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河图》 正文 第一章邋遢鼎师 “雪之为物,入手即融c落地无声。 它能将丑陋的世界变得粉妆玉砌,填补那些令人伤心失望的角落,掩饰一切腌臜污秽物件,把腥膻嘈杂的人世间打扮成一个美丽的梦境” 终南山太乙峰绝壁下的一所茅屋里,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正拥着厚厚的毛毯半躺在卧榻上,袒胸露腹屈身斜靠在一个半人高的鼎炉边欣赏窗外的雪景。 此时虽是六月天气,太乙峰上却是大雪纷飞派银装素裹。 草庐里还有三人。两个腰挎宝剑c身穿玄色劲装的少女,中间是个身披貂皮大衣的中年贵妇。 贵妇打扮虽简洁,举手投足间却风华流露,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三人都跪伏在卧榻之下,毕恭毕敬地聆听男子“吟诗”。 贵妇便是当朝皇后武媚娘。 左右两侧的两个少女是武后的贴身侍婢兼护卫无双与连城。 无双与连城此时觉得无比的心碎且愤怒:从进门这个名叫鼎师的家伙就一动不动侧身坐在窗前装样,这孙子长成这样还敢对当今天后不揪不采,让武后足足跪伏了一个多时辰。仿佛武后她们是透明的,是空气。 而且一会抠脚丫一会挖鼻屎,袒胸露腹无礼透顶! 要不是武后特别嘱咐她们,到了太乙峰的奈何楼必须恭恭敬敬,两人早冲上去将丑鬼鼎师斩成肉泥了! 对了,这破草庐的名字就叫奈何楼。 可是这草庐根本没有楼,还四壁通风屋顶破漏,就这也配称之为楼?叫奈何桥差不多! 无双与连城不停腹黑:姥姥的长成这鬼样你也配装孙子!也配抒发诗情画意?在两个侍女看来,这丑八怪根本就连看雪景的资格都没有,如此美妙绝伦的风景被他看到简直是一种侮辱! 最可恨的是这孙子唠叨起来犹如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喋喋不休c没完没了。仿佛他就是雪的化身,就是玉洁冰清的代言! 糟糕的是中年男人声音洪亮带有磁性,让武后三人听后无比的舒服。 在三人的印象中,只有相貌俊朗的男人才会拥有此等醉人的嗓音。 从迷人的嗓音说出诗一般的话语,乍一听便无酒自醉。 武后她们是一大早离开皇家的上林苑秦圣宫,来到终南山主峰太乙峰的。 她们一路上披荆斩棘,攀爬过悬崖绝壁,方才找到传说中的“奈何楼”。 赶到奈何楼的时候三人都钗斜发乱,衣裳不整,处境极为不妙。 无双被毒蛇咬伤,武后的左脚踝扭伤,险些掉下悬崖。连城的左手在抢救武后的时候被锋利的岩石划破,鲜血直流。 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牛鼻子老道,据说鼎师能预知过去未来,天文地理无所不通,甚至能腾云驾雾c呼风唤雨。长安城中的王子皇孙达官贵人寻找无数次,都没有找到。 前几天原本在秦圣宫陪着天皇消暑的天后突然心血来潮,说是想去找鼎师替患病的天皇求福禳解,前日武后找人占卜,说是今日出门定能寻获。 占卜师还说心诚则灵,要武后亲自前往,不能前呼后拥,因为鼎师喜欢安静不喜欢吵闹。武后听后大喜,不顾天皇的劝阻,叫无双连城陪同前往,历经磨难爬山太乙峰,找到了传说中的鼎师。 说也奇怪,外面明明烈日当空,可三人到达的太乙峰却是狂风怒号,下起皑皑白雪。大雪厚三尺,三人艰难跋涉半个时辰,方才到达仙人居所。 无双连城看见鼎师的模样已经心生厌恶,心想既然号称鼎师,多少也有点跌打损伤c治疗毒蛇咬伤的药物吧,问他讨要。岂料牛鼻子居然说:“本师不是采药卖药人。” 气得杏眼圆睁,想要训斥傲慢无礼的牛鼻子,却被武后凌厉的眼神止住。 好在连城胳膊的血已经止住,毒蛇的毒性不是很大,无双吮吸了毒液然后敷上草药,已无大碍。 无双连城如今对这个传遍整个长安城号称长生不老的鼎师无比憎恨,只求武后快点问完皇帝的病情早早下山,好治疗伤口。 二人想不明白如此粗鄙丑陋的人,为何号称鼎师,明明没有楼只是间破草房,却偏偏叫奈何楼。 最可气的这个鼎师长得其丑无比:大脑门c罗锅肚c四肢短小乍看就是一只癞蛤蟆。名字叫鼎师,长得也像烧炭炼丹之人。 两鬓苍苍十指发黑,长得焦头烂额,眉毛头发被火烧焦一般,鼻孔耳洞里有烟灰,似乎是烟囱。双目深陷,目光炯炯闪着红光。 据说他能腾云驾雾c呼风唤雨,还有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是个名动长安的人物。 卧榻上铺着一张虎皮,丑八怪在虎皮上躺着,然后斜靠在一只倾倒着的大鼎上,并且用厚厚的毛毯把身体包裹起来。 嘴里还时不时倒吸冷气,只吸得两个侍女后背阵阵发冷。 自己裹在毛毯里暖和,不顾访客还在受冻,这也算是待客之道吗?还隐士,还得道高人,狗屁! 鼎师缓缓收回飘渺驰骋的眼神,突然眉头一皱,伸手四处抓挠。随后解开裤腰探手进去腰kua间掏摸,摸出个豌豆大小的虱子来丢进嘴里咔嚓一声,蠕动上下牙咂摸片刻,摇头道:“本尊的身体该进补了,连身上养着的虱子都没滋没味的。” 武后与两个侍女听鼎师停止了“吟诵”,突然说起虱子,都惊讶地抬头观看,正好看见鼎师张嘴说话时,牙齿上挂着的虱子和虱子鲜血。 无双连城两人立刻呕得涕泗横流,差点把隔夜的东西都吐干净。 武后盯着鼎师的牙齿胃里翻腾,强忍呕吐的冲动,心中却是纳罕:鼎师长得鬼面鸡皮,想不到牙齿却保养得如此雪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洞察秋毫 鼎师扫了一眼榻下,突然发出惊诧声调:“咦,尔等是什么人,为何跪在下面?” 仿佛大梦初醒,武后等人是突然间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般,全然不记得武后跪伏在地上已经足足有一个时辰,而且柔声低唤了几十次“鼎师”名字的事情。 两个侍女见鼎师如此装模作样,早已气得咬碎银牙。 武后恭声回道:“弟子是长安人氏,听闻先生道法高深,特地前来求教” 没等武后话音落下,鼎师低头摸摸肚皮喃喃自语道:“这肚子好不争气,明明才吃过,这么快又饿了。孽障啊孽障。” 说着坐起身来,左手抓住鼎炉边缘,将身边的鼎炉扳得倾斜,将右手探进黑洞洞的鼎炉里掏摸一番,摸出大块冒着热气的肉骨头来大嚼,吃完又进去抓,盏茶功夫就从鼎炉里抓出十几块煮熟的大肉骨头,啃得干干净净,将骨头扔得到处都是。 武后看着鼎师乌糟糟的两手捧着肉骨头吃得津津有味,不禁恶心,掩着鼻尖皱头轻眉。 同时也暗暗惊骇:鼎炉是青铜打造,少说有一两千斤,鼎师随随便便用左手就将其扳倒,可见其内力深厚。最稀奇的是原本冷森森的鼎炉里如何突然间生出许多熟肉来?看起来此人必定是世外高人无疑了! 两个侍女又冷又饿,看鼎师狼吞虎咽的样子有些眼馋。 鼎师啃完肉骨头,抚着滚圆的肚皮看着窗外的白雪继续大发感慨:“她是一个美丽的精灵,玷污了自己融化掉世间的污秽汇成溪流江河流进大海。 她是一个梦,是能将人类的所有污浊思想都净化掉的美梦。 当然,她的所作所为也只能是一个梦。等哪天艳阳高照,她便结束了短暂的生命。 到那时,大地还是原来的大地,山河还是原来的山河。丑陋的依旧丑陋,高雅的依然高雅” 此时武后身上虽披着厚厚的袍子,可太乙峰顶阴风怒号,鼎师的草庐四壁皆穿,袍子根本不起作用。而且还跪在石头上,冰冷无比,武后的两个膝盖早已僵硬如冰。 看了鼎师目中无人的做派,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武后也忍不住动气了,抬头长声道:“就算是一个梦,本宫也要带着全天下的人都一起来做作!” 武后的声音冰冷而坚定。一如太乙峰顶千年不化的冰雪碎裂开来,冰凉了人的耳膜,惊醒了人的大脑,穿透了千峰碧屏的终南山,震动了冰肌玉骨的太乙峰! 鼎师似乎刚刚才发现武后,满脸惊讶地注视着武后道:“你是何人,所为何来?” 无双连城听后气炸胸膛:个牛鼻子不是脑子进水了就是得了健忘症,长着那榆木脑袋有何用?不如趁早砍下来当球踢! 武后强忍怒气,忍气吞声复述道:“弟子长安武氏” 鼎师漫不经心道:“你就是武后?” 武后惊讶道:“先生差矣,弟子只是长安普通人家” 鼎师有些不耐烦,皱眉摆手道:“不必跟我拐弯抹角的,任何人老夫看一眼便可洞察五脏六腑,直接说你的来意。” 武后凛然道:“方今天下关中干旱c江南水患。两广飓风过后,蛟龙为祸百姓。何以为救?请先生教我” 鼎师冷哼一声斜睨着武后:“就这些,再没别的?” 武后见鼎师双目如炬,凛然道:“弟子此行为天下苍生,没有半点私心。此外还想为圣上祈福,希望先生能赠送灵丹妙药治疗圣上风疾。” “你说谎!”鼎师掀开毛毯嗖地站起身来,怒瞪双眼指着武后一字一顿厉声斥道:“你早就想谋权篡位,君临天下。你现在假惺惺为皇帝祈福求药,不过是因为羽翼未丰,等你万事俱备c得到河图之日,定会诛灭李唐,自立为皇。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祈福治病之说纯属放屁!” 武后见鼎师三言两语道破自家心中玄机,心头猛跳c舌桥不下。 两个侍女早已怒不可遏,拔出宝剑指着鼎师厉叱道:“狗道士,竟敢以下犯上,说出此等大逆不道言语,死不足惜!” 说罢双双仗剑凌空跃起,剑指鼎师心口直刺过去。 鼎师手一挥,二人手中剑脱手飞出,身体倒撞回去,冲破草庐的泥糊篱笆墙,栽进白茫茫的雪堆里。 鼎师将无双连城二人的宝剑接剑在手中,审视一番轻笑道:“此二人便是传说中的剑奴罢?据说剑奴从出生便开始练剑,天赋异禀者,十八岁可练成百人斩,三十岁可练就千人斩。皇后的两个剑奴小小年纪已至百人斩境界,难得难得” 武后见鼎师轻描淡写将自己的两个百人斩剑奴击退,暗暗咋舌之余,也打消了先前的猜疑,对鼎师又信任几分:若不是得道之人,怎么能身具如此神鬼莫测绝技? 也不去管两个剑奴的生死,再次叩问道:“先生所说河图是何物?该去哪里寻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你办事我放心 追问再三,鼎师都三缄其口。 问得急了,鼎师丢掉宝剑冷冷说句:“你不是说没有篡逆之心么,几次三番追问河图下落做什么?” 然后弯腰捡起几根刚刚啃完的骨头缩回毛毯里,用指甲唇舌仔细搜剔骨缝里剩下的肉来吃,如同小学生温习功课一般。 武后见鼎师反复啃嚼吃剩的骨头,像是在吃山珍海味c四海大餐,还不时点头咂唇赞许,仿佛回味无穷。 心中怒火腾升,猛地站起身来高声道:“不错。本宫就是要篡位,就是要当皇帝” 话没说完,两腿打个趔趄前扑在地上,几次想挣扎起来都不能。原来跪在地上时间久了,双腿早已麻木僵硬不听使唤。 武后疼的热泪盈眶,却拼命忍住不去揉捏酸痛无比的双腿,昂起头bi视着鼎师怒声喊道:“本宫就是要让那些目中无人的臭男人看看,我也可以高高在上,也可以对他们发号施令。我就是要做古往今来第一个女皇帝!让那些满口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的臭男人们哭天喊地痛不欲生!” 由于激动,武后呼吸急促胸膛起伏,满脸涨得通红,如同写出好诗句得到表扬的小学生。 鼎师呼啦窜起来连连跌足鼓掌喝彩,打个响指指着武后喝彩道:“对嘛,这才是我的媚娘,这才是当年我心中的女神。我就要这样的真xg情,就喜欢这样的女汉子!” 武后觉得脸颊发烫,不是因为女汉子那句,而是鼎师说的那句“我心中的女神”。 本宫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女神,与他有何瓜葛? 不敢想下去,赶紧道:“本宫心迹已经表露给先生,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先生。如今朝中几大顾命大臣勾结成党,千方百计要暗算本宫,本宫千钧一发命悬一线,还望先生救我。” 鼎师竖起两根手指淡淡一笑道:“自古以来想不通过屠戮苍生当上皇帝。两种方法。 一是禅位,二是bi宫。 bi宫的话要杀人,有点血腥。远的不说,就拿玄武门之变来讲,任凭史官如何替李二遮羞擦屁股,将李二夸得如何冠冕堂皇,什么天命所归,什么万民期盼,其实都是屁话。 既然是天命所归还用得着杀害亲兄弟,既然是万民期盼还把亲爹逼得退位?因此想篡位就要不择手段,就要狠毒冷血。至于风评,等你当上皇帝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谁还敢放个屁?” 武后听鼎师喊李世民为李二,心中不由得一紧。 “禅位也是bi宫,只是逼得文雅斯文,更温情脉脉。听起来好听,说起来更有人情味些。可试问古往今来哪个皇帝愿意心甘情愿把皇帝宝座让给他人?把万里河山花花世界拱手相送?除非那人是傻子。 因此所谓的禅让,不过是当bia一子立牌坊的说法,实际是对上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对下便是大把撒钱c收买人心。不见王莽所为?” 武后两腿血流慢慢通畅,酸痛感渐消,听了鼎师指点迷津,顿时心花怒放,满面堆笑点点头:“我师言之有理。还有呢。” 鼎师道:“要想瞒天过海蒙骗天下人禅位,就要制造祥瑞了。 一般的祥瑞是天降米麦,地涌甘泉。中等的龙现于野,有凤来仪便已经是鬼神皆惊了。往上便是——” 说到此处鼎师停住,打量着武后道:“再往上几乎不可能做到,除非吃得苦中苦,否则便是痴人说梦。” 武后已经端坐在地上,眼睛放射寒光断然道:“本宫要做人上人,便准备好吃苦中苦,到我这位子,试问还有什么办不到的?” 鼎师被武后的眼神一迫,出神地盯着武后嘿嘿笑道:“我最爱卿这等神色。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见黄河心不死。白云苍狗,恍若当年啊——” 武后莫名其妙:“当年?什么当年?本宫几时见过鼎师?” 鼎师并不回答武后问题,自顾道:“顶级祥瑞便是龙马负图。龙马出现c天下皆惊。若是龙马身上还有写着武后君临天下之天书,到那时你不想当皇帝,只怕天下百姓都要哭着喊着把你推上皇位了。” 武后犹如醍醐灌顶c茅塞顿开,顿时对鼎师千恩万谢c感激涕零。 鼎师冷冷道:“我不是帮你,娲皇之后,女人当皇帝旷古未有,我只是觉得让你当上女皇很过瘾。你不用谢我,我指点你并不是因为你真的是天命之主,只是可怜自古百姓总是在历代兴亡中充当刍狗,用完被得权者无情烧掉,沦为泥土。我是在悲痛天下苍生的遭遇:有用时被拿来粉饰门面,无用时践踏在脚下,甚至唾痰遗尿。这就像是一个循环反复不见天日的黑洞,没有人能看得到底,也看不见头。老夫偏偏要打碎这无底黑洞,还一个朗朗乾坤c清白世界!” 武后微笑道:“先生这是想逆天啊。” “有何不可!”鼎师激动地高喊:“我看好你。希望你能颠覆这个三六九等c骨肉相残的蛮荒世界,打造出一个人人生而平等,人人心中皆有道义仁心的大同世界!” 武后陡然间觉得压力山大,刚想张嘴推辞,鼎师打断道:“你不必说了。我看好你,你办事,我放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卯酉之人 武后哭笑不得,等鼎师心情平复,重新钻进粉红粉白的毛毯里,方才小心翼翼地叩问:“龙马负图在何处,如何才能求得,还请先生教我。” 鼎师微微一哂道:“心诚则灵,你只要诚心诚意地访求,没有什么得不到的。” 武后再三拜伏于地相请,鼎师被问得不耐烦了,方才道:“你只问卯酉之人便知。” 武后还要详究,鼎师手一扬,武后面前现出一面湛蓝的墙壁,明晃晃如同镜子般,横亘在武后与鼎师中间。 墙壁上出现一片青草地,几棵碧绿垂柳。远处是一汪碧波荡漾的湖水。 一棵三四人围抱不拢的大枫树下,两个身穿胡服的少女正跳脚转圈在拍掌笑着嘲戏:“络腮胡,左衽服。担炉火,卖胡饼,家里没有隔夜粮,胡天胡地瞎混胡” 两个少女天真烂漫憨态可掬,身心全然融入白云绿水间,仿佛天地间都轻漾着那种扑鼻稚气。 武后只觉得一股豆蔻花香扑面而来,不禁回忆起儿时的自己,眼角瞬间湿润。 就在此时,无双与连城二人发髻松散,衣衫不整,各自抱着一根碗口粗的栗树直冲进来,看样子似乎要与鼎师拼命。 等看到那堵将草庐隔成两半的琉璃墙,立刻惊得目瞪口呆。原来二人被鼎师打飞出五丈,跌得钗落发散,磕破头脸。幸亏雪厚,没有伤筋动骨。 二人挣扎起来,想起鼎师的种种无礼,心中愤怒,想去找鼎师算账,又没有趁手的兵器,于是踢断两棵栗树,拔出匕首削断侧枝,抱着栗树木棒跑进草庐找鼎师拼命。 武后冷眼一扫,喝道:“神仙在此,还敢放肆!” 两个侍女乖乖放下栗棒,退到武后两边侍立。 武后随即全神贯注盯着琉璃墙上一个穿粉色裙c莲白色短襦的少女出神,这是个十一二岁胡人少女。 胡姬长得金发碧眼,身材高挑。明眸皓齿,杏仁脸灿若皎月,笑起来嘴角荡漾起两个浅浅的梨涡,声音娇软如黄莺,看得武后心神荡漾,似乎闻到了她身上温润如玉的处子气息,心中连连惊叹:此女集天地日月之精华c山川河流之灵气于一身,真乃钟灵毓秀,举世罕见之佳人也! 此时胡人少女头顶艳阳高照,身后的湖面上升起淡淡雾霭,渔船在水面上穿梭,悠扬的渔歌惊动白的绿的红的黄的各色水鸟振翅高飞。 武后看着两个少女额头上的汗珠各种羡慕嫉妒恨,心道:此地真是冷死他姥姥,要是能钻进去晒晒太阳也好! 武后身穿皮袄尚且觉得寒气bi人,她身后只穿着单衣的无双连城两个侍女更是觉得冰冷彻骨。 原来早上启程时二人因为到达太乙峰山高路远,又仗着练过内功,贪轻便没有带厚重衣服,因此穿着较少,只给武后准备了一件皮袄外,没有多余的。 鼎师的破茅庐穿了好几个大窟窿,不仅可以看星星,还能赏月看日出。无双连城恰好就站在大窟窿下面。 此时鹅毛大雪洋洋洒洒,从破洞中蜂拥落下,毫无怜悯地落在无双连城站立之地,二人顿时冻得浑身发冷,上下牙不住打战。 不多时两人身上便粉妆玉砌,分外妖娆。 其实二人只要稍微几步便可到茅屋不破chu,可以遮风挡雪,只是武后都还端坐在前面,哪敢移动半步? 武后等三人看到琉璃墙里面暖阳当空,热气盈门,忍不住上前伸手去摸,岂料却扑个空。湛蓝的大镜子也悄然失踪。 三人呆立原地,面面相觑c怅然若失。 鼎师却趁机色眯眯打量着无双连城,发现二人娉娉袅袅,剑眉秀目c英气bi人,雪花掠过二人瓷片般光滑的肌肤,犹如寒梅傲雪,不由自主地吞咽着口水喃喃叹道:“所谓佳人,难道非要置于冰天雪地中方能尽显本色啧啧啧,若是再脱掉些,岂不是更加美轮美奂” 武后三人正被刚才如梦似幻光景所迷,一时间回不过神来。听到鼎师不怀好意的声调,猛然清醒,发现阻隔在鼎师之间的琉璃墙失踪,鼎师正目光闪闪地盯着三人。 于是心中大脑,相互打量,方才发觉连城无双的身上不但衣襟敞开,还破了好几处洞,抹胸微露,春光乍泄矣! 无双连城当即羞得脸飞红霞,气得满头黑线,瞪着鼎师心中大骂:脱你老母。你来雪地里站着试试,冻死你个se鬼獠子 赶紧揽紧衣襟,岂料手忙脚乱之下,接连将衣服上破洞扯大了,亵衣雪肤更是夺人眼目,无双连城又羞又窘,连声叱道:“贼老道还不快快闭眼!” 鼎师朗声大笑,左手一扬,无双连城二人身上立刻多了一件厚厚重重的皮袄子,银灿灿地夺人眼目。 二人悄悄探手轻试,柔滑温软,看其毛色,居然是百年难求的白狐皮毛。 白狐皮在京城千金难求,想不到鼎师出手如此阔绰,二人当即又惊又喜,瞥见武后身上的貂皮,心中甚是不安:奴婢穿着竟然比皇后还华贵,这不是僭越么,那可是大大不敬。 二人赶紧跪下谢罪,并且脱下白狐皮袄要献给武后。 武后爽朗一笑:“你二人也忒小肚鸡肠了。先生是看得起你们才送给你们穿,那是你们的荣幸,也是本宫的荣幸,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嫉妒。快快穿好,谢先生赏赐。” 二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跪谢。 武后问:“先生刚才显现之幻境究竟是何意?” 鼎师朗声道:“此人便是能助你找到附图神马之人。卯酉之年,极阴之身。解颐生满月,腹部绽莲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嘉禾宝地 “卯酉之年,极阴之身。解颐生满月,腹部绽莲花” 武后将鼎师的谶语反复吟诵,沉吟半晌问道:“请问先生,卯酉之年,极阴之身,是何意?” 鼎师道:“此女的父母属相必须是属兔属鸡的。此女出生的日期必须是卯年卯月卯日卯时的极阴之身。” 武后心里嘀咕:天下人都知道卯酉相冲,难成夫妻。大唐婚娶讲究八字相合,明明知道彼此相克还结婚,必定大祸临头家破人亡。除非是又聋又哑之人才会干出此等腊渣事情,莫非卯酉之人必须去残疾人里寻找? 当下呵呵笑道:“先生莫非是在作弄本宫?自古卯酉相冲不成夫妻,根本就是水火不容,青年男女若是知道对方相克,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敢结合的,何来父母属鸡属兔,天底下根本就没有什么卯酉之人” “糊涂。”鼎师骤然间气得脸红脖子粗,瞬息间闪到武后面前,戳着武后的鼻子瞪眼怒斥:“没有卯酉之人,那你先前看到的是什么?”由于过度激愤,口无遮拦吐沫横飞,张嘴便喷了武后满脸的骨肉碎渣与唾沫。 武后喜出望外,顾不得去擦满脸的唾沫,指着刚才琉璃墙横亘的地方惊叫道:“先生是说方才的两个女子就是本宫要找的卯酉之人!” 鼎师翻白眼冷哼道:“无量天尊,难得你一时聪明!” 武后如小孩子般欢呼雀跃起来,搂着无双连城的肩膀接连跳脚道:“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今日媳妇总算熬成婆也!” 无双连城瞥见武后脸上沾着的鼎师牙垢,心里非常厌恶,只得蹙眉苦着脸拼命挤出笑脸赔笑。 鼎师在旁边冷眼旁观,嘴角微翘,闪现一丝轻蔑不屑的神色,长声慢气说道:“龙马一出,天下大治c国泰民安,大唐从此不再受四邻侵扰,百姓再也不会遭受战火屠戮。天下苍生今后的幸福,大唐国运能否万世昌隆,全在此女身上。你须谨记。” 武后松开连城无双的肩膀正色道:“尔等记住此二人模样,必须小心留意,查得下落,赏万金,封万户侯。”无双连城俯首听命。 鼎师加重语气:“此女乃万万年不遇之宇宙精灵,前古未有,万国难觅,万万金难买,万一有个闪失,大唐国运就此终结。” 无双连城心中难平:同样是女儿身,凭什么人家的就金贵,价值万金,自己却注定做个低声下气,跑腿卖命的奴婢?臭道士动不动就汪汪汪(万万万)——是在学狗叫呢! 武后打个寒颤,连忙道:“你二人快去寻访,不许走漏半点风声,若有差池,诛灭三族!” 鼎师摆手制止道:“且慢,你方才看见的两个女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卯酉之人你知道是其中哪一个?” 武后愣住:着啊,刚才画面上出现了两个女子,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卯酉之人呢? 赶紧问道:“难道两个都是卯酉之人?” 鼎师眼皮都不抬道:“其中之一。” 武后急忙追问,鼎师却不理不睬,手指东北说道:“咦,尔等且看那是何物?” 三人回头,突然觉得眼前暗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一朵粉白莲花从远处飘移到跟前,悬在虚空闪闪发光。 那朵粉白莲花娇蕊初绽,花瓣上露珠闪动,花蕊似乎在有规律地颤动呼吸,如同活人一般,煞是可爱。 三人情不自禁伸手触摸,莲花立刻如同炸雷般爆炸开来,三人大惊失色,眼前金光万道如电光火石般向两边急速后退,耳边风声呼呼。三人只觉得天旋地转日月无光,整个身子仿佛跌落进了无底黑洞,于是都吓得捂住双眼魂飞胆裂,毛发倒竖地惊声尖叫起来。 三人哭天喊地叫的山河变色,渐渐地喉咙沙哑声嘶力竭,却听得耳边有人说道:“睁眼啦,大白天蒙住眼睛鬼叫什么?” 三人听出是鼎师的声音,胆战心惊地移开手掌,却发现眼前早已改天换地。原本风雪飘摇的阴沉沉的天空变成烈日当空,原本大雪茫茫的太乙峰变成了一大片连绵起伏的沙砾盐泽之地。 武后吓得浑身汗湿,对鼎师翻天覆地的手段产生了新的敬畏,胆战心惊问:“敢问先生,此是何地?” 鼎师咬着一块肉漫不经心道:“嘉禾。” 无双连城还没有睁开眼,就闻到一股诱人的烤肉香,睁开眼便看见鼎师端坐在黄灿灿的沙地上,面前支着个炭火熊熊的烤肉架,鼎师正在舞动破羽扇烤肉串,不停地从身旁的鼎炉里抓出各种香料洒在肉串上。 大块肉的肉串在阳光下烤的呲呲作响,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二人心中悚然,暗道:鼎师果然名不虚传,瞬间就变出个火炉烤肉,是个有本事的大师。以后须对他恭恭敬敬。 “嘉禾?嘉禾归哪个道管?”武后喃喃自语道:“先生为何带我们到此?” 鼎师抬起破羽扇指点江山:“上古时此地不长五谷,土著们皆以渔猎为生,半饥半饱艰难度日。后来有日天降谷穗,落在地上长出遍野的稻禾来,土著们结束了饥寒交迫的日子,从此丰衣足食世代繁衍,就把此地命名为嘉禾。 嘉禾年年风调雨顺,是块人人垂涎的风水宝地,可是最近突然接连十年大旱,百姓颗粒无收,还染上了瘟疫,死尸遍地无人收,十万人的嘉禾只剩下不到一万。” 武后等心中戚戚然,举目望去,烈日下的金黄色大漠里果然随处可见白惨惨的人骨头。 鼎师指着前面一望无垠的沙漠说道:“此地本来是田垄纵横c溪水潺潺的鱼米之乡,如今变成了死气沉沉的大漠。” 武后有些气恼:无缘无故带本宫到这破地方干什么?鼎师莫非是发疯了? 当下强笑道:“还请先生帮我找出卯酉之人。” 鼎师大怒,猛地站起来用破羽扇指着武后大骂:“我本以为你跟先前那些不问苍生问鬼神的狗屎皇帝不一样,想不到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只管自己屁股下的宝座稳不稳,全然不顾黎民百姓死活!” 武后被骂得懵了,垂头丧气不敢出声。 半晌,鼎师缓缓坐地,继续扇烤肉串,放低声调说道:“媚娘出身贫jian,历尽艰辛登上高位后,难道就没有想过以后要以苍生之欢乐为欢乐c以苍生的苦难为苦难么?” 武后诺诺连声,不知所措。 鼎师长叹一声道:“也怪我,太过急于求成了。你本食肉者,一时三刻岂能了解民间疾苦呢。” 武后悚然一惊:“莫非先生另有深意?” 鼎师长出一口气道:“要想得到龙马附图,找到卯酉之人除外,还有两件东西必不可少。” 武后:“何物?” “一是白泽图,寻找龙马的路上都是山妖木魅,稍不留神便尸骨无存,白泽图记有破解之法。二是李靖的无字天书。都是旷世至宝,千年难得一见,只有道德高深之人方能到手。” 武后惊喜四顾道:“莫非此地有白泽图和无敌天书?” “非也。”鼎师摇头道:“我是带你们来看天狗的。” “天狗!”武后等三人齐声惊呼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烤肉 莫非此地有天狗出没?武后心中大惊:天狗是专门吃人心肝的妖怪,魔法无边,金刚佛陀都无可奈何,如果撞见如何是好? 不禁愠怒道:“先生明明知道嘉禾有天狗,还将本宫挪移到此,究竟是何居心?” “贫道既然能把你们弄到这里,你还担心贫道保护不了你们?真是杞人忧天。”鼎师不屑道。 武后觉得言之有理,方才放心。 无双连城二人闻言跳过去一前一后护住武后,手握剑柄,凝神四顾,生怕天狗一不留神就窜出来伤害了天后。 鼎师抬起一大根烤肉串递向武后她们道:“此乃无上美味,独乐不如众乐,大家一块分而食之。” 武后被鼎师折腾半天,早已饥肠辘辘。走上前待要接过来,扫了一眼肉串,发现肉质无比的鲜红,极像是刚刚剥皮的大老鼠肉,心道鼎师举止龌龊,天知道是不是真的在烧烤死老鼠?身为大唐皇后,断断不能吃此等腌臜物! 于是摇摇头谢过:“弟子在终南山祭天道场为万民祈福,吃的是长斋,恕不能相陪。” 鼎师摇头叹息:“此乃漠北的黄羊肉,鲜嫩无比,不吃真是糟蹋了。” 又将手中肉串朝无双连城招招道:“美女配佳肴,媚娘不吃,你们吃罢。” 两个人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听说是黄羊肉,无不垂涎欲滴。 侧眼看武后面色冰冷如霜,不敢儹越,于是谦谢道:“奴婢们与天后一体,请先生慢用。” 话音刚落,只听得二人腹中辘辘鸣叫,顿时双颊绯红,急忙移步躲开鼎师。 武后喊住二人道:“既是先生一片好意,你们但吃无妨。” 无双连城停步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主人未动,奴婢安敢放肆。” 武后白了二人一眼道:“此地乃是荒蛮凶险之地,不比在皇宫里,尔等不必拘泥。赶紧吃饱了才有力气保护本宫。” 二人方才走到鼎师面前,抓起几根肉串回到武后身边大嚼。 鼎师又从鼎炉里抓出十几串黄羊肉放在火炉上烤,边烤边大快朵颐。 武后看着停不住嘴的鼎师,突然想起儿时家里养的兔子,也是这般捧着一根根胡萝卜一天吃到晚。 鼎师连吃十几串,将最后一串递给武后道:“人生在世,趁嘴还能动,能吃就要吃,何必如此矜持。” 武后面上始终保持祥和的微笑,抬起眼皮睃了一眼鼎师半寸长的指甲,指甲里面塞满了泥垢,胃里翻腾,却神色不变地曼声道:“弟子信佛,不吃荤腥的。” 鼎师坚持道:“此乃仙家美味,不分荤素。” 突然发觉武后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油腻的手,当下悻悻地缩回手拍了拍笑道:“贫道两天洗一次手,不脏的,媚娘不怕得。” 武后双眼不经意地移到鼎炉上,轻笑道:“先生说哪里话来,本宫是觉得先生的鼎炉神奇得很,想要什么都能信手拈来,若是天底下人人都有一只这样的鼎炉,凡间岂不是会变成天堂?” 鼎师呵呵笑道:“媚娘此言差矣。人生在世,人人皆是鼎炉,不分高低贵jian智愚,只要心中始终保持着一片宁静祥和心态,假以时日,皆可成仙成佛。我看媚娘就是个百年难遇的好鼎炉,若是让本尊点拨一二,日后必成大器。” 武后听见鼎师说自己是好鼎炉,以为是鼎师生出什么肮脏龌龊的想法,要自家与他弄什么“双修”,心中愠怒起来:本宫把你当成上师,你却轻佻放肆。不知道我咳嗽一声便可将你魂消魄散么? 轻咳一声,眼波流转道:“师尊差矣。方今天下天灾人祸不断,民不聊生,本宫日夜寝食难安。特来恳请师尊做法消灾除难,如何有修炼成仙之想?还是请鼎师快说出卯酉之人下落,本宫定会铭记先生大恩。” 鼎师恍若未闻,打量着武后婀娜身姿,吞咽着口水不死心道: “媚娘可别后悔。多少美若天仙的少女哭着喊着要贫道教她们如何修炼鼎炉,贫道还不愿意呢。贫道能看上你是你莫大的福分。” 武后瞥了鼎师鼻涕邋遢的鬼样,偷偷偏头翻白眼干呕一声,心道:你是在骗你姥姥呢!本宫与其跟你同床共枕练双修,不如买块豆腐一头撞死呢。 于是敛容跪地请求道:“卯酉之人究竟是哪一个?何方人氏?还望先生指点迷津。” “媚娘真想当皇帝?”鼎师跳起来一屁股坐在鼎炉边缘,桀桀怪笑道:“女人要当皇帝,可比男人还要难上百倍。” “不试试如何知道难不难?人的一生如同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本宫不想在有生之年留下任何遗憾。”武后无比坚定道:“国师能够洞察天下,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小小的河图定能手到擒来,还请先生即刻将龙马牵出来给我!” 鼎师听罢一个趔趄从鼎炉上栽下来,挣扎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沙土颇为愠怒道:“龙马乃是宇宙天地间重宝,又不是贫道养着的什么阿猫阿狗,随随便便即可手到擒来。你把本尊当成什么人了?” 武后哑然。 半晌道:“先生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只要本宫办得到的,定会竭尽所能让先生满意,只求先生帮本宫找到龙马。” 鼎师又坐回鼎炉上,望着远方道:“找龙马的路子呢,贫道已经给你指明了。第一,找到卯酉之人。第二,找到白泽图和无敌天书。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呢。” 武后退而求其次:“既然如此,还请先生告知卯酉之人到底是哪一个?家住在何处。” 鼎师不耐烦道:“做任何事情都必须顺应天意,卯酉之人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她出现了自然会帮你找到白泽图和无敌天书。你现在硬要让贫道逆天而行,是不是想叫贫道被天打雷劈?” 武后见鼎师三缄其口,无可奈何,只得假意道:“今日幸亏得先生指点,让本宫少走弯路,先生大恩,本宫定要厚报。敢问先生需要什么,珍贵药材?金银珠宝?还是——美女?”武后顺着鼎师的眼神望去,发现鼎师正打量着无双与连城。 鼎师笑眯眯道:“你让她们过来。” 武后惊道:“先生想干什么?莫非大白天就要练习双修?” 鼎师沉下脸,怒斥:“贫道是要她们帮忙烤肉!你整天乌七八糟尽想些什么呀。” 武后羞赧,喊无双连城过来烤肉。 无数连城情非得已,只得走过去,扇扇子翻肉烧烤。 烤着烤着,只听鼎师侧身放了个响屁。 无双连城大为羞恼,假装没听见。 岂料鼎师没脸没皮,居然还学平康里的姑娘装娇羞,捂住鼻子嘻嘻笑道:“真是讨厌。人是吃五谷杂粮的,贫道平日吃素,今天贪嘴吃了不少的荤腥,荤素不容,难免相斗,斗来斗去就排出了浊气。不好意思哈。” 两人回头瞪着鼎师恨不得一口吞掉。 武后呵呵笑道:“先生真是世外高人,说话如此风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放屁招狗 话音未落,一阵旋风不知从何方吹来,卷得地上飞沙走石片昏蒙。 武后等人被风刮得站立不稳,连连惊呼。 鼎师嘘声连连道:“别出声,天狗来了。” 武后三人赶紧举袖捂住头脸,屏息静气呆立原地不敢动。 风沙平息后,只听得身后嘭地一声巨响,似有巨物落在地上,武后等回首,只见一只牛犊大小的金黄色天狗从天而降,站在十丈外的沙地上。 天狗有五六尺高,一丈多长,一身金黄色毛,脖颈与腹部有沙黄色斑纹,肩胛与后腿长满黄灿灿鳞甲。天狗长着豹狸头,野狼身,豹子尾巴,四肢粗壮如虎,正竖起两只尖耸的耳朵惊惶四顾,似乎是在躲避追击。 天狗虽然还在十丈外,身上发出的恶臭却四散开来,无双连城弯腰欲呕,鼎师小声喝道:“千万别发出声音,更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能看见天狗,天狗却看不见我们,可要是闹出响动来让天狗听见,可就大大不妙了。” 三人听后更加惊悚,死死盯着天狗不放,生怕弄出响动惊动天狗扑杀过来。 突然从天狗前面的黄沙中窜起个灰色的人影,手执宝剑直刺天狗头颅,天狗张嘴呲牙闷哼一声,向后纵跳躲闪。 来人的剑尖刺在天狗脖颈的鳞甲上,只听当啷声响,剑头生生折断。 天狗掉头摆尾,声如虎啸,震得武后们脚下地皮都颤。 追杀天狗之人一招失利,接连几跳闪在八丈外站定,举起断剑横亘在胸前,全神贯注地盯着天狗的举动。 天狗暴跳如雷,呼地一下跃起五丈高,抬起左前爪向灰衣人影拍去,只见灰衣人好不惊慌,高举断剑猛冲上前,就在天狗将将要拍到他脑门的时候嗖地一声钻进天狗腹下,高举着的断剑在天狗肚皮上一直划过,从天狗胯前方钻出。 天狗腹下护鳞甚少,断剑刺进肚皮一路剖开来,顿时皮开肉绽c鲜血淋漓。若不是灰衣人的宝剑折断,天狗只怕要肚破肠流了。 武后等人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暗暗为追杀天狗之人捏一把汗。 天狗大怒,咆哮起来,掉头摆尾回身袭击灰衣人,灰衣人不慌不忙,见天狗尾巴横扫过来,顺势跃起,一把攥住天狗尾巴,举起断剑狠劈下去,顿时将天狗尾巴斩断。 只听天狗厉声尖叫起来,与此同时,天狗的利嘴也咬在了灰衣人胳膊上,灰衣人吃痛,手中断剑狠命刺向天狗左眼,天狗急忙后闪。 灰衣人的断剑刺破天狗左眼的上下眼睑,划伤了眼珠,天狗惨叫着松开灰衣人。灰衣人脱离狗嘴,右肩膀被天狗撕下一块肉,鲜血直流,无法再战,跺脚跃起,风驰电掣般向东方遁去。 天狗那肯善罢甘休?夹着只剩两尺来长的尾巴追了过来。 武后等看得惊心动魄,刚要松口气时,只见鼎师忽然一跃而起,飞身赶到天狗后面在它尾巴断处猛掐一下,天狗火烧屁股般跳起来,调转头颅虎视眈眈片刻,然后耸动鼻尖步步向武后她们bi过来。 武后等大惊失色,心里将鼎师骂个臭死:姥姥的又不是小猫小狗,你摸它屁股做什么。难道是活腻了找死? 天狗慢慢走过武后她们身边,忽然又调转回头侧耳倾听,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茶盏大小的双眼血红眼神犀利,气咻咻口角不停喷涌白沫,腥膻之气熏人欲死。 天狗将头凑到武后身边,嘴巴在武后头顶掠过,张嘴吐舌眺四下张望,连城她们心跳到嗓子眼,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武后见天狗头颈处黄毛根根硬如马鬃,嘴角的口水滴答滴答掉下,落在自己的额头上。身上鸡皮疙瘩大片大片暴跳起来,天生洁癖的武后恶心欲死,差点没被臊臭气味熏昏过去。恨不得立刻拧断天狗的脖子扔到粪坑里。 天狗挪动几步,渐渐将七八寸长的尖耳朵贴到无双心口,似乎是听到了心跳声音。 武后与连城急忙双手捂住胸口,无双面色苍白,额头汗如雨下,缓缓探手去拔剑,只见天狗肩膀脖子后缩,瞪眼呲牙就要朝无双一口咬下,鼎师食指微弹,天狗身后十丈外的一块碗大白石立即爆裂开来。天狗回顾,竖起耳朵张眼发现了石头炸开冒起的灰烟,立刻咆哮着四足猛蹬猛扑过去。 三人赶紧闭眼,身上口鼻里还是塞满了天狗扬起的沙土,武后嗔怒地斜睨鼎师,心里道: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如此轻佻下作,几乎让本宫命丧狗嘴。 天狗在石头炸开处翻了个底朝天,没有找到任何东西,悻悻的打个响鼻向东方追去了。 鼎师走到武后身边,抚着胸口道:“阿弥陀佛,总算逃过一劫。” 武后怒道:“先生小心些,被天狗听见可就不妙了。” 鼎师眨眨眼道:“天狗眨眼可行百十里,如今早已跑到玉门关了。就算喊破天也无妨。” 二女死里逃生,觉得心里分外轻松,取笑道:“先生修的是道家,几时改信佛了?” 武后板着脸呵斥道:“此地时刻凶险,尔等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话音未落,只听鼎师放了个大大的响屁,长出一口气道:“无量天尊,总算能将肚子里这团恶气大赦出来,可把老夫给憋坏了。” 二女哈哈大笑,武后又气又怒,神情尴尬。 笑声未绝,突然一股冷风袭来,鼎师突然捂住嘴惊呼道:“糟糕,快逃。” 武后惊道:“天狗都走了,还逃什么?” 鼎师嚷道:“天狗又要回来了?” 武后怒道:“你刚才不是说喊破天也无妨么?天狗怎么又听见了?” 鼎师跳脚道:“都怪我刚才的屁。天狗最恨的就是放屁,不管猪屁牛屁人屁还是拍马屁,它都恨之入骨。肯定是闻到屁臭又杀回来也!” 无双跺脚道:“这该如何是好。” 连城惊讶:“先生不是说天狗已经跑出玉门关了吗,如何闻得到你放的屁?” 鼎师沮丧道:“天狗狡猾无比,可能是刚才起了疑心,因此潜伏在周围,如今听到屁响,便杀了个回马枪。” 无双连城气炸胸膛,戳着鼎师的鼻子尖连连唾骂。 鼎师道:“别骂了,快跑吧,跑得快的兴许能逃得性命,跑得慢的只好听天由命了。” 武后急红眼跺脚骂道:“贼老道,早不放晚不放,偏偏在这生死攸关之际撒开你的粪门,你难道是害了屁痨病?” 鼎师抬头大叫道:“啊——天狗来了——” 三人举目,只见头顶一块金灿灿的虎皮当头罩下,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似乎整个天地都要被天狗笼罩。 武后无双她们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魂飞胆裂的同时,心中也在哀嚎:完了完了,这条性命今日被鼎师一个响屁给生生断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废都 武后等人心胆俱裂,都以为必被天狗撕咬得支离破碎然后吞进肚里,岂料脚下突然悬空,原本踩在脚下的沙漠瞬间消失无踪,身体跌落万丈深渊,一直下坠,一直下坠,直到“噗通”一声巨响,武后无双连城同时掉进了水里。 待三人挣扎出水面睁开眼,发觉身体已漂浮在一片广阔无垠的湖面上,金色的阳光照耀湖面,各色水鸟在头顶鸣叫飞翔,身边不时有鱼儿游过。 湖面不是很大,有十几里方圆,岸边不远处便可看见大片残破烧毁的宫殿遗迹,湖边还有烧毁掉的破船遗骸,从外形来看,体型非常巨大。岸边长满了芦苇,野荷,还有密密麻麻的乱树杂草。有千年古树,也有一人高的青松。看上去像是遭到战火毁坏掉的宫殿。 武后被无双连城挟持着朝湖岸边游去,由于仓促间掉进水里,三人肚子里都灌进了不少湖水,边游边咳吐出许多污水来。 武后吐完水,泪眼婆娑地问无双连城:“鼎师在何处?为何不见他在水里?” 无双没好气道:“这贼道士缺德到家了,一会将我们送进狗嘴,一会又把我们扔进这湖里,天后还提他作甚?” 连城也道:“就是,牛鼻子神通广大,肯定都是他施法变化出来故意捉弄我们的,什么天狗我看都是他捣的鬼!” 武后心中甚喜:鼎师如此神通,看来本宫是找对人了。 当下问:“尔等可知此是何处?” 无双道:“天后宽心,看岸边的楼台殿阁遗迹气势宏大,必定是长安城才有,我们不是在什么荒蛮之地,只是不记得长安城里有这样的地方啊。” 连城瞅着四周道:“我记得这地方有人曾经跟我提起过,只是不记得叫什么。” 突然听到马蹄声响,声音清脆铿锵,像是马蹄踏过坚硬的汉白玉石。 武后等顺着声音望去,立刻惊讶得差点掉了下巴,原来她们看见一匹全身湛蓝的骏马从远处的湖面上踏着波浪朝这边跑来。 无双等人目瞪口呆,再雄骏的马匹,遇到沼泽便深陷泥潭,此马居然蹈水不没,必定不是人间的凡马。 连城惊叫道:“天后天后,龙马,那匹肯定是龙马!” 武后早已浑身战栗,心里观音菩萨念诵个不停:终于等到今天,有了龙马,整个大唐的江山就全是我的,我就能当上古往今来第一个女皇! 三人心潮澎湃,聚精会神地看着远处的龙马,全然忘记身在水中。 踢他踢他的声音越来越近,龙马也越来越近。武后她们终于看清楚龙马的模样:龙马身高近丈,身长五丈,颈长而身轻,其行如飞。两肋长有翅膀,身上长着龙鳞,红色斑纹,首口鼻像龙,身躯似马,呼吸成云。 龙马驰到武后她们两丈外,武后已经激动得热泪横流,全然忘记是在湖水里,张牙舞爪地就去抓龙马,口里高喊:“龙马,龙马,快随我回宫” 无双连城大惊,赶紧游上前保护武后。龙马似乎受惊,嘶呖呖人立而起仰脖长嘶,两翼振动展开,七八丈长的闪着金光的翅膀扇动水面,后踢猛蹬,纵身跃上高空,如同雄鹰般翱翔长空。 武后等只觉得龙马翅膀高高扬起,一道飓风卷着大堆碧浪狠狠摔打过来,三人身体便不由自主地被风浪凌空卷起,向岸边的乱树杂草中摔去 盏茶过后,武后等才从厚厚的野草丛中苏醒过来。 三人整理头面站起身来,发现身处一片荆棘中,四周是残垣断壁。在一片残破的屋瓦下面,靠墙角的野草堆里躺着四五头小猪。 武后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枯草,心道:堂堂大唐天后居然被龙马推到猪窝里,真够跌身份的。 三人见周围狐狸獾子乱窜,自知不是久留之地,便四下寻找路径出去。 连城看着几头哼哼唧唧的小猪道:“天后一天没有吃东西,想必肚子饿了,不如宰杀小猪进膳。” 武后早已饿得头晕目眩,点点头道:“一头就好,不可多加杀戮。” 连城过去抱起一头小猪仔,小猪很乖,被连城抱起来也不惧怕,还不时拱拱连城的手心。 此时三人身上湿透,皮袍吸水无比沉重,于是解下来拧干让无双背着。 无双找到路径,前面带路,一前一后拥着武后逶迤走出野林子,来到一条四通八达的大道上。 武后长出一口气道:“阿弥陀佛,总算摸着门路,大家循着蛛丝马迹,定然能回到宫里。” 无双突然指着武后的额头惊讶道:“天后,你的额中沾着一根羽毛。” 连城走到武后跟前仔细观察,见武后两眉间上端真的贴着一根蓝色羽毛,两三寸长,一寸宽,鳞鳞细羽正随呼吸轻漾。 连城于是伸手去摘,只听武后惊跳起来:“死奴才,怎么来抠本宫的肉” 正说间,身后冷风骤起,磨牙奋蹄之声不绝,三人回头惊顾,一头青面獠牙一人高的野猪横冲过来。 无双连城大惊,拔出宝剑迎了上去,野猪并不惧怕,摇头甩耳直冲过来,无双连城挥剑斩去,宝剑砍在野猪身上难损分毫。 千斤重的野猪来势汹汹,像一堵墙横压过来,二人低挡不住,只得接连后退,眼看命在旦夕,武后高喊道:“快快丢下猪仔,快快丢下猪仔” 二人方才回过神来,明白这头野猪是冲着小猪仔来的,连城急忙放下小野猪,纵身急退。 二人回到武后身边,喘息未定,只见野猪跑到小野猪身旁又拱又嗅,分外亲热。 众人以为野猪得到孩子定然会放过她们,岂料野猪安顿好小猪,又瞪眼呲牙直冲过来。三人吓得不轻,急忙拔腿就跑,野猪越追越猛,眼看就要拱到负责后卫的连城身上,忽然听得一声爆喝:“孽畜敢尔——” 接着左前方一道白光闪过,后面的野猪一声惨叫,立刻停止了追赶。 三人回头看,野猪被打飞石瞎了一只眼睛,掉头逃命去了。 只见一个手持叉子背着弓箭的猎人从路旁的草丛中走出来。 面目猥琐,缩头塌脑。 无双连城仗剑喝道:“你是何人?” 猎人嘿嘿笑道:“我是本地猎户,专门来搭救贵人的。” 武后惊异道:“你为何到此?” 猎人道:“是一个道长叫我一直追着野猪跑,就能找到贵人。” 武后问清道长的长相后,方才知道一切都是鼎师捣的鬼,又惊又怒,恨不得立刻将鼎师碎尸万段。 当下放心了许多,看着猎人笑问:“你如何知道我们是贵人?” “道长说那个长得龙睛凤颈c奇相月偃的便是贵人。” 武后心情舒服许多,心想:鼎师也算有眼力,并非是无礼之人,应该免去责罚。 猎人似笑非笑地盯着武后,武后略微一颔首吩咐道:“此人救驾有功,赏——” 连城取出些钱物递给猎人道:“你若是能带我们走出这荒芜之地,还有重赏。” 猎人嘿嘿笑着接过去,连连唱喏从命,走在前面带路,不一时将武后她们带到一片人来人往的街区。 只见来往之人皆是鹑衣百结,个个面带菜色眼神惊惧不定。 武后见街道布局有些眼熟,问:“此是何地?” 猎人道:“此乃长安城。” 武后喝道:“胡说。长安城如何变成此等破败模样?” 猎人搔搔脑袋傻乐:“这就是长安城,从来都是此等模样。” 武后顿时如五雷轰顶,面色苍白。 连城惊呼道:“天后可知道烂柯人故事?” 武后心道:山中一日世上千年,莫非刘阮上天台c王质烂柯之事发生在我身上了? 手足冰凉双泪交流,止不住捶胸顿足高喊道:“本宫壮志未酬c恩仇未报,怎么可以——让仇人先死啊,我不服!” 无双突然道:“我想起来了,这里是废都,不是我们所居住的长安城。” 武后停住哭喊:“废都,什么废都?” “便是汉代的长安城啊,自从隋朝的宇文恺修建了现在的长安城,就废弃了。因为此城地势低洼,井水苦涩,极少有人来居住,只有些jian民恶棍在此落脚。因此又称弃都,废都。我们刚才掉进去的湖便是当年汉武帝ca一演水师的昆明池。” 无双解释完,武后脸上方才雨散云收。 连城也拍手道:“好教天后知道,奴婢想起卯酉之人在何处了。” 武后急忙抓住连城的手问:“快说,是什么地方?” “就是曲江。” 无双问:“你如何知道?” 连城道:“你还记得胡姬身后的那棵大枫树么?我们去年曾经比赛爬树摘红叶,谁摘到的多就赢一碗馄饨。当时爬的就是那棵大枫树。” 无双惊喜道:“对对对。” 武后擦干眼泪瞪着二人道:“你们两个糊涂虫,刚才为何不说?” 连城低头小声道:“奴婢也是掉进昆明池后才慢慢想起来的。” 武后叹道:“看来鼎师所作所为并不是无的放矢啊,他是一步一步在提醒我们,只是我们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罢了。今日真是错怪鼎师了。” 三人边说边走,等走出废都时,太阳已偏西了。 武后站住吩咐无双连城:“回到帝京后,连城你去曲江寻找卯酉之人,无双你去找到那个斩杀天狗的灰衣人。” 无双苦着脸道:“我连灰衣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叫我上哪找去?” 武后喝道:“谁叫你满脑子浆糊,半天才想起这是废都?害本宫号丧半日,就算是责罚你怠慢之过。” 无双满脸雾惨云愁:“灰衣人如今只怕已经到了西域,就算猴年马月也找不到啊。” 武后道:“糊涂,没听鼎师说嘉禾干旱是因为天狗的缘故吗,只要去嘉禾守着,必定能找到灰衣人。” 无双还是愁眉不展:“我连灰衣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不是大海里捞针?” 武后道:“我曾经隐隐约约听见鼎师喊什么‘天罩c天’,本宫猜想灰衣人很可能叫天罩。” 无双方才面露喜色:“天后找到他做什么?” 天后道:“大大有用,你不必问了。” 无双忧心忡忡道:“要是找不到呢?” 武后斩钉截铁道:“你也不必回来了,就在嘉禾住下,引渠开荒吧。” 旁边的连城突然拍着脑瓜子道:“我们在废都一路见到的人都是龋齿黄牙,为何唯独猎人的牙齿是白的?” 无双也拍掌道:“我也想起来了,猎人抹肚皮摸虱子的模样,很像一个人。” “谁?” “鼎师呀。”无双夸张地比划道:“猎人跟鼎师一模一样,抓到虱子先放到鼻尖闻闻,还凑到眼前细看,然后才放进嘴里。” 武后又怒又笑:“这个贼老道,又被他摆了一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草市子 清晨,一辆竹编的马车从平康里出发,驰向南边的曲江。 马车用梨木为框架,细竹篾编的车舆,轻灵脱俗。 驾车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淡红裙子,翠色短襦,长得清清爽爽c俏丽无比。少女双手抖动缰绳控着又高又壮的枣红马一直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不紧不慢地驰去。 马车前面跑着个黑瘦的男子做前导,马车后面跟着个粗壮的男子,长得愣头愣脑的,吭哧吭哧跟在马车后面。 少女身后的帷裳被掀起,探出个戴着武士冠的稚嫩脑袋问:“招弟,草市子还有多远?” 招弟头也不回道:“姑娘,还有二三里。” 马车里的人凑到招弟耳边,叽叽咕咕说一阵,然后缩身钻回车里。 招弟扯住缰绳停下马车,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后面愣头愣脑的胖子笑嘻嘻大声道:“来福,鸿哥儿说了,让你和来旺比赛。谁先跑到草市子就赏他吃驴肉火烧。”说罢一抖缰绳大喊一声“驾”,枣红马便飞驰起来。 跑在马前头的来旺大喜过望,来福已经落后自己好远,驴肉火烧简直是他的囊中之物! 招弟的话音未落,身子就箭一般窜出,朝曲江边的草市子飞奔而去。 来福大急,嘴里嘟囔着:“我落后来旺好长的路,鸿哥儿却让我与他比赛,这不公平。” 马车里的姑娘掀开侧边的帷裳笑嘻嘻道:“来福哥,你不用着急,只要你坚持跑到草市子去,我请你吃比驴肉火烧更好吃的。” 来福顿时精神大震,挪动蠢笨的身躯,拼命赶上马车。 看看到了曲江,沿着蜿蜒的江岸一溜过去都是用蒲草c芦席搭起来的草市子。 大唐规定长安城百姓只能在东西两市做买卖,可是长安城这么大,有的地方从两市回来便日落西山,买个酱醋都要犯夜挨鞭子,久而久之便在人烟凑集的曲江边自发形成了个草市,从长安城各角落冒出许多的商贩,ca一着东西南北的口音,贩卖各种日用品。 后来朝廷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任由百姓做草市买卖。 由于朝廷规定不许在曲江边搭建房屋买卖,商贩们干脆挑着“房屋”出来做买卖。用几根木板木条和芦席,找个地方打开倒腾一番支起来,就是个小小的商铺。 卖胡饼的干脆在身上背着一定四四方方的芦席,下面支起火炉烤饼子。 比如鸿哥儿她们要去吃的馄饨铺子,便是整个都用木材做成的,三四尺见方,由掌柜兼伙计朱老三担在肩膀上,随意放在道边,从里面取出炉子,胡凳,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一应俱全。人还能钻进铺子里去切肉,做各种活计。 世人攘攘,皆为利往。正是这些蝼蚁般低jian的人们辛辛苦苦东奔西走,才使得古老厚重的长安城显得如此的生动。 马车在朱老三馄饨摊子前面停下,招弟跳下马车,领着来福来旺走到卖火烧摊子前面,买了两份驴肉火烧分别递给来福来旺吃。 来旺看着来福手里的火烧疑惑道:“姑娘不是说谁跑到前面给谁吃火烧么,为何来福也有份?” 招弟嘻嘻笑道:“姑娘是怕来福长胖了,故意这样说让他跑出身汗减减肥,你还当真了。” 来旺挥着手里的火烧怒道:“这不公平,老子拼了性命跑来才赢得的火烧,凭什么来福这蠢猪也能吃,姑娘分明是在消遣我。” 招弟夹夹眼鄙夷道:“你嘴巴放干净些。来福是我们家的老人,你只是半道出家,姑娘自幼菩萨心肠,万万不会做让一人看一人吃的事情,你休要胡言乱语。” 来旺兀自忿忿不平,嘴里碎碎念个不停。 招弟不理他,转身回到马车旁边。 此时草市子里的摊贩已经抛下手中活计,跑过来把鸿哥儿坐的马车团团围住,口口声声要姑娘赏脸,光顾他们的生意。 招弟先谢过众人的好意,表明姑娘只吃朱老三馄饨,驱散了人群。 敦厚老实的朱老三早已在旁边垂手恭候,只等招弟一声令下。 招弟走过去笑道:“先给我来碗大大碗的,再给姑娘来个小碗的。姑娘的馄饨要新鲜的,馅料要乌骨鸡肉的,放上香菇c冬笋,不加葱姜蒜。” 朱老三谄媚笑道:“没有葱姜蒜,颜色不好看,加上些豌豆苗可好?” 招弟沉吟道:“豌豆苗能清肺,可以加点。” 朱老三脸上笑出花来,点头不迭道:“姑娘稍后。马上就好。” 债主的千金来光顾,是无上的荣耀。曲江边一溜上百的草市摊子,不到别家偏偏到这来,明显是对朱老三馄饨技术的褒奖! 朱老三意气风发,分外有心,加香加料,精心烹制。 先端给招弟一大碗馄饨,招弟也不招呼鸿哥儿,一屁股坐在草席上,从长木板做成的长案的竹筒里抓了一双筷子出来,举箸风卷残云般将大碗馄饨吃光。 旁边的食客都很惊异:主人还未曾动筷子,做奴婢的先大吃起来,这丫头也忒欺主了。这不符合大唐律法,更是有伤风化,人们都打抱不平,有几个老者甚至打算到县衙去举报。 他们哪里知道招弟的主人家是最开明的,马车了坐着的鸿哥儿的爷爷认为:做奴仆的鞍前马后伺候,饱受风尘,是最辛苦可怜的。于是规定,出门在外,奴仆可以先吃,然后再去伺候家主。 当然了,奴仆是不可以吃好东西的。如果主人吃难吃的,奴仆吃好吃的,还不如干脆把家产也送给奴仆。 招弟瞥见旁边几个张三李四家的奴仆正愤怒地看着自己,他们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更是得意洋洋。 于是装作很烫的样子,夹起一颗馄饨举着左右摇晃脑袋张嘴哈气,故意将嘴里的馄饨咬破给他们看。 奴仆们口水直流,却又无可奈何。 招弟边吃边快乐地夹夹眼心想:有本事你们也去找个像姑娘这样的人家。想都别想,下辈子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收月息 招弟吃完馄饨,刚好朱老三给鸿哥儿精心烹煮的馄饨也做好了,招弟掏出手帕擦干净嘴,朱老三端来水给招弟洗了手,招弟方才将鸿哥儿的馄饨用木盘盛了,端到马车里,搬出矮几摆好馄饨。 鸿哥儿取出个玉盒,拿出象牙筷子,白瓷汤勺,文文秀秀一丝不苟地吃起来。 由于朱老三献殷勤,给鸿哥儿煮了满满一大碗,鸿哥儿还没吃到一半就吃不下了,放下筷子对招弟道:“剩下的端去给来福哥吃罢。” 招弟将碗筷收拾了,把矮几擦干净,招呼来福过来端馄饨。 来福吃个火烧只吃出个味道就没有了,正发愁没有东西填肚皮,听见姑娘赏馄饨吃,不禁喜从天降,屁颠屁颠跑到马车跟前欢天喜地接过馄饨,走到路旁的大枫树下胡噜胡噜吃起来。 来旺见美味馄饨自己无份,又气又恨,走到几丈外跟卖胡饼的胡人索郎聊起来。 此时鸿哥儿拾掇干净头面,高高卷起竹帘,在案几上摆好账簿笔墨,在车门口正襟危坐。 招弟拿出一把紫檀木算盘,抬起来抖动几声高喊道:“収利收利,大家得利” 如此反复喊了几声,草市子里做买卖的小贩都放下活计朝鸿哥儿这边围拢过来,如数交付当月的利息。 招弟站在马车旁边收钱唱数目,鸿哥儿拿笔在账簿上勾画,半个时辰后方才将草市子里上百摊贩的月利收讫完毕。 最后一个是从远处急匆匆地赶来的叫果子的史大娘,史大娘小跑到招弟跟前已是满头大汗,放下头顶装果子的大木盆,顾不得擦汗,气喘喘对招弟道:“家里有点事,晚来一步,让姑娘等候,得罪得罪。” 张了眼车厢里的人惊讶道:“咦,往日都是李大善人来收利息,今天如何换了个小娘?”继而瞠目咂舌鼓掌不停:“哎呦呦,哎呦呦。老活天啊,老娘活了几十岁还从来没有见过恁般标志的小娘子。哎呀呀,哎呀呀,真是赛过壁画上的天仙菩萨呀” 招弟嘻嘻笑个不停,鸿哥儿红着脸道:“阿爷吩咐过,叫果子的史大娘是个诚实守信的人,又刚从西域来,在长安城里没有根基,就是不交利息也无妨的。” 史大娘急忙摆手摇舌道:“阿咄咄,阿咄咄。说哪里话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赖着不还是要下地狱受罚的。老娘可不想来世做牛做马偿债。” 三两下掏出荷包如数交了月利。 一旁的朱老三过来道:“别人都收五六成利息,李老善人真是仁慈,只收取两成利息。我ri日在佛祖面前祈祷,祝愿老人家多福多寿,多子多孙呢。” 史大娘瞪眼道:“你明明知道李大善人只有鸿哥儿一根独苗,还是个女子,何来多子多孙,你不是骂人么——” 朱老三张大嘴看着鸿哥儿满脸惶恐,心想:今天口无遮拦,算是把姑娘得罪了,要是惹恼了姑娘,逼着还本钱可怎么办? 鸿哥儿丝毫不生气,笑吟吟道:“我先代阿爷谢过朱大哥。阿爷知道你是忠厚老实之人,打算再借给你钱,到东市去盘个小铺子,正正经经开个馄饨店呢。” 朱老三连声念佛c千恩万谢。 鸿哥儿叫招弟把刚才的馄饨钱递给朱老三,朱老三死活不收:“姑娘一家大恩大德,还要借钱给我开店,此等恩情做牛做马都还不完,如何还敢算钱?” 招弟再三给,朱老三再三推脱。 招弟无法,鸿哥儿招招手叫她过去,在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招弟回头走到朱老三跟前,一本正经地说道:“姑娘交代了,如果你不收钱。今后就不到你这里吃馄饨,还让阿爷不要借钱给你开店。” 朱老三吓得不轻,赶紧接过钱道谢。 此时马车旁边聚集了不少人观看,见闻了鸿哥儿的作为都纷纷称赞爷孙俩是菩萨心肠。 长安城里的变天债小斗出大斗进是出了名的。 变天债bi人还债,牵牛赶猪算是轻的,抢占房产,逼迫人家卖儿卖女甚至殴打致死,多少惨绝人寰的事情,都是为了钱字。 古人不是说么: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人从生下来那一刻,便注定一辈子跟在钱屁股后面劳苦奔波,生生死死,都为了孔方兄。 史大娘和鸿哥儿越说越觉得亲热,后来鸿哥儿将史大娘招呼进马车里,请她吃各色点心。 史大娘拉着鸿哥儿的手问:“找到婆家没?” 鸿哥儿螓首低垂脸色绯红:“还没有。” “有没有中意的?” 鸿哥儿恨不得钻进洞里:“我不嫁人的” 聊过几句,史大娘忙着去叫卖果子,谢过鸿哥儿告辞了。 鸿哥儿仰起脸心想:是啊,自己的梦中情郎该是什么样子呢 雾霭丝般拂过她金色的发髻湛蓝的眼睛,还有羊脂玉般的肌肤,小鸟在大枫树枝头清唱:转眼枫叶就红了,又是乐游原赏霜红踏歌的时候了。 鸿哥儿的心中突然生出了许许多多的期待。 人生不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期待么?没有了期待,变成一潭死气沉沉的死水,活着还有什么趣味呢 曲江里渔歌响起,一大片白鹭振翅高飞,飞进丝丝缕缕的雾霭里,飞进了画卷里,飞进了梦境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狼子之心 接着招弟开始帮鸿哥儿合帐。 招弟在旁边不停地翻账本念数字,鸿哥儿低头飞快地打着算盘,一合计,最后结算出结果。 鸿哥儿翻看账本边打边比对:“咦,不对,还有一笔没有算进去。你刚才为何没有念出来?” 招弟凑过去看看道:“哦,这是恩借,不用算利息的。” 鸿哥儿道:“什么是恩借?” 招弟道:“就是家里亲戚朋友借的,还有家里的下人奴婢借走的,阿爷都算是恩借,恩借是不用付利息的。” 鸿哥儿蹙眉道:“阿爷也忒仁慈了。家里没有金山银山,怎么填这个无底洞?” 指着账簿问招弟:“这恩借是借给谁的?” 招弟道:“不知道,姑娘问问来旺他们。” 于是招来来福问:“你有没有求阿爷借过钱?” 来福闷声闷气道:“我在阿爷家里衣食无忧,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怎么会找阿爷借钱?” 招弟道:“那一定是来旺了,来旺平日里鬼头鬼脑的,我还经常看见他与一些不三不四之人勾搭,铁定是他。咦,来旺呢?” 此时来福正在五六丈外的一个卖胡饼的摊子旁边与摊主闲聊。 摊主是个胡人,长着络腮胡子,驴脸,吹火口,高鼻深目,双眼似被火烧过。 索郎边卖饼子便不停扭头看鸿哥儿,小声问来旺:“车中坐的是何人?” 来旺道:“是我家小娘子鸿哥儿,这个月阿爷生病,无法过来取利息,只有让小娘子代劳。” 索郎伸出舌头撩了一下,咽口水道:“小小年纪就长得恁般娇艳,长大了还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男人。” 他的舌头又黑又长,就像牛舌一般,仔细看上面还长满了猩红的肉丁,煞是恶心。 来旺面有得色:“夸奖。方圆十里谁人不说我家姑娘是个花魁呢。” 索郎道:“老弟守着个大美人难道就不动心。” 来旺一怔:“此话怎讲?” “近水楼台先得月,老弟何不找个机会把鸿哥儿办了,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李大善人家财不就是老弟的——”索郎一脸淫笑道。 来旺勃然大怒,指着索郎怒斥道:“你这禽兽,我家姑娘还是个花骨朵,你就打这般下流主意,要是让阿爷知道,看不打断你的狗腿!” 索郎偏头冷哼道:“你倒是一片忠心耿耿啊,可人家未必领情,不然来福吃馄饨为何没你的份?” 来旺顿时默默无语。 索郎乘热打铁:“老弟如果碍情面下不去手,不如让我出马,你只要将鸿哥儿骗出来,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 来旺沉吟不语,索郎道:“你放心,等我当上李家女婿,到时候分一半财产与你。” 来旺愀然不乐道:“我家姑娘平日读的是《列女传》,xg子刚烈,要是她寻短见该怎么办?” 索郎抬手拍拍来旺的肩膀嘿嘿笑道:“不是吹牛,为兄的御女手段在长安城可是数一数二的,等到她入港尝到甜头必定欲仙欲死,抱着为兄拼命索要还来不及呢,如何会寻死?” 来旺依旧愁眉不展:“我家阿爷是长安城出了名的大善人,半个长安城的人都感戴他的恩德,要是被他告到官府,你我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人长着个脑瓜,是用来算计别人的。只要肯动心思,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不见我如何跟你阿爷借钱的?”索郎展开手掌狠狠攥住,远远盯着鸿哥儿双眼放射出饿狼般的精光道:“别看你现在高高在上,假以时日,必定要你在老子胯下哭爹喊娘。” 来旺见状不由自主打个激灵。 正在此时,招弟把来旺喊了过去问:“账簿上有一款恩借是不是你借的?” 来旺垂着眼小声道:“不错。是是因为娘亲生病了,急等着钱用,哀告阿爷借了五贯钱——” “你说谎!”旁边的来福指着来旺喝道:“你借钱的时候我也在场,你领着一个名叫索郎的胡人哭着哀求阿爷借钱,说什么来到长安衣食无着,眼看就要冻饿死,恳求阿爷借十贯钱给索郎做点小生意过活,阿爷见索郎饿得奄奄一息,动了怜悯之心恩借了五贯钱,你大白天的说什么鬼话?刚才你们在那边鬼鬼祟祟打什么鬼主意?” 来旺见遮掩不过,吞吞吐吐道:“我一个下人,能打——什么鬼主意?刚才是跟姑娘开玩笑的。” 鸿哥儿双眉一挑怒道:“五贯钱不是小数目,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快去吧那个索郎喊来,等我细细盘问他,若是个不良人,就让他马上还钱。” 来福在一旁做义愤填膺状,昂首挺胸握拳道:“姑娘放心,他要是敢赖账,我便拆了他的狗骨头!” 来旺无法,只得挪动脚步招来索郎。 索郎一路小跑过来,亟不可待地凑到马车近前,看着鸿哥儿拱手行礼道:“天涯沦落客索郎见过李家姑娘。” 招弟见索郎的驴长大脸就要搭进车厢内,急忙伸手推搡喝道:“你是个狗崽子么,如何不知进退乱钻?” 来福一把捽住索郎后衣领高高提起怒喝道:“狗贼子,想作死啊?” 索郎脚不沾地顿时心惊肉跳,赶紧一叠声道歉,来福方才放他落地。 从此不敢无礼,站在来福身旁垂手站立。 鸿哥儿开言问:“你就是索郎?” 索郎诺诺连声,不时飞眼去瞅鸿哥儿。 只听鸿哥儿问:“就是你跟我家阿爷恩借了五贯足钱?” 索郎听鸿哥儿声音婉转清脆,止不住神魂飘荡,抬眼直视鸿哥儿出神道:“正是在下——” 鸿哥儿瞥见索郎一脸邪,饿狼般盯着自己,心中厌恶,横了索郎一眼对招弟喝道:“查查他的爪子,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招弟从腰间取出一把两尺长的木尺子对索郎喝道:“把手伸出来。” 索郎仍旧痴痴盯着鸿哥儿,如醉如痴。 来福大指头猛地在他脑门一捣喝道:“没长耳朵啊,姑娘叫你伸手。” 索郎方才收回目光,摊开两手心递到招弟眼前。 拿着小棍子敲打着索郎的手掌:“拇指食指磨光,还长着厚厚的老茧皮,分明是个赌徒。卖胡饼的钱都输光了吧?” 索郎嬉皮笑脸道:“小娘子明鉴,本本分分的小买卖人。那日在西市有官家子弟骑马横冲直撞,眼见要撞到一个岁大的婴孩,我奋不顾身冲过去,抱住男孩滚在一边,因此闪了腰,家中积蓄都拿去买药了。” 招弟呸了一声道:“明明是赌棍,还装什么高尚。” 索郎连声道:“是是是。小的不是好人。却知道小娘子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好人。” 招弟奇怪道:“你我素不相识,如何知道我是个好人?” 索郎嘿嘿笑道:“小娘子连吐出的唾沫都是香的,怎么不是好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蚊子与虱子 招弟涨红了脸,转身走到鸿哥儿跟前小声道:“索郎分明是个无赖,阿郎怎么会借钱给他。” 鸿哥儿沉吟道:“阿爷是个谨小慎微之人,万万不会犯错的。此中必有蹊跷。” 鸿哥儿问来旺:“你与索郎什么关系?” 来旺从未见过小娘子生气,小心翼翼道:“是个朋友。” 鸿哥儿道:“阿爷几时借钱给他的?” 正说间,突然听见索郎大喊救命。 二人举目望去,看见索郎被来福扛在肩膀上朝曲江边直奔过去,鸿哥儿想要劝阻,已经来不及了。 原来来福听索郎与招弟的对话罢勃然大怒:个胡奴欠钱不还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调戏招弟! 招弟是什么人?那可是来福心目中的女神,未来的媳妇儿! 狗杂碎居然敢当着他来福的面吃招弟豆腐,简直是找死! 当下伸出双手抓住索郎一把举过头顶,小跑几步跑到曲江边,望着清澈见底的湖水将索郎狠狠扔了出去。 只听噗通一声索郎便掉进了冒着青烟的湖水里,掉了魂般扯着脖子鬼叫起来,不停挣扎着学狗刨,惹得许多游人商贩在岸边嬉笑围观,最后被几个相识的用竹竿子拉扯上岸。 鸿哥儿远远看见索郎落汤鸡一般站着瑟瑟发抖,与招弟相对笑起来,假意把来福喊过去呵斥一番。 来旺想过去帮忙,又怕鸿哥儿斥骂,只得远远地站着伸头缩脑徘徊不前。 索郎借来件薄衫换了湿透的胡服,边拧胡服便瞪着来福骂骂咧咧向鸿哥儿的马车走去,心里盘算着如何找借口去跟鸿哥儿讹几个钱,冷不防从斜刺了冲出个浓妆艳抹的肥蠢女子,一把捽住索郎嚷道:“你待要跑到哪去?先把昨夜的过夜费给结了。” 索郎看清女人面目后,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曲江边出名的强悍泼妇,外号赛牡丹的私娼。 昨日索郎寂寞难耐,又多喝了几杯,趁着酒兴摸到赛牡丹住处,昏天黑地胡混了一夜,清晨酒醒后才发觉身无分文,于是借口上茅坑逃之夭夭,想不到赛牡丹居然跑到大街上要风流债, 索郎大囧,提出用烧饼作抵押。赛牡丹看都不看:“老娘不是饿死鬼,你当是喂猪呢?老娘只认孔方兄,爽快给足五十文,不然你今天休想脱身。” 索郎道:“我是真没有钱,不然先欠着?” 赛牡丹道:“没钱你还pia一ji,没钱你还敢上老娘的床,你个败家绝户的叫花子,你今天要不交出五十文钱,老娘定将你打出屎来。” 败家绝户四字甚是刺耳,索郎脖子一梗耍赖道:“昨天晚上你也醉了,我也醉了,大家都是胡混。我鞍前马后前赴后继伺候得你欲仙欲死,你也舒坦了,我也尽力了,两不相欠。你反倒与我要钱,这还有天理吗?” 赛牡丹啐了索郎一脸唾沫骂道:“我呸,就你那软不拉几的玩意,也配让老娘曾欲仙欲死?” 索郎笑道:“那是谁不停叫着哥哥饶命的?” 赛牡丹双颊滚烫:“那是老娘逗你开心,假装出来的。” 索郎哈哈大笑道:“俗话说出多大力拿多少钱,赛牡丹居然哼哼唧唧敷衍我,事后还强行索取,众位乡亲,你们评评理,这还有天理吗?” 围观者皆哄然大笑起来,鸿哥儿和招弟听得面红耳赤,招弟接连朝地上啐了几口,大骂索郎不要脸。 赛牡丹不管,捽住索郎,伸手掏摸,把索郎薅个底朝天,没有搜到一文钱,气得一把推倒索郎跺脚道:“老娘明明看见你卖了几十蚊,如何不见了。” 索郎把手里的胡服递给赛牡丹嘿嘿笑道:“不然将这身衣裳做抵押,日后有钱了还你。” 赛牡丹啐了一口骂道:“你这左衽胡服,当了也值不了几个钱,还是留着做裹尸布罢。” 说罢将胡服套在索郎脖子上,扭住他两手押往索郎寓所,看情形是要去抄家抵债去了。 鸿哥儿与招弟见赛牡丹和索郎走远,围观的人们都散开了,相视一眼跳下马车,转着圈拍着手跳唱道:“络腮胡,左衽服。担炉火,卖胡饼,家里没有隔夜粮,胡天胡地瞎混胡” 若是武后无双她们在此,一眼就能认出鸿哥儿与招弟便是鼎师所说的“卯酉之人”。 午后,大病初愈的李善人在来旺来福的带领下,坐着马车来到曲江边的一条破巷子里,把索郎喊出门质问。 李善人六十多岁,慈眉善目,发须花白,拄着拐杖侧身靠在车厢里,说几句便停下咳嗽喘息一番。 索郎垂手站在马车前面,满脸的血道道,那是赛牡丹留给他的纪念。 只听李善人怒道:“你先前借钱的时候。不是发誓,一不赌博,二不许寻花问柳。正正当当的小生意,老夫才答应借钱给你的。想不到你出尔反尔,今天必须将本钱还我。” 索郎哀求:“小的委实没有赌钱,你老恩借的五贯钱都拿去做烧饼了,还请李善人宽限些日子。” “那你手里的骰子和手上的老茧怎么回事?” 索郎狡辩道:“我自小患了鹅掌风,大夫嘱咐用榆木疙瘩搓弄,就能治好。” 来福瓮声瓮气道:“如何做成骰子形状?” 索郎眼珠乱转道:“疙瘩太过乏味,因此做了两个骰子来玩。” 来福怒道:“我们不是来听你放胡屁的,赶紧还借阿爷五贯钱。” 索郎横蛮道:“钱是没有,烧饼到有半屋子,要不用饼子抵债?” 阿爷气得胡须乱颤:“狗奴,你借我的是钱,如何拿胡饼搪塞我。信不信老夫将你送到官府治罪?” 索郎道:“便是到衙门也只是那句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阿爷见索郎滴水不漏,叫过来旺:“当初是你作保,如今他还不上,只有在你身上讨利息了。” 来旺张嘴刚要分辨,阿爷喝道:“你结交匪类,败我门风,给我狠狠打三十。” 来福早就怒火填胸,上前捽住来福推搡在地上,将他翻转过来屁股朝天,从腰间拔出三尺长的木戒尺,对准来旺的屁股噼里啪啦就打。 打得来旺惨呼不止。 此时小巷里塞满了围观者,七嘴八舌道: “奴才无行止,便是主家过。李老儿虽有善名,对下人却是管教无方。” 一个道:“非也。李善人是个有道行的人,我时常听他念,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阿爷听得面红耳赤,对来福喝道:“给我狠狠的打!” 来福得令,手下不留情。打得来旺哀嚎不住,鲜血四溅。 索郎身子发颤,抬起两手捂住脸。 阿爷在气头上,打完也不管顾来旺,坐上马车扬长去了。 旁边的人议论纷纷:“不成器的奴才,应该老早就逐出家门,难道还留在家里等他算计钱财?” “我看应该早早打死,免得祸害人间。” 见阿爷走得远了,围观者散尽,索郎方才抢过去将来旺搀扶起来,叉到路边墙根下。 来旺想坐,屁股生疼,只好双手扶着一块大石半跪在地上。 索郎伸手去掀来旺后衣襟:“个死憨子,下手恁般歹毒老弟可好?” 来旺甩开索郎的手没好气道:“少来这假慈悲,不是你撺掇老子借钱,何必受这么大苦。还在街坊四邻面前当众出丑,你叫我以后在长安城怎么混?” 索郎道:“此言差矣。是那老花子没有良心,你在他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竟然为点蝇头小利,翻脸不认人,他是不把你当人看呢。” 来旺觉得有理,嘿然无语。 索郎瞪着阿爷的背影咬牙切齿道:“李老儿管天管地,竟敢管到老子头上来,真是嫌命长了,老弟放心,为兄定为你报仇雪恨。” 来旺瞪着索郎满眼鄙夷:“就凭你?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索郎嘿嘿冷笑道:“蚊子虱子没有长着牙齿,照样能把人咬死。” 来旺见索郎说得头头是道,忙问:“你有何妙计?” 索郎将嘴巴凑到来旺耳边悄声嘀咕一番,来旺脸上渐渐变晴,露出丝丝喜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乞巧 几天后,东市知足斋客厅内,李善人斜靠在软榻上愁眉不展。 鸿哥儿坐在旁边给他揉心窝子,边安慰道:“阿爷不是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阿爷是大善人,犯不着为小人烦恼。” 招弟端着汤药进来,说道:“来旺不是个好东西,经常毛手毛脚的,阿爷干脆将他撵掉算了。” 鸿哥儿抬头问:“他如何毛手毛脚了?” 招弟脸一红,放下茶盘默不作声。 阿爷长叹一声:“这个畜生。当初看他可怜领进门,想不到是引狼入室。罢了罢了,与其养虎为患,不如趁早打发他上路。” 于是让招弟招呼来旺进客厅回话。 来旺屁股上的伤早已痊愈,却还故意拄着根长棍一瘸一拐地走路。 李善人见来旺呲牙咧嘴的装模作样,心中嘿嘿不已,说道:“你进我家也有好几年了,如今年纪大了,也该成家立业。我今天与你几贯钱,你拿回去娶房媳妇好生过日,不得再与奸人来往。” 来旺心头一颤,噗通跪地掩面泣道:“先前因为索郎已害阿爷亏空不少,如今阿爷又慷慨解囊,天高地厚之恩没齿难忘。” 李善人抬手道:“你不必说了。借给你的就算老夫有眼无珠,花钱买教训,你也不必补赔。 来旺大喜过望,擦擦眼泪道:“阿爷待我如亲生父母,恩情比海还深。”当下膝行到李善人跟前,抱着李善人的腰间大哭:“小的就算做牛做马都无以为报,离开之前,再让我伺候你老一回。” 鸿哥儿掸掸阿爷衣襟上的鼻涕厌恶道:“你还想怎样?” 来旺眼珠乱转:“小的想最后尽尽做奴才的本分。” 说罢跑去找来一把扫帚,冲进书房里打扫起来。 招弟气得不轻,叫道:“我刚刚扫过,谁要你献殷勤?” 想要进去将来旺揪出来,被李善人制止道:“难得他一片孝心,随他去吧。” 知足斋的中庭月明如水,一棵巨大的桂树下摆着一张矮几,桌子上置茶c酒c水果c五子(桂圆c红枣c榛子c花生,瓜子)等祭品;又有鲜花几朵,束着红纸,cha在瓶子里,花前置一个小香炉。 鸿哥儿跪在案几前,于案前焚香礼拜。今天是七夕,早早起来鸿哥儿就沐浴停当,然后就开始斋戒一天,直到夜深人静明月当空之时,才让招弟在庭中布置好乞巧的物件,出来跪拜北斗七星许愿。 鸿哥儿默默祈祷半个时辰,便开始穿针乞巧。 她面前放着一大碗清水,北斗七星在水中轻漾,折射出屡屡寒光在鸿哥儿的脸颊上晃动。 鸿哥儿端坐在案几面前的席子上,两手举着针线对月穿引,两腮鼓胀起来,双眼眯缝聚焦如斗鸡眼,七彩绒线却死活穿不进针眼里去。 半晌,鸿哥儿两眼发酸,丢下针线叹道:“大半夜的折腾人穿针引线,这哪里是在乞巧,分明是逼着女子练百步穿杨箭术!” 说完不住揉捏双臂,唉声叹气如同七老八十的老妪一般。 “许了什么愿?”身后李善人的声音响起。 鸿哥儿回头道:“我愿阿爷长命百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没有了?” 鸿哥儿道:“希望阿爷别再借钱给索郎那样的小人,免得气坏了身子。” 李善人摇头道:“七夕是女孩儿许愿的日子,你不给自己许愿,怎么尽给老夫许了?难道你就没有愿望?” 鸿哥儿为难道:“许愿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李善人坐到鸿哥儿身边拍着鸿哥儿的手心笑眯眯道:“你自小便是个野孩子,做什么事情都咋咋呼呼的,多少不好意思的事情都干出来了,你还有不好意思说出来的事情?” 鸿哥儿拳头捶打李善人几下嗔道:“阿爷,你尽揭孙女的短,人家不依的——” 李善人依旧笑吟吟道:“眼看你一天比一天大了,难道心中就没有什么志向c特别想做的事情?” 鸿哥儿低头不语,许久才小声道:“我——我想当状元”最后几个字如同蚊子哼哼。 李善人以为自己耳朵聋了,把耳朵凑过去大声道:“啊,你说什么?” 鸿哥儿依旧小声道:“我说我想当状元。” 李善人似乎有意cha科打诨:“妆奁?你要什么样的妆奁,只要你找到了好婆家,想要什么样的妆奁阿爷都给你买——” 鸿哥儿满脸涨红,捶打李善人道:“阿爷真是老奸巨猾,又拿人家取笑。” 此时招弟端着点心走过来道:“阿爷,姑娘说的是状元,不是妆奁。姑娘整天琢磨孙子兵法c武侯兵书,做梦都想着考中武状元,当上大元帅,指挥千军万马疆场厮杀,为大唐开疆拓土光宗耀祖呢。” 李善人横了招弟一眼撇撇嘴道:“要你来教我?这丫头从小野心勃勃,光屁股时候就捏泥人土马排演军阵,长大后成天就知道舞枪弄棒。可她终究是个女子,女人找不到婆家就没有根,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江湖上叫浪人,市井的说法叫流氓” 鸿哥儿撒娇道:“阿爷说得这么难听,也不怕明日嘴上长疮。” 李善人微笑着揽过鸿哥儿柔声道:“人家的闺女都是祈盼能够心灵手巧,早日找到个如意郎君,你可倒好,成天思量着打打杀杀c刀光血影的不吉之事。” 鸿哥儿轻声道:“孙儿这辈子就与阿翁相依为命,不舍得出嫁。” 李善人板着脸斥责:“胡话。要是阿爷死了怎么办?” 鸿哥儿道:“那我也不活了,随阿爷一起死。” 李善人高举起手重重拍在几上,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鸿哥儿有些骇然,问招弟:“今天阿爷为何发火?” 招弟撅嘴道:“还不是因为姑娘你。” 鸿哥儿道:“我怎么了?” 招弟边收拾盘盏边气呼呼道: “你整天舞刀弄枪的,没个正形,连郎君都不想,他老人家不生气才怪。” 鸿哥儿怒道:“可我才十二岁呢。” 招弟停下手苦口婆心地提醒鸿哥儿道:“隔壁的阿秀十三岁就生孩子了,还是个大胖小子,阿秀的公婆好几个月都乐得眼睛没缝,原先还嫌阿秀笨手笨脚,支使她干粗活,现在连醋瓶子倒了都不要她去扶——” “难道阿爷要我给他生个孙子?”鸿哥儿大惊失色,垂眼扫视着自己平坦坦的胸脯忧心忡忡道:“可是我还没长成人呢,如何生孩子?” 招弟抿嘴一笑道:“姑娘多虑了,只要有了如意郎君,该有的都会有的。” 鸿哥儿不明所以,想要问个究竟,招弟已收拾好茶盏端在手里扬长而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晴天霹雳 第二天一早,招弟就拉着鸿哥儿起来看各自盒子里的蜘蛛,看里面的网织得是紧密还是稀疏,如果蛛网织得紧密就认为是昨夜乞到的巧多,稀疏者为少。 二人正在鸿哥儿的房间里唧唧喳喳吵闹不停,只听外面传来几个男人咋咋呼呼的声音。 鸿哥儿与招弟感到很诧异,刚要出去查看,李善人早派了个打杂的仆妇拦住她们,告诉说来了几个不三不四的男人,阿爷不许二人出去抛头露面。 此时来福出门办事去了,家里就剩李善人一个男人,李善人出门便撞见了正在院子里摔摔打打大呼小叫的大嘴和二愣,一个头脸圆滑c说话便眯缝眼的三十几岁男子正大刺刺坐在亭子里的石桌上,高跷着二郎腿笑看大嘴二愣发飙。 李善人知道三人是长安城令人谈虎色变的放债帮“变天债”手下的三个打手。 坐在亭子里的是变天债手下的一个头目,名叫“一瞬间”。此人原本是个富贵人家子弟,长大后成天花天酒地,斗鸡走狗败光了家产,活生生将双亲气死,后来便干起了坑蒙拐骗的勾当,投靠了变天债专门负责收债。 大嘴是个膀大腰圆c嘴阔能容拳头的斜眼恶汉,二愣则是个整日醉眼难睁c浑浑噩噩的瘦高个。 李善人心中一跳:三个丧门星如何闹到自家门上了? 走过去喝道:“你们一大早跑我家来耍什么横?” 一瞬间从石卓子上跳到地上站定偏头问:“你便是李大善人?”一瞬间说个字便眨下眼,头脸便朝右方顺一顺,因此江湖得名“一瞬间”。 李善人正色道:“不错,你们来干什么?” 一瞬间朝大嘴二愣道:“诺,把送李大善人的礼物给他。” 大嘴二愣立刻跑到门口抱来几个大几个柳条箱子扔到李善人脚前地上努努嘴道:“老大发善心,送给你了。” 李善人莫名其妙:“你们送我箱子作何用?” 二愣道:“别装糊涂,赶紧收拾行李走人吧。” 李善人左右看看,奇怪道:“我为什么要走?” 二愣瞪着金鱼眼打着结巴道:“这宅子已经易主了,趁老子心情好,拾掇几件裹尸布滚蛋,否则连根毛都别想带走。” 李善人气得发抖:“越发胡说。这宅子本来就是我的,凭什么赶我走?” 一瞬间走到李善人面前嘿嘿笑道: “你说的是陈年旧事,如今知足斋已经易主了。你别恨我,世间的事情最是捉摸不定,瞬间白云苍狗,瞬间荣华富贵,瞬间jian如猪狗。哪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 李善人胡须乱颤,一叠声道:“反了反了,朗朗乾坤竟然强抢民宅,与强盗何异,来人,快去报官。” 大嘴推搡着李善人,咬牙道:“报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报的什么官?” 此时来福出门办事还没有回来,只剩下几个女眷,个个胆小如鼠,根本指望不上。鸿哥儿听见阿爷受欺,不觉眼中冒火,就要冲出去。招弟赶紧拽住道:“姑娘不可,待我出去——” 跑出去推开大嘴,横在中间厉声道:“哪里来的獠子,竟敢闯进人家诈骗。” “哟,是个小美娘。”大嘴流着哈喇子坏笑道。 “还是个愤怒的小美娘。”二愣打着酒嗝指着招弟结结巴巴道。 三人哈哈大笑,无比的猥琐。 二愣偷偷捏了招弟一把,招弟大叫起来,对着二愣又踢又打。 一瞬间伸手扭住招弟的手翻转过来,勾着招弟的下巴狠狠道:“宅子里的东西都是我的,连狗都不例外,你也是。” 招弟吓得浑身战栗,高喊道:“快来人呐,有强盗。” 鸿哥儿抄起一根哨棒抢出去,在正中站定厉声道:“何方来的狗贼,快快放开,不然打断你们的狗腿。” 大嘴指着鸿哥儿嬉笑道:“又冒出个天仙女将。” 二愣无比下作地调侃道:“不知道是手脚功夫好还是嘴上功夫好?” 招弟不知道无赖的险恶,脱口道:“我们姑娘当然是腿脚功夫好,得过名师真传,打翻你们几个獠子不在话下。” 一瞬间无比阴险地问:“原来你们姑娘腿脚好使,不知道床上功夫好不好?”说罢三人哄堂大笑。 招弟方才知道着了道,羞得面红耳赤,破口大骂。 鸿哥儿怒气冲天,抡起哨棒朝三人劈头盖脸打去,大嘴等人躲闪不及,头脸各自挨了好几棍。 大嘴勃然大怒,骂骂咧咧硬着头皮顶着棒打上前硬抢鸿哥儿手中哨棒,岂料鸿哥儿手脚极快,大嘴一时拿不到手,眨眼功夫被打得头破血流。 此时知足斋已经闹翻天,地方带着几个武侯冲进来,喝问:“哪里来的强盗,胆敢擅自闯进人家放肆。” 原来是街坊听到吵闹声,说是知足斋进了强盗,于是跑去报告地方。 一瞬间喝住大嘴二愣慢吞吞道:“我们是来收债的,关你屁事。” 地方等面面相觑心中纳罕:从来只听说李善人放债,几时见他欠过债? 于是分说道:“你们弄错了吧。李老是鼎鼎大名专门放良心债的大善人,他会找你们借钱?” 一瞬间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卷展开高高扬起大声道:“我们变天债帮做事公道,无凭无据不会上门叨扰的。这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李大善人借钱一万贯,用房宅抵押。五成利息,十天为限,过时利滚利一共是一百万贯——” 李善人怒道:“放屁。我几时跟你们变天帮借钱?” 一瞬间在眼前晃晃道:“上面有你的签名,还有你的印信,明明白白,不是伪造出来的。” 李善人对地方道:“肯定是假的。” 说着伸手去夺。一瞬间早已缩手,嘿嘿笑道:“此乃重要证物,岂能轻易入你手,万一你撕毁怎么办。” 地方伸手去接一瞬间手中的借据,说道:“李善人的字迹我最认得,你给我一看便知真伪。” 一瞬间手后缩,地方怒道:“你还怕老子吃了你的不成?” 一瞬间尴尬一笑,将借据递给地方,地方接过去仔细端详半日,抬头看着李善人狐疑不定道:“李老,这回只怕有些尴尬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无耻狗奴 地方把借据递给李善人,李善人接过去一看,顿时惊得手足冰凉。 上面真真切切是自己的笔迹,还有经常使用的印章。 心念电转:真是出鬼了,自己从未写过此等字条,为何还盖了印章呢? 想要看个仔细,一瞬间一把夺过去喝道:“自然看不出破绽,你又不愿意承认,地方在此,我们只好见官了。最后再给你个机会,你是乖乖交出一百万贯钱,还是跟我们见官去?” 李善人怒道:“尔等设计陷害,老夫岂会怕你?” 城北宣阳坊中,万年县衙。 李善人与一瞬间等人站在公堂上,分别陈述了事情经过,就等县令徐知常发落。 徐知常五十多岁,瘦高个,黑长脸,留着数寸花白胡须,看上去精神矍铄,只是看人和说起话来双眼眯缝。 一瞬间见县令和自己一样是眯缝眼,以为找到了同门知音,县令定会对自己青目一二,心中窃喜。 因为女子轻易不进公堂,鸿哥儿与招弟都被挡在门外。 徐知常看着李善人有些怜悯道:“你一把年纪了。明知道是变天债,还去借贷,不是眼睁睁跳火坑么。” 李善人叫屈道:“老父母明鉴,本人家中颇有财产,委实没有借贷,是这贼子发疯故意陷害。” 一瞬间嚷道:“白纸黑字,还要抵赖。老父母明鉴,此人老奸巨猾,曲江岸边有一半的草市子都是他放的债。” “既然他也放债,如何会找你们借债?值此话便是破绽。”徐知常黑下脸喝道:“来人,给我打这厮。” 一瞬间叫起来:“冤枉啊打扰,委实是李善人的奴仆来旺找我借钱,说是家中周转不开,借钱一万,二十天为限,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老爷。” 徐知常转问李善人:“你怎么说?” 李善人道:“来旺早已被我逐出家门,他所作任何事都与我无关。” 一瞬间嚷道:“来旺拿你写的借据借的钱,还用你的印章落了印,如何说与你无关,分明是耍赖。” 徐知常拿起借据看看,让人拿借据下去给李善人看看,说道:“看清楚,可是你的笔迹?” 李善人接过去仔细看看道:“是我的字,可是我从来没写过此等借据啊。” 一瞬间冷笑道:“做贼的难道会承认自己偷东西么?真是笑话。” 徐知常一瞬间问:“李善人何时找你借的钱?” 一瞬间不耐烦道:“借据上面不是写着么,还来问我!” 徐知常大怒:“本官是在问你,你一个敲骨吸髓的jian民,竟敢在公堂上吹胡子瞪眼。来人,给我掌嘴!” 两个公人冲上去捽住一瞬间噼里啪啦打了几十巴掌,打得一瞬间嘴唇肿胀如猪,一瞬间方才老老实实回答:“回大人,借钱是在某月某日。” 徐知常转问李善人:“来旺可在你家中?” 李善人道:“已被逐出多日。” 徐知常眯着眼扫视堂下道:“此案只要找来来旺对质,并可见分晓。传来旺。” 一瞬间抚着嘴筒子没来由打个寒战。 须臾,来旺传到。 李善人指着来旺怒道:“你这恶奴,老夫平日里待你不薄,竟敢构陷老夫。” 来旺心虚,低头不敢看李善人。 徐知常喝道:“下面何人?” 来旺道:“小的是李善人家奴仆来旺。” 李善人怒道:“你早已被老夫逐出,怎么还是老夫奴仆。” 徐知常拍了下惊堂木道:“不许cha话。” 接着问:“你因何到变天帮借钱?” 来旺道:“是阿爷说要到关外收皮毛,急需用钱,便写好借据,派小的拿着印章到变天帮借钱万贯。” 李善人气得浑身发颤,指着来旺怒斥:“恶奴,几日不见居然说起鬼话来,我几时要做皮毛生意,几时派你借钱?” 来旺狡辩道:“你自己写的字,须是蒙混不过去的。” 徐知常问:“来旺,你家主人一把年纪,关外又没有亲朋旧故,如何想去做皮毛生意?” 来旺眼珠乱转几下道:“谁知道他是不是里通外国,跟突厥的奸细勾结。” 李善人气得瞠目结舌,指着来旺说不出话来。 徐知常问:“你说他与奸细勾结,有何凭证?” “有他女儿鸿哥儿写给突厥情人的诗句为证。”来旺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洋洋得意道。 李善人气血上涌,指着来旺道:“你竟敢玷污我孙女名节,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徐知常皱眉道:“快呈上来。” 只见上面写着:络腮胡,左衽服。担炉火,卖胡饼,家里没有隔夜粮,胡天胡地瞎混胡。 原来是曲江回来后鸿哥儿写了好几张,念给大家听。来旺恨鸿哥儿揭相好的底,气得咬牙切齿,偷偷揣了一张藏起来,正好用来诬陷鸿哥儿。 徐知常看罢微微一笑,问来旺道:“你可知写的是何意?” 来旺眉飞色舞道:“大概是说李善人的孙女与胡人勾搭,可怜胡人没有吃穿,并偷偷给胡人开条件,说只要跟她胡混,便能有吃有穿。” 李善人气得目瞪口呆,哇地一声吐了一地鲜血,摊到在地上不省人事。 鸿哥儿与招弟见状抢上公堂,扶起李善人哭喊不停。 徐知常看在眼里,喝令将李善人抬过一边将养。 来旺指着李善人理直气壮地道:“李老儿里通外国,是个叛国贼,大人应该将他打进大牢。” 说着对着李善人啐了一口道:“老父母明如镜,清如水,断然不会被你蒙骗的,你还敢装死。” 徐知常冷笑几声,指着来旺怒喝道:“这里岂是你搬弄是非之地?来人,拖下去重打五十!”来旺吓得魂飞魄散,叫起撞天屈来:“老父母,小的是证人,没有犯罪过,凭什么打我?” 两边的衙役也怔住,都发觉徐知常今天有些不通情理:放着李善人这个大奸细不打,却打作证的,难道是酒喝多了? 徐知常横蛮道:“打完再与你们分说。”看着将来旺公堂下面扒下裤子打得鬼哭狼嚎,回头对左右道:“把李善人搀扶下去,回家疗养。” 刚刚赶到不久的来福听得这声,冲进去背起李善人跑出公堂,一路高喊:“诸位乡亲,青天大人判阿爷无罪,青天大人判阿爷无罪。”一路喊一路掉泪,旁人看罢纷纷拭泪。 鸿哥儿与招弟早已跪伏在堂下叩谢不止,连声道:“多谢大人明察秋毫,洗刷冤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说人话办人事 徐知常见鸿哥儿长得沉鱼落雁,不由得神情一凛。 拈须颔首笑道:“两位姑娘快快请起,大唐治下不跪含冤受屈之人。” 鸿哥儿与招弟站起身来,一瞬间在旁边叫嚷起来:“大人姑息养奸,国法不容。” 徐知常嘿嘿一笑道:“老夫怎地姑息养奸,还请你讲出个子丑寅卯来,若是信口雌黄,老夫就将你发配到小海(贝加尔湖)去。” 一瞬间冷笑道:“若是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呢。” 徐知常道:“老夫定然法外开恩,饶恕你捏造字据c诈骗良人之罪。” 一瞬间哈哈大笑:“老子握有真凭实据,如何是捏造字据?” 徐知常嗤地笑了一声道:“那字据可是你亲眼看着李善人亲手写的?” 一瞬间楞了一下道:“虽然没有看到李善人亲笔写,可是有来旺带来的信件为证。” 徐知常哈哈大笑:“来旺带来的就一定是李善人所写?我看你是被猪油蒙心——瞎了眼睛。” 沉下脸吩咐下面衙役:“来人,将茶水端上来。” 左右端上大碗茶水,徐知常将李善人的“借据”放进茶碗里泡泡,取出来展开,对一瞬间喝道:“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上面可还是李善人的亲笔?” 一瞬间举目细看,开初还不明所以,等纸上水迹渐渐干退之后,原本“写”上面的“字”都变得东倒西歪了,不由得心中大骇。 徐知常吃吃笑道:“你可看清楚了?裁字粘贴,变为己有,此等把戏老夫读小学时候就会,想不到居然能骗到你这个江湖老手,真是奇哉怪也!” 说完放声大笑,一瞬间顿时羞惭无地,瞪着来旺恨不得一口吞掉。 来旺才打得二十板子就扛不住了,当下原原本本交代了索郎喝巴豆水拉肚子,欺骗李善人借贷。印章是打扫李善人的书房时候偷的,并且顺手牵羊偷走了李善人的诗集,先写好借据内容,用剪刀裁下关键字粘贴在一起,就成了李善人的亲笔 只听徐老眯高叫道:“欺心背主的狗贼,不活活打死都是便宜你了,还敢叫屈?来人,将来旺打入大牢,秋后开刀问斩!” 来旺当场就吓尿了,几个衙役捂住鼻子将来旺拖下去。 “你可知罪?”徐知常看着一瞬间问。 一瞬间措手无极,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口里讷讷道:“我——我——” 徐知常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狗贼,被人构陷尚且不自知,还敢变本加厉诬陷良人,来人,给我痛打五十打进大牢!” “还——还有情诗呢。”一瞬间厉声哀嚎道。 徐知常嘴角撇撇轻蔑道:“至于这首情诗。明明是讽刺买胡饼的胡人不会做生意,没有买粮食的钱,只知道瞎胡混,却要诬陷李善人家儿女,以为老子没有学过书啊?” 一瞬间叫道:“李老儿之女通敌想造反,大人有包庇之罪。” 徐知常吃地笑出声来:“李善人黄土都埋到脖子了,银钱花不了,女人抱不动,造反做什么?是你脑子进水了,还是在侮辱老夫的智慧?” 一瞬间觉得天旋地转,心中嘀咕:索郎不是说大唐无官不贪,个个都是吸血苍蝇么?怎么偏偏碰到个榆木疙瘩,真是流年不利啊 徐知常叹息道:“尔等狗贼,死不足惜,一瞬间等助纣为虐,老夫将你们发配到云南戍边去。” 左右道:“不是说发配到小海么,怎么改成云南了?” 徐知常斥道:“糊涂,去小海冰天雪地,十无九还,云南还有一线生机,老夫这是菩萨心肠。” 黄昏,鸿哥儿与招弟带着礼物到县衙后面徐知常居所答谢。与门人说明来意后,门人急匆匆地跑去禀告,半晌垂头丧气回来告诉鸿哥儿道:“老爷说了,他这一辈子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恪守的信条是:说人话办人事,不收昧心钱。姑娘好意心领,回去吧。” 鸿哥儿心头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泪珠悄无声息地滚滚而下。 走出几步回头看见县衙的灯火,仿佛在漫漫长夜里看见一盏明灯,光照长安,辉耀大唐 索郎走进监狱的时候,来旺正趴在草席上哼哼。 索郎将吃食递给来福问:“伤处无恙否?” 来旺啃了口鸡腿没好气道:“什么屁话,都是爹生娘养肉长的,你去打五十棍试试?看看到底是有羊无羊。” 索郎愧疚道:“都是为兄考虑不周,让老弟吃了苦,等出去一定摆一桌四海大餐犒劳你。” 来旺翻白眼道:“遇到如此油盐不进的昏官,你说我还出得去么?” 索郎哑然,低头沉思半晌道:“不是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么,如何万年县令独白?” 来旺道:“老子秋后就要人头落地,你管乌鸦是黑是白,快想办法救我出去。” 索郎搔搔头无奈道:“此等糊涂官,前所未见,连为兄也棘手。” 来旺吐出嘴里的鸡骨头道:“自古官大一级压死人,你用钱向上打点,不信他不放我。” 索郎尴尬一笑道:“我到是想打点,可惜手头无物啊。” 来旺大惊:“怎么说,我去变天帮借来的钱呢?” 索郎苦笑道:“前几天认识了个娘子,给她买宅子置办行头,花去了七七八八,昨天又去赌了一场,全输光了。如今是身无分文。” 来旺怒从心头起,照准索郎的驴脸狠狠一拳,嘴里骂道:“老子在这里受罪,你却在外面风流快活。猫搬甑子狗过年,敢情都是替你受过,老子这就举报,说你是构陷李善人的主犯,也抓进来大家蹲黑牢,要死大家一起死!” 索郎大惊,赶紧捂住来福的嘴道:“老弟万万不可。我在外面你还有一线生机,若是连我也进来,我们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山河志 两扇高大厚重的红色大门被两个太监缓缓推开,几个踢踏的脚步声走进大门内,脚步声顿时变得空旷且辽远。 武后清朗的声音响起:“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屋子似乎非常广大,武后话音刚落,只听四壁回音道:舟——舟——舟—— 两个太监推开门后,便站在门后垂手而立。 武后三人缓步走进去。 两个十六七岁的青年男女分侍左右,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灯笼,小心翼翼导引武后前行。 灯笼照出方圆几尺的地方,不多时并依稀可见几个巨大的书橱。 左边打灯笼的赫然就是前些时候随武后登上太乙峰寻找鼎师的连城。 只见她皱眉道:“凌霄阁不是放二十四功臣画像的地方么,姨妈来这做什么,难道想凭吊开国功臣?” 武后道:“那是凌云阁,这是凌霄阁,此乃贮藏皇家图集之所。平时叫你多读书,就知道走马射箭。” 连城嗤地一笑钻进武后怀里,揽着武后的手臂嬉笑道:“我就是要练好箭术好保护姨妈吗。等将来我立了功,姨妈可要封我做个大将军。” 连城是武后妹妹家的孩子,自幼顽皮难驯,一家人头痛,五六岁就送到终南山学艺,前不久刚学成回家,被武后招在身边做了护卫。 右边一个傻头傻脑c膀大腰圆的青年闷声闷气道:“自古女人当将军闻所未闻,你就别白日做梦了。” 说话的乃是武后堂侄武夷宗,也是个练家子,一身横练功夫炉火纯青。 连城回头瞪了武懿宗一眼吐舌道:“要你管。大猪头,猪头猪眼猪鼻子的武憨包。” 说罢抬手笼在嘴边拉长声调高喊:“我——来——来——了——了——” 话音刚落,四壁和大厅里陡然亮起灯光,似乎是被连城的声音点亮了。 这是个无比巨大的皇家藏书阁,以八卦阵形排列,共有六十四个大书橱,每个书橱都有四五丈高,七八丈长,密密麻麻的书架上摆放着从古至今的各种书籍。 每个书橱通道间都有个斗大的圆形灯笼,照得整个凌霄阁如同白昼。 正中的阴阳鱼眼是两个巨大的球形灯笼,高高挂在楼顶,如同灯塔般存在。 连城跳脚拍手欢喜道:“真好耶,喊句话都能点亮灯,凌霄阁居然藏着魔法。” 话音未落,只见从四五丈高的书架上飞下一大群鸽子,咕咕叫着掠过武后等人的头顶飞出大门而去。 连城越发尖叫起来:“有魔法灯,还养着鸽子,这个地方我太喜欢了,以后我就搬来凌霄阁住了,姨妈你答不答应。” 武后板着脸叱道:“胡说,凌霄阁又不是专门养鸽子的地方,岂能说住就住。”说完觉得连城的想法甚是古怪精灵,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武夷宗嗤之以鼻:“你也就能认得些鸽子啊兔子啊什么的,要是让你搬进两个来住,岂不是白白糟蹋了此处藏着的圣神典籍?” 连城放下灯笼,扭头看着武夷宗,举起双手在耳畔,两个拇指插进耳朵里,另外八个指头做招风状,扮鬼脸吐舌头嚷道:“不服啊?来咬我啊,来咬我鸟啊。” 武懿宗面红耳赤,怒目圆睁,拳头都快攥出血来。 武后喝道:“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胡说八道,你叫你表哥咬你什么鸟?你有得起鸟么”话音未落发觉语病,旋即纵声大笑。 连城越发放肆,身体伏在书架上做蹬爬状,嘴里道:“书山书山我来了,我爬啊爬。” 又俯身在地上做游泳状,双眼紧闭连声道:“学海学海我来了。我游啊游,我划啊划。” 武懿宗瞪眼道:“连一首诗都背不住的人,好意思吹什么攀书山游学海。” 连城马上站起身来,手放在耳边招摇吐舌做鬼脸道:“我就游了,你咬我啊,啊咧咧,哦呀呀——” 有前车之鉴,连城不敢说“咬我鸟”了。 武懿宗愤愤道:“朽木难雕,夜郎自大,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连城转身戳着武懿宗跳脚咋呼道:“耶耶耶,姨妈你可听到,他竟敢在你面前说什么女子难养也,是大大的不敬啊。难道他不知道你是女人?” 武后喝道:“都给我住嘴。你二人快到书架上去给我找一本书。” 连城问:“什么书?” 武后道:“山河志。” 连城道:“姨妈找山河志做什么?” 武后道:“你别啰里八嗦的,本宫找山河志大大有用。” 连城跳了一下拱手道:“得令。”转身就去攀爬书架。 武后喊住连城道:“山河志三个字你认得么?” 连城回头鼓起腮帮怒目圆睁道:“哼,三个字的书谁不认识,姨妈是在侮辱我。” 武懿宗问:“这里藏有经史子集,山河志属于哪一种?” 武后沉吟道:“大概是集吧,反正我也没见过,你们就挨个找过去。” 武懿宗皱眉道:“凌霄阁是座书海,一本本找下去还不找到猴年马月去。” 连城叫道:“耶耶耶。姨母吩咐的事情,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钻,找本书你就推三阻四的,是不是不把姨母放在眼里。” 武懿宗刚要分辨,连城抓住书架往上攀,顷刻间灰尘乱舞,书籍掉落一地。 武懿宗冷笑道:“说你是榆木脑袋,果真不假。凌霄阁里有如意梯子,可以随意升降转动,就算在很高很远的地方取书都如同探囊取物,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敢踏进凌霄阁来,真是可笑。” 说罢抬脚站到一个斗状的梯架上,轻轻跺了两下脚,如意梯子便缓缓升起来,升到半中,武懿宗拍拍手掌,如意梯子便停顿下来,武懿宗伸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开,斜睨连城一眼,禁不住满脸得色。 连城惊得瞪大双眼,嘴里却是不服输:“你不就会几下奇技巧么,有本事跟我比剑法啊。” 武懿宗顿时闷声不语。连城剑法刁钻泼辣,好几次都输给了她。 连城攀到书橱顶端,一把扯下上面虚掩着的厨幔,大片灰尘漫天撒下,连城双眼被眯住鼻尖发痒,禁不住仰天打了个喷嚏,双手一松,四仰八叉摔落下去,正好撞在武夷宗身上,撞倒了如意梯子,将整个书橱撞得向后倾倒,密密麻麻的的书籍如蝗虫般倾倒下来。 连城忽然听见一声细微的宝剑轻吟,眼前方下落的书籍一本本在嗤嗤的响声中洞穿,泛黄的碎纸片如花花蝴蝶漫天飞舞,心中一紧脱口惊呼:“是剑气,有刺客!” 便奋不顾身地冲向武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命悬一线 连城飞身上去一下推到武后,只听噗地一声,耳畔发出如同鱼鳔爆裂的声音,一本厚厚的古籍挡住了即将刺进连城心脏的剑气,在她左肩膀前方变成了碎片。 连城只觉得一道寒芒瞬间从肩后迸出,鲜血便在眼前飞溅开来,连城双眉一挑,扭头望去,看见一个头戴斗笠c灰衣短打扮的男子手持宝剑直冲过来,连城手一撑地,打个旋子轮剑朝刺客直滚过去。厉叱一声:“狗贼子,纳命来” 刺客甚是惊异,没料到一个女子会如此玩命的,挽个剑花借住连城锋芒。 二人跳动飞腾c剑光四射,凌霄阁顿时地动山摇,书橱接连被撞翻,山响之声不绝,各色书籍四处飞舞。 守在凌霄阁大门后的一个太监吓得尖叫起来,跌跌撞撞向外跑去,一路跑一路喊:“护驾,护驾,有刺客” 另一个老态龙钟的太监却垂头不语,似乎是睡着了。 武后却是临危不惧,翻爬起来站在一旁观看。 武懿宗几次抢上前想帮忙,连城与刺客身轻如燕,不等他近身早已闪挪到别处,可怜武懿宗东奔西突c气喘如牛,却连刺客的身子都挨不着。 连城几次被武懿宗从中作梗,不好下手,气得咬牙,大喊道:“你去保护姨母——”说罢照武懿宗的大肚子狠狠一腿,将他踢得直飞回去。 武懿宗吭哧吭哧爬起来,也不去追赶连城她们了,回去仗剑护住武后。 一队羽林军赶到,铠甲磨擦与脚步声不断。 刺客楞了一下,望着凌霄阁深处高喊:“锁——锁——锁——” 声音沉闷嘶哑,显然是故意改变声调。 连城怒道:“锁你个头,你就等着上枷锁蹲大狱吧。” 此时二人已斗到凌霄阁正中的阴阳鱼眼下面,连城接连强攻,刺客有些慌乱,一边应付连城,一边不时面朝凌霄阁里面大喊什么“锁”,剑法凌乱,剑气乱窜,头顶上无比硕大的水晶阴阳鱼眼竟然被刺客的剑气击破,场面顿时黯淡。 水晶灯炸裂的瞬间,飞出一只巨大的凤尾蝶来,身上图纹粉红碧绿,还闪着五彩光芒,新奇夺目,尾部分别拖着两条长长的凤尾。 刺客眼神一亮,盯着凤尾蝶两眼发呆,嘴里喃喃道:“有了,有了,终于找到了” 手中一滞,被连城抢得先机,身上被连城连刺了两剑。 刺客却是不管不顾,抬眼盯着凤尾蝶追随不放。 眼看凤尾蝶就要飞到大门口,刺客接连回头潮凌霄阁深处高喊:“锁——锁——” 连喊几声,却见大门上面飞出一个无比硕大的白鸽,嗖地窜过来,张嘴叼着凤尾蝶朝外飞去。 刺客大吼一声,刷刷几剑bi退连城,此时三四十个羽林军赶到,拔出横刀守住大门,刺客眼见大白鸽叼着凤尾蝶越飞越远,急得六神无主,隔开连城的剑,冲出大门,砍翻几个羽林卫,循着白鸽飞走的方向追去。 连城在后面咋呼道:“狗贼子不要跑,等姑奶奶捉到你定要大卸八块!” 挥舞着宝剑紧追了出去。 武后在后面高喊:“妮子,穷寇莫追”连城早已跑得没影了,武后跺脚叹息一句:“个死妮子,总是风急火燎的。” 当下吩咐武懿宗道:“你带些人去追连城,她若是有个闪失,你也不必回来了。” 武懿宗领命,带着赶来的一半羽林军追赶连城去了,剩下的羽林军收拾残局,搜查凌霄阁。 武后沉思:是什么人会藏在凌霄阁里,灰衣人究竟来干什么? 仰望着阴阳鱼眼心道:为何水晶灯里会藏着凤尾蝶,是凌霄阁造成之日就有的还是后来有人放进去的? 越想越觉得惊奇。 此时几个羽林军搜到凌霄阁最西端,只听有个羽林卫惊奇道:“咦。这里为何站着个蜡像? 武后心道:蜡像,从来不曾听说凌霄阁有什么蜡像啊?突然想起刺客几次三番高喊什么“锁锁锁”,莫非是在喊他的同党? 于是脱口惊呼道:“那是刺客,尔等小心!” 话音未落,接连响起几声惨呼,几个羽林卫倒地。 瞬间一个尺高的汉子挥舞着横刀砍杀过来,十几个羽林军低挡不住汉子攻击,边打边退。 武后见“蜡像”凶神恶煞,来者不善,悄悄往后退。 岂料一个羽林军回头看着武后高喊:“天后快走,刺客来了。” 武后一惊,心中大骂那个羽林军猪头。 蜡像听闻天后二字,立刻勃然大怒,望着武后大骂道:“祸乱宫闱的妖姬,今天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武后吓得冷汗直冒,心道:本宫为了登上皇后宝座,诛杀了不少无辜之人,眼前的刺客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对自己恨入骨髓? 边想边向着大门方向疾走,蜡像又砍杀了三四人,余者见蜡像来势汹汹,皆做鸟兽散。 蜡像望着武后直追过来,眼见蜡像距离只有几丈远,武后魂飞魄散高喊道:“护驾护驾。只要保住本宫性命,赏金千两,封万户侯” 蜡像瞪着武后步步紧bi,咬牙切齿道:“今日就算你将整个天下打赏出来,也没有人救得了你的狗命了!” 武后见蜡像黑熊般的嘴脸,磨牙瞪眼似乎想吃掉自己,吓得魂飞胆裂,后退几步就瘫倒在地,眼见蜡像挥动横刀亮出一道寒芒就要向武后砍下,只听大门后传来一个颤巍巍的声音道:“谁说用整个天下打赏都救不了天后?老娘只要半个足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摇地奶奶 话音未落,武后头顶掠过一道凌厉的疾风,蜡像手中的横刀便断为两截。 蜡像大骇之下,急忙闪身一旁抬眼望去,只见大门后慢吞吞的走出一个精神萎顿的老太监来,原本握拂尘的手里多了一根紫铜色的鸠杖。 武后心头一震,觉得说话的声音无比熟悉,心念电转,想起一个人来,顿时喜上眉梢脱口喊道:“摇地奶奶!” 老太监抬手摘下头冠与假面具,恢复本来面目,长叹一声道:“亏得媚娘还记得老身。” 赫然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妪,蜡像的横刀便是被摇地奶奶的鸠杖凌空一挥之下应声而断的。 武后挣扎起来朝摇地奶奶跑去道:“奶奶快来救本宫。” 蜡像丢掉手中断刀,从地上拾取一把宝剑喝道:“妖姬,你待要往哪里跑?” 挥剑朝武后直追过去。 摇地奶奶鸠杖顿了顿地面,身形一晃挡在武后前面,冷眼看着蜡像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小郎看老身面子,放过媚娘罢。” 蜡像怒气冲冲道:“妖姬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算是什么东西,为何要给你面子?” 说罢举剑斩向摇地奶奶,摇地奶奶抬起鸠杖一隔,只听叮当一声,宝剑似乎砍在了无比坚硬的钢铁上,立刻火化四溅,断为数截。 蜡像大惊之下,舞动拳脚直取摇地奶奶,摇地奶奶冷哼一声:“蚍蜉撼树,不自量力。”调转鸠杖尾在蜡像胸口轻轻一捣,蜡像身子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回去,狠狠地撞在书橱正中,落在地上。 “你——你究竟是人是鬼?”蜡像口吐血沫惊恐问。 “连老身的大名都不知道,更加该死了。”摇地奶奶阴森森道,随即摇晃着身子轻声吟唱道:“摇钱钱,摇钱钱,摇天摇地摇钱钱,摇来钱钱养阿弟。养阿弟,十个阿弟九个乖” 歌声未落,摇地奶奶鬼魅般闪至蜡像面前,脚尖微微一蹴,蜡像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胸口便插进了一把横刀。 武后走到摇地奶奶跟前连连道谢,问:“奶奶几时进宫的,还变成个太监,连我都被你骗过。” “连你都骗不过不如买块豆腐撞死。”摇地奶奶得意洋洋道:“姑奶奶一身江湖绝学可不是浪得虚名,要是你早听老身的话立我为国师,就不会有今日的惊吓。” 武后嘿嘿道:“本宫倒是想立奶奶为国师的,只是并无女子当国师的先例。” 摇地奶奶冷哼道:“所以说不能与女子为谋。办事情拖泥带水c难成大器。” 姥姥的你不是女人啊?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武后心中恼怒,横了摇地奶奶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 摇地奶奶指着蜡像的尸体问:“媚娘可知此是何人?” 武后摇头道:“素未谋面,实是不知。” 摇地奶奶摇头叹道:“可见你树敌无数。皇后当到你这份上,算是当到头了。” 武后心中大怒,恨不得立刻将摇地奶奶砍成肉泥,蹙眉看着地上的尸体道:“依奶奶所见,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究竟受何人指使,掩藏在凌霄阁所为何来?” 摇地奶奶环顾四周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刚才惊动了宫廷,等下有司必然派人来勘察现场,媚娘想知道此刻底细,还须先保护好刺客尸体。” 武后省悟,急忙召来几个心腹太监将刺客尸体搬到寝宫。 一个时辰后,凤栖殿内。 此时已到黄昏时分,殿内四壁灯火通明。摇地奶奶正坐在摆满了山珍海味的案几上,剧案大嚼。 武后坐在软榻上看着摇地奶奶的吃相冷笑道:“奶奶像是饿了几十年,又没有人跟你抢。” 摇地奶奶两腮吧不停,含糊不清道:“你都不知道当太监有多辛苦,上茅房的时间都没有,吃饭也是囫囵几口就急匆匆地赶去当值,真他姥姥不是人干的。” 武后问:“奶奶是个钻进钱眼里的人,一日少赚几文都要痛心疾首,何故抛了营生潜进宫来当太监?” 摇地奶奶停住咀嚼,双目闪闪地看着武后笑问:“媚娘又到凌霄阁去做什么?” 武后有些慌乱,避开摇地奶奶的眼神轻咳一声道:“本宫是去查看皇家图籍的,年长日久,怕虫蛀霉坏了,也该清理清理。” 摇地奶奶噗嗤喷出些食物,赶紧掩嘴嘎嘎笑道:“少跟我装孙子。我来问你,你找山河志做什么?” 武后左右张望:“什么山河志,我找来做什么?” 摇地奶奶瞪着武后冷哼道:“媚娘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这样就不好玩了,山河志记载着当年大唐横扫西域几十国后,无法运回分藏在各地的宝物,你会不知道?骗鬼呢。” 武后见摇地奶奶口无遮拦,心中愤怒,想要召来羽林军将其拿下斩杀,省得老婆子泄露天机,又忌惮摇地奶奶神鬼莫测的武力。 只得岔开话题道:“奶奶是个老江湖,可否告诉本宫刚才的刺客究竟是何来路?” 摇地奶奶抓着个酒坛子站起来道:“老身要亲自查验才知道。” 武后拍拍手,命令太监将蜡像的尸体抬进来放在灯光明亮处。 摇地奶奶抱着酒坛子走到尸体面前蹲下,扒开蜡像的衣襟仔细查看。 半晌,摇地奶奶惊呼道:“看来是突厥人要谋害媚娘。” 武后道:“哦。奶奶何以知道?” “突厥人猎杀灰熊后,往往会割下灰熊胸前的护心白毛珍藏,用来夸耀自家武勇。这刺客身上居然有五块护心白毛,定是突厥人无疑。”摇地奶奶举着从蜡像腰间取下的一叠皮毛道。 武后接过去看了一番,拍案而起道:“杀不绝的突厥狗,年年骚扰我边关,烧杀劫掠,等本宫号令天下之日,定要将他们赶进大海里去。” 摇地奶奶笑道:“那突厥人岂不是要变成鱼?” 武后冷冷瞅着摇地奶奶道:“谁说要让他们变成鱼?是赶进海里让鱼吃掉,本宫在岸边软榻上坐着,沏一壶茶,慢慢品着看那些鱼慢慢地一口一口吃掉突厥人,一个一个吃光只剩下骨头,从此永绝了我大唐的边患” 摇地奶奶见武后眼中迸射出冷芒扫视自己,仿佛被刺穿了心脏,不由自主地打个寒颤笑道:“谁说不是呢。媚娘不但要把突厥人赶尽杀绝,还要开疆拓土,将华夏领地拓展到东西南北四方极边之地,让万国归顺臣服,万亿子民跪拜景仰,当上古往今来第一女皇呢” 武后噌地站起身来,怒视摇地奶奶厉声道:“个老太婆莫不是在撒酒疯,谁教你说此等犯上作乱的言语?竟敢编排陷害本宫,真是其心可诛!” 心想:此姥嗜酒如命,若是喝醉了在人前胡言乱语,本宫岂不是前功尽弃?不如趁早铲除。 面上杀气腾腾,打算秘密吩咐下去派几千羽林军围攻摇地奶奶,老太婆武功再高,也打不过千军万马吧?到时候乱箭齐发,刀枪剑戟齐下,你就算有三头六臂也cha翅难逃了。 摇地奶奶见武后面色不善,动了杀机,暗道不妙:前面的话都是从前武后醉后言语,如何是我编排陷害?可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下抚摸着脸颊嘿嘿笑道:“媚娘教训的极是,老身不胜酒力。三口醉两口也醉,动不动就大路边睡。真是该打。” 说着真的就掌嘴,抬手在两腮帮七七八八打了好掌。 武后见摇地奶奶满是褶皱的老脸被打得发肿,渐渐地变得丰腴红润起来,方才喝止:“既然是突厥搞鬼,再给本宫仔细看看,到底是哪个部落派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讨价还价 摇地奶奶领命,将尸体扒光翻来覆去端详好几遍。 检查到肘弯地方停下沉吟不语,渐渐地双眉紧锁。 武后看出不妙,端起一盏灯走过去蹲下身对着手肘仔细照看,只见上面有翠绿色的条纹,像是竹节。 当下问道:“莫非这刺青有什么讲究?” 摇地奶奶愁眉不展,嘴里喃喃道:“整大发了,天底下还真有这个门派啊。” 武后一头雾水,站起身来问:“整大发?什么整大发?天下有个名叫整大发的门派?” 摇地奶奶充耳不闻,双眼迷离,如同丢失了娘亲的小羊羔。 武后去她头上推推道:“哎哎哎。你掉魂了,本宫问你话呢。整大发到底是何门何派,本宫与他们有什么冤仇,居然派人来行刺,看老子不掀翻他们的狗窝!” 摇地奶奶猛地站起转过身来面对武后,不提防被武后手提着的滚烫的琉璃灯罩烫个正着,只听得呲呲声响成一片,头发脸面焦烟滚滚,糊臭味四散开来。 武后捂住鼻子后退不迭,连声埋怨道:“偌大个人,也不看看头式。这灯烧了多少时辰,烫得都能烤肉了,你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偏偏要往灯罩上撞,眼睛都长脚后跟上了?” 摇地奶奶张口结舌,抚着烧焦的老脸心道:姥姥的你明明知道老娘要转身回话,却偏偏把灯放在我头顶,分明是故意想要我出丑! 偏偏武后还在聒噪不已:“凤栖殿何等高贵干净地方,前不久被狗儿整整臊了几个月,本宫焚烧了多少龙涎香撒了多少花露水方才除臭。如今被你这老皮老脸烧烤熏臭,不知道又要撒多少花露水” 摇地奶奶气得七窍生烟:姥姥的明明是你拿灯罩烫我,怎么成了我上赶着往上凑,老子又不是脑子里进水。 当年要不是老子在感业寺帮你出谋划策,帮你还了一屁股的欠债,出钱打通关节让当今皇上到感业寺去看你,说不定你还当尼姑烧香念经喝稀汤呢。想不到你当上皇后便翻脸不认人,欠账不还不说,连登门感谢的话都没有一句,如此狼心狗肺的娼妇,还敢大呼小叫的老娘?还竟敢拿老娘跟阿猫阿狗比较,你还蹬鼻子上脸真把自己当人了! 于是黑着脸默不作声,径直走到武后的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镜子照照,半边脸颊与额头上一片焦黑,一半变成焦炭,一半被烫得翻卷起来,弯弯曲曲像是腋毛。 这副鬼脸,分明是个昆仑奴,明天就是西市赛宝大会,叫老子如何出去见人? 心里无比的气苦,对武后也不揪不采的。 武后见摇地奶奶不理不睬,心中火起,喝道:“那是本宫的梳妆台,何等尊贵,岂是你个干瘪田舍婆轻易坐得的?” 摇地奶奶勃然大怒,抬起手肘往梳妆台上狠捶下去,只听咔嚓声响,几百斤重的c雕刻奇巧的梳妆台顿时被打得粉碎。 武后又惊又怒,那可是用上好的紫檀木,招来大唐顶级的能工巧匠做成的,整个大唐只有一座,如今却被田舍婆糟蹋了;惊的是紫檀坚硬如钢铁,田舍婆居然能轻描淡写地打成碎片,宫中龙虎卫中的顶级高手也鲜有做得到。 此时身边半个侍卫,若是惹怒摇地奶奶动杀心,田舍婆真要杀自己,还不是像杀鸡一样容易? 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到嗓子眼,嘴上却是不依不饶,遥指着摇地奶奶怒斥道:“你知道梳妆台有多珍贵?在长安城有钱也买不到,就是把你这獠婆一身的jian臭肉剁碎零卖也赔不起!” 如果说田舍婆这个带侮辱xg的称谓摇地奶奶还勉强可以忍受,獠婆臭肉就万万不能接受了。 摇地奶奶顿时气炸胸膛,腾地站起来一脚踢开面前的零碎,面对武后双眼喷火喊道:“你说的极是,老娘的命不值钱,你的命值钱。你就等着铁血照汗青来取你的项上人头罢。”说罢拂袖就走。 武后大惊失色,赶紧冲过去拦住摇地奶奶,满脸堆笑道:“本宫一时糊涂,还请奶奶见谅。” “松手,老娘这身皮肉还不如小猫小狗的一泡尿,仔细脏了你的宫殿。”摇地奶奶作势甩动衣袖绷着脸怒喝道。 武后益发笑容灿烂,死死拽着不放,一个劲告饶:“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还没有报答奶奶的救命之恩就冒犯老人家,我该打。”说着抬手在脸上轻打几下。 “报答?”摇地奶奶等的就是这句话,武后欠账不还不说,刚刚救了她的性命连谢礼都不见,还东扯西拉尽问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在摇地奶奶看来,武后就是成心想赖账,就是舍不得出血报答自己! 摇地奶奶眯缝眼斜睨这武后道:“你想怎么报答?” “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只要奶奶喜欢,随便取。”为了保住性命,武后挥舞右手显得无比豪爽。 一分钱一分货,你武后皮娇肉贵,今天不狠敲一笔老娘岂不是亏本?还有先前借去的利息,都要一五一十找补回来。 摇地奶奶心花怒放,却板着脸着喝道:“庸俗。你看我是那么市侩的人么?张口闭口就是阿堵物,铜臭味都飘满长安城了。” 武后抓住摇地奶奶的手连声道:“对对对。我庸俗我市侩。全大唐就奶奶一个人超凡脱俗,视钱财如粪土” 摇地奶奶抓住武后的手轻轻推开,笑吟吟盯着武后道:“老身要东西两市的管理权,不知武后同意么?” 武后心头一震:你想管理东西两市?老子还想管理呢!谁不知道两市是金银库?牛羊马匹c绫罗绸缎c柴米油盐酱醋茶就不必说了,胡人的奇珍异宝,塞外岭南的仙草妙药,每天都如潮水般涌进长安,流进车如流水马如龙的两市。本宫老早就想弄在手里,可皇上不答应啊,说什么不与小民争利,还说什么商贩是等而下之的行当,堂堂大唐皇后去管理满身铜臭的商人会让人笑话的 次次把武后噎得翻白眼,只好作罢。 如此漫天要价在平时武后早就瞪眼骂田舍婆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可是如今有求于摇地奶奶,生怕回绝了她拂袖而去,那不知底细的“铁血照汗青”来索命,到时候悔之晚矣! 只得不住用好话暖摇地奶奶的心,死乞白赖求她坐下,把“铁血照汗青”来历交代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铁血照汗青 别看摇地奶奶身材瘦小,瘪嘴,尖嘴猴腮,嘴碎,却是整个长安城最大的放债帮“变天债”的幕后主人,掌控着数以万计的亡命打手无赖。 而且她还有一身惊人道术,能念诵咒语摇动手中鸠杖,摇得大地裂开缝隙,现出埋藏在地下的宝藏。 在江湖上党羽众多c耳目灵通,是个呼风唤雨的角色。 武后为了打探铁血照汗青的底细,下狠心花血本招待摇地奶奶,命令重新开宴。 半个时辰后,超凡脱俗的摇地奶奶歪靠在武后的软榻上抱着三斤重的龙虾大啃,面前是海参鲍鱼熊掌豹胎烤羊腿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地上跑的琳琅满目一大桌子。 而且她怀里还揣着一包武后送的作为压惊的庸俗阿堵物——一大包珍珠玛瑙羊脂玉。 摇地奶奶一边放开肚皮大嚼,一边搂着一坛葡萄美酒猛灌。 武后在一旁心如刀绞:珠宝是自己压箱底的宝贝,那葡萄酒乃是三百年的美酒,据说是高昌王朝的宫廷陈酿,摇地奶奶品也不品就倒进喉咙,分明是土猪拱宴席——白糟蹋! 媚娘虽说是皇后,可是随着野心的膨胀,需要拉拢的人越来越多。笼络人心没有钱是办不成的,拉拢到的人越多,武后小金库里藏着的银钱也如同流水般哗哗往外流,如今为了打发摇地奶奶这个贪得无厌的老乞婆,武后都已经开始动用多年来珍藏着的压箱底的物件了。 当皇后当到这份上,是不是真的当到头了? 武后想起摇地奶奶鄙夷自己的话,禁不住苦涩地微微一笑。 现在的武后特别想得到大笔大笔的银钱,不管是偷来的抢来的,多多益善,最好能堆成山来,让自己痛痛快快拿去收买人心夺取天下。 白天和连城武懿宗到凌霄阁去寻找山河志,就是为了寻找传说中大唐埋藏在西域各国的宝藏。 摇地奶奶吃到连连打饱嗝,方才挥舞着烤羊腿骨头醉醺醺对武后道:“媚——娘。你说刺客身上的刺青像什么?——像不像青青的竹节。” 武后皱眉心道:不是废话吗,我又不是瞎子,还看不出来像什么? 如今有求于她,不得不低声下气问:“竹节刺青有什么说道,还请奶奶教我。” 摇地奶奶道:“你知道什么意思吗。说到汗青,就不得不说竹简。 古时在竹简上记事,先以火烤青竹,使水分如汗渗出,便于书写,避免虫蛀,故称汗青” 武后眉头紧蹙:姥姥的让你说铁血照汗青来历,你扯竹简干什么? 当下提高声音道:“什么是汗青我知道,奶奶直接说铁血照汗青是干什么的。” 摇地奶奶两颊酡红,指着武后笑眯眯道:“此乃天大的秘密,我如果说出来,你拿什么来谢我?” 武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手的了,还有些聘礼嫁妆,就算饿死也不能动的! 于是只得苦笑道:“奶奶家里有金山银海,为何跟本宫斤斤计较?你我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以后自然有你好处。” 摇地奶奶两眼直瞪瞪地戟指着武后嘿嘿一笑:“那你就欠我一个人情,还是个天大的人情!” 武后耐着xg子听摇地奶奶唠叨:“说起这铁血照汗青的根底,那就不得不从伏羲女娲时候说起——” “住口!”武后再忍不住,拍案而起怒喝道:“叫你讲个事由,你拿腔作势c扯三扯四!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宫谈条件?满朝文武百官都要看我脸色,整个大唐都要仰仗本宫鼻息,你一个满身腐臭的老乞婆居然敢蹬鼻子上脸要挟本宫?本宫再也不想闻你臭嘴里喷出的唾沫星子,立刻放下珠宝把嘴擦干净滚出去!” 摇地奶奶吓得酒醒一半,望着武后愕然道:“你——你不想知道铁血照汗青故事了?” 武后背过脸去冷哼道:“不需要。本宫贵为天后,想要查探个党羽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就不劳奶奶费心了。” “可——可你刚才杀了他们的人,他们随时会来找你报仇的呀。” 武后哈哈大笑道:“人是你杀的,他们要报仇只会找你。明天天一亮本宫就昭告天下,说摇地奶奶救驾有功,本宫已经赏赐黄金千两c五品爵位,在整个大唐通告嘉奖,让天下人争相效仿” 摇地奶奶惊得手中酒瓶子啪地摔裂地上,两眼木然口里喃喃道:“老身怎么没有想到这茬?糊涂啊——” 赶紧丢开手里的吃食,擦干净嘴脸走到武后跟前躬身唱喏道:“老身酒后胡言,冒犯天后,还请天后不要怪罪,通告嘉奖万不可啊,老身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呀。” 摇地奶奶被武后一吓,人也变得规矩多了,“媚娘”的称呼也改成了“天后” 武后冷眼看着摇地奶奶问:“连你都如此畏惧,铁血照汗青真有如此恐怖?” 摇地奶奶无比沮丧地点点头道:“何止啊,这帮人简直如同魔鬼般存在啊。” 从摇地奶奶断断续续的唠叨中,武侯得到了很少的信息:铁血照汗青是个神秘组织,上古时期便已经存在。主要是应对天灾人祸,每当国家危机关头,他们便会挺身而出,拯救万民于水火,力挽汉家江山于不倒。 二,铁血照汗青党羽都爱管闲事,侠肝义胆,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向,不怕流血牺牲。摇地奶奶的人被铁血照汗青杀死好多,钱庄赌场被砸烂好几个,损失无数。 三,铁血照汗青党徒隐藏得很深,行踪不定,信奉一个“忍”字,不到万不得已,从不轻易暴露身份,就算被人凌辱打残也会忍气吞声,平时在人群中扮演极为低jian的角色,根本分不清他们与平凡百姓的区别。 四,铁血照汗青分为铁c血c照c汗c青五个等级,最高级为“青”,人人练就惊人技艺,就算最低级的“铁”,也能力敌百人。 五,铁血照汗青平时以斩妖除魔c打击土豪恶霸为乐,人人傲骨冷血,遇强愈强,越战越勇,刀山剑海不惧,就算打碎全身筋骨,只剩最后一口气也不服输。 六,他们有很特殊的联络方法c赏罚规则,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总部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因为时刻急人之难,仗义出手,他们的花销也很大,因此对寻找秘密宝藏也很感兴趣 武后听得心潮澎湃,叹道:“这才是真xg情c好男儿,本宫需要的就是如此铁骨铮铮的党徒!” 于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将铁血照汗青招揽在麾下。 摇地奶奶最后道:“好教天后得知,铁血照汗青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什么?” “天兆!” 武后心里一惊:天兆不就是在嘉禾斩杀天狗的灰衣人么。回想起灰衣人斩杀天狗的雄姿,越发坚定了招揽铁血照汗青的决心。 当下看着摇地奶奶微笑不已,心道:老太婆见识广博,人脉俱旺,还有亿万家财,实在是辅助我登上九五至尊的不二人选啊。要是能将她攥在手心里,便马上有花不光的钱财,用不完的人力,只是此姥桀骜不驯,必须设计让她入彀,捏住她的把柄,方能使她乖乖听话为我所用。 计议已定,吩咐下去又抬上几大坛子葡萄美酒来,笑吟吟地给摇地奶奶斟满劝道:“奶奶救驾有功,满饮此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宿醉奶奶 武后陪着摇地奶奶喝过三杯,见摇地奶奶已经面红耳赤,趁机说道:“本宫有个请求,不知道奶奶答不答应?” 摇地奶奶拍着胸脯道:“以后你我就是一家人,有事尽管吩咐。” “本宫有个设想,你我二人联手,找到山河志里的财宝,奶奶意下如何?” “壮哉!”摇地奶奶一拍桌子叫道:“早该如此!有你我二人出马,山河志里的宝藏定能手到擒来。” 武后兴高采烈,与摇地奶奶碰杯干了结盟酒,摇地奶奶笑眯眯道:“老身也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天后答应。” 武大微笑着道:“你老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的。” “等日后天后登上帝位,可否封老身个太师当当?”摇地奶奶贪婪的眼睛死死盯着武后说道。 武后差点没有闪掉下巴,心道:就你这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田舍婆也想当太师?师太还差不多! 当下嘿嘿无语。 摇地奶奶见武后面露难色,于是退而求其次:“太师不成,太尉也行。” 武后哈地一笑:“奶奶这是强人所难。漫说我能不能当上皇帝,就算真的当上了皇帝,古往今来也没有女人位列九卿之上的先例。” “没有先例天后就来定一个,我看好你。”摇地奶奶目光炯炯地看着武后穷追猛打:“当不成三公,当个骠骑大将军也行” 噗嗤一声,武后张嘴喷了摇地奶奶一脸的葡萄酒,随即举袖掩面大笑道:“你个老乞婆,一把年纪早就让人骑老了,还想当骠骑?哈哈哈哈——” 摇地奶奶被武后一讽,脸上无比尴尬,也就不再厮缠讨要官爵了。 武后拍拍摇地奶奶的肩膀道:“奶奶放心,等大事告成,本宫定会封赏个大大的官爵给你的。” 酒酣耳热之际,摇地奶奶突然道:“我想起一件事情。” “何事?”武后一手搭着摇地奶奶的肩膀无比亲切地笑问。陪这个老酒鬼喝过十几杯酒,武后也有些醉了,脸颊发烫,两腮艳如桃李,双眸如水。 “蝴蝶。今日在凌霄阁里从水晶灯里飞出的蝴蝶好生蹊跷。” “有何蹊跷之处?” 摇地奶奶一本正经道:“藏在凌霄阁里的两个人不像是有意来行刺你的,是连城撞倒书橱才惊动了他们。铁血照汗青人人身怀绝技,大多时候都是单独行动,不可能一下出动两个人,照此情形看来,分明是到凌霄阁里寻找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武后心中一紧:“找什么东西?” 摇地奶奶反问:“你又到那里找什么?” “山河志?”武后惊呼起来:“是山河志!他们是在寻找山河志!” “孺子可教。”摇地奶奶横眉竖眼含混不清道:“灰衣人看到蝴蝶后连同伙都不管不顾,紧紧追着蝴蝶不放,难道蝴蝶有什么稀奇之处?” “莫非那只凤尾蝶就是山河志!”武后如同醍醐灌顶,狠狠一拳击在案几上,心中扼腕连连:本宫怎么会如此糊涂,看不出凤尾蝶的奇妙?试问天下有那种蝴蝶能藏身在水晶灯笼里几十年不死?就算不是山河志,也肯定跟山河志有莫大关系。 当即传令下去,出动全城的金吾卫c衙役捕快还有武侯兵,一齐发动,抓捕一只燕子一般大的蓝色金边凤尾蝶。 等武后分派完毕,摇地奶奶涎着脸笑问:“如果找到山河志里的宝藏,我们该怎么分呢?” 武后沉默不语,心道:将来全天下都是本宫的,你还想分山河志里的财宝?做梦去吧! “将来你是一国之主,老身必须让你三分的。”摇地奶奶摇晃着手指头嘿嘿笑道:“四六开?” 武后哼了了一声,抬头仰天数椽子。 摇地奶奶搂着武后的脖子喷着酒气嘿嘿乐道:“三七?太贪了吧。” 武后大怒,一巴掌将摇地奶奶打翻在地,然后急忙闪到一边躲起来,生怕摇地奶奶发怒使用神功伤害自己。 半晌过后只听摇地奶奶鼾声如雷,武后蹑手蹑脚出去偷看,只见摇地奶奶居然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睡过去了。 清晨,凤栖殿外鸟声阵阵。 武后梳妆完毕,走到昨晚饮宴的地方看时,只见摇地奶奶拥着毛毯仍旧昏睡不醒。 于是吩咐宫女宫女去端一盆冰水来,对着摇地奶奶当头浇下。 摇地奶奶火烧屁股般一跃而起,嚷嚷着:“谁,是谁暗算老娘?” 宫女掩嘴轻笑,武后挥手屏退左右,斜睨摇地奶奶厉声道:“老乞婆,你可知罪?” 摇地奶奶见武后声色俱厉,不晓得究竟犯了什么错,搔搔头皮小声道:“老身何罪之有,还请天后明示。” 武后戟指着摇地奶奶喝道:“该死的田舍婆,昨晚借酒装疯,居然敢以下犯上,将本宫推倒在地强行搂抱,还想强——”说到此处武后一把撕开衣襟,露出脖颈上面一道道的抓痕,别过脸去呜咽道:“你一把年纪,竟然干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真是禽兽不如!” 摇地奶奶冷汗直流,额滴神啊,昨晚喝得大醉,该不会——当下试探着问:“是不是老身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 武后冷笑道:“很应该!” 摇地奶奶噗通跪地磕头哀告道:“还请天后告知详情,给老身一个自省的机会。”说着涕泗交流。 武后心中暗笑,板着脸冷声道:“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偌大年纪,什么不好学,偏偏学人家磨镜(女同)。有时候本宫真是怀疑你是不是男子,潜入宫中想对本宫图谋不轨。” 摇地奶奶耳朵嗡嗡作响:莫非昨晚老身非礼了天后?不可能啊,老娘可没有这嗜好啊! 此时摇地奶奶恨不得请下诸天神佛下凡帮自己作证。 摇地奶奶羞惭无地,再三哀求武后说“实情”。 武后哽咽道:“实情呢,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喝醉后将本宫摁倒在地上,撕扯本宫的衣裳,还拼命撅嘴往本宫脸上亲。口里还连声说我要我要。要与本宫双宿双飞,相依相伴,白头到老” 摇地奶奶犹如五雷轰顶:俗话说人人酒前是个人,一斗过后颠如狗。自己喝了几十年的酒,从未出乖露丑,想不到老了老了却节ca一尽碎。抱个男人还情有可原,强抱女人就该死了。更何况还是当今皇后,武后当时没有将自己碎尸万段已经是天高地厚之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敲诈 “苍天哪!”摇地奶奶惊天动地的哭喊起来:“我不活了,居然干出如此寡廉鲜耻之事,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界上,不如死休。” 说着扔掉鸠杖,低头梗着脖子,如同一头愤怒的公牛般噔噔噔噔冲到殿中的大红柱子面前一头撞去。 只听嘭地一响,摇地奶奶摇晃着身子倒地。 武后一惊:老乞婆难道玩真的?要是死翘翘了,本宫的几千万岂不是要落空? 赶紧跑过去观看,只见摇地奶奶啊头破血流,幸亏没有开瓢,只是昏死过去。 武后暗暗庆幸,连忙喊人来清理包扎伤口。 半晌,摇地奶奶方才悠悠醒过来,睁眼瞥见武后,立刻掩面哀嚎道:“老身自知无颜面见天后,天后还救老身做什么,不如以死谢罪,一了百了。” 装什么孙子,以你的武功,想死早就自断经脉死了,用得着弄这么大的阵势来唬人? 武后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道:“是人都会喝醉,醉后都会人事不省c出乖露丑,不然如何会有烂醉如泥的成语? 醉后失态不可耻,可怕的是大清白醒的干些丧尽天良c毫无廉耻的事情。本宫知道奶奶并无魔镜之癖好唉,只是怕有司风闻后指责本宫丧失天后的威严,在背地后暗算奶奶,本宫心中甚是不安呐。” 摇地奶奶以为遇到知己,紧紧攥住武后的手哽咽道:“圣人英明啊——若不是你开导老身,只有自寻死路洗刷屈辱了。” 摇地奶奶以为遇到知音,对武后感激涕零,称呼也从天后改成了圣人。 摇地奶奶真情流露,鼻涕眼泪抹得两手都是,武后被握住后感觉滑腻恶心,不动声色地轻轻挣脱出来,悄悄在帷幕边角擦擦——一些不黄不白的垂涎液反复揩擦不掉,像是男人粘稠的——呕—— 武后双肩颤动片刻,揩揩眼泪回头道:“奶奶不必当心,若是有人敢泄露出去,就是与本宫为敌,与整个大唐为敌。我办事,你放心。”说着拍着摇地奶奶的肩膀安慰。 武后感觉像是宽慰自己淘气的孩子,母爱油然而生。能把一个在长安城举足轻重的摇地奶奶搂在怀里哄着玩,那是相当的有成就感啊。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窃笑不已:老乞婆,哪天你要是皮痒了胆敢尥蹶子,本宫就用此事旁敲侧击c不痛不痒地敲打你,直到你服服帖帖为止。 摇地奶奶磕头如捣蒜:“圣人天高地厚之恩,粉身难报,圣人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老身能办到的,无不尽力。” 武后眼角掠过一丝狡黠地窃笑,也不提出条件,推开摇地奶奶道:“你醉后干了许多有失体统之事,有人让我将你拿下,提交大理寺审问: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你如此大胆。” 摇地奶奶吓一跳问:“谁?” 武后道:“人。” 摇地奶奶问:“什么人?” 武后轻笑道:“自然是有司的人。有司这个东西,听得见摸不着。说有没有,说他不存在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如同鬼魅一般,有司想要惩处你,本宫也无法。” 摇地奶奶无法追问了:三省六部都是“有司”,你找谁问去? 武后道:“有司还提议将你画影图形,将你的恶劣事迹写在上面,粘贴在交通要道,让天下人都看清楚摇地奶奶是何等模样。” 摇地奶奶大汗淋漓,磕头不停哭喊道:“万万不可啊圣人,昨晚是老身一时糊涂犯错,还请网开一面,保住老身的晚节啊。” 武后慢悠悠道:“你放心。有司里面也有本宫的心腹,不会那样做的。” 摇地奶奶方才长出一口气:“谢天谢地。有圣人在,老身就放心了。” 武后道:“只是有司提出个条件,想要他们保密,必须给你个小小的惩罚,让你能够时刻铭记所犯过错,惩前毖后。” 摇地奶奶喜出望外:“只要老身能做到的,无不答应。” 武后不动声色道:“有司责罚你拿出五千万贯来抵过,给本宫压惊唉,本宫也于心不忍呐,你一把年纪,积攒几个钱也不容易,叫你上哪去凑足五千万贯?” 摇地奶奶呆若木鸡,半晌方才回过神道:“五千万贯?苍天哪,就算将老身零零碎碎剐了卖也没有五千万呀。圣人开恩,可否缴五十万抵过?” 武后立刻拉下脸站起来,面若寒霜道:“看来奶奶是毫无诚意啊。本宫无法,只好将你交给有司治罪了。” 说罢就拂袖离开,摇地奶奶赶紧抢上前抱住武后的双脚哀嚎:“圣人千万要保住老身名节啊,昨晚之事若是传扬出去,老身只有一死呀” 武后立刻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上升至腰间,鸡皮疙瘩瞬间掉了一地,蹬开满身鼻涕眼泪的摇地奶奶喝道:“你一毛不拔,还想保住你那身老皮老脸,天底下没有这样便宜的事情。”说罢大步走开。 摇地奶奶高喊:“好罢,老身出一百万贯买回名节。” 武后停了停,冷笑道:“一百万贯?留着给你孙儿买糖吃罢!本宫这就下诏给有司,叫他们把你所作的丑事写在什么汗青上,传给你的儿孙们诵读。” 武后这招够狠,摇地奶奶顿时吓得面如死灰,跪地膝行至武后面前,声嘶力竭地哀嚎道:“圣人天后,求求你了。求你千万给老身留几分薄面啊” 说着高举五根手指痛心疾首道:“五百万贯,老身出五百万贯收买名誉” “五百万?”武后嘿嘿不已:“都不够给有司买茶水喝。” 姥姥的有司的人是水牛肚子还是大象肚子,五百万贯还不够喝茶?都可以买下一条河了! 摇地奶奶七窍生烟,又不敢发作,只得低声下气问:“有司究竟是三省六部里那个,还请圣人明示。” 武后脖子后仰,得意洋洋道:“有司么?也许有,也许没有,总之是莫须有,此乃国家机密,你也不必问了。” 如今摇地奶奶对这个莫须有的有司真是恨之入骨,牙齿嗑得咯咯响,恨不得一把抓住“有司”攥出屎来,然后食肉寝皮c扒皮抽筋c敲骨吸髓 当下瞪着血红的眼睛问:“那依圣人的意思,老身该出多少钱合适呢?” 武后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有司的意思。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么,五千万贯,一文不能少。” “老活天啊,不如杀死我吧!”摇地奶奶拼命揪扯头发,并且抓破自己的脸皮来表示自己不愿意加码的决心。 武后冷眼旁观,啜口香茗心道:果真是一毛不拔的铁母鸡啊,若是一开始便猛敲猛打,老乞婆断然不会给很多钱。必须如温水煮青蛙,慢慢一刀一刀割剐,老乞婆方才会大出血。 于是放下茶盏不温不火地说道:“好教奶奶得知,昨天晚上你喝醉后还跑到殿内大红柱子下面大便了呢。” “哎呀呀,活老天,哎呀呀,老活天,这话怎么说的。如何干出此等猪狗不如的事情。”摇地奶奶五雷轰顶,捂住脸干嚎道:“我不活了,麻烦圣人借给我一把剑,老身马上自裁。” 说要自裁,却一动不动,扭头从指缝偷觑,查看大红柱子下面有没有便迹,根本没有丝毫想要自裁的意思。 “你不用看了,你的便遗已经被本宫收藏。”武后拍拍掌,一个十二三岁身穿雪白衣裙的少女托着个白玉盘子轻轻盈盈地走进来,边走边瞅着摇地奶奶窃笑。 少女长得俏丽无比,笑起来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两只眼睛弯出月牙形,看起来真是可人极了。 盘子用大红绸缎掩盖,看上去非常神秘。 少女走到摇地奶奶跟前站定,回头看着武后。 武后点点头道:“婉儿。揭开让她瞧瞧。” 玉盘子里是个小泥人,摇地奶奶仔细一看,赫然是自己光屁股大解的模样,而且小泥人似乎是便秘,扭头侧脸c呲牙瞪眼c面目狰狞c痛苦万分。 泥人捏得栩栩如生c豪发毕现。摇地奶奶感觉就像自己正蹲在盘子里大便一般。 摇地奶奶立刻如同跌入冰窟里,浑身冰凉,结结巴巴问:“是——是——谁做的?” 武后呵呵笑道:“敢问奶奶,这个泥人值五千万贯否?” 摇地奶奶抬手去抢泥人,婉儿轻巧躲过,闪在一旁。 武后冷笑道:“奶奶把泥人砸碎了也没用,这只是副本,婉儿还有许多存档呢,要不要送一个给你?” 摇地奶奶声音嘶哑,抬头望着武后双眼喷射出饿狼般的眼神,咬牙切齿道:“三千万贯!再多没有。不然老娘一家搬到西域去,管他姥姥的有司画影图形满天下粘贴,老娘只当是放屁!” 武后打个冷战刚要喊成交!婉儿一旁掩嘴笑道:“若是有司将奶奶长痔疮的事情张扬出去呢,会是什么价钱?” 摇地奶奶瞬间呆如泥塑 半个时辰后,摇地奶奶抱着一堆大便模样的泥人踉踉跄跄走出凤栖殿,神情憔悴,看上去像是苍老了许多。 五千万贯买到一堆泥塑,以及根本就莫须有的罪名,是个人都会崩溃的。 婉儿目送着摇地奶奶背影,回头对武后甜甜一笑:“在脖子上抓几条血痕,用泥巴捏几个小人,随随便便就诈骗到五千万贯,天后这无本生意做得真是滴水不漏啊。” 武后伸手在婉儿脸颊上拧了一下笑道:“谁说的。本宫不是还贴进去许多美味佳肴么,怎么是无本生意?” 顿了顿语重心长道:“大多数人醉酒后,第二天醒来根本不记得前一天做过些什么。一旦有人提醒所干之事,恨不得瞬间钻进地缝里去。本宫就是看准人们这个弱点,方才出此下策。”武后望着摇地奶奶消失的地方沉声道:“打蛇打七寸,摇地奶奶吝啬鄙陋,一文钱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可是却死要面子,若不设此妙计,她如何舍得拔毛?” 婉儿摇摇手中泥人道:“反正只要有泥人在手,就不怕摇地奶奶不乖乖给天后送钱来。” 武后揪揪婉儿的鼻子开怀大笑:“就是啊,你将老乞婆捏塑得无比传神,就连她痛便时的情形都展现得惟妙惟肖,可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话说回来,你是如何知道她长痔疮的?” “她走路时一步一挪,还偷偷往后抠摸,奴婢猜想,因此讹诈,不想果真如此。” “婉儿真是百伶百俐c古灵精怪。” 武后哈哈大笑,笑声无比畅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天后娇女 月牙天边挂,街上更鼓稀。 朱雀大街静悄悄的,只有街角的武侯铺还亮着灯火,整座长安城似乎都沉沉睡了,只有球虫在呢喃。 连城跟在灰衣人后面,灰衣人紧跟着衔着凤尾蝶的白鸽飞跃几重宫墙,越过太极宫,越过皇城,飞到了朱雀大街。 白鸽似乎飞累了,振动双翅想要飞上大街边的高树上歇息,凤尾蝶猛地挣脱出来,抖动翅膀调转方向朝东南方飞去。 凤尾蝶如同夜明珠忽闪忽闪熠熠生辉,白鸽如何肯舍?俯冲过去张嘴去啄凤尾蝶,被凤尾蝶一闪一顿,轻松躲过。 连城看得呆了,半晌方才一拍脑袋想到:耶耶耶,凤尾蝶好狡猾的说,它这是要勾引白鸽朝南边飞呢。可是它不怕白鸽将它吃掉么,奇怪啊,飞这么长的路,按照常理凤尾蝶早被白鸽吞进肚子里了,为何不吃呢,难道要留着做午餐? 越想越是惊奇,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来捉拿灰衣刺客的。 白鸽不甘心,继续去啄凤尾蝶,蝴蝶似乎是有意挑逗白鸽,飞出几尺停住,扇动翅膀频频回顾,等白鸽袭至近前便倏忽一下闪开。 如此三番几次,逗得白鸽肝火大盛,探喙扬爪接连朝凤尾蝶进攻,恨不得抓住凤尾蝶撕成碎片。 凤尾蝶身体轻盈灵活,几次眼看与白鸽的喙爪距离只在毫发之间,顷刻间便要丧命,都被它奇迹般的逃过,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一冉一冉地导引着白鸽朝东南飞。 过了光禄坊,过了安仁坊,过了靖安坊,渐渐地接近曲江。 连城奇怪灰衣人为何穷追凤尾蝶不舍,想看个究竟,于是一路尾随其后没有发动攻击。 灰衣人边尾随在凤尾蝶下方边仰头观看,神情迷惘,嘴唇翕动似乎在喃喃自语。 凤尾蝶的速度说慢不慢,说快不快,慢的时候看上去连小孩都能伸手捉住,快起来却连白鸽都能被它轻松甩开。 而且凤尾蝶还不顺着大街走,有时蹿房越脊,有时翩翩飘过河渠,就连轻功极佳的连城都被凤尾蝶拉练得够呛。 半个时辰后,凤尾蝶引着白鸽越过几道坊墙,来到一片白茫茫的水面。 凤尾蝶停在水面正中,身上发出的光芒黯淡一下,骤然间发出明亮强光,照得方圆百尺内之物清晰可见。 连城仔细观看,原来此处是长安城临近曲江的某个坊内的一处积水潭。水潭有百尺大小,岸边长满芦苇野荷蒲草,还有几棵高大的榆树。 凤尾蝶陡然间发出的光芒惊动水潭四周的野鸭水鸟呱呱叫着振翅乱飞,引得临近人家里养的狗汪汪只吠。 水面上瞬间飞来无数的蝴蝶,千奇百怪,围着凤尾蝶回旋打转,簌簌之声不绝于耳。 白鸽吓得愣住,不一刻便被成千上万只蝴蝶包裹。 连城耳听得灰衣人呆呆站在岸边仰头看着蝴蝶嘴里念叨着“鹅黄c鹅黄”,心头一震,猛然想起捉拿刺客的事情,于是喝道:“狗贼,竟敢行刺天后,趁早束手就擒。” 说罢高高跃起举剑刺向灰衣人。 灰衣人没有听见一般,看上万蝴蝶渐渐将白鸽与凤尾蝶包成一团。 连城剑尖刺到灰衣人胸前,灰衣人推出一掌,连城的身体便如同被巨浪拍打,倒撞回去。 此时蝴蝶裹拢成两人环抱不拢的大彩球,凤尾蝶发出的光芒映得彩球流光溢彩c玲珑剔透。 连城撑爬起来,举剑又刺灰衣人,灰衣人头也不回,翻转剑鞘一捣,连城胸口像是被巨锤砸中,四仰八叉倒栽回去。 连城连连失手,心中恼怒,见灰衣人又去观望蝴蝶球,禁不住怒火中烧。心道身为剑客,竟然被人家剑不出鞘便打败,实在是奇耻大辱! 低头咳出一口鲜血,杵着宝剑站起来,声嘶气短地看着灰衣人低吼道:“狗刺客,拔剑,拔剑。” “你不是我对手,占不到便宜的,回去罢。”灰衣人的声音沉静如水:“人生最大的愉悦,不是杀戮弱小无辜,取悦皇权,而是淬炼心灵c返璞归真。” 连城听罢如被雷击,呆呆站在原地,思前想后c百感交集。 耳边传来喃喃的咒语,连城抬头,看见灰衣人已经跪在岸边面对蝴蝶彩球叩拜不止。 想到为了追刺客,竟被该死的凤尾蝶带着满大街跑,最后来到水潭边受辱,连城越想越怒,从怀里掏出一颗震天雷,扬手投向蝴蝶彩球。只听嘭地巨响,蝴蝶彩球炸碎开来,蝴蝶碎片漫天飞舞。 灰衣人大怒,身子一晃已到连城跟前,抬手一巴掌打在连城脸上怒喝道:“冥顽不灵的蠢货,老夫刚才苦口婆心难道是对牛弹琴?” 连城被打得飞出一丈外,摔倒在地上,脖子歪在半边再也正不回来,心中又惊又怒。 蝴蝶彩球被炸碎后,只见白鸽噙着凤尾蝶在水面上盘旋几圈,又要远遁。 灰衣人纵身一跃,踏着水面跟随白鸽。 连城对凤尾蝶恨之入骨,踉跄站起来提剑去追蝴蝶,飞身跃上水面,忘记自己没有练成凌波微步,噗通一声栽进水里。水不是很深,连城在稀泥里乱蹬几脚浮出水面。浑浊的泥水灌进耳目口鼻,呛得连城眼冒金星。 “老夫看你天真无邪c璞玉无暇,何苦甘当奸人走狗?趁早抛开利欲心,还可踏上大道” 灰衣人的声音飘渺,渐行渐远。 连城看头上无数飞舞着的萤火虫,忽明忽暗,朝生夕逝,心中顿时怅然若失。 盏茶后,远处亮起几根火把,坊正带着几个卒子赶来。 连城正在岸边拧衣服上的水,坊正过来喝问,连城歪着脖子掏出腰牌给坊正看,坊正接过去凑到火把下仔细一看,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只见金牌上面刻着“天后娇女,直走横行;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赶紧躬身施礼c嘘寒问暖。 连城抹抹脸上的泥水问:“此是何处?” 坊正道:“惊鸿里。” 连城喃喃道:“惊鸿里,惊鸿里” 人声散尽,连城独立岸边,犬吠过后,天地一片清静。 暮然回首,是被惊扰了好梦的大片蛙声c水波里跌宕的满天星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大斗笠 曲江,艳阳高照。 三匹高头大马缓缓驰进青龙坊,马上坐着三个衣着华丽的男子,两边是穿着奇形怪状胡服的汉子,正中一个少年长得浓眉大眼c相貌堂堂,一身波斯胡人打扮。 三人身后跟着呼啦啦四五十个牵狗架鹰c手持各种捕猎工具的帮闲汉子。 左首一身倭人打扮的尖嘴汉子侧脸对少年谄笑道:“三哥,自从皇后娘娘被封为天后,咱们武家是要风得风c要雨得雨啊。” 正中骑马的少年翘起下巴得意道:“夸奖。天皇已经病入膏肓,以后整个天下还不是我姑母说了算。” 少年赫然就是当朝天后的侄儿武三思。 右边骑马的一身突厥人打扮的大白眼敞开衣襟,伸手抹了把满脖子的大汗皱眉道:“匪三家还有多远?这大太阳底下穿着厚皮袄行走真是热死人了。” 右手边那个倭人打扮的扯扯嘴角翻白眼道:“八百,这才走了多远,你就叫苦连天,真是娇气。” 八百梗着脖子斜睨着倭人怒道:“普五,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穿上这身毛皮子试试,不出三丈远立马热的晕死你!” 普五拍着被剃成倭奴头型的光头瞪眼道:“就你娇气,你也髡发在太阳底下行走试试,走不出两丈就晒gan你的西瓜头。” 八百还要还嘴,武三思喝道:“我们是来看望匪三兄弟的,你们唧唧喳喳吵个不休,也不怕被人听见笑话?传扬出去,匪三兄弟以后在青龙坊还有什么面子?” 八百与普五方才住嘴。 来到青龙坊邻近惊鸿里(坊)的曲江边,这里抬头就看见烟波浩渺的曲江,因此无法修建坊墙,管理松弛,便有不少的渔户在此落脚,东边几间西边几间面朝曲江修建了许多草舍。 武三思他们走到一所茅屋前站定,只见茅屋前面的大树上高挂着一匹旗子,上书:成王败寇谁为寇,窃钩窃国皆是贼。 武三思看罢点头赞道:“这两句虽不对仗,却蛮有深意。” 倭奴普五扯着嗓子高喊:“匪三兄弟,三哥来看你了。” 喊过三遍,一个身高七尺c高鼻深目c黄发猫眼的大汉推开两扇木板门,拄着拐杖一步三摇地走到院子正中,看见武三思后惊异道:“三哥怎么到此?咦,三位为何打扮得如此稀奇古怪。” 普五道:“三哥听说你生病,特意来探视你,身体可好些了?” 匪三道:“难得三哥惦记,只是闹肚子,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说着环顾人群惊讶道:“咦。怎么来这么多人,我也不是什么王子皇孙,何须这么大的排场?” 突厥人八百道:“三哥今天突发奇想,要举办一场劳什子的万国围猎大会,让小弟们都胡人打扮,还缺少个大秦国人,特意来请你上阵。”说着从马鞍后取出一套大秦人服饰扬起来给服饰看。 匪三失笑道:“怕是不妥,小弟也没有长成大秦人样子,会让三哥失望的。” 众帮闲立刻吹口哨鼓掌跺脚起哄,一片声叫道:“罢么。匪三都不像大秦人还有谁像?少罗嗦,快快穿上。” 匪三做出娇羞模样,半推半就地穿上了大秦人衣服,一众看罢又是拍掌喝彩。 武三思叫人牵过一匹黑马,拱手对匪三道:“三弟请。” 匪三听说是到南山围猎,早就心花怒放了,丢开拐杖大步跨到黑马跟前扶住马鞍轻轻一按,轻松跳上了马背。 武三思看得呆住:“三弟刚才还见风摇摆,为何突然间如此矫健?” 众帮闲皆哄然大笑,匪三红着脸解嘲道:“在小弟们心中,三哥便是灵丹妙药,就算患多大的病症看见三哥也会痊愈的。” 武三思仰天大笑。 这帮人煞是可笑,匪三c普五c八百人人都比武三思年纪大,却个个装孙子喊武三思为三哥,可见有钱有势的人不但可以买到尊严,还能花钱买断别人的年龄,使人返老还童呢。 一帮人调转马头,朝青龙坊坊门走去。 走着走着,突然从拐角处钻出个胡人来,小跑几步噗通跪在武三思马前叩头不止,嘴里道:“小人有家传汉朝青瓷,特意献给三哥赏玩。” 帮闲们叫嚣起来,就要上前赶打胡人,武三思抬手道:“呈上来看看。” 帮闲将一个雕着鸟兽图形的青瓷呈给武三思,武三思翻转几圈看看,点头说道:“成色尚好,想是从汉宫中流落到民间的,你是何人?” 胡人抬头道:“小的名叫索郎。” 武三思道:“你有什么难处?” 索郎挤出几滴泪,伏地干嚎道:“小的兄弟人陷害,蒙受不白之冤,请三哥做主。” 武三思刚要开言,突然从半空里翅楞楞飞出一只大白鸽,从武三思肩膀上斜飞而去,武三思吓一跳,手中的青瓷掉了下去,旁边的匪三眼疾手快,附身一把托住青瓷。 索郎大叫一声又噎回去,捂住胸口不停念阿弥陀佛。 武三思望着白鸽大骂:“扁毛畜生竟敢欺我,弟兄们快去将它抓回来。”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从坊墙上跃下,冲过武三思的马头,朝白鸽飞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武三思的红马嘶呖呖人立而起,将武三思掀翻在地。 众人赶紧搀扶起武三思,武三思抬眼瞥见撞马头的背影,头上戴着一顶大斗笠,于是怒气冲冲地指着大斗笠喊道:“去把那个大斗笠抓回来!” 众帮闲摩拳擦掌,跳踉起来就要去追大斗笠,却被匪三拦住道:“三哥在我的地盘上受惊,应该由我来承担责任,诸位兄弟要是硬要出头,就是不给我匪三面子,以后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众帮闲见匪三说得如此决绝,都倒吸三口冷气后退三尺,眼睁睁看着匪三去追那个大斗笠。 武三思击掌叹道:“壮哉,三弟真壮士也,古之专诸要离不过如此,实乃烈xg好汉也。” 帮闲们听罢个个只翻白眼:壮士个屁。匪三个胡奴是看准了大斗笠是个走路都打摆子的老汉,才会装模作样挺身而出的! 且说匪三尾随大斗笠走进一弯坊曲,抢上几步就要去拍大斗笠肩膀,脱口道:“喂,你眼睛瞎了,竟敢冲撞——” 大斗笠猛然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在匪三胸口挖了个洞,掏出心脏塞进匪三手心里,拍拍他的肩膀,扬长走了。 匪三脑袋嗡地一响,突然发觉世间的一切都放大变慢,两只耳朵泠泠直叫,心中顿时五味杂陈,热泪从两边眼角莫名其妙地滚滚而下,破天荒地喊了句“亲娘哎。”便攥住滚烫的心脏直愣愣地转身往回走,一路不停念叨:“娘亲,我踢你打你还不孝顺你,你却时常大老远请人送东西问候我,我不是人啊” 说一句掉几滴泪,走到武三思跟前时,早已泪流满面,表情悲戚如同孝子。 武三思见匪三胸口被人挖了个大洞,鲜血泊泊往外流,手心里的那颗心还砰砰砰跳个不停,瓯大白天跑出个妖怪,立刻吓得毛发倒竖,后退几步倒栽进帮闲人堆里。 众帮闲也是吓得不轻,一起后退打量着匪三。 只听匪三不停唠叨:“我不是人。娘亲啊,如果我能活过来,一定回到家里守着好好孝敬你” 说着说着呃呃呃地失声痛哭起来,也许是知道自己命在旦夕了吧。 许多帮闲见状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相互抱拥着嚎啕大哭,嘴里不停哭喊着“娘亲哎,我那苦命的娘亲哎,我不该忤逆你啊” 敢情这帮子楞货没一个是好东西。 人啊,为什么总要经受了生老病死之后才会懂得真心忏悔? 匪三血流满地,气力衰竭,声音渐渐无力低沉。 武三思经过仔细观察,发现匪三不是什么妖怪,跳出来大喝道:“哭你娘的大头鬼!还不住嘴听三弟怎么说? 众帮闲赶紧噤声,武三思把耳朵凑到匪三跟前仔细听,只见匪三变得惨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小声道:“三哥,麻烦你给我娘送很多钱去,把我拉回老家去,给我娘磕头,磕一百个响头” 说完便脖子一歪向后倒。 众人面面相觑,都对匪三的表现很惊讶:原本从来不知道爹娘为何物的人,临死前居然对老娘忏悔,还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真是天下奇闻呐。 可难题也接踵而至:给他老娘送钱好说,人都死了,叫匪三如何给他娘磕头?难道匪三不知道死人的膝盖是僵硬的么? 武三思听了帮闲们的牢sa一后张牙舞爪地大吼道:“办不到也要给大爷我办到,此乃三弟生前最后的心愿,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到,老子平日里大把大把的撒钱难道是用来养狗的?” 一帮人都觉得武三思的话很难听,虽然他们是武三思的走狗,可大街市道上怎么能——怎么可以——实话实说呢,也太不给兄弟们留面子了! 于是个个咕嘟着嘴东张西望。 武三思顿时火冒三丈,戳着帮闲的鼻子怒吼道:“还不快去把大斗笠给我抓回来。” 帮闲如蒙大赦,立刻哄地做鸟兽散。 武三思在后面大喊:“抓住大斗笠先把他的手脚给废咯” 索郎见武三思身边不剩几个人,是个难得的机会,抱着青瓷亦步亦趋步上前凑到武三思眼前甜甜笑道:“三哥,你看这青瓷——” “看你老母!”武三思一把夺过青瓷来高举起来狠狠摔在地上,一脚踹翻索郎,劈头盖脸地猛跺几脚大骂道:“要不是你这个扫把星,老子也不会停住马,不停马就不会撞到鸽子,不撞到鸽子就不会碰到大斗笠,不看见大斗笠三弟就不会死!天杀的狗奴才,将你扒了皮都不解恨。来人,给我往死里打!” 剩下的两三人跳过来揪住索郎噼里啪啦一通乱揍,打得索郎哇哇吐血,肋骨断了三根,鼻孔里吹出美丽的血泡泡方才住手。 “小妇养的。”索郎搂着碎片欲哭无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赖哥 却说大斗笠追踪白鸽,白鸽飞了一段,便停歇在沟渠边的浅水里,扇扑水面鼓动翅膀c脖子后扭擦洗翎羽。 大斗笠轻手轻脚过去,伸手就去捉白鸽,眼看白鸽就要入手,只听呼啦一声,一个圆口鸟网当头罩下,将白鸽一下网了进去。 大斗笠顺着鸟网的长杆子望去,只见八尺宽的坊渠对面站着个着青白衣帽的小郎,手持一丈多长的网鸟竹竿把白鸽给捉住了。 小郎将白鸽从网里取出来,反复把玩,爱不释手。 大斗笠隔着沟渠遥遥施礼道:“那鸽子是老夫的,还请小哥把白鸽还我。” 在长安城里,发生此等状况,按照常理,对方都会心领神会恭恭敬敬的还给你,并且还会说几句抱歉的话。 可眼前的小郎没有,横眉瞪眼骂道:“谁说是你的,明明是老子刚刚放跑的。老叫花子竟敢敲诈到小爷头上来,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大哥是谁?告诉你无妨,我大哥乃是惊鸿里大名鼎鼎的赖哥!没吓着你吧?” 大斗笠对什么赖哥之流的混混头目根本就不感兴趣,耐着xg子再三讨要,小郎更是吹胡子瞪眼:“老叫花子,你说鸽子是你的,鸽子身上写着你的名字了吗?你叫的答应它么,你要是叫的答应,小爷立马还给你,绝无二话!”小郎恶狠狠地剜了大斗笠一眼隔着沟渠唾骂道:“不知廉耻的卑鄙小人,一把年纪还跑出来讹诈,你家里人难道不管你么。” 大斗笠被小郎恶毒的眼睛一剜,身子一机灵,发觉身上似乎少了二两肉。 不由得气得发昏,心中喟叹:真是流年不利,一大早尽撞到些不开眼的二货! 当下阴沉着脸恫吓道:“老夫好言相劝,小哥还是趁早还我,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小郎弯腰调转屁股冲着大斗笠乱晃,一叠声喊道:“来咬我啊,有本事你来咬我鸟啊。” 高喊一阵,发觉对岸无声无息,以为大斗笠败下阵狼狈逃窜了,得意洋洋地转身一看,立刻吓得屁滚尿流——大斗笠竟然就站在自己背后虎视眈眈。 小郎尖叫一声:“妖怪啊——” 撒丫子就跑。 大斗笠在后面紧追不放,眼看小郎抱着白鸽跑进一条巷道,巷道尽头是一座顶着草席的草摊子,大斗笠拔出宝剑抢上去就要挥剑斩下,岂料小郎推到草摊子疾跑出去高喊:“赖哥赖哥” 大斗笠冲出巷口,只见眼前人来人往,喧哗噪杂,根本就不算杀人之所,赶紧回剑入鞘,紧跟在小郎后面。 大斗笠躲躲闪闪跟在小郎背后。小郎好几次回头,都没有发现大斗笠在跟踪,于是放慢脚步,轻抚着白鸽的脑袋乐呵呵道:“白鸽白鸽,你落在我手里,定会好好伺候你的,先让你舒舒服服洗个澡,再给你吃香的喝辣的。” 大斗笠心中放宽:原来这小郎是个爱鸟之人,我也不必急于动手,跟着他探到他的住址,到了晚间再动手把白鸽抢回来。 走着走着,对面走来七八个赤膊刺青的狰狞汉子,横成一排摇摆而行,街道上的行人远远避然,几十丈宽的大街都不够他们走。 小郎看见那几个恶汉,马上兴高采烈,大老远地高高跳起来挥手高喊:“赖哥赖哥,小弟在此。”随即小跑到恶汉们跟前,对中间那个剃光了头c头上纹着个大蛤蟆的敦实大汉点头哈腰道:“赖哥,小弟抓到一只大肥鸽子,专门拿来孝敬你。我打算回去先给它灌胡辣汤,然后再宰杀烹煮,做出来肯定美味” 话没有说完,赖哥一把夺过鸽子去大声道:“馋嘴三,算你小子有良心。大哥我几日来被平康里的小妖精淘虚了身子,正要进补,先喝几口鸽子血再说。”说罢就要扯断白鸽的脖子喝血。 大斗笠大惊,急忙窜上前将白鸽抢在手中,众泼皮呼啦一下将大斗笠围住,骂骂咧咧七手八脚动手殴打,大斗笠手脚不停,瞬间打趴几个。 赖哥噔噔噔冲到大斗笠跟前嚎叫起来:“他娘的哪里跑来的狗强盗,也不打听打听,惊鸿里的赖哥岂是好惹的” 只听咣的一声,赖哥连拳头的影子都没看到,鼻子就被打碎了。赖哥发出哭腔嚷道:“小妇养的”对方又是一拳,赖哥左眼顿时被血液包裹。 左右抢上去救护,被大斗笠打得东倒西歪。 正在此时,两个黑衣公人骑马奔驰过来高喊:“天后降诏,严查所有穿灰衣戴斗笠之人,藏匿不报者同罪,抓举者赏” 大斗笠一惊,赶紧脱下大斗笠远远扔掉。 赖哥赶紧窜到大街正中拦住公人,指着大斗笠高喊:“戴斗笠的灰衣人在此” 大斗笠刚要逃跑,却被馋嘴三冲过来一把抱住。 大斗笠心中焦急,连踢带打蹬开馋嘴三,抽身就走,不妨七八个泼皮一齐扑上来,将大斗笠死死按在地上。 公人下马问赖哥:“戴斗笠的灰衣人在哪里?” 赖哥领着公人过去将抱成一团的手下拉扯开,揪出大斗笠道:“就是他。” 公人打量着大斗笠道:“他也没有戴斗笠,也没有穿灰衣,不是我们要抓的人。” 原来大斗笠昨晚被连城划了几剑,沾上了鲜血,脱下来换上了一身麻黄衣服。 赖哥急忙道:“他刚才还戴着斗笠的,听见官差大哥的声音就扔掉了。可见此人是个奸猾的恶棍,正是你们要抓的人。” 公人又将大斗笠打量一番摇头道:“此人垂垂老矣c弱不禁风,不像是武林高手,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说罢转身就走。 赖哥急忙扯住公人道:“官差大哥,这糟老头很厉害的,我们七八个人都被他打得满地找牙,我鼻子都被他打断了,不信你们看——” 赖哥托着赖皮脸递给公人看,公人看他满脸疙疙瘩瘩的,还有些脓包,看着很是倒胃口,推开赖哥不耐烦道:“去去去,老子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个泼皮混混?为了骗官府的悬赏,都能把自己的亲娘给卖了!” 另外一个瞪眼喝道:“你说是他打的?谁信啊!肯定是你这狗头刚才听见我们的吆喝自己打断了鼻梁,然后随便揪住一个老汉诈骗悬赏的吧。你老母的,连天后的悬赏都敢骗,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接连踹了赖哥几脚,赖哥不敢还手,连连后退躲闪。 公人翻身上马,沿街吆喝去了。 赖哥气得张口结舌,看着公人的背影狠狠唾了一口骂道:“这些个瞎了眼的狗奴——” 赖哥上前捽住大斗笠恶狠狠道:“老乌龟你很会装啊。你不是喜欢装瘪么,你再给我装一次试试,你再给老子装一次试试。” 跳起来在大斗笠头上接连打爆栗。 大斗笠抬手捂住头脸不还手,几个泼皮围住他连踢代打,嘴里骂道:“让你装,老王八,把哥几个当猴耍呢。” 大斗笠如同装谷子的布袋子,被踢得砰砰作响。 围观者人人侧目,见大斗笠被打得可怜,想上前劝阻却忌惮赖哥蛮横,都指指戳戳摇头唏嘘不已。 忽然人堆后传出一声清叱道:“都给我住手。” 赖哥回身一看,却是李善人家的奴婢招弟挤进人群,赶紧翻转笑脸点头哈腰道:“哦,原来是招姐,我说怎么说话声音这么甜呢。” 招弟走到赖哥前面五尺处站定,面色微红喝道:“少溜须拍马,我来问你,为什么殴打那老者?” 赖哥叫屈道:“招姐可要说清楚,是他先打的我们,你不见我鼻子眼睛都被他打烂了。”说着又托着赖皮脸递给招弟看。 招弟撇撇嘴道:“你骗鬼呢,我刚才就看见你们七八个大男人打沙袋一般打这个老人家。” 赖哥以手加额欲哭无泪:“他是装孙子呢,你是没看见这死老头刚才有多狠,我们七八个都不是他的对手” 指着周围的人道:“不信你问他们,他们可以为我作证。” 周围的人起哄道:“我们可以作证,就是你们几个人把老人家按在地上狂揍!” 赖哥暴跳如雷:“放狗屁,你们这些杂碎竟敢包庇这死老头,他是你们爷爷还是祖宗,信不信老子让你们家鸡犬不宁?” 众人吓得后缩,招弟瞪了赖哥一眼道:“你吓唬谁?说吧,为什么打人家老汉?” 被打得鼻塌嘴歪的馋嘴三抢先道:“是他来抢我们的鸽子。” 招弟看看大斗笠:“鸽子呢?” “被他一夺,放飞了。” “几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老人家,也不嫌臊得慌。”招弟翻白眼骂道。 “我们欺负他?”众泼皮各自指点着身上红肿黑青的伤处叫起撞天屈来:“老天啊,是他打的我们好不好?不信招姐看这里c看这里,还有这里的肌肤哈——”说着敞开胸怀以及腰腿给招弟看。 原来鸿哥儿与招弟被曲江周围坊曲里的人们称为曲江仙子。在泼皮们眼中,招弟与鸿哥儿是天仙般的存在,对她们也是天仙般的仰慕。 因为爱之切,对话时就未免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处处给招弟占了上风。 招弟才不去看泼皮们的烂臭肉,闪过一边啐了一口骂道:“鸽子都飞了,你们打人家作甚?” 赖哥道指着大斗笠喊道:“要他赔!” “一个鸽子能值多少钱?也值得你大呼小叫。”招弟摸出钱袋子问:“鸽子多少钱?” “三百。” “五百。” “五贯!”最后赖哥高举一只手力排众议一锤定音。 赖哥的漫天要价将泼皮以及围观者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招弟唾骂:“滚一边去,五贯?买牛还是买马呢。给你们一百钱,爱要不要。” 说罢将钱丢在地上。 “招姐杀价也杀得忒狠了。一百钱还不够哥几个饮茶的。” 泼皮们嘴里这样说着,却纷纷附身拾取。 赖哥道:“还有医药费呢?” 招弟问:“谁的医药费?” 赖哥指着自己的赖皮脸嚷道:“我的呀。鼻子眼睛都被他打烂了,就没有一点补偿啊。” 旁边的泼皮也嚷起来:“还有我的肋骨,还有我的腰子,还有我的大腿” 招弟翻白眼道:“一个老汉会打伤你们?就算你们说出大天来也没人信。是自己打伤的吧?为了讹诈几个钱自残成这样,何苦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居然在大庭广众公然自轻自jian,就不怕被雷劈啊。” 众泼皮差点吐血! “苍天哪,我不活了——”赖哥哭喊起来,一头朝路边的大树撞去。 招弟将大斗笠拉到一边问:“老人家,没有打伤身子吧?” 大斗笠瞥了一眼撞树撞得晕头转向的赖哥吃地一笑,随即板着脸道:“多谢姑娘关心,小老儿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招弟拿出几串钱递给大斗笠道:“拿去疗伤吧。” 大斗笠哭笑不得:“不用破费。姑娘大恩大德会永记在心的,请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日后好登门拜谢。” “救你的人不是我,是我家姑娘,你要谢就谢她罢。”此时鸿哥儿在远处卖女子头饰的草摊子边站着招手叫唤招弟,招弟笑了一下摇摇手抬脚向鸿哥儿跑去,大斗笠走上拦住招弟道:“大恩不言谢。这里有一块香,日后有难,只要焚了此香,小老儿定会前来搭救的。” 招弟噗嗤笑出来,随即掩住嘴,吃吃笑着接过大斗笠的香。 回到马车上,招弟道:“鸿哥儿你说今天多好笑。那老头被赖哥他们打得半死不活,被我救出来却塞给我一块香,说什么日后有难烧香他就会来救我们。连自家都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还胡说什么救人,你说可笑不可笑。” 鸿哥儿接过去翻来覆去看看,小心放进怀里。 招弟惊讶道:“老头胡说的你也信?” 鸿哥儿道:“信不信的另说,老人家送你东西,总是一片心意,你拿来取笑就不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志明与春娇 三更角鼓四更鸡,正是春娇杀猪时。 曲池坊内的一处偏僻角落,几棵垂柳,几间草房。 流水潺潺的池塘边,三四个猪圈里关着几十头哼哼乱叫的肥猪,猪圈旁边是杀猪解剖的石台,还有一间火焰熊熊的烧水的灶房。 曲江岸边小有名气的“春娇肉行”便坐落在此。 春娇肉行是夫妻店,丈夫名叫志明,妻子名娇。 春娇不娇,满脸横肉粗壮如水桶,两三百斤的猪一个人上前按到,一只手抓过来夹在腋下用膝盖顶着,另外一只手握着杀猪刀往心窝一捅,那猪便嚎叫着奋蹄西游去了。 相比之下,志明就长得有点寒心了,小胳膊小腿小身板,小鼻子小耳朵小眼睛,笑起来也是小心翼翼,仿佛是个偷了鸡仔的小贼。 普五赶到春娇肉行的时候,里面火把通明,水汽蒸腾。半空里响着猪被杀时凄厉的惨叫,还有刺鼻的猪大肠头味道。 春娇肉行是索郎暂时的藏身之所。 索郎在坊门将普五迎进来,听说普五大驾光临,志明围腰也不脱就跑出来迎接。 志明是匪三介绍给索郎的。据说志明和春娇本来是河南人,初到长安,被赖哥等地痞欺诈盘剥,是匪三仗义挺身而出,保护他们,并且介绍夫妻俩到曲池坊经营起杀猪行当。 索郎设计陷害李善人不成,反而欠下一屁股债,还将变天债的头目一瞬间送进大牢。 变天债帮上下对他恨之入骨。变天债帮的老大变天债已经发出江湖必杀令,满长安城追杀索郎。索郎无处藏身,只得去投靠曲江一霸匪三。 由于当初索郎卖烧饼的时候经常白送烧饼给匪三吃,匪三出于义气,便将索郎送到春娇肉行藏匿。 春娇夫妇也是见风使舵的势利小人,匪三在世时还对索郎酒肉相待,近日听说匪三横尸街头,便开始翻转面皮,对索郎吆三喝四,索郎饥一顿饱一顿,渐渐地三餐难续了。 志明请普五在灶房里面的坐塌上坐下,搬来矮桌和一坛酒一盘卤猪头肉,请普五和索郎坐下喝酒。 春娇闯进来横了一眼,立刻勃然大怒,在志明脑袋上捣了一指头,志明的小身板便飞进火灰堆里 然后两手叉腰破口大骂:“你个一无所有的叫花子,杀你无血,剐你无肉,靠老娘养着,还整天大酒大肉糟蹋,养你还不如养头猪。” 这分明是指桑骂槐,骂索郎白吃白喝又不干活。 索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头差点就塞进裤裆里。 普五脸上也挂不住,站起来悻悻对春娇笑道:“大哥是人不是猪,大嫂骂得太过了吧?” 春娇气哼哼瞪了普五一眼没好气道:“我家里的事情,不要你管。” 狠狠瞥了索郎一眼骂骂咧咧道:“你娘涅,白吃白喝不干活,还不如养头猪哩。” 志明从灰堆里挣扎起来,拍拍身上的火灰走过来咧嘴笑。 普五拉他坐下,给他斟满酒喝了两碗。普五道:“你家大嫂好不厉害。大哥好脾气,” 志明嘿嘿笑道:“还能怎样,古话不是说不打不成夫妻么。” 普五默然,岔开话道:“大哥杀了猪送到何处发卖?” 志明道:“大多时候到东市,过节的时候就在曲江边上发卖。” 普五道:“去东市的话要走好远的,大哥每天推几百斤猪肉走十几里,好不辛苦。” “习惯了,再远也不觉得辛苦。”志明笑嘻嘻说:“我们到此开屠坊,主要是看中曲江水多水好还不要钱。” 突然一阵旋风刮进房门,春娇冲进来伸手揪住志明的耳朵提到门边,抬脚将他踹飞到门外,大骂道:“大半夜的灌什么黄汤?等下去卖肉连称星子都看不清了,叫你去卖肉把肉白送人家,你有金山银山啊。” 回头横了索郎一眼骂道:“来个人你就当爷了,供着做什么?还不帮老娘洗肠子去。” 普五被聒噪不过,抓出几串钱钱丢在地上不耐烦道:“这是我兄弟的伙食钱了,你以后不许再支使他干这干那的。” 春娇立刻眉开眼笑,弯腰捡起钱串道:“不是我成心支使他,实在是怕他无事可做闲出病来。你说是吧大兄弟?” 索郎翻翻白眼扭头干呕几声。 普五瞅着春娇一身的横肉冷笑道:“你倒是一片好心啊,怎么不多跑动跑动,将你那一身的肥肉减掉一半变成个美人?” 春娇满面尴尬,打个哈哈道:“你们先坐着,我去弄几个菜来,五哥光临寒舍,必须吃好喝好。” 说完麻溜滚出房门整下酒菜去了。 二人相顾一笑。 普五问:“老弟过得不容易吧?” 索郎苦笑道:“还凑活吧。” 其实自从入住春娇肉行,索郎不是喂猪就是放猪,最糟糕的是出猪粪,今天出了一天的猪粪,直到现在身上还是臭烘烘的。 索郎思前想后,禁不住簌簌掉下泪来,哽咽道:“我再苦再累也无妨,可想到我那兄弟如今还在牢里,心中就不是滋味。每天听着猪叫,仿佛听见了我兄弟被斩首时在喊救命,天天心如刀绞,夜不能寐啊。” 普五叹息:“难得老弟侠肝义胆,像老弟这样肯为朋友两肋cha刀的人,如今是越来越少了。你兄弟是几时的事?” 索郎抽泣道:“已经判下来了,是构陷主家c十恶不赦,等着秋后问斩。” 志明乐呵呵地给普五端上来一盘猪血,一盘猪肝,一盘心肺,都是用滚烫的白水汆过了几遍,撒上盐巴,很是鲜嫩。 再端来两碟蒜泥,请二人蘸着吃。 原来索郎搭上匪三后,又将普五拉进来,三人一合计,想要救出来旺,就必须攀上武三思这棵大树。 如今的大唐是武后的天下,打个喷嚏长安城都要颤三颤。武氏一族炙手可热,满朝文武谁不看武后面子? 只要武三思出面,漫说是死刑,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也能给抹平了。到时候来旺就能翻案,逃脱砍头的厄运。 为了救来旺,当然,也是为了侵吞李善人的家产。三人事先已经伪造了一份一百万贯的借据,只等拿下李善人,便可以凭借据去扫荡李善人的家产。 三人商定得到的财产三人均分,然而这一切的前是必须要把武三思拉下水,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为了将武三思拉进来,就要让索郎先结识武三思,然后鼓动唇舌颠倒黑白请武三思出面帮来旺翻案,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本来的计划是匪三假装生病,等普五撺掇武三思来看望匪三的时候,索郎趁机出来献上青瓷,成为武三思的小弟后,找机会哭诉说出来旺的案情,请武三思翻案。 岂料半路杀出一只鸽子还有大斗笠,让一切都化为泡影,匪三还白白丢了性命,偷鸡不成蚀把米,两人是越想越气。 索郎最担心的是来旺死到临头拉自己垫背,翻供咬出自己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到时候就真的大难临头了。 索郎道:“我要见三哥,还请五哥再想想办法。” 普五问:“你还有钱么?” 索郎道:“我全部家当都拿去买青瓷了,哪里还有钱?” 普五皱眉道:“没钱的话,我也是毫无办法可想。” 索郎垂头丧气喝闷酒,半晌抬头问:“五哥是武三思的心腹,可知道三哥还有什么癖好?除了骨董以外?” 普五白了索郎一眼道:“三哥的嗜好很多,都是需要大把撒钱的,你出得起钱满足他么?” 索郎咬牙道:“老子已经走投无路,如今只有三哥这根救命稻草,就算挖我的眼珠也要做。实在没办法,就割掉身上的肉去卖!” 普五见索郎双眼喷射出凶狠的光芒,被吓一跳,说道:“说到嗜好,三哥最爱的还是女人。十几岁的含苞嫩蕊是他最爱,尤其是金发碧眼的胡姬,那真是令他神魂颠倒c骨醉心麻。” 索郎一拍桌子跳起来吼道:“你何不早说?害老子绕恁大弯吃恁大苦。” 桌子上的盘碗顿时欢跳起来,普五大怒,刷地站起身指着索郎的鼻子,尖着嗓子喝道:“你这狗头还敢在老子面前尥蹶子,莫不是失心疯了。” 索郎扑过去抱住普五放声大哭道:“哥哎,我是高兴,是高兴啊。若是你早说此事,李善人的万贯家财如今已入吾等之手,我们也不必吃恁大的亏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收小弟 青龙坊,匪三故居。 前几日长满野草的荒地上搭上了青棚,帷幕,一场盛大的丧礼正在举行。 僧道齐上阵,吹吹打打,钟鼓齐鸣。 来送丧的人是络绎不绝,车马从广德坊一直排到了青龙坊。 吊丧的人大多是贩夫走卒c街头混混,为了最后看一眼曲江第一好汉匪三大哥,不惜忍受烈日暴晒,漫天的尘土。 其实大多数人都明白,来此地的真正目的不是真心吊唁匪三,而是为了攀上武三思这棵参天大树。 匪三家的草房正堂内,武三思正跪坐在草席上为匪三“守丧”。 自古守丧都要沐浴斋戒,期间不能喝酒,不能近女色,披麻戴孝,来个人就要拄着哭丧棒装作颤颤巍巍的样子撑爬着答谢还礼。武三思可不管这些,在草席前面摆了丰盛的酒席,还招来两个平康里风情万种的姐儿来陪酒,左拥右抱c恣意取乐。 最奇怪的是,他居然将灵堂设在了草房外面,紧闭房门,并且吩咐手下,谁也不许打扰他寄托哀思,否则的话就乱棍打死! 当然,为了给匪三兄弟撑场面,武三思还必须隔三差五地哭嚎几声,否则传扬出去是有损江湖面子。 此时武三思已经喝得头昏眼花,双眼直瞪瞪地盯着泥墙上匪三的画像发呆。 左边的姐儿小红杵杵武三思:“三哥,你两眼直瞪瞪地,莫不是失了魂?” 武三思怔了一下,旋即捶打胸脯干嚎道:“我的弟哎,那日若不是你喝下一罐字屎尿吓跑了程咬金的孙子程大牙,为兄就不能给小柰奈破瓜了。” 小红吓一跳:程大牙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太岁,大街上打破人脑瓜都不偿命的,匪三连程大牙都敢惹,实在是可钦可敬! 武三思又捶打着草席嚎哭道:“我的三弟哎,那日在平康里的鸣珂曲争小翠,若不是你拼死保护为兄,一人独战六个羽林军,为兄早就死在乱刀之下。可怜你为我,身上挨了六刀七眼” 右边的小桃疑惑道:“挨了六刀如何出来七个眼?” 武三思止住哭嚎板着脸斥道:“笨。有一刀刺穿手臂,不是六刀七眼?” 小红翻白眼道:“切。多大的破事,愣是要说得神神叨叨的!” 武三思偏头茫茫然沉思片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打了几个酒嗝,又捶打着膝盖干嚎:“我的三弟哎——” 小红与小桃干脆捂住耳朵不听了,武三思说来说去都是争风吃醋,就没有半点新鲜的! 原来匪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死后他住的草房就变成了空房。武三思看中此地濒临曲江风景优美,还静悄悄的无人打扰,实在是个跟女人昏天黑地厮混的绝佳场所,便不惜出钱帮匪三发丧做法事。 自从匪三去世后,武三思便在此日日杀猪宰羊设宴,宴请狐朋狗友来此欢聚。 灵堂设在门外,草房正堂打扫得干干净净,粉刷了墙壁,铺上地砖,还摆设了家具卧榻香炉马桶,看来武三思是打算在此常住了。 自古孝子都是三月不能近女色,还要戴孝吃斋的,武三思却穿得大红大紫,整天大鱼大肉,喝高了扯过姐儿就地乱滚,不知道匪三泉下有知做何感想? 武三思哭喊一阵,翻来覆去都是哪些陈年旧事,自己也觉得索然无味。便叫小红出去端茶来,武三思喝了几口,见小桃腮边两抹红晕,眼睛水得要滴出水来,立时精神大震c兴趣昂然,一把按翻在地上 正要剑及履及,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喊道:“三哥三哥,小弟来敬你一杯。” 武三思无比气苦,扯着脖子喊:“我没空,要喝你自己喝。” 可那声音好不识趣,接着聒噪道:“小弟是诚心敬酒,三哥怎么忍心拒绝呢。” 只听“嘭”地一声,普五端着大碗酒撞进房门来,武三思手忙脚乱,七手八脚穿好衣服坐起身来。 小桃与小红掩嘴笑着跑出去了。 普五端着酒碗一步三摇地趋至武三思跟前,将手里的酒碗向武三思嘴边一递笑呵呵道:“三哥若是看得起小弟,请干了此杯。” 武三思一把打掉普五的酒碗,咳嗽一声正襟危坐,埋怨道:“你难道就没个眼力见,没看到我正忙呢?” 普五大舌头道:“对!三——三——哥,忙——忙得很,正忙着钻巫山的云雨洞呢!” 武三思噗嗤笑起来:“你不在外面替我敬酒,找我做什么?” “有——有个人要见你。” 武三思不耐烦道:“我如今为三弟守孝,以尽哀思,凭谁都不见。” 普五横眉竖眼斥道:“哀思你老母!你不就是想试试在死人灵堂里敦伦是何滋味么?你那点花花肠子老子还不知道!” 武三思被戳中要害,仰头哈哈大笑。 普五戳着武三思的鼻梁含糊不清道:“我今天给你介绍个绝色佳人,还是个金发碧眼含苞待放的胡姬——” 武三思一把打掉普五的爪子怒道:“你又瞎咧咧,像以前一样又拿个老货来悠我。” 普五道:“真的。长得是沉鱼落雁,人称曲江仙子。” 武三思听得心痒痒,说道:“叫进来瞧瞧。若是不实,老子打烂你的狗嘴。” 普五竖起右手掌发誓道:“天地为证!” 接着打个呼哨,从门外走进一个汉子,身材高挑干瘦,苍黄头发,满腮的络腮胡,武三思哈哈大笑,抬手打了普五一巴掌骂道:“这就是你所说的曲江仙子?金发碧眼勉强算是真的,可他是个男的啊。老子可没有断袖之癖。” 索郎远远跪地磕头道:“小的索郎,拜见天下第一豪客武三哥。” 武三思被人挠到痒处,闭眼哼哼着,像是有个姐儿正给他按摩。 继而猛然一惊:索郎?这名字好生熟悉。 当下招手道:“你走近前来。” 待到索郎近前看时,正是前几日害死匪三兄弟的胡奴,顿时火冒三丈,噌地跳起来,抬腿对准索郎胸口连环几脚,几下将索郎踹得飞出门外。 武三思伸手狠狠打了普五一巴掌:“你干的好事,竟敢拿个胡奴来消遣我。狗杂碎,看老子不把你丢进曲江喂鱼!” 普五噗通跪地求饶道:“三哥饶命啊。真有个佳人献给你的,只是没有带来,误会了,还请三哥恕罪啊。” “真的?” 普五发毒誓:“若是敢骗三哥,立刻叫我万箭穿心而死。” 武三思方才消气,走出灵堂,见索郎被自己踹到马厩里,摔得满身草屑与马粪。 索郎踉踉跄跄爬起来,看见武三思后又噗通跪地磕头不止:“小弟冒犯三哥,要打要杀随三哥心意,只求三哥收下小弟。” 武三思走过去瞪眼道:“你要我收留你。好啊,去将栗色马正拉着的那泡尿给老子喝咯。” 索郎喜从天降,转身看准栗色马的位置,耸身一跃,如饿狼般扑进栗色马的肚皮下 喝下马尿后,武三思就拉着索郎的手称兄道弟了。 酒过三巡,武三思问:“为兄刚才踢了小弟几脚,不碍事吧。” 索郎笑出朵花来奉承道:“三哥的脚是出了名的福气脚,长安城的人都巴不得请三哥踢上几脚,好让家里大富大贵c人财两旺,小弟被三哥踹了几脚,连日的风寒都好了。” 武三思听得浑身舒泰,哈哈笑道:“上路。你这个小弟我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摸兔校尉 大明宫桑梓殿内,连城正趴在坐塌上,脖子上cha着大大小小c长长短短几十根银针,一个头戴儒冠,发须花白的老者正在聚精会神地帮她针灸。 连城自从脖子被大斗笠打歪后,看什么东西都不习惯,天明回到桑梓殿便急急忙忙招来太医针灸治疗脖子。 她是个爱美的姑娘,如果以后变成个歪脖子女人该怎么活啊,还不如投河自尽! 桑梓殿是武后专门用来接待父老乡亲c亲朋故旧的宫殿,里面一应俱全,随便住进去呆个十年八年都不说问题。 连城满脖子都是银针,感觉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子在爬行,忍不住抬手去抓。 太医打掉她的爪子喝道:“别动,再动以后就变成歪脖子女人了,看谁敢娶你。” 连城翻翻白眼,无奈地缩回手。 太医针灸完毕,嘱咐连城:“十天之内不能乱动,不能突然发力扭头正脸看人。热闹的地方也不能去,只能在家里将养” 连城奇怪问:“为什么?” 太医道:“你xg子顽皮,听见人们喧哗,你必然进去观看,看到精彩之处必然得意忘形,一不留神就要正脸观看,那时候可就糟了。” 连城斜眼问:“怎么个糟糕法?” 太医撇撇嘴道:“就会咔嚓把脖子拧断了。” 连城吓得缩了下脖子,随即痛的大叫起来。 太医在连城屁股上打了一下喝道:“叫你不要乱动,你还动!” 连城鬼叫起来:“都是你这个金鱼眼害的我,你还敢打我屁股,看姑奶奶不把你的咸猪手给剁了。” 太医不紧不慢地收拾好药箱,吩咐宫女道:“一炷香后拔掉银针,拔的时候要轻快,不要管她叫不叫。” 宫女抿嘴笑道:“太医放心,针灸之术奴婢们都学过的。” 太医又道:“拔下的银针洗干净送到太医院还我。” 宫女们低头诺诺连声。 太医背上药箱又回头吩咐连城:“以后不许翻墙越壁,不许到处偷窥,更不许再到太医院里偷人参,不然脖子会断掉的。” 连城满脸涨红,口里怒骂道:“你放屁,谁稀罕偷窥你们这些满身草药味的药虫?姑奶奶从来不饮盗泉之水,死老头竟敢玷污姑奶奶的清白,等姑奶奶脖子好了,立刻找到你家里去把你们全家都阉割了,让你断子绝孙!” 老太医不理她,摇摇头笑眯眯地拈着胡须缓步走了。 老太医离开不久,武后就来看望连城。 连城见到武后,立刻嚷道:“姨母赶快去把刚才那死老头抓回来,我要把他的手砍了。” 武后在连城身旁坐下,伸手摸着连城满头绸缎般的黑发柔声道:“老太医可是皇宫里医术最好的先生,你无缘无故要砍他的手做什么?” 连城忿忿道:“个老se鬼竟敢摸我屁股。” 武后让侍奉的宫女说明情况,笑呵呵道:“老先生最是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怎么会是se鬼呢。他打你屁股是因为你调皮,几次三番跑到太医院偷盗草药。话说回来,你偷那些草药做什么?” “人家哪里有偷,都是老se鬼陷害的啦。”连城羞红满脸,一会小声道:“我在终南山偷学到师父炼丹的秘法,想要自己学习炼丹术,可是缺少药材,几次找太医院讨要,他们都不给我,我只好去偷了。其实也不算偷了,这整个长安城都是姨母的,我去拿一点药材怎么能算是偷呢。” “胡说。”武后开心地在连城脑瓜上打了一下笑道:“以后你需要药材就跟我说,我帮你弄。小姑娘家家的去偷东西,传扬出去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武后看着宫女拔下连城脖子上的银针,见连城坐起来轻轻揉着脖子转动,于是问道:“太医说你的脖子什么时候能好?” “他说打我的人使用的手段太过诡异,只能一点一点的复原,要想扭正脖子看人,还得针灸半个月。” 武后不悦道:“要这么长时间呐。可寻找胡姬的事情也不能再拖下去了,这可怎么办。” 连城歪着脸道:“我觉得鼎师的话极不靠谱,姨母找到胡姬也没有多大用处。” 武后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些事靠的是人为,不能总是看天意。” 连城低头沉思片刻,手指绞着腰带上的花穗嗫嚅片刻道:“姨母,我要离开你了,以后怕是不能帮你去找胡姬了。” 武后惊问:“你要干什么去?” 连城摆弄着花穗埋头不语。 武后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笑道:“小蹄子,是不是看上男人了?你说出来,姨母去给你做主。” 连城歪着脑袋满脸飞红嗔怒道:“姨母乱讲,天下男人又臭又脏,还个个自高自大,就算全死光了我也看不上,一个都看不上” 武后总算听明白了。点点头拉长声音道:“哦,一定是你看上的小郎见你咋咋呼呼c举止粗鲁,像个汉子般,人家看不上你。” 连城臊得满面通红,捶打武后两拳道:“不是啦,我这辈子根本就不想要男人。” 武后捂住胸口装作受伤的样子呻啊吟道:“还说不是,本宫被你的北斗神拳给打碎心脏,奄奄一息,小妮子,你要偿命的——” 连城被逗得咯咯笑起来,武后双手齐出,在连城腋下挠个不停,连城缩了身子格挡避让,最后招架不住滚在地上。 滚着滚着,突然大叫一声“哎呀”,只听咔嚓声响,武后大惊,赶紧叫老公宫女把连城搀扶起来查看。 只见连城的脖子扭正了几寸掉下来,下巴差不多顶在了胸口,看人的时候要拼命将眼珠往上努,看上去就是个心理龌龊阴暗的拐子。 武后急忙道:“快传太医。” 连城掉下泪来怒吼道:“我不要那个老se鬼。” 武后歉疚道:“那你的脖子——” 连城没好气道:“我也学过医术,自己会治!” 说完叫宫女拿来一个琉璃镜子照看容貌,看完后摔碎镜子哭喊道:“我不活了,姨母把人家弄成这样,我不活了!” 武后赶紧过去安慰,唇舌费尽,连城就是听不进去。 最后眼珠一转,哄骗连城道:“你知道姨母为何亟不可待要找到胡姬么?” 连城没好气道:“还不是为了找到什么破河图。” 武后道:“我儿差矣。姨母找胡姬,一半是为了得到河图,另外一半却是为了我自己。” 连城止住哭泣,抬头诧异地斜眼看着武后道:“为了你自己,何解?” 武后站起身踱步叹息道:“是人都会老去,姨母眼看就年过五十岁,日月如梭c岁月无情,年轻时候的美貌一去不返,你可知道姨母每天花在化妆上的时间是多少?” 连城奇怪道:“这与胡姬有什么关系?” 武后停住脚步,目光闪闪地看着连城笑道:“只因胡姬身上藏有令人返老还童c青春永驻的绝世秘密!” 连城翻白眼切了一声道:“我才不相信呢。牛鼻子老道的话我也听见了,他说找到胡姬就能找到河图,几时说过胡姬身上有返老还童的秘密?” 武后啧啧连声,指着连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斥道:“老早就要你多读书,多见识些人情世故,你就是不听,如今可好,被鼎师三言两语就蒙蔽住了,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啊。” 连城踟蹰道:“依姨母的意思,鼎师所说另有深意?” “不错。”武后缓缓走到连城所坐的软榻边,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你可记得鼎师当时曾经说过:娲皇之后,女人当皇帝旷古未有?” 连城点点头道:“鼎师确实说过。” 武后微微一笑道:“鼎师还说过,他最爱我这等神色,还说他看好我,我办事,他放心?” 连城连连点头道:“有的有的,鼎师确实说过。难道他说的话语里藏着返老还童的秘密?” 武后莞尔道:“孺子可教。我儿细想,若不是胡姬藏有返老还童秘密,鼎师为何幻化出胡姬的模样叫我们去找?因为胡姬美得惊天动地,此等美貌只有女娲娘娘才具备,而且女娲娘娘是长生不死c青春永驻的,我猜想那胡姬必定是女娲娘娘的化身,只要找到胡姬,就能找到青春永驻的秘密。” 连城被武后绕来绕去绕晕了,糊里糊涂地点点头道:“姨母言之有理,可胡姬与你有什么关系?” 武后在连城额头上捣了一指头笑骂道:“糊涂。姨母一大把年纪了,天天要靠胭脂花粉来掩饰自己衰老的容颜,若是能够得到返老还童的秘密,姨母就用不着整天化妆了,你说爽快不爽快。” “爽快。”连城鼓掌喝彩道:“姑奶奶最恨在脸上扑粉画眉毛了。我就奇怪了,为什么那些臭男人洗把脸就能大摇大摆地上街,我们女儿家却要花上个把时辰糟蹋自己的脸面呢,而且画得丑还被那些臭男人嘲笑,此乃天下第一等最不公平的事情,等哪天姨母登上了皇位,第一件事便是让那些臭男人都去描眉画眼拔光毛,也叫他们尝尝做女人的滋味!” 武后哈哈大笑起来,搂过连城亲了一口道:“我的乖女,你这话算是说到姨母的心窝子里去了,姨母正打算登基以后这么做呢。” 连城眉开眼笑,觉得非常的有成就感,因为她的提议被姨母采纳,以后那些臭男人就有得罪受了。 武后继续悠连城道:“其实吧,我急着要你去找到胡姬,其中的原因也是为了你。” 连城迷惑问:“怎么说。” 武后道:“有了返老还童的秘方就可以瞬间治好你的歪脖子啊,还能让你变得更加美貌呢。” 等连城心情平息后,武后小心问:“你是如何想起来要隐退的?” 连城张嘴想把大斗笠教训自己的话讲给武后听,可是走狗二字非常难于出口。 于是话到嘴边又改口道:“孩儿是觉得自己的武功低微,实在无法保卫姨母的安全。就拿那个大斗笠来说罢,我拼死拼活的攻击他,人家抬抬手就打歪了我的脖子。因此我想回山去苦修几年,等技艺完满,再出山来保护姨母。” 武后板着脸呵斥道:“糊涂,你要是走了,以后大斗笠再来刺杀我该怎么办,你这是把姨母拱手送给大斗笠宰割!” 连城吞吞吐吐,左右为难,心道:姨母啊,难道非要我把大斗笠的话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吗?其实是我不愿意当皇权的走狗啊! 武后见连城犹豫不决,继续给她甜头吃:“你不必进山修炼了,学武艺哪里不是学?你留下的话,姨母马上帮你找个一流剑侠教你,还封你当个摸兔校尉。” 连城一喜,随即道:“为什么叫摸兔校尉?” “胡姬是卯年卯月卯日卯时,全是卯,全是兔子,因此是个金发碧眼的兔子,姨母才封你为摸兔校尉。” 连城心里酸酸的,大兔子自己亲眼见过,是个惊才绝艳的大美人,如果硬要说胡姬是兔子,也是只惊世骇俗的迷死人的兔子,让她去抓这样的兔子,连城很想把美丽的兔子打成蛤蟆。 于是欢喜道:“摸字真难听,何不叫抓兔校尉或者是捉兔校尉?” “胡姬是我们未来的大恩人,怎么能用抓捉等字眼呢,那是很不礼貌的。” “反正摸字太难听。”连城还是反感:“姨母还是另外换一个名字吧。” 武后耐心解释道:“摸者,摩也,揣也,探也,是揣测试探的意思,怎么说难听呢” 连城点点头道:“哦,原来还有这般说道。校尉是几品官?” 武后道:“七品,以后论功擢升。” 连城叫起来:“才七品!芝麻大的小官我不干!” 武后苦口婆心道:“姨母可以写一份特诏,诏令大唐三品以下可以听凭你随便指挥,五品以下,可以随意处罚。你官职虽然小,可是实权却比宰相首辅都大,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连城方才欢呼雀跃起来。 武后蹙眉叹息道:“全天下有此特权的也就是你了,满朝文武谁有如此殊荣?” 连城心花怒放,却装作愁眉不展:“我从未涉猎官场,谁知道姨母会不会骗我。” 武后双眉一挑喝道:“放肆!你把姨母当成什么人了?” 连城见武后真怒了,方才噗嗤一声钻进武后怀里乱拱,随后仰起头道:“阿拉伯之春烤肉店的那个迎门伙计老讨厌啦,人家每次到那里吃烤肉,他都将两个眼珠子挤到鼻梁正中瞪人家,我想先去将那胡人的眼珠子挖出来,不犯法吧?” 武后哈哈大笑道:“那人是个斗鸡眼,看谁都是这样,你要是敢挖他眼珠,我就先把你关进大牢!” 自此连城就当上了大唐第一个女校尉,还是个歪脖子的摸兔校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挑衅 武后随后对连城道:“时间不等人,过两天你脖子好些了,就去找胡姬。” “不必过两天了,我现在就去找。” 连城变成了歪脖子,更加迫不及待要找到胡姬,吃了仙丹还本来的面貌。 武后担忧道:“你的伤处不碍事吧,还是等几天再说吧。” 连城道:“我们习武之人,伤筋动骨是家常便饭,脖子扭歪了算什么。” 武后白了一眼道:“那你刚才还哭得死去活来的。” 连城撇撇嘴道:“人家不是想到以后要歪着脖子到大街上,若是撞见熟人,真是很丢脸的事情。因此伤心哭泣。” 武后道:“那你去找胡姬,就不怕撞到熟人了?” 连城忧心忡忡道:“就是啊,如果让相熟的人看见,还不给羞死?那该怎么办啊。” 武后拍掌道:“好办,我去找个精通易容术的人来给你化妆,化完妆保证连你表哥都不认识你。” 连城咕嘟着嘴道:“武懿宗是天下第一大憨包,连兔子都分不清雌雄,要是连他都骗不过,还不如干脆别易容。” 武后笑道:“你放心,去我请的是易容高手,能将老太婆化妆成小姑娘到平康里接客呢。” 连城脸上一红:“姨母尽瞎说,如果真那么厉害,你还找胡姬要什么返老还童的灵丹妙药?随便找人易容不就行了。” 武后笑笑问:“你已经知道了胡姬住在曲江附近,想怎么找呢?” “对啊,要怎么找呢?”连城搔搔脑袋问:“是不是去那棵大枫树底下守株待兔啊?” 武后哈哈一笑,随即沉思片刻道:“曲江有几十万人,你挨家挨户去找的话,无异于大海捞针,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连城摇着武后的臂膀道:“什么万全之策,姨母倒是快说啊。” 武后拍下桌子道:“这样,你去写了招贴,然后到曲江各紧要路口粘贴,再到酒家茶社去打听,保管能找到那个胡姬。” 连城为难道:“我写的字像虫爬似的,贴出去会羞死人的,姨母还是去找翰林院的太先生写吧。” 武后愠怒道:“你别推三阻四的,如果能让太学生写,我还叫你写做什么?” 连城问:“为什么不能?” 武后道:“此乃极为绝密的事情,如果传扬出去,个个都去抢胡姬手里的美貌秘方,岂不是大大不妙?” 连城连连点头称是。 武后催促道:“快去写啊。” 连城踌躇不动,愁眉紧锁低头不语,半晌道:“还是请姨母来写吧,我这两刷子委实拿不出手啊。” 武后捣了连城一指头骂道:“扶不上墙的烂泥。关键时刻就瞻前顾后的,既然你如此推诿,我只好去找婉儿写了,然后把你的摸兔校尉也转送给她。” 连城急忙抓住武后的手哀求道:“我写我写,姨母不要把摸兔校尉送给婉儿” 曲江岸边人来人往,草市子商贩比平常多了不少,游人也比往日多出好几倍。 今天是中元节,人们都来购买祭祀祖先的各种用品。 鸿哥儿与招弟也出来凑热闹。 阿爷自从被来旺诬陷,虽然遇到个清明的县令洗刷了冤屈,回家后却气得大病一场,经过多方调理,总算好了个七七八八。 鸿哥儿木然地看着一张张笑脸,任凭招弟如何逗弄,却神情萧索始终怏怏不乐。 鸿哥儿走到药材摊子边打算买点滋补的食物回家给阿爷炖汤,只听身后一个人阴森森冷笑道:“李家姑娘,别来无恙否?” 招弟吓一跳,扭头一看,却是来旺的死党索郎,穿着光鲜,身后还跟着两个跟班。当下没好气道:“你不是死了么,怎么一大早又从棺材里爬出来吓人。” 索郎嘿嘿笑道:“小丫头片子,还没有婆家呢,最好给自己留点口德,否则会嫁不出去的。” 招弟装作找人的模样,四下张望一番故作神秘道:“有个人近来渴想你的紧,正在四处找你,说要与你好好亲近亲近呢。” 索郎不明所以,问:“是谁?” “赛牡丹啊,她说你再不给她过夜费,就要将你抓到平康里去倒夜壶呢。” 招弟说罢哈哈大笑,鸿哥儿也不禁噗嗤笑出来。 索郎气急败坏,指着招弟怒道:“你别高兴的太早,以后有你们哭的时候。” 转身要离开,后衣领突然被提起来,整个人凭空增高了两尺,脚不沾地悬在半空,只听来福闷声闷气道:“狗贼子,还敢来找我家姑娘撒野,信不信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说完将索郎一扔,便丢出去五尺。跟索郎前来的两个爪牙见状捋袖揎拳直扑来福,来福不闪不避。任凭爪牙拳打脚踢,两个爪牙嘭嘭嘭打了一通,来福却安然无恙,伸手抓住两个人的脑袋一碰,二人便眼冒金星晃晃悠悠地栽倒在地。 此时草市子里的人都跑来围观,招弟指着索郎大声道:“大家看好了,此人是个忘恩负义的无耻狗贼,诈骗我家阿爷借钱给他,他不但赖着不还,反而勾结来旺陷害阿爷,幸亏县令英明,判我家阿爷无罪。此等卑鄙小人大家以后都不要做他的生意,免得沾惹上腥臊!” 商贩路人听说,人人忿忿不平,指着索郎唾骂不已,还有的捡起土块树枝烂菜叶去丢索郎,不少小孩子干脆拾取马粪扔到索郎身上。索郎羞窘无地,抬手抱着脑袋狼狈逃窜,跑出一段回头指着来福和招弟狠狠道:“你们等着,你们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众人又是起哄,索郎也不等两个跟随的爪牙,一个人灰溜溜地跑远了。 回家路上,鸿哥儿在马车里一直愁眉不展c寡言少语。 招弟推搡几下道:“嘿嘿嘿,看见只苍蝇就把你弄成这样,你以后还活不活啊。” 鸿哥儿忧心忡忡道:“我看今天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索郎被变天债满世界追杀,还敢大摇大摆地出来招摇,肯定是找到了什么靠山。他来找我们,是来示威的啊。” 招弟不屑道:“切。就凭那个胡奴,能掀起什么风浪。” 鸿哥儿叹道:“人不可貌相,索郎衣着与往日不同,还带着两个跟班,看来是有备而来。” 招弟安慰道:“你想多了,那胡奴是个死要面子的无赖,肯定是找平康里的哪个姐儿借了身行头来吓唬咱们的。不定又欠下多少钱呢,就等着赛牡丹那样女人去追债吧。” 鸿哥儿噗嗤一笑,随即又敛容正色。 招弟见鸿哥儿如此,也就悄声不语了。 由于从曲江直通到东市的大街上人山人海c车马挨挤不开,驾车的来福便调转马头向西,到慈恩寺所在的晋昌坊,然后再驱车北上回家。 在青龙坊与晋昌坊的对角处,是曲江的尽头,几丈宽的水面横亘在两座坊之间,水面上造了一座虹桥连接两岸。 此时在虹桥东边的水边芦苇丛中,大斗笠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手里拿着白鸽喃喃自语:“老夫找你了好几天,想不到你竟然躲在大桥下面。” 不停翻看白鸽的嘴巴与爪子道:“那天晚上明明看见你叼着凤尾蝶从惊鸿里飞出来,随后凤尾蝶就消失了,是不是被你吞进肚子里去了?”接着又道:“凤尾蝶那么大,不可能被你轻易吃进肚子里去的,肯定是躲进你身上的羽毛里去了。” 说完翻开白鸽的双翅仔细查看,却没有找到凤尾蝶。 白鸽呆头呆脑的,似乎没有听见大斗笠的唠叨,偏着脑袋昏昏欲睡。 大斗笠弹了白鸽的脑袋一下道:“凤尾蝶身上藏着惊人的大秘密,老夫没有下手抓它是因为还没有搞清楚来龙去脉,不然会轮得到你?你可知凤尾蝶是打开天材地宝的钥匙,你胆敢独吞,是要被打入地狱的。” 说罢将凤尾蝶掉转过来,掀起尾巴看白鸽屁股:“难道被你吃进去后堵塞了肠道,不然你怎么会萎蔫不振,被我轻轻就逮到?莫非凤尾蝶没有死,藏在肠道里吸取你的精血?看来老夫只好解剖开你的腹腔取出来了” 放开一只手要去拔剑,不想被白鸽张嘴在抓鸽子的手上狠狠啄了一口,手一松放飞了白鸽。 白鸽飘忽着向一排柳树桑树从中飞去,大斗笠正要飞身去抓,只见白鸽头顶闪过一道白光,白鸽的身子便被劈成了两半。 大斗笠身子一震,恍若雷击,呆呆看着白鸽的尸体划了道弧线,羽毛纷纷洒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采花状元 大斗笠跌跌撞撞走到白鸽尸体面前,眼中泛着泪花,嘴里喃喃道:“鸽子,我的鸽子。” 此时从林子里钻出两个人来,一个帽子上cha花的马脸男子看看地上的白鸽尸体,看看大斗笠嬉笑道:“老头子,原来是你的鸽子啊,我还以为是无主之物。自然死了,就拿回去炖汤喝罢。世间万物,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最终都难逃一死,还请你节哀。” 一个帽子上镶嵌着两颗狼眼睛的圆脸汉子用手肘杵了杵马脸男子的胸口道:“你怎么能轻易暴露行踪,等下还如何劫色?” 马脸男子不屑道:“不就是两个丫头和一个傻大个么,会有甚么能为,大摇大摆抢上去捞起来扛在肩膀上回去交给三哥便可领到赏银了,看把你急的。” “你别大意,听说傻大个似乎是个练家子,拳打脚踢都纹丝不动。” 马脸不悦道:“罢么。榜眼哥,你何苦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等下你不用动手,让我小探花一个人上,你就等着接应扛大姑娘吧。” 大斗笠终于听明白了,原来这两孙子是埋伏在此等候打劫人家的女眷。 当下心中恨恨不已:今天算你们晦气,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死我的白鸽,现在居然还想抢人家的女眷,老夫一定杀死你们两个王八蛋,让你们到阴曹地府去打劫你们的先人去! 打定主意,大斗笠默不作声地过去弯腰从地上捡起白鸽的尸体,走到一边翻开腹腔检查里面有没有藏着凤尾蝶。 一阵铃声响起来,鸿哥儿轻盈的竹编马车从东边驰了过来。 探花榜眼道:“花儿开了,花儿开了。”钻进树林爬上树梢严阵以待。 原来这二人便是武三思手下最得力的采花大盗,专门劫掠良家妇女回去供武三思取乐的探花和榜眼。 探花负责踩点留暗记,榜眼负责在门外把风,等探花得手,便接着女子背扛跑路。二人联手,多年来拆散无数百姓人家,断送了许多女子性命。 武三思从索郎口中得知鸿哥儿与招弟长得美若天仙,便派出探花榜眼前来打探虚实。 今日索郎去跟招弟吵闹,就是故意要引探花榜眼去查验货色好不好。 探花见两个少女是万中无一的绝色,便下定决心要绑架到手,抓回去献给武三思讨赏银。 二人一路尾随鸿哥儿的马车,见马车突然改道西行,便抢先一步跑到虹桥底下埋伏,只等马车来到便杀出去将二女抢到手。 大斗笠在后面笠静观其变,只等探花榜眼出去动手抢劫女子,便出手相救。 马车越来越近,大斗笠突然发觉手中有什么东西在挣扎,低头一看,发现被砍为两块的白鸽居然奇迹般的合二为一活过来了,在手心里硬挣站起来,咕咕叫着不停抖动翅膀,心中不由得大骇。 正在心神恍惚之际,手中的鸽子拼命挣脱飞起来,向马车直冲过去。 就在此时,马车驰到了两个采花贼埋伏的树下,探花跃起,挥刀朝马车俯冲下去,一刀斩断了车辕,来福被抛出去几丈远,竹编车厢侧翻滚了十几滚,撞在路边的大树下。 坐在车厢里的招弟与鸿哥儿觉得天翻地覆,满眼都是星星,忍不住就要作呕。 半晌,鸿哥儿与招弟咳咳连声从车厢里钻爬出来,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正在此时,白鸽飞到鸿哥儿头顶,张嘴一吐,一朵血花便从口中掉落下去,晃晃悠悠地飘向鸿哥儿。 然后白鸽便扇扑着翅膀飞向远方。 大斗笠举目细看,白鸽吐出的正是自己千辛万苦寻找的凤尾蝶。只是改变了颜色,身形也变小了许多。 心中大喜,身子一晃到了鸿哥儿身后,刚要去抓血色蝴蝶,血色蝴蝶叮铃一声钻进了鸿哥儿的衣领里。 大斗笠顿时无比沮丧:娲皇难道喜欢此女?真是天意呀!赶紧隐身退道树丛中。 鸿哥儿发现大地在摇晃,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一只血色蝴蝶钻进了衣领。 此时榜眼已经先抓到了招弟,招弟又踢又咬,鸿哥儿抄起宝剑去救,接连刺出几剑,皆被榜眼轻松躲过,还被踢飞了宝剑。 鸿哥儿使出全部所学攻击榜眼,可她学到的花拳绣腿如何敌得过榜眼历经百战厮杀出来的真功夫?瞬间被榜眼拧住双手,抓起来放在肩膀上,一边扛着一个,大步流星地朝树丛里走去。 树丛里藏着两个大麻袋,是专门用来装鸿哥儿与招弟的,树丛中还拴着两匹马。 榜眼从马鞍上取下绳子捆绑住二人的手脚,掏出麻核塞住她们的嘴巴,扭头向着马车方向打个呼哨,意思是提醒探花别恋战,赶紧撤回来跑路。 榜眼埋怨道:“不是说傻大个不堪一击么,如何打了恁久?莫非想跟他攀亲戚?” 来福正手持一根木棒与探花恶斗,身上被探花砍了几刀,血流满身,眼看探花的横刀就要向来福当头砍下,大斗笠捡起一块石头弹过去,横刀顿时断做两截,来福堪堪保住脑袋。探花大惊,冲着树林高喊一声:“风硬,快闪。” 话音未落,大斗笠的已经身影钻至榜眼面前,榜眼惊呼一声回手拔刀。 岂料大斗笠比他还快,抢先一步夺过榜眼腰间的横刀,握刀在手反手过去,榜眼便大睁着双眼看着湛蓝的天空嗖嗖嗖朝自己直压下来,瞬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如同山峰般在眼前矗立着,而且没有脑袋,头颈部正如同喷泉般喷洒着鲜血,然后翻天覆地地在草地上滚几滚,啊地张嘴吐出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口浊气 大斗笠将榜眼的尸首踢飞进河里,弯腰捡起装鸿哥儿的麻袋,忽然听见身后有人道:“咦,手脚够麻利的啊,这么快就把两个雌儿给逮住了。” 大斗笠知道这人也是和探花他们一伙的,夹着麻袋慢慢站起身来转过头,索郎上前拱手笑问大斗笠:“前辈出手老道,年纪这么老,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采花状元?” 大斗笠勃然大怒,腾出一只手来去索郎面上一摘,便将索郎的右眼活活摘出来。 索郎惊天动地大叫一声,转身踉跄逃命,好几次跌倒尘埃,翻滚起来手脚齐用撞开活路。 此时来福已经被探花打昏在地,大斗笠扛着麻袋走出去,探花跳过来拦住去路,做个虎式直扑大斗笠,大斗笠微微冷笑,不慌不忙地抬手格挡,只听得咯咯连声,探花的两只胳膊和右脚尖顿时碎裂,探花惨叫起来,跳到一旁倒吸冷气喝问:“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苦苦相bi?” 大斗笠并不答话,身子往前一趋,瞬间晃至探花跟前,伸手一捣,掏出探花的心脏塞进他嘴里,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死那只鸽子。” 探花觉得自己浑身似乎被火熏烤,热得头昏眼花,双唇有些发干,想伸出舌头tiantian,蓦然触到一堵蜜糖般香甜的东西,用舌头tian了tian,发觉满嘴甘甜馨香,咂摸两下,立刻无比的陶醉,然后身体莫名其妙地朝后仰倒,看见了漫天飞舞着的鸽子羽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你请我还是我请你 日当正午,连城骑着马抱着一摞招贴在曲江周围的大街小巷张贴。 几天来她接连到酒家茶楼打听歌唱“络腮胡,左衽服。担炉火,卖胡饼,家里没有隔夜粮,胡天胡地瞎混胡”的两个少女,都一无所获,最后连城只好实施第二方案——满大街贴招子悬赏。 由于脖子被大斗笠打歪,偏头侧脸贴贴在坊墙上的招贴都是歪歪扭扭的c七上八下,这让争强好胜c事事都力求完美的连城无比沮丧,但是也毫无办法。 看看自己张贴在坊墙上的招贴,使得连城本来就如同跌入无底洞的心境,更加的雪上加霜了。 眼看过了慈恩寺,连城粘贴到连接晋昌坊与青龙坊的虹桥边,突然从虹桥东边的树林中窜出个胡人,手捂着半边脸满面鲜血地高喊着“救命,强盗杀人了”,迎面朝自己跑来。 连城听说有强盗,立刻精神大震,将招贴装进马鞍前面的皮袋子里,拔出宝剑催马上前,拦住胡人喝问:“什么强盗,强盗在哪里?” 此人正是被大斗笠摘下一只眼睛的索郎,抬头看见一个黑衣蒙面c歪头斜脸c头戴青纱笠帽的怪人拦住去路,一时惊魂未定,猜想连城也不是什么好人,胡乱朝身后一指嚷道:“在后面,就在后面,专门挖眼睛的强盗” 说罢绕过连城的马头冲大街北方跑去。 连城握剑在手,打马向树林子驰去,突然一道黄色的身影扛着个袋子从林子里窜出,连城惊呼一声:“狗强盗,快快给我站住。” 此人正是在林子里斩掉榜眼脑袋,挖出探花心脏的大斗笠。 大斗笠充耳不闻,自顾扛着麻袋向河边跑去。连城大怒,在马上纵身跃起,挥剑砍向扛着麻袋的大斗笠。 大斗笠躲过几剑,抬脚踹在连城心口,连城嘭地倒飞回去五尺跌扑在地。 大斗笠不理她,扛着麻袋望着虹桥纵身一跃,眨眼飞到虹桥下面的桥洞里。 连城捂住胸口撑爬起来,望着大斗笠的身影发觉依稀有些熟悉,抓耳挠腮想了一会一拍脑袋喊道:“是大斗笠,是大斗笠那狗贼!” 眼见大斗笠钻进了桥洞,想要飞身直冲到大斗笠钻进去的桥洞,可是距离有四五丈,连城根本飞不到。 就算飞到桥洞,如果大斗笠突然攻击,连城身在半空也会吃亏。 思前想后,连城绕过树林,噔噔噔跑上石桥,看准大斗笠钻进去的桥洞,想要坠身下去,思量片刻还是不妥,不由急的抓耳挠腮。 左顾右盼之际,突然发现对面岸边有一棵巨大的冬青树,倾倒了身子歪靠在水面,巨大的树冠指向虹桥生长,有两根直抵大斗笠所在的桥洞。 连城见状大喜,快跑几步轻轻跳下虹桥,站到冬青树枝上,分开乱七八糟长着的枝条一步步向大斗笠走去。 走到离大斗笠五六尺的地方,枝条已经如酒杯大小抖动不停,无法再前进,连城只好稳住身体分开枝叶张眼朝桥洞里望去。 只见大斗笠从扛着的麻袋里扒出个金色头发的少女,少女与大斗笠皆侧脸对着连城,因此无法看清面容。 只见大斗笠扶住少女面对面坐着,大斗笠伸手轻轻解开少女的衣领,从头一路细看下去,看到少女脖的颈突然神情大震,双唇哆嗦着不住念叨什么“鹅黄鹅黄” 连城立刻怒火填胸,心道:原来大斗笠竟然是个盐贼,居然还敢咪奸小姑娘,看老娘不扒了皮割掉你的银根下酒! 于是悄悄回手取下背着的弓箭,抽箭搭上弓弦,瞄准大斗笠一箭射过去。 箭矢嗖嗖直取大斗笠眉心,大斗笠听见风声,正眼也不去看连城一下,抬手打掉来箭,自顾站起身来仰头悲呼:“难道是天意?难道是天意?” 连城气得七窍生烟,高喊道:“天意你娘的大头鬼!大白天抢劫女子也是天意?你个不知廉耻的老畜生!别以为换了身皮子姑奶奶就不认识你!” 又是一箭过去,大斗笠连手都不抬,弯腰将鸿哥儿重新放进麻袋里,那箭便射了个空。 只听大斗笠边扎麻袋口边自言自语:“自然鹅黄将天材地宝托付给了此女,老夫只有守候在她身旁,等她长大,方能得偿所愿” 连城气得差点吐血:想不到这贼还是个养女伺的龟奴!这样的禽兽老天为何还让他活在人世间! 射箭伤不到大斗笠,拔出宝剑跃起直刺大斗笠心窝。 大斗笠回头怒喝道:“一个妮子如何不知好歹?恁般多事,还不快滚!”说着蹴起桥洞里的一根枯枝打在连城肩膀上,连城啊地叫着掉进水里 今天早上鸿哥儿没有抢到手,还将武三思的心腹爱将折损了。索郎哪里还敢回去? 找了个医馆包裹了伤口,在老郎病榻上赖了一个下午,黄昏时分方才走出去,到大街上买了点吃食。边走边吃。 正绞尽脑汁想如何应对武三思的质询,对面突然飞快地跑来一匹马,马上之人身着黑衣,头戴青纱大斗笠,身形瘦小,飞快地在坊墙上张贴,每隔几十步就张贴上一张。 马是枣红马,膘肥体壮,不像是寻常人家里养得出来的。索郎细细打量,发觉这人有些面熟,可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人打马从索郎身边驰过,留给索郎一片弥漫的黄尘。 随后便有一张招贴晃晃悠悠随风飘落下来,索郎捡起来一看,上面的小楷歪歪扭扭,像是小学生写的。索郎仔细端详半晌,方才看出上面写着:络腮胡,左衽服。担炉火,卖胡饼,家里没有隔夜粮,胡天胡地瞎混胡知道唱此歌的人奖赏巴豆三斤。帮助找到者,赏赐一斤人参 索郎噗嗤笑出来:“他娘的谁也没有拉不出屎来,要那么多巴豆干什么?” 只听大街对面又响起急促的马蹄声,索郎抬头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黑衣蒙面的人风驰电掣地在对面坊墙上张贴,那人看见索郎手里抓着招贴,打马驰过来喝道:“哪里来的胡奴,竟敢私自揭下大爷的招贴,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罢舞动马鞭子向索郎劈头盖脸抽了下来。 来人正是连城。 连城被大斗笠打下水,游水上岸,浑身湿漉漉的,此时大斗笠已经无影无踪。 连城又气又恨,只得找个僻静处将衣服脱下来烤干,然后骑马找到个酒店喝到头晕目眩,方才想起贴招子的事情,于是才晃悠悠走出酒店上马去贴招子。 贴到东市附近,恰好碰到了索郎。 索郎见连城鞭子飞来,赶紧躲闪,还是被抽了几下。 肩膀脖颈被连城打出几道血痕,火辣辣的生疼。 索郎跳到一边仔细一看,原来是个瘫子,头脸歪垂到右肩膀那边,下巴几乎顶到了锁骨,正斜着眼指着自己呵斥:“瞎了一只眼的狗奴才,你为何揭下大爷辛辛苦苦贴上去的招子,是不是想死。” 索郎听罢心中忿忿不已:狗獠子像的发羊癫疯的瘫子,肯定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干多了才受到这样的惩罚,还不知道悔改。 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瘫子正是连城。 那日武后封连城为摸兔校尉,又给她写了封特诏,然后拿出一千贯钱给她用来悬赏花销。 连城觉得花钱悬赏很可惜,自己家里藏着许多从太医院偷来的药材,何不拿来悬赏呢。 于是就给帮忙抓到的悬赏了一斤人参,提供消息的三斤巴豆。 连城喝道:“独眼狗,还不快给大爷张贴上去。” 索郎不知道连城究竟是何方神圣,小心道:“小哥只怕有些误会,小弟是武三哥家的兄弟,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 连城斜眼道:“武三哥是谁,大爷不知道。” 索郎心道:糟糕,难道是外道刚进京的愣子,那可大大不妙了。 此时连城头上戴着斗笠,蒙面露出双眼,身上背着箭筒,腰挎宝剑,黑衣怒马,活脱脱是个外道封疆大吏家里的小郎恶奴。 这些封疆大吏的家奴,仗着有些权势,进京后就横冲直撞,根本不把王法放在眼里。杀死个人拍拍屁股走人,连京兆尹都奈何不了。 自己今天撞在这些不开眼的蛮子手里,死了也是白死,漫说武三思救不了他,就是天后出面也是够呛! 想到此处,索郎身子一机灵,赶紧展开手里的招贴跑到坊墙上张贴。 看准地方刚要贴上去,只听连城在背后喝道:“高点,再高点,你他娘的长这么矮还跑出来干缺德事!” 索郎拼命踮起脚尖贴上去,只听背后呼呼大响,连城早已驰马来到,清脆的马鞭子响过,索郎的脸颊耳畔又多了几道火辣辣的血痕。 索郎吓得大叫起来,跪伏在地上高喊饶命。 “饶命?你撕掉招贴的时候怎么没有让你娘将你生的高一点?”连城拿马鞭稍挠挠腮帮子——姥姥的被贴上许多弯弯卷卷的络腮胡子真他娘的痒得慌。 索郎心道:姥姥的有你这么不讲理的么。坊墙有几丈高,你以为自己有多高!你贴的高是因为骑着马,要是下了马,你还不是跟蛤蟆一样?再说招贴也不是我撕的,黑鬼却硬要我贴上去,这还有天理吗? 连城见索郎发愣,唰地又是一鞭子,打得索郎火急火燎地蹦起来。 连城喝道:“还不快给大爷张贴起来,以为写一百张招贴容易么。”揉着右手腕皱眉道:“手都快酸掉了,姥姥的写字真是比坐牢还难受啊。” 索郎搬来两个石头站上去贴好招子,听了连城的话后赶紧拍马屁道:“大哥的书法真是炉火纯青啊,小弟看了大哥的笔迹后真是高山仰止c万分仰慕呢。” 连城听罢嘿嘿笑道:“你说你仰慕我,你要拿什么孝敬我?” 索郎顿时语塞,身上没有带几个钱,拿什么孝敬这个黑衣强盗? 正自踌躇,连城的马鞭挠到了索郎的耳畔,只听连城喝道:“独眼狗怎么不说话?既然是仰慕我,就应该拿出点诚意来。你说罢,是去吃突厥全牛宴还是到阿拉伯之春吃烤全羊?” 索郎听罢身子一哆嗦,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姥姥的还想吃全牛宴?那里少了几百贯出的来么?老子身上只有二十文钱,要吃就吃,不吃拉倒! 只听连城又喝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走就走,怎么像个娘们一般扭扭捏捏的,痛快点,今晚到底是你请我还是我请你?” 索郎一脸无奈:“小弟囊中羞涩,不如请大侠吃几个烧饼?” 连城怒道:“烧饼有干又硬,挂在喉咙就咽不下去,你是在打发叫花子呢!” 索郎愁眉苦脸道:“小弟只有十几个钱,实在是无法请大侠吃好吃的,不如改日” 连城眼珠一转道:“既然如此,我就发扬侠客精神,慷慨解囊请你一顿。” 索郎害怕有诈,连忙推辞:“小人身份低微,不敢让侠客破费,回家吃个烧饼也能将就。” 连城扬起脸呵呵笑道:“独眼狗,你说哪里话来,你我一见如故,今天一定要喝他个一醉方休。” 索郎见歪头缩脑的黑脸笑得一脸诡异,越发惊恐:刚才还殴打老子,一见如故从何说起?赶紧推辞道:“小弟家中还有八十岁的老娘,还请侠客放过小人,小人要回家伺候老娘。” 连城哪里听他胡说?下马拽住索郎的胳膊就走,索郎想挣扎,连城的手坚硬如铁,似乎用千斤之力,如何挣扎得脱?于是连城牵着马拉扯着索郎踉踉跄跄往东市的阿拉伯之春烤肉店走去。 阿拉伯之春是胡人开的店,有两层楼,味道属于烤羊肉中的翘楚,许多达官贵人都喜欢光临此店,连城也来过几次。 迎门的自然是那个斗鸡眼。 连城把马缰丢给斗鸡眼喝道:“好水好料伺候,少了一根毛打断你的狗腿!” 斗鸡眼见连城面相古怪,不敢怠慢,将马递给马房伙计,弯腰走前面将连城索郎迎进门。 连城找个靠窗的地方坐好,斗鸡眼呈上菜单,连城把菜单丢给索郎大大咧咧道:“别客气,想吃什么尽管点,老子有的是钱。” 索郎捧着菜单嘿嘿笑着并不打开。 连城双眉一挑,掏出一个袋子拍在长案上喝道:“大爷最喜欢痛痛快快直来直去的人,你要是想给我省钱,担心我的马鞭子不认得你。” 索郎吓得手发抖:刚才已经让黑鬼的马鞭子认得一回,如今是遍体鳞伤,再也不能让马鞭子认第二回了! 偷觑了连城的钱袋一眼,看见里面隐隐约约露出几颗金色的小豆豆,心中稍微放宽了些:敢情今天碰到个xg情古怪的土豪,不吃白不吃,不如狠狠宰他一顿! 硬着头皮点菜,点了几个中档次的。 “你是看不起我!”连城听后勃然大怒,一把扯过菜单,刷刷翻开几页连连指点,嘴里不停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总之把你们店里最贵最好吃的美酒菜肴全部端上来,今天我请客,必须吃好喝好,你要是敢整次品端上来,小心大爷拆了你们的破店!” 斗鸡眼的波斯人气得双眼集中在一个点上,心里忿忿不平:你他娘的老子接待过多少王子皇孙,怎么就没见过你这样放肆的黑鬼! 抄了菜单子下去。 不一刻烤全羊便摆了一桌子,连城连筷子都不用,伸手抓起来就啃,那模样就像是饿死鬼投胎。 索郎见连城吃相豪迈,以为是真的遇到了土豪,也放开肚皮大吃大喝。 吃了一半,索郎几次借故往外溜,都被连城努努嘴支使斗鸡眼去看住。索郎接连上了好几次茅坑都被斗鸡眼死死守候在外面,一时间无可奈何,只得回去陪连城继续喝酒。 最后一道羊羹端上来,连城吃了几勺,突然高叫起来:“斗鸡眼,你快滚过来。” 斗鸡眼赶紧过来躬身问询。 连城指着羊羹喝道:“怎么有个蟑螂。” 斗鸡眼茫茫然低头去看,连城一把将斗鸡眼的脑袋摁进羊羹里,然后抬脚在索郎kua间狠踢一脚,又抓起个大盘子猛扣在斗鸡眼头上,然后抬脚刺溜跑出烤肉店,边跑边高喊:“打人了,打人了,独眼狗吃白食还打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放河灯 七月十五夜晚,东市放生池。 又圆又大的月亮挂在东边的天空,鸿哥儿与招弟正在放生池边放河灯。 放生池四面放河灯的人摩肩接踵,水池里的河灯也密密麻麻的灿烂如同星斗。 放生池是引龙首渠的水灌注而成的,有十几亩方圆,是给善男信女们放生用的。池水东进西出,流入大街上的沟渠里南流,一直流进曲江里,各种形状的河灯也随着水流缓缓流向曲江,流进鱼跃鸟飞的浩淼烟波里。 “你许的什么愿?”招弟放完最后一盏灯,直起身偏头问鸿哥儿。 鸿哥儿凝视着渐渐飘远的河灯道:“你没有看见我在纸灯上写的?就是为阿爷祈福,祝他早日安康。” 招弟垂下头哦了一声,撇撇嘴道:“我还以为你许了别的愿” 鸿哥儿回头看着招弟道:“我还能许什么别的愿,你整天就知道想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说着去招弟额头捣了一指头。 招弟划开鸿哥儿的手气愤道:“我以为你还诅咒今天早上的那些歹人,要他们千刀万剐,怎么就乌七八糟了?” 鸿哥儿道:“歹人不是被杀了么,还诅咒他们做什么?” 招弟学鸿哥儿的样子去脑门上捣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啧啧叹道:“你呀你呀,怎么像榆木脑袋般不开窍呢?我不是说被杀死的那两个,而是说指使他们劫掠我们的幕后主使。” 鸿哥儿惊奇道:“你怎么知道还有幕后主使?谁告诉你的?” 招弟白了鸿哥儿一眼怒道:“没有幕后主使,他们把我们抓住塞进口袋里做什么?一定是有人指使他们来抓我们,然后歹人才将我们装进口袋里带回去请赏,不然的话——” 鸿哥儿蓝宝石般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招弟问:“不然的话会如何?” 招弟朝地上啐了一口怒气冲冲道:“你是猪头啊。如果那两个歹人想要我们,早就在树林里就将我们——那啥了,何必还装进口袋里。” 鸿哥儿终于明白过来。 今日等鸿哥儿醒过来,人已经在马车里。 她不知道自己是被大斗笠所救,然后被大斗笠扛进桥洞里,连城为了救她被大斗笠打进河水里,最后大斗笠又将她背回到马车上。 鸿哥儿揉揉酸痛的手臂,看见招弟就躺在身边,心中不由得很是诧异:明明记得被人架在肩膀上扛到树林里,和招弟一起捆绑了塞进麻袋里,如何又回到车里? 正百思不解,来福晕晕乎乎走到车前,掀开车帘子见到鸿哥儿,立刻惊喜万分,连连跳脚乱嚷。被鸿哥儿喝止,嘱咐来福与招弟不许声张,回到家里也不许在阿爷面前提起。 阿爷自从被来旺陷害,就气出病,一直不见好转,若是再让他知道今天的事情,那不是火上浇油? 鸿哥儿望着满池的纸灯幽幽叹道:“你说人们看到美好的事物为什么总要弄到手才罢休?让它们自由自在地在天地间生长着多好?” 招弟不明就里道:“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鸿哥儿道:“比如美丽的花儿树儿草儿,还有玉石珠宝啊。” 招弟撇撇嘴道:“因为心动。岂不闻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古人求之不得尚且睡不着觉,何况如今之人,更是要千方百计钻研到手。” 鸿哥儿摇头道:“须知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比如绚烂多姿的彩霞,波澜浩淼的大海,广阔无垠的山河,在这些面前,人不过是朝生夕逝的虫子,何苦一门心思的孜孜以求?” 招弟左右看看道:“我们快回家吧,现在不是作诗的时候,这大黑夜的再撞见个歹人可就不妙了。” 鸿哥儿笑道:“哪里有那么多的歹人?” 话虽如此,却起身跟着招弟往家里走。 二人一路往回走着,渐渐地离开人声喧嚷的放生池。 走着走着,突然看见路旁的一大棵歪脖子枯槐树站着个老妪,正依靠在半枯半绿的槐树上哀哀哭泣。 边哭边用手帕拭泪哀哀呼喊:“我的儿,你死得好惨。” 鸿哥儿看后不觉心酸,扯扯招弟的衣角朝老妪走过去问:“老人家,你受了什么冤屈,要不要帮忙?” 招弟见鸿哥儿的侠义心肠病症又发作,无奈地摇摇头,仔细打量那个老妪。 老妪移开眼睛上的手帕偷觑了鸿哥儿一眼,继续耸着肩膀假哭。 此人正是普五。 白天普五远远观望探花榜眼去劫掠鸿哥儿未成,还被大斗笠杀死,普五吓得不敢出头。 等大斗笠走远,方才尾随着鸿哥儿回家,然后想了个计策,打扮成个老太婆,跟随鸿哥儿她们来放生池放河灯,在槐树下等候鸿哥儿上钩。 普五曾经调戏过招弟,生怕被她认出来,脸上擦了厚厚的脂粉,穿得花花绿绿的,说话时捏着嗓子,还在人家院子里偷了两个木瓜塞进胸脯高高垫起,看上去像个年老色衰c庸俗不堪的私娼。 招弟见他满脸涂抹得红白不匀,走路像是刚被阉割的小太监,心中未免生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圈套 于是招弟问普五:“你黑更半夜的在这里哭什么?莫非是被歹人抢劫了?” 普五尖声尖气道:“好教二位姑娘得知,老身是受了天大的冤屈,无处申诉,因此才啼哭的。”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递给招弟,招弟接过去在灯下照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牝鸡司晨,父子聚麀。杀女上位,最毒武氏。” 心中生疑,提灯照看着普五问:“上面又是鸡又是鹿的,让人一头雾水,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普五赶紧扭过身子尖叫道:“哎呀,老身患有眼疾,最见不得光的。” 鸿哥儿接过去扫了一眼,白了招弟一眼啐道:“哪里有什么鹿,是个聚麀的麀字,是说父子两干了不齿之事。” 招弟脸上一红,冲普五努努嘴道:“快说,我们没时间跟你绕弯子。” 普五用袖子掩着脸抽抽搭搭道:“老身李氏,家住城西北。生了个女儿名叫上位,嫁给城西的张家儿子为妻。张家主母过世多年,家里只有父子二人,小女嫁过去后,本来和和美美,甚是过得。 不想小女的公公六十花甲还要梅开二度,今年年初续娶了武氏女子为妾,小女从此变坠入了地狱里。 自从武氏女娶进门,公鸡都不会叫了,母鸡开始打鸣,武氏还对我女儿百般看不顺眼,终日在公公枕边搬弄是非,对小女非打即骂万般凌辱。 最后武氏嫌小女在家里碍手碍脚,便毒杀了我的女儿。可怜老身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天愁地惨,丢下老身孤零零的一个人日后如何过活” 鸿哥儿与招弟也觉得凄惨,劝说普五。 招弟问:“武氏看你女儿不顺眼,大可分开来过,怎么就想到毒杀你女儿,难道不怕王法么?你可以抬着女儿的尸体到县衙验尸控诉啊。” 普五捂住脸假哭道:“地方都被张家收买,我女儿被毒死后就被她们一把火烧了,无凭无据,怎么控诉?” 鸿哥儿沉思一会问:“既然无凭无据,你又是如何知道你女儿是被毒死的呢?” 普五张口结舌:怎么编个圈套出这么大的漏子?真是该死! 东张西望支支吾吾一番,被招弟bi问得心急火燎,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最后一下窜起来嚷道:“我是做梦,好不好,是做梦——” 岂料鸿哥儿点点头道:“女儿被冤杀,给母亲托梦也是情有可原的。” 又问普五:“那你女儿在梦中有没有告诉你,武氏为何要下毒手杀害她呢。” 普五指着那张纸哭喊道:“父子聚麀,天理不容啊” 鸿哥儿与招弟立刻面红耳赤地望向西北方,朝地上啐了一口义愤填膺骂道:“禽兽不如!” 普五见二人已经入彀,眼珠一转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大嚎起来,口口声声“我的儿,我的肉啊,以后少了你嘘寒问暖叫为娘怎么活?你抛下为娘,好不忍心” 鸿哥儿与招弟听得惨不忍闻。 正在此时,一个瘦高个从旁边窜出来,上前扶起普五道:“老人家你有何冤屈,尽管对小生道来,待小生用生花妙笔为你写一张冤单,呈交给老父母,定能叫你沉冤得雪。” 普五见有人搅局,气不打一处来,推搡来人几下斥道:“男女有别,郎君如何非礼。” 瘦高个却非要帮普五出头,强行拽住普五拉扯。 二人你来我往推搡一番,只听吧嗒一响,从普五胸口蹦出个东西滚落在地上。 招弟提灯追过去一看,原来是个碗大的半青不红的木瓜。 心中生疑,托着木瓜走到普五面前问:“此是何物,为何从你胸口掉下来?” 瘦高个接过去看看,又凑到鼻尖闻闻喊道:“回姑娘,此乃木瓜,瓤红初透,可以吃了!” 眼看就要功亏一篑,普五对这个穷酸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将他生吞活剥。 招弟夺过去白了瘦高个一眼怒道:“我不知道是木瓜啊?我是问她为何在胸口揣个木瓜!” 说着高举着灯笼把普五从头到脚仔细照看,恨不得照出他的三毛七孔心。 普五惊得手足无措,缩手缩脚闪到大槐树后面,遮遮掩掩哀求道:“姑娘别照了。老身有眼疾,见不得光的” 招弟冷哼一声道:“既然见不得光,你就在此骗鬼罢。姑娘快走,这老太婆鬼鬼祟祟不像是好人。”拉着鸿哥儿就走。 普五赶紧抢出来喊道:“二位姑娘别走,老身有一事相求。” 鸿哥儿停住问:“何事?” 普五道:“老身不会写字,还请姑娘帮老身将上面的字写在干净纸上,做成河灯放出去。” 招弟虎着脸喝道:“你还没说木瓜是怎么回事呢,想叫我们写字,没门!” 普五急的冷汗直冒,心道:总不能说要扮成女人在心口塞木瓜吧? 正在彷徨无计,瘦高个跳出来高举一只手嚷道:“小生明白了。老人家是因为年纪老去皮肉松垮,便塞进两个木瓜以显示自己ru峰挺拔的!” 招弟照着普五问:“他说的可是真的?” 普五口干舌燥,甜甜嘴唇艰难地吞咽一口道:“岁月如刀啊。等两位姑娘到了老身年纪,自然就明白了。” 招弟与鸿哥儿对视一眼,心中顿时凄恻c感伤c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鸿哥儿让招弟拿出纸笔,准备帮普五写祈福。 普五赶紧擦干净额头上的冷汗。 招弟仿佛没有听到鸿哥儿的话,自顾翻转着那张纸狐疑道:“你既然不会写字,那这些字又是谁写的?” 普五耳朵嗡地一响,暗道糟糕,怎么忘了这茬了,这不是前后矛盾么? 支吾半晌方才拍了下脑袋嚷道:“是这样,纸上面的字其实不是我写的。是我去请阿莱婆问案,阿莱婆引了小女的魂魄附体,仓促间写了这四句话,我也不解其意。” 招弟与鸿哥儿有些相信了:崇仁坊阿莱婆弹琵琶招魂占卜,日日车马填门。 招弟又问:“那你又为何跑到此地啼哭,此刻坊门都关闭了你还出得去么?” 普五眼珠一转道:“姑娘不必担心,老身也有亲戚在东市,去那里借宿一宿便可。” 鸿哥儿甚是心酸,对普五道:“老人家身世可怜,便到我家宿一宿也无妨。” 让招弟牵着普五回家留宿。 瘦高个抢上前拱手道:“小生宋之问,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未曾婚娶也无落脚之处,还请两位姑娘收留!” 招弟啐了一口怒道:“滚一边去!”宋之问悻悻的滚到一边。 普五生怕夜长梦多被看出破绽,于是推辞道:“老身自有宿处,就不用给你操心了。只是阿莱婆吩咐我要将上面的字请个长相美好的女子正正规规写好,然后做成河灯放了,替我女儿祈福禳解,我女儿方能脱离苦海。” 鸿哥儿为难道:“可是此地没有桌案,无法书写呀。” 普五嘿嘿笑道:“不妨事的,姑娘可以在老身背上书写,老身一把年纪了,腰弓马趴的,正好可以做姑娘的书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情书 “请你出来喝酒,你长伸着脖子到处乱瞅什么?我们这般人家,须得站有站相,坐有坐样,你学大鹅乱晃脑袋,真是跌了身份。” 阿拉伯之春烤肉店二楼,武三思正坐在雅间里训斥对面坐着的武懿宗。 他们坐的是临窗的雅间,抬眼就能望见垂柳依依的放生池。 昨天武三思派出探花榜眼去把鸿哥儿弄来,至今音信全无。害得他昨晚白白洗了三次澡,喷了五遍花露水,吃了好几粒极乐丸躺在床上等探花扛着鸿哥儿来给自己临幸,结果是白忙活一场,最后只得抓来几个丫鬟泻火。 从昨天到今天早上,武三思已经把索郎骂了千万遍。 一大早就把傻堂弟武懿宗悠出来东市喝酒,目的就是打探口风,询问他知不知道昨天有没有听到抢劫女子的事情。 今天武三思一身晋朝人的衣冠,穿着宽袍大袖,手里还舞着根拂尘,做出一派道貌岸然c超凡脱俗的样子来。 对人说话都是颔首嗯嗯,眼睛都是无欲无求的,一副足高气扬的模样。跟随武三思来的两个小婢子都忍俊不禁,站在他身后偷笑了好几回。 武三思没有带上狐朋狗友,武懿宗可是武后的耳目,被他知道自己跟不三不四的江湖人来往,到武后面前一扇呼,自己的锦绣前程就算到头了。 听了武三思的话,武懿宗嘿嘿笑了几声道:“我就想知道外面大街上有多少良家妇女被阿哥糟蹋过。这一路过来可是有不少的女子朝你飞眼咂舌,还有好几个瞪着你把嘴唇都咬得出血来” 武三思面色一沉喝道:“你不要乌七八糟的瞎想。那些女子是仰慕为兄长得英俊潇洒c器宇轩昂,想要一亲为兄芳泽而不得。由爱生恨,因此故意做张做势想要为兄青睐一二,为兄岂是那种低三下四都要的人?她们看错人了。” 说罢做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如同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武懿宗脑袋一垂邦地砸在案子边缘,抖动肩膀吭哧吭哧笑起来,笑一阵抬头指指武三思,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武三思再三拿拂尘敲打案子喝止,都毫无效果,最后端起一盏茶水往武懿宗脸上泼去,武懿宗方才止住大笑。 武三思张眼怒喝道:“你也是个皇亲国戚,怎么能如此不识体面,像头发情的母猪般撒欢不已?” 武懿宗抹抹脸上的茶水又笑了几声,武三思接连敲打着案子喝道:“住了住了,我叫你住了。我来问你,究竟有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失态?” 武懿宗顿了一下,掩嘴咳嗽几声道:“我不笑别的,就笑那句三驴儿,叫的好不亲热也。” 武三思心头一震:三驴儿是他与女人亲热时候硬逼着人家喊他的外号,每当敦伦时女人喊他这个名字,他就会感到自己无比的壮伟。 可是此事只有天知地知还有被自己敦伦的女人知道,武懿宗这猪头如何知道的? 再三追问,武懿宗方才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展开大声念道:“白天想你睡不着,晚上想你酒不香。三驴儿,你说你爱我,原来你是在骗我!你抛弃奴家,奴家做鬼也不放过你,爱你的小芳” 武三思背后扇扇子的两个女婢捂嘴轻笑起来,武三思脸上挂不住了,一把扯过去撕烂,追问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武懿宗指指窗外道:“就是刚才经过放生池的时候一个卖菜的娘子从背后打来的,不巧打在我身上,纸里还包着个土块。” “此乃是奸人栽赃陷害,为兄岂是那种饥不择食之人,你看为兄像是连卖菜的娘子都不放过的人么?”武三思口口声声道:“为兄根本就与她没有任何瓜葛,是她思慕为兄疯掉了。” 看见武三思气急败坏的样子,武懿宗越发抱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武三思气哼哼指着武懿宗道:“跟你出来真是丢份,以后在大街上遇见我千万别说认识我,老子丢不起这人。” 武懿宗嘿嘿笑道:“我就说你是我堂兄,我们从来都不认识” 武三思气得张口结舌:“你——你这个死猪——” 等武懿宗笑过,武三思旁敲侧击追问武懿宗可知道昨天在曲江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武懿宗一问三不知,武三思只得作罢。 此时酒菜已经满桌,阿拉伯之春的掌柜见武三思大驾光临,自然分外用心的烹调,因此二人吃起来大快朵颐。 吃喝到一半,武三思见武懿宗又拿着一张帖子看个不住,以为又是自己的某个情人写了包住土块扔给自己的,赶紧伸手去夺,武懿宗手一抬,武三思扑个空。 武三思喃喃讷讷地骂道:“知道什么叫不饮盗泉之水?这么大人了还要我教你。快还给我。” 武懿宗满脸疑问道:“还你什么?” 武三思指着武懿宗拿着的帖子喝道:“你这样就不上路了,明明是我情儿写给我的,你拾到就应该乖乖给我,此乃一种很高尚的品质,也是将来提拔考核官吏的科目,以后落选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武懿宗争辩道:“真不是你的,是我在外面的坊墙上揭下来的。” 武三思横眉瞪眼吓唬道:“真(蒸)的?还煮的哩,识相的快快还我,否则我将你在华清池偷看连城洗澡的事情告诉姑母!” 武懿宗吓得赶紧丢给武三思道:“真是我从坊墙上揭下来的,不信你看。” 武三思捡起来打开,看到悬赏巴豆三斤的话语,禁不住噗嗤笑起来:“这才真叫抠门呀,平常人家谁用的了三斤巴豆,又不是开着牧场。” 丢还给武懿宗板着脸训斥:“你恁大个人了,也该有个整形,整天琢磨这些荒诞不经的事情干什么?” 武懿宗不服气,横了武三思一眼哼哼道:“你整天寻花问柳就正形了?真是老鸹还笑猪头黑!” 武三思一拍桌子喝道:“你说什么?” 武懿宗赶紧赔笑道:“我是说这上面的字像是表妹写的。” 武三思问:“哪个表妹?” “连城。” “切。”武三思冷笑起来后靠在坐塌上,叹息一声摇着拂尘讥讽道:“你别整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连城那丫头连你哥我这等玉树临风的美男子都不理不睬,她会看上你?” 武懿宗装作充耳不闻,自顾闷头吃东西,间或嘿嘿傻乐。武三思教训几番,顿时索然无味,猛灌了十几杯酒,喝得微醺,顿时神情振奋,裂开大嘴高唱道:“蜜蜂呀那个落在呀花心心上,想妹妹那个想在了呀,这心窝窝子个上” 此乃山西情调,高亢凄怆,缠绵哀怨,声音惊天动地c鬼哭神嚎。 武懿宗赶紧捂住耳朵,两个女婢也捂住头调转面向墙壁。 只听后院有人杀猪般尖叫起来:“三哥啊,我的三哥哎,小弟盼你盼得眼睛都滴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得救 武三思感觉声音有些耳熟,连忙叫个女婢下去查看。 片刻后婢女气喘吁吁地跑上楼回复武三思:“后院里叫喊的人是三郎前几天刚收的小弟索郎!” 武三思听后大惊,赶紧跑下楼去。 索郎此刻正在后院的马棚里打扫马粪。 昨天晚上连城在索郎挎间踢了一脚开溜后,索郎就被十几个伙计抓起来打了个臭死,其中打得最狠的便是斗鸡眼。 因为斗鸡眼不但被连城磕破了眼睛鼻子,后脑勺也被开瓢。斗鸡眼早就看索郎连城二人不顺眼,才进店就咋咋呼呼,还以为家里有着金山银山,搞半天原来是吃白食的。 由于连城吃霸王餐的缘故,斗鸡眼还被掌柜的扣了半年的工钱,你说他如何不怒? 当时就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把满肚子的怨气全部撒在索郎身上,捞到什么就往索郎身上招呼,只打得索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斗鸡眼打累了,索郎开始解释说自己也是受害者,是歪脸强盗硬逼着自己来吃霸王餐的,并且歪脖子强盗逃跑前还在自己的鸟儿上狠狠踢了一脚,说着脱下裤子将连城踢伤的话儿展示给他们看。 波斯人哪里肯信?断定索郎白吃白喝惯了,是个经常钻平康里染上花流病的浮浪子弟,话儿肿大如球得了不治之症,临死前跑来吃人世间的最后晚餐的! ——天知道他是不是整天在平康里吃霸王餐! 索郎无比的气苦:自从流落到长安城,饥一顿饱一顿的,还经常挨泼皮混混的揍,平康里听说过没去过啊,自己倒是想去尝尝鲜,可没有那个能力啊。 唯一瞟了几次野鸡至今还欠着赛牡丹的钱呢。 最后索郎抬出武三思也不管用。被波斯人吊起来打了大半夜,只到打困了呼呼睡去。 大清早的,斗鸡眼也不管索郎被打得鼻青脸肿如猪头,身上肋骨被打断三根的事实,拿马鞭子硬逼着索郎去劈柴担水出马粪。 索郎走一步颤三颤,拿根铁锹都重如泰山,正在度日如年,忽然听见前楼传来武三思的大嗓门,当下如同拨云见日一般,于是大声高喊求救。 武三思赶到马棚时,索郎正被闻讯赶来的斗鸡眼拳打脚踢:“白吃白喝几十贯钱,你还敢喊冤枉,就能这身见骨头就算打扫一辈子的马粪都赔不起!我让你叫唤,我让你叫唤” 武三思赶上去一把将斗鸡眼扯过来。看准斗鸡眼的眼眶咚地一拳:“你老母的,连我的人你也敢打,简直是不想混了。” 斗鸡眼啊地叫起来,刚要转身开溜,武三思身后的武夷宗抬脚连环踢出,瞬间将斗鸡眼踢飞栽进马屎堆里。 刚刚赶到的掌柜见是武三思兄弟,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问清楚情况,接二连三给武三思作揖告饶,急忙请索郎出去梳洗,包扎了伤口,换上了一套干净光鲜的衣服。索郎还不解气,将斗鸡眼喊到跟前用木棒狠狠抽了一顿,直到将斗鸡眼的两个眼珠打分开了才罢。 武三思请索郎上楼,三人重新入座。 掌柜的重新摆了一桌丰盛全羊宴,替索郎赔礼压惊。 索郎感激涕零接连敬了武三思十几杯酒,猛然瞅见武懿宗坐塌上放着的招贴,一把抓过来看来看,顿时咬牙切齿撕成了粉碎。 武懿宗喝道:“你个獠子是想找死啊?”举起拳头要打,被武三思喝止。 当下问索郎为何撕了招贴,索郎声泪俱下凄厉地哭喊道:“我变成此等模样,就是被那个歪脖獠子害的啊” 当下把连城哄骗自己到这来吃霸王餐,没钱付账遭到毒打的事情说了一遍。 武三思拍案道:“到底是何方来的歪脖獠子,竟敢陷害我兄弟,看我不扒了他的狗皮!” 话没说完,索郎又惊呼道:“我想起来了,帖子上面的这首歌就是那两个丫头唱的!” 武三思问:“你如何知道的?” 索郎道:“这歌儿就是她们当时拿来取笑小弟的。”当下把前些时在曲江边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武三思诧异道:“歪脖子蛮子为何要悬赏找鸿哥儿,莫非—”—突然一捶桌子叫道:“狗奴才竟敢跟老子抢女人,不撒泡尿照照,也配跟老子抢——” 武懿宗见武三思说是要抢人家女子,心道此招贴全是连城大马趴的墨宝,如果贴子确是连城所写,此事必定与连城有莫大的瓜葛,必须抢到武三思前头找到鸿哥儿,交给连城,说不定在她心中的印象能加分呢。 计议已定,止不住嘿嘿笑了几声。 武三思见武懿宗笑得诡异,喊道:“你笑得就像田舍汉捡到个大倭瓜,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武懿宗抬眼看着武三思一脸的诚恳:“哪能呢,我是想起刚才拾到的情书,忍俊不禁” 武三思黑着脸喝道:“你还忍俊不禁?你撒泡尿照照你长得哪里英俊了?在老子面前拽文你还嫩点。快说,为什么发笑。” 武懿宗突然捂住肚子嚷道:“哎呦呦,肚子怎么这么疼,一定是这里的羊肉不干净,三哥我先走一步,以后再聚” 不等武三思发话便抢先跑出雅间,飞马去找鸿哥儿去了。 武三思望着武懿宗的背影阵阵发寒:这小子看着是个缺心眼,其实满肚子的花花肠子,一点都不像小时候那个蠢猪了。难道给姑母做了几天贴身侍卫就变聪明了?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从此要对这个猪头弟弟多加提防了! 回头看见索郎揭下左眼的布条揩擦伤口,惊诧道:“咦,你如何成了这等模样?刚才我还以为你在扮演独眼强盗呢?” 索郎立刻哭得像个孩子:“若论我连日来受到的苦楚,真是苍天落泪,大地悲哀——” 又把探花他们劫持鸿哥儿被杀,自己奋不顾身勇斗大斗笠,后来被大斗笠摘下了左眼的事情一一道来。 武三思听完后背阵阵发冷:大斗笠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在无声无息之间便残杀了自己两个一流好手? 于是问索郎:“摘掉你眼睛的人可是鸿哥儿家里养的剑客?” 索郎沉思片刻摇头道:“不像,以前没有见过——不过我也不太清楚。” 武三思拍案怒道:“损伤我两名心腹爱将,一句不清楚就可以了事的么?我来问你,鸿哥儿呢?” “被大斗笠抢走了。” 武三思立刻捶胸顿足干嚎道:“佳人难再得啊。个天杀的大斗笠,鸿哥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定要将你抄家灭族!” 索郎神情凄恻,似是在喃喃自语道:“多美的花蕾啊,大斗笠出手歹毒,鸿哥儿到他手里肯定是辣手摧花啊,先歼c后杀,再歼再杀” 武三思抬脚狠狠跺过去,索郎栽倒在地上滚几滚。 武三思喝道:“立刻去把鸿哥儿给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计将安出 正在此时,普五找到了阿拉伯之春烤肉店。 才进门便咋呼:“三哥怎么躲在这里?叫我一路好找。” 武三思见一身老太婆打扮,皱眉道:“你来做什么?还不快去找鸿哥儿?” 普五大咧咧地走到武三思对面坐下来,自顾斟满酒喝了一大杯道:“找她做什么?那小妮子尽在我掌握之中。” 武三思与索郎惊呼道:“你说什么?”索郎也惊叫着站起来问:“怎么回事?鸿哥儿不是被大斗笠抓走了吗,如何到了你手里?” 普五道:“不是在我的手里,是在她自己家里。” 原来普五这孙子说好让索郎去接应探花他们,自己随后就到,其实他却站在虹桥上吃着卤猪蹄喝着小酒静观其变。 后来看到大斗笠扛着个麻袋飞进虹桥,索郎瞎了眼从树林里尖叫着跑出来,知道大事不妙,赶紧溜到虹桥对岸躲起来,接着把连城射杀大斗笠不成掉进水里,然后大斗笠扛着鸿哥儿又送回马车的过程看了个清清楚楚。 此乃老牌江湖混混极其险恶的奸诈表现,没事就抢上去邀功求赏,一有风吹草动撒丫子就跑。从来不管什么江湖义气c兄弟情深,关键时刻只有自己的老命安全才是第一! 接着普五从胸口取出一张纸来拍在案子上得意洋洋道:“有了这东西,还怕鸿哥儿飞出我的五指山?” 当下把昨天晚上如何扮成老太婆欺骗鸿哥儿的事情说了。 武三思立刻乐得眼睛没缝,狂笑道:“原来我的佳人没有死啊,哈哈哈哈哈。” “死,怎么能让她死?”普五牛气冲天道:“三哥看上的东西,便是死了,小弟也要让她起死回生!” 武三思拍案道:“说得好,若是你能赚得鸿哥儿,便赏给你五十贯。” “三哥真小气。”普五学平康里的姑娘撒娇跟武三思讨价还价道:“人家辛辛苦苦伪装成老太婆出卖色相,怎么也得一百贯吧?” “八十贯,大家图个吉利。” “好。”普五举手与武三思击掌大笑道:“成交!” 索郎见普五用张破纸就赚到了八十贯,气得差点吐血:老子被摘掉一只眼睛连一文医药费都没有,姥姥的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于是埋怨普五道:“不是说好接应我的么,你怎么半道开溜,叫我吃恁大亏苦,也太不够意思了。” 普五方才见索郎被人打得没个人样,惊问详情,索郎苦着脸把悲惨遭遇又复述一遍,最后转向武三思装可怜:“小弟为了鸿哥儿,落下一身的残疾,是不是该多少补偿我百十贯?” 武三思刚要开口,普五一把将索郎搂过去兴高采烈道:“老弟不必耿耿于怀,我已经找到能扳倒李善人证物,保证叫他家破人亡,到时候去抄他的家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索郎翻翻白眼心想:这不是望梅止渴么?如果一天扳不倒李善人,我是不是就一天拿不到钱?本来还想着到西市找胡人安个假眼珠呢,被这孙子一句话整没了。 于是没好气地推开普五,当即愁眉不展默默无语,气愤愤移 开屁股坐远些。 昨晚鸿哥儿写好帖子回家后,普五受到了宋之问那个穷酸无休止的纠缠,尾随在普五身后喋喋不休。 一会说要跟随普五回去帮他写冤单,一会说来到长安城无依无靠还囊中羞涩,请求普五收留他。 最后普五被bi的怒火冲天,于是将宋之问一把拽进僻静处,噼里啪啦一通乱揍,直到宋之问吐着血沫子无法唧唧歪歪了才罢。 此时东市坊门已经关闭,四面坊墙内都有卒子巡逻,普五无法可想,只得倒转回到放生池,脱下衣服扛在头顶,跳进水里随放生池的水流游到外面的沟渠里,然后穿好衣服,直接去找武三思。 此时天光大亮,等走到武三思家时,已经日上三竿。普五饿得饥肠辘辘,门人却回答说武三思到东市请人喝酒去了,于是普五马不停蹄地跑到东市找上了阿拉伯之春二楼。 此时普五依旧是妇人装扮,鬓发间还有残留的胭脂,只是两个木瓜已经被他拿来充饥了。 于是武三思看着普五指点取笑了一番,最后问:“鸿哥儿长得如何?” 普五翘起大拇指晃晃啧啧赞叹:“女中翘楚,京城绝色。” 一五一十地将鸿哥儿的美处细细道来。 武三思见普五所言与昨天自己派去跟随索郎去查探回来的人所说一般,越发的心痒不已,恨不得立刻将鸿哥儿抓来成其好事。 当即命令普五道:“你立刻去多找些人来,打进李善人家里去将鸿哥儿抓来,老子今天晚上就要洞房!” 普五吓一跳,赶紧制止:“万万不可,光天化日干强盗勾当,传扬出去会损坏三哥的前程的。况且还有个大斗笠保护她,多少人去都是个死。” 武三思一想也对:“如此。计将安出?” 普五指着字帖道:“就在这张字帖上。就说鸿哥儿是突厥的奸细,大逆不道,意图犯上作乱,不然怎么会养着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 武三思接过去看看,只见上面的字娟秀温婉,煞是可爱,问道:“此字何人所写?” 普五道:“便是鸿哥儿所写。” 武三思反复看着字帖疑惑道:“你说鸿哥儿犯上作乱,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啊?” 普五在心里将武三思骂个臭死:上面全都是你姑母武后干的烂事,你那两只眼睛难道是两个大血泡啊?还不如长到屁股上去! 于是指着字帖逐字逐句地耐心解释道:“牝鸡司晨是说三哥的姑母武后独揽朝政,叱咤风云,犹如母鸡代替公鸡打鸣一般。” 武三思呵呵乐了:“此言甚是。我姑母巾帼不让须眉,便是姑父也要让她十分。” “父子聚麀说的是太宗与当今天皇都与天后有一腿” 武三思勃然变色:“放屁。姑母从一而终,是古今罕见的烈女,怎么聚麀了?到底是哪个狗奴胆敢说出此等狗屁言语? 普五翻白眼心道:天下谁人不知你姑母一人分侍父子二人,你还装傻充愣? 见武三思翻脸,小心翼翼地接着翻译道:“后面两句更是其心可诛,十恶不赦,是说天后心狠手毒,为了当上皇后不惜掐死自己的亲生女——” 还没说完,武三思几下将字帖撕个粉碎砸在普五脸上,一把将桌案掀飞出去噌地站起来,指着普五的脸大骂道:“你个狗獠子,编排出如此恶毒的言语构陷我姑母,你才是其心可诛,你才是十恶不赦!看老子不打烂你的狗嘴,割下你的狗舌头! 啥时间碗盏汤罐摔了一地,普五吓得扑通跪地磕头求饶道:“三哥饶命啊。这不是我编排出来的,是外面的人说的呀” 索郎赶紧劝阻道:“这不是为了赚到鸿哥儿才编排的么,三哥何必太当真?难道三哥不想与鸿哥儿洞房了?” 武三思怒气稍歇。普五假装悲愤哀嚎道:“此等大逆不道的言语,小弟也是道听途说得来的,然后才想起骗鸿哥儿写出来好拿去要挟她。三哥的姑母就是小弟的姑母,上面的话并非出自本心,我看完了其实也是心如刀绞的,恁般编排天后的人真是死有余辜!” 索郎在旁边拍掌道:“只要三哥将此字帖呈献给天后,天后定然大怒将鸿哥儿一家打入大牢。到时候三哥再伸出援手上下打点,救出鸿哥儿来,那丫头还不得对三哥感激涕零,乖乖投怀送抱?到时候三哥还不是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武三思瘫坐在地上,两眼直瞪瞪地喃喃自语道:“姑母一生清清白白,从没有做过为天下人所不齿之事,我怎么忍心给她看。况且她老人家从未做过的事情,给她看了她也不知道啊。如何会发怒——” 普五心里:完了,撞上这样的天下第一大傻子,就算有诸葛亮的万般妙计也得被他气得吐血! 当下苦口婆心劝说道:“就是没有做过的事情才会发怒,三哥拿去试试何妨?” 武三思道:“可是字帖都叫我撕碎了,还怎么拿去给姑母看?” 普五道:“不妨事的。只要请个临摹高手来照着书写一遍,肯定跟原来的一模一样。” 索郎见普五成功在望,自己瞎了一只眼还断了三根肋骨却一无所获,心中未免酸酸的。 悄悄捣捣普五问:“你是如何想出这个妙计的?” 普五挤眉弄眼道:“还不是跟你学的。你忘了以前是如何陷害李善人的?” 索郎顿时犹如五雷轰顶,四肢冰凉抖个不停,黑洞洞的左眼里悄无声息地流下了大颗血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祸起萧墙 “还请姑母将此重任托付于我,我定然不负众望。披荆斩棘,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凤栖殿,武三思跪在武后面前郑重起誓。 由于太过激动,两边太阳穴的大筋骨砰砰直跳,为了博得姑母欢心,把学到的成语都快用光了,我容易吗? 武后身边站着的连城切了一声,刚想张嘴揶揄武三思几句,想到自己如今要多丑有多丑,要是让武三思这个大嘴巴知道自己成了歪脖子,他人还没有走出大明宫,自己的糗事就传遍全长安了。 武后双手看完武三思呈上的鸿哥儿写的字帖面若寒霜,斜睨着武三思问:“此物从何而来?” 武三思被武后眼睛里火焰般熊熊燃烧的杀气吓了一跳:“孩儿是——是在东市的坊墙上看到的。” 心道可不能说是鸿哥儿写的,不然姑母盛怒之下,知道是鸿哥儿写的,必定马上就派羽林军去查抄,到那时鸿哥儿还有命在? 就说是东市里的人干的,反正每天来往于东市的人成千上万,查起来没有一年半载查不出来的,到时候正好可以上下其手c将鸿哥儿据为己有。 武后拍案怒道:“万年县居然藏着此等十恶不赦的恶人,县令徐知常为何知情不报?” 武三思道:“听说徐知常乃是李靖,处处与姑母作对,不如将他废掉,找个心腹来接替,日后也好——” 武后冷哼了一声止住武三思继续说下去,斜睨着武三思问:“依你的意思,换成何人为好?” 武三思道:“监察御史李义府对姑母万分推崇,实在是个忠心耿耿之人,实在是担任万年县令的不二之选。” 武后点头道:“本宫会考虑的。” 武三思追问:“那废掉徐知常——” 武后不悦道:“京师县令,等同于正五品,岂能说废就废?此事不是你能掺合的,快回去好好读书。” 武三思诺诺连声。 等武三思走远,连城对武后道:“三思是个贪酒好色的人,还是个大嘴巴,姨母如何轻易相信他的话?” 武后微笑道:“其人虽无大才,还可以鞍前马后驱使,若是连自家骨肉都不相信,本宫还能用谁?” 拍拍连城的手背问:“卯酉之人查得怎样了?” 连城低头羞惭道:“毫无头绪。” “你要抓紧,天皇时日无多,若是有人谋反,天下百姓可要受苦了” 知足斋濯心阁,是专门给鸿哥儿洗浴的精致阁楼。 招弟与鸿哥儿正在汉白玉石铺成的水潭里嬉闹。 打闹一阵,招弟开始帮鸿哥儿擦后背。突然,招弟看着鸿哥儿的脖子惊讶道:“你脖子上怎么有个蝴蝶,姑娘你几时纹身?” 鸿哥儿扭头乱瞟道:“乱讲,阿爷最恨在好端端的肌肤上刺青了,我要是纹身,还不把他活活气死。” 左看右看看不到,嘴里连声道:“在哪里在哪里,趁早给找出来,你要是敢骗我的话小心撕烂你的嘴。” 招弟去取来两面镜子,一面递给鸿哥儿,一面去将左耳后面脖颈靠后的地方照给她看。 预算鸿哥儿便在自己的脖弯出看到了一只梅花大小的粉红色蝴蝶,斑眼与眼睛是天蓝色的,触须与凤尾随鸿哥儿的血脉在颤动,跃然欲飞的样子。 “我从来没有纹身,如何长出这蝴蝶来,难道是昨天晚上梦里长出来的?”鸿哥儿心中欢喜,却蹙眉叹气道:“这可如何是好,被阿爷看见是要被打死的呀。” 招弟撇撇嘴道:“多大的事情,等会去找人洗掉不就可以了。” 鸿哥儿问:“洗得掉么。” 招弟点点头道:“洗得掉。只是要费些功夫。” 只听有男人在中庭大喊:“鸿哥儿,你的案子犯了,快快出来束手就擒。” 鸿哥儿一惊道:“什么人在喧哗?” 招弟皱眉道:“难道是泼皮又来讹钱,等我出去看看。”穿好衣服小跑出去。 须臾,只听招弟的声音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大白天闯进人家里做什么?” “你就是鸿哥儿?小丫头竟敢辱骂天后,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快给我抓起来。” 只听一干人哄然答应,接着便传来招弟咒骂与挣扎的声音。 鸿哥儿心惊肉跳:我几时辱骂天后了?这事从何说起? 赶紧从浴桶里跳出来,也来不及擦拭身子,湿漉漉地穿上衣裙,在门后抄了根木棒就夺门而出。 中庭多了十几个长得歪瓜裂枣的混混,为头的赫然就是普五,还有武三思家里看家护院的头目木铁剑。 木铁剑是个又黑又瘦的高个,长着络腮胡,鹰眼,脸上有几道刀疤,看起来很是渗人。 由于中元节晚上普五浓妆艳抹,如今一身短打扮,鸿哥儿没有认出普五来。 鸿哥儿见招弟被几个混混左右捽住,动弹不得,心中大怒,抡起木棒当头打去。 两个混混躲闪不及,挨了几下大叫起来。 木铁剑嘿嘿一笑,上前一把夺下鸿哥儿手中的木棒,两手一扭,酒盅粗细的枣木棒就成了木渣子,簌簌掉了一地。 鸿哥儿大惊,挥拳直取木铁剑,被木铁剑伸手轻轻捉住,无法动弹分毫。 鸿哥儿睚眦欲裂,高喊道:“哪里来的狗贼,大白天登堂入室劫夺,难道不怕王法么?” 木铁剑冷笑道:“你如果知道王法,就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了。” 鸿哥儿正要问个究竟,只见阿爷从影壁里转出来用拐杖捣着地面颤巍巍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抓住我孙女不放,还不快快松开。” 原来李善人大病初愈,再闲不住,一大早被来福搀扶着到东市喝完豆浆,吃了一碗莲子粥,如何上东市的柜房查看了一番,方才回来,正好撞见鸿哥儿被抓,当时就气得不轻。 来福哪里忍得住,怒吼着扑上去打翻几个,木铁剑跳过去几脚踹翻来福。 来福被踹得吐了几大口血,又扑上去死死抱住木铁剑的两腿,木铁剑仰起头嘿嘿冷笑,嘴角掠过一丝残忍的笑意,调转刀把在来福脑门接连猛击,来福方才抽搐着翻白眼倒在地上。 阿爷气得手足冰凉,一叠声道:“反了反了” 木铁剑盯着李善人道:“鸿哥儿书写反诗欲图不轨,你是她爷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块抓走。” 阿爷气得手足冰凉栽倒在地,四肢麻木全身不举。 普五道:“抓着死老头回去还要雇车马还要出医药,不如丢在这里算了,行将就木之人,跑也跑不远的。” 木铁剑点点头,命令将鸿哥儿与招弟抓到万年县衙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苍天在上 “牝鸡司晨,父子聚麀。杀女上位,最毒武后” 新任万年县令李义府坐在公堂上看着字帖嘿嘿道:“小女子竟然口无遮拦侮辱天后,难道不知道这笔墨如刀,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的么。” 大堂下面跪着的招弟与鸿哥儿闻言浑身一震,心里想道:原来官差所说的犯上作乱就是指这个啊!于是将放生池边骗鸿哥儿写字的普五骂了个臭死——狗屁的婆婆女儿,绕半天原来是讽刺武后的! 当下二人后悔无极,招弟狠狠挖了鸿哥儿一眼,意思是就知道乱出风头充好人,劝说了无数次都不听,现在知道人心险恶了吧? 鸿哥儿被招弟的眼神戳得心如刀绞:阿爷气得四体不举,如今不知生死,还被抓到衙门来出乖露丑,都是被这字帖给害得! 当下将自己反复责骂,恨不得一头撞死。 “快快招了罢,你们是受何人指使,为什么写出此等污蔑天后清白的话语来?”李义府打着哈欠道。 李义府长着一张猫脸,笑起来也像猫,人称李猫。 李猫也跟猫儿一样,动不动就瞌睡连天。这不,上公堂屁股还没坐热,就想早早了结此案回家抱枕头去了。 鸿哥儿不慌不忙道:“请问大人,无凭无据,你怎么知道是我写的?” 李猫命令传证人。 不一时,上来喝得醉醺醺的普五。原来普五以为抓到鸿哥儿,武三思的八十贯赏钱在望,未免得意忘形,拉着木铁剑在县衙外面的小酒馆就喝了起来。 普五跌跌撞撞走到公堂上醉眼惺忪地问:“大——人,召唤小弟有何吩咐?” 招弟张大嘴指着普五嚷道:“哦,就是这个人,明明是个老太婆,如何变成了男子。其中有诈,还请大人明察。” 当下把普五在放生池边骗鸿哥儿写字帖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最后道:“这奸贼还在胸前揣了两个木瓜扮女人,分明是个鸡鸣狗盗之徒!” 鸿哥儿暗暗叫苦:陷害我们的人还没有开口,你不是不打自招么? 李猫瞪了普五一眼:什么烂祸,陷害人也不做好准备工作,捅出这样屎的漏子? 可普五是武三思的红人,不得不帮他开脱:“如今大唐风行男着女装c女穿胡服,他打扮成女子有何不可?” 招弟张口结舌,刚要争辩,李猫拍了下惊堂木喝道:“来者何人?是怎么认识下面两个女子的,快快如实招来。” 普五报了身份,指着招弟二人道:“中元节那晚在放生池,我亲眼看见此女站在放生池边不停诅咒天后,还亲手将写满大逆不道言语的河灯放进水里,并且合十闭眼祷告,喃喃讷讷的半个时辰。大人手中的字帖便是罪状,是小人奋不顾身跳进放生池里捞上来的——” 招弟听罢跳起来指着普五骂道:“欺心的狗贼。明明是你男扮女装说什么女儿上位被武氏毒死,要给上位禳解,死皮赖脸地拦住我家姑娘哀求写字的。” 李猫打断喝道:“前面你已经交代这些字是你家姑娘亲自写的,如今又来翻供,分明是诡辩!再敢咆哮公堂,老夫就要动刑了。” 招弟还要开言,被鸿哥儿拉拉裙角止住。 只见鸿哥儿嘿嘿冷笑道:“大人仅凭一张字纸,就断定小女犯上作乱,请问大人可曾见过小女的亲笔?” 李猫怔了下,蛮横道:“刚才你家女婢已经交代此字就是你亲笔,老夫何必再看。” “普五乃曲江一霸,几次讹诈阿爷不成,因此设下此恶毒圈套。”鸿哥儿不紧不慢道:“单凭普五一面之词,就判定小女犯罪,大人不觉得太过草率了么?” 公堂下的围观者大多受过李善人的恩惠,不少子弟还痴迷鸿哥儿,于是起哄道:“大人徇私枉法,有失公允” 李猫有些下不来台,强笑一声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鸿哥儿道:“此易事尔。小女现场书写一份,再与大人手中的字纸做比对,自然真相大白!” 站在李猫下面的普五有些慌乱起来,拼命看着李猫挤眉弄眼,阻止不要比对字迹。 原来鸿哥儿的亲笔被武三思撕碎后,给了普五一贯钱找人临摹。普五贪图便宜,出几百钱请了个志趣相投的酒友照着书写,墨迹就未免铿锵恣肆了些。 为了把鸿哥儿的罪名坐实,干脆把武氏改成了武后。 李猫见普五朝自己飞媚眼,知道事情有古怪,可是堂下群情汹汹,已经不是自己能阻拦的了,只得叫人拿来纸笔,让鸿哥儿书写。 鸿哥儿写完,李猫让人拿上来比对,左看右看没有看出不同来,不由得大怒道:“满纸涂鸦,很像是你的黑心肠,不然怎么会如此歹毒诅咒天后!” 招弟道:“我家姑娘才思敏捷,写的字无比娟秀,如何会是涂鸦?依我看大人的脸倒是很像乌鸦!青一块黑一块的,五官模糊,相貌阴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白天阴间里的判官跑出来了。” 堂下的人都哄然大笑起来。 鸿哥儿暗叫糟糕,在人矮檐下,怎么能强出头?招弟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李猫恼羞成怒,吩咐左右道:“来人,给我掌嘴!” 招弟指着普五喊道:“此人黑更半夜假扮成老妪欺骗我家姑娘,大人连如此粗浅的事情都看不明白,莫非是与他有什么瓜葛不成?” 普五摸摸头脸,有些尴尬:糟糕。大清早的赶得急,忘了化妆就来了,该不会影响案情吧。 李猫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得继续帮普五擦屁股:“他是阴阳人,二尾子,白天是男人,晚上变成女人生孩子,难道不可以吗?” 招弟等目瞪口呆。 李猫鼻孔朝天道:“一入我手,我说煤炭是白的,那就是白的,我说月亮是方的那就是方的。什么叫父母官?就是颠倒黑白覆雨翻云。我要你的性命,你都要乖乖洗干净脖子伸长了等着挨刀!我说你无罪就无罪,我要是断你有罪,就算挑干长江水也洗刷不干净!” 说罢指着鸿哥儿喝道:“此女长着金发碧眼,分明是个番邦女子,写出此等辱骂天后的字来,定是突厥的奸细,快快给我拿下。” 左右刚要上前去拿鸿哥儿,鸿哥儿腾身站起来喊道:“我是阿爷的亲孙女,如何变成了突厥奸细?汉胡长相各异,若不是眼睛瞎了的人,不会如此黑白不分!” 李猫喵喵叫了几声,扭扭脖子道:“我看你才是瞎了眼,李善人长得黑发黑眼睛,你却是金黄头发碧绿的眼珠,肌肤比雪还白,不是奸细是什么?” 鸿哥儿厉声道:“长安城里胡汉通婚的成千上万,我父亲是汉人母亲是胡人,因此长成此等模样,大人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混血儿么?” “你说的是杂种吧?”李猫花猫一样笑着,把普五喊到身边指指点点道:“老子让你看看什么叫杂种。你睁大眼睛看看,此人是汉娘胡爹所生,皮肤不黄不白,鼻梁不高不矮,不仔细看谁能知道他是胡种?唯一能够看出他是胡种的,只有他的头发,不黑不黄,有点像黄鼠狼罢了。” 衙役们都哄笑起来。 鸿哥儿悚然一惊,突然怀疑起自己的身世来。 “大家看清楚了。”李猫越发来劲,扯开普五的衣襟道:“此人连胸毛都是黑黄色的。你们还要不要看看他的鸟毛?我告诉你们——” 突然发觉堂下的人们都用异样的目光盯着自己,眼睛里充满了疑问:普五与李猫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一见面就如此亲近,不但知道普五的胸毛什么颜色,居然连鸟毛的颜色都一清二楚?莫非二人是——断袖之癖——天哪! 李猫隐隐约约听见好几个人在说什么桃子c袖子,立刻神色大囧,打了普五一巴掌呵呵干笑道:“本官自然不知道这杂碎鸟毛是什么颜色的,你来告诉大家。” 普五借着酒兴做娇羞状轻轻打了李猫几下娇声道:“不来了,公堂之上叫人家说什么鸟毛,人家不来了。” 二人的举动越发证实了人们的猜测,于是群情激奋:这帮狗官平日里听枕边风判冤案就算了,如今连搞后庭花的下jian奴才也要给他撑腰,颠倒黑白沆瀣一气,以后还让不让人活了? 于是人们无比悲愤,为了各自的前途,为了长安城百姓的清白,为了大唐以后的国运,人们决定跟丑陋肮脏的恶势力拼个鱼死网破! 当下围观之人都遥指着普五与李猫愤怒地高喊道:“哦,你们两个短袖狗贼,公堂之上竟然还卿卿我我c忸怩作态,简直是不把大唐律法放在眼里!打死两个肮脏的烂屁股,天杀的‘死像姑’快滚下来,你不配当我们的父母官!”(像姑:男同) 人们都同情鸿哥儿的遭遇,早就看新任的县令不顺眼,如今看出个破绽来抓到了李猫的把柄,立刻义愤填膺,冲上堂去殴打李猫与普五。 李猫见轻佻的举止居然激起了哗变,赶紧遛到后堂躲避,众衙役见不是头,也扔掉了板子四散逃走了。 一帮人抓住普五打了个臭死,将招弟与鸿哥儿解救出来,前呼后拥地朝衙门外走去。 刚走出几步,只见大队的金吾卫赶到,为头的木铁剑喝道:“竟敢在公堂聚众作乱,快快拿下!” 这回轮到帮助鸿哥儿的街坊们做鸟兽散了。 原来武三思怕什么大斗笠又来搅局,事先招来两百金吾卫埋伏在万年县衙附近,让木铁剑差遣,一有风吹草动便杀出去。 等李猫重新回到公堂坐下,发现普五已被打得一丝两气,正被木铁剑叫人抬下去医治。 李猫叫抓来鸿哥儿与招弟,重新审案。 由于招弟不停叫屈,李猫只得将普五请人临摹的字拿下去给她们比对。 招弟将两张字帖仔细看了几遍,突然喊道:“这几个字松散乏力,根本就不是我家姑娘写的。姑娘写的衔接紧然c婉转自如,浑然天成,尤其是天后的后字那一撇如同狗尾巴,我家姑娘的如刀尖,棱角分明” 李猫早就想修理多嘴的招弟,喝令道:“你一个黄毛丫头,懂得什么书法?字松散乏力,是因为你家姑娘或醉酒,或伤风,或眼花,或手抖,皆有可能,书法怎么能是一成不变的呢?” 招弟愤然道:“大人是在信口雌黄。我们家是书香门第,漫说我家姑娘从不醉酒,就算是酒醉,也不会把字写得一塌糊涂。” “世界上哪有一成不变之事?”李猫嘿嘿冷笑道:“你家姑娘今日还是处子,如今犯下弥天大罪,说不定明天就官卖变成了,漫说你家李善人只是个凡夫俗子,到时候连菩萨都保不了你们!” 招弟如同坠入万丈深渊,悲愤地嚎啕大哭起来。她伤心的不是自己即将被打,而是害怕姑娘明天真的落籍成了官ji。 此时招弟恨不得改名换姓变成鸿哥儿顶罪,如果可以,招弟愿意替姑娘背负千刀万剐! 于是挺身站起喊道:“此事皆是我一人所为,与姑娘毫无干系,要杀要刮就冲我来!” 李猫接着嘿嘿乐道:“你家姑娘也不必挨刀子,只是要去被三哥临幸,欲仙欲死罢了。” 说着摇头耸耸肩,浑身抖作一团,如同爆发羊癫疯。 鸿哥儿心中大寒:“谁是三哥?” 县令抬手敲敲乌纱帽得意道:“便是给我官当的三哥咯。当今天后的侄子c武三思武三哥。” 招弟怒吼道:“你bi良为娼,就不怕王法吗?” 李猫拍案道:“老子就是王法。” “人在做天在看,你会遭报应的!”招弟伤心欲绝,大颗的泪珠滚滚而下。 李猫喝道:“在这万年县衙,老子就是天,老子就是报应。你竟敢忤逆顶撞老天,现在就给你报应!拉下去重打二十!” 两班衙役轰响一声,捽住招弟的头发脱了下去。鸿哥儿全身冰冷,呆若木鸡。 眼睁睁看着招弟被衙役拉扯猪狗般拖下大堂,半天回不过神来:这还是我认知的世界么,不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么?不是说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么,不是说伸冤昭雪,还你清白,还你公道么? 李猫当堂宣判:鸿哥儿与招弟是敌国奸细,收押听候发落;李善人一家通敌卖国,家产抄没入官 鸿哥儿听罢犹如五雷轰顶,指着头顶凄然呼喊道:“偌大个青天在头顶上看着,你们如此栽赃陷害,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李猫冷笑道:“吃谁家的饭就是谁家的人,在我眼中,天后就是天。你说的那个天离我太远,天天压着人喘不过气来却不管饭,我犯得着怕她吗?” 鸿哥儿道:“人在做天在看,你不怕报应么?” 李猫拂袖而起厉声道:“我看得见天,天看不见我。” 鸿哥儿心如刀绞,潸然泪下,嘶声呐喊道:“苍天在上,苍天在上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