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温情》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一章 俊俏小贼和贱人 丽江池偏居长安城东南角一隅,一洼碧水,勾连城墙内外,池深林茂。 作为长安这座上百万人口的大都市内最大的一处活水内湖,往前数年,丽江池彰显的可不是好名声。 林深处城狐社鼠出没,水草间遍布蛇虫蚊蝇。 便是临近的坊市也受了牵连,丽池等个坊地价一降再降,也是无人问津。 丽江池周边蒿草丛生人迹罕见,仿佛在寸土寸金的大唐都城雍容华贵的头面上贴了帖煞风景的狗皮膏药。 自三年前,贞观六年春,长安东市安盛斋东主,同时也是长安最大的商号,民生商号大掌柜的神秘女子安芳娘,购下整个丽池坊的土地,往改造丽池坊的工地,泼水似的投入银钱; 数以十万贯计的银钱撒下去,往日形如骨瘦如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破落小娘的丽池,恰似女大十八变,一日日丰腴,窈窕,靓丽。 二八佳人初长成,该鼓的鼓了,该瘦的瘦了,眉眼带俏唇角含春,自然引来骚客无数。 今时的丽江池早已经蜚声远播,恰似插在长安这个美人鬓边飘着幽香的鲜花。 又逢阳春时节,春光明媚暖风熏人,来丽江池游春踏青泛舟探幽的游人络绎不绝。 市井传言,数年间投入数十万贯在丽池坊,长安数一数二的商界巨鳄,民生商号行事果决的大掌柜安芳娘,竟然是位不满双十云英未嫁,国色天香的美娇娥。 就象市井传言里的神秘女大掌柜安芳娘,有着窈窕淑女和行商手腕凌厉大掌柜,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人声鼎沸的丽池坊和一墙之隔,碧水静雅绿林幽深的丽池也有着天壤之别。 重建后的丽池坊被坊间十字街道均分成东北女市、西北酒肆、西南剧院、东南雅舍四个独立区域。 自北门进入,左手边这块,坊内位置最好的一块,被一圈描红画彩形式雅致二层楼房围成坊中坊,高大的门楣挂着香艳的粉色匾额,匾额上刻着斗大两字,‘女市’。 内有彩绘飞天仕女影壁的门前,守着四个胖大的靠山妇,匾额下藕丝轻衫柳叶裙,面带罗幂迈着莲步衣袂飘香的娇娘进进出出。却是女子大掌柜安芳娘奇思妙想围出的一处,一楼特意专供妇人采购物品,二楼欢聚饮宴喝茶聊天的休闲所在。 坊道右手边,酒肆林立的近街一溜,特意留出一道三丈宽一溜空地,围着一人高稀疏木栅栏的露天地里摆满了桌椅,简简单单,只供应茶水蔬果的露天茶室。 本是为陪同女眷又进不了女市的男性亲眷、仆从预留做暂时稍事休息。 不承想女市越是不让男子窥视越是引人遐思。 日子久了,这女市对面露天地渐渐成了纨绔子、骚客、风流子观美女的圣地,每日自早到晚都是一座难求。 座位分布有远有近有前有后,竟也被骚客们自发分了三六九等。 要占个好位子,来的早可没用,这年头长安纨绔还没养成排队的良好习惯。 比拳脚,比银子,比老子,比家世各种攀比! 最好的两桌在茶室门口,对门的女市门前俏人儿走过钗环映目衣香可闻,奇货难求,非长安城家世显赫的顶级纨绔不可坐。 女市门前,红瘦绿肥蔚然一景。 正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长安,近午时分碧空如洗艳阳高照,,自丽池坊北门来个书生打扮的白衣青年。 身材修长的书生,熟稔的绕过坊门口停着的散发着甜腻香气的十数辆轻车。 偶尔遇到相熟的坊丁、差役,白皙俊俏的脸上微翘了嘴角露出恬淡笑容一一颔首致意。 进了坊门,俊俏白衣青年行走在路上,随意仰头看了一眼女市二楼窗口,呲出八颗瓷白的秀齿露出个和曦的笑容。 这一笑也忒美,灿如阳光艳似三月桃花,便是路边自视有着一副好皮囊的骚客、风流子们,先是嫉妒,然后莫名生出倾慕,痴痴地看的呆了。 女市二楼上竹帘后惊起尖叫一片,竹帘声响,绣花的丝帕、香囊雨落般洒向白衣青年。 这人比人可就真能气死人。 对面露天处,哪怕多日来多少骚客自以为风流倜傥摆首弄姿把酸文涩诗吟了又吟,对面传出笙箫琴瑟和小娘黄鹂初鸣婉约歌声的二楼窗口,竹帘也没挑开个缝。 露天处众人泛着酸气,恨不得捶胸顿足问苍天为啥这样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美人是男子啊。 都说哥儿爱俏,却不知姐儿更爱俏,他娘的,哪儿来的细皮嫩肉兔儿爷,长得祸国殃民,还就长得好就吃的香! 也有风流子先是嫉妒,继而便生出愤怒,衣冠楚楚斯文的外表下潜藏着恼羞成怒的暴躁情绪。 一片莺莺燕燕轻呼声里二楼竹帘不时挑开,小娘姹紫嫣红的俏脸一闪而没,街上的白衣青年,脚步忽快忽慢躲避楼上抛下的物件。 突然一物迎面而来,白衣青年只看来物的速度,就知道绝不是先前楼上小娘抛在空里毫不着力的香囊、丝帕等物,慌忙探手抓在手里,抬手一看,一块尚包着印着西市久负盛名的点心铺雅沁苑字号油纸的果仁点心。 楼上一道竹帘高高挑起,露出两张俏生生十来岁小娘顽皮的笑脸,稍稍高点眉带英气的小娘,指着白衣青年,故作老成,脆生生说道;“嗨!你是谁家小郎,偷穿了我家大哥的衣衫,来这丽池坊想要勾搭哪家小娘。” 边上一对秀眸笑的眯成弯月的伙伴,扶着窗台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银铃般的笑声传出老远,一面笑一面叫着,甜甜的声音软糯悦耳。 “你这小贼,便是偷穿了我大哥的衣衫,也穿不出我大哥丰神俊朗的风姿。” 被小娘唤做‘小贼’白衣青年也不恼,袍袖下伸出白皙秀气的手,洁如白玉纤细的手指翘着兰花指,拨开包点心的油纸,捻起来送到嘴里咬了一小口,抿着樱花般唇色的双唇不漏齿的慢慢品着味。 许是口感适口,眉眼间的笑意愈发浓厚。 突然看到丽池戏院打杂抬着长梯要往坊门口悬挂坊内剧场今日上演戏码招牌,当即拦了下来,嘴里含着点心不方便说话,手指着对面两个小娘所在的窗口,跟杂役比划着。 在众人疑惑的眼神注视下,那些杂役竟然一脸从容,就在当街架起了梯子,明目张胆帮着白衣青年去爬男人禁区的女市二楼。 白衣青年更加胆大包天,一手举着手里的点心,一步一停,在二楼小娘咯咯吱吱的笑声里,稳稳的攀上女市二楼,翻窗而入。 顿时,便是落下晴天霹雳,楼外惊落眼珠一地! 女市对男子的禁令非是代表官府的万年县衙发出,却比万年县衙的禁令还要顶用。 权贵满街走的长安城,敢把小小的万年县衙发出的禁令视同废纸的存在绝不会少。 胆肥到敢无视女市东主下的禁令,自女市建立两年来还不曾有过。 高挂的“女市”二字的牌匾,洒脱不羁的飞白正是当今陛下的手书,而女市的大东主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门外露天地里,盯着花团锦簇衣袂飘香的女市随你遐思无限,进去一观,只能是个妄想,门前守着的来自宫里一身横肉看着男人靠近便眼露凶光的靠山妇,绝不是用来摆摆样子。 眼睁睁看着被大伙已习惯了,视为铁律的禁令,竟然被个衣着朴素的文弱白衣书生打破,守在露天地的人群里人声一暗。 稍倾,白衣青年反身放下挑竹帘的青竹竿,随着竹帘落下,修长身影隐入窗内。 说不清发乎何种心思,人群里哄然响起喝彩声。 聒噪声里,对面楼上丝竹琴瑟声停息,竹帘次第挑起,现出一张张俏脸鄙夷的向人群投下厌恶的目光。 陡然,茶室门前两桌衣着华丽的客人推桌而起,当先冲出四个紧身武士装扮的大汉,抢在杂役放下梯子前夺过梯子,两个杂役被形象凶恶的大汉推在一旁,眼看想要夺回长梯无望,只能大声呼喊; “你等是何人!懂规矩吗?竟敢在丽池坊撒野。” 一前一后神色从容走到长梯边的两人,显然正是四个武士的主人,身着白丝绣花精美长袍的三旬白面汉子,细长的眯眯眼透出戏虐目光,皮笑肉不笑冷冷说道; “前有车后有辙,你等既然帮着前面的白袍郎君进去,怎敢还讲什么莫名其妙的规矩,想要拦住某家!” 侧身对身后的伙伴发出尖声大笑;“呵呵!鲁雄老兄,您看,这就是所谓唐人的规矩!您也要和那里坐着的庸人一样守着狗屁规矩吗?” 白面汉子轻蔑的目光向露天地坐着的人群扫了一眼,他身后方面紫脸的壮汉粗声瓮气说道;“草原上的人讲话,路在脚下,我们奚族人马蹄所过就是路。 既然有人走过,这条路大家都可以走吗!” 一口的生涩汉话,暴露了紫脸汉子的异族身份。 杂役还要上前劝阻,无奈被比自己身材又高又壮的武士连推几把,反倒脚步蹬蹬向后连连退去。 白面汉子在前,紫脸汉子随后,攀着长竹梯,脚下竹梯吱吱呀呀声响中渐渐攀上女市二楼窗口。 撩开了竹帘,帘后现出方才讥笑白衣青年的两个小娘笑嘻嘻的俏脸,依旧是稍高的小娘先开了口; “瞎眼的蠢货,你是不想活了!” 十来岁的小娘,笑呵呵开口便要定人生死,竟然说的自自然然。 “小娘子要某家死,呵呵!可以,可以,牡丹花下死,风流事,哈哈哈!”白面汉子故作洒脱,本就细眯的眼笑眯成条细线,吐出的话语猥琐下流。 两个小娘闻言,收了笑容,俏丽的矮个小娘往楼下瞥了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一脸的厌恶表情,厉声说道; “哼!小唐、房二还有我家三哥四哥都在下面,这会你想死的痛快都不行。” 声如黄鹂语音稚嫩,清冷的语气中竟也是把眼前的大活人当蝼蚁看待。 白面汉子还想再和小娘斗嘴,紫面汉子被挡在下面,不上不下,眼盯着双鞋底子焦急的叫着;“高大人也忒啰嗦,有话等进屋再细说,你……” 骤然间,话才说一半的紫色汉子猛的嘶嚎起来,“箭,啊!!啊!……” 姓高的白脸汉扭头看时,紫脸汉子已经顺着竹梯向下滑去,地面上的四个随从抱着头蹲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眼睁睁看着大腿插着弩箭的紫脸汉子惨呼连声摔在青石地上。 一张英俊的也就稍输半筹前面爬梯进入女市二楼白衣书生的俊俏面庞,神情平淡的仰看着攀在梯子顶端上的白脸汉子,手里精巧的精钢弩机连着颤响,高姓白脸汉子屁股和大腿立时传来刺骨的疼痛。 比起毫无防备的紫脸汉子,眼见着弩箭闪着寒光的箭头飞来,双腿中箭痛的满脸冷汗的白面汉子,手死命抓住竹梯的横隔,勉力留在了梯子顶端。 持弩的青年不满的皱起了眉头,接过随从递来的一把弩箭,打开弩机射空的箭匣不慌不忙的往里补充弩箭。 “三哥,你让让。” 英俊青年旁立着的浓眉大眼宽肩背厚的伙伴,显然是个急躁性子,劈手摘下随从背着的长刀,推着三哥让出空挡,手里的刀寒光一闪,碗口粗的青竹竹梯一侧立柱便少了一截,挥手再一刀,竹梯另一半立柱也短了一截。 没了支撑,咚!的一声,短了一截的竹梯带着上面趴着的白面汉子墩在地上。 两边的梯子立柱被砍的一高一低,忽忽悠悠颤巍巍,随时就要翻倒。 爬在梯子顶端眼瞧着竹梯要倾覆,白面汉子慌忙松开了手,咬着牙忍着手脚被长梯上突露竹节划破撕裂的锥心疼痛,“滋溜”,滑落地面。 插着弩箭的双腿落地时软趴趴承受不住下落的冲力,膝盖在青石地上撞的咔咔脆响,骨头断裂的剧烈的疼痛传来,白脸汉子骨碌碌滚倒在地。 一身精致的绣花白丝袍,染着血色沾满了尘土。 “本使高建仁,是高句丽出使大唐使臣。”碰到晕厥在地的奚族紫脸汉子,停住翻滚,高建仁第一时间高声叫着表明身份。 高建仁百试不爽,用熟了的使臣这道护身符显然没起作用。 “去你娘的贱人!”一旁闪出个敦实少年一脚踹在高建仁胸口,把个剩了半条命的高句丽使臣踢出去一丈多远,落在神态凛冽桀骜拎着长刀的宽肩青年面前。 青年起一脚踩在高建仁脸上,手里的长刀冷森的刀尖隔了一寸距离,对着高建仁细眯眼睛指指点点着;“高贱人,还真人如其名。” 明晃晃的刀尖泛着冷光,在眼前来来回回,时刻都像是要刺进眼中,被人重重一脚踩着脸半边牙齿都松动了,强压着一嘴血腥味,高建仁口中喷着血沫低吼着; “高某人代表着高句丽国出使大唐,身负两国邦交重任,若是在大唐都城出了意外,我高句丽国定会出兵向唐皇讨个公道,唐皇也定会追究你等罪责,免不了以你等项上人头平息我王的怒火。 识相的就快放开脚,本使念你等年幼无知,尚且能饶你一命。” 高建仁威胁的话声未落,一锦袍瘦高青年嘴里故作惊恐的叫着;“哦!吓死个人了,误伤了高句丽使节大人,这次可惹上杀身大祸了,怎么办呀!” 一面装模作样吆吆喝喝一面走到高建仁近前,装出一脸惊恐样,端详高建仁半边脸都在地上磨脱了皮血糊拉差的面孔,嘴里啧啧惊叹,“啧啧!脸伤成这样,想瞒也瞒不过人,贱人兄,这事好麻烦呀!” 直起腰目光在高建仁蜷缩的身上扫视,目光最后落在敞露条缝的腹部,比量好了距离,陡然间仿佛毒蛇吐信,绷着脚背摆腿用脚尖精准的踢在高建仁露出的软腹上。 看着高建仁痛的在地上嘶叫着,不住抽搐着翻滚,锦衣清秀青年高挑着眉头嘴角微微翘,得意的和敦实少年笑言; “学着点,光用蛮力可不行,房俊看看你善识哥哥,就轻轻一下,贱人兄可比挨你那一脚更享受!” 锦衣青年仿似蒙学稚子背书,一步三晃又到了紫脸汉子近前,寻着腹部露出的空档照样来了一脚。 闭眼装晕倒的紫脸汉子,能代表奚族出使大唐,绝不会是毫无心机之人,粗犷的外表只不过是种掩饰。 在长安闹市遇见伙人携带长刀利刃手持精钢弩机,虽然几人衣着朴素,也遮不住神情、言语间高居上位者的高贵气质,鲁雄再如何蠢笨也看出这几位来历不凡,既然有高建仁挡在前面,死道友不死贫道,鲁雄乐的在一旁装死观察形势。 哪能想到竟然已被锦衣青年看透,更不防锦衣青年嘻嘻哈哈不带一丝火气,突然来了歹毒一脚,肝胆肠胃痛的缩成团,立刻和高建仁作伴连吼带叫满地打滚。 “某是…奚族求亲使臣今日事…定不与你等善了…哎呦,…饶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二章 骑白马的不光是皇子,还有和尚 作为高建仁、鲁雄一行的同伴,身为荆州都督应国公武士彟次子的武元爽和陛下宠臣鄅国公张亮假子张节,正是长安城风头正劲的纨绔,身前的桌子已经被高建仁等人推倒,二人便尴尬的坐在一地狼藉中间。 高建仁带着随从冲出去,起初二人还一时犯难,心里没底,家里的靠山能不能抗得住,要和高建仁一起冲出去,可是有在撩拨皇后娘娘逆鳞。 不出去,这些日高建仁的好处收了不少,横蹚竖扫长安城的大话也撂了一堆,脸面上难堪,长安城纨绔里以后就没了小公爷们的面子。 没等二人掂量清楚哪头沉哪头重,场中巨变骤现,立时,毛骨悚然两腿发软,屁股沉的似坠了千斤石抬不起来。 “砰砰!”心跳的狂乱直欲蹦出胸膛,他娘的,早晨出门看过黄历,还查过小道消息,咋就会遇到这几位呢! 和拎刀持弩暴打高句丽、奚族使节的四位一比,张节和武元爽都不敢提‘纨绔’二字。 三皇子吴王李恪、四皇子魏王李泰,陛下最喜爱的二位皇子;权势喧天的仆射大人家的二公子,驸马房俊;剩个礼部尚书唐俭的儿子唐善识看似身份弱了点,可也要看看和谁比,小唐没过门的老婆可是皇后娘娘掌上明珠---豫章公主殿下。 武元爽和张节交换了个哀愁目光,当下愈发凄凉。 这一个个随手就能拍死自己的主,这几年不是都住在城外太子农庄里吗?要是知道太子庄上真正的大唐顶级大纨绔们来了城里,躲家里说什么也不能出门,更不要说堵在皇后娘娘开的女市门口惹事生非。 好吧,惹出榻天祸事了,高建仁,鲁雄俩瓜怂货,就他娘的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皇后娘娘的俩儿子俩女婿在这里,呵呵!无视娘娘懿旨强闯女市还不如找根绳子上吊来得舒服。 二人心情忐忑,既不敢出面相助高建人鲁雄,也不敢冒冒失失起身离开,唯有默念着菩萨老天爷保佑,这几位爷出了气便离开,最好还都看不见自己。 僵直的坐在那里,耳听着高建仁鲁雄撕心裂肺哀嚎紧闭了双眼。 清净难求,烦恼自招。 被房俊和唐善识当做肉球踢来踹去的高建仁、鲁雄,双手护着要害,拼命在俩人间来回滚动。 也不是俩人傻,不知道躲避,只因另外俩个方向一白衣一青衣的俩人更狠。 肉球到了李泰近前,李泰手里的长刀一闪,平着的刀面准准的拍在二人身上插着的精钢打制的弩箭上,叮当脆响,三两下就从身体另一面透出箭尖。 一袭白丝长袍,丰神玉朗的吴王殿下李恪素来雅致好洁,自然不肯被土狗似的二人近身,不等滚到身前,手里的弩机轻响,没头没脸就给上一箭。 半条命搭进去,高建仁也被折腾明白,二楼的小娘说的话就不是随口说说,自己亮明使节身份依然下狠手折磨,这些人定然是大唐权贵子弟。 摆出使节身份无用,只得另寻脱困办法。 瞅着空隙顺着壮小子势大力沉的一脚,高建仁拼尽余力,死命向武元爽,张节坐的方向滚过去,缺了半颗门牙漏着气的嘴血沫四溅,高叫着; “武小公爷,张小公爷,救命呀!小公爷,救命呀………” 唐善识抬起的脚又放下,一脸玩味看着高建仁在脚边连滚带爬,冲向没了桌子挡在前面,金环束发身着华丽蜀锦绣花衣袍,眼神复杂,木呆呆坐在椅子上,一脸拉不出屎的苦涩表情的武元爽张节二人。 李泰走到唐善识身边,用手里的刀尖指点着武元爽和张节,见二人被刀尖点过,眼神涣散一脸煞白,满是嫌弃的问道;“那俩是什么玩意!” “蓝袍稍瘦的是媚娘二哥武元爽,紫袍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三年前一次随同父亲武士彟探望太上皇,偶遇十三岁的太子殿下,年仅九岁的武媚娘被太子以陪侍皇爷爷的名义,留在了自己的庄子。 这三年里,媚娘在太上皇李渊和皇后娘娘身边颇为得宠,无形中身价倍增,旧日里多有欺辱妹妹的武元爽,打着探视妹妹的旗号多次前往太子农庄想要和妹子攀扯亲情,无奈太子殿下曾有教令,无关人等非请不得进入农庄范围。 媚娘与这个异母兄长本就说不上亲近,自然不会接了通禀去找娘娘讨话放武元爽进庄。 驸马中数小唐八面玲珑最好交际,皇后娘娘很是喜欢嘴甜人美的小媚娘,小唐在庄子路口遇见探视妹妹媚娘却不得进入的武元爽,觉得事情蹊跷,就多了个心眼留心打听,知道了武家兄妹不和睦,顺便也记住了应国公府行事乖张的二少爷武元爽。 和小媚娘在一个庄子生活了三年,小唐的立场自然站在聪慧伶俐的媚娘一边,对媚娘的二哥武元爽毫无好感。 李泰横眉瞪眼,手里的刀指着张节,大声喝问道;“你,就是你,坐在武士彟家二郎边上的,你是谁呀!” 隔了十多步远,被李泰用刀尖指着,张节依然有着刀斧加身的恐惧,暗骂着不停往过爬着的高建仁,你个惹祸精,高句丽瓜怂,咋就不死球算了。 想起身答话,两腿软似面团,咬牙使劲几次也没能站起来。 一直用手护着要害,咬牙硬撑着静等事情出现转折的鲁雄,听到李泰问出的话,心里咯噔一下。 已经猜出李泰等人背景非凡,却也没想到实职大都督一品国公竟也被李泰当众直呼其名,小小年纪有这样做派,便不用再猜了,非皇子莫属! 自己让猪油蒙了头,跟着高建仁强闯皇后娘娘下过禁令的女市,还真就是小娘所说,想死的痛快都不行。 鲁雄一时悔恨交加,眼前金星乱冒,“噗通”栽倒,真的晕了过去。 张节暗中用手在少了知觉的腿上狠掐了一把,痛的嘴里抽着冷气,终于站了起来,向着李泰高拱双手躬身施礼,干涩的喉咙里挤出的声音离奇的高亢; “某是鄅国公义子,张节。” 短短一句话说完,张节后背的衣服已被汗水打湿。 李泰拧着眉头,收了刀,嘴里轻声念叨着:“冒出个张狗子家的蠢蛋假儿子。” 父皇未登上皇位尚是秦王时,麾下有一虎一狐二熊一狼一犬六大家将,武力值最低却忠心耿耿的张亮便是其中的一犬。 这也算是遇到自家人了,多少要给张亮老狗留点面子。 回头向楼上伏在窗台看热闹惊叫连连的妹妹高阳公主、豫章公主挥了挥手,收回目光看着三哥李恪。 “三哥,你看这事……” ………… 坊内打的热闹,坊门口该出面维持治安的年轻坊丁中年武侯板着脸盯着坊门外; 中年武侯很有经验的低声跟年轻坊丁耳语道;“遇到高高在上的神仙打架,咱们凡夫俗子还是一概不知才对。 惹不起坊内的,能维持好坊门,也算尽心尽职。” 所以,丽池坊内打的血溅满地热闹喧天,坊门前依旧平静如常。 就见三个风尘仆仆,显然是赶了远路的骑士策马而来,骑士头戴遮了大半脸庞的竹笠,一袭黑披风严严实实裹住了身子,从衣着里也看不出来人是何来头,只有三匹高大俊逸的坐骑分外神骏。 到了坊门马上的骑士勒缰绳放缓了速度,却并不下马,就要骑马进入丽池坊。 丽池坊间不许车马进入,职责所在,守门的年轻坊丁一横手里的短棍想要上前阻拦,却被一同值守的中年武侯攥着手臂,拉着一起退让在坊门边,三骑缓缓进了坊门。 这当值时放车马进入坊内,可是要受罚,轻则罚饷重则丢了差事,年轻坊丁疑惑的瞪着素来稳重的武侯;中年武侯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眉梢眼角带着喜气,凑在坊丁的耳边,气息颤动低声说道; “看不清骑在马上竹笠遮面的人,你小子还能没瞧见当先那匹纯白大宛良驹鞍前趴的那条金毛犼!” 年轻的坊丁踮着脚尖向已经进了丽池坊的骑士背影仔细观瞧,嘴里惊喜的问道; “金毛犼!常叔,您看清了,真是金毛犼!是那位回来了?” 常姓中年武侯笑眯了眼,得意的拍着挂在腿边的刀鞘,“老常能认错!呵呵,老常以前干得可是万年县衙看门的差事,四年前可是见过那位带着金毛犼去万年县为刚才扮做白衣书生进坊的大东主安家娘子讨公道。 这满天下只有一只金毛犼,也被那位随时带在身边;小子,你说能错的了吗!” 年轻坊丁的心思已不在坊门口,跳着脚,目光追在已经远去黑袍竹笠端坐白马的背影。 …… 白马上的骑手,黑布披风下笼着手,只用双脚娴熟的控着马,行到女市门口,瞄了眼粉色的匾额,低垂的竹笠下有着小麦色健康肤色的脸上一双杏眼微眯,露出个心愿得偿开心的笑容。 欲拨马进内观瞧,竹笠沿下冒出四个胖大的靠山妇,目光不善拦在马前,被扰了兴致,骑士耸耸肩,毫不为意,脚后跟磕了下马腹,顺着坊内街道继续向前行去。 低垂的竹笠遮挡了外人的目光,也挡住骑士大半视野,女市二楼敞开的窗口露出的春光便都错过。 自西北边荒回到锦绣繁华的长安城,有份近乡情怯情怀絮绕心头,看什么都觉得既是亲切又带着新奇,路上立着的一个个久违的兄弟,勾起了骑士的兴趣。 白马缓步走到李泰等人中间停了下来,被骑士刻意挡在披风里的黄狗嗅到了熟悉的人体气味,晃着脑袋伸出头来,兴奋的呲着黑鼻头,耸动着耳朵,左看看右看看。 正在和李恪说话的李泰,眼睛余光瞧见阳光下白马背上晃动着金色毛发的狗头,手里的长刀‘当啷’落地。 转身仰头看着罩着黑披风,头戴竹笠的骑士,嘴唇哆哆嗦嗦,激动地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青雀长个子了,这肩膀头可够宽的,这三年没偷懒,呵呵!呵呵!”骑士一面亲切的和李泰说着话,一面抬手摘掉头上的竹笠。 竹笠摘去,露出张小麦色年轻帅气的脸,也显露出一头短发茬。 李恪和李泰惊诧地同时手指着骑士形同剃头和尚似的头顶,失声叫道;“大哥,你…你…” 骑在白马上的年轻骑士洒脱的含笑抬手自额头向脑后捋着短发茬,悠然说道; “骑白马的不光是皇子,也有和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三章 骑白马的不光是皇子,还有和尚【二】 李家兄弟这边叙上了旧,惶惶然如丧家犬的高建仁却生了误会。 趴在地上好久也不见拳脚加身,还以为是张节小公爷起身报出家门震慑了对方。 心想着别看武元爽话说的漂亮,武德老臣的武家,终归还是没落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如今大唐得宠得势的还要数天策府老人。 拖着两条伤腿努力翻过身,恰巧看见李泰被惊的撒手丢了手里的长刀,扭着脖子往后寻救星张节,又正好碰到张节被摘掉遮面竹笠露出面容的马上骑士惊得瞪大了双眼,自认为张节小公爷是在抖威风,发怒瞪人,而对方也摄于张节的威名不敢造次。 当官就靠察言观色搭上一张利嘴的高建仁,才吃了臭嘴的亏,满身的伤疤还在淌着血就忘了痛,有了依靠立刻又抖擞起精神,大有一副狗仗人势敢啃天的气势,双肘支着身子,努着脖梗子恶狠狠呵骂道; “呔!野小子,知道怕了,晚了! 你家高爷爷饶不了你,哼哼!全家乖乖洗净脖子等死吧。………高爷爷我…” 高建仁背后一站一座的张节和武元爽,吓的脸色忽青忽紫,心中恨极了高建仁,狗日的,剩了半条命还不知道珍惜,卖嘴皮耍光棍充硬汉也要看看是跟谁;敢要皇帝一家洗净脖子等死,你个高句丽瓜怂活够了,小爷一大家子人还想多享受几年好日子呢! 想要抢上前捂死长了个猪脑子的高句丽瓜怂货惹祸的臭嘴,两条腿却哆嗦的不听使唤。 “……拜泥胎菩萨的秃驴和尚也救不了你等,高爷爷告定了,你等一个都跑不了……” 武元爽暗骂高建仁,蠢货,没看见连刚刚还目中无人的魏王吴王两位殿下都变乖宝宝,骑白马的哪里是和尚,正经的皇太子殿下! 二人正要出声制止,端坐白马上的光头太子李承乾闻声看了过来,俩人张开的嘴又忙闭的紧紧的。 李承乾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找到伏在地上,张着血口骂个不休的高建仁,再四下里扫视一圈;长刀、钢弩、血迹、受伤的锦衣汉子以及被卫士用刀尖抵着后背双手抱头蹲着的武士。 轻蹙剑眉漂亮的杏眼闪现怒意,目光来来回回在李恪等四人脸上审视。 “啧啧!长本事了啊,闹市里就能干倒一地人,老秦这三年教的不错,个个都成了窝里斗的好手。” 一面说着话一面手在怀里摸索,稍倾,拿出来个明黄色的丝袋,解开了束口的丝绳,抽出条旧马鞭来。 这条鞭子可有来头,本来是皇帝陛下李世民所有,后来被赐给了太子李承乾,专门给李承乾用来管教兄弟以及姐妹们的驸马。 御口金言说的分明,太子行家法,打死了活该。 眼瞅着大哥取出御赐的马鞭要行家法,李恪李泰等人正要解释,头顶传来清脆的小娘呼叫声。 “大哥!大哥!豫章快看,真的是大哥,豫章呢?”头上女市二楼窗口,半个身子探在窗外的小娘叫声里洋溢着喜悦之情。 等发现作伴的豫章已经毫不仗义抛下自己顺着楼梯跑下了楼,又气又急之下,高阳手压着窗台便爬了出来,嘴里叫着“大哥”,扎着手就往下跳。 幸好出自大宛的白马高大,李承乾也手脚利落,高阳刚离了窗口便被李承乾高举的双手稳稳接住。 脖子被高阳搂了个紧实,李承乾嘴角微翘,但故意板着脸道轻声呵斥着妹妹,语气却暴露了对妹子的宠溺之情。“都是大姑娘了,还这样毛毛糙糙,不让人省心。” 小脸贴着大哥的脸,高阳带着哭腔;“高阳想大哥了。” 一路疾跑反倒落在后面,立在地上喘着粗气的豫章,一双细白的小手拉着李承乾的衣襟,不住的往下用力扯着,眉开眼笑大声喊着;“豫章也想大哥了。” 被高阳挤占了地方,大黄狗纵身一跃下了马背,熟稔的围着豫章又是摇头又是摆尾。 李承乾额头抵着高阳的额头,轻声夸赞道,“高阳长大了,真得好漂亮!好美哟!” 岁的小娘正是才知美的年纪,被大哥一夸,高阳大眼睛还含着泪水,抿着嘴笑的羞羞怯怯。 将露出笑模样的高阳放在马背上,跳下马来,落了地,弯腰亲昵的揉了揉豫章的粉嫩小脸,柔声道;“大哥也想你们。” 解下披风搭在小臂上,怒瞪了李泰等人一眼,就要找半身白袍都被血染红的高建仁询问事情缘由,冷不防被豫章拉住了衣袖。 “大哥,三哥四哥他们可没犯浑,那个人不是好人。” 高阳也在马上俯身贴着李承乾耳朵,嘟着小嘴委屈的说道;“坏人爬着梯子要翻进女市,还欺负我和豫章,大哥可不能饶了他。” 虽然俩个妹妹已经解释,李承乾还是叫过行事稳重的李恪仔细问过整个事情经过。 仰头在女市二楼敞开的窗口找到熟悉的倩影,装出幅生气的模样,用马鞭狠狠点了点一身白衣双眼闪烁着热切目光的始作俑者。 这才将手里的马鞭随手插在后腰上,缓步走向高建仁。 面无表情的上下看了看高建仁的伤势,手拿竹笠扇着风扭头走近了盯着武元爽。 “武二郎!哼哼,该是条顶天立地的好汉子,让你辱没了这个好名字,你父亲不在长安,府里谁在管事?” “回殿下话,家父不在,府中由长兄主事。”见李承乾走来早早就站起身的武元爽躬身回答。 李承乾为难的揉着额头,稍倾又问道;“府里可挖有菜窖?” 武元爽一愣神,搞不明白太子殿下问府里菜窖所为何故,也不敢询问缘由,只得照实回道;“府里有三处菜窖。” 李承乾一副释然的表情,满意的点着头,曼声说道;“你可以回府了,告诉武大郎,将你关在府里最深的菜窖半年。” 闻言,武元爽如蒙大赦,慌忙躬身退下。 等武元爽离开,李承乾拧着眉头厌弃的瞄着团花蜀锦丝袍下摆抖出波浪的张节,骤然间厉声问道; “你原本姓名是什么!” 精神高度紧张下,张节下意识张口便答;“公孙节。” “府里谁在主事?” “大兄张慎几。” “张慎几?张慎几?”李承乾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努力回忆有关张亮的事迹。 对,张慎几就是和张亮续弦的妻子私通的那个家伙! 张亮打仗理政的本事还行,收假子的眼光太差,好好一条忠犬就毁在良莠不齐的五百假子,既然遇上了,李承乾也不介意给老张家这棵长荒的大树剪剪枝去去枯叶。 “张亮既然收你为假子,就应该告诉过你,张家人和旁人不同,犯了错,我要行的可是家法,你知道吗?” 张节再也站立不住,噗通!跪倒在地,头伏在李承乾脚前,颤声答道;“回少主话,小的知道。” “张小公爷呀,你看你陪的人,当着你的面口口声声要杀我全家,小公爷坐安稳,心平气和慢慢听,哼!张狗子收的好儿子! 回府叫上张慎几,来领家法!” 李承乾说罢,也无心再搭理索索发抖的张节,沉着脸回身就走。 路过高建仁时,却被高建仁趴在地上张开手臂拦了下来。 “我是高句丽国使臣,被人无故殴打,我要告状。” 自己依为靠山的两位国公府小公爷,被眼前一身细麻青衣的光头青年三言两语都打发离开,高建仁只得抖出使臣的身份,想要在显然更有权势的李承乾这里得到庇护。 李承乾含笑反问道;“你真要告状?” 李承乾神情和蔼接了话头,高建仁愈发认为自己找对了人,把李承乾认做了年轻的朝廷官员,再次强调着自己使节的身份。 “正是,您也看到了我这一身的伤,几乎体无完肤,我可是出使大唐的使节,代表的可是高句丽大王陛下。 袭击使节,形同辱国。 朝廷的处置如果不能让本使节满意,本使必然回禀我王,两国间会生出什么不愉快事来就都是大唐的责任。” 李承乾绕着侧面走到高建仁身后,躲过了高建仁一说话便血沫飞溅的嘴,数完了插在高建仁大腿屁股上的弩箭个数,砸吧着嘴嘟囔着; “七只,中了七只弩箭还能挺这么久,马曜这个大工匠不合格,还得改进。” 想要拔下一只弩箭仔细研究,这才想起地上趴着的是个满腹怨气叫嚣着要告状的高句丽使臣。 眉梢一挑,满是新奇的用调侃语气问道;“哦!你这诉冤状子要在哪告呀?” “此处属万年县管辖,本使找万年县衙申告!”终归是个官员,高建仁立刻便理清了从属关系。 “万年县?在我下辖,我不准,没人搭理你。” “你你徇私枉法也不能只手遮天,本使找鸿胪寺申诉。” “鸿胪寺也在我下辖,我要是不准,也没人搭理你。” “沆脏一气官官相护,本使就上国书给当今陛下。” “外藩呈递朝廷的国书,我觉得没有必要,便不需呈给陛下,你上国书也不行。” 俩人快速的一问一答,至此,高建仁觉得被身后的青年在用言语戏弄,骤然间勃然大怒,嘶吼着; “你是何人?年纪轻轻就敢大言不惭辖制县府、鸿胪寺、阻隔外使呈递国书,谎冒朝廷高官戏弄本使,你可知已犯了大罪!” 溜达到大哥身边的李泰,挥刀敲着高建仁腿上插入一半的弩箭,在高建仁惨呼声中,嗤笑道; “他是本王的亲大哥,掌雍州牧印信巡守京畿、兼尚书令,署理尚书省; 听明白了,贱人,我大哥可没闲工夫戏弄你这小国寡民的贱人使臣。” 身为使臣,高建仁自然知道大唐的雍州牧、尚书令同为一人,便是大唐储君皇太子殿下。 和冒充太子祸及全家相比,当街行凶只是一个人罪责,谁也不会为了个小罪假冒太子招致灭门大罪。 高建仁脑子里一片空白,方才以为遇到救星强提起的一口气一松,四肢摊开趴在地上,任由李泰敲打插在大腿上的弩箭,也一动不动。 既然事出有因不是弟弟们仗势欺人,李承乾处理了武元爽和张节就不想再耽搁时间,反身走回,叫过李恪李泰低声吩咐一番。 “张亮家大义子张慎几一会来了…张节…” “这…大哥,”李泰一脸的为难。 李承乾从后腰抽出父皇御赐的马鞭递给李泰,“用这个,先练练,把握好准头,出事算我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四章 老大 露天茶室整日里堵着门守着女市的风流子、骚客,守得云开见月明,女市二楼敞开的窗户挤满俏丽的小娘子,该是八分能耐出十分力,百花丛中一显风流的时候。 反而寂然无声的一众骚客、风流子,脸色都有些复杂。 照理说这是遇到了难得的际遇,如此众多藏在深闺不得见的绝色红颜当面,这还真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大际遇。 尚且还有路上全武行的表演,拳拳到肉刀刀见血,露天茶室闲散客平日最爱鼓噪,今日竟然连个喝彩声都没! 一个个心情忐忑,生怕看热闹把自己看成了热闹,就真成了大热闹。 至于本来最为跋扈的一波勋贵子弟,则一个个勾肩缩背做鹌鹑状,生怕取出御赐马鞭的太子爷哪一眼不巧看见自己,顺带手也行了家法。 来来回回视线跟着脑袋光溜溜的太子殿下,就连女市里出来了不带罗幂的二八俏佳人也无心观看。 “大哥!” 闻声回首,李承乾脸上再无冷色,欢喜的看着真的长成大姑娘的俩妹妹。 满是歉意的问道; “南平,长乐,耽误了你们的婚事,不生大哥的气吧!” 三年前李承乾远赴西北,和父皇说好的是个月,其实走时就打的一去年的主意。 李承乾这头蒙骗了父皇母后,另一头却有几个勋贵子弟蒙混在李承乾随行护卫队伍里,一起在天高地阔狼烟四起的西域闯荡了三年,其中就有南平公主和长乐公主未婚夫。 李承乾平吐谷浑闯西域,一走就是三年,俩妹子的婚事自然也被拖了三年。 大道上杂人众多,被大哥提到婚事,害羞的长乐过来扯着三年未见,长高了足有一头的大哥,轻声娇嗔;“大哥!” 娇憨的样子惹得李承乾哈哈大笑。 李承乾的视线早就越过妹妹,看向头戴黑纱帽一身男式白色衣袍的倩人。 四年前李承乾在长安东市偶遇父母亡故,被出身西域石国贵女的母亲的族人趁火打劫强抢家产的落魄少女。 凭着一腔热血想要帮助安芳娘,带芳娘去万年县打官司,才知道大唐律法规定,案件原告被告双方都是胡人,则由胡人依照本族法律自己裁决。 为了不以太子身份借助强权以势压人解决芳娘遇到的麻烦。 李承乾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认真的翻阅大唐律法查遍尚书省存档的整个帝国庞大繁杂的人口数据,通过大量的数据证明长久以来留存在大唐却没有唐籍的胡人已然是大唐的隐患,说服了父皇和中书省重臣,从而改变关于户籍的唐律,自此凡是在大唐境内出生的人口,不论父母籍贯,生来便拥有唐籍。 也留下了一段皇太子一怒为红颜而改国法的佳话。 后来的日子里,出身商贾之家的芳娘跟随李承乾,尽心尽力打理着属于皇家的内府资产,李承乾离开的三年更是独立支撑着李承乾建立的资产数以百万贯计的民生商号还有大唐钱庄。 三年了,芳娘主持下荒草萋萋的丽池坊换了新颜,往昔尚显青涩的少女也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迎着李承乾热烈的目光,身着男装惹出今日一场闹事的‘绝色俊俏郎君’,双眸剪秋水的美人眼中溢满惊喜雀跃,盈盈行了个蹲礼;立起身,指着李承乾的光头,“大公子这…这是…”急切间激动地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 “哦!”抚着光光的头皮,李承乾走近“俏郎君”劈手摘下她头上黑纱帽戴在自己露着青色头皮的头上。 没了纱帽束缚,安芳娘一头黑亮顺滑的秀发自然地披落下来,犹如黑色的锦缎柔顺光滑,映的白皙的面庞愈发如美玉般光洁。 芳娘蓝色的幽深眸子精光闪闪,跺着脚嗔怒的低吼着;“大公子一回来,就欺负芳娘。” 李承乾忍着笑,自怀里拿出条手工精良坠着湛蓝蓝宝石的五彩丝带,三两下给芳娘扎了个马尾辫。 看着长长秀发垂在芳娘背上黑亮如漆,柔顺如瀑,微风拂过长发飘飘,平添风情万种尽显女子似水柔情。 李承乾由衷的赞道;“好美!” 芳娘偷偷向女市对面坐满人的露天茶室处瞥了眼。 茶室内众人被一瞬间俏郎君变美娇娘惊得瞪大双眼,努力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个仔细。 安芳娘顿时脸带霞光,扭身就想躲回女市。 李承乾一把拉住了芳娘,嬉笑着说道;“安大掌柜,我可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两百里路来看安大掌柜天上人间剧院的演出来的,还请大掌柜给带个路。” 鼓着腮帮“哼!”了一声,安芳娘一手一个拉着长乐公主和南平公主快步向位于丽池坊西南的剧院表演区走去。 “把这些小事都处理妥当。” 冲李恪李泰喊了一嗓子,李承乾背上豫章,手牵着驮着高阳的白马缰绳,脚边大黄狗跑前跑后,四处洒着标识领地的尿液。 马鞍上身背后,俩个兴奋的小公主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大哥,你管管乐乐,忒恶心,到处乱撒尿。” “大哥,帽子小了,你戴着好丑也!” “大哥,母后也想你了…” “桃花岛上的桃花开了…” “……皇爷爷前天还骂你不孝…” “……小黑娘丢到西域…” ……父皇…………… 春风里落絮如花,青衣白马已逝,人声渐远! “三殿下,四殿下。老大真走了!咱下来咋办?” 自李承乾出现就失魂落魄躲在人后闷声不响的房俊,这时又回了魂,兴致勃勃的问着李恪李泰哥俩。 李恪李泰交换了个目光,李恪微微点了点头,会意的李泰把手里的刀抛给房俊,指着鲁雄说道;“既然是外藩使节,就给留点脸面,把腿打断,留条小命,再爬不了梯子就算了。” “好勒!” 接了刀,房俊还没抬步子,两丈外,一直侧躺着昏迷的鲁雄紧闭的眼陡然瞪得溜圆,吱哩哇啦大叫着; “断了!从梯子上摔下来,腿已经断过了,就不用再麻烦王爷动手了。” 一面说话一面用手支撑着坐了起来,指着脚掌向后的两条腿给房俊看。 “还真断了!” 李恪李泰四个人围着鲁雄的两条腿为难的商量着。 “要不改成打断双手。” “真泼烦,索性砍了脑袋。” “漏子捅大了咋办?” “有老大呢,” 地上躺的鲁雄听得心惊肉跳,哆嗦着嘴唇可怜兮兮的哀求道;“真的断了,就饶了我吧!” 李恪冲争论不休的李泰三人摆了摆手,当了回和事佬,劝道;“算了,话说出口就别改来改去,既然已经断了,就放了他。” 李恪向卫士挥手示意放了被压着的四个随从,指着鲁雄问;“谁是跟他的,来来!赶快抬走。” 路对面趴着的高建仁总算搞清楚今天惹了不该招惹也惹不起的人,也知道自己享受嘴皮子痛快,要付出的代价绝对不小。 已经存了最坏的打算,听到李恪招呼随从抬鲁雄;绝望时又生了希望,咬牙忍着浑身的伤痛,翻身叫道; “还有我,我的腿也已经断了,也不用麻烦王爷动手了。” 语声凄惨急切。 唐善识抖着袍袖,不急不缓的迈着四方步,一脸坏笑道;“贱人兄,您可是位胸怀博大的大人物,怎么能和区区奚族的使臣学呢?! 以贱人兄张口闭口,全家洗净脖子等死的豪迈气概,腿断了,那不过是屁大点事。 鸿胪寺归属礼部,咱家老子就是礼部尚书,来来来!我今天就帮着老父亲好好招待您这位大使臣。” 高建仁实在是怕了嘴上叫哥哥底下下黑脚的阴狠青年唐善识,瞧着肩宽背阔一身煞气的李泰也不是善人,年纪最小话少手狠的房遗爱又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浑人,还就姿容秀美的李恪似乎比较好商量。 鼓足了劲哀求道;“吴王殿下,刚刚可是您老人家发的话,既然是外藩使节,就给留点脸面,话说出口就别改来改去,既然已经断了,就放人。 您看看,我这两条腿绝对断了,以后别说爬梯子上房,就是站都站不起来。 您老大人有大量,就当我是个屁放了吧,放了您也舒坦。” 敦敦实实的房遗爱拎着长刀,笑骂道; “贱人真贱,他娘的,吴王殿下放你这么大个头的屁,还不得把腚撑烂了! 某家帮帮你,切碎了好让殿下顺溜的放一串屁。” 高建仁已经从茶室众人低声窃窃低语声里,确认李泰等人显赫的皇族身份,相信这几位小爷不光是嘴上说说,而是真敢碎了自己。 紧要关头保命要紧,哪还顾得上高句丽国使臣的脸面。 反手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本已经松动的槽牙都被抽掉两颗,吐出嘴里掉了的牙齿,高拱着手再次哀求道; “都怪我嘴臭,不会说话,殿下您天潢贵胄身份高贵,千万别和我这样的臭虫计较。 再说了,两国交兵都不斩来使,我这好歹也是外藩使节,……” 吴王李恪哭笑不得,无可奈何,望向四弟李泰,重重叹气道:“罢了,这个也放了吧,反正都是外藩使臣……” 下面的话却被皱着浓眉眼露杀气的李泰低声打断。 “他算是哪门子狗屁使节,咱家老大讲过,高句丽占的辽东等地方自古就是汉家土地。 只是在晋司马家一群废物混蛋手里给丢了,这才短短数百年时间,就想忘了祖宗? 开口闭口说他是外藩使节,他娘的高句丽要说自己是外族,那就是侵占大唐领土; 要说是汉裔后代,便是背祖忘宗的逆贼。 身为强盗逆贼觐见天朝皇帝,不知处处谨慎,还敢违逆母后禁令强闯女市调戏皇妹。 不杀他,我皇家颜面何存! 不杀他,旁人还真以为大唐怕了高句丽!” 说话间李泰就要夺房俊手里的长刀。 看似跳脱搞笑的唐善识,心思却实为缜密,拦在李泰身后担心的轻声说道; “就这样杀了高句丽使臣,不会惹麻烦吧!” 房俊刚才可是清清楚楚听到没过门的老婆高阳大喊着‘杀了坏人’,就这样放了人,会不会被高阳埋怨!? 房遗爱瓮声瓮气问道;“小唐就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四人聚在一起,基本上分工就属于外形俊朗和气的李恪扮好人,心思缜密算无遗策的唐善识负责出馊主意,好武成痴的房遗爱出力气,如果捅出了大娄子那就让这两年陛下越看越喜欢的嫡子,四皇子李泰背黑锅。 四人称得上是长安最顶级纨绔天衣无缝豪华组合。 唐善识手托腮帮,眼珠子滴溜溜一通转。 眨巴眨巴眼睛,翻着白眼道,“何必动刀,就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再费点精神就折腾到阎王殿去了。” 唐善识将四人拢在一起嘀咕一番。 李恪李泰和房遗爱闻言,笑容古怪,心中咂舌,小唐这家伙何止是面慈心狠,根本就是阴司的阎王偷跑出来嘛。 商量好了,大家依旧推举小唐出面。 就见小唐书生气的清秀小脸上挂着和善温和的笑容,对着高建仁拱手一礼,客客气气说道; “高使节,善识这厢有礼了! 您看,今日这场不愉快事情,说来就是您的不是了! 您既然是使臣出行,就该穿好了官衣,摆明身份,免得生出什么误会,您说对吧!” 春日已有些暴烈的正午阳光,无遮无拦直直的照在高建仁身上,因为失血而青白一片的脸,听了小唐柔声细气的一段话愈发的苍白。 小唐驸马绝对是他曾经单人入敌营,往死里坑突厥可汗颉利的爹,唐俭唐尚书的种。 见着小唐坑死人不偿命的笑脸相迎,高建仁脑瓜子心尖子都抽着痛,好不凄凉,这阴毒的小爷又憋着什么坏,猜不出来呀! 也不等高建仁回复,小唐向露天茶室内四下里拱了拱手,洋洋洒洒说道; “各位看了一晌午热闹,回头可要给某家做个见证。 贫门贱户尚且知道有客来访借钱也要让客人吃顿饱饭。 咱这大唐人待客可是最热诚,有朋自远方来,怎会短了礼数? 贵客有些不情之请,作为地主该多体谅,多担待,一定给朋友敞开方便之门。 高使节儒雅风流,可说是下流货色里的风流种。高句丽来的土鳖,就想看看女市二楼内大唐贵女风华绝代的风光,嘿嘿!这为难事,违了娘娘的禁令,可是,高使臣是客人嘛,还是不远千里迢迢而来的尊贵客人。 吴王和魏王两位殿下也为刚刚一场误会深表歉意,所以就主动担了违逆皇后娘娘懿旨的责任,请高使臣得偿所愿好好欣赏欣赏女市二楼。 一会大伙也可以学着高使节,有一探女市芳闺心思的都可以和二位殿下好好商量,殿下今天高兴,也照着高使节的样满足各位的愿望。” 小唐一番话说罢,露天茶室里众多骚客、风流子瞠目结舌,只有熟悉小唐性子的大纨绔们暗暗心惊,猜不出小唐葫芦里卖的啥毒药! 早已有王府的护卫抬起了高建仁,来到了刚才高阳、豫章露头的窗口下面,四个彪形汉子各捉了高建仁一肢,喊着号子‘呼’的一下将高建仁高高抛起,眼看着到了窗口的高度。 空中的高建仁吱哇乱叫着,心胆俱裂,哪还有心思窥视女市内莺莺燕燕旖旎风光。 身子平着升了空又平着落下来,不同的是四条大汉接到的命令只管送人上天,这着地的事就都是高建仁自己完成。 “噗!”人体摔在青石地面发出闷闷的声响,李泰头一个俯看着嗯嗯唧唧倒着气的高建仁,眉梢挑起,给了四个卫士一人一脚,怒骂着; “王爷我可没亏了你们吃,看看你们干的这活,送个人进二楼都做不好,一个个傻站着是要王爷我亲自动手送高大人进女市吗? 这回可以一定要扔准了,高大人是外藩使节,你家王爷可不想丢人丢到高句丽去了。” 不等忍着笑的卫士们动手,一身骨头断的七七八八,三魂七魄已走了大半的高建仁,翻着眯眼,嘴里往外溢着血水,以微弱的声音咕哝道;“……大王会给我报仇……你们等着承受大…王的怒火…”上气接不住下气,眼瞅着喘不了几口气就要彻底咽气。 李恪学着大哥的样子,耸耸肩,摊开双手,不以为意的说道; “高句丽王能真么样!反正我们家的老大平了吐谷浑已经回来了。 高句丽王敢不满意?给他个天作胆子,来点怒火试试。 你这贱人也算是死得其所,咱家老大可是早就想灭了高句丽,正发愁找不到动手的理由。” 意识渐渐模糊的高建仁,想到李恪嘴里的老大,三年前带着五百玄甲铁骑和不足一百人的部曲,于吐谷浑万马军中击杀吐谷浑伏允可汗的大唐太子李承乾,心有不甘的永远闭上了眼睛。 李泰横着膀子顶了李恪一下,一脸的不满狠声说道; “不能只让老大一个人在外面杀的痛快,咱们挑的事咱们自己解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五章 梦中尚忆身是客 “大剧院的屋顶还是太矮,其间的廊柱也多了点,舞台照明过于简陋,换个背景也要一刻的时间,观众早就出戏了………………。” 足以容纳千人的阶梯状剧院,围着墙面搭建出的二楼,被隔成了一间间装饰豪奢的私人包间,正中视线最好最大最华贵的自然属于陛下,往两边分开来,不言而喻,都是按着爵位权势依次类推。 二楼东边临近舞台的包间,排在末等位置,观看视角几近死角,却是丽池坊真正的东主,大唐储君太子殿下特意为自己预留的包厢内。 此时,舞台上舞姿翩翩,丝竹声响,锣鼓点疾; 包厢内被妹妹们围在中间,李承乾四仰八叉仰躺在大摇椅里,讨人厌的提着意见。 说着说着便打起了呼噜。 “丽池剧院比太极殿还要宽大,已经是长安最大的独立建筑。 为建好剧院,芳娘可是求到了母后,动用了内府建筑宫殿的大工匠。 大哥自己在外面游荡的洒脱,站着说话也不怕腰痛… ………” 正和大哥争论的嫡长公主长乐等了许久没听见大哥李承乾挑剔的反驳,这才发现本来摊开身子惬意的晃着摇椅的李承乾,蜷成一团睡得香甜。 芳娘竖着食指挡在翘起的秀唇前,示意四位公主禁声,取出薄毯熟稔的轻轻盖在李承乾身上。 开了门挥手将四位公主请出了包间,轻手轻脚闭上了门,这才柔声说道; “大伙换个地方说话,就让大公子先睡一觉。” 豫章不可思议的指着闭上的包厢门,“剧院正在演出,台上锣鼓喧天,台下人声嘈杂,这是睡觉的地方吗!?” 长乐和一奶同胞大哥长得一样的杏眼红着眼圈,贝齿咬着下嘴唇,揽过妹妹的肩,“这次远赴西域,大哥带着冲哥他们一路上爬冰卧雪行走的都是人烟罕见的雪原大漠。 白天要防着马贼,夜里还要提防野兽侵袭,就没安安稳稳睡过好觉。 冲哥来信,衣不解甲躺在草原上看着比辽阔草原还要广袤的星空,听厌了西风呜咽,最想念的事,就是长安一眼看去厚实坚固让人心生安全感的城墙,以及街市坊间喧哗充斥人间气息的嘈杂人声。 唉!总算是回来了,就让大哥先睡个安稳觉” 长乐这一番话,说者心酸闻者落泪。 ……… ……… 目送公主们暂时离开,芳娘靠在门边,纤细柔美的手指绞着太子殿下扎的马尾辫梢,嘴角微翘,深邃的蓝眼睛洋溢着幸福的欢喜,静静等着屋门内酣睡着的李承乾醒来。 包厢里只留下一身金色长毛的大狗‘乐乐’陪着相依为命了四年的世子殿下。 四年前正是这条金毛导盲犬误入电梯,才导致大学毕业,没靠山没门路,凭着自小练出的一手好毛笔字,刚刚被市高新区龙头企业招聘做办公室文员的二十二岁的孤女程倩,首日上班便因电梯高空坠落,一缕幽魂穿越了时空,投在了贞观五年中毒昏迷的十二岁皇太子李承乾躯体里。 而这只来自后世的导盲犬,竟然神奇的毫无变化,追随程倩一起来到了七世纪的大唐。 有着后世二十二岁女子记忆,孤零零面对陌生世界的大唐帝国十二岁的皇太子李承乾,对后世的怀念便都寄托在这条善解人意的金毛犬身上,一人一犬起卧出行,时刻形影不离。 这三年西行的数万里游历,没有汽车火车更没有飞机,于有着二十一世纪出行记忆的李承乾,艰苦凄凉。 大漠孤烟很直飘渺上青天,长河落日瑰丽奇幻又大又圆,朔风扑面也还是如小刀割面。 缺水的沙漠不缺包着头巾的马贼,行走在绿草如茵的草原,随风飘来的除了悠长的牧歌还有夺命的羽箭。 征服万里旅途需要付出超人的体力,也绝对是场精神磨砺,因为没人能够分清漫漫黄沙中驰来的是万里行商的驼队还是骑着快马挥舞弯刀的强盗,月明星稀也是苍狼出没时,危机总在于无生处。 远行归来,李承乾才发现见识过后世数千万人口的超大都市,认为谈不上旖旎或者壮阔的长安城,竟是如此安详,如此亲切。 或许这里已经有着心里割舍不去在意的人吧! 习惯了寒风刺骨的野外帐篷里裹着裘衣蜷缩成团睡觉,酣睡中的李承乾双手环在胸前,不知梦到了什么,一脸妩媚娇羞,嘻嘻笑出声来。 门外,芳娘一整副心思都牵挂着屋里的李承乾。 闻声推开房门,探头进来,见大长摇椅上的人儿又打起了呼噜,一脸的紧张才稍稍缓解。 踮着脚尖轻轻进了屋,俯下身借着舞台上忽明忽暗的灯火,细细打量着李承乾侧依在椅背,晒成健康的小麦色,被西域的风沙打磨的棱角分明,蜕尽稚气的面庞。 “明明是身娇肉贵的皇子,非要偷跑出去遭罪,大公子你到底图啥呢?” 蹙眉轻声自言自语罢,靠着摇椅坐了下来,头依在摇椅上,脸对脸,鼻端嗅着李承乾呼出的气息,痴痴笑着。 准确说来,三年前的春天李承乾是成功逃出了长安城。 自从在这具少年身躯醒来,有着二十一世纪成年知识女性记忆的“他”,短暂的思想斗争后,便接受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穿越这件神奇且狗血的事情。 先费尽心机赶走了嘴边总挂着圣人教诲,却心怀名利的东宫教习。 一改皇子争位一鸡鸣一鸡死,倡导皇子守国门百花争艳,刻意引导弟弟们学文习武,熟悉政事。 建立太子农庄,收揽能工巧匠,以后世的眼界引导工匠们发明创新出了高炉炼钢,酿酒,烧水泥……。给自己积攒了大量财富。 上一世活了一世的孤女,遇到疼爱孙子的退位皇帝爷爷李渊,心疼爷爷住在太极宫孤单凄冷,倾尽所有,在自己庄子里给爷爷挖了个占地千亩的绿柳湖,盖了座皇家别苑安享天伦。 ………… 时间很短,做的事很多,事事都算得上言出必行,行必果。 即便已经化身皇太子殿下,在封建王朝大唐帝国有所创新,有所成就,必然破坏了历史原有的轨迹,有意无意打破了旧规矩,触动了既有利益者的利益。 活在七世纪的大唐,李承乾才知道皇权至上就是句屁话,此时的大唐,整个帝国政治,经济,文化还把控在大大小小门阀世家手里。 有着技术优势,太子庄子里出产必属精品,热卖大卖,钱财风刮来似的涌进内府。 市场规模不变,太子这里收入剧增,有人家里的银钱便会锐减。 夺人财路不亚于杀人父母,感受到来自世家门阀的敌意,考虑到自己尚是一副十三岁少年的躯壳,思想太超前,行为举止过于成熟都只能为自己招来更多敌人。 经过长时间思索,李承乾借着吐谷浑犯边,借口去陇右道微服巡视,告别了长安城,远遁万里。 以为不思乡,千万里外每逢月明却都在皎洁明月中看到,渭水秦岭长安城,还有一张张才熟识的面孔。 台上一曲终了,灯火忽暗,青衣窄袖的杂役手忙脚乱撤换布景。 稍倾,灯火方亮,台上光亮处,一身姿曼妙胡女,穿七间宽摆长裙,头面戴满了异域饰品,学着唐女向观众席行了个蹲礼。 “好!” 方才亮相便博了个满堂彩! 帷幕后羯鼓声响,节拍鲜明奔腾欢快,胡女长袖摆动,心应弦,手应鼓双袖频举似回雪飘摇,左旋右转旋舞起来。 纤美两只玉足尖交叉旋动、涂着豆蔻的素白左手叉腰、右手擎起摇曳如鲜花绽放。 羯鼓声声催,胡女舞到急处,全身彩带飘逸,裙摆旋为弧形,身如飘雪飞轻盈似仙子飞天。 包厢里的李承乾,在声光杂乱中已经酣睡近一个时辰,羯鼓声猛的变疾,陡然间李承乾从摇椅里弹了起来,脚未立定手已经向习惯了头枕的放刀地方摸索过去,一手模空,骤然便出了一头冷汗,神情紧张间带倒了锦墩,碰倒了桌案,一时间包厢里乒乒乓乓。 屋门猛地被守在门外的芳娘推开,瞧着的立在一地狼藉间,神色尴尬的李承乾,芳娘疑惑的叫了声;“大公子!” 李承乾不好意思的挠着头皮,嘿嘿一笑;“听见台上的胡乐,还以为还在西域,嘿嘿!” “大公子!”同样一句呼唤,这一次芳娘的话声里少了焦虑担心,拖着长音的娇嗔,痛惜哀怨。 门缝冒出个圆领绯袍青白的面上一脸媚笑的内侍,眨巴着笑成一条长缝的眼睛,尖声细气的说道;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吴远天天都在盼着您。 您的省服奴婢给您带来了,您看咱是不是先换上?” 作为东宫太子贴身的值殿内侍,吴远三年没见过主子,平日里遇见太极宫里的同僚,都觉得没脸见人。 这一得到太子回城的消息,安静了三年的东宫被吴远吆喝的鸡飞狗跳,坐着马车都嫌太慢,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丽池坊来。 瞅着一身青布单袍,光溜溜露着头皮,脸色微黑,身材明显长宽长高长壮的太子爷,吴远又是心痛又是欢喜。 李承乾双手交替捋着一头扎手的短发茬子,深深叹了口气,说不上是视死如归,还是无可奈何,苦涩的说道; “这丑媳妇终归是要见公婆,换!现在就换。” 芳娘让开了房门,环佩叮当走进来四个伶俐的青葱宫女,捧着淡黄色太子省袍。 李承乾长一声短一声叹着气,扎着手闭着眼等着宫女们服侍换衣。 守在一旁的吴远的看着太子头上的短发茬,心生忧虑,‘都说头发长见识短,殿下有头发时候可是个伶俐人,这没了头发咋就说上浑话,什么丑媳妇见公婆,明明是亲儿子回家嘛! 难不成剃了头发,聪明的脑子也丢在外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六章 老大的心思 换了宽袍大袖皇太子黄袍,顶着个光光脑袋的李承乾登上宽大豪华的车架,一路万里同行的白马飞雪,头伸进车厢,扫了眼对于它过于狭小的空间,翻着鼻孔不爽的打着响鼻。 “好了!到家喽,飞雪妞妞乖,好好歇两天;乖乖跟着车一起走啊。”抚着飞雪挺直的面颊,李承乾哄着白马退出车厢,随手关上了车门。 宽大的车厢乘坐六个人绰绰有余,就连大狗乐乐都有足够的地方摊开四肢趴在铺着精美波斯羊毛地毯的底板上。 高阳和豫章象守护犯人似的,还是要一左一右挤在大哥身边,两张小嘴爆豆样的响个不停。 长乐南平两位公主有心听听大哥说说西域的异域风光奇人异事,暗里也存着探听跟着大队人马,尚未归来的驸马们的消息。 只是素来尊敬姐姐的俩妹子,被长乐剐了七眼,不知是真没瞧见,还是故意装作看不见,发烧换牙,落雪摘花,钓鱼遛狗,………鸡毛蒜皮、一地鸡毛,你争我抢说的越发热闹。 缓慢移动的车架,稳稳停了下来,寂寞的飞雪将硕大的头从车窗伸进来,恰巧喷了坐在窗边的口沫四溅的豫章一脖颈子唾沫星子。 豫章抽出汗巾擦着脖子,不依的嗔怒道;“大哥,看你把飞雪惯的!还有一点马的样子吗?” 对面坐着的芳娘南平和长乐强忍着笑。 “啊哈哈!…” 坐在李承乾另一面的高阳,没心没肺,笑的东倒西斜。 将飞雪推出窗外,李承乾接过豫章手里的汗巾,一面帮着妹子擦着够不到的后背,一面柔声说道; “豫章可是大哥最好的妹子,飞雪敢惹你,等着我回头收拾它。” 豫章愤然指着高阳,又指向呲着牙仰头看着豫章的大黄狗,委屈的说道;“还有她和它,看我的笑话。” 对面的长乐等三位再也忍不住,长乐拍着膝头笑的前仰后合,安娘‘噗嗤’笑出声,欲要强忍,终究不得,翘着唇角笑眯了双眼,就连性子冷淡的南平公主也一手遮着嘴“咯咯吱吱”乐个不停。 高阳嘻嘻哈哈绕过大哥用手挠着涨红了脸,眼神悲愤的豫章。 李承乾咬着牙忍着笑,装作抚慰豫章,轻轻笼着豫章的肩,实则是为伸手来挠豫章腋下痒痒肉的高阳当帮凶。 被高阳的小手在腋下撩了三两下,豫章苦大仇深的脸不由自己露出了笑意,再有三两下,嘴咧开露出一口朱贝细齿‘嘎嘎,嘎!’大声笑了起来。 “殿下,吴王和魏王两位殿下求见。”车内笑声稍小的空档,立在车门边的吴远忙用尖利的嗓音通禀着。 把扑在怀里的豫章送到长乐怀里,李承乾不忙着回复吴远,在座位上坐直了身子撩开车窗露出一丝缝隙向外看。 车停处正是女市对面露天茶室的门前,门内原放着桌椅的位置上并排摆了两条长凳,一条上趴着张节,后背绽开染了血迹的锦袍显示着刚刚才受过鞭刑。 另条长凳上的趴着的人看不清面目,因为一个穿戴着整套一品色泽鲜艳诰命礼服的女子张开双臂,宽大的袍袖展开了,整个人就如护雏的母鸡挡在了长凳前。 蹙着眉,撩开半边的帘布,向一脸苦涩立在车外的李恪李泰招手。 “交给你们的事办妥了吗?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被李承乾一问,李恪李泰互看了一眼,李泰手里的鞭子往过一指,“高句丽贱人升天了,照大哥你吩咐的,张节二十鞭已经打完,要给张慎几行刑,你瞧,张亮老婆拼命护住了,还是穿着诰命官衣,你安排的事没法办了!” 李承乾瞥了涨红了脸的李泰一眼,心里也明白怪不着李恪李泰。 鄅国公张亮是李家的家将,可照着规矩只有当家的主公主母以及继承家业的少主有权惩处家臣家将,李恪李泰身为皇子贵为亲王殿下却也没有这个权利,李承乾不在就有些子名不正言不顺。 李氏又穿着全付诰命礼服挡在前面,既然施行的是家法,伤了有官身的诰命夫人便是个大麻烦。 所以两位亲王弟弟只能尴尬的等李承乾来处理。 “嗨!”李承乾轻叹一声,便起身下了车,路过茶室门口眯眼斜瞥了一下侧脸趴在长凳上的青年男子,心头敞亮,呵!体态高大,面容娟秀,真就是个好皮相。 李承乾停在张空着的桌边,随侍的内侍麻利的擦拭桌椅,东宫侍卫散开来护卫在周围。 坐下了,李承乾这才开始仔细打量张亮夫人李氏。 是个双十妙龄女子,一张鹅蛋粉脸,大眼睛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唇角天生携来的花痣,如妙笔点缀,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 不由暗道,和张慎几倒也登对,年近半百的张亮强娶年轻貌美的李氏,绿头巾戴的不冤! 李氏听见身后脚步声杂沓响起,眼睛余光就一直在偷瞧着身着太子特有的浅黄龙袍却顶着个光头,面色微黑的李承乾。 想要在太子殿下神态中瞧出些端倪,只是太子年轻的五官线条稍显柔美的脸上一直都毫无表情。 李承乾抬手向着李氏示意,“既然是张亮夫人,一品诰命,就坐下了说说拦阻魏王行鞭刑的道理。” 张节神色慌张回府叫时,恰巧李氏便在张慎几房中,屋内正颠龙倒凤快活二人骤然被张节打搅,张慎几慌忙穿衣出门,就在门外听张节解说太子殿下要问话的来龙去脉。 说来张节在外所作所为张慎几一清二楚,甚至可说是被他在背后纵容所致; 张亮赴任相州,留下京城府里数百口人要张慎几来打理,张慎几原是个卖唱的歌者,少了张亮在后支撑,勉强维持已是左支右拙; 李氏正是贪新好美年纪,张慎几免不了要花心思哄着心上人开心,锦绣长安居已是大不易,想要奢华更是个填不满的消金窟。 张节等假子们出府招摇骗撞也好,强抢豪夺也罢,只要能弄回来真金白银,缴了给张慎几的一份,张慎几便一概不管不问。 这会听张节说太子殿下叫去问话,搞不清到底摊上多大的责任,已被李泰等人吓破胆子的张节,生怕耽搁了时间,一味催的紧急。 张慎几连屋都没回,便随着张节来了丽池坊。 屋里躲着的李氏却听出蹊跷,张节言语闪烁含含糊糊,张慎几傻跟着去,绝不是数年都不露面的太子问话这么轻巧。 和张亮老夫少妻,张亮故交老友通家之好的正房夫人个个都是原配老妻,艳旗高张的李氏素来也没正眼瞧过那帮子年过半百黄脸婆子们,从无交情可言。 丈夫张亮去了相州赴任,遇了事了,李氏连个求援的地方也没有。 性急之下穿戴好全付诰命礼服追到了丽池坊,恰遇张慎几被按在长凳上要被行鞭刑,府里才郎情妾意鱼水交欢,情义正浓,舍了命挡住了拎着鞭子恶行恶相的魏王李泰。 见形容古怪的太子问起话来倒也和声细气,李氏起身行了蹲礼,坐在了内侍端过的凳子上。 未语泪两行,哽咽声里柔声轻诉;“恳请殿下可怜妾身夫君不在京城,妇道人家看管门户不严,家人冲撞了皇家,得罪之处等夫君回来一定一一给各位殿下登门赔罪。” 粉面带着哀愁,梨花带雨清泪两行,一哀一叹一诉求,柔情绰态。 李承乾欣赏着李氏娇柔做作的表演,心里愈发厌恶,挑着眉梢,微微一笑,柔声反问李氏; “夫人这是说哪里话? 孤不明白! 进了张家门,就应该知道张亮是李家的家将,今天孤行的是家法。” 李氏没曾想抖出了对付男人百试百顺拿手的杀手锏,糊了一脸的泪水,初见一团和气的太子,声不高,心肠倒硬。 抹了把泪,眉头纠出个结子,眨巴着眼睛,纯是少女无辜又无知的委委屈屈哼咛道; “陛下已经登上大宝,于陛下而言,家就是国,国就是家,再提家法似乎不妥; 妾身的夫君也算是国家一方镇守,家里的孩子犯了错,难道连接受国法审讯都不行? 非要在当街闹市受殿下赐下的鞭刑之辱!” 此时,连立在李承乾身旁的李泰都对李氏没了恻隐之心,被哭花了容妆,硬装二八少女的李氏恶心的透透的,刚才真没看出来张亮这老狗续娶的容貌妖娆的女人竟是又笨又蠢的瓜怂! 皇家的家臣就真不值钱?傻婆娘,没了李家家臣这层关系,张亮凭什么被封为一品国公,坐镇相州俨然是个土皇帝。 被家主动家法有什么不好?没看看当皇帝的家主客客气气对待的朝臣谁家比呼来喝去的家臣更得势!犯了错行王法容过情? 满天下就这一家,天大的错事,挨了家法,打了就不再受国法惩罚。 真他娘为张狗子不值,娶了头长美女脸的猪! 碰了个包着软布的硬钉子,李承乾习惯的抬手挠着青亮的头皮。 微微点着头,“夫人这是要当张府的家呀!” 李氏也是推车上了半山腰,退不得,唯有硬着头皮往上冲。 “夫君不在,妾身自然要当了张府的家。” 说完了又急急加上一句;“就算夫君在此,也会听从妾身的意见”。 挺着腰板,冷冷的盯着眼神闪烁似乎尚在犹豫不决的太子,显然李氏是下定了决心,不顾一切也要阻拦给张慎几行鞭刑。 顺手给张亮家修修枝去去的叶子,冒出个大树叉子,不砍都不行! 李承乾放下挠头的手,侧脸轻声吩咐吴远;“叫两个书吏来”。 等到两个随行书吏赶来,李承乾起身给书吏们让出桌子,缓缓踱着步,轻声说道; “按孤的话意来写。 先给父皇上一道条陈。 就说身为李家少主,今日孤逐鄅国公张亮出李氏家门,给父皇知会一声。 第二件,呈给母后的条陈。 张亮续娶李氏,无德无能,依仗诰命身份袒护假子,恳请母后削去李氏诰命封号。 第三件,知会雍州府长史萧瑀。 今有鄅国公张亮假子伙同他人冲击皇家产业,辱骂皇家、恐吓亲王、调戏公主,着雍州府缉拿查处鄅国公张亮假子张节,张慎几。” 等到书吏停了笔,李承乾上前看过,签押后吩咐随从立刻分头送走。 招呼了李泰等人,神色淡定步伐从容走向停在路中间的马车。 临上车还向坐在车内的高阳要了颗奶糖塞在又凑过来的白马飞雪嘴里,哄着飞雪跟在车后。 再多看李氏一眼,竟也觉得多余。 太子车驾启动,发热的脑子冷静下来,李氏顺着凳子滑在地上,被王府卫士放了的张慎几四肢着地爬到李氏身边,想要扶起她,冷不防被李氏推倒在地。 挣扎着站起身,李氏嘴角抽搐着,一脸狰狞,哆嗦着手,指头点着张节和张慎几。 一面痛哭一面咒骂着;“一个个杀千刀的,托庇在鄅国公这片天下面作威作福,这下好了!不长眼蠢货,没事干招惹皇家,遇见大个子,天被顶破了,榻天喽!……” 屁股被打开了花的张节,眼见着四个皇子驸马当街摔死高句丽使臣高建仁,明白今日事绝不会善了,却也没想到严重到如此地步。头伏在地上一声也不响。 张慎几背靠着鄅国公金字招牌,习惯了出门被人供着捧着,糊里糊涂跟着张节出的门,根本就没想在长安城还有人会不把鄅国公张亮不当回事,敢不给自己面子。 所以到了丽池坊才见识了皇子驸马皇亲贵胄的威风,张慎几就已经昏了头,被李氏一通责骂浑浑噩噩脑袋才又转动起来。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李恪,又在唐善识陪同下拐了回来,自地上扶起张慎几,言辞恳切的说道; “就是几鞭子的事,非要和我们家老大顶嘴,又不是外乡人,不知道咱家老大的脾气,吃软不吃硬,山东魏蛮子多横的人,跟我们家老大耍横,不也照样收拾了。 嘴痛快了,屁股也保住了,付出的代价值吗? 太子哥哥已经发落过,估摸着今天母后的懿旨就能送回长安,父皇也早就说过家事太子哥哥可以自己决定,别说惩处家将家臣,打我和魏王都是照死了打。 他又兼着雍州牧,指派雍州府本来就是一句话的事。 坊丁武侯马上就会过来,雍州府的差人一到,张大郎就没自由了,趁着这会还有时间,还是赶快安排好府里的事。 张狗子把国公府交给你打理,已经出了事便不说什么了,府上还有众多张家假子,过了今日被长安城纨绔知道鄅国公张亮不再是皇家家臣,会是什么样就不用本王教你。 看在张亮的面子,本王才提醒你这些。” 回过神来的张慎几,才想要和面带笑容语气诚恳的吴王殿下攀扯交情,李恪却在周围一圈看热闹的大小纨绔子弟耐人寻味的目光里冷了脸,迅捷扭身和唐善识一路低语着走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七章 一山还有一山高 太子车驾从城东南角的丽池坊回城北皇城的一路,自帝国中枢太极宫赶来催促太子进宫的快马不断。 车驾进延喜门路过东宫,李承乾请妹妹和芳娘都下了车,独自一人乘车赶往太极宫。 李承乾从进入大唐疆域,每走过一地,明的暗的一条条关于自己的消息顺着驿道以最快的速度向长安城最巍峨的建筑---皇宫传递着,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再次回到了父皇每时每刻俯视中。 也曾心怀忐忑,猜测相见时被自己欺骗,好胜的父皇会以何种方式处置自己。 责骂、欢喜……也想到有可能出现今天这种情况,好胜的父皇要在臣子面前教训儿子,彰显大皇帝的赫赫权威。 在宫门口换了御撵,御撵跟着前面跑的领路太监急匆匆赶往尚书省官廨。 路两边的树木影子‘刷刷’向后闪去,李承乾来不及仔细打量雄伟的太极宫三年的改变,御撵已经进了尚书省正门。 前院忙碌的办事官吏瞧见黄色御撵,慌着让开了路,恭立在侧。下了辇,李承乾脸带笑容轻轻颔首,脚步不停走向正中的议政厅。 厅门外闻讯而来的两位尚书省仆射大人,白面微胖脸带苦涩的长孙无忌,和温和儒雅一脸微笑的房玄龄冠袍整齐的迎在门外。 “臣,恭迎殿下回京。” 李承乾紧走两步一手一个扶着弓着腰身的两位朝中重臣,歉意的说道;“舅父、房相,快让孤看看你们,三年来辛苦你们了。” 就算是已经接到太子出了点意外剃了光头的消息,房玄龄抬头看见殿下光秃秃的头顶,乐呵呵的笑脸上眉头还是不由自主的微微皱了一下,熟练的抬手向大堂内让着太子,巧妙地掩饰过神色间露出的一丝不自然。 李承乾高大的身材将中等个头微胖的长孙无忌整个遮挡在了阴影中,看着站在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外甥,长孙无忌感伤的轻声埋怨道; “殿下这一走就是三年,就没想过你母后时时都为你担心!” 虽是舅父,终归君臣有别,当着房玄龄的面再多说也多有不便,向内请李承乾。 跨过门槛,敞亮的大堂空荡荡,既没有群臣也不见父皇李世民。 “房相,这……”手向四下一指,李承乾疑惑的看着房玄龄。 催促的信使可是再三报说,‘陛下和群臣在尚书省议政堂等候太子殿下。’ “陛下和三省六部九卿主官在此等了殿下很久,为赶着日落前能够到绿柳湖皇家别苑和皇后娘娘相见,最后,亲口传下旨意给众臣,便起驾出宫了。 既然陛下的旨意已经传给了各部长官,部寺都有要务,再加上也不能确定殿下您回来的时间,微臣就和长孙仆射商量着让人都先散了。” 房玄龄说着话不住地用眼光向长孙无忌求救。 长孙无忌腹诽着妹夫李世民,儿子不着调出了门就不管不顾一去三年,好不容易太子儿子回来了,还有天子老子跟着学不着调!连儿子都不见一面,把朝政丢下跑到皇家别苑陪老婆孩子去了。 天子已经走了,咋也得把储君太子留下监国,不然苦的还是抓实事的自己和房玄龄。 长孙无忌白胖的脸上强挤出和曦笑容,请李承乾上首坐了,这才和房玄龄在下首一左一右坐在蒲团上。 李承乾落座便焦急的问道;“父皇去了农庄? 难道农庄出什么事情了?” 长孙无忌摆了摆手,答道;“殿下走后,娘娘一直住在农庄, 这三年有娘娘打理,庄子比以前还兴旺,啥事也没有! 陛下主持朝政一直很想念娘娘,身体也……” 想着昨夜还兴致勃勃召集亲近大臣赏月喝酒的妹夫李世民,瞧着面前神情焦急的外甥,长孙无忌到了嘴边的谎话竟说不出口来。 牙一咬,向房玄龄拱了拱手,“房相能否先回避一下,辅机和殿下单独有话要说。” 闻声,房玄龄如释重负,神色间却毫无起伏变化。起身告退出了议政堂。 随着厚重的议政堂大门沉重的一声关门声,长孙无忌白净的脸上三绺长冉无风自动,端起娘舅架子的仆射大人,泼水似的诉说着李承乾父子的不是。 “高明你身为储君,关乎国本,竟然私自出境一去三年。 明里暗里多少人盯着东宫,你就不怕朝中有变太子之位不保!?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事出有因剃了发也找个纱帽遮挡一下,就这个光头少不了惹来框弹劾你毫无礼仪的弹章。 戈壁沙漠千里无人烟的塞外真就那么吸引你!? 你知道这三年你母后咋过的! 为看护好了你留下的农庄一天也没回过长安城,宫里都快忘了还有个皇后娘娘!… …… 我这千盼万盼总算把你盼回来了,战战兢兢的日子该到头了吧,你父皇又借口身体有恙,躲到绿柳湖皇家别苑去了。 走时可是和我私下说了,大唐的万里山河是陛下的,也是你的,终归有一天要归你统治。 既然你崽卖爷田不心痛,这万里江山陛下就不管了。 太子监国的旨意陛下已经当着重臣明宣过,你愿不愿意从现在开始都是监国太子,接下来三省六部都要尊你的旨意行事!” 足足有一刻钟时间,发完了牢骚的长孙无忌才停了下来。 李承乾将舅舅长篇累述迅速梳理过后,理出来实打实是也就两句话; 自己出门在外,当舅舅的长孙无忌一直在为自己而担着心。 这倒也不难理解,嫡亲的太子外甥若是出了意外,符合继任太子的可不光是嫡亲的外甥,还有仪容俊美性情稳重备受陛下喜爱的三皇子李恪。 真要是李承乾和李恪一上一下,李恪入住了东宫,陛下百年后承继大统,大唐的皇帝就和长孙家再没有血脉关联,如今大唐头号权贵,后族长孙家的损失将是无法计算。 而舅舅最后的几句话所表达的意思却好生有趣! 雄才大略的父皇李世民竟也耍起了小性子,也玩了一手不告而别。 李承乾完全相信父皇是踏着自己回宫来的时间节点,就是不给自己父子相见的机会,甩手将朝政丢下给自己,这是要给不喜朝政的自己个惩罚吗? 一想千头万绪扯开了皮没完没了的政事,李承乾下意识开始挠起了头皮。 不带这样的,十六岁呀!还未成人,不带这样坑人的! 早知道回了长安会是这样,真不如直接就回到农庄,有皇爷爷护着,父皇要敢逼自己监国,撒泼打滚装傻充楞也不离开农庄。 回来先见父皇,打的是表现出和父皇最亲近最想念,当老子的也就不再和儿子计较的小算盘,哪想到姜还是老的辣,反被父皇李世民算计。 自己也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样子,好胜又小气的父皇,吃了亏怎能不花费心思占回便宜! 只是这次有点忒狠了点,这朝廷大事还轮不到自己全盘接手,本来被父皇压制着的各方势力在朝堂相安无事,换了自己,嘴上没毛,身份尴尬,一定是另一幅光景。 万里归来征尘未洗,应该好生休息几天,寻亲探友踏马游春,被自家无良老子坑了一把,最后也不免哑然失笑。 这真是无妄之灾! 坑儿的无良老子甩手走了,接手朝政的不良后果被他暂时抛诸脑后。 李承乾太子身份,想要乾纲独断,实在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立足现实,还是赶快熟悉情况。 李承乾皱着脸苦涩的说道;“舅父,三年来没接触过朝政,我这也不熟悉政务呀!您可一定要帮帮我” 当然,对于长孙无忌房玄龄这些人来说,朝廷政事熟稔无比,正是李承乾急需争取的帮手。 长孙无忌闭上眼,叹气道;“各地各处送来的奏折,文书都在尚书省,要了解朝政也只有尽可能多阅览这些奏折和文书。” 这样统治帝国的方法延续了上千年,长孙无忌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统治亿万人口的大唐是上上等人的伟大工作,想要做个合格的统治者,不想吃苦怎么行,陛下李世民这般安排,本身便是对帝国继承人太子殿下考验的一种。 超前时代半步的是天才,超前一步,往往就变成了疯子。 李承乾既不想照搬后世的先进工作方法,成为世人眼里的疯子,也不想被言语不详文字艰涩的公文困住。 以他谨慎的思维方式来说,就算没有主动去考虑,各种复杂的权衡也是在潜意识中就已经做完,过滤出一个最简单的结果而已。 个人处理政事能力方面的东西无所谓一味藏拙,而他最后那“不靠谱”的虚君权启发民主意识管理农庄的模式,也恰到好处地能证明他不贪恋权力,就是个年纪尚小经验不足的小太子,既能保持后世管理制度的那种冲击力,又能将这种新奇制度的冲击变得自然,不至于只是一味与现有的封建制度发生尖锐的冲突。 挠了挠青亮的头顶,李承乾挑着眉头,无奈的说道; “看!马上就看,也不用回东宫了,从现在起我就先在尚书省驻扎下来,舅父帮我把东宫少监许敬宗叫来,我得先把打下手的人找齐了。” 长孙无忌叫进来门外等候的书吏,安排好了给太子阅览的奏折文书,又派人去叫东宫少监许敬宗,看着无精打采坐在上首位的李承乾,随后皱起眉头。 明明有着惊才绝艳的才华,偏偏生了个痞赖的性子,若是普通人家的儿子,我这当舅舅的少不得要叫人拿棍棒抽你,打断了腿看你还能一跑就是三年!陛下的办法就是好,朝政甩给你,这回看你还能往哪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八章 发现 比起广袤草原上地绿天蓝落日似新鲜的巨大蛋黄,美轮美奂恍如仙境的夕阳西下时的画面,长安城沾染了过多人间烟火的落日少了太多的美感,昏黄的一散黄蛋,匆匆忙掉在高大的皇城墙后。 没了阳光直接照射的皇城内,光线陡暗,暗色的尚书省高大门楣越发沉重威严。 顶着散衙的人潮,穿紫袍挂着金鱼袋,行色匆忙的礼部尚书唐俭边走边含笑和相熟的官员打着招呼。 刚跨入尚书省大门,象是施展变脸,刹那间挂上一幅焦虑的表情,“谁值班,快快!老夫有急事求见房相,长孙大人。” 迎来的绯袍主事陪着笑脸,“二位相爷正在给太子殿下讲解朝事,唐大人您能不能……” 得知太子在尚书省,唐俭眼底藏抹促狭,猛摔着袍袖急叫;“叫你快通报,你就快去,邦交大事耽搁了哪个能负起责任!” 此时宽大的政事堂已经被李承乾改造成了开放式大办公室。 和面南背北放着宽大的太子书案相对着的是二十多张小书案,被紧急找来的年轻官吏们在东宫高大儒雅的少监许敬宗指导下忙碌的整理着堆积如山的奏疏,文书。 两位中枢重臣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站在太子身后,对着面前墙上挂着的大唐十道地图简单的讲解着三年来大唐民生变化。 不时,年少的太子会点着地图发表自己的看法。 “………运河沿岸确实比别的区域要富庶,人口聚集在…北方新增人口依然低于…” 一番议论已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李承乾手指顺着运河自南向北划过,又沿着黄河逆流向上,来到黄河渭河交汇处缓缓滑向关中道,最终停在了长安。 不住地摇着头,自语道;“这样可不行,人口过于集中在潼关至陈仓一线,以现在的发展趋势五十年后,大唐近三分之一的人口都聚拢在长安周围,当土地的产出远远负担不起当地人口生存所需,就会是一场大灾难!” 和房玄龄交换了个不解的目光,长孙无忌困惑的问道。“大灾难?” 李承乾仿佛看着透过地图显现的来日一副破败景象,沉吟道;“是啊!一场人为造成的很大很大的灾难。” 房玄龄不解的问道;“秦汉以来大一统的帝国,都是以九州富庶人口填充都城周围,国都附近密集人口聚拢财富收拢军队,用以壮大巩固中枢掌控地方的能力,殿下何以会有一场人为的大灾难一说呢” 李承乾的视线自长安一路向着西北看过去,万里西行遇到的一座座废弃的村庄、堡垒浮现在眼前,脑子里慢慢组织着语言。 “报,礼部尚书唐俭大人有急事求见。”门外响起通禀声打断了李承乾的思路。 挠着头皮,李承乾耸了耸肩,“让他到孤的官廨来。” 对着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歉然一笑,“给青雀擦屁股的麻烦事来了,走一起去听听唐尚书带来的笑话。” 贞观年间的国律大政几乎都出自房玄龄之手,困惑于李承乾一句五十年后必成大灾难,便出言劝道; “唐俭又有什么要事!可以先放放,等殿下先把话说完了再见唐尚书也不迟。” 李承乾呵呵一笑;“要说清楚可不是一时半刻,还是先处理了和高句丽国邦交之事,孤慢慢和两位大人细说。” 一番解释,稍一耽搁,三人出了政事堂来到二进院的尚书令官廨,唐俭已经等在了门外。 远远看见一身淡黄龙袍的太子领着两位仆射大人走来,唐俭躬身施礼,“臣唐俭,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李承乾抬手虚扶,笑言;“几年不见,唐尚书可越来越年轻了,呵呵,闲暇时得空了手谈两局。” 唐俭咧着嘴一面笑着一面摆着手,“茂约非是殿下对手,自取其辱,自取其辱。” 以辨才、儒学、棋道闻名于世的唐俭,最得意的还是棋道,常常以国手自居,唯独四年前脆败给了行棋不讲道理的太子殿下,故此再不愿和太子弈棋。 “哦!不和孤下棋却去和我父皇斗棋,唐尚书做人可不够实在,这光占便宜不吃亏的心思该留给那些外藩使节,咋就用到了自家人这里了呢?” 说说笑笑进了官廨,等李承乾先落了座,三人也分坐在下手的蒲团上,等伺候茶水的吏员退出门外,唐俭拱了拱手,说道; “高句丽副使泉盖苏文,……” “什么?泉盖苏文是什么人!” 被李承乾粗暴的打断了话,忍着心里的疑惑,唐俭回答道;“泉盖苏文本叫渊盖苏文,为避太上皇讳故而更名泉盖苏文,其父亲渊太祚为高句丽东部大人、大对卢,本人体貌雄伟武功高强兼且自幼接受汉家大儒教导,可算是高句丽国最优秀的贵族子弟,本次出使……” “嘭!”李承乾失手将手里的杯子重重墩在案子上。 李承乾歉意的含笑说道;“唐大人要讲的可是发生在丽池坊的案子? 高句丽使臣攀爬女市二楼窗口,调戏长乐、南平、豫章、高阳四位公主,自己一不小心失足跌死的那件事。 此事发生时孤恰巧路经丽池坊,已经知道了,你还是给房相长孙大人好好讲讲。 孤还有些事要处理。” 唐俭大睁着眼,一眨不眨听着,见李承乾起身出门也站起身相送,快步走出屋门的李承乾摆手示意留步。 屋门关闭,长孙无忌眼角放射状的鱼尾纹仿佛新刻成,冷声冷语;“死了个吃屎的狗,唐尚书值得这样着急吗!” 长孙仆射大人会有这样的表态,唐俭毫不意外,就连边上低眉顺目神色不变的房相,唐俭也能从房相攥着杯子骨节青白的手感觉得出来内心也是怒火中烧。 小太子一句话太凌厉! 不但给整个事件定了性,还顺嘴给高句丽使团拉来了两个死敌。 长乐公主不但是长孙仆射大人最喜爱的外甥女,还是嫡长子长孙冲未过门的媳妇,被人在眼皮子底下,长安城内欺负,素来高傲的长孙无忌如何能接受! 唐俭才不信下级官吏说道什么房相性情温和,当今陛下成就一番事业外有猛将如云,内里的谋划布局绝不可少房谋杜断,有多少杀伐果断的疆场奇谋政堂妙策出自房玄龄! 高阳公主就是房家的媳妇,唐俭可不信房玄龄真就是泥胎菩萨没一点火气。 当然,唐俭也乐得如此。 早于高句丽使团申诉,儿子唐善识已差人报告了丽池坊整个事情的经过,比起还是一头雾水的高句丽人,当事人唐善识,主要谋划者,才能详细的说清楚事情真实的因果。 当时出现在丽池坊的四位公主里也有着唐俭的儿媳妇章豫公主,胳膊肘该往哪拐,唐俭分的清楚。 “今日午时各位公主殿下在丽池坊……… ……高句丽使臣会同奚族…已经等候多日…巧遇魏王吴王两位殿下…… 事情……” 李承乾在院子里度着步,依稀还能听到屋里传出唐俭声情并茂讲述声。 并不在意事件由唐俭二次加工后口述给两位仆射大人会引起什么不良后果,自己出门前仓促的表态看来老狐狸唐俭完全理解。 派出去两拨找人的竟然是去找李泰李恪这拨先带回了人。 李恪等人出了丽池坊追着太子车驾,到了东宫会齐四位公主等太子哥哥觐见过父皇,兄弟姐妹们述述别情,等到日头已经西落,等来了太子随身侍从,急招尚书省。 哥俩急匆匆赶到尚书省,见到围着官廨前古槐树拧眉绕圈的太子哥哥。 不等两个弟弟喘口气,李承乾揉着额头不客气的低声说道;“你们啊真笨! 收拾高建仁一个摆在明处的小芝麻,差点跑了大西瓜,啧啧!还当自己是毛头孩子?做事顾头不顾尾!” 一照面便劈头盖脸挨了顿训,李泰咧咧嘴角,还是强忍住还嘴的冲动,三年没被大哥整治,往日身心被大哥狂虐形成的阴影依旧盘旋在心里。 目光盯着二人的李承乾不曾放过一丝发现,瞪起一双漂亮的杏眼,用手指点着李泰异于同龄人宽实的肩头,“怎么,不服气? 长了三岁还在玩小孩子家家的把戏,事情做得拖泥带水,不利落,等着有大人来帮着擦一屁股的屎。 说,鼓动着芳娘长乐帮着一起给高句丽人做局的主意是谁出的?” 被大哥刀子一样的目光盯着,李恪李泰有种被人透视了的感觉,异口同声抢着答道;“是我出的主意。” 李承乾翘唇一笑,满是秋霜的脸瞬时春风荡漾,“好!臭小子们有进步,勇于担当,都是好样的。” 背在身后的手抽出来,将手里的拿着的册子递给了李恪。 《出使大唐高句丽使节团名册》 “想干事就要先下功夫了解清楚,不要被浮在表面上的东西误导。 别人想让你知道,和你要知道是两回事,傻不拉几被人牵着鼻子走,不是蠢猪也是笨牛。 高句丽使团正使高建仁,在高句丽京城平壤就是个自命风流浪荡纨绔,你们能抓住他的这个弱点,就不知道多想想,出使大唐担负着国之重责,高句丽王就真的信任这种草包驴蛋? 被高句丽放在台面上的草包蒙蔽了眼睛,你俩也真够蠢! 一晚上,就给你们一晚上时间,明天一早我就要听到高句丽副使泉盖苏文在大唐长安城违法的证据。 绝对不能让这个人离开长安,当然,还要理由充分。” 笨牛、蠢猪一通骂,垮着肩头一副沮丧样子的李泰,听到大哥最后一句话,立刻又鲜活了起来,眉眼带笑的躬身一礼就往外走。 “等等!”李承乾瞪了心急的李泰一眼。 “还是毛毛糙糙,不把情况搞清楚做好完备的准备。幸好这是在长安,要是在西域你这小青雀早被人架火上烤熟了。” 想到传回来的大哥西域一行历经的险境,李泰再次强忍住了顶嘴的冲动。 走近了拉住李泰的手,拍了拍李恪的背,李承乾语重心长的说道; “抓对手的错,自己少出最好不出错,才是战胜对手的正确方法。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不能因为在自己家里就放松警惕,面对的对手越强大越要谨慎,要知道这可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一丝微小的疏漏可能付出的代价就是生命。 好好看看我给你们的名册,高句丽使团真正的主事人,泉盖苏文,可不是高建仁那样的草包蠢货。 高句丽盛产射雕手,三百步外还能百发百中无虚弦,此次随着使团进京混在里面的就有。 贺五和张桐会跟着你们,事情无论做的如何,大哥都不想你俩有什么闪失。” “大哥…” 李恪李泰柔声叫道,还没等被大哥一席暖心的话激的热烘烘的话语出口,李承乾一人背上拍了一巴掌。 笑骂道;“滚吧!多动动脑子,手脚干净点,屁股少沾点屎。 张狗子家的事留的手尾,不会是也要我去收拾! 一夜时间可不多,还不快滚!” 瞅着暮色中,两个身姿挺拔的弟弟,脚步轻快走出官廨侧门,李承乾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大理寺戴胄大人到了。” “传到官廨来。” ……… “时间紧,谁也别装糊涂,话敞亮了说。” 李承乾对着面前四位重臣神情严肃地说着。 “孤方才回京,父皇常年劳累身体不适需要休养,监国的担子不轻,光是了解朝堂政事就需要大量的时间。 唐尚书你也不用藏着掖着,出馊主意可是少不了你家五郎,别慌,孤可不是跟你事后算账,有胆子欺负孤的皇妹,呵呵!死了活该。” “活该!” 长孙无忌带头附和的点起了头,房玄龄、唐俭还有刚刚赶来的大理寺卿戴胄随着也点头附和。 “大理寺应该收到丽池坊死了高句丽使臣的消息,戴卿家也别等原告,尚书省会发公文,委派大理寺彻查高句丽使臣行为不轨、辱骂大唐皇家、调戏公主意外失足摔死一事。 一定要办成铁案,明日一早相关人证物证收集完备。” 等着戴胄躬身示意领了太子教令,李承乾接着说道; “唐尚书要做好和住在鸿胪寺的各国使节解释的工作,把握住,非是大唐欺客,实在是高句丽恶客登门欺主太甚!” 见唐俭也躬身领了教令,李承乾的面色稍稍和缓。 “孤还要了解前期政务,剩下的事情就要拜托二位仆射大人,一直以来高句丽王觊觎大唐领土之心不灭,会不会借题发挥挑动边衅?有无必要调动军队早做预防?还要二位会同留京的大将军以及兵部尚书商议商议。” 房玄龄抢在长孙无忌前高举拱起的双手深施一礼,“臣,谨遵太子令。” 突兀一下。 李承乾微微一愣,感激的笑了笑,挥手道; “要是都没有异议,散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九章 猎物 昏黄的烛光照在盘膝坐着的渊盖苏文脸上,从隐在暗影里的一侧看去,渊盖苏文棱角分明的脸上,下勾的鹰鼻微翘的下颌饱满的额头愈发刚毅。 皱着的浓眉下,一对细长的眸子闪烁着冷厉的光芒。 沉思中宽大结实的手无意识的握在腰畔长刀刀柄上。 渊盖苏文爱刀! 渊盖苏文比信任任何人都要更信任自己手里的刀。 中原王朝,高句丽总是挥之不去的威胁。 和谈起大唐这个猛虎恶龙般邻居而色变的同僚不同,渊盖苏文如同相信自己握着手中刀无敌于世一样,不相信所谓的大唐铁骑会天下无敌。 此次长安一行,王上的意思是要尽量讨好唐皇,缓和两国关系,父亲高句丽东部大人、大对卢渊太祚想要的是时间,建设抵御大唐军队进攻的长城的时间。 曾经儿时的偶像,英武非凡如同战神的父亲,人老了便没有朝气,总是考虑防守!防守!防守!!!! 倾国之力花费巨大修建长城真有用吗!? 还不如听自己的,把钱粮投入军队,只要有一旅精兵,渊盖苏文有足够的信心将国境线推进到黄河岸边,整个物产丰富的渤海将是属于大高句丽的内海。 此行,渊盖苏文就是来就近了解大唐府兵真实战力,想要找出破敌之策。 来到长安一月有余,渊盖苏文的万丈豪情逐渐被沮丧侵蚀。 大唐都城长安繁花似锦人口众多让他垂诞,遍布关中乡间训练有素的府兵却使得渊盖苏文心生警惕,更有唐人显然开始大批量装备的军械,精钢打制的刀剑,西域输送而来的高头骏马,与高句丽孱弱的国力比较,由不得渊盖苏文心生绝望。 只有握紧了刀柄冰冷的感觉,才会使得渊盖苏文压抑下对父亲一味防守策略妥协的念头。 隔壁的屋里地上竹席上已经冰冷的尸体,早已经被王府侍卫抽走精钢弩箭留下的窟窿,干枯凝固的血浆将白丝袍服粘连在尸身上,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深色血迹像是张开的狰狞大口,嘲笑着死者活着时的浅薄无知,嘲笑着自以为是的高句丽面对煌煌大唐是多么的渺小孱弱。 渊盖苏文恼怒的拍死了耳边嗡嗡作响的蚊虫,暗暗咒骂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正使高建仁,狗屁高句丽王族血脉,除了贪花宿柳,就剩下一张讨巧的嘴,真还以为是在平壤城,谁家的姑娘都可以调戏,死也要生出一堆麻烦事,真是个十足蠢货。 高建仁拱手送给了大唐一个开战的借口,虽然有点牵强,处于弱势方的高句丽却不得不防。 一想明日天亮后要卑躬屈膝面对自己一直以来不愿出头露面接触的大唐官员,渊盖苏文心绪杂乱,再也静不下心,起身走到院中。 高句丽使团占据了整个鸿胪寺驿馆最东边的这处院子,正使高建仁意外死亡的的消息并没有引起慌乱,四处高点值守的武士依旧尽心尽职,院内除了高建仁的亲随,失魂落魄神情悲愤守护在失去生命的主人房门外,有着不同分工的使团成员有条不絮。 夜空里一丝云朵飘过,月亮隐没在其中,静谧的夜越发深沉,渊盖苏文忽然在空气里闻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黑齿长之!” 随着渊盖苏文的叫声,一道高挺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 过于高的身材显得有些消瘦,笔挺的身姿像是绷紧的弓弦充满了力量和攻击性,一张稍显稚嫩的脸庞上一对眸子闪动着和年纪不符冷酷的寒光。 渊盖苏文快速解下腰间佩戴的玉佩,递给黑齿长之,“你带着这块玉佩立刻动身,连夜偷越城墙,用最快的速度赶回高句丽,面见我父,禀明长安发生的一切事情。 切记,告诉我父,即刻做好迎击大唐进攻的准备!” 黑齿长之接过玉佩,小心翼翼揣在怀里,拧身返回屋内,片刻后背负着一张长弓,拎着个小包袱走了出来,到了渊盖苏文面前,单膝跪地,“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渊盖苏文拉起黑齿长之,看着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来的少年,凌厉的眸子闪动着一道温和目光,“你是高句丽最优秀的射雕手,一定要活着,活着把消息带回高句丽,活着等我回去带领你们痛击入侵的敌人!” 出身猎户少言寡语的高个少年用右手在胸口重重锤了一拳,“大人保重,我一定活着等候大人归来。” 高挑的身影一晃,来到后院墙边,纵身而起,手在墙头一搭,团身而过,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 皇城东南角,太庙后的曲巷,一身黑衣黑布蒙面的黑齿长之静静的贴在暗影中的墙角,只有少年人睁眼时露出的眼白,忽闪忽闪。 半个时辰了,身高腿长脚步最轻快的猎手却只走出了不到千步的距离。 使团出事了! 刚刚离开使团住的驿馆院落,翻墙进了隔壁院子,凭着猎手敏锐的感知力,黑齿长之就感觉到地面因大群马队奔驰产生的震动,伏在远处的屋顶,清楚地看着举着火把的骑队火龙似的冲向使团住的院子。 他没有回头,乘着人马嘈杂,翻墙越脊潜行到了太庙。 出于猎手的生活习惯,黑齿长之早在来到长安的第一天便仔细观察过皇城的地形,看似守备森严灯火通明的皇城也有疏漏的地方。 夜色中的太庙,庄严肃穆,肃穆的让人敬而远之,庄严的就剩下雄伟的建筑。 皇城墙上下两班巡哨交替而行,已经有十班人走过,黑齿长之骨碌碌转动着眼珠,再次确定巡哨队通过拐角时会有五息的时间,不刻意回头就看不到这一段城墙。 将手里攥的温热的短刀刀柄放开,换到腰间挂着染成黑色的细麻长绳上,熟练的结好了活扣,眯着眼再次观瞧皇城墙头的垛口,微微调整活口的大小,直到确定无误。 按着习惯的顺序一个一个检查绑在身上的行囊、武器、袖口、鞋带、腰带等。 耳边响起武器磕碰甲胄的声音,黑齿长之闭上眼深呼吸,开始默数着数字,100、99、98、97…。 他有绝对的信心只需要不到三息的时间就能悄无声息的越过皇城。 夜色浓稠,时间不停,明知道被人察觉使团少了一人整个皇城有可能就会展开全面搜索,少年还是保持着冷静。 黑齿长之不是个战士,生长在大山里的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猎人,最好的猎虎猎人。 最优秀的猎虎手。 关于被人敬仰射雕手称号,似乎是吃饱了饭无聊的人瞎定的。 射天上飞的雕有什么实际意义? 一只雕能比一只掉睛斑斓猛虎值钱! 他们知道手中强弓射出的利箭飞越空间射进猛虎头颅的一刻,尖利的箭头一点点啄碎骨头,鲜红的血花绽放,那种为家人收获温饱生活的幸福感有多强烈! 猎虎要有耐心,因为往往长久的追踪埋伏都只有一次出击的机会,一击不中的结果常常会是被猎物反杀。 最后十个数,黑齿长之睁开了眼开始吸进深深的最后一口气,下一瞬间少年就会化作黑豹,冲出巷道,翻越皇城遁入居住了百万人口的外城。 黑齿长之前脚掌刚刚探出暗影,落脚的一刹那,风中传来熟悉的张弓声,侧过了身的他,敏锐的感受到有只利箭对准了自己的后心,就象很久以前在山中被猛虎绕到身后时的感觉。 一瞬间的停顿,黑齿长之开始了行动,果断放弃出城的打算,折向冲向曲巷对面太庙一丈高的后墙。 要做最好的猎手,只有精准的射箭术、超常的忍耐力还不够,紧要时还要有惊人的反应能力,当初就是凭借着一眼看到便开始发足狂,他才能够冲到三丈外最近的大树迅速攀爬而上躲过猛虎的偷袭,反而射杀了树下的恶虎。 生死一线,活命的机会稍纵即逝。 到对面墙边,常人十步的距离,身高腿长的他加上调节蹬墙的步骤只要三步,第一步踏出,被利箭盯死皮肤发麻的位置便换到了露在明亮处的头上,黑齿长之可以确定自己遇到的是善于潜伏的高明射手。 他不顾一切加速前冲,当脚掌再次接触到地面,曲巷口一道低矮的身影竟然以更快的速度冲来,后发先至。 “呜!”一道棍影挂着风声兜头砸了下来,不能退,退就是死,黑齿长之果断的咬牙挥左臂去挡空中的棍影。 在做出舍弃左臂的决定瞬间,同时也舍弃了翻越皇城的打算,黑齿长之撒手丢掉了绳索,手飞快的抓住腰间短刀的木柄。 “啪!”长棍打在左臂,黑齿长之付出一条断臂争取到刹那时间完成了抽刀的动作,短刀在手,黑齿长之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贴近了和矮小的持棍人缠斗在一起,使得埋伏的弓箭手心生犹豫,再寻机逃走。 惊变突现。 “嗯!” 被手臂挡住的长棍突然折了! 折弯下来的棍端准确的抽在黑齿长之耳根后面,手里的短刀带着一溜寒光斜斜的落在地上,少年猎手眼前骤然一片漆黑,手脚发软瘫在了地上。 曲巷的那头,走出了太子李承乾独眼射声箭手侍卫张桐。 眯着独眼端着手里张开的大弓,依旧瞄准地上黑衣少年,一面走一面夸赞着; “贺五哥阴阳盘龙棒法着实厉害,只一棍就撂倒了这高句丽少年武士。” 持棍人,矮瘦身材一身黑衣,寸长的头发系着黑丝带,熟稔的解了黑齿长之腰带,反绑了双臂,自腰间扯出个黑长布袋子,把手里一长一短以铁环相连的两节棍装入袋子背在了背后。 “少给你五哥上眼药,要不是你用弓箭吸引了这小子的注意力,哪能这么干脆活捉这小子。 哼!小小年纪已经是高句丽屈指可数的射雕手,确实够机灵的。” 张桐已经把自己的长弓背在身后,俯身捡起黑齿长之的长弓,双臂用力‘嘿’!拉了个满月,慢慢松开了弓弦,不住地甩着手臂,呲牙说道; “实在货,不少于四石半,用这么硬的弓,我顶多能射出三箭。 高句丽小家伙好大的力气,真要让他早发现咱俩,拉开了距离,我手里的三石半弓射出的箭射不到他,只有他射咱们,不等他把箭射完了,还真不好抓。” 听了张桐的话,贺五接过了长弓连着拉开两次,抖了抖手腕,“确实是张上好的硬弓!” 低头仔细搜遍了黑齿长之周身上下,长短刀箭囊,玉佩黄金白银等都裹在包袱里挎在了肩上。 冲着张桐眨眼点头示意张桐把瘫在地上的黑齿长之背走。 二人随着太子一路西行,搭伙探路摸哨,偷袭设伏早就配合默契。 张桐伸手抓着黑齿长之甩到肩头,二人顺着巷道,一面走着一面轻声交谈。 “嘿!看着瘦瘦的,还挺有分量!” “射雕手,老张你还算不上射雕手吧?有点分量才对了。” “五哥,您说咱少庄主咋就想到高句丽使团有个射雕手?还早早安排咱俩盯着他?” “你不知道我咋就会知道!都知道还行,咱少庄主可是太子,太子,你明白吗!大唐只有一个。” “也是,这几年少庄主干过的神奇的事多了,可能真的是咱们太笨少主太聪明。” “哎!夸少庄主聪明可以,别带上骂咱们自己笨呀。 你见过比咱少庄主更聪明的人?” “李大将军……嗯!打仗还行,说到赚钱养活一大家人,给咱家少庄主提鞋都不够格…,长孙相爷…四公子够聪明可也不行……院里的俩老夫子,有学问,做事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十章 夜长 目送黑齿长之远去,渊盖苏文仰视苍穹,一时间心绪难平,悲愤莫名。 高句丽人就该生活在山高水恶的苦寒之地吗? 同一片星辉照耀下,中原的富庶繁华便是中原人生而所有吗? 不乏热血男儿的高句丽就一定要屈服在大唐之下吗? 前朝隋帝数伐高句丽,大唐也以敌视的目光看待高句丽,兼且用尽手段在经济上打击,使得高句丽数十年来民生凋敝,高句丽人真的生来便有着原罪吗? 在中原权贵间温婉的高句丽女子买卖为奴,入不得户籍,做不了正妻;‘高丽婢’一个耻辱的词汇,深深携刻在高句丽脸上, 南进!南进!向南方开拓疆土。 这是高句丽人挣扎求活唯一的出路。 想活; 想活出个人样; 想直起腰板痛痛快快活出个人样去享受生命。 有错吗? ………… 屋顶的探哨看着夜色中逐渐逼近的由一只只火把组成的长龙,“大人!有大队人马逼近。” 即便是处于大唐的都城,强敌环伺,渊盖苏文依旧保持着战士的品质,“全体备战!” 隐藏的长弓被取了出来,绞弦上弦‘嘎吱’声此起彼伏,烛影里披甲的身影在窗纸上交错。 上百人的外交使团顷刻间变成一队精兵。 接过随从递来的刀囊,渊盖苏文将连着皮甲的刀囊穿在儒袍外面,三柄长刀负在身后,连同腰畔的两柄佩刀,五柄随着他多年征战的长刀在身,渊盖苏文仿佛杀神附体,一面束起碍事的宽大袍袖,一面走向院门。 “开门,高句丽汉子誓死不做缩头乌龟。” 一什全副武装护卫武士抱着必死的决心,伴随着渊盖苏文踏出了院门。 门前,门楼上的火把,门口的灯笼,以及汹涌而来的人群携带的各式照明用具将驿馆门外照的亮如白昼。 迎接渊盖苏文的没有硬弓强弩,没有利刃长枪,没有披挂战甲整齐列阵的武士。 高冠博带,钗环绣衣,男女老幼不一而同。 “呵!欺负了我家闺女还敢持刀弄棒,摆开这阵势是想吓谁呢? 你们这些小崽子,就不信老娘的话,高句丽贱人能有和和气气说人话的吗?” 人群中一位身着红衣英武气十足的高挑妇人往前一步,指着渊盖苏文。 “挷满身的刀显得你好厉害!卖刀的,是要动武吗! 老娘张出尘今天就教教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女人不是好欺负的。” 红衣妇人边上,体态丰满的中年妇人,云髻高束着身玄紫色衣裙,举止间流露着一份儒雅之气。 轻声劝着红衣女子;“李夫人,暂时消消气,您可是卫国公正妻,一品的国夫人,,犯不着和一群野猴子置气!” 红衣女子正是安芳娘的义母,大唐军神李靖夫人红拂女张出尘,而劝说的她的妇人也是大有来头,房相房玄龄的发妻,敢于以死抗旨,阻止丈夫纳妾的崔家嫡女,驸马房遗爱的娘亲。 “房夫人,您能忍得住,小高阳是您的媳妇,外人一个,我家芳娘可是闺女。 让高句丽畜生调戏了,好说不好听,以后还咋找婆家!” 被红拂女一通抢白,房夫人倒也是好脾气,耐着性子轻声劝着;“先讲道理,他们要是不说人话,绝不让这帮野猴子落了好。” 房夫人这里压下了李靖夫人的暴脾气,边上一群小子鼓噪着,七嘴八舌骂着娘,手里还往过丢臭鸡蛋, “砸!” “高句丽狗!” “娘的!猪一样的蠢玩意……” 渊盖苏文空有寒光四射的宝刀在手,面对铺面而来的臭蛋,挡也当不得,也只好左躲右闪。 无奈数十个小子里还夹杂着练过武,手里有功夫的,噼噼啪啪,渊盖苏文连带一十护卫武士个个中蛋,青黄白臭稠黏的蛋液挂了一身。 门内有持盾武士冲出,挺着盾牌组成盾墙护住了渊盖苏文。 蹲在盾墙内,用衣袖抹去眉梢挂着滴滴拉拉扯着长丝的蛋液,渊盖苏文努力使自己保持头脑冷静。 “各位! 本人,渊盖苏文,高句丽国出使大唐使团副使。 各位乘夜围攻使团驻地,是否有误会?”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误会!可真会说呀。 停!停手,停!停手了!嗨,晋王殿下,您等等我说完话了再丢鸡蛋。” 一身素白儒袍,头扎软幞头,细白面皮大眼薄唇的唐善识,拉着只有七岁,穿紫色蟒袍,头戴紫金王冠,显然是兴奋过了头,小脸潮红跳着脚连叫带吼,手里鸡蛋毫无准头乱丢一气的晋王李治。 “雉奴!过来,来,到四哥这来。”人群后,李泰压低了嗓音叫着九弟。 吐了吐舌头,眼珠四下转了圈,李治乖乖的顺着人群的缝隙去找四哥李泰。 低着头,不住地向上翻看着李泰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叫了声;“四哥!” “别乱跑了,高句丽人手里拿着刀,前面很危险,你就在后面看热闹吧!” “可是,可是我这么低的个子,太矮了,站这里啥也看不见。”李治委屈的嘟囔。 低头瞧被人群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小老弟,李泰含笑俯身抱起李治,猛向上一举,李治‘呀!呀呀!’尖叫着坐在了四哥宽厚的肩膀上,两手紧紧抱着李泰的头,两眼流露出兴奋。 “小唐要和高句丽人讲道理哟!” “是呀!大哥说,做事不能霸道,养成一味持强的习惯。 要讲道理,有礼有节,才是王道。 不然的话,总有一天会遇到比自己更强的对手,就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大哥说的呀!” “嗯!大哥说的确实有道理。 就那这次的事来说,高建仁在本国也是皇族,欺男霸女持强凌弱的霸道事做顺手了,出使在别国,应该谨小慎微,却依旧忍不住多少年养成的坏习惯。 结果丢了性命,误了高句丽王托付的国事,死了还要背负骂名。 咱家兄弟们可要引以为戒,不能养成霸道的坏毛病。” “呵呵!雉奴最听话,最讲理喽,一点点都不霸道哟。” ……… 人群前,唐善识向着人群拱了拱手,这才转身对着门楼上张弓搭箭,门楼下铁盾遮面的高句丽使团。 “高句丽年轻一代的武神,大东部大人、大对卢渊太祚大人的继承人。 渊盖苏文,啊!副使。 呵呵!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用说废话。 高建仁那个蠢货怎么会是你的上官呢?这使团说了算的还是你这位副使大人吧! 啧!啧!就看高建人死后使团上下丝毫不乱,就证明你才是真正的正使!” 渊盖苏文起身分开挡在身前的盾牌,一面收刀入鞘,一面走了出来。 “正使也好,副使也罢。都是我们高句丽国内部的事情。 这位公子,你身为唐人,管不着这些无关的。” 渊盖苏文中平的语气中隐含强硬。 迎着一身黑衣,宽肩后露着三柄刀柄,气势凛冽的渊盖苏文,身材瘦削,书生气十足的唐善识,脸上骗死人不偿命的微笑愈发和曦。 “这么说渊盖苏文大人是承认了自己才是使团的主事人了!” 一对浓黑的扫眉中间皱出个川字,渊盖苏文挺直了腰身,手抚腰畔的刀柄,一字一顿的说道; “就算是,和你也无关。” “哦!”唐善识拖着长音,点着头,一副幡然醒悟的模样。 脸上的笑容一丝丝一丝丝慢慢消退,向仿佛海岸边傲然而立,乜斜翻翻滚滚来了又去的浪潮,依旧屹立千年的黑色岩石的渊盖苏文拱了拱手,向着身后众人挥手道; “既然你已经认了,就先给渊使节介绍介绍大家。 这位高贵的夫人是尚书仆射房大人的夫人,也是高阳公主殿下未来夫家的婆婆。 这位红衣夫人是我朝李靖大将军的夫人,丽池坊大东主安芳娘的母亲。 往东边这六位是国舅公长孙大人的公子,长乐公主殿下的夫家弟弟。 那边,个个以金冠束发,是陛下的几位小皇子以及几位王爷府上的小王爷,都是代表南平公主殿下来讨公道的兄弟。 最后介绍一下我自己和我的几个哥哥,我叫唐善识,今天是代表未婚妻,豫章公主上门讨公道。 我们大家都是今天被高勾丽使臣高建仁欺辱唐人女子的家人。” 渊盖苏文被唐善识为眼前小到六七岁,有男有女,关系错综复杂的介绍绕的不耐烦,强压着怒气,沉声问道; “高建仁行为不端,是有错,可是错不至死。 现在高建仁的死尸尚在使团院内,你们还要来讨要什么公道? 再大的罪过难道还能大过人命吗? 高建仁正使被害一事,我巳经投书给了贵国礼部,大家还是稍安勿燥,等候大唐朝廷对今天发生的事件做出裁决。” 不等唐善识再开口,王爷世子群里蹦出个十六七岁,膀大腰圆的小王爷; “放你娘的臭狗屁! 高建仁是自己爬墙摔死的,死了活该。 处心积虑败坏皇家公主清白,这可不是简单的事。 看你就是一脸奸相,满肚子坏水,肯定是你计划好的,刻意针对皇家的阴谋。” 河间王李孝恭次子李崇晦这大嗓门,吧嗒吧嗒一通吼,半个皇城都能听到。 唐善识侧着身,偷偷给李崇晦挑着大拇指,这小子咋咋呼呼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平时走哪都惹人厌烦,今天算是孬货用到对地方也是好货。 人群另一边长孙家老二,长孙涣,跳着脚也蹦了出来,指着门楼上高句丽武士张开的长弓,阴阳怪气的叫着; “哦呦!皇城内的卫士啥时候换了着装! 嗨!大唐的官话能说顺溜吗? 哟!哟哟!千万不要解释说你是来长安城贩卖刀剑的,叫渊盖苏文的,是男人别蹲着尿,带把的站着痛痛快快往前兹着尿。 带刀就是用来砍人杀人。 别收起来,收起来也没用,大家伙可都看见了。 高句丽使团暗藏强弓,私带兵器。 叫渊盖苏文的,看来今天小爷来对了! 你们这帮高句丽人就没憋着好屁,白天强闯皇后娘娘约束的女市,调戏公主,感情是为了转移视线,为晚上在皇城的行动打掩护。” 渊盖苏文低声急促的吩咐身旁的武士,“赶快让院内没有暴露出来的人员收起武器装备,快!” 一旁的唐善识暗自冷笑,漏了破绽还能让你顺溜补好了漏洞! 李崇晦见唐善识一个眼神递过来,立即扯开了大嗓门,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高句丽人要在皇城做乱,来人呀!快来人呀! 高句丽人动刀子杀人了,高句丽使团原来是来行刺的刺客! 快来人呀,救命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十一章 夜长【二】 “上当了!中唐人的圈套了!” 渊盖苏文脑子里才闪过这个念头,对面的人群呼啦就往过冲了过来。 手攥着刀柄,牙根咬得发痛,渊盖苏文又是恼怒又是羞愤,怒唐人自大成性,一群妇孺都敢欺上门来,羞愧于自己竟然应对失当,暴露了使团暗藏的自保手段,还落人私藏军械口实。 长刀被颤抖的手带动,刀锷不住地磕碰着刀鞘。 “关门,你们随我挡在门前。” 眼看着两方就要冲撞在一起。 “稍安无燥!各位,各位。停!……” 骑在马上冲过来的礼部尚书唐俭儒雅的喊声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 边上跨坐在乌骓马上半截黑塔似的将军,眯了眼瞥了老唐一眼,亮嗓大吼了一声, “住手!统统住手。” 春雷乍响,人潮止歇。 一群小子们向前涌,本在人群前站立不动的房夫人和红拂女反倒站在了人群之后。 红拂女揉着嗡嗡响着的耳朵,回身,柳眉竖起怒瞪桃花眼,“尉迟恭你个夯货,瞎嚷嚷什么呢!没看高句丽人手里都拿着兵器,还不赶快上去帮忙。” 尉迟老黑跳下马,冲着怒气冲冲的红拂女,形容古怪地眨巴着铜铃似的大眼,尽力压低着嗓门,“李家嫂夫人,时间没到,等人来了再动手。” “忒无趣,百十个高句丽蛮子,也值当劳这份精神。” 老黑陪着笑脸,“嫂夫人今天才回来,就劳动您来给小子们压阵,呵呵!莫生气,一时了,少不了让嫂夫人热热手。” 红拂女为了宝贝徒弟红衣女张瑶,跟着太子李承乾走了一趟西域,也是今天和李承乾一起回的长安。 今晚这出闹剧都是李恪、李泰、唐善识加上房遗爱想出来的,都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四个臭小子加一块想出的馊主意可比三个臭皮匠厉害多了。 给四个公主和芳娘都安排了亲友团,到芳娘这里,能想到震得住场子就是恰巧回京的义母红拂女,李泰登门把来意一说,红拂女兴高采烈地就跟这来了。 房夫人呢,正在家里闹心。 张亮投靠秦王府走的路子就是房玄龄。 自丽池坊回家的李氏越想越坐不住,自己晕了头跟少主太子殿下顶嘴,彻底惹恼了太子,这下子张家少了皇家家臣的护身符,连自己的诰命都要削夺。 人在高处没知觉,掉到了沟里才知道原来曾经站的好高呀! 越是权贵聚集的地方,越是人情淡薄,捧高踩低、锦上添花,痛打落水狗做来自然快捷。 下午半晌的时候,太子殿下才在丽池坊发了话,革除鄅国公张亮皇家家将,还不到一个时辰,鄅国公府里横倒竖歪已经从府外拉回来三十多号人,都是还不知道丽池坊变故,还在城里鲜衣怒马招摇的鄅国公张亮的假子以及随从部曲。 陡然间光鲜亮丽的鄅国公府竟是起了凄风苦雨。 世故嘴脸,人情冷暖无非如此。 六神无主的李氏知道这次闯了榻天大祸,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即便老东西张亮再如何宠爱自己,毕竟闯的是荣华富贵难保的大祸,不将自己驱逐出门来给换取太子殿下的宽恕,留在府中也再也不会给个好脸色。 彷徨无依,再也顾不得脸面,当下便赶到房府跪在门前恳求房相救命! 房玄龄还在官廨,房夫人出门劝说,李氏跪在地上哭的哀哀切切,只说是房相不答应出面向太子殿下求情便不起身。 房夫人正为难,三皇子李恪恰好来请,连具体为了何事,要去哪里,房夫人都没细问就上了吴王的车驾。 李氏见来的是三皇子吴王殿下,怎敢造次!忍着泪目送房夫人上车走远,才怏怏不乐回了鄅国公。 请动了长安城既有本事掌家管得住国公丈夫,还不怕皇帝陛下的一文一武两位夫人。 剩下的一帮站脚助威壮声势的小子们,派部曲登门招呼一声,一个个闲的蛋疼,有热闹看就欢天喜地赶了来。 一帮子小子们虚张声势叫的欢实,却没一个人硬往门里冲,李恪等人事先就已经再三叮嘱,逗高句丽蛮子玩玩可以,千万不要玩过火了,狗急了还咬人呢,何况高句丽人手里拿的都是真家伙! 面对着一群情绪激动大唐皇子世子高官公子,渊盖苏文要求下属保持最大的克制,尽可能挡着院门给院内的人争取时间隐藏起武器。 却不知一群小子们只是虚张声势,等的就是尉迟老黑出现。 “渊副使!渊副使!别动刀。 都克制,克制啊!有话慢慢说,慢慢说。” 瞧见一路小跑赶来的唐尚书,渊盖苏文向后瞟了一眼,低声急问道;“都收拾好了吗?” “院里的基本都收起来了,只是门楼上和门外的人急切间撤不下去。” “算了,已经在人前都露出去了,撤也晚了。 紧着院子里的人,我这里尽可能拖延,你去盯着点,还有就是把高建仁的尸体抬到院子里摆着,人都聚到尸体周围守丧。” 急急的结束了和身后人的交谈,渊盖苏文向着唐俭迎了过去。 “唐尚书,您来的正好,两国邦交,难道就是这样对待善意来访的使节吗?” 见老子唐俭来了,唐善识缩着脖子躲到了人后,倒是房夫人顺着人群让出的通道,在红拂女陪同下缓缓走上前来。 出身崔氏门阀的嫡女,又是当朝国相的夫人,早就养成了雍容华贵处乱不惊的气质。 李恪等四人特意请来房夫人,就是为了唱好和渊盖苏文唇枪舌剑的对手戏。 “啊呦!房夫人、李夫人您二位怎么也在这儿。” 唐俭顾不得回答渊盖苏文的责问,忙拱手向两位夫人行礼。 房夫人款款侧蹲还了一礼,浅笑低语;“唐尚书这是来给高句丽国站脚助威来了!” 言轻意重,吓得唐俭连连摆手;“夫人此言差矣! 唐俭身为礼部尚书,下辖鸿胪寺,干的就是迎来送往的差事。 客人来了,有什么闪失那可就是唐某失职。 职责所在,职责所在呀!不得不来,不得不来。” 房夫人惊讶的“哦!”了一声。 指着门楼上的全副武装的高句丽武士,等到唐俭抬头看过。手又指向门前一溜披甲悬刀的高句丽武士,最后手指定在了渊盖苏文肩头露出的刀柄上。 冷冷一笑;“唐尚书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妾身这一一指点给你看。 这会您可看清楚了,自太上皇开国以来,住进皇城来的外使也没断过,拿着弓箭对着皇子世子,刀出鞘顶着大唐妇人的国使,别说我们深居内宅的妇道人家,便是您,唐俭唐大尚书也是头回见吧。 多稀罕,李家姐姐,我家相公是文人,可能还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李大将军会不会把这一院子人当外寇给剿了?” 渊盖苏文愈发认定自己中计了。 面前的妇人,轻言细语,却句句藏着玄机,以此时的场面来看还句句在理。 欲要出言反驳,事实俱在; 默然不理,那可是当朝权臣房玄龄的夫人,礼部尚书唐俭陪着小心的样子就是明摆的例子。 这是一个影响重大的女人呀! “夫人,高句丽使团西来长安,跋山涉水万里迢迢,为保使团路途安全,少不了要准备一些防身的武器。 居我所知,别的使团也都或多或少携带了武器。 夫人要是抓住此事不放手,是否有吹毛求疵的嫌疑?” 房夫人柳眉轻挑,不满的轻“嗯!”一声; “话可不是在问你,急着撇清白就真的能请白了吗!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 到了大唐,既然是客人,就该守主人的规矩。 还以为你比死了的高建仁能明事理,讲道理,会说人话。 看来是高看你了。” 长这么大渊盖苏文还是头回被一个妇人如此羞辱,怒火中烧却又不能当场发作,颤着嘴唇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你…” 强压着怒气,咬牙闭口不语。 犀利,好生犀利的一张利口。渊盖苏文醒悟再要多言也只是为对面仪态端庄的夫人多提供一次羞辱自己的机会。 不闻渊盖苏文辩驳,房夫人眼皮微抬,瞥了眼腮帮子因紧咬牙关鼓出道棱子的渊盖苏文。 嗤笑道;“刚刚动刀的勇气呢? 冲击皇家产业,调戏公主,辱骂恐吓皇家的勇气呢? 闭上口就以为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真以为还在平壤城,能只手遮天呀!” 被房夫人偷换概念,混搅事由,气的胸口发痛,渊盖苏文挡在院门口,心里暗自咒骂,却依旧紧闭着双唇,眼睛的余光不时偷偷向院内瞥上一眼。 早就看出渊盖苏文做的小动作,房夫人明知他是在为同伴们争取时间,自己虽说言语上占了上风,其实也是和渊盖苏文一样在拖时间。 远处巷口有人用火把打出了商定好的暗号,一直留心等候信号的红拂女看到后,清冷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伏在房夫人耳边微声说道;“事成了,房夫人可以开始。” 微微点着头,房夫人也露出轻松笑容,目光看向出人意料话少的礼部尚书大人唐俭。 “唐尚书,看来今天的事已经超出了您管辖权限,关于高句丽使团所作所为是否违反了唐律,还是请职辖的官员来给评定一下。 您认为呢?” 仰头看看头顶门楼上张开的强弓,侧目扫视过身边持刀的武士,唐俭摊开了双手对着渊盖苏文,长长的叹了口气; “哎! 渊副使,一两张弓本官还能帮你,就算使臣和副使您私人珍藏,可这……” 摇着头,连连摆着手,无奈的说道;“这可是皇城内,绝对禁止携带强弓,要是你们不放心皇城安全,非要自己保护自身安全,就不该住进皇城内的鸿胪寺驿馆来。 现在这样,本官真是爱莫能助,还是请尉迟将军来看看吧。” 唐俭哭丧着脸扭头向人群外立着的尉迟恭挥着手,大声叫着;“尉迟将军,请过来一下。” 沉着黑脸满是不耐烦,走近了,尉迟恭瓮声瓮气的问道; “老唐,事情解决了? 解决了就走吧!总不能在这给人看一夜的门,那算什么事呀!” “咳!咳!”唐俭清了清嗓子,抬手往头上指了指。 尉迟恭个头高,往后退了两步看清了门楼之上十几张强弓搭着箭头闪着幽光的长箭。 “哦!?” 立时尉迟恭的黑脸板的像个铁块,翻身对着身后人群吼道;“所有人立刻后退,退出三百步外。” 李恪和房遗爱快步走出,扶着房夫人随着人群往远处退去。 唐善识和唐四郎过来要扶老父亲,却被唐俭黑着脸连踢带打轰走。 “包围鸿胪寺驿馆,一个人也不许放掉。” 随着尉迟恭又一声吼,大队的禁军冒了出来,快速包围了整个驿馆,当前的盾手立起高大的方盾连成盾墙,刀斧手,射手隐在盾后,形成了一道封锁线。 禁军的动作如此迅速,不用多想,一定是早就准备好了。 渊盖苏文挡在前面,摆手示意身后的武士退回院内,含着怒气低声喝问道;“尉迟大将军何故如此!” 尉迟恭理都不理渊盖苏文,扶着腰间横刀,对着使团的院子厉声吼道; “里面的人听好了,所有人放下武器,等候点检。” 身后的武士已经退回了院内,渊盖苏文背负着五柄爱刀独立在院门中间,接连被耍弄后,此时也不再忍耐,两眼燃烧着熊熊怒火,咬牙切齿狠狠的吼道; “高句丽使团驻地所在,既为高句丽疆土。 想要进来,先问过某家手中宝刀!” 黑衣冷面,手举双刀,仿佛夺命的夜叉,傲视着门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十二章 夜长【三】 渊盖苏文的架势摆得气势十足,威猛强悍,实则内里惶恐不安。 对面的黑脸将军渊盖苏文一点也不陌生,唐皇六大家将之一,黑熊尉迟恭,不提长安镇守大将军尉迟恭有调动长安城十万守备军队的权力,单单凭着个人武力,渊盖苏文也没有取胜的把握。 今夜唐人步步设套,渊盖苏文觉得自己至头至尾都应对错了,简直是按着剧本配合着演了场坑高句丽使团的戏。 因深深的自责而生出拼命的念头。 死,值不值得? 已经来不及思考,渊盖苏文此刻只想凭着一身武艺手中宝刀为身后的同胞争取活命的机会。 守住!守住了这道门,坚守到天亮,必然有和高句丽利益相关的唐人会出面调节,保住高句丽使团众人的性命。 “……想要进来,先问过某家手中宝刀!” 渊盖苏文喊完一嗓子,留在门前的三人神色奇妙。 尉迟恭不惊反喜,铜铃大的眼里露出欣赏的目光,往后摆手示意,有随从扛着根光溜溜的长棍一溜小跑送了过来。 唐俭使劲板着脸,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得意,装着被夜风吹冷,举着袍袖遮着半张脸‘咳!咳!’,躲在袖子后面偷偷在笑。 三年前吐谷浑可汗伏允死在了李靖和太子李承乾突袭之中,西域也被太子花了两年多时间安抚平定,没了西北的边患,心怀超越前朝隋帝心思的皇帝陛下,早就想出兵高句丽,可是单单一句为前朝死难在高句丽的将士复仇,实在是难以堵上天下人悠悠之口! 高建仁真是个妙人,渊盖苏文也很不错,顺顺利利送来个大功劳,不好好接住都辜负了俩人的好心。 比起尉迟恭和唐俭高兴还遮遮掩掩含蓄一点,红拂女‘咯!咯咯咯!’脆生生的笑声,丝毫不准备隐藏内心的高兴。 被小家伙们请动,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小家伙们说高句丽使团有个超级厉害的武功高手,少了婶娘没人能拿得下。 年纪越大性格越发天真烂漫的红拂女,被小家伙们送上三尺高帽,心里乐!当了国公夫人这江湖比斗可有年头没遇上,随着太子西行,多数都是骑在快马上,嗖!嗖嗖嗖!箭来箭往,贴近了动手机会少之又少,遇上了还都是一身傻力气的笨汉子。一次两次红拂女就没了兴致。 “能使好五把刀吗?” 红拂女透着真诚关切的一问,把渊盖苏文一下子给问楞住。 “李家嫂嫂,您让让,让老黑试试手。” 尉迟恭兴奋地把手里一丈多长的棍子抖了个棍花,站在前面挡住路的红拂女哪会给他让开了腾地方。 就好像气势汹汹举着双刀的渊盖苏文不存在,大大方方轻盈的转身,“尉迟老黑,你这是要和嫂子争,先来后到懂不懂? 等着,我不伤他,玩两手再换你。” 尉迟恭抖棍花的声音听在渊盖苏文的耳中,习武多年,立刻就听出棍头发出的是锐器破空嘶鸣,马上就明白尉迟恭手里拿的不是普通的棍棒,而是唐军最精锐的玄甲骑配备的新式武器----血屠。 看似简简单单精钢打制的空心钢管,一头倾斜尖利,一旦被扎中鲜血顺着中空的管子快速流失,拔出来又会在人体上留下个不停冒血的圆洞,故此被称之为‘血屠’。 被尉迟恭攥在手里特制加大血屠倾斜的尖,像极了洪荒巨兽獠牙,显露着嗜血的本质。 “看看你,带的家伙,一下就得要了高句丽小子的小命,乖乖后面排队等着。” “啊!来呀,一起来,试试看谁一下就丢了小命。”被红拂女轻蔑的话语刺激的几欲疯狂,渊盖苏文双手刀虚劈在空气里,发出厉啸声。 也不见红拂女有发力的动作,夜色里分外醒目的鲜红身姿,已经越过了俩人间十多步的距离,素白的手掌切向渊盖苏文两刀虚砍在外露出空当的前胸。 自诩武道修为在高句丽境内罕逢敌手的渊盖苏文顿时悚然,所幸那名深藏不露的红衣夫人只是赤手空拳挥手拍了一掌,便飞快掠回。 来去如风,一气呵成,尽显宗师风范。 倒掠回原来站立的地方,红拂女轻拍双手,嗔怒的低语道;“银样镴枪头,又被小兔崽子们骗了。” 索然回身就要离去。 “休走。看刀”渊盖苏文因羞愤而涨紫的脸上,一对眸子燃烧着炽烈的光芒。 一手一刀,两抹雪白刀光,迅猛无匹,一前一后斩向转身飘然离去的红拂女。 “啊,呔!” 吼声亚似滚雷在头顶炸响,尉迟恭庞大的身躯不合乎常理的敏捷,一晃便挡在了红拂女身后,手里血屠笔直一线向渊盖苏文刺了过来。 中空的血屠破开空气发出尖啸声,尉迟恭一往无前这一枪后发先至。 渊盖苏文无论想要侧身躲过,急步快速后撤,都跟不上破空而来的精钢刺尖的速度。 短兵器遇到长兵器,忌讳无法近身和硬碰硬,偏偏此时渊盖苏文被尉迟恭长长的血屠逼得唯有硬碰。 两道刀光斩在血屠上,四射的火花中,血屠肉眼可见受力发生了弯曲,尉迟恭这端,老黑的双手稳稳的端着血屠依旧向前冲刺。 “嗡!”弯曲的血屠带着颤音恢复了笔直。 一击无功,渊盖苏文不等手里的刀传回反震力,已经放开攥刀的手,反手抽刀,瞬间,一高一低又是两道璀璨的弧形刀笀撩向血屠。 方才两刀以经试探出尉迟恭的臂力远远大过自己,这一回两刀渊盖苏文用上了巧力,刀斜着分别抹,粘血屠,当稍缓猛冲直刺式向前的血屠,借力使力骤然气沉丹田,身体后仰,堪堪躲过尉迟恭凌厉一刺。 尚未直起腰,做出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手腕一拧双手五指松开刀柄,再次被放弃的双刀离手划着弧线贴着血屠飞向尉迟恭。 与此同时,右手绕后,抓住最后那柄负在肩后的长刀,下一刻,刺眼刀芒暴现。 “呀!呀!” 渊盖苏文气势勃勃连劈两刀, 这一次双手握着一柄刀,比起先前双手握双刀,刀势更为猛烈。 可惜再锋利的宝刀砍空气也是空费力气! 前一霎,尉迟恭一往无前冲着的雄健身子似乎提前预演好的,陡然刹住,手里血屠抖出斗大的棍花,两柄翻滚射来的长刀像是离梢的落叶遇到龙卷风暴,无奈的被弹出,在空中旋转几圈,最终钉入地面上。 尉迟恭老辣的看似简单的一停,就再次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等渊盖苏文照着练熟了的刀招,刷!刷!空砍两刀,不等渊盖苏文收住了刀,尉迟恭单手持着长长的血屠,向前一送,冰冷尖锐的刺尖顶着渊盖苏文的咽喉稳稳的定住。 “哦!还真会使五刀斩。” 返回身的红拂女眼里露出兴奋的目光,随手拉开了尉迟恭,一身红衣摇曳围着渊盖苏文转了一圈,脚尖轻点,散落的四柄长刀活了似的蹦向渊盖苏文。 连着被击败两次,渊盖苏文黑着脸咬着牙在空中接下长刀插回刀鞘,后退两步依旧倔强的挡住院门。 “来!这次我等你把五刀斩法尽情施展开。” 离着渊盖苏文两张远,红拂女说话间抽出腰间短剑。 “张姐,先别动手。” 红佛女扭头恼怒地瞪着眼,看着迈着八字步穿过禁卫封锁线走来的贺五。 “叫姐也不行,谁也不许和我争,” 走到近前,张桐将肩上扛着的黑齿长之顺到地上,贺五也顺手把挎着的包袱丢在了黑齿长之边上。 “张姐,稍等等,少主办事的习惯您也知道。 讲理,一定要先把道理讲清,绝不欺负人。” 想到西行路上小太子讲过的各种道理,红拂女露出个奇怪的表情,让到了一旁,冷眼看着大瞪双眼摆着拼命架势的渊盖苏文,暗自为他叹着气,遇到咱家太子殿下你就认倒霉吧! 张桐用拇指尖压着黑齿长之的人中,不一会,“啊!”随着一声轻呼,黑齿长之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旦恢复知觉,立刻困兽似的开始在地上扭动挣扎,无奈贺五将他的四肢在身后绑在了一起,任由他如何努力也挣脱不开。 “这个人是不是高句丽使团的人?” 看清了周围情况,不等渊盖苏文回答贺五,黑齿长之抢着叫道;“我不是!我是唐人!” 贺五看都不看地上嘶吼的黑齿长之,对着渊盖苏文手举着一面金牌,“百骑,在皇城擒获高句丽射雕手,来请渊副使回去说明,为什么入夜后,高句丽的射雕手会携带强弓、用作协助翻越高墙的绳索等物潜伏在皇城。” 渊盖苏文头嗡嗡作响,被一个巨大的阴谋重重砸中,此时才完全明白,事实俱在,再也没人能够消弭高句丽使团今夜的劫难。 已是山穷水尽,发烧混乱的头脑反倒冷静下来。 “这位大人,是否某随你去接受调查就可以放过使团剩下的人。” 贺五搔着头,翻着眼看看门内抽刀在手的高句丽武士,抬头看看门楼上的弓手。 呲牙古古怪怪一笑,“渊副使也可以拒绝,最好能带着使团全体动手抗拒。” “你们……”渊盖苏文胸口猛烈起伏着,用刀尖指着贺五,锐利平稳的刀尖渐渐变得不平稳,哆哆嗦嗦。 掌中每日都要挥砍数千下的长刀,突然变得沉重无比,使团上百条人命,高句丽数百万民众,都压在窄窄的长刀长。 渊盖苏文挥不动,举不起。 平常的日子轻巧的挥刀入鞘动作,渊盖苏文足足用了一炷香时间才完成。 总以战士自居的渊盖苏文明知不是对面唐人的对手,也有勇气坚持到底,不惜战死当场。 代表高句丽国的副使渊盖苏文却没有这个权利,以如今大唐的国力军力,倾力一挥,即便是高句丽抗住,不被灭国灭族,也必然是一场赤地千里哀鸿遍野的惨胜。 渊盖苏文不甘心,可是此时再多的不甘也是枉然。 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解释的话语显然都是苍白无力的多余。 低着头,神色黯然,扯开皮甲的扣子脱下连着刀囊的皮甲,连同腰间的长刀裹在一起,返身向门内递去。 “渊副使,你的刀必须交出来,作为证据,不能留在使团。” 贺五不带起伏的声音有着丝毫不容抗拒意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十三章 暗涌 夜空中的流云不断随风飘过,月亮在云层进进出出,夜色便忽浓忽淡。 高句丽使团度过不眠的夜,被不请自来不时登门客人割裂的破破碎碎。 大理寺、鸿胪寺、刑部、御史、皇城禁军、尚书省…… 高建仁的尸体被大理寺抬走,数名随从也被带走,不大的院子一次涌进上千铁甲禁军,搜出的长短刀具、强弓硬努,一一登记造册,新选出来的主事人----高恩河,麻木的在一份份册子、闻讯记录上签字画押。 东边天际露出鱼肚白,微明晨光里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关闭了院门的使团院子里,高恩河对着散乱站着的人群,努力露出个笑脸。 “都一夜没睡,辛苦大家了,休息,大家都先回自己屋睡一觉。” 这个满身书卷气的瘦削书办,于危难之时迸发出惊人的能量,拖着疲惫的身子安抚众人,含笑劝说不愿离开的使团成员回屋。 面临崩溃的使团暂时恢复了平静。 长安城西南,临近秦岭的皇家农庄内的皇苑。 春日里黎明前的绿柳湖格外静谧,湖水波平如镜映着繁星明月,湖心岛的桃花悄无声息的绽放,唯有淡香随着微风潜散。 湖畔精舍三楼一扇窗被推开,背对着烛光的皇帝陛下高大的影子便投射到了湖水里。 榻上锦被翻开玉体横陈露着雪白光洁半个身子的长孙皇后,揉着眼,慵懒的问道; “二郎,天还早,起来作甚?” 深吸了口夹着花香的清新空气,李世民苦涩的笑答; “观音婢在这儿享受惯了,朕可是天天都要上朝,多少年的习惯,想睡也睡不着喽!” 坐起身的长孙,丰腴成熟的身体如花绽开,眼神迷离看着久别的丈夫,“睡不着就躺床上和妾身再说会话。” 小别胜新婚,明明都在长安,却被混蛋儿子搞成了常年两地分居的帝后,终于结束了分居的日子。 一夜癫狂,晨起,妻子散乱的长发,慵懒的眼神,白皙丰腴的身子,又激起李世民强烈的爱欲,恍惚回到了新婚时节,苦短。 关了窗,灭了烛火,李世民拥着妻子温热的身子,靠在靠枕上,惬意的嗅着身边人发间的幽香。 “二郎。” “嗯。” “你真放心把朝政交在高明手里,陪着我住在绿柳湖不管不问政事?” “嗯。” “说话呀!别动手动脚。” “哦!” “你就不怕御史言官谏言,说你昏聩?” “哦。” “嗯呢!嗯,” …………室外,春日第一缕曙光撒向大地,室内,春色旖旎……… 晨曦微明,李承乾已经衣装整齐,光光的头上戴着连夜赶制的纱帽,唯恐光头不受力帽子会意外脱落,特意用黄丝带牢牢系在下巴上。 李承乾对气势恢宏的太极殿主殿有着强烈的抗拒心理,昨日刚接手政事,就和舅父长孙无忌商量,自己监国期间早朝除过望阙日大朝会,平日里早朝一律改在偏殿举行。 端坐御榻上等着数十位大臣站成排躬身行礼,看着一排排举在手里的笏板,沉声道;“众卿平礼!” 早朝确实很有必要! 和任何一个大型管理机构一样,每日开个沟通早会是必不可少。 可是,繁琐的礼仪,大臣间没完没了的扯皮却使得李承乾不喜。 父皇既然撂挑子闪人,就不要怪儿子放开了手脚大行其事。 “有事奏事,无事…” 李承乾抬手制止了御榻边值殿司礼太监用尖利高亢的嗓音重复每日早朝惯例所说的套话。 “父皇登临大宝,适逢大唐多事之时,多年来盱眙 孤代父皇监国,那么,孤就要先讲讲自己的看法。 自古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父皇是君,是大唐第一无二的皇帝陛下。 孤呢,和诸位卿家一样,都是辅助皇帝陛下的臣子。 监国,也不过是个职务,还是暂时的职务。 故此,父皇亲临早朝的一应礼仪孤监国期间暂时停用。” 眼光在人群慢慢扫视而过,“自即日起,参加早朝凡有事情要表述,需在早朝前将所奏事由提交中书省值班官员,早会前由中书省负责誊抄,分发,参加早朝者于开始提前阅览,以备朝会议事时不会出现拖沓扯皮现象。 原则上,早朝半个时辰内结束,各省各部有特殊奏报,可书面呈报给孤,孤会在十二个时辰之内给出处置意见。” 再次用眼光巡视过人群,特地和舅父长孙无忌交换了个眼神,瞅着底下已经有人低着头窃窃私语,李承乾淑了淑嗓子,“嗯!咳咳!” “孤初回京城,朝中事多生疏,尚需时间了解,今日早朝就此结束,明日起早朝便依照孤所定。 散朝!” 话一说完,起身转过御榻后的屏风退入内殿。 朝臣们这时才醒过神来,太子监国的第一次早朝就这样匆匆结束了! 心怀疑问的人群自发围在两位仆射大人周围。 被围在人群中间的长孙无忌,对着七嘴八舌的人群举手示意;“静静了,听我说。 昨日殿下万里归来,征尘未洗,便驻入尚书省阅览奏折,一夜未休,今日的早朝就是有事提奏,一来情况不明,二来也精力不济,蘼费时间毫无用处。 所以啊,就按殿下安排,明日有事上奏提前递交中书省职事。” 房玄龄带头向殿外走去,一面走一面招呼人们一起离开。 内殿,李承乾接过吴远递过的手巾,使劲擦着汗津津的双手,连着做着深呼吸,砰砰跳着的心脏一时间还无法平复。 头一回独自面对朝堂众大佬们说出这么多话,紧张在所难免。 能够流利的将自己想法完整的讲完,忍不住偷偷为自己点赞! 这可是朝会呀! 底下站着的个个都是大唐帝国中枢要员,可不是曾经当家教时教的初高中学生。 足足有一刻时间,总算平复了情绪,李承乾换过松软的圆领紧袖燕服,离开让他浑身不自在的太极殿,赶往尚书省官廨。 三省六部成型于前隋,历经一千多年直到清末依旧在用着这套政府架构。 如此说来,皇朝更替不关政府结构,只是在于人。 监国的皇太子身兼尚书令,平日里独占了尚书省议政堂办公,随之,三省议政便固定在了尚书省。 明日是四月一日,大朝会的日子。 尚书省内院尚书令官廨,奉召来的中书省中书侍郎岑文本,门下省侍中魏徵以及尚书省两位仆射大人房玄龄,长孙无忌,人手一份简报埋头仔细读着。 小太子这简简单单一招,会前先提交议题,却也着实有效,非议题内的内容会议期间不议,所有议题提前分发到与会者手里,开会时支持反对都可以先打好了腹稿,发言时要言简意骇言之有物,扯皮斗嘴监国太子立马就会请人离开。 平日好脾气的太子这事可是毫不留情面,被赶出会场还不算完,书面检讨要写,不写就停职,朝会时还要通报。 一次两次被太子不留情面折腾过几位老大人后,整个朝堂办公风气焕然一新,没了瞎扯斗嘴,开会有事说事,没事散会,留出大把时间解决具体事务。 中书省中书侍郎岑文本,门下省侍中魏徵相遇在今日同来的路上,拱手施礼,仰头一对苦脸子。 闹心人遇到烦心人,心里的苦水你倒我一瓢,我还你一盆。 太子监国都十天了,一道旨意也没下,三省六部十道,中央到地方一个官员也没换,拟旨的中书省和审核的门下省快成了聋子左右两只耳朵,样子货。 享不了闲福的魏征今天就给自己揽了点事,填在会议议题里。 房玄龄看到议题中,中书侍中魏征,结案高句丽使团私藏军械一案的提议,直接便越了过去看下一个议题。 长孙无忌翻眼瞥了魏征一眼,觉得这事由魏征提出来大家讨论一下也好,总不能抓了人就不闻不问,晾着高句丽使团在鸿胪寺驿馆。 正位上坐着的李承乾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开会时间到了。 “孤先说说, 各位都看了手里的提交的议题,很不好!” 抖着手里密密麻麻写满字的数页纸,哗哗有声。 “都是些什么? 朝廷三省六部二十四司,从上到下,各衙门有各衙门的职责,各衙门有各衙门的职权,行使职权完成职责内的事务,很明确! 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事情要越级提请到大朝会讨论? 为什么呢! 头一样就是推脱责任,行使职权对人不对事,又想坐官位还不愿意得罪人;一推三六九,层层向上推脱,芝麻大的小事情也要放到朝会上让帝国中枢商议决断。 二来嘛,就是有不称职的官员,当糊涂官的官员。 各位大人,孤这样即不是冤枉你们,也不是责怪你们。 因为,这样的情况并不是今天才有,已经很久了,大家都习以为常,中枢的朝臣每日忙忙碌碌辛苦习惯了。 可是各位大人想过吗,上一级机构削夺下一级的职权是一种什么行为? 是架空呀!权力架空。 审核官员三省都有职权,孤希望各位大人不要忙于眼前事,都看看事情发生背后的原因。 还权给最基础的职责人,干不好,没能力,直接换人。” 岑文本与太子接触最少,太子这番毫不留情面一针见血的评论,吓了岑文本一跳。 朝廷架构真没问题,大隋用了几十年早就印证过,问题确实出在太子所说,人有问题。 前隋已经发现九品中正制度弊端,想要用开科考试代替,还没完全普及就亡了国。 如今的大唐任官,说不清是瘸腿还是独腿,开科举依旧要勋贵推荐,真正学富五车有能力的寒门子弟想要鱼跃龙门依然是个幻象。 再说说现有的官吏,谁没有归属?就算自己也打着江南门阀士族的烙印。 当官没有上上下下同出一门的利益共同者帮衬,能当的成吗? 今日提交关中于关中道马政的议题,便是陛下赏赐新兴扶龙权贵子弟造成的,很清楚,毫无经验的武将子弟贸然执掌细致的案牍事物,不犯错绝不可能。 真要查,也是陛下乱命所致。 “殿下所言有理,可是整治起来还得从长计议。”房玄龄的发言老于世故。 “没有整套细致的规划,贸然改动现有处理政事的惯例,恐会引起政事混乱,殿下,此事确实急不得。”素来耿介的魏征皱着眉,说得也是规劝的话。 闻言,李承乾嘿嘿一笑,“这里是大唐中枢,各位是陛下肱骨重臣。 便不说皇爷爷在位武德年间,只说父皇登基后贞观年都到了九年。 九年前就有的规矩,九年后还要跟孤说没有规划,从长计议。 嘿嘿!何以教我?” 李承乾目光看过去,四位大臣低头无言。 “大唐数千万人口,要在父皇统治下昌盛兴旺,父皇只是一个人,他要依靠各位,孤监国,也要依靠各位。 东海之滨,西域草原,孤走一遭一年的时间恐怕都不够,怎么能控制万里河山千万黎民。 看不见,也管不了。 孤能做的唯有谨守父皇定下的律法,管好身边人,也就是你们。 父皇念旧情也好,耳濡目染习惯了办事拖沓也罢。 如今孤监国,父皇交给孤的是定好的规矩律法,不守规矩,孤受罚,无话可说。 同理,孤不会越过各位大人处置下一级的事情,可是谁下属衙门出了差错,谁就站出来负责。 今天特别跟各位说清楚,各位大人都是参知政事的相国,朝廷最大的政事不是升免某一个封疆大吏,依靠个人能力兴旺一方,而是要保证每一个官员人尽其用,在其位谋其职。” 动官员的官位,门阀世家子弟占据绝大多数官职的大唐,实在是个敏感性极高的事,作为既得利益者,四位大臣心思迥异。 江南世家一脉的岑文本想着,陛下诡异的将朝政放手丢给太子,是不是又要利用太子年轻气盛来一次朝堂大洗牌! 岑文本眼神涣散,暗暗掰着指头算着要提前叮嘱哪些人收敛,哪些人要赶快做出政绩。 老谋子房玄龄暗自发着愁,太子整治张亮一家已经连累到自己家,被每日都要来哭诉的张亮夫人搅扰的家宅不宁。 真要来次大整顿,这家还能回吗? 缓缓捋着长冉的长孙无忌心里窃喜,有太子顶在前面,自己早就想要调换的几个重要职位,只要选好了人,换了便换了,丝毫不用当心惹恼背后的世家大阀。 只有魏征仰着头看着太子,露出一脸真诚的喜色。 曾经参劾太子任性胡为的主力干将,接触过太子管理农庄的制度,又听老相国萧瑀讲解太子虚君权重律法的执政理念,有着普世情怀的魏蛮子早已是坚定的太子党。 以才任官,魏征觉得太子的勇气实在出乎自己的预想,既是兴奋,也为太子殿下暗暗担心。 目光碰到魏征热切的目光,李承乾翻开会议提案,习惯性的抬手挠头。 沉吟片刻,问道;“魏大人,依照唐律,在大唐疆域触犯律法的行为,应该依照唐律裁决。 以此来看,高句丽使团的案子并不复杂。 定性为渊盖苏文,黑齿长之个人行为,不要牵连众多,交由大理寺依律审判即可。” “殿下,此事恐怕依照唐律审判不妥,渊盖苏文等都是高句丽使臣,要是按唐律,私带强弓潜伏皇城图谋不轨,是死罪,恐怕别的外使会有误解,影响大唐和周边邻国正常邦交。” 魏征说罢,长孙无忌,房玄龄和岑文本都点头附和。 李承乾谈谈一笑,“人是不能杀,但是律法的威严一定要彰显。 审,公开公正的审,犯了哪条律法,该受何种惩处,明明白白。 至于最终的结果,孤还要面禀父皇,由父皇斟酌给予赦免。 就算是送礼做好事,也让高句丽王清楚明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十四章 父子打折 头顶的蓝天深远清澈,微风推着几朵白云缓慢的飘荡在蓝天之下,偶尔有摇曳的桃花落下,艳,还香。 在湖心下了锚的画舫,轻轻地随波摆动,李世民躺在船头,枕着长孙皇后大腿,眯着眼一时睡去一时醒来。 湖岸边载着背插红旗信使的小舟上的舟子,看到娘娘挡在唇边的食指,竹篙入水尽可能轻缓。 两船并行,长孙皇后接过信使递过的信函。 微风暖,花香暗涌; 虫儿呢喃,素衣娘子,天光净,梦也不过如此! 信使的来去,如凡尘侵入,美梦有瑕。 李世民轻蹙眉无奈的睁开了眼,“今天高明要夺几人的爵?” 长孙嫣然一笑挑开信函的封口,展开了递给丈夫; “孩子还不是如了你的意,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有点得意,有点傲娇,有点妩媚。 坐起身的李世民,接过信函,闲淡尽去帝皇煌煌威势迸发,一眼扫过,沉声道;“取玉玺,加印,即刻送回。” 静无声息的画舫,雕着精美云纹的舱门打开,捧着玉玺的内侍托着铺好了书写好的圣旨膝行而出,对比着手里的信函,李世民细细审视过,亲自用玉玺。 像是提前完成了一日劳作,又能偷得半日浮闲,毫无帝王形象,媚笑轻语;“观音婢,过溪如何?” 溪流窄一线,石桥阔了又阔,四驾马车并行可过。 农庄东西却人为的隔为了鸡犬相闻的尘世和天界。 也不对! 人间的帝后,在溪流的西边,高高在上,五花马千金裘,呼奴招仆,穿金戴玉人间显贵! 过了溪,仿佛另一个人间,归家的当家小主母西行万里又变黑的小脸,随着当家人一日日不归,沉出了水,阴云密布。 小主母不喜,阳光明媚的日子农庄愁雾弥漫,很暗!笑脸难寻! 苦等庄主回来才要搬家的庄户,被小主母立着眉,鼻孔喷着火含嗔带怒一声吆喝,皇后娘娘当家三年没搬家的庄户乖乖搬进了已经建好三年的八卦庄。 不见鸡飞狗跳,只见皇子公主驸马士子仓皇躲避。 太上皇李渊和两位儒家老人,才独享当家小主母久违的照顾,被太子挥着御赐马鞭驱赶出长安城,皮实捣蛋的学生一窝蜂的回了庄子。 丰神玉朗的三皇子李恪,蹲了,乖乖认错。 聪慧傲娇的四皇子,瑶娘姐姐叫的真甜,屋檐下端着小米饭就着咸菜吃的香甜。 负责苦其筋骨的两位老将少了秦琼,大唐的战神李靖大将军心里正对老妻,万里西行归来也不赶快来相聚的红拂女不满,一早就带着学生进了山,晚上皇子驸马等一定会睡个好觉,累到瘫软连个身都不会翻! 布衣竹钗,相携而行,李世民夫妇进了农庄二进院。 摇椅上仨缺牙瘪嘴老头,一左一右颜之推和李刚礼貌的翻开层层叠嶂的眼皮,很有礼貌的瞟了帝后一眼,居中,显然最年轻,高大的老人,鼻孔重重“哼”了一声,威严重重。 “父皇!” 帝后二一拱手一蹲礼。 “叫爹!这里是农庄,没有太上皇,只有爹。”李渊厌弃的瞥了李世民一眼。 “爹!”叫了十来天,这称呼依旧拗口。 “嗯!”李渊坐起身,抬手示意李世民过来扶着自己起了身,“高明不在家,你就替他陪我在庄子里转转。” 知子莫若父,神情举止一丝微小变化,李渊已知道儿子有心事。 出了外表古朴内里精致的院子,李渊负手在前,李世民垂手跟随,父子二人自庄子北门内侧马道登上了庄墙。 李承乾接手农庄时经年累月风吹雨淋破败夯土庄墙,修补过后已看不出曾经的模样。 砖石新建的角楼、马面墙,圆润的垛口,除此连整个一圈墙面也是大青砖砌墙面,水泥混凝土齐齐勾了缝。 庄内,东北四分之一围墙圈起,东边谷仓原地基不变,连排建成三座二层楼房,不时传出稚童郎朗读书声,最初数十人的庄户家小郎开设的蒙学,已经成了设施完备教案成熟的五百人规模的小学校。 西北角也被整个圈了起来,食堂、宿舍生活区和宽阔的操场,一栋方方正正教学楼隔了道矮墙。简朴整洁的校园学生不多,不足半百,却个个都是帝国最顶尖的皇族勋贵子弟。 父子二人顺着东边的庄墙边走边聊。 “三年时间,朕亲眼看着一个破败不堪的马场变成今日模样。 二郎看看庄后这一片仓库,猜得出来价值几何?”李渊如同翻天变地的变化出自自己的双手,眉梢眼角尽是得意。 忍着夫妻二人两地分居也要让妻子看护着这座庄子,李世民如何能不知庄子的价值! 顺着父皇的意思,李世民故作无知,皱眉思索伸出只手岔开五指,“五十万贯。” 李渊下颌上挑,眼皮耷拉着瞥了李世民一眼,嗤笑道;“建庄子用掉的水泥砂石,折成钱财也不止十万贯,连带人工辅料。哼!没三十万贯能建出敢比坚城的庄子。” 说着话手拍着坚实牢固的外墙垛口。 “坚城在外,内有重重机关,明卡暗哨,只存了五十万贯财货,呵!高明可不是奢靡铺张胡花钱的孩子。” 李世民陪着笑,虚心求教,“父皇说得对,您说说这庄子里存的财货有多少呢?” “哈哈哈!”李渊朗笑道;“商贾眼里也就值个五六百万贯。 居心叵测者足可做为动摇国本,改天换日的基础。 于我李唐皇家,则是造福四民,国运昌隆的根基。 千万贯,万万贯都不换。” 李渊说的不错,一座座堆满了烈酒、精工制造的新式军械仓库,以及生产技术,早已不能以物论值。 农庄的出现,烈酒,新式炼钢锻造技术,远超时代的发明创造,聚敛了惊人的财富,而这些属于皇家内府所有远超国库库存的财富,正是李世民傲视四邻,强力推动国内改革的底气所在。 一想缔造农庄的儿子,与荣有焉,李世民忍不住咧嘴笑的开怀。 再一想长安城里趴在朝堂上,搞风搞雨的儿子,李世民嘴角的笑流出苦涩味。 李渊当先顺着梯子登上庄子东南角的角楼,上了层楼,视野愈发开阔。 目光所及,田陌纵横相连,青山绿水,稻田果林,关中山水竟然有着江南水乡的韵致。 “朕有生之年能看到大唐万里疆域,皆如此处般富庶安宁,则此生无憾矣!” 东风无遮无拦迎面吹来,白发聊发少年狂,李渊意态恣狂,高举双臂,仿佛在拥抱万里如画江山。 历史上应该风烛残年,不久人世的太祖皇帝李渊,有了带着一缕后世魂魄的孙子李承乾着意照顾,年近七旬,腰不弯,眼不花,鹤发童颜精神矍铄。 “父皇,此处风急,您……” 李渊回身目含笑意,打断了李世民的话。 “老父年不过七旬,没餐尚能食饭两碗,烈酒一斤,些许微风,无妨,无妨! 倒是二郎你,目光散乱,心思不宁,难道是一点小风小雨都受不了喽?” 语带双关,一语直接点明李世民今日来意。 过门的锣鼓父皇给敲响,李世民顺势便换到正事的话题,挑台门帘,登台开戏,紧着心里的疑惑向熟悉政务的父皇讨教。 “父皇,自武德始,为回报扶保李唐夺取天下的功臣良将,分封高官厚爵。 历时近二十年,大唐有爵位者日隆,其中尚有一定数量加了世袭开国尊号。 如今,这些为李唐立下赫赫功绩的功臣却成了阻碍皇朝进去的毒瘤。 无论出身寒门还是军伍,一朝富贵,便开始结党营私,侵占有大量土地,任用私人,豢养私奴。 更加不能让人忍受的是,享乐之余还向千年老世家门阀靠拢。 为争抢迎娶五姓七望庶女都愿付出万贯资财,想要靠着一个嫁过来的世阀女,图一个血脉相连,守望相顾。 世阀的影响力日益上升,隐隐有前隋大一统前,南北朝数国,士族巨阀把控朝政的趋势。” 李渊长长的白眉也皱了起来,显然,带领大世家门阀李家,凭借关陇大门阀支持夺得大隋江山的他,深切明了高门大阀过于强大对李唐帝国稳定的危害。 自大秦灭六国一统中原,皇朝不过三百年,大门阀传承却多有千年。千年时光,父父子子,血脉相连,一个叩拜同一个祖宗的家族,便是一个根系深广的参天巨树。遮天蔽日的树冠庇萌着万千族人,扎根各行各业的族人又回报巨树充足的养分。如此往复,王朝更迭,家族巍巍然挺立。 这是一个重视家族忠诚家族远远超过国家的时代,李唐成于此,也受制于此。 千年世风,非人力一时可变! “此事非今时方显,今日二郎何故为此忧心?” 一瞬间,李渊敏锐的把握住李世民来意中的重点。 自袖笼抽出数日来监国的儿子传递来的条陈,双手恭送。 李渊一目十行,快速翻阅着手里的条陈,左眼的眉梢习惯性不住的下意识挑动。 熟悉父皇习惯的李世民,清楚随意翻看条陈的父皇,其实已经沉浸手里条陈内容,而且还心生疑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十五章 父子打折【二】 “突然裁撤数百位不合格勋贵官员,这般激进,非是高明行事作风!”李渊眉间拧出个结子,语气坚定。 李世民看着立在风口,神情激动,衣衫随风猎猎飘舞,银发白须的老父,从袖笼里再次拿出一页纸,双手恭送过去。 “一应儿臣所请,皇爷爷和父皇酌情尽数驳回,赦免罪臣,只以夺爵论罪“ 简短的条陈,李渊眉稍颤动不止,足足看了一炷香时间,皱着的眉头舒缓开来。 老人板着脸忍着笑,随手将手里的条陈还给了李世民,一副自在轻松的神色,语气促狭;“朕老了,过气喽! 有个能干的好儿子,还有个聪慧的好孙子,呵呵! 朕就安安心心享福。” 瞥了眼形容古怪的儿子李世民,故作认真,“享誉千年的墨家大工匠技艺确实超群,马曜给朕新制的鱼竿二郎还没见识过吧? 有高明坐镇长安朝堂,二郎索性就陪着朕一起绿柳湖钓鱼赏景。” 正值壮年,却让被自己夺了皇位的父亲调侃可以赋闲,李世民笑的苦涩,又从袖笼里取出道条陈。 “儿臣虽闻,伤寒十日可自愈,父皇有恙,儿臣惶惶难安! 欣慰父皇气盛体健,御医殷勤,汤药及时。 闻,父皇泛舟江湖,气长声壮,病容消,甚喜! 感念父皇多年禅精竭虑主持朝政辛苦,儿臣虽愚笨,恪尽臣子之道,也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替父监国。 虽时时惶恐,废寝忘食,国事艰巨,儿臣年幼无知力所不及,唯有拼尽性命勉力支撑,为父皇争取病愈后歇息疗养半月时光。 过时,恐儿臣力竭不支,昏迷不醒人事。 儿臣生死事小,国事为重。 特此告知父皇; 儿臣日日思盼父皇母后回京。” 李渊一面小声读着手里的条陈,一面忍不住笑个不停。 “父皇,高明听的进您的话。不如您劝劝他,出去跑了三年,回来就好好监国三年。” 李渊习惯性射箭似的左眉立起,右眼微眯,“高明这次按着太子监国诸事皆按法度,明着打着公开公平的旗号,一次裁撤数百勋贵官员,削官夺爵。 却留给你我父子卖情面,说情赦免,法外开恩,十分的惩罚减成五分。 犯事地勋贵官位得保,只是削夺爵位,看似等风头过去,或说情,或另立新功,复爵有望。 实则,两下子里配合,缓和当前可能引起的强烈矛盾,轻松解决了一大批早期滥封爵位形成的弊端。 举重若轻,于无声处听惊雷! 有子如此,二郎之幸,我李唐皇朝之幸。 二郎还是尽早回长安吧! 你在这实在无趣,哪有朕痞赖的孙子会想着法让朕开心! 朕想高明孙儿啦!” 老父言辞恳切认可了儿子李承乾有能力监国,似乎就要答应帮着说服一身本事都用在奇巧淫技,唯独懒得打理政事的儿子把心思放在朝政,好好监国。 陡然间,话锋急转,竟然开始撵自己回京。 人世间的事常常会出人意表,原本喜好掌控权力,乾纲独掌的太宗皇帝李世民,天性好胜好斗,这一世的长子李承乾两世为人,显得行事沉稳才华横溢,偏偏不好权力疏远朝事。 惹得李世民心生不快,想着法子要将儿子拴在朝堂。 父子二人你来我往智计百出,被父皇逼急了,李承乾得了机会竟一跑万里三年不回京。 这回合,李世民好不容易把握住儿子回京时的愧疚心理,成功的将儿子拴在京城监国,胜了一局。 太子监国的成效真不错,短短半月功夫就妙手巧思,一道照国法查处的教令,挑逗着不同朝堂势力互相揭短露丑,数百不合格的官员纷纷落马,回手有借着自己和父皇赦免安抚。 拿捏分寸细腻,大局处有有理有节, “父皇,高明明明有能力处理好朝政,您就……” 心有不甘,再次,李世民诚恳的请求。 李渊长长的叹了口气,眉头微抬,“二郎啊!你是人在局中迷。 难得呀,高明身在局中,还能保持赤子之心,不流恋权势。 想想当年,二郎和建成争夺皇位,生死一线,当应该明白路到尽头,形势比人强的道理。 现如今二郎年富力强,雄心勃勃建立不世功业万古流芳。 我大唐国富兵强,时不我待,二郎该当仁不让。 此时,高明远离朝堂的做法一点都没错。 若是高明贪恋权力,绕着高明形成牢固的权力集团,他们为了上位,为了利益,难免会裹挟高明争权夺利。 高明今时地退,何尝不是大唐的前进? 不谋一世何以谋一时!着眼天下稳定的大局,朕支持高明的做法。 你还是回京吧!” 老皇帝一席伤感,感怀唏嘘的话如醍醐灌顶。 李世民本就是明事理行事果决的人,心里的执念一去,眼神清澈,颓态一扫不见。 “这臭小子,还敢给朕定了个最后期限,好呀!还有三日,就让他废寝忘食“坚持到底。” 话语里都是轻松随和。 栏杆拍遍,兴趣浓浓。 抬手指着仿似近在眼前的门庭崭新的庄子。 “父皇,您瞧,高明给庄户建的庄子,从这里看,八卦庄门户森严真是易守难攻。 也不知道不干正事的小脑袋里都咋想出来。” 谁也不能当着李渊的面说大孙子的不是,就连皇帝儿子,大孙子的亲老子也不行。 冷了脸,嗤笑道;“咋想!反正二郎你想不出来,哼! 看见了吗!最中间一圈八座院子,高明都留着呢,朕要占一处院子,二郎既然不喜欢就不要浪费,朕跟高明说一声,不必给二郎预留。” 有暗道和四方高墙围着的庄子连通的八卦庄,未曾建时李世民已经看过图纸,统帅过千军万马攻城拔地征讨天下的他,一眼便看出,两座防御力强大的庄子,互为犄角防御能力又可增强数倍。 只是今日看到建成的八卦庄实景,回首再看改建一新的农庄,由此联想到农庄大工匠马曜研制出的射程超远杀伤力惊人新式远程攻击武器,比量着两庄间的距离,以及两庄内看似浑然一体自自然然的高点建筑,方才明白,皇庄实际防御能力竟然还要远远超过自己估计。 农庄内常年储备大量用来酿酒的粮食,水源充足,精炼的酒精可消毒,也可用作燃料,足以支撑被围一年两载。 皇庄自产武器冠绝当世,皇子驸马常年留驻,除去太子皇子随从护卫,庄户也是来自各将军府挑选出的百战悍卒。 不经意间,儿子又为皇家建筑了一处逢祸乱时保留皇家血脉的坚固堡垒。 扶着水泥混凝土浇筑的窗台,李世民迎风而立,心情复杂。 李承乾监国的日子过得好不潇洒。 激昂的话小范围说了,朝堂依然保持沉默。 紧紧把握住了“监”国的涵义,内有具有千古大奸臣素质的大密“许敬宗带着二十个年富力强,也有在储君太子殿下眼皮子底下强烈表现欲的年轻低级官员,激情火热,昼夜不息整理各种文书奏疏。 外有贞观名臣,房玄龄、长孙无忌、岑文本、魏征等人,被李承乾命许敬宗依照国法整理好了官员违法渎职文书“监”着,勤勉努力前行。 自回京后,便一头扑进尚书省官廨,担负监国重任的小太子这般作为,落在外人眼里便是勤政的表现。 关于初掌朝权,行为激进,年轻人哪个不是这样?大多数没被动了切身利益的官员也能谅解。 至于被查处的勋贵官员,随着太子监国日子渐长,表现各有不同。 太上皇和皇帝陛下暂居的皇庄,绿柳湖皇家别苑,因为特殊缘故,腰子殿下教命在前,非召不可进入,却也难不住人情关系紧密的士族大阀勋贵,各出奇招,托请求情的书信连魏王李泰都帮着捎进皇庄数封。 作用明显,老皇帝李渊和陛下李世民终归顾念旧属,监国太子殿下明发的教令改日便换了内容,虽然免不了丢了爵位,终归官职保住了,又有念旧情的陛下,复爵的路并未断绝。 有意还是无心,数位朝堂大佬以及老相国萧瑀等代表各方势力的重臣,异口同声劝解着上门诉苦求告的故旧部下。既然太上皇和陛下出面赦免,已经折了初次监国小太子的颜面,终归是要接替皇位的储君,逼迫过甚,徒惹太子殿下不喜,非是良策。 索性大伙都暂时顺着小太子,静等陛下还朝拨乱反正。 如此一来,强烈抵制监国太子的风潮尚未形成便已被瓦解。 也非是所有人都能恪守沉静,无门无户,军中靠着舍死忘生沙场搏杀方才换得一官半爵的粗汉,丢了爵位,私下里聚在一起,解愁的酒三碗下肚,满腹的牢骚溢出,有了酒壮胆,胆大不怕死起头,粗言垢语层层加码,从隐晦的言语,到指名道姓直指太子殿下。 朝堂内外有心人,看热闹,静等着看小太子如何面对这些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死人堆爬出来的憨货。 多日的等待空等了一场,粗人的聒噪到了昨日噶然止歇。 昨日,常驻皇庄的胡国公因故回京。 大唐开国头号勇将,老秦王府六大家将头一个,猛虎秦琼,讲理的方式和朝中文臣迂回迁延截然不同,简单明了。 顶着同出瓦岗的老友,老黑程咬金家府门叫出程老黑一顿骂,少主受辱,当家将的本分都忘光了!? 抹干净被老秦喷的满脸唾沫星子,雄壮如山的程咬金一声不吭,折头跟着老秦一起去了尉迟恭家,得了消息的尉迟老黑早早就等在府门前。 这一虎带着二熊,虎啸熊舞,一家家打过去。 军汉本就是别无出路的穷出身,有点权势张狂的忘了本,所犯贪赃枉法罪责都是当年还是小卒平头百姓时曾深恶痛绝过的行为,被仨威名赫赫的老将例数罪行,一通暴揍,自知理亏,破落户的嘴缝的严严实实。 至此,朝堂市井一片清净。 京城市坊、官场热闹一片,躲进官廨成一统,不露头的监国太子李承乾,冷眼看着所有人各怀心事,里外各忙各的,夹在中间优哉游哉。 每日政事堂大办公区宽大书案后安坐着,读闲书练书法,想想心事发发呆,岁月静好,时光如水。 “殿下,晋王殿下求见。” 被吴远扰了清净,李承乾放下手里蘸好了清水的紫竹狼毫,挥手抹去桌上的水泽,起身一面向通往后院的门走去,一面吩咐吴远“请进后院来。” 随着吴远自侧门踏进尚书省二进院子,李治看向坐在树荫下大哥的眼神闪闪烁烁,远远就怯生生叫道;“大哥!” 再见小老弟李治,时间已隔了三年,七岁的李治稍稍张开的模样,最是和李承乾相似,稍许少了点阳刚,一样遗传自母后的杏眼愈发清澈明亮,眉梢飞入鬓角轻柔一弯,漂亮不英武。 两双杏眸目光一碰,当哥哥的李承乾双眸笑眯成了弯月,柔声呼着;“雉奴,快过来,让大哥看看,呵呵,小雉奴。” 大哥的呼唤落在心内最柔软的地方,很暖很舒心,李治绽放笑容,脚步欢快,“大哥,雉奴好想大哥也!” 被大哥带着茧子,修长的手勾着下颌,李治张大了嘴,笑到一半,猛然想起,嘴里缺了两枚上齿,嘴唇用力“喯”抿上了嘴。 一手扶着小弟李治软软的腰,李承乾仰头笑的开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十六章 访客【一】 刚刚过午的阳光穿过树叶间隙,印下的光斑清晰明亮,偶有柳絮凭借微风于空中舞,丝丝缕缕明晰可见,真是个清清朗朗的午后! “小雉奴呀!小雉奴,喜欢臭美的小雉奴,呵呵。” 母后被自己花心思请到皇庄一住就是三年,驸马稍大点的皇子也都在皇庄学习。 父皇刻意留下了九弟李治养在身边,一解寂寞。 要说这男人养孩子,就不靠谱!生性敏感的小老弟被霸道皇帝老子宠着养,瞅着这效果,歪了! 伶俐聪明小小子,又臭美,又善于察言观色,浑然是个心思活泛的小娘。 探手轻轻捏住弟弟挺翘的鼻尖,戏虐的拧着,“雉奴来看大哥不会是有有事要大哥帮你办吧!” 被大哥捏住了鼻子,又被猜出了心思,抿得紧紧的唇,“叭!”张开了,连着呼着气,眼神哀怨,怯怯求饶; “大哥!大哥,你先放手,雉奴就是想你了,陪大哥说会话就走。” 放开了李治鼻子,却一手一只捏着弟弟元宝样的耳朵,想要装出个恶人模样,嘴角翘着不愿绷紧,咬了咬牙,露出在外的八颗瓷白牙齿,如何看都是在透漏心喜。 “老实说出来,无论什么要求,大哥都答应雉奴。 呵呵,大哥的话,过时就无效了。” 惊喜,李治大瞪杏眼,吐出的小舌头差点被牙齿咬住,小嘴快速张张合合,“大哥,和我一起在弘文馆读书的家伙,都有哥哥带着去北衙看过热闹。 三哥四哥都被你轰走了,小九,嗯!小九… 大哥能带雉奴去吗?” 从惊喜的嚷嚷到了最后,渐渐弱的李承乾要借助观察李治的嘴型才猜出小老弟说的是什么。 小老弟李治可是一块璞玉,俊朗不输李恪,聪慧也不再李泰之下。 难得的是心思敏感细腻,外在柔和的性子包裹着被人忽视的执着。 李承乾喜欢这个小弟,既有来自血脉割舍不去的亲情,也有来自后世自己知道的高宗皇帝开创永徽之治,灭高句丽、西突厥等,把唐朝版图拓展到新的高度一代明君的认知。 小老弟眼神又开始闪烁,躲避着目光正面对视,斜瞄、翻眼偷窥,狡黠而不自信。 “雉奴!” 一声轻呼,李承乾揽着小弟在怀,心痛,莫名泪流两行。 “大…大哥!” 大哥的肩,宽坚挺,伏在上面说不出的踏实,脸颊落下温热的泪,“滋滋!”烫痛了李治的心,由不得自己,鼻端发酸叫哥哥的声音抖擞发颤。 哎!三哥四哥怕的要命的大哥,肤色微黑一头短发茬子的大哥,咋会呢?嗯!更象个贴心的大姐姐耶。 稍倾,搬着弟弟脸颊,轻轻在光洁饱满的额头亲了口,李承乾眼带泪花,笑问道;“北衙有什么? 雉奴尽管说来,大哥可是监国太子,别人去的,就没有哥哥带雉奴去不得的地方!” 皱着鼻头吸溜来的猛烈的清鼻涕,李恪喜不自禁踮着脚回亲了大哥额头一下,笑声“咯咯咯!咯咯!” 歪着小脑袋,喜滋滋,乐开怀,“大哥呦!要说呀,雉奴也是出了力哟 抓渊盖苏文那晚,雉奴嗓子都喊哑了耶。 这些天关在北衙的渊盖苏文日日和人比武,可热闹了!” 嘴厥的足以挂个油瓶,声音低了两个八度,不自信的偷瞄着大哥,“今天今天胡国公…回京要和渊盖苏文比试…大哥带雉奴…” “哈哈哈!哈哈!”不等李治说完,李承乾起身拉着弟弟一面用头抵着弟弟的额头,一面笑着说;“门外随侍的内侍腿脚麻利吗? 哦!给晋王找套素色衣衫呀,看热闹也不能摆明皇子太子身份吧!” 扭头看着吴远,快速的说着,“给孤找套千牛备身的衣服来。” 抬手轻轻点点李治鼻头,“就是个有福的,今天热闹让你看个够,乖乖坐着等大哥把正事安排了,送来的衣袍也到了,咱哥俩换了装,大哥带你去看胡国公大战高句丽刺客。” 李治手搭在膝头,端坐着等大哥进了政事堂,立刻大张了嘴兴奋的吐着舌头,两只脚踏地有声,小手十指相握。 “哦!哦!” 吃饱喝足抽空打了个小盹,浑身上下收拾的紧陈利落,渊盖苏文在居住的小院独自舒展着肢体。 束手就擒后唐人给予了他足够的宽待。 处于北衙百骑军营内的院子,除了渊盖苏文住的正屋,偏厢还住着黑齿长之以及厨子。 没有没完没了的刑讯审问,当夜贺五押送渊盖苏文二人来了这里,也只是确定了二人当夜曾经携带兵器的事实。 第二天使团新负责人来看望渊盖苏文,连带着送来厨子,厨子非犯人,领了腰牌,每日进进出出采买食材生活用品。 囚禁的生活算得上宽松,对于心智坚定的渊盖苏文来讲,应该不难忍受。 也就刚刚囚禁的两日,担心使团安全,等到高恩河带来大唐朝廷责令使团向高句丽王禀报使团正副使臣一死一囚,高句丽王重新遣派新的使臣。 似乎高句丽使团的案子是个夜空绽放的烟火,突兀猛烈,瞬间照亮了夜空,来不及细看,转瞬熄灭,黑的夜静默无息。 阳光下,囚徒渊盖苏文一趟拳脚练完,身上微微起了汗。 缓步围着小院转着圈,静静地着。 每一个来客都很客气,抱拳“久仰久仰!”,再递上渊盖苏文的五把佩刀。 临走也大多是一个模式,抱拳说一句“侥幸侥幸,承让承让!”。 客人前面走,后面百骑卫士四下捡起渊盖苏文的佩刀。 渊盖苏文五刀斩刀法犀利,重在速度惊人。 来的访客,或是象尉迟恭,以力取胜,或是红拂女技巧娴熟。想要不伤人取胜,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渊盖苏文失去对所有佩刀的控制。 所以,明显技艺高超的访客不约而同都选择打掉渊盖苏文手里的刀。 渊盖苏文在高句丽国内,时常感慨高手寂寞,对手难寻。 每日都能与当世顶尖技击高手切磋武艺,输了也能觉得受益良多。 好武成狂的渊盖苏文被动地享受着这种幸福日子。 渊盖苏文被童子响亮的欢呼吸引。 透过敞开的院门看去,百骑校场上一匹神骏的白马欢快地驰过,马上被青年骑士揽在胸前的小小少年尽情地欢叫着。 “飘雪,加油!哈哈哈!快快,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十七章 访客{二} 雄壮如山的程咬金与尉迟恭相携而来,渊盖苏文侧立在门边抱拳相迎。 这二人不会是自己今天的对手。 当尉迟恭以空手入白刃夺尽渊盖苏文手里的刀,便没了和他切磋的。 手里一杆丈八马朔展开,形象粗豪的程咬金竟能将三尺长的朔刃使得如同妇人手里的绣花针般,刻意挑逗着渊盖苏文将手里的刀使地花团锦簇,老程才连点数下,胜了渊盖苏文。 跨进门,二人也抱拳回礼。 抱拳的武者礼数,确定了双方和气平等的武人切磋的基调。 虽是动刀枪,狠招毒招不绝,依然控制在点到为止范畴内。 再次见到一身张扬红衣裙,抱拳行礼的渊盖苏文腰也深深弯了下去。 红拂女微微颔首,出岫的彩云飘进了院子。 渊盖苏文很想能和红拂女再切磋切磋,虽然输给她的次数有点多; 虽然这些天渊盖苏文刀法进步神速,觉得自己还是丝毫没有赢的机会; 虽然每次红拂女赢了都会呵斥幼童似的,言语刻薄的点评一番。 曾是高句丽最高贵的人,却没有选择对手的权利,身为囚徒要有囚徒的自觉。 白马喷着响鼻停在了院门口,小少年踩着仆从的肩,被扶着下了马,在武士护卫下进了院子。 虽然少年换了简朴的着装,渊盖苏文还是认出小少年曾出现在驿馆门前,那夜,少年紫袍金冠被人称做“小王爷。” 已经到院内的三人,抢先拱手施礼,少年大模大样颔首致意。 被身后青年卫士揽着肩向旁让开了院门。 进门来自始至终忽略了迎在门口的渊盖苏文。 渊盖苏文努力保持平静无波的心境涟漪阵阵! 稍稍一失神,走进来骨架宽大,须发斑白的高个老人,泛黄的脸上细长的眼盯着渊盖苏文,语气不善的问道,“你就是渊盖苏文?” “正是某家!”一再被轻视,渊盖苏文语声也带着火气。 “好!” 高大老者,微微点头,往身后摆手示意,一百骑卫士将渊盖苏文的佩刀送了过来。 “老黑”,老人沉声叫声,也不知到底叫的是哪个老黑。 却见尉迟恭和程咬金看到老人向小少年轻轻摆动头,立刻便走过去分立在了少年两侧。 院里有了声响,黑齿长之突然从厢房门里窜出。 赤着脚披头散发,显然是没有准备出门,只是被院子里的声音吸引,有所发现,一时激动冲了出来。 “你!是你偷袭小爷。” “嘎吱!”黑齿长之手指着少年身边短发低个护卫奔跑而去的脚步,随着少年身边独眼护卫猛然张开强弓,随时要脱弦而出的箭头闪着幽光直指之下,噶然停住。 “还有你,那夜用箭对着我的就是你。” “怎么!小子还不服气?” 程咬金扭头诧异的问道。 黑衣短发中等个,被夹在程咬金等身材高大雄壮的人中间,显得毫不起眼,迎着足足比自己高出一头还多的黑齿长之,撇撇嘴,嗤笑道:“手下败将,还是个卖身为奴的无名小卒,你先问过你主子,打坏你这小东西用赔吗?” 穿戴好刀囊皮甲,渊盖苏文走到了紧攥双拳的黑齿长之身边,眼睛盯着黑齿长之的双眼,诚致的说道; “我救你一命,你也用命还了我,黑齿,从今往后你我再无关系,想干什么你自己决定,无须再考虑我的意见。” 这几日渊盖苏文与唐人比试武艺,作为猎手的黑齿长之一开始就发觉双方毫无煞气,耍花把式也引不起熟悉猎杀的他观看的兴趣。 这会,渊盖苏文显得奇异的话语,一下唤起黑齿长之的警觉。 一旦恢复了猎手的敏锐,黑齿长之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背着院门负手而立的高大老者身上。 虎!最嗜血凶猛的老虎也没有须发斑白老者身上散发出的煞气凛冽。 侧身看向渊盖苏文,渊盖苏文含笑相迎,笑容勉强,遮不住的萧索。 “黑齿,你是我见过最好的猎手!有机会还是回到山里去吧。 这里不属于你。 我,渊盖苏文,是个战士,一定会战斗到底!” 好像在为自己打气,随着大声说出最后一句,“刷!”抽刀在手,腕子一翻,双刀隐在肘后,对着高大老者抱拳一礼。 “高句丽,渊盖苏文,请赐教吧!” “你有五把刀,某家不占你便宜,你看!” 说着话,老人脱下长袍,露出双小臂戴着的黄澄澄一对护臂。 “某家,山东历城县秦琼秦叔宝。 今天只出三拳,要想活命,拿出本事接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十八章 访客{三} 一瞬间,渊盖苏文明白了为什么秦琼为何煞气逼人。 说起渊盖苏文自小习练一身好武艺,最强的五刀斩,可没有师傅传授。 都是渊盖苏文通过和人实战比斗揣摩出来,其中既有扶桑武士一刀斩的精髓,也有中原武者娴熟刀路的招式。 渊盖书文在高句丽国内身家显赫,隐然年青一代俊杰之首,当然有人图名图利自愿和他比斗,更多的还是流落高句丽的外族被迫之下接受比武的要求。 其中不乏随中原商队进入高句丽的随行护卫武士。 在高句丽渊盖苏文可是统治者顶尖的存在,倨傲自负,从不将中原武士的性命放在眼里,比武死伤在他手里的大有人在。 秦琼说的话,正是他在高句丽逼迫外来武士比武时常常说的口头禅,只不过秦琼让他接三拳,而他是要人接五刀。 五刀之下死残过多少异国武士,就记不清楚了! 知道不能善了,渊盖苏文一咬牙,枭雄本性尽显,向前踏步,气势勃发。 “呀哈!”吐气发声,两道耀眼刀笀乍现,扫向秦琼。 刀笀初现,乍落。 秦琼高大的身子向前一晃,一步迈出,俩人间的间隙骤然缩小,左手抬起,护臂准确敲在渊盖苏文刚要发力的双刀刀颚三寸处,如击蛇七寸。 大道至简! 毫无花架简洁准确。 可就是着看似随手的毫不废力,正好制住渊盖苏文的长刀,有力无处使,兼且从未遇到对手抬手就破了自己双刀,又逼近身前的事情,撒刀换刀都来不及,胸口便已经挨了一拳。 秦琼上臂格挡,下面右手摆臂,碗大的拳头近身击出。 拳法中最简单的一招黑虎掏心,在秦琼手里使出来,时机力量把控妙至毫巅,无论渊盖苏文的双刀还是胸口,竟然像是可以送过来,配合着秦琼的双手。 “哦嘶!”渊盖苏文胸腔如被巨石碾压,气流自嘴里喷出,发出无意义的声响。 “呼!”一记直拳,还是最简单的武功招式----炮锤。 眼瞅着被打的岔了气张开双手毫无反抗之力的渊盖苏文脸上就要开了染料铺子。 “嘿!”黑齿长之低吼着,压抑着内心的恐惧,从侧面冲了过去,双手抱住了秦琼直击的的手臂。 拳头上突然挂上了个人,秦琼的反应惊人的迅速,向前的直拳,拳头微微一拧,拳心向内,带着死命抱着自己小臂的黑齿长之一起向上,下面,右手拳又是一记黑虎掏心。 “噗!”拳头着肉响声沉闷。 黑齿长之身子被带离地面,凭着猎手遇险时敏锐直觉,一身筋肉绷紧,腹部挨了一拳,被磅礴大力一击,身子发软,平平的趴在空中向后飘去。 “好!秦将军威武。” 秦琼回身含笑向拍手叫好的李治拱拱手,“谢殿下夸奖!” 伸手接过随从手里拿着的外袍披上,看着地上抚着胸口挣扎爬起的渊盖苏文,冷冷哼一声“哼!”轻蔑地摇了摇头。 “秦将军!手下留情。” 随声,中书侍中魏征和门下侍郎岑文本脚步慌张跨进院门。 “这……” 入目渊盖苏文二人嘴角挂着血丝挣扎在地,魏征眉心川字纹显现,一把拉住秦琼一只手臂。 “将军不能再打了。” 从渊盖苏文接过佩刀就守护在李治旁边的程咬金,亮开了大嗓门,“老魏你瞎眼呀,没看二哥都穿衣停手了,瞎咋呼啥。” “真不打了?”魏征抬头盯着秦琼,秦琼含笑点头,魏征犹犹豫豫松开了手。 “某家三拳打的死你?” “猛虎秦将军名不虚传,某家……”说话带动断了的胸肋,渊盖苏文气息短促的话音,被身后爬起身不住揉着肚子的高挑猎虎青年黑齿长之惊讶的叫声打断。 “你是猛虎秦琼?” 秦琼也讶异于黑齿长之抗击打能力,眯了眼,上下打量披头散发,赤脚的高挑青年。 过于高的身高,愈发显得黑齿长之四肢修长,高鼻鹰目,隆起的眉骨上一对浓密的粗眉。 “你是什么人?” “我是山里人,猎户。” 显然二人的问答不在一个意思之内,秦琼是从外观看不出黑齿长之所属民族才开口询问,黑齿长之答的却是自己从事的谋生职业。 秦琼恍然明白,“猎户?怪不得空有力气不知技击技巧。” 眼里满是崇拜,黑齿长之努力组织着语言,磕磕绊绊的说道; “你真像…象只猛虎,嗯!最最厉害的猛虎,我猎过的虎没有一只比得上你!” 这夸人的话夸地秦琼着实尴尬! 秦琼哭笑不得,摆手就要结束和保持着山中猎户质朴的青年对话。 目光再次凝聚在渊盖苏文脸上,“若不是在今日此地遇见,两军阵前,便是万马军中某也要砍下你的头。 三拳之约,傻小子替你挡了两拳,就此结束。” 猛虎秦琼的威名,渊盖苏文早就听说过,未曾见面时还多次人前嗤笑过唐人吹嘘过甚,五刀斩下立时让猛虎变死猫。 眼前年愈花甲的老将军,气势、技巧、力量完美结合,举手投足间化腐朽为神奇。 比起红拂女轻灵迅捷,秦琼气势夺人朴实雄浑,毫不花哨直接猛烈的娴熟搏杀技巧显然更适合阵前杀敌。 真不敢想象年轻二十岁的秦琼手里再用顺手的兵器---瓦面青铜锏,会是何种样子! 渊盖苏文拄着刀,勉力站了起来。 “渊副使,比试结束,你稍等片刻,已经让人去请军中医者。。” 已是朝堂屋顶上的人物,岑文本笑容满面,顺着秦琼的话缓和着气氛,就想要结束今日的比试。 魏征岑文本二人来的匆忙,却是同往尚书省寻太子议事,突闻监国太子微服来了关押高句丽副使的北衙,魏征大惊失色!拖了岑文本追来。 实在是因为猜不出行事常常出乎常理的太子殿下,会不会随意改变处置高句丽副使的既定方案。 终归,大理寺已依法审判,高句丽使臣行为不轨事实俱在,按唐律裁决,死罪! 中枢商议好的,由陛下赦免的诏书还没下来,太子一时兴起真要杀了高句丽使臣,这…… 渊盖苏文抱拳拱手,“二位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渊盖苏文是高句丽战士,既然有三拳之约,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也会战斗到底。” 浪费了渊盖苏文一番慷慨陈词,秦琼丢下岑文本和他唠叨扯皮,两步跨到黑齿长之跟前,双手搭在肩头,用力向下一压。 “嗯!” 手下,黑齿长之肩向下一沉,又被青年人倔强挺了起来。 “好!”收了力量,随手拍了拍黑齿长之的肩,秦琼缓步走到少年王爷李治身后,轻声和身旁一身千牛卫士戎装打扮的青年人耳语; “少庄主这身打扮也不嫌热?怎么!也想和高句丽人比试比试?” 全付皮甲外还套着铁甲,站在午后的烈日下真会不热?头上扣着的镔铁头盔里,寸长的短发早就。 再被匆匆赶来的魏征毫不掩饰不满的目光盯着,李承乾翻眼瞪了的秦琼一眼,动手解开下巴上紧紧系着的皮绳,摘下头盔,手在湿发上捋过,抖着手甩着粘了满手的汗水。 “他!是他,大唐监国太子李承乾。”渊盖苏文顿时闭紧了嘴巴。 身为副使,关于大唐最顶尖掌控权力着----皇太子李承乾,早就通过各种情报了解过。 低调、聪慧、和善、仁义…唐人给了太子殿下无数褒义的称赞。 真的是这样吗? 渊盖苏文知道大唐太子殿下另一个不被国人熟知的形象,死了三年的吐谷浑伏允可汗也知道,西域的马贼、做乱的反贼也都知道大唐太子殿下手段有多狠辣。 “黑矮子!偷袭算什么本事,敢和小爷比试比试吗?” 黑齿长之的叫喊声,保持着今日他特有的突兀搞笑特色。 冲地上狠狠的吐出嘴里带着血腥味的唾沫,高挑的猎手神色倨傲冲着贺五勾着手指。 尉迟恭咧着大嘴冲黑齿长之挑起了大拇指,看热闹从不怕事大的老程立刻也赞同的挑起拇指。“好样的!” “唉!”红拂女摇头惋惜的叹息,罕见的轻声细语劝说; “小子,你不想活了,贺五你也敢撩拨! 没看你主人受伤,去去,扶你主人回屋歇着。” 都是练的江湖搏杀术,红拂女清楚,动手时秦琼还能控制力量不伤人根本,善于攻击穴位关节的贺五却很难做到伤人不留隐患。 红拂女想要保全空长了高个头,心思纯朴,质朴憨直的小猎户。 “渊大人,您的救命之恩我已经还了,我现在自由了对吗?” 看着渊盖苏文点了头,黑齿长之再次盯着贺五,“搞偷袭的小矮子,来呀!” 做猎户总是在设伏,随着渊盖苏文下了山,凭着常年独行深山养成的猎户对危险敏锐的感知本能,从没被伏击暗算。被贺五近身一棒打晕被擒,已经不是常人所能明白的屈辱,这些天来黑齿长之颓废落魄,都源于贺五那一棒在心里形成的阴影。 李承乾搔着头皮,瞄着眼皮都不抬一下的贺五,为难的劝道;“要不你再捉这小子一次?” 贺五索性闭上了眼,“捉在押的囚犯,没事找事,一点好处也没有。” 李承乾还要再劝,魏征深怕再出意外,板着黑脸抢先开口肃然说道;“殿下,不能再胡闹了!” 李承乾眉梢一挑,不满的说道;“魏相这就不对了,高句丽使臣比试武艺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孤一来看就成了胡闹! 你这可是明显的对人不对事。” 贪婪地瞟着璞玉在前的黑齿长之,眼珠一转,“黑齿长之,刚刚秦将军问你是什么人,你说自己是山里猎户。 嘿嘿!渊副使又说你是自由人。 哪你现在还是高句丽人吗?” “嗯!”黑齿长之微微一愣,“这和比试有关系吗?” “嘿嘿!”李承乾向魏征一指,“看见了吗,这位大人,,二品中书侍中魏征魏大人。 可是这里官最大的一位,大家伙都得听他的。 你要还是高句丽人,他就不许唐人和你比试。” 黑齿长之不假思索答道;“我就是我,不是高句丽人,所作所为和高句丽无关。” 李承乾两手一摊,耸着肩,一脸的坏笑对魏征说道;“魏大人,这你还有什么说的?” 突然想起,急急的又对黑齿长之讲道:“贺五可不想和你比试。 实在是因为你既没有响亮的名头,也没有财货宝物,穷光蛋一个。 打赢了你一点点好处也没有!” “这样……我要输了这条命就归他!”黑齿长之认真的说道。 贺五眼都不睁嘀咕道;“我自己还是托庇在少主庄子,要你的命有什么用!” “那我就把命交给你家少主。” “三坛内院墙根埋的陈酒!”李承乾伏在贺五耳边小声飞快的说完,贺五半闭的眼立马睁开。 “五坛!”脱口而出和李承乾搞起了价。 李承乾抬脚在贺五小腿上踢了一脚,笑骂道; “这两年越学越奸猾,后院一共就埋了五十坛梨花白,老夯货就敢要五坛! 孤给了,喝死你! 手下可拿捏好轻重,孤要四肢齐全囫囵个的人,还不能伤筋动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十九章 访客 【四】 “噗通!” 被把玩许久,带着体温,圆润的鹅卵石在空中画了道低平的弧线,落在了荷池。 不足三尺深的清澈水底,受了惊吓的游鱼摇头摆尾四散而去。 未几,纤手捻着一撮鱼食撒落,不等浮沉摇曳全部没入水中,四散的鱼群瞬间聚拢而来,不时露出水面的鱼嘴,开合间吐着水泡争抢鱼食。 仆射大人房玄龄内府,小小的池塘边,盘桓快一个下午的房夫人,抖手将瓷碗里剩下的鱼食尽数撒在池塘里,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皇家的太子殿下还真就是个心思奇异的人! 西行万里,逼得陛下和皇后娘娘分居三载,方才回了京城,只一日时间,就又逼得自家夫君躲在官廨不敢回府。 两旬时间,多少春花都已开谢? 举案齐眉红袖添香,集丈夫万千宠爱于一身,好事! 此时却不尽然,没有妾氏的内宅,丈夫久不归来,寂寞春闺连个说说话排解愁怨的姐妹也没有。 角门脚步匆忙走进来的大使唤丫头,还是从娘家跟来的自小做伴的兰香,平日稳重的个人儿,眉眼带笑步伐急促,走近了,慌慌张张行了个蹲礼,没等起身站直了,急急的说道;“夫人,老府里三郎递帖子求见。” “谁?” “夫人的三哥,三郎元任公子。” 房夫人闲愁未消,又蹙眉沉思不语。 末了,深深叹了口气,“请到正堂。” 兰香拧着衣角的手舒展开,脚步轻快的走出了角门。 重新梳拢了发髻,换了鲜亮衣裙,房夫人赶到府里的正堂,方才跨过门槛,一把熟悉的清朗男声热切的响起。 “二娘!呵呵,数年不见,二娘倒是没什么变化。” 随着说话中年男子坐着的客人,连忙一起站了起来,躬身行礼。 “三哥”回了个蹲礼。 房夫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肃手相让,“三哥快请坐,一晃都有五六年没见面了。” “六年,正好六年,贞观三年,哪年新年里来给二娘送过年货,回去接手七叔手里的事情,就再也没来过京城。” 房夫人是嫡次女,这个三哥是个庶子,倒是自小伶俐聪明,要不是母亲地位太低贱,也不会投身商贾,帮着打理家里的产业,以崔家的门阀地位,四五品的官位倒也坐的。 三哥崔元任自己反而想的开,不受官职拘束,行商坐贾自由自在。 人聪明又开朗,眼头活络舍得做小说软话,所以和家里的姐妹兄弟来往数他熟稔。 房夫人也曾听说三哥崔元任掌着家里山东河北一大票买卖事,俨然已是商界一方领袖,这千里迢迢来了京城,可不会是忙里偷闲抽空子探亲。 “三哥来京有事?”房夫人的问话简单直接。 当年隐太子李建成与当即陛下李世民争夺皇位,五姓七望中郑家女郑观音嫁入东宫,多数山东世家选边站在了隐太子身后。 身为秦王李世民左膀右臂房玄龄的发妻,争位最为惊险的数年,也被家族冷落一旁,直到当今陛下登上大宝,夫君高居相位,崔府有心重续亲情,性情刚烈的房夫人冷了心,崔家落了个剃头担子一头热,虽说逢年过节送礼殷勤依旧,双方心里也都明白,官场大族门阀各自顾忌脸面做秀而已。 未曾开口,崔元任微胖的脸堆满了笑容,连连打了几声哈哈。 “哈哈!二娘的眼光着实犀利,哈哈哈,三哥一点小心思瞒不过去呀!…” 向边上坐的面色微黑,神情焦虑的中年人使了个眼色。 “是这样,三哥我贸易往来有个老客,哈哈,想要结识二娘,哈哈,生意人,看在三哥薄面上还请二娘赏个面子。” 神色焦虑的汉子努力挤出个笑脸,手里端着个锦盒,起身恭恭敬敬深施一礼,语声生涩;“在下崔东平,行商来往大唐和高句丽,一点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香兰上前接过锦盒,送到房夫人手中。 半尺见方的锦盒托在手里,房夫人揭开盒盖,十粒鸽子卵大小圆润饱满光泽炫目的走盘珠齐齐摆放在锦布上。 “啪!” 不等盒盖完全打开,房夫人反手合起了盖子,随手将锦盒递回香兰,示意送还给弓腰站立的崔东平。 送出手的礼物,崔东平垂着手不愿收回,眼睛不住的瞄着笑容不变的崔元任。 房夫人瞬间挂了冷霜的脸上眉头紧蹙,冷冷的问道;“这位崔先生不是唐人吧?” “哈哈!我就说二娘好眼力吧,哈哈!崔兄来自高句丽,常年在大唐行商。” 崔元任适时出面打着哈哈化解了堂上尴尬气氛。 房夫人冷冷一笑;“三哥也不是外人,有话我就直说了。” “好好好!哈哈,二娘爽快的性子三哥最喜欢,哈哈。” “年节生辰送来的节时四色礼、土特产,二娘我权当是娘家人还念着我这嫁出门的女儿,一份亲情,收了也无人能说什么闲话。 可是今天三哥领了朋友进门,这礼送的重,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位崔先生所求必是大事。 而且按着崔府和朝臣的亲疏关系,也不该送到房府来。 所以这礼我可不敢收。” 崔元任笑的越发真诚,挑着大拇指,“二娘不愧是相国娘子,说的真好,崔兄还真的有事相求。 哈哈!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房相美言几句,保下一人的性命。” “哦?魏征魏相可是二品的侍中,比我家相公三品的仆射还要高。 保人性命的事,恰好又是魏相最喜欢做的,三哥尽可带着礼物去求魏相。” 听出房夫人语气不善,崔元任心里暗自苦笑。 魏征这蛮子也不知犯了什么性子,陡然就断了和山东大阀的亲密联系,换做年前,不要说携着重礼蹬房府寻求帮助,只需一份名帖将事情缘由告知魏征,素来清廉耿介的魏征就能妥帖的把今日之事办妥。 崔元任心里盘算着,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 “哈哈!二娘说笑了啊!说笑了,自家人有事还是要寻自家人帮忙,哈哈!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就是保个高句丽人的活命。” “高句丽人?!是高句丽使团副使渊盖苏文吗?” 崔元任敏锐的察觉房夫人说道高句丽副使渊盖苏文名字时冰冷的神色有一丝的松动。 “是呀!哈哈,就是此人,一个外使,哈哈,身份特殊啊特殊。 若是房相……” 房夫人低头蹙着眉,暗自思索,片刻后抬头看着神色紧张的崔东平,曼声说道;“既然我三哥帮着说了这么多好话,崔先生的事我也没法现在就给先生个答复。 朝堂上的事情还要等相公回来,我仔细跟他说过,一定替先生求着相公出面保下渊使臣。 哎!救人一命也是行善事。 只是成与不成就不是我这妇人说了算,先生都明白了吗?” 听房夫人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崔元任心中暗喜,又恐房夫人变了心思。 “哈哈!改日,改日三哥在登门致谢,好哈,京城还有件杂事,今天先告辞。” 连忙起身拉着有些呆痴的崔东平急急告辞离去。 等崔元任二人出了正堂门,行出府门前的影壁,房夫人唤来府里管事,将几上的锦盒封好包严,轻声吩咐;“立刻送往尚书省老爷官廨,顺便带句话给老爷,这是高句丽客人送来的。” …… ………… 陛下赦免高句丽使臣渊盖苏文以及随行武士黑齿长之死罪的圣旨被太子原封送还。 隔了两天新圣旨变了内容,本是双双免死终身监禁,变成了主犯高句丽使团副使渊盖苏文免死,终身监禁;从犯,奴隶身份的黑齿长之收官,发卖为奴。 发卖为奴的黑齿长之已经被买主,监国的太子殿下李承乾领回了东宫,圣旨却还留在尚书高官孙无忌和房玄龄看着书案上赦免渊苏文的圣旨边上,十颗耀眼的明珠被太子殿下拨动,反射出的光也不住地变换色彩。 太子殿下盯着珠子的眼睛精光闪闪,一眨不眨,比明珠还要明亮 长孙无忌实在忍受不了外甥李承乾看到珠子白痴的样子,重重的,“咳咳!咳!” “哦!舅父,您身子不舒服?”李承乾不舍的将目光从耀眼的珠光上移开,嬉笑着看着长孙无忌。 舅父脸上的不满清清楚楚,装装傻故作不知,反正明日就要交卸监国的职责,还是让两位父皇最为信重的大臣多讨厌自己一些,如此一来就不会惦记着再让自己监国。 “我很好,殿下还有什么事情要提醒补充?” 长孙无忌心里不满,说话还要注意君臣礼仪。 摊上这个外甥长孙无忌已经生不出气,敲断外甥李承乾腿的念头隔三差五就要盘绕在脑子里。 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那是说别人家孩子!自己这外甥监国可是开了个好头,剩下的时间都用来给忙成一团的重臣挑刺添堵! 想想外甥巧妙解决多件陛下和自己为难的朝政,长孙无忌又起了挽留太子外甥的念头。 “是舅父要叮嘱高明些事情吧?好,你说,我洗耳恭听。” 一副痞赖的的模样,气的长孙无忌又兴起叫人敲断李承乾腿的冲动。 这样的不孝外甥惹恼小气舅舅的戏码在尚书令官廨已经演过多场,老谋子房玄龄熟练的扮演起和事佬。 “殿下啊!这个…这个,就是这个礼也收了,赦免渊盖苏文的圣旨,啊,您看什么时候宣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二十章 送礼的技巧 “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 明珠不可暗投,…………” 李承乾嬉笑着接过书办送来的小丝袋,都是数年前高阳、豫章等妹妹还小,备下装哄她们开心的糖果用剩下。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不解的看着太子殿下,兴致勃勃兴奋地在十粒珠子中选来选去,放在一起比较大小,一粒粒拿起来在手里转动寻找瑕疵。 经过一番挑拣十粒珠子被他排成了队。 嘴里念念有词;“一颗,两颗。” 一个小袋子装一颗,装好两颗系上了扎口的丝绳,就要揣进怀里,又皱眉思索片刻,又取个小丝袋装了粒珠子,心满意足揣进怀里。 “房相,高句丽送的礼物不能私吞,上缴内府。” 李承乾一面说一面整好胸前的衣襟抬起了头。 对面,两双带着气愤疑惑的眼睛直盯着自己胸前。 “哦!”下意识的惊叫一声,双手环抱挡在前胸。 手指触到坚实的胸大肌,骤然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前凸后翘妙龄少女,对面紫袍玉带的两位更不是暗巷夜遇的色狼。 尴尬的放下遮胸的手,瞧瞧两位大人,再看看自己太平公主的前胸。 恍然大悟,“哦,哦!”手脚麻利的又装了两颗珠子,一手一只装了珠子的丝袋,促狭的眨着眼;“给,二位也一人拿一颗!” 长孙无忌嘴角不受控制的抽动,实在是气过头了,打断腿已经不足以平息怒火,打!连一双手也统统打断,身为富有四海的储君,嘴里说着收归内府,当着臣子的面竟然豪不顾忌脸面,自己贪赃还妄图…… 另一边,房玄龄也甚是疑惑,鹅卵大的走盘珠价比千金,说来罕见,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的权贵也不是少见。 高句丽送的十颗走盘珠十颗珠子大小光泽相同,这就实属难得,珍贵处可非比一颗颗单独珠子,合在一起就不是万金的价值,而是数倍。 太子殿下完全可以背着自己和长孙无忌全部收走,这当着二人大张旗鼓行蝇营狗苟之事,可不像是太子平日所为。 嗯!房玄龄嗅出阴谋的味道。 ……… “快,给国舅公倒水。” 瞅着舅舅嘴角抽抽着往耳根咧,知道这会把舅舅气的够呛。 喝了两口水,长孙无忌大声的喘着气。 瞧着舅舅涨红脸色渐渐变白,眸子里射出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心说,我又不是真傻的成了块顽铁,气成这样值得吗? 李承乾叹口气,耸肩摊手,一脸无奈,委屈的说道; “舅父你就不该生气! 想想看这珠子是谁送的? 高句丽人的大对卢为救儿子渊盖苏文送的重礼! 房相能真的收了吗?肯定不能呀! 房相给高句丽人退回去?人都给赦免了,没送出点财货事却办成了,您说高句丽人会不会起疑心?! 全部上缴内府,也不行,凑齐这样十粒走盘珠该有多难,您应该也明白,明明送给了房相却出现在皇家内府,依然会引起高句丽人的疑心。” 听了解释,长孙无忌目光稍显柔和,说话时依旧带着不满情绪,“那也不能这样随意私分,监国储君和朝臣分贿赂,成何体统!成和体统!?” “嘚!”李承乾拍着膝头,偏头看着眼皮低垂思索着的房玄龄。 “先说好了,房相你可要先记孤一个好处!” 房玄龄睁眼含笑问道;“殿下的好处?呵呵,房乔咋觉得是帮殿下背了口黑锅。” 李承乾嘴里啧啧着,“啧啧,房相这光想吃鱼不愿湿鞋,可就过分了。” 瞅着被二人一问一答,有些迷惑的长孙无忌,“我将整个事情,前因后果,说说,舅父和房相听听还有什么疏漏。 扣押高句丽使臣渊盖苏文,起因是魏王吴王回京,听说高句丽使节高建仁连续数日伙同大唐勋贵子弟中的败类堵在丽池坊女市大门外,言语恣狂行为轻佻,猥亵骚扰进出女市的客人。 有心惩戒,高建仁等人只是在女市外言语失当,算不上是个正当理由。 故此,就设计引诱高建仁触犯母后禁令。” 说到这里,李承乾含笑看着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嘿嘿一笑。 “嘿嘿!房相和舅舅应该私下了解过,房俊和李泰一定是给得我刚才说得一番解释,对吗?”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目光一碰,眼睛亮了起来,呲着牙古怪的一笑,摇着头轻哼一声“哼!”。 另一边,房玄龄也是一脸苦笑。 知道心思缜密著称的舅舅和房相,知道被一直当做顽童的小辈蒙骗,此时心情着实不好,李承乾笑的愈发开心。 “李恪李泰等人随着李、颜二位夫子以及皇爷爷、李靖大将军学习了三年多,年龄渐长,心思早就不在长安城纨绔子弟里称王称霸。 呵呵!一群小家伙想要的可是域外开疆拓土的功业。 心很大呀! 可惜脑子不够使,净干要大人擦屁股的破事。” 比起李恪李泰等人,也只大了半岁到两岁的李承乾说起弟弟们,一副老成持重表情,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却不觉好笑,反倒连连点头。 “是呀!这事吴王魏王莽撞了。”房玄龄轻声说道。 长孙无忌嗤笑道;“一个个都以为翅膀硬了,谁知道是搞出乱子惹的祸越来越大。” 李承乾接着说;“这真正的起因清楚了,就要看看整件事情有没有利可图。 能抓住高句丽小辫子,是个好事! 可是高建仁当场摔死了,即便他不死,以他在高句丽国内身份地位也形同鸡肋。 真正有价值的是高句丽年轻一代最优秀的人才,大对卢继承人---渊盖苏文。” 顺手拿起案上的圣旨,笑意促狭;“不容易呀,连父皇都请动,这才绕着圈找好理由把渊盖苏文永久监禁。 大的目的达到了,顺带手拿点好处就是锦上添花。 呵呵!少了魏征的路子,高句丽人就要启动在大唐的关系,找新路子挽救渊盖苏文,有些一直沉在深水里隐藏不露,高句丽有着利益瓜葛的势力就会被迫自己跳出来,帮着找门路送礼打点人情关系。 呵呵!房相,这可是个长期财源。” 房玄龄一脸苦涩,连连摆手! 李承乾收起嬉戏表情,一脸肃然,“房相应该当仁不让!演戏演全套,既然收押了渊盖苏文,要让高句丽人不起疑心,这礼不但要收,还要讨要重礼。” 长孙无忌插嘴笑言;“对!要收,不收白不收。” 屋内的气氛一时变得活泼轻松。 “可是收了礼还要让人家明白您房相是真的出了力,这文章就得在这礼物上花心思。 收礼的房相一定要雁过拔毛,要请舅父通融,少不得要给舅父些好处,孤监国,这也是绕不过去的一个关口,最后就是请母后在父皇耳边吹吹风,言轻意重,拿大头天经地义。 如此一来,送礼的安心,收礼的舒心,皆大欢喜一场。 往后路子熟了,房相收礼不吃独食能办事的名声彰显,高句丽送礼也不用送到咱们不知道的某些人手里,肥了朝廷蛀虫。 隔三差五收点孝敬,呵呵!难道说孤这可不是是送给房相的好事!” “哈哈!” “哈哈哈!哈哈………” 事情一经说透,生性谨慎的老谋子房玄龄带头哈哈大笑起来。 趁着君臣间气氛融洽,长孙无忌眼珠一转,笑着说道; “殿下可不能厚此薄彼,直送房相一人好处,细说起来你这可算是胳膊肘往外拐,有好事忘了自家人。” 其实三人都明白,高句丽人会找上房玄龄却绝不会在长孙无忌那花心思,虽然二人都是陛下扶龙功臣,细分起来还是有根本区别。即便不提房夫人崔家嫡女的亲情关系,房玄龄也是出身山东的郡望门第,而后族的长孙家可是关陇门阀的领头羊,与山东世家分属两个利益集团。 难得舅舅放下身段和自己开起了玩笑,李承乾配合着大家的情绪,皱着眉思索片刻,象是突然想起,一脸的惊喜,乐呵呵说道;“房相家里收入少,送房相财路正好。 舅舅您也不缺钱,就送您千年万载好名声,您觉得如何?” “千年万载好名声?!”长孙无忌眼睛放光。 “舅父你还记得我西域一行发现西域荒漠化会逐渐加速的事吗?” “记得,殿下关于人类毁林烧山过度开垦土地招致水土流失土地荒漠化的话,我和房相听后,已经分派人手实地调查。” 说起政事,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立刻就一脸的严肃。 绿洲消失,黄沙埋葬了多少楼兰古城,后世为治沙,挽救恶化的生态环境投入无数的人力物力,此生有幸看到了清澈的渭河水,西域一路珍珠般相连的操场绿舟。李承乾油然升起一种责任感,要为后世留下山清水秀大好河山的责任感。 “舅父,此事查或不查,结论不会改变。 玉门关外只求占领而不治理,终归是一年年沙进人退,日益荒凉。 要守住大唐西面的门户,朝廷不住往里投入粮草人力绝不是长久之计。 人口,足以支撑起西部的人口,还要能够安居乐业,占据西域人口绝对多数的庞大唐人常住人口,才是解决西域草牧民族更迭不断,祸乱不休的根本办法。 迁移唐人,于当地各民族融合,慢,也是绝对有效的办法。 现在做,也许十年也显不出成效,可是千年以后,生活在西域的人们一定会记得,是谁开启。” 长孙无忌微微点着头,万世功业啊!真的是万世功业。 即便身死骨消,福泽一方也会被生活在那片天地的后人记着。 外甥说要送自己一份好名声,确实没错。 “只是迁移人口,阻止沙漠蔓延绝不是件小事,又该从何入手。” 李承乾也是早已有了答案。 清朝左宗棠领兵收复西域时用过的法子,大军负树而行西出玉门,一路行进一路遍植树木。 “保水土只有种树一个法子。 舅父可以整理数据,论证西域种树和保护关中繁华的关联,具名上书父皇,西出大唐边关的商旅,必须上交一定数量的树苗。 每个商队携带树苗的数量不多,可是日积月累就是个庞大的数字,驻守西北的将军牧民官也要将种树列入政绩军功考核之内。 长此以往,绿洲扩大,城市变的适宜居住,再配合减免赋税的政策,自然吸引国内没有土地的流民迁移西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二十一章 送礼的技巧【二】 官廨内的气氛热烈欢快。 千秋万代! 把名字携刻在这片天地,任时光流逝,人世变迁。 留下,在人间留下永不消散的清名!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被点燃的两座老房子烧的噼里啪啦,放火的李承乾笼着手脸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安静地安坐一隅。 “……封爵,封地倾向西部…” “不忙,先安置州县,百人千人也可以……” “官员………任期” “功绩,肯定是功绩了!安民比拓土更有功劳,无民居住的土地占的再多有用吗?” “还是要从长计议,太快了不行,五年,老夫安心操持此事五年,……” 长于朝廷实务的二位仆射大人,你一言我一语,你这边立起柱子,我马上搭上横梁。 大处的框架蓬勃大气高大浑厚,窗角檐边细微间镂空雕花匠心独运。 李承乾暗暗点头,贞观名相!个顶个胸有锦绣,毫无准备没有腹稿,就这一番坐而论道,好一篇锦绣文章呀! 瞅着两老房子点着火就停不下来,火势越烧越猛烈,成就感满满。 “能将塞外变江南,此生无憾。”房玄龄端起案上的水杯,双手平端,神情肃穆,“辅机,房乔以水代酒敬你,万世青史名,饮胜!” 长孙无忌肃穆端坐也是双手捧着水杯,与房玄龄虚碰,一饮而尽。 李承乾龇牙咧嘴抽着冷气,哎呦!二位,也慢点呀!好大一杯热茶哟! 精神如何亢奋,身体依旧忠实于外界的刺激。 “咳咳!咳咳!” “哈哈哈!嘶!” 李承乾第一时间拍着案子冲门外吼,“来人,快给两位大人上冷水,快快!” ………庄严肃穆的尚书令官廨,一时间乱作一团 “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长孙无忌话音暗哑,语气缓慢沉静。 李承乾迷惑的看着一大杯冷水下肚,老夫聊发少年狂恢复麋鹿在前山崩地裂不动色,画风陡变的两位仆射大人。 冷水能息心火? 着火的老房子烧了一半,留下另一半,去芜存菁,老的更深沉更难以琢磨。 “来人,给孤也来一大杯冷水。” 李承乾一面喝着甘咧的井水,一面偷眼观瞧。 不愧是合作多年的搭档!貌似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端坐着的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细微的眯眼,恍若风吹袖口轻摆,几不可查的下颌颤动……细微处见文章。 哦!这是要合着伙反击的节奏哟。 咽下最后一口冷水,李承乾慢慢放下杯子,莞尔一笑。 “既然舅父无意,孤也不能强人所难,此事作罢!今日不提,以后也不会再提,罢了!罢了!” 吞进肚的诱饵说吐出来就吐出来?骗鬼去吧!哼,你有张良计我还有过墙梯呢! 李承乾低头眯眼,用眼睛余光冷冷瞧着两位仆射大人。 一杯水的时间,足以让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做出一番复杂的交流。 老谋子愈发相信自己最初的直觉,阴谋!至头至尾都是一个阴谋。 太子殿下贪恋珠宝是阴谋的,素来人前惜字如金寡言少语的殿下,骤然长篇大论,那是在推动阴谋! 又是名又是利,抛出来地可都是诱饵,心怀叵测,阴谋,一定是阴谋! 房玄龄眼角瞥了长孙无忌一眼,老友内心的挣扎一目了然。 这操蛋外甥没点储君样,毫不负责的答复,再次点燃长孙无忌心里的怒火。不由自主往官廨门外瞄了一眼,陛下要在就好了! 自己这当臣子的舅舅没法亲手敲断臭小子的腿,绝不吝惜怂恿陛下动手拾掇这个妖孽! 官廨外,静谧无声,订在明日归来的陛下是指望不上立刻神奇出现,眼前低头嗤笑眼露轻蔑的妖孽还得要自己对付。 长孙无忌暗暗叹气,痞赖慵懒的太子殿下让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安定西域,将之永久地化作中原王朝的一部分,谁能抗拒名垂千古的诱惑? 常言说,外甥随舅,难道就不能反过来,舅舅随一次外甥? 别以为就你小子会耍赖,舅舅也是年少过,你这些把戏样样都是我玩剩下的。 眼睛往房玄龄那一瞥,递过个求援的眼神,手往桌案上重重一拍,“怎能就此作罢!殿下,君无戏言,房相得利也不会昧着良心说假话。 殿下亲口说要送臣一个好事,房相你可要凭良心说说公道话。”举止夸张,做作。 笑容满面的老谋子房玄龄,火锅不见火,那是火在肚里藏。 习惯了牵着别人的鼻子走,陡然发现自己和长孙无忌毫无察觉,竟然被小太子编排了一下午。 难说是傲气作祟,还是顾念和长孙无忌情谊,莫名升起同仇敌忾的情绪。 “长孙大人言之有理,殿下确实不该食言,长孙大人非但是为国事操劳的仆射大人,还是殿下您的至亲舅父。 于情于理,殿下都不能言而无信。 若是长孙大人都得不到,房乔惶恐,殿下的好意房乔也只好是心领了!” 房玄龄一番话说的有情有义。 二位重臣一迎一合,身段稍稍放低,瞬间扳回一城。 李承乾没忍住,下意识抬手搔头皮,一下两下,瞅见对面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眉梢眼角高挑,你瞥我一眼,我瞄你一下,恼怒的放下手。 老家伙还真厉害!自己还是太嫩,就连闹心时搔头的小动作都控制不住哦。 别看你们一时得意,哼!姑奶奶再下点本钱,瞧瞧谁笑到最后。 “啊!哪个,哪个,啊!…”李承乾皱着眉哼哈连连,为的就是看看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竖着耳朵着急的样子。 “啊!舅父呀,您和房相也明白,安定西域确实是件流芳百世的大功业。 这!您这拒绝是为了什么呢?” 长孙无忌刚已经想好,等到就是太子外甥出言询问。 不慌不忙回道;“殿下给予房相是眼前可见,利在当下。 安定西域,当下要干的都是得罪人的事情,利在千年更可能是空周楼阁,保不齐臣离开了朝堂,人走政息,一番忙碌都落了空。 殿下,若是真有心送臣好事,能不能也是眼前可见,立竿见影,不必担心心血白费。” 李承乾一手抬起在头上搔着,眉头皱起舒展,舒展皱起;稍倾,换只手再来。 房玄龄瞅瞅沉着脸强压笑意的长孙无忌,再瞅瞅抓耳挠腮焦躁不安的太子殿下,却不敢在相信表象,阴谋,殿下一定还有阴谋! 长孙无忌递过让帮腔挤兑太子的眼神一定要忽视,情况不明不如一默!眼帘低垂,安心等,就不信耗不过你俩外甥和舅舅。 老谋子一闭眼再不见睁开,李承乾挠头的手再也挠不下去,老家伙太奸滑,等你上套呢!你不开口问,一直挠我这短发也要保不住,秃了顶看我咋在你儿子那找补回来。 想躲,呵呵,偏不如你的意。轻轻咳了一声,李承乾拍着案子,喜悦溢于言表;“有了!有了,舅舅,有件事,您和房相谁出面做谁落人情,我父皇还要夸为国分忧。” 既然都打定主意不配合,李承乾也不等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搭腔问话。 语调欢快的快速说着;“孤回京住在官廨,是事出有因,没办法,不了解朝政只好笨鸟先飞,以勤补拙。 您二位可也一直没回府,呵呵!给自己脸上涂脂抹粉的话就剩了。 您二位是怕回家! 怕什么呢?怕见人,怕见被夺爵免官的旧属亲朋。 数百位啊!一次查处数百位官员,能找到二位府上说上两句的绝不会没有。……” 房玄龄眼皮翻起,目光愁怨。 长孙无忌无奈的皱着眉头。 找上府里的何止是有,陛下李世民起家的班底来自军队,一个曾是军中大将,另一个参赞军机的参军,被夺了爵的多数都能攀扯上交情,平常的交情也就罢了,最为难是军中替你挡过刀挨过箭的老部下,吐起苦水接也不是不理也不是,安律免职夺爵的奏疏可都是自己具名上奏。 “……谁也不是生来就会当官,可是呢,当官,当个合格称职的官员还是要有基本的素养。 被撤职的官员,多数都曾经为大唐做出过奉献,舍死忘生也好,任劳任怨也罢,总归国家要记住他们的功劳。 这次查处官员渎职贪腐的案子中,大多数都是勋贵官员新换了职位,自身不熟悉职责掌控不了局面,被下面的人钻了空子,受了牵连。 从本质上看,他们都热爱大唐,出了差错,并不是他们的本心想要伤害大唐。 根子还在朝廷任官制度上,不说是任人唯亲,也是盲目任官。 不从源头解决官员不称职,一味撤换官员,于是而言毫无意义。 舅舅,假设官员上任前由朝廷集中进行专门针对官员职责的培训,培训结束通过考试,合格者方能入职上任,您觉得会不会比盲目任免官员会好些?” 太子的提议新颖,细想却又实用,大唐如今官制是文武一体,长孙无忌既是文官首领尚书仆射还兼职十二卫最大的一卫左武侯的大将军。可是像他这样上马可领兵,下马又能抚民理政的杰出人物,可说是凤毛麟角。功臣又不能不封赏,封赏后又有多少合格称职? 看着二人默默点头,李承乾索性一股脑说下去; “您二位呀,尽可回府,就把入职培训的事情挑出去,明明白白告诉故旧部属,这是您们想出的主意,都是为大家好。 既是为大伙争取更高的官位,也是防止再出现不懂为官之道被人操纵蒙蔽。 夺官的恶人,孤做了。人情留给你们,教出了好官,您二位仆射大人也能轻松学点,我父皇那里自然也会夸您事情办的漂亮。 您二位,即解了眼前烦恼,又为朝廷分忧解难。 舅舅,这次你该满意了吧!” 房玄龄深吸一口气,看向稚气未脱的太子殿下,眼神复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二十二章 乱雨 李承乾说完了心里打好腹稿的话,想着熄了火的老房子这次一定能烧透了顶。 一时满室无声,大失所望。 房相扬起的头一动不动,眼神说不出的迷离。 因为身高的缘故,惯于微挑下颌傲慢看人的舅舅长孙无忌,低着头连脸也看不见。 官廨内陷入一时的寂静。 寂静只是一时而已。 房玄龄眼瞅着方才还温文儒雅侃侃而谈的太子殿下,随着窗外传来呜咽的风声,敏捷的跳了起来,蜻蜓点水似的掠出屋外。 稍倾,敞开的屋门外,昏暗的天光里,太子殿下仰视上苍,风吹袍襟猎猎有声,抬手戟指黑云翻滚的天空破口大骂; “你个贼老天,好好的晴朗日子,作什么妖! 见不得小爷过两天舒坦日子? 王八蛋… 小爷走西域老贼不是大雪就是烈日炎炎,娘的!小爷回家也要算计小爷。 瓜怂货,今天敢下一滴雨,……” 太子殿下正骂的响亮,黄豆大的雨点噗噗数数迎面砸了下来。 屋内,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相对一笑。 ………… 监国的太子殿下李承乾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愤而骂天的时候,太子皇庄南门上二层的门楼,有人正为天地间风雨雷电翻转变化的神妙喜不自胜。 李世民才习惯了在农庄被称为老爷,才习惯了睡醒时正好是早起的妻子亲手煮好香浓的米粥,才习惯自己这个老爷能和老太爷—父皇李渊,在绿柳湖边支着鱼竿,躺在摇椅上有一搭没一搭消磨半日时光,……好日子才开了头。 楼外,稀疏的雨滴渐密,哗哗声响中在空中织起了帘子,一阵风吹过,点雨滴飘进楼来,落在皮肤上,沁凉舒爽。 不远处青山落入一团纱后面,朦胧却很有情调。 美!雨中的一切都是极为美好。 “好大的雨!”对面的父皇感慨的说。 “好大的雨!”李世民满是欣喜的说。 “开年来雨水不足,庄稼长得可不如去年,好好下几日,风调雨顺,保我大唐今年是个丰年。”李渊捋着颌下的白须,透过密实的雨帘,努力看向远方的农田。 “嗯!多下几天,真是场好雨。”李世民说了一半话,当着父皇面,另一半留在心里无声说出,“臭小子,老天都帮着你老子,下吧!下个天,你就好好在京多监国天。” 定好了明日回京,不想走,又留不得,一场骤雨恰当其时。 让帝国的皇帝陛下顶风冒雨,也该是发生危及帝国的重大事件发生,比如突厥犯边、吐蕃东进、朝堂政变,可是如今一样也没有。 有太子殿下在长安城监国,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日渐稀少,就因为太子是个守规矩的人,衙门口有人犯事,首先问责主官监管不力,一条失职的罪名先给套上。 如此这般,哪个主官不瞪大了眼把部属盯得牢牢的,即便有事发生,也是先想法子补救,推诿扯皮也行,免不了被更高的上官雷厉风行处分的下场。 雨天的空气湿漉漉,有点粘稠的感觉,李世民突然找到贴切形容农庄感觉的词句。 对,就是粘稠,比此时潮湿空气更加粘稠。 这是一种沾染精神的粘稠,整个庄子弥漫地就是一种使人心思变慢的粘稠。 李世民扭身就想要和父皇说说自己的发现,瞧见陪在父皇身后站立的俩位道士装扮的客人,抿了抿嘴,强忍住内心诉说的冲动。 开唐的太祖李渊为了祖上门庭显赫,连着认了两个先人祖宗,猛将李广和老子李耳。 自此,论起因缘,道人们算是李唐皇家老祖宗的徒子徒孙。 有了这层关系道门掌舵人袁天罡就能随意出入守备森严的太子皇庄?显然是不可能的。 大唐皇太子殿下西行归来剃了个光头,市井曲巷虽有传闻,茶余饭后闲扯的话题都是可着新鲜的说,谁还盯着太子光头没完没了? 道门! 佛法传自西方,皇太子李承乾西行三年剃了光头,是否皈依了佛教,这可是关系道家百年兴旺与否的大事。 值此事关道门兴衰大事发生,道门显现出了深厚实力。 区区五日时间,远游江南的道门领袖袁天罡,便收到来自万里之外长安的消息。 袁天罡能够统领庞大的道门,道法神通必然精辟,更重要还是思维敏捷,善于构建组织。 收了信,念着“无量寿佛!”,不一时就把事情剖解分析明晰。 佛祖道祖漫天的神佛过得是天上的日子,僧庙道观,无数信徒张嘴吃饭蹲下拉屎,过得是人间的日子。 人间说了算,能一言兴教也能一言灭教的不是供奉活在人间的泥雕木塑各类神佛。是九五至尊皇帝陛下。 李唐活着的皇帝,太上皇李渊偏向道家;战场杀伐过度的陛下李世民却更喜欢佛家。 这要是后续接任帝位的太子殿下皈依了佛门,可以预知的将来,此消彼长,道门必然会被佛门压制数十年甚至有灭亡的危险。 不是漫天神佛间的斗争,人间事还要人间人在人间解决。 事起于储君皇太子,自然还要在皇太子身上寻找化解的法子。 道门和皇太子殿下从没有交集,无从说起交情。 只是这也难不住信徒广泛的道门,太子李承乾总归不是一个人避世独自生活,少不了三亲四故。 袁天罡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当今太上皇李渊,祖宗都认了,捏着鼻子,多少要给祖宗的徒子徒孙三分脸面。 如今可不比武德年间,一道奏折递上就能联系上太上皇。 开唐的太上皇没有住在太极宫里,被孙子皇太子李承乾接到了自己农庄安享天伦。 长安城西南一隅的太子皇庄名声不显,归功于太子一开始就将农庄和外界割裂开,关于庄子内部的情况,知者甚少! 欲要进入农庄拜会太上皇倒要费番周折。 袁天罡为了进入皇庄折道荆州,取得荆州都督武士彟的家书,以及捎带的礼物。 风餐露宿一路疾行,赶回长安再通过弟子李淳风,和太子农庄大管事马周取得联系,将为居住在太子农庄,武士彟次女武媚娘捎来家书礼物的消息传递进内。 整件事繁琐复杂,就为了制造出自自然然偶然和太上皇相遇做铺垫。 … 李世民对袁天罡师徒二人的态度远不如太上皇李渊热情,在他眼里,僧道之人也都是生活在大唐皇权统治下的庶民。 甚至对自昨日便陪在父皇身边,多次以神神道道的理由婉拒父皇提出推算命理要求的袁天罡心生不悦。 “骤雨突来,必然山洪猛烈,山边的水库堤坝可否支撑住?” 迎着风雨,身穿宽大的八卦道袍,托着三缕青冉,飘然若仙的道门领袖袁天罡,深邃的眸子透着担忧,一对长眉紧锁。 哗啦的雨声里,李渊爽朗的笑声响起,“哈哈!袁道长,捉鬼拿妖推算命理,道长当仁不让。 起屋建舍,修筑堤坝,奇巧之术,哈哈!朕的孙子可为当世第一人。 皇庄建的堤坝不单单坚固,应对各种突发事情做的设计实属万全!” 说到兴奋处,李渊手在城楼栏杆上“啪啪!”连续拍着。 “无量寿佛。” 袁天罡突然退后数步,整理衣冠,手捏子午诀神情肃穆先是向太上皇李渊稽首一礼,扭身冲李世民稽首一礼。 “贫道谨贺太上皇,我皇陛下。” 袁天罡举止突兀,他的徒弟李淳风慌着退后跟着行礼,师徒二人此起彼伏参差不起,倒是减弱了肃穆庄严。 李渊侧身立在楼栏杆边上,斜着眼盯着袁天罡。 有着鲜卑血统的李家,祖坟在哪李渊都不清楚,神神鬼鬼天机风水,夺得天下前李渊不信,现在也只是拉上道教老祖做祖宗,借势而已。 耐着性子留袁天罡师徒聊天,既是道门势力不小,袁天罡半个神仙的名头响亮,更多的还是老人闲极无聊,缺个聊天的伴,半仙袁天罡有没有仙气不知道,看人眼色功夫绝对深厚,托底捧人的话说的巧妙。 前隋皇帝杨广称之为“阿婆”,李渊笑脸相迎,于东都洛阳城外跪地恳求亲自为大隋皇帝陛下驾车。 结果呢! 面庞皮肉松弛,一副老妇人相的李渊一朝发力改朝换代埋葬了大隋王朝。 说讨喜的话,藏着心思,设计巧妙哄着人达成自己的目的,可是李渊起家的本事! 也是李渊最不喜欢别人对待自己的方式。 李渊微眯了眼,两个大眼袋愈发显眼,精神矍铄的他瞬时变成老态龙钟风烛残年,有气无力的轻声对李世民说道;“二郎!爹累了,要回去休息,过来扶着爹。” 李世民连忙应声,“是,爹您走慢点!” 紧走两步扶着李渊向楼梯行去。 楼外阴云密布落雨如珠,袁天罡手捏子午诀拱着腰清朗脱尘的脸阴沉的快滴出水来。 动用道门庞大的人力物力花费心机,眼看着九十九步都按着预想稳稳的走完,午后闲聊观景恰遇骤雨突来,两位陛下同时被困城楼,既有时间又物外人骚扰,天时也! 推敲斟酌两日,只需此一时说与两位陛下,此行的目的就要达成! 太上皇和当今陛下不愧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天下共主! 你画你的圆,我自一线直行! 竟是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可是事关道门兴衰,错过今日,前面铺垫的功夫白费,像今日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时机更是难寻。 袁天罡一咬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二十三章 乱雨【二】 穿着一袭淡青道袍的李淳风,高挑的身材,温文尔雅。气质形象还是更象个风度翩翩饱学诗书的儒士。 太子李承乾一直便是戏谑的称呼李淳风,李先生。 最奇妙儒雅潇洒的模样在某一天,好像被李淳风认可了,往后时光如流水流逝,李淳风温和洒脱的样子故我不变。 因为一直客串农庄皇家子弟数科授课的缘故,对这座几乎是躲在世人视线外的庄子,说不上了解透彻,也并不陌生。 师父袁天罡已是道门公认的大真人,是个高人。 太子殿下曾好奇的问过,师父有多高? 李淳风就觉得师父袁天罡大真人,真的很高很高,比太极殿檐角高,比庄子后面的青山高,或许吧!高到天上流云之上了。 高人也还是个人,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是人难免要犯错。 带着一路征尘,刚到长安的师父便寻到自己,不等歇口气,就把针对太子农庄道门要施行的计划通盘相告。 师父的设计缜密严谨,一步步环环相套,窥窃人心,借助他人的达成显赫道门的目的。 计划很繁琐,看得出师父花费了大把时间用来推敲演算。 也看得出深谙人心长于算计的师父志得意满,毫不怀疑自己的计划难以实施。 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师父的心思会落空,劝过师父,却因为说不出具体的反对理由不被师父接受。 道门对太子农庄所收集的资料,相当大的一部分来自于自己提供,可能观看资料只能了解具体的事件事物,无法感受到农庄的情绪,是的农庄特有的“情绪”。 这是一个奇妙的庄子,它有着自己的情绪,只有身处其中才能感觉到,要用语言表述,很难! 道可道,非常道。大概就是这种滋味吧! 虽然觉得挽留下太上皇皇帝两位陛下,意义不大,作为袁天罡大真人的弟子,道门信徒,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到。 抢在微微愣神的师父袁天罡前面,拦在楼梯口,面对两位陛下,李淳风努力保持着不卑不亢的仪态。 “太上皇,我皇陛下;道门看重机缘,您们看外间的雨更急了,既然天都要留人,还是留下听听袁师甘冒天道反噬透露的天机。” 被扶的太上皇李渊和扶人的皇帝陛下李世民,不约而同轻声“哦!”了一声。 很短,轻淡柔和,李淳风听不出二位帝王要表达何种情绪,对面而立却有着仰望高山被人俯看的惶恐。 袁天罡抓住弟子争取来的片刻,稳定絮乱思绪,调整面部肌肉,确认脸上的表情肃穆自然,朗声宣道号;“无量天尊!” 以一副出世高人模样挡在李世民父子面前。 “陛下,贫道今日要说的事情,事关中原万万黎民百年安康,也事关李唐王朝基业千秋万载。” “哦!”李家父子再次同声,尾音拖长音调向上,显示心存疑惑。 李渊皱了皱眉,瞥了眼楼外密集的雨线,“二郎,这会雨太急,不如稍等一时,雨势弱些再走。 顺便啊,听听袁真人讲讲道法。” 父子间传递信息又有多少非要借助语言,一个眼神,一个熟悉的动作就已经足够。 知道父亲为何突然生气,也明白被儿子李承乾惯成了老小孩的父亲斗气捉弄过袁天罡师徒,对于老道士袁天罡故弄玄虚层层铺垫所想要说出的话有着十分的兴趣。 顺着老父的话,李世民微弓着腰,“二郎一切都听爹的安排。” 两位陛下就在袁天罡师徒面前表演着父慈子孝,太上皇李渊被儿子扶到屋中间,盘膝坐在蒲团上,手指着一圈的蒲团,“随意啊!都随意坐,下雨天呀,就适合听着雨声闲聊话家常。” 贴着父皇,李世民打横盘膝坐下,肃手请袁天罡师徒就坐。 峰回路转,已到绝路却又柳暗花明生出了希望。袁天罡唯恐节外生枝,再出差错,心里默默打着腹稿,再次手捏子午诀神色肃穆稽首施礼。 “太上皇陛下,我皇陛下……” 李渊长长的寿眉眉梢挑动,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袁天罡,“袁道长,你这一把黑胡子,还比不上须发皆白都老夫,入了农庄,就没有什么太上皇陛下,皇帝陛下。 小小的规矩都记不住!大伙还能随意聊聊家常吗?” 袁天罡刻意营造出的严肃气氛瞬间崩溃。 李世民瞟着神色慌乱的道门大真人袁天罡,暗暗为父皇喝彩,人老成精这话说的有理,短短时间里,父皇洞察秋毫,翻翻覆覆三次巧妙的击破袁天罡显然早有准备的表演,牢牢掌控住屋内众人话语主动权。 李淳风偷偷斜瞥师父,道心坚定的师父竟也会道心失守,神情慌乱! 暗暗叹了口气,为师父感到深深的悲哀,太上皇嘴里说的农庄真就不能当成普通农庄,没看看庄子里都住的是些什么人? 主人是储君皇太子殿下,客居着太上皇、帝后夫妇,还别提一大堆皇子驸马顶级勋贵子弟。 人间绝顶处的人物聚堆,哪一个都不简单! 师父还妄想摆出万民敬仰的道家大真人派头,话语隐晦一扬一抑便想牵住人心思。 袁天罡记不清多少年前自己曾有过举止失据,太久了,久的已经忘了张皇失措的感觉是什么。 连着一张口就是犯错,很憋屈,浓烈的挫败感让波澜不惊的道心都几乎破裂,生出退缩的念头。 捏着子午诀的拇指食指轻轻捻动,舌头尖顶着上颚深深吸了口气,清凉湿润的空气充满鼻腔,发热的头脑渐渐恢复冷静。 此后,道门百年兴衰在今日一举! 含笑说道;“二位庄主,贫道有一事相告!” 李世民瞅着袁天罡脸上僵硬的笑容,心生不忍,指着地上的蒲团,柔声说道;“袁真人还是坐下来慢慢说。” 袁天罡稽首一礼,“谢谢庄主。” 慢条斯理坐了下来,自怀内掏出一个包裹严整的小包,小心翼翼解开,露出八枚看不出具体材料的古朴木简。 袁天罡像是在举行一场仪式,恭谨抬手挪动书简拼出了一幅地图。 “老庄主,庄主。二位请看!” 老旧的木简刻下的纹路耐不住岁月侵蚀,细微处已然模糊,有用的文字扭拐奇特,李世民父子伏下身注视片刻,低着头交换个目光,互相轻轻摇着头。 李世民忍不住心急的问道;“袁真人,这幅图画的是什么?” “龙脉全图。” “哦!”李世民父子这次发出的声音是陡然向上,随声二人眉头高挑,睁大了眼睛。 李渊再次凑近了认真打量着八片破旧书简拼出的地图。 “嗯!龙脉?” 袁天罡也向前挪了挪,手在图上虚指着,一面指点方位,一面曼声说道; “天下龙脉皆发源于圣山昆仑,它是天下的祖山。 昆仑祖山山势高雄,所有的山脉皆发脉于此。 巍巍昆仑气势雄伟,秉五气,会阴阳,合五形,主存亡,由此发端出大行龙南北中三支向东南进入华夏,分为北干、中干和南干,这三大干就是华夏三大龙脉走向的山脉。 这三大干指的是:长江与南海之间所夹的“南干龙”,即岭南诸山脉如武夷山、衡山、天目山等,龙脉尽于南海 黄河与长江之间所夹的“中干龙”,即淮南诸山脉,如嵩山、大别山、钟山等,龙脉尽于东海 鸭绿江与黄河之间所夹的“北干龙”,即漠南诸山脉,如太行山、燕山、军都山、天寿山等,龙脉尽于黄海。” 李渊出兵太原,一举推翻大隋皇朝建立了李唐王朝,为了李唐政权合理合法性,各种捧脚的文章都读过,龙脉一说也早就听人讲过。 今天道家的大真人袁天罡,郑而重之拿出幅古旧地图,重提龙脉显得大是古怪! 李渊皱着眉啧啧有声,“啧啧!袁真人还真藏了宝贝,这幅图绝对是三皇五帝时的古物。 可惜,袁真人说的龙脉也是老古董。 老夫还年幼时于前隋文帝近前就听人讲过, 秦始皇在统一中国之后,为求保江山永固,秦家天下久传万代,曾费尽心机地破坏过南、北两条龙脉,而独对自己所占的“中干龙”呵护有加。 对“北干龙”的破坏,便是命人修筑万里长城。 大将蒙恬被秦二世赐死,就认为自己是因“绝脉”而被上天惩罚。 《史记蒙恬列传》记载:秦二世与赵高、李斯谋夺皇位后,派特使赐曾督修万里长城和两千里驰道的守边大将蒙恬自裁。蒙临终前喟然叹息说:“我何罪于天,无过而死乎”良久,徐曰:“恬罪固当死矣。起临洮属之辽东,城堑万余里,此其中不能无绝地脉哉此乃恬之罪也!” 。秦时岭南常有紫云黄气之异,占者以为天子气。 而为了破坏“南干龙”,始皇不惜派人遣绣衣使者远涉千里,凿破马鞍山破了南干龙脉。 看看,老夫所知可比这幅图所画还要详尽。” 坐直了身子,李渊得意的捋着颌下长冉,眼带笑意瞄着袁天罡。 谈起风水命理,袁天罡不怕皇帝父子俩有所涉猎,反而是怕皇帝父子彻头彻尾就不懂,一旦皇帝父子都没有兴趣,鸡同鸭讲,自己满腹的风水命理学说还说给谁听? 放下心来的袁天罡淡淡一笑,缓缓说道;“老庄主所言正是如今华夏龙脉三干龙的实情。” 手虚指着地图,点着东海边上,“大秦始皇帝保留的中干龙,以淮南诸山脉为龙颈,龙头落于东海吞吐水气,西北直到祖山昆仑逶迤不绝高山大岭为龙尾,而终南山脉则是龙腹所在。 得天地之气运所化的龙脉也是有着自己的生命,哺之则旺,伤之必受反噬。 秦始皇建立的大秦王朝并没有因此而兴盛长存,反而早早就夭折了,正是因为破坏龙脉而受到龙脉反噬。” 人老性子反而回归童稚,听袁天罡一板一眼讲的详细,李渊再次心急的插话,“龙脉一说自古皆有,袁真人说秦亡归咎于龙脉反噬。 大汉朝呢?大隋朝呢? 史上不见汉隋帝王伤害过龙脉,为何也亡了?” 太上皇李渊这一问,袁天罡暗自心喜,腹里装的就是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此行虽说也有曲折,可目的眼看就有望达成。 袁天罡忍着喜悦,克制着激动的情绪,保持着舒缓的语速,缓缓解释道; “龙脉自远古盘古开天地便存在,龙脉生龙庇佑皇朝国运,主龙脉气运所结所生出的气运龙也是有生命。 秦朝的生龙的龙脉在咸阳; 汉朝的生龙的龙脉在丰县; 西晋的生龙的龙脉在河内; 隋朝的生龙的龙脉在弘农;” 袁天罡连着点过图上对应的位置,抬头望着李渊和李世民,瞅着二人已经被自己一番言语吸引,瞪大了眼盯着地图。 稍稍停顿,袁天罡继续往下说道;“除过大秦朝受龙脉反噬亡了国,汉、晋、隋,皆是失了龙脉所在才亡了国。 拿前隋来说,二世皇帝挖运河、征高丽就不说了,就是天下大乱时节,依旧有能力平定内乱。 可是二世隋帝南巡不归,置龙生脉穴不顾,太上皇兵出太原,一举占领潼关,进闭东都洛阳,将大隋朝的生龙的龙脉弘农控制; 至此,大隋国运已经终结。” 细思,袁天罡所说似乎在理,覆灭大隋的先锋李世民清楚的知道,当初李家即便占了长安,雄踞关内,依旧心怀忐忑。 隋帝杨广真要下定决心领兵北上,以大隋深厚的底蕴,胜负尚难预料,偏偏正如袁天罡所讲,隋帝致死也没有北归,眼瞅着万里河山烽烟四起。 这龙脉一说真的有用吗! 李世民彻底被勾起了好奇心。 “袁真人,不忙说前朝故事,你就先说说我李唐龙脉。” 皇帝陛下开口询问了!!袁天罡尽力压抑着兴奋的心情,暗暗深吸了口气,轻缓的说道; “大唐的龙脉在长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二十四章 乱雨 【三】 袁天罡舒缓平和的语调带有奇诡的韵律,一字一顿的说出; “大唐的龙脉在长安。” “龙脉在长安?李唐龙脉在长安?……”李渊嘴里不住的喃喃自语。 自己当初起兵太原,裴寂和刘文静二人没少在耳朵根念叨,李家占据太原龙脉,潜龙当兴;后来也真的应验了,自太原起兵,李家平定天下虽也有过波折,最终龙飞九天一统华夏。 今日道家大真人袁天罡重提龙脉,信誓旦旦说李唐龙脉在长安!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这袁天罡可有着半仙美名,数十年间点风水推命理无有不准,又是道门执牛耳者。 该是相信已经被事实证明过的裴寂,刘文静所言---太原为李唐龙脉,还是再听听袁天罡长安才是李唐龙脉的说法!? 李渊轻声唤道。“二郎。” 李世民听出父皇内心的惶惑。当年为了打消父皇起兵时的犹疑,太原龙脉一说本就是自己提出,和刘文静裴寂等人商议好了糊弄父皇的一套说辞。 南征北战东征西讨多年,少年热血敢于战天斗地的李世民,随着年龄渐长午夜梦境也曾回到杀戮战场,醒来万千倒在战火的亡魂仿佛依然在耳畔哀嚎,时常彻夜难眠。 僧道二门,比较来看,更欣赏佛法慈悲宽弘,道门显得过于奇诡神秘。 只是这龙脉一说本来就起源于道家,玄之又玄,信,还是不信,一时踌躇难决。 没头绪,就先考校一番。 李世民手指木简地图问道;“袁真人,你这幅图自何而来?” 袁天罡肃然回到;“此物是道门秘藏,伏羲所留。” “啊!”李世民想到袁天罡郑重其事拿出的木简不会是平常物件,依然惊讶的叫出声。 “三皇五帝“被尊为中华民族的人文初祖,其世系位序的排列在春秋战国到秦汉时期即已确立。在“三皇五帝“的世系之中,伏羲位居“三皇之首“、“百王之先”。 亦是与女娲同为福佑社稷之正神。 传自伏羲的神物!忍不住好奇,想拿起来仔细观瞧。 “袁真人,朕想拿近了瞧瞧。” 袁天罡小心翼翼托起一片木简送到李世民手上,又恭恭敬敬给李渊呈上一片。端坐着看着二位帝王恭谨地捧着书简神情肃穆仔细观看,连日耗费精力万里路途带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啊!嗯,…这?……奇妙,…神迹呀!……” 楼外雨声紧密,楼内只闻李渊父子惊叹声响。 李世民反反复复看着手里的木简,越看越惑于木简的神妙。不曾取在手里近看时以为是刻出的山川图画,拿近了,手摸过,才看清楚。 木简平平整整不见一丝刻纹,左右移动,换了角度才又发现,哪图也不是画在木简表面,而是浑然天成生在木简内,随着变换角度清楚看见每一道纹路随着视角变换也变化着形象。 李世民一面双手托着木简回递给袁天罡,一面感叹的说着;“道门秘藏,确实神奇。” 袁天罡小心托着李家父子递回的木简,重新拼接成一幅完整的地图。 稽首为礼,虚指着图上岭南,曼声说道;“道门密录记载,此处大秦前所显现和此时所见已经不同。” 李世民父子趴伏着凑近再次细看,纵连着的山川脉路突兀的一道横切,切口上面竟然还丝丝缕缕飘散着隐约可见的波纹,侧了头左右换着角度再看,见到的不是平实的图画,缕缕波纹立体呈现在眼前。 袁天罡缓慢深厚的嗓音缓缓响起;“道门密录记载伏羲龙脉图变化虽然缓慢,或百年或千年才会显现出人眼可见变化,道门信徒印证,每次变化都应和山川变化,无论是自然之力还是人力所致,一一对应。” 对面李家二位帝王如稚子听课,随着袁天罡手指口授,在图上看来看去,神情诚恳不住点头。 李淳风挺腰拔背端坐在一旁,看着师父一点一点搬回了局面,其中师父袁天罡动用奇门秘法,倾注精神力量以语态语调身法暗暗引导,从而掌控二位帝王,时间虽短,自师父汗湿的后背,便知举轻若重如履薄冰耗费的精力巨大。 道门视李淳风为绝代修道天才,李淳风师从袁天罡修习道法也确实神速,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 比起热衷于昌大道门的师父,李淳风更像个超然世外的修道之人,刻意居住在长安城,也是为了用来砥砺磨炼道心。 师徒间关于道起的争论已是时日久远。 信奉道法自然的李淳风,对于今日师父袁天罡刻意所为,虽然佩服师父修行境界高深,道心坚定精神力量强大,除此,再无认同之处。 在他看来,道,修的是心,是出世,人间沧桑变化虽然近在眼前,终究只是磨砺道心的身外事。 “看这里!”袁天罡指着中间一块木简,“中干龙腹部。” 李世民父子像是提线木偶随声俯身盯着袁天罡手指的方向。 连绵的纵纹里一颗微小的圆点,屏声静气仔细看,悬浮在一条条山川脉路上的圆点竟然是红色的,边缘也不是齐整圆润,定定看,红色的圆球放射着光芒缓缓转动起来。 “啊!” 李渊猛地抬起头,银白的须发舞动在空中,厉声问道;“这是何处?所应何人何事,对我李唐有何影响?!” 抬起头的李世民虽然没象父皇李渊样失态,眼中竟也露出狠厉目光,龙脉一说即便是万一,牵扯到李唐王朝国运,李世民也不吝杀的人头滚滚,消灭着个万一可能。 李世民瞪大的双眼如同两口寒潭,幽深冰冷,“请袁真人直言相告!”说出的话煞气弥漫。 “无量寿佛!”袁天罡稽首施礼,口宣道号。 “贫道恭喜二位庄主,贺喜二位,福运昌隆。” 抬头迎着李世民父子疑惑的目光,袁天罡灿然一笑,抬手指向农庄山边。 透过如雾如暮的雨丝,五丈高数十丈长的高大水坝,隐约可见。 袁天罡指着水坝,含笑说道;“山是龙的势,水是龙的血,因而,龙脉离不开山与水。 山环水抱之地都是风水宝地。 王朝龙脉生成气运龙,为何扶保王朝会有长有短? 盖因气运龙也有生命,滋养得当则寿命长久,反之,则短命夭折。 刚才二位庄主所见图上显现,正是贫道自江南急速赶回长安的原因。” 放下抬起的手,袁天罡起身整理衣袍,端正发髻道冠,手捏子午诀,一面稽首施礼,一面神色肃然拖着长音,如同吟唱曼声说道;“恭贺大唐气运龙金丹初成,国运昌盛。” “大唐气运龙结了金丹!”李渊李世民顾不得回应袁天罡,立起身走到楼边拦处,努力看着山边的水库堤坝。 四年前太子接手前皇家马场,随即便派人入山勘测,一经确认,自山中流出的溪流,一路是层层下落的瀑布。 当即选了山边狭窄处设立水坝。 一个冬天枯水季,前后数月,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建成大坝,锁住山涧出口。 李世民父子都喜欢登临水坝,泛舟在四壁陡峭的一泓碧水间。 随着水坝建成,时间越久,水气蒸笼的库区,岩壁植被葱茏,碧水清澈游鱼潜游,燕雀翔空回旋不绝,每每被赞为太子殿下巧思妙想打造出山中明珠! 李渊下意识的轻拍着栏杆,皱着眉头问着身边同样紧皱着眉头的李世民;“二郎,高明在山中拦出的水库是龙珠? 是不是有些牵强?” 不等李世民回答,随立在二人身后的袁天罡插话问道;“二位庄主,这边看,庄户搬进八卦庄是何时?” 顺着袁天罡手指方向,形如八卦的新庄子铺展在东南边。 李渊微一思索,“小瑶娘三月十七回来,当天就决定庄户搬入新庄子,十八日,没错,是十八日。 庄户们只用了半天时间便搬进了八卦庄,都是准备了两三年功夫,各家各户带着随身铺盖、换洗衣物,没费多大功夫就搬完了家。 袁真人,问庄户搬家又有什么意义?” 袁天罡笑容神秘,缓缓答道;“八卦起于伏羲,道门用来推演天地变化,也用来镇压气运。 三月十八日,正是伏羲降世的日子。” 就连李世民也忍不住惊呼“啊!” 八卦庄的建筑图四年前被太子李承乾随手画出,又经墨家大工匠马曜细化细节,整个建筑过程都是庄户自发投入人力日夜赶工建成。 三年前已经建好的庄子,只因庄主远游,住户们执着的硬是等了三年时间,便是这次庄户搬进八卦庄,也是在霸道的小主母瑶娘回来后逼迫庄户们搬的家。 搬新家自然要祭告一番,恰好三月十八祭奠伏羲!这日子怎么选的这么巧!? 要说有人刻意为之,几乎是不可能! 张瑶陪着太子西行三年,归程万里,晓行夜宿都是看着天时,顾忌着风雨,一站站走回长安,到家恰好就是三月十七日,瑶娘的脾气是事不过夜,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子,才会刚刚回到庄子里,瞅见不合理的事马上就发脾气,把抗了三年皇后娘娘懿旨,却被皇后娘娘视为忠心耿耿的庄户骂得狗血喷头,第二天乖乖搬了家。 李世民不由得仰头望向苍穹,茫茫上苍真有神人?人世间发生的事情真有天机注定!? 骤然间一阵顺着山边吹来的风,搅动满天的雨线横竖杂乱毫无次序的挂在空中。 李世民的心也象空中的雨线,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二十五章 乱雨【四】 风急雨骤,一阵湿寒。 片刻的失神,被冷空气一吹,李渊沾上雨点的脸上,不住抽动的眼角安静下来。 回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一派世外高人风范的袁天罡说道;“袁真人,坐下仔细说说你是如何确认农庄的水库就是气运龙结的金丹。” 轻轻拍了拍拧眉沉思的李世民后背,柔声叫着:“二郎,二郎,呵呵!先听听袁真人怎么解说,气运龙结金丹,哪怕不是好事也绝不会是坏事。” 李家父子二人和袁天罡师徒相对而坐,山风吹过气温陡降,憋闷的室内空气变得清新,气氛却变得压抑。 袁天罡抖抖袍袖将手笼在袖笼里,挑了挑眉头微微摆着头示意李淳风。 商定计划时袁天罡要求李淳风帮忙,有心拒绝,面对师父苦苦恳求又开不了口。 李淳风强压无奈的心情,含笑说道; “贫道替师尊给二位庄主讲一讲师尊一路找到这里的经过。 起因还要从龙脉图说起,一直存放在龙虎山道家祖庭伏羲龙脉图,分属道家重宝,为了保证伏羲龙脉图安全,道门在藏宝出加持大真人师重重封印,所以每次开启封印都要召集数位存世的大真人法师,合力解除封印才能取出伏羲龙脉图。” “嗯!”李世民不解的问道;“龙脉图既然是道门重宝,又被前代大真人法师封印,又何必开启封印?” 李淳风轻轻叹了口气,“哎!道门也是没办法。 劳动数位大真人法师损耗法力实在是没法子的事情。 庄主也仔细看过伏羲龙脉图,此图非彼图!如是普普通通一幅国手丹青,以道门手段存放妥当,百年千年都不必打开。 伏羲龙脉图说是图,但随着山川变化,伏羲龙脉图也会起变化,遇到重大变化显现,龙脉图还会生出感应震荡不休冲击封印。 上一次发生龙脉图生出感应还是前隋杨玄感举家造反,在弘农与大隋官兵展开大战,后经道门实地探查证实正是那场大战伤及大隋气运龙穴,自此,隋帝日渐昏聩,……” 李淳风眼睛余光看到师父袁天罡冷厉的眼光瞪着自己,猛然醒觉有关隋帝的话说的多余。 “咳咳!嗯,师尊这次应邀远赴龙虎山为龙脉图解封印,有幸和龙虎山张天师一起研看龙脉图。 数位道门大真人比照着上次开启封印留存的拓本,两相对比,整条中干龙脉明显朝气蒸腾,仔细查看才找出缘由。 竟是大唐皇朝的气运龙结出了金丹。 师尊知道气运龙结出金丹关乎大唐国运,干系重大,故此匆忙携带龙脉图前来实地查找。 气运龙金丹初结,师尊便寻着大唐立国后新出现的山水变化处寻找,道门遍撒人手,一时间也寻不到合乎条件的地方。 昨日为旅途经过荆州时受应国公托付,给武家次女媚娘送稍带的家书,来到农庄巧遇老庄主,受邀共游农庄。 师尊这才发现,庄后高筑大坝后面,山明水秀正是个藏风聚水宝地。 师尊暗中取罗盘堪定,十有就是龙脉图上标出大唐气运龙金丹。 今日仔细询问了庄户,水坝建成刚刚三年,和这次龙脉图震荡的时间吻合。 再勘察过新建的八卦庄,种种迹象表明,师尊苦苦寻找的气运龙金丹就是在这座人力修筑的大坝围出的湖水内生成。” 李淳风说完熟记的大段话,向李家父子稽首致礼,盘膝而坐暗暗吁了口气。 李世民扭头和父亲以目光交流,从父亲的眼里看出和自己一样心存困惑。 袁天罡师徒的解释,有因有果,有上古宝物,神仙传说,农庄也有事实存在,圆满的证明一件好事,李唐王朝国运要昌隆! 可李家父子还是疑惑不解,道门费心费力折腾是为了什么!? 李世民想知道道门想要什么,怀着什么目的来的。 普渡众生,舍生取义,救苦救难……说说而已,都是大口号。李世民不相信袁天罡师徒会毫无目的。 “无量天尊!”弟子李淳风将一大段解释的话讲的绘声绘色,袁天罡很满意,按着计划下面就该自己再加把火,一举达成此行的目的。 越是最后关头,越要沉住气,袁天罡仰看着李家父子,轻缓的说道;“二位庄主,贫道心急赶回关中寻找气运龙金丹,实在是以为气运龙结的金丹关系重大!” 李渊反问;“龙不是都有龙丹吗!气运龙结丹有什么稀奇?” 袁天罡含笑摇了摇头,“不然,不然! 天地元气蕴化成龙,龙生来神圣,这里所说的神圣指的是他天生福佑王朝的能力。 ‘不结金丹客,非是山上人’ 凡夫俗子也罢,生来神圣也罢,没有结出金丹都只享有生来就注定的寿命,只有结了金丹,才算是超脱生死大道约束。 在人则是修成了地仙,于生来神圣便是成了天神。” 袁天罡道家结金丹超脱生死得长生话顿时吸引了李渊的注意。 熟稔传道布法的袁天罡敏锐的察觉到李渊情绪的变化,连忙接着说道; “要结出金丹,需外炼内修! 外炼!置鼎投以天材地宝珍稀药石文火炼九九八十一时辰。开炉所获为金丹。 此为之外丹。因借助外力的缘故,大多只能延年益寿,以此登仙实属罕见。 修元-以丹田为鼎,握固守一,胎息成,在脐下二寸四分丹田中,修元为内丹。 一旦结出金丹,破碎虚空成就地仙。 在龙虎山道门数位真人讨论,气运龙结出金丹,应该是内丹。 气运龙欲结内丹,必需龙脉窍穴恰巧在藏风聚气处,这已经是很微小的可能,若是想要人为改动,几乎不可能实现,试想整条龙脉横贯东西蜿蜒数万里,大小山脉无数,穷尽人力也难以探查出来。 有了藏风聚气做鼎,还要镇压气运才能够握固守一,安静胎息修元成丹。 种种要求只能天成,绝非人力能够企及。 无巧不巧,太子建水坝后庄内建的新庄子,广大严整完全就是一座镇压气运外泄的八卦大阵。 二位庄主,大唐得此福泽当为天意使然!” 再听了袁天罡仔细解释,李世民已经倾向于相信袁天罡,也有点犯糊涂! 李渊打内心里希望袁天罡说的都是真的,李家的江山千秋万载! 咧嘴一笑,笑问道;“袁真人跋涉万里勘察龙脉辛苦了,既然大唐气运龙已经结出了金丹,是不是李唐的江山就能安安稳稳?” 父亲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李世民目不转睛的盯着袁天罡,竖起耳朵静静等着袁天罡的答案。 “这个吗!” 袁天罡略一沉吟,“贫道不敢欺瞒二位庄主。 天地分阴阳,事情总有着两面性,往往是成于此也败于此。 结了金丹可长视久生,得利于金丹,也受制于金丹。 金丹一旦枯竭破碎,顷刻便是万劫不复的结果。” “啊!” “哦!” 李家父子相视,皱眉轻呼。 李世民陡然厉声问道;“此事都有谁人知道!?” 满室涌动凛冽的煞气,袁天罡师徒稍有言语差错必然性命难保! 李淳风随着师父袁天罡一起伏下头,对于师父不无埋怨,出家人不好好修炼非要在帝王面前走独索桥,偏偏李世民还是个马上皇帝,素来杀伐果断,弄出个威胁李唐江山社稷麻烦问题,他真可能会快刀斩乱麻,先把知情的人杀干净。 “贫道离开龙虎山时特地带走了伏羲龙脉图,即便是龙虎大天师也只是知道大唐气运龙可能结出了金丹,也仅仅只是一种推测,遑论知晓具体位置以及实际情况。 二位庄主和贫道师徒,如今室内的四人便是所有知情人。” 李世民站起身来回走了两圈,停在袁天罡师徒对面,冷冷的看着低伏的二人,久久无语。 袁天罡猛地仰起头对视着李世民,“前隋覆亡,天下祸乱十数年,中原大地饿殍遍野。 经由贫道埋葬便不下三百人,朝代更替免不了一场人间惨剧。 贫道修的虽然是出世的道法,却也不忍人间惨剧不停地上演,故此,贫道以为,大唐兴就是天下兴,大唐千秋万代就是亿万黎民的福气。 小徒李淳风和贫道,有志一同,今日如实将大唐气运一事据实禀报,为的是提醒二位庄主,维护好了山涧口的拦水堤坝,以及保持农庄现有建筑面貌。 气运龙结丹,玄之又玄,从无先例可供参考,贫道能想到的就是尽量保持原状。” 袁天罡用低沉嗓音不带情绪,缓慢的讲述,反而有种深入人心的冲击。 李世民面色渐渐舒展,“嗯!我父子应该感谢道长一片好意。” 李渊抚着额头笑着说道;“二郎,袁真人这会可是有大功劳!你可要想法谢谢真人师徒。” “这……” 李世民还在思考。袁天罡收起盘着的双腿,跪伏在地。 “二位庄主,贫道只有一个请求。” 见袁天罡跪的端正说的急切,李世民倒不敢盲目许愿答应。 曼声说道;“袁真人有什么要求,说来听听。” “贫道恳请在八卦庄正中空闲处修建一座道观,一应物料人工都由贫道提供,只求庄主能提供一块空地。” 李世民诧异的轻呼“哦!”,以为袁天罡会为道门讨要巨大便利,没想到竟然是想在庄内修建道观,就连物料人力都自己担负。 李渊也觉得奇怪,放下额边的手,问袁天罡,“袁真人可是有大功劳,真的只讨要一块空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二十六章 乱雨【五】 山风来的突兀,去的迅速,风息时雨也稀疏了许多。 登上城楼的马道上,三个高矮不同的小娘,手举着伞拾阶而上。 作为皇家胆子最大,最被皇后娘娘宠爱的小公主,豫章一只小手举着张小巧的油纸伞,另只手拎着两双木屐走在最后面。 一路上想要和前面抱着两身男式半袖夹袍的媚娘姐姐说话,眼前晃动头前一身红色衣裙高挑身影,豫章憋屈的忍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城楼口,百骑大统领杜君卓一身民间黑色箭袖武士打扮,瞧见马道上冒出的三个小娘,含笑让在路边,即便如此,面色微黑的瑶娘毫不掩饰厌恶情绪,眉角挑起瞪过来一眼。 杜君卓无奈的往后再退了一步,侧脸迁怒随来的侍卫,一眼瞪视,站成一排的侍卫忙齐步向后退避。 “小主母到!” 立在楼梯口的太极宫大太监头子刘和尖利高亢的通报声,随着瑶娘鼻孔重重的一声不满的“嗯!”声,惯常拖着的长尾音噶然休止。 紧跟在瑶娘身后的武媚娘好胜羡慕! 三十出头的杜将军那也是玄武十人里的一个,一等一的扶龙功臣,官位爵位都不在自己父亲之下,瑶娘姐姐一瞪眼就乖乖退避。啊呦!楼梯口青衣小帽的半百老仆可不是普通仆人,皇帝陛下最亲信的内宫大总管,刘大伴!姐姐你就鼻孔说话,真就懒得开口搭理? 低着头盯着红色裙角摇曳着登上楼梯,刘和笑眯眯抬起头来,比起恶女红衣瑶娘,刘和更欣赏一身灵气的应国公次女武媚娘。 走近的武家小娘子精致的脸上挂着和曦的甜笑,肩背后露出豫章公主鼓着腮帮的小脸,啊呀!造孽哟,天潢贵胄的公主殿下哟,怎就干起了粗使丫鬟的活。 刘和忙不迭上手要接过小公主手里拎着的半新不旧木屐。 豫章下意识躲着刘和的手,冲着一脸媚笑的刘和向上猛抬头示意,瞅着刘和偷瞥了眼已登上一半楼梯的红色背影,怏怏的垂手立在楼梯口,豫章呲着八颗朱贝似的白牙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紧跟在武媚娘身后向楼上走去。 楼上陷入沉静已有盏茶时候。 过程付出多少,道门不在意,袁天罡更不在乎。只要达到了目的----道门为皇家看护气运龙金丹,当然,这是不能外传的秘密;明面上道观建在皇太子禁卫森严的农庄,不用多言解释,皇家看重道教大家自然明白。 将道门和皇家气运捆绑在一起,正是袁天罡苦思冥想出来昌大道门的良策,为此,整个道门都站在后面勉力支撑着袁天罡的计划。 九十九步都走完了,只需陛下金口一开,赐下一小块地方。 比起自己师徒表露的耿耿忠心,这样的请求实在微不足道,可是……可是太上皇和皇帝陛下你看我,我看你眼神古怪,已经足足盏茶时间。 袁天罡的计划确实精细,最后提出要在太子农庄建道观,就近借助气运龙金丹仙气修习仙法,透露出暗藏的私心,立时打消了李家父子的怀疑。 有个半仙来农庄作伴,李渊是持支持的态度。道门多建一座庙观在皇帝陛下李世民心里就不是个事,哪怕皇家出资都行。 只是,在太子农庄建道观就不是自己说了算。 被农庄上下鄙视,李世民也想不通,问过曾主事农庄的皇后长孙娘娘才明白。 庄户本就白天各干各活,遇到自己远远绕路,实在躲不过,也是一问三不知,赶紧闪人,那可不是敬畏皇帝陛下。傲气的庄户生气了,来了自己庄子还要带着十个侍卫,贴身大太监内家高手刘和一刻也不离身,真就没把庄户当自家人! 和男人们比起来,农庄的妇人一点都不含蓄,鄙视的眼光随时随地都往李世民身上丢。说起缘由也挺可笑,竟然是嫌弃李世民这个庄主好吃懒做是个大懒汉。 李世民想不通,据说儿子李承乾在庄子就喜欢躺在摇椅里晒着太阳和李纲、颜思鲁两个老夫子聊天,间或陪着皇爷爷下下棋。 无所事事的儿子被庄里的妇人快夸上了天,自己咋就落了个懒汉的名声? 最可气是庄子里的小郎、小娘;屁大点的孩子也不愿搭理自己,一问为什么,回答倒是童言无忌。太笨!不会折纸,不会给小娘画绣样,不会讲好听的故事,不会…………无数个不会;李世民想想还真一样都不会。 李世民很清楚,在庄内建座道观自己说了不算,真要一道旨意由着道门建好道观,不用儿子开口,杀才的庄户都已经把道观给拆了,这满庄子的庄户都是儿子从已是十二卫大将军的秦王府老家将那里要来的凶兵悍卒,杀个把人就象割韭菜一样随手就干了。 李世民望向父皇李渊的目光是在求援,好赖在庄子生活了将近四年,小辈们开口闭口爷爷叫着,好吃好喝供着,比起自己,哎!自打“当家小主母”瑶娘一声,庄主老爷叫出口,这生分的称呼算是定下来了,既然是庄主便不算客人,虚套的礼貌自然也省了,吃饭可以不叫,喝茶全靠自己倒;在庄子里搞不清自己是个主人还是客人,有一点却很清楚,庄子里大小事都轮不到自己操心,当然这是自己客气的说法。 李渊有心替儿子应承下袁天罡的请求,转念想到孙子被儿子坑了,孤零零一个人守着朝堂,眼瞅着都快一个月了,等不会当家人,小瑶娘的小黑脸先是看儿子李世民发黑,这几天连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善,非常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爷爷!”瑶娘的叫声透着怒气。 “爷爷!”媚娘的声音最好听,两个爷字不同的腔调叫出来,婉转柔和。 “爷爷!”豫章带着鼻音拖着长腔,显然是在撒娇。 三人站了一排,对着李世民行了蹲礼,齐声道;“庄主老爷。” 李世民翻着眼狠狠剐了豫章一眼,亲闺女这也是傻了!跟亲爹叫‘庄主老爷!’ 冷不防瑶娘抬头瞪着眼瞧过来,李世民一激灵,自己今天犯错惹祸了?没有呀!袁天罡的请求自己还没答应呢。 关于自己这个九五至尊皇帝陛下,有没有人敢不敢是不是惹得起,错了又能如何,竟是一点念头都没有。 也不是今天才有这种情况,一进到农庄范围,好像是农庄粘稠的奇妙氛围就把人给改造了,由不得自己变了性子。 夜里和皇后长孙说起,还当着农庄家的长孙皇后也没解释,只是问,这样的庄子不好吗? 好吗?不好吗?李世民也说不清,总之,在农庄待着说不出的惬意。 没有繁琐的了礼仪,也没有人带着笑脸假面等你猜测面具下的脸是在欢笑还是露着一嘴獠牙,简单从容的日子过了轻松舒心。 “庄主老爷,您也操点心呀,爷爷多大的岁数了,看着变天要下雨还不赶紧回院子! 您正值壮年受得起寒,爷爷能和您比吗?” 李世民揉着额角低着头,暗暗生气,瑶娘你也看看呀!除了咱自己家人还有俩外人呢。 武媚娘偷偷曳着瑶娘的衣角,用眼光示意着袁天罡师徒。 瑶娘顺着武媚娘目光看向袁天罡师徒,小黑脸沉的更黑,冷冷的说道;“李先生,枉费少庄主夸你有学问,明事理。这城门楼里连杯热茶都没有,你也坐得住? 爷爷要是着凉受寒,您这客人以后还是少来我家庄子走动。” 李渊一面往身上套着半袖夹袍,一面笑着劝道;“小瑶娘,怪爷爷了,贪看雨中景色,让大家都留了下来。” 剜了明显言不由衷在说谎的李渊一眼,张瑶一手放下搭在手臂上的蓑衣竹笠,露出下面的蓝布小包袱,跪坐在李渊近前,打开包袱取出白瓷的酒瓶和四个白瓷酒盏。 倒好了一盏酒,双手恭递给李渊,柔声说道;“爷爷先喝口酒去去寒,厨房已经煮好姜汤,回了院子您就带着姜汤去泡个热水澡。” 下面的三杯酒,瑶娘一一倒好,却不送,眼睛冲豫章看去,小公主慌忙端起一盏递给了父皇。 武媚娘不用招呼也乖巧的给袁天罡师徒递上酒盏。 酒一入口,精通医道的袁天罡脱口叫道“皇家密制除寒祛湿药酒!”。 李淳风才被瑶娘顶着脸怼过,骚红的脸才恢复本色,师父这一叫,腾的一下又红到了脖颈。 哎!师父呀师父,您也是一教的领袖,咋就沉不住气呢?来前您可是再三打听过,清清楚楚来的这地方是太子的皇庄,才喝了杯酒您一惊一乍,不知道丢身份呀!虽说这酒在外面价比黄金还千金难买,终归还是这个庄子里出产的一种特产。 见袁天罡喝干了酒盏,眼瞅着白瓷酒瓶,瑶娘拿起瓶子递给武媚娘,示意给大家倒酒。 李渊慌着一口也喝完了酒盏里剩的半盏酒,才把杯子递到武媚娘面前,被张瑶从旁伸手一把夺过了酒盏。 “爷爷!”这声叫,瑶娘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大公子咋说的?这是药! 您一次顶多喝一杯,您这下雨天跑来这四面透风的城楼,不爱惜身体,再贪喝药酒,万一身子不舒服了,隔两天大公子回来,您还让不让瑶娘活了!” 紧挨着李世民,豫章暗暗喊着大哥,大哥快回来啦!有大哥在小黑娘就不这么可怕了。嗯!大哥回来了也不行,大哥懒,不爱出院门,小黑娘可是整日在庄子里转悠。哎!大哥呀,豫章的亲亲好大哥,你咋不把瑶娘丢在西域呢! 袁天罡出门一张嘴,说天时将地理,五行阴阳说出来都是一套一套。既然是凭嘴讨生活,必然善于察言观色。 一小会功夫就看出来,除过武媚娘,屋里的人都因红衣女瑶娘神色不自然。 嗯!道门资料这个稍显英武的女子父亲是个低品级御医,往上的家世更加不堪,当上八品御医的父亲都算的上是光耀门楣。 两代大唐的帝王被一个小女子压制,如不是亲眼所见说与谁听都没人相信。 可这女子的气质? 袁天罡凝目仔细看着瑶娘,越看越有种旧识的感觉,脑子里不住地回忆曾经遇到过的身份显贵的女子,眉头渐渐皱紧,在脑海一个个比对,不是,还是不是…… 李渊瞅着别人喝酒,馋呀!嘴轻轻地吧嗒,对面袁真人瞪着眼一眨不眨,哦!是在盯着瑶娘呢! “袁真人,袁真人!袁真人!”李渊一声比一声高。叫了三声,袁天罡才惊醒,“啊!老庄主有何吩咐?” 李渊指着瑶娘,笑言;“袁真人看相之术闻名遐迩,今日给老夫这些小辈看看,呵呵!若是说得好了,刚刚所求之事,说不得瑶娘就一口应了你。” 张瑶看了眼放下酒盏,习惯的拇指扣着中指捏起子午诀盘膝而坐的袁天罡,突然心生警惕,“要看相让两个妹子看,瑶娘生来凄苦的命,就不劳老道士你费心思编排。” 停了一停,想起李渊话里有话,张口问道;“爷爷跟老道人许了什么好处?” 李渊夸张的“哈哈!”一笑,哄孩子似的有商有量轻声说“袁真人看上咱家新建的八卦庄,想在庄子正中留的空地上建个道观,建道观的钱,袁真人自己出……” 不等李渊说完,瑶娘一瞪眼,厉声说道;“爷爷,咱家的庄子住的都是自己家人,招揽外人干嘛! 再说了,大公子设计的八卦庄就没有一点空地。 不行,庄子里不能建道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二十七章 温暖 夜已深,窗外屋檐落雨声滴滴哒哒,武媚娘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媚娘住的屋子在四方高墙围着的主庄子中间的院内,被视为农庄禁区的内宅。 沿着西边院墙边向北开着的侧门进入内宅院,除去贴着西南角的小厨房,内宅就是一溜五间对着南面小花园的向阳正房。 保留了年久的厚实夯土墙,墙脚、立柱、门廊、窗台青石新筑,檐下燕子的窝已有年头,屋顶一水的新瓦。 住进来三年时间,武媚娘才缓慢的爱上了这种厚朴和清朗混合的建筑风格。 西边头间留作浴室,有暗槽连通二进院温泉出口高高的水池,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室内,地面、墙面、水池都贴着漂亮光洁的瓷砖。 正中开了门小堂屋左右两间套房是大公子李承乾和两个跟随他数年的小娘安芳娘、张瑶的居室。 皇后娘娘曾经就住在里面,整整三年时间。 比邻而居,武媚娘从没有踏入,最深的印象,对着屋门的墙上一幅字,斗大的两个字,制怒。 最里面贴着东边院墙单独一间便是武媚娘的卧室。 武媚娘,农庄内奇怪的一个存在! 住在禁绝外人进入的内宅,却又被屏蔽在小堂屋门外。 按着庄子定的规矩,以前住在内宅里的三人,以及接替瑶娘主事的大娘子皇后娘娘都有着至高的权力,而有幸住进内宅的第五个人---武媚娘,尴尬的排除在庄子早已定好的规矩之外。主不主,客不客,游离在庄子体系之外。 三年了,三年前九岁的武媚娘和太子殿下,偶然相遇匆匆一面,春日里的一次注目,已经远游而去的太子殿下竟然恳请皇后娘娘登门把媚娘强要到农庄! 三年了!武媚娘都记不清春日里在阳光下跳跃的太子殿下的模样,就连隔壁住着的才和太子殿下远游归来的瑶娘,也是听了别人讲了三年传闻,这才刚刚在一起居住不到一月时间。 武媚娘羡慕瑶娘,佩服瑶娘,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做不了张瑶娘。 数日前皇后娘娘就和武媚娘讲过,张瑶待人接物的行事作风,极为象瑶娘义父,秦琼大将军的武功,直接大气透着一往无前的王霸气概。看似简单,却需要雄厚的底蕴,才能浑然天成。 武媚娘不明白瑶娘的底气何来,只知道自己没有底气,哦!还是说成胆量更贴切。象今天在南城楼上,丝毫不给太上皇和皇帝陛下留情面,还逼得皇帝父子低头听话,在今日之前武媚娘连想都没想过。不留情面驳斥陛下需要多大的勇气呢? 现在见识过瑶娘的霸道,除去佩服生不出别的心思。 耳边单调清脆的落雨声响个不休,雨缠绵不停,袁大真人就能再逗留两天,他可是答应了为自己和豫章公主看相。母亲当年便是被袁真人看了相,袁大真人解说的母亲的命,在后来都被一一印证。 袁大真人,一月只看三人,多少人一掷千金都求不来,瑶娘却不愿袁真人看相算命!哎,古怪的一个人呀。 不想了,明天去到溪流对面,拉着豫章背着瑶娘姐姐偷偷去找袁真人。 …… ………………… 东宫少监许敬宗在长孙无忌房玄龄二位尚书仆射大人面前再一次展示了超级大密的能力。 一段时间来许敬宗带着二十个非在尚书省正式编制内的年轻人就在尚书省议事堂办公。每天,暖心大叔许敬宗抚着长冉,含笑走在年轻人中间。温和的用富有磁性的嗓音解答着各种疑问。 就在两位仆射大人眼皮底下,轻轻松松完成了上百尚书省官吏都无法在同样时间内无法完成的工作----依照太子殿下要求通查三省六部十道官员。 一时间老许干练的声名鹊起。 今天,面对发了狂骂天的太子殿下,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先是愕然,再感到好笑,最后是哭笑不得。 堂堂监国太子疯疯癫癫骂天总不是个好事。 对一肚子邪火的太子殿下,劝了不听,骂又骂不得,叫皂隶轰走,谁也没这个胆量,二人也着实没有好办法。 等到东宫值殿太监吴远一副要死的模样跪在泥洼里抱着太子殿下满是泥泞的腿,苦苦哀求,“殿下要是不赶快换了干净干爽的衣物,被人往内务府告一状,吴远就没法活命了。” 再到太子长姐,襄城公主赶到太极宫门外接走换过干爽衣服的太子殿下。 尚书省因太子殿下生的一场闹剧落幕,二人才知道都是许敬宗在暗处安排着一切。 迎着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赞赏的目光,许敬宗躬身一礼,从容的回到暂时办公的尚书省议政堂。 瞅着一屋干劲十足的年轻人,许敬宗忍不住得意,笑出声来。 年初陛下就有心要调自己进三省,被自己以太子殿下未归,东宫诸事还需自己这个熟悉情况的人主持给推辞掉了。 当了这么年的官,也算明白喽。 做东宫少监挺好,只要太子殿下顺顺利利接掌皇位,什么时候进入三省还不就是殿下一句话! 东宫事务太子殿下只给规矩要接果,有殿下顶在上头,自己能完全放开了手脚,事务繁杂,即便辛苦,也是一种享受。 现在就进三省,不干! 太子殿下躲着不愿搅和进朝政,自己上赶着进入三省,可不就是寡妇的日子,上面没人,过的恓惶。 … 落雨的长安,吸饱了雨水的酒旗平展的垂挂在酒楼门楣之上,红色的底面越发醒目。 门口一溜的酒博士嘴里吆喝着肃手相请因下雨多出一日闲暇的路人。 一行三辆没带族徽标识的黑漆马车不急不缓行在路上,中间李承乾特地给姐姐襄城公主定制的马车里,襄城公主好奇的侧头看着上了车就闭口不言的弟弟。 高了,结实了,张开了的脸晒成了小麦色,一对剑眉修长入鬓,抿着的唇边微微可见一圈绒毛,呵!弟弟长胡子了,显得多了份刚毅。 就是一双和母后一样的杏眼,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便是不笑也带着丝笑意,清亮妩媚。 就是这一头的短发,哎!要是一头浓密的黑长发该多好! 李承乾眼角余光看到,三年未见,已是丰腴圆润小妇人的长姐嘴角一扯,眼带波光,抬手摸向自己的脑袋。 身子向后急急倒去,忙把拿在手里的纱帽扣在长了寸长头发的头上。 双手按着头上的帽子叫道;“皇姐!” 不见皇姐应声,抬头看,姐姐手拿着帕子按在鼻端。 暗骂老许太鬼,把自己摸得透透的,用身边亲近人拿捏自己,也不顾及一下别人感受。 “皇姐,我回京一直在宫内,还没尝过长安城的美食。皇姐,您请我吃顿饭吧!”趁着姐姐还没有泪雨滂沱,李承乾想着法分散姐姐注意力。 “西域的草根沙子吃厌烦了!想起长安才是你的家。 哼!”襄城抹净脸上的泪痕,敲敲车厢板,对驾车的车夫说了个地名。 三辆车改变路线向着城西而去。 独孤谋伏在骏阁三楼围栏上,百无聊赖看着楼下熙嚷的人流。 才到酉时,独占了延寿坊一角的骏阁近半的桌面已经坐上了客人,二楼的包间午时都已经被客人定完,三楼还有大包间,却不是谁有钱就能登上三楼,都是预留给各东主招待贵客。 从三楼看下去,太子李承乾恶趣味的照着某个古装影视剧场景画的图纸建出的骏阁,一进门宽广的大厅,一通到顶的顶棚上挂满了巨大的灯笼。 一道一丈宽的楼梯铺着红毯通向二三楼,二楼一圈的包厢在进大门的门廊上留出个敞开了的小舞台,稍稍向大厅中间突出,从里面任何角度都能看到台上的表演。 台上,身着红色纱衣怀抱琵琶的妙龄女子,琵琶半遮了脸,叮叮咚咚弹着曲子。 三年前关陇世家合伙买下骏阁还是独孤谋出面和太子殿下商量,太子也给足了自己妹夫面子,价格上没有多收钱,盖出的这座庞大建筑还格外用心。 作为骏阁东主之一,关陇世阀最年轻的阀主,独孤谋世袭了父亲国公的爵位,又是当朝驸马爷,有着和吴王李恪一时瑜亮名满京城的英俊面庞,却自小秉持着独孤家嫡长子严格教养方式,上马弓刀娴熟可为百人敌,登堂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长安数得上号文武双全青年才俊。 高官显爵年少多金该是春风得意,这时却满怀心事紧皱着眉头。 “叮!”台上女子弹破了一个音,偷眼看着三楼立柱遮挡了大半张帅气脸庞的独孤谋,暗自心惊。 独孤大人可是个追求完美的人! 楼下,大门外走进位衣着华贵的年轻妇人,乌黑的头发盘了个妇人髻,发间插得金步摇闪着金光,一举一动都透着股子贵气。 身后随着进来的年轻人向内瞧了一眼,一脸的疲态立在妇人身后。 妇人和博士一番交涉,被领到一角的两张空着的相邻桌子。 二人一张桌,八个随从挤在另一张桌。 三楼的独孤谋象平时一样,远远听不到声音看着楼下人演着哑剧,等到年轻妇人与黑衣年轻人落了座,仰脸同酒博士说话,独孤谋看清了楼下人都是谁,差点惊呼出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二十八章 瞪一眼会死 从李承乾姐弟进了骏阁的大门,二楼一间敞着门大包间,正心怀焦虑盯着大门口,等候请的客人的程浩江,便被年轻妇人高雅雍容的气质所吸引。 “孙映,你看那俩人是什么关系?”程浩江小声叫着同样来自江南大世家的伙伴一起来看。 妇人衣着华贵,容貌俊美,随行的年轻人虽然身材高挑,显然更年轻,黑衣黑纱帽肤色也黑黑的,跟在妇人身后神色疲惫无精打采。 二人间行为亲密又明显不像是同一社会阶层。 孙映眯着眼顺着程浩江手指的方向,在妇人和年轻人间仔细看了会,挥挥袍袖嗤笑道;“哼!不是什么好路数,不知是谁家耐不住寂寞的娘子,倒也胆大,大庭广众竟然就带着入幕之宾,啧啧!” 二人在屋内小声议论,门外隔壁屋响起的一口关中腔,显然一点也不顾忌惹恼了楼下人,“呵!长安贵妇们换口味咧,不爱白脸小郎君开始对野小子下口了。” “哪个?哪个!” “那,就是那个穿黑衣带纱帽的软脚蟹。” “嗨!走狗屎运了的个穷小子,黑不溜秋,像个穿袍子的猴子。” 说着话七八个穿锦衣的年轻人出了门立在走廊上指点着隔着整个一楼大厅对面的男女二人。 随从桌上独眼大汉突然扭头看过来,独眼射出森冷的目光,落在肆意张扬的锦衣青年人脸上。 “娘的!独眼狗隔了这么远还能听见?” “又不是说他,关他屁事。” “就是,爷爷说的可是黑小子,要瞪眼也该黑小子瞪眼。” 七嘴八舌正说的热闹,一道嘲讽的声音响起在众人耳边。“真想让他瞪你一眼?呵呵!他要瞪你一眼你就死了。” “独孤大兄!” 这群华服少年虽然都是家里的庶子偏支,既然是关陇勋贵世家子弟,自然认得关陇大阀独孤家家主。 顺楼梯下来的独孤谋,冷冷扫视了弓腰行礼的几人一眼,向楼下走去。 月前长安最张狂纨绔子弟,新贵张亮家假子,被回了京的太子殿下处罚,连累的张亮被太子开革了皇家家将,皇家家臣家将家里都把自家的子弟关在家里,长安城可就属地头蛇坐地虎的关陇纨绔子弟得势。 午后在狗场里一位元家子弟实实在在赢了一笔,半晌午就相伴来了骏阁,这会酒也喝的有七八成,借着酒劲豪气风发,指斥方遒。 毕竟是在骏阁,长安最大的几座酒楼之一,不提背后的东主个个不简单,能花费大把银钱进来消费也不是普通人。 若放在外面,这些纨绔真敢围着小妇人和黑衣青年取乐。 一群人满腹狐疑。 看一眼你就死了! 谁呀?独孤谋你骗谁呢!就是吴王魏王回京也没有这样恐怖。 “啊呦!”眼尖的小子张大了嘴指着。 众人面前傲气十足的独孤谋陪着笑脸恭恭敬敬给哪个黑小子躬身施礼呢! 啊!黑小子没回礼,就点了点头,哦!挥手让独孤谋离开? “老大,还是上楼吧!这顿算我请您!”独孤谋不肯放弃,含笑又对襄城公主说道;“大姐您也是的,也不打声招呼,我这多少也在骏阁有些份子,怎么也不能让您坐在大厅里。” 襄城含笑不语,眼睛盯着弟弟,今天被东宫少监许敬宗请来,目的就是让弟弟散散心,自然是弟弟觉得怎么舒服怎么来。 关于独孤谋这个妹夫有能力提供安静用餐环境,襄城公主自己也有这能力,只是今天监国的太子弟弟要以普通人身份,想要看热闹,想要感受长安的繁华,才刻意寻到这家和太子产业没有关联的骏阁,特地选了大厅就餐。 盛情难却,李承乾冲独孤谋挥了挥手,无奈的说道;“行,你先去准备,我陪着大姐在这里再坐会,随后就上去。 就当做出门走了个亲戚,哈哈!也好,就是千万别张扬。” 有了李承乾这句话,独孤谋欢喜的去安排骏阁招牌菜,准备歌舞酒水。 “哎!”李承乾下意识抬手挠着头皮,叹了口气。 长安顶级勋贵们都知道,太子殿下不喜酒宴应酬,甚少出现在长安城内,最喜欢住在近山的农庄。 李承乾前世就是个安安静静的少女,适应现在太子的角色,应对家人还有政务还有兴趣,灯红酒绿的生活却实在没法适应。 穿行在都市毫不起眼的孤女孑然独行的性子,一时半刻接受不了随时随地都被人关注的生活。 姐弟俩轻松的散心又泡了汤! 李承乾双肘支着桌面,手揉着额头。 襄城心痛的看着弟弟,柔声细语劝着;“独孤谋看见你也不能不过来一下,人情往来,在外面这样的事都是难免的。 明天,大姐在家里准备几个清淡小菜。” 李承乾无奈的点着头,神情说不出的疲惫。 回京后,尚书省官吏只见太子坐在用议事堂改成的大开放式办公室消磨时间,每日早朝,堂上的重臣日复一日习惯着监国太子简洁的朝会,眼看着太子照搬宣科刻板的执行着监国职责。 不经意间,监国的小太子折腾的朝堂震动,又悄默声化解朝臣的反弹。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惊叹于太子监国也不贪恋权力,午后一席谈,三人间连连斗智,太子出的主意个个着眼未来。 李承乾真的就是惊才绝艳聪明绝世吗? 李承乾自己绝不认可这种认识,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还没有头脑发热给忘光了。 累!以太子的身份走的每一步不敢行差踏错,站在书写大唐历史的高度,李承乾想有所做为,提前知道历史的走向,又让他清楚明白在私利和民族进步之间,如今的大唐绝大多数人会选择私利。 世家大阀和帝国利益的矛盾冲突由来已久。 在其中寻找出一条温和的路子,何其艰难! 今天的骤雨是最后一棵稻草,压弯了李承乾疲惫的腰身,骂天!很爽,一次痛快的发泄竟然能带来惊人的愉悦感。 现在李承乾开始怀念西行的日子,一群头脑简单热血的年轻人,将生命托付给同伴,相依为命跋涉万里,艰苦却简单充实。 “老大!”耳边响着瓮声瓮气熟悉的声音,李承乾几乎以为又回到了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 能用老大称呼自己的都是曾经在农庄学习过的皇子驸马亲近勋贵子弟。 眼前额头扎着黑丝发带,和自己一样只有寸长短发的黑大个,咧着大嘴傻笑的正是随自己西行的程处默。 “处默?你咋知道我在这里呢?” 程处默张开了嘴,却被一旁挤过来,细腰乍背帅气的脸颊带着道两寸长伤疤,大将军李绩嫡长子李思文抢先答了李承乾问话; “哟!真是老大,哥几个出来喝酒,没想到在这碰到老大了。” 从程处默神情恍然,紧闭上了嘴,到李思文夸张的表情,联想到两家都有间不下于骏阁规模的大酒楼就在附近,李承乾认定李思文说了谎话。 “嗯!”李承乾斜视着李思文,冷笑说道;“多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李思文熟练的闪身往程处默身后一躲,说假话受罚,就不说话了。 大家一起西行万里,跟太子侍卫张瑶混的熟稔,王敬直被张瑶叫住低声说了几句话,转了过来,黑衣、黑丝带、寸长短发,同样的打扮,王敬直依旧给人种温润君子的感觉。 先给襄城公主行了礼,这才接过李承乾问的问题; “老大,大伙是听贺五哥说,你今天心情不好,特地出来找你散散心心。” “哦!谦谦君子王敬直也学会说一半真话一半假话了!” 既然是护卫贺五让他们来的,李承乾还能猜不出来,一定是许敬宗不放心,派出大队侍卫不合自己心意,而贺五又要留在东宫看着才收进东宫的高句丽武士黑齿长之,找人通知了这几个信得过的人来保护自己。 想想也是,监国太子不应该轻车简从混迹市井,角色互换,自己也会象许敬宗一样处置,或许还没有许敬宗想的深,处理的巧妙。 程处默用肩撞了李思文,咧嘴笑着说道;“呵呵!我就说嘛,有话就和老大明说,骗老大,太难了。” 王敬直挠头的动作和李承乾一模一样,“老大,要不咱们去处默家醉仙楼,楼上的大包房留着呢。” “醉仙楼有大包房,我们骏阁就没有了吗?” 独孤谋用力拨开程处默和李思文挤了过来,不满的瞪眼王敬直,熟络的埋怨着;“小王你也忒损了,拿老程家酒菜做人情,还要让某家丢脸面。 走走,一起上楼,先要罚你三杯。” 李承乾向大姐襄城公主询问道;“姐,你看!” 襄城公主不答话,眼角向王敬直挑了挑。 王敬直随着李承乾回京才知道父亲王硅被贬官外放,参劾父亲的人里面就有独孤谋。 李承乾立起身揽着涨红着脸的王敬直,伏在耳边轻语;“咱们可是早就说好了,各论各的交情,不参合朝堂政事。 王相不在京里,你也该学着支撑起府里的事情,一言不合就甩脸子可不行。” 虽然年纪比太子大,王敬直还是很佩服李承乾,听话的点着头。 放开了王敬直,李承乾和襄城公主领头上了楼梯向三楼走去。 身后,李思文一把拉住了独孤谋,鼓着眼珠子,压着嗓子恶声恶气问道;“刚才二楼上碎嘴子的是谁?” 被李思文程处默夹在中间,独孤谋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不下狠手真就没法挣脱。 瞅瞅二人两张狰狞的脸,无可奈何的说道;“上了二楼右手边第一间,都是勋贵子弟,我就不出现了。 你们也手下留点情,别整出大动静。” 二楼上群人看楼下古怪,对独孤谋的话,半信半疑,几个小子回了自己包厢,也无心喝酒,心情忐忑默然无语。 其中一个突然惊叫;“啊!他真的能听见。 我想起来了,独眼汉子是李靖大将军的亲卫,射声校尉张桐。” 一提到人名,马上就有人想起来。 “黑夜里凭着一对听觉敏锐的耳朵也能百发百中的那个独眼神射手。” “他后来不是随着……” 再往下就不敢说出来了。 有人跳起来,嘶声叫道:“快跑,今天闯大祸了!” 冲到门口,拉开了门也跑不出去,程处默又高又壮的身板挡在门口,就像是又安了一扇厚实的房门。 跟着程处默进了门,李思文反手关门,阴森森笑问道;“今天谁请客呀?出去先把账结了。 要是还想练练手,顺带着把赔偿家具的钱也付了。 够胆和小爷一对一放对,也找人给家里捎个信,把棺材备好。” 作为长安城里曾经最混蛋的俩大纨绔,程处默和李思文特点一样,家里的老子位高权重,都来自瓦岗军,不缺亡命部曲家将,本人也是继承家学,心狠手辣能打能拼。 屋里十来个人被二人堵在屋里,竟然乖乖蹲了一地也不敢反抗。 王敬直推门而入,看着蹲了一地的人,咽了口吐沫,冲李思文程处默低声说道;“老大知道了,说这事是人民内部矛盾,不能像对付吐谷浑那样往死里整,让你俩小惩大诫。” “他娘的,一群瓜怂。”李思文嘴里骂骂咧咧和程处默挨个用大脚踹着屁股。 “看看咱老大多好的个人,瓜怂货还敢骂他。 知道不,老大带着我们六百人就敢冲吐谷浑三万人的大阵,万军丛中的伏允可汗被老大瞪了一眼都死翘翘,就你们这群怂货,都不值得他瞪你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二十九章 忘我 萧锐刚走进骏阁的大门,眼尖的知客小跑着迎了过来,一面用手里雪白的手巾沾着萧锐肩上零星的雨水,一面喜笑颜开的说着:“驸马爷,等您的客人在二楼。” 萧锐回头向骏阁门前停满马车的广场扫眼,折回头点点头示意知客前面带路。 楼梯上遇到伙满身酒气的少年人,华服不整一瘸一拐迎面走下来。 其中有认识老相国萧瑀长子驸马萧锐,闪闪烁烁躲着萧锐的目光,低头一瘸一拐快步往外走去。 萧锐看的出这帮纨绔是被人狠狠收拾过,老父亲宦海多年,在相位上几上几下,如今就掌着雍州府,长安城两县都是下属的天下第一州府的实权佐贰官,官场事,萧锐自小就耳闻目睹,熟知小纨绔打打闹闹最后还是要比拼家族实力。 抬头向楼上看了眼,估摸今天在骏阁有背景深厚的大纨绔子弟,不然一群关陇门阀子弟也不会灰溜溜吃了哑巴亏。 听见门外是萧锐叫门,手脚发软的程浩江挪到门边打开了房门。 “嗯!” 萧锐瞅着门口立着的程浩江脸色灰败神情紧张,眉头皱起,往里看,素来以风雅自居的江南才子孙映瘫坐在地,止不住的索索发抖。 往身后挑起眉梢看向知客,知客一脸的无辜微笑,顾左右而言他;“驸马爷,您看可以上菜了吗?” 看来事有蹊跷,却和骏阁没有关系,萧锐摆手;“上菜吧!” 进了屋反手关了门,半拉半扶着程浩江坐下,好奇的问道;“二位是生病了吗?还是……” 有萧锐这尊大神在,瘫了的孙映反比程浩江恢复的快,煞白的脸也有了血色,连连摆着手,苦涩的说道; “萧大公子来了就好了,我俩没病,这是被吓得。” “吓的!?”萧锐越发不解,程、孙都是江南望族,二人也是家中嫡子,在喧闹的骏阁内是什么能把俩人吓成这样? “刚刚我二人等萧大公子,见到一美妇……” “…同行的少年,黑不溜秋,显然出身低贱…” “…好生凶恶……隔了道墙,惨嚎凄厉…” “…我二人也议论了两句……不知道……” “有爵位打得更狠,带官职还要加倍。……” “…这瞪一眼就要人死,,还是在长安,…” “还有王法吗!真敢一眼就看死人?” 程浩江和孙映你一句我一句,少不了添油加醋用词夸张,将方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才听了一半,萧锐就手托着额头不住地揉着。 方才进门前看见妻子的车驾,太子殿下送姐姐的新式马车有心遮掩身份特意做的不带皇家徽印,却不想一点标志也没有反而成了最明显的标志。 有能力配备太子庄子产出价格昂贵带有弹簧减震的马车,必然非富即贵,独独没有标识,又精工细作,全长安城就这一辆。 美妇和黑少年的身份便不用猜也知道。 萧锐轻声叹了口气,看着气鼓鼓的孙映,戏谑的说道;“王法!?呵呵,那个黑衣少年就是王法。” “啊!” 萧锐瞅着立时惊得张大了嘴的孙映,心里暗暗不满此人外表斯文,私德有亏,对自己妻子言语下流。 故意收敛了笑容,肃然说道;“就你评说他哪几句话,真要被他知道,看你一眼,你不死也活的艰难!” 这次北上京城,程浩江和孙映身负家族希望,要在科考场图个功名出身。 想要科考场扬名,先要有朝中大佬推荐,好在江南世家的领袖萧瑀虽丢了相位,实权的雍州府长史,依然算是参天大树能够为江南弟子支撑起片福萌。 帖子投进萧府,小辈们轮不到老相国出面接待,便是接待大家的萧家长子,驸马都尉萧锐,在大家伙眼里也是地位超然。 程浩江和孙映都是萧锐在初次交往一众江南子弟是从中选中的翘楚,要说大家族就都是这样,子弟门生越多,把持的官位越多,家族的底蕴越深厚。 有了好苗子,萧锐也不忌讳放下身段刻意结交。 只是今天这顿饭还没吃,萧锐看着孙映就象吃了苍蝇,没了胃口。 站起身,萧锐叫进知客,问;“我家娘子在哪间包厢?” 知客笑容谄媚,言语中透着巴结;“公主殿下来了小店,独孤阀主自然要请到八骏房招待。” “哦!”萧锐点头,“这屋的账记在我名下。” 知客稍稍一愣,猜想着,被人请客,驸马爷要自己掏钱?绝不是好事情。 程浩江和孙映也是一愣神,萧锐不等二人想明白,拱了拱手,“我有点急事,二位自己慢用。” 袍袖一甩,出门而去。 骏阁的名字是关陇门阀辈分最大的元家老祖宗和独孤家祖奶奶合计起的名,不无两位老人对鲜卑族祖先策马草原的怀念。 八骏是骏阁最大最豪奢的包房。 无论李承乾愿不愿意,父皇母后皇爷爷仨人不在的场合,居中的主位都必然是他来坐。 摆满案子的菜肴李承乾连侍者介绍的名字都没记住,更别说胃口大开大快朵颐。 如果要自己选,李承乾最想吃的还是张瑶亲手烹制的清水鱼,只要是自己庄子水库里生长,无论什么品种的鱼,经过张瑶的烹制,李承乾都百吃不厌。 食不知味的挑了三两筷子,李承乾斜倚着案子,闭眼听门外传进来的琴声。 说来惭愧,堂堂的太子殿下只听得出琴声高雅,却说不出琴曲的名字。 足有两百平奢华的八骏房,六个人吃饭,加上侍者还是显得空旷。 彩裙的妙龄侍女来回走动,时有暗香流动,数十盏高低错落精致的烛台发出的光芒照射下,纤毫毕现绝无死角,半落的厚丝帷布,密实柔和的羊绒地毯,垫在身后蜀锦靠枕,………无一物不精致。 李承乾暗自叹气,哎!还是上一世活的太卑微,贫穷限制了想象力,隔了千年的大唐顶级富人享用的生活之豪奢,即便自己见识过千年后发达的物质文明也依旧眼花迷乱。 “腐化!”嘴里悄声念叨着。 做客的主客,太子殿下精神不振歪斜不语,屋里的气氛又怎能活跃? 除了独孤谋偶尔出声邀酒,气氛压抑的屋里就连大嘴巴程处默也只是压低了嗓子小声和李思文说了几句话。 李承乾在想事情,其实他出来就是不想费脑子。 遇到了,由不得自己,一闭眼就满脑子念头。 大唐的教育体系确实有太大的不足! 普遍的私教首先浪费教学资源,其次偏科少目,最好的诗书礼仪耕读传家的大族,最多也是延请宿儒强化子弟文学素养。 象今天被程处默李思文用拳脚教育一番的少年们,都是些十五六岁半大的孩子,读书读到能识文断字就开始等着年龄够二十一岁选官入职。 多数勋贵子弟当官时候学识眼界,比起自己农庄蒙学十岁的学童也远远不足。 躺在父辈积攒的财富功绩上,吃喝不愁,显赫的未来可期,荒废大好青春比着混蛋做纨绔子弟,大唐未来的官员队伍让人堪堪忧心。 看来给两位仆射大人出的官员入职前培训考试的主意,只能算是亡羊补牢,要着眼长久解决官员不称职的顽症,普及基础教育,延长受教育时间,完善教育科目才是出路。 李承乾呲牙抽了口冷气,钱呀!教育费钱,还不是一次性,长期持久大量投入方才能显出成效。 手里有农庄,民生商号,加上内府收入,即便自己拿出一百万贯投入教育,面对整个大唐千万适龄学童也只能算杯水车薪,何况一旦开了头,后续年年都少不了上百万的投入。 钱!钱!国库年收不过四百万贯,全投入基础教育又能如何!? 李承乾越想越心烦! …… 萧锐进屋瞅见当中主坐上坐着的太子殿下,被吓了一跳。 太子手肘支在案子上,半躺半靠着靠枕,晒成小麦色的脸上,一对眸子神色涣散,幽冷的看着自己,恍惚在看着自己背后更远的空间,对于自己躬身施礼,麻木的点了点头,分毫不动的脸毫无表情。 “郎君!郎君!”襄城公主小声叫着丈夫。 挤坐在妻子身旁,萧锐心急的急促问道;“不就是有不懂事的小子说了几句碎嘴,太子竟气成这样?人也受了惩处,总不能再找来处罚一次!” 襄城偷偷在丈夫腰间肉厚处拧了一把,气呼呼低声说:“太子弟弟是什么性子郎君还不清楚? 怎么会和几个小毛孩子置气!” 再要解释却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笑了;一面笑,一面贴着丈夫的耳朵轻声说着;“太子弟弟这是生老天爷的气,呵呵! 父皇说好了明日回朝,这一下雨,估摸着又要多在皇庄停留几天。 呵呵,一看要下雨,太子弟弟,呵呵呵!在尚书省官廨指着天,跳脚骂娘,吓得房相和国舅都不敢劝。 皇后娘娘也没在宫里,请宫里暂时主事的杨妃出面,又怕太子弟弟气头上不给杨妃留情面。 东宫少监许敬宗遣人去府里叫我,还好,太子弟弟还能给我这长姐薄面,跟着我出来散心。” “嗯!”李承乾骤然眼神一亮,目光清亮,瞧着萧锐夫妇,欢喜的大声说道;“大姐夫!你来了,好好,好!” 不等被自己突兀的变化搞得手足无措的萧锐回过神,李承乾敏捷的跳了起来,先是开心的哈哈大笑数声,冲着目瞪口呆的独孤谋点头致意,“骏阁,好!环境好!饭菜好!什么都好!啊……是独孤你请孤吃饭对吧? 哈哈!就不用孤付账喽。 骏阁虽好,非久留之地,走了走了。” 说着话上前一手拉起萧锐,另只手拽着长姐襄城公主,一面颔首示意程处默、李思文、王敬直跟上,脚步不停向外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三十章 同志 黑衣黑面的高挑年轻人一手一个,拖着神色尴尬的萧锐夫妇下楼梯穿过一楼的大厅,一路顺畅走出大门。 骏阁的大厅仿佛时间停顿定格了片刻,等到三人被护卫环伺出了大门,楼上包厢错落探出的一张张脸,目光闪动追在三人身后,大厅内里的人们也好似得了指令,脸齐刷刷冲着骏阁大门口高悬的大红灯笼下贴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三人背影。 “啊呦喂!够齐整的呀?!”程处默破锣嗓和身后的伙伴说话,静谧的骏阁上上下下人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哗哗啦啦”,桌椅碗碟筷子汤勺磕碰摩擦声响的慌乱。 李思文在后面推着因四处乱看而脚步迟缓的黑大个程处默,“吃撑了?操闲心!” 吧嗒着嘴,程处默一面迈着大长腿加快步伐往外走,一面嘟囔;“刚刚吃了两口,娘的,五脏府垫了个底,比不吃还饿!” 急急忙忙走过大厅的三人,前面黑大个异常雄壮,后面的两位身材高挑模样俊朗,只是气质迥异。 停在门前广场的马车排着队转到骏阁门前,李承乾带着萧锐夫妇登上马车,车子随即便启动,后面的马车正要跟着往前挪动,一辆宽大的马车突然插了进来,抢先停在了骏阁大门口。 车门从内打开,独孤谋跳下车,一把揽住了王敬直的肩,脸上笑得轻松惬意,臂上的肌肉紧绷着,亲昵的说着;“小王来!上我的车。” 王敬直用力挣了一下,毫无作用! 半路出家习的武,怎比上以武立家自幼习武的独孤谋? 王敬直扭头怒瞪着独孤谋,带着恼怒,儒雅清秀的脸带了抹嫣红,竟然妩媚娇艳。 “你!…” 不给王敬直说话的机会,独孤谋半拉半抱拖着王敬直上了车,关车门前丢给李思文程处默二人一道感激的目光。 骏阁门前灯火通明,长安城头号大美男独孤谋抱着另一个俊俏公子,似乎还是在用强! “啊!”尖利的叫声来自远处带着罗幂的小娘子们,幽怨又惊恐。 李思文瞪着门前看傻眼的人们,大声嚷嚷着;“看什么?有什么看的!” “别误会!他俩不是兔爷!”程处默的解释引来了更多人的注意。 “笨嘴笨舌就别乱说话。”李思文推搡着程处默上了车。 前呼后拥的车队冲进大雨中,很快便消失在阴暗的夜色里。 骏阁大门口罕见的出现了拥堵现象,等到好奇心重的人们各自回到骏阁内自己的位置,闹哄哄的,骏阁内气氛出奇的热烈,话题吗,就难免有些香艳。 …… 独孤谋弯着腰把王敬直按在对面的车座上,一脸的苦涩,“小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一定要听我解释。” 王敬直冷冷的盯着独孤谋帅气的脸,冷漠的说道; “解释?能解释什么! 三年前独孤阀主可是大伙最信任的人,结果呢? 做都已经做了,说两句解释的话就能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驸马中间独孤谋和王敬直最谈得来,王敬直也是一直把早早就担负起大家族重担的独孤谋当做知心的兄长。 兄弟情谊的裂缝起始于三年前,太子李承乾西行,独孤谋串联同在农庄学习,几个年纪大的伙伴,密谋藏在随从队伍偷偷跟着太子。 结果,被家里的老姑奶奶死活拦了下来,独孤谋已经接掌了独孤世阀,偏偏他这一枝人丁不旺,这要有点闪失…。 独孤谋小兄弟间的好名声就此轰然塌陷! 兄弟们出去海阔天空快活了三年,独孤谋苦逼的跟朝堂老头子们推了三年磨盘。 “小王,真不是你想的样子,哎!”独孤谋委屈的使劲拍着大腿。 “小王你回想一下,王相弹劾过我吗? 弹劾过。 我以前也弹劾过王相吧?! 不都什么事也没有! 这次上书弹劾王相,我事先也和王相通过气,也得到王相认可。 谁能想到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陛下竟然贬斥了王相? 小王,实话跟你说吧,别看朝臣时不时小风波互相弹劾,其实都是在做戏,心里都明白一个道理,皇帝陛下和朝臣天然就是对立的,大伙和和气气铁板一块才是陛下最不想看见的景象。 陛下也是在有选择的听取谏言,哎!雨露雷霆皆是君恩! 处不处分权臣都是陛下一人的心意。” 独孤谋低沉的嗓音说出的话,落在王敬直耳中如同炸雷轰响。 大家族对下一代的教育分的很清楚,权谋手段人情世故见不得人肮脏龌龊,要接掌家族的嫡长子早早就要接触学习。剩下的子弟就量才培养。 家中幼子的王敬直被兄长们保护的很好,故此心思单纯,单纯的人却不蠢笨,一经独孤谋点醒,王敬直脑子里无数画面交错,呆愣了片刻,骤然问道;“照这样说来,老大当了皇帝也会是这样?” 虽然都比太子年纪还大,私下里习惯了称呼太子老大。 突然被王敬直抛出这样一个问题,独孤谋目光闪烁抿着嘴唇。太复杂,难死个人! ……… 大梁的皇子,前隋国舅,唐初朝堂肱股之臣。 王爷,皇亲后族,一品宋国公。 将三个身份放在一人身上,他活着已经是个传奇----萧瑀。 高贵,儒雅,博学,朴素,耿介,圆滑,狠辣。 样样都到了极致,显现在世人眼里的每一个面,皆璀璨绚丽让人忘了老人还有无数个面。 一袭洗的泛白的青布儒袍,穿在腰板挺直的花甲老者身上,修饰整齐的三缕长冉被夜风撩起,黑白分明的双眸在修长的白眉下如两潭幽深的湖水。 萧家门第高贵,老爷子在府里就连公主儿媳也要晨昏定省。 此时,夜雨湿寒,满头白发的老相国萧瑀一手捉着油纸伞,极其罕见,立在萧府二进院的院门外迎接客人。 有朋夜访,不亦说乎! 路那头,家仆手里两盏照明灯笼间,拎着袍襟的黑衣少年,眉眼依稀如旧,只是个头长了一大截子。 老人快步迎了过去,故友重逢,含蓄的一笑,少年走到老人伞下,抬手接过了伞,白发黑发隔着道竖着的伞柄,肩头挨着肩头踏雨而行。 李承乾走的长姐襄阳公主的亲戚,要见的却是雍州府长史萧瑀。 朝堂内外皆知有个太子党,不肯重入三省参知政事的老相国萧瑀旗帜鲜明表明自己就是太子党中坚死忠。 李承乾远在西域得知此事,对于亦师亦友的老人充满善意的举动深感惭愧。 李承乾眼里的老人是个纯粹的人,在唐初的历史地位应该排在脍炙人口的贞观名相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前面。 因为萧瑀的政治抱负更有人文内涵,人生理想之高远,远超房、杜等人。 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一家一族所有。 能够舍弃衣冠南渡皇族世家狭隘的汉统思维,用一生的时间追求治政清明天下安宁。 李承乾钦佩老人宽博的胸怀,更钦佩老人一以贯之终身不改的气节。 一老一少相携进了书房,一杯热茶隔案对坐。 “殿下乘夜来访所为何事?”萧瑀问的平和。 “科举。”李承乾答的干脆。 简单明了一问一答后竟是长久的沉默。 李承乾归来近一个月时间都没有拜访过老人,老人也不曾进宫求见,朝会上远远的也只有一瞥间的目光交汇,贵在交心的老少知己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避嫌。 四年前和方才不到十三岁的太子殿下一席谈话后,学识上总认为达者为先的老人,便视稚嫩的太子殿下为志趣相投的知己。 太子西行,萧瑀大张旗鼓组建太子党,其意在保李承乾东宫太子储君的位子,而太子归京监国主持朝政,再象三年来一样张扬太子党存在,便是过犹不及,其中的深浅轻重老人掌握的熟稔无比。 科举! 科举是鱼跃的龙门,是数百上千的官帽。 殿下要是莽撞的动了牵动高官显贵利益的科举,必然会惹来无数麻烦。 萧瑀深深的吁出口气,从身后的架子上取来一叠拜帖,放在案上向对面推了过去。 笑容苦涩,轻声说道;“殿下看看,这些是投到老夫门下的投卷,呵呵!老夫也不能免俗呀。” 李承乾把拜帖捏在手里,随意地在案子上颠了颠,含笑调侃着老人;“不少呀!看来萧老大人名声够响亮的。” 老人神情无奈,说道,“有故旧、亲友,绝大多数还是江南子弟。 规矩一样,山东世家关陇门阀子弟都有帮托,老夫要不帮托着江南子弟就有失公允。 形势如此,不由人哟! 开考前以投卷方式寻求推荐的科举考试。 有没有弊端?肯定有! 就说投卷在老夫这里的,老夫对每个人心性秉性学识才干就能了解透彻?推荐了就能秉公守法造福一方?” 一面说老人一面无奈的摇着花白的头。 李承乾手肘支在案子上笑言。 “也不能这样悲观,有科举比没有科举已经是一大进步,饭要一口一口吃,哪就能一口吃出个胖子!” 看殿下的神色,再听殿下言谈,萧瑀困惑的眨眼看着李承乾;“哦!殿下提出科举想干什么呢?” 李承乾有想法时总要来请老人把把关,看重的是老人老于世故深谙人心,细节上往往能查疑补缺。 李承乾舔了舔嘴唇,稍稍默想片刻,坐端了收起双手笼在袖中,沉稳的缓缓说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赴利本来就是最基本的人性,没有对错。 我呢,就是想借科举这个天下读书人趋之若鹜的利,收普及教育开化民智的利。” “哦!殿下快说说如何借力科举。”老人眼里射出惊喜的目光。 “这样……” “嗯!还是不足……………” “有好处,就不该反对” 时间飞快流逝,书房窗户上映着两个头影,随着烛光微微晃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三十一章 窥测 亥时后的街道,一队疾驰的骑士高举着火把,蓑衣领口插着醒目的红色小旗,巡夜的武侯远远瞧见就躲避在路沿上,马队如风卷过,溅起的水雾象条长蟒在泥泞的路上搅动。 带队的武侯什长,抡着刀鞘猛地砸在被溅了一身泥水侧身想拦住马队张嘴要骂的年轻武侯背上,压低了嗓子叱骂;“瓜皮,眼瞎了,红翎快马!你狗日拦了马队,嘴张开骂一声,回头整队人跟你吃挂劳! 瓜球娃,衣服湿了晾晾还是原样,沟子蛋打烂咧!长好也留个疤。走了!瓜怂。” 被骂了的年轻武侯,憨憨一笑,缩了脖子扛起长枪跟上了队伍。 宋国公府门前,急停的红翎马队中间,皇帝陛下贴身大太监刘和跳下马背,脱了蓑衣竹笠,露出圆领紫袍,独自一人上前敲响了府门。 “宫里有旨!” ……… “老爷,宫里来人了!”管事通禀声刚刚传进书房,刘和已经推开了房门,一把谄媚阴柔的嗓音拉着长音响起;“老奴刘和见过少主。” 一老一少聊得正在兴头上,猛不防冒出个皇帝陛下的贴身亲信太监。 李承乾稍一愣神,啊呦!父皇可真会挑时候,如果不是刘和一进屋露出副巴结讨好的样子,怎么看都有抓太子结交重臣的现行的苗头。 “萧大人!陛下密旨,请您还是回避一下。” 手里托着密旨,刘和眼看着萧瑀出了门反手将门关严,这才把密旨递到太子殿下手里,等太子查验封口完,拆封的时间轻手轻脚退到了房门口,即避开窥视的嫌疑又封住了外人进入的屋门。 李承乾把看完的密旨随手在烛台上点燃,手指捏着一角,盯着整个都烧成了灰,翻着眼仰着脖子,眼珠子提溜转个不停,嘴里念叨着;“道门!道观……” 抖着被火烧痛了的手指,突然开心的笑了。 “按着父皇的意思,安全起见孤就不写回信了。 你歇歇,还得再赶回皇庄,替孤给父皇带句话。 请父皇安心在绿柳湖住着,等天晴了,领着袁真人好好给庄子看看风水。” 老太监刘和笑呵呵应声;“老奴身子骨还算硬朗,就不耽搁时间了,下雨天夜里走不快,这会走估摸赶天亮陛下起床能到了庄子。” “随你!不过赶一夜的路,要走也带点吃的,还有,我这就叫皇姐给你拿几瓶竹叶青酒,路上喝两口去去湿寒。” 刘和见太子殿下心情出奇的好,立在门边笑呵呵等着殿下张罗着让人给拿来烈酒熟肉。 宫里的废物又一次差点坑了自己,说什么太子发癫,大雨天站雨地里,日爹骂娘的骂老天爷瞎了眼;还好自己没冒冒失失张嘴向太子殿下打听,哼!等回了宫再收拾一群废物。 传旨的刘和来的匆忙,走的利索。 等人来请回避的萧瑀回自己的书房,老人才进了门,看见太子殿下双手叉腰笑的前仰后合,老人疑惑的盯着太子殿下。 看到老人进了屋,李承乾笑着上前扶着萧瑀,“哈哈哈哈!萧大人,坐坐,哈哈哈!” 扶着老人坐下,转过案子,李承乾坐下了喝了口茶水,这才忍住了笑。 “正说缺钱呢,这犯瞌睡立马就有人递了个枕头,哈哈哈!” 萧瑀轻“嗯!”一声,微皱起眉头。 李承乾拍了拍案子,语速飞快,“好事好事! 有人抢着出钱出力,先把摊子支起来。 这人呀!都是贱皮子,有人争就越扑着去争,刚刚咱俩就没绕出从自己兜里掏钱的误区。…… ……有钱人就该出钱,这是义务。 …………” “棒!棒!棒!”更夫敲的三声梆子,隔着院墙传进书房。 “都三更天了,算了,这事夹杂麻烦太多,就不说了,夜深了!孤明日一早还要上朝,孤走了,走了啊!” 瞅着萧瑀歪着头不住地眨眼,一时半会还消化不完话中的意思,李承乾自顾自开门走了出去。 位于皇家绿柳湖别苑一隅的小院,一夜也没熄灭的灯火,在雨天格外昏暗的清晨才被袁天罡熄灭。 在屋檐下呼吸着清亮新鲜空气,袁天罡趟着步子打了两趟拳。 对面厢房住着的李淳风推了开房门,一眼看到一夜未眠的师父精神抖擞的模样,顺着雨檐绕了过来,高兴的稽首行礼;“师父,您想通了?” 师傅的计划很周密,李淳风佩服却不赞同,多次接触过太子殿下的他,觉得要实现师父的目的,很简单,直接和殿下开诚布公讲就是了。 在李淳风眼里,太子殿下是个有大智慧,通情达理的人。 袁天罡含笑应道;“嗯!师父想了一夜,想明白了。” “要不淳风帮您先和太子殿下讨个口信!” 对徒弟的热心,袁天罡含笑摇头! 语重心长的说道:“淳风你还是心思太简单了! 虽然师父没听你的劝告,此行出了岔子,却不能证明你的眼光就是对的。 你呀!还是太拘泥表面。” 李淳风不解的瞪大了眼;“难道不是吗?太子的皇庄简单透彻,一点也不虚伪。” 见归属内府的侍从都已起床,院子里走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袁天罡回屋取了雨伞,领着李淳风出了院门,沿着绿柳湖边青石小路缓步而行。 袁天罡一面走一面轻声说着;“为师昨夜仔细研究了太子农庄内各人的资料,天方亮时才想明白其中关窍。 所以呀!也不能一味怪你粗心大意。” 李淳风接过师父手里的伞,偏着头无语的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师父。 师父在李淳风心目中几乎就是个完人,世间的学问技能好像师父无一不精,当然是在师父觉得有用,也愿意去接触学习。 就拿自己显名于世的算学来讲,李淳风知道师父绝不在自己之下,而这是在师父绝大多数精力都用在管理道门日常事务前提之下,何况,师父精通的并不止一门算学。 袁天罡长长吸了口沁凉的空气,缓缓吐了出来,“师父说你看的太浅现,绝不是信口开河。 时到如今你可以说说,太子殿下和红衣女张瑶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淳风张嘴就要说话,袁天罡竖起只手,挡在李淳风嘴前,沉声道;“想一想再说!” 落雨一夜,绿柳湖洗净尘埃恍是仙境。 青翠的柳枝上细长的柳叶,兜满了雨水向下滴滴哒哒大滴的掉着水珠,被雨滴打满了涟漪的湖面映出的景物朦朦胧胧,凭添了一份神秘色彩。 随着雨势缓急,伞角滑落的水滴也不停的变换着节奏,伞下,李淳风不解的说道; “太子殿下心怀仁厚,感念张瑶父亲为救自己甘愿付出了生命,母亲又在被解救前为保护儿女死在刺客手里。 这庄子就太子是殿下想要报答救命之恩,刻意给瑶娘姐弟营造的一个家,当然,殿下为了让瑶娘姐弟享受家的氛围,至始至终都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努力营造和睦家庭氛围。 整个庄子都知道呀! 就连陛下和太上皇都配合着太子殿下,所以张瑶娘才会以庄子当家小主母的身份自居。 这也是太子殿下想要给予张家姐弟失去父母的补偿吧! 师父,这些情况我事先都和您说了,而且也不是什么秘密,进庄的人事先都会提前被告知。” 袁天罡示意李淳风拐上了通向湖心岛的廊桥,师徒二人进了廊桥,袁天罡等着李淳风收了雨伞,扶着廊桥边的的栏杆,手指着湖面,缓缓说道; “一泓碧水映天光,水里有天,是天非天。 你啊!就是盯着湖水在看天,忘了抬头看才是真正的苍穹。” 稍一停顿,招手示意李淳风随着自己往前走,“解说太子皇庄必须一层层剥开,首先,张瑶娘知不知道身边来来往往都是人间最尊贵的皇族? 即便开始不知道,现在她一定知道! 淳风别忙着帮太子殿下歌功颂德,也别忽视张瑶娘的智力,相信你不被眼前自己内心认可的理由遮挡,一定会得到相同的答案。-----张瑶娘清清楚楚这是皇家农庄。” 李淳风欲要驳斥,一时间竟觉着处处都是漏洞。 百户的农庄,庄户强悍,外面还有上千的守卫;一溪之隔便是皇家别苑,爷爷,夫人和庄主老爷随时都能进入皇家别苑,留宿也只是遣人传个话回来。 还有庄子里的产业,霸家的小主母能不知道从皇家矿山川流不息送来的物料从未收过钱? 袁天罡看着徒弟恍然大悟的表情,朗声一笑。“哈哈! 由此就可以再往深处推演。 皇后娘娘、太上皇、陛下以及住在庄子里的亲王驸马都糊涂吗? 呵呵!答案是,都清清楚楚。” 这次李淳风立刻就点头应和师父的推论,显而易见,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么,昨天陛下和太上皇被张瑶娘当面顶撞,张瑶明确拒绝道门在农庄建道观是假的吗?!” 好难啊!李淳风眉间打结,沉思不语! 袁天罡拍了拍李淳风的肩头,苦涩的说道; “为师想了一夜才想明白! 哎! 总以为看遍人间百态洞察秋毫,这次算是明白,大道无极呀! 张瑶娘不是在做戏,陛下父子更不是在做戏,你我师徒昨日看见的都是真的。” “啊!”李淳风轻呼一声。 袁天罡手指着廊道尽头雨中的桃树,感慨的说着; “繁华落尽始结果,有花方有果;开什么花结什么果,收果要思花! 除去太子皇庄奇诡的氛围不提,只分析太子殿下和红衣女张瑶娘的关系。 呵呵!”袁天罡轻声一笑。 “凡人眼中都看到的是太子殿下所作所为是在保护张瑶姐弟,处处迁就生性跋扈的张瑶,实属知恩图报仁厚善良。 都忽视了一点,这样的皇庄是不是原本就是太子殿下自己想要的?!! 更没想明白,习惯使然,太子殿下和张瑶娘在大家心中就是一体,张瑶娘就是太子殿下意志的延伸,受命于张瑶娘就是在接受太子殿下的指令。 哈哈!就连二位陛下也糊里糊涂,怪不得没人能看透。” 李淳风越想越觉得师父分析的对,看着师父的两眼放射着崇拜的目光。 “最后就要分清,农庄真正的主事人是谁? 到了这一层,越发是乱花迷眼虚实难明。 都知道张瑶娘霸道,太子殿下也多有忍让,以此推论,农庄应该是张瑶娘当家做主。 那么把这张表皮剥去,下面露出的是什么呢? 自太子接手农庄,无一事不是太子亲自启动,时至今日,农庄规模庞大,诸事依然是遁着太子立下的规矩徐徐展开。 此庄几乎是独立于世,自成一种诡异的氛围,人在其中平和舒心又不由自主的排斥外界。” 李淳风连连点头,太子的皇庄真就是这样让人留恋忘返呀! “主事的到底是张瑶娘和太子殿下谁又能分得清? 明面上是太子殿下在付出,努力保护张家姐弟。 真实的一面却是张瑶娘不遗余力在维护太子殿下,一心要帮着太子殿下实现自己想要达成的目的。 张瑶娘才是真正的保护者。” 师父这个推论彻底惊呆了李淳风,竟然无意识的呆立在长廊中。 袁天罡停下脚步,依着围栏伸手接着廊檐落下的水滴,清亮的水滴在摊开的掌心汇集起来,一抖手甩在徒弟李淳风脸上。 冰凉雨水兜面一激,李淳风打了个激灵,抬起头,罕见的看到师父顽皮的样子。 “师父,您太厉害了!”李淳风由衷的夸着。 袁天罡得意的摆着手,轻叹一声; “哎! 对我道门而言,这才到了难以取舍的时候。 显然太子殿下想要的是一处,安宁平静的田园生活。 依你说,太子殿下本人仁厚宽和,据实相告,很可能殿下违背本心也会勉强答应在农庄建道观。 但是,张瑶娘心性坚韧,行事果决霸道,又是一心为太子殿下着想,二人心意相通,张瑶娘只会按着太子殿下真正的心愿行事。 结果必然是张瑶娘蛮横的不许道观建在庄内,太子殿下委屈的迁就张瑶娘。 所以,你说可以和太子殿下直言相告,恳请在农庄修建道观,也是条行不通的路!” 被师父层层深入,揭示着恍是平静简单的皇庄下潜藏的暗流,心思单纯的李淳风深受打击,低着头立在师父身后。 “师父,照您这番解析,这次道门花费巨大人力物力都白费了?” 袁天罡遥望着雨中的远山,矗立良久,缓缓说道; “八成!有八成的机会,因为八卦庄的原始建筑图来自太子殿下。 虽然为师还没见到太子殿下,当面从殿下言行中窥探殿下对道门的态度,只以太子殿下能画出八卦庄的设计图纸,可想而知,太子殿下并不排斥道门。 道门想要在太子皇庄有所为,一定要合乎太子殿下的本心。 否则,即便殿下恪于外界的缘由,一时应允,张瑶娘也无法忍受太子心里的不喜,必然逼迫着道门离开。” 乱雨落下打的湖中荷叶噼啪乱响,李淳风的心更乱,眼中的世界竟是罩着层层隔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三十二章 窥天 刘和叉着在马上颠簸了一夜的双腿,像个鸭子一摇一晃走进了陛下和娘娘居住的院子。 不一会,隔着院墙皇帝陛下爽朗的笑声散落在雨雾中。 儿子让刘和传回的话,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李世民嘴里嚼着鲜美的春笋,咯吱有声,喝口浓稠香糯的米粥也要吧嗒吧嗒嘴,毫无帝王形象,边吃边笑。 想到儿子气的骂天,长孙皇后竖着眉恨恨的剐了喜笑颜开的丈夫一眼,不无埋怨的说着;“二郎只顾享受农庄闲散日子,就不想想高明万里归来,臣妾还没见上一面。 我哪孩儿还不知道在西域受了多少委屈!” 李世民大手一挥,大咧咧的说道;“他受委屈?! 呵呵!观音婢,你当着农庄的家,陆陆续续高明送回来多少好东西你可是一清二楚。 就他用大工匠马曜打制的链甲,新式连弩,精钢军械武装到牙齿的随从,可怜的是西域一帮还用狼牙,尖石做箭头的野人;只有他占的便宜! 要说委屈!呵,最委屈的也该是伏允可汗那个死鬼! 哼!哼!朕要是带着一队他带走的随从,到了西域,比臭小子还能折腾,也不想早早回京。 臭小子,在外面浪荡了三年,还没好好监国理政就开始闹腾,也没想过朕天天都是五更天顶着月亮上朝,看奏折一屁股坐到三更。 既然回来了,也该让他知道知道治理一个国家的艰辛。” 李世民一旦说到朝政,长孙皇后就闭嘴无言。 儿子显然不喜理政,丈夫却一门心思逼着儿子接手朝政。 父子俩为这事顶牛,谁对谁错根本就理不清,怪就怪儿子是真有本事,丈夫头痛上火的麻烦到了儿子手里,三拨两转就解决了。 一想到长子,长孙皇后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武媚娘举着花伞缓步走上连通农庄和皇家绿柳湖别苑的石桥,守在桥头的千牛侍卫单手击胸行着军礼。 媚娘笑意恬淡,一一颔首致意。 武媚娘清醒的知道庄子以及皇家别苑所有的人遇到自己礼遇有加的缘故-----住在神秘内宅。 千牛侍卫不同于普通军伍士卒,一个个都来源于勋贵官员家庭,家族的利益和大唐兴衰捆绑在一起,自然忠心耿耿。 便是出身显赫的千牛侍卫也不敢和眼前清丽可人的小娘调笑,能让太子殿下请出皇后娘娘接进皇庄的媚娘,在所有人心目中就是太子殿下收进内宫的私属物品,可远观绝不可接触。 武媚娘将手里拎着的白瓷酒瓶递给了领队的校尉,嫣然一笑,柔声说道;“下着雨你们还要恪尽职守,着实不易,一瓶竹叶青,换防了一人喝一口,暖暖身子。” 校尉接了酒瓶,使劲往甲胄里塞着,陪着笑感激的说着; “多谢武家小娘!” 侧头瞥了眼立在雨中的下属,“憨货的,武家小娘送的酒又不是给老子一个人的,都想不想喝? 张张嘴,谢谢武家小娘子也不会吗!?” “谢谢武家小娘!”乱哄哄的谢声里,武媚娘羞怯的加快了脚步。 过了桥不远,便遇到了心急的迎过来的豫章公主,离了老远距离,豫章就扯着嗓子喊;“媚娘姐!快点呀,大真人吃罢早饭去了皇爷爷住处,保不齐就是和皇爷爷道别,晚了就来不及了。” 武媚娘脚下加快了脚步,张口问道“爷爷住哪了?” 人老贪新鲜,十数座别苑院落李渊都挨个住过,所以武媚娘才会这样问。 “望南阁,皇爷爷住在望南阁。”豫章公主脆生生的叫着。 一听太上皇住在邻着湖的望南阁,武媚娘手里不住比划着禁声的手势。 一半悬空建在湖面上的望南阁,背依一片竹林,碧水翠竹间白墙绿瓦,朴素而雅致。 望南阁敞亮的二楼,棕红的木地板上只有一张四四方方的矮腿案子,太上皇李渊面南背北独自坐着,打横的两边袁天罡师徒一人一边,两个小娘拉着手并排跪坐在李渊对面,两眼热切的盯着白衣黑袍,发髻端正长髯飘飘,眼眸半闭神情恬淡恍是仙人的袁大真人。 袁天罡用余光暗暗打量俩个小姑娘,笼在袖中捏着子午诀的手指搓动不停。 对面,李淳风狐疑的看着神情肃穆的师父。一夜未休,只在晨时由自己护法在绿柳湖湖心岛亭子里打坐不到一个时辰,这时的师父脸颊红润,气态安详,既没有通宵熬夜的疲态,也不见早间焦灼的神情。 袁天罡闭上眼思索片刻,侧转了身向李渊躬身施礼,为难的说道;“老庄主,皇庄内别成天地,天机旋动,难以揣测,小公主和武家小娘的命理贫道看不清测不准。” “哦!”李渊眯眼盯着袁天罡,“老夫请大真人为自己看看相!” 袁天罡仔仔细细端详李渊的面相,眉头紧锁低头不语。 “袁真人!”李渊声音带着催促之意。 袁天罡抬头稽首一礼,低下头不肯抬起,低声说道;“太上皇,贫道看不懂!” 豫章溜圆的眼珠在眼眶里打着转,恍然大悟,大声问袁天罡。 “大真人,你是不是嫌弃没给钱呀?” 袁天罡微微一笑,“贫道卜卦看相从不曾收取钱财。” “不收钱呀!”豫章小大人样点着头,“大真人不要钱要什么呢?” 袁天罡手捏诀单手立在胸前;“无量天尊!” 肃容宣了声道号,慢慢转着头把李渊武媚娘豫章一个个瞧过,低缓说道;“不是贫道要什么,而是缘法,天机显露,有机缘贫道自然看得见,算的准。 没有机缘,强求终不得!” “嗯!”李渊鼻子重重出着气,眼眉低沉也不开口。 武媚娘深深拱了身,恳切的问着;“大真人,真的是我俩和爷爷福薄,和真人无缘吗!” 对面李渊的眼角突突跳动,眯成缝的眸子射出一线冷光。 袁天罡笼在袖中的手骤然一僵,武家小娘言辞好生犀利!连忙宣声道号;“无量天尊!” 一瞬间改了念头,轻笑道,“呵呵,贫道月前尚在山高水远的江南,有意建庐闭关隐修。 如今却和大家一道眼望南山闲听春雨。 可说是有缘千里来相见,再要讲福运,呵呵,您们可都是身居大福运。” 话锋一转,轻叹,“哎!只是此地气运太强,遮蔽了天机!贫道观气看相看不见您们的命理!” 摇了摇头,蹙眉道;“也罢!贫道折损修为另想它法,推演您们的命数。” “师尊…”李淳风神色紧张,就要劝阻。 袁天罡神情坚决,冲李淳风摆手,“罢了!罢了,去取纸笔来。” … 袁天罡接过李淳风拿来的纸笔,含笑放在武媚娘面前,轻语;“小娘子可随着此时心意写个字。” 武媚娘接笔在手,抬头看着李渊,眼里犹疑期盼混杂。 李渊捋着长须,默然含笑点头。 武媚娘轻咬着舌尖,闭目想着,哦!哪人回京已有一月,就写个月字。 抬手下笔又微一迟钝,写个日字也行啊!那一日就在这楼下遇见的他,一日相遇便… 武媚娘春思暗动,侧目看眼窗外,落雨的湖面竟有一对鸳鸯浮水! 灵思涌动,落笔从容,写了个‘明’字。 武媚娘轻手把写好字的纸推到袁天罡面前方摆放的端端正正,垂手羞羞怯怯看着袁天罡。 取笔在手,袁天罡在武媚娘写下的‘明’字下,自下向上横横点点画出个卦符,一面划一面念念有声; “日至阳,为乾,初九,九二,九三; 月升日落,阳尽阴生,坤也,六四,六五,上六。 武家小娘,这是个泰卦。” 袁天罡目光炯炯注视着脸带潮红喜上眉梢的武媚娘,“看情形小娘子也熟悉伏羲八卦!” 武媚娘下颌稍收,点了一半的头,又快速的左右摇着。 “媚娘好学,我那里有几本黄老旧书,也被她拿去看了。要说就能凭着几本残本旧书能熟络八卦,倒不至于,也就大体能明白这一卦还不坏。”李渊出声帮武媚娘解释。 “哦! 武家小娘子当知此泰卦,小往大来,吉,亨。 也应该知道时运天命流转不息,盛极而衰,否极泰来的道理。” 眼见武媚娘脸上阴晴不定,袁天罡朗声一笑,“小娘子是有福之人,能惜福自然一生安泰。 现在小娘子可以问一事,贫道来为你解卦。” 武媚娘垂在身侧的小手攥紧,再攥紧,指甲刺在掌心。 芳娘姐姐真漂亮!待人又和气,娘娘最喜欢芳娘姐姐。 瑶娘才是这里的主人,从回来,人一进庄子,全庄子上上下下都好像有了主心骨,说话办事那个利索劲,嘿!绝了。 我呢?那人把我索要来,说是陪太上皇,真是那样吗! 一时心神不宁,茫然一片,有些子心酸,有些子委屈。 武媚娘猛地抬起头,眨眼笑着,“请大真人为媚娘看看姻缘。” 武媚娘倔强的模样看在李渊的眼里,无声的咧咧嘴,哎!都是好孩子呀,芳娘明媚婉约,瑶娘持家有道,这武家的小媚娘也是个可心的聪慧孩子。 袁天罡盯着武媚娘的眼睛,深沉舒缓的声音像是直接钻进武媚娘的脑子,一字字在心田响起; “:泰,达也,通达了。 万物开泰,事事通达,是以小往而大来,吉祥而亨通也。 原因是天和地由于不断交相感应,从而化通了万物。 上层的坤和下层的乾不断地交相合作,从而才能志向得以一统。 因此如能交相合作,相互感应,共同和通,形成它的品德,它内阳而外阴,内健而外顺,内养君子而外斥小人。 姻缘之道当不忘成人之美之念也。 小娘子成人之美,则必受人以敬。受人以敬则何事而不成。 全情投入,就得不断地注入情感和物力,心诚情真必然会美满幸福。” 武媚娘忍着喜悦,起身行礼致谢,“媚娘…媚娘有能力了一定重谢大真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三十三章 利嘴 “该我了!该我了。”豫章急躁的弯腰扯过纸笔。 抓着笔拧着眉头,又不知该写什么,侧脸看着武媚娘,眼里露出求助的目光。 心情大好的媚娘,眯眼看着豫章,却不开口。 “媚娘姐!”豫章皱着鼻头,软糯糯哀求着。 媚娘伸手捏着豫章精巧的鼻子,笑道;“大真人要看你此刻的心迹,别人可帮不了你哟!” 豫章一时有些羞恼,鼓着腮帮,左手竖起弯曲遮在纸上,挡住媚娘的视线,脸贴着笔杆,飞快的写了个字,右手放下笔,拎着纸头,反转了身绕在武媚娘身后,双手捏着纸的上端,把写的豆大的个小字杵在袁天罡眼前。 却不想,薄薄的宣纸迎着亮光,从反面看去清清楚楚,还是个明字。 “好了!大真人看清了,我可要收起来。” 豫章一面折起手里的纸,一面侧脸皱着鼻头嘟着嘴得意的冲武媚娘“哼!”了声。 李淳风面皮哆嗦使劲的揉着肚子,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迎着豫章的挑衅的目光,武媚娘愧疚的低垂下了头,纤薄肩头止不住晃动,慌忙抬手捂上笑咧的嘴。 “殿下要贫道为您解说什么问题?” 袁天罡手上用力捏着子午诀,语气尽可能平缓的问豫章。 豫章抬着下颌,得胜后洋洋得意,欢快的说道;“和媚娘姐姐一样,我要问姻缘。” 袁天罡说道;“一人一命,没有重样。 殿下今日不经意借了武家小娘的福气,化解了自身厄运。 无量天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豫章一瞪眼,不依的叫道;“给媚娘姐姐解说,你可说了老大一段话。 到我这里,你不讲就罢了,明明就是一样的个明字,还张口就说我沾了媚娘姐的便宜。难道是欺负我年纪小。” 突然抬手捂住嘴,哎哟!说秃噜了,把秘密也说出来也。 袁天罡不慌不忙,慢悠悠说道;“是明字不假,可惜同字却不同意思。” “为什么?!”豫章拽着袁天罡袍袖气鼓鼓的叫着。 “豫章不得无礼。”李渊出声制止豫章。 豫章扑到李渊怀里,斜眼瞥着袁天罡,“爷爷,老道士就是看媚娘姐漂亮,好听的话都说给了媚娘姐。” 李渊哭笑不得,拍着豫章的后背;“你呀,性子也忒急了,坐下等袁真人慢慢给你解说解说,听完了我们再看袁真人说的在不在理。” 袁天罡淡然一笑,“世间万物都得要讲机缘。 方才说这两个字不同时就不同意,或许一时难以理解,贫道便换个说法大伙一听就明白。 家中妇人生了对双生子,模样一模一样,若是这妇人是正房夫人,又是头胎生产,二子中先出生的便是嫡长子,以后顶门立户继承家业,后出生的稍稍晚了一时片刻,也就只是相差这一点时间,便不是嫡长子了。 血脉模样一般无二的二人,一生下来命运就截然不同。 这就是机缘,世间同样不同命之事比比皆是。” 瞧着豫章瞪大了眼听得认真,袁天罡稍稍一顿,把案上武媚娘写的明字的纸摆端正了,接着说道; “殿下问姻缘,可知今天让贫道测字,您这是把明字用来测命的第二次? 解语为,日月流转,花开二春。 说的是殿下您命里要嫁两次。 说姻缘,少时夫妻老来伴,这夫妻终归是相携白首最有福气。故此,这算是殿下的厄运。 好巧不巧,殿下今日借了武家小娘子的明。 借的好,借的妙,明拆开了是一日一月,殿下问姻缘,自然是一男一女相守不分离。 殿下心里选了,机缘生,阴阳调和,花开二春的厄运就解了。 自此,殿下的姻缘和睦圆满再不会生出波折。” “哦!”豫章眨着眼想着,在小唐后面我还有个夫君也!啊呦,今天给算没了!哼,便宜小唐了。 “有道理!袁真人也给朕算算。” 见袁天罡整理纸笔,李渊哈哈一笑,把武媚娘写字的纸抽了过去,摊开在自己面前,看着袁天罡,笑道;“不麻烦了,朕也借媚娘写的明字用用。” “太上皇要贫道解说何事?”袁天罡含笑问着。 “朕问自己的寿命。”李渊虽然在笑,语声肃然。 袁天罡瞄了眼李渊,低头看着案子,哑声道;“不可算!” “哦,哈哈哈!是算不出还是算出来说不出呢!”说着话李渊扶着案子,脸离袁天罡的脸只有三寸的距离,冷冷的盯着袁天罡的眼睛。 袁天罡毫不退让盯着李渊。 屋内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压抑,盯视中的袁天罡突然洒然一笑,“太上皇真的想听!” 李渊眯了眼重重点着头。 “太上皇要贫道讲,先要赦贫道无罪。” “朕赦你无罪!” 袁天罡坐直了深吸口气,一面慢慢向外吐着气,一面整袍正冠。 收拾整齐,整个人斜向李渊,端坐着肃然开口说道; “太上皇命早已绝。” “啊!”除了李渊本人屋里的人同时惊叫出声。 袁天罡毫不动容,“帝王有气运扶保,故此不能以常理论之。 太上皇中年丧妻,晚年丧子,却依然福泽深厚。 去妻则少月,亡子又除日。 太上皇问寿命,一个明字都丢光了,哪还有寿命可言。 贫道不敢说,只是因为太上皇借了个明字。” 说话间袁天罡微微偏头瞥了无媚娘一眼,带得李渊也向武媚娘看去。 “……借来的寿命,超出了命定之数,茫茫然一片,就借着一点明光照亮,看不清,也算不出。” 李渊的眼猛然瞪大,涩声问道:“你说朕命已绝,当在何时?” 袁天罡神情肃穆,抬起手,手心向内,曲着四指,拇指在四指间飞快的掐算着,停了,皱着眉连着深呼吸数下,重新飞快的掐算。 再停下来时,闭着眼慢慢吁着气,突然睁开眼,神色肃然肯定的说道;“贞观六年七月。”,,,, ,,, 李淳风陪着师父立在湖边。 雨歇时的远山,青幽的如铁疑重,耸立在天地之间,空中有燕雀飞过,拣选枝头稍事停留,抖落翅膀上的水珠,又向远方飞去。 站在师父身后,正好能看见师父负在身后露在袍袖外的手指尖,止不住在颤抖。 熟悉师父谋定而后动的行事风格,对师父今天突兀莽撞的表现,李淳风除了后怕,也颇为不解。 “师父,外面凉,您昨夜也没休息,还是回屋休息休息。” 袁天罡胸口不停地起伏,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清凉的空气。 今日确实行险了,解释三个明字几乎将自己掏空,结果总算是差强人意。 这一次道门实在输不起,计划已经启动,进了庄子才明白前期的准备因判断失误和实际情况差之千里。 不忍让道门的付出都付之东流,也不能让道门成了皇家眼里的跳梁小丑,一个笑话。 只能尽可能抓住眼前的机会,抢在看不出底细的太子殿下回庄子之前,拉拢太子身边有分量的人。 袁天罡说道;“屋里太憋闷,陪我走会。” 李淳风走在师父边上,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师父给太上皇解卦,说的话太凶险了,您就不担心出错?惹怒了太上皇。” 袁天罡露齿一笑,轻轻摇着头,“为师解三个明字,唯独太上皇这个最轻松! 淳风还是太在意外物,被太上皇的名头吓的不轻吧?” “哦!可是您解的前面两个字,言语模糊,没有具体明确点明何人何时何物,太上皇可被您明明白白说出了死期!” 和李淳风边散步边说着话,袁天罡不由自主抽搐的肢体逐渐平复下来,过后了说后话轻松,其实当时自己也是豁出去了,浑然忘我,竟然心如止水。 出了望南阁,心劲松懈,脚软的抬不起来,只好负手望山装深沉。 退位的皇帝也还是皇帝呀!口出成宪,诛杀个口出妄言的道士真就是一句话的事。 抖抖袍袖,把双手都遮在了袍袖里,袁天罡含笑说道;“太上皇高坐人间高处,一言一行皆有迹可循,何况以往关乎太上皇发生过的事道门都记录的清清楚楚,也就是今天记不起来具体是哪天了,这才只说是贞观六年七月。 贞观六年七月,太子带着张瑶娘已经西行,少了张瑶娘约束,大热天太上皇贪吃冷食伤了肠胃,一时间清白痢下,差点就宾天,可是把临时在皇庄主事的皇后娘娘折腾坏了,从哪以后皇后娘娘学着张瑶娘的办法,把太上皇吃喝管得严,太上皇再没有生过大病。 武德初始到现在,御医给太上皇诊疗的医案我每份都看过,要说太上皇没离开太极宫,呵呵!真就可能早就仙去喽。 深宫凄冷,人老心衰,还好酒贪欢,一条腿已踏进黄土。 哼哼,御医就敢写些阳虚,瘀寒、血脉不畅的医案,个个心如明镜,病根子牵扯皇家,谁个敢直言相告。 也就是被太子接到这里,山清水秀空气清新,环境好,又有小辈承欢膝前,心境也好;再有个张瑶娘,行事霸道却心怀孝道,管住了他的嘴,饮食起居安排的合适。 现如今的太上皇这是枯木逢春发新枝,要是你仔细用心观瞧太上皇鬓边,就会发现白发的发根又变黑了。” “哦!”李淳风仔细回想,还真的是也,太上皇李渊住进皇庄后,笑脸多了,一年比一年显年轻。越发的佩服师父心思缜密观察入微。 “另两个字又是怎么解出来的?”李淳风追问道。 袁天罡甩了甩衣袖,眯眼看着李淳风;“淳风,你的潜质如块璞玉,无奈你自己暴殄天物,不愿用脑子多想想。 为师为武媚娘和豫章殿下解另外两个明字,是为给道门添两份香火情,具体怎么个添法,方才情景淳风亲身经历,看也看见了,听也听的一清二楚,花点心思,自己慢慢琢磨。为师相信你总有开窍的一天。” 通向山边的小径上,师父袁天罡负手而行,气度雍容。 身后,李淳风亦步亦趋,眉头紧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三十四章 平凡的日子 武媚娘轻蹙眉头拉住了豫章公主的手。 一路行来豫章就没个安生的时候,媚娘走一百步她三百步都走过了。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小草上的雨珠,地上小水洼,天上掠过的飞鸟,湖里游过的游鱼,,,,,还是个眼尖耳明的,更是个不知忧愁为何物。 瞅着再不管管,豫章围着自己,一对大眼就是不用来看路,踩得泥水四溅,等回了庄子俩人早上才换的新襦裙就成泥襦裙喽。 袁天罡师徒离开后,太上皇神情晦暗不明,罕见的嫌俩小娘闹腾,把二人撵了出来。 豫章嘟着嘴出了望南阁,发现天光放明,雨停了,心里才生起的烦恼一丢丢也不剩。 小公主的欢快一丝也感染不到媚娘,媚娘的心思被父皇母后宠爱着无忧无虑的小公主豫章也无法感触到一丝。 骤然间被皇后娘娘登门带走,还是懵懂年纪的媚娘离开了父母,远离了熟悉的生活。 新的生活环境虽然不乏温情,当媚娘清楚每日朝夕相处的是需要自己仰视的人间最尊贵,一群亲情血脉相连的人,也曾是家中娇女的她,彷徨过,迷惑过,也会孤影自怜。 支撑小媚娘走过三年时光的是内心的骄傲。 当了解霸气十足高居在庄子众人之上的张瑶,和宛如春风暖人美若空谷幽兰的安芳娘,都是太子殿下收养的孤儿,武媚娘骄傲的心不容许自己输给她俩。 农庄有当世最顶尖的算学大家安芳娘,也有深谙世情杂学丰富的爷爷李渊,还有儒学大家李纲和颜思鲁。三年来聪慧好学的媚娘没有辜负大好光阴,除了学习之外,还抽出时间跟随皇后娘娘学着管理农庄。 内心骄傲的媚娘要集张瑶娘和安芳娘二人的优点于一身。 这三年里父亲母亲捎来的家书,媚娘最在意的亲情思念从未占据主题,只是用来点缀不住重复叮咛的花絮。母亲毫不遮掩希望媚娘留侍太子殿下的期望。 三年了,懵懂的孩子悄悄长大了,已经感受到春风除了送暖,吹绿原野吹开了桃花岛上的桃花万朵,也会吹在心上,生出春情。 笑颜甜美牵着豫章向农庄走着的武媚娘,心很烦! 袁真人说了好多玄妙的话,听起来好像蛮有道理,排解了媚娘心里很多愁绪,可是仔细回想,怎么一点实际的意思都没有呢? 爹娘的期许,庄子里人们对待奇怪身份的自己的方式,记忆里嬉笑的少年。 媚娘自己呢? 媚娘是浮在水里的气泡,无能为力的随波追流。 可是,李夫子颜夫子都夸媚娘天资高绝,媚娘读书最棒,比皇家麒麟儿魏王李泰还要棒,芳娘姐姐也夸媚娘算学天分高;爷爷当做宝贝的藏书也是任由小媚娘一本本拿去读。 就连管家的大娘子,皇后娘娘,除了喜欢教媚娘管家,也亲昵的说,媚娘呀!早晚要长成个狐狸精。 狐狸精也!娘娘只开心的笑着说过芳娘姐姐漂亮的像个狐狸精。 媚娘就不能象鱼一样遨游吗?媚娘就不能有自己的愿望吗? 哎!该死的太子殿下,快回来吧!让媚娘当面问问你为什么要把媚娘抢来。 农庄的北门,进了门路东一大一小两个向西开着的门。 高大的是蒙学的校门,门内有五百求学的蒙童。 小巧的是间杂货铺子,屋内零食鲜果琳琅满目。 豫章公主,小巧的杂货铺子的主人之一,被媚娘牵着手迎着出庄的蒙童人潮走进庄门,豫章黑亮的眼珠立刻浮在白眼仁中间,和眼睑拉来了距离。 怒喝道;“小强盗!”甩开媚娘的手冲向自己的铺子。 五岁大虎头虎脑的张强,毫不慌张,一手托着塞满糖果的衣襟,一把拽过身穿红衣裙,才四岁大像个精美瓷娃娃的城阳公主挡在前面,趁着豫章手忙脚乱接住扑进怀里的妹妹,两条小短腿抡开了象车轮滚滚,一面向庄子内逃,一面把怀里揣的各色糖果糕点丢给路边的蒙童。 被扑在怀里的妹子抱得紧紧,好不容易稳住身子,豫章抬起了头冲着小强盗的背影张嘴要骂,城阳小手飞快拨开包糖果的油纸,麻利的把一颗彩色的糖果丢进姐姐的嘴里。 “咳!”陡然嘴里多了个异物,豫章嘴条件反射闭上,甜蜜香浓的奶糖味溢满了唇舌,哦!正是大哥亲手给妹妹做的奶糖味道。 吧嗒着嘴里的奶糖,豫章头抵着憨笑不止的妹妹城阳的小脑袋,笑骂;“小败家货!” 媚娘远远含笑看着这一幕。 铺子的诞生来源于被长安商贾奉为‘女财神’的安芳娘陪着长孙皇后路过蒙学门口随口的一句话,‘在这开间文具零食的小铺一定会赚钱。’ 恰好被跟屁虫高阳豫章听见,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公主姐妹俩黏着母后开了这间小铺。 与其说是是个赚钱的小买卖,不如说是家庭闹剧。 高阳豫章开店铺的初衷首先是因自己住在庄子里买零嘴不方便,铺子的房舍自然由农庄提供,皇后娘娘没提租金的事,小公主也不知道有租金这一说;货品直接从丽池坊女市调来,看铺子的妇人也是自己庄子里庄客的婆姨。 一文钱也没出的两位公主欢欢喜喜当上了东主,自己的铺子里的零食自然敞开了吃。 常言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她俩打劫了母后和芳娘姐姐,就逃不了被比她俩还小的明偷强抢。 有福的就是庄户的孩子,以学蒙大门为界,外来的蒙童不能踏进皇庄,张瑶的弟弟张强和小公主城阳每次抛洒糖果糕点也有意过了校门后才开始,小小的人也清楚,里面的才是自家人。 武媚娘缓步跟上拽着赖着不走的妹妹城阳,脚步踉跄追小强盗张强的豫章,不时的含笑颔首回应着躬身行礼的蒙童。 漂亮聪慧端庄大方的媚娘可是深得蒙童们尊敬的女先生哟! 跑到院门口的张强停了下来,摸索搜罗怀里的糖果,稍稍耽搁,豫章已经追到了身后,要不是被城阳猛地抱住了大腿,小强盗少不了被一把拿下。 “吼!”嘴里喊着,手心里七八颗包着彩色纸的糖块被张强一下子抛给了院门边含着手指眼巴巴等着的个四五岁大的小娘,小家伙一面往院门退,一面冲着弯腰抱起妹妹城阳的豫章吐着舌头做鬼脸,嚣张的样子像是在说,来抓抓我呀!抓不住也。 豫章冲着刻意保持了两步距离,不住挑衅的小强盗怒吼;“你跑不了!”。 咬牙切齿才跨出一步,怀里的妹子这会没法抱姐姐大腿,一手一只眼睛,捂住了豫章的双眼。 “媚娘姐!”甩头避开妹子的小手,一眼看见身后站着的武媚娘,豫章顺势把妹妹递给媚娘,翻身杀气腾腾冲进了院门。 这样的戏码武媚娘看的次数太多了,也不担心,常规下面的剧情很老套,二人先要在前院你追我躲,捣鼓的鸡飞狗跳,再去到二进院里,规规矩矩站了,由两个老夫子严厉的开口闭口之乎者也,教育个把时辰,听得心生愧疚,站的腿酸脚麻,饿的晕头转向,忘了血海深仇。 然后,一张小竹桌两碗冒尖的米饭,头对着头闷声不响抢着菜。 武媚娘掏出帕子费力的擦着城阳嘴角黏着的口水糖啧。 城阳公主一岁多,还不记事的时候就跟着母亲住到了皇庄,关于自己的名字城阳后面还有公主殿下的后缀,小丫头即不知道,也不明白公主殿下是多么显赫的称谓。 收起帕子,武媚娘摸了摸城阳形如元宝的耳朵,嫉妒的笑着说;“就你是个最有福的!” 城阳没在皇宫生长,确实是有福。 这可是城阳所有的哥哥姐姐们难得一致认同的事。 因为城阳小公主殿下没有教养嬷嬷。 在小公主小皇子心里刻板严厉形同噩梦的教养嬷嬷,属于巍峨肃穆的皇宫,太子的皇庄容不下时时刻刻提点皇子公主尊贵身份以及符合皇家高贵身份的礼仪的教养嬷嬷。 城阳还有着哥哥姐姐没有过的玩伴,这会被武媚娘抱着向院子里走,城阳得意的冲着院门口吐着小舌尖惬意的品味着嘴里糖果带来的愉悦的小伙伴眨着眼。 跨进院门,武媚娘迅速扫视过前院。 安静,院子里没有倒了的花盆,也没有奔跑追逐的身影,更没有尖叫呵骂声。 东厢厨房门外红色衣裙外系着白色围裙的张瑶,目光从立在院中央,就象是两根相隔三步的木桩呆立的张强和豫章身上移向媚娘,微黑的脸上英气十足的眉毛轻轻挑动,狭长的眸子弯出两个弯月,一面柔声叫道“城阳!”,一面挥着手。 蹲下接住飞扑过来的城阳,张瑶微微皱了皱眉,媚娘在院门外努力擦拭的小脸,没有水,只是大体抹去了附表,白瓷样的小脸上依旧有着一道道浅痕。 武媚娘敏锐的觉察到张瑶的心情出奇的好,没有连日絮绕着的焦躁。眼角余光里西厢房临近院门头一间,归属太子近卫贺家四兄弟的屋门窗子都敞开了,屋里有人影移动,恍然明白,殿下传回信息喽,让张瑶烦心的事,殿下一定是给拿了主意。 豫章被张瑶向沾了泥泞的裙角看了一眼,媚娘眼里平和探寻的目光,吓的豫章跳着脚结结巴巴解释着;“路上有水洼”脑子里想到整个庄子都在瑶娘脑子里装着,这样的借口怎能骗过当家小主母?忙又改口说道“我这就去换…” 张瑶开口叫住了豫章,手指着耷拉着头,强装出死猪不怕开水烫混蛋样的张强,“该吃饭了,你别瞎跑了,带着他,还有城阳,去二进院好好洗洗手脸,顺便把衣服的污垢也收拾干净。” “哎!”豫章应声答道,走过去一手牵着十足像个乖宝宝的张强,一手拽着不住向飘着饭菜香味的厨房抽鼻子的城阳向后院走去。 “爷爷呢?”瑶娘问武媚娘。 武媚娘仔细分析过,所有进了庄子的皇子公主惧怕张瑶的根子就在太上皇。 皇爷爷太上皇李渊都被张瑶收拾的服服帖帖,当孙子孙女的自己推己换人谁还敢跟张瑶唱对台戏? 可是张瑶对李渊这个爷爷是真心的好,衣食住行点点滴滴都有心,好的没人不佩服。 “爷爷在望南阁,想一个人静静,不回来吃饭了。” 张瑶听了武媚娘的话,轻蹙眉头,抬手拍着前胸,“想什么也没吃饭要紧。” 盯着随着瑶娘手拍下,胸前波涛汹涌,山峰挺秀,武媚娘哀哀的瞄了眼自己波平浪静一马平川的胸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三十五章 一百零八户 形似道家八卦图的庄子,没有关中地区常见的黄土夯实的院墙,更别提茅草上糊了黄泥的屋顶。 排列有序三开间二层小楼为主体的院子,清一水的砖石结构,统一刷了红漆的厚重的门窗透着喜气。 墙角屋檐横平竖直,四方四正的模样实在说不上雅致,俗气!绝对俗气。 可庄户们就爱这股子俗气劲,瞅着毫不花哨结结实实的宅子,心里踏实,琢磨着怎么也能住上辈子人,想想往后一二百年子孙守着庄子,好日子过着,心里就更踏实。 大管事马周回到办公的小院,推开院门,屋门口蹲着的三十来岁的方面大汉看见马周,腾的站了起来,神色拘谨的弓腰迎了过来, “大管事,小主母交待章程了吗?!”语声里显露着不安。 马周苦笑着劝道;“老刘呀,你还是先回去等消息,老是蹲在这也不是个事。” “大管事…”汉子再要求肯。 屋里响起粗豪的话语声打断了汉子,“木头疙瘩,别泼烦了,大管事让你进这院子都担着责呢,咱这庄子行的是啥规矩你也多少能知道,都是军伍汉子,大管事跟你讲人情,你也要知道孬好,没个深浅,让大管事为难。” 刘木头回头瞪着关着的屋门,一脸的恶相,嘴里无声的骂道;“死老雄,狗日地,吃香喝辣住新房,老瓜怂净说扯蛋话。” 扭过脸,凶厉的黑脸瞬间笑容满面,“听大管事的,我这就回去等。” 看着刘木头走出院门,马周苦笑着摇着头。 方脸大汉刘木头是这次跟随太子殿下西行的随从之一,来找马周却不单单为了他一个人。 陛下从各大将军府为微服西巡的太子李承乾选调了一百名随从。 来自各大将军府的一百名随从,随着太子西行归来,自发的分成了两派,多数依旧是回归了原来跟随的将军,剩下还有将近三十人,回原将军府禀明了情况,要求投到皇庄里来。 陛下给太子要信得过的人手,找的都是出生入死追随自己打江山老秦王府家将,部曲要追随少主公自然没有阻拦的理由。 刘木头等人来了农庄求见小主母张瑶,张瑶和大伙也算是一路同行有着生死交情,可是这皇庄,兼且少庄主设计八卦庄时曾经说过,一百二十套宅子,最里面一圈八套留给主家,第二圈再给办公,食堂分出去四套,剩下一百零八套宅子,全庄一共就只能有一百零八户人家,添丁加口门户大了,尽可以分户到庄外谋生活,庄内户数以后也不增加。 两头为难,没办法,张瑶只好先把人收留在办了新居的庄户们以前住的后山边的旧院子里,等着李承乾回来自己处置。 二三十个血气方刚的汉子每日里吃饱闲着没事等消息。 恰好少庄主又莫名其妙停了庄子里的买卖红红火火的水泥窑,忙碌了三年的庄户也轮着班休息。 素来忙碌紧张的农庄陡然多出了大量的闲汉。 人闲事非多,还都是军中的好汉,嘴笨,话少,手脚麻利。 两下子都是好汉,看不顺眼,手底下见真功夫,一次鼻青脸肿的交流分不出雌雄,就多来几次。 新来的家伙和老庄户们的交情也打出来了,大管事马周可受不了这样攀交情的方式;庄子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暗都藏着什么秘密,太子殿下的心腹大管事马周心里一清二楚。越是清楚越是害怕出了纰漏。 组织严密的庄子有了这群人就是一个巨大的不安定因素,必须尽快厘清投靠庄子的这批人。 能够随意出入大管事马周房间的庄户只有三个人。 庄户自己选的头领红脸膛一对金鱼眼年过半百的老陌刀手雄大海,小主母张瑶的死忠长枪手端木黎,以及李承乾的近卫独眼神射手张桐。 这会在屋里等着马周的就是留在庄里的老雄和端木黎。 等着马周把一杯凉茶大口喝完,老雄关切的问道:“小主母怎么说?” 别看老雄刚刚出声轰刘木头,内心还是想留下袍泽弟兄们。 马周一脸的苦涩,看着老雄,叹气道;“哎!大公子发话了,规矩不变,自己想办法。” “哦!”端木黎浓黑的一字眉皱的连成一道,“自己想办法!大公子这是让谁自己想办法?” 马周手指指老雄,又指指端木黎,最后指着自己。 老雄摊开双手,鼓着大大的金鱼眼,很是无辜的说道;“大公子这不是难为人吗!我们有什么办法可想?” 马周盯着老雄促狭说道;“你外孙、女儿、女婿咋进的庄子?” “我哪个…我就一个女儿,女婿倒插门。” “真人面前别说假话,死老雄鼓着个死鱼眼,睁着眼说瞎话。 怎么,外孙都七岁了,女婿才变成倒插门,骗死人的话还想新鲜几年。”端木黎在旁打趣道。 老雄毫不示弱,鼓着一对大眼珠,吐沫星子喷了端木黎一脸,扯着喉咙怪腔怪调问道:“你小子的漂亮媳妇哪来的?老光棍如今儿女双全,老婆肚子里还养了个。 呵呵,忘了小主母要赶你出庄子的事了?屁股挨棍子也忘了……” “老子还不兴娶妻生子了…” 突然二人停下争吵,齐齐看向马周。 马周伏在案子上,脸带苦笑轻声自语;“还真是自找的麻烦。” 老雄把过的不如意的女儿一家接进庄子,出女婿入赘主意的就是参与制定庄规的马周。 为这事老光棍端木黎还和老雄打了一架,好巧不巧被李承乾给碰到,抓了个现行。 小主母张瑶断的糊涂案,挑起事端的端木黎受了杖责,还有一个奇怪的要求,老光棍端木黎一月内必须成亲,否则驱逐出庄。 太子的农庄富得流油,主子对待庄户还好的出奇,工坊管事头头端木黎,十足十的钻石王老五,小主母给开了口子,哪是在罚他呀! 不久端木黎迎娶了二婚带着个小闺女的漂亮媳妇,又收养弟弟的幼子,转瞬间老光棍变成了一大家人。 贺家老大捎回少庄主的口信说的明白,“规矩之内,情理之中,前车之鉴,马宾王的脑子灵活,就能者要多劳。” 马宾王有大才! 这样夸马周的人可非是别人,正是当今陛下和皇后娘娘。 马周早已不是流落长安,怀才不遇投靠无门的落魄才子。听了陛下的夸奖也只是洒然一笑。 曾自负腹有锦绣心怀济世之志,经历了人生波峰浪鼓,颓废潦倒时偶遇太子殿下,才来了农庄接手不入流的大管事一职,报负远大的马周抱着混日子想法,着实被小太子狠狠的敲打了一番。 淬炼过的马周,少了狷狂多了沉稳,弯下腰做起实事,担负着庄子上通下联的重任。 已经彰显才名的马周却不愿离开庄子去当官,他已经深深沉迷在太子施行的农庄管理制度中。 马周依照勋贵农庄起草的农庄规章,被李承乾稍稍改动,权力的结构照搬西方大陪审团制度,细节脉络用的是公司量化管理一套办法。 这套非牛非马的制度定下后,李承乾毫不负责的将管理整个农庄的权力丢给了只有十二三岁的小主母张瑶。 参与制定制度的大管事马周可不是目不识丁的庄户军汉,立法、审判、监督都一股脑放手交给庄户的规矩太过新奇,没见过,没想过,也没听说过。 偷偷问少庄主,能行得通吗? 一脸稚气的太子殿下大咧咧的说;箭离了弦还要飞一会才知道中不中靶,耐心等等看吧! 靠着一套形同儿戏的庄规,在以十二岁张瑶娘为主,十三岁安芳娘为辅,共同治理下。不到半年时间,适应了规矩的庄户自己参与改进庄规,互相监督,执法透明严格。一座农庄所有人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朝气蓬勃,浑然一体。 每个人都把自己当成农庄的主人,而庄子真正的主人李承乾躲在二进院陪老夫子聊天晒太阳,名义上的两位小女主人日子也过的轻轻松松。 有阵子马周就想啊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无为而治? 想不通的马周,这三年就守着好像活着有着自己思维的庄子,随着读了书眼界开阔长大了的庄户子弟越来越多参与到庄子事务,还会再有什么新的变化。 回来路上,马周细思太子的话,太子貌似痞赖的话里潜含的内中意思马周也品味出来。 无规矩不成方圆,立下的庄规即便是庄子的主人,也不能随意破坏,这是维护庄规严肃性的根本。 刘木头等人想进庄子,首先一条就是不能单独立户,增加庄户总数量,这点马周也明白太子的苦衷,身为储君的太子无休止的增加庄户数量,躲不过一顶豢养私兵的大帽子。 还有个安全问题,刘木头等人只能借口投亲,绕过不增加庄户数量的庄规,加入庄子已有的家庭。 以如今庄户对庄子的忠心程度,对待进到自己家的新人口,时时刻刻就都在监控之下。 看着马周苦笑点头,明白留给刘木头等人出路的雄大海,笑意促狭,“大公子这是要给庄户添儿子,孙子呢。” 端木黎咧着嘴,笑道;“狗日地,一个个好命,进了门就是享清福的儿子,咋咧,叫声爹还不愿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三十六章 聪明脑子进水了 阴雨稍歇,午后的天空再次弥漫起雨雾。 向着长安城疾驰的马车里,武媚娘小心翼翼挑开条帘缝,呼的一声,夹带着豆大雨点的潮湿空气扑面而来。 “啊呀!”媚娘惊呼一声,连忙遮掩了车帘。 “拿着,快擦把脸。”对面响起安芳娘和曦的嗓音,一块干燥的布巾递在媚娘的手里。 媚娘一面擦拭着发间面上的雨水,一面和含笑看着自己的安芳娘轻语着;“芳娘姐姐,是不是我太笨了,搞了自己一脸的水,傻乎乎。” 芳娘眨了眨清亮的大眼睛,调侃道;“过分的谦虚是骄傲的表现!这可是大公子说的话,哈哈,当了蒙学女先生的媚娘,骄傲喽!” “芳娘姐!”媚娘双手垂在腹部拧着手里的布巾,扭捏的娇声娇气叫着。 说起来媚娘算是安芳娘半个弟子,二人间的传教都是在内宅完成,都是冰雪聪明貌美如花,互相看着都是赏心悦目。 闲暇时,一个好学,一个爱教,安芳娘把跟李承乾学到的算学知识毫无保留都传给了武媚娘。 伸手拨开粘在媚娘额头的湿发,安芳娘柔声问道;“媚娘,想家吗?” 武媚娘微微迟疑,“想,但是…芳娘姐姐,爹妈没在的应国公府算是我家吗?” 安芳娘一愣神,怜爱的轻轻掐着媚娘的白皙的脸颊,“机灵鬼,就你心思多。” 武媚娘吃完了午饭跟着安芳娘一起踏上回长安的马车,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显然小主母张瑶是接到太子的信,才匆忙安排安芳娘和自己冒雨赶回长安,但是这样的安排明显不合理。 想了许久也不明白,武媚娘忍不住问安芳娘;“芳娘姐,瑶娘姐姐把庄子里的管事工头叫去安排新的活计,太子殿下的庄子要忙活起来,干嘛把能给她搭把手,帮帮忙的咱俩送往长安呢?” 安芳娘换到媚娘一边坐下,伸展开修长笔直的腿,背靠椅背,一手揽着武媚娘的肩,轻声解释着; “咱这庄子定的规矩就和别家不一样,最讲究人人守规矩。 所以呀,大公子和瑶娘没在家的时候,规矩在,啥事情只要照着规矩来,一点乱子也没有出过。 就像是识途老马拉着车,没人招呼,也能自己不错方向。 可是呢,终归是三年时间了,庄子也该有点变化,该咋改动,只能是大公子和瑶娘拿主意。 一月前瑶娘一个人回到庄子,按着大公子的嘱咐,立刻停了水泥窑,看来大公子也早有想法,庄子里的人们就等着下一步,但是谁也没想到大公子滞留在了长安,还是一个月了也没确定回庄子的时间。 瑶娘心里一日一日的着急。 急什么呢? 她呀,就是人上了马车,识途的老马有了依靠,不自己走了,等着回来了的小主母来指定方向,而瑶娘又没个具体的目标,庄子内人人都迷了方向。所以呀,前些日子瑶娘这个当家小主母当得最艰难。” 武媚娘眨巴着眼,恍然大悟道;“哦!也就是说,大公子今天给了章程,工坊、窑上该干嘛都有了具体目标,瑶娘姐姐反而不用操心了!” “对呀!”安芳娘含笑点着头,“这就是咱家庄子的特点,庄子不靠当家的庄主无时无刻的盯着,不讲人治,依靠规矩行事。” 安芳娘用力楼了武媚娘的肩膀,幽兰的眸子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媚娘不知道庄子的这套规矩有多厉害! 当初大公子接手皇庄,我和瑶娘也就你现在的年龄,咱的庄子可没现在的样子,山根前的老军马场,你想想多荒凉! 百十个从别人家要来的农户,又穷又凶悍。 没房子住,只有马棚。 大公子没钱,还好面子不肯向别人拆借,幸好爷爷知道了,强送了三千两黄金给大公子。 看看如今富可敌国的庄子,谁能想到大公子甩手把庄子丢给瑶娘和我两个小娘来管理,会建出这么庞大的庄子来。 好多人说大公子惫懒,呵呵,哪知道大公子是世上最聪明的人,随手写份庄规就能兴旺一座庄子。” 武媚娘侧头看着眼里洋溢着幸福的芳娘,将信将疑的问; “真的是太子殿下随手写的?” 安芳娘甜甜一笑,冲着皱着眉头的武媚娘点了点头,“就在内宅小堂屋里,马管事和我和瑶娘起草好了庄规,大公子翻看了一遍,随手在下面加了几条。 等会庄子,我找出来让你看看。” “……烈酒也是大公子搞出来的!……” “是呀!一天夜里大公子………” 黑色的马车驰过,雨雾里留下两个少女悦耳的低语声。 …………… 李承乾的坏心情从黎明醒来整整延续了一日。 回到长安城一月时间,头回睡在东宫寝殿丽正殿,屋大床宽,卧具柔软舒适。 适应了每日凌晨上朝的作息,到了时间自然醒来的李承乾,睁开眼看到的是东宫值殿大太监吴远带着四个青葱妙龄宫女等着为自己穿衣,享受久违了的皇太子待遇。 瞅见宫女捧来的是平时在东宫穿的软丝单袍,李承乾翻着眼皮看吴远。 “孤上朝的朝服呢?” 吴远愕然答道;“今日休沐,殿下…” 休沐呀!后世的叫法就是星期天,今天不上班。 我去!李承乾立刻想起昨夜里,匆忙和老相国萧瑀告别时,老人迷茫的目光;还有,房相和舅父长孙无忌看着自己在雨地里发疯,那目光也有点… 老东西一个个都在看笑话呢! “孤这一月来怎么没听你提醒过休沐呢!”语气严厉,显然在迁怒吴远。 吴远噗通跪伏在地,颤声答道;“殿下回京后,吃住办公都在尚书省,您没回来住,奴才我…” 吴远这回答,不啻于给了太子殿下李承乾一记窝心锤,苦闷,苦闷,闷在心里发不出火来。 踢掉了靴子,赤脚在殿里溜了一圈,李承乾不轻不重的在吴远冲天撅着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从中脚的部位,以及太子殿下用力的大小,吴远立刻明白太子殿下的气头过去了,慢慢抬起头,讨好的说道; “殿下您在尚书省官廨废寝忘食日以继夜操劳国事,堪为百官模范,所以,房相和长孙大人就下令,暂停了前一段时间休沐。 等您忙完了,这次休沐就把前段的一块给补上,所以就是三天。” 李承乾咯吱吱咬着牙,扯下玉带,脱了宽袍,哎呦喂!我去,又是一记窝心锤呦! 一通折腾,气的肝疼,连睡个回笼觉的念头都没有。 好吗!休沐啊,不办公,就捋一捋私家庄子里的事。 天刚亮透,李承乾就赶着贺家老大贺忠带着给小主母张瑶洋洋洒洒数千字的书信离开了东宫。 连着忙绿一月,连临走前的后话都说过了,朝廷休沐停止办公,陡然间闲下来,没滋没味吃过早饭,李承乾坐在习惯用来看书习字的崇文殿,看着阴暗的天空,憋屈的静不下心来。 “去,把许少监给孤找来。” 又叫住抬脚就往外跑的吴远加上了一句,“让许少监不要穿官服,随意点,一会陪孤出去走走。” 自己也叫人取来普通的衣服,换下了黄色袍子。 等候自己东宫少监许敬宗的时间出人意料的长。 带着一身潮气回来的吴远,见到一肚子火的太子殿下,抢先开口为自己辩解;“许少监昨夜没回府,睡在外室家里,奴才跑了大半个长安城才找到他。” “哦!就是住在外室家,你问过许府,一来一回,也用不了将近两个时辰。” 吴远委屈的解释道;“许少监可不止有一个外室。” “共有几个!”李承乾很八卦的问道。 “五个,奴才也是倒霉,找到第五个才找到许少监,要是也没在这家,还得打听少监还有没有第六个外室。” 李承乾知道许敬宗府里是一妻三妾,却没想到这老货外面还养着外室无数。 烦心的摆手让吴远快去把许老流氓领进来。 姗姗来迟的东宫少监许敬宗进了殿门,隔了三丈远,立住了躬身一礼。“臣许敬宗见过殿下。” 李承乾这一看许敬宗,心里就又来气。 娘的,夸大帅哥李恪,也不过一句温润如玉。许老奸臣这老流氓,就是盘好的玉。 刺绣精美的丝袍穿在老许一模好衣架上,配着成熟沉稳的气质,俊朗的五官,十足十一个事业有成沉稳干练器宇轩昂的中年大叔。 这个王八蛋,有文采、有手腕、有爵位、经历过江都宇文化及谋害隋帝之变、官也当得舒服,形象气质俱佳,人老心不老的老花花公子。 心里有气,李承乾话也不多说,叫来贺五和他的三个义子随行,乘车去西市。 皇太子大朝的礼服,朝服,以及平日的穿戴都由内府专门缝制,所用到面料、样式、颜色、图纹都有严格的礼制规定。 李承乾自己微服出门以及住在农庄的穿戴都是安芳娘和张瑶两人亲手缝制,安芳娘知道李承乾喜欢穿柔和的棉布,故此李承乾非皇太子独特的黄色的衣物外,都是素色的棉布衣袍。 冒雨走进西市,顺着商家的屋檐往前走,不多远,李承乾就郁闷上。 檐下的路窄,遇到迎面来人的眼神,明显看自己就是个随老爷出门在前领路的小厮。 换了老许在前,器宇轩昂衣着华贵的老许顺顺溜溜走过,跟在后面的自己却往往会被对面人阻挡了道路。 哎呦喂!到后面跟着又成了随行的跟班。 瞅瞅自己青布紧袖短袍,看看前面衣锦的老许,回了头瞧瞧和自己一样不招人爱的一身黑衣的贺家父子,一时间感慨万千,古风不古,世风日下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三十七章 客与主 “最好的首饰铺子是哪间?” 烦躁的看着一溜铺面,李承乾缺乏耐性的焦灼问着许敬宗。 许敬宗被太子殿下急火火召回东宫,话也不多说,被带到西市转的莫名其妙,说话又是生硬的语气,着实想不出太子殿下着了什么魔? 许敬宗指着对面街角的铺子,“这家,民华金楼。” 李承乾嫌弃的瞥了眼许敬宗,老流氓,没少送首饰哄女人! “你们在这等我。” 李承乾一个人横过了街巷,进了金楼。 阴霾的雨天,两间屋大的金楼里吊着十多个灯笼,货架上的金银珠宝饰品放射着璀璨光芒。 柜台外贴着墙有小几两锦墩,柜台边上也有供客人坐的雕花木墩。 两个一脸机灵的小伙计,殷勤的招呼着客人,柜台内俩中年人笑容亲切的为客人们介绍着。 雨天,客人不多,加上李承乾只有五个。 一对带着罗幂的小娘,和一对中年夫妻,柜台里的大伙计正好一人招呼一头。 看清了柜台前的情况,李承乾走到墙边的矮几边坐了下来。 早上起来的一口闷气憋着,总也不舒坦,闷着头胡乱想着心事。 却没想想进了店就没人招呼过自己。 小娘子许是眼头高,手里的钱却不富裕,不舍的放下手里反复看的金步摇,携手低声说着话。 柜台内的大伙计笑的十分憨厚,客气的说道;“这是店里请的西域巧手工匠打制的最新款,小娘子若是还不满意,改日再来,后面还有新品。” 话说的十分巧妙,明知今天的买卖成不了,不想在二位小娘身上浪费时间,又抛出日后还有新品,拉拢着客人心。 “好吧,那就改日再来。”小娘子点头致谢,三步一回头出了店门。 门口,一书生打扮的白面锦袍胖青年,和小娘子擦身而入,小伙计抢着上前招呼,“李公子,您可有日子没来西市,快请进。” 站起身要往柜台边走的李承乾被其中一个小伙计挡了一下,另一个麻利的带着锦袍青年坐在了柜台前面。 “哎!先来后到,懂不懂。”李承乾冲落座了的青年吼了一声。 白胖青年歪头,上下打量窄袖短袍黑脸的李承乾两眼,嗤笑一声,一句话都懒得说,回头指着货架上的镶嵌珍珠的金钗,勾着手指让大伙计取来观看。 “这位小哥,您坐,李公子是老客,看上眼的立刻就买,不耽搁功夫,您来挑首饰是买了定亲用的吧!稍稍再等会,人少了您慢慢挑。” 李承乾低头看自己一身的衣装,别说,小伙计这眼头还不错,自己这样就像个拿着攒的不多的老婆本,想要挑个物美价廉可心首饰送给未过门媳妇的。 压着火气,李承乾给小伙计摆手说道;“店里还有大伙计,或者能顶事的人也行,叫出来,我就坐在这和他把事情说清。” 说完了一屁股坐在锦墩上,瞧小伙计愣愣的看着自己,一肚子的邪火再也压不住,“啪!”拍着小几,含怒说道;“傻站着干嘛!” 能在依靠富贵人做买卖的金楼里当招呼客人的小伙计,看人的眼头子一定要准。 也怪不着小伙计犯迷糊,七成新的布卦,黑布面的布鞋沾着泥星子,手上有茧子,面皮微黑,除了长得清秀,就是标准的吃喝不缺又存不下活钱的农家小郎。 可这气质……。 居移气,养移体。 李承乾再怎么说也是个太子殿下,接触的都是权臣勋贵,举手投足显露的都是平和大气的气质。 柜台边的白胖子回头,嗤笑道“呀!地里刨食的小子,说话够冲的!” 李承乾一手揉着额角,一手指着白胖锦衣青年,轻声说道“闭嘴,再敢多嘴,小心挨揍。” “小哥,怪我对不住您,您少说两句,李家可是东市最大的印书房的东主,有钱,官府里也有人……” 小伙计看惹出了麻烦,存着好心,压低了嗓子轻声劝着李承乾。 李公子被农家小子不温不火的说的威胁的话惊住,天子脚下的长安城来来往往从不缺家门显贵子弟,而穿戴寒酸的青衣青年说话的散漫劲头,正是富贵人家少爷的模样。 想要撂句漂亮话赶紧走人,却看见李承乾一脸的无奈,从怀里掏出个丝袋,解开口,倒出颗鸽卵大的明珠,往小伙计手里一塞,指着通向店后的侧门,有气无力的说道:“拿着,进去找个能好好说事的出来。” 小伙计手里托着明珠,知道价值不菲,冲柜台内的大伙计瞟了一眼,见大伙计暗暗冲侧门摆头示意,小伙计小跑着进了侧门。 稍倾,出来个富态的中年人,手里稳稳托着个玉盘,方才李承乾拿出的珠子滴溜溜在盘中打着转。 璀璨的珠光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李承乾坐着向中年人招手,指点着对面的锦墩示意坐到自己对面。 “你是店里什么人!” “这位公子,鄙人姓黄,此间民华金楼的掌柜。” “我这有三幅画好的图纸,你看看,按着图上画的图案,给这珠子配上,做三条链坠。”李承乾从怀里取出另外两颗走盘珠放进玉盘里面。 三颗罕见的同样大小的走盘珠在玉盘里滚动,流彩纷呈。 黄掌柜看着手里拿着的图样,小心的问道;“公子想要选什么材料做这三个配件?心里有没有个大体的价位。” 黄掌柜这一问,倒难住了李承乾,做过二十二年女人,可是穷呀!一件像样的首饰也没买过,这一世算是富贵荣华,但也没亲手花钱买过东西。选材真不懂,该花多钱,也没个概念。 “最好的材料!”许敬宗富有磁性的嗓音很是霸气的响起。 “你掏钱呀!”李承乾翻眼看着进门后站在自己身后的许敬宗。 再次忽略了黄掌柜看到许敬宗进门时的惊讶表情。 “嗯!”许敬宗古怪的笑着,“大公子在自己店里拿东西,还要付账吗?” “我的店?”李承乾回首发现黄掌柜已经垂手恭立,“真的是我的店?” “民华金楼确实是大公子您的产业。”黄掌柜弯腰答道。 黄掌柜诚挚的过分的表现,已经让李承乾相信,这间金楼确实和自己有关。 李承乾想起来在草原时候,张瑶辗转再辗转收到来自农庄的信,和自己提起过,守家的安芳娘已经收到送回去的宝石玉器,有心开间首饰铺,自己售卖收益会更大。 李承乾西行到了后来,虽然朝堂上知情的人越来越多,终归不是名正言顺堂堂正正的一次出征,数百人的武器装备后勤补给,奖赏以及伤亡将士的抚恤,朝廷没有这笔开支,都要由李承乾自己筹措。 西域的马贼很穷,破衣烂衫,骑着没有鞍子的马,拎把破刀就能组队做杀人掠货的买卖。 往往这样的穷鬼又积攒了成堆的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穿的石头块,运送到了长安城这样繁华富庶都市才能体现出价值。 李承乾相信安芳娘的经商眼光,随口就给张瑶出了个主意,既然要开店就开成连锁店,同样的店名,一样的上佳货品优质服务。顺带着还送了批西域的首饰工匠回长安。 确认是自己的铺子,李承乾整个人都不好了。 抑郁,胸口闷闷的隐隐作痛。 强压着抓狂的情绪,看着诚惶诚恐立着的黄掌柜,指着三颗走盘珠,涩声道;“收好了。” 起身向外走去。 黄掌柜目光从李承乾的背影转到许敬宗波澜不惊的脸上,用眼光求助。 许敬宗的声音沉稳悦耳,“还不连图纸一起快收起来,活要精细。” 瞧着黄掌柜小心翼翼折起图纸,一扭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姓李的胖公子,“李公子啊!多谢来照顾小店买卖,是西市李家书坊的少东主,好好好!改日,一定上门叨扰。” 从许敬宗进门后就手足无措的李公子,被誉为玉面笑虎的许公爷阴森森点明要登家门的话搞得愈发不知该如何办。 出言拒绝,不敢呀! 这两年玉面笑虎又是升官又是加爵,风头正劲呢。 顺着许敬宗的话开口邀请,没看这笑的渗人,登门,别是去踢门吧? 白胖的脸上笑的比哭都难看,喉结上上下下蠕动,也没憋出一句话。 “老许,走了。”李承乾在店门外叫了声,踢踢踏踏踩着雨水积出的小水洼子走着。 许敬宗冲着李公子含笑点头,意味深长,转身追在李承乾身后疾步走出了民华金楼。 黄掌柜端起装着珠子的玉盘递给柜台内的大伙计,总是盛满了笑意的眸子,射出冷厉的目光,扫视过柜台内两个大伙计,“好好招呼客人,无关生意的事别多嘴多舌!” 一扭头,又是一脸和曦,对坐在柜台前的三位客人笑道;“下雨行路湿滑,老客还能来小店赏光,呵呵!鄙人深为感动,无以为报,各位老客今日看上可心的,价格都下浮一成。” 柜台边已经挑了两支金钗的中年夫妇,方才的心思都在挑拣首饰上,也不知店里进出过什么人,生了什么事端,闻言货真价实不二价的民华金楼降一成的价,妇人期许的瞧着丈夫,男人含笑点头,选好的两支金钗间就又多了个喜鹊登枝的金步摇。 东市印书坊少东家李公子,和夫妇二人懵懵懂懂占便宜不一样,清楚黄掌柜先是厉言厉色交待伙计不要多嘴多舌,回头来了这样一出让价,显然是给了好处封客人的嘴。 民华金楼的东家是…… “李公子要是不满意手里的货色,我到库里给您再找找。” 大伙计瞅着门口又有客人登门,忍不住含笑轻声催促着木呆呆坐着的李公子。 “啊,啊!”李公子醒过神来,手里拿着的四只金钗也不挑拣,“照原价算账吧,我全都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三十八章 武二郎不是好汉 太子殿下心情不好,许敬宗知道。 太子殿下到底为什么心情不好,善于揣摩人心的许敬宗猜不出来。 经历过江都之乱,宇文化及当着自己面斩杀父亲,向杀父仇人苦苦哀求留得一命的许敬宗,在生与死的一瞬间骤然看透了世界,彻底活明白了。 年轻时的持才傲物,执着理想,善恶之心,统统都是浮云。 这人呐,高官显爵荣华富贵也好,饥寒交加哀嚎荒野也罢,活着的日子一个样,都他娘是穷人过年,过着过着就过去了。 猜不透太子的心事,许敬宗就不猜,只有安安稳稳活着坐在东宫少监的位子上才是重要的。 太子殿下在前默然不语,许敬宗亦步亦趋跟在后面闭口不言。 君臣二人黑着脸,毫无目的在西市游游逛逛。 突然李承乾停下来,紧皱着眉头涩声说道;“老许你该忙什么,去忙自己的吧,孤自己回去了。” 许敬宗脸上浮现着淡淡笑意,温和的说道;“我没事,要不一起回去,陪您手谈一局?” 李承乾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了,转身走进坊门外风雨里的背影说不尽的落寞! 李承乾独自一人蜷缩在车厢里,疲惫的闭着双眼。 此时的李承乾很痛苦,有来自精神的折磨也有的不适。 自己和这具并不是原装原配,来自千年后的魂魄控制的精神意志再如何强大,这个物质存在依然保有他物质的特性。 最明显的,两腿间多出的肉虫,在某些风光旖旎的时候会不受头脑控制强硬的挺立起来。 虽然心里尴尬,有种不知名的愉悦还是会不期而至。 李承乾的这付继承了来自父母良好基因,高大俊秀,顺带也接受了不好的遗传病,李承乾一早就发现,这付只有十三岁年龄的少年身体是个遗传性高血压患者。 心境波动剧烈时充血的头脑竟会不受控制的变得敏感而且狂躁暴虐,充满了嗜血的。 写下斗大的‘制怒’两个字挂在农庄的客堂,就是要时时提醒自己,不要被属于真正的李承乾本能的破坏欲控制了情绪。 除了李承乾自己没人知道浓烈的忧郁从何而来。 她已经尽力开解自己,尽量做着掩饰。 终于,她还是失控了! 庄子里死人的结果李承乾承受不起。 死了区区几个庄户,还都已经活过了此时大唐人口平均是三十五岁以上。 知道李承乾曾经用白磷炸弹轰杀吐谷浑可汗伏允,在西域追杀假冒马贼的突厥精锐狼骑务必杀光杀净,一路西行血飘万里。 必然更无法明白李承乾内心的煎熬。 对待觊觎中原繁华挥舞着手里的刀剑的敌人,李承乾能够冷静的杀死敌人,且心无愧疚。 因为自己的疏忽庄子死去的庄户,却是完全归咎来自未来的自己,正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自己突然出现,抹杀了他们鲜活的生命。 气肺,清清楚楚。 在水泥窑干活,受缠绵病榻尽病痛折磨死去的庄户,得的就是吸入微小粉尘造成的气肺。 这该死的职业病。 生命最后的一刻,他们依旧热忱的相信他们的少庄主是在带领他们奔赴在幸福生活的大道之上。 当李承乾在万里之外得知噩耗的时候,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的流泪。 九条生命,就是九个破碎的家庭。 归途上有意对随从们显摆自己农庄,李承乾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刘木头三十来人投靠农庄是他想要的,因为李承乾知道,质朴的汉子们会用最质朴的方法解决生活中的问题。 长了付恶人模样的老雄和总是冷着脸的端木黎,这次一定会满面带笑,走家串户,苦口婆心动员失去男人的妇人接纳另外一个男人,来共同支撑起一个家。 负面的情绪堆积的越来越多,李承乾急需要找到一个能让自己脱下伪装心情放松的地方,具体说还是某个人,能让自己毫无防备心的人。 李承乾拉开小窗对驾车的贺五说道;“直接去永昌坊。” …… 城东北角的长乐坊,应国公府门外,芳娘将头伸出车门外,仰看着乌云滚滚的天空,暗道,还好,大半的路途恰好雨歇了,便是一时半刻又下起来,也已经进了城,离家也不远。 架不住芳娘劝说,武媚娘回了自己的家,应国公府。 却再三请求安芳娘先不要走,在门口稍稍等会。 低垂的乌云里落下黄豆大的大雨滴,打在车顶“啪嗒!啪嗒!” 雨声里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噗噗踏踏,顺着应国公府角门一路响了过来,“媚娘!” 安芳娘推开车门把武媚娘拉了进去。 “出什么事了!”一会的功夫,清丽的小媚娘,神色大变,眼含泪水泫然欲涕,左边的嘴角犹然挂着一道血丝。 车外有人拍着车门,低声说着;“二妹,二妹!” 男子的声音焦虑又无奈。 “你二哥喝多了,别和他一般见识。 二妹!有话回家慢慢说。” 武媚娘咬着嘴唇,向上翻着眼,努力忍住了眼泪,稳着气息,慢慢说道;“大哥你回吧!” “怎么能这样就走?打你的是谁?” 武媚娘死死拉住起身要下车的安芳娘,敲了敲车前壁,“刘七叔,咱们走吧!” 中年车夫刘七冷冷瞥了眼应国公府的匾额,不顾武大郎的阻拦,催动辕马,车子缓缓启动。 车内,芳娘心痛的抬手摸着媚娘红肿的脸颊,自责的说道; “都怪我,不该劝你回家,即便是你要回家,也该让贺忠先别回东宫,陪着你一起。” 武媚娘含着泪,开解着安芳娘; “芳娘姐姐也是为我好,想要能让媚娘多和家人亲近。” 一路上父母双亡的芳娘不住地劝武媚娘,血脉亲人在的时候不觉得,真要没了,才发现亲情的可贵。 却没想到……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了?” “二哥打的。” “他为何打你?” “我回家,见二哥和人在正堂喝酒,忍不住就问大哥,殿下不是让大哥把二哥关在菜窖吗 被二哥听到,先是骂我,大哥劝,他更来劲,打了我一巴掌。” 芳娘暗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打理着太子产业,长安纨绔间的事情,芳娘也时有耳闻,武媚娘的二哥武元爽是什么样个混蛋,自然清楚。 安芳娘和媚娘姐妹情深,换了别人,定要想法子为媚娘讨公道,毕竟现在的安芳娘早已不是四年前刚刚父母亡故孤苦无依的时候。 “哎!”深深叹了口气,芳娘揽过媚娘纤薄的肩头,无奈的呢喃;“清官难断家务事,哎!” 靠在安娘温暖的怀里,媚娘清澈的眸子,闪动着冷冽的寒光,嘴里柔柔软软说着; “芳娘姐姐,你别为我难过,就当是被狗咬了,总不能咬回去吧。” “你呀!”安芳娘宠溺的搂着媚娘。 却不知媚娘心里默默在说着,人不咬狗,用刀砍,棍子打总可以吧! 行驰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门被从外面打开,昏暗的雨地里,一道高挑的身影裹挟着雨水的湿潮钻进车厢。 “大公子!” “殿下!” 李承乾进了车厢,借着车门透进的昏暗光线,一屁股坐在了背靠车前壁空着的座位上。 李承乾无力的招手,示意安芳娘和武媚娘不要起身施礼,敞着车门,好奇的仔细打量起武媚娘。 少女正是抽条长个的时候,纤纤柔柔,五官模样没有大变,婴儿肥的下巴有了小荷初露的尖角,鼻子很挺很直,只是这脸有点……嗯!五个手指印清晰的印在脸上。 半眯的眼陡然瞪圆,身子向前倾着,李承乾嘶哑的嗓音直接问道;“谁?是谁打了你?” 瞪大了的眼布满了血丝,轻微浮肿的面颊,狠厉的语气。 “啊!大公子。”安芳娘惊叫一声,转到李承乾身旁,跪坐着,摘了李承乾带着的纱帽,纤柔的手揉着两边鼓起的太阳穴。 安芳娘有过李承乾气血上头的经历,知道这时候的大公子最需要静心。 李承乾用力摇头挣脱芳娘的手,追着武媚娘继续问;“说,是谁!” 媚娘被突然冒出来的太子殿下,狰狞的样子吓的不知所措,惶恐的看向安芳娘。 知道媚娘的事大公子要是不搞清楚,绝对不会安静下来,芳娘挺直了腰,一面说话,一面抱住李承乾的头,靠在自己胸前,慢慢揉着。 “媚娘今天回家,遇到他二哥喝多了,被打了一巴掌。” 李承乾一脸沮丧,嘴里咕哝;“娘的,狗老天,整整一天都不让人舒心。” 稍倾,恍然道;“武二郎?他不是在菜窖关着呢,喝的哪门子酒?还能打了媚娘!” 武媚娘眨巴着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细弱蚊声说道;“大哥就管不住二哥。” 听了武媚娘的解释,李承乾忽然想到另一个故事里的一对武家兄弟,呵呵笑道;“武大郎怎么能管住武二郎呢!呵呵呵呵。” 这一笑,鼓胀的头脑也稍稍有了一丝清明,想着这件事好像还牵扯到自己。 当初关联到高句丽使团的案子最后都交给了大理寺,大理寺正卿戴胄还问过自己,收押张氏两兄弟,还要不要把和张节一起陪同高建仁的武元爽也收押。还是自己说就是一个过场,就算了,而且自己也叫武大郎惩戒武二郎了。 如今看来,是自己不了解武家的实际情况,想当然了! 可直接打上门去也不是自己的风格呀! “媚娘不着急,让我想想。”深吸着气,努力动着脑子。 芳娘双手换成在李承乾头顶脑后轻揉着,轻叹道;“家事,外人就不好插手。” 一语惊醒了李承乾,对呀!戴胄干嘛要问自己?不就是以为自己把武家人当家臣处置过了。要从皇爷爷李渊哪论,武士彟本是皇爷爷的家臣,老爹和爷爷不和,互相都不认可这种关系,可自己完全可以接收皇爷爷的家臣家将呀。 “贺孝,贺义。” 随着李承乾的叫声,披着蓑衣头戴竹笠的贺孝,贺义出现在敞开的车门外。 “你俩去应国公府,先打武大郎十鞭子。 武二郎…嗯,打二十鞭,问问他,为什么要打他。 答不上来,再打!” 贺孝憨厚,不如三弟贺仁机灵,听了太子的命令,抬手挠着下巴,犹豫了一下,问道;“殿下要武二郎答什么?” “哦!”被芳娘按低着头正顺着脖子揉着,贺孝一问,李承乾也是一愣。 抬起头吼了声;“滚!” 头脑机灵的贺仁拉着还在犯傻的贺孝,急急上马奔向长乐坊的应国公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三十九章 然后.....追击 李承乾半依在坐榻上,透过敞开的门窗,清风徐来,落雨打在院中梧桐树叶窗外巨大的芭蕉叶上,传来疏密的单调声音,合着屋内武媚娘拨动琴弦,一密集无序单调,一清越舒缓起伏,相映成趣。 侧脸看去,聚精会神弹曲子的媚娘,微微前倾着纤薄的身子,饱满的额头,挺翘的鼻,因为专注抿紧了秀唇,一缕刀裁的鬓发挡住了半只耳朵。 曲意深时,一眨眼,长长的睫毛上下闪动,含了笑,颊上梨涡乍现。 谁说丰乳肥臀才是美女? 美女是多种样的。 我家有女初长成,益颦也益笑。 “大公子喝茶。” 李承乾接过芳娘递过的刚煎好的罗布麻茶,为自己盯着媚娘失神,尴尬的笑笑。 安芳娘在永昌坊的这处宅子,二进院和头进院的特色截然不同。 居家的宅子,头进院却更像个办公的衙门,除去芳娘用来办公待客的正堂,左右厢房门上都挂着门牌,分属一个个规模庞大的商业机构。 内府的名字挤占了紧邻着正堂的左厢房门,平日里也和别的太子所属商业机构一样,有两个值守的内府太监随时等候安芳娘的调遣。 进了二进院,这才是芳娘独属的私密空间。 不大的院子摆满了花草,一个小小的池塘,有荷叶浮着,两株梧桐树见系着秋千。 屋里的摆设极为简洁,一榻一案一小几,不大的雕花架子贴着墙。 李承乾煞是喜欢这里,清幽淡雅的风格,十足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芝兰雅室。 见李承乾端着碗又在发呆、 “大公子先喝了药茶!”安芳娘发着娇嗔,催促着李承乾。 罗布麻又名野麻、野茶、茶叶花、红花草、红柳子、泽漆麻、茶叶棵子等,利尿减压,正是李家人高血压病的良药。 芳娘这里备着的罗布麻茶还是李承乾从吐谷浑送回来的,原本是送给父皇,却被守家的安芳娘截留了一半。 太子长居留的地方,庄子里、东宫都有留存,而给自己的闺房留着罗布麻茶,芳娘一念间的想法,没想到今天还真用上了。 李承乾放下喝空了的药茶碗,指着挂在墙上的字画,竖起大拇指,笑着说;“芳娘的字和画,越来越好。” 见李承乾脸上的浮肿已经消除,还有精神拿墙上的字画和自己打趣,芳娘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抿嘴斜瞥了李承乾一眼,到套间去了枕头薄被,弯腰脱了李承乾的鞋,服侍着李承乾躺下盖上被子。 坐在榻边俯看着李承乾疲惫的脸,柔声说;“芳娘坐在这,大公子好好睡一会。” 李承乾闭着眼躺在枕头上点了点头。 “啊……哦……啊……………” 芳娘哼着和张瑶学来的小曲,曲调舒缓,被芳娘柔声哼唱着,婉转柔美。 李承乾对张瑶和安芳娘有种天然的亲切感,他认同她们两个,因为在内心里觉得三个人同类,一样都是父母双亡的孤女,也一样都不屈服于悲惨的命运。 这一世遇到了,恰好自己有能力,就不吝于替她们支起一片天,手段用尽拿出最温馨的家庭生活供她俩享用。 在潜意识里,张瑶和安芳娘才是他最信任的相依为命的亲人,一种精神血脉相通的亲人。 在这里,在亲人身边,濒临崩溃的神经逐渐松弛,身体的不适也得以好转。 醒来得知自己魂穿千年,投在了千古一帝李世民长子李承乾的身体里,李承乾很快就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华夏苗嫡,活在盛唐,绝不能碌碌无为! 历史那个倒在龌龊肮脏的权力斗争中的悲催瘸腿太子李承乾,他,已经死了!活着的是拼命一条要活的精彩的鲜活生命。 初一接触,李承乾就发现父皇李世民天生斗士的性格。 天生的斗士就是有敌人要战斗,没有敌人也要创造出个对手接着战斗,我生有涯,战斗无涯。 所以,他选择了躲,躲开会和父皇引起巨烈冲突的朝政。 有着多出千年的认知,他又实在不甘心荒废时光,安心做一个无所事事的大唐最大纨绔子。 选择了生命的目标,路途曲折艰难,也要劈荆斩刺奋力前行。 把千年后已变成现实的文明,讲给七世纪的唐人听,只能是被人看成疯癫之人在说空话、大话。 所以,李承乾默默的在做,选择和决定帝国命运的朝政比较,微不足道的小处着手。 眼里可见的成功事例是最好的说服方式。 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何尝不是,实践是最好的证明真理的方法? 一番心血没有白费,春风化雨润无声。 父皇李世民在偷偷借鉴农庄成功的管理方法,李承乾内心欢喜,表面上噘嘴掉脸别别扭扭,让父皇抢走一批经过农庄培训过的年轻官员。 农庄的工艺创新发明创造,藏着掖着,用来谋取最大利益。 赚到的巨量财富,一旦父皇有所表示,嘴里说着老子坑儿子也不能照着一个人坑起来没完没了,发着小孩脾气,转给内府,交给母后管理。 父皇偷用了农庄的制度,却搞不清为什么就没有效用! 李承乾万里归来,立刻就用最直接的办法,照章办事强化官员制度,主抓责任主官,肃清了一大批依靠人情当官的蛀虫。 怕自己过于出彩,成为了世家门阀眼中钉,远离大唐权力中心长安城三年,借机提前打开了大唐西行的门户,灭掉了虎视陇右道的强敌吐谷浑。 在众人眼里聪慧、懒散、活的潇潇洒洒的太子殿下。其实是一个,背着重重的壳,心思慎重,藏在暗处,小心翼翼勤勉的奋斗者。 暮色葱茏,渐渐没入黑暗的屋里,听着芳娘轻柔的哼唱,手被芳娘攥在手里,李承乾象抛下锚链的船,有了牵绊,不怕被水流带到不知名的地方,安心的沉沉睡去,发出轻轻鼾声。 武媚娘轻手轻脚走到榻边,立在芳娘姐姐的身后,看着榻上模糊不清的殿下。 ………… 李思文是个很骄傲的年轻人,就连做纨绔子弟也要做最混蛋最厉害的。 因为,他觉得自己是李绩的儿子,做什么都应该做到最好。 父亲李绩在他心目里就是完美的战神。 英国公府宽大的书房里,李思文对着铺在地上的地图,详细的跟才从太原应召赶回长安的父亲讲解着。 “……吐谷浑兵分三路,突前的中路大军是伏允可汗亲领的三万主力,左右各有一只万人偏师护卫大军的侧后翼。 我们,卫国公带了五百玄甲骑,和太子随从,共有六百余人。 人不多,马和骆驼多,有将近二千五百匹战马骆驼。 西北,相隔八十里是苏将军驰援的两千轻骑,事先埋伏,人马都得到休息。 开战应该从这里,离着伏允可汗的大军二十里的地方,六百人带了一千三百匹战马,直线冲向伏允可汗。 五里距离,换过冲阵的马,将多余的马尾点燃,以火马当先冲乱吐谷浑大军阵脚,紧随其后的卫国公带着五百玄甲拼力冲阵,直到接近伏允可汗帅旗八百步,以强弓硬弩立住阵脚。 争取片刻时间,队伍中间太子随从组好携带的八牛强弩。 由太子带去的亲卫,独眼神射手张桐,操精钢强弩,连着向伏允可汗帅旗射了三枝五雷弹。 然后,我们就开始追击溃兵……” 对面,穿着暗红燕服扎着幞头,优雅的像个儒士把玩折扇,手里把玩着佩剑的大将军李绩,抬起盯着地图的眸子,冷冽的目光看着李思文。 隔着案子,李绩用佩剑鞘顶了儿子李思文胸前一下,点着图上标识的伏允可汗的三万大军,盯着李思文,拧眉问道; “人呢?三万骑兵,还没打呢,就开始追击? 老子就是看不懂战报,才让你仔细讲讲,六百骑到底如何阵斩伏允可汗击溃三万吐谷浑主力。” 一脸的无辜,李思文无奈的叹气道: “父亲,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会和您一样。 三颗五雷弹在密集列阵的军列炸开了是什么样,真的只有见过的人才能明白有多么恐怖。 贴着人头飞行在空中的五雷弹炸开的时候,雷鸣闪电,数丈内不见活人,飞溅出去的火焰,水浇不灭,连刀都能烧出个窟窿。 三只带着五雷弹的强弩射出的弩箭,伏允可汗帅旗周围密集列阵的亲卫死伤近千人,处在爆炸中心点的伏允可汗当场就被炸死了。 射杀了伏允可汗,我们依然是被吐谷浑大军围着,太子让把剩下的五雷弹向周围立着的将旗射,轰隆!轰隆!轰隆!天雷再现,又干掉了几个将军。 多数吐谷浑人被雷火轰顶震到傻呆,受惊的战马驮着死去的主人发疯的四处乱跑。 趁着吐谷浑大军没了指挥,我们学着吐谷浑人乱喊乱叫,吐谷浑逆天行事,背弃天神的伏允可汗遭天罚等等话。 然后,三万人的吐谷浑大军就开始溃乱。 然后,我们和驰援的苏定芳将军一起就开始了追击…” 来来回回转着圈看着地图,李绩完全把自己带入了战场,反复思索着换了自己该如何打这场仗。 “厉害!一击必杀,卫国公的战法。 有胆魄,无愧大唐战神的威名,啧啧!这眼光真他娘的毒辣。” 看见对面李思文张张嘴,想说,又闭上了嘴,李绩抬手又捅了儿子一剑鞘,“有话就痛痛快快说,怎么教你的? 战场上,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在战前说清楚。” 李思文揉着胸口,低声说道:“这场仗不是卫国公定的进攻计划,是殿下算出来的最佳方案。” “什么!”李绩瞪大了眼,诧异的问道“太子算出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四十章 疑问 雨夜里应国公府,对着陇右道金州一战的地图,李家父子二人场面冷清,在程府就是另一番景象。 被数十只牛油大蜡烛照的恍如白昼的程府宽敞的书房,十来颗脑袋围着正中摆放的奇大的书案上面铺开的地图。 砍人,程处默在年轻一辈,没服过谁,卖嘴皮子,就太难为人了。 程处默很清楚自己的嘴皮子,用一个字概括,笨! 不想被老子当众踢屁股,早早就把好友王敬直请了过来。 程家人豪爽大气,骑马要骑大马,吃肉要吃大块,请人喝酒自然要用大碗。 连日缠绵不去的阴雨天,空气能拧出水,潮潮粘粘。 程家不缺酒,大将军程咬金更是个敞亮大方的人,阴雨天恰好有老友来访,正适合喝两杯。 站在桌案边口若悬河眉飞色舞的王敬直身后,程处默喝着碗里的酒,另一只手帮王敬直端着酒碗。 “………然后,开始追击溃军。” 结束了一大段绘声绘色的讲述,王敬直回头礼貌的含笑致谢,“谢谢程兄!” 修长优美的手接过大碗,豪迈的喝了一大口,眯着眼沉迷的样子,和儒雅的形象大相径庭。 对面四人,左起第一个,神色严肃盯着地图的中年大汉,鹰鼻深目,額间一道青紫伤疤,皱眉时像是有着三条眉毛拧在一起,正是才从东都洛阳回到京城的大将军侯君集。 他身边,从剑南道方才赶回来,连家都没来得及回的剑南道大总管张世贵,远超常人的宽大手掌,端着空碗,一只手指轻轻敲着,一面不住摇着花白头发,一面抑制不住惊叹。 “好胆色! 卫国公这一仗用兵之奇妙,比三千精骑千里突袭十万大军中的颉利可汗王帐,还要精妙。 卫国公用兵,服,老张是真服了。” 程咬金嘴角向一边咧着,夺过张士诚手里的空碗递给身后的老二程处亮,气呼呼道; “没个眼色,你张叔敲了半天,也不知道给添酒。” 听出程咬金说话带气,张士诚接过程家老二递过的酒碗碗,喝了一大口,笑骂道“哎!你个程老黑,老张上你们家来讨饭呢?!” 今天聚在程家的大将军们都是老熟人,程咬金闹心的缘故,心知肚明。 作为陇右道行军总管,陇右道一场大战老程连边都没沾上,为这事闹心都闹了三年。 屋里小辈们中间年纪最大的张象,已经是实职的中郎将,随上官大将军李绩回京,没留在李绩府里,却跑来程府跟着父亲老友聚在一起。 比起已经病故的父亲,老秦王府一虎一狐双熊一狼一犬,六大家将中智计百出的一狐张公瑾,张象自然不如。 有父执辈的场合,眼色还是有。 张象手接过程处亮拿着的酒壶,侧身挤在程咬金和尉迟恭中间,一面给两位叔叔倒酒,一面说着话; “程叔,您也别上火生气,不是还有尉迟叔叔呢吗!这都多少年了,甭说上阵杀敌,连长安的地界都没出过,比您可冤多了去了!” 领着长安都城防卫重责的尉迟恭,还真就象张象说的,手掌十万兵权,就在长安打转转。 “臭小子,有你这样劝人的吗!滚一边去。”尉迟恭笑骂着,抬起熊掌般的巨手把张象扒拉开。 一直盯着地图沉思不语的侯君集突然开口说道; “不对! 指挥这仗的不单是卫国公。” 说完了话,转身看先躺在人圈外摇椅上的闭目养神的秦琼。 “二哥,你也去了陇右道。” 秦琼睁开眼,冲着侯君集挑起大拇指,笑道; “小狼崽子鼻子够尖的,闻出味了? 能看出这一仗不是药师指挥,也不枉药师教你的兵法。 可惜,老秦没去陇右道,你猜错了!” 调侃的话语里掩不住的萧索。 “不可能!”侯君集嗤笑道;“呵呵!谋而后动,巧思妙算,千里奔袭,攻敌不备,都是卫国公的风格。 唯独这一仗,毫无畏惧突击强敌中军,一往无前,万军丛中阵斩敌酋,放眼整个大唐,只有秦二哥一人有这气魄。” “好汉不提当年勇,老喽!”秦琼摆着手,“你也别瞎猜了,敬直,屋里都是自家人,讲实话,回头我和殿下解释。” 瞧见王敬直为难的看着程处默,秦琼坐起身来,神色严肃的对屋里的人说道;“屋里都是自家人,但是,今天听了什么,知道了也存到肚子里,出了这门别到处瞎说。 行了,敬直你来讲吧!” 一扬脖把半碗酒一饮而尽,把手里的碗交给程处默,王敬直回到桌案边,清了清嗓子; “咳,咳!这仗的打法是太子殿下算出来的” “太子?” “怎会是太子?” 王敬直迎着疑惑的目光,重重点着头,眼里满是兴奋,笑着说道;“就是太子算出的结果。 开战前,太子把大伙聚在一起,让每个人都认真想想,要是自己指挥来打这场仗应该怎么打? 处默的建议是退进城里,留少部分精锐在外呼应。 思文和处默一样认为应该进城,只是城内留少量人马虚张声势拖住伏允可汗的大军,暗中在外面多部属人马,用来游击。 卫国公否定了他俩的建议,说是固守待援的策略在陇右道行不通,周围的城池都是夯土建造兼之年久失修,不具备坚守的基本条件。 还有就是援军来援,路途遥远,而敌方吐谷浑属于逐水草而牧的草原民族,正值春天,青草茂盛,想要耗到敌人粮草断绝也不可能。 太子殿下问卫国公,国公有什么妙策? 卫国公说他一时想不出办法,但是他知道要是换成候大将军面临这样的情况,候大将军会怎么做。” 侯君集的眼睛闪着好奇的目光,王敬直提到程处默和李思文提出的应对办法,深深烙印着二人父亲用兵的习惯。 程咬金看似粗豪,用兵却最为稳重,李绩兵行诡道的精髓也被儿子李思文学的有模有样。 真要是自己会什么打呢!? “……候大将军将会放弃城池百姓,带着二千六百骑袭击吐谷浑归路,寻找隘口险关死守,隔绝吐谷浑大军和本土的联系,等待长安发来大军一举歼灭吐谷浑大军。” 侯君集默默点着头,不得不说李靖看的真准! 吐谷浑大军就像个探出张着獠牙大嘴的狼头,弱点就在和吐谷浑本土连接的几处关隘,一旦被抢占,就象被掐住脖子,身首两处,不可持久。 被誉为秦王府嗜血一狼的侯君集又怎能错过一击歼敌的良机? 只是,有着护民守土职责的将军,少有能下放弃城池百姓任由敌人血洗的狠心。 “……殿下说,人都没了,要城池土地有屁用!” 王敬直叉着腰模仿太子殿下说话的样子,活灵活现。 殿下下面还有一句话,‘只考虑杀敌的将军,都他娘是牲口。’当着杀性最大的候大将军面,王敬直自觉的隐去。 “殿下说,此战最高的目的,保护生活在陇右道的百姓以及生活生产物资的安全,如果做不到,也必须保证百姓的生命安全。…” 几位大将军互相低声低声说着话,无外乎,太子殿下年纪轻,说话太过理想化。 隋末乱世一路征战过来,即便是今日功成名就位列帝国大将军,依旧忘不了乱世战争中艰难求活的经历。 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深信,刀把子在手,有兵就有活路,关于黎民百姓,一群蒿草蝼蚁而已。 “嗯!咳咳!”躺在摇椅上的秦琼,鼻音浓重,清着嗓子。立刻,屋内就只有王敬直清亮的嗓音在述说。 “……殿下自己开始计算,以要达成百姓生命安全,陇右道不被吐谷浑大军破坏为目的。 最后得出结论,就是此战必须一举击溃吐谷浑大军。 双方兵力悬殊,只有一个办法,阵斩吐谷浑可汗伏允。 太子殿下称之为‘斩首行动’。 现在回看此战简单至极,其实,是殿下花费了一夜的时间,把每个步骤都计算的清清楚楚。 太子殿下说过一句话,‘每一个生命都没有回头路,我们是来夺取胜利的,不时来拼命。’ 各位将军觉得六百骑击溃三万骑不可想象,那么,小子要是说我们此战的战损不到一成,您们会相信吗?” 程处默俨然成就了一番了不得功业,傲然仰脖而立。冷不防,对面的老子把酒碗丢了过来,下意识就往开躲,“啪” 一声,酒碗碎在地上。 “不可能!”素来以敢打硬仗死仗的张士贵花白的胡子哆嗦着,指着王敬直,厉声说道,“老夫知道你是王相家的小子,读书人惯于夸张,六百对三万战损一成,说书呢吧!” “真的!敬直没有夸张!”起身站在张士贵身后的秦琼,拍着老伙计的肩,语气落寞。 侯君集侧转头,看着秦琼,保持着应有的尊重,声音低沉的问道; “二哥,您这几年都在皇庄教导皇子驸马,算是最了解太子殿下。 此战真的是太子殿下主导的吗?” 秦琼苦笑道;“我是最清楚,如果不是太子殿下带的随从来自不同的将军府,有人以为自己勇冠三军,不尊军令贸然行事,战损会更小。” 秦琼对着侯君集不解的目光,转而对程处默吩咐道;“处默,去,把你的装备拿出来给你候叔张叔看看!” “大爷,您知道…”程处默一脸的为难。 秦琼眼一瞪,煞气凛然,“还知道我是你大爷,拿去!有事你秦大爷担着。” 程处默瞄向自己老子,程咬金板着大黑脸,下颌微微摆动,示意儿子听秦大爷的吩咐。 见程处默低头迈步,王敬直猛地拽住了程处默的袖子,清秀的脸阴沉如水,面容狰狞,咬着牙说道;“处默,忘了老大的叮咛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唐的温情》正文 第四十一章 武装起来欺负人 秦琼没想到清秀单薄的王敬直会当场发起狠来。 被王敬直猛然喝问,程处默一愣神,稍一迟疑,神情坚决的抱拳向秦琼躬身说道; “秦大爷,处默不能听您的吩咐。” 绕过桌案,身材高大的秦琼立在程处默和王敬直身前,背着光,虎将军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阴沉沉的,弥漫着浓重煞气。 王敬直倾尽全力保持着腰板挺直,因为咬紧牙关的缘故,俊秀的面容上突起一道道棱子,配上僵直的身子,妥妥的一付誓死抗命的架势。 对面,足足高出王敬直一头的秦琼,大手抡起来向王敬直拍了过来,王敬直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 “大爷!…”程处默抢先向侧前移动,想要挡在好兄弟的前面。 大唐头号猛将,虎将军秦大爷,通家之好的小辈心里清清楚楚,秦大爷能拍死战马的一掌力量有多恐怖。 为了兄弟,程处默依旧抢着挺身而出。 “一边去!”秦琼左手一扒拉程处默。人高马大的程处默象被健牛顶了一下,脚步踉跄不住后退。 秦琼巨大的手掌轻轻搭在王敬直平端着的肩头“啪!”,发出清脆的声音,王敬直感觉到大手掌心的温暖,睁开眼,看到秦琼欣慰的笑脸。 “好,小豆芽菜长成条好汉,好,好好! 不枉某家教过你,哈哈哈! 还是殿下说的好呀,谁说书生不带刀!” 四年前,一缕魂魄才投在大唐李承乾体内,李承乾开始自己农庄建设,在建设物质基础的同时,就有心改变李唐皇家子孙相互攻杀的历史。 延揽大儒李纲、颜思鲁,大唐军神李靖和头号猛将秦琼,在农庄组建新式学堂,亲自督导,教育皇子驸马。 南平公主的驸马王敬直,家学渊源的文弱书生,可没少被教导武艺、军阵的秦琼单独拉出去摔打锻炼体魄。 “秦大将军…” 秦琼拦住欲要解释的王敬直,含笑轻声说道;“放心,这事大公子已经首肯,大公子的用心某家也不清楚,也懒得问。” “哦!”王敬直和程处默目光里透出兴奋惊喜。 程咬金扯着破锣嗓冲儿子吼道;“小兔崽子,还楞着干嘛!” 程处默喜滋滋一路小跑向外跑,还小声嘀咕着;“小爷要是小兔崽子,你就是老兔子。” 程家人都人高马大,嗓门也大,程处默自认为的小声嘀咕声响也不小,程处默才跑出屋,就听着身后响起一屋的哄笑声,最响的是老爹程咬金笑骂声,“小兔崽子,走了趟西域还真他娘以为翅膀硬了” …… “挷!挷!……挷!”精钢的弩箭入木声连续响着。 自家刷着红漆,光洁的屋柱上插满了张世贵和侯君集手里精巧的精钢连弩射出的弩箭,程咬金脸上看不出一丝心痛的表情,咧着大嘴,抚着肚皮笑的合不拢嘴。 “哈哈哈!可不是一人一个,而是两。 哈哈哈,哈哈!一匣子十只箭,呵呵,不用换装弩箭,一个照面,两三息的功夫,先给来上二十支钢弩。” 侯君集黑着脸,用力拔下一只深深插在木柱中的弩箭,比量着弩箭射进柱子的长度,再看看依旧闪着寒光锋利的弩箭。 吸了口冷气,不由的摇头叹息;“五百骑,一次齐射就是一万只钢弩,娘的,五千骑也不过如此。” 单手举着弩弓,看着程处默,“有效杀伤距离是多少?” “要看装的是哪种箭,候叔试用的这种尖头的破甲箭,一百二十步内可射穿光明甲。 三菱形箭头的弩箭八十步,所以冲阵时都是先射一匣破甲箭,再射一匣三菱箭。” 张士贵摆弄着手里的精巧钢弩,一脸的苦涩,低声自语; “训练有素的步弓手射出的重箭杀伤一百五十步,骑弓只有八十步,不遇到列阵的步弓军阵,完全就是欺负人的打法。” 深明兵法的张士贵,又怎能不明白,行动迅捷的骑兵傻了才会放弃自己的长处,去强攻行动迟缓列好阵势步卒大阵。 说到底,还是骑兵有便宜占,想打就打,看势头不对,不想打就走,靠两条腿走路的步弓手一点办法也没有。 “遇到步弓列阵又能如何!?”程咬金咧着大嘴,斜眼看着张士贵,老家伙自己箭法精妙,还最偏爱使用步弓阵破敌,这次可要好好闹心喽。 程咬金一脸的得意,叫着儿子,“处默!处默把软甲穿上。” 程处默从装装备的大背包里拎出链甲,两手提着,像是穿裤子,先把两只腿穿进去,然后是两个胳膊,连体的链甲带着兜帽,程处默戴好兜帽,在身前把搭扣一个个合拢,整个人都包在了拧着麻花的钢丝圆环编制的链甲里。 低头又从包里取出双手背带着链甲的皮手套,戴好了,拉过个墩子坐下来脱了靴子,换上包铁的战靴。 站起身的程处默就成了一个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的铁甲骑士。 “娘的!链甲还有这样的做法?!”侯君集走近了,围着转着圈看着整个被链甲包的严严实实的程处默,低声嘀咕着,“后背也就算了,连大腿后面、屁股蛋都包的严严实实,真他娘的舍得。” 王敬直帮程处默戴上带有遮面的头盔,轻声解释道; “殿下曾经为自己的庄户治疗老旧箭伤,发现多数都是在身背后,最严重的老伤集中在了旧式甲胄忽略的屁股和大腿后面,又询问了受伤经过,都是被草原游骑绕到背后时受的伤。 设计这套链甲,就特地加强了身背后的防护。” 围拢过来的张士贵看着程处默戴上十字交叉的武装带,系好了牛皮宽腰带,一件件往腰带和武装带上预留的环扣上挂着,横刀,弩机,还有一堆不知名的小物件。 看程处默已经披挂整齐,而地上张开口的背包里还整齐的叠放着一堆链甲,张士贵不解的问道; “你这一包是两个人的装备?” 王敬直眨着眼,仰头困惑的瞧着头发花白的老将军,小心的反问道; “张老将军,冬夏两季,穿衣有厚薄区分,不应该预备两副战甲吗? 还有,坐下的马匹也要披上防护战甲呀!” 张士贵肚子鼓鼓,胸脯起伏,真想冲面前王敬直一副理所当然无辜的小脸上喷满唾沫。 娘的,别说程家老大身上的这种链甲,就是普普通通的一身链甲,没百贯能卖来? 好家伙,还要分季节配备两副,屁股下面的战马,一个畜生也有昂贵的战甲! 光人马俱甲就少不了一千五百贯。 这仗不用打,拿钱就能砸死对手。 老将军忍不住好奇的问王敬直;“随太子西行的人马人人都是这样的装备?” 王家是书香门第,王敬直对军伍的理解都来自这次追随太子殿下西行的经历,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冲张士贵点着头。 侯君集蹲着翻看完一大背包装备,立起身拉着王敬直回到桌案边,指着地图上标识的大唐疆域外的一处草原,“密报里说,你们曾经在这里歼灭了三千假冒马匪的突厥狼骑。 是谁指挥的?” 王敬直不解的看着侯君集,“太子呀!”还是理所当然的样子。 侯君集阴冷的脸上难得露出丝笑模样,苦涩的笑容。 “王家小子,给某家讲讲,算上卫国公留下的四百玄甲骑,你们五百人如何全歼三千突厥狼骑。” 也难怪侯君集好奇心重,在广袤的草原上,来自农耕的大唐军卒,和草原的主人,生长在马背上的突厥狼骑相比,天然的处在劣势。 唐军依靠装备精良击溃敌人不难,可想要在一马平川缺少险关绝隘设伏的大草原,歼灭快马轻骑的狼骑,没有三倍的兵力,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对侯君集的问话,王敬直没有直接答复,转而看向老将军秦琼,瞧见教导过自己的秦老将军含笑点头示意自己,可以说出太子如何指挥的战斗。 王敬直搓着双手,叫过程处亮;“处亮,帮我拿付纸笔来。” “好嘞!小王哥哥等着,马上就来。”俩人都是驸马,一起在农庄混的稔熟,程处亮嘴里答应着,手脚麻利取来了纸笔。 王敬直手握着笔在白纸上圈画出三个距离相同的圆点,在旁边标出一串数字,一面画着,一面轻声讲解着; “候大将军问的问题,必须要先解释清楚我们为什么不惧怕和狼骑在草原上互相追逐。 事先太子殿下分析了狼骑的优势,具体就是两点; 首先,在广袤的草原上,生在马背上的狼骑有速度优势。 其次呢,连续作战时候,草原人有着不依赖后勤不给的优势。” 围在桌边的大将军们默默点着头,显然太子的分析正是狼骑优势所在。 “……候大将军看过处默的装备后,应该清楚,只要不被狼骑拖垮,摆开阵仗,十倍兵力的狼骑也顶不住我们五百骑。 虽然我们都是一人三骑的配备,可是要追上狼骑也绝不是件容易的事,要长期在草原上追逐,就一定要解决补给的难题。 候大将军您打开了看看处默挂在后腰的银壶。” 王敬直等着侯君集接过程处默递过的两个个白亮的银质匾长容器,打来了往里看看,放在鼻端,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烈酒?” 王敬直含笑点头,“不是普通的酒,是真正的烈酒,可以用来晚间驱寒,也能用来清洗伤口。” 见一旁的老将军张士贵打开了另一个银瓶,就要对着嘴喝,王敬直慌忙叫道;“张老将军,喝不得!” “哦!”被程处默隔着桌案伸手按住了银瓶,张士贵瞪大了双眼。 王敬直躬了躬身,歉意的解释道;“这一壶可不是烈酒,里面装的是一种从黑油里提炼的精油,可用来照明,也可以用来烧煮饭食。” 摇着手里不大的银瓶,张士贵问道;“如此一小瓶,能干什么?” 王敬直和程处默相视一笑,精炼过的黑油,可是大家伙西行时的宝贝,再湿冷严寒的时候都能烧煮热饭,紧要时还是杀敌的利器。 程处默张开双手十指,瓮声瓮气的说道;“最少够一人使用十天。” “十日!”侯君集摇着手里的瓶子,一脸的不信。 立在案子远端的秦琼笑着说道;“某亲自试验过,以某家的宽大胃肠,也能用到十日。” 王敬直不耐烦的摆手说道;“这些细节问题要是一一解释清楚,三天三夜也说不清。 小子还是继续给各位大将军说说我们别的准备。 除了这两样,还有就是我们带了大量的精盐,每人折合五十斤以上。 不用小子多解释,候大将军该知道,埋在精盐里的鲜肉,一两个月也不会腐烂变质。 所以,我们就能够就地补给,储存宰杀的牛羊肉,和突厥狼骑拼补给。 解决了补给难题,剩下的就是如何消耗对方的兵力。” 王敬直抬手指着自己画的等边三角分部的三个圆点。 “居殿下自己所说,曾经无意中看到过,大汉霍骠骑纵横草原大漠的车悬阵阵图图纸。 以之为根本,想出了三角阵法。 您看,这就是我们对敌时的阵图,分开的三个点,分别由处默和思文统领一队,和处于指挥枢纽的殿下,随时交换位置。 其间,相邻的距离严格保持在我方强弩攻击距离之内。 攻,次第前冲,连绵不绝。 退,交替掩护,步步为营。 守,旋转流动,处处杀机。” 看懂了王敬直在图上标示的数据,和指示军伍行进的箭头,侯君集三条眉毛皱在一起,不住的摇着头。 “仪仗兵甲犀利,一沾便走,不给敌人一丝攻击的机会,这也太欺负人了!” 突然间脑子里灵光一现,抬头看着王敬直,“也不是没有漏洞,要是某家指挥三千狼骑,就会仪仗兵力优势,想法重重包围住住你们。” 程处默和王敬直互看着,嘴角笑意盎然。 最后由程处默开口问道;“候叔,您知道我们是啥时候全歼的三千突厥狼骑吗?” 一心要提十万大军纵横西域的侯君集,最在意来自西域的战报,不假思索的就答道;“贞观七年十月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