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帅》 《大剑帅》正文 第一章 沉香酒馆 大殷皇朝,凤临十一年。 卧龙镇。 这是一座古老的小镇,也是江浙道上的咽喉之地。 微风吹过柔枝,枝头上,已抽出几芽新绿,燕子,正在树上衔泥筑巢。 春天到了!人们的心里,也悄悄地染上了初春的气息。 春光最明媚的地方,莫过于如意巷。因为,那儿有座“沉香酒馆”。 似火骄阳穿过云彩,洒下来,晒得青石板地面发烫,沉香酒馆门前新刷过红漆的柱子,鲜红得仿佛流淌的胭脂一般。 现在正是喝酒的时候。 宇文不弃背负双手,眯着那一双细长而妖孽的桃花眼,徒步横穿过长街,径直走向沉香酒馆。 看起来,他的心情似乎还不错。 宇文不弃极致潇洒地进了沉香酒馆,四处瞟了一眼,拣了副较为清净的座位,就一屁股坐下了。 沉香酒馆饭菜可口,酒味醇美不掺水,物美且价廉,固然是招徕顾客,生意红火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这儿的老板娘,是个标致的美少妇,卧龙镇出了名的大美人。 她的芳名唤作俪娘。 平日里,娥眉淡扫,粉黛薄匀,燕尾发髻上横插一支木钗罢了。 她有一双纤秀而白皙的手,指甲上染着些许鲜艳的凤仙花汁,更添色彩; 她有一张玲珑而丰满的嘴,宛如一枚熟透了的水蜜桃,无论谁见了,都会忍不住想咬一口的。 俪娘的身材曲线尤其曼妙,被她那件轻纱般的石榴裙衬托得分外迷人。 这时。 俪娘莲步轻移,走到了宇文不弃的座位前,裣衽施了礼,对宇文不弃笑道:“今天还是老规矩么?”她的声音美妙动听,犹如出谷黄莺。 “嗯。老规矩。请快些上,我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啦。” 俪娘微笑,两颊绽出醉人酒窝儿,轻轻一挥手,立即就有个含胸驼背的老伙计去后厨吩咐上菜了。 很快,五斤烧刀子酒,一碟椒盐花生,一大盘醉转弯拼油爆虾是下酒的,一只砂锅狮子头是汤,都陆续端上了桌。 一袭长衫松散地垂落。宇文不弃果然是饿坏了,菜一上,便开始狼吞虎咽。 相对于其他食客,宇文不弃的吃相并不雅,可他自己却并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他身上那一袭已经旧得发黄的长衫松散地垂落一边,辩不清原始颜色,如他这人般懒洋洋的,随心所欲,无所谓。 宇文不弃七岁时,便成了孤儿,按照家传剑谱,从零基础开始自学剑术,无门无派,流浪天涯,如飞雨飘萍在险恶江湖中自由浮沉。向来是居无定所,风餐露宿,逢山便吃山,逢水便吃水了。 宇文不弃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同时,也并不讨厌现在这种活法的自己。 刚撕了半条鸡腿,他又斟满了摆在眼前的酒盏,三盅酒下肚,他只觉得腹中暖洋洋的。这沉香酒馆里的烧刀子果然名不虚传,酒一入喉,绝对有种热烘烘的灼烧感传入丹田。 他一仰脖子,又猛灌了两口酒。 渐渐的,醉意堆积在宇文不弃的双腮,晕成了酡红色。酒在盏中乱晃,陪在他身后站着的俪娘的影子,也跟着在酒里摇晃着。 他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美酒在嘴里,美人在身侧。 俪娘的脸上,依旧挂着魅惑般的笑容。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变弯,弧度特别优美。 宇文不弃突然搁下了手里的酒盏。歪歪扭扭地勉强站了起来,咧开嘴对着俪娘那么一笑,酒气就全都喷到她的脸上。 俪娘捏了捏鼻子,娇啐一声“公子真讨厌。” “俪娘。”宇文不弃眯着那双犹如雾气氤氲般迷离的眼眸,道:“我打听一下,正气府的龙八太爷是不是也住在你们沉香酒馆?” 俪娘点了头。“不错。你消息很灵通嘛!” 宇文不弃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细缝,打了个酒嗝。又问道:“龙八太爷的六十寿宴是不是在三天后?” 俪娘又点头。“嗯。你既然都已知道,为何还来问我?”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从来不信道听途说,我只信我的眼睛。耳朵会说谎,眼睛不会!” 宇文不弃刚说完话,似乎有些站不稳,险些打了个趔趄,俪娘忙一把搀住了他。 “公子,你醉得实在太厉害。下次来喝酒,我非得往你的酒坛子里掺点凉水不可。” “你做生意岂能造假?”宇文不弃最后笑了笑,面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正经起来。“若是如此的话,三日后,闻擎苍,俞飞凤,杜江南,薛无命,白鹤,唐宫,这六位鼎鼎大名的英雄,都会来参加龙八太爷的寿宴了?” 俪娘听完,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吃惊道:“你……怎么晓得?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宇文不弃淡淡道:“在下复姓宇文。宇文不弃。” 俪娘道:“难道,宇文公子也是特地赶来给龙八太爷祝寿的么?” 宇文不弃低头审视了自己一身,无奈似的苦笑道:“就算我有这份心意,只怕也会被正气府的奴才们用扫帚给驱逐出来。” 俪娘愣了一下。“为啥子?” 宇文不弃带着自嘲的意味笑了笑。“你瞅我从头到脚哪有一处干净地方?哪里够资格去喝龙八太爷的酒席?” 俪娘被他逗得笑开了花,想着这少年虽然穿得甚是寒酸,说话倒是蛮风趣的嘛。 宇文不弃道:“最近,龙八太爷可有来过?” 俪娘妖娆的一笑道:“他来干哈?” 宇文不弃道:“沉香酒馆里除了有满屋子的酒香,还能干啥玩意呢?” 俪娘仿佛听懂他话里的潜台词,眼角瞟了他一眼,娇笑道:“宇文公子,你觉得如何?” 宇文不弃伸了个懒腰,道:“我宇文不弃做事,从来不凭感觉。” 他撂下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转身,离开了。留下俪娘站在原地懵逼,一头雾水。 此时,临窗的位子上,有四个中年人在交杯换盏,谈笑风生。 其中一个装束特别鲜艳的高个子中年人,荤段子讲得正起劲,唾沫横飞。 宇文不弃向他们走了过去,挨着一旁空着的凳子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看他们。 讲段子的中年人见了,立马闭上了嘴,四人一齐用力地瞪宇文不弃,瞪得眼珠子都是快要掉了。 高个子中年人怒道:“嘿,我说,小老弟,你想?” 宇文不弃嘻嘻笑道:“听你们胡吹牛皮啊。别停呀,继续,继续。” 高个子中年人气不打一处来,铁青着脸道:“没经过老子允许,就想免费听段子,世上哪有这种大便宜捡?还不快滚犊子!” 宇文不弃不动声色道:“阁下今天吃多了火药!” 高个子中年人捶胸顿足,回头看向吃瓜看戏的另外三个中年人道:“哇靠!真特么搞笑!诸位,这臭犊子好生嚣张!” 离他坐的最近的一个蓝褂胖子立刻附和道:“太嚣张太嚣张,得治治他!看他出来吃个饭,腰间还佩柄乌鞘长剑,八成是来故意挑衅搞事情的,鳌总管,咱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不然他不晓得咱们家是开染坊的!” 适才的高个子中年人,就是他们嘴里所谓的鳌大总管。 鳌总管从鼻孔里冷哼一声,那比鹰还犀利百倍的目光,瞬也不瞬地投向宇文不弃,道:“兔崽子,老子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滚,要么滚!” 宇文不弃仍然是那副嘻嘻哈哈的不正经表情,摇头说:“亲。饭吃得太多。滚不动呢。” 鳌总管气急败坏,腾地站了起来,一脚将桌子踹得稀巴烂,向宇文不弃示威道:“老子再警告你一次。你再不滚,这就是你的下场!待会儿,老子卸了你两条胳膊,剜了你的眼珠子,反正你已瞎了眼,要那摆设也不顶卵用。” 宇文不弃冷静得连空气都凝固起来。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若是瞎了,又怎么看得出你们四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应该是让我帮你们洗洗眼睛,免得以后瞎了没得救咯!” 鳌总管被他嘲讽得暴跳如雷,栗叫一声,磨盘大的拳头瞄准了宇文不弃的脑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砸了过去! 一直在磕着洽洽香瓜子围观的三个中年人,终于坐不住了,瓜子壳往地上一吐,人也紧接着像踩了弹簧似的跳了起来。人手握着一把寒光四射的雁翎刀,刺得人眼睛都差点睁不开。 面对这般四打一的不公平打斗,宇文不弃实在淡定得有点过分,剑眉一轩,嘴角上扬,冷冷地一撇,笑道:“呵呵。龙八太爷这糟老头子养的癞皮野狗原来也是会咬人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二章 擎天剑 宇文不弃眼皮微抬,不慌不忙,腰杆像蛇一般敏捷地躲向一侧,避开了鳌总管重达万钧的正面攻击。 这一拳,鳌总管落了空,可把他气得肺都炸了,这小子的反应能力果然不俗! 鳌总管心知自己低估了宇文不弃的本事,不敢有丝毫马虎,气运丹田,沉腰,塌肩,右手骈指如戟,极快地戳向宇文不弃咽喉处的“锁喉穴”,同时,左掌横切,挟起一阵“嘶嘶”直响的劲风,拍向宇文不弃的小腹。 宇文不弃呢,却还是保持着君子般温润的微笑,身子只是略微后仰,脚步倒退,如同脚踏七彩祥云,怡然自得。 这时候,那三名中年人早已悄悄将宇文不弃团团围住,意图将他锁进包围圈的核心。 其中一个相貌猥琐,生得瘦猴似的中年人,趁隙冲旁边二人分别递了个眼色,然后,几乎是同时,三人一起挥动手中雁翎刀,刀光如匹练般划出,分别削向宇文不弃上中下三路。 宇文不弃冷笑,依旧拿后脑勺对着他们,声音又恢复了往日慵懒的腔调,很慢的从嘴里吐露出这么一句听起来像是好言相劝的话来:“我出门替你们瞧了黄历,今日不宜见血,你们非要作死,可千万别怪我!” “别怪我!”三字还未说完,只听三声凄厉而痛苦的尖叫,抑扬顿挫,撕裂了沉香酒馆里闷了许久的静默。 原本打算偷袭宇文不弃的三名中年人,他们自己拔出的雁翎刀那锋利如狼牙般的刀尖,却连着把柄,一块儿将他们的心窝捅了个窟窿。 殷红的鲜血,像箭一般射了出来,沿着青灰色石砖的边缘,缓慢流淌,淌到了宇文不弃的脚底。三人痛苦抽搐着,挣扎着,在地上画出了瓣瓣艳红桃花。 宇文不弃摇头,表示很无奈,既然这几个愚蠢的莽夫偏偏不听劝,那就要甘愿付出生命的代价。 鳌总管张大了嘴巴,吓得魂都快丢了,体似筛糠哆嗦个不停,他亲眼目睹宇文不弃刚才不过是简单的转个身罢了,结果,这三人却被自己的刀杀死了!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太恐怖了吧! 他深知,自己根本不是宇文不弃的对手,这条小命,他还想留着享尽荣华富贵呢! 识时务者为俊杰!嗯! 鳌总管这么一想,膝盖就软了,“扑通”一声就给跪了。“我错了!大侠饶命!求您高抬贵手,把我当屁一样放了吧!” 宇文不弃频频颔首,似乎对鳌总管自知之明的觉悟十分满意,含笑道:“很好!你比他们聪明。我就留你一命,回去替我捎话给贵府的龙八太爷,就叫他每日三省吾身,饭后面壁思思过,若是发觉自己犯了错,趁早改正,否则,以后可别想再有安稳觉睡了!” 鳌总管张目结舌,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一时作了难。 这时候,沉香酒馆的门口忽而传来陌生少年的话音。“阁下话说得这么满,就不怕风太大,闪了你的舌头!” 宇文不弃皱起了眉头,眼尾瞥向门口,却见一位红袍少年,背脊挺直得如同一棵松树,而且,还是那种打了霜的松,浑身由内而外透出冷冰冰的寒气来,惹得人冒一层鸡皮疙瘩! 他手里,握了把鬼头刀,白银吞口,黑鲨鱼皮鞘,刀柄上镶了个狰狞的骷髅头。 宇文不弃见了,心头不由得一震,警惕道:“阁下是?” 红袍少年缓缓蠕动嘴皮,发出像是来自于坟墓的声音,冷冷道:“诛魔刀郑逍遥!” 宇文不弃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修罗殿王牌杀手郑逍遥!” 郑逍遥的表情以及语气,冷酷到底。“不错!” “阁下是找我的?” “当然!” “所为何事?” “房间缺个夜壶。想借你的人头盛尿!” 宇文不弃揉了揉鼻头,他能清楚感觉到自己脖子后面冒了些虚汗,他想借此动作掩饰不安。 两人面对面站着。 在江湖打滚多年的经验,令宇文不弃很快镇定下来,他以笑来舒缓气氛:“假若阁下趁我不备,刀一出鞘,我的脑袋,肯定早就像摘草莓一样搬了家。你为人的确有点风度,总算对得起诛魔刀的名头。” 郑逍遥眼底一片空洞,像机械般一字字道:“我要是哪天内急,你的脑袋,我随时可以拧下来用!全看我的心情!” 宇文不弃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不杀我?难道说,你现在的心情还不差?” “废话少说!”郑逍遥道:“我已拔刀,你的剑还没拿出来!” 宇文不弃忽而摇了头,又点了头,道:“哦!我懂了!敢情阁下是不屑去杀一个手无寸铁的人?” 郑逍遥道:“不错!而且,我从来不会在沉香酒馆杀人!” 宇文不弃又点头了,表示赞同。“嗯!这习惯挺好,以后我也应该学一学。” 郑逍遥瞟了宇文不弃一眼,也许是嫌他废话太多,懒得再跟他磨嘴皮子,身形飘然一掠,轻盈落在了街心。 宇文不弃偷偷叹了口气,这回,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被这么个狠角色盯上,岂不麻烦? 既然躲不过,那就硬着头皮上吧!宇文不弃整理一下衣襟,在俪娘的注视下,快步走出了沉香酒馆。 街心。 原本如潮人群,见了郑逍遥亮出的鬼头刀,瞬间作鸟兽散,各家店铺立马打烊,门窗紧闭。 两人再一次面对面站着。 郑逍遥的脸上,布满了腾腾杀气,像是火山爆发后的熔岩,能将一切都烧得渣都不剩。 宇文不弃抱臂而立,强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腰畔的剑,还藏在那裂迹斑斓的鞘里。 “喂!你还在等什么?”郑逍遥似乎很反感他那副无所畏惧的嘴脸。好像有点不尊重自己作为杀手的嫌疑! 宇文不弃吃吃地笑道:“嗯。我在等你提问题。” 郑逍遥道:“你多虑了。我没有问题要问你。” “哦?就连姓甚名谁,你也一点都不感兴趣吗?” 郑逍遥道:“无聊!” “给我个理由吧!” “我没有必要知道你的名字!你是张三李四还是王二麻子,都与我无关!” “阁下的意思,是指我必死无疑了?” “不错!妥妥的!” 宇文不弃道:“既然你没有问题,那么,我可不可以向郑兄你请教一件事?” 郑逍遥惜字如金,只冷冷道:“说!” 宇文不弃狐疑道:“我没记错的话,郑兄之前是薛无命薛老英雄的弟子,如今为何要给龙八太爷卖命?” 郑逍遥道:“哼!修罗殿附属于正气府管辖,龙八太爷要取你项上人头,薛殿主也绝不敢说半个不字!” 宇文不弃眨了眨眼,道:“郑兄真的如此绝情?除了杀死我之外,就没有别的可能么?” 郑逍遥瞪了宇文不弃一眼,道:“我的时间很宝贵。废话少说,快拔你的剑吧!” 宇文不弃道:“既然非得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火轮般的太阳已经爬上了他们的头顶,照得大地如烘炉,所有生命都是炙热的。原本温暖的阳光,此刻却已变得比针尖还刺眼! 拖延了许久时间,宇文不弃终于决定要拔剑了。 他的右手已操住了腰带上的剑柄,反手抽出一柄用红绫裹着的长剑。 宇文不弃徐徐解开红绫,宝剑,就像揭下了盖头的新娘子,总算露出了其庐山真面目。 只可惜,这万众期待的“新娘子”似乎生得丑了些!却见这剑剑身乌黑如焦炭,通体一点光泽也没有,遍布星星点点暗绿色的铜锈,仿佛告诉人们它来自于遥远的年代! 这把剑,如果扔在马路边上,就算是收破烂的,也绝对不会弯腰去捡! 然而,郑逍遥的反应却出人意料,他瞪大了眼睛,宛如小鬼见到了阎王,脸上顿时就改了色,有诧异,有好奇,更多的是震惊。 “这……这是擎天剑?”郑逍遥的嗓音居然变得沙哑起来。 宇文不弃慢悠悠地答道:“不错!你很识货!” 郑逍遥咬紧了牙关,失声问道:“老剑帅与你是什么关系?” 宇文不弃微微一笑,道:“正是家父!” “什么!”郑逍遥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你竟然是老剑帅宇文拓苍之子!” 宇文拓苍可是武林公认的第一代剑帅,而且,同是剑圣百里饮雪、剑尊公孙韬略、剑神慕容混沌的剑道启蒙恩师,德高望重,受万人敬仰!怎么会是眼前这落魄醉汉的父亲?就算打死郑逍遥,他也绝对不肯相信的! 宇文不弃早知他会如此反应,不以为意道:“很吃惊么?呵呵!家父于十年前被枯荣剑法暗杀,宇文府惨遭灭门,独留我一人苟活于世。” 郑逍遥沉默,瞬也不瞬地盯着他。 宇文不弃看了眼手里的擎天剑,道:“我活着,擎天剑便也活着,我是复仇的神,也是复仇的恶魔!我的手上并不想染上无辜的血腥,所以,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郑逍遥的视线下移,落在宇文不弃的擎天剑上,定格了许久,方才抬起头道:“我郑逍遥的杀手生涯,虽战功累累,却因仰慕老剑帅多年,无法向令尊当面请教剑道学问,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能以在下微末道行与阁下切磋一二,倒也算得上没白来一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三章 老烟鬼 宇文不弃嘴角噙着戏谑的笑,道:“也许是吧。郑兄先请。” 郑逍遥握紧了刀,虚空划了两道银白色光痕,道:“留神!我要出招了!” 鬼头刀迎着烈日,寒光闪烁不定,就像一泓微波荡漾的秋水,横在宇文不弃的眼前,随时有汹涌的可能。 宇文不弃没有任何动作,郑逍遥开始发动攻击! 鬼头刀起势如闪电,凌空一个巧妙转折,便向宇文不弃刺来,式如凤凰展翅,第一招便是千变万化,漫天都是缭乱刀影。将宇文不弃牢牢笼罩。 郑逍遥耍出的这一套刀法,不但迅如疾风,而且刁钻霸道,端的是又快又狠! 宇文不弃心头一凛,这小子使用鬼头刀的技巧,已经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巅峰境界。 这一瞬,刀尖刺来。 宇文不弃身形一转,避开了去,就势将擎天剑平举胸前。 郑逍遥的第二刀,接踵而至! 宇文不弃必须还手了,因为他的退路全被经验丰富的杀手郑逍遥封死了! 他可不愿做瓮中之鳖!两人单挑,实力若是旗鼓相当,掌握主动权的一方,才有最大概率成为胜者!他当然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 所以,他反击了! 随着一声“呛啷”龙吟,擎天剑飞出鞘,剑走轻灵,回身连续点向郑逍遥,郑逍遥心里暗叫“糟糕!”,脚下连忙倒踩七星步,剑光一泻,地板立即裂了条长缝,冒起了呛人的青烟! 一击不中,宇文不弃很快组织好了攻击路线,剑尖蛇一般往后一旋,吐着信子似的,“唰唰”两剑,上挑郑逍遥的眉心,中刺胸部膻中穴! 鬼头刀与擎天剑,你来我往,郑逍遥与宇文不弃,你喂招,我便拆招,战得正酣,彼此的注意力都前所未有的集中,精神也都达到了饱和状态! 宇文不弃与郑逍遥两人,一刀一剑,在街心中央就这样斗了将近一个时辰! 突然,一瞬间,刀光剑影,突然泯灭! 比拼似乎是结束了,却又似乎没有个明朗的结果,因为两人的姿态极其诡异,面对面地僵立着,纹风不动,如石头雕琢成的塑像,相距不到一尺半。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两人的刀剑,都并没有脱手。 郑逍遥的刀尖,斜指着宇文不弃的左胁,宇文不弃的剑尖,则紧紧地压在郑逍遥的鬼头刀上。 郑逍遥左手搭着宇文不弃的左臂,宇文不弃左手的食、中二指则微屈,指着郑逍遥心口的死穴。如此远远一看,这仿佛就是一个动作尚未完成,而突然停顿的画面。 时间似乎也因此静止了片刻,不过,仅仅只是片刻而已,两人同时动了动身子! “哗嚓!”郑逍遥将鬼头刀收入鞘中,盯着宇文不弃,有些愤懑地问道:“你本有机会一指解决我,为何却又犹豫了?” 宇文不弃笑得像个偷吃了三斤糖的小狐狸。道:“一个时辰前。你在沉香酒馆没有暗施毒手,索我的命,我欠你个人情,现在就当还你的,从今往后,你我互不相欠!” 宇文不弃收起了擎天剑,又用红绫裹了好几层,才放心地挂在腰畔,继而叹了口气,徐徐说道:“郑兄,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郑逍遥阴着脸色,道:“志不同不相为谋!我与你永远不会成为朋友,只能是仇人!” 郑逍遥的语气很决绝,他撂下了这句话后,就扬长而去,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有点意思!”宇文不弃目送郑逍遥走远,耸了耸肩,走进了沉香酒馆,一步三摇的,又恢复了之前的醉态。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第二天。 正气府,大堂。 龙八太爷端坐在太师椅上,蒲扇大的双手紧握成拳,脸色阴沉得像块刚从坟里挖出来的棺材板。 他瞬也不瞬望着跪在他面前的鳌总管,似乎在望着一只不知道撕着吃好,还是切开来吃好的烤全鸡。 他左手边,正坐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老人,正在那里悠闲地吸着旱烟,吞云吐雾,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鳌总管已经战战兢兢的,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他如今把全身的力量,都汇集在左边腰眼上,只等龙八太爷一脚将他踢出去。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龙八太爷脸色虽然难看,语气居然非常的平和,似乎一点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鳌不易,沉香酒馆闹事的那小子跟你说了啥?你再重复一遍!” “是。”鳌总管低下头,以当时宇文不弃的口吻,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那小子要小人带个口信给您:请您面壁思思过,若是发觉自己犯下了不该犯错,就该趁早改正!否则,否则就别想再有安稳觉睡了!” 龙八太爷庞眉紧皱,将额头锁出了个楷体“川”字。 他反复咀嚼着宇文不弃的话,继而。又转过脸朝一旁蓄着山羊胡子的老人望去。 山羊胡老人点了点头,悄悄朝龙八太爷使了个眼色。 龙八太爷轻轻咳了一声,挥手道:“不易,这里没有你的事了,退下吧!” 鳌总管如获大赦,结结实实地磕了两个响头,赶紧脚踩西瓜皮似的逃出了大堂。 等鳌总管离开了,龙八太爷才侧身,与那山羊胡老人,低声讨论:“沈兄,可否懂得那小子最后几句话的意思?” 山羊胡老人,姓沈名浩,为人圆滑,足智多谋,因嗜好抽烟,而在江湖讨得一外号——“老烟鬼”! 沈浩悠哉悠哉地喷了一口烟雾,慢慢点头。道:“老朽不但懂得那小子这几句话的意思,而且,还觉得那小子这几句话,说得的确挺有几分道理呢。” 龙八太爷微微怔了一怔,道:“沈兄的意思,可是说小弟果真犯了大错不成?” 沈浩颔首,道:“嗯。太爷不仅犯了错,而且还错得相当厉害!” 龙八太爷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沈浩猛吸了一口烟,道:“敢问太爷对闻擎苍他们几位最近的情况了解得清楚不清楚?” “当然清楚!”龙八太爷一个劲地点头。 沈浩懒洋洋地眯着眼,道:“那么,老朽想请问东家一个问题:闻擎苍的门下,有个割鹿使者莫煊,薛无命身边有个诛魔刀郑逍遥,俞飞凤身边有个无影镖马长恭,杜江南,白鹤,唐宫这三位,听说最近这段日子,分别招募了不少武林高手,那么太爷你呢,你的身边又有谁?” 龙八太爷呆住了!他显然从来也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身边当然也有人。比如说,刚才的那位鳌总管,便是其中一个。 像鳌总管这一类的角色,平日耀武扬威惯了,只会吹胡子瞪眼睛吓唬百姓,也称不上是个人物,况且,若是跟修罗殿那些杀手们比起来,恐怕连给人提鞋都不配! 龙八太爷呆了好一阵子,讷讷道:“我……我前些日子,不是已经派了一批人,跟修罗殿七杀手中另外的四名杀手接头了么?” 沈浩又使劲闷了一口烟雾,意味深长地说道:“太爷这样做,也许已经太迟了。” 龙八太爷愕然道:“太……太迟?” 沈浩道:“老朽不远千里而来,就是为了要向太爷禀报一个消息。” 龙八太爷顿时坐直了身子,道:“什么消息?” 沈浩道:“今天早上,一品居的掌柜郝友乾偷偷跑来告诉老朽,说闻擎苍、俞飞凤、薛无命这三位的随从里面,都有一张陌生的面孔,而且长相都很特别,极像江湖所传说中的某几个人。” 龙八太爷瞪大了眼睛,急忙问道:“到底像哪几个人?” 沈浩道:“秦烈焰,苏不邪,石荒!” 龙八太爷惊诧道:“什么!竟是修罗殿另外三大王牌杀手!” 沈浩轻咳了一声,道:“所以说,太爷即使还能在修罗殿中分一杯羹,除了那位北斗七星剑客郭申,可谓是已别无选择了。” 龙八太爷皱眉皱得更深了。道:“风闻郭申那小子脾气臭得很,非常不好伺候,而且又是修罗殿七大王牌杀手中,行踪最是飘忽不定的一个,一时之间,又到哪里去找他?” 沈浩似乎没有听出龙八太爷最后这几句话是个问句,他慢慢地又装了一袋烟,唏里呼噜吸了几口,才从容不迫地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太爷好像也没有留意到。” 龙八太爷道:“哦?是什么事?” 沈浩道:“太爷似乎并不怎么关心,今天在沉香酒馆门口那一场战斗的经过。” 龙八太爷一愣,眨眨眼,道:“谁说我不关心了?” “哦?那,要么就是太爷没有听明白刚才鳌总管捎的话。” 龙八太爷经他这么一提醒。脑子飞快运转,仔细地品味其中的更深层含义。 他忽然一拍茶几,咬牙切齿道:“他么的!有人在我面前捣鬼!” “薛无命!你个王八犊子!亏我龙八一向待他亲如兄弟,想不到,他竟然在这种节骨眼儿上,把我当猴耍!” 沈浩扬了扬烟筒,叹了口气,说道:“这世上所有事,与其四处求人不如求己,即便是拜过把子的好兄弟,也未必就靠得住!” 他缓缓抬起头,望着龙八太爷,一字字道:“太爷现在应该懂了,宇文不弃这回特地给你带口信的真正用意了吧?” 龙八太爷愣在了原地,张口结舌,好不容易捋顺了舌头,喃喃道:“难道说,那小子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四章 拉贺礼的骡车 沈浩点头,微笑道:“宇文不弃的话说得非常露骨,这,足可以证明那小子是个有心之人了。” 龙八太爷面现难色,紧皱着眉峰,道:“如果我们收留了这小子,半个月前,卧龙镇上那笔账怎么算?” 沈浩微微一笑,道:“不好算的账,可以不算。” 他摸着山羊胡子,继续说道:“至于卧龙镇上的那笔账,论及损失来说,也不过是三条人命,以及赌场里一些不值钱的桌椅玩意罢了,对太爷您来说,如若能将这小子收入囊中,这点微不足道的损失,又算得了什么呢?” 龙八太爷道:“这也只是我们猜想,我们又怎么知道那小子是不是真的有这份诚意?” 沈浩笑了笑。道:“这点,不劳太爷操心,这些日子,你就在此静候佳音便是了。” 沈浩说完,提溜着旱烟袋,自信满满地走出了正气府。 卧龙镇。 这时辰,日头已经偏西。 晚风中,飘送着欢乐的笑语,也夹杂着酒肉的香气以及脂粉的媚俗香。 显然,这是个富足的小镇。同时,又是个愉快的黄昏。 沈浩抬头,望了望天色,停下来又装了一袋烟,才继续悠闲地向前走去。 他之所以如此从容自若,是因为他要去的地方并不远。他早已打听出宇文不弃究竟住在什么地方。 同时,他也知道,如今太阳尚未下山,根据过去几天的习惯,宇文不弃一定还没有回到他住的地方去。 这个看似整日无忧无虑的少年,现如今,说不定还泡在沉香酒馆里,醉生梦死呢! 但,他如今要去的却并不是沉香酒馆。路线恰恰相反,他去的是艳钗阁。 艳钗阁是龙八太爷常来的地方,但这种需要金钱又需要精力的温柔乡,显然并不适合一个像沈浩这样的糟老头子。 同时,他来的也不是时候。 他答应龙八太爷,要找那个叫宇文不弃的年轻人,他也知道那年轻人此刻一定还耽在沉香酒馆里,他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在这时候,一个人悄悄跑来艳钗阁呢? 沈浩是从后门溜进去的。从后门进来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很大的园子,园子里散建着无数座凉亭。 沈浩往四周略略张望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朝其中一座六角凉亭走去。 亭子里的石桌后面,一名黑袍男子,稳如泰山般坐着。 沈浩静悄悄地踱了过去,招呼也没打一个,便隔着石桌,在黑袍男子的对面就这样坐了下来。 黑袍男子的脸,苍白得毫无血色,只要稍微有点江湖阅历的人,都不难看出这名黑袍男子脸上,肯定戴着一副精巧的人皮面具。 良久,黑袍男子冷冷地问道:“我交代你的几件事,都查清了没有?” 沈浩躬身,毕恭毕敬地答道:“嗯!不负所托,在下都查清楚了。” 黑袍男子道:“很好。现在,与我一件一件的说。” 沈浩垂下头,道:“是!” 他的话音顿了一下,才低声道:“昨晚,六人全都到齐了,来得最早的是修罗殿殿主薛无命,到得最迟的是烟雨楼楼主杜江南。” 黑袍男子略微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开口。 沈浩继续说道:“阁下猜得一点也不错,六大英雄之间,果然闹了别扭。” 黑袍男子的目光中,射出奇怪的色彩。 沈浩道:“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二十多天前,一名扶风的商人,带着一批珠宝,于潼关附近,忽然连人带货,一起失去踪影。” 黑袍男子道:“扶风是谁的地盘?” 沈浩道:“杜江南。” 黑袍男子道:“潼关呢?” 沈浩道:“薛无命!” 黑袍男子道:“该名商人于扶风起程之时,有没有按照当初订下的规矩,先去拜访烟雨楼楼主杜江南,申请通行令牌?” 沈浩道:“有的。” 黑袍男子道:“那么,如今这笔损失,照理该由谁负责赔偿!” 沈浩道:“应由杜江南和薛无命两人平摊。” 黑袍男子道:“既然之前就订了规矩,照单赔偿就是了,哪来这么多麻烦?” 沈浩道:“麻烦得很!” 黑袍男子诧道:“哦?此话怎讲?” 沈浩道:“那时,薛无命曾说这是杜江南在存心设陷阱来冤枉他!” 黑袍男子道:“换句话说,他认为是杜江南在那商人身上做了手脚?” 沈浩道:“不错。” 黑袍男子深思。道:“他可有什么证据?” 沈浩道:“无凭无据。” 黑袍男子道:“理由呢?” 沈浩道:“理由倒是很充分的,他说这是一趟暗镖,在那商人出事之前,也只有杜江南知道这批红货,所以下手的决不会是第二个人。” 黑袍男子沉吟了片刻,才道:“龙八太爷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沈浩轻轻叹了口气,道:“龙八太爷除了尽量从中调解之外、又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黑袍男子目光闪动如狡猾的狐狸,忽又问道:“龙八太爷在六十大寿前夕,突然遇上这种头疼的事,按理来说,发愁还嫌来不及,怎么他还有心情,跟一个叫宇文不弃的年轻人怄气呢?” 沈浩微笑道:“这正是在下要说的另外一件事。” 黑袍男子道:“哦?但说无妨。” 沈浩又笑了笑,道:“龙八太爷适才经老朽加以开导,已改变主意,决定接受宇文不弃的建议。” 黑袍男子道:“什么建议?” 沈浩微笑着:“那小子暗示龙八太爷目前已开始铸成大错,他劝龙八太爷应该悬崖勒马。” 黑袍男子道:“什么叫铸成大错?” 沈浩压低了声音,说道:“宇文不弃的意思是说:六大英雄目前正在争相收买杀手,暗地里扩张势力,只有龙八太爷一人被蒙在鼓里,尤其是跟他宇文不弃作对,更是蠢到了外婆家!” 黑袍男子眼前一亮,道:“所以呢?” 沈浩得意地笑笑道:“所以,老朽等会儿离开这里,就要去找宇文不弃谈条件!” 黑袍男子点点头,隔了片刻,才取出一张银票,放在石桌上道:“五百两,洪城一卡通的票子,如果有新的消息,仍照老规矩联络!” 沈浩走了,走的时候显得又兴奋,又紧张,就像是只偷吃了油罐子的小老鼠。 黑袍男子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直到沈浩走出园外,脚步声渐渐远去,黑袍男子才慢慢地,从脸上取下那副人皮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 如果,沈浩突然掉头走回来,看清了这名黑袍男子的真面目,绝对会惊得不知所措。 因为,这名黑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他擎天剑帅——宇文不弃! …… …… 这一天。又是一个美好的天气。 卧龙镇上也好像突然热闹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愉悦的笑容,每个人的心情都似乎跟天气一样的开朗,今天的武威镖局,看上去更是充满了一片洋洋喜气。 镖局的大门口,缀满锦缎彩球,镖局里,上自总镖头,下至打杂的小伙计,每人都换上了一身新衣裳,每个人脸上,都浮现着一片喜悦的红光。 镖局的门前,停满了车马。巨型蚂蚁似的,堆成黑压压的一片。 武威镖局的幕后老板,就是龙八太爷! 龙八太爷六十寿宴的账房,就设在武威镖局。 龙八太爷摆下六十大寿,谁不想在礼簿上留个名字,听起来更响? 镖局有个专门管账的梅师爷,这几天,手都快写酸了,但这位梅师爷却一点也不以为这是份苦差事。 因为,他非常清楚龙八太爷的性子。龙八太爷在江湖上的名声虽然不咋地,但对待下人,一向还不算刻薄,他知道等办完了寿宴,大家一定都会获得一份金额可观的红包。 所以,这位梅师爷只要一放下毛笔,就会托着水烟台,去门口伸长脖子张望。 一是瞧瞧街景,悦悦目,二则是顺便看看有没有新的贺客上门。 这时,一辆崭新的乌篷大马车,由一匹毛色纯褐的骡子拉着,正向这边缓缓驶来。 梅师爷看到这辆骡车,眼前不禁微微一亮。 他知道又有送礼的来了。 而且一定是份大礼! 因为单看这头拉车的骡子,在卧龙镇上,恐怕找不出第二匹来。 车上的礼品,堆了有二尺来高,上面覆盖着一幅大红布,车后跟着两匹黄骠马,马上坐的是两名竹叶青色劲装大汉,这两名大汉,一人佩一把单刀,一看便知道是混黑道的角色。 骡车疾驰到镖局门口停下,马上又吸引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大家都想看看,这份礼到底是谁送的,是什么人出手如此大方? 梅师爷匆匆扭头,朝两名小伙计使了一个眼色,连水烟台也来不及放下,便“蹭蹭蹭”地跑下台阶,迎了上去。 马上,一名男子扯着雷公嗓子问道:“龙八太爷在不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五章 座上贵宾 梅师爷连忙拱了拱手,赔着张皱褶纵横的笑脸,道:“实在赶得不巧,八太爷他老人家不在镖局,要不小人先……” 男子不耐烦地一摆手,道:“算了算了,我们是奉命前来送礼,这次的贺礼是白鹤白老英雄送来的,不过是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师爷先行点收,白宗主等寿辰那天,再来喝龙八太爷的酒!” 梅师爷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道:“哎呀呀!原来是白宗主,真是不好意思!两位何不下马来歇一歇脚,喝杯茶润润嗓子呢?” 这当然只是一种场面话,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白宗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过,这一点并不稀奇。 武威镖局只是龙八太爷无数事业中一小部分,他只是一小部分中的一名小管事,龙八太爷的朋友,他又怎能个个都认识? 那两名蓝衣汉子并没有接受梅师爷的这番盛意,他们不等梅师爷话说完,就一边摇着头,一边拨转马头走了。 直到两名蓝衣汉子去至十数丈外,梅师爷这才突然想起那骡车。 这世上,哪里有连骡车一起送的道理? 可是,来人已愈去愈远,他即使喊破嗓门,对方也听不到了。 镖局中的总镖头,乃是江湖鼎鼎大名的开碑罗汉手岳不凡! 这时候,他正在后院陪两位洛阳的客人喝茶聊天,听小伙计报告,立刻赶了出来。 他问梅师爷道:“咦?这一车寿礼是谁送的?” 梅师爷道:“白鹤。” 岳不凡一愣,道:“白鹤?哪一个白鹤?” 梅师爷一时呆住了! 龙八太爷的朋友,很多他自己不认识,这并不奇怪,总镖头岳不凡却是已跟随龙八太爷十多年了,居然也不知道是哪位白鹤白宗主,岂非诡异至极? 岳不凡四处巡视了一番。又指着骡车道:“对了,这骡车上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梅师爷哑然,支吾道:“我我还没有看过。” 他说着话,连忙冲骡车跑了过去,伸手,掀开那幅红布。红布揭开,惊呼四起。 哇靠!这是什么礼物? 一口白皮厚板钉成的棺材! 棺材盖上,一行红漆大字浮现眼前:“龙傲巅,六十大寿!” 龙傲巅,正是龙八太爷的名讳。 笔力苍劲,旁边另有一行小字:“屠龙殿赠上!” 白皮棺材,红漆大字,在四月明媚的阳光下,看来令人毛骨悚然。 这口棺材,究竟是谁送来的?是谁,胆子这么肥,竟敢跟龙八太爷开这种天大的玩笑? 梅师爷愣在那里,面如土色,半晌憋不出一句话来。 岳不凡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冷道:“送礼的两个家伙,是打哪边走的?” 梅师爷颤巍巍地指着镇北,“从那……那……那边走的。” 开碑罗汉手岳不凡不愧为老江湖,他朝镇头那边溜了一眼,知道追已来不及,且亦无济于事,于是摆手冷冰冰吩咐道:“赶紧盖好,抬进来,我去禀报太爷!” 龙八太爷今天的兴致特别好。因为老烟鬼沈浩昨天说到做到,最后果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一名极其可怕的敌人,转变为一名最靠谱的心腹。 昨天,沈浩赶去沉香酒馆时,宇文不弃已离开甚久,他最后找到宇文不弃的地方,是镇尾的一家小客栈。 当时,宇文不弃正倒在炕上呼呼大睡,似乎已经有了几分酒意。实际上,宇文不弃只不过比他早回到客栈一刻钟罢了,也就是多抽一袋烟的功夫。 也许,正因为宇文不弃已有了几分酒意的关系,结果双方之间的谈判,进行的非常融洽而顺利。宇文不弃一共只提到两个条件:第一:每月付月俸五百两。第二:名义必须是正气府大总管。 这两个条件,沈浩统统代表龙八太爷,一口气痛快的答应下来。 一个月五百两银子,对于龙八太爷来说,不过是鸭子掉了一根毛而已。 至于宇文不弃毛遂自荐要当正气府的大总管,龙八太爷更是求之不得!他找上这位年轻的剑客,本来就是为了要壮壮自己的声势,即使宇文不弃没有提出如此要求,大总管一职,无疑也不会旁落他人。 龙八太爷只是兴致一来,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去一个地方逛逛。 那个地方便是——艳钗阁! 如今,他们就坐在艳钗阁后院一个高贵奢华的房间里,一桌极其丰盛的酒菜,三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姑娘! 三个姑娘的花名都很清新别致,各具特色,一个青梅,一个碧橙,一个白桃。 能坐在这样一个房间里,叫上这么一桌好酒好菜,而且还这样三名花姑娘相陪,在卧龙镇上,只怕也只有龙八太爷这样的绝顶大人物,才能够办得到。 如果换了别人,就是你有银子要上这样一桌酒菜,酒楼的管事也不见得就会给你这个房间;就算给了你这个房间,也不见得就会替你一下把这三名当红摇钱树全找来;就算你指名非这三个姑娘不可,她们勉勉强强来了,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老老实实欢欢喜喜从头陪到底! 能叫艳钗阁的美娘子不端架子,不使小性子的客人,只有一个龙八太爷! 因为,龙八太爷是她们的衣食父母,在关洛道上混生活的人,人人都必须记牢一点,能让他们有一碗饭吃的人不是他们自己,是龙八太爷! 龙八太爷的酒量很好,宇文不弃的酒量也不错,相比较一下,沈浩的酒量就显得稍微差了点。 不过,沈浩的酒量虽然差,今天的兴致可不差。 白桃是个很懂得老人心理和需求的有经验的姑娘。 她知道一个像沈浩这种年纪的老人,既不会在女人身上付出太多的真情,也不会希望在女人身上获得太多的热情,这种老人,只要搂着一个温柔标致的女人,到处闻一闻摸一摸,瞧一瞧捏一捏,就很满足了。 所以,她尽量坐得近些,让他闻,让他摸,让他瞧,让他捏,龙八太爷不能得罪,正气府的军师当然也得罪不得。 她只是咬牙忍住那种酸麻的感觉,不笑出声来,也就行了。 青梅和碧橙则忙着给大家添酒。 龙八太爷和宇文不弃这一老一少,以酒为媒,由浅入深,愈谈愈投机,大有英雄识英雄,相见恨晚之意。 只可惜这种欢快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到最后。 当开碑罗汉手岳不凡匆匆闯入,说出镖局门口发生的事故之后,房间里的气氛,像是突然凝固了起来。 青梅,碧橙,白桃三个姑娘的花名,也一下变成了龙八太爷脸上神情变化最传神的写照。由青到绿,再到脸色煞白! 沈浩瞅了龙八太爷一眼,忽然发出一声轻咳,望着那位局促不安的总镖头道:“岳总镖头镖头当时为什么不带人直接追下去?” 他这话当然是替龙八太爷问的。 龙八太爷的酒意,似乎立刻醒了一样,果然两只牛眼一瞪,怒道:“卧靠!你丫的二皮蛋。为什么不带人马一并追拿嫌犯!” 岳不凡见龙八太爷脸色不对劲,心里“突突”的一慌,嘴边本来酝酿好的一番解释的话,一下竟给忘得干干净净,全都抛之脑后了。 哎呀!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带人去追呢? 他当时本来觉得有很多理由不该那样做,但如今仔细一想,忽又觉得几乎没有任何一个理由,可以作为他当时不立即追下去的借口。 龙八太爷的天下,是当年凭着一对金钩龙爪,自己一人出生入死杀出来的。 龙八太爷请他当总镖头,也正是欣赏他过去在魔道无极殿混的一股狠劲。 如果龙八太爷认为他当时没有立即带人追下去,是因为他当时缺乏这份勇气,那么,他这个总镖头的宝座,就必须换个人坐了! 宇文不弃,静静地坐在一旁,这时他忽然淡淡道:“如果太爷不见怪,我倒很想替这位岳总镖头说几句公道话。” 岳不凡闯荡江湖数十年,当然不是一个没有见识的人。 他刚才一跨进门,眼见这个昨天还被龙八太爷恨之入骨的少年,今天竟成了龙八太爷的座上贵宾,心中虽然奇怪,但也想去细想这可能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跟他从没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竟然会在这种紧要关口上,不但不附从龙八太爷,反而出头替他解围! 他忍不住又朝宇文不弃望了一眼,眼光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龙八太爷若有所思,连忙转过脸去,望着宇文不弃,饶有兴趣地说道:“宇文大总管的意思是……” 宇文不弃不紧不慢的说道:“依我看来,我认为岳总镖头处理这件事的方式,完全正确,毫无挑剔!” 龙八太爷道:“此话怎讲?” 宇文不弃道:“这件事,其实可以分两方面来讲。第一,对方东西送到,立即离去,显然是有备而来。岳总镖头就是立刻追下去,也不一定就追得上,如果追不到,闹的笑话只有更荒诞了。” 龙八太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倒是说的不错。 如果自己悻然收下棺材,不予对方理睬,可以表示自己雄伟的风度;追赶若无结果,只有丧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 宇文不弃道:“第二,对方送来这口棺材,只是一种带有恐吓意味的警告,我们即使置之不理,对方也绝不会就此罢手!我们若想弄清楚对方是谁,只要沉住了气,相信不需要多久,对方自然会露出狐狸尾巴来的。” 龙八太爷非常钦佩,连连点头道:“依宇文大总管的意思,这件事,是不是就这样翻篇了不成?” 宇文不弃沉吟了片刻,才道:“错!我觉得应该先请白鹤他们几位来一下,把这件事提出来大家商量商量,似乎比较妥当。” 龙八太爷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一拍桌子道:“不错,他们兄弟几个,最近这两年来,一个个瞒着我,私下偷偷招兵买马,显然没安好心,我看这事,准是他们中哪一个搞的鬼!” 宇文不弃忽然微笑着转向那三个姑娘道:“岳总镖头来了,你们不去张罗酒菜?” 三个姑娘识趣,一个个起身,笑靥如花,姗姗而去。 龙八太爷眼中不禁又露出赞许之色。 他等姑娘们离去之后,才拂须说道:“老夫的想法,宇文大总管是不是不以为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六章 白鹤的债簿 宇文不弃微笑道:“太爷的想法,我没有资格批评,我只希望,太爷这种想法不论对与不对,都最好暂时放在肚子里,而不必清晰地表示出来。” 龙八太爷道:“胡说!如果老夫料得不差,他们定是包藏祸心,打算合力来对付我,我为什么还要对他们客气呢?” 宇文不弃笑着接下去道:“对方故意制造这种神秘气氛,无疑是希望太爷对每一个人都产生怀疑。这样演变的结果,他们六大英雄为求自保,最后只好站到同一条战线上去结盟,我不相信太爷真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龙八太爷不禁竖起了大拇指,道:“好的!宇文公子,可真有你的。” 他想了想,又把身子转向岳不凡,点点头道:“就这么办,你去请白鹤他们到这里来一下。” 没隔多久,矮矮胖胖,满面红光的闻擎苍,身材高大,生满络腮胡子的杜江南,说话口吃,左腿微瘤的薛无命,八字眉毛,一脸睡相的白鹤,衣着考究,一脸大麻子的唐宫,气血不足,眼神闪灼不定的俞飞凤,一个接一个的,陆续来到了艳钗阁。 送棺材的人,就是这六大英雄之中的一个吗? 他究竟是六大英雄之中的哪一个呢? 因为经过了宇文不弃事先的一番指点,龙八太爷这时已换上了一副爽朗的神态,他含笑,将六位贤弟迎入房间,并为六人一一介绍与宇文不弃相见。 六大英雄见这位年纪轻轻的剑客,昨天还是他们大哥的冤家死对头,今天却已成了正气府的大总管,人人心中称奇,但又不敢追问。 龙八太爷等六位贤弟坐定,便将早上发生在武威镖局门口的事情,详详细细的,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六大英雄听了,个个显得又是惊讶,又是愤怒。 闻擎苍第一个道:“大哥放心,我们正气七侠今天都在卧龙镇,相信对方纵有三头六臂,我们也会揪他出来,瞧他龟儿的是个什么塞子玩意=变的!” 杜江南接着道:“二哥说得不错,谁想找我们正气七侠的麻烦,那是他自己找死。大哥把那口棺材留着,它是谁送来的,我们就叫谁躺进去!” 薛无命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也正在……正在这样想。” 薛无命非常清楚自己的毛病,所以他一向很少跟别人抢着说话。就算是轮着他开口,他也说得很少。 白鹤像打呵欠似的道:“这件事的确有追查清楚的必要,就算你大哥咽得下这口气,我们兄弟几个,也决不善罢甘休。” 唐宫激动得脸上每一处麻坑儿全发了紫,嗫嚅道:“不错!这件事如今已不是你大哥一个人的事,谁要跟你大哥作对,等于是跟我们正气七侠全体作对,如果这件事不查一个水落石出,以后这条官道上,就没得我们兄弟混的了!” 俞飞凤最后一个慢吞吞道:“后天就是大哥的寿辰,小弟认为最好能在这一二天内,就把这件事向江湖朋友有个交待,这样对我们正气七侠颜面上才够光彩!” 六大英雄按着排行次序发言,一个个都说得恰如其分,语气也都极为真诚恳挚,在不明内情的外人看来,根本不可能会想到这件事会与其中一人有关。 龙八太爷似乎相当看得开,他等六大英雄分别表示过意见之后,摆摆手笑道:“我们兄弟难得聚在一起,来来来,喝酒!这其实也不是件什么大不了得事情,过了今天,还有明天,大伙儿且放宽胸怀,喝得痛快再说!” 夜色凄迷,大地岑寂,如拢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艳钗阁的欢宴,已散。 像浓雾似的月色下,一条矮捷瘦小的人影,正越过重重屋脊,直奔艳钗阁斜对面的悦来客栈。 悦来客栈的后院,只剩下西厢一间上房,尚有灯光隐隐透出来。 白鹤坐在灯光下,手托旱烟筒,正在默默得想心事想到出神。 他因为刚才在艳钗阁多喝了几杯酒,那张原本就红得发亮的面孔,如今在灯光底下看来,更像是每个毛孔都在闪着油光,看来很是滑稽至极。 白鹤的目光投落的地方,是面前桌上的一本债簿。 债簿旁边放着一把算盘,算盘上的数目字尚未抹去,依序读起来是:“六五二七一。” 六万五千二百七十一两。 如果写在债上,应该是红字,因为它既不是盈余,也不是积蓄,是白鹤历年亏空的总数! 没有人知道白鹤拥有这样一本债簿,正如没有谁知道白鹤已在暗中拖欠这样一笔惊人的债务一样! 这种事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也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谁会相信正气七侠中,赫赫有名的白鹤,经济状况已糟到这种地步呢? 这是白鹤个人最大的一个秘密。一个痛苦的秘密! 白鹤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会带着这本债簿;当天的应酬无论有多忙,夜晚更深人静后,他都会拿出这本债簿来,仔细核算一番。每一次核算的结果,赤字均是有增无减。 他白鹤怎么会负下这么一身巨债的呢?这也是个痛苦的秘密。这个秘密,也只有白鹤自己一个人心里清楚。只要知道了白鹤负债的原因,相信谁都不会为他负下这笔巨债感觉意外。 如果形势无法改善,这种恶劣的情况,无疑还要继续下去。直到越滚越越吓人的债务,将他整个人压垮压扁为止! 白鹤并不是一个喜欢到处挥霍金钱的人。他负债的原因非常单纯,因为,他管辖的地盘,紧邻着正气府的龙八太爷! 说得更明白一点,他无法跟龙八太爷争抢任何利益!那都不属于他!一分也不属于! 龙八太爷是他们正气七侠中的大哥,名气响,交游广阔,别人要走门路,多半会撇开他这位白鹤,而不惜多跑几步路,越界去投奔龙八太爷。 龙八太爷的赌场,经常人满为患,密集的就像竹筒里的筷子,他的赌场,恰恰相反,经常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龙八太爷的八家镖局,客户源源不绝,他的两家镖局,从年头到年尾,难得接上几回交易。 他手底下吃饭的人,并不比龙八太爷少,如果谈到收入,他几乎连龙八太爷的十分之一也没有!日积月累下来,自然是债台高筑了? 就拿这次送寿礼来说,八百两银子买的一套玉器,在六大英雄之中,并不算如何厚的一份礼,但为了筹齐八百两银子,几乎逼得他快要上吊! 这种苦衷,向谁诉说?谁叫他们是结义兄弟?谁叫他的地盘,跟龙八太爷的地盘连在一起?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啊! 白鹤轻轻叹了口气,放下烟筒,合上债簿,慢慢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就在这时候,窗外忽然响起了一声轻笑。 白鹤的一张俊脸,马上就变了颜色。他一口气吹熄油灯,喝道:“谁?到底是谁在外面?” 窗外,有人笑答:“来讨债的。” 以白鹤目前的经济状况来说,忽然听闻债主上门,心中什么滋味都变成了苦涩! 可是,说来也甚是奇怪。白鹤听出不速之客的口音之后,居然像放落了一块石头似的,长长地嘘了口气,早先那股戒备的神情,也随之一下消失殆尽。 他略微定了定神,重新点亮了油灯,同时走过去,拔开房门上锁的门闩。 “吱呀” 房门打开,一人含笑走了进来。 走进来的,是个女人。 一个像花一样美丽的女人。 卧龙镇上美得像朵花的女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沉香酒馆的老板娘——俪娘! 这位沉香酒馆的老板娘,如今却穿了一身劲装,出现在摇曳的浅红灯光下,本就十分苗条的身段,益发显得婀娜有致,全身从头到脚,几乎处处都在散发一股令人难以抵挡的魅力。 她笑吟吟地跨入房中,朝白鹤飞了个媚眼,道:“恭喜你,白鹤。” 白鹤并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他退回桌后,坐下,又掌起那根旱烟筒,慢慢地装满一袋烟丝,凑向灯头,点上了火,一口一口地缓缓吸着,就像正在享用着饭后的第一筒烟。 他两眼盯着天花板,就像根本就不知道,如今,他面前正站着一个不知迷倒了卧龙镇上多少青年才俊的大美人儿! 俪娘似乎不在乎白鹤这种冷漠的态度。她径直在白鹤对面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脸上,仍然带着向日葵一般温暖的笑容。 她含笑,望着吸烟的白鹤,就好像她这个时候突然跑来,为的便是要欣赏白鹤这种吸烟的姿态一样。 白鹤缓缓吐出了一口烟雾,道:“你为什么要赶这个时候来?” 俪娘微微一笑道:“依你的意思,我该什么时候来?”她又笑一笑,道:“雇一班吹鼓手,于光天化日之下,坐着人抬大轿来?” 白鹤冷冷地道:“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少了你这个月的银子。” 她果然是来讨债的。他们是什么关系?讨的又是什么债? 俪娘忽然叹了口气道:“我果然来的不是时候。”她说着,缓缓起身,准备离开。 白鹤眼珠转了转道:“刚才进门时,你说什么?” “白宗主,我说,恭喜您。” “到底有什么事值得恭喜的?” “哈,恭喜你白鹤有眼光啊!” 白鹤怔了怔,道:“什么有眼光没眼光的?俪娘,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七章 局中妙计 俪娘撩起衣袂一角,很淑女范的慢慢坐下了,又叹了口气,道:“我说,您白宗主要是早来这么一手,这些年来,其实,根本就不必吃这么多的哑巴亏。” 白鹤的一张脸,顿时又涨得通红通红的,如那烤在铁架子上的猴屁股。 不错!他的处境并瞒不了俪娘。俪娘说他有眼光,究竟指的是什么?他自己虽然还不清楚,但俪娘现在讲的这几句话,他还是依稀听得懂的。 俪娘继续接着话茬说道:“同样的情形,如果你白宗主早有这番决心,你也大可不必在我身上花费成百上千的银子。” 白鹤像听呆了一样,两只眼睛,愈瞪愈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根本听不懂这女人在说些什么。 但俪娘却把这位白鹤当作知音般的,娓娓接下去道:“昨天可没有一个人比我看得更清楚,那小子果然有一套。诛魔刀郑逍遥,在修罗殿七大王牌杀手中,也算得上是个厉害的角色,但在这小子手底下,几乎连人家的衣边子,都捞不着一片。” 白鹤一呆,愕然失声道:“什么?你……你……以为宇文不弃那小子,是……是……我的人?” 俪娘眼角妩媚地一抛,道:“难道不是吗?” 白鹤叹了口气,只有苦笑,似乎连开口争辩的力气都泄了。 俪娘也跟着叹了口气,道:“如果不是,那就太糟糕了。” 白鹤那张脸上,有些许沁出的汗珠。黄豆也似的。在闪着光亮。 事情的确糟得很。况且,本来就很糟,现在就更糟。对他白鹤来说,糟,就意味着绝望! 因为,他若想改变目前龙八太爷只手擎天的局面,只有先从排除龙八太爷的影响力着手,要排除龙八太爷的影响力,无疑只有一个方法:取而代之! 如何能取而代之呢?无疑也只有一个方法。便是昨天龙八太爷原先想用以对付宇文不弃的那种方法! 这些年来,他不惜按月付给俪娘一笔不菲的银子,要她时时刻刻为他留意龙八太爷的一举一动,就是为了这次可趁之机! 但如今,事实演变的结果,使得这种机会愈来愈渺茫了! 龙八太爷虽然是个快六十岁的人,但身手依然十分矫健,雄狮虽老,利爪仍锋!他手底下的死士本来就很可观,如今再加上宇文不弃这般了不起的大人物,取而代之?呵呵!龙八太爷不动他的歪脑筋,就已经算好的了。 俪娘悠悠然,瞅着白鹤道:“如此说起来,今天早上送去武威镖局的那口棺材,也跟您白宗主没有一点关系了?” 白鹤紧皱着眉头,没有开口。 俪娘明眸一转,忽然道:“白宗主有没有想过,这口棺材出现之后,谁是第一个受害者?” 白鹤怔了一怔。道:“是谁?” 俪娘微笑道:“是白宗主你!” 白鹤一呆道:“什么?我?我是第一个受害者?这件事跟我有个毛关系?” 俪娘微笑道:“正因为跟你没有一点关系,所以你才是第一个受害者!” 白鹤瞪大眼睛,露出满脸迷惑的神情,道:“何出此言?” 俪娘道:“现在,让我先问你:你知道龙八太爷这些年来,有没有结下什么炒鸡厉害的仇家?” 白鹤思索了片刻,果断摇头道:“没有。” 俪娘道:“如果没有仇家,早上那口棺材,是从哪里来的?” 白鹤眨着眼皮,没有接腔。 这不是个他能回答的问题。事实上,到目前为止,这个问题恐怕谁也无法回答。 同时,白鹤也知道俪娘这样问他,并不是一定要他回答,而显然只是想借此说明某一件事,他等这女人接着说下去。 果然,俪娘很快就说了下去。道:“龙八太爷自打这些年来,并未得罪道上的朋友,如今在他六十大寿前夕,居然发生了这种事,请问:如果换了你是龙八太爷,你会有怎么想?” 白鹤的脸色突然转为一片苍白,额角上又冒出闪光的油汗,因为他已听懂这女人的言外之意! 若是追查不出这口棺材的幕后主使,龙八太爷一定会这样想:谁希望我死?我死了究竟对谁有好处? 有好处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白鹤! 俪娘望着白鹤,微微一笑,又道:“我说您白宗主将是第一个受害的人,现在您该懂得我的意思了吧?” 白鹤抹了一把汗,讷讷道:“太爷,他……他……” 俪娘微笑道:“他怎么了?他不会怀疑你?还是不该怀疑你?” 她不等白鹤开口,微笑着又道:“所以,严格地说起来,这口棺材带来的麻烦,对你白鹤实在要远比龙八太爷多得多。如今该多想想的,其实该是你白鹤,而不是龙八太爷!” 白鹤道:“想什么?” 俪娘微笑道:“想你白鹤如果死了,究竟对谁有好处!” 白鹤眼珠滚个不停,忽然带着疑问的口气道:“难道是杜老三搞的鬼?” 俪娘道:“你说杜江南?” 白鹤像是没有听见,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否则还会是谁?一直以为我的日子很好过,对我去年收的两名侍妾,也一直馋涎欲滴。色眼迷迷。赞不绝口,想想倒是不无可能。” 他忽然抬起面孔,望着俪娘,像求教似的道:“这口黑锅,看样子我像是背定了,如今,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俪娘微微一笑,道:“好办得很。” 白鹤道:“怎么办? 俪娘微笑道:“以毒攻毒?” 白鹤不觉一愣,道:“以毒攻毒?此话怎讲?” 俪娘笑道:“这意思就是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果有人希望你跟龙八太爷发生火拼,你不妨也替对方制造一个同样的机会!” 白鹤听得一头雾水,眨着眼,道:“这种机会,又要如何制造?” 俪娘笑道:“要制造这样一个机会并不难,只是有件事,我还没有想通。” 白鹤道:“什么事?” 俪娘微微一笑道:“我不知道我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帮你出这种主意。” 白鹤面孔一红,有点着急道:“哎呀,我的好姑奶奶,你又撒娇了,这些年来,我白某几时亏待过你了?” 俪娘笑道:“我们是先小人后君子,最好先把话说明白了,免得以后伤情感。” 白鹤道:“什么条件,你说吧!” 俪娘道:“事成之后,别的我也不想,我只希望蓝田的那座玉矿,能让我入一半的股份。” 白鹤道:“行,行!” 这条件,可以说是一点也不苛刻。 蓝田玉矿是杜江南的产业,把杜江南除掉了,他白鹤的好处,真得可以说是数不尽数,俪娘为他出谋划策,结果只要这么一点酬劳,他还有什么话说? 俪娘见白鹤答应得非常爽快,显得相当高兴,立即竖起根春葱似的指头,轻轻勾了勾。道:“附耳过来!” 白鹤连忙恭恭敬敬地送上自己的耳朵。 俪娘凑在白鹤耳边,不知低低说了几句什么话,白鹤一边听一边点头。 俪娘最后眼角一飞,嫣然道:“这个主意如何?” 白鹤若有所思,道:“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只是不晓得行不行得通。” 俪娘微笑道:“你等着瞧好了。” 见她似乎很有把握的样子,白鹤也就把心放进肚子里了! 正午,艳钗阁。 还是龙八太爷请客。 龙八太爷昨天请的是六位盟弟,今天请的客人,还是六位盟弟,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多请了六位陪客! 这六位陪客,依顺序是:割鹿使者莫煊、无影镖马长恭、诛魔刀郑逍遥、秦烈焰、苏不邪、石荒! 这是他的军师老烟鬼沈浩献的另一条妙计。 这条妙计,共有三点作用。 第一:借这一顿酒,可以暗示他们正气六侠,他们兄弟六人私下聘请王牌杀手的事,他这个正气府太爷了如指掌。 第二:同时,趁这个机会,可以将六名杀手聚在一起,仔细观察一番,所谓修罗殿七大王牌杀手,都是些什么样的角色! 至于第三点妙用,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今天的宴会,沈浩将不会参加。 等客人到齐,宴会开始之后,他将秘密挑选六名精明能干的家丁,分赴六大英雄落脚的客店,暗中侦察六大英雄一些随从的行动,然后加以综合剖析,以断定前天那口棺材,究竟跟六大英雄有木有关系,到底是六人之中,谁耍的花样? 十二位客人,很快就都到齐了。 正气六侠中,仅有杜江南、闻擎苍、俞飞凤三位的神情稍稍有点不自然。 因为白鹤、薛无命、唐宫三人招请的割鹿使者莫煊、诛魔刀郑逍遥,以及秦烈焰,早为外界所知,已经不是一件秘密。 而他们三人收下无影镖马长恭、苏不邪、石荒,则是最近的事,同时他们这一次来,也没向龙八太爷提起。 龙八太爷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好,他绝口不提他们六人找到这些杀手的事,只是满面春风,见一个招呼一个:“谢谢赏光,谢谢赏光!请,请!坐,坐!” 酒席一共摆了两桌。 座位安排得很有技巧。 宇文不弃以正气府大总管的身份,与六大英雄共坐一桌;龙八太爷则以主人身份,亲自陪六名杀手,以示尊敬之意。 席间,龙八太爷分别向六名杀手一一敬酒,完了后,龙八太爷打着哈哈道:“难得,难得,修罗殿七大杀手,济济一堂,只可惜还少了那位北斗七星剑客郭申小老弟,不然今天这场聚会,可真是一段千古佳话!” 不料,龙八太爷最后一句话尚未说完,忽然听到大厅门口有人冷冷地说道:“多谢龙八太爷关心,郭申不请自来,正想叨扰龙八太爷一杯寿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八章 谁该赔钱?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劲装少年,正挺着腰杆,扶着腰间剑柄,带着一脸冷傲的神情,缓缓走进大厅。 没有人认得这名少年是谁。 但,有人认得那把剑。 剑柄上镶着七颗银星的北斗七星剑! 威震东北三省的黑风三煞,便是丧生于这把北斗七星剑下。 那是江湖近数十年来,空前惨烈的一场血战。 郭申,一战成名! 现在走进来的这名少年,就是郭申! 龙八太爷飞快地朝同席其他六名杀手扫了一眼,秦烈焰和苏不邪同时点头,那意思是告诉龙八太爷:不错,这小子,正是郭申! 龙八太爷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止不住有点嘀咕。 因为听这小子刚才进门时的口气,便知道这小子突然露面现身,绝不会是像他小子口中所说的,是为喝寿酒而来! 最近这段日子,他遇上的麻烦已够多了。 万一这小子又是找碴来的,当着六位盟弟和杀手的面前,他真不知道要如何应付,才能在不伤和气的情况下保住颜面。 就在龙八太爷进退维谷之际,另一席上的宇文不弃,已长身离座,面带微笑,迎了上去。 龙八太爷暗暗嘘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他如今才深深感觉到沈浩劝他收上宇文不弃这样一名总管的好处。 经过短短两天的相处,他已发现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衡量,宇文不弃无疑都不比修罗殿七大王牌杀手之中任何一名杀手逊色。 刚才因为变化来得大突然,他几乎忘了自己旗下还有这样一员虎将;如今一见宇文不弃代他出面招呼,他才发觉自己早先简直白想了一番心思。 他百分之百的相信,郭申这小子今天不管来意如何,宇文不弃都必然能够从容应付过去! 大厅中,顿时就静了下来。 送酒菜的伙计走到大厅门口,一看厅中的气氛不对,不禁又端着酒菜,悄悄退了回去。 郭申停下脚步,冷冷地瞟了宇文不弃一眼道:“阁下是谁?” 宇文不弃抱拳,赔笑道:“在下宇文不弃,正气府大总管。” 郭申冷冷地道:“我是找龙八太爷来的,你这位大总管,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宇文不弃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这位郭申竟会如此不近人情。 这一来,大厅中的气氛更紧张了,绷得像根弦。 除了这位郭申之外,大厅中几乎人人都清楚,宇文不弃是一位什么样的角色。 擎天剑帅宇文不弃的名气,也许不及黑风三煞的名气响亮,但黑风三煞却不一定能使修罗殿七大王牌杀手中的诛魔刀郑逍遥成为手下败将;一个能战胜诛魔刀郑逍遥的人,就绝没有人能对他这样不客气。 正气七侠不能,修罗殿七大王牌杀手也不能。 宇文不弃转过脸。望向龙八太爷。 这时,龙八太爷只要点点头,或是轻轻哼上一声,一场好戏无疑就要开锣了。 但,龙八太爷并不是一个容易上当的人,也许他是为了想先听听对方来找他的原因,所以他没有向宇文不弃发出任何指示,他慢慢地站起来,和颜悦色地望着郭申说道:“龙傲巅便是老夫,郭少侠有何见教?” 现在,他大可显一显正气府太爷的气派和大度了。 如今别说六位盟弟尚未完全背叛他,单单就是一个宇文不弃,也足够他放心大胆的,跟这个跋扈的小子打打交道了! 郭申昂然而冷漠地道:“有一件事,龙八太爷想必早已打听到了,扶风珠宝商人杨德旺,二十多天前,带着一批珠宝,从扶风起程,于潼关失踪,杨德旺事前曾向贵盟弟杜江南领有通行证,而潼关亦属贵弟薛无命的地盘,如今杨德旺人财两失,杳无音信,郭申敢请教龙八太爷:诸位英雄对这件事,打算如何向杨德旺家交代?” 龙八太爷道:“原来,杨家的人把这件事委托给了你?” 郭申道:“不错!” 龙八太爷道:“如果杨德旺真的发生意外,杨家的人要求赔偿多少?” 郭申道:“人命不计,珠宝部分的价值是纹银三万两!” 龙八太爷眼珠子转了一下,道:“这件事,老夫正跟杜老弟和薛老弟全力调查之中,能否请你转达一声,请他们杨家的人稍稍宽限几天?” 郭申道:“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天,如果能追查得出,早该有点眉目了。” 他缓缓扫了一眼,道:“如今趁杜江南和薛无命两位都在座,你们不妨马上就商量商量,明天这个时候,在下在悦来客栈,静候您龙八太爷的佳音!” 他话一说完,不再等龙八太爷有何表示,身子一转,大步出厅而去! 龙八太爷望着郭申渐渐远去的背影,双眉微皱,一言不发。 唐宫忍不住一拍桌子,怒道:“好个目中无人的狂小子,明天让我去会会他!” 杜江南和俞飞凤,也面现忿忿之色,似乎恨不得现在就追出去,给郭申一个教训。 龙八太爷转过身去,摆摆手,叹了口气道:“算了,唐老弟,人家是受委托来的,辞严义正,理由充足,我们如果乱发脾气,让别人误会了我们的用心,传出去可不好听。” 他又朝宇文不弃挥挥手,示意宇文不弃回到座位上去,然后转向杜江南道:“你打算怎么办?” 杜江南一张大麻脸涨得通红道:“我已经说过了,当然要赔。” 龙八太爷又向薛无命道:“你的意思?” 薛无命的一张脸,红得更厉害,他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也也……说……过了……” 他的确也已说过了,而且说过不止一次。 他不愿赔。 一个铜板都不赔! 因为。他认为这是一趟暗镖,杜江南事先没有通知他,他没有理由要对失去的那批红货负责! 杜江南一张大麻脸由红转紫,两眼死瞪着薛无命道:“你老四既然不愿赔钱,我们当初又何必立下这条规矩?” 这时候。杜江南的神情虽然凶巴巴的有点恐怖,但薛无命却显然没有被杜江南这副狠样吓倒。 他头摇得像拨浪鼓儿似地道:“这一次的情形,不不不……” 底下大概是个同字。 但虽然只剩下一个字,他不了半天,却硬是没有能够说得出来。 身为盟弟的杜江南,当然听得出底下是句什么话,眼皮一眨,眼珠又瞪大了一倍道:“这次情形有什么地方不同?” 薛无命道:“你你……问问问……太爷好了。” 他总算念在结义兄弟的情分上,没有当着许多人的面,直接指出对方在这批红货上所担当的嫌疑。 但杜江南可不领这份人情,他迅即转向龙八太爷道:“太爷!老四的话,是什么意思?” 龙八太爷当然知道薛无命的意思。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他这个当太爷的,又怎能将薛无命的意思公开出来? 龙八太爷狠狠心肠,一摆手道:“算了,算了,你们就是喜欢为这种鸡毛蒜皮大的事斗嘴。来来来,大家喝酒,老四的这一部分钱,由我垫就是了!” 六名修罗殿杀手见龙八太爷如此豪爽,人人脸上都流露出钦佩之色。 龙傲巅,果然是个人物! 赔款既然全部有了着落,薛无命和杜江南自然都没有话说。 不过,两兄弟此刻的心情,却有着显著的不同。 薛无命坦然,他并不觉得这是龙八太爷施于他的恩惠;因为这笔银子本来就不该他出,谁拿出来,都是一样。 他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获得好处。 如果有人获得了好处,获得好处的人也是杜江南和龙八太爷本人。 杜江南获得好处,非常明显。 因为龙八太爷如不承担另一半,货主要找的人,必然是找到发通行证的杜江南,而绝不会是他薛无命。 就算杜江南不惜为这件事跟他翻脸,也必须先赔了人家银子再说。 至于龙八太爷,区区一万多两银子,根本当不了一回事。 六十大寿前夕,花万把两银子买个美名,又何乐而不为? 换了他处在龙八太爷今天这种环境里,这种富裕事,他也会做的。 但杜江南的心情就不同了。 薛无命结巴子的话虽然没有明白说出来,但今天在座诸人无一不是老江湖,闻弦歌而知雅意,大家谁也不难听出,这结巴子不愿履行约定的理由是什么。 对他杜江南来说,银子虽然少赔一半,但自尊心受的损伤,又用什么弥补? 正气七侠中,以唐宫跟杜江南处得较为亲近。 唐宫见杜江南闷闷不乐,加上他自己的心情也不太好,于是举起酒杯,晃了晃道:“杜老哥,来,我们干一杯!” 说完,脖子一仰,领先喝了个酒杯见底。 杜江南也跟着干了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九章 袖底红漆 宇文不弃不愿冷落了薛无命,他微笑着端起了杯子,正准备向薛无命敬酒之际,眼角突然跳了跳,不禁微微一怔! 他盯着眼前的某物吃了惊,脸转向唐宫,道:“敢问唐三爷,什么时候跟人动过手?” 唐宫呆了呆,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跟人动手?我何曾跟谁动过手?” 宇文不弃道:“若没有动手,那么,唐三爷身上的血渍是从哪里来的?” 唐宫又怔了一下,道:“血渍?” 他低头望望胸前,抬头道:“没有啊!血渍在哪里?” 宇文不弃道:“衣袖底下。” 唐宫放下酒杯,曲起手臂,两边望了望,不禁皱起眉头,轻轻咦了一声。 因为,他发现左衣袖底下,果然染着红红的一小坨。 唐宫皱眉,喃喃地道:“奇怪,这是什么时候沾上去的,我怎么一直都没有发现?” 这其实并不奇怪。 衣袖一向是衣服上最不受重视的地方之一,这也正是衣袖经常要比别处来得更加脏的原因。 一个人衣袖上,尤其是衣袖底下,如果沾上了脏东西,除非走在他的身后,或者是他在人前高举双手,否则就连别人发觉的机会都不多。 刚才,唐宫如果不仰起脖子干那杯酒,宇文不弃根本就不会看到这片血渍。 现在,每个人都看到了,坐在唐宫右首的俞飞凤看得最清楚。 俞飞凤忽然道:“这不是血!” 大家仔细一看,那小片红色,果然不是血。 唐宫今天穿的是一件淡青长襟袍,如果沾上血渍,看上去应该是深紫色。 有色的布料沾上血渍,无论时间长短,都不会还红得那样显眼。 那不是血。 是漆。 红漆! “龙傲巅六十大寿,屠龙赠上。” 白皮棺材。 红漆大字。 漆红如血! 大厅中突然呈现一片死寂,每个人都好像突然变成了哑巴。每一双眼,都在慢慢移向别处。 唐宫的脸因窘迫一下子就刷白了。他茫然地四顾,口中不住喃喃重复着:“这……这是谁搞的恶作剧?” 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就连跟他处得最亲密的好基友杜江南,也低头避开了他的眼光。 这时,整座大厅中,只有一双眼光还在望着他。那是龙八太爷的一双眼光。 龙八太爷静静地望着他,就像在望着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唐宫接触到这双眼光,不由得打心底泛起一股寒意,慌忙接着道:“太爷,你听我说,这一定是某些人故意布置陷阱,他们先差人向你太爷送上一口棺材,然后再以一小片红漆,偷偷涂在我衣袖,希望我们兄弟间闹矛盾,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龙八太爷面无表情地道:“你认为这是什么人设的陷阱?” 唐宫迫不及待地抢着道:“这两年来,天狼会在三湘活动的情形,太爷肯定早已有所耳闻,他们不止一次向外扬言,说要想办法吞并我们正气七侠在江浙道上的地盘……” 龙八太爷冷冷打断他的话,道:“天狼会的人呢?如今在哪里?” 唐宫抹去额角上的汗珠,挺了挺胸膛道:“太爷放心,我唐某人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只要我们兄弟之间,不中别人的离间计,我保证,不出半个月,一定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龙八太爷点点头,说道:“很好!你慢慢去查吧。” 他接着转向宇文不弃,冷冷吩咐道:“宇文大总管,你等会通知鳌不易他们,明天朝阳楼的席位,不妨重新安排一下。” 宇文不弃应了一声是,望着龙八太爷,等候下文。 龙八太爷指指唐宫道:“唐宫这几天有要事待办,明天大概不会来了。” 唐宫一怔,忍不住霍地站了起来道:“太爷,你这算什么意思?” 龙八太爷就像没有听到一样,端起酒杯,向席上的六名杀手道:“来来来,大家喝酒!” 唐宫双掌按着桌面,气得浑身发抖,一双充血的眼球里,像是要有火焰喷出来,看上去比刚才杜江南瞪着薛无命的神情,还要狰狞许多。 另外五兄弟,一个个闷声不响,有的吃菜,有的喝酒,大家仿佛由不会说话的哑巴,都变成了听不到也看不见的聋子和瞎子。 龙八太爷等六名杀手喝过一杯酒之后,忽然抬头向厅外一名闪躲的伙计喊道:“外面站的可是老陈?” 一名秃头伙计硬着头皮走进来,哈腰道:“正是小人!” 龙八太爷道:“你去叫欢喜班何班主来,叫他带几个歌喉好的姑娘来,让大爷们今天好好的乐一乐!” 老陈道:“是!” 唐宫像被绑在柱子上的野兽,又被射中一箭似的,突然一脚踢开座椅,瞪着一双火红的眼睛,慢慢地向龙八太爷那一席咬牙走了过去。 龙八太爷只是冷笑,仍然望也不望他一眼。 同席的另外五兄弟,一动不动,端坐如故。他们是慑于龙八太爷的威严,不敢出面劝解?还是他们人人都像白鹤一样,早就在等着这一天呢? 宇文不弃脸色一变,跟着长身而起。 就在这时候,秦烈焰忽然站起来,向龙八太爷微微一欠身道:“谢谢龙八太爷的招待,在下想告罪陪唐宫先走一步。” 龙八太爷见了,立即换上一副笑脸道:“秦兄弟不想听段曲子再走?” 俗语说得好:姜是老的辣!这也正是龙八太爷的聪明之处。 得罪一位盟弟,他不在乎。但绝不会轻易怠慢一名杀手! 千金市马骨,志在人心。 尽管修罗殿七杀手彼此之间并无渊源,但在职业上,却有一种无形的血缘。七杀手之间,为了利害冲突而动刀动剑,那是另外一回事。别人对他们的态度和看法,对他们无疑会有一种荣辱与共的感觉。 龙八太爷这种和悦的态度,果然大出秦烈焰意料之外。 秦烈焰愣了一下,才露出感激之色,抱拳道:“太爷的盛情,在下心领,改日定当奉陪!” 龙八太爷微笑点头,然后转向宇文不弃道:“宇文总管送客。” 宇文不弃应声道:“是!” 秦烈焰连忙道:“不敢当,大总管请留步。” 他口中说着,一面飞快地向唐宫使了个眼色,意思似乎在说:眼下的情势对我们十分不利,还是先离开再说吧! 唐宫见秦烈焰处在这种局面下,居然还能顾及江湖道义,心中总算得到了一点安慰。 他火气一消,马上惊觉过来,秦烈焰的劝告没有错。七侠之中,跟他站在一边的,似乎并不多。 如果在这座大厅中动起手来,就算他有一个秦烈焰,也绝对落不到好处。 于是,他见风转舵,强忍下一口恶气,任由秦烈焰将他拉出了大厅。 唐宫跟秦烈焰一走,大厅中立即响起一片低语之声。 俞飞凤像打呵欠似地叹说道:“我们老三说起来也是个聪明人,想不到竟会做出了这种糊涂事。唉!” 闻擎苍也叹了口气说道:“老三照理虽说不该如此糊涂,但有了一个秦烈焰,事情就很难说了。” 这两兄弟怀疑的对象虽然不同,但有一点,却无分别,他们显然都认定武威镖局那口棺材,的确是唐宫派人送去的! 薛无命和杜江南为了刚才的争执,芥蒂似乎尚未消除,两人这时只默默喝酒,谁也不说一句话。 五兄弟之中,只有白鹤是个明白人,但也以这位白鹤此刻的心情最复杂。 俪娘昨夜向他保证,说是在这一两天内,她将要在唐宫身上耍点花样,到时候必然会叫龙八太爷和唐宫于瞬息之间翻脸成仇。 她当时并没有说出她要使的手段是什么,他也没有追问。 直到唐宫衣袖上那一小片红漆,被眼尖的宇文不弃发现之后,他才突然想起那女人昨夜的承诺。 这片红漆,不言而喻,当然是俪娘偷偷涂上去的! 那,俪娘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涂上去的呢? 白鹤一方面暗暗钦佩俪娘的神通广大,一方面仍然觉得有点遗憾:因为龙八太爷刚才虽然变脸,却没有当场发飙,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不过,总算是个好的开始。 他知道龙八太爷对这件事还会追究下去,他也知道以唐宫那种火爆的脾气,对今天这场辱,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无论将来倒下去的是谁,对他白鹤都有莫大的好处! 他的地盘处于龙八太爷和唐宫之间,只要去掉其中一人,他的地盘便可扩张发展。 无论朝哪一头扩张发展,他经济上的困窘,都能立刻获得改善! …… 走出艳钗阁,唐宫转头忿忿然道:“你说龙傲巅这老家伙气人不气人?” 秦烈焰微微摇头道:“我的想法跟唐三爷的想法稍稍有点不一样。” 唐宫一怔道:“哪点不一样?” 秦烈焰道:“我认为,这件事怪不得龙八太爷。” 唐宫道:“哦?” 秦烈焰道:“唐三爷若是站在龙八太爷的角度,相信唐三爷必然也会大发雷霆,说不定还会比龙八太爷都要沉不住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十章 互相猜忌 唐宫脾气虽然急躁,人可并不糊涂。他将秦烈焰这几句话反复咀嚼了几遍,不禁微微点头,认为秦烈焰的话,的确颇有道理。 他向前走了几步,皱起眉头,又道:“但是我也没有做错什么啊!” 秦烈焰道:“我并没有说你唐三爷错。这件事根本就不是谁错谁对的问题。” 唐宫道:“哦?” 秦烈焰缓缓接下去道:“问题全在这片红漆的来源上!我们首先必须追查:这片红漆到底是什么人暗中使的手脚?” 唐宫道:“这个,我怎么知道?” 秦烈焰道:“如果一定要说唐三爷错,也就错在这里!” 唐宫不期然又是一怔,说道:“此话怎讲?” 秦烈焰道:“唐三爷心里有数,别人心里也有数,这片红漆跟天狼会的人绝对扯不上关系,那口棺材也一样。因为天狼会目前的实力,根本没有吞并正气七侠的能力。就算天狼会的人想染指,也绝不会使用这种绕弯方法。” 他顿了一下,又道:“所以,当时唐三爷若是坦然表示不知道这片红漆是什么时候沾上的,龙八太爷也许还会相信。就算他龙八太爷不相信,他也不能仅凭这点证据,就一口咬定你唐三爷是送棺材的主使人,大家都是老江湖了,江湖上这种栽赃的把戏,一点也不新鲜。” 唐宫仿佛已听出秦烈焰底下要说的是什么,双眉紧紧皱起。 秦烈焰叹了口气,道:“但,最后唐三爷把事情往天狼会头上一推,局面就僵得无法转圜了!卧龙镇上来了天狼会的人,龙八太爷会不知道?唐三爷这样说,不仅显得心虚,而且无形之中,也使龙八太爷颜面大大受损,试问: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你叫他龙八太爷如何忍受?” 唐宫一双眉头愈皱愈紧,像是完全没有了主意:“依秦兄之意,如今又该怎么办才好?” 秦烈焰沉吟了片刻道:“如今只有设法先找出那个涂红漆的凶手。” 唐宫道:“客栈里整天有人进进出出,除非亲眼见到,这个人去哪里找?” 秦烈焰道:“唐三爷误会了我的意思了。” 唐宫道:“哦?” 秦烈焰前后溜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的意思,是要唐三爷想想,最近有没有与谁结下什么梁子?唐三爷知道的,换了普通人,当然不会有谁闲得手痒,去干这种无聊事。” 唐宫眼珠子转了几转,忽然失声道:“啊,是了,这一定是老五搅的名堂!” 秦烈焰一呆,道:“俞飞凤?” 唐宫恨恨不已地道:“是的,越想越对,除了这个瞌睡虫,不会有第二个人!” 秦烈焰迷惑地道:“因为他第一个提醒大家,那是一片红漆?” 唐宫道:“不!这一点只能说是他担心别人也许会忽略过去,于不经意之间,露出来的小小马脚。至于他为什么要设计陷害我,另外还有更重要原因!” 秦烈焰道:“什么原因?” 唐宫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领你去蓝田巡视的那座玉矿?” 秦烈焰点点头,说道:“记得,那座玉矿怎样?” 唐宫道:“蓝田那座玉矿,目前虽然没有什么大利润,但在四五年前,却曾出现过大批美玉,其中有几块特别精良,我请匠人采出时的样式和纹理,琢成三尊裸姿美女,分坐卧立三种姿态,这三尊玉美人,尺寸虽有大小,手工之精细,每一尊均栩栩如生,玲珑剔透……” 秦烈焰微微点头,即使唐宫不再继续说下去,他也不难想象得到那是怎么回事了。 唐宫接下去道:“这件事,本来没有外人知道,后来不晓得怎么竟传到了俞飞凤耳朵里。 他趁着新春拜年的机会,向我死缠烂打,硬要开开眼,我看在彼此是结义兄弟的情分上,拗不过,只好将那三尊玉美人取出来让他欣赏了个够。他当时除了赞不绝口之外,虽然没有其他表示,但从他那一副贪婪的眼色中,谁也不难看出,他当时心中在转着一些什么歪念头。” 秦烈焰点点头,同时轻轻叹了口气。 这并不是个新鲜的故事。 但千百年来,这样的故事,却一直有效地为人类制造着无穷无尽的流血惨剧! 唐宫似乎越说越气,切齿接着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我真没有想到,俞飞凤居然还在惦记那三尊玉美人。哼!他想动我唐宫的脑筋,那是他自己找死!” 秦烈焰淡淡地道:“唐三爷打算怎样处理这件事?” 唐宫愤然说道:“现在就全看你秦兄的了!” 秦烈焰扬起半边紫膛脸,道:“唐三爷的意思,是不是要我替您争回这口气?” “不!” “哦?”秦烈焰一愕。 唐宫面泛红光道:“等会,秦兄要能缠住那个苏不邪,我担保在三个照面之内,就能摆平俞飞凤!” 他们边走边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信步拐入了一条小巷。 巷子中段的一扇大门里,两条长板凳上,坐着七八名涂脂抹粉的女人。 在这家暗门的隔壁,一边是一家当铺,一边是一家药店,斜对面则是一家棺材店。 一条小巷子里,同时容纳了这四种行业,倒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走出这条巷子,靠近山脚下,是个像小湖模样的大鱼池。 鱼池四周,垂柳成荫。 柳荫下很多人正在钓鱼,两人走去较为空旷处,找了一段树根坐下。 秦烈焰思索了片刻,才抬起头来,缓缓地道:“唐三爷,我有几句话,真不知道该不该说。” 唐宫道:“咱们哥俩,还分什么彼此?” 秦烈焰诚恳地道:“如果照唐三爷的计划,我缠住苏不邪,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同时我相信以唐三爷的一身武功,要摆平俞飞凤,也不是件难事……” 唐宫抢着道:“既然你我都有这份信心,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秦烈焰轻轻叹了口气道:“若是只图一时痛快,当然无话可说。” 唐宫道:“你担心事后会有人代俞飞凤出头打抱不平?” 秦烈焰苦笑道:“目前有一种很明显的趋势,唐三爷似乎并未加以留意。” 唐宫道:“什么趋势?” 秦烈焰道:“唐三爷只要冷静下来,仔细地想一想,便不难发觉,你们正气七侠,今天显然是七个人七条心,大家所关心的,已不是盟兄弟的道义,而是各人自己的利益。” 唐宫点头道:“这一点我承认。” 关于这一点,其实已不需要任何人承认。 薛无命和杜江南之间的争执,便是一件很好的说明。 七侠之间,既然彼此猜疑,连共同的约定,都不愿遵守,还谈什么道义? 秦烈焰缓缓接下去道:“如果唐三爷摆平了五爷,获得益处最多的人,将是闻擎苍。照理说,闻擎苍私下应感激你唐三爷才对。但说了你唐三爷也许不信,到时候第一个带头向你唐三爷问罪的人,说不定就是闻擎苍!” 唐宫果然露出一脸迷惑的神色。 他不是不相信秦烈焰的话,而是因为他那颗大得出奇的脑袋,一时还不习惯于领会这一类有深度的问题。 他眨着眼,道:“为什么?” 秦烈焰道:“为了两个原因。第一:洗清他自己!这样可以表示他没有想到染指五爷死后的利益上去。第二:借此多拉一个帮手,为将来进一步争权充实力量。因为他知道,如果他跟唐三爷翻脸,一定会有人大力支持他!” 唐宫道:“谁会支持他?” 第一点,他听得懂,至于第二点他就不甚明白了。 秦烈焰道:“白鹤!” 唐宫愣了一下,忽然失声道:“对,对!这死胖子最近几年来,听说混得很不如意,我如果倒下去,他自然求之不得。” 秦烈焰道:“所以,唐三爷在得罪了龙八太爷之后,如果又以莫须有的罪名找上俞飞凤,便无异为别人制造一个消灭我们的借口!” 唐宫皱眉道:“若是依了你,这件事情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 秦烈焰道:“这件事,当然不能就此作罢。” 唐宫精神为之一振,忙道:“那么,秦兄还有什么好主意?” 秦烈焰道:“换一个报复的方式。” 唐宫道:“什么方式?” 秦烈焰四下扫了一眼,然后放低声音,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唐宫一边听一边点头,脸上不时露出笑容,似乎相当满意于秦烈焰的这条计谋。 秦烈焰说完之后,问道:“唐三爷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唐宫笑着点头道:“好!好!只是这样一来,白胖子的穷日子,又得要咬牙熬下去了。哈哈哈……” …… 白鹤酒足饭饱,舒舒服服地回到了悦来客栈。 他的穷日子如今总算熬出头了! 诛魔刀郑逍遥没有跟他一起回来。 因为,龙八太爷为了交结五名杀手,于散席之后,特意将五人留下,又叫了一群花姑娘,以备兴浓时推行一些年轻人热爱的劝酒节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十一章 借刀杀人 白鹤推开房门时,红得发亮的胖脸上,不禁浮起了得意的笑容。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几乎想不得意都不行。 只可惜这灿烂的笑容,并未能在他那张肉嘟嘟的脸上维持多久。 因为他一推开房门,便看到炕上正坐着一名黑袍劲装男子。白鹤一看到这名陌生的黑袍男子。酒意顿时就醒去大半。 他停下脚步,带着戒备的神情道:“这位朋友” 黑袍男子微微一笑道:“不是朋友,是伙伴。合作伙伴!” 听到对方的口音,白鹤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这一下总算放落下来。 原来,这黑袍男子是俪娘所乔装! 白鹤吁了口气,道:“哎呀呀!我的妈啊!你可真会吓人。” 俪娘笑着纠正道:“是姑奶奶,不是你的妈啊。” 白鹤转身关上了房门,紧皱着眉道:“俪娘,你这时候来干什么?” 俪娘笑道:“随便,你瞧着办,能干什么,就干什么。有些事情并不一定晚上才能干,你说,对吧?” 白鹤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他并不是一个不懂风情的人,他的年纪,也不算老。有些事情,他不但还应付得来,甚至比年轻人表现得更出色。但是,他这种念头,永远不会转到一个像俪娘这样的女人身上。 他知道自己不配。 俪娘风姿绰约,不过是拿他来逗逗乐子罢了。他遇上这种情形,一向都以一个老方法对付,皱紧眉头,一声不响,直到对方主动提及正文为止。 俪娘见他皱眉不语,果然稍稍收敛些,微笑着道:“本姑奶奶的那一招,可见效了没有?” 白鹤的两道八字眉,登时舒展开来,大拇指冲她那么中气十足地一竖,眯着眼笑道:“俪娘,可真有你的。优秀!” 他接着将适才艳钗阁发生的冲突,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俪娘当然不会感觉到半分意外,她听完之后,双手抱着膝盖,悠然微笑道:“我现在可以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白鹤不禁怔了一下,道:“还有一个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俪娘像有意要卖一下关子似的,笑了笑道:“在说出这个好消息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白鹤道:“什么问题?” 俪娘的眼珠子狡黠地转动了一下,笑道:“我想问你:在目前这种情况之下,你们七侠之间,如果彼此闹翻了脸,你认为谁最可能跟龙八太爷同穿一条裤子?” 白鹤又是一怔!因为,这是一个他从没有想到过的问题。 他过去没有想到这一点,那是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正气七侠,是烧过香,磕过头的结义兄弟,兄弟之间,还分什么同穿不同穿一条裤子的? 但,眼下情形不同了。如今正气七侠已是名存实亡,七侠之间,尔虞我诈,各怀二心,到了紧要关头,谁跟谁可能结为一党,不仅已形成了问题,而且是个相当主要的问题! 白鹤微微皱眉头,沉吟着道:“让我想想。” 他思索着,同时以右手将左手拇指轻轻压向掌心。这表示有一个人,可以先行除去不计。这第一个的人,当然就是白鹤自己。 接着,他点点头,轻唔着又扳下第二根指头道:“经过今天这一场风波,唐宫也可以撇开不算。” 俪娘见他思路缓慢,忍不住从旁提醒他,一方面也是催促他道:“薛无命如何?” 白鹤摇摇头,表示薛无命也不可能跟龙八太爷结为一党,同时又于左掌心扳下第三根指头。 薛无命是七侠中最讲现实的一个,除非是为了本身的利害关系,这位薛无命永远不可能跟任何人结为死党。身为七侠老二的白鹤,对他们这位结巴的性格,当然了解得比别人清楚。 俪娘道:“那么,俞飞凤呢?” 白鹤仍然摇头,一面又扳弯了第四根指头。 俪娘道:“俞飞凤听说为人相当义气,他为什么不可能跟龙八太爷结为一党?” 白鹤冷笑道:“嘿嘿,义气又值几两银子一斤?这瞌睡虫地盘偏狭,经常捉襟见肘,这几年混的,比我白鹤好不了多少。当初划定地盘的界线时,一切都听决于太爷,这些年来,他私底下不把太爷恨死才怪!” 俪娘道:“那么,杜江南怎么样?” 白鹤一边摇头,一边又扳下了第五根指头道:“也不可能。” 俪娘道:“为什么?” 白鹤道:“这次扶风杨姓商人红货出事,太爷虽然答应代老四赔偿一半损失,但口头上始终未对老四加以指责,太爷不说老四的不对,便无异默认老四拒绝赔偿是应该的,如果承认老四的坚持不为无理,便等于他太爷也认为老六在这宗红货上脱不了嫌疑!你想想吧,在这种情形下,那麻子对太爷又会如何忠诚?” 俪娘道:“这样说起来,有可能跟太爷结为一党的人,只剩下一个闻擎苍了?” 白鹤点点头道:“是的,算来算去,只有老七目前可能还向着太爷。” 俪娘道:“只是可能?” 白鹤道:“应该没有什么疑问。” 俪娘道:“何以见得?” 白鹤说道:“这也跟老七目前的地盘有关。” 俪娘道:“这怎么说?” 白鹤道:“老七的地盘跟老五的紧连在一起,老五的情况,他最清楚。老五那块地盘利润虽然有限,但如果作为一种额外收入,倒也相当可观。老七为人一向精明,他当然看得出老五和太爷之间貌合神离,他如果一心向着太爷,有机会从中拨弄拨弄,只要能将老五除去,他便有说不尽的好处,有着这一层利害关系,他自然会跟太爷站在一条战线上!” 俪娘微微一笑,道:“如果你的分析正确的话,我要告诉你的,就真的是个好消息了。” 白鹤目光闪动,忽然神色一动,脱口道:“你的意思……是说……太爷和老七之间,可能会失和?” 俪娘微笑道:“不是可能会失和,而是一定会失和!” 白鹤眨了眨眼,道:“这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俪娘笑道:“告诉我的人,就是告诉你的人。” 白鹤愣了一下,从这两句俏皮话上会过意来,当下不禁将信将疑地道:“又是你的杰作?” 俪娘笑道:“不敢当。” 白鹤道:“这一次,你用的又是什么花招?” 俪娘笑道:“不过是一点小小的破费而已!” 一提到金钱,白鹤不由得又紧张起来,将来有了好处,无论什么条件,他都可以答应,但目前要他拿银子出来,他可是实在无能为力。 所以,他变了变脸色,才勉强定下神来,问道:“在这件事上,你花了多少银子?” 俪娘很快竖起了三根指头,说道:“花去这个数!” 白鹤脸色又是一变,道:“三三千两!” 俪娘笑道:“三分!” 白鹤一呆,道:“三分银子?” 俪娘笑道:“不错。” 白鹤讷讷道:“你别说笑话好不好?三分银子能办什么事?” 俪娘笑道:“能买只很好看的罐子!” 俪娘花三分银子买的那只罐子,如今就搁在龙八太爷面前的一只茶几上。 这只罐子其实一点也不好看。 暗酱色的粗釉,富翁肚似的腆起,毛糙卷边,形状像个酋字,看上去脏兮兮的,毫不惹眼。 但在龙八太爷眼中,这支旧陶罐似乎比官窑烧出的御瓷还要名贵。他瞪着这只罐子差不多已有一顿饭之久,还好像没有完全看够似的。 这只旧罐子,是府中的一名家丁,从一品居捡回来的。 说得更准确一点,捡到这只罐子的地方,应该是闻擎苍客房的卧床底下。 这罐子被发现时,里面尚剩有小半罐漆。 红漆! “龙傲巅六十大寿,屠龙殿赠上!” 白皮棺材。 红漆大字。 漆红如血! 也不知过去多久,龙八太爷终于慢慢地抬起眼光道:“老七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跟老三什么地方过不去?” 他这两句话,是望着那位老烟鬼沈浩说的。 沈浩此刻就坐在龙八太爷的对面。 今天,他一方面宴请六位盟弟和杀手,一面派人偷偷去搜索六兄弟的住处,便是这位老烟鬼献的妙计。 所以这只漆罐虽是一名家丁发现的,如果论功行赏,仍然要以这位老烟鬼居头功。 沈浩带着含蓄的微笑,缓缓捋着颔下那一小撮山羊胡子,道:“从这种小地方,正可看出七爷城府极深,实非其他几位所能望其项背。” 龙八太爷紧皱着眉头没有开口。 沈浩继续往下说道:“因为在无法查明那口棺材,究竟是谁送来的情况之前,对于某些有心人来说,这。无疑是个铲除异己的好机会。” 他好像怕龙八太爷听不懂他的话,微微一笑,又接下去道:“因为我们这位七爷知道其实每个人都知道,只是有无勇气与决心而已只要弄上这样一罐红漆,找机会抹点在别人衣袖上,便不难以举手之劳,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 龙八太爷恨恨地道:“借刀杀人!可恶!” 沈浩微笑道:“只可惜,我们这位七爷还是算岔了一步。” 龙八太爷抬起老脸,露出迷惑之色,道:“何处算岔了一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十二章 洗清了嫌疑 沈浩微笑道:“他低估了太爷你的涵养功夫!” 俗话说:马屁人人会拍,巧妙各有不同! 这时候来上这样一笔,真是画龙点睛,轻重恰到好处!龙八太爷十分受用之余,满肚子火气,顿时就消去一大半! 沈浩若无其事地缓缓接下去道:“至于七爷为什么要想出这个主意来陷害三爷,老朽认为这件事并不难查个水落石出。” 龙八太爷道:“怎么个查法?” 沈浩轻轻咳了一声,正要开口之际,一名心腹家丁忽然匆匆走进书房,单膝落地,打了个揖说道:“敬禀太爷,三爷求见!” 沈浩欣然道:“呵呵!好极了!” 他接着凑去龙八太爷耳边,不知低低说了几句什么话,龙八太爷点点头,然后转向那家丁道:“来的就是三爷一个人?” 家丁道:“是的。” 龙八太爷道:“此刻人在什么地方?” 家丁道:“在外面花厅等候。” 龙八太爷道:“快请他进来。” 家丁应道:“是!” 唐宫走进书房时,手上提着一只小木箱。龙八太爷并未起身相迎。 这是沈浩的主意一一先收起那只漆罐子,暂时不动声色,等摸清了这位唐宫的来意,再决定要不要告诉对方整个事件的“真相”! 事实证明,这位老烟鬼等于又立了功。 唐宫放下木箱,双拳一抱,道:“适才冒犯了大哥,特来向大哥请罪!” 龙八太爷淡淡地道:“你要找的人,找到了没有?” 唐宫道:“还没有找,不过已经想到了。” 龙八太爷道:“你现在赶来,就是为了要告诉我这个人是谁?” 唐宫道:“是的。” 龙八太爷露出饶有兴趣的神情,道:“你觉得这个人是谁?” 唐宫果断答道:“老五!” 龙八太爷和沈浩听了,都不禁微微一呆。 他们原本以为这位唐宫也找到线索,查出是闻擎苍玩的手段,没想到对方说出的人竟是俞飞凤! 这件事,跟俞飞凤又有个鸡儿关系? 龙八太爷眨了一下眼,道:“你的意思就是说一一你衣袖上那片红漆,是老五涂上去的?” 唐宫道:“不错。” 龙八太爷道:“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认定这是老五干的好事?” 唐宫道:“没有证据。” 龙八太爷微露不悦之色,道:“既然没有证据,这种事也是随便能说得了的么?” 唐宫经过秦烈焰一番指点,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不仅毛躁脾气充分收敛过来,说话时的语气一板一眼,从容镇定,有条不紊,秀得很,是秀儿本秀没错了。 他等龙八太爷说完,不慌不忙地道:“要追究一个人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去陷害另一个人,证据有时候并不重要。” 龙八太爷道:“哦?此话怎讲?” 唐宫道:“因为证据可以抹掉,也可以伪造。” 龙八太爷说道:“那么,你认为什么才算重要?” 唐宫道:“动机!” 是的,动机!在好多事情上,动机有时候的确比证据更重要。发善心想帮助别人,多半出自怜悯或同情,绝无动机可言。 但害人就不同了。 除了丧心病狂,失去理智的人,绝不会有谁无缘无故想到要去陷害别人;想害人的人,必定有他自以为是的“理由”或“原因”。 这种“理由”和“原因”就是“动机”! 龙八太爷眼珠子转了几下,轻轻道:“那么,老五想陷害你,动机何在?” 唐宫拿起地上脚边那只小木箱,放到茶几上,道:“大哥只须打开箱子看一看,就不难明白!” 龙八太爷打开小箱一看,不禁微微一呆! 小木箱中,以红绒坐垫,分为三小格,三层木格中放置的,竟是三尊润泽如脂,姿态各不相同,纤美绝伦的白玉美人! 龙八太爷一生收集的玉器珍玩,也不在少数,但像眼前箱中这等精品,可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 沈浩自然更是惊讶异常。 龙八太爷愣了一会,才抬起头,道:“你这玩意,是哪里弄来的?” 唐宫道:“小弟蓝田那座玉矿,数年前曾于无意中采出一批美玉,这三尊美人,就是那批美玉琢成的。” 龙八太爷道:“这既然是你私人的东西,跟老五又有什么牵连?” 唐宫冷笑道:“如果人人都像你大哥的襟怀这般光明磊落,当然什么事也没有!” 龙八太爷因为那三尊玉美人实在精致可爱,本来已经有些心动,听得这样一说,连忙收敛心神,同时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道:“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你坐下来,好好地说给我听!” 唐宫到这时候才算有了一个座位。 于是,唐宫坐下,将早先说给秦烈焰听的往事,从头到尾,又说了一遍。 龙八太爷听完,不禁连连点头道:“这样说起来,老五在你这件事情上果然脱不了关系。” 油漆罐既然是从闻擎苍卧床底下搜出来的,怎么一下子嫌疑又落去俞飞凤身上呢! 这一点,其实也并不难解释。 龙八太爷如今的想法是:做手脚的人,是俞飞凤没错,他一定是把油漆涂上唐宫的衣袖之后,然后再把漆罐子偷偷塞去闻擎苍卧床底下的。 在兵法上来说,这正是妙计连环,一箭双雕! 至于俞飞凤和闻擎苍之间的关系,白鹤已经在俪娘面前分析过了。 两人地盘紧邻在一起,除去俞飞凤既然闻擎苍有好处,反过来说,如果能除去闻擎苍,对俞飞凤当然也有好处! 七侠之间因地盘而引起的利害关系,既然连白鹤都能看得透,身为七侠之首的龙八太爷,心里自然更为明白。 如今龙八太爷心中只有一个疙瘩。 唐宫下一步将怎样处置这三尊玉美人? 如果唐宫拿出这三尊玉美人,只是作为他指控俞飞凤的根据,事后仍要将这三尊玉美人收回去的话,那么,他龙八太爷对这件事的看法,无疑又要重新斟酌斟酌了! 唐宫见龙八太爷在态度上已有转变,不肯放过机会,立即接下去道:“小弟如今赶来,一方面是向大哥赔罪,一方面则是想请大哥主持公道。至于这三尊玉美人,大哥若不嫌弃,就请大哥收下。因为,如果由小弟继续留在身边,老五一定心有不甘,底下还不知道会有什么花样耍出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请太爷万万不要推辞!” 龙八太爷等的,正是这几句话! 但是他为了维持龙头太爷的尊严,表面上却端足了架势,好像根本就没有把这三尊玉美人放在心上,立刻挥了挥手,道:“不!东西你拿回去,关于老五的这种行为,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要追究。” 沈浩也从旁帮腔道:“五爷这样做,也的确太不像话了。” 龙八太爷重重哼了一声道:“可不是!他老五既然敢使出这种手段,便表示根本没将我这个太爷放在眼里,既然大家不认兄弟情分,那么大家就走着瞧好了!” 唐宫忙说道:“大哥!你话可不能这样说,不念兄弟情分的,只是老五,我唐宫可从来没有背叛过你大哥的意思。收下这三件小玩意,是大哥赏我唐老三的脸。兄弟们大家有今天这点局面,可说全靠了你大哥鼎力爱护。如果大哥不认我这个三弟,你叫我唐老三今后在这条官道上,还有什么颜面混下去?” 龙八太爷的意思,本来想推让一番,但沈浩却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深恐这位唐宫发了毛脾气,真的将三尊玉美人收回去,于是赶紧道:“三爷是条血性男子,一向不矫揉造作,他既有这番心意,彼此又不是外人,大爷又何必定要客气?” 龙八太爷故意皱起眉头,装出左右为难的样子,沈浩又转向唐宫说道:“明天请三爷提早前往朝阳楼,我想,这件事谁是谁非,太爷届时一定会有交代,绝不会委屈了你三爷就是!” 天色慢慢的黑了下来,唐宫已经告辞离去,沈浩也忙着去张罗明天款待宾客的杂务去了。 只剩下龙八太爷一个人,仍然坐在黑暗的书房中。 他关上房门,吩咐家人不许过来打扰他,三尊玉美人带来的兴奋,已经成为过去,现在该是他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的时候了。 想想这几天所发生的每一件事。 这一连串怪异的事件,究竟是怎样开始的呢? 事情是这样开始的:他做六十大寿的前两天,忽有不明身份的人物,送来一口白皮棺材,棺材上还写了两行红漆大字。 没有人知道这口棺材是谁造的。 也没有人知道,对方送来这样一口棺材,其用意究竟何在? 然后,就是今天,大家忽然无意中在唐宫衣袖上发现一小片红漆。 一种跟棺材上的字完全相同的油漆。 由于唐宫当时说话支支吾吾,脸上露出一派心虚而惊惶的神色,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原本可以告一段落。 那就是说:送棺材的人,无疑便是唐宫! 可是,他从艳钗阁回来不久,事情突然发生变化。 沈浩率领的家丁,竟在一品居闻擎苍的卧床底下,搜出一只油漆罐子! 于是箭头一转,嫌疑又指向闻擎苍! 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唐宫竟然不请自来。 唐宫一来,局面急转直下,竟又牵出了一位俞飞凤! 由于闻擎苍床底下的一只漆罐子,唐宫的嫌疑算是洗清了;如今又牵出俞飞凤,无形中,又等于为闻擎苍洗清了嫌疑! 卧槽!这是个什么鬼逻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十三章 天公不作美 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就更复杂了。 唐宫的清白既然没有问题,唐宫的指控就不无取信的价值。 因为,一个人若不是受了极大的冤屈,绝不会轻易以三尊玉美人,提出作为证据,并不惜以之作为报复的代价! 同时,一个人受别人陷害,这个陷害他的人是谁,无疑也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最清楚! 如今的问题是,唐宫的话,是不是真的可靠?这里面,还有没有其他的猫腻? 其次,即使唐宫的话可信,那也仅限于油漆事件,昨天的那口棺材,又是谁送来的? 这些问题,的确是够烦人的。 不过,目前来说,这些问题却都不是使龙八太爷烦恼的原因。 他并不在乎七侠之间,究竟是谁想陷害谁。他也不在乎那口棺材是谁送的!因为,七侠之间纠纷愈多,事实上只有使他这个当太爷的愈有利。说得文雅一点:兄弟间有了纠纷,才会显出他这个龙头太爷的权威。 如果说得露骨一点:在天下七分的局面之下,七侠中消灭一人,便等于多出了一块地盘,虽然他很满意自己目前这块地盘上的收益,但他并不反对势力继续扩张,财富继续增加这种事,永远不会有人反对。 至于那口来历不明的棺材,他更不当一回事。人若是能咒得死,谁还会去练武功。他龙傲巅从二十岁开始闯荡江湖,多大的风浪,他也见过,何况以他今天的财势地位,再加上文有沈浩,武有宇文不弃,谁要想动他的念头,大概还没有那么容易! 如今,使他烦恼的,是另一件事。他收下了唐宫这三尊玉美人,明天,要怎么去对付俞飞凤,才会令唐宫感到满意? 如果只是当众将俞飞凤教训一顿,唐宫当然不会满意。除此而外,便只有暗下毒手这一个办法。对他龙八太爷来说,杀人原本就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般,为三尊玉美人杀人,更是名正言顺! 问题是,现在要杀的这个人,不是普通人物。这个人是他的盟弟。再说,目前也不是个适宜于杀人的时机。要除去俞飞凤,并不太难,但要做到人不知鬼不觉,却不容易! 万一东窗事发,被外界获悉,他龙八太爷竟以莫须有的罪名,残害自己的盟弟,以后他将如何抬起头来做侠? 龙八太爷苦苦思索,始终想不出两全之计。 远远已传来更鼓之声。龙八太爷悚然惊觉,光是坐着空想,终究不是办法。他为什么不把大总管宇文不弃找来商量商量呢? 宇文不弃刚从艳钗阁回来不久,脸上尚带着几分酒意和倦意,这说明他离开艳钗阁时,并不是从酒席上离开的。 因为,酒只会令人兴奋或醉倒,绝不会使一个怀有一身上乘武功,像宇文不弃这样的年轻人,在只有四五分酒意的情况下,就露出满脸疲惫之色。 这种疲惫之色,无疑是喝酒“正带劲”的时候,经过一场“颠鸾倒凤,之乐”后才出来的。 龙八太爷是过来人,自然一目了然。 所以,他暂且不谈正事,吩咐下人取来茶点,先随意聊了一阵,才慢慢切入正题。 他这样做,表面看来,好像是想借此先让“激战”后的宇文不弃缓一口气,以表示他龙八太爷一向对属下的关怀和体贴;其实,他是由浅入深,先探探这位大总管的口风。 这正是这位龙八太爷的精明之处。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在说出整个事件之前,他必须先试探一下这位年轻的剑帅兼大总管,对他究竟忠诚到了什么程度? 而最主要的:如果他想采取激烈的手段除去俞飞凤,这位大总管,是否赞同他这种做法? 结果证明,他在这方面的顾虑,全是多余的。 宇文不弃在听说唐宫是受了俞飞凤的陷害之后,立即露出气愤之色道:“这位三爷贪财忘义,实在太不像话了!” 龙八太爷心机深沉,以退为进,故意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老五他这种作为,可说全是没把我这个太爷放在眼里,如果一旦传扬开去,我龙傲巅以后,真不知道怎么做人才好。” 宇文不弃正容道:“太爷什么事情都可以马虎,这件事可千万马虎不得。” 龙八太爷摊开双手,苦着脸道:“大家都是拜寿来的,不马虎又能怎么样?” 宇文不弃道:“为了太爷的声望着想,太爷一定得想一个方法,将这位五爷,好好地教训一顿!” 龙八太爷长长叹了口气,紧皱着眉,没有开口。他知道年轻人多半沉不住气。他不开口,就是在等宇文不弃说出一个可行的方法来。 这是一种用人之道。你要一个人为你出力办事,最聪明的方法,不是请求他或命令他,而是设法让对方自告奋勇! 宇文不弃脸上的倦意,似乎已因过分激动而告一扫而光,这时果然自告奋勇地道:“古人说得好,士为知己者死!只要你太爷一句话,我宇文不弃随时随地都可以叫那位五爷受到应受的惩罚!” 龙八太爷沉吟不语。宇文不弃的这番诚意,他完全相信。 白天在艳钗阁,当北斗七星剑郭申咄咄相逼之际,宇文不弃就曾表现过无比的勇气;那时,的确只要他一句话,两大剑道高手之间,无疑就要有一人血洒当场! 如今龙八太爷所顾虑的,是另一件事。 这位年轻的大总管,可以指挥如意,已经可说不成问题,但这显然跟他当初的想法仍不无抵触之处。 因为如今大家都已知道,宇文不弃,这位武林史上最年轻的剑帅,已是他正气府的大总管,如果他们兄弟间自相残杀,得不到外界的谅解,尽管动手的人是宇文不弃,最后受到指责的,无疑仍是他。 宇文不弃见龙八太爷沉吟不语,忍不住道:“太爷若是碍着手足之情,不愿由我们这边的人正面出手,属下另外有一个办法!” 龙八太爷抬起头来,道:“还有什么办法!” 宇文不弃道:“太爷可以把这件事交给另一个人去办。” 龙八太爷道:“交给谁?” 宇文不弃道:“交给那个姓郭的小子!” 龙八太爷一呆道:“北斗七星剑郭申?” 宇文不弃道:“不错。” 龙八太爷诧异道:“郭申目前跟老夫可说完全处在敌对面上,谁有这种本领能说动郭申,反过头来为老夫出力?” 宇文不弃微笑道:“这一点,太爷就完全想错了。” 龙八太爷道:“此话怎讲?” 宇文不弃笑道:“白天太爷借醉离开艳钗阁之后,我已从苏不邪等人的口中,将郭申的底细完全打听清楚,郭申其实并不如外界传说的那般难以亲近。” 龙八太爷道:“哦?” 宇文不弃笑道:“据苏不邪他们说:郭申原本是一名世家子弟,因年幼时,父母受族人图谋家产陷害而死,才养成今天这种偏激的性格!” 龙八太爷忍不住道:“郭申的性格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宇文不弃笑笑道:“关系太大了!因为郭申并不怎么重视财富,但由于性格使然,只要听说某人心术不正,专门喜欢设计害人,即使他跟这人毫无牵连,他也会强出头,给这人痛扁一番,才肯罢休。” 他又笑了笑,道:“苏不邪等人同时猜想,他这次替杨家的人出面交涉,可能便是被杨家的人,利用了小子这一弱点,使小子误以为杨德旺人货一起失踪,是掉进了杜江南或薛无命的陷阱,才挺身而出的。您太爷想想:杨家的人都晓得利用郭申这一弱点,我们为什么不能如法炮制一番?” 龙八太爷点点头道:“唔,这样说起来,倒是可以一试。” 他抬起头,注目接着道:“你认为由谁去跟郭申打交道,比较妥当?” 宇文不弃道:“太爷明天不是要把三万两银子送去悦来客栈么?我建议太爷,这两件事,都可以交给沈浩去办。” 第二天正午,朝阳楼前,冠盖云集。 楼前大门两侧,分别竖立着一块大木牌,红纸上写的是六个泥金大字:“正气府大喜事!” 江浙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差不多都到齐了。龙八太爷六十大寿,谁敢不到?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今天的天气却不怎么理想。 厚厚沉沉的云层,将苍穹涂抹得像口不见盖的大铁锅,令人有着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最近这几天,天气一直很好,偏偏今天天气突然变坏,说起来也是一桩遗憾。 不过,宾客之中,却有人打着哈哈道:“今天这种天气,可说是喝酒的好天气;咱们能有这份口福,得感谢咱们的寿星公才对,哈哈哈哈!” 龙八太爷真的欢喜大寿正日遇上这种天气?你只要有了财势地位?即使打个喷嚏,你也不难听到动人的解释!无论喜事或丧事,看热闹和凑热闹的人,永远是少不了的。 几乎打巳牌时分开始,朝阳楼附近,就三三两两地聚集了不少闲人。大家似乎都想瞻仰瞻仰,龙八太爷的宾客,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物? 因此,今天沉香酒馆的生意,也跟着红火起来。因为朝阳楼就在沉香酒馆的斜对面。大家站累了,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歇脚,喝喝小酒,聊聊天,自然以沉香酒馆最为合适。 俪娘今天也刻意打扮了一番。这位年轻的老板娘,今天看上去,虽比往日更显得焕发标致,但脸上笑容,却似乎比往日稀少了很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十四章 有奸细! 她脸上的笑容,似乎都转移到唐宫的脸上去了。 “唐……三……爷……到!”先是拉长尾音,腔调洪亮的唱名,然后一阵短暂而令人心潮澎湃的鼓吹。 俪娘似乎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第一位到达的贵宾,竟是春风满面的唐宫! 难道,白鹤那天的话没说清楚?这是绝对不可能的!白鹤目前的处境虽比别人困窘了些,但人可并不糊涂。 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这位唐宫不怕当众难堪,是自己硬着头皮来的?于是,她等待,等待龙八太爷出现之后,情节进一步的发展! 客人到得差不多了,寿星公龙八太爷这时出现。俪娘站在酒馆门口,倾耳细听,朝阳楼中,在经过一阵应酬性的嘻嘻哈哈之后,一切旋即回复正常,竟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俪娘双眉紧锁,缓缓回到账柜后面,这个谜团只怕要等今晚见到白鹤才能获得解答了!白鹤是第二个感到意外的人。他比俪娘更为惊讶! 这是不难想象得到的。如果为了某种缘故,唐宫跟龙八太爷又和好如初,对俪娘来说,并没有什么,充其量不过是损失一座矿权的一半股份罢了。 但对白鹤而言,问题就严重了。白鹤今天来得也很早,他到达朝阳楼时,除了唐宫之外,只来了咸阳家三兄弟,以及华阴双杰等七八人。 白鹤跟咸阳三兄弟和华阴双杰等人打过招呼之后,便将唐宫拉去一边,以无比关切的语气,悄悄地道:“太爷还在生你的气,你怎么也来了?” 唐宫本是直肠汉子,若换了平常时候,也许不等白鹤发问,就将整个事件的始末和盘托出了。 如今由于受了秦烈焰的点化,唐宫也渐渐变得狡猾起来。他故意装出满不在乎的神气,笑笑道:“哎呀,你老二真是个死心眼儿!兄弟究竟是兄弟,一时的气话,怎能算数?今天是他太爷的六十寿宴,当着这么多宾客,难道他真会叫我下不了台?” 白鹤除了点头,无话可说。私底下,他和俪娘早先的想法完全一样,等龙八太爷来了,再看结果。 没隔多久,龙八太爷来了。龙八太爷到来的时候,客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结果,白鹤非常失望。 龙八太爷见着唐宫时,微微点头,算是招呼。这种招呼的方式,竟跟见着其他盟弟的表示完全没有两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不久,客人全部到齐,细乐声中,寿筵开始。 朝阳楼计分上下两席,楼中的围屏,已经拆掉了;上下共二十八桌。送寿礼的人,当然不止这个数字。 不过,送礼与喝酒,完全是两回事。寿礼人人可备,龙八太爷也会照单全收,但寿礼只能表示送礼者对龙八太爷的一份敬意,并不会因为寿礼的名贵,而提高送礼者的身份。 上酒席,排坐位,是要论身份的;如果本身地位不够,纵然能占得一席之位,这顿酒喝下来,也不是味道。 今天的二十八桌酒,实际只是礼簿上三分之一的人数;楼上十四桌,楼下十四桌,如果要再多几桌,朝阳楼实际上也容纳不下了。 楼上的十四桌,由七侠,修罗殿六杀手,外加剑帅宇文不弃,分别陪着江浙道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楼下十四桌,是普通席,落座的多为江浙道上的一些富绅巨贾之流。 寿宴开始,气氛一片融洽。儿臂粗的大红喜烛,火头熊熊燃烧,寿字高悬,檀香氤氲,楼上与楼下,到处均被一片猜拳行令之声淹没。 可是,就在第四碗红烧海参刚刚端上桌子不久,这种融洽的气氛,突然有了一点小小的变化。 正气府的大管事鳌不易就是大前天在沉香酒馆,被宇文不弃手下留情,饶了一命的那个鳌不易,忽然匆匆走进朝阳楼。 由于当时楼上楼下人人兴高采烈,大家只顾了斗酒起哄,所以谁也没有留意到这位鳌大管事出现时的仓皇神情。 鳌不易跨进楼下大厅,隐于一根厅柱旁,深深呼吸了几口气,等神色回复平静了,才登上二楼,走到龙八太爷面前,恭恭敬敬地呈上一个大红信封道:“莲安代爷有事抽不开身,特差专人送来一批寿礼,这里是一份礼品清单,请太爷过目。” 龙八太爷点点头,接过来拆开封口,抽出清单。清单抖开,看了不到两行,龙八太爷脸色大变! “据葵花宗可靠消息,天狼会已经派人冒充贺客,混进卧龙镇。来人身份不明,六位老英雄及修罗殿七杀手,都有很大嫌疑,请太爷留意,多加小心!” 这封信,一看便知是出自老烟鬼沈浩的手笔。 沈浩的信,写法非常富有技巧。刻意将全文布局成六字一行,由右向左,横着排列,别人从背面看上去,墨迹隐约,恰似一份礼品清单。 龙八太爷一看沈浩这种写法,心里便已有了数,为了掩饰适才吃惊的神情,故意皱起了眉,道:“代表哥也真是,隔这么远的路,还送来这样一份厚礼……” 他一边说,一边已将那张红纸重新折好了,仍然递给鳌不易道:“吩咐沈浩重赏来人,好好款待,不可怠慢!” 鳌不易躬身,接过去道:“是!” 鳌不易退下后,龙八太爷举杯邀饮,谈笑风生,神态自若,好像他刚刚过目的,真是一份礼品清单! 这一席的宾客,均是江浙道上身份极高的知名之士,当然不会有谁去追问代表哥是何许人也,以及送来是些什么礼物。 龙八太爷表面镇定,其实心底已相当不是滋味。 沈浩的信中提到“葵花宗”,大宗主叫“无钱能使磨推鬼”莫友乾,二宗主叫“水淹蚁穴——无孔不入”莫友廉。 两大宗主消息灵通,阅历丰富,一向被龙八太爷倚重为左右手! 两兄弟这次奉命外出,原本是为了收买修罗殿七杀手,没想到两兄弟没有找到修罗殿七杀手,却意外地带回如此惊人的消息! 如今的问题是:要以什么方法,才能从芸芸贺客之中,找出天狼会的奸细来! 沈浩的疑虑,当然也有他的见解,他们七侠兄弟,貌和心不和,如果天狼会许以厚利,被收买并非难事;至于修罗殿七杀手,更是危险人物。江湖上这一类的人物,有奶便是娘,他们投效七侠,原本就不是基于道义,天狼会只要肯出高价,他们自然随时都有倒戈的可能! 但是,这毕竟只是一猜测,猜测并不能作为一个人犯罪的证据。现在,只有一件事,应该已无疑问。 唐宫当初的话说对了:前天送去武威镖局的那口棺材,十有是天狼会的杰作!其目的,当然是借此制造一个谜团,以便离间他们七侠间的感情。 龙八太爷想到这里,不禁暗暗后悔。他不晓得沈浩跟北斗七星剑郭申的交涉办得如何,如果北斗七星剑郭申已经应承下来,去掉一个俞飞凤,本不足惜,但若出于天狼会的安排,自己这一方面,却不啻因而减弱一份力量,想想实在是太失算! 龙八太爷一边转着念头,一边左顾右盼。楼上的十四桌宾客,映入眼帘,一目了然。 席上,差不多全是他多年的老相识,这些人不论身份高低,对方的底细,他全清楚。他一点也看不出,在这些人之中,谁会甘冒大不韪,不惜跟三湘的天狼会勾结,而要和他这位只手擎天的龙八太爷作对! 那么,所谓天狼会的奸细,会不会混杂在楼下的贺客之中呢?龙八太爷一念及此,立即转向另一席上的宇文不弃,笑着招呼道:“不弃,过来,我们下去敬敬酒!” 宇文不弃今天看来似乎很兴奋,欣然离座,托着一只空酒杯,含笑走了过来。 朝阳楼的一名伙计,见龙八太爷要去楼下敬酒,连忙用木盘托起一把大锡壶,打算跟在后面为两人斟酒。 龙八太爷手一摆,笑着说道:“不用了,老王。我们是敬到哪里,喝到哪里,你还是留在上面照料着吧!” 当两人并肩下楼时,龙八太爷突然放慢脚步,低声道:“宇文剑帅对天狼会的情形知道多少?” 宇文不弃微微一怔,道:“天狼会?” 龙八太爷低声道:“是的,刚才沈浩叫鳌不易送信来,说是宾客之中可能混有天狼会的人,要我们小心提防。” 宇文不弃道:“他这消息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龙八太爷道:“消息绝对可靠!等会有空,我会慢慢告诉你。” 宇文不弃眼珠微微一转道:“楼下的客人,太爷是不是个个都认识?” 龙八太爷苦笑道:“光认识又有什么用?” 宇文不弃道:“为什么没有用?” 龙八太爷道:“如果这个人本是老相识,现已被天狼会收买,你将以什么方法辨别?” 宇文不弃接道:“那么,楼下都是些什么身份的客人?” 龙八太爷道:“大部分是做买卖的,也有几个是关东的土财主。” 宇文不弃道:“这些人会不会武功?” 龙八太爷沉吟道:“很少,纵然有人会个三招两式的,也不过皮毛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十五章 一把蹊跷的火 宇文不弃点点头道:“好。到时候我替太爷留意就是了!” 两人来到楼下,众宾客“哗啦啦”起立,鼓掌欢呼。能受龙八太爷亲自敬酒,该是何等荣幸的一件事! 宇文不弃跟在龙八太爷后面,按顺序一桌一桌的敬过去,每到一桌,宇文不弃则在一旁仔细地察言观色。 结果,宇文不弃发觉,龙八太爷的疑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楼下,十四桌客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一个个脑满肠肥,衣着搭配得甚是讲究,俗不可耐,根本就没有一个看上去像个正经角色! 龙八太爷大概也发觉到这一点,但已欲罢不能,只好继续一桌一桌地敬下去。 当龙八太爷敬到第十一桌时,门外的大街上,突然人声鼎沸,就像是什么地方忽然失火一般。 龙八太爷愕然转身,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伙计奔去门口张望了一下,惊呼道:“不好!大更楼那边烧起来了!” 龙八太爷的脸,顿时变了颜色,因为他的私宅,就在大更楼附近! 接着,只听锣声阵阵传来,只听有人嘶哑嗓音呐喊道:“快去救火……快……烧的是正气府……” 龙八太爷的脸色立即呈现一片死灰! 大更楼那边的正气府,只有一家,起火的是什么地方,自然不言而喻! 顷刻之间,朝阳楼就像一个被捣翻了的马蜂窝,人人争先向外裸奔。 第一个奔出的,便是龙八太爷! 龙八太爷及数百宾客赶往火场时,占地十余亩的正气府,已变成一片熊熊火海。 几十名家丁除了捶胸顿足外,一筹莫展。 沈浩和莫友乾和莫友廉,因舍命抢救,身上遭到灼伤多处,正由几名家丁扶在一边呻吟。 沈浩见到龙八太爷,眼圈一红,几乎落泪,语不成声地哽咽着道:“这场火……烧得……烧得太……太蹊跷了,太爷一定要查个究竟……” 龙八太爷脸色铁青,他知道向沈浩查问,一定很难问出个所以然来,因而转向莫友乾和莫友廉道:“这场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莫友乾和莫友廉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巴掌大的焦洞,有好几处皮肉已经红肿起来。 不过,两大宗主到底是练过功夫的人,所以还能撑得住。 大宗主莫友乾道:“沈浩说得不错,这把火是人放的,准没有错,因为是事先浇了油,所以才无法扑灭。” 龙八太爷道:“先着火的是什么地方?” 莫友乾道:“后院书房。” 二宗主莫友廉接着道:“当时我们正陪沈浩在前面花厅中闲谈,听后面呼叫,才赶进内院去,便嗅着一股松油味,水泼上去完全无效……” 龙八太爷仰脸,没有再问下去。 因为他心里已经有数。 放火的日子,选在今天,先起火的地方,又是书房,这难道只是一种巧合? 他知道绝不是! 这一场无名火,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一切都是那三尊玉美人带来的灾祸! 对方顺手一把火,显然只是想借此转移别人的注意,以为这又是仇家的杰作;同时这样一来,现场的痕迹,也可以消灭干净。 这个盗宝放火的人,会是谁呢? 知道唐宫送他三尊玉美人的人,只有三个。他自己,沈浩,以及唐宫本人。 如果一定要多算一个,也许还有一个秦烈焰。 除此之外。就再没有旁的人知道了。 这桩秘密甚至在宇文不弃面前,他都没有提过,府中其他的人,自然更不用说。 唐宫和秦烈焰,自然没有嫌疑,因为那时他们都在朝阳楼。 沈浩当然也没有嫌疑。 因为当时他是跟莫友乾和莫友廉在一起,而且他不会武功。 因此,归根结底,由这一场火更证实莫友乾和莫友廉的消息不假;天狼会已有人来了卧龙镇! 如今必须加以修正的一点是:天狼会的人,不是他的六位贤弟,也不是六位贤弟身边的杀手,当然也不会是今天参加寿宴的任何一名宾客。 同时,不难想象得到,来人定然有着相当超绝的身手,而且一直在暗中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所以对方才会知道唐宫交给他三件宝物,才会知道他将宝物藏在书房的一道暗墙中! 对方来的人,也许不止一个。 不过,不论对方来了多少人,他只要先找出其中一个就行了。 龙八太爷现在就想到一个。 北斗七星剑郭申! 是的,北斗七星剑郭申!只有北斗七星剑郭申适合这以上几项条件! 如果往更深一层想,这小子替杨家的人出面交涉,恐怕都有问题! 杨德旺的人连着货物一起失踪,说不定就是这小子下的手! 宰了人家的人,吞了人家的货,然后再假仁假义,代货主出面,如此不但可以博个侠名,同时还可以为正气七侠之间带来纠纷,可说是一举三得! 龙八太爷想到这里,心情反而慢慢平静下来。 他是见过大世面的,区区一幢庄宅,他也盖得起,只要找到幕后凶手,事情就好办! 于是,他又转向莫友乾和莫友廉问道:“内眷可有人受伤?” 老大莫友乾道:“没有。” 龙八太爷道:“如今安顿在哪里?” 二宗主莫友廉道:“如意坊。” 龙八太爷点点头。如意坊是镇上的一家赌场,也是龙八太爷的产业之一。如意坊的管事,名叫黑心老猫,是龙八太爷手下武功最出色的四大天王之一。内眷送去如意坊安顿,龙八太爷自然十分放心! 这时,白鹤等人见火势太猛,无法扑灭,也相继聚拢过来。 大家脸上的神色都很难看,虽然人人都想说几句话来安慰安慰他们不幸的太爷,但一时之间似乎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结果先开口的反而是龙八太爷,他落落大方地双手一抱,向四周那些宾客道:“俗语说得好:水火无情,在下遇上这种事,没有什么可埋怨的,只能说是时运不济;还好的是,烧掉的只不过是几间旧瓦房,宅中上下等人,托诸位的福,幸无伤亡,这就够了。如果一定要说这场火给在下带来什么遗憾,那便是它不该在今天这个时候发生,以致扫了诸位的雅兴,关于这一点,在下没有话说了!” 众人七嘴八舌,都说龙八太爷量大福大。也有人说不烧不发,经过这场大火之后,龙八太爷以后一定还走鸿运发大财! 龙八太爷无心去听这些阿谀奉承之词,接着又转向白鹤等六人道:“你们几个先回客栈,等这里的事料理完,我还有话跟你们商量。” 白鹤等人点点头,各自散去。 龙八太爷走到沈浩身边,关切地道:“沈兄没事吧?” 沈浩道:“无碍,只不过几处小小的烫伤而已!” 就在这一问一答之间,两人已迅速地交换了一道眼色。 从沈浩的眼色中,龙八太爷知道北斗七星剑郭申方面,交涉已经成功。 如果没有这一场大火,这本是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因为发生了这场大火,龙八太爷的心情已完全改变。 他心想:哼哼!他小子这次前来卧龙镇,本意就是要闹一个天翻地覆,如今机会送上门,他小子当然不会拒绝!但事到如今,话已说出去,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龙八太爷只好不动声色,继续处理善后事宜。他吩咐一部分家丁看守火场,以便熄火后检拾熔化的金属器皿,吩咐另一部分家丁将沈浩等伤患扶去武威镖局养伤。 然后,他又把宇文不弃和莫友乾和莫友廉召去火场一角,肃容沉痛地道:“今天这一场火,是怎么起来的?我想用不着多加解释,你们几位心里必然全都有数。你们也都知道,以在下的财力,今天这点损失,其实并不算什么。如今问题是,对方选在这节骨眼儿上,放上这一把火,实在太可恶了!我在下这个颜面,要怎样才能挽回?还得仰仗三位,替我拿个主意。” 莫友乾和莫友廉望着宇文不弃,因为宇文不弃是府中的总管,在总管尚未表示意见之前,他们当然不便抢着开口。 宇文不弃沉吟了片刻道:“以目前镇上的江湖人物来说,说来说去,就以一个北斗七星剑郭申嫌疑最大。这个人太爷可以交给属下处理,如果这小子真有嫌疑,属下一定会叫这小子付出应付的代价!” 龙八太爷点点头,心中非常满意。 他愈来愈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因为宇文不弃不仅一口道中了他的心事,而且不待他多费口舌,便自告奋勇地担起了他准备交代的任务。 用人能用这种人,还有什么话说? 葵花宗二宗主,水淹蚁穴,无孔不入莫友廉接着道:“如果这小子是天狼会派来的,我猜想小子必然还有其他的同党,小人担保在三天之内,一定可以打听出小子的同党到底有多少,以及都是些什么角色!” 老大无钱能使磨推鬼莫友乾道:“如果对方实力太强,不易对付时,小人愿意向白鹤他们几位游说,包管白鹤他们几位会放弃观望态度,真心真意地跟我们站在一边!” 无钱能使磨推鬼莫友乾这一番话,听起来很像是些废话。 正气七侠,同生共死,老大的事,兄弟们不站在一边,难道还会偏向敌人不成? 但龙八太爷和宇文不弃都明白,沈浩这番话,绝不是废话。 如果以棋局比喻他们即将采取的行动,莫友乾的这着棋,不仅不是闲棋,而是可以说是相当重要的一步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十六章 定心丸 因为,如今大势甚为明显,天狼会若是真有问鼎中原之野心,必然会先从收买正气七侠中着手。 俗语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天狼会的人可以伪装送礼,送他龙八太爷一口棺材,也可以趁他疏于防范的时候,放他一把火,烧掉他部分产业,但这些送棺材和放火的人,绝不会有机会走近龙八太爷身边,而不被他发现! 能随时接近他的人,只有他的家人、下属和六侠。 他提防别人可以,难道对自己的结义兄弟,也要时时刻刻加以防备? 所以,自从在朝阳楼接获沈浩的信之后,几乎没有一件事使龙八太爷感到困扰。 不过,现在好了!现在经过三位得力部属一番谋划,龙八太爷的心情,顿时就豁然开朗。 莫友乾和莫友廉所以被人分别喊作“无钱能使磨推鬼”以及“水淹蚁穴,无孔不入”,便是因为两兄弟一个擅作说客,一个耳目特别机灵。由这弟兄俩一个去打听天狼会的动静,一个去笼络他的六位义弟,自然最理想的人选! 至于宇文不弃,龙八太爷更放心。 北斗七星剑郭申那小子虽是出了名的难惹,但他相信宇文不弃的身手,纵然一下收拾不了那小子,也能将那小子死死钉牢。 只要宇文不弃能做到这一点就够令人满意了。 他手底能用的人,并不止宇文不弃一个,他另外还有他的一批班底。只要正气七侠中无人倒戈,只要北斗七星剑郭申被绊住,他敢说有八分把握能将天狼会这次派来的人予以歼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宇文不弃和莫友乾和莫友廉,均已相继离去,分头做事去了。 偌大一座庄宅,如今放眼已变成一片尚在冒着浓烟的瓦砾,每当有风吹过时,灰烬中便会发出毕剥之声,以及闪烁起一阵阵暗红色的光亮。 火场四周,人影缭乱,那是留守的家丁。 一个人像木桩一样,远远地站在一角,龙八太爷忽然向那人点点头道:“不易,你过来一下。” 那人快步走过来,正是府中管事鳌不易。 龙八太爷道:“鬼影子卓玥,到什么地方去了?” 鳌不易道:“大概去了如意坊。” 龙八太爷点点头,没说什么,似乎正在思索一件什么事。 鳌不易接道:“要不要小的去喊他来?” 龙八太爷沉吟着道:“不必了,你去……去交代他一句话……就可以了。 鳌不易道:“是!” 龙八太爷又停顿了片刻,才慢慢地说道:“刚才我派宇文不弃总管去悦来客栈监视北斗七星剑郭申那小子,你叫他收拾一下,装成客商模样,也跟去悦来客栈,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现,马上到艳钗阁告诉我。” 鳌不易微微一怔道:“太爷怀疑宇文不弃总管靠不住吗?” 龙八太爷轻咳了一声道:“白鹤,薛无命,杜江南他们都住在悦来客栈,多派个人去那边照应照应,总是好事。” 鳌不易道:“是!” 龙八太爷望着鳌不易的背影于夜色中慢慢消逝,默默负手徘徊,似乎陷入一片深思之中。 这位龙八太爷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嘈杂了一天的卧龙镇,终于在夜幕覆盖下,慢慢地沉寂下来。 这时,整条长街上,只有少数几处地方,尚有灯光隐隐透出。 相隔不远的悦来客栈和一品居,便是这少数几处有灯光透出的地方之一。 这两家客栈,规模都不小;前后三大进,外加六座跨院,每一家的客房都在百间以上。 白鹤,薛无命,杜江南住的是悦来客栈;唐宫、俞飞凤,闻擎苍则落脚一品居。 这六兄弟见面时,虽然大哥二哥麻子哥亲热得不得了,但在回到客栈之后,彼此间却很少联络。 因为这里是龙八太爷的地盘,大家不得不约束自己的言行,再加上连日来不断发生意外事故,每个人更不愿因此沾上私下结党的嫌疑。 今晚从火场回来,六侠虽然走在一起,却没有一人开口说话,每个人的心情,看上去都似乎异常沉重。 每一个都似乎在心底默默地盘问着自己:前天那口棺材,究竟是谁送的?今天这把火,又是谁放的? 送棺材的目的是什么?放这把火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会不会是他们六侠之间某些人与外人勾结的杰作? 还是天狼会真有窥伺中原之雄心,真的已派出大批人手,悄悄地来到了卧龙镇? 六侠之中,心情最沉重的是唐宫。今天这一把火,除了龙八太爷之外,他可说是第二个受害人。 向龙八太爷奉献三尊玉美人,是秦烈焰的主意。秦烈焰的这个主意原意并不错。因为在他们的谋划之中,这只是一种权宜之计。 他衣袖上那片红漆,为他带来了莫大的危机,暂时献出三尊玉美人,既可以为自己换取平安,又可以趁机除去一个冤家俞飞凤。 龙八太爷除去了俞飞凤,兄弟之间,必起混乱,到时候龙八太爷难自保,知道龙八太爷获得三尊玉美人的人并不多,只要龙八太爷一倒下去,他们仍可以随时设法把那三尊玉美人再弄回来。 这笔账无论怎么算,都不算吃亏。但不幸的是,忽然起了一把火。这把火烧掉了龙八太爷一片庄宅,也烧掉了他们的一番苦心设计! 那三尊玉美人,如今若不是已被大火烧坏,则必已落入纵火者之手。总而言之,不论下落如何,显然都很难再有完壁归赵的希望! 白鹤的心情当然也不轻松。 想办法要龙八太爷和唐宫倒台,原本是他这几年来,最大的心愿之一。但是,目前这种演变,却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一种演变。因为这种事绝不能容有外人插足。 就是最笨的人,也不难看出,这一次送棺材和放火的人如果是天狼会派来的,那么,天狼会要消灭的人,将绝不止龙八太爷一个!如果龙八太爷真的倒下了,下一个轮到的人,很可能就是他白鹤! 那么,放火和送棺材的人,究竟跟天狼会有没有关系呢?还有,唐宫衣袖上那片红漆自从被发现之后,龙八太爷曾当众表示得那么决绝,何以没隔几个时辰,形势又起了变化? 种种疑问,一想起来,实在令人头痛。所以,白鹤决定在回到客栈之后,俪娘若是不来找他,他也将移樽就教,偷偷去找她仔细商量一下。 薛无命和闻擎苍,是七侠中比较冷静的两位。他们对龙八太爷虽说不上有什么好感,但对他们这位老大,也从未有过芥蒂。这次,龙八太爷于寿辰前夕先收到一口不祥的棺材,如今于大寿正日又遭人放了一把火,他们私底下尽管不真正关心,但也绝没有幸灾乐祸之意。 因为,他们的关系不论如何淡漠,到底总是磕过头的结义兄弟。如果仇人露了面,龙八太爷实在需要他们帮忙,他们也必然会给予适当的支援。 他们对目前江湖上的大势看得很清楚。他们正气七侠,都不是什么正派人物;他们平日的种种作为,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明白。这些年来,他们之所以能够太平,一句话就可以说完:别人对他们是有心无力! 所以,他们知道,如果他们正气七侠为了扩张自己的势力,互相倾轧,水火不容,迟早必有一天会被别人逐一击破! 这是他们仍将龙八太爷奉为龙头老大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是,龙八太爷雄踞江浙一带多年,财厚势大,基础稳固,在各大门派人才凋零的今天,若想一下推倒这座大山,显然还没有哪一个门派具有这份力量。 龙八太爷一天不倒下去,龙八太爷就是龙八太爷!谁要跟龙八太爷为难,就等于跟自己过不去! 如果把他们的立场说得更简单一点:他们目前是在静观其变,可进则进,可退则退,一切以维护本身的利益为前提,决不意气用事! 杜江南就不同了。从这位杜江南一身华丽的衣着上,谁都可以看出这位杜江南是个相当讲究颜面的人。但是,昨天在艳钗阁,龙八太爷也没有给他颜面。 龙八太爷替薛无命代付一万五千两银子的赔款,而不作任何说明,这无异当众给了他一个火辣辣的大巴掌。但在当时,他只有忍受。因为他非常清楚他们这位老大的心胸,如果他一定要当场争回颜面,唐宫便是一面镜子,结果只有自讨无趣。 所以,今天这一场火,在这位杜江南来说,无疑是一颗定心丸。他从火场回来,一路上不断于心底暗暗冷笑:“哼哼!你龙八太爷这下慢慢去神气吧!你不是一心偏向薛无命结巴子么?我倒着薛无命结巴子这次能帮你多少忙。嘿嘿嘿!先是一口棺材,如今又是一把大火,这两桩事情,若是没有一个交代,看你在江浙一带道上还能风光多久!” 第二个觉得这场火烧得痛快的是俞飞凤! 杜江南对龙八太爷不满,只是起因于一时之气愤;在正气七侠之间,倘若要找一个真正怀恨龙八太爷的人,无疑便是这位俞飞凤!白鹤负债,至少有一半原因要怪白鹤本身不争气。 那也就是说:他白鹤分得的地盘并不小,地段也不差。怪只怪他白鹤自己声望不够,没有能力好好地经营,却又喜欢摆空场面,手底下人才虽多,便尽是庸碌之辈,在入不敷出的情况下,时日一久,自然要难以为继。 他俞飞凤呢?完全相反。除了必要的开销外,他可以说,从来没有胡乱花过一分银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十七章 丧门斧 然而,因俞飞凤受了地盘上的限制,无论他如何奋发图强,也始终扭不转这种先天具有的劣势。其他的兄弟们,一掷千金丝毫不吝啬,去年年底,他杀害一名姓柳的过路商人,为的竟只是区区一百多两银子。 堂堂正气七侠中的俞飞凤,竟然会做出这种类似毛贼的龌龊勾当,要是说出来,谁会相信? 这只不过是无数辛酸的事例之一。这些年来,他顶着一个虚名,实际上过的生活,几乎还不如别人手底下的一名管事。这都是谁造成的?一个人。 龙傲巅! 所以,当他奔赴火场,眼看着,“火焰熊熊狂卷”,这位俞飞凤,心头真是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快意! 俞飞凤住的是一品居,第二进西偏院。 除了苏不邪,他这次只带来两名随从。两人一个叫酒痴老高,一个叫大蜘蛛裴佩,这两人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 这两人除了一片耿耿忠心可说一无是处。他这次别的人不带,而带上这样两个庸庸碌碌的角色,事实上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因为这两个人跟随他最久,只有这种共患难的老部下,才能跟着他一起过勤俭节约的生活才不会把他寒酸的囧况张扬出去! 俞飞凤刚跨进院门时,老高和裴佩分别提着一盏灯笼,笑眯眯地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外面发生的事,他们当然早听到了;以他们跟随俞飞凤的时间来说,他们自然清楚他们主人跟龙八太爷之间相处的情形。 大蜘蛛裴佩快步过去,轻轻把院门落上了闩,酒痴老高悄悄凑过来,低声说道:“小的们已经备好酒菜,老爷子跟苏不邪今晚该好好的醉一下了!” 俞飞凤笑而不语,在这种老部下面前,他当然用不着隐瞒他的心事。 屋子里一张四方桌儿上,酒菜果然已经摆好,两支大红蜡烛,放在桌子两角,微微摇曳的烛光使屋子里充满一种和谐而温暖的情调。 俞飞凤和苏不邪面对面坐下,酒痴老高赶紧为两人执壶斟酒。 俞飞凤道:“老高,你去喊裴佩进来,横竖就只有我们爷儿们四个,大家一起坐下来喝个痛快。” 老高笑着道:“老爷子先陪苏不邪喝吧,小的跟裴佩那边还有酒。” 俞飞凤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端起酒杯,朝苏不邪举了举道:“来,苏不邪,干一杯!我俞飞凤今天太高兴了。” 苏不邪尚未及回答,只听门外有人冷冷接道:“太爷被人放火烧得片瓦无存,俞飞凤私底下竟置酒庆贺,这种拜把子兄弟,倒真是少见得很!” 室里主仆三人,人人脸色大变。 苏不邪一边伸手按着腰间那把丧门斧,一边扭转头去,沉声喝道:“来的是哪一路朋友?” 门外那人冷冷地道:“要知道来的是哪一路朋友,为何不放下酒杯,走出来瞧瞧。” 苏不邪一怔道:“北斗七星剑郭申?” 俞飞凤听说是北斗七星剑郭申,脸色不禁又是一变,当下张口便想将蜡烛吹熄。 苏不邪微微摇头,意思似说:这小子跟别人不同,这些地方,你倒是用不着担心。 接着,两人相继站起,酒痴老高连忙点起灯笼引路。 大蜘蛛裴佩的那盏灯笼,高高挂在院门口,人则一动不动,俯首倚墙而坐,显然已被点上了穴道。 酒痴老高在地上插好灯笼柄,人也远远退去一旁。他跟随俞飞凤多年,这种阵仗已不是第一次遇上;他知道碰上这种场面,一个下人夹在里头,除了增加累赘之外,可说没有一点好处。 俞飞凤虽然知道这位北斗七星剑郭申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如今仗着身边有个苏不邪,心中倒不怎么惧怕。 他于院中站定后,双拳一抱,不卑不亢地道:“郭少侠深夜光临,有何见教?” 北斗七星剑郭申面无表情地道:“听说正气七侠中,就数你这位俞飞凤最工心计,凡是遇上像你俞飞凤这样的人物,我郭申照例会上一会。” 俞飞凤道:“郭少侠是我们太爷派来?” 郭申道:“姓郭的一向独来独往,从不接受任何人主使。” 俞飞凤像是松了口气道:“只要老弟不是我们太爷派来的,话就好说了。” 郭申冷笑道:“不见得!” 俞飞凤一怔,正待开口之际,忽被苏不邪以眼色止住。 关于这位北斗七星剑的种种,苏不邪自然要比俞飞凤清楚得多。 他知道今晚这位北斗七星剑突然出现,其中必定另有蹊跷,如果俞飞凤抓不住问题的重点,不论说上多少好话,无疑也是枉费口舌。 所以,他拦住俞飞凤后立即接着道:“请问郭兄,小弟能不能代我们五爷说几句话?” 郭申道:“请!” 苏不邪说道:“郭兄一向最痛恨心术不正的人,这一点,小弟非常清楚,刚才我们五爷的话,郭兄已经听到了,小弟也不想加以掩盖……” 郭申道:“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话说?” 苏不邪道:“我只想以第三者的立场为郭兄解释一下,我们五爷为什么会对龙八太爷不满的诸般原因。” 郭申板着面孔,没有开口。 苏不邪接着便将俞飞凤在地盘方面,因龙八太爷划分不当,这些年来受尽种种委屈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郭申听完之后道:“既然是义共生死的拜把子兄弟,兄弟间有什么困难,为何不当面说出来?” 苏不邪苦笑道:“那是因为郭兄也许还不清楚,我们那位龙八太爷是什么样的人物。” 郭申道:“是的,这一点我的确不大清楚,以后有时间,我会慢慢打听。” 他冷冷掠了俞飞凤一眼,又道:“不过,我至少已经弄清楚,这位俞飞凤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苏不邪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道:“郭兄何必一定” 郭申冷冷打断他的话头道:“行了,你用不着再说下去了。你捧了别人的饭碗,当然要代别人说话,这一点我并不怪你。现在,长话短说,我只请教你桑元见一件事。” 苏不邪连忙道:“不敢当!小弟洗耳恭听。” 郭申道:“我要找的人,本是这位俞飞凤,现在我想请问:你桑元兄是退去一边,还是一定要代这位俞飞凤出头?” 苏不邪脸色一变,道:“没有转圜的余地?” 郭申道:“没有!” 苏不邪长长叹了口气,转向俞飞凤说道:“五爷,请暂退一边,既然这位老弟一定要见真章,桑某人舍命陪君子,只好献丑一番了。” 俞飞凤说了一声小心,立即往一旁退去。 俗云:养兵千日,用兵一朝!几兄弟不惜重金收买杀手,为的便是应付类似今夜的这种场面。如今这北斗七星剑突然侍横找上门来,可说正是他们这些杀手们舍生拼命的时候,他除了打声招呼之外,自然用不着说什么客气话。 苏不邪使的丧门斧,斧宽七寸,柄长三尺,斧头与斧柄为连体纯钢打造,是兵刃中威力,尤猛于剑剑的一种利器。 这种丧门斧,惟一的缺点,便是分量太沉重。 使用这种兵刃,若是没有深厚过人的功力,使用时便很难得心应手,就算你招式纯熟,也绝无法作持久之战。 不过,在苏不邪来说,这种缺点显然并不存在。 修罗殿七杀手之中,苏不邪算是身材较为瘦小的一个。但他人虽瘦小,精力却极为充沛。这跟身躯高大肥胖的俞飞凤,正好形成一个强烈的对照。 俞飞凤两眼惺松,满脸倦容,说话有气无力,如打哈欠,仿佛只要一闭眼皮,随时都会呼呼睡去。 这位苏不邪,则不论什么时候,看上去都像一头精悍的豹子。一把十八斤重的丧门斧,到了他的手里,几乎比一般人挥舞一根木棍还要洒脱自如! 他的斧招,也极怪异。丧门斧是一种很凶横霸道的武器,由于不虞卷曲断折,它最厉害的地方,是不论敌人使用何种兵刃,均可横劈直砍,迫使敌人无法招架,因而失去还手之力。 可是,这位鬼斧的一把丧门斧,使的竟然全是铁骨扇的招式!只见他一斧在手,刷的一下洒出去,呼的一声,又圈回来,人随斧势回旋、纵跃、起落,轻翻巧转,或散或打、斧光耀眼生辉,宛如蝶穿花丛,竟比一把铁骨扇运用得还要飘逸,优雅,生动! 北斗七星剑郭申虽然一直未将这位杀手同行放在眼里,但对苏不邪这种精绝的斧招,似乎也怀有相当的戒心。 他剑藏肘后,不断闪躲腾掠,一连避过十余斧,均未还手。俞飞凤几乎瞧呆了。修罗殿七杀手,名气同样响亮;从未有人作过比较,以判定这七位杀手究竟谁比谁高明。大家仅知道一件事,若论手段毒辣,心肠之冷酷,当属诛魔刀郑逍遥与北斗七星剑郭申! 而北斗七星剑郭申,除手段毒辣,心肠冷酷之外,在性情方面,更是孤僻,难以亲近。这也正是大家见了这位北斗七星剑,人人打心底生出恐惧感的原因。 在俞飞凤的想象中,他原以为苏不邪纵然能敌得住这位北斗七星剑郭申,必也惊险百出,艰巨万分。 如今,苏不邪起手便占尽优势,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院中人影起落,寒光闪闪,杀气如霜;斧光中已开始闪起剑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十八章 猜对了! 只是,北斗七星剑郭申虽已出手,依然守多攻少,处于下风。俞飞凤的一双水泡子眼,骨碌碌地转个不停;脸上的神情,也随着两条兔起骼落的人影而变幻不定。 苏不邪优越的表现,虽使这位俞飞凤大感意外,但显然并未为这位俞飞凤带来多大的喜悦,相反的,在这位俞飞凤心中,这时反而升起一个不该在这时候升起的念头。 他这时突然想到的一个问题是:苏不邪的这种优势,究竟靠不靠得住?他在江湖上滚打多年,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见过。 他知道两名江湖人物交手,影响胜负的原因很多;一开始就占上风的人,并不一定就是最后的胜利者。苏不邪胜了这一仗,他自然求之不得。 万一败了呢?他自己是块什么料,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他在七侠中虽然排行第五,但如以武功而论,则可以说是七兄弟里面最差劲的一个。如果苏不邪不是北斗七星剑郭申的敌手,他无疑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到时候他还可以逃。可是,到了这时候,是不是还选得了?再说,又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那个时候? 要逃为什么现在不逃?如果现在马上就逃,他知道一定可以逃得了。因为目前占上风的仍是苏不邪,北斗七星剑郭申自顾不暇,即使想拦阻,也无法分身。 只是,他如果现在马上就逃,时间是否稍嫌早了些? 万一苏不邪真的胜了这一仗又怎么办?以后他将如何做人? 就在这位俞飞凤一颗心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之际,只见交错的剑光斧影之中,突然传出北斗七星剑郭申的一声冷笑:“阁下从逸樵老人那里学来的一套梦蝶斧法,该已使完了吧?” 苏不邪像是吃了一惊,收斧倒纵丈许,讶道:你认得出我这套斧法?” 郭申冷笑着道:“不仅认得出,而且破得了!” 苏不邪眼珠子一转,带着不信的神气道:“你既然破得了这套斧法,刚才为什么很少还手?” 郭申道:“那是因为我想瞧瞧你在这套妙绝天下的斧法上,到底练成了几分火候。” 苏不邪眨了眨眼皮,说道:“你已经瞧过了,你认为我在这套斧法上,已有几分火候?” 郭申道:“接我三剑,应该没有问题。” 苏不邪忽然仰天哈哈大笑道:“好,好,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郭申冷冷地道:“你明白了什么?” 苏不邪大笑着道:“原来你老弟想卖唬人的膏药,找个场子下台!行行行,光棍一句话,佛前三根香。我斧法不够露光,你老弟请便就是了!” 郭申冷冷地道:“谢谢兄台的宽宏大量,为了报答盛情,我还想告诉你兄台一句话。” 苏不邪笑着头一点道:“好的,我听着,请说吧!” 郭申道:“请你兄台等下最好特别留意我的第四剑。” 苏不邪微微一怔,似乎有点意外道:“老弟真的还想交手?” 北斗七星剑郭申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他接下来的行动,便是最好的回答。 只见他身形微微一晃,手中剑突如一泓秋水般,对准苏不邪肩头之间平平飘削过去。这是剑法中常见的一式倒卷珠帘。 苏不邪当然不会将这样平淡无奇的一剑放在心上。 丧门斧一抬,斧头由下向上,直叩雁翎剑锋。 北斗七星剑郭申似乎不敢以蒲薄的剑锋,去跟纯钢打造的斧头硬接硬拼,他见苏不邪反手猛然挥出丧门斧,剑锋陡地一偏一沉,人往左转,原式不变,雁翎剑降低尺许,改向苏不邪腰腹间横砍过去! 北斗七星剑郭申这一招虽然转换得轻巧美妙,但无疑仍在苏不邪意料之中。 梦蝶斧法能名列武林十大绝学之一,便是因为它能炼得精纯,专破剑剑的招式,而成为剑剑一类轻兵刃的克星。 北斗七星剑郭申变招虽快,苏不邪的反应也不慢。 雁翎剑剑锋下沉,他的丧门斧也跟着下沉;如果双方不再变招,他的斧头,仍然可以结结实实地敲在雁翎剑的剑锋上! 北斗七星剑郭申的雁翎剑,并不是一把宝剑。就算是一把宝剑,也承受不住这沉重的一击。 北斗七星剑郭申只有再改攻势。 他向左半转身形,突又向右扳正过来,雁翎剑尖下垂,以毫厘之差,避开斧锋,然后疾地腕一圈,剑尖划起一道光弧,有如一条突然昂首窜起的毒蛇,一剑砍向苏不邪的右臂。 这一招看来虽比先前两招凌厉得多,但化解起来,却极为简单。 苏不邪嘿嘿一笑,身子向后挪三尺许,右臂一抬,一斧挥出,光影之中,剑去斧还,恰好像个斜斜的十字。 这一招如果两下接实,斧柄上会留下一道剑痕,当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北斗七星剑郭申的雁翎剑,恐怕就得另换一把了! 这是北斗七星剑郭申说过大话之后,动手攻出的第三剑。 下一剑便是第四剑。 他刚才警告苏不邪,要桑元特别留意他的第四剑。特别留意的意思,就是说他第四剑一出手,这一战无疑便可结束。至于如何结束,自是不问可知! 北斗七星剑郭申的第四剑,难道真的能将苏不邪一剑斩于剑下? 如今院子里最紧张的人,不是苏不邪,而是俞飞凤!如果北斗七星剑郭申夸下海口,声称可在百招之内,将苏不邪摆平,这一点,俞飞凤也许会相信。 因为在他的想象之中,他本来就认为北斗七星剑郭申要比苏不邪高明些。但是,北斗七星剑郭申实在说得太过火了。 不仅苏不邪本人觉得北斗七星剑郭申这话狂得离谱,就是俞飞凤也认为苏不邪绝不至于如此不济。大家共同列名修罗殿七杀手,彼此名气相当,武功亦在伯仲之间,如今竟有人夸称可在第四招上收拾掉另一个人,这种事你相信吗? 就为了北斗七星剑郭申这一句话,俞飞凤决定留下。因为这句话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已见过苏不邪的斧法,现在他要留下来再见识见识北斗七星剑郭申的剑法。他要瞧瞧北斗七星剑郭申的第四剑,究竟有多厉害! 好奇心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原始之一。原始的,都是强烈的!强烈得可以使人忘去恐惧。 俞飞凤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已将本身的安危搁去一边,他决定不计任何后果,也要瞧瞧北斗七星剑郭申的第四剑! 他马上就瞧到了。北斗七星剑郭申紧接在第三剑之后,又攻出了第四剑。他收回砍向苏不邪右臂的第三剑,剑尖一顺,齐胸平举,然后不疾不徐地一剑对准苏不邪心窝平平刺去! 苏不邪当然认得,这是对方攻出的第四剑。他心里,本来也相当紧张。 因为北斗七星剑郭申的师承不明,剑法也很少有人见过,同时这位北斗七星剑郭申一向并不是个擅长口出大言的人;一个不尚浮夸的人,突然以坚定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来,自然不能以等闲视之! 北斗七星剑郭申第四剑出手之前,苏不邪对这一剑的威力,一直兢兢业业,怀着高度警惕,以防疏神失手。现在,北斗七星剑郭申的第四剑出手了想不到竟是剑法中一招俗得不能再俗的点石成金! 苏不邪不假思索,丧门斧一摆,以斧头磕向来剑剑尖。 他的这把丧门斧以及一套梦蝶斧法既以克制剑剑一类的轻兵刃为主,对于剑剑一类轻兵剑的招式变化,他自是下过一番苦功。他一眼看出这招点石成金,显然只是一招诱招,跟在这一招后面的变化,才是真正的杀着。 不过,他已经不再为这一点担心了。任何一种兵刃,招式方面的变化,都有一个极限;所谓招式神奇,变化诡秘莫测,大部分是指速度。 兵刃是操纵在人的手里,人是血肉之躯。只要是血肉之躯,就永远无法违反自然。正如一个人不论腿拳功夫如何了得,他也不能将四肢关节弯向相反的方向一样。 就拿北斗七星剑郭申现在这一招点石成金来说:这一招出手的姿态,是剑尖向前直送出,它如果不改变姿态,就绝不可能忽然化作竖劈或横砍!若想变化这一招,首先起变化的部位,将是剑尖。 所以,苏不邪一面挥斧架剑,一面全神留意着北斗七星剑郭申的剑尖。只要对方剑尖稍一变动,他便不难窥悉对方下一步变化所要攻取的方位。 他猜对了! 北斗七星剑郭申剑至中途,去势一顿,剑尖微顿,果然意图改变路数。苏不邪眼明手快,不待对方劲力发出,丧门斧一翻一扬,已将左肩完全护住,同时哈哈大笑! 因为他已从北斗七星剑郭申剑尖上的变化,看出对方雁翎剑即将由点石成金化为仙人指路,攻他的上三路。如今他抢先一步,以逸待劳,北斗七星剑郭申意动势发,无法撤招,势必要把一口雁翎剑自动送入他的斧网之内。 只可惜他懂得太多,也笑得太早了。他忘了北斗七星剑郭申说过要在第四剑上取胜,如果对方变招攻向他的上肩部位,那岂不是由第四剑变成了第五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十九章 暧昧关系 北斗七星剑郭申的一式点石成金,其实并未发生别的变化。他故意顿了去势,颤动剑尖,事实上是诱使苏不邪上当的一种手段。 就在苏不邪向上撩起之际,他趁势跨出一步,雁翎剑寒光一闪,连着把柄一同送入苏不邪的胸膛!一剑不多,一剑不少,果然在第四剑上结束。 苏不邪腰一弓,撒手,松开丧门斧,颤巍巍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在一滩血泊中缓缓倒下。 他气绝身亡之前,嘴巴微微张开,双眼中只有懊恼之色,而没有一丝怨恨的表情。 因为,他要责怪的人只有一个。他自己!怪自己不该自作聪明。这本是一个可贵的教训,只可惜这个教训无论多么可贵,都已经对他没有什么好处了! 俞飞凤的胸口上,也仿佛挨了一剑。直到北斗七星剑郭申冷笑着朝他走来,他才发觉好奇心真是害死猫!自己不逃,实在是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可是,已经太迟了!他挣扎着想大声吼出来,借以壮壮自己的气势,但喉咙里就像塞满了一锅杂烩似的,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他想提气纵身,一走了之,两腿又如坠了千斤巨石,几乎连挪开脚步,都感到困难。 他惟一能做的事,只是呆呆僵在那里,呆呆地瞪着那口血渍未干的雁翎剑。呆呆瞪着那口雁翎剑带着一片血光,提起,砍落。然后便是一片黑暗。 俞飞凤死得可说一点也不痛苦。因为早在北斗七星剑郭申一剑当头劈落之前,他即已因惊恐过度,而麻木得失去知觉了。俞飞凤停止呼吸之前,也跟苏不邪一样,脸上没有一丝怨恨的表情。 因为今夜这种结局,他也怨不得别人,要怪的也只能怪他自己。如果一定要说他跟苏不邪的死亡前有什么不同,那便是:苏不邪是死于聪明过度,他则是死于愚昧无知! 艳钗阁。 房间里没有点灯,龙八太爷坐在窗户下。坐在一片阴影中。 这是艳钗阁偏院的一个小房间,一个秘密的小房间,一个龙八太爷私人专用的小房间。艳钗阁虽不是龙八太爷的产业,但事实上也差不到哪里去。 因为,他在这里可以随便出入,可以随便发号施令,就是这里的主人馆陶君,也得要看他眼色行事。馆陶君是个聪明人,绝不会跟龙八太爷分彼此。 今夜月色虽然欠佳,但只要习惯了黑暗,仍然不难看清楚院子的景象。龙八太爷守在这里,是为了等一个人。 鬼影子卓玥! 他知道今夜悦来客栈中,一定会有事情发生,只要是发生在夜里的事情,无论发生在什么地方,都一定逃不过鬼影子卓玥的耳目。由于事故不断发生,形势一天比一天险恶,他已不得不为自己的安全着想。 烧了一座家宅,算不了什么。老实说,以他这些年来搜刮的财富,即使再盖十座同样的宅子,他也盖得起。但是,再多的财富,也换不了一条性命。 他的老命,只有一条。正气府大总管宇文不弃的一身武功,纵然足够信任,但他不能叫这位总管不分昼夜的,时时刻刻地跟着他。 一天之中,他总有落单的时候。以目前这种局势来说,都极可能会有意外发生! 所以,他知道如今保命之道,便是设法找出藏身暗处的敌人,来个先下手为强! 关于这一点,他的希望可以说是完全寄托在葵花宗两大宗主,以及鬼影子卓玥的身上。 这三个人,都是他的老部下,三人在这方面的才能,他完全信得过。只要假以时日,他相信他们一定不会辜负他的期望。不过,在安全获得保障之前,一切就要靠自己小心了。 这,也正是他今夜将家小安顿在如意坊,将沈浩等人送去武威镖局,他自己则悄悄跑来艳钗阁的原因。 这座偏院,曾经过他一番特别设计。很多机关布置,只有他的心腹知道,而最重要的一部分,则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所以,他如今虽然坐在窗户口,十个八个普通人,也休想走近这个小房间半步。纵然所有机关布置全部失灵,他还有一条秘密通路,可以帮他不留一丝痕迹,随时可以从这小房间里消失不见。 云层中,月影渐渐西移。快四更了。卓玥怎么还不来? 就在这时候,院墙上人影一晃,一名劲装夜行人,悄悄纵落院心。卓玥来了!等来人再走两步,龙八太爷这才看清,来的这人不是鬼影子卓玥。 来的是葵花宗二宗主,水淹蚁穴,无孔不入莫友廉。 龙八太爷暗暗稀奇。他分派给葵花宗两大宗主的任务,与鬼影子卓玥不同,而且他也没有吩咐他两兄弟到这里来会面,莫友廉这时候赶来这里干什么? 难道莫友廉只花了半夜工夫,就打听到了天狼会的消息?龙八太爷想到这里,精神不禁一振。 莫友廉张望着走近窗前,低声问道:“太爷可在里面?” 龙八太爷隔着窗户道:“是莫友廉么?门没有闩,你自己进来。” 莫友廉推开房门,摸索着走进房中。 龙八太爷道:“炕上坐。” 莫友廉定了定神,慢慢走去炕床边沿上坐了下来。 龙八太爷道:“镇上情形怎么样?” 莫友廉道:“还好。” 龙八太爷说道:“外边,有没有人说我闲话?” 莫友廉道:“没有。” 龙八太爷道:“既然外边没有什么事情,你此刻忽然跑来这里干什么?” 莫友廉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他犹豫了片刻,才紧瞪着龙八太爷道:“俪娘那个女人的底细,太爷清楚不清楚?” 龙八太爷一怔道:“俪娘?” 莫友廉道:“就是朝阳楼斜对面,沉香酒馆卖酒的那个女人。” 龙八太爷道:“这个我知道,你说那女人怎么样?” 莫友廉轻咳了一声:“我们过去对这个女人,恐怕都看走了眼。” 龙八太爷道:“怎么呢?” 莫友廉道:“我发觉,这个女人相当的不简单。” 龙八太爷又是一怔,道:“你的意思,难道是说这女人也是我辈同道,甚至怀疑她跟天狼会方面有勾搭?” 莫友廉道:“是的,这女人不但是个练家子,而且,我听说身手不在卑属之下。至于这女人是不是跟天狼会方面有勾搭,目前,还难说得很。” 龙八太爷道:“这个秘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莫友廉道:“就是刚才来这里之前。”他忽然笑了笑,又道:“太爷你猜猜看,猜小的是在什么地方遇到这人的?” “什么地方?” “福记磨坊。” 龙八太爷一呆道:“福记磨坊是间空屋,已两三年没人居住,这女人三更半夜的跑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莫友廉笑道:“去与一个人碰面。” 龙八太爷有点明白了,但心里很不高兴。因为现在并不是茶余饭后,他可实在没有心情,来听这种风流韵事! 莫友廉微笑着又道:“太爷你再猜猜看:你猜这女人去会的人是谁?” 龙八太爷勉强应了一声,说道:“我怎么猜得到……” 莫友廉一字一字地道:“白鹤!” 龙八太爷一呆,颇感意外道:“谁?白鹤?是他?” 龙八太爷如何能够相信?因为白鹤一向不是个风流人物,同时也不常来卧龙镇,即令偶尔来上一次,也绝不会跑去沉香酒馆那种地方。 按照常情来说,白鹤几乎连认识俪娘这个女人都不可能,更别说是跟这女人之间发生暧昧关系了。 龙八太爷皱了皱眉,说道:“你看错人了吧?” 莫友廉道:“绝对错不了!” 龙八太爷摇摇头道:“我还是不相信白鹤会有这份兴致。” 莫友廉道:“太爷误会了,我说他们见面,并不是指普通的那种男女关系。” 龙八太爷一咦道:“那就怪了,既不是……为了……那么……他们……深更半夜,一男一女……跑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莫友廉道:“为了商量一件事。” 龙八太爷道:“商量一件什么事?” 莫友廉道:“这件事如果说出来,太爷准会吓一跳。” 其实不用说出什么事,龙八太爷就已经浑身不自在了。他现在才发觉刚才错怪了莫友廉。葵花宗这对兄弟,是有名的鬼灵精,这种时候忽然跑来,不用说,当然是为了重大事故,而他竟以为莫友廉是谈风花雪月来的,你说该怪谁糊涂? 莫友廉向前倾着身子,低低接着说道:“唐宫和俞飞凤之间的恩怨,今天午后,沈浩已跟小的兄弟提过了。现在这里没有外人,小的不妨直话直讲,太爷和三爷其实都错怪了俞飞凤。” 龙八太爷听了,心头愈发不是滋味。 因为无孔不入莫友廉的话说得很露骨,谁是那个在他们兄弟间制造事端的人,如今已是呼之欲出。他自从离开火场,心头就怀着一个无法消除的疙瘩,因为如今事实越来越明显,他和唐宫无疑都被别人利用了! 如果对方真是天狼会的人,那也还罢了;但事实上这个兴风作浪的人,竟是他一向最瞧不起,常被他在背后戏称肉球而不气的白鹤,试问这一口窝囊气,你叫他如何咽得下去? 龙八太爷点点头,表示他在听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二十章 有毛病 莫友廉接下去说道:“小的遵照太爷的指点,在总镖头那里换了衣服之后,本打算走去悦来客栈看看情形,不料事有凑巧,当小的刚绕到栈后水塘附近,忽见栈中悄悄冒出一条人影。小的见那人行动鬼祟,知道不是什么好来路,于是急忙隐去塘边树影中,等那人走近,小的定神一瞧,好家伙,想不到这位神秘人物不是别人,赫然竟是白鹤!” 龙八太爷道:“然后你就暗中偷偷地跟踪上了他?” 莫友廉笑笑道:“是的,我们这位白鹤,你别瞧他平时一团和气,像个好好先生,一旦认真辨起事来,可倒是机警油滑得很。他先负手绕塘徐行,装作饭后散步的模样,其实他是在留神察看身后有无异状。小的因为早有准备,一直跟着他绕树打转,当然不会让他发觉。他看清四下无人之后,脚步立即加快,沿着小径疾行如飞,直奔镇尾福记磨坊。于是,小的明白了,原来我们这位二爷跟某一个人订了秘密约会!” 莫友廉说到这里,笑了笑,才接下去道:“在这种情形之下,小的当然不愿平白错过机会。不过,小的知道我们这位白鹤也不是省油灯,心中虽然好奇,可也不敢跟得太近。 一直等他进了磨坊,小的才悄悄拢了过去。当小的贴近墙脚根时,里面已有人在讲话,说话的人,竟然是个女人。小的只觉得这女人口音很熟,一时却想不出是谁。后来,小的慢慢移去右边窗户底下,探头从缝隙中望进去,才隐隐约约辨认出原来是沉香酒馆的俪娘!” 龙八太爷忍不住插口道:“你有没有听清他们当时说的是些什么?” “当然听到了。” “两人怎么说?” “先开口的是那女人,她问白鹤:龙八太爷昨天已跟唐宫翻了脸,今天竟又突然和好如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鹤怎么回答她?” “白鹤只是不住地叹气,说他也弄不清原因。” “那女人听了有什么表示?” “女人沉默了片刻,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连敲着额角道: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都怪我不好,唉唉,该死,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什么事怪她不好?” “白鹤也这样问她,那女人说,她昨天不该在动过唐宫的手脚之后,又把油漆罐子塞去闻擎苍床底下,这一定是太爷您瞧出了破绽,想到唐宫和闻擎苍可能都是遭人构陷,所以今天才突然改变了态度。” 龙八太爷一呆道:“原来一切都是这女人搞的名堂?” 莫友廉道:“是啊!不过,照两人说话的语气听起来,这女人似乎并不是这件事的主谋人物。” “何以见得?” “因为白鹤听完后,不住跺脚埋怨道:‘你瞧你,好好一桩事情,被你弄得一团糟,看以后哪里还能去找这种好机会!’” 龙八太爷牙齿咬得吱吱作响,如果能看到他这时的脸色,他这时的脸色一定相当怕人。 他隔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两人以后有没有提到昨天的那一把火?” 莫友廉皱眉道:“提是提到了,不过有件事小的感觉非常奇怪。” “什么事奇怪?” “小的一直怀疑昨天那把火,很可能也是这女人的杰作,但听两人的口气,那把火又好像跟这女人没有一点关系。” “提到那场火时,两人怎么说?” “这是由白鹤先问起那女人的,知不知道火是谁放的?那女人不断摇头,表示毫不知情。两人彼此互为心腹,当时又没有外人在场,自然没有隐瞒事实的必要。” 龙八太爷道:“除了这些,两人还说了些什么没有?” 莫友廉哼了哼,道:“两人最后说的几句话,听了实在叫人生气。” 龙八太爷道:“哦?” 莫友廉冷笑道:“那女人见白鹤闷闷不乐,忽然笑了笑道:‘不要紧,二爷,日子长得很,机会也多得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在这几天之内,您二爷等着瞧好戏就是了。’” “白鹤怔道:‘瞧什么好戏?’那女人笑道:‘从今天这场无明怪火上,不难想象得到,希望龙傲巅倒下去的人,显然不止咱们两个。’俗语说得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既然又有另一路人马插手进来,我们何不乐得清闲,让别人多出点力,然后从旁见机行事?’” 龙八太爷牙缝里又发出一阵吱吱之声,隔了片刻,才冷冷地走着鼻音道:“这一点,她倒是说对了。” 莫友廉一时未能听懂龙八太爷这句话的意思,忍不住问道:“太爷说她……她什么……说对了?” “这几天之内,咱们大家都将有一场好戏可瞧!” 戏班子是从六十里外的河口镇上请来的。接连遭到巨变之后,竟然照常宴客听戏,整条江浙道上,大概只有龙傲巅龙八太爷具有这份豁达的襟怀! 不过,接到请帖的人并不多。除了七侠中的五兄弟,以及几名杀手之外,只有咸阳蔡家三兄弟,和华阴双杰等少数十来名有头有脸的人受到了邀请。 请帖上写的时间是今晚申时,地点是艳钗阁逍遥厅。住在悦来客栈的北斗七星剑郭申,也接到了这样一份请帖。 这一点并不奇怪。因为俞飞凤和苏不邪被人杀死于状元客栈的消息,并没有走漏出去;同时知道内情的人,也没几个。俞飞凤和苏不邪,何以会突然被杀,除了龙八太爷这边的人,只有唐宫一个人心里有数。 而唐宫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这一对主仆死于何人之手,他一样不清楚。 卧龙镇上,一切如常。各行各业,照常开门营业;大街上仍然车水马龙,路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惟一例外的,只有一处。沉香酒馆。沉香酒馆今天没有开店门。沉香酒馆今天不开店的原因,是因为今天一早,店里便来了一位很特别的客人。 这位特别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过去在江湖上有剑帅之称,如今已贵为正气府大总管的宇文不弃! 老板娘俪娘今天关门暂停营业,便是为了要单独招待这位特别客人。一位特别的客人。又以特别的招待方式。 招待客人的地方,是店后阁楼上的一个小房间。华丽的房间。精致的酒菜。但桌子四边,却没有坐人。 人在床上。斜斜横躺在床中央的,只是一个肌肤洁白如雪的。诱人的。诱人的姿态。 这时,躺在床上的那位卧龙镇上的美人儿,正在那里气喘吁吁,呻吟不已,一张桃红色的床单,几乎已被淋漓香汗所湿透。只见她不住地扭曲着,像有着无限痛苦地道:“你……你……这算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很奇特的场面。因为床上的俪娘虽已近乎吃裸,坐在床沿上的宇文不弃,却仍穿得整整齐齐的。 宇文不弃坐在床沿上,手上端着一杯酒,神态至为安闲,似乎对眼前这种活色生香的景象,浑然无动于衷。 俪娘喘了口气,又道:“你……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 宇文不弃摇摇头,同时喝了口酒,表示他没有毛病。至少他不承认自己有毛病。 俪娘幽幽地道:“如果你没有毛病,你为什么这样折磨我?” 宇文不弃望着雕花床柱,没有开口。 俪娘恨恨地道:“你一进门,就该看得出,我并没有拒绝你的意思,你根本用不着使用这种霸道的手段。” 宇文不弃仍然不说一句话。 俪娘咬咬牙齿道:“就算你跟一个女人相好之前,一定要先看看这个女人的痛苦神情,才会感到心满意足,经过这一阵折腾,你也该满意了,为什么你还……还不……” 宇文不弃缓缓站起来道:“不,还早得很。等你真正受不了,我会看得出来的。” 他口中说着,慢慢走向桌子,开始坐下来享用桌上的酒莱。俪娘花容失色,汗又流下,呻吟着道:“我已经受不了啦。” 宇文不弃只当没有听到。 俪娘忽然破口大骂道:“什么剑帅,什么大总管,哼哼,你根本就不是个人!早晓得你是这样一个不通人性的东西,老娘根本就不会开门放你进来!” 宇文不弃嚼着一块火腿片,微笑道:“我要走进一处地方,神也拦不住。” 俪娘怒道:“至少老娘的衣服不会被你脱下来。” 宇文不弃微笑道:“你的衣服,是我脱下来的吗?” 俪娘脸一红,道:“就算老娘没长眼睛,认错了人,你一个大男人,又没吃什么亏,干嘛要一出手就点上老娘的穴道?” 宇文不弃头一点,微笑道:“好。” 俪娘瞪眼道:“什么?” 宇文不弃微笑道:“至少你已表示,你懂什么叫穴道。” 俪娘道:“就算老娘会点武功,难道这也是一种罪过不成?” 宇文不弃说道:“会武功,当然不是一种罪过。” 俪娘道:“除此而外,老娘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宇文不弃徐徐道:“你得罪的人,当然不是我。” 俪娘一怔,道:“原来你你是替别人来报复老娘的?” “不错。” “替谁?” “龙八太爷!” 俪娘脸色大变。她强装镇定,说道:“我开的是家小酒店,跟龙八太爷从无来往,我什么时候触犯过他老人家?” 宇文不弃笑笑道:“话如果说得太明白,就没有什么意思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二一章 一出好戏 俪娘眼珠子一转,忽然道:“龙八太爷派来的,就只你一个人?” 宇文不弃头一摇,道:“你的意思,我懂。不过希望你最好别动说服在下的念头。” 俪娘似乎仍不死心,媚眼一抛,满脸春情地道:“难道我俪娘真的长得那么难看?真的一点也不中你的意?” 宇文不弃缓缓喝了口酒道:“这不是一份好差事,我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如果要我说老实话,我可以这样告诉你:今天你虽然受够了活罪,其实我也不比你好受多少。” 俪娘急忙柔声接着说道:“那么,你又何苦” 宇文不弃摇摇头道:“以后有机会,我宇文不弃一定领情,不过绝不是今天。我宇文不弃捧了别人的饭碗,就得为别人办事,这是江湖上人应该遵守的一种道义。” 俪娘缓缓闭上眼皮,半晌没有开口,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慢慢重新睁开眼皮,凝视着宇文不弃说道:“这件事,龙八太爷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 “知道多少?” “超乎你的想象。” “是你替他打听出来的?” “不敢掠人之美。” “那么是谁?” “这一点你可以留着去问龙八太爷本人。事实上龙八太爷手底下,谁是这方面的行家,你该比我清楚才对。” “鬼影子卓玥?”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这是实话,龙八太爷手底下的人,他不认识的还多得很;不过,俪娘现在说出的这个名字,他虽是第一次听到,对他意义,却很重大。 这两天为什么老是有人悄悄盯着他?如今他总算于无意中获得了答案。原来,对方的名字叫做鬼影子卓玥! 他承认对方的身手确实不错,跟踪的本领也颇高明,鬼影子这个外号,显得倒是十分恰当。这位鬼影子推一的错误,只有一件事,那便是他没有找对对象!宇文不弃希望有机会能让对方知道这一点。 俪娘紧盯着他,又接着道:“龙八太爷今天指派你来,他准备以什么方法处置我?” 宇文不弃微微一笑道:“一种你想象不到的方式。” 俪娘一怔,显得有点紧张道:“什么方式?” 宇文不弃笑道:“请你打扮打扮,今晚去艳钗阁听戏。” 申时。艳钗阁。逍遥厅。 高朋满座,管弦不绝。 龙八太爷为了使佳宾们能够一边喝酒一边听戏,特地将席位排成一个巨大的马蹄形,里弯空着,只在外缘坐人,以便每一双眼光都可以清楚楚地看到戏台。 万福镇请来的戏班子,果然不含糊。尤其是班主的一对掌珠,更是出落得色艺双绝。当两姐妹先后于如雷彩声中分别唱完一段“红娘传书”和“火烧赤壁”的弹词与大鼓后,一名跑堂的伙计掮着一块红纸牌,打台上慢慢走过去,出一个戏园:“现身说法!” 唐宫一怔道:“这是出什么戏?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龙八太爷喝了口酒,淡淡地道:“这出戏我也没有听过:看下去便知道了。” 戏台上屏风后面,隐隐传出一阵牙板之声,大厅中立刻静了下来。因为现身说法这出戏就要登场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矮矮胖胖的老人,一手执牙板,一手捧账簿,鹅行鸭步,摇摇摆摆地从台后走了出来。 诸宾客看清这位艺人的身材与长相之后,无不为之哄堂大笑。原来,出场的这位艺人,正是班主郝仁。 这位郝大班主,长相本来就有点像白鹤,如今再经过一番刻意模仿,更显得惟妙惟肖,神似之至。众人都在捧腹大笑,只有白鹤一张面孔涨得通红,心底暗暗在骂这该死的东西! 台上那位装扮白鹤的郝仁,模仿白鹤走路的神气,在台上缓缓转了几个圈子,等台下笑声稍稍稀落了些,才停步面对着酒席站定。 只见他牙板一敲,清了清喉咙,从容不迫地朗声道:“正气七侠七人,在下排行第二,只为乱摆排场,负了一身巨债,一时无计偿还,突然异想天开………”再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了。 白鹤气得浑身发抖,他瞪着龙八太爷道:“这是谁出的主意?开玩笑也得有个谱儿,这厮指名道姓地调侃我,成何体统?” 龙八太爷动也不动一下,缓缓回答道:“逗逗乐子而已,何必认真?” 台上那位假白鹤,语音略顿,又配合着牙板节奏接下去道:“适逢太爷寿辰,有人无端生事,送来寿板一具,在下灵机一动,趁便加以利用,乃差阴人一名,暗备红漆半罐,先让老三受窘,再对老七蒙冤,心毒计巧,一箭双雕……” 白鹤像发了狂似的,突然跳了起来,厉喝道:“混蛋!胡说?快给我住口!” 台上那位郝大班主,果然住口。大厅中一片死寂。 白鹤脸色铁青,额角上满是油汗,他气吁吁地又转向龙八太爷道:“太爷,这个家伙是哪里找来的?我看这个家伙一定有问题!” 龙八太爷面无表情地半扬着面孔道:“是他的人有问题?还是他说的这番话有问题?” 白鹤喘着气道:“都……都……都有问题!” 龙八太爷道:“哦?” 白鹤道:“这厮如不是天狼会的奸细,就一定被什么人收买了,想借此机会造谣生事,离间我们兄弟。” 龙八太爷点点头道:“你猜对了,他的确是被人收买了,收买他的人就是我。” 白鹤如遭雷击,当场一呆,几乎昏了过去。他挣了又挣,才张皇失措地道:“太爷,你……你……这是……听谁打的报告?” 龙八太爷手一招道:“打报告的人就在那边,你自己看看他是谁吧!” 龙八太爷指去的地方,是楼厅上面的回廊。这座逍遥厅是座圆形大厅,上面一层,分隔成一个个小房间,那是一个酒客房,平时喝酒的地方。 今天这座大厅被龙八太爷包下后,因为没有其他生意上门,那些姑娘都伏在围栏上,看免费的戏。这本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所以大家一直都没有留意。 当龙八太爷手朝楼上指去时,大家还以为龙八太爷指的是其中某一个姑娘,直到他们看清之后,才发觉他们原来都猜错了。龙八太爷指去的虽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但这女人却不是艳钗阁的姑娘。 她是沉香酒馆的老板娘,俪娘! 白鹤的脸色顿呈一片死灰。不过,他虽然感觉事态严重,心底下仍然多多少少抱着一丝希望。他知道俪娘是个坚强的女人,事情是他们两人共同筹划的,一旦阴谋泄露,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相信,这女人即使真的招了供,必是出于不得已,他希望在这紧要关头,这女人能推翻前供,一口赖个干净。只要暂时渡过难关,就算龙八太爷不肯放手,仍可以慢慢再想办法。 俪娘脸上布满了笑容。看到这女人脸上的那片笑容,白鹤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 俪娘今天穿着很朴素,脸上没徐一点脂粉,这正是这女人的聪明处;她知道在这种风月场所,大家争妍斗胜,如果有人自甘平凡,反而容易显得突出。她夹杂在姑娘群中,向酒席这边嫣然一笑道:“是的,二爷,学我的样子,向太爷认罪吧!我们昨晚在林家磨坊说的话,太爷统统知道啦!” 白鹤在心底下,狠狠骂了一声:“臭表子!”但是,骂人并不能解决问题。他心中虽在咬牙切齿,汗水却在流个不停。 是的,这女人一招供,什么都完了。他是不是要听这女人的话,向太爷认罪求饶呢?不能。绝对不能! 他跟这女人不同。 对一个贪图小利的女人,龙八太爷大可宽大处理,不予追究;至于他白鹤,则绝对没有这种便宜事!所以,他只有一条路可走。抵死不认账! 这女人不肯赖,他可以赖。俗语说得好:拿贼拿赃,捉奸捉双!昨晚他们在林家磨坊说的话,只是被人偷听,那人当时并未闯进去,严格地说起来,仍属于口说无凭。 龙八太爷是个要面子的人,当着这许多贵宾之前,只要他不承认有这回事,他不信龙八太爷会拿他怎样? 前天的唐宫,便是一个例子,大不了也跟唐宫一样,落个灰头土脸罢了。白鹤想着,心肠一横,又转向龙八太爷说道:“太爷,你是听这女人的?还是听我的?” 龙八太爷冷冷地道:“谁说实话,我就听谁的。” 白鹤知道再无转圆之余地,如今谁有想法如何脱身了。于是,他也学前天唐宫的老样子,故意悻悻然装出受尽委屈的神气,向左边席上的石荒大声招呼道:“石头,既然磕头兄弟的话不及一个女人的话中听,这顿酒喝去,也没有多大意思,我们走吧!” 龙八太爷两眼望着别处,只当没有听到,果然毫无拦阻之意。白鹤一颗心放下来了。=只要走出这座大厅,他的一条老命,便等于捡回一半。以后海阔天空,何处不容身? 老实说,江浙道上这块地盘,早就形如鸡肋,也不值得留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二二章 原地倒下去! 白鹤离座,石荒也跟着起身。 龙八太爷忽然冷冷吩咐道:“老三,替我送客。” 唐宫横眉怒目,一直忍着没有发作,无疑便是在等着龙八太爷的这句话。龙八太爷话一出口,他立即朝秦烈焰递去一道眼色。于是,秦烈焰和唐宫,也跟着双双起身离席。 白鹤终于明白了龙八太爷的用意。龙八太爷并不是不想留下他,而只是采取的手段不同。龙八太爷采取的是借刀杀人计。 唐宫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白鹤当然清清楚楚。在他们正气七侠中,人人知道,唐宫是个一点就响的冲天炮。如果说得更明白一点,大老粗一个!但是,唐宫虽是大老粗一个,一身武功可不含糊。 七侠中,除了龙八太爷的泡椒龙爪,就数唐宫的拳头最出色。 远在他们七侠结义之前,唐宫便是江浙道上有名的难惹人物之一;事实上也是龙八太爷后来分配地盘时,将部分黄金地段划归给唐宫的原因。 至于他白鹤,说起当年在江浙道上虽然也是个响当当的角色,但是,他自己心里有数,如果跟唐宫真的交起手来,他可实在没有获胜的把握。 白鹤心里犯着嘀咕,表面上仍然强作镇定,转身抱拳一拱,道:“老三留步,不必送了!” 唐宫嘿嘿一笑道:“不必送。嘿嘿。你以为我送你到哪里去了?我要送你上西天!” 白鹤脸色一沉道:“老三,你不是喝醉了?” 唐宫狞笑着逼上一步道:“你别管我醉不醉,你只管问你自己,干了些什么事?你该知道,我可没有太爷那么好说话!” 白鹤心窝窝渐渐冒火,于是他报以冷笑道:“老三,我告诉你:如果是受了别人的唆使,我这个二哥没话说,因为你仗着有人撑腰,我说了你也听不进去。如果你只是多喝了几杯酒,我劝你还是到后面找个地方躺躺,少在这里乱开野腔,叫外人听了笑话!” 白鹤用的是一种双重激将法。它的前半段,是针对龙八太爷而发。等于跟龙八太爷签下一份口头契约:唐宫如果不是受了你的唆使,如果你不是他背后撑腰的人,等会我若侥幸放平唐宫,你就没有理由再跟我为难! 它的后半段,则是为了故意刺激唐宫。他的目的是希望这位以暴躁闻名的唐宫听了这些话,会气得火冒三丈,七窍生烟。 他虽然自知不是唐宫的对手,但唐宫如想收抬他,事实也没有那么容易。俗话说得好:杀人三千,自损八百。 他不想打如意算盘,他只想在气血上涌之余,功力打个折扣,来个两败俱伤。恻隐之心,人皆有知。他如果受了伤,龙八太爷一定不会再下毒手,说不定反而会因此救他一命! 另一边,已经离开座位的石荒,当白鹤和唐宫针锋相对之际,这位受聘于白鹤的杀手,一双眼骨碌碌地不停转动,一只右手也不期而然地慢慢移向腰际那只饱鼓鼓的革囊。 就在这位杀手的一只右手将要触及革囊的刹那,身后忽然有人和悦地道:“石兄,这是他们七侠间的家务事,你我身为客卿,又何必跟在后面伤这种不必要的和气?” 发话的人,是秦烈焰。秦烈焰发话时,虽然面带笑容,但一只左手则已紧握在腰间的鞭柄上。他用的是左手。他跟石荒站立的地方,相隔约莫八尺左右,这正是一根长鞭易发挥威力的距离。 任何一名行家,都不难一目了然,在这种有利的距离之下,石荒若是不听劝阻,只怕他的暗器还来不及掏出,秦烈焰那黑黝黝的长鞭,就要像毒蟒似地缠上他的脖子了! 石荒扭头瞟了秦烈焰一眼,脸上的神色虽然不怎么好看,一只手则已慢慢地又垂了下去。这一边,白鹤语音一落,龙八太爷和唐宫果然双双中计。 龙八太爷面现怒容,沉声冷冷地道:“你用不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实说:如果我龙傲巅想要你当场好看,你就是有十个白鹤,也休想走出这座大厅一步!如今是老三找你问罪,自有他的理由;老三不是一个轻易受人唆使的人,他用不着别人为他撑腰。各人的事,各人料理,今天只要老三放过你,你就不必担心这座大厅还有谁跟你过不去!” 唐宫更是暴跳如雷,紧接着大吼道:“奶奶的!谁笑话我?你说!我今天劈了你,就算是我气量不够,这至少也比你勾搭一个野女人,暗算自己兄弟的行径要光明正大得多!” 白鹤阴阴一哼道:“难得难得,居然还知道自己的气量不够!嘿嘿嘿嘿。这么多年来,我总算第一次听你说了句人话。” 这是一种断章取义的辱敌法,若是换了别人,自然不难在口舌上一下回敬过去。但是,唐宫天生不是那种人。 唐宫除了在酒和女人方面还算有一手外,一旦发起怒火来,就只会拍桌子,捋衣袖,骂粗话。火气越大,话越粗野。 他被白鹤这一损,直气得浑身发抖,连粗话也骂不出来了。白鹤不放过机会,火上加油,又道:“光明正大?嘿嘿。什么地方光明正大?我一年来不到卧龙镇两次,刚才说话的那个女人,我根本就不认识。谁知道这女人不是你们买通了的?” 唐宫额头暴青筋,突然狂吼一声:“我c你祖奶奶的!” 人随声起,一个箭步纵出,突然对准白鹤面前一拳擂了过去。 唐宫的身躯高大粗壮,比矮矮胖胖的白鹤足足高出一头有余,这一拳以居高临下之势挟怒擂落,其威力自然不问可知。 不过,白鹤显然并未为唐宫这种骇人的气势唬倒。因为这正是他等待着的一刹那,唐宫这一拳来势虽然威猛,但无疑早在他意料之中。 白鹤一身功夫,都在两条腿上。他练的是北派正宗十八弹腿。练弹腿的首要条件,必须下盘扎实稳重,他天生的矮胖身材,正好适合这种功夫。 别瞧他人长得又矮又胖,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好像十分吃力,但只要拉开架势,踢出他那十八路弹腿,你就会对这位白鹤另眼相看了! 不过今天的白鹤,却似乎并不打算施展他这一套看家的本领。这一点并不奇怪。因为他今天的对手是唐宫。 唐宫的一身武功他既然清清楚楚,同样的理由,他这套玩艺儿,唐宫自然也摸得透透彻彻。唐宫一拳攻过来,虽说是出于一时之冲动,但从对方塌腰进身的步法上,不难看出唐宫显然已经提防到他的弹腿招术。 这种情形之下,他如果仍以弹腿还攻,岂非愚不可及?大厅中鸦雀无声。人人都在屏息注视看这场刚刚展开的搏斗,就像在注视戏台上演出的另一个戏目一样。 大家的心情,也跟看一场戏差不多。 除了楼上那些姑娘们,每个人的脸上,神色都很平静。这一点,也并不奇怪。因为以今天在座诸人的身份阅历来说,这一战无论谁胜谁负,都算不上是个壮观的激烈场面。也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人对这一战的胜负真正关心! 如果一定要说有人关心,恐怕也只有一个薛无命。因为在这一战中,倒下去的人如果是唐宫,他将是第一个获得好处的人。唐宫的地盘再过去,便是他的地盘。少掉一个唐宫,他跟白鹤的形势相等。 白鹤得罪了龙八太爷,无论胜负,都已完定?剩下来的好处,自然非他莫属。不过,薛无命对这一点并不抱得多大希望。他知道在这一战中,倒下去的人,绝不可能会是唐宫! 倒下去的人果然不是唐宫。倒下去的是白鹤。白鹤是自己倒下去的。 因为唐宫身躯高大,脚长腿快,在这种势如奔雷的一击之下,他无论朝哪一个方向闪开,都不是一个好办法。最好的办法,是原地倒下去。 起手第一回合,便出现于这种场面,当然不雅之至。 然而,白鹤不在乎这些。今天他已丧尽颜面,多引起一阵讥笑,对他并无多大损伤。如今对他最重要的是效果。 他知道很多人宁死也不肯学他这种做法。他知道他这样做,一定会使每个人都感觉意外;别人感觉如何,他一点也不关心一他只希望唐宫最好也有这种感觉。 他的希望没有落空。唐宫一拳挥出,一些正常化解招式,几乎全考虑到了,他单单就是没想到白鹤会放弃抵抗,猝然向后倒下!如果他早知道白鹤会来这一手,他这时只须再上一步,一脚狠狠地踩下去,准能将白鹤一肚肥肠跌得从口腔里冒出来。 但遗憾的是,他没有想到。因为他没有想到白鹤会来这一手,所以当白鹤倒下时,他一时收不住势子,仍在继续前冲。 他的一只左脚,提起、落下,踩下去的地方,虽然仍是白鹤那个圆圆鼓鼓的大肚皮,但因出于身不由己,所得到的效果,也恰巧相反。白鹤背背着地,双肘反撑,力贯腰部,双腿一更一蹬,突向唐宫胯下蹬去! 这一招,虽不属于弹腿招式,但由于他在腿上下过苦功,这一下双腿齐蹬,力道自然不比寻常。 大厅中,不少人忍不住发出惊呼之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二三章 猫爷 唐宫发觉上了恶当,一时又惊又怒。但是,形势不饶人,这时他唐宫纵有霸王举鼎之勇,也不得不委曲求全了。 总算唐宫身手够矫健,情知无法全身而退,只得咬牙扭腰,避开下阴要害,而任由白鹤双脚蹬中他的左内股。 要害是避开了,但这下可着实挨了不轻。只听腾的一声,唐宫身子歪向一边,被踢起三尺来高,才又啪的一声落了下来。唐宫一条左腿虽然没给踢断,但在跃起后,脚步已是蹒跚之状,裤管也渗出红红的一大片。 白鹤当然不肯就此罢手。他一骨碌跳起,像滚球般追过去,身子一矮,出腿如风,一腿又扫向唐宫那条完好的右腿! 现在他使的是真正的弹腿招数。因为他如今已没有任何顾忌,这套弹腿已完全可以派上用场了。 龙八太爷果然是个要面子的人,他虽然眼看着唐宫已落下风,依然端坐不动,没有任何表情。负了伤的唐宫,羞怒交集之下,活似一头疯虎。 他勉强躲过了白鹤的两腿,不知道由于行动不便,还是突然间发了狠心,当白鹤如车篷旋转,继续扫出第三腿时,唐宫竟然不再闪避,反而张开双臂,转向白鹤扑了过去。 这一次,轮到白鹤吃惊了。他的功力在腿上,唐宫的功力则在一只手掌上,万一被这胡子沾上身子,不论对方腿伤如何,对他都极为不利。 所以,他一见唐宫舍命扑过来,第一念头便是避之大吉。白鹤这个念头其实转错了。如果唐宫扑过来时,他能沉住气,觑准对方心窝,飞起一脚踢过去,这一战他便赢定了! 只可惜,他一上来本有玉石俱焚的决心,不意占了上风之后,胆子反而小了起来。他忘了此刻是处身在一座空间有限的大厅中,并没有太多的地方,可待回旋。他也忘了如今他是趁胜追击的一方,他如果想躲避,必须先收回招式,在时间方面,是否来得及? 等他想到这些,已经迟了!因为他有退缩之意,扫出去的第三腿,无形中为之劲力大减,唐宫虽被扫中,但身躯只颠了一下,双手便如愿搭上他的双肩。 白鹤大吼一声,振肩想要挣脱?无奈唐宫十指坚硬如钩,一把捏牢,死死不放。白鹤双臂疼麻,渐渐失去力气。 由于唐宫使劲下压,他为了保持平稳,不让自己跌倒,双腿也因而失去活动能力。 唐宫嘿嘿冷笑道:“怎么样,肥猪,你还想不想老子那座玉矿?” 白鹤喘着气,面孔火红,他知道自己是完定了。 唐宫冷笑着又道:“你个洒茶!” 白鹤眼光一转,突朝唐宫身后大喝道:“快,石头,打他脑袋!” 唐宫大吃一惊!现在,他才突然想起,白鹤手底下还有一个拼命三郎石荒。 唐宫头脑一向简单,他只想到白鹤有个拼命三郎石荒,就没想到自己也有个吓死人不偿命秦烈焰。 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拼命三郎石荒如果想出手,吓死人不偿命秦烈焰难道是死人吗? 唐宫吃惊之余,竟然不加考虑,一下松开双手,同时向一旁跳了开去。白鹤死里逃生,哪里还肯放过此一千载难逢的机会,大肥伯一抖,手上已经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唐宫受了潜意识驱使,一边闪开身子,一边扭头察看。白鹤一跃上前,趁其不备,一刀疾刺过去!唐宫一眼瞥及拼命三郎石荒垂手站在那里,根本没有偷袭之意,才知道又上了白鹤一个大恶当。 这次上的当,比上次更惨了。等他感觉不妥,白鹤那把七寸的匕首,已齐柄送入他的后肋窝。 唐宫痛极大吼,一条右臂不期然随着反摔出去。说来真是可笑,唐宫正招未能奏效,如今无意中信手一摔,反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只听叭的一声,他竟不偏不倚地撞在白鹤的鼻梁上。白鹤脸开红花,踉跄后退。 唐宫面孔扭曲,竟然一咬牙,拔出那支匕首,猛追数步,一下将匕首戮进了白鹤的喉管。虽然演变出人意外,结果确无多大分别,最后倒下去的,果然是白鹤。 一场血战,终告结束。大厅中静悄悄的,仍然不闻一丝声息。 唐宫望着白鹤龇牙凸眼,带着一脸能使人夜间发梦魔的表情,摇晃着向后倒下去,像是突然喝醉了酒似的,也带着一身血污,歪歪斜斜地向一旁绊了出去。吓死人不偿命秦烈焰,眼明手快,连忙上前一把扶住。 龙八太爷手一挥,立刻过来几名家丁,像戏后清场一般,有的移尸,有的扫地,有的则过去帮着吓死人不偿命秦烈焰将唐宫搀出大厅。 仍然窘迫地站在那里,显得有点进退两难的拼命三郎石荒,则由大总管宇文不弃含笑走过去请他入座。 戏文演唱停止,饮宴照旧。美酒佳肴,继续由家丁们一壶壶一盘盘地送上马蹄形的条台。 在主人龙八太爷和总管宇文不弃的频频举杯劝饮之下,不消片刻,整座大厅中,便又充满了一片笑语之声。要不是亲眼看到,谁会相信,就在不久之前,这儿曾发生过一场溅血横尸的惨剧呢? 当天晚上,艳钗阁的盛宴结束之后,一个惊人的消息,跟着便在卧龙镇上传了开来。那是龙八太爷在散席之前所作的公布:不论何人,只要能查出大前天那口棺材的来路,便可以马上到武威镖局领取白银一万两的赏钱;查出放火的人,赏钱加倍! 消息一经传出,全镇为之轰动。很多黑道上的人物,本已准备离去,听到这一消息之后,不禁又都纷纷留了下来。谁舍得放弃这种只要鸿运当头,说不定不费吹灰之力,就会发上一笔横财的机会呢? 第二天,镇上的一些酒家和茶楼,以及镇尾上的如意赌坊,全都生意兴隆,倍胜往昔。 因为大家都认为只有在这种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才容易打听到一些特别的消息。由于人人都有这种想法,一些绘声绘形的谣言,便应运而生。 有人说:“送棺材和放火的人,都是白鹤收买的,如今白鹤死了,这些人正计划着要替白鹤报仇。” 所以,在这三两天之内,卧龙镇上可能还会有惊人的事故发生。至于这批报仇的人,人数有多少?落脚在哪里?是什么样子的一批人?则没有人能说得出个所以然来。 也有人说:“白鹤这次死得相当冤枉,送棺材和放火的人,其实是天狼会的杰作。俪娘将白鹤一口咬定,事实上便是出于天狼会方面的授意。天狼会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理由非常简单:制造事端,削弱七雄实力,以便加以合作!” 这一说,属于老生常谈。不过,这一说虽然不新鲜,但相信的人却很多。 有人甚至进一步指出,天狼会这次前来卧龙镇主持大局的主脑,是该会的一名金狼长老;此人足智多谋,武功高不可测,而且精擅易容之术,故每次下手行事,均能不着痕迹。” 这当然又是一篇废话。 对方既然精擅易容之术,行事不着痕迹,你这些消息。试问又是从哪里打听来的?以上这些谣言,虽然荒谬得不值识者一笑,但它们可着实替镇上一些玩乐场所,带来了一片畸形的繁荣。 如意赌坊,便是一个例子。如意赌坊是龙八太爷的活财库之一。 这座赌坊之所以能够财源滚滚,金卧龙龙八太爷的金字招牌,固然是原因之一;另一方面主持人黑心老猫的经营得法,亦属功不可没。 这座赌坊计有三大特色:一、不赌假。二、不限赌注。三、赌场随时负责大赢家的人财安全。尤其最后的这一项保证,深深受到赌徒所推崇。 一个人走进赌场,输了一文不能少,赢了则带不出门,或是出门走不多远,便有挨刀的危险像这样的赌场,试问,还有谁敢光顾? 在如意坊,你就没有这些顾虑。在如意坊,只要你不耍赖,只要你有运气,你即使赢个十万八万的,也用不着担心会出意外。 如意坊支付的银票,夫洛道上任何一家银号,均能十足兑现!赢了钱,可以自己带着走,也可以指定一家银号,存入你名下的账户。总之,只要你认为哪种方式安全,赌场方面无不遵命照办。 这些规矩,是黑心老猫两年前接手主持如意坊订下来的。自从订下这些新规矩,这座如意坊的营业,便蒸蒸日上。 黑心老猫在龙八太爷面前,也因此一跃而成为第一号红人。没有见到黑心老猫的人,只要一听是黑心老猫这个绰号,差不多便能在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大致的形象:高大粗壮的个头儿,浓眉大眼,肩宽腰阔,大手粗腿,说话如打焦雷,敞开衣襟,全是一片黑漆漆的胸毛…… 谁要有这种想法,那就全错了。事实上,黑心老猫长得比一个整天与书卷为伍的秀才要秀气得多! 黑心老猫大约三十来岁,中等身材,五官端正,皮肤白皙,见人满脸带笑,永远一团和气。至于黑心老猫是何出身?本来的姓名叫什么?何以被喊“老猫”?“什么地方黑心”?大概,只有龙八太爷一个人清楚。 而龙八太爷则从来也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过黑心老猫的身世。正气府上下人,则一律喊猫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二四章 空头银票 每天黄昏前后,一向是如意赌坊的黄金时间。今天当然也不例外。黑心老猫叼着一根象牙烟筒,斜靠在太师椅背上,缓缓地吸着旱烟。 椅旁两边的小茶几上,分别放满了精致的果点,在工作时间内,猫爷,向来滴酒不沾。这是楼上靠近楼梯口的一个小房间。 黑心老猫每天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消磨在这个小房间里。这是一个没有房门的房间。代替房门的,是一副竹帘。竹帘是特制的,隔着竹帘,外面的人无法看到房内的情景,而坐在房里的人,却可以透过帘缝,将楼下大厅中的活动尽收眼底。 每天,楼下大厅中不管进来多少赌客,黑心老猫只须随便瞄上几眼,便不难将形形式式的客人分成若干等级。哪些是不在乎输赢,只求玩得过瘾刺激的主儿?哪些是荷包有限,只巴望刮几文的混混儿?他全能一目了然。 至于那些仗着有几斤力气,赢了嘻嘻哈哈,一输就想逞凶的角色,更是难逃他一双锐利的眼光。每次,他都能够事先加以安排,防患于未然。 所以,自从他接管这间赌场以来,一直风平浪静,从未发生过任何一件不愉快的意外。 不过,今天的情形,似乎有点异样。黑心老猫的眼光,如今正盯在大厅中一个蓝衣汉子的身上。 他的象牙烟筒,已自嘴角取下,脸上的神情,显得相当紧张。厅中那蓝衣汉子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衣着和长相,都没有特别的地方,四四方方的面孔,胡碴儿刮得很干净,如果要说此人与一般赌徒有何不同之处,那便是这人脸上的神色,似乎太冷漠了些。 这也许正是引起黑心老猫注意的原因,这个人似乎不是为赔钱来的。黑心老猫皱着眉头,继续密切注视着这个汉子的一举一动。 蓝衣汉子挤入人丛里,站在一张牌九赌台旁。他背着双手,只看别人下注,唇角不时露出一丝冷笑。 黑心老猫手朝肩后一招,轻声道:“花狼,你过来!” 一个脸上长了冷瘢的伙计,恭恭敬敬地走了过来道:“猫爷有什么吩咐?” 黑心老猫道:“今天六号台子上有没有毛病?” 花狼朝下面大厅中望了一眼道:“徐师父没有卷衣袖,表示台面上没有出现肥注,应该没有毛病才对。” 黑心老猫喃喃道:“那就怪了。” 花狼一怔道:“什么奇怪?” 黑心老猫没有回答,沉吟了片刻道:“你去把第六级楼梯竖栏上的花纹转动一下。” 花狼又是一怔道:“今天的六号台子,在任何情形之下都不许做手脚?” “是的。” “为什么?” 黑心老猫一扬手,说道:“别多问了,快去!” 花狼忙道:“是!” 黑心老猫又道:“慢点走!” 花狼停步回身,说道:“猫爷还有什么吩咐?” 黑心老猫道:“你顺便到后面去叫鬼影子卓玥来一下。” 花狼道:“是!” 六号赌台上的徐师父,有个外号,叫徐结巴。结巴的意思,就是说话口齿不清。薛无命也是个结巴子。 不过,徐师父跟薛无命虽然同是结巴子,实际上却完全是两回事。薛无命是真正的结巴子。 徐师父则只有在赌台上,才会显得口齿不清,那是因为他一上赌台,两边腮帮里至少要藏四粒备用骰子的关系。 所以,当台面上出现巨注时,你会经常看见徐师父将一副骰子凑在嘴边呵气。这种动作,一般赌徒叫呵仙气。别人仙气不见得有效,徐师父一口仙气呵上,十九灵验如神。 徐结巴也注意到了台边人丛中那个蓝衣汉子。他一眼便看出这汉子是个精明的角色,不过他不在乎。比这更精明的角色,他也对付过。 同时,猫爷和龙八太爷都有过交代,遇上这一类不好惹的角色,为求太平起见,只要对方不过分贪心,他也会放放水,让对方多多少少赢上几文。 如果对方贪得无厌,实不识相,他就要不客气了。蓝衣汉子在人丛中观察了一会,慢慢排众上前,似有下注之意。 徐结巴只当没有看到,三十二张牌砌好,照样吆喝催注如故。其实,他这时的注意力,可说全放在蓝衣汉子一个人的身上。 “下,下!” “快,快!” “要打骰子啦……” 只听啪的一声,蓝衣汉子在天门上下了一注。 徐结巴看清后,神情不禁微微一变。原来蓝衣汉子搁在天门上的注子,赫然竟是五两重的金元宝! 台子四周的赌徒。登时发出窃窃私议之声,如意赌坊名气虽大,像这样重的注子,还是少见得很。 一出手就是五两黄金,如果赌上了火气,以后的注还得了? 徐结巴虽然暗暗吃惊,表面上仍然声色不动。因为如意坊一向以不限注为号召,客人不论下注多少,骰子都得打出去。 “下,下!” “快,快!” “要打骰子啦……” 徐结巴口里喊着,抓起两粒骰子,不期而然地就想送去嘴边呵“仙气”。就在这时候,他的脚面上忽然被人轻轻踩了一下。 踩他的人,是看庄的文子。徐结巴心中一动,不禁朝楼梯那边飞快地溜了一眼。 这一下,徐结巴是真的吃惊了。梯柱上的花纹,是什么时候改变过来的?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好怀着奇怪的心情,遵照警号指示,硬将两粒没有毛病的骰子掷了出去。 骰子打的是五点。五在手,庄家的第一把。经过一阵答答的看牌脆响,四张牌又在台面上放好,四周鸦雀无声,人人神情都很紧张。如意坊的规矩,是庄家先翻牌。 庄家牌一翻,惊啊四起。 老猴子配铜锤,二点,短二! 徐结巴大喝道:“翻!有点不为小,吃尽天下一点!” 看庄的文子依言翻牌。 上门天九,下门长六,天门两张牌一翻,人牌配了三,竟真的是个一点! 人丁一!正好输给庄家的烂污二。 众人不禁又是一阵惊讶,同时一齐以带着惋惜的眼光,转向蓝衣汉子望去。令人吃惊的是,蓝衣汉子居然神色如常,似乎一点也不以输去五两黄金为意。 众人大为钦佩!不仅这种赌注少见,这种赌角,也并不多见。 文子出了一身冷汗。 徐结巴则笃定之至,三十二张牌,他张张认得,骰子的点子一打出来,他便知道天门吃定了。 第二副牌,落空如前。 蓝衣汉子仍然押的是一只五两重的金元宝,押的门子仍然是天门。 第二把,庄家通赔。 第三把,庄家通吃。 由于骰子没有弊病,以后输输赢赢,胜负互见。不过,总结下来,庄家仍是吃多赔少。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蓝衣汉子一共输去五只五两重的金元宝。五五二十五,那就是二十五两黄金,折合白银,就是一千二百五十两! 即使在如意坊来说,这也是个相当惊人的数字。 蓝衣汉子身上究竟带了多少黄金呢? 答案马上就有了。 就是这二十五两! 但是,蓝衣汉子输光了二十五两黄金之后,并未停止下注。 他接着押上台面的,是一张银票。 赌场规矩,要是以银票作赌注,须经过一道验票手续,以防票券有假。任何大主顾或老主顾,都不例外。 验票是文子的工作。蓝衣汉子的银票,是对折放上台子的,文子拿起那张银票一看,脸上登时变了颜色。 他一声不响,顺手将那张银票交给了徐结巴。徐结巴伸手拿过来一看,也不禁为之神色大变。 那是一张什么银票?事实上它根本就不是一张银票! 没有铃记,没有花押,只是一张普通白纸,写了两行普普通通的墨笔字!虽然只是一张白纸,上面写的金额可不少。 “凭票即付纹银三千两!龙傲巅。” 这张纸条真是龙八太爷写的?龙八太爷手下的人,人人知道不是。因为,龙八太爷根本没有念过书。 龙八太爷字虽识得几个,但绝无法动笔,就连龙傲巅三个字,也得描上半天,写出来还不一定人人都能看得懂。 徐结巴也是个老江湖了,当下向汉子赔笑道:“这……这……兄台,可……可不可以等……等我们猫爷来一下?”他如今口里就是没含骰子,恐怕也非变成结巴不可。 蓝衣汉子淡淡地道:“当然可以。” 其实,用不着等,黑心老猫,就已经出现了。黑心老猫人在楼上,已将一切经过瞧得清清楚楚,只差没看到那是一张什么样子的银票而已! 现在,他看到这张银票了。他思索了一下,抬头道:“朋友这张票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蓝衣汉子侧扬着半边面孔道:“为什么要问这个?” 黑心老猫当然不便明白说出自己的老板不能提笔。 他轻咳了一声道:“因为……吱吱……我们老板文墨上的事,一向均由老烟鬼沈浩执笔的,在下觉得这似乎并非我们那位沈浩的笔迹。” 蓝衣汉子耸了耸肩膀,说道:“那就太遗憾了!” 黑心老猫不觉一怔道:“遗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二五章 灰太浪 蓝衣汉子缓缓道:“是的,非常遗憾。因为这种票子我还多得很,并不是单这一张。” 他口里说着,右手一伸,掌心里果然托着一大叠。这一点,黑心老猫不感觉意外。一张票子,不过寥寥十来字,就是写上个百把张,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不过,他受了好奇心驱使,还是将那叠票子接过来点了一下数。票子一共十张,张张金额相同,合计是纹银三万两整。 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这人是疯子?可是,谁都可以看出来,这人的神智显然比谁都来得清醒而冷静。 一向心计玲珑剔透的黑心老猫,一时竟然没了主张,真不知道该如何打发这位才好。但是,这时大厅中百十双眼光都在望着他,又不容他不作出一个决断。 黑心老猫无奈,只有将那叠银票又退回给蓝衣汉子道:“在下非常抱歉,兄台这些票子,我们这里无法使用。” 蓝衣汉子道:“为什么?” 黑心老猫说道:“因为这些票子并非我们老板写的,我们如果接受下来,将来找不到地方兑换现金。” 蓝衣汉子悠悠说道:“龙八太爷这样说过没有?” 黑心老猫心中一动,宛如大梦初觉!他当初的观察没错,这厮果然不是为赌而来?当初他只看出了这一点,并没有能猜透这厮的来意。而现在,他明白了,这厮真正的目的,原来是为了想见龙八太爷! 现在,他不明白的,只有一件事。在关洛道上,泡椒龙爪龙傲巅素以好客知名,谁要会见这位龙八太爷,都不是一件困难事,这厮为什么偏要采取这种迂回而拙劣的手段? 二十五两黄金,不是个小数目,他为什么先要投下这笔巨资?如果是为了想借以博取龙八太爷的好感,又为什么要以龙八太爷的名义胡乱暗立这种银票?难道,这里面还有别的文章? 不过,不论这厮居心何在,都用不着他多操心,因为这已超出赌场管理的范围,他只须善予款待来人,据实转报一声就是了。 黑心老猫心念电转之下,立即换上一副笑脸道:“兄台贵姓?” “姓灰?” “怎么称呼? “灰太浪。” “原来是灰大爷!” “不敢当。” 经过这一番客套,气氛立刻缓和了下来。鬼影子卓玥适时出现。 黑心老猫把这位鬼影子找来,原意是打算事后摸摸这位的底细,如今局面已明朗,他正好移花接木,将通报的任务,交给鬼影子。 于是,他转向卓玥道:“卓玥,这位是灰大爷,有事要见太爷,你快去请他老人家来一趟。” 鬼影子卓玥离去后,黑心老猫又转向灰太浪道:“我们太爷马上就到,灰大爷先赏光去楼上喝杯茶怎么样?” 龙八太爷果然马上就到了,同来的还有宇文不弃。他虽然已从鬼影子卓玥口中获知灰太浪出现赌场的经过,但为了保持七侠老大的气派和风度,他并没有一见面就向对方提出责问。 相反的,他也跟黑心老猫一样,先来一番客套,说了一大堆“久仰”和“失迎”之类的场面话。他这样做的用意至为明显,他是要等对方自动说出这次前来如意坊借故生事的目的! 经过连翻变故之余,他的行动虽然变得分外小心谨慎,但他这位泡椒龙爪龙傲巅绝不是个怕事的人。这位灰太浪如果不怀好意,那算他姓灰的的瞎了眼睛。别说他身边如今又多了个宇文不弃,就凭黑心老猫的一手绝活儿,他姓灰的的就别想还能活着从如意坊正门走出去! 龙八太爷说过场面话之后,立刻由鬼影子卓玥递上一副水烟袋。这表示底下该轮到客人说话。 他开门见山地道:“在下今天来找龙八太爷,是为了谈两桩交易。” 龙八太爷将刚刚燃起的火捻子,反而一口吹熄,露出倾听的神气。 灰太浪缓缓接着道:“第一件交易,代价三万两,外加退还在下先前输去的那二十五两黄金。” 对方说有交易要谈,龙八太爷并不感觉意外。使龙八太爷感觉意外的,是对方所开的价钱! 因为,他悬出的两种赏钱,最高的只有纹银二万两,如今对方一开口就是三万两,可见对方要提的事显与赏钱无关。今天还有什么事比捉拿送他棺材和烧他宅第的人,更值得他在下付如许重大代价呢? 龙八太爷点点头,没有开口,等对方继续说下去。但灰太浪竟也闭上了口。好像他要说的话,都已说完,现在就等龙八太爷讨价还价了。 龙八太爷见对方不肯进一步说出交易的内容,只好轻咳了一声道:“灰朋友预先以在下名义书立三万两银子的票券,是否暗示在下一定非得接受这桩交易不可?” 灰太浪道:“不错!” 龙八太爷又道:“在下付出这笔代价,会有什么收获?” 灰太浪道:“可以看到一样东西。” 龙八太爷道:“只是看一看?” 灰太浪道:“是的。” 龙八太爷道:“看过了这样东西之后,对在下有什么好处!” 灰太浪道:“没有好处。” 龙八太爷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但仍强忍着道:“如果在下没有这份好奇心,不想接受阁下这桩交易,又有什么害处?” 阁下两字,在书函中虽是一种尊称,但如果在谈话时突然就被一方加以引用,气氛就不怎么愉快了。灰太浪依然面不改色,从容如故地道:“也许有害处,也许没有。但如万一产生不良后果,太爷那时就是愿出十个三万两,恐怕也嫌太迟了。” 这岂不成了敲诈?龙八太爷火冒三丈,正待发作之际,宇文不弃忽然插嘴道:“既然利害关系如此重大,我们太爷自然不会在乎这区区三万两银子花费。” 他轻轻碰了龙八太爷一下,又转向黑心老猫道:“老猫,时间不早了,你快去设法张罗一下。” 黑心老猫应了一声是,慢慢地站起来,一边以眼角偷偷溜向龙八太爷。总管的话,他不能不听,除非龙八太爷摇头否决,他就只有去遵命照办了。 龙八太爷没有任何表示。没有表示,便是默认。 黑心老猫只好带着一股迷惑的心情下楼去。 龙八太爷是不是真的赞同宇文不弃这种越俎代庖的作法呢?答案是:不仅赞同,而且于心底还充满了感激!因为若不是宇文不弃及时出面打圆场,他几乎又铸成一次大错。 他为什么一定要对方先说出交易的内容呢?对方收下他的银子,第一件要做的事,无疑便是交出那件必须付出三万两银子,才能看一眼的东西。那件东西如果真有一看的价值,也不算吃亏;如果对方夸大其词,或是存心整他的冤枉,他一样可以让对方得到应得的训教! 他既然不必担心吃亏上当,却一股劲地要在口舌上作无谓的意气之争,岂非愚蠢至极? 宇文不弃知道龙八太爷一时豁不出面子来,为了冲淡眼前这种不谐和的气氛,于是他又向那位灰太浪笑着道:“灰爷要谈的交易,共有两桩,如今第一桩已经谈成,另外的一桩,能不能也请灰爷先行开个价钱?” 灰太浪微微摇头道:“慢慢来,谈交易信用第一,等你们对这第一桩交易感到满意之后,接下去再谈第二桩,还不迟。” 正在说着,黑心老猫已提着一个小包裹走了进来。三万两银票,五只金元宝,当面点交清楚后,灰太浪起身点头道:“好,请跟我来!” 出镇西行不远,由官道岔出去,有小径通向一片起伏的山丘。太阳已下西山,天色尚未黑尽。 转过一片斜坡之后,灰太浪停下脚步,指着一处微微隆起的地面道:“就是这里,掘下去!” 同行所有人之中,以鬼影子卓玥身份最低,这样一份差事,自然非他莫属。 龙八太爷点点头,鬼影子卓玥立即从腰里拔出一把小刀,蹲下身去,在灰太浪手指之处挖掘起来。卓玥只挖了两刀,一双脚尖便从泥土中露了出来。 尽管在场所有人个个都经历过无数的血腥场面,同时他们也已预感到这位灰太浪要他们看的东西是什么,但在这种暮色四合的荒山中,突然看过这样一双死人脚尖,依然不免寒透脊梁,人人为之倒吸一口冷气。 龙八太爷心里,尤其不是滋味。不论他的银子来得多容易,他也不愿别人向他索取这样一笔代价,为的只是要他来看一个莫不相干的死人。 如果这姓灰的,不提出令人满意的解释,抱歉得很,等会这里埋的就不止是一个死人了! 只听鬼影子卓玥突然发出一声惊呼道:“啊,是郝仁!” 的确是郝仁。 可怜的郝仁!要不是他那颗脑袋大得出奇,在头脸周身一片血污的情形下,还真不容易一下就辨认出来。 不过,对龙八太爷来说,是郝仁又怎样? 郝仁怎么说,也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艺人罢了。难道郝仁为他唱过一次台戏,如今遭人谋害他就该拿出三万两银子来? 龙八太爷刚在心底哼了一声,忽听灰太浪冷冷道:“最好先看看杀死他的兵刃,是一种什么兵刃。” 黑心老猫凑过去,卓玥连忙让开。黑心老猫拨转尸身,从头到脚,仔细察看了一遍,一语不发,又默默地站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二六章 卖关子 龙八太爷沉着脸道:“什么兵刃?” 黑心老猫道:“泡椒龙爪。”他这三个字说得又低又轻,每一个字都像串在绳子上,被人硬是从喉管里拉了出来似的。 龙八太爷几乎跳了起来道:“什么?泡椒龙爪?想嫁祸于老夫?”他眼如银铃,狠狠瞪着黑心老猫,仿佛图谋嫁祸之人,就是这位黑心老猫一般。 灰太浪又从旁冷冷道:“江湖上使泡椒龙爪的人,并不是你龙八太爷一个,单是一根泡椒龙爪,并不能作为罪证。” 龙八太爷万万没料到他竟会为自己辩护,忍不住脱口道:“除了兵刃,还有什么?” 灰太浪没有回答,忽然转向黑心老猫道:“如意坊后,有没有一座石库?” 黑心老猫不觉一怔,说道:“有啊!怎么样?” 灰太浪缓缓道:“等下回去,请贵管事最好马上将石库打开,否则郝家那两个丫头,恐怕就要由一对活美人变成一双艳尸了。” 这样一说,就很明白了。有人以泡椒龙爪打死郝仁,而将他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儿,藏于如意坊的石库之中。 下一步要做的,不问可知。那就是设法让这件血案泄露出去。一旦消息传出,他泡椒龙爪龙傲巅纵然跳进黄河,恐怕也没法洗刷得清! 龙八太爷气得浑身发抖,连声音也似乎走了样:“那么,你一定……已看清楚……这是谁干……干的好……好事了?” 灰太浪居然淡淡地笑了一下道:“我如果没看清楚就向你太爷报告,岂非惹火烧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龙八太爷道:“谁?” 灰太浪微笑着一字字地道:“割鹿使者莫煊!” 这时候。割鹿使者莫煊正陪着闻擎苍在灯下喝酒。 秦烈焰忽然探头进来道:“七爷,我们三爷请您过去一下。” 闻擎苍放下酒杯,站起身子道:“老三他今天有没有舒泰一点?” 秦烈焰点点头道:“是的,托七爷的福,已经硬朗多了。” 闻擎苍朝莫煊交代了一下,便跟着秦烈焰走了。 割鹿使者莫煊一个人又喝了几杯问酒,觉得没有意思,正想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要茶房悄悄喊个粉头来消遣消遣之际,房门口灯光一暗,忽然又走进来一个人。 这次走进来的是宇文不弃。 莫煊微微感到有点意外,道:“宇文总管还没有歇息?” 宇文不弃苦笑一笑道:“哪有那种好命。” 他眼光四下一转,问道:“七爷不在?” 莫煊道:“到唐三爷那边去了,刚走不久,是不是龙八太爷要找他?” 宇文不弃点点头。 莫煊道:“请总管稍候片刻我去喊他回来。” 宇文不弃点头,说了一声好。 莫煊才走出两步,宇文不弃忽然道:“莫兄慢走。” 莫煊转身,眨着眼皮道:“总管还有什么吩咐?” 宇文不弃思索着走过去,皱起眉头,面露为难之色道:“我想” 莫煊神色一动,似有所悟,不禁压低了嗓门道:“最好别让唐三爷知道,是吗?” 宇文不弃也压低了声音道:“真有你的,佩服佩服!” 莫煊低声道:“是不是龙八太爷那边又得到了什么新消息?” 宇文不弃朝房门口溜了一眼,又凑上一步,悄悄地道:“事情是这样的……”莫煊侧过头,送上一边耳朵。 宇文不弃道:“有人告了你一状,想烦你去对对口供。” 莫煊正错愕间,宇文不弃出手如电,已一下点中了他身上三处穴道。莫煊摇晃着呻吟道:“你……这……” 宇文不弃伸手一拍,又加封了他的哑穴,同时扭头向房外低喝道:“你们可以进来了!” 三条人影,相继飘入。 进来的正是葵花宗两大宗主,以及鬼影子卓玥。 宇文不弃指挥若定,他吩咐葵花宗两大宗主先将莫煊绑好从院后翻墙离去,然后亲自给鬼影子卓玥把风,以便卓玥搜索房中有无其他罪证。 鬼影子卓玥不仅跟踪技艺高明,搜东西似乎也是个大行家。不消片刻,他便从壁板中找出一个青布条包,包中收藏的,正是一根血迹斑斑的泡椒龙爪。 宇文不弃于灯下审视着那根泡椒龙爪,不禁微微点头,说:“太爷的三万两银子,总算没有白花!” 花厅中灯光朦胧,郝家姐妹像一对离了巢的小鸟,瑟缩地坐在大厅一角,两只眼睛呆滞地瞪着大厅入口处,两张秀丽而苍白的面孔上,布满了紧张和不安之色。 就在这时候,一名着劲装蒙面人,提一根粗长的泡椒龙爪,从大厅外面缓缓走了进来。两姐妹一看到这名蒙面人,双双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同时昏厥过去。 龙八太爷手一摆,灯头全部剔亮,花厅中登时大放光明。 葵花宗两大宗主从大厅外一个箭步窜入,分左右将蒙面人夹住,一面伸手摘去蒙面人脸上那块纱布。蒙面人穴道似乎已受制,任由两兄弟摆布,丝毫未抗拒。 除去纱布,露出本来面目,原来这名蒙面人不是别人,正是修罗殿七杀手中的那位割鹿使者莫煊。葵花宗两大宗主挟持着莫煊,等候行动命令。 龙八太爷铁青着脸,道:“先押下去,跟闻擎苍绑在一起,等三爷四爷他们来了再说。” 莫煊押离大厅之后,又进来两名仆妇,将郝家姐妹暂时移入房内。远远坐在大厅另一角的灰太浪,忽然轻咳了一声道:“手续已经交代清楚,在下可以告辞了吧?” 龙八太爷缓缓转过身去,道:“阁下不是还有一桩交易未谈吗?” 灰太浪淡淡一笑道:“这第二桩交易,最好改日再谈。” 龙八太爷面露不悦之色道:“阁下是不是担心老夫一时筹不出足够的钱来?” 灰太浪微微摇头道:“在下没有这个意思。” 龙八太爷道:“否则,为什么一定要改日再谈?” 灰太浪笑笑道:“因为太爷您今天心绪欠佳,接着再谈这些,只有使太爷您更不愉快。” 龙八太爷此刻的心情的确不大好,而且他也没有一定要再谈第二桩交易的意思,只是经过这样一解释,情形就完全不同了。因为从对方的语气里,谁也不难听出,这第二桩交易的重要性,显然较第一桩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他身边还隐伏着一个比杀人嫁祸更严重的危机,试用又叫他如何能够放心得下?但他龙八太爷从来没有开口求过人,灰太浪如此推托,他虽急着想完成这第二桩交易,一时却不知道如何措词才好。 遇上这种情形,宇文不弃自然不能继续保持缄默。宇文不弃也笑了笑,道:“灰兄这就看错了我们龙八太爷了,如果灰兄不是昨晚刚来蜈蚣岭,就该知道最近几天,镇上前前后后共计发生了多少稀奇古怪事。你再看看我们太爷,有哪件事让他老人家皱过眉头?他老人家照样宽容,喝酒,听戏!” 龙八太爷听得遍身舒坦,身子也跟着坐直起来。要不是宇文不弃如此一指,他几乎一直都忘了自己竟是这样的豪迈伟大。 灰太浪点点头,隔了片刻,才慢慢地抬头望着龙八太爷道:“既然龙八太爷是个爽快人,我灰太浪当然用不着再卖关子。” 龙八太爷板着面孔,没有开口,他不想破坏了自己的严肃态度。 灰太浪缓缓接着道:“这第二桩交易的代价,仍然是纹银三万两,同时必须当场先行交付。” 龙八太爷徐徐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这个条件不算苛刻,他可以接受。 灰太浪接下去道:“这桩交易跟第一桩交易惟一不同的地方,是在下收了酬劳之后,却不能直接告诉您龙八太爷交易的内容。” 龙八太爷道:“老夫听不懂你阁下这话的意思。” 听不懂灰太浪这句话意何所指的人,并不止龙八太爷一个。黑心老猫,鬼影子卓玥,甚至包括宇文不弃在内,这时脸上全都露出迷惑之色。 龙八太爷是出钱交易的主儿,如果交易的内容不能告诉正主儿,又该告诉谁?这样的交易,又算什么交易? 灰太浪微微一笑,从容接下去道:“我说不能直接告诉太爷的意思,是要请太爷指派一名心腹,跟在下私下谈过后,再由这位使者,秘密转达太爷。” 宇文不弃忍不住道:“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灰太浪摇头道:“恕我不便回答。” 宇文不弃道:“为什么?” 灰太浪道:“因为这正是此项交易中,最大的秘密之一!” 龙八太爷也忍不住追问道:“如果阁下用意是为了防止秘密外泄,这样做的效果岂非适得其反?” 灰太浪摇摇头,笑道:“买卖不成仁义在,答应不答应,全凭太爷的,在下可不再解释了。” 宇文不弃忽然轻轻一咳道:“灰兄该不是另有打算吧?” 灰太浪微微一怔道:“什么打算?” 宇文不弃道:“如果太爷的人,不幸遇意外,那时三万两银子已经进了灰兄的荷包,我们又去哪里找灰兄理清这团麻?” 这番话的意思,当然人人懂得。龙八太爷的脸色,不由得又难看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二七章 告状 如果,灰太浪被宇文不弃一语戳中要害,真的是为了想趁火打劫,再吃他龙傲巅三万两银子的冤枉,那可就怪不得他心狠手辣,连第一次的三万两也要收回来了。 不料,灰太浪脸上又浮起笑容,道:“毕竟还是大总管精明,只可惜大总管少问了一句话。” 宇文不弃不理对方的讽刺,盯着他继续道:“少问了一句什么话?” 灰太浪微笑道:“大总管应该先问交易将在什么方式之下进行?” 宇文不弃道:“交易将在什么方式之下进行?” 灰太浪微微笑道:“只要大总管认为安全,可由大总管任意指定!” 宇文不弃道:“譬如说?” 灰太浪微笑道:“譬如说:你们可以选定一块空旷之处,或是一座僻静的院落,先在四周加以重重包围,等在下与尔等特使密谈完毕,并经龙八太爷认为这桩交易确属诚实不欺,再由在下带着银子跑路!” 宇文不弃听了,不觉微微一愣,似乎颇感意外。他原以为对方并无第二桩交易可谈,只不过想玩个花招,再发一笔横财,如今证明他显然想错了。 龙八太爷的脸色也为之缓和下来,连连点头道:“好,好!就这么办!” 三万两银子,对他龙八太爷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灰太浪虽然只是随便举的一个例子,但无形中恰好合上了他的胃口;因为惟有以这种方式交易,才能保障万无一失。 如果不是对方提出,他即使想上三天三夜,恐怕也想不出这样的一个完美无瑕的方式来。所以他并不因对方表现落落大方,就疏忽了应有的防范,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一口气应承下来。 龙八太爷接受了灰太浪的建议之后,又转向黑心老猫道:“你这里能不能再筹三万两来?如果凑不足数,可去找岳总镖头想想办法吧。” 黑心老猫轻轻咳了一声,露出不安神色,道:“银票不成问题,只是……” 龙八太爷道:“只是怎样?” 黑心老猫道:“三爷和四爷他们,马上就要来,时间又这么晚,安排起来,是否来得及……” 龙八太爷忍不住暗暗地骂了声:“混蛋!” 这点,他岂不知道?他选了这个时刻,便是因为唐宫薛无命和杜江南他们来了之后,正好多几个监视的帮手,否则这半夜三更的,到哪里去征调人马,凑足一道坚实的包围圈?他没料到一向心机玲珑的黑心老猫,竟连这一点也想不透! 宇文不弃似乎已看穿了龙八太爷心思,连忙道:“没有关系,三爷他们都是自家人,来了之后,请他们等等就是了。” 黑心老猫经宇文不弃这一提,立即领悟过来,于是不再多说什么,赶紧起身,出厅去了。不一会儿,黑心老猫将第二次的三万两银票凑齐,唐宫。薛无命、杜江南也带着自己的杀手相继来到。 唐宫因为是这次妙计擒得闻擎苍的功臣,苍白的面孔上,闪烁着得意的光彩,因而冲淡了不少病态。众人入厅落座,龙八太爷毫不避讳,他不但为众人引见灰太浪,而且将与灰太浪两次交易的经过,一一说了出来。 众人对闻擎苍和割鹿使者莫煊的毒辣心肠,倒不怎么惊异,反而是灰太浪这个人,一致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尤其是灰太浪第二次交易所提的条件,更使众人感觉新奇。 由于好奇心的驱使,这时所有的眼光,几乎全落在灰太浪一个人身上。灰太浪在睽睽众目交集之下,依然坦然自若,毫无困窘之态。 他等龙八太爷说完,微微一笑,从容道:“银票,在下已经点收,太爷另外还有什么吩咐?” 龙八太爷道:“就在这花厅中进行如何?” 灰太浪满厅四下扫了一眼,点点头道:“好!” 这座花厅深各有四五丈,如有人在大厅中央并坐细语,大厅外边的人,就算贴得再近,也听不到的。 龙八太爷胸有成竹地咳了咳,又道:“至于特使,老夫打算就派宇文不弃大总管。”他指指宇文不弃,停顿下来,等候对方的反应。 灰太浪的反应相当奇特。神秘,从进如意坊到现在,神态上一直都显得满不在乎,就连龙八太爷变脸时,他都权当没有看到,但当龙八太爷说出要派宇文不弃为接谈代表时,竟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 不过,那只是神色之间,极其短暂的一种变化,能觉察到这种变化的人当然没有几个。灰太浪神色恢复得很快,几乎是不着痕迹地点了一下头道:“好,只要是您龙八太爷信得过的人,谁都可以。” 龙八太爷办事,一向讲究干脆。三言两语一敲定,他立即领先起身,挥手将众人全部带出大厅。如今静荡荡的大厅中,就只剩下宇文不弃和灰太浪两个人了。这到底是桩什么交易呢? 灰太浪望着大厅门口,直到众人背影全部消失,方才转过身来朝宇文不弃微微点了一下头。 宇文不弃缓缓走过去。 灰太浪手一摆道:“请坐。” 从语气和神气上听起来,他似乎已变成了这座大厅的主人。宇文不弃依言坐下。 灰太浪笑笑道:“大总管知不知道,在下跟太爷如今要谈的是什么交易?” 宇文不弃道:“告密?” 灰太浪微笑道:“猜对了!现在请再猜在下告密的对象是谁?” “是谁?” “阁下!” 宇文不弃微微一怔,道:“你想在龙八太爷面前告发我?是我宇文不弃做错什么事?还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里?” 灰太浪但笑不语,仿佛这是些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宇文不弃眼珠子一转,又道:“你要告发的人既然是我,龙八太爷指派我代表时,你为何不表示提出反对?” 灰太浪笑道:“那样做未免太明显了。” 宇文不弃道:“什么明显?” 灰太浪笑道:“明显地指出这第二桩交易必与阁下有关!” 宇文不弃道:“你不愿因此得罪我?” 灰太浪微笑道:“是的。” 他笑了笑,又补充道:“这也正是我建议龙八太爷采取这种交易的主要原因。我相信龙八太爷一定非常欢迎这种方式。因为他一定会觉得,只有以这种方式,才能保障他三万两银子的安全。” 宇文不弃道:“其实,你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 灰太浪微微一笑,道:“同时,也为了你阁下。” 宇文不弃道:“为了我?” 灰太浪笑道:“因为到时候只要包围圈一攻,就可置你阁下于刀俎之上!” 宇文不弃点点头,似乎非常钦佩对方的设想周到。他缄默了片刻,才道:“话又回到老问题了:你打算在龙八太爷面前告我什么罪状?” 灰太浪仍然面带笑容道:“我只想问这个老迷糊:俞飞凤死了,如今证实了俞飞凤死得十分冤枉,这个傻主意当初究竟是谁想出来的?” 宇文不弃没有开口。 灰太浪笑着道:“同时,我要请这个老迷糊冷静地想一想:武林剑帅绵延四代,代代无不誉满天下,何以如今第五代剑帅甘为五斗米折腰,沦为染血杀手?” 宇文不弃仍然没有开口。因为,灰太浪提到的两件事,听来虽极有煽惑力,但显然尚不足以作为一种罪证。第一:收拾俞飞凤,并不是他一个人作的决定,而且,那时白鹤和杜江南的密谋尚未揭发,人非神仙,安能预知未来?如果说,他在这件公案上居心不良,龙八太爷本人岂非也成了共谋之一? 第二:他出身为剑帅继承者,这一点,他并未隐瞒任何人,他相信龙八太爷当初也是经过郑重考虑,才决定录用他的。 除此之外,那天,他去沉香酒馆逼问俪娘的口供,鬼影子卓玥当时就潜伏在后窗下,他相信事后鬼影子一定在龙八太爷面前证明他忠心耿耿。所以,灰太浪虽然自鸣得意,说来头头是道,他听了根本就无动于衷。 灰太浪轻轻咳了一声,微笑着又道:“当然了,龙八太爷说起来是个老江湖,只是这几句空口说白话。自然无法动摇他对你大总管的信任。” 宇文不弃改变了一下坐的姿势,同时点了一下头,表示他正在等候下文。 灰太浪笑笑道:“如果龙八太爷仍然执迷不悟,在下看在三万两纹银的情分上,就只好祭起最后一件法宝了。” 他停下来,含笑望着宇文不弃,似是有意留段空白,以便宇文不弃追问那是一件什么法宝。但宇文不弃并未发问。他只是等待。 如今不论就哪一方面讲形势都对他有利。他愿意保持这份优势。如今受威胁的人并不是他,而是灰太浪! 他随时都可以结束这场误会,起身走出这座大厅,而灰太浪却办不到。即使灰太浪宣称愿意放弃这笔交易,甚至连第一次的三万两银子也愿意一并吐出来,也还是办不到。 龙傲巅不是一个轻易可以逗着玩的人。灰太浪今夜若想活着走出这座大厅,只有一个办法。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去说服他!使他不得不向龙八太爷转达,这一次交易的确具有三万两银子的价值! 至于那是一件什么交易?能否为龙八太爷衷心接受?那也是灰太浪的事,用不着他宇文不弃多操心。 所以他即使不发问,也不愁灰太浪不说出来。对方如若想卖关子,吊胃口,他作弄的,不是别人,而正是他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二八章 气氛紧张! 灰太浪见他没有表示,忽然脸一侧,悠然道:“阁下知不知道,在龙八太爷子寿辰前两天,府中那位老烟鬼曾在艳钗阁后园偷偷会晤过蒙面人?” 宇文不弃道:“不知道。” 灰太浪悠然道:“我想龙八太爷对这件事一定感兴趣,如果龙八太爷真对这件事感兴趣,在下倒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如何效力?” “请他先拷问沈浩有没有这回事?只要那老家伙说实话,决非难事;据我所知,黑心老猫在这一方面,便是个难得的人才。” “沈浩认了又怎样?” “然后我就可以替他们找出那个神秘的蒙面人来!” “用什么方法找?” “用刚才在割鹿使者莫煊身上用过的那种方法。” 又是一阵沉默。可怕的沉默。 隔了很久很久,才听宇文不弃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道:“我怀疑你是不是真想让我将这些转告给龙八太爷。” 灰太浪微微一笑道:“当然不想。” 宇文不弃缓缓侧脸,道:“否则你想什么?” 灰太浪笑道:“你应该知道,我说了这许多,目的只有一个。” “什么目的?” “展示我的本钱。” “什么本钱?” “跟你谈判的本钱!” “我听不懂你的话。” “我当然还可以说得更明白一点。” “请便!” “我们携手合作。共同为浙道上这七名恶棍势力!” 宇文不弃开始重新打量眼前。难道他早先看走了眼? 灰太浪微微一笑道:“是不是不太相信在下的话?” 宇文不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眼光,仍然停留在灰太浪的脸上。现在,他可以确定,早先他并没有看走了眼。那也就是说:灰太浪无论如何,也绝不是个正派人物? 如今使他困惑不解的事,只有一件。那便是灰太浪何以会对他的秘密知道得如此清楚? 灰太浪的武功如何,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若论跟踪的本领,灰太浪可能会比鬼影子卓玥更出色。如果自从他来到卧龙镇之后,灰太浪就暗地里跟踪上了他,何以他始终未能发觉? 灰太浪又笑了笑,道:“怎么样?” 宇文不弃道:“让我想想。”这不是推托,也不是故意拖延时间,他的确需要想一想。事实上,他接下来的思考,也正是这个问题。 他要不要答应这个家伙的建议呢?利害关系,是很明显的。能不答应,最好不答应;若是答应下来,势必后患无穷,只有害处,绝无好处! 然而,不答应行吗?要想不答应,只有两种情况之下,才能成立。第一:沈浩矢口否认。或是,沈浩虽然承认有这回事,当他像割鹿使者莫煊一样易装之后,沈浩无法肯定他是不是那天的蒙面人!第二:非常简单,他立即下手宰掉这个家伙! 但是,形势很明显,这两件事都绝对无法如愿。他要宰掉这个家伙,也许不太难,但那将无异默认他是在杀人灭口。如今守在大厅外面的杀手有三名之外,他不可能以一敌三。 尤其诛魔刀郑逍遥跟他之间,至今旧恨未消,单这小子一个,就够麻烦的。至于沈浩方面,老家伙连皮带骨,就那么一把,只要稍用上点劲,不胡招一通才怪。所以,他可以说,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灰太浪望着他,悠然含笑道:“想好了没有?” 宇文不弃点点头,同时深深吸了口气。他是在尽量克制自己。如果他不吸一口气,冲冲心火,他准会一拳对着灰太浪泛起笑容的嘴角打过去。 灰太浪笑道:“决定合作?” 宇文不弃又点了一下头,然后缓缓地道:“不过,在付诸行动以前,在下很想先弄清一件事。” “一件什么事?” “在下到底是在跟什么人合作?”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灰太浪?” 灰太浪道:“是的,灰太浪,灰家第一浪!” 好怪的断句法。好怪的语音!“灰”与“灰家”后面的语音,拉得长长的,前后两个“浪”字,也说得特别的低沉得紧。 宇文不弃不觉微微一呆!难道是,第一号破浪长老? 灰太浪微笑道:“够了没有?还有没有别的疑问?” 宇文不弃眨了眨眼皮道:“原来外面的谣言并非空穴来风?” “当然不是。” “如此说来,阁下的行踪,岂非也已落入别人的掌握内?” “并不尽然。” “何以见得?” “因为,谣言实际就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 宇文不弃不觉又是一呆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渲染气氛。” “为今夜的这两桩交易铺路?” “不错!” “这样一说,送棺材和放火,都是阁下的杰作了?” “不是!” “不是?” 灰太浪微笑道:“如果是,我用不着瞒你。” 宇文不弃轻轻叹了口气道:“很好,我们要做的事,现在就只剩下一件了。” “哪一件?” “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 “如何向龙八太爷交代?” “我们耗去的时间已经不少了,但愿你早已胸有成竹。” 灰太浪嘴角又浮起那种令人拳头作痒的笑容,诡秘地笑了笑道:“这一点当然用不着你操心。” 他稍稍倾身向前,不知低低说了几句什么话,宇文不弃不觉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道:“真有这种事?你自信没有看错人。” 灰太浪微微一笑道:“这件事一掀出来,就非立马兑现不可,你以为我会拿自己的脑袋瓜儿开玩笑?” 密谈结束,众人陆续走回大厅。依照原定的交易程序,现在该轮到宇文不弃跟龙八太爷咬耳朵了。 大厅中这时虽然坐满了人,但满厅一片沉寂,大家除了一双眼珠子还在活动之外,人人都像庙里的泥菩萨一般,正襟危坐,凝神屏息,等待着局面的进一步演变。 这时,每个人坐的位置,虽未经过露骨的安排,实际上却如阵法般暗含玄机。灰太浪仍然坐在老位置上。离他最近的,是唐宫、薛无命和杜江南,带来的三名杀手秦烈焰、诛魔刀郑逍遥、无影镖马长恭! 很明显的,如果这次交易不能令龙八太爷满意,或是龙八太爷认为对方在这交易上欺骗了他,灰太浪无疑马上就得尝尝这三位杀手的手段!唐宫、薛无命、杜江南等三兄弟坐在大厅中央,离龙八太爷和宇文不弃坐处较近,含有护卫之意。葵花宗两大宗主,黑心老猫,以及鬼影子卓玥则坐在大厅门口,以防外人贸然闯入。 宇文不弃附在龙八太爷耳边,还没有说上几句,便见龙八太爷脸色大变,两眼环瞪如铃,像是要有火焰喷出来。宇文不弃急忙拉了他一把,不知又说了几句什么话,龙八太爷的脸色又慢慢平复下来。 这样一来,大厅中的气氛更紧张了。谁也不难看出,龙八太爷的一股无名火,显然是被宇文不弃硬给压下去的,这使得大厅中每个人心头,都不禁泛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什么样的事情,竟使一向沉稳冷静的龙八太爷如此勃然大怒!难道这第二桩交易的内容,竟比闻擎苍和割鹿使者杀人嫁祸事件还要严重得多?龙八太爷慢慢地装了一袋烟,黑心老猫连忙过去点火。 大厅中没有一个人谈话,甚至连一声咳嗽也没有;这时大厅惟一的声音,便是龙八太爷那根象牙烟筒发出的呼噜呼噜声。在死一般的沉寂中,每个人几乎都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心房跳动的声音。 人人心里有数,这是一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片刻平静。这种平静,绝不是一种好征兆。龙八太爷每次动肝火,必定有人要见血光之灾。这也正是使每个人都感觉如坐针毡的原因:底下这个倒霉的人是谁?这个人目前是不是也在这座大厅中?龙八太爷为什么还不发作? 就在众人游目四扫,心情惶惑不定之际,只听龙八太爷忽然低沉地道:“莫老二,你过来一下!” 站在大厅门口的莫友廉像是吓了一跳,他稍稍迟疑了一下,才向龙八太爷快步走过去,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显然很不自然。 众人无不大感意外:原来灰太浪第二次告发的人,竟是有无孔不入之称的莫友廉?葵花宗两大宗主可以说是龙八太爷身边红人中的红人,一向忠心耿耿,他们兄弟犯了什么错?如果犯错的是他们兄弟两个,龙八太爷为什么又只喊莫友廉一个人过去? 正当众人暗暗奇怪不已之际,疑问马上有了解答。只见龙八太爷盯着莫友廉,冷冷吩咐道:“去镖局把沈浩请来!” 众人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原来大家紧张过度,人人犯了杯弓蛇影的毛病!莫友廉也好像松了口气,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是,转身便离去。 龙八太爷忽然低声道:“且慢!”莫友廉一愣,只好刹住脚步。 龙八太爷板着脸道:“请他衣服穿得快一点,如果他腿上火伤尚未完好,不能行走,就叫人驮着他来!” “是。” “去吧!” 大厅中,又恢复一片死寂。众人心底又开始慢慢地泛起另一个疑团。这时候把那位弱不禁风的老烟鬼找来干什么呢? 难道,大家有眼不识泰山,都看错了人,老烟鬼沈浩,才是灰太浪真正要告发的对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二九章 串通一气 于是,唐宫不期而然地,一齐转向灰太浪望去,企图从的神情上,获得一丝端倪。但令人失望而又惊奇的是,灰太浪人靠在墙壁上,悠闲抱着臂,眼帘微垂,呼吸均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已沉睡了! 于是,大家又转向龙八太爷和宇文不弃望去。宇文不弃坐在龙八太爷的身影里,谁也看不到总管脸上此刻是一副什么表情。 龙八太爷则在抽第二袋烟,两眼瞪着天花板,在暗红色的烟火一闪一闪之下,脸色青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人人噤若寒蝉,都不说话?大家究竟在顾忌些什么?龙八太爷也是个人,而且是个讲道理的人,为什么大家宁愿默默等待,而不敢开口去问?难道人人心里有鬼,怕说错了话,惹火烧身? 难以忍受的一段时间,终于挨过了。因为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沈浩来了,是由镖局两名小伙计搀扶来的。老烟鬼在镖局里养了几天伤,火伤未完全养好,人却胖了不少。 他以为龙八太爷找他,就像往日一样,要向他私下里讨个什么计谋,而绝对没想到,三更半夜,在这座大厅里,竟如公堂会审一般,坐满了许多人。 老烟鬼一走进大厅,脸上便变了颜色。因为他自己心里有数,他也不是个清白之人!是不是艳钗阁后园与外人勾搭的秘密已东窗事发了呢?然而,说也奇怪,老烟鬼一现身,龙八太爷反而突然改变了态度。 他起身迎上去,指着一张椅子,和悦地示意沈浩坐下。沈浩见太爷礼遇不减,这才放下心上一块石头。只是这一来,其他的人可全给弄糊涂了。 差人传唤时,声色俱厉,似乎一见到人就要剥皮抽筋似的,如今人来到了,却又如此客气,龙八太爷究竟在闹什么玄虚?不过,这样一来,大厅中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宇文不弃走去大厅门口,先吩咐葵花宗两大宗主为沈浩倒茶、装烟,然后又跟黑心老猫不知低低地说了几句什么,黑心老猫面露疑愕之色,但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便匆匆走了。 沈浩坐下了,龙八太爷却没有坐下。他在大厅中踱了两圈,然后慢慢走到沈浩面前站定,轻咳了一声道:“庄中那天起火的情形,请沈兄再说一遍,让大家听听。” 众人听了,无不大感意外。原来。事情与当时纵火有关?难道放火的人,竟然是沈浩?沈浩也似乎想不到龙八太爷会于此时此地突然提起这件事来。不觉睁大眼睛,显得惊讶而又迷惑地道:“那天的情形,老朽不是已经向太爷说过了好几次吗?” “再说一次,也没关系。” “那天的情形,是这样的,当火起之际,老朽正在前厅,跟莫友乾和莫友廉闲聊……” 龙八太爷头一摇道:“不,从起火之前半个时辰说起。” 沈浩惑然道:“那时,太爷还没离庄啊!” 龙八太爷点点头道:“是的,就从老夫带人离庄之后开始说起!” 沈浩稍稍思索了片刻,这才重新开始说道:“太爷带人离庄之后,老朽一人闲着无聊,便拿出棋盘棋子,在前厅消遣” “那时大厅中就你一个人?” “是的。” “好,说下去!” “这样大概过了半顿饭光景,莫友乾忽然从外面走进来,笑着说要跟老朽杀一局,老朽一边清理棋盘棋子,一边问他莫友廉哪里去了,莫友乾说那天他弟弟莫友廉去了如意坊马上就回来。” 龙八太爷点点头,眼中光芒闪动,好像在某一个问题上已经获得了初步答案。 莫友廉从旁道:“小的那天去如意坊,是为了找猫爷拿点碎银子!这一点,太爷可向猫爷查问。” 龙八太爷说道:“你让沈浩一个人说下去。” 沈浩接下去道:“之后,隔不多久,莫友廉果然回来了。莫友乾因为连走几手错棋,这时局面已溃不成军。老朽笑着推开棋盘说:咱们还是聊聊吧!杀你们这种臭棋没有意思。没想到大家还没说上几句话,后面院子里就乱哄哄地嚷起来了。” 龙八太爷听到这里,忽然摆手示意沈浩不必再说下去,然后慢慢转向旁边的莫友廉道:“沈浩的话,你都听到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莫友廉一呆,膛目道:“太爷……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太爷……竟怀疑那把火是小人放的?” 龙八太爷冷冷地望着他道:“那天,你为什么突然要找老猫拿银子?” 莫友廉微微低下头去道:“羊肠巷的小翠花” 龙八太爷道:“你拿到银子之后,又到后面的大厨房去干什么?” 莫友廉脸色大变,结结巴巴地道:“小人……因为……肚子饿,想……想……去找点吃的东西。” 龙八太爷道:“不是为收藏一只木盒子?” 莫友廉脸色如土,不期然以眼角朝灰太浪溜了一眼。就在这时候,呼的一声,一条人影突向大厅门口窜了过去。 夺门而逃的是莫友乾。莫友乾当莫友廉接受龙八太爷的盘问时,脚下一直在向后微微移动,如今总算被他等着了一个好机会。 因为这时大厅中,每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龙八太爷和莫友廉的问答上,黑心老猫又离开了,大厅门口只剩下一个鬼影子卓玥,单是一个鬼影子卓玥,当然拦他不住。 莫友廉当然不愿一个人留下来等死,他趁龙八太爷扭头张望之际,牙关一咬,也提足劲向厅门冲了过去。这种变化虽然来得仓猝,但大厅中并未因此引起混乱。 每个人都仍然坐原来的位置上,几乎连动也没人动一下。感到紧张的人只有一个:鬼影子卓玥! 鬼影子卓玥见莫友乾冲过来,横身挡住门口,喝道:“莫友乾,冷静点,溜不是办法,你溜不了的!” 莫友乾道:“滚开!”话音刚落,一拳猛向卓玥心窝捣去! 卓玥轻功更佳,拳脚功夫却极稀松,他自知受不了莫友乾这一拳,虽明知责任重大,也不得不转身让开。 莫友乾冷笑道:“算你识相!” 卓玥的确很识相。只可惜莫友乾自己没有想想:如今大厅中高手如云,他妄想侥幸脱身,又算不算识相?就在他这句话刚刚出口之际,只听唰的一声,一条黑影如怪蟒般窜起,莫友乾上身一歪,叭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出手的人是秦烈焰。 秦烈焰的一根长鞭只有八尺多长,他离大厅门口至少也有丈五左右的距离,但是,说也奇怪,他只一振手腕,居然将莫友乾双腿绞住了。长鞭回收,莫友乾就像条死狗似的,一下就到了他的脚跟前。 秦烈焰收起鞭子,点上莫友乾的肩井穴,接着又将莫友乾一脚踢去大厅中央。莫友廉的遭遇,自然更不必说了。 他擦过龙八太爷的身子,只向前冲出两步,便被宇文不弃伸手一把抓住衣领。等这对兄弟分别被制服之后,龙八太爷才寒着面孔走过去道:“你们这两个丧尽天良的东西倒说说看,我龙傲巅哪点亏待了你们?” 两兄弟互望一眼,沉默无言。 龙八太爷厉声喝道:“怎么不开口?替我说呀!” 莫友廉像横下了心肠似的,摇头嘿嘿一笑道:“你没有亏待我们?嘿嘿嘿!我们兄弟跟了你十多年,替你到处卖命奔走,长年不得一点空闲,眼看你挣下近百万家当,我们除了吃穿之外,又落得了些什么?” 龙八太爷气得发抖道:“这就是你们放火的理由?你们每个人月俸百两,尚不在内,如果你们不吃喝嫖赌,你们的日子,哪点不惬意?” 莫友廉哼哼道:“你快进棺材了,还有八个姨太太,我们才三十岁,花钱玩玩婊子,也算过分了?我们是天生的奴才命,应该只做不玩,为你卖命一辈子?” “畜生!”龙八太爷吼着,一脚踢了过去。这一脚不偏不倚,恰巧踢在莫友廉的心窝上。 莫友廉发出一声问哼,张口喷血,人倒下去,只打了个滚,便死翘翘了。除了龙八太爷喘气的声音,大厅中再度沉静下来。 宇文不弃忽然轻声自语似地道:“猫爷怎么去了这么久?” 龙八太爷像给提醒了似的,忙朝鬼影子卓玥喝道:“去后面大厨房里,叫老猫快点来。” 本来已在闭眼睛等死的莫友乾,闻言神色一动,忽然睁开眼睛道:“你们是叫黑心老猫去拿出那三尊玉美人?” 龙八太爷见莫友乾问得蹊跷,忍不住道:“是又怎样?” 莫友乾突然仰天笑道:“好,好……” 龙八太爷脸色一变,道:“什么事情这样好笑?” 莫友乾笑着道:“你们慢慢地等着猫爷吧!” 果然,他这句话说了没有多久,便见鬼影子卓玥像一阵风似地奔进大厅道:“后面没有人,猫爷哪里去了。” 龙八太爷如遭电击,呆了好半晌,才转向莫友乾道:“原来你们几个早已串通一气?” 莫友乾像有了什么仗恃一般,坦然道:“不错。如果说得更正确一点,我们兄弟两人只是猫爷的两名手下。” 龙八太爷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发着愣道:“你们是他的手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三十章 最佳人选 莫友乾像是一点也没有了忌惮,扬脸道:“这有什么不对?你姓龙的六十岁了,难道你这块地盘还能带进棺材里去?黑心老猫是怎样个人?你不是不清楚,他哪点抵不上你姓龙的?成者为王,败则为寇。如今不幸坏了事,当然没有话说!” 龙八太爷差点没气昏过去,自己的心腹,一下叛变三个,而且是当着这么多外人之前,叫他七侠领袖,如何来收拾这个局面? 宇文不弃道:“这样一说,那口棺材也是你们送去镖局的了?” 莫友乾没有回答,只有冷笑。没有否认,当然就等于承认。 宇文不弃又道:“你们放火,是为了三尊玉美人,这还说得过去,你们送上那口棺材,又算什么意思?” 莫友乾仍然没有开口。其实,事到如今,送那口棺材的用意,就是不问也不难明白。 宇文不弃人并不笨,他所以要提出这个问题,不过是无话找话说,怕龙八太爷呆在那里不好看,为龙八太爷解解窘而已! 这时,他见莫友乾不肯开口,便转向龙八太爷道:“好了,太爷,这次虽不无损失,但总算一下解决了两个谜团,以后日子就太平了。” 莫友乾忽然冷冷接口道:“我建议你大总管,不妨顺便提醒你们太爷一下:要想过些太平日子,最好先跟我莫友乾打打商量!” 众人错愕之余,不禁一齐想起了莫友乾的外号。“无钱能使磨推鬼!” 在这种情形之下,莫友乾不但还想求活,居然还出之以这等要挟的口气,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使得人人均生出好奇之心,不约而同地想看看莫友乾到底使出什么绝活来! 莫友乾没有卖关子,而且用的法宝也很简单,因为他不等宇文不弃开口,就自动接下去道:“除非是,嘿嘿!除非你们对黑心老猫一点也不关心既不想找回那三尊玉美人,也不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好家伙!果然一语触及要害。现在,他就是跪求龙八太爷杀了他,龙八太爷恐怕也不肯下手了。 龙八太爷也许并不一定要找回那三尊玉美人,但如要他轻易放过黑心老猫,那是办不到的。这是人之常情,换了谁都一样,黑心老猫太使他龙八太爷伤心透了。 宇文不弃道:“如果龙八太爷饶你不死,你愿招供?” 莫友乾道:“是的,是的,不过绝不是马上就交易。” 宇文不弃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莫友乾道:“等我想出一个在何种情况之下交易,才不会吃亏上当的万全办法之后。” 宇文不弃口虽不言,心底下却不禁暗暗佩服莫友乾果然厉害。 莫友乾又道:“还有两件事,也请总管多多注意。” 他简直是在下命令了。但宇文不弃却无法不听。 “哪两件事?” “拘留期间,请别把我当犯人看待,我兴致来时,说不定还要娘儿们陪我喝上两杯。” “还有一件呢?” “请时时留意我的安全,我如果跟莫友廉做了一路,那可就便宜了别人了。” 如果宇文不弃这时可以骂粗话,他一定会选一句最难听的骂出来。但是,他不能骂,他只能点头应好。 莫友乾话已说完,说完之后,他就没有再开口。 宇文不弃转身手一招道:“卓玥,你来一下。” 卓玥走过来道:“总管有何吩咐?” 宇文不弃道:“你去镖局,请岳总镖头马上带四位镖头过来。” 一切安排就绪,天已大亮,现在大厅中就剩下三个人了。 三个人是:龙八太爷、宇文不弃、沈浩。 龙八太爷旱烟一直吸个不停,地上到处都是烟灰,一张面孔也变得像烟丝一样的憔悴、焦急。 最后,他终于停下脚步,坐了下来,又默默地吸了几口烟,才望向宇文不弃道:“你看灰太浪这厮究竟是什么来路?他怎会知道这么多的事?” 第一个问题宇文不弃可以回答。 第二个问题,事实上也正是宇文不弃一直在思索着的一个问题。 经过半夜之思索,他对这个问题,差不多也有了答案。 他的答案是:这次天狼会派出来的金狼长老,决不止灰太浪一个! 早先他认为这个灰太浪的轻功绝不会高过鬼影子卓玥,他现在的看法,仍然如此。 如果有人一直在跟踪着他和病太岁史必烈,以及葵花宗两大宗主,那必然是另外的几个人。 另外的几头金狼! 同时可以下断语的是:这些跟踪他们的金狼,别的武功,固不得而知,若仅就轻功而言,则无疑都比鬼影子卓玥来得高明! 如今使他感到困扰的是:天狼会这次究竟派了多少人手?以及那头一直跟踪着他,而能避开他注意的金狼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目前这头金狼是不是还在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他如果将灰太浪的秘密向龙八太爷和盘托出,是不是一种聪明的做法? 宇文不弃沉吟着,正感左右为难,无法取决之际,沈浩忽然轻轻咳了一声道:“如果太爷不见怪,老朽觉得有关这个灰太浪的种种,大可以暂时搁在一边,慢慢再派人设法打听。” 龙八太爷转过脸去道:“沈浩认为这个姓金的不值得重视?” 沈浩摇摇头,说道:“老朽并不是说这姓金的不值得重视,只说这件事在目前并非当务之急。” 他倾着身子,压低了声音道:“太爷应该先想想我们现在的人手。譬如说:黑心老猫这一走,明天这座如意坊谁主持?岳总镖头带人来了这里,镖局那边又怎么开门?万一这两天再有意外事故发生,单是宇文不弃总管一个人,是否应付得了?” 龙八太爷点点头,本来就很沉重的心情,益发显得沉重起来。他思索了片刻,摇头皱眉道:“人手的问题,的确相当严重,可是” 沈浩捻着胡梢儿,缓缓地道:“老朽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不知道是否行得通。” 龙八太爷精神一振,忙道:“不管行不行得通,说来听听总不妨事。” 沈浩道:“想办法留下那个姓石的。” 龙八太爷道:“石荒?” 沈浩道:“是的,这至少可以先填上黑心老猫的空缺。” 龙八太爷望向宇文不弃道:“宇文总管意下如何?” 宇文不弃微微皱了一下眉道:“办法是个办法,不过最好能稍稍变通一下。” 龙八太爷道:“如何变通?” 宇文不弃道:“如果请姓石的来主持赌场,我猜想他一定不会答应。” 他没有说明理由,龙八太爷也没有追问为什么?他料定石荒不会答应。大家彼此心里有数。 龙八太爷道:“否则怎么办?” 宇文不弃道:“请姓石的主持武威镖局,跟岳总镖头临时调换一下位置。” 龙八太爷道:“由岳总镖头负责这如意坊?” 宇文不弃道:“岳总镖头当然更不是这一方面的长才,我的意思,刻下时值非常,太爷不妨将岳总镖头留在身边,多少也好有一个照应。” 这一点,正合龙八太爷的心意。开碑罗汉手岳不凡为人耿直义气,武功也是他班底中最出色的一个,在目前来说,似乎也只有他,才是真正信得过的人。 龙八太爷点点头。 沈浩道:“那么,这座如意坊怎么办?到时打烊关门?” 宇文不弃道:“如意坊关门岂不惹人笑话?当然不能关门。” 沈浩道:“否则由谁来主持?鳌不易鳌管事我看一定应付不了。” 龙八太爷道:“鳌不易当然不行。” 宇文不弃沉吟道:“人选倒是有一个,只怕太爷不合意。” 龙八太爷道:“谁?” 宇文不弃微微一笑道:“俪娘!” 龙八太爷和沈浩全不禁为之当场一呆。要俪娘那女人来主持如意坊?这主意是怎么想出来的? 龙八太爷眼珠子转了几转,忽然一拍膝盖,道:“好!好!这主意太好了!” 是的,这个主意听起来虽然有点疯狂,但只要稍稍往深处想一想,便不难发觉这个主意的确值得竖大拇指。“如意坊”和“俪娘”,在卧龙镇上名气这样响亮都是人人想亲近的个名字。一个刺激的地方。一个刺激的女人! 但是,就是想象力再丰富的人,也很少会将这两个名字联想在一起,就像很少会有人从月亮突然想到板凳一样。如果有一天,这两个名字真的联系在一起呢?毫无疑问的,只要消息一传出去,必然会马上成为轰动一时的奇闻。 “龙八太爷的如意坊,听说换了主人。你猜新换的这个主人是谁?” “是谁?” “俪娘!” “俪娘?就是过去开沉香酒馆的那个媚娘子?” “是啊!” “真想不到。” “过去瞧瞧怎么样?” 凡事新奇,便是一种号召力。只要这一建议成了事实,如意坊的两扇大门,不给挤破才怪!沈浩也在点头。他的思路虽然比龙八太爷慢了一点,但总算也会体会出宇文不弃如此安排的一番心思。 龙八太爷眼珠子又转了几下,忽然皱眉道:“老夫只怕……” 宇文不弃微微一笑,道:“太爷是担心俪娘不答应?还是担心她照顾不来?请太爷放心,人是我推荐的,这两件事,我都愿意负责。” 龙八太爷眉头展开了,连连点头道:“好,好,有总管这一句话,还有什么说的。” 沈浩自告奋勇道:“姓石的听说还住在悦来客栈,这一边可以交给老朽处理,老朽保证会有好消息。” 龙八太爷又说了声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三一章 大脑袋 龙八太爷望望外面的天色,又起身在大厅中踱了几圈,然后再度停下脚步,望着宇文不弃道:“依总管之意,莫友乾那厮该如何发落才好?” 宇文不弃思索了片刻,道:“这厮虽然说得好听,但我非常怀疑是不是真能从这厮口中挖出黑心老猫的下落。” 龙八太爷一怔道:“为什么?” 宇文不弃缓缓接道:“道理十分简单,黑心老猫不是个死人,就算他们有个窝巢,或是另有经常出没之处,我相信以黑心老猫精明的头脑,也一定会离得远远的,因为他必须提防到莫友乾也许会出卖他。” 龙八太爷恍然大悟,忍不住道:“这一点,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宇文不弃笑笑道:“当时太爷在气头上,我如果驳倒了他,我担心太爷说不定也会赏他一脚。” 龙八太爷道:“既然留着无用,那还留他下来干什么?” 宇文不弃微笑道:“我只是说这厮不可能会说出黑心老猫目前的下落,并没有说留下这厮没有好处。” 龙八太爷道:“留下有什么好处?” 宇文不弃笑道:“留活口的好处,姓莫的自己也说过了,等鱼儿上钩!” 龙八太爷又是一怔道:“你也相信黑心老猫真会找机会杀人灭口?” 宇文不弃笑道:“百分之百相信!” 龙八太爷诧异道:“莫友乾既然无法说出他的行踪,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宇文不弃笑道:“这就叫‘做贼心虚’,刚才我们说的,只是按一般思路推断,他们既然是同党,当然还有不少其他的秘密,能够灭口,总是安心得多。” 龙八太爷不住点头道:“对,对,我马上吩咐!” 宇文不弃头一摇道:“千万使不得!” 龙八太爷道:“为啥子?” 宇文不弃笑道:“要想鱼儿上钩,你就不能在鱼饵四周撒网!” 龙八太爷道:“否则咋个办?” 宇文不弃笑道:“让卓玥多辛苦点,只要卓玥一个人就够了。” 这是他的真正的目的——修理卓玥!黑心老猫也许真的会来。但无人敢确定。就算真的会来,也不知道哪一天来,什么时候来。在黑心老猫未露面之前,无论白天或黑夜,无论刮风或下雨,卓玥都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觉。 没有人能受得了这种无限期的煎熬。宇文不弃派给卓玥这份好差事,除了出气之外,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他以后可以甩掉一个影子! 龙八太爷手底下可派用场的人物并不多,支开鬼影子卓玥,他大可自由活动活动了。 龙八太爷显然非常欣赏宇文不弃这一步妙棋,闻言立即照办,派人喊来卓玥,郑重地交代卓玥这几天必须小心严密监视着后面的石库,一旦发现响动,火速传报,如有怠慢,决不轻饶。 卓玥领命离去后,宇文不弃起身转对沈浩笑笑道:“走,让太爷休息休息,我们也该去办我们的事情了。” 五月,榴花如火。院中榴花如火,屋内人面如花。 小翠花!羊肠巷的小翠花。在卧龙镇上,她也是个知名的女人。小翠花与俪娘,可以说是小镇上的一对名花。在众人心目中,若要说这两个女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大家也许只会想到一点:一个有价钱,一个没有。 不过,你如果想在这个女人身上一亲芳泽,其难易的程度,事实上,却又正好相反。沉香酒馆,你随时可以走进去。只要你,甚至寒酸得连十几文酒莱钱也付不出,你仍可以享受到俪娘那女人令人愉快的笑靥。即使你借酒装醉,毛手毛脚的,想揩揩小油,你换来的最多也不过是一声“死鬼”! 至于小翠花,可就没这么容易亲近的了。她住羊肠巷底,倒数第一家,独门深院,来者不拒。五两银子喝茶。十两银子摆酒。三十两银子陪上床!这价钱,正好是艳钗阁一个红姑娘的两倍半。 若是把上床一次的消费拿去沉香酒馆喝酒,足足可以喝上三年整!所以,小翠花并不是天天有客人。羊肠巷的小翠花,大家也只挂在嘴边谈谈,她偶尔出门买东西,你能凑巧看到她的影子,已经算你眼福不浅了。也就由这一原因,她的客人,多半是外地来的客人。 外地来的豪客。如今,她的屋子里,就有着这样一位客人。客人是昨天黄昏时分来的。客人来的时候,声称要在这里住三天,三天的开销,他可以一次付。 三天的开销,连下人的赏赐在内,共计二百两银子,客人一出手就是三百两。另外的一百两,算是酒钱,因为,他表示明天要在这儿招待一个朋友。 一个人能喝一百两银子的酒?像这样大方的客人,小翠花自然乐意伺候。所以,天尚未黑,大门口就悬起一盏红灯笼,那是告诉晚来一步的公子哥们:名花有客,明日请早! 这一夜,小翠花到底施展了些什么招数,外人当然不得而知。不过,从今天一早两人就偎在一起喝酒的神情看来,对昨夜的一番缠绵,双方似乎都很满意。这对小翠花来说,这种情形,倒还少见。 因为客人出手虽然阔绰,论外表,可实在令人无法恭维。这人看上去大约五十出头的年纪,身材臃肿,面目猥琐,一颗脑袋尤其大得离谱。 如果小翠花知道六十里外的河口镇上,有郝大脑袋其人,她一定会问自己:“被人喊大脑袋,头必然大得可以。那郝大脑袋的头,难道会比这个人的头还要大?”答案是:不会。 不会比这人更大,但也绝不比这个人的小因为如今在她身边的客人,正是郝大脑袋本人。如假包换的郝大脑袋! 郝大脑袋今天看起来还是老样子,红通通的面孔上,除了多几分酒意之外,一点也不像是已死过一次,刚从坟墓中爬出来的。 昨晚,龙八太爷和宇文不弃等人在郊外看到的郝大脑袋,衣破肉绽,伤痕累累,惨不忍睹,今天的郝大脑袋,衣着光鲜亮丽,连一丝泥土气息也没有。 郝大脑袋,除了会唱戏之外,难道还会变戏法不成?这时,庭院中忽然传来一声咳嗽。接着,门帘掀起,一名长衫中年人,含笑缓步而入。 走进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赫然正是灰太浪! 更奇怪的是,郝大脑袋抬头见到天狼会的破浪长老翩然光临,居然一脸老气横秋之色,坐着连动也没动一下。 他只轻轻一推身边的小翠花,道:“便是我要等的灰太浪,你去开罐好酒来,拿副于净碗筷来。” 小翠花打过招呼走了,郝大脑袋等灰太浪坐定后,问道:“怎么样?事情进行得顺利不顺利?” 灰太浪耸耸肩道:“开头还好,只是后来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哦?” “冯二酒鬼那具尸体没人瞧出破绽,大乔小乔两姐妹也表演得很逼真,使石荒和闻擎苍有冤无处伸,可以说是彻底完蛋了。” “宇文不弃他呢?” “我说的意外,就出在这小子的身上。” “哦?” “我们原来都以为龙八太爷对这小子并不真正信任,这一点,实际上我们完全估计错了。” “龙八太爷竟派这小子作代表?” “可不是嘛。” “那你怎么办?” “因为事出意料之外,一时骑虎难下,我只好忍痛动用了我们的那个救急计划。” “以葵花宗两大宗主当挡箭牌?” “是的。” “这么样一来,三尊玉美人,岂不是泡了汤?” “否则咋个办?” 郝大脑袋皱着眉头,像自语似的,摇摇头道:“放弃三尊玉美人,倒是事小,这小子不能够一举除去,实在是个莫大的祸患。” 灰太浪微微一笑道:“不过我已经警告过他,要他乖乖地跟本会合作,否则对他没好处。” 郝大脑袋脸孔微微一扬,道:“你以为他凭两句话就能唬得倒?” 灰太浪笑道:“当然唬不倒,我不过将计就计,让他误以为本会暂时不会动他的念头,好叫他放松戒备而已。” 郝大脑袋点点头,停了片刻,又道:“如今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他又没能除去,你来到这里之前,有没有查一查你的身后?” 灰太浪笑道:“这一点,你尽可放心,别说龙八太爷心腹已损折过半,即使有人跟踪,也逃不过小弟的耳目,如果我们这些破浪长老也会被人盯梢而没有发现,岂不成了笑话?” 郝大脑袋正准备开口之际,小翠花走进来了。两人只好停止说下去。 灰太浪望着小翠花走路的姿态,忽然竖起大拇指道:“闻名不如见面,小翠花果然得劲。行!” 小翠花当然不是第一次听客人说这种话。她故作娇羞地道:“灰爷这张嘴巴,真会说话。” 灰太浪笑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话?” 小翠花也笑道:“如果灰爷不解释,我怎么知道灰爷说的是什么话。” 她知道这种对答很无聊,不过她知道有些客人就喜欢这个调调儿,吃她这一行饭,当然以迎合客人为主。 灰太浪笑着道:“我们太爷是有名的‘两头大’,你陪了他一夜,今天走起路来,居然还很自然,这就是我说你得劲,说你行的意思懂我这意思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三二章 偷窥 小翠花微徽一怔道:“两头大?”她话刚出口,两颊突然飞红。因为她已突然领会到灰太浪的两头大,另一头指的哪一头。郝大脑袋除了脑袋特别大,身体上另外还有什么特征,她当然比谁都清楚。 郝大脑袋也不知道是得意还是生气,笑着打岔道:“别听他胡说八道了!去找艳钗阁的白桃来,看白桃来了,他还敢不敢信口胡说。” 小翠花红着脸走了。小翠花一走,屋内的气氛,马上又变了。 郝大脑袋压低嗓门道:“这一次,你一共挤出龙八太爷多少油水来?” “六万两整。” “处置了没有?” “已经交给了金二。” “大乔小乔还在如意坊?” “是的,这两姐妹你不必为她们担心,相信不到天黑,她们就会找个借口溜出来了。” “金三那边怎么样?” “我从如意坊出来时,跟他打了个照面,我已经给了他暗示,只要时机恰当,立刻就下手,正如你所说,留着这小子,的确是个祸患。” 郝大脑袋沉吟了片刻,又道:“小子如今已经知道有人成天跟在他的后面,你看金三能不能应付得了这个小子?” 灰太浪微微一笑,道:“金三的那一身轻功,你难道还不放心?” 郝大脑袋皱了皱眉头,道:“这并不全是轻功的问题。” 灰太浪问道:“否则还有别的什么问题?” 郝大脑袋望着酒杯,没有开口。别的还有什么问题呢?他想不出。他们这次派前来卧龙镇的一批破浪中,破浪第三号,无论哪一方面,都是相当出色的一把手。如果破浪第三号都完成不了这项使命,别的又有谁能完成得了? 灰太浪笑了笑,又道:“再说,这小子似乎也不如传说中的那么精明。小子的剑法,当然没有话说,但在江湖经验方面,显然还不够老练。” 郝大脑袋抬起头道:“你怎知道小子欠缺江湖经验?” 灰太浪笑道:“小子如果够狠辣,现在我就不会活着坐在这里了。” 郝大脑袋思索着这句话,慢慢地点了点头,双目中同时间起一片光芒。只有他能够领略灰太浪这句话的深奥含义。宇文不弃的确错过一次机会! 如果宇文不弃当时能够冷静地想一想,他当时也许就会发觉,灰太浪用以逼他就范的那些话,实在算不上是有力的把柄。就算他不能当场杀人灭口,有机会让灰太浪向龙八太爷揭穿他的秘密,这对他又有什么妨害? 难道他一定要承认自己就是那个灰衣蒙面人不可?说他是灰衣蒙面人,真凭实据又在哪里?以他目前的身份,龙八太爷是听他的?还是听灰太浪的?再说,沈浩为了本身的利害关系,也许就根本不会承认有这回事! 若以逼供方式要他沈浩招认,屈打成招,又怎算得了数?灰太浪是什么人?龙八太爷又怎会凭外人一句话,就将自己的军师当囚犯看待?而最重要的是,就算有这回事,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沈浩出卖的,并不是什么严重的机密。这最多可以解释为:宇文不弃打听这些,只不过是为想知道自己能不能进入正气府混个饭碗面已!反过来说,宇文不弃当时只要一揭开灰太浪的身份,灰太浪便完了! 宰掉灰太浪,三万两银票,二十五两黄金,马上可以回笼,这种事,龙八太爷会不愿意干?可惜,宇文不弃当时竟没有想到这些。 宇文不弃当时真的没有想到?还是想到了,另有顾忌,不便马上决定?不过,不论宇文不弃当时的想法如何,现在都不重要了。 因为事情已经过去。已过去的事,就谈不上重要,重要的是未来。更重要的是现在!现在,宇文不弃正斜欠着身子,靠在沉香酒馆的账柜上。 他手边放着一碗酒。廉价的白酒。这是一种必要的象征,你进了沉香酒馆,只要你买了酒,便不会再有人留意你的行动。 没有人知道宇文不弃在跟美丽的老板娘说些什么,只见俪娘转动着一双灵活的眼珠子,似乎正听得津津有味。 俪娘听着,听着,脸上的神情,也在不断的变化。起初是惊奇,好像有些不太相信宇文不弃说的话,接着,就像宇文不弃说了个笑话似的,她又格格地笑了起来 最后,宇文不弃不知又说了几句什么话,俪娘突然狠狠地啐了他一口,脸上也跟着泛起红霞。 男人能把女人说红了脸,其内容自然不问可知。然后,宇文不弃就没有再开口。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俪娘,似乎在等待老板娘的答复。 他显然提出了某种要求。他提的是什么要求呢?没有人知道宇文不弃提出的要求是什么,但却不难想象得到。那是一个使女人听了脸红的要求! 经过片刻犹豫,俪娘终于红着脸蛋,点了点头。她答应了! 宇文不弃端起酒碗,一口气喝下了这碗酒。然后,他掏出一吊钱,放在柜台上,施施然走出了沉香酒馆的大门。 这当然只是一种障眼法。因为他出门走不几步,便拐入右边的小巷子,又从墙头上翻进了沉香酒馆的后院。 店堂里一名苦力模样的男子笑了。这男子便是破浪第三号:灰三浪! 宇文不弃当然无法辨认这男子就是跟踪他的破浪,因为他走进酒馆时,这男子即已先他入座。知道有人跟踪,只会时时留意身后,你又怎会去注意一个跑在你前头的人呢?跟踪一个人,而能时时跑在这个人的前头,正是盯人术中上乘的手法之一。 宇文不弃和龙八太爷在花厅中交谈时,三号破浪当时确在暗处窃听。不过,他在听到龙八太爷同意请俪娘主持如意坊后,他就离开。然后,他便扮成一名苦力的模样,来到这里。 他的算盘打得万无一失。他知道宇文不弃谈完话,一定会来沉香酒馆找俪娘。结果,宇文不弃果然来了! 如今也是一样。宇文不弃虽已付账离去,他却坐在那里连动也不动一下,因为他虽没有听到宇文不弃和俪娘所说的话,却已看出两人底下要做的事。 干那种事只能在一种地方。床上。 后院小阁楼,是俪娘的卧房,他上回已跟在宇文不弃后面去过一次。路径、地形,他都熟得很。 上一回,宇文不弃公事公办,他则在一边大饱眼福。想起俪娘那副诱人的,他就忍不住心旌摇曳,不过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只有任宇文不弃先占一点便宜。 七侠消灭了,江浙道上便是天狼会的天下,俪娘早晚是他口中的一块肉。如今他只有忍耐。如今,他也不需要去跟踪他,那种事要两人才做得成,他只要盯住俪娘就行了。 现在他只考虑着一件事。四号破浪已给了他指示,要他遇上适当时机便下手,等会儿两人上了床,颠鸾倒凤之际,当然就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他的五毒钉,百步伤人,例不虚发。到时候,只须推开窗户,打出一蓬钉,便什么都解决了。现在的问题是:五毒钉隔着被窝打过去,会不会误伤了俪娘? 他这种暗器毒性强烈,只要破了一点皮肉,便很难救治,万一俪娘挨上一下重的,因而香消玉殒,不是太可惜了? 还有,他如果下手,该选什么时候下手?是在两人刚进入之际?还是等到两人做完了事后? 由于时间尚早,店堂里酒客并不多。俪娘装出不舒服的样子,招手喊去一名伙计,约略交代了一下,便起身向后院而去。 灰三浪仍然坐着没动。他做每一件事,都能把时间计算得恰到好处。他知道不管男人性子多急,女人在这种事情上多多少少总要矜持一番的。 男女拉拉扯扯之际,尤其是女的,这时的警觉性往往比平时来得高,只要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吓得跳起来! 聪明人决不去看这种事的开锣戏。他继续慢慢地喝完了他那碗酒,方才起身付账出门。 他跟宇文不弃走的是同一路线。拐入小巷,掠过墙头,沿着一排屋脊,直奔那座小阁楼。惟一不同的地方,是他的一身轻功,显然要比宇文不弃高明得多。 小阁楼上,门窗已闭。灰三浪估计的时间,果然恰到好处。 他一个倒挂金钩式,刚刚垂下身子,便听到房中正传出那种他意料中会听到的声响。人在被窝中折腾的声音。灰三浪咽了一口口水。再没有比听到这种声音更叫人难受的了。 他忍不住在肚子里暗骂:“这是你小子最后一次趴在女人肚皮上了,等下如果你小子还有一口气在,非得叫你小子也瞧瞧你家三太爷的不可……” 他原本没有偷窥之意,这时,不知不觉地竟伸出舌头舔破了窗纸。纸上有了洞孔,房中景色,一览无遗。唯一的遗憾是一顶纱帐。 纱帐虽然透明,却看得并不真切,他只看到纱帐在抖动,只能听到从纱帐中传出来的细微喘息。慢慢的,纱帐抖动渐缓,只听那女人娇喘着道:“死鬼……你……你……不能轻点么?” 灰三浪血脉贲张,他的自制力,完全崩溃了。换了别的女人,也许不至于如此。 但俪娘不同。她是人人想占为己有的女人,眼看一个女人正被别的男人大快朵颐,那股酸入骨缝的滋味,实在比死还要难受。灰三浪决定更改他原先的计划。因为他受不了这种煎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三三章 切割部位 灰三浪决定马上击破窗户,故意发出巨大的声响,当宇文不弃赤身露体地从床上惊跳起来时,将一蓬五毒钉全部送入他的皮肉里去! 然后,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只可惜他疏忽了一件事,他忘了在摸取暗器之前,先扭头望望自己的身后。就在他一只右手正待伸向皮囊之际,只觉足踝上一紧,接着便被人从屋面上,像捉鸡似的,倒着提了起来。 直到那人提着他从屋面跳下,点上他的穴道,将他摆在走廊上,他才算有机会看到来人的面貌。灰三浪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捉住他的人,赫然竟是宇文不弃! 灰三浪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忍不住脱口道:“是你?” 宇文不弃点头道:“是我。” 灰三浪道:“那么,房里床上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宇文不弃微微一笑,道:“床上没有男人。” 灰三浪这才晓得自己上了他们俩的当! 原来,俪娘适才脸颊发烧,并对宇文不弃狠狠一啐,并不是如他想象的那样,以为宇文不弃想打俪娘的歪主意,而是因为俪娘当时觉得宇文不弃的提议太荒谬!但俪娘最后还是答应了。并且还表演得那么卖力,而他居然糊里糊涂走进了这个荒谬的圈套! 灰三浪想到这里,不禁恼羞交集,切齿暗暗骂了一声:“臭娘们!” 房门打开了,俪娘掩着小嘴出现在房门口。宇文不弃足尖一挑,将灰三浪踢入房中,他吩咐俪娘关上房门,然后坐在床沿上问道:“尊驾是第几号破浪?” “第三号!”从灰三浪回答这句话的语气上可以听出,他显然并不以为宇文不弃真敢跟天狼会作对。他如果不是穴道受制,相信他回答这句话,背脊骨一定挺得笔直。 宇文不弃点点头,又道:“贵会这次一共来了多少人手?” 灰三浪两眼望去别的地方。以他在天狼会中的身份,像这样重要的秘密,他当然不会轻易吐露。 宇文不弃微微一笑道:“尊驾是不是想充英雄?” 灰三浪只是当没有听到。 宇文不弃收起笑容,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一向反对在一个失去抵抗力的人身上使用非常手段,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这种手段,有时也有不得不用的苦衷。” 灰三浪只是冷笑,仍然一声不响。他是吃饭长大的,不是给吓大的。区区皮肉之苦,他忍受过,也忍受得了。 宇文不弃忽然转向俪娘道:“俪娘有没有看人受过刑罚?” 俪娘点点头,表示看过。 宇文不弃道:“那么,俪娘知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受尽鞭笞,依然能撑到最后,坚决不招?” 俪娘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她的确不知道。她不仅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甚至根本就弄不清宇文不弃为什么忽然跟她谈到这些。 宇文不弃笑了笑,道:“如果你真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俪娘点点头,等着。她虽然不明白宇文不弃说这些话的用意何在,有一件事,她却清楚:男人说话时,最讨厌女人从中插嘴。 即使他是在向你提出问题,也是一样。所以,她在能以点头或摇头回答问题时,绝不开口说话;若是非开口不可,她也使用最短的句子,尽量少说。 宇文不弃微笑着接下去道:“那是因为施刑的一方,没有能使受刑人产生恐惧感的缘故!” 俪娘眉梢微微一挑,那是一个疑问号,表示她希望宇文不弃能说得更清楚些! 宇文不弃笑道:“恐惧是一种强烈的情感,这就是为什么一个倔强的女人,你揪着她头发,狠狠地掴她,或是几天不给她饭吃,也不能使她屈服,但只要提到毁去她的容貌,她便会大惊失色,乖乖听话的道理。一个人只要在极端害怕时,才会违背意志,勉强顺从别人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俪娘很不高兴宇文不弃举的这个例子。因为这使她想起,这种事将来可能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同时使她怀疑宇文不弃运用这个比喻的真正居心。不过她还是很勉强地笑了一下——违背意志的微笑。 灰三浪也在笑。冷笑!他当然明白宇文不弃这番话是在唬吓谁。凭这几句话,就能唬倒他?做梦! 宇文不弃溜了灰三浪一眼,缓缓道:“这种手段,对一个倔强的男人,当然并没有多大的效果。” 灰三浪又冷笑,心想:“这几句话,你小子倒是说对了!” 宇文不弃轻咳了一声道:“男人害怕的是些别的事。譬如说:大官怕官位不保,富翁怕失去财富,文人怕才思枯竭,武人怕走火入魔,以及,咳咳,好色之徒,怕忽然变得不像男人等等” 灰三浪的脸上突然变色。这小子身为一代剑帅,难道会使出这种下流的手段来? 宇文不弃四下望了一眼,道:“你这里有没有大剪刀?” 俪娘双颊微微一红,道:“你去别的地方找吧!我这里没有。”她真正要说的意思,其实是:要干这种事,你最好换个地方,在我这里,我可不答应! 宇文不弃当然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他下床从灰三浪身上搜出几根五毒针,托在掌心上道:“你想:这是什么?别人想在你这里杀人,事先是否征得你的同意?再说,我当时如果真在床上,你能说这种毒钉一定不会伤害到你?” 俪娘的一张脸更红了。有些事情是做得说不得的。不过,只要细细一想,却又不难发觉宇文不弃说的确实是大实话。今天,若不是这个灰三浪跟在后面,宇文不弃的确有可能会上她的床。 同样情形之下,如果宇文不弃不知道有人跟在身后,当灰三浪发出这一蓬毒钉时,她也的确难保不遭池鱼之殃。至于以宇文不弃作为目标的毒钉为什么伤害到她,那就只可意会,而不便言传了。 俪娘望着那几根蓝光闪闪的毒钉,突然也对这个灰三浪升起一股恼恨之意。她恨这个灰三浪,原因当然不止一种;她除了恨这个灰三浪手段卑劣,心肠狠毒之外,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破坏了她的好事。 她已很久不曾玩过男人。她对男人的要求一向很苛刻,只有像宇文不弃这样优秀的男人,才是她真正倾心的男人。如今,她好不容易遇上了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竟又一波二折,好事多磨,在人如果为了这种事而恨上某一个人,情感也是相当强烈的。 俪娘沉默了片刻,忽然一声不响,起身走去梳妆台前,从镜盒中取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送去宇文不弃手上,道:“我这里没有什么大剪刀,只有这个。” 宇文不弃接过去,掂了掂,笑道:“好,好!这个更管用。” 灰三浪咬紧牙关,仍然不吭一声。 宇文不弃将匕首灵巧地抛了抛,慢慢走过去道:“你用不着太快就招,因为你还有的是机会,说不定你的伙伴会突然出现,也说不定我一时心软,忽然改变主意……” 灰三浪全身都在冒着冷汗,脸色也愈来愈难看。他的伙伴会突然出现吗?他知道绝不会! 那么,这小子会不会因一时心软,改变主意呢?他知道更不会!换了他不会,换了谁也不会!那么,他还等什么呢? 宇文不弃慢慢蹲下身子,匕首轻轻一划,只听刷的一声,灰三浪裤管上登时出现一条整齐裂缝。 宇文不弃望着那道裂缝点点头道:“你运气不错,刀锋相当锐利,只要再抹上一点上好的猛烈药……”他口中说着,刀锋一顺,又横切了下去。俪娘忙转开脸去。 灰三浪突然嘎声道:“住手!” 宇文不弃于半空中顿住下切之势,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对切割部位有了意见?” 灰三浪的脸扭曲得像个烤焦了的烧饼,又恨又急地磨着牙齿,道:“你怎么整我都不要紧,只希望你再想想跟天狼会作对的后果!” 宇文不弃微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有意跟天狼会过不去?” 灰三浪道:“你如果伤害了我,便是有意跟天狼会过不去。” 宇文不弃道:“天狼会的人讲理不讲理!” 灰三浪道:“当然讲理。” 宇文不弃笑道:“那么你成天阴魂不散,盯在我后面,又该作何解释?” 灰三浪道:“这次灰太浪没向龙八太爷揭穿你的秘密,说明你跟灰太浪私下已经有了某种默契,这便是本会必须派人盯住你的原因!” “哦?” “因为你已洞悉本会不少秘密,本会必须时时留意你的行动,以防你做出对本会不利的事情。” “不错,我跟你们灰太浪的确有了某种默契,但彼此之间,绝非从属关系。既然大家是事业上的伙伴,权利与义务,就该一律平等,对吗?” “对。” “那么,在这种情形之下,我问贵会这次来了多少人手,想对贵会作进一步之了解,又有什么不对?” “我并没有说你不对,只是我一向不惯以囚犯的身份,回答别人的问题!” 宇文不弃头一点,道:“行!这一点就算是我错好了。” 他收起匕首,同时伸手拍开灰三浪被点的各处穴道,起身指着一张椅子,道:“请坐!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刚才算是一场误会,不必再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三四章 杀鸡焉用牛刀 宇文不弃这种举动,使得俪娘与灰三浪大感意外。但宇文不弃却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他等灰三浪血脉舒畅,能够自由活动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那一把五毒钉物归原主。 俪娘紧张极了。她瞪大眼睛,面露惊惶之色,直到灰三浪将毒钉缓缓纳入皮囊,而未有其他变故发生,她才长长吁了口气。 灰三浪收好五毒钉,抬头望着宇文不弃道:“你想知道本会这次共派出了多少人手,是吗?” 宇文不弃点头道:“是的。希望朋友能以实情相告,灰太浪知道的,我宇文不弃对正气七侠并无好感,我问这些,只不过是为了我本身的利益着想。” 他似乎怕灰三浪听不懂他的意思,接着又道:“因为目前我处在两难之间,势成骑虎,哪一头都得罪不得,如果贵会实力不足以控制局面,也就等于不足以保证在下的安全。说句不怕你见笑的泄气话,要真是如此,我只好早退出这个是非圈子,自求多福。” 他这番话,说得相当坦率而诚恳,灰三浪似乎深受感动,连忙接着道:“这个,宇文兄尽管请不必多虑,本会这次所以不愿明火执仗来,顾忌的其实并不是正气七侠。” 宇文不弃迟疑了一下道:“顾忌的是修罗殿七杀手?” 灰三浪道:“对!而七杀手之中,我们也并非全有顾忌,主要的也不过是其中三两人而已!” 宇文不弃道:“一个是北斗七星剑郭申?” 灰三浪点头道:“是的,这小子可以说是七杀手中最令人头痛的一个。” 宇文不弃道:“贵会势力遍及三湘,高手自然不在少数,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能收拾这小子么?” 灰三浪道:“我们残浪七老,人人都有把握收拾他。” 宇文不弃一怔道:“残浪?” 灰三浪道:“是的,残浪下面是破浪,破浪下面还有烂浪。” 宇文不弃道:“那,你们这次为什么不派一两位残浪长老出来?” 灰三浪道:“残浪七老目前分赴各地未归,预计两个月后,将分第三批到达。” 宇文不弃道:“你们是第一批?” 灰三浪道:“是的,第二批这几天便会赶到。” 宇文不弃道:“你们第一批共来了几位?” 灰三浪道:“第一批共六人。” 宇文不弃道:“都是破浪长老?” 灰三浪道:“破浪四人,烂浪两人。” 宇文不弃道:“大家如今已经不是外人,能不能找个机会,为小弟引见?” 灰三浪微微一笑道:“用不着引见,我们这六人你差不多都见过了。” 宇文不弃呆住了!他都见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灰三浪微笑道:“‘郝大脑袋’你没见过?他便是我们的破浪第一号!” 宇文不弃不觉又是一呆道:“郝大脑袋?就是你们来自河口镇的那位郝仁郝大班主?” 灰三浪微笑道:“不错!” 宇文不弃有点迷惑地道:“既然这位郝大脑袋也是你们的人,那么,当他……” 灰三浪似乎知道他底下要说的是什么,笑着打断他的话头道:“你们看到的那具死尸,只是一个漠不相干的酒鬼而已。” 宇文不弃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闻擎苍和马长恭原来是背的黑锅!而最可笑的是,龙八太爷居然还为这件事付了三万两银子! 宇文不弃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又问道:“万一这一次龙八太爷没有想到要听戏……” 灰三浪笑笑道:“你这一问,只能说你对龙傲巅这个人,了解得还不够深刻。” “龙八太爷做生日,一定要听戏?” “很少例外。” 宇文不弃道:“听戏一定要请河口镇的戏班子?” “这是一种气派。” “所以你们就预先埋伏?” “天狼会办事,从不临渴掘井。” 宇文不弃想了想,又道:“那么,郝大脑袋的两个女儿,晓不晓得她们的老子” 灰三浪微微一笑,说道:“郝大脑袋没有女儿。” 宇文不弃怔了怔道:“她们是?” 灰三浪笑道:“烂浪!我们大家一向都把她俩喊作‘大乔’‘小乔’。” 宇文不弃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厉害!那么一点年纪,居然演得那么老到,在场一些老江湖,竟谁也没给瞧出破绽,想想真不简单。” 灰三浪微微一笑道:“所以我说,宇文兄尽管放心,本会有的是人才,像正气七侠这样的角色,根本不足一提。” 宇文不弃点点头,没说什么,像是正在思索着一件什么事。他隔了一会儿,忽然以眼角睨视着俪娘,悠然道:“如果你忽然看到一件很可怕的事,会不会因而影响到你某一方面的情绪?” 俪娘似乎没听懂他的话,露出茫惑之色道:“什么可怕的事?” 宇文不弃道:“譬如:杀人。” 俪娘秀眸一转,微微点头,她懂宇文不弃的意思了。不过,她的一张脸,也跟着红了起来。因为她已同时领会出宇文不弃说的“某一方面”,是指的“哪一方面”。 宇文不弃道:“怎么样?” 俪娘红着脸,像生气似的,白了他一眼道:“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你以为我连杀人也没见过?” 灰三浪勃然变色。房间里只有三个人,如果宇文不弃真要杀人,而这个人,又不是俪娘,除了他之外,还有谁? 但是,他尽管心中不是滋味,却又不便先发制人。因为,宇文不弃只是口头上这样说,实际上一点也看不出像要杀人的样子。而且,宇文不弃也不是个呆瓜,哪有存心杀人,在动手之前,先说出来,让别人作准备的道理? 灰三浪心中狐疑不定,忍不住瞪着宇文不弃道:“宇文兄说要杀人,不是在开俪娘的玩笑吧?” 宇文不弃道:“我一向什么玩笑都开,就是不会拿人命开玩笑。” 灰三浪道:“宇文不弃要杀的人是谁?” 宇文不弃道:“阁下!” 灰三浪仍然忍住没有发作,因为宇文不弃虽然口口声声说要杀人,但到目前为止,不仅毫无出手的征兆,甚至语气上也听不出一丝真想杀人的意味。难道这小子是在考验他的定力?…… 灰三浪这一想,一颗心又不禁定了下来,也装出从容的态度道:“宇文兄想知道的事,我都说了?还有什么地方未能使宇文兄满意的?” 宇文不弃道:“正因为你说得令我非常满意,所以我非杀了你不可。” 灰三浪道:“这话怎么解释?” 宇文不弃道:“你说得如此坦诚,表示你急着离去,正表示你要再另外找个下手的机会!除了你们天狼会的人,没有人够资格获悉天狼会这么多的秘密,祸是你闯的,你当然设法善后。” 现在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笑话了。话虽不多,道理却很明白。就算灰三浪没有这份心意,让其他的破浪知道了,也绝不会容许宇文不弃再活下去的。当然还要加上一个俪娘。 灰三浪忽然狞笑了一声道:“幸亏老子看出你这小子不是东西,早有了准备!” 这时,他的掌心中,就暗藏着了三根五毒钉。这三根五毒钉,是从鞋帮里拔出来的。他们说话时,隔着一张桌子,他的一只右手,一直放在桌面上,除非特别留意,根本无法发觉他偷偷拔取毒钉的小动作,宇文不弃显然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灰三浪先发话,后出手,也正是由于这一原因。因为他即使打过招呼,他出手仍会比宇文不弃快一步。只快一步就够了。 房门,一直敞开着,这是对他有利的地方。他如今掌心中虽然只扣了三根毒钉,但彼此间的距离,不过是一张小木桌,这么近的距离之中,他当然没有失手的可能。 只要宇文不弃中了他的五毒钉,哪怕只中一根,凭他这一身轻功,就不愁脱不了身!他的出手,果然比宇文不弃快得多。 因为当他的一只右手猝然扬起时,宇文不弃仍然微笑着坐在那里,几乎连动也没有移动一下。接着,突见寒光闪动。 但这道寒光奔向的对象,并不是宇文不弃。它奔向的是灰三浪。灰三浪的咽喉! 他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招一-他算漏了俪娘!只听唰的一声,光敛,一支七寸的匕首,齐柄没入灰三浪的喉管。 灰三浪瞪大眼睛带着一脸惊怒之色,死盯着俪娘,慢慢向后倒下。三根五毒钉,依然紧握在他的手里。他张开嘴巴,不知道是想说什么,还是想骂什么,只可惜嘴一张开,除了朝天喷出一股血泉外,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得出来。 俪娘忽然跳了起来,指着灰三浪的尸身,向宇文不弃跺脚叫道:“死人!你为什么不动手?” 宇文不弃微笑道:“杀鸡焉用牛刀。” 俪娘气得满脸通红,叫道:“如果我不是在袖里偷偷藏上一支匕首,你怎么办?” 宇文不弃笑了笑道:“那么我就不说这么多废话。” 俪娘扬手道:“滚,滚,看到你这种嬉皮赖脸的男人,我就生气!” 宇文不弃往床上一躺,道:“嘴说要我滚,可没有那么容易,你最好还是想想别的法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三五章 上门交易 龙八太爷的声威,又慢慢地壮大起来。武威镖局总镖头一职,已由修罗殿七杀手中的石荒正式接替。 如意坊也由俪娘继黑心老猫之后为新的主人。除掉了葵花宗两大宗主以及一个黑心老猫,更换的新班底,无疑比以前来得更坚强!至于财务损失,更是微不足道了。 黑心老猫因为逃得匆匆,除了带走三尊玉美人之外,并未卷走如意坊的财物。所以,龙八太爷已经在物色工匠,准备重建新宅。筹建中的新宅,将比旧宅更具规模,更宽敞,更豪华! 这几天,也许就只苦了鬼影子卓玥!闻擎苍和马长恭,第二天就解决掉了,但无钱能使磨推鬼莫友乾,仍然被囚禁在地下室中,像菩萨一般供养着。 莫友乾能活下来,并不是由于他的一张嘴巴能言善道,而是龙八太爷在拿他当鱼饵使。只可惜,鱼儿始终未见上钩。 黑心老猫这一去,音讯杳如黄鹤,四五天下来,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这样一来,卓玥受的罪就大了。夜晚,他无法睡觉,也不敢睡觉。白天,他本来还可以偷懒觉养养精神,但是,龙八太爷吩咐下来,白天也不能马虎。 因为黑心老猫擅长易容术,随时可以用另一副面目出现。龙八太爷的命令,其实,也就是宇文不弃的命令。 宇文不弃平时最痛恨的,就是像卓玥和灰三浪这种鬼头鬼脑的小人。他不能像处置灰三浪那样处置卓玥,但是要整一整卓玥,他还是办得到。几天下来,卓玥固然吃足苦头,事实上,这几天宇文不弃也不好受。 他当初的目的只是想除去江浙正气七侠,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又插进来一个天狼会! 除去正气七侠,跟上了天狼会,岂非是以暴制暴?但是,形势很明显,消灭各怀异心的正气七侠,尚不是一件难事,如果与天狼会对抗,他实在没有这份力量! 如今,他该怎么办?正气七侠已失去其三,他是不是应该设法保留,并团结剩下四侠的实力,先赶走天狼会,再照原定计划行事?这个办法,显然并不高明,而且也一定行不通。 因为正气七侠并不是同生共死的人物,这种人为了私利而可以不惜头破血流,如果要他们为了公益拼命,恐怕谁也没有这份豪情。那么,变通一下,反过头来,先帮天狼会除去正气七侠,然后,再想办法对付天狼会又如何呢? 这一办法更行不通。因为天狼会人才济济,并不欠他这一把手,同时不难想象得到的,天狼会已摸清了他的底细,也绝不可能真的将他视为同路人,这从灰三浪一上来就打他的主意,可以获得证明。 他如果真的信灰太浪的话,也许不等正气七侠消灭干净,他就要踏上黄泉道路了!不过,这件事虽然使他烦心,但在目前来说,还不是当务之急。 因为天狼会尚未抵达,一场惨烈的争斗,尚未正式开始,他仍有时间可以慢慢筹想对策。目前真正使他放心不下的,是另一件事。 俪娘杀了灰三浪,已经三天过去了,另外那几号浪为啥子始终不见动静?灰三浪会死在俪娘手上,只能算是一种意外。嫌疑最大的人,还是他宇文不弃。 时隔三天之久,为啥子无人出面问?会不会是那几号破浪已决定放弃无谓之追查,而准备采取直接报复的手段呢?宇文不弃非常后悔当时向灰三浪少问了一句话:郝大脑袋等人目前落脚在什么地方? 以当时的情况来说,只要他问得技巧一点,灰三浪为了表明心迹,无疑会照直说了出来。可惜,他当时忘了追问。如果他知道郝大脑袋等人目前正住在羊肠巷小翠花处,事情就好办得多。因为那样一来,他便可以直接找上门去,来个先下手为强! 即使他一时不愿采取这种激烈的手段,他也可以暗中留意着这几号破浪的行动,以备随时应变。 现在呢?现在,他对这几号破浪的动向一无所知。现在,他随时都得提防着一件喂毒的暗器,会突然从窗口街角或抽冷子发射过来! 宇文不弃的这份顾虑,并非杞人忧天。另外那几号破浪,的确在做这样的安排,只不过他们将要使用的方法,比宇文不弃所想到的还要周密、毒辣一些罢了! 薛无命被龙八太爷请去了如意坊。 诛魔刀郑逍遥一个人,正坐在悦来客栈后院阳光下,认真翻阅一本刀谱。这本刀谱,是当年名列武林十大异人,流云刀长白怪叟遗留下来的。没有人知道诛魔刀郑逍遥拥有这样一本刀谱,而诛魔刀郑逍遥也只在没有人的时候,才悄悄取出,细心加以揣摩。 就连薛无命,都不知道这个秘密。诛魔刀郑逍遥败在宇文不弃手下时,曾发狠说,总有一天,他要砍下宇文不弃的脑袋,事实上这并不是一句狂话。 当年十大异人排名,老剑帅名列第五,长白怪叟则高居第三,若论师门声望,诛魔刀郑逍遥的师承可以说比宇文不弃还要来得煊赫。宇文不弃当时揶揄郑逍遥,说郑逍遥也有个很好的出身,郑逍遥无言以答,便是这个原因。 如果诛魔刀郑逍遥能在这本刀谱上下苦功,要想战胜宇文不弃,实际上并不是一件绝对办不到的事。他上一次失败,只能归罪于他在这本刀谱上下的功夫不够。 自从那一战之后,这本刀谱他已从头又看了三遍,他已找出他上次受制于宇文不弃的症结所在。他自信若是再有同样的机会,他将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但是,宇文不弃现在已是龙八太爷的人,什么时候才有这种机会呢? 院门口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郑逍遥一抬头,便看到一名陌生的青衣男子,正站在门口处冲着他微笑。 那男子含笑望着他,眼光好像在说:“对不起,打扰阁下了。我可以进来谈谈吗?” 郑逍遥慢慢收起那本刀谱,好像收起来的只是一本闲书。这也正是诛魔刀,比一般杀手老练的地方。他知道只要他不慌张,别人就不会怀疑他收起的是件宝物。 他从容不迫地将那本刀谱包好纳入襟中,一面朝那男子微微点头,暗示对方可以进来。 青衣男子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道:“薛无命不在?” 郑逍遥将来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几眼,冷冷地说道:“是的,刚去了如意坊。朋友有何贵干?” 青衣男子四下溜了一眼,忽然压低了声音道:“不在最好,在下其实是为了来找郑少侠商量一件事。” 郑逍遥道:“兄台怎么称呼?” 青衣男子神秘地笑了笑,说道:“在下记得修罗殿七杀手接见主顾时好像很少问这些。” 郑逍遥轻轻一哦,忍不住又将不速之客打量了两眼,他从对方的语气中,似乎已经知道了这男子的来意。他以森冷的目光盯着青衣男子道:“北斗七星剑郭申,石荒,秦烈焰,莫煊等人如今都在卧龙镇,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青衣男子又露出了诡秘的笑容,道:“因为这种交易只有找郑少侠,比较适合。” 郑逍遥道:“哪一方面比较适合?” 青衣男子道:“志趣方面。” “志趣?” “是的。” “因为我郑逍遥特别喜欢杀人?” “至少这次要杀的这个人,郑少侠不会讨厌。” “这个人是谁?” “大剑帅宇文不弃!” 郑逍遥长长吸了口气,隔了很久,才又问道:“大剑帅宇文不弃跟你是什么时候结下的梁子?” 青衣男子但笑不语。因为这也不是一名杀手该问的问题。依照杀手的行规,杀手可以拒绝接受委托。如果答应接受,便只该商讨酬劳,以及动手的时间地点等细节,而绝不能刺探顾主方面的秘密。 郑逍遥冷冷道:“那么?你有没有想到,我郑逍遥曾是大剑帅手下的败将?如果我再败一次,朋友花的代价,岂非付之东流了么?” “这一点,少侠请放心。” “是朋友不在乎花钱一试?还是朋友相信我郑逍遥这一次一定不会失手?” “相信少侠不会失手。” 郑逍遥道:“为啥子?” “因为少侠要杀的,其实只是个死人。” “死人?” “是的。” “大剑帅宇文不弃在你心目中,只是一个死人?” 青衣男子脸上又浮起了诡秘的笑容,缓缓点了一下头道:“不错!只要郑少侠能支持十个回合左右,然后少侠便可以一刀砍下那小子的脑袋,跟割一个死人的脑袋,同样不费吹灰之力。” 郑逍遥道:“朋友准备在暗中助我一臂之力?” 青衣男子微笑道:“不错。” 郑逍遥道:“那么,能不能容我郑逍遥先欣赏欣赏你的身手?” 青衣男子没说什么,忽然衣袖一抖,只见一点寒星自袖中飞出,疾如电闪,直射门楣。接着,卜的一声轻响,一枚方孔铜板,已平平正正地嵌在门上那个福字上。 铜板如果是竖着打中目标,无论多准,也不稀奇,但像现在这样以面贴入木板,这份功力,就颇为牛逼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三六章 借题发挥 但。郑逍遥却似乎并不觉得青衣男子有什么了不起。他朝门楣上那枚铜板望了一眼,转过脸来,淡淡地道:“就凭朋友这一手,也敢将宇文不弃当作死人看待?”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道:“只凭这一手,当然不够。” 郑逍遥道:“哦?” 青衣男子笑笑,衣袖忽然又是一抖。 飕! 飕! 飕! 三道银线,连绵射出。行家一看,便知道青衣男子第二次发出的暗器,正是江湖人物最忌讳使用,也最害怕遇上的破穴针!三根破穴针,先后没入铜板孔中。 最后留在钱孔上,只是一个细小的洞孔,三根破穴计,一根催一根,竟然毫厘不差,全打进了那个只有一粒米大小细孔之中! 郑逍遥的神色登时改变。他望着青衣男子,望了好一会,才慢慢地道:“朋友有如此身手,就有十个宇文不弃,也不愁收拾不了,还要找我郑逍遥干什么?” 青衣男子微笑道:“兄弟的意思,是要那小子死得自然而正常。” 郑逍遥道:“兄台知不知道他如今已是龙八太爷的人?” “当然知道。” “以薛无命的人去杀龙八太爷的人,兄弟以为适当不适当?” “照说,当然不太适当。” “但也有例外的时候。” “不错。” “譬如在哪种情况之下?” “一时语言冲突。” “话不投机,立即翻脸?” “不错。” “除了跟这小子一点私人恩怨之外,我郑逍遥有什么理由非接受兄台这项委托不可?” “三万两纹银,便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你说多少?三万两?” “不错!” 接着,两人便沉默了下来。青衣男子取出一张银票,卷起,又扯平,扯平,再卷起,就像小孩在玩一个纸折的小船。 郑逍遥望着那张银票,终于点了点头道:“这的确是个很好的理由!” 龙八太爷要找的工匠找到了。请来的工匠,是师徒三人。 老师父姓宋,洛阳龙门人,有个混号叫老不死。这个宋老头据说一个大字不识,但对于工作方面,却是个难得的奇才。无论你要盖什么样的高楼大瓦屋,他只须十根指头稍稍拨弄一番,便可以立即算出需要多少人工和材料,以及能在多少日子内完成。 在这一行中,除了这个宋老头,可以说谁也没有这份能耐。 龙八太爷能请到名匠,全凭一时运气。原来师徒三人是应天水一名富绅之邀,要去建筑一座桥梁,路过卧龙镇,被龙八太爷得到消息,强行留下来的。 龙傲巅龙八太爷要在江浙道上改变一个人的行程,当然不算一回事。师徒三人被请到如意坊,先后不过个把时辰,工程便谈妥了。 据宋老头表示:新宅第若是建在老地方,全部花费,约需七千两银子,他保证三个月完工。龙八太爷大喜过望,当晚便在艳钗阁设宴为名匠接风。一顿花酒喝下来,宾主之间,更是融洽。 原来未老头虽已年逾七旬,依然是老风流,而且瘾头大得很! 这是昨天的事。今天,宋老头留下两名徒弟,监督大批工人清理工地,他本人则又由宇文不弃陪着来到艳钗阁。 龙八太爷已经传下命令:艳钗阁的姑娘,谁也不许端架子,宋老师父要怎样便怎样,务必使佳宾能尽兴,若谁故意违背,立即逐出艳钗阁!所以,艳钗阁上上下下如今一见白胡子老头莅临,登时响起一片震耳的吆喝,以示恭迎。 不仅全楼的姑娘们如穿花蝴蝶般穿梭,甚至连一般酒客,也被引起好奇心,纷纷掀帘探头张望。 “这老家伙是谁?” “有正气府大总管陪同着,当然是龙八太爷的客人。” “也是武林中人?” “这个,你就要问蔡老二了。” “喂,老蔡,刚才过去的那个白胡子老头是什么来路?” “洛阳的一个老木匠。” “一个老木匠?” “是的,听说有个混号叫老不死。” “什么?老不死?” “嗯呢!” 问过宋老头的意见之后,宇文不弃吩咐伙计去喊白桃。宇文不弃这一交待下去,其他想找白桃的客人,今天大概得将就一些,要另外换个姑娘了。 “白桃!” “白桃!” 伙计拉开训练有素的粗嗓门,一路嚷了出去。不消片刻,那名伙计去而复返。伙计进来时,脸上挂满笑容,但身后没有白桃。 宇文不弃道:“白桃呢?” 那伙计没有回答,快步走去宇文不弃身边,弯下身子,不知在宇文不弃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什么话,宇文不弃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 伙计说完,向后退出一步,似乎在等候宇文不弃另作差遣。 宇文不弃转向宋老头道:“宋师父换个姑娘怎么样?这里的碧橙和青梅,也是两个顶有名的大美人儿。” 宋老头道:“白桃不在?” 宇文不弃道:“刚被一位客人叫去了,伙计说不大方便。” 宋老头轻轻叹口气道:“像我这种又老又穷的糟老头,原本就不该到这种地方来的。算了,算了,这顿酒不喝也罢!” 说着,站起身子,便要离去。这下,宇文不弃可为难了。这个姓宋的老家伙,年纪一大把,尚且如此好色,依他本意,他当然不会去迁就这个老家伙。但是,龙八太爷把这老家伙当宝,今天这顿酒如果喝不成,艳钗阁的伙计和姑娘,可就有人要遭殃了。 这种事,他岂能眼睁睁听任它发生,坐视不管?因此,他只好赔着笑,将宋老头又推回座椅上,道:“也许是伙计们不会说话,我过去看看。” 白桃其实就在隔壁。从伙计口中,宇文不弃也已知道白桃如今在隔壁陪的这个客人是谁。 正因为他知道这个客人是谁,所以他才建议宋老头换个姑娘,因为客人不仅艳钗阁的伙计不敢得罪,就连他正气府大总管,也是不去招惹为妙。但是,如今僵局已经形成,他便顾不得许多了。 白桃坐在诛魔刀郑逍遥的膝盖上。她一双白玉似的手,正勾着郑逍遥的脖子,脸贴着脸,嘴对着嘴,慢慢地将一口酒,由舌尖上一点一滴地漏向郑逍遥口中。 宇文不弃轻咳了一声,掀帘笑笑走进去道:“好家伙!你们可真会享受啊!” 白桃吓了一跳,因为舌头往缩得太快,以致于口中的酒全倾在郑逍遥衣襟上。 郑逍遥居然没有生气,他推开白桃,望着宇文不弃道:“听说龙八太爷要盖新房子,你怎么有空来的?”语气平平淡淡,虽说不上友好,但也没有抬杠的意味。 宇文不弃在对面坐了下来,道:“郑兄知不知道匠人是哪里请来的?” 郑逍遥道:“据说是洛阳来的一个什么老不死?” 宇文不弃点头道:“是的,老家伙此刻就在隔壁,龙八太爷要我陪他来喝酒,想不到这老家伙竟指定要叫白桃……” 白桃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郑逍遥瞅了白桃一眼道:“伙计没有过去告诉他,说白桃在我这里?” 宇文不弃道:“伙计跟我说过了,我也建议老家伙不如改叫碧橙或青梅,可是老家伙的脾气倔强得很,竟表示没有白桃陪座,他就不喝今天这顿酒。” 郑逍遥没有开口。 宇文不弃含笑道:“龙八太爷一心想盖好新宅,把这老家伙宠得像个宝似的,老家伙今天是小弟陪来的,若是弄得不欢而散,龙八太爷必会怪小弟办事不力。” 他望着郑逍遥,带着央求意味,接着说道:“所以” 郑逍遥面孔微微一扬,斜着眼道:“所以怎样?” 宇文不弃赔笑道:“所以希望郑兄看在小弟情面上,能否委屈一下。” 郑逍遥突然沉下面孔道:“花自己的银子吃喝玩乐,谁也管不了谁。我说过不行,就是不行!” 宇文不弃皱皱眉头,正待开口之际,郑逍遥又冷笑着道:“还有件事,请你宇文兄最好替我记住:别以为你宇文兄如今是正气府大总管,身份就高人一等,我诛魔刀郑逍遥可不吃这一套!” 宇文不弃诧异道:“我只是过来跟郑兄打个商量,又没有勉强郑兄非答应不可,郑兄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 郑逍遥冷冷地道:“老子高兴!” 宇文不弃呆在那里,隔了好半晌,才注视着郑逍遥道:“郑兄突发这种没来由的脾气,该不是借题发挥吧?” 郑逍遥霍地长身而起,一脚踢开座椅道:“就算老子是借题发挥又怎样?你不服气?” 白桃在一旁吓得花容失色,想劝阻又不敢开口。 宇文不弃思忖片刻,忽然点头道:“郑兄的心情,我完全了解。我决定舍命陪君子,帮郑兄了却这桩心愿就是了。” 他吸了口气,缓缓抬头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郑逍遥冷冷地道:“就是现在。下面的大厅宽敞得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三七章 高明 两个跑堂的伙计,一人托着一双热气腾腾的大菜盘,正一边低声说着笑着,一边并肩走向楼梯。 两人托盘的姿势,美妙得很。他们为了说话方便,左边的一个用左手,右边的一个用右手,两人的手臂分别向左右朝上弯曲,都是以四根手指头,作菊心状顶着盘底,菜盘正好比他们的肩头高出寸许。 不过,你绝对用不着为他们担心,这正是他们吃这一行饭的绝技之一。你别瞧他们那两只盘子,摇摇晃晃的,像风中荷叶,事实上,里面的汤水永远也不会溢出一滴来。他们走路时,就像蝙蝠一样,不用眼睛看,也不会撞着任何东西。上楼梯时,亦是如此。 这座楼梯,他们一天至少要上上下下几百次,就是叫他们闭上眼睛,他们也照样能如履平地,绝不可能踏偏一步。现在,两人已走到楼梯的最后一级台阶,两人不约而同地一齐停下脚步。 因为,他们这两盘菜并不是送去同一个房间,上楼之后,必须分手,而他们的笑话尚未讲完。他们这样站在楼梯口,虽然挡住了别人的去路,但他们丝毫不以为意。因为他们的身手一向灵活,无论人从前面下来,或是后面有人要上楼,他们均能凭着敏锐的感觉,随时闪到一旁去。 这时,正好有个客人走出房间,要下楼梯。两个伙计还在说话。这个要下楼梯的客人,他们都觉察到了,他们也都有了准备。准备这位客人走过时,再从中间裂开一条通道,让这位客人通过。等客人过去之后,他们还可以聚拢来,继续交谈下去。 客人走过来了。他们迅速让开。让出的空档,宽宽裕裕,足够一人通行。但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客人似乎还嫌空档太狭窄了些,两人只觉眼前一花,客人的一双手,已经分别拍上他们的肩头。 只听哗啦一声,两只菜盘同时摔在楼梯上,红烧栗子鸡和八宝豆腐,遍地皆是。两个伙计则如滚球似的,骨碌碌地,从楼梯上一直翻了下去。 楼上四厢的管弦和笑语,都被这一声巨响,给打断了。所有的客人和姑娘们纷纷走出房间查看。两名伙计又气又恨,揉着屁股爬起来,刚刚骂了一句不堪入耳的粗话,叭,叭,两人脸颊上,已分别挨了一个又脆又响的大巴掌。 这两巴掌,帮他们恢复了清醒。现在,他们才算看清了面前这个先推了他们一把,如今又赏了他们两巴掌的客人。看清了这个客人是谁,两人身上的疼痛顿时就消失。 两人的面孔,也在这一瞬间,苍白扭曲得像个挤干了汁的橙子。“原来是郑爷?啊啊,对,对不起!”两人不断哈腰,赔笑,一边像虾子似的向后不断退缩。 现在,楼上的客人和姑娘们,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如果说得更正确一点,也许应该说成:他们已看出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这是一个完美的陷阱。 诛魔刀郑逍遥在楼上人群中,很快地便找到了那个高价雇他杀人的青衣汉子。青衣汉子正揽着一个姑娘的腰,站在四号房间的房门口。 当两人四目相对之际,青衣汉子朝他微微颔首,似乎在赞许他今天找的这个机会不错。今天这个机会的确不错。 楼上的回廊离大厅地面仅丈五左右高,一旦血战展开,眼力再好的人,也绝不会留意到几根黑色破穴针的一闪而逝。到时也许只有中了暗算之后的宇文不弃,会因惊怒交集,而产生出一种引人注目的反应。 不过,这种情况发生的机会也不多。因为宇文不弃中针之后,只要手中擎天剑稍微露出一点破绽,他的一颗脑袋,就不会还留在他的脖子上了!所以,即将展开的这一场战斗,将不会有什么精彩的场面出现。 因为实际上这并不是一场真正公平的决斗。只是一次设计的谋杀。诛魔刀郑逍遥在这一战中,也不需耗费多大气力,因为他实际上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设法将宇文不弃引去四号楼下面。将宇文不弃逼去也好,或是自己慢慢退过去也好,只要将宇文不弃引去四号楼下就行。 然后,他就可以等着完成雇主交给他的最后一项细节。一刀割下宇文不弃的脑袋。 宇文不弃从楼梯上慢慢拾级而下。郑逍遥后退一步,拔刀出鞘。 宇文不弃走下楼梯,停下脚步,四下望了一眼,然后微皱着眉尖,转向郑逍遥道:“郑兄真的要让别人看我们笑话?” 郑逍遥冷冷地道:“别人早就看过我郑逍遥的笑话了,再多看一次也无妨。” 宇文不弃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拔出那口形式奇特的擎天剑,双掌合剑,当胸一立,道:“郑兄请!” 郑逍遥冷冷道:“请!”他口中说着请字,人仍站在原处未动分毫。他显然在等宇文不弃先出手。 郑逍遥这种态度,只是为了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一是宇文不弃如今站的位置于他不利!四号楼厢在他背后,如果向前冲过去,宇文不弃后退无路,只有向左向右闪避,如果周而复始,循环不已,便永远无法将宇文不弃引去四号楼厢下面。 而楼上的青衫汉子,又不便在此时移动位置。如今,大厅上下,鸦雀无声,谁只要走动一步,无疑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他只好沉住气,按兵不动,等宇文不弃先出手。 只要宇文不弃一出手,事情就好办了。他可以节节后退,也可以利用化解来招,先跟宇文不弃交换一个方向,然后再以凌厉的猛攻,将宇文不弃一路逼过去。 宇文不弃当然不会想到这些。所以郑逍遥回完一声请,他就没有再客气。人影一闪,擎天剑突然点出。 一剑指向郑逍遥眉心! 郑逍遥胸有成竹,诛魔刀微微一扬,同时滑步向一旁让开。宇文不弃随着剑势欺步而上,自然而然地占住了郑逍遥原先站立的位置。 接着,宇文不弃第二剑又照原式点出。仍然指向郑逍遥后心。 俗话说:剑出一点,刀洒一片,宇文不弃这先后两剑,看来似乎平淡无奇,实际上全是剑法中的上乘绝招。眉心为必救之处,别说是高手的手中剑,即使普通人用这一动作,也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一个人如果要害受到威胁,便很难沉稳如常。而这一点,正是使剑的人用心所在。因为过招,绝无一举得手之可能,只有先迫使对方慌乱;慌乱才会露出弱点,找出对方弱点,才有取胜机会! 宇文不弃这两剑虽是平平点出,他隐藏的变化,至少也在七种以上。郑逍遥若是一个应付不当,只要剑尖微微一转,下一剑便可能中他身上任何一处致命的部位! 郑逍遥当然知道这种剑招不容轻视。不过,他这一次却没有再退让。他第一次退让,只是为了要跟宇文不弃掉换一下位置,如今宇文不弃已走近大厅中央,他自然没有再退让的必要。 寒光闪处,郑逍遥诛魔刀第一次出手。刀锋挥出,如洒开了一匹上等细绢。但这一刀并不是刺向宇文不弃剑尖,而是横扫宇文不弃的腰。宇文不弃如果不愿被斩成两段,或是与这位诛魔刀来个两败俱伤,他要化解郑逍遥这一刀,就只有一个办法。 撤身,斜退,退向四楼厢那一边。宇文不弃果然这样做了。撤身斜退一一一退向四号楼厢那一边! 郑逍遥自然不肯错过机会,跳起来一扑,刀光又如匹练般洒出。这一刀去势更低。因为,他如果仍然向宇文不弃中盘进攻,宇文不弃可以用剑格挡,这一刀像现在这样砍向宇文不弃的双腿,宇文不弃便只有来闪避了。 如果宇文不弃窜起,上半身便会跟楼上护栏平齐,这样便正好带给楼上青衫汉子一个下手的机会。青衫汉子眼中闪起亮光,诛魔刀郑逍遥办事的能力,显得比他预计的还要高明。 宇文不弃浑然不知危机并不在于郑逍遥这一刀,而是潜伏在他的身后。他见郑逍遥一刀自下三路攻来,竟然不假思索,双肩一抖,箭拔而起。他拔升的高度,竟比郑逍遥想象的还要高得多。这样一来,他的后背,便等于完全暴露在青衣汉子视野之下。 好多艳钗阁的姑娘都为之失声惊呼。她们当然不知道宇文不弃即将遭遇的命运。她们之所以发出惊呼,不过是因为郑逍遥出刀太猛,宇文不弃处境危险,看来怵目惊心,一时情不自禁罢了。突然响起的一片尖叫,对宇文不弃来说,更是致命中的一大致命伤! 如果此刻大厅上下保持一片寂静,宇文不弃或许还能凭耳目之灵,觉察到身后的危机,如今被这些女人如此一嚷,青衣汉子别说是用的破穴针,就是打出一支瓦棱镖,他也无从觉察了。 但是,紧接着,诛魔刀郑逍遥却似乎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宇文不弃向上拔起身躯的同时,他竟然也跟着一掠而起。 宇文不弃是出于不得已,他又为什么呢?为了显摆自己的能耐?还是迫不及待? 青衣汉子手臂一抬,忽又放下,双眉同时紧紧皱了起来。诛魔刀郑逍遥这一手太不漂亮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三八章 安全感 现在,两人的身子都在半空中,他若是打出破穴针,郑逍遥必然无法配合得恰到好处,在宇文不弃中针的同时一刀置宇文不弃于死命。 如果郑逍遥做不到这一点,中针之后的宇文不弃,必会出声喝骂,或扭头查看,那样一来,他的身份,就无法不暴露。他如果不是怕身份泄露,又何必花这么多心计,以及出这么高的代价,聘请一名杀手? 不过,这还不是郑逍遥最不漂亮的一手,郑逍遥的下一手,更不漂亮。宇文不弃由于上升之势已近弩末,不敢硬接郑逍遥这一刀;好在他身子已擦着楼上的栏杆,如想继续躲,尚还不太困难。 于是,他左臂往后一甩,搭护栏等郑逍遥寒森森的刀尖堪堪点上他的心窝,他的双腿一曲一蹬,借一荡之力贴着栏杆向后滑了开去。 郑逍遥似乎没有想到,宇文不弃人在半空中,身手尚且如此矫捷,急切之间,刹势不住,手中诛魔刀竟当的一声,像长钉一样,钉进了护栏木内。 郑逍遥因为诛魔刀钉入横木,一时进退维谷,有力无处使,人悬空挂了起来。 宇文不弃进攻的一个好机会。因为他避开郑逍遥凶险的一刀之后,这时已翻上了回廊。如今,他只须一个箭步上前,擎天剑探身朝外一送,郑逍遥这一战便输定了! 但是,宇文不弃并没有捡这个便宜。他只是仗剑站在回廊上,注目凝神,蓄势以待。郑逍遥的身手,也很矫捷。 他一刀失手探入横木,自知处境,竟以壮士断腕的勇气,立即松开执刀的右手,同时以手掌在刀把上轻轻一按,借前冲之劲,从刀锋上一掠而过,人也上了回廊。 郑逍遥底下的几手,就真正的不够漂亮了。只见他越过护栏之后,人如蜻蜓点水一般,身子一弹,又跃起,继续向前疾扑过去。只见他这一次扑去的人,并不是宇文不弃,而是那名青衣汉子。 青衣汉子正愕然间,郑逍遥已如旋风似的来到身前。那汉子后退一步,,郑逍遥已快如闪电般一拳捣上他的心窝。那汉子腰一弓,郑逍遥又在他后颈上加了一拳。 这是致命的一击。 那汉子脑袋一垂,松开护心的双手,向后栽倒下去。躺在地上的青衣汉子,血已从嘴角流出,像两条将身子越拉越长的红色蚯蚓,虽已经绝了气,两眼仍圆瞪如铃,再加上那一脸扭曲的死肉,神情有着说不出的狰狞恐怖之感。 他显然直到临绝气之前,也未能想出这位诛魔刀突然倒戈相向的原因。回廊上一片沉寂,每个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呆了。 诛魔刀仍然插在护栏横木上。郑逍遥缓缓转身走过去,拔出那口诛魔刀,还入刀鞘,然后又再来到青衣汉子的尸首旁边。他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对开撕成四小张,又从青衣汉子袖筒摸出一根金色钢针,将撕开的银票,像别上一朵鲜花似的,小心地别在青衣汉子的衣襟上。 他完成了这最后一个动作,才慢慢站起身子,从容不迫地向楼梯口走去。当他经过宇文不弃身边时,他连向宇文不弃看也没看一眼,仿佛根本就不知道,走廊上还站着宇文不弃这个人。 直到郑逍遥下了楼梯,宇文不弃才如大梦初醒,弄清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急忙靠在栏杆上,探身向下喊道:“郑兄慢走!” 郑逍遥在大厅中停住脚步,仰脸向上,冷冷地道:“大总管是不是意犹未尽?” 宇文不弃忙道:“小弟想请郑兄喝杯酒,请郑兄务必赏光。” 郑逍遥带着不屑之色瞟了他一眼,走了。 郑逍遥走了,像从空气中突然移走了一根冰柱。艳钗阁又慢慢地苏醒过来。 酒客和姑娘们,人人争相询问,都想弄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兵戎相见的双方,本是薛无命手下的一名杀手诛魔刀郑逍遥,和正气府的新任总管剑帅宇文不弃,为啥子最后被杀死的,却是个陌生的局外人? 这个被杀死的青衣汉子是谁?他什么地方开罪了诛魔刀?诛魔刀郑逍遥杀死这青衣汉子之后,将一张银票撕开别在这汉子衣襟上,又是什么意思?当纠纷开始时,没有人料到最后会是这种结局。如今事情有了结果,也没有人能明白它发生的原因! 宇文不弃也是一样。当纠纷开始时,宇文不弃也想不到最后会有这种结局。惟一不同的是,他知道原因。任何职业,都有它职业上的尊严。 杀手亦不例外。尊严,是不容侮辱的。杀手的职业,就是接受酬劳,替雇主去杀人,或是保护他的雇主不被人杀。但雇用杀手的人,绝不能以为杀手也像妓女一样,只要花得起银子,就可以为所欲为。 青衣汉子破浪二号,就是犯了这个错误。他付出了三万两银子,但未付出对一名杀手应有的敬意。这一错误的代价便是死亡! 龙八太爷和薛无命接到艳钗阁伙计的报告之后,都十万火急地赶来了。两人赶到同时,一切已成过去。不过,龙八太爷来到之后,青衣汉子的身份来历,就不再是个秘密了。 原来,青衣汉子付给郑逍遥的三万两银子,跟前些日子黑心老猫第二次付给灰太浪的那三万两银子,正是同一张银票! 要杀宇文不弃的人,无疑就是灰太浪!至于灰太浪为何要杀宇文不弃?对龙八太爷来说,也许还有些迷惑。 这件事,只有宇文不弃自己心里有数。天狼会容不得他,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使他感觉意外的,是对方采取的手段!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会打主意打在诛魔刀郑逍遥身上。 这一步棋,虽嫌迂缓了些,但谁也不能否认它不是一招妙棋。它的妙处,是充分利用了他和郑逍遥双方心理上的弱点。 郑逍遥在他手底下失过手,一心要找机会挽回颜面,煽惑郑逍遥向他挑战,可说是易如反掌;而他则为了种种顾忌,即使郑逍遥找他动手,他也势必难下狠心的。 在这种情况之下,第三者的机会,也就来了。今天,郑逍遥若不是为了自尊心受到伤害,他会逃得过毒针破穴之厄吗?如果郑逍遥杀了他,只要郑逍遥本人不说出来,又有谁会想得到它是出于天狼会的主谋? 这些秘密!宇文不弃是当然不会告诉给龙八太爷。他年轻时也许是个人物,如今,他只有靠自己。今,他必须在天独会获悉又死了一号破浪之后,准备采取下一步行动之前,尽快想出对方下一步可能采用的手段是什么! 艳钗阁的伙计们,一个个的又开始忙碌起来。有的抬尸。有的上菜。因为龙八太爷吩咐下来,要摆一桌酒,为宇文不弃压惊。 这正是龙八太爷的一贯作风。他经常喜欢以满不在乎的态度来掩饰挫折,或是当别人感到紧张时,故意显示轻松。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他龙八太爷的好汉气概。 酒席摆好,龙八太爷又派人去找诛魔刀郑逍遥。他的意思,当然是为了想对郑逍遥今天这种轻财重义的行为,好好的当众褒扬一番,以作为一般杀手的楷模。但是,使者回报,郑逍遥谢绝了。借口是酒醉,已经上了床。 不过,龙八太爷并不在意。仍然叫来很多姑娘,跟宋不老于席间大谈有关建筑新宅的种种远景。这一顿酒,一直喝到天黑。 散席之后,宋不老留下没走,龙八太爷也借酒醉留了下来。宋老头留下,是为了白桃;龙八太爷留下,则是为了安全。他实际上并不如他表现的那么坚强。但也不像别人想象的那么老朽昏庸。他的大而化小,有时是故意装出来的这是他数十年来,保护自己的方法之一。 他知道过分精明的人,经常总比一个粗枝大叶的人,仇敌要来得多得多!今天的这桩流血事件,早在他心中盘算过了。为什么忽然有人想置宇文不弃于死地? 他的答案就是:是为了剪除他的羽翼!因而,他进一步想到,如今对方阴谋失败,很可能迫不及待,抄捷径,直接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目前,惟一能带给他安全感的地方,便是后偏院,那个布置了机关和密道的小房间。 宇文不弃和薛无命在悦来客栈门口分手,一个人回到如意坊。如意坊刚刚开场子,俪娘像只花蝴蝶似的,到处招呼熟客人和阔客人,春风满面,笑语如莺。 宇文不弃没有去打扰她,径自登楼走进那个以前为黑心老猫所占用的房间。他刚坐下,俪娘就跟进来了。 走进房间,俪娘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脸上不见一丝笑容,取代的是一片关切之色。她紧盯着宇文不弃道:“听鳌不易过来说,今天在艳钗阁,有人买通诛魔刀郑逍遥,想下你的毒手?” 宇文不弃点点头,没有开口。俪娘望着他又道:“据说,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反而是诛魔刀郑逍遥救了你的命?” 宇文不弃又点了一下头。 俪娘又像有点迷惑道:“他本来想要杀你,最后却又救了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宇文不弃指指茶壶,俪娘立即为他倒了一杯茶。她以为宇文不弃喝了茶之后,一定会说出整个事件的经过,所以就拉了张椅子,在宇文不弃对面坐了下来。 不料,宇文不弃放下茶碗之后,依然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只拿着一双眼睛呆呆地瞪着她,就好像在端详着她的面孔,有没有多出或少掉一些什么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三九章 变态 俪娘一时会错了意,双腮微微一红,避开了宇文不弃的目光,带着嗔意低声道:“你们男人只要灌上几口黄汤,就不想好事情!” 宇文不弃像是没有听清楚,怔了怔道:“你说什么?” 俪娘这才知道宇文不弃是在出神发呆,不想好事情的,原来是她自己,当下,脸不禁又红了一下,连忙站起身来道:“没有什么,下面还等着我去招呼,你一个人先在这里歇息吧!” 宇文不弃定了定神,点头道:“好,你下去之后,顺便叫人去找岳总镖头来一趟,我有话跟他说。” 俪娘已经走到房门口,宇文不弃忽然又喊住她,说道:“等下,我还忘了问你一件事。” 俪娘转过身来道:“什么事?” 宇文不弃道:“今天下面场子里,有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生面孔?” 俪娘摇头道:“没有。” 宇文不弃道:“一个也没有?” 俪娘有点不高兴道:“你既然不信我一双眼睛,为什么不自己下去看看?” 宇文不弃笑笑道:“我不过” 俪娘轻轻哼了一声道:“不过被艳钗阁那些花姑娘们迷昏了头而已?”说着,头也不回,气鼓鼓地,转身下楼而去。 不一会儿,开碑罗汉手岳不凡来了。武威镖局的前任总镖头,这几天看上去似乎瘦了不少。龙八太爷手底下的人,宇文不弃只对岳总镖头特别客气。 因为他第一眼便看出他是个直肠子的血性汉子,龙八太爷也许并不真正喜欢这种人,但事实上龙八太爷手底下如果人人都像岳不凡,龙八太爷也许根本就不会演变成今天这种局面。 像开碑罗汉手岳不凡这种人,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缺点,那便是这种人只知感恩图报,只知江湖义气重于一切,而经常都不会遇上一个好主人。 宇文不弃请总镖头坐下,先寒暄了几句,才轻描淡写地问道:“今天后面的情形怎么样?莫友乾那厮对黑心老猫的行踪有没有吐露口风?” 岳不凡双眉紧皱,摇了摇头道:“没有,这小子一股劲地在拖时间,也不晓得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宇文不弃笑道:“是不是还像前几天那样难伺候?” 宇文不弃这一问好像触动了岳不凡什么心事一般,开碑罗汉手微微一愣,忽然瞪着宇文不弃道:“对了,有一件怪事,我正想向总管请教。” 宇文不弃道:“哦?什么怪事?” 岳不凡道:“莫友乾昨天晚上,还满神气的,要酒要莱,吵个不休,不意到了今天早上,竟像突然变了另一个人似的,躺在墙角暗处,不动也不说话,酒菜送过去,他连望也不望一眼。” 宇文不弃道:“是不是生了病?” 岳不凡摇了摇头,说道:“不像生病的样子。” 宇文不弃道:“问他话也不开口?” 岳不凡道:“是的,无论你说什么,他也不理。” 宇文不弃也觉得有点奇怪道:“怎么会这样呢?” 岳不凡摊手苦笑道:“谁知道?要晓得是什么原因,我也不会提出来向总管请教了。” 宇文不弃仰脸望着天花板,陷入深思。这虽然是个小问题,但却是个耐人寻思的问题。短短一夜之间,无钱能使磨推鬼的态度为什么会有这种重大的转变? 这种转变,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昨夜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莫友乾预感将要有事发生? 岳不凡搓搓手心,又道:“这件事还望总管伸伸手,早点逼莫友乾作个交代,要如果再这样耗下去,我跟唐师父他们实在吃不消了。” 其实,岳不凡就是不说,宇文不弃也已经想到这个问题了。他当初主张将莫友乾囚禁起来,目的原是想叫鬼影子卓玥吃吃苦头,而并非有意跟岳不凡和四名镖师为难。但是,事情演变的结果,他要整卓玥的目的固然达到了,不料,岳不凡跟四名镖师竟也陪着受尽了活罪。 如今,四名镖师分两班轮守,一天之中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没有一丝自由活动的空闲,而岳总镖头肩负如意坊里里外外的安全总责,本来就已经够忙碌的,现在再加上这么一副沉重的担子,自然更是苦不堪言。 宇文不弃想到这里,实在觉得过意不去,连忙点头道:“好的,就在这一二天之内,我一定放下别的事情,先设法摆平这小子就是了。” 岳不凡双眉顿告舒展,正待要说什么时,一个叫蔡猴子的伙计,忽然蹑足掀帘而入。 宇文不弃抬头道:“谁叫你上来的?” 蔡猴子道:“俪娘。” 宇文不弃道:“什么事?” 蔡猴子走上一步,弯腰低声道:“俪娘要小人来向总管传句话。” 宇文不弃道:“哦?” 蔡猴子压着嗓门道:“她说,您希望见到的人,刚刚来了一个!” 宇文不弃眼中微微一亮,道:“人在哪里?” 蔡猴子道:“徐师父的六号牌九台上。” 宇文不弃头一点道:“好,知道了,你下去吧!” 徐师父就是嘴巴能藏四颗骰子的徐结巴。上次,灰太浪到如意坊来,坐上的就是六号台子,如今又是这张六号台子,难道历史重演,来的又是一号破浪? 六号台子上今天客人不多。这也许是俪娘很快地便发觉来人身份有问题的主要原因。来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 这老头子的一副相貌,实在令人很难恭维。三角脸,八字眉,一张嘴巴虽然尖得像在吹火点烟,仍然露出了上面两颗黄黄的大门牙。他身上穿的是一套老蓝布褂裤,布料新的像是第一次上身。 一个十足的乡巴佬。这老头真是个乡巴佬吗?如果这老头真是个乡巴佬,俪娘就不会吩咐蔡猴子悄悄上楼传话了。原来,这老头人虽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手上却托着一粗如儿臂的亮铜旱烟筒。 谁也不难一眼看出,这根旱烟筒,除了可以吸烟,还是一件兵器。蓝衣老头坐在庄家对面,坐的正是上次灰太浪坐的那个老位置。他押的注子,也是只押天门。 唯一不同的,今天这个蓝衣老头,一点也没有为庄家带来困扰。因为这老头下的注子很小。上次,灰太浪一出手就是五两黄金,而这老头,一注只押十个大钱。像这样鸡毛蒜皮大的注子,徐结巴当然不会放在眼里。 宇文不弃站在帘后,看了很久,这时忽然转向岳不凡道:“岳总镖头过去有没有见过这老家伙?” 岳不凡摇摇头道:“没有,像这种长相的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宇文不弃皱眉,沉吟不语。 岳不凡道:“总管是不是也认为这老家伙有问题?” 宇文不弃点点头。 岳不凡道:“总管从哪一点看出这老家伙有问题?” 宇文不弃一双眉头不禁又皱了起来。这实在是个很不容易回答的问题。因为直到目前为止,这蓝衣老头除了那根旱烟筒叫人看了有点刺眼之外,始终规规矩矩的没有闹事,而且也不像要闹事的样子。 如果说这老头有问题,问题在哪里呢? 宇文不弃又朝楼下注视了一会,忽然扭头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岳不凡道:“刚刚起更不久。” 宇文不弃道:“现在后面没有轮班的是哪两位师父。” 岳不凡道:“唐师父和游师父。” 宇文不弃思索了片刻道:“你去请他们到前面来,要他们多辛苦点,暗中留意着下面这个老家伙,以防发生意外。” 岳不凡点点头,便要离去。 宇文不弃又道:“你顺便向四位师父转达一下,这个月一律发他们双饷。另外唐、游两位师父等会来了之后,吩咐他们只须稳住场子就行,不论发生何种争执,均由俪娘出面调停,没有得到我的许可,任何人,都不准轻易出手。” 岳不凡应了一声是,转身走了。岳总镖头一走,宇文不弃立即伸腰打了个呵欠,唇角同时泛起一丝笑意。 就像他刚做了一件很得意的事。他有什么值得得意的呢?值得得意的人,应该是:宋老不死这个老家伙。 艳钗阁的白桃,多少达官富贾,献尽了殷勤,都不见得就能赢得美人芳心。这老家伙垂暮之年,论身份不过是个木匠,居然不费一文,夜夜美人在抱,试问怎不使人羡煞? 二更鼓过,万籁俱静。小楼上一灯荧荧,隔着绛色纱帐,正静静地照着一对像蛇一般扭缠在一起的胴体。一场肉搏之战,是刚刚开始,还是已经鸣金收兵了呢? 这时,其中的一条躯体,忽然慢慢地动了起来。动的人,是伏在上面的宋不老。那是一种看来很奇特的动作。因为,这老家伙并不是在往下压,而是在一寸寸地,极为小心的,在挪离下面那女人的肉体。 很明显的,他已经压过了!一丝丑恶的微笑,浮在这老家伙的嘴角,他撑着双臂,低头俯视着身底下像已倦极睡去的白桃,神情中流露出一种无比满足和满意之色。因为,正如他所预期的,白桃永远也不会再醒过来了。 这是第八个,被他以这种方式,杀死的女人。这也是他第八次在女人身上获得最高度的刺激和满足。他并不担心犯下这件罪案的后果。因为,他这种罕有的变态行为,在很多人心目中,已经不是一个秘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四十章 掉包 明天,等白桃的尸体被人发觉,龙八太爷第一个就知道他是个冒牌货。葵花宗两大宗主当然也知道,因为他们都知道,这种残忍的事,只有一个人干得出来。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葵花宗两大宗主是自己人,而且已经死了一个,剩下的莫友乾,只要活着一天,就不敢反叛他。莫友乾应该比谁都明白,反叛黑心老猫会有什么后果。 至于龙八太爷,他更放心。他相信这老家伙为了本身颜面,也绝不敢向人透露这个秘密。如果你明知这人为一个十恶不赦之徒,为了此人的才干,你代他隐瞒出身,并收录为贴身亲信,事后,你有勇气向人宣布此人过去的案底吗? 黑心老猫摸黑走在镇后通往如意坊的小路上,心情极为愉快。他现在要去如意坊,是为了要去从坊后地下室中救出莫友乾。他不惜冒险,决心要救出莫友乾,并不是为了江湖义气,而是因为他一直认为莫友乾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要想在黑道上创业打天下靠光杆儿一个人,是行不通的。莫友乾那张能把皇帝骗下金銮殿的嘴巴,正是他来日打天下的好助手。救出莫友乾,既可借此施惠收买人心,又对自己有着切身的利害关系,他自然不愿轻易放弃。 至于如何才能救出莫友乾,这一点,如今业已不成问题。他采取的步骤,周密而安全。他有充分把握,相信一定可以马到成功。他冒充宋老不死,迷恋白桃,都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他知道,龙八太爷在艳钗阁有一藏身之处,如果他冒充好色如命的宋老不死,龙八太爷一定乐得奉陪。借着酒色,除了龙八太爷之外,说不定还能绊住宇文不弃。同时,准备行事之夜,像现在这样,从艳钗阁出发,也比较方便得多。 另外,他带在身边的那名徒弟,跟葵花宗两大宗主一样,也是他的心腹。龙八太爷寿辰前夕,送到武威镖局的那口棺材,便是这仁兄的得意之作。 如今,两人吃住都在如意坊后的大厨房隔壁,正好便于在几名值班镖师的饭菜内动手脚。他曾是龙八太爷手底下的红人,又主持如意坊多年,有好多事,他自是比别人清楚,这正是他故意拖上几天才动手的原因。 他希望借此先松懈一下岳不凡和卓玥等人的警觉性。人,不是铁打的。卓玥轻功虽好,经过数日夜的劳累,一点元气,大概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这一次推一不在他算计之中的一件意外,是今天艳钗阁的这件血案。 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情。这件血案反而帮了他的忙,反而促成了他提早动手的决心。他知道被杀的人,是天狼会的人。 这正是他混水摸鱼的好机会。太爷的色厉内在,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他黑心老猫。因为这样一来,龙八太爷心里一定更害怕,一定非留宿在艳钗阁不可。 而为他一直忌讳着的总管宇文不弃,也一定会为这件事整夜心绪不宁,而暂时不会顾忌后面回房中的莫友乾。这也正是此刻黑心老猫心情愉快的原因。 事情进展得太顺利了。事情进展果然相当顺利。地下室门口,两名镖师抱膝对坐在台阶上,虽然都睁着眼睛,但看上去一点生气也没有。这是他那种秘制迷药的功效。 这种迷药无色无臭,和在饭菜中吃下去,分量再重也不会令人中毒昏倒。它最大的作用,便是会令服食者在服后两个时辰内,耳目欠灵,感觉迟钝。 这种迷药的好处,也就在这种地方。因为它只是一种有限度的麻醉,两个时辰一过,药力便会自然消失,引起怀疑的机会,可说少之又少。 今夜的月色,不好也不坏。对一个具有像黑心老猫这等好身手的人来说,这种薄雾似的夜色正是行动上一种最理想的掩护。黑心老猫隐身墙角暗处,两眼闪闪发光,像一只觅食的夜猫子。 他小心地打量着眼前的形势。这两名镖师,如今已无足轻重;只要他决定好了要下手,他随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去两人身后,点上两人的穴道,使两人无法动弹。 现在推一使他感到顾忌的,是鬼影子卓玥。要解决卓玥,在他来说,当然也只是举手之劳。但是,他必须先找出卓玥的隐身之处,才好下手。那个鬼影子卓玥潜伏在什么地方呢? 黑心老猫眼光四下一扫,心里便已有数。地下室上面有个刁斗,但他知道卓玥绝不会在那里面。因为那个刁斗的目标太明显。 卓玥有点小聪明,聪明的人,必定有他自己的聪明主意。他猜想卓玥很可能就伏在如意坊这边的屋脊,一处既可藏身,又可以看到那座刁斗的地方。 如果有人想到刁斗上去观察动静,便正好落入他的视界之内。结果,证明黑心老猫猜想的一点也不错。鬼影子卓玥果然埋伏在这边屋脊上! 只有一点,黑心老猫始料不及:那便是当他找到鬼影子卓玥时,鬼影子卓玥竟已因倦极而呼呼大睡。黑心老猫当然用不着再客气,一刀直捅卓玥的心窝,卓玥连哼也没有哼一声,双腿微微一抖,便断气了。 黑心老猫收拾了鬼影子卓玥,便照原定步骤,蹑足摸向两名值班的镖师,以快捷的手法,点上两名镖师的穴道。他不杀害这两名镖师,并不是由于心肠慈悲,而是为了要保持两人的坐姿,以免有人探望时,发觉情况有异,而引起怀疑。 地下室里面,灯光暗淡。莫友乾坐在墙角,两眼瞪得大大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他从值班镖师口中获悉龙八太爷请来一个好色的老木匠,便知道这老木匠,很可能就是黑心老猫。 但是,这对他来说,并不一定就是一个好消息。黑心老猫是怎样一个人,他比谁都清楚。黑心老猫也许真想要营救他,但也极可能是为了要杀他灭口! 总之,他活命的机会,充其量也只有二分之一。一个人当然不会为只有二分之一的活命机会感到兴奋。不过,这总比没有一点机会,要强得多,所以,他只有等待。 等待命运作最后的决定。 这便是从今天早上开始,他因心情矛盾,菜饭不思,好几次受恐惧心驱使,想向值班镖师说穿这个秘密,最后,终于又忍了下来的原因。黑心老猫一句话不说,很快地为莫友乾松了镣铐。 直到手脚恢复自由,莫友乾脸上才算有了一点血色,因为这说明黑心老猫并无杀人灭口之意。莫友乾活动了一下手脚,道:“大哥这次带来的两个人,可是薛家兄弟?” 黑心老猫点头道:“是的,你先走,老地方见面,我这就去通知他们二人开溜。” 莫友乾点头道:“好,我先走,大哥小心一点。” 莫友乾在前面走了,黑心老猫一口吹熄油灯,也跟着走了出来。黑心老猫来到地下室外面,莫友乾已不见了影子。 那两名被点住穴道的镖师,就像垂眉菩萨一样,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台阶上。现在事情已经办妥,黑心老猫当然不会再让这两名镖师活下去。 他伸手拔出一把匕首,首先对着左边那个姓钱的镖师的后脑,一刀戳了下去。 只听身后有人轻轻一叹道:“猫爷的心肠好狠……” 黑心老猫大吃一惊,正准备向一旁窜开时,足踝上已被人扫了一腿。黑心老猫身子一歪,咚的一声,摔倒了下去。 身后那名明明被他点了穴道的吴姓镖师,这时突然跃身跳起,足尖一弹反而点住了他的凤尾穴。黑心老猫虽然半身麻木,动弹不得,但视觉并未受到影响,头部也能微微转动。他是经过风浪的人,尽管失手受制,依然没忘记先查看对方的面貌。 看清对方面貌之后,黑心老猫不禁当场一愣,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哪里是什么吴姓镖师? 如今这个站在他身前,望着他微笑的人,赫然竟是为了三万两银子代价,而出卖了葵花宗两大宗主的灰太浪! 吴姓镖师怎会忽然变成了灰太浪呢?他再扭头朝那个姓钱的镖师望去,钱姓镖师依然纹丝不动地垂首坐在那里,一点变化也没有。 黑心老猫明白过来了。 他刚才没有看错,现在也没有。刚才,被他点上穴道的两名守卫,的的确确是吴、钱两名镖师,而现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也的的确确是如假包换的灰太浪! 毛病是出在他进地下室之后。他进入地下室之后,两名镖师有一人被掉了包! 这同时也说明了另一件事:灰太浪今晚显然一直都跟在他身后,显然一直都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灰太浪不仅看到他如何杀死鬼影子卓玥,如何进入地下室放走莫友乾,甚至他以卑残恶毒手法害死白桃的那一幕,无疑也被这号破浪瞧了个一清二楚。 黑心老猫想到这里,心中虽然不是滋味,但同时也于心底泛起一线生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四一章 没有意见 其实,有两件事,是谁也不难看得出来的。第一:灰太浪绝不会站在龙八太爷那一边,因为对方没有阻止他杀害卓玥,也没有阻止他放走莫友乾。 第二:灰太浪似乎并无取他性命之意。这一点相当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天狼会显然也不是什么正派组织,大家臭味相投,都是一路货。如果对方是为了看上他的才能,想将他揽入组织,他说不定更会因祸得福,从此飞黄腾达,扬名黑道。 所以,黑心老猫暗暗作了决定: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得咬牙承受,一切均以不得罪灰太浪为原则!而现在,他对灰太浪只抱着一个希望:希望灰太浪尽快带他离开这座要命的地下室!愈快愈好! 灰太浪虽然不想要他性命,宇文不弃和岳不凡等人见了他,可不会放他过去。灰太浪没有让他失望。 一场大火留下来的焦梁残垣,在月色下看来,常令人会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如果有流萤明灭其间,更会令人寒栗却步。 灰太浪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挟起黑心老猫,运步如飞,最后来到的地方,竟是如今已成一片瓦砾场的正气府旧址。他在一破瓦堂上放下黑心老猫,自己也在瓦堂上坐了下来。 他似乎一时并无意为黑心老猫解开被制的穴道。黑心老猫当然也不敢提出这种要求。 灰太浪沉默了片刻,忽然微笑道:“猫爷贵姓?” 黑心老猫忙答道:“敞姓黄,天地玄黄的黄。” 灰太浪道:“原来是黄兄。” 黑心老猫道:“不敢当!还望灰兄多多指教。” 灰太浪道:“黄兄是聪明人,我想有关小弟的身份,大概也无须向你黄昆,多作介绍了吧?” 黑心老猫道:“是的,那天在如意坊,小弟差不多就猜到灰兄的身份了。”他见灰太浪语气和悦,全无半点恶意,忍不住鼓起勇气道:“如果灰兄不见怪,小弟很想先向灰兄请教一件事。” 灰太浪道:“什么事?” 黑心老猫道:“小弟在易容术上,着实下过一番功夫,这次冒充洛阳那个老木匠,自信模仿得相当妙肖,不知灰兄是怎么瞧出破绽来的!” 灰太浪微笑道:“你真想知道?” 黑心老猫道:“是的,这件事在小弟心中一直是个疙瘩。” 灰太浪笑道:“那么,我可以告诉黄兄,黄兄的易容术,在当今武林中,除了金陵百变人魔,独一无二!” 黑心老猫露出将信将疑之色,转着眼珠子道:“如果灰兄不是心存揶揄……” 灰太浪又笑了笑,道:“问题全在黄兄扮错了人。” 黑心老猫像是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眨了眨眼皮道:“小弟扮错了人?” 灰太浪微笑道:“是的,因为正牌的宋不老,目前正受本会聘请在为本会营建天狼总坛!” 黑心老猫一呆,半天没有能说得出话来。 灰太浪忽然收起笑容,拿眼角望着发呆的黑心老猫道:“小弟今夜把黄兄请到这里来,黄兄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不知怎么的,黑心老猫先前的那股信心,忽然产生了动摇。他隐约间有种预感,灰太浪似乎并不是为了邀他人伙,才将他弄来这里的。他的手心开始冒汗,一颗心也腾腾地跳个不停。 “黄兄猜不到?”灰太浪脸上又浮起一抹笑意,但在黑心老猫看来,这片笑意显然不及先前那般和善动人。 他吃力地说道:“是的,小弟猜猜不到。” 灰太浪道:“你根本就没有猜,怎么知道一定猜不到?” 黑心老猫心中一动,忽然猜到了。是的,一定是为了那三尊玉美人。除此而外,还会为了什么呢?想到三尊玉美人将要拱手让人,黑心老猫实在有点痛心。 因为,他为这三件宝物化的代价太大,宝物本身价值也太贵重,要早知如此,他就不会自恃艺高,来救莫友乾脱困了。但是,事到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黑心老猫咬咬牙龈,勉强赔笑道:“灰兄若是定要小弟猜测,依小弟猜想,灰兄这样做,也许是为了唐宫的那三尊玉美人。” 灰太浪微微一怔道:“玉美人?”如果黑心老猫手脚能够活动,他此刻必定会狠狠掴自己两个大耳光。 灰太浪紧盯着他,注目接着道:“三尊什么样的玉美人?” 黑心老猫灵机一动,忽然,又想到一个主意!黑道上的人物,多半均为见利忘义之徒。灰太浪想也不会例外。他何不趁此机会,利用那三尊玉美人,尝试着收买灰太浪呢? 要想对一个人动之以利,说话的语气,就不得不改变一下了。于是,他故意微笑了一下,说道:“小弟要是早晓得灰兄不知道这件事小弟就不会说出来了。” 这是他的真心话。正因为他说的是真心话,所以听起来也特别动人。灰太浪的好奇心,果然又提高了几分。 他眨了一下眼皮:“那三尊玉美人,如今藏在什么地方?” 黑心老猫当然不会马上就回答这个问题。他只当没有听到,缓缓微笑着,接下去说道:“莫宗主放的那把火,是出于小弟的授意,小弟授意他们放火,就是为了这三尊玉美人。” 这说明那三尊玉美人,价值如何贵重的方式之一。也是最简洁的一种方式。无论说明一件什么事,最紧凑的方式,往往也是最有力的方式。 灰太浪轻轻一哦,对这三尊玉美人的兴趣,很明显的越来越浓厚了。 黑心老猫缓缓又接下去道:“至于这三尊玉美人真正的价值,小弟敢说谁也无法估计,因为已出世的玉器中,绝无类似之精品,而以后也不可能还会有这种奇迹出现!” 这是空前绝后的另一种说法。说明一件事,需要简洁有力,描绘一件事物,则必须委婉细腻。愈委婉愈动人,愈细腻愈富诱惑力。 灰太浪静静地听着,没有开口。 黑心老猫继续道:“不过,认真地说起来,这类宝物也有个缺点。”这是文人写文章,常用的一种跌宕手法。也是俗语说的一折。因为只有使用这种方法,才有起伏,才能扣人心弦。 说话也是一样。只有凡夫俗子,才会以平铺直叙述说一件事,黑心老猫当然不是那种人。 灰太浪听得出神,经这一逗,果然情不自禁地脱口道:“什么缺点?” 黑心老猫故意笑着叹了口气,道:“等灰兄看过了那几件宝贝,灰兄便知道了。这一类宝物,无论落在谁手里,也绝无变价脱售之可能。所以,若以财富衡量,有了这种宝物,几乎等于没有。对一个需要金钱挥霍的人来说,一件抵死不出卖的宝物,岂非与废物无异?” “无价之宝”居然可以用“废物”来形容,而且形容得如此恰当而传神,话也真被他说绝了。 灰太浪思索了片刻,忽然抬头道:“这三件宝物,黄兄愿意割爱?” 黑心老猫道:“小弟仅能作主奉赠其中的一件。”这当然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而黑心老猫也并不是真的讨价还价。他是为了想活命。 如果他说愿意全部割爱,他接着便得说出藏宝地点,如果他将藏宝地点说出,灰太浪还会留他一个活口? 灰太浪道:“宝物不是你一人的?” 黑心老猫道:“是的,葵花宗宗主也各有一份,如今莫友廉死了,小弟可以说服莫友乾,以莫友廉的一份转赠灰兄。” 灰太浪若肯接受这一条件,他便等于活定了。 到时候,嘿嘿,看情形再说吧! 灰太浪似乎没有想得那么远,眼珠子转动了一下说道:“黄兄是不是担心莫友乾,也许不答应?” 黑心老猫道:“是的,这也正是小弟不愿立即说出藏宝地点的原因,因为莫友乾已经先去了那地方,他若是见不到小弟本人,无论如何是不会把东西交出来的。”现在,话都说开了,放人换宝物,否则免谈。 灰太浪忽然微笑道:“如果莫友乾没有意见呢?” 黑心老猫闻言不觉一呆。莫友乾会对这事没有意见?莫友乾难道已被天狼会收买,背叛了他?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啊!莫友乾若背叛了他,大可直接献宝求荣,灰太浪何必还要向他追问宝物下落? 黑心老猫想想有点糊涂,忍不住问道:“灰兄怎么知道莫友乾,会对这件事没有意见?” 灰太浪笑笑,没有开口,忽然站起身来,走去瓦堆后面,以足尖一挑一踢,一件黑魆魆的物体,呼的一声,飞来黑心老猫面前落下。 黑心老猫终于明白了莫友乾何以会对这件事没有意见的原因。因为莫友乾已变成一个对什么都没有意见的死人!如今一动不动地躺在他面前的物体,正是莫友乾的尸首。 黑心老猫又恨又怕,几乎忍不住要破口大骂。 灰太浪笑着走过来道:“黄兄现在的主意,该改变一下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四二章 剑拔弩张 黑心老猫没有立即开口,隔了好半晌,才淡淡地道:“灰兄是个聪明人,可惜却做了一件糊涂事。” 灰太浪缓缓坐回原处,微微一笑道:“我做了什么糊涂事?” 黑心老猫沉声道:“你不该杀了莫友乾。” 灰太浪道:“人不是我杀的。” 黑心老猫道:“只要是你们的人杀的,谁杀的都是一样。” 灰太浪道:“杀了又怎么样?” 黑心老猫道:“灰兄应该明白,莫友乾一死,那三尊玉美人的下落,就只剩下我黑心老猫一个人知道了。” 灰太浪道:“而黄兄已打定主意,抵死不肯说出来?” 黑心老猫说道:“不说至少可以活得久一点!” 灰太浪摇头微笑道:“黄兄这种想法,完全错了。” 黑心老猫冷冷地说道:“我这种想法也许并不高明,只可惜我一时还不想改变这个笨主意。” 灰太浪微笑道:“要黄兄改变主意,其实并不难。” 黑心老猫闭上眼皮道:“我就要看你金朋友的手段了!” 灰太浪笑道:“黄兄又误会了。” 黑心老猫闭着眼皮,没有开口。他当然希望是个误会。他手底下,这种抵死不肯招供的硬汉还没出现过。 同时,他只是对别人心肠黑,他本身实际上并不是一条硬汉。他口中逞强,纯属不得已时,只要有转舵的机会,他自然乐得推推马虎。 灰太浪又笑了笑,缓缓接下去道:“黄兄其实只要稍为往深处想一想,就不难明白了。我们今晚请黄兄来这里,绝不是为了那三尊玉美人,如今向黄兄追问三尊玉美人的下落,只能说是临时生出来的一点枝节。这一点黄兄应该相信!” 这一点黑心老猫完全相信。因为莫友乾的尸首,如今就横躺在他的脚边,这是一点也假不了的。对方如果是为了那三尊玉美人,说什么也不会在取得口供之前,轻易地就将莫友乾害死。 玉美人的事,是他自己无意中泄露的。对方既对玉美人的秘密一无所知,当然不会成为今晚向他下手的原因。那么,对方掳他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灰太浪笑道:“黄兄的想法错了。我们找黄兄来,其实是为了另一件事。” 黑心老猫道:“另一件什么事?” 灰太浪笑笑道:“不过现在情况稍稍有了一点变化,在谈及正文之前,黄兄最好还是先说出三尊玉美人的藏地点。” 黑心老猫道:“我如果不愿说呢?” 灰太浪道:“那我们就只好放弃原计划另找别人合作。” 黑心老猫一怔道:“合作?” 这实在是两个很动听的字眼。只有朋友,才会合作。既然是朋友,当然不会彼此残害。 对方这话靠得住吗?黑心老猫细想之下,觉得也不无可能。因为对方原意既不是为了玉美人,而且始终未有加害之意,除了有求于他,又该作何解释? 黑心老猫想到这里,忍不住暗骂该死不已。事情可说全是他自己弄糟了的。他暗骂若不是自作聪明,脱口说出三尊玉美人的秘密,此刻岂不是早就太平无事了么? 灰太浪顿了一下,又道:“如果黄兄愿意改变主意,这三尊玉美人,不妨就算做黄兄加入天狼会的见面礼。” 黑心老猫仍然没有开口。 灰太浪接下去道:“我们已为黄兄设想过了,以你黄昆今天的处境,也只有加入本会,才能获得安全。这是一件大家都有好处的事,因为,本会目前也正需要像黄兄这样的人才!” 黑心老猫经过了一番盘算,终于默然软化下来。他决定向对方屈服,并不是因为灰太浪这番话感动了他。而是因为格于形势,除了忍气低头之外,他已别无更好的选择,敬酒不吃吃罚酒,又何必呢? 至于交出三尊玉美人之后,是否能逃一死,那就只有听天由命了。于是,他心肠一横,说出了藏三尊玉美人的地点。 灰太浪似乎有点意外道:“金光寺的大雄宝殿上?” 黑心老猫道:“是的,就放在那块回头是岸的漆匾后面。” 灰太浪道:“庙里的和尚,知不知道?” 黑心老猫道:“不知道。” 灰太浪道:“你怎么知道那些和尚不知道呢?” 黑心老猫道:“因为庙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和尚。” 灰太浪诧异道:“和尚庙里,怎么会没有和尚?” 黑心老猫道:“因为,龙八太爷许了几次愿,都没有灵验,香火便慢慢地冷落下来,早在两年之前,和尚就个个跑光了。” 灰太浪道:“如今是座空庙?” 黑心老猫道:“只剩下一个老香火工人,靠种菜度日。” 灰太浪点头,自怀中取出一粒红色药丸,过去托起黑心老猫下巴,将药丸塞入黑心老猫口中。药丸入口即化,黑心老猫未及反抗,药丸已变成一股略带苦涩之味的流液,滑下了他的喉管。 黑心老猫脸色大变,骇然张目道:“这是一粒什么药丸?” 灰太浪道:“坚心丸!” 黑心老猫怔怔地道:“坚一心一九?什么叫做坚心丸?” 灰太浪微笑道:“坚定你加入天狼会的诚心和决心!” 黑心老猫脸色不禁又是一变,道:“是颗毒药?” 灰太浪点头笑着道:“是的。不过只要你对天狼会有加入的诚心和决心,等服过解药之后,它等于是颗补药。” 黑心老猫道:“毒药会变补药?” “无论什么药,只要分量恰当,它随时可由毒药变补药,或由补药变毒药。” 这倒并不是说笑话。实情的确如此。若是分量不得当,补药有时照样可以吃死人。相反的,像砒霜、半夏、石蒜、五味子等,虽然含有毒性,但只要用对了时候和分量,一样能起沉疴! “那么,我要等什么时候,才可以获得解药?” “那就看黄兄的表现了。” “如何表现?” “三天之内,设法打发宇文不弃那小子归魂地府!” “只有三天时间?” “最好不要超过。” “如果三天之内无法得手,怎办?” “兄弟也是奉命行事,那就只好向你黄昆说一声抱歉了。” 黑心老猫手脚微微发抖,不知道是由于愤怒还是害怕,隔了好半晌,才又哑声道:“天狼会有的是人才,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把这样一件任务交给我?” “因为黄兄环境熟,心肠狠,手段辣,又精易容之术,做起来一定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黑心老猫没有再开口他不是不想开口,而是他已无话可说。他还能说什么好呢?现在,他只剩下最后一个希望。就是希望灰太浪说话算数,如他收拾了那宇文不弃小子,事后天狼会真的会为他解毒并邀他入会! 灰太浪见他不再表示反抗,便越身走过来为他解开受制的穴道。黑心老猫手脚活动片刻,血脉慢慢畅通。 灰太浪并未立即离去,他似乎想看看黑心老猫恢复自由之后,是不是还想找机会扳平? 黑心老猫显然并没有这种打算。黑心老猫的如今脑海里只转着一个念头:“以后三天内,他如何才能接近剑帅宇文不弃,并取得有利的下手机会?” 白桃一死,宋不老的身份也随着结束。他下一步应以什么面目出现?灰太浪一旁冷眼打量着他,似已看透黑心老猫的心意,这时忽然微笑着道:“平时进出如意坊的赌客,都是一些什么人?哪一类人容易引人注目?哪一类人不易受人注意?你应该比别人清楚。哪天只要你能混进去,你尽可大胆出手,绝用不着担心事后无法脱身。” 黑心老猫眼中微微一亮,道:“灰兄的意思是说到时候会有人为小弟接应?” 灰太浪笑道:“这种接应早就开始了!” 黑心老猫一怔道:“灰兄已在如意坊内有了布置?” 灰太浪笑道:“如果不是有了布置,黄兄今夜能处处那么顺利?你以为岳不凡和宇文不弃这一老一少都是死人?” 黑心老猫道:“是的,如意坊今夜的确太平静了些。灰兄耍的,是一手什么绝招?” 灰太浪笑道:“只可惜你今夜不便过去,否则,你只要一进门,便不难一目了然。” 灰太浪的话,一点也不夸张。如果黑心老猫够胆量,他这时赶去如意坊,的确不难一跨进大门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灰太浪口中说的布置,就是那一个一注只下十枚大钱的蓝衣丑怪老人。如今这老家伙还在徐结巴的六号赌台上,下他的小注子,押他的老天门。 他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举动看上去也很斯文。如果不是赌注太小了一点,这种客人可说是赌坊中最受欢迎的客人任何一间赌坊都会欢迎。但今晚的如意坊,却为这样一个客人伤透脑筋。 俪娘,岳不凡,唐镖师,游镖师,以及巡场的野猪和猴子,一个个提心吊胆,几乎全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这老家伙一个人身上,惟恐发生意外。 六号台上的徐结巴,以及看庄的小苟,更是紧张得不时擦冷汗。整座如意坊如此剑拔弩张,如临大敌,是不是因为已看出这老家伙准备借口滋事。实际上恰恰相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四三章 声东击西 这老家伙不仅赌得规矩,人也和气得很。别人被吃掉注子,多多少少,总要嘀咕几句。有些涵养差的,更是脸红脖子粗,脏话骂不绝口。 只有这老家伙例外。这老家伙似乎愈输风度愈好。当别人口中不干不净时,他总是说:“点子吃点子,没有话说。”或是说:“输赢小事,赌的规矩最要紧。”“只要骰子没有毛病,输了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他说这些话,别人当然不会理他了。 但,庄家徐结巴就不同了。嘴巴里藏几副备用的骰子,在他已经成了习惯,今天自然也不例外。今天他嘴里的骰子没藏足,只藏了两副。 蔡猴子已跟他递过眼色,要他多加小心,意思也就是说,今天赌台上不可随便玩手脚。他本来想找个机会,取出那两副骰子,悄悄地交给小马收起来。可是,老家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双骨碌碌的三角眼,总是在他的两只手上打转。 他几次想假装咳嗽,将两副骰于吐出来,只是手一凑上嘴巴,老家伙两眼就溜过来了。他只好悬崖勒马,又将念头打消。那么,他要解决口中这两副骰子,是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呢? 有的,还有两个办法。一是装作吐痰,把骰子吐去桌底下。另一办法,便是干脆一口吞入肚中!但是,这两个办法,他都不敢使用。 使用第一个办法的危险是:如果老家伙是有心人,他一吐出,老家伙很可能立即去从地上横越过来,那时人赃俱获,如意坊信誉破产,他徐结巴也完了!如今骰子在他嘴里,当必要时,他仍然可以一吞了事。无论事情多严重,不至于破开他的肚子,去查究证据。 那么,第二个办法呢?想想也不妥当。老千吃赌的事例,屡见不鲜。这老家伙如果是个大老千,上来只下小注,同时虚张声势,故意以眼光威胁他,也许就是为了想达到逼他将骰子吞下去的目的。 如意坊没有限注的老规矩。万一,他吞下藏骰,老家伙突来一记冷注,被老家伙赢走一笔巨款,他徐结巴也完定的了。 龙八太爷不是个能体谅下人的人。那时他怎么解释?谁叫他将骰子吞下去的?谁又能证明他跟这家伙之间没有勾结?所以,这时俪娘、岳不凡等首脑人物,只是在提高警觉,预防事故发生,真正感到苦恼的人,则是徐结巴! 老家伙愈来愈洒脱,徐结巴的脸色则愈来愈苍白。他口中的四粒骰子,像是四粒烧得火红的铁珠子似的,直烫得他坐立不安,周身汗出如浆。 其实,这才是这名蓝衣残浪长老,今夜走进如意坊的真正用心。他凭着一副怪相貌,一些奇特的动作,以及一些带刺的双关语,为的便是要将如意坊中的人手吸引住,以便坊后的灰太浪和黑心老猫便宜行事! 他的表演,完全成功了。第一个上当的是宇文不弃。因为集中人力监视他,正是宇文不弃下的命令。而宇文不弃本人,则在发完号令之后不久,就回房睡他的大觉去了。 年轻的总管,虽然交代众人要加强戒备,但显然并未真正的将他放在心上。如果仅就赌场方面的安全而言,他的判断,并无错误。因为这种紧张的局面,一直僵持到金鸡报晓,赌场依例打烊,赌场里的确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前面太平无事,后面呢?首先发现大事不妙的,是两名接班的镖师。 两名镖师经过一夜煎熬,均已呵欠连天,眼皮沉如垂铅,但当他们拖着疲态的脚步,快要走近地下室时,跟前的景象,马上就将他们的睡意一下驱除得干干净净! 这两名镖师行走江湖多年,阅历极为丰富,他们一眼瞥及地下室大门大开,一名伙伴僵坐如入定老僧,另一名伙伴则踪影不见,再回想到昨夜那个蓝衣老怪物,两人立即就知道是中了敌人的声东击西之计! 两名镖师震骇之下,急上前查看。结果还好,地下室里囚禁的莫友乾虽然丢了,地下室外的钱姓镖师则只是被人点了穴道。还有吴姓镖师哪里去了呢? 两人分头绕向地下室后寻找,吴姓镖师马上就找到了。吴姓镖师也只是被点了穴道。两位镖师经过一番推拿,虽因穴道被点过久,元气一时无法恢复,但身体上并未受到其他伤害。 两人因仓猝受制,对出事经过,均是一头雾水。于是,准备接班的唐游两位镖师,一人留下继续找寻鬼影子卓玥,一人则近坊向岳不凡老总报告。等宇文不弃,俪娘,岳不凡,以及蔡猴子等人获讯赶到时,鬼影子卓玥的尸首也找到了。 俪娘和岳不凡见出了这样大的祸事,脸上全吓得变了颜色。只有宇文不弃神态自然,镇定如常。在他眼中看来,似乎是死掉一个卓玥,和跑掉一个莫友乾,并不是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情。 他四下勘了一遍,一面关照众人暂时不许张扬出去,一面吩咐岳不凡和唐游两名镖师,立即分别去艳钗阁和悦来、一品居两家客栈,找龙八太爷等人过来。 吩咐完毕,他便带人返回后院大厅,一边等候龙八太爷,一边照常享用茶点。不到半个时辰,龙八太爷,唐宫,薛无命,杜江南,以及秦烈焰,诛魔刀郑逍遥,石荒等三名杀手,均相继匆匆赶到。 龙八太爷人在院子里,声音便如焦雷似的进了大厅:“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就光会吃喝玩乐?光会化我的银子?” “你们”之中,当然包括了“宇文不弃”和“岳不凡”。在这以前,龙八太爷对宇文不弃年轻而干练的总管,一直是敬礼有加,从未疾言厉色过,如今居然宇文不弃也被骂了进去,可见江浙道上的龙头老大,对莫友乾被人救走这件事,是如何的震怒了。 龙八太爷为什么会特别的重视这个人的呢?这不难想象得到的。第一,葵花宗主原是他的心腹,心腹人物叛变,不仅颜面有损,也最伤心。第二,肯救莫友乾的人,只有一个黑心老猫:黑心老猫敢救走莫友乾,便表示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连黑心老猫都敢公然跟他作对,他以后如何做人?除了这两点以外,那三尊玉美人,当然也是原因之一。要追回三尊玉美人,莫友乾是惟一的一条线索,如今这根线索一断,还能去哪里找回这套宝贝? 龙八太爷骂的话,大厅中的宇文不弃当然听得清清楚楚。不过,宇文不弃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将第一个跨入大厅的岳不凡招手叫去身边,不知在岳不凡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话,岳不凡瞪大眼睛,好像听呆了一样。 接着,宇文不弃伸手一推,岳不凡便带着满脸惊疑之色,从后面偏门出厅而去。龙八太爷面孔铁青,气呼呼地走进来了。 宇文不弃迎上去抱拳道:“太爷早。” 龙八太爷板着面孔,只当没有听到。 宇文不弃淡淡一笑,又转过去跟唐宫等人招呼。不一会,众人相继落座,俪娘指挥仆妇为各人奉上茶点。 唐宫性子急,第一个抢着道:“昨夜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宇文不弃像述说与他漠不相干的故事一样,从容微笑回答道:“昨夜这里来了一位扎眼的陌生怪客,我为了防止发生意外,便将这儿可用的人手,全部调集在一起,吩咐他们要好好地注意来人的一举一动,不料顾此失彼,到了今天早上,才知道……” 龙八太爷铁青的面孔,突然一下涨得通红,抬头死瞪宇文不弃,冷冷接下去道:“才知道中了人家的声东击西之计?” 宇文不弃居然点了点头道:“不错。” 龙八太爷差一点昏了过去。 宇文不弃微微一笑,缓缓接下去说道:“对方这一计虽然用得很巧妙,只可惜他们还是忽略了一件事。” 唐宫一怔道:“老弟这句话,我怎么听不懂。你说对方忽略了一件事?他们忽略了什么事?” 宇文不弃微笑道:“他们忘记这座如意坊已经换了一位主人!”这句话,显然比刚才那一句还要难懂得多了。 唐宫忍不住扭头望了俪娘一眼,俪娘也在发呆。这件事忽然扯上了她,是什么意思? 唐宫眨着眼皮道:“这跟俪娘又有什么关系?” 宇文不弃微微一笑,道:“因为那老怪物昨夜一进门,就被俪娘识穿了他们的诡计!” 俪娘忍不住暗暗骂了一声:活见了你的鬼!她如果早有预见及此,这种事还会发生? 龙八太爷一张老脸突又涨红,带着明显的怒意道:“她当时没有告诉你?” 宇文不弃道:“告诉了。” 龙八太爷道:“你不相信?” 宇文不弃道:“相信。” 龙八太爷更怒了:“你既然相信,为何不加以提防?” 宇文不弃道:“我当然有了提防。” 龙八太爷道:“你有了提防,卓玥是怎么死的?” 宇文不弃:“死于他自己的过分小心,太爷应该懂我这句话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四四章 防不胜防 是的,这一句话的意思,龙八太爷也完全懂得。只有龙八太爷一个人懂。原来龙八太爷为提防如意坊内另有内奸,曾暗示卓玥伏伺时不可固定于一个位置,就是下面值班的镖师,也经常摸不清卓玥的藏身之处。 这种情形之下,如果责怪没人去通知鬼影子提高警觉,自然强人所难。 龙八太爷仍然带着怒意道:“那么,莫友乾被人放走,又该怎么说?” 宇文不弃道:“莫友乾还在。”大厅中人人为之一呆!莫友乾还在?还在哪里? 宇文不弃接着手一指,笑道:“那不是莫友乾来了么?” 从厅外面走进来的不是莫友乾,是开碑罗汉手岳不凡。岳不凡扛着一只麻袋。岳不凡打开麻袋,莫友乾的尸首,立即呈现在众人眼前。 莫友乾的死状很不好看。事实上,这时的大厅内,就在活人之中,也找不出几张好看的面孔来。谁会想到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呢?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才听得龙八太爷嘎声问道:“这具尸首哪里找到的?” 岳不凡道:“火场。” 龙八太爷又转向宇文不弃道:“当时的经过,你都看到了?” 宇文不弃道:“是的,差不多都看到了。” 龙八太爷道:“你看到黑心老猫放出莫友乾?也看到他杀莫友乾?” 宇文不弃道:“不!放人是一个人,杀人的又是一个人。” 龙八太爷一怔道:“放人的是谁?杀人的又是谁?” 宇文不弃道:“杀人的是郝大脑袋。” 众人一啊!不约而同地失声道:“郝大脑袋?那个唱戏的郝大脑袋没有死?” 宇文不弃道:“是的,当时的那具尸体,只是一名流浪汉。郝大脑袋如今我们不妨称他为‘破浪第一号’吧。” 众人忍不住又啊了一声。原来谣言并非空穴来风,天狼会真的来了人。如此一说,闻擎苍岂非死得冤枉之至?不过,关于这一点,谁也没有表示出来。 薛无命忽然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那么,灰太浪也也是一个破浪了?” 宇文不弃点点头。听四爷说话,实在不是滋味。 龙八太爷脸色一片苍白。戏班子是他找来的,郝大脑袋讽刺白鹤那段道白,便是出于他的授意。如果对方想下他的手,他岂不是早就完蛋了? 杜江南接着道:“那么,放人的人,一定是黑心老猫了?” 宇文不弃点点头道:“大概是的。” 杜江南道:“大概?” 宇文不弃道:“因为在他回复本来面目之前,我们只能称他为‘宋不老’。”众人再度失声道:“宋不老?”龙八太爷这一下真的要昏过去了。不是吓昏,也会气昏! 先是“郝大脑袋”,然后又是“宋不老”,一个个都是要命的冤家,而他居然一再引为知己!尤其是黑心老猫乔装的宋不老,想起来更叫他又怕又恨。 如果对方不是为了要先救出莫友乾,如今还有他一条命在?黑心老猫在女人方面的变态行为,他比别人清楚。这样一说,白桃那丫头的命运,也是不问可知的了。 他在艳钗阁宴客,每次都叫白桃陪酒,黑心老猫选上白桃,不用说当然是在拐弯儿折辱他! 石荒忽然插口道:“黑心老猫救出莫友乾,却被天狼会的人杀了,他们之间是不是另有恩怨?”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因为这一疑问如果不能澄清,整个事件便会予人扑朔迷离之感,而令人无法弄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由这一问,也可以看出石荒是个相当细心而冷静的人物。 有头脑的杀手不多,也以这一类的杀手最为可怕。他显然也是天狼会特别注意的杀手之一。宇文不弃并不想照实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天狼会下一个要杀的人,就是宇文不弃,他想稍稍揣改一下,让在座的人都分担一份忧心。人们只有在害怕时才会真正团结。 他这次到卧龙镇,本意虽以正气七侠和修罗殿七杀手为对象,但如今形势转变,他已不得不借七侠的这点残余实力,作为对付天狼会的本钱。 从昨晚那个蓝衣怪老人的突然出现,可知天狼会第二批和第三批人马,必然已有一部分又抵达本镇,其中更说不定还杂有天狼级的厉害人物。 父亲临终的告诫,他永远不会忘记。要完成一件大功业,必须智力交融,决不可逞匹夫之勇。取好汉行径,但不可混充好汉!所以他决定前半段实话实说,后半段则将范围推及在座每一个人。 “关于这一点,我本来也觉得有些奇怪,后来听到灰太浪跟黑心老猫之间的一番对答,才算弄清了其中的原委。” “两人怎么说?” “听灰太浪的口气,天狼会方面原来的计划,本想拿下他们两个,来向龙八太爷请赏,因为他们自信身份尚未暴露,同时知道我们太爷非常痛恨这两个家伙,如果这样做,油水一定不少。” “后来呢?” “说起后来的进展,实在令人不得不佩服我们黑心老猫的机智。” “哦?” “我们黑心八爷获知对方跟他并无仇恨,为的只是一笔赏金之后,立即改变倔强的态度,表示愿意投身该会效劳,并愿献出一宗财富,以示诚意。” “他有什么财富可以奉献?” “据说是葵花宗主救火之前,从我们太爷书房里偷出去的三尊玉美人。” 龙八太爷的脸孔又难看了起来。他身上疮庖大多了。几乎每一件事情,都会在有意无意间触及他的隐痛。 唐宫脸上则露出一丝喜色。对于唐宫来说,这是个好消息。他将三尊玉美人送给龙八太爷,完全是出于迫不得已,自动送出这三件心爱的宝物之后,他几乎没有一时一刻不在动着如何设法收回的念头。 东西在龙八太爷手上,跟落在天狼会手上,在他并无多大分别,只要宝物尚在人间,说不定就有物归原主的机会。 石荒接着又问道:“灰太浪有没有答应?” 宇文不弃道:“答应了,不过,附有一个条件。” 石荒道:“什么条件?” 宇文不弃说道:“灰太浪要他设法去表现表现。” 石荒道:“如何表现?” 宇文不弃道:“灰太浪只是这样说,并未指定他一定要怎样做,而我们黑心八爷却拍胸夸口,要对方等着瞧着他黑心老猫的。” 石荒道:“瞧他什么?” 宇文不弃道:“他说,以后每隔三天,他担保七侠或七杀手中,至少会有一人向地府报到!” 石荒皱皱眉头,没有开口。 唐宫道:“我他祖奶奶的!他这个兔崽子凭什么吹这种大牛?” 宇文不弃轻轻叹了口气,道:“黑心老猫说话说得太狂,不过想想也的确不无可虑之处。” 唐宫瞪眼道:“你以为这小子有多大火候?” 宇文不弃道:“如果明枪明刀地来当然没有什么,怕只怕他这小子不以真面目出现,那可就防不胜防了。” 唐宫像只突然泄了气的皮球,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龙八太爷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因为他比别人更能领会宇文不弃这番话的弦外之音。黑心老猫的易容术,实在太高明了。这厮跟随他多年,言行举止,他那么熟悉,居然都给这厮轻易的蒙骗过去,换了别人,当然更不用说。 由此可见,这厮对灰太浪的承诺,的确不是胡夸海口。这厮的确能凭高明的易容术,随时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身份,接近他想接近的人,达到行刺的目的! 别人的事,他不必操心。他自己要怎样防范才好?这显然是个谁也回答不了的问题。同时,对他龙八太爷来说,这个问题也特别严重。因为他是七侠的老大。 他的目标最大,而他又必须事事躬亲参预,时时走在别人的前面,以身作则,起领头作用。如果黑心老猫真想以血腥手段向天狼会邀功,黑心老猫第一个要下手的人,无疑就是他龙八太爷! 一道死亡的阴影,登时抹上了龙八太爷的心头。这种无形的恐惧,压力是沉重的,它能令人窒息,也能令人疯狂。 龙八太爷的脸色愈来愈苍白。龙八太爷一时为恐惧心所驱使,几乎忍不住要把刻下大厅中的每一个人,重新仔细观察一遍,看看里面会不会有黑心老猫在内。 石荒忽然打破沉寂,道:“以后呢?当对方离去时,宇文兄没有跟去后面,看看这些家伙目前落脚在什么地方?” 这又是一个重要问题。同时,这也是宇文不弃等待有人提出的一个问题。他当然知道对方目前落脚的地方。他甚至亲眼看到灰太浪从金光大殿上取下那三尊玉美人,又将三尊玉美人交给郝大脑袋,然后,由郝大脑袋藏在小翠花卧房的天花板上。 但是,他不想主动说出。因为,他不想使这些杀手们有被人指挥的感觉。石荒这一问的用意明显,找出对方巢穴,来个先下手为强! 只要有人问到这一方面去,他就不必担心底下的进度。这比他主动提出要怎样做,不仅有效得多,也自然得多。 他说出了羊肠巷小翠花的住所。 大厅中登时骚动起来。 最激动的,便是龙八太爷,他第一个跳了起来,叫道:“走,走,老夫一定要亲手……去……” 他这句话的意思,当然是说要亲手毙了黑心老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四五章 卖麦芽糖的小贩 但是,龙八太爷心里想的,也许并不一样。他真正的希望,无疑是想亲眼看到黑心老猫死去。 黑心老猫是他目前最大的顾忌。黑心老猫一天不死,他就一天无法安心:残浪会是公敌,黑心老猫是私仇,解决私仇当然要比应付公敌重要得多。不过他尽可能把话说得响亮些。说漂亮话,永远不需下本钱。这么多人过去,哪会轮得着他第一个出手? 只可惜,龙八太爷有一件事不知道,他们现在就是赶去羊肠巷,也绝见不到黑心老猫。小翠花的住所,是宇文不弃最后改盯郝大脑袋发现的,灰太浪并未将这一秘密地址告诉黑心老猫。 灰太浪、黑心老猫约定见面的地点,是金光寺。宇文不弃当然不会说破这一点。第二个显得起劲的是唐宫!唐宫显得劲头十足,当然是为了那三尊白玉美人。 杜江南板着一张大麻脸,既不赞成,也不反对。不过,只要有人带头,他会跟着行动,是不成问题的。最不热心的是薛无命。 薛无命似乎觉得卷入这种漩涡很不值得,如果不是因为得罪不起龙八太爷,他也许早就带着诛魔刀郑逍遥离去了。 三名杀手表现的风度都很好,各人均以自己东家的词色,为进退的依据。没有一个显出畏缩,也没有人对这种事显得特别狂热。他们的职业是卖命。 残浪会也好,黑心老猫也好,对于他们都没有多大的分别。只要有谁侵犯到他们的主人,谁便是他们拔兵刃的对象! 宇文不弃站起身子,等龙八太爷嚷过一阵之后,才慢吞吞地道:“我们就这样浩浩荡荡地杀过去,太爷认为妥当吗?” 龙八太爷呆住了!他们如此大张旗鼓地开过去,只怕走不到半条街,消息就传到羊肠巷去了。杀人?杀谁?杀那个细皮嫩肉的小翠花? 大厅中立刻静了下来。 宇文不弃缓缓接着道:“残浪会目前潜伏在镇上的同党,绝不止灰太浪和郝大脑袋两个,巢穴也绝不止小翠花一处。我们这边不发动则已,一发动就必须马到成功而且至少要捉住一个活口!” 龙八太爷道:“留活口干什么?”这真是个蠢得不能再蠢的问题。“你说要留个活口干什么?” 宇文不弃耐心解释道:“我已经说过了,对方的党羽,不止三两人,对方的巢穴,也不止一处,贸活口的用意,就是为了了解对方的实况,以便立刻采取第二步行动。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要斩草就得除根!”这种江湖上的术语,龙八太爷当然是一听就懂了。 “那么依你看来,该怎么办?” “只对付羊肠巷的几个家伙,根本不必劳动几位太爷。我看,有秦兄,郑兄,石兄,以及在下四个就足够了。几位爷走在街上太惹眼,不如留在这里坐镇调度。” 这一段话,当然更合龙八太爷的胃口。 薛无命第一个抢着道:“有有有道道道理,这这样,最最,最稳当!” 龙八太爷虽然正中下怀,但似乎还不及薛无命皮厚。他转身扫了秦烈焰等人一眼道:“宇文总管的意见,诸位以为如何?” 不过,他还是把责任推在宇文不弃头上,表示他并非贪生怕死,而只是从善如流,如果谁有意见,他还是会接受的,他并不强人所难。 秦烈焰点头道:“宇文兄这个办法我觉得很好。” 郑逍遥和石荒也跟着点头。事情就这样决定了。龙八太爷神采焕发,又变得像个豪气干云的龙头老大了。他拍拍胸膛,向大家保证:“只要兄弟们卖点力气,我心里绝对有数!” 宇文不弃朝秦烈焰等三人点点头道:“走,咱们从后门出去,路上顺便先讨论一下。” 四人经过商量,决定步骤如下:由宇文不弃和石荒入巷敲门,装作慕名寻芳,郑逍遥和秦烈焰,则分两路,于高处把守,以防对方逃窜。如果对方只有灰太浪和郝大脑袋两人,即由宇文不弃,石荒出手对付,万一对方不止两人,郑逍遥和秦烈焰便现身支援。郑逍遥和秦烈焰,由两边房店上悄悄翻过,宇文不弃和石荒则由前面巷口堂堂正正地走进去。 羊肠巷到了!巷口歇着一副卖麦芽糖的担子。巷子里面,四五名满身泥污的顽童,正在兴高采烈地打钱堆儿。这条巷子住的人家不多,小家伙们耳濡目染,一个个都成了不折不扣的小赌徒。 石荒忽然放开脚步,压着嗓门道:“宇文兄,你有没有留意到巷口那个卖麦芽糖的家伙?” “留意到了。怎么样?” “我看这家伙一定不是好人。” “哦?” “如果小弟猜得不错,这个家伙很可能也是一号破浪!” “何以见得?” “你瞧他的那双手!” 那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一身粗布衣服,个子不高,扁鼻梁,厚嘴唇,满脸淳朴之相,看上去正是一个典型的小贩模样。是的,石荒说得不错,这汉子处处都像一个小贩,只是一双手似乎太细致了些。 手背上没有青筋,指甲上没有肉刺,指节骨也没有变粗变大。赖劳力为生的小贩,很少会有这样的一双手。这种细致的人,应该只适合提笔杆。 但是,这人眉目之间,看不出一丝文墨气息。同时一个能提笔杆的人,也绝不会出来做这种没出息的小生意。所以,这汉子的真正身份只有一种可能。 一个经过伪装的江湖人物! 如果这汉子真是个江湖人物,这人练的功夫,将绝不是重兵刃或长兵刃,也不会是以拳掌为主的刚健武功。这人练的必然是轻功和暗器,而且成就一定相当惊人! 宇文不弃暗暗吃惊。 他吃惊并不是为了这个挡道的小贩,而是为了石荒这种敏锐的观察力。北斗七星剑郭申剑法辛辣。诛魔刀郑逍遥强暴残忍。秦烈焰足智多谋,心机难测。马长恭暗器神鬼难防。如今,石荒,又是如此机警过人,这五名修罗殿杀手,几乎无一人是好惹的。 残浪会是否消灭得了,还是未知之数。单是这五名杀手,就够他应付的了。 石荒低声又接着说道:“这条巷子,并不适合他这种生意,我看,这家伙多半是个把风的。” “石兄想做了他?” “小弟正有此意。” “要是冤枉了好人怎么办?” “当然得先试他一试。” “如何试法?” “瞧小弟就是了!” “如果动起手来,岂不是要惊动巷子里的人?” 石荒笑笑,没有回答,一面领先向巷口走去。那小贩虽然看到石荒和宇文不弃朝他担子走去,但并没有招呼的意思,因为两人显然不是他这种生意的主顾。 他左手中指吊着一面只有烧饼大小的唐锣,这是做夜小贩,都欢喜用的一种招徕工具。体积小,轻便,光亮。当然也是一种最好的,传递信号的工具。 那小贩左手中指一挑,右手的小竹片便准备向锣上敲去。这会不会只是一时的巧合呢? 石荒抢先一步发出招呼,那小贩只好又将双手放下。 石荒笑着道:“小翠花吃了你的麦芽糖,咳嗽有没有好一点?” 那小贩一怔道:“小翠花?”他似乎连小翠花是什么人都不清楚。 这一点并不足为奇。因为这一类小贩经常要到四乡八镇走动,他并不一定就是卧龙镇本镇人。 石荒像是有点意外道:“你不认识小翠花?” 那小贩木愣愣地道:“哪个小翠花?她住在哪里?” 石荒道:“郝大脑袋没有告诉你?”这是套话时一种最笨的方法。开门见山。单刀直入!使用这种方式套话,经常没有效果可言。因为对方可以跟你装迷糊,硬起头皮,死赖到底。 不过,对方如果是名目光锐利如刀的江湖高手,这却是一种简单而有效的方式。那小贩脸色微微一变!这就够了。 但石荒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因为他不需要。宇文不弃已为他代劳了。那小贩色变之余,正待有动作之前,宇文不弃已一闪身,紧贴过去,出手如电,右手点中那小贩胁下穴道,左手则搁上对方肩头。 看上去宇文不弃像是在拍肩问价钱,实际是为了稳住对方的身子,不让穴道被点的那小贩倒下去。这时街心上虽然不断有车马行人路过,但显然谁也没有留意到小巷口发生的变故。 那小贩穴道被点,脸上登时露出一片痛苦的神情。他虽然周身麻木,口不能言,神智似乎还很清楚。他知道被点的是血行大穴,一时尽管不致送命,但如果耽误过久,纵使留得一条命在,一身武功也报废定了! 宇文不弃压低声音道:“现在怎么处置这个家伙?” 石荒道:“让他坐去墙脚根下,把草笠拉低一点,盖住他的面孔!” 宇文不弃含笑点头,同时竖了一下大拇指。因为这实在是匆促之间一个最好的善后办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四六章 反客为主 现在,那小贩靠墙亻免首而坐,双臂横抱胸前,一顶破草笠遮住大半边脸,看上去就像因为生意清淡,正在那里闭眼养神。 这时即使有人过来想买麦芽糖,看到他仁见这副姿态,也不忍心去惊动他了。巷子里的顽童,仍在吵闹不休,两人开始以悠闲的步伐,向巷底走去。 这条羊肠巷,不仅巷道狭窄,而且曲折多弯,无法一眼见到尽头,对真正的寻芳客来说,无疑别有一番幽趣。这时不过辰初时分,每一家的大门,都关得紧紧的,巷子里显得特别岑静。 宇文不弃指指石荒的衣袖,悄声笑着说道:“你把那家伙的小锣拿来干啥?” “拿来敲呀!” “想骗郝大脑袋开门?” “比拉门环总要好得多。” “你又不知道他们约定的信号,怎么个敲法?” 石荒笑笑道:“正因为不知道,敲起来才特别有效!” 宇文不弃道:“胡敲一通?” “差不多如此。” “这样他们就会来开门?” “至少不会因听到敲门声音而躲起来。” “你有把握?” “七成!” “哦?” 石荒又笑了一下道:“就因为不清楚他们约定的信号,等会他们听到我的锣声,一定会因锣声不成章法而深感诧异,以为发生了无法以预定信号表达的情况,只要不是敲了要他们逃避的信号,就算纯然为了好奇,他们也会派个人出来看看的。” 这种想法虽然近乎一厢情愿,但仔细想想,也的确不无道理。譬如说,你跟同党约好了,锣声两短一长是来了可疑人物,一长两短是受到包围,当锣声密集是快快躲避,稀稀落落则是天下太平无事。 如今你忽然听到锣声每敲四响停一下,完全是一种你不熟悉的信号,你有什么想法呢?去看看这家伙在搞什么名堂!这无疑是人人都会自然而然升起的一个念头。这也是人类性格上的一个弱点。 人人都希望别人接受自己的规范,如果别人违背了,便忍不住火冒三丈,便忍不住要加以追究! 石荒便是想利用这一人性共通弱点。这也同时说明了一向虽然甚少表现,如论处事之精干老到,也许更在秦烈焰之上! 宇文不弃向前走了几步,才又问道:“等下我们如何对付这个开门察看的人?” 石荒只回答了一个字:“宰!” “无论这人是谁?” “无论是谁!” “为什么不先留下活口?” “太费手脚。” 这是实情,也是经验之谈。杀一个人的确要比擒下一个活口省事得多。宇文不弃点点头,没有再开口。今天的人手,是他分配的。他选同一组,无疑是聪明的决定。 小翠花的住所到了。一盏油纸灯笼,在门檐下微微摆动,这表示昨夜屋里留了客,不便再纳佳宾。 宇文不弃比了一下手势,石荒点点头道:“好,你过去站近一点,出来的只要不是小翠花,只管下手。” “万一竟是小翠花怎办?” “交给我对付。” 接着,小唐锣便在巷子里响了起来。 “锵-锵-锵锵!” “锵-锵-锵锵!” “锵锵锵!” “锵锵锵!” “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 “锵锵!锵锵!锵锵!” 果然是胡敲一通,时紧时慢,或重或轻,完全不成章法。没有多久,大门呀地一声打开了。 一个带着怒意的声音跟着传了出来:“朱裕,你在搞什么名堂?” 不仅反应是不出两人所料,甚至对方的语气,也跟两人事先揣测的一模一样。只可惜他们还是算漏了一招。 原来如今开门现身的这个人,既不是他们担心会碍手脚的小翠花,也不是他们希望见到的郝大脑袋或灰太浪而竟是昨晚在如意坊,故意以诡秘乖张的举动,使全坊人心惶惑不定,以便利灰太浪说服黑心老猫的蓝衣残浪长老! “我们的残浪长老,人人都力足收拾北斗七星剑郭申而有余!”这是三号破浪那天在俪娘的卧房中,临死之前吐露的秘密。 宇文不弃绝不怀疑三号破浪这话的可靠性。 在残浪会中,“残浪”地位高过“破浪”,目前这批破浪之中,有些人的武功,就不在七杀手之下,残浪长老的武功如何,自是不问可知。 至于北斗七星剑郭申,宇文不弃一直认为北斗七星剑的一套剑法,绝不逊于自己在剑法上的成就。换句话说:残浪七老如果人人均有降服北斗七星剑郭申的能力,也就等于人人均有降服他的能力。 如今,出人意料之外的是,残浪长老竟然也在小翠花处。他第一个要交手的敌人,竟然就是残浪会中的一位残浪级的人物!石荒希望他一击成功,他能办得到吗? 石荒的小锣,是从巷口那一头,一路慢慢地敲过来的。宇文不弃则贴墙靠在右阶的另一边。蓝衣残浪长老被锣声吵扰,他恼火的人,是他心目中一个叫朱裕的下属,他探头出来,当然是先循声向巷口那边望过去。 这是宇文不弃和石荒两人希望发生的情况。结果,他们的希望没有落空。蓝衣残浪长老头一伸出大门,首先望去的地方,果然是巷口那一头。 他大概因为起床匆促,衣服没有完全穿好,所以人站在门槛后面,只探出了一颗脑袋。残浪长老为了想一下瞧个清楚,脖子伸得还真够长。 宇文不弃当然不愿错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猝然跃出,对准老怪物后脑,一掌劈了下去! 石荒哈哈大笑! 之所以感到满意,是不难想象得到的。因为今天玩的这些小花样,全是他的主意,宇文不弃功劳再大,也只不过是他棋局中的一枚卒子。如今眼看蓝衣老怪物头才伸出,脸上原有的怒意就化为一片惊骇,他当然比什么人都要感到痛快! 只可惜似乎笑得太早了些。不错,他这局棋,一步也没有算错。对方人给骗出来了,宇文不弃也抓住了机会,出手够快、够准、也够狠!只有一点,看来似乎不大对劲。 那便是宇文不弃一掌劈中老怪物后脑之后,老怪物只好像打喷嚏似地向前颠了一下,整个身子并未应掌而倒! 石荒笑声顿止,面孔也变了颜色。这是怎么回事?连诛魔刀郑逍遥都不是对手的宇文不弃,拳方面的功夫,竟然如此不济? 像这样好的机会,如果换了他石荒,别说是人的脑袋,即使是条水牛,他都敢夸口能一掌劈出红白之物来! 剑帅怎会这般差劲?事实上,这时的宇文不弃,比石荒更为吃惊。他的掌力并不差劲。如果他这一掌劈下去的是条水牛,他也能一掌劈山红白之物来! 但是,他劈中的不是一条水牛。他劈中的是一名残浪长老!宇文不弃一击不中,迅即纵身后退,因为他必须提防老怪物反噬。 这一边石荒眼看无法袖手立即抛去那面小锣,撩衣自腰间掣出一对银光闪闪的护手戟,一声呼啸,长身掠起双戟挟着一片耀目精芒,疾如离弦之箭般飞刺蓝衣老怪背心。 蓝衣老怪背腹受敌,一点也不慌乱。他容得石荒双戟堪堪触及衣边,突然双肩一沉,旋身飞腿,一脚踢向石荒小腹。一脚踢出,虎虎风生,毒辣至极。 石荒纵身扑出,使的是飞燕掠水式,身躯前半段要较后段为低,老怪物沉肩倾身,正好以毫厘之差,避开了石荒的戟锋,而石荒由于双戟戮空,上身自老怪物头顶掠过,首尾不能兼顾,小腹以下,顿成空门。 这是令人窒息的一刹那。就连宇文不弃也止不住暗捏一把冷汗,不知道石荒要怎样才能躲开蓝衣老怪这一腿。结果事实证明谁为担心,都是多余的。 就在蓝衣老怪单脚飞起,眼看就要踢中石荒小腹之际,石荒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突于半空中身躯一翻,向右滑栽下去!老怪物一脚踢空,人随式转,也跟着向右边转了过来。 石荒右手首先着地,双手朝插入地面三寸许,正好成了一根有力的支轴。右臂借力向上斜斜一挥,左手护手朝反朝老怪心窝戳去!一转眼之间,反客为主,险招反而成了绝招! 蓝衣老怪似乎从未料到身手竟如此灵巧敏捷,急切间抽身不及,只好一掌朝着短戟拍去。但是,他出手已慢了一步。他一掌虽然没有拍空,但在他拍中戟身之前,短戟上的月牙失锋,已穿破皮肉。 只听唰的一声,护手戟已在老怪物胸口划出一道血沟!老怪物纵身后退,石荒也从地上一个滚翻跳起。 宇文不弃大声道:“还是石兄牛逼,小弟只好捡个便宜,打打落水狗了!” 蓝衣老怪伤得不重,正拟上前报此一戟之恨,这时看到宇文不弃手上那口擎天剑,不觉神色微变,凝眸道:“原来你小子是剑帅传人?” 宇文不弃笑笑道:“是又怎样?你老鬼是不是曾在这口擎天剑下吃过亏?” 蓝衣老怪双目中闪过一片诡谲之色,缓缓点头道:“好!”一个好字说完,突然双肩一抖,拔起三丈来高,斜斜落在西边屋脊上,临去前,扭头向下道:“你们两个小子快办后事吧!” 语毕,身形一闪,人已不见。 石荒冷笑道:“真是人老皮厚,自己逃命不暇,还要说大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四七章 可疑的独轮车 宇文不弃笑笑,正待开口要说什么时,里面院子中忽然传来一阵叱喝格斗之声。 石荒神色一动道:“里面也动上手了,我们快进去看看!” 院子里动手的是诛魔刀郑逍遥和郝大脑袋。郝大脑袋的兵刃,是一对虎爪,招式虽然不俗,但显然不是诛魔刀郑逍遥的对手。秦烈焰在堂屋门口揪着衣衫不整的小翠花,似乎正在盘问什么。 石荒大声道:“老秦,有没有看见那个灰太浪?” 秦烈焰放开小翠花,转过身来道:“这娘们说那厮夜里来过又走了。” 石荒忙喊道:“那么你快下场替小袁,这姓郝的非留活口不可!” 别人听了,也许会感觉奇怪。留活口就留活口,为什么一定要换人下场呢?难道诛魔刀郑逍遥就不懂什么叫留活口?事实上,诛魔刀郑逍遥,不是不懂,而是不能。因为诛魔刀的刀法,刀路奇猛,一动上手,刀刀均是吹向敌方的要害,要诛魔刀在紧要关头刀下留情,根本是件办不到的事。 秦烈焰当然明白石荒要他接替郑逍遥的用意。所以,石荒这一提,秦烈焰立即纵落院心,长鞭呼一声挥出,口中一面招呼道:“郑兄快退,让小弟来收拾他。” 诛魔刀郑逍遥也知道自己刀下难留活口,趁郝大脑袋转身之际,立即收刀退下。他退下之后,向石荒问道:“去开门的那个老家伙呢?” 石荒苦笑了一下,道:“脚底抹油,溜了!” 郑逍遥皱皱眉头,没有开口,内心显然在打着问号:你们可真会办事!两个人守在大门外,居然连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家伙也逮不住!石荒移目望去院心,只笑了笑,也没有解释。 院心中的郝大脑袋,经换人之后,精神突然抖擞起来。他原已感到绝望,这时心底不禁升起一丝生机。秦烈焰的一根长鞭虽然也不怎么好对付,但比起郑逍遥的那口刀来,威胁总要小得多。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对方要拿活口,这一战无论胜败,他已不必为性命担忧。 同时,他也并不想真的打赢这个姓秦的。对方有四个人,他只有一个人。打垮一个,还有三个。无论再换上三人之中的哪一个,都不见得比这姓秦的更好对付。所以,他打赢了这一战,只会对他更不利的。 他如今需要做的事,只有四个字。设法开溜!可是,在这一群杀手的环伺之下,他溜得了吗?这是他的一个秘密。 由于他一向珍守着这个必要时可以赖以活命的秘密,就算是天狼会中,也很少有人知道他怀有一身超绝的轻功。他这一身轻功,是从小苦练出来的。 他从小就比别的孩子聪明,所以当别人赶时髦舞刀、练剑时,他则偷偷地将时间全部放在轻功上。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决定。 因为,他知道以自己这种天生又矮又胖的体型,如果秘密地练成一身上乘轻功,将来在黑道上打滚时,无疑将是一注最珍贵的本钱!见到他这种肥鹅似的身材,谁会想到他有一身好轻功呢? 即使他自己说出来,恐怕都不一定有人相信!目前的情形,便是如此。如今院子里这几个目空一切的小伙子,见他像肉球般地滚来滚去,狼狈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他相信这些小子一定不会想到他郝大脑袋竟在转着开溜的念头! 他溜不溜得,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心里明白。如今他只等待着一个机会。也可以说,他正在制造这个机会。只要有机会避开大门前宇文不弃等三人的监视,不着痕迹地绕去西厢下面,他的计划就成功了。 秦烈焰的一条长鞭,无论如何是留不住的。他手上的一对虎爪,是一种武器,也是他轻功的一部分。别人纵高窜低,需要相当足够的地势,需要算好落足点,他则不必。 即使在一道直立的陡壁上他也能突然停住身形,随时随地将自己在这道陡壁上挂起来。因为他有一对锋利而坚硬的虎爪。 他已打点好了,西厢是座小楼房。像这样一座两三丈高的小楼房,当然人人上得去。但是想要飞登楼顶,轻功再好的人,也必须隔四五步就作势运劲才办得到。他因为有一对虎爪之助,则可以免去这种麻烦。 到时候,他可以先升高到二楼的楼口,以虎爪打人入墙壁,再借力翻上去!一上楼顶,海阔天空,不论谁也拦不住了。现在,他正装作还手无力,不住地躲闪退后退向西厢那边。 秦烈焰见他已被逼去墙脚根下,不禁大笑道:“仁兄,我看你最好还是省点力气吧!”他口中说着,长鞭如怪蟒出洞,突然呼的一声向郝大脑袋颈子上撩了过去。 这一次,郝大脑袋还手了。他以左手虎爪去撩鞭梢,长鞭逢坚倒卷,登时将一支虎爪缠了个结结实实。 秦烈焰再度大笑道:“好,好,咱们就来较较劲道!”只可惜,郝大脑袋根本就没有跟他较劲的意思。 秦烈焰往回撤鞭,郝大脑袋面红耳赤,也摆出夺鞭的姿势,就在秦烈焰暗暗加把劲之际,郝大脑袋出其不意,突然五指一松,长鞭飞起,虎爪吊在鞭梢上,就像从河里曳线钓起的一尾怪鱼。 秦烈焰一个收不住,人也跟着向后退了一大步。有这一步就够了!郝大脑袋毫不犹豫,双肩一晃,腾身而起,人好像个娃娃放风筝一般,沿墙直升而上。 霎时间大家都瞧呆了。秦烈焰中计失手并不稀奇,江湖人物交手,除斗力之外,本来便充满了诡诈的心机,无论换谁,都难免会有上当的时候。 他们惊奇的,是郝大脑袋的一身轻功!正如郝大脑袋所预料的一样,他们显然谁都没有想到,这肥如冬瓜的破浪,居然会练成了这样一身好轻功。 石荒第一惊觉,大喊道:“追!”他一声喊出,四条身形,立即相继纵了起来。可是,已经太晚了。屋面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郝大脑袋的人影子? 秦烈焰顿足切齿,又恨又惭愧,石荒安慰他道:“算了,秦兄,这些破浪一个个狡猾如狐,小弟跟宇文不弃兄,刚才还不是照样的网破鱼漏?” 宇文不弃也接着道:“石兄说得不错,事情才刚刚开端,以后机会还多着哩!” 石荒眼珠一转,忽然道:“不,还有办法补救。” 秦烈焰道:“怎么补救?” 石荒转向宇文不弃道:“巷口那个家伙,你点的不是死穴吧!” 宇文不弃道:“不是。” 石荒忙道:“这边两个家伙临去匆匆,一定想不到他们把风的人,我们去逮住那个家伙,也是一样的。” 宇文不弃点头道:“这也是个办法。” 于是,四人走出小翠花住处,快步往巷口走来。只可惜他们又慢了一步。那副麦芽糖担子,依然放在老地方,但是墙脚根下已失去那个名叫朱裕的破浪踪影。 宇文不弃皱皱眉头,正待开口之际,秦烈焰目光四下一扫,突然一个箭步窜出,赶上街心一个推独轮车的汉子,长鞭一抖一抢,不由分说便朝那汉子后背心打将过去。 石荒一怔,说道:“咦!老秦这是干什么?”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条人影跟着在大笑声中掠起。 飞身掠向街旁店房屋顶的人,竟是那名推车的褐衣汉子。由于汉子去势迅疾,大家都未能看清这汉子的面貌,不过,对方这种笑声,听来却极耳熟。 石荒不由得又是一怔道:“怎么?是灰太浪?” 宇文不弃点点头,同时叹了口气道:“又失掉一个好机会,老秦也太性急了。” 这时两边商店中,很多人探头张望,街上行人也多驻足观看,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适才那一声巨响,是独轮车撞墙,发出来的。经过这一撞,那辆独轮车已告支离破碎,碎木片中蜷卧着一个人正是那名穴道受制的破浪朱裕! 很明显的,灰太浪发现党羽中算,不便当街施救,正打算载去别处处理,不巧竟遭秦烈焰适时识破行藏,他留下活口,会泄露了秘密,竟然狠起心肠,于离去之际,想一举置伙伴于死地。 秦烈焰没有去追灰太浪,这时正在试探朱裕的脉息。 石荒赶过去问道:“还有没有救活的希望?” 秦烈焰点头道:“只撞断了几根肋骨,性命应该还无碍,快叫宇文兄来!” 宇文不弃也赶到了,先为伤者解开穴道,然后另喊了一部独轮车,一行重新回到如意坊。 石荒在路上问秦烈焰道:“秦兄从背后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秦烈焰似乎一点也不感觉得意,苦笑了一下,才道:“我不过是看这家伙推车时举重若轻,推车的姿势却又别扭得很,怀疑他可能是江湖人物所乔装,因而上前试他一试,不料他机警过人,竟然又给逃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四八章 点穴手法 龙八太爷见他们果然生擒了一名敌人,不禁高兴,也没去追问详细经过,吩咐宇文不弃设法逼口供。 宇文不弃当然照办。可是,这个叫朱裕的家伙,口风严得很,任宇文不弃如何追问,他总是闭着眼皮,连吭也不吭一声。 宇文不弃耐性很好,继续和悦地说道:“伙计,你这又是何苦?就凭灰太浪临走时玩的那一手,你难道一点也不寒心?” 朱裕缓缓张开眼皮,以眼梢睨着宇文不弃,脸上仍然没有一丝表情。宇文不弃见攻心策略有效,僵局可望打开,连忙道:“你想想” 朱裕轻轻一哼,突然冷冷道:“我已经想过了,当时如果换了我,我照样也会那样做!” 他话一说完,立即合上眼皮,同时将脸扭向另一边,表示这便是他全部要回答的话,底下再问什么,他连听也懒得听了。 宇文不弃大感意外。因为他说什么也没有想到,他不仅不以灰太浪的绝情为意,居然还会想词为灰太浪提出辩护。这些话真是从这个家伙内心发出来的吗?天狼会的党羽,如果人人都有这种襟怀,人人都能这样忠于组织,这个组织岂不是太可怕了? 龙八太爷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桌子道:“好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找鳌管事来,给他上上劲。” 鳌管事就是鳌不易。卧龙镇上人人知道,鳌大管事的武功虽不怎么出色,施刑逼供,却是一名好手。 有人应声出厅而去。宇文不弃苦笑着摇摇头,虽明知刑逼无效,亦未加以阻止。 这个姓朱的家伙,先被他以重手法闭穴多时,如今又断了好几根肋骨,就是回去一边不予理睬,都不一定能活得了性命,若再施以拷打,不过是火上浇油,加速其死而已。 对于这个背运的破浪而言,既然求生无望,早点撒手西归,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至于龙八太爷方面,他更懒得为这种事多费唇舌。 他在江浙道上威风惯了,只知颐指气使,根本不识大体。试问:鳌不易又算老几,连他们这些杀手都逼不出一句话来的角色,难道凭鳌不易的一双拳头就能迫使这头破浪改变心意?做梦! 不一会,鳌不易来了。不过,在龙八太爷手底下也算是一号红人的鳌管事,显然并不是那名家丁从后院请来的。鳌不易进来时,像一阵旋风卷进了大厅。 大管事大概是奔跑得太剧烈的关系,人已站定,双腿犹在微微颤抖,脸上满是汗水,脸色灰败如土,像是随时都会瘫下去。 看着鳌不易这副狼狈相,大厅中登时沉寂下来。不言而喻,一定是又有事情发生了! 鳌不易一鼓作气冲进大厅,本来像是满肚子话要说,如今见众人都拿着惊讶的眼光盯着他,心中一慌张,喉头登时堵塞,挣扎了好半晌,才一边抹着汗水,一边喘息着结结巴巴地道:“镖……镖局的那……那边,出出……出了事情。” 龙八太爷像兜心挨了一拳,脸色登时一片苍白。 武威镖局是他的金字招牌,如果他连自己的镖局都保不住,以后他在江浙道上,还拿什么见人? “出了什么事情?” “军师沈浩被人劫走了。” “还有呢?” “局子里的东西,全被砸烂了,马师父也受了重伤。” “只马师父一人受伤?” “是的,据对方表示,他们跟修罗殿七杀手没有恩怨,只要七杀手不多管闲事,他们绝不会跟七杀手为难,所以他们虽然伤了马师父,却无意要马师父送命。” “这是多久的事?” “就在刚才。” “对方一共来了多少人?” “三个。” “三个?” “是的。带头的是个蓝衣老家伙,另外两个,是两名青衣壮汉,马师父是被这老家伙打伤的,砸东西掳人的人则是另外那两名壮汉。” “那蓝衣老家伙生的什么模样?” “据趟子手小赖说:老家伙身材不高,雷公嘴,尖下巴,模样丑怪无比,可是,一身武功……” 龙八太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像是气得要爆炸:“果然又是昨晚那个老贼!” 石荒和秦烈焰等人,忍不住互相望了一眼。蓝衣老怪无疑是离开羊肠巷之后,才带人赶去的。老家伙行动之快捷,以及手段之狠辣,想想的确可恶而又可怕。 龙八太爷的脸色由白转青,牙齿咬得吱吱作响,他掉头望向宇文不弃,正要发出命令之际,宇文不弃已接下去向鳌不易问道:“对方劫走军师沈浩,必然别有居心,那老鬼临走时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来?” 龙八太爷只好住口。因为他问了半天,完全不关痛痒,宇文不弃现在问的,才是重点。大厅中又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等着鳌不易的回答。 鳌不易又抹了把汗道:“据小赖说,老家伙临走交代:明天中午,他们要在悦来客栈前面以人换人,并说要我们这边好好地款待他们的朱长老,如果他们的朱长老受了委屈,军师沈浩就休想活命!” 宇文不弃点点头,这一点并不意外,以军师沈浩的身份,对方也只能如此要求。 他接着问道:“除此而外,那老家伙别的还说了什么没有?” 鳌不易摇摇头道:“没有了,小赖就只告诉我这么多。” 事情已问明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宇文不弃转过脸去,望向龙八太爷,等候龙八太爷决定。 龙八太爷如同石像似地坐在那里,除了脸色一片铁青,表示他还在生气之外,脸上几乎什么其他的表情也没有。 可是,他知道,大家都在等候他的决定。可是,他又该怎么决定才好?老实说:沈浩被掳,马长恭受伤,以及镖局遭人砸烂,他所损失的,只是颜面。其他的事,他根本就不关心! 沈浩就是死了又怎么样?镖局的器具,更不值几个钱。对他来说,目前当务之急,莫过于找出对方落脚之处,借这批杀手的力量一举加以歼灭。这样做,才是治本之道,才真正对他有好处。 因为目前这种机会异常难得,无论士气与人手,他都赢过了对方,而这种优势并不永远属于他。只要一点小小的意外,这份优势就可能从指缝中溜去。所以,他必须尽快加以利用。 但是,他能置军师沈浩的生死于不顾,继续贯彻初衷,在这受伤的破浪身上逼取口供吗?绝对不能!如果他这样做,必然会使这批杀手寒心。如果没有这批杀手为他卖命,他就垮定了! 所以,他经过一番精打细算,只好暂时放弃如意算盘。于是,他故意装出一副心情沉重的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以掩饰适才的犹豫不决,然后以严肃而坚定的语气,朝宇文不弃点点头道:“好,把朱朋友请去后面,交给岳总镖头好好款待,一切都等军师沈浩换回以后再说吧!” 众杀手见龙八太爷为了沈浩,居然肯如此之忍让,人人脸上都不禁流露出一种感同身受的欢欣和钦敬之色。龙八太爷如此决定,虽然出于通不得已,但见众杀手反应良好,心中总算得到了点安慰。 他暗庆自己举措得当之余,又转向鳌不易吩咐道:“你带人去把马师父抬到这边来,交给俪娘照应,另外差人去找镇头上的贾菩萨,要他带着药箱,马上来一趟。” 这当然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项安排,如果受了伤没人管,谁还乐意拼命?鳌不易走了,宇文不弃也派出两名家丁,准备将朱裕扶去后院养息。 破浪朱裕虽然身受重伤,但神色始终都很平静,鳌不易的报告,他当然也听到了。然而,奇怪的是,这样一个大好的消息,他居然没有产生丝毫反应。 如果换了别人,就算不说风凉话,歪着脑袋,哼上几声,总是免不了的。而他怪就怪在这里,从鳌不易进来到离去,他闭着眼睛,躺在那里,竟然充耳不闻,几乎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如今当宇文不弃示意两名家丁要去搀扶他时,他却突然睁开眼皮,向宇文不弃点点头道:“你过来一下。” 宇文不弃依言走过来,心中暗暗纳闷,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 朱裕望着他,又点了一下头道:“你坐下,我们说几句话。” 宇文不弃只好坐下。 朱裕注视着他道:“你在羊肠巷口,点我穴道时,用的是什么手法?” 宇文不弃微微一怔,但旋即明白对方问这几句话的用意,只好耸耸肩膀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横竖你明天就” 朱裕道:“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宇文不弃不觉又是一怔道:“那么,你的意思……” 朱裕道:“回答我的问题。” 宇文不弃道:“那也不是什么特别手法,不过出手时力道稍微重了一点而已。” 朱裕原本平静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痛苦的表情,等这种表情消失之后,他才又继续盯着宇文不弃道:“那么,你知不知道,你以这种手法点人的穴道,被点穴道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这一点,宇文不弃当然知道。不过,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四九章 提出保证 从对方适才那种痛苦的表情看来,朱裕显然在提出问题之前,就已知道了答案。 朱裕果然没等他回答,就已接下去道:“你以这种手法点人穴道时,既然明知道被点的人纵然不死,也必将变成废人一个,为什么不干脆发发慈悲,杀了对方?” 这种话只有身历其境的江湖人物才知道它并不是笑话,而且不含一丝讽刺意味。对于一个武士来说,尤其是依赖一身武功生存的黑道人物,你下狠心一刀杀了对方,有时的确是一种慈悲的行为。 宇文不弃沉默不语。朱裕闭上眼皮,长长叹了口气。 宇文不弃忽然道:“我可以配个方子,交给你带回去,如果你调食得法,我担保你至少可以……” 朱裕睁开眼睛。道:“可以怎样?” 宇文不弃艰涩地道:“至少还可以保住四成功力。” 朱裕喃喃地道:“四成?嘿嘿。”他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忽又睁眼望着宇文不弃道:“你们不是想从我口里套话的吗?现在你们还想不想知道天狼会的某些秘密?” 宇文不弃怀疑地打量着他,想弄清对方忽然说出这种话来,究竟是真是假?是故意在揶揄?还是只为了发泄心头的一股怨恨之意? 宇文不弃只好反问道:“你如果肯说出来,有什么条件?” 朱裕道:“条件只有一个。” 龙八太爷点点头,意思要宇文不弃不论什么条件只管答应下来。宇文不弃点点头,一方面回答龙八太爷,一方面也是回答他。 “好!你说说看,只要我们办得到,绝不叫你失望就是了。” 朱裕一字字道:“明天,别拿我跟老烟鬼沈浩交换!” 大厅中每个人都听呆了。他们没有听错?他宁愿留在敌人手里,也不愿回到自家人的身边去?足足过了一袋烟之久,大厅中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宇文不弃望着龙八太爷。龙八太爷的脸色,像是疟疾突然发作,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真是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不过,他最后还是朝宇文不弃摇了一下头。 这个头摇得他满身是汗,似乎比推动一道铁墙还要吃力。 宇文不弃于是也跟着摇头,道:“抱歉,这个条件,我们无法答应。” 朱裕的脸色也有点发白道:“为什么无法答应?” 宇文不弃道:“我们虽然很希望能跟你合作,但我们绝不能因此而牺牲沈浩的一条性命。” 朱裕诧异道:“谁说过要你们牺牲沈浩的性命?” 宇文不弃道:“事情非常简单,如果我们不依照约定” 朱裕打岔道:“你们难道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事先将沈浩搭救出来?” 这一下,龙八太爷真的沉不住气了。他不等宇文不弃有所表示,抢着大嚷道:“行行,这个条件公平之至,我们只要能救出沈浩,当然可以不把你交出去。” 他一边说,一边挥着手臂,以加强他的语气:“说吧。只要你诚心合作,我龙傲巅绝不亏待你就是了!” 朱裕突然闭上嘴巴,同时缓缓合上眼皮。龙八太爷手臂僵举在空中,脸色又难看了起来。他当着许多人,居然拒绝以龙八太爷为谈判的对象,自然叫他无法下台。 宇文不弃连忙微微俯下身去,低声道:“我们龙八太爷的话,你听到没有?” 朱裕闭着眼皮缓缓道:“我需要保证!” 宇文不弃道:“保证什么?” 朱裕道:“保证我不会上当,保证你们会给予我妥善的保护!” 宇文不弃道:“要谁向你保证?” 朱裕道:“我认为值得信任的人!” 宇文不弃道:“在这座大厅中,有没有你认为值得信任的人?” 朱裕道:“只有一位。” 宇文不弃道:“谁?” 他一面问,一面在大厅中四下环扫一眼。大厅中这时在七侠方面有龙八太爷,唐宫,薛无命,杜江南等四位。杀手方面则有秦烈焰,诛魔刀郑逍遥,石荒等三人。 除此而外,便是俪娘和两名外妇,以及野猪,猴子等七八名家丁。古今以来,一个人能受到敌人的信任,经常都被视为一种最高的荣誉这项荣誉会落在此刻大厅中谁的头上呢? 朱裕回答的声音不高,但却一字字坚定有力地道:“诛魔刀郑逍遥!” 他选择的人,竟是昨天在艳钗阁杀了第二号破浪的郑逍遥!朱裕这种选择正确吗?宇文不弃第一个在心底暗暗喝彩! 他已设身处地地想过了,如果换了他是朱裕,他无疑也不会选上别人。若有人问:为什么一定要选郑逍遥?郑逍遥的好处在哪里? 答案将是:郑逍遥的好处,只有一样,够骨气!对于江湖人物来说,这就够了! 大厅中一时又沉静了下来。如今,所有的眼光,又都集中在诛魔刀郑逍遥一人身上。这只是朱裕的一种选择,郑逍遥又肯不肯答应呢? 郑逍遥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薛无命在不住地点头,那意思表示只要郑逍遥首肯,薛无命一定全力支持。 但是,郑逍遥并没有朝薛无命望过去。郑逍遥望过去的人是宇文不弃。他冷冷地瞪着宇文不弃,一语不发,仿佛朱裕找上他,完全出自于宇文不弃教的一般。 宇文不弃被瞪得很不自在,勉强笑了笑,道:“朱朋友提的条件,郑兄也听到了,郑兄意下如何?” 郑逍遥冷冷地道:“是的,我听到了,如果我要答应,我也有个条件。” 宇文不弃一愣道:“郑兄也有条件?” 郑逍遥道:“不错,我也需要有人向我郑逍遥提出保证!” 宇文不弃道:“保证什么?” 郑逍遥道:“保证朱朋友说出天狼会的秘密之后,将会受到很好的照顾,直到他伤愈或是自愿离去为止!” 宇文不弃道:“郑兄要谁保证?” 郑逍遥道:“你!” 宇文不弃一呆道:“我?” 郑逍遥冷冷地道:“不错!如果朱朋友事后遭天狼会报复杀害,他的鬼魂可以找我,我也一定不会放你过去!” 宇文不弃思索着点点头道:“好,这副担子,我们就各挑一半好了。” 朱裕说出的秘密不多。但很惊人。他说:第一批派来卧龙镇的四号破浪,是临时编的号,灰太浪并不是第四号破浪,郝大脑袋也不是破浪第一号。真正的一号破浪是金陵百变人魔柳如风。一个比郝大脑袋要可怕好几倍的人物。 首席破浪,将于第三批人手中赶到,他要大家特别重视一号破浪。他是四十号破浪,属第二批。第二批共来了九名破浪,以及两名天狼长老,昨天前来如意坊,以及今天去镖局掳人的蓝衣长老,便是两位天狼长老之一:铁头雷公杨伟。另一位天狼长老,则是昔日滇边三大凶人之一的酒肉和尚了空。 这两名天狼长老,各具一身怪异武功,为人行为,手段毒辣无比,遇上这两个老魔,只可智取,不宜力敌。 至于他们在镇上的落脚之处,本是镇头上的一家铁匠店,不过由于他被擒的关系,恐怕又换了地方也不一定。 朱裕谈到这里,宇文不弃忍不住道:“如果换了地方,我们又去哪里,救沈浩呢?” 朱裕道:“这倒不是一个难题,因为就是不换地方,我猜他们也绝不会将沈浩安置在铁匠店里。” 宇文不弃问道:“关于这一点,事先已有协议?” 朱裕道:“是的,迟早难免会发生,所以两位天狼长老一来便作了决定,为了随时变更住所,行动方便起见,若是拿住活口,一定要另外囚禁,不能变成累赘影响大局。” 宇文不弃道:“地点找好了没有?” 朱裕道:“由郝大脑袋领路看了几处地方,尚未作出最后决定。” 宇文不弃道:“那么,你认为他们极有可能将沈浩囚禁在其中的哪一处?” 朱裕想了想道:“镇后的那座旧磨坊,似乎较有可能。” 宇文不弃道:“林家磨坊?” 朱裕道:“我对这里不太熟,那座磨坊叫什么名字我可不清楚。” 宇文不弃道:“就是艳钗阁后面靠近大池塘的那一座?” 朱裕道:“是的。” 宇文不弃点头道:“那就不会错了。” 龙八太爷迫不及待地道:“趁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就赶过去看看吧!” 他显得如此热心,真是为了沈浩的安全着想?说白了,不过是想早点解决掉这个问题,好让这些杀手腾出全部的力量,去为他抵挡天狼会而已! 宇文不弃只当没有听到,继续望着朱裕道:“最后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朱朋友愿不愿意回答?” “什么问题?” “朱朋友负伤被擒,显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而明天悦来客栈前面换人,对朱朋友来说,又是个好消息。为啥子朱朋友对严刑逼供尚且无动于衷,在听到这个有利的消息后,却反而突然改变主意?” 朱裕沉默了片刻,才长长叹了口气,道:“这就应了古人说的两句话:‘慷慨就义易,从容赴死难’!” 宇文不弃不觉一呆道:“朱朋友的意思是说,如果你再回到天狼会,等于是死路一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五十章 营救行动 朱裕苦笑了一下道:“不是马上死,而是活着等死。” 宇文不弃像是没有能听懂这两句话的含义,眨着眼皮重复道:“活着等死?” 朱裕又叹了口气:“如果你到过我们湘西那座天狼总坛,你便会看到一些残废的苦力,如同行尸走肉般往来谷中,衣不蔽体,形如乞丐,而这些低等杂役,十九全是以前的各级长老,朱某人若是回去,就得加入这一行列。” 宇文不弃骇然道:“古人说得好:胜败乃兵家常事。若行事之际,偶团大意失手,便得接受这种非人待遇,天狼会对待属下,岂不太残酷了些?” 朱裕摇摇头道:“不,你还没有完全听懂我的意思。” 宇文不弃道:“哦?” 朱裕道:“我指的是受伤成了残废,才会如此。” 宇文不弃道:“那么,你虽然受伤,却未变为残废,又何必担忧?” 朱裕苦笑道:“我没有残废?我比残废更糟!” 宇文不弃懂了。换句话说:天狼会对待属下,完全以武功为评价标准,任何人若是丧失了武功就不再受到重视!显然也不外乎有两层用意:“一是榨取剩余价值,一是避免秘密外泄! 宇文不弃颇感后悔,他说得不错,他今天下手实在欠考虑。他可以只将对方点倒,而不必损及对方一身功力,或干脆狠狠心肠,一掌将对方了结。 如果他采取后者,很明显的,沈浩定不会被掳,马长恭当然也不会受伤。但是,谁又会想到,尽量避免杀戮,有时竟然也是一种错误呢? 就在这时候,庭院中忽然响起一阵人语声和脚步声。受伤的马长恭被抬回来了。 龙八太爷为了笼络人心,只好暂时放开一切,先跟去后面察看马长恭的伤势。 马长恭受的是内伤,好像吐了不少血,但显然要比朱裕的伤势缓和得多。宇文不弃吩咐家丁,将朱裕和马长恭安置在同一个房间内,由俪娘看护,而由岳总镖头带领四名镖师轮流守卫。 他接着又将俪娘喊去一边,悄悄说了个药方,要俪娘等下亲自熬药,给朱裕服用。 龙八太爷对马长恭着实慰了一番,然后扭头大声道:“不是叫你们去请贾菩萨么?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请来?” 一名家丁弯腰回话道:“去请的人是鳌管事,大概快来了。” 龙八太爷点点头,又转向宇文不弃道:“沈浩的安全也很要紧,去林家磨坊那边的人手,总管打算如何调派?” 宇文不弃思索了片刻,第一个望向诛魔刀郑逍遥道:“我想辛苦郑兄一下……” 郑逍遥点头道:“好!我去。” 宇文不弃道:“救沈浩的事,用不着劳动郑兄,小弟的意思,是想请郑兄留在这里,好好地保护未朋友。因为对方见我们找去林家磨坊,定会怀疑是朱朋友露的口风,说不定恼恨之余,马上就采取报复手段,有郑兄坐镇,小弟就放心了。” 既然留守比去林家磨坊更重要,郑逍遥当然不会推辞。宇文不弃接着又向秦烈焰和石荒两人道:“还是我们三个跑一趟,怎么样?” 秦烈焰道:“行!” 石荒笑道:“希望这一趟不落空,等我们救出了沈浩,看那个铁头雷公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武威镖局门口围满了闲人,七嘴八舌,窃议纷纷。 这是以前绝不会发生的事。如今,龙傲巅这块金字招牌,已明显地褪了色,大家似乎已不再将龙八太爷当神明一般放在心上了。 人群中夹杂着三名短衣汉子,也在随众四下张望,并向人打听这家镖局为什么突然停业?这三名汉子是什么来路?又是三号破浪? 错了,这三人正是宇文不弃,秦烈焰以及石荒所乔装。为了达到救人的目的,宇文不弃这次稍稍用了一点心机。 他决定先在镇上打个转,等确定了身后没有跟踪的可疑人物,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然改向那座磨坊。 徘徊镖局门前,只是他们借机会仔细观察身后的手段之一。他们当然不会真的去关心武威镖局出了什么事。 现在,他们一路戏谑着,慢慢地走进艳钗阁隔壁的那条小巷子。这条巷子里,是镇上有名的,莺燕聚居之地。 羊肠巷的小翠花,喝杯茶坐坐,都要整块的银子;而在这里,你只须付出够买五件烧饼油条的代价,便可以春风一度,真个销魂。以他们三人如今这一身装束,到这种地方来走动走动,当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也正是他们三人要扮成三名粗衣工人的原因。因为从这条巷子穿出去,便可以望到那个遍植垂柳的大池塘,而废置的林家磨坊,就在离池塘不远的竹林中。 无数涂满脂粉的面孔,从门口探出来。这些脂粉涂得厚厚的女人,只要脖子稍为伸长一点,颈腮之间便会出现几种截然不同的颜色。 石荒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样的生活,居然也有人活得下去!” 秦烈焰也叹了口气,说道:“不活下去,又怎么办?去年黄河泛滥,有人为了一个馒头,照样忍辱卖身,比起这些女人来,又不知要可怜几十倍……” 他的话突然被一个沙哑的声音打断。“请进来坐,请进来坐!这条巷子里,就数我们这一家的姑娘多,又多又好!来来来,请进来看看,玩不玩都没有关系。” 一个像痨病鬼般的汉子,打躬作揖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脸上堆满令人作呕的笑容,一只手几乎就要搭上宇文不弃的肩头。 宇文不弃这些年来,虽然在江湖上经历了不少风浪,像这种阵仗,似乎还是第一次遇上,一时间手足无措,竟不知如何推却是好。 毕竟还是秦烈焰老练,他抢上一步,拨开那汉子的手道:“我们不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伙计。让我们先各处看看,只要你们姑娘真的好,我们还会回头的。” 那汉子见他语气辛辣,而且又是板着面孔,只得退去一边,不敢再纠缠。 宇文不弃连忙向前移步,一面扭头低声笑着道:“还是你秦兄行,碰上这种赖皮汉,真比一号破浪还难打发。” 秦烈焰笑道:“下次碰上时,你只须摆出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他们就不敢招惹你了。” 三人说说笑笑,一眨眼工夫,巷子已经到底。 初夏午后,知了噪耳,正是垂钓的好时光。一个戴着斗笠的汉子,坐在柳荫下,手握鱼竿,目注水面,似已悠然进入忘我之境。 秦烈焰低声道:“这个钓鱼的家伙,可能有问题?” 宇文不弃点头:“没有关系,如果就只这一个家伙,好对付得很。” 秦烈焰道:“你和薛兄冲过去救人,这厮若想妄动,待小弟来收拾他!” 宇文不弃道:“好!就这么办,秦兄,请小心。” 于是,三人慢慢向池塘逼去,一面全神留意着那钓鱼汉子的反应。 磨坊离池塘不过百把步光景,以三人的武功来说,只要那汉子一有动作,他们是来得及拦阻的。 那汉子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仍然全神贯注在水面上,似乎根本就没有觉察到正有人朝池塘这边走来。 秦烈焰一使眼色,宇文不弃和石荒立即提气纵身,沿塘边一条岔路,飞扑那座磨坊。 只听那钓鱼的汉子突然出声大叫:“啊哈!这下上钩了吧?”不料钓线曳起,竟然空无一物! 秦烈焰正含笑顾盼间,只见那汉子手一扬,一点寒星突然迎面电射而至! 秦烈焰勃然大怒:“老子不惹你,你他妈的惹起老子来了!”他头一偏,避过那点寒星,随即朝那汉子腾身扑了过去。 那汉子显然早有准备,眼看偷袭无功,立即大笑着一掠而起。 石荒向跑在前面的宇文不弃道:“这家伙果然不是好人,秦兄跟他干架了。” 宇文不弃回答道:“个把小毛贼,老秦收拾得了,别为他分心,咱们先救人要紧!” 磨坊两扇柴门虚掩着,宇文不弃上前一脚踢开,里面靠墙坐着一名老人,赫然正是沈浩! 沈浩脸色苍白,像已吓呆了,宇文不弃冲进来时,他瞪着一双失神的眼睛,就像在瞪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宇文不弃走过去拉起他道:“沈兄受惊了,他们没有难为您吧?” 沈浩依然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双手脚抖个不停。 宇文不弃暗暗喊了一声可怜,又笑着道:“别怕,沈兄,我们是来救您回去的,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沈浩经过他一番安慰,反而抖得更厉害,这时双腿一软,突然跪了下去。 宇文不弃赶紧伸手搀扶道:“沈兄!你这是何必?彼此又不是外人。” 沈浩紧抓着他的手腕,颤抖着道:“老朽……求……求……求总管做做好事……” 宇文不弃道:“还求什么?我不是说过已经没事了吗?” 沈浩流出了眼泪道:“老朽求……求总管……别别别带老朽出去……” 宇文不弃一呆,道:“你说什么?”他真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五一章 小毛贼 大卧底 沈浩流着泪道:“如果你一定要老朽回去,老朽这条命就彻底完了。” 宇文不弃知道自己的耳朵并没有出毛病。那么,是不是这老家伙给吓疯了呢? “他……他们给老朽服……服了一颗药丸,说是三天内不服解药,就……就会七窍流血而亡,老朽知道他们说的……说的不……不是假话。” 宇文不弃这才弄清了怎么一回事。怪不得对方的戒备如此松懈,原来他们根本就不怕人质被救出去!沈浩的话,别人也许表示怀疑,而宇文不弃则完全相信。 因为,沈浩并不是服下这种药丸的第一个人。黑心老猫被灰太浪塞了这种药丸时,他是亲眼看到的。如今,怎么办呢?毒药有千百种,解法也各不相同。别说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毒药,就是知道名称,也不一定就解得了。 宇文不弃甚感左右为难。时间只有三天,到时候他如果不能找出解毒之法,救人岂不成了害人? 石荒在外面催促道:“喂,怎么回事?老先生吓软了腿,走不动是不是?背他回去就是了。” 宇文不弃道:“石兄请稍候片刻,这就来了。” 他稍稍思索了一下,旋即毅然拉起沈浩道:“不,沈浩,你还是跟我们回去!” 沈浩抖着声音道:“我,我” 宇文不弃道:“他们原本就打算拿你向龙八太爷换一个人,那个人,龙八太爷已决定不交给他们,所以你留在他们手里,早晚也是没有好下场。” 沈浩道:“可是,那颗药丸” 宇文不弃道:“神农尝百草,是为了济世,不是为了害人,任何一种毒草,均有解法,三天时间并不算短,我们会为你想到法子。” 三天之内,真的会想到法子?如果他再说一遍,相信他也绝没有这份勇气。不过,他前半段说的确是实情,留下来等解药,诚然不是办法。天狼会的人,绝不会那么慈悲。回去后,多多少少,总还有点希望。沈浩拗他不过,只好踉踉跄跄地跟他走出了磨坊。 石荒道:“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宇文不弃苦笑了一下道:“一言难尽,回去之后再说吧!” 石荒又指指池塘那边,道:“你瞧,老秦多糊涂,追一个小毛贼,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宇文不弃道:“没有关系,我们先回去,秦烈焰不是轻易上当的人物,他会照顾自己的。” 石荒完全说错了,秦烈焰追的并不是一个小毛贼。秦烈焰追的也是一号破浪。此人不但是一名破狼长老,而且是在全部破浪长老中,坐首席交椅的第一号破浪! 他是真正的第一号破浪——金陵百变人魔柳如风! 秦烈焰知不知道,他现在追的这号破浪,在天狼会中是什么身份呢?答案是: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是在躲开了对方的那粒铁莲子之后才知道的。对方出手时,手劲不强,显然并未对这粒铁莲子真的当暗器使用。 它只能说是一种信号。一种极少数人,才能够心领意会的信号!两条身形,纵跃如飞,绕过大池塘,追逐着直奔离池塘不远的乱石山坳。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如果让宇文不弃和石荒两人看到了,一定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而怀疑是不是在一片梦中幻境。 转过山坳后,人魔柳如风突然刹住身形,秦烈焰也跟着停下脚步。柳如风转过身子,秦烈焰迎上去,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秦烈焰亲切地笑着道:“柳兄什么时候来的?” 柳如风道:“今早刚到。” 秦烈焰笑道:“柳兄知不如道,唐宫的那三尊玉美人,我们已经到手?” 柳如风点点头,微笑道:“是的,杨雷公已经告诉我了,听说,东西暂时还藏在小翠花那里。” 秦烈焰道:“三件宝贝能顺利到手,全靠柳兄事先周详策划,这次柳兄升天狼长老可说是升定了。” 柳如风笑道:“小弟目前的这个位置也不坏,如果小弟进了天狼府,小弟这个位置自是非秦兄莫属。” 秦烈焰抱拳一拱道:“届时还望柳兄大力成全!” 柳如风笑笑道:“我保证这个位置不会落到别人手里就是了。” 秦烈焰又一抱拳道:“小弟先道谢,一切仰仗柳兄了!” 柳如风忽然敛起了笑容道:“沈浩的藏身之处,是不是朱裕那小子泄露出来的?” 秦烈焰点点头,叹了口气道:“这小子发觉一身功力已因重伤无法复原,骨头就软了。”他顿了一下,又道:“还好这小子入会资历浅,没有跟前面五号破浪共过事,不然小弟准会受他牵连。” 柳如风道:“郝大脑袋还不是一样?这大脑袋回去将脱险经过说得神乎其神,根本不知道其实是秦兄放了他一马。如果秦兄不是我们的人,他不变成第二个朱裕才怪!” 秦烈焰笑笑,忽然问道:“北斗七星剑郭申那边进行得怎么样?” 柳如风摇摇头道:“没有进展,据说小子相当难缠,既不好色,又不贪财,简直无从下手。” 秦烈焰沉吟道:“既然无法收买,留着总是个祸患,不如想个办法,干脆做掉这小子……” 柳如风道:“找谁下手?” 秦烈焰思索着道:“人,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不知柳兄认为适合不适合。” 柳如风道:“谁?” 秦烈焰道:“黑心老猫。” 柳如风说道:“秦兄的意思,是想叫黑心老猫放开宇文不弃那小子,先逼他向北斗七星剑郭申下手?” 秦烈焰道:“不!小弟是说等他刺杀宇文不弃得手之后,别给他全份解药,等他再杀了北斗七星剑郭申,才……” 柳如风连连摇头道:“这个主意打得太早了,宇文不弃这一关,他过不过得了目前都难说得很。” 秦烈焰点点头,没说什么。他认为柳如风说得不错,这个主意的确打得太早了些,黑心老猫在宇文不弃身上的确不一定就能顺利得手。 他跟宇文不弃相处得很久,愈觉得宇文不弃并不像外传的那样,只是个放荡不羁的浪子。他觉得这小子就像唐宫的那座玉矿。看来很浅,其实很深。有时里面仿佛是空的,但有时又能在不经意间,一下掘出大块美玉来。 他本来并没有将这位有大剑帅之称的剑客放在心上,而现在他不得不同意当初的看法:大剑帅宇文不弃比北斗七星剑郭申更容易成为天狼会的绊脚石! 北斗七星剑郭申虽然也很令人头痛,但北斗七星剑郭申一股威风全刻在脸上,叫人一目了然,容易设法对付,也容易事先提防。 而宇文不弃就不同了。这小子可怕在骨子里。你永远摸不清他下一句要说的话,下一步就要做的事,以及这小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意坊中来了一个可疑的不速之客,他竟放下不管,反去后面悄悄监视地下室,这种事谁能料想得到?如果换了别人,又怎做得出来? 柳如风望望天色道:“秦兄快回去吧!免得耽搁太久,引起别人疑心。你在那边卧底,要做的事,还多得很哩!” 太阳快下山了,院子里一片岑寂。诛魔刀郑逍遥坐在夕照中。夕阳余晖照射着他挺直的躯干,就像照射在一尊膝横长刀的石像上!一尊凛凛不可犯的守护神! 这里是如意坊的一座别院。诛魔刀郑逍遥,就坐在这座别院的一排厢房前面。厢房中不时有人端着药碗走进走出,诛魔刀郑逍遥冷冷地注视着每一个走进院子里的人 只注意进来人哪怕是刚刚出去的人重新返回,也逃不过他那双锐利如刀的目光。这份小心是必要的,因为这关系着两个病人的安全。厢房中的两名病人,一个是马长恭,一个是破浪朱裕。 郑逍遥要保护的人,以后者为主。世事变化,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如在今天以前,诛魔刀郑逍遥只要知道了朱裕的身份,可说随时都会一刀砍下朱裕的脑袋。而今情形恰恰相反:若是有人想砍朱裕脑袋,除非他能先取下郑逍遥的脑袋,否则他要小心自己的脑袋! 能一刀砍下诛魔刀郑逍遥脑袋的人,当然不太多。所以,只要郑逍遥保持警觉,便不必为两名病人的安全担忧。但,对于郑逍遥来说,这可不是一份轻松的差事。 没有人受得了这种长期紧张。即使像郑逍遥这样的人,也照样受不了。所以,这位年轻的杀手看上去虽然脸无倦容,精神抖擞,内心其实也在巴望着宇文不弃等人早些回来。 现在,诛魔刀郑逍遥终于松出了一口气,因为他已看到了他希望看到的人。三个人正向院子里走进来。最前面的是宇文不弃,中间是沈浩,后面是石荒。 诛魔刀郑逍遥是个很不容易在脸上让人看到笑容的人,此时脸上居然泛起了一丝笑意。因为,他不但看到了宇文不弃,还看到了沈浩。 他站起身子,迎上一步道:“沈浩是不是在林家磨坊找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五二章 郎中贾菩萨 诛魔刀郑逍遥此刻的心情,是可以想象得到的。沈浩若是在林家磨坊找到的,使证明破浪朱裕没说谎话。那么,他这两个时辰的守护,就可说还算有点价值。 宇文不弃点点头,反问道:“那什么贾菩萨来过没有?” 郑逍遥道:“来过了。” 宇文不弃道:“马师父伤势如何?” 他只问马长恭伤势,不问朱裕,并不是他对朱裕不及对马长恭关心,而是因为朱裕的药方,是他自己配的,朱裕服了他开的药,病情会有什么转变,他心里早就有数,根本就不必再问。 郑逍遥道:“不太清楚,我一直都没有进去过。”这也就是说,他自从来到这座别院,就一直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什么也无法令他分心。 宇文不弃点头道:“好,辛苦郑兄了。现在这里可以交给我们,请去前面歇歇吧!” 郑逍遥走了,石荒自动接替了郑逍遥留下的位置。宇文不弃扶着沈浩走进厢房。厢房中,俪娘跟两名仆妇,默默地守在病榻旁。两名病人服药之后,均已沉沉入睡,看气色病情似乎都在好转之中。 宇文不弃以手势示意两名仆妇,将沈浩搀扶去隔壁房间安顿了,然后点头将俪娘招呼到屋角。 “贾菩萨替两人都把过脉?” “都把过。” “怎么说?” “他说:两人都没有大妨碍。朱裕伤势较重,恐怕四十六天以后,才能下床行动。” “开了药方没有?” “两人都开了药方,我依你的吩咐,朱裕的那一张,没抓药。朱裕服的药,是我叫丫头去药店另外买来的。” “朱裕的那张方子,拿给我看看。” 俪娘从衣袖里抽出一张药方子,交给宇文不弃。宇文不弃接过来,很仔细地看了两遍,手持药方,沉吟不语。 俪娘道:“从这药方上,你觉得这个贾菩萨的医术如何?” 宇文不弃点点头,又隔了片刻,才抬起头来,说道:“这个什么贾菩萨,如今是多大年纪的人?” “约莫六十来岁。” “什么出身?” “草药郎中。” 宇文不弃不觉一怔道:“说了半天,原来只是个跑江湖卖草药的郎中?” 俪娘笑道:“这有什么关系?江湖不是有句话:好汉不怕出身低么?” 宇文不弃又思索了片刻道:“此人在本镇落脚多久了?” “如果你是怀疑这老家伙的身份,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这老家伙绝不会是个问题人物。” “何以见得?” “因为,老家伙世居本镇,而且是正气府常客。” “龙八太爷很欣赏他的医术?” “是的。据说正气府有人生病,全由这老家伙一手包办,从没有请过别的人。” 宇文不弃道:“贾菩萨是这老家伙的本名?还是外号?” “外号。” “因为老家伙不仅医术高明,而且还有一副菩萨心肠?” “恰恰相反!” 宇文不弃不觉又是一怔,说道:“‘恰恰相反’?” 俪娘笑笑道:“这只能怪他姓氏姓得不好。” 宇文不弃一噢,笑道:“我明白了!‘贾’与‘假’同音,‘贾菩萨’的意思就是‘假菩萨’。对吗?” 俪娘笑道:“全对!” 宇文不弃道:“反过来说:这老家伙医术虽好,医德令人无法恭维?” “除了龙八太爷,谁要找这老家伙看病,多多少少总得受点活罪,尤其是一些有钱的大户人家。” “人受罪还是钱受罪?” “人也受罪,钱也受罪!” “这番话怎么说?” “老家伙贪财如命,表面上却又摆出一副金钱身外物,纯粹是悬壶济世的架势。他替人看病,从来不提诊金,你如果信以为真,或是付钱太少,那么,你就慢慢熬吧!即使是伤风咳嗽的小毛病,他都能一拖几个月,叫你好既好不了,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岂不是太可恶了?” “要不然,人家背后又怎么会喊他为贾菩萨?” 宇文不弃又朝手上那张药方瞥了一跟,抬头道:“老家伙临走时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再来换方子?” 俪娘道:“老家伙还没有走。” 宇文不弃一哦道:“还没走?如今人在哪里?” 俪娘道:“被龙八太爷留在花厅喝酒,龙八太爷准备收拾一个房间,要老家伙暂时住下,以便随时照顾病人。” 宇文不弃点点头,说道:“好,我去见见这个老家伙,希望他真有一套,能够把沈浩也给治好……” 俪娘一怔,道:“老烟鬼什么地方不舒服?” 宇文不弃低声道:“情形相当严重,回头有空,我再慢慢告诉你。” 宇文不弃走出院门,正好碰上开碑罗汉手岳不凡从前面走过来。岳不凡点头打了个招呼,偏身退向一旁,意思是让宇文不弃先过去。 宇文不弃目光闪动,忽然停下脚步道:“总镖头要去哪里?” 岳不凡道:“想去看看马长恭是不是有点起色。” 他迟疑了一下,望着宇文不弃道:“大大总管莫非有事差遣?” 宇文不弃点点头道:“是的,我想请总镖头替我办件事。” 岳不凡道:“大总管吩咐就是了。” 宇文不弃四下望了一眼,见附近无人,走过去不知在岳不凡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话,岳不凡面露惊讶之色,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完之后道:“好,好,我知道,马上我就带人去!” 岳不凡匆匆走了,宇文不弃继续向前面花厅走去。 秦烈焰已经回来了。宇文不弃走进花厅时,秦烈焰正在酒席上向龙八太爷等人述说他追逐一号破浪的经过。 他抬头看到宇文不弃,第一个抢着道:“磨坊里有没有找到沈浩?” 宇文不弃点头道:“找到了。” 龙八太爷等人,人人眼中一亮,似乎都为这个好消息大感高兴。 宇文不弃顿了一下,又道:“人虽找到了,不过问题并未解决。” 秦烈焰一怔道:“怎么呢?” 宇文不弃皱了皱眉头道:“据沈浩说,对方逼他服一颗药丸,说是三天内不服解药,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龙八太爷大惊,说道:“有这种事?那要怎么办?” 龙八太爷脸上的吃惊之色,很明显的只是一种肌肉表演。事到如今,他会关心沈浩的安危才怪。宇文不弃懒得答腔,径自走去秦烈焰身边的一副空位上坐下,一名家丁立即为他送上酒杯碗筷。 秦烈焰道:“沈浩如今人在哪里?” 宇文不弃道:“我把他安顿在后院,暂时跟马师父他们住在一起。” 秦烈焰道:“他能不能说出那是一颗什么样子的药丸?” 宇文不弃摇摇头道:“我没有问他。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问也是白问。” 龙八太爷忽然转向席上的一名白发老者说道:“贾老能不能为我们那位沈浩,想想办法呢?” 这位白发老者,大概就是俪娘说的草药郎中贾菩萨了。现在,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位道貌岸然的贾菩萨身上。沈浩的一条老命,能不能保得住,如今就要看这位贾菩萨如何表示了。 贾菩萨抹着胡子,缓缓说道:“药有缓,燥,浮,沉之分,补药,毒药,均不例外。三天后方始发作的毒药,显属缓、沉之剂,这类毒药虽不易解,但亦非无法可解,其症结端在能否辨别其类属及分量,若盲目抓药希冀化解,不惟无益,反而有害。” 他这番话一说了出来,人人为之肃然起敬。这正应了一句俗语:行家一开口,便知有没有!这位贾菩萨虽然出身卑微,但显然非一般不学无术的江湖郎中可比。 别的不说,单是这份典雅的吐属和气质,就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了。宇文不弃跟其他几名第一次见到这位贸菩萨的杀手一样,除了感觉惊奇之外,对沈浩能否获救,顿时充满希望。 龙八太爷连忙接着道:“那么,依贾老之高见,要化解沈浩服的那颗药,应该如何着手?” 贾菩萨沉吟了片刻,忽然转向宇文不弃道:“这位是?” 龙八太爷代为介绍道:“这位便是老夫先前向贾老提过的宇文大总管。” 贾菩萨点头噢了一声,然后望着宇文不弃道:“宇文大总管适才怎么说?您说那位沈浩目前已陷入昏迷状态?” 宇文不弃微微欠了一下身子道:“前辈大概听错了,晚辈刚才并没有说得如此严重。” 贾菩萨道:“哦?” 宇文不弃道:“晚生只是说他受了惊吓,不宜立即加以盘洁,所以先送去后院安顿,打算让他定定心神,再慢慢从长计议。” 贾菩萨点点头道:“这样也好,等我们喝完了酒,替他把过脉息,问清毒药的色泽形状,再想对策尚不为迟。” 宇文不弃又欠了一下身子,恭恭敬敬地道:“是的,到时候全仗前辈费心。” 于是,家人敬酒上菜,大伙儿重新开怀畅饮。直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事情似乎并不着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这一顿酒,一直喝到掌灯时分。就在大厅中两支大蜡烛刚刚点亮之际,开碑罗汉手忽然在大厅门口出现。 宇文不弃离席,迎上去,岳不凡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宇文不弃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岳不凡立即转身走开。 宇文不弃回到席上时,龙八太爷问道:“什么事?” 宇文不弃道:“没有什么,是俪娘叫他传活来的。” 龙八太爷道:“传什么话?” 宇文不弃道:“俪娘说,沈浩的心情已经稳定了下来,她问太爷要不要过去看看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五三章 表演节目 龙八太爷实在没有过去探望的意思,沈浩虽然一度被他重用为锦囊团长,但,如今显然已成了一个累赘,只是当着许多人的面,他又不敢表现得太绝情,只好点点头,道:“当然要去看看,等我们喝过了茶,跟贾老先生一起过去。” 接着,大家离开了座位,走向两边靠垫的太师椅,等家人撤席、献茶。 宇文不弃等众人坐定之后,忽然带着一脸亲切的笑容,以人每个人都能清楚听到的声音,向贾菩萨道:“听说贾老先生年轻时,曾经卖过草药?” 大厅中每个人都听呆了!这是什么话?贾菩萨一生中最大的忌讳,便是早年这段不太荣耀的经历,就算没话找话,也不该选上这么一个话题。 众人惊异之余,忍不住一齐转向宇文不弃望过去,想看看大总管是不是喝多了酒?在明亮的烛光映照之下,每个人都看得清楚:宇文不弃脸上一点酒意也没有! 贾菩萨气得面孔发白,两眼圆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在卧龙镇上,一向受人尊敬,就连龙八太爷这样的人物,都只喊贾老先生而不直呼其名,如今竟遭一个晚辈当众揭短,是可忍孰不可忍! 两名家丁托着茶盘走进来,正好听到了宇文不弃问的这句话,两人身子一顿,茶盘虽未打翻,茶水却已溢出不少。 龙八太爷的脸色也不禁为之变化,他又惊又怒地瞪着宇文不弃道:“宇文总管,你是不是喝醉了?” 宇文不弃只当没有听到,仍然笑容可掬地望着贾菩萨,说道:“一般卖草药的江湖郎中,为了招徕顾客,摊子摆开之后,多半会耍几套戏法,敲敲锣,打打鼓,或是来上一点歌舞之类的节目。请问贾老先生,您年轻时擅长的手法是什么?” 贾菩萨面如白纸,双手握着椅把,胡梢儿抖个不住,那神情真叫人担心他会不会突然中风昏厥过去。 龙八太爷再也忍耐不住了,突然厉喝道:“秦师父,郑师父,宇文总管醉了,你们扶他下去!” 秦烈焰和诛魔刀郑逍遥双双离座。不过,两人并未立即向宇文不弃走过去。他们站起身子,是为了顾全龙八太爷的颜面,这表示他们已经听到龙八太爷的命令,并且也准备执行这项命令。但是,两人比谁都明白,宇文不弃并没有喝醉酒。 这是很尴尬的一刹那。没有人能在这一刹那作出明确的决定决定下一步究竟应该如何行动?两人惟一的办法只有拖延。希望形势会有改变。 然而,很明显的,这种拖延无法维持太久。如果没有突如其来的变化,龙八太爷一定会明令重申,那时他们碍于形势,不论愿意不愿意,只有遵命! 大厅中顿时一片死寂。空气仿佛突然凝结,每个人的呼吸好像都很困难。只有贾菩萨的气色稍稍好转了些。 因为他虽受了宇文不弃的屈辱,但龙八太爷总算给他挽回了一点颜面。龙八太爷发怒了,秦烈焰和郑逍遥也已蠢蠢欲动,宇文不弃这时的反应又如何呢? 如果这只是他因不满贾菩萨的医德,佯借三分酒意,开的一个小玩笑,这场小小的玩笑到此也该结束了吧? 是的,该结束了,这从宇文不弃转变的态度上可以看得出来。就在秦、郑二人起身离座之际,宇文不弃忽然转过头来,朝两人微微一笑道:“两位该不会以为小弟真的醉了吧?” 郑逍遥没有开口,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他跟宇文不弃之间虽然还有一笔旧账没有结清,但他显然不屑利用这种机会。 开口答话的是秦烈焰,名列前五名的破浪卧底,由于肩负重任,似乎也不想为了一个漠不相关的贾菩萨,选在这个时候跟宇文不弃翻脸。 天狼会采取任何一项行动,均有预定的步骤,他有他要做的事,对付宇文不弃并不是他的责任。 所以他见宇文不弃有找台阶下之意,立即道:“不论宇文兄是否喝多了酒,总不该有如此奇态,须知贾大夫名满江浙,早年施药济世,德被众生,善行足式,非惟不足为盛名之累,而且。而且怎么样?”秦烈焰没有说下去。因为有人正从大厅外面走进来。 进来的是开碑罗汉手岳不凡,武威镖局的前任总镖头,如今似乎已经改行当了脚夫。因为他这时肩上又扛着一只圆鼓鼓的大麻袋。 这已是一天当中的第二次了。今天早上,他扛过来的,是无钱能使磨推鬼莫友乾的尸首。 这一次呢?又是一个死人? 大家都以惊奇的眼光,瞪着岳不凡肩上那只麻袋,似乎想从它的外形上,猜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由于大厅中人人均为那只麻袋所吸引,以致于这时谁也没有留意到一条身形,正从东边第二张太师椅上快如闪电般掠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贾菩萨!这时候的贾菩萨,好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如果说刚才的贾菩萨是头病猫,现在的贾菩萨则不啻是头凶猛的豹。一头有着锐利爪的豹! 他的利爪,是柄匕首。不满七寸的匕首,刀锋利如剃刀,刀尖细如锐针般。一种可怕得令人打冷战的武器!匕首闪着光芒,像划空流星般,直刺宇文不弃的咽喉! 他身形掠起时,匕首并未出手。他是连人带刀,一起扑过去的。对于贾菩萨来说,这显然是一次孤注一掷的偷袭。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第一个发现了这一意外变故的人,是龙八太爷。龙八太爷发现得早,并不是因为他的警惕性比别人高,而是由于距离近。因为他就坐在贾菩萨身旁另一张太师椅上,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茶几。 贾菩萨坐外侧,他坐里侧,贾菩萨飞身掠起,正好挡住他视线,他便是由于视线突然受阻,才发现的。 如果换了别人,这对宇文不弃多少总会有点帮助;就算来不及出手阻挡,喊一声示警,也是好的。而龙八太爷虽然弄清了是怎么回事,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他不是不想喊,而是喊不出来。他还能坐在那里,像座泥菩萨,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如果,贾菩萨的目标不是宇文不弃而是龙八太爷,如今,又是什么样的局面呢? 那是不难想象得到的,以对方敏捷之身手,以及那柄匕首锋利的程度,在他来得及反抗之前,至少,可以从他的身上割下十块肉条条来! 宇文不弃也在望着岳不凡肩头上的那口大麻袋。跟别人稍有不同的是,别人脸上布满惊疑之色,他脸上则浮现着一抹会心的微笑。因为只有他知道麻袋里装的是一个什么东西。 他跟其他人相同的是,他显然也没有想到,贾菩萨会利用这个短暂的空档,突然拔刀向他飞扑过来!这是一个致命的疏忽。任何武林高手,多了不用说,一生中只须疏忽这么一次,就够了! 银芒划空,一闪而逝。贾菩萨身形扑落,宇文不弃连人带椅,顿时为一片泡影淹没。接着是一声在一般人听了也许没有什么特别感觉,在江湖人物听了则会浑身起鸡皮疙瘩,如同铲子掉入粥锅中的声音。 贾菩萨这一刀,戳在宇文不弃身上哪一部分呢?喉管?胸膛? 龙八太爷闭上了眼睛。他第一次感觉到岁月不饶人。在江浙道上,他的天下也是打出来的。过去,他每一次面对血腥场面,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仿佛是一个所向无敌,受千万人顶礼膜拜的大将军。而今,尤其是今晚,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这股豪情突然消失,他几乎不敢去看宇文不弃中刀之后的模样。 他真的老了么?还是因为贾菩萨可以杀他而没有杀他,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已使他心寒? 大厅中登时陷入一片混乱。有人惊呼。有人叱喝。也有人发出哈哈大笑。 龙八太爷霍然张开眼睛。怎么回事?是谁在笑?难道,他耳朵有毛病,听错了不成?龙八太爷很快地就弄清了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耳朵,完全正常,他并没有听错。 发出哈哈大笑的,正是宇文不弃!贾菩萨的一刀,既狠又快,也够准!他戮下的地方,是宇文不弃耳后颈肩间,他一刀凌空刺下时,宇文不弃也没有闪。除了那哧的一声,他几乎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刀尖已刺入宇文不弃的后颈骨。 但当一只手突然伸入他的胳肢窝,轻轻搔了他一把痒之后,他知道一切都完了!然后他便发觉这一刀原来是戳在皮背椅上,他感觉中的颈骨,其实是坚硬的椅架,宇文不弃原来一直在等着他上当。等着他自动显原形! 贾菩萨的匕首插在椅背上,急切间又拔不出,双肩跟屁股一齐扭摆,模样甚为滑稽。 宇文不弃大笑着道:“这大概便是阁下当年卖草药,招徕顾客的一套节目吧?” 龙八太爷神经突然清醒。因为他突然想起贾菩萨不会武功。这人身手不俗,必然又是一号破浪!于是他急忙大喝道:“秦师父,郑师父,快拿下这老家伙,这老家伙不是贾菩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五四章 药方上的破绽 秦烈焰和郑逍遥,面面相觑,也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贾菩萨不会武功,而这时的贾菩萨因为被宇文不弃使了捉狭,神情狼狈无比,也不像个会武功的人。 他们尚以为贾菩萨跟宇文不弃是为了刚才的口角发生冲突,上了年纪的人,火气特别旺盛,一时看不开也是常有的事。 龙八太爷刚才还为贵宾几乎跟自己宠信的总管翻脸,如今又下令要他们拿人,眨眼之间,北辙南辕,岂不是太兀突兀了些? 就在两人犹豫不决之际,冒牌的贾菩萨,神情也突然清醒。他还要那柄匕首干什么?难道匕首比性命还要紧?心念一动,双手立即松开,身形同时向斜侧掠出! 奇怪的是,宇文不弃居然未阻挡。他保持着让开那一刀的姿态,歪着上半身坐在椅子上,脸上仍然带着笑容,好像捉拿这名刺客的事,已用不着他来烦心。 是的,这一点的确不须他烦心。因为他已布好了每一步棋。贾菩萨去势如箭,一晃身子,便越过了尚在蜘躇之中的秦烈焰和郑逍遥,眼看就要穿门而出。但是,大厅门口还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是岳不凡! 不过,贾菩萨似乎并不怎么把总镖头放在心,他一矮身,挥掌大喝道:“岳总镖头让路!”口中虽说要对方让路,实际上一掌已向对方面门拍去。 他似乎极具信心,认为岳不凡接不住他这一掌,只要岳不凡偏一偏身子就没有什么能拦得住他了。岳不凡身子一偏,果然乖乖地向旁边让开一步。 贾菩萨大喜,一边顺势前冲,一边致谢道:“多谢!”哪知道他多谢两字刚刚出口,岳不凡身子陡然一转,一团黑乎乎的物体,已经撞上他的胸膛。撞他的物体,正是那口大麻袋。 只听岳不凡冷冷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杀了这个人,如今我也要你死在他手里!” 听这语气,麻袋里装的,果然又是一具尸体。岳不凡既有开碑罗汉手之外号,两臂的力量,自是相当可牛逼。 贾菩萨一个踉跄,栽倒,全身缩成一团,血从唇角汩汩溢出,瞬息间便昏迷过去了。 惊险的场面过去了,龙八太爷也突然有了生气,他第一个跳了起来,气呼呼地大吼,叫道:“掌灯过来,让我瞧瞧这个家伙,究竟是谁!” 两名缩在大厅一角的家丁,立刻以最快的动作,点上两支牛油火炬,大步走了过来。大厅近门处的地面上,这时呈现着一幅很奇异的景象。 两名青衫老人成了字形躺着,同样的衣着,同样的相貌,同样的蓄着一把白胡须。 两个贾菩萨! 好高明的易容术!如今大家虽然明知两人为一真一假,在火炬照射之下,依然无法加以分辨。如果一定要这两个贾菩萨有什么分别,便是一个已经僵硬,一个则还有着一丝游息! 面对着一个垂死的人,龙八太爷当然不会再有什么顾虑,他蹲下身子一把扯去那假贾菩萨的胡须,又以指甲挖下一些易容药膏,一张人人熟悉的脸,登时显现出来。 谁?黑心老猫! 龙八太爷双手突然发抖,好像剥蛋时突然剥了一条五色斑斓的虫子,既然是黑心老猫,为什么会以宇文不弃为对象,而不以他为对象呢? 当时黑心老猫如果想下手,岂不是方便得多?黑心老猫为什么一定要置宇文不弃于死地的秘密,龙八太爷当然无法想象。突然升起的恐惧感,使得他顿时就一掌拍了下去。 他这一掌,并不是为了斩草除根,而是为了要驱除心头上的那片阴影。黑心老猫的脑袋瓜开花,溢出脑浆,像挤破了一个大脓疮。 不过,这一掌显然并未带给黑心老猫多大痛苦。相反的,这一掌实际上还为他解除了不少痛苦。没有这一掌他也活不了,而现在黑心老猫再也不必为能否获得解毒的药担心! 龙八太爷情绪上获得发泄,心境立即平定下来,他心境一平复,马上就想起了宇文不弃。想到宇文不弃,他应该惭愧,同时他也应该对他精明的总管,表示感激和嘉勉才对。 然而,龙八太爷的想法却不一样。他对宇文不弃仍然大感不满。因为宇文不弃显然早就识穿了黑心老猫的冒牌身份,而宇文不弃没有事先告诉他。 今天晚上,一直坐在黑心老猫的旁边,如果黑心老猫以他为谋杀的对象,这个责任该由谁来负? 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个重要人物,而不知道自己在天狼会眼中根本一文不值。所以,当他站起身子,向宇文不弃走去时,龙八太爷的眼色很不好看。 经过多日相处,宇文不弃的种种表现,他已视为理所当然,而渐渐忘了像宇文不弃这样一名人物在今天对他的重要性。 宇文不弃正在灯光下把玩着那支匕首,龙八太爷走过去时,宇文不弃刚好抬起了头。但,宇文不弃抬头并不是为了迎接龙八太爷,而是为了回答唐宫提出的一个问题。 唐宫提出来的这个问题,正是人人想问,同时也是宇文不弃迟早必须加以解答的一个问题。 他以前既没有见过贾菩萨,而黑心老猫的易容术,又几乎毫无瑕疵,那,他是怎么瞧出破绽来的? 回答这个问题,本来非常简单。他可以告诉大家,黑心老猫也跟沈浩一样,被天狼会的人逼着服下一粒毒药,三天内不能取他宇文不弃的性命,就得不到解药。如今已是第二天,任何一个走进如意坊的,都有可能是黑心老猫假扮的。 这也就是说,他和黑心老猫,都在等待着这样的一个机会。马长恭受伤,正气府必须请大夫,这个大夫会请谁呢?关于这一点,黑心老猫应该比别人清楚。因为他曾经一度是龙八太爷手底下的人,他当然知道龙八太爷最信任的大夫是谁。 所以,不必发现证据,贾菩萨也是一个可疑的对象。这便是他悄悄吩咐岳不凡去贾菩萨住处查对,而结果真的证实了他判断正确的经过。 但是,他能这样回答吗?不能! 因为他今天早上隐瞒了部分事实,当时他并没有说及黑心老猫已受天狼会挟制,要在三天内取他性命。就是现在,他也不能让大家知道,他宇文不弃才是天狼会想对付的重点人物! 所以,他慢慢地取出一张药方,含笑递给唐宫道:“您自己瞧吧!破绽就在这张药方子上。” 唐宫正要伸手接取,被龙八太爷一把抢了过去道:“待我瞧瞧!” 药方在龙八太爷手上打开,众人一起凑上去观看。药方上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龙八太爷瞪着那张药方,一张脸,慢慢发红。他抢着要看那张药方,原以为药方上有什么明显而可疑的记号,谁都不难一目了然。现在,他接过来,看清楚了,才发觉药方上什么花样也没有。 换句话说:他如今拿在手上的,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药方!而他认识的字又没有多少,像这样一张药方,就算叫他从今年看到明年,他也不会看出什么所以然来的。 如果宇文不弃不肯立即解释,别的人又等他发表宝贵意见,他当初抢这张药方,岂不成了自己找的好看? 事实上,目前也正是这样的局面。大家都在瞪眼望着他,包括宇文不弃在内,似乎都在等着他指出宇文不弃所说的“破绽”。 龙八太爷的脸愈涨愈红,忽然点头,道:“是的,这笔迹是有点问题……” 这句话说得相当聪明,因为这世上最难模仿的,便是他人的笔迹。黑心老猫的字体,当然不可能跟贾菩萨的字体完全一样。 唐宫第一个点头附和,道:“是的,依我猜想,也是如此。” 于是,大家又一齐转向宇文不弃望去,想看看宇文不弃是否也同意这一说法。宇文不弃笑而不语。 薛无命忽然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看看……这这这……这一定不不……不是笔迹的问题。” 一向很少开口的薛无命,忽然插嘴发表意见,而且跟龙八太爷大唱反调,倒是出人意料之外。 龙八太爷一向瞧不起薛无命,如今听薛无命竟一口否定了自己的看法,心里当然更不高兴,他掉过头去看着薛无命,道:“不是笔迹问题,你认为是什么问题?” 薛无命犟道:“当当当……当然不……不是笔迹问题。”他说得辛苦,别人也听得辛苦,但现在大家却不得不听下去。因为他这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只是强调他的立场,他没说出他的理由。 “这这这……很简单,宇文总管,根本不认识贾贾贾菩萨,他当然没……没有见见过贾菩萨的笔迹,就就就算见过,一时也无从比比比较,又怎……怎会……从从从笔迹上看看看出毛病来?” 他能说出这一大篇话来虽不简单,但理由的确很简单。简单粗暴! 宇文不弃笑了,他忽然发觉,薛无命有时也有其可爱之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五五章 阔佬 龙八太爷的脸又红了起来。他也无法不承认薛无命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而他心底下则真想赏薛无命一个大耳光。 因为薛无命这些话,只说明一件事:说明了他龙八太爷是如何的愚蠢,竟认为破绽是出在笔迹上! 龙八太爷红着脸,道:“那么,你认为毛病出在什么地方?” 薛无命道:“那那那,就要问问宇文总总总管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一句话摆脱得干干净净。 他的目的,显然只是为了将龙八太爷驳倒,如今目的已达到了,就没有他什么事了。 龙八太爷心头冒火,正想另找题目发作之际,宇文不弃已笑着接下去道:“两位别争了,关于这张药方的秘密,说穿了其实一文不值。” 他从龙八太爷手上拿回那张药方,含笑道:“我们大家都知道,一般大夫都有一个通病,有时是为了跟药店勾搭,有时是为了显示学问高深,当开药名时,往往与本草所载药名不用,而另画鲜为人知之偏名,或选画神仙难认,状如蚯蚓打架之草字。总之,一个目的,叫别人拿到这张方子也看不懂!” 他指了指药方,又道:“现在,你们细看这张方子,字迹虽草得像个行家,但用的全是正统药名,贾菩萨的为人,我已问过了,你们认为贾菩萨会是这样一个不玩一点花样的大夫吗?” 众人听了,无不深深折服。这种事情,本来人人知道,说穿了的确不值一文。可是,在说穿之前,又有几个人会想到这些细微的地方去呢? 这时,众人之中,只有一个人心情稍稍有点异样。这个人便是秦烈焰!秦烈焰对自己掩护另一身份的技巧,原本极具信心,现在,他的这份信心动摇了。 当宇文不弃尚未投奔正气府之前,他一直认为组织方面如此重视他,似乎不无题大作之嫌,如今他才发觉,他的确是个可怕的人物。甚至比组织方面所估计的还要可怕得多! 他心细如发,目光锐利如刀,常识又渊博得惊人,你永远料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以及下一瞬间会突然有些什么举动。 他既能识破黑心老猫的伪装,会不会突然把箭头一下又转到他秦烈焰身上来呢?他知道,他有这种想法并不全是杞人忧天。事实上,他如果对他起疑心,随时都不难一下逮住他的把柄! 譬如说:在翠花那里,以他在鞭法上的造诣,为何连一个郝大脑袋也收拾不下?其后,去林家磨坊时,他为什么一反常态,一定要去追赶,尤其是后者,使他越想越后悔。 他回来后,曾暗示已被他追到山中收拾了,如过他一时心血来潮,就像他命令岳不凡去调查贾菩萨一样,也悄悄吩咐一个人,去找尸首,谎言岂不是马上就拆穿了? 秦烈焰想到这里,心中相当不是滋味。对付大剑帅宇文不弃,本来并不是他这次卧底的任务,如今为了自保,看来他只好采取权宜之计,想法子找个机会,将原先的任务稍稍修改一下了! 悦来客栈的几名伙计,一个个,全是老油条。他们很少认错人,也很少拍错马屁。遇上有钱的大爷住进客栈,哪怕对方衣服上打满补钉,他们也不难一眼便分辨出来,而适时送上加料的殷勤和笑脸。 有人曾向栈里的歪脖子苟仔请教:问他们这种本领是怎么练出来的?他们究竟凭什么方法,一下便能断定对方是个值得恭维的客人? 苟仔笑笑说:“嗅出来的。” 请教的人问道:“嗅什么地方?怎么个嗅法?” 苟仔笑道:“随便嗅!” 请教的人问道:“有钱的人身上气味不同?” 苟仔笑道:“不错!” 请教的人问:“那是种什么气味?” 苟仔笑道:“铜臭味!” 有钱的人,身上真有铜臭味?这当然只是苟仔说的笑话。不过,笑话归笑话,不论苟仔用的是套什么方法,他的这套方法,还真灵验。 一个有钱的人住进悦来客栈,只要轮着歪脖子苟仔伺候,只要这个客人真正有钱,无论你衣着多么寒酸,无论你脾气多么特别,苟仔也绝不会将你冷落一旁! 如果有人以北斗七星剑郭申为例,证明这种说法不对,那只能怪举例的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错,北斗七星剑郭申年少多金,自从住进悦来客栈,也的确未见苟仔如何巴结。可是,这能怪苟仔没有眼光吗? 伙计巴结客人,也不是全无条件的。在苟仔的经验之中,有钱的客人,计分两种:一种是多喊一声大爷,便有多喊一声大爷的好处;一种是在你赔尽心说尽好话,也休想获得分文额外的赏赐! 北斗七星剑郭申,便是属于后者。这种客人不希望别人巴结,客栈里的伙计们,也不想去巴结。巴结了没有好处,又何必白赔笑脸? 至于苟仔为什么不巴结少年多金的客人,当然还有另一原因。那便是他不敢巴结!他已从薛无命和杜江南的随从们口中,获悉北斗七星剑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一个连龙八太爷也惹不起的人物,他歪脖子苟仔惹得起吗?他的脖子歪歪的不怎么好看,但他自己并不嫌弃,就是再歪再难看些,他也希望它能永远保持完好如故。 自从苟仔讯得了北斗七星剑郭申的来临,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份警觉,不论何种情况之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切均以不惹恼煞星为妙。 但是问题来了。现在,苟仔必须在两件事情上,作出选择:他是继续保持这份心,不去惹恼然星好呢?还是冒点风险,为自己增加一笔财富? 晌午时分,北斗七星剑郭申喝了点酒,他在关门休息时交代苟仔:天黑之前,不听他召唤,不准进来打扰他。 苟仔乐得清闲,当然唯唯称是。可是,不料北斗七星剑郭申刚睡下不久,栈里就来了一个客人。 来人是个衣着讲究的中年人,苟仔凭他锐利的眼光,一见面便看出这人是个事业发达的富商。这种人空手走进客栈,经常都是只为了要办一件事找个娘们喝喝酒,消遣消遣。 苟仔知情识趣,特别为客人选了一个幽静的房间,安顿完毕,他含笑守在一旁,只等客人发出暗示。他在等候时,心底下已在加以揣摩,揣摩这个客人是叫青梅?还是叫碧橙? 关于客人叫姑娘的事,苟仔时时都感到好笑。很多外来的客人,都知道镇上有座艳钗阁,也都知道艳钗阁有两名红姑娘,一个叫青梅,一个叫碧橙。 所以,十有九次,客人都指定要这两位姑娘。而他,也每次来上一郭老套,说艳钗阁的姑娘,就这两名姑娘不容易出局。直到客人反过来求他,并许以重酬,他才装出勉为其难,姑且一试的神情出门。事实上这家悦来客栈,除了青梅和碧橙,本来就很少做其他姑娘的生意! 但,这一次苟仔可猜错了。那人喝了口茶,缓缓抬头道:“有位郭申郭大侠,可是歇在这里?” 苟仔愣了一下,才点头道:“是的,这儿是住了一位郭公子,就住在后院三号上房。”他将少侠改成“公子”,这便是表示他不清楚客人的身份,也很少打听客人的身份。 他自动告诉对方郭申住的房间,也是有这些用意在内:尊驾如想打听郭申,最好亲自过去,我已告诉你,他住的是那房间,找我苟仔,是没有用的。 那人似乎没有体会出苟仔这番用心,望着他又道:“我有事想跟郭少侠商量商量,你能不能过去替我通报一下?” 苟仔摇头,回答得很坚定:“不行!这件事,的办不到。” 他一向很少以这种态度对待客人,尤其是有钱的阔佬。但是,事关北斗七星剑郭申,他就顾不得许多了,得罪一位阔大爷,虽属不智之举,但比得罪北斗七星剑郭申总要好得多。 那人道:“为什么办不到?” 苟仔道:“公子脾气大得很,的招惹不起。” 那人道:“过去说有人想见见他,他也会发脾气?” 苟仔道:“他喝了酒,正在睡觉,他交代天黑以前不准有人去打扰他。” 那人皱皱眉头道:“我这件事情很重要,等不及天黑怎办?” 苟仔没有开口,这不是个他能回答的问题,这种事也用不着他来操心。如果一定要他回答,他回答将是:“若是等不及,你何不自己过去,我已经告诉过你他住的房间了!” 那人曲起指节骨,在掌心里敲了几下,忽然取出一张银票来,说道:“这是五十两银子,你拿着,去后面看看,如果可以传话,你就收它下来,如果实在无法可想,就到柜上兑一下,替我弄点酒菜,说不得只好耗着等天黑了。” 苟仔浑身发麻,耳边嗡嗡作响,几乎晕了过去。我的老天爷,传一句话,就是五十两银子!是这个人疯了?还是他在做梦? 事实上那人并没有疯,他也不是在做梦,因为那张银票很快地就到了他的手上;州大通银庄的票子,铃记分明,一丝不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五六章 皮货商 那人递出银票之后,和悦地说道:“就麻烦你跑一趟吧!不管办不办得到,试一试总可以的。” 苟仔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间。走向后院。他如果现在吵醒北斗七星剑郭申,北斗七星剑郭申真会不分情由,跳起来一刀杀了他? 应该不至于如此严重吧?唔……大概……大概……一个火辣辣的大巴掌,外加一顿狗血淋头的臭骂,也许是免不掉的。 苟仔迷迷糊糊的想着,心情顿时为之开朗。五十两银子,相当于他两年的工钱,那还得不吃不喝,才能凑足这个数目。为了这样一笔横财,换上个把巴掌,又算得什么呢? 老实说,只要留得一条命在,别说是一个巴掌,就是再挨得重一点,三个月起不了床,也是划得来的。 他以前第一次干这一行时,奉承功夫不到家,一文好处没有的一巴掌,还不是照样地挨过好几次? 城隍庙前算命的赵瞎子说他今年要交好运,果然一点不错。苟仔抬头望天,天空万里无云,天气也仿佛越来越美好。他心里暗暗许愿:“今天若是抽得出空,一定得请赵瞎子痛痛快快地喝上几杯。” 苟仔的确该请赵瞎子几杯。因为他今天运气实在太好了。好得比赵瞎子告诉他的,还要好上了好几倍! 他战战兢兢地敲开三号上房的门,原以为曾有一顿好受的,哪知道北斗七星剑郭申看清楚是他,竟然一点怒恼的表示也没,只淡淡地问了一句:“什么事?” 苟仔赶紧哈着腰赔笑脸道:“前院来了一位客人,他说有急事要见郭公子,叫人先传个口信,问郭公子愿不愿意见他?” 郭申说道:“客人姓什么?从哪里来的?” 苟仔呆住了!他如果不答应替那人通报,这些当然可以不问。既然负责过来传话,怎可以连对方姓名也不问一声?真糊涂! 好在郭申并不十分计较,又道:“这人多大年纪?看上去是干哪一行的?” 苟仔面红了一下,才搓着双手,嗫嚅地说道:“大……大……大约四十来岁看上去像生意人。” “你以前没有见过这个人?” “没有。” “他也没有说出找我是为了商量什么?” “是的。” 郭申沉吟了片刻,点点头道:“好,你去请他过来吧!” 这是个闷热的下午。 蝉声令人心烦。 客人挥着芭蕉扇,汗珠仍然一颗颗地从额角上滚下来。 天气太热,当然容易出汗。 但此刻的陆大爷,汗水一直流个不停,显然并不是完全由于天气太热的缘故。 他是因为内心焦躁不安,受情绪影响,给急出来的。 因为北斗七星剑郭申还没有答应他的请求。 北斗七星剑郭申望着院子里的扁豆棚,隔了好半晌,才慢吞吞地道:“陆大爷的这件事,使郭某人十分为难。” 陆大爷抹了一把汗,讷讷地说道:“我知道。” 郭申缓缓道:“不按行规行事,强占别人饭碗,在江湖上是一个很大的忌讳。” 陆大爷苦着脸道:“可是,事到如今,除了求郭少侠护送一程之外,我还有什么办法?谁会想到,堂堂一座武威镖局,竟连自己的招牌也保不住呢?” 郭申微微摇头,道:“这一点陆大爷就弄错了。” 陆大爷一愣道:“我” 郭申道:“武威镖局虽然出了事故,但并不表示该局从此关门不再开业,龙傲巅在江浙道上,是坐第一把交椅的人物,绝不至于连这么一点风浪也承受不住。” 陆大爷睁大了眼睛道:“你的意思,要我去找龙八太爷?” 郭申道:“是的。镖局出事,受伤的只是一个马长恭,龙八太爷手底下的人手,还多的是。” 陆大爷摇摇头,隔了片刻,才道:“我可不干这种傻事……” 这下轮到北斗七星剑郭申发愣了,他露出一脸迷惑之色,望着陆大爷道:“你说什么傻事?” 陆大爷缓缓地道:“如今人人知道,来自三湘的天狼会,正跟以龙八太爷为首的江浙七侠斗,想将七侠的势力逐出江浙道,由该会据为己有,龙八太爷大寿期间,接连遭到意外事故,据说是天狼会的杰作。” 郭申忍不住道:“这种江湖上的恩恩怨怨,跟陆大爷又有什么关系?” 陆大爷嘿了一声道:“没有关系?关系大了!” 郭申道:“什么关系?” 陆大爷道:“天狼会的人能在龙八太爷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足以证明今天的龙八太爷身旁,必然潜伏了天狼会方面的奸细。我如果去找龙八太爷帮忙,岂不等于间接通知天狼会的人,如今镇外正有一批名贵的皮货,在等待着他们去劫?” 郭申点点头,不禁又朝精明的商人多望了一眼,眼光中充满了钦佩之色。 陆大爷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道:“这只是生意人的心眼儿,希望少侠不要见笑才好。” 郭申沉声说道:“你这份顾虑是对的,今天的如意坊,龙蛇混杂,谁也料不定里面究竟有没有天狼会的人潜伏其中……” 陆大爷听语气知道北斗七星剑心思已经活动,于是连忙接道:“所以,我陆某人想来想去,目前就只有你郭少侠能帮我这个大忙。这批皮货,是我陆某人一生心血,也是我陆某人的全部家当,万一出了盆子,我陆某人就完了,务求郭少侠做做好事。” 郭申没有马上作出决定,他又望向院外出了一会神,然后缓缓收回目光,问道:“陆大爷当初跟关外大汉镖局订约时,为什么只要他们送到卧龙镇,而不请他们一直护送到保定府?” 陆大爷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当初又何尝不曾如此要求?但对方坚决不答应,你有什么办法。” 郭申道:“他们为什么不答应?” 陆大爷道:“据他们解释,这是他们跟龙八太爷之间的一种默契,大汉镖局护镖入关,走的若是江浙官道,最远便只能到达卧龙镇,然后就必须改由武威镖局接手承保,武威镖局的镖手出关,情形也是如此。” 郭申愤然道:“真是岂有此理,现在的镖局,越来越不像话了。” 陆大爷长叹了口气道:“可不是么?如今生意一天比一天难做,等这批货色出了手,陆某人也打算收山了。” 郭申似乎很生气,手一挥道:“好,走吧,我答应你了,现在我们先去看看你的货车,明天一早上路!” 夕阳西下,倦岛归巢,晚霞绚丽如昼。 炎热的白天过去了,第一阵凉风开始轻轻吹过镇。 北斗七星剑郭申和陆大爷浴着斜阳,沿长街缓步并肩走向镇外,他们故作悠闲状,显然是为了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两人刚刚走过艳钗阁,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人没来得及回头,两匹麦色骏骑,已扬起一片蹄尘,自两人身边同掠过去。 北斗七星剑郭申轻轻一咦,突然停下脚步。 陆大爷也跟着站了起来,悄悄道:“郭少侠认识刚刚过去的这两个人?” 郭申点点头,没有答腔,两眼仍然在望着两骑消逝于长街尽头。 陆大爷又问道:“这两人是谁?” 郭申皱皱眉头,心底下似乎正在涌着某种疑问,他一边举步,一边回答道:“前面一个是龙八太爷的总管,大剑帅宇文不弃。后面跟的那个,我没有瞧清楚,好像是府中一名姓鳌的管事。” 陆大爷道:“宇文总管,我听大汉镖局的镖师们提过,据说也是个狠角色,甚至比修罗殿七杀手……” 比修罗殿七杀手怎样?陆大爷说到这里,自知失言,连忙以一声咳嗽切断下文。北斗七星剑郭申只是淡淡一笑,似乎并不介意。 陆大爷因为说错了话,好久都没有勇气开口,最后还是郭申先打破沉寂道:“陆大爷干皮货这一行已经多久了?” 陆大爷登时眉飞色舞起来,一个人谈起他的老本行,总是特别兴浓的。“这一行可说是我们陆家祖传。” 这当然只是一句开场白,不过只要一听这种口气,便不难想象陆大爷在皮货这一行业中,无疑混得相当出色。 他早先在客栈里说,等这一批皮货脱手,便打算收山不干,显然,只是一句应景儿的词令。如果时间许可,相信就是说上三天三夜,恐怕都说不完他们陆家从事这一行业的得意事迹。 但非常令人扫兴的是,北斗七星剑郭申显然对这一点并不感兴趣,他一句话便将陆大爷的兴头打消得干干净净。“郑州的林记皮庄,陆大爷跟他们打过交道没有?” 陆大爷愣了一下,说道:“郑州的林记皮庄?” 郭申道:“店东名林长发,有个外号作大烟枪,是郑州的老字号了,陆大爷就是没跟他们交易过,也该听说过这个人才对。” 陆大爷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哎哟,少侠也真是的,你只提大烟枪三字,岂不省事多了!” “你们交易过?” “干我们这一行的,谁没跟这老鬼交易过?我这次带回来的二十一张熊皮,第一个主顾,就是这个老鬼。” “第一个主顾?同一批货难道可以卖给好几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五七章 被侮辱的少女 陆大爷又笑了:“谈到这一方面,少侠就不在行了。” “哦?” “这是我们生意人常说的一句话。” “哦?” “皮货这一行,说好做的确好做,说难做也真难做。就是拿熊皮来说吧:同样一张熊皮,不仅雌雄,大,毛色要分等级,而且捕杀时受创的部位,甚至一块的污斑,价钱都会差上一个天一个地!” 郭申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懂了。这二十一张熊皮,你打算先交给大烟枪,他若是要任意挑剔,乱杀价钱,你就另选主顾,再卖给别人。” 陆大爷笑道:“正是如此!大烟枪这老家伙,精得像头老狐狸,明亏暗亏两不吃,跟这老鬼打交道,比跟任何人打交道都要头疼得多。” 郭申又点头道:“你说得一点不错,大烟枪的确是这样一个人。” 陆大爷到这时候才好像突然想了起来似的,不禁扭过头来道:“郭少侠过去也跟这位大烟枪打过交道?” “没有。” “那么” “他是我的舅舅。” 这是镇外的一座三合院,两大车皮货,就停在院子里,虽然捆绑得异常紧密结实,仍不难老远就嗅到那股皮货特有的气味。这种特有的气味,正是它们需要保护的原因。 珍贵的兽皮,是论张计算,这两车皮货,即使全是中等品质,总的价值也在纹银万两以上,拥有这样一批货品的主人,他的心情当然轻松不了。 院子里,除了这两辆大车,另外还拴了几匹牲口,三四名粗衣脚夫,正守在大车旁,跟一名白发老翁闲聊。 白发老翁大概便是这座三合院的宅主,西厢屋中有妇人叱喝孩童的声音,老翁的媳妇似乎正在为这些过路的客商张罗晚饭。这座三合院离官道不远,为过路客商行方便,对于这一家人,显然已习以为常。 陆大爷因为一路上接连说错了话,神情一直显得很尴尬,直到这时候才算又找到了开口的机会。 他为郭申介绍了那位白发老翁孙老爹,然后向郭申征询意见:今晚大伙儿去悦来客栈下榻?还是就在这里过夜? 郭申思索了片刻道:“客栈里人多嘴杂,只要孙老爹不嫌打扰,就在这里过夜好了。” 陆大爷当然全听他的。于是就这样决定下来,吃过饭。提前休息,明天黎明时分上路。 乡居人家,当然谈不上什么丰盛的菜肴,不过待客之酒,是上等的陈年花雕。孙老爹和陆大爷的酒量都不错,郭申酒量有限,但也喝得不少。 然后,主人告辞,大伙儿在厢屋中摊开几张草席,将就着安顿下来。约莫夜半时分,人们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陆大爷第一个挺身坐起,神色慌张地道:“谁在敲门?” 郭申打着阿欠,微笑道:“不必惊慌,来的如果不是好人,根本就不会等你开了门才进来,依我猜,很可能是一批错过了宿头的客商。” 陆大爷觉得此话果然有理,神色才缓和了下来,向近门的一名脚夫吩咐道:“麻老二,你去前面看看,若是借宿的,告诉他们没有地方就是了。” 麻老二揉着眼皮走出厢屋,没隔多久,又打着阿欠走了回来,口里叽叽咕咕,不停地喊着奇怪。 陆大爷道:“什么事奇怪?” 麻老二哼了一声道:“我看这两个家伙疯疯癫癫的,八成儿准是得了什么怪毛病。” 陆大爷道:“只有两个人?” 麻老二道:“大路上,好像还停了一辆马车。” 陆大爷道:“那两个人怎么说?是不是借宿的?” 麻老二说道:“是不是借宿的,只有天知道!” 陆大爷道:“怎么回事呢?” 麻老二哼了一声道:“两个家伙,一个站在暗处,年纪好像轻得很,模样如何,我没有看清楚,敲门的那个家伙,大约三十来岁,我把门打开之后,他探头朝院子里一望,口说一声:噢,原来这里歇了人,连招呼也没有打一个飞身就走了,你说这个家伙是不是有毛病?” 陆大爷皱了皱眉,说道:“果然有点奇怪,若是想借宿,不论有无地方问一声又有什么关系。” 郭申双目闪光,突然道:“敲门的那汉子是不是有个红酒槽鼻子?” 麻老二一呆道:“是啊!少侠怎么”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北斗七星剑郭申已如穿帘燕子般地掠出屋子! 弦月如钩,大地一片岑寂。麻老二说得不错,官道上果然停着一辆马车,如今这辆马车仍然静静地停在官道上。 可是,人呢?北斗七星剑郭申像狸猫似地跳入车厢,随即又从车上跳下来。他在车厢内只找到三样东西。一个青布包裹。一团麻绳。一块湿湿的衣襟。除此而外,便是一股似有若无的幽幽的香气。 他的猜测没错,这三样东西,已足说明这辆马车曾经载过什么样的人,以及发生过哪一类的事情了! 郭申跳下马车,目光四下一扫,立即纵身向左边的一座山坳中飞扑过去。他的判断完全正确。他刚窜进一片密林,便听到突岩后面隐隐传来一阵悲泣的声音。 郭申咬紧牙关,去势如箭,强忍不发一声,因为他已下定狠心,不让这个淫、徒活着逃出他的北斗七星剑下。 他也许是太气愤了,一时竟忘了对方一共两个人。正是深夜,又在一片树林之中,这实在是一个可怕的疏忽。进入山坳,必须穿过坡口两株如拜烛般对生的大杉树。 北斗七星剑郭申心无他念,身形疾如蝗石,一眨眼便投进了两株杉树的夹档之中。那是很难以言词形容的一刹那。 就在郭申去势已竭,身子将落未落之际,只见黑影一晃,右边那株大杉树,突然由根部至六六尺处的干部一裂为二。 原来贴树而立,如今突然现身偷袭的这个人,正是正气府那位有着一个红酒糟鼻的管事鳌不易。 鳌不易手上拿的是一把杀猪刀。这把锋利的杀猪刀,如今正以一式横扫千军,如旋风般砍向郭申的一双膝盖。 如果换了平常时候,以北斗七星剑郭申的一身功力,当然不会把鳌不易这样一个人,以及这平凡庸俗的一刀放在心上。但如今事出突然,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北斗七星剑郭申处此间不容发的危急状况下,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他只能像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一样,完全凭着一般求生的本能,陡地一扭身躯,硬以一丝残余的冲力,改向其中一株杉树撞去。 修罗殿七杀手中的第一高手,会以这种可笑又可怜的方式应付一个不入流的角色,传出去当然是个笑柄。可是,一个人武功再高,终究是血肉之躯! 而事实上,这一撞说起来虽不登大雅之堂,若论功效,倒还真是保命的绝招。北斗七星剑郭申撞上杉树,杉树微微一晃,郭申立即被反弹开去。 只听砰的一声,鳌不易的杀猪刀也跟着砍人入了树干。刀锋砍入之处,也正是郭申以双肩撞击之处。 郭申身子弹开,刀锋却深深嵌进村干,鳌不易人藏暗处,已将北斗七星剑郭申面目认清,这时一刀无功,自知大祸临头,当下也顾不得拔刀,惊呼一声,转身便朝林外没命的跑去。 郭申也不追赶,只冷笑着说了一声:“你能跑上天去跟太阳肩并肩,就算你有种!”他摸摸肩膀,身子一转,继续向山坳中奔去。 可是,已经晚了一步。山坳里的一块石头上,赤身露体地躺着一名长发少女,大剑帅宇文不弃,早已溜得不知去向。 长发少女似已昏迷过去,月色下看来,宛如一尊玉琢的美人。郭申虽然是为了救人而来,但面对着这一幅活色生香的景象,也不禁为之心猿意马。 石旁虽然留有一堆衣衫,但均已被撕得残落不全,郭申随手捡了两件,盖在那少女身上,又运劲为她催活气血。长发少女呻吟了几声,方才慢慢苏醒过来。 郭申蹲下身子,问道:“姑娘是哪里人?是在什么地方遇上这两个家伙的?” 少女蜷缩着身子,只顾掩面哭泣。 郭申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隔了一会儿,又皱眉道:“你光哭也不是办法,你得先回答我的话,我才好送你回去啊!” 少女仍然哭个不停。郭申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道:“那子是不是已经……” 他话已到嘴边,忽又停住。问这种话,连自己都感到脸上发烧,叫一个伤心的少女又怎能说得出口? 于是,他改口道:“你有没有看清那子长什么模样?” 这一问当然也是多余的。傍晚出镇时,他是亲眼看到的,除了大剑帅宇文不弃,还会有谁?不过,为了慎重起见,他认为还是正式确定一下,比较妥当。 这类事情,也未尝没有意外。他先前只看到宇文不弃和鳌不易双双乘马出镇,并未看到宇文不弃离开这座山坳,如果宇文不弃出镇之后,已因事去了别处,鳌不易回程时,同行的实际上是另一个人,岂不使大剑帅深蒙不白之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五八章 一拳打脸 长发少女慢慢停止哭泣,又抽搐几下,才打着哽咽,说道:“我……说……说不上来,只……只听……听另外那个人……喊他什么……总管……” 现在,不会错了,果然就是宇文不弃那个子!郭申咬咬牙,双目迸射着一股慑人的寒芒,霍地站直身子道:“好了,你穿上衣服跟我走,明天天黑以前,我保证姑娘可以看到那子一副心肝什么样子就是了。” 长发少女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蛋,带着感激和惊惶的神情道:“你你要杀了他?” 郭申哼了一声,没有开口。他本能地转过身去,以便对方穿上衣服,不料长发少女一边问,一边已将盖在身上的两件衣衫敞开。 郭申回避不及,那副诱人的胴体,又再度映入他的眼帘。坚挺的酥胸,平实的腹,修长的双腿,羊脂般的肌肤,若隐若现的神秘禁地…… 北斗七星剑郭申呆呆地站着,似乎已痴迷。 长发少女拉过石旁那堆衣衫,低头匆匆穿着,显然没有留意郭申此刻的那副异样神情。 郭申突然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少女低着头道:“我叫酸菜。” 郭申道:“酸菜,我问你,你恨不恨刚才那个侮辱你的家伙?” 酸菜抬头,露出一脸疑愕之色,那神情似乎有点责怪郭申为什么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郭申又道:“那子是这儿卧龙镇上龙八太爷手下的大总管宇文不弃,江湖上喊他大剑帅,一身武功相当了得,可以说是名气最大的一位杀手。” 酸菜开始有点明白郭申的意思了,听口气,郭申显然已有畏缩之意。她垂下头,眼圈儿又红了起来。 郭申道:“不过,别人怕他,我郭申可不怕他。也可以说,目前江湖上只有我北斗七星剑郭申一个人,有本事跟这子斗一斗!” 酸菜不语,她一个乡下姑娘,当然懂不了这许多,有人代她报仇,她会感激。如果对方来头太大,连这位侠士也害怕,她除了认命,还有什么话说? 郭申道:“现在的问题是,我如果答应替你报仇,你将如何报答我?” 酸菜低低地道:“我家里很穷。”这也就是说:她将无以为报。 郭申走上一步道:“我不稀罕金钱,我要你的人!”酸菜站着没动,头垂得更低了。 郭申又道:“现在就要!”他话一说完、将酸菜一把揽入怀中。 酸菜没有抗拒。郭申等于得到了鼓励,双手搂得更紧,低头尽情吻了个够,然后便如饥似渴地,将她按倒在那块石头上。 酸菜柔顺得像头绵羊,呻吟着,承受了这场突发的暴风雨。也不知过去多久,风雨终于停息。 郭申长长吁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他一边穿起自己的衣服,一边望着石上似已歇菜的酸菜,点点头笑着说道:“不错!不花钱的女人,玩起来味道果然不同得多。” 酸菜像被人突然掴了一掌似的,霍地赤身坐了起来,睁大了双眼,道:“你你说什么?” 郭申衣服已经穿好,这时又在石边坐了下来。他轻轻抚摸着酸菜柔如凝脂的肌肤,微笑着道:“我说你是我玩过的女人之中,最够味的一个,以后我会记住你,更希望还会有机会……” “啪!”一个火辣辣又脆又响的大巴掌,打断了他底下的话。但是,郭申一点也不生气,就好像这一巴掌本不是打在他的脸上一样。 他依然嘻笑着道:“你为什么打我?我什么地方说错了?” 酸菜大哭道:“我原本当你是个好人,不曾想你跟他们竟是一伙的,同样是为了想占我的便宜……” 郭申点点头道:“你这样一说,我就用不着再费口舌了,因为我想说的,也正是这几句话。” 酸菜一怔,愕然抬起泪脸道:“你,你疯了?你这是什么话?” 郭申长长叹了口气,道:“你们如此安排,的确煞费苦心,只可惜你们还是疏忽了一些细节。” 酸菜的脸慢慢变色。 郭申缓缓道:“为求逼真起见,你们实在应该找个真正的乡下大姑娘来扮演你这一角色。” 酸菜脸一红,又转苍白,目光中也油然泛起一片惊惶之色。 郭申道:“你太老练了,不论处于何种情况之下,一个大姑娘是绝不敢光着身子,当着陌生男人穿衣服的,而你在那一瞬间,却表现得那么自然。” 酸菜突然伸手去抓衣服。 郭申摇头道:“你不必害怕,今晚我并没有损失,而且我也不会向一个女人下手,你可以慢慢地穿好衣服,从容离去。” 他边说边站了起来,又道:“你回去之后,不妨替我传个口信,北斗七星剑郭申并不是一个容易受人利用的傻子,希望类似的事情不要再发生。北斗七星剑郭申并不是个正人君子,今天的报复手段,便是一个例子。”他话一说完,便头也不回一下,飞身登坡,掠出山坳。 北斗七星剑郭申回到那座三合院时,厢屋里已经点起一盏油灯。陆大爷跟几名伙计,就像木头人似地坐在草席上呆呆出神。 草席旁边放着一张木桌。桌上放着一壶酒,一盘椒盐花生,那是晚餐时,剩下来的。 油灯就吊在后面的泥壁上。如果几个人此刻在这种暗淡的灯光下,正围着木桌以椒盐花生下酒,倒是很富有情调的一件事。 只可惜,此刻每张脸上都堆满了愁苦的表情,在微弱的灯光下看,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两大车珍贵皮货,明天就要通过风云险恶的卧龙岭,如果北斗七星剑郭申出了意外怎么办? 郭申跨进屋子时,几个人还是动也没动一下。一个人的眼珠子若是定在一处不动,时间一久,别说是人,就是一头大象,他也不会看到的。 郭申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几个人的身家性命,如今等于全操纵在他一个人的手里,两车皮货若是出了岔,陆大爷破产,他们也完蛋。 郭申在麻老二面前站下,麻老二仰起脸,眼皮眨了又眨,这才像屁股上被蝎子扎了一口似的,突然跳了起来,欢声兴奋地道:“啊啊!郭少侠回来了!” 屋子里的气氛登时为之改变。每个人脸上都现出了笑容,愁苦烦人的仲夏夜,仿佛突然变成了欢乐的大年夜。 一名叫驴的伙计赶紧过去剔亮油灯,另一个叫三只眼的伙计,则忙着拉开板凳,请郭申落座。 每个人脸上都有笑容,只是郭申的脸上没有。陆大爷脸上本来也有笑容,但在发现郭申神色有异之后,脸上的笑容也立即消失。 郭申坐下,陆大爷也跟着坐下。他坐在郭申对面。四名伙计则站在木桌两边,显然都在等郭申讲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郭申望着桌上那壶酒,板着脸,一语不发。外号三只眼的伙计,连忙拿碗倒了半碗酒,轻轻放在郭申的面前。 郭申似乎并无喝酒的意思,连望也没有望一眼。陆大爷几次想开口,终于又忍住。但那叫三只眼的伙计,却没有这份耐性。 他好心倒了半碗酒,郭申连望也不望一眼,他心里已经不太舒服,如今见郭申像哑巴似的,一股劲地吊大家的胃口,心里更觉得难受,于是鼓起勇气道:“郭少侠,到底怎么回事?刚才那两个家伙,少侠是不是认识他们?” 郭申缓缓转脸,头一点道:“你站过来一点,我告诉你。” 三只眼站在桌旁,肚皮已经碰到桌边,如何还能再站过去一点?但他又不敢不听郭申的吩咐,因此他推一的办法,便是弯下腰来,脸尽量向郭申坐的地方接近。 郭申望着他,道:“我告诉你,陆大爷没有开口前,轮不到你这个赶车的说话。” 三只眼脸一红道:“是!”他一个是字才说出口,郭申一拳已打中他的面门。 三只眼被打得倒飞出去,人撞在门框上,砰的一声,又弹了回来。弹回来倒在草席上,就没有再动一下,显然已经昏了过去。 郭申的这一举动实在太出人意料之外了。就算北斗七星剑在外面受什么委屈,又何必要拿像三只眼这样一个凭苦力混生活的伙计发泄呢?这种事传出去,岂不有损修罗殿七杀手的声誉? 陆大爷脸色大变。他请的是镖客,可不是一名专打自家人的打手,这一拳打的虽是他手下一名伙计,事实上跟打在陆大爷脸上又有什么分别? 另外那三名伙计,也全吓呆了。三人这时的脸色,几乎比郭申未进门之前的脸色还要难看。 只有郭申的脸色,反而好看了起来。如果说他刚才心里有什么不痛快,这一拳,显然已为他消去不少火气。 他转向陆大爷道:“你猜先前敲门准备借行的那两个家伙是谁?” 陆大爷定了定神,才道:“不知道。谁?” 郭申微微一笑道:“两号臭浪!” 陆大爷一呆道:“什么?臭浪?天狼会的人?” 郭申微笑道:“是的,我猜他们组织里,一定有位易容高手。” 陆大爷道:“哦?” 郭申道:“因为他们出现时,是冒着别人的面目,若论逼真的程度,几乎可打满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五九章 装哑巴 陆大爷道:“他们冒充的是什么人?” 郭申道:“就是我们傍晚出镇时,骑马从我们身边经过的那两位:大剑帅宇文不弃,以及正气府上一名姓鳌的管事。” 陆大爷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郭申笑笑道:“当然是为了想把我从这里引诱出去。” 陆大爷吃了一惊道:“调虎离山计?”无论换了谁,听了这话都难免要吃惊的。因为敌人如果使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其用心何在,自然不问可知。 郭申又笑了一下道:“想将北斗七星剑郭申诱离一个地方,听起来可能谁都会以为这是一次名实相符的调虎离山之计。” 陆大爷道:“而事实上却不是?” 郭申道:“不是!” 陆大爷脸上立即缓和了下来。只要敌人使的不是调虎离山之计,就不会是为了他的皮货而来,只要能保皮货无恙他就安心了。 郭申微笑着缓缓道:“两个家伙玩的这一手,应该称之为‘苦肉计’,或者也可以说是是一种‘美人计’?” 陆大爷眨着眼皮,显得有点迷惑。他读过三国演义。这两条计,三国演义上都有。周瑜打黄盖,是苦肉计。王允献貂蝉,是美人计。 可是苦肉汁是苦肉计,美人计是美人计,在计谋方面,这两条计的运用和作用,可以说是完全不同。同一件事,同一手段,怎么可能既是“苦肉计”又是“美人计”呢?北斗七星剑难道没有看过三国演义这部分? 郭申笑道:“天狼会目前最头疼的人物,便是龙八太爷身边的大剑帅宇文不弃。所以,他们今夜特地安排了一场精彩好戏,供我欣赏。” “什么好戏?” “荒山野谷,强草民女。” “强草者谁?” “除了大剑帅宇文不弃,还会有谁!” 陆大爷长长噢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他们是想‘嫁祸东吴’,‘借刀杀人’。”陆大爷三国演义果然读得很熟,居然一口气又提到了两条计。 郭申笑道:“因为强草与被草者都是他们自己的人,这一部分可以说是苦肉计。” 陆大爷似乎听出了兴趣,不禁也跟着笑了一下道:“那么,美人计的部分呢?” 郭申笑道:“那个装作被草的妞儿,姿色相当不俗,在他们预计之中,一定以为我会生怜香惜玉之心,只要我对那妞儿有了意思,大剑帅与北斗七星剑之间,一场龙争虎斗就注定无可避免,而他们的计谋,也就完全成功了。” 陆大爷笑道:“只可惜他们看错了人,你并未上当!” 郭申微笑道:“不,我上当了。” 陆大爷一怔道:“你上了当?” 郭申笑道:“是的。只不过这种当以后我还想多上几次!” 陆大爷眼珠子转了几转,忽然哈哈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我懂你这话的意思了!” 除了尚在地上呻吟的三只眼,另外的三名伙计也在笑。只不过他们的笑跟陆大爷的笑稍有不同。 陆大爷是放声大笑,显然觉得这件事很有趣,三名伙计则只是龇了龇牙齿,脸上同时露出一种很难以描述的神情。这神情虽然不易描述,但却不难领会的。他们显然比陆大爷想得要深远些。 当他们听完郭申的话,明白了郭申的弦外之音后,各人脑海中显然同时浮现了一幅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 陆大爷的哈哈大笑,是种享受。他们不是。他们难受。因为他们脑海中有一幅喷鼻血的艾薇画面,而你我却不是画面中的那个男人…… 陆大爷笑得直打嗝,忽然转向屠焦焦道:“快天亮了,再睡也睡不着,替我也拿个碗来。”酒虽然剩下不到一壶,但足够两个人喝的。 屠焦焦拿来一只碗,也替陆大爷倒了半碗酒,陆大爷端起酒碗,朝郭申笑了笑道:“来,为老弟今晚的艳遇干一盅!” 郭申手向酒碗伸去,人却转向屠焦焦道:“屠焦焦,你是哪里人?” 屠焦焦弓腰赔笑道:“地方上蔡。” 郭申道:“你今年多大了?” 屠焦焦道:“三十。” 郭申道:“成家了没有?” 屠焦焦道:“还没有。” 郭申道:“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不讨个老婆?” 屠焦焦苦笑了一下,说道:“人吃的这碗饭,少侠是知道的,老婆讨进门,拿什么养活?” 岳岳和另一个叫韦康的伙计,同时垂下头去轻轻叹了口气。他们几个年纪都差不多,身世和际遇,也都大同异,屠焦焦的这本苦经,事实上也正是他们几个的伤心史。 平时他们为了生活忙碌,几乎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当然不会想到这一方面去,如今被郭申问及了经屠焦焦这一提,各人心里自难免感触颇多。 陆大爷的酒碗,又轻轻放了下来,两只眼睛眨个不停。他长年经商在外,什么样的怪人怪事,他差不多都见识过,但像北斗七星剑郭申今夜这种阴暗不定的举止言行,他显然还是第一次碰上。 北斗七星剑今夜什么地方吃错了药?早先,三只眼不过性急多问了一句话,就被他一拳打倒在地,至今哼哼卿卿地爬不起来。现在,你瞧!别人一本正经地敬酒,他似理非理,却转脸跟一名伙计亲切地聊起家事来了! 像这样的人,你说怪不怪? 不过,不论北斗七星剑郭申今夜的言行如何怪异,陆大爷也只有忍的份儿。也许他心里已在后侮,不该自寻烦恼,找上少爷,但既然木已成舟,他就不得不认命。所以,当郭申跟屠焦焦交谈时,陆大爷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抱定一个原则,处处顺着少爷,平安是福!他是在外面跑的人,知道有两句话绝没说错:“烦恼皆因强出头,是非只为多开口!” 他决定除非郭申找他说话,他绝不先开口。他本来就不是个多话的人,现在他决定装哑巴到底。脾气再大的人,总得找借口,脾气才发得出来。如果对方老是赔着笑脸,不是应“好”就是应“是”,你还能怎么样? 郭申点点头,似乎也为屠焦焦这几句话所深深感动。他隔了片刻,才轻轻叹了口气,像自语似地道:“原来是我误会了你……” 屠焦焦一怔道:“误会?什么误会?” 郭申望着他,微笑道:“你到了这种年纪,还没讨老婆,我以为你是因为练武耽搁了呢?” 屠焦焦一呆,像是难以置信似地道:“练武?谁练过武?” 郭申微笑道:“屠兄没有练过武?” 屠焦焦起先很吃惊,但马上就跟着笑了起来。因为他已看出郭申是在拿他开玩笑。 他笑着道:“郭少侠真会说话。人要是练过武功,今天也不会跟驴马打交道了。这一辈子谈不上,下辈子,重新做人,且看有没有这种福分!” 郭申笑道:“我这个人,闲来无事,的确喜欢说笑话。” 他停顿了一下,又笑着道:“但屠兄的笑话显然说得更好他说到一个好字时,突然伸出手去,一把刁住屠焦焦的右手腕。底下几个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的。 他刁住屠焦焦的右手腕,轻轻一带一扭,屠焦焦跟着转身,一条右臂也随着曲贴后背。郭申左手一探,手里就多了一把匕首。匕首是屠焦焦腰带上拔出来的。 六寸五分长的匕首,刀锋薄如刺刀,刀尖如针尖,跟宇文不弃从黑心老猫手上夺下的那把匕首,几乎为同一款模式。 陆大爷和另外两名伙计,脸色全吓白了。使他们受惊吓的,并不是这把匕首,而显然是因为他一直不清楚屠焦焦的身份,一直不知道屠焦焦身上暗藏着杀人利器! 屠焦焦腕脉受制,额汗滚滚而下,居然咬紧牙关,未吭一声,既不求饶,也不分辩,颇有一副杀剐悉听尊便的好汉气概。 郭申扬了扬匕首,向陆大爷笑道:“陆大爷,大概不知道屠焦焦身上藏着这玩意儿吧?” 陆大爷只是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刚才他是想装哑巴,以避免麻烦,如今则是喉头淤塞。想不做哑巴也不行了。 郭申指指地上尚在呻吟的三只眼,又道:“伙计身上,大概也不难找到一把。陆大爷身边本来有的是人才,只可惜你一直不知道,事实上要保护这两车皮货,你只须求他们两位就可以了!” 陆大爷睁大眼睛,失声道:“他们两个,都,都” 郭申笑笑道:“他们都是什么身份,这一点我还不敢十分确定。” 陆大爷道:“你一来就发觉他们身上带了刀?” 郭申道:“起先只发现一个。” 陆大爷道:“三只眼?” 郭申道:“不错!”他笑了笑,又道:“这也正是我为什么要突然赏他一拳,让他乖乖地躺下去的原因。” 北斗七星剑原来并没有吃错药!陆大爷望望仍然倒在地上呻吟的三只眼,像是松了口气,他接着又转过头来,指着屠焦焦道:“屠焦焦身份有问题,少侠又是怎么发现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六十章 好奇心害死猫 郭申笑道:“是他自己告诉我的。” 陆大爷一怔道:“什么时候?” 郭申笑道:“早先他去应门回来之后。” 陆大爷诧异道:“当时我们全在这里,他说了些什么,我怎么没有留意?” 郭申笑道:“当时我也没有留意,直到整个事件证明是骗局,我才突然想起来的。” 陆大爷眨着眼皮道:“哦?”他显然正在回忆屠焦焦早先应门回室之后,曾说过一些什么话。 郭申笑道:“他回来告诉我们,说一共来了两个人,年轻的一个,站在暗处,人生作何等模样,他没有看清楚人,敲门的那人,大约三十来岁,那人见院子里歇了货车,只说了句原来这里歇了人,就转身走了,同时他还发现弯道上停了一辆马车……” 陆大爷好像仍然不太明白道:“这几句话也平常得很,并没有什么毛病啊!” 郭申笑道:“毛病不多,只有两点。” 陆大爷道:“哪两点?” 郭申笑道:“我请教陆大爷:如果你三更半夜被人吵醒了,带着一双惺松睡眼,于暗处发现一个影子,你既连这个人的长相都没瞧清楚,你能不能说出这个人多大年纪?” 陆大爷不禁点了点头道:“唔,是的,这一点细想起来,果然有点矛盾。” 他接着抬头道:“第二点呢?” 郭申笑道:“第二点更简单,一句话就可以说完,站在门口根本看不到弯道上的那辆马车!” 陆大爷一愣道:“马车不在弯道上?” 郭申道:“在。” 陆大爷道:“那为什么看不到?” 郭申道:“因为那辆马车恰巧停在树荫下,就是换了大白天,看不看的到都成问题!” 陆大爷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他皱皱眉头,忽然现出一脸忧虑之色道:“明天入镇之后,要找两名脚夫,当然是不成问题。可是,他们两个,又怎么打发呢?” 郭申笑笑道:“好打发得很。” 陆大爷骇然瞪大眼睛,以为北斗七星剑言下之意是要杀人,但事实上郭申并没有要杀人的意思。 他缓缓站起身子,将屠焦焦拉去三只眼卧倒之处,出手为两人点上穴道,然后回座,笑了笑说道:“俗语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两个家伙,就算是天狼会的人,我猜大概也只是两名角色,明天给孙老爹一点银子,就说他们生了病,要留在这里休养几天,他们的党羽,早晚就会找来的。” 陆大爷不觉露出钦敬之色道:“郭少侠以德报怨,果然不愧为侠义中人!” 郭申淡笑道:“北斗七星剑郭申杀人不眨眼,满手血腥,根本不配称为侠义人物,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陆大爷两车皮货着想而已。” 陆大爷益发感激不已道:“少侠的大恩大德,陆某人一行环会忘记。” 郭申笑道:“别的事你忘记了也无妨,只要你不忘记答应过我的那张虎皮就可以了。” 陆大爷一拍额角道:“啊!你想我该多糊涂!”他一边说,一边急忙向室角一只大木箱走去。 郭申转向岳岳和韦康两人道:“我跟陆大爷谈话喝酒,又用不着你们伺候,你们不再躺会儿,明天怎么上路?” 岳岳和韦康两名伙计,依言睡下了。经过这么多的变故,他们当然不会再睡得着,但郭申如此吩咐,总一番好意,就算睡不着,躺躺也是好的。 陆大爷很快地拿来一张虎皮。花纹斑斓,色泽鲜明,头尾四肢,完整无缺,身段部分,长达七尺有余。这头猛虎显然是以陷饼捕捉到的,因为它身上既没有火药眼儿,也没有刀矛创痕。 郭申啧啧称叹不已,最后问道:“像这样一张虎皮,该值不少银子吧?” 陆大爷笑笑道:“也值不了多少,如果遇上识货的,千把两银子,大概是有的。” 郭申道:“真不好意思,早知道如此贵重,我就不会向你催索了。” 陆大爷笑道:“这是什么话?我这两车货到了地头,少一点,也有万把两银子的对本利,这一路要是如果没有少侠护送,这笔银子又怎能到手?” 郭申没有再说什么,卷起虎皮,放在桌上,端起酒碗道:“来,干,预祝大爷您一路平安!” 两人碗碰碗,非常豪爽地一饮而尽。放下酒碗之后,两人同时长长嘘了一口气,郭申道:“好酒!” 陆大爷道:“喝得真过瘤?”他望着郭申微笑。 郭申也望着他微笑。终于,两人之中,有一个人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不见!脸上笑容忽然消失的是陆大爷。 陆大爷脸色渐渐发青。他两手抓住桌沿,愈抓愈紧,一双眼睛也越瞪越大。不是眼环瞪大,而是瞳孔在慢慢扩散。他带着几乎无法相信的神色道:“你……你……” 郭申仍然在微笑,道:“我也只不过是将两碗酒对调了一下而已!” 他笑了笑,又道:“我现在不妨老实告诉你,这才是我要揍三只眼那子一拳的真正原因,因为他不该在我酒碗里耍花样!” 陆大爷终于挣扎着说出他想说而没有说完的一句话:“你……是……什么时候……看出破绽来的?” 郭申道:“你是指酒中下毒?” 陆大爷摇摇头。 郭申道:“指你皮货商的身份?” 陆大爷点点头。 郭申微笑道:“我如果照实说出来,你听了一定很难过。” 陆大爷喘息着道:“没……没有关系,你说!” 郭申笑笑道:“好!我说。我首先要告诉你的是,这个秘密,事实上也可以说是从兄台口中泄露出来的。” 陆大爷已经扩散的瞳孔突然收缩。已经软瘫下去的身子,也在这一瞬间微微坐直了些。因为北斗七星剑看穿了他们的圈套,他已无利用价值,所以他们使用的是种没有解药的毒粉。 换句话说,他喝下这碗药酒,已经是死定了!还没有死去,是他的好奇心。他自认为言行谨慎,做功夫到家。北斗七星剑即使抓到几个伙计的把柄,也绝不会怀疑到他本人身上去。 如今这子居然早就洞悉全盘真相,岔子究竟出在什么地方?这是他毒性发作之前,惟一想弄清楚的一件事。 如果郭申告诉他,这是从他们苦肉计中女主角——残狼大乔口中逼问出来的,他没有话说。 女人终究是女人。古今以来,事情坏在女人手上,这并不是头一次。如果郭申是因为识穿了三只眼和屠焦焦的身份之后,才怀疑到他身上的,就算有点冤枉,他也没有话说。 因为人分九级十八等,他无法要求每个人都像他这样精明。 然而,这两种情况都不是。北斗七星剑郭申就说秘密是从他本人口中泄露出来的!这可能吗?他不相信!所以,他已消弱得快要灭绝的元气,突又凝聚起来。不听完郭申的解释,他绝咽不下这最后的一口气。 郭申又笑了一下道:“看样子你已支持不下去了,为了迁就兄台宝贵的时间,我不妨长话短说。还记得我们提过的郑州林记皮庄吗?” 陆大爷点头,脸色已由青转紫,喉头也发出痰块阻塞呼吸的声音,但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仍然盯在郭申脸上。 郭申微笑着道:“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郑州根本就没有什么林记皮庄,当然更不会有大烟枪林长发这样一个人。而你却说这个大烟枪是你多年来的老主顾!这样一说,你明白了吧?事情刚开始时,你无异就已告诉了我,你们在玩的是一套什么把戏!” 是啊,陆大爷明白了,比谁心里都明白。他明白这并不是他的错。因为这次计谋失败,并非由于他不精明,谁会想到这子会编造出一个林记皮庄来呢? 如果一定要说他犯了什么错误,那也只能勉强归罪于一点:他不是真正的皮货商!陆大爷喉头发出咯的一声轻响,像叹息似的,吐出最后一口气,身子慢慢地软瘫下去。 在离开这世界之前,他是有理由叹息的。因为,在这次失算于北斗七星剑郭申和大剑帅宇文不弃的连环妙计之中。他担的这个角色,可以说是是最安全的一环,不愈演变的结果,竟变成了他第一个送掉性命,这又叫他怎能不感慨? 陆大爷慢慢地倒下去,另外两条身形如灵狸一般,突然虎跃而起。跳起的这两人,正是岳岳和韦康。 他们躺在草席上,蓄势已久。他们之所以迟迟不肯动手,也跟陆大爷一样是为了好奇。他们也想先听郭申说出识破他们这次密谋的经过。 现在,郭申叙述已告一段落,他们当然不会再观望下去。两人手中拿着的,都是一柄锋利的匕首。 他们会是北斗七星剑郭申的敌手?当然不是,甚至他们自己也清楚这一点。那么,门敞在那里,趁郭申说话分神之际,他们为什么不夺门而逃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六一章 受处分 他们这样做,是为了邀功?还是为了怕不这样做,可能会受到组织方面的处分呢?答案是:都不是! 如果他们逃,组织方面是绝不会责怪他们的。“北斗七星剑”和“大剑帅”若是如此容易对付,组织方面又怎会为了除去两人,耗费这么多的心机? 他们这样做,全是为了私人的理由。说得更明白一点:两人如今不惜拼命,纯粹是由于一股醋劲在作祟! “大乔”和“乔”两姐妹,是天狼会的两朵花。天狼会的男女关系虽然公开,但不许以胁迫方式。换句话说:要谈恋爱,必须两厢情愿。只要你勾引本领高明,或是两姐妹看上了你,你便随时可以成为两姐妹的入幕之宾,组织方面绝不过问。 “岳岳”和“韦康”也是破浪身份,两人对两姐妹垂涎已非一日,而两姐妹对他们哥儿俩也似乎有点意思,因而使得两人心痒痒的充满希望,以为早晚必可一亲芳泽! 这便是郭申向陆大爷透露适才已将计就计,占有了大乔的身子时,两人脸上流露出那种异样神情的原因! 事实上,当时他们就恨不得拔出匕首,将郭申狠狠地捅上几刀!他们当时能忍得下来,一方面固然是为了大局,一方面也是因为郭申面前已放了一碗药酒,只要子一端起酒碗,便向阎罗王报到,跟一个已死定的人,还计较什么呢? 没想到,北斗七星剑看上去粗鲁,居然也会使用诡计,结果上当的反而是陆大爷! 这样一来,使得两人更是恨上加恨!两人暗暗咬牙切齿,就算是同归于尽,也绝不肯轻易放过郭申!所以,当两人飞扑过去时,就像两头疯虎一样。恨不得一下子便将郭申剁成肉酱! 郭申似乎已将两人遗忘。当这两人突然发动袭击时,他仍微笑着坐在那里,坐在那里望着陆大爷慢慢地倒下去。 银光一闪,两柄匕首如泻洪水般双双戮下!轰的一声,陆大爷倒了下去。接着,又是轰的一声,郭申也跟着倒了下去! 陆大爷是自己倒下去的。郭申也是。北斗七星剑倒下去的速度,只比两柄匕首下落的速度快了那么一点点。他倒下去之后,就笔直躺在那里,动都没动一下,脸上仍然带着微笑。 他似乎在等着欣赏两人一刀戳空之后的滑稽姿势。岳岳和韦康两人,这时的姿态,的确很滑稽。两人由于下扑的劲力过猛,匕首刷地一声穿透桌面,上身向前弯曲,屁股翘得老高,一时却动弹不得。 而他们要宰的人,这时就横躺在他们的脚下,还在冲着他们两个微笑。两人非等闲之辈,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北斗七星剑根本就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两人又急又怒又慌,先前的那股勇气,顿时化于无形,大乔也好,乔也好,哪怕是亲娘老子,这时也没有心思顾及了。 这时,最重要的事只有一件。两人不假思索,也顾不得去拔桌上的匕首,双双一蹬脚尖,从桌面上倒翻过去,然后一扭腰,身形再度腾起,双双扑向大门口! 只可惜他们的火候还是差了一点。当两人来到大门口,正要逃之夭夭,耳边忽然传来郭申的笑声道:“你们这一走,黄泉路上的陆大爷叫谁伺候?” 两人不及回身,一双强劲有力的手掌,已分别搭上他们的肩胛。在一股巨大的引力之下,两人身不由己的一个踉跄,两颗脑袋立即砰的一声撞向一处。 郭申松开手,两人摇晃着又站了片刻,才分别像顶着一只烂瓜似的,带着一身血清倒了下去。 郭申满屋扫了一眼,摇摇头,自言自语似地叹息道:“世界上奇怪的事情真是愈来愈多,我郭申不惹别人,已算是难得的了,居然还有人千方百计把箭头转到我郭申身上来,现在我怕要继续留在镇上,倒要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新花样。” 这里,是镇外另一村落中的一排茅屋。茅屋里点着一盏油灯。灯下也坐着两个人。 他们是卸去“戏装”的“破浪”百变人魔柳如风和“灰常浪”一个外貌七分酷似鳌不易的汉子。另一名劲装汉子则站在茅屋门前,望着黑暗的远处。 这时,只见柳如风抬头向门外的汉子问道:“发现信号没有?” 劲装汉子摇摇头,道:“还没有。” 柳如风不禁皱起眉尖道:“老陆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灰常浪道:“我猜郭申那子可能还没有回去。” 柳如风道:“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如果那子还没有回去,便表示大乔的媚惑手段已经发生作用,那子说不定以护花使者自居,正送大乔入镇,为大乔安排住处。若是这样,依照原先的约定,他们也该放支蓝焰信信号箭才对。” 灰常浪早先似乎没有想到这一点,闻言不觉微微一怔道:“是啊!事情果然有点蹊跷,老陆为人一向精明,照理应该不致于如此疏忽。” 他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道:“我看还是由弟过去。” 门外的汉子忽然压着嗓门,道:“且慢,有人过来了!” 柳如风道:“来人是谁?” 他一面朝灰常浪打了个手势,灰常浪立即闪身贴向墙壁,以便随时一口吹熄灯火。 门外那汉子道:“现在还看不清楚,噢,不,不,我认出来了!” “谁?” “大乔姑娘。” 柳如风和灰常浪一呆,几乎以为听错了话。 柳如风带着不信的语气道:“真是大乔姑娘?你没有认错人?” 那汉子道:“别人我也许会走了眼,大乔姑娘我怎会认错?” 他的确没有认错人,来的确是大乔。因为,他话才说完,就发出一声带有几分巴结意味的招呼:“乔姑娘辛苦了。” 啪!乔姑娘的回答,是一记又响又脆的大耳光。那汉子捂着发烫的面颊,两眼在黑暗中瞪得像一对发光的鸽子蛋。 这妞儿疯了么?干吗出手打人?他是残浪第三号,在天狼会地位虽然不高,但可不在这妞儿之下。因为两姐妹一个是残浪七号,一个是残浪八号,排名都在他的下面。就算他说错了话,也轮不到她来教训他。 何况,他并没有说错话。他说对方今夜“辛苦了”什么地方错了?他想不透。 他当然想不透他怎么想到自己“出口成章”,只以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将这妞儿今夜的遭遇,形容得贴贴切切呢? 不过,屋子里的百变人魔柳如风和灰常浪,则显然都猜到了这可能是怎么回事。大乔走进屋子,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她身上衣衫破烂的程度,无疑已说明一切。很明显的,她这一身衣衫,今夜绝不止被撕过一次。 第一次是他们自己撕的。第二次呢?第二次撕她衣服的,除了北斗七星剑郭申,当然不会有别人! 北斗七星剑郭申以救美人的英雄出现,最后自己也撕了美人的衣衫,再加上残浪三号挨的耳光,往一起凑合,事情不是说得非常明白吗?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柳如风终于开口问道:“那子是怎么识穿的?” 大乔两眼看向别处,像是没有听到首席破浪问的话。这个问题,她当然可以回答。 那是因为她一时忘情,表现得不够羞羞答答,以致于被对方看出她根本不像一个刚遭到非礼的黄花大闺女! 可是,她能据实回答吗?绝不能!她们姐妹俩虽是组织中的红人,但论起身份来,毕竟只是残浪级的人物,破坏了计划,不管有多少理由,也要受到处分的。 这种处分,有人受过。虽然处分得并不重,但在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那几乎是不难想象的一种惩罚。 譬如说:她现在的身体,完全自由,别说岳岳和韦康之流,就算是首席破浪想动她的脑筋,都得先看看她有没有这份兴致。 而一旦受了处分,这一种权利,便会宣告丧失。那时侯,谁都可以侵犯她,只不过是次序的先后。纵然一天中有三十人提出非法要求,她也无权拒绝! 那么,不回答这个问题,会不会因此而惹恼只手擎天的一号破浪呢?别人也许会为这一点而担心,但大乔不会。 因为她深知柳如风是怎样一个人。柳如风这个人除了残忍、奸诈、多疑,同时还有个自作聪明的毛病。她知道如果她不回答这个问题,柳如风一定不会追问,而将只凭自己的想象,去猜她不回答的原因。 柳如风会怎么想呢?她已经代他想过了。柳如风一定会这样想:郭申血气方刚,可能临时起了欲火,做完了快活事之后,才发现妞儿不是处女,因而想到其中或许有诈,结果扬长而去…… 她这一注,完全押对了!柳如风眼珠子转了几转,脸上忽然露出似有所悟的神气,好像忽然发觉他适才问的这个问题,实在问得很幼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六二章 裙下之臣 这种事,谁都是不难想象得到,还问个什么呢?于是,他像为双方解窘似的,轻咳了一声,改口道:“那么。咳咳,他临走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来?” 大乔仍然一声不响。她在考虑。郭申要她传达的那些话,她当然不能照实说出:如果一定要说,她只能另外编一套。 编一套什么说词好呢?柳如风的双眉紧紧皱起,同时朝灰常浪使了个眼色。 灰常浪会意,柔声道:“大乔,我们都知道这一次实在委屈了你,不过,你也不必难过,柳总座已决定向会主推荐,等这次事情办完之后,将提拔你们两姐妹为破浪七十八号和七十九号,另……” 大乔微微一怔,显然颇感意外。她原以为自己是个罪人,想不到却突然成了功臣!既然连一号破浪,都不认为事情是坏在她的手里,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灰常浪又接着道:“那子纵然留了话要你转达,我想也不会是什么好言好语,既然你难于启齿,那就不说也罢,如今最要紧的是,你听他的口气,他有没有对老陆那一伙产生疑心?这一点无论如何耽误不得,若是他对老陆他们也起了疑心,我们就得火速发出信号,要那边立即采取戒备状态。” 大乔摇头。这是实话。虽然孙老爹那边的好戏正在登场,但郭申在山坳中的确未露一点口风,表示他已知道陆大爷也是他们一伙。 灰常浪和柳如风好像松了一口气。 柳如风冷冷一笑。道:“希望这子回到孙老爹那边之后,最好能夸耀一番,只要让老陆知道了这件事,就有他的好日子过了。” 只可惜,他这句话说完没有多久,门外就传来了一声惊呼:“啊,快来看!那边有信号发出了!” “什么信号?” “血焰!” 柳如风脸色一变,突然跳了起来道:“走!快过去看看。” 信号是屠焦焦放的。屠焦焦的这支血焰信号箭,其实大可不必放。血焰信号箭代表的意义是:发生灾难,急于支援!而事实上他点放这支血焰信号箭时,这边的活人,已只剩下他一个,灾难早已成为过去。 他是郭申特意留的一个活口。郭申留他不杀,是为了想借他一张嘴,说出今夜这边的经过,郭申并没有残害他的身体,他根本无须紧急支援。 这种情形之下,他只须放一支蓝焰信号箭就够了。放一支蓝焰信号箭,他至少可以不死。 柳如风一马当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时,屋子里死尸横陈,只有他毫发无损,活生生地站在那里发呆,使得首席破浪当时第一眼就看得心头十分不是滋味。 而屠焦焦虽是破浪身份,却反而不及只是残浪身份的大乔来得机警。他居然一五一十的,将郭申和陆大爷之间的一段对答,几乎一字不差地全部说出来。 他的本意,也许是借此夸张北斗七星剑郭申的机智,以证明这次计划失败,并不是某一个人的错。 柳如风听了,差点没气炸肚皮。他到现在才算找到了病源!不错,自从陆大爷以为郑州真有个皮商林长发,就引起北斗七星剑郭申的疑心,但那也只泄露了局部秘密。苦肉计的部分,只要不出差错,还是行得通的。 苦肉计部分的差错出在谁身上?就是他——屠焦焦!柳如风等他说完,一声不吭,兜心就是一拳! 屠焦焦腰一弯,踉跄后退,他骇然抬起脸,张口想说什么,结果只是喷出一道血泉。血喷完了,人也慢慢倒下去。 陆大爷一伙五人,屠焦焦原本是最幸运的一个,想不到下场竟比其他四人更凄惨。别人是死于敌人的手下,他是死在自家人的手下。别人是因为说谎送了命,他送命则是由于他说了实话! 远处传来鸡啼,天快亮了。天亮之前,夜色更浓。屋里虽然点了一盏油灯,仍然显得有些鬼气森森的。 因为现在屋子里死人比活人多。多一个。加上一个屠焦焦,现在的屋子里,是四个活人,五个死人。 死人躺着。活人坐着。坐着的活人,闷声不响,果然如泥像一般,看起来也跟死人差不多。这一回合,他们实在输得太惨了。不折不扣地赔了夫人又折兵! 柳如风咬咬牙,突然重重一拍桌面,恨恨地道:“郭申这个杂种,我发誓一定非亲手宰了他不可。” 这时,屋内诸人之中,最高兴听到这话的是残浪大乔。因为她明白这两句话的另一意义。自从天狼会成立以来,首席破浪可以说还是第一次对一名敌人发这么大的脾气。 柳如风为什么会这样痛恨北斗七星剑郭申呢?因为郭申破了他的计谋?杀了他几名得力的手下?她知道都不是。 柳如风发的是一股酸劲。因为郭申动过了她。人人都说女人的心理难以捉摸,其实男人的心理,有时比女人更难捉摸。 男人吃起醋来,便是一个例子。就拿百变人魔柳如风说吧!首席破浪并不好色,过去对她们两姐妹也从未转过歪念头。甚至扮演强草饭的那一刹那,一号破浪都是公事公办,一点未露馋相。 当时她衣衫尽褪,玉体裸呈,要换了别的男人,能忍受得住?那么,如今破浪头儿又怎么忽然对她有了意思,甚至不惜为她跟敌人拼命? 一句老话,郭申动过了她,这就引发了他的一股醋劲!至于柳如风单单只吃郭申的醋劲!她过去跟别的男人交往时,柳如风何以视若无睹? 因为郭申是一名敌人的关系呢?还是因为他过去没有见过她美妙的玉体,这一次肌肤相碰在先,他演“假戏”,别人“真做”,才因遗憾心理而产生出的一种微妙情愫呢? 这些,大乔当然无法明白。她也毋须明白这些。她只要知道柳如风在吃郭申的醋,就足够了。有一件事,她十分明白:一个男人若肯为你而吃醋,这个男人就定会成为你裙下之臣! 她慢慢转过脸去,带着无限深情望着他,语气中则带着几分娇嗔:“你是什么身份,他姓郭的又是什么东西,这种人也值得你亲自动手?” 这几句话,如果换了某一名破浪说出来,听了准会令人肉麻得起鸡皮疙瘩。但由娇滴滴如大乔这样一个女人娇声娇气地说出来,它简直能要人的命! 柳如风虽然是个杀人魔王,虽然一向并不好色,但终究是个男人。只要是男人就无法不吃这一套,就无法抵挡得住这一招。 柳如风板着脸,没有开口。他也望着她。过去他忽略了这个女人,不但是一大错误,而且也是一种损失。如果这是他的女人,昨晚的事,又怎会发生? 大乔微微低下了头,脸微微红道:“我当然知道你是为了我。” 柳如风眼光渐渐发直。她瞅了他一眼,又道:“除了你亲自动手,你就不能想想别的法子?” 柳如风道:“别的什么法子?”他神情痴呆,像是突然变成了一个什么事情也不懂的大孩子。 大乔低着头,轻声说道:“法子我倒是想到一个,只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柳如风道:“哦?” 大乔道:“我们设计要姓郭的上当,目的是为了要除去大剑帅,对吗?” 柳如风点点头。 大乔道:“现在我们不妨颠倒一下,反过来做!” 柳如风呆住了。反过来做?反过来怎么做?原来要北斗七星剑去杀大剑帅,现在要大剑帅去杀北斗七星剑? 这种馊主意若是别人想出来的,柳如风不狠狠啐他一口才怪。如今他只有忍着,因为说这话的是大乔。 大乔道:“我想你一定还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柳如风的确不懂。谁也不懂。 大乔又道:“总座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柳如风道:“你指天亮之后?” 大乔点点头。 柳如风道:“五月十八,对吗?” 大乔道:“对。” 柳如风道:“那又怎样?” 大乔道:“如果我们采取观望态度,有人将要在五月十九午时毒发身亡,对不对?” 是有这么一个人。只有一个。沈浩! 柳如风两眼突然射出了光亮。他已渐渐明白她的意思。 大乔道:“我们劫持沈浩,并逼迫他服下毒药,原本是想以人换人,救出朱裕朱长老……但……” 她稍稍顿了一下,才说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是否还急着要把朱长老救出来?” 柳如风皱了皱眉道:“据破浪五号说,朱裕这个家伙,一点骨气也没有,沈浩的躲藏地点,据说就是他供出来的。” 这是另一种回答方式。它的意思也就是说,像朱裕这样一个人,救与不救,已无关紧要了。 大乔道:“如果朱长老的事可以暂时放在一边,另想办法,事情便有点希望了。” 柳如风道:“你的意思,是以替沈浩解毒为条件,要大剑帅先斗一斗北斗七星剑?” 这当然就是她的意思。她笑笑,点头道:“是的,这一战无论谁胜谁负,我们的收获,都是一样的。” 她笑着又加了一句。道:“最好是两败俱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六三章 纸条 柳如风也不禁笑了一下。因为这句话实在说得非常俏皮,俏皮得可爱。话可爱,人也可爱。可爱与可爱,常是连在一起的;你只要觉得一件事可爱,你便可以连续发现更多可爱的事物。 只要它们与第一件可爱的事物多少有点关联。只可惜屋子里还有个不可爱的人。这个不可爱的人是灰常浪。 这位排名第十七号的破浪,如果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始终不开口,相信绝不会有人当他是个哑巴。可是,他偏在这种不该他开口的时候开了口。 他轻咳了一声,忽然从旁插嘴道:“是的,如果能反过头来,让大剑帅主动去找北斗七星剑分个高下,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只不过事情绝不会像大乔姑娘说的这么容易,大乔姑娘似乎把这件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大乔见十七号破浪横插进来打岔,而且一开口,便跟她唱反调,心里头不禁暗暗窝火。 不过,她表面上仍然声色不露,因为排名在二十号之前的破浪,在组织里都是具有权势的核心人物,至少在目前。她还得罪不起。 所以,她不仅忍下了心头的火气,反而带着微笑道:“侯长老是不是认为这个办法行不通?” 灰常浪道:“一定行不通。” 大乔道:“何以见得?” 灰常浪道:“以目前的形势来说,沈浩在龙傲巅身边已算不上个重要人物,论分量之重,谁也比不上宇文不弃那子。大剑帅斗北斗七星剑,不是儿戏。老实说,这两个子若有一天真的动上了手,谁也不敢预言谁胜谁负。若是为了一个百无一用的糟老头,要大剑帅去斗北斗七星剑,就算是宇文不弃那子不在乎,相信龙傲巅也绝不会答应!” 这番话虽不可爱,说的可确实有道理。要大剑帅杀了北斗七星剑,才肯给沈浩解药,谁也不难看出是一种一石两鸟之计,龙傲巅会眼睁睁地上这种当? 柳如风微微点头,他显然也认为灰常浪这种剖析不无道理。大乔见柳如风也偏向灰常浪那一边,心里头自然更不是滋味。但她仍然尽力控制着自己,又笑了一下道:“那么,除此之外,侯长老是不是另有更好的办法?” 灰常浪说道:“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大乔轻轻一哼,动人的微笑,登时转为冷笑。 灰常浪道:“就算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我认为比大乔姑娘这个办法好。” 大乔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她哦了一声,冷冷地道:“侯长老,此话怎讲?” 灰常浪道:“到目前为止,我们已损失了将近十名弟兄,除了得到了三尊玉美人之外,几乎是一事无成,我认为我们实在不应该再为一些不着边际的主意耗时间和人力。” 柳如风不禁又点了点头,这话的确也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又是何苦? 大乔气得脸发白。道:“那么,侯长老的意思,我们是不是就这样坐在这里等等天上掉一个办法下来?” 灰常浪慢条斯理地道:“天上当然不会有什么办法掉下来。”他顿了一下,缓缓道:“如果一定要问我的意见,我的意见只有一个:与其斗智不胜,不如转而斗力!” 大乔道:“怎么斗力?” 灰常浪道:“这一次,我们虽然一开始就没有能力占到上风,但如论双方目前的实力,无疑仍以我们这边占优势,我的意思是” 柳如风似乎已知道他底下要说的是什么,立即头一摇,打断了他的话,道:“本座绝不赞成这种做法。” 灰常浪立即停止再说下去。 柳如风不是大乔。大乔的话,只能算是一种建议,建议不当,人人可以反驳。柳如风的话则等于是命令。在天狼会中,除了会主以及八位天狼长老,柳如风说出来的话,是谁也不敢不听的。 柳如风道:“侯兄应该知道,会主当初一再交代,江浙道上的大人物,并非止于七侠两兄弟,争这块地盘固然重要,但绝不可惹众怒,更不能因手段过分激烈,而引起江湖上全面与天狼会为敌。我们一定要尽量让别人知道,天狼会对付的对象,只限于江浙七侠,谁要向着这七兄弟,才是天狼会的敌人。连我们现在算计大剑帅和北斗七星剑这两个子,都是出于迫不得已,又岂可明张旗鼓,不分青红皂白,凭武力解决?” 灰常浪只好点头。 柳如风望了大乔一眼,又道:“残浪七号的主意虽不一定行得通,但成与不成,并不花费什么,试一试还是可以的。” 灰常浪只好认输。其实,他当初要能留意到柳如风跟这女人眉目之间的神色,他就应该知道这场争论根本毫无意义。女人一个媚眼的力量,有时比千军万马还要来得强。 别说这女人的建议多少还有点道理,就是一点道理没有,最后获得的支持也绝不会是他这个大臭男人。 柳如风顺了她,马上就有甜头好尝。你有没有本领,让一号破浪获得欲仙欲死的乐趣? 屋里,静默了片刻,一时大家谁也没有说话。大乔低着头,轻轻扯拉着衣衫,似乎想尽量减少身上裸露的部分。但由于衣衫已破得七零八落,遮住了这一部分,却又露出了另一部分。 露出的部分,其实才是应该遮住的部分。 柳如风忽然干咳了一声道:“侯长老,你跟残浪三号把这几具尸体拖去埋一埋,然后你们可以直接去找太浪,下通碟的事,交给他办,不必再来找我了。” 灰常浪和残浪三号立即遵命将五具尸体移去屋外。他们刚刚走出院子,房里的灯光便熄灭了。 “如果想取解药让沈浩活命,请以郭申的首级交换,但最迟不得超过五月十九日巳时交换。地点,林家磨坊。柳如风谨启。” 这张字条是从如意坊大门上撕下来的。今天开门的人是猴子。猴子门一拉开,就看到了这张字条,他从大门上心撕下之后,立即跑回后院送到宇文不弃的房中。 宇文不弃刚刚起床不久,正在用膳,他放下筷子,接过看了一遍,抬头问道:“今天什么日子?” 猴子道:“五月十八。” 宇文不弃沉吟着点点头,道:“幸好还有一天,时间总算还不太紧。” 猴子道:“上面写的什么?是谁写好贴上去的?” 宇文不弃道:“没有什么,这种事你们不必多管。” 猴子又道:“要不要去向老爷子报告一声?” 宇文不弃道:“不用了,你去干你的活儿,这事自有我来处理。” 猴子弯腰恭应了一声是,转身便要离去。 宇文不弃又叫住他,吩咐道:“发现这张字条的事,不许声张出去,知道吗?” 猴子道:“人知道。” 猴子走了,宇文不弃望着那张字条,又出了一会神,然后东西也不去吃,起身就走出房间。 这座院子,就是沈浩和四十八号破浪养病的院子。宇文不弃的卧房,便在病房隔壁。 所以,宇文不弃一跨出房门,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在病房门口,担任守卫的秦烈焰。 他将石荒、郑逍遥、秦烈焰三人分成三班,秦烈焰这一班。是从卯时到辰时,过了这一班,便由他自己替。 宇文不弃当然还不知道秦烈焰就是第五号破浪。如果宇文不弃知道了秦烈焰也是破浪,而且是破浪中身份极高的第五号,他如今居然像委托黄鼠狼照顾鸡似的,要秦烈焰守在病房门口,而自己则睡在隔壁,那时心中真不晓得将作何感想? 秦烈焰发出招呼道:“宇文兄早!” 宇文不弃拱拱手道:“辛苦秦兄了。” 秦烈焰笑道:“自家人何必客气。”好一个自家人!真亏他说来脸不红气不喘,语气又是那么样的亲切自然。他究竟是个怎样的自家人呢? 他四更左右来接班时,对关紧的宇文不弃的房门,犹豫了足足有一顿饭之久。自从昨晚宇文不弃识破了黑心老猫冒充的贾菩萨之后,五号破浪便起了戒心。 宇文不弃这子太不可捉摸了。他昨天进去山中跟柳如风会面,会不会已引起了这子的疑心呢? 这一点实在很难说。因为以这子心机之深沉,即使已起疑心,从外表上也看不出的。所以,他当即下了决心,只要等着机会,一定来个先下手为强! 但是,他昨夜来接班时,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再观望一二天比较妥当。因为组织方面,目前要进行的第一件事,便是除去这子,威逼黑心老猫下手,只是多数步骤之一。 一二天中,说不定问题就会解决,他如沉不住气,抢先出手,成功了好处不多,因为他还有他自己的任务,一动手身份就要暴露了;万一失败,后果则不堪设想,即使自己不死在他的剑下,组织方面也不会谅解他,破浪一号的宝座,自然不必说了。 这是他昨夜忍住没动手的原因。但这并不是说,他已完全放弃了这个念头,他目前时时刻刻仍在警戒之中,只要稍稍发觉情况有异,他那根鞭,照样会出其不意,像闪电般缠上宇文不弃的脖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六四章 身份公开 所以,他如今最注意的事,便是宇文不弃的言行举动。尤其是对他的态度。即使是一丝丝最微末的神情变化,他也不会错过! 猴子刚才进来是干什么的呢?他想知道。但没有问。因为这正是一次很好的考验。 他不是跟对方说,自家人不必客气?如果宇文不弃心里没有鬼,就应该也会把他当“自家人”;如果宇文不弃真将他当做“自家人”,就应该主动告诉他! 宇文不弃心里当然没有鬼。所以他拿出了那张字条。他将字条递给秦烈焰,皱眉道:“秦兄,你瞧瞧这个!” 秦烈焰接下,看过之后,抬头道:“是猴子刚刚送进来的?”他安心了!不仅安心,而且暗暗庆幸。庆幸昨夜的悬崖勒马! 柳如风这张字条的用意甚为明显,北斗七星剑郭申的首级,并不像瓜果那般容易摘取,宇文不弃若是真的接受这个条件,就等于吞下了柳如风的一枚毒饵。 “大剑帅”宇文不弃挑战“北斗七星剑”郭申的胜算有多少呢?这个问题,无论换了谁,答案无疑都只有一个:五分对五分!五分对五分,就是二分之一。 大剑帅杀死北斗七星剑郭申的机会是二分之一。大剑帅侥幸不被北斗七星剑郭申杀死的机会也是二分之一。如果双方机会相等,动手时均没有任何意外发生,那将是一场惨烈的消耗战。 那也就是说:经过一段长时间的苦拼,最可能的情形是,双方将因筋疲力竭而同时双双倒下去。倘若结果真是如此,那将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血战。 真正的胜利者,将是发动这场血战的人。是的,柳如风这一招使得很绝,也可以说是相当辣的一条毒计。 不过,柳如风这一手虽然毒辣,但显然称不上是条妙计。因为它的用意太显浅了。 大剑帅宇文不弃不是唐宫,柳如风开出这种条件居心何在?他秦烈焰既能一眼识穿,宇文不弃当然没有识不破的道理。 宇文不弃会睁着眼睛上当?这个问题,无论换了谁,答案无疑也只有一个。绝不会! 不过,这个问题若是要秦烈焰来回答,答案可就要稍稍修正一下了。他的答案是:应该不会,但也说不定。因为天底下有很多事,有时往往无法照常理推断。 有很多事情,往往会因人而改变。掉进火坑里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是被别人推下去的,有时候也有人是自己跳进去的。 就拿跟前这件事来说:不错,人人看得出来,一号破浪要这边先派人杀了北斗七星剑郭申,才肯交出解药,显然是一石二鸟之计,聪明人应该不予理睬。 可是,大剑帅狠得下心肠来吗?换了七侠兄弟,顶多是哼哼了事,但他相信宇文不弃绝不是这样的人。在这件事情上,秦烈焰算是猜对了一半。 宇文不弃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点头道:“是的,是猴子刚刚送进来的。遇上了这么一件棘手的事情,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好。” 秦烈焰皱着眉头,没有开口。现在绝不是他出主意的时候。目前是很紧张的一刻。他不能加以鼓励,或作任何暗示,他不是龙八太爷的人,这件事如何处理,要由对方决定,才显得恰当而自然。 宇文不弃取回那张字条、又重新阅了一遍,忽然抬头道:“依秦兄之意,这事你看怎么办?” “我认为这是对方的一种借刀杀人之计,最好不予理睬。” “今天是五月十八,明天就是五月十九,只剩下一天了,难道,我们就这样置沈浩于不顾?” “我们可以另想办法。” “我们全都不懂解毒之法,另外去哪里想办法?” 秦烈焰轻轻叹了口气。按照他的身份,他该说的,全说出来了。谁说另外有办法?没有办法又怎样? 路只有一条。他已将对方领到了路口,对方是否愿意继续往前走,就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 宇文不弃思索了片刻,道:“秦兄请先去歇一歇,这件事暂时请秦兄保守秘密,等会儿找上郑兄和石兄,我们再商量不迟。” 秦烈焰很高兴能听到宇文不弃最后的几句话。保守秘密?瞒谁?这件事已有三个人知道了,诛魔刀郑逍遥和石荒马上也会知道,还有什么人需要瞒着呢? 这是不难想象得到的,要瞒的只有一个:龙八太爷!因为龙八太爷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很可能会阻止。 无论换了谁是龙八太爷,对于目前这种局势,也绝不会让宇文不弃这样一员得力的大将,去为一名无足轻重的沈浩去冒险的。 宇文不弃不愿龙八太爷知道这件事,岂不正说明这子虽未明白表示,其实已有在万不得已时,不惜跟北斗七星剑一战之意? 现在,该是他画龙点睛的时候了。他恳切地压低了声音道:“宇文兄不妨多考虑一下,北斗七星剑郭申那子若是一盏省油灯,天狼会绝不会借我们的力量拔除,但如果宇文兄下定了决心,届时,弟定当不顾一切,助宇文兄一臂之力。” 宇文不弃似乎深受感动,紧紧握了他一下手道:“弟一定不会忘记秦兄这番心意。” 秦烈焰走了,宇文不弃站在门口,又发了一会呆,才慢慢转身跨进屋子。屋子里充满了一股浓浓的药味。 两名照应病人的丫鬟,想必是彻夜未眠之故,这时正埋在桌面上打盹。沈浩正是歇在这间屋子里,两名病人,一个是马长恭,一个是破浪朱裕。 马长恭仍在熟睡,气色看来不错。朱裕似乎刚刚醒来,他看清楚进来的人是宇文不弃,憔悴的脸上,不禁浮起一片欣慰之色。 因为这等于告诉他,他已在周密的保护下,安然渡过一夜。宇文不弃微笑着点点头,慢慢走过去挨着床沿坐下。 “昨晚睡得还好吧?” “很好,谢谢!” “有桩事情,我想请教朱兄一下,不知道朱兄可否见告?” “请教不敢当,只要是弟知道的事情,弟绝不掩瞒。” 宇文不弃思索了一下,才抬起头道:“沈浩被掳之后,朱兄知不知道他们逼他服下去的,是一种什么毒药?” 朱裕道:“据说叫什么‘定时丹’。因为只要控制了其中某一味药的分量,便能决定它发作的时间。” 宇文不弃微微一怔道:“据说?” 朱裕苦笑了一下道:“说来宇文兄也许不信,事实上弟说的确是实话。这种定时丹,弟不仅没有使用过,甚至见都没有见过。” 时至今日,这头破浪当然没有说谎的理由。可是,这怎能叫人相信呢?宇文不弃一时几乎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才好。 朱裕道:“发明这种毒药的人,是一位天狼长老,由于某种草药来源稀少,目前已制成的药丸,数量并不多。破浪长老中,只有一号至五号,才携有这种毒药。” “解药也是一样?” “是的。” “这样说来,灰太浪身上也有这种毒药和解药了?” “没有。” 宇文不弃又是一怔道:“灰太浪身上也没有?” 朱裕道:“灰太浪并不是真正的破浪四号,正如郝大脑袋不是真正的一号破浪一样,这是这次行动中临时编的号。” “为了叫外人摸不清虚实?” “是的。” “灰太浪实际是第几号?” “十四号。” “郝大脑袋呢?” “八号。” “那么,灰太浪逼黑心老猫服下去的毒药,又是什么地方来的?” “天狼长老酒肉和尚交给他的。” 宇文不弃想了想,又道:“一号破浪,我们已经知道是金陵百变人魔柳如风,还有二号到五号,都是谁和谁?” 朱裕摇头。 宇文不弃道:“不知道?” 朱裕道:“严格地讲,只有一号到五号,才是真正的破浪长老。五号以次后,被喊作长老,只能算是一种美称。破浪一号到五号,在组织中权势极大,都是会主跟前的红人,身份一向不公开,也可以说,只有会主和天狼七老,才知道他们几人的底细。” “你们连天狼七老是什么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为何破浪前五号反而如此神秘?” “这里面当然有原因。” “什么原因?” “为了行事方便。” “因为天狼七老全是知名的老魔头,想瞒人也瞒不住,而破浪一至五号,只要不说穿了,就没有人知道他们已加入了天狼会?” “不错。” “那么,一号破浪柳如风的身份又为什么要公开出来?” “因为姓柳的精于易容术,很少有人见过他的本来面目,大家知道的,等于只是柳如风这样一个名字,公开出来,亦无害。” 宇文不弃大失所望。他原意是想从朱裕口中,打听出谁身上带有解药,现在发觉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是的,有解药的人,不止一个,破浪一至五号,人人身上都有解药。可是,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二号到五号破浪是谁,他又去哪里找人下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六五章 客栈外的老叫化 至于百变人魔柳如风,更是想也别想。人魔的易容术,在当今武林中称独步,除非他找上了你,否则就是迎面撞个满怀,你也别想认出他来! 朱裕轻轻叹口气道:“小弟实在非常惭愧……” 宇文不弃目光闪动,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摆手打断朱裕的话,注视着朱裕道:“除了一号破浪,其余的二到五号破浪有没有发号施令的权利?” “有。” “五号以下的破浪,人人都必须听从?” “是。” “好,那么我又要请教你了:既然你们连二号到五号破浪是何等人都不知道,这种命令以什么方法传达?” “经过第三者凭花符,当面先亮刺青,后认手语。”“刺青都在什么部位?” 朱裕道:“前五号在上臂,五号以下在小腿上。” 宇文不弃道:“哪一条腿?” 朱裕道:“右腿。” “上臂呢?” “左上臂。” “是什么样的图案?” 朱裕伸出右腿,同时轻轻提起一截裤管。图案是一只青狼。笔画虽然简单,入目却是传神之至。 宇文不弃仔细端详了片刻,抬头又道:“手语又怎么辨认?” “一根指头代表一号。” “如果有人露过了左上臂的青狼标记,再向你竖起三根指头,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第三号破浪长老?” “是的。” “不论此人外貌如何?” “是的。” “哪怕是个老太婆,你也不能怀疑。” “如果换了姓柳的,即使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都不稀奇。” “然后你们就必须无条件的遵从对方指示行事?” “是的。” “朱兄以前有没有在这种情形下接过命令?” “只有一次。” “当时发令者是几号?”” “二号。 “当时二号破浪,出现的是一副什么脸面?” “一个老和尚。” “以后在天狼会总宫内,你有没有遇见过面目相似之人?” “没有。” 宇文不弃点点头,思索了片刻,忽然站起来道:“朱兄请安心静养,等会我再来看你。” 宇文不弃来到前院书斋时,诛魔刀郑逍遥和马长恭两人均已起床。 他将那张字条拿给两人看了,并问两人有何意见。 诛魔刀郑逍遥轻轻哼了一声,只是冷笑。 马长恭却几乎跳了起来道:“tnnd ,这开什么玩笑,宇文兄难道连这种借刀杀人之计也看不出来?” 宇文不弃又转向郑逍遥望去。 郑逍遥仰脸,冷冷地道:“你高兴怎么做便怎么做,遇上这一类事情,我郑逍遥从不替别人拿主意的。” 马长恭抢着又道:“你从后院来,当然见过秦兄了,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 “跟他提过了。” “烈焰兄的意见怎么样?” “和你看法相同。”马长恭大声道:“你瞧!怎么样?姓柳的这种如意算盘,就算三岁小孩也不会上当,你居然拿它当件正经事办,想想该多可笑?奶奶的,这换了我,早吐上一口口水,扔在地上踩烂了!” 宇文不弃果然从善如流,将那张字条撕碎后揉成一团,信手扔去屋角的痰盂中。 马长恭欣然道:“这才像话。” 宇文不弃头一摇,缓缓道:“不!你误会了。” 马长恭一愣道:“误会?” 宇文不弃沉静地道:“我已决定接受姓柳的这个条件!” 书斋里突然静了下来。郑逍遥仍然一声不吭,仰脸望着天花板,好像他根本就没有听到宇文不弃说了些什么。马长恭僵在那里,只剩下一双眼珠子还在滚个不停。 几乎过了足足一袋烟之久,他才像使尽了全身气力,瞪着宇文不弃道:“你疯了么?” 宇文不弃淡淡地道:“我明白你们劝阻我跟北斗七星剑郭申动手的意思。” 马长恭愕然道:“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宇文不弃道:“因为,你们都很关心我,因为,你们都认定了我宇文不弃不是北斗七星剑的敌手!” 他说完这几句话,立即转身大步走出书斋,根本不容别人再有说话的机会。 马长恭呆了一会儿,忽然转向郑逍遥抱怨道:“大家相处这么久,多少总有点感情,郑兄干吗不帮我劝两句?” 郑逍遥冷笑道:“你不是说他疯了?我一向只劝正常的人,绝不劝一个疯子!” 突听院子里有人笑着接口道:“你们说谁疯了?”随着笑声出现的,正是秦烈焰。 他其实很早就来了,宇文不弃的话,他也全听到了。他是听到宇文不弃转身离去的脚步声,才悄悄闪开的。他当然更没有及时现身,劝阻宇文不弃的理由。 马长恭头一抬,不禁跺足道:“唉,真是!你怎么不早来一步?” 秦烈焰故作吃惊之状道:“早来一步?出了什么事?” 马长恭道:“宇文不弃有没有给你看一张字条?” 秦烈焰道:“有啊!怎么样?” 马长恭道:“当时你跟他怎么说?” 秦烈焰道:“我告诉他,这显然是对方的一种借刀杀人之计,根本不必理会。” 马长恭道:“我还不是这样说?但却误解了我们的用意!” 秦烈焰道:“哦?” 马长恭道:“他误以为我们是因为料定他不是北斗七星剑郭申的对手,才这样劝他的。” 马长恭叹了口气道:“我也想不透。” 秦烈焰道:“他人呢?待我劝劝他去。” 马长恭两手一摊道:“谁知道?他话一说完,就板着脸走了。” 秦烈焰道:“走了多久?” 马长恭道:“有一会儿了。” 秦烈焰道:“来,我们大家分头出去找找,他要是做出了糊涂事,大家都没有好处。” 宇文不弃去了哪里呢!没人知道。大家第一个找去的地方,是悦来客栈。因为北斗七星剑郭申一直落脚在悦来客栈,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宇文不弃要斗北斗七星剑,当然不会找去别的地方。 是的,宇文不弃去过悦来客栈,只是很快地就又离开了。原因是北斗七星剑郭申不在客栈里。据客栈里的伙计歪脖子苟仔说,郭申是昨天傍晚时分,跟一位周大爷离去的,店账尚未清结,去什么地方也没有交待,好像应该还会回来才对。 宇文不弃目的是找郭申,郭申不在客栈,宇文不弃当然没有理由留下来。那么,北斗七星剑郭申又去了哪里呢? 这事,显然只有一个人心里有数。秦烈焰。因为他知道陪郭申一起离开客栈的周大爷是谁。七十七名破浪中姓周的只有一个:十二号破浪周靓。只是这样一来,可把秦烈焰给弄得有点迷糊了。 周靓找上北斗七星剑郭申,当然是为了想唆使北斗七星剑郭申去杀宇文不弃。十二号破浪周靓的办事能力,在组织里可说是人尽皆知。他能说动北斗七星剑郭申跟他走,足以证明事情有八分希望,既然北斗七星剑郭申已上圈套,柳如风送来这张字条,岂非画蛇添足? 不对!柳如风绝不是这种糊涂人,一定是在北斗七星剑郭申身上出了毛病。可是,这也不对呀,所谓出毛病,无非是指被郭申识破了机关,不肯乖乖就范。若是发生这种事情,北斗七星剑郭申就该没有活命的机会。 他们每从事一项行动,都留有退步,以防计划万一失败,好加以补救。如果郭申已因失去利用价值,而被周靓他们收拾掉了,柳如风也不该送来这样一张字条的呀! 秦烈焰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了怕弄出岔子,他决定就近找出一名破浪问问真相。 悦来客栈大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来了一名蓬首垢面的老叫化。这老叫化不仅驼腰曲背,而且还好像是个哑巴。 因为他逢人乞讨时,口里咿咿唔唔的,只有声音,没有字句,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除了不会说话之外,这老叫化还有一个很奇怪的毛病。 就是一只右手老是在左臂上揉个不停,像是风湿病发作,这样揉揉才会减轻一些痛苦似的。郑逍遥,马长恭,秦烈焰分头走出如意坊,但三人不约而同,均把悦来客栈,列为必找之处。 三人是分三次来的。马长恭先到,其次是郑逍遥,最后一个是秦烈焰。三人当然都看到了这个老叫化。 老叫化对进出客栈的客人,无一例外,见面便点头咿唔不已,一面不停地以右手揉着左臂。马长恭和郑逍遥对这个老叫化都没有注意。 这并不是说他们心肠硬,或是舍不得施舍,而是因为有事在身,没有这份闲暇,也没有这份心情。秦烈焰进栈时也没有留意。 不过,他步出客栈时,因为心中奇怪,于是在四下环顾之际,他留意到了。引起他注意的,是老叫化以手揉臂的那个动作。 他站下来,望着老叫化,一边作探手入怀状,似乎突然动了恻隐之心准备对这老叫化施舍几文。 老叫化笑了。他眼角一溜,见附近无人注意,突然以极灵巧的手法,拉开左上臂两块被覆着的破衣片。迅速拉开,又迅速盖上。 不过,时间虽然短促,秦烈焰却已瞧得清清楚楚;老叫化左臂上赫然刺着一头青狼。秦烈焰瞧见了,只当没有瞧见,仍然站在那里没动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六六章 临时搭档 老叫化微笑着竖起一根指头。秦烈焰点头。老叫化随即转身,施施然走进了栈旁的一条小巷子。秦烈焰故作从容,四下扫了一眼,方才慢慢跟了过去。 老叫化等在巷子里,脸上的笑容已换成一副严肃的表情。秦烈焰加快脚步走过去,低声道:“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周靓他们出了什么毛病?”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那老叫化已出手,一拳打在他的心窝上。 秦烈焰被打弯了腰,道:“柳老大,你” 老叫化抢上一步,抄起他一条手臂,一连点了他好几处穴道。笑着道:“你听我的声音,可像是你们的柳老大?” 秦烈焰一呆,道:“你!” 老叫化微微一笑道:“不错,我正是你们天狼会的第一号眼中钉,也就是你口口声声‘要助一臂之力’的‘宇文兄’!” 秦烈焰心中一凉,整个人好像突然跌入了一片无底深渊。他的预感果然应验了,他最后果然还是栽在这小子手里。 宇文不弃紧挟着他一条手臂,扭过头去,轻轻吹了一声口哨,一辆马车立即在巷子口悄悄出现。 车把式是个戴着大草笠的褐衣汉子。马车停定之后,汉子将草笠微微往上一推,顿时露出一张熟悉的笑脸,赫然竟是大家到处找不着的北斗七星剑郭申。 秦烈焰像一个已快要昏过去的人,突然给浇了一盆冷水似的,一下瞪大了眼睛:“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 宇文不弃笑道:“好说,好说。” 秦烈焰道:“什么好说?” 宇文不弃道:“我跟郭老弟的交情,还够不上你说的这么亲密。” 秦烈焰道:“你们若非事先已有联络,他怎么备好一辆马车,候在这附近?” 宇文不弃笑道:“这一点你是没有说错,他这辆马车,确是事先备好的,他守在这附近,也确是为了等人。只是他原本要等的人,并不是你我两个。” 秦烈焰道:“他要等的人是谁?” 宇文不弃笑道:“这是别人家的秘密,我无可奉告。你如果非知道不可,等会儿你不妨问他本人。如果你想知道我跟郭老弟,为啥子会在这里会合的经过,我倒可以告诉你。” 秦烈焰道:“你说。” 宇文不弃道:“事情得从我离开如意坊之后说起,我离开如意坊之后,的确到过悦来客栈,我去悦来客栈的目的,也的确是为了会一会郭老弟,只不过并不像你们猜想=的,是为了去取郭老弟的首级。” “那么,你去找他干什么?” “告诉他柳如风字条上写的那些话。” “借此为天狼会增加一名敌人?” “我的本意,确实是如此。后来我才知道,我这样做,根本就是多余的。” “后来是什么时候?” “指我们见了面之后。” “你们是在什么地方见的面?” “就在这条巷口。” “那时他就已扮成一名车夫?” “是的,就是现在的这副模样,而我当时却不是,所以,是他先打的招呼。他喊住我,跟我找他的用意相同,也是为了想告诉我一件事。” “他想告诉你的是什么事?” 宇文不弃道:“他说:昨天有人冒充皮货商,将他哄去镇外,目的是为了让他亲眼欣赏一出强草着的话剧。” “强草着?” “是的,戏中的淫、棍,扮的就是我宇文不弃!事后,他识破是贵会的杰作,要我小心提防,因为柳如风遭到如此挫折之后,一定还会另出花样。” 秦烈焰现在完全明白了,果然是周靓和乔家姐妹他们在行动上露了破绽! 宇文不弃笑了笑,又接下去道:“然后,我也把柳如风要以他郭申的首级,交换解药的事情告诉了他。” 秦烈焰眨着眼皮道:“然后” 宇文不弃笑笑道:“然后我们便同病相怜,成了一对临时的搭档。” 秦烈焰又眨了一下眼皮道:“接着,你便改变容貌,守在客栈门口,只等我上钩?” “不错。” “你早已知道了我的身份?” “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我只怀疑修罗殿七杀手之中,可能有人已加入了天狼会,但这仅仅是一种揣测,同时也不敢断定这个人究竟是谁。所以,刚才我把马长恭和郑逍遥也列为试探的对象,最后上钩的竟是你,实在出人意料之外。” “你先前那套联络的方式,又是谁教给你的?” “以你目前的处境来说,就算你知道了这个人是谁,你又能拿他怎么样?” 秦烈焰咬咬牙齿,没有再开口。他其实不必问,也不难猜到这个人是谁。除了朱裕,还会有谁?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疏忽。朱裕失手被擒,大家都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朱裕在破浪中地位不高,能泄露的秘密有限,首先,朱裕就不知道秦烈焰也是破浪。 然而,他们却忘记了一件事:朱裕虽不知道前五号破浪是些什么人,但可非常清楚破浪间的辨认方法。这等于筑堤时留了一个缺口。有缺口的河堤,早晚会溃裂的。他无疑是牺牲在这个缺口下的第一个人。 宇文不弃说得不错,事到如今,就算他晓得了这个人是谁,他又能怎么样?他现在不是已想到这个人是谁了吗?他能怎么样? 宇文不弃微笑着道:“你要问的都问完了没有?” “问完了又怎样?” “不怎样,请上车。” 客车驾驶到了如意坊门口停下。 客串车把式的北斗七星剑郭申,始终没说一句话,他等马车停定,只朝着狼狈的秦烈焰,冷冷瞅了几眼后,便拉低草笠边沿,又赶着空车走了。 如何发落秦烈焰,是宇文不弃的事。他跟龙八太爷这边的人,谈不上交情。他和宇文不弃只是临时的搭档,如今搭档已结束。 正如宇文不弃所形容的,今天的事,他们只是同病相怜。谁也没有帮谁的忙,谁也用不着感谢谁。他们虽不是敌人,但也成不了好朋友。 经过今天这一场短暂的相处,他们也许只会想到一件事:大剑帅与北斗七星剑之间,最好永远别发生磨擦。 过去,他们只是彼此慕名,如今他们彼此又对对方获得进一步的了解。他们都发觉对方比自己当初估计的要厉害得多。聪明人应该不会以这种人为结怨的对象。 如意坊的一些家丁们,一个个的眼睛都突然睁大了好几倍。但不管他们的眼睛睁得多大,他们显然还是无法相信所看到的不是幻象。 宇文不弃直到进了大厅,才以布抹去脸上的易容药物。他这边刚刚恢复本来面目,一条高大的人影,就从大厅外面飞一般地扑了进来。 第一个赶来的是唐宫。 “他奶奶的!”唐宫掳起衣袖,一句粗话尚未骂完,就像中了邪似地突然呆住了。 一名家丁喘着气向他报告,说是秦烈焰秦烈焰被一个老叫化所挟持,但如今站在他前面的人却已变成面带微笑的宇文不弃呢? 就在这时候,薛无命,杜江南,诛魔刀郑逍遥,马长恭,以及岳不凡,俪娘等人,也都先后闻讯赶来。 龙八太爷以一副龙头老大的气派,指着地上的秦烈焰,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宇文不弃笑了笑,道:“我们时运不济,不幸被猎枪所误伤。” 龙八太爷一怔道:“你们打猎去了?” 宇文不弃没有回答,转向岳不凡道:“岳总镖头,劳你的神,去后面把沈浩扶出来。” 他目送岳不凡出了大厅,才慢慢蹲了下去,嗤的一声,撕开了秦烈焰的衣袖。大厅中,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 原来,秦烈焰也是破浪?唐宫的一张脸,突然褪尽血色,呈现出一片可怕的惨白。这就是他近两年来形影不离的心腹? 龙八太爷的脸色,当然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不过,他比薛无命和杜江南这时的脸色似乎还中看些。 薛无命和杜江南,这时脸上也没有多少血色。因为他们的身边,也各有一名杀手。秦烈焰既然证实为天狼会的人,那么,诛魔刀郑逍遥和马长恭的身份,又是不是一定靠得住呢? 他们难道能要求这两位杀手脱下衣服,让他们看个清楚?就在这时候,大厅中突然有人发出一声冷笑。一个谁也想不到会在这时候开口说话的人,竟然开了口。 这个突然开口说话的人,是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秦烈焰。他望着宇文不弃,冷冷地道:“老二,你会后悔的!” 宇文不弃一愣,道:“你在跟谁说话?” “跟你!” “跟我?” “是的。” “你喊我什么?老二?” 秦烈焰避开了这个问题,冷冷道:“我只提醒你一句,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大厅中人人现出错愕之色。老二?后悔?回头?大家似乎都正在努力把这几个语意不明的字眼,设法串连起来,以便求得一个完整的含义。 秦烈焰顿了一下,又道:“至于那妞儿的事,完全是个误会,以后我会慢慢向你解释。” 大厅中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由于秦烈焰最后的几句话,大家显然已猜到这可能是怎么一回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六七章 希望破灭 秦烈焰语气硬中带软,谁都听得出他是在向宇文不弃求饶。 为什么求饶?事关女人。宇文不弃以为秦烈焰干了对不起自己的事,而秦烈焰则声称是个误会,他应该有一个解释的机会。 男女之间,这一类的事其实并不新鲜。但是,使大家为之震惊的,是秦烈焰劈头就对宇文不弃喊的那一声“老二”! 如果,秦烈焰是破浪,被喊老二的人,又是什么身份呢?龙八太爷的脸色,这下是真的不怎么样好看了。 因为,宇文不弃不比秦烈焰。若将秦烈焰比喻为一头狼,宇文不弃不啻是头猛虎。发现秦烈焰身份有问题,还有宇文不弃可以制服,如果宇文不弃的身份,也成了问题,那,该由谁来制服呢? 龙八太爷心中惊慌,扭头朝诛魔刀郑逍遥偷偷瞥了一眼。石荒是否指挥得动,他没有多大把握,万一局面急转直下,就只有靠郑逍遥了。 诛魔刀郑逍遥没有留意到龙八太爷的眼色,因为,他的一双眼光,正在紧盯着宇文不弃。 宇文不弃真的也是破浪?他不相信。但是,无论他信与不信,都左右不了眼下这种紧张的僵局。 他不相信宇文不弃也是破浪,那仅是他个人对宇文不弃的一种看法。个人的看法,并不能改变无情的事实。在看到秦烈焰左臂上那个狼形标记之前,谁又敢说秦烈焰是天狼会中人呢? 要证实宇文不弃究竟是不是破浪,只有一个人办得到。那便是宇文不弃自己。 大厅中显然不少人都有诛魔刀郑逍遥这种想法,所以,这时几乎每一双眼光都投在宇文不弃身上,只等他为自己提出辩解。 宇文不弃面露笑意,神态镇定,他当然已听出秦烈焰说这番话的真正居心,但,他似乎并不急着洗清自己的嫌疑。 他望着地上的秦烈焰,含笑点头,道:“唔,不错,你的名望果真不小,棺材都快要上盖了,居然还能想出这么一记花招来。” 秦烈焰突然以眼角飞向龙八太爷,道:“你们难道一点也看不出这小子打算杀人灭口?如果我说的话你们不相信,你们为什么不叫他也脱下衣服来看看?” 纵有千言万语,恐怕也抵不上他最后一句话的力量。因为,这句话代表了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事实胜于雄辩。 他是因为暴露了狼形标记,才没有说话的。如果,宇文不弃身上也有这样的一个狼形标记呢? 龙八太爷果然为之动容。所有的眼光,这时都移向宇文不弃的一条左臂。 宇文不弃穿的是一件破大褂,上臂部分,只垂着几块布片,这时只须将布片撩开,便可决定秦烈焰的指控是否属实了。 但是,宇文不弃并没有这样做。他仍然含笑,望着秦烈焰道:“你认为,我身上也有一个狼形标记?” “天狼会的弟兄,无一例外。” “标记在什么部位?” “跟我一样,在左上臂!” “不会是别的地方?” “绝对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是破浪第二号!前五号破浪,刺青部位完全相同。” “五号以后的破浪呢?” “腿肚子上。” “哪一条腿?” “左腿!” “好。” 宇文不弃说完这个好字,立即曲起左臂,同时,以右手去撩开硬布片。当宇文不弃做出这一动作时,秦烈焰脸上不禁布满了迷惑之色。 宇文不弃左臂上的青狼标记,他是亲眼看到的,就因为这个标记,他才上当的,当时,难道是他看花了眼? 这一点他自信绝无可能。他还没到那种年龄。他经常引以为傲的事,便是自己有一副好眼力,别说是大白天,就是换了夜晚,他相信也绝不会看错。 如果他没有看错,他如此坦然,仗的又是什么?江湖人物都知道,帮会中人喜欢以刺青为记的原因,便是因为这种刺青一旦刺上去,就永远无法消除。这是一种无形的约束力量,也是表示忠贞的一种方式。 要消除,只有一个办法:剥皮。割肉。 就算宇文不弃肯狠心这样做,那也需要一段时间,而且事后也会留下疤痕,事实上,宇文不弃始终未离开过他一步…… 就在秦烈焰惶惑不解之时,宇文不弃的一条左臂已裸露出来。 大厅中,众人目光所及,不由人人失声惊呼。秦烈焰的指控没有错:宇文不弃的左上臂,果然也有一个狼形标记。 秦烈焰躺在地上,当然看不到这个标记。但,这已无关紧要了。他悠然合上眼皮,心中暗暗冷笑:“好了,你只图快意一时,就忘了这种标记上身之后,等于背起一口永远洗不清的黑锅,这下,你慢慢去折腾吧!” 只是,他念头尚未转完,耳中忽又传来一阵哄笑。秦烈焰讶然张眼。谁在笑?什么事好笑? 他的眼一睁开,疑问立即获得答案。谁在笑?人人都在笑。什么事好笑?好笑的是宇文不弃左臂上那个狼形标记,像变戏法似的,只轻轻一抹就消失不见了! 原来,那个狼形标记,是贴上去的。不错,他是针刺的,颜料也真实,只不过,他刺的不是皮肉,而是一幅薄如油膜的竹纸。如今,那张薄纸就提在宇文不弃的手上。 宇文不弃正在望着他笑。秦烈焰再度闭上眼皮。 他还有什么话说?只听宇文不弃问道:“你们把沈浩请来了没有?” 沈浩其实早就请来了。只因为他进来的时候,正是厅中气氛最紧张的一刹那,故而由岳不凡将他安顿在靠近大门的一张椅子上。 如今,经宇文不弃这样一问,立即由岳不凡将沈浩搀过来。 宇文不弃道:“他们前天逼你服的那颗毒药,你还记得它的色泽和形状吗?” 沈浩点点头。 宇文不弃道:“好,那么你放心,马上就可以获得解药了。” 沈浩张开口,想说什么,但因为太激动的关系,结果只是默默地流下了两行泪。 现在,众人才明白宇文不弃不惜千方百计,一定要捉到破浪的原因。他是为了要救沈浩一条命! 大厅中又沉寂下来。除了秦烈焰,显然每一个人都为宇文不弃这种义举所深深感动。 宇文不弃吩咐岳不凡将沈浩扶去一旁坐下,然后对岳不凡道:“你带唐师父他们去照顾后院,这里暂时没有你的事了。” 岳不凡带人去了后,宇文不弃又对叫野猪的巡场伙计笑道:“听说你偷人荷包的功夫很到家,现在来为我办点事。”这两句话,登时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因为,大家都清楚野猪的出身,一个人在江湖上干过几十年无本生意,而始终没有失过一次手的话,偷荷包的功夫,自然没得话说。 野猪不但脸无窘色,反而显得很得意,他无疑认为这是一种荣誉。 黑道上干扒手这一行当的,多如过江之鲫,能混出名气的角色,却是屈指可数,连鼎鼎大名的大剑帅宇文不弃都知道他有一手绝技,当然是件很露脸的事! 宇文不弃指一指秦烈焰,野猪立即卷袖,走了过去。躺在地上的秦烈焰,忽又发出一阵嘿嘿冷笑。 不过,他这一次只是冷笑,并没有开口说什么。秦烈焰忽然发出冷笑,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为什么要冷笑呢?宇文不弃不予理睬,只是示意野猪动手。野猪在这一方面果然不含糊。 药瓶是从腰带夹层末端摸出来的,如果换了第二个人,极有可能会疏忽。 药瓶只有一个。里面的药丸,也仅有三颗,都是黄豆大小的红色药丸。 沈浩忽然道:“他们逼我吞下去的,就是这一种。” 宇文不弃的脸忽然变色。他瞪着野猪道:“他身上的东西,就只有这么多?” 野猪点头。 宇文不弃道:“除了这几样东西,其他什么也没有?” 野猪摇头。摇头与点头,都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无论以哪一种方式回答答案都是相同的两个字:没有! 没有的意思,就是没有解药。这无疑也正是秦烈焰刚才发出冷笑的原因,他无疑是为宇文不弃枉费心机而发笑。 宇文不弃是个很不容易发脾气的人,这时也忍不住过去狠狠踢了秦烈焰一脚。秦烈焰又笑了。宇文不弃这一脚,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种很大的享受。 大厅中你,大家神色黯然,沈浩获救的希望,显然又幻灭了! 宇文不弃忍住怒气,瞪着秦烈焰喝道:“据说前五号破浪身上都有解药,你的解药哪里去了?” 秦烈焰微笑道:“被我们柳大哥收回去了。” “他为什么要收回?” “为的就是怕有今天这种情况发生。” “我们现在来谈谈条件如何?” “一个死囚忽然有了身价,当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什么条件?” “救活了沈浩,我也饶了你一命!” “办不到。” “你不怕死?” “谁都怕死。”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 “不是不答应,而是真的办不到,我说的是老实话。” “这种老实话,我听不懂。” “那就表示你对柳如风这个人的为人还不太了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六八章 小事情 “他是怎样一个人?” “一个很难缠的人!” “这话我还是听不懂。” “我可以一直说到你懂为止。” “愿闻其详。” “简单点说,这条件如果由姓柳的开出来,才有希望。” “同样的条件,由谁开口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 “有何分别?” “如果他提这一条件,那表示他认为我秦烈焰比一个沈浩重要,他做的是赚钱生意。如果你们不杀我,而宁愿交换一份解药,那么,他会觉得这事应该考虑。” “考虑什么?” “沈浩既然对你们如此重要,他们就不会放过狮子大开口的机会!” “连你的性命都会置之不顾?” “即使他没有这么狠心,别人也会加以阻挠。” “谁会阻挠?” “想成为前五号破浪的人,多得很。” 宇文不弃真想追问:“既然天狼会是这样的一个组织,以你的聪明,当初又为何要加入?” 但是,他没有问。天底下的糊涂事,有一半以上,都是聪明人做的。这个世界如此乱,最大的原因,也许便是聪明人太多了些。 宇文不弃想了想,道:“既然你对姓柳的如此了解,那么,你能不能替我想个办法?” 秦烈焰道:“我没有办法可想。” 宇文不弃眼珠转了转,忽然微笑道:“我想会有办法的。” 秦烈焰道:“我有什么办法?” 宇文不弃一声不响,突然拿起一粒毒药,朝他口中一塞,微笑道:“沈浩一死,你也别想活,服下这个,说不定会增加你一点思考力!” “柳大哥!小弟不幸失手,并被逼服下定时丹,请即刻转送解药两份以便赎弟一命。烈焰谨启。” 柳如风在喝酒,这张字条。就像一道下酒菜似的摊在桌面上。 这里是镇后的一排小茅屋。这排茅屋的住户,多半是镇上的一些小贩和苦力。 二三户人家,可说是卧龙镇上生活最苦的一群,由于人人均为一日三餐而忙碌,谁也无暇顾及到起居上的一些细节,以致于这一带慢慢地也就成了镇上最脏乱的一角。 尤其到了夏天,绿蝇飞舞,异味扑鼻,真是令人望而却步。不过,对于某些人来说,这种令人不敢恭维的环境,有时也并非一无是处。因为它这种脏乱的外表,有时也是一种最佳的掩护。 当秦烈焰的这张字条送来之前,至少百变人魔柳如风和残浪大乔这一对狗男女,就是将这里当做了一处安乐窝。 他们歇脚的地方,是这排茅屋的倒数第四间,也就是这排茅屋看上去最破旧的一间。 当然,它破旧的只是外表。只要进门。掀起一幅油垢的布幔,跨入左首的一个小房间,你便会像奇迹似的,发现一幅你无法相信的景象。 这个房间,四壁虽然也是泥墙,但你绝看不到一片泥土。你看到的,是一片色泽柔和的花纸。房内有床,有书橱,有桌椅,无一不是上等木料。 这里,你也唤不着一丝难闻的气味,要有气味,也只是檀香怡人的芬芳!这种地方,怎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房间的呢?不!它并不是突然出现的。 它是第十七号破浪的得意杰作!原来,十七号破浪,早在半年之前,就来了卧龙镇。他扮的是个流浪汉。因为只有流浪汉,才有理由来住这种地方。 他是受命而来,来为他们破浪头儿,预先布置一个安全而舒适的隐身之所!在任何组织里,为有权势的人物办私事,经常是窜红的诀窍。 天狼会这个组织当然也不例外。由此也正说明了他虽然排在第十七号,为何会比别人更得首席破浪柳如风宠信的原因! 由于这处地方仅有十七号破浪一人知道,秦烈焰的这张字条,当然也是十七郎送来的。那么,这张字条,它又是如何落入十六郎手中的呢? 这张字条传递的方式,完全抄袭自柳如风早上那套手法。它是一名残浪从太平客栈门楣上取下的。 宇文不弃采取这么一种方式,并非为了报复,而是出于迫不得已:因为经过种种变故之后,就连秦烈焰也不知道这张字条该往哪里送。 宇文不弃经过一番思考,决定如法炮制。他相信只要将它张贴于人多显眼之处,一定很快就会被对方的人发现!这一点,他料对了。 只是,他附带的这一招如意算盘,却落了空。字条贴出不久,太平客栈前面,两名苦力模样的汉子,不知为了什么,忽然由争吵而大打出手。 喜欢看人打架,似乎也是人类天性之一。只可惜打架的两位仁兄,带有几分苏州人的作风,仅仅互相推了几把,但表示有账下次再算,一边对吐口水,一边各自后退,不久,好戏即将收场。 这当然只是一场假戏。但,一向精明的猴子,却上了一次真当。打架的人走了,闲人四下散开,客栈门楣上的那张字条亦不翼而飞! 然后,这张字条便由那名残浪交给十七号破浪,而再由十七号破浪送来这间茅屋。自然,这张字条送到,小房间里如蜜月般的气氛,便大大走样。 如今,首席破浪的心情显然已深受影响。 破浪头头的一双眼光,本来一直都在大乔身上溜转,好像大乔那张迷人的脸蛋儿,也是一道美味的下酒菜。 如今他的眼光则为这张字条所吸引。这张字条似乎又成了另一道下酒菜。 字条虽然只有短短三数行,加起来不到四十个字,但,百变人魔却先先后后看了几乎不下十遍。 他每看一遍,就喝一大口酒,喝完了酒,就忍不住要骂一声:“真是糊涂透顶……” 被冷落一旁的大乔,这时忽然移过去,一头倒进他怀中,像撒娇道:“瞧你,也真是的,这么一点小事情,也要放在心上,全不顾别人心里有多烦。” 女人说她心里烦,经常是种暗示。有经验的男人,绝不会不懂这暗示,也绝不会受了这种暗示,仍不采取任何行动。 柳如风当然是个有经验的男人。但他虽然明白大乔的弦外之音,却并未采取任何行动。他已失去了那份心情。 他只转过脸,望着大乔道:“你说这是一件小事情?” 大乔道:“不是小事情,难道还会是件大事?” 柳如风喝了口酒,没有搭话。他一向不善与人斗嘴。男人女人都一样。因为他不需要。 他在天狼会中的地位,使得他很少有跟别人说道理的机会。道理经常都在他这一边。他的每一句话,都是道理。他只习惯于对别人下命令。 抗命是死罪!但大乔不同,大乔是他的新欢,在他对大乔的新鲜没有消失之前,无论她如何放肆,他都会容忍下去。 男人对某一个女人产生迷恋,经常是这个男人气量最宽广的时候。柳如风如今的情形,便是如此。 所以,尽管这女人顶撞他,尽管以前从没有人以这种语气回他的话,他一样不在乎。 大乔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都知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香。 男人迷恋一个女人,总有厌倦的时候。柳如风突然迷上了她,只是受了一种变态的刺激:如果说得更明白一点,他们如今打得火热,只是一种肉欲的结合! 这种肉欲的结合,绝不会维持多久。而事实上,她也并不希望这种关系能够长久维持下去。因为,她若是成了柳如风的禁脔,便等于失去了这世上所有的男人;同时,以她们这对姐妹的经验来说,百变人魔在某一方面也算不上是个能讨女人欢心的男人。 他在某一方面的表现,并不像他的武功那样高明。至少跟北斗七星剑郭申比较起来,那玩意儿的长度就差得很远,很远。 她巴结柳如风,只是为了对方在天狼会中炙手可热的权势。她们真正想接近的一个男人,是神秘的天狼会主。 某些男人,有某些男人的;某些女人。也有某些女人的。她们如果说出这一,恐怕连柳如风听了都会吓一大跳! 但是,这并非她们的梦想。她们有本钱!她们年轻,貌美,会武功,工于心机,只要操纵得法,相信,必有一天能爬上理想的最高峰。 要怎样才能接近高高在上的天狼会主呢?这正是她巴结柳如风的原因。因为天狼会中等阶限制极严,只有具有破浪身份的人物,才有接近会主的机会。 所以,第一步,她们必须先升级为破浪。靠立功提拔的机会太渺茫了,唯一的捷径,便是由首席破浪保送! 黎明时分,在镇外孙老爹处,她已让首席破浪在她的身体上尝足了甜头。当时,首席破浪近乎疯狂式的放纵,等于告诉了她一个秘密:首席破浪以前显然还没有遇上过一个像她这样得劲的女人! 这,为她带来了很大的信心。她相信至少在三两个月之内,柳如风一定不会对她感到厌倦。有这么长一段时间,尽够她达成目的了。 如今,她并非有意要唱反调,来惹恼破浪头儿。这只是一种手段。所以,尽管她发现柳如风脸色不好看,依然以同样的语气接下去道:“这算是什么大事情?就算是件大事情,对于你来说,也只能算是一件小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六九章 暗示 柳如风仍然没有开口,不过脸色已缓和了不少。因为这几句话,语气上虽然并没有改变,意义上却已拐了一个弯儿。 它其实是一种恭维。橄榄式的恭维。你必须经过一番品味,才能领略到它那股股含蓄的芳香! 没有一个男人不喜欢听这种话。 “这次虽有几位残浪长老同行,大权实际都握在你一人手里。你如果愿意,就送两份解药过去,否则就来个不理不睬。无论你怎么决定,都不会有人指责你。像这么一点小事情,也愁眉不展,你岂不是摆明了跟你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冷静的男人,可以不为恭维所动,但绝没有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关怀无动于衷。尤其是自己正迷恋的女人。尤其是一个像大乔这样的女人! 柳如风心底的火苗,又点燃了。他放下了酒杯。腾空了的双手,紧搂着她的细腰,然后慢慢移向她身上一处比酒更能醉人的部位。现在,送不送解药去如意坊,真的变成一件小事情了。 这是男人的弱点。经不起挑、逗,只要女人一句话,一个微笑,一个媚眼,或者一个带暗示意味的小动作,就会控制不住寄几。 就会想到那种事上去。只要一想到那件事,就无法停止。大乔的身子在轻轻扭动。她扭动身子,并不是拒绝,而只是为了让柳如风的双手获得更大的满足。 她娇、喘,呻吟。柳如风的眼睛里闪起一片饥兽似的光亮。他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床就在他们身后。他们甚至不必起身,只要抱紧向后一仰,一滚,就可以滚到床上去颠鸾倒凤。 他们已经抱紧了。大乔闭上眼。她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但并不是那种因为又一次陪男人上床而获得的满足。 她满足的是另一件事。刚才,说心里烦得很,的确是一句真心的话。她心烦什么呢?怕秦烈焰被营救出来! 这是一个甚至连她亲妹妹小乔也不知道的秘密——她一直是秦烈焰的女人!她与秦烈焰偷晴,也是为了同一目的,想借秦烈焰的势力,升级为破浪,因为,她知道秦烈焰是破浪第五号。 秦烈焰也答应了她,不过要她等,等他破格升为一号破浪以后。既然只有一号破浪才能有助于她,而她如今也俘获了现在的一号破浪,她还理秦烈焰干什么?但是,秦烈焰毕竟是五号破浪,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如果秦烈焰被救出来,她的处境就为难了。 即使秦烈焰争不过柳如风,知难而退,那时侯柳如风会不会还对她感兴趣,也难说得很。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救他,听任秦烈焰死在敌人手下! 然而,这种话谁敢说?就算是柳如风,也仅仅能找个借口这样去做,而绝不能公开表示。这便是她偏选了这种时候,对柳如风吹枕边风的原因。 这是釜底抽薪之策。尽量缠住柳如风,拖延时间,让这件事搁一边。等沈浩一死,秦烈焰就死定了。 她只能做到这一点。他们已经滚上了那张炕床。男女一旦上了床,就不必描述了。因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几乎千篇一律,谁也不难想得到。 不过,这一次的情形,却似乎稍有不同。柳如风摸索着去拉大乔腰带的那只手,竟被大乔轻轻拨开了。 柳如风一愣,显然相当意外。大乔拨开他的手,身子却紧贴了过来,她附在他耳边,温柔地道:“早上的事,你又忘了么?你这样猴急,如何能持久?” 柳如风如醍醐灌顶,立即停止动作。他们这是第三次。前两次。他都走了一条老路,正想大干一场之际,几秒钟就完了!两次事后他都很后悔,因为他也知道原因,就是控制不住。 现在,大乔提醒了他,他当然不愿再重蹈覆辙。 “我的小心肝儿,我答应你,以后你要什么。就有什么。” “除了一样,别的我全不要。” “升级为破浪?” “不是!” “不是?” “名利对女人来说,并不像你们男人那么重要。” “不然你要什么?” “得先答应下来!” “答应了你,做不到怎办?” “只有你才能做得到。” “说吧!只要是我柳如风做得到的事,我卖了命也会替你完成!” “不会后悔?” “绝不后悔!” “我要你永不变心!” 这句话的效果,永远存在。 人人知道它是一句谎言,却人人爱听。 一句明显的谎言,为何会有这种近乎神奇的力量呢?这,也许是个从没有人想过的问题。 其实,说穿了,也没有什么。这句话并不能随时随地说,这必须要一定的环境和气氛加以配合。令人陶醉的是当时的环境和气氛,并不是这句话。 这句话,只是一种调味品。就如同沙锅鱼头加几片香菇,不加香菇的沙锅鱼头,照样是道好菜。 柳如风连骨头都几乎听酥了。他勒紧了她,几乎吮遍了她的面颊,然后他的手又摸向她的腰带。这似乎是他惟一能提出保证的方式。 但他的手又被轻轻移开了。“我们就这样……慢慢地聊聊不好吗?” “先脱了衣服再说。” “衣服一脱,你还有时间说话?” “真的,心肝儿,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等晚上空下来,我再陪你慢慢聊。” “你有什么事要办?” “老秦送来的这张字条,我就要找十七郎来商量商量,十七郎一向主意多。” “我的主意不够多?” “那么依你的意思,这件事该怎么办?” “不办!” “不办?”柳如风两眼睁得大大的,像是怀疑他听错了话。 但大乔已经不怎么顾忌了。因为如今是在床上。床上是女人的世界,如果连这时候她都不敢讲话,她的衣服岂非白脱了两次。 “你应该再看看秦长老的那张条子。” “我已看过十多遍,背都背得下来了,为什么还要再看?” “你背得下来?” “当然!” “背背看。” 柳如风果然不假思索,一字字地念道:“柳大哥,弟不幸失手,并被逼服下定时丹,随时送解药两份。” 大乔道:“好了!” 柳如风道:“好什么?我还没念完哩!” 大乔道:“不必了。” 柳如风道:“你认为秦长老的这张字条有问题?” 大乔道:“也许不能称之为问题,但至少秦长老在这张字条上,已尽他的能力,为我们提出了明显的暗示。” “暗示我们怎么做?” “不要上当!” 柳如风一怔,道:“上当?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大乔道:“你可以重复一下你刚才最后念的那句话。” 柳如风果然重复背诵道:“请即刻送解药两份……请即刻送解药两份……” 他连续念了四五遍之多,最后仍然忍不住问道:“这句话什么地方不对?” 大乔道:“他不该要两份解药!” 柳如风道:“他自己也被逼服下一粒定时丹,怎么不该要两份解药?” 大乔道:“他的解药,可以留到回来以后服用。” 柳如风神色微微一动,道:“是啊!定时丹要三天之后,毒性才会发作,他急着要解药干什么?唔,不错,这里面果然大有文章。” 大乔道:“他这等于告诉我们:即使送去解药,他也脱不了身!” 秦烈焰的意思,真是如此?只有天晓得!他写这张字条时,心绪如麻,根本就没有在语句上详细推敲。他怎么会想到,笔下一时大意,竟被这女人曲意误解,作为落井下石的借口呢? 柳如风点点头,沉吟不语。他似乎愈想愈觉得这女人的见解不无道理。是的,秦烈焰不会像朱裕那样容易屈服,而在敌方虎视眈眈之下,一切又不便明言,以这种方式,确实属于惟一可行之策。 大乔又道:“秦长老是本会的重要人物,这一点对方应该清楚,在本会未作明白表示之前,相信对方绝不会采取任何行动,而我们尚有三天的时间,足够另谋营救之策……” 柳如风迟疑地道:“如果过了明天午时,沈浩毒发死了怎么办?” 大乔轻轻一哼。道:“我们已经丧失了十来条人命,他们连个把人也死不起?他们的人命,比我们的人命值钱?” 她没有正面回答柳如风的问题。因为她无法回答。对方以秦烈焰为人质,目的就是要救沈浩一条性命。沈浩一死,秦烈焰尚能苟活? 她既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她就必须设法引开柳如风的思路。如果柳如风够冷静,应该不难发觉这女人口中虽说要救秦烈焰,其实根本不以秦烈焰生死为忧。 但是,柳如风不够冷静。不够冷静的原因,并非为色所迷,而是被这女人的几句话一下击中了要害。 他生性好强,这次前来卧龙镇,因为一再损兵折将,心头已积满怨毒,如果不是组织方面限制过严,他必然会采取血腥手段,以牙还牙,大肆报复。 只要能平息心头这口恶气,无论花多大的代价,他也不在乎的。可是,他就是找不着这样的一个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七十章 萧长老 现在,大乔等于提醒了他:我们为什么要一直处在挨打的地位?为什么要处处迁就对方,百依百顺?为什么不表现得强硬一些,让对方也瞧瞧我们的颜色?这当然包含了,纵然牺牲一个秦烈焰,又算得什么的意思在内。 大乔见柳如风一语不发,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知道说服成功,大局已定,于是立即改变话题和态度,主动送上身上引人遐思的部位,轻柔地道:“不是我故意拖延时间,我实在是有点怕你太……这次你不许……” 她什么地方怕了他?她不许他怎样?对一个男人来说,即使是御医开的处方,恐怕也不及这几句话,更具力量。 柳如风立即像一位即将驰赴疆场的英雄般地振作起来。他心中再没有什么秦烈焰了。他还等什么呢? 他又一度伸出了手,摸向她的腰带,这一次他没有遭到任何拒绝。她显然已准备承受。 “卜卜卜!” “卜卜卜!” 就在这最紧要的关头,房外忽然响起一阵有规律的叩门声。声音一长两短,正是约定的信号。谁会知道这个秘密地方呢?除了十七郎,当然不会有别人。 柳如风恨得牙痒痒的,低低骂了一声可恶,然后没好气地吼道:“哪个犊子?” 他会不知道叩门的人是谁吗?他当然知道。他希望对方听到的,是他问这句话的语气,如果十七郎知趣,一听口气不对就该乖乖离去。 只听一个苍老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回答道:“柳老弟睡了么?是我!” 柳如风一呆,道:“萧长老?” 大乔慌忙推了他一把,道:“萧长老找来,一定有要紧的事,快去开门!” 柳如风虽然不在乎来的是一位残浪长老,但他也无法拒之门外,只好拉整齐衣衫,出去开门。 门外站了两个人。一个是十六郎。另一个正是尖嘴削腮,相貌令人不敢恭维,心计和手段却极可怕的残浪长老铁头雷公萧泉。 铁头雷公萧泉领先走进房间,四下扫了一眼,笑眯眯地道:“这里地方不错呀!” 大乔的脸,登时红了起来。这种成了精的老狐狸,当然没有一件事能瞒得过他那双锐利的眼光。老狐狸无疑已看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些什么事。 不过,大乔如今脸泛红霞,也只是出于害羞,而并非害怕。甚至就连这份羞态,也并非发自内心。因为天狼会并不忌讳这种事,而她也不是那种会为这类事情感觉羞涩的女人。 她脸红只是一种自然的反应,这正也是有些女人特别令人动心的地方。娇羞是一种天然花粉。一个女人只有在羞羞答答时,看起来才特别像个女人,才会散发出女人特有的魅力。 聪明的女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聪明的女人,特别容易红着脸,即使是一件不该红脸的事情,她也会低下头去,装出一副娇不胜羞的模样。 男人可以鉴别汉玉宋瓷的真伪,但很少能识破一个女人的娇羞作态。对任何事情都表现得满不在乎的女人,往往只会引起一种后果。 男人对她也不在乎。不过,大乔如今装出一副娇不胜羞状,可绝对没有取悦残浪长老的意思。这并不是说,她如今已是柳如风的人,使她不敢存有这种念头。 大乔是个讲求实益的女人。只要是对她有好处的事,她没有什么敢不敢;秦烈焰便是一个例子。如果交上萧长老,能使她一步登天,就算是她马上杀了柳如风,相信她也照样狠得起心肠,下得了手。 她不是不敢,而是不能。就算是换上一个比她更美更娇,更具狐媚手段的女人,也绝蛊惑不了萧长老。 为什么?原因无它,萧长老对女人根本就不感兴趣。任你多标致的女人也是一样。 铁头雷公阳、痿,生理上的这种缺憾,在天狼会中,已不是一件秘密了。 所以,萧长老突然出现,虽然来得有点不是时候,但并未为柳如风心理上带来多大威胁。如果换了另外的一位酒肉和尚,情况也许就不一样了。 柳如风跟着走进来,正准备请教萧长老的来意时,铁头雷公忽然转过身子,注视着柳如风说道:“听说秦烈焰差人送来一张字条?” 柳如风指了指桌面。道:“是的,就是这一张,刚送来不久。” 铁头雷公只朝桌面上那张字条瞅了一眼,并未取起查看,这说明十七郎已将字条上的内容,向萧长老报告过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属下正在跟大乔姑娘仔细研究,一时还无法作决定。” 是的,当萧泉来之前,他们的确正在研究,只不过他们研究的并不是这张字条,而是另一件事。一件必须男女两人,在床上才能研究的事情。 铁头雷公两眼骨碌碌地转个不停道:“这种事,还需要研究?” 柳如风道:“是的,因为我们在这张条子上发现了一个很大的破绽。” 破浪第一号,论身份虽比残浪长老差了一级,若论实权,则有过之而不及。所以,柳如风跟萧长老谈话时,尽管口中谦称属下,实际上并无上司、下属之分。 这也正是每一名破浪都希望排进五号,而前五号破浪又希望升为首席的原因。对于残浪长老方面,当然也对前五号破浪另眼看待。 铁头雷公的火爆脾气,在天狼会中是有名的。不过,那也只是对一般的破浪烂浪而言,他对前五号破浪,尤其是柳如风,一向总是特别客气,绝没有一点残浪长老的架子。 柳如风的话,显然使萧泉吃了一惊。“破绽?” “是的。” “什么破绽?”柳如风现买现卖,于是将大乔的一番剖析,作为自己的见解,又向萧长老详细复述了一遍。 铁头雷公聆听时,眼皮不住眨动,同时一边不停地点着头。 大乔在一旁瞧在眼里,心中暗暗高兴。她想不到她的一篇鬼话,竟然使组织中两位以心机过人的大人物一起堕入圈套。 只是,她显然高兴得太早了些。铁头雷公听完,长长叹了口气,像站累了似的,忽然自动拉开一张凳子坐下。 柳如风最后也仿照大乔的语气,作结论道:“所以” 铁头雷公手一摆,没让他说下去,然后瞪着他道:“你现在身上有没有解药?” “有。” “拿两份出来,叫十六郎马上送过去!” 柳如风和大乔全呆住了,就连一旁的十七郎,也为之大感意外。 当萧泉听取柳如风的叙述时,完全是一副已被柳如风说服了的样子,谁会想到萧泉最后竟作出这种完全相反的决定呢? 柳如风愣了片刻,才讷讷地道:“萧长老的意思……” 柳如风与烂浪大乔不同,他对秦烈焰毫无偏见,当然,他也不反对以解药换回秦烈焰一条性命。他如今如此发问,只是受大乔那番话先入为主的影响,想弄清萧长老为什么要这样决定? 铁头雷公微微一笑,道:“我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 柳如风忙答道:“长老请指教!” 铁头雷公笑笑道:“好!那么,我问你。第一个问题是:对方死掉一个沈浩,对我们究竟有什么好处?” 柳如风道:“除了出一口气,实在没有什么好处。” 这是实话,而且回答得很坦率。这正是柳如风被天狼会主重视的原因之一,处理一件重大事务时,态度严肃,错就是错,对就是对,绝不文过饰非。 铁头雷公道:“为出这一口气而送去秦烈焰一条性命,犯得着吗?” 柳如风道:“当然犯不着。” 铁头雷公道:“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来了!既然犯不着,为什么不答应对方的条件,立即送解药过去?” 柳如风道:“关于这一点,属下已向长老报告过了。秦烈焰的字条上已有暗示,即使送去解药,他也脱身不了,送两份解药来,只是白费。” 铁头雷公道:“就算这是秦烈焰的一种暗示,无疑是出于秦烈焰的疑虑,他这份疑虑,可靠吗?” 柳如风道:“既然长老吩咐送解药过去,当然希望它不可靠。” 铁头雷公道:“你完全错了!” 柳如风当场一呆,道:“属下什么地方错了?” 铁头雷公微微一笑道:“老夫也有个希望,只是跟你所希望的恰恰相反。” “恰恰相反?” “恰恰相反!” “萧长老希望秦烈焰的疑虑,不幸成为事实?” “不错。” “这也是说:长老希望,纵然送去解药,秦烈焰也脱不了身?” “不错。” 柳如风带着无法置信的语气道:“万一,对方解药拿到手之后,认为秦烈焰已无利用价值,进一步杀了秦烈焰怎么办?” 铁头雷公微微一笑。道:“那就好了!” 柳如风僵在那里,像座泥像。一座凿砌技法拙劣的泥像。因为即使在一般粗制滥造的泥像面部,也很少会看到他此刻脸上那种难看得像是吞了一枚酸枣的怪异神情。 他停下来,没有再开口,因为他已想不到还有什么话好说。他如今只有耐心等待。等铁头雷公为这种白嫁女儿又赔丫鬟的做法,提出解释。 他相信,铁头雷公也许会有一个很好的解释。如果要他猜测铁头雷公将会提出什么样的解释,他猜不出。 房间里,一时谁也没有说话。柳如风马上就发觉他的等待落了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七一章 慢慢吃面 因为,铁头雷公已在开始打火吸烟,一点也没有要为他这种做法提出说明的表示。 柳如风无可奈何,只好探手入怀,取出一只小玉瓶,倒出两粒绿色药丸,以锡纸包好,交给灰十七郎。 他本来有权利反对这样做。如果他提出反对,天狼长老一样拿他没办法。因为,他才是这次行动的主脑,派来的几位天狼长老,只是奉命从旁协助,就算惹火了铁头雷公,最多不过在下次天狼长老会议上,对他提出弹劾,送请会主裁决。 就算演变到这种地步,他仍然可以为自己提出辩护。只要他的理由正当,一样不会受到处分。但是,他不想这样做,因为他觉得没有如此坚持的必要。 此番师出不利,接连遭受挫折,将来说不定需要这些天狼长老为他在会议上说说好话,得罪了他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灰十七郎接过解药,转身便要离去,铁头雷公忽然轻轻挥动了一下旱烟筒。 灰十七郎瞧见铁头雷公这个动作,立即停下脚步。然而,奇怪的是,铁头雷公虽将灰十七郎拦了下来,他说话的对象,却不是灰十七郎。 铁头雷公等灰十七郎站定,忽然转向还在发呆的柳如风道:“依你看来,目前我们的人手,跟龙傲巅那边的人手比较起来,到底哪一边占优势?” 柳如风怔了一下,才答道:“当然我们占优势!”他虽然回答了这个问题,但一时仍未弄清楚铁头雷公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铁头雷公道:“如果双方正面火并,你认为我们的胜算有多少?” 柳如风道:“至少占七成以上!” 铁头雷公道:“既然我们占优势,我们为什么迟迟不发动正面攻击?” 柳如风心头暗暗冒火,因为他提出的这些问题,人人都能回答,他本人当然更比别人清楚。如今他拿这些幼稚的问题,像要把他难倒似的,岂不是故意吊胃口? 不过,他还是忍下了,照常平心静气地回答道:“因为这是会主的意思。” 铁头雷公道:“会主如此交代,他老人家顾忌的是什么?” 柳如风道:“因为找不到一个好的借口,怕引起其他门派的公愤。” 铁头雷公笑了,上下两排向前凸出的黄牙齿,像一截剥去壳衣的玉蜀骞般,一下完全露了出来。 柳如风又呆住了,老家伙为了什么事情如此好笑?就在他茫惑不解之际,铁头雷公已指着桌上那张字条,得意地道:“如果,我们送去解药,救活了沈浩,对方却不守承诺,反而杀害了我们的人质,就从江湖道义而言,你认为这算不算得上是个兴师问罪的好借口?” 原来如此。柳如风一向自认心肠够狠毒,至此也不得不承认,他如果跟铁头雷公比起来,显然还是小巫见大巫。 至少,他就狠不起心肠来,为制造事端,而眼睁睁置秦烈焰于必死之地。 铁头雷公又笑了笑,道:“现在你该明白这两份解药送过去,即使换不回秦烈焰,也不是白费了吧?” 柳如风只好点头。 大乔忽然道:“彭长老,待奴家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去!” 彭长老当然就是灰十七郎。大乔为何要自告奋勇,一起跟去呢?只为了一个原因。救她自己。 因为,她知道铁头雷公打的全是如意算盘。如果对方拿主张的人,是江浙七侠,结局如何,的确难说;但如果换了大剑帅宇文不弃,秦烈焰就一定会被放回来。 如果,秦烈焰一回来,她就完了。因为经过今天这档子事,她等于又为自己加了一条必死的罪名。她跟柳如风勾搭上了,若被秦烈焰获悉,她还可以辩解。 她是屈于权势,迫不得已。而秦烈焰为了不愿得罪柳如风,也可能会委屈忍让。 但是,有一件事,她无法禁止柳如风不提。柳如风为了表扬她的聪明,一定会告诉秦烈焰,他在字条上隐藏的暗示,是她第一个看出来的。 秦烈焰有没有在求救的字条上作暗示,他自己心里当然明白。道理非常浅显:秦烈焰如果真不怕死,又何必多此一举,写这种丧气的纸条? 既然是为了活命,才呼叫支援的,又暗示个屁哦?她如果真是个聪明的女人,难道连这点道理也想不通? 她既然明知道他没有在字条上要花样,却偏偏劝柳如风不要去送解药,又安的是一副什么心? 她希望他死,他就不能要她死?她以一名烂浪的身份,真斗得过秦烈焰? 所以,她必须跟过去。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秦烈焰活着走出如意坊的大门。 灰十七郎望望铁头雷公,又望望柳如风。他是作不了主的。 柳如风道:“你跟去干什么?” 大乔道:“万一那边临时又掉什么链子,我赶回来报个信,也是好的。”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理由,但她已顾不得许多了。柳如风皱起眉头,显然不怎赞同。 他不赞同倒是有理由的。灰十七郎一走,铁头雷公也不会留下,那时,这里又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大门关上之后,他们还可以继续啪啊啪…… 铁头雷公忽然点头。道:“她跟过去也好,这丫头比十七郎心细,十七郎出面交涉,由这丫头暗中观察一番,趁机了解一下那边的形势,确实也算得上辅助,你就让她去吧!” 既然铁头雷公也认为有这种必要,柳如风当然不便再坚持。他将大乔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道:“你就这个样子去?” 大乔嫣然一笑道:“那要看你的呀!我怎知道你要把我改成一副什么样子?” 晚茶时分,一对像是来自乡村的老年夫妇,男的挑着一副空箩筐,女的提着蓝布包裹,慢慢地走进了如意坊斜对面的一家小面店。 这对老年夫妇走去店堂里角坐下,一人叫了一碗打卤面,然后便像检讨一天卖菜得失似的,唠唠叨叨地小声交谈起来。 这对老年夫妇,正是灰十七郎和烂浪大乔。 大乔装扮的这个老太婆,实在可以说是百变人魔柳如风的一大杰作。因为除了脱去这女人一身衣服,露出她那一身细皮白肉,才会发现她的伪装之外,从头到脚简直连半点破绽也没有。 正由于两人扮相高明,店里端面的伙计,几乎连望也没有多望他们一眼。事实上,柳如风在大乔身上所下的一番工夫,完全是多余的。 因为,大乔自始自终就没有跟灰十七郎一起进入如意坊的打算。如意坊是敌人的大本营,进去之后,谁也不敢担保是否还能安全脱身。她为什么一定要跟进去冒这种不必要的风险? 这也正是她建议灰十六郎,先到这家面店坐一下,好好商量一番的原因。她准备把主意打在排名十七号的破浪身上。 至于要怎样才能借十七郎之手,达到阻碍营救秦烈焰的目的,她一时还没啥子计划。 一路上,她苦苦思索,始终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甚至两碗打卤面已快吃完,她还是一筹莫展。 要怎样才能说服灰十七郎呢?更要命的是:这种事又如何开口?以色相诱吧?以前是可以的,如今绝对不行。 如今,她已是柳如风的人,灰十七郎纵然有染指之意,也绝没有这份胆量。这等于使她丧失了一件利器。 所以,从进店到现在,他们谈的,全是一些不关痛痒的废话。时间慢慢地耗过去,灰十七郎表面上虽仍声色不动,心底下则越来越焦急。 这种小面店,非久坐之处,面吃完了,便得离开。 如意坊就在对面,从这里走出去,如果没有一个借口,灰十七郎便要去到如意坊。那时,她即使想到办法,也来不及了。 灰十六郎的一碗面,已经吃完。男人的动作,毕竟要利落些,同时,灰十六郎也的确饿了。他今天东奔西走,一会儿送信,一会儿带路,除了早上的豆浆油条,他还没吃过东西。 大乔则越吃越慢。她先是挑着吃,最后则将一根面条儿分成几段,一口一口地慢慢咬,她虽是个女人,但可从来没像这样矜持过。 她非矜持不可。在想出主意之前,这碗面最好永远也吃不完。这碗面对她的关系太大了。 它几乎已变成了她的生命,如果她始终没用办法可想,这碗面一旦吃完,她的生机也等于完了。好在灰十七郎并不是个性子急躁的人,他等着她,毫无催促她快吃之意。 一个歹毒的念头在大乔脑海里打转:目前,有人突然失踪,是不稀奇的。如果灰十七郎突然去向不明,又如何呢?人不知去向,解药当然就到不了如意坊。 如意坊接不到解药,沈浩必死无疑,沈浩一死,秦烈焰当然也活不了。这种结果,不也正是铁头雷公所期望的? 至于灰十六郎为何会突然失踪,那并不是一个她必须回答的问题。纵然要她回答,三个字就够了。不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七二章 假药 大乔可以这样解释:他们是在如意坊门口分手,因为这是灰十六郎的主意,她碍于身份。只有听从。至于如何造成灰十七郎的失踪事实,就比较好办了…… 大乔慢慢抬起脸,望着灰十六郎。她现在正想着一处地方。林家磨坊。那是曾经发生很多是非,目前显然已不会还有人想到加以利用的地方。 没有人会刻意找去的地方,当然就是最秘密的地方。那地方她也去过。尤其是天黑以后,那的确是一个方便办事的好地方。 它适合黑道人物秘密集合。适合野鸳鸯背着别人幽会。当然也很适合于毁尸灭迹。如果她要灰十六郎陪她一起前去林家磨坊,灰十七郎会不会拒绝呢? 她敢肯定,对方一定会拒绝。早已估量过了,对方纵然有偷尝禁果之心,也绝没有这份勇气。 不过,这并不要紧。她还可以换一个使对方无法拒绝的方式进行。她可以假称这是柳如风的交代。就说柳如风临行之前,曾交代她,要他们天黑以后,先去林家磨坊等候,等候一项新的指示。 柳如风的交代就是命令。柳如风的命令谁也不敢抗拒。不欺暗室,是圣人的事。只要进入黑暗的磨坊,她就不信对方还能把持得住。 只要对方色心一起,问题就解决了。她的武功虽然不及破浪,但要杀害一名倒在自己肚皮上喘气的人,她自信失手的机会还不多。 灰十七郎压低了声音道:“该走了吧?” 大乔迟疑地道:“我” “天色尚未全黑,现在走向林家磨坊,说不定会被人看到,是不是还太早了一点?” 灰十六郎忽然微笑着道:“你感到有点害怕?” 大乔道:“我不是害怕。” 灰十六郎道:“否则你在担心什么?像早先你说的,担心解药送去,只是白费心思?” 大乔心中微微一动,忽又想到一个计谋。她斜睨了灰十七郎一眼道:“就算是白费两份解药,又有什么担心?要真是那样,只能算你福气好!” 灰十六郎一呆。道:“算我福气好?” 大乔道:“你知不知道,柳老大自从接到秦长老的字条之后,就没有想让秦长老能生还的希望。” 灰十七郎点点头。他并不知道这一点。不过,柳如风若是真有这种想法,事实上也不稀奇。 双方形势已成水火不容,什么手段都会使得出来,对方骗了解药再杀人质,也并非完全不可能的事。 大乔道:“你又知不知道,秦长老如果不幸遇害,柳老大已决定由谁递补空缺?” “当然是破浪六号。” “为什么当然?本会人事升迁,一向都是按排号次序一步步升上来的吗?” “那么是谁?” “你想呢?如果是别人,你想我还会跟你说这些?” 灰十七郎不觉一呆,道:“是是我?” 大乔道:“你不够资格?” 灰十六郎的确不够资格由十七号一下升为破浪五号。但是,天底下很少有瞧不起自己的人。如果,天狼会主一时兴来,问灰十七郎要不要升为破浪一号或天狼长老,相信灰十七郎也绝不会承认自己没有这份资格。 人若都有自知之明,这世界早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灰十七郎呆了好半响,喃喃地道:“我一点也不知道……” 大乔轻轻叹了口气道:“现在你该明白我不主张送出解药的原因了吧?彭大哥是柳老大的人,我如今也算是他的人,如果你升为破浪五号,大家也好有个照应,只可惜……” 她这番表白,实在是够大胆的。因为,这无疑坦诚了一件秘密:她非常希望秦烈焰死在敌人手里。 不过,她知道用不着为这一点担心。谁也看得出灰十七郎心思已经活动,这件事,现在已成了他们的共同利益,如果有一方吞吞吐吐的,反而会引起另一方的疑忌,她若是说得坦率些,只有更能赢得对方信任。 灰十七郎向身后望了一眼,才又转过头来,低声地道:“事到如今,你看怎么办?” 大乔现在完全放心了。她真没有想到灰十六郎如此容易驾驭,只不过三言两语,就摆布得服服帖帖,这当然比她先前那个釜底抽薪的主意,要容易实行,也安全得多。 是的,下一步怎么办呢? 灰十七郎望着大乔,声音更低了:“除非,除非” 除非怎样?他没有说出来。但大乔却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眼中微微一亮。道:“这一方面,你也内行?” 灰十七郎点点头。 “要多久?” “很快。” “那就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掌灯时分,如意坊赌场里出现了一名乡巴佬似的老头子。这老头很快地就引起了猴哥的注意。 因为,这儿不是一个像乡巴佬该来的地方。所以,猴哥一看到这老头走进来,马上就想起了上次的铁头雷公。 天狼会难道又想再玩一次老把戏?不过,猴哥知道这个乡巴佬不是什么好来路,心里却一点也不紧张。因为他只是一个小人物。 俗语说得好:天塌下来,自会有个儿高的顶着。他只须尽他的本分就行了。他的本分是通风报信。 野猪站在楼梯口。蓝莓站在楼上。猴哥一个眼色传给野猪,野猪一个眼色又传给蓝莓,蓝莓眼珠子四下里滴溜溜一转,立即缩身入房。 俪娘听完蓝莓的报告,缓缓点点头道:“好,这里大概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你快去后面请宇文总管来一下。” 宇文不弃步入闹哄哄的大厅,目光微微一扫,便找到了蓝莓说的那个老头。 他从容走过去,含笑道:“老丈有没有带来烈焰兄要的东西?” 那老头居然点了一下头。 宇文不弃笑笑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请老丈去后面喝杯茶怎么样?” 老头冷漠地道:“谢谢。”谢谢的意思,就是不必。 宇文不弃仍然笑着道:“老丈也不想先见见你们那位秦长老?” 老头道:“老夫是探监来的。” 宇文不弃笑道:“既然如此,老丈为何还不将那两份解药交出来?” “有两件事情,我还没有问清楚。” “恭候指教。” “第一:我们柳老大想知道,你们是否真有放人的诚意?” “宇文不弃四个字作担保。” “第二:我们柳老大想知道,你们准备何时放人?” “明天午后。” 老头一点头,道:“好,一言为定!”说着,手一伸,递出一个蜡纸包,等宇文不弃接下后,立即转身向门外走去。 猴哥悄悄拢上一步,低声道:“待小人跟上去看看怎么样?” 宇文不弃侧脸微微一笑。道:“怎么样?你以为捡到了一个软柿子捏,相信对方真是个好欺负的乡巴佬吗?” 猴哥脸一红。道:“小人只是” 宇文不弃没等他说完,笑着道:“这种事不必你操心,干你的活儿去吧!” 猴哥只好退去一旁。宇文不弃也走了。 赌场里热闹如故。只剩下猴哥一个人,仍然站在大厅一角发呆。他显然仍在为宇文大总管,为什么要放弃刚才这种大好的跟踪机会,而暗暗奇怪不已。 秦烈焰的那张字条,是他拿去贴在太平客栈大门上的。当时,宇文大总管,曾经悄悄交代他,要他贴好字条之后,就留在客栈附近,以便暗中观察是谁最后取走这张字条,以及将这张字条送去了什么地方。 后来,因为他贪看热闹,一时大意,以致于未能完成使命。 他承认那是他的错。可是,如今机会送上门,却给白白放过了。这又算谁的错?就算他不足担此大任,难道不能另派他人? 真是怪事!是的,宇文不弃平白无故放弃这样一个大好机会,确实是失策。 因为,他如果接纳猴哥的意见,派人盯在送药的老头身后,他将不难发现,他早先收下的会是两份什么药,以及服下这种药,会导致什么后果! 金光寺前的一片空地,是夏季纳凉的好地方。到了夏天,每当天黑以后,寺前就会热闹得像座露天茶肆。 人多的地方,当然少不了一些卖零食的小贩。一副卖藕片的担子歇在空地一角,一名乡巴佬似的老头正朝这副担子走过去。 卖藕片的小贩,是个中年妇人。她抬头看到走来的老人,脸上登时现出一股难以觉察的笑意。 乡巴佬在担子前面站下,妇人低声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非常理想。” “那小子没有看出破绽?” “什么破绽?形状、大小,色泽,气味,完全跟真的解药没有多少分别,就算换了秦烈焰,也照样会上当,何况这小子压根儿就没见过这种解药……” 妇人四下溜了一眼,见无人留意这一边,低声又道:“刚才在如意坊对面的小面店里,你只出去了一会儿两份假药就弄来了,你究竟耍的什么手法?” “要是说穿,就一文不值了。” “为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七三章 通便丸 乡巴佬笑笑道:“因为,无论换了谁,都可以做到。” 妇人道:“这种药丸到处买得到?” “正是如此!” “这是种治什么病的药?” “济世堂的神仙通便丸,三分银子一颗。只要走进了老药铺子,要多少,有多少!” 妇人噗哧一笑。道:“你也真够缺德的!”她话才说完,忽又皱起了眉头:“这两种药丸看起来相似,只是一种巧合,万一有人曾服过这种药丸,指出它的可疑之处,岂不是前功尽弃了么?” “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担心。” “为什么?” “因为,对方服药之前,一定会交给秦烈焰鉴别,秦烈焰见过解药,他说不假,对方自然没有不信的道理。” 妇人想了想,也觉得很有道理,这才放下了一颗心。她望望他的身后,低声又道:“你离开如意坊时,对方有没有派人跟踪?”。 “没有。” “你能确定?” 乡巴佬笑笑,道:“我灰十七郎若连这么一点警觉性也没有,柳头儿会把这件事交给我办?” 妇人道:“那么,你就拿几块藕片吃吃吧,你站了这么久,引起别人疑心,也不妥当。” 灰十七郎从清水木盘中拿起一块雪白的藕片,放进嘴里,慢慢咬嚼,一双眼睛同时在妇人身上溜个不停。 大乔由老妇人改成中年妇人,变换了面目,也变换了身材,这时,她的一张脸,虽说不上好看,身材却已回复了原先的苗条。 她如今已是柳如风的人,灰十七郎当然不敢再生非分之念。不过,男人十有,都是馋猫投的胎,而一个标致的女人又似乎多多少少总带有几分鱼腥气。 他并不想染指这女人,但趁着柳如风不在跟前,他拿一双眼睛过过干瘾总可以吧?大乔是个见多识广的女人,她当然不会看不出他此刻在转些什么念头。 为了酬谢他的忠诚合作,她本来并不吝于偶尔施舍一下。灰十七郎相貌还算端正,体格长得也不错,就算偶开方便之门,实际上也并不算十分委屈了她。 但是,以她目前的处境来说,她知道这种慈悲之心绝对不能有。因为,现在霸占她身子的人是柳如风。 没有人敢对人魔报侥幸之心。男人女人都一样。她亲眼目睹柳如风杀人,已不止一次,那些被杀的人,并不全是男人,如果她想报答和笼络灰十七郎,她应该另外想个办法。 她现在就有一个办法。灰十七郎开始嚼第二块藕片。他的一双眼光,仍在大乔身上打转,而且已从她那微微耸现的双峰,在慢慢往下移动。移向另一处微微耸现的部位。 这,也许是由于这一角的光线,过于幽暗的关系。零食担子上,用的都是一种小风灯,小风灯有时几乎还不及月光来得明亮。 灯光如此暗淡,而且,他们又站得那么贴近。她虽然改变了容貌,但衣衫却极为单薄,她的本来面目,他可以想象得到,而她那一身单薄的衣衫,他则几乎凭眼光,就可以刺穿…… 大乔忽然飞了他一眼,低低地道:“柳头儿那边,可由我回去代为报告,你趁今晚闲着无事,为什么不去找我妹妹聊聊?” 灰十七郎微微一怔,像是从一场恍恍惚惚的梦境中,突然醒了过来。使他突然清醒的,是柳头儿三个字。他几乎想掴自己一个耳光。 他疯了么?连柳如风的女人,他也想打主意?还好,大乔和他如今已共同参与了一个见不得人的阴谋,若换了平常这个时候,被大乔回去打个小报告,他受得了? 灰十七郎呆在那里,张了张嘴巴,但没能说得出话来。他受了柳头儿三字的影响,显然没有听清楚大乔后半段说了些什么。而大乔则误会了他的意思,她以为他对小乔没有胃口。 这。使大乔非常感觉意外。因为她们两姐妹,若以姿色而论,妹妹比姐姐无疑还要稍胜一筹。大乔的迷人处,并不是靠身材和容貌。但是,大乔的这种长处,也只有入幕之宾方能领会。 若以貌取人,小乔是占便宜的。所以,一般来说,在天狼会中,想动小乔脑筋的人,也远比想动大乔脑筋的人,要多得多。 这一点、两姐妹当然也很清楚。大乔像是有点不相信似地道:“小乔那丫头,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灰十七郎轻轻一啊,几乎又想狠狠掴自己一个耳光。他先前并不是没有听到大乔的话,只是迷迷糊糊地没有听清楚,如今经大乔如此一点醒,他完全记起来了。 每一个字都像经清水洗过一般,重新回到了他的记忆里!天啦!他会对小乔那样一个绝色美人儿没有兴趣?“不,不!没有,没有!” “那么,彭大哥一听我提到她,为什么会现出不高兴的样子?” 灰十七郎咽了口口水,才讷讷地道:“我只是听说……听说她……”底下显然是一句出不了口的话。 两姐妹的风流韵事,在天狼会人尽皆知,大乔当然不会听不出这句话。大乔微露出不悦之色,道:“听说她男人很多,是不是?” 灰十七郎忙道:“不是,不是!”其实他想说而未能出口的,正是这句话! 大乔哼了一声,又道:“我是她姐姐,对她的事,难道不及外人清楚?我不妨老实告诉你:全是谣言!” 有人说:女人天生比男人喜欢说谎。这种说法,其实很不公平。只是女人喜欢说谎,难道就没有喜欢说谎的男人?女人比较男人会说谎,也许是事实;但绝不能说女人喜欢说谎,更不能说是天生的。 说谎的滋味并不好受。如果说女人的谎话多,那也是男人造成。如果男人喜欢接近三十二岁的女人,试问一个三十二岁的女人又为什么一定要坚称今年刚过二十五? 就像现在,谁都知道大乔在说谎。但可曾有谁去想一下:这句谎话怎么来的?这句谎话怎么来的?灰十七郎逼出来的? 因为,男人喜欢自我陶醉,喜欢听谎话。 如果大乔说:“不错!她的男人确实多得很。但你可以竞争,她说不定会放弃别的男人,而只爱你一个!”大乔若是实话实说,试问灰十七郎听了会有什么反应? 但是,同样不变的事实,只要由真话说成谎话,结果就完全不同了! “当然!当然是谣言!”这是灰十七郎抢着回答的两句话。也是谎言立竿见影的效果! 大乔的脸色,也跟着缓和了下来,道:“这全是那些想打她主意,而枉费心机的家伙,无中生有而捏造出来的。她住的地方,你是知道的,去找她……解解闷……那丫头,比我强多了。” 金十六郎食指动了下,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哑声道:“可是,小乔姑娘的脾气” 这。其实才是他真正的顾忌。 即使是亲姐妹,这种事也不能作主。大乔鼓励他,只能说是一番好意。小乔那妮子一向择人极苛,他在狼群中,也不算是个出色人物,又怎么知道那丫头会不会中意他呢? 大乔抿嘴轻轻一笑道:“不会的,你尽管放心去好了。”单凭这两句话,能叫人放得了心吗? 大乔低低地含笑,又道:“我来这里等你之前,曾在外面巷口碰到那丫头,我已在她面前提过了你,她听说你将要升为破浪五号,高兴得不得了,等成了事实之后。她说还要狠狠敲你一笔竹杠哩!” 金十六郎浑身掠过一阵轻飘飘的快感,如饮醇醪,舒泰极了,这才是可靠的保证! 只要秦烈焰一死,以他受柳如风宠信的程度,再加上大乔吹的枕边风,他顶替秦烈焰,是不成问题的。 两份假药一送,秦烈焰等于死定了。秦烈焰死翘翘,他也就等于顺利升级。知道他是未来的五号破浪,小乔自然会对他另眼相看。 不过,他真正要感激的人,还是大乔。如若不是这女人,又哪来这一连串的好事?所以,他临走时,忍不住真情流露地道:“话是我说的,你记住:以后不论什么事,只要你吩咐一声,在下万死不辞!” 大乔娇嗔道:“已经是一家人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快走吧!” 两份解药经过秦烈焰鉴定的结果,认为确实是真品无疑!灰十七郎赌对了,果然连秦烈焰,也照样上当不误。 事实上,这一点并不奇怪。别说是秦烈焰,就算是换了柳如风本人处在这种情形之下,也极可能一时无法辨别两者的真伪! 因为这两种药丸,如果仅就色泽、形状,与气味来鉴别,差别实在极其细微,甚至可以说,两者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差别!这种情形,是否正如大乔所说,只是一种偶然的巧合呢? 不是!这并不是一种巧合。追本穷源,一语可破真象:那是因为两种药丸都使用了半数以上相同的药材! 通便丸是一种清肠剂。解药,无论属于哪一种,一般说来,差不多也是一种清肠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七四章 走错了路 两种药丸成分相近,它们的外表,自然不会相去太远。 但这并不是说神仙通便丸,也具有化解定时丹毒性的功效。药要对症,才能妙手回春。 大夫开出的一张药方,经常会列有十多味药材,但只要篡改其中一味,或是仅仅更改一下分量,效果就会截然不同,便是这个道理。这也正是药的神奇奥妙之处。尽管有时只是“钱”与“分”之差,往往也会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秦烈焰为了证明他不是信口开河,自动要求先服下其中的一粒。这样一来,众人当然更是放心了。是的,人人都放了心,尤其是龙八太爷,更是赶紧催促,要人将解药拿去给沈浩服下。 为了沈浩,什么事都耽搁了,实在使龙八太爷不胜厌烦之至,如今解药已经到手,而且证明又是真货,还穷蘑菇个什么劲儿呢? 只可惜龙八太爷发号施令之前,忘了先看看宇文不弃的脸色。剩下的那一份解药,正托在宇文不弃的掌心上。 宇文不弃正借着灯光,反反复复地察看着那颗暗绿色的药丸,仿佛在欣赏着一件罕见的艺术品。他没有阻止秦烈焰服用这种解药,但显然也没有将余下的这颗药丸,立即送给沈浩服用之意。 龙八太爷的催促,他只当耳边风。宇文不弃的态度如此审慎,是不是意味着他已从这颗药丸上找到了什么毛病呢? 绝对不是!宇文不弃虽然机智过人,但并不是一位未卜先知的神仙。他以前从没有见过这种解药,无论是真是假,他都无从辨别。同时,他也不可能会想到这两份解药所牵涉的那件阴谋上去。 因为,大乔跟秦烈焰之间的暖昧关系,在天狼会内部,都是一个秘密。别说这秘密鲜为人知,即使这件事不是一个秘密,也绝没有人能想到大乔这女人会有这份狠毒的心肠! 宇文不弃不将这颗药丸立即送去给沈浩服用,只是为了要等一个人。等这个人回来了,他才能够作出最后的决定。 宇文不弃要等的人,是石荒。他为什么要等石荒回来?石荒又去了哪里? 石荒伏在一片倾斜的瓦面上。这里是镇口一户人家的后院。下面是一间卧房,房中住着一男一女,如今房中灯火已经熄灭。经过一阵蟋蟀之声,和一阵低低的细语之后,如今另一种令人血脉贲张的声浪,正不断地传送进杀手的耳朵。 对于任何男人来说,这都不是一种好受的声音。尤其是那断断续续,夹在喘息中,一声声含有鼓励作用的呻吟,更使人难以承受。但是,石荒无法不受这份活罪。 他是从金光寺一路跟过来的。虽然他还没有弄清楚灰十七郎是什么身份,但已猜想到先后两个女人可能便是大乔、小乔一双姐妹。 寺前那女人是大乔,如今房中的这一个是小乔。在金光寺前,他怕打草惊蛇。不敢过分逼近,来到这里之后,虽然听到了男女两人部分的对答,但依然未能从两人口中获得确定的答案:这厮送去如意坊的两颗药丸,究竟是不是真正的解药? 他已经知道的仅仅是:这男的姓彭,最近好像要升级,所以,小乔才对这他特别巴结。因为主要的一点尚未弄清,他别无选择,只有继续等下去。 他等的时间并不久。因为男的太猴急,下面的战事,很快的就进入,是无法停留的。在几下激烈的震动过去之后,只听男的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战事结束了! 石荒也深深地吸一口气,心底同时暗暗好笑。六月的阵头雨!经过一阵短暂的沉寂,细语再度响起,石荒立即聚精凝神倾听。 开始的一段,极为肉麻,不过慢慢的就进入正文。“你说的全是我姐姐的主意?” “是的。” “要是被别人识破了怎么办?” “谁识得破?”谈话忽然中断,女的似乎在思索这件事被人识破的可能性。 石荒也跟着紧张起来。宇文不弃担心的事,果然不是杞人忧天。 当蓝莓奉花俪娘之命进去报告时,他正跟宇文不弃在书房里喝茶聊天,宇文不弃出门之前,只朝他望了一眼,他就领会了宇文不弃的心意。 宇文不弃显然要他于事后盯紧来人。他在前厅暗处听清对方是依约送解药来的,心下当时曾生怀疑:对方既是送解药来的,难道也有跟踪的必要? 如今他才发觉,宇文不弃的确较他更有远见!因为下面一对男女,刚才这几句话,实在是耐人寻味。怕人识破的“主意”,换一种说法,就是一种“阴谋”! 送上两份解药,既然是阴谋的一部分,这两份解药的安全性如何,自然可想而知。 小乔口中的姐姐,除大乔外无别人。大、小乔只是烂浪身份,像这种重大事件,为啥子会由一名烂浪作主? 大乔的主意,又是啥子主意?这主意为何要担心别人识破?怕敌人识破?还是怕自家人识破? 这些,石荒目前当然还理不出头绪。不过,他相信,只要他继续听下去总会找到一点眉目的。下面隔了很久很久,才听到小乔轻轻叹了一口气。 只是叹气,没有说话。男的似乎感到有些意外道:“咦!你忽然叹什么气?” 小乔像是苦笑了一声道:“我叹你们全走错了路!” “什么?我们全走错了路?” “是的!不但走错了路,而且错得相当厉害。” “哦,错得有多厉害?” “厉害得可以要了你们的命!” 这话连屋面上的石荒听了,都为之暗暗吃惊,下面,灰十七郎受惊的程度,自然不难想象。 “我不……不懂……你的意思。” “我且问你:你说两粒解药,其实只是两粒通便丸是不是?” “是的。” “既然不是真正的解药,服下去当然没有效果可言对不对?” “当然。” “依你们的想法:沈浩到了明天午时,必会毒发身亡。沈浩一死,证明解药属于赝品,对方必会迁怒秦烈焰,秦烈焰也就等于完了。你们是这样想的吗?” “这是你大姐说的。” “现在不要推卸责任了,大错既已铸成,谁的主意也是一样。如今我只问你:到时候,对方万一不杀秦烈焰怎么办?” “你以为这……这可……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如果换了我,就会这样做!秦烈焰寸步未离如意坊,解药是假的与他何关?害死沈浩他没有一点好处,他难道活腻了,故意跟自己过不去?” 男的一声不响,凭想象可以断定,他适才如果出过一身汗,如今流出来的汗,必然比早先还要多得多。早先是热汗,现在是冷汗。 小乔似乎越说越有气,重重哼了一声,又道:“你们以为那边的人,个个都像龙傲巅那样是些草包?别人我不敢说,至少宇文不弃和石荒两个臭小子就绝不会上当!” 石荒忍不住也在心底回敬了一声:“臭丫头!”他骂虽骂了,同时却不禁于心头涌起一种知遇之感。 能在背后受到敌人的重视,无疑是一种值得欣慰的荣耀,它比当面恭维要真实,也可贵得多;尤其难得的是,修罗殿七杀手中,这丫头只提到了他一个。就算没有虚荣心的人听到了,也会高兴的。 “不论怎样,对方总是死了一个人。即使这件事跟秦烈焰完全没有关系,对方也不至于反而因此放了秦烈焰吧?” “如果换了我,我就会放人!” “为什么?” 从这句话冲口而出的急促语气听来,灰十七郎问这句话时,一双眼睛一定瞪得又圆又大,同时脸上的血色也必然贫乏得可怜。 只听小乔嘿了一声道:“为什么?让姓秦的自己去找出幕后凶手!” 灰十七郎像自语似的,喃喃道:“我不相信……”他真的不相信?只要一听他这种软弱的口气,谁都不难知道,他说的和他想的,无疑正好相反。 他像是为自己辩护一般,又道:“秦烈焰为人一向精明,如果对方放了他,他应该看得出对方的用心才对。” “什么用心?” “他应该想象得到,敌人之所以对他如此宽大,无非是想利用这种仇恨心理,好引起天狼会内部的倾轧。” 小乔很快道:“是的,你这种想法,我完全同意,我也认为秦烈焰应该不会想不到这一点的。” 灰十七郎像是松了口气似地道:“所以,我认为” 小乔冷冷一笑道:“不管如何认为,也绝改变不了未来的实际情况!” “什么实际情况?” “那就是说:对方虽明知道他们放人的目的瞒不了秦烈焰,他们照样会放人。秦烈焰虽明知道敌人是为了想利用他,也照样会甘心接受。” “我不懂,你怎么想得这么多。” “我是在为你想,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换个话题,谈谈别的。” “你又生气了,我当然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我始终觉得,这种事只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七五章 趁虚而入 “你是在骗你自己,这种事怎样?只是或许会发生?却不一定会发生?” 灰十七郎不开口了。因为确实如此。他是在骗自己。他其实早就觉察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只是没有勇气承认而已。 如果,换了他是秦烈焰,当他知道天狼会送来的是假药,目的只是想假手敌人,置他于死地,试问,他又是一种什么感受? 敌人不谅解,甚至因此赔上一条性命,那是天意,没有话说。万一;敌人竟认为这不是他的过错,而放了他,他将怎样来处理这段恩怨呢? 到时候。恐怕无论换了谁,都只有一件事可做:那便是马上去找出主张将解药掉包的人来。 解药掉包,是谁的主张?不错,这事原意并非出自他的主张。可是,药是他送的,他又能以什么方法来为自己洗清嫌疑? 难道,他还能将大乔供出来?就算他横起心肠,一切照实情说出,秦烈焰会不会相信他的话?他害死秦烈焰,利益极为明显,大乔想害秦烈焰,好处又在哪里? (那女人想害秦烈焰,当然有好处,但并不是她告诉他的那种好处。如果灰十七郎知道那女人设计谋害秦烈焰的真正动机,恐怕他当初就要认真的考虑考虑!) 房间里暂时沉默下来,隔了好半晌,才听灰十七郎以一种完全没有主意的口气哑声说道:“那么你……你看……这事如今要怎么办才好?” 小乔道:“没有什么好办法可想,只有尽快设法善后。” 灰十七郎道:“如何善后?” 小乔道:“去找铁头雷公萧长老。” 灰十七郎道:“这件事又不是萧长老出的主意,去找萧长老干什么?” 小乔道:“你先不是说,萧长老希望对方最好食言,好落个公然兴师问罪的借口吗?” 灰十七郎道:“这只是一种最坏的打算,萧长老并没有吩咐我们送假药,万-” 小乔打断了他的话头道:“不管萧长老有没有吩咐,道理是一样的。” 灰十七郎似乎愣了一下道:“什么道理是一样的?” “你见到了雷公,当然用不着实话实说。” “假话又怎么说?” “你知不如道,我们萧长老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戴高帽子?” “对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拍这老鬼的马屁,求他庇护?” “意思接近,只不过并不像你说的这么难听。” “应该怎么说?” “去说几句老鬼喜欢听的话,我担保这老鬼一定会帮你解决问题。” “什么话才叫好听的话?” “谎话。” “这个谎,又怎样个撒法?” “你可以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你刚刚做了一件蠢事,现在正后悔得不得了。” “你以为我这样一说,老鬼听了,就会欢喜?” “慢慢来呀!你这样没头没脑的一说,老鬼一定会追问是什么事,但你绝不能马上就提正文。” “哦?” “然后,你可以这样说:你在送解药去如意坊时,一路上都在细细品味着他老人家那种随时掌握敌人缺失的匠心妙算。被人家杀了人质,再加上兴师问罪,完全出于不得已,当然谈不上什么妙算。不过,你尽可放心,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种话你尽管大着胆子说出来,保你只有好处,没有害处。” “接下去,又怎么说?” “因为你一心只巴望敌人掉进他老人家的算计之中,最后不知怎么的,竟想出了这么个糊涂主意来。” “承认掉换了解药?” “是的,因为在你当时的糊涂想法,以为这样做才会激怒敌人,才能达成他老人家的愿望。” “如果老鬼认为我这个主意并不算糊涂,要我不必为此后悔,又怎么办?” “那你就接着说出你所担心的事。” “担心对方反而会因此放人?” “是的。不过,另外得加上一段动人的说词。” “如何?” “你可以说:他老人家计算的,本来是十拿九稳的,如今却遭你于无意中破坏了,说不定还会因此为自己惹上一身麻烦。你便是为了这个,而深感后悔。” “你认为我这样一说,老家伙就会替我想办法?” “你是去向他诉苦,他当然要帮助你解除烦恼,否则,以后还会有谁去恭维他?” “就算老家伙有心护着我,又能拿出什么好办法来?如果秦烈焰明天被放了出来,难道老家伙还会替我顶罪,说解药掉包是他的命令,甚至不惜为此眼秦烈焰翻脸?” “不一定!” “什么事不一定?” “这就是我要你马上去找萧长老的原因。只要你能说动了这个老鬼,其余的事,你就不必担心。这老鬼的脾气,你比别人清楚:他如果一心向着一个人,即使是他亲老子,他也照样敢得罪。只要你能使他相信,你这次犯下错误,完全是为了想巴结他老鬼,说不定他会以一种你想象不到的手段来从根本上替你解决这个问题!” “如何解决?” 小乔底下的话,石荒连一个字也没有听到。凭想象不难知道,最后的这一段话,小乔显然是搂着灰十七郎的脖子,紧凑着灰十七郎耳边说出来的。 说这一段话的时间并不长,但对灰十七郎而言,这段话的效果,却似乎异常大。因为只听灰十七郎欣然说了一句:“这样当然更好!”然后,便是人从床上跳起,匆匆整衣的声音。 灰十七郎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鼓励,衣服穿好,连临分手时应有的一番温存,也似乎兴奋得给忘却了。接着,在开门声之后,便是一阵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石荒从屋面上滚下。这是夜晚,不是白天,而且灰十七郎是打后院走出的,出门是一条长巷,一眼可以望到底,他根本不必担心他,会像白天走在大街上那样,能一闪身便在人潮中消失不见。 他现在需要立即作出决定的,是另一件事情。他跟出这条巷子之后,是马上动手宰掉他,以便取得解药好呢?还是继续一路跟下去,看看铁头雷公住在什么地方好? 由于灰十七郎脚步甚快,石荒只能边走边想,走出长巷,不远处便是正气府旧址,附近则是一片竹林和田野,目下四顾,显得有点荒凉。如果想动手,现在便是最好的时刻,这里也正是动手最好的地方。 石荒心念电转。最后牙一咬,决定还是冒点风险,继续跟下去。如今才不过三更左右,离天亮还早。 灰十七郎不会跟铁头雷公座谈通宵,只要两人谈话一结束,灰十七郎便有落单的时候,他照样还可以取得解药。他为什么要放弃这样一个深入狼窝的大好机会? 灰十七郎虽然走了,但小乔房间里的人影,却并未因此而减少。原先是两个人,现在还是两个人。因为,灰十七郎离去不久,这边便有人填补了他的空缺。 这个趁虚而入的人,并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女人。大乔。 从大乔闪身入房,一点未引起小乔惊疑看来,这对烂浪姐妹,显然是事先约好了的。两姐妹见面后,房中并未点灯,谈话的声音也很低。 “你有没有照我吩咐,狠狠地唬吓他一番?” “怎么没有?经我把利害关系一说,他手脚都吓凉了,浑身直冒冷汗,那副狼狈真叫人看了可笑又可怜。” “最后你要他去找萧长老想办法?” “嗯。” “要他坦白掉换解药,完全是他一个人的主意?” “嗯。” “他有没有埋怨说这都是我害了他?” “没有。” 大乔像是松了口气似地道:“那就比较安全了。” 小乔带着怀疑的语气,道:“大姐以为明天对方真的放人?” “除非其中发生意外,我敢说八成不会料错。” “既然早知如此,大姐当初尽可另想办法,何必一定要用掉换解药这个笨主意?” “我事后才突然想起,这样做等于弄巧成拙,可是,药已送去,想改变主意,已经来不及了。” 小乔停了片刻,忽然接着道:“那么,大姐知不知道,就算由灰十七郎将过失一人承顶下来,实际上也不是一个好办法?” “当然知道。” “如果秦烈焰明天真的给对方放了出来,大姐打算怎样同时应付这两个男人?” “我也不知道怎么好。” 小乔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都怪你事先没有跟我商量,这件事当初其实并不难解决。” “如何解决?” “你只要送个消息给我,由我半路拦下灰十七,诱去无人之处,下毒手收拾掉,这样解药便无法送达。对方等不到解药,秦烈焰岂非必死无疑?至于灰十七突然失踪,大家只会疑心是敌人下的手,而绝不会有人疑到我们头上来,你想想这个办法该多好!” 大乔没有开口,只是跟着叹了口气。 是的,这个办法的确好。 只可惜时过境迁,如今想到了,又有什么用处? 小乔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语气中忽又带着欢娱之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七六章 对弈 小乔笑道:“大姐其实也不必把这件事看得太严重,就算秦烈焰真的回来了,我想也不见得就会有事发生。” 大乔当然没有开口。 她知道小乔这样说,只是在安慰她。送不送解药,只有柳如风才有权作决定,秦烈焰回来之后,看到她是柳如风的人,再加上送去的又是假药,秦烈焰既不聋也不瞎,真会一点也不疑心是她弄的鬼? 小乔道:“大姐知道,男人都是天生的贱骨头;你只要给他三分颜色,他就以为得到的是大染坊。秦烈焰方面,到时候我认为容易应付得很。” 这个比喻的含义,大乔当然懂得。 可是,以今天的形势来说,引用这个比喻,是不是恰当呢? 一点也不恰当。小乔的意思,非常明白:秦烈焰回来了,不妨虚以委蛇。相信以大乔应付男人的本领,应该不难将秦烈焰暂时稳住。 事实上又如何呢?小乔说这些话时,似乎忘了人魔柳如风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以人魔柳如风之为人,一旦成了他的情妇,他还容得你再对别的男人假以颜色? 三分颜色?哼哼!如果活得腻烦,诚心找死,恐怕只要半分也就足够有余了!“小乔见大乔一声不响,顿了顿,又接着道:“柳如风的为人,小妹当然是清楚的,小妹说的假以颜色,大姐也许误会了,小妹并不是要大姐同时跟这两男人……” 大乔不禁轻轻哦了一声。小乔说的三分颜色,原是另有所指,这倒是大乔没有想到的。 小乔低低地道:“秦烈焰回来了,就算看到你跟柳如风在一起,相信他也不敢立即发作。而你,只须抓住机会,朝他飞个眼色,使他明白你是身不由己,你真正心爱的人,还是他秦烈焰,小妹敢担保姓秦的决不会怨恨大姐。试问他秦烈焰都不敢得罪的人,我们姐妹又凭什么敢于抗拒?这点道理我相信姓秦的绝不会想不透。” 大乔微微点头,这一番话,倒是不无道理,同时小乔教她的这一手,在她说来,也是轻易之至。她大乔的一双眼睛,如果连这点心意也无法表达,还能在天狼会这样一个组织中混下去? 小乔低低地又接着道:“我知道大姐一定还有一件事情放心不下。” 大乔轻轻地叹了口气,同时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小乔可说完全说中了她的心事,她的确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 但她仍然不须开口。 小乔既然这样说,当然已知道她忧心的是件什么事。 同时,从这个鬼灵精的丫头口中,她听出这丫头似乎已有化解之道。 这丫头在她面前是不会卖关子的,她只要等下去就行了。 小乔果然很快的接下去说道:“大姐放心不下的,一定那是灰十七的那张嘴巴,秦烈焰回来后,你的事情,他可以隐忍。但是,送假药的事,他则一定非追究不可。萧雷公会不会庇护灰十七,谁也不敢断定。小妹说萧雷公一定会出头承当,完全是为了安灰十七的心。大姐一定担心灰十七被秦烈焰迫急了,为了活命要紧,到时候也许会将大姐拖出来作挡箭牌。 大姐是不是在为这件事发愁?” 大乔又点了一下头,她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她希望小乔能接着说出补救的办法。 小乔忽然笑了笑,悄悄地道:“关于这一点,大姐尽管放心,小妹事实上早就替你布置好了!” 大乔一怔,像是无法相信似地道:“你已经……布置……好了?什么……时候……怎么布置的?” 小乔微微一笑,说道:“小妹共准备了两套办法。” 她接着拉住大乔的衣袖,在大乔耳边不知低低地说了几句什么话,大乔听完,喜容满面,忍不住搂着小乔亲了一下道:“乖妹子,你真好!” 小乔推了她一把,笑道:“你快回到那边去吧!男人刚尝到甜头时,火气旺得很,这时也许已经有人等得不耐烦了。” “这样岂不是太委屈了你?” “你是指灰十七?” “是啊!万-……你们的关系,已不比寻常……如今为了我……若是……真的……你叫大姐怎么过意得去?” 小乔漫不为意地笑了笑,道:“这就要看他的造化了,希望他福大命大,最好能说得动萧雷公。否则,为了你大姐,第二套办法势在必行,他姓彭的只能怨他自己时运不济。” “你对这姓彭的没有好感?” “什么好感?一个普普通通男人罢了。像这样的男人,哪里找不到?” 没有人能确切地知道,小乔的两套办法,究竟是两套什么办法。 但聪明人一定可以想象得到。 纵然想不出全部内容,也该能想出一个七成到八成。 第一套办法:无疑是灰十七必须说服萧雷公,立即采取某种行动。这一着,看来像是为灰十七而设计,其实真正得到好处的人,则是大乔。 第二套办法:更简单,更无疑是第一套办法的副策。两句话可以说完:灰十七如果说不动萧雷公,这头破浪就必须捐出自己的生命以资弥补! 小乔教给灰十七郎的是一套什么说词? 这套说词管不管用? 若是管用,铁头雷公萧泉听了,又会采取一些什么行动? 铁头雷公萧泉住的地方并不神秘。 因为天狼长老如今就住在羊肠巷的小翠花处。 地方虽不神秘,安全却极可靠。 自从发生过一场恶战之后,谁会想到对女色不感兴趣的天狼长老,竟又回到了这个他不该再来的地方呢? 当石荒发现灰十七郎兜了半天圈子,最后来到的地方,竟是羊肠巷时,就连一向很少服人的双戟温候,也不禁为老魔头这种能在平凡中见心机的安排暗暗心折不已。 座院中一片沉寂,但旧屋中仍隐隐有灯光和人语传出。 三更已经敲过了,难道天狼长老尚未安歇? 换了外人,一定会感觉奇怪,但在灰十七郎来说,则无疑早在意料之中。 他对老魔的“毛病”,知道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老魔头选在这里落脚,纯然是为了安全着想,而并不是把这里当作了一处温柔乡。 老魔睡觉,多半是大白天。 由于白天睡过觉,一到夜晚,这魔头精神就来了。经常会弄几样酒菜,一喝就是一个通宵。 老魔对女人也有一种需要。 在他喝酒时,有个女人陪他聊聊,让他搂搂摸摸,过过干瘾。 堂屋里没有酒,也没有女人。 应该摆酒的茶几上,如今摆的是一局棋。 一局残棋。 照盘面看,这局棋白龙被困,显已输定。也许正因为胜负之势已明,这局棋只下了一百多手,就没有继续弈下去。 下棋本是两个人的事,如今堂屋中却有三个人在讨论这局棋。 坐在茶几两边的对弈者是铁头雷公和八号破浪郝大脑袋。 站着观战的是灰常浪。 (“灰常浪”只是一种习惯上的称呼,其实应该称之为“灰十四郎”) 持白棋的是铁头雷公萧泉。 这老鬼下棋的风度还不错,虽然输了棋,依然一片心平气和,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 灰十七郎推门走进去,抬头看到堂屋中这副情景,心头登时凉了一大截。 完了,所有的计划都完了。 金八号和灰十四号,地位全比他高,他只要一说出掉换解药的事,他们就不难明白他的居心陷害秦烈焰,以便谋取五号宝座。 这种事铁头雷公当然不会在意。可是,这两位也有希望升为五号的破浪同僚呢? 他们也不会在意? 萧雷公一哦,欣然起身道:“好,好,灰十七郎来了!这盘棋我们等会再谈,先听灰十七说说如意坊那边的情形。” 三人一起走过来,围着一张桌子坐下。 灰十七郎只好硬着头皮,也跟着在另一边坐了下去。 萧雷公接着道:“药送去了没有?” 灰十七郎道:“送去了。” 萧雷公道:“对方出面接头的人是谁?” 灰十七郎道:“宇文不弃。” 萧雷公道:“他怎么说?” 灰十七郎道:“他说明天下午放人。” 萧雷公道:“你看他的话,是不是靠得住?” 灰十七郎沉吟道:“很难说……” 萧雷公道:“为什么难说?” 灰十七郎脑海中霞光一闪,突然想到一招救急之招。他故意皱了皱眉头道:“对方也许真有诚意放人,但我担心解药恐怕会出问题。” 萧雷公一怔。道:“解药会出什么问题?难道两份解药不是你亲手交出去的?” 灰十七邮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萧雷公翻着一双三角眼:“那么……” 灰十七郎接下去道:“属下担心解药对那个沈浩也许起不了解药作用。” “为什么?” “因为,沈浩没有武功功底,又上了年纪,身体一向虚弱,也许不能支持一般人能支持的时间。” 真亏他情急智生,竟想出了这么一套好说词。在万般无奈中,这,的确是很有分量的一招。因为他这份“顾虑”完全合情合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七七章 甘拜下风 “定时丹”使用的对象,一般都是江湖人物,江湖人物不论武功高低,一般说来体格较常人精壮结实。一个上了年纪的文弱老人,体格方面又怎么能跟江湖人物相提并论? 萧泉不禁点头道:“这倒也是实情。” 十七浪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连忙又接着道:“万一,沈浩毒性已深,解药服下无效,以后的麻烦,恐怕就多了。” “什么麻烦?” “对方也许会怀疑我们送去的不是真正的解药。” “你怕宇文不弃那小子兴师问罪?” “是的。” “嘿嘿!只怕他不出头,他先出头找麻烦,只有更好。” 灰十六浪完全安心了,这正应了一句成语:殊途同归。不!殊途同归四个字还不够传神,还是引用老鬼最后的一句话比较贴切只有更好。 依小乔教给他的办法,他必须先承认掉换解药的不当,然后再察言辨色,设法煽惑老魔立即潜入如意坊劫人。 劫人的行动,当然会引起混乱,那时他便可以从中下手。杀人灭口,一劳永逸。因为老魔好事成性,尽管游说不无成功之望,但多多少少总不免带有几分危险。 现在呢?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达到了同样的目的,连认罪都不必。因为老魔既然接受了这份“顾虑”,就必然会于事后向别人“说明”沈浩是死于身体虚弱,非解药之过,只能说是一种意外。 人一死,什么事都好办。死无对证。 这种解药对别人有效,唯独对这老头无效,除了体质关系,你还能说出什么别的原因? 秦烈焰方面,也是一样。 秦烈焰既不知道解药是赝品,必然也会服用。事实上,秦烈焰已经服下一颗假药,只不过灰十七浪还不知道罢了。 到时候对方如因沈浩之死,而迁怒于秦烈焰,那固然是求之不得。否则,秦烈焰即使被放出来了,也不过多活一天,最后仍然难逃一死。 死了事情就好办。死无对证。秦烈焰是见过解药的人,如果解药有问题,他会服用? 江湖上会用毒药的人多得很,谁又敢说秦烈焰不是对方某种特殊药物害死的? 对方如果不是已经做了手脚,沈浩一死,对方为什么还会放人? 总而言之一句话:一个人只要自认做对了一件事,随便怎么想,都是理由。 现在的灰十七浪,便是如此。 郝大脑袋和灰十四浪,静静陪坐一旁,始终没有开口。 这件事跟他们两人毫无关系,他们在天狼会中,都是中坚人物,说话一向讲究分量,除非轮到他们表示意见,他们绝对不会插嘴。 所以,萧泉话一停止。堂屋中立刻为一片沉寂所笼罩。 萧泉取出旱烟筒,装烟,打火。然后默默地一口一口地吸着烟,像是正在思索着一件什么事。 天狼长老如今在想些什么呢? 灰十六浪心情稳定之余,不禁又想起了适才跟小乔欲死还生的那一段。 此刻去找柳如风报告送药的经过,当然不是时候,但如果马上赶去跟那妮子重续前好,却无疑恰是时候。 因为他感觉浑身又多满了旺盛的活力。 他相信如果卷土重来,这一次一定驰骋自如,补足第一次草草成事的遗憾。 但是,他动也不敢动一下。 没有人敢在这时候打扰老魔的思绪。 如果老魔就这样一声不响,一直坐到天亮,他们也只有二声不响,一直陪到天亮。 好在老魔的一袋烟很快地就吸完了。 老魔磕去烟灰,忽然点头自语道:“我想起来了……” 尽管老魔这句话只像是说给自己所的,郝大脑袋等人还是立即坐正身躯,露出洗耳恭听的神气。 萧泉缓缓转向郝大脑袋,又点了一下头道:“来,我们过去再研究一下。那条白龙,并未死定,我已经想到几手妙棋,仍然可以杀出去。” 三人均为之大感意外。 老魔原来想的只是那局残棋?真是雅兴不浅。 郝大脑袋笑笑,第一个起身走向茶几。 第二个起身离座的是灰十四浪。 灰十六浪稍稍犹豫了一下,只好也跟着起身走了过去。 是的,这是一个他可以告辞的好机会。 可是,这老魔头想到的,既然是几手妙棋,你好意思不跟过去欣赏欣赏? 是你对老魔这种嗜好不感兴趣?还是你认为他根本就下不出什么妙棋来? 萧泉最后一个在茶几上首坐下。 他缓缓拈起一枚白子,两眼望着棋盘,似乎在估量落子之处,就在这时候,一片细语,像蚊般传进了三人的耳朵:“你们听着:不许口头张望,不许露出惊愕之色我们有个好朋友来了。” 三人保持原来的姿势,没有人回头张望,也没有人露出惊愕之色。 对他们来说,这种事并不新鲜。 如果一定要说他们这时心里有什么感想,他们有的也许只是惭愧。 尤其是灰十七浪,除了惭愧之外,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惶恐。 敌人能悄悄跟来这里,无疑是他带的路。 以他名列二十条金狼的地位,被人盯梢尾随,竟始终浑无所觉,颜面上当然很不光彩。 而他现在最感不安的,还不是这一点。 如今他最关心的一件事是:瓦面上这名敌人,究竟是打从什么时候以及什么地方开始缀上他的? 他先前跟小乔的一番枕边私语,是否已尽为对方偷偷听去? 如果对方跟踪他,是从他走出如意坊开始,那么,他现在就只有一件事可做,即使是拼着性命不要,他也得设法灭掉这个活口。 因为他跟乔家姐妹之间的秘密,已尽为此人获悉。此人如不除去,他的种种计划,均无异梦幻泡影。 不是么?这厮等会如遭生擒,他一定会向萧泉等人抖出他的秘密,若是这厮机警,竟然逃脱了?捕他回去如意坊之后,也一定会将这些秘密告诉秦烈焰。 不论属于哪一种情形,在他灰十六浪来说,都是无可救药的致命伤。 所以,十七浪暗下决心,只要萧泉一声令下,他将第一个奋不顾身的冲将出去。 但是,萧泉似乎胸有成竹,一点也没有马上下令拿人的意思。 天狼长老噗的一声,将手上那枚白子,任意破在棋盘上一处毫不相干的地方,一面故意提高声音,笑着对郝大脑袋道:“老夫还有这样一手妙棋,你大概没有想到吧?” 郝大脑袋领会老魔的用意,也故意以不服气的语气道:“这一碰虽略具活意,但是否一定活得成,还难说得很。” 萧泉大笑道:“那就瞧你的了!” 于是,郝大脑袋也拈起一枚黑棋子,目注棋盘作思考状,其实他们是静静听萧泉下一步的吩咐。 “来的这小子,身手相当不俗,依老夫猜测,如果不是诛魔刀郑逍遥,就必定是双戟温侯石荒,而绝不会是宇文不弃那小子。” 如果此刻可以出声发问,相信一定有人会问一声:“为什么?” 但如今三个人只有听着,谁也不敢随便开口。 “因为灰十七浪去如意坊时,是这小子接待的,这小子如果亲自跟出来,除非灰十六浪不知回头察看,否则极易暴露行踪,以这小子之聪明,当然不肯出此下策。” 经过解释,道理的确很简单,但简单的道理。却不一定人人都能参得透。至少眼下这三个人,一时就未能体会出跟踪者为什么不会是宇文不弃的原因何在? “诛魔刀郑逍遥,刚猛有余,沉稳不足,除非万不得已,相信宇文不弃那小子一定不会将这样一件任务托付于他。所以,老夫可以进一步断定,来的这小子,十之必是双戟温侯石荒无疑。” 郝大脑袋下了一颗棋子。 老魔也跟着下一颗。 然后,郝大脑袋继续“思考”,老魔则继续“传音”。 “这个姓石的小子,曾经以戟尖刺伤过老夫,老夫定要拿下这小子的活口,好好的惩治一番,你们现在听老夫安排” 石荒舒舒服服地伏在瓦面上,一点也不着急。 他知道由小乔的缘故,只要下面屋中这局棋一下完,灰十七浪一定会借口告辞。 这局棋不会下得太久,他也一定不会等得太久。 是的,除了他不知道自己已成了对方诱捕的对象之外,他算是完全猜对了。 因为下面的棋局,果然很快地就结束了。 只听萧泉忽然哈哈大笑道:“怎么样?服气不服气?要不要再来一盘?” “属下甘拜下风!” 答腔的人是郝大脑袋,语气中充满了阿谀意味。 萧泉听了,又是一阵大笑。 灰十四浪忽然接着道:“走,八浪,厨房里有现成的酒菜,难得杨长老有这么好的兴致,我们去张罗一下,陪他老人家喝几杯。” 萧泉似乎很高兴,连声笑着道:“好,好!” 接着是郝大脑袋和灰十四浪开门走出堂屋的笑语声和脚步声。 石荒心想:“灰十六浪如今该告辞了吧?” 他又猜对了。 只听灰十七浪道:“报告长老,属下另外还有点事,想先走一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七八章 瓮中之鳖 萧泉道:“好。我不留你,出门时多多留意。别让人盯去你们落脚的地方。见到金一号之后,要他早作准备,明天午后,如意坊这边若是还不放人,我们就可以正式动手了。” “是的,属下明白。” “你去吧!” 灰十六浪走出屋堂,四下张望了一番,方纵身一跃,越墙而出。 石荒等十七浪在巷子里走了一段,才贴壁侧身而下,悄悄盯缀上去。 他以为今晚一切顺利,等下不但可以宰掉一条金狼,取得真正的解药,同时还可以带回一大堆秘密,收获不可谓不丰富,不知本身行藏早已败露,对方适才“取酒”和“辞行一,完全是在“做戏”的,对方真正的目的,就跟下棋一样,人分两批出门,纯属一种布局行动。 灰十六浪在快走近巷口时,忽然轻轻一嘎,停下脚步。 看样子就像鞋帮里突然迸进了一颗小石子似的,他弯下腰去,伸手摸向足根,口中同时还喃喃地骂了两句粗话。 石荒只好跟着止步。 哪知道就在这一瞬间,一点寒星,突自灰十七浪胯下射出。 石荒暗吃一惊,急忙侧身闪避。 他以为是自己不小心,于无形中带出声息,以致引起了他狼的警觉,所以他这时仍然将两眼注意力都放在灰十七浪身上,而没有想到回头去查察身后。 这是一个可怕的疏忽。 灰十七浪并不是一位暗器能手,他抽冷子打出一镖,并未寄望这一镖就能置石荒于死地。这一镖的作用,只能说是一种信号。 就在石荒避开冷镖,纵身扑向灰十七浪的同一刹那,另外两条身形,也自高处扑落。 这两人当然就是郝大脑袋和灰十四浪。 郝大脑袋仍然使的是一对虎爪,灰十四浪的兵刃,则是一根双节棍。 尽管在比数上是三对一,依然无人空手出战,这些可见金狼对修罗殿七杀手多多少少还具有几分戒心。 石荒直到风生脑后,这才知道陷进了敌人的罗网。 羊肠巷,顾名思义,狭窄可知。 在这种不容二人并行的小巷子里,强敌前后包抄,除了以死相拼,可说别无选择。 这三个人之中,灰十七浪自是软弱的一环。 于是,石荒不假思索,埋首前冲,就地一个翻滚,右肩衣服虽被郝大脑袋的虎爪钩去一大片,他的一双短戟,却也到了手中。 石荒也不去检察右肩是否受伤,弹身跳起,继续扑向巷口的灰十六浪。 如果他在这一战中,还有脱身之望,这个希望无疑就寄托在前面的灰十六浪身上。 只要能打倒灰十七浪,出了巷子,即使负点轻伤,他相信身后两头金狼未必就能拦得住他。 只是他马上就发现,他还是选择错了。 因为等他来到近前,站在巷口的,已经不是灰十六浪。 如今把守在巷口的人已换成了萧泉。 萧泉对自己耍的这一手,显得相当得意,满嘴的大暴牙,完全露了出来,就像在咬着一截玉蜀季。 石荒面临绝境,心情反而平静下来。 如今挡在他面前的,别说只是一个萧泉,就是换了十万天兵天将他也只有付诸一拼。 所以,他去势不减,双朝如毒蟒吐信,带着一片银芒,直戳萧泉胸膛。这是一种有攻无守的招式,胜败存亡,同在这一举。 萧泉呷呷一笑道:“小子,没有前天的那种好事了。”笑声中,人往后倒,双脚同时飞起,踢向石荒的腕节骨。 这一招并不新奇。 只要是在拳脚方面下过功夫的人,差不多懂得这种踢法。 石荒本来就常常喜欢使用这一招。 所以,当萧泉向后仰身之际,石荒非但不感意外,心里反而暗暗高兴,因为他一眼就看出了这鬼老下一步想打的什么主意。 精于这种踢法的人,当然也懂得这种踢法的化解方法。 化解的方法有好几种。 石荒决定探取最冒险的一种,那便是当对方起脚时,佯作不备,待对方抽招换式,双臂一沉一抖,兜底上挑,疾插对方双股。 这种化解方法的好处是,双方身子贴近,自己使的是兵刃,变化灵活,纵然不济,也可以落一个与敌人两败俱伤,坏处则是,自己双臂张开的那一刹那,胸腹空门大露,若是拿捏不准,遭对方踢中要害,当场即能致命。 如果换了平常时候,石荒绝不肯采取这种化解方法。如今他是逼不得已。 小巷狭窄,后有追兵,惟一的生路是向前突破。 把住巷口的若是灰十七浪,他固然非冲不可,换了萧泉,他也照样无法退缩。 向前冲,尚有一线生机,往后返,则是死路一条。 只可惜他这次又估计错了。 他估错了的,不是萧泉的招式,而是萧泉这个人。 萧泉是天狼长老,不是金狼长老。 武功高低之分,不在招式,而在于招式的变化。叫得出名称的招式,人人都知道如何出手,出手之后,如何随实际情治的变化,则未必人人相同。 变化之成败,决定于速度。 萧泉双脚踢出的速度,实在快得惊人。 石荒一个念头尚未转完,只觉双腕微微一麻,两支短戟即告不翼而飞。 平凡的招式,神奇的速度。 萧泉踢飞了石荒的兵刃,也等于踢飞了双戟温候的信心和生机。 石荒虽然没有受伤,虽然还有再战的能力,但由于萧泉这一踢实在出人意料之外,显已使颇负盛名的修罗殿杀手,于一时之间失去斗志。 萧泉哈哈一笑,身形一弹,又回到了老地方。以他的身份,在三名金狼面前,只要露上一手,扳回前天的颜面也就尽够了,捉瓮中之鳖,自然不必他天狼长老亲自动手。 事实上也的确不必天狼长老亲自动手。因为就在石荒双朝脱手震出,微一怔神的那一瞬间时,郝大脑袋的一对虎爪,以及灰十四浪的一根双节棍,已然双双扑至。 这两人,也许都不是石荒的敌手,但在目前这种坐享其成的情况下,两人中的任何一人,均不难以举手之势,置石荒于死地。 不过,两人已得到吩咐,要拿活口。 所以,当这两件兵刃递出之际,所指之处均非要害。 郝大脑袋的虎爪,仍然措在石荒已经受伤的右肩上,灰十四浪则因利趁便,一棍点中石荒的凤尾穴。 石荒穴道受制,真气无法凝聚,向前踉跄绊出数步,随即不支倒地。 郝大脑袋和灰十四浪两人得手之后,立即收回兵刃,退向一旁。 萧泉捋弄着颊下几根稀疏黄乱的山羊胡子,点头微笑道:“好,好极了!老夫早就警告你跟宇文不弃两个小子,要你们提防老夫的手段,难得你小子送上门来,可替老夫省去不少周章,如今有你作饵,要宇文不弃那小子上钩,也就方便多了。” 他缓缓转向左边店檐暗处,点头接道:“十七浪,你过来,底下该轮到你活动一下筋骨了。” 这老魔也真会安排,拿人,解俘,全依名分之高低,公开处理,井然有序。 店檐下的阴影中,一人应声走出,但并不是灰十七浪! 灰十六浪没有这人年轻,走起路来,腰杆也不及这人挺得直。 另有一点最大的分别是,灰十七浪的兵刃,是尺不是剑。 这人手上提着一把剑。 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 发出森森寒光的不是剑锋,而是剑背上的七颗银星。 北斗七星剑。 萧泉,郝大脑袋,以及灰十四浪等人在看清了这把剑之后,全不禁当场一呆。 就连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石荒,也为之大感意外。 因为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如今从暗处走出来的这个人,竟是修罗殿七杀手中最难招意的北斗七星剑郭申。 郭申走出来的地方,正是灰十六浪原先站立的地方,如今北斗七星剑突然于灰十七浪原先站立之处出现,十七浪又到哪里去了呢? 是不是已被北斗七星剑收拾掉了? 灰十七浪一身武功虽抵不上郝大脑袋等人,但一般说来,亦非泛泛之辈,两人距离不远,为何适才没有听到响动? 不过,目前显然谁也没有这份心情,去关怀灰十六浪的安危存亡。 目前,他们必须先顾自己。 北斗七星剑成名之战,是力斩长白三煞。 长白三煞是异姓兄弟,人人均有一身独特的武功,早在十多年前,即名播一时,三煞信符所到之处,黑白两道人物莫不退避三舍。 像长白三煞那样的人物,都在这小子剑下成了断头游魂,试问还有谁敢在这小子面前掉以轻心? 所以,一看到北斗七星剑突然现身,郝大脑袋和灰十四浪登时紧张起来。就连萧泉的一张面孔,也为之微微变色。 老魔脸孔一沉,冷冷问道:“你是干什么来的?” 郭申停下脚步,也以同样冷漠的声调回答道:“算账来的!” “算什么账?” “有新账,有老账。” “什么叫新账?什么叫老账?” “老账是珠宝商杨德旺的一条人命,以及价值三万两纹银的珠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七九章 真刺激 老魔不觉一怔,道:“这是发生在淮上的事,你为什么不去找正气七侠追问?” 郭申道:“我找过了,而且龙傲巅已经赔了三万两银子。” 老魔更为诧异道:“那么,事情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还没有!” “还没有?” “是的。这件谋财害命案,其实与七侠并无关系。我要他们向苦主赔出三万两银子,只是请他们履行道义上的责任。” “你以为这件案子是天狼会干的?” “不错。” “你有证据?” “没有。” 萧泉勃然大怒道:“好一个混账小子,既然没有证据,你凭什么要天狼会来认这笔账?” 郭申平静地道:“凭良心。江湖上的账,本来就是一本良心账。” 他注视着老魔,冷冷地又道:“尊驾是天狼会的天狼长老,贵会各方面的活动,尊驾应无不知之理,如果尊驾认为杨德旺的命案与天狼会无关,尊驾敢不敢起个毒誓表表心迹?” 萧泉发出一声有如狮吼般的闷哼,显然已濒临发作的边缘,但仍强忍着道:“好,就算这是一笔老账吧!那么新账呢?” 郭申道:“新账是昨夜挂上的,我想请问:我北斗七星剑郭申跟你们天狼会究竟有何怨仇?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设计挑拨我跟大剑帅宇文不弃之间的感情?” 萧泉道:“为了这件事,我们已有五六条人命丧在你手里,你认为远不够抵账?” 郭申道:“是的,不够。死的那几个家伙,全是小角色,只能算是一点利息,我要找这件事的主谋者!” 萧泉突然一沉脸道:“主谋者就是老夫,你打算怎么样?” 老魔说的只是一种气话,主谋者其实是百变人魔柳如风。 郭申冷冷一笑,道:“主谋者是谁,我并不清楚,我原意只想打听那姓柳的龟缩之处,如果你老鬼一定要承担下来,当然也无不可。” 萧泉转向郝大脑袋和灰十七浪喝道:“十七浪,你们还等什么?给这小子一点教训!” 郝大脑袋和灰十七浪两人暗暗叫苦,他们原以为老魔会亲自出手,没想到老魔自己也是色厉内荏,竟将这个要命的敌人,在紧张关头上,推给了他们两个。 但是,老魔是天狼长老,对残浪级人物有指挥之权,老鹰下的命令,他们又不能不听。 两人无可奈何,只好一递眼色,分别拔出兵刃,双双向郭申逼了过去。 这两头残浪,由于经常行动在一起,彼此心意融通,这时两人在交换过眼色后,打的同是一般主意。 他们向郭申逼过去时,脚下移动得极为缓慢。 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一种面对强敌,应有的持重态度,其实他们是在等待最后的一线机会。 北斗七星剑郭申是修罗殿七杀手中有名的强者人物,今夜既有天狼长老在场,他应该不会将他们这两名残浪级的人物看在眼内才对。 如果他们估计没有错误,北斗七星剑很可能会喝退他们,而向萧泉指名大战。 萧泉不管怎么说,也塌不了这个台,只要萧泉一动火气,他们就得救了。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这种场面并未出现。 北斗七星剑郭申横刀当胸,像座石像似的,昂然挺立在街心,仿佛他恨的是天狼会,要杀的是天狼会的人,只要是天狼会的人,谁先谁后,都是一样,横竖今夜谁也跑不了。 郝大脑袋和灰十七浪忍不住又交换了一次眼色。 这一次交换眼色的意思,等于互相安慰对方和鼓励对方:既然没有转圜之望,说不得只好合力一拼了! 首先发难的是郝大脑袋。 “上!” 只是八号残浪发出一声吆喝之后,大头一晃,人却突然失去踪影。 人哪里去了? 溜了? 不是。 人滚到地上去了。 这正是郝大脑袋除一身轻功之外,另一套鲜为人知的绝招。 “滚龙爪”! 他是将滚堂刀的招式,加以变化,苦心练出来的。 因为这套功夫适合他的身材。 又矮又肥的人,要别的不行,打起滚来,总方便得多。 郝大脑袋的这套功夫,灰十七浪当然清楚。 所以,当郝大脑袋喝出一声上,他的双节棍,也跟着呼的一声,像豹尾般往郭申两门疾扫过去。 这是一种最佳的配合,一攻上三路,一攻下三路,任你有通天之能,一时也势难兼顾。 人人知道北斗七星剑郭申不好招惹,但那也得看情形。 如像现在这样,一口刀顾上不是,顾下也不是,不论是什么样的断魂刀,也就没有什么可怕可言的了。 北斗七星剑郭申当然不会想到一个以虎爪为兵刃的人,会突然使出滚堂刀的招式来。 不过,北斗七星剑似乎并未因而显得慌乱。 在上下两路同时受攻的情况之下,如果换了别人,一定会暂且引身旁挪或后退,在送过锐锋后,再找两人的空门出刀。 这也可以说是一种一定不移之理。 一个人武功无论多高,无论他的刀法多犀利,也不能说一定要在起手一招之内,就将敌人解决。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 那只是小说家们,一种夸张的描述。 刀只要是拿在人的手上,是一个有血肉的人,在使用这把刀,就绝没有这种方便事。 但是,北斗七星剑郭申偏偏正好是一个近乎小说家笔底下的人物。 他在应该旁挪或后退的情况之下,既没有旁挪,也没有后退。 相反的,他向前大跨了一步。 人向前跨,刀向上扬。 一步跨过了郝大脑袋疾滚而来的肥胖躯体,一刀格开了灰十七浪的双节很。 灰十七浪被震退一步,这原本是郭申挥刀迫上的好机会,但北斗七星剑却将此一大好机会放过了。 他突然向后转身,一刀砍落。 郝大脑袋继续向前翻滚。 只是一颗头在滚。 八号残浪肥胖的身躯,则仍停卧在原来的地方。 停卧在一滩血水中。 灰十七浪失声惊呼,正待转向萧泉求援时,跟前突然掠过一片银星的光芒。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看到的一片光亮。 他只比郝大脑袋慢走了半步。 萧泉也没有留下,不过却留下了几句响亮的话:“得罪了萧长老的人,从来不会有过好收场的,你等着瞧就是了!” 这几句话,是上了对面店房,才泼出来的。 话没说完,人已不见。 郭申没有追赶,他望着萧泉身形消失之处,自语似地喃喃道:“怪不得老鬼能活上这一大把年纪,原来这就是他的长寿之道……” 远处传来金鸡报晓之声。 大厅中一片沉寂。 石荒的故事已叙述完毕。 杀手在述说时,包括自己失手被擒的经过,一字没有隐瞒。 满厅的听众之中,以秦烈焰的反应最为强烈。 秦烈焰听完石荒的叙述后,双手微微颤抖,脸色一片灰白,仿佛正拼尽全身气力,在忍受着一种近乎万箭穿心的痛苦。 他忍受着的,其实不是痛苦,而是一股怒火。 尽管由石荒的述说里可以听出,这次天狼会方面,想牺牲他五号残浪的人不止一个,但他恼恨的人,则只有一个。 这个人不是柳如风,也不是萧长老萧泉,而是烂浪大乔! 他恨这个女人,并不是为了这个女人不忠于他,而是这女人竟然不念香火之情,一心想置他于死地! 如果述说者换了别人,他绝不会相信真有这种事,因为那女人说什么也没有陷害他的理由。 但他非常了解石荒的为人。 石荒是个机巧的杀手,对敌时纵然会耍点小花样,而在日常言行方面,仍不失为一条直爽汉子。 事实是隐瞒不住的,以石荒之聪明,绝不至于幼稚得平自编出这样一段故事来刺激他。 退一万步说,就算石荒的叙述不可尽信,如今放在桌上的两种药丸也叫人无法不向事实低头。 石荒除带两颗抄自金十七浪手上的解药之外,还买来了一大包通便丸。 他刚才已对这两种药丸重新作过比较,证实他黄昏时服下去的,确是到处有售的通便丸,而非定时丹真正的解药。 若不是受了两姐妹的蛊惑,金十七浪会有这份胆量? 宇文不弃缓缓地起身走过去,伸手为秦烈焰活开了穴道,又拿了一瞩解药,放在茶几上,轻轻叹了口气道:“像天狼会这样一个组织,秦兄是否值得为它卖命,我觉得秦兄实在应该重新好好的想一想。” 秦烈焰低垂着头,一语不发。 宇文不弃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至于龙八太爷和薛无命这一边,小弟可以向秦兄提出保证,过去的事,概作罢论,只要是秦兄愿意……” 秦烈焰仍然一声不响,默默取过解药服下,稍稍调息了片刻、这才抬头平静地道:“宇文兄的意思,我完全明白。为了报答宇文兄的一番盛情,秦某的回答是:我的人不会留下,但我可以留下几句话。” 大厅中顿时一片寂静,每个人都露出了倾听的样子。 秦烈焰要说的话,虽然还没有说出来,但人人心里有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剑帅》正文 第八十章 粉红罗刹钩吻花【本卷完】 秦烈焰要说的这几句话,在今天这种情势之下,一定会比留下十个秦烈焰,还要有价值得多! 秦烈焰缓缓接下去道:“在天狼会中。一号残浪柳如风虽然是个危险的人物,但还不是最可怕的人物,以后你们实在应该特别注意另外的两个人。” 宇文不弃道:“哪两个?” 秦烈焰道:“一个是天狼八老中的粉红罗刹钩吻花。” 宇文不弃一怔,道:“粉红罗刹钩吻花?这个狠毒的女魔头,不是说早在五六年前,就已因走火入魔,得了半身不遂之症么?” 秦烈焰苦笑道:“那不过是那女魔头逃避令尊的一种烟幕罢了。” 宇文不弃双眉微蹙,神情登时凝重起来。 这个消息实在太出他意料之外了。 父亲去世之前,还说他机遇好,因为在他这一代,至少不会碰到像粉红罗刹钩吻花那样难以应付的女罗刹。 父亲的话,言犹在耳,如今消息传出,那女罗刹,竟然仍在人世安然无恙! 父亲老剑帅都感头疼的人物,该是怎样难缠的一个角色,自然不问可知! 大厅中不分少长老幼,显然人人都知道粉红罗刹钩吻花是怎样一个女人。这时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个个脸上都布满了惊骇疑惧之色。 只听唐宫喃喃地道:“要是这么说倒也不假,淮上这段地盘,我们兄弟几个,实在应让出,至少我唐宫第一个……” 好在他语音低弱,谁也没有听清楚他唐宫说了些什么。否则,单凭这几句泄气的话,人心士气就不可收拾了。 宇文不弃勉强振作起精神,笑了笑,又道:“除了这女魔头,还有一个人是谁?” 秦烈焰道:“天狼会主!” 已能成为一帮之首,不用说当然是个可怕的人物。 但是,在这以前,大家似乎都忽略了这一点。 天狼会主,究竟是何许人也? 这原本是大家第一个就该想到,而且应该追问的问题;可是,大家为了应付一批又一批的残浪和天狼,竟然都将这个重要的问题搁去一边,好像那些残浪和天狼,就代表了天狼会,天狼会根本没有什么首领似的。 如今,经秦烈焰一提,大家这才突然想了起来,石荒抢在宇文不弃前面问道:“对了——天狼会主究竟是何许人?” 秦烈焰道:“我说出来,诸位也许会不相信,天狼会属员不下五百之众,但清楚会主出身来历的人,则只有三个。” “哪三个?” “一个是柳如风,一个是粉红罗刹钩吻花,另一个是会主的贴身小僮。” “你说是贴身小僮,不是小婢?” “不是。” “这么说,会主是男人,应该是可以确定的事?” “可以这样说,但没人敢确定。” “为什么?” “这一点,正是我说你们今后应该特别留心天狼会主的原因。” “哦?” “秦某被编为五号残浪,在会中身份可说相当不低。但入会将近五年,先后也只见过会主三次。” “秦兄已然见过他,而且达三次之多,怎么说不知道对方是怎样一个人,甚至是男是女,都不能确定呢?” 秦烈焰转向宇文不弃苦笑了一下,道:“宇文兄能不能凭想象,代小弟回答石兄这个问题?” 宇文不弃迟疑了片刻,道:“是不是因为秦兄每次见会主时,会主的脸上都蒙了面纱?” 秦烈焰点头道:“情形差不多正是如此。只不过他戴的不是面纱,而是一种不透明的面具。” “面具?” “是的。一种在迎神赛会时,常常见到的那种金色面具。” 石荒又抢着道:“不论是面具也好,面纱也好,他遮去的,只是面脸上部分,还有身材、衣着、举止呢?难道凭了这些,秦兄还无法揣摩对方是怎么一副形象?” 秦烈焰长长叹了口气,道:“既然石兄问起这些,我就只好说得详细一点了。” 他像回忆似的,稍稍停顿了一下,才接下去道:“我第一次会见天狼会主时,他戴的是一副文士面具,而他的衣着和谈吐,也处处表现了一名文士应有的儒雅和气质……” 石荒忍不住道:“第二次呢?难道第二次竟变了样?” 秦烈焰道:“第二次,我奉召去一家客栈接受差遣,接见我的人,是一个老婆子,这老婆子也戴着一副金色面具。见面后,我问她会主何在,你猜这老婆子怎么回答?” “她怎么回答?” “她说她就是会主!” 石荒一怔,道:“会有这种事?” 宇文不弃道:“那么,第二次呢?” 秦烈焰道:“第三次见面,是在一座破庙里,那次柳如风也在场。我走进去时,柳如风正在跟一名身材窈窕,肤色白皙的黄衣女子谈话。” “这黄衣女子也戴了面具?” “是的。” “结果这黄衣女子竟又自称她就是天狼会会主?” “不错!” 石荒忽然摇头道:“就算真有这种事,我也绝不相信!” 秦烈焰苦笑了一下道:“我已经说过了,这种事情如果说出来,一定很难令人相信。别说石兄不相信,就是秦某,又何尝不是疑云重重?” 宇文不弃想了想,道:“这件事你有没有问过柳如风?” “当然问过。” “柳如风怎么说?” “柳如风笑而不答,只说将来总有一天我会明白。” 宇文不弃道:“其他的残浪是否也见过这种情形?” “见过的人不多。” “为什么?” “因为会中一般命令,均由柳如风下达,只有前五号残浪,才会受到会主直接指挥,才有机会经常见到神秘的会主。” 石荒眼皮眨个不停,这时忽然一拍膝盖道:“我晓得这是什么原因了!” 宇文不弃道:“你晓得了什么?” 石荒道:“这一定是柳如风从中耍的花样!” 宇文不弃道:“这跟柳如风有何关系?” 石荒道:“柳如风的易容术,已达神化之境,他自己能在顷刻之间,以各种面目出现,当然他也能帮他们会主,由文士变成老婆子,再由老婆子变为年经的女郎。” 秦烈焰摇头道:“石兄这种想法,小弟不以为然。” 石荒道:“哦?” 秦烈焰道:“因为石兄忽略了这件事的关键所在。” 石荒道:“哦?” 秦烈焰道:“小弟说得很明白,会主三次出现,都戴了金面具,根本没有易容的必要。小弟说他第一次是‘文士’,第二次是‘老婆子’,第三次是‘年轻女子’,正是如石兄所说,是由对方身材,衣着,举止,以及声音上判定的。柳如风的易容术无论如何高明,也绝不能将一个人全身上上下下整个改变为另一种人。” 宇文不弃又想了想,道:“那么,依秦兄看来,秦兄认为所谓天狼会主,实际上会不会是由三人共用的一个名义?” “我想不会。” “何以见得?” “第一,事实上无此需要。即使由三人分掌大权,实际必仍以其中一人为主,两人为副。若是如此,另两人尽可称之为副会主,而不必共同僭用会主名义,以致于混淆不清。第二,三人分治,对外如只称一人,即不能共居一处,或共同出现。如三人分居三处,一时联络欠当,必然会闹出两位会主于两地同时发出不同命令的笑话,相信一个正常的领导人物,决不会如此儿戏。” 众人一齐点头,显然都认为秦烈焰这种剖析颇合情理。 宇文不弃叹了口气道:“这就叫人有点想不透了。” 秦烈焰道:“我要你们特别留意会主,便是这个意思。因为,神秘的天狼会主,早晚必然会来到卧龙镇,你们实在应该有个准备。” 大剑帅宇文不弃抬头问道:“秦兄,你如今打算去哪里?” 秦烈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起身走去薛无命面前,双拳一抱,语音沉重地道:“三爷,我对不起您,以后希望您多保重。至于那三尊玉美人,秦某一定会在短时间内设法完壁归赵,请三爷勿念!” 说完这几句话,秦烈焰便在众人目送下,转身走出了大厅。 秦烈焰走了,大厅中又恢复一片沉寂。 也不知过去多久,才由石荒以一声轻咳打破了缄默,缓缓扫了龙八太爷等人一眼,最后望着宇文不弃道:“我们这些人里面,有没有谁比较清楚,粉红罗刹钩吻花那女人的一身武功究竟厉害到什么地方?” 石荒望着的人,虽然是宇文不弃,但从语气听来,他显然并没有指望宇文不弃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粉红罗刹钩吻花是十多年前的江湖女罗刹,那时他们这批年轻杀手,包括宇文不弃在内,,当然不会十分清楚粉红罗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石荒想请教的人,其实是龙八太爷和薛无命七侠另外几位兄弟。 薛无命望着龙八太爷,显然觉得这问题由后者来回答比较适当。 龙八太爷今夜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如今若不是形势逼得他非开口不可,他显然还没有说话的意思。 宇文不弃长叹一口气,意气风发道:“明日与钩吻花的决战,我,大剑帅宇文不弃前去赴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