《大唐验尸官》 正文卷 楔子 正文卷 第1章 难道不行 正文卷 第2章 真能卖她 正文卷 第3章 不长眼睛 正文卷 第4章 鲜血一地 正文卷 第5章 一桩命案 正文卷 第6章 术业专攻 正文卷 第7章 特异之处 正文卷 第8章 抓个现行 正文卷 第9章 含情之目 正文卷 第10章 别有用心 正文卷 第11章 铁证如山 正文卷 第12章 一起死吗 正文卷 第13章 也许可以 正文卷 第14章 正文卷 第15章 压力山大 正文卷 第16章 有点意思 正文卷 第17章 就是说你 正文卷 第18章 胆大包天 正文卷 第19章 不约而同 正文卷 第20章 这么贴心 正文卷 第21章 太不要脸 正文卷 第22章 人神共愤 正文卷 第23章 结束了吗 正文卷 第24章 挺人性化 正文卷 第25章 技术活儿 正文卷 第26章 春光无限 正文卷 第27章 可真巧啊 正文卷 第28章 该说什么 正文卷 第29章 怪异之处 正文卷 第30章 你懂了吗 正文卷 第31章 真的伤心 正文卷 第32章 群脸懵逼 正文卷 第33章 我是良民 正文卷 第34章 差别对待 正文卷 第35章 何为惊喜 正文卷 第36章 来比一比 正文卷 第37章 没法呆了 正文卷 第38章 吃了什么 正文卷 第39章 你别说话 正文卷 第40章 被谁凌虐 正文卷 第41章 迷雾重重 正文卷 第42章 早有预谋 正文卷 第43章 昭然若揭 正文卷 第44章 我的地盘 正文卷 第45章 有点古怪 正文卷 第46章 香消玉殒(元宵节加更) 正文卷 第47章 什么时候 正文卷 第48章 是与不是 正文卷 第49章 是个机会 正文卷 第50章 太不靠谱 正文卷 第51章 一起吃吗 正文卷 第52章 我没说话 正文卷 第53章 悄悄儿的 正文卷 第54章 有件事情 正文卷 第55章 平静告别 正文卷 第56章 真的好奇 正文卷 第57章 何等美食 正文卷 第58章 发生什么 正文卷 第59章 来露一手 正文卷 第60章 有点骄傲 正文卷 第61章 有点微妙 正文卷 第62章 到底是谁 正文卷 第63章 几个月了 正文卷 第64章 缺心眼儿 正文卷 第65章 主动投案 正文卷 第66章 你是知己(推荐票加更) 正文卷 第67章 什么不会 正文卷 第68章 作案动机 正文卷 第69章 怎么回事 正文卷 第70章 证据有吗 正文卷 第71章 换个思路 正文卷 第72章 有个尸体 正文卷 第73章 我怕炸啊 正文卷 第74章 其中关联 正文卷 第75章 深夜食堂(五百推荐票加更) 正文卷 第76章 拼图游戏 正文卷 第77章 心胸宽广 正文卷 第78章 怀疑什么(推荐票加更) 正文卷 第79章 新的进展 正文卷 第80章 什么真相 正文卷 第81章 人心可畏(推荐票1500加更) 正文卷 第82章 什么怀疑 正文卷 第83章 曲折峰回 正文卷 第84章 槐花饺子(推荐票2000加更) 正文卷 第85章 滔滔江水 正文卷 第86章 伤心不已 正文卷 第87章 心头一紧 (推荐票2500加更) 正文卷 第88章 服气了吗 正文卷 第89章 到底帮谁 正文卷 第90章 怎么回事(推荐票3000加更) 正文卷 第91章 还没完呢 正文卷 第92章 光明正大 正文卷 第93章 来捉鬼吗 正文卷 第94章 眼睛很尖 正文卷 第95章 耽误工夫 正文卷 第96章 不费功夫 正文卷 第97章 放开一点 正文卷 第98章 谁最可疑 正文卷 第99章 有内幕啊(推荐票3500加更) 正文卷 第100章 人要诚实 正文卷 第101章 何必如此 正文卷 第102章 真的可惜 正文卷 第103章 何为感情 正文卷 第104章 你后悔吗 正文卷 第105章 意味深长 正文卷 第106章 原来是你 正文卷 第107章 打击斗殴 正文卷 第108章 想明白了(推荐票500加更) 正文卷 第109章 夫妻情分 正文卷 第110章 罪有应得 正文卷 第111章 不算过分 正文卷 第112章 皆大欢喜 正文卷 第113章 有多少钱(推荐票1000加更) 正文卷 第114章 新官上任 正文卷 第115章 变态凶杀 正文卷 第116章 心中疑惑 正文卷 第117章 信息略大 正文卷 第118章 疑点很多 正文卷 第119章 奇了怪了 正文卷 第120章 你完蛋了 正文卷 第121章 你的秘密 正文卷 第122章 初漏端倪(推荐票1500加更) 正文卷 第123章 案件还原 正文卷 第124章 不一定了 正文卷 第125章 真的虚伪 正文卷 第126章 换个吃的 正文卷 第127章 是个弟弟(打赏加更) 正文卷 第128章 何等猛药 正文卷 第129章 还能吃吗 正文卷 第130章 也算慈善(推荐票2000加更) 正文卷 第131章 怎么可能 正文卷 第132章 新的线索 正文卷 第133章 凄惨生活 正文卷 第134章 可怜可恨 正文卷 第135章 臭不要脸 正文卷 第136章 收下膝盖 正文卷 第137章 陷入僵局(推荐票2500加更) 正文卷 第138章 吃饱干活 正文卷 第139章 陈年旧案 正文卷 第140章 再来一次 正文卷 第141章 蹊跷之处 正文卷 第142章 型号大小(推荐票3000加更) 正文卷 第143章 回避一二 正文卷 第144章 绯闻女友 正文卷 第145章 请君入瓮 正文卷 第146章 要不我去 正文卷 第147章 完美诱饵 正文卷 第148章 你家郎君 正文卷 第149章 小道消息 正文卷 第150章 怎么钓鱼 正文卷 第151章 青睐有加 正文卷 第152章 深仇大恨 正文卷 第153章 快要秃了 正文卷 第154章 实地考察 正文卷 第155章 你要坚强 正文卷 第156章 谁家娘子 正文卷 第157章 新的发现 正文卷 第158章 隐藏信息 正文卷 第159章 重要信息 正文卷 第160章 大胆一回 正文卷 第161章 细微之处 正文卷 第162章 新的发现 正文卷 第163章 嘴角上翘 正文卷 第164章 人生三苦 正文卷 第165章 因果循环 正文卷 第167章 真相大白 正文卷 第167章 半夜寻头 正文卷 第168章 疑云遍布 正文卷 第169章 可怜可恨 正文卷 第170章 告慰人心 正文卷 第171章 不可辜负 正文卷 第172章 我护着他 正文卷 第173章 四个死者 正文卷 第174章 出现意外 正文卷 第175章 罪孽之花 正文卷 第176章 更狠一点 正文卷 第177章 抽丝剥茧 正文卷 第178章 捉贼拿赃 正文卷 第179章 姗姗来迟(为雨竹打赏加更) 正文卷 第180章 为何如此 正文卷 第181章 弱不禁风 正文卷 第182章 添丁进口 正文卷 第183章 人间美味 正文卷 第184章 爱死不死 正文卷 第185章 人间惨剧 正文卷 第186章 山外青山 正文卷 第187章 培养感情 正文卷 第188章 你们关系(月票100加更) 正文卷 第189章 情绪变化 正文卷 第190章 明白就好 正文卷 第191章 一门惨案 正文卷 第192章 因何而死(给vivo78823622218书友加更) 正文卷 第193章 仔细勘验 正文卷 第194章 丧心病狂 正文卷 第195章 天网恢恢 正文卷 第196章 习惯了吗 正文卷 第197章 江洋大盗 正文卷 第198章 优质蛋白 正文卷 第199章 在哪学艺 正文卷 第200章 有情有义 正文卷 第201章 知道什么 正文卷 第202章 丧心病狂 正文卷 第203章 给鬼看啊 正文卷 第204章 补补眼睛 正文卷 第205章 赔礼道歉 正文卷 第206章 哑然失笑 正文卷 第207章 有点志气 正文卷 第208章 新的线索 正文卷 第209章 神奇之物(为书友花花不吃葱打赏加更) 正文卷 第210章 他不在场 正文卷 第212章 你管管她 正文卷 第213章 深藏不露 正文卷 第214章 目击证人 正文卷 第215章 偷鸡失米 正文卷 第216章 有点可疑 正文卷 第217章 你往哪跑 正文卷 第218章 对得起吗 正文卷 第219章 再来一个 正文卷 第220章 谁是谁非 正文卷 第221章 五彩粽子 正文卷 第222章 多情多义 正文卷 第223章 端午礼盒 正文卷 第224章 挣钱买房 正文卷 第225章 太平盛世 正文卷 第226章 你想咋的 正文卷 第227章 你想干啥 正文卷 第228章 心满意足 正文卷 第229章 上天眷顾 正文卷 第230章 许愿不灵 正文卷 第231章 奇葩死法 正文卷 第232章 买房太难 正文卷 第233章 认真吃饭 正文卷 第234章 惊为天人(月票100加更) 正文卷 第235章 一起决定 正文卷 第236章 明察秋毫 正文卷 第237章 争执不休 正文卷 第238章 刑部来人 正文卷 第239章 看个热闹 正文卷 第240章 可怜人儿 正文卷 第241章 倒霉蛋儿 正文卷 第242章 科普一下 正文卷 第243章 敢不敢赌 正文卷 第244章 哗众取宠 正文卷 第245章 你要出名 正文卷 第246章 尊老爱幼 正文卷 第247章 提个建议 正文卷 第248章 琢磨琢磨 正文卷 第249章 什么想法 正文卷 第250章 受宠若惊 正文卷 第251章 开颅练手 正文卷 第252章 猪圈衙门 正文卷 第253章 坐地卤肉 正文卷 第254章 信守承诺 正文卷 第255章 什么关系 正文卷 第256章 神仙美味 正文卷 第257章 能力不行 正文卷 第258章 起个名字(月票200加更) 正文卷 第259章 宾至如归 正文卷 第260章 凤凰涅槃 正文卷 第261章 心扎漏了 正文卷 第262章 来去匆匆 正文卷 第263章 什么大案 正文卷 第264章 看出什么 正文卷 第265章 勤奋吃饭 正文卷 第266章 怎么死的 正文卷 第267章 帅到掉渣 正文卷 第268章 出现变故 正文卷 第269章 有目击者 正文卷 第270章 证明一下 正文卷 第271章 悔不当初 正文卷 第272章 有问题啊 正文卷 第273章 问题在哪 正文卷 第274章 顺藤摸瓜 正文卷 第275章 怪异之处 正文卷 第276章 相互印证 正文卷 第277章 恩怨究竟 正文卷 第288章 原来如此 正文卷 第289章 其中关联 正文卷 第290章 这个也会 正文卷 第291章 死得凄惨 正文卷 第292章 没有机会 正文卷 第293章 寻到人了 正文卷 第294章 不会咋办 正文卷 第295章 内里玄机 正文卷 第296章 想清楚了 正文卷 第297章 没有凶器 正文卷 第298章 继续排查 正文卷 第299章 得意忘形 正文卷 第300章 开棺验尸 正文卷 第301章 禽兽不如 正文卷 第302章 什么死因 正文卷 第303章 痛哭流涕 正文卷 第304章 霸道总裁 正文卷 第305章 混世魔王 正文卷 第306章 证据确凿 正文卷 第307章 新的证据 正文卷 第308章 热心提醒 正文卷 第309章 暗藏污垢 正文卷 第310章 崩溃了吗 正文卷 第311章 嫉妒发狂(4月月票300加更) 正文卷 第312章 天罗地网(4月月票400加更) 正文卷 第313章 我杀的人(4月月票500加更) 正文卷 第314章 真的聒噪(4月月票600加更) 正文卷 第315章 可怜的娃(4月月票700加更) 正文卷 第316章 日子难熬(感谢大家4月月票加更) 正文卷 第317章 钱精本精(感谢大家打赏加更) 正文卷 第318章 体无完肤 正文卷 第319章 英雄救美 正文卷 第320章 美食传承 正文卷 第321章 一些秘密 正文卷 第322章 它好吃吗 正文卷 第323章 原来如此 正文卷 第324章 学习榜样 正文卷 第325章 狂送赠品 正文卷 第326章 请你吃瓜 正文卷 第327章 你是魔鬼(月票100加更) 正文卷 第328章 有些蹊跷(月票200加更) 正文卷 第329章 可疑之处(月票300加更) 正文卷 第330章 冷血无情 正文卷 第331章 一起去吗 正文卷 第332章 人心叵测 正文卷 第333章 一笔勾销 正文卷 第334章 极其震撼 正文卷 第335章 你怎么了 正文卷 第336章 开业大吉 正文卷 第337章 收到手软 正文卷 第338章 别有新意 正文卷 第339章 随时挖坑 正文卷 第340章 什么需求 正文卷 第341章 要怎么办 正文卷 第342章 客似云来 正文卷 第343章 不要贪心 正文卷 第344章 这么狗腿(月票400加更) 正文卷 第345章 破案神速 正文卷 第346章 矛盾龃龉 正文卷 第347章 命运安排 正文卷 第348章 吃死人了 正文卷 第349章 请您帮忙 正文卷 第350章 八卦选手 正文卷 第351章 罪有应得 正文卷 第352章 再会旧主 正文卷 第353章 昔日之事 正文卷 第354章 什么情况 正文卷 第355章 横位难产 正文卷 第356章 成功了吗 正文卷 第357章 死亡陷阱(母亲节加更) 正文卷 第358章 什么真的 正文卷 第359章 拿来干啥 正文卷 第360章 登门拜谢 正文卷 第361章 真是巧了 正文卷 第362章 换个法子 正文卷 第363章 谁是凶手 正文卷 第364章 破绽百出 正文卷 第365章 命中注定 正文卷 第366章 事情根由 正文卷 第367章 旧事重提 正文卷 第368章 蠢到家了 正文卷 第369章 开棺验尸 正文卷 第370章 生意难做 正文卷 第371章 要一起吗 正文卷 第372章 八卦周刊 正文卷 第373章 寻找真相 正文卷 第374章 寻找真相 正文卷 第375章 请君入瓮 正文卷 第376章 狗血一地 正文卷 第377章 不要脸啊 正文卷 第378章 看开一点 正文卷 第379章 狗血后续 正文卷 第380章 你敢答吗 正文卷 第381章 告别过去 正文卷 第382章 赚钱之道 正文卷 第383章 天都塌了 正文卷 第384章 寻到人了 正文卷 第385章 稀奇古怪(月票500加更) 正文卷 第386章 到底咋办 正文卷 第387章 查不查呢 正文卷 第388章 大胆猜测 正文卷 第389章 并非巧合(520给各位书友加更) 正文卷 第390章 你要咋办 正文卷 第391章 他又来了 正文卷 第392章 是不一样 正文卷 第392章 无话可说 正文卷 第393章 神秘身份 正文卷 第394章 因何而死 正文卷 第395章 要开窍了 正文卷 第396章 一起赴死 正文卷 第397章 说不通啊 正文卷 第398章 深仇大恨 正文卷 第399章 香飘十里 正文卷 第400章 你饿了吗 正文卷 第401章 出神入化 正文卷 第402章 效率很高 正文卷 第403章 有儿有女 正文卷 第404章 叫人唏嘘 正文卷 第405章 她在撒谎 正文卷 第406章 什么计划 正文卷 第407章 灵魂呼喊 正文卷 第408章 不害怕吗 正文卷 第409章 闲话家常 正文卷 第410章 合情合理(月票600加更) 正文卷 第411章 谁是坏人 正文卷 第412章 不记得吗 正文卷 第413章 经历什么 正文卷 第414章 你在撒谎 正文卷 第415章 攻破心防 正文卷 第416章 诚心诚意 正文卷 第417章 包办婚姻 正文卷 第418章 不可贪多 正文卷 第419章 一片心意 正文卷 第420章 不知为何 正文卷 第421章 无路可走 正文卷 第422章 真相大白 正文卷 第423章 机会来了 正文卷 第424章 最好一起 正文卷 第425章 透露消息 正文卷 第426章 声名大噪 正文卷 第427章 受宠若惊 正文卷 第428章 记得身份 正文卷 第429章 身份究竟 正文卷 第430章 猪圈衙门 正文卷 第431章 看懂了吗 正文卷 第432章 诚心诚意 正文卷 第433章 砍价能手 正文卷 第434章 昔日真相 正文卷 第435章 不敢糊涂 正文卷 番外(橘子树篇) 正文卷 第436章 人要豁达 正文卷 第437章 拼图游戏 正文卷 第438章 调查方向 正文卷 第439章 吃点什么 正文卷 第440章 想干什么 正文卷 第441章 飞来赏赐 正文卷 第442章 意下如何 正文卷 第443章 荣誉证书 正文卷 第444章 给你零嘴 正文卷 第445章 死者身份 正文卷 第446章 是强迫症 正文卷 第447章 顺藤摸瓜 正文卷 第448章 爱得深沉 正文卷 第449章 呼之欲出 正文卷 第450章 乱点鸳鸯 正文卷 第451章 葱爆羊肉 正文卷 第452章 我担心你 正文卷 第453章 出大事了 正文卷 第454章 什么意思 正文卷 第455章 准备充分(5月月票700加更) 正文卷 第456章 美到发飘 正文卷 第457章 不必见外 正文卷 第458章 场面震撼 正文卷 第459章 仔细检查 正文卷 第460章 火盆用途 正文卷 第461章 真是暖男 正文卷 第462章 怕是不成 正文卷 第463章 是个熟人 正文卷 第464章 新的线索 正文卷 第465章 再来一次 正文卷 第466章 要不回去 正文卷 第467章 也可以有 正文卷 第468章 小气有罪 正文卷 第469章 就是你吧 正文卷 第470章 天性使然 正文卷 第471章 是不是你(5月月票800加更) 正文卷 第472章 谁在撒谎 正文卷 第473章 关键之处 正文卷 第474章 杀人凶手 正文卷 第475章 暴力单位 正文卷 第476章 一切明了 正文卷 第477章 求生意志 正文卷 第478章 苟且偷生(5月月票900加更) 正文卷 第479章 杀人原因 正文卷 第480章 心中不满 正文卷 第481章 可怜之人 正文卷 第482章 影响食欲 正文卷 第483章 神鬼不知 正文卷 第484章 光明正大 正文卷 第485章 心思缜密(5月月票1000加更) 正文卷 第486章 重大发现 正文卷 第487章 压力山大 正文卷 第488章 天降赏赐 正文卷 第489章 被埋没了 正文卷 第490章 养不起啊 正文卷 第491章 烤了吃吗 正文卷 第492章 气急败坏 正文卷 第493章 真凶何在 正文卷 第494章 天都塌了 正文卷 第495章 如何断定 正文卷 第496章 如何分辨 正文卷 第497章 郑重承诺 正文卷 第498章 有点失望 正文卷 第499章 关键之处 正文卷 第500章 有点印象 正文卷 第501章 你真够狠 正文卷 第502章 吃没吃过 正文卷 第503章 凄惨人生(5月月票1100加更) 正文卷 第504章 可怜的人 正文卷 第505章 多可怕啊 正文卷 第506章 小心中风 正文卷 第507章 多个靠山 正文卷 第508章 厚着脸皮 正文卷 第509章 有点疑问 正文卷 第510章 案发现场 正文卷 第511章 死因之迷 正文卷 第512章 知道犯错 正文卷 第513章 恍然大悟(5月月票1200加更) 正文卷 第514章 乖乖听话 正文卷 第515章 杀人动机 正文卷 第516章 会心一笑 正文卷 第517章 服服帖帖 正文卷 第518章 神经病吗 正文卷 第519章 热火朝天 正文卷 第520章 是单身狗 正文卷 第521章 以德服人 正文卷 第522章 她要改嫁 正文卷 第523章 有了底气 正文卷 第524章 是一家人 正文卷 第525章 开业嘉宾 正文卷 第526章 开业大吉 正文卷 第527章 绝对不亏 正文卷 第528章 有点奇葩 正文卷 第529章 营养不良 正文卷 第530章 有点怀疑 正文卷 第531章 死亡真相 正文卷 第532章 还原真相 正文卷 第533章 还不承认 正文卷 第534章 心酸无奈 正文卷 第535章 另有隐情 正文卷 第536章 究竟为何 正文卷 第537章 一针见血 正文卷 第538章 不太好的(6月月票100加更) 正文卷 第539章 一屋奇葩 正文卷 第540章 蛛丝马迹 正文卷 第541章 神奇幻术 正文卷 第542章 需要理由 正文卷 第543章 离奇失踪 正文卷 第544章 勉为其难 正文卷 第545章 蛛丝马迹 正文卷 第546章 怎么排查 正文卷 第547章 反了天了 正文卷 第548章 最大底气 正文卷 第549章 人生巅峰 正文卷 第550章 吃喝玩乐 正文卷 第551章 人蠢没救 正文卷 第552章 正经歪理 正文卷 第553章 陈年往事 正文卷 第554章 付小娘子 正文卷 第555章 都不合理 正文卷 第556章 野个炊吗 正文卷 第557章 神仙人设 正文卷 第558章 牵个手吗 正文卷 第559章 天生克星 正文卷 第560章 香飘十里 正文卷 第561章 是汽锅鸡 正文卷 第562章 安谧宁静 正文卷 第563章 且归家去 正文卷 第564章 贪财所致 正文卷 第565章 漏洞百出 正文卷 第566章 真相如何 正文卷 第567章 悲惨事实 正文卷 第568章 尸检结果 正文卷 第569章 匪夷所思 正文卷 第570章 可怜之人 正文卷 第571章 有点失望 正文卷 第572章 相约乞巧 正文卷 第573章 殃及池鱼 正文卷 第574章 什么邪教 正文卷 第575章 真的很巧 正文卷 第576章 死亡真相 正文卷 第577章 简单有效 正文卷 第578章 一个猜测 正文卷 第579章 凑个热闹(6月月票200加更) 正文卷 第580章 陈年旧事 正文卷 第581章 必是他了 正文卷 第582章 悠然闲话 正文卷 第583章 全城询问(6月月票300加更) 正文卷 第584章 什么东西 正文卷 第585章 有点怀疑 正文卷 第586章 送盒饭吗 正文卷 第587章 事实真相 正文卷 第588章 脏得很哦 正文卷 第589章 因爱生恨 正文卷 第590章 前来询问 正文卷 第591章 问题太蠢 正文卷 第592章 嫌疑最大 正文卷 第593章 捕风捉影(月票400加更) 正文卷 第594章 多个主人 正文卷 第595章 情深几许 正文卷 第596章 做了什么 正文卷 第597章 法律完善 正文卷 第598章 前来拜谢 正文卷 第599章 七夕乞巧 正文卷 第600章 牛郎织女 正文卷 第601章 心灵手巧 正文卷 第602章 自知之明 正文卷 第603章 我愿帮你 正文卷 第604章 奇葩人物 正文卷 第605章 有客来访 正文卷 第606章 狂风骤雨(6月月票500加更) 正文卷 第607章 开棺验尸 正文卷 第608章 轻松氛围 正文卷 第609章 蒸骨疗法 正文卷 第610章 学霸听讲 正文卷 第611章 就见分晓 正文卷 第612章 捐献一个 正文卷 第613章 昔日真相 正文卷 第614章 最是可疑 正文卷 第615章 好吃不贵 正文卷 第616章 藏头露尾 正文卷 第617章 动荡不安 正文卷 第618章 可不凑巧 正文卷 第619章 未来计划 正文卷 第620章 有话好说 正文卷 第621章 来龙去脉 正文卷 第622章 王府来人 正文卷 第623章 验尸开始 正文卷 第624章 被玷污了 正文卷 第625章 宝剑磨砺 正文卷 第626章 死因为何 正文卷 第627章 被害了吗 正文卷 第628章 你有毒吧 正文卷 第629章 连夜审问 正文卷 第630章 闲言碎语 正文卷 第631章 心中记挂 正文卷 第632章 脑子灵活 正文卷 第633章 消息传来 正文卷 第634章 专业挖坟 正文卷 第635章 确诊死因 正文卷 第636章 什么感觉 正文卷 第637章 满口胡说 正文卷 第638章 究竟为何 正文卷 第639章 曾经沧海 正文卷 第640章 走个过场 正文卷 第641章 有个疑点 正文卷 第642章 直接用刑 正文卷 第643章 惊呆了吗 正文卷 第644章 全是歪理 正文卷 第645章 田螺姑娘 正文卷 第646章 抓到了吗 正文卷 第647章 寻寻觅觅 正文卷 第648章 当堂对质 正文卷 第649章 没有动静 正文卷 第650章 来个助攻 正文卷 第651章 一桩交易 正文卷 第652章 当年隐情 正文卷 第653章 捅破了天 正文卷 第654章 鹬蚌相争 正文卷 第655章 杀人灭口 正文卷 第656章 死状极惨 正文卷 第657章 当时情形 正文卷 第658章 查找东西 正文卷 第659章 人生如戏 正文卷 第660章 就差一层 正文卷 第661章 发现之物 正文卷 第662章 下台阶吗 正文卷 第663章 有好东西 正文卷 第664章 关键证人(6月月票600加更) 正文卷 第665章 昔日情形 正文卷 第666章 谁杀了人 正文卷 第667章 有些事情 正文卷 第668章 有点明白 正文卷 第669章 诗情画意 正文卷 第670章 近在咫尺 正文卷 第671章 鬼神之事(6月月票700加更) 正文卷 第672章 鬼神杀人 正文卷 第673章 毫无破绽 正文卷 第674章 不同之处 正文卷 第675章 有个破绽 正文卷 第676章 名扬四海 正文卷 第677章 为何杀人 正文卷 第678章 证据确凿 正文卷 第679章 夸不起来 正文卷 第680章 可爱好吃 正文卷 第681章 单独谈谈 正文卷 第682章 信仰无敌 正文卷 第683章 恍然大悟 正文卷 第684章 一起散步 正文卷 第685章 最是懂得 正文卷 第686章 你真变了 正文卷 第687章 事发突然(七夕加更) 正文卷 第688章 挖个宝吧 正文卷 第689章 不行了吧 正文卷 第690章 到底是谁 正文卷 第691章 谁最着急 正文卷 第692章 徐徐图之 正文卷 第693章 影响颇大 正文卷 第694章 应该分享(6月月票800加更) 正文卷 第695章 有点心动 正文卷 第696章 新的命案 正文卷 第697章 有点残忍 正文卷 第698章 隐藏内情 正文卷 第699章 验尸结果 正文卷 第700章 情之一事 正文卷 第701章 恋爱秘籍 正文卷 第702章 看破了吗 正文卷 第703章 猛烈一些 正文卷 第704 双双死亡 正文卷 第705章 有些时候 正文卷 第706章 什么死因 正文卷 第707章 心中所疑 正文卷 第708章 配合默契 正文卷 第709章 事实如何 正文卷 第710章 露出马脚 正文卷 第711章 求仁得仁 正文卷 第712章 新鲜豆花 正文卷 第713章 有远客至 正文卷 第714章 总是如此 正文卷 第715章 学会说话 正文卷 第716章 不知好歹 正文卷 第717章 慧眼如炬 正文卷 第718章 昔日之人 正文卷 第719章 当年之事 正文卷 第720章 好厚的纸 正文卷 第721章 态度坚决 正文卷 第722章 而大不由 正文卷 第723章 回答问题 正文卷 第724章 不是那样 正文卷 第725章 恶从胆生 正文卷 第726章 有好心人 正文卷 第727章 有点麻烦 正文卷 第728章 打脸太快 正文卷 第729章 神魂颠倒 正文卷 第730章 赞不绝口 正文卷 第731章 厉害人物 正文卷 第732章 悄悄打听 正文卷 第733章 来得太快 正文卷 第734章 神仙回答 正文卷 请假条 正文卷 第736章 无可奈何 正文卷 第737章 互相伤害 正文卷 第738章 哭笑不得 正文卷 第739章 怎样心情 正文卷 第740章 确认身份 正文卷 第741章 诚心诚意 正文卷 第742章 我怕这个 正文卷 第743章 亲戚串门 正文卷 第744章 真真假假 正文卷 第745章 一唱一和 正文卷 第746章 宣示主权 正文卷 第747章 故意恶心 正文卷 第748章 本来目的 正文卷 第749章 老实交代 正文卷 第750章 多么可怜 正文卷 第751章 等不及了 正文卷 第752章 不欢而散 正文卷 第753章 查案要紧 正文卷 第754章 来得不巧 正文卷 第755章 扣个帽子 正文卷 第756章 狗急跳墙 正文卷 第747章 这边建议 正文卷 第748章 合个作吗 正文卷 第749章 人的私心 正文卷 第750章 炸裂了吗 正文卷 第751章 吐露真言 正文卷 第752章 怎么回事 正文卷 第753章 悲惨世界 正文卷 第754章 算你有心 正文卷 第755章 一点心意 正文卷 第756章 相谈甚欢 正文卷 第757章 直面事实 正文卷 第758章 有点道理 正文卷 第759章 心中有数 正文卷 第760章 我的奖品 正文卷 第761章 一念之差 正文卷 第762章 稍有意动 正文卷 第763章 狗急跳墙 正文卷 第764章 趁其不备 正文卷 第765章 心中有数 正文卷 第766章 心急如焚 正文卷 第767章 强强联手 正文卷 第768章 好戏登场 正文卷 第769章 别样关心 正文卷 第770章 细节至上 正文卷 第771章 收到消息 正文卷 第772章 来送个行 正文卷 第773章 弯弯绕绕 正文卷 第774章 八爪将军 正文卷 第775章 贵客临门 正文卷 第776章 伸头一刀 正文卷 第777章 过节送礼 正文卷 第778章 过往曾经(中秋加更) 正文卷 第779章 新官上任(国庆节加更) 正文卷 第780章 糊弄谁呢 正文卷 第781章 曾经沧海 正文卷 第782章 可怜之人 正文卷 第783章 内有隐情 正文卷 第784章 怼人技术 正文卷 第785章 哪个更伤 正文卷 第786章 头皮发麻 正文卷 第787章 可怜可笑 正文卷 第788章 你奈我何 正文卷 第789章 谁是傻瓜 正文卷 第790章 动作迅速 正文卷 第791章 当年真相 正文卷 第792章 蝼蚁一般 正文卷 第793章 深藏功名 正文卷 第794章 小心翼翼 正文卷 第795章 从中作梗 正文卷 第796章 新的生活 正文卷 第797章 真是巧了 正文卷 第798章 总是如此 正文卷 第799章 有点麻烦 正文卷 第800章 来得正好 正文卷 第801章 道破真相 正文卷 第802章 杀上门去 正文卷 第803章 绑架有罪 正文卷 第804章 死亡时间 正文卷 第805章 读书太少 正文卷 第806章 分别是谁 正文卷 第807章 关键证据 正文卷 第808章 情绪激动 正文卷 第809章 一个可能 正文卷 第810章 有点意外 正文卷 第811章 流言蜚语 正文卷 第812章 精心伺候 正文卷 第813章 找到人了 正文卷 第814章 有个疑问 正文卷 第815章 真是巧了 正文卷 第816章 心情不畅 正文卷 第817章 神奇观念 正文卷 第818章 父母态度 正文卷 第819章 什么想法 正文卷 第820章 想起来了 正文卷 第821章 喜欢难度 正文卷 第822章 昔日往事 正文卷 第823章 一起生活 正文卷 第824章 藏在哪里 正文卷 第825章 到底是啥 正文卷 第826章 图个什么 正文卷 第827章 可怜可笑 正文卷 第828章 今晚加餐 正文卷 第829章 态度改变 正文卷 第830章 娶妻真经 正文卷 第831章 乐游原上 正文卷 第832章 被排挤了 正文卷 第833章 满载而归 正文卷 第834章 好好相处 正文卷 第835章 稀客临门 正文卷 第836章 便宜占尽 正文卷 第837章 课外活动 正文卷 第838章 缝缝补补 正文卷 第839章 天都塌了 正文卷 第840章 哪里去找 正文卷 第841章 吃货境界 正文卷 第842章 熊孩该打 正文卷 第843章 丧心病狂 正文卷 第844章 小心翼翼 正文卷 第845章 学会听话 正文卷 第846章 总结讯息 正文卷 第847章 具体死因 正文卷 第848章 言归正传 正文卷 第849章 恐怖如斯 正文卷 第850章 邪恶术法 正文卷 第851章 愉快吃饭 正文卷 第852章 哪里入手 正文卷 第853章 退让一步 正文卷 第854章 新的发现 正文卷 第855章 共同之处 正文卷 第856章 听懂了吗 正文卷 第857章 打听打听 正文卷 第858章 死人说话 正文卷 第859章 注意细节 正文卷 第860章 罪大恶极 正文卷 第861章 意料之中 正文卷 第862章 如何得到 正文卷 第863章 我喊人了 正文卷 第864章 天罗地网 正文卷 第865章 一起去吧 正文卷 第866章 烧鸡配酒 正文卷 第867章 真的刺激 正文卷 第868章 心知肚明 正文卷 第869章 死不瞑目 正文卷 第870章 神通广大 正文卷 第871章 猛女聚会 正文卷 第872章 果然如此 正文卷 第873章 要交代吗 正文卷 第874章 会是他吗 正文卷 第875章 蛛丝马迹 正文卷 第876章 条件合适 正文卷 第877章 杀人现场 正文卷 第878章 曾经过往 正文卷 第879章 奇怪痕迹 正文卷 第880章 当堂对峙 正文卷 第881章 还有话说 正文卷 第882章 胡说八道 正文卷 第883章 背后之人 正文卷 第884章 调虎离山 正文卷 第885章 和和美美 正文卷 第886章 真的不怕 正文卷 第887章 偷香窃玉 正文卷 第888章 离间之计 正文卷 第889章 证据确凿 正文卷 第890章 血迹反应 正文卷 第891章 唯一办法 正文卷 第892章 以食为天 正文卷 第893章 你要什么 正文卷 第894章 太巧一点 正文卷 第895章 精忠报国 正文卷 第896章 懂这么多 正文卷 第897章 一个理由 正文卷 第898章 胡言乱语 正文卷 第899章 忽悠大唐 正文卷 第900章 一发全身 正文卷 第901章 不算完美(打赏加更) 正文卷 第902章 必须你去(9月月票100加更) 正文卷 第903章 检查结果 正文卷 第904章 怎么做主 正文卷 第905章 谁说假话 正文卷 第906章 巨大转变(9月月票200加更) 正文卷 第907章 只讲证据(9月月票300加更) 正文卷 第908章 温柔体贴 正文卷 第909章 最是无力 正文卷 第910章 天作之合 正文卷 第911章 想干什么(9月月票400加更) 正文卷 第912章 太不要脸 正文卷 第913章 颁奖典礼 正文卷 第914章 真正癖好 正文卷 第915章 根本目的(9月月票500加更) 正文卷 第916章 匹夫有责 正文卷 第917章 吃点什么 正文卷 第918章 新的起点 正文卷 第919章 专业对口(9月600月票加更) 正文卷 第920章 培训开始 正文卷 第921章 心情舒畅 正文卷 第922章 你想干嘛 正文卷 第923章 帮是不帮(9月月票700加更) 正文卷 第924章 人性善恶(9月月票800加更) 正文卷 第925章 救是不救 正文卷 第926章 时运不济 正文卷 第927章 什么该管 正文卷 第928章 稀奇事情(给书友L的打赏加更) 正文卷 第929章 人生大事 正文卷 第930章 未来可期 正文卷 第931章 被迫出差 正文卷 第932章 死亡原因 正文卷 第933章 在哪吃饭 正文卷 第934章 意外收获 正文卷 第935章 蛛丝马迹(10月月票100加更) 正文卷 第936章 死亡问题 正文卷 第937章 身份确定 正文卷 第938章 呆了一下 正文卷 第939章 奇怪的事 正文卷 第940章 意料之外 正文卷 第941章 满心疑惑 正文卷 第942章 谁杀了谁(10月月票200加更) 正文卷 第943章 真是憨批 正文卷 第944章 死者身份 正文卷 第945章 简直佩服 正文卷 第946章 上天宠儿(10月月票300加更) 正文卷 第947章 难得一见 正文卷 第948章 不忍直视 正文卷 第949章 认真的吗 正文卷 第950章 哪里去找(10月月票400加更) 正文卷 第951章 齐齐整整 正文卷 第952章 有读心术 正文卷 第953章 你是蠢吗 正文卷 第954章 最大可能 正文卷 第955章 细致程度 正文卷 第956章 公平交易 正文卷 第957章 知不知道(10月月票500加更) 正文卷 第958章 失魂落魄 正文卷 第959章 脑子糊涂 正文卷 第960章 怎么赔礼 正文卷 第961章 起反作用 正文卷 第962章 我要报案 正文卷 第963章 千古奇案 正文卷 第964章 一句疑问 正文卷 第965章 孰是孰非 正文卷 第966章 只讲证据 正文卷 第967章 从何查起(10月月票600加更) 正文卷 第968章 哪里去了 正文卷 第969章 隐瞒什么 正文卷 第970章 不能证明 正文卷 第971章 无功而返 正文卷 第972章 万没想到 正文卷 第973章 隐藏秘密 正文卷 第974章 罪加一等 正文卷 第975章 打草惊蛇 正文卷 第976章 真是他吗 正文卷 第977章 事情真相 正文卷 第978章 一时冲动 正文卷 第979章 不寒而栗 正文卷 第980章 异样病症 正文卷 第981章 悲剧人生 正文卷 第982章 深夜烧烤 正文卷 第983章 人生如梦 正文卷 第984章 够意外吗 正文卷 第985章 真的假的 正文卷 第986章 一语之失 正文卷 第987章 新鲜事情 正文卷 第988章 竞技之魂 正文卷 第989章 意外惊吓 正文卷 第990章 灵异事件 正文卷 第991章 先来一个 正文卷 第992章 来个什么 正文卷 第993章 真的好吗 正文卷 第994章 神乎其神 正文卷 第995章 你信了吗 正文卷 第996章 目的何在 正文卷 第997章 你要赔钱 正文卷 第998章 闹起事来 正文卷 第999章 更加反常 正文卷 第1000章 斤斤计较 正文卷 第1001章 麻烦来下 正文卷 第1002章 斗个法吗 正文卷 第1003章 我的信仰(给珞珞的生日加更) 正文卷 第1004章 你怕了吗 正文卷 第1005章 自在人心 正文卷 第1006章 科学之神 正文卷 第1007章 会是不会 正文卷 第1008章 吃完再说 正文卷 第1009章 说说而已 正文卷 第1010章 都太矫情 正文卷 第1011章 陈年旧案 正文卷 第1012章 蔚为壮观 正文卷 第1013章 逆向传播 正文卷 第1014章 我的太阳 正文卷 第1015章 一点发现 正文卷 第1016章 何其残忍 正文卷 第1017章 请教一下 正文卷 第1018章 一场闹剧 正文卷 第1019章 什么原因 正文卷 第1020章 最初病灶 正文卷 第1021章 判断对错 正文卷 第1022章 干点正事 正文卷 第1023章 愿赌服输 正文卷 第1024章 过分热情 正文卷 第1025章 蹊跷之处 正文卷 第1026章 神乎其技 正文卷 第1027章 大发神威 正文卷 第1028章 真是凑巧 正文卷 第1029章 确定病症 正文卷 第1030章 一场乌龙 正文卷 第1031章 一盏孤灯 正文卷 第1032章 很是惨烈 正文卷 第1033章 兄弟之情 正文卷 第1034章 谁吓到谁 正文卷 第1035章 渐行渐远 正文卷 第1036章 最是后悔 正文卷 第1037章 赔钱了事 正文卷 第1038章 一片心意 正文卷 第1039章 新的情况 正文卷 第1040章 以命抵命 正文卷 第1041章 投案自首 正文卷 第1042章 心中之恨 正文卷 第1043章 悔不当初 正文卷 第1044章 太过危险 正文卷 第1045 炖个大鹅 正文卷 第1046章 紧急情况 正文卷 第1047章 什么话啊 正文卷 第1048章 能做什么 正文卷 第1049章 手术原理 正文卷 第1050章 何为救人 正文卷 第1051章 一劳永逸 正文卷 第1052章 人心易变 正文卷 第1053章 琉璃世界 正文卷 第1054章 好个冬至 正文卷 第1055章 违背良心 正文卷 第1056章 会读心术 正文卷 第1057章 怎么想的 正文卷 第1058章 怎么回事 正文卷 第1059章 做什么事 正文卷 第1060章 你不行啊 正文卷 第1061章 交给你了 正文卷 第1062章 另有隐情 正文卷 第1063章 干不下去 正文卷 第1064章 如何作案 正文卷 第1065章 心头盘算 正文卷 第1066章 富贵人家 正文卷 第1067章 人间值得 正文卷 第1068章 光芒四射 正文卷 第1069章 欣欣向荣 正文卷 第1070章 神奇无比 正文卷 第1071章 就很离奇 正文卷 第1072章 关注细节 正文卷 第1073章 怎么可能 正文卷 第1074章 有点意思 正文卷 第1075章 你情我愿 正文卷 第1076章 纸团来历 正文卷 第1077章 好的办法 正文卷 第1078章 究竟为何 正文卷 第1079章 神出鬼没 正文卷 第1080章 从何查起 正文卷 第1081章 虚张声势 正文卷 第1082章 怎么这样 正文卷 第1083章 满腔怒意 正文卷 第1084章 如此卑微 正文卷 第1085章 出其不意 正文卷 第1086章 我才不来 正文卷 第1087章 有心上人 正文卷 第1088章 想个明白 正文卷 第1089章 为谁而来 正文卷 第1090章 勾魂摄魄 正文卷 第1091章 如果当初 正文卷 第1092章 真相大白 正文卷 第1093章 所求为何 正文卷 第1094章 后悔过吗(元旦加更) 正文卷 第1095章 不讲武德 正文卷 第1096章 让人心疼 正文卷 第1097章 两个大坑 正文卷 第1098章 一口羊汤 正文卷 第1099章 胜过医生 正文卷 第1100章 生命意义 正文卷 第1101章 梦中情骨 正文卷 第1102章 万事俱备 正文卷 第1102章 教育理念 正文卷 第1104章 意外之喜 正文卷 第1105章 成家立业 正文卷 第1106章 是什么鸟 正文卷 第1107章 奇妙滋味 正文卷 第1108章 吃的艺术 正文卷 第1109章 叫个鸭吧 正文卷 第1110章 真实想法 正文卷 第1111章 走个后门 正文卷 第1112章 查出真相 正文卷 第1113章 谁在等待 正文卷 第1114章 为母则刚 正文卷 第1115章 醍醐灌顶 正文卷 第1116章 郑重许诺 正文卷 第1117章 直不起腰 正文卷 第1118章 丧尽天良 正文卷 第1119章 怎么办啊 正文卷 第1120章 两个选择 正文卷 第1121章 找到人了 正文卷 第1122章 人的共鸣 正文卷 第1123章 你在撒谎 正文卷 第1124章 最深执念 正文卷 第1125章 解决方法 正文卷 第1126章 身世成谜 正文卷 第1127章 命运安排 正文卷 第1128章 是巧合吗 正文卷 第1129章 来自基因 正文卷 第1130章 还有可能 正文卷 第1131章 巨大分歧 正文卷 第1132章 牵涉其中 正文卷 第1133章 别有用心 正文卷 第1134章 恐怖之最 正文卷 第1135章 量身打造 正文卷 第1136章 到底是谁 正文卷 第1137章 怎么解决 正文卷 第1138章 最好别看 正文卷 第1139章 如何进入 正文卷 第1140章 最好方法 正文卷 第1141章 吃吃喝喝 正文卷 第1142章 好好说话 正文卷 第1143章 面壁思过 正文卷 第1145章 谁来接我 正文卷 第1146章 事情经过 正文卷 第1147章 先回家去 正文卷 第1148章 前来拜访 正文卷 第1149章 死因成迷 正文卷 第1150章 没有痕迹 正文卷 第1151章 意下如何 正文卷 第1152章 万事俱备 正文卷 第1153章 菜摊发现 正文卷 第1154章 上门商议 正文卷 第1155章 想个办法 正文卷 第1156章 商量一下 正文卷 第1157章 果然行动 正文卷 第1158章 如何判断 正文卷 第1159章 灶王司命 正文卷 第1160章 过小年啦 正文卷 第1161章 小小心思 正文卷 第1162章 新的发现 正文卷 第1163章 谁养得起 正文卷 第1164章 身份确认 正文卷 第1165章 别误会啊 正文卷 第1166章 真是惊呆 正文卷 第1167章 是非曲直 正文卷 第1168章 要钱救命 正文卷 第1167章 贫穷是罪 正文卷 第1170章 误打误撞 正文卷 第1171章 知道结局(为书友L的打赏加更) 正文卷 第1172章 多问一句 正文卷 第1173章 技术不行 正文卷 第1174章 真相大白 正文卷 第1175章 是谁的错 正文卷 第1176章 隐秘角落 正文卷 第1177章 全国通用 正文卷 第1178章 你还要吗 正文卷 第1179章 联想一下 正文卷 第1180章 富商之死 正文卷 第1181章 物是人非 正文卷 第1182章 从今往后 正文卷 第1183章 如何分账 正文卷 第1184章 埋骨之地 正文卷 第1185章 一起围观 正文卷 第1186章 银针试毒 正文卷 第1187章 行动轨迹 正文卷 第1188章 案发细节 正文卷 第1189章 义正言辞 正文卷 第1191章 一个疑点 正文卷 第1191章 一个疑点 正文卷 第1192章 特色分明 正文卷 第1193章 是为什么 正文卷 第1194章 一朵奇葩 正文卷 第1195章? 忽然联想 正文卷 第1196章 哪里见过 正文卷 第1197章 就承认吧 正文卷 第1198章 恶毒想法 正文卷 第1199章 真是绝了 正文卷 第1200章 不必委屈 正文卷 第1201章 除夕守岁 正文卷 第1202章 大年初一 正文卷 第1203章 任务重大 正文卷 第1204章 繁华过后 正文卷 第1205章 一片心意 正文卷 第1206章 你答应吗 正文卷 第1207章 什么感想 正文卷 第1208章 能成功吗 正文卷 第1209章 搜查证据 正文卷 第1210章 问个明白 正文卷 第1211章 天方夜谭 正文卷 第1212章 相提并论 正文卷 第1213章 如何处置 正文卷 第1214章 交代清楚 正文卷 第1215章 晴天霹雳 正文卷 第1216章 如何判定 正文卷 第1217章 你在开车 正文卷 第1218章 送君千里 正文卷 第1219章 安然无恙 正文卷 第1220章 怎么回事 正文卷 第1221章 请您帮忙 正文卷 第1222章 一个发现 正文卷 第1223章 有些难受 正文卷 第1124章 野菜满地 正文卷 第1125章 令人发指 正文卷 第1126章 灭门惨案 正文卷 第1127章 人间惨剧 正文卷 第1228章 什么感受 正文卷 第1229章 一个疑问 正文卷 第1230章 吃过没有 正文卷 第1231章 共同之处 正文卷 第1232章 人在这里 正文卷 第1233章 你杀了人 正文卷 第1234章 细微之处 正文卷 第1235章 买凶杀人 正文卷 第1236章 对比结果 正文卷 第1237章 杀人诛心 正文卷 第1238章 不好意思 正文卷 第1239章 鸡飞狗跳 正文卷 第1240章 一个真相 正文卷 第1241章 哪来的血 正文卷 第1242章 问题在哪 正文卷 第1243章 想起来了 正文卷 第1244章 想干什么 正文卷 第1245章 对得起谁 正文卷 第1246章 究其根源 正文卷 第1247章 ? 谁的过错 正文卷 第1248章 一了百了 正文卷 第1249章 还给你吧 正文卷 第1250章 跟我走吧 正文卷 第1251章 餐风露宿 正文卷 第1252章 如此小气 正文卷 第1253章 铁口直断 正文卷 第1254章 蜀道之难 正文卷 第1255章 回头看看 正文卷 第1256章 你真不怕 正文卷 第1257章 同床异梦 正文卷 第1258章 都是误会 正文卷 第1259章 用之于民 正文卷 第1260章 带你见见 正文卷 第1261章 快来帮忙 正文卷 第1262章 是摄魂怪 正文卷 第1263章 运动减肥 正文卷 第1264章 衣锦还乡 正文卷 第1265章 求您帮忙 正文卷 第1266章 当时情况 正文卷 第1267章 解释不清 正文卷 第1268章 难以言说 正文卷 第1269章 尸体身份 正文卷 第1270章 重新辨认 正文卷 第1271章 重操旧业 正文卷 第1272章 回忆童年 正文卷 第1273章 面不改色 正文卷 第1274章 确定身份 正文卷 第1275章 如此残酷 正文卷 第1276章 层层揭开 正文卷 第1277章 情景还原 正文卷 第1278章 阴差阳错 正文卷 第1179章 一个破绽 正文卷 第1180章 道破真相 正文卷 第1181章 真正死因 正文卷 第1182章 洗清嫌疑 正文卷 第1183章 说不清楚 正文卷 第1184章 有了线索 正文卷 第1185章 真相大白 正文卷 第1186章 做个决定 正文卷 第1187章 瓮中捉鳖 正文卷 第1188章 干是不干 正文卷 第1189章 形势严峻 正文卷 第1190章 魂飞魄散 正文卷 第1191章 简直方便 正文卷 第1192章 奇思妙想 正文卷 第1193章 有个发现 正文卷 第1194章 默契无比 正文卷 第1195章 有个变化 正文卷 第1196章 身份确定 正文卷 第1197章 脑洞大开 正文卷 第1198章 神仙问题 正文卷 第1199章 一门心思 正文卷 第1200章 做什么的 正文卷 第1201章 究竟为何 正文卷 第1202章 一时之念 正文卷 第1203章 孰是孰非 正文卷 第1204章 半罐子水 正文卷 第1205章 变了天了 正文卷 第1206章 最终决定 正文卷 第1207章 一个秘密 正文卷 第1208章 离奇之处 正文卷 第1209章 拍案惊奇 正文卷 第1210章 苦命鸳鸯 正文卷 第1211章 会不会是 正文卷 第1212章 那就完了 正文卷 第1213章 找到人了 正文卷 第1214章 人在哪里 正文卷 第1215章 蛛丝马迹 正文卷 第1216章 明知故问 正文卷 第1217章 是聪明人 正文卷 第1218章 神仙不换 正文卷 第1219章 一盏孤灯 正文卷 第1220章 顿时了然 正文卷 第1221章 不要小气 正文卷 第1222章 是个勇士 正文卷 第1223章 就很吓人 正文卷 第1224章 毛骨悚然 正文卷 第1225章 利益至上 正文卷 第1226章 另有隐情 正文卷 第1227章 怎么解决 正文卷 第1228章 并不着急 正文卷 第1229章 烤个脑花 正文卷 第1230章 清风晚来 正文卷 第1231章 奇怪情况 正文卷 第1232章 蹊跷之处 正文卷 第1233章 说糊涂了 正文卷 第1234章 欲言又止 正文卷 第1235章 愚蠢至极 正文卷 第1236章 悔不当初 正文卷 第1237章 算盘响亮 正文卷 第1238章 智商下线 正文卷 第1239章 心狠手辣 正文卷 第1240章 一肩挑起 正文卷 第1241章 安心享受 正文卷 第1242章 深明大义 正文卷 第1243章 过程还原 正文卷 第1244章 凶器是啥 正文卷 第1245章 确认是你 正文卷 第1246章 并不奇怪 正文卷 第1247章 怎么办呀 正文卷 第1248章 这是什么 正文卷 第1249章 心软一下 正文卷 第1250章 意外巧合 正文卷 第1251章 到底是谁 正文卷 第1252章 默默之言 正文卷 第1253章 还要怎样 正文卷 第1254章 哑口无言 正文卷 第1255章 真是神奇 正文卷 第1256章 愚昧害人 正文卷 第1257章 谁更可怕 正文卷 第1258章 真是可笑 正文卷 第1259章 凭空消失 正文卷 第1260章 吃个米粉 正文卷 第1261章 同情眼泪 正文卷 第1262章 立字为证 正文卷 第1262章 此事成了 正文卷 第1263章 请君入瓮 正文卷 第1264章 写封信吧 正文卷 第1265章 大变活人 正文卷 第1266章 心机厚重 正文卷 第1267章 胆大包天 正文卷 第1268章 谁尴尬了 付拾一盯着依旧光亮如新的银牙签,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不过很快她就从容的将银签子丢在了水碗里,转过头来微笑着恭喜刘远松:“恭喜刘县令,贺喜刘县令,这回不用催吐了。” 肚子里装装着满满一肚子温盐水的刘远松:???我水都喝了,你跟我说这个? 面对刘远松僵硬在那儿的表现,付拾一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反问他:“难道没有中毒不值得高兴吗?” “高、兴。”刘远松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两个字。 只不过脸上没有丝毫的高兴。 付拾一拍了拍手掌开始收拾残局:“这里你就不用忙活了,刘县令赶紧回去歇着。” 刘远松捧着自己的肚子,仰头望天:我感觉自己一动肚子里的水都晃荡……还歇什么歇? 付拾一收拾了碗和水壶之后,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其实一般来说催吐之后还要喝点儿牛乳或者米汤之类的东西来养养胃,要不——” 刘远松的脸顿时就扭曲了,直接就来了个拒绝三连:“我不用,喝不下,没关系!” 从刚才发现银签子没有变色的时候,李长博的表情就一直略有些微妙。 一直到这个时候才缓过来。 他看了看付拾一,又看了看刘远松微微咳嗽一声:“刘县令可以先回去——” 这么一痛折腾之后,大变活人这个洗发也不知还有没有用。 但李长博估计对方既然用了下毒的手段,应该不会派人再来刺杀。 所以暂时也就别折腾了。 刘远松艰难地挪着小碎步走了。 一边走还一边捧着自己的肚子。 生怕里头的水晃荡的太厉害,导致重心不稳—— 刘永松转过身的那一瞬间,付拾一顿时就变了脸色。 赶紧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然后又吐了吐舌头。 没办法发生这种事情真的是太尴尬了。 刚才着急之下,居然没想到吐出来之后可以验一下…… 所以又让刘远松受了这么大罪…… 付拾一宽慰自己:只要我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这不是情急之中乱了阵脚吗……毕竟刘李县令他自己也没想起来。 李长博抬手揉了揉眉心,虽然觉得这个时候笑了不太厚道,但还是没忍住:“原来付小娘子情急之下也会犯错。” 付拾一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也是真急了。这可真是要命的事儿。” 要是是在现代社会还能够直接送去医院,能有特效解毒的药品。 可是现在这个时代除了催吐减少吸收以外,根本就没有特效药。 即便是知道一点化学原理,但是她毕竟不是学化学的,没办法折腾出有效的东西来。 李长博定定的看着付拾一,忽然伸出手来将她揽入怀中,然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就别自责了。” 付拾一本来还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在听完这句话之后,整个人都是一僵。 好半晌才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也才放软了肩膀,任由自己靠在李长博的胸膛上,好平复一下情绪。 说不自责那是假的。 毕竟刘远松年纪也挺大的,还是个病号,本来还不用遭这么多的罪。 现在倒好…… 虽然说温盐水对身体也没什么伤害,但刚才如果李长博没有想起来的话,那今天刘远松受的罪就大了。 付拾一当然心知肚明,这都是自己的问题:关心则乱,那一会儿她的确是乱了阵脚,一心想的就是怎么快速的排毒。 却忘了先确定一下刘远松到底有没有吃进去有毒物质。 这是大忌。 不仅是做人做事的机会,也是做这一行的忌讳。 付拾一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掩饰的很好,结果没想到却被李长博看穿了。 所以本来也没想过要怎么样,这会儿却止不住的有点儿情绪崩塌。 付拾一难得软弱一下,李长博感受着自家未婚妻靠在自己胸膛上的那种感觉。 忍不住心里又软了几分,于是语气也就更加温和下来:“关心则乱,相信刘县令也能够理解。不会怪你的。” 而那头刘远松艰难地一步步挪回了自己屋里,又艰难的坐了下来。 半晌之后,就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就骂起了那个下毒的人。 反正付拾一和李长博调整完情绪过去的时候,刘远松正骂得起劲。 付拾一顿时心虚,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刘远松。 不过还是小声的跟他道歉:“刚才我还是不周全……” 刘远松举起手来摆了摆,态度居然十分大度:“这事儿起因又不在你,再说了,情急之下我都没想起来。哪能怪你!” 说完这话之后,刘远松就直接说起了查案子的事:“不管如何,一定要把背后搞鬼的人找出来!不然我就要被气死了!” “我就不相信绵竹县还真能反了天?!不是说点心是在点心铺子里买的吗?你们现在就带人去问问,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刘远松气愤得要命。 李长博也是这个意思:“我现在就带着付小娘子先去看看。不过县衙这头您得操心一二。” “更要万事小心。” 刘远松明白李长博的意思:现在这些人都敢玩这样的花样了,指不定还有什么损招在等着。 所以一定要处处防备。 这头付拾一和李长博出了衙门,直奔点心铺。 路上饿了,也只买了两个烧饼先垫巴一口。 不过这家烧饼也卖了有些年头了。 说起来也算老字号。 至于味道,那更是一绝。 来来往往路过的人,即便是行色匆匆的,也会停下来买上一个揣在怀里带走。 或者是当场咬上一口。 烧饼一共有三个口味。 一种是简单的咸味烧饼。 一种是红糖馅儿的。 还有一种是起酥的。 最简单的咸味烧饼,味道也最普通。但是饿了的时候绝对是填饱肚子的好东西。 红糖馅儿因为是甜的,所以付拾一没法当成主食来吃,只能偶尔当个零嘴。 最后付拾一要了两个起酥的。 起酥烧饼其实有些难做,十分考验技术。 但是做出来之后,饼皮并不是一整块的,而是一层一层的,尤其是最外面那一层,酥脆无比,一口咬下去都掉渣。 正文卷 第1269章 起酥烧饼 当然如果整个饼都是脆的,那也就不值一提。 没什么特色。 关键是外层是脆的,里面却是喧腾又软乎的。 到最里面,其实也就是普通的咸味。 一点的馅料也没有。 纯粹卖的是手艺。 不过如果自己想要夹馅儿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路边卖的拌凉面,还有熟肉铺的酱肉——都能夹在里头吃。 只是两人这会儿都没什么心思吃饭。一心记挂这刘远松点心的事。 所以也就没有折腾其他的,三口两口地将起酥烧饼塞进嘴里,也就到了点心铺门口。 点心铺门口这会儿已经没什么生意。 毕竟已经到了下午,来赶场的人早已经回去了。 整个大街上也没多少人。 一看见付拾一和李长博,掌柜的亲自就迎了出来:“二位要点什么?刚出炉的点心,好吃得很!” 一面招呼他们,一面还特别热情地端出了刚出炉的点心,要他们尝尝。 一般这个时候如果真尝了,十有八九那就是要买。 毕竟你吃了人家的,假如不买的话多不好意思? 只是李长博和付拾一,谁也不是来买点心的。 李长博直截了当地对掌柜道:“不如借一步说话?” 一听这话明显就是有事儿,掌柜的迟疑看了一眼他们两个,不过最后还是同意了。 直接将二人请到了后面去。 并没有当着其他客人的面儿。 到了后院,不等掌柜的问,李长博就开门见山:“您在绵竹县里经营点心铺子也有些年头了?” 掌柜的和气笑了笑,十分骄傲地说了句:“这个是祖传的手艺。到我手里头也做了有十多年了,算起来到如今都有七八十年了。您说说这年头算久不算久?” 说完这话之后,掌柜的还热切的说了句:“谁家要是有个红白喜事,都是往我这来买。绝对好吃,还有面子!不敢往大了的说,但是在这县城里,我是这个!” 说完自己就伸出了大拇指来。 那是半点儿也不谦虚。 付拾一在这边住了这么多年,当然也知道:“是您家的点心从来都是最好吃的,用料也都是真材实料,从不作假。谁要去别人家提上您家的点心,那绝对是有面子。” 一听付拾一对他家点心这么认可,掌柜的顿时笑逐颜开,当场张罗着就要让付拾一尝尝她新做的点心。 不过李长博拦住了,随后就问起了叶烨他们今天过来买点心的事。 叶烨他们毕竟是整个县城里有名的人家,平日里肯定也没少光顾这里,所以掌柜的还真认识他们。 只不过掌柜的说了句:“今天上午一大早他们的确是来买点心了。不过我当时正在揉面,不敢丢开手,所以是我家小儿子给包的点心。” 说完这句话之后,掌柜的自己也反应过来了,当即神色一凛,下意识的就问道:“怎么点心是出了问题了?” 李长博半点也没隐瞒,直接就说了今天的事儿:“点心里吃出了砒霜,您说严重不严重?” 掌柜的倒吸一口凉气,可下一刻立刻就摇头,斩钉截铁道:“这绝不可能!这些点心都是我与大儿子亲手做的,绝对不可能有砒霜!我们家就是做吃的的,就算有耗子也只敢养个猫,万万不敢买砒霜这种有毒的东西。” “这要是吃出问题来了,就是要人命的事儿!我们哪赔得起?” 掌柜的甚至还问了句:“您没弄错?” 看掌柜的这个架势,分明是半点不心虚,那意思是还有人冤枉了他,而且他还不打算背锅。 付拾一笑眯眯地将整个过程解释一遍:“反正最后在点心里发现了砒霜,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的问题,我们也不知道。但是点心,毕竟是在你们家点心铺子买的,所以肯定还是得查到你们这儿来。” “他们买了点心之后就直奔县衙了,又是那么多人在一起,断然没有中途做手脚的机会。”付拾一笑眯眯的反问掌柜:“您说是?” 就算提前在身上准备了几块点心替换,但是总也要将原本的替换回来才行。 可是打开的点心油纸包,想要原封原样的包回去,那是需要一点功夫的。 可很明显当时没有这样的时间。 掌柜的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付拾一这话一下子就把他问得哑口无言。 最后掌柜的还是斩钉截铁的说:“但我们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就靠着这个养家糊口,绝对不敢这样做。”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李长博也就点了点头,只说绝对不会冤枉谁。 而后他就让掌柜的去,把他们家小儿子叫出来,问问当时的情况。 结果掌柜这一去,半天都没回来。 付拾一和李长博悄悄咬耳朵:“这人不会是跑路了?” 李长博面色不动,说出来的话也是半点不担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更何况城门口还有人把守呢。” 又等了一会儿,掌柜的这才面带忧虑的回来了。 原来找了一圈儿,他也没找到自己小儿子。 说是中午家去吃饭,就没有再过来。 本来掌柜的也没多想,以为天热了要歇会儿午觉。 结果这会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李长博将掌柜的小儿子情况问了一遍。 他们家早早的就分了家。 掌柜的一共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大儿子,一个小儿子。 大儿子和小儿子一前一后娶了媳妇。 为了避免一家人住在一起闹出矛盾,所以掌柜的就做主分了家。大儿子和掌柜住在一起,小儿子则是搬去了另外一个巷子里的小房子里。 铺子还在掌柜的手里,而大儿子和小儿子每个月在这里来干活,到月底给他们分钱。 一大家子人也算是过得风调雨顺。 一直也没闹出什么事端来。 直到今天。 掌柜的此时表情已经有了焦灼:“刚才我问了我那小儿媳妇,说他吃过饭就出去了。” 可现在人却不在。 到处都找不到。 偏偏那有毒的点心就是他包的。 这要说里头没什么事儿,掌柜的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正文卷 第1270章 人哪去了 现在点心铺掌柜的,心里别提多焦灼了。 一面是家里清白眼看说不清楚,一面是小儿子到底哪里去了? 掌柜的擦了擦头上的汗,有点像是没头的苍蝇,最后问到了李长博跟前:“您说现在该怎么办?” 付拾一也看李长博:如今明显里头是有问题,掌柜家的小儿子,已成了关键人物。 李长博看一眼掌柜的,声音还算温和:“你家儿媳妇是什么反应?你觉得她会不会知晓——” 掌柜的摇头:“她比我还着急哪!一听说人没去铺子里,眼看着就恼了。” 付拾一琢磨了一下:“会不会是去找情人了?” 做这种事情,必然是能得天大的好处。 如果只是人不见了,现在也没多久,他家媳妇完全不用恼。毕竟这么大的人了,偷偷去哪里会个朋友,歇一歇,也正常。 掌柜的顿时就沉默了。 付拾一微微扬眉,看一眼李长博:瞧见没,这就分明是有问题啊! 李长博略一沉吟,随后还是只能提醒掌柜:“都到了这个时候,如果不说,那便无法洗清嫌疑了。纵是你家小儿子,可也不至于要连累其他人。” 掌柜的听完这个话,却也仍是迟疑了一番,这才缓缓开口:“在城西,他有个姘头——起先我也不晓得,还是上一次,他们两口子吵仗,我才晓得。” 说完他就才给出了个地址。 李长博和付拾一又马不停蹄的赶往那地方。 只不过临走之前,还是提醒掌柜的:“今日最好暂时停业,否则万一还有毒——” 掌柜的这下倒吸一口凉气,连说这就回去检查。 但是他分明更加焦虑了。 付拾一出去后,才和李长博悄悄说道:“这个事情可真是太惨了。要万一不只是那一个有毒的话,这会儿恐怕早就卖出去了。” 到时候吃死了人,那可真就成了天塌大祸了。 还没法挽回。 李长博则是不太担心这个:“如果真是这个环节出了问题,那很有可能有毒的点心就那一个。但是我真正焦虑的是,这些人的手段如此厉害,恐怕还真是个难办的事情。”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那怎么办?要不请求增援?” “德阳郡那边的耿将军,应算是可信的人。我让他借给我一点人罢。”李长博抬手揉了揉眉心,更加忧虑:“这才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就有人如此胆大包天了——” 修大坝的钱都敢动。 真是一个个不要命了。 一路到了城西。 按照地址找过去,院里有一棵石榴树的那家,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家。 付拾一让春丽上前去敲门。 敲了半天,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应。 倒是隔壁探头出来:“你们找杨寡妇什么事儿?” 付拾一笑眯眯上去问:“杨寡妇不在家?我们是她远亲。头一次上门。” 本来邻居态度还算不错,结果一听说是杨寡妇的远亲,登时脸就垮了下来,随后敷衍的说了句:“吃了饭就出门了,还是坐马车走的,说是不回来了。前几天把房子都卖了。你们回去。” 说完这话她就要关门。 付拾一赶忙拦住,再继续打听:“她一个人走的,还是——” “你问这个做什么?”邻居显然开始怀疑起来,上下打量付拾一。 付拾一咳嗽一声:“其实,我们不是她亲戚,我家表姐的男人,听说……如今找不到人了,就来打听打听。” 付拾一话虽然没说完全,但是显然这种事情,妙就妙在一个心领神会。 当即,邻居就大大方方开了门,请他们进去喝水:“嗨,我还以为真是杨寡妇亲戚呢。我寻思她这样的人,还有亲戚来看她?要是我,断绝关系还来不及呢!” 付拾一略尴尬的咳嗽一声,悄悄的嘀咕:这杨寡妇有点厉害啊,怎么能做到从人变成洪水猛兽的? 不过她嘴上还是应和邻居:“我那不是想着这样好打听事儿吗?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好直接说明白。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邻居忙点头,一脸深有同感也不知是为什么。 李长博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付拾一和邻居迅速熟稔起来,一时之间心情复杂:上到贵女公主,下到市井村妇,付小娘子到底是怎么做到都能轻松混进去的? 邻居还拿眼睛偷偷看一眼李长博,压低声音跟付拾一说了句:“你家男人你可得看好了。这模样好啊,也不好!爱招人!” 付拾一也看一眼李长博那俊俏的脸,这次是有感而发:“还真是。太招蜂引蝶了!” 李长博耳朵好,听得分明却也只能面无表情:…… 很快付拾一言归正传:“那您知道不知道,杨寡妇是一个人走的,还是——” “两个人走的。那黏黏糊糊的样子,我都看不下去了!”邻居一脸悲愤:“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遇到这么个人当邻居!” 付拾一:……这杨寡妇实在是不咋的啊! “不过跟他一起走那男人,我倒认识。”邻居话锋一转,重新绕回来:“应该不是你家表姐的男人。跟她一起走的,城东点心铺子那家的小儿子!上个月她和那男人事情败露,人家婆娘都打上了门来!脸都挠花了!” 邻居说起这个事情,显然是幸灾乐祸:“事后两人消停一阵,也不晓得两个人怎么又搞上了。” 紧接着邻居叹一口气,神情微妙:“作孽哦!那家的婆娘,还不晓得知道这个事情要多怄气!” 付拾一的神色也有点微妙:“那是听怄气的。不过既然不是我家表姐夫,那就好了。” 邻居语重心长的感叹:“所以说,老话说得好,这找女人,不能找太好看的。可要我说,这找男人,还是一样的!” 付拾一瞅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长博,总觉得是在内涵她。 含糊应对几句,确定邻居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之后,付拾一拉着李长博落荒而逃。 出来后,付拾一由衷感叹:“杨寡妇一定很漂亮。” 李长博斜睨她:“未必见得。” “要不赌一把?”付拾一贼兮兮的往李长博的钱袋子上看。 正文卷 第1271章 图个什么 面对付拾一的循循善诱,李长博直接将钱袋一提:“没钱。” 付拾一大惊失色:“你的钱呢?” 李长博言简意赅:“放箱子里了,存着娶媳妇。” 某媳妇:……怪叫人脸红的。不过就感觉很甜? 两人既然找不到人,就只能先回衙门去。 回了衙门,李长博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叫人去找杨寡妇去。 那点心铺小儿子必定会想办法藏匿踪迹,但是杨寡妇却未必会。 另外就是,李长博又将叶烨叫了过来。 叶烨如今见着李长博就没好气。 不过听说刘远松差点被毒死,他立刻就大惊失色,连声追问怎么回事儿。 待到知道前因后果,叶烨登时气得咬牙切齿:“哪个龟儿子这么缺德?叫我知晓是哪个,我扒了他的皮!” 李长博瞅了叶烨一眼,提醒一句:“这是县衙。” 动不动扒皮抽筋什么的,就不怕被抓起来? 叶烨这才收敛一点,不过还是气不过。 李长博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正襟危坐:“今日过来,你们谁提的要去买点心?” 叶烨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尴尬来:“是我……” 这下,不只是叶烨自己尴尬,就连付拾一和李长博都替他尴尬。 毕竟这样一来,显然叶烨的嫌疑最大。 李长博总归还是对叶烨有那么几分稀薄的信任,所以又问了句:“那你为何想起来去买点心的?” 付拾一也紧紧盯着叶烨:这要还是你自己的原因,那可真就神仙都没法洗脱你的嫌疑了啊! 这一次,叶烨显然也有点儿紧张,仔细的回想了很久,这才缓缓开口:“我想起来了,我本来就准备了补药,什么当归枸杞野山参的,但是当时不知是谁忽然提了句,说刘县令最喜欢这家的点心。” 这样一来,几个人都是不差钱的,自然而然就转弯进去买了点心。 叶烨特地提了一句:“当时点心铺子就在旁边,所以说这话,半点不突兀。以至于我始终想不起来是谁说的了——” 他懊恼的拍了拍脑袋,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连这点小事情都想不起来。 李长博问了句:“为何会路过点心铺子?” “周安提的在他的粮店门口会和。点心铺子离那很近,斜对角就是。”这个问题,叶烨回答起来半点不费劲。 他忽然就跟醍醐灌顶一样:“难道是周安?” 李长博对于叶烨的猜想,微微摇了摇头:“太明显了。反倒不会是。” 这个时候,这些人不会这么明显。 周安很可能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叶烨显然不服气:“也有可能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李长博轻笑:“那周安图什么?牵扯进这个事情来——” 谋害朝廷官员不是小事。就算是叶烨说的情况,周安将自己牵扯进来,到底图什么?目前为止,看不到那么大的利益。 叶烨被堵得无话可说。 付拾一这个时候就说了句:“点心铺子伙计知道的最多,但是他未必能安全回来。” 这种事情,没有什么比杀人灭口更合适。 付拾一最担心的,也就是这个。 正说着话,宋俊生就来了。 付拾一和李长博对视了一眼,瞬间无声达成了共识。 然后两人就让叶烨先回去,随后直接请了宋俊生进来。 宋俊生今日修了面,还换了新衣,新帽,整个人看上去是喜气洋洋,精神抖擞。 付拾一由衷赞叹:“昨日不觉得,今日一看,宋郎君器宇轩昂,果然是人中龙凤。孩子由您教导,将来也差不了。” 宋俊生的眼睛在这一瞬间都亮了。 李长博在旁边看得略心塞:付小娘子许久没夸我了…… 不过,夸完了之后,付拾一就看宋俊生,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今日刘县令惨遭投毒,宋郎君您都不知道,刘县令他差点命陨黄泉啊!偏偏下毒那人,还跑了。您觉得他会去哪?” 宋俊生万万没想到付拾一会这么直白的问出这个问题。 一时之间,宋俊生愕然极了:这是不是不按规矩来了? 李长博也微笑问一句:“您觉得,这几个人,谁最可疑?还是都不可疑?” 宋俊生彻底的气笑了。然后反问两人一句:“二位怎么就觉得我知晓呢?” 付拾一“嘿嘿”笑,还搓了搓手掌,给了宋俊生一个“你懂我也懂”的眼神,但是嘴上却道貌岸然的:“只不过是闲聊两句罢了。闲聊,闲聊!” 李长博也含笑附和:“就是闲聊两句。” 两人目光都是落在宋俊生脸上。 宋俊生恍惚中感觉,自己仿佛是被豺狼给盯上了:还是两头! 最后,他也只能哭笑不得的开口,徐徐道:“这个事情,我以为,应该不看那几个想闹事的。而是要看看,不想闹事的。你们觉得呢?” 李长博微一沉吟,便会心一笑。 而与付拾一异口同声道:“有道理!” 宋俊生咳嗽一声,然后也就不肯多说一个字,只说自己急着接孩子——家里准备一桌吃的,就等着孩子们了! 看他着急的样子,付拾一和李长博自然也就不好拦着他,当即让他领着两个孩子回去。 临走时后,两个小女孩依依不舍的看月娘被关押的那个方向。 付拾一与李长博还没来及说什么宽慰的话,那头宋俊生就已郑重承诺:“我每日都带你们来看你们阿娘。” 两个小女孩这才收回目光,忐忑的将自己手放进宋俊生手里。 宋俊生一边一个,将姐妹两个抱了起来,这才昂首阔步的往外走。 姐妹两个也不算轻,可他却轻松得跟什么似的,反而更加容光焕发了—— 付拾一看得会心一笑,和李长博说:“他将来肯定是个爱孩子的好父亲。” “嗯。”李长博也赞同。随后又道:“月娘做了这样的事情,如今,也算是受到最大惩罚。” 三个孩子,只有要天天吃奶的那个暂且还留在身边。但是接下来,每日宋俊生都要过来,等孩子渐大,不用一天好几顿奶时候,他就会将孩子抱走,只吃奶时候送来。 待到断了奶,月娘的性命也就到了头。 付拾一有些同情又觉得理应如此:“人总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的。死亡未必是最可怕的,现在月娘才是最煎熬的。可为了孩子们好,还不得不如此。” 而且三个孩子年纪都还算小,渐渐长大后,也会对现在一切越来越模糊。 正文卷 第1272章 一个漏洞 一直到了天黑透了,事情还是没有什么进展。 付拾一和李长博带着皮蛋瘦肉粥去找刘远松。 刘远松正趴在床榻上,奄奄一息——今天折腾得他够呛。 不仅是吐了,而且灌了一肚子水,等下午时候,又开始拉肚子,如今才算是好点了。 折腾这么一天,饭也没来及吃上一口。 这会儿付拾一刚过来,他就看见了付拾一手里提着的食盒。 这一瞬间,刘远松的眼神就亮了。 然后,他一骨碌爬起来:“今晚吃什么?!” 付拾一同情看他:“粥。” 刘远松当时面色就一阵扭曲,更忍不住控诉:“我都成这样了,就给我吃粥?” 随后,他这句话就受到了无情的嘲讽:“那你还想吃啥?肉?烧鸡?烤肉?还是泡菜?米粉?凉拌莴笋丝?粉蒸肉?你告诉我哪一样你能吃?” 刘远松刚一张口,口水就忍不住要顺着嘴角流淌。 于是吓得他赶紧又闭上。 然后用力吞一口唾沫,焉头巴脑的准备吃粥。 大概是期待太低,所以打开食盒,皮蛋瘦肉粥的香味一下扑出来的时候,刘远松整个人都是又惊又喜——这样的肉粥,谁不爱呢? 粥已经熬得软烂粘稠。 里头的皮蛋香味,也早已经熬煮出来,浸入了每一粒米里。 而肉糜也是快要化开了。 上头几颗葱花,是提升香气增加卖相的精髓。 刘远松迫不及待的就伸出手去,拿起了勺端出了那一小盆粥。 看着他连碗都不要的架势,付拾一惊呆了:“你确定你要吃一盆?” 刘远松悲愤道:“饿一天了!” 付拾一劝说的话顿时咽下去,不敢再说:再说的话,刘县令怕是想打人? 李长博在旁边徐徐说了句:“夜晚不宜多食,伤脾胃,不利养生。” 说完之后,他就拉着付拾一施施然离开。 当然走到了门边的时候,还不忘说了句:“若无事,最好别出门。” 刘远松下意识问了句为什么。 但是很快他就后悔了。 因为李长博微微一笑,说了句让他顿时觉得嘴里粥不香了的话:“我与付小娘子,今日吃过桥米线。” 绵竹人,没有不爱吃米粉米线的。 虽然没听过过桥米线这个东西,更不知道它的味道,但是并不妨碍刘远松口水冒出来。 不过刘远松来不及多说一个字,李长博已经是拉着付拾一消失在了门口。 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刘远松怅然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胃,最后再看一眼仿佛是失去了灵魂的皮蛋瘦肉粥,忧伤的叹了一口气。 付拾一和李长博今日之所以想起来吃过桥米线,纯粹是为了省事儿。 而且因为锅具的问题,所以两人直接是点了个小炉子,用一口大砂锅煮着吃。 顺带还可以煮点菜。 这个季节,那种细如手指头的笋出来了。 这种笋几乎是全年最好吃的笋。 几十根笋都剥不出一斤来。 吃法则是更简单:不用切成片,直接用一把铁梳子,然后直接在笋头一个手指节长短的位置,用力一梳—— 笋尾立刻就变成了细丝,犹如牛尾一样:前半截是秃的,后半截是散开的尾巴毛。 变成了这样的笋,用来煮在汤里,味道就是绝佳的。 而这种笋,很多人亲切的成为牛尾笋。 浓郁的鸡汤里,笋稍微一煮,就浸透了香味,捞起来吃的时候,那种笋的鲜嫩,清爽里,就夹杂了鸡汤的鲜。 好吃得能把人舌头咽下去。 现在是鱼的繁殖季节,所以卖鱼的很少,因此付拾一就只能用鸡肉片成薄片,腌制一下之后,来涮着吃。 虽然没有鱼肉那么嫩,但是也十分的入味和细嫩。 除了这些,也就是一些新鲜时蔬。 最特色的还是加入了干的竹荪。 竹荪这种竹子的伴生蘑菇,从来都是珍贵的。 因为采摘季节就那么一段时间,雨太大,全都烂掉了也干不了,甚至很多烂在了竹林里。 而且它的风味奇佳。既有蘑菇的鲜,又有自己独特的口感——尤其是裙网结构,吸饱了鸡汤时候那滋味简直是叫人惊叹! 最后下入洁白的米线。 米线吃起来爽滑弹牙,清淡舒服,又能带来淀粉的满足感…… 李长博和付拾一吃了个心满意足。 春丽也是沾光吃得满口生香。 唯有被遗忘了的方良,哀怨的看着门口还等着送饭来。 直到快要睡着时,春丽才端着一锅汤鬼鬼祟祟的过来。 只不过,这就不是过桥米线了。而是鸡汤煮菜,外加两个白蒸饼。 春丽压低声音:“吃完了把碗筷扔窗户那,我明天来收。” 方良捧着那一锅鸡汤,感动到热泪盈眶:真是一块肉也没有啊! 不过,这个时候有得吃,已算是不错了。 方良抹了一把眼睛,感叹:还是春丽好啊!要是下一次春丽再提出那种问题,要不…… 付拾一那头已经躺在床上了。 听见春丽悄悄摸摸的回来,她就笑着调侃一句:“怎么,不记恨方良了?” 春丽扭捏了一下,十分傲娇:“谁说的?我就是怕他饿死了!你们也没一个想起他的。” 付拾一偷笑,不敢没敢笑出声:要是都记得,你哪有机会和方良缓和啊?这都别扭了这么长时间了,再不和好,我都要着急了! 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刚解除了宵禁,县衙这头就来了客人。 叶烨风尘仆仆的来了。 身边还带了好几条狗。 他身上有点儿狼狈,衣裳都破了好几处,也不知是怎么弄的。 付拾一看他这个形象,只一眼就惊呆了:“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叶烨一开口都是沙哑的:“先给我们来口水喝。半路马被弄伤了,我是一路跑过来的。” 旁边的狗儿也在喘粗气,仿佛是在回应这个话。 付拾一赶紧给他们几个弄水喝。 叶烨一口气灌下去一大碗,这才缓过来点,焉头巴脑道:“我怀疑,是赵嘉。” 赵嘉这个人,其实和叶烨关系还挺好的。 所以昨天回去之后,叶烨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第一个找上了赵嘉去问他,到底是谁提起的去买点心。 正文卷 第1273章 细思极恐 本来叶烨没觉察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赵嘉说他也没想起来是谁说的。 临走时候,赵嘉还让他别乱想,到时候免得惹火上身。这个事儿,他们几个不参与就很好了。 叶烨当时没多想,也就回了家。 可回了家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 最后就慢慢琢磨过来赵嘉有点儿不对劲——当时他说完这个事情,赵嘉立刻问了他一句,这事儿是谁问的? 他说了是衙门那头问他的,又说自己实在是想不起来了,而后赵嘉面色才缓和一些,也说自己想不起来。 至于赵嘉最后说的那几句,细细琢磨下来,就更觉得不像只是一句忠告,而更像是一种提醒。 关键是,再回想了一下,叶烨忽然想起来:当时说买点心的,就是赵嘉! 想明白这一点,叶烨就叫人去准备快马,连夜往县城来。 临出门,管家说外头黑,虽然绵竹县是太平地界,但是保不齐也遇到个野狗什么的。所以就让叶烨带两条狗。 叶烨犹豫一下,瞅着外头的确黑,最后就选了四条狗跟着。 结果刚出门不久,马屁股就被射了一箭。 说起这个事情,叶烨至今还后怕。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心有余悸道:“那时候刚好狗叫了一声,马吓了一跳,颠了下。不然,肯定就中我身上了。” 李长博沉声点明真相:“那就是冲着你去的。只是狗可能发现不对了,特地提醒你。” 叶烨一琢磨,眼睛都瞪大了,扭头看那狗,就跟看救命恩人一样。 “马当时就吃痛,沿着路跑得飞快。四条狗,有三条一直跟着跑,另外一条块头最大的,估计是跑不动,就跑散了。”叶烨还有点儿揪心:“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 李长博听到这里,轻叹一声:“恐怕不是跑散了。而是一开始就留下来给你挡人了。如果回不来,十有八九是……” 他话没说完,可是所有想到了这个事情的人,都觉得心情蓦然就沉重起来。 如果真的那样,就太让人痛心了。 叶烨更一下子眼眶都红了:“不行,我得回头去找它去。就算是……我也给它带回家去。” “你别去了。”李长博上下打量一下叶烨:“你哪还有力气?这是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叫个大夫来给你看看,万一伤了骨头不是闹着玩的。我叫人去帮你找。” 付拾一也赶紧劝:“是啊。你现在这样,不是等于是给人送菜的吗?” 随后她开了个玩笑:“没事儿,赵嘉很快就来跟你团聚了,你们到时候还能好好叙叙旧。” 叶烨登时还真就不着急了,一屁股又坐下了,咬牙切齿道:“我还真要会会他!” 看着他气鼓鼓那样,配着那造型,莫名是有点喜感。 付拾一考虑他们体力消耗,让春丽跑腿,出去买了一碗米粉,又去厨房找了点昨天剩下的鸡汤,煮了点粗粮饼喂了几个狗子。 然后这才和李长博商量,要不要叫赵嘉来。 李长博徐徐道:“叫是肯定要叫的。不过先叫杨青来问问情况。” 叫了杨青过来一问,两下里一对,还真是发现了个问题:赵嘉有个小宅子,正好就在那刺客消失的那一片。 这两个事情联系到了一起,所有人都觉得,分明就不是什么巧合—— 杨青杀气腾腾:“我现在就去请他来,咱们好好问问!” “去。”李长博笑了笑:“多带两个人,到时候,再看看他们是要给谁送信去——” 有句话叫打草惊蛇。 有时候这么做,是为了叫蛇走开,莫要伤了人。 可有时候这么做,就是为看出蛇的踪迹,然后好将它一下抓住。 李长博垂眸:“既然事情不按照我想的来,那就顺着他们想来的也行。” 告状这个事情,既然已经搁浅了,那也就不必再去折腾。不然到时候,也是害了更多的无辜之人。 说起来,孩子失踪那家人,到现在都还没来报案呢。 也不知道找回去没有。 吩咐完了这些时候,李长博又拉着付拾一去吃了一次米粉。 结果还真是碰见了宋俊生带着两姐妹出来吃米粉。 宋俊生一看李长博,先是下意识回避一下,这才苦笑一下,又上前来打招呼。 李长博似笑非笑的戳破了人家尴尬之处:“宋郎君一见我就躲,难不成是在害怕万一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 付拾一偷偷用同情的目光瞧宋俊生:哎哟我的李县令,您这不是叫宋郎君彻底想装聋子吗?这叫人怎么回答?怎么回答都是坑啊! 说害怕,那就意味着宋俊生承认了他是知道点什么。也知道李长博想问什么。 可说不害怕——转头保准李长博就问出来! 宋俊生显然也是知道这种情况,所以脸上除了苦笑,就还是苦笑。 最后,他无奈的问李长博:“李县令就非要给我挖坑?” 李长博居然是一脸正气和无辜:“瞧您这话说的。怎么就是挖坑了?只不过问两个问题罢了。我心中疑惑,宋郎君明知却不肯替我解惑,那就不厚道了不是?” 此时付拾一已经暗戳戳的带着两个小的去吃米粉了。 宋俊生就算想找个借口暂时回避都不行。 面对付拾一和李长博如此“赶尽杀绝”的作法,宋俊生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最后还是妥协了:“您问。” 宋俊生一松口,李长博立刻就笑了:“其实我就是想问问,宋郎君和赵嘉这个人,熟么?你们有没有什么共同的朋友之类——” 对于这个问题,宋俊生半晌才说了句:“赵嘉其实是赵家一个分支,赵家生意,大部分是在德阳郡。前两年,赵家嫡脉一个嫡女,嫁进了太守府。虽然只是个庶子。但也依旧十分风光了。” “至于我——曾是在德阳郡做了点小事情,不值一提。”宋俊生诚恳的看住李长博:“李县令,如今我只想安生过日子,不想多生事端。” 李长博微微颔首,给他吃个定心丸:“放心,宋郎君一定会心想事成。” 正文卷 第1274章 吓坏了吧 但是对于李长博这个定心丸的质量如何,宋俊生显然是持怀疑态度。 宋俊生最终戚戚道:“李县令还是少与我说话罢。不然,我这安生日子怕是要毁于一旦啊。” 李长博咳嗽一声,保持住镇定:“宋郎君刚开始带孩子,可有什么不习惯的?我家付小娘子对这方面,多少有些经验——” 有没有的,话是要说到位的。 宋俊生还真有点儿问题想请教,当即就找付拾一,发愁的问起了孩子晚上做噩梦的问题:“问了才知道,不只是昨天晚上,几乎每天晚上都做。” 付拾一一头雾水,不明白为啥这个问题问自己,但还是尽力帮忙:“那具体梦见什么了?” “梦见人骨头架子,还梦见有人在跑,以及有人拼命喊叫。”宋俊生一脸认真,就差拿出个小本子记笔记了:“我就不太明白,怎么会做这样的噩梦?” 听完了宋俊生的诉说,付拾一倒沉默了。 她不难猜到为什么小孩子会梦见这个。 所以,付拾一叹息一声之后,压低声音和宋俊生说:“或许当时月娘动手的时候,小的那个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大的那个,隐约也是知道的。就算当时不知道,后头也知道了自己听见的动静是什么意思——” “那毕竟是朝夕相处的人。所以,会留下心理阴影也正常。至于人骨头——她很可能在山洞的时候,看见那堆骨头了。”付拾一悄悄看了一眼安静吃米粉的姐姐一眼,将声音压得更低:“当时月娘带两个孩子进山洞,自己身子又虚。很可能睡着了的时候,不知道孩子动过那堆石头。” 这样一来,不仅解释了为什么姐姐会梦见这个,也解释了为什么偏偏那时候,骨头就被人看见了。 因为如果是这么大的孩子,她可能动了石头,看见骨头后,因为害怕,就没将石头盖回去——而月娘心烦意乱中,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李长博轻声接了一句:“如果是这样,她甚至隐约会觉得,是不是她自己害死了月娘。” 这种想法,很可能随着孩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逐渐加深。 宋俊生已是完全听愣了。 随后渐渐的就觉得心口有点儿发酸。 尤其是看见姐姐还不忘照顾妹妹的乖巧样子时,更是觉得心口疼。 宋俊生收回目光,多少有些焦急:“那怎么办?” 这个问题,付拾一想了一想,也有点儿不知所措:“只能慢慢开解?” 可具体怎么开解,还真就不知道了。 宋俊生立刻懵了:“付小娘子不知晓吗?” 付拾一也懵了:“怎么我应该知晓吗?” 始作俑者李长博咳嗽一声,默默的挪开了目光,然后和稀泥:“只能尽力让她明白,父母的死,都与她无关。不管她发现没发现那骨头,其实她阿娘已经杀了人,就不可能不受到责罚。而且,那个孩子的死,也不是凭空发生,也是因为她阿娘做错了事。” 有了这么一个开拓思路的开头,付拾一很快也想出来一个馊主意:“每天让她没时间想这些,也行。要么让她念书练字?不然骑马射箭也行——” 这两样,一文一武,都是需要大量时间和功夫才能学出个名堂的。 结果这样一个主意,不仅李长博赞同,宋俊生也是奉为圭臬。 付拾一唯有同情的看向姐妹两,心中默默的道歉:以后你们写作业的时候,千万别怪我! 吃过了米粉,付拾一和李长博一路回了衙门,赵嘉很快就过来了。 赵嘉看上去是个挺斯文俊美的男人,即便已是三十,但人看上去还是很年轻。 反正光看外表,丝毫看不出赵嘉有什么不对劲。 比起他,叶烨更像是个黑心的——毕竟脸也黑。 以貌取人当然不行,但也不耽误别人下意识对赵嘉客气了些。 赵嘉微笑问李长博:“不知李县令这样着急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李长博与赵嘉对视,嘴角似挂了点笑又似是冷淡一片,他端正坐着,气度天然:“赵郎君坐下再说。不急。” 赵嘉撩了衣裳坐下,仪态很好,随后才笑着解释:“主要是家中还有事情。有个妾侍要生产,我若不在,怕她不能安心。” 付拾一微微惊讶看一眼赵嘉,吃不准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过如果是真的,李长博将人扣下不放,还真显得有点儿不近人情—— 这是一种无形的施压,心理上的压迫。 李长博对于赵嘉这样的说辞,笑了笑,不动声色的就将话怼了回去:“赵郎君说笑了。此事起因不在我,至于耽误了什么事——我也说声对不住罢。” 嘴上说着对不住,但是态度是半点对不住也没有,话更是说得明白:就算出了事,也是赵嘉你自己折腾出来的,怪不得旁人。 赵嘉抬眸看一眼李长博,面上笑容微顿一下,随后才加深了:“都说李县令才貌无双,如今一见,果然非凡夫俗子可比得。” 对于如此赞誉,李长博宠辱不惊,淡淡笑了笑:“是吗?赵郎君郭誉了。不过在这里的人,都非凡夫俗子,反倒是卧虎藏龙的。我实在是自叹不如。” 打完了这个机锋,李长博不愿再磨嘴皮子,索性问了正事儿:“赵郎君昨日提的买点心?那你可知,点心铺子里出了毒点心。刘县令吃了,差点毒死。” 没毒死,也差点被折腾死。 赵嘉脸上露出了一种恰到好处的惊讶来:“还有这样的事情?” 惊讶完了,他才又歉然道:“我昨日提起,也不过是见了那铺子,忽然想起来罢了。倒真不是故意——事情巧合成这样,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了。” 李长博似笑非笑看住了赵嘉:“这么说,赵郎真提了买点心的话?那赵郎君为何昨日要跟其他人撒谎?” 这话一出,赵嘉顿时跟吃樱桃吃出蛆一样的难受。 付拾一看着他那表情,偷偷的乐了:李县令那是白夸的吗?你不是都说了,凡夫俗子哪是他的对手?傻眼了? 正文卷 第1275章 不如细说 赵嘉脸色发绿:“我当时也忘了——” “赵郎君如此健忘?”李长博微笑关切的看他:“说过的话,也能忘记?我有一个健脑的方子,不若送给赵郎君?” 付拾一笑眯眯帮腔:“赵郎君年纪轻轻,哪里用得上?后头这不是又想起来了吗?” 李长博颔首,深以为然:“也是。” 赵嘉脸色更难看了:“李县令这是何意?难道我一时忘了,说错了,竟也成了罪过?大唐律例,哪一条规定的?” 这种强行辩解的态度,一般来说,在以往的案子里,明显都是有猫腻的人才会用。 付拾一更加同情的看赵嘉:看来离心理防线崩溃是不远了。 李长博微笑不言,只问起赵嘉城里小宅子里地窖是怎么一回事儿。 付拾一心里纳闷,面上却一动不动:哪有什么地窖? 赵嘉皱眉看向李长博,随后问:“什么地窖?我怎不知——” 李长博这下轻笑出声,和煦提醒:“赵郎君莫不是忘了?还是说,赵郎君以为这种手段,我会用两次?” 他态度异常平静,简直就是胸有成竹:“还是说,赵郎君非要我亲自带你去看看,才肯承认?” 赵嘉这下是真被弄得开始惊疑不定了。 他面上表情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变化,但是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最终,他狐疑的看了好几眼李长博,还是吃不准李长博到底知道不知道。 李长博便站起身来:“那咱们便亲自去看看罢。” 付拾一立刻就叫杨青:“叫人准备——” “有个地窖,存点东西,也不算什么罪过罢?”赵嘉就是在这个时候开的口。 这一场博弈,他还是输掉了。 李长博面上仍是那种和煦却疏离的微笑:“原来还真有。” 在这一刻,赵嘉脸上的表情,就是吃了屎一样的恶心了。 同样的手段上栽了两次,是个人都要恶心。 付拾一差点乐出声:长安第一影帝,那演技能叫你看出来破绽吗? 她默默的挺胸抬头:陛下欠我们一对小金人! 赵嘉手指头攥得死紧,就连额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他死死的盯着李长博,目光如果带温度,估计都能给李长博衣裳烧出洞来。 可惜的是,他最终还是只能咽下这口气。 因为李长博微笑着跟他商议:“不知我想派人去看看地窖,赵郎君方便不方便?” 付拾一打赌,赵嘉绝对不会说出“不方便”三个字。 果不然,赵嘉下一刻就僵硬的挤出来个“如沐春风”的笑容,“等回头我亲自带着李县令去如何?” “赵郎君的妾侍不是在生产?”李长博疑惑问了句:“赵郎君还是先回去看看罢,其他事情,就不用挂心了。赵郎君既是同意了,那我们自行去就是。” 李长博微笑着摆了摆手:“赵郎君家中还有事,就先回去。不然真出点什么事,谁心中也不好受。” 赵嘉听着这话,脸上出现了一种懵逼的恍惚。 此时,叶烨也忍不住从屏风后头出来,气冲冲道:“你家什么时候有妾侍怀孕了?你家那婆娘防你跟防贼一样,你有过妾侍?还是你做了老王八?” 付拾一赶紧捂住了嘴——不然就笑出了声,挨打怎么办? 赵嘉愕然看着叶烨,“你怎么在这——” 叶烨冷哼一声:“不然我在哪里?在阴曹地府?” 赵嘉随后反应过来,皱眉冷声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你今日是怎么了?怎的如此胡言乱语?还有,我家有没有妾侍,难道你竟比我还清楚?若再如此说话,休怪我与你恼了!” 叶烨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恼就恼?你不与我恼,我还要恼你呢!怎么,十几年朋友,你倒送我这么大个礼?我不还你,是不是还不厚道了?” 很明显,叶烨他完全就是被气得理智都要没了。 付拾一同情的看叶烨,又看一眼赵嘉,这才徐徐出声:“赵郎君不知道,今天叶郎君差点就送了性命!” 赵嘉的表情管理一瞬间变得有点儿古怪——像是脑子做出了反应,但是肌肉变换跟不上那种。 他十分关切地问叶烨是怎么了。 叶烨冷笑一声:“你不比我还清楚吗?你想不起来,我替你想想!” 说完就举起拳头直接砸在了赵嘉脸上。 在这一瞬间,天地之间开出了一朵绚丽的大红花来。 赵嘉捂着往外哗哗流血的鼻子,“蹬蹬蹬”退了三步。 李长博让杨青拉住了叶烨,没让叶烨补第二下。 他板起脸来,瞪一眼叶烨:“光天化日之下,在县衙里公堂上,你就敢打人?这是藐视朝廷?还不退下!今日你休想回家,便去牢里好好思过罢!过个三五日,等你反省明白,再放你!” 由于李长博这样呵斥了一通,赵嘉反倒是没了话说——能说的,都被李长博堵回去了。 毕竟,责罚都责罚了,还去指责对方,显然就有点儿顺序颠倒了。 赵嘉捂着鼻子,憋得胸口疼的同时,眼泪都冒出来了。 不过那是因为挨打导致的,不是真哭鼻子。 李长博对上赵嘉,态度缓和下来,和煦得如同春风:“赵郎君赶紧回去。都这样了,还是赶紧回家才好。” 赵嘉气得一拂袖,扭头就走。 连句客套话都没了。 叶烨转头就质问李长博:“咋个还放他走了?不抓人?” 李长博反问叶烨:“抓什么人?怎么抓?他犯事什么事了?撒谎?还是隐瞒?” 叶烨一下哑火,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过就这么算了他也不甘心:“可就这么算了——” “你不是都打了一拳了?”李长博纳闷看叶烨:“就没觉得心里头出了点气了?利息都让你先讨了,怎么还不放心?” 叶烨眨了眨小黑豆眼睛:…… 付拾一劝他:“放长线钓大鱼,你先耐心在衙门躲一躲。别着急。” 她刚才看得分明,所以对李长博的心思很清楚:他是故意激怒叶烨,让叶烨上去打人的。这样一来,叶烨名正言顺留在县衙里,不至于出去再遇到危险。 而且,赵嘉那头肯定怒火中烧——这个时候,就是赵嘉最容易露出马脚的时候,也是他背后势力最容易动的时候。 打草惊蛇嘛。 这不就要惊一下才行? 正文卷 第1276章 果不其然 叶烨重新对李长博敬畏有加起来。 具体表现在,他挖空了心思要请李长博吃饭。 李长博一句话就将他堵回去了:“你现在能出去?” 叶烨一下郁闷,蹲在角落里不吭声了。 李长博也没客气:“刘县令呆着正无趣,不如你陪他下棋去。” 说完这话,他就让人将叶烨送去了刘远松屋里。 送走了叶烨,李长博微微舒了一口气:“终于是清净了。” 付拾一:……叶烨知道你这么嫌弃他,他真的会哭出声的。 最后,付拾一还是决定替叶烨说句好话:“虽然这个叶郎君看上去傻里傻气的,但人品还算不错。” 李长博“嗯”了一声,很是中肯的说了句:“若非人品不错,老天眷顾,估计他也活不到现在。” 这下,付拾一是真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倒是真的。连他们家狗都比他警觉…… 接下来,李长博便亲自带人去赵嘉那宅子里找地窖。 临时将方良也叫上了。 方良开门见了阳光,登时幽幽的叹气:我还以为自己被遗忘了…… 一路到了赵嘉宅子外头,付拾一看着紧锁的大门,扭头就问杨青:“会开锁吗?” 杨青愣愣的点头:“会。” “那你开个锁。”付拾一说着,就往旁边退了点,好让杨青施展手脚。 她一面让,还一面感叹:“真是看不出来,你这人看着粗犷,实际上——” 杨青抬起一脚,“哐当”一声踹在了门上。 门晃了几晃,锁松了,但是没开。 于是杨青二话不说,又补了一脚。 付拾一默默的将自己下巴推了上去:失策了,夸奖的话说早了。 李长博在旁边已是轻笑出声了。 付拾一扭头看他,正好对上他笑意满满的眼睛,然后略害羞;“咳咳,就是误会了。” 之前在长安县,那些个不良人个个身怀绝技,开锁什么的不在话下。 所以习惯性的问了一句。 结果…… 杨青挠了挠头:“难道不是这样开锁吗?” 以往办案,锁着的门,都这么开。 付拾一默默的摇头:“挺好的。干脆利落。” 就是有点儿费门和腿。 这个宅子的确是很小,除了一个小天井之外,就没别的空间了。 要说有地窖的话——怕是有点不知道放在哪里? 李长博沉声道:“每一个屋子看,肯定有密室。” 既然赵嘉自己承认了,那必然有。 不良人们一窝蜂的冲了进去。 很快就在一间屋子里发现了一点端倪:“屋里有吃过饭菜的碗盘!” 付拾一和李长博立刻过去看。 果然桌上是一片残羹剩菜。 付拾一伸手贴了贴饭碗,发现居然还有点温热。 她登时扬了扬眉,笑眯眯和李长博与众人道:“说不定今天还真有意外之喜。” 众人顿时又惊又喜。 李长博微笑道:“既是如此,那就不必多说,翻天覆地也要将这个惊喜找出来。” 杨青干劲十足的应了一声。 接下来,不良人们真是铆足了劲儿去办事。 一个个的,恨不得掘地三尺。 最后还别说,真找到了一个密室——就在吃饭那屋子里里屋床底下,有块石板是可以活动的。 掀开,底下就是台阶。 再往里头,是个挺小的密室。 密室里有床和恭桶,还有油灯与水,一些干粮。 而密室里,一个人直接被逼退到了墙角。 对方手里有兵器,一时之间,两方就形成了对峙。 李长博与付拾一下去的时候,两方人马之间,正有一种微妙的气氛。 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人,李长博便道:“既然没有以死保住秘密的心气,倒不如顺从些,换自己好过些。” 这话可真实在。 付拾一一下就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这可真是戳心窝子了! 那人穿着普通麻布衣裳,个子干瘦矮小,长相也是普通无比,要不是手上拿着刀,只怕迎头碰上了,也只以为是普通百姓。 那人听见李长博这话,显然也是有点儿气恼,当即就忍不住说了句:“大不了鱼死网破——而且未必我就出不去!” 对方的话如此豪气,李长博却是平平静静的告诉他一个残忍的事实:“这里头有四个人,不算我和她。外头还有八个人,你觉得你出不出得去?” 这样一说,付拾一登时就看到了那人脸上一垮——这么多人,就是人海战术,也难跑啊。 李长博偏偏还微笑反问:“不过,鱼死网破这种事情,你确定你想要?” 其实越是刀口上舔血的人,就越是不愿意面对自己的死亡。 那人不言语。 付拾一也劝他:“你这是何必呢?这事本来和你也没关系,再说你也没刺杀成功。真去了衙门,最多也就是流放三百里。根本就不会波及到性命。但是这么死扛着,搞不好就真的死了。不值得的。” 在付拾一说完这话之后,李长博也没再多说,给了那人充足的时间考虑。 待到瞧见对方脸上的挣扎,李长博才不咸不淡开口:“再说了,是他们暴露了你的行踪。并非是你坏了他们的好事。何必再纠结?” 这话大概就是压垮骆驼最后一根稻草。 在这里头躲了这么几天,估计他也不知道外头现在是什么情况,反正一听是被暴露了,他还有点儿错愕和愤怒。 随后,那人就将手里的刀扔到了地上。 然后将手举起来,并在一处,神色更是一片灰败认命。 杨青立刻上去,将人的手捆起来,再搜身。 这一趟,算是不虚此行。 不过刚带着人回了衙门,倒是得知一个事情:城外一处破道观里,死了人。 而且是一男一女。 发现这个事情的,是过路的一个卖货郎,他走累了,就想歇歇脚,躲会儿阴凉。 结果一进道观,就发现一男一女倒在地上,周身是一片干涸的血迹。 他吓得连滚带爬的跑出来,到了附近村子里将这个事情一说。 那个村的里正带着人来一看,也是吓一跳,忙不迭的报到了衙门。 得知是一男一女之后,付拾一就和李长博对视了一眼:不会—— 正文卷 第1277章 去看看吧 那一男一女的尸体,那里正倒是没叫人动,如今正守着,等着衙门派人去呢。 付拾一和李长博一商量,就将刘远松抓了出来,盯着杨青他们审问刺客,而他们两个,则是去看看尸体是什么情况。 刘远松面对李长博的“提议”,瞪着眼睛提醒他:“我如今还伤着呢。” 李长博不为所动,只道:“如今这局势,付小娘子一人出门不安全。” 刘远松登时惊了:我才是众矢之的好吗? 李长博徐徐道:“我将方良留给你。” 刘远松看出了李长博的决心,当即也懒得废话了。只是生无可恋的摆摆手:“去,去。” 李长博拉着付拾一,没有一丝丝留恋得出了门。 两人刚走,刘远松就忍不住感叹:“世风日下,世风日下!李县令这样的人,竟也是会重色!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呐!” “美色”付拾一浑然不知自己竟然得到了这么高的赞誉。 她还在和李长博商量:“要不,叫上点心铺老板?” 李长博略有点儿迟疑,觉得万一要不是,岂不是让人家白受惊吓?但是现在这个情况…… 最终,他还是点点头:“那就请他跟我们走一趟。万一真是,也好叫他将人带回来。” 之所以两人提都没提那小儿子的媳妇,主要是怕现场和尸身到时候被破坏。 当李长博和点心铺老板何业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当时何业就晃了几晃,险些没眼前一黑直接栽倒。 付拾一赶紧说了句:“不一定是。只是一种猜测。” 何业却面色凄然的摆摆手,叹气言道:“我心中有数,十有八九怕就是他了。他做这样的事情,必是要出事的。” 说完,他就将围裙解下来,叮嘱了大儿子几句,这才跟着他们出门。 一路上,气氛难免沉重。 何业整个人都是愁眉苦脸的,也不知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 连带着付拾一都觉得有些煎熬——最怕就是和这种人待在一起。因为安慰都不知怎么安慰,只能眼睁睁看着气氛越来越沉重压抑。 好不容易到了破道观,付拾一抬头一看,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说是破道观,是一点儿也没夸张。 道观院墙和大门都坍塌了,只剩下三间供奉的大殿还摇摇欲坠的撑着。 不过,估计也离坍塌不远了。 付拾一心惊胆战的寻思:是谁给了他们勇气,要在这里歇脚乘凉的?怕是黑熊精也没这么大的胆啊!也不怕一阵风把屋子吹塌了,到时候整个人成了肉饼? 不过,尸体就在大殿里头,付拾一就算再觉得摇摇欲坠,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进去看看现场。 现场果然如同报案人说的一样,两人躺在地上,地上全是干涸的血迹。 苍蝇已经闻着味过来了,在地上爬来爬去,偶然也落在尸体上。 男尸趴在地上,背后一个伤口。 女尸仰躺在地上,脖子上已经被切开,眼睛大大的睁着,仿佛在诉说命运的不公。 现场除了血迹之外,还有几个半个的脚印。 那是杀完人之后,踩到了地上的血迹后再走动留下的。 看得出来,那时候凶手已是完事,正要往外走。 至于其他的线索,暂时看不出什么。 主要是四周太过凌乱,也看不出有没有打斗痕迹。 正中间的太上老君,虽然神像还保存完好,但是胳膊掉了一个,身上的彩色也褪去,只留下了一个泥胎。 而两边的两个神像,都已经是跌下了神坛,身子断成了几截,看不出身份了。 更可笑的是,屋里漏雨的地方,居然还长了不少杂草——太阳正好透过那几个洞照进来,也算有雨有风还有光了。 付拾一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当即也久留,只叫人进来,先帮忙将尸体搬出去——那点心铺老板何业,还等着看是不是自家小儿子呢。 搬动尸体时候,付拾一发现了一个事情,当即神色一动,转头悄悄的和李长博说:“死者身上,没有包袱。” 两个人的都不见了。 这不应该。 李长博也留意到了这一点,当即微微颔首:“不急,先辨认尸身。” 尸体抬出去,何业就颤颤巍巍的上前来辨认。 中间好几次都腿软差点踩空摔跤,要不是旁边有人扶着,估计是真要摔好几下。 他的神色却奇异的没什么表情,只余下一片木然。 待到走到了尸体跟前,他定睛一看,还未说话,已经起了不少皱纹的眼睛里,就滚滚落下泪来。 一看他这个反应,也不用他说什么了,当即付拾一和李长博都心知肚明:就是猜的那样。 最终,何业还是哆嗦着嘴唇说了句:“是我儿子何欢和那杨寡妇。” 他自己不知道,其实他声音小得厉害,像是被抽空了精气神。 何欢的死,显然对他打击很大。 李长博宽慰他一句:“逝者已逝,敬请节哀罢。” 何业抬头看一眼李长博,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苦笑一声:“他这是自作自受,怪不得任何人。” 说完步履蹒跚退到了一边去,安静等着。 说是安静等着,也只是在那独自伤心罢了。 付拾一深吸一口气,看一眼李长博:“那我先简单看看尸体?” 李长博微微颔首。 随后,付拾一就粗略看了看尸体。 尸体尸斑明显,按压不褪色,尸僵也开始缓解,下颔和关节略有松动,可以进行小幅度的移动翻转。 以此推断,死者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二十四小时左右。 联想到昨天何欢和杨寡妇离开绵竹县的时辰,付拾一扭头对李长博沉声道;“死者死亡时辰,在十到十二个时辰之间。也就是说,他们差不多出城之后直奔这里,然后就被杀害。” 李长博神色一动:所以是伏击? 随后,付拾一又大概看了看死者身上的伤:“两者都是一刀毙命。伤在了要害处。而且死亡过程极快。基本没受什么痛苦。” “尤其是何欢。”付拾一指着何欢胸口,“这一下,是直接来了个对穿伤,这是心脏的位置。” 正文卷 第1278章 有点残忍 随后付拾一又指了指女尸脖子上的伤口:“这个伤口也是精准的找到了血管。而后一刀划开。” “两人身上目前都没有看到其他明显伤痕。” 李长博听到这里更加扬眉,然后沉声分析:“那这么说来,凶手应该是对人体十分了解或者说是惯犯——” 付拾一点了点头,十分赞同这个说法:“我觉得应该是受过专业的训练。” 普通人根本就不会接触到专业杀手。 所以要说这个事情里头没点儿别的事儿,谁信呢? 大概的时间也就只能知道这么多信息了。 随后李长博就叫村民们都散了,然后带着尸体和何业一同回县衙去。 路上,李长博看着点心铺老板何业似乎已经缓过来不少。于是就开始问何业一些问题:“昨日和前一日死者有没有特殊的地方?比如魂不守舍之类的?” 何业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随后迟疑的点了点头:“这个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最近好像有段时间他都是这样的。”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个事情有点不符合情理。 所以她就看了李长博一眼。 李长博也有些纳闷,皱眉沉思片刻,随后又问:“大概是从多久开始的?” 从他放出风去故意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到现在也不过才刚刚两天而已。 所以这件事情绝不可能是从很早之前就有计划。 这个问题直接就将何业也给问傻眼了。 何业仔细想了想,不怎么肯定的说了句:“大概也有半个月了——” 这样一说,付拾一和李长博顿时对视了一眼,都心知肚明,恐怕这两件事情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 反正何欢会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绝对不是因为要下毒。 付拾一琢磨了一下,试探着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会不会是他一直想要和杨寡妇私奔?” 李长博还没有回答,但是从何业脸上却分明已经看出了答案。 何业显然觉得,付拾一提出来的这个猜测猜是对的。 李长博于是就直接了当的问他:“何欢和杨寡妇之间关系很好?” 何业点了点头,说起这件事情,还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和杨寡妇搅和在了一起!那个杨寡妇就是个水性杨花的!那条街的男的就没有一个和她清白的!” 对于这种说法,付拾一也不知道是不是夸张。 反正如果不是夸张的话,那这个杨寡妇还真有点厉害。 仔细回想了一下杨寡妇的长相,付拾一又觉得有点儿奇怪:这样寡妇也不见得就多好看呀,长相挺普通的。顶多算是。比普通人稍微强那么一点点? 何业已经继续往下说了下去:“他们俩啊,不知道怎么搞,在一起也就算了,更不知道何欢是哪根筋不对,非说想要和离,然后取杨寡妇。” “你说这个事情怎么可以?淑兰过门虽然还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但是也过门这么多年了。操持家务没有一样不上心的。对我们两个也是孝顺的很。好端端的和离做什么?” 何业有点恼怒:“而且杨寡妇名声那样,怎么可能让他进我们家的门?我们还要不要出门见人了?” “而且淑兰也不同意。最后还抓了个现形——淑兰也是火大,那天直接就把杨寡妇的家都给砸了,人也打了还警告杨寡妇说再敢喝何欢勾搭,就别怪她心狠。” “从那之后两个人还老实了一段时间,何欢每天就直往铺子里来,没再去找过杨寡妇。” 何业说到这里就彻底的纳闷起来:“这两个人又是怎么搞到一起的?按说最近都没有见过面……” 怎么还会想到一起私奔?而且为了杨寡妇,何欢还做出那样的事情—— 对于何业的这些疑问,李长博现在也给不出一个好的答案,所以就宽慰他道:“这些事情最终都会水落石出的,你现在先想想,何欢在前两天到底有没有什么别的不对劲?或者是谁和他接触过。” 既然让何欢将有毒的点心混进去。那肯定是有过联系的。 不可能凭空就做了这个事儿。 何业仔细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摇头:“我只知道他在铺子里的事情,别的时间发生了什么就还真不知道,回头只能去问问淑兰。” “不过淑兰昨天发现杨寡妇也不见了,之后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儿,已经气得够呛,人都病倒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缓过来。” 说到这里何业又长叹一声:“从今往后我只当是多了个女儿,没生那个儿子!” 一路上听着何业不停念叨这些,付拾一则是在想一个问题:两个人的行李到底去了哪儿呢?杨寡妇连房子都卖了,肯定是不打算回来的,就算没带其他东西,身上总也要有两件换洗衣裳,一些细软钱财。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李长博后来也没有再多问,同样也是在心里想着这件事情。 这个事情应该算是这桩案子里最大的疑点。 一路回了县衙,何业就回去叫家里其他人过来。 而付拾一则是和李长博讨论包袱的问题。 付拾一觉得,凶手没有必要将包袱都拿走。 李长博提出一个可能性:“会不会是害怕他们留下了什么证据,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事?” 随后他还提出了另外一个疑点:“你记不记得,昨日杨寡妇的邻居说过,杨寡妇和何欢两个人是坐马车走的?” 付拾一当然还记得这个事情,当即点了点头,随后也就和李长博想到一起去,瞬间睁大了眼睛:“所以他们是为什么又到了破道观去的?马车又去了哪儿?” 李长博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微微笑了:“所以我觉得,他们很有可能是和什么人约好了在那里见面。” 付拾一思量片刻:“会不会是约好在那里拿钱?” 李长博却摇了摇头:“是个长脑子的人,都不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去对方见面。做这种事情,谁都会防着对方的。” 哪怕是留下一个在马车里另外一个去取钱,也合情合理。 可偏偏两人都去了。 说明他们对对方很信任。 正文卷 第1279章 那人是谁 这个问题,让付拾一和李长博对视了一眼。 然后都觉得有点儿奇怪。 如果说是十分信任的人,那么这个人,会是下毒这件事情的另一个策划者吗? 这个问题萦绕不去。 但是更要紧的是刘远松那头的结果。 所以两人赶紧抽空去见了刘远松。 刘远松一脸的高深莫测,在二人开口之前,就先问他们:“身份确定了吗?” 李长博点头,随后也问刘远松:“刺客都说了?” “都说了。”刘远松叹一口气:“他居然不知道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 听完这句话,付拾一和李长博登时面面相觑,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刘远松也是一脸悲愤:“他是拿钱办事,前几日,有人找到他,让他来杀我。不过那人,他不认识!” 付拾一:……这就很神奇了。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那个神奇的问题咽下去。 不过,李长博却问了出来:“不认识,他怎么确定会给他拿钱?而且他怎么和赵嘉勾搭上的?” 付拾一默默的看李长博一眼:勾搭这两个字,就用得很灵性了。 刘远松还真问了这个问题,当即又是一声长叹:“别提了,人家直接就把钱给了。我竟然就值五两金!至于赵嘉,那也是那个人给的消息。他并不认识赵嘉。只不过这两日,的确每日都有人送饭过去。” 李长博扬眉:“看来,这个事情,还是要从赵嘉身上下手。” 刘远松默默点头,摸了摸后脑勺上的纱布,悻悻道:“让我知晓是谁,我照着这个也给他来一下。” 对于刘远松这个危险的想法,付拾一幽幽的提醒:“故意伤害罪,流五百里起步——” 刘远松打了个寒噤,不言语了。 只是有点儿焉头巴脑的。 李长博宽慰他:“无妨,贪污这么多,应是要命。你可出一口气。” 刘远松:……那也不是我动的手啊。 随后,几人又说了一下道观双尸案情况。 那头周洲也就将验尸房准备好了。 对于付拾一不带自己去现场的行为,周洲表示了愤怒:“这种事情,你竟是不叫我去?!” 付拾一安抚辩解:“现在外头那么危险,能不出去就不出去啊。我这是为你好。” 她没好意思说,她是怕万一有个什么情况,周洲这种行动缓慢的生物,怕是来不及跑…… 周洲傲娇的“哼”了一声:“算你有孝心。” 这就算是过去了。 付拾一抹了一把头上冷汗。 然后两人开始仔细验尸。 首先检查死者随身物品,以及除去死者衣衫。 男性死者何欢,随身的物品其实都在。 包括一个钱袋子,一个香囊,以及一些鸡零狗碎的装饰物。 另外,就是身上的衣裳。 可以说,基本没什么特别的。而且不像是要出远门。 他钱袋子里没什么钱,都是铜钱,而且没别的东西。 香囊里倒发现了一张纸。 付拾一小心翼翼打开,发现居然是一张房契。 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地址,付拾一有点儿窘迫:“这就是绵竹县城郊山边上啊。这是打算去那?” 周洲也是无言:“那这个私奔,未免太近了点。” 连绵竹县都没出。 李长博伸手接过那房契,仔细看了一遍,最后道:“看上面的印,很新,说明买了不久。他哪里来的钱买的?” 付拾一顿时连连点头。 接着再往下验尸。 “死者后心偏左一点位置,被利器刺入,而后穿过整个胸腔,从胸前刺出。根据两侧伤口对比,应该凶器是前后大小一致的东西。且两边开刃,十分锋锐。” “再看这个伤口位置,精准到让我这个仵作都自叹不如。” 付拾一比划一下位置,还是忍不住又说一句:“这里刺入,只要心没长歪,估计正好就刺成了两半——这种情况下,人最多还能活一小下。很快就陷入昏迷,而后死亡。” 她的语气有点欣赏。 李长博斜睨她:付小娘子连凶手都要夸了? 付拾一下一刻就感叹:“这样好的技术,如果能做仵作,一定是个好苗子。” 李长博瞬间面无表情:…… 付拾一将何欢仔细看过之后,确定道:“生前几乎没有打斗,应该是突然动的手。” “死者应该是死的时候,就是趴着的,没有被挪动过。尸斑都主要集中在正面。以及流出来的血液也反应了这个情况。” “再看女死者杨寡妇。”付拾一和周洲齐心协力将何欢弄下去,再将杨寡妇搬上验尸台。 杨寡妇的确只是比普通人强一点,或许活着时候,会更好看些。 毕竟人死了,脸色发青发暗,瞳孔也涣散无光,肯定会给颜值做个减法。 杨寡妇随身物品同样也都在。 甚至杨寡妇身上还带了一小盒胭脂。 付拾一拿起杨寡妇头上取下来的两根银簪:“从这个簪子来看,杨寡妇的家境不错。” 看完了簪子再看看手镯:“你看,银镯子,玉镯子,一看就知道,她必定有钱。” 可杨寡妇一个寡妇——钱从哪里来? 看那宅子,她又不像多有钱的人。 李长博咳嗽一声:“杨寡妇曾做过一段时间的暗娼。” 付拾一瞬间住口,然后就成了浓浓的惊叹,不由自主又将杨寡妇脸多打量了几眼,直到实在是找不出什么美貌的痕迹,这才作罢。 “杨寡妇身上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她穿的衣裳,是方便出门的。”付拾一轻声说:“这和邻居说的要搬家是一致的。” 将杨寡妇衣裳除去之后,付拾一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杨寡妇这么受欢迎—— 这一瞬间,付拾一脑子里冒出来的只有两个成语:肤如凝脂,前凸后翘! 这样的身材,别说男人,就是她都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李长博早已经背过身去,周洲也是瞬间挪开了目光,侧身过去——明显他是看见了。 付拾一飞快将杨寡妇身上也看一遍:“她身上有一些淤青痕迹。不过都集中在私密之处,应该不是打斗所致。另外,手指上有血,估计是她自己伤口上的血。另外,她肚子……” 盯着那微微鼓起来的小肚子,付拾一产生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正文卷 第1280章 原来如此 也许是付拾一太久没有说话,于是李长博就轻声问了句:“付小娘子?” 付拾一回过神,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杨寡妇的腹部,而后轻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怀疑杨寡妇怀孕了。” 孩子是谁的自然不用多说。 这个问题惊得周洲一下子又回转过头来,猛地盯着杨寡妇的腹部看。 不过他的目光在看到杨寡妇雪白雪白的皮肤时,又被惊得缩了回去。 那样子好像被烫伤了似的。 李长博倒是稳如泰山,只是沉吟片刻后问了句:“可确定了?” 付拾一怎么可能看一眼就确定? 所以当即只能无奈的说一句:“要不然就只能开腹瞧瞧了。” 这年头也不能打B超,更没有X光。 所以只能用最笨的办法。 但是眼下这个事情和样子之间并没有关键的联系,再加上杨寡妇的青青也不在,所以肯定是不可能开腹的。 最终李长博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只问付拾一有多大的可能,杨寡妇是怀了孕。 付拾一想了想,给出了一个6成的答案。 反正看杨寡妇这个样子,她应该对身材应该是保养挺好的,而且杨寡妇没有生育过,更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小肚子。 毕竟人胖,也是胖全身,没有光胖肚子的道理。 随后付拾一又补充一句:“不过如果杨寡妇真的怀孕了,按照现在已经明显能看出来来推断时间,那应该就是在四个月左右。” 这个时候,何业领着家里其他人来了。 就连他家的小儿媳妇淑兰也来了。 李长博就悄悄地问何业:杨寡妇家亲眷怎么没来? 结果何业摇了摇头,咬牙切齿的:“要是杨寡妇还有其他亲戚,也不至于没人管得住她。” “她本来就是外地嫁过来的,嫁过来没两年男人就死了。偏偏那个男人家里也是个人少的。又过了两年,公公婆婆全都死了。其他人嫌她脏,不跟她来往,可不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说话的是何业的大儿媳妇红玉。 红玉一边说这个话,一面撇嘴,显然很看不上杨寡妇。 李长博顿时就没了话说:杨寡妇如果没有其他亲戚,到时候尸体都不好处置。 不过很快他就又想起了另外的事儿:“那杨寡妇是什么时候与何欢在一处的?有四个月了吗?” 提起这个事情,淑兰就咬牙切齿起来:“何止四个月?谁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反正,两个月之前他答应我要断来往的——结果没想到……这才几天?!” 淑兰一脸怒容。 李长博犹豫一下,还是将杨寡妇可能怀了孕的事情说了。 这下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极度精彩。 尤其是淑兰脸色更加复杂。 又是愤怒又是惊愕,又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就连何业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惋惜和惊讶。 至于红玉还是一副看不上杨寡妇的样子,毫不留情地瞥了瞥嘴:“怀孕怎么了?生个孩子怎么了?天下女人哪个不会生孩子,哪个不能怀孕?再说了,他那副水性杨花的样子,到底孩子是谁的还说不一定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红玉突然反应过来,一下子就嚷嚷开了:“难道就是因为她怀孕了,所以小叔子才要和她跑了?!” 李长博之所以提起这个事情也是想说明这个问题,这会儿红玉想明白了,他倒是不用操心了。 只不过,淑兰脸上一下子就变得惨白起来。 何业更是说了句:“作孽啊!” 李长博将所有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最后轻声问淑兰一句:“你们每日都呆在一起,这些日子何欢有没有露出过异样?” “或者你觉得他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有没有和什么人来往过?” 所有人都看见了淑兰,结果淑兰却摇了摇头。 她脸色依旧惨白:“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每天除了在家里就是去铺子上,我也偷偷跟过几回,发现他的确没撒谎也没乱跑。” “这两个月只是有的时候他会跟大哥喝酒——除此之外,哪里都不去。” 这就奇怪了,不管因为什么。何欢要和杨寡妇两个人私奔,但是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是临时起意。 所以必定在事先有个周密的计划。 那就不可能一点马脚都不露。 李长博思忖片刻,最后就看向了何业:“你家大儿子呢?” 何业只说在看铺子,最后纳闷儿的问了句:“这事儿和他也没有关系,难道还要叫他来吗?” 李长博笑了笑,催促一句:“还是叫来问问,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每个人都问问确保事儿弄清楚最好。您说是不是??” 于是何业又回去叫大儿子。 这次倒来得快,很快何业和大儿子何荣一起过来了。 何荣和何业很像,两人都是一团和气,憨厚老实长相。 看着就让人觉得是个厚道人。 也许是继承了何业,何荣的嘴也很甜,到了之后就先与众人打招呼。 而后才问李长博是有什么话要问他。 李长博自然还是问那几个问题。 何荣就赶紧答到:“这些日子除了最开始和杨寡妇断了的时候,他总是很苦闷,一喝酒就跟我说不想和淑兰过了。就是喜欢杨寡妇。后来我劝着劝着,他也就好了点儿。” “只不过前两天他忽然跟我说,他遇到了件好事儿。我问他是什么好事儿,他也不说,只告诉我,到时候就知道了。” 何荣叹了一口气:“我要知道他是做这种事儿,我就是打死他也不能让他干呀。” “是前两天吗?”李长博确定一遍。 何荣很肯定的说是前两天。 然后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淑兰,这才说道:“那小子还找我借了一笔钱。多倒是不多说,是给淑兰买点儿补品,这事……” 淑兰冷笑一声:“他哪里给我买过一根鸡毛?他那些钱,都花在了那个狐狸精裤腰带里了!” 顿时何家人都是一脸尴尬。 红玉赶紧上去劝了两句。 李长博则是继续问何荣:“那他有没有说过,他打算离开?或者那天早上有没有神不守舍?慌里慌张?” “当时那群人来买点心的时候,他又是什么反应?” 正文卷 第1281章 问题太多 李长博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以至于何荣都有点不知该先回答哪个。 最后何荣就先回答最后一个:“那天他们一群人来买点心,我和阿耶在忙着做点心,所以是他去卖的。当时也没看出什么来——” “中间我还将刚出来的点心送过去,他们也买了点。” 何荣摇头:“他一直都很正常。” “至于之前,倒有些魂不守舍的,但是我问他,他也没告诉我,只说没事儿,让我不用管了。”何荣说到了这里,就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他们两口子是吵架了,所以也就没多问。” 他显然是有些后悔:“我是真的该多问两句的。” 李长博沉吟片刻,才忽然问了句:“你们家的点心,都认得出来吗?” 这个问题,何荣回答得简直斩钉截铁:“咱们家里的点心模子都是自己家做的,和别家都不一样。” “那何欢会做点心吗?”李长博再问一句。 结果何荣摇了摇头:“他静不下心来,太浮躁,做不好。所以一直也很少让他上手。” 话说到了这里,付拾一和李长博对视一眼:那,毒点心是哪里来的? 事后他们检查了所有点心,发现就那一块有毒而已。 但是光看外表,是看不出任何的不对劲。 因此,李长博刚才才特地问了一句。好确定不是偷梁换柱。 李长博问淑兰一句:“这几天,何欢在家里做过点心吗?” 淑兰摇头,很笃定:“没有。他没在家里做过点心。再说了,家里什么都没有——” 说到这里,淑兰还冷笑一声:“再说了,最近几日,他时不时就要和阿兄喝酒,回来那么晚,哪里可能再做点心?” 说完,她还埋怨的看一眼何荣。 估计是觉得何荣帮自己弟弟打掩护,好让何欢和杨寡妇见面。而她自己则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最后发生这个事情,才知晓一切。 何荣立刻说了句:“我虽是去喝酒了,但是与我好友,真不是与他去的。我根本就不知晓这个事情!” 他还一脸冤枉。 听着他们两个在这里讨论这个事情,付拾一头都大了。 李长博再说一句:“这个事情,你们大可以回家慢慢说。” 说完李长博又问了几个问题,就直接让他们先回去了。 至于尸体,自然要结案才能让他们带回去。 临走时候,淑兰还恶狠狠说了句:“他也就罢了,那狐狸精的尸体,我们是绝对不要的!” 她气鼓鼓的走了。 那何荣却慢了一步,等人都走远了,这才朝着李长博深深一揖:“回头我悄悄拿点钱给衙门,衙门这头,代为买口棺材,买块地,好好葬了杨寡妇。如果她真怀孕了,毕竟也是我们何家的种——” 说完,他匆匆忙忙就跑去追自己家里人。 付拾一被何荣这话噎了一下,好半晌都不知该说点什么:善心?还是封建迷信?还是别的什么? 李长博盯着何荣背影,却显然有些若有所思。 眼下这个情况,想要查清楚真相,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李长博回过神来之后,也不着急破案,先去见刘远松。 不过去之前,先叫了不良人来:“去几个药铺问问,最近几天买砒霜的人有没有。” 绵竹县这样大一点,卖砒霜的药铺更不多。 所以这也算是个破案的方向。 只是见了刘远松,李长博将刚才情况说了一遍之后,就问刘远松:“你觉得,凶手是何业还是何荣?” 刘远松下意识分析道:“一般来说,父母没有这样处心积虑要杀孩子的。所以,不大可能是何业。” 那这样一说,也就只剩下一个何荣了。 可何荣是何欢的亲哥哥——也不至于? 直到想到了这里,付拾一才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怎么说是他们两个其中之一?今天什么都没问出来——” 李长博微微一笑,提醒付拾一:“谁说什么都没问出来?你忘了,何荣说,基本不让何欢去做点心。而且他们家的点心没人能仿制出来。” 付拾一仔细做了一下这个话,这才大惊失色:“对,他是说过这个话!” 这也就说明了,点心必是在点心铺里的做的,而且就是这两个会做点心之一的人,做的那个毒点心。 所以,反倒是一下子就洗清了何欢的嫌疑。 “何欢或许忽然失踪,并不是因为害死了人心虚。”李长博徐徐开口,直戳重点:“他是因为一早就和杨寡妇约好了。” “不然杨寡妇不会前几天卖房子,打算整个人搬走。”这句话,李长博很笃定。 刘远松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对对对。” 付拾一:刘县令你这已经是变成了个复读机了吗?李县令说什么你都只会说对对对? 不过对于这件事情,付拾一也有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他未必是不会做点心。这种事情,又不难,从小耳濡目染,怎么也该会一点。” “至于卖房子也好,搬家也好,这些都是需要提前谋划的。可我们案子,他们却没法提前知晓。”付拾一冷静分析疑点:“所以,我觉得未必是跟何欢没关心。有没有可能,是何欢头一日就做好了主意拿了钱跑路。也通知了杨寡妇。所以杨寡妇才一大早就做好了准备。” 付拾一扬眉:“毕竟,他们肯定迟早都要走,提前几天,推迟几天,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都是他们自己掌控。” 她耸耸肩:“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反正付拾一不相信有这么多巧合。 也不相信李长博看不出来。 结果下一刻,李长博就徐徐开口说了句:“我之所以怀疑他们,还有一个事情就是,父子二人看似老实,可事实上,家里事情基本都他们做主。尤其是何容,他分明是有私房钱!” 这话直接就把付拾一给惊呆了:这怎么越来越觉得李县令在羡慕嫉妒恨呢?人家有私房钱,和旁人什相关?人就愿意存怎么了? 所以最后,付拾一小心翼翼提了句:“男人还是可以有点私房钱的。毕竟,出门都要花钱,真一点钱不带,也怪害臊的。” ------题外话------ 下一更,十点钟左右哦~ 正文卷 第1282章 究竟是谁 刘远松震惊的看一眼付拾一,又看一眼李长博,来回几次了之后,终于忍不住说了句:“难道李县令还没成亲,就已是没私房钱了?” 李长博面无表情:“只说公事。” 付拾一咳嗽一声,替自己辩解:“我可没有这样不近人情。” 她暗戳戳的想:私房钱这种东西,当然还是要允许存在的。否则的话,将来拿什么给我送礼,请我吃饭带我浪漫带我飞?关键是,极少成多之后,偶尔还可以收刮一下! 李长博丝毫不知道付拾一心中邪恶的念头有多可怕。 刘远松倒同情看了一眼李长博:我就说付小娘子不是什么贤惠的好媳妇。 不过这个小插曲,很快还是过去了。 刘远松咳嗽一声:“那现在咱们又该怎么查?” “先看砒霜是谁买的。再盯着他们看看,最近有没有特别的地方。”李长博微微一笑,目光深远:“而且,他们之间未必交易完了。如果交易完了,得了一笔钱,总会有点儿不同的。” 付拾一插嘴一句:“我觉得可以打听打听,看看杨寡妇最近有没有出门,或是有没有人和杨寡妇来往密切。” 她幽幽的叹一口气,真心实意的遗憾:“这种时候,要是二祥在就好了。” 只要王二祥出马,那么这个事情,一定会很快打听出来! 付拾一不说还好,一说,就连李长博竟也有几分思念王二祥。 而远在长安城的王二祥,这会儿正和人聊天呢,冷不丁打了两个喷嚏,登时纳闷:“这是怎的了?” 一夜过去,第二日上午,各方去打听的人,也都有了回馈。 首先是砒霜那头,只说最近没卖出去过砒霜。离得最近的一次,还是一个妇人买回去,说要毒耗子。 但是那妇人姓宋,叫宋碧莲,和何家没有什么关系,住得也远,在城南那边。 李长博沉吟不语,那头付拾一就琢磨:“难道是赵嘉给的?有钱人家里,都喜欢存点毒药?” 这个说法,直接就让旁边的叶烨和刘远松都来了个均匀洒水术。 叶烨古怪的问付拾一:“付小娘子以为,有钱人都这么奇怪?” 付拾一摆摆手:“这年头,谁还没点怪癖了?” 叶烨:……百口莫辩。 刘远松笑得直捂后脑勺,觉得后脑勺都笑痛了:“赵嘉他们既然做这么隐蔽,肯定不会大张旗鼓,更不会让身边太多人知晓。” 就在几个人热烈讨论的时候,杨青带着回来一个消息:“这些日子,杨寡妇基本也不和别人来往,尤其是男子。像是忽然改了性子。但是最近,她交了一个朋友。据说也是个寡妇,总约着一起去逛布庄和菜市。”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寡妇? 叶烨嘀咕一句:“寡妇和寡妇才有话说?” 李长博问了句最关键的:“那寡妇姓什么?是不是姓宋?” 这一下,杨青登时瞪大了眼睛:“您怎么知晓?” 付拾一顿时大囧: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刘远松也震惊了一小会儿,最后才喃喃道:“要不,再查查何业?” 于是叶烨又是一口水喷到了地上,脸上肌肉一阵扭曲:怎么,这个事儿还带继承的? 李长博咳嗽一声,居然同意了这个事情。 付拾一感觉世界真的是太奇妙了,以至于有点儿接受无能…… 如果真是一家三个男丁都在外头……那还真是一脉相传了。 付拾一深吸一口气,问李长博:“那,将人叫过来问问?” “嗯。”李长博直接应了这个事儿,而后似笑非笑:“所以我在想,何欢和杨寡妇到底是在等谁?” 付拾一实话实说:“到现在看,何荣是最有可能的。” 而且如果是何荣,或者说是何荣让他们去的,那何欢没有任何防备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只是如果事情真相真的是这样,那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这些事情,大概也只有何荣自己最清楚。 不过,这次李长博叫来的并不是何荣,而是宋碧莲。 宋碧莲还是坐马车来的,一下车,付拾一就感觉一阵香风铺面而来——那种胭脂粉的淡香味,扑在脸上,刹那之间就营造出了一点旖旎味道。 再看宋碧莲的打扮:坦领半臂襦裙,底下是草绿,上头是樱色,倒有些淡雅宜人的意思。 而且宋碧莲丰润有度,脸也长得很不错,看上去像是个小家碧玉。 她一开口,也是温温柔柔的:“不知几位贵人唤奴家来是为了何事?” 居然还是周正的官话。 付拾一登时惊讶:一般来说,普通人家都说本地方言,也没地方去学官话去。除非是宦官人家,或者是本地名门望族。 宋碧莲是什么来历? 李长博平静而客气的道明:“是为了何荣。” “何荣怎么了?”宋碧莲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随后又尴尬一笑,温温柔柔的歉然道:“真是一下昏了头,却不知何荣是谁?” 付拾一悄悄在心里头腹诽:这个演技,做三线演员都有点儿差啊!小金人怕是无望了! 刘远松也是一脸尴尬的看着宋碧莲,咳嗽一声:“宋娘子还是实话实说得好,这个事儿,我们都已是知晓了。” 宋碧莲顿时面色也尴尬了,甚至脸都红了。 还别说,美人颊上一抹红霞,还怪风情万种的——就是在座每一位,显然都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 付拾一关切的问了句:“怎么脸还红了呢?你放心,谁不撒点谎呢?毕竟这种事情怪不好意思的,我们都理解。”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登时宋碧莲脸不仅红了,就连牙都要咬碎了。 众所周知,红到一定程度,就会变成黑。 反正最后宋碧莲脸都黑了。语气也没那么好了,但仍带着关切:“何荣怎么了?” 李长博似笑非笑:“他从你那儿拿了砒霜走的时候,你没想想,他要拿去做什么用?” 宋碧莲脸色大变,震惊又错愕的盯着李长博。 付拾一笑眯眯补充:“不仅这个呢,他叫你去接触杨寡妇时候,你也没想到,他是想做什么?” ------题外话------ 翻转来了~ 下一更,十一点~ 正文卷 第1283章 没有秘密 这还不算完,紧接着刘远松也笑呵呵地补了句:“难道这两天没去找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你不清楚吗?” 在连番的攻击之下,宋碧莲很快就被攻破了心理防线。 宋碧莲甚至往后退了一步,这才站稳了身子,她惊恐地看着众人:“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 李长博微微扬眉。 付拾一笑眯眯地反问:“那你觉得我们官府如果什么都不知道,还怎么查案?” “还是你觉得纸包得住火?” 宋碧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她显然也是个挺聪明的人。很快就低着头哀怨地说了句:“你们想知道什么就只管问。反正这些事儿都和我没关系。” 按照宋碧莲的理解,她自己没有直接参与,所以自然跟他没有关系。 不过也没人提醒宋碧莲,这件事儿有没有关系不是她自己说了算的。 而是要看最后刘县令的裁定。 既然宋碧莲肯乖乖配合,紧接着谁也没有再刁难宋碧莲,刘远松直接开口问她:“你和何荣两个,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大概是为了积点口德,刘远松并没有用难听的词。 不过宋碧莲还是有一些尴尬,就连语气都有点僵硬:“也有一段时间了,估计怎么也得有一年了……” 众人震惊地看着宋碧莲。 完全看不出来。 虽然宋碧莲身为寡妇,也依旧梳妆打扮,但是并不给人妖娆的感觉。 看着还是让人觉得宋碧莲应该是个好女人。 不像是杨寡妇那样—— 而何荣看上去也是憨厚老实。 但是没想到两人竟然已经勾搭在一起足足有一年。 反倒是何欢与杨寡妇之间那么早就被发现了。 这个事可真是…… 付拾一福至心灵,一下脱口而出:“难道何欢之所以会认识杨寡妇,也是你和何荣一手包办的?!”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就连李长博也是惊讶了一下。 不过随后就变成了若有所思。 叶烨此时已经完全是一副风中凌乱的样子,整个表情只透露出三个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但是这个问题更让人震惊的是,宋碧莲没有出声反驳。 反倒是低着头默认了。 付拾一倒吸一口凉气,眨巴了眼睛半天,这才说了一句:“我算是服气了。” 而李长博显然想得更加深远,当即微微扬眉又问了一句:“当初杨寡妇和何欢之间的事情败露,难道也是你们的手笔?” 付拾一已经震惊过了,此时反而是麻木了许多: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有这种哥哥…… 刘远松客客气气的问了句:“何荣有没有跟你说过,是为什么?” 宋碧莲眨了眨眼睛,一脸的理所当然:“这还用想吗?点心铺子只有一个……之前老头子那么疼小儿子,要是不想点办法,将来哪还能有饭吃?”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家产。 而这话一点明了,何荣后头做的那些事情,仿佛也就合情合理了。 李长博问了句:“那为何荣最后下定决心要杀了何欢?不是已经让何欢在家里地位一落千丈了吗?” 宋碧莲一下愣住:“何荣杀了何欢?!这怎么可能?不是说是出去被人杀了的吗?那也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 “再说了,点心只有一块,要毒也只能毒死一个人……怎么可能偏偏是何欢?!” 宋碧莲只觉得不可思议。 以至于声音都拔高了许多而不自知。 而且她也忘了,这样一说,等于就是在出卖何荣。 直接就将何荣做了毒点心的事情抖了出来。 对于宋碧莲把何荣人品想的这么好的情况,付拾一只能报于同情:“你跟何荣在一起这么久,难道就没有反应过来他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 光是说的这些事情就不难看出何荣这个人为了达到目的,根本就什么都不管。 毕竟何欢是他的亲弟弟。 而且还是一母同胞。 光是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就应该让他下不去手才对。 可是最后何欢死得那么惨。 就连整个人生都被何荣设计了。 也许到死的时候何欢都不知道,他与杨寡妇之间的事情,根本就是别人一手操办的。 而那个人就是他的亲哥哥。 而对于这句话,宋碧莲也是微微沉默了一会儿。 良久再开口,宋碧莲就说了句:“我们只是想让何欢跟着杨寡妇一起私奔,别再回来。这样以后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甚至于宋碧莲还辩解了一句:“其实本来我们也没想走到这一步,谁知道杨寡妇她就怀孕了呢?!偏偏何欢这么多年也没有一个孩子,一直就想要个孩子……” “可是哪怕何欢说要跟家里断绝关系,也想和离,偏偏淑兰就是不同意。” 宋碧莲振振有词:“所以一切都是老天爷注定了的。和我们没有关系。” 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何欢现在已经死了,而且好像还和何荣有关系。 所以宋碧莲赶紧改口:“反正和我没有关系。” “那你说说这些,年何荣到底让你帮他做了哪些事情?”刘远松抬手揉了揉自己有点疼的额头,问了这么一句。 不问不知道,一问还真是吓一跳—— 原来当初和宋碧莲勾搭在一起后没多久,何荣就想出了这么一个绝佳的主意。 然后特地让宋碧莲悄悄在背后物色人选。 既要对方名声臭,人人不喜,又要能够迷得倒何欢! 宋碧莲选了一两个月,才将目光锁定在了杨寡妇身上。 杨寡妇这个人水性杨花了一点,但的确也有自己的手段和本事,能够笼络得住男人。 最关键的是杨寡妇还真想从良了。 想找个人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于是送碧莲就悄悄地给杨寡妇说了这个事儿。 暗地里还将何欢的一些喜好都说给了杨寡妇听。 这下杨寡妇勾搭上何欢,还不就轻而易举? 何欢年纪轻轻不防有他,甚至将杨寡妇当成了知己一样。 所以对杨寡妇简直是痴迷。 然后趁着他们火热的时候,何荣又将这个事情飞快地捅了出去。 正文卷 第1284章 正主来了 本来何欢在家里是很受宠的。 夫妻俩人的感情虽然不咸不淡,但也算和和睦睦。 只是成婚多年没有生个孩子是唯一的遗憾。 这下事情捅开了何欢的人生,顿时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首先这样的丑事儿,让街坊四邻都知道了,何业多多少少有点儿抬不起头。 于是就将这份怒气转移到了何欢身上去。 天天看何欢不是鼻子不是眼睛的。 而淑兰那头也觉得抬不起头来,天天对何欢也是横眉冷眼的。 这下何欢在哪儿都不受待见。 唯有何荣假惺惺的总安慰自己这个弟弟。 以至于何欢还在心里觉得,何荣这个哥哥是对自己最好的人,也是最理解自己的人。 不仅如此,在知道了杨寡妇怀孕的事情之后,何荣在背地里还偷偷的帮着何欢与杨寡妇传递消息。 然后又让宋碧莲在那头怂恿杨寡妇,让杨寡妇和何欢说干脆私奔的事儿。 何欢一开始当然是不肯同意,谨慎的考虑。 但是架不住杨寡妇怀了孕。 而且杨寡妇对何欢有如此了解,如此贴心。 最后,何欢就同意了。 宋碧莲还给杨寡妇出了个损招,让杨寡妇在何欢同意之后,直接就将房子都卖了。 然后逼迫何欢不得不把这件事情进行到底。 何荣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所以最近都挺高兴的。 还曾经跟宋碧莲说,等到将来养了孩子,两边孩子都是一样的待遇。 当然何荣还悄悄地给何欢买了一个小房子——乡下的房子不值钱,但是拿给何欢的时候,何欢几乎都感动的哭了。 只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实在是为自己着想。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本来说好的时间也不是这个时候。 应该还要再等两天。 结果在前几天忽然何荣匆匆过来和宋碧莲商量,让宋碧莲想想法子劝说杨寡妇一定在那天将何欢带走。 宋碧莲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何荣说这几天恐怕家里有事儿要发生,所以为避免节外生枝,最好赶紧将何欢支走! 这下宋碧莲也就上了心。 当天就赶在了宵禁之前,去了一趟杨寡妇那儿。 第二天一大早,杨寡妇就让宋碧莲给何欢带话。 宋碧莲假装过去买点心,就将这话带到了。 杨寡妇说,说了这么久要走,可是如今显怀了都还没走,问何欢是不是骗他的?反正如今人家要来收房子了,自己不得不走。如果何欢今日不跟自己走,她就把孩子打掉。 这下何欢也就下定决心,当天中午吃过饭之后就去找了杨寡妇。 两人匆匆出走。 宋碧莲说完这些之后,微微有些忐忑的看向付拾一他们:“事情就是这样的,我就是在中间起了个牵线和传话的作用。” 她的语气甚至还有点无辜:“何欢要是自己不动心,我们做再多也没用。” 付拾一简直是被这话给逗笑了,认认真真的反问送碧莲一句:“假如你一直想买一个簪子,那个簪子简直每个细节都是你喜欢的,只是有点儿小贵,你得节衣缩食一段时间,你说你买不买?” “那肯定买呀。千金难买心头好——”宋碧莲说的头头是道。 付拾一笑了:“所以你觉得在你们这样的设计下,何欢能不动心吗?” 宋碧莲一下子不吭声了。 不过宋碧莲说了这么多,这个时候也是该将何荣这个正主叫过来了。 何荣这个正主即将过来,宋碧莲显然也是有点不安。 付拾一宽慰她:“放心,他就算想报复你,估计也出不去了。” 宋碧莲这下完全就是懵了。 而且肉眼可见的是更加彷徨不安了。 李长博在旁边斜睨付拾一:付小娘子这张嘴,还真是一点儿也没变化…… 刘远松倒是在旁边乐得不行。 叶烨也是一直都在那儿笑。 没等多大一会儿何荣就过来了。 何荣一过来,立刻就看向了宋碧莲。 宋碧莲当时就没忍住,往后缩了一步。 就连眼神都有点闪躲。 看见这一幕,何荣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脸都黑了。 李长博微笑着看向何荣,问了一句:“你就真不怕何欢托梦给你呀?” 何荣强自镇定:“一母同胞的兄弟他托梦给我,肯定也正常,毕竟死得那么冤——” 付拾一扑哧一声乐了:“李县令您说这话就有歧义,您应该问他怕不怕何欢来找他索命——” 刘远松彻底的笑出声来:“估计是有点睡不着,瞧他眼睛都青了。” 她们几个左一言右一语,根本就没有给何荣说话的机会。 何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就看向了宋碧莲。 估计希望宋碧莲给他提供点消息。 结果没想到宋碧莲因为心里不安,所以一直低着头。 压根就没接受到何荣的消息。 最后,何荣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不知道贵人们在说什么,我有点糊涂了——” 李长博收敛了笑意,缓缓开口:“你拿的那个砒霜用在了哪里?那块有毒的点心又给了谁?” 何荣大惊失色,脸上变了几变,最终强行辩解道:“这个事情,可不能信口开河。哪有什么砒霜?哪有什么毒点心?” 刘远松咳嗽一声,提醒了何荣一句:“你就别再说那么多了,该说什么就直接说什么,宋寡妇什么都说了。” 何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宋碧莲。 然后斩钉截铁的说了句:“我不认识什么宋寡妇。她是谁?” 这话实在是让人惊叹。 以至于除了付拾一他们之外,就连宋碧莲也猛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住了何荣。 何荣却一脸冷漠。 好像真的一点儿也不认识宋碧莲。 宋碧莲忍不住出声质问:“那前几日还往我那里去的人是谁?!” 特别宋碧莲的这种质问,何荣依旧是一脸冷漠:“那谁知晓?!” 付拾一差点就想给他鼓个掌。 这种心理素质简直是牛逼。 宋碧莲一抹脸,冷笑:“那不然,我找两个证人来?!” “何荣,你这人可真不是个男人。被窝你钻了,墙头你爬了,居然还翻脸不认账了——” ------题外话------ 是哪个小可爱说我开车开得好来的—— 正文卷 第1285章 谁不认账 结果何荣下一句话,直接就把宋碧莲给噎得不轻。 何荣冷笑一声,直接回了一句:“像你这样不知检点的,谁知道趴进被窝的是谁?爬上墙头的又是谁?如今还想赖给我——” “你出去问问,谁觉得我是那样的人?” “还证人,谁看到我钻你被窝了?!” 说完竟然还啐了宋碧莲一句。 好像很嫌弃。 宋碧莲捂着胸口好悬没有晕厥过去。 说实话,宋碧莲这样的样貌做派,想要找个好点儿的,也不是找不到。能跟何荣在一起这么久,还心甘情愿给何荣做外室,那肯定是有那么几分真感情的。 所以说这会儿何荣这样对她,她当然就会觉得这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宋碧莲一时怒目相对,银牙都要咬碎了。 她忽然伸手卷起袖子来,柳眉倒竖,拿出了接头妇女的姿态。 一看到这个战斗姿态,付拾一立刻就竖起了两个耳朵,眼睛也变得炯炯有神。 然后一眨不眨地盯着宋碧莲。 宋碧莲显然之前那些娇柔作派都是伪装而已,此时此刻她脱下偶像包袱,就变得伶牙俐齿了:“你还真说对了,像我这样的人,每天爬我被窝的也不知道是谁。不过就是张三李四王麻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我做这样的事情怎么了?又不黑心。那也是你情我愿的。也没有说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有些人可就不一样了——” 宋碧莲捂着嘴角做出娇笑的样子:“嘴上说着一母同胞,兄弟情深,可实际上心里算计的都是什么?” “还有怎么骂自己爷娘的?”宋碧莲冲着众人热情招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来来来我都跟你们学一学。” 然后就把平时两个人在背后说的那些悄悄话,都一鼓作气的翻了出来。 什么老不死的,什么黑心烂屁眼儿的。什么偏心老鬼的。还有幸灾乐祸何欢和杨寡妇事情的那些话。 宋碧莲俨然也不是什么低段位的人物,这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都不见喘一口气的。 不仅如此,她还呵呵娇笑着又接上话:“说你弟弟什么脏的臭的都喜欢的不得了,为了一个婊子连家都不要了,连恩都忘了——你又好的到哪里去?” “别忘了先跟寡妇勾搭上的,可是你。你怕不是就因为心里觉得抬不起脸来,所以才非要把人家拉下水?!还是你晓得了各种美妙滋味,所以特地要让你弟弟也领会领会?!” “那你应该叫他来找我呀,找什么杨寡妇呢?”宋碧莲笑得声音更加娇媚了。 可她一面笑着,眼角却是红红的,眼睛里头也有水气。 当然说出来的话就更恶毒了:“人家都是二女共侍一夫,你们兄弟两人要是找了同一个女人,传出去,说不定也能成为一段佳话呢!” 这个话显然是把何荣心窝子都戳烂了。 不过何荣当然不是心疼宋碧莲。 而是恼怒。 何荣怒瞪宋碧莲:“你这个娼妇——” “我是娼妇,你是什么?嫖客吗?”宋碧莲飞快地顶了回来。根本就不给何荣说完话的机会。 何荣几乎要跳脚。 李长博也看不下去了,淡淡对宋碧莲说了句:“好了。” 宋碧莲这才悻悻的住了口。 付拾一也同情地看了一眼宋碧莲,不过也就只能给一个同情的目光了。 毕竟宋碧莲虽然遇人不淑,一腔真心喂了狗,可是本身宋碧莲也不是什么好人呢。 只不过说,相对于何荣这样的人渣来说,还是要好很多的。 刘远松此时冷笑的看了一眼何荣:“你与宋寡妇是什么关系,还真当是谁都看不出来呢?” “你以为我们衙门的人都是做什么的?” 任何时候,任何人,做的事情都会留下痕迹。 正所谓风过留痕,雁过留声。 何荣居然这个时候还能叫屈:“就算我和宋寡妇有点儿什么,总不能听她一面之词!这样的人怎么可信呢?” 宋碧莲一听这话就炸了毛,尖锐反问:“这样的人是什么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付拾一赶紧伸手拉住宋碧莲,低声劝她:“没必要生气,没必要生气。狗咬你一口,难道你还要跟狗计较咬回去吗?” 宋碧莲仔细琢磨一下这个话,最后眼珠子一转,看了一眼何荣,就扑哧一声乐了:“这样的人还真是跟狗没什么区别。狗还能养熟呢。” 李长博似笑非笑的看了付拾一一眼:这种偷偷骂人的行为……真像是偷偷出爪子的小猫崽子。干完了还要一脸无辜。 刘远松则是赞许的,看了付拾一一眼,目光微带怂恿。 对于这句话何荣倒是没什么反应,反倒是继续强调自己刚才的意思:“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只是男女的事,跟我弟弟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我只是骗我弟弟离家出走,让他没法继承家业,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说破天去,也是我们自己家的家事!” 刘远松趁机问他:“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你算计你弟弟了?” 何荣大大方方承认了这件事:“这也不是什么,但是兄弟之间有点小心思又算什么?谁家没闹过这样的事儿?!” 付拾一目瞪口呆:怕是世上没有几家人,能闹出这样的事儿? 李长博实话实说:“如此行为,世所罕见。还是兄弟情深的例子更多些。” 就算别个有为了家产之间互相算计争斗的,也没有说上来就要这样折腾的。 不得不说,何荣这个观念,可真是奇葩中的奇葩。 付拾一也默默的说了句:“反正我头一次听说,为了算计弟弟,直接就让弟弟和寡妇搞在一起的。其实您真不应该卖点心,要是去当龟公——一定能成为富人!” 这拉皮条的本事也太强了一些。 面对众人的嘲讽,何荣终于还是有点儿羞耻心,当即脸上一片涨红。 而宋碧莲则是出了一口大气的痛快的样子。 反正看上去有点幸灾乐祸。 付拾一默默想起一句话来:爱情诚可贵,金钱价更高。若为自己故,二者皆可抛! 正文卷 第1286章 一片心意 反正眼看着何荣和宋碧莲之间的感情一去不复返,付拾一顿时唏嘘无比。 李长博重新问了一次之前问过的问题:“那砒霜究竟用在了何处?” 何荣却一口咬定,只是带回家毒了耗子,并没有用在别处。 至于和宋碧莲一起算计自己弟弟的事情,他没有再反驳。 显然他心里也很清楚:算计自己的弟弟,顶多算是人品不好,这些事官府也管不着。 但是杀人就不一样了。 李长博微微垂下眼皮,神色已经完全变成一片冷淡,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威势来:“你如何和你弟弟说的?你让他在那里等着,可是你却安排了人去杀他——分明就是想要让他当替罪羊。你弟弟根本就不会做点心,你忘了?” “还是说安排这一切事情的,是你阿爷?” 何荣到了这个时候依旧是一口咬死了不是自己,至于是别的什么人,他只说不知道。 何业就是在这个时候赶来的。 外头的人就进来禀告,问要不要让何业进来。 李长博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何荣,而后又看刘远松。 刘远松当即就点头,让人将何业请进来。。 他过来的时候额头上全是汗,整个人气喘吁吁的。 也不知道过来的时候究竟有多着急,才会这个样子。 一进来,何业什么也顾不上,赶紧问,这究竟是怎么了? 怎么好端端的忽然把何荣叫了过来? 刘远松慢慢将事情说了一遍。 越是往下说,何业的脸色就越错愕。 直到听说是何荣悄悄拆穿了杨寡妇和何欢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时,他一下就气得大声咳嗽起来。 他惊动地的咳嗽着,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 明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却还死死的盯着何荣。 仿佛是在无声的质问:究竟是为什么? 何荣被那个眼神看的却渐渐起了火。 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反正何荣忽然就开了口:“从小你就偏心。我四岁就得开始学着和面。他到了四岁的时候,你说让他去私塾读书——” “不管多冷的天儿,不敢生病没有,只要是你们两个做点心,我就得在旁边打下手。” “有一回把点心筐打翻了,你打得我三天没敢挨床。” “有一回他把点心打翻了,又偷偷的装了回去,结果还是打我。” 何荣越是回忆这些点点滴滴,脸上的愤怒之色就越明显,就连声音也越来越激动:“只要是做点心出了错,卖点心出了错,那永远错的都是我。他呢?” “读书没读出个名堂,做点心也学不会,可是你还是给他娶了个年轻貌美的媳妇,给买了宅子,让他们小两口单独出去过日子。” “他没有别的本事,只能在点心铺子里干杂活,可他每个月拿的钱和我是一样的!” “我呢,我就得在家伺候着你。同样一个爹妈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大差距?” 何荣字字句句都是质问。 猛然听上去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儿,感觉是老人失了平衡,偏了心才导致这一切。 可是付拾一却越听越不对味:怎么感觉是不溺爱孩子和溺爱孩子之后,养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孩子呢? 要说有多偏心,也没有呀。 一般来说,家里如果同时有几个孩子的话,小的犯了错,大的多半要被受牵连。 而且这年头谁家都是注重第一个生下来的孩子的。 因为这个孩子是要留着传承香火,将来要留着继承家业的。 不然的话,那会儿分家就应该将何荣分出去。 既然姜何荣留在了老宅子里,那将来肯定是何荣继承老宅子的一切。 这话没要付拾一问,何业就已经艰难地开了口:“咳咳,咳咳,我管你管的严,难道也有错?” “你要把这个铺子传下去的,不让你从小学,你哪能打下扎实的基础?” “他不争气,我也是没了法子,总不能叫他饿死?将来我死了,你们分钱,你能分多少他能分多少,这些东西早就已经写好了。点心打翻了又装回去卖,客人吃出了沙子来,我不打你难道打他?” “那时候是你负责包点心,他不当一回事儿,难道你也没看出来??” “他将来不是点心铺子的掌柜,点心对他来说不值什么。可你的态度就该跟他不一样!” 何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喘得不行。 他这个样子,付拾一几乎都要怀疑他有尘肺病了。 毕竟天天和面粉打交道,很可能吸进去不少,长年累月下来,对肺肯定有影响。 而何业这些话,则是让人很动容。 爱深重,则计长远。 或许何业对何荣的管教是严厉了一些,但的确这么严格是为了何荣好。 如果没有这样一个弟弟去对比,也许何荣还能感觉出来。 只可惜…… 而且或许何业从来没有将这些话跟何荣提过。 何荣自己说着说着也长叹一声:“我给他买宅子,安顿好他,是为了将它分出去,免得你们兄弟二人成了家之后,还在一个屋檐底下生活,到时候闹出什么不痛快。” “而且不分出去,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得大?他不争气,你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道理?!” “为什么我教你们做点心的时候,对你总是格外严格?”何业死死地盯着何荣:“因为你要继承这家铺子的招牌!而不是出去随便找个地方谋生!我和家这么多年的招牌,不能让你毁了呀!” 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一说出来,何荣终于是动容了。 他死死地盯着何业,面上的肌肉剧烈颤抖,却良久说不出一个字儿来。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宋碧莲,这个时候冷笑了一声:“要不怎么说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呢?我这下倒是不恼了。” 这么一句话,成功的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何荣瞪了一眼宋碧莲:“你再说一句?!” 宋碧莲半点儿不怕何荣:“说就说,有什么不敢说的,难道你不是白眼狼?谁对你好你都不知道,偏偏要反咬一口!” 这分明还是记恨刚才何荣说不认识她的事儿。 正文卷 第1287章 真相如此 何荣恶狠狠的瞪住宋碧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做了什么好事?!”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难道撕逼大战就要开始了吗? 她忍不住的搓了搓手掌,有点小小的期待:来呀,爆料呀,快活啊—— 果不其然,下一刻何荣就开始说那些隐秘的过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男人还没死,你就勾搭好了下一家?”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着我,就是因为我每个月能给你拿钱?”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盼着什么时候能生下孩子,然后好用这个威胁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还在想着找个更好的?!” “你一直想踩着我往上走。打听说我到底和谁关系好,有时候帮他做点事儿——” 何荣冷笑着看着宋碧莲,忽然往地上啐了一口:“要不是看在你家以前好歹还出了两个做官的,长得也还不错,我才不会要你!” 付拾一略有点失望:就这些呀……就凭借宋碧莲帮你做了这些事儿,就能看出宋碧莲她不是个什么好人了呀! 不过转念又一想,没有杀人放火也挺好,至少没有无辜的死者。 李长博咳嗽了一声,提醒何荣:“这些事情都与本案无关。现在咱们是在说你弟弟的案子。” 一提到这个事情,顿时何荣就只剩下了沉默。 最后还是何业颤抖着声音问了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说话呀!” 何荣看了一眼何业,最后低下头去,淡淡的说了句:“我叫人把他给杀了。” “杨寡妇手里有不少钱,他临走的时候也贷了不少钱,还带了一个宅子的地契,只可惜最后地契没找到。这些东西,我都藏在了家里那颗老槐树的树洞里。” “回头你去拿出来,以后留着养老用。” 何荣冷静地说着这些,却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儿并不细谈。 而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何荣已经明显的不再是那个看上去老实憨厚的人。 就连眼神都变了。 变得格外的冷静和深沉,冷漠无情。 何业打量着何荣,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认识这个大儿子了。 刘远松则是问了关键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又为什么要下毒?” “为了钱。”何荣说得干脆又利落:“而且想要跟那些人混在一起,怎么可能不帮他们做点事儿?只有做成了这件事以后,他们有任何事才愿意带上我。” “咱们家也才可能真正地发达起来。” 刘远松又一次抓住了关键词:“那些人又是谁?他们为什么要让你下毒?你弟弟呢?也是他们派的人吗?” 何荣点了点头,随后却看了一眼,何业直接了当的说:“这事儿既然败露了,我认了就是。但是如果还想我说别的,那绝不可能。我要是说了,我家里人就得跟着受罪。” 甚至在说这个话的时候,何荣还警告的看了一眼何业。 明显就是在说让何业不要乱说话。 对于这种行为,李长博也只能皱起眉头。 刘远松也是死死皱眉。 偏偏何荣还继续说下去:“当时是我让他们在那儿等我的。我告诉他们,我去那儿给他们送点东西。顺带告个别。这样才不会有人知道。” “然后我将这个地方告诉了杀手。他去杀的人。我还让他把东西都带回来了。” 然而何业还是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他喃喃地问:“究竟是为什么?” 何荣看住了何业:“他这样为了一个女人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人,还留着他做什么?” “做了这样的事情,自然就要有人收尾,他一心想要离开家里,那就让他离开家里。又有什么不好的吗?” “反正就算他还活着,我也绝不会再让她踏进何家一步。” 何荣的表情异常的坚决。 何业呆呆的看着何荣,半晌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在场其他人也都是沉默不言。 最后,刘远松才叹了一口气:“年轻人哪有不糊涂不犯错的?” “只是现在就算他心里后悔,也没有机会了。” 这样一说,付拾一心里突然还真有点儿难受。 不管是杨寡妇也好还是何欢也好,就算做错了事儿,可也的确不应该这样。 李长博淡淡的扫了一眼何荣:“又何必为自己的自私,找那么多借口?” “本性如此,就算你父母从小对你宠爱有加,你也依旧觉得这个弟弟多余。” “你除了你自己,怕是谁也不在乎。” “如果我没说错,应该是赵嘉提了一句,然后你主动想出了这样一个好主意的?” “这样的方法,赵嘉未必想得出来,毕竟他肯定不熟悉做点心的流程。也不知如何混进去。” “你想讨好赵嘉,然后跟着他一起做生意,跟着他一起往大的地方发展。毕竟赵家上头有人罩着——”李长博似笑非笑,目光好似能够看穿何荣的心思。 何荣没有否认。 一时之间,只剩下了无尽的沉默。 良久,何荣干涩地问了句:“为什么你们会怀疑到我身上?” 李长博目光落在何荣的脸上,声音淡淡:“这个事情,就要怪你多嘴了。正所谓言多必失,的确如此。” “如果你没多提一句何欢不会做点心,我们未必会怀疑下毒的另有其人。” “以及如果你不让他们去那个地方等人的话,我们也不会多想。” “那个地方那么偏僻,正常人都不会过去。” “尤其是两个要私奔的人。更应该着急离开。” “当然,最重要的是,你偷偷的给了钱。” 说完这一句话之后,李长博就不再多疑。 何荣自己仔细琢磨了一会,慢慢的就浮出一丝苦笑来。 刘远松紧接着笑呵呵地问了句:“不过你刚才又出卖了你背后的人。还不自知。” 何荣一脸疑惑,皱着眉头请刘远松给自己解惑。 刘远松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不如你猜一猜?你不是早就机关算尽了吗?” 这一句话估计差点儿把何荣气得吐血。 反正何荣脸上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 付拾一神奇的看了一眼刘远松,突然觉得这个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也挺可爱。 正文卷 第1288章 机关算尽 最终何荣还是想到了。 当想明白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精彩到可以让人回味三日。 有恍然大悟,有怄气懊恼,还有悔不当初,更有害怕。 不过这些事情,和李长博他们是没什么关系的。 何荣被带下去时候,同样的,他被带下去的时候,宋碧莲和何业的表情也是万分复杂。 何业忍不住的追了两步,颤巍巍问了句:“你做这些事情,当时就没犹豫?” 这个问题,让何荣也恍惚了一下。 最终,他低下头去,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仿佛是逃离一样的扯着不良人踉跄走了。 何业抬起袖子,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眼睛红红的,整个人仿佛瞬间就被压塌了肩膀。 宋碧莲脸上也有点儿茫然,不过茫然过后,她就怯生生的问了句:“那我能走了吗?” 这会儿,她又恢复了那副娇柔可怜的样子。 付拾一悄悄惊叹:这才是影后级别的演技啊!切换至如,半点纠结都没有! 刘远松看向李长博,有点儿征询的意思。 不过李长博却不管这个事情,只让刘远松自己拿主意。 刘远松犹豫片刻,最终只打了十个板子当做惩戒——这种缺德事情,要说犯了什么罪,还真没有……就算惩罚,也只从从犯这方面下手。 只是考虑宋碧莲并不知道何荣打算杀自己弟弟,所以也只能稍作惩戒。 宋碧莲一听要挨打,登时就眼泪汪汪起来:“这……罚钱不成吗?” 刘远松将脸一板:“必须打!当众打!” 宋碧莲眼泪滚滚落下来,还要开口。 付拾一“好心”提醒她:“要不,你去陪着何荣也成——就是环境不太好。” 登时,宋碧莲咬咬牙,就把眼泪收回去,心甘情愿的去脱了裤子挨打。 付拾一还想去看热闹,被李长博咬牙切齿的拉走,这才作罢。 而到了这个时候,何业也只能失魂落魄的往回走。 半路,就遇到了闻讯赶来的红玉。 红玉还糊涂着:“阿耶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就回来了?不是来找大郎的?” 何业看着自己这个大儿媳,张张口,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红玉越发着急起来,也不敢废话,又要去衙门问清楚。 何业只能拉住红玉,一张口,眼泪却先掉下来:“红玉啊,咱们以后几个人好好过日子。这个家,就靠你和我孙儿了。至于他,只当是没有这个人。” 说完这话,何业脸上的眼泪,止都止不住,擦都擦不完。 红玉愣住了,糊里糊涂的被何业叫回了家。 而后何业又将淑兰也叫了回来。 四个大人里,竟有三个都是女人。 三个孩子里,也有两个是女儿。 一屋子的人里,顶梁柱竟只剩下了一老一少。 所有人都看着何业。 何业哑着嗓子把整个事情说了一遍。 包括何荣和宋寡妇之间的事情。 说完了,何业却不先和红玉说话,而是看向了淑兰:“你进我们何家门,也有好几年。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你若是将来随时想改嫁,那房子,和分给你们的那些财产,就都是你的嫁妆,你只管带走。” “若是你要留在何家,将来有好孩子,养一个,我也只当是亲孙子。我死那天,也给你们这一房分家产。” 淑兰看着自家老公公,一时之间也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用力点头,跪下又重重磕了三个头,算是表明了自己心意。 说完了这个事情,何业才看向红玉,苦笑道:“红玉啊,你进门最久,夫妻之间也一贯和睦。我知晓你心理难受,难受你就哭,骂。都是我们该受的。”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红玉瞬间像是什么东西决了堤,一下嚎啕大哭出声。 一面哭,一面抹泪,一面问:“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何业搂着自己年迈的,哭得早就肝肠寸断的妻子,只能苍白无力的回答:“是我无能,没把人教好。才让这个家散了——” 他顿了顿,还是对红玉说道:“你若想改嫁,也和淑兰是一样的。说到底,都是我们何家对不住你们。” 何业又把孙子搂进怀里,勉强笑道:“好在咱们家,也没彻底断了根。这个招牌,还能传下去。” 一大家子人,这一瞬间,都是痛哭不止。 隔壁几家邻居听着,也是不停的猜测:这究竟是怎么了? 而县衙那头,刘远松再叫人去请赵嘉来。 赵嘉最初称病不肯来,还抬出了太守的名号。 不过,刘远松倒没客气,直接就将人五花大绑过来了—— 而另外一头,叶烨则是已经领着一群人,将联名状递到了李长博手中。 李长博接了之后,直接快马加鞭叫人送去长安城,估摸着七八日后,就能得了回信。 另外,再从德阳郡借了一百兵马,直接将绵竹县衙给护住。 加上绵竹县本身的兵丁,如今就算是真有人造反,也能撑到援兵来。 除此之外,李长博还修书一封,直接送去了德阳郡太守府上。 付拾一亲自帮李长博研墨,看着他写的。 她眨了眨眼睛:“李县令这是急着回去了?” 不然为何如何心急? 李长博咳嗽一声,道明心意:“要在秋闱之前回去。现在已入夏,咱们剩下时间不多。怕是不够游山玩水的。” 付拾一一听“游山玩水”四个字,眼睛都变得亮晶晶。 但是随后又有点儿泄气:“怕是又碰上案子……我这个人,比较邪门。” 李长博立刻正色道:“此事已是讨论过,不是付小娘子的责任,是世上作恶的人太多,老天爷叫咱们收拾他们。” 这话就比较暖了。 付拾一只感觉心里都是慰贴的,尤其是听到“咱们”两个字,顿时豪气干云:“对,咱们这就叫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刀虽然是验尸的柳叶刀,但是也是刀!拔刀相助绝对没毛病! 付拾一马屁精附体:“还是李县令通透。李县令可真是天底下最聪明,最有才华,最好看,最通透的人了!” 李长博微微扬眉,似笑非笑:“那陛下呢?” 正文卷 第1289章 继续狡辩 李长博看着付拾一,付拾一卡壳在那儿,汗如雨浆:……这种问题…… 付拾一最终腆着脸皮祭出了绝招:“虽然陛下文治武功天下第一,但是在我心里,毕竟只有李县令才是心尖尖上那个人!我不管,我看上的人,肯定是世上最好的人!” 李长博终于翘起了嘴角来,也算满意了。 付拾一悄悄的抹了一把汗,决定回头去多吃两个蒸米糕压压惊:而且要吃最好吃的桂花味的!还要买两筐樱桃! 选最贵的那种! 花李县令的钱那种! 李长博浑然不知。 提审赵嘉,其实已是第二日上午。 头天夜里,赵嘉被折腾了一夜。 先是没睡觉——一要睡着了,就有人往他脸上喷冷水。 要不然,就在耳朵旁边敲上一梆子。 那架势,就跟熬鹰一样。 当然,打是没打的。但是这样,比真打一顿要难受得多。 见到赵嘉的时候,付拾一还惊了一下:好端端一个儒雅中年男人,怎么一夜过去,就变得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俨然成了个中年油腻男呢? 而且瞅着眼睛也红了,下巴也青了,脸好像也浮肿了?嗯,衣裳也有点儿凌乱和皱巴巴…… 付拾一最后看了一眼光鲜亮丽的李长博,登时得出一个结论:原来对于普通人来说,衣装是如此重要。PS:李县令这样真正的美人除外! 刘远松剃干净了牙花子,头上裹着纱布,腆着吃饱了收不回去的肚子,心情大好的坐在了主位上,整好以暇的将赵嘉打量了好几遍。 赵嘉盯着两个肿眼泡,和刘远松对视。 刘远松笑呵呵开口:“刘郎君饿不饿?要不我请刘郎君吃一碗米粉?” 付拾一差点被刘远松的嘚瑟劲给逗笑:这个糟老头子还怪可爱的。 这是,这种“可爱”,显然赵嘉无福消受。 赵嘉被折腾了一夜,本来已经焉哒哒的,但是这会儿还是怒气勃发:“刘县令这是什么意思?当初你借粮,我二话不说就借了,你如今竟是如此对我?传出去,也不怕百姓们寒了心?!” 吃饱了的刘远松,嘴皮子显然相当利索:“这个事情可不是这么说的。有道是,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更何况你我?” “咱们现在说的不是粮食,是命案!” 刘远松正色的将惊堂木一拍,搞得赵嘉一个激灵之后,这才喝问一句:“赵嘉,你可承认你杀人!” 赵嘉显然都被这一连番的举动给搞蒙了,半晌才反问:“我什么时候杀人了?” “买凶杀人,以及设计谋害我!”刘远松提起这个事情,就来了气:“何家点心铺那大儿子,听从你的指使,将有毒点心卖给了周安,周安送来给我,以至于我差点被毒死!” “还有,那刺杀我的刺客,与你之间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还不从实招来!” 刘远松怒瞪赵嘉,将赵嘉曾经的话都还了回去:“赵嘉,这些年我对你不错,没想到你却如此恩将仇报,也不怕传出去,旁人戳断你的脊梁骨!” 赵嘉登时被噎得不轻。 付拾一在旁边看得热血沸腾,下意识的就往旁边一抓——然后抓了个空。 不知是不是错觉,旁边李长博蓦然轻笑一声。 付拾一转头看过去,李长博却一脸正经。 但是他嘴唇微动,无声说了句:“忍一忍。” 付拾一就知自己心思都被看破,登时大囧。于是努力的做出正经的样子,假装正在认真听断案。 李长博在旁边,更是嘴角止不住上翘。 赵嘉好半晌才阴沉沉开口:“刘县令说这么多,可有证据?空口无凭,怕是不能这样断案?” 刘远松“呵呵”笑了两声:“怎么就是空口无凭了?刺客在你家密室里找到的。你敢说和你无关?而且你家仆从还日日去送饭——” “至于何荣,他已是签字画押,字字句句都是你的罪证!” “就是到了陛下跟前,这些也不能叫做空口无凭罢?” “别的先不说,先说说何荣是怎么一回事儿罢。” 赵嘉沉着脸,思量片刻后忽然一笑:“不过是个玩笑罢了。我哪里知道,开个玩笑,他竟然会当真?” 这个说辞,直接就让付拾一他们几个瞪圆了眼睛:玩笑?你竟然有脸,给我说这是玩笑?!最扯淡的,都不敢这么写啊! 刘远松好半晌才缓过来,不甚确定的再次确认:“玩笑?你说是玩笑?” 赵嘉这会显然是不着急了,脸上笑容都和煦了,他就这么从从容容的点点头:“对啊,就是个玩笑。我们在一处玩乐,说起刺杀这个事情。我就笑着说了句,若我是背后主事人,我就再动动手脚,干脆弄死刘县令算了。而且还要想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 “谁知他就当了真?”赵嘉一脸唏嘘和遗憾。 “他本来就一直央求我带他做生意,千方百计讨好我。所以估计就以为我真是背后主事人,想杀了刘县令。于是他就自作主张的设计了这么一出——” 赵嘉脸上的表情更加唏嘘了。 付拾一深深感叹:这可真是个人才辈出的年代。可惜不仅胶卷和荧幕都还没发明出来,就连戏曲都还没有……不然,赵嘉一定能大放异彩。 再不然,做个编剧也行。 毕竟,这么扯淡的事情,被赵嘉这样一说,居然好像还有那么几分合情合理的样子…… 刘远松一脸高深莫测的问:“所以,他就是自作主张了?” 赵嘉立刻连连点头:“自作主张这个词,很是精妙!他可不就是自作主张吗!” “这种事情,也亏他竟然敢做!幸好刘县令没吃,而且还查出来真相了,不然的话,周安也是被冤枉了,刘县令也被毒死了,那就真是好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嘉说这个话,总让人觉得有点儿高深莫测的。 刘远松这次是真气笑了——这事儿原来在别人那儿,竟成了好笑的事情了?!当时他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这下,刘远松的语气,都有点儿阴恻恻的:“赵郎君真是好口才啊。” 正文卷 第1290章 名为弃子 赵嘉不管刘远松说什么,反正都是一脸无辜的说,与他无关。 那副样子好像还真是无辜。 刘远松显然有点儿心塞。 最后索性暂且不提这个事情,只说起刺客的事儿。 可赵家还是一推四五六,只说自己不知道,还将自家的仆从也推了出来,说也许是仆从和谁勾结了,故意做出这样的事儿。 而且赵嘉越说越是大胆,最后竟然说道,他要去德阳郡,请太守来主持公道。 言下之意就是觉得刘远松失去了公允。 刘远松简直被气得不轻。 然而就在此时,李长博这个时候就淡淡的说了句:“正好昨日我也给德阳郡太守去了信,估计他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到时候看看这事如何说?” 赵嘉一听这话,顿时喜出望外,只说再好不过。 那个样子分明就是笃定,德阳郡太守会给他作主。 这件事情也就暂时搁置,只等德阳郡太守到了再继续。 而对于赵嘉这种态度,刘远松显然有些忧心忡忡:“会不会到时候真的就袒护他?” 李长博淡淡地扫了刘远松一眼,那表情,多多少少有点看傻子的意思。 刘远松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悠然生出一种,难道自己真的被打傻了的感觉。 付拾一提醒了刘远松一句:“李县令这分明就是要钓鱼嘛。” “钓鱼?”刘远松还是有点儿糊涂。 付拾一就给他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做钓鱼执法。 顿时刘远松就拍着大腿喊“妙啊——” 而李长博的表情则是有点微妙。 旁边的方良默默的看了一眼自家郎君的表情,心想:郎君这分明就没有这么想啊……这可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不过方良摸着良心说,付拾一说的钓鱼执法还真挺有意思。 德阳郡郡守赶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用他的话说一上午马不停蹄地往这边儿走,结果路上还是出了点儿状况,就耽误到了现在。 李长博半点儿不心急,和煦笑道:“无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种大案,也不在一两日。” “不过现在可是已经牵扯到您了。”他上下打量一下胡须花白的太守孟益畅,笑容更加深了几分。 孟益畅这会儿汗都快要下来了:“您说笑了,就说是我断案,那也是秉公奉法。断不敢有半点儿糊涂。” 李长博微笑点头,孟益畅唱进去:“孟太守记得这话,别忘了就好。” 于是这话又让孟益畅擦了一把冷汗。 付拾一在旁边,看得分明觉得李长博有点儿太不体贴老人家了:这叫万一吓出个好歹来,当时就倒那儿了,可怎么是好? 上了公堂没曾想李长博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孟太守和赵嘉之间的关系。 孟太守顿时愣了一下,然后特地打量了一下赵嘉:“我与他难道有什么关系?!” 那语气是真够惊讶的。 半点儿找不出作假的证据。 付拾一下意识的看向了赵嘉。 然后毫不意外地发现赵嘉也是一脸懵逼。 最后,赵嘉忍不住开口说了句:“我是赵家的人,您难道不记得了吗?就是和你小儿媳妇是一家人——” 然而赵嘉即便是说了这个话,孟太守也依旧是一脸糊涂:“那怎么没见过你呢?我们也总在一处聚,可我实在没有印象……” 赵嘉顿时傻眼了。 李长博在旁边很是“善意”的提醒了一句:“或许是因为赵郎君只是赵家一个旁支,很少去德阳郡的缘故。” 这句话实在是妙不可言,付拾一要不是竭力忍住,只怕当时就要笑出声来。 不过显然李长博这话给了孟太守一个台阶下。 孟太守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赵嘉彻底的欲哭无泪了。 最后赵嘉就只能苦笑一声:“你没见过我也正常,不过我的确是赵家人。这事儿您得给我做主呀!” 接下来赵嘉就是一顿哭诉。 把刘远松的种种恶行说了个遍。 孟太守耐着性子听完之后,却并没有宽慰赵嘉一句,反倒是皱着眉头说了句:“我是一方太守,不能有任何偏颇。难道因为你与我有些姻亲关系,我就要对你另眼看待?或是蒙蔽眼睛,不去管你的罪行?!” 这一番斥责,简直是义正言辞。 别人说是赵嘉惊呆了,就连付拾一他们,也忍不住想要给鼓个掌:太有觉悟了! 刘远松也是打蛇随棍上,当即就问了孟太守一句:“但您看这案子该怎么断?这赵嘉——” 孟太守的回答也是干脆了当:“既然人证物证俱全,便可论罪了。谋杀当朝官员,其罪当诛!” 赵嘉顿时傻了眼。 孟太守则是看向了刘远松:“除了此案之外还有别的案子?” 于是刘远松就将整个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包括何家那个案子。 最后还特地加上一句:“当然目前看来一切都是赵嘉指使,不过赵嘉到底有没有受其他人指使,那就不得而知了。” 说这话的时候,刘远松特地微笑着看着孟太守。 结果孟太守立刻就看向了赵嘉,厉声呵斥:“你竟敢做这样的事!还敢叫我给你做主?!” “你说,可有人让你做别的事情?!可是受了别人的指使?倘若真有,我自然饶不了他!连同亲眷同谋一并问罪!” 孟太守十分锐利地看住了赵嘉。 这一瞬间这个老人的表情,威严到简直近乎于凶狠。 可以说是将浑身的威势都放了出来。 到底是做了多年的官。 这样的气势,根本就让赵嘉遭受不住。 赵嘉下意识的就回了句:“没,没有。” 一面说,还一面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 付拾一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出端倪来:这根本就不是在逼供,分明就是在串供啊。 这分明就是在警告赵嘉,让他不要乱说话。 否则的话,为何特地要提上一句亲眷同谋?? 显然赵嘉也看出来了。 付拾一看向了李长博无声询问:这可怎么办? 就不是就等着赵嘉做这个替罪羊吗? 要是赵嘉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那还怎么继续往下查?! 正文卷 第1291章 怎么说来 然而李长博只是老神在在,根本就纹丝不动。 付拾一登时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安心看戏,十分想搬个小凳子,再来一把小瓜子,最好再有一杯肥宅快乐水…… 而赵嘉和孟太守对视片刻之后,也渐渐明白了。 赵嘉脸上血色渐渐退去,只余下一片苍白。 孟太守却还继续往下追问:“那你为何做这样的事情?” “为何?”赵嘉重复一遍,也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孟太守。 孟太守眼眸微微一眯,整个人都更加凌厉:“你问我为何?!是我在问你!” 赵嘉触电一样低下头去,不敢多言语一句,好半晌才嗫嚅道:“这个事情,其实就是个误会。” “我……我最开始心中记恨刘县令,所以买凶杀人。结果没想到没成功,本来也就想这么算了,毕竟事情闹得挺大,再继续下去,恐怕无法收场。” 没想到,赵嘉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后,渐渐就不结巴了,而且越说越顺畅,越说越自然。 反正已经完全看不出是瞎编。 孟太守听得连连点头,忍不住多看了赵嘉两眼。 赵嘉微一停顿,孟太守就追问:“那后来呢?怎么又出了点心铺子的事情?” 于是赵嘉干巴巴笑了笑,还是拿出了之前那套说辞。 反正,这个事情前后还说得一样。 付拾一听得熟悉莫名,忍不住想鼓掌:绵竹县这个小地方,还真是卧虎藏龙的啊~ 刘远松这会儿反倒是不生气了,看着孟太守那欣慰样子,也笑呵呵问了一句:“那你为何那么恨我?” 赵嘉和刘远松对视两眼,犹豫一下,提道:“你借了粮不还。” 刘远松瞬间无言。 李长博嘴角微一翘,而后顺着这话就问了出来:“对了,说起这个事情,孟太守,这个钱粮——” 孟太守额头上顿时就下来汗了。 杀人案子还真没这个案子复杂和重要。 关键是,推脱了杀人的这个事情,还有后头的事情等着呢…… 孟太守心里头闪过一丝绝望。 他看着赵嘉,这会儿是一点欣喜也没了。 偏李长博还整好以暇的看着他,等着他回话,想蒙混过关也不成。 孟太守抬起手擦了擦汗:“粮食和钱,随后就到,随后就到。实在是因为一些手续,耽误了,耽误了。” 李长博依然是似笑非笑。 孟太守显然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当即就说了句:“一个案子了了,咱们再说另一个案子。赵嘉,你还没说,你为何要杀刘县令——” 付拾一笑眯眯的,十分“善意”的提醒了孟太守一句:“他已经说了,他是因为恨。孟太守怎么忘了?” 话到了这个程度,孟太守也只能擦了一下额上的汗,干笑道:“年老健忘,年老健忘了。” 李长博恍然,随后颇有些热心和善的提了一句:“那回头我见到了陛下,就跟陛下提一句,您该告老还乡了?” 孟太守心里如同吃了苍蝇,面上却还要客气感谢,别提多懊恼。 只是跟让他忐忑不安的是,不知道接下来李长博到底又要提什么事。 好在,最后李长博只是淡淡问了句:“那赵嘉如何处置?” 孟太守毫不犹豫:“杀人偿命,虽是未遂,但也不可轻饶。不然就流放一千里,徒五年?” 赵嘉登时愣了。 千里之外,那就是苦寒之地,去的路上搞不好就死了。就算到了地方,也绝对熬不过五年。 他猛的看住孟太守,想问问孟太守这是什么意思:这都当了替罪羊,怎么还要我的命? 孟太守却一脸平静的看着赵嘉:“就算你我之间有姻亲关系,可国有国法,我岂能徇私?就算我徇私,也还有刘县令和李县令!” 赵嘉明白了这个意思,当即面上一派复杂。 李长博却显然不肯就这么放过赵嘉,反倒是说了句:“如何算杀人未遂?何家小儿何欢,与杨寡妇惨死,难道就这么算了?” “既是他买凶杀人,又是他让何荣误会却不主动解释,任其发展,那么他就是主谋无疑。” 李长博目光幽深的盯着孟太守,罕见有些咄咄逼人:“根据唐律,不知孟太守以为该如何?” “对了,那杨寡妇身怀有孕,却还是一尸两命!” 孟太守皱眉,显然也有些恼怒:“李县令这是非要逼死赵嘉?他既已知晓错了,那——” “那如何?”刘远松慢吞吞的插话进去,状似不经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头,确切的说是头上的纱布。 然后他才笑呵呵问孟太守:“难道刺杀朝廷官员,竟是可以免罪?” 孟太守又不是瞎子,刘远松的动作那么明显,怎么可能看不见?当即,孟太守就有点儿被卡住了。 良久,孟太守才徐徐开口:“我也是考虑他毕竟为修筑大坝出了一份力。” “当时若不是他带头借粮,只怕大坝修不成。看在这个份上,不如从轻发落。” 孟太守的语气有点儿软下来,几乎像是在请求。 李长博惊奇问他:“孟太守这是在替赵嘉求情?” 孟太守脸色难堪,迟迟点不下来这个头。 最终,李长博缓缓笑了:“可惜,从轻发落,也是一个死罢了。只是一个是立刻问斩,一个是秋后问斩。” “但也不是不可以卖给孟太守这个面子。”李长博看一眼刘远松:“刘县令觉得呢?” 刘远松立刻点头:“也不是不可以。我这个人,也容易心软。” 付拾一在旁边也跟着附和:“孟太守不知道,当时刘县令差点就死了。能大度,是真的不容易。不然,孟太守体验一次就知道了。” 不过以孟太守的人品来说,可能当时没人出手救他,也很可能会吃到那个毒点心。 刘远松还是一脸笑:“有机会孟太守体会体会?” 孟太守脸色发黑,猛地坐下不言语了。 赵嘉着急无比,那样子,活脱脱就是热锅上的蚂蚁。 最终,孟太守还是只能大喝一声:“还不将罪犯带下去!” 赵嘉立刻往孟太守那儿猛走了两步:“我不能死——” 正文卷 第1292章 固有一死 不过,孟太守一挥手,他背后的随从就赶紧将赵嘉拖了下去,还顺手将手捂住了。 孟太守抬手揉了揉眉心:“既然案情重大,我也不好徇私,那就斩立决罢。我在此处亲自主持!以防还有同伙再生风波!” 顿了顿,他看一眼刘远松,显然又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顺带也好让刘县令休养一二。” 刘远松看一眼李长博,眼瞧着李长博半点反应也没有,就干脆了当的应了:“那就太好了。有劳孟太守了!” “顺带,我也盯着你将粮还了。”孟太守笑容缓和过来一点:“毕竟,这个事情还是因我而起,是我那头耽误了时间。” “你放心,今日下午,粮和钱都一定到!” 李长博微笑着问孟太守:“据我所知,朝廷拨款数目足够,却不知为何到了德阳郡,就忽然延误了?孟太守恐怕还是要解释一二,否则回头陛下那里,不好交代。” 孟太守连连点头:“自然是要解释的。不过此事说来话长,不如重新寻个合适时间?我看今日夜里——” “夜里我便该回去歇息,怕是不方便。”李长博一脸坦然的拒绝了:“若是回去太晚,或是流连别处,恐怕家中未婚妻会恼怒。” 孟太守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么一个原因被拒绝,当即整个人都懵了。 他傻愣愣看着李长博,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楚,这个理由是真是假。 刘远松还在旁佐证:“李县令的确是怕婆娘的人。要不还是现在?今日时间还长呢。大不了吃过饭也不午休了——” 孟太守嘴唇动了几动,最后也没能说出话来。 刘远松笑呵呵的看住孟太守:“怎么?您有难处?那不然就等到明日白天?” 孟太守立刻道:“我的确是有些撑不住,毕竟年岁大了,这样一路过来——实在是受不住。” 紧接着,他锤了捶腰,还虚弱的咳嗽了两声。 一群人齐刷刷有点儿一言难尽:孟太守,该配合你的演出我们不会视而不见。但是您也别将我们当傻子啊! 李长博爽快的摆摆手:“那孟太守先歇一歇。” 说完,他还客气笑了笑,对刘远松道:“那我先带着人回去,下午再来?” 刘远松摆摆手:“知晓李县令担心自家未婚妻吃不上午饭,所以只管去罢。” 说完这话,他还自以为隐蔽的朝着付拾一眨了眨眼睛。 付拾一差点没眼看:我是未婚妻怎么了?未婚妻难道不用吃饭? 这个季节,新蚕豆已下来了。 付拾一早就馋了。 新鲜蚕豆的滋味,真的是十分美妙!世所罕见的美妙! 新鲜蚕豆炒腊肉,那是下饭神器! 还有蚕豆河虾炒蛋—— 当然,还有各种各样的作法,凉拌的,炒的,炖的,煎的,炸的。 付拾一想起来就流口水。 只不过,李长博这个时候出来,还真不是为了一口吃的。 李长博是想单独去见一见赵嘉。 付拾一在八卦和美食之间犹豫了三秒钟,最后坚定不移的选择了美食——人这一辈子,每天就只有三顿饭,错过一顿,也是补不回来的! 但是八卦,事后听也是一样! 付拾一认真叮嘱李长博:“我去买菜做饭,你办完事,快快回来吃饭。” 最后一句她没说出口,那就是“顺道与我说说。” 李长博心领神会,不由得浅浅一笑,颇有些无奈的应一声:“好。” 明明就一个字,跟在后头的方良,愣是听出了一点点纵容的语气。 瞬间,方良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春丽则是已经关心起吃的来:“小娘子咱们今日吃什么?吃鸡吗?吃排骨吗?前两日的排骨豆角就很好吃——” 说到这里,春丽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付拾一摇头:“今天吃嫩蚕豆。” 两人说着话,慢慢走远了。 方良忍不住和李长博嘀咕:“付小娘子怎么这样会做吃的?” 李长博扬眉:“难道不好?” 方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息一声:“好是好,就是身子不如以前轻了。饿着肚子时候,也更难熬了。” 这两句话,成功让李长博静默了片刻,然后默默的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肚子。 待到自我感觉良好,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神色自若的回了句:“有吃的还敢抱怨?” 方良立刻就掏出了彩虹屁神功:“那哪能呢?我就是觉得,付小娘子太会做吃的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的人?长得好看,本事又大,还这么会过日子!真是老天爷给郎君你的良配!” 李长博神色这才愉悦了。 甚至这份愉悦,维持到了见赵嘉的时候。 虽然为了见到赵嘉,还经历一点波折——不过不要紧,不是什么大问题。 至于赵嘉,现在正是焉头巴脑的时候,听闻脚步声,立刻警觉的抬起头来看,颇有点儿像是惊弓之鸟。 看着赵嘉惶恐的样子,李长博徐徐开口:“放心,不是来杀人灭口的。” 赵嘉和李长博对视一眼,很聪明的猜到了一切:“所以,你是来问我,到底谁是主谋的。” 对于赵嘉这么聪明的脑子,李长博觉得事情应该是能很快完事,所以很快就能回家去吃饭了。 当即,他的心情,就更加愉悦起来。 李长博嘴角翘起,心情大好:“那你说是不打算说?” 反正就这么一条路,赵嘉也没什么可多选的。 赵嘉苦笑一声,最后反问李长博:“那李县令若是到了这个境地,会怎么选?” 李长博连考虑都没考虑:“不会有如此境地。” 故而,就不用选。 赵嘉万万没想到李长博居然这么说,一时之间还没想好下一句说什么。 于是李长博就淡淡开口:“君子立于天地,但求无愧于心。为的不只是良心和抱负,更是为了不陷入这种境地,于自己,于家人带来险境。” 赵嘉“呵呵”笑了一声:“李县令这样的天之骄子,当然可以说这样的话,可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这话就可笑了。” “若无机会,怎么往上爬?钱哪里又是那么好赚的?” 李长博却看着他,淡淡道:“可如今,你不说,便只有一死。” 正文卷 第1293章 所有希望 除了这句话之外,李长博还继续往下说:“当初你刚来衙门,觉得孟太守过来,一定会救你,所以你不说。” “等到后来见了孟太守,你又觉得孟太守让你认罪,他一定能保住你,无非就是舍小得大,暂时受罪罢了。” 赵嘉已经不由自主的抬头来认真的听李长博说。 李长博将他反应看在眼里,却不往下说了,反倒是忽然问他一句:“那你觉得,孟太守现在会怎么对你?” 这话一问出来,赵嘉就已是直接一哆嗦。 李长博似笑非笑:“所以,你还有别的地方有希望?” 赵嘉唯有沉默。 “想保住亲眷,保住血脉,唯有我。”李长博语气冷淡:“你是生意人,自然会算账。你配合,我能让你活。也能护你家里人周全。” “可若你不配合,不仅你会死,你家里人也会被灭口,你信不信?” 赵嘉瞪大眼睛,直愣愣的站起身来,然后膝盖一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他一个字说不出,只将头深深埋下去,额头接触冰凉的地面,明明不算什么,让他瞬间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直到此时,赵嘉才是真正的后悔了。 如同李长博说的,他半点希望也没有了。 没有人能护他,没有人能保他平安无事。 李长博也不动,只是淡淡看着赵嘉:“三个人看着外头,都不是我与刘县令的人。为防意外,我会叫人带你悄悄去你家密室。随后,我送你两个儿子和妻子过来。你见到人后,便将知晓一切告诉我,如何?” 赵嘉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于是李长博就给了方良一个眼神。 方良立刻明白,苦着脸上去就将赵嘉弄昏了。 而后,随意将外头一个人弄进里头去关着,这才悄无声息背着赵嘉走了。 李长博施施然回去吃饭。 边走,他还想:既然方良觉得饭菜太负担,那就少吃点罢。 回去时候,付拾一刚买了菜回来。 见了李长博,她还吓了一跳:“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 李长博微笑道:“腹中饥饿,就先回来吃饭。” “那赵嘉呢?”付拾一眨了眨眼睛:“这么快就说完了?” “他告诉不告诉我,如何紧要?”李长博自己端了个小板凳坐下,微笑道:“该说的时候,他愿说实话就好。先将人弄走,养起来。其他的,不着急。还不到时候。” 付拾一对于李长博这种高深莫测的行为,表示深深的鄙夷。 但是最后还是得摸着良心说一句:我靠,装逼的男人可真帅! 默默的多欣赏了两秒钟,付拾一将蚕豆推给李长博:“来,剥蚕豆罢。” 蚕豆之所以叫蚕豆,大概是因为它的青豆荚很像是一根胖乎乎圆滚滚的放大蚕宝宝。 上头一个个鼓起,就是一粒粒蚕豆的房间。 李长博低头看着那一小筲箕的蚕豆荚,最后还是妥协的伸出手去,拿起一个来,尝试剥。 付拾一一面在旁边弄椿芽嫩叶,一面深深感叹: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世界上会有那么多的手控了。那是真好看啊——剥蚕豆都是很好看的! 蚕豆皮有些粗糙,如果是讲究一点的人家,就可以将外头那一层皮剥掉,再来炒。 但是付拾一就不打算那么麻烦了:毕竟从营养学上来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行为,是错的,对身体并无好处。 而且,摄入粗纤维,不仅有利于保持苗条体型,更有利于顺畅排泄。 一举多得!所以还有什么理由要那么麻烦! 因为现成的就有腊肉,所以付拾一决定用腊肉炒蚕豆。 腊肉要选那种肥一点的,然后切成比筷子略粗的细条,直接热油下腊肉,翻炒到香味四溢,肉也差不多熟之后,就直接下入姜片,再下蚕豆。 新鲜蚕豆表皮是那种青绿色,不过稍微一翻炒,很快就会变得有点发白。 这个时候,加入一点水,盖上锅盖直接焖一小会儿,再掀开盖子时候,就可以放椿芽碎末进去,随便翻一翻,就可以直接起锅。 这个时候的蚕豆,已是吸饱了腊肉释放出来的香味和脂肪。 甚至绝大部分的蚕豆都破了口,羞涩的露出了里头包着的蚕豆瓣。 那是整个蚕豆最娇嫩最富有营养的精华。 也是口感最好的部分。 付拾一再飞快炒了个清炒笋片,又煮了个鸡蛋汤,就和李长博准备吃饭。 然而就在付拾一端起碗筷时候,门边忽然探出来一个脑袋,然后就是刘远松不轻不重的咳嗽声:“咳咳。” 付拾一和李长博飞快对视一眼,然后默默的各自动筷,假装没看见也没听见——正所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挑嫩蚕豆。 嫩蚕豆这样闷熟了之后,口感是又嫩,又带点那种面面的感觉。 而蚕豆本身的清香,综合了肥腊肉的油腻和咸味,顿时就从青涩少年变成了一个味道丰富有层次的极品大叔。 极品大叔的味道,是会让人回味无穷的。 而除此之外,那一点点椿芽的味道,更将整个口腔的味道变得更加浓郁,特别。 入口是香浓的,最后却是淡淡的清甜,鲜嫩,可谓是复杂到简单,这种变化,让人心甘情愿为之拜倒—— 刘远松眼看着两人动筷子却不叫自己,登时急了。也不用等着人来请了,直接自己跑过来,十分自觉的端了板凳过来,然后再拿了碗筷——还特别为自己多添了一勺饭:毕竟还受着伤呢,需要多补补! 付拾一幽幽叹息:“刘县令啊,尊老爱幼是美好品德。我与李县令都还要长身体呢。” 刘远松看着李长博坦然自若的样子,顿时惊呆了:“他都二十好几了!要是成亲早的,都生了好几个孩子了,他还长什么身体?” 付拾一半点不臊也不慌:“长脑子是看不出来的。李县令这么聪明,需要多吃点,维持住聪明。” 用科学来说:大脑消耗的能量,才是最多的!所以要想聪明,一定要多吃饭!!!! 面对付拾一这个说辞,别说刘远松,这下连李长博都有点儿维持不住镇定…… 正文卷 第1294章 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刘远松反应过来,悲愤的一拍桌子:“尊老爱幼是美好品德,那我年纪这样大了算不得老吗?你们就不知道尊尊老?!”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无辜:“我总还觉得刘县令正当壮年呢!原来刘县令老了吗?!” 刘远松当即就噎在那里:请问谁会承认自己老了?! 最后刘远松决定闭嘴,狠狠的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让那种美妙的口感,抚慰自己受伤的内心。 吃过饭之后三人各自回了房间,午休了一会儿。 午休起来,付拾一的案头就多了一小碟的樱桃。 那樱桃又新鲜又水灵,碧绿的梗,美人嘴唇一样红的果肉——瞬间就让人口水横流。 当即付拾一又惊又喜。赶忙问春丽:“这是哪里来的樱桃?” 春丽自己还抱着一小盆儿在吃,这个时候抬起头来乐呵呵的回答:“李县令叫人送来的。” 比起付拾一那一小盆,春丽那里的樱桃就没有那么的红润,也没有那么均匀和大个。 于是付拾一顿时就知道:自己那一盆儿应该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一时之间,付拾一除了感叹有钱真好之外,也就只能美滋滋的甜蜜蜜:这有男朋友和没有男朋友果然不一样。 关键是真的好会疼人啊。 付拾一拾起一颗樱桃放进嘴里,轻轻用舌尖压破果肉,顿时就感觉甜到了心里去。 那滋味别提有多美妙了。 樱桃本身就是时令极强的水果。 因为本身的娇嫩,所以根本没办法长途运输以及长时间保存。 要知道就连陛下的琼林宴,赏赐的都是樱桃。 在樱桃稀缺的地方,那是千金难求。 就知道是人有多爱吃樱桃了。 蜀地这边樱桃树很多,不过好吃的也并不算多,大多数的樱桃还是个头小而酸。 像这样甜的很少见。 这样珍贵的樱桃还敢再挑选一下,也就只有李长博这样豪横的人家才能这么做。 当然付拾一才不会一颗一颗的吃。 吃樱桃最爽的是什么? 那就是将这种皮薄肉嫩鲜甜多汁的娇贵水果,抓上一小把,直接塞个满口—— 然后再用力的一抿,瞬间满口的樱桃汁水,酸甜口感—— 樱桃肉嫩,那种舌尖与果肉接触的感觉,是所有水果都不能比拟的。 付拾一惬意地,眯起眼睛,安静地享受这个奢华行为带来的满足。 春丽在旁边都看呆了:小娘子吃樱桃的样子可真豪迈呀……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捏着的那一颗樱桃。 最后狠狠心学了一把。 然后彻底一发不可收拾。 最终主仆两人你一把,我一把,各自将属于自己的那盆樱桃吃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了一地的樱桃核。 大把吃樱桃一时爽,但事后牙酸好比火葬场。 反正吃完那一盘樱桃之后,付拾一当时还没觉得什么,等到回头吃完了,这才突然觉得自己牙酸了。 好像豆腐都嚼不动的那种感觉,让付拾一觉得极度不适。 可偏偏还没有更好的办法。 等见到李长博的时候,看着付拾一表情不对的样子,李长博难免多问一句。 得知付拾一是吃樱桃吃成这个样子的,顿时李长博就撑不住地笑:“明日再买一点儿?!” 付拾一捂着腮帮子艰难的摇了摇头。 正说着话,那头杨青就过来通告,说是德阳郡那边运送的钱粮过来了。 这个事情是万分要紧的事情。 所以当即李长博和付拾一就过去看。 刘远松已经在了,看上去喜气洋洋的。 李长博一过去,刘远松立刻就对李长博说道:“不仅补上了亏空,就连之前少的那部分都一起送来了。账目彻底对上了。” 李长博点了点头,而后才看一眼旁边孟太守。 孟太守脸上也是高兴的:“如今既然账目对上了,那我也就功成身退了。” 顿了顿,他又对刘远松微笑道:“既然如今钱粮都充足了,那就快些将借的东西还回去。” “也免得百姓们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觉得咱们朝廷没有信用。” 光听孟太守这话,好似真的一心为了大家好,也是为了朝廷好。 可是,仔细想想就不难知道,孟太守其实只是为了脱身。 刘远松哈哈大笑,只说这是自然。算是爽快的答应了孟太守的话。 然而没等孟太守高兴片刻,李长博就突兀地说了句:“赵嘉被劫走了,这事儿您知道了吗?” 孟太守还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当即错愕了一下,就立刻看向了刘远松。 刘远松微笑着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这下孟太守就急了:“这样大的事情,怎么当时也没人来通知我一声?!” 刘远松立刻道:“您不是说身子不舒服?这件事情我也不敢贸然说呀,唯恐到时候惊了您。” “本想着说不定一会儿就能将人找到,所以就什么都没说。结果没想到,到现在也没找到人。” 一面说着这话,刘远松一面还叹了一口气。 孟太守看着刘远松这个样子,剩下的话噎在嘴里也说不出口了。 脸色几经变换之后,孟太守就干脆道:“那既然是这样,我就先回去了。等这边有了消息我再过来。” 至于回去之后还能不能找着人,那恐怕是两说。 但孟太守这个话也算合情合理。 只不过李长博显然没打算就此作罢。 李长博只是不动声色地拦住了孟太守的去路,微笑言道:“恐怕孟太守是不能离开了。” “这些钱粮,到底是为什么在德阳郡停留了那么久,孟太守还得说清楚才行。” 李长博说这个话,就算是撕破了脸皮了。 孟太守阴测测的看着李长博:“李县令这是什么意思?李县令又到底想做什么?难道真要将这个地界搅得天翻地覆才肯罢休??” 面对孟太守的这个威胁,李长博。只是微微的挑了挑,嘴角就恢复了之前笑容疏淡的样子:“陛下叫我来就是要将这个地界搅一搅,看看里头到底有几条大鱼。” 所以又怎会惧怕这个?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之后,孟太守的脸色彻底的黑了。 正文卷 第1295章 可怜之人 可没等孟太守说什么,李长博就率先发难:“孟太守不如先去歇一歇,明日再做分辨。” 说完就叫人直接将孟太守“请”进了屋里。 然后严加看管。 至于孟太守带来的那些人,也是一并关押起来。 刘远松立刻叫人将所有钱粮都归入库房。 当然该还给那些商户的,也是一点不少的还了回去。 叶烨在这个时候本来还打算推辞一下,不过李长博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念头:“留着下次再捐。” 这次事情闹得这样纷纷扬扬的,就算叶烨他们没将这些粮食收回去,可最终所有人注意力也不在这个上头。 对他们来说,是有些不合算的。 叶烨本质上还是个商人。 所以乖乖听了李长博的话。 打算等到回头将这些粮食换成钱,再捐出来修桥铺路。 刘远松这头去忙这些事情,那头李长博则是叫人密切注意绵竹县里的动静。 付拾一就跟在李长博身后,安安静静的等着看热闹。 当然那头赵嘉也如愿见到了自己的妻儿。 赵嘉的妻子也算知道赵嘉这些年到底做了些什么。 只不过并没有详细问过。 如今事情闹成这样也不必问,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见了赵嘉之后,她只对赵嘉说了一句话:“大郎,事到如今还是保命要紧。钱没了,咱们还能想法子再赚,可是人没了,你叫我们孤儿寡母如何生活?!” 两个孩子也是惴惴不安的齐声喊阿爷。 面对此情此景,赵嘉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下来,止都止不住。 最后,除了点头之外,赵嘉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过这里的情景,却一五一十地传到了李长博的耳朵里。 李长博听完方良的禀告,便点点头:“既然赵嘉愿意说,那就再好不过。” 付拾一也听了这么多,到了这个时候,哪里不明白李长博这一连串事情的用意? 于是付拾一就立刻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好一个攻心为上!李县令现在把这一招真是运用的淋漓尽致!” 李长博嘴角微翘,神色淡然:“只不过是偷懒罢了。” 因为不想费太多的功夫,所以干脆就用这种最省时最省力的办法。 最关键的是像赵嘉这样的人不让她自己明白,他已经无路可走,不让他彻底绝望一次,他是不会老实的。 只有置之死地于后生,才能彻彻底底的让赵嘉有什么说什么。 而在最绝望的时候给赵嘉一点甜头,让赵嘉心生希望,他自然而然就会好好配合。 这个时候,不管孟太守那边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赵嘉已经没了后顾之忧。 而当天傍晚,德阳郡太守府外,又一行人匆匆出来。 刚一出来走了,不远就被齐刷刷按住。 领头那个兵丁“哈哈”大笑:“上头说一定会有人偷偷跑出来,还真有鱼上钩!孟小郎君这是要去往何处啊?” 混迹在人群中被按住的孟鹤云奋力挣扎了几下,实在是挣扎不动,这才恨恨的抬起头来:“既然知晓我的身份,还敢这样放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不过显然这些兵丁并不买他的帐。 尤其是带头那个,更是狠狠一口啐在了他的脸上:“孟小郎君还以为是你能呼风唤雨的时候呢?!小爷我活不活,怕是还轮不到你说话!” 说完他下手,直接就将孟鹤云按压在了地上,不屑的笑了:“倒是梦想郎君,如果不想吃苦头,还要乖乖听话才好。” 孟鹤云又奋力挣扎了几下,不过反倒是被越发压了下去,最后吃了一嘴的泥灰。 于是当天夜里,这些兵丁连夜就将孟鹤云直接送往绵竹县。 当第二日一大早,孟太守被请到了公堂之上时,本来还算镇定。 结果当孟鹤云被押解上来的时候,他当时就变了脸色。 孟太守失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孟鹤云一看见自己父亲,虽然明明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却竟然立刻哭叫起来:“阿爷救我!阿爷救我!” 不等孟太守说话。 刘远松就对孟鹤云善意提醒一句:“只恐怕这会儿孟太守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怕是救不了小郎君了呀。” 于是孟太守到了嘴边的话,又只能硬生生的咽下去。 孟鹤云睁大双眼,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李长博就是这个时候出厂场的。 眼见堂上如此热闹,李长博也就笑着说了句:“今日人算是到齐了?” “那咱们就来听孟太守好好说说,这些钱粮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长博说完这话之后,笑呵呵地看向了孟太守。 孟太守俨然目眦欲裂。 他看向李长博的眼神,犹如看着杀父仇人。 不过李长博却半点不在乎,反倒依旧是面带微笑,从容不迫的与他对视。 最终还是孟太守悻悻的收回了目光。 付拾一在旁边看着这一场硝烟味十足的对峙,只觉得痛快:果然还是李县令更牛批! 眼看孟太守迟迟没有说话,李长博还客客气气地催促了一句。 于是付拾一差点儿没笑出声。 孟太守被逼无奈,只能恨恨开口:“李县令想听什么,直接告诉我就是!” “那孟太守就说说,这些钱粮为何耽搁那么久?”李长博依旧是面带微笑。语气都是不紧不慢的。 然而这个问题,孟太守根本就回答不出来。 最后孟太守只能说一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一切都是我所为,那又如何?!” 说完这句话孟太守顿了一顿,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忽然又说了句:“就算我罪该万死,可毕竟祸不及妻儿——这件事情并未严重到需要累及家族?!” 他言下之意,是想让李长博将孟鹤云放了。 然而李长博下一句话却让他如坠深渊:“既然一切主谋是孟鹤云,那又怎能放他回去呢?孟太守说是不是?毕竟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情也不能平白冤枉了好人。” 孟太守瞳孔剧缩,失声惊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文卷 第1296章 拳拳之心 付拾一顿时就竖起了两只小耳朵。 眼珠子也是一动不动的,紧紧盯着孟太守。 而孟太守此时死死地盯着李长博,整个人都显得紧绷。 但凡是个人这个时候都能看出来,刚才李长博说的话,只恐怕对孟太守来说,让他格外在意。 可为什么在意这句话—— 其他人也是不由自主地看住了李长博。 静静的等着李长博解惑。 然而李长博却没有这个打算,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孟鹤云。 孟鹤云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的就想缩到孟太守的背后。 仿佛这样就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然而孟太守已经弯腰驼背,垂垂老矣。 而孟鹤云则是身高马大,年轻挺拔。 孟太守又如何能够完全遮挡住他呢?! 就算孟太守竭力撑起了背脊,却也依旧是力所难及。 李长博看着眼前这一幕,于是轻叹一声:“孟太守事到如今,还不明白一个道理吗?” 孟太守一言不发。 一双浑浊的眼睛,却似哀求一般盯着李长博。 看见这一幕的人,不由自主的都是有些心情复杂。 就是付拾一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老人做出这幅姿态的时候,总是格外的让人容易动容。 但是想想孟太守做的那些事情,最终这些动容就化成了更为复杂的憎恨与厌恶。 因为原来这样的人并不是没有心。 并不是不知道人命可贵。 更不是没有软心肠的时候。 只是这些柔软并不是对着天下百姓。 这样的官员……如何能让人不憎恨和厌恶?! 李长博面对孟太守这样的目光,也是坚定摇头。 于是孟太守眼底最后那一丝期翼的光,就这么灭了。 孟鹤云则是更加害怕。 他是真的害怕,不仅弯下了背,缩着肩膀,更是一脸的惊慌失措。 好似想要将自己缩起来,却又不知该躲去哪里。 无助得有些凄凉。 李长博提醒提醒一句:“有道是爱子如杀子,孟太守还不明白这句话吗?” 孟太守颓然低下头去,再开口时已然语气沙哑:“事到如今,明白这个道理又有什么用,终归是难以挽回。” 于是李长博也就不再多说。 毕竟很显然,孟太守早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只是覆水难收,也再无收回的机会。 所以李长博就看向了孟鹤云:“孟小郎君还不从实招来吗?” 众人齐刷刷的看住孟鹤云,孟鹤云俨然没有交代的意思,只是拼命的往自己父亲身后躲去。 孟太守当然对这一切也是心知肚明,最终只能颓然地叹一口气:“这件事情是我指使他做的。” “我已然到了要告老还乡的年纪,绝不可能再有多少年的风光。可是我这小儿子年纪尚浅,又无傍身之力。” “不似他几个哥哥都有出息。我就想着既然他没有能力入朝为官,那不如索性就多给他留些钱财。” “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不知该往何处去赚钱,虽然娶了赵嘉女儿,可是终究不是自己有钱,所以当这笔钱到了我手里时,我就动了心思。” 说到这里,孟太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不过我最开始并没有想过要将这笔钱私吞,只是想着借由这笔钱,做一笔钱生钱的买卖。” “这事儿我不好出面,所以就让他出了面。让他用着这笔钱悄悄出去放贷。然后吃点利钱,这样一来,只不过是需要一点时间罢了,最终什么也不会影响。” 孟太守看了一眼刘远松:“只是没想到中间出了岔子。” 刘远松顿时呵呵笑了:“这么说来是孟太守运气不好了。” 这句话孟太守并没有反驳,只是低下头去,将话说完:“有几个人一时还不上钱,所以就拖到了现在。即便是现在那些钱也有大部分没有追回,送来的,多数是我赚回来的钱。” 甚至还赔上了一点家底。 只不过孟太守没将这话说出口。 他最后一句说的是:“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我的命令。我家小儿只不过是听令于我,并无太大过错。” 孟鹤云也是连连点头,一叠声的附和:“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没错!” 众人看着他们父子二人之间的差距,一时之间都有些无语。 说实话,人都说虎父无犬子。 可事实上还有一大部分人从来都是母情女懒,虎父犬子。 如今孟太守和孟鹤云就是最好的例子。 李长博微笑着问孟太守:“孟太守一心为了儿子,此时此刻听到这样的言语,难道就没有丝毫的寒心吗?” 孟太守浑身一颤,随后低下头去,苦笑道:“李县令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竟听不明白。” “既然听不明白,那我也就不必再多说。”李长博淡淡的说了句,而后又问道:“孟太守说放贷一事是你自己的主意,那么杀人呢?!” “还有和赵嘉勾结的事情呢?!” “以及指使人阻拦这些人去告状的事情呢??” 这几个问题一连串的问出来,直接就让孟太守面上更加苦涩。 最终孟太守叹了一口气:“都是我叫人去做的。” “我见事情要东窗事发,一时情急顾不得许多,就找了一个从前认识的杀手,让他来杀了刘县令。又让人恐吓那些商人,叫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李长博出声打断了孟太守:“那你为何觉得东窗事发呢?” 孟太守一时卡在那里。 李长博则是干脆地看了一眼方良:“将赵嘉带上来。” 方良应了一声,立刻去将赵嘉带上堂来。 赵嘉今日倒是比昨日更加精神一些。 而且人也收拾齐整了许多。 又有了一点往日那种儒雅中年男子的感觉。 孟太守一看到赵嘉的时候,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于是脸上也就彻底灰败。 赵嘉上堂来之后,对李长博行了一礼,而后就冷笑着,看住了孟鹤云:“孟小郎君,真是好久不见。今日看见梦小狼君也在此,我就放心了。不然到时候还怕你反咬我一口,说我冤枉了你。” 赵嘉冷笑得更加厉害:“正好今日你我在公堂之上好好的分辨一二。将事情说个清楚明!” 正文卷 第1297章 胆大包天 孟鹤云被赵嘉看得下意识低下头去,一脸的回避和抗拒。 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哪里容得了他想不想的? 李长博眼看着孟太守就要开口,特地说了句:“外头不少兵丁,孟太守觉得是不是不太必要?” 孟太守气得连声说了三个“好”,又盯着李长博意味深长:“李县令这是打定主意要赶尽杀绝了。” 李长博也是和煦一笑:“赶尽杀绝谈不上,只是这个事情太重,怕是要查清楚才好交代。不然我也没法回长安城交差。” 好好的一个贪污案子而已,最后闹出了这么多人命官司——连刘远松都差点被杀了。这个事情,怎么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孟太守长叹一声:“罢了,罢了。” “阿爷!”孟鹤云忍不住开口悲呼一声,看来是没想到自家阿爷竟是如此轻易就放弃了。 可李长博却笑着夸了一句:“果然孟太守是英雄豪杰。” 孟太守没吭声,死死的盯着李长博。表情要多恨就有多恨。 付拾一忍不住替李长博叫屈:分明这是在夸奖孟太守识时务嘛!怎么孟太守半点不领情?! 好在李长博压根也不在乎这件事情。只是看一眼刘远松:“刘县令主持大局罢?” 刘远松也不和李长博客气,笑呵呵看住赵嘉:“赵郎君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赵嘉点点头,看了一眼孟鹤云,从后槽牙里挤出一句话来:“这一切,都是孟小郎君做的好事情!” “起初我还不知道孟小郎君做的好事情!”赵嘉冷笑看孟鹤云,那样子像是要吃人:“刘县令找我们借粮,我本是觉得有利可图,又是为了名声,所以一口答应。” “后头我上德阳郡,去主家的时候,刚好碰上了我那好表妹回娘家,于是说笑间,就说起了这个事情。我只以为是刘县令自己没计划好,所以才不得不丢了这个人,也就只当笑话一样讲出来。” “结果第二日,孟小郎君就找上门来了,仔细问我借粮一事。” “我看他神色古怪,又对这个事情格外心急,于是就知晓,这里头必有文章。” “结果没要多久,就在前几日,忽然孟小郎君就亲自给我来了一封信,说让人来寻我,请我帮忙办件事情。” 赵嘉说到了这里,脸上神色都后悔起来,随后语气也就更加憎恨:“他们先是问我借了宅子,让我帮忙每日送饭过去,却不肯讲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后头还是我自己渐渐的琢磨出味来,于是将这件事情慢慢套了出来。” “也可恨我一时之间鬼迷心窍,居然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赵嘉这会儿是真想左右开弓抽上自己几个嘴巴子,只是现在抽了,也没用,他就只好惺惺作罢,然后继续往下说:“于是我就说,我能帮忙。” “孟小郎君的亲信喜出望外,与我喝酒到深夜,还许诺我,事成之后,给我分上一杯羹。还用手与我比划,说是至少几千贯钱。能抵得上我一年盈利。” “我哪在乎钱财?”赵嘉苦笑问了句:“我家难道钱财还少?” 在本地,赵嘉和叶烨这样的人家,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所以说这话还真一点是不夸张。 反正在本地,两人是没什么进步空间了。 有钱,也没法花太多——毕竟这里的好东西,远远比不上长安城。 “我就是觉得,攀附上孟家,说不定将来还会有更好的机会,能让我这一支飞黄腾达!” “只是我没想到,这个事情,却让我将我自己推上了断头台!” 赵嘉唉声叹气:“本来我什么事情也没有。平日里,最多就是借着孟太守的名头,到处骗骗人,让人追捧我罢了。” 本来挺严肃悲凉的气氛,愣是被赵嘉这一句话,给弄得彻底严肃不起来了。 付拾一面无表情的想:……原来你是这样的赵嘉! 说实话,从长相上来看,那是半点也看不出来。 赵嘉说了这么多话,直到这个时候,孟鹤云才插上话。 孟鹤云探出头来,颇有点恼怒的说了句大实话:“这一切都是你和别人的主意,管我什么事情?你想飞黄腾达,找我做什么?我就是个庶子,也没功名在身!” “而且,你借着我孟家名头备受追捧,占尽了好处,这会儿反而埋怨起我们来了?!当时你怎么就不觉得不好呢!” 孟鹤云这番话也怪利索的。 付拾一遗憾的看着孟鹤云:可惜了,就是没用在正题上。这个事情有什么好撕逼的?说正事儿啊!说重点啊! 赵嘉也是气得跳脚:“本来都相安无事,要不是你太贪心,你能有今天?” 孟鹤云一口咬定:“你血口喷人!” “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赵嘉恶狠狠的看着孟鹤云:“要不是我家有钱,你才不可能看上我赵家女!而且,你偷偷挪用朝廷钱款,私自偷盗库房钥匙,这些都不是一次两次了!” 孟鹤云也是跳脚:“你胡说!你有证据吗?” 证据,赵嘉肯定没有。 所以还真被噎了一下。 不过很快,赵嘉就想起了关键的事情来:“对了,你做的好事!德阳郡的粮仓里,那些粮食,你偷偷卖了新米,换成了陈得发霉的谷子!所以其实德阳郡粮仓里一半的粮食,都不能吃了!” 这个事情一说出来,当时场面一度哗然。 这个事情不是什么小事。 真要是这样,德阳郡一旦打仗,或者是遇到了灾害,那些粮食根本不能如预期那样起作用,会饿死多少人? 而这,根本就是欺瞒朝廷,罪比叛国! 更要命的是,这个事情,恐怕孟太守自己都不知晓。 孟太守瞪大眼睛看着自家小儿子,声音都颤了:“这事儿你是不是真做了?!我可告诉过你,这是抄家灭族的罪!” 孟鹤云支支吾吾,根本答不上来。 一看这个架势,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付拾一目瞪口呆的悄悄鼓掌:见过熊孩子的,没见过这么熊孩子的。孟太守你当初就应该直接把这个儿子一巴掌拍死啊! 正文卷 第1298章 天才知晓 孟太守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 纵然心里头早就做好为了这个儿子去死的准备,可这会儿知晓这个事情,还是两眼一翻,直接就抽了过去。 场面一度混乱。 最后还是刘远松上前去,高呼一声:“别动!我来!” 说完上去,左右开弓直接两个嘴巴子,直接就将人叫醒了。 然后又一叠声张罗叫人割破孟太守的十个手指尖,挤淤血。 付拾一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虽说的确应该让病患尽量保持清醒,但是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真的。 至于放血什么的,也不能说没用,还是有点用的……但是并无太大卵用。 当然,如果只是折腾一下,那目的肯定是能够达到。 但这年头没有急救电话可打,付拾一也没辙,所以只能任由刘远松来折腾:毕竟,刘县令也是上了年纪的人,或许是比较有经验? 付拾一在旁边默默的瞅着,再看李长博,也是没有插话的意思。 孟鹤云大概是整个屋子里,最受惊吓,也是最激动关心的一个人。 就是他太激动,杨青一下就将他给按住了…… 孟鹤云又吃了一嘴的灰。 赵嘉在旁边看着,居然乐了。 付拾一幽幽的想:这可是真的幸灾乐祸了。不过,这个孟太守是真该当初别生这么个儿子。不然也不至于有今天啊! 闹剧渐渐平复,孟太守也冷静许多,至少能眼睛发直的坐在椅子上喘粗气。 刘远松折腾这么一小会儿,也是累得不轻,当即也坐在椅子上喘粗气。 等恢复一点儿,刘远松这才看向李长博:“李县令您看?” “先审案,然后叫人去检查德阳郡粮仓。”李长博言简意赅,半句废话也没有。 如果这个事情是真的,其实都没必要再审案了。 这样大的事情,的确是灭族大罪。 到时候,孟家都不一定能剩下人了。 刘远松应下,先去安排人到德阳郡检查粮仓。 而这期间,孟太守哆哆嗦嗦的问孟鹤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孟鹤云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来两个字:“年前。” 过年那段时间,家家户户都屯点粮,粮食涨了不少,可都还有点儿不够卖。 偶然知晓这个事情后,孟鹤云就动了这么一个念头。 他偷瞄孟太守,辩解道:“我之前只是将粮借给商户周转过,并没有卖掉。但是我发现,这个事情根本不会有人发现!每年仓库里清出那么多发霉的不能吃的粮食,也没见谁心疼!” “反正都是要放坏,不如我换成坏的!再说了,咱们德阳郡年年都丰收,怎么可能会有灾荒?哪里用得上这里的粮食?” 不会动用粮仓的粮食,那么自然就不会有人发现。 这个逻辑没毛病。 付拾一默默的竖起大拇指:这样好的逻辑,不把自己断送了,怎么叫发挥如常? 孟太守哆嗦得更厉害了,像是忽然得了帕金森。 李长博忽然插嘴问了句:“这样的事情,难道竟无人知晓?” 孟鹤云沉默了一小会儿,显然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孟太守忽然一拍椅子扶手:“孽畜,还不如实说来!到底谁给你出的主意!” 事到如今,付拾一也算是看出来了,孟太守已经不想着保命和洗脱罪名了,他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跟着自家熊孩子一起蒙蔽他,又是谁给了这个熊孩子这么大的胆子和绝妙的馊主意。 付拾一微微扬眉:看来孟太守这是不相信自家儿子的智商?! 孟鹤云显然还是很怕孟太守,当即被吼得一哆嗦,然后赶紧开口:“就是咱们家管家。还有几个您手底下的人——” “出主意的……就是赵莹。” 赵莹,就是孟鹤云的妻子。 赵嘉的堂妹。 孟太守又是一个白眼险些抽过去。 好在最后艰难的顶住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家儿子,最后还是只能仰天长叹:“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一步错,步步错,真是满盘皆输,满盘皆输!” 娶赵莹,无非是因为听说赵莹十分聪慧,年纪小小就能帮着家里做生意,操持家务。十分能干。 当然,还有原因是因为赵莹她嫁妆格外丰厚。 偏偏,孟鹤云是个小儿子,还是庶出。上头好几个嫡出哥哥不说,还个个都比他有本事。 所以,孟太守才想着娶了赵莹,一来赵莹嫁妆丰厚,将来不怕孟鹤云穷困。二来赵莹会赚钱,更不怕坐吃山空。 可没想到,最后居然成了这个局面。 赵嘉最初听见这些,也是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就“哈哈”大笑出声:“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活该!活该啊!” 孟太守瞪赵嘉:“住口!你算个什么东西?” 赵嘉却半点不惧,反倒是笑得更大声:“我就不是个东西!不过你们也没好到哪里去!这叫什么?就叫活该!我这个妹妹,是真厉害!” 此时此刻,赵嘉越是痛快,孟太守心里就越是不痛快。 孟太守阴沉沉看着赵嘉,最后骂道:“你们赵家就没个好东西!” 赵嘉大笑:“那也比不上你们孟家这个东西!” 孟鹤云也忍不住:“你算老几?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要搁在以前,赵嘉还真不敢。 毕竟,孟鹤云只需要一句话,恐怕赵嘉就彻底混不下去。 但是现在,赵嘉还怕吗? 非但不怕,赵嘉更是讥诮一句:“你当你又是老几?” 付拾一虽然看对骂也觉得挺精彩,但是她更关心一个问题:“那为什么赵莹要让你去做这种冒险的事情?你们不是不缺钱?” 这件事情风险太大,按理说赵莹一个很会做生意的人,真是不应该说出这种主意的。 然而下一刻,孟鹤云就说出了一句十分让人无语的话。 他说:“赵莹的嫁妆,被我花得差不多了。我养了个花魁娘子——” 看着孟鹤云无辜的嘴脸,付拾一真是差点被雷得一口老血喷出来:这可真是厉害了我的小老弟!是谁让你觉得自己这么牛逼?!花着老婆的钱去养小老婆,这可真是……真是厉害了…… 正文卷 第1299章 要债来了 孟鹤云的说法,直接让众人齐刷刷无语。 然后更油然生出一股感受来:怪不得人家赵莹要出这样的馊主意! 孟太守气得浑身哆嗦:“她就这么纵着你?” 这娶的是什么妻? 孟鹤云又开始支支吾吾起来。半天也没说清楚。 “孽障!”孟太守高骂一声,挣扎着站起来,怒目灼灼的瞪着孟鹤云:“你若还要隐瞒,信不信我今日在堂上就打死你个孽障!” 孟太守显然是动了真火。 孟鹤云脖子登时一缩,怂巴巴地忙开口:“我说,我说还不成?” 只是这个事情说起来,孟鹤云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扭捏支吾好一阵子,这才声若蚊呐的开了口:“我抓住了她和人首尾的把柄。知晓她从前一些事情……以此作为要挟,她就什么都听我的了。” 听完了这么一句话,付拾一忽然就很想高歌一曲:你绿帽子真好看!像春天的草一样~把所有的烦恼所有的忧愁,统统都吹散~ 付拾一心服口服的摆手:学不来,学不来,这样强大的心理素质,学不来! 不只是她这样,其他所有人也都是一脸惊叹。 李长博也是一脸错愕,显然没见过世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孟太守则是呆了呆,身上颤了几颤,最后直接睁着眼就往后倒去。 要不是旁边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只怕真砸下去,破了脑袋,当时就要出大事。 只是人虽捞住,可看那样子也不大好。 孟太守许久,喉咙里“嗬嗬”两声,像是喘不过气,又像是终于通开。 付拾一赶紧提醒:“要是喉咙被痰堵住了,那就赶紧想法子往外掏!” 刘远松这下也不敢耽误,赶紧让人去请大夫过来。又看一眼孟鹤云,忍不住叹道:“你这可真是成了要债要命的了。真不知上辈子是什么冤孽!” “你真要气死孟太守。”刘远松连连摇头,说起来也觉得纳闷:“孟太守那么好些个儿子,个个儿都是出彩,如今在朝为官的也好几个,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如此不争气?” 按理说,都是一个家里长大的,差也差不了太多才是。 李长博淡淡道:“爱子如杀子。” 刘远松顿时恍然。 再看孟太守,彻底就只剩下了同情。 孟太守老眼浑浊,缓缓流下眼泪来,脸上已看不出什么表情,僵硬得像是控制不住自己。 付拾一低声提醒:“会不会是中风了?” 算起来,孟太守也真是一把年纪了,这样的情绪波动,实在是受不住。 刘远松唬了一跳,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情理之中,当即有些棘手:“真出了事儿,我怕还不好交代。” “与你无关。”李长博语气还是冷静的:“我与你作证。” 刘远松这才定了定心。 此时孟鹤云已是傻眼了,愣愣的看着孟太守,人也是一动不动。 直到大夫过来,诊脉一看,登时“哎哟”一声,冲着刘远松就微微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了句:“准备好。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看病就怕大夫摇头说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去哪里去哪里。 一这样说,人就等于是没救。 这下,所有人心里头都有点儿沉甸甸的。 虽然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公堂上晕厥过去,甚至气得吐血的,但是真说气死了的,也没几个。 冷不丁这么看着,虽然知道孟太守也不算什么好人,身上本就是罪行累累,但看着这一幕,多少还是让人有些心里难受。 大夫还是替孟太守扎了几针,说是能延缓一二,拖延点时间。 李长博转头叫了方良:“去德阳郡,快马加鞭。叫孟太守家里人来。” 方良忙应声出去。 孟太守为官少说二十载,如今落到如此田地,也怪叫人唏嘘。 李长博上前去,问孟太守:“可有什么想要的?” 孟太守用力眨了眨眼睛,才换回来一丝清明,可张口却没说自己要什么,反倒是长长的吐出一句来:“是我错了——” 说完头一歪,“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这一吐,下了孟鹤云一跳,孟鹤云惊呼一声“阿爷”,然后赶紧膝行要过去。 然而孟太守死死的盯着他,道:“这桩事,是他做下,我一时糊涂,隐瞒遮掩,但与他其他几个兄弟嫡母无关,还请李县令禀明陛下,放过其他人。我在朝廷二十年,唯有这件事情,是大错特错——” 他说着,又是一口血喷出来,当真是血溅三尺,止都止不住的喷出来。 孟鹤云被喷了个满脸,整个人成了个血光满面。 他却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只愣愣的看住孟太守:“阿爷……不管我了?” 这么大个人了,这会儿眼泪都淌下来,好似个丢了心爱之物的小孩子:“阿爷不疼我了?” 孟太守却已不看他了。只仰头靠在椅子上,直勾勾盯着房梁,喃喃道:“当初生你,我正往剑门关走。路遇落石,我与你阿娘在马车上,马车被砸,马吓得受惊,我们都被甩出,是你阿娘拼命拉住了我,硬生生将我拖上去。” “一双胳膊都坏了,半个月都举不起,握不住。” “那时,你阿娘肚子里有了你。堪堪四个月。” “刚入德阳郡,恰逢你八个月,我们遇了天大的难事,受困山里。整整五日,没有吃喝!是你阿娘,喂我喝了她的血!我才有命回来!你阿娘回来后就早产生了你,来不及多看一眼!” 孟太守老泪纵横:“临终前,她只恳求我,好好养大你。叫你出人头地,莫要吃苦受罪。一世受穷。” “我不敢不应,我怕天雷劈我!”孟太守声音颤得说不出囫囵话:“我亲自养你到四岁,才将你交给你嫡母,你嫡母管教严厉,你挨打,我便先舍不得,又疑心她是故意如此,不肯再叫她管。” “可如今看来,竟是我错了。”孟太守长叹一声,无尽唏嘘:“竟是我错了!” 孟鹤云忽厉声的指责起来:“难道不是吗?三个哥哥,无一人挨打!我因吃饭挑乱了菜,便要罚我跪在廊下,挨上十手心!筷子都捏不住!三个哥哥请了专门先生教导!我才去两日,先生就叫我不必再去!逢年过节,他们都有舅舅送的东西,唯独我没有!” “每次见我,脸上都是冷冷淡淡,又是为什么?!” ------题外话------ 这个案子要了结啦~差不多要回去啦~哈哈哈,下一更大概是在晚上10点左右。 正文卷 第1300章 追其根由 这些明明都是成年往事,可偏偏孟鹤云却记得一清二楚。 孟鹤云瞪着眼睛,声声质问。 孟太守却似乎已经陷入了一个恍惚的境地,根本就有一个字也不肯理会。 倒是门外忽然响起人说话的声音:“你挑了菜我打你,是因为你吃饭没有规矩。如果出去便要被人笑话。” “让你跪在廊下反省,是要你知道究竟错在什么地方,而不是一味只知委屈哭泣。” “好不容易请来的先生,你三个哥哥无一人敢不敬,唯独你去了一日,就将先生气得不肯再教。如果不是我与那位先生有些故旧,人家根本就不肯留下来。” “况且既然我把你当成自己儿子一样管教,有人要心疼,我又何必再多事?” 这一连串的话说完之后,从门口就进来一个银发老妇人。 这位银发老妇人头发已经彻底白了。不过精神却很好。 走起路来也是挺拔非常。 老妇人穿着团花宝蓝色的衣裙,虽然是常服,但也看得出来,衣料考究,做工精致。 旁边两个小丫鬟扶着老妇人,都是毕恭毕敬,头也不敢抬起来。 可见规矩也是极好。 老妇人一步步进来,目光也是灼灼落在了孟鹤云身上。 孟鹤云早已经扭头看过去,迟迟看到了老妇人的面容,顿时大惊失色:“阿娘——” 孟太守挣扎的看过去,在看到老妇人之后,顿时浑浊的眼睛里又滚滚落下眼泪来。 他动了动嘴唇,可还没出声,就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在场的人一下就猜到了老妇人的身份。 老妇人走到了孟太守的跟前,看着孟太守这个样子,也是眼眶一红就落下泪来,再开口就带了几许哽咽:“你我夫妻二人几十载,因了这个孽障,夫妻之间都疏远了。” “当初我与你那样说,你都不信我。如今又是怎样?” “昔日我说的话,尽是一一验证。事到如今,你可都明白了?!” 孟太守看的自己满头鹤发的老妻,面对如此责问,一个字也说不出,唯有两行浊泪。 最终,还是李长博说了一句:“事到如今,老夫人也别再想那些陈年往事了,孟太守如今这番情景,还是好好说说话。” 所谓的好好说话,其实就是交代一下后事。 老妇人点了点头,感激的看了一眼李长博:“多谢这位小郎君提醒。” 只是老妇人已经不打算再多说什么,可孟鹤云却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孟鹤云此时反应过来,立刻不服气:“难道你还想说,这些年对我如此,还是为了培养我?!” “当初娶妻,多少人家都不行,您最后看上的是哪家?” “还有当初三个哥哥刚一成婚,您就张罗着分家——” “甚至小时候三个哥哥与我多说两句话,您都要责骂他们。您难道还敢说拿我当亲生儿子?” 面对孟鹤云这样一句句的质问,老妇人只是微微一笑:“为何要与你多说两句?因为有了你,你三个哥哥,何曾被你阿爷高看一眼?多说两句话,你若有个什么委屈,回头便又是他们挨骂挨打。” “他们没有了阿爷疼,还有我这个阿娘。我不敢招惹你,但是可以远离你。” “至于你说的分家这个事儿,难道不应该?虽说你是庶出,可是我们留给了你与嫡子一样的份额。又哪里亏待过你?” “你是家中的霸王,你三个哥哥让着你也就罢了,总不能让你三个嫂嫂也跟着一起委屈求全。” “再说娶亲一事。我看中的许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可也是十足的清贵人家。人在家中也出过好几位官员。只不过形式低调罢了。” “再说他虽是庶女,可从小也是养在嫡母名下,受尽家中宠爱,读书知礼,持家有道。” “若是真能嫁给你,是你修了八辈子的福气。将来说不定还能靠着连襟做个官——” “可你偏偏要选那商户之女。如今倒好……” 老妇人冷笑一声,“从你生下来,我何曾亏待过你半点!就算你生母救了你阿爷,算是救了整个家族,可这些年我已仁至义尽了!” 面对老妇人这些话,孟鹤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显然他还是不服气。 但却辩驳不出。 难道是孟太守老泪纵横,幽幽长叹:“这些年,却都是我错了。” 面对孟太守这么一句话,老妇人垂下眼皮,面上也有几许复杂。 最后她也轻叹一声,徐徐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既然如此如今,您就做一件对的事儿。” 孟太守陡然瞪大了眼睛。 看了看老妇人手里的纸,又看了看老妇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的表情,更加惊愕。 老妇人也不解释,只是静静的伫立着。 就连手上的动作也没有改变。 最后还是刘远松上去接过了那张纸。 然后打开送到了孟太守面前,让孟太守去看。 付拾一悄悄地扫了一眼,不过距离太远,什么也看不出来。 孟太守死死地盯着那张纸上的字,许久没有说话。 孟鹤云一下子扑上来,将那张纸抢了过去,粗略的扫了一眼。 然后孟鹤云整个人都跟疯了一样,将整个纸张撕碎,又哈哈大笑起来:“你居然要我阿爷将我逐出家族???” “要与我断绝关系?!” 老妇人平静地说了句:“没有关系,他不肯与你断绝关系,那就与我们断绝关系。” 说完这句话,老妇人从怀中又掏出一张纸来。 显然在来之前,老妇人就已经做了两种准备。 只要孟太守不同意第一种,那么老夫人就拿出第一种来。 反正无论如何,两边都要断绝关系。 不得不说,这是真看出了老妇人的决心。 付拾一忍不住的想:该有多厌恶,才会做出这样决绝的决定?! 在这个年代断绝关系,逐出家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真的逐出家族,不仅对自己的名声有影响,就是对仕途也有影响的。 再严重一点还可能会吃官司。 但也不得不说,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一个避祸事的好办法。 正文卷 第1301章 唯余失望 老夫人这话一出,不仅是孟鹤云,整个人呆住了,就连孟太守也是惊了一下。 孟太守定定地看着老夫人,嘴唇哆嗦。 偏偏老夫人还是一脸平静,甚至还语气和气的对着孟太守说了句:“你为你的儿子打算,我也该为我的儿子打算。事到如今,难道还要我的儿子给你的儿子陪葬吗?” 孟太守一下瞪大了眼睛,忽然就反应过来,失声道:“这件事情你早就知晓了!” 众人也这才反应过来:老妇人能够提前做这样的打算,说明在今日之前,就应该是知晓这件事儿。 所以今日案发,所以老妇人才能赶过来。 那么也就是说,老夫人一直瞒着孟太守?! 夫妻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情分可言? 还有什么亲近可说?! 而且老妇人刚才说“你的儿子,我的儿子”,显然内心之中早就已经将自己与孟太守当成了两家人。 夫妻之间早已经是分崩离析。 可想而知,这样的事情对孟太守打击有多大。 付拾一看了看老妇人在看了看孟太守,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如何评价此事。 不过不得不说,这也真的是世上罕有的事儿。 面对孟太守的质问,老妇人半句话也没反过,反倒是淡淡的说了句:“早在过年之前我就觉察出有些不对劲。他曾经常出入妓馆,听说也是一掷千金,还会与人豪赌。” “这些钱都从哪来?!就算他们两口子再怎么有钱,也没有这样挥霍的道理。” “后面又有一段时间有人要债。” “本来我都等着要债的人上门来了,想着要如何收拾烂摊子,结果等来等去竟也没有人上门来。反倒是他们两口子又开始挥霍起来——” 老妇人冷冷的笑了:“世上哪有天上掉钱的好事?忽然间一夜暴富,难道就不想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上好的端砚,松烟墨,还有洒金花笺,夜光杯,都是哪里来的?难道还能从天上掉下来?” 付拾一下意识的就摇了摇头:不,天上只会掉下个林妹妹,从来就不会掉钱! 老妇人说的这个意思大家都明白,无非就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是很显然,这样反常的事情,孟太守并没有觉察。 反倒是心安理得的收下了那些所谓的孝心。 也不知是被蒙蔽了心,还是只故意视而不见。 反正,这件事情,细细往下一琢磨,倒是谁也不无辜。 孟太守显然被这些话堵得哑口无言。 付拾一看这孟太守面色那个样子,心里都有点儿怪同情他的:这人都不行了,还要面对这些……真不知该说是活该呢,还是活该呢? 最终,孟太守只是喃喃地问了句:“你为何就不提醒我一句?” 老妇人依旧只是微笑,问话时候语气也挺和气的,只是内容却很犀利:“我就想提醒你,难道你就会听进去?” 孟太守除了哑口无言,还是哑口无言。 老妇人笑容渐渐冷淡:“所以我又何必做无用功?!” 紧接着老妇人就将话题又转回到正事上来:“如果二郎对我们母子还有一丝同情的话,就签了这个断绝。” “这辈子我做的最错的事儿,就是让她跟着你来任上。我留下侍奉公婆。” 说这句话的时候,老妇人面上是怅然的。 显然也是真的后悔。 可世界上最缺的,就是后悔药。 老妇人继续说下去:“她救你,是恩情。我服侍公婆,与他们养老送终,记你生养三个儿子,便什么也不是了。” 这话的语气里有一丝淡淡的怨怼,不过更多的是平静。 也不知道这些问题到底在心里埋藏了多久,又被磨去淡忘了多少,最后才能这样不计较的,平静的说出来。 孟太守听到这里终于狠了狠心:“重新写一份来。”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显然老妇人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当即微微愣了一下。 孟鹤云也是惊了。 他愣愣的喊:“阿爷——” 孟太守却不看他,只盯着地上一块青砖:“我一心只想着你亲生阿娘临终前的嘱托,和她对我的恩情,就处处对你宠溺,最终害了你,也害了我,更害了家里。” “早知如此不如当初让你随她一同去了。” “又或者早些将你托付给你嫡母,让她对你严加管教约束,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这些年来,我对你三个哥哥多有亏待事,到如今也该弥补他们一二。你既然闯下这泼天大祸,那就自行去。我孟家没有这样的儿郎。” “也好,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我父子也可结伴下黄泉。到时候见了你阿娘,我算是有个交代。” 孟太守说着说着,又是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把整个衣襟都染红了。 老妇人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一步,神色更露出几分关切,可最终还是站住了脚步,也将面上的神色隐去。 不过孟太守到了现在,几乎不再去看这些,只是看向了李长博,面露哀求之色。 李长博显然知道孟太守的心思,当即并无太多犹豫,直接点了点头:“可。我会替他们求情。” 孟太守顿时一口长气吐出,随后挣扎着要来了纸和笔,又请刘远松当即帮他写了一封断绝书。 再亲自按上血印,交托给刘远松。 整个过程中,孟鹤云几次试图开口说话,却都被老妇人淡淡的扫了一眼,把话堵在口中。 而老妇人也是一句话都不说。 孟太守做完这一切之后,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孟鹤云,最后才看向了自己的发妻。 他按着胸口,忽然大声喊了句:“我悔啊——” 最后一个字的音拉的老长,却又陡然停住。 孟太守整个表情也凝固。 手慢慢的就滑落下去,无力的垂在了身旁。 付拾一赶忙上去,轻轻在脖子上的动脉触摸了片刻。 脉搏,停了。 再看孟太守的瞳孔,也已经渐渐涣散。 显然孟太守已经去了。 整个过程来的太快。 只是说是很突然,其实也在意料之中。 付拾一轻声提醒家属:“办丧事。” 正文卷 第1302章 做的好事 孟太守忽然撒手,既是意料之中,又是预料之外。 明明之前看着孟太守也是十分精神,还从德阳郡赶过来办这个事情,镇定自若的威胁赵嘉。 可没想到一转眼,孟太守就这么去了。 当然,说是被小儿子孟鹤云气死了也不为过。 孟太守的夫人听了付拾一的话,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低头擦一擦眼泪,这才点点头:“知晓了。” 随后便低声吩咐了丫鬟几句。 孟鹤云眼睁睁看着孟太守咽气,听着孟太守临终前说的那句话,只痛哭失声,却并不上前去。也不知究竟是伤心孟太守的死,还是伤心孟太守不肯护着他。 李长博看向孟鹤云:“你怕是不得回去祭拜了。便在此处磕头告别罢。” 如此提醒,也算仁至义尽。 孟鹤云这才回过神来,可却狠狠一把抹了脸,冷笑道:“我都不是孟家人了,我还告什么别?我变成今日这般田地,全是他的缘故!” “如果不是他,我亲阿娘不会死。如果不是他不肯鼎力相助,我也不会这样落魄!” 然而这话他却没来得及往下说,忽然老妇人就抡圆了巴掌,重重的一巴掌掴过去。 那可真是清脆无比的一声响。 付拾一看得清清楚楚。 而且很快就更清楚看到:由于皮下毛细血管破裂,脸上很快就红肿起来,而且发红。 能造成这样的伤势,那肯定力气不小。 付拾一有点儿想鼓掌。 不过考虑孟太守这个情况,付拾一最终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而孟鹤云则是被这一巴掌打得整个人往一边儿歪过去。 他抬手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老妇人。 老妇人冷冷的看着孟鹤云:“你阿娘是个极好的女子,即便是我,心中也敬重她。若不是她。孟家就没有现在的风光。” “我那会儿一心疼你,也是看在她面上。”老妇人面上只剩失望:“可惜你不仅长得不像她,就连品行也半点不像。” “她三番五次舍命相救,固然是因为爱重你阿爷,固然是为了孟家。可是,更多还是为了你!否则,临死之前,她不会留下那么一句话!” “只可惜,她豁出去性命给你铺路,你最后却送自己上了绝路!” “到了地底下见着了她。恐怕她对你这个儿子,也只有满心失望!” 说完这话,老妇人再冷冷的说了句:“你若再敢有半个字不敬,休怪我无情!别忘了,你大哥如今是五品官员,你却是阶下囚!” 老妇人目光凌厉,一时之间,孟鹤云是半个字不敢再说。 付拾一瞅着孟鹤云那副又惊又怕的样子,总觉得对于孟鹤云来说,这是童年阴影—— 李长博咳嗽一声,“磕头告别罢。然后我们就先将孟太守挪至别处?” 毕竟这是公堂上,摆放在这里也不合适。 老妇人瞅一眼孟鹤云,命令道:“磕头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孟鹤云是要反抗时候,结果孟鹤云乖乖的磕了头。 那样子,还挺自然…… 付拾一目瞪口呆:如果真要一直放在老妇人身边养着,孟鹤云现在恐怕早就出人头地了!!!这威严,这气势! 不过老妇人在做完这件事情之后,并未多看孟鹤云一眼,只张罗着将孟太守挪去别的屋子,先整理好衣裳和仪容,到时候好入殓。 孟太守被抬走之后,刘远松再看一眼赵嘉。 赵嘉早已经傻眼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几句话,居然引出来这么大的变故。 先是孟太守吐了血,倒下去,而后直接孟家分崩离析,彻底的将孟鹤云逐出家门。 到现在,孟太守就这么死了。 昨日种种,一时之间好像真是梦幻一样…… 刘远松提醒一句:“赵郎君?” 赵嘉这才回过神来:“我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孟鹤云指使。” 刘远松就问孟鹤云:“那你将粮挪用之后,做了什么?” 孟鹤云现在失了靠山,连自己都被逐出家门,加上杨青在旁边凶神恶煞的,当即不敢造次,一五一十的说了。 原来,孟鹤云在挪用钱粮之后,其实没多久,孟太守就知晓这个事情了。 只是钱和粮食都一时半会收不回来,孟太守根本没有办法,只能死命遮掩。 本来在孟太守喝令之下,孟鹤云已是打算将钱粮收回来之后,立刻还回去。 结果没想到,绵竹县这边,刘远松却借了粮,将这个事情办妥了。 恰逢有一笔粮食眼看是要成了死账,所以孟鹤云就干脆想着,一不做二不休。 于是就有了后来种种事情。 刘远松听到了这里,登时冷笑几声:“我还真想问一句,以前孟小郎君手里,难道就没沾染过人命?” 孟鹤云支支吾吾的说没有。 刘远松登时一拍惊堂木:“还不从实招来!” 孟鹤云登时就咬死了:“真没有!” 李长博这个时候看了赵嘉一眼,微微一笑。 付拾一敢对灯发誓:虽然李县令一个字也没说,可是那怂恿味道,分明就快实质化了! 尤其是再看一眼赵嘉那个表情,付拾一就更加肯定:有这种感觉的,绝对不是我一个人! 赵嘉上前一步:“我倒知道些事情!” 刘远松登时喜出望外:“还不快快说来!” 就在这个时候,李长博却招招手,将付拾一叫出去。 付拾一捉摸着这个事情也没啥精彩部分了,当即就跟着李长博身后退出来。 一出来,李长博便轻声道:“德阳郡眼下乱了套,咱们要去那头一趟。还有,祖母在青城山,你想不想去?” 付拾一眼睛一亮:“当然想去。” 青城山在后世,也是大名鼎鼎的好吗! 不仅如此,付拾一还想去一趟江油! 这个时节,李白还在江油读书呢! 如果能够一睹诗仙的风采,那这次来大唐,才算是不虚此行啊! 付拾一面带猥琐:李白两次倒插门,说不定长得很不错!而且听说还是个剑道高手……也不知道究竟有多么的帅气。 李长博在旁边冷眼看着,忽然之间,就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无端端生出一股不祥来! 正文卷 第1303章 你猜猜看 虽然德阳俊现在那边乱捉一团,他们着急过去,不过临走之前还是要先吃一顿饭的。 付拾一思来想去,就拉着李长博去买菜。 准备做一顿火锅。 来到蜀地,不吃一顿火锅,好像都对不起自己的胃啊。 去买菜的路上,两人难免聊天。 付拾一忍不住,悄悄问李长博:“我怎么觉得孟太守的妻子,其实是故意的呢?我总觉得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李长博点点头,微微压低了声音:“都在一个家里,怎么可能不知道?” “况且,孟太守的妻子一直都留意着孟鹤云的动向。” 所以更加不可能不知道。 听到李长博这样说,付拾一就觉得有些纳闷:“那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点提醒孟太守呢?” 如果早点说了,这件事情或许不至于发展到今天。 至少不必闹到孟家分崩离析的局面。 而且付拾一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觉得有点想不太明白:“孟太守明明就知道做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结果,为什么还要遮掩?!” “而且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未必就真是孟太守现在才知道。” 孟太守就算再不防备孟鹤云,也不至于孟鹤云就能在背地里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只说将粮食运出去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人都知晓内情。 毕竟粮食不可能一下子就搬走,总也需要一段时间。 难道这段时间里就没有孟太守的人觉察吗? 李长博听了付拾一的疑问,当时哈哈笑出声,而后意味深长地对着付拾一说了句话:“有的时候,人是喜欢装糊涂的。” “更何况这件事情,对整个孟家也不是没有半点好处。” “再有一点就是:主意真的就是赵莹出的吗?” 李长博这话将付拾一给问懵了。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试探着悄悄问:“难道说这个主意不是赵莹出的?!” “付小娘子忘了一件事情。”李长博微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付拾一歪头:???我忘了啥? 李长博微笑提醒:“付小娘子恐怕忘了,这次运来的那些钱粮,都是孟太守自己私底下凑的。” 他不说这件事情还好,一说这件事情,付拾一顿时恍然大悟:孟太守又是从哪里找到这么多钱的? 然而不仅如此,紧接着李长博顺手买了个糖人儿,塞进付拾一的手中,等付拾一下意识地吃了一口,这才又说起了另外一句:“孟太守今日死得恰到好处。”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无意识的咬碎口中的糖块,只觉得脑子里全是震惊。 李长博的表情更加的意味深长:“这件事情,也未必就是孟太守一个人支撑。” 因为孟太守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只手遮天,将所有事情瞒得严严实实。 可偏偏这件事情不仅瞒得严严实实,还差一点就蒙混过关。 要不是赵嘉临时反水,这个案子恐怕未必能破。 就算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可以不能拿真凶怎么样? 付拾一将竹签签扔在路边,又把嘴里的糖咽下去,茫然的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集市,这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说他们手里到底还有多少命案?” 李长博依旧是高深莫测的微笑:“反正我不认识什么杀手。” 付拾一:!!!这话没毛病! 直到此时此刻,付拾一才发现自己就跟个大傻子一样。 她由衷的感慨:“原来孟太守在无意之间暴露了这么多的事情。” 不过很快付拾一又有了新的担心:“李县令?怎么我感觉这件事情就是个难啃的骨头,越到最后越难啃呢?等我们到了德阳郡,会不会也遇到什么杀手?”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件事情要是继续往下查,说不定还会牵扯出其他人来。 到时候自然就有人阻拦。 李长博摇了摇头:“咱们还是应该早点回去了。别忘了,回去之后就要准备过聘礼了。” 付拾一顿时怪不好意思的:“嗯嗯,这事儿其实也不是那么着急——” 她搓了搓手掌,又害怕李长博真的把这话当真,于是赶紧补上一句:“不过早点办了也不错。毕竟,迟早都是要办的。” 李长博顿时嘴角疯狂上翘:“我也如是想。” 付拾一也笑弯了眼眸:这种不是我一个人在着急这个事情的感觉,可真棒呀~ 在这一刻,空气分明都是甜的。 付拾一悄悄地伸出的小爪爪,不动声色地勾住了李长博的。 李长博会心一笑,也是顺手就将付拾一的手握在了掌心,再也不肯松开。 两人对视一笑,然后肩并着肩,一起愉快地逛起了河边集市。 方良和春丽跟在后头也对视了一眼。 春丽忍不住悄悄嘀咕一句:“小娘子和李县令怎么总是这么腻腻乎乎?不是说这样不对吗?” 方良立刻瞪了春丽一眼,教导她:“付小娘子和我们郎君是父母点头同意了的婚事。现在已经是订了婚,就差过了礼,然后等着付小娘子进门了。” 春丽说起这个事情就有点犯愁:“到时候付小娘子过去跟李县令睡在一个院子里,那我们可怎么办呀?” 方良本来还在心不在焉的喝着糖水。 结果一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水直接喷到春丽的脸上。 这是什么问题??? 方良忍不住脸上浮出了浓浓的怀疑:付小娘子平时到底给春丽交了些什么东西? 为什么春丽的问题总是这么奇怪,让人难以理解?! 可是看着春丽十分担心的样子。最终方良还是艰难解释道:“付小娘子搬来我们家和郎君一起住之后,你也可以搬过来。就算不搬过来,两边离得这么近也没什么——” 春丽白了方良一眼:“你懂什么?我是怕我吃太多,到时候跟过去,别人笑话我们家小娘子。” “可要是不跟过去,小娘子想我了怎么办?而且小娘子也需要我服侍!” 方良立刻剧烈的呛咳起来:“我觉得要是付小娘子搬过去跟郎君一起住了,恐怕没有功夫想你。而且我们宅子里那么多丫鬟——” 那一个不比春丽你要贴心啊?!你除了吃饭,还有什么优点?! 人家新来的那个马牡丹,好歹最近还学会了在马上射箭呢!打算以后当付小娘子的护院呢! 正文卷 第1304章 不要担心 方良的话,根本就不能够让春丽产生危机感。 反倒是春丽骄傲的扬了扬下巴:“那怎么能一样?我是咱们小娘子最喜欢的丫鬟!” 方良默默的看着春丽这个样子,抬手捂住了眼睛。 不过几经挣扎,最后还是忍不住的提了一句:“那阿玫呢——” 春丽一下耷拉了脑袋:那是不能和阿玫比,阿玫可厉害了…… 付拾一和李长博完全不知晓后头这些事情,两人一路买了许多菜。 看见有新鲜的鸭子,付拾一买了一只来,准备做个酸汤水饺鸭。 另外,就是新鲜的牛尾笋,以及树上刚下来的樱桃,新鲜的蚕豆。 最后,还额外买了两只猪蹄和一扇排骨,准备到时候做糯香干锅。 不仅最后方良和春丽两人提不动了,就连李长博手里也快提满了。 李长博赶忙劝一句:“买这样多,怕是吃不完。” “不是还有个叶烨?他也叫上。”付拾一笑眯眯:“他如此仰慕你,哪能不让他来?这次的事情,你们都辛苦无比,还很凶险,不吃一点好吃的犒劳,怎么对得起自己?” 说完这话,付拾一眼睛眨都不眨的买了一只板鸭。 板鸭当场就剁开成小块,只留下一个完整的大腿。 付拾一两眼放光,蠢蠢欲动。 那老板笑嘻嘻的说:“快啃,快啃,往天专门喊我留个腿腿,咋个今天不说了?你不说,我都不习惯了。” 付拾一大囧:平时买了自己吃,现在是待客,那怎么能一样呢? 不过显然李长博也是纵容的,他看着付拾一,笑了笑:“再来一只。其他人也可以吃一些。” 于是这只完整的大腿,就顺理成章到了付拾一手里。 板鸭腿肉质饱满,皮是褐色的,泛着光泽。皮下脂肪却是雪白半透明的,还饱含着汤汁。 这样一只美貌的板鸭腿,无时无刻不在吸引人着人对它下手。 付拾一狠狠一口咬下去,顿时眼睛都眯起来:香料的香味已经圆满的融合成了一体,谁也不突兀,相辅相成,变成一个回味绵长的卤香。 关键是肉质细嫩,肥而不腻,这种口感,真的是…… 付拾一心满意足的将腿另一边伸到了李长博嘴边去:“来来来,你也尝一口。” 李长博盯着那个缺口,半晌没吭声。 就在付拾一几乎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吃这个时候,他忽然一口下去,紧挨着缺口咬了一大口。 随后李长博也盯着付拾一,笑眯了眼睛。 付拾一原本也没多想,可看着他这个笑容,登时就反应过来,于是当即老脸一红:撩人不过李县令了啊!这简直就是天生的老司机! 想到以后很可能要过上没羞没臊的日子,付拾一欲盖弥彰的咳嗽一声,假装问春丽:“要不你和方良也分一只腿?可好吃了!” 然而春丽居然没有欢欣鼓舞的一口答应,反倒是如临大敌,立刻后退一大步:“我才不和他分!让他吃!” 正要点头的方良一脸无辜:???? 付拾一也一头雾水:???什么时候春丽竟然这么谦让了? 不过话都这样说了,付拾一也就将板鸭腿给了方良。 方良笑逐颜开的咬一口,故意看春丽:“真香!真好吃!舌头都要吃下去了!” 春丽气得一跺脚,最后居然骂了句:“混账!” 再然后,春丽一溜烟小跑,居然就这么撇下付拾一,自己跑回去了。 付拾一更懵了。 她转头问李长博:“春丽这是怎么了?” 李长博摇头,不过最后却叮嘱了一句:“还是多买个靠谱的丫鬟。不然怕要用人时候,人也不在跟前。” 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更是容易遇到危险,付拾一身边可不能没人。 付拾一微微窘:“那倒也不至于。今天就是不知道她吃错什么药了。” 李长博忽然盯住方良:“你是不是得罪春丽了?” 方良被问得咀嚼动作都一顿,随后一脸冤枉:“我哪敢啊!她力气那么大,我也打不过不是!” 这下李长博也没话可说,只能作罢。 一路回去,付拾一刚好啃完了一个腿儿。 擦了擦手上的油,付拾一就开始摘菜。 糯香干锅并不是要用糯米。 而是在于,食材的软和耙。 其他的香辣干锅,都是提前将所有食材炸过,再来进行烹调。 但是糯香干锅,则是需要将食材提前炖到软烂。 付拾一将猪脚和排骨都剁开,焯水去掉腥气血沫之后,就加入清水,与姜片一起炖煮。 为了入味,这个时候可以稍微放一点点的盐。 这头炖上了,那头付拾一就开始准备配菜。 干锅需得有菜。 本来应该用提前泡雪豆,然后煮到软烂在一起炒干锅。 但是现在没有准备,所以付拾一就剥了蚕豆。 这个倒也一样的细腻软糯。 除了这个,笋也是切出一部分来,莴笋剥皮切成长条,再将藕切成片,魔芋豆腐切成长条。 本来这些菜,应该是要过油锅,但是现在这个条件,以及考虑到油炸食品并不健康,所以就换成了水煮。 那头马牡丹也帮忙将鸭子处理干净,剁成了块。 酸汤水饺鸭,顾名思义,是有酸汤,然后有水饺和鸭肉。 揉面和擀面皮,马牡丹倒都行,付拾一只是弄了个肉馅。 馅就是最简单的韭菜猪肉馅。 饺子皮擀得薄,肉馅包在里头,就能看得出来里头隐隐一丝碧绿。 这样的饺子,煮熟了之后,一定是皮薄馅儿大,一口流汤的。 将鸭肉焯水后,沥干水,直接下油锅加姜片煸炒,等到鸭肉差不多水分煸干,直接下酸菜翻炒,等出香味了,直接加清水。 这样熬煮到鸭肉软烂时候,这个汤,就是一锅上好的酸汤。 而这个时候,就能下水饺进去。 这头让马牡丹盯着水饺,那头付拾一就开始炒糯香干锅。 糯香干锅要好吃,一定要食材足够软糯,以及滋味的香浓。缺一不可。 油锅热后,直接下入各种香料,调料,炒出一锅滋味丰富的油后,再将香料捞出,倒入那些早已经软烂的排骨和猪蹄。 稍微翻炒一下,让肉块均匀裹上油,表皮微微收缩,再下入其他素菜。 正文卷 第1305章 做个生意 反正最后将所有食材都均匀入味,就可以撒上芝麻和葱花芹菜叶子,直接开吃。 付拾一看着面前这一大盆油滋滋,食材丰富的糯香干锅,“咕咚”一声咽下去一口口水,简直想立刻夹起一块看着就软糯的猪蹄一啃为快。 其实说句实话,糯香猪蹄和排骨只是最基础的干锅。 真正好吃的,还是糯香鹅掌或者鸭掌。 别看这两样肉少,但是肉质绝对是别的肉没法替代的。 而酸汤水饺鸭也做好了,此时端上桌,就感觉汤上明晃晃一层鸭油。 而汤里,酸青菜薄薄的,几乎半透明。 鸭肉一看就已是离骨,估计用力一嘬,肉就能下来。 至于胖鼓鼓的饺子,更是透出里头的馅料颜色来——微微的绿色,让整个汤都增色诱人起来。 付拾一忍不住嘴里口水直冒,只想赶紧尝一尝那白白胖胖的饺子。又遗憾地想:可惜是没有粉丝,不然下一把粉丝在里头,那绝对是完美! 而这两样菜色,浑然不同的香气,勾得人馋虫直冒。 叶烨一双小眼睛紧紧的盯着饭桌,感觉自己一年的口水都没今天多。 他悄悄咽口水,然后问付拾一:“什么时候能动筷?” 付拾一看向刘远松,笑眯眯鼓励他:“刘县令受罪不少,您先动筷子。吃过这顿饭,那就否极泰来,日后天天顺畅。” 这一番话,简直把刘县令感动得眼泪汪汪。他看着付拾一,觉得自己是错怪了她:付小娘子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李长博也拿起酒盏:“今日我们一起痛饮此杯,好叫日后平安顺遂,一路坦途,事事如意。” 这话一出,就没有不举杯的。 叶烨这个时候,忍不住发出了感叹:“付小娘子和李县令还是很配的。” 李长博看一眼付拾一,嘴角都要翘上天:“多谢美言。” 面对李长博如此和煦的神色,叶烨在这一瞬间,简直是受宠若惊,赶忙就再举杯,和李长博喝了一杯。 刘远松放下酒杯,根本就不多言,也不多看,只是下筷如有神一样,直接挑了一块最好的猪蹄。 猪蹄软糯,皮一夹就破,里面韧劲十足的蹄筋,也变得柔软而不失弹性。 刘远松刚一上筷子,就觉得自己已经能够想象那个滋味。 登时不由自主“咕咚”了一口口水。 等到入了口,他瞪圆了眼睛,连连点头:真是好吃极了! 付拾一也顾不上废话,直奔酸汤水饺鸭而去,挑了上面的那个饺子。 一入口,那可真是绝了。 韭菜鲜嫩,肉馅弹牙,里头混着那一点肉汤,鲜得叫人舌头都要下来。 最关键的是,饺子皮外头那一段酸辣的滋味,更将这个鲜美衬托到极致。 付拾一忍不住感叹:“真的是好吃不过饺子——” 于是叶烨立刻没忍住,也去捞饺子。 最后一顿饭下来,所有人都吃了个肚子溜溜圆,几乎完全不想再动弹。 那满满的两盆,完全就是吃了个干干净净。 李长博摸着肚子,微笑道:“有付小娘子这样的厨艺,怕是吃糠咽菜,都觉得美味至极。” 他有一句话没说:只要付小娘子在眼前,吃糠咽菜,都是珍馐佳肴。 刘远松则是有些感叹:“可惜下一次吃,也不知要多久了。” 叶烨干脆眼巴巴的问了句:“要不,咱们合伙做生意?开饭庄子,生意肯定好极了!我在锦官城有一处铺面,很适合——” 付拾一眼珠子一转,立刻有了主意:“要不,咱们直接来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将这个方子卖给你,你给我点好处——” 叶烨甚至不问是什么好处,就赶紧一口答应,生怕付拾一反悔一样。 付拾一贼兮兮的笑了:“我要举办个仵作学堂,你要不赞助一下课本?” “课本是何物?”叶烨一脸糊涂,但又分明好奇。 李长博也看住付拾一,不太明白这个“课本”是何物。 付拾一大概解释了一下课本:“就是一本书。上头印刷了一些授课内容。这样除去老师讲解,他们还能对照书上的图和字进行学习。能更容易理解。” 叶烨犹豫一下:“要多少?” “一百本最开始。”付拾一当然也知道现在的纸张多贵,印刷又有多耗费成本,所以没敢说一千。 主要是估计学员也没那么多。 叶烨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是不是太多了?” 付拾一给他出主意:“其实成本高,主要是在于纸贵。现在的纸张,都还用葛来做了。我一直琢磨,你说咱们这边这么多木头,这么多的竹子,能不能用竹子做?或者用木头做?” 这个事情,叶烨还在琢磨,李长博就先眼前一亮:“若真能如此,那日后纸张产量,恐是要飞快上涨!到时候,纸就会便宜。天下人读书,就更容易些!” 付拾一小声逼逼:“是啊,如果再叫人研究出来造纸机器,那就更快更便宜了。到那个时候,说不定纸就变成了日常用品呢!” 尤其是,说不定发明出卫生纸? 那柔软的触感,方便快捷的携带——关键是,这个是可再生资源,对环境也没有污染! 付拾一恍惚记得,仿佛大熊猫的粪便,就可以造纸? 只是这个事情,付拾一并不敢提,就怕到时候万一真造出来,不仅用着怪怪的,然后人类开始天天逼着大熊猫吃东西,那就更不好了。 而付拾一这些言语,对于叶烨来说,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叶烨两个小眼睛里,顿时折射出煜煜光辉。 李长博咳嗽一声,怂恿叶烨:“若真研究出来,叶郎君只怕能富可敌国。” 叶烨还有最后一丝的警惕:“那李县令为何不让自己家族里的人去研究这个?” 李长博一脸平静:“因为付小娘子已给我出过更好的主意了。” 这个事儿真是……叶烨瞬间按住了胸口,悲愤的看住付拾一:为什么付小娘子没早早认识我!偏偏便宜了别人! 付拾一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我怎么了我? 正文卷 第1306章 一路出发 翌日一大早,付拾一和李长博收拾妥当,准备出发。 昨夜下了一夜雨,青石板路都是湿的。 草木更是青翠欲滴,看着就叫人心旷神怡。 深吸一口气,更觉草木清香气一路沁入肺腑。 付拾一最喜欢这雨后的天。 不骄不躁,不干不湿,空气清新,叫人舒服而安宁。 小县城里的人,也似乎感染了雨性,生活起来也是不紧不慢,安宁知足,好一般闲适的做派。 李长博亲自过来接付拾一:“青苔丰茂,恐怕脚下湿滑。” 付拾一笑眯眯:“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难道走路还要跌跤?” 说完这话,刚从廊下出去,脚底下就是一滑——现在天气热了,青苔一遇到雨天就长得飞快。 眼看要摔个四仰八叉,李长博伸手稳稳当当将人扶住,简直止不住要笑。 付拾一强自镇定,决心做一个“我不尴尬就是别人尴尬”的人:“我今天大概嘴巴是要显灵了。” 李长博嘴角一翘:“那不若付小娘子替我祈愿几句?” “那得说反话。”付拾一信口胡诌:“先祝愿我们淋一场大雨!” 方良下意识的看了看天,见天上并无乌云,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看来是不会淋雨了。 他乐乐呵呵凑热闹:“要不付小娘子祝愿祝愿我,一辈子娶不着媳妇?” 付拾一眨眨眼睛,上下打量方良:“你这是想娶亲想疯了啊。难道是看上哪家小娘子?” 春丽立刻瞪大眼睛:登徒子! 方良也赶紧摇头辩解:“哪里,哪里,我哪里敢?只不过看着郎君与付小娘子和睦,我心中羡慕——” 李长博似笑非笑看方良一眼,扶着付拾一慢悠悠走了。 方良这才抹了一把汗,偷偷看一眼春丽,赶紧催促:“快走,快走了。” 春丽懒得理方良,一扭头冷哼一声就走。 一路到了城门外,付拾一远远的就看见了刘远松和叶烨,杨青等人。 众人也瞧见他们,浩浩荡荡迎上来。 叶烨见着了付拾一,就赶紧上前来两步,殷切道:“付小娘子的方子甚好!假以时日,我定能将这个味道卖去长安城!到时候,我给付小娘子送金饼子!” 付拾一狮子大开口:“那可至少得一匣子!” 李长博撑不住,在旁边就笑了。 而刘远松也是无言:……今日到底是来送别,还是来做生意了? 不过叶烨倒是一点也不吝啬,当即满口答应。 随后,叶烨又说起自己许诺出去的事情:“付小娘子说的课本,抄录好了,便叫人送来。我直接叫人印出来!” 付拾一意味深长叮嘱他:“那刻出来之后,千万收好了。日后还有大用处呢。” 课本一般不会有太大的改动。 所以叶烨真做下去,将来靠着这个,也能赚点小钱。 叶烨如今直接就已经把付拾一的话奉为圭臬,赶紧满口答应,一点不敢怠慢。 刘远松则是对李长博拜了又拜:“如果不是李县令,只怕我坟头上的草,都快长起来了。” “刘县令夸张了。刘县令如此为国为民,修筑大坝,勤恳治理绵竹县。这些,我都会如实禀告给陛下。”李长博按住刘远松,说了这么一番话后,更说了句:“刘县令千万保重。” 说完特地看了看刘远松的脑袋。 刘远松的脑袋上,还缠着白纱布呢。 于是刘远松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脑袋,也有点儿戚戚:“真是好悬。” “日后会越来越好的。”李长博宽慰一句。 付拾一也凑上来:“你要少吃肉,多吃素,每日一个鸡蛋,多喝水,多煮茶,多走路,争取活个八十岁。” “你八十岁时候,我给你送大礼!” 刘远松嘴角抽搐:“我听着,竟像是要让我过苦一些——” 付拾一实话实说:“人就是一堆骨头和筋肉组装的,你要长期不动,功能就都退化了。还是得使用。刀是越磨越亮嘛!” 刘远松嘴角抽搐得更加厉害了:这越说,越不像是好话了。 随后付拾一也叮嘱叶烨:“少吃点,尽量别出蜀地了。” 叶烨感动非常,却也迷惑:“为什么别出蜀地了。” 付拾一盯着他,半晌才委婉说一句:“因为外面太阳太大,怕晒坏了。” 李长博在旁边猛的咳嗽起来。 而后付拾一拉着李长博就上了马车,赶在叶烨反应过来之前,就赶紧溜了。 李长博笑就没止住过。 付拾一无奈:“有什么好笑的?” “怕是叶郎君反应过来,就该骂人了。”李长博说这话时候,还是忍不住笑。 付拾一眨巴眨巴眼睛:“那他正好多耗费点气力。人越上了年纪,就越不可太胖,否则容易出病痛。对身子不好。” 李长博放声大笑:“原来我家未婚妻,竟如此促狭。” 付拾一摊手手:临走了,开个玩笑嘛。 为了岔开话题,付拾一悄悄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到德阳郡啊?” “少说也要多半日。”李长博看一眼天色:“赶在天黑之前罢。毕竟是马车。” 骑马倒可快些,就是累人。 因为要赶路,所以起得早,付拾一没多久就困了,放下折叠床,就开始补觉。 李长博则是闭目养神。 刚走出不到一个时辰,忽然间雷声大作。 付拾一一下惊醒过来,探出头一看:好家伙,这大变天啊! 方良早已经愁眉苦脸了,此时听见付拾一动静,就开始后悔:“早知道,就不叫付小娘子替我说了——” 话刚说完,又是一声炸雷响,吓得方良赶紧噤声。 李长博早已经是笑得不行。 此时再看付拾一,也是窘得不行:看来还是没那道行! 春丽已经被炸雷吓得紧紧贴在了马车上。 马牡丹更说:“咱们恐怕得找个地方避雨。我去前头探路。” 方良应一声,也加快了速度。 付拾一怕马牡丹不知晓,赶紧大声提醒:“不要在树下避雨!官道两边有水棚!” 这里是商路,迎来送往的,客商行人都要买水喝,所以水棚定不会少。 付拾一搓了搓手掌,有点期盼:说不定还能听一听八卦呢~美滋滋~ ------题外话------ 看到了评论区一水儿的回复,我想弱弱的说一句,你们的帽子,难道不会被刮跑吗?捡帽子无数次的孩子发出了哭泣声。 下一更,八点钟左右~ 正文卷 第1307章 哭天抹泪 很快马牡丹就去而复返,只说前面大概半里路的样子就有水棚。 顿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雷雨天赶路,万一被劈了可真不是轻松的。 一路紧赶慢赶,好歹在雨点落下来之前赶到了水棚。 一群人前脚刚进水棚,后脚大雨就瓢泼一样的下来了。 水棚里已经有不少的人,此时都望着雨帘一脸愁容。 不过很快,水棚老板过来招呼,大家就各自点上一碗水,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处喝水聊天,以打发时间。 一时半会儿的也就有些欢声笑语的意思了。 付拾一他们人多,根本就不需和外人拼在一处。 付拾一点了一碗糖水,刚喝了两口就看见一位头发花白骨瘦如柴的老人家蹲在水棚边边上避雨,连白水都不舍得买上一碗。 雨那么大,老人家蹲着棚子边边上,溅起来的雨水全都落在了他脚面上。 连裤腿都湿了半截。 可即便这样,他也不敢往里挪一挪,大概是害怕水棚老板不痛快。 付拾一叹了一口气,让春丽端条板凳过去:“再端一碗糖水过去。就说李郎君想起家中祖母,所以特地请他老人家喝一碗。” 有的时候尊老爱幼几乎是一种本能。 看到幼小的孩子会止不住的生出几分包容,看到年迈的老人也会忍不住生出几分体恤。 不过很快,李长博就将春丽叫住了。 春丽糊里糊涂看他。 “把你的蒸饼掏一个给他。他走路鞋底子上都是泥,草绳都要断了,可见走了很久。所以一定有些饿了。”李长博轻声言道。 春丽恍然大悟,连忙掏出两个蒸饼,连同糖水一起送了过去。 老人家受宠若惊的站起身来,听完春丽说的话之后,就立刻看向了付拾一和李长博。 李长博冲着老人家微微一笑。 简直是温柔。 老人家连连拱手道谢,这才擦了擦手,接过了糖水和蒸饼。 只不过也没敢坐板凳,依旧是要蹲下去。 结果这个时候水棚的老板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一把就抓住了老人家的肩膀。 付拾一看见这一幕,顿时就要上去。 结果下一刻,就听水鹏老板粗声夯气开了口:“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儿子找不到,肯定就是找不回来了,你还费这个功夫爪子!” “下愣个大雨,你还要去找,不晓不晓得是咋个想的!好生坐到板凳上!怕啥子嘛,我又不得把你吃了!” 付拾一本来已经抬起来的屁股,顿时又扎扎实实的坐了下去,然后看长得粗眉大眼的老板也有点眉清目秀的,顺眼多了。 李长博端起茶水慢慢喝了一口,轻声笑道:“正所谓不可貌相,果然如此。” 付拾一也连连点头,表示附和。 不过对于刚才水棚老板说的话,难免也有点好奇,等到水棚老板送水过来的时候,付拾一就悄悄的问:“这位老人家是怎么了?你刚才说他儿子怎么了?” 方才付拾一叫人送水的举动,水棚老板也是一清二楚的,这会儿付拾一问起来他也正好没了别的事儿,就干脆压低声音说了两句。 原来这位老人家姓方,方老丈家中只有一个独子。 早两年的时候忽然人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找到。 报了官也没有用。 人就这么突然不见了。 怎么打听也没用。 所有人都劝说方老丈不要再抱希望,更不要再找,可是方老丈就是不死心。 每每到了农闲一点的时候,就一定要出来到处找儿子。 最后水棚老板感叹一句:“十有八九是死在外头了。就算找到了又有什么用?” 说完这话之后,水棚老板就忙活着去给客人添水了。 付拾一和李长博面面相觑。 两人的万万没想到,居然这位老丈身上有这样一段故事。 付拾一试探着看向李长博:“要不——” 李长博当然明白付拾一在想什么,而且这个问题他刚才就想过了。 所以这会儿连犹豫都没有半点,直接点了点头:“可。” 随后李长博就让方良去请方老丈过来说话。 方老张应该就是最普通的农人。 身上都是短打扮。 手上的茧子厚的都开裂。 手指头缝里都是黑泥。 整个脸晒得黢黑,上面全是沟壑。 只有一双眼睛还是亮的。 头发早已经白了一大半,背也佝偻了下去。 看上去年纪应该是不小了。 大概是顾虑李长博和付拾一的身份尊贵,所以方老丈过来的时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小心翼翼。 方老丈就连行礼都行得不太利索。 不过还是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又对刚才的水和蒸饼道谢。 翻来覆去的夸李长博和付拾一就是好心人,是天上下凡的神仙。 对于这种质朴到不能再质朴的夸奖,付拾一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就让方老丈先坐下,问起方老张儿子的事情。 一提起到自己的儿子,方老丈几乎瞬间就是老泪纵横,止不住地抬起手来擦眼泪。 方老丈流着眼泪说:“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不见了,他们都说我儿子是拿了钱自己跑了,可是我生的人我自己最晓得。” “他绝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再说了,我们家里头也没有穷到这个地步,不至于借点儿钱就连爷娘都不要了!” 方老张一脸凄苦:“我们两个一辈子就养了这么一个儿子,人不见了我们不找,哪个去找!” “这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啊!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叫我们咋个办?” 李长博听了半天,见方老丈也没说到重点,于是就追问一句:“那人究竟是怎么不见的?当时不是报了官,官府查出什么没有?!” 结果方老丈面对这个问题,就开始摇头:“报了官有啥子用?官府也查不出来个什么名堂。随便找人问了几句,就说是我儿子自己跑了的,再让他们去找他们就不耐烦了。” 方老张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官府不找,我还是要接着找。” 也许是想起了自己儿子,他有点悲从中来:“老天爷欸,老天爷!你要收人就把我收了去嘛!把我儿子还回来” 正文卷 第1308章 疑点重重 也许是心里头真的太过苦闷,反正方老丈在喊这些话的时候,那真的是悲怆无比。 李长博和付拾一听着,心里头都有点不好受。 付拾一低声劝了两句:“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咱们日子还得过的。你要千万保重身体,毕竟还有老伴呢。” 方老丈抹了抹眼睛,脸上的表情苦的就像吃了黄连:“我老婆子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怕是撑不了几年,也不晓得还能不能再见到儿子。” 说完这话,方老丈的眼泪掉的更凶了。 付拾一听着这些话心里头更加不是滋味:只有一个独子,理应有人给自己养老送终,可是现在老两口却这样—— 李长博沉声问了句:“官府说他是拿了钱跑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方老丈一听李长博这样说,立刻情绪十分激动的解释:“我儿子绝对不可能拿着钱跑了,绝对不可能这么多年也不要我们——” “他是个好娃儿,他最孝顺了!他去县城里头做学徒,挣的钱全部都拿回家里头来孝敬我们老两口子!每一回回来都要给我们买吃的!他咋个可能跑了?” “而且又没有好多钱。我们家里头也不是拿不出来!” 方老丈哭嚎的声音可能有点大,其他几个认识他的人,听见动静后也纷纷凑了过来。 不少人就开始劝说方老丈。 让他不要再这样找儿子了,也不要再这样悲伤了。 毕竟都过了这么久了也没找到人,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还找他做什么? 可是面对这些劝说,方老丈的态度却显得很执拗:“不得行!那是我儿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活到一天,就要找一天!” 这洋洋洒洒又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到重点。没有说到当时的情况。 方良都有些着急了,连忙拉住方老丈,让方老丈将那天的情况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还说了句:“我们家人可多,说不定能帮着打听打听。” 这下方老张就高兴极了,好像久旱看见了甘露一样的,说话声音都激动的发颤:“真的?” 李长博郑重的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不管是让官府再帮忙找一找,还是让李家的人帮忙找一找,都可以。 这下,方老丈就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下整件事情的始末。 原来方老丈的儿子失踪的时候才十六岁,叫做方小宝。 方小宝是在一家盐行当学徒。 据说方小宝人很聪明,很受赏识。 说不定将来能够在盐行当伙计,再努努力,将来甚至可以当掌柜。 方小宝为人一直很孝顺,也很忠厚,盐行的掌柜总夸他。 那天盐行里来了一个买盐的。 只不过那个人没带够钱。 但是又说一定要把盐买回去才行,因为受了乡里乡亲的嘱托,如果不买回去那头就断了盐了。 之所以没有钱,也是因为这个人太倒霉,出去做生意的时候赔了本,回来的路上,连马车也坏掉了。 所以身上的钱就用来换了马车。 只是换完了车,原本留下来买盐的钱就不够了。 那个人不住地央求盐行的掌柜,就说自己住在离这里多半天路的山边上。 明日就能把钱送来。 可是盐行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都是要先给钱才能拿货,而且这个人根本也不是熟客。 所以盐行的掌柜当然不能答应这件事情。 最后呢,这个人就跟盐行的掌柜提了一个办法,说让盐行掌柜派个小伙计去跟他一起回去取钱。 这样的话他也不用再单独折返回来。 而且今天盐行也等于拿到钱了。 这个人说的很恳切,而且盐行当天也没什么生意。 关键是这个人拿了不少的货。 最终掌柜的就动了恻隐之心,心软的答应了。 然后呢,掌柜的就选了方小宝跟着去拿这个货款。 方小宝也没多想,当时就跟着去了。 可能觉得还能出去放放风,所以方小宝还是挺开心的。 本来当天去第二天就能回来,可是第二天都等到了晌午,盐行掌柜也没见到方小宝。 最开始所有人都还不急不躁的,觉得也许是方小宝在路上耽误了。 可等到天黑也不见人的时候,掌柜的就有点慌了。 只是天黑透了也没法去找人。 掌柜的就做主,等到第二天。 结果等到第二天中午,也是不见人。 掌柜的就赶紧派人去找。 按照那个人说的地名儿找过去,也找到了那个人。 只不过一问才知道:方小宝早就回去了。 那天虽然他们家因为天色晚了,留下方小宝睡了一夜,但是第二天一大早,就亲自把方小宝送上了进城的牛车。 于是一群人又跑去找赶牛车的人,问方小宝到底去了哪里。 只不过那个人到处拉人,居然不记得方小宝这个人了。 更不记得方小宝到底上没上牛车,或者是不是半路就下车了。 眼看着人找不到最后掌柜的没有办法,只能通知了家里人,又报了官府。 但是官府又能有什么手段?还是只能一样的去问那个人,然后再去问牛车。 不过倒也问出来一点别的。 当天方小宝跟着那个人回了家之后,那个人其实没有当时拿出钱来。 而是当天夜里他们家里想办法筹了钱,第二日一大早交给方小宝的。 还多给了方小宝几个钱,当做辛苦费。 所以方小宝当时走的时候身上是揣了不少的钱。 差不多将近一贯钱,沉甸甸的一大包。 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方小宝才没有选择走路回去,而是坐牛车。 当时方小宝做学徒,一个月也挣不了什么钱,这一贯钱,他得存好几年。 所以最后官府到处找不到方小宝的踪迹,就认定是方小宝自己带着钱跑了。 这是见财起意。 可是方老丈不接受这个说法,又找盐行要人。 盐行最后被逼无奈,只说赔钱了事。 盐行掏出了五百钱,就这么把方老丈一家打发了。 毕竟的确现在是找不到人了。 而且又没人看见方小宝的确是跑了。 说完这一切,方老丈凄苦的抹了抹眼泪:“我自己养大的儿子,我最晓得。他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正文卷 第1309章 谁最可疑 对于方老丈这个话,付拾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天底下哪有父母不了解孩子的。” “可要不是卷着钱跑了,怎么能这么多年不见音信呢?”有一个也知道这件事情的路人忍不住插话进来:“前两年听说他还在江油那边露过面呢。” 方老丈摇了摇头:“我过去找过了,没有。他肯定没去。” “就算他真是拿了钱跑了,他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不回来看我们?”说到这里,方老丈又开始落泪。 李长博沉吟了这半天,这会儿才终于轻声问了句:“那当时官府的人和你们,都没去村里打听打听?” 这年头庄子里突然来了人,不可能其他人没有印象。 付拾一也深深点头:“对对对,说不定村子里其他人对他有印象呢?” 不过说完之后,她又看了李长博一眼。 一起共事这么久了,多多少少也会有点默契,这个时候付拾一很清楚的知道:李长博基本上已经不觉得方小宝能够生还了。 也是,就像方老丈说的这样,如果真的只是卷了钱跑了,那这么多年肯定也会想办法和家里联系一下,毕竟是家里的独子,感情也很好,不可能真的就这样撇下了父母。 所以综合各方面来看,方小宝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只是这话李长博估计不太忍心说出来。 毕竟现在还没有定论,如果不说出来,也能让方老丈抱着希望,也能够好过一点。 方老丈点了点头:“当然过去找了,挨家挨户都问了。那天他们到了村里的时候,有几家过来拿盐,还看到我家小宝了。” “只不过第二天实在是太早,所以没人看到我家小宝。” “偏偏他们那个村里还没有人去赶集——” 付拾一歪了歪头,觉得有些迷惑:“一般来说,逢到赶集的日子,不可能没有人去赶集呀。” 方老丈被问得一时半会儿不知怎么回答。过了很久才嗫嚅着说了句:“也许是因为,他们那儿实在是离得太远了?” 付拾一和李长博交换了一个眼神。 都觉得这个答案实在是有些牵强。 不过这话谁也不能说出口,毕竟这种事情看似不合理,但也不排除是真的。 “那赶车的人呢?”李长博再问一句:“就算那个村子没有上人,那那个村子的下一个村子呢?” “如果方小宝当时已经在车上,后面再上来的人,肯定有见过方小宝的。” 李长博这话居然让方老丈眼前一亮,方老丈几乎立刻站起身来哆嗦着说到:“我咋个就没想到这个呢?我咋个就没想到呢?” 说着说着,方老丈居然站起身来就要出去:“不行我现在就得去找——” 他这样的举动,吓得别人赶忙将他按住:“这么大的雨,你要干啥子?” 就这样走出去淋上一路,指不定发生什么事儿呢,而且山路崎岖,万一脚下踩滑,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方老丈也反应了过来,于是就眼巴巴的看着外头的雨帘,恨不得下一刻雨就停了。 可是风雨如晦,这样的情况,根本就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这时,茶棚的老板忍不住在路过付拾一他们身边时,压低声音念叨了一句:“他为了他儿子都快疯了,你们招惹他干啥子?你们一句话,他就得跑断腿。” 付拾一也看出了这一点,不过心中却没有半点后悔。 而是轻声的说了句:“放心,我一定帮他找到他儿子。” 茶棚老板诧异的看向付拾一。 大概是有点不相信,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会发这样大的善心。 李长博也在旁边补了句:“放心。” 也许李长博的脸长得太过让人信任,所以茶棚老板居然一下子就放下心来,随后乐呵呵的就给二人添水:“要真能找到的话就太好了。” 他颇有些感慨的念叨一句:“这都找了这么几年了,再找下去,人哪受得了?” 的确是如此。 再找下去,说不定方老丈就得死在路上。 到那个时候方老丈家里就彻底的没了指望。 留下一个老妻,丧夫丧子,还有什么活头? 眼看着方老丈眼巴巴地盯着雨帘心急如焚,坐立不安,李长博就徐徐开口:“你若是有空,不如再说说其他的细节。或许现在就能看出到底该从何下手去找你儿子。” 方老丈自从李长博刚才那一句话之后,就将李长博简直奉为了神明。 这会儿听见李长博这样问,方老丈就开始绞尽脑汁的想着那些事情。 方老丈也去找了那家人好几次。 不过也许因为方老丈去了太多次,人家嫌烦,所以渐渐的,居然一大家子人都出去谋生计了。 上一次去,那家人家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了。 听到这句话,李长博当时就皱起眉头。 只不过并没有多说,只静静的往下听。 方老丈又说就连那个赶车的车夫,也跑到外头去了。 这会儿赶着过去是因为要农忙了,或许那些人都会回家来。 方老丈说完这些低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许之前他们没说真话,但我多求求他们,他们就动了善心,看我可怜呢?” 说这句话的方老丈,看上去是真的可怜。 付拾一忍不住心想:面对这样一个老人,还能说假话的,一定良心都被狗吃了。 方老丈陆陆续续又说了许多,不过并没有太多用处,说来说去,还是只让付拾一与李长博将怀疑锁定在了那个赊账的人身上。 毕竟那个人是最后见到方小宝的人。 如果不是心虚,他又何必离开自己家里? 趁着方老丈出神的时候,李长博轻声对付拾一说了句:“这其中必定被隐瞒了很多事。” 付拾一也点了点头。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那肯定是有目击者没有说实话。 只是生也好死也好,还是要再两头对质才能看出更多的端倪。 方良在旁边幽幽的叹气:“看来今天天黑之前是到不了德阳郡了。” 李长博轻笑一声:“这个案子不着急,今天仍旧去德阳郡,然后交代几句,再直接去查这个事情。也好带上几个人马。” 光他们几个,恐怕还真办不成这个事儿。 正文卷 第1310章 一团乱麻 一听说李长博还要先去德阳郡,方老丈顿时急了。 方老丈看着李长博,眼看就要开口,却被李长博抬手拦住。 李长博语气和煦:“还是得叫几个衙门的人才行。” 他一说这个话,不仅方老丈,就连其他人也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只不过李长博并不打算暴露身份。 所以只是但笑不言。 付拾一对着方老丈加了一句:“老丈只管放心,这事儿一定能办成。您就跟着我们,不要着急。” 方良也在旁边劝:“磨刀不误砍柴工,您就只管放宽心!” 茶棚老板犹豫了一会儿,也上来说了句:“反正这么多年你自己也没查出个结果,倒不如信他一回。说不定就能成了呢。” 这下方老丈终于点了点头。 又过不多久,雨看着渐渐就小了。 雷声也渐渐打住。 茶棚里的人慢慢的也就少了。 有些心急的,又带了雨具的,冒着小雨也要走。 再有些就算没有带雨具,也忍不住走了。 眼看着雨马上就要停,李长博和付拾一也就叫上方老丈一起走。 方老丈最初坚决不肯。上马车觉得自己恐怕会弄脏了。 最后还是方良把他一把拉了上去:“您要是在底下走,我们反而走不快了。” 方老丈这才战战兢兢的坐在了马车沿上。 坐上去之后更是不住的道谢。 只是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 方良于是劝了一路。 最终他们还是在当天夜里城门关闭之前赶到了德阳郡。 进了德阳郡之后,付拾一本来还张罗着要去找个客栈。 结果李长博拉住了付拾一微笑道:“阿爷已经买了房产。” 付拾一顿时惊呆了:难道这就是挥挥手买个房的感觉?! 忍耐半天,付拾一还是没有忍住,于是悄悄压低声音问了李长博一句:“李县令,你悄悄告诉我,这天底下有没有哪个地方是你们没有房的?” 李长博被这话噎了一噎。 然后才哭笑不得:“这我还真不知晓。不过就算真的没有也可以带足了钱,到时候现买——” 付拾一再度被这股浓浓的土豪气息给震惊了。 然后心中开始疯狂长出了柠檬树:同样都是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李长博看着付拾一那个样子,不动声色的微笑起来。 方良在后面忍不住悄悄点头:小郎君不愧是小郎君。 李长博指挥方良一路往宅子去了,倒了之后付拾一悄悄松了一口气:宅子倒是不大,也就两进的样子。 而且应该也是没怎么布置,看上去有些普通。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没有吓坏了方老丈。 让方老丈先去吃点东西,睡上一觉之后。 李长博就带着付拾一去外头吃饭。 毕竟现在离宵禁还有一段距离,街上应该还有卖吃的的摊子。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付拾一忽然想起了孟太守来:“孟太守的尸身已经带回来了?估计现在灵棚都搭起来了。” 李长博倒是消息灵通:“灵棚已经搭起来了,而且颇有些热闹,上前去吊唁的人有点儿不少。” “而且孟太守的夫人还将孟鹤云的媳妇赵莹赶出了府。” 付拾一眼巴巴的盯着李长博,一脸的嗷嗷待哺。 偏偏李长博却在这个时候顿住。 付拾一忍不住伸出爪子,拉住他的袖子:“快往下说,快往下说——” 李长博看着快要被扯掉的袖子,忍不住笑了一声:“赵莹转头就被一个叫做牟山的人接走了。” 听到这里,付拾一顿时产生了无限的猜测,忍不住接话:“难道这个牟山和什么人有什么关联?” 付拾一要心焦死了。 眼巴巴的看着李长博。 偏偏李长博却但笑不言,故意卖起了关子。 这下,付拾一就不干了,赶紧一顿猛晃:“快说快说快说——” 最后李长博几乎要被晃晕过去,只能无奈开口:“是和孟太守的夫人有那么点儿关系。那是孟太守夫人庶妹的儿子。” “虽然名字听着没什么长处,但事实上却是个极其俊俏的小郎君。就是有些风流。” 李长博特地加重了,最后四个字。 这下付拾一觉得自己秒懂了。 但是还有一件事情她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李长博咳嗽一声:“刚进宅子的时候。” 付拾一恍然大悟:那个时候他们都去各自房间放行李了。 说话间就走到了一个小摊跟前。 这个小摊上却是卖蒸饼的。 热腾腾的一口锅,随时客人来了就往里煮。 当然要说口味有多少,那也没有,就两个味道。 一个是醋汤的。 一个是清汤的。 付拾一一听说是醋汤的,立刻就觉得肚子里咕噜噜的叫了起来,而且嘴里也不停地开始冒口水。 这样的天儿,来一碗热腾腾的醋汤面,那可真是舒服极了。 李长博要了四碗。 两碗大的,两碗小的。 两碗小的是他跟付拾一的,两碗大的是方良和春丽的。 店家爽快的应了一声,随后就揪了一块面下来擀面 要做醋汤面,面条一定要细和薄,不然的话就不好吃了。 要细到什么程度呢,是同韭菜叶子一样的粗细。 而且要和韭菜叶子一边的厚薄。 这样的面就叫韭叶面。 韭叶面用来煮醋汤面,既能够很好地裹上调味,又能有一种奇妙的口感。 除了面之外,剩下的就只有一个醋的讲究了。 醋一定要够酸,不然的话做出来的醋汤面绝对不好吃。 店家在煮面的时候,就开始往碗里放调料。 首先得有一块油。 这年头一般都用猪油或者羊油,也有用鸡油的。 这家估计用的是猪油。 雪白的猪油挑上那么一块放进碗里,随后倒点儿酱油,多放醋。 最后撒上一把切得细细的葱花。 调好料之后,用汤勺舀起一勺煮面的汤浇进碗里。 这是为了提前调出醋汤面的面汤。 而且也是为了将葱里的香味烫出来。让猪油融化开来。 等到面熟了,挑起一筷子面直接放进碗里就行。 而付拾一拿到面之后,只需要轻轻的拌上一下,确定每根面条都沉浸在汤里洗了个澡,沾染上了香气,就可以送入口中了。 正文卷 第1311章 接着说呀 付拾一被入口的酸爽滋味,弄得瞬间人就精神了。 一到了比较热的时候,吃醋汤面总有一种特别舒服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酸味比较开胃。 所以在胃口不佳的时候就会想吃这个。 不过相比这个付拾一还是更关心后续:“那儿你说孟鹤云那个事儿,会不会根本就是有人算计的?” “我感觉这个赵莹也不是省油的灯。” 李长博扬了扬眉,慢条斯理地将一筷子面送入口中,细嚼慢咽的吞了下去之后,这才用帕子按了一按嘴角,徐徐开口:“这个也许就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不过就算真的是有人背后算计,那也要鱼儿肯上钩才行。” 李长博说的这句话,可以说是一下子点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别人就算再有心机,如果孟鹤云自己知道分寸,就绝对不敢做这样的事。 所以那个算计的人一定是很了解孟鹤云,掐准了孟鹤云的命脉,知道他一定会上当。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所以还要继续往下查吗?” 李长博摇了摇头:“就算是孟太守的夫人在背后操纵这件事情,可是做这件事情的还是孟鹤云。” “即便是赵莹,也不过就是出了个主意而已。更何况她背后指点的人?” 付拾一听完这话之后,沉默了一小会儿。 最后才轻声说了句:“世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 李长博却这么说了句:“世上诱惑太多,若自己立身不正,心智不坚,那么迟早会上当。所以还是怪自己。” 付拾一苦笑一声:“如果真的是有心算计你,那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诱惑让你上当。” 又不是圣贤,怎么可能一点儿也不动摇呢? 对于这话,李长博没有反驳,只是默默的看了一眼付拾一:好在这世上,唯一能叫我动摇的,已经在我手里了。 付拾一被李长博这个眼神看的有点毛毛的。 不过这个气氛很快就被春丽的“再来一碗”打破了。 李长博都忍不住的笑起来:“付小娘子还是得努力赚钱才行。不然怕是养不起婢女了。” 付拾一苦着脸点头。 第二日一大早,李长博就先往衙门去了一趟。 付拾一则是四下里转了转。 顺带补充了一下马车里的补给。 还顺带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现在整个德阳郡说起来的都是孟家的八卦。 孟家先是死了孟太守,紧接着在办丧事时,又将赵莹赶出了府,并且还拿出了孟太守亲笔书写的断绝书。 说是孟太守把孟鹤云逐出了家门,孟氏一族和孟鹤云再无瓜葛。 所以连带着赵莹也不能再继续住在孟家。 更不再是孟家的儿媳。 这样精彩的事情,几十年也遇不到一件。 所以能不传得到处都是吗? 而且现在外头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说是孟太守指使了自己儿子那么干的。 出了事就让自己这个庶子顶罪。 觉得大家族里没有一个好人。 另外,也有说孟太守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生了这么一个孽障。 当然还有人同情孟太守的夫人。 说觉得孟夫人是个再和善不过的人,而且教子有方,只可惜眼看就要到享福的年纪,却遇到这么一桩事儿。 付拾一听了个津津有味。 等到听够了,这才美滋滋的回去。 刚回去不久,李长博就领着几个衙门的人回来了。 然后两人直接带着方老丈一路往那个小山村去。 方老丈从昨天到现在,早已经心急如焚,这会儿听说要出发,顿时就来了精神。 他一路上都聚精会神的指路,人看着倒是比之前还要精神一点。 尤其是那双饱含期望的眼睛。 几乎是让人有些不忍心多看。 那个小山村名叫牛家坳。 而那个买盐赊账的人就叫牛有道。 刘有道一共有两个兄弟。 一个大哥叫牛有金。 还有一个弟弟叫做牛有仓。 一路到牛家坳,就花费了一整天,直到天黑都没有到。 最后还走了一段夜路。 中间几乎要以为走错了。 那几个从衙门借来的人,已经忍不住悄悄的抱怨。 觉得李长博有点多管闲事。 又觉得方老丈年纪大了,会不会带错了路。 就这么一路到了牛家坳,方老丈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一看到这个地方,方老丈就又忍不住抬手抹眼泪:“就是这里,最后我而来的就是这里。” 付拾一已经发现了,这个方老丈好像特别爱哭。 也不知道是心里苦还是性格使然。 不过付拾一还是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把方老丈给劝住了。 这一路走来,付拾一和李长博都发现这条路不好走。 离城特别远。 整个牛家坳就是在一个崖坡上。 往下看去,能看见一个山坳。 因为时间已经不早了,所以当天夜里也没有着急去调查这个案子,而是就地安营扎寨。 还别说就着山风,烤着篝火,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就是没有烤红薯,有点可惜。 也许是近乡情更怯,到了这个时候,方老丈反倒是没有继续催促什么,只愣愣的看着整个牛家坳出神。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方良悄悄地过来跟李长博嘀咕:“咱们要是明天什么也查不出来怎么办,到时候方老丈不得疯了呀?” “定能查出。”李长博如此说了句。 那神色是镇定自若。 到了第二日,李长博直接就将这个地方得里正叫了过来。 然后问起了方小宝的事情。 这两年方老丈总是过来方小宝的事情,几乎在这一片儿都传遍了。 一提起方小宝,里正倒是知道这个人是谁。 说起来还有点惋惜:“好好一个人,就这么失踪了,真是奇怪的很。” 说完看了一眼方老丈,表情很同情。 方老丈眼眶一红低下头去,片刻又想起什么一样的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问:“这回又有什么消息了没有?或者有没有人说了什么话——” 看着方老丈那个样子,里正几乎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都几年过去了,好些人都不记得当时的情形了。 李长博却在这个时候徐徐问了句:“你们进出都坐牛车吗?有没有走路的?” 正文卷 第1312章 不如问问 里正直接被这句话问得微微一愣,忍不住琢磨了一下其中的关联。 只是想来想去,却想不明白,于是他疑惑的试探问了句:“可是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 李长博言简意赅:“如果半路人就下车,说不定会有人看见他。横竖走出山里的路,只有一条。” 而且,方小宝还不认识别的路,对这里根本不熟悉,真要走出去,肯定是会问路。 更何况,牛车缓慢,方小宝又是生面孔,所以说不定就会有人记得。 里正听完,也是连连点头,还有点儿懊恼:“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 随后他有点儿无奈:“可是过了这么多年,肯定他们也不记得了。” 李长博还没说话,方老丈就已经抓住了里正的袖子:“那也不一定,还是叫来问问。万一就有人记得呢?” 这话一说,里正登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看向李长博。 李长博只缓缓点头,说了句:“方老丈说得对,那天发生这么大事情,说不定就会有人记得。” 这种事情是完全有可能的。 里正还是觉得有点荒唐:“要是当时见过,咋个可能一声不吭嘛!明晓得我们在找人——” 李长博微微一笑,表情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可这也说明了另一个问题,如果方小宝一路出去,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记得他?这里人烟稀少,基本上也都连着亲,怎么可能出现个生面孔,一点不认识呢?” 这话,问得里正哑口无言。 方老丈更是忍不住低头抹眼泪,连声说:“就是,就是。” 里正犹豫片刻:“我叫人骑马去每一户人家问问。附近两个村也去问问。” 李长博一颔首,算是应了。 “牛家还有其他人没有?”李长博再问里正。 里正摇头:“他们家就老两口子,还有兄弟三个,那会儿老大刚定亲。这两年他们都不在屋头,出去讨生活了。说是赚了钱,要在城里头安家了!” “哪个城?”李长博扬眉,问得却不疾不徐。 里正仔细回想了一下,最后不是特别肯定的说了句:“好像是德阳郡。” 德阳郡那么大,要找这一家人,恐怕比登天还难。 方老丈脸上露出了几分颓然,失落的样子,让人不忍心多看。 付拾一轻声问了句:“那这里的宅子呢?他们卖了?田地呢?” 这下里正倒给出了肯定答案:“地肯定是还留着,房子也留着。每年农忙,他们就回来收粮食。地是借给别人种了。平时人家照看,收粮食时候他们回来一起收,然后收成分三成走。” 方老丈眼睛顿时又有了希望的光彩,他看住里正,眼巴巴急切问:“现在就要农忙了,是不是人就要回来了?” 里正当然不知道,所以就只能叫了那家租地的人来问。 结果一问才知晓,他们定了明天回来。 这下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长博扬眉:“那可真是巧了。” 付拾一也觉得,或许是老天爷要让他们将这桩陈年旧案给破了。 她问李长博:“那明日等到人回来,就重新审理?” “不必。”李长博摇头:“一会儿本地不良帅就赶到。到时候问问详情。” 其实都不用不良帅,里正当初全程跟着,后头几次方老丈过来,也都是找了他的,各种情况,他全部知晓。 当即他就将整个过程说了一遍。 牛有道当初想做生意,所以就找亲戚借钱凑了一笔钱,带着钱出去做生意。 牛有道的阿爷牛老三,在村子里也算有本事的。养牛和羊是一把好手。所以才能养活了三个儿子,还存下来一点家底子。 牛老三一直养牛卖牛,养羊卖羊,在附近也算出名。 连带着他们家老二牛有道,也是混了个脸熟。说起来,几乎人人都认识。 牛有道是能说会道,他说要出去做生意,那真是没人怀疑他能不能成功。 所以,牛有道就带着钱出去了。 出去了两个月,这才在那天晚上回来。 同时他还带回来几麻袋的盐。 这个可是好东西。 村子里人听说了,都纷纷来买。 钱倒也不贵。 只不过,村子里人不多,所以一时半会肯定卖不掉。 那天牛有道带回来的,还有一个少年郎,就是方小宝。 他当时跟方小宝说家里钱不够,晚上跟他阿爷要了卖牛的钱,再给方小宝。 而且再三许诺,一定不会骗方小宝。 方小宝当天也就没说什么,更没走成。 牛有道还好吃好喝的招待了方小宝。 方小宝吃饱喝足,很快就睡过去。 当天晚上,牛有道就去要了钱,第二天一大早给了方小宝,还将方小宝送上了牛车。 但是方小宝就不见了。 谁也不知道方小宝去了哪里。 里正将这些描述了一遍之后,倒也真没哪里有问题。 听起来,就是正常的给了钱,然后将人送走了。 李长博沉吟片刻,看一眼方老丈,问他:“当时牛有道是这么说的吗?” 方老丈点点头:“一直都是这么说的。” 李长博颔首,只又问里正:“村子里其他人,有没有见过方小宝的?” 里正没半点犹豫承认了:“不少人都见过。毕竟是个生面孔,牛有道卖盐的时候,他还帮忙称来着。别说,那小伙子干活是真不赖,账也算得好。” 这一句夸奖方小宝的话,登时就让方老丈一下眼泪冒出来,他哽咽附和:“小宝算账又快又好,掌柜的也这么说。” “而且小宝从小就很勤快。” 里正有点儿尴尬:他夸方小宝,还真没想过会让方老丈伤心难过。 李长博一句话将里正拯救出来:“那第二日送方小宝走呢?” 牛车过来时候,应该不少人家都知晓。 结果里正却摇摇头:“那天不知道为啥子,没人去赶场,就没人看见过方小宝。” “我问谁都是一样的,应该是没人说假话——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必要说假话。”里正很平静的说了这么一句。 也说的的确是实话。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假话的? 方老丈凄惶的唉声叹气,“那小宝到底去哪里了嘛。” 正说着话,本地不良帅就赶到了。 ------题外话------ 电依旧没有好,但是插座好歹有电了,这可真是……辛苦干了大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天黑点蜡烛的日子,就这么拉开了序幕??? 下一更,八点钟~ 正文卷 第1313章 紧赶慢赶 这个不良帅,名字还有些特别,叫程成。 这个名字,一叫出口,就让人觉得倍感亲切。 程成和其他不良帅显然也有点儿差别,不仅格外和善,还特别的热情。 就是这到底是面具,还是本来就这样,谁也不得而知。 程成是骑马来的。 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一个人。 里正见了那人,登时又惊又喜:“牛老三?” 付拾一闻言也精神一振:牛老三?那不是牛有道的阿爷吗?这么巧的吗?简直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来啊! 牛老三刚要和里正打招呼,结果就看见了方老丈。 登时他就没了方才的喜气洋洋,只剩下了无奈:“你怎么又来了?不是早就跟你说清楚了?” 感觉牛老三已经被方老丈的执着给弄得没了脾气。 方老丈上前一步,泪眼婆娑,近乎哀求的说了句:“你告诉我,到底我们家小宝去哪里了?” 牛老三明显不耐烦起来,摆着手说:“去去去,这个事情还没完没了?赶紧该上哪里上哪里。别跟我说话了。我哪知道你儿子去哪里了?” “衙门都找不到,难道我还能给你找到?” 说完,他就像是避让瘟神一样,转身要走。 李长博看方良一眼。 方良笑着上前去将牛老三拦住:“这个事情折腾这么久,也是该了断了。今日我们家郎君,就来将这个案子彻底弄清楚。您要是不想以后折腾,不如现在配合配合我们?” 方良的态度很客气。 但是却一点让牛老三过去的意思也没有。 牛老三现在身子骨还很硬朗,声音也很洪亮:“你这是啥子意思?” 方良笑容满面:“就是想请您多配合配合。” 里正也将牛老三拉回去:“他说得对,这个事情折腾好几年了,你不烦我都烦了。能弄清楚,把人找到,就彻底了结了。” 牛老三不想配合,很不情愿:“那要是还找不到喃?” 里正一下就哑了火,不大相信的看一眼李长博:“也许真的找得到呢?” 牛老三明显不相信:“要找到当年就找到了!” 他简直是讨饶一样看向方老丈:“我硬是服气了,拜托你了,莫要再来了,要的不?” 方老丈却很执着:“我就死,也要死到找小宝的路上!一天找不到,我就找一年,一年找不到,我找十年,找一辈子!” 他的语气坚决到所有人生不出怀疑。 付拾一叹一口气,有些感叹:世上最牢固的,最坚持的爱,大概真的只有父母对子女的爱了?爱情会消失,友情会淡薄,可亲情却怎么都不会变。 李长博也是有些动容。 春丽忍不住给方老丈打气:“就是,找不到为什么不找!凭什么不找了?” 说完,她还眼眶红红的擦了擦眼睛。 方良忍不住拿眼睛看春丽,心里纳闷:这春丽,吃错药了? 这个时候,一直没开口的不良帅程成开了口:“这个事情,恐怕还真不能依着你们。呵呵呵,咱们还是听这位郎君的。他身份尊贵,能管这个事,那可真是你们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说我那,程成还特地对着李长博拱了拱手。 李长博也微微颔首,算作还礼。 里正这才想起这一茬来,尴尬笑了笑,赶紧点头附和。 而牛老三也这才老实下来,不过态度还是有点儿不耐烦。 程成看向李长博:“您看怎么弄?我也是在路上碰见牛老丈,这才捎了一路。” 付拾一悄悄看程成:这位可真会说话,这不就是悄悄告诉李长博,他们之间没什么关系吗!撇开干系,撇得这么隐蔽委婉,这是个社交高手啊! 李长博点头表示明了,然后再看一眼牛老三:“牛老丈,你将事情再说一遍罢。” 牛老三被逼无奈,只能将事情再说一遍: “那天下午,我们老二把方小宝带到屋头来,我当时还没在屋头,去买牛去了。他们买了好多的盐,那天晚上就卖了一些,钱也赚了不少。” “我回来时候,刚好赶上吃饭,我记得那天还煮了腊肉招待他,一起吃饭吃得高兴得很。” “吃完了饭,方小宝就睡觉了。我们老二就来跟我说赊账的事情。说完了,我才晓得老二在外头做生意赔钱了,连马车都烂了。盐也是赊账的。” “虽然晚上卖了些盐,但还是不够,我又去找人借了点钱,才凑够了钱。” “第二天一大早,老二就把钱给方小宝了,又把人送上牛车。结果没想到,第二天他们人找起来,说方小宝不见了!” 牛老三忍不住抱怨几句:“方小宝自己带着钱跑了,怪得到哪个嘛?跑到了我们这里来要人,我们哪里晓得他去了哪里?!” 面对牛老三的抱怨,李长博与付拾一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然后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牛老丈,恐怕方小宝去了哪里,还真是只有你们知晓。” 付拾一也连连点头:“天底下也恐怕只有你们一家人才晓得了。” 同时,付拾一更是忍不住的在心里头嘀咕:这个人看着厚道老实,但是居然敢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就不怕打雷吗? 李长博的话,让牛老三吓了一跳。 几乎是下意识的,牛老三就问了句:“你凭啥子这样说?我咋个可能晓得嘛!” 李长博似笑非笑的看着牛老三。 牛老三又重复了一遍,还是说自己不知道。 里正已经糊涂了:“这说得没啥子问题啊,咋个说是他晓得?” 李长博轻笑一声:“他自己告诉我的。” 里正更加懵逼:????啥时候,我咋个不晓得?! 就连程成也看向李长博,用目光悄悄询问。 就在所有人都糊里糊涂的时候,李长博这才看一眼里正,吩咐里正:“你将方才你说的,他们家里如何凑钱那一段说一遍。” 里正下意识的就重复了一遍:“头天牛有道没钱,晚上要了他老汉卖牛的钱,才凑够了钱——” 最初,里正还是没反应过来。 但是很快的,里正就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缓缓转头,看住了牛老三。 ------题外话------ 哈哈哈,我写到了这里,忽然想起一个成语,好贴切啊:言多语失,有木有! 苦哈哈摸黑的播报:叮咚,下一次更新,将在晚上的九点半左右!请静候佳音! 正文卷 第1314章 言多必失 牛老三也明显是傻眼了。 程成伸出手来,“啪啪”鼓掌:“李郎君果然是厉害。明察秋毫啊——” 他赞叹的语气,那叫一个真诚。 付拾一还是更关注到底方小宝去了哪里,于是一本正经的催促:“不如我们还是等破案之后再夸奖?先听牛老丈说一说,方小宝到底去哪里了?” 牛老三干巴巴的说了句:“你们说啥子,我不晓得——” 李长博微笑看一眼程成。 程成立刻开口,将这个事情揽过去:“牛老三,到了这个时候,你可别有半句谎话。我可告诉你,你若敢说半句谎话,到时候少不了要吃板子!” “之前你们怎么说的,一字一句,衙门都记录在案!”他的温和热情,已经秒换成了冰冷如霜,凶神恶煞。 付拾一忍不住惊叹的看他:这就是川剧的祖师爷啊! 川剧祖师爷程成还在恐吓牛老三:”你也别告诉我,刚才是忘了,所以说错了。这样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忘了?怎么可能记错了?你可别逼我动手——” 他顺手摸了摸腰上的佩刀。 这个威慑力,那就不是一般的厉害了。 牛老三饶是还想再说几句,可一看这个动作,瞬间也老实了:“那其实就是借的。” “那你为什么要撒谎?!”程成立刻紧跟着追问,然后锐利的盯着牛老三,好似直接用眼睛就看看穿牛老三一样。 牛老三低声的回:“就是面子上好听点——” 程成直接将刀缓缓出鞘一点,更加凶神恶煞起来,“你以为我这么好骗?” 那样子看上去,好像是有点愤怒了。 不过,也算合情合理,毕竟,谁的智商在被怀疑的时候,都会有点儿愤怒。 李长博淡淡道:“无妨,上一次撒谎,这一次也可以惩罚。” 牛老三一听这话,腿一软就“噗通”跪下了,忽然开始抹起了眼泪:“我也不想啊!我们家一向在这一片都有头有脸的,说我们没钱,哪里好意思嘛!再说了,我借钱也给了方小宝的——” “反正方小宝是拿了钱才走的!” 牛老三这话,说得是斩钉截铁。 程成就看向李长博,用眼神询问:这话是真是假? 李长博低头看着牛老三,半晌不言语。 方老丈最先等不及,忍不住哭着问了句:“你为啥要说假话!小宝是不是叫你们害了?!” 到了这个时候,一切都没有如同方老丈希望的那样去发展。 他心里头的那些期望,全都破灭了。 取而代之,是浓浓的绝望。 最后,方老丈终于还是忍不住亲口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只是牛老三却不看方老丈,仿佛根本没听见这句话一样。 而当方老丈问出了这句话,李长博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随后才继续开口:“牛老三,你说你钱是找人借的,你找谁借的钱?” 付拾一在听见这句话时候,差点忍不住鼓起掌来叫好:什么叫犀利?这就叫犀利!这简直是直接插在了最关键的位置上啊! 程成也是钦佩的看一眼李长博。 里正更是若有所思看住了牛老三。 牛老三的表情,几乎是肉眼所见的惊慌起来。 李长博也不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牛老三。 半天,牛老三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具体人名来,最后,只憋出一句:“过去这么久了,我记不到了。” 方老丈立刻情绪激动的大声反驳:“你说瞎话!这种事情,咋个可能记不到!” 付拾一点头表示赞同,也对牛老三侮辱大家智商有点无言:人的记忆力是很神奇的东西的。一般来说,特别快乐的事情,还真的是会渐渐淡忘,消失在记忆长河,但是不好的记忆,惊慌,害怕,愤怒,这些才是最容易让那些事情刻骨铭心的。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哪怕是个再健忘的,恐怕也不至于几年就忘记了? 牛老三却还要嘴硬,嗫嚅着说:“我哪个记得?就是记不到了……” 李长博微笑脸,整好以暇的调整了下坐姿,显得更加放松:“那你说说能借钱给你的人名,我们也不嫌麻烦,挨个问就是。” 程成大声附和:“我们平日办案子,比这个麻烦的事情有的是!我还真不怕这点麻烦!” 里正这个时候,也是正色开口:“你跟我们说实话,方小宝到底是咋个回事?你别想蒙我,我们认得到好多年了?我未必看不出来?” 这一瞬间,牛老三简直成了众矢之的。 牛老三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随口的话,居然就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最开始牛老三还能硬扛着不言语,可后来还是被这么多双眼睛看得心虚不自在了。 于是他说:“我啥子都不晓得,那天老二找我要钱,我气得要死。我哪里有钱?刚买了小牛,屋头还给他大哥订了婚,哪有钱?我就喊他自己去找钱。然后就睡觉切老。” 说这些话时候,牛老三语气还有点儿可怜巴巴的,好似受了委屈和恐吓。 付拾一简直被这话给逗笑了,也忍不住开口问了句:“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到重点。你说你不晓得人哪里去了。你倒是摸着心口问问,你儿子上哪里能弄来钱?最后给没给钱?” “而且你又为什么要帮着撒谎?” “还有,你说你不晓得,那第二天方小宝哪里去了,你怎么可能不晓得?” 面对如此不走心的敷衍,付拾一感觉有点被侮辱了智商:“你莫不是以为我们脖子上顶着的是个蒸饼?!还不晓得——” 提起蒸饼,春丽的肚子十分应景的“咕噜”了两声。 一时之间,庄严肃穆的气氛都被破坏殆尽,最后,更是所有人都忍不住看一眼春丽。 春丽捂着肚子红了脸,怯生生的辩解:“没怎么吃饱——小娘子一提起蒸饼,我就,我就……饿了。” “饿了”这两个字,那叫一个委屈。 付拾一嘴角抽了抽,准备若无其事的将气氛掰回来:这种事情,只要我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哪怕我有一个这样的婢女! 李长博咳嗽一声,抢先一步:“牛老三,事到如今,你若再不说实话,我便叫人动刑。你一把年纪,我不想叫你受罪。” ------题外话------ 哈哈哈,摸黑写完了更新~我出去吃口饭,然后明天白天我来写补更!来自摸黑打字的告别:大家明天见~ 正文卷 第1315章 实话实说 比起程成的威胁,李长博的威胁听起来是轻描淡写的。 可却更叫人背脊发毛。 尤其是对上李长博平静的目光时,牛老三更是忍不住的一下子缩回目光,仿佛被烫。 李长博只是微笑看着他,并不多言。 最终牛老三在这样的天气下,微微打了个寒噤,还是迟疑着开了口:“我是真不晓得他弄到钱没有,反正第二天我起来,人已经走了。他们说送人走了。我问钱怎么弄的,老二也没说,只喊我别管了。” “后头他喊我帮他扯谎,我也没得法子得——不这样说,那我们上哪里去找人?” 对于牛老三的含糊其辞,李长博只是言简意赅问:“为何扯谎?” 如果不是心虚,为什么要撒谎?到底其中隐瞒了什么,牛老三还是没有说。 或许是想蒙混过去,只是如何蒙混得过去? 面对追问,牛老三肩膀颓然的耷拉下去。 最终,他还是只能开口:“老二说,他只给了一半的钱,又给方小宝出了个主意,让方小宝带着钱远走高飞,自己去开铺子做生意。方小宝同意了。” “但是这个事情,不能让盐行知道。” 牛老三话音刚落,方老丈就大声反驳起来:“你乱说!我们小宝咋个可能做这样的事情?!你要是这样乱说,信不信我捶你?” 说着这个话,方老丈还真要扑上去打人。 他干干瘦瘦,一直给人的印象也是老实巴交,这会儿情绪激动起来,面上也依旧没什么狰狞,只是看出来很愤怒。 莫名的,让人有点儿可怜他。 说起来,牛老三年纪比方老丈还要大两岁。 可方老丈看上去比牛老三老太多。 牛老三被方老丈吓了一跳,忍不住躲了一下,然后才嗫嚅说了句:“哪个也不敢保证,这个事情不会发生噻!” 方老丈脸颊潮红:“打胡乱说!这个事情绝对不可能!” 李长博让方良将方老丈拉住,然后劝了句:“方老丈稍安勿躁,这个事情,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方老丈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这才渐渐平复下来。 李长博在这个时候问了句牛老三:“你家为何又要举家搬迁?” 他笑了笑,语气显得格外意味深长:“你们不管是贩牛养羊,都离不开山里才对。为何会想搬家?” 搬出去,一家人光是吃喝从哪里找,都叫人发愁。 牛老三被问得明显噎住。 好半晌,牛老三才说了句:“他总来闹,非要我们把人找出来。我们上哪里去找嘛!我们自己日子也过不好,所以就只能搬走,好歹落个耳根子清净!” 这话听着有点儿像是真的。 但是李长博最终却还是只笑了笑:“方老丈只是来要人,不至于让你们日子过不下去罢?还是说,方老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方老丈立刻大声辩解:“我怎么可能做什么过分的事?他们屋头人多,每一次都赶我走!” 李长博看向里正。 里正笑容尴尬的点点头,张张口想说点什么,结果最后还是说不出来。 这些年,牛老三一家对方老丈的做法,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 关键是,这会儿说起来,里正忽然想起来自己也没帮方老丈说过半句话,顿时还是有点儿害臊。 牛老三还是那句话:“反正老二是这么跟我说的。这几年,老二一直在外头做生意,也很少回来。” 李长博微微扬眉,伸手将袖子整理了一下:“这么说,人是找不到了?” 牛老三一声不吭。 方老丈心急如焚,不过还没开口,李长博就先看他一眼。 这个眼神,方老丈还神奇的看懂了。 然后,他就这么住了口,闷头往地上一蹲,然后安心等着。 付拾一提议一句:“既然是兄弟三人,那肯定其他两个也多少知情,叫来问一声就行了。” 李长博还未点头,牛老三就先反对起来:“这不行!这一叫,让人知道这个事情,怎么看我们家?他们兄弟两个还要过日子呢!” 付拾一被这话惊呆了:人命关天,居然还想着自家的日子,这是自私还是冷漠? 李长博不理会牛老三这个话,只说了一个字:“叫。” 然后他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这个事情,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先做饭罢。” 说完这话,还真就往锅灶那边走了,这个操作,看得众人一头雾水。 春丽当然欢天喜地:“我去提水!” 付拾一环视一圈:“那就先做饭。我去村里买几个鸡蛋。再买点菜。” 家家户户都有菜,菜地里随便扒拉几下,就能做出一顿饭。 而且还绝对不贵。 付拾一就这么跨上竹篮子,轻松的招呼上李长博,然后一路往村子里去。 里正和程成面面相觑,好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只能干瞪眼。 最后还是程成问了方良一句:“那牛老三怎么办?” 方良笑呵呵的说:“衙门不是都有章程?这个时候,捆起来就行了。也没个屋子关押,那就只好受点罪。” 说完,他也去捡柴火了。 马牡丹一撸袖子:“我去买个羊来杀。” 这么多人,吃一个羊没问题。 吃不完的,还有明天。 一群人不大一会儿,都散开了,各自有条不紊的去做自己的事情。 方老丈琢磨了一小会儿,就动手去帮忙垒灶。 里正糊涂的问程成:“为什么不去村里借住一宿?” 程成也是一头雾水呢:“我也纳闷呢。可能这样更好玩?” 他如是想:毕竟都是长安城里来的贵人,平日看惯了繁华,现在来体验一下乡野乐趣,所以就感觉挺好的? 长安城贵人付拾一,这会儿正和老乡讨价还价:“你这个鸡蛋比城里还贵了啊——要不这样,我买这么多鸡蛋,你送我一把小葱呗?” 老乡乐呵呵的:“我这个鸡蛋又大又香,是吃蚯蚓的!和吃谷糠的鸡味道都不一样!葱随便掐,别整个拔就行。” 葱掐了还会长出来,所以在农人眼里,那是不值什么的。 老乡还说:“那个韭菜也快老了,你也割一把去。” 付拾一于是美滋滋的借了一把刀,真去割韭菜了。 李长博跟在后头转悠,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程成带着人寻过来:“问过了,那天还真有走路去的。” 李长博笑起来:“走,咱们去问问!” 正文卷 第1316章 沉默之重 说实话,所有人都没想过,长安城的贵人,会十分接地气的提着一篮子鸡蛋出现在他们面前。 明明李长博这样风光霁月的神仙人物,好像手上拿着笔,拿着书,拿着剑,甚至拿着花,才是和谐正常的。 可现在一个实用质朴到简陋的旧竹篮,就这么扎扎实实的提在李长博手里。 众人是难以接受的。 更关键的是,那些鸡蛋,一个个圆溜溜的,很具有田园生活的气息。 嗯,还有跟在后头,拿草绳提溜着一捆韭菜的付拾一。 反正这对脚步轻快地组合,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李长博自己还不觉得有什么,神色自然的看一眼程成带来的人:“问过了吗?” 程成虽然表情还在呆滞中,但是好歹脑子还是反应过来了,他机械的回答:“问过了。他也撒谎了。” 付拾一不由得多看那人一眼。 那人三十来岁,身上衣裳是洗得发白的土布,上面还补丁摞着补丁,人是看上去挺忠厚的。 反正看面相,完全看不出来是会撒谎。 李长博看一眼那人。 那人或许是感觉到众人的目光,一时之间有点儿不大自在,于是更加低下头去。努力把自己瑟缩起来。 而李长博似笑非笑看了一阵,良久才沉声问了句:“你见到了方小宝?” 那人声音挺小的:“只看了个背影,也不知是不是。” “是在出村的路上?”李长博再问,仍是言简意赅。 这下那人沉默了许久,才摇头轻声的说了句:“不是。” 付拾一也忍不住扬眉:不是在出村的路上?那就是—— 那人却偏偏是要戳一下动一下,说完了这两个字,是半点继续往下说的心思也没有,就这么打住了。 李长博放下鸡蛋篮子,看一眼众人眼巴巴的渴望样子,徐徐开口追问:“那是在何处?” “就是我往外走,刚走到了大路上,听见背后有人说话,就回头……回头看了一眼。”那人说完了这话,闪闪躲躲的看了一眼牛老三。 牛老三登时莫名,还有点急切:“你看我爪子?” 那人不吭声。 不过这样的举动,却还是让所有人都心里头有了个猜测。 方老丈忍不住追问:“你看到啥子了?” “也就看见两个人。一个我认识,是牛有道。另一个……我不认识。”那人吞吞吐吐的说了半天,才说清楚这么两句话。 听到了这里,大家心里头登时就有了不好的猜测。 李长博直接将话问了出来:“那他们是往哪里走?” 这下,那人支支吾吾就不肯说了。 直到程成直接给了他屁股一脚,给他踢得一下跪在地上,他这才跟个受惊兔子一样蹦起来,忙不迭的说了:“往山里去了,往山里去了!” 李长博沉声质问:“那你没跟上去看看?” 那人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我可不敢,我跟牛有道本来就不对付,万一发现了,我就要死了!” 那惊恐的样子,真叫一个情真意切。 付拾一点点头:应当是真的害怕。 但是她也纳闷:既然这么害怕,而且和牛有道还不对付,那干什么还要撒谎隐瞒? 这个问题,李长博很快就问出了口。 他坐下来,认真看住那人,而后问了这么一句,语气倒也不见如何好奇。 那人大概觉得已经说出了最关键的东西,所以这会儿说话反而爽快起来,这次一点没有磕磕绊绊,反倒是一口气就将话说完了: “我本来也没想不说,不过牛有道找了我——他拿了二斤盐,问我选哪个。我又不瓜,肯定选了盐。” “不然,他肯定要打我。还要把我的事情,给别人说。” “他说是他给那个方小宝指了另外一条路,让方小宝跑路。让我不许跟任何人说。这个事情,跟我又没多大关系,我就没说。” 那人怯生生用眼睛看李长博,语气可怜:“这个事情,真的和我没关系。” 李长博表情淡淡的,伸手整理了一下袖子上的褶皱,又看看远处冒出来白烟的锅灶,整个儿就没看那个人。 付拾一则是觉得荒唐:一条人命,原来就只需要两斤盐?这未免也太草率了? 可事实如此,就算再怎么觉得荒唐,最终还是只能接受。 也是这个时候,里正忽然失声说了句:“坏了!我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地方了!” 里正“啪”的一声拍在自己大腿上,呲牙咧嘴的同时,却也更加着急:“那条路,还通往落牛崖!那悬崖高的很,掉下去,就算牛都要摔死!” 众人听到这话,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心里都冒出了一个想法。 付拾一看一眼李长博,轻声问:“今天去找,还是明天去找?” 李长博抬头看一眼天色:“明日去。” 今日天色已经晚了,根本不适合去山里,更不适合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付拾一点点头,再看一眼方老丈,就发现方老丈分明已经痴了。 方老丈愣愣的蹲在那儿,头仰着,脸上一片茫然。 不仅整个人停顿在那,好像就连思绪都停顿了。 付拾一心里有点儿同情,有心宽慰方老丈几句,可最终却发现还是没什么可说的。 更让人担心的是,方老丈竟然没有提起要现在去找。 比起声嘶力竭,比起激动万分,这种无声的沉默和木然,才叫人更加觉得压抑和难熬。 李长博轻声说了句:“做饭去。吃饱了饭,明日才有力气。” 说完这话,他淡淡扫了一眼牛老三,虽是什么也没说,但也把牛老三吓得够呛。 付拾一没多说,只去煮饭。 因为是露营,锅灶也简单,而且付拾一也没什么心思做饭,所以,只是做了个韭菜炒鸡蛋,然后煮了一小把挂面。 面做成葱油面。 葱油面这种面,吃起来也很让人觉得舒服和治愈。 关键是做起来还简单省事儿。 只不过,看似简单的葱油面,却还是有各种各样的讲究。 尤其是葱油的熬制。 葱一定要味道重的小葱,然后洗干净沥干水分,就下油锅,直到将葱段炸到有点发焦黄,这才可以将葱捞出来。 而到了这个时候,葱的香气,已经全部到了油里。 正文卷 第1317章 人间滋味 炸好的葱油也不能立刻用,需得等微微凉下去一点,这才加入酱油和糖,再用小火熬十来个呼吸的时间。将葱油调料熬到微微粘稠。 而面条煮好之后,需得在凉开水里过一下才能用。不然面条容易变成一坨,而且没那么劲道。 此时,才是真正拌面的时候。 此时将葱油倒在面上,仔细拌匀,将每一根面条都均匀裹上了葱油,就可开动。 付拾一吃了一口,顿时沉重的心情都缓和不少。 葱油喷香,咸味之下,还隐藏了一点微微的甜味。最关键的是,油脂和面条之间的完美融合,就叫人欲罢不能。 不管是李长博,还是付拾一,反正最后都没忍住一口气吃光了一碗面。 李长博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 可惜葱油已是没了,付拾一也吃得饱饱的,不想再动。 其他人在一边看得莫名其妙:一碗汤饼而已,哪有羊肉好吃?可李县令他们怎么吃得那么香? 整个营地里,一时之间都陷入了食物的香气之中。 除了里正,牛老三,方老丈之外,其他人都是缓和下来。 付拾一和李长博一人捧着一杯山楂茶,看着眼前这一幕,幽幽的感叹:“人和人之间的悲喜,真的并不相通。” 李长博也徐徐喝一口酸酸的山楂水,却保持神色淡然:“世情如此,不必沉痛。” 付拾一转头看李长博。 篝火映照之下,李长博面容俊美安然,如同神佛。 她一时之间几乎看呆:我觉得看帅哥时候,大概所有女子悲喜都是相通的!!! 第二日一大早,几乎是天刚亮,方老丈就在李长博帐篷外等候着了。 他也不吭声,静静的蹲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帐篷门。 付拾一出来洗漱时候,险些被吓一跳。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是了,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恐怕方老丈是怎么也不可能睡得着的。 昨日或许也不是什么不着急,只是近乡情更怯罢了。 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最终迟早还是要面对。 而且,找了这么多年,眼看这一次真要找到方小宝,方老丈也不是不心急的。 李长博出来时,也同样看见方老丈。 他也没说什么不着急的话,只是抬头看一眼已经大亮的天光,轻声吩咐方良:“将人叫上,一同去。” 方良应一声,随后将所有人都叫了起来,洗漱都顾不上,先去找方小宝。 里正有点儿迟疑:“也不一定进山就能找到啊——再说了,人也不定就……就……” 这话当着方老丈,到底还是说不出来。 方良只说是李长博的命令。 一群人,就这么半信半疑的跟着李长博出发。 李长博也是让昨日那看见方小宝他们的人在前头带路。 到了那个地方,李长博便走在了前面。 里正在旁边小心提醒:“李郎君,可千万注意脚下,还有,到了落牛崖更要当心,旁边只有一条小道下去,还陡得很。” 等见到了落牛崖,和那一条小道的时候,付拾一忍不住悄悄问一句:“这个小路是不是为了下去抬落下去的牲畜才开凿出来的?” 里正居然点点头:“是为这个。” 付拾一瞅着这一条完全在石头上开凿出来的路,不得不竖起了大拇指。 不过,落牛崖这个地方也的确是危险。 它是个断崖,而且还是笔直过来的断崖,要上山,要转个急弯。 如果是跑得快,或者是不熟悉地形的,肯定很容易落下去。 如果牛有道想要杀人灭口,不得不说,落牛崖真的是个绝佳的地点。 一路下到了山崖底下。 山崖底下并没有什么土,所以没有大树,只有些藤蔓和草本植物生长。而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更是多不胜数。 现在好在草木还没到了最旺盛的时候。 所以,底下还算能走人。 估计到了夏天,到处都是藤蔓覆盖,还真不敢轻易下来——一脚踩到了石头缝隙里,跌跤就不说,万一卡住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里正指了指断崖正下方:“从前牛羊落下来,基本就在这一片。” 他有些感慨:“从古到今,不晓得落了好多牛羊下来。” 众人顺着里正的目光看过去,却也看不出个名堂来。 程成忍不住悄悄问李长博:“李郎君,就算他们真谋财害命,可能也早就将尸体处置了。” 再说了,过去两年了,根本也不可能留下什么血迹。 李长博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他环顾四周一番,随后看向付拾一。 付拾一微微摇头:这样大的地方,想要找到一具尸体,恐怕不太容易。 不过,她明白李长博的想法:将尸体转移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先不说弄上去肯定就很艰难,只说万一叫人看见了,那就更麻烦。 如果她是牛有道,杀了人,也绝不会将尸体转移走。肯定是就地处理了。 李长博轻声问里正:“你仔细看看,觉得这底下,有没有什么地方变化明显?比如明显高了?” 里正对于这个问题,除了摇头还真是摇头:就算再怎么熟悉地形,也绝不可能知晓每一个石头的变化? 就在众人都陷入了为难和无奈时候,忽然方老丈不管不顾的朝着一个地方跑过去。 旁边的人,拉都拉不住。 对于方老丈这种行为,众人也只能跟上去——底下地形复杂,万一方老丈摔了,可咋办? 可方老丈明明已经年迈,这会儿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跑得飞快不说,还格外敏捷。 众人那是追也追不上。 直到方老丈站住,一下子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众人也没回过神来,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 可现在方老丈也根本就没有心思去跟众人说明,他只是抱着一棵植物,哭得伤心难抑。 李长博看着方老丈这样,无声叹息后,轻声开口:“恐怕就是这里了。至少方小宝肯定来过这里。不然方老丈不会这样伤心。” 付拾一也点点头:方老丈这样反常,定是发现了什么。 只是具体发现什么,还要等方老丈说,大家才能知晓。 正文卷 第1318章 一定是他 方老丈哭了很久,才算是缓缓的和缓下来。 只是他哭得那样伤心,众人都忍不住有点眼眶发湿。 方老丈哽咽的看着李长博,语气万分笃定:“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小宝肯定在这里。” 李长博一句怀疑的话都没有说,点点头:“那叫他们将石头搬开,仔细看看。” 方老丈却仿佛听不进去,他只是指着刚才他抱着的那一棵植物,喃喃道:“这是蜀葵。我们那边种得多。但是这个颜色的蜀葵,最开始只有我家有。这是我在别的地方买来的。” “小宝最喜欢这个颜色,他失踪之前,还叫我包了一包种子给他,说要种到盐行的花坛里。” “我还叮嘱他,说的等到春天才能播种,不然怕是发不了芽。” “他失踪的时候,正是春天啊!”方老丈又哭出了声。 那一声声的哭嚎声,像是敲打在人心上的锤子。敲得人心都快碎掉。 付拾一仔细观察了一下植物,发现的确是蜀葵没错。 这个季节,虽然还有点早,但是这一株蜀葵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起了好几个花骨朵,其中一个微微裂开,能清楚看见里头的颜色。 那种灿烂的明亮黄色,让人想起盛夏的阳光。 而放眼整个崖底,还真只有这一小片,有这么几棵蜀葵。 几棵里头,长得最好的,也是方老丈抱着的这一棵。 而这一棵,是从石头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付拾一让开位置,叫人程成他们几个:“把这块大石头抬起来。” 程成他们来了四个人,小心翼翼将石头搬开。 当搬开石头之后,众人看清楚底下情况,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石头底下,有个天然凹坑,凹坑里头,赫然有一具白骨! 而蜀葵,就是从那白骨里头长出来的! 看见这一幕诡异的样子,所有人都有点儿心里头发麻。 而方老丈在看见那白骨后,登时就跪倒在地上,哭到近乎昏厥,口里更是撕心裂肺的喊:“小宝!我的小宝哇——” 付拾一看着那一具白骨,轻叹一声:“你们该去找人就先去找人。我来验尸。这里也是尽量人就别过来了。” 李长博也吩咐程成:“去将牛家剩下所有人都叫来。” 程成神色肃穆的领命去了。 里正此时已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喃喃的念叨:“他们怎么敢啊?怎么敢?” 那个曾为了二斤盐撒谎的人,此时更是一眼不敢多看白骨,头都扭到了一遍,整个人努力缩在一起,好似不存在一样。 付拾一戴上手套和口罩,上前去,先仔细观察白骨形态。 然后就得出了结论:“这个凹坑应该是天然的,这几块石头支起来,刚好底下就有个凹陷。死者呈蜷缩姿态在凹坑底部。” “死者身上衣裳没有完全腐朽,还能看出原本的样子。面料应该是细棉布,款式普通,颜色也看不出来了。” “不过死者腰间有一个小香囊,蜀葵就是从里头长出来的。香囊已经完全被破坏。” 将这些话说完之后,付拾一就叫方良将白布放在地上,而后她开始清理白骨。 首先捧出来的是颅骨。 颅骨上有很多呈现出蜘蛛网一样的骨折痕迹。 付拾一将这些痕迹,一一指给李长博看:“这些骨折痕迹,都是撞击造成,说明,死者的头部,受到了多次撞击。” “但是最严重的,是后脑勺这一下。”付拾一将颅脑后部给李长博看:“这个地方,骨头碎裂最明显,碎片也最多。” “这样的伤,应该是会导致死者瞬间昏迷的。” 李长博颔首,轻声说了句:“如此也好,至少没受罪太多。” 付拾一也点点头,但更担心另一件事情:“死者如果当时没有死亡,很可能会在不久后醒来。” 而那个时候,很可能死者已经被压在了石头底下。 如果真是这样,那…… 方老丈也将这些话听得明明白白的,这会儿哆嗦着嘴唇问:“小宝是不是受了很多罪?” 李长博宽慰一句:“未必,先继续查验。这件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的。不管怎么样,凶手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方老丈用力点头,近乎咬牙切齿:“杀害我小宝的人,就应该碎尸万段!” 付拾一继续往下检验。 她将颅骨放在白布上,然后在捡起脊椎。 当捡起了第二节脊椎骨的时候,她就看到了骨折痕迹,而且脊椎骨断裂开的位置,对不上。 付拾一将这一节脊骨捡起来,微微松了一口气:“死者应该没有受太大罪,脊椎骨折严重,当时很有可能是发生了错位,会损伤到脊髓。” “这样的伤,基本当时就会造成死亡。” 听闻这话,不仅是李长博,在场所有人,都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付拾一继续往下,很快将脊椎全部捡起。 脊椎上,就有三处骨折。一处是脖子那,一处尾椎骨,一处后腰。 再看肩胛骨,手臂,肋骨,以及盆骨和腿骨,也都是有不同程度的骨折痕迹。 最后数下来,浑身骨折痕迹,竟然是高达三十三处。 其中腿上一处,断口处还有尖锐的骨头茬子。而且骨头茬子上发黑。 这种情况,就是当时骨头直接扎穿了肉,然后腐败过程中,这处骨头也跟着最先腐败造成的。 可想而知,当时死者在死亡时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情形。 恐怕是犹如破布口袋一般了。 付拾一看一眼方老丈,鉴于刚才的情况,甚至都有点儿不知该不该开这个口。 最终,她还是默默的闭上了嘴。 还是让方老丈不要知道太多。父母知晓心爱的孩子这么凄惨,又该有多么的伤心? 李长博看着付拾一的神色,大概也知道了一些情况,当即叹一口气,也没有再多说。 他看向方老丈:“衣裳和香囊,都认识吗?” 方老丈已经哭得眼泪都干了,他紧紧攥着那衣裳:“认得,怎么认不得?这就是小宝。绝不会有错。” “我就知道,他绝对不是拿着钱跑路的孩子!我就知道!”方老丈干嚎着,泣不成声。 他好似在发泄这么多年的委屈,又好似替自己儿子鸣不平。 正文卷 第1319章 一个细节 最后从崖底上去时候,方老丈是亲自抱着方小宝的尸骨上去的。 他紧紧的抱着方小宝的尸骸,仿佛抱着最重要的宝贝。 方良默默的在背后扶着方老丈,随时做好准备帮方老丈稳住身形。 好在方老丈虽然年迈,路也陡峭,可是他一步步走得缓慢而稳当。 付拾一想:可能是害怕颠簸了怀里的儿子? 回到了营地,方老丈将儿子的尸骨稳妥的放在树荫底下,细心的放平整,舍不得有半点的不小心。 放稳妥之后,他还低声说了句什么,只是没人听得清。 方良递水过去:“老丈,喝点水。您还要带着他回家呢。可不能倒下了。” 方老丈恍然回过神来,用力点头:“对对对,我要带小宝回家的,要回家的。” 听着这话,方良忍不住侧头轻轻抹了抹眼角。 然后又劝方老丈去吃点东西。 昨天夜里,方老丈就没吃什么。 这会儿,人也找到了,是真该吃点东西。 马牡丹熬了稀饭,炒了韭菜炒鸡蛋,正好吃点早饭。 只不过经历了刚才的事情,似乎谁也没有了心思吃饭。 最后,还是李长博说了句:“好了,都吃点东西,一会儿还有正事儿要办。” 从城里到这里,虽然远,但估计快马加鞭,也要不到天黑。 有了这话,众人这才强撑起了精神来,努力喝点稀饭补充体力。 里正早已经神色恍惚,吃饭时候,都明显心不在焉。 付拾一悄悄对李长博说:“你看,里正这会儿开始怕了。” 李长博浅笑夹菜:“难免,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来年恐怕不能做里正了。” 这个事情,分明就不是当时查不出来。 而是官府不肯下力气,里正也敷衍。 所以,才有了这样一个事情。 可怜方小宝,孤零零的在崖底躺了这么多年。 也可怜方老丈,为了儿子奔走找寻这么多年。 如果不是方老丈坚信方小宝人品,一直不肯放弃寻找,这个案子,最终会成为冤案,彻底消失在尘埃里。 不过付拾一更关心另外一件事情:“牛老三他们,到时候要怎么处罚。还有撒谎那个。” 李长博这下语气就有点儿淡淡了:“按照律例,替人隐匿,按同谋论。其罪同。” 付拾一终于觉得舒坦一点。 很多时候,这种案子,很多作恶的人,最终没有受到足够的惩罚。 知道李长博打算严惩不贷,付拾一就放心了。 吃过早饭,中午的时候,太阳白花花的落下来,每个人都有点儿昏昏欲睡。 程成就是这个时候带着牛家另外两个儿子回来的。 为了快,他直接叫人驾了马车。一路疾驰而来。 估计是一直也没休息,程成白净的脸,已经被晒得通红了。 牛有仓和牛有金从马车上被拖下来的时候,直接连滚带爬跑到了树下去,一低头就吐了个稀里哗啦:马车颠簸一路,早就受不住了。 兄弟两人都被绑着手,不过这会儿吐起来,也不影响。 牛老三一看这个阵仗,不仅嘴唇哆嗦了,就连人都哆嗦起来:“这是要干啥子?这是要干啥子?” 李长博嫌他聒噪,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成功的让世界安静了。 而那兄弟两个吐完了之后,李长博也是淡淡开口:“给他们洗洗。正好也冷静冷静。” 付拾一听了这话就偷笑:嫌弃让人家味道酸臭,有呕吐味,就嫌弃。还说什么冷静?而且用凉水淋头这个事情,说得这么委婉,可真是……隐晦! 牛有金和牛有仓再被带到了李长博跟前的时候,整个人还真都精神了。 就是连头发上都在往下淌水,看上去特别的狼狈。 兄弟两人一看见李长博,就叫屈:“贵人,这是做啥子?这是做啥子嘛——” 李长博一眼扫了过去,威势一下拿出来,两人也就老实安静了。 “我问你们,你们可知晓方小宝下落?”李长博淡淡开口,语气听上去是漫不经心的,可事实上,一个眸光扫过去,就让人情不自禁的脖子缩一缩。 可他紧接着还微笑一下,“好心”提醒了两句:“要知道,倘若现在还敢跟我说半个字假话——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牛有仓和牛有金对视了一眼。 然后不约而同的都干笑了一声,而后兄弟两人异口同声道:“我们真的不晓得!” 侧面,牛老三的眼睛都快抽筋了。 可惜,兄弟两人是一眼没看见—— 方良直到兄弟两个说完了这话,这才不动声色挪开了脚步,然后让他们看见自己阿爷的暗示。 兄弟两人懵了。 牛老三已经急得快跺脚了。 李长博不疾不徐:“一人十个板子。” 程成虽然一路辛苦,这会儿却半点不肯坐下,一听这话,立刻高声应道:“这就来!” 先打的,是牛有金。 牛有仓在旁边看着,听着。 当牛有金杀猪一样嚎叫痛呼起来,登时牛有仓就瑟缩一下,明显露出惧意来。 打了不过五个板子,牛有仓就已是忍不住喊起来:“我说,我说,我说!” 他这样一喊,程成也就停下来,看一眼李长博,请李长博示下。 不过李长博却无动于衷。 程成立刻明白其中意思,当即没有半点犹豫的继续打。 牛有金杀猪一样的声音,响彻整个营地。 听到最后,牛有仓和牛老三的脸都是白的。 而牛有金打完之后,已经趴在地上,动都不多动一下。 因为只要多动一下,就多痛一下。 见威慑能力足够之后,李长博这才又缓缓地看住了牛有仓:“如果还有半句假话,就打二十。” 这话一出,牛有仓简直就只剩下发抖了。 不过也不用李长博再问,他就高声地喊了起来:“方小宝死了,方小宝死了!” 只不过他这个回答,并不是李长博想问的问题。 李长博似笑非笑的看着牛有仓:“我要问的是,方小宝是怎么死的?” 牛有仓顿时一脸错愕。万万没想到长安城来的贵人居然会玩这个把戏。 只不过看着李长博似笑非笑的样子,他还是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哆嗦,然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大唐验尸官》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大唐验尸官请大家收藏:()大唐验尸官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正文卷 第1320章 招认了吗 牛有仓这头总算是明白了自己处境。 可看着李长博那双眼睛,他是半点不敢有任何的反抗。 最终,他只能哆哆嗦嗦的开口:“方小宝怎么死的……” “就,就是摔死了。”他最终从牙关里挤出来这么一不清不楚的话。 这话简直就叫把众人听笑了:摔死了,可不是摔死了吗? 付拾一幽幽的说一句:“你还不如说他是无缘无故自己跳下去,就摔死了。和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而这话好像是给了牛有仓提醒一样。 牛有仓立刻精神一振,想也不想就附和一句:“对对对,他就是自己摔死了。” 众人齐刷刷无语:你真是傻了不成?还是当我们傻了? 牛有金都看不下去,趴在地上虚弱的开口:“老二说出去送他,结果没多久慌慌张张就回来了,拿着锄头就出去,我看出不对劲来,问你了好几遍,他才说走错了方向,那个方小宝自己摔下了落牛崖。” “那人都死了,身上还有那么多钱——老二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然后他就把方小宝埋了。”牛有金说起来好像还觉得自己特别委屈:“事情都这样了,我也没辙。反正钱也是借来的。正好把钱还了。” “所以,老二喊我们帮他扯谎,我们也没多想。”牛有金说完这些,脸上特别诚恳,特别忠厚和委屈:“也就这样了。这个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付拾一看向牛有金,彻底震惊:人到了这个时候都还不忘撒谎,难道真的是传说中的撒谎精? 然而很显然牛有金是想刷新一下付拾一的下限:“这么多年了,我们也搬家了,咋个事情还没完没了的——” 好似他真已经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一样。 他甚至开始胡搅蛮缠:“事情反正都这样了,方小宝自己摔死了,那我们也没办法赔个人嘛。” 也许是一股脑的就想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牛有金甚至都开始责怪方老丈:“都跟你说了,人找不回来了。你咋个就不听嘛!” 事情已经朝着众人无法想象的方向去发展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牛有金,感觉下巴掉在地上捡都捡不起来。 最后还是李长博咳嗽了一声,打断了牛有金的话。 可即便这样牛有金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李长博似笑非笑的看着牛有金,直接说了一句:“刚才我是如何说的,再撒谎的话直接二十——” 这次不用李长博多说,程成就已经立刻撸起袖子来,默默的握紧了板子。 然后杀猪一样的嚎叫声,又响彻了整个营地。 牛老三也好,牛有仓也好,都吓傻了。 最后牛老三大声的哭了一句:“这咋个还要打!人都要打死了!” 说完挣扎着就要往牛有金身上扑。 看着旁边牛有仓还在傻愣着,顿时他又呵斥一句:“你还不赶紧来护着!要看你哥被打死?” 眼看就要上演一幕精彩的护子大戏,李长博却依旧是无动于衷。 反倒是似笑非笑的对牛老三说了句:“所谓养不教父之过,那不如干脆就让你来替了?” 牛老三扑过去的动作,顿时微微一顿。 脚步也略显迟疑。 牛有金已经痛的没有力气再叫唤了。 最后牛老三咬了咬牙:“我们一人帮他挨几下!” 牛有仓还真是个老实孩子,听到这话多多说说的就脱了裤子,自己自觉的往旁边一趴。 只是还没有打,眼泪都包在了眼睛里。 说实话,这么大一个成年男人做出这样的表情,还真是叫人有些无言。 付拾一忍不住捂住了眼睛,然后从指缝里偷偷地继续观看事态发展。 最后,李长博缓缓开口:“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倘若这次说实话,我就不打你们了。否则的话就直接往死里打,一个也不放过。” 别的不说,牛老三就开始拼命点头。 李长博重新将问题问了一遍:“方小宝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让场面又沉默了一下。 牛家三个人显然一个字儿也不愿意回答。 眼看没人开口,牛有金虚弱的说了句:“还是说了,不要替老二遮掩老,不然真的要把我打死了。哎哟——” 牛有金喊成这个样子,牛有仓就老老实实的开口:“就是二哥把人打死的!” 牛有仓这样一喊。牛老三赶紧也喊了句:“就是老二把人打死了,然后又把人埋了,我们只不过就是没说实话,又不是啥子大罪——” 这话听着还真有那么几分歪理。 付拾一简直想给这家人鼓个掌: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李长博抬手揉了揉眉心,觉得有点儿疲惫:这人怎么到了这个地步还要撒谎……就学不会老实呢。 最后,他淡淡的问了句:“你们的意思是,所有的事情都是牛有道所为?你们只是替他隐瞒而已?” 牛家三个人都是齐刷刷的点头,半点犹豫也没有。 哪怕牛有仓都已经吓破了胆。 李长博看了一眼方老丈。 方老丈早已经气的浑身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摸了一个石头,一句话不说,举着就朝着牛家三个人过去了。 众人一看这个架势,都不敢多说一个字,赶紧就上前去拦着。 毕竟这个架势,一看就是要出人命的样子了。 要是不拦着,说不定就要见红。 一阵闹哄哄的混乱之后,李长博再度抬手揉了揉眉心,然后语重心长地对牛家三个人说了句:“方家老实,但也不是真没脾气的。” “方小宝不可能无缘无故走到悬崖边上。还有你们口口声声说事情都是牛有道一人所为,可事实上你们几人谁没有参与?”李长博似笑非笑的盯着牛家三个人,将大实话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 最后,才说了句:“方小宝埋身的地方,上面压着一块大石头,那块石头没有三个成年男子,绝对抬不起来。” “所以,你们还敢说自己什么也没做,只是撒了几句谎吗?” 最后一句诘问,就像是敲打在牛家三个人身上。 直接让牛家三个人都一愣。 正文卷 第1321章 可笑至极 李长博的话音落下之后,牛家三个人一直没有开口。 最后,付拾一就说了句:“你们就真的没有半点愧疚吗?方小宝做了什么对不住你们的事儿吗?” 一贯钱诚然不少。 可说白了,那些钱也不是方小宝的。 为了这些钱,就损伤了一条人命,还要硬起心肠对着家属撒谎—— 而且这一个谎言就说了好几年。 眼睁睁看着方老丈一把年纪,还要如此奔波寻子。 付拾一幽幽,叹息看着牛老三:“都是做父亲的,将心比心哪!” 牛老三微微侧开了身子,不敢和付拾一对视。 而方老丈,只是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这几年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呀?那都不是人过的日子! 付拾一又看住牛有金,牛有仓兄弟二人:“这个事情,明明与你们兄弟二人没有关系。你们是怎么商量到一条道上去,狠心要将方小宝杀死?” “这么多年你们良心就不会不安吗?” 兄弟二人嗫嚅着,也是一个字说不出来。 而且脸色一个比一个苍白,显然也是真知道怕了。 付拾一再看向那个为了二斤盐撒谎的人:“那两斤盐你吃得安心吗?” 那个人同样也是转开了目光,低头闷声,一句话没有。 付拾一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里正身上:“牛家到底是个什么家庭情况,你身为里正应该最清楚。他们有没有那个钱,你心里未必没想过。但是你却不愿麻烦。” “最终导致今时今日才将这个案子告破。” 说到这里,其实整件事里,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无辜的,只有惨死的方小宝,以及寻子多年的方老丈。 就连程成也是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满心愧疚。 说实话,他原本还不觉得什么,甚至还觉得有些烦。毕竟方老丈年年来,一年甚至来好几回。 可这案子明明已经结案好几年。 如今看来,的确是他们对不住方老丈。 程成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对着方老丈,郑重一拜:“当初破案时是我没有尽心尽力,才导致出了这样的冤案,我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也不奢求您原谅,但从今往后,若你有什么事儿只管与我言语一声。但凡我办得到,若推脱半个字,只叫我天打五雷轰!” 这算是个很重的毒誓了。 方老丈慌乱的抹了泪,要去扶程成:“不怪你们,不怪你们——” 李长博淡淡道:“衙门发生了这样的冤案,也有罪过。到时候该如何处置,自然有律法。” 程成心服口服,连声称是。 结果到了现在,收了二斤盐那个人,忽然呜呜地哭出声来:“那些盐我越吃越不是滋味,扔又舍不得,吃又吃不下,反反复复想起那件事情。至今还埋在我屋头!” “这个事情,我也不是不后悔。可是我不敢说啊!我是真不敢说!” “我就想,人都死了,那就算了嘛——以后我多做好事,就抵消了嘛!” 他抱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听上去有那么几分情真意切! 甚至他一面哭一面狠狠砸地:“哪个喊我就那么穷!穷的没一点儿指望!那二斤盐,我要捡好久的材!我真的是穷怕了!也累怕了!” 方老丈也被勾起了伤心事,同样也是抱头痛哭起来。 二斤盐。就为了二斤盐。 如果当时他把这个事情喊破,事情未必会闹到这个样子。说不定方小宝也不会死。 大不了就是牛家和盐行之间扯官司。 付拾一看了牛老三:“盐就在那里,卖完了就能回本,就算真的筹不到钱,何至于杀人?!” 况且,方小宝只是盐行的一个小伙计。 再退一万步说,但凡给方小宝一个选择的机会,方小宝说不定也会自己出了这个钱买一条命。 面对付拾一这一句句的问,牛老三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们家里头也没有钱。他是拿着自己娶媳妇的钱出去做的生意。原来指望赚点钱回来,可哪个晓得就赔了钱?!” “就算是把盐都卖了回了本,也填不上之前的窟窿。” 就在牛老三替自己家喊冤的时候,李长博冷不丁的问了句:“人血蒸饼好吃吗?” “做生意赔了本,是你们自己家的事情。既然拿了别人的货,就该给别人货款。盐行掌柜一时心软,答应了让方小宝来跟你们拿钱,先让你们拿走了货。这不该成为你们杀人的理由。更不该成为你们回本的机会。” “牛老三你让你二儿子自己想办法的时候,可有想过,他上哪里去弄钱?” “你这不是逼着他杀人吗?” “而且他们三个密谋一晚上,你竟然说你不知情。” 李长博冷笑一声:“你这个一家之主当的可真是轻松!” 牛老三被说得一个字儿也说不出口。 最后只能干巴巴的说了句:“我也是一时糊涂——” 李长博语气依旧冷淡:“不是糊涂,只是觉得无所谓而已。板子不落在自己身上,那毕竟是不疼的。” 付拾一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可不就是这个道理,死的又不是牛老三的儿子,牛老三当然觉得无所谓。 他们眼里只看到了钱。 哪里还知道人命贵重。 李长博揉揉揉眉心:“你们说,牛有道到底在哪?” 牛老三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牛有仓和牛有金也没开口说话。 李长博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一个字不说,只看一眼程成。 这一下,程成也不必李长博多言,直接就将三人按下,准备挨个的打板子。 付拾一一看到脱裤子干净就捂住了眼睛,然后悄悄的从手指缝里看热闹。 准备来个大快人心。 结果下一刻眼前就一片黑暗,而手上也感觉一片温热。 李长博的声音在背后凉飕飕的响起:“付小娘子手小了些,不如我来。” 付拾一:………小气鬼,吃醋精。 不过下一刻她就没有功夫想这些了,因为杀猪一样的嚎叫声再度响起。 付拾一从来都是反对这种暴力刑讯行为的。 不过今天却实打实的觉得快意无比:这些人真的是活该! 正文卷 第1322章 好个算盘 在这种暴力刑讯之下,牛家三个人很快就招了供。 原来当初他们一家人就仔细想过事发的话怎么办? 所以牛有道一直没有在家中。 真要是事发,就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牛有仓身上去,然后再想办法通知牛有道,让他再也不要回来。 最后,干脆就在外面改名换姓,过上新的日子。 他们背地里还说,就算方老丈,年年来找,方老丈已经这么大年纪,怎么也不可能熬太久。 只要耐心等着就行了。 刚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整个营地里都荡漾着一种气氛。 那就是义愤填膺。 同样都是农人。 可有方老丈这样老实巴交,厚道的。 也有牛家这样丧尽天良的。 当牛老三说出这些话之后,他的腰臀处都已经血肉模糊。 估计就算回家休养,怎么也得一个多月。 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直接就不治身亡。毕竟现在天气这样热,天天躺在床上,即便是养着也不一定能好。 万一招来了苍蝇产卵—— 付拾一觉得如果真是这样,倒好了。 但事实上衙门还是要保证他们的性命。 尽量不让人死在衙门里。 牛有仓和牛有金两兄弟毕竟要年轻一些。 虽然也受伤不轻,但是好歹精神要好一些,看着自家阿爷这个样子,两人都有些担忧。 但是同样也更加惶恐。 经过了这样一番毒打,李长博在问什么?兄弟几个都不敢再有半点隐瞒。 毕竟李长博说了打死不论这个话。 他们实在是害怕。 而也是这个时候才问出了方小宝死亡的真相。 原来那天早上一大早起来之后,牛有道就说要带着方小宝去坐车回城里。 方小宝说没有拿到钱他是不敢回去的。 又说,不然就要把盐都带走。 毕竟空着手回去没法跟掌柜的交代。 牛有道见方小宝这么坚决,就改了口风,说带着方小宝去取钱。 方小宝不疑有他,跟着牛有道就出了门。 但是牛有道并没有带着方小宝往山下走,或者是去哪个亲戚家中借钱。 而是直接就去了落牛崖这个方向。 山上早上的时候,都会有薄薄的雾气。 这些雾气,会遮挡视线,让人看不清楚眼前的路。 山里的人尚且如此,更何况不熟悉地形的方小宝? 走到落牛崖的时候。方小宝似乎也觉得不对劲,有点不太肯往前走了。 但是牛有道狠狠的从后面一推,直接就将方小宝从落牛崖上推了下去。 方小宝当时只大叫了一声,就没了动静。 然后牛有道返回家中,叫上自己两个兄弟,一同下到落牛崖去。 此时方小宝已经摔死,如同个破布口袋一样瘫在那里。 落牛崖底下很少有人过来,但是也会有人来,为了不让这件事情被发现,所以兄弟三人一商量,就决定将方小宝直接压到石头底下去。 这样一来永远也不会有人发现方小宝。 毕竟那么重的石头,没有谁会想要去挪开看看。 将方小宝的尸体处理好之后,兄弟三个人回家一商量,就决定到时候不管谁来问,都说方小宝拿着钱已经走了。 他们是亲自将方小宝送上了马车的。 不过下午的时候,赶集的人陆续回来,牛有道就反应过来,可能有人看见了。 于是牛有道就提着二斤盐,直接去了那个人家里。 几句威胁的话一说,这件事也就尘埃落定了。 第二天盐行的人带着衙门的人过来。 兄弟三人统一口径,加上其他人也这么说,而且到处找不到方小宝,最终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随后他们将这些盐都卖了,将欠的账都还清,还盈余了一点。 这个时候方老丈几次三番找过来,全家人商量一番之后,就决定搬家。 牛有道先去城里打探,将脚跟站稳之后,其他人就慢慢的过去了。 凭借着那一点钱,牛有道还真的慢慢将生意也做了起来。 最后在隔壁县城开了一家卖灯油的铺子。 今年甚至还娶了一个媳妇。 现在媳妇刚怀孕。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方老丈简直是悲从中来。 最后愤怒不已。 李长博让程成按照地址,去将牛有道带回来。 说是事情既然从这里开始,就应该在这里了结。 也算是对所有人都有了个交代。 尤其是对方小宝。 事情到了这里本该告一段落,结果没想到的是,方老丈居然凑上去问牛家人:“小宝死的时候,有没有受罪?” 对于这个问题,牛家人面面相觑。却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所有人都在回避方老丈的目光。 可是方老丈却不知为何,居然如此倔强,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 最后还是付拾一轻声说了句:“虽然在跌落的过程中受了很多的伤,但是方小宝当时摔断了脖子,应该死的很快,而且身上没有了什么知觉。就算一时没有很快消散,但也没有受罪。” 可是方老丈却仿佛没听见一样,只是问牛家人。 牛家这几个人,最后终于牛有仓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低声的说了句:“反正我们下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身上伤不少,但是也没流太多血。” 听到这句话,方老丈“”这才像是放了心,轻轻的点了点头,说了句:“那就好那就好,没有受什么大罪就好,这孩子从小就怕疼。” 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方老丈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他转过身去把眼泪擦干了。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下辈子还做我儿子就好了。” “下辈子投胎别做人了,做人难哪。你也是太老实,人家说不给就不给呗,干嘛非要把自己命搭进去——” “你叫我和你阿娘以后可怎么活呀?”仰天喊完这句话之后,方老丈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眼看牙关紧,咬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付拾一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去:“快把人放平,把衣襟扯开,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方老丈在这个时候出事儿,那可真是……这个家就彻底散了。 到时候回去给方老丈妻子报信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说。 正文卷 第1323章 幸福美满 牛有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梦到了好几年前那一天早上。 那天早上,山里是朦朦胧胧的雾气缭绕,隐去了前方的路径,周围的草木。 不过作为山里人,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过常见,所以他很熟悉的往前走。 耳畔传来盐行小伙计的迟疑询问:“我记得是不是该朝着另外一边转?” 牛有道“哈哈”笑了两声:“这不是下山的路,咱们去我姑父家里取钱。离这里还有一段路。拿了钱,我才好送你下山嘛。他们住在半山腰。” 小伙计方小宝有点儿不情愿:“昨天说到家就给我,到家也没给我。早上起来又说没凑够,你是不是骗我哟?” 牛有道面上笑着,心里却咯噔一声,但是很快他还是赔好话:“我晓得麻烦你了,到时候多给你几个钱,要得不嘛。你跑这一趟也辛苦。只是哪个晓得家里头没那么多钱了——我出门这么长时间,也不晓得屋头情况。” 好在方小宝虽然不情愿,不过还是个好说话的,虽然抱怨两句,最后也松了口:“好嘛。” 牛有道就领着方小宝往前走。 只不过越往前走,他就越心跳加快。 前头一条路上山,一条路是落牛崖,只要摔下去…… 他偷偷的看一眼方小宝,觉得手心里全都是粘腻的汗。 这样冷的天,被寒气一浸,就冰凉彻骨。 牛有道心里有点挣扎和犹豫。 不过这些东西,随着一步步靠近了落牛崖,还是一点点就化成了坚定:不这样做,怎么去凑钱?到时候盐行告到了衙门,可不是小事。而且那时候,牛家的脸面,全都没了。到了那个时候,其他人要笑话死—— 他悄悄的看一眼方小宝。 方小宝脸上还嫩得很,连胡子都没长出来。 他一脸认真盯着前头的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大概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方小宝看向了牛有道,一脸疑惑:“怎么了?” 牛有道赶忙笑一笑:“我就是在想,怎么这么年轻就出来了。家里也舍得?” 方小宝腼腆一笑,说起将来事情,脸上全是憧憬:“我出来学个手艺,多攒点钱,耶娘就少省一点。” “他们为了给我攒钱娶媳妇,连猪肉都舍不得买。” “等学得差不多,万一能在城里头开个铺子,就能把耶娘接进城里来了。” 听着方小宝这些念叨,牛有道有那么一瞬间迷糊,觉得自己仿佛曾经也是那么想的。 不过这份心思,这次全都歇了。 他落寞笑了笑,真心实意的感叹一句:“做生意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方小宝毕竟年轻,听见这话也只是笑笑:“没得事,年轻嘛,我也不怕苦,我也不怕累。肯定能挣到钱。就算开不到铺子,也可以给人做工。” 这话一出,登时牛有道也懒得劝了。 说话间,落牛崖就已经到了。 落牛崖底下全是白雾,所以即便凑近了,也只是觉得雾浓了点,还是看不清断崖的。 不过,也不知道方小宝是怎么感觉的,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忽然脚步就迟疑起来:“要不然,我还是先回去嘛。回去晚了,掌柜的该着急了——” “我先把盐也拉回去……你凑够了钱,再来拉?” 方小宝脸上红彤彤的,显然有点拉不下来脸面:“我就不跟你去了嘛——要不然我在这里等你。” 牛有道又劝了两句,方小宝这次就无论如何也不肯往前走了。 最后,牛有道就咬咬牙:“那好嘛,前头有个路口,你在那里等我。我拿了钱下来找你。” 方小宝这才同意了,又肯往前走。 走到了落牛崖,离落牛崖还有三五步距离的时候,方小宝就看出不对劲来,回过头问牛有道:“怎么雾这么大?路都看不清楚了——” 牛有道猛然伸出手,狠狠的推在了方小宝的胸口,“下去你!” 方小宝毫无防备,脚底下连连往后退,最终是一脚落空,整个人直愣愣的往下掉。 牛有道站在原地,看着方小宝手徒劳的挥舞着,还在地上抓了一把,可惜什么也抓住,人还是落了下去。 方小宝尖叫了一声,而后很快就变得悄无声息。 这一声大喊,在偌大的山里,也没传出去太远。 牛有道紧绷着的劲儿一松,整个人都软了。 尤其是脚底下,更像是踩在棉花上,一点劲都没了。 他跪倒在地上,用双手撑着身体,大口大口的喘粗气,眼睛死死的盯着山崖。 山崖底下,除了白雾,什么也看不见。 他心里却莫名紧张。 总觉得白雾里,会突然冒出那一张摔得全是擦伤,再看不出稚嫩和羞涩的脸,然后问他:为什么要杀我? 他越看越紧张,然后一下子从梦里惊醒过来。 睁开眼,看见头顶白色帐子,牛有道却还是感觉心口一阵阵的缩紧。 明明是在自己家,可他却觉得自己还在落牛崖上。 他缓缓转头,看着刚过门不久,现在已经怀孕的妻子,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人又活过来了。 他笑了笑,宽慰自己事情早就了结了。 然后起床,给妻子做点早食。 现在妻子月份大了,做事情已经不方便,所以他就将事情全部揽过来,就怕累到妻子。 牛有道刚将火生上,水舀进了锅里,就听见一阵阵敲门声。 敲门声急促得很,像是有什么急事儿。 而且声音很大,把睡觉的妻子也吵醒了。 妻子不满的喊了一声:“哪个!一大早的叫魂啊!” 牛有道也火冒,一边走一边抱怨:“哪个嘛!一大早,这是弄啥子嘛——” 然而门外敲门声像是半点没听见他的声音,只是继续不停的响着。 牛有道彻底火大起来,然后怒气冲冲开门:“搞啥子嘛!一大早的要爪子?!老子锤死你龟儿子——还不说话——” 然而刚将门拉开一条缝,门就被一脚踹开,紧接着闯进来三个彪形大汉,冰冷冷看着他:“牛有道,跟我们走一趟。你杀方小宝的事发了!” 牛有道摔在地上,愣愣看着,懵了。 正文卷 第1324章 老天无眼 牛有道被押送到牛家坳的时候,已是中午。 一路被捆着放在马背上颠簸,又是大头朝下,牛有道早已经是眼冒金星,头昏脑涨,不知今昔是何年,此处是何处了。 等直接被拽下马背,重重摔在地上,牛有道依旧半天没缓过神来。 付拾一这会儿刚给方老丈熬完了药,交给方良让方良去喂药。 方老丈这几天连日奔波,又大急大怒,加上有点低血糖,所以才会一下子倒下去。 好在没有大碍,主要是吓得一众人等够呛。 而休养了这一天多,方老丈也算是缓和过来。 牛家坳这里,牛老三一家人杀害方小宝,埋尸在落牛崖底下的事情,也都传遍了。 一时之间,传得沸沸扬扬不说,更有不少人专门来看热闹。 牛老三和自己两个儿子,如今都被绑在树上,每次有人过来看,就正好被看个正着。 看管的不良人也根本就不会阻拦其他人。 于是,短短的一天多时间,牛家父子三人,几乎被围观了个遍。 每一次来人,少不得对他们父子一顿指指点点,还要嘀咕一阵子。 一天多下来,父子三人真叫一个羞愤欲死,肉眼可见的就颓然了下来。 最后,再来人时候,他们就死死的低着头,一点都不肯抬起来。 牛有道过来时候,也是父子三人最先看见。只不过看着狼狈程度差不多的牛有道,父子三人嘴唇动了动,谁都没开口。 而牛有道缓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身边围了一圈人。 李长博等人整好以暇的坐在折叠板凳上,威严看着他。 牛有道简直懵了:“这是干啥子——” 不过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了方老丈,于是话就说不出口了。 冷汗一层又一层的从牛有道的脑门上冒出来。 他的眼神也变得飘忽不定。 方老丈拄着一根临时做的拐杖,一步一步艰难挪到了牛有道的跟前。他死死的盯着牛有道,好似要将面前这个年轻男人看穿。 牛有道一直不敢和方老丈对视。 最后,方老丈嘴唇动了动。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方老丈要说什么,不由自主支棱起耳朵的时候,方老丈狠狠的一口啐在了牛有道脸上。 那可真是结结实实的糊了一脸。 付拾一看得一阵痛快:该! 牛有道先是勃然大怒,紧接着对上方老丈的眼睛,顿时犹如同事漏气的气球一样,无声的焉了下去。 他缩着肩膀,低下头,恨不得自己就不存在。 方老丈最终还是开了口嘶哑问了句;“你就不怕冤魂索命?” 这句话成功让牛有道想起了早上的那个梦。 然后他结结实的打了个哆嗦。 面上也渐渐地露出了惶恐的神色。 方老丈怨恨的盯着牛有道,忽然又问了句:“听说你成亲了?还有孩子了?” 牛有道没吭声。 也不知是不敢回答,还是不肯回答。 不过方老丈也不真要他回答,只是往下自顾自的说:“我从前听说,要是有冤魂想要报仇,最好的办法,就是托生到他家里。也不晓得小宝是不是托生到了你家里?” 这种说法稀奇古怪的,根本就没有任何根据。 听起来也有点荒诞。 不过付拾一他们半点不害怕,可是牛有道却忍不住僵硬一下,不可思议的看一眼方老丈。 方老丈还在说下去:“小宝最喜欢吃泡菜,你孩子喜欢不喜欢?他还特别喜欢吃米糕,每次看见米糕都舍不得走。然后他还喜欢听人唱歌——” 每当方老丈往下说一句,牛有道的身体就哆嗦一下。 最后以至于旁边看的人都有点怀疑起来:难道这个传闻是真的?难道方小宝真的…… 众人齐刷刷的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因为是在山里,所以即便是正午的阳光,也没平地那那么晒人,感觉就有点儿阴森森的…… 付拾一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说不定还真有这样的事情?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真是天理昭昭? 而且这样一个明明该是恐怖故事的结局,怎么听起来就让人那么痛快高兴呢? 方老丈还想继续往下说,牛有道已经忍不住嘶吼起来:“你乱说啥子!” 众人顿时瞪圆了眼睛:这些都中了?! 方老丈“呵呵”的笑起来:“你怕啥子?你是怕小宝找你?你没害死他,你怕啥!这么多年,你骗我骗得我好苦哇!” 说完了这句,方老丈也发泄了自己的情绪,蓦然找到了宣泄口,一下子痛哭失声:“我家小宝才那么点大!你怎么黑的下心!” 所有人都沉默。 心里针扎一样难受。 李长博一直到了这个时候,才出声:“牛有道,你可承认你杀害方小宝?” 一直到这个时候,牛有道却都还想狡辩:“我没杀人!我最多就是隐瞒!人是我阿耶杀的!” 牛有道大声的喊:“我看过唐律,隐瞒的话,不用抵命,最多流放三年!” 他这个话直接就被牛老三他们几个听见了。 紧接着,三人都是眼前一亮。 付拾一简直目瞪口呆:看看牛有道这个脑子!可真是聪明!一下子居然就想出这样的办法了!如果真有替罪羊,这个事情还真不好说! 然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李长博在听见这话,看透了牛有道心思之后,也是微微一笑:“是,隐匿者,当以同谋论,徒三年,五百里。” 他意味深长看了被捆在树上的牛家父子三人一眼:“若是戴罪立功,还可减轻惩罚。” 牛家父子三人肉眼可见的就露出了几分犹豫来。 李长博看在眼里,然后微笑看一眼牛有道。 牛有道对上李长博那目光,陡然一下子心就凉透了。 他一下就明白过来,今日自己是插翅难逃。 最后,他脸色灰败的垂下头去,纵然不甘,最后也变成了死寂。 牛老三最先开口:“我告发他!他杀人!他还骗钱!他卖假油!” 这个头一开,牛有金和牛有仓都争先恐后的开了口。 一时之间,整个场面一度热闹到失控。 付拾一听得恍恍惚惚红红火火:感觉好像有五百只鸭子呀……不过,没想到一个做小生意的人,背地里做了这么多坏事?不过这也太详细了一点。像这种偷看大姑娘洗澡的事情,大可不必说出来了…… 正文卷 第1325章 好个赔偿 反正听完了牛有道从小到大做的那些“好事”之后,整个牛家坳都沸腾了。 更有不少人咬牙切齿的要将牛有道当场打死。 付拾一一直偷偷的观察牛有道。 然后就发现,牛有道在听这些的时候,神色也是格外的复杂。 而且那种复杂,远超一般的复杂。 震惊,失落,失望,憎恨,愤怒,还有无言。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才能够形成牛有道这样的神色。 付拾一估计,就算牛有道自己,大概也记不得那么多事情了。 于是付拾一悄悄竖起拇指:这可真是一家人!要不是一家人,估计都不会这么了解! 李长博待到牛老三他们几个说累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之后,这才又问牛有道:“你可承认,你杀了方小宝?” 这一次,牛有道颓然低下头去:“我承认。” “那你如实叙述一遍当时情景。”李长博说完这话,就直接提起了笔来。准备记录完全,好让牛有道签字画押。 牛有道在开口之前,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难道真的是方小宝显灵?要不然怎么今天早上就梦见了那天的事情呢?以至于这会儿要说,脑子里居然记得清清楚楚…… 在这样的思绪下,牛有道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我们下到崖底一看,方小宝已经死了。身上骨头都摔断了不少,眼睛大睁着,好像是死不瞑目。他脑袋磕破了好大一个洞,流了不少血。脸上也破了很多,都是血,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 “他脖子歪在一边,好像是断了。” 至今想起方小宝当时的情况,牛有道发现自己脑子里的记忆竟然越来越清晰,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那一天。 最后,牛有道说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说完了。” 在这一刻,诡异的,他居然觉得心里头有点儿放松下来。 好似这么多年压在心头上的石头,就这么被放下来。 付拾一在听着牛有道这些诉说时候,不由得看了方老丈好几眼。不过,也许是心里头早有准备,方老丈虽然一直心疼得掉眼泪,可没有那样激动。 而李长博也将这些全部记录清楚,随后待到墨迹干透,直接让牛有道签字画押。 然后又让牛家父子三人签字画押。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卷宗递给程成,叫程成带回衙门。 然后,他看一眼程成,淡淡道:“故意杀人,外加隐瞒多年,死罪不为过。至于其他人,虽然没有直接杀人,可行径恶劣,牛家父子,流放五百里,徒三年。为二斤盐便隐瞒实情之人,送去盐井劳作一年。” “除此之外,牛有道的油铺,赔偿给方老丈一家,作为安葬费与补偿。” “至于牛家其他兄弟,各自一贯钱的罚银。” 李长博说完这些,便抖了抖袖子:“耽搁时间也够久了,我也该回去了。” 德阳郡还有个烂摊子等着呢。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这就完啦?不是说要减刑? 显然牛家人,包括其他人,也都有如此疑惑。 李长博神色淡淡的替大家解了疑:“罪过太重,情形恶劣,不予减免。况且,一开始撒谎颇多,尚且还想隐瞒,何来主动一说?如今,不过是畏惧罪责,并非真心悔过也。” 说完这话,李长博看向方老丈,闻声问他:“方老丈对这样的惩处,可还满意?若有什么要求,只管提。” 方老丈还真有个要求:“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我要他们家赔我一个孩子!我儿小宝,不能后继无人,将来成了孤魂野鬼!” 这话一说,登时所有人都有点儿不知该如何表情。 听说过赔钱赔东西的,但是真没听说过赔人的啊—— 不过方老丈很执拗:“牛有道杀了我儿,我也要带走他的儿子!也叫他尝尝,什么叫断子绝孙的滋味!” 李长博也有些无奈:“方老丈,不是我不愿帮你,而是没有如此道理——” 程成听了属下耳语,也跟着低声说了句实情:“牛有道虽然有孩子,但还没出生,尚且不知男女。” 李长博看方老丈。 方老丈半点不动摇:“他出事了,油铺和钱都没了,他婆娘肯定要跑!这个孩子说不定真是我家小宝投生,我要这孩子!” 他掷地有声:“我给钱买!” 李长博哑口无言。 方老丈毕竟活了这么多年,这会儿说出来的话,还真是挺有道理的。 牛有道和妻子成婚不久,感情要说多深,也未必见得。 而且,这么年轻的女子,多数不会愿意守寡。 所以,最后恐怕还真是会嫁给旁人。 只不过这个孩子…… 付拾一问牛有道:“那你觉得怎么样?” 牛有道早就什么都说不出来,惊得人都是傻的。 其他人也是议论纷纷。 李长博思忖片刻,又看牛老三父子几个:“你们打算怎么对这个孩子?” 毕竟,虽然孩子现在还在肚子里,但注定要失去父亲。 寡妇未必会愿意养活孩子。 那时候,这个孩子最大的仰仗,就是牛老三父子几个。 结果,牛老三再迟疑片刻之后,居然说了句:“我觉得,给他们家也挺好的。只要他们能对孩子好就成——” 牛老三都开了口说这话,牛有金也叹了口气:“不是我狠心,是实在家里没条件。我这日子还过不下去呢——” 牛有仓更干脆:“我媳妇肯定不让。” 众人齐刷刷看住牛有道:一家人就差他没表态了。 这会儿牛有道已经快要吐血了。 说实话,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家父兄会这么对自己的孩子。 可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一咬牙:“赔给他!” 与其让媳妇带去别人家改姓,倒不如给了方家。 反正方家已经断子绝孙,这个油铺,迟早还是自己儿子的! 这样一想,牛有道就觉得心里头舒服多了,接受起来也更容易了。 方老丈也干脆:“那就签字画押,咱们立个字据!” 李长博眨了眨眼睛,有点儿缓不过神来:为官也有些日子,断案也不少,可如此赔偿…… 付拾一也是目瞪口呆:这就都同意了?! 正文卷 第1326章 稀奇古怪 签字画押时候,不管是方老丈,还是牛有道,都来得格外的干脆。 不过签字完了,方老丈就盯着牛有道咧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觉得,至少这铺子和钱,将来都落到你儿子身上。你以为我还会让孩子姓牛?从今往后,那孩子就是我儿小宝流落在外的孩子!” “我儿小宝才是亲爹!以后他只会恨你!因为是你杀了他爹!” 方老丈语气很快意。 牛有道听完,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听这个意思,难道还要叫兔崽子骂我? 他盯着方老丈,忽然也咧嘴笑了:“可追根究底,那是我播的种!” 这样一说,方老丈沉默了。 他什么也不废话,起身攥着文书直接走远。 方良怕他气出来个好歹,赶忙跟上去。 付拾一也跟上去。 说实话,她有点不知道方老丈是怎么想的。 方老丈走到了一边之后,就沉默下来,坐在石头上一声不吭。 方良低声劝了两句。 付拾一犹豫一下,直接就问了:“方老丈,您这是做什么呢?这又是何必——” 方老丈抬起头,看一眼付拾一,面上有点敬重:“付小娘子,我觉得,其实那就是小宝。” 付拾一被这句话搞得噎住,一时半会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付拾一还是只能叹一口气:“可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您这样……就不怕到时候后悔吗?” “不后悔。”方老丈摇了摇头:“他老子就算再该死,娃儿没有错。没人要他,我要他。哪个生的都不打紧,都是我孙娃儿。” 他这话说得很平静,半点也看不出来什么情绪。看样子是真的就这么想的。 这一刻,付拾一只觉得万分钦佩:这样的气度,真的不是几个人能做到的。人都说,爱屋及乌。其实恨也是一样的。很少人能够脑子如此清明,做到不将恨意蔓延,不去牵连。 方老丈说完了这几句,还笑了一笑:“这个事情,其实也没得啥子。我回去就说,我捡了个娃儿,娃儿命苦,我也命苦,刚好凑成一家人。” 他顿了顿,还是叹了口气:“不然老婆子晓得小宝死了,她就遭不住。有个娃儿,还有个指望。” 付拾一由衷点头:“有个忙碌的事情,也能快点忘记那些不高兴的事情。” 只是丧子之痛,忘记是不可能了,就是平复,也要漫长的时间。 这桩案子,到了这里,也算了结。 只是以往案子了结,付拾一都有心情去做一顿吃的犒劳自己和李长博,但是这一次,却没什么兴致。 当天晚上的烤肉大宴,付拾一也没吃上两口。 直到马牡丹扒拉出烤山药,付拾一这才眼前一亮。 烤山药不是烤的。 是和烤红薯一样,埋在热灰里捂熟的。 熟了之后,整个山药都是热热呼呼的,软软的,带着治愈人心的力量。 只不过烤红薯是更治愈人心,毕竟自带甜味。尤其是那种一烤,都能烤出油的蜜红薯,扒开就是橙红色,咬一口,又软又甜—— 山药嘛,甜是不够甜,但胜在味道平和,和什么调料都能完美配合。 付拾一掏出了珍藏的白糖,然后小心的扒开山药皮,沾白糖吃。 不得不说,入口那一瞬间就治愈了。 又甜又细腻,别提多么舒服适口。 眼看着付拾一眉目舒展开来,马牡丹就也笑起来:“小娘子笑起来最好看。” 付拾一呼出一口气:“只是人难免有时候也会被情绪左右。” 马牡丹认真地说:“过去了就过去了。人要向前看。” 这是她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悟出来的道理。 付拾一点点头,听取了这个建议,然后结结实实的又吃了两块山药。 山药是好东西,健脾养胃,做点心也可以,直接吃也可以,炒菜也可以。 付拾一兴致勃勃的扭头跟李长博说:“咱们回了德阳郡,我给你做山药蒸饼?” 李长博也有点儿好奇:“这个还能做蒸饼?” “能啊。”付拾一详细将做法说了一遍:“就是把山药蒸熟了捣碎了,然后加进面粉里,揉好发面,之后就是正常做蒸饼了。” 至于山药做点心就更简单了。 连面都不需要。 直接就是将山药蒸熟了捣碎过一遍筛子,然后就可以包馅上模具,直接做成点心。 李长博看着付拾一说得兴高采烈地样子,也浅笑:这才付小娘子该有的样子。 付拾一倒没觉察李长博这样的小心思,兀自说得眉飞色舞。 翌日一大早,李长博就将案子正式移交给程成,自己则是带着付拾一往德阳郡去。 回德阳郡的路上,付拾一看着车窗外连绵的青山,轻叹:“如果交通便利了,其实山里也很好,也能富起来的。” 李长博“嗯”了一声:“那个世界,是不是就是这样?” 付拾一就给他讲退耕还林,讲养殖家畜,种植果树和草药,讲农家乐,讲采摘园。 不知不觉的,就回了德阳郡。 下了马车,付拾一伸展一下腰:这一路下来,真的是骨头都要散架了啊! 不过,刚安顿下来,方良就一脸亢奋跑进来,“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付拾一囧囧的看他:你这样是出大事儿了的表情?你这分明是有大新闻大八卦的表情好吗! 下一刻,付拾一身体很诚实自动就靠了过去,还很有素养的接了一句标准的话:“怎么了?” 方良有了接话的,立刻神情更加兴奋,一时之间恍惚二祥附体,然后就开始洋洋洒洒往下说。 李长博在旁边,简直是无言加上无奈。 不过也听得很认真就是。 却原来,德阳郡郡守孟家,又出了事情。 孟太守不是办丧事吗?这头丧事还没办完,那头孟鹤云的外室就找来了。领着一个孩子,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不动声色就往门口那么一跪—— 顿时整个德阳的人都知道了这个事情。 可孟鹤云已经是被逐出家门了。 所以这个事也很难办。 太守夫人也是干脆利落,直接叫人将那妇人抬到了一边,火速将孟太守的棺材抬出去落葬。 然后又飞快的叫人收拾细软,直接要回老家去——孟太守老家,可不在德阳郡。 正文卷 第1327章 关键在哪 说到这里,付拾一都有点儿纳闷:“这个事情,也没什么太稀奇的?不就是来了个闹事的,然后太守夫人妥善解决了?至于回去,也是没什么——” 方良摇头:“不仅是这个。百度屋,更多好阅读。光是这个,顶多算个热闹看。” “关键是,那马车走到了一半,坏了。车里箱子都滚出来,散了一地!” “那些绢帛,还有黄金饼子,滚得到处都是!” “孟家人拼命阻拦,也被人抢去不少!”方良颇有点亢奋:“他们有十几车东西!衙门的人看了,都不是什么衣裳,使用器具。全部都是箱子!” “据说,是那箱子太沉了,车轴受不了,直接断了!所以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孟夫人直接就被气得吐了血。如今正养着病呢。” 听完这些,付拾一有点儿纳闷:“孟家不是从外地过来做官吗?他们家带这么多钱来?还是——” 李长博对于付拾一这个疑问,直接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付拾一咋舌:“这也太厉害了。” “所以,要查账。”李长博温声道:“这是个繁琐枯燥的事情,若是你没事,就先去找阿娘她们玩。他们如今还住在青城山呢。说那里的老道士有灵性。” 付拾一福至心灵,下意识问了句;“怕不是因为青城山的道士做饭好吃?” 这个问题,成功让李长博沉默,而且无法辩驳。 方良不厚道的乐出了声来。 最后,李长博叹一口气,“付小娘子也去尝尝。” 付拾一眨眼睛,问他:“你确定不是因为觉得有危险,所以想支开我?” 这一次,李长博又噎住了。百度屋,更多好阅读。 付拾一“嘿嘿”的搓着手坏笑:“我才不那么傻,叫你骗走!我可告诉你,你生是我付家的人,死是我付家的鬼!我得盯紧了你!” 李长博哭笑不得。 方良在旁边怂恿:“我们郎君的私房钱,也是付小娘子的!” 付拾一目光炯炯:“原来李县令还有私房钱?” “可不是么?前几日出发之前,还定了一对镯子呢,说是付小娘子手上什么也没有。”方良嘴快的将自己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 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自家郎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点像泰山压顶。 他老老实实的低下头去,就差哭起来:怎么一得意,还将这话给说出口了! 好在付拾一很快看向了李长博,眼睛里亮晶晶的。 不过? 她也有点为难:“就怕镯子每次验尸的时候要取下来? 万一不小心,就瞌碎了。” 李长博笑道:“不妨事,是开口的镯子,还可以拿来将袖口固定。”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 感觉自己已经感动到了快不能呼吸:天啊天啊? 这也太贴心了?这种小奶狗男朋友,简直是要人的老命啊! 咳嗽一声,李长博看向付拾一:“只是还得一段时间才行。” 付拾一摆手:“不打紧? 不打紧。好饭不怕晚。” 李长博隐蔽的看一眼方良。 方良立刻会意,老老实实的就将门掩上? 将屋里留给李长博和付拾一说话。 被拉出来的春丽有点纳闷:“拉我出来干啥?万一小娘子需要我呢?” 方良嘴角抽了抽:“不需要,别想了? 我领你去吃凉面去。这里凉面好吃。” 瞬间春丽就被凉面吸引了注意力? 脚下不受控制的跟着走:“你怎么知道好吃?你吃过吗?” 方良敷衍几句? 领着春丽就出了门。 凉面算是一种街头小吃。 能填饱肚子? 打个牙间。 这种面? 基本也只有夏天卖? 毕竟冬天太冷? 谁也不愿意吃冷的。 一开始热起来? 到处都是卖凉面的摊子。 凉面其实拾味馆也经常做。只不过面条是不太一样的。 正宗凉面,需用川蜀地区的碱水面。 这样的面? 吃起来风味和其他面是不同的。 煮熟了的面? 稍微用点油搓一下? 保证根根分明? 不会粘结成块。更能保证带出去? 放在外面一下午,绝对不会被风吹干。 方良找了家人多的? 熟练地用川蜀话喊一声:“老bei~两碗凉面? 多放豆芽!” 老板响亮应了一声:“要得——” 春丽也老老实实的在小桌边找了两个位置,眼巴巴的等着。 碗其实不大,就是男人拳头那么大的粗陶碗,说是一碗,其实也就几筷子完事儿。 一般本地人喜欢下午饿了时候吃上一碗。 这样不影响晚上胃口,又能暂时抵挡住饥饿。 而且炎炎夏日,吃一碗凉面,将暑气赶走,人就精神了。 凉面不多时端上来,面是黄色的,调料也简单,但是里头加了芥末和炒熟了的脆豌豆米。 上头葱花鲜嫩碧绿,焯过的豆芽呈出一种半透明来。 光是看着,就已经让人口舌生津,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 春丽迫不及待的用筷子拌均匀,然后夹一筷子送进口中。 登时,满口的辛辣,蒜末和芥末的辣味,能瞬间让人湿了眼眶。 脑袋更是感觉有一股凉气飞快上去,几乎将天灵盖都冲开。 这感觉,美妙得不可言说。 春丽嚼了两下,就忍不住的说:“我还能再吃十碗。” 方良噎了一下,登时觉得嘴里特别好吃的味道就变得不那么香甜了。 他小心翼翼捏了捏自己的钱袋子,觉得勉强还够,还是也忍不住挣扎劝了一句:“还是别吃太多。厨房说了,晚上做好吃的。这个就是吃点,垫垫肚子。” 春丽有点纠结,不过最后还是伸出三个手指头:“那吃三碗。” 方良顿时舒了一口气,忍不住喜笑颜开:“三碗就三碗。吃完了,我带你去孟家看热闹去!” 春丽登时更加乐意:“好啊好啊。看完了回去给小娘子说,小娘子肯定高兴!” 方良瞅着春丽憨憨的样子,忽然有点觉得她也怪讨人喜欢的:傻乎乎的,怪招人疼?? 春丽高高兴兴低头吃面,方良疑惑一阵子,也低头去吃面。 初夏的下午,已有一点闷热,不过偶尔袭来的凉风,吹动长长的柳条后,也让人精神一振。。 日子,仿佛都慢了下来。 正文卷 第1328章 登门求见 傍晚时分,孟夫人登门求见。 付拾一和李长博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 不过很快李长博就笑了笑:“那就请进来。” 其实也不过几日不见,孟夫人就已是变了个模样。 之前好歹还是精神奕奕,可如今,却有点风烛残年的意思。 见了李长博后,孟夫人直接就是深深一拜:“李县令,钱的事情,我敢保证,都是来路清明。” “这些钱,与我家丈夫无关,都是我的私房。” 孟夫人苦笑一声:“这些年,在德阳郡,我也做了不少生意。赚了不少钱。” 她说得情真意切,可是付拾一却不大相信的。 但是这会儿也不好贸然说话,所以付拾一就看一眼李长博。 李长博倒简单,直接言道:“那孟夫人做什么样的生意,竟这么一本万利?” 孟夫人看着李长博,好半晌苦笑一声:“这就不好直说了。各家有各家求财的法子,李县令这样问,我还真没法回答。” 李长博意味深长的看住孟夫人,只说了句:“事无不可对人言。” 孟夫人却还是不言语。 “那孟夫人也就不必着急回老家。”李长博笑笑:“孟太守尸骨未寒,您好歹再祭拜祭拜。” 而且,孟家祖坟也不在此处,孟夫人却不将孟太守带回老家安葬,反倒是葬在了这边…… 孟夫人垂下眼眸:“这就不必李县令操心了。我来,是想恳请李县令,如要调查,留下我就是。我两个儿子,都有要紧事情。就让他们先走一步如何?不然事情全都耽误了。” 李长博笑笑,还未说话,孟夫人就已经看了一眼自己的侍女。 侍女将手里沉甸甸的匣子放在桌上,轻轻打开。 孟夫人和蔼一笑,目光从付拾一面上扫过:“听闻李县令和未婚妻感情甚笃,不日也要完婚,我们虽萍水相逢,还让李县令见了我孟家笑话,但多亏了李县令,我和两个儿子才能不被牵连,这是一点贺礼,不成敬意。请李县令收下。” 什么叫金光灿烂? 这就是了。 付拾一从前觉得金饼子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东西。 现在觉得,这一套头面首饰,也很好看。 付拾一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有被闪到。 从前其实也看过不少唐朝时候的头面首饰。 不过那都是在博物馆看的,在别人头上看的。 以前觉得黄金镶宝石的首饰俗气。 可是现在嘛…… 付拾一没忍住多看了两眼,感觉自己已经开始疯狂的分泌多巴胺。 李长博扫了一眼那些首饰:“红宝石,蓝宝石,金刚石,真是奢华。这一套首饰,孟大娘子怎么舍得拿出来?” 孟夫人看着李长博那神色,看着付拾一那神色,笑容真切了几分:“这又有什么舍不得的?我也没个女儿,给了付小娘子正好。付小娘子不如戴上试试,看看喜欢不喜欢。” 付拾一没忍住搓了搓手:如果这些都是我的…… 她艰难咽了一口唾沫,然后义正言辞开口:“喜欢肯定是喜欢的。这样好看的东西,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不过这些我不能要。” 说完,付拾一就上去将箱子盖上了。 没了实物的诱惑,付拾一终于感觉不那么肉痛了,接下来的话,也顺畅了很多:“我喜欢的东西,我自己可以买。买不起,我就不戴。可无亲无故,就收了这样的好处,我怕是以后再也睡不着了。” “所以您快收回去。不然传出去,对您对我们都不好。没事儿都要惹出事来。” 付拾一刚才还喜欢得不得了,这会儿就变成这样坚决,其中变化,直接就让孟夫人傻眼。 李长博此时也徐徐开口:“付小娘子喜欢的,我自然买得起。别说一套,纵是十套百套,那也只能戴我送的。” 说完这句话,李长博直接拉了脸:“孟夫人也不必再来求我,能走的自然就能走,不能走的,自然就走不了。” “一切,都需按照规矩来。” 紧接着,李长博就让人送客。 孟夫人就算气恼李长博不识抬举,也一个字说不出来,剧烈咳嗽两声,最后临走时候死死的盯着李长博:“李县令,你仗着你出自李家,难道还真以为世上就能横着走,谁的面子也不给了?” 李长博听见这话会生气吗?当然不会。 他只是微微一笑,十分诚恳认真的说了句:“我仰仗的,从来不是李家。而是陛下,而是这身官服。” 说完了,他还掸了掸衣裳上不存在的那些灰尘:“国法当头,触之即死,我们李家,不敢以身试法。” 付拾一差点就“呱唧呱唧”鼓掌了。 孟夫人气恼而去。哆嗦成那样子,好似要倒下。 付拾一忧虑的看她,真心实意劝了一句:“夫人身子不好,还是尽量少出门才好,不然万一有个什么,谁都觉得不好。” 孟夫人盯着付拾一足足有三秒,这才拂袖而去。 付拾一扭头看李长博,无辜眨眼:“我没说什么难听话啊——” 李长博微笑:“付小娘子说得极好。” 方才恐怕孟夫人还真想倒到地上去,借此来施压。可惜有了这么一句话……孟夫人哪里还拉得下来脸?” 李长博这样一说,付拾一也不疑有他,当即“呵呵”笑了一声:“那就好。我还以为我又戳了她心窝子,让她不高兴了呢。” 听闻这话,李长博咳嗽一声,暗想:恐怕心肝脾肺肾,都被戳到了。 他转头说起别的:“那套头面真喜欢?” “喜欢。”付拾一毫不犹豫点头:“那宝石那么大个,项链那么粗!可是都做得很精细!漂亮极了! “还有那个发簪,真的好看——” 她说到了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李长博:“不过东西再好再喜欢,也不如你重要!听我的,咱们坚决不能被这些身外之物腐蚀了底线!” “贪污一时爽,亲人两行泪啊!” “受贿手一伸,他日两腿蹬啊!” “今日心一动,明天脖子凉啊!” 李长博听着这些话,嘴角忍不住直抽:付小娘子到底还有多少这种话?! 正文卷 第1329章 离奇失踪 对于付拾一的“谆谆教诲”,李长博最后不得不表示一定牢记。 只是说完了这些话,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那付小娘子就不想要这首饰?若是光靠俸禄,只怕永远也买不上——” “怕什么。陛下那里,什么好东西没有?”付拾一贼眉鼠眼的压低了声音:“好好干,陛下是个大方的人。咱们一路回去,多破几个大案子,估计什么都没有了。” 顿了顿,她又说了句:“再说了,我一个验尸的,打扮太好看也没用。给鬼看吗?” 这句话,成功噎住了李长博。 以至于李长博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最后,李长博深吸一口气,将这个话题抛到了脑后去,这才算是心里缓过来。 不过鉴于孟夫人如此着急过来求情,本来两分怀疑,现在都要变成九分。 尤其是付拾一在晚上又听了一回八卦。 八卦是春丽讲的。 春丽词汇还是太少了点,干巴巴说完孟家现在的闹剧,就没了下文。 以至于让付拾一忍不住更加思念长安,更加思念二祥。 当然,现在也聊胜于无。 孟家现在乱成了一锅粥。 两个儿子一个去追那些绢帛金饼子,一个儿子应对找上门来的官司。 是的,有个官司找上了孟家。 那家的男人失踪了,说是去给孟家办事,但是至今已经一个多月没有音讯了。当时离家时候,说的最多一个月就回家来。 然而找到了孟家,孟家却说,并没有雇佣这个人。 那家人也不是轻易就肯善罢甘休的,直接赖在孟家不走。 并且还放出话来,说,要么孟家给钱,要么孟家给人。 孟家不是没钱,毕竟人家要得也不多,区区几贯钱罢了。 只是他们不敢给。 给了这一家,随后真的假的都来了,一家几贯钱,那孟家就给不起了。 付拾一听完春丽这个八卦,有点儿琢磨不透。不过又过了一阵子,她忽然反应过来:“你怎么还去看热闹了?德阳郡比绵竹县大多了,你别乱跑走丢了。” 本来付拾一还以为是马牡丹带着她去的。 结果春丽一说是方良,付拾一登时惊讶了一小会儿。不过惊讶完了,也就放心了:“你跟着方良,我倒放心了。” 方良是个聪明的,又跟着李长博,比起一般人来,强了不知多少倍。 春丽吃了凉面又看了热闹,就对方良意见小了很多,此时很客观评价一句:“方良是个好人,就是混账了点。” 付拾一捂住额头:这两个词,是不是太像是反义词了?你是怎么做到安在一个人身上的。 但是阿玫不在,付拾一还真不想给春丽解释这些,最后只能头大如斗的就此作罢。 翌日,付拾一起了个大早,带着春丽去摘樱桃。 这个宅邸里种了一棵樱桃树,如今已是硕果累累。 那些红嘟嘟的樱桃,一颗颗亮晶晶的,像是挂在树上的小宝石珠子。还是那种特别娇艳的红宝石。 樱桃皮嫩,带着露的时候,仿佛会发光。 不少鸟儿也起了个大早,在树枝上头蹦来蹦去,忙活着吃早饭。 樱桃皮薄,付拾一不敢让春丽上手,生怕她手重,到时候全都是压了。不仅放不住,而且还影响口感。 所以,付拾一踩着梯子自己摘。 不过,樱桃也不能一颗颗的摘。因为存不住。 如果是当时吃,一颗颗的挑着红透了的摘没问题,但如果还想放到晚上吃,那就得连着枝丫一起剪下来。 然后将枝条放在簸箩里,再存在阴凉的地方,晚上吃的时候再往下摘,如此才能有最新鲜的口感。 不过剪枝条也要有讲究,只能将一些瘦弱的,太靠近的,来年估计长不好的剪掉。其他的是不能动的。 付拾一一点点的摘,摘了当日够吃的,就不敢再摘——虽然那些红彤彤的小果子很诱人,但是是真的搁不住啊! 樱桃已经熟透了,所以付拾一兑了点盐水,将樱桃泡一泡。 果蝇喜欢将卵产在熟透了的樱桃里,这样孵化出来的幼虫就不愁口粮了。 只有用盐水浸泡一下,才能确保里头的幼虫都爬出来。 春丽忍不住在洗樱桃的过程中偷吃了好几颗,付拾一淡定的不去管:什么时候有了徐双鱼的经历,自然就下不去嘴,也知道教训了。 不过,也不知道徐双鱼今年还敢不敢吃樱桃? 这头付拾一吃着樱桃,那头李长博则是处理德阳郡的一些事务,暂代太守职责。 孟太守如今亡故,新的太守还未任命。所以只能如此。 临近中午的时候,底下一个县来了个人,是来请付拾一的。 原来这个县,出了个失踪案。 案子最开始没什么稀奇古怪的,就是单纯失踪。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一直过了这么小半年,也没有找到人。 直到前两天,在一口水塘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也有些日子,基本辨别不出来模样,只能看出是个女的。所以衙门就怀疑,是不是那个失踪的女人。 可当地仵作本事有限,也实在是辨别不出来。 所以……最终只能过来求助来。而且听说付拾一如今在德阳郡,他们更是不敢有半点耽搁。 付拾一还真没想到过自己的名气如今这么大,一时之间,还有点受宠若惊。 她看向李长博:“李县令觉得,我去是不去?” 李长博沉吟片刻:“离这里不过一个时辰路,去罢。叫马牡丹她们跟着你去,傍晚我再去接你。” 付拾一心疼他:“你就别跑了,忙了一天,有空多歇一歇不好吗?我自己能回来。我骑马去。” 骑马比马车快,这样就要不了一个时辰。 李长博狐疑看她,仿佛无声询问:你确定? 付拾一觉得自己的能力受到了质疑,立刻抬头挺胸:“我如今骑马技术长进很多!” 李长博咳嗽一声,不敢说出心里头实话,只委婉道:“叫方良跟着你去。” “那你身边不能没人——”付拾一看破他的心思,于是还想挣扎一下。 李长博异常坚决:“春丽跑个腿还是可以的!而且春丽不会骑马。”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只能同意了。 不过临出发的时候,她将自己所有的口罩都翻出来带上了。 泡了水的尸体,想想就很需要口罩啊! 正文卷 第1330章 我的老腰 当付拾一骑着马一路颠簸到了目的地的时候,感觉自己不仅骨头散了架,就连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不过马牡丹倒是习以为常的样子。 好像只是热了热身。 方良也是一脸的风轻云淡。 付拾一悄悄揉了揉自己的老腰,没敢吱声:说起来自己还比他们身体更年轻啊—— 当地县令姓孙,一看见付拾一,顿时就一脸热切迎上来。 那样子就像是饿久了的人看见香饽饽:“付小娘子累了?要不先歇一歇,今天就算办不完事儿,在这里歇一夜也是死的,我家就有屋子,保准干净!” 方良一听见这话,顿时就警惕地看着孙县令:要说这不是早有预谋,我打死也不相信。 不过不管是不是早有预谋,反正人已经来了,尸体还是要看的。 付拾一摆了摆手:“咱们还是先去看看尸体。已经泡了那么久,再放下去,恐怕很多证据都会消失。” 尸体还是越新鲜越有趣。隐藏的消息也越多。 更具有探索性。 放久了不仅不新鲜了,味道大,而且很多东西就看不出来了。 孙县令于是在前面带头。 一路到了县衙,人还没进行呢,付拾一就已经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她赶紧叫停,然后摸出了口罩戴上。 口罩层层叠叠的,里头还塞了姜片,滴了橘皮油。 可即便是如此,也依旧挡不住这些味道。 付拾一心里是崩溃的,不过面上还要做出一脸平静的样子,实在是煎熬。 在看到尸体之后,付拾一更是赶紧死死咬住了牙,以防自己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说呢,尸体真的是泡得已经彻底到了巨人观后期了。 而且估计那些腐败气体都已经炸过一回。 女尸的衣裳都被崩开了。 里头的内脏已经空了许多。 关键是皮肤上面厚厚的一层蜡样组织。 对于这种尸体,估计轻轻一触碰,皮肤都会呈现出袜样脱落。 付拾一根本就不敢上手。 只能围着尸体小心翼翼的转圈圈,仔细观察。 孙县令也是心理承受能力极强,一直站在旁边。 他手底下的仵作,也是紧紧盯着付拾一。 不敢错过付拾一任何一个动作。 最终付拾一就看出一些端倪:“死者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死之前应该没有经历过打斗。” 孙县令立刻问了句:“那是不是是她自己跳水死的?” 付拾一掏出棉签,轻轻的摘死者鼻腔里转了两圈,然后再抽出。 棉签上很干净。 没有泥沙,没有血迹,也没有藻类。 同样的动作付拾一又在牙齿上操作了一番。 然而依旧是很干净。 孙县令显然也是不耻下问的人:“什么东西也没有沾染,代表了什么?吗” 付拾一点了点头,将其中的意义仔细解释一遍:“如果是溺水身亡,一定会吸入大量的水。而且落水之后会奋力挣扎,很有可能会搅动水底的泥沙,所以口鼻当中就会有泥沙,水藻之类的东西。” “另外肺部里也会有大量的水。” “只不过现在尸体腐败严重,肺部已经缺失一块,实在看不出肺里面之前有没有水,这只能通过泥沙和水藻来辨认。” 对于这个,付拾一也有些无奈。 没办法,高度腐败的尸体就是这么难办。 除此之外,付拾一仔细的看了死者眼球。 眼球里的静脉并不很明显。 也没有明显的出血点。 所以付拾一基本上就可以断定:死者应该不是窒息身亡。 当孙县令知道这一个情况之后,顿时就想出了一个可能性:“会不会是死后抛尸?” 付拾一摇了摇头:“但是没有抛尸的必要啊,死前都没有经过什么挣扎,而且身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那么死者是怎么死的?” 而且付拾一仔细数了数死者的牙齿,顿时生出一个疑惑:“你们失踪的那名女性多大年纪?” 孙县令立刻回答:“约摸三十五六的年纪。” “那应该不是失踪的那名女子。”付拾一立刻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死者都还没有开始长智齿,说明年纪是没有超过二十岁的。” “而且从牙齿磨损程度来看,也能看出死者十分年轻。” 种种迹象表明,两人根本不是一个人。 得出这种结论,孙县令自然是十分惊讶。 不过惊讶之后就只剩下了头疼:这种事情,一个都够呛,现在两个都是身份不明,该怎么查? “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如果是在活水中发现的就可以去上游问问看。看看上有几个县里,有没有失踪人口。” “另外尸体身上穿的衣裳虽然已经泡了很久,但是依旧能够看得出来质地不错,死者应该家境很好。” 付拾一指了指已经破破烂烂的衣裳。 这年头染布的染料。都是纯天然的,所以也很容易掉色。 尤其是一些绚丽的颜色浅的,泡上一段时间之后,基本就只剩下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颜色。 这个死者身上衣裳就是这样的。 孙县令连连点头,看上去是心服口服。 不过,他也明显的愁容满面。 付拾一看着孙县令,也怪同情他,不过事实就是这样,谁也没法作假,更不可能敷衍了事。 孙县令叹一口气,恳求的看着付拾一:“付小娘子,您看……” 付拾一咳嗽一声:“我晚上要回去的。不然家里人担心。” 方良也忍不住开口:“付小娘子不会查案,查案得找我们家郎君。” 孙县令立刻眼前一亮:“你家郎君是——” 长安城李县令这个名头一亮出来,登时孙县令就又喜又忧:这可怎么办?李县令的本事是有的,可怎么请得来??? 他苦了脸,试探问一句:“你说,你家郎君他——” 方良面无表情:“郎君最近忙着呢。” 孙县令顿时萎靡不振。 付拾一宽慰他:“失踪那么久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要不看看是不是和人结仇了???” 其实失踪了这么久的人,就应该当做死亡人口来调查了。 因为如果是绑匪,早就有动静了。如果是被拐卖——这么大年纪估计不会??? 反正自己失踪的,这么久,也该给家里带口信了。不可能音信全无。 正文卷 第1331章 怎么回事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孙县令顿时就愁眉不展:“她还真没有什么仇家。” “就怎么悄无声息的不见了。到处都着急的很。她情人到现在都还时不时的来打听一下。问问有没有她的消息。” “情人?”付拾一不由得竖起了耳朵,觉得自己已经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孙县令点点头,将实情说了一遍:“她之前已经和离过一次。生了一儿一女。不过都没有跟着她。留在了夫家。” “她自己略有点儿钱财,和家里嫂嫂不和,就搬了出来。最后和现在这个情人走到一起。时不时的还住在一起。好像也打算成婚。” “这个男人呢,是个鳏夫。对这个女人也是十分喜爱,百般宠溺。不仅单独买了院子,还买了许多金银首饰给她。据说连名下的店面都转了给她。” “可谁知道今年年初的时候,这个女人就突然失踪了。” “最先觉察的,就是这个男人。他最开始以为女人回娘家去了,所以也没往心里去,等到三五天之后也不见人回来他就过去接,这才知道女人没去。” “然后娘家那边也反应过来,人是不见了。他们先是一起找,只不过上哪里找去?” “于是两边这才一起来报案。” 说到这里,孙县令苦笑一声:“这都叫什么事儿?!” 付拾一听完了大概,不由得咋舌:“照着这么说,她手里有不少钱财了。会不会是抢劫?” 孙县令摇了摇头:“她放在家里的金银首饰都还在。只不过并没有剩下多少。” “那个铺子的地契倒是不见了。可谁会抢这个呀?也不能去过户——”孙县令每次说起这个事情,就觉得十分稀奇。 付拾一脑子里顿时又冒出来另外一个可能性:“那会不会是她自己卷款潜逃?” 毕竟那个铺子肯定是很值钱。 对于这个可能性,孙宪令只有苦笑:“可是又为什么要逃走呢?她的日子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又没有仇家,又不缺钱,没有债务。 哪有什么潜逃的动机? 付拾一脑洞大开:“那会不会是因为感情方面的问题,也许男的一直逼婚,女的不愿意,所以女的干脆就一走了之???” 说这个话的时候,付拾一的脑子里已经上演了一出伦理大戏。 既狗血又精彩。 对于这个推断,孙县令表示:“付小娘子说笑了——” 这要不是感情好到一定程度,怎么会住到一起去? 再说了,根据别人的描述,这两人在一起,就跟天雷勾动地火似的,那叫一个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怎么可能感情就有变化了? 付拾一咳嗽一声,决定强词夺理:“那未必没有这个可能呀。” 孙县令顿时只剩下了苦笑。 旁边的人眼看着越跑越偏,不由得问了句,现在这个女尸怎么办? 顿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回到了眼前这个女尸身上。 最后,付拾一也只能提议:“要不然把人头肉全部剔掉,然后煮一煮,露出骨头,我来画个像?” 对于付拾一这个手艺,方良也是格外的有信心:“付小娘子画出来的人像,绝对和本人差距不大。” 有了这张画像,破这个案子就等于是手到擒来。 但是这样做就会损毁尸体。 反正要是在长安城这个事情办了,也就办了。 不过在这种小地方…… 孙县令到底有没有这个魄力,方良就不是很有信心了。 不过这种新鲜的说辞,引来了无数的好奇。 不仅孙县令一直追问,就连其他人也不停的插话进来。 付拾一只能一一解答。 本来付拾一觉得孙县令未必会有这样的果断,结果没想到的是:很快孙县令就点头答应了这件事儿。 付拾一当场就开始准备煮颅骨。 要煮颅骨的话,首先还得去找一口锅。 在将人头取下来之前,孙县令格外诚恳的对着人头说了一番话:“今日动你失身,并不是为了惊扰你的安宁。实在是为了找到你的家人,才不得不用这样的法子。敬请见谅,敬请见谅!” 瞅着他格外虔诚的样子,付拾一觉得自己对尸体似乎是太随便了一点,毕竟好像自己从来没有跟哪一个尸体这样说过? 于是这一次,付拾一也在心里默默念叨了几句。 将人头取下来之后,付拾一先屏住呼吸,对人头进行了大概的处理。 把多余的皮肉都出去之后,这才放进锅中炖煮。 其实肉都腐烂了,煮一煮很快就能露出里头的骨头。 只不过…… 反正颅骨刚下锅的时候,因为是凉水还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可等到水烧开的时候…… 孙县令不由得发出了灵魂拷问:“为什么气味如此大?就仿佛是……是……” 他毕竟还是个斯文人,实在是说不出更难听的话。 付拾一默默的接了过去:“你是不是想说像是煮粪水?或者煮臭鸡蛋?” 孙县令一言难尽的点了点头。 这下就轮到付拾一幽幽地叹一口气:“毕竟是快要烂了呀。这肉放久了渴不是就臭了吗?其实像这种处理办法,大多数时候煮着还是挺香的。” 孙县令的脑子里就开始回荡这一句话:大多数时候煮着还是挺香的……挺香的……香的?! 不仅是孙县令,就连其他人,也不由得露出了惶恐之色。 然后齐刷刷的觉得其实这种臭味也挺好的。 至少挺自然。 不会让人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 付拾一一看他们这个表情,就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当即耸了耸肩摊开了手:还是没有接受社会的毒打,经验太浅,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呀!!! 为了让他们心里头有个心理准备,付拾一默默的提醒一句:“大概要煮五六个时辰。” 毕竟要煮到骨头上,完全没有任何组织,需要的时间还是挺久的。 以及,付拾一可不想画像的时候还要闻臭气。 听到这句话,孙县令简直差点当场晕厥过去:这样的味道,纹一会儿都觉得头昏脑胀的,居然还要煮那么久? 正文卷 第1332章 去去就来 这头孙县令带着人煮着骨头,那头付拾一就顺理成章提出来:“我先回去,明天再过来。” 孙县令顿时就警惕起来,好似脑袋上竖起了警觉的天线:“依我看,付小娘子还是在这里歇一歇罢。路途遥远,骑马也累啊——至于家里人那边,叫人过去通知一声就是。也省得明天再来折腾。” 孙县令属下也是连声附和,不住劝说。 付拾一隐蔽的揉了揉自己的老腰,有那么一丢丢心动。 方良立刻在旁边提醒:“郎君还在家等着小娘子呢。” 付拾一就咳嗽一声,义正言辞道:“家中人担忧,我实在是不敢久留。” 孙县令做出了最后的挣扎:“既然这样,那付小娘子吃点东西再走。不然我于心不安。” 他说完后,又补充一句:“煮了点街上买的腊肉。我们本地的腊肉,也是很有名的。” 付拾一犹豫三秒钟:“那我能带走点吗?” 好东西,不带回去给李长博尝一尝,想想都觉得不应该。 孙县令微微一愣,大概没有见过如此又吃又拿的行径,不过答应得还是很痛快。 付拾一美滋滋的跟着孙县令去吃饭。 方良警惕的跟上,总觉得这个孙县令不是什么好人。 孙县令不只是叫人煮了腊肉,其实是准备了一桌席面。 上了饭桌,孙县令就端起酒杯来,扭扭捏捏提出了个不情之请:“我早就听闻付小娘子的大名,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得见,我……” “等等。”付拾一神色古怪的打断了他,然后站起身,仔细的去瞧那个腊肉。 腊肉肥瘦均匀,肉质呈现出一种漂亮的纹理。 关键的是,皮还挺薄的—— 孙县令被付拾一这个举动给搞蒙了:“付小娘子这是怎么了?” 听闻付小娘子热爱珍馐美食,孙县令虽然打算投其所好,但是还真没见过这个场景。 他脑子里都震惊了:难道付小娘子见到了美食,就是如此状态? 孙县令还没回过神来,付拾一就已是端起了那盘肉,用一种极度微妙的语气,问道:“这个肉是在哪里买的?你们吃过了吗?口感如何?” 孙县令立刻洋洋洒洒介绍起来:“就是街上买的,据说这个肉不是一般的肉,所以格外细嫩!吃过的人都说比寻常肉好吃,口感更是无与伦比!” “那你们都吃过了?”付拾一的神色和语气更加古怪微妙起来。 孙县令一愣,种感觉哪里怪怪的,最后就说了实话:“就买到这么一块,没舍得吃,想着留给付小娘子您。” 付拾一用悲悯的目光看他:“你会为你的正确决定感到万分庆幸。” 孙县令:???总觉得好像是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不过下一刻,孙县令就知道为什么付拾一这么说了。 付拾一端着那一盘香喷喷的腊肉,语气沉凝:“孙县令,准备好,调查命案。” 孙县令一愣。 等到脑子里反应过来之后,他盯着付拾一手上那一盘冒着油光,看上去分外诱人的腊肉,就开始止不住的干呕。 并且脸色也变得极度苍白。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付拾一,带着一丝丝的侥幸,希望这就是个玩笑。 然而付拾一的表情,却是认真而又怜悯的。 这个消息如同长了飞毛腿一样,迅速的传播开来。 听闻真相的大家,纷纷开始干呕和骂娘。 而厨房的厨子,听说直接吐了个天昏地暗,扶着墙根本直不起腰来,直到胆汁都吐出来了,也不见丝毫好转。 孙县令惨白着脸,问:“付小娘子,你确定——” “嗯。”付拾一直接用一个音节,成功的回答了孙县令问不出口的话。 不过孙县令还是挺坚强的。 因为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带着一丝丝的期颐问:“付小娘子怎么看出来的?会不会是看错了?” “你看皮。”付拾一将那盘油光油光,散发着诱人味道的腊肉往孙县令面前一送,让他仔细看那个肉:“你看皮上的毛孔。猪毛不是这样的。这样的毛孔,是人的。” “猪毛硬,而且粗,毛孔也少,更加粗大明显,皮也会更厚一些。你在看这一盘肉,皮质细腻,几乎看不见毛孔,仔细看,才能看出一点细小绒毛。而且皮更薄一些。” “再看脂肪的分布。猪肉皮下脂肪层会更厚实一些,但是人的脂肪层看似薄,可肉里的脂肪分布却更多。” 付拾一内心忍不住吐槽一句:猪的体脂率不足百分之十几而已,可是女人的体脂率却要高达百分之二十五才算达标,否则就会影响正常的内分泌,甚至影响健康……这怎么比? 孙县令一愣一愣的听着付拾一的分析,表情渐渐绝望。 方良在旁边强忍着干呕看着,总觉得下一刻孙县令就要哭出来。 想想,孙县令还是有资格哭的。 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尸,一个没有任何进展的失踪案,现在再加上这么一个分尸案—— 方良同情的劝了一句:“孙县令,挺住啊。” 孙县令身体晃了晃,一时之间没了反应,神色都是恍惚的。 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到底是怎么了?” 往年一年到头也不见得有个命案,可今天倒好,居然连着出三个。 付拾一低头看着那盘肉,悄悄咽下去一口口水。 想了想,就吩咐方良:“这次案子挺厉害的,要不还是去把李县令叫来。”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同理,独恶心不如众恶心。 同甘共苦的精神,应当发扬光大。 孙县令这一刻,宛如看到了救星:“对对对,请李县令过来!李县令举世无双,连环杀人案都能破,更何况这种小案子?” 付拾一无情的戳破了孙县令的美好期望;“李县令就是来看热闹的,县令还是你的。再说了,李县令又不能承担责任,更不能替你年底考核。” 孙县令捂着心口踉跄,不敢置信的看着付拾一,这一刻,忽然后悔。 马牡丹这个时候恰到好处问了句:“那还吃饭吗?” 付拾一惋惜的看一眼那些菜:“都是一个锅里出来的,还是别吃了。能讲究一下时候,尽力讲究一下。” 众人不约而同脑子里浮出一个问号:那不能讲究的时候呢?! 正文卷 第1333章 惊天动地 反正不管众人如何惊讶,付拾一始终保持一脸镇定。 然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饭是吃不成了,付拾一淡定的让马牡丹跟自己出去街上吃饭。 人走之前还特地问了问孙县令:“要不要一起去?” 孙县令直接摇头拒绝了,而且一脸的惶恐。 这一瞬间他看付拾一的神色,仿佛看一个小怪兽。 出去之后马牡丹悄悄的和付拾一嘀咕:“怎么孙县令看我们的表情怪怪的?” 对于这种情况,付拾一早就已经司空见惯,所以这会儿就怜悯的说了句:“可能是因为他们见识太少。” 如果是在长安城,经常出现这种命案,各种稀奇古怪的尸体看多了,自然而然就学会了淡定。 马牡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在街上去,一人吃了一碗汤饼。 然后慢悠悠的回来。 衙门一众人等都还苦着脸呢。 尤其是那个厨子,听说已经躺在那儿起不来了。 闻不得肉味,见不得油,就连看见人都不行。 听说了这个事情,付拾一不由得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口气:“所以还是不要偷嘴啊。” 马牡丹默然片刻,最后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付拾一去看了看自己煮在锅里的人头。 煮到这个时候味道依然很大。 靠近的时候总让人觉得有点不敢呼吸。 锅里的水就这么滚开着,人头在其中不断的沉浮。 其中大面积的骨头已经露出来了。 煮过的骨头,显得有些发白。 不过也有一些骨头连接处的地方,还有一些筋膜组织,这个地方是最难煮化的。 看完之后,付拾一直到退开了,才跟烧火的不良人说了句:“接着烧,估计再有两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如果想快一点的话也可以再煮一个时辰,然后你将人头捞起来,去找个刷子,仔仔细细的刷一遍。” 这样就将附着在骨头上的组织,全部都去除了。 然后就可以开始着手画像。 不过这个提议显然让对方吓了一大跳,对方连连摇头,说话都结巴了。 付拾一也就只能放弃。 反正很快天就要黑了,其实提前不提前也没有多大意义。 付拾一担心的是,李长博能不能赶在天黑之前过来? 在见到孙县令的时候,孙县令还盯着那一盘肉在发愁呢。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开了句玩笑:“饿了也不能吃啊,这可是证物。” 孙县令又恶心又窘迫,最后无奈苦笑:“副小娘子还是不要开我的玩笑了,不要再想了,这怎么查呢?” “追根溯源,顺藤摸瓜。”付拾一言简意赅地说了个方向。 当然其实也是唯一的方法。 孙县令说起这个,面色就更加苦了:“只是这个肉我问了,就是在街上随便找人买的。别人说好吃才买的。不是什么固定的人在那儿卖。能不能找到还两说呢。” 要是找不到人的话…… 付拾一同情的看他:“那就只能慢慢找了。”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等待的过程中,付拾一又将那盘肉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下。 就连厨房剩下的半截也拿了过来。 最后就得出结论,这恐怕是背部靠近腹部的肉。 也不知道这名无辜的死者现在还有多少尸体存在于世上。 更不知道他究竟被分成了多少块? 当然光凭这一片肉,连男女都看不出来。 付拾一推算了一下时间。只得出一个大概的死亡时间。 应该是在冬季。 否则的话腊肉是做不出来的。 因为不够冷,不能抑制有些腐败菌,也不能让冷风吹干肉里多余水分,所以肉会臭掉。 最后付拾一悠悠的说了句:“不过能够看得出来,凶手制作腊肉的手艺,绝对是一绝。” 不是精湛的手艺,绝对做不出这样漂亮的腊肉。 孙县令简直是快要挠头:“这都什么时候了副小娘子,你还有闲心研究这个。” 付拾一摊手手:“闲着也是闲着嘛。” 等到天色刚刚擦黑的时候,绿晨博就急匆匆地骑着马过来了。 李长博衣带带风的从外头进来,先仔细打量一番付拾一,这才和孙县令对上眼。 两人都没有客套的心思,于是直奔主题。 当李长博得知桌上那盘肉就是人肉的时候,也惊了一下。 然后盯着那盘肉看了很久。 付拾一就把自己看出来的一些信息跟李长博说了一下。 李长博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就轻声问孙县令:“会不会这就是失踪的那个女人?时间差不多对得上。” 付拾一眼前一亮,不过本着严谨的态度还是提醒了一句:“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这个事情。现在死者是男是女都还看不出来。” 孙县令微微一愣,仔细想了一下,就忍不住点头:“是有这个可能。” “可咱们怎么证明呢?” “不用证明。先查肉的来历。”李长博神色淡然,然后再看一眼桌上放着的那盘肉:“证据还是应该好好保存起来。先收了。” 付拾一一听李长博这句话,顿时就知道他这个意思,忍不住就偷笑:看着不适应就不适应,还非说这么冠冕堂皇! 李长博咳嗽一声,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院子里是在煮人头吗?” 付拾一点了点头,又把这位无辜死者的经历跟李长博说了一遍。 最后,李长博就给了孙县令一个诚恳的建议:“没事儿多拜神。” 孙县令:………两个祖宗就别拿我来开玩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然而事实证明,两位祖宗一点不着急。 到了点,就睡觉去了,留下孙县令一人守着灯发愁。 煮人头的臭气,还在鼻尖上萦绕不去。 这一夜,注定是个煎熬的夜晚。 第二天一大早,两位祖宗早早的就起来了。 只不过看见孙县令还在那守着,付拾一还惊了一下:“怎么昨天晚上孙县令你没有睡吗?” 孙县令顶着黑眼圈:我哪里睡得着??? 付拾一已经往外走:“咱们得去逛街去了。孙县令你一起去吗?” 孙县令简直想哭,一不小心说出了实话:“两位祖宗,这个时候还逛街???这都啥时候了!” 正文卷 第1334章 有点意思 对于孙县令从灵魂里发出来的惊叹,付拾一眨了眨眼睛,反问他:“要是不去逛街,怎么能找到那个卖腊肉的呢?” “衙门的人去,怕打草惊蛇啊。” 李长博在旁边,也是一脸平静的看着孙县令,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孙县令不知道为什么,愣是感觉到了无声的质问:你就是这么破案的? 孙县令老脸一红,无端端有点儿心虚,忙转了口风:“这样啊,那是该去,是该去。” 孙县令忙去换了一身衣裳,然后跟上。 方良悄悄的和孙县令说:“其实孙县令还不如歇一歇。” 以他的经验来说,跟着付拾一和李长博,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儿没吃饭就撑得慌的感觉。 孙县令显然没反应过来,糊里糊涂的就跟着出了门。 德阳郡比起绵竹县,不知大了多少倍。 所以,卖东西的也更加琳琅满目,人多,地方也大,没有半日,都怕逛不完。 李长博和付拾一看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有些头疼:这么挤? 于是李长博转头问孙县令:“肉是在哪里买的?” 孙县令不知道,于是转头又去问买肉那个人。 那人说了地方,却在市场深处,卖肉的那一片。 李长博得知后,微微颔首,而后再看一眼付拾一,默默的伸出手来,将付拾一环住。 只是仔细看,他的手并未落在付拾一肩膀上,只是将人虚圈在臂弯里。 这样一来,既能护住付拾一,又不算轻薄唐突。 付拾一差点被这个举动搞得少女心当场蹦出来,然后对自己的眼光满意无比: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神仙眼睛,才能从这么多人里,一下挑到了李县令这样的极品?! 她抬头看一眼李长博,恰好李长博也低头看过来,轻声嘱咐:“付小娘子小心。” 付拾一下意识也回了句:“你也要小心。” 毕竟不是只有男人才会见色起意的。 两人对视了大概有三秒钟。 顿时就有一种无形的东西悄悄散发开去,成功让后头跟着的人,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方良搓了搓自己胳膊,对自家郎君这种忽然就奇奇怪怪的行为感到费解。 孙县令也搓了一下胳膊,然后低声问:“请问,李郎君和付小娘子从来都是如此……如此……” 对于孙县令说不下去的这种行为,方良表示深深地理解,顺利将话接了过来:“习惯就好了。” 孙县令嘴角抽了抽,忍不住说了句:“真是鹣鲽情深,鹣鲽情深啊。” 一旁已经买了个烤饼开始吃的春丽插话进来:“小娘子他们是怎么了吗?” 方良和孙县令齐刷刷摇头。 付拾一和李长博还是费了点功夫才走到了卖肉的区域。 不得不说,毕竟是大城市,还真是卖什么的都有。 不仅有活鸡活鸭活鱼,也有羊肉猪肉狗肉。 甚至还有一些野兔大雁之类的野味。 当然,腊肉和肉干之类的,就更不少了。 就连吐蕃那边的牦牛肉干都有。 在这么多肉摊上,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那家卖腊肉的。 他家果然卖的都是干肉。 付拾一在摊位上转悠了一大圈,仔仔细细的将每一块肉都看过,最后还真又发现了一块可疑的。 不论大小,还是毛孔排列,都和之前县衙里那一块差不多。 付拾一直接就指着那块肉:“我看看这块肉。” 卖肉的汉子长得很肥壮,别看个子不高,但是又黑又亮,而且满脸横肉,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不过,他卖东西还是很热情地,当即痛痛快快应了一声,就把肉从钩子上取下来,递给付拾一。 然后他的目光还在李长博俊美的脸上转了一圈,“小娘子真是好福气!这样俊俏的郎君!” 付拾一仔细端详那肉,嘴上笑眯眯道谢:“老板这么会说话,生意一定很好哦!” “那是。”那汉子显然很得意,立刻就吹嘘起来:“不是我吹牛,这十里八香整个德阳,就属我家的腊肉最好吃!” “是不是哦?”付拾一表示怀疑,然后打听一句:“为啥这么好吃?难道是做的时候有什么秘诀?” 那汉子摇摇头:“做都是一样的做,就是肉不一样!我家的肉,大多数是野猪肉,好吃!有嚼劲!就算普通肉,那也是山上养了一年的猪,吃草,吃药长大的,肯定比他们底下用臭潲水喂出来的好!” 付拾一:……所以营销手段,从古至今其实没什么区别。 紧接着,那汉子又看一眼李长博,忽然露出个猥琐的笑来:“小娘子可要看紧了自家郎君。你要是舍不得钱不给他买,万一旁的小娘子给他买了——” 付拾一:!!!像不像是那些街边上卖玫瑰花的人! 李长博咳嗽一声,直接一句话就撂下了:“你还有多少她手上这种肉?有的话都拿出来罢。我们全要了。” 那汉子脸上登时露出喜悦,不过很快他又想起什么来,拿东西的手停顿下来,特地强调一句:“这种肉可贵!比普通肉贵一倍!是我摊子上最好的肉了!” 付拾一豪气道:“你看我们像是差钱的人吗?我们买东西,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这话一出,不仅那汉子震惊了一下,就连其他人也是惊愕。 唯有李长博一脸淡定的配合着付拾一的演出。 那汉子上下将他们两个打量了一番,然后默默的点点头,信了。 他弯腰在底下的箩筐里翻了几下,最后翻出三块肉来,肉痛的递给付拾一:“这是最后的了——” 付拾一将三块肉接过来看了看,顿时扬眉:“你这不是诚心做生意啊。这三块肉,只有一块是,另外两块就是普通肥猪肉,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那汉子万万没想到付拾一还真分辨得出来,一时之间震惊得不行。 “你说实话,你这个肉还有多少?”付拾一直接掏出了土豪之气:“我告诉你,这个肉,你有多少我要多少,再贵都要!你要再骗人,那我就一块也不要了!” 李长博很配合的掏出钱袋子,然后抓了一把金豆子—— 别看金豆子也就豌豆大小,可真折算成钱,还是不老少的。 金子迷人的光泽,从来都是叫人折服的。 正文卷 第1335章 说句实话 金子的光泽如此的迷人,以至于那个汉子当成眼睛都直了。 那真是如胶似漆的目光,扯都扯不开。 最后他说了实话:“真的没有别的了,就这么一块儿了。本来我也没有几块。” 付拾一微微扬眉:“我觉得你还是说实话比较好,错过了我们,下一次可卖不出这么好的价格了。” 那汉子顿时无奈:“真的没有了。这么多钱,我要有我哪能不拿出来呀?” 付拾一和李长博对视了一眼。然后互相点了个头。 紧接着李长博就微笑着对那个汉子说道:“那就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那个汉子顿时一脸问号:??? 孙县令自觉已经有了用武之地,赶紧挤出来,咳嗽一声,努力摆出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来:“我们是县衙的。我是本县县令。” 不仅仅是那个汉子吓了一跳,就连周围的这些人,也是吓了一大跳。 那个汉子一点儿也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凶恶,反倒开始哆哆嗦嗦起来。 好半天他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我说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不就是偷一个腊肉吗?至于还要上衙门不?”他这话俨然已经带着哭腔。 众人一片哗然。 谁也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内情。 再看周围几个摊位的人,看那个汉子的眼光,也是明显带着一些震惊。 他们是真没想到平时那么横的一个人,这会儿居然这么的……怕事?? 孙县令听了这话之后,简直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有什么话,你直接跟我回衙门去说。” 这腊肉有问题,他就说是偷的,谁相信? 孙县令如是想着,表示自己绝对不会上这个当。 李长博也瞟了那个汉子一眼,神色平静的说出了一句:“你这样害怕去衙门,莫非还有什么事情?”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是由然而然生出一种感觉,觉得李长博恐怕说破了真相。 那个汉子明显更加坐立不安了。 估计是恨不得把李长博的嘴巴捂上。 付拾一微笑着问他:“你是等着我们帮你收摊吗?” 不得不说,这个微笑比起直接的恐吓,更具有吓人的功效。 反正那个汉子收摊的速度是飞快。 然后哭丧着脸跟他们一起走出去。 周围的人都指指点点的,不过也都猜不到是什么事情。 最后,一路出来之后,那个汉子终于忍不住又问了句:“这到底是怎么了?我犯什么事儿了?” 他哆哆嗦嗦的,跟筛糠一样:“是不是这些肉有问题,吃出人命了?我就说这个肉看起来和别的肉都不一样,长得奇怪的很——” 付拾一听完了这个话,忍不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既能看出这个肉和别的肉都不一样,怎么还敢拿出来卖呢?你就不怕这是人肉呀?” 结果一听到这个话,那个汉子反倒是不害怕了,居然还露出了一丝笑:“咋个可能是人肉嘛——哪个这么大胆,杀了人还敢做成腊肉——”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下子反应过来,整个人都顿住了。 话也说不下去。 就连眼珠子都不转了。 付拾一深深感叹:这是真石化呀? 过了很久很久,那个汉子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几乎听不清的话:“难道真的是人肉?” 孙县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直接回了句:“你觉得呢?” 那个汉子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一脸天都塌了的表情。 这次他是真哭了:“不关我的事,我啥子都不晓得——我就说不能赚这个黑心钱……天老爷勒,现在咋个整嘛?” 付拾一柔声鼓励他一句:“没关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说不是你杀的人,那咱们一起把这个事情调查清楚不就行了?” 不过显然这个鼓励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一直到回了衙门,那个汉子的表情也是恍恍惚惚的。 付拾一将两块肉放在一起比对,发现不管是肉质,还是毛孔排列,以及脂肪含量都差不多。 这样的迹象就说明:这两块肉应该是来自同一个死者。 而且位置接近。 将这个发现告诉李长博和孙县令之后,付拾一就打算去画人像了。 昨天煮的那个人头,现在已经晾干了。 是该帮她找到自己的家人了。 煮出来的人头十分干净漂亮。 更没有半点异味。 而到了这个时候,也能够清晰的看到颅骨上的牙齿排列。 这些牙齿非常漂亮整齐。 而且非常干净。 也不知道它的主人到底有多爱护它。 光看这一口整齐的牙,付拾一就敢说这个女孩一定很漂亮。 毕竟牙齿是需要维护的。 这样整齐又洁白的牙,一定费了不少功夫。与此同时,世上还有一句话: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 这样爱美有勤劳的女子,一定是漂亮。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年轻的时候就走了。还在水里泡成了这样。 是生病?还是意外? 这头付拾一画着像,那头李长博和孙县令两人就仔细地盘问那个汉子。 那个汉子在确定两块腊肉就是人肉之后,吓得脸上几乎失去了颜色。 可能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这么白。 然后他就说了实话。 原来这几块腊肉不是他自己做的。 而是一个叫老赖子的人偷来的。 老赖子就是个混账东西,年轻的时候不务正业,连媳妇都没娶上。 到了,现在年纪大了一些,大的事情不敢做,也做不了,但是小偷小摸的却还没断了。 他基本也靠这个养活自己。 不过小偷小摸的也偷不着什么值钱的东西,一般就是别人家的锅碗瓢盆,或者是鸡鸭腊肉等零碎。 那个汉子和老赖子有点交情,所以老赖子带着这些腊肉过来的时候,他心里一软就答应了。 还别说这批肉虽然看不出来是什么肉,但是煮着是真好吃,所以还挺好卖。 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个汉子一脸的庆幸:“他还喊我煮一块尝尝,结果我心疼钱没舍得——这要是吃了还得了!” 李长博和孙县令微微扬眉:吃了的话,这会儿估计都没说话的功夫了—— 孙县令想起昨天的情况,登时也一阵后怕,把这股邪火全都发到了对方身上:“谁让你卖这种肉的!” 正文卷 第1336章 太费钱啊 孙县令的怒火,成功让那汉子一缩脖子。 不过,他还是哆哆嗦嗦的老实回答:“不挣钱,咋个养娃儿嘛!我头一回干这个事情——” 李长博微微挑眉:???你确定? 孙县令也气得发笑:“哪一个被抓进来的,都这么说。你说我信吗?” 那汉子一口咬死了:“真的就是头一回!” “别废话,老赖子人呢?”孙县令没功夫跟他闲话,一心只想破了这几个案子。要知道,案子要是一个也破不了,这官帽子怕也保不住哇! 那汉子还真不知道老赖子到底在哪里,只能哭丧着脸说一句:“我哪个晓得嘛!他一天天神戳戳的,东跑西跑,哪个都不晓得他到底在哪里。” 他这话充满了浓浓的绝望。 李长博微微颔首:应是真的。 不过,对于这种情况,孙县令就急的跳脚了:“那重要找到人嘛!你说,人去哪里了!” 那汉子试探道:“要不然,去他屋里头找一下?” 目前也最能这样。 不过这种赖子,一般是不轻易在家的。尤其是手里头有钱的情况下。 这头孙县令派人去找老赖子,那头付拾一的画像也就到了尾声上。 当画完了最后一笔之后,付拾一忍不住的惊叹一声:“真是个小美人!” 说实话,一般这种画像,不是颜值在线,画出来那绝对是好看不到哪里去的。就跟证件照一样。 李长博和孙县令也是微微颔首,十分赞同这话。 当然孙县令更加在意是不是能破案,他热切的看着画像:“那就能拿着这个画像去找人了?” “嗯。”付拾一点点头:“叫人拿着画像,一个村一个村的去问。沿着河往上问。” 孙县令喜滋滋的捧着画像走了,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像是捧着什么稀世宝贝一样。 付拾一活动了一下腰和肩膀,将笔收起来,这才问起腊肉案的事情。 得知现在找到老赖子才是关键的时候,她也觉得有点儿不靠谱:“这种人,估计十有八九不在家。” 李长博“嗯”了一声,倒也不发愁,只道:“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去垫垫?” 付拾一闻声,肚子里还真就“咕噜”了一声。 春丽立刻推荐:“外头有一家汤锅,听说特别好吃。” 说这这话,她还忍不住吸溜一口口水。 付拾一纳闷:“你怎么知道的?” 春丽理所当然:“方良告诉我的。他说他打听过了,特别好吃,尤其是竹荪鸡汤。还说有空带我过去吃呢。” 付拾一闻言眨了眨眼睛,看向李长博。 李长博垂眸,微微摇头表示不知。 方良如今不在跟前,也没法问他。所以暂且只能将这些疑惑放进肚子里。 不过,那鸡汤是真鲜美。 这家的鸡汤是早就炖着的,只等客人一到,就可以盛出来,放在大铁锅里端上来,底下留一个炭火小炉子,然后可以吃鸡肉,可以煮菜。 另外还有一道凉拌鸡块。 反正付拾一吃了一块,觉得很有点口水鸡的意思。 不管是味道,还是做法都如此。 口水鸡其实做起来真的不难。 但关键是要把鸡煮好。 怎么煮才能刚好熟透,又不会老,入口嫩而不柴。鸡皮也要脆嫩紧弹。这都是需要精准的控制。 鸡肉煮好之后,剁成块,趁热将调料淋上去,既能保证肉预冷收缩口感更好,也能保证吃的时候更加入味。 不过蜀地阴冷,湿气重,本地人素来就喜欢吃麻椒,喜欢吃点帮助排湿气的。 比如辣——葱姜蒜,这三样,都是放得极多,再加上茱萸,那简直是比起后来的辣椒也不差什么。 反正吃了两块口水鸡,李长博的嘴巴已经明显的红润起来。 额上也开始微微见汗。 付拾一也觉得是酣畅淋漓——吃了辣的口水鸡,再来一碗清淡爽口的鸡汤,简直就是人生快乐的事情! 竹荪鸡汤的料很简单,就是竹荪和鸡块炖汤,菌类的香味,以及鸡汤的鲜美,简直就是行走的天然味精。 老板很是自豪的说:“这个汤,煮啥子青叶叶菜都好吃!巴适得很!” 付拾一也竖起大拇指:“就是巴适得很!” 吃过饭,孙县令那头也就有消息了。 老赖子果然不在家。 面对孙县令的愁容不展,李长博淡淡提醒一句:“大可以去问问,看看谁家丢了腊肉。再问问时间,只要时间对得上,差不多就能找到丢腊肉的人了。” 孙县令这一瞬间,看李长博的表情分明就是在怀疑他的智商。 因为孙县令很快说了句:“这个我也不是没想过。但是做这个腊肉的人,肯定知道这个肉是人肉,他就算丢了腊肉,肯定也不会声张。怎么可能查出来?” 付拾一却明白李长博的意思,当即笑眯眯解释:“李县令的意思是,偷东西,从来都是一偷偷一片。没有单独偷一家的道理。” 别说眼下穷,单偷一家估计偷不出什么,就是后来富一点了,那偷也是偷一片的。毕竟踩点需得费工夫,不多偷点,怎么对得起时间成本? 贼也是要讲效率的好吗! 孙县令眼前顿时亮了。然后一阵风似的跑了。 付拾一微微摇头:还是脑子不够变通啊,还是对社会了解得不够深沉啊! 不过她转头看一眼李长博,又有点纳闷:李县令年纪轻轻,怎么对社会就了解这么透彻呢?好像三百六十行,就没有他不了解的人? 李长博像是会读心术,面色平静的回答一句:“付小娘子是如何知晓的,我也是如何知晓的。游学不只是去看看风景而已。” 游学,看的是风俗人情,人生百态。 付拾一肃然起敬,更下定决心:“以后咱们要是有了孩子,还是要多带出门去看看。等大一点,就让他去游学。” 她觉得天底下学子也该这样:“其实做官之前,也该让他们去游历一番。” 李长博言简意赅:“没那么多钱。这是个极耗费钱财的事情。吃饭住宿,都要钱。” 就连出门骑的马,也是一笔巨款。普通人家,如何负担得起? 付拾一:……所以还是要努力赚钱啊!在哪个朝代,养孩子都是个费钱的事情! ------题外话------ 哈哈哈,大家要不然猜一猜,到底是这个腊肉案的死者,是不是那个失踪案的女人? 对了,五月我准备来一个回馈粉丝的活动,会有精美礼物相送哦!以及,月底了,大家手里的月票,快投一投啊~ 正文卷 第1337章 什么感受 对于未来孩子教育问题,李长博倒也很有兴趣,微笑道:“不过将来孩子稍大一些,我们可以亲自带着出门。那时候,一家人也可一起去游山玩水。”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那你的仕途怎么办?” 李长博坦率承认:“我胸无大志,也只想做个县令罢了。其他事情,自然有旁人经营。再说了,人这一生,时间何其短也?若只专注于一件事情,未免亏欠家人。” 付拾一简直想鼓个掌,眼泪汪汪的感叹:“果然李县令就是世上最好的人!” 这样有觉悟的对象,到底哪里找去?! 苍天不辜负我啊! 李长博和付拾一聊着天,那头孙县令则是疲于奔走。 不过傍晚时分,还真打听到了消息。 有个叫三道堰的镇上,有几家人说丢了鸡鸭腊肉。 孙县令提起这个地名的时候,面上表情略显得有些其妙。 于是付拾一就顺口追问一句:“怎么,这个地方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吗?还是那个失踪的女人就在这里头?” 孙县令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类似于王二祥那种眉飞色舞来:“你们是不知道,这个地方,就是那个女人和那个情人住的地方!他们的宅子,就在那儿!” 付拾一听了,也瞪大了眼睛。 李长博也颔首:“那这样看来,或许就不是巧合了。” 这样的事情,怎么会是巧合呢。 不过看一眼天色,也就只能明日再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衙门的人一大早就直奔三道堰而去。 付拾一和李长博也跟着。 毕竟,如果是案发现场的话,说不定还有什么证据呢——鉴于死者都被做成了腊肉的情况下,搞不好死者还有别的东西还留着呢。 三道堰也是个老城镇了。还算繁荣。十里八乡的也以这里为中心。买卖东西极为便利。 就在三道堰出镇子,要不了半里路,就是那个丢了腊肉的大院子。 那院子叫齐家老院子。 齐家老院子呢,不少人因为发展很好,或者是去镇里买了房子,或者干脆就到了德阳郡,所以空出来不老少的宅子。 这些宅子或者租出去,或者卖出去,就落到了外姓人手里。 齐家本姓的,反倒是只剩下了一些老人。 丢了东西的,就是这些老人。 当时也告诉了里正,里正叫人查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查不出什么,只能不了了之。 直到孙县令找人问过来。 里正也被叫了过来。因为年纪也大了,所以是他大儿子跟着一起过来的。 回忆起当时情况,里正还有些稀奇:“那贼也不晓得咋个弄走那么多肉,还有那么多活鸡鸭的。还有一户人家,猪圈头的猪都从洞里头跑了。差点找不回来。” 孙县令也无奈:“这些人总有自己的办法,谁也不晓得他们到底是咋个弄的。不过,当时都有哪些人丢了东西?对了,这边我还有个认识的人,叫吴良新的人,你认不认识?” 里正连连点头:“认得到!认得到!那个吴良新,婆娘不见了嘛!还报案了,也没找到!我们都给他说,人肯定是跑了,不回来了,他也听不进去,每天一个人闷屋头,这两个月才好点了,也出门走动哈了。” “说起来,他也是。肉不见了就不见了嘛,也不好意思说,生怕给我们添麻烦。硬是哦!”里正显然对吴良新的印象十分好。说起吴良新,脸上笑容满面的。 孙县令抓住了关键词:“他肉也不见了?” “哦,就是。”里正点点头:“他们之前还看吴良新晾肉,结果那天过后,一个肉都没拿出来晒过。要不是不见了,咋个可能一下子就收起来了嘛?” 付拾一扬眉:看来肉还不少了? “那他现在在家吗?”孙县令笑呵呵的问了一句。 李长博补充了句:“我们抓到了贼,找到了腊肉。想喊你们大家认一下,看到底是谁家的,也好物归原主。” 因为他长得好,所以里正还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连声夸赞,夸过了,又夸孙县令:“孙县令也太好了嘛!过了这么久,居然还把肉找到起了!简直是可以!” 对于这个夸赞,孙县令明显有点心虚,当即咳嗽一声,不敢搭腔。 不过,他最在乎的,还是案子:“我们先喊人来认一下。” 里正忙就让自己大儿子去喊人。 不一会儿,不少老人都陆续过来了。 只不过,这些人都不在他们的关注范围内。 他们想见的,是吴良新。 吴良新是最后几个过来的,三十多四十来岁的年纪,看上去还是挺精壮的。至少没出老态。 听说是来认肉的,吴良新立刻说了句:“我肉没丢,都放起来吃了,我就不用认了。” 李长博和孙县令对视一眼。 孙县令就看一眼不良人。 不良人一把就上去将吴良新抓住了:“喊你认,你就认。跑啥子?” 周围人看得一头雾水。 里正有点点着急,赶忙上来问:“这是搞啥子,这是搞啥子?咋个还抓人安?” 吴良新也是有点儿愤怒,用力挣扎几下:“你们干啥子?我说了我肉没被偷,你们还找我干啥子?未必还非要是我的?” 他看孙县令:“孙县令你啥子意思?我报案,人都还没找到,你咋个还把我抓起来!” 孙县令微微笑:“就算不是你的肉,你也可以帮忙认一下。” 任谁都看出来这个事情是有点儿奇怪的。所以一时之间,谁都不敢贸然开口说话了。 孙县令掏出那块肉,让大家认一认。 最后,不出意外的,谁家也说不是自己的。 也没人说是吴良新的,一时之间付拾一他们都忍不住多想:难道真的不是吴良新的肉?难道真是怀疑错了人? 吴良新这个时候又奋力挣扎起来,非要让人放了他。 孙县令脸上明显有点犹豫起来。 李长博则是果断开口:“肉不是你的,我们自然要让你回去。不过,你的肉,我们却要看看。” 吴良新一愣,随后就皱眉:“我都吃完了!” 正文卷 第1338章 肉是谁的 肉到底是谁的,这下还真是让人陷入了糊涂。 不过李长博坚持道:“那我们便送你回去罢。正好也看看失踪女子住处,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 如果上一个理由还能拒绝。 那么这一个就完全不能够拒绝了。 吴良新盯着李长博,神色有点说不清道不明。 李长博微笑对上他目光,不疾不徐,不骄不躁,看上就很镇定坦然。仿佛并没有什么包藏着的怀心思。 最终,吴良新还是只能让步:“那就跟我来。” 说完他使劲儿挣开不良人的牵制,一脸不痛快的往前走。 这样的情况下,不良人也就在李长博的默许之下,不再上前去一定按住吴良新。只是警惕的跟在他身旁,以防他忽然做出什么事来。 付拾一他们则是跟在吴良新后面,往他家去。 吴良新家虽然就在这个大院里,但其实也算偏僻了。并没有住在核心区域,而是有些边缘。 但是这样也有好处,那就是清净,自家做点什么事情,也不容易被别人家知晓。 吴良新拉开门,直接就那么开着:“你们看。” 那神情,居然也是挺坦然的。 他越是这样,付拾一他们心里头就难免猜疑:难道真的是冤枉了吴良新? 进了院子里后,付拾一就四下里打量。 院子里没什么特别的,不过种了两棵果树,一棵枇杷树,如今果子都开始成熟了,一个个青黄色的挂在枝头上,圆溜溜的,挺可爱。树也挺茂密。 另一棵树是橘子树,不过也不知怎么了,状态不好,本来应该开花的季节,连叶子都有点儿没精神。 除此之外,就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了。 如果非要说出个什么,那就只说这院子特别的干净,一点看不出来只有一个男主人。 由此可见,吴良新应该是个十分会收拾家的男人。 再往屋里去,也依旧是干净又整洁。 付拾一特地往屋檐底下看了一眼,果然上头还有几个钩子,估计是晾腊肉用的。 整个院子除了围墙是土的,三间正房都是砖瓦结构,估计买下来需要不少钱。 屋里摆设基本都是比较新的,可能是搬过来之后重新置办下来的。 付拾一转了一圈,没看出什么异样来。就问吴良新:“从前她住哪个屋子?” 吴良新指了指左边的那间:“那个屋。” 付拾一推门进去。 一推开门,就险些被熏了出来——屋里乱糟糟的,已经堆了不少杂物,而且不知道多久没开窗户,一股潮气,和臭气。 这件屋子,和外头的院子屋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付拾一嘴角抽搐的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新鲜空气,这才扭头问吴良新:“这屋子怎么不收拾了?” 吴良新摇头:“她的屋子,我不动。她这个人脾气大,万一东西找不到了,要跟我扯筋的。” 于是付拾一又看一眼屋里,这下嘴角抽搐得更加厉害了:这个女人,怕是个懒女人? 她还是忍不住吐槽一句:“这么臭,你就没怀疑过是什么东西烂掉了?不打算看看?” 吴良新停顿了很久,才说了句实话:“不敢进去,不晓得哪里下脚。” 这下,众人齐刷刷无语。 付拾一则是深有同感:这个屋子,还真是不知道哪里下脚。 孙县令凑上来,看一眼屋子,跟付拾一说了句:“这个还真是这样只的。那时候我们来看,也是这样的。” 付拾一诧异了一下,也没多说什么,只问自己能不能进去看。 吴良新也没反对,只说让付拾一随便。 付拾一进去后,第一时间先把窗户打开通风,让阳光照射进来。 打开窗户,通了会风,她这才敢往深处走。 屋里的杂乱,除了一些家具之外,主要是也放了一些杂七杂八的杂物。 不过也能看出来,基本都是女人用的。 衣裳也扔得到处都是,看上乱糟糟的。 屋里是厚厚的灰,付拾一都不敢太用力走动,生怕到时候惊得尘土飞扬。 床榻上的被子也还在,都没叠,上面还有几团泛黄的污渍。 也不知到底是怎么造成的。 最后跟随浓烈的臭气,付拾一在墙角找到了一只死耗子。 还找到了几颗拌了耗子药的谷子。 估计是耗子吃了耗子药死在这里的。 付拾一看着耗子药半天,然后就出去了。 出去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问吴良新:“你说你从她失踪后就没进去过了?” 吴良新摇头:“最开始还是在里头睡的。发现人找不到了,才搬出来的。” “耗子药是你放的?”付拾一指了指角落:“有个耗子死了,都烂了。” 吴良新“哦”了一声:“她走前两天晚上,跟我吵仗,说耗子吵得很,我就放了药。这么久没看,也不晓得死了耗子。一会儿我去弄出去。” “平时你们经常吵架吗?”付拾一好奇的问一句。 吴良新沉默了。良久说了句:“好可以。也不是吵很凶。” 付拾一同情看吴良新一眼:一般说这个话,就是经常吵架了。 不过,这样的情况也不奇怪。如果吴良新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两个人,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你屋里呢?我能去看吗?”付拾一礼貌的询问了一句。 吴良新默然点头。 他如今住在右边的屋子里。 一推门进去,就让人耳目一新——屋里收拾得很干净,也很整齐。虽然很简陋,但是真的和刚才那屋子,是天壤之别。 屋里因为太过简陋,所以东西基本上也一目了然。没什么可看的。 最后付拾一又去厨房看了看。 厨房同样也收拾得干净整齐。 而且看得出来,过得很节俭。买的菜不多,基本没有荤腥。菜刀已经卷刃了,也没舍得扔,放在角落里。 也许看出来付拾一看了一眼那菜刀,吴良新主动解释一句:“之前做腊肉砍骨头,崩了,想到以后要砍猪草,就留下了。磨一磨还可以用。” 付拾一笑笑:“是吗?” 随后她冲着李长博和孙县令摇摇头:“走,咱们先回去。我看不出什么来。” 付拾一说完这话,随口问了句:“对了,你院子里这棵树,是不是施肥太多了?怎么都这样了?” 吴良新一愣:“啊?哦,对,之前施肥了。” 正文卷 第1339章 有疑点吗 从吴良新家里出来之后,付拾一确定走远了,吴良新听不见了,这才看向李长博:“你觉得他可疑吗?” “可疑。”李长博毫不犹豫的就说了这么一句。 孙县令还在懵里懵懂中:“啊?怎么就可疑了?不是刚才还说,没看出什么吗?而且也的确看不出有任何问题啊——” 付拾一点点头,又看一眼孙县令:“就是看不出什么,才可疑啊。” “他家太干净了。干净得像是特地收拾过很多次。所以什么痕迹都没有。”付拾一将自己的感觉说出来:“一般来说,如果是悲痛到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门的人,是不会想着去收拾屋子的。通常这样的人,会很颓败,不想打扮,不想收拾,不想见人,甚至不想见阳光。” 可吴良新身上,完全没有这样的特点。 吴良新甚至没有多悲痛了。 “而且他收拾屋子,单独不收拾那间,不觉得很奇怪吗?如果是怕睹物思人,那么这是一起生活的宅子,那应该是处处都有痕迹,他甚至不愿生活在这里才对。” “可是单独只有那间,他不进去,东西也不碰。”付拾一耸肩:“这解释不通。就算这个解释通了,还有,那把刀是新的,但是卷刃了,说明砍过很多骨头。” “我看了案板,案板上也有很多凹槽。” “可是,他厨房里,没有任何荤腥。剩菜里没有,买的菜里没有。厨房里干干净净,腊肉腊肠都没有。” “他也没有养鸡鸭,更是连猪圈都没有——怎么会需要砍猪草呢?” 付拾一说完这些之后,孙县令直接沉默了。 李长博也“嗯”了一声:“而且,屋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他是进去过的。” “床上一共四处发黄痕迹,三块比较靠下,可能是……”付拾一正要说出来,就被李长博扫了一眼,于是就转了个口,咳嗽一声用了十分隐晦的描述:“那个什么造成的。但是有一块,就在枕头底下,所以我怀疑,是别的原因造成的。但肯定不是血。血干涸了不是那个颜色。” “那是什么?”孙县令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付拾一思量片刻,不甚确定:“呕吐物?” 孙县令琢磨一下,提出异议来:“也许是病了,所以躺在床上时候没忍住呕吐了——” 李长博淡淡出声:“有这个可能。另外,屋里那样乱,你们觉得是为什么?” 付拾一知道不是问自己,就没开口。 孙县令眨眨眼睛:“吵架了?或者找东西?再或者收拾东西?” 付拾一轻声道:“或许是想收拾东西,但是被人翻乱了。地上有一块包袱皮。另外,柜子里,一件叠得整齐的衣裳也没有。” “屋里每一个抽屉,也是乱的。” 说是找东西,更像是抄家。 孙县令整个人有点懵了:“你们都说是他,那刚才怎么还要出来?我听来听去,也听不明白你们这到底是想干啥子——” 付拾一摊手手:“虽然很可疑,但是没有直接证据啊。屋子乱就说人家杀人吗?而且,他去看肉的时候,是半点也不心虚。笃定自己肉都没被偷的样子。” 李长博“嗯”了一声,“他说肉都吃完了,也是半点不心虚。十有八九,那块肉不是他的。” 孙县令更加懵了:“那肉是谁的。” 李长博怜悯的看他一眼:“是另外一个死者的。” 孙县令脚下一晃,差点来个原地摔跤。 他的脸色也彻底哭丧了:“这……这……我不活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天底下恶人就这么多?怎么还都到了他的治下? 孙县令顿时有了一种天要亡我的感觉。 付拾一语重心长宽慰孙县令:“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也许这是老天对你的磨砺。放宽心,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呢。” 李长博很想提醒付拾一一句:大概孙县令就算那个个子高的? 但是看了看孙县令的神情,最后李长博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良久,孙县令缓过来一点,按着发慌的心口,无奈的问:“那吴良新的请人呢——” “大概是回不来了。”付拾一同情的看着孙县令。 李长博也“嗯”了一声表示赞同,另外还说了句:“也许可以看看那棵橘子树?” 孙县令更想哭了。 最后,他也不知道一步步的,究竟是怎么走回了大院子里的。 里正还在那儿等着呢。 孙县令神色恍惚,主事的人就变成了李长博。 李长博直接问那群人:“腊肉丢了的那段时间,是不是吴良新女人失踪的时间?” 那群人点点头:“可不是吗?就是前头十来天。真是造孽哦——女人刚跑了,肉也没了……” “吴良新爱吃肉吗?平时买肉吃吗?”付拾一也热心的插话进去,状似不经意的问了句:“他说他把肉都吃了,我看像真的。你们怎么都说肉是丢了呢?” 这下,村民们七嘴八舌说开了: “哪能呢?以前那女人还在的时候,还买点肉吃,现在基本都不吃肉了!” “那可不?以前买肉,也只买一点,估计还不够一人吃的。” “爱吃肉?我看倒像是个吃素的。平时也就买点蛋吃,啥时候见他买过肉!” “说来也怪哈?也不见买肉吃,怎么人还那么壮实?” “听说总吃豆腐。爱吃豆腐得很。隔天买一块。卖豆腐那个老王,见了他嘴巴都要笑豁了!” 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地聊天,付拾一有点囧:喂,请看看我们啊。看看我们的存在啊!这不是你们平时坐在那儿没事儿聊天啊! 再看孙县令,已经是完全无语了。 好在里正儿子还有一丝丝冷静,赶紧咳嗽一声,提醒了众人,将画面挽回回来。 里正儿子还问李长博:“还有事儿吗?” 李长博摇头:“散了。” 倒也没有别的了。 不过付拾一又多问了句:“对了,他们感情好吗?“ 这下,又让众人开启了聊天模式。 正文卷 第1340章 我能证明 反正根据众人聊天的结果,付拾一就轻易得出了一个结论:所以,吴良新他们两个,真的是三观不合,总吵架啊—— 这样的情况,还能坚持在一起这么久,那也是真的不容易。 不过既然总吵架,说明矛盾也不少。 付拾一和李长博对视了一眼,而后才默默的看向了孙县令。 孙县令也是一脸沉思。 里正已经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咋个了?咋个了?” 他儿子轻声宽慰了一句:“不管是咋个,反正咱们好生配合就对了。” 付拾一默默的竖起大拇指:这个觉悟,的确是可以。下一任里正,看来是挺有前途的。 随后孙县令拉着李长博悄悄商量:“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抓人吗?” “不着急。盯着他。”李长博淡淡说了句,表情异常平静:“现在好几个案子,咱们没那功夫和他耗。所以等他自己露出马脚。” 孙县令有点儿迟疑:“万一跑了呢?” “就是等着他跑。”付拾一兴致勃勃的开口,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他一点不心虚,反倒是说明不了问题。” 只有什么都没做的人,才会一点不心虚,更不会多想。 孙县令恍然大悟,激动到说不出话来。 接下来,他们也就准备走了。 结果没想到的是,吴良新居然在这个时候出来了,并且找到了孙县令,问了句:“孙县令,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找不到人吗?到底还要多久?” 吴良新的表情是一脸关切和愁苦。 反正看上去,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会觉得他就是个悲痛的人。 孙县令对于这种问题,倒是挺熟练的。当即也是肃穆的说了句:“肯定是能找到的。我们一直在找。你别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吴良新愁眉苦脸的:“我这么天天等着,也不是个办法。也不好出去挣钱——” 孙县令立刻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然后警惕问他:“怎么你要离开这里?” 吴良新点点头:“我有个朋友,想喊我去渝州那边做活。钱多。” “多久走?”孙县令问了句,随后感觉自己太过殷勤,于是又补充一句:“你要走也不是不行,不过,最好再等等。我们可能有点眉目了。” 吴良新沉默了一下:“她是不是死了?” 这个问题太尖锐犀利,以至于孙县令直接被问得微微顿了一下。 李长博则是将问题扔了回去:“你觉得呢?” 他问这个话时候,一直紧紧的盯着吴良新。 吴良新大概也没想到这个问题会被扔回来,当即也是微微一愣,随后才慢慢开口:“我觉得,她可能是出什么意外了。” “你们今天拿着肉过来,是不是肉有问题?是不是怀疑是我杀了他?”吴良新问这话时候,是盯着李长博的眼睛的。 他说得很缓慢,也很有条理。不愤怒,也不慌张,语气很肯定。 付拾一在这一瞬间,被吴良新还惊了一下:这个智商,这个逻辑能力,的确是有点厉害啊。吴良新半点不像是一个没见识的农人。 孙县令脸上也有点儿不自然的看一眼李长博,不知道李长博还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李长博却没什么神色变化,反倒是很坦然的应一声:“是。那块肉,是人肉。” “所以我们怀疑是你。你腊肉一夜之间没了,你说是自己吃的——也没有人能证明。不是吗?”李长博说着说着,露出了几分似笑非笑来。 那目光有点过分锐利。 仿佛是要穿透人心。 吴良新的表情,也有了点变化,完全不像是刚才那样镇定。他有点惊讶的看一眼孙县令,也不知是在确认,还是对于那块肉是人肉感到震惊。 李长博紧接着就问一句:“所以,你到底杀人没杀人?那腊肉,是你的吗?” 这个问题,就更犀利了。 如果说,之前吴良新的问题算是犀利,那么这个问题,就算是戳心窝子了。 付拾一暗戳戳的想:但凡是个带脑子的人,就知道这个问题怎么回答。但是这种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问法…… 最后她默默的给自家小男朋友点了个赞。 吴良新尴尬了很久,但是也觉得这个问题是必须要回答的。 所以,他咳嗽一声,轻声道:“我不爱吃肉,肉都送人了。这位郎君若是不信,我可以带你们去证明。” “那些肉,本来也是给她做的。她走了,人人都说她是和别人跑了,我心里看着就觉得恼火,所以就干脆送人了。” 吴良新说到了这里,还叹了一口气。 而李长博则是理所当然的说了句:“那再好不过。吴郎君请——” 这个顺势而为,简直也是叫人拍案叫好。 孙县令也笑容满面:“也好也好,这样咱们也就能够放心了,不用再猜忌什么。也免得浪费精力。” 当即吴良新就说了个名字和地址出来。 还真是不远,就在镇上。 是镇上那个卖豆腐的。 卖豆腐的见了孙县令还吓了一跳,等一问他,他立刻就点点头:“是把肉给我了。给我了。我还没吃完呢——” 说完他一溜小跑进去,将肉拿出来给众人看。 除了那肉,他还拿了自家做的肉:“你们看看,这个肉是我家做的,这个是他给我的。” 付拾一上前去,仔细看了看两个肉,果然都是猪肉,只是腌制有些区别,两个肉颜色和调料都不太一样。 她冲着李长博点点头,然后将肉还给了卖豆腐的。 卖豆腐的惊疑不定:“这是爪子了——” 吴良新笑了笑,宽慰了他一句:“没啥子得。” 他随后又看一眼李长博,轻声询问:“现在没事儿了?” 虽然他一脸谦和卑微,但是付拾一看着,总觉得他是有点儿故意的。而且是得意洋洋。 颇有点示威的意思。 李长博半点异样也没有,依旧是一脸和气,点点头:“没事儿了,可以走了。” 于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吴良新施施然离去。 那脚步,真叫一个轻快。 李长博目送他消失,然后才收回目光,又深深的看一眼卖豆腐的。 正文卷 第1341章 一点线索 第1341章一点线索 卖豆腐的直接吓了一大跳,连忙摇头:“我真没撒谎!半句假话都没有!” 付拾一直接被逗笑了:这是真的吓得快跳起来了。 不过也能看出来,卖豆腐的应该是没说半句假话。 李长博看孙县令一眼:“回衙门。” 一路回了衙门,在路上时候,孙县令就已经是焉头巴脑的,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那样子,和霜打过的茄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付拾一宽慰他一句:“好歹也算有眉目了,别想那么多。振作起来。” 孙县令长吁短叹:“我之前还以为吴良新是个老实痴情的,可现在才知道,哪里是这么一回事!他简直就是个老狐狸!” 李长博微微扬眉,坐下来后还整理了一下衣裳,这才语带笑意的开口:“活久成精,不奇怪。” “而且,人总是善于伪装的。”李长博微笑看一眼付拾一。 付拾一:???我总觉得你是在内涵我? 孙县令深以为然的点头:“还是李县令看得透透。” 他居然是不动声色的悄悄拍了个马屁。 以至于方良都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不过对于这种程度的马屁,李长博早已经是无所谓了。 他只是含笑看着孙县令:“还得继续打听,哪里丢过腊肉。最好是能找到老赖子。” 一提起这个事情,孙县令登时脸色就如同干嚼黄连。 他张了张口,最后又颓然的闭上,刚起来点的精神头,已经是完全又跌落回去。 李长博再吩咐一句:“还要再叫人盯紧了吴良新。吴良新今日虽然打消了防备,但并没有完全放心,很可能会做出点什么。” 孙县令不是很有信心,不过还是按照吩咐去做了。 付拾一其实还是比较关心那个妙龄女子,赶紧催促孙县令去问问那事儿有没有消息了。 孙县令虽然叫人来问,但是明显没有什么信心。 不过叫人意外的是,这个事情还真有了眉目。 只不过却更加离奇了。 这女子叫林红梅,林红梅是德阳郡的人士,两个月之前死于疾病。已经风光落葬了。 而且家里人拒不认领尸体,只说早就埋了,他们一定弄错了。 付拾一听了这话,立刻摇头:“这绝不可能,我是根据颅骨画的,绝对不可能弄错。除非是亲姐妹,或者双胞胎,否则不可能弄错。” 孙县令脑洞大开:“或许他们家还有个女儿丢了?” 李长博则是沉静的说了句:“不是认错,只是他们不想张扬罢了。再等等,就该有人来问。” 孙县令瞪圆了眼睛:“那你们的意思是——” 李长博但笑不语。 付拾一揉了揉眉心,长长叹息:“世上事,总有各种各样隐情。” 李长博看她一眼,招手:“饿了吗?” 付拾一老实点头:“饿了。” 于是两人就又双双出门去吃饭了。 孙县令本想留饭,可想了想衙门厨子现在都还没从床榻上爬起来,只能又将这个想法憋了回去。 付拾一和李长博饭还没有吃完,那头林红梅的家里人就来了。 来的,是林红梅一个表哥。 这位表哥来的时候,还遮遮掩掩的,仿佛生怕被人认出来一样。 孙县令见了这位表哥郑树时,郑树还在那儿用扇子遮着脸,不肯露出真面目呢。 这个做派,直接就让孙县令心中瞬间明白李长博猜想恐怕是对的。 孙县令只能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提醒郑树自己已经到了。 郑树立刻站起身来,朝着孙县令行礼:“孙县令。” 孙县令还了一礼,然后再看郑树:“不知郑郎君来是——” “我想将表妹尸身带回去好好安葬。”郑树直接说明了来意。 孙县令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给他,当即皱眉:“林家不是说,这不是林红梅?你又来领尸身,那这——” 郑树脸上登时尴尬起来。 不过犹豫一下,他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这的确是我家表妹红梅。先前那样说,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如今姨母他们不好出面,所以只能叫我来。还请孙县令不要声张这件事情才好。” 说完这话,郑树就深深一拜,面上是特别的恳请。 孙县令皱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郑树自然不愿意说,只用扇子遮住面容:“还请孙县令莫要再多问了。再问下去,我们脸面便是挂不住了。” 他又朝着孙县令深深一拜。 到了这个地步,孙县令也就不好再多问了。 只是尸身也不能就这么让人带回去,他迟疑一下,问了一句:“那死因呢?还查吗?林红梅如果是被人害了——” 结果没想到的是,郑树立刻就说了句:“红梅的死,不怪任何人。她也肯定不是被人害死的。” “所以也就不必费事查了。” 郑树说得斩钉截铁。 孙县令自然是心头好奇得要命。 不过他考虑郑树的态度也没有多问。 当然,也不可能松口叫郑树将人带走。 付拾一和李长博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孙县令拿不定主意,就去请示李长博。 李长博干脆见了见郑树,直接问了三个问题:“确定是你家表妹林红梅?” 郑树点头,斩钉截铁:“自然是准确无误。” 李长博再问:“你家表妹身有痼疾?” 郑树一愣,随后意外的看一眼李长博,才点点头:“这位郎君所言极是。我家表妹有心疾,大夫断言,活不过二十岁。如今也算验证了。” 李长博颔首:“那你家表妹不是死在家中?你们下葬的,是空棺?” 郑树心中骇然,却也只能强自镇定,勉强应答:“是。” “将人领回去。为了找你们,我们对尸体做了一些事情,还请见谅。”李长博没有再多问,只跟郑树说了煮头骨的事情。 郑树吓了一跳:“煮,煮了?” 孙县令也跟着道歉。 付拾一也跟着赔礼:“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令妹当时的情景……实在是辨认不出容貌了。” 郑树迟疑一下:“我能见一见我表妹尸身吗?” 一听这个要求,付拾一就同情的看他一眼,并且提前打预防针:“那你做好心理准备。最好准备好帕子——” 正文卷 第1342章 英明神武 对于付拾一的提醒,郑树是不以为意的。 但是真的看了一眼尸体之后,他就忽然明白了这个提醒到底有多智慧。 临时掏帕子根本来不及。 最后,郑树两个脚面上,全都是污秽。 可怪得了谁呢?怪只怪他自己不听劝。脏污也是自己吐的,连迁怒都没有办法。 郑树脸色煞白的从墙角抬起头来,问孙县令:“为何竟如此——竟如此——” “估计泡了至少半个多月。”付拾一咳嗽一声:“是个啥也都泡得不成样子了,对?而且天还这么热——” 郑树再度吐了出来。 印象中,表妹林红梅从来都是娇俏可人的,不仅身段清瘦,而且永远打扮得漂漂亮亮,如宝珠一样的亮眼。 可眼前这个肿胀得比肥猪还要胖的,一滩散发着恶臭的肉……实在是……实在是…… 郑树觉得可能是哪里搞错了。 他满怀希望的挣扎问了句:“会不会弄错了?这是别的什么人?” 付拾一很坚定的摇摇头:“画像都出来了,你觉得能搞错吗?对了,你表妹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之类的特征?能辨别身份的。” 这个问题,郑树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她的脚背上有疤。小时候我调皮,不小心将开水打翻,烫了她的脚面,好了之后,留了很大一块疤。” 这下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付拾一直接将死者脚面上的确有烫伤的疤痕这个情况一说,郑树登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付拾一怕他还有所怀疑,特地的问他:“要不你再跟我进去,亲自看看?” 郑树立刻猛摇头,十分虚弱却坚定的说自己不去。 对于这种情况,付拾一也不好勉强,只能提醒他:“天气太热了,再搁下去,就该烂完了。早点收敛。寿衣做大点,我帮你们穿上。你们自己来,我怕最后皮肉都掉了也穿不上。” 这话一出,本来好了一点的郑树,顿时又是低头“哇哇”一阵吐。 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小地方衙门根本没有冰窖,虽然挖了地下室,但是也只是比外头稍微凉快一点,根本也搁不住尸体。 春丽纳闷的问付拾一:“小娘子不是也难受?干啥还要主动帮忙?” 这问题不用付拾一答,李长博就先嘴角翘起来:“别看你家小娘子素日爱干净,一点脏污容不下,可对尸体,她是什么样的都不怕了。” 说来说去,还是心软。 以及死者为大,想给死者个体面罢了。 别看验尸时候,甚至还能开个玩笑唱个小曲,比起那些战战兢兢一本肃穆的,其实是更注重死者体面的。 不然,为何苦练技术,就为了缝合过后几乎看不出针线痕迹? 又不然,为何每次家属来收敛尸体,她都提前帮着死者整理仪容,将尸身打理得干干净净? 李长博看着付拾一,目光一片柔软。 付拾一被这种目光看得略羞涩:温柔目光杀什么的,太羞耻了! 春丽在旁边眨眼睛,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李县令明明在跟我说话,可是我却分明觉得我自己是多余的呢? 方良伸手将春丽按在了原地,只让付拾一和李长博两人进屋去说话,然后他无奈冲着春丽摇头,小声嘀咕:“你怎么就没点眼力见呢?” 春丽不服气:“我怎么没眼力见了?哪一次小娘子要用人,我都知道的!” 方良面无表情的说了句大实话:“那是因为你家小娘子几乎不叫你。” 春丽最后发现,她自己居然无从反驳。 林红梅的案子,就算是这么了了。 孙县令没过多久悄悄来找李长博:“李县令,这事咱们真就不管了?” 李长博反问他:“那孙县令觉得还想怎么管一管?” “他们家就半点不在意人是怎么死的?”孙县令一脸郁闷:“好歹是莫名就死了……” “这种案子,无人出头,官府也更没必要去查。无非就是年轻女郎一时糊涂,抛舍了家里人出去闯荡,结果遇人不淑罢了。”李长博轻叹,神色却并无多少波动:“查下去,谁的面子都留不下,何必?” 家里人说是病死的,那就是病死的。 付拾一在旁边插了句:“很可能真是病死的。但是,死者身上衣裳虽然留下了,可身上首饰一个没留。而且还就在水里泡着……可见的确是遇人不淑。” “所以以后养女儿,定要从小告诉她人间险恶。”李长博一本正经的将话题就这么拐到了养育孩子上头。 孙县令简直是懵逼:这是什么操作?怎么还说到了养孩子?不是在说案子?! 付拾一还深以为然点点头:“养女儿必须得小时候多让她见识见识。尤其是不能总关在屋子里,不见什么外人,生怕被拐走了。殊不知这样才容易见一个爱一个,是人不是人都傻乎乎跟人跑了。” “多少的人,都是人面兽心啊。”付拾一深深感叹。 李长博神色更加肃穆:“付小娘子说得对。女儿比儿子更该多花费心血。” 孙县令一口老血喷出来:“那我们什么都不做了?那她真是遇人不淑——” “林家自然会去算账的。”李长博宽慰他一句:“既是爱惜名声暂时隐忍了,可见家族应是庞大。只要那人是本地人,迟早会有麻烦缠身。” 毕竟,林红梅一个好好的女郎家,最后落到了这般田地,就算父母亲眷再大的怒气,最后也会慢慢转化成心疼。 孙县令将这话琢磨了一番,顿时悟了:“李县令果然是英明,我竟没想到。” 付拾一很看不下去这种痕迹明显的马屁,干脆给孙县令找事儿:“老赖子找到了吗?这命案,还是要尽快破才行啊。不然明天我们走了,这事儿可没人帮忙啦。” 孙县令一听这话,登时油然生出了一种紧迫感来。 他不敢再有半点偷懒,只马不停蹄的去找人查询老赖子的下落。 送走了孙县令,付拾一才问李长博:“德阳郡那边不着急吗?咱们要不然还是提前回去?明天我再过来也行。” 李长博摇头:“不着急,我听到了一些风声,叫人去验证了。路上且要两三天。” 正文卷 第1343章 细节之处 一转眼到了第二日,腊肉那头还没动静,老赖子也没出现。 不过,吴良新那头却有了一点动静。 吴良新想卖宅子。 一听这个消息,孙县令立刻急了,匆匆忙忙过来跟李长博说起这个事情:“李县令您看——” “那就叫人去买下宅子。”李长博眼睛微微亮了一下,随后面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来:“本来还不好去挖开看看,买下来,倒可以随便处置了。” 孙县令战战兢兢:“那钱——” “没事,若不是,宅子自然有别人买。若是,那抓了人,钱财也可追回来。”李长博倒是挺乐观的:“那宅子不错,应该不难卖。” 付拾一咳嗽一声,压低声音跟李长博说实情:“恐怕孙县令拿不出那么多钱。” 小地方,财政上难免艰难些。 李长博很干脆:“我这里有。” 付拾一在这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是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家未婚夫家中处处都有房产了——在买房子一事上,他们似乎是从来不手软啊! 最后李长博拿了钱,孙县令就叫人去办这个事情。 有衙门的加持,这件事情办得自然快。 吴良新跟着人来衙门办手续时候,李长博才微笑露面。 登时,吴良新什么都明白过来。只可惜钱都收了,手印儿也盖了,最终吴良新就算嚷嚷着不卖了,孙县令也只是笑着说了句:“手续已成,怕是不能反悔了。除非,你出双倍的钱——” 是有这么个规定。 若是反悔,需得赔偿双倍。 吴良新表情在这一瞬间,那是精彩万分。 李长博随后对着吴良新做出个“请”的动作:“那咱们现在就去交接。” 吴良新强撑道:“我东西还没收拾——” “无妨,你的东西我不动,我只动屋子和院子。”李长博施施然接话,端的是温和端方,气度绝佳。 可更衬得吴良新脸色铁青,一脸恼怒。 孙县令还在旁边添油加醋:“李郎君真是贴心之人。” 对于这种夸赞,李长博从来都是谦逊又加的。 可怜吴良新在旁边看着,那表情——付拾一都有点儿同情了。 一路到了三道堰,再一次到那宅子前的时候,吴良新阴冷的看一眼李长博,说了句:“李郎君究竟和我有什么仇,竟是如此算计我?” 李长博诧异看他:“吴郎君这是什么话?我们自然是无仇无怨的。我买下宅子,就是觉得宅子不错,若不着急卖,说不定还可再赚一笔。” 他笑容逐渐加深,显得有些意味深长:“只是庭院里那棵橘子树不好,我打算换成桃树。” 吴良新脸色骤然大变。 不过李长博显然已是不打算再废话,直接淡淡吩咐:“直接动手挖。若有人拦着,就先捆起来。我挖自家的树,谁也不能有二话。” 付拾一在旁边看着,默默的弹出大拇指:帅! 对于这件事情,孙县令其实心里头还有点儿打鼓。 毕竟,这个事情还完全就是没有一点证据,目前为止,全靠猜呢。 当然,李长博是老神在在的。 橘子树底下的土也算是松散,所以很快就被挖开了一个大洞。 方良一铲子下去,立刻神色就凝重的禀告:“下面埋了东西。” 孙县令激动得声音都哆嗦:“快快快,挖开看看。” 于是几个人一起加快了速度,很快就从那个地方挖出了一堆断骨来。 那些骨头很零碎,分明都是被剁成了块的。 方良下意识的将骨头捡起来一块,递给了付拾一。 付拾一神色肃穆接过,仔细端详之后,却只能轻轻摇头:“看不出来。将骨头都挖出来,我尽力拼凑一下。” 拼一拼,才能看出是不是人骨。 吴良新到了这个时候,则是说了句:“这些都是猪骨。她喜欢吃猪肉——” “这个时候了,还是少说些话才好。”李长博淡淡的开口提醒一句,目光扫在吴良新面上,明显带点冷意。 吴良新下意识闪电般缩回了目光。 随后,李长博缓缓道:“另一棵树下的青苔十分茂盛。可是这一株橘子树下却是泥土,并无半点青苔。这样的事情,在蜀地,算不算反常?” “若是今年新栽下,那么橘子树就应该修剪过枝丫,绝不该是如此。” “所以,既然橘子树不是新栽种下的,那么为何要动土?” 吴良新目光闪动,张嘴欲言。 结果李长博又缓缓开口:“你必定是想说,只不过是想施肥。” “施肥难道非要埋骨?”他似笑非笑看着吴良新,将吴良新能说的,想说的,全都说了出来。 “而且没有道理一棵树不施肥,一棵树施肥罢?” “这些猪骨,有何营养?真想施肥,不如倒点肉汤——” 付拾一在旁边默默的补充一句:“也不一定就没有倒肉汤。毕竟这个树都被折磨成了这样子了。” 一时之间,众人不由得纷纷沉默,用一种深沉的目光仔细打量橘子树,在心头悄悄思量:到底倒没倒肉汤?这棵树,到底经历了什么? 别人沉默也就算了,关键是吴良新自己也沉默了。 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这样的沉默,就格外显得是默认。 紧接着,方良他们将骨头都刨了出来。 付拾一就直接在院子里,将袖子往上一卷,开始拼起了骨头。 说实话,还是挺不容易的。 毕竟骨头块数太多,而且每一块都有单独的缺口,甚至还有骨头渣子估计再也找不到,想要拼好,只能在疑似的几块里来回的试。 骨头上沾了不少泥土,也影响拼凑。 付拾一指挥:“再去打一盆水来。” 李长博不动声色吩咐:“你们一个人负责清洗,一个人负责擦干。付小娘子只管拼。” 可即便是这样,付拾一估计也可能要很久——这种拼图难度,就像是有几千块小碎片的拼图那么难。 期间吴良新几次提出想要进屋去,李长博也只凉凉的看他一眼:“吴郎君何必着急?什么事情也不急在一时。而且,你家中发现骨头,在没有弄清楚之前,你身上嫌疑不小。” 正文卷 第1344章 眼花缭乱 反正当付拾一拼凑完了骨头之后,也算是勉强拼凑出来一个人形。 毕竟有太多骨头缺损。 尤其是颅骨更是整个儿不见了。 拼凑出来的,仅仅是四肢,以及躯干而已。 四肢上细小的指节骨头也没有在这里出现。 付拾一根据盆骨判断出来,这些骨头,应该是来自于一个女子,而且是已经生育过的女子。而且骨头上干干净净的,任何残留都没有,更明显是被处理过。 孙县令听完之后,立刻道:“这些情况,和他失踪的情人完全一致。”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了吴良新。 吴良新都到了这个时候,却依旧是半点不承认,反倒是说道:“这个事情,又有什么说服力?你说是就是?我说就是猪骨。” “猪骨和人骨构造都不同。”付拾一听到这话后,简直气笑了:“你现在就去找猪骨头来,我给你仔细解释解释?” “你家猪腿骨这么长?” 付拾一比划了一下死者腿骨长度:“你这一看就是没吃过猪肉的人。猪棒子骨有多长?怕是随便问个人,都能给你比划出来。” 吴良新这才闭上。 不过还有点想悻悻。 估计是不太服气。 付拾一冷笑:“再说了,猪腿骨也比这个更粗壮。以及,猪的脊椎骨和人的脊椎骨粗细也不同。要不是你弄得这么碎,我当时一眼就看出来了。哪里还需要拼?!说,头哪里去了?其他小骨头又哪里去了?” 吴良新不吭声。 李长博此时徐徐开口:“叫周围邻居过来。” 不大多一会儿,离这里最近的邻居们都被叫了过来。 只不过,付拾一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毕竟,离得太远,也听不太见什么动静。 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李长博压根不是要问动静,只是问了句:“那几天,他家煮肉了?” 其中好几个人都连连点头:“一连炖了两天肉!香得很!他说是给他婆娘炖。我们屋头婆娘晓得了,还背地里骂我们!说喊我们看看人家的男人!” 大概这个事情提起来印象太深刻,所以他们说起来的时候,个个儿都是有点儿悻悻的。甚至有那么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又一个人更抱怨了句:“也不晓得买好大头猪,炖两天!也不晓得好能吃!吃两天都不腻!” 付拾一被这句神吐槽差点送走了:憋笑憋得太辛苦,以至于感觉肺要炸了。 李长博也是掩唇咳嗽一声,才能继续往下说:“那你们可见过他出门买肉?” 这个问题,直接就将所有人都问懵了。 吴良新已是自闭状态,不理人,不看人,独自蹲坐在那儿,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那几个邻居里,终于又一个人颤抖着开了口:“这个话啥子意思哦?不是买的肉,那煮的是啥子——” “锤子哦!你莫吓我!”另一个赶紧推了一把那人,脸上也是心有余悸:“他婆娘还是有点肉,怕是两天也煮不完嘛——” 又有一个忽然脸皮子抽了抽,脸上大骇的说了句:“我说他为啥忽然送两口锅给两个老辈子。天老爷,那个锅——” 川蜀地区,老辈子就是年老的长辈,像是这种基本都是一个族里的,邻居和邻居之间,多数都沾亲。 一般有了什么好东西,也都会给长辈送。 长辈要人干活了,也只需要言语一声,小辈们也乐意帮忙。 尊敬老人,原是好事。 可现在…… 那人说完了这话,冲上去就把吴良新拉起来了,脸红脖子粗的问:“我问你,那锅你是不是煮过人肉?!” 吴良新“呵呵呵”的笑了起来,眼神阴鸷得很。他还很欠揍的说了句:“你猜一哈?” 下一刻,吴良新他就挨了揍。 那一拳头直接砸在了腮帮子上,登时嘴里就出了血,顺着嘴角往外冒。 付拾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那真是看着就痛啊!牙会不会松动了?还是已经掉了? 几个村民已经纷纷骂起来:“狗日的——打死他个龟儿子!” 眼看吴良新又挨了几拳头,李长博这才叫人拦住了村民。而后重新将问题又问了一遍:“看见他买肉了吗?” 村民们都是摇头,更说吴良新那几天都没见怎么出过门。 唯一出门一次,是去买了一大车的柴和木炭。 一般来说,农村基本上没有说要买柴火的。毕竟家家户户都有树,随便修一修,扫一扫树叶和枯枝,都是足够烧火的。 更不要说还有稻草和谷草。 所以,吴良新这个举动多少有点奇怪。 除了这几样之外,吴良新也就没什么异样了。 但是一想到那两天炖肉的味道是怎么来的,村民们都忍不住骂骂咧咧。 破了案,孙县令大概是心情好,所以还劝了一句:“回头你们婆娘就再不说让你们跟他学了。” 这个话…… 付拾一默默的点点头:是不能说了。 李长博则是看向吴良新,淡淡道:“还不招认吗?” 吴良新抬起头来,顶着已经青青紫紫的脸,还是不肯好好配合:“你不是都晓得了?” 这算是承认了。不过他那桀骜不驯的态度,还真是让人情不自禁想再给他来两拳。 李长博也不生气,只将几个关键问题问一问:“怎么杀的人?” “下耗子药。”吴良新也很干脆。言简意赅就答了。 “怎么毁尸灭迹的?”李长博再问。 吴良新看一眼厨房:“在木板上剁开,架了两口锅,炖了。骨头炖不烂,埋了。肉汤倒茅房了。” 最后就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为什么杀人?” 吴良新这一次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回答:“她不想跟我好了就算了,还想把我钱拿走。我为她花了那么多钱,不是就想好几天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吴良新状似平静的语气里,付拾一听出了一丝丝的心酸和无奈,还有委屈。 但是吴良新脸上,没有一丝丝的后悔。 他反倒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滔滔不绝就开始往下说:“她不干活,屋头活都是我干,我不晓得她还想爪子——这个日子难道不安逸蛮?我也跟她说,好生过日子,我对她好。但是不晓得她到底爪子了……” 正文卷 第1345章 不是好鸟 说到底,吴良新之所以会杀人,根本就是因为心中愤愤不甘而已。 因为给死者刘美玉花了太多钱,所以当刘美玉想要离开的时候,他就想不通了。 关键是,刘美玉拒绝退还吴良新的所有东西,不管是钱还是房子,都不退还。 但对于吴良新来说,那几乎是他所有的钱财了。 连自己存下来的棺材本都掏了出来。 吴良新平时对刘美玉是言听计从,也不舍得让刘美玉有半点的操劳。 可正也是因为这样,渐渐的,这些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东西。刘美玉不再觉得珍惜,也不觉得感动,甚至开始觉得吴良新太无趣,只知道做事情,没了一开始的情调。 说到这些吵架时候,刘美玉说出来的话时,吴良新的神色是狰狞的愤怒。 若不是恨到了一定地步,也不会这样。 看着吴良新这样,付拾一忽然想起一句话来:爱则生恨。而这两者转变,往往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从爱得深沉,到决心杀死刘美玉,不知道吴良新是不是也只用了一瞬间就决定好了? 刘美玉那天吃下带毒的饭菜时,也不知心里是不是还在琢磨着怎么离开? 不过显然李长博并不关心这些,他只问道:“那你是如何骗过刘美玉家人的?” “他家里人最了解她。”吴良新垂下眼皮子,语气很冷静:“她当初和离,就是因为变了心。后头跟了好几个,也都是只图一时痛快,再拿点钱财。” “她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吴良新语气里带了一点点讥诮:“或许,他们早就习惯了。” 付拾一心头琢磨:说不定不只是习惯了,甚至还捉摸着回头让刘美玉分给他们一点钱财呢。 吴良新笑得很嘲讽:“他们还劝我不用报案,说她消了气就回来了。还问我她带了多少钱走。我就告诉她们,除了一些显眼的首饰没拿,地契没拿,其他细软,和我所有的钱都带走了。所以我坚持报案,他们也没拦着。” 但是谁也不真积极去找人。付拾一悄悄在心里头补充。但是又转念一想:其实古人云,绿豆配王八,还是有道理的。刘美玉不是什么好人,可吴良新也不是什么好鸟。 两人凑在一起,还算是天造地设。 如果不出命案的话。 “本来我打算过了这半年,就说自己死了心,把房子一卖,然后好好去过日子的。”吴良新说完这话,就看一眼李长博,面色很复杂,也不知道心里头都想了些什么。 李长博也跟着感叹一句:“可惜。” 吴良新默然许久,才也说句:“是可惜。” 真要再过两月,到时候,屋里许多痕迹也就没了。 就连树底下的青苔,也都长起来了。 那时候,无缘无故的,谁会怀疑吴良新? 不得不说,这是所有案子里,毁尸灭迹最成功的一个。 肉都煮没了。骨头埋在树底下,恐怕轻易不会被发现。 付拾一悄悄的想,如果吴良新再肯花点功夫,将这些骨头一块块扔在不同的地方,埋在不同的树下,就算偶然被挖出来一块两块的,也不会有人发现。 毕竟,头骨都被他砸碎了,砸不动的,用锯子都是锯开了的。 又扔在了茅坑里。只要再过一段时间,等骨头被泡烂了,再看也不出本来面目,那刘美玉在这个世上的痕迹,就真的消失了。 可惜,还是老天有眼啊! 这样一想,付拾一就觉得,还真是叫人怪觉得庆幸的。 吴良新什么都交代了,签字画押也十分配合,就是半点悔过的意思也没有。 直到被押解回衙门时候,他面上神色都没怎么波动一下。 孙县令气得不轻:“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人,那可是枕边人啊,怎么也下得去手呢?” 付拾一意味深长看他一眼:“这样的案子你看多了,就知道,真的要好好对自己的枕边人才行。有时候爱恨,真的就是一瞬间啊!” 青天白日的,孙县令愣是被付拾一这样的态度给弄得背上一麻,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搓了一下胳膊,又问李长博:“那咱们要不要把茅坑的骨头捞出来——” “刘美玉不是有家里人?”李长博淡淡的说了句:“衙门只负责断案,不负责杂事。况且,还有个案子呢,你忘了?” 孙县令琢磨了一下,觉得是这个道理。 于是干脆就不管了,只回头叫刘美玉家里人自己来捞:一把年纪了,还为了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搞得鸡飞狗跳,还闹出了人命,没骂他们添麻烦,就已是不错了。 刘美玉的家里人很快也知道了真相。 得知刘美玉再吴良新找上他们之前,就已经被炖了一锅肉汤,倒进了茅坑,骨头都砸碎了埋在树底下时,刘美玉家里的人,一下子都炸了锅。 他们一个个纷纷说,吴良新看上去老老实实的,结果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居然还敢杀人。 不过说了一会儿气话之后,很快他们话题就转到了刘美玉死了,吴良新该不该赔钱这个话题上。 孙县令对于这个问题,还真是早就猜到了。 当即,孙县令什么废话也没多说,直接说了句:“他是有点钱,不过也没什么好赔钱的。毕竟一命抵一命,还是挺公平。” 吴良新是杀了刘美玉。可刘美玉本身又是什么无辜的人吗? 刘家一时之间愣住,随后想了想,又打着索要那些原本属于刘美玉首饰的旗号,想弄些东西回去。 孙县令咳嗽一声,告诉他们一个实情:“人吴良新也不傻,早就变卖了一大半,将钱给自己孩子了。说到底,那些东西,也是吴良新买给刘美玉的。” 刘家人还要说什么,孙县令就很干脆的把脸一瞪:“嚷嚷什么?嚷嚷什么?你们家刘美玉骨头还没找齐全呢!都说人死为大,先去找骨头去!说什么钱和东西?再说了,我难道不会断案,还要你们来教我?去去去,我忙得很!” 孙县令是真忙得很。 老赖子那头,终于有了一点线索。他急着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呢。 正文卷 第1346章 找到人了 老赖子被不良人如同死狗一样拖回了县衙。 他也不知道在哪里喝酒,搞得烂醉如泥,人事不省。 这样的情况,孙县令气得够呛,伸出脚来,踢了一脚老赖子,发现老赖子这样都毫无反应后,就忍不住抱怨:“怎么遇到这样的人?要不晓得这种人活着干啥子。” 付拾一淡定的提议:“实在着急,可以用水泼一下。然后强行灌醒酒汤。” 不过这种方法,显然不怎么人道就是了。 显然这会孙县令显然顾不得上什么人道不人道了。 当即孙县令就下令:“给我泼醒!” 老赖子就被一瓢冷水直接泼了个落汤鸡。结果一瓢水还不醒,最后还是直接摁进了水里,活生生呛醒了的。 那一刻,老赖子挣扎得像是条溺水的狗。 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清醒了点,老赖子朦胧的看了一圈,觉得脑袋更加昏沉和糊涂了:“这是哪?你们是谁啊——老子——” 孙县令弯腰将自己脸皮怼到了老赖子面前,忍无可忍:“你张大眼睛好好看看,看看你究竟在哪,这是哪!还有把你舌头捋直了!” 顿了顿,他又骂一句:“老子都没说老子是老子,你还敢在老子跟前充老子!” 这一句绕口令,差点没将严肃的气氛给弄没有了,更差点就叫其他人都笑出声了。 不过,由此也能看出,孙县令是真的恼怒非常的。 老赖子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努力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再仔仔细细的看了看。 终于,在认出不良人的时候,他像是被烫了屁股的蚂蚱,一下子就精神了。手脚并用的从瘫坐变成了正襟危坐,脸上一片惶恐:“爪……爪子老?咋个把我抓这来老?” 这一口地道的方言,还哆哆嗦嗦的,几乎要让人听不懂。 孙县令一字一顿:“我问你,你是不是偷腊肉了?” 老赖子慌了神,眼睛瞪圆了,满脸堆笑,赶紧道歉认错,差点还真让人以为他是知道错了。 不过大家心里头都清楚得很,这种老赖子最油滑,嘴里一句话也不要相信就对了。他们说的话,比放屁还不如。 好歹屁还臭一会呢。 孙县令踢了他一脚,斜睨他:“问一句答一句就行,别说废话!偷没偷?” 老赖子尴尬了一下,最后还是很识趣的说了实话:“偷了不少。” 这话也算是让众人绝倒。 “那你看看,这个肉是你偷的不是?”孙县令命人将肉取过来,让老赖子好好辨认辨认。 只不过老赖子睁大了眼睛辨认半晌,也没看出什么来,最后只能干笑几声:“这个……实在是认不出来了。黑灯瞎火偷了就走,天还不亮基本就脱手了。哪能一个个仔细看?” 不得不说,这话是真的大实话。 这么一说,他要是能认出来,反倒是有鬼了。 这下孙县令也傻眼了。 李长博从容在旁边补上一句:“你想想,今年偷过哪些地方。” 老赖子就掰着手指头开始数。 好家伙,最后把人都惊住了。方圆百里,他都偷过。 付拾一更是惊叹:这个套路,深得游击战的精髓啊!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而且绝对是离得够远!这就算消息再灵通,一个偷窃也传不了这么远!根本引不起任何人的怀疑! 怪不得老赖子能成了老赖子,那真是有点做老赖子的本事的! 随后,付拾一默默的问了句:“那你认识卖肉的冯老黑吗?” 老赖子就点头:“认识,认识,我偷一户人家时候,偷太多,卖不完,有几个卖给了他!” 孙县令听到这里,登时眼前一亮:“偷哪里?” 老赖子说了个地名。 孙县令立刻犹如打了鸡血一样让人去查。 三个命案,眼看只剩最后一个,孙县令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倒是更加心急如焚了:要是一口气全都破了,自己这个县令的脸面,还算是能够勉强挽回一点。 在孙县令如此效率之下,去打听消息的人,自然也快马加鞭。下午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他们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然而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人有点意外。 那个地方的确是被偷了许多腊肉。 但是之所以有那么多腊肉,完全是因为那地方家家户户都养猪。而且不只是少量几头。是那种一家少说十来头的。 所以这地方过年时候,这才做了不少腊肉。 那块人肉也被带了过去让他们辨认。 但是辨认下来,没有一家是。 他们那些人,为了辨别各家的肉,用的线绳颜色都不同。 但是显然,这块人肉,不属于任何一家。 孙县令听完了这个话之后,眼前登时一黑,差点一口血吐出来:“那这还怎么查下去?他说了那么多地方,难道还一个个问?” 付拾一和李长博齐刷刷摇头:那不用。 李长博淡淡道:“去冯老黑叫来。” 上次将冯老黑抓来,好歹是问了地址的。也交代了他,让他不准出远门。随时还要过来作证的。 孙县令刚才也是情急之下脑子发昏了,这会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对对对,冯老黑应该是说谎了。老赖子就说了这么一个地方,就卖了这一批肉给他,要是老赖子没说错,那冯老黑说的就有问题了。” 当时冯老黑说得有理有据的,他们这才相信了冯老黑,一心就想找到老赖子继续往下查,现在回头一看—— 连吴良新那样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人,都能够撒谎杀人,冯老黑这种看上去胆小的,怎么就不能了? 不过孙县令在想明白之后,还是忍不住嘀咕一句:“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擅长杀人呢? 付拾一想了想,歪头:“可能是太闲了?” 闲则生事嘛。 现在世道好了,日子好过了,君主英明,法律严明,老百姓没之前那么苦了,就能腾出手来想想生计之外的事情了。 孙县令哑口无言,最后长吁短叹:“饱暖思**,古人诚不欺我也!” 李长博咳嗽一声,“世上还是良善心软之人更多。错的不是世道好了,是这些人本就不好。” 正文卷 第1347章 谁在撒谎 冯老黑很快就被“请”了过来。 还是一样的配方,还是一样的味道。 一样的抖抖索索,一样的害怕惶恐。 但是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里,都带上了一丝丝的意味深长和探寻。 冯老黑也见到了老赖子。 老赖子这会儿彻底醒了酒了,见了冯老黑还笑呵呵打招呼——他的胆子比冯老黑大多了。 冯老黑看见他就什么好气:“你卖给我的是什么肉?!我真是被你害死了!” 老赖子还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呢,当即莫名其妙的回了句:“肉怎么了?不是就偷了点肉吗?” 冯老黑气不打一处来:“那是偷了点肉的事情吗?!那是人肉!” 这下,老赖子也吓了一大跳:“你别乱说哦!” 孙县令在旁边看了半天了,此时幽幽的插话进来:“他没乱说。” 老赖子这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骇然失声:“真的假的——” 然后他也不晓得想起什么,忽然弯腰就开始呕吐。 一时之间,味道四下飘散,衙门众人登时露出嫌弃来。 孙县令赶忙叫人将老赖子扔出去。然后专心料理冯老黑。 冯老黑不等孙县令开口,他自己倒先小心翼翼问了句:“查出来了?” 孙县令摇头,紧紧盯着冯老黑,直到将人看得浑身不自在,这才说了句:“老赖子说的地方,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你说老赖子卖给你的,可老赖子卖的,不是这些肉。你分明知道这个肉的好吃——” 冯老黑马上就开始辩解,急得头上都出冷汗了。 只不过,破案讲究一个证据,又不是看谁辩解得好。 冯老黑解释再多,也解释不清楚,他为什么知道这个肉与众不同。更解释不出来,为什么老赖子明明是没卖完才卖给他一点。 孙县令休息够了,脑筋也格外清楚,很快抓住了一个漏洞:“老赖子既然还把肉卖给了别人,只要去一问,就知道你这些肉,究竟是不是跟别人一样了——” 腊肉这种东西,没那么快吃完。 总还能剩下一些。 冯老黑一下子面色如土。 老赖子这个时候也进来了,他倒是自己琢磨明白了:“不对啊,我卖给你的如果是人肉,我自己咋个没吃出来?我也没觉得好吃啊!最后那几个肉,我还留了两个自己吃呢!” “而且怪了,我卖给你的肉我是见过的,当时那肉上绳绳染有颜色,你这个就是普通麻绳的嘛!” 老赖子一下责怪起冯老黑:“你娃娃不厚道哦!竟想坑老子!老子要是说不清楚这些,怕是跳到黄河也洗不干净!” 冯老黑一声不吭。 老赖子扭头跟孙县令说:“这虾子他扯谎!孙县令你搞快打他两哈,他自己就招了!” 付拾一简直哭笑不得:老赖子你可真是个机灵鬼儿。 孙县令也是一脸黑线:“我要你说?!滚滚滚!” 为了不让老赖子烦到自己,孙县令直接让人把老赖子关另一个屋子去。 然后,他才专心审问冯老黑:“说嘛,咋个回事。” 结果冯老黑一哈就哭了:“我真的不晓得是咋个回事!那些肉,那些肉,是突然出现在我肉框框里的!我卖到卖到,就发现多了几个!” 孙县令冷笑,对于这种荒诞的说法根本不往耳朵里去,只冷笑的掸了掸自己官服上的灰:“你说你不晓得。好嘛,既然来路不明,你为啥子还要撒谎?撒谎总是故意的嘛!” 付拾一和李长博坐在旁边,一边喝茶一边看戏。 不得不说,冯老黑哭起来的样子,是真的丑。 孙县令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所以更加凶起来:“说话就说话,再哭打你!” 冯老黑慌忙将泪止住,然后委委屈屈:“我真的不晓得。” 这下孙县令就只剩下干瞪眼了。 他只能扭头看李长博。 李长博幽幽雅雅的放下茶杯,语气也是不疾不徐,不高不低:“你们家里头还有哪些人?你们腊肉呢?是自己做的?” 冯老黑老老实实回答:“还有我婆娘,我儿子女儿。腊肉基本都是我婆娘做的。我几个兄弟也会做。过年好卖,我们还搭伙做。” “这个肉有多少?”李长博问他。 冯老黑在犹豫一下之后,还是决定说实话:“就只有六个。差不多都这么大。” 付拾一小声跟李长博说:“上他们家看看。麻绳。” 今天反应过来农户都是有自己记号的,付拾一也就反应过来,腊肉上还挂着绳子呢。 如果都是差不多的麻绳,那就好说了。 结果不等过去看,冯老黑就郁闷的说了句:“这个绳子就是我们自己用的。所以我还怀疑,是不是我们自己做的。但是你们说肉有问题,我就没敢说这个。” “我哪个晓得,老赖子卖给我那几个,还有特殊记号唷!” 冯老黑更郁闷了,还绝望,然后就又想哭了。 关键是想哭还怕挨打,所以就在那儿憋得很辛苦。 李长博沉吟片刻,还是只能道:“那就明日去看看。今日恐怕来不及了。马上天黑了。” 孙县令也有担心:“会不会打草惊蛇?他今天晚上不回去,他们屋头人就都晓得了。” 毕竟看李长博这个意思,分明是怀疑,这件事情并不是冯老黑做的。而是他家里人做的。 李长博言简意赅:“叫人过去送个话,就说留他帮忙找人。太晚了,回不去,叫他们家里人别担心。” 等一切安排妥当,付拾一这才和李长博讨论:“我觉得这个事情,有点奇怪。” “这个人,不像是想毁尸灭迹。”她思来想去,心里头隐隐觉得不对劲:“吴良新都知道煮肉可以煮化了,就只剩下骨头了,那如果是想掩盖杀人的事情,处理尸体,也完全不用这样——” 李长博轻声道:“要么是冯老黑撒谎,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想让死者被吃掉。” 如果是后者,又该是如何的深仇大恨? 付拾一听完这些,登时也是陷入了沉思。最后,她轻声问李长博:“所以,你觉得是仇杀?” “嗯。而且这个人,一定很擅长做腊肉。”李长博神色平静:“他对冯老黑也很了解。不仅了解他的行踪,也了解他的性格。” 正文卷 第1348章 蹊跷之处 第二天一大早李长博和付拾一,他们就带着人往冯老黑家中去。 冯老黑住的地方靠着河,河滩上有人放牛和羊。 冯老黑就住在村东头。 一看见这么多人,村里的人都好奇的跑出来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等看到冯老黑焉头巴脑的跟在后头,好多人就故意笑着开玩笑:“冯老黑你是不是在外头欠钱了?这些人都是上门来要钱的呀——” 冯老黑一眼瞪了回去,可又实在不好意思说这是衙门的人。就怕回头解释不清楚了。 反正一路到了冯老黑家里,冯老黑二话不说就将门又关上。 冯老黑家里除了婆娘以外,其实还有父母住在隔壁。 这会儿他们家里剩下的四个人都被叫了过来。 冯老黑的婆娘比冯老黑还要大三岁,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个彪悍的。 一身横肉比冯老黑还要夸张。 两个子女也一个比一个虎头虎脑。 付拾一悄悄地在心里惊叹:果然基因的力量不是轻易可以改变的。 冯家一大家子的人站在这里,猛然看上去还挺吓人的,不过很显然他们家是女人当家。 反正三个男的都有点怕事儿。 最后问话的还是冯老黑的婆娘徐春儿。 徐春儿上上下下的打量李长博,眼神是赤果果欣赏美男子的眼神,问话的时候也带上了几份刻意的娇柔:“郎君带着这么多人过来,是想干啥子呀?” “是想买肉呢?还是我家男人做了啥子事情得罪了郎君?” 付拾一默默地将李长博往后拉了拉,然后自己上前一步,虽然不能完全挡住,但好歹也能起到点作用。 然后她还看了孙县令一眼,示意孙县令赶紧上前去答话。 孙县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才是带头的,赶紧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然后说明来意:“我们是县衙的。你家男人卖人肉,被我们发现了。” 显然冯老黑没有把这个事情拿回家里说过。 不然也不至于一大家子人脸上都是震惊。 尤其是徐春儿,声调陡然拔高八度:“你说啥子?!” 孙县令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感觉里头的耵聆都被震动了。 不过他还是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然后还瞟了一眼冯老黑。 冯老黑面对一家人质问的眼光,无奈的点了点头。 这下冯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胆子小了都有点抖抖嗦嗦的。 这个时候冯老黑还提示徐春儿:“就是上回我跟你说过的嘛,框框里头多了几个肉,我们都想不起来是怎么来的那个。” 徐春儿显然对这个事情有印象,只不过声音更加高亢了:“我不是喊你扔了的吗?” 冯老黑肉眼可见的缩了缩脖子。 彻底不敢吱声了。 徐春儿气得扭头就去找家伙,一边找一边骂骂咧咧:“老娘喊你贪小便宜!老娘给你说了不准卖,惹出祸事了赔不起,你居然还敢拿出去卖!这下安逸了?!看老娘不打你个满脸开花——” 面对如此吗?冯老黑头也不敢抬,唯唯诺诺的。 关键是冯老黑的父母也不吱声。 一个个站在边上跟看好戏似的。 付拾一等人不由得目瞪口呆:这一大家子也是奇葩呀!这到底是徐春儿的父母还是冯老黑的父母?难道冯老黑是上门女婿? 面对如此混乱,李长博清了清嗓子。 孙县令就赶忙出声:“这些事情你们回头自己再弄,现在先把案子办了。” 他看住徐春儿:“刚才你说你也知晓此事,可有撒谎?” 徐春儿面对孙县令的时候,态度还是比较和气的,不过嗓门儿还是很洪亮。 看得出来,徐春儿是个干脆又利落的女人,三下两下就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清楚楚:“反正就是大概两个月之前,那天我们家里头请客来的。我们老汉过生,亲戚基本都来了。第二天早上,我喊他收拾东西,准备出去卖肉的时候就发现多了这几个肉。” “一共有六个,我看来看去看不出什么肉。我们平时不仅猪肉也卖,野味也卖,什么豺狼虎豹?哪个没看过?但是这个肉跟哪个都不像。我心里头有点打鼓。” 徐春儿说到这里,又狠狠地瞪了冯老黑一眼:“我就喊他扔了。说不晓得是哪里来的肉,可不敢卖。” “那个老赖子卖给我们的肉好歹是偷的,肯定是人家做的好肉。但是这个肉莫名其妙就出来了,万一里头有毒呢?” 不得不说这个徐春儿的条理还很清晰。 “我忙到要收拾屋头和洗碗还要喂猪,这个事情我就没多管。我以为他早就扔了。”徐春儿又瞪了冯老黑一眼。 冯老黑小小声的辩解一句:“六个肉,这六个肉能卖不少钱——” 不过徐春儿这个时候已经懒得理会冯老黑直接看向了孙县令,和孙县令商量:“要不然我把那天的亲戚都喊来?” 她还特地解释了一句:“基本都是村儿里的,也都不远。一喊就到了。” 孙县令看了一眼李长博。 李长博微微晗首。 然后几个不良人跟着徐春儿出去叫人。 冯家也是这个村里土生土长的,左邻右舍基本都沾亲带故。 所以徐春儿出去转悠了一圈儿,基本就把人都叫齐了。 只有两个嫁出去的女儿和娘舅那边的亲戚,离得远没来。 这下冯家的院子里,浩浩荡荡的就挤满了人。 还包括冯老黑的几个堂兄弟。 不过有一个堂兄弟出门去了。 好像说是出门买东西,昨天出门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付拾一下意识的就问了句:“买东西跑这么远吗?” 昨天李长博的话还犹在耳边,所以付拾一现在就对这种情况格外敏感。 一下子联想了很多。 结果徐春儿一句解释就打消了所有的疑虑:“出门买猪儿去了,他也是运气不好,上个月养的猪莫名其妙就死了,我们这一片又没有合适的猪崽子,他就说干脆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 “他也是倒霉,小时候爹妈往山里头去,结果落了个石头被打死了,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本来说养点猪存点钱,娶个媳妇,结果养猪也不知道是哪里有问题,总是死。” 徐春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同情。 正文卷 第1349章 证据在哪 徐春儿往下说,其他人大概也是想起了这些唏嘘,往事不由得也跟着纷纷点头,露出了同情的样子。 很显然整个村里对这个人都很同情。 但是付拾一却目光微妙的和李长博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想起了犯罪心理学。 一般来说,先天的变态很少见,大多数还是后天经历形成的。 尤其是这种杀人吃肉的行为,可以说是仇恨社会了。 那么这个人一定是经历了一些东西,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心态。 眼前这个人的经历,就很符合嘛! 不过要想杀人,首先得有一个人。 考虑到这附近几乎都是熟人,所以李长博就缓缓问了一个问题:“那你们最近几个月,就是过年那段时间,有没有人失踪过?” “或者再早一点。” 结果所有人都摇头。 这下就奇了怪了。 而且这边靠水不靠山,几乎也没有什么陌生人。 不像在山里,有的时候还遇到个陌生人来爬山或者是采草药的。 孙县令按照昨天想的那样,拿出了那个肉,直接递给了徐春儿:“你看这个肉,你觉得大概是什么时候做出来的?” 毕竟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问他们准没错。 徐春儿接都不接,只是讪讪的笑了一下:“这个是死人肉,我还是不摸了。至于你说的那个时间,实在是看不出来。” 也是这个时候,冯老黑小小声的说了句:“做腊肉一般都要过年之前,就那段时间能做出来,后头就做不出来了,气候不对。” 这话付拾一是认同的,毕竟在蜀地还是住了这么多年,也几乎年年做腊肉。 一年中就那一段时间会刮那种风,其他时候做腊肉,要么肉水分太大直接臭掉,要么就直接太干了没法吃。 李长博环视一圈,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流连片刻,最后等到所有人都有些不安的时候,这才缓缓开口言道:“反正根据冯老黑的说法,肉是在宴请完你们之后忽然出现的。” “那天人多眼杂,也许有人看见过什么,只是当时没多想——” 说到这里,李长博也就不再往下说,开始整好以暇地等着。 这下那些人就面面相觑,开始绞尽脑汁的回想。 徐春儿很干脆的说了句:“我们那个肉是放在柴房里头的,那天哪个进过柴房自己站出来,不要到时候被人说出来脸上难看。” 她也环视一圈,语气很横的说了句:“我不晓得是哪个龟儿子要整我们,但是现在事发了,龟儿子最好自己站出来,不然一会儿查出来,老娘打断他的腿!” 徐春儿手里明明捏着的是个笤帚,但是说话的气势却像是握着一把青龙偃月刀。 还别说,有种异样的美感。 付拾一连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又偷偷的看了一眼李长博洗了洗自己的眼睛。 等觉得自己审美恢复正常之后,这才把手放下来。 结果一扭头就看到马牡丹一脸的星星眼…… 付拾一嘴角抽了抽:完了完了。 这头付拾一还担心马牡丹学坏的时候,那只不过即便马牡丹说了这样的狠话,也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而且也没有人开口。 孙县令见了这个情况,当时就冷笑了一声。然后直接开口说了句:“你们不要以为互相包庇就能把这事儿给蒙混过去,要是你们都不说,到时候就只能挨家挨户的上门搜——” 所有人脸色齐刷刷一变。 这要是不良人上门搜屋子,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碰坏了东西都还是轻松的,万一偷偷藏的什么钱被拿了,那才真是有苦也喊不出。 原本事不关己就可以高高挂起,但现在事情既然和自己有关了,那谁也不能高高挂起了。 于是,陆陆续续就有人开口。 一来二去还真说出了两三个有嫌疑的。 其中一个还真就是冯老黑那个去买猪崽的堂兄弟。 那个人叫冯金土。 有两个人说看到他进了柴房。 还有一个人说看见冯金土过来的时候,手里明明还拿着一个包袱。 另外一个有嫌疑的是冯老黑的堂哥,叫冯老车,前年刚死了老婆。唯一一个女儿也嫁出去了。 他家里现在就他一个人。 不过不是看见冯老车进柴房,而是看见冯老车从柴房出来。 最后一个可疑的是一个大媳妇,进柴房里抱了两捆柴。 那天她帮着徐春儿烧火。 徐春儿就直接帮她洗清了嫌疑:“她那天一大早就过来帮我煮饭了,不可能是她!” “她除了一篮子菜,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过来!六个肉也不少,一个篮子肯定装不下!” 这话的确是没错,所以最后孙县令就只问冯老车。 说起这个冯老车也是有过传奇经历的。 冯老车从小就学的杀猪。 什么猪他都敢杀。 早些年有一个猪特别凶悍,不仅总是伤人,甚至有一次还把人直接给咬死了。 那时候冯老车年纪还小,好像还不到二十。 那个猪其她人都不敢杀,只有他自己拍着胸脯上前去说自己敢。 最后还真是他一个人把那个猪杀了。 从那之后冯老车杀猪的手艺就传开了。 方圆十里,谁家杀猪都来请冯老车。 冯老车平时也就赶个驴车,到处去帮人杀猪。 听完这些之后,付拾一忍不住多看了冯老车几眼:这居然还是个同行啊,不知道杀猪的手艺怎么样? 孙县令问冯老车:“那天你进柴房做什么?” 冯老车嗒了一口旱烟,眯着眼睛把烟吐了这才老老实实的配合:“杀猪人家给了一条肉,我懒得回去放,就先挂到房梁上去了。” 这话也没错,要是送给冯老黑他们的,肯定就直接送去灶房了。 但是毕竟不是,所以冯老车先找个地方把肉放起来也无可厚非。 冯老车说完这话还看了一眼冯老黑:“我跟你说过没说过。” 冯老黑连连点头,还有点唯唯诺诺的:“说过说过。” 当时冯老车是杀了猪直接赶回来吃饭的,所以就把驴车上的东西暂时放在了柴房。 不仅是肉,还有他自己的刀,和一个背篓。 毕竟那天小娃娃多,刀到处乱放的话,万一小娃娃伤了自己就不好了。 说完这个话之后,冯老车微微眯起眼睛说了句:“我觉得,八成就是冯金土。年前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看他背了啥往屋里走,问他是啥,他说是死猪。死猪哪有往家背的?” 正文卷 第1350章 一石千浪 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冯老车这句话也算是激起了千层浪。 冯金土本来就有嫌疑,经过冯老车这句话,顿时冯金土的嫌疑就到达了巅峰。 付拾一和李长博又对视了一眼。 其他人还不太相信冯金土会做这样的事情,犹豫着说了句:“也未必就是死人撒。他养的猪不是总死?只要不是病死的,万一是在外头不小心死了,他背回去做成肉吃了,也可能——” 冯老车又嗒一口旱烟:“这个就不晓得了。反正是有点巧。等他回来问一下就晓得了。” 这下,其他人也就不说话了。 孙县令一时拿不定主意,就悄悄的看一眼李长博。 李长博垂下眼眸:“那就先散了。什么时候人回来,什么时候再问。” 顿了顿之后,他忽然侧头问了付拾一一句:“对了,你不是说要买肉?” 付拾一立刻就想起昨天和李长博说的话,当即连连点头:“对对对,听说这个地方腊肉挺有名的,我就想买点儿带回去。” 徐春儿立刻开口:“小娘子要买腊肉?早说呀!我家——” 付拾一一口拒绝:“你家的腊肉我就不要了。毕竟那些筐子里的腊肉和人肉摆在一起,不知道摆了多久了,哪里还能吃得下去?” “我要也只要新鲜的。你们家自己留的拿出来看看其他家如果还有腊肉的也都拿来我看看,能卖的话我都买了——” 付拾一笑呵呵的说,起了自己的小饭馆:“我家开了个小饭馆,这种好东西不愁卖。你们有多少我就买多少。” 冯老黑看着眼前这一幕,总觉得有点似曾相似。 他眨了眨眼睛,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个感觉。 只不过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是让他忽然就有点警惕,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他想张口提醒大家,但是又怂巴巴的把嘴闭上了:衙门的人惹不起…… 不过其他人可没有这种后背心发麻的感觉,一个个都喜滋滋的回去拿肉了。 这些人无非有两个心思,一个是觉得换点钱也好,一个是觉得跟衙门打好关系没错。 毕竟万一这事闹不好就要到处搜查了—— 付拾一才不管他们到底有什么小心思,直接自己打开了随身带来的小马车,笑眯眯的等着别人送肉来。 肉好的话,当然也是可以买的。 不过最关键的任务是看看这些人的绳子。 李长博也是施施然的坐下了。 孙县令和底下一群不良人就开始枯燥的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徐春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来问了句:“要不我给各位烧点水?” 孙县令答应了:“一人来碗井水就行。” 付拾一提了个小小的要求:“还是烧点开水。” 井水看着干净,可是没有经过加热,里面是有寄生虫虫卵的! 尤其是养猪的地方。 更需要注意这种寄生虫虫卵。 毕竟猪肉绦虫是个很可怕的生物。 见过那种手切面吗?就是大片手切面—— 长长的白白的一条。 猪肉绦虫就和这个长得特别像。 以前刚学解剖的时候,付拾一就有幸见过这个标本。 还有幸亲手划破了长满猪肉绦虫的猪的肠道。 饶是付拾一觉得自己已经千锤百炼了,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头皮发炸,差点儿尖叫。 然后好多天都没敢再看一眼面条。 也被迫养成了一个入口必须洁净的好习惯。 徐春儿笑着答应了。 然后一伸手又把冯老黑捏着耳朵给扭了进去。 冯老黑那一路的呲牙咧嘴倒吸凉气,看着就让人倍生同情。 不过,付拾一还是由衷地感叹了一句:“所以说还是要多听婆娘的话。听老婆的话才能发财少祸端——” 李长博在旁边听着,很自然而然的接了一句:“付小娘子放心,从今以后我会乖乖听付小娘子的话。绝不阳奉阴违。” 本来孙县令是坐在板凳上的。 结果听到这句话,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下来。 他震惊地看着李长博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翩翩世家子弟,居然会如此不顾脸面,大庭广众之下就说出了这样羞耻的话。 但是看着付拾一满脸止不住笑意的样子,孙县令又觉得自己了悟了。 付拾一闲来无事就招了招手,叫了徐春儿小女儿过来聊天。 石春儿那个小女儿,看上去也是跟她娘一样的干脆利落。 反正付拾一一招手,那个叫杏儿的小丫头就跑了过来。 然后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付拾一:“小娘子叫我干啥?” 付拾一从包里掏出一颗糖:“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都回答了,我就请你吃糖。” 杏儿一看就知道是做生意的料,还会讲价:“要两颗。” 付拾一也很干脆利落:“成交!” 接下来付拾一就问了几个关于冯金土的问题。 比如冯金土平时都喜欢做什么? 这个问题让杏儿想了很久,才不确定的说了句:“发呆?反正我看见他总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付拾一悄悄地拿个小本本在心里记下:性格孤僻。喜欢独处。善于思考。 “那他喜欢小孩子吗?”付拾一再问。 杏儿摇头,撇嘴说了句:“他一点也不喜欢小孩,每次都吓唬我们。” 付拾一再记:没有同情心,不喜欢幼崽。 最后付拾一问:“那你喜欢他吗?你觉得他是个好人吗?” 杏儿眨了眨眼睛:“还是喜欢。毕竟他会给我掏鸟蛋。还会给我摘果子。对了,他还会做竹哨,吹的可响了!” “上次我把他的猪草踩坏了,他也没告诉阿娘——” 付拾一:……我听你这么说,我觉得冯金土他是个好人啊。哪里像是不喜欢你了?! “对了,他还和一个女人偷偷说话!我还看见他啃人家的脸!”杏儿悻悻的:“把人家吓得拔腿就跑!他还不让我跟别人说!” 付拾一:……你这个小屁孩平时都撞见了些啥呀?而且不让你说的事情,你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说了! 这话,冯家其他人听着都有点尴尬,一时之间赶紧阻拦。 而付拾一心里则是升起了一个浓浓的疑惑:这样一个人真的会杀人吗? 正文卷 第1351章 真的假的 根据杏儿这么说,分明冯金土并不像是个孤僻的变态——顶多算是脾气古怪点? 至少,对生活还有希望的人,应该不至于做这样变态的事情才对。 可杏儿这个嘴巴,付拾一一时之间还真不敢贸然再问下去,所以只能笑眯眯地把糖塞给她,让她玩去。 等人走了,她这才悄悄的问李长博:“你觉得像是冯金土吗?” 李长博淡然的看一眼冯家那些人:“咱们应该讲证据。” 付拾一:……我当然知道……这不是聊闲天吗! 孙县令很不认生的凑上来一起讨论:“我觉得不太像他。你看他们就没有一个人觉得是他。” “你去查一查,看冯金土的相好是谁。”李长博瞥了孙县令一眼,微笑吩咐了一句。 刚坐下来的孙县令:???为什么我觉得李县令分明是想把我打发走? 但是,李长博的吩咐,他也不敢不从,于是又去领着不良人们打听这件事情。 付拾一悄悄嘀咕:“他肯定查不出出来。你看没人知晓,说明冯金土瞒得很好。” 李长博“嗯”了一声,然后看一眼付拾一,言简意赅的说了句:“碍事。” 付拾一:???人家就说句话而已啊! “这个案子不着急。”李长博转头说起正事儿:“且有得纠缠。” 对于这话,付拾一还是挺认同的。这种都是熟人亲戚的村落,最不好查。因为他们可能会互相包庇,互相撒谎。 说白了,今天被推出来的这几个人,也不一定就是真可疑。而且,当时放肉的人,也不一定就让人看见了。 说着话,徐春儿就端着开水出来了。 冯老黑焉哒哒的跟在后头,就像是晒了三天的小禾苗,看上去可怜极了。 徐春儿送完了水,一屁股就拖了个板凳过来坐下,然后十分热切的跟付拾一打听:“那肉真是人肉?会不会是看错了?” “不会看错的。”付拾一微笑:“我见过很多尸体的,有经验。” 徐春儿一听这话,难得卡了一下,然后神色复杂的看付拾一,又才问:“那……这个肉,已经卖出去好几个了,我们家男人他——” 李长博淡淡道:“只要人不是他杀的,顶多挨打。毕竟他也不知是人肉。” 只不过来历不明的肉也敢卖,还是要小惩大诫的。 得了这一句话,徐春儿立刻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拔高声音:“杀猪他都不敢,还杀人!借他两个胆!” 冯老黑在旁边,刚要点头,又觉得这话不是什么好话,一时之间搞得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最后,他还是只默默的抗下所有:“我是不敢。” 付拾一看着他那表情,差点没忍住,不厚道的露出笑来。 不过,徐春儿虽然放了心,却越想越气:“让我笑的是哪个龟儿子整我们,我弄死他!” 李长博面色平淡的看了徐春儿一眼,没劝。 付拾一则是凑上去问了句:“那你觉得,是谁要整你们?估计这也是和你们有点恩怨?” 徐春儿登时面有难色:“这……都住这么近,难免吵仗,要说大的事情,也没有——” 正说着话,村民们都提着肉陆陆续续回来了。 付拾一挨个儿看肉,没问题的就将肉留下。 李长博也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只是肉都买了两筐了,付拾一也没找到差不多的麻绳。 这些村民的腊肉绳子,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头了。估计还是反复利用的。 这些绳子比起专门卖的腊肉上的,要粗壮许多,长年累月的油浸烟熏,颜色早就黑黄黑黄的了。 而人肉腊肉那上面的绳子,是新的,只有半截吸了油,颜色也是正常颜色。 付拾一笑问村民:“这些腊肉绳子一看就知用了好多年,怎么你们都不舍得换个新的绳子?” 徐春儿就哈哈大笑:“一看小娘子你就不懂,搓麻绳可费工夫,有现成的为啥不用嘛?丑是丑点,但是牢实!自己吃的肉,要在屋头挂一年,还要粗的才行,不然烧火时候万一烧断了,那是要打脑壳的!” 付拾一自动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腊肉挂在灶上,烧火的时候,烟就能熏到肉上,既能保证腊肉不变味,又能肌肉上烟火气。但是某一天火大了,绳子断了,肉掉下来,正好砸在烧火那人的脑壳上—— 嗯,万一姿势对,砸到了颈椎,怕是当时就要嗝屁。 那时候,就有了大新闻了:惊,某男子烧火时竟被腊肉砸死! 付拾一咳嗽一声,连连的点头:那画面太惨不忍睹了。 “那就没人用新绳子啊?一直都不换的?”付拾一一面点头一面问。 徐春儿就说:“也换,觉得差不多了就换。或者肉多了,就加。反正没有专门换的。” 付拾一表示明白了。 接下来,她也就再多问。 从麻绳上,想要调查出来,恐怕行不通了。 付拾一抬手揉了揉眉心。 李长博忽问了一句:“那村里,独居的人有哪些?” 听闻这话,付拾一眼前一亮:是了,制作腊肉要不少功夫和时间,如果和家里人同住的话,恐怕不方便? 徐春儿琢磨了一下,就说:“那就只有三个人了。一个是金土,一个是冯老车,一个是王婆婆。” “王婆婆是早年丧夫,而后一直守寡,也一个人住。”徐春儿叹了一口气:“早些年真该再找一个的。现在年纪大了,自己一个人,好辛苦嘛!要不是我们都接济,怕是吃饭都困难!” 付拾一就多问一句:“王婆婆行动不方便了?” “嗯。腿脚不利索了,眼神也不好了。”徐春儿点点头:“每天都是她侄儿媳妇送饭。” 那就可以排除是王婆婆。 剩下两个人,还是冯金土,冯老车。 付拾一越琢磨,越觉得一团混乱。 最后索性一点不去想,只等着看李长博抽丝剥茧。 李长博收到付拾一的目光,嘴角微微上翘几分,而后不疾不徐问了付拾一一句:“从肉上,还能看出什么端倪吗?” 这些是付拾一负责的范畴。 正文卷 第1352章 来了精神 一说到了自己专业领域的东西,付拾一顿时就来了精神。 付拾一拿出那块腊肉,瞪大了眼睛仔细端详,争取再看出点端倪出来。 “嗯,之前只能猜测是哪一块肉,今天抛开这角度,倒能看出一点东西。”付拾一将黏在肉上的香料拿下来:“制作腊肉的人,制作工艺一定很好。他用了不少香料。除了葱姜蒜之外,还加了花椒。还有些不知名的粉末。应该都是香料。” 付拾一一面说,一面抠出来一个完整的花椒壳。 徐春儿在旁边看着,目瞪口呆的。 有生以来头一回,她感觉自己腿肚子有点发软。 “还有吗?”显然李长博觉得还不算满意。 这一刻,李长博已经从霸道总裁蜕变成了真霸道总裁——不过是从对未婚妻的霸道,变成了对员工的压榨…… 付拾一继续瞪大了眼睛:“我再看看。” 这块肉真不大,看来看去,也就是那样了。 徐春儿这一瞬间,又有点儿同情付拾一。觉得衙门里的钱是真不好挣。 最后,付拾一还真又看出一点端倪:“切口很整齐。而且肌肉没有收缩,说明是死后分割——血管基本看不见了,没有一点血块,说明血放得很干净……” “味道芳香诱人,一点异味也没有,也没有多余水分,说明腌制时候脱水很到位。” 李长博呛住了。猛烈地咳嗽了好几声。 付拾一猛的回过神来,将嘴边的那一句“晾晒得也恰到好处”咽了回去,讪讪的笑了笑,硬生生将话题扭回来:“切口整齐,说明刀很不错。而且很熟练,没有任何犹豫。” “我想,他一定经常做这种事情。分割肉块对他来说,轻车熟路。” 付拾一指了指最边缘的瘦肉:“这里应该是贴近骨头的肉,但是你们看,一刀下去,是切很长位置的,这一条肉,最多也就歇了四次,还是不得不换角度时候才停的。” 李长博盯着肉看了半晌,不过说实话他是看不出什么来的。毕竟肉已经成了腊肉了…… 他若有所思看完了,就转头又看向了冯老黑:“你们村里杀猪都让冯老车杀,那分肉呢?” 冯老黑被问得一愣,下意识的回答了:“当然是……杀完了请他分啊。” 徐春儿想明白了什么,眼睛都瞪大了,然后牙关都上下敲,说话带磕巴:“一般是……屠夫杀了,帮着烫毛,然后把肉分了——” 付拾一对这个流程也很熟悉:“一般请去杀猪,就是这个流程的。杀完了猪,要烫毛,分肉。因为普通人家没有那么好用的刀,没法剔骨分肉。” 屠夫都有一整套的刀。 杀猪是用一把类似于匕首的刀,前端有尖的部分,方便捅进去。 分肉的刀,刀刃也是有弧度的,不像是菜刀那样。 还有剁骨头的是剁骨头的。 “所以,普通人家,没这么好的手艺。”李长博言简意赅做了总结。 付拾一点点头。 两人四目相对,都明白了对方心里这一刻想什么。 徐春儿在边上看着,模模糊糊感觉自己猜到了一点,但是不敢往深的想。一想多了,就觉得双腿发软,整个人控制不住往下跑。 李长博淡淡道:“去把孙县令叫回来。然后再去冯老车家中拜访。” 孙县令还在外头不停的打探消息。只不过是一无所获。 他回来时候,完全已是失去了灵魂一样的颓丧。 一行人,直接赶到了冯老车家中。 他们过去时候,冯老车正在劈柴。 所以冯老车是提着斧头过来开门的。 说实话,当开门看见斧头那一瞬间,付拾一感觉自己心脏都蹦了一下。 李长博更是下意识的按住了付拾一,微微上前半步挡在前面。 而叫门那个,更忍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 一大群人,都被冯老车吓了一跳。 冯老车毕竟是杀猪的。这种事情,算是体力活。 所以冯老车一身短打扮之下,是掩都掩藏不住的腱子肉。 看上去,是有点吓人。 冯老车抬起眼皮子看众人,喘着粗气问:“啥子事?” “搜村。”李长博也是言简意赅,直接吐出这么两个字。 冯老车皱了皱眉头,明显露出反抗情绪。 不过他盯着众人看了一阵子,最终居然只是让开了身子,说了句:“那你们看嘛。” 李长博扫了一眼冯老车手里的斧头。 冯老车转身就往屋里走:“你们搜你们的,我砍柴。” 说完还真就继续砍柴了。 只不过砍柴得沉闷响声,一下下的砸在耳边,却总让人觉得心里头不安稳。 李长博微微眯了眯眼睛,却也不废话:“进去看看。” 本来还有不少村民跟着过来看热闹的。这下冯老车这个态度,他们也不敢再往前一步,纷纷都留在了院子外头。 付拾一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他们没有一个人劝一句。” “嗯。”李长博也留意到了。 通常这种情况,就说明村子里,每一个人都有点儿怕冯老车,所以才没人敢劝说一句。即便是冯老车有一点要和衙门对着干的意思。 付拾一倒也不那么怕冯老车,就是刚才骤然吓到了。 此时踏进院子,她就四下打量,看看究竟何处最可疑。 最后,犹豫一番之后,付拾一径直就往厨房走去。 既然凶手这么变态得将尸体做成了美味的腊肉,那么,会不会还会留下一点,自己吃呢? 这个可能性应该是不小,但是……付拾一觉得,刚才人都回来了,已经打草惊蛇过了,说不定会收起来。 不过,也不排除凶手胆子大,觉得不会有人知道是自己,所以什么也不收的可能。 冯老车的厨房里,一如想象之中那样脏乱。 用过的锅和碗都还在那儿泡着,隐隐约约散发出了味道。毕竟天这么热,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放了多久。 而最吸引付拾一的,是厨房低矮的房梁上,挂着的那一排腊肉。 那些腊肉整整齐齐的,一个个看上去灰头土脸,但其实这是这个家里财富的证明。 付拾一当即就惊叹了一声:“好多的肉!” 正文卷 第1353章 你猜猜看 李长博接下来就直接吩咐:“都取下来给付小娘子看看。” 在外头砍柴的冯老车,一直没有停下手里头的动作。好像是听不到厨房里的动静一样。 不像是平常人那样局促,不安,甚至一点觉得自家脏乱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情况也没有。 他就好像是这些事情都无所谓,或者是根本不存在一样。 砍木头的声音不间断的,听着人渐渐烦躁起来。 盯着冯老车的那两个不良人,看着寒光闪烁的斧头,也是一阵阵的心惊肉跳。 付拾一将那些腊肉挨个儿看了一遍。 最后摇摇头:“都挺正常的,是正常的猪肉。” 而且都是挺好的部位。估计来自不同的猪。 她深深感叹:“杀一条猪,给一块或者两块肉,这是杀了多少猪啊——” 李长博低声问:“腌制手法呢?” “那个腊肉没有熏过,所以能看出调料。但是这个烟熏了,都黑了,看不出来什么。”付拾一轻轻摇头,然后遗憾的将手里头最后一个腊肉放了回去。 不良人又一个个挂回去。 “看看别的。”付拾一倒是不灰心,笑呵呵赞了句:“不过冯老车切肉的本事,是真的不错。” 李长博心思一动,微微扬眉看向付拾一。 付拾一眨了眨眼。 孙县令没听出来里头的意思,当即都快哭出声了:“我的姑奶奶,这都啥时候了,就别看这些了。也别说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了。” 这眼看着都查到了这一步,却一直卡在这里没动静,他都快要急死了! 付拾一却不管孙县令急成了什么样,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一步步往下走。 下一步,付拾一直接去翻了调料。 除了油盐酱醋那些,付拾一特地翻了一些纸包和布袋子。 然后很快就找到了花椒,和装在竹筒里的一些粉末。 付拾一放在鼻子底下轻轻闻了闻,登时闻到了一股扑鼻而来的香料味。 然后她再倒出来一些在手心里仔细端详:嗯,怎么看都是和那块肉上的粉末很像嘛! 不过光凭这两样东西,也不好断定人家杀人,所以付拾一只给李长博看了看,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就行,并没有大肆声张。 厨房里倒也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 最后付拾一就退出来,直接往堂屋和睡房去。 这次,冯老车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提着斧头要过去。 不良人忙将他拦住:“你要干啥子?” 冯老车冷冷看了两人一眼,回头又将斧头剁到了木桩上。虽然一声不吭,但意思就很明显了。 不过他这样彪悍,不良人可不敢轻易将人放过去,当即还是只能看向李长博。 李长博微微笑了笑,一脸和气:“只是看看,又没定罪,不必如此紧张。让人过来。” 不良人这才让开。 冯老车盯着李长博看了两眼,然后走过去,一言不发的跟在他们身后。 只不过那眼神,就跟看着贼一样了。 付拾一看着这个架势,还有心思开玩笑:“放心,我们绝不会拿群众一针一线的!我们是有规矩的!” 孙县令简直绝倒:这都啥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个?! 他警惕的看冯老车,还真担心冯老车忽然做出点什么来。 冯老车显然也没想到付拾一这个时候跟他说这话,一时之间明显愣神了一下,于是气氛一瞬间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李长博则是无奈的看一眼付拾一,随后催促一句:“快些罢。” 冯老车忽然开口:“如果搜不出什么呢?” 孙县令本来心情就不好,听见这个话,更是忍不住反问:“你这是要和衙门讲条件?搜不出你还想问我们的罪?” 冯老车却很执拗:“那我平白无故就被搜了?” 李长博直接了当开口:“放心,若搜不出什么,孙县令会与你道歉的。只不过,配合衙门查案,也是尔等分内之事。” “若阻拦衙门查案,便当同罪论。” 冯老车眼睛眯起来:“你在吓我。” 付拾一笑眯眯:“这是律法规定的。还真不是吓唬人呢!” “对了,你堂屋里这一口大缸子是干什么的?”付拾一指了指缸子。 这一口大缸子实在是明显,明显到让人有点儿难以挪开目光。 冯老车缓慢开口解释:“我酿的酒。” 顿了顿,他特地加上一句:“还没到开封的时候。” 付拾一了然点头:“那我就不开了。” 说完,她就直接往屋里去。 屋里也是乱糟糟的。脏衣服堆在床边上地上,好大一堆。 而其他家具上头,也是蒙了一层灰。不知道到底多久没打扫了。 付拾一笑看冯老车:“我们可能要挨个儿看。所有衣裳也要看,没问题?” “随便。”冯老车硬邦邦丢出两个字。 付拾一就开始挨着查看。 付拾一将所有衣裳,从脏衣服开始,一件件看,然后将上面有顽固血渍的衣裳挑出来。 其他人则是到处翻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物品。 很快,就连冯老车的刀具都被翻了出来。 冯老车一看就知是很心疼他自己的刀,不等付拾一多看两眼,就赶紧讨了过去,然后仔细放到了柜子上头去,生怕被弄坏了。 付拾一倒也能理解这个行为:她也很爱自己刀。 冯老车的衣裳上,总共有四件有血迹。 一件血迹特别多,估计是穿着去杀猪了。 另外三件,就都是喷溅沾上去的血点子。 付拾一笑问冯老车:“怎么杀猪时候不穿一件脏衣服吗?” 冯老车盯着衣裳看了看,随后才回答:“忘了。” 付拾一也没多说什么。只将衣裳随手递给了孙县令,接下来去看其他东西。 孙县令拿着衣裳,正要放下,就听李长博微微咳嗽一声。 于是原本已经要松开的手指头,登时又紧紧攥住。他还故意好似忘了一样,就这么拿着衣裳,默默的跟在付拾一身后转悠。 没过多久,孙县令就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两道目光,那两刀目光好像是要把人烧穿一样。 孙县令强行忍住回头看的欲望,一门心思跟着付拾一。 李长博则是只悄悄看了两眼后,就不再多看一眼冯老车。 付拾一很快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正文卷 第1354章 不同寻常 付拾一发现了两件女人穿的衣裳。 一件是橘红的,一件是枫叶红的。 橘红的是现在这个季节穿的。 枫叶红的,是冬天的。 两件衣裳,都还算是样式大胆——毕竟是贴身的,咳咳……不要笑看大唐女人的风情万种! 付拾一看了一眼冯老车,内心是疯狂的弹幕:怎么办?我好像撞破了老年人的风流韵事和什么了不得的特殊癖好?啊,有点尴尬怎么办——我是该若无其事的放回去,还是交给他,让他收起来? 不过,冯老车年纪这么大,还这么邋遢,虽然身材还是不错的,但真的有年轻妹儿喜欢吗? 就在付拾一脑子里在疯狂吐槽的时候,李长博已经平静开口:“这是你亡妻的吗?” 冯老车居然“嗯”了一声,就这么大大方方承认了。 付拾一刹那之间,表情直接裂开。 她徐徐扭头,盯住了冯老车:你踏马的在开什么国际玩笑?你老婆死了多少年了?你老婆死时候多大年纪了?这个款式,分明是这两年才流行起来的啊!而且这个颜色这么鲜艳!!!料子和绣花都这么好! 李长博也是微微扬眉,然后看了付拾一一眼。 付拾一已经无力吐槽,因为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然后,她直接就将两件衣裳叠在一起,仔细对比了一下。 不得不说,工业没有发展起来,也有好处。 因为这样一来,所有衣物都是手工缝制,而且基本都是量体裁衣。 所以,就导致了一个人的衣裳,很难和另外一个人的衣裳一样大小。 毕竟每个人身材都有差异。 这样一对比之后,两件衣裳的大小一下就出现了分明的比对。 付拾一扬了扬两件衣裳,无语问冯老车:“你婆娘一会儿胖一会瘦?要是大小一样,你说是你情人,考虑你一把年纪,怕说出去不好听,我也都不多说什么了,可是这分明不是一个人的。你要怎么解释?” 没办法,谎言太离谱的时候,就算有心遮掩一下,也实在是遮掩不了。 毕竟,没办法天底下的人跟着一起装瞎啊! 冯老车其实从刚才付拾一对比两件衣裳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此时此刻被这样问,冯老车更是一阵恼怒。 他瞪了付拾一一眼,生硬道:“我死了婆娘,去找妓女又怎么了?” 说实话,这会儿冯老车的表情,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了这样明显的情绪。 本来他一脸冷漠的样子,还让人以为他什么都不在乎呢。 不过,冯老车这个解释也算合情合理。 其他有过类似经历的不良人,也纷纷露出了几分了然来。 孙县令气得够呛,狠狠瞪了自己下属几眼。 李长博则是面色平静的说出了一句虎狼之言:“所以,你是常客?精力如此好?” 付拾一震惊的看着自家小男朋友,总有一种被抢了台词的感觉。 不过,羞涩她是半点没有,除了震惊之外,她还默默的补充一句:“看料子,应该还都不是什么普通的?口说无凭,不如叫来一起问问?” 一群大男人,齐刷刷倒吸一口凉气:这李县令说这种话也就算了,怎么付小娘子也如此不知避讳?关键是,还很了解的样子? 李长博咳嗽一声,很快习惯成自然:“叫来问问罢。” 冯老车脸色铁青:“一时半会,上哪去叫人——” “没事,你说地址和名字。如果记不得名字了,可以我叫人带去你认。”李长博从善如流的说出了解决方案,然后还微笑反问:“还是说,这都还找不到?” “带我去认。”冯老车也是干脆,直接说出了地址来,就在县城里头。 李长博直接点了方良和众人一起去。 冯老车面色不善的问:“还搜吗?” 李长博没有直接谁打,而是看了一眼付拾一。 付拾一点头:“当然还要了。这还没看完呢。” 于是,付拾一继续搜。 很快搜完了整个屋子后,付拾一又发现了一点东西。 女人的首饰。包成了一包,藏在了衣裳里。 里头有两个银镯子,还有银簪子什么的—— 付拾一震惊的看着那个黄金的梳子,又看了看冯老车:“没想到你这么有钱!这难道是要送给那些女郎的?” 冯老车面色更加难看,瞪着付拾一的样子,像要吃人,最后很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付拾一微笑解释:“一般搜查都会这么彻底,一会儿要是再搜出什么秘密,还请见谅。要怪,就怪那个杀人凶手。” 冯老车面色更臭了。 付拾一接着搜。很快连冯老车的钱罐子都从床底一个小洞里掏了出来。 冯老车钱罐子里还真有不少钱。 “哗啦”一声倒出来,仔细扒拉罢了,付拾一还扒拉出了两只戒指。其中一只,是镶宝石的银戒指。 这下不等人问,冯老车自己就开了口:“这是我杀猪的报酬。” 付拾一指了指戒指。 “那是我找人换的,打算以后给我女儿。”冯老车说完了这话,爱惜的将那戒指捡起来,擦了擦不说,还哈了一口气,仔细的擦拭上头那个蜻蜓眼睛那么大的宝石。 那爱惜的样子,让付拾一一脸懵逼的看了一看那黄澄澄金梳子。 这年头虽然宝石也很贵,但是这种细小的宝石真的不太贵。反正肯定没有一把金梳子值钱。 付拾一刚才掂量过那梳子,沉甸甸的,少说也有一两重。 那折合人民币,至少就是两万块钱呢! 而这个戒指,虽然镶了宝石,可却是银的,搁在珠宝店里,大概也就是折合人民币两三千? 这两个的价值,放在一起对比,都算是辱没了那金梳子! 付拾一幽幽的叹息,转头认真问李长博:“这块宝石,有什么玄机吗?” 李长博吐出来的话,就比较无情了:“宝石成色普通,就是碎石,不值钱。” 冯老车听不得这个话,立刻忍不住抬起头来,不满的说了句:“我们这样的人家,戴这样的就很不错了。戴那么好的干什么?招摇!” 正文卷 第1355章 招摇过市 这话是没错,可是众人看着刚翻出来的金梳子,一时之间都竟有一种不知说什么好的感受。 付拾一幽幽吐槽:“那你买得起金梳子,就不给自己女儿留点更好的?你婆娘要是知道了,怕不是要从地底下跳出来打死你。” 冯老车直接不解释了,抬出了那一句亘古名言:“你懂什么?!” 付拾一还真不懂。 最后就只能揣着这一份不懂,默默的就整个屋搜完了。 屋里倒没有别的可疑的地方。 冯老车的驴车上,有很多血迹,但是他毕竟是个屠夫,车上拉的,大多数也是死猪什么的,所以有这种血迹也不奇怪。 而后,李长博就让方良他们带着冯老车去县城里找人。 当然,当着冯老车的面,还是将他的门给锁好了。 冯老车走后,孙县令问了句:“还要去看看冯金土的屋子吗?” 付拾一看李长博。 李长博轻声道:“还是不看了,冯金土还未回来,主人不在,我们不便上门。” 付拾一点头,就去洗手什么的。 其实,她也觉得不必再去看冯金土那儿了。 村民们在这个时候,一个个也忍不住上前来打听消息。 毕竟,冯老车屋里搜了那么久,一出来之后,就直接把冯老车带走了——没法让人不多想。 李长博叫了冯老黑过来问话:“你们这一片,除了你,还有谁总出门?冯金土爱出门吗?” 冯老黑摇头:“金土不咋个出门。他一个人,又要种地,又要养猪,也没那么多空。哦,去河边上放猪或者割草也算出门的话,那基本上天天出门。” “只说去远的地方,出村。”李长博无语了片刻,最后揉了揉眉心,只能将话说得更明白。 一旁边的徐春儿看不下去,一把将自己男人推开,干脆利落的将话说了:“金土基本上不出村,他要攒钱去婆娘,连集都去得少。我觉得不可能是他。大哥可能性还大点。” “先不说其他的,我们这附近,也没听说哪家人不见了。咋可能是他?而且金土虽然不爱说话,可人勤快,踏实,就是倒霉了点。其他没啥子毛病。从小就他就晓得知恩图报,给他吃的,他就帮人干活。大夏天的,顶到太阳做,有几个娃娃这样?” 徐春儿反正坚定不移的认为不是冯金土:“大哥自从死了婆娘,性情都古怪得很。虽然他也大方,时不时请客吃饭,但是平时也不和哪个来往。喊他再接一个婆娘,他也不干,每天不晓得在屋头干啥子。” “我们这边都是熟人,平时不出门,哪家在屋头还关门?就是关到了起,也不得锁。他每次在屋头就关门,还锁。”徐春儿嘀嘀咕咕:“神神秘秘哩,也不晓得做啥子见不得人的事情——” 冯老黑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的,赶紧拉一把:“你说啥子哟!这个话也敢乱说!大哥是古怪点,但是肯定不敢杀人!” “他都不敢,就没哪个敢了。”徐春儿根本不理会冯老黑,撇嘴鄙夷的嘲讽自家男人:“上次跟人放水差点打起来,要不是拉得快,那天就要杀人!刀都摸出来了!” 付拾一洗手回来就听了这么一耳朵,而是兴致勃勃追问一句:“这么凶?放个水,还带刀?那不是哪个都不敢得罪他?” 天下女人都一样。天生就自带几分八卦属性。 徐春儿没人问还好,一有人问,登时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来了精神:“就是嘛!你出去打听一哈,哪个敢惹他嘛!凶得很!真的,那天要不是有人拉到起,他当场就要杀人!” 说到这里,徐春儿还比了一下自己喉咙:“刀都放这里了!那个人简直吓瓜了!” 付拾一已经脑补出了一出大戏。 说真的,真的感觉很精彩。 精彩到让人目瞪口呆! 虽然以前也听说过不少为了一点田地,一点水源,两个姓氏或者村民直接械斗,但是这种真实场景,付拾一是没见过的。 不过这个情况又似乎和那个不太一样。 付拾一疑惑的问徐春儿:“这边靠着河,还愁没有水?至于为了水打起来?还要闹出人命?” 徐春儿立刻表情夸张起来:“要不然为啥子说他怪?就是因为这个!又不缺水,就是早晚的事情,就算心头不痛快,骂几句也就算了,哪个晓得就真要动手嘛!” 付拾一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在付拾一有意无意的诱导下,徐春儿紧接着说了不少关于冯老车的话,基本上连祖宗十八代都快被扒出来了。 付拾一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 孙县令在旁边目瞪口呆。 李长博则是将里头一些有用的信息记下来。 当然,到了最后,其实纯粹就是八卦了。 眼看说得差不多了,李长博就咳嗽了一声,然后看一眼付拾一。 付拾一这才恋恋不舍的做了收场:“说这么久,口渴了口渴了,咱们回去喝水。” 说起水,付拾一自然而然想起了冯老车那一口大缸子,于是好奇问了句:“没想到你们这边的人还会自己酿酒?” “酿酒?”徐春儿一脸懵逼:“哪个会酿酒?” 她很鄙夷的翻了个白眼:“那些憨货?酿酒?会个屁哦!我看会喝酒还差不多!一个个哩,天天村头打酒,喝喝喝,也不晓得喝个铲铲!” 付拾一瞪大了眼睛,徐徐看一眼李长博。 李长博也皱起了眉头。 付拾一试探着再问一句:“那冯老车酒量咋个样?” 徐春儿这次就有点儿心不甘情不愿:“说起来,这一点大哥还是有点厉害。他从来不喝酒。说喝酒耽误事。” 冯老黑摇头:“以前也喝。只不过,以前喝了酒,打婆娘,肚子里头儿子都没得了。从那之后,彻底绝了后,他才再不喝了。要不是这个,估计比我们喝得凶多了!” 徐春儿还不知道这个,当即眼睛都瞪大了:“还有这个事情?!” 冯老黑点点头:“都七个月了!硬生生没了!说来说去,还是怪他自己,后头都不敢提去抱一个!” ------题外话------ 啊,我感觉自己真的是条咸鱼。咸鱼音的报时:下一更,马上。 正文卷 第1356章 陈年旧事 这个事情如果是真的,那的确是挺惨的。 但是这个问题,不在付拾一和李长博他们的关注范围内。 李长博打断冯老黑的话,再郑重问了句:“冯老车真不喝酒?也不会酿酒?” 冯老黑一头雾水,不过被这样问了几遍,他自己也有点不确定了,当即也不敢肯定:“反正一起吃饭从来没看他喝酒。也没看他去买。酿酒就不晓得了——” 他干笑一声:“也许他自己酿酒喝呢?这外人哪晓得呢?” 李长博看向付拾一,扬眉问了句:“你看呢?”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我觉得,可能还是应该看看?既然存在这么大争议——” 四目相对,两人瞬间做好了决定。 最后,李长博咳嗽一声,带头又往冯老车家里去。 冯老车家是锁着门的。 李长博直接看一眼春丽:“开锁?” 春丽摇头,一脸难色:“我也不会开锁啊——” “开门?”李长博试探着换了个词。 这下春丽点点头,表示自己能行。 然后春丽当场后退了十来步,深吸一口气,直接一个助跑,然后一脚踹在了门上—— “哐当”一声,门当场就直接整个儿往后倒去。 付拾一看得一阵头皮发麻,盯着春丽的腿想:春丽的肌肉到底是怎么组成的,难道和我的不太一样? 不过话到了嘴边,她却只跟李长博说一句:“记得赔门。” “真是凶手,就不必赔。”李长博言简意赅。 孙县令顺理成章接了句:“那希望是——” 冯家村其他人听着,只觉得哪里不对劲。 半晌他们才猛然反应过来:为了一个门,就希望人家是杀人犯,至于吗! 当然是不至于的。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显然也不是这个,众人探头往里头看,向知道后续如何。 至于为啥没人跟进去——人衙门的人,走了也就走了,可万一冯老车不是杀人凶手,那以后还要见面的啊!让冯老车知道他们都进去了,那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 付拾一和李长博,这头直接就到了那一口大缸跟前。 再一次看到这一口大缸,付拾一依旧再度发出了惊叹:“真的是好大一口缸。” 李长博“嗯”了一声后,说了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能装下至少三个成年人。” 孙县令心里当场就是“咯噔”一声。 谁料下一刻,付拾一居然一本正经的接了一句:“胡说,三个的话,每一个都得是二百斤的胖子。要是瘦的,我觉得能装五个。” 孙县令感觉自己腿软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李长博在沉吟片刻之后,又说了句:“若是剁开呢?” 付拾一认真思量一下,不是很确定:“那大概六七个?” 孙县令头皮彻底炸了。他忍不住开口:“咱们还是打开看看。” “万一真是酒呢?”付拾一觉得在开之前,还是要将丑话说在前头。 李长博很果断:“孙县令赔。” 孙县令愕然:???为什么是我? 但是考虑了一下自己得官帽,考虑一下自己的名声,最终孙县令为了破案神速,还是牙一咬,脚一跺:“我赔就我赔!” 有了这么一个保证,付拾一登时摩拳擦掌的看向了坛子上的封泥。 付拾一腼腆一笑:“那我就动手啦?” 说完也不等孙县令有个后悔的机会,她就直接下了手。 坛子上封泥也不算特别厚,付拾一也是随便找了块木头敲了敲。结果一敲才发现:嗯?软的? 于是付拾一再尝试用手直接抠——这下,轻易的就将表面那一层干掉的封泥压碎了。 付拾一懵了。 她看了一眼李长博,忽然心里就生出了一股浓浓的不祥预感来:“我感觉……不太妙。” 随着“妙”字话音刚落,付拾一将底下那一几层红布直接掀开! 刹那之间,一股令人上头的味道四散开来。 当闻到这股味道那一瞬间,付拾一就感觉自己胃部开始翻滚。 她秉着呼吸,匆忙留下一句“跑”,就伸手拽着李长博往外撤退。 跑的过程中,付拾一脑子里只有一句: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熟悉的配方啊!如果非要说这和酿酒有什么共同之处,那大概都是在一个密闭环境下,进行发酵…… 一路到了院子里,付拾一这才敢深深的吸一口气。 再看李长博,也是差不多。 而后反应慢一点的,没有屏住呼吸的,这会跑出来,明显一个个都是双眼迷离,一脸酸爽。 更有甚者,一低头就直接来了个翻江倒海。 于是,院子里的味道也变得“迷人”起来。 院门口,围观的群众们显得一头雾水。 徐春儿忍不住问了句:“爪子了?” 付拾一保持微笑:“你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然而徐春儿虽然彪悍,可衡量了一下后果,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而很显然,付拾一还是低估了生化武器的杀伤力。 很快,屋里那浓郁的味道就蔓延到了外头。 村民们也闻到了。只不过一开始只是若有若无的味道,并没有特别明显,所以他们一个个抽动鼻子,都有些纳闷:“啥子味道哦?!” “怕不是耗子死了?” “感觉像是死耗子——” 付拾一听着,“呵呵”一笑:你们真的是太天真了。 而后,付拾一默默的组织大家退得更远一些,毕竟,这种气体还是有毒的。 李长博揉了揉眉心:“让人去将他们追回来。” 孙县令捂着翻滚的胃,艰难的应一声。 接下来,就没什么事情干了。 毕竟,那味道还没散去,也不好进去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付拾一努力回想之前惊鸿一瞥之下看见坛子里的容物,很认真的跟李长博打预防针:“肯定不只一个。” 李长博心里早有准备,听见这句话,那是半点不惊讶:“嗯。我猜到了。必是不只一个的。至少应该有两个。” 对于这句话,付拾一实话实说:“我觉得你还是太天真了。” 这下,李长博沉默了。 付拾一则是仰天默默长叹:这个味道,这个容器,我感觉,我的任务好艰巨……我是谁?我在哪?我该干什么? ------题外话------ 今天是书友L的生日,在这里祝书友L生日快乐~ 大家晚安,明天见~ 正文卷 第1357章 艰难行动 事实上,付拾一完全就错误估计了那一坛子生化武器的效果。 恍恍惚惚之间,付拾一想起了一句话来:酒香不怕巷子深。 这句话在这里,也适用。 尸臭从不畏惧宽广的庭院,既能占领广阔的天地,又能充分的浓郁让人记忆深刻。 李长博也有点受不住:“先避一避?” 付拾一好不犹豫的点头应了。 孙县令也是脸色惨白:“让人守着,咱们先走。” 付拾一等人同情的看了一眼被留下来的人。然后在他们同情的目光之中,脚下抹油一样溜得飞快。 而且这一退,直接退出到了靠近河边,这才觉得好受许多。 里正已经匆匆忙忙赶过来了。看那样子,也把事情了解差不多了。 反正一见到了孙县令,他就直接是连连赔笑,唯恐孙县令怪罪。 自不过孙县令被虐到完全没有了力气,一点儿也不想去多说一句话。 冯老黑给众人搬了凳子过来坐,又叫徐春儿烧了水。 徐春儿还体贴的问了句要不要烧点饭,她那儿还有好腊肉—— 一听“腊肉”两个字,孙县令险些没吐出来。赶紧惨白着脸连连摆手。 付拾一已经缓过来不少,虽然想起那个坛子也没什么胃口,但是,她也不想吃肉。 所以付拾一就提了两个菜:“煮点素菜就行了。要是有酸菜,抓点起来,用茱萸凉拌一下,加点糖就很好吃。” 徐春儿一愣:“加糖?” 付拾一见她误会了,最后就默默的卷起袖子,“算了我来。” 徐春儿都吓傻了:“你动手?” 她上下打量着付拾一,差点没直接问出来:付小娘子你还会做饭? 春丽在边上骄傲又自豪的一笑:“我家小娘子做饭可好吃!” 结果徐春儿听完了这话,忍不住就问了一句:“你真是付小娘子的丫鬟?” 一般不都是丫鬟做饭吗?怎么就成了付小娘子做饭了? 春丽回答得斩钉截铁。 不过马牡丹就忍不住沉思:我是不是也该学做饭? 付拾一明白徐春儿那话,就微微一笑:“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一样,丫鬟也不用一定会做饭。反正春丽特长是力气大。今天没她还真不行。” 受到了夸奖的春丽,刹那就像是只骄傲的小公鸡。 马牡丹也有了笑意。 说话间就到了厨房。 付拾一今天干脆全做素菜。 唯一的蛋白质,就是炒鸡蛋了。 这个季节,鲜嫩的小黄瓜刚出来,拿来炒鸡蛋,也好吃。 另外再炒一个莴笋叶子,一个莴笋片。 最后来个酸汤。 凉菜就是凉拌酸菜。 凉拌酸菜最好做。酸菜捞出来,稍微挤干净盐水,就可以切。 切好之后,加茱萸油,加一点点糖,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放,就会很好吃。 酸过后,略微有点儿回甜,会有一种鲜的感觉。但辣味又很好的压住了这种甜。两种交织在一起,就能将人胃口瞬间打开。 酸汤也简单,直接将酸菜炒一下,加水煮就行。 不过,在起锅之前,要加一点藿香叶子碎末。 于是平平无奇的酸汤,一下子就有了神奇的味道。 莴笋片和莴笋叶子更是好炒,一眼的炒法,但是不一样的口感和风味。 当然,共同点,就是都很下饭。 一桌子都是绿色,唯一一个黄瓜炒蛋,也是丝毫不和肉沾边,看起来就是清爽淡雅的感觉。 徐春儿早就惊呆了:这城里人太会做饭了……这些东西,平时自己做,家里哪个都不爱吃!但是现在,这个味道闻起来!简直口水都要掉下来! 她吸溜了一下口水,然后再看一眼付拾一,心底暗暗想:我要是跟付小娘子学一学…… 付拾一已经招呼大家吃饭了。 毫不夸张的说,被折磨了一天,看着这米粥,看着这些绿油油的菜,所有人都觉得简直看到了救星。 也一个个感觉到了肚子里是如此饥饿。 孙县令捧着碗,简直热泪盈眶:“总算是有点人吃的东西。” 李长博什么话也不说,只飞快吃起来——有了多人吃饭的经验,他就知道如果吃得不够快,那最后一定会没有菜! 不过大家也是真饿了,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大锅的米粥,就着菜吃完了。 付拾一喝了两碗稀饭,吃了点酸菜,虽然感觉刚刚才不饿,但是也不敢多吃了。 毕竟一会儿还有活儿呢。万一吃多了,到时候怕要吐的时候就难受。 这头刚吃完饭,那头,村里接连回来两个人。 第一个回来的,就是推着一筐小猪仔的冯金土。 另一个回来的,就是被绑成了粽子的冯老车。 冯老车身上和脸上还有伤。衣裳也破了好几处,看着别提多狼狈了。 冯金土刚进村没多久,就闻到了那股臭味,找人一打听,登时飞奔就到了冯老黑家。 一张口,冯金土就辩解道:“这个事情,和我没关系!我可不敢杀人!” 付拾一看着冯金土吓得面无人色的样子,顿生同情:看给孩子吓得。 李长博微微颔首,“放心。” 这两个字显然没给冯金土任何的安全感。 孙县令又说一句:“不是已经找到杀人凶手了吗?” 徐春儿也跟着宽慰:“没事了,没事了。事情都查清楚了。你别怕啊。” 冯金土看一眼众人,渐渐安定下来,最后才看一眼孙县令,磕磕巴巴说了句:“我觉得,我好像那天撞见了老车伯杀人。” 徐春儿吓了一跳,赶紧说了句:“你别说了,这事可不敢乱说。” “我晓得。”冯金土点点头,但是还是往下说了去:“那天,我猪撞树上死了,我背着死猪往回走,天都黑了。我看见老车伯赶着车回来了。” “他还问我。我说背着死猪。” 冯金土瑟缩一下,似乎觉得心有余悸:“他车上也有东西,用席子盖着的。我恍惚听见一声声音,还看见那席子动了一下。我问他,他说是猪。带回来杀。” 最后,冯金土打了个哆嗦:“可我后来回家了,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猪没那么长啊。听声音也像是人在说什么——” “只不过我悄悄问了一转,也没听哪里说人不见了。我就觉得恐怕是我多想了。” 正文卷 第1358章 原来如此(祝书友L生日快乐) 当冯金土说完这些话之后,所有人忽然有点恍然大悟:怪不得冯老车要冤枉冯金土了。 冯金土做的小动作,冯老车肯定是觉察了。 就算没觉察,冯金土撞到了这个事情,冯老车心里也忌惮的。 所以如果冯金土被当成杀人凶手带走抓起来,那冯老车就等于一劳永逸,再也不用担心什么。 真是好心机。 也是好狠毒的心。 可是乾坤朗朗之下,自然也是善恶有报。冯金土这句话,也算是成了冯老车杀人的证据之一。 而冯老黑他们也是一阵唏嘘。 冯金土说了句:“对了,那一回,没两天,老车伯还喊我们吃肉去,我看那个肉,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也没敢吃。吃了一碗干饭就回来了。” 说起这个事情,冯老黑显然也有印象,然后一拍大腿:“我晓得你说的是啥子时候了!那次他喊你吃肉,我看你也不吃,还劝你来的——” 话音未落,冯老黑忽然脸色一白,然后表情剧变:“那个肉……”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说了句自己真实的判断:“我觉得很有可能是——” 冯老黑百米冲刺一样跑出去,然后就是熟悉的呕吐声。 一时之间,其他人也有点儿被感染。 付拾一听着干呕声,忍不住的开始想:原来,呕吐真的会传染啊。 李长博咳嗽一声:“这个事情就别声张了。” 不然回头怕这些村民受不了。 传出去也影响不好。 孙县令脸色苍白应下:“好。” 付拾一揉了揉眉心,真心实意感叹:“这样的人,心理素质真是变态到可怕的地步。” 此时冯老车还在外头等着审问呢。 不过,付拾一也不着急:“等证据确凿之后再问。” 孙县令想起那一坛子的东西,然后再看付拾一:“付小娘子,现在去看吗?” “去。”付拾一幽幽的叹息:“准备大量清水。白布。再准备几个干净的门板。” 孙县令忙应一声,然后让人去准备。 付拾一摸出了口罩来戴上,又郑重的对李长博说:“这一次,你就不要陪我了。我自己去。” 这个生化武器太厉害,她不舍得李长博去受罪。 李长博却摇了摇头,轻声言道:“我是你的县令。理应在旁记录和观看。” 这样才能公正严明。 付拾一:……傻子,受这个罪过做什么? 不过有人陪着的感觉,还是很好。 即便是依旧能闻到那股令人上头的蛋白质腐烂味道,付拾一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手上动作依旧轻快,心情也依旧美丽。 那坛子里,付拾一鼓足了勇气去看的时候,当时就惊叹了起来。 里头整整齐齐的,堆着肉块。 那头就在最上头堆着,其中四个白骨化,一个尚且还有肉挂着。 只不过,那肉也有些日子了,腐败得发绿,肉也都烂了,看不出本来的样子,看上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怖。 付拾一当时捂着胸口就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忍不住骂娘:这简直比恐怖片还要恐怖一万倍!太考验胆子了! 付拾一退后一步,随后李长博就拽着孙县令上去看了一眼。 这下,两人全部败下阵来。 那情况,说实话……大概是只要是个正常人,就承受不住? 付拾一同情看一眼刚吃饭不久,就不得不放那些胃容物出来透气的两人,默默叹息:我都坑不住,你们还往上凑? 接下来,付拾一就开始往外拿尸块。 先是那几个干净的头。 那几个还好,相对的不那么臭,也白骨化了,看上去非但不可怕,更甚至有一种亲切感。 到了剩下一个头的时候,付拾一刚一摸上去,即便是隔着几层手套,也瞬间就感觉到了那种摸到了软烂泥巴,又带着一点粘液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瞬间就让付拾一觉得像是过了电一样,浑身汗毛都倒立起来。 不得不说,真的是太让人感觉想作呕了。 尤其是近距离看那发白的,圆鼓鼓的,眼皮都腐烂掉的眼睛,已经露出一部分牙齿的嘴唇,闻着那一股浓烈的味道,这种作呕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付拾一发誓,她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过要将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但是职业操守,让她硬生生忍住了这种本能,小心翼翼的将头颅捧出来,然后放好。 这还不算,这种职业操守,还让付拾一又一次勇敢的朝着坛子里伸出了手。 坛子里有很多液体,也不知是水还是腐烂尸体造成的,反正付拾一瞬间就感觉到了那种冰凉。 这一瞬间,付拾一真真切切的感谢自己的聪明机智:我拿羊肠子做了个手套,真的太明智了!羊肠子加鱼鳔胶,最原始的手套,是每一个仵作都值得拥有的东西! 呜呜呜,以后的仵作,一定会觉得这是个伟大的发明! 不过,即便知道自己最里层羊肠手套是防水的,她也完全抵抗不住自己生理反应。 那些鸡皮疙瘩,一层层的起来,一层层的掉下去,有一层层的再起来。 到了最后,付拾一也就麻木了。 一遍遍的机械的往坛子里伸去,小心翼翼的捧出尸块来放好,再伸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付拾一在水里碰到了骨头。 那种光滑的,硬生生的骨头。 而不是滑腻软烂的尸块。 付拾一立刻扭头喊:“来个大勺子!” 反应一下,她又觉得估计没有那么大漏勺,于是又改而求其次:“还是来个火钳!” 只不过也不知道哪个小机灵鬼,另外还送来一个小鱼抄子。 在看见小鱼抄子那一瞬间,付拾一忍不住赞叹:“真是太合适了!用这个捞骨头正好!” 从她的语气中,不难听出欣喜。 扶着墙的李长博擦了擦嘴角,勉强一笑:我还是有些用的,没给付小娘子拖后腿。 只不过当他看着付拾一一抄子下去,捞出来好几根骨头,然后还有一种奇怪颜色汤汁往下滴答的时候,李长博没忍住,一扭头又冲出去了。 孙县令同样也是跟上。 唯有付拾一数了数,美滋滋的想:这工具太好用!这一下,至少捞了六根骨头起来!嗯,那么长,估计是大腿骨! 正文卷 第139章 浩大工程 当付拾一将骨头都尽数捞起来时,天都已经要黑了。 看着那一堆骨头,付拾一简直是要发出灵魂惊叹:原来里头这么多骨头? 不过想了想五个头骨。她又觉得这么多骨头才是正常的。 那些细小的骨头也还在,说明里头至少是完整的尸体—— 付拾一紧接着意识到一个问题:???所以我又要玩拼图游戏了吗?!这也太可怕了!这么多骨头,我要拼到何年何月! 四具白骨化尸体,骨头有上千块,光是想想,付拾一就感觉自己已经要窒息昏厥了。 真的是太可怕了? 李长博坐在院子里,神色肃穆,脸色却苍白而虚弱。 这会儿看付拾一神色凝重的低头思量,他就轻声开口,嗓音嘶哑:“付小娘子在想什么?” “我在想念双鱼他们。”付拾一一脸沉痛:“我们真的分开太久了。而我们,是一个团队。” 同一个团队,同一个拼图游戏,同一个熬夜肝骨头。 李长博在一刹那,竟没能领会到付拾一的心思,还以为她真是想家了:“那我们破了案,尽快回去。” “不,我现在就好需要他们。”付拾一哭唧唧:“这么多骨头,他们要是在,我们一人分担一点,才能做得完啊!” 李长博看看那堆壮观的骨头,又看了看付拾一,陡然沉默:…… 最后,他沉默的卷起袖子:“我可以帮忙。” 付拾一惊悚脸:???你没开玩笑? 面对无声质疑,李长博徐徐开口:“我看了不少,应该能够辨认大部分骨头。” 付拾一:!!!我总觉得你才是最适合学法医的?! 随后,她又推翻了这个自私的念头:不,这种小天才,应该去当科学家。毕竟这是连玄学都会一点的聪明人! 不过最后李长博还是没能够帮上忙。 因为天黑了。 这里不是长安,没有无影灯,瞪大了眼睛,也看不太清楚。 付拾一和李长博最终决定明天早上再开始干活。 毕竟,人也都折腾一天了,也实在是需要休息。 这一次,就连孙县令都没坚持。 他被尸臭折磨了一下午,已是有些不行了。 不过,晚上虽然不能拼图,但是可以审问冯老车。 提审冯老车时候,他居然都睡着了。 对于这种心理素质,付拾一除了说强大之外,也只能再感叹一声牛批。 孙县令的声音也透着一股嘶哑。 这是因为呕吐多了,胃酸伤了喉咙导致的。 孙县令一拍桌子,问:“人是不是你杀的!” 冯老车给众人解释了一下在人屋檐下,我也不低头的风范。他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还用问?” 这样吊炸天的态度,不屑的语气,简直叫孙县令瞬间炸毛。 孙县令瞪了眼睛,更加凶恶:“怎么杀的人?为什么杀人?” “我高兴。”冯老车还是那个语气,还是那个神态,还是桀骜不驯的不肯配合。 孙县令气得吹胡子。 就在这个时候,李长博沉声问一句:“肉你吃了?” 冯老车正眼看了一眼李长博,“嗯。吃了。” 说完这个,他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咧嘴居然还笑起来:“不仅我吃了,他们都吃了。每个人都吃了,还来问我是什么肉!我就告诉他们是羊肉。” 听着这些话,付拾一身上鸡皮疙瘩又簌簌的起了一层。 再然后,又觉得异常恶心。 “为什么要吃人肉?”李长博问了这么一句。 这个问题,还真把冯老车问住了,最后他很认真答了一句:“好吃。” “那你为什么要将人肉做成腊肉?还要悄悄放进冯老黑框子里?”李长博再问,这个问题,也的确是让人有些不解。 冯老车怪异的看了李长博一眼:“还真不是我。我本来是想回头拿去送人的。” 李长博微微一愣:“不是你?” 冯老车却不搭理人了。 大概也是知道,他杀了这么多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活命,所以也就无所谓。 接下来再问问题,冯老车只舔着嘴唇笑:“你们不是能耐大?咋个不晓得?” 孙县令当场就要打冯老车。 李长博却道:“打死他他也不见得说。他骨头都断了,你看他吭过一声?” 付拾一这才看见,冯老车被绑着的手,手指头有点不正常。手腕也是不正常。应该是错位了。 但是从头到现在,冯老车还真是一声不吭。以至于其他人都没注意到。 付拾一忍不住有点毛骨悚然:这样的人,真的就有点可怕了。 李长博叫人将冯老车带下去关押好。 随后他和付拾一他们则是吃东西睡觉。 睡之前,付拾一找李长博聊天:“我觉得这个冯老车有点儿像是个疯子。” 脑子都不太正常。 李长博“嗯”一声,抬手揉了揉眉心,难得呈现出一个放松的慵懒姿势:“他根本不怕死。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很难。” 付拾一叹一口气:“那就只能从尸体上找找线索。看能不能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最好奇的还是那个腊肉:“那个肉,是谁放进去的——” 李长博摇头。 正说着话,马牡丹过来禀告说,冯金土求见。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都觉得刚才还在疑惑的正主找到了。 李长博微微一笑:“叫他进来。” 冯金土不大片刻就进来了。 看上去,他还是挺局促的,搓着手掌,不知怎么开口的样子。 李长博微笑看他,直接替他道明了来意:“是不是有事儿想告诉我们?” 冯金土登时瞪大眼睛:“李郎君怎么知道?” 不过,他很快就一脸崇敬:“李郎君这样厉害,当然什么都知道!” 付拾一嘴角抽搐:这一脸迷弟表情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长博也咳嗽一声:“你说事罢。” 冯金土这才开了口:“其实,我就是想说,那个肉,是我故意放进老黑叔的框子里的。” 付拾一和李长博迅速交换一个眼神:果然如此! 李长博随后问冯金土:“那你这么做,是为何?” 冯金土扭捏一下,略不好意思的开口:“——” 正文卷 第1360章 误打误撞 付拾一悄悄指给他看:“那就是瘸老三的家里人,今天她们进城在瘸老三铺子那儿闹了一回,给人生意都搅黄了。她们本来是要去你家闹的,结果误打误撞去了那家布庄。可见老天爷的确帮你了。” 寇钱霎时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好人还是有好报的。”付拾一笑眯眯接过钱,认真说了句。然后就让寇钱走了:“你先回去吧。这事儿你就别露面了。” 寇钱忙不迭的点头:“很是,很是。” 说完头也不回,驾车就跑。 付拾一哭笑不得:我说错了,寇钱还是个十分灵活的胖子,身体一定还是可以的! 提着东西回去,付拾一直接就将东西和钱都给了向三妮:“这是原本你家男人那个东家给的。他听说你家男人死了,知晓你家难处,特地送来的。而且连面都不肯露,只想做个不留姓名的好人。你看,世上是不是还是好人更多?” 向三妮愣愣的接过来,万万没想到,又哭又闹去要钱没要到一点,甚至连口热水都没有,对方还要报官抓她们,可不想闹了,反倒是人家东家这么好心…… 东西接过来,沉甸甸的,向三妮一颗心也落到了实处,她搂着东西嚎啕大哭,可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哭。 付拾一将寇钱的那些话跟向三妮说了一遍:“的确是帮不了太多,但是足够过个年了。” 顿了顿,付拾一轻声道:“你要想自己熬过这个难关,我认识个饭馆的掌柜,她家有许多潲水,我可以问问她,看你要是想养猪,能不能拉回去喂猪。这样猪长得快。别的我就帮不上了。不过,别人给的钱,总有花光的一天,还是自己能挣钱最好。” 这一次,向三妮毫不犹豫的就点了头:“都听小娘子你的。小娘子你是城里人,懂得多,肯定比我想得周到!” 付拾一这下笑了,真心实意的对着向三妮微笑起来:“日子还没到绝路哪。只要自己还活着,还有一双手,哪里就怕日子过不下去呢?” 向三妮重重点头:“小娘子说得对。” 方良等人看着付拾一,不由得肃然起敬:付小娘子可真厉害,居然凭着一张嘴,就让人改变了主意! 李长博倒是不怎么意外,此时便清了清嗓子,缓和了语气,问向三妮:“你们刚才说,是张二牛给你们出的主意,让你们来闹的?那张二牛,是不是就是送你们来的人?你们有没有许诺他,事成之后给他好处?” 到了这个时候,向三妮倒没有什么隐瞒和犹豫了,当即就言道:“就他来告诉我们的,也是他给出的主意,不过倒没要什么好处……纯粹就是帮忙。” 李长博若有所思:“平时他和你家丈夫十分要好?还是他本来就是十分热心的人?” 向三妮摇头:“好不好的不知道,不过比其他人来往多。热心……也不热心。” 付拾一和李长博交换了个眼神。 然后李长博就道:“今日时间不早了,你们是出城,还是在城里凑合一晚上?今日可能没什么结果了。” 向三妮明显有些顾虑,迟疑了一下才说:“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待一宿就行——” “没事,有那种普通店,我们衙门给你安排个吧。”付拾一笑道,然后看方良:“你一会儿送她们过去。让她们吃了东西再过去。” 方良麻溜的应一声:“行。” 李长博也颔首:“房钱就衙门出吧。老妇人年纪大了,行动也不方便。” 随后,李长博又看一眼王二祥:“你去找一早这个张二牛。” 王二祥眨了眨眼睛,对李长博的意思心领神会,也是高声应一声,然后就出去了。 随后方良也领着她们三个人去吃饭:可能是饿太久,一篮子蒸饼明显不够她们吃。所以还得再去厨房。 人都走了,付拾一才悄悄问李长博:“李县令想来个守株待兔?” 李长博微笑:“不好吗?” 付拾一没说话,只伸出了大拇指。 人海茫茫,找人太麻烦,还不一定找得到,但是守株待兔,就轻松得多。 “不过这个张二牛,真有问题?”付拾一眨了眨眼。 李长博点点头:“十有**知道点什么。如今没有别的线索,也只能这样。而且我想过,若真是转移,普通人也弄不动一个尸体。” 但是张二牛这种本身就是卖苦力的,倒不一定。 付拾一也深以为然。 随后她又和李长博说了一下寇钱这个人:“没想到真是挺厚道的一个人。” 李长博笑道:“人不可貌相。更不能以名字论断。” 付拾一表示赞同:“那是,哪能那么肤浅呢!”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李长博看一眼付拾一,却又说了另外一句:“而且,还有一句话说得很是,救急不救穷。” 付拾一知道这是对自己说的,讪笑装傻:“我也没给钱,只是指了一条路——不算救穷。” 然而李长博却并没有指责的意思,反倒是伸手揉了揉付拾一的脑袋,然后如此说了句:“嗯。以后行事,都要如此。” 付拾一点头:“放心,我一定守好我们的钱钱,绝不会滥发同情心,给他们带来损失的。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看着付拾一义正言辞的样子,李长博却怀疑:付小娘子之所以对这句话奉若至理名言,无非是因为舍不得钱。 但是对上付拾一的目光,他心里却一片柔软,舍不得将这话戳破:就让付小娘子继续维持大义凛然的形象罢! “今晚回去吃什么?”李长博熟练地岔开话题:“忙了一下午,竟有些饿了。” 付拾一点头:“我也饿了。毕竟中午只喝了点羊肉汤而已。要不然,咱们吃烤肉?但是会不会太油腻啊?涮羊肉?还是吃炒菜——” 付拾一陷入了纠结。 李长博在旁边微笑听着,脚步悠然。 而另外一头,白泽誊已是在拾味馆等了许久了。 白泽誊是过来看小路的。最近他一直在不停研究手术的可行性,几乎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境界。 ------题外话------ 有木有觉得李县令他真相了!!!哈哈哈 下一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写出来。就不报时了,吃个饭就来写~ , 正文卷 第1361章 杀人手法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1361章杀人手法杀猪之所以要这么杀,是为了猪也不再继续凄厉的嚎叫。 否则的话,就会出现猪一面飙血,一面惨叫的情况,很容易给胆子小的人留下心理阴影的。 听着也让人觉得不忍心。 而付拾一这样一说,孙县令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冯老车!” 付拾一耸肩:“倒也不能说明一定是冯老车,只是加深了他的嫌疑。毕竟会杀猪的,也不只是他。” “还有别的吗?”李长博不想废话,直接问一句。 付拾一点点头:“自然还有,你们再看,其他切口,基本也是整齐的。说明刀非常锋利,下刀也很果断。” “但是这些断口的地方,基本都是关节处。也就是说,这一具尸体分成这样,没用砍刀。没弄断骨头。” 就连脊椎骨节,也同样是没有半点伤。 这就很厉害了。 付拾一认真夸赞一句:“凶手对人体构造和关节,一定十分了解。” 否则绝对不可能做到这样的精准和恰到好处。 孙县令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会儿又忍不住喊了一句:“冯老车。” “有可能。”付拾一点点头,然后又指向死者手腕和脚腕:“这里的肉的颜色,比其他的地方深,说明是有被勒过的。而且一定是长期勒住,死者也用力挣扎过。” 李长博颔首:“这就说明,死者是被绑来的。那天夜里,很有可能冯金土真的撞见了冯老车带人回来。” 不过事情显然不可能这么简单。 付拾一紧接着说了一个最重要的信息:“这几个死者,全部都是女性,而且都是年轻女性,都没有生育过。” “这个死者,胸口的女**官缺失,肋骨上的肉也缺失。大腿和臀部的位置,也同样缺失了皮肉。看样子,应该是死后割了下来。” “其他几个死者,因为早就白骨化,所以看不出来。” 付拾一微微叹一口气:“而死者胸腔中,肝脏和心脏都不见了,说明凶手也是有意取走了。” “至于其他的,就看不出来来什么了。”尸身已经成了这样子,很多有效的证据,都是已经是消失。 所以付拾一实在也是没辙。 付拾一再看一眼李长博:“根据尸体骨头。我大概分辨了一下时间,最早的,差不多应该有三年以上了。最新的白骨,应该也就是几个月之前。” “最早的骨头上,剔肉的部位,在骨头上,还是能够看出一些刀剐蹭的痕迹,说明当时凶手也会有些紧张和不熟练。但是后面骨头上,一具比一具少。” 付拾一将骨头上痕迹指给李长博与孙县令看。 两人纷纷点头。的确看到骨头上痕迹逐渐减少。 “所有尸体上,都没有什么骨折痕迹,有也是陈旧性愈合伤,都和本案没有关系。说明凶手没有殴打死者,死者也没有什么机会挣扎或是打斗,应该没怎么吃苦。” “不过我对比几位死者发现,凶手挑选猎物,应该是有个特定的条件。这几个人,身高上和骨架大小虽然有细微区别,但总体来说,区别不是很大。”付拾一指了指几个个骨头架子:“凶手喜欢个头差不多这么高的。” “能对胖瘦也有一定要求,但是对比不出来了。” “至于年纪,也差不多都是二十五六岁左右。你们看牙就知道,磨损程度基本差不多,长出来的牙齿也差不多。”付拾一轻叹一声:“同样没有生育过。” 二十五六岁,对于女人来说,还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付拾一略有点疑惑:“就是不知凶手是从哪里找来的人?” 孙县令也有点儿迷惑:“是啊,这就奇怪了。” 李长博摇头:“不奇怪。这些应该都是妓院里头的女子。二十五六,没有生育过,基本也只有那样地方的女子才会如此。” “至于胖瘦,他也应该是有要求。那衣裳,虽有差距,但不算大。所以看起来,应该是差不太多。” “还有那些首饰。”李长博言简意赅:“冯老车不喜欢那些首饰。不打算给自己女儿戴。可能是嫌脏。” 毕竟,那地方的女子,身上的穿戴,都是靠皮肉生意挣来的。 “而且如果是那地方出来的女子,就说明,那些女子就算失踪,也没人在意。鸨母不会报案。连说出去都不会有。” “那地方的女人,来来去去的,谁也不会特地去找。所以冯老车也一直没有被怀疑,甚至被抓。” 听完这些分析,付拾一微微一愣,下意识猜想:“难道是他仇恨这些女子?” 李长博没有妄下论断:“这个要问冯老车,只有他自己才知晓。” 孙县令点点头,但是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个问题:“他就不嫌臭吗?这个坛子——” “这个坛子,是他给这些女人准备的坟墓。或者说,这是他的收藏品。”付拾一轻声说了句,“就如同那些衣裳,还有那些首饰一样。他明明知道放在家里很危险,但依旧要放在家里。” “尤其这个坛子,还要摆放在最显眼位置——说明他觉得看到这些东西,他很高兴。” 付拾一暗暗想:猎人总喜欢收藏猎物身上的东西当成战利品,以此来夸耀自己的实力。这种炫耀的心态…… 李长博颔首,而后确定付拾一都说完了,就看一眼孙县令:“提审冯老车吧。” 孙县令其实现在都有点义愤填膺了,一听提神冯老车,登时就犹如打了鸡血一样:“走走走,我倒要问清楚!” 冯老车再度被带了上来。 他胳膊上骨头错位还没处理,如今肿得老大,看上去有点儿凄惨。 他人也不如昨天那样精神,透着一股萎靡。 估计昨天夜里,他也不太好过。 “冯老车,我问你,那些女人都是哪里来的?是不是妓子?”孙县令迫不及待就开始问。 冯老车有些惊讶看了孙县令一眼,随后又将目光挪到了李长博身上:“你猜出来的吧?” 孙县令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李长博也没废话,直接承认:“嗯。我猜的。” , 正文卷 第1402章 原原本本 李长博一承认,冯老车就笑了一下:“果然是聪明人。要不是你,他们肯定怀疑不到我身上吧?” 对于这个夸奖,李长博直接就是一下看向了付拾一:“这其中也有付小娘子的功劳。若不是付小娘子,许多蛛丝马迹,我们就错过了。” 冯老车看向李长博,又看一眼付拾一,脸上全是狐疑,摆明了不信。 付拾一也不乐意出这个风头,当即笑眯眯只说了句:“不才,我验尸手段比较厉害点。所以你怎么杀的人,我都知道。” 显然冯老车是根本不信。 “你都是将她们手脚捆起来,然后直接用杀猪手法杀的。一刀下去,只有血往外喷,嘴里也喊不出来了。她们就那么看着你,挣扎不了多久,就死了。”付拾一一字一字清晰无比的将这些话说出来,声音郎朗,每个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冯老车渐渐的就笑不出来了,脸上的表情也从怀疑,变成了惊惧。 “等她们死了,血放干净了,你就开始片肉——那些肉,一定是你觉得最好吃的部位。也是,猪身上最好吃的部位也是那些。”付拾一盯着冯老车的眼睛,声音平静而冷锐:“你都是怎么吃的?煮熟了蘸料吃?还是炖着吃?烤着吃?炸着吃?” 明明付拾一只是个年轻女郎,面上还有没有褪去的婴儿肥,可是这一瞬间,在这双眼睛里,冯老车却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人面对这样的强敌时候,生出来的不是对抗的勇气,永远都是逃跑的本能。 他狼狈的扭开头,避开了付拾一的目光。 李长博顺理成章将话接过来:“你为什么要杀人?” “她们都该死。”冯老车刚才褪下去的勇气,这会儿全部转化成了恶狠狠的狰狞:“为了一点钱,就做皮肉生意,哄骗男人给她们花钱!也不肯踏实过日子,正经生孩子!” 付拾一:听着这话,我怎么觉得冯老车好像曾经是被人骗了呢? 李长博也是同样的犀利:“你被妓子骗过钱?” 冯老车陡然就激动起来,刹那之间,好像绳子都捆不住他了:“你乱说!哪个能骗我?骗我的人,就要死!” 众人齐刷刷无言:……你这不就是变相的承认了嘛?! 李长博咳嗽一声,努力保持住平静,不去戳破他的这一层遮羞布:“所以,你杀了第一个妓女?那后面的呢?” “我发现人肉很好吃。”冯老车说这话时候,还舔了舔嘴唇,仿佛是在回味那种感觉和味道。 付拾一身上的汗毛一下子立正,顺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情况。 李长博抓住重点:“杀第一个人时候,你就吃人了?” 冯老车的语气自然而然:“这种女人,就该被吃了!我要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不得不说,他说这话时候,所有人都忍不住搓了一下自己胳膊。然后感觉骨头都是有点痒痒,好像有人在啃。 “我先吃了那对**。其实真的不好吃,都是肥肉。”冯老车表情略有点嫌弃。“不过,还算嫩。也就吃下去了。” “最好吃的还是五花肉。那可比猪肉还好吃!切成块,炖着吃,要多香有多香!就着蒸饼——” 冯老车咂咂嘴,眼睛微微眯起来,“配烙饼也是好吃的。” “腿上的肉有点柴,屁股上的肉也好吃,我最喜欢这个部位了!切成薄片,拌着吃!那滋味!啧啧啧,真是给个神仙也不换啊!人人都说羊肉好吃,我看他们都是没吃过人肉!” 对于这种斩钉截铁的话,众人齐刷刷面无表情:我们是都没吃过,我们也不敢吃。 付拾一更是忍不住问出众人的心声:“你吃的时候,心里就不觉得害怕?不怕冤魂索命啊?” 结果冯老车眼睛一眯,横着肉说道:“冤魂索命?!我怕个求!她活着被我弄死了,死了还敢来?让她再死一次!” 他甚至“哈哈”大笑起来:“怪不得那个猪要吃人!吃了还上瘾!我当时就好奇人肉是啥子味道,结果一吃才知道,那真是什么都比不上!” “所以你陆续杀了这五个人,就为了吃肉?”李长博沉声问。 冯老车显然有点亢奋起来:“那当然了。又能为民除害,又能吃人肉,一举两得哪里不好!这些臭婊子,骗男人的钱,玩弄男人,她们也活该!我从来没动过良家妇女!” 付拾一忍不住内心吐槽:你这个骄傲的语气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长博显然也是忍无可忍,拧了拧眉心,吐出一口郁气之后,他才开口:“人之过错,有天道,有律法,如何也轮不到你来判定责罚!倒是你,杀人吃肉,还将尸骨封入坛里,摆在家中显眼地方当成收藏品,你才是恶贯满盈!” 冯老车明显不服气:“我没错!吃过这个肉的,哪个不说这个肉好?” 付拾一听到这个话,陡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你前后杀了五个人。肉也不少——” 这年头没有冰箱,肉也不能长期储存。冬天肉可以做成腊肉,夏天要不了两天肉就会变质,就算冯老车胃口再大,也吃不了那么多…… 李长博瞬间会意,明白了付拾一心里头想的问题,当即也是一声暴喝:“冯老车,你的人肉都与谁分了?他是不是你的同伙!” 冯老车亢奋状态下,根本就不害怕李长博,对于李长博这个态度,他“哈哈”大笑起来:“什么同伙不同伙,吃个肉算什么同伙?人是我杀的。我偏她们跟我出来,我说给她们钱,她们一个个就乖乖出来了。” “她们自己找死。一个个为了钱,那么听话——”冯老车冷哼:“活该。” 李长博死死的盯住冯老车:“你把肉给谁吃了?” 冯老车还是大笑:“村子里这些人,哪一个没吃过?你问问他们,好吃不好吃,还想不想吃?” 虽然冯老车的意思是分给了村民,可是付拾一却觉得不是这样。 她忽然想起来,冯老车说,要把那些腊肉送人——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啦~明天继续努力~ :。: , 正文卷 第1364章 是或不是 喝过了茶,回过了神,里正也终于敢出声问一句了:“这个事情,咱们怎么处置?他这个……” 里正卡在这里,一时之间有点说不下去。 毕竟一想到冯老车的恶行,他都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李长博温声开口:“先看看再说。他的朋友,到底知情不知情。” 里正露出惶恐来:“这个……这个……怕是不知道吧?这种事情,如何敢做?” 这下不只是李长博,就连其他人,也都是笑了。 世上的恶人,只有更恶,有没有最恶。 李长博清了清嗓子,而后对里正道:“这个事情先看过再说。至于冯老车,断是不会轻饶。只是这个事情特殊——你还需要保守秘密。尽量不要宣扬。” 里正脸上顿时露出了为难神色来:“这……怕是瞒不住吧?” 眼下到处都传得沸沸扬扬的了。 李长博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补充一句:“这个事情,不管是谁问,我们不承认就是。传闻如何,就随他去吧。” 里正顿时明白,连忙点头。 付拾一则是感叹:为了给这个事情搞一层遮羞布,不让这边的村民以后被人议论,走出去不被瞧不起,李县令也是费尽了心思。 但是这个事情还真只能这样处理。 不管任何时候,这种变态事情,还是不要公开得好,不然真的引起民众恐慌。 还有冯老车的女儿冯花姑,更是没有立足之地。 付拾一幽幽叹息:“可真是祖宗蒙羞啊。” 以后所有冯姓一脉的人,都要有段时间抬不起头了。 但愿这个事情妥善处理,别再闹出什么变故来。 当天夜里,众人也是没什么胃口。 付拾一就着酸菜喝了点白粥,没吃别的。 李长博基本上没吃。 孙县令更是筷子都没动。 不过回房间时,方良送了一包点心来,还特地说了句:“这是李县令让人从镇上带的,都是素的。不沾荤腥。” 付拾一接过来,抱在怀中,嘴角情不自禁挂上笑,眼眸弯弯:“替我跟李县令道谢。” 不过,付拾一没什么胃口,吃了一小块,剩下的就被春丽美滋滋的吃掉了。 美名其曰:明天就坏了。 付拾一也是哭笑不得:有了这么一个丫鬟,真的是从此之后再也不担心剩饭了。 躺在床榻上,付拾一几乎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夜里,付拾一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 只不过第二日一大早起来,依旧是生龙活虎——不生龙活虎也不成,一顿早饭下肚,就已是彻底好了。 早上吃的是醋汤面。 由于这个案子的影响,这几天做饭,都是清淡,开胃,以及素食为主。 所以今儿早上,徐春儿心思一动,做了个醋汤面。 醋汤面里加了一个白嫩嫩荷包蛋。 而且里头还额外加了一把碧绿碧绿的空心菜叶子和嫩尖。 这个季节,空心菜刚好能吃。 水嫩嫩的空心菜,几乎吃不出什么纤维感,一口下去,全是嫩叶的清爽。 本来寡淡的煮青菜,泡在醋汤面里,挑一根放进口中,又酸爽又清新,瞬间就打开了胃口。 那种感觉,能将已经身处地狱的人,瞬间拉回天堂。 付拾一一不小心,就吃了个肚子溜圆,摊在那儿有点不太想动。 徐春儿还在旁边热情的说:“李子有熟的,付小娘子要不去摘点?就在金土屋旁边,我让杏儿带你去。” 付拾一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谁知道一张口,口水就已经不争气的从嘴边滑落下来,她登时就只能咳嗽一声:“那就麻烦了。” 麦黄李,真的是好吃极了。 跟着麦子一起黄,熟透了,里头金黄色的果肉是有点微微发软的,彻底捏一遍,将果皮捏到锃光瓦亮,这个时候用牙齿咬开一个小口子,用力一嘬—— 那些甜蜜的果肉和果汁,就瞬间流淌到了唇齿之间。 这样吃,付拾一能吃两斤。 不过,这种熟透的是不能放的。一般等不到那么熟透,就会摘掉。 这个时候其实也熟了,只是果肉还是脆的。 轻轻一掰,就能将果肉掰成两半,轻易将果核剥离。 有的时候,果核上还会带一点果胶。但是不打紧,一点不影响什么。 这种口感的麦黄李,脆生生的,果肉是甜蜜的,但是果皮却带一点酸味。吃多了,会略觉得有些发涩。加上李子皮不易消化,就容易积食不消化。 一般是不敢让小孩子吃太多的。 所以自古就有俚语:桃饱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 因为桃能养人,杏吃多了也对身体不好,李子吃多了,更是容易出问题。 杏儿带着付拾一去摘李子,徐春儿还特地叮嘱两句:“不许吃多了!不然我打你!” 付拾一提着小篮子,笑眯眯:“放心吧,我看着她。” 只不过,杏儿一出家门,就跟出笼的小鸟一样。还敢问付拾一十分敏感的问题:“付小娘子付小娘子,我大爷他真吃人了?” 付拾一咳嗽一声,避而不答:“你从哪里听来的?” “都这么说的。我听我耶娘悄悄说的。”杏儿撇撇嘴:“还不许告诉我和弟弟。” 付拾一:……感觉现在小孩什么都知道……当个大人可真难!小孩子可真难糊弄! 最后,她只能隐晦的问:“那你觉得呢?” 杏儿认真想了一想:“我觉得他有点吓人。反正我不敢看他。不过,他都被抓起来了,以后也不能怎么样了。还怕啥子?” 付拾一面对如此彪悍的小孩,只能做个应声虫:“是,你说得对。” “付小娘子,你要丫鬟吗?”杏儿忽然又问一句。 付拾一吓得一趔趄:“怎么了?” 杏儿眨巴眨巴眼睛,很认真的说:“要不我给你当丫鬟吧?等我长大了,我也可以去抓坏人!” 有梦想是好事儿,可是梦想是当个丫鬟,就很有问题了。付拾一赶忙摆手:“不不不,我有小丫鬟了。除了这两个,还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叫阿玫,可听话了。” 眼看杏儿一脸失望,付拾一就又心软,于是笑着承诺:“等你长大了,如果真的不害怕,可以到长安城找我,我教你抓坏人的本事。” 女法医怎么了?女人天生比男人细心!更容易发现蛛丝马迹! 杏儿登时欢喜起来。 这头两人高高兴兴摘杏,那头,李长博则是在审问冯老车的朋友。 , 正文卷 第1365章 一团迷雾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1365章一团迷雾冯老车那个朋友,看上去不太像是能和冯老车打成一片的人。 因为那人居然还是个读书人,年约四十,长相白白净净,颇有点书生气质。 一张口,那就是锦绣文章的感觉。 李长博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就将话问了出口:“不知郎君是如何与冯老车认识?” 那人叫周锦华,听闻这话,立刻笑着回答:“说起这个事情,还是颇有些奇妙。我与冯老车认识,全因一场大雨。” 这人一开口,说起这些事情,就跟讲故事一样。 不知不觉,就吸引了所有人都注意力。让人仔细去倾听。 “一年前初夏,我去探望舅兄,谁知路上遇了瓢泼大雨,我在道观避雨,他也在那儿避雨。” “那道观已是破败,没有人住。我们二人同在那儿避雨,难免也客气几句。他带了肉,我带了点心和酒,眼看雨停无望,他拿出了肉和饼来吃,我忍不住多看两眼,觉得点心索然无味。” 周锦华回忆当时情景,不由得微笑:“他好心问我一句,吃不吃肉,要不要尝一尝他做的腊肉。” “我便是没忍住。结果一尝之下,我就有些惊为天人。” “说实话,我这辈子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肉!” 周锦华甚至还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显然是在回味那个味道。 李长博沉声提醒:“后来呢?” “我们吃肉说话,聊着聊着我才发现,这人虽然是屠夫,可见解颇有些奇妙,看似粗鄙,可实在是粗中有细。于是我们越聊越高兴。从此便成了朋友。他也会偶尔送肉与我,我也会请他吃酒。”周锦华轻叹一声:“谁知他竟然会杀人。何至于此?” 他似乎是有点遗憾。 李长博很直接了当的打断了周锦华的回忆,也打断了他的惋惜,只问他:“那你可知晓他做的事情?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周锦华摇摇头,失笑:“这种事情,他怎么会跟我说?我曾发现他去那些花柳地,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劝他几句。让他不如存些钱,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他年纪也不算太大,说不定还能生个儿子。” 这话简直是让众人面色顿时微妙起来:倒也不是生不出来,但是……未免太……? 结果,周锦华接下来说的话,却更加叫人有点目瞪口呆。 周锦华叹息言:“他自己不愿意。一口就将这个事情回绝了。说自己断子绝孙,全怪自己,怪不得别人。这是老天爷的惩罚。他还说,现在的日子多自在?真娶了媳妇,哪里还能和我一起吃肉喝酒?” 他又叹了一口气,只无奈:“这种事情,他自己主意已定,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你们说是不是?所以只能由着他去了。” 周锦华说得情真意切,听的人,也仿佛感受到了那种无奈情绪。 唯独李长博忽然问了一句:“那你觉得,他给你的肉,是猪肉吗?” 周锦华被这话问得微微一愣:“不是猪肉是什么肉?” 那样子有点儿懵,仿佛是实在想不出来这个肉除了是猪肉之外,还有什么可能性。 他甚至试探着问了句:“那是什么肉?羊肉?野味?” “他告诉你的是什么肉?”李长博将问题抛了回去。 周锦华这下又愣了。皱眉思索一番之后,他摇头:“我还真不知道是什么肉。他也没说过。” 李长博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微微扬起眉来:“是吗?” 周锦华愣愣点头:“真没说。” “那你知道,他曾经被骗的事情吗?”李长博忽然跳转了话题,速度之快,根本让人反应不过来。 周锦华完全是跟不上节奏,“什么被骗?” 顿了顿,他才好似忽然想起来一样:“这个事情,有一次喝醉酒,他说过。他说起三年前,他被一个女人骗了。他是想过好好过日子的。还将全部积蓄拿了出来。那时候,他女儿要出嫁,他还动了嫁妆钱。本来想事后补足。结果后来也没补上,以至于他女儿心里头也有点埋怨他。” “最后,他虽然又给他女儿许多钱,可是隔阂一旦有了,哪里是那么容易消散的?连带着女婿也有点儿意见。” 周锦华叹一口气,然后又看一眼李长博:“所以他心里有恨,说起来,难免有些咬牙切齿。” 顿了顿,他问:“难道他杀的,就是那个女子?” 李长博将实情说了:“实际上,不只是她,后面还有四个人,连续受害。” 周锦华一脸愕然。 良久,他重重一跺脚,十分懊恼:“他糊涂啊!他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这不是糊涂是什么?哪能做这样的事情?这不是要掉脑袋吗!” 孙县令看着周锦华这个反应,于是看一眼李长博。 李长博倒是一脸平静:“既是不知情,就回去吧。” 周锦华却踌躇片刻,问了句:“我与他也是朋友一场,他如今落到了今日这般境地,我虽然什么都做不了,可是能不能让我们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 李长博点点头:“可。” 于是接下来,就将周锦华带到了冯老车跟前。 冯老车整个人比昨日更加萎靡。见到周锦华时候,微微眯起眼睛辨认了一下,还是挤出了笑来:“你来了。你来看我了我?” “我来看看你。”周锦华在冯老车身边坐下,丝毫不忌讳自己的衣裳会不会弄脏。那架势,倒是真的有些与冯老车是真心相交的意思。 周锦华坐下后,第一句话还是:“你怎么这么糊涂?” 冯老车咧嘴一笑:“是,怪我自己太糊涂。当时肉丢了,我也不该不以为意。本以为要事发,早就事发了。这过去这么久,谁知道反倒是出事。” 他看着周锦华,认真劝诫:“我就是例子,你以后要吸取教训啊。” 周锦华竟湿润了眼眶,抬起袖子擦擦眼角,他遗憾道:“日后我们怕是再没有机会一起吃肉喝酒,秉烛夜谈了!” 冯老车登时也陷入了沉默,良久他才“哈哈”一笑:“我也不算亏!没什么好后悔的!” ------题外话------ 啊,改文真的比写文难多了……下一更,估计下午七点钟左右~ , 正文卷 第1366章 怎么回事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1366章怎么回事冯老车的态度是真的洒脱。 这一幕落在了周锦华眼睛里,周锦华渐渐的居然也被感染,然后哈哈大笑:“罢了,罢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越看越是气氛不对劲,最后不良人偷偷禀告了孙县令。 孙县令赶忙又告诉李长博。 李长博倒不大在意:“就让他们说完吧。只是说什么,一定听清楚了。” 说完这话,李长博就又看见付拾一三下五除二将一个金黄色的李子一阵揉捏,揉到锃光瓦亮时候,轻轻一咬——刹那间,她面上就露出了惬意的神色来。 李长博感觉自己仿佛都感同身受。 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一个李子,然后效仿付拾一。只是一捏,却疑惑:嗯?硬的? 付拾一笑眯眯的摸了一个,炮制好递给他;“这样熟透了的才行。” 他接过来,十分接地气的也咬了个口,然后轻轻一吸—— 孙县令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刹那之间,都快忘了自己到底是嘴里还在说什么。 反正最后孙县令啥也没说明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走了。 就是那看表情,分明是受到了许多的冲击。 李长博自己是丝毫不在意的。 方良倒是十分了解孙县令的感受,然后在心头悄悄嘀咕:自从郎君和付小娘子认识之后,就越来越不像个世家子弟了…… 但再看看李长博和付拾一相视一笑的样子,方良又觉得:嗯,还是现在比较好,看着就很开心。 他转头悄悄问春丽:“还有吗?” 春丽扣扣索索的从兜里摸出四个来给他,倒是个个儿都大:“只有这么多。” 方良看了一眼春丽鼓鼓囊囊的袋子,一时之间表情有点微妙:…… 那头,周锦华也没和冯老车说太久的话。说了一会儿,冯老车就催促周锦华:“你走吧。别在这里久留。” 周锦华踌躇片刻:“回头我再来看你。” 冯老车笑了笑,面带几分憧憬:“我是真想再一起吃回肉,喝一回酒啊。” 周锦华一时之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叹了一口气。 而门外听着的孙县令,则是整个人都有点毛骨悚然:吃肉,吃什么肉?! 周锦华倒像是没听出什么一样,只是神色如常,略有伤感罢了。 冯老车看向周锦华,再催促一句:“走吧。以后好好的。别走我的老路,这么不谨慎——” 周锦华点点头:“我遇到事情,一定会牢牢记得,谨慎些,小心些。” 孙县令听着这些话,总觉得哪里有点儿古怪,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古怪。 正琢磨着,周锦华就已经走了出来。 周锦华一开门,看见外头的孙县令,也半点不惊讶,反倒是微笑和孙县令点头示意。 孙县令一下子莫名有点儿尴尬起来,摸了摸鼻尖,清了清嗓子,赶紧解释一句:“我就是路过,路过。” 周锦华依旧微笑,半点其他意思也没有。甚至还十分礼貌:“孙县令,我能走了吗?还有,我能叫人给他送点被褥吃食什么的吗——” 他补充:“就是等你们回了县衙之后。” 一般来说,普通囚犯,都是可以的。 然而对于这么穷凶极恶的一个人,孙县令就不太想了。当即毫不犹豫的就回绝了:“这个案子比较特殊,还是不必如此麻烦了。” 周锦华愣了愣,最后还是表示理解的点头应了一声。 孙县令看着周锦华这个平静的样子,总觉得怪怪的。 等到周锦华又问了一遍他能不能走,孙县令这才回过神来:“自然是可以的。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周锦华就客客气气的与孙县令道别。 孙县令目送他离开,也没想明白到底哪里古怪。 最后,孙县令又去找到李长博。 李长博吃了好几个李子,觉得牙齿都有点儿发酸,此时正纠结要不要再吃一个,见到了孙县令,也就顺手放下:“人走了?” 孙县令颔首:“走了。刚走了。我总觉得怪怪的。” 说完,他将周锦华与冯老车之间的对话原原本本的重复一遍。 说完之后,他就期待的看李长博:“李县令觉得呢?” 李长博却微笑着一言不发,只笑看一眼付拾一。 付拾一乖乖放下手中的李子,然后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你觉得不对劲,是因为周锦华太平静了。就好像是早就预料到一切一样。” 孙县令琢磨了一下,登时一拍大腿:“对对对,就是这样!” 李长博徐徐开口:“不只是如此。” 付拾一颔首:“肯定不只是如此。其他人在知道冯老车吃人肉的时候,都是恶心呕吐,或者觉得毛骨悚然十分恐惧,但是周锦华没有半点反应。” “可我们也没告诉他冯老车吃人啊。”孙县令还有点儿想不明白。 付拾一就咧嘴笑了:“有些东西,哪里用说?李县令问的那些问题,虽然都没说明白,但是但凡有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冯老车给他吃的那些肉,都是什么肉……” 但是周锦华全程就像是完全想不到一样,平静又自然。 李长博微颔首,对付拾一的话赞许:还是付小娘子深得我心。 孙县令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 只不过恍然大悟之后,就是毛骨悚然。 如果周锦华早就知道…… “那怎么还放他走了?”孙县令顿时急了,看那样子,倒像是恨不得现在拔腿就追。 李长博轻笑一声:“追回来,又怎么弄?” 孙县令下意识道:“自然是言行逼供,叫他说实话!” “你又凭什么怀疑他呢?”就这么一个问题,李长博直接就让孙县令彻底老实了。 孙县令萎靡下来,颓然反问:“那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这些都是猜测罢了。”李长博摇摇头,神色渐渐有些冷峻:“这个事情,冯老车没承认,周锦华也没承认。我们也没有任何证据。做不得数。” 所以,根本就没用。 孙县令张了张口,一时之间,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更有一股无力之感,爬上了他的心头。 他最后只能无奈问:“那就这么算了吗?” “尽力找证据,但是我觉得,很可能周锦华是没有参与杀人的。”李长博摇头:“后面都是你的事情。查不出来也正常,只能叫人盯紧了。” , 正文卷 第1367章 依依惜别 孙县令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 他油然而然生出了一股紧迫感来,略有些紧张和郑重的挺起胸膛,认真保证:“我一定好好查。” 对于孙县令这种态度,付拾一差点被逗笑,不过又觉得孙县令还是怪可爱的。 随后,她热情邀请:“这个李子很甜,孙县令试试?” 孙县令一把年纪,早就不敢吃这些酸的果子,当即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付拾一只能惋惜的收回了手。 案子破了,手续工作也用不上他们,李长博和付拾一就打算打道回府。 毕竟德阳郡那头还有一摊子事呢。 只是临走的时候,不仅孙县令依依惜别,就连徐春儿和杏儿也是有点儿恋恋不舍,看那样子,恨不得付拾一在他们那儿彻底住下才好。 付拾一叮嘱徐春儿:“好好养猪,试试我说的,小时候把猪阉了试试。肉真的好吃些。而且性格也温顺些。” 徐春儿点点头:“下一次我就试试。刚好我家老母猪怀了。” 杏儿抓着付拾一的袖子:“付小娘子,等我长大了,我就去长安城找你。” “好。”付拾一笑眯眯捏了下杏儿的脸颊:“我等你。” 冯老黑提着个篮子,肉疼的交给付拾一:“付小娘子拿去吃吧。这些都是好的,没跟那些肉放在一起过。” 付拾一接过来,“哈哈”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一瞬间,冯老黑差点心疼得哭出来。 付拾一将篮子交给马牡丹提着,然后自己将杏儿叫到了一边儿去,叫杏儿伸出手来,自己偷偷将一颗金豆子放进她掌心:“这是我给你一个小礼物,你回家再看。也可以给你阿娘分哦。” 杏儿还以为是糖,眉开眼笑的握着,用力点头:“我到家才看。” “还有,以后人家叫你不要说出去的事情,还是不可以随口说给另外一个人听。”付拾一再度叮嘱一句,颇有点儿同情冯金土。 听说冯家不少人,都开始打听冯金土到底是和谁好上了。 杏儿吐着舌头,不好意思的跑开了。 而付拾一也上了马车,豪迈的冲着众人挥挥手:“我走啦!有空你们到长安来,我招待你们!还有别忘了我说的腊肉生意!” 冯家村众人忙应了。 等付拾一放下帘子,整个人坐好,李长博这才轻笑:“你是怕冯老黑的肉,今后卖不出去,断了生计。” “嗯。”付拾一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不过我之所以会要他们的肉,也的确是因为质量好。各取所需嘛。” 李长博笑出声:“付小娘子总是如此。” 付拾一摆手:“举手之劳,又有什么?反正也不是用不上。你看,他们多热情,给咱们送了好多东西!这些李子。这些菜,这些鸡蛋!还有两只老母鸡呢!” 这种上了年头的老母鸡,炖汤能香出一条街去。 光是想一想,付拾一的嘴角,就已经不争气的落下了口水。 她吸溜了一下口水,问李长博:“要不咱们晚上吃钵钵鸡?” 李长博还没吃过这个,一时之间疑惑:“钵钵鸡是什么?” 付拾一咧嘴笑了:“吃了就知道了。” 反正是炖汤,正好用这种鸡汤做汤底。 钵钵鸡其实更像是一种解馋的小吃。 但很适合夏天。 没有蒸腾的热气,也没有炭火的熏烤,虽然麻麻辣辣,半点没温柔,但是买上一钵,往那儿一坐,就着夜风,守着灯火,能吃一晚上。 最好再来点透心凉的饮料或者啤酒—— 当然,还可以配点煮花生。 想起煮花生,付拾一就想起一个事情来:“对了,既然每年有那么多遣唐使过来,还有那么多商队过来,李县令你说,我要是把我想要的东西画出来,是不是过不了几年,就能齐全?” 这些粮食作物传播过来,从前全靠偶然,发展成农作物也是漫长的经历,如果人为的干预,做个弊,抄个近路—— 李长博扬眉:“付小娘子嘴馋了?” “嗯。”付拾一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很多东西,真的很很好吃的。” “付小娘子大可以画下来,我叫人去寻。”李长博的态度也很干脆。 于是付拾一欢天喜地就开始掰手指头:“玉米肯定是不能少的。爆米花,煮玉米,还有玉米粥,玉米饼……这个虽然是粗粮,但是产量是真的高,灾年能活人命的!还有红薯,烤红薯,煮红薯,蒸红薯,红薯饼,红薯干……土豆,土豆必须要!这个东西简直是好多菜的必须品!炒土豆丝,土豆片,红烧土豆,天蚕土豆,炸薯条——” 付拾一一面说,一面疯狂回忆这些味道,然后疯狂流口水。 “对,说起薯条,那就必须要番茄。没有番茄酱的炸薯条,是没有灵魂的!”付拾一感觉口水咽都来不及了,于是就开始用手帕擦。 除了这些之外,付拾一想到的,还有辣椒:“辣椒酱,回锅肉,干锅——呜呜呜,天啊,快赐给我辣椒吧!” 李长博听了半天,也就听到了四个名字,至于其他的,全是菜名。 他淡然从容的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付拾一。 付拾一接过来,擦了擦嘴角,继续往下数。 只是把能想起来的都说完了,面对李长博一句:“付小娘子可以做个小册子,我叫人照着模样誊,每个商队给一本。只要带回这些作物的种子,就重金酬谢。”,付拾一直接傻眼了。 她嗫嚅半天:“我怕是……画得不够好。” 画人像还行,可是要写实派的这些植物,她自己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李长博也只能与付拾一四目相对,双双傻眼。 最后,付拾一咳嗽一声:“要不然,我描述,你画?你照着我说的画?” 这一次,李长博回答得毫不犹豫:“可。” 付拾一却不那么抱有希望了:这年头,没有照片,光靠简笔画,真的能找到吗? 她幽幽叹气:算了我还是想想,今天晚上钵钵鸡怎么做吧…… 想到钵钵鸡,她的口水,又不争气的流淌下来。 付拾一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我要化悲痛为饭量! , 正文卷 第1368章 悲痛力量 回到了德阳郡的时候,付拾一就得知了一个意外之喜。 王宁和杜太夫人回来了。 带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回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付拾一立刻什么都不管了,几乎是一个箭步冲下马车,然后飞奔而去。 李长博在后头看着,最后扭头问方良:“付小娘子等我时候,可有过如此模样?” 方良一愣,最后同情看自家郎君一眼,诚实的摇头。 李长博面无表情的下马车,然后往回去:一会儿见到了阿娘他们,是该好好问问,怎么就回来了?” 付拾一那头和王宁以及杜太夫人顺利会师。 杜太夫人一把就把付拾一手拉住,上上下下打量:“瘦了瘦了,瘦了一圈了!可见没吃好。” 王宁拉着付拾一另一只手打量:“还真是瘦了。一会儿我抽他!” 付拾一吓得赶忙用力捏了捏腮帮子:“哪里瘦了?这里肉都多了!你们再看我肚子——我不吸气,都能看出来了!” 记住网址m.luoqiuxw. 杜太夫人一脸慈爱:“那又有什么要紧?反正你都订了亲了。” 王宁也点头:“他若敢有半句闲话,我就叫他阿爷家法伺候!” 站在门口的李长博差点捏碎门框:我怕是不该出现在这里。 半晌,将付拾一看了个遍之后,杜太夫人和王宁这才看到了门边上的李长博,杜太夫人还好,招手叫过来上下打量一下,就满意点头:“一看就知道付小娘子精心照顾了。” 王宁只是随便看了几眼,就开始笑呵呵跟付拾一说起了路上见闻。 杜太夫人比较关心另外一件事情,拉着付拾一十分温柔的问:“从那么远回来,饿了吧?晚上想吃什么?让厨房做?最近做什么好吃的了?” 王宁登时也歇了聊天的心思,悄悄吞了一口口水,然后笑吟吟也跟着附和:“对对对,瞧我,这都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 李长博默默的抬头看天:胡说,这才下午。怎么就到了吃晚饭时候?中午饭才刚吃多久? 付拾一深谙自己头上这两重婆婆的心思,当即立刻说了打算:“最近忙,也没有琢磨什么新鲜吃的,不过今晚,我打算做钵钵鸡。” 虽然还不知道钵钵鸡为何物,但是并不妨碍婆媳二人的盛赞。 王宁更是卷袖子:“我给你打下手。” 杜太夫人咳嗽一声:“我带了新鲜茶叶下来,是拾一你说的那种,我煮给你们尝尝?” 一直没能插上话的阿玫,这个时候也捧着东西出来了:“小娘子小娘子,我给你带了干菜!这是青城山上道长亲手摘的,晒的,可好吃!” 然后阿玫一把抱住了付拾一的腰,“小娘子,我好想你啊——你想没想我——” 付拾一登时就心软的一塌糊涂,伸手捏了捏阿玫脸颊:“当然想你了。没有你,我睡觉都没人给铺床!” 阿玫立刻板起脸:“回头我就去训斥春丽!” 在外头跟着马牡丹一起搬东西的春丽,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最后,李长博去和李春山说话。 那头,付拾一和杜太夫人,王宁三个直接就去了厨房。 其实倒也没有什么活真的必须亲手做,但要的是凑在一起的热火朝天。 做钵钵鸡,最繁琐的事情,就是往签子上穿肉和菜。 毕竟是自己吃,付拾一还是将肉和菜稍微切得更大一点。不过大点也有限,因为太大了,不入味,反倒是影响风味。 菜其实也没什么新鲜的,无非就是竹笋,莴笋,豆腐干,鸡翅膀,鸡肉,羊肉,以及猪蹄筋,肺片,肥肠,猪肚之类的。 毕竟这年头,没有冻库,交通也不方便,真要给你凑一盘子鸭舌,未免太奢侈。 在拾味馆还可以攒出一盘,但是在外头,还是不好那么奢靡。 所以付拾一就有什么穿什么,尽量弄得五花八门一点。 蜀地喜欢吃吃兔,所以付拾一还特地做了一点兔肉的。 兔脑壳拿来和鸡掌鸭掌一起卤着吃,正好一锅出。 付拾一这头熬着钵钵鸡的辣汤和辣油,那头听王宁和杜太夫人说起一路上见闻。 王宁说起一个少年郎,很是赞叹:“他也跟着家里人过来的,据说很有灵根。学问也做得好。关键是,小小年纪,很有一种洒脱的豪爽气。”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这么厉害?那可真可惜。” “可不是?”杜太夫人也有点儿赞不绝口:“虽然不是世家大族出身,但的确是个灵慧的孩子。和我们也是一个姓。” 一个姓?付拾一忘了动作,紧张地问:“莫不是叫李白?” 杜太夫人顿时点头:“对对对,就是叫这个!” 付拾一张着嘴,嘴唇哆嗦:卧槽,我的偶像!早知道我去破什么案?直接去青城山多好!呜呜呜,我的李白—— 王宁纳闷又好奇:“怎么,你认识?” 付拾一点点头。 王宁刹那有点紧张:说起来,李白年纪和付小娘子似乎也可以相配—— 但是下一刻,付拾一又摇摇头,十分遗憾道:“可惜我没能够见到过。我只是听说过他的才能。听说十分厉害。我还没见过那么厉害的人物呢!” 王宁咳嗽一声,立刻替自家傻儿子说话:“其实,长博也不错。” 杜太夫人也是立刻跟上:“我看也是可以比较。” 付拾一戚戚然:“李县令固然好,可毕竟不是李白——” 那可是李白!从小就背他诗词的李白!诗仙李白!绣口一吐,那是整个大唐的李白! 但凡是上过九年义务教育,哪个不知晓李白? 那可是真正的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李白! 杜太夫人和王宁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感:不行,回头要跟自家傻孩子说说这个事了! 在书房的李长博“阿嚏”一声,李春山登时关切问:“怎么了?这样的天还受凉了?是不是最近没有练剑?” 李长博揉了揉鼻尖,也有些纳闷:怎么忽然就打喷嚏了? 而且不仅是打喷嚏,背后还有点恶寒,总觉得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一样—— , 正文卷 第1369章 几分欠缺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1369章几分欠缺钵钵鸡吃起来,总是带着那么几分欠缺感。 可能是因为肉块太小,而且一串串的这么吃,很难有那种大口吃肉的感觉。 可这种欠缺感,却能让人一直都吃不腻它。 而且一人一份钵钵鸡,慢慢悠悠吃着喝着,说着话,自然而然就让人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悠然和惬意。 杜太夫人吃着吃着,幽幽的叹息:“拾一你骗得我好苦啊!” 付拾一举着签签:??? 王宁也幽幽的:“蜀地哪有什么好吃的?幸亏我们带了厨娘,不然哪里比得上家里?” 原来是这一茬。 付拾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咳嗽一声,恬不知耻的说了句:“蜀地现在吃炒菜的人肯定不多,毕竟油贵。但是,蜀地吃的可不少啊。各种菜各种果子——” 她微笑脸:“这可是别的地方比不了的。” 这下,杜太夫人被说服了,点点头:“还真是如此。” 王宁也勉强接受:这几个月,还真是吃了不少山珍和果蔬。 “明天我给你们做腊肉炒笋片,好吃极了!”付拾一眉飞色舞说起自己现在的财富:“我现在好多腊肉,有买的,还有别人送的!对了,还有一篮子李子呢。” 李长博在旁边,举杯默默喝酒:有些内情,还是不必多说了。不然怕是吃不下去。 不过,李春山却是知晓这个事情的,一听这话,嘴角抽了抽,下意识就开了口:“这几日还是不吃腊肉了。” 这种事情,很容易造成心理阴影的…… 最终,付拾一眨巴眨巴眼睛,决定换一个菜:“那明天要不然我们做点糯米蛋?正好新鲜豌豆也下来了——” 说起这个,付拾一就又想起了玉米来。 糯米蛋还是要加点金黄的玉米粒更好看! 她舔了舔嘴角,将一根嫩笋从签子上撸下来,可怜巴巴的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玉米。估计还要好几年了。 杜太夫人和王宁自然都同意。更是一脸欢喜。 尤其是现在已经四月底,眼看马上就是端午,杜太夫人笑呵呵说了句:“快要到端午节了,吃点糯米,也算应景。” 不提起这个事情,付拾一倒差点忘记端午节这个事情。 李长博忽问:“那过完端午,咱们再回长安?” 付拾一点点头:“也好。过完端午再出发。这边有好吃的粽子。” 而且这边有独特的吃法。 一般来说,咸口粽子直接吃。 但是甜口的粽子,都是要加点糖的。 比如沾白糖,比如浇点红糖浆。 这边是浇玫瑰酱和沾黄豆面。 黄豆面是在磨之前,就已经用炭火焙到脱去生豆腥,只剩下迷人的香味,近乎快要焦了程度。 白糯米粽子里什么也没有,吃时浇上红糖,再夹起一块,往黄豆面里一滚——一个胖胖的粽子,不知不觉就吃了下去。 杜太夫人想起去岁端午的事情,登时就笑:“拾一做的粽子,可是在长安城出尽了风头。” 李长博更神色淡然道:“付小娘子的粽子,还是春见和河源郡主的大媒人。” 一说这个,付拾一也想起来了,登时心虚:去年这个时候,李县令还是河源郡主的目标呢。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 王宁也对粽子期待起来:“那我可要尝一尝。到时候咱们一起包。” 一顿饭下来,王宁又有点微醺。 最后王宁搂着付拾一的肩膀,竭力游说:“要不你跟我回老宅吧!回了老宅,咱们天天在一处——” 杜太夫人咳嗽一声,提醒自己儿子:“春山,你们该回去歇了。” 李长博也是脸色发绿,忍不住的哀怨:“阿爷还是快些将人带走罢。付小娘子必得跟我回长安城去。咱们还要述职呢。再说,付小娘子还有事儿……” 王宁立刻激动起来:“那些事情你就不能办了?你这是自私!拾一也该歇一歇!再说了,将来她总要去的。我先让她看看那边情况!我们也好天天——”做好吃的,玩好玩的。 只不过剩下几个字,李春山实在是不敢让王宁说完,赶紧心惊胆战的拉着王宁走。 王宁还要留下来继续说,但是李春山几乎是将人抱着的走了。 杜太夫人看着李长博,咳嗽一声:“咱们过完了端午,就回去长安吧。你阿娘也该收收心了。” 付拾一一直在旁边装死,内心悄悄的嘀咕:按照真实年纪,其实我和我这未来婆婆,完全可以成为闺蜜—— 想着这个,付拾一立刻心虚的捂住了鼻子:和闺蜜儿子谈恋爱什么的,想想就刺激…… 李长博还在心有余悸:“还是早些走吧。端午节在路上过,也没什么不好。” 付拾一也回过神来:“那这头的事情呢?难道不管了?” 李长博摇头:“不用管了。上头已是派人来接管了。” 这个事情,只需要如实回去跟陛下禀告就是。 付拾一一愣:“那咱们就真该回去了。” 八月时候,仵作学院就要开学,她还是很想赶回去做些准备工作的。 而且迁坟的事情,她也是有点儿着急。 杜太夫人也是一脸虔诚:“我看也可。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我还要去道观还愿呢。” 祖孙二人愉快达成了共识。 付拾一眨眼睛:不知道闺蜜宁会不会痛哭失声?这个事情,谁去说? 李长博咳嗽一声:“这几天闲着也是闲着,咱们不如去山里玩一玩?绵竹县那边,有七十二洞天福地之一的九顶山。听说风景很秀美。” 杜太夫人倒是无所谓:“去去也好。” 她哪里不知道,这是李长博变着花样让付拾一回家去再看看呢。 所以,她才乐得成全。 而且孙子知道疼自己的孙媳妇,眼看着将来夫妻二人定能和和美美,她心里不知多高兴:将来必是能够很快抱上重孙。 付拾一笑眯眯看李长博:“我想吃长安城的水盆羊肉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吃吧。” 已经回去看过,这会儿再去不去,其实也没什么差别,杜太夫人年纪大了,还是不应当这样劳累。 杜太夫人将脸一板:“还是要回去一趟。下次回来,且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李长博从善如流:“此事就这样定下来罢。不过,明日可让阿爷阿娘尽早回去——” , 正文卷 第1370章 一口咬定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1370章一口咬定德阳郡这头虽然说是派了人过来接管,但是来的人什么也不懂,还是拉着李长博不肯让他走。 李长博与付拾一商量过后,就只能暂时的留下来,将事情处理了。 那头,李长博派去自贡的人也回来了。 与此同时,带回来一个消息:孟夫人在那边,有一个盐井。 私人的盐井。 得知这个消息,付拾一登时就惊叹了:“这就等于拥有了一座金山啊!” 李长博“嗯”了一声,随后似笑非笑:“怪不得孟夫人如此有钱。怪不得连富商之女,都要与她合作。” 惊叹过后,还是说到了正事儿上:这个盐井,纳税了吗? 对于这个疑惑,李长博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付拾一惊叹起来:“那怪不得!” 盐井是需要交纳一定盐,或者税的。这些会入本地官府财库,也会汇入国库之中。 记住网址m.luoqiuxw. 虽然交纳比例很高,但是盐井也是很赚钱的。 自贡那个地方,自古以来就产优质井盐,所以如今是商贾集中之地,繁华又热闹。 付拾一对自贡有印象,有其三:一是自贡灯会,因为商贾云集,富商奇多,所以一到了过年,富商们就会举办灯会,各家的彩灯争奇斗艳,既能炫富,又能热闹。 二是自贡井盐,比起海盐来,这种盐细腻如白雪,富含多种矿物质,好看又好吃——当然价格也很贵。 三则是冷吃兔。自贡的兔肉质量很好,加上各种香料制作的冷吃兔,绝对是好吃到舌头掉下来。 当然,人家本地还有很多特色。 譬如什么富顺豆花,还有龚扇,扎染之类的。 不过那些都不如以上三个来得出名。 李长博沉声道:“孟夫人大儿子,在那边有一处外室。” 付拾一:……666看来是经常过去啊!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是十分明显了。不过付拾一还是觉得有点儿人不可貌相:“孟夫人能将几个孩子都培养出来,怎么就敢做这样的事情?盐井是她买的吗——” 李长博微微扬眉,嘴角似笑非笑的点破事实:“这种好比金山一样的东西,怎会拿出来卖?开出新的盐井,那也不是轻易能弄到手的。本地官府就不会白给任何人。就算卖,孟家从前是什么样子?” 他在官府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付拾一秒懂:“所以这个盐井,不是买来的。而且孟太守不知道……“ 说到这里,付拾一忍不住感叹:“孟夫人一定很早之前,就开始防备孟太守了。夫妻做到了这个份上,也是怪可悲的。” 这样多的钱,孟夫人瞒着孟太守,估计是怕最终自己几个儿子吃亏。 而孟夫人做这样的事情……估计也是为了自己几个儿子。 甚至不是为了孟家。 付拾一眨眼看李长博,忽然有点福至心灵:“说起来,孟夫人之所以对孟太守的死一点不在乎,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孟夫人也不是一点不在意。”李长博这样说了句。 这话付拾一不是很明白。 李长博喝一口茶水润了润口,继续往下说:“孟太守在,盐井就会始终安稳。不会有任何人打主意。” 毕竟孟太守是一方太守,手握重权。 但是孟太守一死……那就不好说了。自贡并不是德阳郡的地盘,人家之所以会给一口盐井,无非是因为孟太守毕竟也是这一方的官员。 说白了就是拉拢。免得将内里的事情捅上去。大家一起好发财的意思。 他这样一说,付拾一也就全明白了:“怪不得孟夫人想快点离开。就是不想等到那一天——” “结果还是有人故意将这个事儿挑了出来。”李长博言简意赅。 付拾一默然不语,总觉得这其中水深得很。不过那些复杂的东西,她也不关心,只关心命案:“那个说家里人死了的,是真的?” “嗯。”李长博看一眼付拾一的眼睛,点点头:“的确是真的。那人是个小管事,过去办事,结果被人打死了。” 只不过这件事情不能见光,所以孟夫人压根不敢承认。 “孟夫人本想私了,可那家人,不知听了谁的话,非要狮子大开口。于是谈崩了。”说起这个事情,李长博的眉心就添了几道折痕,然后他颇有些疲惫:“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操控。” 付拾一琢磨了一阵子,得出一个结论来:“是不是他们这是得罪了什么人?” 李长博“嗯”了一声:“这件事情,怕是一时半会完不了,我不打算再久留了。” 眼看着王宁天天缠着付拾一,这几日他们相处的时间都少了!一想到这个,李长博更加坚定了决心。 付拾一其实也记挂着拾味馆一帮人呢。虽然知道有各方照看着,肯定出不了什么事,但是分离这么久,总归是有点想念的。 结果这头李长博和付拾一开始收拾和采买东西,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孟夫人再一次登门拜访。 这一次,拜访的却是王宁。 王宁本不想见,也觉得没有必要见,可孟夫人却叫人送来信物,说是王宁闺里手帕交举荐。还说有话要带过来。 这下王宁就有点为难。 李春山不以为意:“既是如此费尽心思,不如一见,看看他们到底说什么。” 李长博也未反对。 王宁就看向付拾一:“拾一跟我一起。” 付拾一眨眨眼睛,欣然点头:好哇好哇,看八卦,何乐不为呢!反正也是要躲起来偷看偷听的。 不过,孟夫人大概会说点什么,其实每个人心里头都是有点儿心知肚明的。 孟夫人这一次登门,准备了不少东西。反正看上去就知道,那是诚意满满。 也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孟夫人甚至还带了满满一箱子食材。 是的,没错,食材。 当然都是珍贵的食材。譬如燕窝,譬如银耳,譬如鱼翅,天麻,甚至还有虫草和红花—— 付拾一被孟夫人这一箱子东西,晃花了眼睛。 就连王宁也有些惊讶:这些东西,世家大族不是没有,但是想要拿出这么一大箱子,还是要翻箱子的。 , 正文卷 第1371章 郑重恳求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1371章郑重恳求燕窝是最好的,一个燕盏洁白无毛,更看不出任何杂质。这年头,还不兴人工养殖,所以燕窝都是纯天然的野生燕窝。可想而知,产量有多低。 再抛去那些品相不好的,杂质太多的。又还能剩下多少? 这其中按照大小和形状再分出品质来…… 最好的,又有几个? 这一锦盒,足足有十个,可想而知多难得。 再看那鱼翅——嗯,这年头鲨鱼对渔民来说,那是海洋霸主,轻易惹不得。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大规模猎杀后直接取下鱼翅再扔回去。 现在的鲨鱼是凄凄惨惨戚戚,但是古代的鲨鱼,那都是嘻嘻哈哈牛逼! 至于天麻,不必多说。野生天麻不好找,那都是在陡峭山林里,那些挖药的人,找一天都未必能找到。 虫草和红花,都是从吐蕃那边过来的。 红花更是尼泊尔那边才产。 这些东西,哪一样,都是弥足珍贵。 记住网址m.luoqiuxw. 只打开箱子一看,就知道孟夫人是下了血本了。 王宁微微惊讶之后,随后就笑着吩咐:“还是将箱子盖上罢。孟夫人不是说有话带给我?” 孟夫人站在那儿,神色戚戚,深深一拜。 她年岁毕竟大了,这样大礼,其实是很吃力的。 所以,她弯腰下去,差点起不来,身形晃了好几晃,最后还是身边老嬷嬷扶住了她。 孟夫人抬起头来,目光恳求:“求求您,救我们全家一命吧。” 王宁此时端庄微笑,丝毫不像是平日那般,说话语气也是柔和端方,颇有点儿大家族风范:“孟夫人无需如此多礼。这话我更是一头雾水。怎么?家里有人病了?病了就该去找大夫才是,缘何求到了我这里?我也不会看病呀。” 付拾一本来还聚精会神听着,听到最后两句,差点没被整笑了。然后有点儿明白李长博为啥是这般模样了:遗传,遗传,纯粹是遗传! 孟夫人也没想到王宁会这么说,一时之间都傻眼,愣在当场,压根不知怎么接话。 偏偏独角戏王宁也能唱下去,她更加加深了笑容,露出恍然来:“哦,我明白了,孟夫人是不认识什么好大夫?所以想求我帮忙引荐?那倒是可以的。” 付拾一默默的给自家未来婆婆竖了个大拇指。心中暗暗感激:多谢未来婆母不杀之恩!这当年要拿出这样的态度来,十个我都招架不住哇! 孟夫人脸上已经只剩下了难堪。她死死的盯着王宁,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此时此刻,她情绪有点激动。 但是王宁还是面带微笑,平静如水。 “您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孟夫人表情难看,语气也不如刚才客气和善,渐渐的,有点压不住自己情绪了。 王宁也不介意,依旧是稳稳当当捧着奥斯卡小金人,还故作很疑惑:“嗯?孟夫人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我哪里是装糊涂?我是真糊涂——” 孟夫人打断王宁,略有不满:“难道旧日情分加上这样的厚礼,还不能请您帮忙说句好话?” 王宁笑容不减:“方才不是说救人?这会儿又说是说好话,到底是做什么,孟夫人?” 这话顿时就让孟夫人卡住了。 这种事情,怎么好说明白? 她立在原地片刻,最后还是说出了口:“孟夫人,咱们都是做阿娘的人,有时候自己活得下去活不下去不要紧,可总要让孩子们有条活路,您说是不是?” 付拾一听了这话,都是止不住要有点心软——不过很快理智就压过了那点感性。 她有点担忧的看一眼王宁。 王宁也是沉默良久,才徐徐开口。 这一开口,就是掷地有声:“若是恶人要害人性命,我愿为他们舍出命去。若作恶多端,世上再容不下他,那便是他该死。他也不是我的孩子。” 付拾一看着王宁,陡然觉得眼前形象异常高大:我的天啊,好正的三观啊。 王宁说完这话,又是一声冷笑:“再说了,我连我娘家兄弟都尚且看着他伏法,更何况旁人?好话?我却不懂什么叫好话!又该怎么开口?” “至于往日情分——真是上下嘴唇一碰,亏你们说得出口!既是有往日情分,那怎么好意思提出这样的要求?真记挂着我,就知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得,这样的话我也说不来!” 王宁站起身来,冷脸将袖子一摔:“从哪来回哪去。再将东西送回去,告诉她,以后不必再惦记!我们何来往日的情分!至于你这些好东西,抬回去,且好好享用罢!我们李家人,只敢吃自家的!” 付拾一狗腿的上前一扶,跟着进了里屋。 王宁胸口还上下起伏呢,付拾一本以为是生气气到了,赶忙就劝:“这不是都想得明明白白吗?怎么还生气了?这样的人,趁早看清楚了,以后不来往了,岂不是很好吗?刚才那些话,也是李县令没听见,听见了那绝对是骄傲死了,这样一个深明大义的阿娘,何愁家宅不安宁啊!” 结果王宁翻了个白眼:“我不生气,就是一大串话说得我喘不上来气。” 她抬起手摆了摆:“不行了不行了,老了老了,是比不上从前了。” 付拾一嘴里含着没说完的话,噎了好半晌:……是我想多了。 “世上什么人没有?我上次都想明白了,这次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王宁喝口水,润了润嘴,又翻了个白眼,瞧不上付拾一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于是又拿手指头在她脑门上一戳:“你啊,也长点心,以后你以为你就不用应对这些了?” 王宁暗戳戳的想:我要不是为了给你做示范,我至于这么卖力吗?你要还这么懵里懵懂的,我才真要气死了。 付拾一略无言:我感觉我被鄙视了是吗? 下一刻,王宁又用帕子扇扇风:“对了,咱们晚上要不吃顿烧烤吧?叫人送点羊排来——再来条鱼——” 她觉得最关键的是啥:“那个酒,再来两坛!这样的天气,喝酒最舒服了。” 付拾一嘴角抽搐:您敢不敢多正经一会儿?敢不敢?! , 正文卷 第1372章 回家路上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1372章回家路上当天晚上,吃着烤肉,想起即将分离,醉眼朦胧的王宁死死拽着付拾一不撒手,呜呜的哭喊:“你走了我怎么办?要不我跟你们回长安城吧——” 这一次,不用李长博多说,李春山就面无表情上去拽了自己老婆:“走了,我们回房了。” 然后在走人的时候,他看一眼李长博,彼此交换了个眼神。 李长博悄悄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然后咳嗽一声,悄悄说:“明日咱们就上路吧?然后从绵竹县直接去锦官城——” 付拾一埋头啃排骨,心虚无比:未来婆婆太喜欢我,这也是一种烦恼啊! 第二日一大早,付拾一她们就悄悄的上了路。 王宁宿醉未醒,李春山出来送他们,颇有点催促:“宁可早些出门,莫要晚上没地方住。也不必挂念我与你阿娘,我们身强体健,又有你哥哥们侍奉在前。结婚一事你也不必忧虑,我们会尽心准备。” 本来李长博还准备了不少的话,结果一听这个,反倒是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咳嗽一声,最后只能干脆作罢,利落留下一句:“那我们这就出门了。祖母您也不必担忧,我会照顾好的。” 不过即便这样说,李春山送杜太夫人上马车时候,还是有点眼眶湿润。 杜太夫人什么话也没多说,只拍了拍李春山的手背:“不必挂虑,你们夫妻二人,好好的,家族兴旺,我便欣慰。” 顿了顿,她又道:“阿宁有时候任性些,脾气大些,你多包容她。不可变了心。” 李春山惶恐脸:“儿子不敢。” 杜太夫人摆摆手,让马车出发。 李春山站在原地,长久相望,眼眶发红。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 王宁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的。看得出来头发也没梳,衣裳也是匆忙穿上的。 出来一看人都走了,她顿时哭出来:“怎么就走了呢——我还有好多话没叮嘱呢!” 李春山忙搂住她肩膀,往屋里带。 王宁一拳锤在了李春山胸口:“定是你!你怎就不叫我?” 李春山心虚咳嗽一声:“你这不是醉了么?他们也舍不得你受罪。再说了,年底时候不是就见了?” 王宁这才好受一点,抽抽噎噎的止住了哭啼:“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也就是这两日。咱们直接坐船。”李春山都盘算好了。 那头,付拾一和李长博他们出发没多久,阿玫就小声问:“咱们回去路上,会不会也遇到好多案子——” 对于这个顾虑,李长博和付拾一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咳嗽一声,都不言语了。 杜太夫人倒是没什么担忧的,乐呵呵的说了句:“这有什么?遇到了,能帮上一把,就帮上一把。” 付拾一小小声:“这也是一种不同寻常的经历。” 阿玫想了想,郑重的点点头:“小娘子说得对。” 不过付拾一还是觉得心虚:但愿不要遇到太多的这种情况。 其实回去时候,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按照李长博的意思,难免就是游山玩水了。 付拾一本还想去江油膜拜一下李白,结果李白现在好像也不在家,她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回长安的路,付拾一曾走过一次。如今再走,只觉得唏嘘:“那时候,差点被卖了。还是我阿兄救了我。要不是他,说不定我现在早就成了路边的一捧骨头了。” 李长博还真不知晓这个事情,一听这话,眉头顿时皱起来:“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等到付拾一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杜太夫人已经心疼的将付拾一搂在怀里:“放心,以后咱们再也不会吃那样的苦头。” 付拾一自己还笑嘻嘻的不当回事:“人哪有一直遇不到什么磨难的。” 不过付拾一还是有点记挂孟家的事情,于是侧头问李长博:“孟家最后会怎么样?” 李长博沉吟片刻,说了句:“打回原样是最好结局。一不小心……怕是会败了家族。” 付拾一张大嘴,大概明白了这个事情到底有多大。 杜太夫人也有些感叹:“越是大家族,就越是要谨慎,最怕就是人多了,而心不齐。更怕一人祸患,危及全族。孟夫人一念之差,最后结果闹到这般,也是前车之鉴。” 说实话,杜太夫人这一生,见了多少的家族兴旺衰败?自然就更加明白,越是光鲜亮丽,背后就越要小心谨慎。 所以,她才喜欢付拾一。 荣耀和显赫都是一时的,可人品贵重,却是世世代代的。 李长博轻声宽慰杜太夫人:“祖母放心,这些教训我会牢记心中。” 付拾一也跟着点头:“无论什么时候,有些底线是必须守住的。” 世上的人,不一定人人都要做个好人。也不一定人人都要去无私奉献和与人为善。 但是一定记住,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哪怕送上门来,也不能伸手去拿。不能做的事情绝对不做,哪怕是诱惑再大,也不能做。 不做好人可以,但是至少也不能做违法犯罪之人。 杜太夫人对两人是放心的,笑呵呵的将两人手握住:“你们这里,我是不愁的。” 阿玫眨着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悄悄问:“咱们要在锦官城住吗?” 一提起锦官城,付拾一脑子里顿时自动搜索出这个季节的美食:“当然啦。这个季节,估计是有冰粉了吧——咱们一定要尝尝。” 李长博咳嗽一声,无奈应了:“还有别的吗?” “当然有了。”付拾一笑眯眯的盘算:“听说有个地方,做抄手做得特别好,还有蒜泥白肉——” 春丽瓮声瓮气在外头应:“还有红糖米糕——方良说的。” 李长博揉了揉额头:付小娘子身边呆久了,好像人人都变了…… 杜太夫人也笑盈盈:“还有各种小食,什么凉糕,叶儿粑什么的,真是不少。青城山脚底下就有卖的。” 付拾一来了兴致:“要不咱们再去看看都江堰吧。反正离得不远——” 李长博更头疼了:这种出笼小鸟的感觉—— , 正文卷 第1373章 浩浩荡荡 都江堰这个地方,是水利工程的传奇。 纵然是在书上,电视上,脑海里见过多少回,可真正看见的时候,还是觉得震撼。 水流浩荡,奔腾不息,那水声轰隆,仿佛连空气都在震颤。 站在桥上,看着底下的河流,看着远处分流又合并的河面,看着河水乖乖的按照河道流淌,流向远方,滋润整个成都平原,付拾一就忍不住想顶礼膜拜:这样大的工程,这样巧妙地工程。千年不朽的存在,这真的是智慧的象征,人类凭借大脑,和大自然和谐相处,互利互惠的见证。 没有个体超绝的体魄,没有神魔挥手能翻云覆雨的神奇力量,可凭借大脑,凭借一心一意,万人齐心,却能成就如此浩荡工程。 这个时候,付拾一甚至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我为自己是个人类而骄傲。更为自己是炎黄子孙而骄傲。为这样的先辈而骄傲。为我自己虽然力量微薄,但依旧能为人类造福而自豪骄傲! 李长博同样也是感触颇深。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只是谁先伸出手,反正两个人的手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握在了一起。 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明明无声,却胜过有声。 杜太夫人拉着阿玫,笑呵呵的看着两人,又欣慰又感慨又伤怀:年轻可真好啊……遇到这样一个人,也真好啊……也不知老倔脾气在没在底下等我…… 阿玫惴惴不安的看杜太夫人,慌忙拿出自己的帕子递上去:“太夫人怎么了?” 杜太夫人接过来,按了按眼角后笑起来:“就是风大,吹着眼睛了。又想起了从前来这里的时候。难免有些想念故人。” 阿玫似懂非懂的点头:“那这个人,一定是个好人。” 杜太夫人登时被逗笑:“你都没见过他,怎知道他是好人?” “太夫人是个好人。”阿玫认认真真:“太夫人都这么想他,他肯定是好人。” 这个逻辑好似没什么错……太夫人哭笑不得,最后却也只认真点点头:“自然是好人。” 若不是个好人,又怎么会如此让人牵肠挂肚,多少年也记忆犹新呢? 沿着都江堰走了一段,付拾一心中激荡始终不能平复,直到离开,走出好远一段,这才觉得渐渐缓过来。 她忍不住和李长博嘀咕:“你说都是两个肩膀上顶一个脑袋,他们的脑袋怎么这么聪明呢?” 李长博失笑:“付小娘子还说这话,未免叫其他人没了脸面。” 付拾一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我可不是什么聪明人。我之所以显得聪明,全是因为多了一段经历,接触了他们没机会接触的东西。如果换成你经历那些——搞不好整个世界都要疯了。” 仔细想想,付拾一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己是那个天选之子了。 真是李长博这样的,放到现代学一下,搞不好回来之后,什么都能搞出来——飞机大炮小火车,电报电灯…… 想想都可怕好么! 李长博这下更加失笑:“见过谦逊的,未曾见过如此谦逊的。付小娘子是不想让其他人活了。” 付拾一赶忙认真严肃:“实话,真的是实话。” 方良在后面,头大的赶紧打断他们:“太夫人在前头买烤兔子,让咱们快点过去呢。” 一提起烤兔子,付拾一登时加快脚步:“烤兔子啊?哈哈哈,走走走,快点。这个过了火候可不好吃!” 李长博似笑非笑看一眼方良。 方良心虚死死低头,努力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 烤兔子是真好吃。兔肉本来就细嫩,烤过之后也并不柴,只是因为脂肪太少,所以有点干。但是架不住兔子肉少,所以也没机会太大口吃肉。于是这点缺点,就被那种烤出来的香味给完美掩盖。 吃完烤兔子,一群人心满意足重新出发。 当天晚上,他们夜宿青城山下的镇上。 镇上颇有些热闹,卖什么的都有。 也许是因为靠着如此灵秀的山川,所以整个镇子也显得很清幽,每次呼吸都感觉好像是有灵气在肺腑之间吐纳。 付拾一忍不住就开始哼哼:“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自身~” 这两句翻来覆去的哼哼,她自己不觉得什么,李长博和杜太夫人很快就觉得麻木了。 最终,李长博忍不住手指挠了挠木头,开口问了句:“后面的词呢?” 杜太夫人微微松一口气:李长博再不问,她就要开口了。 付拾一歪头:“嗯?后面的?” 她努力回想,尴尬搓手:“我还真不记得了……” 李长博当场石化。他哀怨的看付拾一,直到将付拾一看得干笑一声:“那个啥,要不我给你们讲一讲这个故事吧。” “话说从前,有一条小白蛇。她当时还很小,被一个采药人抓住了——” “然后那个小牧童就把它放了。小白蛇躲在青城山下修炼了一千年,本要修成飞仙,结果无论如何就是最后一步成不了。她去求问观音大士,观音大士就告诉她要想成仙,要先将这段因果了断。需得去报恩。” “于是她就去找当年那个小牧童——最后在西湖边上找到了,然后如此这般,如此那般……” 付拾一一口气讲完了故事,李长博就很客观说了句:“这么一看,许仙并非良人。法海也不是什么恶人啊。” 杜太夫人也点头:“人妖殊途,她这不算是报恩。报恩有千百种,怎就非要自己嫁给人家许仙?变成个媒人,替许仙做个媒,让他娶个好女子,美满过上一生,难道就不算报恩?或是变个仆人,辅佐他事业亨通,不愁吃穿,护他一世周全,难道就不算报恩?可见她是自己动了心。” “许仙也是个不守规矩的。不可取。”李长博如此道:“也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若真是在乎,又怎会宁可出家,抛舍妻子?人如何?妖如何?法海厉害又如何?最先就不该听信法海那些话,还要试探看看是不是真是妖怪——” “那他后来不是也痴情……”付拾一弱弱辩解,忽然发现,这个流传甚广的爱情故事,的确是……漏洞百出???这种信仰崩塌的感觉是肿么回事…… ------题外话------ 大家如果来四川玩,真的要去看都江堰,真的要去青城山~尤其是都江堰,真的很震撼啊~捂着老腰报时:下一更,晚上七点钟左右~ 正文卷 第1374章 细节完败 付拾一弱弱的辩解,完全就是无效辩解。 因为杜太夫人就冷笑一声:“这种迟来的深情,最是无用!早若有点感情,何至于到这一步?不过是他自己后来发现事情收不了场,怕被千夫所指罢了。而且离了白娘子,他啥也不是!” 李长博神色淡然的捏碎核桃,捡出核桃仁递给付拾一:“以后少听这样的故事。” 付拾一接过核桃仁,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咦?你为什么要让我吃核桃?难道是在暗示我需要补补脑子? 她弱弱的看李长博。 李长博丢给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付拾一,卒:你说得都对。我是该吃点核桃…… 青城山没别的特产,无非就是花蜜,还有一些果子,以及腊肉和茶叶。 面对腊肉,付拾一看向李长博:“你还行吗?” 本来不问这话还好,一问之下,李长博顿时默默的放下了伸过去的手:“还是来两个果子罢。” 杜太夫人不知道那案情,此时纳闷看李长博:“这是怎么了?” 李长博面色平静:“最近觉得清淡饮食更加养生。” 杜太夫人于是也默默的放下了手指,只是蠢蠢欲动一阵后,又跟付拾一商量:“不然我只吃一口?” 付拾一切下一小块:“只能吃这么多。” 瞅着碟子里那比瓜子大不了多少的肉块,杜太夫人目光哀怨。 付拾一默默的转了个方向:这种腊味,含有太多不好的物质,还是应该由我这种年轻体壮的人来承受!啊,真希望这种压力和迫害更多一点啊—— 当天夜里,气得杜太夫人没理付拾一。 最后付拾一做了一碗没有糖的奶茶送去,这才算是将人哄好了。 当然,奶茶里还加了珍珠的。 杜太夫人对珍珠奶茶压根就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就连李长博也喝了一大杯,最后爱惜的用小勺子将珍珠一颗颗舀出来吃掉。那认真的样子,可爱到让付拾一生出了某种犯罪想法…… 在青城山停留了一天多,他们就重新出发,一路往长安城去。 去长安城的之前,还要先去将付家人的尸骨挖出,然后一同带回。 考虑到了那么多人,李长博的意思是雇个镖局:“不然怕是没法带。统共十多个人呢。” 付拾一摇头:“不用,就跟安置梨奴一样就行。” 梨奴的尸骨她也挖了出来,一根根擦干净,放进了小箱子里。 箱子不大,差不多刚好可以将骨头装进去。当然是重叠着放的。骨头重叠起来,最上头放颅骨,再压上棉花,一点也不怕骨头在里头磕碰了。 李长博一愣:“不用路上请个道长——” “不用的。”付拾一摇头:“他们一定归心似箭。而且这些……都是给活人看的。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一家团圆,不是这些虚的。” 什么仪式,什么棺木,都是为了活着的人心里安慰罢了。 李长博伸手握住付拾一的手,轻轻摩挲几下当成无声的宽慰。 付拾一笑一笑:“其实我早就不难过了。最难过的时候早就过去了。现在想想,只觉得世事无常而已。” “世事越是无常,我们就该越珍惜当下。”李长博拍了拍付拾一,心中都揪成一团,只觉得心疼。 结果付拾一咧出两排白牙:“对对对,就是这么个道理,所以中午我们吃什么?” 李长博剩下宽慰的话一下子噎住:……其实根本就不必劝? 中午没遇到村落,所以,就在路边寻了个空旷地方支起了锅灶,然后煮点方便做的东西。 方便面是已经吃完了。 所以现在付拾一只能现做。 而且现在天热,许多酱料也搁不住,油也怕变质,就更不敢久放。 付拾一琢磨了一下,就决定做腊肉炖豆角,边上贴饼子。 杜太夫人牙口不好,也不爱吃那么油腻和硬的东西,所以付拾一单独做一份蔬菜面泥鳅。 腊肉切成条块,然后直接下油锅煸炒,将油都炒出来,这才放已经煸过的豆角下去,然后加水焖煮。 这头就立刻和面,面要略稀一点,争取一下子糊在锅边上,还能往下坠一点,变成个椭圆形的饼子。 这样薄的那边脆,厚的那边香软,这才堪称是极品。 而另一个小锅子里,直接煮水加入鸡油和蘑菇粉熬。这样的话,就算没有高汤,这样也能很快出鲜味。 然后,将面加点盐和好,再揪下一小块,在掌心里一握,登时一个面泥鳅就好了。 这样不仅形状可爱,两头尖,中间胖,还大小均匀。容易掌握火候。 面泥鳅都入水后,等水开,再将那些蔬菜片放进锅中一起煮。 车上的蔬菜有限,只有黄瓜片,雍菜尖,还有莴笋,豆角。所以除了都叫之外,其他几样都放进去了。 这样一碗蔬菜面泥鳅,看着简简单单,可吃上一口,就知道什么叫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这种天然食材的清甜鲜美,面本身的甜味弹牙,美味到让人身心都忍不住投入进去。 杜太夫人尝了一口,登时眉开眼笑,半点不馋他们的贴饼子了:“我就知晓,还是我这个好吃。” 李长博没揭穿杜太夫人刚才频频张望贴饼子的锅这件事。 随后,李长博也尝一口,登时也是嘴角翘起:“果然是好吃。” 付拾一笑眯眯:“天热,吃点这个,心里也舒坦。好吃的话,明天咱们再做酸汤的。” 杜太夫人顿时嘴角就冒酸水:“咱们今儿夜里就吃!” 那头贴饼子也好了,春丽叫付拾一:“小娘子快来吃,这个饼子可脆哩!嘎嘣嘎嘣脆!” 付拾一立刻口水冒出来:“来了来了!” 杜太夫人和李长博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搅动了一下自己碗里的面泥鳅,神色凝重的纠结了片刻。 当然,这个也没纠结太久,因为很快付拾一就端着一碗菜和两个贴饼子过来了:“光吃点汤汤水水的,也怕寡淡。” “还是尝点菜吧。贴饼子也不错,吃一点没关系。吃完了活动活动,不怕不消化。” 杜太夫人清了清嗓子:“付小娘子说得对。长路漫漫,还是要多吃点。下顿不知什么时候——” ------题外话------ 小时候夏天了,我妈最爱做豆豆烧洋芋,边上贴馍馍。我就负责烧火。现在回想起来,可真是一段无忧无虑每天都快快乐乐的时光啊~ 下一更,大概是八点半~ 正文卷 第1375章 归心似箭 付拾一到付家埋骨地方那天,是阴天。可等到付拾一准备去挖骨的时候,天却一下子放晴朗了。 惊得来帮忙挖土那几个人连连惊叹:“这可不是显灵了嘛!” 付拾一笑眯眯的掏出白布口袋:“大概是吧。可能知道要搬回真正的家了,他们都很开心。” 明明是大太阳,那几个人还是忍不住搓了一下胳膊。 当年掩埋时候,棺木都是最便宜的棺木。如今十年过去,多少有些腐烂。 有的泡了水,一锄头下去,登时就破了。 这个时候,李长博便跳下去,轻声道:“我来捡骨,你在上头负责擦拭和装。” 付拾一点点头,叮嘱他:“你留意下,我阿娘当时穿的是一件宝蓝团花的衣裳。手上有个双鱼样子的银镯。” 顿了顿,她又想到,也许银镯子早就不在了,所以加了句:“没事,我能辨认出来。” 当时,阿娘是胸口中了一刀。位置应该是第三和第四肋骨之间。而且其他丫鬟什么的,年纪也没这么大,这是可以通过牙齿磨损程度判断的。 李长博点点头,小心的将棺材盖子撬开,而后一根一根往外取骨头。 而后方良郑重接过,再递给付拾一。 付拾一跪坐在地上,头上顶着大黑伞,然后一根根擦拭骨头,将上头的东西擦去,干干净净的放进布袋子子里。 等最后的颅骨也放上去,她这才将袋子口系上。再将提前做好的木牌也挂在袋子上。 这些木牌上,都是一个个的名字。 而究竟谁是谁,全靠付拾一根据回忆里的一些东西去分辨。 不过,那几个丫鬟和年轻小厮,她本来就不太熟,所以却分不清楚。只能作罢。 付拾一找到阿娘的尸骨,是第四具棺材。 虽然记忆其实都有点模糊,也只做了那么几年的母女,但是这一刻,付拾一也有点眼眶湿润。 最后一具棺材,是母子棺。 付拾一一看那残留的衣裳,就知道他们二人的身份。 仔细将骨头收起来之后,付拾一将梨奴的尸骨也和他们紧紧挨着放在了一起,轻叹道:“我没照顾好梨奴。梨奴最终还是没能活下来。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知你们在地下有没有团聚,但是这一次,你们马上就能全家团聚啦——” “梨奴,你可以放心啦。我给你们报了仇,也查出了当年的真相。” 她摩挲布袋子,努力回想那个苹果脸的小姑娘,嘴角带着笑,眼泪却掉下来:“你安心去吧。” 李长博已经洗过了手,此时轻轻的拍了拍付拾一的肩膀,然后笑一笑:“事情都过去了,别想了。” 付拾一点点头,胡乱用手肘将眼泪擦去了,灿烂笑起来:“我也算没有辜负他们。” 本来已经打算递过去帕子的李长博,默默的收回了手。 将尸骨带回客栈时候,前脚刚进门,后脚雨就落下来。 一群跟着干活的人,个个儿称奇。 付拾一看着雨帘,乐呵呵:“说明他们是真想回家了。” 旁边的人一脸惊悚的瞅付拾一:这种事情,怎么能这样无所谓的语气说这么平淡的话—— 客栈的老板娘现在见到付拾一,就下意识的低头回避眼神,一脸怂巴巴。 付拾一看着都觉得无言:又没做什么坏事儿,怕什么?! 本来以为大雨会延误第二天的出行,结果没想到的是,天刚一亮,雨就停了,太阳公公又露出了笑脸来。 于是一群人按时出发,踏上归程。 而他们这个车队,也多了一辆马车。马车里,整整齐齐的都是小箱子。 杜太夫人也有点感慨:“要不怎么说,在天之灵呢。这是真的有灵。他们也是盼着回家。” 付拾一唏嘘:“分离十一年多了,肯定是早就想团圆了。” 就是,付家这一脉,是真的没留下一点血脉,这是最让人遗憾的事情。 也许是真的是这十多个人在天之灵保佑,回去的路途竟然是十分顺利。 本来需得有十来天的路程,竟是八日就到了。 路上,也没再遇到什么案子,畅通无阻得叫人惊叹。 当远远看见长安城轮廓的时候,付拾一忍不住的感叹:“从前我觉得归心似箭都是夸张,可到了这一刻,我是真的归心似箭——恨不得长个翅膀,嗖的一声飞回去。” 李长博轻笑:“就怕飞到了之后,家里烧烤架不够用。” 面对这个冷笑话,付拾一还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长博到底说的啥意思。 当即,她就囧了:原来李县令还会这样的冷笑话啊…… 不过,付拾一想到烧烤架,她还是忍不住搓了一下手掌:“说起来,咱们也是很久没吃烧烤了吧?铁板烧烤——” 一说铁板烧烤,众人就不约而同想起了烤得滋滋响的五花肉片了。 不得不说,这个配上菜叶子,那是真的好吃…… 方良悄悄的咽了一口口水:“咱们要不回去之后就烤一回?” 这下,就连杜太夫人都是欣然同意:这种烤肉,比起那种干巴巴的烤肉,可是好吃太多了! 付拾一也馋了,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烤五花肉,烤排骨,还要烤羊肉,鱼肉也可以来点——最重要的是,可以来点嫩豆腐,外头是脆的,里头嫩生生的——” 众人“咕嘟”的齐刷刷咽口水。 一路数着烧烤菜单,众人就到了长安城城门口。 这个时候,付拾一他们才发现,长安城戒严了。 而且所有守城门的兵丁手上,都拿了画像,挨个儿对比。 那画像上,画了两个胡子拉碴的人,其中一个人脸上还有刀疤。 一看那画像风格,付拾一就惨不忍睹的捂住了眼睛:我绝不会承认这是我带出来的徒弟! 不过,会出现这种情况,那只代表出现了重大案子。 付拾一和李长博对视一眼,刹那之间都有了决定。 什么烧烤都被抛到了脑后,李长博神色凝重的跟杜太夫人告辞:“我们先去一趟衙门,祖母先行回去可好?” 杜太夫人顿时无奈,可也只能摆摆手:“去吧去吧。不过,记得小心。你不饿,也想想你未婚妻。切不可太拼命。” 李长博连连称是。 ------题外话------ 李县令和付小刀回归~哈哈哈,大家明天见~贴着膏药的阿音挥手~ 正文卷 第1376章 意外之喜 当李长博和付拾一出现在长安县衙门门口时候,顿时引来了不小的轰动。 守在门口的不良人激动得身上都哆嗦。 他在原地几乎都没法动弹。 等到能动弹了,立刻撒欢的往里头跑:“付小娘子和县令回来啦!李县令和付小娘子回来啦!” 那欢快的声音,几乎撕裂云霄。 付拾一和李长博面面相觑:难道不是应该上来帮我们拿行礼吗?怎么一个个全跑了? 须臾片刻,王二祥就领头冲了出来,激动得嗓子都变了调,硬生生发出了捏着脖子的鸭子叫:“付小娘子!呜呜呜,你可算是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徐双鱼紧跟在后头,一见付拾一也异常激动:“付小娘子!” 一大群人将付拾一团团围住。 付拾一在这一刻,享受到了女皇的待遇:包也不用提了,周围全是嘘寒问暖的,要不是考虑她未婚夫在旁边,估计这些人恨不得抬着她走。 被挤到了一边的李长博看着眼前这一幕热闹的情景,嘴角忍不住抽搐:……我不该回来。 谢双繁此时终于步履蹒跚的从里头出来,一把握住了李长博的手,激动得几乎落泪。 半年不见,谢双繁原本就不剩下多少的黑头发,此时已经更加稀疏了。 他鞠了一把伤心泪,张口就开始哭诉:“长博啊,你是不知道我这半年是怎么过的啊——” 李长博默默的抽出手:“半个月假。” 于是谢双繁的眼泪硬生生就变成了喜极而泣,他捂着胸口,有点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欢喜:“真……真的吗?” “再问就是假的。”李长博回了这么一句,面无表情的往里走去,不愿往旁边多看一眼。 谢双繁盯着李长博的背影,眨了眨眼睛,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长博他不高兴? 不过,很快他还是乐呵呵的看向了付拾一:付小娘子回来了,堆积的案子总算是能破了!还是付小娘子回来好哇! 整个衙门沉浸在快乐海洋当中的时候,唯有厨子抱着自己的心爱的锅子,面带惶恐。 付拾一本以为离开这么久,衙门或多或少也会有点变化。 可是今天这么一看,却是她自己想多了。 连一盏茶功夫都没有,付拾一就已经完美的褪去了那一点虚假的陌生,重新如鱼得水起来。 事实证明,长安县就是她的地盘。 当然,事实也证明,徐双鱼还是不能完全出师。 不然哪里会积累那么多案子? 当挺说至少有三个案子的时候,付拾一扭头就去找棍子:这种徒弟,我要他有何用?就这样,还指望他去教课? 翟升在一旁说公道话:“到底是学业不精,师兄弟两个吵架好几回。要不是旁边人劝着,怕是都要绝交。” 付拾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转移我的注意力,想要逃过一劫。 不过,付拾一想起了城门口的情况,还是赶紧拒绝了和二祥分享八卦的提议,忙和李长博汇合,然后一起听听,城里这是怎么了。 王二祥一听这个问题,当仁不让的站出来:“我来说,我来说!” 原来,城里发生了个连环杀人案。 确切的说,不是城里。而是周边乡镇。 三个月里,一连死了两对新人了。 偏偏又找不到更多证据。只是根据描述画出了两个人的样子。 现在整个长安都是人心惶惶的,连婚嫁事情都少了。就怕被凶手盯上。 末了,王二祥还总结:“不是我说,这些人真的太可恶了。怎么下得去手?” 付拾一听完了,顿时纳闷:“婚宴上出了事?这么奇怪?” 王二祥用力点头:“可不是?一死就死两个。那现场我看了,惨得很!为了这个案子,徐县令头发都掉了大半!钟郎君也忙得很!” 付拾一顿时恍然:“所以,这是万年县的案子?” 徐双鱼点点头:“开始是万年县的案子。不过,估计是两边一起查。第一起案子是在万年县,可第二起,是在咱们长安县。” 一直没有开口的李长博这个时候终于开口问了句:“那你们查出什么了?” 谢双繁将目前手里的情报说了一遍。 “四个死者,死法基本差不多。而且钱财都不见了。但是根据宾客的盘问和互相指认,就找出来了两个陌生男人。我们将人像画出来,到处通缉。只是现在还没有半点线索。” 说起这个事情,谢双繁就愁得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破案。” 付拾一下意识问了句:“那死者是在哪里?” “万年县那里两个,我们这里两个。”徐双鱼接过话头,还是比之前要成熟稳重一点了,回答起问题也更有条理:“我验尸看了看,发现两人身上都有捆绑伤,说明死之前,都是被捆起来的。” “另外,两个死者,其中新娘受到了一些折磨,但大体的杀人手法也差不多,都是一刀入胸口。” 徐双鱼略有点唏嘘:“两人都很年轻,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付拾一皱眉:“和第一起案子对比呢?” 猛然听上去,这个案子好似没什么复杂的。就是为了图谋钱财的。 新婚夫妻,会收到许多贺礼,尤其是女方还会带嫁妆来。刚到婆家,这些东西自然来不及收拾妥帖,所以相对好找,而且集中。 如果真要是为了钱财,这算小肥羊,怪不得会有人盯上。 这个案子,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专门赚这个钱的人弄出来的事情。 结果下一刻,徐双鱼摇摇头:“没有,还是有点区别的。第一家的新娘子没被折磨,也没被侮辱——第二家的新娘子,实在是比较……” 他想了想,最后用了一个词:“比较惨。” 李长博听到这里,不由得插话:“那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不同吗?” 翟升接话;“其实也没什么太大差别,第二家穷一点,新娘子漂亮一点?” 众人:……你这个语气是怎么回事儿? 付拾一揉了揉眉心:“那你们验尸还看出什么没有?死亡时间什么的呢?” ------题外话------ 下一更,九点半左右哦~ 正文卷 第1377章 胆子够大 徐双鱼一面说,一面跟着付拾一他们往验尸房去。 根据徐双鱼所说,四个人死亡时间都差不多。基本就是在天快亮的那一段时间。也就是后半夜。 后半夜,人睡得最沉。 所以,也最不容易被周围人听见动静。 除了这些之外,就没什么共同特点了。 付拾一和李长博对视一眼,而后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我先看看尸体再说。” 新娘子和新郎官的确很年轻。 付拾一看到了尸体第一时间,就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男子年纪最多十六,女子要好点,应该有十八左右。 付拾一疑惑一下:“这是女大三,抱金砖?” 谢双繁摇头:“这是娃娃亲。这个新郎官,嗯……其实……” 付拾一点了头:“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 “对。有道士说,早点成亲,就能好起来。所以这不就急匆匆的成婚了?可谁也没想到,成婚当日就出现了这种情况。”谢双繁也是有点儿感慨。 付拾一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所以死者家属有没有找到那个瞎说的道士,将人打上一顿?这也太不准了。 李长博在旁边徐徐开口:“叫人找到那道士,别再出了人命。” 谢双繁一脸无言:……这话说得……挺有道理,就是有点损。 付拾一那头已经完全掀开了新郎官身上的白单子。 新郎官身上透着一股稚气。即便是已经死亡,躺在这里,依旧难以掩盖。 他长得不算好看,略有点儿唐氏儿的特征。付拾一大概就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特征不算明显,应该是不算太严重。但是肯定也和常人无法比,所以需要人照顾。 他脖子上,四肢末端上,都有捆绑的淤青和皮损。 这一点,印证了徐双鱼说的。 另外,在左胸口第三第四,第五肋骨处,共有两处伤口。 付拾一比了一下长度:“差不多有半个手指长,应该是匕首或者刀造成的伤口。但是有两个——” 她仔细看了看伤口的形状和样子,“生活反应不明显,应该是死不久前造成的。” “一处伤口只有根筷子长,另一处则是有多半根筷子长,这说明,其中有一个伤口,可能是卡在了肋骨上,无法进去,所以才会有第二下。”付拾一检查完伤口内里长度之后,如此说道。 除此之外,死者身体表面没有什么伤口了。 不过,当付拾一将尸体翻动一下,检查背面时候,就在后脑勺上找到了一个打击伤。 “根据伤口,推断应该是圆形的头,并且光滑,沉重。”付拾一仔细按压伤口,感受伤口情况:“有明显的骨擦感,至少是骨裂。说明那一下真是不小的力气。再重一点,恐怕也能致死。” 翟升盯着尸体:“这些们都查出来了。” 付拾一颔首:“头上击打伤生活反应较胸口的明显,可以推断先后顺序。” 李长博若有所思:“可是为何要杀人?” 这个问题,也是付拾一想问的:“如果一开始就将人打昏了,还绑起来了,那死者对凶手应该是已经没有任何威胁的。仔细看死者嘴角,也有一点轻微撕裂和红肿,那么也不难看出,就连嘴巴都被堵住的。” 这样一来,就更不用多说什么。 一个绑起来的,发不出声音的人,自然不可能惊动别人。凶手大可以将东西收刮一空之后,直接走人。 谢双繁提出了个可能性:“我觉得,可能是因为看到了他们的脸?” 付拾一不置可否,并不轻易下定论。 她掀开了新娘子身上的床单。 新娘子的美貌顿时让付拾一惊叹了一下:“果然是漂亮。” 怎么说呢,鹅蛋脸,柳叶眉,鼻子小巧又挺直,嘴唇形状也是清晰丰润又娇小。 这就是一个仿佛画上走下来的古典美人。 即便是此时脸上发青,冰冷僵硬的躺在这里,也能看出,她发鬓入云,美貌无双,肤如凝脂。 只是她现在身上布满淤青和伤痕,让人几乎不忍多看一眼。 这些痕迹,无一不在向付拾一诉说着她曾经的遭遇。 付拾一神色凝重,忍不住骂了一句:“禽兽!” 然后,她就开始尸检。 与新郎官不同,新娘头上并无任何伤痕。她的脸上,也只有有两个模糊不清的淤青。 付拾一伸手对了一下,掐住新娘的下颔:“她的下巴被捏住了,说不出来话。” 她仔细将口腔里也检查了一下,然后更加确定:“她当时一定奋力挣扎过,两侧腮帮子都有破损。牙上还有残留的血。” “还有,她应该是想过要咬舌自尽。只可惜没成功。” 她将死者舌尖拉出来一点,果然看见上面有明显破损,只不过没有太深。 “再看她脖子,明显有被掐的痕迹。”付拾一将自己的手,覆盖在那个痕迹上,慢慢的去比对吻合。最后终于差不多就是一个锁喉的姿势。 付拾一看了一下自己手和淤青大小差距,很确定:“是男人的手印。” 死者手腕和脚腕上也有明显的捆绑痕迹。 不过经过对比之后,付拾一发现一个细节:“你们发现没,凶手是分开绑的。” 徐双鱼他们立刻凑上来:“咦?是吗?这个我们还真没有注意。” “嗯,你们看,双手淤青宽度基本对不上,位置也对不上,这就说明,应该是分开绑的。”付拾一将细微差别指给他们看。 “不仅手腕上如此,就连脚腕上也是如此。”付拾一若有所思的看着死者:“难道死者被绑成了一个大字?” 谢双繁不客气的瞪了几个不靠谱毛头小伙子一眼,认真夸赞:“还是付小娘子靠得住。这才是好仵作。” “现场发现了绳子吗?”付拾一顺口问了句,半点没有被夸的欢喜。 然而所有人都摇摇头。 徐双鱼解释一句:“尸体是被布带子绑着的,当时都是一样的绑法,没有区别。” 付拾一微微扬眉,又看一眼尸体,最后才笃定说了句:“可是尸体是不会说谎的。” “而且,你们看手腕和脚腕破损的地方。” 正文卷 第1378章 细微之处 “这是麻绳才能造成的痕迹。”付拾一轻声的说出自己的判断:“因为麻绳太粗糙,比起棉布带子,更容易磨破皮肤。而且,擦伤面积也会很大。” 徐双鱼和翟升都愣了。 李长博微微眯起眼睛,说了句:“可现场没有麻绳。说明凶手偷偷将麻绳带走了。” “那就不对。”谢双繁也皱起眉头来:“这个事情不对。第一次杀人现场,钟约寒是亲自过去看过。他说,应该是临时起意,才会闹出人命。” 付拾一扬眉:“回头我们再去看看那两具尸体。” 不是不信任钟约寒业务能力,而是必须亲自对比一下,付拾一才能觉得放心。 “继续再看。”李长博言简意赅。 付拾一也是这个心思。当即继续往下看。 女死者身上,除了捆绑的淤青之外,还有许多淤青,基本都是捏出来的。付拾一将那些手印一一比对,而后越来越皱紧眉头。 直到将所有淤青比对完毕,付拾一这才缓缓开口:“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李长博已经大概猜到了一点,此时就沉声问:“是不是不是一个人?” “不是,相反,这是同一个人的手印。”付拾一摇摇头,直接否定了李长博的猜测:“可你们说,嫌疑人是有两个的。” 试问,一个人起了色心,决定做这样的事情,另外一个人,真的能够做到只看吗? 十有八九是不能的。如果真有那么一个,那一定是因为那个人有生理上的毛病。要不就是不喜欢女人。 当付拾一说完这话时候,很显然所有人都冒出来这么一个想法。 谢双繁更提出了个奇葩的想法:“难道一直以来我们想错了?其实做这个事情的,是一男一女?” 付拾一:……这就更不可能,更加荒诞了好吗!谢师爷你对女人的嫉妒心,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好在李长博直接就反驳了:“不对。不可能是一男一女。若是有女人,那男人肯定不敢做这样的事情。而这种事情,更不可能是女人去做——” “死者死之前,有过那种行为。”徐双鱼迟疑的说了句:“会不会这些痕迹是洞房时候——” 这个脑洞…… 付拾一不由得深深看一眼徐双鱼:可以啊,你都知道洞房时候要做些什么了! 李长博也是咳嗽一声,然后淡淡道:“验尸时候难道没有痕迹?” 翟升脸都红了,最后才摇头:“应该是没有……再说了,这个新郎毕竟……” 付拾一点点头:“那就是没有了。” 男死者没有异样,那么就只看女死者。 付拾一将女死者检查一番之后,神色更加沉凝:“死者身下有撕裂伤,血迹,以及一些体液干涸痕迹。说明死前曾经有过……” “看情况,极有可能是被强迫的。” 李长博登时面色也难看起来:“所以,这个案子有些不合常理——” “嗯。”付拾一点点头,再看一眼李长博:“咱们恐怕得去一趟万年县。” 不过,在那之前,付拾一还是先验尸完才行。 其他的地方都看过了,唯独致命伤却没看。 付拾一仔细看了看女死者胸口的伤,良久才摇头:“几乎没有生活反应。” “血迹也很少。”徐双鱼纳闷的说了一句:“我们怀疑过,是不是别的原因致死,可实在是没看出端倪来。很奇怪。” 付拾一一时半会也看不出什么,最后就只道:“先去看看另外几具尸体吧。” 事不宜迟,当即将死者安顿毕后,他们就出发去万年县。 万年县县令徐坤见到了李长博,那一瞬间像是见到了亲人,说说热泪盈眶也不为过:“李县令啊,你可算是回来了啊!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疯了!” 李长博拽了几下被死死抓着的袖子,愣是没拽回来,只能随着他去。 当道明来意,徐坤立刻带着李长博往里走,巴不得飞一样。 钟约寒见到付拾一时候,也是瞪大了眼睛,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难得破了冰山脸。 不过,那欢喜也就是维持了不到三秒钟,很快他就恢复了面无表情:“先看看尸体吧。” 他这是猜到了付拾一他们过来的目的。 事不宜迟,付拾一也没推辞,当即就让钟约寒他们将尸体拿出来,然后仔细看了看。 这两具尸体已经存放太久,颜色呈现出一种青黑色,不过,尸体身上一些证据却都保存得很完好。 首先是死者身上的捆绑痕迹。 这两位死者身上都有捆绑过的痕迹,但是发现的时候,却只有女尸身上还是绑着的,男尸是呈现出仰卧状态,胸口有致命伤,血流了一地。 女尸是放在床榻上,胸口也有致命伤,同样是血液大量流失。 他们的致命伤都是同一个位置,看得出来应该是比较老练。 另外,男性死者身上是有打斗痕迹的。也就是说,有防御性伤。 女性死者虽然是长得不算特别好看,也算清秀,加上又年轻,看上去也不是真的一点魅力没有。 但是这名女性死者,身上衣衫虽然都不整齐,可却并无粗暴行房的痕迹,唯一一点能够对应上的痕迹,也是在男性死者身上。 说明死之前,二人正在洞房花烛夜。 或者刚结束,正在休息。 凶手是没动过女性死者的。 验尸完毕之后,付拾一就有了定论:“估计是死者二人正在洞房时候,被凶手做了点手段。死者身上并无任何击打伤,女性死者几乎没有挣扎伤,所以我想,或许是有迷魂药之类的东西。” “但是半路上,男性死者醒来了。”付拾一看了一眼其他人:“所以,发生了打斗。很有可能,这才是他们会临时杀人的原因。”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凶手并没有往他们嘴里塞东西。”付拾一指了指两人的嘴角,“男性死者被捂过嘴,但是只是压迫造成的。这个痕迹颜色不深,很可能当时都没显现出来,死后一两天才出现。而且,他口腔中并无其他伤。”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啦~ 正文卷 第1379章 超级奶爹 这样的细节,就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男性死者半路醒来过。还解开了绳子。 只可惜,最终还是被悄无声息的杀掉了。 李长博听完这话,沉吟许久,才徐徐问了句:“所以,两次杀人手法,并不相同。” 付拾一点头:“一次应该是临时起意,一次则是早有预谋。” 一直没出声的钟约寒,此时说出了一句自己的看法:“很有可能,女死者之所以会死,也是因为药力不够,半途醒来,见到了凶手的面容。”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由得纷纷点头:这样一说,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付拾一歪头:“那,凶手画像就很奇怪了。” 徐坤犹豫一下,试探着找到合理的解释:“也许,是因为第一次杀了人,所以后头就肆无忌惮了。” 付拾一直接摇头,随后看向徐双鱼:“双鱼,你觉得两次杀人,胸口上的伤,相同吗?” 徐双鱼突然被点名,战战兢兢的在脑海里回想对比一下之后,又抖抖索索摇头,不那么确定道:“第一次杀人,都没出现二次补刀的情况,而是一刀毙命,说明凶手应该是很熟悉怎么杀人的。” “可第二次,却出现那种情况,不应该。” 越是往下说,徐双鱼就越是信心十足起来。 最后他得出定论:“两次杀人,手法不同。熟练度更是完全不同。” 说完之后,还一脸求表扬的看付拾一。 付拾一:……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们还弄成了悬案,还弄成了连环杀人案,你还好意思跟我求表扬?!不抄书一百遍,是真不行了! 徐双鱼缩了缩脖子,讪讪的将目光收回去。 徐坤此时已是一脸失望:“那……这可怎么办?那还通缉不通缉——” “继续通缉。”李长博沉声拿定主意:“这个时候,掩人耳目,才好悄悄查。” 徐坤一脸配合:“李县令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万年县众人看着自家县令如此言听计从,纷纷捂住眼睛:我的县令啊!您能不能英明神武一点?! 李长博再看看付拾一他们:“先回去吧。这个案子,让厉海他们再查一查细节之处。” 不提厉海倒好,一提厉海,付拾一登时想起来:怎么也没看见厉海呢? 回去路上,付拾一就问了这个问题。 王二祥登时都止不住话头,絮絮叨叨的说开了:“付小娘子你是不知道,厉海现在可是扎根在拾味馆了!这两天旺旺病了,除辛没来,厉海也告假了,专门去帮熬药!这不,听说有好用的药,这亲自上山去找了!” “这个案子,他都顾不上!也不知怎么了,就跟着魔一样!” 他越说越觉得纳闷:“厉海这么喜欢孩子吗?怎么就不娶媳妇自己生一个呢?” 付拾一听得津津有味:“也许他总冷着脸,实在是娶不着媳妇吧。” 想了想,她忍不住乐不可支笑出声:“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你说厉海那性格,要是在家估计也是一声不吭的,他娶了媳妇,指不定媳妇忽然看见他,还得吓一跳!心想这怎么还有个人!” 王二祥仔细一琢磨,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拍大腿。 徐双鱼也跟着乐:“还真是还真是!” 李长博:…… 翟升小声嘀咕:“这话你们敢不敢当着厉海面说——” 付拾一一本正经,理直还气壮:“当然不敢!” 众人:……那你还说这么底气十足?! 反正一路回了拾味馆,付拾一有享受了一番被团团围住的殊荣。 然后,张春盛他们就又去看腊肉去了——知晓了那个故事以后,张春盛对这些肉,难免有点儿不放心。 蔓娘则是掏出了账本,要跟付拾一汇报。 付拾一一看账本就头疼,于是扭头就抓了壮丁,一把抓住李长博的袖子:“你看账本,我去看看除辛和旺旺。” 李长博垂眸,不动声色的拒绝:“我与你同去。” 付拾一语重心长:“这关系到了咱们家的生计问题,这个重担,不交给你交给谁?” “咱们家”三个字,登时成功的让李长博被蒙蔽心智,嘴角微翘的去看账本了。 那心甘情愿的样子,丝毫没有怨言。 付拾一愉快的去看孩子了。 旺旺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天热,起了痱子。痱子估计有点痒,旺旺就有些磨人。 付拾一过去时候,就看到厉海正抱孩子。 那脸还是万年铁面无情脸,可是抱孩子的动作,怎么就那么温柔??? 付拾一瞅着这一幕,感觉万分的不适应,甚至于背后都有点毛毛的:厉海你这个表情,真的不怕吓坏了孩子吗? 厉海一抬头,就看见付拾一惊恐的样子,四目相对之下,空气一片寂静,最后厉海居然微微颔首,神色柔和一点,然后声音很低的说了句:“孩子刚睡,噤声。” 付拾一:……这铁汉柔情的味有点让人窒息…… 此时除辛悄悄从里屋出来,拽着付拾一就去了走廊上。 一出来,除辛立刻开启了吐槽大会:“你说厉海是不是有毛病?” 付拾一:???喵喵喵? “他一个大男人,比我带孩子还好?!出去时候,都说他是孩子阿爷?”除辛嘴角抽搐,嘴巴根本不停歇:“而且,他衙门事情都不管了?! 一大早跑过来敲门,就为了送一盒米粉擦身子? 天天买点心送来,孩子又不能吃!最后就轻描淡写说让我吃,吃了有奶水?! 孩子总吵夜,他跑来哄孩子大半夜不回去睡觉?!孤男寡女的,我还要睡觉啊! 奶妈带孩子时候睡着了,他板着脸就让人回去了?吓得人家钱都没敢要! 孩子要吃药,他喂药比我都仔细! 到底孩子是谁生的?! 我感觉他好像是被什么上身了。” 看着除辛一脸痛苦的样子,付拾一小心翼翼的从嘴里蹦出几个字:“也许是……比较适合做超级奶爹?” “超级奶爹?”除辛反复琢磨这四个字,越是琢磨,面上表情越是精彩和恍然大悟。 ------题外话------ 睡硬板睡得感觉自己像是个僵尸……同志们,要想做个中年少女,一定要保护好老腰!不要久坐也不要久站!不然真的有一天会怀疑人生啊……下一更,九点半~ 正文卷 第1380章 又来了吗 除辛最后还是忍不住嘀咕了句:“他对孩子,以前也没见这么喜爱啊——” 付拾一瞅着生完孩子后看上去更加温柔的除辛,面对她的吐槽,脑洞大开:“会不会……他是对你——” 一说这话,除辛“扑哧”就乐了:“对我?!等你见了他三句话不离孩子,一双眼睛都在孩子身上,你就知道是不是对我了。” “我告诉你,你说他对我有什么,我倒觉得,他想对孩子有什么——” 付拾一被这话搞得一头雾水:“不会吧?难道他想偷孩子——” 除辛压低声音神神秘秘:“你说,会不会是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娶媳妇无望,又喜欢孩子,就想……” 这一刻,付拾一瞪圆了眼睛,眨了眨,然后仔细一琢磨,就忍不住说了句大实话:“那他真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除辛没忍住乐了,拍了付拾一一下,有点愁得慌:“可这样下去,我感觉孩子都不像是我的了。” 付拾一乐不可支:“那还不好啊?你就安心当阿娘,孩子交给他照顾。大不了认个干爹!反正带孩子容易老,他愿意就让他去呗。又不是坏事儿。” “不行,我觉得回头还是想法子劝劝他,安心找个媳妇。”除辛如此说了句,拉着付拾一商量:“咱们要不然还是帮他寻一寻?看能不能——” 这个主意,付拾一觉得有点难。她瞅了一眼屋里带孩子完全不厌烦的厉海,压低声音:“你觉得他这样,哪个女郎愿意?吓都吓死了。” 厉海之前一天十二个时辰,能有十个时辰在衙门里,剩下两个时辰在巡街,全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无休。 这份爱岗敬业,绝对称得上是天下难得。 可换句话说,这也叫不顾家。 不仅如此,厉海是个闷葫芦,能不开口的事情,他绝不张嘴。 关键是,他还总面无表情,一脸凶煞…… 除辛琢磨一阵,最后有点儿不确定:“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付拾一也不太确定:“那就试试?” 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浓浓的不确定。 不过,屋里的厉海,再度刷新了付拾一对他的认知。 孩子拉了。 尿布是厉海换的。 付拾一站在一旁,看着动作异常熟练麻利的厉海,彻底风中凌乱了。 最后,付拾一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了李长博跟前的。 李长博看着付拾一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得好奇:“这是——” 付拾一看着李长博,拉住他的手,同情万分:“我觉得,你可能已经失去了一只臂膀。是时候考虑以后该怎么办了。”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李长博愣了:???什么? 付拾一“如此这般,如此那般”的将刚才所见所闻一一跟李长博讲了一遍。语气异常沉痛:“反正,我们的不良帅,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不良帅了。” 李长博:…… 最后,李长博没露出付拾一想象的那种彷徨悲痛,反而是轻笑出声,语气也格外轻松:“或许不见得是坏事儿。” 若是强强联手,倒不担心长安县衙门以后无人可用…… 就是厉海这个样子——李长博再度轻笑,神色愉悦:“看看再说。” 是木头,总能开窍的。 况且,现在已经是开窍了。 就是方法惨不忍睹了点……不过不要紧,看热闹嘛,也不妨事。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说出自己感想:“我觉得你看出了什么东西,但是又不想告诉我——” 李长博神秘微笑:“可心领神会,不可言说也。” 当天夜里,整个拾味馆给付拾一接风洗尘。 连带着徐双鱼他们也过来蹭饭。 杜太夫人毕竟年纪大了点,舟车劳顿,就不想出门,所以只叫人过来拿食盒装了些回去吃。还美名其曰:你们年轻人自然有年轻人的玩法,我就不参合了。 张春盛做了一大桌好吃的。 红烧排骨,清蒸鱼,什么拿手来什么。 付拾一不在的时候,他还发明了一道小菜,清炒时珍。 这个季节,笋和蘑菇,以及新鲜的莴笋,都是出来了。 笋拍过后切断,蘑菇切片,莴笋切条,加大蒜软烧出来,最后以芡粉水收汁挂汤,味道十分清爽。 据说前段时间,还做了各种冷淘——也就是凉面。 什么槐花的,槐叶的,榆钱的,菠菜的,香椿的。 更不用提,端午节还卖了一波粽子。 若不是人手和店铺大小限制,估计他们还能玩出更多花样来。 付拾一吃了半碗菠菜凉面,又尝了尝新菜,越发心中满意,不由得当众称赞起来:“虽然你这个嘴毒了点,但是手艺也是真不错。拾味馆有你,不愁不赚钱。” 张春盛胸脯一挺,别提多骄傲:“那是。放眼长安城,又有几人能与我比?” 珍娘瞪他一眼:“若不是小娘子,你有今日?如此自大,也不怕丢了小娘子人?” 张春盛登时就老实了,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付拾一微微扬眉,赞许看珍娘:“对对对,管着他,别叫他骄傲自满了。” 珍娘刷的红了脸,声音小得听不见:“小娘子说什么呢——” 付拾一笑眯眯拍了拍腰包:“放心,聘礼和陪嫁我都准备好了!” 这下珍娘是更羞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春盛涨红了脸,却赶忙说一句:“小娘子说话算数!” “不算数,我跳河呀~”付拾一拿话打趣他。 张春盛气得脖子都粗了,可想想,还是不敢还嘴:万一小娘子反悔了怎么办? 一顿饭吃下来,所有人都是觉得热闹又高兴,尤其是听着阿玫说一路上见闻,众人更是津津有味。付拾一喝了酒,临了送李长博出门时候,忍不住拽着他衣衫啃了几口花瓣一样的嘴唇,这才恋恋不舍的撒手,还悄悄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放心,我的嫁妆也准备好了!” 李长博耳朵痒痒的,看着她微醺的样子,又没法子,只能狠心撕下来,匆匆塞给春丽,落荒而逃。 本来付拾一以为接下来总要闲几天,结果没想到,第二天刚去衙门不久,一碗馄饨还没吃完,就有人来报案,说是那两个通缉犯出现了。 这一次,又有一户新婚人家被抢了。 ------题外话------ 这个天,吃凉面真的好爽啊。我最近迷上了西安凉面,我喜欢牛筋面和凉面一起,加多多的麻酱和辣油~可真好吃啊~今天只能两更啦,腰不允许久坐久站~可能最近更新会有点不稳定,敬请见谅~ 正文卷 第1381章 可疑之处 一听这话,付拾一当然立刻放下了碗筷,然后一脸期待的看向了李长博。 李长博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这才轻声问道:“是在万年县还是在长安县治下?” “都不在。”报信的人摇了摇头:“跟第一家离的不远,就隔了两个村子。不过已经属于另一个县。” 这下李长博就有些犹豫起来。 不是自己治下,贸然前去…… 然而此时,徐坤却一脸热切的来拜访了。 一见到李长博,他就特别诚恳的劝说道:“这个案子闹得人心惶惶的,咱们要是能够尽快查出来是最好不过的。让我说,不如咱们跑一趟,赶紧把案子破了……” 徐坤期期艾艾的看着李长博。 付拾一也用同样的目光看着自家小男朋友。 李长博犹豫片刻:“毕竟不在长安……” “无妨,无妨,我认识那位县令。车县令很随和的。”徐坤立刻就给李长博吃定心丸:“他只是不好意思过来找你。” 徐坤身后跟着的小厮,几乎不忍直视自家郎君:像郎君你这样好意思的,的确是没有几个…… 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李长博也就没有再坚持。 当即一行人整装出发。 厉海也跟着疼去。 不过在出发之前,还特地嘱咐了其他人把自己买的点心给除辛送去。 付拾一在旁边看着,眨了眨眼睛,什么也没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一个时辰后,众人才到了案发点。 徐坤揉着自己的老腰,觉得自己身上的骨头都要被颠散架了。 付拾一仗着年轻,精神头还算可以。 跳下马车后,上上下下的打量。 这应该是一户普通民户。家里有些积蓄。不过也不至于太有钱。 另外,听说他们小两口是搬出来单独住的。 因为家里兄弟多,所以家里早早的就准备了房子。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周围的邻居都议论纷纷。都说他们不该不听劝,非要这个时候成婚。 说起来这家人也是不信邪。 明明这段时间这两个案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几乎所有打算最近成婚的人家都把时间推后了,可他们偏偏如期举行。 新娘子和新郎官虽然没事,不过那些送来的礼金,还有新娘子陪嫁来的金银首饰全部都被偷走了。 这件事情也不是新娘子和新郎官抱得爱而逝,今天一大早新娘子没去给婆婆敬茶磕头,所以家里长辈和妯娌一起上门来。 结果就发现他们家大门只是虚掩着。 再往里头走,进了内室之后顿时吓了一大跳,新娘子和新郎官还被绑着一起呢。 不仅手脚都被捆住,两人还是背对背捆着的。眼睛蒙着,嘴巴堵着。机动不了也看不见,更喊不出来。 这要不是他们过来,也不知道要受罪到什么时候。 此时新娘子还在那儿哭呢。 当地的县令已经带着不良人过来了。 估计是因为这案子是连环作案,所以不得不重视一些。 车县令今年已经六十好几,颇有些老态龙钟。 他也的确和徐坤相熟,一听李长博要出面,顿时就乐得将这个烫手山芋丢了出来。 因为刚才七手八脚的去给新娘子和新郎官松绑,所以屋里案发现场其实也被破坏得差不多了。 付拾一进屋看了看。 整个新房本来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这会儿就是乱糟糟的,凌乱的不像话。 床榻上自然是乱的。 据说新娘子和新郎官当时已经办完了正事,躺在床上相拥而眠了。 反正他们对自己如何被绑起来的是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只知道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嘴巴也被堵着,手脚也动不了,吓了一大跳。 付拾一看见床榻上有一大块湿润的痕迹。 空气中还漂浮着一股淡淡的尿骚味。 顿时她就一言难尽起来:虽然我很理解出在这种情况下被吓尿了,但是……这个事儿我说还是不说? 最后付拾一默默的咳嗽了一声,没有提这一茬,选择给二位新人留点儿颜面。 不过根据这个位置,以及胡乱丢在床榻边上的布带,付拾一到能够推断出来当时新婚夫妻二人被绑的位置。 不过除了这些之外,床榻也就没有别的特殊之处。 新娘子结婚当天自然是盛装打扮,几乎将所有值钱的首饰都是戴着的。 根据新娘子说的,当时在就寝之前是将那些首饰都收在了梳妆台里。 可是现在梳妆台所有的抽屉都是打开的。 甚至还有凌乱扔在地上的。 无一例外,这些匣子也好,抽屉也好,全部都空了。 只剩下几朵不值钱的绒花。 除此之外,新娘子陪嫁来的箱子也被打开了。 箱子里的新衣裳,还有一些压箱钱,全部都被带走。 新郎官的一些私房钱,还有亲朋好友送的礼金本来也是锁在箱子里的,此时也都空了。 也就是说,整个新房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翻走了。 仔细的在心房里看了一圈之后,付拾一也没有找到更有用的线索。 绑两位新人的,是他们自己的腰带。 蒙眼睛的是他们自己的衣裳。 同样堵着嘴的也是他们自己的衣裳。 歹徒明显是就地取材。 至于脚印什么的,更没有留下。 付拾一将自己的猜测,李长博仔细说了遍:“什么多余的证据都没有留下,门栓上有被撬开的痕迹。估计是从外头用匕首之类的东西慢慢的撬开的。所以在上面留下了一些类似刀刻的痕迹。” “另外我在窗纱上发现了孔洞。很有可能有人从这里偷窥或是从这里伸进去什么东西过。” 李长博立刻微微扬眉:“迷烟?” 沉吟片刻之后,他又问:“那看没看出来和之前的两个案子是不是同一拨人做的?” 付拾一也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此时就把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抛开杀人手法,只说拿东西。三次作案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这一点是相同的。” “而且这一次的作案手法,所有捆绑材料都是就地取材,跟第一个案子一模一样。” “除了捆绑方式有点不一样,以及没有杀人,其他基本没有什么区别。” ------题外话------ 我现在这个情况,大夫说不算特别严重,之后坚持锻炼,睡硬床,然后坚持理疗,敷药,应该就可以缓解……等我这次好了之后,我一定天天运动!下一更,十点钟~ 正文卷 第1382章 真的奇怪 说着付拾一的这些话,所有人都又惊又怒。 徐坤更是忍不住骂了一句:“这是什么缺德的!专挑人家结婚的大喜日子下手!也不怕将来头顶生疮,脚底流脓——”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微微扬眉:“不这种人应该诅咒他大喜的日子,办不了正事儿——” 随着付拾一拉长的尾音,徐坤一下子了悟,然后忍不住的就笑出声来:“这个好,这个好!” 李长博嘴角僵硬的抽了抽:……习惯习惯就好了,办案的时候付小娘子就不是一个小娘子…… 他轻轻咳嗽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回来:“其实我有一个疑问。” 众人齐刷刷歪头好奇:嗯? “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能够专门挑这个时候下手?如果不是熟识的人,或者是附近的人,又怎会知道人家什么时候结婚?”李长博面带微笑的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付拾一仔仔细细地将这个问题琢磨了一下之后,忽然就有点醍醐灌顶:“这句话很有道理!” 厉海面无表情提出可能:“媒人?官府?” 这一句话,直接就将旁边看热闹的车县令吓得剧烈咳嗽起来。 然而车县令根本顾不得咳嗽,赶忙辩解:“我们可不敢做这样的事儿。再说了,一般也没有成婚之前就来报备的,多数还是要成婚之后才来。” 的确在成婚之后,女方的户籍资料要迁到男方那边去,所以要在本地现牙进行报备登记。 但这个一般都是在成婚之后,拿着婚书去。 所以车县令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厉海提出两个最可疑的可能,这下就只剩下了一个。 这下不等李长博发话,徐坤就赶紧给车县令使眼色:“快叫人去查一查到底是不是同一个媒婆。” 这个事情也不难,一问便知。 所以没要了一刻钟,车县令的人就过来回话了,还真是同一个媒人。 而且三次都是同一个媒人。 说起来三次其实都离得不远。 每一次基本上就隔一两个村子那种。 只是并不是同一个县。 听了这话之后,顿时徐坤就让人去把媒婆叫来。 吩咐完这些之后,徐坤还不忘懊恼一句:“之前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上去呢?” 他说的信誓旦旦:“一定是媒婆,只有媒婆才最清楚各家是什么时候办婚礼。她也最清楚各家陪在和平里有多少!” “她如果找两个人一起做这个事情,那再简单不过!”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李长博却摇了摇头说了句:“未必见得就是媒婆。能做媒婆的家里也不会如此差钱。更不敢砸了自己的招牌。” 这一番话又引得众人深思。 关键是这些话还挺有道理的。 只不过这样一来,顿时就让徐坤糊涂了,他纳闷地看着李长博莫名委屈:“那李县令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嘛!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了?” 付拾一小声提醒他:“这些话是厉海说的,可不是李县令说的。” 徐坤顿时看向了厉海。 厉海面无表情地回视他。 最后,徐坤默默的收回了目光。 只不过现在这个局面又重新陷入了僵局,本来好像刚刚打开了一点点思路…… 付拾一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就轻声说道:“我觉得刚才的思路并没有错,他们一定有什么办法知道这个事情。不然怎么会如此巧?” 李长博轻声的说了句:“要么是熟人作案,要么就是有特殊渠道打听。” “先把那两张画像给他们看看。”李长博看了一眼王二祥,这么吩咐了一句。 王二祥赶紧就掏出了。那两个通缉的人像,然后去找人辨认。 这家人家境不错,朋友也不少,所以昨天来的宾客其实还真是挺多的。 有好多彼此之间根本就不认识。 所以如果有人想钻这个空子也是能钻的。 付拾一想了想之后。则是去找新娘子和新郎官聊一聊。 新娘子的眼睛已经哭成了一个桃子。 不,一对桃子。 新娘子的年纪已经有些大了,估计至少有二十一二岁。 新郎官的年纪同样也是有二十三四了。 搁在这个年头,也算晚婚。 付拾一第一句就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们难道不知道最近出了两次新婚杀人案吗?” 离得这么近,没有道理不知道的。 新郎官点了点头,只说知道。 付拾一就更加奇怪了:“那你们还选这个时候?” 新郎官吱吱呜呜的说了句:“等不及了。” 付拾一:???性命攸关的事情,居然因为等不及了就敢冒险?!结婚这么重要的吗?这难道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新娘子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呜呜呜的哭出了声。 新郎官连忙去哄她:“东西没了就没了,反正人没事就行。大不了以后咱们省点花,我想办法多去挣点钱。你别哭了,哭多了对身体不好,你忘了你——” 说到后半截的时候,新郎官的话戛然而止,又偷偷的看了一眼付拾一,随后就说起别的,把刚才话岔开了。 本来他不特地看这一眼,付拾一也没觉得有什么,这下反倒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付拾一多看了两眼,新娘子发现新娘子已经变了动作,悄悄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而且还真的就不哭了。 她猛然醒悟过来,为什么新郎官要说等不及了:……那是等不及了。毕竟再有几个月就瞒不住了。 所以这个话付拾一也就识趣地没有追问,只是咳嗽一声,问两人昨天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或者是感觉到什么,甚至是做了什么梦没有? 新郎官摇了摇头。 新娘子倒是迟疑了一下,然后才不确定的开了口:“我好像做了个挺奇怪的梦,我梦见两个男人在吵架。” “吵架?”付拾一微微扬起眉:“那你还记得他们吵什么吗?” 虽然迷药可以让人昏睡过去,但是有的时候如果只是身体被麻痹了,潜意识还活跃,是有可能把自己听到的一些东西当成是做梦的。 新娘子低头仔细想,半晌之后还真想起来一些东西:“好像是说……”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啦~今天感觉开始好转啦~估计快要恢复了~哈哈哈~到时候我又生龙活虎啦! 正文卷 第1383章 模模糊糊 “嗯,就是什么这次之后,下次就别见面了……” “另一个人又说什么这种好事儿为什么不做?” “中间还说了些什么,我记不得了,反正吵得有点激烈。” “最后反正有一个人说了句:别忘了上次你做了什么事,大不了捅出去,大家一起完蛋——” “那梦里这两个人是男是女?”付拾一问了一句最关键的。 新娘子很肯定的说道:“都是男的!都是男的!而且应该都年纪不太大。挺年轻的。” 新娘子又回想了一小会儿,就很肯定的说:“后面就没有什么声音了。” “再后来,我就梦见天快亮了,然后有人过来捏了捏我的脸。” “好像就有人说了什么,还把他的手给拍开了,反正具体说什么我不记得了,只知道那个人语气有点儿太好。凶神恶煞的。” 听到这里,付拾一不由得打量了一下新娘子。 新郎官这个时候也出了声:“你……你没梦见别的吧?” 新娘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付拾一倒是有点意识到新郎官为什么这样问。 所以她就忍不住多看了新郎官一演。 新郎官是一脸着急,而且脸色阴沉阴沉的。 新娘子摇了摇头,继续往下说:“别的没有什么了,就听见一声关门声。我就又睡着了。” 说到这里,新娘子忽然反应过来新郎官为什么会问这样一句话,顿时勃然大怒。 她直接伸手掐住了新郎官的耳朵,用力一拧:“你脑子里想啥呢?你这话啥意思?你跟我说清楚了!” 新郎官一时之间疼得嗷嗷直叫,一个劲儿的求饶。 可惜新娘子就是不松手。 最后新郎官都哀求的看向了付拾一,想着让付拾一帮忙求求情。 付拾一默默地转开了头假装没看见:活该! 反正新郎官好话说尽了,新娘子这才放了手,并且凶神恶煞的威胁:“我告诉你以后你再敢怀疑这个,我立马收拾包袱回娘家!大不了再嫁!” 新娘子这句话听起来底气十足。 半点不像是玩笑。 不得不说,唐朝的女人还是腰杆子真的硬啊…… 付拾一这个时候才出来当和事佬,笑呵呵的劝:“这也说明他心里在意你不是?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没有事儿。出了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难得你们人没事儿。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毕竟前两次的案子,人都死了。”付拾一叹了一口气:“那是真惨了——” 新郎官大概这才想起这么个情况,顿时哆嗦了一下,刚才那点儿心有芥蒂,也就烟消云散了:命差点儿就没了,还想这些干啥? 付拾一又看了看新娘子的脸,没看出有什么伤,这才能回去了。 李长博他们都在外头等着。 一个个眼神都有些期待。 付拾一摇了摇头:“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不过很可能新娘子在半梦半醒中听到了两个人说话。” “基本可以确定,应该是两个男人协同作案。” “而且他们好像起了内讧。一个不太想干了,另一个不肯放过他。” 李长博微微沉吟:“那这两个人互相熟悉吗?” 付拾一摇了摇头,这些东西就实在是没法确定了。 而且新娘子的话也不能当成确凿的证据,毕竟她当时也昏睡过去了。 坐在众人还继续琢磨这个事儿的时候,媒婆终于过来了。 同时王二祥也回来了。 王二祥摇了摇头:“没人能够说出个所以然来,有人说好像见过,有人说没有见过——谁也闹不清楚。毕竟昨天晚上都喝了不少。” 而且又是傍晚……点着灯谁也看不清啊。 于是众人就先把这个事情搁置到一边,先问媒婆。 媒婆已经被吓得够呛。 这会儿腿就跟两根面条似的那么软,站在那儿直哆嗦,一张口就是:“我什么也不知道呀,这事可跟我没关系!” 徐坤顿时就乐了,上上下下的打量媒婆:“你这就有意思了——我们还什么都没问呢,你就说这话,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付拾一震惊脸:原来徐县令还这么有文采! 媒婆姓周,一听这话险些背过气去,捂着胸口直喘气:“真不是我!一听说这家也出了事,把我也吓得够呛——” 周媒婆说着说着眼泪都掉了下来:“这以后我可咋整!这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是我不吉利!操办的事儿,好事儿都变成了坏事儿!” 她越哭,还越大声了。 徐坤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直接就把她呵斥了:“人命关天的事情,你还想着你挣钱的事儿呢?有没有同情心啊?” 周媒婆正是就不敢再哭了,赶紧抽抽嗒嗒地止住了。 就是脸上的铅粉被眼泪冲出两个道子来,多多少少有点滑稽。 付拾一叹了一口气:“你先看看画像。看认不认识这两个人。” 王二祥立刻就把画像拿给周媒婆看,周媒婆仔细端详了一阵,脸上有些迷茫,但是最后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应该是不认识。” 厉海撇了她一眼:“不认识你还看这么久?” 周媒婆上讪笑:“就猛然一看吧,又觉得有点眼熟,不过仔细看,想了想,发现是真不认识——” 付拾一看了一眼画像,也觉得画像上的人长着两张大众脸,基本上一点特色也没有。 这样的人,属于丢在人群里打个照面,都不一定认得出来的人。 李长博沉声问了句:“这三次办喜事,你身边都有些什么人知晓?可有人一直跟着你跑腿?” 这话一问出来,全场直接静了一静。 也是知道这个时候,付拾一才明白为什么李长博刚刚明明否定了媒婆,却还依旧让人把媒婆叫来。 媒婆未必会做这个事情。但是她身边接触的人,却不一定。 媒婆则是被这个问题问懵了。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脸色一下都白了。 她磕磕巴巴的说:“这,这不可能吧?” 李长博盯着她的眼睛:“你想想。两个年轻男子,家境应当不是特别好。不一定是画像上这个样子——” 媒婆被看得有点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题外话------ 下一更,十点钟左右~ 正文卷 第1384章 真不知道 周媒婆不退还好,一退的话,就更加显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她自己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就赶忙又往前走一步。 这个动作一下子差点把大家给逗笑了。 李长博微微扬眉。 吓得周媒婆又是一个哆嗦。 最后,付拾一清了清嗓子,循循善诱:“你好好想想,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跟你没关系,早点查明白,不也是好事情?” 周媒婆连连点头,又偷偷看一眼李长博,这才期期艾艾开了口:“这个事情,真的和我没有关系。我也这不知道是哪个。” 李长博面上没有波澜,语气平静和煦:“并不需你确定,你只需配合,出个名单。我们自会去查。” “只要与你无关,自不会冤枉了你。” 李长博的这句话,算是给她吃了个定心丸,周媒婆一下宽了心,开始认真思索。 这一想,还是想出了好几个人的来。 周媒婆掰着手指头数:“四个轿夫肯定是知道的,不过他们也是跟了我好多年了,应该不至于吧?” “还有敲锣打鼓吹唢呐的。这些也是跟着一起走的。这些也是跟了我好些年的,我觉得也不至于吧——” “另外也就是梳头的,可那是人家自己找的人,跟我也没关系啊。” “想想,还有点心铺子的。买喜饼他们都知道,但是也跟我没多大关系啊——” 周媒婆说到了这里,就说了句:“要不然,会不会是其他人?” 她还是脑子很活泛:“他们有没有共同的亲戚,或者是厨子?办喜事哪有不请厨子的——买点心,做衣裳,这些人也都知道啊。” 被她这样一说,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一时之间,众人还真的有点被开拓了思路。 于是七嘴八舌开始踊跃发言。 看着这个异常热闹的一幕,付拾一有点囧:这哪里是缩小范围,这分明是增加范围啊! 付拾一最后一把扶住了额。 再看李长博,倒是一脸平静,好似半点也没有什么头疼的样子。 最终,李长博清了清嗓子,看一眼厉海:“你去走一趟,见见刚才媒婆说的那几个人。” “知道地址的那个几个。” 众人一下子噤声:那我们说的那几个,其实都没有用呗…… 周媒婆也是一脸尴尬。 付拾一差点笑出声。不过她也心知肚明,没有这个开拓思维,其实也真不好排除某些人的嫌疑。 周媒婆忽然想起来:“还有挑夫。帮忙把嫁妆挑过来的挑夫——他们都是年轻郎君。” 李长博微微扬眉,看厉海一眼。 厉海颔首,而后直接带上周媒婆去找人了。 付拾一揉了揉眉心:“这个案子怕是今日就能破案了。” 李长博微微颔首:“也就能够知道,是不是同一批人做的了。” 对于这个事情,付拾一觉得,恐怕还真不是一起的。 今日这个新娘子,是挺好看的,当时那人既然动了心思,如果真是心狠手辣的,绝不会收手。 但是如果这样的话,案子就不太好查了。 一来时间过去太久,现场都破坏得一干二净,二来尸体付拾一也见过了,确定没有特别多的线索。 两个加起来,案子连个头绪也没有。 车县令当然不管那些,一听说这个案子当天就能破,登时就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热切的看着李长博,正打算开口说点什么,就被徐坤拉到了一边去。 徐坤得意洋洋的看车县令:“怎么样,听我的没错吧?我告诉你,李县令不仅破案厉害,还一点也不贪功劳。” 车县令有点感慨:“果然是陛下看重的人,真的是年少有为。” 顿了顿,他又有点纳闷:“你说他图什么?” 这话给徐坤问住了,半晌都答不出来。 付拾一耳朵好,这些话都听见了,于是她悄悄的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李长博,压低声音:“对啊,你说你图什么?” 李长博眼神都没动一下,然后语气淡然:“不是我家未婚妻好奇吗?” 付拾一顿时噎住:“就因为我好奇?” “大概也希望世间少些恶人,多些太平。”他语气稀松平常得像是说去买袋盐。 付拾一:……拯救世界的伟大,愣是被你说得如此寡淡轻松。一点也没有激情四射的感觉。 没等付拾一缓过神来,李长博就把问题丢了回来:“那付小娘子如此劳心劳力,又图什么?” 这个问题,付拾一琢磨了一下,然后格外认真的回答了:“大概是闲得慌?毕竟拿了那么多俸禄,不好好干活,总觉得有点心虚?” 一旁听着二人聊天的方良:……我总觉得郎君和付小娘子都是在开玩笑。 一本正经得的开玩笑。 但是,方良觉得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郎君和付小娘子在这方面的想法,绝对是高度一致!不然怎么能够一起这么愉快的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清风悄过,付拾一和李长博一起打了个喷嚏。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点懵:???没着凉啊。 此时,新郎官终于整理好情绪出来,他几个兄弟也都跟着一起过来。 过来之后,新郎官期期艾艾的问了句:“案子破了的话,把人抓住,是不是钱就能要回来?” 徐坤斜睨他:“那就看人家花了多少了。” 新郎官怪委屈的:“大喜日子,出了这么一个事情,这叫什么事?!一定是日子没选好!” 付拾一幽幽的说了句:“不怪人家日子没选好,你看看最近,有人敢结婚吗?怪只怪,自己为什么非要着急——” 她拉长了尾音,投过去一个你知道的目光。 新郎官一下子哑了火,然后不吭声了,垂头耷脑的好不可怜。 最后,付拾一笑眯眯的宽慰他:“钱丢了不打紧,人在就行。再说了,过段时间,不还要吃喜酒嘛。放心,这次我们把人抓起来了,下次你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说完这话,付拾一也瞬间想明白一个事情:别的事情,也是办酒热闹,而且也有钱财,可这波人只对婚礼下手——说明绝对是专门从事婚宴事宜的人! 怪不得李长博会如此笃定! 付拾一悄悄竖起大拇指:果然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啦 正文卷 第1385章 瓮中捉鳖 付拾一这样一说,新郎官更加噎住:这种事情能一样吗! 但要说让他反驳吧,他又觉得,这个事情也不是没有道理…… 旁边的徐坤已经开始出主意:“万一找不到人的话,或许咱们可以想想法子——” 李长博斜睨徐坤,虽然面上没有表情变化,可所有人都分明觉得,他的眼神里,是带着质疑的。 徐坤自己也觉得李长博仿佛在说:你确定你有好主意? 他清了清嗓子,不由自主的声音就不自信起来:“上次连环杀人案,花魁娘子那个,咱们可以效仿——” 大概是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徐坤居然还有点眉飞色舞的意思:“一定能早日抓住凶手。破了这个案子!这个案子影响真是极其恶劣!” 李长博对于这个主意,没有进行任何点评,只犀利的问了最关键的问题:“钱谁出?” 上次钱是他自己掏的。 那个时候,他和付拾一还不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那时候,他还有钱。 付拾一原本没想过这个问题,经这么一提醒,她立刻也警觉起来,不动声色的捂住了自己的钱袋子:“对啊,钱谁出?上次李县令可是自掏腰包——” 徐坤张着嘴看着两人仿佛表情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表情:……我忽然就能理解当年老师教导的那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王二祥忍不住的发出了灵魂感叹:“李县令越来越像付小娘子了。” 付拾一歪头:???我是女的,你确定这不是嘲讽?你确定你还想要奖金? 李长博和煦的微笑僵硬在脸上,良久咳嗽一声,表情平复:“许是夫妻相。” 徐坤不由得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然后赶紧表态:“我出,我出!我有钱!我有钱!” 付拾一顿时笑容灿烂:“徐县令真是为国为民,付出不求回报!真的是太让人感动了!” 李长博也诚恳点头:“实在是叫人动容!” 徐坤霎时有点飘:“是吗?这算什么——” 车县令捋着胡子,觉得有点不想看下去。不过,能破案是好事,所以他最后忍着良心的疼痛,敷衍的夸赞一句:“的确是叫人动容!” 徐坤当场就豪气冲云霄:“多少钱,我出了!放心,绝不叫你们掏一个钱!功劳也是大家的!” 李长博领着众人齐刷刷微笑,就差给徐坤鼓个掌。 付拾一热切的说:“这真是大唐好县令!到时候,说不定有热心群众要做个锦旗的!” 在了解了“锦旗”是什么东西后,徐坤眼神更加热络,表情更加骄傲起来,仿佛已经站在了大唐之巅。 不过,演员这个事情,还要人假扮才行。 徐坤有点纠结,李长博则是很快锁定两人:“我手下,有两人很合适。年岁相当,样貌相当,家境相当,可以以假乱真。” 这话一说,就连付拾一都惊了:真有这么两个人?我怎么不知道?难道说的是我和你自己?! 然而这一次,就连付拾一都猜错了。 在众人目光下,李长博说出两个人名来:“有女除辛,擅医术,懂药理。她在,不必担心中招。有男厉海,身手了得。以一敌二绝无问题。” 付拾一眨眼睛:这么说好像没错,但是总觉得哪里有点问题呢…… 王二祥这个时候踊跃举手:“我觉得我也行的!正好我也第一时间看看——” “你不行。”李长博淡淡否定,加重语气:“必须厉海和除辛,我才放心。” 方良也连连点头:“有他们两人在,不愁抓不到——” 付拾一更加眨眼睛,看着自家小男朋友恬淡如风的表情,更加觉得怪怪的。 这头没有更多的证据,也没有别的事情,付拾一他们自然也就要收拾东西离开。 不过新郎官还有点顾虑:“他们万一再来——” “你家还有钱?”付拾一纳闷的问他。 新郎官呆了呆,摇头。 付拾一就无语反问:“那你还担心个啥?” 新郎官彻底呆滞。 那面色,比吃了二斤黄连还要苦。 待到马车走远了,新郎官终于渐渐缓过劲来,捂着胸口,顿足哀嚎:“我的钱啊——” 新娘子扶着腰出来,瞪他:“嚎什么?总能查出来是谁干的!到时候不还钱,我把他家给抄了!敢动老娘的嫁妆!真是不想活了!” 新郎官顿时小鸡啄米:“对对对。” 旁边妯娌战战兢兢的劝:“现在这个情况,还是保养身子重要。” 新娘子:…… 那头,付拾一悄悄问李长博:“你为什么非要让除辛和厉海去?” 厉海现在去找人了,也不在场,所以问一问也不怕什么。 李长博神秘微笑,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有的时候,木头就算开了窍,也需旁人帮帮忙。”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付拾一登时:!!!!我仿佛是明白了! 她震惊脸:“你是说,你是说——” “嘘。”李长博竖起手指头,点在付拾一嘴唇上,笑容加深:“咱们只管做个看客。” 付拾一激动的搓手手:“嗯嗯嗯,我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着!” 这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嘛!厉海原来接近除辛,是因为这个?不是因为孩子?!刺激…… 不过,从除辛丝毫没有感觉到他心意这一点看,厉海虽然叫厉海,可是在这方面,还真是一点也不厉害! 付拾一更觉得这次的瓜要好好吃了:艾玛,这种冷酷帅哥动心温柔单亲妈妈的梗,有点戳心窝子啊! 不过很快付拾一又有点儿纳闷:“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李长博垂眸微笑:“再喜欢孩子,也不至于要一日看三回。况且,他不喜别人家的孩子。再有,他买的点心,都是除辛吃的。并未给孩子买。” “听说,厉海还买了一所宅子。五间瓦房。”李长博意味深长:“他好好的买新宅子做甚?” 付拾一秒懂:“娶媳妇嘛!” 然后她“哇”的感叹出来:“没想到厉海看着跟个石头一样,实际上这么细心体贴!这可真是让人爱了爱了——” 这种男主,一看就是发小甜饼的故事! 正文卷 第1386章 这是任务 回去之后,厉海那头不担心,付拾一比较担心除辛抗拒。于是决定亲自上阵去劝说——顺带围观第一现场。 王二祥虽然并不知情,但是很显然,他具备超高的灵敏嗅觉,死乞白赖的跟着一起来了。 过去时候,除辛正在配药。 付拾一看着那些药粉,纳闷极了:“这些药粉是做什么用的?” “金创药。”除辛柔声解释:“不良人总受伤,若有特效的止血粉,帮助伤口愈合,岂不是很好?” 付拾一嘴巴张成“O”形,随后用热切隐藏八卦,上去殷勤的追问:“那你之前不是配过了吗?怎么觉得不好用?” “嗯,效果还是不够。”除辛皱眉:“你不在时候,为了抓个匪徒,厉海受过伤,那药对他不太管用。” 付拾一脑袋上天线都要竖起来,开始积极捕捉空气里的暧昧分子——总觉得,好像是甜丝丝的呢?! 随后,付拾一把李长博的计划跟除辛说了,然后还不忘记拍了拍除辛的肩膀:“你是任重而道远啊。” 除辛手一抖,药粉都散出去,惊愕的抬头看着付拾一:“这……主意怕是不妥吧。” 付拾一在桌子边上坐下来,撑着脑袋无辜的看着除辛:“哪里不妥当?你不愿意?” “你和李县令更适合点,你们本来就是未婚夫妻——”除辛到底是除辛,还是智商在线的,一下子抓住了关键:“厉海毕竟还没有说亲事,不太妥当。虽然我们知道只是为了抓住凶手,可毕竟是厉海第一次——” “他家里人或许也会觉得不吉利。” 除辛还出了馊主意:“不行的话,新娘子还可以让二祥假扮。” 看着除辛冷静的脸庞,听着她笃定的语气,付拾一扭头看王二祥。 王二祥正下意识的摸自己的络腮胡。 四目相对:…… 付拾一收回目光,总觉辣眼睛:我就没见过这么浓厚络腮胡的新娘子!这新郎官多想不开,才敢去提亲?! 王二祥也弱弱的出声:“我怕厉不良帅打死我。” 除辛盯着王二祥瞅了三个呼吸,最后遗憾放弃:“是不太行。” 就在付拾一和王二祥松了 一口气的时候,除辛已经有了新的人选:“方良也不错,他比较瘦,装扮一下,也可勉强……” “方良定不会同意。”付拾一直接就毫不犹豫拒绝掉:“方良他毕竟不懂药理。而且,男性骨骼和女性就不同,眼睛毒辣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除辛显然孜孜不倦:“那春丽?不然还有马牡丹也不错——” “春丽性子咋咋呼呼的,我怕出事。马牡丹……我也和她没那么熟,不好提啊。”付拾一实在是找不出借口了,赶紧使出绝招:“你就答应吧!人家厉海都没意见!还是说,你有别的喜欢的人了,所以不乐意?” 付拾一和王二祥齐刷刷的看住除辛。 直接就把除辛看得脸颊有点红,她羞恼道:“胡说八道!我是什么情况你还不知晓——人家厉海那般好,你也不怕委屈了他?” 付拾一还没说话,王二祥就斩钉截铁的保证:“为了破案,他连命都不要,这点委屈算什么!” 这话一出,付拾一一脚就跺在他脚面上,柳眉倒竖:“委屈厉海什么了?我们除辛美貌温柔,又医术了得,分明是委屈除辛了!” 王二祥抱着脚跳,表情是懵逼加扭曲:付小娘子怎么了?! 付拾一又认真看除辛:“不过是比旁人多了一段经历,怎能如此贬低自己?你别说是厉海了,就是什么高官世家,你也配得!” 顿了顿,她又想起来这么说,对厉海有点不友好,于是赶忙又加上一句:“不过,那些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要相信,总有人会真心待你。只要是真心实意,他就只有心疼你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断没有嫌弃的道理!” “谁敢嫌弃你,我打爆他的狗头!”付拾一咬牙切齿的发誓。 王二祥嘴快,“哪里用付小娘子你出面?厉海肯定带头就去了。再说了,除辛还会用毒呢!遇到那种人,毒死他!” 说起这个事情,除辛登时面色黯然,笑容也勉强起来:“别说这话,那件事情,总归还是我大错特错,做了糊涂事。” 从前见识少,到底还是心胸狭隘了些,想事情也太极端。 所以才酿成大错。 而如今,见多了人间这些阴暗事情,她才真切感知到当初 的想法和做法,到底是错得有多么的离谱。又是多么的不值得。 付拾一瞪了一眼王二祥,轻声宽慰:“既然知道错了,又有机会去做别的事情造福人间,去弥补曾经的罪孽,那就好好的活着。” 王二祥也点头:“救一百个人,什么罪抵消不了?!” 除辛也不知到底听进去没有,反正看笑容是缓和了一点。最后她也松了口:“这个事情,既是为了破案,那我也没什么好推辞的。只是厉海如果不愿意,换别人也是一样的。” “他肯定乐意!”付拾一指天发誓:不乐意就让厉家祖宗一个炸雷劈死他!因为这样下去,将来肯定指望不到他来传宗接代! 除辛温柔微笑:“你这真是……” 不过,厉海还真没有不愿意。 当他回来,李长博将这话说了之后,他当时就惊了一跳。 付拾一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面无表情的扑克脸,居然还能做出这么高难度的表情吗!果然是好瓜! 厉海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可人已找到。” 付拾一:……怎么没有雷! 李长博的表情也裂开一瞬,随后才恢复如初:“无妨,现在只是怀疑,加以试探,更快结案。而且,徐县令已去准备了。” 付拾一热切看厉海:“快点答应吧。人家除辛都没说什么,难道你一个大男人还要扭捏害羞一下?” 厉海直接行礼:“诺!” 那叫一个干脆利落,一个字废话也没有。 付拾一:……我还以为你真的要钢铁直男到底!原来也不过尔尔! 厉。真钢铁直男。假公济私。海和李长博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再一次郑重行礼:“多谢李县令。” ------题外话------ 啊,我要吃小甜饼了!我要写小甜饼了~开心~大家明天见~ <p/ 正文卷 第1387章 不可胡说 既是人选定了,那怎么做得天衣无缝,就要好好琢磨了。 付拾一临时当起了总导演——李长博这几日,要去述职,将堤坝的事情禀告清楚,而徐坤的办事能力,实在是不能让人信任。 于是,付拾一认认真真的写了一个安排表: 总导演:付拾一 副导演:王二祥 男主:厉海 女主:除辛 龙套:若干 反正两边衙门里的人,都是随便付拾一挑选。 徐坤虽然办事能力不行,但是并不妨碍他有一颗近距离观摩凶手的心,所以他强烈要求,要友情出演。 付拾一犹豫片刻,最后就给他安排了个十分合适的身份:土豪岳父。 至于男方家属,直接就没有。只设定几个隔房叔伯,到时候作为主婚人,送新人入洞房。 毕竟,只有这种新婚夫妻独居的情况,才有诱惑力。 至于媒婆,当然还是请的周媒婆。 周媒婆本来知道有人想请自己,当时高兴得不行,几乎手舞足蹈,但一进屋子,看见了付拾一和厉海等人,当时就腿一软,直接跪了。 付拾一有点羞涩:“哎呀,这离过年还早呢,这么早拜年也不合适啊。” 众人:…… 周媒婆也是一脸无语。本来还紧张害怕的心情,也被这么一句话给弄没了。 她小心翼翼爬起来,打量众人,就是不敢开口问。 付拾一笑眯眯:“你别怕,真给你钱。” 周媒婆一愣,明显的不相信:“真的?” 付拾一点头:“真的,不要怕,我就是给你介绍生意而已。” 周媒婆紧绷着的神经松了点。 只是等到付拾一将事情整个讲了一遍之后,她登时嘴角抽搐:“小娘子管这个叫介绍生意?” 付拾一无辜脸:“反正都是操办婚事,都是挣钱,我们到底是什么目的,和你没关系呀。这不是介绍生意是什么?” 周媒婆苦着脸求饶:“小娘子还是饶了我吧。这样的事情,我哪里做得来?我胆子小,到时候万一坏了事,也不好——” “哦。这样啊?那你走吧——”付拾一遗憾的松了口,末了还友情提示:“到时候你媒人的身份被剥了,可不管我的事情。还有,万一传出去什么不好听的话,也跟我没关系——” 周媒婆本来已经往外走了,这下听到这话,就僵硬了。 徐坤这个时候,摆出了官腔来:“你也别怕,我一般也不会因为小事情打人板子。” 周媒婆的腿,又被面条怪附身了。 她睁着泪汪汪的眼睛,那表情,真的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苦大仇深。 付拾一笑眯眯。 徐坤皮笑肉不笑。 厉海的目光,像是在凝视一个死人。 形势比人强,周媒婆还是选择做了一个识时务的俊杰:“我办,我办,我办还不行吗!” 付拾一虚伪的夸奖:“周媒婆真是勇气可嘉,大大的良民!” 周媒婆一点笑不出来,带着哭腔确定:“我真的不需额外做什么?” “嗯。就随便宣扬一下,咱们这位新娘子是多么多么有钱,咱们新郎官是如何如何幸运,又是如何如何命苦就行了。”付拾一真心实意:“你说,是不是很简单?!” 周媒婆咬牙:“简单。” “那需要什么,价格几何,你和咱们徐郎君去谈吧。”付拾一笑呵呵:“他是女方父亲,身份也合适。” 徐坤起身:“来来来,我与你细说。” 周媒婆挪动小碎步,走得那叫一个缓慢端庄。 不知道的人,光看她的表情,定会以为她是要去赴死。 等他们一出去,除辛就压低声音请教:“怎么半年不见,我觉得你有做活土匪的潜质?” 付拾一也压低声音,嘴唇微动:“这都是跟李县令学的。” 众人:???我怎么觉得付小娘子在冤枉李县令? 反正不管如何,这个事情,就这么一步步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 虽然简陋,比不得正常婚嫁那样,但是也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为了掩人耳目,除辛还是要买一身嫁衣的。 这年头,还讲究一个红男绿女。所以,男子穿红,女子穿绿。 付拾一跟着除辛上街去买衣裳。 嫁衣比普通衣裳,显得更加庄重和富贵。 掌柜的几个问题下来,就给除辛推荐了几套现成的。付拾一拉着除辛去后头试。 除辛慢慢宽了衣,却不知为什么,神色有点复杂。 付拾一一面感叹除辛对身材保养的好,一面悄悄问:“是不是有点儿遗憾?” “嗯。”除辛动作缓缓,近乎爱惜一般,声音却恍惚:“那时候,我是真以为我会嫁给他。我想象过很多次,怎么穿上嫁衣,怎么梳头,怎么出门——可惜最后,竟都没实现。” “要我说,没有才好。不然,不知还要伤心多少。你看厉海多好啊——”付拾一疯狂给厉海贴标签:“你看看,厉海带孩子技术不仅好,而且多么的老实!他别说说话了,连看一眼别的女郎都没有!再想想,他多勤快啊。每天忙来忙去,可从来不抱怨!” “而且你看他,你使唤他,他一句废话也没有!这绝对是过日子的好搭档!” “还有,他多脚踏实地,那么有本事,也从不见人家吹嘘半点。要我说,整个县衙里,你找不到比厉海更好的第二个人!” 她这一顿夸,直接就让除辛那点惆怅烟消云散,更是止不住捂着嘴笑:“原来你这样看好厉海?这话若让李县令听见——”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付拾一半点也不迟疑:“李县令也没有厉海好!谁错过了他,那就是天下第一大傻子!” 除辛目瞪口呆,忽然一个念头闪出来:或许付小娘子是收了厉海的钱了? 她哭笑不得的接话:“厉海是很好。我也觉得,哪个女郎能和他在一处,定是一辈子都舒心乘意的。” 付拾一眨眼睛,悄悄的:“那你想没想过,给旺旺找个阿爷?” 除辛吓了一跳:“这话可不敢胡说!这话传出去,厉海以后怎么找媳妇?旺旺能做他干儿子,就已是福气了。而且我这样……” 她板起脸来:“不可胡说了!” ------题外话------ 今天没忍住,爬起来出去吃了顿火锅。呜呜呜,红糖糍粑真好吃。肥牛卷真好吃。虾滑也好好吃! 下一更,九点半左右~ 正文卷 第1388章 真情假意 除辛面色是难得的严厉。 付拾一愣住。 四目相对之下,除辛陡然收回目光,语气重新温柔起来:“这话让别人听了,实在是容易误会。” 付拾一仔细看除辛的脸,总觉得是有点儿可疑的泛红的。 她撇嘴:“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又有什么好误会的?大不了,就在一起嘛。厉海那样喜欢旺旺,肯定也愿意。” 除辛摇头:“厉海是好人。值得配个好的。” 付拾一还想说点什么,除辛却故意岔开了话题,说起了婚服,又说旺旺在家等着吃奶,还是赶紧买了回家。 然后,除辛就拽着付拾一走了。 反正出去时候,除辛有点松了一口气的架势。 付拾一一脸懵逼被拽着走,脑子跟不上身体。 不过,过了没多久,她忽然琢磨过味来:除辛从头到尾,说的是厉海应该配个更好的!而不是,她不喜欢厉海!那是不是说,至少除辛心里头,是真想过这个事情,甚至也是不排斥的?! 想明白这一点,付拾一眼神亮晶晶的看着除辛的后脑勺:哎呀,我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 这个秘密,付拾一当然没蠢到了要去点破。只是回头悄悄分享给了李长博。 李长博听完之后,登时也微笑:“付小娘子这下明白他们之间最大问题在何处了么?” 付拾一懵:“问题?我没觉得他们之间有问题啊。这有什么问题?” 李长博点了点桌面,失笑:“一个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意,一个顾虑着身份,两个都捅不破那一层窗户纸,就算天天在一起,也是无济于事。” 付拾一仔细一琢磨,发现的确是这样。 她犹豫片刻,就和李长博商量:“那,要不然我去告诉除辛?” 李长博斜睨付拾一,语气凉凉:“付小娘子难道以为,他们会听进去?” 付拾一:……除辛肯定听不进去。听明白了也会假装没明白。哎,干着急。 李长博这才慢悠悠说下去:“顺其自然就好。他们自己不着急,我们着急什么?” 时间一日日过去,付拾一导演的大戏终于要上映。 时间也过去了快三日。 到了好戏上场那日,除辛早早的换过衣裳,然后等着花轿来接。 厉海今日也打扮了一番,还别说,修了一下胡子,将衣裳换过之后,他看上去就比以前……更吓人了。 少了那份随意和粗犷之后,剩下的,全是冰冷冷的杀气! 付拾一嘴角抽搐:“你还是笑一笑吧。不然,看着可吓人了。我怕那两人不敢上门。” 厉海默然片刻,努力酝酿之后,终于还是牵了一下嘴角。 付拾一后退一步,惨不忍睹的捂住眼:“算了,你还是别笑了。你就记得,不要盯着任何人看就行。现在我给你化个妆。” 化妆是肯定要化妆的。毕竟那天所有人都见过厉海。 首先,付拾一把厉海的眉毛画得耷拉一些,角度圆润一些,不要那么棱角分明。 然后将眼尾也画得平一些。 然后,再往鼻梁窝处,来点淡淡的阴影粉——本来就挺好看充满男人味的鼻子,就变成了那种秀气笔挺的感觉。 后退一步看了看,想了想,付拾一再用笔给他的发际线修出个挺好看的样式来。 加上修过胡子,下巴看上去很不一样,此时厉海看上去已经像是变了一个人。 付拾一想了一想,再用胭脂直接给厉海画了个微笑唇角,以及将本来轮廓分明的唇边,晕一点红出去——这样,看上去就很不一样了。 一切弄完,付拾一满意点头:“是不是不一样了?” 众人崇拜惊叹脸:“还真的是不一样了!付小娘子太厉害了!” 付拾一微笑接受,并且谦虚谦虚:“哪里,哪里。只不过是画人像画得多了,熟能生巧而已。”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明白画的都是什么人像…… 于是,又开始一脸惊恐。 就连厉海也垂下眼皮,陷入沉默。 付拾一拍了拍他:“快去接亲吧。” 就这么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却让厉海一下子就变了模样,居然紧张起来。 他绷着背脊,抿着嘴唇,就连拳头都握紧了。 只不过,从表面上看不出来,毕竟他的表情,从来都是没有表情…… 这个事情,一直到他翻身上马时候,付拾一才觉察:这缰绳都拉滑了?脚蹬都没踩稳?这还是咱们的不良帅厉海吗? 付拾一肚皮里狂笑:原来不管是谁,到了这个时候都紧张? 转头,她又想起李长博来,顿时若有所思:李县令他不知到时候会怎么样? 送了厉海出门之后,付拾一就叫张春盛准备饭菜——演戏自然要全套,结婚嘛,当然要吃喜酒,要吃喜宴的。 这头厉海一路到了“岳父家”接人,自然是一切顺利,在周媒婆的操办下,又热闹又喜庆。 只不过在见到了打扮妥当的除辛时,厉海还是微微顿了一下,忍不住的多看两眼。 除辛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差点没认出来。 等确定的确是厉海之后,她又忍不住笑:这还是厉海么?这倒像是个小白脸了。 她一笑,厉海登时背脊更加僵硬了。 周媒婆怕露馅,赶紧将除辛塞进了花轿里,匆匆忙忙让出发回去。 只是,喜轿里红彤彤的,满目都是喜庆,除辛看着看着,就有点恍惚起来:总觉得,不像是假的。 而那头厉海坐在马上,听着唢呐喧嚣声,也有点心猿意马:倒像是真的。 一对新人,都是心思恍惚。 而其他跟着的人,也觉得新鲜。 在所有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有两个人,悄悄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一个略带贪婪。 一个,略带犹豫和抗拒。 可最终,还是都点点头,然后才又若无其事的转头回去。 一路回了借来的房屋处,这两日为了避免穿帮,付拾一让厉海就住在此处,熟悉环境。 所以厉海到了门口时候,自然而然提醒一句:“门槛高,小心。” 除辛脚下一顿,随后柔声应:“嗯。” 周媒婆感觉自己扶着的手,分明紧了一紧,她声音比脑子快,下意识的就说起了吉利话:“新郎官多疼新娘子啊!新娘子只管放心,嫁给新郎官,保证日后都这么体贴细心,日子和和美美——” ------题外话------ 作者带头磕CP系列。我为自己点个赞!哈哈哈,大家明天见~ 正文卷 第1389章 和和美美 周媒婆声调拉长了,说不出的喜庆和美。 付拾一躲在角落里偷偷看,差点笑出声来:这几句话一出来,效果那是杠杠的!瞧,咱们的长安县不良帅,同手同脚了! 再看新娘子,哇哈哈哈,撞门槛了装门槛了—— 按理说,除辛撞在了门槛上,付拾一不该这么幸灾乐祸的。 但是谁叫厉海是真厉害呢?一转身的功夫,就把新娘子稳稳当当的扶住了,还托了托:“小心。” 付拾一双手捧心心:哇塞,感觉像是在看偶像剧!甜甜的! 王二祥挤在付拾一旁边,也是一脸如痴如醉。 反正不知这对新人到底是怎么个感受,但一点不妨碍大家看去,都觉得这对新人般配极了——新郎官英武帅气,新娘子美貌温柔。 反正是符合大家的审美。 到了拜天地的时候,主婚人是谢双繁。 谢双繁看着自家衙门里两个得力助手,一时之间还有点儿感慨和欣慰,差点忘了这是假的。 直到旁边人提醒,他这才主持婚礼。 两个新人郑重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而后送入洞房。 付拾一乐呵呵看戏完了,这才偷偷的送吃食去屋里。 考虑两人折腾了一日,中午也没怎么吃东西,所以付拾一送了两碗热腾腾的什锦汤面。 这个季节,虽然天气热了,不过吃饭也不能光吃冷的。还是要吃点热的,胃口才舒服。 除了什锦汤面,付拾一让张春盛配了两个凉菜。 一个是凉拌黄瓜,一个清炒莴笋片,另外就是干炸小鱼。 小鱼用手挤掉内脏后,裹上一层面粉,然后放进油锅里炸。 一共前后要炸两次到三次,直到金黄酥脆,一口咬下去,都能掉渣,那才算成功。 然后往上撒一点椒盐,就是一道菜。 面用的是吊了一天的鸡汤高汤,面是菠菜面,碧绿碧绿的,配上皮金黄的鸡块,荷包蛋,再配上一点红色的红萝卜丝,别提多好看。 天热,普通面已经很难让人胃口大开,所以就要多从卖相上做文章。 付拾一送面进去的时候,这对新人正面面相觑,拘谨僵硬得仿佛两座石雕。 本来付拾一一只脚都跨进去了,结果也吓得差点缩回来:这是什么氛围…… 厉海耳朵敏锐:“谁?!” 那声音,吓得付拾一手一抖,差点没端住托盘。 “是我。”付拾一无奈出声,没好气的进去将托盘放下,瞪了厉海一眼:“新郎官这么凶狠作甚?” 厉海默然:…… 除辛倒是松了一口气,然后赶忙起身来帮忙:“还真饿了。” 付拾一内心吐槽:我看你是真羞涩僵硬,急需我来拯救你了! 厉海也自觉过来帮忙。 他显然很关心外头情况:“可有异象?” 付拾一震惊脸看他:“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功夫想这个?” 除辛纳闷:“这个时候不想这个,想什么?” 厉海虽没开口,但是显然也是有这样的疑惑。 付拾一看着二人,忽然由衷生出一种“算了,就让他们当两个不开窍的石头吧”想法。 她欲言又止,最终败给了两人:“没什么。这会外头一切正常。你们吃点东西,早点睡吧。” 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走,只是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的站住了脚步,不怀好意的转过头来,看住了厉海和除辛,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为了效果好,一定不要忘记折腾出点声音来。不然太可疑了——” 话都还没落下呢,两个人的表情,明显就已经是彻底呆愣。 而且可疑的红色也蔓延上来—— 付拾一“嘿嘿嘿”在心里头笑了几声,这才一蹦一蹦的出去了:想想就很妙啊~我这个助攻,简直是神助攻啊~ 有了这样的心情,付拾一出去之后,拉着李长博干了一碗饭,才算是平复了心情。 当然,她也没忘记偷偷的把这个快乐分享给李长博。 李长博对于这个举&#xe863;,只神色肃穆又凝重的说句:“甚妙!” 然后伸出手来,翘起大拇指。 付拾一笑得眯起眼睛,仿佛得到了天底下最高赞誉。 酒足饭饱,客人渐渐散去。 热闹的农家小院里,最后就只剩下了冷冷清清。 付拾一他们假装是走了,不过实际上都是转移到了不远处的另一户人家里。 谢双繁他们这样的,自然就睡下,付拾一这样的年轻人,就一起烧烤打麻将—— 用 猪骨和牛骨雕出来的麻将,还是很好用的,经过这小半年的日日抚摸,已经快要包浆了。 这个季节,已经有了一种格外变态的美食。 那就是——蚕蛹。 这种东西呢,爱的人爱极了,不爱的人,打死都不肯张嘴。 不过在真正的吃货眼里,它只是一种美味的食材。 而在营养学家眼里,这是一种高蛋白的营养食材。 付拾一觉得,既然是食材,那就应该尝试。所以这几天看见有卖的,买了一篓。 蚕蛹买来时候都是活的,而且也不用怎么挑选清洗,就可以下油锅炸,在热腾腾的油锅里,这些蚕蛹很快就变成了金黄酥脆的感觉。 再用竹签子串起来,放在炭火上,烤——烤到滋滋冒油,就直接撒上作料吃。 这种看上去有点黑暗的料理,一口下去,却美味得叫人几乎要满足喟叹。 一帮本来体力消耗就大的汉子们,简直是爱不释口。 李长博对于递到了嘴边的蚕蛹,从脚趾尖尖到头发丝,都显示出抗拒来。 付拾一循循善诱:“试一试?真的很好吃。做人嘛,还是要什么都尝试一下。万一将来落难了,只能吃虫子了,我们还是要活命的不是——” 李长博坚定不移摇头:“我绝不会让我们落难。” 几经劝说也无果,最后付拾一也放弃:“好吧,难免挑食嘛。” 她咬下来一个,慢悠悠的嚼,然后眺望除辛他们那边:“怎么还没&#xe863;静呢?” “估计要后半夜。现在时间还早。”李长博默默的往旁边挪了一点,坚定不移的将目光黏在付拾一绣花鞋上那一朵小雏菊上,决定欣赏一整晚。 付拾一假装没看见他的僵硬和抗拒,嘴角偷偷翘起来:这种逗男朋友的感觉,可真是恶趣味啊~可是我爱这样的恶趣味~ ------题外话------ 嗯,不仅有蚕蛹,其实还有小龙虾。只是小龙虾是入侵物种,并不是原有的……付小刀表示很遗憾。 哈哈哈,不过过几天,我就可以去买小龙虾吃啦~大家吃起来呀~下一更,十一点钟~ <p/ 正文卷 第1390章 鱼儿上钩 时间一晃就到了后半夜。 一过了半夜子时,几乎所有人都开始焉哒哒起来:这个时辰,是人最困顿的时候。想要熬住,也是很考验人的。 不过到了这个点,人就会更加饿——可惜为了不让人起疑心,李长博已经命人熄了火进屋去,众人只能悄悄的在屋里打牌的打牌,打囤的打囤,再也不能够喝着薄荷饮,痛快撸串划拳。 可以说,几乎都是凭借意志力在苦苦支撑。 王二祥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等抓住他们两个,一定叫他们好看!让他们知晓,爷爷我不是吃素的!” 付拾一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说:“如果是我,我就让他们熬个三天三夜,看看夜猫子到底怕不怕熬夜。” 众人顿时齐刷刷看过来,背后发凉:付小娘子真可怕! 李长博一脸平静:“倒是个好主意。若不招认,就如此试试。” 众人:……总觉得李县令已经学坏了。 而另一头,除辛和厉海两人对坐在床榻上,屋里除了一对红烛燃烧发出的幽幽灯火之外,没有其他照明。 屋里显得有点昏暗。 几乎看不清楚对方脸上的表情。 除辛腿都坐麻了,可厉海一声不吭,一&#xe863;不&#xe863;,她也有点莫名紧张,更不好挪&#xe863;。 厉海其实现在也是有点儿手心粘腻,他面无表情的思量:我究竟要不要言语? 又坐一会儿,除辛就受不了了。 腿都快没知觉了,她往侧边一歪,将腿伸直了,小声问他:“你就不累?” 厉海摇头:“不累,从前放哨,习惯了。” 除辛:……跟我待在一起,也就跟放哨差不多? 她也没心思吐槽,小幅度的给自己揉腿,声音压得更低:“你说他们会来吗?” 也不知是为了看清楚除辛&#xe863;作,还是害怕除辛听不清楚,厉海终于&#xe863;了&#xe863;,头朝着除辛那边靠过去:“必会来。有一个,欠了钱。” 除辛点点头,换了更舒服的姿势,见他还是如同雕像一样,就劝了句:“不用这么紧张,我点了提神的香,然后还将上面窗户纸揭了,足够透气。不会着了道。” 厉海这才慢吞吞的换了个姿 势。不过看上去,还是很僵硬。 他没办法不僵硬——离得太近了,他都能够闻到除辛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 也许是常年接触药材的缘故,除辛身上的味道,和寻常女子味道是不太一样的。闻上去,像是药铺那种味道,淡淡的,并不难闻,闻久了,反而有点说不出的好闻。 除辛想了想,又从荷包里翻出一个小瓶子来,从里头倒出两颗小小的药丸来。 这药丸大概就是绿豆大,她塞了一颗进自己嘴里,压在舌下,顿时一股清凉的感觉弥漫整个口腔。 另一颗,她摸索着拉住厉海的手,准备放在他手心。 结果发现,厉海的手烫得厉害不说,还僵得厉害。 不过,他很配合的任由除辛掰开他的手指头,将药丸放在手心。 除辛凑过去,轻声解释:“这是清咽丸,本来是治咽喉肿痛的,但是里面含有薄荷和冰片,能提神醒脑,我怕万一对方药太厉害。含一颗,别嚼。用来提神。” 这个药丸并不难吃,除了清凉之外,甚至有一丝丝淡淡的回甘味道。 好吃算不上,但是真的提神醒脑。 厉海看着除辛,闻着鼻端淡淡的药香,甚至能感受到她说话时候呼出来的热气,只觉得一场煎熬:还不如来一场生死决战来得干脆利落…… 就在厉海恍恍惚惚的时候,他忽然听见外头脚步声。 登时厉海身上的放松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就是紧绷和凌厉。 他按住除辛的手,低声吩咐:别下床,躲好。” 然后他掏出自己防身的小匕首,塞进除辛手里:“谁上来,就扎他。撑时间。等人来。” 明明是该万分紧张的时刻,可是握着手里那把带着体温的匕首,除辛却半点也紧张不起来,反倒是还生出了一股哭笑不得来:都这个时候,你就不敢多说两个字?非要这么言简意赅?难道真像是谢师爷说的那样,要攒着口水置办家业? 而厉海这个时候已经趁黑摸下了床去,悄悄的立在了门边上,就等着两人进来之后,直接&#xe863;手。 外头有小声说话的声音:“别啰嗦,快来!” 另一个显然还犹豫:“要不还是算了——” 厉海眉头皱拢,略嫌弃:太拖沓! 丑时三 刻,厉海他们那边终于有了信号。 信号就是一朵小烟花。 声音特别尖,飞上天后有红光,特别明显。 一得到信号,众人登时就一窝蜂的往外头冲,付拾一也登时一改萎靡不振,精神抖擞的跟着冲出去。 那哪里是一群人?分明是一群见着了羊羔的饿狼! 李长博紧跟在付拾一身边,拽着她:“别胡闹,一会儿紧跟着我。” 付拾一很有信心:“放心,有厉海在,绝对不可能有什么事情!” 李长博心里醋缸子被掀开一角,他面无表情的想:好在厉海看上了除辛。 一路到了厉海他们院子里。 除辛和厉海已经将灯点了起来,院子里灯火通明的。 地上两个被捆成了粽子一样的人。 而除辛和厉海两人穿戴整齐,连个头发丝都没乱…… 付拾一失望的收回目光:哦豁,一看就晓得,啥子多余的事情都没发生!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好歹抓住了两个嫌疑人。 王二祥提着灯笼照了照两个人的脸,咦了一声:“和画像上,还真有几分像。” 付拾一鄙夷他:“这种人,和什么画像都像!” 这就是最最最普通的大众脸!一点特色都没有那种! 两人现在显然也吓坏了,惊恐的睁着眼睛,不停的打量众人,那样子,好比是被狼群围住的小鸡崽子。别提多可怜了。 付拾一充满同情的蹲下去,盯着二人,笑眯眯:“怎么样,这个礼物喜欢吗?你们是不是很惊喜?没想到吧?那些新人也万万没想到,你们会在这一天找他们。” 王二祥吆喝一声:“准备审案!”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啦!明天会恢复正常更新啦~ <p/ 正文卷 第1391章 为何杀人 不得不说,将灯火都集中起来,将小马扎往那儿一摆,李长博和徐坤一撩衣裳坐下去,两边不良人站得笔挺,还真有那么几分三堂会审的意思。 李长博什么都还没说,那两人就已经自发自觉的跪好了,也不知是不是迫于压力。 厉海和除辛也没换衣裳,同样站在旁边看。 除辛将地上的烟筒捡过来,给李长博看。 当然,在那之前,她已经研究过烟筒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这是迷烟,有毒,会让人昏迷,效力很强。这种东西,一般也只敢给牲畜用。或者用来熏毒蚊子。”除辛轻声解释:“这是土方子,不过他们也都不敢给人用。药应是在药铺买的。哪家药铺,竟敢卖?” 李长博顿时了然:“所以,卖药的,也不该随意卖?” “有毒。若没有药方,谁也不敢给。药方都有剂量的。不敢一次给这么多。”除辛言简意赅:“吃过了,人就该醒不过来了。” 众人一听这话,登时齐刷刷扬眉,倒吸一口凉气。 付拾一若有所思:“难道是团伙作案?” 李长博便看向了跪着那两人。 那两人分明是在瑟瑟发抖。不过也是一声不敢吭。 李长博沉声开口:“你们药是从哪里来的?” 其中一个壮实一些的,战战兢兢开口:“自己种的。” 付拾一一愣:???这是为了推诿责任,开始口不择言了? 除辛更是立刻反驳:“这药生在苗疆,你如何种?” “种得出。”他小声的解释:“我去过苗疆,呆了两年,学会了。不过,这边长不好,人家药铺不收——” 他有点唏嘘:“本以为靠着这个能发财呢。结果种出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说完这话,他就垂头丧气的低下头了。 “那你们谁知道这个方子?”除辛又问一句。说完又将竹筒里的几样药草取出,就着灯火仔细观察,最后才冲着李长博点点头,示意对方的确没说错,这个药和药铺的,品相的确差得远。 壮实那汉子看了自己同伙一眼。 那人瘦一些,看上去有点像是个瘦猴儿一样,一双眼睛倒是生得 很机灵。 他一见这个情况,登时就大声的辩解一句:“方子也是他的!我就是想跟他混口饭吃!他家里穷,老娘生了病,急用钱,他就找到了我,让我跟他干两票——” 越是往下说,他语气还越委屈:“最开始我不同意,他非求我,还威胁我要把我赌钱的事情告诉别人!坏了我的生计!让人再也不敢用我!” 壮实点那汉子听着这些话,脸上表情实打实的懵了。 李长博也听得嘴角都微微翘起来,随后一笑:“这么说来,你是受到了胁迫,是这样吧?” 瘦猴儿连连点头,一脸欣喜:“对对对,就是这个词!胁迫!这个词真是对得很!” 壮实那汉子震惊之余,显然也知道自己在不开口说话,就要被冤枉死了,赶忙磕磕巴巴开口:“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也不知是不是越着急越不知道说什么,他说来说去,都是那几个字。半点干货也没有。 最后徐坤都有点儿着急:“那到底是哪样的?你倒是说啊!” 这都等半天了! 对于徐坤这样的心情,付拾一表示十分感同身受:真是急死了! 李长博清了清嗓子,扫了两人一眼,将两人都看得老老实实了之后,这才缓缓开口:“你说偷盗钱财是受到胁迫,那杀人呢?” 瘦猴儿立刻接话:“也是一样的!他发现那男人醒了,就给人打死了。然后逼着我把那女人也打死,不然他就直接打死我!他就是怕我告密!” “你胡说!”壮汉急了,不管身上还被绑得跟粽子一样,就要站起身来,最后因为保持不住平衡,“啪叽”倒在了地上,砸得瘦猴儿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壮汉还在拼命的挣扎,嘴里更是不停地说:“你胡说!胡说!胡说八道!人是你杀的!” 他就像是个石磨,不停的在瘦猴儿身上来回碾压。 瘦猴儿连连咳嗽。 可旁边愣是没有一个人去帮忙。 付拾一在旁边津津有味的看着,笃定大家就是故意的:毕竟两个人,甭管是不是胁迫,都不是什么无辜的人啊!受罪嘛,就当是报应了! 当然,那壮汉,付拾一也怀疑是故意的。 毕竟,哪有这样专门朝着人胸口压的? 幸好瘦猴 虽然瘦,可骨头还是挺结实,让瘦猴既难受,又能苟延残喘。 等差不多了,李长博才扬了扬下巴。 于是就有人上去,一把拎起了壮汉,将他摆正。 瘦猴儿脸都有点发紫。 李长博看向壮汉:“你将事情完整说一遍。” 壮汉咽了口唾沫,缓和了一下情绪,这才开口,语气里是真有点儿郁闷和委屈:“我是缺钱没错。我在家种这个,本想卖钱,可谁知道根本没人收。我阿娘又病了,我帮人抬轿子挣的钱,根本就不够。而且我刚入行,抬得不好,每次都只能帮忙抬嫁妆——也挣不了多少钱。” “有时候去卖苦力,更挣不着钱。” “糊口是够了,可根本不够抓药的。” 他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情,眼泪就这么一滴滴的落下来,顺着脸庞往下淌:“眼看我阿娘就要不行了。我阿娘这辈子是真没享福过,她说,她听说长安城里有个饭馆做菜特别好吃,要是有钱,她也去尝尝就好了。” “怪我没本事。”他哭得鼻涕都下来了,抽抽搭搭的往下说:“长安城里的馆子,我哪里买得起?侯老六就是这个时候找上我的。” “最开始,他说买点我的药。”说到这里,他又开始咬牙切齿:“我这个药我最清楚,我哪敢轻易卖?就问他是想干啥。” “他说,自然是挣大钱。” “呜呜呜,我就&#xe863;心了,我问他,怎么挣大钱?带我一个成不成——” “他琢磨了一会儿,问我胆子大不大,为啥想挣钱。” “我就都说了。” “他让我给他一些药,然后过几天就带我挣钱去。” “那药也不算多,我就给他了——” 他忽然嚎啕大哭:“我是真不知道他要干这种缺德事啊!更不知道会闹出人命啊!” ------题外话------ 下一更,十点半左右哦~ <p/ 正文卷 第1392章 一片孝心 壮汉兀自哭得伤心,可是瘦猴儿侯老六已是嚷嚷起来:“你打胡乱说!这个事情明明是你找到的我,咋个就成了我找你?” “明明是你穷疯了!晓得我欠了钱,所以故意哄骗我跟你一起干这个缺德事!” 侯老六一脸的正义和愤怒:“我要不是鬼迷心窍,我才不跟你去!本来就想弄点钱,结果出了人命!孔大头你还狡辩?人家一查就查出来了!” 壮汉孔大头脸上涨红,整个人都开始哆嗦。 一看就知道那是被气狠了。 付拾一悄悄的摸出了小瓜子:哎呀哎呀,又到了这种互相甩锅的环节了!这种撕逼大战,总是精彩得很!不过这种各执一词的情况,也叫人头疼啊! 所以,她又同情的看一眼李长博:这个时候,就要考验自家小男朋友的火眼了! 不过,所有人都开始迟疑,不敢确定到底是谁主导这个事情的时候,李长博缓缓开了口:“那说说,你们为什么选上那一家吧。不对,是两家,另外一家,你们又是为什么杀人?” 他根本就没有分辨两人到底哪一个是主导的意思。 侯老六对于这种不按套路的行为,也懵了一下,然后才摇头开口:“我们只杀了两个人,另外一家,也许是他和其他人一起做的吧。” 而孔大头气得差点跳起来:“你乱说!杀了两个人还不够,还要做这种缺德事情?要不是你威胁我,这一次我都不跟你来!” “我是缺钱,想要钱,可我从来没想过杀人!”孔大头语气很激&#xe863;:“那一家我晓得!真的不是我!我认识那家的新娘子,她就是我们村里头的!” “就凭这个,我也不下不去手嘛!”孔大头哀求的看李长博和徐坤:“两位贵人,这个事情一定要查清楚!真的不是我!” 徐坤皱起眉头:“你和新娘子是一个村里的?那你认识她?” 孔大头点点头:“算起来,还算是我没出服的堂妹。” 一个村子里的同姓人,基本都是沾亲带故,这不奇怪。 不过,他们如果真是亲戚,那孔大头还真没有理由做那样的事情了——毕竟,按照尸检结果,那 凶手不仅拿走了钱,还将新娘子…… 付拾一和李长博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徐坤也皱起了眉头来:“那不是你们。是谁?” 孔大头被这话问得停顿了一下,眉头死死的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忽然扭头看住侯老六:“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干的!你当时还说,他们钱不少——” 侯老六翻了个白眼:“我那天晚上去赌钱了,你又不是不晓得!” 这话一出,孔大头也没了话说,反而点了点头:“是……你去赌钱了。我们一起走的——你往县城里去了。” 孔大头更加迷茫了:“那天我吃了酒,也回去了。不是我们,又是哪个?” 侯老六听得更加翻白眼:“这都啥子时候了,你还想这个?怕不是脑子有毛病?你杀两个人,和杀四个人有区别?都要掉脑袋!还有功夫替人家瞎操心!” 这一顿吐槽,简直是神来之笔。 付拾一都想鼓掌了:这可真是个爱说大实话的人! 徐坤幽幽接话:“那你不是一样?还有功夫替孔大头操心?你也是杀了两个人,一样掉脑袋——” 现场登时陷入了迷之沉默。 几个心大的,简直都要笑出声了。 付拾一也笑得手里瓜子都掉了:什么叫堵心?这种肯定算了! 侯老六果然郁闷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李长博放下扬起的嘴角,尽力语气平静:“你们都是抬轿子的?” 侯老六和孔大头点点头,都焉头巴脑的。侯老六显然话更多点:“我和他都刚入行半年,过年了才开始学。都不行,挣不着钱。” “那你怎么想到偷新人家里的?”李长博忽然像是来了兴致,于是张口问了这么一句。那语气,就像是聊天一样叫人放松。 付拾一立刻放下小瓜子,然后双目炯炯的等着后续:它来了它来了,心理战术它来了! 侯老六就下意识的开口:“就是缺钱——嗨,他就那么想到的呗!穷疯了还有啥事情干不出来!” 不得不说,侯老六也是脑子转得挺快的,居然没被绕进去。 孔大头抬起头来,垂头丧气:“莫听他胡说。他也是选了好几家的。他觉得那家好得手。毕竟结婚,洞房过后,两人累了一天,肯定睡得 死。又没其他人,一点不担心惊&#xe863;别人,事情穿帮。” 侯老六又开始和孔大头争辩起来:“明明就是你想的,你偏要说我!” 孔大头总是轻易被侯老六挑起了所有情绪,他赤红着眼睛,愤怒嚎叫:“我跟你拼了!” 说完了这个话之后,孔大头居然就这么直接冲着侯老六撞了过去! 这一个头槌,正中侯老六的胸口。 直接把侯老六撞得倒在地上不说,还因为惯性,又在地上摩擦出去一小段距离。 付拾一压低声音跟李长博说:“别回头气死了。” 李长博轻笑:“不会。” 厉海面无表情上前去,将两个人都提起来摆好,不过这次位置是有点变化,分开了不少,估计是不想再被麻烦。 只不过,他过去的时候,显然是将两人都吓得够呛。 感觉像是有什么血脉的压制一样,说不出的凄惨。 众人看得一阵舒爽。 李长博问了句:“那凶器呢?” 到了这个地步,两人显然也都老实了,知道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平安无事回家去,所以回答起来,态度都挺好。 只不过,两人的答案显然也不一样。 侯老六说:“扔了,随便找了水沟就扔了。” 而孔大头则说了句:“他拿走了。” 李长博微微扬眉,然后问了一句更关键的问题:“对了,匕首是自己带去的,还是现场临时找的?” “屋里找的。”侯老六说。 “我身上的。”孔大头说。 这下,所有人都看住了孔大头。 侯老六愣了一下,也看住了孔大头:“你带的?你带匕首去,一开始你就——” ------题外话------ 下一更,片刻之后~ <p/ 正文卷 第1393章 过程还原 孔大头一脸后悔懊恼:“以前在苗疆那头,那边人太彪悍,人人身上都带刀。我也没法子——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随手就摸出来了。他一打我,我就懵了。” 这一点,倒不像是假话。 人在下意识的时候,是不会想那么多的。 李长博却立刻若有所思的追问一句:“所以,新郎是你杀的?” 孔大头摇了摇头:“不我杀的。他一下子就扑到了我身上,我打他,然后把刀摸出来了,但是我没想杀人,侯老六上来,拉着我的手捅下去……” 侯老六狂翻白眼:“孔大头,做人做事,讲良心!这个时候还说瞎话?!” 李长博盯着孔大头看了片刻。 孔大头一脸茫然和懵懂小心:“怎么了?” 李长博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是看向了侯老六:“当时你在做什么?” 侯老六不假思索:“我在翻东西。既然做都做了,那肯定多拿一点是一点,不然就亏了——” “我听到声音时候,反正他已经把刀扎进去了。那时候,人还没死呢——本来我看也没出多少血,以为不会出人命来着。”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当时的情况,侯老六打了个哆嗦:“后来刀一拔出来,那血一下子就出来了!” “他怕人喊,还把人嘴捂着的。等人没了气息,才松开——那时候他看上去,吓人得很!眼睛都冒凶光!” 侯老六又打了个哆嗦。 孔大头立刻气的不轻:“那不然咋办?你人都杀了,那要是被人发现,我们当时就得死那儿!” 他说完就垂头丧气了:“哪个也不想闹出人命嘛!” 两人又开始打嘴仗。 反正就是各执一词,谁也不服谁说的。 这个时候,李长博忽然清了清嗓子,将两人声音都压下去之后,才淡淡开口:“孔大头,你还不认罪?” 孔大头当时就喊冤起来:“这话可不敢乱说哦!啥子认罪!人不是我杀的!我就偷了点东西!” 侯老六倒是一脸高兴:“我就晓得人家能查明白——” 对于孔大头的辩解,李长博只是神色平淡的往下说:“之所以说人是你杀的,我自然 有我的判断。我只问你,认罪不认罪?” 孔大头牙关紧咬,双目赤红,一脸坚决:“人不是我杀的,我认啥子罪?!我不认罪!” 众人也是纳闷看着李长博:这两人还没分辨出个明堂呢,怎么就说孔大头杀了人? 尤其是徐坤,更忍不住的开口:“这不对吧?我看人更像是侯老六杀的。这人眼神闪烁不定,左顾右盼,分明就是个奸诈狡猾的人!我看是他在说谎!” 付拾一震惊看住徐坤:徐县令,是谁给了你挑战权威的勇气?你心里难道已经不信任李县令了?!你忘了李县令破案神手的名号了?! 李长博也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徐坤。 徐坤虽然有点下意识想退却,可转头一想,又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有信心,当即还苦口婆心劝说起了李长博:“我年纪毕竟比你大,而且我能走到这一步,也实在是看人的眼光不差。不然我哪能有今天?” 这话让全场人都忍不住点头:还真是如此。要不是一眼看上了李县令,估计徐县令早就被革职了! 李长博面对徐坤的“苦口婆心”,嘴角微微上翘几分,意味深长问他:“破案靠看人的眼光?” 徐坤被问得脑子空白一瞬:“那靠什么——” 付拾一一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忍心再看。 徐坤那边的不良帅,小声提醒一句:“证据。” 徐坤摆手,执迷不悟的要一条路走到黑:“我知道破案靠证据,可现在哪有什么证据?但是这两人的性情,一看就知道!这个侯老六,绝对是个狡诈的人,而且心术不正!” 李长博凉悠悠反问他:“如何没有证据?” 这下徐坤一下清醒了,他看着李长博那表情,登时感觉自己脸上已经开始隐隐作痛,本来坚定不移的心,也开始剧烈&#xe863;摇。 他不确定的问了句:“那……难道有?” 李长博递给他一个“你说呢”的表情。 付拾一幽幽叹息,问徐坤:“徐县令,你几时见过李县令说不靠谱的话?有什么时候见过李县令轻易给一个人定罪?” 徐坤的表情,终于缓缓裂开了。 他忽然反应过来,他似乎是……自大了? 一股名为后悔的情绪笼罩徐坤全身,他谄媚朝着李 长博一笑,尴尬的表情,已经让众人都忍不住有点感同身受:“李县令原来已经掌握了证据啊?果然李县令不愧是长安第一人,实在是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付拾一肚子里闷笑:徐县令难道你以为拍个马屁,就能让一切没发生过吗? 但是很显然,徐坤已经很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遇到尴尬时候一定要假装不尴尬,这个时候才能真的不尴尬! 徐坤一脸诚挚,准备继续说点赞美之词。 不过李长博洞悉一切,率先淡淡开口:“验尸的时候,付小娘子说过,那对新人,都是一刀毙命。位置十分精准,半点偏差和犹豫也没有。” “侯老六的确是狡猾之人,但是他这样的人,通常不敢杀人。更不要说,对杀人的手法如此熟练。”李长博嘴角微微翘起,看住了孔大头:“你说对吗?” 孔大头和李长博对视片刻,随后低下头去,“我不知道贵人在说什么。” “去看看侯老六的手。”李长博再度开口。 这一次,不用别人,徐坤就一个箭步上去了,十分积极的去看。一来是好奇李长博的线索到底是什么,二来也是找一点存在感:别到时候案子破了,别人说自己一点功劳也没有! 侯老六的手,又干又瘦,的确是跟个鸡爪子没什么区别。 徐坤仔细看了看,还摸了摸,就纳闷了:“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啊,就是普通的手——手上也没什么伤口。” 付拾一顿时满头黑线,她上去,无奈的说:“还是我来吧。” 随后她低下头去,仔细看侯老六的手。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啦~ <p/ 正文卷 第1394章 身体奥秘 侯老六的手指略显得紧张的蜷缩在一起。 这只手上,皮肤虽然也不算细嫩,但也绝对不算粗糙。 手指上并无什么肉,几乎只剩下一串皮。但是皮也很薄,从手指头尖尖,看到手腕处,付拾一没看到一个老茧。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侯老六顿时更加紧张了,手指控制不住的握成拳头。最后被王二祥硬生生的捏开,继续展示给付拾一看。 “再看看左手。”付拾一这么说了句。 于是侯老六的左手也被迫拿出来。 左手其实和右手差不多。 但是左手明显还更要细嫩些。尤其是尾指那一侧的手掌侧面。 付拾一看完之后,微微点头,而后才朝着李长博轻声回禀:“的确不是他。他手上,一个老茧也没有,尤其是虎口的位置,细嫩得很。” “他右手尾指那侧手掌粗糙一些,估计是经常磨蹭到,我猜测,他是用右手赌的。赌的方式是摇骰子。”付拾一笑看一眼侯老六。等着他自己印证。 结果侯老六已经呆住了,他瞪圆了眼睛,看付拾一的眼神,就宛如看神明一样。 他磕磕巴巴的印证付拾一的话:“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会撒谎,可你的身体,却不会对我撒谎哟。”付拾一微笑解答,内心:这个时候,就要保持住这种神秘高人的范!这样才显得我牛逼! 如果侯老六还对自己身体有控制权的话,此时估计早就跪了。 他又是恐惧,又是狂热,神色矛盾的问:“那……那……那你还看出什么没有?” 付拾一但笑不语。 侯老六却已经渐渐渗出汗来。 不过,徐坤这个时候琢磨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没有茧子就不是他?” 付拾一就只能仔细解释:“如果不是特殊职业,那么一招毙命这个事情,一定是经过长期锻炼的。不管是因为什么要锻炼,都一定会握着凶器。而自然而然,就会生出茧子。” “可是他手上,除了赌博留下的痕迹,其他痕迹一律没有。当然,他也不是不可能误打误撞杀人。”付拾一轻叹一声:“可是那个概率一定很小。” 徐坤觉得还是很有可能的:“那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不是吗?” 付拾一点头:“有。但不可能两个人杀人手法一样,位置一样。第二个人,死的时候可没挣扎,不管谁下手,也会有点儿心理压力吧。” 其实这是一种心理现象:面对凶恶的人,面对猛兽,手持凶器搏斗,很容易就下手了。心理相对没有负担,甚至会因为肾上腺素的原因,变得亢奋得意,甚至开心。 可是如果对比自己弱的,不躲闪,不求饶,不反抗的对象,就会心软,甚至会觉得压力很大下不去手。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被谋杀的人,基本上凶手只要是第一次,那么死者身上大概率也会有犹豫造成的痕迹。 这一番话,不仅让徐坤心服口服,也让其他人连连点头。 但是徐坤很快又发现一个问题来:“那,照着这样说,岂不是两个人都是同一个人杀的?” “也可以说是同一个人造成的。”付拾一点点头,肯定了这话。 徐坤登时有点愣住: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结果下一刻,李长博就看向了侯老六:“你是怎么杀人的?仔细描述一次。” 侯老六就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是他比我杀的。” “怎么逼迫你的?”李长博耐心询问。 付拾一翻了个白眼:这孩子是听不懂仔细描述这个话吗? 侯老六没有怎么回忆,就脱口而出:“他说,我要是不动手,他就把我杀了。不然我出门就会把这个事情说出去——他杀人样子那么吓人,我也没法……就,就动了手。” “怎么动手的?”李长博再度给对方抓重点。 侯老六还是不假思索:“他握着我的手,把匕首对准了心口那个位置,然后在旁边看着我。我不太敢下手,他最后忽然把我的手按下去的。” 随着侯老六一句句说下去,众人眼前已经清晰的浮现出当时案发现场的情景来。 光是想着,就忍不住有点儿义愤填膺:就算失手杀了一个,可另一个,本是不必死的! 徐坤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了付拾一为什么会说那么一句:也算是同一个人杀的这话。 这样看来,虽然匕首握在侯老六手里,可是杀人的,分明是孔大头! 孔大头这个时候,抬起头来说了句:“口说无凭,他说的话,都是假的。不是这样的。” 付拾一看一眼孔大头:哼,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当即,付拾一就笑道:“那我也来看看你的手掌吧。” 孔大头不是很配合,可惜他那点力气,在王二祥这里,根本不够看。 王二祥轻蔑的笑了:“你要是不配合,到时候骨头断了,别喊疼。” 说完,他就故意掰了一下孔大头的手指关节。 孔大头疼得当场脸色就白了,只能松开了力道。展开手掌。 付拾一上前去细看。 不得不说,孔大头的手,和侯老六的手,是完全不一样的。 侯老六的手看上去就知道是没吃过苦。 而孔大头,一看就知道,那是吃了许多苦的。 因为孔大头的手上,全是粗糙的茧子,因为干燥而起的那种细小白裂口。 这是一双辛勤劳作的手。 但是这双手上,虎口位置,有个很明显的茧子。 付拾一轻叹一声:“孔大头,你说苗疆民风彪悍,养成了带凶器的习惯,你今日实话说,是不是因为杀过人,你才不得不回来讨生活?” 孔大头身上剧震,面上表情惊愕得叫人一看就知道付拾一说对了。 侯老六更是大声叫唤起来:“好啊你个孔大头,原来你早就是杀人犯!我说怪不得你那么熟练呢!” “闭嘴!”孔大头瞪向侯老六。 顿时,侯老六就不敢吭声了——那眼神,他太熟悉了,当时孔大头杀人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李长博沉声开口:“那就说说吧。孔大头。事到如今,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正文卷 第1395章 往日秘辛 孔大头和李长博对视了片刻,又将头低下去。 就在众人都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却缓缓的出了声:“我是杀过人。” 众人心中哗然。 不过这点惊讶显然也不算什么,因为很快孔大头又让众人更加惊讶了。 他说:“我杀了两个人。” 众人:……什么叫深藏不露?这就是了! 不过没人出声,都只静静的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孔大头始终没抬头,语气也是平静的,言语更是简练:“那时候,天干,为了抢水浇地,我们两边打起来了。那些人凶得很,第一个人是我误打误撞杀了的。” “但是大总管赏了我一吊钱。” “他让我下次把领头的也杀了,这样以后他们再不敢嚣张。” “这次,许了我两吊钱。”孔大头苦笑一声:“我就答应了。反正杀了一个人,和杀了两个人也没区别。闹大了,都掉脑袋。” “机会很快就来了。他们上门来讨说法,又打起来,我上去就把领头的那个给捅了。我问了不少人,确定那一下肯定能死。还练了一阵。” “当时那人就躺着说不出来话了,他死死的盯着我,那眼神……有点吓人。我被吓到了。” “后来,才知道,他是当地头人的小儿子,头人为了给小儿子报仇,就下了令要找出凶手。” “大总管面对头人硬不起来。” “我一看这个情形,就知道不好。” “所以我就干脆偷偷跑掉了。临走的时候,我还偷了点种子和药。” “毕竟那钱还没给我。” “我一路跑了回来。路上就把钱花完了。” 说到了这里,孔大头叹一口气:“我才晓得,家里艰难。想种出药卖,结果没人收。可我不敢再跑出去找钱,也怕被人知道我杀人的事情。就只能在附近做点活。” “抬轿子挺好的,就是次数少。”孔大头有些遗憾,又有些憧憬:“要是天天都有人结婚就好了。” 众人:……那总有不适合结婚的日子吧? 直到这个时候,李长博才问了句:“偷东西的主意,是谁想的?” 孔大头沉默了一阵子,才看一眼侯老六:“是他。他缺钱,我怂恿了几句。他就动心了。主动找的我。” 众人再度哗然——看不出来啊!这个孔大头,长得像个老实人,可事实上,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脑子这么聪明! 而李长博这个时候,才点了点头:“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孔大头抬起头来,看住李长博,表情有点儿苦涩,又有点羡慕:“你是个聪明人。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付拾一连连点头:我也觉得我家小男朋友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这个事情,其他人也显然没有异议。 不过很快孔大头就问了李长博一句:“你这么聪明,你替我想想,为什么我这么卖命,还是这么穷?为什么你们这样的人,生下来就有绫罗绸缎穿,有吃不完的米,吃不完的肉,花不完的钱?” “为什么,我种的药卖不出去?为什么?” 孔大头的话语里,充斥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绝望。 更有几分戾气。 这个问题,让众人都沉默下来。 这个问题,没法回答。 李长博一脸肃穆。 付拾一担忧的看他一眼,有点儿怕他被带得钻牛角尖。 毕竟这个问题,就算是未来,也没有一个答案。 只能说,这是命。 徐坤忙打圆场:“既然事情水落石出了,就签字画押,大家也该回去了。” 结果李长博一抬手,就将这个事情给按住了。他看着孔大头,轻声而郑重的开口:“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我也不知为何人与人,生而如此不同。但是我想,努力却得不到回报,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们这些做官的还做得不好。没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你的药卖不出去,大约也是因为,买的人本来就少吧。那些人大规模的种,也是因为早就有了销路。你若是改成种点别的,哪怕是滋补的药,也会好很多。” 李长博这话,给付拾一了一点启发,她忍不住的说了句:“努力虽然很重要,但是有的时候,命运的确是不公的。可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坚守本心,去做该做的事情。” 付拾一觉得还是一开始就走错了路:“你想求财,该踏踏实实挣钱。而不是想着去抢别人的。” “尤其是,你已经错过一回。第一次误杀了别人,尚还能算阴差阳错,情有可原,但是你不该还想着再杀一个。第二个人,就让你生活彻底改变。你却没有觉悟。反倒是又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 “如果你但凡想一想,就该知晓,别人的钱,就算是祖辈给的,那也是人家一滴汗一滴汗挣出来的,并非是天上掉下来的。” “你抢走了钱,已是错。再杀人,更是错。如果杀那个新郎官是为了保自己的命,那新娘子呢?” 付拾一轻声说出自己的想法:“你之所以走到了今天,都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怪不得人。现在世道,就算不如你想的那样好,可至少努力是能吃上饭的。” “你知道不知道,世上不是只有你是苦命人。更多的人,还吃不饱。为了一口饭,甚至得卖儿卖女。” “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有时候不是别人害你,而是天道如此。地里只长那么多粮食,我们就只能得到那么多。谁也不怨。唯有更加努力,更加多种地,想办法提高产量,才能让日子好起来。” “吃不饱的人很多。有人去偷去抢。有人却选择走一条更艰难的路,付出更多辛苦。还有人,为了让别人吃饱饭,过上好日子,付出一生心血,去研究怎么改良稻种,去研究怎么种稻谷。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人和人差别那么大的缘故吧?因为有些人,是地上的泥,也只想做地上的泥。可有些人,就算是从天上掉到了泥土里,他也只想依旧去做发光发亮的星星。” “这样人,别说配得上绫罗绸缎,配得上珍馐佳肴,就是万众敬仰也配得上。” 付拾一说到这里,又有些颓丧:当年我就应该去学种地,学什么法医呢…… 正文卷 第1396章 自暴自弃 付拾一这一番话说下来,自己都有点儿口干。 于是掏出了随身小水壶,矜持的灌了一口桑叶茶。 众人早已经是目瞪口呆,在心里不停的琢磨。 而孔大头早已经愣住,那样子,有点儿像是醍醐灌顶,明悟开道的意思。 侯老六忍不住咂舌感叹一句:“好能说的小娘子!” 付拾一动作一顿:……一时没忍住感慨嘛! 李长博看了付拾一一眼,嘴角翘起三分,语气也温和:“付小娘子说得极是。” 而后他才看向了孔大头:“都明白了?事到如今,既你认罪,便签字画押吧。” 孔大头深深的低着头,显得有些落寞:“那我阿娘怎么办?” 这个问题…… 徐坤冷笑一声:“你杀人时候,就该先想想这个问题。你也真是,当年捡回来一条命,到现在还敢这么折腾。真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的确是如此,苗疆与这边隔着千山万水,基本上逃回来了,也就算是捡回一条命。 不管那头是如何了结那案子,反正没人特地过来追究。 如果是好好过日子,也一样是一辈子安安稳稳。 可惜,孔大头却没珍惜这个机会。 孔大头虽然对付拾一的话有所触动,但是他既然能连杀两人,又怎么可能轻易改变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思想? 被徐坤这话这么一嘲讽,他登时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徐坤,那目光,像是凶狠的狼:“贵人说得轻巧。那时候,我不杀他,我就得死!侯老六不杀人,他转头出去将事情说出去了,我还是得死!” 孔大头头一次赤果果的表露出了自己的想法:“那是他自己该死!什么情况也不弄清楚,真以为自己能打得过两个人?是他自己不要自己婆娘的命的!” “他就不该醒!”孔大头又瞪一眼侯老六:“他们死,也怪你!我说多弄点,你说够了!结果呢?!” 侯老六本来还在看戏,完全没想到这个事情会牵扯到自己头上,一时之间都懵了。 很快,他就气得要跳脚:“这个事情和我有屁关系?!怎么就用少了?他婆娘咋没醒?” 孔大头冷哼一声:“女人家和男人家比?” 付拾一眼看他们吵起来,就清了清嗓子,十分贴心的给他们解释了一下:“这人和人呢,体质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所有的药物,都有药效。而根据人体质不同,药效也是会有长短的。有些人用了可能没用,有些人用了,可能效果加倍。所以,大概率是因为巧合。” 这下,侯老六就来了底气:“听见没有?!听见没有!我说就说不怪我!你非说怪我!怪什么怪?” 他还哼哼:“他打你你打晕他不就完事了?非要杀人?!” 孔大头冷冰冰凝视侯老六,忍不住磨牙:“我就该连你一起杀了!” 不得不说,孔大头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众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冰冰冷冷的杀气。 这种杀气,叫人觉得有点儿恐惧。 李长博面色冷淡下来:“孔大头!” 孔大头这才收回目光,重新低下头去。不过,众人看着他那个样子,都大概明白,这个孔大头,只怕根本就没有悔过之心。 这就让人很无言,也很厌恶这个人了。 付拾一却觉得正常:如果孔大头会为杀人感到愧疚,就不会再下手杀另一个人了。内疚也会压垮他,让他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这就是心理的微妙。 不过很快,孔大头就又低声开了口:“如果当时我杀了你,今天就不会被抓住。我不该听你的,再做这种事情。” 侯老六却压根不买账,丝毫不犹豫的就怼回去:“快拉倒吧,我又没拿绳子绑你!再说了,你自己缺钱,难道不动心?” 这下孔大头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时候,付拾一想起新娘子说的那话,当即问了句:“你们上一次偷的那对,谁想对新娘子动手动脚?” 侯老六一下不吱声了,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付拾一。 这还用问吗? 付拾一打量一下侯老六,问他:“你怎么就忽然有了这个心思?” 侯老六尴尬一笑,本来不想回答,可又觉得付拾一在衙门里估计是能说上话的,于是又谄媚的答了:“我们之后不是还出了一个事吗?那事儿不是我们做的,可还是扣我们身上了。我想着,反正人家都能做,我为啥不能做呢?” 他有点儿委屈:“再说了,我现在都还没有沾过女人哩。” 付拾一翻了个白眼:你这个样子,哪个女人敢跟你? 不过,既然是侯老六想下手,那劝说的人,就是孔大头了。 这个事情算是明了,付拾一也就没多说话。 接下来,李长博又问他们钱财放在何处。好派人去拿。 侯老六尴尬一笑,不吭声了。 孔大头也是低垂头,不言不语。 显然,两人都不打算再将钱拿出来还给苦主。 侯老六的,没意外的话,估计是输光了。 至于孔大头的——要么是抓药看病了,要么就想留给自己阿娘养老。 李长博问了几次,孔大头这才吐口,说是花光了。 最后,李长博只能让人去孔大头家里翻找。 孔大头面无表情的低着头,也不知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还是开始自暴自弃。 不过,他这个事情,的确瞒不住。他老娘,肯定迟早会知晓。 直到这个时候,这个案子,也就算暂且告一段落。 折腾这么一宿,天也渐渐亮了。 大家人困马乏的,收拾收拾,就回长安城去。 上了马车后,付拾一疲惫的往软枕上一靠,人瘫软得像是没了骨头:“果然猜得没错,这是个案中案。” 李长博虽然也疲惫,但是好歹还保持着仪态,只是抬手揉着太阳穴:“估计不好查。” 付拾一叹一口气:“肯定不好查了。慢慢来吧。不过,这个孔大头,也真是个可惜了。如果不是心态有问题,走错了路,还真是个人才。他能在这边种出苗疆的药材,不简单。不知费了多少心血。” 如果抓去科研基干活,估计是很适合…… 正文卷 第1397章 抽出空来 回了拾味馆,第一件事情是先睡上一觉。 醒来了,人还迷迷瞪瞪的,张春盛就叫春丽端了冰粉过来。 这个天,已经是热得人开始想念冰淇淋了。 冰粉这个东西,就得要夏天午后睡醒了吃上一碗,或者傍晚遛弯时候吃上一碗,才算最完美。 底下是刨出来的碎冰,上头是嫩嫩的,一动都颤巍巍的透明冰粉,顶上头,是葡萄干,枸杞子,粉糯的芋圆,Q弹的糍粑,核桃杏仁碎末,再浇上一大勺熬好的红糖凉开水,来一勺酒酿—— 一勺子入口,冰冰凉凉,甜甜蜜蜜,瞬间就让人精神起来了。 付拾一呼出一口气,叼着勺子仰天叹息:“仵作真不是人干的活啊——” 春丽是个实诚孩子:“那要不然就不干了?饭馆生意好,小娘子也能挣到钱。” 阿玫捧着一碟子刚出来的杏过来,闻言翻了个白眼:“小娘子不去了,别人就去了,到时候李县令就跟被人在一处了。” 听闻此言,付拾一差点没把嘴里的冰粉吸进气管去。 一阵剧烈咳嗽之后,付拾一才缓过来,她无语的问阿玫:“这都是跟谁学的?” 阿玫眨眨眼:“太夫人说的。太夫人说,要不是天天在一处破案,估计李县令还不能开窍呢!” 说完了这话之后,阿玫模仿杜太夫人的语气:“哼,那木头,要不是拾一日日在衙门,在他跟前晃着,怕是再等八百年,他也不知道该娶媳妇了!” 阿玫紧接着又站到另一边,模仿起了王宁:“哎,我现在觉得,还是生女儿好,多贴心。要是有个拾一这样的女儿,我哪能有这么多白头发!” 付拾一听得面上一阵扭曲:所以,这对婆媳背后都聊了些啥啊!聊就聊吧!怎么也不知避讳点小孩子! 谁知道阿玫紧接着又说了句:“所以我想来想去,小娘子就应该天天跟李县令待在一起,这样李县令才不会被其他人拐走!” 付拾一纳了个闷:“你怎么这么喜欢李县令?” 阿玫歪头认认真真:“没有比李县令更好看的人了啊!” 当即付拾一倒吸一口凉气,忽然觉得果然颜狗是不分男女老少的。 一碗冰粉吃完,付拾一忽然想起李长博来:“冰粉给太夫人和李县令送了没有?” 阿玫眼神亮晶晶的:“小娘子应当亲自去送。” 对于阿玫的人小鬼大,付拾一:……感觉这丫头长大了了不得。 她再看一眼春丽憨憨傻傻爱惜着将冰粉碗里每一粒芝麻都要刮下来吃掉的样子,登时更加无言:要是均匀一下,就好了。” 不过,均匀不均匀的,也改变不了。 付拾一认命的换过衣裳去送冰粉。 李长博已是起了,穿了一身蓝水碧的夏衣,坐在廊下通风的地方研究案情呢。 付拾一自然而然的将冰粉放下后,就凑上去看。 大约是洗过澡,李长博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茉莉香。 说起来,这个茉莉花香味的肥皂,还是付拾一做的。 明明对这个味道也很熟悉,可是付拾一嗅着,却觉得比自己用的更好闻,而且吧,闻着闻着,就有点心猿意马。 尤其是一侧头,就看见李长博的喉结,更莫名的觉得有点牙痒痒—— 李长博似有所觉,侧头过来:“怎么了?” 付拾一忙收回目光,一本正经:“没什么,就是在想,该做新肥皂了。今年你想要什么味道的?” “茉莉味就很好。”李长博微微扬眉,分明不信,却不戳穿付拾一,只轻笑一声。那声音低低沉沉,带着笑意,带来一种像是猫奴毛茸茸尾巴扫过小腿的酥酥痒痒。 付拾一幽幽叹息:“李县令这样,实在是引人犯罪啊!” 所以有时候,怪不得她把持不住。 李长博眼底似有星星,笑得更加低沉磁性:“付小娘子若想犯罪,我不状告就是。” 付拾一看着李长博诚恳的帅脸:……变态! 她清了清嗓子,说起正事儿:“对了,你案子看出什么没有?有没有想法了?” 李长博又是笑了一声,这才收敛了那一身流氓气息,谈起了案子:“我想,或许是寻仇。刚好之前又有这个案子,正好给了他契机。不会让人怀疑到他身上。” 若是没抓住孔大头和侯老六,再遇上个马虎点的,这个案子,就永远不可能告破,凶手也就会一直逍遥。 付拾一对这一点也没有异议,点点头之后顺手端过冰粉,舀了一勺塞进嘴里:“唔,这就需要慢慢排查了。不过,我觉得我可以再验尸一次,看看能不能再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说起验尸,付拾一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对了,他们说那宅子修缮得差不多了,让我抽空去看看。你什么时候有空?” 李长博盯着付拾一手里的小勺子,无奈:“一会就去?看看有什么还需要置办和改进的——” 付拾一又吃了几勺,说了一下自己想法,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来送冰粉的吧?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吃了一小半的冰粉,她心虚的放下勺子,“要不,我再叫春丽去端一碗——” “无妨。”李长博自然而然的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口中,“我也吃不了太多甜的。” 付拾一眼睁睁看着自己吃过的勺子,就这么送进了李长博嘴里。 她“咕嘟”一声咽了口口水,忽然觉得更加口干舌燥了…… 李长博偏偏还不自觉,微笑问她:“怎么不言语了?” 付拾一神色肃穆的提议:“下次,李县令还是要自重一些。不然,万一我做点什么就不好了。” 李长博捏着勺子,脸上有点绷不住平静淡然,他恍惚的想: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颠倒了? 最后,付拾一和李长博去看宅子时候,全程付拾一都用帕子掩着嘴唇。 所有看见他们两人的人,都忍不住有点纳闷:这是怎么了? 春丽甚至还想问一句,结果被方良眼疾手快拽到了一边去:这种事情,问什么问?真不想要赏钱了?! 正文卷 第1398章 吃了什么 付拾一和李长博一路到了宅子那边儿,这才觉得自己嘴上消了点儿肿。 她掏出小镜子左照右照。 直到觉得能见人了,这才跟李长博一起下了马车。 下马车之前还狠狠的瞪了一眼李长博。 李长博略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格外体贴地去扶付拾一。 春丽悄悄地问拉住了自己的方良:“怎么感觉今天李县令有点怪怪的?” 方良清了清嗓子,没好意思让春丽去看付拾一的嘴唇,只是说了句:“这也许是情趣。” 春丽只是一脸的懵里懵懂。 不过李长博和付拾一已经走得有些远了,放量赶紧拽着春丽往前追赶。 负责修缮的管事听闻付拾一过来,赶紧就迎了出来。 还别说,经过一番修缮之后,这个宅子已经有些大不一样。 而且根据付拾一的想法改动一番之后,就更加看上去像个学院了。 基本上和付拾一想象的差不多。 看完之后,付拾一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还是礼貌性地征询了李长博的意见:“李县令觉得怎么样?” 李长博本来也听过,付拾一对各处的想法,此时见了这些之后,就与想象中一一对应起来,也觉得很满意。 甚至也终于对付拾一所说的食堂,有了更加直观的感受。 看着那一排排整齐的桌子和椅子,李长博轻声说了句:“这样甚好。” 付拾一点了点头:“四个人可以坐一桌,一排是两张桌子,这样可以更好的进行交流。” “一个寝室基本上也是四个人,这样可以增进他们互相之间的感情。”付拾一微笑:“能一起讨论学习一起进步,这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 付拾一想起了自己大学生涯。 想起了那些在食堂里无忧无虑的日子。 嘴角都忍不住扬了起来。 李长博只能凭借想象,但也觉得这样的法子挺好。 陌生人之间也有认识的机会,熟悉的人之间也有说话的机会。 就像付拾一说的一起探讨,一起进步—— 这种感情一定会很深厚。 付拾一笑眯眯的问管事:“你们现在是不是也在用这个食堂了?” 管事顿时尴尬一笑。 付拾一当然不介意这个,笑呵呵的说道:“本来就是做出来用的。你们如果用过正好说说还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用着感觉怎么样?” 这个管事本来也是管皇家修筑方面的事。 说实话,他在付拾一这修缮宅子的方法上,学到的东西还挺多。 这会儿付拾一一问,他就打开了话匣子:“我觉得食堂里其实还可以多加几个灶台,多弄几种吃的,人多的话,光是一个忙不过来。而且天天吃也容易烦。再则就是,小花园其实没有必要改成操场。” 付拾一摇了摇头:“厨房这个改进是可以的,但是小花园必须弄成操场。不然的话容易出事儿。” 万一到时候弄出几个谈恋爱的,那可就不好整了。 小花园这种浪漫的地方还是直接扼杀掉才好。 付拾一暗戳戳的想:这可能最开始几年都是男孩子,万一整出几个谈恋爱的,那家长不得疯掉? 而且这样做,也是为了保证这些人一心研究法医事业嘛! 付拾一悄悄地比了一个耶,感觉自己机智得不行。 从宅子里出来的时候,天上已经是挂满了晚霞。 红彤彤的扑在天上 像一团团野火烧过。 又像是美人脸上的胭脂。 因为离得也不远,所以付拾一和李长博和干脆手牵着手往回走。 这个季节,河里的水也不少,因为是傍晚,所以也没有成群结队的洗衣妇。 只偶尔有几个人端着菜盆在那儿洗菜。 付拾一悄悄地跟李长博吐槽:“这河里每年不飘几个尸体啊?怎么她们完全都不在乎呢?” 李长博只是看了一眼,随后就神色如常道:“水是活水,又有什么要紧?而且挑水不容易,她们也是心疼自己家里男人。” 付拾一想起未来的自来水管道,顿时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她无比怀念的说道:“要是在修建城市的时候,直接就修建出这种输送水的管道,直接家家户户都有水用,那该多好。” 李长博想了一想,最后还是只能摇头:“工程太过浩大,不易实施。而且耗费金钱颇多。再加上这些水若是被人投毒。影响也太大。” 付拾一当然知道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 毕竟首先一个水的洁净问题就无法保证。 付拾一笑眯眯:“不过以后咱们家里是可以弄的。每个厨房都有自来水。这样洗菜就不用这么艰难了。用过的洗菜水还可以拿来浇地,或者是灌进池塘。” 两人说了一路的家常。 对未来进行了不少的设想,听得方良在背后都有点憧憬起来了:感觉跟着郎君和付小娘子,以后的生活真的是美妙极了—— 再娶个媳妇—— 想到这里的时候,方良下意识的侧头看了一眼春丽,顿时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哆嗦。 而春丽还一无所知,老老实实地往前走着。 第二是一大早,两人早早的就去了衙门。 付拾一进衙门之后直奔验尸房,准备将尸体重新检验一遍。 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新郎官的尸体上没有发现任何新的东西。 徐双鱼在旁边,有些垂头丧气:“检查了那么多遍,肯定不会再有新的线索。这个案子肯定不好破。” 翟升白了徐双鱼一眼:“谁说的?说不定就会有新线索呢,我们俩检查毕竟马虎一些。上次我师父检查也有点匆忙——” 他们俩在一旁聒噪,付拾一直接置若罔闻,只是一心一意的检查尸体。 女尸身上那些痕迹,如今看着越发触目惊心。 看着那些痕迹,付拾一忽然心中一动:手掌印是可以拓印下来的。 如果说经过排查有几个嫌疑人的话,那么或许可以通过手掌印来辨别凶手。 付之一将这个念头说了之后,徐双鱼立刻摇起了头:“这些手掌印都不完整。没法比对的。” 的确这些手掌印都是不完整的。 而且基本上都是手指头明显。 正文卷 第1399章 重要线索 徐双鱼说的这个话没有错,但是付拾一并没有放弃,而是神秘一笑:“可以将所有的手掌印描下来,或许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手印呢。” 就算不能够拼出一个百分之百完整的,也可以拼一个大概完整的。 付拾一看了看新娘子脸上那个掌印:“脸上这个手掌印相对完整,就从这个开始。” 这个繁琐的活儿,理所当然地交给了徐双鱼和翟升。 徐双鱼顿时就愁眉苦脸:这个活繁琐到简直叫人想哭。 翟升倒是没有什么异议。 不过就在他应脸上那个掌印的时候,忽然死者嘴就张开了。 并且发出了一声“呃”的声音。 当场就把徐双鱼吓得直接往后一蹦。 手里的纸和笔都掉了。 脸上更是惨无人色。 翟升也吓了一大跳。 付拾一冷不丁听见,也是心里一哆嗦。 不过,她当然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也想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翟升也慢慢的缓过来。 最后缓过来的是徐双鱼。 所以付拾一无情的嘲笑的徐双鱼:“身为一个仵作,竟然被尸体吓成这个样子,你也不怕被笑话?” 徐双鱼也觉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当即尴尬的捡东西:“我离的最近,听得最清楚了,突然这来一下谁受得了?这也太巧了。” 付拾一微微扬眉故意考两人的功课:“害怕也害怕过了,那你们现在来说说,这种现象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两人顿时就成了苦瓜脸。 不过最后两人还真都答上来了。 其实原理很简单。 就是因为尸体腐败,都是最先从肠道开始的。 腐败就会产生气体。 这些气体渐渐的会充斥整个肠道,并且其他内脏也会渐渐腐败产生气体。 这些气体如果没有一个排泄的渠道,那么就会一直积攒起来,最终让尸体腹部高高膨胀。 这也是为什么水里的尸体最后都会浮起来的原因。 而如果尸体闭合没有那么好的话,也就会从其他的孔窍中喷出来。 比如,嘴巴。 比如,五谷轮回那个地方。 所以就会发出类似于叹气,打嗝,或者是放屁的声音。 通常如果没有这些常识的人,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会吓得不轻。 甚至会以为是什么灵异事件。 但是,其实这是一种挺常见的现象,而且十分科学的原理。 当然在安静的情况下,冷不丁的有点声音,是个人也会害怕。 所以付拾一刚才自己也是吓了一下。 不过经过这一番考验之后。 显然徐双鱼和翟升两人谁也不再害怕。 付拾一微笑看他们:“既然不害怕了,那还不赶紧去干活?!” 徐双鱼和翟升对视一眼:……付小娘子比鬼可怕多了!!! 徐双鱼颤颤巍巍的去干活,心中一片悲愤。 结果刚靠近,把光一照上,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付小娘子,这牙里,塞的是……菜叶子?!” 这话一出,本来翟升还有点紧张,顿时差点手上一抖把灯丢了。 付拾一本来也在检查其他地方,闻言也是忍不住反了个白眼:“你见过什么菜叶子能够这么久都不腐败?” “过了这么久,早就不可能是原来的样子了!!” 不过这话刚一吐槽完,付拾一就反应过来:有可能是别的东西! 当即付拾一就放下手里所有东西,赶紧凑过去看。 果然这是在自作的下边两个门牙中间发现了一点绿色的东西。 这点绿色的东西本来藏得挺隐蔽的。 如果不是凑近了看,不是死者刚好,张开了嘴,而徐双鱼又要去拓印脸上那个手掌印,很可能就被忽略过去了。 当然,这样猛然一看,还真的挺像什么菜叶子的。 就是那种绿色的韭菜叶子,细细的。 藏在牙缝里。 付拾一伸手:“镊子。” 翟升忙取了递给付拾一。 付拾一就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每根“韭菜”取了出来。 那根“韭菜”还挺长的。 其他部分压在舌头底下,所以之前根本也没看见。 不得不说对着尸体的嘴巴进行操作,还是有点考验人的耐力。 毕竟腐败的味道不怎么好闻。 在取出这根“韭菜”的时候,付拾一还发现一个事情:在死者的上腭处,以及口腔里边上下牙咬合处的粘膜上,都有伤口。 之前虽然也检查过死者的口腔,但是因为死因十分明了,而且那个手掌印太过明显,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走了,故而没有仔细检查口腔内里的情况。 毕竟死者嘴角也没有什么破损。 也不需要检查为了胃容物,所以就这么错过了。 要不是今天这么巧合,估计也很难发现。 徐双鱼和翟升也看过了口腔里的伤口之后,两人都有点懵:“这是什么情况?” 付拾一轻声,却笃定地说道:“说明死者生前应该是咬过什么坚硬的东西。而且那个东西有棱角。” 徐双鱼和翟升对视了一眼,脑子里都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然后两人齐刷刷的瞪大了眼睛。 而此时付拾一并没有废话,直接拿出了工具,准备取死者的胃容物。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死者的胃容物中应该有东西。 而且说不定这个东西就是破案的关键。 结果刚刚将。通着探入死者的口腔不久,付拾一就在喉咙下不远处感觉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这个东西应该是卡在了食道里。 付拾一缓缓把铜勺退了出来,然后看了一眼翟升:“去通知李县令,说我要开胸。” 李长博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匆匆赶了过来。 亲口和付拾一确认一遍之后,他立刻就让人去通知死者家属,然后与死者家属商议这件事。 在等待的过程中,付拾一和徐双鱼他们就开始研究那根“韭菜”。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韭菜,而是一根织物。 线估计是棉线,编织起来的。 从断口处能看出来,这就是硬生生扯断的。 翟升猜测:“也许是挂着什么饰物的绳子。这一截卡在了牙缝里。” 徐双鱼则是琢磨:“那凶手没发现吗?东西是凶手的吗?” 正文卷 第1400章 谜底揭晓 对于这个问题,付拾一倒觉得很简单就可以解释。 她双手假装握住刀,然后往死者的胸口送。 这样一来,她整个人都不得不往前。 付拾一依旧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然后侧头看向了徐双鱼和翟升:“你们觉得怎么样?” 徐双鱼和翟升一下子恍然大悟:“如果是这个时候,很可能是凶手自己扯断了的——” 翟升只是想得更多,他若有所失的说道:“我觉得,也许死者当时并不是想要咬舌自尽,口腔中有伤痕或许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付拾一站起身来,摇了摇头。然后把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死者腮帮子两侧的伤痕一定是因为想要咬舌自尽,但是舌头上的伤痕和牙齿上的血却未必是。” “凶手也未必不知道当时这个东西被新娘子吞了下去。但是要么他自己不在意,要么就是已经没有时间再让他拿回东西。” “我们看见死者脖子上的掐痕,也有可能并不是为了掐她,而是这个东西不让她咽下去。” “只不过这个东西还是被新娘子奋力咽了下去,最终卡在了食道里。” 付拾一悲悯地看了一眼新娘子:“当时尸体口腔外侧并没有任何血迹,说明当时死者身上的痕迹可能被处理过。” “所以当时我们谁也没有发现,死者可能吞了东西。” 这话一出,徐双鱼顿时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喜滋滋的说道:“我还以为付小娘子回头就要罚我粗心大意这个事儿呢!” 付拾一斜睨徐双鱼一眼:“你以为我说了这话就不罚你了?!” 就冲着这句话就得让你长长教训~付拾一暗戳戳的想,而后邪魅猖狂一笑。 这个笑容,硬生生的让徐双鱼和翟升两人都打了一个寒噤。 这一瞬间,翟升恨不得打死徐双鱼:这一条傻鱼! 徐双鱼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的:“哦。” 这头付拾一和她们说这话,那头李长博正在竭力说服家属。 对于李长博说的这个案子并不是那两个人做的,家属并不太相信。 毕竟,看上去情形都差不多,而且那两个人一直都在作案。 所以,怎么可能不是那两个人做的呢? 而且是说要对尸体开膛破肚,家属就更加反对。 最后就连李长博也没了奈何:“可若是不开胸,就找不到证据。也就没办法找到真正的凶手。而且就算开了胸,我们的舞姿也会将伤口缝合的十分完好,几乎看不出来。” “我相信就算死者自己也不会反对。” 可即便是这样说,死者家属意见不同意。 最后李长博就垂下眼眸,直接去请了付拾一出来。 不过让付拾一见到死者家属前,他先悄悄地和付拾一耳语了两句。 当即付拾一就连连点头,表示get。 付拾一见了家属以后,第一句话就震惊的问到:“不找出真正的凶手,你们也不怕死者死不瞑目,半夜给你们托梦吗?” “你们还不知道吧,之所以今天能发现新的线索,完全是因为死者自己——” 说完这话之后付拾一就将之前死者如何张开了嘴,让他们发现了新证据这个事情说了。 付拾一说这个话的时候一直观察家属的反应。 明显看见家属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脸上还是有明显的不相信。 付拾一意味深长地补了句:“有的时候呀,也别不信这些,毕竟我做了这么多年的仵作,而且这个是祖传的手艺。从小就知道这冥冥之中啊,有些东西是真的存在的——” 她拉长了声音,更加显得神秘十足:“尤其是冤屈声张这种事——更不能马虎。” 说完这话之后,付拾一笑了笑:“毕竟死人,他自己还不知道是谁把他杀了的吗?这要是弄错了,不成了糊弄死人了?”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种事情有的时候真的是冥冥之中有天意。 就比如今天这个事情,也的确是巧合。 所以付拾一说这些话,心里半点负担也没有。 最后,李长博也是点头:“所以你们要想清楚。” 家属已经完全被唬住了。 在李长博说完这话之后,几乎那妇女立刻就说了话:“还是开吧。” 顿了顿,她又特地的问了句:“是只需要开我儿媳妇的,是吧?” 付拾一点了点头。 这下那妇女就拉了一下自己男人的袖子,压低声音:“反正也不是开咱们儿子的,就随它去吧。还能找出凶手呢!” 那男人脸上顿时也露出了几分犹豫。 付拾一和李长博对视一眼,齐刷刷的无语:这都是什么人呐!合着要是新郎官也需要开胸的话,他们就肯定不同意了? 反正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说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最后那两口子还是同意了。 付拾一和李长博出来之后,付拾一就忍不住悄悄吐槽:“这都是什么人家?难道儿媳妇儿就不是人了?” 李长博立刻接了一句:“放心,我家绝不如此。” 本来还想再吐槽几句的,付拾一顿时说不下去:……我这话真的不是什么含沙射影之类的…… 不过看着李长博认真脸的样子,付拾一又觉得他莫名有点可爱。 不过付拾一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大实话:“我倒不是怕太夫人他们偏心你,我是怕他们不偏心你——” 李长博面无表情:……忽然就觉得自己挺惨的。 而付拾一早已经跑开了。 说了这种实话之后,真的比较害怕挨打呀! 不过付拾一也不得不承认:看着李县令吃鳖的样子,那是真的挺爽的—— 付拾一一路回了验尸房,当即就选择开始。 看着付拾一一脸轻松愉快的样子,徐双鱼忍不住好奇地问了句:“难道刚才谈话特别顺利?所以付小娘子才这么高兴?” 付拾一幽幽的看了一点徐双鱼,朱唇轻启:“今晚抄十遍仵作守则。” 对于这种破坏了自己好心情的行为,付拾一决定绝不姑息。 徐双鱼在这一刹那只觉得犹如晴天霹雳。 而旁边的翟升唯恐波及自己,所以想笑也不敢笑,憋得双肩都在颤抖。 ------题外话------ 理疗真的是,痛并快乐着呀~下一更,十一点半~ 正文卷 第1401章 是这个啊 开胸这种事情,付拾一早已经做过很多回,当然是十分熟稔。 加上还有两个打下手的,所以付拾一很轻松就完成了这个工作。 尸体毕竟已经放了这么久,又是这个天气,刚一打开胸腔的时,腹腔里的腐败气体瞬间散开,那个味道呀…… 就挺上头的。 不过好在毕竟保存适当,所以腐败情况也并不严重,这样的气体也不多。 很快味道就散得差不多了,付拾一这才上前去仔细看。 其实说是开胸手术,也并不尽然。 因为付拾一之前就差不多确定了异物的位置,这会儿当然知道该从哪里下刀,所以并不需要锯开胸骨。 只是在咽喉处切开一道口子,然后撑开,再将食道拉出来。 付拾一只是往下稍微摸了一点就立刻摸到了食道里的异物。 那个东西十分坚硬。 但是并没有什么棱角。 至少没有很尖锐的棱角。 所以并没有划破食道。 只是引起了一点水肿。 不过根据水肿的情况来看付拾一还是叹了一口气:“吞下这个东西之后没多久,死者就死了。” 徐双鱼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接了句:“那真的是她临死之前,给我们留下的证据。” 翟升现在都已经怕了徐双鱼了。 一听他说话,赶紧就给他使眼色。 可惜徐双鱼并没有领会,反而很无辜的看着翟升,一脸不解。 翟升彻底放弃,收回目光,目不斜视起来。 不过付拾一这个时候没有工夫去逗徐双鱼,所以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付拾一小心翼翼的划开食道,然后将那个东西取了出来。 那个东西上面糊了许多的液体。 死者的血液现在基本上一定是有点青绿色,再加上食道本身产生的粘液。 反正看上去就有点恶心。 翟升赶紧打了一盆水过来。 付拾一用镊子夹着那个东西,仔细地在水里涮了涮。 当洗干净之后,众人这才看清楚,原来那个东西是一块石头。 也不算是一块石头。 应该算是比较劣质的玉石。 大小呈现出一个不规则的,圆润的梯形体。 也有一点棱角,但是并不锋锐。 石头还有被磕过的痕迹。 除此之外,石头上还有一截绳子。 那节绳子绿不拉叽的,和之前那根韭菜一模一样。 徐双鱼看着这个吊坠,有些纳闷儿的喃喃:“嗯,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翟升也是盯着这个吊坠,若有所思。 付拾一看二人:“难道你们在哪里见过?” 但两人一时之间都有点想不起来。 最后,还是付拾一想了想:“会不会是死者的遗物?” 翟升这才一拍大腿:“对,我记得好像新郎官也有个差不多的!之前就戴在脖子上的,只不过我们验尸的时候取下来了!” 这么一说,徐双鱼也想了起来:“对对对,新郎官脖子上也有一个,但是要好很多!一看就知道是一块好玉,而且还雕琢过。关键是他们俩的绳子是一模一样的!” 付拾一还没见过这个吊坠。 所以当即。就让他们将这个吊坠拿出来看看。 徐双鱼立刻就去将那个吊坠也拿了过来。 付拾一将两者放在一处,顿时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是差距有点大,但那根本就是太谦虚的说法好吗? 这哪里是差距有点大,这简直是天差地别好吗? 美玉和石头之间的差距,那是一星半点儿吗? 不过让人很惊奇的是,那块美玉和石头用的绳子都是一样的。 就连上面打的绳结都是一样的。 付拾一看了半天也只能说了句:“看起来这两个绳结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 “而且既然死者是佩戴在脖子上的,那应该他们家里人知道在哪里去找编绳子这个人。” 徐双鱼一脸崇拜看着付拾一,喜滋滋的说道:“付小娘子真是太聪明了,这样一来,就能破案了。” 付拾一面无表情:这种夸奖我并不想要……尤其是你这种小蠢货。 当把这个发现告诉李长博,又将两枚吊坠放在李长博面前的时候,李长博也是眼前一亮。 就连眉头都微微松开了一些。 死者家属还在等候。 所以当即李长博就将二人叫了进来,让他们仔细看看那个吊坠。 结果死者家属看了半天也只认出了自己儿子的那一枚,另外一枚,他们实在是没有印象了。 不过却都说看着挺眼熟。 应该在哪里见过? 对于这种话付拾一当即就只能翻个白眼。 查案子最怕就是遇到这种话。 因为想不起来的话就跟没说一个样。 最后,付拾一叹一口气:“那这个绳结呢,这个绳结是在哪里编的?” 然而这个事情这两位还是没有什么印象。 他们尴尬地笑了笑:“平时我们俩人要做生意,也没什么功夫去管他——可能是在镇子上编的吧。” 这下李长博也有点无语:“那平时谁和新郎官接触最多?” 新郎官名叫秦晋,因为从小就有点毛病,所以一直是养在乡下家里的。 而秦家老两口子就是住在城里做生意。 另外两人还又生了一个小儿子。 这个小儿子就不同了,生得格外聪明伶俐。 所以人人都说秦家以后要靠这个小儿子了。 秦家这老两口也想过,将来怕大儿子拖累小儿子,所以早早的就预备好了房子,又给大儿子定下了亲事。 这样将来大儿子有人照顾,就不用拖累小儿子。 他们老两口也能放心。 这也是为什么这样一对新婚夫妇会单独居住的原因。 当然这老两口在钱财上也没亏待了大儿子。 根据老两口说的,其实等于一直都是新娘子阿阮在照顾秦晋。 因为阿阮家里穷,说是订娃娃亲,其实基本上就等于是卖给了秦家。 秦家人将情境交给阿阮带,他们也乐得接受。毕竟秦家每个月都要给米给粮,还要时不时的给点钱。 不过也并不敢苛待了秦晋,因为他虽然有点毛病,不算聪明,肢体上也有点缓慢,可也不傻,被虐待了也知道告状。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直到突然出了这个事—— 不过看这老两口子并不算伤心绝顶的表情,付拾一也就明白了他们的想法:他们对于找到真凶,其实也并不多热衷。事情已经都这样了,他们心里早就接受了。 毕竟本来这个大儿子就是拖累。而且相处的时间也少。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啦~ 正文卷 第1402章 分出胜负 对于付拾一这个问题,秦家老两口子迟迟没有答上来。 最后,李长博都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然后面无表情的说了句:“那新娘子家里人呢?” 说起这个事情,秦家老两口子脸色就有点难看。 半晌,那妇女才道:“快别提了,出了这个事情他们压根儿就不想管。连丧葬费都不出。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而且,他们还想问我们要钱呢。说好好的女儿,刚进我们家门就死了,肯定是我们家风水不好,克死了他们女儿。” 那妇人一脸晦气,脸拉得跟个驴似的。 李长博也懒得废话:“都这个时候了,叫来吧。” 那妇人一脸为难:“不给钱恐怕人家才不来。” 她颇有些暗示的看住了李长博。 付拾一顿时柳眉倒竖:“怎么,还想让我们衙门掏这个钱?” 那妇人连称不敢。 他们家男人这个时候也嗫嚅着说了句:“衙门叫人去请,他们肯定不敢不来。到时候破了案子在叫他们把尸体领回去。” 付拾一和李长博对视一眼,齐刷刷翻了个白眼。 这可真是生意人的本性啊。 付拾一看了一眼两口子:“既然他们成了亲,埋在一起不好吗?” 那妇人顿时摇头,很直白的说了句:“这都出了这样的事儿了,传出去人家都要笑死,埋在一起可不合适!” 付拾一顿时就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嫌弃新娘子已经不干净了。 李长博淡淡出声:“这件事情不传出去,谁也不知道。如果你们不肯办丧事,那就将家产变卖,衙门代为举办。” 那妇人顿时更加不情愿,纠结一下之后,还是只能不大乐意的说他们来吧。 付拾一悄悄地给李长博比了个大拇指。 然后,紧接着李长博就做了个决定:与其在这里等着,不如他们干脆上村里去一趟。 这个事情付拾一没有半点的犹豫,转头就悄悄地跟方良说:“多带点钱,叫春丽回去拿个筐,听说那边产的鸭蛋很好。”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再问问曼娘他们有没有要买的,听说那边的绣线也特别好。” 方良:喏。 而春丽听了这话之后,立刻回去拿了两个箩筐。 另外还带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看见这一幕的方良,更加的无言。 他暗暗的想:能把破案子变成买东西的,估计天底下也就付小娘子一人了。 然后他有点恍然大悟:怪不得郎君最近总喜欢去案发现场查案 知道真相之后的方良,更加为自家郎君未来的形象担忧。 一路就到了村里,也就是案发现场。 新娘子家中离这里也不远。 约莫走上一盏茶的功夫就到。 付拾一顺带看了看案发现场的情况。 然后发现了一个事情:门窗上头,都没有被撬开的痕迹。 这就有点让人惊讶了。 付拾一悄悄地将这个情况告诉了李长博。 李长博也亲自去看了一回,这才轻声“嗯”了一声,但是并没有声张。 新房中十分凌乱。 屋里有两处特别明显的血迹。 如今血迹已经干涸,呈现出一种暗褐色,看上去没有那么骇人了。 可是落在付拾一的眼里,却依旧是触目惊心。 这样多的出血量,代表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从血液形状可以大致看出死者的位置。 屋里并没有留下什么脚印或者手印。 看过案发现场之后,付拾一他们这才去找新娘子家人问话。 新娘子一听说是长安县衙门来人了,顿时吓得不轻。 不得不说新娘子的家境是真的不好。 他们的新房虽说已经是砖瓦房,不过新娘子的娘家却是茅草房。 新娘子底下还有四个弟弟。 一个比一个小,一个比一个晒的还黑。 当然身上的衣裳也是一个比一个破。 光看这个情形,就大概知道他们家的情况了。 付拾一暗暗想:有道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四个半大小子,估计他们家一年粮食都不够吃的。怪不得从小就把女儿卖了。 新娘子的父亲又干又瘦,虽然年纪还不算特别大,但看上去已经很老。 不仅头发白了,背也驼了。 被问话的时候他一脸诚惶诚恐,几乎连话都要说不清楚。 倒是新娘子的阿娘看上去很精明。眼睛一直咕噜噜的转。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李长博开门见山:“平日谁和新娘子阿阮接触的多?” 新娘子的阿娘顿时干笑两声:“他基本都带着秦晋的,当然是和秦晋接触最多了。” 乍然一听这话好像是没毛病,但是细细一琢磨吧 付拾一微微扬眉。 不过还没等到李长博说话,秦家妇人就立刻嚷嚷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看分明是阿阮和其他人还有什么事儿,所以你才特地这样说!” 阿阮的娘这时也急了,当场嗓门也高了起来:“你胡说什么?这怎么可能?!阿阮是个老实孩子!” 秦家妇人当然不敢认输,随后把门更高的喊了回去:“你当然这么说,谁做了丑事儿会往外说?!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定是她有了人,还连累了我儿——” 这下阿阮的娘直接冲了上去,要撕了秦家妇人的嘴。 秦家妇人也不是好惹得,当即也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两个女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头发也扯散了,脸皮也抓花了。 就连衣襟都扯开了。 吓得付拾一赶紧转头就要去捂李长博的眼睛:这可不能看!辣眼睛!保护小男朋友! 结果人家李长博早就已经转过背去。 端地是守规矩。 付拾一捂了个寂寞。 看了看自己举起来的手,又看了看李长博的肩膀,她默默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不过转过头去之后,她又悄悄的将手指头掀开一条缝:这种高光八卦的时刻不能错过! 几乎所有人都看的青青有味,不过,谁也没上去拉架。 两家男人急得团团转,可是谁也不敢上前。 最后硬生生等到两个妇人分出了胜负,这才算是作罢。 阿阮的娘凭借身体优势,获得了艰难的胜利。胜利的奖章就是脸上四道冒血的指甲印。 正文卷 第1403章 细节线索 两位妇人都是气喘吁吁。 付拾一放下手,笑眯眯地上前去提醒:“要不先撒开手,衣服整理整理?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看的。” 两人这才后知后觉的低头看。 这一看,两人齐刷刷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然后各自羞得满脸通红地去拉衣裳。 这个时候李长博才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又开口:“现在可以说正事儿了罢?” 阿阮父亲说了句:“真没有。阿阮真的很老实。” 他说着说着,都像是要哭了。 李长博沉吟片刻,随后问了这么一句话:“那阿阮没有和别人说话,那别人有没有对阿阮有什么呢?” 所有人顿时都炯炯有神的看着了阿阮父亲。 这种可能是完全可能会有的。 毕竟,阿阮长得很好看。 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话直接就把阿阮父亲给问住了,他支支吾吾好半天都没说出话了。 这下谁都看出:的确是有点问题。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迟疑? 付拾一再叹一口气,语气笃定地往下说:“阿阮长得那么好看,这种事情是在所难免的。但是阿阮必定没有做对不起丈夫的事。” 有了这话,阿阮父亲显然是有胆量许多:“有是有,不过阿阮都没有搭理他们,有好几个年轻后生想要和阿阮好。但是阿阮毕竟从小就订了婚——” 他迟疑了一下又说道:“阿阮身边随时也跟着人的。” 这个人自然就是秦晋。 有秦晋在,阿阮肯定不可能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不过秦家那两口子谁都不相信。 一口咬定阿阮肯定是和别人好了。 就算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但是肯定也有勾勾搭搭。 说来说去就说道了,门窗上一点痕迹都没有的事儿。 秦家妇人恶狠狠瞪着阿阮的娘:“这门是谁开的?人家是怎么进来的,这不一眼就看出来了吗?” 阿阮的娘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说话也开始不客气:“就你那个傻瓜儿子,说不定是他自己给开的门呢!” 两人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扯皮大战。 付拾一看着,简直是目瞪口呆:有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可是现在看来,分明这两个女人就是一台戏了。 而且还是精彩无比的大戏。 付拾一一看向李长博:这个时候也只能李县令亲自出马了。 李长博微微扬眉,随后似笑非笑徐徐开口:“真相究竟是如何,谁也没看见,谁也不可乱说。胡乱造谣者是要挨板子的。” 这话一出,两个妇人顿时都住了口。 一个字儿也不往外冒了。 付拾一看得暗笑不已:刚才不还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吗? 李长博也就是这个时候拿出了两个吊坠:“这个东西你们见过吗?” 阿阮的娘只扫了一眼,就脱口而出:“这不是秦晋脖子上戴的那个玉坠子吗?平时宝贝的跟什么似的,碰都不让人碰——” 一边说她还一边撇嘴,显然觉得这种行为很让人看不上眼。 这话气得秦家妇人顿时翻白眼。 要不是李长博还在旁边,面色淡淡地站着,她不敢造次,不然的话早就开口了。 付拾一提醒阿阮的娘:“那另外一个呢?” 阿阮的娘仔细瞅了瞅,最后摇头:“不认得。不过这个绳子应该是阿阮编的。”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扬眉。颇有些意外。 毕竟这样的话一出来,似乎就证明了一些东西? 阿阮的娘接下来一句话就解了疑惑:“阿阮手巧,平时就爱做些这个贴补家用。每逢庙会的时候,她就带着秦晋去摆摊——还别说,每次都能带回几个钱儿。” 说起这个她又拉下脸来:“他几个弟弟,她都不舍得给买串糖葫芦,每回都给秦晋买!就冲着这个,我看谁敢说我家阿阮不好?!” “也不怕昧了良心,到时候被天打雷劈!” 说完这话之后,阿阮的娘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脸上凶神恶煞的。 还别说,看着真吓人。 李长博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个吊坠:“那这么说来,这个绳结,很多人都有了。” 这个事情阿阮的娘也不知道。 所以说不出所以然来。 最后李长博也就只能问了问平日里都是谁对阿阮有些意思,又有谁对阿阮格外殷勤。 这一问就问出了四个人来。 然后通过排除法就排除掉了两个,剩下那两个,一个在城里干活,没有不在场证据。 而另一个说自己在家,但是也没有不在场证据。 不过这。两个人在看到那个玉吊坠的时候,一点反应也没有。 问起阿阮摆摊卖绳结的事儿,他们也是一知半解的。 不过对于阿阮嫁给秦晋这个事儿,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表示了惋惜:阿阮那么好看贤惠,嫁给一个傻子,真的太可惜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付拾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了句:“那你们那么喜欢安然,怎么也没想过,多给点儿钱让阿阮解除婚约,然后嫁给你们呢?” 结果两人不约而同都摇了头:“我们哪有钱?!” 付拾一悻悻地想:怪不得阿阮宁可嫁给秦晋,也不对这些人假以辞色。这些都是什么鬼东西?也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不过调查到这里案子也卡住了。 阿阮这边,再也找不出第三个嫌疑人。 让人不由得怀疑,是不是一开始调查的方向就错了。 付拾一悄悄地和李长博商量:“要不先将人带回去,好好审问审问?说不定就是他们呢?毕竟他们也有可能说假话。” 然而李长博却摇了摇头:“不应当如此。他们应该不敢说假话,毕竟他们从来就没想过和阿阮要开花结果。” 说白了就是他们追阿阮,无非是希望阿阮和他们有一段露水姻缘。 出于这种心态,他们就不可能为了感情的事情去杀人。 付拾一琢磨了片刻:“那难道真的猜错了吗?毕竟凶手把两个人都杀了,会不会是这两个人的仇人?可是阿阮和秦晋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得罪别人呢?” 李长博思量一阵子,轻声说道:“去庙会上看看。或许有人能提供点线索。” 正文卷 第1404章 离得不远 庙会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远。 今日并没有庙会。但是也不少摊贩在那摆摊。 许多人都去寺庙中进香。 所以这些人也会有点生意。 不过今日卖的多是一些香烛,供品,和小食,小孩玩具。 寺庙前的场地很大,依稀可以看出庙会时候到底有多热闹。 门口也有解签的算命的。 李长博直接就挑了一个过去问:“您日日在这摆摊?” 对方已是头发全白,看上去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 一身道袍有点破破烂烂,不过却浆洗的很干净。 也算是个体面人。 虽然并不是来了生意一看就知道是打听事情的,对方并没有任何不满,反倒是张口就笑:“除了刮风下雨,日日都来。” 李长博便道明了来意:“那我想跟您打听一个人。” 对方连连答应,还请李长博在摊位前的木墩上坐:“小郎君坐下说,坐下说。” 李长博却让付拾一坐下,将宠妻狂魔的形象表现了个淋漓尽致。 付拾一也没纠结,笑眯眯的就坐下了:自家小男朋友这么体贴的时候,一定要安心接受!并且加以鼓励!这样将来才会越来越愿意做呀~ 御夫有道,耶! 不过还是正事儿重要,李长博直接就问起了阿阮:“不知老丈记不记得每次庙会时候有个小娘子,领着一个年轻些的郎君来摆摊卖绳结?” 说完之后,李长博还将新郎官的吊坠拿了出来,特地将绳结露出给对方看:“就是这样的绳结。” 本来老道脸上还有点糊涂的意思,不过在看到这个绳结之后,当即直接点头:“你说的是阿阮吧?她手是真的巧。她也替我编了一回,如今还用着呢。” 说完老道就从怀中掏出一块雷神令,上面果然有绳结。 虽然样式有点不同,颜色也不同,但是同样的精致结实。 一看就知道鞭它的人是心灵手巧。 李长博微微扬眉:“那您可知,阿阮出了事?” 老道当场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听说了,实在是可惜。那样好的女娃——命却苦。” 他是真有些感慨,脸上都是心疼。 “那您有没有注意到有人过来找她编绳结,挂上了这样一个玉坠子?”李长博掏出了另外一个玉坠子。 不过说实话,所有人其实心中都没有抱有期望。 毕竟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 结果老道惊讶了一下:“你们怎么会有这块吊坠?先前那块是秦晋的,我见过,这东西在你们手里也不奇怪。可这一块——不应当啊。” 李长博顿时扬眉:“这么说您见过这块吊坠,那您可知他究竟是谁的?” 至于这个东西为什么在他们手里,李长博是半点没打算说。 付拾一也有点儿期待的看着老道:要是这个谜底能够揭晓的话,凶手也就跑不掉了。 老道细细端详了那个吊坠一番,这才点了点头:“见是见过的,不过是谁的我却不知。她给秦晋编绳的时候我是看见的,所以那天她拿着这块吊坠编一样的绳结,一样的颜色,我还有些奇怪。特地问了一句。” “毕竟当时她给秦晋编的时候说过,这个颜色的线很贵,轻易是不敢再用,而且秦晋毕竟是她丈夫,所以她打了一个特殊的结。” 老道仔细回忆:“当时阿阮说,没办法,不得不编。阿阮在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些无奈,大约心头也不是很情愿。” 付拾一和李长博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纳闷:如果不是很情愿的话,那阿阮为什么还要编? 是这个人有什么特殊之处?阿阮不得不听他的? 李长博自然而然的就追问一句:“那,阿阮有没有提过这个人是谁?或者提起过名字也行。” 这个问题就难住了老道。 老道犹豫片刻:“名字倒是没有听她提起过。但是最后编完之后,这个东西是给了秦晋。” “秦晋当时很高兴。欢天喜地的样子。还跟阿阮说了几句话。只不过当时人多,他们具体说了什么我就没听清了。” 老道说完这些话之后,思量了片刻,还是踌躇的问了句:“是不是这个吊坠的主人杀人阿阮?” 对于这个问题,李长博只能轻轻摇头:“目前看来应该是最知情的人,至于是不是他杀了阿阮,我们也不知。” 老道点了点头。 表示明白。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最后一次见她时,我看她印堂发黑,还特地提醒了几句,却没想到还是躲不过灾祸。” 付拾一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老道:这是营销策略,还是真有本事? 不过李长博微笑一下,轻声说了句:“若是那样轻易就能逆天改命,又何来顺应天命一说?” 听闻这话,老道微微一愣,渐渐露出醍醐灌顶的神色来。 最后他竟仰天大笑起来:“枉我活了六十五载,到头来竟不如小郎君看得明白。怪不得小郎君是人中龙凤,自有气运加身!” 这种一听就很像是神棍的话,付拾一总觉得怪怪的。 于是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尖儿,一本正经的问:“那您看我呢?” 老道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随后却摇头:“小娘子的命,我看不透。不过小娘子面相纯善温和,功德深厚,叫人惊讶。” 世界上的人,哪有人不爱听好听的话?当即付拾一眼神亮晶晶,更加期待了:“那你看我会不会发财?发大财那种!” 本来老道还是挺仙风道骨的,结果一听到这个话的时候,顿时连呼吸都凝固了,看着付拾一,一脸的不可置信。 李长博抬手按住了额角,目光低垂,无奈叹息:也没见付小娘子问一句,将来是不是婚姻美满…… 他尽量劝说自己:算了,习惯,习惯了。付小娘子爱财之心,天下人皆知,我又何必伤怀? 可是按了按自己隐隐郁结的胸口,他还是有点不能免俗的失落。 老道半晌找回了自己声音:“小娘子难道还缺钱?” 付拾一眨眼睛:“世界上哪有人嫌钱多的?再说了,我家未婚夫将来那是要多多的钱,才能养得起的!” ------题外话------ 哈哈哈,杏子一天比一天黄呀~ 正文卷 第1405章 重新排查 付拾一一说这个话,顿时所有人的目光更加古怪了。 尤其是老道,一脸被雷劈了的样子。 付拾一无辜眨眼:这样的心理素质,真的能够得道吗? 最后老道噎了半晌,还是只能回答一句:“放心,小娘子绝不会缺钱的。而且最近应该……会发一笔财。” 付拾一眼睛都亮了。 李长博面无表情:“咱们还是做正事儿去吧。” 付拾一疑惑歪头,看向自家小男朋友:嗯?好像是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她追上李长博,决定豪掷千金,以搏美人一笑:“要是真的发了财,我给你分一半!” 李长博斜睨付拾一,面无表情得更加严重了。 付拾一试探:“要不,一大半?” 李长博微微扬眉,不知可否。 付拾一垂头丧气,我焉了:“都给你。” 对付拾一的了解,让李长博深深知道自家未婚妻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代表什么,当即总算是满意了一点。 心里头也平衡了一点。 至少总算是给了她一点笑脸,还近矜持的点点头。 付拾一仰天叹息:美人好难哄! 不过,美人再难哄,也没有案子难破。 即便是知晓了这样重要的线索,得到了查案的方向,可是阿阮家种人对她不了解,秦家人更是一问三不知,所以案子又卡住了。 王二祥都无语了,悄悄嘀咕:“这可怎么查下去?这怎么感觉,就是这两个人相依为命呢?” 付拾一面无表情:“我觉得,你可以把感觉两个字去掉。“ 阿阮娘家人只当阿阮是外人,是摇钱树。更不会去关注秦晋。 而秦家那边,把儿子交给了阿阮,就更是不闻不问了。 除了给钱之外,基本不会有更多的交集。 这样的相处模式,对于阿阮和秦晋来说,是不是就等于是相依为命? 付拾一转头看李长博,觉得纳闷:“如果说是这样的情况,那有个问题。什么样的人,才让秦晋觉得和阿阮一样重要?” 李长博垂眸,却摇头:“不是一样。甚至,这个人更重要。” 重要到,阿阮的话也可以不听。 根据秦家人说的,秦晋最听阿阮的话。 可现在看来,分明不是这样的。 王二祥凑上来,脑洞大开:“会不会,是秦晋的弟弟?” 他越说越容光焕发,激动无比:“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这种事情不是经常有?这种情况下,一般秦晋弟弟都会厌恶这个哥哥,嫌弃有这样一个哥哥丢人……” 对于这种脑洞大开的情况,付拾一不由得目瞪口呆:“那得是多熊孩子,多冷漠的性格,才能不声不响的做出这样的事情?” 反正,一般人,就算厌恶,但是父母已经安排得这么妥当,他应该绝对不会做出这样事情的。 当然,世事无绝对。 这个话,付拾一也不敢说死了:毕竟世界很大,什么鸟都有,什么奇葩也会出现。 李长博徐徐道:“或许可以问问。” 不过,他不觉得是那个弟弟做的。 首先是年纪。 那个弟弟年纪太小,怕是不敢做出这样的事。 而且那天他是跟着父母一起离开的。 李长博随意问了问阿阮的父亲。 阿阮父亲想了想,说了句,秦晋总把秦台挂在嘴上。“ ”也不晓得是哪个告诉他他弟弟在哪里读书,每次有个啥都想给他弟弟送。劝都劝不住。” 阿阮父亲有点不满意:“可是秦台就不大喜欢秦晋。基本不理会秦晋。那傻子也不晓得一样。” 付拾一忍不住说了句:“那不是傻,也不是感觉不到,只是他爱这个弟弟而已。” 这样的爱,不懂得珍惜的人,才是真的傻。 李长博已经有了决断:“那让他弟弟来一趟。” 一听说要秦台来,登时秦家两口子都吓了一跳,随后立刻道:“这个事情和小郎有什么关系?” “小郎那天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的——”秦家妇人十分警惕的盯着李长博,眼神里的防备,止都止不住。 显然,她是猜到了一点东西。 可是她越是这样说,就越是让人觉得怪怪的。 总觉得,好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时之间,付拾一几乎脑子里都脑补出了一出大戏:年幼弟弟一时糊涂,杀害兄嫂,为了保存自家血脉,父母双双选择为儿子隐瞒。 李长博面无表情的任由秦家妇人打量,一动也不动。 反正,秦台来也要来,不来,也要来! 秦台很快就被带来了。 他如今也就是十四岁,刚算是个少年郎。 秦台长得白净斯文,十分清秀,猛然看上去,只觉得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他脸上全是没有脱的稚嫩。 此时也藏不住情绪,几乎脸上写满了惶恐。 他怯生生的给李长博问好,紧张的问叫他来做什么。 李长博开门见山:“你与秦晋关系如何?” 这样一问,秦台明显一个愣神,随后才不甘愿的回答:“他是我阿兄。” 李长博微微扬眉。 付拾一提醒他:“问的是,你们关系如何?亲近,还是不近亲——” “对对对,他叫秦晋。”秦台紧张的重复,脸上一片涨红,可脑子显然是没那么清楚。 付拾一简直是被逗笑了——这个回答,是来搞笑的吗? 秦家妇人也发现这一点,赶紧呵斥:“好好听人说了什么!你怕什么?你又没做什么!” 这个话,给了秦台一点冷静和勇气。 秦台虽然还是不敢看李长博的眼睛,但是明显回答问题流畅了很多。 他缓缓地回答:“我们基本很少见面,我在城里读书,也很少回来。” 顿了顿,他抿了抿嘴唇,不怎么自然的说了句:“不过他经常叫人送东西来给我,烦死了!” 最后那“烦死了”三个字,是完全掩饰不住的真情实意。 秦家妇人立刻喊了一嗓子:“秦台!那是你阿兄!” 秦台一个激灵,像是们然回过神来,赶忙描补:“我们学堂一般都不许人进,他为了进来,闹了不少笑话,我就有点……有点……” 李长博替他说下去:“有点恨不得没有这个哥哥。你说是不是?心里想着,他不如死了好——” 正文卷 第1406章 无法否认 李长博这几句话,简直尖锐到像是钢针。 而显然,秦台被这一把钢针,差点扎得跳起来。 秦台面上血色一点点的退了个干净。 他就这么苍白着脸看着李长博,嘴唇开开又合合,却一个字说不出。 说实话,秦台这个样子,只让人想起了几个词来:可怜,弱小,无助。 可大家心里头更加清楚秦台之所以说不出来话,无非就是因为李长博都说中了。 所以,他无法反驳。 秦台说不出话来,秦家妇人急得赶紧出声:“小郎怎么会这样想?那是他的亲哥哥啊!而且不管怎么说,那天夜里他和我们在一起。他早早就睡下了!” 秦家妇人说完这话,狠狠拽了一把秦台,难得对秦台拉了脸:“你怎么回事?连话也不会说了?!平时的聪明劲哪去了?” 秦台狼狈的低下头去,嗫嚅说了句:“我没这样想过。” “你看着我,再说这话。”李长博不急不躁,甚至连点情绪波动也没有,就这么淡淡的提了个要求。 付拾一听完,心里头十分笃定:这样一来,秦台肯定是做不到的。 而秦台听完了这个要求,震惊得当时就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他却觉得自己所有情绪都被看穿,登时狼狈低下头,近乎崩溃的喊了一嗓子:“我是恨他!我是讨厌他!他好好的呆着不行吗?!” “非要来学堂找我?” “非要傻笑着告诉别人他是我哥哥?” “非要别人笑话我,我是傻子的弟弟?” “他喜欢吃糖瓜就喜欢吃糖瓜,为什么非要硬塞给我?我新衣裳都被弄脏了了!见了先生,还被训诫不知清正自身,不是君子!” 秦台崩溃着大哭出声:“我就是讨厌他!就是想他死!那又怎么了?难道你们谁想要一个傻子哥哥?说是他成婚了,以后不会连累我,可是他会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不找我吗?” “一个月,能叫人来找我三四回!成婚那天,还要偷偷告诉我,他最喜欢我,最想和我一起生活!” 秦台抬起袖子,胡乱的往脸上抹,却怎么也抹不干净那些不停涌出来的眼泪。 那些眼泪混杂着鼻涕,糊了他一脸。 秦家妇人在旁边一脸震惊的看着小儿子,也愣住了,一动不动的,傻傻的看着他。 在场所有人既有一种理解秦台的感觉,又有一种觉得为了这个杀人,未免太荒诞的感觉。 不过,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所有人也都去掉了那一层猜测,觉得秦台绝对是凶手。 秦台还没有说完,他一脸哭,一面发泄似的说着那些他心里头介意的事情。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听着,心头荒诞越来越严重。 直到秦台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个哭累了的孩子一样,停了,李长博这才徐徐开口:“所以那天晚上,你越想越气愤,就偷偷爬起来,溜出家门,然后杀了你哥哥和嫂嫂。” 李长博用的肯定句。 所有人都看住秦台。 只要秦台说个是,那这个案子,就算尘埃落定,也明明白白。 可是秦台只是茫然的抬起头来,抽噎着:“啊?我没杀人啊——” 众人齐刷刷瞪圆了眼睛:???那你刚才说那么多? 付拾一煞有介事点点头:对嘛,这幅样子,看着可不像是杀人凶手。这点心理承受能力,刚一见血,估计就吓哭了。 李长博微微蹙眉,却也没太惊讶,只又问他:“那,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 秦台擤了一把鼻涕,大概觉得挺丢人的,脸上通红,目光游离:“我是爬起来,偷偷过去找他了。” 他说到这里,就停顿下来,表情扭扭捏捏,不肯利索往下说。 这可把众人急得差点跺脚:这说一句停三停的,还刚好断在关键处,真想一下掐死他! 王二祥忍不住出声:“你倒是说啊!” 秦台努力收拾了一下衣衫,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还是像个君子一点。 他偷偷看一眼芝兰玉树的李长博,又将背脊挺直一点,只是说话时候,还是羞惭到脸红和结结巴巴:“我过去敲开门,然后跟他们说了一些……一些话。” 他又不肯说了。 这一次李长博主动接话,微微扬眉,很是了然:“这些话很难听?” 秦台点点头。 等了片刻,周围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抬起头悄悄四下里看一眼,这才发现,原来所有人都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分明是在无声催促。 他被这些目光看得只能往下说:“我跟他们说,让他们以后不要来找我。” “尤其是嫂嫂,我跟她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傻子,你就不能拦着他吗?家里买你来,你就要做好该做的事情!” “还说,虽然我嘴上叫着哥哥和嫂嫂,但事实上,我心里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哥哥和嫂嫂,最好我们就是两家人!” “我还说,以后我是要做官的,让他们不要给我丢人。” 秦台越说越心虚,头也越来越低。 众人也难免有点气愤。 “然后嫂嫂她很生气,让我哥哥把我赶走,就说以后就算穷死饿死,也绝对不会去找我。让我放心。他们绝不会丢我们的人。但是以后,我也休想进他们家的门。我要再不走,她就拿扫把赶我出门。” 秦台说到了这里,还感慨一下:“我嫂嫂可真凶。吓得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匆匆忙忙走了。” “那傻……我哥哥他当时哭了。哭着送我到了大门边,问我是不是真的很讨厌他。” 秦台抿了抿嘴唇,“我说是。” “他哭着跑回去。我在原地站了一会,替他们把门掩上,也走了。” 秦台还是真的挺聪明的,他局促不安的分析了一句:“所以我猜,可能没有痕迹,是因为他们也没有出来关门?” 众人已是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最后只能面无表情。 秦家妇人早已经傻了眼,回不了神。 李长博却点点头,承认了秦台这个想法:“是有可能。” 秦台低下头,越发觉得,气度高洁的李长博像天上的月亮,自己如此阴暗丑陋,就像是阴沟里的癞蛤蟆。 如此差距,叫人忍不住羞怯自卑到抠紧脚趾。 正文卷 第1407章 到底是谁 不过,秦台的话是说完了,众人却更加迷糊了:如果不是秦台,那到底是谁? 偏偏这个时候,阿阮阿娘却跳出来,非要指着秦台的鼻子说,秦台就是凶手。让秦台给自己女儿赔命。 她是这么说的:“你们家是花了不少钱,可也只是买了阿阮去找你你们家傻儿子!可没说要她的命!” 众人均是无言:这不是在为阿阮讨公道,这分明就是在要钱! 这样的父母,真是不要也罢! 付拾一看一眼手足无措的秦台,又看一眼早已经丧失了战斗力的秦家妇人,于是干脆出声问李长博:“那李县令,你为何笃定不是秦台呢?” 李长博笑笑,分明对付拾一的意思心领神会,当即清晰无比的说下去:“自然不是秦台。你忘了,绑人是麻绳。秦台如果早有预谋,就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会怀疑到他的证据。肯定会故意在门窗上留下痕迹。” “其次是他的胆子,若是杀人,他恐怕未必有那胆量。” “再然后,是人证,他父母就算当时没发现他出去了,他若杀人,身上必会有血迹。他父母也会发现。” “最后,是他自己说的那句话。他在后悔,当时为什么要去找他们。为什么没让他们关好门。” 李长博轻叹一声:“他大概觉得,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付拾一点点头,心里默默补充:最主要的是,这孩子胆子太小。干不了这么轰轰烈烈的事情。 这下阿阮的阿娘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轻哼一声,想了想又嘀咕:“那还是你的。你要不是不关门——” 李长博淡淡道:“关门与否,只防君子,不防小人。” 凶手既是早有准备,那么不管如何,都一定会进去杀人。 阿阮阿娘这才死了心,一声不吭了。 而秦家妇人这会儿终于缓过来点。可是一看自己小儿子,她眼泪就掉下来,却说不出一个字。 付拾一在秦家妇人脸上,看到了一种名叫绝望的东西。 世上对于母亲来说,最可怕的事情,就是面对骨肉相残。哪怕平日里有偏心,可总归,手心伤了手背,都是疼的。 可这种局面下,也只能说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总归都是咎由自取。如果秦家对大儿子不是这样态度,小儿子又怎么会有样学样? 不过,也有人小声问了:“那不是他,又是哪个?” 就连秦台也抬起头来,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 李长博也不着急,只问了秦台一个问题:“你阿兄有没有说过,他和谁最要好?” 秦台尴尬的摸鼻子尖,半晌摇摇头:“我们很少说话。” “那他送东西呢?送什么最多?自己送,还是让别人送?”李长博却没有半点灰心,只是继续问。 秦台这次仔细想了想,然后才肯定地说:“从前基本都自己来,后来渐渐的,就让别人给送了。应该是不让他来。” “他有一次自己跑来了。一身泥,衣裳和手,脸上都摔破了。从那之后,他就很少来,来也是跟着嫂嫂一起。” “估计是嫂嫂管着他了。” 秦台犹豫一下,小声补充:“可能也是因为我说了几句难听话,阿娘训斥嫂嫂过。” “至于送的东西,有时候是一块糖,有时候是一点钱,再有时候,可能就是破石头了。或者香囊什么的。” “香囊应该是嫂嫂做的。反正他觉得什么好,就给我什么。” 秦台一脸的噩梦:“有一次,给我送了一窝小麻雀!还特地抓了不少肉虫子!吓坏我了!” 付拾一脑补了一下打开罐子发现一堆蠕虫的画面,登时才头发丝麻到了脚趾间,身上汗毛也顿时都竖起来:这个惊喜可真是让人惊吓到仇人喜闻乐见的地步! 众人一时之间,也只能对秦台表示理解:怪不得心里头这么憎恨,也是委屈孩子了。 李长博咳嗽一声,问了问重点:“那后来送东西的人呢?是谁?你认识吗?” “认识,是村尾的一个穷光蛋,基本上每次都是他来。”秦台说着这话,还不经意的瞥了撇嘴,轻哼一声:“那人每次见了我穿的戴的,那眼神都叫人厌恶——” 这么说,是十分不喜欢这个人了。 这一下,不等李长博再问,旁边就有人猜到秦台说的是谁了,登时喊出来:“这不说的就是毛三光吗?” 这个名字,真是让人有点耳目一新。 付拾一微妙的重复:“毛三光?” 有人“哈哈”大笑出声:“这是外号。他们你们是不知道,钱花光,米吃光,人死光,就是三光嘛。” 其他人不少人也跟着笑出声来。 付拾一一言难尽此时的心情:这个看似有点流氓的外号,实际内容,比流氓这种行为还要可怕…… 钱花光,米吃光,人死光,这不就是要绝户吗? 李长博也是一脸若有所思:“你们都不太喜欢这个毛三光?” “也谈不上不喜欢。他们家以前也挺有钱,就是人品不咋好,老爱占便宜,还抠。还算计过村里不少人。后来出了点变故,钱也败光了,米也吃光了,死也死绝了。他是抱养来的。”有人解释一句,说了句还算公道的话:“也算是个苦命娃。” 付拾一和李长博对视了一眼。 李长博颔首:“那就去将他叫来吧。” 这头有人去叫人,那头其他人继续介绍这个“毛三光”。 “说起来,这个毛三光其实也挺懂事的,从小也勤快。就是被他那个奶奶教得不太好。平日也不怎么和我们往来。” “他勤快是勤快,懂事就算了吧。跟着那样的人,能多懂事?” “我看其实也不完全是勤快,到了那个份上,还不做事,那不是等着饿死吗?” “他那样的人,为了钱,啥事儿都干,真是穷疯了。说起来,真是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啊——” 村民们叽叽喳喳的展开了热烈讨论。 付拾一暗戳戳的听着,心道:再说点八卦,再说点八卦啊——难道就这么一点吗?最好说出点有用的线索啊~ 正文卷 第1408章 为了什么 付拾一听了满满一耳朵关于毛三光的八卦。 然后对毛三光这个人,也有了一点了解。 毛三光这个人,性格比较沉闷,几乎不和村里其他人来往。就算有来往,也是为了赚钱。 譬如,帮人送东西,帮人干活。 他挣来的钱,都花在了那个瞎了眼还的病的奶奶身上。 不过,毛三光今年年纪也不大,就刚十八。 按理说,这个年岁,在农村,差不多都是要说亲了。 结果毛三光这样的家世,根本就没人愿意嫁过去。 主要是,毛家家境不仅不好,而且是除了一个破烂房子,连地都没有一亩。更不要说存款。而且他还有个拖累。 说到最后,不少人都觉得,也许毛三光还真是凶手。 毛三光很快过来了。 一看毛三光,就不难看出这个人到底有多穷:衣裳和破抹布也没区别了。 毛三光整个人看上去有点阴郁,完全没有半点阳光气质。 付拾一悄悄打量一番之后,就收回了目光。 李长博也是开门见山:“毛三光,你与秦晋之间,关系如何?” 毛三光怪异的抬起眼睛看李长博,然后回了一句:“他给钱,我跑腿。” 李长博也不计较,直接问下一句:“那你经常替他跑腿?” 毛三光“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那这个东西是你的吗?”李长博拿出了那个玉坠子。 毛三光看着玉坠子,愣了愣,没吭声。 不过他这个反应,登时就让其他人都起哄了:“他这个表情,一看肯定就是他的了!” 毛三光却看着李长博,问他:“这个吊坠,你哪里捡的?” 吊坠已经进行了简单冲洗,这会儿倒看不出曾经的凄惨样子。 只是绳结还是断的。 而且一看就知道是扯断的。 李长博自然不会直接说,只是再度问了一句:“这个东西是不是你的?” 毛三光点了点头:“是我的。” 付拾一顿时扬眉:这么说来,凶手找到了?! 李长博自然下一个问题就跟凶杀案有关了:“秦晋成亲那日晚上,你在何处?” 人群中一片哗然。 毛三光皱眉,随后清晰无比的说了句:“我那天晚上,没在村头。在外头做。你们去问隔壁村的张木匠嘛。” 这话一出,顿时所有人都愣住了:不在村子里,难道是别人? 随后毛三光看了一眼李长博手里的吊坠,伸手就要取回:“还给我,这个东西,我掉了好久,一直没找到。” 李长博怎么可能将证物交给他?当即只收回来,问毛三光:“什么时候丢了的?” 毛三光摇头:“记不到了,应该是在秦晋结婚之前就掉了。” “这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吧?怎么会弄掉了?”李长博的神色温和,似是好奇才问了这么一句。 但是了解李长博的人都知晓,他问这话,绝对是另有深意。 付拾一也微笑脸:哪能那么巧呢。 毛三光阴郁的看李长博,倒一下子识破了李长博的意思:“你觉得,这个事情是我做的?我说了,那天晚上,我在隔壁村张木匠家里头。” “这个吊坠,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是传家宝。我也不晓得啥时候掉的,有可能是被偷了,也可能是绳子不结实,挂断了。” 毛三光说到了这里,甚至有点儿阴沉的说了句:“毕竟是秦晋喊她婆娘编的,她当时就不情愿,肯定没用心。” 这么一说,好像很多事情,还真就合情合理了。 付拾一看李长博,只想知道李长博打算怎么破案。 如果真的有不在场证据,那毛三光还真的就洗脱了嫌疑。那凶手就是另有他人。 李长博略一沉吟,才再度开口:“验掌印吧。” 付拾一颔首,拿出了那个掌印来,让毛三光来对比。 毛三光犹豫一下,才伸出手,摊开手掌。 别看毛三光还年轻,身上也瘦,但事实上,他卷起来的袖子处,露出来的都是肌肉。 那种线条匀称的肌肉。 换言之,就是体脂率极其低。 毛三光手指很长,但是上面布满了老茧。厚厚的老茧,无一不在诉说着这个年轻人艰苦的生活。 本来付拾一觉得,手掌应该是能对上的。 结果比对了一下,居然对不上。手指长出去一大截。 付拾一盯着毛三光的手,陷入了沉思。 毛三光收回了手,面色有些漠然。 最后,他反问李长博:“我能走了吗?我还要赶着去做活。” 李长博皱眉,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颔首:“最近不要走太远,若有必要,我们还要问你。” 毛三光“嗯”了一声,拨开人群就要走。 付拾一心中一动,轻声说了句:“绳子如果断了,那么是不是就应该换绳子,才能继续戴?” 李长博顿时明白了付拾一的意思。 当即,他面色微沉,直接叫王二祥将人拿住了。 毛三光用力挣扎了几下,当然挣扎不开。只被强行扭了回来。 他抬头看李长博,眼神阴郁:“你干啥子?” 李长博笑了笑,重新将吊坠给他看:“你说,如果你的绳子断掉了,吊坠才丢失。那捡到的人,会不会重新换绳子?” 毛三光的脸色顿时变了。 但是他只是重复了一遍:“我那天在隔壁村,张木匠家里帮他干活。” “是干了一晚上吗?”付拾一插嘴问一句,笑眯眯的:“还是晚上一个人在睡觉?” 李长博侧头问其他人:“张木匠离这里,远不远?” 村里有人就回答:“不远,两刻钟就走到了。” 听到这里,李长博便冲着毛三光微微扬眉:“不过两刻钟而已,睡下之后悄悄来,再悄悄回,不难。” 毛三光皱着眉头,硬气的说:“我没有。” 然后他看一眼付拾一还没收起来的掌印,直接说道:“这个也对不上。” 付拾一慢吞吞的补充:“我一开始想着,只有一个人。但事实上,为什么不可以是两个人呢?只需要另外一个人,没对阿阮动手就行,你说是不是?” 村民里头,有个人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登时大声喊起来:“肯定就是他!他那时候,被打惨了,肯定恨死秦家人了!” 正文卷 第1409章 想起来了 也许是这几个关键词,一下子提醒了秦家两口子。 那个秦家妇人一下子想起来一些事,指着毛三光就骂了起来:“我晓得你是谁了!你就是小时候,想用个破玉换我们家大郎好玉那个穷酸小儿!” “好哇你,定是你!你小时候就心术不正,长大了还能好?” “小时偷针,大时偷金!” 秦家妇人一口气骂了好些。 毛三光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最后他像是忍无可忍一样忽然喊了出来:“不是我偷的,是他自己非要跟我换的!你们为什么都要冤枉我!” 秦家妇人脸色也同样难看:“大郎又不会撒谎冤枉你!” “傻子就不会撒谎吗?!”毛三光几乎是用尽力气嘶吼出声。 现场登时静默了一瞬。 这个问题,砸在了所有人心上。 也是毛三光语气太过悲愤,所以才会让人忍不住的顺着他的话去想一想。 毛三光面色阴鸷的看所有村民:“你们明明有人看见了,却一声不吭,任由我被冤枉,任由我被打。最后随便劝了两句,就当是把这个事情过去,算什么?” 人群中有人尴尬着开口:“你一个小娃娃家——” 毛三光又是一声嘶吼:“小孩难道就活该被冤枉?” 这句话,触动了付拾一。 付拾一不由得多看毛三光几眼。 毛三光已经红了眼,不知是气的,还是委屈的:“凭什么?” 人群里有人嘀咕一句:“小时候事情记恨到现在,真的是心眼比针小。” 登时不少人纷纷附和,说辞不一,但是大意都是毛三光太计较了。 付拾一忍不住出声说了句公道话:“小孩子也有脸面,也有自尊心的。既然是冤枉他了,就应该道歉。小孩子也是人。不该这样的。小孩子也会长大,小时候特别委屈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记恨呢?” “别小一句话带来的影响。有时候,一句话,真的能影响人的一生。”付拾一幽幽的叹一口气,不太认同村民们的话:“再说了,作为大人的,说一句公道话很难吗?如果看见了,帮忙说句话,又怎么了?看着孩子挨打,不会于心不忍吗?” 付拾一放轻了声音:“还是说,怕得罪秦家,让秦家下不来台?为了大人之间的面子,就把小孩子不管不顾?” 这话大概有点戳人心窝子。 反正付拾一这话刚说完,登时人群中不少人都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和难看。 李长博笑看付拾一一眼,忽然出声说了句:“毕竟,棍子不是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一旁的毛三光,早已经愣了神:不是说我是凶手,要拿我?怎么还帮我说话了? 王二祥像是看出了毛三光的心思,当即笑呵呵说了句:“你是不晓得,我们李县令和付小娘子最公正。任何时候,都是对事不对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分明眼底都有小星星在闪光,那一脸的崇拜,更是闪瞎了毛三光的眼睛。 毛三光:这人怕不是有毛病? 村民被付拾一和李长博联手起来一顿硬怼之后,一个个也不好意思吱声,就是不知道是摄于强权,还是真的内心触动。 反正秦家妇人是不觉得毛三光没错,振振有词道:“大郎脑子不会算账,他比大郎年纪还大,难道还不懂事?不知道不该答应?他就是贪心,连大郎的便宜都占!” 毛三光阴鸷的笑了,说了句话:“你倒是不贪心,把儿子扔在这里。其他孩子都不跟他玩,只有我跟他玩,他讨好我,难道是我贪心?” 秦家妇人愣住。 “你儿子被人追着骂是傻子,用石头砸,骗他吃草,吃泥巴,你管过吗?”毛三光说完这句话,就索性闭上眼睛,不吭声了。 秦家妇人已是彻底呆了。 这个时候,李长博缓缓说了句:“陈年旧事,很难再说得清楚。今日,只说案情。” 他转头看住毛三光,提醒他:“若你现在说实话,还可以算你主动认罪,若你执迷不悟,等到查出你确实在案发现场,到时,你命难保。” 毛三光忽然乐了:“这以为我不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 他这个人阴沉沉的,笑起来也是半点不阳光开朗。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毛三光不会认罪的时候,毛三光却说了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话:“人是我杀的。” 众人顿时哗然一片。 毛三光这话,就等于是承认一切。 李长博微微扬眉,立刻追问:“你为何要杀人?” 毛三光没什么犹豫,直接说了句:“他们知道我是谁,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说出去。” 顿了顿,他也不用李长博再多问一句,直接往下说:“我穷怕了。不想继续穷下去。而且,小时候时候,我没忘。我一直想怎么报复他们家,觉得,这样的报复,最好。” “那天晚上我回来,本来想撬门,结果发现门开着,于是我偷偷进去,就听见他们兄弟两个在吵架。” 毛三光讥诮的“啧”了一声:“都说读书人斯文懂礼,可那些话,真难听。” 这话直接戳到了秦台的肺管子,秦台脸上一下子涨得通红。 “本来我想把三个人一起拿下,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留下一个,正好到时候当替罪羊。秦家那个老女人,到时候估计要疯。” 毛三光笑了几声。 秦家妇人气得几乎要吐血。 “然后我等他们吹了灯,没动静了,才悄悄出去,把人绑起来,然后又把阿阮……了,她平时看都不看我一眼,可最后还不是任由我摆布?” 毛三光舔了舔牙,这个动作,无比的邪恶。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恶意,更叫人一下不寒而栗。 付拾一一直听着毛三光,也仔细听着毛三光的话。 不得不说,毛三光的所有话,都和证据表现出来的东西符合。 也就是说,毛三光,他真的在案发现场。 他参与了一切。 李长博也一直听着,自然也发现一切都对得上,他沉声问毛三光:“这件事情,是你一个人所为吗?” 毛三光耸耸肩:“那不然呢?这样的事情,除了我敢做,其他人难道还敢做?” 正文卷 第1410章 你在撒谎 毛三光刚说出这话,付拾一立刻脱口而出:“你在撒谎!” 李长博的笑容也冷凝下来,明显同样不相信毛三光的话。甚至他还紧接着意味深长说了句:“现场第二个人,究竟是谁?对阿阮下手的人,是谁?” 他看着毛三光,那目光像是要穿透一切:“你将那吊坠给的人,究竟是谁?!” 毛三光猝不及防被说中心底秘密,陡然抬起头来,震惊看住李长博。 李长博依旧还是目光如针,就这么死死的盯着毛三光。 毛三光只能狼狈的避开,然后摇头:“没有别人。你说什么,我不懂。” 付拾一微笑脸,顶上去:“是吗?你不懂?你不懂,你告诉我,为什么遗失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没有马上去找?” “为什么绳子不结实断了,可捡到的人没有换绳子?” “为什么你明明在现场,却对不上手掌印?” “为什么明明都对不上,你却如此爽快就承认了是你?” 她饶有兴味的看着毛三光上下打量,问出了一句最让人心慌的话:“你为什么要替另外一个人遮掩呢?” 毛三光几乎是被这话惊得浑身肌肉都下意识绷紧了一瞬。 别人或许看不出,但是王二祥哪里有感觉不到的?当即看了毛三光一眼,半点不客气的喊出声:“这小子他紧张了!” 付拾一看着毛三光,扬眉,微笑。 毛三光毛骨悚然: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来历!男的已经够厉害了,结果这个女的也差不多! 浑身秘密都被看光的毛三光,这一刻感觉自己像是在果奔。 那种感觉,让毛三光忍不住想要裹紧衣裳。 李长博的微笑明明如同三月阳光和煦,可是这个时候,在毛三光眼里,只觉得犹如地狱恶鬼来勾魂,让人整个都毛骨悚然,他甚至想喊上一嗓子:你别过来—— 可惜,该来的还是会来,李长博缓缓开口:“你若不说,我们慢慢找,总能找得到。我猜,你之所以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对方,要么,对方是你亲人,要么,就是拿住了你什么把柄,再要么,就是你心爱之人的亲人——” 毛三光汗毛倒立,惊恐的看着李长博。 这感觉,就像是凌迟,或者是扒皮。一寸寸的,把你所有想要掩盖的东西,扒出来,给大家看。 李长博却饶有兴致的看着毛三光:“你说是哪一种?” 毛三光想逃避,可被王二祥死死的按着,他想低头,王二祥却手疾眼快,直接掐住了毛三光的腮帮子,让他不得不仰着头。 就在毛三光想闭上眼睛的时候,付拾一幽幽的声音传来:“这个动作熟悉吗?” 仅仅是这么一句话,顿时就让毛三光想明白了,到底为什么熟悉。 因为那天夜里,阿阮也是这样被捏着脸颊,想咬舌都不能。她恨恨的瞪着他们,像要吃人。她嘴唇龛动,像是在咒骂。 毛三光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付拾一微笑,继续用那种语调说话:“你是不知道,阿阮真的是显灵了。如果不是阿阮叹气,主动张开嘴,吐出了这个吊坠,我们还真差不到你身上。” “你要还是不说,说不定阿阮就要去找你了——” 付拾一的声调怨气十足,就像是阿阮上身。 这一下,不仅毛三光被吓到了,就连村民们也被吓得不轻。 甚至有人短促的尖叫一声:“真的假的?” 付拾一抬手就发誓,怎么毒辣怎么来:“如果我有半句假话,那就让我做饭没有盐,吃菜吃出虫,买糖都不甜!” 对于这个誓言,付拾一那是半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毕竟,是阿阮自己叹气的,也是她自己主动露出了“韭菜”来。 至于是不是显灵——反正她觉得是显灵就行了! 而村民们都愣住了:这算是什么誓?你要说不够毒辣吧,可想想这个情景,感觉是活下去一点盼头都没有了……可你要说毒辣吧,比起那些生生死死的,好像又差了点…… 不过,没有一个人怀疑付拾一的诚恳。 自然也就不会怀疑付拾一说的话。 只有毛三光将信将疑:?? 付拾一眼神无比诚恳:“真的,不信你试试。” 毛三光的表情,更加阴郁了。 可即便是如此,他还是坚持住了:“就是我一个人。” 付拾一气得冷笑:“那另外一个是什么?鬼吗?那手掌印是谁的?” 李长博淡淡道:“想要知道是谁很简单。那人说不定现在就在这里看着,直接叫所有男人来对比手掌印就是。” “或者互相辨认一下,看看谁没来看这个热闹——” 登时,毛三光的表情都变了。 可是他依旧咬紧了牙关,一个字也不肯说。 于是一群不良人就各自忙活去。 村民们也开始互相打量,看看谁不在。 找到另外一个掩藏的凶手,显然只是时间问题。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对于毛三光来说,每一刻都是煎熬。 尤其是付拾一还时不时的“诱惑”毛三光几句。 另外,毛三光还要面对村民的抱怨: “这种人,就是讨人厌!自己惹了祸事,还连累我们!” “就是就是,早知道当时就该把他们赶出村去。” “毛家能养出啥子好人嘛,你们看,是不是就出这种事情?活该他们家断子绝孙哦!” “断子绝孙都是轻松的,就该让他们挫骨扬灰!” “那老太婆这下总要气死了。老不死的命长,熬死了家里所有人,这下总该断了想法嘛!” 这个话,一开始还都只是小声地嘀咕,最后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甚至变成了叫骂。点着毛三光名字骂。 毛三光听着那些谩骂,脸色黑得像是锅底。阴沉的脸色,可以和六月里暴雨来临时媲美。 付拾一估计,这会儿毛三光心里真是会悔恨:悔恨当时没将整个村抢一遍。 毛三光做出这样的事情,固然不值得同情。可是他的遭遇,却也未必不让人唏嘘。 这些村民的谩骂……又何尝不是刀子? 可这些村民,又都是坏人吗?不见得。 正文卷 第1411章 忍不住了 就在付拾一感叹的时候,终于有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来:“都住口!你们一个个的,难道就没有良心?!” 付拾一循声望去,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从女人堆里挤出来,满脸通红,眼底全是愤怒:“毛三光帮你们干活时候,哪一次是少干活了?他偷过谁家东西了?” “他做错啥了?他命不好,你们还落井下石!” 她说着说着,眼眶通红:“上次王家那个牛跑丢了,他要是不告诉王家,自己偷偷把牛卖了,哪个知道?” “还有上次陈家那个小儿子去洗澡,溺水了,要不是他,早就成了水鬼了!” “你们一个个,难道记不到这些?难道这些就是人家该做的?” “我呸!知晓得落井下石!知晓得说风凉话!他借钱,你们一个都不借,出了事,人家帮你们,随便送个鸡就当感谢了!事后没半点感激!狼心狗肺!我要是他,我就真的都不管!当没看到!” 娇小少女个子不大,可骂起人来,那叫一个火力十足。 付拾一悄悄比起大拇指:果然还是要女人来!果然还是女人比较有良心! 而娇小少女这些话,无一人反驳,显然都是被戳得不好意思了。 良久才有人小声的辩解一句:“这个事情,又不是这样算。他是做过好事,可是他现在杀了人!” 其他人像是终于找到了理由,纷纷附和。 娇小少女气得更加厉害。 就在她还要舌战群雄的时候,毛三光又一次开口:“好了,阿锦!别说了!” 这个叫阿锦的少女胸脯起伏一阵,最终还是没有再骂,只是转头就瞪一眼毛三光:“我不信你敢杀人!你是不是被别人当替罪羊了?” 毛三光不吭声。 阿锦急得跺脚:“你说话!你说到底是哪个!然后我们好帮你求情——” 毛三光用力摇头:“阿锦,别说了。我不能说!” 阿锦“哇”的一声哭了,估计是气的。 毛三光张了张嘴,啥也没说出来,最后狼狈的转头不敢再看一眼。 付拾一悄悄用手指头捅了捅李长博的腰眼,等他转头看自己时候,就冲着他一顿挤眉弄眼。 李长博看着付拾一那丰富的表情动作,顿时沉默:其实付小娘子不这样,我也能明白她想什么的……这样,委实有点画蛇添足?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赶紧匆匆一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随后李长博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阿锦是吧?阿锦你家中还有何人?” 阿锦本来还哭得伤心,一听这话,都愣了。 而李长博这话其实也没掩盖什么,几乎直白得不行,她怎么猜不出来?当即愣愣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傻呆呆的看着李长博,像是脑子里在慢慢消化。 付拾一咳嗽一声,“阿锦?” 阿锦陡然回过神来,声音都变了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长博一脸平静:“就是这个意思。” 阿锦陡然扭头向人群里看过去:“小叔你——” 人群里就像是避水珠掉进了水里,忽然让出一条道来。然后将那个欲掩藏的人直接暴露出来。 那人今年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年纪挺轻的,长得同样不怎么高大,眉目和阿锦也有几分相似,就是这会儿惊慌失措的。 见躲无可躲,他这才讪笑搓手:“你喊我作什么?” 阿锦含泪盯着他,声音都哆嗦:“小叔,是不是你?!” 旁边的人惊呼起来:“方三,难道真的是你哦?” 这个叫方三的小叔忙辩解:“胡说八道什么?怎么可能是我?我哪敢做这样的事情——” 李长博微笑插话进来:“是与不是,直接对比一下手掌印,不是就明了了?” 众人这才想起,他们还要对手掌印。 于是干脆有人让出一条路来,还怂恿方三:“去嘛,给他们看看,是不是你!” 方三连忙摇头摆手:“不着急,不着急。这个事情哪里着急嘛!” 李长博微笑:“反正有早有晚,也不必如此推辞。你先证明自己,消除你侄女疑虑,不是很好?” 其他村民也跟着起哄。 阿锦咬着嘴唇,跺脚催促:“你到底是在犹豫啥?是不是真的是你,所以你不敢去?” 这话直接让方三有点没法继续推诿了。 他磨磨蹭蹭的走上前去,半晌不肯伸手。 可惜这些不良人,哪一个也不是怜香惜玉的,直接就抓着方三的手比对。 这么一比对,不用不良人说,旁边的人就惊叫起来:“对上了对上了!手掌印对上了!” 这下,村民们登时炸开了锅。 而阿锦也是“哇”的大哭出声。 毛三光沉默的跪在那里,脸上有些无措。 方三连声辩解,可群情激奋下,根本没有人听得进去。 最后,还是李长博清了清嗓子,才将那些嘈杂压下去。 方三这会儿脸上通红,又惊慌却又不知怎么办。 他只能看向李长博:“真的不是我——” “是吗?”李长博淡淡道:“不是你威胁他,跟你一起去抢钱?” “我猜,你是听说了新婚盗窃杀人案,才动了这个心思吧?看你这样,家中也没什么钱吧?所以看见秦家给了这么多钱,就动了心?” 李长博上下打量方三,忽然又道:“你家境不好,没娶妻?” 毛三光这个时候厉声出声了:“所有事情都是我干的,真的没有别人!他就是想占便宜,结果被我撞见了!人是我杀的!” 显然毛三光是在撒谎。 所以李长博就问了他一个问题:“那你说说,你把钱财都放在哪里了?” 毛三光愣住,张了张口,却答不上来。 李长博微笑看阿锦:“阿锦,你来说,你觉得究竟是谁的主意?” 付拾一不由得看一眼李长博:李县令你真的不懂怜香惜玉吗?你看人家小女孩都哭成啥样了?你还要扎心窝子? 少女阿锦显然被这个问题问住,满是眼泪的脸上,全是呆傻。 其他人大概也没想到李长博这个骚操作,也都静默了。 良久,阿锦也说不出一个字。 而其他人终于看不下去,就开始帮腔。 正文卷 第1512章 心里清楚 第1412章心里清楚 有人帮腔喊了一嗓子:“李县令,你这个话怕是不厚道!哪有这样问的!” 更有毛三光疯了一样喊起来:“是我!就是我!都是我喊他做的!” “为了喊他一起做这个事情,我把钱给他分了一大半,还把吊坠给他当好处!”毛三光看着李长博,目眦欲裂。 他近乎带着仇恨:“你问她干啥?她啥也不知道!人是我杀的,他就是沾了点便宜!这有什么?反正人都要死的——” “阿锦,你回家,别理会这个事情了!” 毛三光费劲的扭头看阿锦。 这个时候,方三也反应过来,一个劲儿说:“我就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阿阮长得太漂亮了,我一时之间没忍住!但是我真没想杀人!” 付拾一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李长博却始终是没开口,反而一直看着阿锦。 阿锦终于哭出声来,抖着声音说了句:“小叔,你为什么撒谎?” 一时之间,满堂都是寂静。 所有人都看向阿锦。 方三和毛三光更是如此,两人表情都是一样的错愕。 不过很快方三就变成了大怒。 而毛三光则是……笑了。 那种发自内心的傻笑,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欢喜来。 阿锦泣不成声,跌坐在地,伸手捂住脸,可眼泪还是不停的从手指缝隙里汩汩而出。 方三破口大骂起来:“怪不得都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老子白养活你了!你这个黑心烂肺的小兔崽子!” 李长博看了王二祥一眼。 王二祥松开了毛三光,一把将方三提溜过来,将他死死的摁在地上摩擦,让他不能继续口吐芬芳。 当世界安静了,李长博这才继续出声:“这个事情,的确是你在撒谎。” “首先,手掌印是你的,说明你的确是折磨了阿阮。最终,也是你杀死了阿阮。”他盯着方三,声音不疾不徐,半点不着急:“要知道,如果是毛三光,丢了他自己的玉,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弄出来。” “可惜,明明玉被阿阮吞下去了,你却没吭声。” 李长博的目光,让方三渐渐的,有点儿不自在起来,他开始躲避李长博的目光。 方三想要反驳,可张了张口,却啥也说不出来。 李长博则是继续往下说:“我们最初以为只有一个人作案,就是因为手掌印只有一个,而杀人手法又是如出一辙。” “毛三光他是从木匠家里偷溜出来,他将一切安排得很周详,几乎没有任何破绽。更没留下他自己半点证据。” “反倒是你,从头到尾肆无忌惮——” “你是不是想用这块玉,嫁祸给毛三光?”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登时,阿锦都忘了哭,愣愣的看向了方三。 毛三光也看向方三。 方三额上渐渐的浸出了冷汗。 他嗫嚅着反驳:“不,不是这样的,你在胡说!” 李长博轻笑一声:“我们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 “为什么毛三光要替你遮掩?无非是因为阿锦。” “毛三光虽然孤僻阴沉,但是却没做出格的事情,他一开始不承认,后来却抢着认罪。为什么?因为他已经逃无可逃,所以他要保住你。” 李长博略有些惋惜:“毛三光不想阿锦彻底失去依靠,变成孤女,到时候任由人欺负。所以,他要保你。保着你,护住他的心上人。” “你来偷钱,哪里还需要毛三光给你好处?” “毛三光又不傻,他若主动找你,那一定有十足的把握你会答应。” “再则就是,为什么两个人作案,毛三光却面对美色不动摇呢?” “因为毛三光他心有所属,而且如果他做这件事情,一定就会被他心上人知晓,或者影响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综合总总,是不是一切合情合理了?” 李长博微微扬眉,看住方三。 方三早已经呆如木鸡。 而众人在微微呆愣之后,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下意识的就开始鼓掌,一面鼓掌,一面还喊:“破案如神啊——” 很显然,这一番逻辑,成功说服了所有人。 再结合现场情况,所有也都觉得方三才是杀人凶手。 付拾一也是跟着鼓掌:果然是长安第一破案神探!果然是心细如发,洞察秋毫! 阿锦已经哭得哭不出声来。 毛三光也低下头去,一脸颓然。 李长博却还不肯就这么放过方三,只问:“为什么要杀人?” 方三下意识开口,喃喃回答道:“他们也杀人了。这样才能嫁祸给那两个通缉犯——” “你是做什么的?”李长博忽又问了这么一句。 方三低下头去:“我那天跟着一起去吃过喜酒。后头也被问了话。说起来,我们也算沾着亲——” 他声音越来越小,也不知是悔恨,还是茫然。 所以,怪不得方三能将案发现场模仿得那么惟妙惟肖。 成功蒙混过关。 如果那两人抓不住,或者没遇到李长博与付拾一,那这个案子大概永远不会真相大白。 付拾一轻叹一声,又问一句:“那你是怎么让毛三光就范的?” 方三下意识就答了:“我说,他若做了这一件,我就把阿锦嫁给他。否则,我就得卖阿锦娶媳妇——” 直到这个时候,方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猛然住口,电一样看住了付拾一。 付拾一笑眯眯:“哎呀,一不小心,问出了实话——” 很多时候,在人不防备的情况下,问这么一句让他没有选择权的话,看似重点是在毛三光就范上,可实际上重点是:谁是主谋。 这样问,方三潜意识中,就会忘记自己应该立刻反驳自己没有逼迫毛三光,而是想着怎么美化自己逼迫毛三光这个事情上——” 所以最后,方三就回答出了这样一句。 李长博也微笑脸:“果然是一把抓住了毛三光的软肋。” 阿锦大概一直也不知道毛三光想娶自己,虽然模模糊糊的对毛三光也有那么几分意思,可一直也没挑明。这会儿这个陡然被挑明,她却一丝丝也笑不起来—— 眼泪反倒是不停掉下。 正文卷 第1513章 何其无辜 这个事情,其实还真是让人有点儿唏嘘。 毛三光对阿锦的一番情意,也实在是叫人感慨。 而方三之所以会这么动了恶念,也全是因为穷困潦倒,娶不上媳妇。 阿锦呢,因为这件事情,不只是失去了心上人,也失去了亲人,从此之后,成了孤家寡人。在村子里也很难待下去——时间一长,自然有不少人会开始说闲话。 当然,最无辜的,还是两位死者。 阿阮命苦,可阿阮半点坏事也没做,哪怕秦晋那般,她也一直对秦晋极好。 秦晋呢?虽然先天不足,可是他也想做一个好哥哥,想做一个好丈夫。 以及,秦台。 这辈子,秦台恐怕都会背负内疚和自责。 死去的人,总算能安息。 而活着的人,这辈子却都终将受到煎熬。 付拾一看向李长博,心里有点感慨。 李长博却有点误会了付拾一的意思:难道付小娘子可怜阿锦,想帮阿锦一把? 沉吟片刻之后,李长博艰难开口:“杀人是谁动手的?” “我。”毛三光坚定不移开口。 而让人意外的是,方三居然也开口承认:“是我。” 这个话,顿时让所有人都惊呆了,目光不停的看向二人,分不清楚谁说的才是实话。 方三就是在这个时候笑了一下,然后用力“呸”了一声,将嘴里的灰土吐出去:“毛头小子,撒谎也撒不利索。你说,人家就信了?” “我也看出来了,这位县令是真洞察秋毫,我是瞒不过去的。”方三舔了舔嘴唇:“一开始就是我找上他,让他帮我干一票。” “我要直接说得杀人,他肯定不能干啊!” “他还想娶阿锦,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所以我骗他,说是只偷钱。” “可我上哪弄迷药去?我想的就是进去把人杀了!我都打听清楚了,当胸一刀就成!” “我反正也帮人杀过猪,知道杀牲口的感觉。我捉摸着,应该是差不多。” “绳子是我准备的,我毕竟没迷药,不准备不行——” “阿阮那娘们,实在是好看,我就有点儿动了心。那愣小子还劝我。真是啥也不懂的毛头小子!这女人的滋味,哪个男人能抵抗?尤其是这么好看——” 听着方三一遍遍强调阿阮的好看,付拾一简直是恶心到胃里食物都开始翻滚。 李长博也皱眉提醒:“说正题。” 村民里,倒不少汉子露出了遗憾来——对于他们来说,死的人和他们没多大关系,他们自然也没多大伤心。听这个,就当是听荤段子了。 这就叫做:人类的悲欢离合,并不相通。 旁人的悲伤,落在另一波人眼里,兴许还会幸灾乐祸,听得津津有味。 方三继续往下说:“我告诉他,这个事情,回头他们也不敢声张,毕竟眼睛都是蒙着的——” “那愣小子还真信了。” “直到阿阮喊了他名字,他还吓了一跳。那样子,倒像是天塌了。” “所以我杀人时候,他倒是没吭声。” “杀第一个人,没把握好力道,一下子卡住了,只能拔出来再给了一刀。” 方三呼出一口气,好像还觉得有点口干一样咂咂嘴:“事情就是这样。来口水——” 王二祥当场都有点无语,直接就给人来了脸贴地,不耐烦喝道:“还想喝水?喝尿喝不喝?!” 就这个事情,村民里都有起哄的。理由是方三太丧尽天良了。 付拾一再度感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总喜欢打着正义的旗号?正义?正义从来都不是哪一个人定的,更不是一句话随口说说的! 尤其是这种啥也不懂的人,口中的正义,总是来得格外容易! 她无语的翻白眼:这不叫正义,这叫添乱! 李长博淡淡道:“要惩处,自有律法。不可动用私刑。” 不过也有人觉得奇怪:“方三你怎么忽然转了性?这么大方就承认了?” 方三被按在地上,叽里咕嘟说了半天也没一个清晰的字。 王二祥还是松开了点他,并且好奇的支棱起耳朵。 结果就听方三说了句:“老子乐意!” 那语气,还豪横得不得了。 气得王二祥一脚就又下去了:都这个地步了,还不老实! 阿锦就是这个时候“噗通”跪下来的,她一面哭着磕头,一面苦苦哀求:“求求你们,放了我小叔吧!他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丁了!他出了事,我家就彻底完了!我去给他顶罪!要砍头,就砍我的头!” “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不管是毛三光,还是我小叔,起因都是我——” 她痛哭着,额头通红也不肯停下来。 付拾一已经被这一番话给惊呆了:这流言还没起来,阿锦就已经开始自责了?!这……算是什么操作? 她过去伸手拉阿锦。 阿锦却纹丝不动,执拗的跪在地上,真诚的忏悔和哀求。 毛三光已是急了:“哪里是你的错?” 方三也开始叽里咕噜。 不过,最干脆了当的是李长博,他语气平静:“谁做的事情,谁有罪,若可替,谁还能引以为戒?心术不正,如何怨得了旁人?” “如今太平盛世,若肯努力,岂会穷困?” 所以,有问题的,还是人。 若是自己人品贵重,自然有女子会看上。 若是肯努力,生活自然也会越来越好。 他看着阿锦,问了个直击灵魂的问题:“毛三光更穷,若他求亲,你愿是不愿?” 阿锦愣住,嘴唇刚要动,就被李长博打断:“所以,说不上媳妇,先考虑自身问题。” 付拾一差点就给这句话跪了:这话实在是戳心窝子的大实话!那些找不到对象的,很多都是自身问题好吗?尤其是那些门都不出,一点不积极的单身狗!总说没机会,没有遇到合适的人,你成天在家,人都遇不到,上哪里去找合适的人?! 这个破案,破到最后,居然说起了这样的问题,也实在是……很迷惑。 押解两人回衙门的时候,付拾一不由得悄悄和李长博感慨:“这都叫什么事啊。我看阿锦也很难过得好了——” “命运如此。”李长博言简意赅:“堪破,便可豁达,堪不破,便认命,都是自己选的。” 正文卷 第1414章 论功行赏 ,大唐验尸官 回了长安城,已是天黑。 将毛三光和方三送入大牢之后,他们这才回家去。 拾味馆早已经是宾客满座。 一回了拾味馆,付拾一就看蔓娘面色古怪道:“有贵客来了。等您好久。” 付拾一脑子还没转过来:“多贵的?” 蔓娘:……很贵,天下最贵那种。 不过没等蔓娘回答,付拾一就看见了站在那儿笑盈盈的高力士,登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贵客是这个贵客啊? 然后她两眼放光,热切无比的就迎了上去。那神色,比见着了亲人还要亲。 高力士却半点也没高兴起来,反倒是有点想转身就跑:我怎么感觉,付小娘子这是想抢钱的? 李郎君在包间里,早已经吃得一嘴油。 这两天,付拾一让做了葱油面出来,李郎君今日是来尝鲜的。 葱油面这种食物,吃过一次,就知道它的滋味到底多么其妙。 看似清淡,可事实上,油汪汪,葱香味十足,平平无奇的面都变得美妙起来。 尤其是,在这样热的天吃着这种拌面,可比热腾腾的汤面要舒服得多。 李郎君吃面,那真是奢华,点了一桌子小菜。 付拾一刚看一眼,心里想了想:陛下你确定你吃得下? 那头,李郎君就赶紧紧张辩解:“我可半点不奢靡,你这些小菜,我吃不了,剩下的还给高力士他们吃。” 付拾一一脸微妙的看他:“干爹啊,您是被官员训斥了吧?说您奢靡?” 李郎君默默的捏紧了筷子:大意了。暴露了。 然后,他自暴自弃的来了个底掉:“我就是想弄个什么曲子,多买了两个乐师——” 付拾一面上更微妙了:不对啊,这提前了吧?这是不是太早了啊?这还没到天宝年呢! 于是,付拾一就开始了三联质问:“奏折您看完了吗?国库已经充盈了吗?外族已经全都打败了吗?” 李郎君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干女儿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刹那之间,彻底的愣住,以至于筷子都掉了下去:“你……” 这怎么比大臣还狠呢?这也太戳心窝子了…… 李郎君甚至羞愧低头,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反省一下…… 付拾一说完了也有点后悔:这可是一国之君!我这么怼他,怕是不要命了? 跟在后头的李长博,默默的低头倒水喝,心里捏了一把汗:我这个未婚妻,是不是太大胆了?不过这些话也没错……要是陛下因为这个生气,我可以联合言官…… 付拾一已经画锋一转,笑呵呵的殷勤起来:“对了,陛下谱曲是写什么?国歌吗?还是那种特别正能量的,引人向善的?我觉得吧,要是那种单纯欣赏的,官员们也没说错,他们肯定也理解不了。百姓也理解不了,不如来点接地气的?” 干女儿前后变化如此反差,李郎君捂着心口表示有点接受不能。但是对于付拾一嘴里的接地气,他还是好奇的:“接地气?” 付拾一言简意赅:“就是通俗易懂的——传唱度能很高的——” 李郎君若有所思。 李长博莫名想起了付拾一验尸时候唱的那几首:虽然都只唱了一次,但是如今都记忆犹新哪!而且,那几个小的,都学会了!没事还哼哼! 付拾一一看李郎君有兴趣,那就说得更热切了:“您想想,要是全民都能学得会,那您那威望和名声,是不是一下子就上去了?要是还能引人向善,让人爱国尽忠啥的,那可不是更加完美!我之前不是说,还有各种曲艺形式嘛!演戏也可以啊!几个人演一出戏,虽然未必是真的,但是看的人觉得热闹,又能有好效果,那不是很好!” 李郎君低头继续思索,只是思来想去,也没什么灵感,就问了句:“付小娘子有没有?” 正在喝水的李长博猛烈呛咳出声—— 李郎君一拍桌子:“那就是有了!” 付拾一歪头:我怎么不知道我有? 李长博咳嗽着吩咐:“去叫人离远一点。把门看好。” 高力士就去办了。 就在付拾一一头雾水的时候,李长博缓缓开了口:“让我掀起你的头盖骨~看看里面有什么~你的脑子大又圆呐~” “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我们来相会,再过几十年,你一堆,我一堆,送去农村做化肥——” “我是一个缝头匠,缝头本领强~我要把那断头颅,缝得超漂亮——” 李长博的歌声很优美。 磁性,而且音准很好,像是自带低音炮。听得人耳朵想怀孕,身体都酥酥麻麻。 当然,在忽略歌词的前提下。 付拾一完全震惊了:这是我唱过的!真的是我唱过的?!你就听过一次,你就能完美复制?!这是什么平平无奇的小天才!好声音没有你,简直刘欢哭倒在地,那英扼腕痛惜! 陛下也听进去了,越听脸上的表情越精彩。 等到李长博唱完,他的耳朵都红透了,赶紧喝口水,假装镇定。 而陛下则是拍着桌子喊:“妙啊!妙啊!” “喵?”窗口一声疑惑的猫叫声响起,猫奴费劲的从窗户缝隙里挤出一张大圆脸,好奇的看进来。 付拾一忽然想起一首歌:“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 不过,她硬生生的忍住了歌唱的欲望,将这句歌憋死在了胃里。不然,她怕自己吃不到明天早上的煎饼。 陛下也略有点尴尬:“去去去,没叫你。” 猫奴可没什么尊卑概念,毫不退让的骂骂咧咧几声,还跳下来,往付拾一身边蹭。 付拾一跟它小声商量:“我们在说天下大事,不能泄露机密,你先出去,回头我给你两根小鱼干!” 猫奴:“喵呜!” “三根!”付拾一咬牙加价,脸色剧变:“不能再多了,最近鱼少,小鱼干又不好做!” 猫奴同意了,大摇大摆的跳上窗户,艰难挤出去。 被无视的陛下沉默片刻,捡起了筷子,十分接地气的用帕子擦了擦,接着吃面,还问李长博:“我觉得这些曲子很有些特色,你说呢?” 李长博轻轻的“嗯”了一声:“十分朗朗上口,想学不会都难。” 付拾一心虚低头喝水:我知道你是想说洗脑。 , 正文卷 第1415章 谁在洗脑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1415章谁在洗脑最后,这一场会面,几乎完全变成了歌曲讨论大会。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付拾一才陡然发现自家小男朋友如此多才多艺:他不仅会古琴,还会击鼓,还会琵琶。 毕竟,玄宗皇帝音乐造诣,那是千年之后依旧被人承认的。那是梨园的开山鼻祖。 而自家小男朋友,和这么牛逼一个人物侃侃而谈,你来我往,丝毫不露怯。 吓得付拾一大喝了几口酸梅汤压压惊。 中间李郎君还认真的不耻下问,请教付拾一:“你是如何想出这样朗朗上口曲调的?” 付拾一磕磕巴巴的说谎:“瞎……瞎编。” 嗯,在人家原本程度上瞎编,那叫二次创作,勉强也算创作,不算剽窃……吧? 李郎君表示怀疑。 付拾一现身说法:“这种都是不拗口的,也比较容易唱的,基本都是不需要太好技巧就能唱出来。就随便哼哼啊——” “比如下面这几句:啊~五环~你比六环少一环~啊~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付拾一眨着眼睛问李郎君:“是不是也很让人想跟着唱?是不是也很容易学?” 李郎君嘴角抽搐得像上了发条。 最后,他放弃和付拾一继续交流,只拉着李长博继续说。 直到最后的最后,李郎君终于想起来正事儿了:“对了,你们出去这一趟,听说破了不少案子——” 付拾一霎时两眼放光:“陛下是要论功行赏吗?!” 李郎君原本到了嘴边的话,默默地咽下去,决定调皮一下。顺带报复报复。 于是他长长的感叹:“国库空虚啊~” 付拾一忍不住脱口而出:“那您就没有点私房钱吗!” 李郎君:……是我输了。 他无奈叹息:“那行吧,你想要什么?” 付拾一哈喇子留下来,伸出一根手指:“一匣子金饼子就行。不用多,就一匣子!” 她搓了搓手,腼腆的看一眼李长博,笑呵呵道:“眼瞅着婚期越来越近,我也得给自己准备点嫁妆——” 李郎君惊得一口茶水全喷在了自己袖子上。他愕然的看着毫不羞涩的付拾一,再看看已经通红了脸的李长博,忍不住嘀咕:这……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呢? 不过,就是这么一惊愕,他错失了还价的好机会,敷衍的点了头。 付拾一见状,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于是开始讲起了途中一件“小事”。就是太守夫人送首饰的事情。 她夸张的描述:“您是不知道,那盒子一打开,那金灿灿的光芒,差点没晃花了我的眼睛!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首饰!不瞒您说,我差点就点头了!” “可是最后关头,我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然后!我想起了陛下您!您对我恩重如山,对我那么大方和厚爱,我哪能背叛您呢!所以我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而且我知道,您不是小气的人,您是怎么也不可能让我吃亏的!所以外人的便宜,我不要也罢!” 李郎君情绪被飞快带动起来,嘴角隐秘上翘,脸上一片傲然:“那是,怎么能叫你吃亏?!” 然后他看向高力士:“去,回去之后,找一套最好的头面,给付小娘子!” 付拾一立刻义正言辞拒绝了:“不不不,那哪能要呢?我是忠心耿耿所以才拒绝,又不是为了让陛下您掏腰包!” 高力士一时之间惊得说了实话:“付小娘子怕是不喜欢金银首饰?” 付拾一咳嗽一声:“那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而且金饼子更实用。” 李长博悄悄的低下头,肩膀耸动。 陛下脑子一热:“都有,都有!” 付拾一立刻大喜过望,倒头就拜:“多谢干爹,干爹万寿无疆,干爹最好干爹最棒!” 对于高力士嘴角疯狂抽搐的表情,付拾一直接无视掉,美滋滋的想:原来这就是有干爹的好处?!这样的干爹,有十个我也不嫌多! 在金饼子的加持下,李郎君回宫的时候,付拾一十分殷勤的打包了两大碗小料十足的冰粉,还捎带了一小筐蜀地带回来却没人敢吃的腊肉,最后她还站在拾味馆门口,挥舞着小手热情的喊:“干爹再来玩啊!” 拾味馆所有人都齐刷刷捂住了眼睛,不敢再多看一眼。 李长博嘴角抽筋,内心无奈:习惯,习惯,习惯了…… 不过,第二天一大早,高力士送金饼子来的时候,委婉的表示:“郎君昨夜回去后,心痛了半晚上。” 付拾一不信:“干爹家大业大,不至于吧?” 高力士沉默良久,“毕竟那是私房钱啊。” 付拾一无辜的眨眼睛:“没事,没事,钱是个王八蛋,花了咱再赚!干爹才艺无双,回头偷偷办个娱乐馆,弄点节目一表演,肯定能赚钱!” 她美滋滋的想:这年头,谁还不兴搞个第二职业了?要想腰包鼓得快,兼职千万莫见怪! 霎时高力士直接窒息了。 除了两匣金饼子,另外还有一套首饰。 金簪,金梳子,金镶宝石的小花冠—— 还有一条蜻蜓眼珍珠镶嵌出来的项链。 底下坠着那个大水滴珍珠,差不多一颗胡豆大!虽然并不圆,可是真的特别莹润!绝对是史上罕见的宝贝! 付拾一眼睛都亮了。 高力士有气无力提起了正经事:“眼看学院开学在即,正好到时候付小娘子也可以用上。” 付拾一眼睛黏在首饰上,胡乱点头:“嗯嗯嗯。” 高力士一看也白说,干脆转头嘱咐蔓娘:“到时候,宫里会送衣裳来,梳头你们若是不会,宫里也有梳头的匠人——” 蔓娘颇为紧张:“我们提前多试几样,到时候您帮忙挑一挑吧?” 张春盛凑上来,塞给高力士一碗凉虾解解暑,然后问了句实在的:“烤只乳猪祭神吧?” 那种皮都酥酥脆脆的小乳猪,他觉得神明一定喜欢,到时候保佑自家小娘子顺顺利利的。 高力士优雅的擦了一下嘴角,嘱咐:“烤两只,剩下一只,到时候直接送去给郎君尝尝。” 张春盛连忙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付拾一也回过神来,肉痛的跟着点头:“别买太大的,不然怕吃不完浪费!” 高力士看了一眼那些金饼子:……付小娘子大概是属铁公鸡的? , 正文卷 第1416章 盛大开幕 抱着复杂的心情,高力士只能深吸一口气,叮嘱付拾一:“开学那日,付小娘子好好打扮打扮。毕竟是学院院长。有头有脸。” 付拾一听闻这话,登时遗憾:“我还想,毕竟是仵作学院,是不是开学第一天,搞一点刺激的东西——” 高力士摇头三联:“大可不必,实在没有必要,完全不用!” 付拾一略遗憾:“真的不用吗?” “不用!”高力士斩钉截铁:“这个学院也是郎君一力主办,到时必定有不少人来凑热闹。吓坏了普通群众就不好了。” 付拾一这才遗憾的应了一声:“那好吧,那就算了吧。” 高力士掏出小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只是擦完了汗,还是有点不放心,于是还是语重心长再嘱咐一句:“听我一句,那日付小娘子好好的。别乱来。” 付拾一决定皮一皮:“怎么就算乱来呢?” 谁知高力士很警惕,当即立刻将锅甩给了李长博:“还是问问李县令吧。” 付拾一耸肩:“好吧。” 送走了“恋恋不舍”的高力士,付拾一这才转头叮嘱张春盛:“蜂蜜一定要用最好的蜂蜜,一定刷均匀。这样烤出来的小猪才够漂亮,皮上红亮红亮的。既然开了火,烤三只吧。那日拾味馆也不必开门,大家都去玩一玩。放一天假,吃一下食堂。” 张春盛嘲讽付拾一:“小娘子明明很在意,却偏装作不在意。” 付拾一白了张春盛一眼:“那你对珍娘呢?明明喜欢得要死,还连话都不敢说一句呢!” 猛然被揭短的张春盛霎时脸上憋得通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蔓娘笑眯眯在旁边说话:“你怎么不长教训呢?哪一次也没赢过——” 张春盛的毒舌,到了付拾一这里,完全是战五渣。每一次被怼到怀疑人生,无语凝噎。 付拾一微笑脸:“这就叫越挫越勇。” 张春盛: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可看着付拾一那微笑的脸,他最终也只是从心底里生出了寒意,然后悻悻转身就走。 付拾一愉快的开始挨个儿擦金饼子——这些金饼子被好多人摸过,要擦干净,晒一晒,杀杀菌,这样就干净啦! 擦了一会儿,付拾一又决定去将自己其他金饼子也拿出来晒一晒。 当这些金饼子在阳光下排成一排,躺在竹席上,那折射出的金灿灿光芒,闪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付拾一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爱不释手。 李长博从衙门回来,刚一进后院就看见了这样一幕,当时就不得不伸出手来遮挡眼睛——这满目金黄,不仅吓人,还太晃眼睛。 付拾一刚从金饼子上挪开了目光,就看见了沐浴在灿烂阳光下的帅比李长博。 登时她欢欢喜喜的起身:“你回来啦!” 那架势,颇有点乳燕投林的味道。 而这欢喜,也成功让李长博嘴角上翘,止都止不住。他放下手,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小娘子:“嗯,刚弄完卷宗,看过,盖了章,送去了刑部。下午就不用过去了。” 所以就能在拾味馆待上一下午—— 付拾一拉着他去看自己的金饼子队列:“你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居然有这么多金饼子了!” 李长博由衷点头:“是很震撼。” 不仅震撼,还有点浮夸。 但是付拾一好像完全不觉得,她笑眯了眼睛:“要不然,成亲时候,我给你打一条金腰带?这么厚的!这么宽的!” 付拾一用手指比划着,吓得李长博赶忙伸出手来,一把握住她的手:“不必,有你就已是完美。” 他一拒绝,付拾一登时遗憾。 李长博就加重语气补充:“况且,财不可露白。” 付拾一眨眼睛,想了想,接受了,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她郑重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全。” “嗯。差不多就收起来吧。”李长博扫了一眼那些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金饼子,一个个圆溜溜,大小相同,间距均匀——嗯,看久了似乎还不错? 他感觉自己舒服了。 这头正说着话,那头,翟老头过来找付拾一了。 翟老头身后跟着翟升,翟升手里还提着两个大锦盒。 付拾一伸头一看这个阵仗,顿时就把脚缩回来,紧张得都磕巴了,艰难的问李长博:“你说我要是收了贿赂,会不会被问罪——” 李长博神色淡定:“那么轻松提着的锦盒,里头绝不可能是金银珠宝。连瓷器都不能。” 言下之意,放心收,不会很贵。 付拾一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撇嘴:抠门! 翟老头进来后,就叫翟升将锦盒放在了桌面上,然后再打开。 打开之后,付拾一眼睛就直了。 里头是医生吃饭的家伙事儿。 缝合针,手术刀,剪刀,钳子几件套。 缝合针是一整套的,大小号都有。 钳子也是一整套的,止血钳,夹物钳,一应具备。 剪刀也是分了几个。 手术刀更如此。 也不知用什么材料做的,看上去银灿灿的,反正特别的好看—— 付拾一挪不开目光了。 翟老头对这个情况,显然很满意,当即笑呵呵的说了句:“付小娘子可喜欢?” “喜欢,实在是太喜欢了。”付拾一要不是还残存着一丝丝的理智,这会儿简直是要伸手去拿起来抱在怀里,再也不给人抢走了。 李长博咳嗽一声:“翟仵作过来,是有事?” 付拾一忙正襟危坐,一脸肃穆:“要是我能办到的事情,我肯定不会拒绝!” 翟升悄悄的挪开目光,不敢看自家师父。 而翟老头则是不客气的说了句:“这个呢,是我们家铁匠铺打的,贵是挺贵,但是胜在做工精湛。付小娘子若觉得好用——” 付拾一目瞪口呆,错愕看翟老头:“你?打铁?” 翟老头气得脸红红:“我打什么铁?我家铁匠铺!匠人打铁!” 付拾一更加震惊:“翟老头原来你这么财迷。” 翟老头一噎,好半晌才轻哼一声:“家里有女孩,总要多点嫁妆。反正天底下,除了我们家,打不出这样好的器具。” 付拾一点点头:“那倒是真的。” 东西是真的好。 她狐疑的看翟老头:“就没点别的企图?” , 正文卷 第1417章 别的企图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1417章别的企图付拾一问完了这句话,翟老头咳嗽一声:“别的企图自是也有一点。” 登时付拾一就露出了“我就说嘛”这个表情。 李长博慢悠悠喝一口清润的薄荷茶,也认真听着。 翟老头再开口说话之前先叹了一口气:“我已是辞了职务,不在刑部做仵作了。新来的那个刑部仵作,是刑部侍郎的亲戚。” 付拾一秒懂:所以这不是主动辞职,是被动辞职! 她同情的看翟老头,然后又美滋滋的感叹:“还好我永远不会失业。” 毕竟自家未婚夫就是县令! 翟老头嘴角抽了抽,不过还是腆着脸皮问:“付小娘子的仵作学院,要不要打杂的?” 付拾一彻底震惊:翟老头你这么豁得出去?! 翟老头笑呵呵:“我思来想去,想想都觉得,还是传道授业最清闲最不费心机。” 翟升老老实实的开口帮腔:“我做的那些笔记,我阿耶都看过,也自己练过,我会的,他都会。” 记住网址m.luoqiuxw. 说起这个,他简直想掬一把辛酸泪:“我阿耶的意思是,顶替我的位置。我还在衙门做学徒——” 别人家都是子承父业,他们家倒好! 翟升越说越委屈,简直想嚎啕大哭一场:这是什么阿耶! 付拾一也彻底被翟老头这个骚操作给惊住了,以至于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偏偏,翟老头还在那儿装清高:“不然,打杂也行。都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能看着这些仵作,我也觉得欣慰——” 付拾一幽幽的吐槽:“您难道不知,扫地僧才是绝世高手吗?” 其他人齐刷刷:??? 付拾一就把这个梗说了一遍。 于是翟老头目光更热切了:“做个扫地僧也不错——” 付拾一怒摔:不是你想做,想做就能做啊喂! 翟老头笑呵呵:“付小娘子还没说行不行呢。” 说完这话,他还略有些深意的将那锦盒推了一推,隐藏意思表达了个十足。 付拾一目光扫过那些器械,总归还是没有经受住诱惑,只能咬牙:“扫地僧就算了,还是正经当老师吧。您教基础班,回头我再看看您其他的,再看看教别的?” 翟老头显然不挑剔:“好好好!” 最后翟老头喜滋滋的背着手走出了拾味馆。 翟升在后头垂头丧气的,仿佛身上压着几座大山。 送走了他们,付拾一悄悄转头问李长博:“李县令,你有没有觉得,翟老头像是换了个人?以前他不是最爱脸面?” 那会儿比试一场,差点气死了的,是刚才那个脸皮比城墙厚的老头子? 李长博倒神色淡定:“经历多了,自然心性就磨练出来了。” 付拾一:???这么一说感觉翟老头经历了很多的样子?可我们认识也才一年啊! 李长博好笑的捏了捏付拾一的脸颊:“翟仵作与你比试输了一场,名声自然受损,他既能想通,让翟升过来,就说明心态已然有了变化。再经历了沈镜秉的事情,如今应是看破了许多。” “做仵作,也有压力。不如做老师,只管授课,闲暇时间也多,他毕竟还要带孩子。” 李长博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多少也有点感慨。 付拾一也明白过来:“是,教养孩子是个费心的事情。” 尤其是小时候经历了一些变故的孩子,更需要更悉心的教导和关怀。 但是很快付拾一就对自家徒弟充满了同情:“说起来,翟升真的好可怜。” 李长博咳嗽一声,言简意赅:“年轻人,多磨砺,也未必不是好事。” 付拾一想笑:这样的磨砺,显然翟升他一点也不想要。 说完了这些事情,付拾一就将那些器械全部搂进怀里,喜滋滋:“啊,这些东西真的是太好了。” 然后她又说了句:“以后我的工具就要分两套!活人一套,死人一套!” 听闻这话的李长博,一口茶呛进了嗓子眼,咳嗽半天才缓过来。 他忍不住问:“难道以前,是一套?” “最开始吧……没有多余的。”付拾一尴尬解释:“光是打一套器具,我杀了好几年猪才攒够钱呢!不过后给除辛接生时候,还是准备了另外一套。毕竟那时候也有钱了……” 李长博手指紧了紧,随后放下茶杯,手掌却轻轻的落在了付拾一头顶,轻声道:“以后缺钱告诉我。” 付拾一呆呆的仰脸看着李长博,这一刻,总觉得心里头有点胀满。 不过李长博也显然不是为了煽情,说完这句话之后,只略摩挲了一下她头顶,就又将手收回去,说起了书院开学大典:“虽然还有三个月,但该准备的要准备起来了。” 付拾一也惆怅这个事情呢:“现在课本都还印刷出来,真愁人。” 顿了顿,她还发愁另外一件事情:“说起来,也不知到时候有多少人来——” “据我所知,应是在百人数以上。陛下特地通知了各处县衙。”李长博轻笑:“就为了这个,也会有不少人捧场。” “另外,还有太医们,也要来学。”他笑得更加厉害:“民间好些认识白泽腾的,也说要来看看。” 付拾一登时紧张:那是不是不应该叫仵作学院,应该叫医学院? 当李长博听完了付拾一这个想法之后,忽然问了句:“那那个世界,叫什么?” “就是医学院。临床医学。最开始学人体构造,只不过后头就分开了,治病救人的,就要学怎么救人。而仵作就要学人死后,人体组织各种变化代表什么。”付拾一老老实实回答:“反正最初的解剖都是差不多。” 李长博颔首:“那这个事情,你可与陛下商议一二。” 付拾一还是有点不安:“就怕群众误会。到时候心里头不能接受——” “命都快没了的时候,还要计较那么多,便是命该绝了。”李长博的观念简单又粗暴:“至于死人,他们从不介意。” 付拾一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深深感叹:“这样一比,还是死人比较可爱点。从来不担心医患纠纷——” 杵在角落里的方良,想象了一下死人从床上爬起来责怪仵作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 正文卷 第1418章 医患纠纷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1418章医患纠纷付拾一完全陷入到了筹备医学院开学大典的忙活中。 为了不让自己吃亏太多,她甚至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翟老头不是想要推销他的器械吗? 那么,让翟老头做副院长!不仅有人帮忙打杂,还可以在需要的时候有人当老师,有人当教导主任,有人上思想品德课—— 最关键的是,自家学院学生去买东西,那必须打折啊! 不然,哪里还意思面对自己的莘莘学子们?! 当然,最关键的是,翟老头当了一辈子的仵作,还是刑部的,那实战经验必须妥妥的啊!而且还算是个免费广告—— 当得知了这个消息时候,翟老头最初挺高兴,不过等一分开,仔细一琢磨,他就登时气得脸上成了猪肝色,桌子也拍得砰砰砰响:“奸商!奸商!” 吓得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躲在门背后探头探脑:“爷爷?” 翟老头瞬间完成变脸,然后温和笑着招手:“来爷爷怀里,来爷爷怀里——” 翟升面皮抽搐,识趣的退下,只是出去时候,忍不住替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泪:我怎么就这么惨呢? 这头,付拾一则是美滋滋的歪在马车上,嘀嘀咕咕的和方良闲聊:“翟老头估计这会回过味了,嘿嘿嘿嘿~” 方良好奇:“付小娘子就不怕翟老头气出个好歹来?” 付拾一直接表演了什么叫翻白眼:“从前说不定会,现在你看他心胸多豁达。脸皮多厚?脸皮这么厚的人,肯定不会给自己气出好歹来。” “再说了,人家现在是有小孙女的人,哪能跟我一般见识,气坏了自己身子呢。”付拾一贼笑:“这有时候,有了软肋,可也是有了盔甲啊!” 方良觉得这话神神叨叨的,有点听不明白。 一路回了衙门,付拾一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呢,王二祥就兴冲冲的回来了:“快快快,付小娘子快随我去看热闹!” 看着王二祥一脸亢奋的样子,付拾一登时头顶上的信号接收线也精神了,她一跃而起,搓了搓手:“走走走!” 王二祥激动万分:“都打起来了!可是热闹得很!半条街都堵了!” 付拾一登时更期待了:生活无趣,全靠八卦啊! 徐双鱼背着工具箱到大门口和王二祥会和的时候,简直就惊了:“付小娘子怎么来了?” 付拾一实话实说:“本来以为来等李县令一起回去吃饭的。那有案子,就一起去看看,压压场子。” 衙门最近没有什么案子,她也嫌天热,基本不过来。除非是有难的案子。否则,都是筹备开学典礼。 今日李长博也不在,谢双繁也休沐,所以衙门里,官职最高的,还真是付拾一。 付拾一好歹也是陛下名正言顺封的官。 一路到了看热闹的地方,付拾一一看,就登时无语:“医馆啊?” 王二祥点点头,刚要开始卖关子,就听付拾一更加无语道:“医患纠纷?” 霎时,王二祥焉了:人生最悲惨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自己想卖关子时候,却被人戳了个底掉。完全没有新鲜感可言。 付拾一一看他这个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当即差点被他逗笑。 不过现场毕竟是已经出了案子,还是需要严肃些。所以她努力的庄严郑重。 结果一了解情况,付拾一这才知道事情也不算多大:没死人,但是两边打起来了。而庆幸的是,被送来的小患者,其实也已经开始好转。 了解完了这些之后,付拾一就只剩下懵:“那确定还需要我们?” 结果两边都坚定不移的点头。 事情简单来说,是这样的。 这家医馆虽然在长安县里不算特别大,但也是特别有名。 为啥呢? 因为他特别擅长小儿和妇人症。 也就是说,有那么点妇幼保健院的意思。 不管小儿,还是妇女,有了毛病,都会上这里来。 这就代表了,他们家人气是极高。轻易排不上号。尤其是这个老大夫庄客霭,今年已是九十岁高龄,他孙子庄静峨都在行医了,可想而知他们家是祖传手艺,多么有名。 当然,老大夫已是不轻易给人看病了。主要是指点其他大夫。 譬如小孙子庄静峨。 庄静峨前几日接手了一个病患。 这个病患呢,今年才四岁,是个男童,乖巧得不得了。 男童高热不已,但是查不出任何症状,在县上看大夫怎么也看不好,听闻庄家医馆有名,就赶忙抱着孩子来了。 庄静峨一诊脉之后,说孩子是邪风入体,应是外伤所致。 这个时候的邪风入体,就是感染。 可是这家人一口咬定,最近孩子并没有受伤过。哪怕摔破皮也没有过。 可庄静峨坚持自己诊断。 关键是,这个时候,孩子已经用上了药。 刚用药没多久,孩子发生了惊厥和抽搐症状,于是家属们就着急起来。 庄静峨如此执拗,家属们激动之下,动了手。庄静峨的脑袋被打破了,人当场就昏厥过去…… 这下好了,整个医馆都乱了套。 不过现在,庄客霭来了,付拾一他们也来了,可原本高热不退的孩子,这会儿体温却慢慢退下来,感觉已见好。 于是情况有点尴尬。 只是家属不知道究竟孩子是怎么回事,所以坚持不承认自己错了。 而庄静峨……还昏迷着呢。 付拾一见了庄客霭,问他:“这个事情,你们医馆打算追究还是不追究?” 庄客霭那是真正的鹤发童颜,皮肤红润,头发银色却富含光泽。关键是,到了这个年纪,老人家思维很清晰。 庄客霭坚定道:“需得还我们个公道。若人人怀疑大夫用药,就可动手,多少大夫都要命丧黄泉!” 付拾一连忙点头称是:医患纠纷本来就不应该。医者要仁心,患者也要学会将心比心!这种一言不合动手打大夫的,不可取不可取! 而那头患者家属那边的杨家,也立刻有个老妇跳出来:“他自己非要胡说!再说了,孩子忽然好转,我看根本也不是他的药管用,就是运气!” 那杨家老妇一脸凶神恶煞。 孩子父亲杨成看上去老实一些,却显然是听老娘话的,一听杨家老妇人那样说,登时也皱眉瞪眼:“我们孩子治不好,我要你们的命!” 付拾一慢吞吞往后退一步:……感觉这个人是个愣头青,惹不起,惹不起! , 正文卷 第1419章 苦口婆心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1419章苦口婆心有道是,不怕横的,就怕楞的。 因为横的你比他更横时候,他知道怕,知道退。他还是有一定理智。 可愣的就不一样,一时热血上头,什么都不顾,也什么都不想,下手往死里弄就是。 付拾一最怕这种人,觉得遇到这种人,真的就只能敬而远之。 而眼前这个汉子,显然是没长多少脑子,只听老娘的……关键是张口就打打杀杀的,更吓人。 王二祥立刻一步上前,拦在付拾一身前,眼睛瞪过去:“你动手试试?怎么,想去吃板子?” 他伸手握住刀柄,双目锐利,威胁力十足。 这下,那杨家老妇人就立刻拉住了儿子:“别胡来,咱们不是都报官了!” 付拾一:……好么,敢情还是你们报官。 旁边一个年轻妇人也拉住杨成,柔声的劝说。 她虽然也是看得出憔悴,不过,比起一般农家妇人,还真是细嫩许多的。 付拾一微微扬眉:“你们可去其他地方问诊过?” 那杨家老妇人立刻答了:“去过,都没说是外伤啊!再说了,我们家孩子我还能不知道?哪有什么外伤?” 付拾一想了想,看一眼庄客霭:“要不老大夫您亲自看看?” 庄客霭先说了句:“我孙儿绝不可能误诊。”,然后他才答应自己也看看。 孩子如今正在睡觉。 几个人就一同去后头内室里看孩子。 四岁的小男孩,长得很壮实,脸上的肉嘟嘟的,而且皮肤也白净,看上去特别可爱。 除了脸上现在没什么血色,一看就知道正在生病之外,的确看不出有外伤的痕迹。 主要是,这个季节,小孩子嘛,为了图凉快,基本就穿个肚兜兜遮住关键部位。那看过去,可不是一目了然? 庄客霭拉过小男孩的手,仔细诊脉。 良久,他才轻声道:“的确是外邪侵染,应是外伤所致。” 杨家老妇人登时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我还真以为你一把年纪了,有点本事,原来也是绣花枕头一包草!你那孙子怪不得没本事,都是跟你学的!” 就在付拾一担心这话给老头子一下送走的时候,谁知那庄客霭根本不理会杨家老妇,只看向付拾一,肃穆道:“外伤所致,除非是彻底去了根,伤口痊愈,否则只会越来越凶险!” 付拾一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伤口溃烂得深了,表面未必看得出来,可实际上,如果骨头也被感染,那除非及时截肢,不然人只有死路一条。 这就是这个年代没有验血,没有仪器,不然的话,想要确定是不是感染,那不是轻而易举? 付拾一想了一想,然后才道:“能检查出来吗?” 庄客霭摇头:“除非一寸寸摸,否则难以肉眼分辨。而且,也未必摸得出来——” 付拾一思量片刻:“会不会是内脏感染?风寒引起肺上感染?或是吃什么东西,划破了食道,胃袋?甚至也有可能是口腔破损,耳道?” 庄客霭完全没想到付拾一能说出这么多话,一时之间老头子都有点发愣。 等回过神来,老头子上下打量付拾一,笑呵呵试探:“没想到小娘子年纪轻轻,对医术也精通?” 付拾一咳嗽一声:“我对医术不精通,我只是对人体比较精通,我是衙门仵作。您懂的——” 霎时,庄老头子一脸微妙,良久才说了句:“原来是付小娘子。” 付拾一瑟瑟发抖:“您知晓我?” 庄老头子兴致勃勃:“白泽誊那个事儿嘛,我听人说了好多回,你要有空,与我说说——” 这下杨家老妇不干了:“这说正事呢!你套什么近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腌臜心思!” 庄老头子终于忍不住不悦:“你这妇人,若不信我们,直接将孩子带走就是。眼下孩子病情好转,你还想如何?” 杨家老妇气势汹汹:“万一我们前脚把人带走,就出问题呢?刚才都那样了——” “你不带走我们也不给你们家治了。”庄老头子不悦的甩袖,用鼻孔轻哼:“我又不稀罕你那几个钱!” 付拾一差点被老头子丰富多彩的表情包给逗笑:那小傲娇的样子,可真是萌得很!这个老头子,分明很可爱! 杨家老妇不依不饶的嚷嚷起来。 付拾一都不想听那些精彩的词汇,赶紧帮她打住:“我看这样,你们呢,先将孩子送去别的医馆,只要三日之内,孩子没事,那就说明,人家的药没问题——” “毕竟不管什么药,三天也都拉干净了。你们说呢?”付拾一直接采用通俗易懂的词汇,不打算多费口舌:“期间孩子要有问题,他们负责。” “方案二呢,就是孩子继续他们治。只要烧退了,孩子好转,没问题了,你们该赔偿赔偿,该道歉道歉。当然,孩子期间有任何问题,那他们负责。” 付拾一看看庄老头子,又看看杨家老妇,目光征询。 庄老头子郑重思量,才勉为其难答应:“也好。” 杨家老妇想了想,也答应了。 付拾一特地强调:“要是孩子没事,你们要当着所有人面,大张旗鼓道歉赔礼。还要赔医药费,照顾小庄大夫。” 这次,那年轻妇人直接就答应了:“只要我儿子能好,我磕头都愿意!” 不用说,这就是孩子母亲了。 付拾一看了看床榻上的小男孩,也有点心疼他受罪,于是语重心长:“配合大夫,尽量找出病根,孩子才能少受罪。庄家医馆,已经是小儿病症最好的诊治地方,他们不会胡来的。多可爱的孩子啊,你们吵架打架,可他每一刻都受罪呢。” 这话太戳杨家人的软肋,以至于不管老妇人还是年轻妇人,都在看了孩子一眼之后,眼眶通红落下泪来。 老妇人更是痛心疾首:“只要虎儿能好起来,我折寿也甘愿哪!多好多乖的孩子啊!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开眼——” 她哭得倒在床边。 年轻妇人也靠在了自己丈夫肩头。 付拾一衷心祈祷:“但愿他快点好起来。” 庄老头子傲然一扬下巴:“我定治好了他。” , 正文卷 第1420章 美好结局 庄客霭既然有了这个话,那付拾一也就放心走了。 走之前,还没忘记叮嘱了杨家那个年轻妇人:“真闹出个人命官司,一家子都要遭殃。这种时候,身为媳妇,多劝着点。” 再吓唬吓唬那杨家老妇:“你养个儿子也不容易,天天喊打喊杀的,出了问题,你们家赔不起。况且孩子这么小,也不能让孩子没了阿爷。” 当然庄客霭那边,也没忘了再说两句:“要是庄小大夫有什么不舒服,只管叫他们赔钱。让他们涨涨教训也好。” 庄客霭还以为付拾一是要两头做和事老,结果没想到付拾一这么说,一时之间愣是没找到合适说辞,就眼睁睁看着付拾一挥手走了。 回去路上,王二祥有点意犹未尽:“还以为是多热闹,结果就是这样的事情,白跑一趟。” “这种事也是大夫倒霉。”付拾一则是同情庄静峨。好好的问诊,被人开了瓢,说实话,换谁谁郁闷。 付拾一再一次感叹:“还好我的服务对象们,从来都没有这样的。” 王二祥静静的打了个哆嗦,声音都带着颤:“听我一句劝,要是真有人起来动手,咱们就让着点他——” 付拾一笑眯眯:“要是人真能起来动手,估计家属得给我送锦旗吧?” 上面就写“妙手神刀,起死回生”。 王二祥:……世上就没让付小娘子害怕的事情呗? 一路回了衙门,该干嘛就干嘛去。接下来几天,也没有再听说庄家医馆出什么事情,付拾一自然而然就觉得这个事情估计是有了个美好结局。 结果没想到,第五日,却出了事。 庄静峨再一次被打了。 这一次,虽然跑得及时,但是,却没料到他们家女眷都出动,当时什么东西都被乱扔,以至于被一个木枕给砸中了后脑勺,当即人就倒下去,出了不少血。 人是没昏过去,被其他人护着往外走。 可走了一段路,就发现不对劲来:庄静峨走不出直线了,身上也一个劲儿的往一边歪。 可即便是如此,伤人那一家人还不依不饶,扭着人就来县衙告状。 顺带还将尸体抬着来了。 付拾一当时正好在衙门,听说是庄家医馆,赶紧出去一看,立刻认出:这不是杨家人吗?虽然这一次来的人更多,但是那三个熟面孔是在的啊! 再往担架上一看,那一脸青青白白,毫无生机的死者,不是那家小孩杨虎儿又是谁? 付拾一是还记得虎儿当时可爱的样子的。虽然有点憔悴,但是脸蛋圆圆的,白白净净很讨人喜欢。 只是现在……那圆圆的脸都已经凹陷下去,没了白净,只剩下死人的僵硬和腐败征兆。 这个季节,死亡之后,人体很快就会进入腐败阶段。 先是皮肤没有光泽,失水,腹部膨胀,紧接着就是腐败静脉网的呈现—— 匆匆一眼,付拾一基本就看出,估计死了也有一天以上了。 庄静峨那头已是陷入昏迷,如今几个人拿着棍子扫把什么的护着他,两个年长点的大夫正在给他扎银针,揉穴位,忙得汗都往下滴。 不过看庄静峨脸色,也真是让人觉得有些凶险:脸上是真一片白,闭着眼睛,人事不知。 付拾一一看他衣裳上的血迹,就推断出受伤的是后脑勺:上一次他被打,那是打了脑袋前面。现在倒好……前后对称了。 李长博也看了看两边情况,脸色不大好:“怎么闹成这样?” 最近他比较忙,大食国使臣沙耶布斯即将抵达长安,所以,各处都在忙活这个事情。不仅要有负责接待的,关键是,长安和万年两个县,一定要保持治安,不能让外国使臣看了笑话—— 本来一切都已就绪,就出了这个事情,还当街吵嚷得不像话,听说当时现场一片鸡飞狗跳……这要是传出去,那就等于努力全都白费。 付拾一将自己先前知晓的事情说了。 李长博多看一眼虎儿,登时眉头皱更紧:“大夫开错了药?” 这下,付拾一也不敢打包票了,苦笑一声:“这就不知晓了。但是以庄家祖传的医术,应该不至于。如果没有把握,庄老大夫不会那么信心十足。” 当时庄客霭说,一定能治好。 可现在,人死了。 而知情的大夫庄静峨现在陷入昏迷。 问都不知道该问谁。 李长博先叫这些人进衙门,再将虎儿尸体送进验尸房,这才问起当时情况。 庄家医馆的人们,个个都是怒容满面:“这些人抬着尸体过来,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我们少东家都成这样了!人当时带回去的时候,活蹦乱跳的,根本就没有一点问题!” 这下杨家老妇也嚷嚷起来:“你们就是用药暂时看着没事,回去没半天,人就不行了!忽然在吃饭时候,说头痛,然后就晕过去,再没醒来!” 杨家年轻妇人早已经哭得双眼红肿,声音嘶哑:“在床上干耗了两日,就这么去了!可怜我儿——” 杨家那汉子也是双拳紧握,好似随时要动手一般…… 付拾一看着都觉得头疼。 其中一个更魁梧壮实,长相老实的的中年妇人也嚷嚷:“当时我们还真以为他们治好了人,赔了钱,道了歉哩!他们就是骗钱——” 庄家医馆那边听着这个话,当然也是不干,也纷纷吵嚷起来。 眼看两边又是一触即发。 李长博蹙眉呵斥:“衙门之中,岂容你们争吵斗殴?谁若先动手,或是再不问而答,先拖出去打板子!” 这下,所有人都老实了。 不过还没等喘口气,庄客霭就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他一进来,就要求:“我能不能见见那孩子?这不应该啊!” 李长博对老人还是客客气气的:“这个时候,您就不必再看了。我们衙门仵作会看。您先看看您孙子吧。” 庄客霭也不强求,过去看了看庄静峨,登时一脸焦虑,连忙问其他人如何处理的。 付拾一也替庄静峨捏一把汗:脑震荡可大可小,后果严重的,后遗症甚至能伴随和影响一辈子。更不要说,脑子里还可能有出血。 ------题外话------ 感觉这一章,我是不是有点骗人的感觉~是不是有小可爱以为这个事情就结束了? 下一更,十点钟~ , 正文卷 第1421章 要人命了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1521章要人命了庄客霭问过情况之后,也没多做什么,只是面色微沉凝的坐在旁边等着——年纪大了,衙门上下自发自觉就尊老起来。 不仅板凳给了,就连茶水都端来了。 李长博对着老人家说话,也格外客气温和,气得杨家老妇敢怒不敢言,只能悄悄咒骂。 庄客霭看一眼杨家老妇,沉声说了句:“我这辈子行医无数,不敢说从没有出过差错,但是没有一次不尽心尽力。历来只有旁人敬重我的,从来也没人如此对我,今日之事,我们庄家,不会善罢甘休。” 这年头的人,对医者,对师父,对先生,都是万分敬重的。 庄客霭到了这把年纪,更不可能受什么委屈,这一次,动了真火也在情理之中。 李长博客客气气道:“此事我们一定会查清楚。” 庄客霭点点头,然后又看一眼付拾一:“付小娘子,你验尸时候,注意那孩子胸口。我诊脉发现,他胸口位置窍穴,问题极大。” 顿了顿,他看一眼杨家老妇:“我曾建议,切开血肉一观究竟,他们不肯听。我怀疑此番,也是因为病根未去。” 付拾一点点头,倒是半点也没有小看庄客霭的:“我一定会仔细看看。” 李长博却抓住关键:“所以当时,杨家那头,医馆是否告知,病根未去?只是治标?” 医馆的人立刻应答:“说了,说得清楚明白。老先生说让他们切开血肉一观究竟,否则不能去根,随时有可能复发。此时只是治标不治本。他们却一口回绝,还说绝不会再来治。我们也无可奈何,只能放人回去。” 他有些不满:“如今人死了,反倒是要怪我们。哪里来的道理?” 杨家老妇立刻不甘示弱:“反正刚到家半日就出事,不是你们药有问题,又是什么问题?” 那中年妇人也跟着嚷嚷:“当时我们给你们赔了多少钱?!如今人死了,你们就该给我们赔!这事儿说到哪里,都是这个道理!” 李长博淡淡提醒他们:“不问而答,该打。拖出去。各打五板。” 付拾一悄悄竖起大拇指,然后就赶忙去了验尸房——看热闹虽然要紧,但是办案子更要紧啊! 验尸房里,两个学徒已是做好了一切准备。 杨虎儿的尸体静静的躺在了验尸台上。 衣服都已经是被脱了下来。 付拾一过去后,戴上手套和口罩,穿上罩衣,仔细观察尸身。 尸身上,尸斑已经很明显。 用手指压迫,已不能使死者尸斑消退,明显尸斑已是进入了浸润期。 这是死亡超过二十四小时小时。 “死亡时间,应在十二时辰之前。但是,根据死者家属所说,死者死亡之前,躺在床榻上两日,那么也会有一定影响,所以相应减少一定时间。推断是十到十二时辰。” 付拾一略将尸体推得侧立起来:“死者尸斑都基本集中在背面,说明死后一直都是仰卧状态,并没有被挪动过。” “另外,死者身上并无其他伤痕,所以应该不是死于外伤。而嘴唇有干裂情况,推断死者临死时候,已进入缺水状态。” “这个也和卧床昏迷有关系。” 付拾一仔细检查了死者眼睛:“瞳孔扩散浑浊,符合死亡时间。另外,眼结膜上并无出血点。” “口腔,鼻腔,均无出血痕迹。” “排除窒息死亡的可能。” “也排除常见毒物致死的可能。” 付拾一检查完尸体表面,就想着庄客霭说的“胸口”,于是就仔细一寸寸的检查胸口皮肤。 只是小孩子胸口皮肤并无任何异样。 她伸出手指一寸寸进行按压,仔细感受。 徐双鱼纳闷:“付小娘子这是做什么?” “死者生前问诊大夫说,死者胸口有问题。让我仔细检查。我想看看,究竟有没有异样。”付拾一一面仔细检查,一面抽空回答徐双鱼。 徐双鱼还要问,翟升赶紧出声:“完事再问。这个时候,别影响师父。” 付拾一的手指,其实堪称皮肉检查机。 尤其是对人体的了解,那更是一摸就知是什么部位。 就这么一寸寸的摸,付拾一很快就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有一块肉,底下好似有结节。 但这种情况,在小儿身上,是不应该有的。 尤其是在胸口肋骨之间的肉上,更不该有。 小孩子肌肉没有那么发达,胸肌更不可能多厚,所以,按上去,应该柔软,轻易感受到骨骼。 而小孩子骨骼会更软,所以弹性也会更好。 这是身体一种保护机制:小孩子幼龄阶段容易摔倒,所以骨头软一点,更不容易骨折。 付拾一皱眉确定了几遍,这才让开位置:“你们两个感受一下这个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同。” 徐双鱼和翟升两人轮流上去按压感受,很快两人都皱眉。 翟升不是很确定:“好像是有点硬?” 徐双鱼毕竟经验更丰富,犹豫一下之后,给出了更接近的答案:“像是有个疙瘩。” 付拾一点点头:“要么是长了瘤子,要么就是里头有异物。应该不是骨骼。” 这个位置,刚好是在第四和第五肋骨中间,虽然靠近胸椎,但绝不会是骨头。 徐双鱼和翟升对视一眼,然后一个人默契的去拿刀,另一个人则是拿了托盘来。 付拾一对两位助手十分满意,但是还是没立刻接过来,反倒是让春丽跑一趟:“去,跟李县令说,我发现皮肉底下有问题,让李县令做个决断,切不切。” 春丽将手里吃剩的半个烤饼往包里一塞,飞一样的跑去问。 李长博自然也要征询杨家人的意见。 杨家老妇挨了打,如今老实多了,不过对这个问题,还是不太乐意:“好好一个人,那可不行——” 庄客霭却很笃定:“切,若无问题,我甘愿赔十两黄金!” 众人一听这话,登时齐刷刷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直勾勾的看住庄客霭:十两黄金!别说是割一刀,要命都行啊! 庄客霭目光坚定,看着杨家老妇:“你敢不敢?” , 正文卷 第1422章 内藏玄机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1522章内藏玄机庄客霭毕竟是做了多年的大夫。 气势肯定是比杨家老妇要厉害不知多少的。 所以,最终,杨家老妇败下阵来。 杨虎儿的大伯娘石桃娘这个却擦着眼泪说了句:“不是我们敢不敢,而是,虎儿已经受了这么多罪,我们大人看着,实在不忍心啊!” 这话直接就将虎儿娘的眼泪也勾下来。她一转身,靠在丈夫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李长博对于这种说辞,早已经是有了一套成熟的劝解:“死得不明不白,反倒是让死者不瞑目。查出死因,不冤枉好人,也不放过恶人,这才是死者最希望看见的。” 庄客霭笑呵呵整理了一下银丝一样的胡须,说出来的话,却有点像激将法:“我觉得,不是觉得死者受罪,是不敢往下查吧?” “活着受了那么多罪,死了也早已解脱,只留皮囊罢了。这皮囊,迟早都是要腐朽烂掉。又有什么打紧?” 这话豁达,李长博不由得多看一眼。 石桃娘没忍住,骂了一句:“这个老不死的,怎么说话呢?你若死了,给你大卸八块,你干是不干?” “这有什么?”庄客霭笑容不减:“若是有人用得上,只管拿去。不过皮囊罢了!” 这话可半点不像是赌气。 就连庄家那边的人,也都惊了一大跳,急忙就要出声。 不过,庄客霭一抬手,就让他们安静了。 李长博钦佩的看一眼庄客霭。 身为老者,尤其是寿数如此高的老者,与死亡本身就更近一些,能有如此思想,的确是叫人敬佩。 而听到了这里时候,实在是等不及来偷听的付拾一,忍不住冒头说了句:“庄老先生,那要不回头我们细聊一下?我这里有一份遗体捐献书——” 开办了医学院,不管学去给活人治病,还是给死人查明真相,大体老师都是必不可缺的…… 付拾一的目光火热火热的。 庄客霭浑身汗毛都竖起来。 其他人也吓了一跳。 李长博怕庄家那些人激动起来闹出什么事情,赶紧转移话题:“你们杨家可同意?” 付拾一这才想起正事儿,见杨家老妇还在犹豫,她就奇怪了:“怎么你就不好奇,你家孙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话刺激到了杨家老妇,她立刻咬牙:“我还必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得了这句话,付拾一压根不给她后悔的机会,直接拔腿就跑,声音远远传来:“等我消息!” 王二祥悄悄跟旁边的厉海嘀咕:“付小娘子跑得可真够快的。” 厉害淡淡的斜睨一眼王二祥。 王二祥紧紧的将嘴闭成了蚌壳。 那头付拾一回了验尸房,直接就开始动刀子。 有异常的地方,其实也不需要多大一个口子,只需要切开一点点,然后将伤口撑开——这个过程中,不用担心对骨头和内脏损伤,也不用担心大出血,所以可以说是毫无压力。 甚至消毒都可以省略。 付拾一一刀下去,就直接切开了皮肤,看到了里头的肌肉。 肌肉颜色,本来应该是漂亮的粉红色,不过现在因为腐败,颜色略有点暗沉。 不过,付拾一还是一眼就看出:“这里不太对劲,像是有炎症反应。也有点像是伤疤——” 一般来说,人受伤之后,伤口会自己慢慢愈合。 但是内里的结缔组织什么的,会变得更紧绷,更加的大和……硬。这就是疤痕增生。 人体内,如果进入异物之后,其实也会像是蚌壳分泌珍珠物质,包裹住外来物质那样,对外来物进行一个处理。 先是白细胞尝试吞噬。如果没办法的话,那就只能包裹住,让它不要一直影响身体,对身体造成损伤。 付拾一小心翼翼的用刀切开增生组织。 然后下一刻,就感觉到自己的刀切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很硬,像钢铁一样硬。 付拾一立刻更加专注和小心,然后将那一块组织,慢慢的剥开,露出内里的东西。 很快,一点针尖一样的东西被剥出来。 付拾一用镊子夹住,用力往外拔。 慢慢的,那东西就一点点出来,等全部脱离肌肉的时候,付拾一他们三个都愣了一下。 因为镊子上,是一根针。 一根绣花针。 比牛毛粗一点。 上面已经生锈。 一看就知年代久远。 付拾一比划了一下长度,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长度,很可能已经扎到了内脏上了。” 如果没有,那也是快了。 而这个位置底下…… 付拾一看了一眼,就沉默了:是胃。 如果胃被划破,胃发生破裂,胃液和食物残渣流入腹腔的话…… 会引发严重的腹内感染。 腹内感染,不仅会引发高热,也致命。 徐双鱼这个时候呆呆的盯着那根针,问了句:“这个针是怎么扎进去的?他们家大人都不会发现吗?” 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看的? 翟升也有点毛骨悚然,下意识的说了句:“我回去得提醒我阿耶。” 家里的小孩子,还是离这些东西远一点好! 付拾一则是看了两个徒弟一眼,问他们:“你们觉得,死因会和这个有关吗?” 徐双鱼和翟升对视一眼,然后面面相觑,齐刷刷摇头。 付拾一则是陷入了沉思。 她将针放进托盘中,然后去研究,叫他们两个对胸口上那开口进行一个缝合。 付拾一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对:如果是死于腹腔感染,那么会出现腹腔感染的板状腹才对。但是死者没有。 也没有任何感染的症状。 唯一的高热,也是被庄家医馆治好了——所以,虎儿到底怎么死的? 不过,这个针,也要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再说,前头还等着这个结果呢。 付拾一在端着针出去之前,看了一眼两个徒弟缝合的伤口。 登时,她沉默了。 盯着那伤口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了句:“你们觉得,这个缝合口,像不像是个蜈蚣?” 徐双鱼瞅了一眼,心虚:“是有那么一点像。” 他这样乖巧顺从的样子,反而让付拾一训不下去了。 她只能仰天长叹:“回去好好练吧。另外,写信问问罗乐清啥时候回来吧。” 三个徒弟,只有这个女弟子的缝合活最好! , 正文卷 第1423章 怎么回事 付拾一端着托盘过去的时候,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 不过,在到了那一根锈迹斑驳的绣花针时候,所有人的表情都有点儿疑惑。 唯有庄客霭脸色大变,一时之间,竟有些发怒的意思。 李长博也眉头紧锁:“这就取出来的东西?” “嗯。”付拾一将绣花针交给他:“扎得很深。全部刺入了皮肤,如果不切开,估计也没有取出来的可能。” “另外,这个长度很危险。极有可能已经刺破内脏。” “或者,即将刺入内脏。” 付拾一看一眼庄客霭:“庄静峨的判断没有失误。他之所以会高热,就是因为这个绣花针。” “而且死者应该经常会发热。这个针,可能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深入肌理。每次一刺破新的肌肉或者结缔组织,都有可能会引发高热。” “所以庄老先生说的,也没错。问题就是出在胸口。” 杨家老妇此时已是腿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呆呆的看着托盘,忽然问了个问题:“如果当时我们听他们的,是不是虎儿就不会死——” 记住网址m.luoqiuxw. 她开始嚎啕大哭。 那样子,是伤心至极。 虎儿阿娘已经眼睛一翻,直接昏厥过去。 吓得杨家汉子都不知道先扶哪一个。 就连虎儿大伯娘石桃娘也跟着抹眼泪。 只不过,这个问题,付拾一却没法回答。她只能实话实说:“现在还没确定死因,我也不敢说这话。不过如果真是刺破了内脏,导致的死亡,那的确是如此。” 看着杨家老妇也有昏厥的迹象,付拾一赶紧又将话回转过来:“当然,死因未必是如此。” 石桃娘立刻追问:“那还是有可能是他们用错了药,对吧?” 付拾一也只能模棱两可::“是有这个可能。” 庄客霭矢口否认:“绝无这个可能!” 付拾一点点头:“所以,我建议进一步尸检。可以打开腹腔,检查内脏情况——” 石桃娘嚷嚷起来:“这怎么行?一会儿要切开,一会要切开,你当我们虎儿是猪肉呢?!我不同意!虎儿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说什么也不同意!我苦命的虎儿啊——” 她大哭起来。 场面一度混乱。 李长博就看向了杨家汉子。 杨家汉子却根本是六神无主。 李长博便也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那杨家老妇,跳起来一巴掌扇在了自己大儿媳妇脸上。 那清脆的声音,一听就知是用了极大力气,也一听就知是有多痛。 石桃娘正哭着呢,哪有防备?一下子被打得身体都歪了,人蹬蹬蹬就后退好几步。 而且也蒙了。 她捂着腮帮子,口齿不清却委屈莫名:“阿娘这是做啥嘞!” 杨家老妇破口大骂:“你还好意思哭?我问你,你咋照顾虎儿的?那根针是咋来的!全家就你动针线!” 这番话一出来,登时屋里都安静如鸡。 王二祥瞪圆了眼睛,耳朵支棱起来,等着听下文。 付拾一也眨了眨眼:这话是我听到的那个意思吧?是吧是吧? 杨家汉子更是震惊:“大嫂!” 石桃娘嚎哭起来:“我的娘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到底多疼虎儿!” “有个啥好东西,我啥时候不是先紧着虎儿!我对他,比对牛儿和花儿好多了!他们兄妹两个,总说我偏心啊!” “再说了,娘把虎儿当眼珠子,我哪敢做这种事情?我要扎他,他怎么会不言语?” “我死了算了我——”也不知道石桃娘怎么想的,忽然一扭头就去找柱头,哭天抢地的要去撞:“娘你咋这么想我——我还不如死了——我收了老二两口子钱,我没给他们带好孩子,我该死——” 石桃娘那一声声拉长了声调的哭诉,简直跟唱戏一样。 付拾一深深的生出一股怀疑:难道农妇们都喜欢这样?难道这就是戏腔的由来? 不过,听着石桃娘那些话,还真也让人觉得石桃娘怪惨的。 李长博此时也说了句:“的确,若是她扎的针,孩子不会不说。就算表达不清楚,也会害怕她。你们想想,有没有这种情况过?” 杨家人全部陷入了思索。 虎儿他娘也醒来了,听完了这些话,她就说了句公道话:“不会是大嫂。大嫂一直带着虎儿,在虎儿心里,跟亲妈也没两样。虎儿和她特别亲。” 孩子亲妈都说这种话了,其他人对石桃娘的疑虑也就消退不少。 石桃娘大概也没想到虎儿他娘这样说,一时都忘了哭,呆呆的问:“你不怪我?毕竟是我没看好孩子——” 虎儿他娘大滴大滴掉眼泪:“怪大嫂有什么用。怪也只怪我没带好他。光想着挣钱,结果……” 她伤心不能自抑,哭着哭着,又有昏厥过去的嫌疑。 杨家汉子也淌眼抹泪的说:“男娃娃调皮,没准是他自己啥时候弄的,他自己也不敢说。后头就忘了……哪能怪大嫂。” 厉海淡淡道:“小孩玩闹,也可。” 原本刚缓和一点的气氛,登时因为这几个字,又有点凝重。 杨家老妇那一瞬间,似乎都要低头去找棍子。她咬牙切齿挤出一句:“要我晓得是哪个,我打死他算了!” 付拾一简直无语:这事都出了,喊打喊杀有什么用?况且还不一定呢,就说这么肯定的话,就这么不信任自家孩子? 她说句公道话:“你们自己家孩子你们比我们了解,他们会不会因为玩闹做这样的事情,你们觉得呢?不过,这根针,在孩子体内时间不短了。锈迹斑斑的,怎么也有一年以上时间。” “那时候,孩子还小,不舒服肯定哭闹,他可能自己也想去摸痛的地方,你们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觉察吗?” 杨家人又开始琢磨。 庄静峨就是这会儿醒来的。 一醒来,刚一动,张口就开始哗啦啦的呕吐。 只是让人钦佩的是,他一面吐,一面听完了前因后果,还趁着呕吐间隙说了句:“我的药——呕——没问题——呕——他内脏——呕——没问题——呕——定是其他急症——呕——” 付拾一目瞪口呆的想要鼓掌:这爱岗敬业的程度,太吓人了吧?! ------题外话------ 付小刀:我感觉可以颁发一个爱岗敬业奖给这位先生! 大家明天见啊~ , 正文卷 第1424章 爱岗敬业 庄静峨脸色惨白到几乎透明。 那样子,怪吓人的。 可庄客霭显然觉得自家孙子好极了,捋着胡子一脸赞赏。 付拾一好不容易等到他说完了,就小心翼翼出声劝了一句:“要不你还是先歇一歇?这边我来我吧?” 庄静峨点点头,可明显还是不放心,想再说点啥,一张嘴就是华丽丽的干呕。 李长博也看不下去,温声劝了一句:“还是歇一歇。” 说完这话,李长博就没给庄静峨再说话的机会,只看向付拾一:“再回去仔细检查死因。” 付拾一点点头,看向杨家人:“进一步的尸检,做吗?” 杨家老妇这一次毫不犹豫:“做!” 虎儿他娘也哭着点头:“做吧。总不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两岁时候,总会指着胸口说痛,有那么几次,还有个红肿的包块,我以为是蚊子咬的——” 她这么一说,杨家老妇也记起来了:“是有过,是有过!我也以为是蚊子——还让桃娘给擦了几天薄荷!”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都泪流不止,悔不当初。 付拾一也不知道说啥好,只能咳嗽一声:“毕竟扎进肉里了,也不太摸得出来,你们没发现,也不奇怪。只是,就不知是怎么弄进去的。” 说完这句话,她后知后觉发现,可能这话有点不该说,就忙闭上嘴巴,紧张:别再吵起来—— 她偷偷看一眼石桃娘的脸,对方还捂着脸正默默流泪呢。 付拾一看着都有点儿怪心疼她:这年头,做儿媳妇是真难啊。好在我婆婆是个讲道理的人(憨憨)!我太婆婆,是最可爱的老人家! 付拾一溜回了验尸房。 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给死者开腹,而是先从外面检查。 不过为了确定自己的感觉,付拾一还是仔细的按压了一下死者腹部。 腹部里已经有了明显的胀气。 一按压,尸体“扑哧”一声放了点气体出来。 但是整个腹部,却都是柔软的,感觉不出任何板状腹的变化。 付拾一又让徐双鱼和翟升两个仔细按压一遍,确定自己没有被先入为主的观念影响之后,这才问两个徒弟:“死者临死之前,忽然昏厥,然后再也没有醒过来,你们说,有什么疾病,会造成这样的情况?” 徐双鱼眨了眨眼睛:“是不是颈椎骨折?” “我们摸过浑身骨头,没有一个地方有问题。”翟升白了一眼徐双鱼,觉得他有点太不靠谱:“我觉得,会不会是扎破了肺,然后慢慢的缺氧?” 付拾一摇头:“如果肺出现问题,当时会有明显反应。而且,这个过程也不会是突发的。我怀疑是脑部病变。” “脑子?”徐双鱼和翟升异口同声。 然后两人看向了死者圆溜溜的脑袋。 这么大的孩子,嗯,还没开始留头呢。所以只有脑袋顶上扎了个冲天小辫,其他地方都是光溜溜的。 表皮有没有问题,那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很显然,死者头部没有过任何磕碰。 付拾一叹一口气:“不一定是外伤。很可能是突发疾病。如果他本身脑血管有问题,不排除突然破裂,造成颅内出血,然后引起昏迷的可能。” 翟升有点迟疑:“那要开颅吗?” 如果开颅,怕是有点不好跟家属交代。 毕竟痕迹会比较明显,而且有没有头发遮挡…… 徐双鱼叹一口气:“这孩子真可怜。” 付拾一没多说,只让他们准备工具,自己则是将孩子头顶小辫子解开,研究从哪里下刀更加美观。 小孩子的颅骨其实更好开。因为他们颅骨没有完全闭合,所以只需要找到卤门那个位置…… 死者卤门上有头发,付拾一将头发扒开分向两边,准备下刀。 然而刚扒开,就注意到有两个小血痂。 像是挠破了的那种,一个小小的,圆圆的血痂。 头皮底下,也有一点淤青痕迹。 付拾一联想到了胸口那一根针,瞬间头皮发炸,失声喊两个徒弟来看:“你们过来,看看这个。” 徐双鱼和翟升过来,探头一看,都懵了,均是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翟升一脸肃穆:“如果这个底下也是针,那……这个人未免丧尽天良。” 徐双鱼还有点憨:“你的意思是,这也是针扎的?可是胸口那个不是意外吗?” 付拾一轻声道:“如果真的不止一根针,那就肯定不是意外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巧合?次次都是要人命的位置。” 而且,上一次有针,庄静峨都能看出来。没有道理,脑子里还有,他看不出。 再结合血痂和淤青,付拾一神色更加沉凝:“这头上的,很有可能是死者回家之后,才被弄的。” 徐双鱼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那是多大仇啊——” 翟升则是想更多,紧紧的皱眉:“父母都没觉察吗?” 付拾一摇头:“这就不知了。不过,里头有没有东西,只有切开才能看出来。” 徐双鱼和翟升两人赶忙将工具拿了过来。 如果只看有没有针,倒不用太动骨头,也不用那么大切口。 付拾一切开三条线,然后将皮剥离拉开,露出底下的骨头来。 在剥皮时候,付拾一就已经感觉到刀几次刮过硬物,但是没看见东西,也就只能慢慢的,耐心的找。 小孩子的卤门还未完全闭合,所以,那个位置也好确定。 付拾一将皮彻底拉开之后,就看见底下有一片淤血。 用手一按,软软的,不知是出了多少血。 昏迷情况,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脑出血。 可究竟是什么引发的脑出血……付拾一轻轻的用刀切开了包裹着血液的薄膜。 血水汩汩的淌出。 待到血水流干,再用清水大概冲了一下,透过没有闭合的骨缝,几乎看得见底下白花花的东西。 付拾一用镊子试探着去探查了一下,然后就感觉到了刚才曾经感觉到的东西。 她用力夹住,然后一点点的将那硬物从那骨缝里拔出来。 随着那东西一点点露出真面目,整个验尸房里,那是一片安静。 ------题外话------ 这个故事,其实是我看过的一个真实案例改编的。就真的很让人生气。所以决定写出来。有些地方,真的也是值得人琢磨琢磨~ 正文卷 第1425章 心肠歹毒 又是一根针。 一根又粗又长的针。 之前那根针,还是绣花针,但是现在这一根,是长的缝衣针。 长短差不多有女性大半根手指长。 而不同于上一根的,这一次的,很新。 至少还没生锈,看上去寒光闪烁的。让人只看一眼,就心生寒意。 付拾一沉默的将针放进托盘里,然后重复刚才的动作。 这一次,比上次花了更多时间。 直到几乎他们都要以为的确没有了,付拾一才感觉到了镊子触碰到了东西。 脑花是软的,针是硬的,两种感觉截然不同。 所以绝不会错认。 付拾一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那东西夹住,然后取出。 这一次,比上一根倒小不少,也短了许多。 但是位置更深。 而且随着脑花的搅动,有更多的血水流淌出来。 付拾一将针放入盘里,默默无言的开始进行缝合。 直到将伤口缝合得几乎看不出,她又将那小辫子仔细给弄好,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死因确定。” “死者是因为脑出血死亡。” “针刺破了动脉,引起了大量出血,然后颅内出血压迫了脑子,所以引发昏迷,呕吐,最终致死。” “这是……谋杀。” 付拾一说完这句话之后,忍不住又看一眼躺在那儿的死者。 四岁的孩子,躺在那里,看着就像是个小天使。 这样大的孩子,根本还不知什么叫人世间的险恶。 可却已经因此丢失了性命。 付拾一轻叹一声,拿起托盘,去找李长博。 见了李长博之后,她也并没有多说任何,只是说明情况:“这是死者脑子里找出来的。死者是死于脑内出血。” “昏迷也是因为这个。” “呕吐也是因为这个。” 付拾一看一眼像是不明白的杨家人,解释一番:“针扎进去时候,扎破了血管,血流了很多,但是不像是肢体外伤,血能流出来,所以都积存在脑子里。” “脑子里容量就那么大,位置就这么多,脑子被血挤压,所以就会引发呕吐,昏迷,癫痫,死亡。” 付拾一低下头去,“这样的情况,除非立刻切开头骨,放血,否则人是救不回来的。” 虎儿他娘颤抖着声音问:“可为什么针会扎进去?” 付拾一和她对视,心知有些残忍,却也只能实话实说:“针没有脚,不会自己跑进去。” 至于是谁扎进去的,那就只能交给李长博来查明真相。 付拾一补充一句:“是新扎的。针上没有锈迹,而且头皮上还有血痂。可能是回去之后扎上的。” 杨家老妇忽然死死的盯住了庄客霭:“是你!是你!” 庄客霭本就听得皱眉头,这会儿更是满脸不悦:“休要胡说!那日你们走时,我亲自诊过脉,当时都还好好的,除了胸口,别的地方何曾有毛病?!” “就是你!”谁知,石桃娘也顺着杨家老妇的话说:“那天就你摸过虎儿的头,还夸他聪明!将来必成大器!” “你孙子被我们家打了,你肯定是故意报复我们!” 石桃娘状若疯癫,坐在地上又拍又打:“肯定是你!你这个老不死的——” 这些话,仿佛都坚定了杨家老妇的想法,她猛的朝着庄客霭冲过去:“你给虎儿赔命!” 一旁厉海等人直接拦住。 可杨家老妇就像是疯了一样,又抓又挠,拳打脚踢。 厉海脸上都被挠了一个血印子。 说实话,这还是付拾一第一次看见厉海受伤。 就很……神奇。 李长博就是在这个时候轻喝一声:“都给我住口!” 场面霎时安静下来。 李长博目光从杨家和庄家每一个人脸上滑过,而后淡淡道:“不管是谁做的事情,这个事情,我都一定会查明。” 他也不给其他人开口机会,直接看向虎儿他娘:“你说说虎儿那日回去的情况,从离开医馆时开始说。包括庄老大夫诊脉时候的情景。” 虎儿他娘虽然已有些精神恍惚,但是这会儿还是能够正常描述的,她哽咽着,事无巨细的将事情慢慢说来。 那日要离开医馆时候,除了庄静峨给孩子诊脉,开药之外,庄客霭也是看过孩子。不仅诊脉了,还摸了摸孩子的头顶,夸了几句,末了还给了几块糖。 这些都没什么,他们是坐牛车回去,所以路上一直是杨家老妇抱着孙儿。心疼得得了。 平时杨家老妇就比较疼虎儿。虽然家里还有两个大孩子,可是大孙子没有虎儿长得好,嘴巴也不够甜,多少有些木讷,加上已经八岁了,所以在家里,虎儿才是最受宠的孩子。 平时虎儿基本没受罪过,这次生了这么大病,可把杨家老妇心疼坏了。 回去之后,杨家老妇还让杀个鸡炖着吃,给虎儿补一补。 虎儿又说要吃蒸蛋,还说要吃羊肉,还要买糖,杨家老妇都一一答应了。 虎儿也高兴得直乐,杨家老妇也跟着笑,别提一家人多高兴了。 而家里人也忙活起来,杀鸡的杀鸡,买糖的去买糖,挑水砍柴的去挑水砍柴。 中间虎儿说有点困,要睡一会儿,谁也没多想,就把他留在炕上睡觉。 后来饭好了,虎儿他娘就去把虎儿叫起来吃饭。 虎儿本来虽然困,哼哼唧唧了几声,但是也没闹腾,吃到了肉,还挺高兴,乖乖的等着喂饭。 可是吃着吃着,虎儿忽然就呕吐起来,然后人就昏厥过去,再也没有醒过来。 听到这里,付拾一沉吟片刻:“也许是因为他起来,活动时候,针也跟着动了。他有没有摸自己脑袋?” 虎儿他娘想了半点,才点头:“摸了,我没当回事,他也没哭也没闹——” 眼泪从她眼眶里往下掉,怎么都止不住。 李长博并不给她伤感时间,只是沉声问她最关键的问题:“所以,期间你们一家人都接触过虎儿?那单独接触过的人,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 他这话意思太明显,杨家老妇一下子反应过来,怒道:“难道我们家里头人还会害人?” 虎儿他娘也是一脸不肯相信:“怎么可能是我们自家人——” ------题外话------ 复健去啦~嘿嘿嘿,明天,我就是个自由的滴人啦~我又可以尽情写稿子啦~ 正文卷 第1426章 想起来了 花嬷嬷劝杜太夫人:“那可不是得一个德行?毕竟是亲父子。” 杜太夫人忍不住气笑了:“罢了。” 顿了顿,又心疼李长博,就吩咐花嬷嬷:“你亲自跑一趟,去送点东西。然后,给付小娘子那送点好东西去,我记得有当归和天麻?” 另外又添了一个项链:“付小娘子做饭辛苦了。” 花嬷嬷将东西送到衙门,结果就看见付拾一正给李长博研墨。 那默契的样子,看得花嬷嬷忍不住就笑起来。 李长博知道杜太夫人送东西来是为什么,当即就笑:“正好你带话回去,就说后日若有空,请祖母与我们去乐游原上赏红叶。” 付拾一笑眯眯补充:“我们要吃羊肉锅子。” 花嬷嬷一口就替杜太夫人给应下来了:“太夫人必定来。” 说完又将项链给了付拾一:“付小娘子可别回绝,这是太夫人的心意。太夫人说,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于是付拾一沉吟一下,笑着收了: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嘛! 甚至还将项链当场就戴上了。 李长博在旁边,也是笑容满面。 谢双繁在旁边坐着,面无表情:怎么谁都瞧不见我一般呢? 花嬷嬷回去时候,特地拐去了拾味馆,又带走一份玛瑙肉:杜太夫人念叨这个,念叨好几日了。 谢双繁在花嬷嬷走后,捋着胡子问了句:“后日啊?后日李县令和付小娘子就不在衙门?” 李长博一眼戳破谢双繁想说什么,缓缓开口:“谢叔要受累了。谢叔过了后日再休沐吧。” 休沐来得如此轻松,以至于谢双繁都有点儿不适应。眨着眼睛,半天都没说话。 付拾一被逗得“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去看罗乐清和徐双鱼了。 徐双鱼如今负责带着罗乐清熟悉环境——验尸房的环境,还有勘察箱里的器械。 罗乐清是真肯花心思,熟悉起来也就很快。 而且就连徐双鱼也悄悄跟付拾一说:“我觉得这是个当仵作的好苗子。” 付拾一斜睨徐双鱼,压低声音:“你好好带小师妹。我跟你说,说不定将来你们还可以发展一下——” 徐双鱼一脸茫然:“发展什么?” “算了还是钟约寒吧。”付拾一看着徐双鱼傻乎乎的样子,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于是徐双鱼更懵里懵懂。 罗乐清走过来,请教付拾一问题。这话题自然而然也就止住了。 正说着话,王二祥匆匆过来报信:“那郝和怀来了!找李县令要戒指呢!” 付拾一:“……又犯病了?” 王二祥咽了口唾沫,点点头:“而且挺严重的。” 就差大哭大闹了。 “他哥哥呢?”付拾一怕混乱起来,李长博被拉扯,到时候伤口崩开,所以赶紧拔脚就走。一面走一面问。 果然衙门已经一片混乱。 更让人糟心的事情,徐坤也慢悠悠的来了。 徐坤捋着胡子,假模假样的惊叹:“哎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怎么就这么凑巧!” 付拾一狐疑的问:“难道真的不是因为徐县令耳聪目明吗?” 徐坤咳嗽一声:“哪里哪里,就是巧合。巧合。” 他执着于披着这个借口,付拾一也懒得戳破。 毕竟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让郝和怀平静下来。 郝和怀正大闹呢。 李长博却根本没上前,只远远看。 也没叫人将郝和怀按住。 付拾一上前去,还没开口,就听李长博道:“他想起来那戒指是在哪里见过了。” 瞧着李长博神色凝重的样子,付拾一悚然一惊:“不会是——” 一个念头迅速在脑海里形成,但是显然也是太过荒诞。 徐坤没跟上节奏,只觉得这句话没听明白:“那他说在哪里见过的没有?你们怎么都这么一副表情——” 他忍不住狐疑看了一眼付拾一,怀疑自己错过了什么话没听见。 李长博淡淡道:“我已叫人去请郝和怀阿兄,先等等吧。再看看,郝和怀会不会再说出什么话来。” 郝和怀坐在地上,情绪激动的自言自语,还揪着自己头发:“我没杀人!我没杀人!” 付拾一:……复读机都不带这样的。 徐坤饶有兴致,上去特别温和的跟郝和怀说:“是,你没杀人。我们知道你没杀人。你是被冤枉的。” 那兴致勃勃的样子—— 付拾一听得不由得咳嗽:这个态度简直是……分明就是拿到了新玩具的态度! 郝和怀却忽然一把伸出手,抓住了徐坤的胳膊。 直接给徐坤吓了一跳。 徐坤条件反射一样往外抽,可惜愣是没抽出来,他最后只能求助的看付拾一。 付拾一被看得无奈:这个事情你看我也没用啊。 不过,看徐坤那样,付拾一也只能无奈上前去一步:“郝和怀,你怎么了?” “我没杀人!”郝和怀死死的盯着徐坤,那样子看着有些面目狰狞。 徐坤就差小鸡啄米了:“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杀人!你是被冤枉的!” 郝和怀却重复一遍:“我没杀人!那个女人,不是我杀的!” 这一瞬间,徐坤真快要哭了:“我知道啊!我们都查清楚了啊!” 李长博淡淡提醒:“他说的女人,不是这次这个孕妇。是那个戴金戒指的女人。” 这话宛如是有什么特异功能,一下子就让郝和怀乖乖的,他松开徐坤,眼巴巴的看住了李长博:“李县令查清楚了?” 那样子吧,看上去有点儿像是想要糖的小孩子,迫切的眼神几乎是要化为实质。 李长博低下头,和郝和怀对视:“还没有。但是我们会查清楚。你现在仔细想想,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声音不疾不徐,沉稳安宁。 不自觉的,就将所有人焦躁都给抚平了。 付拾一却有点儿情绪复杂的看一眼大门口:这郝多奎过来,不知是不是会后悔? 郝和怀异常乖巧,用力点头:“我想!我想!我想想……” 徐坤觉出不对来,压低声音问李长博:“你要替他翻案?” 那眼神,看李长博像是看一个疯子。 可不是疯子吗?这种陈年旧案,翻案又如何?能有什么作用?这不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吗? 正文卷 第1427章 富饶村庄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1527章富饶村庄付拾一一路想着咸鸭蛋的滋味,想着海带老鸭汤,魔芋烧鸭的滋味到了小村庄的。 这个小村庄,还真是个富饶之地。 村庄边上就有河,不必担心浇灌庄稼的问题。 而且河里还可以养鱼,养鸭子和鹅。 最关键的是,这里有官道通过。 但凡是通了路的地方,人就穷不到哪里去。 付拾一看着那一群群一摇一摆晃悠过去的麻鸭,口水不争气的从嘴角淌下来。 李长博将随身带的帕子取出,微笑递给付拾一,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是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还是让付拾一略有点羞涩:“都怪这些鸭子吃得太肥了。” 毕竟,这些鸭子,一个个吃饱了稻田里的虫子,正是膘肥体壮的时候。 这个时候的鸭蛋,那个头都要大一圈! 李长博颔首,言简意赅两个字:“我懂。” 记住网址m.vipkanshu. 付拾一握住他的手,感动到脸颊兴奋泛红:“那我们多买几只。烤一只,红烧一只,清炖一只,卤一只——” 李长博默默的提醒:“小花园里池塘,可以暂且养上几只。” 付拾一竖起大拇指:“绝了!” 方良忍不住插嘴进来:“我家郎君都问过,什么鸡好看又好吃了。小花园里,郎君也打算养鸡!” 付拾一:……好看又好吃,那还真是满足了所有人的需求?!鸡屎还能当肥料!聪明啊李县令! 李县令微微一笑,略显高傲。 一路到了杨家门口。他们下车一看,就知道杨家还真是家境不错的。 首先,正屋三间,东西两侧各有三间。中间隔着一个大院子,院子一角是鸡圈,一角是两个猪圈,挨着茅坑。 关键是,屋子都是正经的砖瓦房,特别结实耐用。 杨家老丈已经去了大半年,所以现在家里长辈就一个杨家老妇。 在家守门的,是石桃娘的丈夫,杨大郎和两个孩子。 大的那个男孩看着跟杨大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仅样貌像,就连性格也像,往那儿一站,就活生生演绎出,什么叫一对沉默的老实人。 小的那个女孩,如今也有六岁,身上穿着土黄色的粗布衣裳,估计是捡哥哥的,不仅大,而且还有不少补丁。 关键是,性格看着也有点怯懦。 尤其是父子三人,看着浑身气度与他们截然不同,与他们院子也格格不入的李长博时,都是拘谨得眼睛也不知往哪里看。 李长博看一眼杨家老妇:“去将你家二婶子与她小女儿请过来罢。客气些,什么也不必声张。” 杨家老妇怒道:“这种事情,怎就不能声张?我还要好好问问,他们做这种事情,亏心不苦心呢!” “我去吧。”石桃娘自告奋勇:“李县令说得对,他们肯定不会承认,吵哪有用?” 李长博看向付拾一:“付小娘子跟着一同去?” 付拾一搓了搓手,义正言辞:“举手之劳!” 石桃娘却有示好的意思:“路也不远呢,天这样热,小娘子坐着歇一歇多好?” 付拾一笑眯眯:“坐着才热呢,走着还有点凉风。再说,我也爱看庄稼——” 石桃娘还是特地取了个草帽给付拾一。 不过,方良却很周全的拿了纱帽:“我家小娘子有帽子的,您留着自用吧。” 李长博赞许看一眼方良:回去可以给方良加钱了。 方良背脊挺直,更加殷勤:“小娘子,还有扇子,您要不要?” 付拾一惊叹:“方良,你可真贴心啊——能得了你,那是身边大事小事都不愁了!” 李长博嘴角放下来,垂下眼皮:算了,还是换一个吧。 而石桃娘在前头带路,付拾一跟在后头,已是出发了。 当然,马牡丹还跟在付拾一不远处。 马牡丹如今彻底不像个丫鬟了。每日早晨,都早早的去衙门,找不良人学武。 李长博想想也觉得妥当,干脆叫方良他们仔细教。这样付拾一身边也好有个关键时候靠得住的人。 石桃娘对马牡丹颇有点忌惮,压低声音悄悄问付拾一:“小娘子怎么找了这么个五大三粗的丫鬟?怪吓人哩?” 付拾一笑眯眯:“不吓人啊。长得多健美啊!她干活可是一等一的勤快。力气活也不在话下!” 石桃娘恍然大悟:“那是挺中用。没想到城里的小娘子,也觉得干活行的人才行!” 她兴致勃勃问付拾一:“那你看我行不行?我能不能也给人做活挣钱去?我什么都行!种地,洗衣裳,养鸡养猪,都厉害着呢!” 顿了顿,她补上一句:“带孩子也行,家里三个孩子,都是我带大的。虎儿六个月就断了奶,我用米汤喂得多白胖!” 石桃娘有点骄傲的意思。 付拾一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石桃娘皮肤是黝黑泛红的那种,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晒太阳,没少干活。而此时,对方憨厚老实的脸上,全是期待和骄傲。 于是付拾一在对上石桃娘眼睛的时候,笑了笑:“应该能吧。” 石桃娘登时更加高兴,忍不住补上一句:“我也觉得能,都是女人,她能挣钱去,我咋不能?!” 付拾一笑眯眯:“都能的。只要勤劳肯干,人品过关,怎么挣不到钱?” 这话石桃娘更爱听了,脚步都轻快不少。 在看到了二婶子和她女儿绿娘时候,石桃娘的脸上也是笑容满面的:“二婶子,绿娘,我们回来了,阿娘说,让我请你们过去说话。也帮忙劝下虎儿他娘。” 二婶子瘦瘦小小,不过看着也挺老实,绿娘则是温温柔柔的女孩子,两人都没反对,反倒是二婶子想了想,又去抓了一只鸡:“哎,闹出这样的事情,虎儿他娘肯定伤心。但是人都去了,还是要顾自己的身子。她还年轻,保养保养,很快就又会有孩子了。” 绿娘则是问:“寿衣做好了没?我可以帮忙。我针线活快。” 付拾一在旁边,静静的观察母女两个。 很快母女两个注意到了付拾一,悄悄问石桃娘。 付拾一大大方方上前去,介绍自己:“哦,我是听虎儿他娘曾经说过,这边产鸭子,我就想来买点。我是开食肆的。” 两人顿时恍然,热情招呼。 几人一面说话,一面往杨家走。 付拾一则是有意无意说起杨家的事情,提起虎儿。 正文卷 第1428章 这是污蔑 大唐验尸官第一卷第1528章这是污蔑一提起虎儿,母女两个神色都是惋惜和难过。 二婶子叹气道:“那孩子一看就聪明,嘴巴又甜,懂事得很,讨人喜欢。好好的怎么就没了——” 就连绿娘也说:“是啊,还说两个孩子再大点,就让他们多一起玩,让咱们家满仓也跟着虎儿多学学。” 石桃娘也跟着叹气:“那也没办法,虎儿也许就是太好了,所以才命如此薄。” 一路到了杨家,路上碰见不少人,不过看得出来,石桃娘的人气都没二婶子好。 付拾一笑呵呵夸了句:“二婶子好人缘啊。” 二婶子登时羞涩,连连摆手:“都是一个村的,乡里乡亲,亲热点也正常!” 一进门,二婶子就看见李长博端坐在屋里,登时愣了一下。 绿娘看一眼李长博,脸颊都红了,可明明很害羞,却忍不住多看好几眼。 付拾一感觉酸溜溜:哼,招蜂引蝶! 李长博本来端坐着,被付拾一瞅了一眼,顿生压力,赶忙正襟危坐,语气表情登时更加威严正经:“来的可是杨二婶?” 二婶子愣愣的点头:“是,这位贵人是——” 那语气,多少有点惶恐不安。 李长博道明身份:“我乃长安县县令李长博。” “县令?!”二婶子和绿娘都吓了一跳,局促不安的看向杨家老妇。 杨家老妇气势汹汹直接开口:“我问你们,你们怎么那么狼心狗肺?!虎儿才多大!你们也下得去手!” 这下,李长博的嘴角登时抽搐了一下:这……算了。 付拾一也无言:说了不让直接问的。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而二婶子和绿娘更惊吓了,连连问这是什么意思。 李长博清了清嗓子,然后将事情说了一遍:“此事,坦白从宽,若是一味狡辩,到时候少不得受罪!” 二婶子吓蒙了。 绿娘拽着自己老娘就跪下去:“李县令,我们咋可能杀人?不说无冤无仇的,就算有啥,我们也不敢对孩子下手啊!那还有良心吗?” 这倒有几分说服力。付拾一点点头:一般来说,都默认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但是祸不及妻儿。尤其是这么小,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孩子。 二婶子也回过神来,赌咒发誓:“我要敢做这样的事,叫我肠穿肚烂,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下辈子投胎做个臭虫!” 一群人不由得都信了几分:这种毒誓,那可不是心虚的人敢发的。 李长博颔首,却并不影响接着问绿娘:“那日你阿娘与他们说话时,你在做什么?” 绿娘颇有点紧张:“我就是看了看虎儿,摸了摸他的脸,又替他把手放进被里,没做别的!” “没有了?”李长博扬眉,却没放过绿娘,反倒如此追问一句。 付拾一忍不住也多看一眼绿娘。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绿娘显得更加紧张,几乎快哭出来:“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啊!我哪能对个孩子下手!万一叫人发现,我这辈子都完了!再说了,虎儿跟我也挺亲的……我咋下得去手嘛!” “他当时梳的什么头?”李长博忽然喝问一句。 绿娘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没扎头!那天我还纳闷呢,怎么把小辫解了!还想要不要帮忙绑起来。不过又想,也许是故意的,就没提!” “不过也可能是孩子睡觉不老实,自己蹭散了。”回过神来,绿娘又补上一句:“毕竟,那头绳还落在枕头上呢。” 李长博看一眼付拾一。 付拾一微微摇头:应该不是绿娘。绿娘这样容易慌张,在人眼皮子地下干杀人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被人看出端倪来? 这个时候,石桃娘却忽然嚷嚷起来:“还说不是你!定是你!我家虎儿的辫子是散了,可你们来之前还好好的呢!后头那辫还是我们自己绑的!” 绿娘急得“呜呜”直哭:“我真没有!你乱说!” 二婶子也紧跟着哭了:“我家绿娘怎么可能做这个事?这些年,我们两家又没什么仇——” 石桃娘撇嘴:“老屋我们拿最多,你们都没分上,心里头能不记恨?!背地里还没少说我们坏话!我都听人说了!” 杨家老妇扑上去就要打二婶子:“还说不是你们?你们这些黑心烂屁眼的——” 眼看着又要发展成村妇打架,李长博淡淡的呵斥一句:“谁敢动手?” 杨家老妇已是挨过打,这会儿还真不敢轻举妄动,悻悻的收了手。 二婶子哭得不行,绿娘扶着老娘,气得浑身发抖:“我们那会儿想要老屋,说用地换,好给我哥成亲,你们没同意,我们想了想,也就算了。那地卖了一样的盖屋,还是新的。这些年,你们屋头有大事小事,我们哪次没来?背后说坏话,说几句大伯他耳朵软,光听伯娘的。算啥?大嫂子你不也在背后说伯娘偏心?” 结果绿娘说得痛快,二婶子却着急得掐她:“你说这些干啥!” 绿娘就气得更厉害了:“你咋还不让我说!” 二婶子呵斥她:“都是杨家的,以后还要走动,你说这些干啥!我咋教你的!” 这下,绿娘虽然气得慌,却也不吭声了。 付拾一看了看二婶子,又看了看绿娘,倒越来越相信母女两个说的话了:能有这个想法的,怕是不为了个什么天大的利益,还真不会撕破脸做这么缺德的事情。 二婶子看似老实,实际上,是真聪明啊! 不过,如果不是二婶子他们,那是谁呢? 付拾一将目光,缓缓的从杨家老妇,石桃娘,虎儿他娘,以及杨家两个儿子,两个孩子身上,一一滑过。 同样,李长博也在看他们。 杨家老妇本来还在恨绿娘她们,结果听见自己大儿媳妇说自己坏话,想也不想,扭头就是一个巴掌,劈头盖脸的喝骂:“你个丧门星!蠢婆娘!还敢说老娘偏心!我是没给你吃,还是没给你喝!家都没分,我偏心啥了?你嫁过来,连个铺盖都没陪嫁一卷,你还有脸?!” “杨家怎么就让你这个丧门星进门了!干活干活不利索,养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笨!就说闲话本事大!” 那是真一点没给自己大儿媳妇留脸面。 正文卷 第1429章 没有尊严 一群人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登时面面相觑,不知该劝还是不该劝。 而杨家老妇那一把掌打得狠,石桃娘的嘴角都流血了。 石桃娘捂着脸,低着头不吭声。不过很快就看见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掉。 说实话,看见这一幕的人,都会不忍心。 杨家大郎好不容易开了口:“阿娘!你这是做啥哩!” 结果杨家老妇一个眼刀子就扔过去:“你闭嘴!” 杨家大郎缩了缩脖子,努力的将自己缩到了杨家老妇看不见的角落里,然后低着头不吭声,只当自己不存在了。 石桃娘的两个孩子,也是犹豫着,怯懦的不敢说话。 倒是虎儿他娘抹着眼泪劝了一句:“阿娘,大嫂虽然没有陪嫁,这些年也一心一意为了咱们家,踏踏实实跟大哥过日子哩。她对虎儿咋样,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不可能是大嫂。” 这下,杨家二郎也跟着开口:“阿娘,惠娘说得对。大嫂干活是真勤快哩。” 杨家老妇这才消停点,不过还是恶狠狠骂了句:“铺盖都没陪嫁来一床,还想我当她是菩萨一样供着啊?” 付拾一听着这话,只觉得做人媳妇怪不容易:陪嫁多了,杨家老妇这样的婆婆其实也未必心里痛快。陪嫁少了,又成了罪过。 要不,怎么说婚姻嫁娶,从来都是人生大事呢?毕竟这里头的学问,大了去了。 付拾一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攘外必先安内,齐家才能平天下。后院一摊子事情都还没搞明白呢,哪有功夫去插手外头的事情? 不过杨家老妇虽然消停点了,但也没有忘记刚才的事情,她恶狠狠的瞪着石桃娘:“不过你还是把话说清楚了,我咋偏心了?” 石桃娘抬起头来,双眼通红,一字一顿:“阿娘敢说没偏心?” “我男人挣钱,你全要走,给我留一个子也不行。他们两口子的,你就只要老二的,不要惠娘的。让她自己留着当私房,自己花用。” “过年,两个孩子做衣裳的料子,加起来都没虎儿一个的贵!” “虎儿要吃糖,您说买就买,买了,也只给他们两个分一块,其他的全藏起来慢慢给虎儿吃!” “还有,农忙时候,我和我男人白天黑夜的做活,多吃块肉,你骂了我半宿!” “我说我也出去挣钱,你咋骂我的?说我是癞蛤蟆,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我有没有那德行。死活不让我去挣钱,说我出去了,家里饭谁做?活谁干?” “辛苦喂猪一年,杀了猪,惠娘回娘家,给条后腿子,我回去,就给一扇瘦排骨!等着别人笑话我!” “可那猪,是我喂大的啊!我到底图个啥?” “你看不惯就算了。怪我娘家人不争气,那我那两孩子呢?牛儿和花儿两个,难道就不是杨家的种?咋吃块肉也还是不行?看着虎儿吃肉,他们馋得啃手指头啊!” “你不晓得,晚上孩子悄悄问我,为啥他们天天打猪草,可奶奶不给他们吃肉的时候,我心里啥滋味!” “虎儿几个月就断了奶,他们要出去挣钱,孩子让我带。病了就骂我,磕碰摔了就骂花儿连弟弟都看不好。那小孩子皮,自己爱动,谁看得住?” “小时候,我带牛儿和花儿都没这么精心!” 石桃娘越说越是伤心,越说越是哭得大声。 她心里头是真的苦。 杨家老妇大概没想到石桃娘真能说出这么多,当时都愣了。看着自家大儿媳妇,好像已是不认识。 倒是二婶子宽慰了句:“哪家大儿媳妇不是最憋屈?就是你婆婆,当大儿媳妇时,也没少受委屈。” 石桃娘抹了一把泪:“我不怕干活,我也不怕吃苦。可家里有的,凭啥就没有我们的?我和我男人,哪个干活偷懒了?他们要挣钱,可他们挣的钱,也没给我们分过啊!” 这么一句话,算是道破了内里最关键的。 其实有时候,会有个特别有趣的现象,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都没有时候,守望相助,一同吃苦,都觉得很好。因为谁也没有,所以谁也不嫉妒谁。 可一旦有了好东西,偏偏还没分均匀时候,那就有了矛盾。分少了的就滋生出嫉妒来。 付拾一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杨家老妇很快振振有词:“我们屋头又没分家,钱交给我,难道没用家里?我们屋头这些瓦房,咋盖起来的?” 结果石桃娘却说了句心里话:“还不如分了家。我吃糠咽菜我也不难受!” 杨家老妇气得浑身直哆嗦。指着石桃娘,一把捂住了胸口就委顿下去,那表情极其痛苦。 顿时,杨家大郎和杨家二郎都急了,慌忙关切的簇拥上去,嘘寒问暖。 虎儿他娘更是指责了大嫂一句:“大嫂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不分家,咱家哪有现在的光景?!” 石桃娘低头杵在那儿,不说话,整个人仿佛变成了木头。 唯独她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拉住了她的手,低声的喊:“阿娘。” 那一声声怯懦的“阿娘”,听得人有点心碎。 付拾一叹一口气。看一眼李长博。 李长博也跟着叹一口气,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因为这个,所以你才杀人的吗?” 这一句话,算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将在场的人,惊得都说不出话来,只是愕然的看看李长博,又看看石桃娘。 每个人半晌都有点换不过来:说啥?石桃娘她杀人?杀了谁? 直到虎儿他娘尖叫一声昏过去,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对,说的是虎儿。 石桃娘也反应过来,终于开口辩解一句:“我没有,虎儿跟我亲生的一样,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我也是当娘的,这怎么下得去手?” 石桃娘近乎机械一样说着这些话,可脸上却带着点木然。 李长博沉声缓缓道:“不必再狡辩了,我知道,是你。就是胸口那根针,同样也是你扎进去的,对不对?你未必想杀人,你只是想报复他们的不公——” 石桃娘猛然颤了一下。 ------题外话------ 养生壶这个玩意,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煮点水果茶,味道很好呀~ 下一更,七点半左右~ 正文卷 第1430章 为什么呢 石桃娘干涩开口:“是。人是我杀的。我就是嫉妒。” 明明她声音不高,可众人听了,都觉得莫名的心中一震。 付拾一虽然早就怀疑,但是这会儿真听石桃娘说出口,却还是觉得有些怅然。 石桃娘这个人,未必是真可恶,但是真可悲。 这个时代下,最底层女性的可悲。 没有给力的娘家,在婆家受尽委屈,为了孩子,为了生计奔波受苦,可一年到头,其实仔细想想,日子并没有什么盼头。 只是这么一年又一年,熬光了所有的青春。 在这样压抑的生活中,滋生出阴暗的想法,仿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刚才还在关心杨家老妇的杨家大郎,此时急切的呵斥:“你乱说个啥?!” 石桃娘笑了笑,笑容有点凄苦,她重复一遍:“真的是我做的。一年半之前,你记不记得,那个端午。” “端午要回娘家送东西,阿娘给准备的东西。我和惠娘又不一样。我带着花儿,哭了一路。到了娘家,娘家嫌东西少,饭都没留我吃,就赶我走。我能咋办?” “回来了,阿娘也嫌弃我,说我就知道向着娘家,饭都舍不得多吃口再回来。只知道吃家里的。” “我可以不吃,可花儿饿得直哭!” “那鸡是我养的,怎的我就不能提一个回娘家去长长脸?” “惠娘回来,带着大包小包,高兴得不得了,哄得阿娘高兴。虎儿要吃蛋羹,我多做了个,分了牛儿和花儿一口,阿娘看到了,又是一顿骂!” “那天晚上,虎儿又吐又拉,折腾我一晚上。一问才晓得,抱回娘家,不晓得哪个天杀的给喂了肉!惠娘也不知道拦!还怪我没告诉她!” “到底这是她的儿子,还是我儿子?我尽心尽力照顾她儿子,她有点什么好东西,怎么从来不舍得分给我儿子!” “我做点针线活,虎儿哭得我心烦,所以我就鬼使神差动了那个念头——” 石桃娘说着说着,自己都哆嗦了一下,仿佛不能理解自己当时为什么敢那么做。 “所以你就把那根绣花针,扎进了虎儿的胸口。”付拾一见她不往下说,就叹了口气,替她往下说。 石桃娘苦笑,点点头:“对,那根针太细,我用力一扎,居然直接全部没进了肉里。虎儿吃疼,哭得更厉害,我怕被发现,只能匆匆给他穿上衣裳——后来还想去找那根针,可是怎么都拔不出来。反而越来越进去。” “后头我也不敢再弄。我天天都害怕被发现。结果过了一段时间,反而什么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石桃娘低头:“我还以为,是老天爷开眼了。” “结果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是又闹出来。我当时听见那大夫说的话,我就慌了神。” 她又不说了。 李长博这次替她往下说:“所以,你就想,干脆将孩子弄死,这样还可以诬赖给医馆。” 石桃娘点点头,算是承认。 事情明明已经水落石出,可众人心里反倒是比之前更沉甸甸的。 虎儿他娘已经醒过来,这会儿扑上去就是撕打:“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啊!你个贱婆娘,没娘家没陪嫁,你怎么敢?!” 付拾一皱眉:这些话也真是不好听。 石桃娘任由虎儿她娘撕打,一点不反抗,整个人真是彻底成了木头。 可这样的石桃娘,反倒是有点可怜。 李长博看王二祥一眼。 王二祥立刻朝着那杨二郎喊一嗓子:“你管不管?再不拉开,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杨二郎赤红着眼睛:“我打死这个贱婆娘——” 他还真提着砂锅那么大的拳头要加入战局。 结果,一直都处在懵逼状态的杨大郎,这个时候忽然也不知哪里来的神力,一把就将杨二郎推开,而且吼了一句:“你敢!那是你大嫂!” 这话可是捅了马蜂窝。 整个场面,彻底炸了锅。 两妯娌之间撕打已经不稀奇,这下两兄弟,也是扭成了一团。 那杨家老妇看着眼前混乱的局面,差点没昏厥过去。 倒是二婶子,想去拉这个,又被那个拨开,想去拉那个,又被这个拨开,活脱脱成了个陀螺。 急得绿娘赶紧拽着自己老娘:“你别去了,一会儿也被打了怎么办!” 二婶子她老胳膊老腿,还真受不起。 可二婶子急得拍大腿:“这可咋办?这样要不得啊!这兄弟两个,哪能这样?” 李长博也不着急出声,等两兄弟都痛痛快快出了几拳,都成了熊猫眼,他这才慢悠悠出声:“拉开吧。” 不良人出手,那自然就是快得不得了了。 场面一下安定下来。 几个人被拉开,各自还气喘吁吁的,瞪着彼此,那眼神都是仇恨愤怒。 哦,石桃娘例外。 石桃娘脸都被抓花了,可人却还是跟木头一样。 李长博问石桃娘:“你还有想说的话没有?” 石桃娘这才有了点反应,她想了想,走到杨家老妇跟前跪下,喊了声:“娘,我做错了。但是牛儿和花儿是无辜的。你别因为我,记恨他们!” “虎儿走了,我以命抵命就是。牛儿是杨家的种,他也是杨家的孙啊!不求您对虎儿那样,好歹让他们兄妹两个吃饱穿暖!他们也都知道孝顺娘的!” 说完,她重重的朝着杨家老妇磕头。 结果杨家老妇一脚就蹬在了石桃娘胸口上,直接踹得她仰倒过去。 杨家老妇气得胸口起伏,恶狠狠的咒骂:“你生的也配和虎儿比?虎儿多聪明乖巧?你生的是啥?跟个木头人一样!等着他们孝顺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玩意,自己都养不活,拿啥孝顺我!” 这话是当真尖锐犀利。 不仅石桃娘傻了,就连其他人都也都震惊了:天啊,这是亲祖母吗?! 付拾一吞了口唾沫,心道:完了,这个家,算是彻底完了。接下来,要乱套了……有道是,不怕聪明人算计,就怕老实人计较啊!这样的话,就算心是钢铁做的,也得被扎成筛子啊! 下一刻,就听杨家大郎颤抖着声音问了句:“娘,你说啥嘞!” ------题外话------ 老实人这个物种,轻易不发火,发火了真的吓人。 下一更,大概十点钟~ 正文卷 第1431章 仗势欺人 然而杨家老妇却丝毫没有感受到自己大儿子的心痛,反倒是继续往上捅。 “你这个没出息的玩意,除了闷头干活,还能做啥子?你爹说你是顶事的,可要我说,你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吵仗不行,打架不敢,连生出来的儿子都跟你一个德行!” “我生你还不如生个棒槌!” “体贴话都没一句,娶个媳妇还娶这么个烂货!连床铺盖都陪嫁不来一条!你还觉得她好!” 杨家老妇这一番话,直接否定了自己大儿子所有。 杨大郎死死的盯着杨家老妇,眼眶通红,胸膛起伏:“娘,你真、真这么想?”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但有时候到了极度伤心时候,眼泪反而也是掉不下来的。 杨家老妇不耐烦呵斥:“我说错了?这个时候,你还敢替她说句好话?你敢说,就莫认我!也不晓得做了啥子孽,生了你——” 杨大郎面上剧烈抽搐了一下,忽然拉起自己儿子女儿,走到了石桃娘跟前:“我听你的,分家!” 石桃娘本来都似木头一般绝望了,陡然听见这话,眼底迸出一丝丝光亮来:“你说啥?” “分家!”杨大郎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来,却格外的铿锵有力。 付拾一大概明白杨大郎心里头的感受:既然是到了这个地步,既然是自己对老娘来说,一点也不算儿子,那就干脆分家,至少给两个孩子更好的生活。 而分家这个决定,显然给杨家老妇和杨二郎带来不小的冲击。 杨家老妇尖锐嘶喊:“休想!你要分家你领着你那两个小丧门星一起滚蛋!这个家里,毛都不会给你们分一根!” 杨二郎也是一脸不可置信:“阿兄!你说啥呢!你怎么能这么对娘说话!” 杨大郎却是铁了心,闭了眼睛,不看杨家老妇,主意却很正:“那就请里正来分!我是长子,房子是该我的,田我也该多分!” 的确是这样。古人重长子长孙。长子长孙,分家时候,都能多分家产。 哪怕是农村,也如此。 当然,长子也负责给父母养老。 杨家老妇当然不肯同意,扑上来打自己大儿子。 李长博让不良人将杨家老妇压住了,然后看一眼二婶子:“您去一趟,请里正和族老来。” 他一说这话,众人就知道他是要帮忙做主分家了。 石桃娘现在已是又惊又喜又悲,整个表情是又哭又笑的。 这头的事情,其实外头早已经有邻居悄悄探听到了,所以里正和族老来得很快。 来了之后,李长博半个字不提案子,只说杨家要分家,问他们该怎么分家。 里正毫不犹豫:“这个简单,杨家老弟在去时候,就留了话。正房三间,他们现在住的这三间,是从前就起了的,都归老大。家里三亩水田,四亩旱地,老大分两亩水田,两亩旱地。剩下是老二的。” “另外,他们家的钱,一共三吊半,老二拿两吊,再用当初分的老宅去换一块宅基地,重新起个房子。” “他们后头修的这三间屋,就一人一间半。谁想要,谁给另一个拿钱补。至于后头存的钱,也是兄弟两个一人一半。兄弟两个都是壮劳力,婆娘也是壮劳力,除了娃娃多吃一口饭,基本上没啥吃亏的。但是兄弟两个,就不讲究那么细了嘛。” 里正一口气说完,又转头问杨家的族老:“你们看呢?” 几个族老也点头:“留了话,自然按这个分。后头的一人一半,也公正。” 这么说,就是没有一个人反对了。 同样,李长博也没什么说的,觉得这样很好。 唯独杨家老妇不同意,哭着就嚷嚷开了:“老大两口子天天就在屋头,哪出去挣钱了?这些钱都是老二两口子挣的,凭啥分给那两口子?还有我呢!分家就不管我了?!” 里正和族老登时面面相觑,都有点为难——别人家分家,也没说过这样的话啊。 付拾一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于是干脆利落站出来:“我有几句话,实在是想讲一讲,李县令您看说是不说?” 李长博无奈一笑:“付小娘子请讲。你也是朝廷官员,品级与我相当,又是郡主,有什么不当讲?” 这个身份一亮出来,不知情的人登时唬了一跳:啥?这个看上去面嫩的小娘子还是个官?不仅是官,还是郡主?!难道是皇帝陛下什么人? 付拾一暗暗的给李长博比了个大拇指:上道,太上道了!要的就是这个仗势欺人的效果! 当下,她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然后才开口徐徐道:“首先呢,我想给大家算一笔账。” “刚才,杨家妇人说,钱都是二儿子两口子外出挣的。这不假,我们都知,老大两口子,一年就在家中养些牲畜,种种地,连门都很少出。肯定没挣工钱回来上交。” 杨家老妇一听这话,还以为付拾一要帮自己,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付拾一笑眯眯看她一眼:“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 因为说完之后,你肯定不会再点头! 付拾一接着往下说:“按照这个逻辑,就该各自拿各自挣的钱。可是我想问问,老二两口子如果是分家出去单过,他们还能存下这么多钱吗?首先带孩子,他们肯定需要留下一个人出去带孩子。” “这就会导致,他们做工挣钱会少一部分。其次,两口子吃不吃饭?吃不吃菜?刨去这些,又少了一大半。” “当然,不仅仅是如此。逢年过节,妻子要回娘家,送节礼吧?还要一家三口做衣裳吧?自己不会针线的话,得请人吧?这些都要钱,所以,他们能存下来的,又少一部分。” “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一个人留在家种地。毕竟粮食也可以卖钱嘛!但是一个人,在带孩子同时,能种多少地?够不够吃?还有多余的粮食卖钱吗?这样一算,他们还能存下多少钱?” 付拾一幽幽的叹一口气:“为什么从古至今,都说人丁兴旺,家族才能发达?因为要维持一个家,就需要人力。家里人多了,才能腾出更多劳动力去做别的事情挣钱。” “老大两口子不种地不养牲畜,不侍奉老娘,老二两口子怕是门都出不去!” 付拾一微笑看里正和族老:“诸位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老二两口子常年不在家,孩子是老大两口子带的,长辈是老大两口子赡养的。要我说,解决了他们后顾之忧,承担了他们该承担的责任,分一半,都算是心疼弟弟了。实则,真的应该多分才是!” “粮食难道不能卖钱?牲畜难道不能卖钱?针线活难道不能算成钱?给人带孩子伺候老人,难道不能算成钱?” ------题外话------ 付小刀:仗势欺人的感觉真是爽歪歪~ 大家明天见呀~ 正文卷 第1432章 不卖钱吗 付拾一这些话,说得简直是让一群人目瞪口呆。 但是仔细算算账,的确也是这么一回事。 只有杨家二媳妇试图进行反对:“话不能这么说,他们也是娘的儿子,难道不该孝敬耶娘?就算没有我们,他们就不种地了?那也不是一样没钱么?” 她说这话涨红了脸,也不知是需要鼓起勇气,还是被气得慌。 反正杨家老妇是面目狰狞:“反正我说没有就没有!不给就是不给!谁也甭想从我这里拿走一个钱!” 付拾一笑眯眯的将杨家儿媳妇的话怼了回去:“话也不能像你这么说。没有你们,这些宅子这些地,可不用分出去一点。” “另外,钱虽然会少,但是也不用帮你们带孩子,家里也不必消耗那么多米粮,都换成钱,少是少了点,但也肯定和他们手里能分去的钱差不多。” 前几年还在乱世时候,米价多贵?也就是这两年世道好了,米价才下来了。 “而且你看,你们大哥都没心疼房子和地要分给你们。对阿爷给你们留了钱修新屋的事情也没有意见,怎么你们就那么多意见呢?” 付拾一笑得更加意味深长:“而且当初你们不是没分家吗?按照规矩,不管多少,挣钱交公,就是大家所有,分家时候拿出来分,难道不该?” 虎儿他娘登时嗫嚅。只能瞪了一眼自家男人,没什么好气:“你咋也不说句话?” 可惜那男人脾气虽然楞,可打嘴仗还真不擅长。而且付拾一毕竟又是官,又是郡主的,直接就让他也不敢动拳头了。 付拾一微笑脸:“你一张嘴,我也一张嘴,说不过我,怎么能去喊帮手呢?你先问你家男人,那我问问我未婚夫,也没毛病吧?” 她转过脸去,声音甜蜜蜜:“三郎,你怎么也不说句话啊~” 王二祥等一干长安县的人,哪里见过这个阵仗? 当即他们汗毛都竖起来不说,更脑子里齐刷刷的冒出一个念头来:付小娘子这是怎么了?怪吓人的! 就连当事人李长博,这会儿也是一点甜蜜和骄傲都没有,只有惊悚。 但是该配合自家未婚妻的演出,他是纯粹凭着本能一样完成了,先是微笑,而后柔声道:“我觉得十一娘说得很是。我也如此觉得。各位族老和里正呢?” 他看向里正他们,不动声色的搓揉了一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然后略惆怅:从前也没不是没想过付小娘子如此柔情蜜意的唤我,可万万没想到……罢了,叫李县令也很好。感情深浅,不在称呼! 里正他们几个已经是老脸上一片懵然,几个加起来好几百岁的老头子,还真没见过这种阵仗。 看着杨家二儿媳那憋闷样子,想笑吧,又觉得这个场合笑起来似乎有点不合时宜? 里正只能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我看很在理。” 其他几个族老也纷纷的表示赞同。 虎儿他娘气得脸色成了猪肝色。那红里透着紫啊,紫里透着黑—— 不过,对于付拾一这种降维打击的行为,想来也没几个人扛得住:论本事比不上,论身份比不上,论男人,还是比不上…… 最后,虎儿他娘只能看向杨家老妇:“娘,您看大哥,大嫂杀了虎儿,他还要分家——” 她哭了。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众人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事情。 付拾一叹一口气,“一码归一码。就算石桃娘是杀人凶手,可该她家分的东西,也不能少了她的。当然,你也可以要求金钱赔偿。不过这样的话,石桃娘可能判刑就没那么重了。” 结果这话话音还没落下,杨大郎就主动飞快道:“那我们啥也不要,放了我婆娘吧!” 说完他就拽两个孩子:“快跪下,求求贵人们!” 两个孩子就连连磕头,嘴里全是哀求的话。 杨大郎自己也跪了,神情卑微,却诚恳。 石桃娘大概自己都没想到这些,眼泪汹涌而出,一开口却是骂:“杀人偿命,有啥子好怕?这些凭啥给他们?我们应得的,就要拿着!你不吃饭,牛儿和花儿还要吃饭!” 对她来说,拿着这些钱和地,房子,将来儿子女儿就都有着落了,死就没啥好怕。 反正她不舍得拿钱换命。 付拾一无言,却由衷劝了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也不怕他再娶一个,到时候两个娃娃受苦!” 石桃娘一听这话,脸上顿现彪悍:“我看哪个敢?!敢亏待我娃儿,我半夜找她索命!” 付拾一翻了个白眼:得,做鬼人家也是个厉鬼。自己还说个啥? 不过石桃娘这么彪悍,怎么当初就没主动提过分家?反倒是走上了这一步?! 这个问题,付拾一忍不住问了出来。 石桃娘看一眼自家丈夫,脸上一片黯然。 不用她说,付拾一就全明白了。 而杨大郎这个时候也是满面后悔,忍不住哀求石桃娘:“你别说这话,你得活着啊!你得活着啊!” 杨家老妇这时候也有点犹豫,下意识问了虎儿他娘一句:“我觉得这样安排也行。虎儿一条命,他们赔钱也应该——” 不答应这个,就要把手里的钱分出去一半,杨家老妇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心都在滴血。 虎儿他娘没有犹豫:“我也觉得该这样。虎儿已经没了,更不能便宜他们!” 唯有杨家二郎看看老娘又看看媳妇,一脸迟疑:“那可是虎儿的命啊!” 付拾一看着这一家几口,忽然有点感慨:这家几个女人,一个比一个不是善茬,这家的男人,却一个比一个在意感情?! 杨大郎愚孝也好,杨二郎这么大还那么听话也好,杨大郎肯用全部身家换媳妇的命也好,杨二郎不想要钱,想着自己儿子也好,归根究底,也是感情。 至于杨家这几个媳妇,嘴上说着感情,表现得一个比一个心疼孩子,可实际上,都把钱看更重要。 甚至于,三个女人里,石桃娘反而算最好那个。 至少石桃娘看重钱,也是为了自己儿女。 李长博此时,则是微微扬了扬好看的眉,脸上露出若有所思来。 ------题外话------ 李县令:你品,你细品。 下一更,八点半左右哦~ 正文卷 第1433章 一个细节 场面一度安静。 李长博轻声开口,和颜悦色问了石桃娘一个问题:“当年你扎进孩子胸口的针,是什么针?对了,为什么想着扎那儿?是想弄死虎儿吗?” 付拾一和李长博那是配合了多少年的人?听见这句话,当即就心领神会:李县令在怀疑石桃娘杀人的真实性? 顺着这个思路想一想,付拾一陡然也发现,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啊。 “就是绣花针。”石桃娘比划一下:“就是这么长的绣花针。我没想杀人,我就是觉得要往看不见的地方扎——” “是我扎的。”忽然,牛儿闷声说了说了句。 他今年也才七岁半,刚开始换牙,皮肤晒得黝黑,不过看上去特别老实木讷,长得也很像他爹。 嗯,就是那种看上去就知道不会特别聪明的样子…… 这么一个长相木讷老实,性格内向的孩子,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着实让人有点反应不过来。 以至于,所有人都反应了一下:嗯?刚才这孩子说啥来着? 石桃娘倒反应快,厉声呵斥一句:“你乱说啥?你再乱说,我把你嘴打烂!” 李长博却看一眼石桃娘,似笑非笑:“他就算瞎说,也是一片孝心,你该高兴才对。” 付拾一咽下惊讶,拉过牛儿,柔声跟他讲话:“你知道不知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个话,是不能乱说的。” 牛儿却点点头:“知道。” 付拾一嘴角抽了抽:这惜字如金的毛病,是跟厉海学的吗? 她忍不住多看一眼厉海。 四目相对,厉海面无表情,唯有眼神:? 付拾一转回脸,叹息:算了,他要能领悟,不至于经历了洞房花烛夜,还反而和除辛最近更疏远了…… “你知道这话意思吗?”付拾一继续对牛儿循循善诱:“你为什么这么说?是怕你阿娘回不来了吗?” 结果阿牛摇头,“就是我。” 石桃娘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你个兔崽子,不听老娘的话是不是?我白养你这么大——你再乱说一个字,就别认我!” 付拾一自动过滤石桃娘的话,继续问:“那你为什么扎弟弟?你不喜欢弟弟吗?” 阿牛还是摇头,继续两个字往外蹦:“喜欢。” 就在付拾一快要绝望时候,阿牛又蹦出一句:“给他治病。” 付拾一扬眉:嗯?治病?这个理由—— 花儿这个时候,鼓足勇气小小声说了句:“大夫就给我们扎针。一扎就好。病好了,阿娘就能睡了。” 她说完,就躲到了牛儿背后去,头都不敢再露,整个人完全成了一个小虾米。 不过就是这么关键性的一句话,登时就将所有的疑点都解释清楚了。 石桃娘还要呵斥,付拾一一个眼刀子过去:“你闭嘴!再嚷嚷我把你嘴堵上!” 本来石桃娘还没怎么样,但是明显感觉压着自己的那个不良人抖了抖……她一愣,愣是没敢再说。 而抖了抖的王二祥,其实还咽了口唾沫:付小娘子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不过还是这样的付小娘子更正常! 付拾一转过脸,面对牛儿时候,又是和颜悦色:“你是想给弟弟治病?那你阿娘知道不知道?” 牛儿点点头:“知道。阿娘醒了。” 付拾一差点泪流满面:天啊,天啊,总算不是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了! 李长博和王二祥等人,此时心理活动却是:付小娘子变脸速度果然还是一样的快…… “你阿娘醒了之后呢?”付拾一继续循循善诱。 牛儿看了一眼石桃娘,瑟缩一下:“阿娘打我了。” “还有呢?”付拾一强忍着心累,继续。 牛儿终于说出关键词来:“她不让告诉别人。” 付拾一出了一口气,和李长博交换了眼神之后,才笑眯眯问最后一句,也是最关键的:“那你前两天呢?有没有再给虎儿治病过?” 牛儿毫不犹豫摇头:“没有。” 付拾一和李长博再度交换眼神。 然后一起看向了石桃娘。 石桃娘脸上全是震惊,那种欢喜的震惊。 她哭了。 哭得一塌糊涂,却笑着骂出声:“你这个兔崽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李长博则是温声问石桃娘:“人是你杀的吗?” 石桃娘这次却用力摇头:“不是我杀的!虎儿是我一手带大的,跟我生的也没区别,大人的事情,我哪能怪到小孩子身上?” 她诚恳的看李长博:“真的不是我。” 这下,场面再度陷入了静默。 不过静默只有一瞬间。 很快,杨家老妇和虎儿他娘都大声的反驳,坚持认为是石桃娘。杨家老妇声嘶力竭:“不是你这个恶婆娘,又是哪个?难道还是我?难道还是虎儿他娘?” 石桃娘腰板挺直,声如洪钟:“我哪晓得是哪个?反正不是我!” 而杨家两兄弟,这会儿都是一脸懵逼状态。 当然,杨家老大还是挺高兴,一直兴奋地搓手,搓得干燥开裂的手掌簌簌的响。他脸上也是难以自抑的喜悦。 杨家老二则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该怀疑谁。 其他人也都是傻眼。 李长博抬手揉了揉眉心。多多少少觉得有些头疼。 这么一个案子,这么峰回路转的……实在是比话本都精彩。 付拾一也表示有点精彩到让人目瞪口呆。因为剩下的嫌疑人,哪个都不是……让人能轻易接受的。 李长博问石桃娘:“那日,你到底有没有给虎儿扎头发?” 石桃娘点点头,脸上的高兴还是退下去不少,“有。虎儿头发的确散开了。在二婶子她们走之后,我发现的。我当时真以为是虎儿睡觉不老实,自己拱的。就给扎上了。” “但是仔细想想,这么多年,也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石桃娘低下头,有点哽咽:“虎儿这回病了,我当时听大夫说胸口这个事,我就知道是那根针,我想过说实话……” 虎儿他娘已经状若疯癫:“就是你!你听说要赔钱时候,脸色就不对!你就是想要人家给我们赔钱,又怕事情败露,就杀了虎儿!” 她冲到牛儿跟前,拽着就要打:“你弄死了我儿子,我也要弄死你儿子!这个小畜生也不是好东西!” ------题外话------ 没想到吧~万万没想到吧~没想到我会来个大反转吧~哇哈哈哈。我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夸我夸我~ 正文卷 第1434章 究竟是谁 不可否认,石桃娘虽然推翻了之前的供词,但是她的嫌疑还是没洗清的。 最有可能的,还是她。 但是付拾一想了想几次见到虎儿的样子。又觉得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 虎儿的白胖,不仅是杨家老妇宠溺出来的,更有石桃娘的照顾。 石桃娘想要暗地里虐待虎儿,其实有的是办法。毕竟,就好比那些黑心保姆一样,表面看上去好着呢,可暗地里手段那是一出又一出。 而且这个年代,小孩子夭折率那么高—— 不过虎儿他娘要打牛儿,石桃娘在气愤之下,居然挣脱了王二祥的桎梏,冲过去一把将牛儿拽进自己怀里,又将虎儿他娘撞翻在地上,她恶狠狠的瞪着虎儿他娘:“你敢动我儿子试试?这么多年,我没有对不起你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挑事!” “你老早就盘算好了,娘手里那些钱,就不能给我们分!还有这些房子,你们也不乐意给我们分!我不多说,是怕真逼急了,娘说我们不孝,真就不给我们了!” “那会儿公爹死时你们死活不愿意分家,为啥?不就是觉得吃亏了?不就是怕没人帮忙看孩子了?” “我呸!论算计,我能有你算计!” 石桃娘一口唾沫喷在了虎儿他娘脸上。 付拾一登时虎躯一震,不由自主往旁边退了点,生怕波及到了自己:石桃娘那一口黄板牙,实在是让人有点不敢多想……呕…… 虎儿他娘显然也觉得受不了。不过不是生理层面的,是精神层面的——她从小到大,到嫁过来,就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她高喊一声:“我跟你拼了——” 说完就朝着石桃娘撞过去。 两妯娌扭打在一块。 不过胜负很快就分了:石桃娘常年干农活,力气哪里是虎儿他娘能比的? 所以石桃娘直接把虎儿他娘压在地上爆锤。 杨家老妇呆了呆,撕心裂肺喊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她还妄图拉开石桃娘,可惜石桃娘这会儿肾上腺素狂飙,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哪能顾上她?一个抖肩,就直接将她手摔开不说,还人都趔趄了。 杨家老妇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 场面极度混乱。 付拾一暗搓搓的在旁边围观:天啊,武侠片动作都不敢这么流畅和自然!这种拳拳到肉的彪悍风格,居然有点大快人心啊! 整个过程中,虎儿他娘一直在尖叫。 杨二郎已经彻底傻了,连帮忙都不知道。傻呆呆看着自己婆娘被锤得披头散发,涕泪横流,宛若疯妇。 李长博待到差不多了,才咳嗽一声:“好了。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这里纵不是公堂,可也正在断案!肃静!” 付拾一偷偷瞄他:我总觉得,这是好戏看够了,才终于打算继续正事呢? 李长博目不斜视,正义凌然,暗想:付小娘子应该看够了?不过若不是为了早点破案,我也绝不会如此!我并未徇私! 不过,李长博还真看出点端倪。 等到都消停了,他才看着虎儿他娘,缓缓说了句:“我看你身体尚可,如今倒不晕眩了。” 这么一句话,差点没给付拾一送走:憋笑太难受,差点憋死了。 虎儿他娘也被问得呼吸都停滞,眼珠子艰难转动,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李长博则是又看一眼杨家老妇,问她:“庄大夫与你们说胸口事情时,是否说过,孩子极有可能将来还是会死?” 杨家老妇点点头,不过很快不屑道:“他就是信口胡说!就是为了吓唬我们!谁不晓得,他挨了打,心里不痛快?” 付拾一略无语:这个逻辑还真是够“清晰”。可也不想想,万一是真的呢? “那,虎儿死后,谁提的赔钱?”李长博再问。 这下,杨家人都陷入了沉思。 最后开口的还是石桃娘,她指向虎儿他娘,大声说:“是她!她说肯定是庄家大夫故意的!就是庄家大夫治死了虎儿!” “家里从公爹死了,就她出主意最多,大事小事都她说了算!” 说这句话时候,石桃娘还有点恨恨。 这话一出,杨家人脸上都开始若有所思。 李长博再淡淡问:“那,虎儿昏睡不醒,你们就没想送去看看大夫?或者请个大夫来?” 这个问题也很关键。 听完之后,付拾一几乎立刻是恍然大悟:是了,就说一直有哪里不对劲,原来是这里!孩子病了,而且病得严重,为什么不送医?! 而面对这个问题,石桃娘却支支吾吾起来。 李长博也不着急,静静的等着。只是他脸上的沉静,这会儿却成了无声的压迫力,让他们一个个越发不安。 最后,杨家老妇开了口:“眼看不好了,周围的大夫也都不肯上门,能咋办?只能在家用土办法——” 所谓的土办法,就是喂了点香灰,让神婆来念咒。 最后,神婆也说不行了,魂被勾走了。找不回来。 于是,杨家所有人就算悲痛,也只能放弃。 付拾一听完这些,整个人都只剩下了风中凌乱:所以,一家人眼里的宝贝疙瘩,就这么的,被所有人放弃了? 说好的,好像眼珠子一样疼爱呢? 杨家老妇讪讪的说了句:“那能咋办,钱也花了,都说没办法了。” 石桃娘语不惊人死不休:“主要是惠娘她自己都说,命里就这样了,就是庄家治死了人,他们肯定不肯再出手。所以只能等一等,如果不是大毛病,那就能缓过来。如果真缓不过来,就去找他们算账。” 所有人都看向虎儿他娘,俱是忍不住目光灼灼:这是个当娘的会说出来的话吗? “那你怎么不想想办法?”二婶子忍不住多嘴:“虎儿是你带大的,跟你亲生的也没两样——” 石桃娘愣了下,随后撇了撇嘴:“还想咋样?我们一家子省吃俭用的钱大把撒出去,我没说啥就算尽心了。他自个亲娘都不管了,我多那个事做啥?” 这话……实在是实诚。 听着无情,可却很真实,也很符合石桃娘这个身份会有的想法。 她虽然不虐待虎儿,但是心里,不是不知道,虎儿如果没了,她儿子就是唯一的孙子,杨家才能重视牛儿。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呀~ 正文卷 第1435章 如此凉薄 这么实诚的话,虽然听着让人心里噎得不舒服,但也说不出半个反驳的话。 是啊,人家亲娘都放弃了,外人上蹿下跳什么呢? 二婶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啥好,只能又看向杨家老妇,干巴巴的说:“哎,怎么能这样呢!” 杨家老妇翻了个白眼:“那么多钱都出去了,该想的法子都想了,我还能咋办。” 付拾一默默的吐槽:那你们都放弃了,还装得一个个那么心疼孩子一样?这又是闹哪样呢?咋的,心里头愧疚,还想借着这种行为弥补一下啊?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基本上人人也都有了猜测。 只是这个猜测,多少还让人有些无法接受。 李长博看向虎儿他娘:“你为何要杀死自己亲生儿子?又是如何想到这种方法的?” 虎儿他娘当然不可能承认,一口否定:“东西可以乱吃,话不敢乱说!虎毒还不食子呢!” 这句话说得好,李长博微微扬眉,笑了:“这倒是,虎毒还不食子呢。可惜有些人,不仅是虎毒食子,还贪心不足。” 他说完这话,也不给虎儿他娘说话的机会,直接就问杨家老妇:“在二婶子她们来之前,你家二儿媳有没有单独和虎儿呆过?” 杨家老妇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石桃娘斩钉截铁:“有。虎儿说困,她说哄虎儿睡觉,顺带给虎儿擦擦身子,在里头折腾了好半天!” 天气热,这么一路奔波,身上肯定出汗,所以这个提议,是合情合理的。 “她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当时有没有人注意到虎儿是什么样?”李长博再问。 石桃娘摇头:“二婶子她们过来,说要看虎儿,我就喊她了,她本来还锁着门,我还纳闷来的。不过她很快就来开门了。然后又说去给虎儿弄吃的,就出去了。屋里就剩了我们几个说话。” “也就说说,之前你们谁也没单独和虎儿呆过。”李长博微微扬眉,又看一眼虎儿他娘。 虎儿他娘此时紧紧抿着嘴唇,脸上紧绷绷的,李长博刚一看过来,她立刻就大声喊:“她胡说!我怎么可能杀虎儿!虎儿是我生的!” 李长博并未理会她,只看向杨家老妇:“赔给庄家的钱,是多少?谁出的?” 杨家老妇讷讷回答:“两贯钱,她自己出的。我说我没法出这个钱——老大他们那没法交代。我也说了,让她先给,万一虎儿有个什么,咱们要来钱,也都给她。” 李长博思忖片刻,忽然又看一眼一直没搭理过的杨家二郎:“一开始打人之前,是不是你们就商量过,赔偿钱给谁?” 杨家二郎那样的愣头青,脸上哪里藏得住表情?当即直接就尴尬起来。 得,这下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从一开始,或许他们就不是为了治病才去庄家的。 而是别的地方实在是没辙了。想着万一不行,还能赔点钱。 所以,她们两个才肆无忌惮和大夫闹起来。与普通病患家属反应截然不同。 眼前迷雾,彻底消散。 “我在家都不做针线。”虎儿他娘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伸手指住了石桃娘:“只有她屋里有针,是她!” 石桃娘自然要辩解。直说自己针线筐就放在桌上的,想用谁都能拿。 于是两人又争论到脸红脖子粗。 付拾一心里头微微一动,于是悄悄的拽了拽李长博的袖子。等他看过来,这才踮起脚尖,凑到他而边上问:“手法专业。” 于是李长博就缓缓出声问了句:“你在城里,是做什么赚钱?” 问的是小虎他娘。 结果小虎他娘还没吭声,石桃娘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了:“祖传的生意,跟着她老娘到处给人接生!” 付拾一和李长博顿时交换了一个眼神。 而且,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无语。 小虎他娘如果是个接生婆,那就更知道小孩子的命门是什么地方了。 从卤门下手,的确是简单又不容易被人发现。 付拾一笑看一眼小虎他娘。 小虎他娘立刻警惕:“你们看我做啥?接生怎么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李长博笑了笑,忽然问了石桃娘一句话:“你也生养过两个孩子,你知道小孩子头顶最要紧的是哪个位置?” 石桃娘立刻点头:“知道,小孩子头顶软的,可不能瞎按。这个,当过娘的,哪个不晓得?” “一般几岁就慢慢长好了?”付拾一再问她。 石桃娘回忆一下,不太确定:“六七个月?反正一岁的时候,有时候自己也磕碰到,早就不碍事了。” 付拾一轻叹,和李长博再度交换一个眼神,肯定道:“一个连小孩子卤门什么时候完全闭合都不知道的人,怎么能在孩子两岁时候,往脑袋里扎针?” 小孩子卤门彻底闭合,就是在两岁左右。 小虎如今两岁。正是将要闭合的时候。从外头摸,其实是摸不出多大端倪的,而且现在骨头也不像是刚出生那会儿,就会给人一种错觉,觉得骨头是已经长硬了。 “接生婆不仅要帮别人接生,还会帮忙处理那些不能正常入殓的死婴。对吧?你们应该也会有相熟的大夫吧?”付拾一笑问虎儿他娘。 虎儿他娘一言不发,死死的盯着付拾一,依旧不承认。 倒是里正忽然想起来:“对了,前些年,我们这边好像出过一个类似的情况。有个正房,妒恨小妾生了儿子,就用钢钉钉死了那小妾生的儿子。最后,正房也被休了。” 里正问杨家老妇:“我记得后头那家就是随便找了几个人,就把丧事办了吧?是不是找了你亲家?” 杨家老妇嘴巴开开合合,良久才梦呓一样:“可不是……” 李长博看向虎儿他娘:“那时候,你多大?跟着一起打下手了罢?” 虎儿他娘脸上已经白了,不过很快她摸上肚子,底气十足的说了句:“我又怀孕了!我让人摸过了,是个儿子!” 付拾一惊呆了:我的妈耶,这是什么神仙骚操作?!所以搞了三年半,这就是杀人动机? 正文卷 第1436章 咋想的啊 付拾一感觉,如果有一天,虎儿他娘死了,那一定是被自己的奇怪脑回路给弄死了。 因为怀孕了,是个儿子,所以就不想要体弱多病,总花钱吃药的大儿子了? 那孩子算什么?是工具吗?玩具吗?随随便便可以丢弃吗? 亏她还好意思提起什么虎毒不食子? 而这个消息,显然也震惊了其他人。 不过,除了杨家人之外,其他人都无语。 唯独杨家老妇一下来了精神,眼底都有光了:“真的?!” 杨家二郎也似乎暂时忘了虎儿,惊喜的看着虎儿他娘,确切地说,是肚子。 石桃花忍不住嘴一秃噜:“你怀孕了,就不要虎儿了?难道虎儿就不是你亲生的——” 付拾一悄咪咪的想:石桃花估计就是因为话多,所以才被这么不待见……即便是知道石桃花不是杀人凶手,即便知道石桃花是个勤劳踏实的好妇女,也好难喜欢起这样一个人呢! 当然人家虎儿他娘也不是吃素的,这会儿一句话就怼回来了:“咱们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这么下去,多少钱够他吃药?!再说了,要不是你儿子,虎儿怎么会总生病?我又怎么会……” 虎儿他娘哭开了。 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悲痛,然后转眼之间,就又昏厥过去了。 付拾一目瞪口呆:世上真的有说晕就晕的人啊?! 而这个时候,不少人的目光都悄悄看向了付拾一。其中绝大部分,都来自长安县内部。 付拾一后退一步,心生警惕:你们看啥看?我脸上有花? 王二祥带着期颐搓手开口:“付小娘子不给看看?” 付拾一:???看什么?我是大夫吗?我会把脉吗?虽然我自诩也是个医学工作者,但是请记住,我只是个仵作!仵作! 李长博咳嗽一声:“付小娘子只是仵作罢了。她毕竟是活人。” 王二祥等人这才作罢。 只不过……那一脸惋惜是怎么回事! 好半晌,虎儿娘终于才悠悠醒来。 李长博再度咳嗽一声,看住虎儿他娘,打算结案:“所以你承认你杀人,是也不是?” 虎儿他娘又反水了:“我没杀人!有谁看见了!谁看见我往虎儿脑袋上扎针了?” 忽然,细声细气的小女孩声音响起来:“我看见你把虎儿红头绳解开了!我趴在窗户上看见的!” 是花儿。 “不可能!我把窗户都关上的!”虎儿他娘下意识反驳一句。 牛儿把花儿揽到身后,闷声说:“窗户上有洞。” 李长博似笑非笑看住虎儿他娘:“解个头绳罢了,又有什么好反驳?” 虎儿他娘这才反应过来,一时之间支支吾吾啥也说不出来了。 付拾一劝解虎儿他娘:“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就别反反复复的了。还有,既然不是人家庄家的事情,那你们今天又把人打了,还是得赔钱的。这跟你怀孕没怀孕,可没半点关系。” 虎儿他娘眼皮一翻,结结实实的昏厥过去。 这一次,是真的。 石桃娘眼底全是警惕,脱口而出:“家都分了,这钱我们可不出!” 没一个人顾得上这话。 所有人,都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呢。 杨家老妇和杨家二郎扑上去,将虎儿他娘小心翼翼扶起来,满心都是那肚子里的孩子。 石桃娘看着,心里头登时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付拾一看一眼李长博:“人咱们带走?” “嗯。”李长博颔首:“虎儿就算是她儿子,可也是杀人。触犯律法,就要受惩处。” 他看一眼里正:“里正,分家之事,你做主即可。另外,钱先扣下,等赔完了庄家,剩下的再发还。” 里正还是多嘴问一句:“是分家之前就先扣下,还是分完了再扣?” 李长博言简意赅:“分家之前。” 这话,石桃娘琢磨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登时不乐意了:“凭啥——” 付拾一好心好意提醒:“别忘了,你也有扔东西,也有打人。成年人,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石桃娘霎时就像是斗败了的公鸡,没了一点胜利的喜悦。 一直没吭声的杨大郎,忽然叹了一口气,然后瞪一眼自己大儿子:“你跪下。” 牛儿乖乖的跪下了,脸上是木讷沉闷的,他大概也知道会发生什么,眼神里多少透着点惊恐。 石桃娘下意识要护着自己儿子。 却被杨大郎一眼看得不敢动。 说实话,老实人发火时候,还是真的有点让人莫名心惊的。 李长博本来都准备起身走了,见了这个情况,于是就又坐下,静静看杨大郎到底打算怎么做。 杨大郎去抹了一根棍子,递给了里正:“他伤了人,该打。虎儿死了,他也该打。” 付拾一瞬间明白:这是要让牛儿赎罪。 不过看着那根差不多有二指宽的棍子,付拾一又有点无语:这是要打死人的节奏呗? 就连里正,虽然已经接过了棍子,但也是一脸懵逼。 付拾一深吸一口气,再看一眼李长博,用眼神示意他:你就不管管?万一真打死了人呢! 李长博面色不动,不过却连半点紧绷都没有,显然就不认为会发生什么大事。 倒是里正握着棍子,干笑了几声:“这不合适。你家孩子,我打什么?况且,县令就坐在这里,有什么,也该他来论断。” 杨大郎闷声闷气:“您不打,族长打也成。” 反正就是决口不提李长博来论断。 里正想了想:“要不,还是让二郎来吧。虎儿是他的亲儿子——” “他下不去手。”杨大郎居然很坚持:“可牛儿有错,不能不打。不然,我就把他打死,给虎儿偿命!” 说完,还真去拿棍子。 石桃娘吓得肝胆俱裂,将牛儿护在怀里,冲着杨大郎嘶喊:“你要打,就先打死我!我们母子两个一起上黄泉路也好有个伴!” 这个场面,看上去是真的异常凄惨。 付拾一只能频频看李长博:还不管?还不管?难道真不管?万一再打出人命怎么办?! 李长博递给付拾一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付拾一和他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知道他有数了,就安心看热闹去——这种家庭闹剧,还是不多见的。 ------题外话------ 受不了了。。。我要去抹上一层厚厚的药,然后趴着了……太痒了啊!!!大家明天见~ 正文卷 第1437章 聪明人啊 杨大郎举起了棍子,迟迟下不去手,脸上表情也是痛苦。 可他依旧很坚持:“做错事,就该打!” 石桃娘也很坚持:“要打就连我一起打死!” 这样僵持着,旁边人劝说着,最后,终于还是杨家老二吼了一句:“打死他虎儿能回来吗?” 吼完了,杨家老二冲上去,一把夺过那棍子,用力撅断,直接扔在了脚底,然后蹲在地上,“呜呜呜”的哭了。 杨大郎垂头丧气站在原地,也不吭声了。 “分家多给老二拿点。”最后的最后,杨大郎从嘴里憋出这么一句来。 这次,石桃娘居然半点异议也没有。 里正和几个族老一看,就赶忙把家给他们分了,多给分了两贯钱。算是对二房的安抚。 分家完了之后,杨大郎问了杨家老妇一句:“娘跟我还是跟老二?” 杨家老妇瞪了自己大儿子一眼,“我跟老二!你出粮!” 杨大郎毫不犹豫,一口应承。 石桃娘似乎也觉得很妥当,同样也没反对。 她脸上甚至有点轻松和期待——放下重担的轻松,以及对未来的期望。 最艰难的日子,对于她来说,总算是过去了,从今往后,当家做主,一切都是崭新的。 而杨家二郎和虎儿他娘这对夫妻,却都是一脸茫然和灰败。 对于他们来说,好像日后已经并无可期待之处。 李长博带走了虎儿他娘,至于赔偿多少,要先看过人家庄静峨的情况再说。 临走时候,付拾一买了不少东西,可也没有多快乐。 爬上马车后,她悄悄问李长博:“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呢?仔细想想,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最后,杨家老大家里,啥损失也没有。以后全是好日子了。” 李长博“嗯”了一声:“所以我才什么也不必管。杨大家大郎,看似老实木讷,可实际上,却大智若愚。” “光说打孩子。他不过就是想让自己弟弟说出那句话,将这个事情不再继续追究。” “毕竟,虽然牛儿是孩子,虎儿也是被自己亲娘杀害,但事情还是因为当年那根针而起。” “当时所有人都只想着牛儿花儿孝顺阿娘,所以学大夫。但仔细想想,最大的错,在于石桃娘。”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瞬间想通所有关节:“是,小孩子年纪小,不知道事情后果多严重,可石桃娘身为大人,却知道。她却选择隐瞒多年——甚至听见大夫点出针的问题,也不肯说出真相。这就性质不同了。” “如果死后,二房有人想到这个,再来提起,或许杨家大房未来总是要因为这件事情而低二房一头。就像是还不完的债。” “但是这么一闹,当时杨家二郎亲口说事情算了,不追究,那么以后,大房就可以说二房这是出尔反尔,甚至还会有人同情大房。毕竟当时,杨大郎要惩罚亲子,甚至愿意偿命的事情,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 付拾一瞪圆了眼睛:“那杨家大郎这么聪明,心思这么缜密,怎么这么多年,还被牵着鼻子走呢!” 李长博轻笑:“聪明,不见得就能看破所有事情。那几个,一个是亲娘,一个是亲弟弟,自然不是那样轻易就能割舍。” 付拾一搓了搓胳膊,嘀咕:“就是觉得石桃娘不过是娶的媳妇,所以媳妇受委屈就无所谓呗。” 这种行为和心态,算什么? 李长博端正了神色,即刻道:“我从不如此想。更不会如此做。” 那正襟危坐的,庄重肃穆的样子,简直像是在进行宣誓。 付拾一:……谁能受得了这种见缝扎针的甜言蜜语? 她咳嗽一声,憋着笑,幽幽的叹一口气,郑重的也对李长博说了一句:“我当然相信你不会这么做。毕竟钱都在我手里,你敢这么做,我就用你的钱,和离了之后去养小白脸!” 李长博表情霎时凝固。 刚才还有点煽情的气氛,也被破坏得荡然无存。 李长博更加情真意切(咬牙切齿)的说了句:“绝不会有这么一日的!” 付拾一这才笑眯眯摸了一把帅脸:“对嘛。这些男人就是看不透,也不想想,老娘陪自己多少年?兄弟姊妹又陪多少年?儿子女儿又能在身边呆多少年?到了老了走不动了,能端茶递水照顾你的,还不是只有媳妇?!” “现在把媳妇当外人,小心以后老了媳妇当你是外人哦~” 李长博不知为何,听见这句话,总觉得想打个哆嗦,背后更是凉飕飕的。 付拾一满意的看着这一幕,收了手:男人嘛,有时候还是要好好讲讲道理的,让他明白明白处境,这样才不会某一天忽然就犯糊涂不是?!就跟仵作守则一样,多背诵多朗读,就刻在心里了,任何时候,都忘不了~甚至不经意违背了,都觉得心里罪恶~嗨呀,我真是个驭夫有道的小娘子~ 某小娘子自恋的抹了抹头发,留给夕阳一个潇洒的造型。 不过,很快,付拾一又想到了一点:“那你说这样聪明的人,会不会做伪证?当年的事情——” 李长博轻叹一声:“其实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当年事情太过久远,已经弄不清楚。不管是孩子无意做下,还是石桃娘恶意为之,这件事情,就算惩罚,也不过只是赔钱。杨大郎主动提少拿家产,便已经了了这个事情。” “最重要的,还是谁最后动的手。” 他顿了顿,轻声道:“不过我更相信,当年的确是孩子无意为之。石桃娘主动承认是她杀了虎儿,当时应当忽然反应过来,怀疑是牛儿和花儿做的。为了保护孩子,她才如此。” 李长博这话,也有道理。 付拾一再回想当时情景,也不由得点点头:“石桃娘虽然让人喜欢不起来,可的确是个好母亲。” 而虎儿他娘,看似不错,事实上却对孩子如此冷漠…… 考虑虎儿他娘身怀有孕,付拾一一回衙门,就找来了除辛,让除辛给诊脉。 毕竟虎儿他娘还被石桃娘暴揍一回,可别动了胎气…… ------题外话------ 过敏真的是太痒了,啊,好想把感官调成百分之十。 正文卷 第1438章 够神奇吧 虎儿他娘这会儿还是神色萎靡呢。 她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大事,毕竟是自己家里的事情而已,孩子是她生的——难道她还能不能做主? 付拾一和除辛过来时候,她警惕性还蛮高,抱着肚子就往后缩:“你们想干什么?” “这是大夫。”付拾一解释一句:“你毕竟怀孕了,需要先看看身体状况。” 不然万一到时候在县衙里流产了多不合适。 虎儿他娘半信半疑:“真是大夫?” “你放心,只是诊脉看看,不给你吃任何药。如果需要保胎,会通知你家里人,另外给你请大夫开药。我们不沾手。”除辛温和笑了笑,说出来话却直接打消了虎儿他娘的疑虑。 当然,也表明了县衙的立场。 她只管负责不良人们的药,哪管犯人? 付拾一也有些无言,就也说一句:“放心,医者父母心,他们不会乱来。就是庄静峨,被你们打成那个样子了,不也是尽心尽力给你们看病?” 虎儿他娘伸出手来给除辛,除辛垫上小木枕,搭上脉,最开始面色还好好的,只是越到了后头,她就越神色古怪。 付拾一心里头也开始打鼓:这是咋的了?情况不好? 除辛斟酌片刻,问了句:“你觉得自己怀孕之后,有没有看过大夫?” 虎儿他娘呆住:“你这话啥意思?” 付拾一却懂了,用眼神询问除辛。 除辛微微一颔首,给出了个肯定答复。 这下,付拾一的表情,也古怪了:这都是什么恶有恶报的神仙结局! 不过,这个结局,显然虎儿他娘是不能承受的,在除辛委婉的说了诊断结果之后,她一反手就把除辛小木枕给扫落在地,凶神恶煞瞪她们:“胡说!你们故意骗我!我不信!这不可能!大夫明明说有了!” 除辛好脾气捡起小木枕,微笑脸:“可能我本事还不到家吧。” “这样,我们通知你丈夫,叫他再请个大夫来。”付拾一也拿出微笑客服脸:“你先稍安勿躁,毕竟如果真的怀孕了,孕妇本身情绪也要保持平稳才对胎儿好。我们这头会尽快确认这件事情的。” 虎儿他娘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当时半信半疑:“真的?” “人命关天,不敢乱说。”除辛更加温和了。 收拾东西退出来后,付拾一叫王二祥去办这个事情,自己则是悄悄跟除辛嘀咕:“真没怀孕?” 除辛点头:“没怀孕,看样子,只是有些不调。喝点药估计就能好。” 付拾一心情更加复杂:“她之所以对她儿子下狠手,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怀孕了,而且是个儿子——” 除辛这下也沉默了。 两个女人,在夕阳余晖下面面相觑,神色复杂。 最后,除辛苦笑一声:“所以这就叫阴差阳错?” 付拾一摇头:“或许想想,对虎儿来说也是解脱吧。从小父母不在身边,也不知什么是父母之爱,身体又多病,那根针不取出来,每一天都等于在头上悬着一把刀,不知什么时候落下。而要取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早点去了,他早点重新投胎,遇到个好父母。总好过受罪。” “这家人都太狠心。”除辛无奈的轻叹:“家里人多,齐心协力过好日子,难道不好吗?非要折腾出这么多事。” 付拾一也感叹:“可不是。人人都说,人丁兴旺是好事。可家里人多,一旦有了偏心,好事也变成坏事了。如果杨家二郎娶个跟石桃娘差不多的媳妇,两边就算会有摩擦,可不会发展成这样的。虎儿他娘太会算计,也太自私,只想自己吃肉,汤都不肯给别人喝一口。其实就算没有这件事情,也会有别的事情。” 除辛沉重点点头。 厉海面无表情的从边上路过,撂下一句:“我独子。” 付拾一和除辛:????嘛玩意儿?这哪跟哪? 良久,两人才不确定的对视一眼,付拾一试探道:“他是不是想告诉你,他是独子,没有这样烦恼?” 除辛也不太肯定:“大概?” 付拾一强行按捺住自己的良心,说了句:“其实厉海真的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就是说话的功能好像没发育健全。 甚至,搞不好可能是个结巴?所以才总是这么惜字如金? 除辛神色特别复杂:“厉海是挺值得好女郎托付终生的。如果话多一点,就更好了。” 付拾一没忍住,被这个深深的感叹给逗笑了:如果话多一点,就更好了。 好半晌,付拾一笑够了,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所以刚才,厉海他到底偷听了多久? 这个事情,最终被付拾一当成了笑话讲给李长博听。 李长博听完,说了句一针见血的话:“厉海怕是很难抱得美人归了。” 付拾一摊手手:“那能怎么办?他这样,和除辛很难有进一步交流啊。” 李长博似笑非笑:“还是没到时候。”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被自家祖母明里暗里提点,催促,压迫的日子。以及,来自于敏郡王的殷勤—— 最后,他意味深长笑了。 付拾一光顾着感叹,没瞅见这个精彩的表情,也就错过了当导演的机会。 至于第二天一大早,杨二郎带着大夫来长安县衙门的热闹,付拾一当然是没错过。 作为衙门里唯二两名女性,她和除辛二人必须到场。 杨二郎请的是有名的妇科圣手。看样子也是花了大价钱。 然而妇科圣手的表情,和除辛昨天表情一个样。甚至最后问出来的话,也是一模一样:“哪个大夫跟你说怀孕了,是个男孩?” 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现在已经一目了然。 虎儿他娘已经彻底懵了:“就是我们镇上的游方大夫——信誓旦旦说的。” 然后妇科圣手沉吟一下,问了个十分委婉的问题:“你也是接生婆,应该见过很多这种情况。不是故意骗钱,孩子没落地,谁也不敢把这话说死了。” “怀孕一事,没有两个月,我都不敢把话说死了。而且,妇人怀孕后,隔一两月又没了胎气的也有。再说断胎儿男女,十次能中五次,便是极厉害的,谁敢断言?” 付拾一悄悄在心里补充:其实生孩子本来就是百分之五十对五十几率啊!猜多了,胜率总归是接近一半的嘛!这不是什么技术,更不是什么玄学,这是科学啊! ------题外话------ 同志们,我坚持不住了。明天继续努力吧。让我搽了药静静的趴着。热了痒,挠了痒,我的天,我想疯掉。连粽子它都不香了! 正文卷 第1439章 晴天霹雳 妇科圣手这么一说,虎儿他娘直接瘫了。 而杨家二郎还没太明白这个意思:“所以到底是怀了还没怀?” 付拾一沉痛的替他翻译:“就是可能当时被骗了,或者搞错了。或者中间出现点意外,孩子自己没了。反正现在肚子里,就没有孩子。” 妇科圣手还好心说了句:“不过也不是什么大碍,吃两副药,就能调理好。” 杨家二郎也瘫了。 夫妻两个,此时反应竟是一模一样。 付拾一轻声对虎儿他娘说了句:“或许是看到虎儿的遭遇,所以这个弟弟不愿意来了吧。” 虎儿他娘这才一下子哭出声来,喃喃的不停嘀咕一些东西。 除辛也忍不住开口:“你对虎儿,难道就没有半点的心疼吗?怎么下得去手?” 虎儿他娘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猛的看住除辛:“你知道拖着个病秧子是什么日子?他是我生的,可是他多听大嫂的话?就好像我不是他亲娘!” “总是三天两头生病,一生病就花钱,我挣的钱,一半都给他吃药了!反正怎么都是治不好的,留着他干什么?” “这样拖下去,难道一辈子都为了他活着?要死就不能利索点吗?就跟讨债鬼一样——” “我每年接生那么多孩子,生个孩子又有什么难?我再生一个……” 她越说越像疯癫,语无伦次的重复着最后这一句,丝毫不觉得自己错,坚信不疑虎儿是来讨债的。 付拾一有点纳闷:“你既不那么疼虎儿,为什么还要给他穿好的,吃好的,打压你大嫂呢。” 然而,虎儿他娘却仿佛已经没听见,整个人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倒是杨二郎抱着头说了句:“她就不乐意别人比她好。她太掐尖要强。” 付拾一和除辛对视一眼,多少有些无语。 虎儿他娘这个性格,迟早是要出大问题的。攀比心思太重,任何事情,对她来说都是攀比道具而已。 只是,虎儿又做错什么呢?怪他投胎时候没看清楚肚子吗? 付拾一叹一口气,拉着除辛出去。 除辛皱眉,嫌恶的说了句:“这样的人,怎么配为人母?可怜了孩子……” 可又有什么法子? 感叹几句,她们两就各自去忙。 除辛去配药,付拾一去整理虎儿遗体。 如今再看那个小小的身体,只让人觉得心头像是压了石头,沉甸甸喘不过来气。 杨二郎垂头丧气的来领尸体。 付拾一替虎儿穿上衣裳,放进那小棺材里,这才让杨二郎盖手印。 不过,在杨二郎推着车走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劝了一句:“下一次,如果还能有孩子,好好疼他。别再这么荒唐。做任何事,也别那么冲动了。” 人是杨二郎打的,可他是听自己妻子和母亲的话。所以怪他,却也不完全怪他。 付拾一建议:“有空去给庄小大夫道个歉。” 庄静峨是这个案子里,最倒霉的人了。 听说如今还在床榻上躺着,不能下地,一下地就觉得天旋地转。 这是脑震荡有点严重。 杨二郎对于这个建议,还特地道谢一句。 从衙门回去,付拾一就被杜太夫人叫去了。 杜太夫人是特地问问付拾一,那些鸭子怎么吃的。 那些鸭子,被李长博带回去几只,养在了荷花塘里。 于是,杜太夫人一大早就被鸭子们呼朋引伴的声音吵醒了。 世人皆知,睡梦中被吵醒,那是会有起床气的。 而最后,杜太夫人这个起床气,就变成了饥饿和浓厚的报复心理——吃了那些鸭子,才能平心头恨! 付拾一去的时候,杜太夫人坐在凉亭里,目光深沉的看着那些游泳特别欢快的鸭子。 这些鸭子其实也挺好看的。羽毛整洁,精神饱满,偶尔还昂首挺胸叫上两声。颇有些田园风气。 看久了,竟然还觉得和这小花园挺搭配的。 付拾一路上走过来,除了熟悉的花木之外,还看见了今年新添的几样菜——黄瓜,豆角,丝瓜,还有长得好看的,开花也好看的南瓜。 嗯,小菜配名花,莫名也是很和谐。 也许是花匠精心,豆角真的长得特别好。那一串串整整齐齐的,碧绿碧绿的豆角,看着就知道肉厚鲜嫩。 甚至,付拾一还看到了十几棵黄豆。 黄豆这会儿已经结了豆角了,也是碧绿碧绿,豆荚上还有短短的一层毛,看着多少有点可爱。 付拾一看着看着,口水就有点泛滥,忍不住暗搓搓的搓手手,自我调侃:这就好比是阿里巴巴四十大盗进了藏宝洞啊! 还没见到杜太夫人,付拾一已经盘算出了三菜一汤。 等见到了杜太夫人,四目相对,两人居然瞬间心意相通。 杜太夫人扬眉:“菜能吃了吧?” “今天中午就来点?”付拾一主动接下句。 杜太夫人还有一点点忧虑:“赶得及吗?” 付拾一默默的算了一下时间:“应该来得及。就是烧鸭子有点费时间。不过咱们人多,赶得及。” 两人交换了眼神,然后一同将目光落在了那一群游得正欢乐的鸭子们身上。 付拾一卷起袖子:“要哪只?” 杜太夫人毫不犹豫:“最壮实的!瘦的再养一养!” 花嬷嬷在旁边没忍住劝了句:“要不还是让家丁去抓吧?” 付拾一摆手:“凡事亲躬,才有趣味呐!再说了,他们也没干过这个,回头半天抓不上,浪费时间!” 杜太夫人也连连点头:“活动活动筋骨,身体康健才好呢。” 她笑眯眯的想:这样将来才容易生孩子,自己就能早日抱上曾孙! 花嬷嬷欲言又止:从前您可不是这样一个对孙媳妇们如此言听计从的长辈!更不会如此视规矩无物的!您忘了其他几个孙媳妇在您面前是如何拘谨的吗? 付拾一已经找家丁要了竹竿将鸭子们赶上岸,然后利索的按住了那只最胖的。 那动作,行云流水,杜太夫人就差拍手叫好。 付拾一交给厨娘:“杀了拔毛,内脏别丢,回头炒个酸辣鸭肠,特别下饭!” 天气热,下饭菜必须搞起来!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来了,唯一的意外,是河源郡主来了。她听闻付拾一在这里,就又杀了过来。 自从不想做李长博的媳妇之后,她在杜太夫人跟前,也彻底放飞了自我。 ------题外话------ 我越来越发现,这是一部十分接地气的文。哈哈,可是我觉得这样的才是生活啊~ 正文卷 第1440章 脸皮好厚 河源郡主依旧是一身石榴红裙,美艳耀眼。 只不过她端坐在厨房里,凶神恶煞说出来的话,却差点没让付拾一把铲子丢了。 付拾一狐疑的扭头:“你说啥?” 河源郡主底气十足:“教我做菜!” 付拾一转头问烧火的春丽:“郡主说啥?” 春丽也有点不确定:“好像是想当厨子?” 这个回答,瞬间让河源郡主脸上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这个蠢货,我只是想学几个菜,什么时候想当厨子了?! 付拾一熟练地将还在煸油的鸭子翻了翻,然后才打趣河源郡主:“怎么,你爹不给你零花钱,所以你想学手艺傍身赚钱了?” 河源郡主翻个白眼,悻悻的一拍桌子:“做什么厨子?我阿耶不给我零花钱,我自己还有封地呢!能缺钱花?!” 想了想,她拔下头上金簪,拍在桌上,气鼓鼓:“你就说你教不教?” 付拾一终于正色:“必须教!” 将金簪子随手扎回河源郡主的头上,付拾一这才问她:“好好的,怎么想学做菜?” 河源郡主冷哼一声:“有人说我不贤惠,除了甩鞭子啥也不会,不像个女子!我能叫她们看扁了?” 付拾一:……原来是为了这个。 但是她将姜片和茱萸酱下锅翻炒之后,顿时又嗅出一丝丝的不对劲来。她上下打量河源郡主:“不对啊,你不该是个在意旁人说辞的人啊。你这是怎么了?是谁说的这些话?” 河源郡主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说了出口:“卢家一些人。” 付拾一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卢家是世家大族,虽然河源郡主是皇亲,可对于卢家来说,也不算什么——更何况,卢知春又是嫡出,还是被寄予厚望的孩子。 这和李长博不同。李长博上头两个哥哥就已经很优秀,又年纪差距大,所以虽然李长博也被看好,到底还是被纵容更多点。 卢家那头,可能不少人不看好河源郡主。 想想也是。那些世家妇,哪一个不是贤名在外?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这些世家大族虽然光鲜,可也不能随心所欲。 再看河源郡主颓废的表情,付拾一更加明白:这怕是被打击得不轻啊。 这种苦闷,付拾一表示理解。 付拾一加水煮上鸭子,然后盖上锅盖,这才拿起扇子扇了几下。 等到肚子里措辞好了,她才缓缓开口问了河源郡主一句:“你觉得,什么叫贤惠?” 这一句话,直接把河源郡主给问懵了。 她看着付拾一,就要开口。 付拾一探手拦住,笑眯眯:“你先琢磨琢磨我这话,吃过了饭,你再回答我。” 说完这话,付拾一也不给河源郡主说话的机会,直接就去忙别的。 厨房外头阴凉树下,杜太夫人正和花嬷嬷摘菜。豆角已经洗过,撕掉了老筋,掐成了整齐的段。 而饱满的嫩黄豆,也被剥了出来。 丝瓜也被丫鬟们清洗干净。 自从付拾一开始做饭,这整个厨房里,就一个闲人都没有。包括杜太夫人身边的那几个丫鬟,都各司其职。 摘菜洗菜,一个个忙得热火朝天。 反正放眼看过去,一点不像是个规矩森严的世家大族家中。 但是话说回来,没那么多规矩,人人一起忙碌,反倒是谁都笑盈盈的,身心也有那么一丝丝的放松。 厨娘那头已经将蒜姜酸豇豆都切了。 虽然没有酸辣椒,不过好在姜也有辛辣味,所以酸辣鸭肠还是能做的。 处理干净的鸭肠切成段,鸭心鸭肝也切成薄片,然后用姜片和米酒稍微腌一下。 又选了一块半肥瘦的猪肉,剁碎成肉沫。 丝瓜则是刮了皮,切成滚刀块,到时候做丝瓜蛋汤。 鸭肉此时也差不多软了,倒入处理好的豆角段,继续大火焖煮。另一个锅就开始炒菜。 酸辣鸭肠,肉沫黄豆,丝瓜蛋汤。 最后豆角烧鸭出锅。 李长博没时间回来,付拾一就让人送过去。 杜太夫人,付拾一,河源郡主坐下吃饭。 河源郡主估计还想着付拾一问的问题,一直都有点儿不在状态。 最后杜太夫人都看不下去,徐徐开口:“吃饭时候,不要多思。更不要多虑。” 付拾一也笑眯眯劝:“吃饭时候不高高兴兴的吃饭,对不起这些米粮付出的辛苦啊。这可是劳动的结晶!不仅有米农菜农的,还有我们做饭人的呢。” 河源郡主本来就是豁达的人,这会儿被劝了几句,也就缓过来:“对对对,吃饭吃饭。” 美食总是容易叫人心中欢喜的。 一顿饭下来,每个人都心满意足的只想舒服瘫着。 尤其是酸辣鸭肠,在这个时节,可真是下饭极了。 什么心情不爽,什么暑热烦闷,在这种酸酸辣辣的味道面前,都只能胃口大开。 白米饭和酸辣下饭菜,永远都是绝配! 付拾一摸着小肚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扇子,问起刚才那个问题:“郡主觉得,什么才叫贤惠?” 杜太夫人慵懒的掀开眼皮子看了两人一眼,又闭上,继续享受这种酒足饭饱后的懒怠。 河源郡主沉吟片刻,不太确定:“就像你这样的?你什么都会。提起你,没有不夸的。给李长博不知长了多少脸面。” 付拾一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成了河源郡主的偶像! 她美滋滋的摸了摸脸,享受了一下这种被人吹捧的感觉,然后才回归现实:“你别听别人说,你自己觉得呢?” 河源郡主颓然:“不是听别人说,我是真的觉得我处处都比不上你。” 头一次,付拾一在河源郡主脸上看到如此丧气的表情。这个表情,和河源郡主真是半点也不配! 可这种烦恼……大概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所以就算心疼,付拾一也只能端正坐起来,肃穆问杜太夫人:“那太夫人觉得,我贤惠吗?” 杜太夫人掀开眼皮,想也不想:“我看你处处都好,自然觉得贤惠。” 河源郡主瞬间:……我想一个人去静一静。 付拾一笑眯眯提醒她:“你品,你细品,这话很对。” 河源郡主沉默半晌,终于还是没忍住怼了一句:“我发现你脸皮真的好厚。” ------题外话------ 闷热的天气,让本来就过敏的日子更加雪上加霜。痒痒到疯魔的我,跟大家告别,决定去抹药吹凉风去~ 正文卷 第1441章 这话说得 被怼了的付拾一翻了个白眼,决定脸皮厚到底。 于是她笑眯眯,黏糊糊的跟杜太夫人隔空撒娇:“太夫人觉得我脸皮厚,还贤惠不贤惠?” 杜太夫人笑眯眯,斩钉截铁:“贤惠。这叫豁达乐观,又有什么不好?” 河源郡主觉得自己快要吐出来了: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啊!更没见过这么宠着孙媳妇的老夫人啊!这两个加在一起,简直是叫人闻风丧胆啊! 她艰难的捂住了嘴,虚弱开口:“太夫人,你就没有不夸她的话吗?” 杜太夫人想了想,“有啊。我就觉得她有一点不好,年纪太小,不好立刻迎娶过门。不不不,要是她是我亲孙女,就更好了——” 这一瞬间,河源郡主不仅觉得自己耳朵聋了,就连眼睛都瞎了:这叫什么不夸?这比夸还过分呢! 付拾一笑得白牙都咧出来,然后假惺惺提醒:“太夫人还是别说这话了,回头李县令听见了,肯定伤心!” “他也就还这点用处了。”杜太夫人唏嘘:“不枉生了他一场。” 河源郡主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求求你们别说了……” 再说下去,真的好想打人? 付拾一笑眯眯看住了河源郡主:“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吗?” 河源郡主一头雾水:“我明白什么了啊?” 付拾一彻底无言了:……这都还不明白啊? 杜太夫人也叹一口气,索性把话说明白了:“贤惠不贤惠,端看别人怎么看你。喜欢你的人,缺点她也能看出好来。不喜欢你的人,你就是没有缺点,她也会鸡蛋里挑骨头。” 付拾一连连点头,接话:“可不是么?再说了,世上哪有完美的人?” 河源郡主听了,一时之间都震住了,好半晌才苦笑一声:“可是,不是人人都像是你这样幸运的,能遇到这样好的婆家人。” 付拾一听出了河源郡主语气里的苦涩。然后心疼坏了。 河源郡主这样的女孩子,就该是明媚张扬的,她就该是那个霸气豪爽说“扭下来才知道甜不甜”时候的意气风发。 这样的女孩子,变成今日这样,又该是受了什么委屈?经历了什么样的挫折? 付拾一斟酌了一下,轻声将自己观点阐述一下:“我觉得,贤惠不贤惠,并没有具体的条条框框,也没有什么模板和规矩。” “任何只是用规矩约束出来的事情,未必是好的。” 付拾一笑了笑:“你先想想,所谓的贤惠,最终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满足长辈们的期望,日子过的好,能够相夫教子,惠泽子孙,孝顺公婆长辈,友爱弟兄。” “再进一步,就是一定要能够帮上丈夫的忙。不管是纳妾也好,还是打理好家宅,都是他们希望自己儿子享福。” “可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觉得风流是享受,不觉得莺莺燕燕环绕周身,就是美妙。当然,打理好家宅,一起侍奉公婆还是要的。” 付拾一想起李长博来,眼睛里的光越来越亮:“有志向的男子,从来不会觉得多两个妾侍有什么要紧,毕竟,花太多时间在女人身上,其实有点浪费生命。他们那么忙,哪有功夫去小妾那儿啊。想要多两个嫡子,就该抓紧一切时间去妻子屋里嘛。” “有道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是不是?再说了,黑猫白猫,抓着耗子就是好猫。金饼子,金果子,金叶子,买得到东西的就是好金子!” “你再琢磨琢磨,其实做人妻子也是这个道理。”付拾一笑眯眯,语不惊人死不休:“不管是温柔的,还是泼辣的,是勤快的,还是懒散的,反正有本事将日子过得好就,那就是贤惠的妻子。” “之于外人的说法——人生在世几十年,管他们那么多呢?而且,多少人是当下看着不好,可千百年后,又有人看出他的好了的?可见好不好,从来没有定论。只看当下的人怎么想怎么说。” 付拾一有点口干,于是喝了两口水润了润喉咙。 然而河源郡主已经听入神了,忍不住的催:“你快说完。” 付拾一继续往下说:“你丈夫觉得好就行了,至于别人,不用理会太多。你觉得我会做饭就是贤惠,可是你不知道,我做饭时候,我自己也高兴。你做饭时候高兴吗?你喜欢做饭吗?油烟是很呛人的,夏天烧火又热,冬天洗菜又冷,你不觉得烦吗?” 河源郡主被问住了,最后败下阵来,实诚道;“不喜欢,烦死了。明明可以买现成的,或者让厨娘做,为什么非要自己动手呢?” “这就是关键了!”付拾一笑眯眯举例子:“你不喜欢吟诗作对,但是如果天天都让你吟诗作对,你还觉得日子开心吗?” 这下,河源郡主结结实实打了个寒噤:“那还是杀了我吧!” 杜太夫人慢悠悠插话进来:“所以,还是别折腾自己了。喜欢的事情,为何一定要做?难道做了,日子就能过得好了?” 河源郡主听到这里,直接人都一震,然后彻底悟了。 她猛的一合掌:“对嘛!还是应该开心的过!” 就是想到了卢知春,她又叹了一口气:“可是卢家那头……” “你问问卢知春。”付拾一怂恿她:“卢知春应该是最了解你的人,如果他觉得,你该改一改,受委屈也没什么,那你就——” “那我就努努力!”河源郡主气势十足。 付拾一翻了个白眼:“那你就换一个!他今日能为了这个事情委屈你,明日就能为了比的事情再委屈你。到最后,你的委屈就成了理所当然了。傻子才这么干!” 河源郡主懵了:没听过这样劝人的。 杜太夫人掀开眼皮子看了看,笑呵呵:“女子嫁人,犹如二次投胎。所以要慎之又慎。” 最后,河源郡主是脚底下发飘走出去的。 她走了,付拾一才笑眯眯问杜太夫人:“要是我不会做菜,您还喜欢我不?” 杜太夫人犹豫一下:“那估计得要点时间,看清楚人品才能了。不过不打紧,长博必也是喜欢的。” 付拾一默默无言:友谊的小船,真的是说翻就翻。 正文卷 第1442章 没有进展 一晃眼,夏天就这么悄悄溜走,到了秋高气爽的时候。 这个季节,是丰收的季节。 而仵作学院就要开张了。 门口那牌匾,是陛下亲笔手书。 两侧门联,则是李长博写的。 内容是付拾一想的,上联是:一片肝胆只求真知,下联是:两扇心胸唯留侠义。 横批:洗尽沉冤。 不得不说,皇家出手,就是气派。 付拾一站在大门口,仰头看着大门,喃喃:“我觉得这些东西,金灿灿的真好看。” 李长博忍不住侧头看付拾一一眼:嗯?哪有金色? 付拾一唏嘘:“这些都是钱堆起来的啊。” 李长博及众人:……没毛病,很正确。 明日就是开学在即,付拾一莫名有点紧张:“明天不会出纰漏吧?我万一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怎么办?” 这下,除辛都忍不住揉了揉眉心,然后柔声宽慰:“别怕,真到了那时候,还有李县令和陛下呢。你就负责让他们先跟着宣誓就行。” 之所以宣誓,付拾一是觉得,还是要有点仪式感才行,所以搞了这么一个流程。 陛下则是负责祭祀环节,再负责鼓动人心——不对,是鼓励学子。 而李长博则是补漏就成。 校规已经写在了照壁上,进门就能看见。 反正猛的一看,这个学院虽然处处都和别的学院不太一样,可至少庄严和肃穆这一块,没输。 一个学期是三个月。 三个月的课程,是针对成熟仵作的。 如果要从头学,学期是两年。 学费不贵,况且大多数仵作都是本地县衙赞助的学费和路费。 交了学费之后,学院发放校服,然后发放宿舍钥匙,身份牌,四个人一个宿舍,床是上床下书桌,统一制式。 食堂是承包制,承包给了郭氏和刘大郎,他们两口子还请了两个帮工。 而且食堂没有太多的选项,反正就是套餐。一荤一素,一荤两素,两荤两素,甚至还有全素套餐。 这样一来,从最大限度上,直接就杜绝了攀比机会。 印刷的教材也送来了,付拾一看了一看,觉得很满意。 反正目前能用上的仵作知识,都印上去了,其他复杂的,暂时用不上,所以都没开始排版。 付拾一在学院里逛了一圈,多少有些觉得不真实,就扭头问李长博:“你掐我一把,我看看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我真的办学院啦?” 李长博嘴角翘起,轻笑出声,却不舍得掐她,只捏了捏她腮帮子:“是真的。如今付小娘子也是一院之长了。” 付拾一双手捧着腮帮子,“嘿嘿”直笑:“哎呀,我真是太高兴了。我怎么能这么厉害呢——我可真是给你长脸呐。” 李长博哭笑不得,却也连连点头,郑重应一声:“是我高攀了付小娘子。” 付拾一骄傲的昂头:“那可不!我可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就在众人觉得付拾一尾巴都要翘上天的时候,她话锋一转,甜兮兮的又说出一句:“不过,你也是独一无二的李长博呀!” 李长博一下子破了防,不仅眉开眼笑,就连耳朵尖尖都红透。 他忍不住的想:付小娘子今日到底吃了多少糖?怎么这样甜? 而本来还在同情李长博的众人,这会儿都情不自禁的捂住了眼睛,想了想,又捂住了耳朵:真的是听不下去了! 并且,他们都有同一种感觉:怎么还没吃饭,就饱了呢? 不过,所有人都是很期待明日的盛况的。 就连长安城不少人,也在等着看热闹:听说过不少书院,可还真没听说过,仵作办书院的!这教啥啊? 付拾一回去的路上,悄悄问李长博:“你说,会不会有人搞乱啊?” 李长博沉吟片刻,没将这个可能性排除,反倒是说了句:“不用怕,到时候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一切有我。” 回去拾味馆,罗乐清已经回来了,一脸的风尘仆仆。 她跟着敏郡王出了一趟差。 敏郡王的亲表姐临近生产,却始终胎位不正,所以急得没了办法,后头听说了长安城的付拾一,于是就求到了敏郡王头上。 本来敏郡王想请除辛去,可除辛本身是戴罪之身,不仅不能离开长安,也是不能够四处走动的。除非是有衙门的人陪同。 所以,最后敏郡王就盯上了罗乐清。 罗乐清出门这两个月,瘦了不少,黑了不少,一身圆领袍,打扮得英姿飒爽。 她正将特产从马车上搬下来,一边弄一边吐槽:“那地方吃的真的比不上长安,羊肉又腥又膻。最后我没买吃的,只能带几个泥人回来。” 一扭头,她看见付拾一,登时急匆匆跑过来,“付小娘子!” 这么久没见,她是真有点想付拾一了。同样,也想拾味馆——拾味馆就像是她的家。 付拾一笑眯眯伸手:“我的东西呢?要是没带,我就让你抄一百遍仵作守则!” 罗乐清吓得到退一步,眼睛都瞪圆了,“太狠了!” 然后她忙不迭的去掏东西。 敏郡王上前来,将东西递给罗乐清。 罗乐清这才松了一口气:“我就说我单独放着了,怎么找不见了。你也不早点拿给我,吓死我了——” 敏郡王咳嗽一声:“我也忘记了。才想起来。” 不知道为啥,他居然有点心虚,不敢多看付拾一。 付拾一看看罗乐清,又看看敏郡王,最后悄悄和李长博交换了个眼神:我怎么觉得有情况呢? 李长博不动声色颔首,而后微笑:“敏郡王不和我们讲一讲路上所见所闻?” 结果敏郡王一下子就跑了:“我还有事儿,明日再聚,明日再聚。” 罗乐清也没管他,拉着付拾一就往屋里去,兴致勃勃的。 然后还唧唧咋咋的问起仵作学院的事情。 原本就热闹的拾味馆,这会儿更加热闹了。 当夜色笼罩,长安城某处,有人舔了舔嘴唇,低头用大拇指蹭了蹭手中的刀,微微笑了:明日,一定会精彩万分。付拾一,你若破不了谜底,那就等着身败名裂吧——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是有真本事,还是在沽名钓誉! 正文卷 第1443章 来个包子 翌日,付拾一起了个大早。 光是梳头换衣,就费了足足一个时辰。 她看着身边人一个比一个紧张,自己反倒是不紧张了,甚至还忍不住想:我要是当场失误,说不定他们比我还要先紧张到昏厥? 在付拾一强烈要求下,她最终还是没有梳高髻,也没有戴太多首饰,尽量还是看上去干脆利落——毕竟是仵作学院,不是选美学院啊! 而其他几位重要人物,比如副院长翟老头,比如老师钟约寒,助教徐双鱼等人,都也是盛装打扮。 就连李长博,也比平时要帅上三分。 最重要的是,付拾一穿的衣裳是梅子绿团花的,他就特地穿了一身酱红的。头上还戴了一根金灿灿的发簪。配上那墨玉发冠,真是……要多显眼就多显眼。 他一出现,大家下意识去看付拾一。 付拾一此时早就被美色所迷,一心一意的欣赏自家小男朋友,脑海里想的是推倒富家公子哥的某某十八式。 燕娘悄悄和蔓娘嘀咕:“多般配啊!” 蔓娘点头:“可不是?好一对红男绿女。” 珍珠姐妹两,还有罗乐清,都是一副星星眼:好像结婚啊! 除辛暗暗颔首,微笑夸赞:“今日李县令和付小娘子极配。” 李长博嘴角微翘,温润如玉:“我与付小娘子,每日都很配。” 这话一说,所有人登时就收敛了看璧人的心思,改而开始悄悄吐槽:李县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和付小娘子一样了? 付拾一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上略有点羞,不过又觉得很新奇,忍不住上前去伸出爪子摸了摸那金簪,卖力夸赞:“金簪配帅哥,简直是好看得要命!” 李长博微笑低头,眼角带了一丝丝戏谑的笑,又带一丝丝的正经,看上去完全就是那种格外魅惑众生:“那付小娘子觉得金子好看,还是我最好看?” 付拾一虽然脑子已经彻底被美色搅拌成浆糊,此时还是诗兴大发:“生命诚可贵,金子价更高,若为长博故,二者皆可抛!” 李长博微微一愣,登时想笑又无奈,只能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暂且放过了她:“付小娘子今日也格外好看。” 付拾一悄悄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内心:谁说男人就不会给女人挖坑了?!还好我足够机智! 一对璧人到了书院门口,书院早已经是张灯结彩。 外头更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上了。 他们从后门悄悄进去,陛下也已是在了。 高力士对于付拾一来得晚的事情表示了震惊:“付小娘子怎的如此晚?” 付拾一从大袖子里摸出个肉包子递给陛下,压低声音:“知道您必定是起得早,饿了吧?吃个包子垫垫肚子。刚出笼,热乎着呢,芹菜瘦肉馅的,可香了。” 陛下本来不想接,可是吧,看着那白乎乎的,胖鼓鼓的包子,手指自己就动了,不仅接了过来,还鬼使神差递到了最边上,咬一口—— 包子馅很鲜。 略带点芹菜清新的香,但更多是肉香。 肉也没太碎,吃上去还能吃到了小肉粒。 不算太油,但是绝对不干。反而像是被汤汁浸着,又软又香。 陛下沉醉到了平平无奇的芹菜馅包子里。 高力士默默的闭上了想拒绝的嘴,体贴的想:嗯,下次出门之前还是给陛下准备点吃的,不然可能真的饿吧? 李长博侧头,对高力士道:“您去找方良,他带了一笼。” 这个包子,不是小笼包。而是一个都有成年女性拳头大的大肉包。一个下去,就满足得不得了。 高力士没犹豫过三秒钟,就去了。 而陛下吃完之后,付拾一十分体贴的递过去一杯水:“漱漱口,再喝两口,别给牙缝里留下芹菜沫,不能损坏形象。” 陛下赞许看自家干女儿一眼:“不错不错。” 付拾一装模作样的夸陛下的金腰带:“陛下这个金腰带可真好看。可惜我们家长博都没有,哎,还是太穷啊——” 陛下一把捂住了腰带,忽然觉得刚吃下去的包子噎人。他左顾右盼,决定避开这个话题,夸起了书院:“还别说,院子这么一改,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付拾一撇嘴:哼,抠门!说好的天子气派呢? 李长博咳嗽一声,给自家未来媳妇打掩护:“若不是陛下英明,这学院也办不起来。”金腰带啥的就不要了,要了也不敢戴,那是陛下专用的。回头要个普通的就行—— 谪仙一样的李长博,丝毫没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出了什么问题。 付拾一自觉得到了李长博的暗示,当即也开启了彩虹屁模式:“那可不是?从古至今,也就是秦皇汉武,外加咱们太宗皇帝能略胜一筹了!哎呀,我一看见陛下,我就觉得自己好幸运!怎么能生在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想这么大福呢!” 陛下忍不住扶了扶自己的金冠,又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嘴上还谦逊:“瞎说!我哪比得上?” 反正比得上比不上的,一顿吹捧下来,陛下最终准备出场的时候,就已是昂首挺胸,笑容满面——哪怕是牙缝里真有芹菜沫,也绝对不能掩盖那气度。 付拾一等人跟在后头,难得紧张到手心冒汗。 她悄悄的跟李长博嘀咕:“怎么办,我紧张。” 李长博神色坦然自若,不骄不躁,嘴唇微动:“别紧张,你就想想,反正一会儿来报名的,再厉害也就是一群翟老头。” 想起翟老头当初气得差点中风的事情,付拾一差点没“扑哧”一声笑出来,那点紧张,也就烟消云散了。 而再后面的翟老头,差点用目光给李长博后背上烧出两窟窿:你安慰你媳妇,你扯上我干甚!我怎么了我!我好歹也是副院长! 当然,李长博依旧温润如玉,气度天成,半点不受干扰。 仵作学院的大门,随着陛下一声令下,便朝着两边洞开—— 刹那间,外头的人就开始躁动起来。 当然,没一个人敢太放肆,金吾卫还围了一圈呢! 正文卷 第144章4章 神秘大礼 祭祀的对象,除了天地神明之外,还要供奉祖师爷宋慈。 但是尴尬的是,宋慈现在还没出生…… 所以付拾一只能以祖师爷位代替。不好将宋慈大名写上。 最后一杯酒,祭给了天地间亡魂。 付拾一郑重其事开口:“做仵作的,便是要替死者代言,所以,做这一行,需得敬重死者,不可有半点轻视,亵渎之心!” 看热闹的一大半都是仵作,此时当然都纷纷点头,也跟着俯身祭拜。 祭拜过后,陛下又将早就写好的小作文念了一篇。 李长博也说了几句,大意就是,日后衙门找仵作,都会优先从这里挑选,所以毕业了不要发愁工作。 轮到付拾一,她看着那些一脸热切的人,一个紧张,想好的说辞全都忘了,最后干脆讲了一句:“没别的,做人,要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自己良心,做咱们这一行,尊师重道也是要有的,另外,还要有一颗向善的心。今日学的这些,没人能监督你们怎么用,但是记住,举头三尺有神明。” 顿了顿,她补上一句:“祝大家在这里,吃好,喝好,学好,一切都好!” 刹那间,场面一度寂静。 李长博没忍住都轻笑了一声:那倒是不至于吃不好。 陛下也扶了扶额头,咳嗽一声,圆了个场子:“付小娘子大公无私,愿意倾囊相授,虽然不必以师徒相称,但也要记得这份恩情。将来,也要以学生自居,尊重师长,努力学习,方可对得起这份恩情。” 众人连连称是。 报名正式开始。 人是陛下从国子监借来的,专门负责安顿学生,记录和发放学生信息的。 反正一切有条不紊。 而此时,也有各处送来贺礼——都是送给学院,或者付拾一的。 付拾一顿时又惊又喜:“哇,还有礼收!” 就连陛下都送了一个厚礼:一对偌大的陶人,上面穴位很清晰。 付拾一瞅着陶人,嘴角抽搐片刻,还是没忍住问了句:“陛下,我们是仵作对吧?” 陛下眼神飘忽:“放在库房里也是放着……” 除辛眼睛发亮,悄悄拽付拾一:“这是珍品,这样的东西,学医的没有不想看的。日后他们想看,按时收费!” 付拾一一拍大腿,笑眯眯跟陛下道谢:“陛下这个礼物,送得太贴心了!” 陛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干笑谦虚。 其他人送的礼物也是五花八门,最直接的是送名贵字画,金银财宝,再贴心一点的,就是什么医术秘籍之类的。 再往后,就比较平平无奇了,多是付拾一和李长博的熟人送来的。 长安县衙门的厨子也来了。 他是抱着一口锅来的。崭新崭新的锅子,在太阳光底下闪闪发亮。 付拾一愣住了,刹那间有些感动。 厨子郑重其事将锅递给付拾一:“付小娘子我特地定了个大的,这样你就不愁没有锅用了。质量很好,用个百年不成问题!” 付拾一眼泪汪汪的接过:“我还没给你赔锅呢。” 厨子微微一抖,满脸堆笑:“不必,不必。我已买了新锅!” 而且这次直接卡死在了灶台上!取不下来那种! 厨子走后,付拾一一脸唏嘘的抱着沉甸甸的锅:“什么叫情谊?这就是情谊啊!” 方良满脸黑线将锅接过来,一不小心说了实话:“也许是他怕你再抢他的锅。” 付拾一:……我还是没那么禽兽的。在衙门那是就进原则,这里离衙门可远,要抢也抢食堂的。 正在食堂忙碌的刘大郎,忽然感觉后脖子梗一阵凉风吹过,后背汗毛都竖起来。 他疑惑的抓了一把,问旁边的郭氏:“是不是吹风了?” 郭氏忙得脚不沾地:“那有风?快烧火,该炒菜了。一会就有人来吃饭了!” 再说付拾一这头收礼物收到了手软时,忽有两个人抬着一口大箱子过来,说是有人送给付拾一的贺礼。 那两人满头大汗,扁担深深的压在肩膀上,一看就知箱子是很沉的。 付拾一顿时小心脏都“砰砰砰”跳起来:这是哪个送的?这么大个箱子,这么沉,里头是什么好宝贝—— 那两人将箱子小心翼翼放下,付拾一上前去拆封。 李长博盯着那箱子,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不由多问了一句:“是谁让你们送的?” 两人只说那人说是付拾一的老朋友,今日没有时间过来,所以才特地让他们送一趟的。但是名字,那人忘说了。 付拾一手指都已经碰到了箱子,这会儿就缩回来,皱眉看了李长博一眼:“今日我认识的人,大部分都来了吧?没来的,也都提前恭贺过了——” 所以,还有什么老朋友? 李长博将付拾一拉到了身后,又叫来方良:“打开看看。” 付拾一此时已经脑洞大开:“会不会是什么机关,一打开,里头嗖嗖嗖就往外射箭,然后给我们射成筛子?” 李长博来不及琢磨,她已经往下继续说:“或许是什么毒气也不一定?一打开,就触动机关,然后喷毒——” “不然就是什么炸弹?一打开,砰的一声,就炸了……哦,现在可能还没这么好的技术。” 方良杵在旁边,听着付拾一继续洋洋洒洒,神情复杂:所以付小娘子,我也不太敢去开箱子了怎么办?” 付拾一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眨了眨眼睛:“那咱们还开不开?” 马牡丹这个时候一步上前,“我来。” 方良犹豫一下,摇头:“还是我来吧。我从背后开,这样箱子盖就是我的挡箭牌。你们离远点。” 当然,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怪紧张的。 但是经过这么一闹腾,就连陛下都凑过来看热闹来了。高力士怎么劝都不顶用,最后高力士自己挡在了陛下身前—— 陛下倒是乐呵呵的:“也许这就是一份大礼,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付拾一认认真真:“如果真是玩笑,让我知道是哪个,我揍他。” 待到一切就绪,方良上前去,立在箱子跟前,良久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伸手猛的将盖子掀开,然后与此同时,人更是利索的就蹲下,躲在箱子背后—— 正文卷 第1545章 这么夸5张 第1545章这么夸张 箱子在打开那一瞬间,冒出了白烟。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都想起了付拾一说的那个毒烟。 然后,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唯有付拾一盯着那箱子,无语出声:“不是毒气,是冰块。” 之所以冰块冒白气,纯粹是因为液化原理……冰块太冷了,周围空气太热,所以热空气遇到冰块,放热形成了小水珠,看着就像是冒白气—— 陛下都快无语了:“谁这么没事干,送一箱子冰?” 李长博摇头,声音微沉:“不是冰,是尸体。” 付拾一这会儿也看到了冰块底下露出来那一截惨白的手指尖,也是沉了脸:“的确是尸体,新鲜的尸体。” 从这一点看,就不难看出,这的的确确是精心准备的大礼。 这么热的天,不保鲜的尸体不仅容易腐败,还容易臭。到时候流汤带水的,看着也不好看。用了冰块和棉被这么一包裹就不一样了—— 至少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好很多。 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艺术感。 付拾一上前去,一伸手,罗乐清立刻就从随身的工具箱里拿出了手套递给付拾一。 带上手套,付拾一将最上层那一层小棉被给掀开。 刹那,周围温度都骤然下降了一点——冰块带来的凉气,效果是很足。 拨开上面盖着的那些碎冰,付拾一将那露出手指头的手挖了出来。 这是一只很好看的手。 骨节修长,虽然有男子的力度之美,却并不过分阳刚,又有女性的细腻和柔软,但又不娘,一看就知道,绝不是粗人的手。 这是一双精心保养的手。 十指不沾阳春水,而且也不干重活。 没个手指头上的指甲,甚至都是一个圆润好看的弧度。 付拾一心里想:这要是搁在现代,人人见了,都要说一句这手不弹钢琴可惜了。 当然,这只手现在肯定已经失去了一部分风采。毕竟人死了,皮肤就失去了弹性和光泽,渐渐的就会发青。 保存再好,也敌不过这个定理。 付拾一本来以为手是切下来的,结果底下是连着胳膊的。 再往下扒拉冰块,渐渐的,尸体就露出了本来面目: 这是一具蜷缩在箱子里的尸体。 他静静的安眠着,神情却并不安详。 尸体呈现出一个婴儿一样的姿势,不过表情很夸张。除了那根掰断了的手指之外,两手都是紧紧的蜷缩着。 最关键的是,他浑身不着寸缕。 付拾一看着尸体光溜溜的身子,默默的在大家围过来之前,扒拉了几下冰块,将重点部位给遮住。 罗乐清尴尬的小声问:“要不要再拿个衣裳来?” 付拾一摇头:“不用,箱子盖上就行。” 不过,在把箱子盖下来时候,付拾一却发现了一封信。 这封信就贴在箱子盖,只要打开了箱子,就一定能发现这封信。 信上写:付小娘子亲启。 付拾一瞅了一眼,真心实意说一句:“这个字写得真不错。” 秀气里带着霸气,霸气里带着灵气,一看就知道,写字的人肯定是个厉害人物。 拆开信,里头就一张信纸,上面一行字:猜猜,他怎么死的? 付拾一感叹:“这个人一定是个变态。” 只有变态才能想出这么变态的游戏。 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他一定很想出风头。” 不想出风头,就不会在今天这么高调的送礼。 付拾一环顾四周,幽幽叹气:这么多学生,都是观众,都是裁判。而且还有门外那些看热闹的人…… 这个事儿,闹大了。 李长博此时沉声开口,提醒付拾一:“若不妥善解决,恐怕很难收拢人心了。” 付拾一点点头:“我看出来了。这人就是看不得我好。想让我当众出丑——” 要不然不能这么损。 将箱子盖上,继续保温,付拾一环视一圈,冷笑一声:“这可真是竹笋他妈给竹笋开门,损到家了!” 真要是出了什么案件,或是意外出了人命,倒也没什么。 可这种故意杀人的行为…… 付拾一连琢磨都不带琢磨的。直接问陛下:“陛下您看,今日既然有人挑衅,不如咱们就直接物尽其用如何?第一课,咱们就让学生们看看咱们的本事?” 陛下毫不犹豫应下:“可。” 高力士有些不安:“要不,陛下还是先回宫去——” 陛下大手一挥:“怕甚?看看热闹又何妨?” 平日不好看这种热闹,今日送上门来了,还不看,那怎么对得起自己? 而翟老头虽然是个爱中风的老头,可也见过大风大浪,这会儿毫不犹豫的就指挥:“先不着急登记,全都去教室!” 所谓的教室,就是一件特别大的验尸房。 验尸房有地窖,里头存了冰块,然后验尸房里放了个验尸台。 另外验尸台周围还体贴的画了个大框子,框子内,是验尸区域,除了负责验尸的人和打下手的人,其他人不许进入。 而框子外,就是观摩区域。 这是解剖教室。 报名的人虽然不少,不过来的人数,也不足五十。 虽然这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才站下,但好歹大部人都可以看到验尸台的情景。 付拾一让人将箱子抬到了教室里。 然后又让钟约寒跟自己一起把冰块清理开,将尸体抬出。 当尸体光溜溜的被抬出来时候,这些学生们,一个个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小声的嘀咕,说凶手太过分了。 人死为大,该有的体面也该给的。 尸体现在还处在尸僵中,所以动作只能暂且维持住,付拾一不去管这个,将肢体放在验尸台上,就开始给学生们上第一课。 她先指着自己身上的罩衣,还有手套,口罩:“验尸一定要穿上这三件套。” “罩衣能防止我们身上东西掉在尸体上,或者尸体弄脏我们自己衣裳。这罩衣内里是刷了胶的。所以可以一定程度防水。” “手套则是防止我们的汗污染尸体,也可以让我们不必直接接触尸体,毕竟,我们也是人,也要爱干净讲卫生。手套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可以预防尸体上有毒,或者病气感染我们。甚至有时候还可以在我们手指即将被扎破的时候,先顶一下——” “另外,最重要的就是口罩。口罩的作用是什么呢——” ? ?今天是端午节,祝大家端午安康,五毒不侵~过了端午,也就要热起来啦!然后就要开始防蚊虫叮咬了哦!今天一口气更上来,更完了,看完了,大家也好安心吃粽子去~明天见~ ? ???? (本章完) 正文卷 第154佳6章 渐入佳境 “其实我觉得最大的作用,是让我们能够稍微隔开一下尸臭——”付拾一幽幽的看一眼尸体:“毕竟大部分尸体,味道都有那么一点点。” 有人已是不耐烦,忍不住小声嘀咕:“还不查案吗?” 人太多,也不知究竟是谁说的。 所以,付拾一也只是淡淡朝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徐徐道:“这里是学院,不是你家门口菜市场。课堂上,若连安静都保持不了,那就出去吧。有问题,可以举手发言。别躲在人群里,以为没人知道你,就可以随便说。” 人群里没了动静,但是付拾一很清楚,刚才说话那个人,必是又气又恼。 但只敢躲在人群里发言的人,又怎么会冒头出来争辩呢? 付拾一瘪瘪嘴,觉得怪没意思:人多了,什么样的人就都有了。本来还以为能清静清静的。结果第一天就遇到这种人…… 徐双鱼宽慰付拾一:“付小娘子别和这样的人计较。” 钟约寒语气冷淡:“放心,最后都一样。” 他曾经经历过的,这些人,只同样会经历,然后自然就老实了。 付拾一看着师兄弟两个,表示自己有被宽慰到。 然后她就愉悦的环视一圈:“你们现在也可以好好看看尸体,然后判断一下死亡时间。” 她自己当然也是仔仔细细的看一看尸体。 付拾一这头还没得出结论,那头就已经有那爱出风头的人,飞快的举手说了时间。然后不少人纷纷附和。 他们都认为,尸体是寅时死的。 这个结论,是根据“子午卯酉掐中指,辰戌丑末手掌舒,寅申巳亥拳着手,亡人死去不差时”这句话来推断的。 尸体是紧握着拳头的,而寅时又是最合理的时辰。离现在最近的时辰,所以得出这个结论,也不奇怪。 几乎所有在场的学生,不管年轻也好,年迈也好,至少有一大半都这么认为。 也有几个仵作沉吟着之后,给出了戌时或者亥时的结论。 付拾一摇头:“不是,我猜已经快要十二个时辰,也就是昨天午时。” 这话一出,登时所有人都惊住了,学生们议论纷纷,一时间,教室里嗡嗡嗡的。 陛下甚至都忍不住出口呵斥:“急躁什么?听下去就是。” 付拾一按了一下尸体,将尸体的关节活动一下:“你们发现没,尸体的僵硬,其实并不是因为尸僵,而是因为尸体冻得有点硬了。” “所以放了这么一会儿,他就软化下来。至于你们看见的尸体紧握拳头,这本身是尸体逐渐僵硬会出现的反应。可问题是,现在尸体没有尸僵,就要考虑别的现象。” 付拾一将尸体艰难的放平了,露出了尸体的胸腹部,登时就看见了尸体从胸口到腹部的缝合线。 这种蜈蚣一样的缝合方式,让付拾一沉默了一下,然后由衷的想:这肯定没上过我的课,也肯定不是女人干的! 当然,在按了一下尸体腹部之后,付拾一脸色更加难看:“尸体内部基本被掏空了。内脏没了。” 学生们还等着死亡时间,有人急切的举手问起来:“付小娘子还是先说说,为什么你说死亡时间超过十二个时辰了吧?” 付拾一颔首,然后看一眼尸体:“你们看尸体身上,除了皮肤发青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尸斑形成。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尸体在死后被人挪动过。姿势变过很多次。所以导致尸斑未能形成。” “而且,尸体被放了血。所以,更难形成尸斑。” “不过我刚才看了尸体的眼睛。” “他的眼睛已经浑浊,瞳孔几乎不能辨认。这就说明,他死亡时间,超过了六个时辰。” 付拾一话音刚落,就有人举手:“如果是六个时辰,那和我们说的,岂不是一样?”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随后,付拾一笑了笑,朗声继续往下说:“但是你们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低温下,尸体变化是很慢的。而尸体几乎被冻成冰块,这个过程,也需要很久。” 这下,所有人都沉默了。 李长博嘴角微微翘起,放下了悬着的心。 付拾一叹一口气,又说一句:“其实不仅仅是冰冻问题,还有就是取出内脏的时间。这些加在一起,可想而知,绝不是六个时辰就能变成这样一份大礼。” “如果没有冰冻,尸体没有被严重破坏的情况下,通过尸斑的辨认,再通过眼睛的情况,再加上尸僵和腐败情况,是能够推断出相对准确的死亡时间。” “当然,这个的话,还要考虑温度变化。比如夏天和冬天,就是正常室外或者室内,都会又不同。所以得出结论时候,一定要考虑到这个因素。” 付拾一侃侃而谈,底下已经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每个人脸上都是震惊。 钟约寒的万年冰山脸,终于缓和了一丝丝,神情甚至有那么点愉悦。 徐双鱼骄傲的昂起了下巴:“付小娘子真的很厉害的!” 就连翟老头也客观说了句:“付小娘子这番话,有理有据,比口诀更妥当。” 付拾一内心吐槽:当然了,那口诀毕竟只是一定程度上的经验总结,也不是经过科学的试验,和长久的数据累计得出的科学结论嘛。 当然,这个口诀还是奠定了最初的法医学,还是不能轻视。 所以付拾一认真说了句:“很多东西,前人说的不一定对,甚至就连我今天说的,也不一定就真的对。做咱们这一行,自己也要不断的观察,总结,然后传授给后人,这样才能越来越好。” 众人万万没想到付拾一会这么说,一时之间又愣了。 倒是陛下赞许的点头:“这话很是。人生在世,孰能无过?唯有不断精进,才能精益求精。” 李长博带头鼓掌:“陛下这番教诲,我等必定铭记于心。也当成为仵作学院学子们的勉励之言!不可忘怀!” 这一瞬间,李长博身上的狗腿子光芒,有点儿刺眼。 以至于众人都觉得自己仿佛是瞎了那么一瞬间,更有点恍惚: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