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们都是我徒弟》 1、第 1 章 大佬们都是我徒弟 文/八七零七 门窗紧闭的小房间,光线变得幽暗,郁青坐在一地衣服被褥中,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自从那日神魔大战,她和四个徒弟以身殉道后,她便没了意识,一缕残魂飘啊飘的,只隐约能感觉出四周一团漆黑,耳边安静的好像全世界都失了声。 可是现在…… 外面唧唧喳喳的鸟叫声是幻觉吗? 还有这全身上下无处不存在的疼感……又是怎么回事? 郁青尝试着从地上爬起来,结果手掌堪堪撑在地上支起半个身子,四肢百骸立马传来一阵仿若巨石挤压般的巨疼感,潮水似得将她淹没。 她刚刚支起的半个身子再次扑倒在地。 郁青趴在地上大口喘|息了会儿,待那股眩晕感退去,她这才撑着地面,慢慢坐起。 忽听外面有人道:“咦,奇怪,这株香堇竟然开花了!芍药花也开了!” “还真是!怎么突然就开花了呢?” …… 听着外面越来越清晰的说话声,郁青怔愣良久良久,反应过来后,眼神蓦然大亮。 她已经有好多好多年没有疼的感觉了。 也好多好多年没听到人说话了。 如今却感觉到了疼,还听到了人说话声,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活了,她真真切切的又活了过来。 有她花神在的地方,百花岂敢不盛开恭迎?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门外响起了踢踢嗒嗒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听有人恭声道:“大小姐。” 旋即便是一个尖尖细细的嗓音:“小贱人呢?” 先前那声音道:“回大小姐的话,小贱人在里面关着呢。” “嗯。” “嗯”字落地,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 一大波阳光挤了进来。 郁青被这突然而入的强光刺的有些不适,手搭在眉骨上眯了眯眼,都还没看清来人是谁,胸口就是一阵巨疼,睁眼一看,就见一只红底黑面小皮靴正踩在她胸口上。 小皮靴的主人还尖着嗓子道:“小贱人,胆子长肥了啊,本小姐不过用了你点花蜜而已,你就到处哭哭啼啼说本小姐欺负你……” “没错,本小姐还就是欺负你了!你想 怎么样!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就你做的那些花蜜,本小姐用了那是给你面子!” 骂完脚尖又在郁青胸口狠狠一碾,疼的郁青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 自从那日神魔大战,她和四个徒弟以身殉道后,她便没了意识,一缕残魂飘啊飘的,只隐约能感觉出四周一团漆黑,耳边安静的好像全世界都失了声。 就在这时,郁青又被人抓着头发拎了起来,头皮上传来的刺疼让她脑子清醒了一点,视线也渐渐变得清明起来,一张脸映入眼帘。 这是张十五六岁的少女脸,肌肤粉嫩嫩的,细眉大眼小嘴巴,很漂亮。脑袋上还插了一堆的金簪银花,亮闪闪的,差点没刺瞎了花染儿一双老眼。 她心道:是个有钱的小美人。 但小美人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可是一点儿都不美。 小美人道:“你一个小妾生的破烂玩意儿,也敢跑到我爹面前去要公道!要到了吗?谁理你了?哼,除了你那个已经烂成泥的死鬼老娘,谁在乎你是死是活!怎么不说话了?说话啊!哑巴啦!你不是很能耐吗!现在又装什么死!” 噼里啪啦一通骂,骂完又是当胸一脚踹下,郁青被踹的仰面倒下,后脑勺重重磕在地面上。 这一下摔的着实有点狠,别说回小美人的话了,连呼吸中都像带着刺似得难受。 于是只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静静等待那波疼痛过去。 可她老这样不说话不反抗,跟个哑巴木偶似得,到了小美人那里就成了无言的挑衅。 小美人登时更怒了,指着她鼻子叫道:“把这个破烂玩意儿给本小姐吊起来!吊在房梁上!吊她个一天一夜!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告状了!” 两个家奴应声而出。 然后郁青就被人捆着双手双脚吊在了房梁上。 小美人则在一众家奴的簇拥下扬长而去,接着便是门锁落下的咔擦声,最后又听见小美人道:“把里面那东西给我看好了,要是胆敢让她跑了,看本小姐不扒了你的皮!” 跟只猪崽子一样被吊在房梁上的郁青:……你才是东西! 郁青气得一口浊气喷出,心道:“想我堂堂一介花神,现在竟然沦落到了东西一列,还被人吊在房梁上……话说现在 的小孩子都这么没教养的吗!” 郁青只觉脑门一阵生疼,原以为是被气狠了,咬牙努力冷静半晌,脑门依旧生疼。 正暗自奇怪着,先前的生疼忽然变成了巨疼,像是有人撬开了她的脑壳疯狂而粗鲁地往里面灌着什么东西。 待这波撕裂般的巨疼退去,脑中也多了许多完全陌生的画面。 那些画面像一幅幅画稿,一页一页的在她眼前上演,待看完所有画稿,郁青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她先前只道自己是元神修复了,所以才能重新活过来,却没想到自己并不是什么元神修复完成后的自然苏醒,而是借尸还魂了! 而刚才那些突然强行涌入脑中的陌生画面,正是原主记忆。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一阵说话声。 先是一个细声细气儿的:“绿娥姐姐好。”应该是个小丫鬟。 接着是一个风箱嗓:“小蹄子,你来这做什么?”估计就是那个绿娥姐姐了。 小丫鬟道:“今天是大小姐生辰,我给大小姐做了碗长寿面,还望姐姐行个方便呀。” 绿娥道:“呸!一个小妾生的破烂玩意儿也敢称大小姐?谁给她的脸!滚滚滚!快滚!再不滚我就告诉大小姐,看大小姐不扒了你一身皮!” 然后便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哐当声,小丫鬟的尖叫声……再然后一切便又归于平静了。 郁青叹了口气。 当年那场神魔大战,可谓是打的地动山摇,一大批妖魔鬼怪趁乱逃出,导致人间邪祟横行,由此诞生出了不少斩邪除祟的玄门世家。 花家正是众多世家中的其中一家。现任家主花玄,虽然修为不怎么样,但其为人四面讨巧,八面玲珑,而且还跟百家玄门之首的仙尊颇有几分交情在,因此在玄门世家中有那么一点点小名气,分得了一座凤宁城。 也算是一城老大了。 而原主正是这城老大家的长女,名唤染儿。奈何是庶出,且其生母身份卑微:养花丫鬟上位。 同理,养花丫鬟生下的孩子,自然也高贵不到哪里去。 正如刚才那位绿娥所言:不过就是一个小妾生的破烂玩意儿罢了。 所以,哪怕花染儿占着花家长女的身份,其实在花家过的并不好。而这份不好 在原主生母得了病失了花家家主花玄宠爱后,就开始恶化了。 再后来花染儿生母病逝,花染儿在这个家中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彻底沦为可怜虫、受气包、出气筒了。 用一句话来形容原主就是:小姐的身份,丫鬟的命。 用一句话来点评原主生平就是:没有更惨,只有最惨。 理清自己现在这具躯壳的身份后,郁青又是重重一叹,叹完后指尖一甩,弹向绑在脚腕上的绳索,旋即怔住: ——指间没有灵力飞出! ——绑在脚腕上的绳索也没有如她想象的那般断开! 郁青:……!!!! 她竟然忘了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挥一挥衣袖便能搅动漫天风云的花神了! 她现在就是个灵力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只会养花采蜜的凡人女子! 冷静! 冷静!! 冷静!!! 郁青闭目,调息,嘴唇无声蠕动,片刻后,一团白光在屋内猛地炸开,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 郁青眼睛也亮了起来,望着光团中那只不断扇动着翅膀的巨形蝴蝶,兴奋道:“小银蝶儿!你真的跟来啦!太好了……呃!” 话还没说完,她忽又猛地顿住,就见那只巨形蝴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缩小再缩小……不过才两个喘息的功夫,便由半间屋子那么大一坨,变成了……变成了指甲盖般大的小小一只! 郁青:……!!!! 怎么会这样! 郁青目瞪口呆,小银蝶却扑棱着翅膀飞过来,小脑袋直往她脸上拱。 一看就很开心的样子。 郁青:“……傻蝶儿,你都变得这么小了,怎么还笑的出来啊……呃,你问我为什么这种造型?唉,此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小银蝶儿,快帮本神把绳子弄开。” 得到指令的小银蝶忙飞上房梁,小翅膀宛如刀锋般,刚一挨上绳索,绳索立马断裂开来。 郁青也立马啪叽一下,贴在了地上。 宛若一张贴在地上的人形大烧饼。 小银蝶:……啊啊啊啊! 小银蝶望着地上那张人形大烧饼,整只蝴蝶都呆住了,抱住小翅膀抖啊抖的…… 郁青只觉浑身骨头都要摔散了,好半天才扶墙站起,仰头望着房梁,气咻咻道:“你躲 什么躲!你躲得过初一你躲得过十五吗!还不下来!” 小银蝶:…… 磨磨唧唧地飞下来了。 郁青摊开掌心。 小银蝶:…… 战战兢兢地落在上面,芝麻小眼瞅了瞅郁青,又飞快垂下,小翅膀抖的更厉害了…… 郁青:…… 唉~ 她叹了声气,道:“行啦行啦,就别在本神面前装可怜了。念在你也不是故意的,本神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 小银蝶:啊啊啊啊~~ 小银蝶一双小翅膀立马唰地抖开,扇到飞起,小脑袋还在郁青掌心拱啊拱的……得亏它没有尾巴,不然怕是尾巴也要摇到飞起了。 郁青都快没眼看这只狗腿蝶了,指了指自己的发髻,没好气道:“上去。” 小银蝶忙飞上去趴下来不动了。 乖巧的很,看起来就宛如一只漂亮的蝴蝶头饰般。 郁青则靠墙愣神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打量四周。 这里应该是原主花染儿的闺房了,然而放眼望去,桌椅倾倒,被褥衣服扔的满地都是,地上还有几滩踩的稀碎的馒头渣,以及一些青菜叶子萝卜条。 墙角还有一大片非常可疑的黄色污渍! 简直形同废墟! 可梳妆台上幸存的铜镜以及地上的被褥衣裙又在告诉她:这间脏乱的没眼看、可能连猪圈都比其干净的屋子,就是花染儿闺房没错了。 虽说花染儿生母地位低微了些,但对方好歹也是世家小姐啊,把日子过成这样……唉! 郁青叹息着走到铜镜前,打眼一看,就见一张血迹斑斑惨不忍睹状若女鬼的脸出现在了铜镜中…… 2、第 2 章 这是……毁容了?! 郁青大惊,忙抬手在脸上狠狠抹了一把,这一抹没有预想中的疼,反倒是把脸上的血渍抹掉了不少,露出了其下平坦的肌肤。 还好还好,只是脏了,不是毁容。 郁青松了口气。 她,郁青仙子,堂堂花神娘娘,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受一张被毁了容的脸的。 想当年她在上天庭,那可是一笑百媚生,二笑百花齐失色,三笑……三笑天下平? 说来有些令人不耻,可当年那场神魔大战,她郁青的确就是靠着三个笑迷惑了那位怼天怼地的魔界大佬,然后在其心神动荡之际,她跟四个好徒儿先后冲过去抱住对方,自爆了元神,算是跟大佬同归于尽了。 而她做神那些年,宫观庙宇遍天下,信徒多的犹如过江之卿。其中尤以女性信徒居多,无一例外,全都是求她保佑她们能拥有一张如花美颜。 所以,她,郁青仙子,堂堂花神,绝对是天上地下所有女子们仰望级别的存在。 想到这,郁青忽然挑了挑眉,心道:“花染儿生前遭遇不公,受人欺凌,只怕日日都盼望着有天能摇身一变,成为世人敬仰的对象。而我,可能恰巧就是她敬仰的对象 ,所以她自|杀后,我的元魂才会俯身在她体内得以重生。” 没错,原主花染儿死于自我了断。 十六七岁的少女 ,没了生母,生父又对她弃如敝履,姐妹们欺她辱她,连府中下人们也都对她百般刁难,少女看不见世间阳光普照,只觉处处是黑暗,绝望之下,捉刀自戕。 郁青撩起衣袖,视线落在手腕上。 少女纤细的手腕上 ,有道触目惊心的刀口,绕着手腕足足一周,呈环形。乍一看去,就好像手腕上套了一个红色手环。 然而那手环皮肉翻卷,狰狞可怖,半点美感也无。 郁青叹了口气,从一地凌乱中找了件稍微干净点的里衣,撕下一条布块将伤口包扎好,然后在铜镜前坐下 ,望着镜子里那张血迹斑斑的脸,又是一叹。 她占了原主身体,自然是要为原主复仇的。 可复仇这种事情……得见血啊。 花神负责的是世间美好 , 郁青正想着,忽听外面响起一串急急的脚步声,一个声音道:“红香,你怎么过来了?” 正是先前那个风箱嗓绿娥。 然后另有一个声音道:“我过来给大小姐拿花蜜。” 想来应该就是那个红香了。 红香道:“今天大小姐生辰,家主和夫人可是请了很多贵客前来……偏偏大小姐脸上的红疹子又犯了……里面那位还没死?” 绿娥道:“小贱人命硬的很,哪那么容易死。吊着呢。” 红香道:“哦哦,没死就好,大小姐要用的花蜜可只有她会做。” 她们口里的大小姐,正是刚才那个对郁青拳打脚踢的小美人,名唤灵月,现任家主夫人所生,跟花染儿同月同日生,但不同年,比花染儿小一岁。 所以,今天不但是花染儿的生辰,也是其同父异母的妹妹花灵月的生辰。 然而可悲的是,同为花家女儿,一个父疼母爱并为其大摆宴席,另一个却像只猪崽子一样被吊在房梁上。 至于花蜜…… 事情是这样子的:花染儿女承母业,跟其母亲一样,都是养花能手。而且花染儿青出于蓝胜于蓝,不但是养花小能手,还酿的一手好花蜜。 大约一个月前,花府一位姨娘脸上起了层红疹子,花染儿就是用自酿的花蜜治好了那姨娘脸上的红疹子。 无巧不成书,十天前,花灵月脸上也起了一层红疹子,想起花染儿有治这种病的花蜜,便过来找花染儿要。花染儿倒是好心地给了,奈何花灵月见那花蜜不但能治好脸上的红疹子,而且还有养颜嫩肤的功效,遂起了贪心,想要把花染儿酿的花蜜全都霸占了去。 花染儿自然是不肯给的,花灵月就带人过来抢,花染儿就跑到她爹花玄那里告状,花玄当然不会替她做主,还怒斥她自私,不关心妹妹,没有做姐姐的样子……所以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 而事实上,今天已经是告状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天了。 也就是说,花染儿已经被花灵月关在房里打了三天了。 恐怕这也正是促使花染儿下狠心自戕的原因:愤怒却又无能无力,对世间再无任何期盼,于是只能绝望地死去…… 正犹自想着,房门吱嘎一声开了。 正午的日光破门而入,堪堪照在郁青脸上。她举起手搭在眉上,才刚适应了一点儿突然而入的强光,就听一个风箱嗓叫道:“咦,小贱人,你不是被吊在房梁上吗?谁放你下来的?” 估计就是那个绿娥了。 郁青扫了眼面前这位人高马大堪比壮小伙的绿娥,眼皮一翻,不想理她。 绿娥大怒,抬手就要打过来,一旁的红香手快地将人拉住,附耳过去说了句什么,绿娥这才放下拳头哼哼作罢。 红香扯着笑道:“染儿小姐,请问你上次送给我家大小姐的花蜜还有吗?” 比起人高马大的绿娥,这位红香倒是长的纤瘦小巧,五官也还算清秀。 最主要的是说出的话能入耳。 于是郁青理她了,但说出的话却是:“我有送过你家大小姐花蜜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红香提醒她:“就是三天前啊。” 郁青道:“三天前?我忘记了,你等下啊,我想想。”她说着,手掌托着下巴,似乎真的在回忆,片刻后揪了揪眉心,苦恼道:“唉,房间太乱,影响心情,我想不起来了。” 两个丫鬟:“……” 绿娥立马跟只炮筒似得炸开了:“好你个小贱人!我看你是皮痒了!” 郁青斜眼睨她,淡淡道:“是啊,我皮痒了,要不你过来帮我挠挠?哦,对了,帮我挠痒之前,麻烦你先把你那双爪子放进开水锅里煮一煮。我嫌它们脏。” “……”绿娥一双绿豆眼瞪成了黄豆眼,扁平的大饼脸上青红一片,袖子一撸就要揍人,结果又被红香拉住了。 红香道:“不急不急,染儿小姐,你慢慢想,我们这就帮你收拾房间。”又扯了扯绿娥衣袖,压低声道:“……拿不到花蜜你我都得挨罚!” 她这么一说,绿娥立马老实了。 没错,今天是大小姐生辰,如果拿不到花蜜治不好大小姐脸上的红疹子,届时大小姐肯定要迁怒到她们头上来! 上次那谁,给大小姐梳发时手抖了一下,扯掉了大小姐三根头发,结果活生生被剁掉了三根手指头! 一想到那血淋淋的场面,绿娥就觉得自己手指头也一阵疼,当下再不敢耍横了,乖乖跟着红香一块儿收拾房间。 郁青坐在椅子 上发号施令:“哎,帷幔就别挂了,这种布料硬邦邦的,看起来一点儿都不仙……停停停,那被褥刚才都被你们踩过了,哪还能再用?换床新的来。要那种布料摸着很软的。哦,对了,最好被面上再绣点云朵什么的,这样看起来会比较仙。” 红香:“……绿娥姐姐,我打扫房间,你快去拿床新被褥。” 绿娥:“……好!” 绿娥咬牙奔出,没一会儿就抱了床新被褥回来,红香也把房间收拾干净了,二人又合力将床铺好了,红香才凑到郁青跟前,讨好道:“染儿小姐啊,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郁青颔首道:“嗯,想起来了……”两个丫鬟眼中一亮,却又听郁青道:“可是那花蜜三天前全被你家大小姐抢去了呀,我这儿已经没有了。” 说完一摊手。 两个丫鬟:“!!!!” 这下别说绿娥了,连红香眼里都喷出火来,一声“小贱人”眼看就要破口而出,郁青摊开的手一拍,又道:“虽然成品没有了,不过你们也别着急,我这里还有些材料,可以再调制一些出来。很快的,一盏茶功夫搞定。” 两个丫鬟眼中再次一亮,红香催促道:“那你快做呀,大小姐还等着用呢。” 郁青道:“不行。” 红香拉住要暴起的绿娥,压着性子问:“怎么就不行了?” 郁青道:“你看我,身上脏兮兮的,手上还又是血又是灰的,这副模样怎么做花蜜?而且就算勉强做出来了,万一不小心再在花蜜里拉下点儿血啊灰啊什么的,那这花蜜成分可就变了。” 她乜眼望着两个丫鬟,凉飕飕道:“成分一变,功效自然也就跟着变。功效一变,养颜蜜就要变成毁颜蜜了。你家大小姐脾气那么差,我可不敢毁了她那张脸。你们家大小姐那么凶残,我怕被她扒皮!” 两个丫鬟:“……”我们更怕! 绿娥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拎洗澡水!” 红香道:“我去拿浴桶!” 这次不用郁青威逼,两个丫鬟自己就噔噔噔跑出去了。 郁青则撸起袖子,检查手腕上的伤口有没有改变。 3、第 3 章 郁青望着伤口,心中默问:“这样的复仇可以吗?” 伤口:“……” 先前是什么样子,现在依旧还是什么样子,色泽半点没淡,长短也半点没变。 并没有因为她把两个小丫鬟使唤的团团转而有任何改变。 郁青:……不够吗? 遂又想到:也是啊,只是两个小丫鬟而已,应该还不至于被花染儿惦记在心头。 初次试探无果,郁青叹了口气,两个丫鬟也已拾掇出了一大桶洗澡水。 红香过来讨好道:“染儿小姐,奴婢伺候你沐浴。” 抬手就要过来帮她衣服。 郁青忙闪身避开,冷声道:“不用!你们出去!我自己来!” 手腕上的伤太恐怖了,还是不要让人发现的好。 把两个小丫鬟赶出去后,郁青剥光衣服,坐进了浴桶里。 想她堂堂花神,以前走哪儿不是花香四溢啊,举手投足间全是仙气飘飘,如今重归于世,迎接她的不是鲜花掌声百鸟争鸣以及众仙神炙热的目光,而是劈头盖脸一通暴揍,最后还被区区几个小凡人倒挂在房梁上……真真是岂有此理透了! 郁青越想越难平,气的一掌拍在浴桶上,并且发出了一声非常有悖与她花神气质的怒吼。 门外守着的两个丫鬟听见这声怒吼后,面面相觑。 绿娥道:“她又发什么疯!” 红香道:“……谁知道呢。我觉得她好像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了。” 绿娥道:“……有吗?” 红香道:“有啊,以前她就跟个哑巴一样,十天半月也说不了几句话,可你看她刚才,她刚才说了那么多话!” 绿娥:“……没错!小贱人刚才确实说了很多话!而且还敢跟我们谈条件威胁我们了!真是皮痒了,欠收拾!” 红香:“真奇怪……可能是看准了我们有求于她?诶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先哄着她把花蜜做出来再说……以后再慢慢收拾她,不急。” 绿娥磨牙道:“对,以后再慢慢收拾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妾生的破烂玩意儿罢了,还真当自己是正儿八经的小姐呢!啊呸!” …… 两人说话虽都压着声,可声儿压的 再低,也架不住有只偷听的小虫子。 片刻后,小银蝶飞回了房内。 郁青伸出只手,小银蝶飞过来停在她食指指尖上,两片小翅膀扑棱到飞起,然后收起翅膀,睁着俩小眼睛,跟个人似得望着花染儿。 郁青问:“就这些吗?” 小翅膀扇了一下。 郁青道:“她们想跟我秋后算账?” 小银蝶这下没再扇翅膀,而是举起了翅膀。小翅膀尖儿还颤啊颤啊的,努力蜷成了一个小小的圆环,然后高高举起。 郁青又感动又好笑,道:“好啦好啦,你个蝴蝶,就不要别学人类攥拳了,别再把翅膀弄折了……嗯,我知道你厉害,我也知道你会保护我。” 她下巴抵着浴桶边,将小银蝶托到跟前,内疚道:“可怜的小银蝶儿,都是本神不好,害你从那么大一坨,变成了这么小一只,你现在可真成小银蝶儿了。对不起啊,小银蝶儿。” 小银蝶又飞快扑棱了两下翅膀,然后两片翅膀一拢,抱住了触角下踩着的手指尖,还拿小脑袋在上面拱了拱。 最后抬起小脑袋望着郁青,竟是露出几分惶恐来。 郁青见状,噗呲一下乐了,乐完后眼眶忽然就有点红。 她抹了下眼睛,长吁一口气,道:“傻蝶儿,你瞎想什么呢,我没有嫌弃你现在变小了,我就是觉得,当年我不过就是给了你一滴花蜜而已,你实在不用这么报答我……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行了?嗯,你说的对,我们一定可以重回天庭的!” 郁青道:“那么现在,就让我们一起努力!” 小银蝶用力扑棱了两下翅膀,小脑袋还点了一下,然后又像先前那般飞到郁青发髻上趴下,不动了。 又成了一只漂亮的蝴蝶头饰。 郁青也从浴桶里出来,走到铜镜前,望着镜子里□□的少女。 少女身形瘦弱,但比例还算好,虽然跟她以前的躯壳相比逊色不少,但好好养一养,等将来养胖了长开了,应该也不会差太多。 五官倒是非常出色,尤其是一双眼睛,跟她以前的眼睛简直如出一辙,水灵灵的,眸子里像是装了两汪泉水。 就是气色差了点儿意思。 不过花染儿已经被花灵月关了三天了,这三 天内必然过的极其艰辛,艰辛到她不惜动用舍生咒。 所以气色差点也很正常,日后好好养养就是了。 郁青望着铜镜里的人,叹道:“唉,花染儿啊花染儿,你说说你,大小也是个主子,却让一帮下人踩在头上作威作福,你怎么就那么没用呢?” 顿了顿,又苦笑道:“也对啊,你要是有用的话,那就没本神什么事了。算啦,既然本神上了你的身,那就由本神带你飞上云巅。” 豪言壮语的保证说完了,郁青开始穿衣服。 凡人穿的衣服,自然不能跟她以前穿的衣服相比,先不说料子如何,单是这款式就让郁青没眼看,七挑八选的,最后勉强挑了一套素白色的裙子穿上。 之所以选这条裙子,是因为这裙子的裙摆上绣了几片云朵,看起来有点儿仙。 花神娘娘她就是喜欢仙气满满。 靠着自身气场硬是把条粗布衣裙穿出两分仙气的郁青背着双手,踢踢嗒嗒走到墙角,走到一个神龛前。 这是一个简陋的神龛,供着的神像是位女子,一手拈花,一手持剑,柔美中又带着股英气儿。 正是郁青做花神时的模样。 郁青拍了拍自己神像的肩膀,笑道:“难怪本神会上你的身,原来你是本神忠实信徒啊。果然,万事皆有因。” 神魔大战,花神以身殉道。 既然都以身殉道了,自然就没法再听到凡间信徒的声音,也不能再对他们的心愿做出回应。 而凡人供奉神佛,多是因为有所求,久求不应之下,自然不会再供你。 花神都身陨这么多年了,早被凡人请下了神坛。如今还能坚持供着花神的,自然是忠实信徒无疑了。 郁青又摸了摸自己神像手里拈着的花,道:“不过话说,你这信徒做的也是挺成功的,你看,本神都被你请到身上来了,日后还得受你操控,乖乖替你完成心愿。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叫……追神成功?哈哈哈,来,追神成功的信徒,让本神看看你手艺如何。” 一面说着,一面捏着那朵玉石花往右连拧三圈,又原路返回再拧三圈,随着玉石花花瓣重新回归原位,神像肚子啪嗒一下打开了,露出其内满满一肚子的各色小瓶子。 郁青:…… 刚刚还说原主是她忠实信徒,结果转眼就看到原主把她肚子刨空在里面藏东西…… 郁青望着自己神像大敞的肚子,表情难以言喻,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还挺会藏东西的。” 放眼整个屋子,再没有比神像肚子更安全的地方了。 毕竟,没有哪个凡人会丧心病狂到要去砸碎一座神像。 这时,外面等了太久的绿娥不耐烦地捶门道:“喂!小贱人,你好了没有?!” 红香一如既往的有礼貌,细声道:“染儿小姐,麻烦你快一点好吗?大小姐该等急了。” 这俩人一人唱黑脸、一人□□脸,配合的还真是好。若不是有小银蝶打探消息,郁青都要相信红香是个好人了。 既然都不是什么好人,郁青自然也没什么好脾气,冷声道:“催什么催,本神……本小姐在调制花蜜呢。” 说完,随手从神像肚子里拿出一个最小的瓶子捏在手里,拉开门道:“喏,做好了。”举了半天也没人接,郁青蹙眉道:“不要?不要算了。” 一面说着,一面就要缩回手,两个丫鬟这才恍然回神,红香连声道:“要要要!要!”抢过瓶子就跑,绿娥也下意识跟着她跑,两人跑出老远,红香回头望了眼还站在门口的郁青,狐疑道:“……她,她真的是花染儿吗?” 绿娥不确定道:“……应该是她?” 红香道:“……可是好奇怪啊,我感觉小贱人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但要问她哪里不一样了,她又说不出来,毕竟鼻子还是那个鼻子,脸也还是那张脸,连穿的衣裙都一如既往的寒酸。 可刚才那个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高贵气质的人儿,又当真让人无法跟以前那个畏畏缩缩话都不敢大声说的小贱人联系到一块去。 难道是因为今天的小贱人看起来格外漂亮吗? 红香捏着瓷瓶敲了敲脑袋,一旁的绿娥看见,跳起来叫道:“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轻点敲!你脑袋碎了没关系,你要是把瓶子敲碎了,仔细大小姐扒了咱俩的皮!” 一声“扒皮”让红香打了个哆嗦,忙把小瓶子宝贝似的捂在掌心里,往前走了两步,忽又停下,扭头问绿娥:“咦,绿娥,你跟着我干嘛呀?” 绿娥:“……” 红香道:“大小姐不是让你看着那小贱人吗?” “……”绿娥脸色惨白地叫道:“不好!”调头就又往回跑。 今天可是大小姐生辰,万一小贱人跑出去捣乱,惹恼了大小姐,大小姐可是真会扒她皮的! 绿娥越想越害怕,几乎是一路狂奔着跑回去。 可她紧跑快赶,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就见房内空空如也,哪还有郁青身影。 4、第 4 章 绿娥腿一软,跌坐在地。 恰逢一个小丫鬟从门口探头探脑经过,她忙扑过去抓住人胳膊,带着哭腔道:“你看见小贱人没?” 小丫鬟道:“是说染儿小姐吗?我刚才看见她往和风苑方向去了……咦,这位姐姐,你怎么啦?” 绿娥白着脸道:“没事……我……我月信来了。” 小丫鬟热心道:“哦,那你快回去喝点热的红糖水,止疼效果很好哦。” 绿娥:“……好的。”心中却在大哭:“皮都快要让人扒了,我还喝个屁的红糖水!” 待小丫鬟一走开,绿娥拔脚就往自己住处跑。 大小姐的寿宴就设在和风苑,小贱人这个时候跑过去,肯定是跑去捣乱了……趁着大小姐还没怪责下来,我得赶紧逃走! 该死的小贱人! 绿娥又恨又怕。可偏偏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夹着包袱左躲右避,好容易溜出下人们居住的小跨院,结果还没跑几步就迎面撞上了一人。 怀里夹着的包袱也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衣物碎银散落一地。 她慌忙去捡,一只脚却在这时踩上了她手背,紧接着便听一个声音道:“绿娥?我不是让你看着花染儿那小贱人吗?你慌慌张张干什么去?还带着衣物银两?想私逃?啧,胆子好肥啊!” 这声音不是花灵月又是谁! 绿娥一颗心噗通一下沉到了谷底,脸白的半分血色也无了。 家奴私逃可是重罪……还倒霉地撞在了脾气最坏的大小姐手里……完了完了!自己这下死定了! 果然,就听花灵月道:“把这贱婢手脚剁掉!捆起来!扔到猎场去!” 绿娥:“!!!”她两眼一翻,当场吓得晕死过去。 所谓猎场,并非单纯的猎场,里面除了飞禽走兽外,还有不少小邪祟以及山精野怪。这样的猎场每个世家都有,专门用来给自家少爷小姐们试炼身手用。 当然,偶尔也会用来惩治不听话的家奴。 比方说现在。 但大家一般都是把人扔进去自生自灭,像花灵月这样把人手脚剁掉再捆起来再扔进去……这个还是比较少有的。 就算真要这么做,大家也都是 背地里偷偷操作。 毕竟大家还都是很在意声誉的,谁也不想落个恶毒残暴的名声。 树顶上,抱剑而立目睹一切的夜风直啧嘴,用剑柄拍了拍身边的一个少女道:“夜雨啊,你们女人都这么蠢的吗?” 被唤作夜雨的,正是刚才那个让绿娥喝红糖水的小丫鬟。 也是最初那个去给郁青送长寿面结果却被绿娥呸了一口的小丫鬟。 这会儿她已经脱下了丫鬟服饰,正在撕脸上戴着的面具,闻言,不高兴道:“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女人跟女人也是不同的。” 夜风深以为然,颔首道:“嗯,你说的对。下面那个壮丫鬟刚才呸了你一口,你就要她性命……” 夜雨纠正道:“不只是因为她呸了我一口,她还骂染儿小姐是……咳,总之,这种人活该杀。” 夜雨哈哈道:“对,确实该杀。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同样是要人性命,你看你,刀都不用出鞘,动动嘴皮子即可。不像下面那位,杀就杀喽,还大喊大叫着要先剁了人手脚再杀,这般恶毒心性,若是传了出去,怕是没人敢娶她咯。” “……”夜雨眨了眨眼,忽然道:“哥,要不我们试试?” “……”夜风抚掌,咧嘴道:“没错,可以一试。就当是咱兄妹俩多替仙尊准备了一份礼物。” 主意敲定,兄妹二人相视一笑。 . 对于这边发生的一切,郁青毫不知情,她老人家这会儿正悠哉悠哉地逛着花府后花园。 她原本是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的,谁曾想,一个抱着把剑的黑衣男子忽然跳窗而入,进来后二话不说,举剑就在她肩头拍了一下,拍完就跑。 虽说那剑并未出鞘,而且力道也轻的可以忽略不计,然而人之本性使然,郁青还是跟着追了出来,一路追到花园后,那黑衣男子忽然跟只大鸟似得破空而去。 到了这个时候,郁青才看出那人是故意引她过来的。 心说来都来了,那就逛逛,她倒要看看这里有什么机关暗箭等着她。 许是因为主人姓花的缘故,花家的后花园修建的相当不错,园中姹紫嫣红,还配备了小桥流水,以及亭台楼阁。 尤其是面前这座小亭子,或许是刚好立与温 泉眼上,又或许是使用了其他什么法子,总之,亭台之下的流水白雾蒙蒙,流水之上的亭台若隐若现,乍一看去薄雾轻笼,飘渺的宛若仙境般。 这大概是她睁眼以来所见之物中,最令她欢喜的一处了。 郁青眼神一亮,忙踩着小桥踏上亭台,又意外地发现亭台里面竟然还有张秋千椅,又是大喜,当即提着裙摆坐了上去。 脚尖在地熟稔地一推,秋千荡漾起来。 头顶是蓝天白云,身下是云雾缭绕,还有裹在风中的淡淡花香,此情此境,如此熟悉,仿佛又回到了她自己的花园中。 郁青嘴角翘了翘,整个神也跟着荡漾了起来。荡啊荡啊的,忍不住就想起了当年。 当年她在天庭时,也有这样一座花园,花园里也有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亭台里面也配了秋千。 那时她还有四个好徒弟。 大徒弟性子活泼,整天舞刀弄剑,上窜下跳,皮猴似得的;老二性子比较正常些,但就是守财,见着好东西就往怀里搂;老三喜静,性子最是沉稳,可以守着株昙花静坐一整年,就为了提取昙花初绽时释放的第一缕花香入药;老四…… 老四就比较难以一言定性了:你说他活波,但他也可以跟老三一样静坐一整年,安静的宛如一朵高岭之花;可你要说他性子沉稳,他又动不动就跟老大一块儿穿天入地,闹的天上地下鸡犬不宁。 而且此人还兼具了老三的财奴属性,是四个徒弟中最富有的。只是,人家不亲自动手敛财,人家就坐在那里动动嘴儿,前面的老大老二老三就跟着了魔似得,乖乖把好东西往他手里送。 邪性的很。 以至于郁青时不时就要担心一下哪天这家伙会不会篡了她的位。 神魔大战那日,师徒五人皆以身殉道。如今她这个师傅回来了,却不知那四个徒儿现今都在哪儿,他们师徒五人还会有重逢的一日吗? 郁青仰望着蓝天白云,顿觉一股浓浓的怅然涌上心头。她握紧绳索,忍不住一叹。 不曾想一口气才叹了一半,就被一道喝声打断了。 一个声音尖利道:“花染儿!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玷污仙尊的秋千!” 仙尊? 百家玄门之首的仙尊吗 ? 这秋千是他老人家的? 郁青望着因为愤怒而俏脸绯红的花灵月,很是不解,心说:“就算这秋千是仙尊他老人家的,可那又怎么样呢?秋千不就是让人坐的吗?而且我坐的是秋千,又不是你的脸,你不用这么生气?” 花灵月在岸边直跺脚,喊道:“花染儿!你还不赶紧滚下来!赶紧下来!再不下来本小姐扒了你的皮!” 郁青:“……” 这位还真是喜欢扒人|皮的很。 郁青无语,但还是从秋千上下来了,迈出亭台踏着小桥刚走上岸,花灵月立马跟只出了牢笼的小母虎似得亮出獠牙,骂道:“敢抢本小姐的秋千!我打死你个小贱人!” 郁青蹙眉,心道:“所以说这秋千到底是仙尊的还是你的?”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花灵月掌心间已经凝出了一团灵力球,挥手就朝她砸来。郁青骇然,正要召唤小银蝶现身护驾,又是一团灵力球飞出,砰地一下就将花灵月那团灵力球撞飞了。 与此同时,一个男声沉沉道:“月儿,不可任性!” 花灵月委屈道:“可是父亲,小贱人她抢我秋千!” 不待男声再次开口,一个华服女子便呵斥她道:“月儿,别没大没小,染儿她是你姐姐。” 花灵月鼻孔朝天地睥睨着郁青,咬牙恨道:“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妾生的破烂玩意儿,有什么资格做我姐姐!小贱人!呸!” 郁青:…… 罢了罢了,本神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郁青无视掉幼稚地吐着口水的花灵月,视线又略过花灵月身侧的华服女子,最后落在华服女子旁边的男子身上。 男子身形挺拔,五官俊朗,看起来也就约莫三十出头的样子。当然,也可能实际年龄早已年过半百了,毕竟修行之人,多多少少都会点驻颜之术,表面上呈现出的年龄非常具有欺骗性。 没错,眼前这位男子,正是花家现任家主,花玄。 花玄负手望着郁青,神情复杂。 郁青也望着他,神情纠结。 两人就这么大眼睛瞪小眼的互望良久,最终还是郁青心中妥协一叹,礼貌地微微颔首,道:“家主。” 入乡随俗。 可“父亲”这个称呼,她着实是叫不出口。 不过大家似乎都不在意她叫的是“父亲”,又或是“家主”,花灵月更是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寻找存在感,指着她鼻子喝问道:“你你你……小贱人!你是怎么坐上那秋千的!” 郁青道:“走过去就坐上了啊。”很难吗? 花灵月道:“你胡说!那秋千是仙尊的,你怎么可能走过去就坐上了!” 5、第 5 章 事实上也压根没人能走过去。 这秋千从花家立府以来便存在了,据说还是仙尊当年亲手所做。秋千包括整个亭台都设有结界,非仙尊本人,旁人根本无法靠近半步。 记得小时候她调皮,不顾爹娘再三告诫,想要偷偷溜过去看看,结果脚尖还没挨到桥面,整个人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去,差点小命休也。 所以小贱人她到底是怎么坐上秋千且还能毫发无伤的?! 花灵月望着郁青,眼神中闪烁着恶毒而疑惑的光芒。 花玄亦是神情复杂。 作为花家家主,花玄知道的自然要比花灵月多的多。比方说花家第一任家主,其实就是个伺弄花草毫不起眼的花农,再比方说这个秋千其实是仙尊……就在这时,管家急急而来,俯身道:“启禀老爷,仙尊来了!” 花玄神情一凛,忙问道:“可知仙尊此来所为何事?” 管家道:“说是来参加生辰宴的……” 话还没说完,花灵月便一把抓住了他胳膊,兴奋道:“你说的是真的?仙尊他真的是来参加我生辰宴的?” 她是不是听错了?那朵高高在上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高岭之花……竟然来参加她的生辰宴?这怎么可能! 管家回忆了一下,最后肯定道:“没错,仙尊就是这么跟老奴说的。” 花灵月顿时兴奋的脸都红了,扑过去抱住那位华服夫人,语无伦次道:“仙尊……母亲,是仙尊!是仙尊过来了!母亲母亲!您快把百蝶衣给我穿上!” 华服夫人,也就是现任家主夫人花夫人,同样又惊又喜,连声道:“好好好,母亲这就带你去穿百蝶衣!” 母女二人说完,急匆匆而去。 因为一个秋千莫名被针对、又因为一个仙尊而莫名脱困的郁青也抬脚欲走,花玄忽然唤住她,道:“你……等一下。” 郁青停下,挑眉望向花玄。 花玄却没看她,视线望那座从未有人能踏足半步的亭台,神情更复杂了。 郁青久等之下不见他开口,只得唤了声:“家主?” 花玄这才恍然回神,抬眼打量着这个他从来没有正眼瞅过的女儿,最后,道:“ 今天是你妹妹生辰,也是你的生辰,你回屋装扮一番,稍后到和风苑赴宴。” “……”郁青刚要拒绝,手腕上忽然一阵巨疼。略一思索,改口道:“哦。” 随着那声“哦”字出口,手腕上的巨疼也瞬时消退了。 郁青:“……” 只是一个小小的生辰宴而已啊,你没必要这么在乎……好,其实还是应该在乎的。 毕竟,这是花染儿第一次被邀请赴宴。 郁青望着和风苑的方向,目光微闪。 花玄道:“……你回去换身新衣,打扮的漂亮点儿。” 郁青:“……好。” 让去赴宴,还让打扮的漂亮点……画风如此不对,莫非这位花家主他今日忘记吃药了? 郁青刚回到住处,一个小丫鬟便捧着个红木匣子而来。 小丫鬟道:“染儿小姐,这是为您准备的宴服。” 郁青挑眉道:“给我的?家主让送来的?”果然忘记吃药了。 小丫道:“染儿小姐,您快打开看看。”竟是答非所问。 郁青也不计较,伸手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红木匣子,正要打开,忽地怔住了。 匣子并不特别,让她怔住的是匣子上的装饰——一枝寒梅。 而且每一朵寒梅都是用红绸所编。 这让她想起了往事。 作为一个神,其实生辰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因为活的太久太久了,所以自打位列花神之位后,郁青便无所谓过不过生辰了。 可她的四个徒弟却坚持每年都要给她过生辰,而且每次都要大张旗鼓的为她准备生辰贺礼。 尤其是四徒弟,知道她喜欢寒梅,所以每次准备的贺礼中都会夹带一枝寒梅,且那寒梅还不是从树上折来的,而是他自己亲手用红绸编就。 问他为什么不折现成的,他说:“老大老二老三都是折的现成的,我才不要跟他们一样。” 没想到如今刚一归来,就又看见了用红绸编成的梅花。 郁青勾了勾唇,想笑,结果出口的却是一声长叹。 可惜啊,这梅花不是出自老四之手。 她心道。 一旁的小丫鬟见她神情怅然,凑过来问道:“染儿小姐,您怎么啦?” 郁青指尖在那枝寒梅上来回摩挲,须臾,回道:“没什么,就是想 起了一位故人。唔,你先下去,我换好衣服就过去。” 小丫鬟应声退下,行到无人处,摸出一枚玉简,用指尖在上面写写画画,不多一会儿就写满了半面玉简。 想起仙督交待她务必要把染儿小姐的所言所行全都如实上报,哪怕一个眼神也不能遗漏,她便又在空隙处加了几句: ——染儿小姐摸着匣子上的寒梅怔愣良久,问她为何,答:想起了昔日的故人。且神情又是落寞,又是欢喜。所以夜雨推测,那位故人对染儿小姐必定很重要。” 正是再次扮做小丫鬟的夜雨。 写完后,夜雨将那玉简捂在掌心,再摊开时那玉简上的字便全都不见了。她将玉简收好,脚尖在地一点,身形宛若娇燕般掠空而去。 夜风早已在约定地点等候多时,夜雨朝他比了个任务完成的手势,末了,问道:“你那边如何?” 夜风道:“你哥我办事,何时出过纰漏?猎场那边都安排妥当了。走,找仙尊去。” 而此时,和风苑内酒香四溢,肉香弥漫,却独独不闻人声,连筷尖戳到碗碟时都带着股小心翼翼,半点没有宴席该有的欢庆热闹。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噤若寒蝉。 有人大着胆子偷偷瞄向主座。 就见座上男子锦衣玉带,乌发如瀑般倾泄与肩头,此时正一手撑额,一手握着块玉简,姿态慵懒地半倚半卧。 明明带着面具只露出半张容颜,可单是这露出的半张容颜,已然绝了人间色。 那人一时看的痴傻,忍不住喃喃道:“仙尊……好美啊。” 声音并不大,然而在安静的落针可闻的厅内,效果却不亚于擂鼓,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皆都齐刷刷地朝她投来,旋即就有人大惊道:“哎呀!不好!花小姐中毒了!” 又有人捋须道:“患者面色如常,双唇亦无青乌之色,依本药师之见,花小姐不像是中毒,倒像是上火之症。” 立马有人符合:“对对对,上火确实会流鼻血!” 顶着两管鼻血的花灵月听着周遭的议论声,羞愤欲死。想要抬袖掩面遮住狼狈,却又怕弄脏了百蝶衣,正无措间,一方锦帕忽然飘然而至。 堪堪盖在了她脸上。 一股淡 淡的幽香登时扑了她满鼻。 花灵月让那幽香扑的头晕目眩,恍惚中想哪来的锦帕呀,就听她娘花夫人高声道:“多谢仙尊赠小女锦帕!” 这声音仿若春日惊雷,劈的花灵月心跳如鼓,反应过来后,心中一个小人立马掐腰狂笑:“锦帕!仙督!哈哈哈!这锦帕是仙尊赠与我的!” 她捧着那方锦帕如获至宝,哪还舍得用来擦鼻血啊,赶紧宝贝似得收进了袖中。 也收获了一众羡慕的目光。 孩子们的生辰宴,有时候更像是一个大型相亲现场。因此,碰到这种宴席,受邀者都会带着家中适龄子女一同出席。 公子们还好说,这会儿都规规矩矩坐在各自家长身边;一众少女们则是疯了,视线盯着主座上那位,恨不能化成风扑进人怀里。 此时又见花灵月得了那人赠送的锦帕,眼中酸气顿时直冒,只恨流鼻血的那个不是自己,不然自己也能得到仙尊赏赐的手帕了。 而此时,原本是主家、结果却龟缩在二号位的花玄则眉头紧锁,视线望着花灵月,心道:“莫非我猜错了?仙尊此来,为的并非是我庶出的大女儿,而是我这个嫡出的二女儿?可那秋千又作何解?” 他带着满腹疑问,又悄悄瞄向主座。 那位依旧懒懒地斜卧在锦座上,看不见一众少女火热的目光,也听不见众人低低的细语声,就那么安安静静坐在那儿,宛若朵遗世独立的高岭之花。 优雅的、圣洁的、清冷的……高岭之花。 视线盯着手中的玉简,在“故人”、“很重要”几个字上来回梭巡,一遍又一遍,反反又复复,总也看不够,仿佛要将那几个字刻进眼中一般。 故人。 很重要。 很重要的故人。 巫九言唇角翘了翘,然而笑意还未成形,一道怒喝声却抢先入耳:“你来这里做什么!” 巫九言:…… 于是那抹笑意便凝固在了唇边。 他刚才不该拿擦手巾盖在她脸上。他应该一盘子砸晕她。 巫九言不悦地蹙眉,正要挥袖把人甩出去,又听一人淡淡道:“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 巫九言身躯一僵,下意识就要抬袖掩面,忽又想起自己现在戴着面具,不需要再做遮掩,遂又放下袖子坐正了身躯,双腿并拢,双手摁在膝头,双唇抿成一线。 恭敬至极,再看不见先前的半分懒散;也紧张至极,因为那双摁在膝头的白玉手在微微颤抖。 6、第 6 章 厅下,少女一袭天青色衣裙,周身无一件饰品,只在腰间束了一条金色腰封,显得那小腰愈发纤瘦的不堪一握。 如墨般乌黑的发丝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只在头顶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除了一根木质发簪之外,唯一的头饰便是一只小小的蝴蝶了。 然而这丝毫不能消减她的美丽。 优美欣长的脖颈,线条流畅的小脸,精雕细琢出的五官,如凝脂白玉般晶莹剔透的肌肤……尤其是那双眼睛,水灵灵的,就好像里面装了两汪泉水。 正是那双他画了一遍又一遍的眼。 巫九言按在膝头的十指都快要抠进肉里了。 他忙用力闭上眼,旋即又飞快地睁开,直到确认那抹身影依旧还好好地在自己眸子里待着,他抿成一线的双唇这才打开一条缝,缓缓吐了口气,紧接着便开始颤抖起来。 颤啊颤的,颤出了一抹笑。 厅下,郁青也正歪头望着花灵月笑:“你拦我做什么?” 花灵月黑着脸道:“你说我拦你做什么!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快出去!” 该死的,这小贱人今天怎么这么漂亮! 不不不!不对!漂亮的不是小贱人!漂亮的是小贱人身上那件衣裙! 最纯正的天青色……用的还是一寸百金的云蚕丝……她哪来这么好的衣裙! 再听听众人口中的那些什么“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仙人之姿”之类的评论,花灵月更是气得一口银牙咬的咯吱响,拽住郁青手腕就往外拉。 郁青让她拖着往前踉跄了几步,心下着恼,正要把人甩开,花灵月忽然啊的一声扑倒在地。 是真的扑倒在地。 整个身躯严丝合缝地贴在地面上。连脸都没放过。 郁青:? 这姿势……大概就跟她刚才从房梁上摔下来时没差? 看起来果然很糟糕。还好刚才目睹她落地的只有只蝴蝶。 不像这位……郁青同情地望着趴在地上似乎摔懵了的花灵月。 满厅宾客也望着趴在地上的花灵月,皆是目瞪口呆:没办法,这四肢大开亲吻大地的姿势实在是太吸睛了。 花夫人则反应一如既往的神速,先过来把宝 贝女儿扶起,继而怒声质问郁青:“你怎么回事?你怎么推月儿??” 被推倒总比自己摔倒要好。 还能借机败一败小贱人名声。 只一瞬间,花夫人便已打出了两手好算盘。 哪曾想那个在她面前话都说不利索的废物,这会儿却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没推她。” “……”花夫人眉头立时一压,诧异地望向郁青,似乎没料到郁青竟敢反驳她。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花灵月捂着鼻子尖声叫道:“你撒谎!刚才就是你推的我!” 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的鼻血,经此一摔,再次横流。宝贝似的藏着舍不得穿的百蝶衣,这会儿也沾满了斑斑点点的的血渍,肯定是没法再继续穿了。 所谓百蝶衣,并非是说这衣服上绣了百只蝴蝶,实际上这衣服上面一只蝴蝶都没有,而是因这衣裙除了款式好看外,且材质特殊,穿着它舞动时会掀起一股幽香,能吸引蝴蝶前来,故取名百蝶衣。 这是花夫人视为珍宝的宝物。当年花夫人就是穿着这件百蝶衣在林中一舞,引来蝴蝶无数,被世人赞为蝴蝶仙子,才由此赢得了花玄的青睐,得以嫁入花家。 花灵月很早就知道百蝶衣的存在,还摸过,但却没穿过,母亲跟她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百蝶衣用料特殊,每穿一次,幽香便减淡一分,不到紧要关头,莫要穿了糟蹋。” 而母亲所谓的紧要关头,便是母女俩一致认可的未来夫君——百家玄门之首的仙尊,巫九言。 可如今她还没跳舞、还没引来蝴蝶呢,结果裙子就脏了,破了,这下她还怎么钓夫君! 花灵月又气、又恨、又恼,指着郁青鼻子,尖声嚷嚷道:“就是你推的我!刚才只有你离我最近!” 花夫人一计不成,也不穷追,立马换了策略,用一副息事宁人的口吻对花灵月道:“算了月儿,她大概也不是故意的。” 如此以来,先前那声怒气冲冲的质问就可以理解为“护女心切”下的人之常情了。 而一句“算了,大概”,等于直接定性了花灵月就是她郁青故意推倒的。 这口黑锅郁青自然不会背,道:“别啊,家主夫人,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凡是我做过的 事情,就从来不存在我不敢认的先例。” 少女神情淡淡。 连说话的语调都是淡淡的。 可字里行间所要传达出的信息,却是半点也不淡。 众人来了兴致,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主人席上的花玄开始坐不住了。他跟花夫人同床共枕大半辈子了,如何能看不出自家夫人打的什么算盘?不过害怕他这个庶出的大女儿夺了她宝贝闺女的风头、所以想要把人踩进泥潭里罢了。 这种事情若放在以往,他自然不会管的。但今天不同,今天他必须得管一管了——家教不可废! 一个庶出的女儿竟敢当众顶撞家主夫人……成何体统! 花玄立刻挺直了腰背,正要呵斥郁青退下,却在这时,一股杀气陡然而至。他心中猛地一个激灵,旋即想到了什么,忙扭头朝上座望去。 下一刻,他刚刚挺起的腰杆立马就又弯了下去。 把人震住了,巫九言收回视线,双目继续一错不错地望着郁青。 郁青道:“……同理,我没做过的事情,他人也休想逼我认下。” 花夫人:“……” 花夫人望着郁青,眼神渐冷,沉声道:“你想干吗?” 郁青道:“好说,就是证明我没有推您女儿。”她望着夫人,道:“没错,我刚才的确离你女儿最近。但是,我的左手手腕被你女儿拉着,我跟她其实是左前右后的姿势,她在左,我在右。” “也就是说,我要推她的话,我需要把我的右手,绕过我的左肩膀,然后再拍在她背上。这么大幅度的动作,我要是做过的话,大家不可能都看不到?请问在座的诸位,你们有谁看到我那样做了吗?” 郁青说着,视线从在座众人身上一一掠过。 她身上穿的那套云蚕丝青衣裙本就罕见,加之她本人又气质不俗,因此方才她一进来,众人视线就都锁定在了她身上,她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每一只眼睛都看的清清楚楚。 而且能穿得上如此昂贵衣裙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众人一时拿捏不准郁青身份,不好站队,干脆便实事求是,皆道:“没看见。” 花灵月急道:“你就不能用灵力偷袭我吗!” 花夫人心头顿时咯噔一跳 ,张口就道:“月儿!闭嘴!” 然而已经晚了,就听郁青道:“对啊,你说的很有道理啊。我虽然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抬手推你,但我还可以用灵力偷袭你啊。” 花灵月道:“没错!你还可以用灵力偷袭我!像这种背地里捅人刀子的事情,你最喜欢干了……母亲,你拉我干嘛?” “……” 花夫人只恨不能一巴掌扇晕了自家女儿。 郁青望着花夫人突然变得灰白的脸,若有所思。须臾,她道:“……但是很可惜,我没有灵力,所以用灵力偷袭一说,没法成立。” 花灵月道:“你说谎!你有灵力!三天前我们还打过一架!” 郁青道:“你也说啦,那都是三天前的事了,可现在已经是三天后了。三天时间是可以发生很多很多事情的。” 比方说,她郁青回来了。 郁青道:“比方说,三天前我的确有灵力在身,但是现在的我就没有灵力了。” “……”花灵月瞪大眼睛道:“这么说,你现在是个没有灵力的废物了?” 郁青:“……”这小破孩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呢? 努力压住想把小破孩捶一顿的冲动,郁青道:“废物一词,还请不要乱用。不过我没有灵力却是事实。诸位都是修行之人,若是不信的话,大可过来亲测我有没有说谎。” 众人面面相觑。 片刻后,一个声音道:“在下溧阳城江林,愿为代劳。” 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 郁青感激地朝他颔首道:“有劳江公子了,多谢。” 江林道:“不客气。” 见过礼后,两人同时把手伸向对方,一大一小两只手缓缓靠近,眼看就要十指相握,却在这时,一抹身影倏忽而至,衣袖一挥甩开江林,幽幽道:“这种事情,本座来好像更为合适?这位小公子,你说对不对呢?” 嗓音五分清冷,两分懒散,似乎还带着三分……盛怒? 郁青诧异地望着面前突然冒出来的男子。 男子个头极高,脸上带了半副面具,看不全具体面貌,不过单从其露出的半副容颜上便能看出,其面具下藏着的,必然是张绝世容颜。 可是他为什么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啊? 郁青心中纳闷。 江林则是跌坐在地,脑门上汗珠直滚,颤声道:“仙……仙尊……” 仙尊? 他就是百家仙门之首的仙尊? 这位是这个世界的老大,若是由他验证的话,应该会更有信服力? 郁青眼神亮了亮。 就在这时,一旁的花夫人忽然道:“哎呀这种小事怎敢劳烦仙尊……” 巫九言打断她:“无妨!” 听起来好像更生气了。 郁青就又纳闷了起来,心说:“这人到底在生什么气啊?好歹是个仙尊呢,就不能大度点?” 但竟然对方愿意帮她,那她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无视花夫人越来越惨白的脸,她道:“那就有劳仙尊了。多谢。” 7、第 7 章 郁青道:“请仙尊查验。”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 巫九言:“……好。” 然而,嘴里说着好,肢体却像被人施了定身术般,一动不动。 视线更是凝滞在了郁青伸过来的那只手上。 炙热的、兴奋的、紧张的……似乎还带着温柔,让人惊觉原来一个人的眼睛里,竟然可以同时传达出这么多情绪来。 郁青蹙眉,也垂眸去看自己的手。 五指芊芊,肌肤白皙细腻,指甲修建的也很圆润,其内还泛着一层淡淡的粉,看起来非常漂亮的一双手。 这是除了眼睛之外,花染儿第二处与郁青最相似的地方。 讲道理,花染儿这具躯壳,虽然比不得她曾经的躯壳那般完美,但若只放在凡世间做比较的话,也绝对属于倾世佳人级别的了。 如今这俱身体由她掌控,原主那空洞的美貌之外,又多了几分仙气的飘逸,自然更美。 不是郁青自大,她若想,没有谁可以抵抗住她的诱惑。 刚才花夫人母女俩这般急着将她赶出众人视线,恐怕也正是意识到这一点了。 所以说,这位人间界的仙尊不但气量小,而且还很……好色? 朗朗乾坤下,区区一介小凡人,竟然也敢觊觎她堂堂花神娘娘……真是岂有此理!若是她那几个徒弟在场的话,定会揍的这登徒子仙尊皮开肉绽。 老四说不定还会让这位仙尊从此往后,再看不见任何的人间美景。 可不是郁青危言耸听吓唬人,这是有先例可循的。 当初尚在天界时,一位仙友与她在天京大街上偶遇。惊鸿一见之下,顿时仙心荡漾,于是便日日在她花神殿前徘徊,意要与她结为仙侣。 郁青无意糟蹋对方心意,便出面拒绝,免得对方痴心空付了。 谁知这新贵二次见郁青后,仙心从荡漾升级为疯狂,不但没有知趣退开,反而变本加厉,把郁青的出面拒绝说成是两人的相会,到处传扬,且日日在郁青花神殿前念些酸溜溜的诗词。 以至于天界一度传出花神娘娘不日将要大婚的谣言,被婚的郁青一气之下关了殿门。整个天庭的鲜花也随之凋零。 旁 的仙友见状,跑去好心提醒那位仙友:“郁青仙子虽好,可她那四个徒弟却不是好相与的。这位仙弟,还请惜命啊。” 仙弟是位刚飞升不久的新贵,尚不知花神娘娘无心觅仙侣一事,更不知她那四个徒弟是如何“丧心病狂”的护着她。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闻言,那新贵昂首道:“我心悦之,何错之有?” 结果当天那新贵便知道自己错了。 当天晚上,那新贵寝殿中的大床上莫名其妙多出无数个窟窿来;待到第二天,那新贵忽然又莫名其妙亢奋异常,载歌载舞,满天街乱窜,还撞倒了掌管天界功德箱的仙使,致使八千八百十八万功德洒落人间。 那新贵不但仙面尽失,还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背上了倒欠天庭八千八百八十八万功德的巨额债务。 这些功德可都是钱啊。 一想到自己未来百年都要在还债中度过,那新贵一下子就傻眼了。 自那以后,这位新贵再不敢痴缠郁青,每天白天忙着赚钱还债,晚间就抱着被褥哭哭啼啼。如此熬了三五十载,生生熬瞎了一双眼。 可惜啊,徒弟们都不在了,她自己现在也弱小可怜的不堪提,这可真是……虎落平阳遭犬欺。 弱小可怜的郁青在心底默默叹了声气,叹完气后就忘了自己弱小可怜的现状了。 她抬眸望向巫九言,本能地好心提醒对方道:“这位仙尊,我知道我长的美。你们也常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然,您非我所喜类型,所以,还请仙尊不要倾慕与我。莫要痴心空付了才好。” 巫九言:“…………” 众人倒抽口凉气,花玄吓的一口酒水喷出,心中大呼:“完了完了完了!混账东西如此打脸仙尊,花家这下要被她连累死了!” 早就嫉妒红了眼的花灵月更是大叫道:“花染儿!” 倒不是怕被郁青连累。 情|动中的少女已经没有那么多脑子想这些了,花灵月想的是:她花染儿不过就是一个小妾生的破烂玩意儿罢了,得了仙督的青睐不说感激涕零,还如此不识抬举,就该打死了扒皮! 独独花夫人一下子雀跃起来:很好很好,得罪了仙尊,这下仙尊肯定不会再替这小贱人做主了。 从郁青说出灵力尽失那刻起就一直紧绷着神经的花夫人,此时此刻终于长长松了口气,唇边也开始有笑意荡开。 就在众人战战兢兢等着巫九言大怒时,安静的落针可闻的荷风苑内,忽然响起巫九言的轻笑声,旋即便听他道:“哦?那姑娘喜欢什么类型的呢?可否告知本座一二?” 众人:……仙尊竟然没动怒?!他还打探人家姑娘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子?!! 满室宾客呆如木鸡,花夫人唇角的笑意直接僵死掉了,就听郁青道:“这个嘛……”还真不好说,因为她之前根本没这方面的心思。 歪头想了一会儿,郁青道:“我喜欢的男子,要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文可作诗抚琴,武可上天入地。” 老四的诗就作的特别好,比如说: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① 老四还有一手好厨艺,尤其是他做的那个豪华鸡排堡:一个馒头切成两半,中间夹上嫩绿的青菜、金黄香脆的鸡排,还有外焦里嫩的煎鸡蛋,再撒上一层椒盐……简直是仙界美味。 哦,对了,老四还会酿酒:不同与众仙友以及世人常喝的酒,老四的酒是用葡萄酿的,酒色橙红鲜亮,酒液还带着丝丝甜味……琼瑶玉浆都无法与之媲美。 想到这,郁青又认真地补充道:“……还得会做饭,会酿酒。” 众人:……您这是找丈夫吗?您这是找男仆!姑娘您快上天,咱这凡间的大地已经装不下您了!咱这里可是夫为妻纲! 花玄更是吓得恨不能拍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可他不敢。他这会儿只敢缩着脖子瑟瑟发抖。 花灵月则要被郁青气笑了,心说:“你一个花奴生的破烂玩意儿,这辈子能嫁出去就不错了,你还敢要求这么多……真该将你先扒皮,再打死!” 唯有花夫人真的笑了,心道:“很好很好,小贱人如此不知死活,仙尊必然是要动怒的!” 花夫人顿时又满怀期待地望向巫九言。 却听巫九言笑道:“就这些吗?” 就这些吗? 什么意思? 仙尊他怎么还没动怒? 花夫人愕然,唇边的笑意再次僵死掉。众人更是愕然,所有视线皆都齐刷刷地投 在了郁青身上,就见那姑娘一本正经地颔首道:“嗯,就这些。” 她站在那里,安静着,微笑着,如水般灵动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惊惧,宛如一朵迎着风雪盛开的雪莲。 众人望着郁青,只觉得眼前似有一束光团炸开,一时间竟是看的晃了神,反应过来后,后,暗暗抹汗:……这叫什么?仗美行凶吗? 巫九言哈哈笑道:“那是不是说,只要有这样一位男子出现,姑娘您就会下嫁与他?” 郁青:“……是的。” 这天上人间,哪里还能找得出第二个老四来呢? 想到老四,郁青眉目间染上一抹怅然。巫九言唇角却高高挑起,道:“还望姑娘您,记住今日所说的话……日后切莫要食言啊。” 郁青道:“本神……咳,本身我说过的话,从来就没有食言过的先例。”她说完,望着这位突然间就变的很高兴的男子,蹙眉腹诽:“刚才莫名其妙生气,现在又莫名其妙高兴起来,这位仙尊看来喜怒无常的很呢。” 当下便道:“还请仙尊查验我是否有灵力。”这才是正事。 巫九言也道:“好。” 这下一点迟疑都没有了,当即就伸指撘在了郁青手腕上,众人还没从“仙尊竟然没有大怒”的惊愕中回过神,巫九言就已经收回了手指,道:“这位姑娘说的是事实,她身上,的确没有灵力浮动的痕迹。” 众人:……不不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仙尊您为什么不生气啊?这位姑娘刚才可是当众拒绝了您呢。面子呢?您作为仙尊的面子不要了吗? 花灵月这下则是彻底嫉妒红眼了。在她看来,郁青有没有灵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仙尊竟然没当场拍死郁青,难道仙尊真看上了这么个破烂玩意儿了? 花灵月又恨又急,直摇她娘胳膊。花夫人自己都慌的快站不住了,再让她这么一通摇,骨头差点没散架,眼珠一转,忙对郁青道:“染儿啊,你妹妹年纪小,孩子心性,自己走路不小心摔了跤,就怨到你头上来了,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啊。” 谁推的谁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赶紧把这事揭过去,可千万别再深究了! 花夫人心中拼命祷告。 郁青瞥了花夫人一眼 ,淡淡道:“好,我不跟您女儿一般见识。” 我跟您一般见识。 一个人的灵力,是不可能无缘无故散去的。 花染儿召唤她上身的条件里,虽然没有复仇一求,而只有圆梦一愿。可这个愿,哪怕没有花染儿在背后要挟,郁青自己也会顺势而为。 所以,郁青觉得自己应该为花染儿做点什么。毕竟借用了人家的身体。 想到这,她望向巫九言,道:“仙尊,请问您可查出了我为何没有灵力?” 这话一出,花夫人刚要吐出的气瞬时又被堵住了,憋得脸色发白,身子直晃,郁青伸手扶住她,道:“夫人这是怎么了?为何抖的这么厉害啊?” 花夫人道:“我我我……我没事……” 郁青笑的意味深长,道:“没事就好。”继续望向巫九言:“仙尊?” 巫九言瞥了眼面色惨白的花夫人,再看看郁青,心下了然,道:“姑娘的金丹被人用掌力拍碎了,所以才会一身灵力悉数散尽。”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如今这世道邪祟横行,灵力简直比金银还要更为重要。而没有金丹就没法修炼出灵力。 所以说,毁人金丹,那就等于夺人钱财害人性命。 这可是丧大德的恶毒事。 8、第 8 章 花玄当即就愤怒了:愤怒不是因为女儿被人毁了金丹,愤怒是因为竟然有人胆敢把手伸进他花家来害人! 当他这个家主是摆设吗! 当他花家与仙尊的交情是假的吗! 而且我花玄那么多儿女,你说你害哪一个不好哇,怎么偏偏就挑中了这个最不能害的下手呢! 偷偷瞥了瞥眼底暗云翻滚的巫九言,花玄心中暗暗叫苦,知道这下没法再躲着当哑巴了。 不但不能躲,还得立刻马上现在就跳出来表示愤怒,如此才能表明自己对此一无所知、才能把自己摘巴干净了。 想到这,花玄腾地站起,拍桌怒道:“我花玄虽无能,可家中子女却也不是谁人都能欺负的!”又转目望着郁青,一脸悲痛道:“染儿啊,爹的好闺女,都是爹不好,都是爹没能保护好你……爹愧为人父啊!” 郁青:…… 请问是花染儿给她的记忆出问题了、还是这位家主当真有病?为何画风如此不对?? 别说她不解,就连花夫人母女俩都是满脸震惊。 尤其是花夫人,眼睛都瞪成了铜铃,就听花玄道:“染儿,爹可怜的闺女,快告诉爹,到底是谁害了你?” 郁青:“……我不能说。” 花玄:“有什么不能说的?染儿,你别怕,只管大胆说,爹就是拼上这条性命也定要为你讨回个公道!” 郁青:“……那我说了啊?” 花玄:“说!爹给你做主!” 郁青:“哦。”她望向花夫人,淡定道:“毁我金丹的,便是这位夫人。” 一众人等:……!!!! 当家主母残害家中子女,往轻了说是这主母的人品问题,往重了说那就涉及到这家家风问题上了。 花夫人早已面色惨白。 连花玄都傻眼了。 夫妻夫妻,自打拜了天地那刻起,夫和妻便绑在一块了。妻犯了错,他这个做夫的,自然也要跟着受牵连。 更何况他还是花家家主。 花玄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表情僵硬地挤出一抹笑,道:“染儿啊,你是不是弄错啦?她可是你母亲。” 花灵月更是指着郁 青鼻子跳道:“花染儿!你胡说什么!我娘可是家主夫人,她有必要去害你这个小小的庶女吗!你不要血口喷人!” 众人:…… 是啊,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而已。虽然人长的漂亮,可庶女就是庶女,不是儿子,是不能继承家主之位的。 堂堂家主夫人,实在没必要自毁声誉对一个小庶女出手。 众人望着郁青,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原本已经绝望的花夫人,听着这些议论声,顿时从垂死中挣扎坐起,抚着胸口哽咽道:“你虽非我亲生,可我念你幼年丧母,这些年我一直都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我又怎么会害你呢?你为何要如此污蔑我?啊?” 一边说,一边望着郁青泪水横流。 伤心、委屈、愤怒、不解,每一种情绪都是那么的真实,真实的郁青都犯嘀咕了,心道:“莫非花染儿弄错了?毁她金丹的,并非眼前这位家主夫人?” 花灵月愤愤道:“花染儿,既然你说我娘害你,那好,我问你,谁能证明你说的就是事实?你有人证吗?” 郁青:“……” 她还真没有人证。她也是根据花染儿的记忆,推测出是花夫人下的黑手。 可是花染儿记忆里,花玄对原主是不闻不问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坏爹。然而她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花玄对原主极好。 她现在身上穿的这套云蚕丝青衣裙就是最好的证明:一衣千金,连腰带都是用金丝编织而成,若非真心疼爱原主,花玄又怎舍得在原主身上如此大手笔? 再看看花夫人。 在花染儿留给她的记忆里,花夫人她鸡皮鹤发,脸上褶子深的能装水;吊梢眼塌鼻梁,嘴巴大的赛脸盆,而且声如鸦叫难听至极,指甲森白宛若鬼爪……一言概之:极其丑陋。 可站在她面前的这位花夫人,虽不是粉面桃腮俏佳人,但也算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实在跟丑陋挂不上钩。 目前唯一能对号入座的人物只有花灵月:嚣张,跋扈,还动不动就要扒人皮。 所以说,原主花染儿留给她的记忆,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郁青有些不确定了。 这番形态落在花灵月眼里,顿时就成了词穷、心虚的表现,她抬起下巴,得意道: “没证据?哼,没证据你也敢信口雌黄跟只疯狗似的乱咬人?花染儿,诬蔑人之前你都不用做功课的吗!” 郁青蹙眉,心说:“我郁青行得正坐得端,何曾干过诬蔑人这种事?” 她对花灵月道:“你别催,我再想想。” 花灵月道:“想什么?” 郁青:“当然是想谁是凶手啊。” 众人:…… 刚才还信誓旦旦指控别人害了她、现在又说想谁是凶手,这姑娘莫非脑子有问题? 花灵月更是哈地笑了,冷嗤道:“花染儿啊花染儿,我刚才说你是废物,我还真是抬举你了!废物好歹还有点脑子呢,你却是连半点脑子都没有!猪都没你蠢,你简直蠢破天……啊!父亲您怎么打我!” 花灵月捂着脸,双目因为震惊而往外凸起,俩眼珠子瞪得都快要蹦到地上去了。 花玄才不管花灵月眼珠子会不会掉,一巴掌扇完后,还喝道:“我打的就是你!染儿她是你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跟你姐姐说话!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没跟你说过要尊重长姐吗!” 花灵月眼睛又瞪圆了一圈,震惊道:“父亲!您什么时候跟我说过要……” 花玄道:“你给我闭嘴!” 一副声色俱厉的样子,反倒让郁青不好再说什么了。 再看看花灵月迅速肿起来的半边脸颊,郁青放弃了反击,心道:“罢了罢了,我这个都记不清具体活了多少年的老人家,就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啦。小破孩说话虽说恶毒了些,不过现在也算是受到惩罚了。” 她抬手,状似无意的扶了扶发髻上的蝴蝶头饰。 正打算飞到花灵月身上搞破坏的小银蝶重新安静下来。 而一旁的巫九言却是斜睨着花玄,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 哼的花玄一哆嗦,才刚放下的手赶紧又举起,半空中轮出一个半圆后,毫不犹豫地再次打向花灵月另外半张脸。 啪! 又响又脆,宛如甜瓜炸裂、瓷碗落地……满厅宾客都被这清脆而响亮的巴掌声惊住了,眼睁睁望着花灵月被她爹一个巴掌扇倒在地,一个个惊得瞠目结舌。 连郁青都诧异地挑了挑眉。 花染儿记忆里,花玄对花灵月这个女儿可以说是疼到了骨子里去, 要什么给什么,不要说动手打她了,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然而现在…… 望着花灵月肿成了发面馒头的脸颊,郁青再次沉默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花染儿留给她的记忆跟现实严重不符。甚至完全是背道而驰。 这边,花灵月让她爹接连两个巴掌打的差点没昏死过去,整个人彻底蒙圈了,直到她娘一声“我的儿”,她这才像刚从噩梦中醒来一般。 顶着一张油光发亮的脸,花灵月眼中泪珠噗噗直落。 从小到大连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的父亲,今天竟然动手打她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还在她的生辰宴上! 这让她以后还有何脸面见人! 花灵月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用力推开抱着她嚎啕大哭的花夫人,一骨碌爬起,嘶声叫道:“父亲!”她猛地抬手指向郁青,目呲欲裂道:“这小贱人污蔑我母亲害她,您不打她反倒过来打我!父亲您是疯了吗!” 花玄没疯,但离疯也没差几步了。 他面色铁青地朝花灵月吼道:“孽障!你给我住口!染儿她是你姐姐!我不许你这么叫她!” 花灵月也吼道:“我才没有她这样的姐姐!她不过是一个家奴生的破烂玩意儿而已!她有什么资格做我姐姐!她就是个贱人贱人贱人!” 随着这几声“贱人”出口,整个厅内的气温陡然下降,仿佛从夏日一下子瞬移到了寒冬。 众人缩了缩脖子,瞬时从父女二人的争执中回过神来,正纳闷这四季如春的凤宁城为何突然一下子变得这么冷了,忽听噗通一声响。 抬眸一看,就见花玄不知怎的瘫在了地上。细细一瞧,似乎还在瑟瑟发抖。 众人:……这凤宁城的天果然是变了,瞧把人花家主给冻的。 花家主全身都在往外冒簌簌冷汗,整个人抖若筛糠,心中悲鸣道:“想我刚才一番慈父表演,好不容易才安抚住上面那位,如今可好,全毁在月儿那几声‘贱人’上面了!这该死的孽障!” 正觉眼前一片漆黑求生无望间,忽听郁青道:“家主,您这是怎么啦?是不舒服吗?” 花玄:“……” 花玄动作缓慢地抬起视线,望着郁青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下一刻便宛如迷路的夜行人终于寻到了一抹灯光,一下子朝郁青扑去,脱口就道:“染儿,爹的好染儿、好闺女!求你帮帮爹!” 众人:……这是冻傻了? 花灵月:……父亲他果然疯了! 就连还在掩面抹泪的花夫人都惊得停止了哭泣。 郁青亦是不解,心说:“若我还位列神位,你求我,我倒的确可以为你化解一二。可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女子啊。” 但她还是习惯性问道:“你想求我帮你什么呢?” 9、第 9 章 郁青习惯性问道:“你想求什么呢?”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钻入厅内,撒下一片橘红色的光团。 少女就站在那光团下,身姿挺直,唇角微微翘起,一双水眸静静的望着面前人,仿若一尊正在倾听信徒祈愿的神祇。 花玄只觉心神一震,双膝一软,竟是下意识就要伏地叩拜。 却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喝道:“花家主!” 花玄身躯顿时一滞,已经弯下去大半的双膝又嗖地挺直了。他僵硬地转了下脖子,望向主座。 郁青也望向主座。 就见刚刚还挺高兴的仙尊,这会儿又变得面色阴沉起来,冷声道:“花家主,你自己的女儿你自己不好好管教,你求她做什么?” 原来花家主是想求自己帮他管教女儿吗? 郁青了然。 花灵月小小年纪就飞扬跋扈至此,若再任其这么自由生长下去,以后非得长成一棵歪脖子树不可。确实应该好好管教一番了。 只是……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想帮人带小孩啊。 这会让她想起曾经带徒弟的那些时光。 转目望着张大嘴巴的花玄,郁青想也不想就拒绝道:“家主,仙尊说的对,教导子女乃是家中长辈之事,我……只是家中一名晚辈,实在不好替你管教子女。” 一面说着,一面扫了眼旁边正恶狠狠瞪着她的花灵月。 花玄的视线也跟着移到花灵月身上,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忙摆手道:“不不不,染儿我是说……” “花玄!” 一道厉喝声忽然响起。 巫九言腾地站起,沉声道:“你连管教子女这种小事情都要求助与家中晚辈吗!” 语气生冷的像块冰铁,显然动了怒意。 众人被吓的皆是一抖,正纳闷仙尊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起火来了,就听一个老者小声道:“花玄可是仙尊亲自任命的一城之主,可他却连自己家里的子女都管教不了,还如何担任城主之位?如此烂泥扶不上墙,不怪仙尊会如此生气。” 那老者面说着,一面鄙夷地望着花玄。 众人也顺着那老者的视线望去,待看见那抹抖成了筛糠的身影,瞬间了然了,旋即也 是目露鄙夷。 城主的任命采用的并非世袭制,而是强者上位。简单点说就是:同一座城,上一任城主姓张,下一任城主却不一定还姓张,有可能姓李,也有可能姓孙,单看谁拳头硬。 可唯有凤宁城的城主是个例外。凤宁城的城主之位,永远只属于花家。 因为花家的背后是百家玄门之首的仙尊。有这么一座大山镇着,没人敢不要命地跑到凤宁城来抢地盘。 所以,尽管大家都不怎么看得上花玄,但碍于其身后的人,大家还是都与其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 然而他们这会儿看花玄的眼神却都变了。 这么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人,仙尊以后怕不是要放弃花家了?那他们是不是可以想想凤宁城的城主之位了? 凤宁城多好啊,山清水秀,物产丰富,而且还四季如春…… 花玄就像一只误入狼群的小绵羊,又是茫然,又是害怕,瑟瑟直抖。 巫九言负在背后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只觉全身血液刹那间都冷却了一般,一股蚀骨的寒意自足底骤然涌起,猛地扑向他心脏。 他眼角突突直跳,视线死死咬着花玄,明明双唇并无动作,然而却有一道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入了花玄耳中:“花家主,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小心祸从口出!您说呢!” 一双凝视着花玄的长眸之中也再无笑意,而是带着毫不掩饰的阴鸷,让人情不自禁就想起了地狱之眼。 那个“呢”字更是拖的尾音极长,长的让人窒息。 花玄只觉咽喉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掐住,气都喘不匀了,额头上冷汗大颗大颗往外冒。 他艰难地滚动了下喉结,颤声道:“仙尊教训的是……是!属下……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见花玄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巫九言浑身的血液这才重新有了温度,眼中的阴鸷也散去了,瞥了花玄一眼,淡淡道:“花家主也不必如此自责,你身为一城之主,要守护万千百姓安危,平日里疏于管教子女,也是情有可原。” 众人:“……”这也能忍?区别对待可不可以有个度啊! 希望落空,众人一阵失望。花玄心中却是一阵狂喜,却又听巫九言道:“所以……” 花玄刚要落地的心 再次高高悬起,紧张地望着巫九言—— 所以什么? 巫九言望向郁青,淡淡道:“所以,我们还是谈谈你的夫人她,为什么要毁了这位姑娘金丹的事情。” “……” 对呀!这才是最要命的大事! 月儿只是骂了染儿几声“小贱人”,仙尊就硬生生把四季如春的凤宁城拖进了凛冽的寒冬,如今染儿金丹被毁……仙尊还不得要他整个花氏家族陪葬?! 刚从死亡沼泽中爬出的花玄又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吓得两股战战间,又听巫九言道:“倘若这件事是场误会……那最好不过了。若是事实……花家主,你可不能因为怜香惜玉就偏袒你家夫人啊。” “……” 这是不连坐他的意思了吗?太好了!只要不把他扯进去,一切好商量! 花玄瞬时又活过来了,忙对巫九言弯下腰道:“还请仙尊放心,属下一定秉公处理!” 说完又挺起腰杆望向花夫人。 如果这事与她无关,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真是她所为……自己也不过就是再换一房夫人的事。 想到这,花玄目光凌厉地望着花夫人,一脸严肃道:“快说,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同床共枕几十载,花夫人如何看不懂他眼中的决绝?一时间又是伤心又是绝望,尚未想好该如何应答,就听花灵月冷笑道:“哼!还能怎么回事!不过就是疯狗乱咬人罢了!” 母亲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小庶女出手!花染儿那个小贱人也配让母亲出手! 花灵月眼神凶狠地望着郁青,咬牙问道:“你想好凶手是谁了吗?”又凑到郁青耳边,低声威胁道:“小贱人,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你要是再敢跟只疯狗似的乱咬人,休怪本小姐扒了你一身皮!” 郁青:“……”小孩子学乖了,开始知道压着嗓子说话了。 不过依旧很欠揍。 郁青摇了摇头,往旁边移开几步,道:“尚未想清。” 不待花灵月得意地笑出声,郁青又道:“所以我需要验证一下,以免产生冤假错案。” 顶着众人想笑又不敢笑的目光洗礼,她坦然自若道:“刚才仙尊也说了,我的金丹是被人用掌力拍碎的,而我的怀疑目标又是花夫人,所以我想先比 对下花夫人的手掌大小,与留在我身上的掌印是否一致,然后再做定论。” 这是最简单最粗暴、也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先前是顾忌着不想把身体给人看,如今却是没得选择了。 郁青望向花玄,征询他的意见,花玄自然二话不说立马点头表示可以,当即对一位女修道:“还有劳殷家主帮忙做个见证人。” 这话一出,花夫人顿时惨叫道:“老爷!” 渝州殷氏,殷莫离,唯一的一位女性家主,生的极美,然而天生一张冰山脸,性子也像冰山一样冷硬。 一向就有冰山美人之称。 由她做见证人,自然最为公允。 然而对花夫人来说却也是最为可怕的! 因为殷莫离此人嫉恶如仇,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想贿赂她都没门! 花夫人只觉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摇摇欲坠,几欲昏倒。 偏偏花灵月还不知死活道:“殷家主,麻烦您等下可要看仔细了,可一定要还我母亲一个清白!” 话是对殷莫离说的,然而视线却恶狠狠地盯着郁青。 一个小妾生的破烂玩意儿,也敢诬蔑家主夫人,小贱人怕不是房梁上吊久了脑浆漏光了!等下证明了母亲的清白后,看她不扒了小贱人一身皮! 花灵月扶住花夫人,挺胸道:“母亲,您别怕,有我在!” 花夫人:“……” 她恨不得把花灵月塞回肚子里! 殷莫离扫了眼神情截然相反的母女二人,心中若有所思,然而面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淡淡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我殷莫离不会把黑说成白,也不会把白强指为黑。所以花夫人,您不用害怕。” 花夫人带着哭腔道:“那就……有劳殷家主了。” 已经有小丫鬟在花玄的示意下过来领几人到内室,花灵月拉着花夫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跟过去,房门一关上,立刻迫不及待地催促郁青道:“你磨叽什么!还不赶紧脱衣服!小贱人,看本小姐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郁青:“……” 她真是一句话都不想再跟这小孩说了,抬手就扯开了衣襟。就见少女丹田处,赫然印着一个紫青色的掌印。 花夫人一看见那掌印,本就惨白的脸色又蒙上一层灰白色,下意 识就要把手往身后藏。 殷莫离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手腕,不由分说就摁了上去。 宽窄一致,长短一致,全方位无死角贴合! 花灵月眼眸突地瞪大,正要脱口而出的“小贱人”也硬生生卡在了喉咙口,巨大震惊下,不敢相信道:“母亲您您您……您怎么……” 母亲为什么要对小贱人下如此毒手?这只是一个小妾生的破烂玩意儿啊!何至于?! 不等花灵月把话说完,殷莫离就已经拉着花夫人出去了,将人往花玄跟前一推,面无表情道:“花家主,你女儿身上的掌印,确实是你家夫人所为。” 这话一出,满室皆惊,待郁青整理好衣衫出来,就见花玄正指着花夫人鼻子气急败坏地吼道:“……想我平日里日理万机,无暇理会后院之事。又念及你出身书香之家,是个知书达理的,所以我这才放心将后院一应事务交于你打理,没想到你竟对染儿下如此毒手!你你你……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骂完后悄悄瞄了眼巫九言,见他面露讥诮,花玄赶紧又衣袖一甩,大声道:“来人!将夫人送到祠堂,交由族老发落!” 祠堂……族老! 家中只有犯了不可饶恕之错的人才会被送进祠堂! 而一旦被送进祠堂那边去,十有八九是无命再回了! 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花夫人再也站不住了,噗通一下摔倒在地。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急匆匆从外面奔进来,一边跑还一边高声叫道:“老爷夫人!不好不好了!猎场那边出事了!” 10、第 10 章 小丫鬟声音又尖锐又响亮,宛如一只奔跑中的人形大喇叭。 原本正七嘴八舌讨论“堂堂一个当家主母为何要作死去害一个小小庶女”的宾客们,一下子全都住了嘴,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小丫鬟。 郁青也扭头去望小丫鬟,旋即眉头一蹙,一句“小心”还没出口,就听厅内忽然猛地响起花夫人的惨叫声,紧接着又是一串啊啊声,随后又是一大片哧溜溜的倒抽气声。 郁青:“……” 她维持着嘴巴半张的动作压了压眉。 这叫什么? 屋漏偏逢连夜雨? 落井又遇天降石头雨?? 还是说人走霉运了喝口水都会呛死??? 看看扯着嗓子惨叫连连的花夫人,再看看似乎被吓傻了一般的小丫鬟,郁青默默叹了声气,走过去对那小丫鬟道:“小姑娘,你踩着这位夫人的手了……不如你先把脚抬起来一下?” 小丫鬟:“啊……哦!好好好!” 小丫鬟忙嗖地一下抬起脚。而随着她脚掌抬起,几串血花也哧溜一下飚起。 低头一看,就见花夫人先前被踩的手背上,赫然多了几个血糊糊的黑洞。 郁青皱眉,扭头问小丫鬟:“你鞋底怎么回事?” 那小丫鬟脸色发白,看样子是被吓坏了,闻言哆哆嗦嗦道:“有有有……钢钉……”说着抬起脚,露出了密密麻麻一鞋底儿的钢钉。 郁青:“……” 不待郁青再问,那小丫鬟又急忙解释道:“奴婢是猎场上负责保护小姐少爷们的下人,这种鞋子是奴婢的独门武器!” 细细一看,果然见小丫鬟一身劲装打扮。 背上还背着一把剑。 所以这解释一点毛病都没有,只是……这是不是也太巧了啊? 花夫人被踩的那只手,正是用来打碎原主花染儿金丹的那只手。而且从几个血洞分布的方位来看,其中一个血洞刚好位于筋脉处。 看样子手筋十有八九是被扎断了,除非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善于替人接筋脉的神医,否则这只手以后铁定要废掉。 望了眼疼的几乎要晕死过去的花夫人,郁青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心底默默感叹一句:这 可真是太巧了。 巧的她郁青都不敢再多话了。 然而她不问,依旧有人自己找上门来。就见花灵月跟只小老虎似得冲过来,指着她鼻子龇牙咧嘴道:“花染儿!好你个小贱人!你竟敢找人暗害我母亲!” 郁青:“……”天地良心,她是真不认识这小丫鬟啊! 不等郁青开口,那小丫鬟先大声道:“冤枉啊大小姐!奴婢不是故意要踩夫人手的!奴婢就是被猎场上突然出现的猎物吓坏了,所以才一时没看清夫人坐在地上……啊啊啊!太可怕了!” 这么一嚷嚷,众人的关注点立马从花夫人被踩的手上转移开来,齐齐去看那小丫鬟。 所谓的猎物就是邪祟。 如今世道,邪祟横行,大家对于这种存在与黑暗中的东西早就见怪不怪了,这得是多厉害的猎物才能把人吓成这样? 众人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 花玄也皱眉问道:“怎么回事?猎场上出什么事了?” 小丫鬟道:“……猎场上突然冒出一只猎物,嘴里还一直叫着大小姐名字……” 花灵月耳尖地听见了“猎场、大小姐”几个字,心头咯噔一跳,突然生出一抹不好的预感,当即也顾不得再找郁青麻烦了,忙一脸紧张地盯着那小丫鬟。 一个死人叫一个活人的名字……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就听那小丫鬟道:“……那猎物一直叫着要找大小姐报仇,还说要是不把大小姐交出来的话,它就要杀光所有姓花的人……而且它特别厉害!已经打伤我们好多人了!” 11、第 11 章 小丫鬟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哆嗦,眼睛里全是恐惧。 光是想想就能把人吓成这样……这得是多可怕的猎物? 众人好奇心这下彻底被勾起来了,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拔出了佩剑,眼睛里还冒出炙热的光芒。 所有人心中都沸腾着一个念头:拿下这只可怕的猎物! 百家玄门的立家之本,靠的就是斩邪除祟,谁杀的邪祟厉害,谁就是老大。这就跟战场上杀敌是一个道理:强者为王。 王他们现在是不敢肖想了。只要有那位在,王的宝座就永远不会更替。 不过能荣升为王手下的爱将也是可喜可贺的。 而现在,那位难得现身一次的王就坐在这里,这可是大家表现的最佳时机! 众人偷偷瞄了眼巫九言,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什么“当家主母虐待庶女最后喜遭天谴被废一只手”的后院秘辛,这会儿全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情。 就连刚才惊艳了他们一脸被赞为天人的郁青,此时此刻都成了无关紧要的存在。 大家围着那小丫鬟,七嘴八舌追问道:“快说快说,那猎物有多厉害?怎么个厉害法?” “对对对!是鬼还是怪?” 小丫鬟道:“是只新鲜的女鬼!”说完又打了个哆嗦,道,“可厉害了!特别厉害!” 就是不说怎么个厉害法。只反反复复一直强调说那女鬼要找大小姐报仇,听的花灵月额头冷汗直冒。 花家大小姐是谁? 那就是她啊! 鬼要找她报仇……还是只新鲜的女鬼…… 花灵月缩起肩膀,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眼前忽然就浮现出一副画面:被剁掉双手双脚面目狰狞的绿娥,以及最后那句“我就是化成厉鬼也定要找你报仇”的的嘶喊……难道那个被她斩断四肢扔进猎场的贱婢真化成了厉鬼?! 花灵月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本能地就抱住花夫人一条胳膊,颤声道:“母亲……” 原本已经疼的快要昏死过去的花夫人,此时此刻不得不强打起精神,低声问女儿:“怎么回事?” 仿佛是在回应她,不等花灵月开口作答,就听那小丫鬟道:“那女鬼说她被大小姐 命人砍断了四肢,还说……还说……”从进门后就一直表现的特别心直口快的小丫鬟,这会儿忽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小丫鬟视线落在郁青身上,随即就像被火苗燎着似得,嗖地收回;再望了眼面色阴沉的花玄,干脆又闭上嘴不说话了。 众人催促道:“还说什么了?” “丫头,你别害怕,只管说!难道咱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一只小鬼不成!” “对对对!不用怕它!” 小丫鬟忙摆手道:“不不不,不是怕那女鬼,那女鬼已经被打跑啦!” 众人:“……” 有人气道:“嘿我说你这小丫头,既然鬼都被打跑了,那你还慌里慌张跑过来做什么!” 没得害他们空欢喜一场。 小丫鬟似乎被这人吓到,缩了缩脖子,又不说话了。 然而视线却总是控制不住地往郁青那边瞄。 这番形态全落在了花夫人眼里。 花夫人眼珠转了转,旋即眼神一亮,忙低声跟花灵月说了句什么,花灵月瞪大眼睛,震惊道:“啊?母亲……这……这能行吗?” 花夫人道:“有什么不能行的?你只管照我说的做!” 她自己是没指望翻身了,如果临死之前能把小贱人拉下去垫背,也算是给女儿扫清了一个障碍。 想到这,花夫人眼中露出一抹冷厉,对还犹豫不决的花灵月道:“这小贱人跟她那死鬼娘一样,天生一张狐媚子脸,留下来以后肯定是个祸害,你没看见仙尊刚才都被她迷成什么样了?月儿,母亲问你,你还想不想嫁给仙尊了?” 这话一出,花灵月眼中的犹豫瞬时没了。 母亲说的对,小贱人天生就是一张狐媚子脸,绝不能再留了!小贱人必须死!仙尊是她的!谁都别想跟她抢! 花灵月摸了摸袖子里揣着的锦帕,腾地一下站起身。 这边,花玄沉着脸对刚才那小丫鬟吼道:“还不滚下去!” 他可没忘记这小丫鬟刚才嚷嚷的是什么,得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赶紧把这小丫鬟踢出去。 真是个不长眼睛的蠢货,这种事情也是能拿出来嚷嚷的吗!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吗! 花玄面色阴郁地瞪着那小丫鬟。 也是那小丫鬟胆子小,让花玄这么一吼 ,又一瞪,竟是吓得腿一软,噗通一下跌倒在地,等她挣扎着爬起准备退下时,花灵月也冲过来了,一把抓住她胳膊,道:“站住!我问你,你刚才说那女鬼只是被打跑了是不是?” 小丫鬟颤颤巍巍道:“……是,是啊。” 花灵月又道:“那女鬼是不是还说要找大小姐报仇?” 小丫鬟忙点头道:“对对对!那女鬼说大小姐命人砍断她双手双脚,还将她扔进猎场,害她活活被猎物生吞活撕了,她死不瞑目,所以她才要找大小姐报仇!” 一改之前的吞吞吐吐,回答的又干脆又利落。 众人也干脆利落地倒抽了口凉气:砍断人手脚不算,还把人扔进猎场让猎物生吞活撕了……难怪人死后会化成厉鬼找上门寻仇,这花家大小姐心肠未免也太恶毒了? 对了,花家大小姐是哪一位? 众人视线在郁青和花灵月身上来回扫了扫,最后一致落在了郁青身上:应该就是这位?刚才那小丫鬟视线可是一直在这位身上打转呢。花家主之前好像也说了这位是长姐。 啧啧,人长的这么美,没想到却生了一副蛇蝎心肠。 众人顿时眼神怪异地打量着郁青,几个离郁青比较近的还往旁边移了移,又移了移,仿佛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突然就被孤立却又成为众人视线焦点的郁青:“…………” 看看四周满是厌恶的目光,再对上花灵月那得意的眼神,郁青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她好像已经能猜出接下来应该发生什么了。 果然,就听花灵月对花玄道:“父亲,那女鬼身怀怨气,逃出去后指不定要祸害多少人呢!这可怎么办呀!” 又转身郁青道:“姐姐,你身为花家大小姐,本应为家中兄弟姊妹做个表率,没想到你却做出如此恶毒之事,如今给家里惹下祸端不说,还要连累其它人!姐姐,你……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说完,也不等郁青接话,又再次转身对花玄道:“父亲,姐姐她做下这种事情,您就不管管她吗?” 花玄:“……” 不不不,这事你别问我!这事我一点儿都不想管!你姐姐我已经管不了了! 瞥了眼脸上半点惊慌之色都没有的郁青 ,再看看睁着双大眼睛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的小女儿花灵月,花玄终究还是没法狠下心眼睁睁看着小女儿再继续作死下去。 他对大女儿的了解虽然不多,但心中也跟明镜儿似得清楚,像这种斩断人手脚还把人扔到猎场任由猎物撕咬的事情,绝不可能会是大女儿所为。 反倒更像是骄纵任性的小女儿手笔。 先不说大女儿手里根本就没有下人可以使唤,而且他们家顶着大小姐名头的,好像一直都是小女儿才对? 想到这,花玄当即盘算起了把小女儿一巴掌打晕后抬下去的可行性。 到底是他真心疼爱过的女儿。 然而,他这边正盘算着怎么救人呢,那边被救的那位却不乐意了。花灵月摇着他胳膊道:“父亲!您快想想办法呀!那可是只厉鬼!” 其他众人也纷纷道:“这种东西生前带着怨气而死,死后携怨带煞,最是可怕了!若是当场斩杀也就算了,如今却让它逃走了,以后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活人呢。” “就是就是,这种东西一般修士都应付不了,更别说普通百姓了,但凡倒霉遇上了,那就只有被生屠的份啊!” “这花大小姐也是,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呢?” “是啊是啊,看着天仙似得一个人儿,没想到这心肠……啧啧!” 说这话的人直摇头。 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冰山美人殷莫离,干脆直接就怒视着郁青道:“亏我刚才还可怜你金丹被毁呢,如今看来,花夫人毁你金丹也不是没道理可言。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恶毒心肠,长大后还如何了得?换做我是花夫人,我不但要毁了你金丹,我还要一掌将你拍死为民除害!” 扭头对花玄一拱手,道:“花家主,照理说这是您的家务事,我等外人本不应插手才对。可您刚才也听到了,那东西从家逃了出去,少不得要祸害到他人。” 立马有人应和道:“对对对,花家主,我带来的随从可都在您家门外候着呢,可别遭了那东西毒手!” “我也带了不少随从!” “我家也一样!” …… 七嘴八舌,众语纷纷,全都把矛头对准了郁青,郁青这下就是想不理会也不行了,正要声明自 己并不是花家大小姐,却听一个声音道:“聒噪。” 语调淡淡,连音量都平稳如水,然而原本还吵吵闹闹的众人,却在这一声“聒噪”中全都唰地闭上了嘴。 嘈杂的大厅立马又恢复到了先前落针可闻的死寂。 花灵月在一片死寂中紧张地攥起了拳头,心中拼命祷告:“求求您了老天爷!求求您千万别再让仙尊替那小贱人说话了!” 仿佛是听见了她的祷告般,就听巫九言淡淡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争吵的?谁捅的篓子谁负责。那女鬼不是说了吗,她的目标只是杀害她的花家大小姐,既然如此,那就把人交出去就是了。” 花灵月闻言,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瞬时就落地了,一阵狂喜,心说:”母亲这次总算押对了!仙尊果然开始讨厌那小贱人了!哼,只要仙尊不插手,看今天谁还会替小贱人说话!” 众人则是面面相觑,心道:“这样好像不太妥?虽说花家大小姐所作所为的确令人发指了些,但是……怎么能把活人交给一只鬼处置呢?我们可都是斩邪除祟的玄门之家啊!” 可这话也就只敢想想而已,都憋着不敢往外吐,还道:“仙尊说的对,一人做事一人当!” “她花大小姐自己捅出的篓子,凭什么要别人帮她善后!” “对对对!” 一片附和声。 巫九言长眸微闪,面露微笑地望向花玄:“花家主,你觉得如何?” 花玄:“……”我觉得不如何!然而您是老大,所以您说了算! 他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两下,面向巫九言弯下腰,涩声道:“小女犯下此等恶行……实在是死不足惜!” 巫九言立马毫不吝啬地表扬他:“花家主深明大义,不徇私情,此等大义灭亲之举,实在是令人敬佩啊。” 花玄:“…………”呵呵! 他爱莫能助地望了眼花灵月。 巫九言也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了,扫了眼众人,道:“这么说,诸位对本座的处置方式都没异议咯?” “没异议!” “仙尊英明!” 一片附和声中,就有一个声音清脆道:“我有异议。” 众人:“……”谁这么大胆竟敢质疑仙尊?! 正想着,就见郁青站出来道:“ 仙尊,我觉得您这样说不妥。虽说那女鬼遭遇令人同情,可是……” 可是不等她把话说完,花灵月就打断她道:“姐姐,您怎么可以质疑仙尊呢?仙尊这么做是为了避免更多无辜之人丧失性命啊,毕竟那女鬼都说了,只要把你交出去,她就不会再伤害其他无辜之人了。姐姐,你该不会因为怕死,所以就要拉着大家伙陪你一块儿死?” 郁青:“……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 花灵月道:“姐姐是想说那女鬼生前只是一个下人对吗?可是下人也是人啊,下人的命也是命啊。姐姐,虽说尊卑有序,可在生命面前,难道不应该是人人平等吗?” 郁青:“……”她望着花灵月久久不语,久到花灵月眉心都挤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她这才慢慢吐出一句:“你,真的很笨!” 花灵月:“……你说什么?!” 郁青:“我说:你真的是太愚蠢了。或者说,你不作的话,就不会死。” “……”花灵月还是听不懂。可不知为何,她心里忽然就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来,皱眉道:“你……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郁青道:“我的意思是:我刚才其实很想救你,而且我也努力试着这么去做了,可是你自己非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送,所以……我也没办法了。” 难怪老四当年会说:一个人要是真心求死的话,那是拉都拉不住的。 老四的话果然有道理的很。 扭头望向巫九言,郁青道:“仙尊,我收回我刚才的话,我现在对你的处置方式没有任何异议了。” 说完扭头就走,花灵月一看,忙一把拽住她胳膊道:“花染儿你不能走!你的事还没处理完呢!” 急的“姐姐”也不叫了。 郁青挑眉看她,奇怪道:“我的事?什么事?哦,你是说那女鬼的事?可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那女鬼要找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花灵月道:“你胡说!那女鬼要找的人明明是你!你……” 郁青打断她:“你错了,女鬼要找的人是花家大小姐,可花家大小姐并不是我啊,而是你。我只是一个小妾生的……庶女。这是整个花府众所周知的事情?” 真是奇怪,为什 么还会有人蠢到要做掩耳盗铃这种事情呢? 不待花灵月白完脸,郁青对过来报信的那个小丫鬟道:“那女鬼是不是说杀她的人是大小姐?” 小丫鬟忙点头道:“对呀对呀!” 郁青又问:“那她有没有说大小姐是哪一位?” 小丫鬟:“……” 这次小丫鬟没有再点头了,而是哆哆嗦嗦的指向了花灵月。 众人:“……”怎么回事?花家大小姐换人了? 花灵月更是急的脸都白了,双眼通红地朝那小丫鬟吼道:“好你个贱婢!你竟敢诬蔑我!” 让她这么突然一吼,小丫鬟吓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忙缩着脖子直摆手道:“不不不!奴婢不敢诬蔑大小姐!大小姐……” “你给我闭嘴!” 花灵月第一次如此厌恶“大小姐”这个称呼! 简直比茅厕里的臭石头还要让人厌恶! 她抬手指着郁青鼻子,对那小丫鬟咬牙问道:“如果绿娥要找的人不是她,那你为什么进来后视线就一直往她身上瞄?!” 小丫鬟眨了眨大眼睛,道:“奴婢看染儿小姐,是因为奴婢觉得染儿小姐真漂亮,比仙女还要漂亮呢,所以奴婢才会忍不住一直看染儿小姐啊。” 花灵月:“!!!!”怎么可以这样! 小丫鬟又歪头望着花灵月,一脸不解道:“对了,大小姐,您是怎么知道那女鬼叫绿娥的啊?奴婢也没说那女鬼叫什么名字呀。” 12、第 12 章 小丫鬟看起来也不过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圆脸蛋脸圆眼睛圆嘴巴,连小鼻头都是圆乎乎的,又生的白白净净,此时歪头望着花灵月的样子,娇憨又可爱。 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样子宛若稚子般。 也的确是个单纯不懂事的孩子。 若是个懂事的,就不会拿这种事情到处嚷嚷了,就该捂紧了揣牢了、然后再私底下悄悄把事情禀告给主家。 众人心说。 旋即又伸长了脖子,齐齐望向花灵月,所有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一个念头:栽赃嫁祸! 难怪她刚才一个劲儿的蹦跶着要把人交出去。 栽赃嫁祸嘛,当然要速战速决且斩草除根了。 花灵月早已是面色惨白,双眸猩红的瞪着那小丫鬟,恨不能将人活撕了。 而先前一直表现的很胆小的小丫鬟,这会儿倒是胆子大了起来,人也不哆嗦了,脖子也不缩了,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固执的追问花灵月道:“大小姐,你是怎么知道那女鬼叫绿娥的呀?” 花灵月:“……” 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那女鬼叫绿娥! 我为什么要说出绿娥这个名字啊!我是疯了吗! 花灵月被问的摇摇欲坠,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了,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只下意识喃喃道:“我不是大小姐,不是……我是二小姐,我是二小姐啊……” 她本能地就要向花夫人求助,可是头一转,却看见她那一向睿智机敏总能在危机时刻替她撑起一片天空的娘,这会儿却对她的求助无动于衷,而是躺在地上宛如死人般,一动不动。 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瞪着屋顶。 胸|口更是半点起伏也无了。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过来在花夫人身旁蹲下,探鼻息,看瞳孔,片刻后,摇头叹息道:“唉,花夫人这是急火攻心,暴毙而亡了。” 众人大惊:“什么?死了?!” 连花玄都惊得一个激灵,疾步朝花夫人那边奔去,结果才刚开跑两步,耳边忽的就听一个声音尖锐道:“是你!是你害死了我母亲!都是你这个小贱人害死了我母亲!我要杀了你!” 扭头一看, 花玄心中顿时大骇,一句“住手”还未出口,就听又是一声响,花灵月刺向郁青的剑哐当一下掉在了地上。 手中没了武器,花灵月依旧没有停下,而是半路上飞快凝出一团灵力球,抬手就要轰向郁青面门。 一双猩红的眸子更是死死咬着郁青一眨不眨,此时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认知:母亲没了!母亲被这个小贱人害死了!是这个小贱人害死了母亲! 目标也只有一个:杀了小贱人为母亲报仇! 可还没等她抬手,忽觉脊背骤然一痛,下一刻人就像被扯住了尾巴的风筝似得倒飞出去,然后再像只沙包似得从半空中跌落,啪叽一下—— 贴在了地上。 或者干脆说啪叽一下埋进了地里去。 若不是发髻上的金簪步摇还在微微晃动,现在的花灵月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块人形地砖。 而且还是块看起来完好无损但只要一抠出来立马就会变得稀碎的地砖。 这么个力度……又是这么个姿势……先不说骨头,只怕连五脏六腑都摔成碎末了!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垂眸望望地上了无生息的花灵月,再抬眸悄咪咪梭一眼巫九言,下一刻立马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赶紧又收回视线。 苦了花玄,媳妇孩子都死了,不敢哭不敢叫,还要被迫承受巫九言释放出的威压……主人座跟上宾座仅有五步之遥,加上他刚才跑出去的两步,两人之间拢共也不过才相隔了七步的距离而已。 站在巫九言旁边,宛如背靠一座冰山。 这边,郁青望着整个身子都嵌进地面中的花灵月,无声一叹,移开了视线。 对于一个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杀了自己的人,郁青不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对方的死负责。 她只抬眸望向巫九言。 刚才就是这位仙尊击落了花灵月刺向她的剑,也是这位仙尊拎走了花灵月,还把人啪叽一下贴在了地上。 所以算起来,对方刚才是救了她的。 想到这,郁青上前一步,朝巫九言一躬身,道:“多谢这位仙尊出手相救。” 听见她的声音,巫九言一身戾气顿消,冷若冰霜的眼神也瞬间变得柔和起来。又见郁青朝自己躬身颔首,巫九言本能地上前几步搀住她胳膊,嘴唇 翕动半晌,冒出一句:“……不客气。” 然而手却没有从郁青胳膊上拿开。 郁青蹙眉,垂眸去看巫九言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旋即目光一亮,视线落在了巫九言右手食指上,心说:“真巧,这位仙尊手上的戒指样式,竟然跟老四的戒指样式是一样的。” 老四不喜欢用剑,也不喜欢背刀,唯一的武器就是一枚戒指,名曰:久伴。 久伴并非寻常戒指,而是用术法将上古神兽的筋脉炼化为丝,丝长无止境,且丝锋利如刀刃,用的时候展开,不用的时候就盘成一个戒指模样戴在手指头上,可谓是又轻巧又方便。 就是不知这位仙尊的戒指是用什么做的? 这么想着,郁青就打算细细看个清楚,结果她视线才刚动,巫九言忽然猛地将手缩回了袖子里去。 缩回袖子不算,还又背到身后藏起来,然后梗着脖子一脸警惕而戒备地望着郁青。 郁青:“……” 看着这个像防强盗一样防着自己的家伙,郁青有些哭笑不得,心说:“我看起来像是会抢你东西的人吗?” 不过让巫九言这么一瞪,她也就打消了要看对方戒指是用什么做的念头,向人略一颔首后,转身朝先前那个小丫鬟走去,走到人跟前停下,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丫鬟看着她,黑葡萄似得大眼珠子转了两转,道:“奴婢叫夜雨。” “嗯,夜雨。”郁青重复了一遍,道:“夜雨,你以后愿意跟着我吗?” 夜雨:“……” 她视线下意识地就朝郁青身后望去,旋即又飞快收回,点头道:“奴婢愿意。” 郁青道:“好。”顿了顿,补充道:“跟着我的话,以后可能会很辛苦,你怕吗?”毕竟她现在金丹碎了,弱小至极,连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四个徒弟又不在,她现在唯一能依仗的,就只有小银蝶儿了。 可是小丫鬟若再继续留在花家的话,只怕会凶多吉少。 毕竟小丫鬟今天捅出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篓子,而这个篓子捅出后的最大获利者,很明显是她。 她来赴宴,本就是抱着要为原主花染儿讨回一点公道的目的而来,如今花夫人已死,还意外地把花灵月也给捎带上了 。 而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与小丫鬟的推波助澜,所以于情于理,这个小丫鬟,她都得护着。 想到这,郁青又安慰小丫鬟道:“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我会努力让你少吃一点苦的。” 小丫鬟夜雨道:“奴婢不怕苦!” 郁青帮她拍掉肩头上粘着的草屑,笑道:“好。不过你得改改口,以后在我面前,你不要再自称奴婢了……也别唤我染儿小姐……就叫姑娘。” 两人说着话,一前一后走出了和风苑,又径直回到花染儿住处,郁青翻出一块大花布铺开,开始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因为花染儿实在是太穷了太穷了,穷的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更不要说金锭子银锞子了,唯一能换钱的,恐怕也就只有神像肚子里藏着的那些花蜜了。 大大小小十几个瓷瓶子,叮叮哐哐一阵响后,全被扫到了花布上,郁青抓起花布四个角分别打了结,挽成一个小包袱的形状,往肩膀上一挎,然后拉着夜雨道:“我们走……呃,夜雨,你不愿意跟我走吗?” 夜雨忙道:“愿意愿意!”又望着郁青,可怜巴巴道:“小姐,我可以把我哥也带上吗?” “……” 郁青默了默,心说:“妹妹闯了祸一走了之,哥哥要是还留在这儿的话,恐怕难免要受牵连。是要一块儿带走的。” 这么一想,于是便点头道:“可以。” 夜雨立马像完成了一件大任务似得松了口气,如释重负道:“太好了!小姐你等一下啊,我这就给我哥发消息!” 说完从怀里摸出块玉简,手指头在上面划拉了好一阵,忽又停下,抬头问郁青道:“小姐,我哥说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想请我们在城内的水云涧等他一会儿,可以吗?” 骤然离开,的确要好好安置一番。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她这般孑然一身。 郁青理解道:“可以的,不着急,我们可以等他一天。”又问夜雨:“你需要跟亲朋好友也告别一下吗?” 夜雨黯然道:“不用,我没有父母,也没有朋友,我只有哥哥一个亲人。” “……” 原来是对相依为命的可怜孤儿。那这个哥哥必须得带上了。 郁青不再说什么 ,当即带着小丫鬟先行离开。 花府此时已乱成了一锅粥,好好一场生辰宴,结果硬是成了丧宴。喜事变丧事,全府上下都在手忙脚乱地撤红绸挂白幡,进进出出全是人,郁青带着自己新收的小丫鬟夹在人|流中,顺利出了花府后,直奔水云涧。 两人当然没有真等上一天,在水云涧雅间才坐了不过半个时辰,房门便被咚咚咚叩响了,夜雨跳起来道:“来了来了!” 说完忙跑去开门,郁青也放下茶盏望向门口,旋即瞳孔一缩,蓦地起身,惊呼道:“老四!” 13、第 13 章 郁青也放下茶盏望向门口,随即眼神一亮,惊呼道:“老四!” 话刚出口,人就站了起来,并大步朝门口之人扑去。 速度之快宛如疾风骤雨,冲势之猛宛如山洪来袭,夜雨立马一改之前的娇憨迟钝,身手矫捷地往旁边一让,让出了通道。 门口的少年也面含微笑,张开了双臂。 像是担心对面之人会跌倒,所以下意识就伸出双手要扶住来人。 又或者就只是一个单纯等人入怀的拥抱姿势。 总之,眼看郁青就要一头扑进少年人怀里了…… 偏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哒哒脚步声。店小二拎着茶壶过来了,老远就开始招呼道:“几位客官,需要续茶吗?今年新出的上好龙井哦,一壶只要五十文!不好喝不要钱!” 话音落,一张笑脸从少年肩膀后冒了出来,朗声道:“姑娘,来一壶呗?” 少年:“……” 少年牙疼地呲了口气。 郁青也只得收住脚,朝笑脸的主人颔首道:“那就来一壶。” 郁青说着,视线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少年人脸上,当下又是一怔,忙用力眨了眨眼,下一刻小脸上便浮出一抹尴尬,心说:“好险好险,刚才差一点就抱错人了!幸亏小二哥出现的及时。” 再看少年,眉头紧锁,表情僵滞,胳膊也不自然地往前一伸着。想来她刚才要是就这么扑过来的话,他应该会吓得一把推开她? 她刚才可真是……唉,想老四想疯癫了!瞧把人小孩儿给吓得! 活了这么久的郁青,头一次体会到了脸颊滚烫是何滋味。她朝少年牵了牵唇,又往后退开了几步,这才诚心实意地对店小二道:“多谢小二哥。” 不然就要闹笑话了。 小二哥成功卖出一壶茶,正高兴着呢,闻言连忙道:“不谢不谢,姑娘客气啦!”又对挡在门口的少年道:“这位客官,麻烦您让一让呗。” 少年:“……” 少年缓缓吐了口气,张开的双臂就势往胸前一抱,让开了道,然后歪头垂眸,目光凉飕飕地斜乜着店小二。 小二哥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心说“奇怪,怎么突然这么冷嘞?” 迎头对上郁青视线,忙又敬业地介绍开了:“姑娘,不是小的自吹,咱这水云涧的茶水啊,那可是与远近出了名的好,水是山泉水,茶是顶尖茶,仙尊当年喝了都说好呢……” “……对了姑娘,您有没有留意茶楼门楣上悬挂的那块招牌?可知那招牌上的字出自谁人之手?猜不到?哈哈哈,那可是仙尊当年亲笔……咦,怎么不出茶嘞?” 掀盖一看,小二哥面色大变,惊道:“嗳!这茶水怎么变成冰坨子了!” 夜雨也过来探头瞧了眼,不高兴道:“你这小二怎么回事?茶都不会泡的吗?出去出去。” 不由分说就把人往外推,再干脆利落啪叽一下关上了门。 差点没让门板咬着后脑勺的小二哥满心委屈,心说:“我怎么就不会泡茶了嘛!我可是茶楼里的泡茶小能手!” 可低头看看茶壶里的冰坨子,小二哥刚打开的嘴又乖乖闭上了,挠头道:“明明是壶热气腾腾的新茶,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一壶冰坨子了呢?” 眼看都要到手的提成又飞了,小二哥郁闷至极,拎着壶冰坨子正要下楼,还没走上两步,忽然脚下一歪,整个人跟团球似得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爬起来一抹鼻子,一手的血! 茶壶也摔成了七八掰! 小二哥:“……”娘的!今天怕不是撞鬼了! 雅间内,郁青抬眸打量少年人。 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身形修长,黑衣如墨,发丝也如墨,头顶只用金色发带束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许是技艺有限,又或是有意为之,总之,那团发髻束的歪歪扭扭的,非常符合他本人气质,慵懒而随意。 刚才也正是这份慵懒而随意的熟悉气质,这才让郁青误把少年认成了老四。 当然,相貌上的相似也是有原因的。 一样的剑眉星目,一样的薄唇高鼻,一样的俊美至极……不过老四的俊美中带着三分俏皮,而这少年的俊美却如宝剑出鞘般,夺目至极。 见郁青望过来,原本还抱着双臂靠墙而立的少年,忙唰地一下站直了,然后衣摆一撩跪下,规规矩矩地朝郁青行大礼道:“见过……姑娘。” 郁青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扶对方,但考虑到刚才的失态,唯恐又把 人吓着了,便隔空虚扶道:“你……不用这么拘谨的。快起来。夜雨,这位就是你哥哥……” 话没说完,忽听哐当一声响。 扭头一看,竟是夜雨手中的茶壶掉到了地上。 小丫鬟望着跪在地上的少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嘴巴也张的圆溜溜,一副受到了大惊吓的样子。 郁青忙安慰她道:“别怕别怕,就只是摔碎了一个茶壶而已,回头我想办法赔给店家就是了。” 夜雨:“…………”这是一个茶壶的问题吗! 偷偷看一眼还规规矩矩跪在地上的少年,夜雨只觉眼睛要瞎掉了,头顶上方还有一大串响雷正轰隆隆滚过。 她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结舌道:“我我我……姑娘我错了!请姑娘责罚!” 说完也噗通一声跪下了。 她刚才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啊!她竟然敢跟姑娘同桌喝茶了!她飘了!她真的是太飘了! 夜雨越想越怕,抖成了暴雨中的小鸡崽子。郁青也被她这突然的一跪吓着,忙道:“哎都说了只是一个茶壶啊,你不用这么紧张……起来起来,快起来……我们现在虽然穷了点儿,不过一只茶壶还是陪得起的……” 一面说着,一面就要蹲下来扶小丫鬟。 谁知小丫鬟手掌在地上一蹭,竟是哧溜一下跪着倒退了出去。 郁青:“…………” 却在这时,忽闻身后少年道:“姑娘有所不知,我这妹妹打小就有个毛病:守财。平时漏掉一粒米她都要愧疚半天,非得有人打她一下,她心里的愧疚感才会退去。所以姑娘,您得打她一下才行。” 郁青:“……啊?”竟还有这种说法? 郁青哭笑不得,想了想,便抬手在小丫鬟肩头轻轻拍了一下,道:“这下可以起来了?” 14、所见皆是你 郁青哭笑不得,想了想,便抬手在小丫鬟肩头轻轻拍了一下,道:“这下可以起来了?” 可以……起来了? 夜雨偷摸摸朝郁青身后瞄了一眼,见那少年还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吓得她赶紧也老老实实又跪好了。 郁青:“???”是自己打的不够重吗?还是需要多打几下才行? 正想着,身后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没多一会儿,一双皮靴就映入了眼帘。 黑底黑面的小皮靴,鞋面上还绣了条银龙,很好看;靴筒也收的很紧,显得一双小腿笔直而修长,更好看了。 正是那少年。 郁青正要问那少年现在该怎么办,结果她才刚抬头,那少年便已经率先在她身侧蹲下了,郁青便又把仰视改为平视,问那少年:“怎么办啊?她还不肯起来啊。” 少年抿笑道:“姑娘,您刚才打的太轻了。看我的。”他说着,右手食指和拇指上下贴合,照着夜雨脑门就是一弹,一声脆响中道:“还不起?等着我扶你吗!” 夜雨立马麻溜地爬起来了。 郁青:“……”感情自己刚才还真是打轻了呢。不过小丫鬟这毛病还真是……怪奇怪的。 郁青摇头失笑,手掌在膝盖上一撑就要起身,忽觉一阵天旋地转来袭。她身子一个踉跄,眼看就要很没形象地一头栽倒在地,一双手及时伸过来扶住了她肩膀,担忧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郁青闭眸没答,咬牙等着那股眩晕过去了,这才睁开眼睛,不好意思地对扶住她的少年道:“我好像……有点饿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响亮的咕咕声。 郁青:“……” 少年:“……” 郁青都没勇气看少年脸上的表情了,垂头解释道:“那个……我今天好像忘记吃饭了。” 这一垂头,也就没看到少年脸上一扫而过的阴鸷,再抬头时,就见少年笑吟吟道:“这个好办,我叫伙计送点饭食过来。” “哎等一下!”郁青摸了摸兜里仅有的半块碎银,更不好意思了。她尽量把腰杆挺直一些,跟少年商量道:“那个……我知道有家汤面铺,还不错,不如 我们去那里吃好不好?” “……” 少年一双长眸静静地望了她片刻,须臾,含笑道:“好啊。” 半个时辰后,少年眯眸望着面前灰扑扑的布幌子,以及幌子上写着的“李记汤面铺”几个字,神情很是微妙。 一旁的夜雨则望着又低矮又简陋门口还卧着一条大黄狗的破房直皱眉,张嘴欲说话,却又被少年一个眼神吓的闭了嘴。 少年道:“虽说凤宁城有四季如春的美名,不过现在已经入秋,早晚还是有些寒凉的,若这个时候来上一碗热乎乎的汤面,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一面说着,一面率先撩开门口的草帘子进去,大声道:“掌柜的,来三碗汤面。” 夜雨忙也道:“姑娘姑娘,我最喜欢吃面条了!” 兄妹二人看起来都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这下郁青悬着的心可算落地了。 说实话,对于把兄妹二人带到这么简陋的地方吃饭,她是真的很不好意思。 可是没办法她现在财力有限,实在是吃不起大酒楼啊。 那半锭碎银子,付了茶水钱以及又赔了人一只茶壶后,如今剩下的,也堪堪只够买三碗汤面的了,还得是小份的……对了,小份的! 郁青刚落地的心又提起来了,忙也掀开帘子进去,才一进去,就听那少年对掌柜道:“……是吗?那可真是太幸运啦。” 掌柜:“……是啊是啊。” 少年道:“那就多谢掌柜啦。” 掌柜:“……不、不客气。几位客官请稍等,小老儿这就去准备饭食。” 说完转身朝后厨跑去,几步走到灶台前,对一个正拉着风箱烧火的老妪道:“老婆子!快快快,快把您炖上的老母鸡汤给我!” 老妪掀开眼帘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吃吃吃!就知道吃!梦里吃去!那鸡汤是熬给儿媳妇下奶喝的!没你个糟老头子的份儿!” 掌柜道:“嗨,不是给我吃!是给客人吃!老婆子,你快瞅瞅这是啥!” 一面说着,一面得意地伸出了手。 老妪啐道:“一双老糙手,有啥好瞅的?我瞅着都嫌刺眼睛。”但还是慢悠悠探头瞅了一眼,旋即面色一变,叫了声:“嗳!”风箱也不拉了,两只手在大腿上重重一拍 ,惊道:“老头子!你哪来这么多金叶子?!” 外面,郁青也惊讶道:“竟还有这种好事?” 少年道:“是啊,要不怎么说很幸运呢。那掌柜的说啦,他家儿媳妇年前去送子娘娘那里祈愿,这不,前几天他儿媳妇就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孙子,老头儿一高兴,就弄了个给食客免单的活动,我们刚好是最后一拨。” 若当真如此,那他们可真是太幸运了! 郁青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 见她开心,少年也歪头望着她笑,笑的一双长眸亮晶晶的,仿佛装了星辰大海般璀璨。 将桌椅板凳擦了一遍又一遍的夜雨刚一抬头,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惊得她险些没摔倒,忙伸手撑住桌沿,艰难道:“姑姑……姑娘,凳子擦好了!” 少年扬起的唇角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目光凉凉地斜了夜雨一眼,道:“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捋不直?要不要我帮你?” 夜雨:“……” 她又抖成了暴风雨中的小鸡崽子。 郁青望着这个似乎特别容易受到惊吓的小丫头,心说:“这哥哥对妹妹也太凶了一点。还是说……所有的哥哥对妹妹都是这么凶?” 这个问题还没得到解答,就见少年迈着两条长腿大步走了出去。 片刻后折回,手里多了一株黄灿灿的向日葵。 腋下还夹着几片绿莹莹的大荷叶。 少年走到桌前,先将荷叶铺满整张桌面,然后抬掌从上面一拂而过,一时间浓郁的白色灵力笼罩了整张桌面。待少年收掌,就见刚才还四楞八翘的几片荷叶,此时全都变得敷敷贴贴起来,乍一看去,宛如……宛如桌面上铺了一张绿油油的荷叶桌布! 郁青瞪大眼睛,心说:“原来这少年还是个高手啊!” 收拾好了桌子,少年又拿着那株向日葵钻进了后厨,再出来时,手里就多了一个圆滚滚的土黄色小酒坛。 少年将酒坛摆在桌中间,又将向日葵放进去,偏着头端详了一会儿,不甚满意道:“姑娘,条件所致,只能如此布置了。” 听他那口气,似乎还觉得这样布置很委屈了郁青似得。 郁青受宠若惊,忙道:“不不不,这样已经很好了!” 先前斑驳的桌面被养眼的绿色覆 盖了,细细一嗅,鼻间还能闻到淡淡的荷叶清香,桌面上还有株黄灿灿的向日葵……跟先前相比,现在的用餐环境好的岂止是一星半点! 郁青都要忍不住夸少年心细懂生活了,然而话到嘴边,忽又想起自己还不知这少年人叫什么,便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正戳着向日葵花盘玩,一下又一下,似乎很好玩的样子。闻言,他挑了挑眉,道:“我么?我以前在师门学艺时,排行老四,师兄们都叫我老四。姑娘可以跟他们一样,唤我老四……嗯,也可以叫我阿九。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郁青抿了抿唇,笑道:“我没事。就是忽然想起了一个故人。” 少年道:“哦。”竟是没好奇她为何会突然就想起了故人。 郁青:“……”她顿觉有些怅然。 一种期望落空的怅然。 抬眸望了一眼少年,郁青到底还是把余下的话又压了回去,心说:“老四也好,阿九也罢,这在民间都是再寻常不过的称呼了,麻烦你快不要再多想了。” 于是便对少年笑道:“好,那我以后就唤你阿九。” 老四还是留给老四。不管这世间有多少个老四,可是在她心里,老四永远就只有一个。 不知是不是错觉,郁青发现自己叫出“阿九”这个称呼后,少年那双本就明亮的眼睛这会儿似乎更亮了,眼里的星河熠熠生辉,每一束星光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跃出眼眶。 可她待要细看时,又见少年正兴致勃勃地戳向日葵玩。眼帘是微垂的,看不见星河,连唇角都是板直板直的。 仿佛刚才那个笑的一脸灿烂的少年,仅仅只是她的一个幻觉。 郁青:“……”她心中叹道:“许是我还没适应这副新躯体,总是眼花。” 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在少年面前失神了。 郁青揉了揉眉心,见少年一直拨弄那株向日葵,便好奇道:“阿九,你很喜欢向日葵吗?” 本是随口一问,少年却停下了动作,认真回答她道:“嗯,很喜欢。”顿了顿,又道:“姑娘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向日葵吗?” 郁青:“……呃,为什么啊?” 这下少年神情更认真了,坐正了身姿,一 双长眸望着她,语调悠缓道:“入目无他人,所见皆是你。有你时你是太阳,我目不转睛的追随,无你时……我低头谁也不见。”① “…………” 郁青忽然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快,快的人血液喷涌,脸颊发烫。 她忙慌乱地低下头,竟是不敢再与少年人对视。 正不知所措间,却听少年哈地一声笑了,语调轻快道:“刚才我说的那些正是向日葵的花语。我喜欢向日葵,就是喜欢他的这份忠诚。他始终绕着太阳转,不管太阳去了哪里,他都会一路追随。无惧困难,无畏艰险,谁也无法阻拦他追随太阳的脚步。” 15、这是个妖孽 少年本来坐的笔直的身躯,这会儿又变得跟他头顶上那团发髻一样了,歪歪斜斜,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托着下颚笑问郁青:“姑娘,有没有觉得向日葵花语定义的特别好?” 郁青:“……”这个定义的确是挺唯美的。也很准确。 可是……少年你为什么要看着我的眼睛说这些呢?你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语气,你可知我刚才都被你吓得快要神魂出窍啦? 见郁青半天不语,脸上神情也沉郁了下来,少年一怔,旋即想到什么,忙又坐正了,两只手交叠着规规矩矩按在膝头,道:“姑娘,您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以后说话行事……会尽量注意分寸的。” 竟是一本正经的在跟她道歉。 这下轮到郁青一怔了,旋即失笑,心说:“我这是在干嘛呀?我怎么还跟一个少年计较上了呢?况且人家少年好像也没说什么?人家只是在如实阐述一个事实啊。你都瞎想什么呢!以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一笑百花失色的花神吗?自作多情!” 犹自狠狠批判了自己一番后,郁青吁了口气,笑道:“不不不,你没错,你这样挺好的……少年心性嘛,都是率真又单纯的。” 是我自己想复杂了。 少年板直的身躯稍稍矮了一些,似乎也吁了口气,想要说什么,可嘴唇蠕动了两下,又闭上了。 一副看起来又乖巧又老实的模样。 郁青低头想事情,也没说话。 气氛忽然一下子就变得沉闷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郁青想完了事情,抬眸见少年木雕似得一动不动坐在自己对面,忍不住笑了,道:“阿九,你不用这么拘谨的……对了,阿雨呢?” 少年道:“她去后厨帮忙了。” 正说着话,就见夜雨端着托盘从后厨出来了。 托盘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有一个碗里还放了只鸡腿。夜雨将托盘放在桌上,将那碗有鸡腿的面端给郁青,道:“姑娘,面好了。” 又端起那碗没鸡腿的面给少年,喉头连着滚了好几轮,这才小声道:“……哥,面,好了!” 说完拎起托盘就要下去。郁青叫住她道:“阿雨,你去 哪里?不一起吃吗?” 夜雨道:“……姑娘,我不吃了,我在减肥!” 郁青一听,摇头道:“你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按时吃饭,不能减肥。快过来一起吃。” 夜雨:“……” 吃还是不吃啊?吃,那自己岂不是又飘了吗?毕竟这会儿桌前坐的可不单单只有姑娘一个人。 可要是不吃……那就是违抗姑娘的命令!这飘的更厉害了! 所以我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啊?!啊啊啊!我为什么要是个女儿身?!我要是像哥哥一样是个男儿身的话就不会被仙尊派来伺候姑娘啦! 夜雨愁的要哭了。正进退两难间,就听少年道:“阿雨,你还愣在那里干嘛?赶紧端了碗过来啊。” 夜雨:“……哎!” 没一会儿也端了碗面过来。郁青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招呼她:“阿雨,过来,坐我这边。” 夜雨:“……哎!” 她端着自己那碗面战战兢兢地坐在了郁青旁边,视线都不敢往桌对面瞄,只一手扶着碗,一手捏着筷子,卖力地将面条往嘴里扒拉。 结果就是郁青才拿起筷子,她已将筷子往桌上一放,道:“我吃好啦。姑娘,您们慢慢吃,我去后厨玩会儿。” 说完抱着空碗一溜烟的又钻进了后厨。 郁青:“……”她只得将那只鸡腿半途改道夹给了少年,道:“你吃。你也在长身体。” 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有鸡腿吃呢。 毕竟好运气这种东西,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幸运碰上的。 少年倒也没推辞,接受了郁青的好意,郁青也低下头吃面,结果她才刚喝了一口汤,就见那只鸡腿它又回来了! 郁青:“……” 她望着少年满脸莫名。 少年笑道:“女士优先,所以还是姑娘吃。骨头我已经剔除了。” 郁青:“……” 如此的体贴周到、还如此的…俊美无双!这少年怕不是个妖孽!得亏自己心有所属且意如磐石般坚固,不然哪扛得住少年这般攻势! 不过话虽如此,郁青当下也不敢再多跟少年对视了,道了声“谢谢”后,也跟刚才的夜雨一样,卖力地往嘴里扒拉面条。 少年也不再多语,低头吃面,时不时会抬眸看一眼 郁青。 眼神就跟糖丝儿似得。 郁青:“……” 唉~请问现在可以后悔吗?她后悔带上这位哥哥了。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听有人道:“咦,怎么不见了?明明是朝这个方向跑了啊。” 又一人道:“不见就不见了。反正你也没受什么伤。” 先前那人又道:“怎么没受伤?我肩膀现在还疼着呢。哥,你说那人是不是有毛病啊?他好好的干嘛要拿剑拍我?” “你该庆幸那人只是拿剑拍你,而不是举剑刺你,不然你现在就没气可喘了!” “……倒也是,那人就跟团鬼魂似的,我御剑御的好好的,他忽然就从我背后冒了出来。哎,这里有家汤面铺,我们进去吃碗面。” “也好。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话音刚落没一会儿,门口挂着的草帘子就被人掀开了,两个背着剑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其中一人高声道:“掌柜的,来两碗汤面!” 后厨传来掌柜的应和声。 那两个男子这才分别把剑放在了桌上,其中一人咕囔道:“也不知道咱们这次能不能见到摘星圣手。” 另一个年长一点的道:“摘星圣手每隔三年才开一次山门,每次开山门还只肯接手三位病人,这次无论如何,咱们也一定要想办法见到圣手本人。” 先前那个道:“这是想办法就能解决的问题吗?这分明就是眼缘的问题啊。那位给人问诊,向来不管你是何身份背景,全凭他一个眼缘来决定要不要治你。” “……那就祈祷老天保佑我们这次能入了他的眼。” “对对对,哥,我们快多做点祈祷。” 两人说着,当真双手合十做起祷告来。 郁青手里的筷子不动了,对面的少年见状,也放下筷子,问道:“姑娘,怎么了?” 郁青:“阿九,他们说的那位摘星圣手……你知道吗?” 少年挑起一边眉毛,道:“知道啊。摘星圣手嘛,世人谁不知道他。” 郁青:“……”还真有不知道的世人。 她刚才在花染儿记忆里刨了一遍,并没有找到这位摘星圣手的相关记忆,可见花染儿就不知道这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在。 郁青将胳膊撑 在桌面上,将上身往少年那边倾了倾,问他:“阿九,这位圣手很厉害?” 闻言,少年两边眉毛都挑起来了,笑道:“嗯,很厉害。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厉害。简单点说就是,只要他想,连阎王爷都没本事从他手里抢人。” 那还真是挺厉害的! 郁青又将上身往少年那边倾了倾,一脸期待道:“那这位圣手能帮人把碎掉的金丹再修好吗?” 少年这次没有立马回答,目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道:“能。”一边说,一边也学郁青那样把胳膊撑在桌面上,低声道:“别说修金丹了,魂他都能修。” “…………” 郁青咋舌,心说:“修魂可比治病难多了,我当年做神时都没学会这种术法,没想到凡间竟还有人会修魂术。那这位摘星圣手可真是够厉害的了。” 这么一想,郁青又问少年道:“阿九,那你知道这位摘星圣手的山门在哪里吗?又是几时开山门?” 刚才那两位年轻人可是说了,这位圣手三年才开一次山门。也就是说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想人开山门,那就得等三年后了。 她可没时间再等上三年。 少年道:“知道。距离这里也不是很远,御剑一天,骑马七天。开山门时间在三天后。” “……” 郁青傻眼了。 御剑那是不可能的,她现在连金丹都没有,又哪能御得了剑;骑马倒是可以想想,可前提是她得先挣到买马的钱才行啊。 而且就算骑马也要七天才能赶到,可开山门的时间却在三天后,所以就算她现在立马就能挣到买马的钱,那也是来不及的。 此事无解。 郁青刚才还亮晶晶的眼睛,在听了少年这番话后,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托着脖颈如只霜打了的茄子般,恹恹道:“……好。看来我是没办法赶上这次开山门了。” 修金丹一事,也只能再另想办法了。 却在这时,就听少年噗呲一下笑了。 郁青不解地看着他,问:“阿九,你笑什么啊?” 少年笑道:“姑娘,您要不要再问我一个问题?比方说…… ” 郁青双目晶亮道:“比方说,你能不能在开山门之前赶到?阿九,你会御剑术对不对?!” 少年摇头道:“我不御剑。” 郁青:“……啊?” 少年:“因为我有哆啦A梦的任意门。” 15、这是个妖孽 少年本来坐的笔直的身躯,这会儿又变得跟他头顶上那团发髻一样了,歪歪斜斜,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托着下颚笑问郁青:“姑娘,有没有觉得向日葵花语定义的特别好?” 郁青:“……”这个定义的确是挺唯美的。也很准确。 可是……少年你为什么要看着我的眼睛说这些呢?你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语气,你可知我刚才都被你吓得快要神魂出窍啦? 见郁青半天不语,脸上神情也沉郁了下来,少年一怔,旋即想到什么,忙又坐正了,两只手交叠着规规矩矩按在膝头,道:“姑娘,您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以后说话行事……会尽量注意分寸的。” 竟是一本正经的在跟她道歉。 这下轮到郁青一怔了,旋即失笑,心说:“我这是在干嘛呀?我怎么还跟一个少年计较上了呢?况且人家少年好像也没说什么?人家只是在如实阐述一个事实啊。你都瞎想什么呢!以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一笑百花失色的花神吗?自作多情!” 犹自狠狠批判了自己一番后,郁青吁了口气,笑道:“不不不,你没错,你这样挺好的……少年心性嘛,都是率真又单纯的。” 是我自己想复杂了。 少年板直的身躯稍稍矮了一些,似乎也吁了口气,想要说什么,可嘴唇蠕动了两下,又闭上了。 一副看起来又乖巧又老实的模样。 郁青低头想事情,也没说话。 气氛忽然一下子就变得沉闷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郁青想完了事情,抬眸见少年木雕似得一动不动坐在自己对面,忍不住笑了,道:“阿九,你不用这么拘谨的……对了,阿雨呢?” 少年道:“她去后厨帮忙了。” 正说着话,就见夜雨端着托盘从后厨出来了。 托盘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有一个碗里还放了只鸡腿。夜雨将托盘放在桌上,将那碗有鸡腿的面端给郁青,道:“姑娘,面好了。” 又端起那碗没鸡腿的面给少年,喉头连着滚了好几轮,这才小声道:“……哥,面,好了!” 说完拎起托盘就要下去。郁青叫住她道:“阿雨,你去 哪里?不一起吃吗?” 夜雨道:“……姑娘,我不吃了,我在减肥!” 郁青一听,摇头道:“你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按时吃饭,不能减肥。快过来一起吃。” 夜雨:“……” 吃还是不吃啊?吃,那自己岂不是又飘了吗?毕竟这会儿桌前坐的可不单单只有姑娘一个人。 可要是不吃……那就是违抗姑娘的命令!这飘的更厉害了! 所以我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啊?!啊啊啊!我为什么要是个女儿身?!我要是像哥哥一样是个男儿身的话就不会被仙尊派来伺候姑娘啦! 夜雨愁的要哭了。正进退两难间,就听少年道:“阿雨,你还愣在那里干嘛?赶紧端了碗过来啊。” 夜雨:“……哎!” 没一会儿也端了碗面过来。郁青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招呼她:“阿雨,过来,坐我这边。” 夜雨:“……哎!” 她端着自己那碗面战战兢兢地坐在了郁青旁边,视线都不敢往桌对面瞄,只一手扶着碗,一手捏着筷子,卖力地将面条往嘴里扒拉。 结果就是郁青才拿起筷子,她已将筷子往桌上一放,道:“我吃好啦。姑娘,您们慢慢吃,我去后厨玩会儿。” 说完抱着空碗一溜烟的又钻进了后厨。 郁青:“……”她只得将那只鸡腿半途改道夹给了少年,道:“你吃。你也在长身体。” 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有鸡腿吃呢。 毕竟好运气这种东西,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幸运碰上的。 少年倒也没推辞,接受了郁青的好意,郁青也低下头吃面,结果她才刚喝了一口汤,就见那只鸡腿它又回来了! 郁青:“……” 她望着少年满脸莫名。 少年笑道:“女士优先,所以还是姑娘吃。骨头我已经剔除了。” 郁青:“……” 如此的体贴周到、还如此的…俊美无双!这少年怕不是个妖孽!得亏自己心有所属且意如磐石般坚固,不然哪扛得住少年这般攻势! 不过话虽如此,郁青当下也不敢再多跟少年对视了,道了声“谢谢”后,也跟刚才的夜雨一样,卖力地往嘴里扒拉面条。 少年也不再多语,低头吃面,时不时会抬眸看一眼 郁青。 眼神就跟糖丝儿似得。 郁青:“……” 唉~请问现在可以后悔吗?她后悔带上这位哥哥了。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听有人道:“咦,怎么不见了?明明是朝这个方向跑了啊。” 又一人道:“不见就不见了。反正你也没受什么伤。” 先前那人又道:“怎么没受伤?我肩膀现在还疼着呢。哥,你说那人是不是有毛病啊?他好好的干嘛要拿剑拍我?” “你该庆幸那人只是拿剑拍你,而不是举剑刺你,不然你现在就没气可喘了!” “……倒也是,那人就跟团鬼魂似的,我御剑御的好好的,他忽然就从我背后冒了出来。哎,这里有家汤面铺,我们进去吃碗面。” “也好。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话音刚落没一会儿,门口挂着的草帘子就被人掀开了,两个背着剑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其中一人高声道:“掌柜的,来两碗汤面!” 后厨传来掌柜的应和声。 那两个男子这才分别把剑放在了桌上,其中一人咕囔道:“也不知道咱们这次能不能见到摘星圣手。” 另一个年长一点的道:“摘星圣手每隔三年才开一次山门,每次开山门还只肯接手三位病人,这次无论如何,咱们也一定要想办法见到圣手本人。” 先前那个道:“这是想办法就能解决的问题吗?这分明就是眼缘的问题啊。那位给人问诊,向来不管你是何身份背景,全凭他一个眼缘来决定要不要治你。” “……那就祈祷老天保佑我们这次能入了他的眼。” “对对对,哥,我们快多做点祈祷。” 两人说着,当真双手合十做起祷告来。 郁青手里的筷子不动了,对面的少年见状,也放下筷子,问道:“姑娘,怎么了?” 郁青:“阿九,他们说的那位摘星圣手……你知道吗?” 少年挑起一边眉毛,道:“知道啊。摘星圣手嘛,世人谁不知道他。” 郁青:“……”还真有不知道的世人。 她刚才在花染儿记忆里刨了一遍,并没有找到这位摘星圣手的相关记忆,可见花染儿就不知道这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在。 郁青将胳膊撑 在桌面上,将上身往少年那边倾了倾,问他:“阿九,这位圣手很厉害?” 闻言,少年两边眉毛都挑起来了,笑道:“嗯,很厉害。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厉害。简单点说就是,只要他想,连阎王爷都没本事从他手里抢人。” 那还真是挺厉害的! 郁青又将上身往少年那边倾了倾,一脸期待道:“那这位圣手能帮人把碎掉的金丹再修好吗?” 少年这次没有立马回答,目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道:“能。”一边说,一边也学郁青那样把胳膊撑在桌面上,低声道:“别说修金丹了,魂他都能修。” “…………” 郁青咋舌,心说:“修魂可比治病难多了,我当年做神时都没学会这种术法,没想到凡间竟还有人会修魂术。那这位摘星圣手可真是够厉害的了。” 这么一想,郁青又问少年道:“阿九,那你知道这位摘星圣手的山门在哪里吗?又是几时开山门?” 刚才那两位年轻人可是说了,这位圣手三年才开一次山门。也就是说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想人开山门,那就得等三年后了。 她可没时间再等上三年。 少年道:“知道。距离这里也不是很远,御剑一天,骑马七天。开山门时间在三天后。” “……” 郁青傻眼了。 御剑那是不可能的,她现在连金丹都没有,又哪能御得了剑;骑马倒是可以想想,可前提是她得先挣到买马的钱才行啊。 而且就算骑马也要七天才能赶到,可开山门的时间却在三天后,所以就算她现在立马就能挣到买马的钱,那也是来不及的。 此事无解。 郁青刚才还亮晶晶的眼睛,在听了少年这番话后,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托着脖颈如只霜打了的茄子般,恹恹道:“……好。看来我是没办法赶上这次开山门了。” 修金丹一事,也只能再另想办法了。 却在这时,就听少年噗呲一下笑了。 郁青不解地看着他,问:“阿九,你笑什么啊?” 少年笑道:“姑娘,您要不要再问我一个问题?比方说…… ” 郁青双目晶亮道:“比方说,你能不能在开山门之前赶到?阿九,你会御剑术对不对?!” 少年摇头道:“我不御剑。” 郁青:“……啊?” 少年:“因为我有哆啦A梦的任意门。” 16、这样才安全 少年道:“我有哆啦A梦的任意门。” “……”郁青露出了一脸“那是什么”的懵逼表情,直到少年笑嘻嘻地摸出了一张符纸,她这才恍然大悟。 她笑道:“原来是传送符啊。” 顾名思义,所谓传送符,就是把人或是物从一个地方传送到另外一个地方,速度之快超乎想象,说是一念千里也不过了。 这种东西在天界并不稀奇,勉强能在低阶法宝里占个末尾排位。 不过在人间界那可就算是最高阶法宝了。 因为每动用一张传送符所耗费的灵力,勘称磅礴! 而且传送的距离越大,所耗费的灵力也就越多。 在天界,灵气就跟人间界的花花草草一样,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可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仙人吸取灵气,就跟凡人拿瓢饮水一样简单容易。 而人间界的灵气稀薄的勘称贫瘠不说,且人间界的修行者们想要把灵气转化为可用的灵力,除了要幸幸苦苦到处找寻灵气外,还得受各种条件天赋所困。 实在是艰难至极。 眼前这少年最多也不过才十八九岁的年纪,竟然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郁青又一次陷入了懵逼态,望着少年,好一会儿才吭吭唧唧憋出一句:“阿九,你……你走。” “…………” 少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将价值千金的传送符随手往脚下一扔,腾地站起,道:“姑娘我错了,我刚才不该故意吊姑娘胃口的,我就是想跟姑娘开个玩笑,我……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改!” 方才的懒散随意烟消云散,少年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仿佛一个闯了祸又被家长抓了个正着的孩童。 就是这孩童的体型实在大个了点儿。 心中明明知道这个时候不该笑的,可郁青就是忍俊不禁,噗地笑了,也起身道:“不不不,阿九你没错,错的是我,是我没把话说清楚。” 迎着少年略显茫然的眼神,郁青道:“我原是担心你们兄妹二人会受我牵连,所以我才会带你们离开花家。可是现在看来……” 郁青道:“……阿九,你修为如此之高,想来即便是离开了花家,也不 愁找不到施展拳脚的地方。” 这会儿也无所谓脸面了,郁青道:“你也看到了,我金丹被毁,跟个废人无疑;我囊中羞涩,只能请你们兄妹吃最便宜的小馆子;我……呃,阿九,你又笑什么啊?” “姑娘啊,”少年无奈道:“您刚才可真是吓到我了。不瞒姑娘,即便姑娘不开口,我也会主动追随姑娘的。” 郁青不解:“……这是为何?” 少年道:“因为姑娘与我有恩啊。那日我重伤流落破庙,是姑娘救了我,也是姑娘给了我一个容身之所。” “……”郁青心道:“看来原身留给我的记忆,果然是残缺不全的。不过这少年与原身的关系,倒是与我跟老四的关系有些相似。” 老四当年也是她从破庙捡回去的。 想到自己的四徒弟,郁青忍不住就有些晃神,以至于少年连唤了她好几声,她这才回过神来,忙道:“那只是一件小事……” 少年道:“救命之恩岂能算是小事?” “……” 郁青语噎。 救命之恩的确不能算是小事,若她再执意坚持的话,反倒有点轻贱他人性命不值钱的意思了。 看来只能再厚脸占点原身的便宜了。 郁青道:“那就……委屈你了。” 少年一双长眸顿时弯成了月牙,嘴角也高高扬起,道:“不委屈,能追随姑娘是我的荣幸。姑娘,我们可以走了吗?此地不宜久留,万一家主追过来就麻烦了。” 郁青一听,忙道:“嗯,我们走。” 她可不想被原身父亲抓回去。 所以得趁原身父亲还没发现她离家出走之前,赶紧溜之大吉。 当即叫上夜雨,郁青又送了瓶具有滋补功效的花蜜给掌柜的,三人这才一道出了铺子。 行到一条小路上,少年停下道:“就这里。”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摸出两张传送符,递了一张给夜雨,道:“你自己过去。” 郁青一双眼睛立马瞪得溜圆,一脸震惊地望着小丫头,心道:“莫非这位也是高手?!” 正想着,就见少年抬手虚虚按在了小丫头肩头。下一刻,浓郁而醇厚的白色灵力从少年掌下倾泻而出,开始源源不断地注入小丫头体内。 郁青这才收回了眼中的震惊 ,心道:“原来是借灵力啊。” 她就说嘛,什么时候人间界高手如此倍出了,而且还都如此低龄化。 这边,接受完灵力的夜雨朝郁青一拱手,道:“姑娘,那我先过去啦。” 说完就要催动符纸,郁青忙道:“哎,等等!那个……我跟你一块儿过去。” 她没有金丹,自然也就无法使用传送符。只能蹭顺风车了。既是蹭车,自然要蹭同为女子的那一位。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嘛。 哪曾想小丫鬟却是一脸为难,道:“姑娘,这怕是不行啊,我的灵力还不够支撑两个人的消耗。” 一面说着,一面飞快瞄了眼少年,见少年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小丫鬟声音顿时大了些,道:“姑娘还是跟哥哥一道。他灵力多,够使!” 少年颔首表示道:“没错。她还是只菜鸟。” 菜鸟夜雨:“……”我还是走。 当即催动符纸,原地消失,徒留郁青望着眼前弥漫的白雾张大了嘴。 一辆车,一个是拉,两个人也是拉,为什么就不能多拉一个她呢? 她怀疑小丫鬟是故意不让她蹭车的。可是她没有证据。 郁青无奈,只能望向少年。 少年朝她一扬眉,道:“姑娘,我们也走。” 一面说着,一面朝郁青伸出了只手。 郁青:“……好。”她握住了少年一根手指。 少年垂眸往着自己那根被她小心翼翼握着的手指,噗地笑了,道:“姑娘,您这样可不行啊,您这样会半路翻车的。” 郁青:“……”算了算了,豁出去了,非常时行非常事! 郁青吁了口气,正要进一步握住少年手腕,却在这时,腰间一紧,少年一把搂住了她腰,将她往怀里一揽,道:“这样才安全。” 17、我非她不娶 郁青重重吐了口气,眼一闭牙一咬,正要握住少年手腕,却在这时,腰间一紧,少年伸手扶住她腰,将人往怀里一揽,道:“姑娘,这样才安全。” 郁青:“……” 她瞪着少年人微微凸起的喉结,惊得话都说出来话了,心道:“这少年好大的胆子!” 竟敢拉她入怀! 正想着,忽听少年道:“非常时行非常事,还请姑娘勿要生气,阿九并无冒犯姑娘之意。” “……” 郁青还没来得反应过来的嗔怒,立马就被少年这句真诚的解释拍死在了腹中,她轻咳一声,道:“咳,无妨。” 视线往下一垂,郁青尚还微蹙着的眉头也瞬时舒展开了。 因为少年右手并没有真的扶在她腰上,而是虚虚环在她腰侧,一个看起来既不会冒犯了她、又能在意外来临时第一时间护住她的姿势。 是她自作多情地想多了。 郁青面上浮现一丝薄红,想了想,也抬手抓住了少年一片衣摆,道:“那个……阿九,我们走。” 少年垂眸望了眼那片被她紧紧攥在掌心中的衣摆,长眉一挑,眸中星河璀璨一片。他笑道:“好。” 当即一道符纸甩出,郁青赶紧闭上眼睛,顺便做好了等下发鬓散乱狼狈落地的心理准备。 传送符的优点是一念千里,然而世间万物,既有优点,就一定会有缺点。 而传送符的缺点就是:因为传送的速度过快,它会让使用者形象变的非常非常狼狈:轻者发鬓散乱毛发冲天宛如被雷劈过一遭,重者……重者被磅礴的灵力熏成黑黝黝的人形焦炭也不是没可能。 这也是传送符在仙界众多法宝中只能勉强屈居末尾的原因:太有损仙人形象了! 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哪位神官会使用这种东西。 但愿她不会倒霉地变成人形焦炭。 郁青正心中暗暗祈祷,忽听少年道:“姑娘,到了。” 这就……到了? 郁青望着眼前的皑皑白雪震惊不已。没错,的确是到了,因为在四季如春的凤宁城,绝对不可能看到雪这种东西! 可是……在传送过程中会逼得人无法呼吸的飓风嘞?还有 那种全身血管仿佛要爆开的感觉好像也没来? 这还是她认识的传送符吗?! 像是读懂了郁青心中的疑惑,少年笑道:“姑娘不用怀疑,我刚才使用的的确是传送符,不过是我改良过的升级版传送符。” 他一面说着,一面摸出一张新的传送符,递给郁青道:“姑娘您看,这符上的纹饰咒语,是不是跟寻常传送符的纹饰咒语不一样?” 郁青伸手接过,细细一看,发现其上所绘纹咒,果然跟她所熟知的传送符纹咒有所不同。又想起方才少年说的话,心中大震,望着少年不敢相信道:“阿九,你竟然还会制符?” 少年歪头望她,奇怪道:“制符很难吗?” 郁青:“……不难吗?” 少年:“好像不难。” “……” 郁青心说:“制符很难,而且能制出这种符就更难了。少年你可能还不知道,这种经过你改良过的升级版传送符,若是传到天界的话,只怕立马就会成位诸位神官争先哄抢的宝贝。这种既可以一念千里、又不会有损形象的交通工具,可比腾云驾雾好使多了。腾云驾雾得受冷风吹不说,还得小心提防随时可能冒出来的云团,哪有你这升级版传送符好使啊。” 可望望少年那一副“这真的不难”的表情,郁青喉头滚动了几下,鬼使神差般的就冒出了一句:“阿九,这世间可还有你办不到的事情?” 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能让眼前这少年犯难。 谁知,少年脸上神情却一下子郑重起来,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嗯,有。” 还真有啊? 这下郁青好奇了,忍不住道:“哦?那是什么?” 少年道:“娶媳妇。” “…………” 郁青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被少年这回答惊得崴了脚。若说少年长相奇丑又极其没用,那么他说出娶媳妇难这样的话,倒还可以理解。 可眼前这少年分明俊美如谪仙,小小年纪修为便高不可测,而且还会改良传送符,如此一个浑身闪闪放光芒的人……怎么会发愁娶不到媳妇呢? 郁青实在无法理解。 她仰头望着少年人那张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脸,好半天,才终于确认了他不是在跟自 己开玩笑。 他是认真的。 果然,就听少年语调沉沉道:“我喜欢的姑娘,被一个混蛋下了终身不嫁的恶咒。所以不管我多么努力的追随她,她始终都不肯接受我。可我心里又很清楚,我这一生,必定是要非她不娶的。” 少年一耸肩,道:“姑娘您看,这就是我目前还无法办到的事情。” 郁青有些啼笑皆非,心道:“原来如此,就说么,如此优秀的少年郎,怎会没有佳人倾慕?不过是他自己心有所属罢了。” 于是安慰少年道:“世人常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所以阿九,别灰心,相信终有一天,那个姑娘一定会被你的诚心所打动的。” 少年道:“姑娘是这么想的吗?” 郁青颔首,道:“嗯。” 当年她不是也被师尊逼着立下了终身不嫁的誓言吗?而她也以为自己不会喜欢上任何男子的,可是后来……后来她还不是照样动了凡心? 可恨那场神魔大战来的太突然了。 突然到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二人便双双殉道,她甚至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跟他说。 想到这,郁青神情一下子变得坚定起来,对少年道:“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假如有男子肯如此这般待我,我定不负他……呃,阿九,你笑什么呀?” 少年唇角高高挑起,道:“听姑娘一席话,我突然觉得自己又有希望了,所以我就开心的笑了呀。姑娘,谢谢您给了我勇气和信心。” 郁青:“…………”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呢? 尚未等郁青品出这话奇怪在何处,忽觉肩上一沉,垂眸一看,就见自己身上突然多了件火红的狐裘大氅。 少年弯腰帮她系好系带,紧接着又变戏法一般,从腰间挂着的小袋子里拽出了一条特大号围巾,道:“此地一向就有冰城之称,一年四季中,光是飞雪就占了三季,姑娘小心莫要着了风寒。” 一面说着,一面将那条毛茸茸的大围巾帮她围上,然后歪头端详了她一会儿,满意道:“好啦,这下不用担心冻着了。” 全身上下都被裹的严严实实的郁青:“…………” 确实不用担心冻着了。她这会儿甚至还觉得有些微热。 她努力从围 巾里探出半张雪白的小脸,眼神古怪地望着少年腰间的小袋子。 这种袋子她认识,叫乾坤袋,看着不过巴掌大小,然而内里空间却奇大无比。而且使用者修为越高,内里空间就越大。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少年怎么随身体携带着女式衣物?这些该不会是……他的那个姑娘所用之物?? 这个念头刚出来,就听少年道:“这些都是我为我心爱的姑娘所准备的,事急从权,先借给姑娘一用。姑娘别担心,我爱的那个姑娘她心地善良,即便是她在,她也定不会忍心看着姑娘受冻的,所以还请姑娘不要拒绝我们。” “…………” 郁青只得打消了要把衣物还给对方的心思。 但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少年几眼,心说:“如此俊美又温柔体贴的少年郎,且用情还深的样子,怎么还会有姑娘能做到无动于衷呢?那姑娘莫不是个眼瞎心盲的?” 正想着,又听少年道:“距离开山门尚有几日,姑娘,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可好?” 暮色西沉,确实要先找个地方住下的。只是……住宿要花钱。可她没钱。 想想自己兜里那几个可怜的铜板,郁青为难了,心道:“虽然阿九看起来不差钱的样子,可我又怎好用他的钱呢?” 却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女子的怒喝声:“真是个不中用的废物!连这种小病都治不好!你还当什么大夫!看本小姐不扒了你的皮!” 随之便是一阵惨叫声,以及一连串的讨饶声。 郁青扭头一看,就见身后不远处,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正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皮鞭抽打一老儿。 那老儿一边在雪地中翻滚躲避着皮鞭,一边愤怒道:“这治病痊愈总得有个过程,哪能立马就能见效?姑娘你也忒不讲道……啊!” 话没说完又是一声惨叫,紧接着就见那小老儿爬起来跳脚道:“打人不打脸,姑娘你再这样可就休要怪小老儿对你不客气了!” 维帽女子冷笑道:“哼,怎么个不客气法?” 小老头道:“我我我……我骂死你!小姑娘我跟你讲,小老儿我这张嘴可是能把死人骂活的!同理,小老儿我也能将活人骂死!”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维帽女子一阵大笑,旋即将鞭子一扔,道:“好哇,那就试试看,看看是你先把本小姐骂死,还是本小姐先扒了你这一身老皮!” 16、这样才安全 少年道:“我有哆啦A梦的任意门。” “……”郁青露出了一脸“那是什么”的懵逼表情,直到少年笑嘻嘻地摸出了一张符纸,她这才恍然大悟。 她笑道:“原来是传送符啊。” 顾名思义,所谓传送符,就是把人或是物从一个地方传送到另外一个地方,速度之快超乎想象,说是一念千里也不过了。 这种东西在天界并不稀奇,勉强能在低阶法宝里占个末尾排位。 不过在人间界那可就算是最高阶法宝了。 因为每动用一张传送符所耗费的灵力,勘称磅礴! 而且传送的距离越大,所耗费的灵力也就越多。 在天界,灵气就跟人间界的花花草草一样,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可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仙人吸取灵气,就跟凡人拿瓢饮水一样简单容易。 而人间界的灵气稀薄的勘称贫瘠不说,且人间界的修行者们想要把灵气转化为可用的灵力,除了要幸幸苦苦到处找寻灵气外,还得受各种条件天赋所困。 实在是艰难至极。 眼前这少年最多也不过才十八九岁的年纪,竟然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郁青又一次陷入了懵逼态,望着少年,好一会儿才吭吭唧唧憋出一句:“阿九,你……你走。” “…………” 少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将价值千金的传送符随手往脚下一扔,腾地站起,道:“姑娘我错了,我刚才不该故意吊姑娘胃口的,我就是想跟姑娘开个玩笑,我……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改!” 方才的懒散随意烟消云散,少年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仿佛一个闯了祸又被家长抓了个正着的孩童。 就是这孩童的体型实在大个了点儿。 心中明明知道这个时候不该笑的,可郁青就是忍俊不禁,噗地笑了,也起身道:“不不不,阿九你没错,错的是我,是我没把话说清楚。” 迎着少年略显茫然的眼神,郁青道:“我原是担心你们兄妹二人会受我牵连,所以我才会带你们离开花家。可是现在看来……” 郁青道:“……阿九,你修为如此之高,想来即便是离开了花家,也不 愁找不到施展拳脚的地方。” 这会儿也无所谓脸面了,郁青道:“你也看到了,我金丹被毁,跟个废人无疑;我囊中羞涩,只能请你们兄妹吃最便宜的小馆子;我……呃,阿九,你又笑什么啊?” “姑娘啊,”少年无奈道:“您刚才可真是吓到我了。不瞒姑娘,即便姑娘不开口,我也会主动追随姑娘的。” 郁青不解:“……这是为何?” 少年道:“因为姑娘与我有恩啊。那日我重伤流落破庙,是姑娘救了我,也是姑娘给了我一个容身之所。” “……”郁青心道:“看来原身留给我的记忆,果然是残缺不全的。不过这少年与原身的关系,倒是与我跟老四的关系有些相似。” 老四当年也是她从破庙捡回去的。 想到自己的四徒弟,郁青忍不住就有些晃神,以至于少年连唤了她好几声,她这才回过神来,忙道:“那只是一件小事……” 少年道:“救命之恩岂能算是小事?” “……” 郁青语噎。 救命之恩的确不能算是小事,若她再执意坚持的话,反倒有点轻贱他人性命不值钱的意思了。 看来只能再厚脸占点原身的便宜了。 郁青道:“那就……委屈你了。” 少年一双长眸顿时弯成了月牙,嘴角也高高扬起,道:“不委屈,能追随姑娘是我的荣幸。姑娘,我们可以走了吗?此地不宜久留,万一家主追过来就麻烦了。” 郁青一听,忙道:“嗯,我们走。” 她可不想被原身父亲抓回去。 所以得趁原身父亲还没发现她离家出走之前,赶紧溜之大吉。 当即叫上夜雨,郁青又送了瓶具有滋补功效的花蜜给掌柜的,三人这才一道出了铺子。 行到一条小路上,少年停下道:“就这里。”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摸出两张传送符,递了一张给夜雨,道:“你自己过去。” 郁青一双眼睛立马瞪得溜圆,一脸震惊地望着小丫头,心道:“莫非这位也是高手?!” 正想着,就见少年抬手虚虚按在了小丫头肩头。下一刻,浓郁而醇厚的白色灵力从少年掌下倾泻而出,开始源源不断地注入小丫头体内。 郁青这才收回了眼中的震惊 ,心道:“原来是借灵力啊。” 她就说嘛,什么时候人间界高手如此倍出了,而且还都如此低龄化。 这边,接受完灵力的夜雨朝郁青一拱手,道:“姑娘,那我先过去啦。” 说完就要催动符纸,郁青忙道:“哎,等等!那个……我跟你一块儿过去。” 她没有金丹,自然也就无法使用传送符。只能蹭顺风车了。既是蹭车,自然要蹭同为女子的那一位。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嘛。 哪曾想小丫鬟却是一脸为难,道:“姑娘,这怕是不行啊,我的灵力还不够支撑两个人的消耗。” 一面说着,一面飞快瞄了眼少年,见少年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小丫鬟声音顿时大了些,道:“姑娘还是跟哥哥一道。他灵力多,够使!” 少年颔首表示道:“没错。她还是只菜鸟。” 菜鸟夜雨:“……”我还是走。 当即催动符纸,原地消失,徒留郁青望着眼前弥漫的白雾张大了嘴。 一辆车,一个是拉,两个人也是拉,为什么就不能多拉一个她呢? 她怀疑小丫鬟是故意不让她蹭车的。可是她没有证据。 郁青无奈,只能望向少年。 少年朝她一扬眉,道:“姑娘,我们也走。” 一面说着,一面朝郁青伸出了只手。 郁青:“……好。”她握住了少年一根手指。 少年垂眸往着自己那根被她小心翼翼握着的手指,噗地笑了,道:“姑娘,您这样可不行啊,您这样会半路翻车的。” 郁青:“……”算了算了,豁出去了,非常时行非常事! 郁青吁了口气,正要进一步握住少年手腕,却在这时,腰间一紧,少年一把搂住了她腰,将她往怀里一揽,道:“这样才安全。” 18、棺材里的男人 这话说的可谓是嚣张至极了。 而帷帽女子也用实际行动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嚣张,话音才刚落地,她手中便多了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 匕首刀身极薄,刀尖却极其尖锐,的确是个剥皮的……好工具。 郁青眉头皱起,心道:“对方听声音年纪也不大的样子,不想心肠却如此毒辣。家里大人都不管的吗?” 却在这时,就听又有一个男声咂嘴道:“啧啧啧,二妹啊,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整天喊着扒皮抽筋,多不雅观啊。把刀收起来。” 声音懒洋洋的,好像刚从睡梦中醒来一般。 郁青松了口气,心道:“总算还有家里人约束着。” 然而她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就听方才那男声又道:“二妹啊,记住哥哥今天教你的:这惩罚一个人呢,最愚蠢的做法就是把人一刀杀了,那太便宜他啦。我们要学会钝刀割肉。嗯,把人挂起来,然后生个火盆,找根铁签,弄点盐巴,割一片,烤一片,吃一片。” 郁青:“…………” 这是什么超级大恶魔!!! 郁青一双眼睛陡然睁圆,愤怒地盯着帷幔女子身后的轿子。 那是一顶通体黝黑的黑色轿子,连轿帘用的都是黑色绢丝,乍一看去不像轿子,倒更像是一口四四方方的棺材。 整个轿子唯一的色彩,便是轿身上刻着的那只宛如在血水里浸泡过一般的兽头了。 獠牙森白,兽眼幽蓝,那宛如两排弯刀一般的獠牙上还挂着几缕猩红……狰狞,恐怖,诡异,让人一眼望去遍体生寒,一如轿中所坐之人! 刚才那男声就是从这轿子里传出来的! 果然,郁青视线刚投过去,就听那人又道:“不过这小老儿忒老了点儿,烤着吃怕是不够鲜嫩,还是……炖了。炖了喂狗。” 郁青: “!!!!” 郁青头皮嗤啦一下炸开了,抬脚就要过去,手腕却在这时忽然被人一把攥住,侧头一看,顿时一怔,担心道:“阿九?” 之所以担心,是因为少年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太不对劲了,先前那种泰然自若不见了,此时他双眉紧蹙,长眸幽冷,脸上的表情让 人看了不寒而栗。 郁青还从没看过少年如此模样。她忍不住又唤了声:“阿九??” 少年喉头滚动了几下,似乎在努力压制着什么。过了片刻,他脸上神情终于缓和下来,视线从那黑色轿子上收回,双目凝视着郁青,道:“姑娘……”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郁青了然了,心说阿九估计是不想让我管这闲事。 哪知少年停顿了片刻,忽然摸出张薄如蝉翼的面具,道:“姑娘,还是戴上这个再过去。”一面说着,一面不由分说的帮她将面具戴好,随后他自己也戴了一张。 依旧是张少年人的面皮,但五官平平,将他原本那份令人眩晕的俊美遮盖住了,现在的他看起来就是一位普通的清秀少年郎。 少年道:“姑娘,我们过去。” 郁青朝他感激一笑,道:“好。” 两人并肩而去。 此时,那帷幔女子手中的匕首又换成了长鞭,长鞭一端已经缠在了小老儿右脚踝上,用力一拽,小老儿立马噗通一下摔在了地上,旋即又麻溜地翻身坐起,一边用两只手死死攥住那长鞭,一边朝那帷帽女子大声道:“好你个不讲道理的小姑娘,小老儿我咒你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爹娘天天踹!” “你说说你,好好的刀你不练你偏要练剑,还非要练下贱!给你个剑仙你不要,你非争着抢着做贱人!小老儿我看你就是天生的下贱命!” “活该你上茅房掉粪坑喝水被水呛吃饭被饭噎走路被驴踢睡觉被鬼缠……小老儿我咒你胖成肥猪丑成□□一辈子没人要!哼!!!” 正要弯腰扶人起来的郁青:“……” 她被小老儿这洋洋洒洒流畅不卡壳的骂功惊呆了。 别说她了,连帷帽女子听的都是一愣一愣,竟然还全程听人骂完了!直到小老儿傲娇地发出一声哼,帷帽女子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尖着嗓子叫道:“好你个老不死的狗东西!本小姐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小老儿昂着头道:“是啊是啊!小老儿我就是活的不耐烦了有种你杀我呀……哦不对不对!你没种!你是个贱人!” 郁青:“……” 却在这时,一抹寒光陡然而至,直逼小老儿面门,郁青一惊, 正要召唤小银蝶拦下飞来的匕首,那匕首忽又猛地停住了。 旋即化成一堆齑粉从少年指间散落。 郁青松了口气,朝少年一笑,抬手取下发髻上的蝴蝶头饰,正要帮小老儿割断缠住脚踝的长鞭,少年忽然道:“姑娘,这是鬼鞭,您不要脏了手,还是我来。” 说完指尖一弹,一丝灵力自他指尖弹出,落在那长鞭上,那根一看就非寻常材质做成的鞭子,顿时滋啦啦地冒起一阵黑烟,接着发出一串凄惨的哀鸣,然后就像个人一样在半空中疯狂扭动起来。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那鞭子就化成一股黑烟消散与无形。 帷幔女子再次被惊得目瞪口呆。 脱困的小老儿则一咕噜爬起来,一把抓住郁青双手道:“姑娘姑娘,我看你是个厉害的,这场架小老儿我就不帮你打啦!告辞告辞!” 说完拔脚就跑,溜的简直比兔子还快! “…………” 郁青有些哭笑不得,心说:“怎么就成帮我打架了呢,明明是我过来帮你打架啊。” 不过这小老儿倒也不是完全没心没肺,逃跑前好歹还知道给她塞了点谢礼。 刚才小老儿抓住她手的时候,往她手里塞了样东西,触感冰凉,还有点小份量,想必应该是银锭子之类的东西。 郁青低头望向掌心,旋即怔住了:小老儿刚才塞给她的哪是什么银锭子呀,竟然是块小石头! 确切地说应该是块小石头雕塑。雕的还是只狗。一只咧着嘴捧着肚子大笑的狗。 郁青望着那只瞅着自己咧嘴大笑的小石狗,再次哭笑不得。一旁的少年也瞥了眼,长眸一闪,道:“这小石狗刻的还挺可爱的,姑娘,不如收起来当个小物件把玩。” 郁青颔首表示赞同。 虽然材料是很不值钱的石头,但有一说一,这小石狗雕刻的确实是活灵活现,很是讨喜,于是点头道:“好。” 她刚把小石狗收好,再一抬头,就见身周忽然多了个透明的光罩。 她就在那光罩中心,而少年却站在光罩外。 郁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叫道:“阿九!” “姑娘,”少年朝她扬眉一笑,道:“姑娘别担心,轿子里那种东西,尚且还杀不了我。” “……” 郁青望着少年,神色又凝重了几分。 少年说的是轿子里那东西尚且还杀不了他。 杀不了,不代表伤不了。 而她现在没有灵力,没有修为,说白了就跟个废人无疑,出后去不但帮不到少年分毫,还只会像个累赘一样拖累他,倒不如老老实实待在这罩子里。 至少这样少年不用分心来保护她。 郁青从来都不是那种认不清现状的人,更不会打肿脸充胖子,当即不再坚持出去,而是一把扯下发髻上的蝴蝶头饰,道:“阿九,带上小蝶儿。” 原本一动不动宛如死物的蝴蝶头饰,一离开发髻,立马扇动着翅膀绕着郁青飞了一圈后,旋即一头撞向光罩。 少年伸手接住了飞出来的小银蝶,目光亮亮地望着郁青,道:“姑娘只管在这里等我。我保证,我一定会活着回来接姑娘的,绝不食言!” 少年说完,唇角一勾,朝郁青露出了一抹微笑。 夕阳西下,月色初起,少年就立在那皑皑白雪中,明明五官平平,可偏偏就能刹那间令天地都失了颜色。 入目无他物,唯有那一人。 郁青望着少年那如白雪般纯净的笑,不知为何,一颗悬着的心忽然没来由地就落了地。 她也朝少年露出一抹笑,道:“好,我等你。” 少年不再说话,开始望着她缓缓后退,退着退着,一身衣袍忽地鼓起,下一刻便如一股飓风般,猛地射出! 而与此同时,那黑色棺材轿子里也射出一股飓风,半空中两股飓风刚撞上,飓风下的房舍立马发出一阵咯吱咯吱声响,吓得房舍内的人顷刻间抱头蹿出。 旋即便听轰隆隆几声巨响,飓风下的几间房舍齐刷刷崩塌。 一时间雪沫四溅,尘土飞扬,脚下的土地也是一阵剧烈晃动。 郁青只觉足底发麻,措不及防间,竟是噗通一下摔倒在地。才刚挣扎着爬起,又见一道剑光笔直地刺向光罩! 却是那帷帽女子持剑来袭! 郁青直接无视了帷帽女子的偷袭。阿九既然放心把她放在这光罩里,就说明这光罩足够安全,绝非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攻破的。 她现在虽修为全无,然而眼力却是还在,眼前这帷帽女子修为非常非常一般,勉强只能算个低阶修士,根本破不了这光罩。 果不其然,剑端才刚碰上光罩,那帷帽女子立马就被光罩反弹了回去,又重重跌落在地,连头上戴着的帷帽都被甩飞了,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呃!熟悉?! 郁青一怔,猛地扭头望向正捂着胸口猛烈咳血的女子。待看清那张脸后,郁青瞳孔骤然一缩,心中惊道:“花灵月!怎么会是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17、我非她不娶 郁青重重吐了口气,眼一闭牙一咬,正要握住少年手腕,却在这时,腰间一紧,少年伸手扶住她腰,将人往怀里一揽,道:“姑娘,这样才安全。” 郁青:“……” 她瞪着少年人微微凸起的喉结,惊得话都说出来话了,心道:“这少年好大的胆子!” 竟敢拉她入怀! 正想着,忽听少年道:“非常时行非常事,还请姑娘勿要生气,阿九并无冒犯姑娘之意。” “……” 郁青还没来得反应过来的嗔怒,立马就被少年这句真诚的解释拍死在了腹中,她轻咳一声,道:“咳,无妨。” 视线往下一垂,郁青尚还微蹙着的眉头也瞬时舒展开了。 因为少年右手并没有真的扶在她腰上,而是虚虚环在她腰侧,一个看起来既不会冒犯了她、又能在意外来临时第一时间护住她的姿势。 是她自作多情地想多了。 郁青面上浮现一丝薄红,想了想,也抬手抓住了少年一片衣摆,道:“那个……阿九,我们走。” 少年垂眸望了眼那片被她紧紧攥在掌心中的衣摆,长眉一挑,眸中星河璀璨一片。他笑道:“好。” 当即一道符纸甩出,郁青赶紧闭上眼睛,顺便做好了等下发鬓散乱狼狈落地的心理准备。 传送符的优点是一念千里,然而世间万物,既有优点,就一定会有缺点。 而传送符的缺点就是:因为传送的速度过快,它会让使用者形象变的非常非常狼狈:轻者发鬓散乱毛发冲天宛如被雷劈过一遭,重者……重者被磅礴的灵力熏成黑黝黝的人形焦炭也不是没可能。 这也是传送符在仙界众多法宝中只能勉强屈居末尾的原因:太有损仙人形象了! 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哪位神官会使用这种东西。 但愿她不会倒霉地变成人形焦炭。 郁青正心中暗暗祈祷,忽听少年道:“姑娘,到了。” 这就……到了? 郁青望着眼前的皑皑白雪震惊不已。没错,的确是到了,因为在四季如春的凤宁城,绝对不可能看到雪这种东西! 可是……在传送过程中会逼得人无法呼吸的飓风嘞?还有 那种全身血管仿佛要爆开的感觉好像也没来? 这还是她认识的传送符吗?! 像是读懂了郁青心中的疑惑,少年笑道:“姑娘不用怀疑,我刚才使用的的确是传送符,不过是我改良过的升级版传送符。” 他一面说着,一面摸出一张新的传送符,递给郁青道:“姑娘您看,这符上的纹饰咒语,是不是跟寻常传送符的纹饰咒语不一样?” 郁青伸手接过,细细一看,发现其上所绘纹咒,果然跟她所熟知的传送符纹咒有所不同。又想起方才少年说的话,心中大震,望着少年不敢相信道:“阿九,你竟然还会制符?” 少年歪头望她,奇怪道:“制符很难吗?” 郁青:“……不难吗?” 少年:“好像不难。” “……” 郁青心说:“制符很难,而且能制出这种符就更难了。少年你可能还不知道,这种经过你改良过的升级版传送符,若是传到天界的话,只怕立马就会成位诸位神官争先哄抢的宝贝。这种既可以一念千里、又不会有损形象的交通工具,可比腾云驾雾好使多了。腾云驾雾得受冷风吹不说,还得小心提防随时可能冒出来的云团,哪有你这升级版传送符好使啊。” 可望望少年那一副“这真的不难”的表情,郁青喉头滚动了几下,鬼使神差般的就冒出了一句:“阿九,这世间可还有你办不到的事情?” 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能让眼前这少年犯难。 谁知,少年脸上神情却一下子郑重起来,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嗯,有。” 还真有啊? 这下郁青好奇了,忍不住道:“哦?那是什么?” 少年道:“娶媳妇。” “…………” 郁青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被少年这回答惊得崴了脚。若说少年长相奇丑又极其没用,那么他说出娶媳妇难这样的话,倒还可以理解。 可眼前这少年分明俊美如谪仙,小小年纪修为便高不可测,而且还会改良传送符,如此一个浑身闪闪放光芒的人……怎么会发愁娶不到媳妇呢? 郁青实在无法理解。 她仰头望着少年人那张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脸,好半天,才终于确认了他不是在跟自 己开玩笑。 他是认真的。 果然,就听少年语调沉沉道:“我喜欢的姑娘,被一个混蛋下了终身不嫁的恶咒。所以不管我多么努力的追随她,她始终都不肯接受我。可我心里又很清楚,我这一生,必定是要非她不娶的。” 少年一耸肩,道:“姑娘您看,这就是我目前还无法办到的事情。” 郁青有些啼笑皆非,心道:“原来如此,就说么,如此优秀的少年郎,怎会没有佳人倾慕?不过是他自己心有所属罢了。” 于是安慰少年道:“世人常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所以阿九,别灰心,相信终有一天,那个姑娘一定会被你的诚心所打动的。” 少年道:“姑娘是这么想的吗?” 郁青颔首,道:“嗯。” 当年她不是也被师尊逼着立下了终身不嫁的誓言吗?而她也以为自己不会喜欢上任何男子的,可是后来……后来她还不是照样动了凡心? 可恨那场神魔大战来的太突然了。 突然到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二人便双双殉道,她甚至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跟他说。 想到这,郁青神情一下子变得坚定起来,对少年道:“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假如有男子肯如此这般待我,我定不负他……呃,阿九,你笑什么呀?” 少年唇角高高挑起,道:“听姑娘一席话,我突然觉得自己又有希望了,所以我就开心的笑了呀。姑娘,谢谢您给了我勇气和信心。” 郁青:“…………”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呢? 尚未等郁青品出这话奇怪在何处,忽觉肩上一沉,垂眸一看,就见自己身上突然多了件火红的狐裘大氅。 少年弯腰帮她系好系带,紧接着又变戏法一般,从腰间挂着的小袋子里拽出了一条特大号围巾,道:“此地一向就有冰城之称,一年四季中,光是飞雪就占了三季,姑娘小心莫要着了风寒。” 一面说着,一面将那条毛茸茸的大围巾帮她围上,然后歪头端详了她一会儿,满意道:“好啦,这下不用担心冻着了。” 全身上下都被裹的严严实实的郁青:“…………” 确实不用担心冻着了。她这会儿甚至还觉得有些微热。 她努力从围 巾里探出半张雪白的小脸,眼神古怪地望着少年腰间的小袋子。 这种袋子她认识,叫乾坤袋,看着不过巴掌大小,然而内里空间却奇大无比。而且使用者修为越高,内里空间就越大。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少年怎么随身体携带着女式衣物?这些该不会是……他的那个姑娘所用之物?? 这个念头刚出来,就听少年道:“这些都是我为我心爱的姑娘所准备的,事急从权,先借给姑娘一用。姑娘别担心,我爱的那个姑娘她心地善良,即便是她在,她也定不会忍心看着姑娘受冻的,所以还请姑娘不要拒绝我们。” “…………” 郁青只得打消了要把衣物还给对方的心思。 但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少年几眼,心说:“如此俊美又温柔体贴的少年郎,且用情还深的样子,怎么还会有姑娘能做到无动于衷呢?那姑娘莫不是个眼瞎心盲的?” 正想着,又听少年道:“距离开山门尚有几日,姑娘,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可好?” 暮色西沉,确实要先找个地方住下的。只是……住宿要花钱。可她没钱。 想想自己兜里那几个可怜的铜板,郁青为难了,心道:“虽然阿九看起来不差钱的样子,可我又怎好用他的钱呢?” 却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女子的怒喝声:“真是个不中用的废物!连这种小病都治不好!你还当什么大夫!看本小姐不扒了你的皮!” 随之便是一阵惨叫声,以及一连串的讨饶声。 郁青扭头一看,就见身后不远处,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正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皮鞭抽打一老儿。 那老儿一边在雪地中翻滚躲避着皮鞭,一边愤怒道:“这治病痊愈总得有个过程,哪能立马就能见效?姑娘你也忒不讲道……啊!” 话没说完又是一声惨叫,紧接着就见那小老儿爬起来跳脚道:“打人不打脸,姑娘你再这样可就休要怪小老儿对你不客气了!” 维帽女子冷笑道:“哼,怎么个不客气法?” 小老头道:“我我我……我骂死你!小姑娘我跟你讲,小老儿我这张嘴可是能把死人骂活的!同理,小老儿我也能将活人骂死!”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维帽女子一阵大笑,旋即将鞭子一扔,道:“好哇,那就试试看,看看是你先把本小姐骂死,还是本小姐先扒了你这一身老皮!” 19、这是阿九的血 难怪阿九会让她戴上面具,原来有熟人到。 可花灵月不是已经死了吗?! 被那个百家玄门之首的仙尊一袖子拍进了地缝里! 她当时看的清清楚楚,那种情况下,花灵月绝不会有生还的可能。 退一万步讲,就算花灵月骨头硬皮肉厚,五脏六腑侥幸没有碎成渣渣,侥幸捡回了一条命,那也应该是重伤状态,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喊打喊杀。 还有棺材轿子里,那个不是要把人烤了就是要把人炖了的大变态,他叫花灵月二妹,还自称是花灵月哥哥,想必也是花家人。 可花玄什么时候有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儿子?!! 郁青望着光罩外花灵月那张满是红疹子的脸,神情震惊。 没错,花灵月脸上的红疹子又起来了。想来刚才那个小老儿就是为她治脸上的红疹子、结果没有立马见效,所以才会惹恼了这位动不动就要扒人皮的大小姐。 不过郁青现在没心情理会这位大小姐,视线只在花灵月身上略做停留,立马又望向不远处正跟少年打的难解难分的身影。 手心里早已起了层薄汗。 正如她先前所说,她现在虽修为全无,然而眼力却还在。 阿九,未必是那人对手。 果然,这个念头刚起,就见一道身影如断了线又被绑上了石头的风筝般,骤然坠下! 郁青望着那抹飘扬在风中的金色发带,只觉整个人好像突然被凌空吊在了悬崖上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拍着光罩喊道:“阿九!你快把小蝶儿放出来!快啊!”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看见小银蝶出现,可见小银蝶是被少年关起来了。 顾不得去想少年为什么要把小银蝶关起来,郁青急道:“阿九你听我说,小蝶儿非寻常蝶儿,它乃是……” “姑娘!” 少年突然厉声打断了她。 语气里竟是带着从未有过的冷厉。 而随着那声厉喝落地,少年也出现在了光罩外。他沉着面容,长眸中的瞳孔微微泛着一层猩红,唇角还不断有黏稠的血浆涌出。 仿佛只要他一张嘴,身体中所有血液都会顷刻间喷涌而出似得! 郁青忽 觉心口一阵没来由地绞痛,好像有把看不见的匕首正狠狠凌迟着她身体中那处最坚硬也最柔软的部位。 又像有什么最重要的人或物正飞快地离她而去。 郁青只觉眼眶一阵酸胀,有什么东西从眼眶中悄然而落。 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垂眸一看,忽地愣住——她,竟然,落泪了?! 自打那日在师尊面前立终身不嫁的誓言,又服下扼情丹后,她便不知道何为泪了。 如今重归与世头一日,她竟然又重新有了眼泪……是因为换了俱新□□的原因吗? 郁青望着指尖上那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有些茫然。少年眼眸却是腾地亮了起来,衣袖一挥撤了光罩,一把扶住她肩膀,道:“姑娘!” 然后定定地望着郁青那双水淋淋的眼睛。 郁青:“…………”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少年此时此刻看来起来似乎特别高兴,一双长眸也亮晶晶的,跳跃着压都压不住的欣喜。 看见自己流泪,所以他很高兴,是这样吗? 郁青更茫然了,狐疑道:“阿九……”旋即瞳孔一缩,惊道:“阿九小心!”抬手就要把少年推开,少年却长臂一缩一把将她圈在自己怀里,原地一个侧身,堪堪避过了花灵月刺过来的剑。 然而胳膊上却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鲜血滴滴答答,很快就在脚下积起了一滩血泊。 少年却看也不看自己胳膊上的伤,抬手一掌将花灵月击退后,然后看着郁青,柔声道:“姑娘再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好了。” 一面说着,一面身形一晃纵身跃起,再次对上了那团朝这边逼来的黑色风团。 而先前被撤离的光罩,也在少年离开后再次出现,郁青立在光罩中,怔怔地看着脚下那滩血水。 这是阿九的血。 光罩外,花灵月吐了几口血,缓过气来,又爬起来就噔噔瞪朝光罩这边走来。 这次花灵月倒是学聪明了,没再像方才那般直愣愣地撞过来,而是手中长剑一抬,指着郁青道:“死贱人!跟只乌龟王八似得躲在这龟壳里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爬出来我们单挑!” 郁青没理她,依旧怔怔地望着脚下那滩血水。 就在刚才,花灵月持剑偷袭阿九时 ,她是真的准备推开阿九自己顶上去的。 她竟然会为了一位仅仅才认识不到一天的人就心甘情愿代替他去死? 那种完全不受大脑控制的本能反应……怎么会这样? 郁青望着那滩血,眉心挤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花灵月刚才吃了亏,这会儿不敢太靠近光罩,便叉腰大骂:“小贱人!有本事出来啊!躲在里面干什么!怎么,没有野男人护着你就怂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这副苦瓜脸吊梢眼的扫把星相,也学那狐媚子勾|引野汉子,我呸!” …… 怎么难听怎么骂,各种污言秽语接踵而来,仿佛要把刚才小老儿骂她的话全都还给郁青似得。 郁青只得暂且放下心中的不解,不堪其扰地望向光罩外。 若放在以往,像花灵月这种低阶修士,她呼口气就能将对方吹死。 奈何今非昔比,她现在修为全无,在花灵月面前,她弱小的就跟只大象脚底下的蚂蚁一样。 这该死的金丹,必须得赶紧修补好了! 郁青猛地攥紧了拳头,下一刻忽又猛地摊开,一脸狐疑地望着自己两只手,旋即想到什么,震惊地望向不远处的少年。 阿九刚才……竟然给她渡了灵力! 花灵月一个人骂了半天,见郁青终于肯抬眼了,顿时亢奋起来,抬剑指着郁青,叫道:“小贱人!赶紧给本小姐滚出来!” 郁青冷笑:“你确定要我出来?” 视线盯着剑端那抹猩红,一瞬不瞬。 那是阿九的血。 花灵月不耐烦道:“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滚出来让本小姐扒皮……呃!” 话没说完,花灵月忽觉右臂一疼,紧接着就见眼前忽然蹿起一股血雨,她低头一看,双眸骤然暴增,啊地发出一声尖叫。 剧痛交加中震惊道:“你你你……小贱人!你不是没有修为吗!” 没有修为哪来的灵力! 而且灵力还如此恐怖! 一道灵力打过来就能断她一臂! 花灵月捂着血流如注的断臂,脸色早已白成了一张纸,满眼惊悚,再不见先前的嚣张跋扈。 偏偏郁青又如鬼魅一般出现,一把掐住了她脖子。 仅仅才断了一条手臂而已,这还不够! 郁青五指一收 ,花灵月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忙用仅存的左手拼命扒拉郁青掐住她脖子的手,吭哧道:“小……贱人!你快放手!你要是敢杀我,我哥一定会活炖了你!你知道我哥是谁吗!” 正要掐断她脖子的郁青一怔,指下力道松了一些,侧头望她:“你哥是谁?” 她也很想知道那个大变态到底是谁。 花灵月咳咳咳嗽两声,狞声道:“我哥是凤宁城城主!我是凤宁城城主之妹!你要是敢杀我,我哥,还有整个凤宁城的人,他们都不会放过你!小贱人!你赶紧放开我!” 郁青没放,五指力道再次一紧,冷声道:“撒谎!凤宁城城主是花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花玄现在年纪也不轻了?他爹娘早就过世几十年了,他花玄哪来你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妹妹!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在地狱出生的!” 花灵月忙道:“花玄是我父亲!我父亲已经死了!他把城主之位传给了我六哥!现在凤宁城城主是我六哥花蒙!” 六哥……花蒙? 郁青忙在记忆里一阵猛刨,旋即怔住。 花玄六子花蒙,自幼体弱多病,一年四季靠着药物维持,是个走路都要扶墙的病秧子,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莫非花蒙没病? 他是在装病?! 郁青忙望向远处。 同为高手,两道身影搅在一块,郁青根本分不清哪个身影是少年,哪个身影是棺材轿子里跳出来的那个男人,只能看到房屋越倒越多,雪沫伴随砖瓦木屑漫天飞舞,期间还夹杂着小儿啼哭声以及居民发出的惊呼声。 还时不时响起一阵阵惨呼声。 应该是有人被倒霉地误伤了。 就在这时,那原本搅在一块儿的两道身影忽然分出了一道,径直朝郁青这边飞来。 人还未到,一股逼得人五脏六腑一阵绞痛的威压便扑面而来,郁青不敢大意,忙松开花灵月避进光罩内。 花灵月脱困,一把拽住来人胳膊叫道:“六哥你来的正好!你快帮我杀了这个小贱人!小贱人她砍断了我……” “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来人厉喝,一把捞起花灵月,旋即甩出一道符纸。 郁青尚未看清那人到底是不是花蒙,光罩外一团黄烟骤然而起,待烟雾淡去,花灵月和那男人早没了踪影。 20、这次换我护你 可少年却迟迟不见踪影。 难道…… 那个念头才刚浮上来,郁青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忙冲出光罩。 可举目四望一团凌乱,眼前不是慌乱逃窜的人群,就是一片片残垣断壁,上哪儿去找少年! 她只得大声喊道:“阿九——” 余音尚未落地,手腕已经被人抓住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姑娘,我在这。” 郁青连忙转身,待看见那根熟悉的金色发带,她眼眶一下子就热了,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宛若溺水之人突然遇到一根浮木,本能地就握住少年手腕。 她道:“阿九!” 眼泪流的更凶猛了,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积攒了几百年的泪水卯足了劲儿,仿佛就等着要在这一刻流干流尽似得。 少年望着她不断往下掉的泪珠子,下意识地就抬起了手,似乎想要帮她拭泪,可忽又想到什么,半路上那只手又不着痕迹地拐了个弯,将肩上的发带拨到身后,道:“姑娘别怕,您看,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这能是好好的吗! 少年黑发凌乱,眼神疲软,郁青知道,那是人虚弱至极时才会有的表现。 身上的衣袍色泽也深了很多很多,不用摸也知道,一定早已被血水浸透了。 那种心脏莫名绞痛的感觉再次袭来,郁青失控地朝少年喊道:“你这样能是好好的吗!你为什么不把小银蝶放出来!你逞什么能啊!你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吗!” 害怕你食言,害怕你不回来,害怕你又傻乎乎的跟人同归于尽……同归于尽?! 郁青忽然怔住了,眼中涌出一抹惊悚。 她望着少年明显受到惊吓的脸,只觉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砰地炸开了,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隐约中看见少年那张脸就像滴在水中的墨团,慢慢的晕染开,再一点一点的重组起来,直到……直到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张脸! 剑眉,星目,嘴角下方还有一粒小小的黑痣,歪着头一脸俏皮地望着她笑,大声道:“师尊我回来啦!看我今天从醉风崖给您带了什么!哈哈哈!是只小蝴蝶!师尊您看,这蝴蝶翅膀还是 银色的呢。” 那是老四的脸! 郁青仰面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旋即猛地抬手,狠狠敲了自己脑门一记。 她终于明白她在害怕什么了! 她刚才错把少年当成了老四! 这突然而来的举动吓了少年一跳,忙道:“对不起姑娘,是我速度太慢让姑娘等久了,我没想到那东西那么厉害,我……” 这下郁青更自责了,打断他,道:“不不不阿九你没错,抱歉的是我,我刚才不该冲你吼的,我不该把你当成……唉!总之都是我不对!你要不要紧?” 话一出口,郁青立马就想再甩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心中懊恼道:“我这都问的什么废话啊!就因为意识到眼前这少年不是老四,所以我连关心都变得这么敷衍了吗!” 谁知,少年却长长松了口气,随即又很高兴道:“姑娘不用为我担心,我没事。真的没事。” 郁青垂着头,羞愧的都不敢再看少年人的眼睛了,慌乱道:“可是你衣服上……有好多血。” 少年挑了挑眉,道:“哦,衣服上的血吗?这是那东西的血……嗯,也有我自己的。不过不多,只有一点点儿。” 他一面说着,一面伸出了一根手指,掐了小小一截指腹给郁青看,似在演示那一点点有多少。然后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渍,道:“那东西比我想象中要厉害一点,不过还是没我厉害。” 他一边嘴角斜斜勾起,长眸中闪过一抹讥讽,道:“因为他不想死,而我又不怕死。正所谓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所以他就不想再跟我这个不要命的打啦。” 少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如何如何一般。唇角甚至还噙着一抹笑意,直到接触到郁青满是审视意味的眼神,他脸上的嬉笑这才慢慢消失了,摸着鼻尖,喏喏道:“姑娘,您……您别这样看着我啊……” 郁青依旧望着他不语。 少年这下鼻尖也不摸了,唰地一下站好了,有些沮丧道:“好姑娘,我又错了,我不该撒谎骗姑娘说我没事的,我其实……有事。我受了点小伤。” 郁青抬手就在他背上拍了一掌。 力道把握的很好,并不是很重,然而这并不重的一掌拍下去 ,少年却是哇地一下吐出好几大口淤血,然后苦着脸控诉郁青:“姑娘,您怎么还学会偷袭了啊……” 话还没说完,人就软软地直往下瘫。 果然是强撑着一口气。 郁青叹气,同时飞快地伸手将人扶住,道:“我不偷袭你,你能舍得把这些淤血吐出来吗?” 望着少年那两条直抖的腿,郁青又是一叹,道:“别再硬撑着了,你刚才借给我的灵力还剩下不少,你的重量,我现在还是能承受的住的。” “……”少年苦笑一声,道:“又被姑娘看出来了。好,那阿九就冒犯一次了。” 话一说完,少年整个人就歪在了她怀里。 然后郁青就发现她高估她自己了。 别看少年一副清清瘦瘦的模样,可份量却是半点也不含糊,哪怕她已经秉着口气做足了准备,还是被少年带的往边上踉跄了几步,两人齐齐往下倒去。 眼看少年就要摔倒在地,郁青也顾不得掌心处骤然升起的巨疼了,忙飞快爬起,抢在少年脑袋摔破之前把人扶住。 她自己也顺势坐下了,把整个怀抱都借给了少年。 不这样不行。她压根就背不动少年。连扶着人走都不行。她这俱新肉身真的是太弱太弱了。 没了金丹的身体就像个漏斗,再多的灵力灌进去也经不起漏。 郁青懊恼地叹了声气。少年睫毛颤了颤,勉强撑开眼睑,安慰她道:“姑娘,不要害怕,我就只小睡一会会儿,很快就好了。” 郁青:“……” 明明虚弱的眼睛都撑不开了,却还要坚持安慰她…… 望着少年人苍白的几乎没了血色的脸,郁青心里忍不住又泛起一股细密的疼痛,手也情不自禁地抚上少年头顶,稍稍一使力,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低声道:“好,你睡。这次换我护你。” 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温柔。 少年说只睡一小会儿,真的就只睡了一小会儿,第一片雪花落在唇瓣上时,他猛地睁开眼,脱口就道:“姑娘!!!” 嗓音中完全没有初醒之人的慵懒,反而还带着一股焦急的撕裂感。 好像刚从噩梦中惊醒一般。 郁青忙握住少年手腕,道:“我在!”见他视线不断在自己身上来 回扫视,她忙又补充道:“你放心,我很好,没受到任何伤害。” 少年鼓起的胸膛这才慢慢塌了下去,唇角一挑似乎要笑,谁知,那笑意尚未成形,就听一个锣鼓嗓子道:“他醒了?他醒啦!” 前一句还是疑问,后一句就带上了兴奋,紧接着就听见了更多兴奋的声音大喊大叫道: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滴娘嘞!他可算醒嘞!我都快让他吓死啦! ——是啊是啊,我跟你们讲啊,我刚才嘴里都没敢闲着,一直念佛嘞!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哦,这小伙子可算是醒了! …… 七嘴八舌乱七八糟,还有人催促道:“醒了就起来呀,赶紧跟我们走。” 少年:“…………” 他望着这群举着火把拿着铁楸扛着锄头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上到七八十的老头老太,下到吸溜着鼻涕虫的小娃娃,全都伸着脖子瞪着眼,双目灼灼似火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仿佛他是个一眨眼就要飞掉的稀世珍宝。 被这样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少年嘴角忍不住微微直抽搐,两道眉毛也挑成了弯弓,好半天才把视线从这些人身上收回,低头望向郁青,茫然道:“姑娘,他们这是……” 郁青轻咳两声,目光躲闪着不敢跟他对视,心虚道:“那个……阿九啊,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少年喉头滚了两滚,忽然有些忐忑。他道:“姑娘,您说。” 郁青头垂的更低了,正思索着要怎样开口才能把惊吓降到最低,一个大汉便咚咚咚走了过来,粗着嗓门道:“还商量啥呀,买定离手的事情还能反悔不成!” 抬手在少年肩头一拍,大汉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笑道:“小伙子,你娘子刚才把你卖了,所以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啦!” “娘子?!” 少年眼眸腾地一下瞪大了。 结果大汉眼睛瞪得比他还大,虎着脸道:“小伙子,你瞪啥眼呢!你瞪眼也没用!” 一面说着,一面在地上一堆碎门板中挑挑拣拣,最后翻出几块塞给少年,道:“你看你看,白纸黑字……哦不,黄木红字!这上面可是清清楚楚地写着呢!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你别想抵赖!” 21、高山上的雪莲 大汉道:“那可是你娘子亲手写的血书!” 众人齐声应和道:“对!血书!” 少年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了, 一把抓住郁青手腕,生气道:“姑娘,您写什么血书?是不是他们欺负您了?您为何不叫醒我?!” 一面说着, 一面将郁青十根手指头挨个检查一遍, 没找到伤口, 急道:“伤口呢?伤口在哪?” 郁青:“…………” 她只以为少年脸色突然变得难看,是生气方才大汉说的话,不曾想他首先关心的却是她写血书的血从何而来。 可她却趁人睡着时把人卖了…… 郁青羞愧的无以复加,小声道:“没伤口的……用的不是我的血……”一面说着,一面抓起旁边一样物什,道:“是她的血!” 说完还晃了晃。 这一晃,便有血珠子滴滴答答的落下。 正是花灵月那条断臂。 少年松了口气,又瞥了眼那条断臂,以及那把还被断臂握在手中的剑, 他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然后瞥了眼自己胳膊上的剑伤,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阴霾和眼中的冷郁一下子全都散了。 他心情颇好地捡起了一块碎门板。 门板上只写了一行字, 但因为那字都是用手指蘸着血写的, 所以每个字都很大,满满当当地占满了整块门板。 少年才看了一眼, 神情就微变, 忙又捡起一块,这下嘴角也开始抽搐了, 等连着看完三块后,他干脆抬手揉了揉眉心。 郁青心虚的都不敢看他,小声道:“其实我只想卖我自己的,可他们又不愿带你, 我只能把你……也卖了。” 话才落地,就听少年噗呲笑了,道:“姑娘是为了让我多睡一会儿,这才迫不得已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连累姑娘至此,都是我的错。” 郁青瞪大眼睛,心说:“这也能行?!” 少年又道:“而且我觉得姑娘这个决定非常明智。” 郁青:“…………” 少年附在她耳边,低声解释道:“姑娘您看,我现在有伤在身,需要修养;且现在天色已晚,我们需要找个落脚的地方住下。但住宿吃饭这些都是要花钱的,可我们又没钱,既是如此,那我们还不如 跟他们走呢。好歹有间柴房睡不是?” 少年的想法竟然跟她不谋而合! 郁青忙用力点头,双眼晶亮道:“嗯!就是这样!而且做花蜜这种事我最在行了!他们说了,只要我能做出让他们先生满意的花蜜,他们就不要我们赔他们房子了!还会额外奖励给我们一笔钱!” 少年也双眸晶亮道:“所以姑娘您看,我们一点儿都不吃亏。” “正是如此!” 众人只看见他们俩人脑袋挨着脑袋,嘴巴还一动一动的,很明显是在说话,可偏偏他们一个字也听不见。 就连离他们最近的大汉也不行。 大汉不满地瞪眼道:“喂,我说你们小两口,恩爱前能不能下注意一下场合啊?这里可是还有小娃娃在呢。” 于是郁青刚退热的脸就又烧了起来,红着脸对少年道:“阿九,关于娘子……”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喊道:“暮先生来了!” 话音才落,就见一男子踏步而来。 郁青也抬目朝来人望去。男子身量修长,白衣白靴,连头发都是……白色的,于是衬的那脸也跟雪似得白。要不是他唇上带着层樱红,郁青都要以为这位是个行走的雪人了。 不过有一说一,这男子虽然长相异于常人,但美却是真的美,尤其是那双琥铂色琉璃眸,乍一看带着淡漠疏离,再一看……还是淡漠疏离。可就是让人忍不住想要看了又看。 宛若高山上的雪莲,圣洁的让人不敢靠近。 大家也的确不敢靠近他。这男子所到之处,众人皆都自觉后退。 也不退太多,就是三丈左右的距离,然后个个垂手而立,就连那个一直哧溜哧溜吸着鼻涕的小娃娃都站的板直。 一个个都恭敬的不行。 郁青望着这位冰冷的跟雪人似得美男子,心道:“估计这位就是他们口中的先生了。” 果然,就见先前那大汉站在白衣男子身前三丈处,一改先前的豪放,跟个公婆面前的小媳妇似得,恭恭敬敬道:“暮先生。” 暮先生朝他微微颔首,算是做了回应,然后视线就落在了郁青……旁边的断臂上。 郁青视线也跟着移到那断臂上,心头咯噔了一下,隐约觉得有些不好。果不其然,就听那白衣男子 道:“这条手臂……谁斩下的?” 声如其人,冷若冰霜。 视线也分别从郁青和少年身上扫过。 那眼神…… 郁青尚还扶着少年肩膀的手紧了紧,张嘴要说话,哪知少年却抢先道:“是她斩下的。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郁青:“……?” 她眼中的震惊还没成形,就听少年又道:“所以你要抓就抓她好了,还请不要牵连无辜。” 一面说着,一面跳起来往旁边移开几步,一下子就跟郁青拉开了距离。 一副迫不及待地要跟她撇清关系的样子。 围观的众人先是一愣,然后看不下去了,七嘴八舌讨伐少年道: ——喂喂你这小伙子怎么这样?你家娘子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 ——对对对,这断臂的主人刺了你一剑,所以你家娘子才斩了那姑娘一条手臂,怎么能说跟你没关系?而且你们还是夫妻呢。 少年反唇相讥,冷笑道:“屁的夫妻!这娘们刚才都把老子卖了!这样的女子老子不稀罕!老子要休了她!” 这话可惹恼了那大汉,立马一脸鄙夷地斜了少年一眼,然后对白衣男子道:“暮先生您可千万别信了这小子鬼话……” 当即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连带着又把郁青“卖夫君”一事解释了一遍,生气道:“刚才要不是那小娘子护着他,还答应给暮先生您酿花蜜做赔偿我们大家伙早就趁他病要他命了!哪还轮到他蹦跶着要休妻!” 又冲人群喊道:“老胡头!你赶紧出来给人家小娘子证个清白,人家小娘子可都是为了救你才惹下的这等祸事!” 很快就有两个中年男子推着一个小老儿出来了。 正是先前那个被花灵月为难的小老儿。 白衣男子蹙眉,问他:“是这样的吗?” 老胡头扯着胡须,心虚道:“原则上来说……确实是这样没错!” 白衣男子若有所思地望向郁青。 不知是不是错觉,郁青觉得这位白衣男子在听完大家的阐述、并又在老胡头那里求证过后,再看自己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些。 所谓的柔和,其实就是眼中的那股杀机没了。 没错,在少年说出那条手臂是她斩下的后,白衣男子望向她的眼神中便带了 杀机。 她刚才的猜测没错,眼前这白衣男子不但认识花灵月,而且此来的目的也是为了给花灵月报断臂之仇。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心中的猜想,就听那白衣男子道:“既然错不在你们,且你们是为了救本地居民才惹来的麻烦,所以这断臂之仇,我便不再与你们计较了。你们走。” 说完衣袖一挥,将那断臂收进储物袋中,转身就欲走,一旁的大汉忙道:“暮先生,不能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啊!” 白衣男子蹙眉,旋即想到什么,道:“房舍的损失,我来负责。” 那大汉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暮先生您误会了,不是房子的问题!咱这儿以前就是个荒山疙瘩,大家伙穷的饭都吃不上,是暮先生您带领大家伙走上了致富路,别说几间破屋子了,暮先生您就是要我们的命,我们也绝不含糊!” 他一指郁青,道:“暮先生,这小娘子说她会酿花蜜!” 白衣男子眉头一压,道:“花蜜?” 大汉忙道:“对对对,花蜜!”说完忙从怀里摸出个小瓶子,献宝似得双手捧着呈给白衣男子,道:“暮先生您看,这就是那小娘子酿的花蜜。” 白衣男子伸手接过,拔掉瓶塞,放到鼻端一嗅,那张一直都古井般无波的面容上顿时起了层涟漪,目光凛然地望向郁青,沉声道:“这花蜜……当真是你做的?!” 郁青想了想,诚实道:“也不能说全是我一人做的。我只是改良了一下,让它变的像现在这样好。” 这些花蜜原是出自原主花染儿之手,先前在茶楼等少年时,她闲坐无事,便将这些花蜜重新调配了一番。 郁青有自信,但凡识货的,都会惊艳与她的技艺。 眼前这白衣男子显然就是个识货的,目色深深地望了她一会儿后,旋即收回视线,对刚才那大汉道:“将他二人送至我的院中。” 大汉应道:“好嘞!” 手一招,立马站出来七八个人马大的中年男子,前后左右将二人围住了,大汉道:“二位是自己走啊,还是我们抬啊?” 郁青扫了眼几人手中的粗麻绳和长扁担,心知这所谓的抬,估计就是把人手脚捆了,然后跟抬猪崽一样的抬着他们。 她当即拒绝道:“不用抬!而且我们也不会再跟你们走了!所以,我们还是就在这里打一架!” 22、苦命鸳鸯 大汉一双眼睛顿时瞪成了铜铃, 扯着嗓子道:“什么?你们要跟我们打架?!” 好像听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连已经准备踏空而去的白衣男子都驻足回首,诧异地望了郁青一眼,蹙眉道:“为何?” 不愧是这里的老大, 够沉稳。 郁青心说。 她叹了声气, 道:“还用问为什么吗?这位先生, 您一来,就直接问是谁砍了那姑娘的胳膊,在确认是我后,您对我动了杀机,在弄清事情原委后,您又说不再追究断臂之事,很显然,您跟那两个人是认识的。而您此来,也是为了给他们报仇。” 她扫了眼围观众人, 道:“幸运的是今天的事情有不少人都看见了,证明了此事非我之错;更幸运的是先生您是个明事理的,只认事, 不认人, 不然我们现在早就打起来了。” 白衣男子望望郁青,再看看少年, 若有所思道:“所以, 刚才你们所谓的休妻,其实只是场戏?你们, 利用他们?” 郁青忙道:“不不不,不是利用,是借用,借用他们之口来还原事实真相。因为您听信了您那两位朋友的话, 满含怒气而来,所以不管我二人再说什么,在您听来都是狡辩。这种情况下,我二人就只能寻求帮助了。” 她看向一个个脸红脖子粗一副要将他们大卸八块的围观群众,朝他们团团一礼,道:“谢谢各位对我二人的帮助,也谢谢您们还了我二人清白,更谢谢您们让我们感觉到了,什么叫:人心,本善。” 说着抬起衣袖,摁了摁眼角。似乎感动的快要哭了的样子。 就连少年都朝众人微微弯腰致谢。 就是那嘴角一直抖啊抖啊的,抖的他不得不捂住嘴一阵轻咳。 好在天色已暗,月色未起,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反倒把他的轻咳当成了受伤后的正常反应。 本就都是些淳朴至极的山里人,又见郁青二人如此诚心诚意的跟他们道谢,于是才扬起的铁锹啊扁担啊什么的,又都唰唰唰放下了。 所谓“利用”产生的膈应愤怒,也在郁青一番话语加摁眼角的动作中烟消云散了,纷纷大方回应道:“没事没事!”“应该的应该的 !” 还有人说出了句:“你们小夫妻俩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等侠义心肠,何错之有??” 估计是位读过书的人。 白衣男子好像有些失望,看郁青的眼神也又深了一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道:“你们,以退为进,很聪明。” 郁青不客气地接受了他的表扬,道:“多谢先生夸奖。所以现在先生应该知道我二人为何不跟您回去了?” 回去碰上花灵月他们,又是一场恶战。 总归都是要再打上一场架,索性不如现在就打。 白衣男子颔首,道:“嗯。我知道了。”然后又慢慢道:“可是我只有一处宅院,怎么办?” 郁青:“……”怎么办?她也想知道怎么办啊,一地大佬竟然这么穷的吗! 要不是白衣男子脸上的神情确实很无辜很为难,郁青都要怀疑他是故意装穷! 就在这时,忽听少年道:“我二人不择住处,随便给间房子住就行了,不如……”他看向焉头焉脑的老胡头,道:“不如我们就住在这位老伯家里。” 老胡头一听,脑袋立马就跟颗蛇头似得嗖地昂起,跳脚道:“不行不行!小老儿我家不欢迎外人入住!” 说完又要拔脚开溜。 结果这次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有了经验的郁青拦在老胡头面前挡住去路,可怜兮兮道:“这位老伯,我们很好养的,给口饭吃,给间房住就行了。” 心中有个声音说:“阿九受伤了!阿九必须得好好修养!” 感觉告诉她这位老伯伯家非常适合居住! 想到这,郁青硬着头皮又摁了摁眼角,可怜巴巴道:“若是老伯家口粮不宽裕,我……我……”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咬了咬唇,道:“我这件衣服应该能换回些口粮的。” 说完眨巴着一双水淋淋雾蒙蒙的大眼睛,一脸哀求地望着老胡头。 老胡头:“……” 老胡头他呆若木鸡。 就连少年都是嘴角一阵猛抽,望着把高冷人设踩在脚下正卖力塑造小可怜形象的郁青,沉默不语,直到衣袖被人轻轻扯了一下,他还有些茫然道:“啊?怎么了姑娘?” 郁青两眼弯弯道:“这位老伯已经同意我们去他家借住啦,而且 暮先生还答应我们,会替我们守住行踪,不让那两人发现我们!阿九,你这下可以放心养伤了!” 巫九言:“……哦,这还真是一个好消息。” 然而老胡头显然不这位认为。 老人家一路上都在不停地叨叨他们挟恩相逼煽动人心实在可耻,叨叨的巫九言实在是忍不住了,斜了他一眼,凉飕飕道:“如果没有我们这个恩,您老人家现在已经被人扔进锅里炖了。” “……” 一句话噎得老胡头闭了嘴,好半天才反驳道:“小老儿我也不是没报答你们啊!不是送了你们一只小石狗吗!对了,我的小石狗!快把小石狗还给我!我不送了!” 伸手就找郁青讨要。 结果被巫九言一个巴掌拍了回去,淡淡道:“从没听说送出去的礼物还能往回要的。老人家,您这样做恐怕不太好?不如我们找人评评理?嗯,就找那位阿婆。” 一面说着,一面要朝一个迎面走来的老妪招手。老胡头回头一看,顿时面色大变,忙一把拉住少年胳膊低声道:“不要了不要了!小老儿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旋即堆起一脸笑,无比热情地对郁青大声道:“小娘子啊,你能住进我家我实在是太高兴啦!” 郁青:“……” 尚未反应过来为何画风突变的如此厉害,就见老胡头已经松开了少年,蹦蹦跳跳地朝那老妪迎去,然后挽住老妪胳膊,道:“师姐你来啦!师姐我跟你介绍下,这二位就是今天救了我的救命恩人,我找到他们啦!而且我死乞白赖求了他们半天,他们才肯住进咱家呢。” 郁青:“……?!”死乞白赖要住进来的好像是他们? 老胡头又对郁青巫九言介绍道:“这位美人是我师姐,二位恩公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唤她一声虞姐姐。” 郁青:“……!”称一个满脸皱褶看起来少说也得六十往上的老妪为姐姐?! 郁青怀疑自己听错了。谁曾想,巫九言却大大方方地对那老妪道:“虞姐姐好,我叫阿九。” 郁青:“……”好,自己没听错。 她艰难道:“虞……姐姐好,我叫阿青。” 被唤作虞姐姐的老妪笑的一脸褶皱挤成了一条条细线,连声道:“ 好好好!”又爱恋地摸了摸老胡头那颗花白的脑袋,道:“小凡啊,你能如此,我真是太开心了。你终于长大了。” 郁青:“…………”可不就是长大了!瞧,头发胡子都白了呢。 她咬着唇不说话。 再看老胡头,此时老脸微红,似乎害羞了,然后一本正经地跟那老妪保证道:“师姐放心,小凡早就放下屠刀回头上岸了!小凡今后一定多多做好事,以求早日赎清身上的罪孽!” 郁青:………… 她几乎是一路发蒙着被少年拉着往前走,听少年毫无任何心理负担地跟那位“虞姐姐”拉东扯西,直到进了房间,一杯热水下肚,她这才茫茫然道:“那位阿婆……有问题?” 她指了指脑袋。 少年笑道:“嗯,受过一场大刺激,后来救她师弟老胡头时又差点丢了命,好了后就变成这样了,记忆一直停留在十七岁之前。” 他坐下来,道:“这位虞姐姐,原名虞知,其父乃是衡水城虞氏一族的家主,当年也算是个大家族了。这位虞知天赋极高,小小年纪便修为惊人,若不出意外的话,她本来可以成为虞家的一家之主。可惜后来出了意外。姑娘,您猜这个意外是什么?” 郁青道:“还用猜吗,这个意外肯定就是胡老伯了呀。” 少年咔地打了个响指,一脸崇拜地望着郁青道:“猜对了。姑娘真聪明。” 郁青:“……”她有些哭笑不得。 就听少年道:“老胡头是虞知从狼嘴里救下的一个孤儿,两人一块儿修行,原是青梅竹马,不曾想老胡头后来练功走火入魔,失了神智,造下不少杀孽,惹起众怒,连累虞家被玄门百家联合讨伐,最后导致虞家家破人亡。虞知拼死护下了老胡头,但人醒来后就变成这样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老胡头在那场讨伐战中恢复了神智,幡然醒悟,然后便带着他这位师姐远走衡水城,跑到这里来隐居了。” 少年端起茶杯,总结道:“也是对苦命鸳鸯……呃,姑娘,您为何这般看我?” 郁青将油灯端到少年面前,一双黑亮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他,慢慢道:“既是隐居,那这二人先前的种种,必然是要被刻意隐藏起来的,而且他们也不会以真名示人。那么,有关于这二人的过往,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详细的呢?” 23、神魔大战 “……”少年一口茶水直坠入喉, 好半天才试探道:“姑娘……莫不是忘了我的外号了?” 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郁青,搭在膝头的双手更是紧张地攥成了拳, 指节捏的发白。 郁青只专注看他的脸, 茫然道:“外号?什么外号?” 少年眉梢一跳, 旋又垂下,伤心道:“看来姑娘是真忘了。也是,像我这么一个小人物,姑娘不记得也很正常。” 这下说的郁青不好意思起来了,忙道:“不不不,阿九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少年道:“那是哪样?” “…………” 原主留给她的记忆简直一团糟,除了花夫人母女外,其他的就没几个能对上号, 这样的记忆不要也罢。 郁青呼了口气,认真道:“我这个人记性特别特别差,有时候昨天发生的事情, 我今天就能忘记了, 并不单单只是针对你一人。” 少年半信半疑:“真的?” 郁青:“……真的!” 少年这才又开心起来,笑道:“原来如此, 那我就再告诉姑娘一遍, 我的外号叫……万事通!只要我想,这天低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郁青:“……哇,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少年得意道:“那是。” 郁青:“……哈哈。”然后低头喝茶,心道:“不管这少年是谁,是何身份,反正他对我没有恶意。而且少年故意跟我胡搅蛮缠转移注意力, 摆明了就是不想暴露身份。况且,我不是也对他隐瞒了我的身份吗?既如此,我又何必执着与他是谁?不问也罢。” 自己跟自己和解了,心中也就痛快了,连最普通的糙茶都品出了几分滋味来。 对面,少年也捧着茶盏品茶……或者说是倒茶。 那种茶盏不贴口直接仰头往嘴里倒灌的那种,似乎把茶当酒饮了。 很是豪爽。也很养眼。 两人沉默着各自喝完一盏茶,郁青率先放下茶盏,岔开话题道:“对了阿九,你今天为什么指定要住胡老伯家啊?” 正因为看出了少年有心要住进老胡头家,所以她先前才会配合他做那些死乞白赖之事。 少年把玩着空茶盏,笑道:“我 还以为姑娘没看出来呢。”旋即笑容一收,道:“因为这里最安全。” 他压低了声音,道:“外面那二位,别看他们一个痴傻,一个装疯卖傻,但这二人可是一个比一个厉害,我们住在他们家,就相当于住进了安全屋里。” 说到这里,少年有些不情愿道:“正如姑娘所见,我现在受伤了,实力大不如前,如果今天那个东西再打过来的话,我不一定有把握再护姑娘十分周全。” 郁青了然了。 能让玄门百家联合讨伐的人,自然不是简单角色;而在玄门百家围攻下还能生还的人,那就更不简单了。 他们这是相当于找了两个高手保镖。 不过花蒙…… 郁青想了想,问少年:“阿九,你为什么称花蒙为‘那东西’?你们认识?” 少年嗤了一声,目露鄙夷道:“他一个魔界的鬼魂,我称他为东西已经是看得起他了……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郁青一边慌乱地捡起茶盏,一边震惊道:“魔界的鬼魂?什么意思?难道那个不是花蒙?!” “他当然不是花蒙,他是百年前那场神魔大战中被炸碎的大魔头。”少年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地窥探着郁青神情,见她握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少年放在膝头的手也再次紧握成拳。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把语调放的平缓些,淡淡道:“姑娘应该听闻过神魔大战?” 岂止是听闻!她还是参与者呢! 郁青用力点头,道:“嗯!” 少年道:“当年那场神魔大战,勘称得上是一场三界浩劫了,虽说最后剿灭了旭尧这个大魔头,但也让不少妖魔邪祟趁乱逃出。而天地二界都在那场大战中受到重创,自顾不暇,再无精力来一一清除这些闯入人间界的妖魔邪祟。” “于是天地二界便商议出了一个办法,在他们闭关疗伤这数百年间,地界负责搜寻那些在神魔大战中以身殉道的神官神魂,并送他们入轮回,由他们来守护人间界。而天界则撒下大量的灵脉灵石以及各种天才地宝,为这些除魔卫道之人提供修行时需要的资源。” 郁青听到这,眼睛一下就亮了,但她还是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激动,继续听少年道:“那些修为 天赋异禀之人,先前基本上都是天界神官,不过因为他们入世时神魂不全,因此并不记得曾经之事了。” 说到这里,少年望向郁青那双黑亮的眸子,笑道:“姑娘是不是好奇我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郁青点头,遂又摇头,道:“因为你也是那些神官之一,而且你入世时神魂是齐全的,所以你才会熟知一切。”顿了顿,她叹气道:“你早就知道了我是谁了对不对?” 这下轮到少年诧异了,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道:“又被姑娘看出来了。姑娘真聪明。” 这夸赞一听就很敷衍,郁青“呵呵”送之,却听少年道:“不过我只知道姑娘曾是天界神官,但却不知是哪一位。姑娘可否告知?” 郁青乜眼望他,存疑道:“真不知?” 少年摇头:“真不知。” 郁青望着他,慢慢吐出了两个字:“花神。” 这个回答一出,少年立马起身,很是夸张地朝她行了一个大礼道:“原来是花神娘娘啊!久仰久仰!” 郁青:“……呵呵。”她视线在房内环视一圈,最后落在了门后的扫帚上。 少年视线也随之望去,下一刻脸上的表情就失去控制了,惊悚道:“姑娘!您……您拿这个做什么??” 双脚已经开始悄悄往窗边挪了。 郁青仿佛没看见般,只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扫帚,自言自语道:“我在熟悉一下手感。毕竟我已经好多好多年没用过这种东西了。” 回头朝少年一笑,道:“真的是相当相当怀念啊。” “……”少年喉头一滚,心道“糟糕!” 拔脚就要跳窗出逃,发带忽在这时被人扯住了。扭头一看,就见郁青一手扯着他发带,一手举着扫帚,笑眯眯道:“跑呀?怎么不跑啦?” 24、心眼忒小 “……” 小辫子都被您攥在手里了我还怎么跑啊! 少年苦着脸, 连连告饶道:“师尊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郁青冷笑,扯着他发带将人往跟前一拽,阴测测道:“老四啊老四, 长能耐了哈?都学会拿你师尊我开涮了是?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 少年立马反射性地护住屁股, 嚎道:“师尊冤枉啊!我都三万多天没上过房揭过瓦啦!而且师尊您看我都一百多岁了, 咱能不能不打屁股啊!” 郁青道:“再大你也是我徒儿!”一面说着,一面扬起了扫帚,少年立马嗷嗷叫着闭上眼。 结果嚎叫了半天才发现,屁股它好像……一点儿都不疼? 悄咪咪撑开只眼一看,少年怔住了,赶忙把另一只眼睛也撑开了,慌乱道:“师尊,您您别哭啊,我不跑了, 我也不叫了,我让您打,您只管使劲打, 我保证不反抗……” 话没说完, 就见郁青又噗呲笑了。 她将手里扫帚往地上一扔,又用力抹了把眼睛, 道:“今天不打了, 先记在账上,等你伤好了为师我再敞开了打你, 不打的你皮开肉绽我三天不吃饭。” 话说的又硬又狠,可眼神却像三月的春风,四月的流水,又软又柔。她忽然仰头望着屋顶, 努力的不让泪水流出眼眶。 可还是有泪珠顺着眼角滴滴答答的落下。 她干脆用手捂住了脸。 于是就没看到少年人的眼角也有泪珠滑落。 少年……该叫他巫九言了。巫九言低着头,任由泪珠啪嗒啪地砸在地面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手在脸上狠狠搓了一把,旋即胳膊一伸,一把将郁青捞进了怀里。 然后哑着嗓音,笑嘻嘻道:“虽然我知道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师尊您也不用激动成这样?以前可没见您这样哭过鼻子,我受宠若惊啊……好好,看在师尊您如此高兴见到我的份上,徒儿我就牺牲自我一次,送您一个爱的抱抱。师尊我跟您讲,这可是我的第一次哦,很珍贵的。” 一副“您捡了大便宜”的样子。 郁青被他逗笑,骂道:“都几百岁的老精怪了,怎么还跟 以前一样没脸没皮?你说大家要是看到他们奉为神砥的仙尊是这么一副样子,他们会不会很失望啊?” 说着,手掌扶着少年人精瘦的腰身,犹豫片刻,还是往外轻轻一送,将人推开了。 巫九言垂眸望着自己突然空了的怀抱,长眸中飞出一抹苦笑,旋即又飞快收起,不屑道:“谁爱失望谁失望去呗,我才不稀罕。只要师尊您不对我失望就好。” 说着扶郁青坐下,他自己也拉了张椅子坐下,道:“师尊,有两件事情我必须得给您说一下。” 见他神情严肃,郁青忙也收敛了情绪,道:“你说。” 巫九言道:“首先,花蒙被旭尧夺舍已是确认无误了。而且当年我们和他一块儿自爆时,彼此的元神难免撞到一块去。而他们魔界又有一种秘术,可以通过追踪元神,寻到元神主人的行踪。哪怕是转世了,也依旧可以被找到。” 郁青心中一紧,道:“你是说……旭尧已经知道我回来了?” 巫九言看着她,神情愈发严肃了,道:“没错。师尊现在戴着的这张面具,具有隐匿元神之效,所以还请师尊暂时不要摘下面具,一旦取下面具,师尊您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郁青一听,忙赶紧用手按了按面具的边边角角,确定面具贴的非常牢固,这才悄咪咪松了口气。 虽然很不想承认,然而事实就是如此:她现在就是一个没有金丹没有灵力没有修为的弱鸡。 弱到旭尧那个大魔头一个喷嚏就能喷死她。 这边,巫九言微微蹙眉,想不通道:“旭尧一归来就如此强势,可见他的元神早就修养好了。照理说他想归世并不难,可他先前不归世,为何现在又突然归世了?而且还夺的是花蒙的舍,归世的地点还跟师尊您一样,甚至连时间都是前后脚之分。” 他这一说,郁青立马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心道:“估计是因为我。” 当年那场神魔大战,她郁青就是靠着三个笑迷惑了这位怼天怼地的魔界大佬,然后趁其心神动荡之际,她跟四个好徒儿先后冲过去抱住对方,自爆了元神。 旭尧这家伙肯定是记恨上她了,所以一闻到她活过来的气息,他立马也迫不及待地跟着活了过来。 幸亏四徒弟带着她跑的快。 郁青心道:“一个大男人,心眼竟然这么小,我都没想过要找他报仇。” 忽听巫九言道:“找谁报仇?” 郁青一怔,心知自己这是不小心把心里话嘀咕出来了,忙扯开话题道:“先不说这个,这个不重要。对了,花染儿用的那个舍生咒跟你有关?” 一说到这个,巫九言立马坐直了身子,心虚道:“嗯,有……有关。当年我们那一批神官,陆陆续续差不多都已经转世了,却唯独找不到师尊您的元神,迫不得已之下,我这才动用了舍生咒。” 说到这里,巫九言更紧张了,忙连声道:“不过师尊您先别急着生气,您先听我解释。我虽然动用了舍生咒,但我也只是把咒语泄露出去,至于用不用,完全取决与对方,我绝对没有半点胁迫威逼之举!” 若真胁迫威逼又或是引诱的话,他又何需苦等百年之久? 郁青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无奈道:“舍生咒是上古禁术,向来为仙家所不耻,我也的确很抵触。这种事你要是在一开始就告诉我,我应该会非常非常生气。” “……”巫九言立马就咧嘴笑了,道:“那师尊现在不生气了?” 郁青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有生你气的功夫,我还不如想想怎样杀了旭尧那个大魔头。” 毕竟这家伙极有可能是她招惹回来的。 顿了顿,郁青瞟了巫九言一眼,问道:“如果没有旭尧夺舍这件事,你是不是还打算继续瞒着我你是谁?” 巫九言嘿嘿一笑,道:“徒儿这不是想着等找到师兄他们再说嘛。” 郁青眼神立马亮了,急道:“这么说老大老二和老三也都回来了?他们在哪?你们相认了吗?” 一个三连问抛出,巫九言都不知道要先回答她哪一个才好。想了想,他道:“本来我只找到了大师兄和二师兄,三师兄尚还在确认过程中。不过现在我已经不需要再去确认了,因为旭尧已经帮我做了确认。” 郁青一怔,忽然想到什么,瞪大眼睛惊道:“暮先生?那个要杀了我给花灵月报断臂之仇的暮先生……他、他就是老三?!” …… 花灵月尖声叫道:“我不管!我就要杀 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 一边说着,一边掀翻了面前的桌子,霹雳哐啷一阵响,一桌子的饭菜悉数撒落在地。 几片菜叶子飞溅到了雪白的靴面上。 靴子的主人是个极爱干净的,平日里哪怕袍角上沾染了几粒泥点儿,他都要沐浴更衣。然而这会儿靴面上趴了菜叶,袍角上还有汤汁,他却仅仅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旋即淡声道:“来人。” 一双琥铂色的琉璃眸中不见半分怒意。 两个婆子应声而入,一个负责收拾碗片,一个拿着块大抹布擦地,很快就将一地狼藉收拾干净了。 然后又有一个小厮立在门口,毕恭毕敬道:“暮先生,热水已经给您备好了。” 暮扶舟颔首,道:“嗯。” 依旧稳坐如山。 那小厮目露诧异,视线从靴面上的菜叶和沾着酱汁的袍角上扫过,心说:“奇怪,先生竟然还坐得住。” 他揣着“太阳竟然从西边出来了”的震惊,躬身退下,一路退到走廊尽头,就见两个婆子正在走廊下的水槽边上清洗抹布。 其中一个婆子道:“那姑娘是先生什么人啊?脾气好生吓人,竟然掀桌子!” 另一个撇嘴道:“掀桌算啥?她还打人呢!你道我今天为何跟你一块当值?还不是因为张家大姐被她打伤了!啧啧!真是狠啊,一板凳砸下去,硬生生把张家大姐的一条腿给砸断了!” 25、昔日魔尊 胖婆子大惊, 道:“啊?竟然还有这种事?先生就不管管?!” 瘦婆子道:“先生管了,先生帮张大姐接好了断腿,还给了张大姐一百两银子。而且先生还代替那姑娘给张大姐赔礼道歉, 那姑娘面都没露一个呢!” “啥?!”这下胖婆子震惊的抹布都不洗了, 站起来虎着脸道:“咋能让先生道歉?要道歉也该是那姑娘道歉!这管暮先生啥事!” 瘦婆子道:“谁说不是呢!我看先生对那姑娘很不一般……哎, 你说,那姑娘该不会是先生意中人?” 胖婆子:“……” 暮先生长得好,心肠更好,还有一手阎王见了都退避三舍的好医术。总之在衡水百姓心中,暮先生他哪哪儿都好。连一头白发都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要知道,就因为暮先生他生了一头白发,衡水城那些个天生白发遭人厌弃的男子,摇身一变,一下子就成了衡水姑娘心中的香饽饽。 可独独有一点让大家伙操碎了心:暮先生他无妻! 不是没有姑娘中意暮先生。相反, 中意暮先生的女子多了去了,手拉着手都能绕着衡水城围成圈,是暮先生他自己哪个也不要。 要是这姑娘真是暮先生意中人……那该是件大喜事, 暮先生这棵铁树, 终于要开花了。 该举城欢庆。 可两个婆子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反而都露出了愁容, 心中也不约而同地冒出了同一个念头:完了完了, 好白菜被遭猪拱了! 那小厮也是听的一脸愁容。然而愁容之下,更多的还是后怕。 那姑娘刚过来时就是他接待的, 一身的血,他当时忍不住就多看了人两眼,结果那姑娘就凶他:“看什么看!再看本姑娘挖了一双狗眼!” 而且还真的掏出了一把匕首。 是暮先生及时赶来了。假如暮先生没有及时赶来的话,依着那姑娘的秉性, 岂不是真就把他两只眼挖出来了?! 这么一想,小厮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眼眶也是一阵生疼,就好像两只眼睛真被人挖掉了似得。 他望了眼先生所在的房间,想了想,扭头就往外奔去。 同一时间,暮抚舟望着脚下再次被掀翻的桌 子,也忍不住有些眼疼。 跟眼睛一块生疼的还有耳朵。 花灵月就像个不知疲倦的嚼舌鹦鹉,反反复复地在他耳边重复着同一句话:“老三你快帮我杀了那个小贱人!老三你必须杀了她!杀了她!” 以至于暮扶舟都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师尊她虽然洒脱不羁,也的确属于那种别人打她一拳,她就一定会还别人十拳的性子,但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人不犯她,她不犯人。 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滥杀无辜。 今天的事情他已经弄清楚了,分明是师尊无理取闹挑衅寻事在先,那对小夫妻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下的合理反击罢了。 所以,眼前这位跋扈且有些凶残的姑娘,真的是自己师尊吗?可若不是,她又为什么一口一个的叫自己老三? 只有师尊和师兄弟们才会这样称呼他。 他已经有上百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而且这姑娘的身上,也的确萦绕着舍生咒的气息。 想到舍生咒,暮抚舟忍不住又蹙了蹙眉。 他先前那么急匆匆的赶过去寻找那条断臂,其实并不单单只是想为师尊报断臂之仇。更多的是想确认那条断臂腕上,是否真的有舍生咒留下的印记。 可惜他到底还是去晚了一步。 断臂离开身体太久,已经变成了一截死物。既是死物,自然也就什么都不会留下了。 在暮抚舟轻揉眉心、花灵月大喊大叫的同时,有一个年轻男子一直坐在墙角的椅子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要不是一双眼睛偶尔还会转动一下,简直看不出他是一个活人。 那双眼睛略微有些狭长,眼尾还微微上扬,眼珠子却是异常明亮。 此时此刻,他坐在角落里,安静地望着暮扶舟和花灵月,就像一只潜伏在草丛中耐心等着猎物落入陷阱的狐狸。 不是别人,正是夺舍了花蒙的昔日魔尊,旭尧。 在花灵月又踹翻了一张椅子后,旭尧终于动了。 这一动,眼中所有情绪也全都收了起来,转而换上一抹愧意,过去呵斥花灵月道:“二妹,你不要再这样无理取闹了,今天这事,本就是你不对。” 一面说着,一面连连咳嗽,嘴角很快便有血丝渗出。 看 起来很是虚弱。 暮抚舟不再揉眉心了,起身对他道:“这位公子,你身有顽疾未愈,且负伤在身,不宜动气。” 旭尧道:“多谢暮先生关心,在下无妨。”说着,双手抱拳朝暮扶舟深深一礼,道:“倒是舍妹一再烦扰暮先生……在下实在深感不安。” 说到这里,他面露不解,道:“我这舍妹平日里虽然骄纵了些,却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莫名其妙就说要找什么徒弟,还给我指了这么一个方向,我被她她缠的实在无法,只能带她过来了。” 他面上的不解又换成了担忧,道:“暮先生,我与舍妹一母同胞,因此我二人自幼便感情极好,平日里她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都会跟我这个做哥哥的说,可我先前却从未听说她收过什么徒弟。暮先生,舍妹她……她会不会是撞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一面说着,一面很是担忧地望了眼花灵月。 暮抚舟也望向花灵月,在看见花灵月暴躁地摔碎了他珍爱的缠枝莲纹瓶后,那张冷玉般无波的脸上,终于难得地泛起了一丝裂痕。 他轻叹一声,道:“令妹这是……受刺激了!” 他说着,视线落在了花灵月那条空荡荡的袖筒上,心中暗叹道:“要是这条手臂还在就好了。如此我便能确认眼前这位姑娘,到底是不是师尊了。” 旭妖的视线也落在了花灵月那条断臂上。狭长的眸子一抹阴狠,飞逝而过。 他这个便宜妹妹手臂断的,可真是太是时候了,回头若是有机会,他可得好好感谢感谢那对小夫妻俩才是。 …… 郁青是被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吵醒的,才一睁眼,巫九言便从地铺上一个打挺坐起。 两人对外以夫妻相称,自然不好分睡两房。房内又只有一张床,于是巫九言便只能打地铺了。 这会儿他胳膊扒着床沿,歪头朝郁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师尊早啊。” 郁青也朝他笑道:“早啊。好久好久都没听见有人这么跟我打招呼啦。” 巫九言道:“那我以后天天早上都这样跟师尊打招呼好不好?” 郁青道:“好啊。” 话才出口,忽觉哪里不对,还没等她品出哪里不对,就听院子里老胡头扯着嗓子喊道:“什么?先生要成亲了?还是跟昨天那个心狠手辣动不动就要扒人皮的恶毒丫头成亲?!”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冬至,今天加更~~祈祷明天能大雪飘飘飘飘飘飘飘~~~~ 26、经商天才:老三 然后便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哐当声。 紧接着又听老胡头道:“先生那么好一个人, 怎么能让那么一个恶毒丫头给糟蹋了!那丫头心肠如此毒,万一以后再生下一个跟她一样坏的小毒物怎么办?不行不行,这事必须得阻止!” 随即又有一个男子声音道:“肯定要阻止啊!先生是我们大家的先生, 先生的亲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亲事!我们整个衡水县城百姓都是先生家里人, 只要咱家里所有人都不同意, 先生这门亲事它就不能成!老胡头,来来来,这是请愿书,你快在上面摁个手印,我还要赶去下一家呢!” 老胡头道:“好好好……哟,都有这么多手印啦?师姐,你也过来摁个手印……手多威力大!”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屋内也是一团安静,郁青用力揉了揉眼睛, 茫然地望着巫九言,喃喃道:“老四你快掐掐我,我感觉我好像还没醒……” 巫九言便笑着在她手背上轻轻掐了下, 郁青啊了一声, 一下子从床上弹跳起来,险些没翻到地上去。 巫九言忙伸手将人扶住, 笑嘻嘻道:“老三这呆子, 人间走一遭,都学会收拢人心了……呃, 师尊,您怎么这么看我啊?我脸上有东西吗?” 一面说着,一面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郁青斜睨着他,凉飕飕道:“老四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放错地方了?难道不应该是放在老三要成亲这块上吗?” 巫九言道:“师尊您先别急啊……” 郁青急道:“我能不急吗!你们四个兄弟中就数老三最实心眼, 这要是真落到花灵月手里了,那还不得被花灵月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下一块啊!” 她最纯良最乖巧的三徒弟竟然要娶一个坏丫头为妻!这怎么可以! 却听巫九言道:“师尊,老三这事真不用我们操心,没听刚才那人说吗,整个衡水城百姓都是老三家人,有那么庞大一个亲友团横在中间,老三这门亲事就没法成。” 他这么一说,郁青乱糟糟的思绪忽然就明晰了。 是啊,有那么多人反对呢,联名请愿书都搬出来了。老三一向都是那种先为别人 考虑最后再考虑自己的人。 旋即又听巫九言道:“而且老三是什么性子,师尊您还不清楚吗?那么一块榆木疙瘩,你就是把个佳人剥光了送他怀里……呃,师尊,我的意思是说,老三就是现实中的柳下惠,绝对的坐怀不乱,他肯定对那姓花的姑娘没意思!这八成是个误会!” “误会?” 巫九言道:“对,误会。”他挠了挠鼻尖,拧眉沉思道:“或许老三是把花灵月错认成师尊您了呢……” 说到这里,他双掌一合用力一拍,道:“没错,老三这是误把花灵月错认成师尊您了!而且这一切还都是旭尧的手笔!” 不待郁青表示不解,巫九言又道:“师尊您想啊,旭尧他会追魂术,而老三这砣榆木疙瘩又心眼实的找不到丁点孔,肯定不晓得遮掩身份,旭尧肯定知道他是谁了;而旭尧现在夺舍的这副□□又天生带隐疾,所以他只能求助与老三这位素有圣手之称的神医了;出于保险考虑,所以旭尧就把花灵月拎来假扮师尊您了。” 这个推理听起来非常合理,只是…… 郁青狐疑道:“为何是花灵月?” 巫九言道:“因为花灵月身上沾染了舍生咒的气息啊。师尊您回想一下,您当时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不是就是花灵月?而且你们两个人当时应该都处在符阵中。” 让他这么一说,郁青顿时豁然明朗了,颔首道:“没错!正是如此!” 当初她才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花灵月那只踩在她胸口上的脚。而当时她身下压着的,正是原主留下的舍生咒符阵。 巫九言道:“所以现在这件事情就很好解释啦:在衡水百姓心目中,老三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如今身边却突然出现了一位女子,而且老三还对这女子特别好,落在他人眼里,可不就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嘛!” 顿了顿,他又冷笑道:“旭幺这个笨蛋也真是不长眼,天底下修士那么多,他七挑八选挑了上百年,偏就挑了一个病秧子……呃,师尊?师尊您怎么啦?” 郁青心虚地抿了抿唇,道:“那个……老四,我饿了。” 巫九言毫不怀疑,忙站起来道:“是我的疏忽。师尊您先洗漱,我去厨房看看 早饭好了没。” 说着推门出去。 郁青手掌撑在脸盘边沿上,眼神复杂地盯着盆里那个人。 盆中水倒映出来的,不是她曾经的脸,也不是原主花染儿的脸,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这张脸的脸型依旧是完美的,但肤色暗沉,细眉长眼,鼻梁上还有零星几点黄褐色的小雀斑。 勉强算得上是五官清楚的一张脸。这样一张脸放在人群中一点儿都不显眼,如果自己不主动现身的话,旭尧这个大魔头永远都别想找到她。 只是……自己又能躲多久呢? 老四不知那年那场神魔大战时她是怎样算计了旭尧,自然也就无法知晓她和旭尧之间的纠葛,所以老四只能看到旭尧利用花灵月冒充她,从而好让老三为其诊治顽疾。 然而郁青知道,旭尧的算盘,绝非只有治病这一手,而是还有一手:他在利用花灵月逼她现身! 让花灵月打着她的名号可着劲儿的糟蹋老三,糟蹋到她看不下去了,不忍心了,不得不站出来自爆身份。 郁青恨恨的磨牙——这该死的旭尧,简直奸诈如狐! 就在郁青恨恨磨牙的同时,奸诈如狐的昔日大魔头旭尧,正美滋滋地泡着天下第一神医为他特制的药浴。 而神医暮抚舟则捧着一摞印着红手印的联名请愿书一阵莫名,待听完了来人的陈述后,那张冷玉般的脸上顿时升起一片绯红。 连耳朵尖都变得红彤彤的。 他将请愿书往桌上一放,难得地不悦道:“你们不要乱想,那位姑娘是我师尊,还请你们尊重她!” 来人诧异,旋即惊喜,复又想到什么,刚刚裂开的嘴又嗖地合拢了,两边唇角几乎都快垂到了下巴上去。 师恩不比生恩轻,甚至还有师恩大于天的说法,这还不如让先生娶了那位姑娘呢!至少媳妇还有被休的可能…… 来人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消息传到老胡头家时,郁青正在啃馒头,气得险些没被馒头噎死,饭也没心情吃了,对老胡头道:“老伯,我出去走走。” 说着抬脚就要往外走,老胡头忙叼着个馒头拦住她道:“等等等等!你不能出去,万一你出去后跑了怎么办?” 郁青:…… 还真把她当犯人关押起 来啦? 反倒是一旁的虞阿婆笑道:“阿青你甭理他,想去玩就去好了,咱们衡水城这段时间可热闹了 。” 老胡头急道:“可是师姐,万一这丫头出去后跑了怎么办?” 虞阿婆白了他一眼,道:“小凡啊,你怎么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啊?你也不想想,阿青为什么要来咱这衡水城?肯定是冲着先生来的呀,如今先生还没给她修好金丹呢,她怎么可能会跑嘛。阿青姑娘,姐姐说的对不对?” “……”望着面前这张满是沟渠的老人脸,郁青艰难道:“虞……姐姐!您说的非常对!” 这哪里是痴傻嘛,人家看事情简直比很多很多人都更要通透! 虞阿婆得意地瞥了老胡头一眼,然后语重心长地对他道:“小凡啊,你以后遇到事情要多动动脑子,人的脑子就跟铁一样,不用就容易生锈的,记住了吗?” 老胡头忙乖巧点头道:“嗯嗯!小凡记住啦!谢谢师姐教诲!”面对郁青时又呲牙咧嘴老气横秋道:“小丫头你给我听好了,这普天之下能修复金丹的,就只有暮先生一人,你要是胆敢逃跑,你这金丹一辈子就只能在肚子里碎着了!” 郁青:…… 这位才是真的痴傻! . 衡水城一年四季光是飞雪就占了三季,此时正处一年当中最冷的第二季飞雪季,脚下积雪都快尺把深了,头顶上方依旧还在白雪飘飘。 一口气呵出去,眼前立马白茫茫一团。 真正的泼水成冰。放眼望去,整个衡水城都披上了一层冰雕雪衣。 然而天再冷也无法拦住那些迫不及待地要踏入衡水城的脚。 这些人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除了求医者外,其中竟然还有不少商人模样的人,也有挎着药箱的大夫。 此时那些商人正挑担拉车,急匆匆地往同一个方向赶。 大夫们则挎着药箱跟随其后。 最后面的则是一辆辆马车以及轿子。 见郁青目露不解,巫九言把手里的油纸伞往下压了压,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道:“师尊,您可知三师兄为何每三年才开一次山门?” 郁青侧头望他:“为何?” 巫九言眉头一挑,道:“为了给衡水城的百姓揽财呗!” 他望着前面的人|流, 道:“老三的医术好,这点不需要有任何质疑,但他三年才开一次山门,而且每次开山门还只接手三位病患。这些病患还得是得了必死之症且其他大夫束手无策的,只有同时符合了这些条件老三才会接手。那么剩下的那些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病患怎么办?再让家人抬回去等死吗?当然不是。” “这些病患自有别的大夫接手。而这些接手其他病患的大夫们,若在治疗病患过程中遇到难题,可以随时请教老三,老三也会无条件指点他们。” “能得到圣手神医的亲自指点,普天之下不知有多少大夫梦寐以求呢。于是每次到了开山门这一年,这些大夫们就会一窝蜂的涌进衡水城,他们甚至还会提前一年蹲守。有那些醉心与医术的,干脆就在衡水城长年驻守了,就为了能多抢到几个病患,然后好有机会多向老三请教一些医术问题。” “而这些大夫都是外地人,到了衡水城后,他们要吃饭,要住店,所以酒楼客栈这一块的生意一下子就被带起来了不少。大夫行医治病总得有药材供应?于是药铺这块生意也被带起来了。” “而能来这里求医的,十个九个富。而富人们又最惜命,于是外地的不少药材商们也会趁着这些富人们齐聚之际,带着各种天才地宝涌进衡水城向这些富人们兜售。” “但那么珍贵的药材,总不能装在箩筐里摆在大街上卖?他们需要一个体面而且高档的场所,于是专门负责拍卖这些天才地宝的一元拍卖行顺势而生……” 说到一元拍卖行,巫九言顿了顿,略做停留后才又继续道:“单是这一个拍卖行就解决了全县十分之一的劳力……师尊您看,衡水城就是这样被老三弄富的。” 他洋洋洒洒一大堆,郁青听得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喃喃道:“没想到老三这个实心眼娃,竟然还是个经商天才!” 要知道,她这四个徒弟中,当年就数老三对金银钱帛表现的最没兴趣了。 巫九言眯眼看了看跟破了个大洞似的天,提议道:“师尊,这雪越下越大了,要不我带您去一元拍卖行逛逛?那里暖和些。” 郁青略一思索,点头道:“好。” 她想听听世人口 中的老三是什么样的。 两人当即跟在人群后朝一元拍卖行去,行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一座三层小楼耸立在前。 郁青抬眸望去。 整座楼外墙上都贴了金色琉璃砖,看起来金光闪闪的,非常醒目;待进到里面去,郁青更是惊得倒抽了口凉气。 用来照明的是密密麻麻一屋顶上好夜明珠;摆在墙角插花的花瓶一看就价值不菲……以至于郁青望着面前金光闪闪的地砖都不敢下脚了。 她扯了扯巫九言衣角,小声道:“老四啊,这些砖……该不会都是真金的?” 就见巫九言笑道:“当然不会是真金的,就是表面镀了层金箔。二师兄那么财迷一个人,怎么舍得把金砖铺在地上让人踩嘛。” 郁青道:“确实……呃!等等!”她一下子瞪圆了眼,双眸晶亮道:“这家拍卖行……是老二开的?!” 26、经商天才:老三 然后便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哐当声。 紧接着又听老胡头道:“先生那么好一个人, 怎么能让那么一个恶毒丫头给糟蹋了!那丫头心肠如此毒,万一以后再生下一个跟她一样坏的小毒物怎么办?不行不行,这事必须得阻止!” 随即又有一个男子声音道:“肯定要阻止啊!先生是我们大家的先生, 先生的亲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亲事!我们整个衡水县城百姓都是先生家里人, 只要咱家里所有人都不同意, 先生这门亲事它就不能成!老胡头,来来来,这是请愿书,你快在上面摁个手印,我还要赶去下一家呢!” 老胡头道:“好好好……哟,都有这么多手印啦?师姐,你也过来摁个手印……手多威力大!”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屋内也是一团安静,郁青用力揉了揉眼睛, 茫然地望着巫九言,喃喃道:“老四你快掐掐我,我感觉我好像还没醒……” 巫九言便笑着在她手背上轻轻掐了下, 郁青啊了一声, 一下子从床上弹跳起来,险些没翻到地上去。 巫九言忙伸手将人扶住, 笑嘻嘻道:“老三这呆子, 人间走一遭,都学会收拢人心了……呃, 师尊,您怎么这么看我啊?我脸上有东西吗?” 一面说着,一面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郁青斜睨着他,凉飕飕道:“老四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放错地方了?难道不应该是放在老三要成亲这块上吗?” 巫九言道:“师尊您先别急啊……” 郁青急道:“我能不急吗!你们四个兄弟中就数老三最实心眼, 这要是真落到花灵月手里了,那还不得被花灵月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下一块啊!” 她最纯良最乖巧的三徒弟竟然要娶一个坏丫头为妻!这怎么可以! 却听巫九言道:“师尊,老三这事真不用我们操心,没听刚才那人说吗,整个衡水城百姓都是老三家人,有那么庞大一个亲友团横在中间,老三这门亲事就没法成。” 他这么一说,郁青乱糟糟的思绪忽然就明晰了。 是啊,有那么多人反对呢,联名请愿书都搬出来了。老三一向都是那种先为别人 考虑最后再考虑自己的人。 旋即又听巫九言道:“而且老三是什么性子,师尊您还不清楚吗?那么一块榆木疙瘩,你就是把个佳人剥光了送他怀里……呃,师尊,我的意思是说,老三就是现实中的柳下惠,绝对的坐怀不乱,他肯定对那姓花的姑娘没意思!这八成是个误会!” “误会?” 巫九言道:“对,误会。”他挠了挠鼻尖,拧眉沉思道:“或许老三是把花灵月错认成师尊您了呢……” 说到这里,他双掌一合用力一拍,道:“没错,老三这是误把花灵月错认成师尊您了!而且这一切还都是旭尧的手笔!” 不待郁青表示不解,巫九言又道:“师尊您想啊,旭尧他会追魂术,而老三这砣榆木疙瘩又心眼实的找不到丁点孔,肯定不晓得遮掩身份,旭尧肯定知道他是谁了;而旭尧现在夺舍的这副□□又天生带隐疾,所以他只能求助与老三这位素有圣手之称的神医了;出于保险考虑,所以旭尧就把花灵月拎来假扮师尊您了。” 这个推理听起来非常合理,只是…… 郁青狐疑道:“为何是花灵月?” 巫九言道:“因为花灵月身上沾染了舍生咒的气息啊。师尊您回想一下,您当时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不是就是花灵月?而且你们两个人当时应该都处在符阵中。” 让他这么一说,郁青顿时豁然明朗了,颔首道:“没错!正是如此!” 当初她才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花灵月那只踩在她胸口上的脚。而当时她身下压着的,正是原主留下的舍生咒符阵。 巫九言道:“所以现在这件事情就很好解释啦:在衡水百姓心目中,老三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如今身边却突然出现了一位女子,而且老三还对这女子特别好,落在他人眼里,可不就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嘛!” 顿了顿,他又冷笑道:“旭幺这个笨蛋也真是不长眼,天底下修士那么多,他七挑八选挑了上百年,偏就挑了一个病秧子……呃,师尊?师尊您怎么啦?” 郁青心虚地抿了抿唇,道:“那个……老四,我饿了。” 巫九言毫不怀疑,忙站起来道:“是我的疏忽。师尊您先洗漱,我去厨房看看 早饭好了没。” 说着推门出去。 郁青手掌撑在脸盘边沿上,眼神复杂地盯着盆里那个人。 盆中水倒映出来的,不是她曾经的脸,也不是原主花染儿的脸,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这张脸的脸型依旧是完美的,但肤色暗沉,细眉长眼,鼻梁上还有零星几点黄褐色的小雀斑。 勉强算得上是五官清楚的一张脸。这样一张脸放在人群中一点儿都不显眼,如果自己不主动现身的话,旭尧这个大魔头永远都别想找到她。 只是……自己又能躲多久呢? 老四不知那年那场神魔大战时她是怎样算计了旭尧,自然也就无法知晓她和旭尧之间的纠葛,所以老四只能看到旭尧利用花灵月冒充她,从而好让老三为其诊治顽疾。 然而郁青知道,旭尧的算盘,绝非只有治病这一手,而是还有一手:他在利用花灵月逼她现身! 让花灵月打着她的名号可着劲儿的糟蹋老三,糟蹋到她看不下去了,不忍心了,不得不站出来自爆身份。 郁青恨恨的磨牙——这该死的旭尧,简直奸诈如狐! 就在郁青恨恨磨牙的同时,奸诈如狐的昔日大魔头旭尧,正美滋滋地泡着天下第一神医为他特制的药浴。 而神医暮抚舟则捧着一摞印着红手印的联名请愿书一阵莫名,待听完了来人的陈述后,那张冷玉般的脸上顿时升起一片绯红。 连耳朵尖都变得红彤彤的。 他将请愿书往桌上一放,难得地不悦道:“你们不要乱想,那位姑娘是我师尊,还请你们尊重她!” 来人诧异,旋即惊喜,复又想到什么,刚刚裂开的嘴又嗖地合拢了,两边唇角几乎都快垂到了下巴上去。 师恩不比生恩轻,甚至还有师恩大于天的说法,这还不如让先生娶了那位姑娘呢!至少媳妇还有被休的可能…… 来人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消息传到老胡头家时,郁青正在啃馒头,气得险些没被馒头噎死,饭也没心情吃了,对老胡头道:“老伯,我出去走走。” 说着抬脚就要往外走,老胡头忙叼着个馒头拦住她道:“等等等等!你不能出去,万一你出去后跑了怎么办?” 郁青:…… 还真把她当犯人关押起 来啦? 反倒是一旁的虞阿婆笑道:“阿青你甭理他,想去玩就去好了,咱们衡水城这段时间可热闹了 。” 老胡头急道:“可是师姐,万一这丫头出去后跑了怎么办?” 虞阿婆白了他一眼,道:“小凡啊,你怎么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啊?你也不想想,阿青为什么要来咱这衡水城?肯定是冲着先生来的呀,如今先生还没给她修好金丹呢,她怎么可能会跑嘛。阿青姑娘,姐姐说的对不对?” “……”望着面前这张满是沟渠的老人脸,郁青艰难道:“虞……姐姐!您说的非常对!” 这哪里是痴傻嘛,人家看事情简直比很多很多人都更要通透! 虞阿婆得意地瞥了老胡头一眼,然后语重心长地对他道:“小凡啊,你以后遇到事情要多动动脑子,人的脑子就跟铁一样,不用就容易生锈的,记住了吗?” 老胡头忙乖巧点头道:“嗯嗯!小凡记住啦!谢谢师姐教诲!”面对郁青时又呲牙咧嘴老气横秋道:“小丫头你给我听好了,这普天之下能修复金丹的,就只有暮先生一人,你要是胆敢逃跑,你这金丹一辈子就只能在肚子里碎着了!” 郁青:…… 这位才是真的痴傻! . 衡水城一年四季光是飞雪就占了三季,此时正处一年当中最冷的第二季飞雪季,脚下积雪都快尺把深了,头顶上方依旧还在白雪飘飘。 一口气呵出去,眼前立马白茫茫一团。 真正的泼水成冰。放眼望去,整个衡水城都披上了一层冰雕雪衣。 然而天再冷也无法拦住那些迫不及待地要踏入衡水城的脚。 这些人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除了求医者外,其中竟然还有不少商人模样的人,也有挎着药箱的大夫。 此时那些商人正挑担拉车,急匆匆地往同一个方向赶。 大夫们则挎着药箱跟随其后。 最后面的则是一辆辆马车以及轿子。 见郁青目露不解,巫九言把手里的油纸伞往下压了压,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道:“师尊,您可知三师兄为何每三年才开一次山门?” 郁青侧头望他:“为何?” 巫九言眉头一挑,道:“为了给衡水城的百姓揽财呗!” 他望着前面的人|流, 道:“老三的医术好,这点不需要有任何质疑,但他三年才开一次山门,而且每次开山门还只接手三位病患。这些病患还得是得了必死之症且其他大夫束手无策的,只有同时符合了这些条件老三才会接手。那么剩下的那些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病患怎么办?再让家人抬回去等死吗?当然不是。” “这些病患自有别的大夫接手。而这些接手其他病患的大夫们,若在治疗病患过程中遇到难题,可以随时请教老三,老三也会无条件指点他们。” “能得到圣手神医的亲自指点,普天之下不知有多少大夫梦寐以求呢。于是每次到了开山门这一年,这些大夫们就会一窝蜂的涌进衡水城,他们甚至还会提前一年蹲守。有那些醉心与医术的,干脆就在衡水城长年驻守了,就为了能多抢到几个病患,然后好有机会多向老三请教一些医术问题。” “而这些大夫都是外地人,到了衡水城后,他们要吃饭,要住店,所以酒楼客栈这一块的生意一下子就被带起来了不少。大夫行医治病总得有药材供应?于是药铺这块生意也被带起来了。” “而能来这里求医的,十个九个富。而富人们又最惜命,于是外地的不少药材商们也会趁着这些富人们齐聚之际,带着各种天才地宝涌进衡水城向这些富人们兜售。” “但那么珍贵的药材,总不能装在箩筐里摆在大街上卖?他们需要一个体面而且高档的场所,于是专门负责拍卖这些天才地宝的一元拍卖行顺势而生……” 说到一元拍卖行,巫九言顿了顿,略做停留后才又继续道:“单是这一个拍卖行就解决了全县十分之一的劳力……师尊您看,衡水城就是这样被老三弄富的。” 他洋洋洒洒一大堆,郁青听得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喃喃道:“没想到老三这个实心眼娃,竟然还是个经商天才!” 要知道,她这四个徒弟中,当年就数老三对金银钱帛表现的最没兴趣了。 巫九言眯眼看了看跟破了个大洞似的天,提议道:“师尊,这雪越下越大了,要不我带您去一元拍卖行逛逛?那里暖和些。” 郁青略一思索,点头道:“好。” 她想听听世人口 中的老三是什么样的。 两人当即跟在人群后朝一元拍卖行去,行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一座三层小楼耸立在前。 郁青抬眸望去。 整座楼外墙上都贴了金色琉璃砖,看起来金光闪闪的,非常醒目;待进到里面去,郁青更是惊得倒抽了口凉气。 用来照明的是密密麻麻一屋顶上好夜明珠;摆在墙角插花的花瓶一看就价值不菲……以至于郁青望着面前金光闪闪的地砖都不敢下脚了。 她扯了扯巫九言衣角,小声道:“老四啊,这些砖……该不会都是真金的?” 就见巫九言笑道:“当然不会是真金的,就是表面镀了层金箔。二师兄那么财迷一个人,怎么舍得把金砖铺在地上让人踩嘛。” 郁青道:“确实……呃!等等!”她一下子瞪圆了眼,双眸晶亮道:“这家拍卖行……是老二开的?!” 27、老二打败了老三 郁青道:“确实……呃!等等!”她猛地一下子瞪圆了眼, 双眸晶亮道:“这家拍卖行……是老二开的?!” 说完双手摁住心口,生怕里面那团东西受不了刺激破腔而出。 巫九言看的好笑,道:“没错, 这家拍卖行正是二师兄开的。”他指着“一元阁”三个大字, 问郁青:“师尊可知这家拍卖行为何叫一元阁?” 郁青想了想, 犹豫道:“莫非一元只是个数量词、后面还有二元三元四元五元……很多很多个元?” 二徒弟当年在天界时就是出了名的挣钱大能。也是出了名的守财爱财。所以,依照她对这个徒弟的了解程度来看,这家伙到了人间界后,只怕对“财”的痴迷程度只会有增无减。 毕竟人间这种烟火之地,“财”的重要程度,远比在天界时更能体现的淋漓尽致些。 果然,就听巫九言道:“师尊说对了,一元确实只是一个量词,后面也的确还有很多很多个元。”他略微想了一下, 道:“好像现在已经排到九九元了。” 也就是说……二徒弟他在人间已经有九十九间铺子了?! 郁青张大嘴,还没来得及表示震惊,更大的冲击波再次迎头打来, 就听巫九言道:“这些店铺业务涉及到各个领域, 包括铺面房舍酒楼客栈,拍卖行药材行还有票行等等等等, 全都隶属于归元阁, 而归元阁唯一的老板正是二师兄。” 郁青:“……” 巫九言继续道:“除此之外,二师兄还握着一百三十五座灵山, 手里也珍藏着大量修行所需的天才地宝……嗯,师尊,我就这么跟您说,这天下近九成的修真资源, 基本上都被二师兄掌控了。而天下一多半的银钱,也都在二师兄兜里揣着。” 他望着一元阁牌匾,道:“这一元阁是二师兄开的第一间铺子,也是最小最不起眼的一间。” 郁青:“………………” 第一间铺子…… 最小最不起眼的一间铺子…… 郁青看了看四徒弟那嫌弃的小眼神,再望望那块纯金打造连字都是用金液铸成的牌匾,很是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 刚才巫九言跟她说过,说老三是七年前才进 的衡水城,一进城就连着救活了三十三名已经被装进棺材里准备下葬的“死人”,自此一举成名。 就在天下人闻风而动一窝蜂涌进衡水城时,老三又放出了“三年开一次山门”的规矩。满怀希望而来的人顿时又是失望又是气愤,眼看就要在衡水城挑起一场动|乱,老三又放出了第二个规矩:可以无偿指点其他大夫们诊治这些病患…… 所以说,衡水城的繁荣,最早可以追溯到七年前…… 只用了最多不超过七年的时间,就成了天下第一首富……所以说真正的经商天才应该是老二才对! 郁青忽然觉得腿有点软,头有点晕,眼也有点花……她下意识地就抱住巫九言一条胳膊。 原本还打算一口将老大情况也说一说的巫九言:“…………” 望着自家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模样的师尊,巫九言挑了挑眉,心说:“算了,还是让大师兄继续猫着,免得一下子全说出来再吓着了师尊。” 郁青也果然没再追问他大徒弟的事情。 四徒弟是百家玄门之首的仙尊,三徒弟是赫赫有名的神医摘星圣手,三徒弟是掌控着天下近九成修正资源的归元阁阁主兼天下第一首富……所以她有预感,大徒弟也绝非是个简单角色! 徒弟们各个都是一方大佬,唯有她这个师傅穷的叮咚响不说,而且还弱鸡的连个自保能力都没有! 这还真是……太让她无地自容了! 郁青垂着头,喜忧参半。 喜的是徒弟们都有下落了,忧的是……她这么一副落魄相可怎么去见徒弟们呀! 金丹!必须得赶紧把金丹修好了! 只有修好了金丹她才可以恢复修为!恢复了修为她才可以牛逼哄哄地去跟徒弟们相认! 而且…… 她看了眼手腕。 就算没有徒弟们这一茬,她也必须变得强大,因为这是原主的心愿。 现在又冒出了一个大魔头旭尧…… 所有的人和事都在逼着她变强变大! 想到这,郁青呼了口气,扭头对巫九言:“老四,能不能让老三尽快帮我修好金丹?” 巫九言摇头道:“暂时恐怕还不行。修复金丹时,师尊您的神魂会产生波动,且这种波动还无法完全藏匿起来,万一 被旭尧发现了,我担心他会对师尊您不利。再等几天,等我伤好了有把握跟他对打,或是等他离开衡水了,到时候我们再去找老三。” 听他这么一说,郁青瞬时变得黯然起来,心道:“旭尧恐怕就是冲着我来的,我不现身,他怎么可能离开衡水嘛!”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声音不耐烦道:“让开让开!好狗不挡道!你俩挡着我们家小姐道了!” 抬眸一看,是一个体型彪悍的胡子大汉。瞧打扮装束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养的打手。 再往大汉身后一瞧,果然看见其身后跟着一个红衣少女,而红衣少女身后则跟着一二十个和胡子大汉同样装束的人。 再看看少女手里宝贝似得捧着的盒子以及眼中的喜色,郁青心说:“估计是拍到了什么罕见的天才地宝。” 在人高兴的时候给人找晦气是很没道德心的一件事。 而且这间拍卖行还是老二开的。 想到这,郁青决定原谅大汉的无礼,同时装着没看见那红衣少女眼中的鄙夷。 她拉住了要为她出头的巫九言,低声劝他道:“算了算了,别在老二的地盘上惹事。” 心里却在暗戳戳地盘算开了。 待红衣少女等人一离开,她忙拉住巫九言道:“老四老四,快借点灵力给我!” 巫九言也不问她要灵力干吗,点头道:“好。” 当即握住了郁青手腕,一股股雄厚的灵力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哗地往她体内灌,郁青忙道:“够了够了!够用了!” 她这俱躯壳没有金丹,无法储存灵力,灌再多的灵力进去也存不住,很快就漏光了。 巫九言也知道这一点,听她说够了,便收了手。 郁青已经抽了一缕自己的神魂,用灵力团裹了打进小银蝶身上,道:“小蝶儿乖,快去藏在刚才那个少女身上。记住了,千万不能被人发现了!” 得了指令的小银蝶立马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追上先前那少女后,往人发髻里一钻,不动了。 郁青也拉着巫九言跟了上去。 这边,七元酒肆里,旭尧一边嘎嘣嘎嘣嚼着花生米,一边懒洋洋地对花灵月道:“二妹啊,你这样暴虐可不行啊。你是女孩子,女孩子要文雅,要温柔,要和善 ,知道不?” 已经被花灵月打的鼻青脸肿的小二眼中露出一抹希望,可还没等松口气,就听旭尧又慢悠悠道:“人家小二哥不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你断臂嘛,他又不是故意的,你又何必非要揪着人家不放呢?你要是实在气不过,你干脆也打断他一条手臂好了。” 小二:“……!!!”这是劝架吗!这分明是怂恿是火上浇油好不好! 再看看花灵月眼中“确实该如此”的冷笑,小二脸都白了,当即吓得嗷嗷直叫,连声道:“掌柜救我啊!我是冤枉的!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又挣扎着爬起来跪在花灵月脚下,哭道:“小的家中上有七十岁老父老母,下有三个小娃儿,最小的那个才出生不到三天,小的媳妇生娃时又落下了病根,一家老小全靠小的一个人做工养活,小的不能没有胳膊啊,求求姑娘饶了小的这一次!求求您了!” 一面说着,一面咚咚咚直磕头。 脑门上很快就变得血迹斑斑。 他悲泣道:“小的真的不能没有胳膊啊!没了胳膊小的就成废人……啊!” 话没说完,那小二忽然一声惨叫,众人一看,顿时齐刷刷倒抽了口凉气! 就见那小二头顶上赫然一片猩红! 那里的头发……连带着那块头皮……竟然活生生被人剥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被当众剥皮! 看看花灵月手里明晃晃的弯刀,再看看小二被剥了皮血淋淋的头顶,众人梗着脖子瞪着眼,一个个全都吓傻了。 这还是女人嘛! 这是魔鬼! 那小二更是疼的几乎要晕死过去,然而花灵月却连昏厥的机会都不肯给他,将手中弯刀收起,用仅存的左手一把掐住他脖子,狞声道:“没了胳膊就是废人是吗?那我没了一条胳膊,我岂不是就成了你口中的废人?你竟敢骂本小姐是废人?找死你!” 一面说着,一面甩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扇在那小二脸上,那小二当即就是一口浓血喷出去,连带着还喷出了几颗白晃晃的牙齿。 一旁的老掌柜气得脸色铁青,再也看不下去了,怒道:“这位姑娘!我家小二只是在给您上菜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您,绝非有意冒犯,如今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而且您吃的这桌饭菜我们也是分文不收,赠送权当给您赔礼道歉了。老话都说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姑娘,您到底还想怎样!” 27、老二打败了老三 郁青道:“确实……呃!等等!”她猛地一下子瞪圆了眼, 双眸晶亮道:“这家拍卖行……是老二开的?!” 说完双手摁住心口,生怕里面那团东西受不了刺激破腔而出。 巫九言看的好笑,道:“没错, 这家拍卖行正是二师兄开的。”他指着“一元阁”三个大字, 问郁青:“师尊可知这家拍卖行为何叫一元阁?” 郁青想了想, 犹豫道:“莫非一元只是个数量词、后面还有二元三元四元五元……很多很多个元?” 二徒弟当年在天界时就是出了名的挣钱大能。也是出了名的守财爱财。所以,依照她对这个徒弟的了解程度来看,这家伙到了人间界后,只怕对“财”的痴迷程度只会有增无减。 毕竟人间这种烟火之地,“财”的重要程度,远比在天界时更能体现的淋漓尽致些。 果然,就听巫九言道:“师尊说对了,一元确实只是一个量词,后面也的确还有很多很多个元。”他略微想了一下, 道:“好像现在已经排到九九元了。” 也就是说……二徒弟他在人间已经有九十九间铺子了?! 郁青张大嘴,还没来得及表示震惊,更大的冲击波再次迎头打来, 就听巫九言道:“这些店铺业务涉及到各个领域, 包括铺面房舍酒楼客栈,拍卖行药材行还有票行等等等等, 全都隶属于归元阁, 而归元阁唯一的老板正是二师兄。” 郁青:“……” 巫九言继续道:“除此之外,二师兄还握着一百三十五座灵山, 手里也珍藏着大量修行所需的天才地宝……嗯,师尊,我就这么跟您说,这天下近九成的修真资源, 基本上都被二师兄掌控了。而天下一多半的银钱,也都在二师兄兜里揣着。” 他望着一元阁牌匾,道:“这一元阁是二师兄开的第一间铺子,也是最小最不起眼的一间。” 郁青:“………………” 第一间铺子…… 最小最不起眼的一间铺子…… 郁青看了看四徒弟那嫌弃的小眼神,再望望那块纯金打造连字都是用金液铸成的牌匾,很是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 刚才巫九言跟她说过,说老三是七年前才进 的衡水城,一进城就连着救活了三十三名已经被装进棺材里准备下葬的“死人”,自此一举成名。 就在天下人闻风而动一窝蜂涌进衡水城时,老三又放出了“三年开一次山门”的规矩。满怀希望而来的人顿时又是失望又是气愤,眼看就要在衡水城挑起一场动|乱,老三又放出了第二个规矩:可以无偿指点其他大夫们诊治这些病患…… 所以说,衡水城的繁荣,最早可以追溯到七年前…… 只用了最多不超过七年的时间,就成了天下第一首富……所以说真正的经商天才应该是老二才对! 郁青忽然觉得腿有点软,头有点晕,眼也有点花……她下意识地就抱住巫九言一条胳膊。 原本还打算一口将老大情况也说一说的巫九言:“…………” 望着自家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模样的师尊,巫九言挑了挑眉,心说:“算了,还是让大师兄继续猫着,免得一下子全说出来再吓着了师尊。” 郁青也果然没再追问他大徒弟的事情。 四徒弟是百家玄门之首的仙尊,三徒弟是赫赫有名的神医摘星圣手,三徒弟是掌控着天下近九成修正资源的归元阁阁主兼天下第一首富……所以她有预感,大徒弟也绝非是个简单角色! 徒弟们各个都是一方大佬,唯有她这个师傅穷的叮咚响不说,而且还弱鸡的连个自保能力都没有! 这还真是……太让她无地自容了! 郁青垂着头,喜忧参半。 喜的是徒弟们都有下落了,忧的是……她这么一副落魄相可怎么去见徒弟们呀! 金丹!必须得赶紧把金丹修好了! 只有修好了金丹她才可以恢复修为!恢复了修为她才可以牛逼哄哄地去跟徒弟们相认! 而且…… 她看了眼手腕。 就算没有徒弟们这一茬,她也必须变得强大,因为这是原主的心愿。 现在又冒出了一个大魔头旭尧…… 所有的人和事都在逼着她变强变大! 想到这,郁青呼了口气,扭头对巫九言:“老四,能不能让老三尽快帮我修好金丹?” 巫九言摇头道:“暂时恐怕还不行。修复金丹时,师尊您的神魂会产生波动,且这种波动还无法完全藏匿起来,万一 被旭尧发现了,我担心他会对师尊您不利。再等几天,等我伤好了有把握跟他对打,或是等他离开衡水了,到时候我们再去找老三。” 听他这么一说,郁青瞬时变得黯然起来,心道:“旭尧恐怕就是冲着我来的,我不现身,他怎么可能离开衡水嘛!”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声音不耐烦道:“让开让开!好狗不挡道!你俩挡着我们家小姐道了!” 抬眸一看,是一个体型彪悍的胡子大汉。瞧打扮装束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养的打手。 再往大汉身后一瞧,果然看见其身后跟着一个红衣少女,而红衣少女身后则跟着一二十个和胡子大汉同样装束的人。 再看看少女手里宝贝似得捧着的盒子以及眼中的喜色,郁青心说:“估计是拍到了什么罕见的天才地宝。” 在人高兴的时候给人找晦气是很没道德心的一件事。 而且这间拍卖行还是老二开的。 想到这,郁青决定原谅大汉的无礼,同时装着没看见那红衣少女眼中的鄙夷。 她拉住了要为她出头的巫九言,低声劝他道:“算了算了,别在老二的地盘上惹事。” 心里却在暗戳戳地盘算开了。 待红衣少女等人一离开,她忙拉住巫九言道:“老四老四,快借点灵力给我!” 巫九言也不问她要灵力干吗,点头道:“好。” 当即握住了郁青手腕,一股股雄厚的灵力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哗地往她体内灌,郁青忙道:“够了够了!够用了!” 她这俱躯壳没有金丹,无法储存灵力,灌再多的灵力进去也存不住,很快就漏光了。 巫九言也知道这一点,听她说够了,便收了手。 郁青已经抽了一缕自己的神魂,用灵力团裹了打进小银蝶身上,道:“小蝶儿乖,快去藏在刚才那个少女身上。记住了,千万不能被人发现了!” 得了指令的小银蝶立马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追上先前那少女后,往人发髻里一钻,不动了。 郁青也拉着巫九言跟了上去。 这边,七元酒肆里,旭尧一边嘎嘣嘎嘣嚼着花生米,一边懒洋洋地对花灵月道:“二妹啊,你这样暴虐可不行啊。你是女孩子,女孩子要文雅,要温柔,要和善 ,知道不?” 已经被花灵月打的鼻青脸肿的小二眼中露出一抹希望,可还没等松口气,就听旭尧又慢悠悠道:“人家小二哥不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你断臂嘛,他又不是故意的,你又何必非要揪着人家不放呢?你要是实在气不过,你干脆也打断他一条手臂好了。” 小二:“……!!!”这是劝架吗!这分明是怂恿是火上浇油好不好! 再看看花灵月眼中“确实该如此”的冷笑,小二脸都白了,当即吓得嗷嗷直叫,连声道:“掌柜救我啊!我是冤枉的!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又挣扎着爬起来跪在花灵月脚下,哭道:“小的家中上有七十岁老父老母,下有三个小娃儿,最小的那个才出生不到三天,小的媳妇生娃时又落下了病根,一家老小全靠小的一个人做工养活,小的不能没有胳膊啊,求求姑娘饶了小的这一次!求求您了!” 一面说着,一面咚咚咚直磕头。 脑门上很快就变得血迹斑斑。 他悲泣道:“小的真的不能没有胳膊啊!没了胳膊小的就成废人……啊!” 话没说完,那小二忽然一声惨叫,众人一看,顿时齐刷刷倒抽了口凉气! 就见那小二头顶上赫然一片猩红! 那里的头发……连带着那块头皮……竟然活生生被人剥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被当众剥皮! 看看花灵月手里明晃晃的弯刀,再看看小二被剥了皮血淋淋的头顶,众人梗着脖子瞪着眼,一个个全都吓傻了。 这还是女人嘛! 这是魔鬼! 那小二更是疼的几乎要晕死过去,然而花灵月却连昏厥的机会都不肯给他,将手中弯刀收起,用仅存的左手一把掐住他脖子,狞声道:“没了胳膊就是废人是吗?那我没了一条胳膊,我岂不是就成了你口中的废人?你竟敢骂本小姐是废人?找死你!” 一面说着,一面甩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扇在那小二脸上,那小二当即就是一口浓血喷出去,连带着还喷出了几颗白晃晃的牙齿。 一旁的老掌柜气得脸色铁青,再也看不下去了,怒道:“这位姑娘!我家小二只是在给您上菜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您,绝非有意冒犯,如今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而且您吃的这桌饭菜我们也是分文不收,赠送权当给您赔礼道歉了。老话都说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姑娘,您到底还想怎样!” 28、狐狸的笑 花灵月斜了老掌柜一眼, 冷笑道:“你这老家伙是没长耳朵吗?没听见我哥刚才说的话?” 老掌柜一噎,不敢置信道:“姑娘难道当真要打断我这小二一条胳膊?!” 花灵月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冷笑道:“没错!” 老掌柜大怒:“你休要太欺人太甚!!” “竟敢对本小姐大吼大叫?!再加一条胳膊!” 老掌柜:“……!” 老掌柜气得胡子直抖, 将袖子重重一甩, 指着花灵月怒道:“老夫劝姑娘还是莫要太猖狂了!你可知这七元酒肆的东家是谁?” 花灵月嗤了一声, 耻高气扬道:“我管你东家是谁!这整个衡水城都是我徒弟的!难不成这衡水城还能有人比我徒弟更厉害?” 老掌柜一怔,忽然就想到了早上才听到的传闻,脸色登时一变,心说“莫非这姑娘就是……不不不,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先生的师尊!” 可到底是人老沉稳,老掌柜压制着怒气,审视地上上下下打量了花灵月一眼,然后沉着脸道:“敢问姑娘是何人之师?” 花灵月下巴一抬,倨傲道:“老家伙, 你给本小姐听好了,本小姐的徒弟是:摘星圣手,暮、扶、舟!” 这话一出, 原本静默无闻的人群顿时哗地一下炸开了锅, 纷纷低声议论道: ——真的假的?这姑娘该不会是唬人的? ——肯定是假的!先生那么好一个人,怎么可能拜这样的人为师么! ——就是就是!这种人能教先生什么?教先生怎样行凶作恶吗?! ——大家快把这骗子打出去!她在败坏先生名声!! ——对对对!打出去!打出去! …… 人群一下子愤怒起来, 有人已经撸起了袖子, 就差一个率先动手的人冲上去了。 旭尧满意地看着越来越愤怒的人群,一双狭长的眸子里笑意盈盈。 宛如一只守候多时的老狐狸, 终于等到了他美味可口的猎物。 他端起酒壶灌了口酒,心情颇好道:“二妹啊,这位老掌柜说的对,得饶人处且饶人啦, 你不要激起群愤嘛。你哥哥我现在有伤在身,他们又不相信你是先生的师尊,等会儿万一打起来了, 我可护不住你呀。” 花灵月视线睥睨的扫视了众人一遍,冷嗤道:“他们也敢!”旋即拔高音量,高声喝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我!”一面说着,一面掏出一物,得意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老掌柜离她最近,一看见她手里的东西,一张脸顿时一阵抽搐,围观众人也是唰地一下禁了声,齐刷刷地盯着她手里的东西看。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花灵月拿出来的,不是别的什么,正是暮扶舟的腰牌! 这下众人都傻眼了。 花灵月得意地扫了他们一眼,正要打断那小二胳膊,一直稳坐如山的旭尧忽然腾地起身,一把抓住她胳膊,厉声道:“住手!” 当即拖着花灵月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众人还什么都没看清呢,眼前已经没了二人踪影,待反应过来后,一个二个竟然全都长长松了口气。 一松小二的胳膊保住了,二松那姑娘被她哥哥及时拉走了。 先生的人,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打的。 最多只能心底悄悄抱怨一声。 有人道:“掌柜的,快把你家小二送到一元阁去救治啊,大夫们现在可都聚集在那里呢!” 老掌柜忙招呼人抬着小二往一元阁奔去。 街道上,花灵月不满道:“哥!你拉我干嘛!我还没打断那狗东西胳膊……” “闭嘴!”旭尧一身杀机陡然外放,抬手指了个方向给她,道:“你!马上给我回去!在我没回来之前,你哪里也不许去!记住没有!” 那样子简直活像从地狱归来的罗刹! 花灵月吓得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忙点头道:“嗯嗯!我记住了!记住了!”拔脚就跑。 旭尧眼中戾气依旧不减,闭眸感受了一下那股强烈的神魂波动后,当即朝另一个方向奔去,待看见一抹红色身影夹杂在人群中,他眼中一亮,飞过去二话不说,虏了人就走。 来也如风去也如风! 一众家丁见自家小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就这样被当街虏走了,一个个惊得目瞪口中。 好在这些人训练有素,短暂的震惊过后,立马朝旭尧离开的方向追去。 谁也没注意到那两道一直不远不近跟随着他们的身影。 郁青抿着 唇,一言不发。 她的猜测没错,旭尧这个大魔头果然是冲她来的。她才刚刚放出一缕神魂,这家伙立马就迫不及待地追了过来。 巫九言亦是面色阴沉,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眼中杀机如云。 感觉到他情绪上的变化,郁青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将她与旭尧的纠葛交代了,末了,内疚道:“当年那场神魔大战,我算计了他,所以他这次归世,很大几率是冲着我来的。是我把这个瘟神招回来了。” 如果她没回来,或许这个瘟神也不会回来。 巫九言冷笑道:“来就来了呗,还怕了他不成?师尊放心,有我在,他动不了您。” 郁青朝他苦涩一笑,道:“可我也不能老这么一直躲在你的庇护之下苟活啊。” 巫九言不认同道:“怎么能叫苟活?这叫能屈能伸。再说了,只要师尊您修复好了金丹,又有我们师兄弟几个相助,相信师尊您很快就能恢复修为了。到时候我们师徒几个再杀这姓旭的一次就是了!” 郁青明知老四这是在安慰她,可不知为何,听了这话佛,她心里忽然就生出一股豪气来,用力点了点头,道:“好!我们再杀他一次!” 这次她一定要把旭尧这个大魔修杀的骨头渣子都不留一粒! 两人说着话往前走,才走出没几步,忽听一个声音急吼吼道:“让让让让!都让让!!” 抬眸一看,就见一个瘦小的年轻男子飞奔而来,一边挥手驱散人群,一边急道:“这里有个伤患急着去一元阁找大夫救命!麻烦大家都把路让一让啊!谢谢诸位了!” 28、狐狸的笑 花灵月斜了老掌柜一眼, 冷笑道:“你这老家伙是没长耳朵吗?没听见我哥刚才说的话?” 老掌柜一噎,不敢置信道:“姑娘难道当真要打断我这小二一条胳膊?!” 花灵月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冷笑道:“没错!” 老掌柜大怒:“你休要太欺人太甚!!” “竟敢对本小姐大吼大叫?!再加一条胳膊!” 老掌柜:“……!” 老掌柜气得胡子直抖, 将袖子重重一甩, 指着花灵月怒道:“老夫劝姑娘还是莫要太猖狂了!你可知这七元酒肆的东家是谁?” 花灵月嗤了一声, 耻高气扬道:“我管你东家是谁!这整个衡水城都是我徒弟的!难不成这衡水城还能有人比我徒弟更厉害?” 老掌柜一怔,忽然就想到了早上才听到的传闻,脸色登时一变,心说“莫非这姑娘就是……不不不,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先生的师尊!” 可到底是人老沉稳,老掌柜压制着怒气,审视地上上下下打量了花灵月一眼,然后沉着脸道:“敢问姑娘是何人之师?” 花灵月下巴一抬,倨傲道:“老家伙, 你给本小姐听好了,本小姐的徒弟是:摘星圣手,暮、扶、舟!” 这话一出, 原本静默无闻的人群顿时哗地一下炸开了锅, 纷纷低声议论道: ——真的假的?这姑娘该不会是唬人的? ——肯定是假的!先生那么好一个人,怎么可能拜这样的人为师么! ——就是就是!这种人能教先生什么?教先生怎样行凶作恶吗?! ——大家快把这骗子打出去!她在败坏先生名声!! ——对对对!打出去!打出去! …… 人群一下子愤怒起来, 有人已经撸起了袖子, 就差一个率先动手的人冲上去了。 旭尧满意地看着越来越愤怒的人群,一双狭长的眸子里笑意盈盈。 宛如一只守候多时的老狐狸, 终于等到了他美味可口的猎物。 他端起酒壶灌了口酒,心情颇好道:“二妹啊,这位老掌柜说的对,得饶人处且饶人啦, 你不要激起群愤嘛。你哥哥我现在有伤在身,他们又不相信你是先生的师尊,等会儿万一打起来了, 我可护不住你呀。” 花灵月视线睥睨的扫视了众人一遍,冷嗤道:“他们也敢!”旋即拔高音量,高声喝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我!”一面说着,一面掏出一物,得意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老掌柜离她最近,一看见她手里的东西,一张脸顿时一阵抽搐,围观众人也是唰地一下禁了声,齐刷刷地盯着她手里的东西看。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花灵月拿出来的,不是别的什么,正是暮扶舟的腰牌! 这下众人都傻眼了。 花灵月得意地扫了他们一眼,正要打断那小二胳膊,一直稳坐如山的旭尧忽然腾地起身,一把抓住她胳膊,厉声道:“住手!” 当即拖着花灵月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众人还什么都没看清呢,眼前已经没了二人踪影,待反应过来后,一个二个竟然全都长长松了口气。 一松小二的胳膊保住了,二松那姑娘被她哥哥及时拉走了。 先生的人,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打的。 最多只能心底悄悄抱怨一声。 有人道:“掌柜的,快把你家小二送到一元阁去救治啊,大夫们现在可都聚集在那里呢!” 老掌柜忙招呼人抬着小二往一元阁奔去。 街道上,花灵月不满道:“哥!你拉我干嘛!我还没打断那狗东西胳膊……” “闭嘴!”旭尧一身杀机陡然外放,抬手指了个方向给她,道:“你!马上给我回去!在我没回来之前,你哪里也不许去!记住没有!” 那样子简直活像从地狱归来的罗刹! 花灵月吓得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忙点头道:“嗯嗯!我记住了!记住了!”拔脚就跑。 旭尧眼中戾气依旧不减,闭眸感受了一下那股强烈的神魂波动后,当即朝另一个方向奔去,待看见一抹红色身影夹杂在人群中,他眼中一亮,飞过去二话不说,虏了人就走。 来也如风去也如风! 一众家丁见自家小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就这样被当街虏走了,一个个惊得目瞪口中。 好在这些人训练有素,短暂的震惊过后,立马朝旭尧离开的方向追去。 谁也没注意到那两道一直不远不近跟随着他们的身影。 郁青抿着 唇,一言不发。 她的猜测没错,旭尧这个大魔头果然是冲她来的。她才刚刚放出一缕神魂,这家伙立马就迫不及待地追了过来。 巫九言亦是面色阴沉,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眼中杀机如云。 感觉到他情绪上的变化,郁青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将她与旭尧的纠葛交代了,末了,内疚道:“当年那场神魔大战,我算计了他,所以他这次归世,很大几率是冲着我来的。是我把这个瘟神招回来了。” 如果她没回来,或许这个瘟神也不会回来。 巫九言冷笑道:“来就来了呗,还怕了他不成?师尊放心,有我在,他动不了您。” 郁青朝他苦涩一笑,道:“可我也不能老这么一直躲在你的庇护之下苟活啊。” 巫九言不认同道:“怎么能叫苟活?这叫能屈能伸。再说了,只要师尊您修复好了金丹,又有我们师兄弟几个相助,相信师尊您很快就能恢复修为了。到时候我们师徒几个再杀这姓旭的一次就是了!” 郁青明知老四这是在安慰她,可不知为何,听了这话佛,她心里忽然就生出一股豪气来,用力点了点头,道:“好!我们再杀他一次!” 这次她一定要把旭尧这个大魔修杀的骨头渣子都不留一粒! 两人说着话往前走,才走出没几步,忽听一个声音急吼吼道:“让让让让!都让让!!” 抬眸一看,就见一个瘦小的年轻男子飞奔而来,一边挥手驱散人群,一边急道:“这里有个伤患急着去一元阁找大夫救命!麻烦大家都把路让一让啊!谢谢诸位了!” 29、撵出去! 有人认出了那老者, 惊讶道:“咦,这不是七元酒肆的掌柜吗?” 又有人道:“对对对,正是七元酒肆的大掌柜!那个被抬着的我也见过, 是七元酒肆的伙计!怎么弄成这样了?呀!这伙计的头皮咋被人剥了?!!” 才转身离开的郁青闻言脚步一顿, 猛地回头望去。 大概因为先前听多了剥皮的话, 如今一听真有人被剥皮了,她立马就想到了张口闭口就要剥人皮的花灵月。 才一回头,就见一个血糊糊的脑袋从她面前飞快晃过,她忍不住倒抽了凉气! 身边也是此起彼伏的倒抽气声,有人叫道:“这是谁那么狠毒啊!怎就把人头皮给剥了半边!” “就是说啊,这可是七元酒肆的伙计!敢跑到七元酒肆去闹事,这人胆子还真是不小!” “大掌柜的,这事到底是谁干的!手段也太残忍了!” 老掌柜跑到上气不接下气,闻言停下来喘息了会儿, 嘴巴一张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望望四周一双又一双眼睛,他到底还是又无奈地闭嘴了。 怎么说?说了就是在坏先生名声! 虽说这事早晚会传出去, 但至少不能从他们七元酒肆的人嘴里传出去。 唉, 先生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师傅呢! 老掌柜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抹了把汗后, 赶紧又去追自家伙计。 结果才跑没几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他顿时急道:“哎这位姑娘麻烦你别拦路啊, 我这着急着呢!” 正如伙计所言,他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一个病歪歪的媳妇,这伙计要是真死了, 伙计那个家也算完了! 想到这,老掌柜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推手就去推郁青,结果手掌还没碰到郁青,手腕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攥住了,努力了几下没能挣脱出来,老掌柜怒道:“都说了我这边有急事,你们拦我干嘛呀?没看见我家伙计受伤了吗!” 忽又想到什么,瞪圆了眼睛道:“你们跟那个女魔头是一伙的?!” 郁青忙道:“掌柜的您别误会,我就只想问下,伤了你家伙计的,可是位断了右臂的年轻姑娘?” 老掌柜一听,一张老脸立 马涨得通红,咬牙道:“你们连那个女魔头断了条右臂都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 郁青一张脸顿时阴沉下来了。 巫九言也是眉头紧锁,老掌柜忙趁机挣脱他,拔脚就跑,围观群众则开始围着郁青二人指指点点,有人道:“看他们长的也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心肠竟这么恶毒!” “这种人就不配踏足咱衡水城!” “把他们撵出去!” “对!撵出去!” 咻! 有什么东西朝郁青扔来,巫九言伸手接住,稍稍一用力,就听咔擦一声响,一股腥臭的气息瞬时从他指间蔓延开。 是枚臭鸡蛋。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天空忽然就下起了阵鸡蛋雨。 尽管在巫九言的护侍下,那些臭鸡蛋一个都没能落到郁青身上,可二人身周却全是碎蛋壳,以及发黑发绿的蛋黄蛋液。 腥臭的气息也越来越浓郁了,熏得人几欲作呕。 眼看郁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巫九言的好脾气终于耗尽了,眼中也开始有戾气蔓延,冷声道:“这帮是非不分的愚民!师尊,我去解决了他们……” 郁青忙拉住他,朝他摇了摇头,低声道:“算了老四,不知者无过。” 况且花灵月行凶作恶,打的肯定是她的名号,不然刚才那老掌柜也不会一副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 因为一旦说出来了,老三的名声肯定要受到损害。 却在这时,忽听有人高声喊道:“打听出来了打听出来了!剥了那伙计头皮的是暮先生师傅!” 围观群众:“…………” 像是被人集体施了禁声音咒,所有人忽然唰地闭了嘴,好一阵沉默过去,人群这才哗啦啦一下全朝刚才喊话之人围去,七嘴八舌道: ——你胡说什么!暮先生那么好一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心肠恶毒的师傅! ——就是就是!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敢坏先生名声,看老婆子我不缝了你这张烂嘴! 那人委屈道:“我也希望我弄错了哇!可这就是事实嘛!那姑娘亲口说的!她还亮出了暮先生的腰牌!” 围观众人:“…………” 这下人群彻底沉默了。 郁青扭头就走,巫九 言忙疾步追上去,拉住她手腕道:“师尊……”顿了顿,他道:“我跟您一块去找老三。不过去之前,师尊,我们必须得做点准备才行。” 不然就是白白送死。 后面一句他没说,然而郁青知道。 郁青静静地望了他一会儿,然后像只漏了气的皮球,肩膀一垮,沮丧道:“嗯!” 旭尧很快就会发现那红衣少女并非是她,恼羞成怒肯定是少不了的,这个时候他们要是找到老三那里,双方万一再撞上了,少不了又是一场恶战。 可老四现在还有伤在身,而她自己更是半点修为都无。 所以绝不能冲动,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连累老三老四送死,说不定整个衡水城都要受到牵连。 要知道,旭尧这个大魔头,当年可是敢血洗天庭的主儿! 想到当年那场大战,郁青发热的大脑又冷却了不少。 当年那场神魔大战,天界倾了整个天庭之力也没能拿住旭尧这个大魔头,彼时仙僚们死伤无数,天京大街血流成河,而魔族弟子以及各种邪祟在旭尧的召唤下,依旧还在如潮水似得涌进天界。 没错,身为魔界至尊,旭尧手下除了有数百万的魔界弟子外,他还有一件非常可怕的武器:万鬼幡! 正所谓:一幡在手,万鬼听令! 而天人地三界中,最不缺的物种,就是鬼。 也就是说只要旭尧不死,敌兵就永远杀不尽! 当年正是因为看清了这一点,所以郁青才会秉着擒贼先擒王的原则,利用花神的美貌,笑诱了旭尧。 不然她根本不可能近得了旭尧的身,更不要说抱着他自爆元神同归于尽了。 所以,她现在绝不能冲动。 摸了摸怀里还剩下的一瓶花蜜,郁青拧眉沉思了一会儿,旋即目光一亮,拉着巫九言就朝街边一家药材铺奔去。 半柱香后,药铺伙计望着柜台上一字排开的几十种药材,再次置疑道:“姑娘,你当真不是大夫?” 郁青摇头:“当真不是。” 伙计不放弃道:“家中也不是开药铺的?” 郁青好笑道:“我要是开药铺的,我又何必跑到你这里来买药??” 伙计道:“那倒也是。”可看看柜台上几十种药材,伙计还是忍不住 提醒道:“要是这样的话,那姑娘我可真得再多说一句了,姑娘您买的这些药材,虽然看起来量都不是很多,也都是些滋补的药材,但架不住种类多啊,这要是全都倒进一个罐子里熬的话,那就相当恐怖了!” 见郁青挑眉,伙计讪笑道:“姑娘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二人说话的,实在是我耳力太好了……总之我肯定是没恶意的!不然我只管好好卖我的药就是了,我管那么多做什么……这些可全都是些上好的滋补良药,价钱可不便宜……呃!” 伙计突然顿住,扫了眼巫九言拍在柜台上的一把金叶子,讪讪道:“二位稍等,小的这就帮二位将药材打包了!” 出了药材铺,郁青心疼道:“老四,你刚才干嘛给他那么多钱啊?” 一大把金叶子呢。 巫九言瞥了眼手里拎着的一包药,笑道:“我要是不拿钱堵住他的嘴,估计我们这会儿还在药铺里听他唠叨呢。” 郁青:“……”她心说:“很有可能。” 那伙计简直就跟个话匣子似得,而且还是那种一打开就关不上的话匣子。 又过了一个时辰,老胡头气急败坏地跳脚道:“我说你们!你们到底在熬什么鬼东西!” 一面说着,一面冲过来掀开了药罐盖子,一股刺鼻的气味登时迎面袭来,熏的老胡头白眼直翻,险些没晕过去,忙赶紧将盖子盖上了,又跑到外面狂吸了好几大口新鲜空气,这才堪堪活过来。 扭头一看见郁青也被熏出来了,老胡头立马吹胡子瞪眼道:“你这个女人!小老儿我好心好意收留你们,给你们饭吃还给你们地方住,你们不感恩图报就算了,还要如此糟蹋小老儿家的厨房,你们你们……你们简直良心坏透了!” 老胡头一副“我怎么引狼入室了”的痛心疾首相。 郁青抱歉道:“对不起啊老伯,我也不想这样的,实在是这些都是暮先生需要的。” 老胡头呸道:“我呸!张口先生闭口先生的!你少拿先生压我!先生他要的是花蜜!上好的花蜜!可不是你熬的这些能熏死人的毒药!” 郁青纠正他:“老伯您弄错了,那不是毒药,那是花蜜,只不过现在还处于半成品状态,等做好后就不这么难闻了。” 老胡头当即冷笑道:“花蜜?哼,花蜜是这么个味?花蜜是从药材里提炼出来的?欺负我没见识还是怎地??小老儿我现在就把话撂在这儿了,你要是能用那东西做出花蜜来,我……我给你当牛做马!” 29、撵出去! 有人认出了那老者, 惊讶道:“咦,这不是七元酒肆的掌柜吗?” 又有人道:“对对对,正是七元酒肆的大掌柜!那个被抬着的我也见过, 是七元酒肆的伙计!怎么弄成这样了?呀!这伙计的头皮咋被人剥了?!!” 才转身离开的郁青闻言脚步一顿, 猛地回头望去。 大概因为先前听多了剥皮的话, 如今一听真有人被剥皮了,她立马就想到了张口闭口就要剥人皮的花灵月。 才一回头,就见一个血糊糊的脑袋从她面前飞快晃过,她忍不住倒抽了凉气! 身边也是此起彼伏的倒抽气声,有人叫道:“这是谁那么狠毒啊!怎就把人头皮给剥了半边!” “就是说啊,这可是七元酒肆的伙计!敢跑到七元酒肆去闹事,这人胆子还真是不小!” “大掌柜的,这事到底是谁干的!手段也太残忍了!” 老掌柜跑到上气不接下气,闻言停下来喘息了会儿, 嘴巴一张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望望四周一双又一双眼睛,他到底还是又无奈地闭嘴了。 怎么说?说了就是在坏先生名声! 虽说这事早晚会传出去, 但至少不能从他们七元酒肆的人嘴里传出去。 唉, 先生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师傅呢! 老掌柜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抹了把汗后, 赶紧又去追自家伙计。 结果才跑没几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他顿时急道:“哎这位姑娘麻烦你别拦路啊, 我这着急着呢!” 正如伙计所言,他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一个病歪歪的媳妇,这伙计要是真死了, 伙计那个家也算完了! 想到这,老掌柜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推手就去推郁青,结果手掌还没碰到郁青,手腕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攥住了,努力了几下没能挣脱出来,老掌柜怒道:“都说了我这边有急事,你们拦我干嘛呀?没看见我家伙计受伤了吗!” 忽又想到什么,瞪圆了眼睛道:“你们跟那个女魔头是一伙的?!” 郁青忙道:“掌柜的您别误会,我就只想问下,伤了你家伙计的,可是位断了右臂的年轻姑娘?” 老掌柜一听,一张老脸立 马涨得通红,咬牙道:“你们连那个女魔头断了条右臂都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 郁青一张脸顿时阴沉下来了。 巫九言也是眉头紧锁,老掌柜忙趁机挣脱他,拔脚就跑,围观群众则开始围着郁青二人指指点点,有人道:“看他们长的也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心肠竟这么恶毒!” “这种人就不配踏足咱衡水城!” “把他们撵出去!” “对!撵出去!” 咻! 有什么东西朝郁青扔来,巫九言伸手接住,稍稍一用力,就听咔擦一声响,一股腥臭的气息瞬时从他指间蔓延开。 是枚臭鸡蛋。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天空忽然就下起了阵鸡蛋雨。 尽管在巫九言的护侍下,那些臭鸡蛋一个都没能落到郁青身上,可二人身周却全是碎蛋壳,以及发黑发绿的蛋黄蛋液。 腥臭的气息也越来越浓郁了,熏得人几欲作呕。 眼看郁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巫九言的好脾气终于耗尽了,眼中也开始有戾气蔓延,冷声道:“这帮是非不分的愚民!师尊,我去解决了他们……” 郁青忙拉住他,朝他摇了摇头,低声道:“算了老四,不知者无过。” 况且花灵月行凶作恶,打的肯定是她的名号,不然刚才那老掌柜也不会一副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 因为一旦说出来了,老三的名声肯定要受到损害。 却在这时,忽听有人高声喊道:“打听出来了打听出来了!剥了那伙计头皮的是暮先生师傅!” 围观群众:“…………” 像是被人集体施了禁声音咒,所有人忽然唰地闭了嘴,好一阵沉默过去,人群这才哗啦啦一下全朝刚才喊话之人围去,七嘴八舌道: ——你胡说什么!暮先生那么好一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心肠恶毒的师傅! ——就是就是!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敢坏先生名声,看老婆子我不缝了你这张烂嘴! 那人委屈道:“我也希望我弄错了哇!可这就是事实嘛!那姑娘亲口说的!她还亮出了暮先生的腰牌!” 围观众人:“…………” 这下人群彻底沉默了。 郁青扭头就走,巫九 言忙疾步追上去,拉住她手腕道:“师尊……”顿了顿,他道:“我跟您一块去找老三。不过去之前,师尊,我们必须得做点准备才行。” 不然就是白白送死。 后面一句他没说,然而郁青知道。 郁青静静地望了他一会儿,然后像只漏了气的皮球,肩膀一垮,沮丧道:“嗯!” 旭尧很快就会发现那红衣少女并非是她,恼羞成怒肯定是少不了的,这个时候他们要是找到老三那里,双方万一再撞上了,少不了又是一场恶战。 可老四现在还有伤在身,而她自己更是半点修为都无。 所以绝不能冲动,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连累老三老四送死,说不定整个衡水城都要受到牵连。 要知道,旭尧这个大魔头,当年可是敢血洗天庭的主儿! 想到当年那场大战,郁青发热的大脑又冷却了不少。 当年那场神魔大战,天界倾了整个天庭之力也没能拿住旭尧这个大魔头,彼时仙僚们死伤无数,天京大街血流成河,而魔族弟子以及各种邪祟在旭尧的召唤下,依旧还在如潮水似得涌进天界。 没错,身为魔界至尊,旭尧手下除了有数百万的魔界弟子外,他还有一件非常可怕的武器:万鬼幡! 正所谓:一幡在手,万鬼听令! 而天人地三界中,最不缺的物种,就是鬼。 也就是说只要旭尧不死,敌兵就永远杀不尽! 当年正是因为看清了这一点,所以郁青才会秉着擒贼先擒王的原则,利用花神的美貌,笑诱了旭尧。 不然她根本不可能近得了旭尧的身,更不要说抱着他自爆元神同归于尽了。 所以,她现在绝不能冲动。 摸了摸怀里还剩下的一瓶花蜜,郁青拧眉沉思了一会儿,旋即目光一亮,拉着巫九言就朝街边一家药材铺奔去。 半柱香后,药铺伙计望着柜台上一字排开的几十种药材,再次置疑道:“姑娘,你当真不是大夫?” 郁青摇头:“当真不是。” 伙计不放弃道:“家中也不是开药铺的?” 郁青好笑道:“我要是开药铺的,我又何必跑到你这里来买药??” 伙计道:“那倒也是。”可看看柜台上几十种药材,伙计还是忍不住 提醒道:“要是这样的话,那姑娘我可真得再多说一句了,姑娘您买的这些药材,虽然看起来量都不是很多,也都是些滋补的药材,但架不住种类多啊,这要是全都倒进一个罐子里熬的话,那就相当恐怖了!” 见郁青挑眉,伙计讪笑道:“姑娘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二人说话的,实在是我耳力太好了……总之我肯定是没恶意的!不然我只管好好卖我的药就是了,我管那么多做什么……这些可全都是些上好的滋补良药,价钱可不便宜……呃!” 伙计突然顿住,扫了眼巫九言拍在柜台上的一把金叶子,讪讪道:“二位稍等,小的这就帮二位将药材打包了!” 出了药材铺,郁青心疼道:“老四,你刚才干嘛给他那么多钱啊?” 一大把金叶子呢。 巫九言瞥了眼手里拎着的一包药,笑道:“我要是不拿钱堵住他的嘴,估计我们这会儿还在药铺里听他唠叨呢。” 郁青:“……”她心说:“很有可能。” 那伙计简直就跟个话匣子似得,而且还是那种一打开就关不上的话匣子。 又过了一个时辰,老胡头气急败坏地跳脚道:“我说你们!你们到底在熬什么鬼东西!” 一面说着,一面冲过来掀开了药罐盖子,一股刺鼻的气味登时迎面袭来,熏的老胡头白眼直翻,险些没晕过去,忙赶紧将盖子盖上了,又跑到外面狂吸了好几大口新鲜空气,这才堪堪活过来。 扭头一看见郁青也被熏出来了,老胡头立马吹胡子瞪眼道:“你这个女人!小老儿我好心好意收留你们,给你们饭吃还给你们地方住,你们不感恩图报就算了,还要如此糟蹋小老儿家的厨房,你们你们……你们简直良心坏透了!” 老胡头一副“我怎么引狼入室了”的痛心疾首相。 郁青抱歉道:“对不起啊老伯,我也不想这样的,实在是这些都是暮先生需要的。” 老胡头呸道:“我呸!张口先生闭口先生的!你少拿先生压我!先生他要的是花蜜!上好的花蜜!可不是你熬的这些能熏死人的毒药!” 郁青纠正他:“老伯您弄错了,那不是毒药,那是花蜜,只不过现在还处于半成品状态,等做好后就不这么难闻了。” 老胡头当即冷笑道:“花蜜?哼,花蜜是这么个味?花蜜是从药材里提炼出来的?欺负我没见识还是怎地??小老儿我现在就把话撂在这儿了,你要是能用那东西做出花蜜来,我……我给你当牛做马!” 30、第30章 郁青忙摆手道:“不不不, 这怎么能行,我怎么能让您老给我当牛做马呢……呃,好, 既然老伯您非要这么坚持, 那我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老胡头抱臂斜睨着她, 撇嘴道:“啧,说的好像小老儿我已经输了似得。”末了又补了一句:“就冲你这嚣张劲儿,这个赌小老儿我跟你打定了!” 郁青:“……” 是她表现的太无能了吗?还是老胡头他今天脑袋被门板夹了?? 郁青一阵无语。 就在这时,巫九言端着碗黑乎乎的药汁出来了,边走边道:“你们是在打赌吗?我给你们做见证人。老伯,等下输了可不许不认账哦。” 老胡头道:“谁不认账谁是孙子!” 郁青:“……” 她又是一阵无语,扯了扯巫九言衣角,小声道:“阿九,我们这么欺负人不太好?。” 巫九言无辜道:“我们可没欺负他, 是他自己非要这么坚持的嘛,能怎么办?”将手里端着的药碗往郁青跟前一送,道:“已经按照你的要求熬的只剩下半碗了, 你看看可还行?” 郁青忙扔下胡老头不管了, 接过碗闻了闻,双眼晶亮道:“嗯, 还行!”当即端着药碗钻进了房里, 没一会儿又从窗户里探出半颗脑袋,朝还在跟老胡头大眼瞪小眼对峙着的巫九言道:“阿九, 你快过来帮我下。” 巫九言道:“好。” 当即也扔下老胡头不管了。 老胡头快要被这俩人气死了,有心想要跳脚大骂,可又怕打扰了坐在屋檐下听雪烤火的虞阿婆,气得他好一阵抓耳挠腮。 就在这时, 忽听虞阿婆幽幽道:“小凡啊,师姐都跟你说过多少次啦,遇事要多动动脑子多动动脑子,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脑子这东西不用是要生锈的呀,你看,你现在脑子就生锈了?” 说完又是恨铁不成钢的重重一叹。 老胡头:“……”莫非花蜜并不是从花朵上采的、而是用药材炼出来的?! 他瞅了瞅依旧闭着眼睛烤火听雪的虞阿婆,又望了望郁青紧闭的房门,揪着胡须想了想,赶紧一跃跳上房顶,悄悄地将郁青房顶的瓦片移开了一条缝隙。 身手 敏捷,眼神锐利,宛如抖落两翅风雪后破空而去的鲲鹏。 老胡头心说:“输了就要给人当牛做马呢,这么大的赌约,我得全程监督着,免得那俩小崽子使诈!” 房间内,郁青盘腿坐在床上,一团幽蓝色的灵火正在她两只白皙的小手上熊熊燃烧。火焰上方托着的,正是刚才巫九言端过来的那半碗黑药汁。 此时装药汁的碗已经碎成齑粉了,只剩下一团药汁凭空虚浮在半空中,那团药汁也在灵火的煎熬下,不断地缩小着体积。 直到最后缩成拳头般大小。 郁青这才回头对坐在她身后的巫九言道:“老四,我要开始做最后的提炼了,你加大灵力输送量。” 巫九言道:“好。” 起先老胡头还看的一脸不屑,心说:“哼,不过就是换种方式熬药而已,还以为俩崽子真能玩出花来哪。灵火怎么啦?灵火不也是火……呃!” 老胡头一张老脸忽然唰地白了,笑容僵滞在那张满是褶子的脸上,震惊在眼中以风的速度翻滚……他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仰望着空中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幽幽道:“师姐说的对,脑子这东西,要是长时间不用的话,它真的会生锈哪。” 师姐她一定早就知道了,可是师姐她不告诉我,师姐她胳膊肘往外拐了……老胡头跳下房顶,揪着胡须望向还在烤火听雪的虞阿婆,幽怨的小眼神飘啊飘啊的…… 直到郁青将一个瓷白色的小瓶子塞进他手里,那幽怨的小眼神这才换成惊喜,乐道:“小娘子,真不用我给你当牛做马了?” 郁青摇头道:“真不用。老伯,您只要帮我将这瓶花蜜送到暮先生手中,就算是抵消了我们刚才的赌约了。不过老伯您要记住了,这个瓶子,必须得是由您亲自交给暮先生才行。” 老胡头忙拍着胸脯保证道::“好说好说!暮先生的家我出入自由!” 当即揣着小瓷瓶,兔子似的撒腿就跑。 一副生怕郁青反悔的样子。 巫九言帮郁青将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叹息道:“师尊,您知道您刚才扔掉了一件多么锋利的武器吗?” 郁青不解,狐疑道:“啊?什么武器?” 巫九言道:“就是老胡头啊……不瞒师尊 ,老胡头的修为,绝对远在我之上。” 郁青瞪大眼,不敢相信道:“真的?!” 巫九言:“真的。” 郁青:“……”她刚才都干什么了呀!她怎么可以这么笨哪!她竟然把主动送上门的绝世武器往外扔! 郁青顿时痛心疾首不已。 巫九言安慰她道:“师尊也别太难过了,老胡头不是还给了您一只小石狗吗?您可以用那只小石狗来换老胡头的一次效力。” 郁青:“……” 原来小石狗还有这个作用啊!难怪当初老四会提醒她一定要把小石狗收好千万别弄丢了。 郁青顿时又开心了起来,才开心了一会儿,忽又想:“不对啊,一只小石狗只能换来胡老伯一次的效力,可胡老伯要是履行赌约卖身给我的话,那我岂不是可以无限次的要求他为我做事?” 郁青又有些沮丧了,巫九言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笑道:“没关系,虽然我们不能请求他为我们做什么,但是老三可以啊。届时我们真和旭尧打起来,就算是看在老三的面子上,老胡头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郁青道:“但愿。” 也但愿老三还能记得当年那瓶害的他差点没泡死在浴桶里的花蜜。 . 家里的下人们发现,最近两天他们家先生揉眉心的频率实在是太频繁了。 家里的下人们还发现,他们家先生每次揉眉心,都是因为先生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师傅。 比方说现在。 暮扶舟揉着眉心,问三尺之外垂首而立的年轻男子:“消息可属实?” 年轻男子道:“千真万确!整个衡水城大街小巷都传开了,属下还特意去了趟一元阁,七元酒肆的小伙计如今就在那里躺着,头皮活生生被剥了半边!” 说到这里,年轻男子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满。 就因为这事,现在衡水城的百姓已经开始议论先生了,尽管言辞还算温和,然而倘若那位再不收敛再继续这么作恶下去,先生的名声迟早要毁在那位手里! 他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年轻男子用力攥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有下人来传道:“先生,老胡头来了,说是您要的东西做好了。” 31、第 31 章 就在这时, 有下人来传道:“先生,老胡头来了,说是您要的东西给您做好了。” 不知怎的, 暮扶舟听到这个消息后, 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连声道:“快请进来。” 声音连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急切。 那张冷玉般无波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名为欢喜的情绪。 垂手而立的年轻男子看呆了眼,竟然没有及时退下,而是诧异而震惊地望着自己的主子。 大概是他的视线太过没遮掩了,暮抚舟若有所觉地望向他,旋即道:“你先下去。” 年轻男子这才恍然回神,拱手应了声“是”,正要退下,忽又听暮扶舟道:“这件事情我自会处理,你不要擅自替我行动。” 年轻男子身形顿时一僵, 旋即双膝跪地,伏首道:“是属下逾越了,还请先生责罚!” 暮抚舟沉声道:“你确实是逾越了, 莫要再有第二次了。下去。” “……”年轻男子挣扎片刻, 终究还是应了声 “是”,躬身退下, 与迎面走来的老胡头擦肩而过之际, 老胡头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下,调侃道:“哟, 怎么了这是?做错事啦?受罚啦?小伙子啊,小老儿我跟你讲,遇到事情不要冲动,要多动动脑子, 脑子这东西不用是会生锈的,记住没?” 年轻男子苦笑道:“记住了,多谢前辈教诲。” 老胡头挥手道:“记住就好,去去。” 待人离开后,老胡头这才收起脸上的嬉笑,从怀里掏出郁青交给他的小瓷瓶扔给暮抚舟,然后垂手而立,恭恭敬敬道:“先生,您要的花蜜做好了,还请查验。” 暮抚舟:“……” 他很自毁形象地抽了抽嘴角,旋即摇头道:“师傅,您老人家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这里又没有外人……” 老胡头道:“别别别,先生您还是放过小老儿我,我可不敢做您师傅,做您师傅那是要人人喊打的!小老儿我年纪大了,惜命!怕挨揍!” 暮抚舟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沉声道:“师傅,您老都知道了?” 老胡头哼哼道:“我能不知道吗!现在外面满大街都在传这件事!你小子从哪又冒出一个师傅来了? ” 身形一晃,他不知怎的就逼近了暮抚舟跟前,抬手将人往椅子上一摁,冷笑道:“一大清早就传出了您要成亲的消息,现在亲是不成了,却又冒出了一个女师傅来……还是那样一位师傅……赶紧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暮抚舟被他摁住了肩膀,也不恼,只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师傅,容我日后再跟您老细说。让我先看看花蜜可好?” 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急切。 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一丝祈求。 急切也好,祈求也罢,这样的情绪以往都鲜少在他脸上出现。 两种情绪同时出现就更是不可能了。 这让老胡头不得不认真地审视了他片刻,想了想,道:“那小娘子做这花蜜所用的材料有些奇怪……” 当即将郁青是怎样糟蹋他家厨房的事情说了一遍,连带着那些药材名称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了暮抚舟,末了,拧眉道:“抚舟,我觉得那小娘子有些奇怪,她做出来的东西你还是小心……呃,抚舟?扶舟你怎么了?” 暮抚舟几乎是失态般地跌坐在椅子上,握着瓷瓶的手也在微微颤抖,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重重一拳砸在面前的桌案上,咬牙恨道:“旭!尧!” …… 旭尧满脸戾气,砰地一下将酒壶摔在地上,喝道:“闭嘴!再敢多哭一声,信不信老子让你永远都开不了口!” 一双眸子猩红的像是在血水里泡过一般。 花灵月顿时吓成了暴风雨中的小鸡崽子,缩着脖子瑟瑟直抖,畏惧地望着抱着酒壶狂灌的旭尧。 又是一壶酒见了底儿,旭尧瘫坐在地,双眸猩红地望着缩在墙角发抖的花灵月,狞声道:“作!继续给老子作!作不死姓暮的那个狗东西,老子弄死你!” 花灵月吓得又是一抖,颤声道:“我我……我不敢呀……” 旭尧冷笑道:“你不敢?呵!亲爹老子你都敢杀,这天底下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情吗?我听你府里的人说,你以前不是很能的吗?上敢羞辱长姐,下敢欺凌弟妹,如今你连你亲爹都杀了,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嗯?!” 他朝花灵月勾了勾手指,道:“过来。” 花灵月想跑,可脖子却是一紧,身子也骤然飞起,下 一刻人便跪在了旭尧脚边。 如此近距离,旭尧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看起来更慎人了,在花灵月看来那已经不能算是正常人的眼睛了,那是……那是魔鬼的眼睛! 她顿时抖的更厉害了。 旭尧似乎嫌她还没吓破胆,伸出根手指挑起她下巴,强迫着她与自己对视,冷笑道:“听说你以前特别喜欢欺负你长姐?我还听说你母亲亲手打碎了你长姐的金丹?所以我猜,你长姐她之所以会不告而别离家出走,应该就是因为你们母女俩的原因?所以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就杀了你呢?嗯?” 花灵月一张俏脸瞬时变得惨白,忙连声道:“不不不,跟我没关系,我作……我继续作……我都听您的!我什么都听您的!求求您不要杀我……求求您了……” 一边说一边咚咚咚直叩头。 旭尧顿时一脸嫌弃,将人一推,冷声道:“看见你老子就心烦!滚出去!” 花灵月立马连滚带爬地滚了出去。 不远处的屋脊上,正站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静静地望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矮的是位老者,白发白须,哪怕一身粗布衣衫也遮盖不住他身上的那股凛然气势。 高挑的那个是位年轻男子,面如冷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随风舞动。那双平日里一直如古井般无波的琉璃眸里,此时此刻,恨意正如潮水般翻滚着。 似乎下一刻就要冲进去将屋里的人拎出来挫骨扬灰一般。 他也的确要这么做了。 然而手腕却忽然被老者一把攥住,下一刻,二人的身影便如一阵风似得消失不见了,待旭尧警觉地抬眸朝这边望来时,入眼的便只有缓缓没入云层的弯月,还有在屋顶上慢条斯理地踩着直线的白猫,以及……无边的黑暗。 是的,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永远都不会有阳光照入的黑暗!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着笑着,泪水滑出。 滴答…… 滴答—— 两颗泪珠砸在了地上。 那么轻不可闻的声响,可听在他耳中,却仿若巨雷滚过一般刺耳。 旭尧一下子就怔住了,眼睛瞪的大大的,宛若受了什么绝大的惊吓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僵硬地转动了一下脖颈,垂 眸望着脚边那两滩小小的水渍,又抬手摸了摸眼眶…… 好像不敢相信那泪竟会是从他的眼中流出来一般。 可指尖上的湿痕以及越来越酸胀模糊的眼睛却在告诉他,那泪,就是他的! 该死的女人! 旭尧猛地站了起来。而随着他的起身,一面黑黝黝通体都被黑雾包裹着的旗帜,赫然出现。 他一把将那旗帜攥在了手里,那旗帜顿时就像有了生命一般,疯狂地在他手中扭动起来。 却在这时,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旋即听见有人道:“公子,先生说药浴已经为您备好了,请您前去。” 小厮说完,扯了扯耳朵,又掏了掏耳洞,还是没有听到刚才那宛如万马齐奔一般的哭叫声。 他摇了摇头,心说:“许是我这两天没休息好上火了的缘故,都开始出现幻听了,回头找先生要副败火的方子。” 小厮正琢磨着,就听吱嘎一声响,房门打开了,门口站着位一身玄色衣衫的年轻男子,长眉长目,鼻梁高挺,一张薄唇和面色一样,都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 正是旭尧。 …… 同一时间,老胡头家。 郁青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像只停不下来的陀螺似得,转啊转啊的,转着转着就转进了一个怀里。 巫九言将她捞住了,又摁在椅子上坐下,安慰她:“师尊,您就放心,三师兄肯定能认出那花蜜出自您之手。” 毕竟这天上地下,除了师尊您老人家外,恐怕也没谁会那么无聊到大费周章地做那种专门整人的东西玩了。 郁青道:“正因如此,所以我才更担心!刚才是我考虑不周,光想着拆穿花灵月和旭尧身份了,却忘了交待老三不要冲动地立马就和旭尧对上!” 不想巫九言却是一笑,道:“要是因为这个的话,那师尊您就更不用担心了。师尊莫不是忘了给三师兄送信的人是谁了?有老胡头在,不会让三师兄冲动乱来的。” 郁青置疑道:“可胡老伯他自己就是一个特别容易冲动的人。”一言不合就 两人正说着话,房门被人咚咚咚地敲响了,老胡头在外面道:“开门开门,我回来了!” 巫九言朝郁青一挑眉,道:“师尊您看,送信的人回来了?送信的人能放心回来,就说明三师兄那边已经被他稳住了。” 32、第 32 章 巫九言起身去开门, 结果才打开一条缝,门就被一只大手迫不及待地推开了,老胡头瞅都不瞅他一眼, 大步走进屋, 围着郁青连着转了好几个圈圈, 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道:“师尊?” 郁青:“……?” 老胡头揪着胡须问:“师尊是不是比师傅大?” 郁青:“……??” 老胡头一张老脸憋得通红,连胡子都一抖一抖的,瞧那样子似乎很想撸起袖子跟郁青大干一场似得。 可他也就是想想。 眼前这位金丹都没一个,打赢了也是欺负弱小胜之不武,要打也得等到这位修为恢复了再打。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老胡头身板一挺,双手往身后一背,正式下战谍道:“您的身份老夫已知晓。按照先来后到的秩序,您的排位的确应在老夫之前, 按照年纪来算,老夫也该唤您一声前辈。但是!” 他一下子加重了语气,严肃道:“但是老夫不服!” 郁青:“那个……老伯, 我能问下, 您老不服什么吗?” 老胡头跳脚道:“我不服凭什么你是师尊我是师傅!所以我决定了,我要和你争夺抚舟的师尊之位!但是你现在又没有金丹, 换句话说你现在就是个没有修为的废人, 我要是现在就跟你打的话,那就是欺负人!所以!” 他再一次加重了语气, 无比严肃道:“所以老夫决定了,老夫要帮你修好金丹,待你修为恢复了,届时老夫再跟你光明正大地来一场‘师尊之位抢夺大战’!” “………………”郁青眼睛腾的一下瞪圆了, 震惊道:“老伯您……” 胡老头不耐烦道:“我什么我!少废话!就说你敢不敢应!” “…………” 幸运来的太突然,简直让人措手不及! 郁青兴奋的直搓手,连巫九言眼中都露出了喜色。 师徒二人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惊喜。 老胡头既然自称是老三的师傅,必然有奇过人之处,且他能这么说,必然已经和老三商量好了在修复金丹过程中不被旭尧发现的应对之策。 金丹早一天修复,自己的修为就能早一天恢复,待修为恢复后 ,也就不用再这样天天躲在徒弟身后求保护了。 天天拖着一位百家玄门之首给她当保镖,传出去后天下人怕不是得大骂她大材小用。 郁青激动的小脸绯红。 只是一颗小小的金丹而已,竟然比她当年渡劫成功时还要令人兴奋。 正在这时,虞阿婆走了进来,白了老胡头一眼,没好气道:“小凡啊,师姐不是跟你说过吗,遇事要多动动脑子,你怎么老是不听呢?你看看你,脑子生锈了,嘴巴也生锈了?说出的话都带着股欠揍的铁锈味。” 老胡头委屈道:“师姐……” 虞阿婆道:“行啦,你快闭嘴。明明就想做个好人,非要在脸上贴一张恶人皮。一边去,这事我来做。” 老胡头脸色立马一变,忙道:“不行不行,师姐你已经很多年没给人修过金丹了,我怕你手生,所以这事还是我来……” 虞阿婆瞥他一眼,道:“是怕我手生还是怕我趁机寻死?” 一下子被戳穿了心思,老胡头嗫嚅道:“师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 虞阿婆打断他,淡淡道:“不是这个意思就不要再和抢了。我手再生,也比你和抚舟技术好。也不想想你俩这门技艺是谁教的。” 老胡头又是一噎,还想再坚持,就听虞阿婆忽然又道:“当然了,如果小凡你觉得跟旭尧那个大魔头打架,比帮人修复金丹更轻松,师姐我也就不跟你抢了。” 她一指郁青,道:“你帮她修复金丹,我去跟旭尧那个大魔头干架。” “……”老胡头放弃了,但还是叮嘱虞阿婆道:“师姐你也留着点儿,可千万别全都给她了,咱不欠她的!” 虞阿婆道:“我心里有数。” 老胡头依旧不放心道:“一定得有数啊。” 结果被虞阿婆不客气地推了出去,一同被推出去的还有巫九言。 闲杂人等都被清了出去,虞阿婆这才转身望向听的目瞪口呆的郁青,朝她招手道:“来,抚舟只能给我们争取到十二个时辰,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 旭尧解腰带的手一抖,惊讶道:“先生要和我一起沐浴?!” 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震惊与诧异。要是他这两天观察没出错的话,这位似乎有非 常非常严重的洁癖。 寻常人与他说话,都要站在距离他三尺之外的地方。 吃饭时他一人一张桌不说,且上到给他做菜的厨子,下到给他传菜的丫鬟,每个人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会自觉地拿块布蒙住口鼻,以免呼吸什么的污染了菜品。 听说那东西叫口罩,一块布,左右两边各有两根带子可以挂在耳朵上,使用起来非常方便,暮家上上下下人手两三个。 所以这样一个爱干净爱到近乎有些病态的人竟然要跟自己一同沐浴,由不得旭尧不心生诧异。 事出反常必有妖,莫非其中有诈? 旭尧眼中惊讶不减,但眸低深处已经浮现出了质疑。他腰带也不解了,就只静静地望着面前雪一般纯净的人儿。 似乎在等人否定他刚才的话。 又似乎在等人给他一个解释。 暮抚舟用行动做了回答。 先将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悉数拢起,挽成一团发髻用发簪固定在头顶,然后从旁边的托盘上拿起一样物什戴在了头上。 旭尧瞧了眼,这东西应该是个帽子,只是这帽子与寻常帽子看起来很是不同,直筒筒的款式,一点儿都不好看,而且颜色竟然还是雪白色的。 要不是上面还画了一个鲜红的十字,看起来简直就跟民间孝子贤孙们戴的丧帽无疑。 唯一的好处是这帽子可以将所有发丝都藏在里面。 戴好了这顶丑陋而奇怪的白帽子后,暮扶舟又从托盘上拿起了一个白色的口罩戴上,然后脱下月白色的广袖大衫,换上了一身雪白色的……呃,这是什么衣服?劲装的一种吗? 上衣跟裤子连在了一块儿,连接处还束了一条三指宽的腰带,穿上这身奇怪且有些紧的衣服后,以前藏在广袖大衫下的好身材瞬时展露无遗,整个人看起来窄腰翘臀大长腿的。 胸肌看起来也很发达的样子。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副身材太养眼了。 连同为男子的旭尧都忍不住盯着暮抚舟看了又看。 眼底的那抹警惕已经不知不觉中淡了又淡。 暮抚舟忍着被人如此赤果注视的不适,只当没看见。心中估算了一下时间,又慢慢腾腾地从托盘上拿起了一副手套戴上。 旭尧的视线便也跟着移 到了那手套上。哪怕已经经过了前面帽子衣服带来的震撼,再看到这双手套,旭尧还是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手套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也是雪白色,而且看样子很薄很薄,以至于戴在手上半点不显臃肿,反倒还显得十指尤为纤长。 再配上那截雪白的皓腕,旭尧脑中竟然情不自禁地冒出了几句词: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嗯?公子说什么?” 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旭尧一惊,迎面就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 那双眸子里此时此刻明显带着股怒意。 旭尧啧了啧嘴,心道:“娘的!酒喝多了果然乱心神!我怎么就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呢?” 而且还是那种一听就特别轻浮的话,不怪这位圣洁的跟什么似得人会生气。 脸厚程度堪比城墙的大魔修旭尧,此时此刻面上难得地浮现了一抹小尴尬,他陪着笑,讪讪道:“没事没事,我我……我就是默默诗词。” 不待暮抚舟表示质疑,他又忙岔开话题道:“对了先生,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先前是以为这位要和自己一起沐浴的,如今见他从头到脚包裹的如此严实,显然不像要沐浴的样子。 旭尧眼底的质疑彻底消失了,现在只剩下了好奇。 暮抚舟目光凉凉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的旭尧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比正常人多长了两个鼻子,他才把视线移开,淡淡道:“给病患做手术。” 他一面说着,一面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箱子,啪嗒一下打开了。 旭尧下意识地探过过去看了一眼,就见里面一排十几把小刀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箱子里,形状各异,长短不一,刀身还都很薄。但无一例外都是寒光闪闪的,一看就很锋利的那种。 这样的刀子要是搁在了肉上,估计都不用使力就能犁开一道道血口。 不知怎的,旭尧望着这些奇奇怪怪的小刀,忽然就觉得脊背有些发寒。 这位刚才说要给病患做什么术法,可现在整个地宫只有两个人,一位是大夫,另一位……就是他了。 所以那个病患就是自己咯? 所以这些刀具也都是给自己准备的了?! 这个认知一冒出来,旭尧嘴角抽了抽,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33、第 33 章 另一边, 胡老头家,郁青所在的房间屋顶上,此时正坐着一老一少两道身影。 年轻的那个很没形象地喷笑道:“哈哈哈所以说老三这次不但要出卖色相, 而且还要用他那些工具吓死旭尧那家伙?哈哈哈我真是没想到哇, 老三人间走了一遭拜了个师, 性情竟然变得这么厉害,他这可算是彻底脱胎换骨了!” 巫九言伸出条长胳膊挽住老胡头脖子,笑嘻嘻道:“老伯您是不知道我三师兄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前这家伙宁死不屈的就跟个什么似得,我就这么跟您老说:你牵来一头驴,然后再拿到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然后告诉他,这是马,不是驴, 他会说,你还是杀了我!你看,他就能宁死不屈到这种程度!” 他朝老胡头竖起大拇指, 道:“老伯您太厉害了!您竟然能说动三师兄做这种事, 还让他出卖色相!佩服佩服!我实在是太佩服您了老伯哈哈哈哈!” 结果被胡老头踹了一脚。 老人家抖着胡子,没好气地冲他瞪眼道:“笑笑笑!你还笑的出来!抚舟这么做为的谁?还不是为了拖住旭尧分散他注意力, 不然怎么给你师尊修复金丹?” 他抡起胳膊画了个半园, 道:“就靠咱们布下的这一层层结界?这么多层结界虽然能保证你师尊神识不被外界窥探到。但你觉得一个地方布下这么多层结界正常吗?嗯?” 巫九言颔首道:“对对对!不正常!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老胡头道:“所以抚舟就得想办法缠住旭尧那个大魔头啊!缠的他没功夫分神在外面瞎逛!” 顿了顿,又愤懑道:“同样是给人家当徒弟, 我家抚舟为了你家师尊正处在水深火热中煎熬着,你这个徒弟翘着二郎腿躺在屋顶上晒月亮也就罢了,你还取笑我家抚舟,你你你……你简直……简直……” 简直了半天也没简直出个合适的词来, 干脆又是一脚踹在巫九言屁股上,道:“你去那边坐去!小老儿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巫九言都被他踹两脚了,这会儿也丝毫不见恼,还笑嘻嘻道:“老伯您别生气啊,我这不就是随口一说嘛。您老放心,等 这事了了,我一定好好犒劳犒劳老三!我……” 话没说完,屋内忽然响起女子的疼呼声。 那声音很轻很轻,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不仔细甚至都听不到。 然而对于巫九言而言还是如巨雷滚过般震耳,他脸色顿时大变,猛地站起,眼看下一刻就要冲进去,一旁的老胡头眼疾手快地拽住他,喝道:“你干嘛去!坐下!” 巫九言道:“可是……” 老胡头道:“没可是!你以为修金丹像补衣服那么轻松啊?修丹术本就是逆□□事,既然是逆□□事,自然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 巫九言喉头滚了滚,涩声道:“什么样的代价?” 老胡头瞟他一眼,好半天才慢悠悠道:“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 屋内,虞阿婆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此时全是惊讶,好一会儿才叹道:“挫骨抽筋般的疼不是那么好忍的,现在还仅仅只是开始,更痛苦的还在后面……还要继续吗?” 还要继续吗? 当然要继续!不继续怎么恢复修为!不恢复修为怎么去杀旭尧那个大魔头! 郁青吐掉嘴里已经被鲜血浸透了的布团,哆嗦着抓起一个新布团塞进嘴里,然后用眼神示意虞阿婆:继续! . 一同受煎熬的还有旭尧。 他看到了什么?血淋淋地敞开着的腹腔,腹腔里面犹自蠕动着的大肠小肠……他甚至还看到了砰砰跳动的心脏! 他杀过仙,杀过人,也杀过妖,连鬼魂都捏爆了不知多少个……说他心狠手辣嗜杀成魔毫不为过!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嗜杀成魔的大魔头,此时此刻却被眼前这血淋淋的场景惊吓的差点没咬断了舌头。 待看到那双“红酥手”镇定自若地从人肚子里掏出一个拳头大的小肉球,顺便又割下人半截肠子时,旭尧更是恨不能一掌拍晕了他自己。 他这是在干什么?他为什么要受虐似得看这些?看完这些他以后还怎么愉快地吃肉喝酒? 好不容易熬到暮抚舟把那人肠子重新盘好了,敞开的肚皮也缝上了,旭尧正要长长松口气,结果又一个人被抬了进来。 这次抬进来的是位妙龄女子,虽然脸色不太好,但五 官却尤为精致。倘若这女子睁开眼睛的话,想来应该是位绝色佳人。 只是…… 为什么要刮光她头发? 旭尧手臂撑在药池边缘,蹙眉想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目露惊悚道:“暮先生!你该不会是要像刚才打开那位仁兄的肚皮一样,也把这位姑娘的脑袋打开?!” 开了脑袋……那脑浆岂不是得流一地?! 旭尧搭在药池边沿上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他有预感,他的猜测一定是准确的! 果然,就见那位一身洁白看起来圣洁的不像话、实际上却比他这个真正的大魔头还要心狠手辣冷漠无情的家伙淡淡地“嗯”了声。 “嗯”完以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侧头望了会儿旭尧,似乎这才想起现场还有一个旁观者。 他解释道:“我的药池和手术室都在一个地方。在你没痊愈之前,治疗你体内寒疾的药浴一日也不能断。但今天也是我开山门的日子,规矩同样不能破。所以……” 那双无论看人还是待物总是很清冷的琉璃眸里,此时竟浮上些许歉意。 他道:“所以只能委屈一下公子您了。” 旭尧咬牙答道:“先生的规矩不可破,我……不委屈!” “嗯。” 又是一声“嗯”,这一声嗯后,那双琉璃眸里的歉意就退去了,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疏离。 他道:“这位姑娘从高处坠落后,便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迟迟不见醒来。经我检查后,诊断出她颅内有大量淤血。且那些淤血如今已经成了淤血块,需要做开颅手术将那些淤血块取出。” 一面说着,一面拿起了一把刀,对准了那姑娘的右脑。一道寒光从眼前飞闪而过,眼看那刀身就要刺进脑袋里了,忽听旭尧大声道:“先生请等等!” 暮扶舟手下的动作立时收住,扭头望向旭尧,不悦道:“公子,请不要打扰我做手术!公子莫非不知道人的脑浆是以什么样的状态存在着的吗?你刚才突然吼上那么一嗓子,万一我受了你的惊扰,手一抖脑洞开大了,那病患的脑浆岂不是都要流出来了?” “开颅手术非同寻常,还请公子保持安静!” 旭尧:“…………” 他甚至都没给自 己争取到开口说话的机会,就见那位已经咔擦一下把人姑娘脑壳撬开了一个洞…… 而且那个洞开的好巧啊,刚好就开在他视线正前方,于是继刚刚观摩了人体腹腔内部结构后,他又非常幸运地观摩了下人的脑部结构…… 作者有话要说:叮咚,这里是老七的广告时间: 新文《满级大佬穿成小可怜后》向小主求个收哈,笔芯感谢ing…… 罐子村的谢阿满是个小可怜:爹是个腿残的,娘是个哑巴,弟弟还是个痴傻智障,一家四口就她是个囫囵人。 于是他们这一房就作为废物被清出了谢家。 满月观的观主是个能通鬼神的大佬,一生渡鬼无数,攒下了不少功德。 本来还想靠这一身功德换个好胎投,结果穿成了小可怜谢阿满。 俩眼一睁脖子上就挂了块卖身救父木牌的大佬:……不好意思,这是你们逼我开挂的!大鬼小妖们听令了,都出来干活! 从那以后,谢阿满家就开始好运不断了:瘫痪在床的爹能跑能跳了,哑巴娘开口说话了,连智障弟弟都成了全县年龄最小的秀才公。 穷得叮当响的谢家四房,很快就成了罐子村富得冒油的一家。 那边,谢老头数数自己快要被子孙们败光的家底,再瞅瞅日子越过越红火的小儿子,终于开始慌了神…… 【1,一个满级大佬砍号重来靠本事发家致富奔小康的故事;】 【2,女主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飞菜刀召小鬼;】 【3,男主在女主面前各种撒娇我好弱,其他人面前天灵盖都敢给你掀了;】 ***************** 屠杀版小剧场: 罐子村最近出了件很骇人的事情:小可怜谢阿满她有点邪! 比如:大堂兄偷钱却把空钱袋藏在了她床下,她说:栽赃陷害我的人是要掉粪坑的。 结果半夜爬起来蹲坑的大堂兄真就掉进了粪坑里。 又比如:隔壁寡妇偷了她一只鸡还死不承认,她说:你明天会有血光之灾。 隔天寡妇就被突然倒下的大树砸破了头。 再比如:屠户娘子骂她是小野种,她说:口中无德,你家该破产了。 话才出口,屠户家养的猪就死了一半…… 村民:………… 又有一天,里长婆娘见她可怜,给了她一个馒头吃,她就笑眯眯地跟人说:你家儿子要高中啦。 没两天里长儿子考中秀才的喜讯就传了回来…… 这下罐子村热闹啦…… 34、第 34 4章 旭尧只觉胃里一阵翻滚, 憋得他眼角突突直跳,忍不住再一次萌生了一种要自己把自己打昏过去的冲动…… 接着是第三位病患。 这位还好,没开肚子也没开脑袋, 开的是……子孙根。 旭尧:“…………” 他忽然觉得某处凉飕飕的…… 堂堂魔界大佬蛋疼地夹紧了双腿…… 等呀, 盼呀, 熬呀,好不容易把第三位病患也送走了,旭尧心说“终于他娘的结束了”,正要松口气,却见又一个病患被抬了进来。 旭尧:“……!!!” 他眼睛都要瞪裂了,用力拍着药池边缘提醒暮抚舟:“喂喂喂!不是说你一次只接手三位病患的吗!这都第四个了!第四个了!!” 一边叫着一边伸出了四根手指头晃动。 前面三个已经折磨的他死去活来了,这要是再来一个谁他娘受得了哇! 哪曾想暮抚舟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原本的确是只接手三位病患的,但因为令妹近日行事颇为不妥, 惹了众怒。所以,为了平息民怨,我这次就临时增加了几个名额。” “……”旭尧艰难地吞咽了下, 涩声道:“敢问先生……这几个……是几个??” 暮扶舟:“不多。四个。” 旭尧:“!!!”你大爷的! …… 旭尧从药池爬出来的那一刻, 脸是白的,腿是抖的, 嘴唇上印着好几道牙齿的咬痕, 走路左脚踩右脚,几次险些跌倒。 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回到住处, 刚坐下,就见花灵月怯怯而来。 手中还拎着一个食盒。 旭尧忽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狭长的眸子里瞬时迸射出一种宛如毒蛇般的阴狠,盯着花灵月手中的食盒, 咬牙道:“你!手里拎的是什么?!” 搁在膝头的双手紧攥成拳,十指骨节捏的咯咯直香。 花灵月原本还有些忐忑,此时见他视线一直都盯着自己手中的食盒,一颗原本还吊在半空中的心,忽然一下子就有看着落。 那日她被巫九言一掌拍进了泥里,抠出来后竟然很神奇的没死。 但还不如死了呢,至少一死百了,不用面对母亲骤然离世的悲痛,不用面对父亲莫名其妙的厌弃,也不用面 对众人对她的指责讨伐。 她就想不明白了,绿娥不过就是一个下贱的奴仆而已,死就死了,多大点事,大家干嘛就非要揪着她不放呢?说什么像她这种滥杀无辜心肠歹毒之人天理难容,弄的好像他们就多么高风亮节从没杀过人似得。 还有父亲,一直都把她当成宝一样宠着的父亲,面对众人对她的为难,父亲竟然一句好话都不为她辩解,反倒还一味儿的拿鞭子抽她,一直抽到众人都离开了那鞭子才停下。 也就是这个时候,六哥来了,将她带到父亲的住处,然后递给她一把刀,问她,想不想报仇…… 然后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被眼前这人攥着把柄,跑不掉,逃不得,身家性命全攥在了这个人手里。 所以她只能努力去讨好他。 今天似乎讨好在点子上了,这人的视线打她进来后就一直盯着她手里拎着的食盒。厨房那两个厨娘说的对,想要讨好一个男人,最简单的就是先讨好这个男人的胃。 花灵月深深吸了口气,那张用心妆点过的脸上露出一抹笑,讨好地对旭尧道:“哥,我给你做了些吃的,刚出锅。” 一面说着,一面打开了食盒盖子。 一股浓郁的饭菜香顿时扑鼻而来。 最先端出来的是碗红烧肉,上好的五花肉,肥瘦相间……看起来跟人肚子上的那块肉真像。 旭尧望着那碗红彤彤的红烧肉,只觉胃里一阵翻滚。 花灵月又端出了一盘菜,九转肥肠……其实人的肠子跟猪的肠子看起来区别也不是很大。 旭尧盯着桌上摆着的两道菜,眼中喷出的火都能烧开一锅水了;等花灵月又从食盒里捧出一碗白花花的豆腐脑时,他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吐出…… 他觉得他以后大概再也不能愉快地喝酒吃肉了…… 在旭尧被折磨的一脸生无可恋地爬上床修养时,郁青也在虞阿婆的搀扶下坐进了药池里。 因了暮抚舟那一番有意缠住旭尧的操作,她整个金丹修复过程中没有受到半点打扰,非常顺利。 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固丹。 比修丹还要更痛苦百倍的固丹…… 各有各的劫难。 旭尧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他费尽心思苦苦寻觅之人, 其实与他不过就隔了一座假山的距离。 此时此刻,假山边,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相视而立。 一样的身形高挑,一样的风姿卓越;一个如高岭之花,美的肆意逼人;一个如雪山之莲,美的清冷孤傲。 两人相视灵久,黑衣的那位率先笑了。起先他还只是无声低笑,结果笑着笑着那声音就冲口而出了。 许是这笑声太有感染力了,又或是情之所至,不受控制,白衣男子那张冷玉般的脸上也浮起一抹笑意,薄唇轻启,道:“老四……” 巫九言应了声,旋即微微后退半步,抱拳朝对面之人施了一个半礼,道:“三师兄……” 顿了顿,他笑道:“三师兄这着装风格还是跟从前一样啊,一点儿都没变。”瞥了眼那一头银发,道:“啧,还升级了。” 暮抚舟也垂眸看了眼垂落在肩头的一缕银发,笑:“所以你以后更要离我远点,要是再如先前那般,我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巫九言撇了撇嘴,哼道:“都几百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咱能不能不翻了啊?” 暮抚舟摇头,道:“不能。莫要说仅仅才过去了几百年而已,就是再过千年,那件事情我也依旧会记忆犹深。” “…………” 巫九言笑着摇了摇头,却在这时,又听一个声音沉沉道:“我跟老三一样!” 旋即又是一个声音道:“还有我!老四,欠我的钱也该还了!”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破空而至。 其中一个男子过来一拳打在巫九言肩头,道:“我收藏了那么多年的法宝武器,当年你说给我毁了就给我毁了!你还丧心病狂到连我藏在鞋底的避水珠你都不放过!你可真能啊你!” 男子一身玄色劲装,腰间一根浅色腰带,束出了精壮利落的腰身;五官深邃如刀刻般,尤其是一双剑眉,又浓又黑,如远山般俊朗。 跟他背上那把刀一样,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野性之美。 连眼神都如刀锋般锐利。 正是郁青的大徒弟,唐靖川。 此时他乜眼睨着巫九言,皱眉道:“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你当年到底是怎么知道我鞋底藏着一颗避水珠的?” 这可是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的秘密。 巫九言一声“大师兄”还没唤出口,就听另外一个男子急吼吼道:“对对对,还有我那钱库里的钥匙!老四,你是怎么知道我把钱库钥匙藏在腰带里的?” 说话的是郁青的二徒弟,迟若铭。 跟唐靖川一身硬朗气质完全相反,迟若铭一身水墨色长衫,乌发束在精致的白玉冠里,眉眼清秀,手里还拿着把折扇,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书生气质。 此时他将折扇唰地一合,挑起巫九言下巴,眯眼道:“所以老四,我严重怀疑你在暗中监视我们!不过那时你的修为是不如我跟大师兄的,想要暗中监视又不被我们发觉不太可能……你该不会在我跟大师兄身边安插了奸细!” 不然怎么解释? 巫九言伸手将他扇子夺了,笑道:“二师兄,你猜对了。” 迟若铭瞪大眼睛,道:“啊?老四你还真在我和大师兄身边安插了奸细啊!是谁!” 巫九言指了指自己,道:“我。” “…………” 唐靖川和迟若铭二人瞪大眼,皆是一副“这怎么可能!”的震惊表情。 巫九言则是望着面前紧闭的石门,陷入了回忆。 当年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为自己笔下的男主后,他整个人都要疯了。 大师兄喜欢收集法宝武器,他就一口气毁了大师兄收藏的所有法宝武器;二师兄是个守财奴,他就一口气散光了二师兄攒下的所有积蓄。 老三最惨。 一园子的药草全被他踹了个稀碎不说,而且那么一个白衣飘飘连衣摆沾染上一粒尘土都要沐浴更衣的仙人儿,硬是被他摁在泥坑里一阵猛捶,捞出来后整个人都被泥浆裹的分不清鼻子眼了。 他们都是他笔下的人,所以他熟知他们的一切。 就在他将整个花神殿闹的鸡飞狗跳之际,师尊赶回来了,一袖子将他送上花神殿最高的那处屋脊上,踩着他胸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问他:“你,到底是谁?” 女子一身天青色衣裙,如墨长发随风舞动,眉眼如画,美如仙子。 他躺在她的脚下仰望着她,宛如在仰望女神。 后来她就真的成了他的女神。 奈何那是篇无CP小说,且结局惨烈,正邪双陨。所以,无论他再怎么努力 ,也依旧无法改写所有人都死掉了的结局。 幸运的是他并没有因为小说的结束而结束,他还依旧活在书中的世界里,只是换个一个身份。 而且不但他还活着,他的师兄们也都回来了。 现在他的女神也回来了,就在那扇石门后。 正想着,就听石门吱嘎几声响,郁青出来了。 少女一袭天青色衣裙,周身无一件饰品,只在腰间束了一条金色腰封,显得那小腰愈发纤细的不堪一握。 巫九言望着郁青身上的衣裙,眸子里全是笑意。 这衣裙是他送的。 他是最先知道她回来的人。 他也是第一个在她回来后送她礼物的人。 因为刚沐浴过,郁青没束发,如墨般乌黑的发丝就那么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只在头顶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除了一根木质发簪之外,唯一的头饰便是一只小小的银蝶了。 然而这丝毫不能让她的美丽减分。 优美欣长的脖颈,线条流畅的小脸,精雕细琢出的五官,如凝脂白玉般晶莹剔透的肌肤…… 特别是那双眼睛,水灵灵的,就好像里面装了两汪泉水。 此时那双如水般的眸子瞪的圆溜溜的,震惊地望着面前整整齐齐站立着的四位男子,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唐靖川身上。 她喉头滚咽了下,颤声道:“老大……” 这一声“老大”竟让如刀般刚硬的唐靖川红了眼,他吸了吸鼻子,撩起衣袍跪下,道:“弟子唐靖川,拜见师尊!” 郁青视线又落在了迟若铭身上:“老二……” 早就激动的跟个什么似得迟若铭也赶紧跪下,道:“弟子迟若铭,拜见师尊!” 郁青又把视线移到了暮抚舟身上。 这位是三徒弟,两人已经相认过了。不过暮抚舟还是掀起衣摆跪下,道:“弟子暮抚舟,恭贺师尊修为恢复。” 郁青最后才把视线移到巫九言身上。 巫九言:“…………” 既然大家都跪了,那他也不能打乱队形啊。 巫九言撩起衣摆,正要跪拜,然而下一刻神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他诧异地垂眸望着自己的腿:那腿!它们竟然!不受控制! 就好像它们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似得! 巫九言眉头 微蹙,忽又想到什么,眼神瞬时一亮,猛地抬眸看向郁青。 郁青也正在看他,两人视线一对上,郁青脸颊上瞬时飞起两团红晕,视线也像让火苗烫着了似得,嗖地一下收回。 一旁的迟若铭伸手扯了扯巫九言裤角,提醒他:“老四,你还傻站着干嘛,赶紧拜见师尊啊!” 连唐靖川都向他投来了不解的目光。 巫九言摸了摸鼻尖,正想着该怎么解释这事,忽听暮抚舟淡淡道:“师尊是老四找回来的,所以老四早就拜见过师尊了。” 然后抬眸,眼神复杂地望着巫九言。 巫九言朝他挑了挑眉,嘴唇启动,无声道:“多谢啦。” 暮抚舟立马垂下眸子不想理他了。 两人的眼底官司顷刻间打完,站在两人对面的郁青假装看不见看不懂,将三个徒弟一一扶起后,师徒几人少不得一番泪眼相看诉衷肠。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声音冷笑道:“哟,聚的还挺齐啊。如此甚好,倒是替本座省下了不少功夫呢。” 原本还沉浸在喜悦中的郁青等人心中瞬时咯噔一沉,巫九言几乎在第一个字响起的瞬间就一把将郁青拉进了怀里护住,暮扶舟等则又把他们二人护住。 郁青被几个徒弟牢牢地圈在了安全地带。 然后齐齐抬头望向声音来处。 夜色深沉,无星无月,唯一的光源便是屋脊上堆积起来的积雪。 但这已经够了,都是有修为在身的人,哪怕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也能视物,更何况此时并非漆黑不见五指。 几人很快就发现了站在屋脊之上的旭尧。 暮抚舟望着旭尧蹙起眉头,正欲开口,就听旭尧大声道:“暮先生,好演技啊。真是难为你了,那么清冷孤傲又有严重洁癖的一个人,为了给你师尊争取到修复金丹的时间,都能屈尊纡贵地跟我这种人在同一间密室里待那么久。” 暮扶舟冷玉般的脸上浮起一层微波,蹙眉道:“你早就知道了?” 旭尧道:“我看起来像是很笨的人吗?” 暮抚舟:“……何时发觉有异的?” 旭尧:“在你府里下人诱导那个蠢女人给我送来大碗肉大盘肠的时候。”他视线落在被几人保护起来的郁青身上,语气抱怨道 :“你这女人,洗个澡怎么那么墨迹啊,本座都在这屋脊上等你两个时辰啦。” 这话一出,郁青脸色瞬时一沉。 两个时辰前正是她进药池的时间。 也就是说,她才刚到老三这边,旭尧这家伙就发现她了。 他甚至还目送她进了药池。 可是他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现身?若是旭尧在她进入药池后对方立马就现身的话,会比现在更明智也更有胜算。 因为她在用药浴固丹的过程中,不能受到任何外界打扰,一旦中途受到侵扰或是半途中止,轻者前功尽弃,重者……筋脉寸断而亡! 毕竟那个时候老大老二还没赶过来,老三老四会为了护着她而受到掣肘。 不像现在,老三老四都来了,而她的修为也成功恢复。 像是读懂了郁青心中的疑问,旭尧望着她,笑道:“郁青仙子,您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不在您最虚弱的时候动手,而是非要等到您修为恢复时再出来呢?” 郁青挑眉望他,许久,冷声道:“因为你是个变态。” 旭尧脸上的笑容瞬时一僵,旋即摇了摇头,笑道:“姑娘家出言如此粗鲁,这样可不太好啊……”话音又陡然一转,冷笑道:“看来郁青仙子这是看出我的用意了。既是如此,那就跟本座走。” 一面说着,一面伸出了手,似乎在等着郁青过来。 郁青咬牙瞪着他,只觉一阵恶心。 35、第 35 第章 空中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 起先还只是细细如盐粒般,但是很快,盐粒变成了柳絮, 柳絮又变成了飞羽……不过短短片刻间, 旭尧掌心上便落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他不知从那弄出了一把油纸伞, 打开撑上,然后望着郁青,道:“下雪了……。” 像是在跟郁青说话,又仿佛仅仅只是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唯有那只手还固执地伸着,等人来牵。 只是细细一看就能发现,那只手,它在颤抖。 手的主人涩声道:“听话,快过来。” 郁青咬牙瞪着他,只觉一阵恶心。这家伙之所以不在自己一进入药池后立马就动手, 无非是想着那药池他刚刚才用过,这个时候自己再进去……那两人就等于变相共浴了! 这变态的家伙! 巫九言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面色阴冷, 眸子里寒光毕露, 右手食指上的久伴感觉到主人的怒意,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久伴是巫九言唯一的武器, 日常以戒指状态存在, 然而却并非真的戒指,而是用术法将上古神兽的筋脉炼化为丝。 炼化出来的丝长无止境, 且丝锋利如刀刃。用的时候展开,不用的时候就盘成一个戒指模样戴在手指头上,可谓是又轻巧又方便。 巫九言上一次动用久伴已经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早就憋的不行了, 如今被巫九言放了出来,顿时发出一串串振奋的低哮声。 就等巫九言一个指令下达,它就可以飞出去大开杀戒了。 暮扶舟尚不知郁青和旭尧之间的纠葛。 但他不傻。相反,他聪明异常。否则这次单凭他一人,完全不可能拖住旭尧那么久。 先是用老四以前给他设计的所谓“医生服”来挑起旭尧的兴趣;接着用一例又一例“匪夷所思”的手术来直接冲撞旭尧视觉感官,让他再无多余的心神去关注外面的事情。 只有拖住旭尧这个大魔头,如此才能保证郁青在修复金丹时元神释放不被发现。 至于那些所谓的“令妹惹了众怒所以临时赠加病患名额”什么的,不过又是一个继续拖住旭尧的借口罢了。 正因为他聪明如此,所以单凭旭尧那一个伸手的动作,他 就已经看出了其中的关窍:旭尧这个大魔头!他竟然敢调|戏师尊! 先是被旭尧牵着鼻子走,错把花灵月当成了郁青,以至于让花灵月顶着他师尊的名头在外面行凶作恶,损毁他的名声也就算了,还要连累师尊名声受损! 可恨这厮现在还敢如此猖狂! 旧怨新恨齐齐涌上心头,平日里潭水一般沉寂的男子,此时此刻额头青筋直冒,一头银发更是随风狂舞,纵身跃起飞向旭尧,半空中宽袍大袖一挥,无数根细如发丝的银针顷刻间泼撒而出,数量之多之密,乍一看宛如一张银针织就的巨形针网。 每一根针尖上都闪烁着幽森的蓝光。 医毒向来不分家,他善医,自然也善毒。 从旭尧朝郁青做出那个伸手的动作,再到暮抚舟出招,期间看似有些时间,实际上才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而已。 是以郁青和老大老二两个徒弟皆都目露诧异,似乎谁也没想到看似最沉稳的暮扶舟,竟然会是最先出手的那个。 巫九言则是面上依旧一派冷然,反倒是他手上的久伴狂躁不已:刚才那个飞出去的家伙是谁!竟然敢抢本龙的头功,该死! 久伴在巫九言手指上疯狂扭动,原先的低啸声也响亮起来,暴躁的龙吟声响彻了整个衡水城。 整个衡水城的百姓都被这龙吟声惊动了,大人们目露惊恐,孩童们好奇地跑出来张望,结果才刚探出个头就又被大人们提着衣领拎进了屋。 他们惊慌地插紧了门栓。 而那些冲着暮抚舟名头而来的求医之人中,其中有不少都是玄门百家中的子弟,一听这龙吟声,一个个皆都震惊地瞪大了眼,一个念头齐刷刷地涌上了他们心头:仙尊来了!而且仙尊还正在跟人恶战! 这得是实力多么强大的敌人啊,竟然逼得让仙尊亮出了武器! 据说仙尊上一次动用武器还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 白天因为暮扶舟临时增加了病患名额而带来的喜悦,顿时被这一声声的龙吟声冲刷的一干二净。 整个衡水城都陷入了一团恐慌中。 而这边,暮扶舟撒出那漫天毒针时,旭尧眼中明显地露出了一抹诧异,旋即伸手一招,一面黑色旗帜赫然出现在他手中。 而随着这面旗帜的出现,无数黑色浓雾铺天盖地地朝他汇聚而去,眨眼之间就在他身周筑起了一圈黑色雾墙。 雾本该是没有实体的,可那些毒银针撞在那圈黑色雾墙上,竟像是撞上了真正的墙壁一般,不但再也前进不了分毫,反而还在一连叮叮叮的声响后,纷纷落地。 还有不少银针还原路反弹了回来。 暮扶舟盯着旭尧手里的那面黑色旗帜,本就如冷玉般无温度的脸,这会儿愈发阴冷了。 他认得这面黑旗:万鬼幡! 一幡在手,万鬼听令! 而天地间最不缺的就是鬼魂!当年那场神魔大战,要不是因为旭尧手中握着这面可以无穷无尽地召唤来鬼魂参战的万鬼幡,天界又何至于被杀的血流成河! 他们师徒几人又何至于自爆元神跟这个大魔头同归于尽! 别说暮扶舟,唐靖川和迟若铭二人在看见那面黑色旗帜时,眼中也齐齐露出震惊的神色,脱口道:“你是旭尧!” 二人先前并不知旭尧身份,还是在看见旭尧擎出万鬼幡才知他的真实身份。 跟暮抚舟一样,对于万鬼幡,二人也同样有着侵入骨髓中的深刻记忆。 毕竟大家当初都是为了毁灭这个邪物才身陨的。 对于唐迟二人的提问,旭尧似乎压根无心理会,目光望着暮抚舟,轻笑道:“暮先生,念在您曾为我驱除顽疾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刚才的偷袭了。” 暮抚舟一头银发飞舞的更狂放了,双唇也抿成了一条青白的直线,那双总是如古井般无波的琉璃眸中,此时此刻,恨意如潮。 旭尧没说错,他这具躯壳的顽疾,的确是他治好的,起先是被骗,无知而为;最后是得知真相后却又为了拖住旭尧,不得不为之。 是他让这个魔头变得健康了! 所以,那就让他来解决这个魔头! 暮抚舟再次逼向旭尧,这次没再使用任何武器,就那么直愣愣地朝旭尧。 旭尧望着跟个愣头青似得朝自己撞来的暮抚舟,眼中先是诧异,旋即想到什么,面色一变,叫道:“喂喂喂!怎么又来这一套!就不能换个新鲜的玩法!我说你们!一个二个的!玩自爆还玩上瘾了是不是!” 话虽如此说,然而当下却 也再不敢掉以轻心了。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旭尧冷笑一声,道:“好!既然你这么喜欢玩自爆!那本座就陪你玩个痛快!” 话音刚落,万鬼幡忽然发出一串串刺耳的尖叫声,宛如万鬼齐鸣! 暮抚舟瞳孔微缩,但攻势依旧不减,然而却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地越过他,旋即一个转身面向他。 竟是用后背帮他挡住了来自旭尧的攻击! 暮抚舟看清来人面容,瞳孔剧增,嘶声道:“师尊!” 一同失色的还有旭尧,骂了声“可恶”,赶紧号令众鬼停止攻击。 旋即冲郁青怒道:“你这死女人!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以为你是不死之身吗!”简直自不量力! 自不量力吗! 当然不是! 郁青转身望向气急败坏的旭尧,挑眉看他,冷声道:“恭喜你答对了,我现在就是不死之身。” “……”旭尧蹙眉,旋即想到什么,视线在郁青身上细细一看,果然在她身上发现了一层淡淡的莹白之光。 他瞬间了然了,摇头笑道:“本座还以为你回来时忘记带脑子了呢,这么自不量力,感情是身上穿了层龙筋甲啊,难怪会这么有恃无恐。” 龙乃天地间阳气最盛之物,专尅阴司魂物,哪怕刚才旭尧不收回号令,那些小鬼照样不敢靠近郁青。就算有胆大鬼撞过来,也只会被久伴打的魂都不剩半缕。 摩拳擦掌还以为可以大干一场的久伴,没想到敌兵竟然不战而退,弄的它一身力气无处使,因此愈发暴躁了,龙吟声也越来越响亮。 估计要不是巫九言及时过来,它怕是就要擅自冲过去跟那万鬼幡干架了。 结果主人来了。 所以久伴只得压制住性子,不甘心地继续保护郁青。 巫九言过来,将郁青拉到自己身边护住。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干脆又伸出胳膊将她揽进自己怀里,轻声她道:“小傻瓜,以后这种危险的事情交给我来做就行了,记住没?” 话是责备的话,语气却是温柔中又带着宠溺,眼神中的柔情更是浓到化不开。 郁青脸上也飞起了一抹红晕,低低“嗯”了一声。 然后主动往他怀里靠了靠。 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态。 36、第 36 第章 这一幕落到旭尧眼里, 旭尧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了,毒蛇一般的视线死死盯着巫九言搁在郁青腰上的那只手,似乎想要用眼神将那只手融化掉。 伞柄更是在他手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仿佛下一刻就要在他手中碎成齑粉。 他咬着后槽牙, 讥讽道:“师傅和徒弟!做出这种事情!你们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郁青蹙眉望他, 不解道:“这种事情?哪种事情?” 一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旭尧正要开口,一旁的巫九言忽然道:“他应该是在说我们走到一块儿的事情。阿青,你可能还不知道,这位是跟你前后脚回来的。按理说依照他的条件,若是他想的话,他早就可以回来了,可他早不回晚不回,偏偏等你回来后他才回来,而且还在你隔壁。” 话没完全说透, 可幽怨的小眼神以及全身上下都在滋滋往外冒的酸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郁青似乎直到这时才明白过来,她拉长音调“哦”了一声,旋即沉声道:“师傅和徒弟怎么了?师傅未嫁, 徒弟未娶, 我们走到一起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儿吗?” 抬眸望向脸色比夜色还要更黑几分的旭尧,郁青冷哼道:“难不成我要跟你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在一块儿?” 咔擦! 旭尧手中的伞柄终于被他捏成了两截, 他阴沉着脸, 沉声道:“你就这么讨厌我?” “错,我不讨厌你。” 旭尧眼神一亮。 却在这时, 又听郁青道:“我不讨厌你,因为我对你只有厌恶。在我眼里,你就跟泡在粪坑里的石头一样臭不可闻,你全身上下哪怕是一根头发丝儿都让我觉得恶心不已!” “……” 郁青:“你就不应该活在阳光下, 你就该跟你养的那些小鬼一样活在永远没有阳光的地底深处!” “…………” 旭尧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皮肤之下的青筋像一根根蚯蚓般蠕动着,很快就爬满了整张脸。 以至于让那张原本看起来还很养眼的俊脸,此时变得仿若恶魔一般狰狞恐怖。 他猛地抬手指向巫九言,咬牙切齿道:“你为了维护他就这么贬低我?! 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身边这个小白脸?”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郁青噗地笑了,目光凉凉地斜睨着他,道:“我先前还只觉得你有点笨,现在看来你哪里是有点笨,你简直就是生来没带脑子!你觉得人和畜生有可比性吗?” 旭尧皱眉:“你什么意思?”旋即想到什么,愤怒道:“你在说本座是畜生?!” 郁青惊讶道:“哟,这会儿怎么又变聪明了?不得了,都学会对号入座啦?” “…………” 旭尧气得一口血猛地喷出。 也就是在这时,无数根针尖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毒针再次朝他飞去。 旭尧脸色顿时大变,本能地就要擎出万鬼幡,可不知为何,他忽又顿住。 无视牛毛雨一般朝他飞来的毒针,旭尧只定定地望着郁青,任由那些毒针一根不少的全射在他身上。 少女就站在他面前三尺之外的地方。夜色深浓,他的眼睛是最亮的灯光,望着少女那张娇嫩如花的樱唇,怔愣良久,他忽道:“你……可以再对我笑一次吗?” “……” 大概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提出这个要求,郁青有些诧异,尚还未反应过来,就听旭尧又道:“……再对我笑一次好吗?最后一次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郁青竟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乞求。 带着哀切的乞求。 她眼中的敌意稍稍淡了些,抿唇望着旭尧不语。 旭尧脸上暴起的青筋不知何时已经淡去了。此时此刻,那双狭长的眸子里不再有毒蛇般阴冷的寒光。 那双眸子如孩童一般清澈稚纯,就那么静静而又殷切地望着郁青。 让这样一双眼睛盯着看,郁青心中微微动了动,一个念头忽然浮上心头。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以至于她眼中满满的全是震惊。 就连巫九言也是诧异地挑起了眉。 暮抚舟则依旧端着一张冰山脸,不过却也停下了对旭尧的攻击。 而下面的唐靖川和迟若铭就完全是一脸懵逼态了。 二人才刚跟郁青相认,旧都还没来得及叙呢,结果旭尧就冒出来了,不要说关于郁青和旭尧两人之间的纠葛了,就连旭尧的真实身份,他们也是刚刚才知晓。 不过听着郁青和旭尧二人这一番对话,他们也咂摸出一点儿味来了,唐靖川用胳膊肘顶了顶迟若铭:“老二,姓旭的这家伙好像在调戏师尊?” 迟若铭摇了摇扇子,道:“去掉好像。”不待唐靖川暴起,他忽然幽幽叹道:“我忽然觉得,旭尧其实也怪可怜的。” 说完这话,他将扇子啪地一下合上了。一身的杀气也随之收起。 屋脊上,郁青还在震惊地望着旭尧,衣袖下的手紧紧攥起,不敢相信道:“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因为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郁青对旭尧说话的语气好了一些,不再夹枪带棒明喻直讽。 眼神中的厌恶也被震惊冲刷去,所以看起来,两人就像一对正在正常交谈的……陌生人。 陌生人也好,至少不会再被她厌恶了。 旭尧那张已经有些青乌的唇往上勾了勾,竟是没有回应郁青的话,而是将视线从郁青身上收回。 他垂眸看了看身上密密麻麻的毒针,忽然仰天大笑。 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泪珠顺着眼角缓缓而落,晶莹剔透,可是很快,那晶莹的泪珠就变成了血红色。 口中也开始有鲜血喷涌而出。 郁青和巫九言对视一眼,眼中皆都露出喜色。 两人刚才演那么一出“你侬我依”的戏码,就是为了逼他心神大乱之下从而引起毒发。 是的,暮扶舟的确治好了他的顽疾,但同时也在他身上埋下了另外一种毒。 一种正常情况下永远不会发作且也不可能被发现的毒。 只有当他心神大乱的情况下这种毒才会趁虚而入。 郁青刚才故意跟巫九言演那么一出,就是为了激怒他好乱他心神。如今看来目的已经达到了。 只是…… 依照旭尧的实力,就算毒发了,他也不可能虚弱到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啊。 暮扶舟有一双可以把死人从鬼门关拉回的手,但是同样的,那双手也可以将一个活人推进鬼门关里! 摘星圣手做出来的毒,无人能解! 更何况还是对付旭尧这种大魔头,所用之毒只会更毒、更狠! 刚才那么多毒针飞过去,旭尧竟然一点儿躲避的意思都没有,而且还向她提出了那样的奇怪要求,难道他 真的要…… 仿佛是在回应她,郁青心中的念头还没转完,就在这时,忽听砰的一声响,旭尧的大笑声骤然停歇,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漫天血雨。 而在漫天血雨中,却有一把断了柄的油纸伞在郁青头顶撑开。 随后便有一缕黑烟骤然浮起,旋即淡去,眼看伞就要向一旁歪斜,却又再次被扶正了,然后便又是一缕黑烟浮起淡去,伞歪伞正……直到血雨散尽,那把油纸伞这才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从头到尾,郁青身上都没有沾染上半点血渍。 她望望对面空无一人的屋脊,再看看脚下那把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油纸伞,久久不语…… 而久伴却是兴奋的扭动着。 就在刚才,它吞噬了一个无比强大的魂魄…… …… 一年后。 衡水县城。 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季节。 天才蒙蒙亮,易善堂的大门就被人拍的咚咚响,小伙计披着袄子打着哈欠跑来开门,嘟囔道:“天还没亮呢,就不能让人再睡……哟!” 话没说完一声叫,小伙计瞪大眼睛道:“……婶子这是终于要生了?!” 就见门外停着一辆板车,板车上躺着位肚大如球的夫人,此时正抱着肚子一阵哀嚎。 拉车的是个中年汉子,农民模样打扮,闻言搓着因为长年做农活而满是老茧的手,道:“是啊是啊!终于要生啦!” 小伙计已经将门拉开了,两人合力将板车抬进门后,小伙计在前面跑着领路,大汉拉着板车跟在其后,嘴里还不停叨叨道:“……人家都说怀胎十月,偏我家这婆娘都怀了快一年了还没生下来……” 小伙计道:“不急不急,这不是马上就要生了吗……先生说啦,婶子这一胎没问题!” 大汉道:“对对对,不急不急,只要先生说了没问题那就一定没问题!对了,先生起床没?会不会打扰到先生休息了?” 话音才落,忽听半空中一个声音道:“已经打扰到了……将人抬到手术室。” 小伙计忙领着大汉往右一个急枴,待行到假山处,果然看见自家先生正等在石门前。 依旧是白衣白靴,满头银丝绸缎似得铺在肩头,冷玉般的脸,清冷的琉璃眸,站在雪中宛若高山上 的雪莲,圣洁的让人不敢靠近。 可就是这么一个干净的全身上下不染一丝尘埃的仙人儿,手里却拿着一把脏兮兮的油纸伞。 那伞上血渍斑斑,连伞柄都是断了的。 小伙计正诧异自家先生为何会拿着这样一把破伞,却在这时,忽听板车上的妇人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紧接着便是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 郁青望着玉简上“已归”二字,唇角一勾,笑了。 那日没有用笑送他走,那么今天,就用笑迎接他出生。 这么一想,唇角的笑意就又灿烂了几分,一旁的巫九言呷酸道:“我突然有点羡慕旭尧那家伙了……” 结果换来郁青一记白眼。 巫九言朝她咧嘴嘿嘿一笑,然后凑过来,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道:“阿青,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郁青挑眉看他,巫九言以拳抵唇,轻咳几声,道:“嗯,是这样的:这几天我仔细想了一下,我觉得我们成亲那天,你还是不要穿我给你设计的那套婚纱了……” 不待他说完,郁青便道:“为什么啊?难道我穿那套婚纱不好看吗?” 巫九言:“…………”就是因为你差穿着太好看了,所以我才不敢给你穿啊!万一到时候再招惹出第二个旭尧来怎么办? 这么漂亮的小仙女就该好好藏起来才稳妥嘛。 想到这,巫九言颔首,严肃且认真道:“是的,不好看。而且还特别不吉利。你想想看啊,成亲是件大喜事,喜事就得穿大红色,红红火火,这样才喜庆嘛,穿一身白就跟披麻戴孝似得,不吉利。太不吉利了!” 郁青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巫九言道:“肯定有道理啊。所以阿青,我觉得你还是穿这个时代的婚服比较好,就大红色的那种,然后头上再盖一个红盖头……入乡随俗嘛。” 堂堂仙尊成亲大礼,届时普天之下来贺的人不知有多少呢。 所以那天还是盖个红盖头比较保险,这样自家小仙女的美貌别人就看不到啦哈哈哈。 巫九言正喜滋滋地想着,忽听他家小仙女道:“可是阿九,你以前不是跟我说,你们那边的人结婚时,新娘都穿这种婚纱吗?而且你们那边 的人还说:白色的婚纱象征着纯洁和忠贞。所以阿九……” 郁青放下手中的玉简,捧住巫九言脸颊,也严肃且认真道:“所以阿九,你是在怀疑我的纯洁和忠贞吗?” 巫九言:“……没有的事!绝对不可能!!请立刻停止你的胡思乱想!!!” 郁青:“嗯,我也觉得你应该没那么小心眼。那就这么说定啦,成亲那天我就穿你亲自为为设计的那套白色婚纱。” 巫九言:“……” 郁青:“对了阿九,还有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水晶高跟鞋……你做好了没?我觉得我要是穿上那样一双鞋子的话,一定能显得我的腿更纤细,更修长……哎阿九,我跟你说话呢,你在想什么呀?” 巫九言:“我想静静……” 话没说完耳朵就被人揪住了。 巫九言抬眸一看,就见郁青柳眉倒竖,杏眼含怒,揪着他的耳朵一脸杀气腾腾的问他:“老实交代!静静是谁?不许低头!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静静是谁!” 巫九言:“…………” 啊啊啊塌了塌了!他一笔一笔勾勒出的女主人设塌了…… 他冰清玉洁仙气满满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主她她她…… 她被这俗世同化了! 她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 她演技在线她情绪满格! 她带着一身的烟火气息揪着他耳朵问他静静是谁! 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九天之上一脚踩上他胸口的酷盖女神了…… 不过…… 比起当初那个满身禁|欲|气息的女神,他好像更喜欢眼前这个会生气会呷酸,会揪着他耳朵问他静静是谁的小仙女。 巫九言噗地笑了,伸手将郁青往怀里一搂,下巴抵在她肩上,柔声道:“静静是谁不重要,阿青,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行了:你是我的女主,我唯一的女主。我穿越时空来到这里,就只是为了与你携手相老。” 作者有话要说:《两大顶流BOSS的明骚暗恋》文案: —— 沈青禾暗恋着姜羡 可她藏在心尖尖上的宝,却在她死后,被对家陷害、被心机女星碰瓷、被公司雪藏……最后带着满身的伤痕,绝望跳楼 重活一世,沈青禾的目标是: 称霸娱乐圈,为姜羡铺一条青云路,将前世那些 欺负姜羡的渣渣们全都踢开 可未来会导致姜羡身亡的公司是根硬骨头,啃不动,沈青禾只得翻出BOSS马甲穿上,亲自约见对方BOSS 她决定走攻心路线 沈青禾:实不相瞒,我有位心上人,我爱他如命,没他我活不了……可大师说,贵公司与他命中有牵连,要想保他无虞,我需得买下贵公司赠予他 对方BOSS摘下帽子墨镜和口罩,像只受伤的小狼崽,委委屈屈:你要对我始乱终弃了吗? 沈青禾:姜……羡啊!你听我解释! 这天,总是被迫营业的影帝姜羡,突然诈尸式主动发博:心上人,要一起白头到老的那种@沈青禾 姜羡的粉丝们瞬间炸网了: ——精心呵护的好白菜竟然被猪……呸,被一个小裁缝拱了! ——崽崽啊,妈妈不反对你谈恋爱,但也要门当户对呀! 结果又炸网了: 时尚金莎官博:啧,国际顶尖时装设计师@沈青禾,还配不上你家崽崽@姜羡吗 娱乐圈龙头清歌传媒:老板@沈青禾,需要应援您说话 新晋影后季晶晶:幺妹儿@沈青禾,姐这就回来帮你揍姜姓小子 姜羡的粉丝们瑟瑟发抖:就,一个微博粉丝两位数的小裁缝,来头这么大的吗 沈青禾:重生回来后,打造一个娱乐帝国,悄悄送给心上人做堡垒 姜羡:重生回来后,打造一个娱乐帝国,送给自己做堡垒。可是那个女人,你什么总对我的堡垒虎视眈眈呢 1.双重生 2.我就静静看你表演的影帝男主 3.披着小透明马甲混粉圈的大佬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