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若水》 正文 第一章 往事随风 已是夏末,只除了空气中依然残留的一丝酷热之外,这晚的风轻柔而细腻,密密的扫过脸颊,八月十四的月亮周围晕染着淡淡的鹅黄色的光圈,似是少女般羞涩,星星三三两两的散落在柔和的月光中,点缀着夜空。 柳枝随着微风缓缓的摆动着枝条,四周很静,连白天烦个不停的知了都不忍打乱这种宁静,只是偶尔传来一两声蛙鸣。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柳府。 突如其来的呼喊打乱了这份平静。 “老爷夫人,不好了!小少爷又昏倒了!”柳府的管家柳成慌慌张张的闯进柳府主人柳南天的房间。 “什么?跃然又昏倒了?大夫请了没有?他现在在哪?”柳南天急急的问道。 这已经不是柳跃然第一次昏倒了,自出娘胎起他的身体就不是很好,周岁后更是经常莫名其妙的昏倒。并且每次都是毫无预兆,柳南天为了这个独苗不知请了多少名医,但是昏倒的原因至今没有眉目。 不过所幸每次都有惊无险,但是他昏睡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才四岁的孩子而已,身子瘦的皮包骨头,本应淘气的年纪却十之八九的时间躺在病床上,柳南天夫妇为此操碎了心。 “大夫已经让柳福去请了,小少爷也已经让丫头抱回房了,现在奶娘正在陪着他。”柳成不愧为柳府的管家,虽然慌乱,仍是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序。 柳跃然的房间乱做一团,下人们进进出出忙碌着,柳夫人庞氏受不了爱子昏倒的打击,哭倒在丈夫的怀里。 “怎么办,老爷?怎么会这样?跃然才四岁,他怎么受得了啊?老天怎么这么捉弄我们,是不是我们作错了什么,那就报应在我身上吧,跃然还小,他--” “不要担心,夫人,跃然会没事的,以前他不是也晕倒过吗,之后还不是化险为夷?这一次应该也没事。放心,会没事的。”将妻子搂在怀中轻轻安抚着,柳南天眉头紧锁,担忧的望着床上毫无生气的儿子。 柳跃然脸色苍白的平躺在床上,气息微弱,明明是重病的征兆,却没有一个大夫能查出病因。 “柳成,怎么搞的,大夫怎么还没来?你快去看看!”等了好久,大夫还没有到,柳南天不禁更加着急。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不知是谁高喊着这一消息,众人皆心中松了一口气。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在柳福的搀扶下进了柳跃然的房间,他是前朝御医,告老还乡后在扬州开了一家医馆,他也是扬州最有名的大夫。 在仔细的检查了柳跃然的身体以后,大夫无奈的摇了摇头,“柳老爷,依老夫所见,令郎除了身体虚弱以外,并无大碍。而至于为什么会三番五次地昏倒,恕老夫无能,实在不知是何原因。” “什么?并无大碍?大夫,你再仔细看看,我儿子现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敢说他并无大碍?你是怎么当医生的?你会不会看病?”听了大夫千篇一律的话,庞氏不禁气急,口不择言起来。 “柳夫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令郎昏倒也不是一次了,之前大夫怎么说的你不会忘了吧?请恕老夫愚昧,令郎的病老夫实在无能为力,告辞!”庞氏的话让大夫气愤不已,摔袖准备离去。 “慢,大夫,刚才是内子一时着急,口不择言了,望你原谅。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已经请了不下数十个大夫,都看不出我儿子是什么病,我儿子还小,才四岁,我怕他受不了折磨,你知道,我就这么一根独苗,他如果有什么不测,我--”说到最后,柳南天已是泣不成声。 大夫了解他爱子心切的心情,低头考虑了半响,缓缓道:“我看令郎也许不是身体上有什么病痛,你不妨请一位道行高深的法师来看看,也许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着他,你觉得如何?” “是啊,老爷,大夫说的对,我也觉得事情不单纯,说不定真的是着了魔。”庞氏也很同意大夫的话,急忙附和道。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柳南天无奈的说。送走了大夫,柳南天马上召集下人。 “老爷,”管家柳成开口道,“据我所知,城外翠华山上有一位道一法师,法术很高强,城西张员外家前一阵闹鬼,弄得人心惶惶,就是这位道一法师作法驱的鬼。我们何不请他前来看一看?” “好,事不宜迟,明天一早你就出发,前往翠华山请道一法师前来作法!”柳南天当机立断。 第二天一早柳成起程,下午就回来了,随行的还有道一法师和他的徒弟。 抵达柳宅后,道一法师没有迟疑,先是去柳跃然的房间巡视一遍,然后饶柳府转了一圈,口中念念有辞,朝徒弟道:“起坛!” 只见他挥着桃木剑左砍右劈,口中不住低喃,时而摇铃,时而撒符,并将柳跃然的房间正门贴上符纸。柳南天等人虔诚的站在一遍,不敢打扰。 直忙到傍晚时分,他才停下,走到柳老爷面前,道:“小少爷是因为阴人相冲,才会导致昏睡,幸亏发现及时,还有的救,再迟一步,恐怕有性命之忧。” 一听说会有性命之忧,柳南天夫妇慌了手脚,赶紧问道:“那依法师所见,我该如何是好呢?” “依贫道所见,只要将阴人赶出柳府,从此不再踏入家门,再加上贫道的灵符,就万无一失了。” “好,好,烦请法师指出阴人是谁,我和老爷一定照做。”一听说可以治好儿子,柳夫人不禁喜上眉梢,慌忙答应下来。 道一法师听了满意的点点头,掐指一算,道:“请问府上可有一位小姐,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 “是啊,难道就是她?”柳夫人一惊,想起不受自己喜欢的女儿柳若水,虽说她不讨人喜欢,可怎么说也是她的女儿,柳家的大小姐,若要将她赶出家门,又-- “不错,柳小姐乃是至阴之人,柳少爷生来体弱,阳气本来就弱,若是有柳小姐相冲,恐怕会--总之,柳少爷和柳小姐是不能共存于一处的。”道一法师坚定的说。 “这--唉!”柳南天左右为难,“敢问法师,若是将小女送与亲戚抚养,待小儿身体康复后再接回来,会不会对我儿子有什么影响?”若是能这样最好,虽说女儿不被重视,但是柳家怎么说也是一个大户人家,遗弃女儿传出去会有损声誉。 “请恕贫道直言,最好小少爷和小姐不要再有任何联系,送与亲戚抚养难免会--不过,若是你们很为难的话,最起码不要让他们见面,否则,贫道也难担保会出什么意外。老爷夫人,你们好自为之,贫道言尽于此。”说完道一转身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柳氏夫妇。柳跃然房间。 柳夫人流着泪问柳南天:“现在可如何是好?倘若不把若水送走,跃然就会有危险,老爷,难道我们眼睁睁看着儿子送死吗?我们只有这一个儿子啊?如果跃然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她其实心里是有些私心的,当初刚进柳家门,婆婆就不是很喜欢她,嫌弃她出身贫寒,再加上头一个孩子是个女儿,更加加深了婆婆的不满,极力怂恿丈夫纳妾,幸亏事情还没有作下决定她又怀孕了,替柳家添了男丁,此事才不了了之。是以她并不喜欢她的女儿,自女儿出生后不久就交由奶娘抚养,母女并不常见面,加之柳若水安静的性格,她们之间感情很淡,庞氏甚至是有些厌恶和恨她的,所以这次她并不反对将女儿送走,心里也没有太多不舍,相反她感到松了一口气。 柳南天又何尝不是矛盾至及,他知道夫人不喜欢女儿,他也不喜欢,事实上象柳若水那样的个性很难令人讨喜,可是她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虽说这些年来对她很冷淡,可说道要送人,心中仍是不忍。“夫人,我何尝不是担心儿子,可水儿毕竟是我们的亲骨肉啊!” “跃然也是啊,他更是我们柳家的继承人,更不能有任何闪失,他是我们家的命根子啊。" “可是,水儿已经和秦家有了婚约,如此一来,我们怎么和柳家交代啊?“毕竟骨肉天性,柳南天仍在天人交战着。 “那不是问题,就说一一水儿失踪了不就行了。” “可是--” “不要在可是了,大不了我们找一户好人家抚养她。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我就叫柳成寻一个人家将她送走,我怕晚了会对跃然不利。”不顾丈夫的反对,柳夫人径自决定,柳南天略一沉吟,又转头看了下昏睡中的儿子,也无可奈何的答应了。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外一个瘦小的身子,一袭素衣的柳若水轻轻的靠在墙上,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本来是来看弟弟的,却无意中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其实早在三岁时她哭着要母亲抱而庞氏厌恶的推开她起,她就明白自己的存在不受欢迎,她也懂事的开始安静,从不要求太多,也不去刻意的接近父母。 听到父母因为一个不相干的道士的话就径自决定了自己的命运,她除了接受,不应该有什么异议的,不是吗?毕竟弟弟才是重要的。 她不会也不该伤心的,默默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点灯,她习惯了在黑夜里静坐。有光的屋子显得空旷而冰冷,有些害怕。也没有仆人来伺候她,母亲认为有奶娘看着她就足够了,所以从她三岁起,就从她身边撤走了所有婢女,将他们派去照顾跃然。 对此她并没有反抗,也没有理由反抗。她害母亲遭婆婆的白眼,理应是这种待遇,她从来也没有向父母要求过什么,才六岁的她知道自己的本分,安静的性格常常被人遗忘,不止佣人忽视她,母亲更是不记得她的生日,不记得她正在不断长大,需要更换新衣服,她甚至十天半个月见不着母亲。 这些她都毫不在意,也从不怨天尤人。所幸奶娘待她不错,身上的衣服也是奶娘亲手缝制,虽粗糙,不若弟弟的华丽精致,但很合身。在柳府这个华丽的院落里柳若水明白其实她只有和奶娘相依为命。 她就要离开了吗?永远离开这里?离开奶娘?从爹娘的话里恐怕是这样,也好,除了奶娘,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舍不得她。她的存在,太没有价值。 柳家的大小姐?多讽刺的称谓,也许过不了几个月,谁还会记得曾经还有个她! 伸手环抱着自己赢弱的身子,有点无助,以后的命运会是怎样,她不知道,也猜不出。这个家虽然无情,但是总是自己熟悉的地方,明天之后,她将会在哪个未知的角落?也许该痛哭一场的,可明明眼睛很酸,却硬是挤不出一滴眼泪。 算了,别再想了,明天--再说吧!又是一个晴天,柳府依然忙碌,所有的人都在为病床上那个毫无生气的孩子奔走,没有人关注这个即将离开的柳家大小姐。只除了奶娘。 “小姐--”将柳若水瘦弱的身子搂在怀中,奶娘泣不成声。这个从小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孩子,今日一别,有生之年还会再见吗?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小姐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不幸的命运? “小姐,时候不早了,该上路了。”柳成催促着。 柳若水安静的倚在奶娘的怀中,心里一阵酸涩。 真是讽刺,女儿要被抛弃了,竟没有人来送行。 父亲在稍早的时候对她说要把她送到亲戚家一段日子,原因是跃然得了传染病怕她也被传染,等过一阵子跃然好了就接她回来。父亲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闪烁,她知道他心中有一丝不忍,可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真相呢?她会接受的了的。 看着父亲闪躲的眼神,她在想,如果父亲知道她无意中听到了真相又会怎样?但是直到父亲起身离开她都没有想到结果。也罢,不想了,太费神,反正自己都要离开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可是,母亲,那个她喊了六年"娘"的人,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甩甩头,她迎向流泪的奶娘,嘴角绽开一朵笑靥,“奶娘,我可以叫你一声娘吗?”离开这里,唯一真正舍不得她的,可能就只有奶娘了吧?不过,起码她知道有个人会牵挂她,这就够了。 “可以,当然可以,若水,我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啊!”轻轻抚摸着柳若水的脸颊,奶娘哽咽的说。 这就够了,抹去奶娘脸上的泪水,她向这唯一的亲人挥挥手, “娘,我走了,有缘再见。” 微微挣脱奶娘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强迫自己别过头,不去伤心。是啊,不要伤心,不值得的,这里的人太无情--只是泛红的眼眶稍稍泄露了她的情绪。 柳成在城门外将她交给一对农村夫妇以后就走了,然后她就跟在这对夫妇身后一直走一直走。不知走了多久,只知道天都黑了,他们还在山路上走着,那对夫妇没有和她说话,也不管她跟上了没有,只是一径在前面走着,柳若水抱着小小的包袱,里面装者几件她的衣服,是奶娘做的,还有奶娘送她的玉镯,奶娘说这玉镯本是一对,是她夫家家传之物她将这对镯子一只送给了她的儿子,一只送给了她。 她觉得好累啊,双腿打颤,脚底应该磨起水泡了吧?可他们还是没有到目的地,突然,她脚下一滑,滚下山坡。 下意识的抱紧包袱,紧闭眼睛,不知滚了多久,一棵树挡住了她,浑身疼得厉害,她听见那对夫妇在上面叫了几声,声音越来越小,在她昏迷的前一刻,她听见了一句话,“算了,别找了,反正柳管家也说柳家不要她了,随她去吧,今天中秋,儿子还在家等着回去吃团圆饭呢!走吧!” 原来,今天是中秋呵,团圆的日子呢--眼睛无力的闭上,一串晶莹的泪珠自她眼角滑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落英纷纷 栖霞山上正值春天,百花盛开的时节。 日已西斜,余辉暖暖地洒在桃花林中,一阵微风拂过,落英纷纷,在夕阳的笼罩下,映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桃花深处,隐隐传来铮铮的琴声。伴随着飞舞的花瓣,高低婉转,哀怨缠绵。明明是一曲苏轼的江城子,凄哀中却透出怨恨和杀戮的意味。 林中,一个青衣男子立于桃树旁,眉头微皱,显然是不悦于琴声中隐隐透出的肃杀之气。轻叹一声,折下一朵桃花,飞身几个起落,悄然落在林中的凉亭前。没有出声,是不想打扰抚琴的人儿,只是默默的伴着她,视线落在凉亭中消瘦的背影上,眼神中难掩眷恋。 时光荏苒,转眼已经过了十二个年头,当年的青瑟女童不知不觉已经成长为娉婷玉立的少女了。虽然她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说过什么,但是暗夜很清楚,柳若水的心中仍旧是有恨的,当年父母的遗弃成了她心中永远难解的结。 十二年前,当师傅从扬州城外将她救回时,她浑身是伤,整整一个月,未曾开口说过话,也不曾流过眼泪。换药时她痛得脸色发白,浑身直冒冷汗,也咬紧牙关,一声都不吭。余下的时间只是整日整日地坐在山顶,用一双染满恨意的眸子望着扬州的方向。师傅几乎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哑巴。 直到有一天暗夜和师傅聊起几种毒药的配制,她蓦地开口:“我想学。” 当时师傅几乎吓了一跳,不明白为何一向沉默的她怎么突然开口说话了。当弄明白她的意图时,师傅下意识的拒绝了,惊异于她眼中的决绝,让心中都是仇恨的人学毒无疑是个不明智的选择。但柳若水无视于师傅的拒绝,只是坚定的重复:“我要学毒。”声音不大,但语气却是十分坚决。 暗夜忘了柳若水最后怎么说服师傅的,但是他看到了她学毒的决心,整整六年,柳若水几乎都是在炼药房度过的。事实也证明,她确实也有这方面的天赋,不但弄清楚了上百种剧毒的成分,配制出了解药,更是研制出了几种新的毒药,像是百花仙子,月夜美人等。虽说这几种毒并不会立刻要人性命,但是却要人受尽折磨,最后只得眼睁睁看着死亡的临近,那种恐惧和身体上的痛苦让人生不如死,中毒之人宁可自己中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也不想承受这种痛苦。 师傅和师娘有一次下山曾经亲眼看到一个中月夜美人之毒的人全身溃烂,又痛又痒,那种痛苦让人恨不得一刀了结自己,却又心存侥幸,希望有一天奇迹出现。终于在受尽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折磨之后含恨而终。自从那次之后,师娘禁止柳若水再踏入炼药房一步。她自然不肯,妥协的结果是师傅答应教她武功,借此转移她的注意力,而后来--- 暗夜看着面前柔弱似水的女子,大相径庭的琴音竟被她完美地糅合在四周的美景中,他苦笑了声,恐怕也只有她才有这种能耐吧。 琴声乍歇,一身素衣的柳若水缓缓起身,迎向看她多时的师兄。 脸上挂着一抹浅笑,也只有在师兄和师傅面前她才会完全卸下心防,露出真心的笑容。 就是这抹笑容,牢牢系住了暗夜的心。如果他的若儿能永远保持这种笑容该有多好啊。忽略心中的那丝苦涩,暗夜轻轻地替柳若水抚了抚额间散落的发丝,然后将刚才折的那朵桃花别在她的鬓间,深深地凝视她。 “若儿,何苦呢?教训他们一顿就行了,师兄相信他们会改过的,放了他们吧。别苦了自己,好吗?”暗夜并不是替那些人求情,他只是不想柳若水又因为这种事触及以前的伤痛。明翠的遭遇和她有某些相似之处。 “师兄,我没有错,”转身走下凉亭,柳若水缓缓道,“他们既然生了明翠,就应该好好把她抚养成人,不是吗?贫穷不是明翠的错,不是男孩也不是她自己能够决定的,他们不能因为这种荒谬的理由就将明翠卖掉。明翠是个人,她不是一件商品,他们虽然生了她,但是没有权利这么做。”柳若水的神情突然有些激动,但是语气仍是淡淡的,缓缓的,这是她的习惯,不会在声音中透漏太多情绪。 但是暗夜仍是听出了她话中的酸涩和厌恶,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在师娘的强迫下,柳若水学会了琴棋书画,学会了女子必学的女工,表面上每日抚琴弄舞为乐的她似乎已经渐渐忘记了过去,但强颜欢笑下,暗夜知道她仍是没有走出儿时的阴影。 “若儿,十二年了,不要让那件事永远困住自己。学着放开你的心,我知道你并不是真心想要那些人死的,你不忍心。”轻抚柳若水的额头,暗夜不喜欢他的若儿皱眉的样子,那样忧伤的若儿让人心疼。 “不,师兄,你错了。没有经历过是永远都无法了解被抛弃的那种绝望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多年前的画面,崎岖的山路,蹒跚的小女孩——她摇摇头,想将那些伤心的画面抛出脑海。 “我要那些人自食恶果,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毒药可以让他们生不如死,我想这种惩罚比一刀杀了他们还要残忍。”长长的睫毛垂下,掩住了眼眸里的苦涩,柳若水唇边噙起一抹邪笑,不去承认心中突如其来的酸楚。 暗夜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将柳若水拥入怀中,“若儿,在我面前还需要伪装吗?月夜美人虽然剧毒无比,让人生不如死,可还有四十九天的期限不是吗?你给了他们教训的同时也给了他们一线生机,我想你的毒药都有解药吧!”他太了解师妹的善良,即使被她隐藏的很好,但他们毕竟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没有回答暗夜,柳若水知道师兄了解自己更甚于自己,只是她不想承认自己的软弱,不想承认师兄又猜对了,她确实在下毒的同时在那些人的皮肤上撒了解药。他们不会死,顶多受十几天恐惧和痛苦而已。十五天后,解药会随着腐烂的血肉慢慢渗入血液,剧毒也就解了。比起他们加注在明翠身上的,这样的惩罚简直太便宜他们了。 柳若水怔怔的看着师兄,即使布衣素袍也掩盖不了他的英俊,高大挺拔的身形一直是她孤独时的避风港。这么多年来默默地守护,师兄的心意她又岂会不知?只是,自己有太多的放不下,忘不了。十几年前的中秋之夜一直是她心底最不想被回忆起的禁忌。这些年来,虽然有师兄的呵护,师父师母的疼爱,她知道,在她的心里仍是有一份深深地恐惧,害怕被再度抛弃的恐惧。 她宁愿做个自私的鸵鸟,一边霸占师兄的所有关怀,一边却逃避他神情的眼神。 如果,自己可以忘了十二年前的那一夜--- 没有听见师妹的回答,却见她直直的看着自己,暗夜疑惑的问:“若儿?怎么了?” 回过神来的柳若水轻笑出声:“没事,只是突然想起明翠的一句话。她说师兄很好看,刚刚仔细观察了一下,她说的没错,若儿的师兄的确是个好看的男人呢!” 乍听见深爱的人说自己好看,暗夜虽是七尺昂藏男儿,也禁不住脸上罩上了一层赧色。 他脸上不寻常的红晕逗笑了柳若水,“哦,若儿的师兄竟然会脸红耶!怎么,听见女孩子说你好看高兴吧!” 暗夜看着她脸上的笑靥竟看呆了,不同于平时的娴静,这样的柳若水又是另外一种风情,明媚而活泼。 也许是时候表明自己的心意了,若儿不似其他十八岁的少女般早已情窦初开,儿时的仇恨让她终日沉迷于制毒解毒和练习武功中。什么少女心事她根本无暇顾及。但若儿毕竟已经长大了,想到也许终有一天她会离开,嫁于他人,暗夜心中一阵抽痛,不,若儿只能是他的,他爱若儿,从很久很久已前就开始了。 “若儿,有没有想过将来?” “将来?没有,将来对于我来说太遥远。我从没想过那么长远的事情”柳若水自嘲道。 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暗夜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不是该怪她的迟钝,还是该怪自己的不善言辞。“若儿,其实我--” “水姐姐,夜哥哥,王伯伯有事找你们!”明翠的话打断了暗夜来不及出口的表白。柳若水听见明翠的呼唤,拉起暗夜的手朝她走去。 暗夜只得作罢,以后再说吧。 看着迎面走来的金童玉女,明翠心里好羡慕啊,她多希望此刻站在暗夜身边的是自己啊。自从第一眼看到暗夜,她就深深迷恋上了他,他是那么的英俊不凡,她知道自己深陷进去,无法自拔了。可是他的眼中只有水姐姐,根本不曾多看她一眼。她好羡慕水姐姐啊,如果她也象水姐姐一样美丽就好了,也许夜哥哥就会喜欢她了吧,可---虽说水姐姐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一想到夜哥哥,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嫉妒起她来。 “走吧,明翠,别让师傅等急了。”柳若水不明白为什么明翠看师兄的眼光会让自己不舒服,但她没有想那么多,笑着向明翠打了招呼,径直向前走去。 暗夜仅仅朝明翠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随即环抱着柳若水朝师傅的寻梅阁走去。忽略了明翠眼中的落漠。 栖霞山是个美丽的地方,是王延列和爱妻岳微儿隐居的地方。常年都有花盛开。春桃,夏荷,秋菊,冬梅,还有各种形形色色的奇花异草。他们住的寻梅阁位于那一片梅林之中,清雅别致。柳若水住在荷花池旁的水荷小筑,而暗夜则住在荷花池旁的竹林之中,他的夜竹居简单朴素。 岳微儿也是个美人,区别于柳若水的清新脱俗,她的美明丽,大方。她本是个官家小姐,自小与世交的公子定下婚约,却爱上了哥哥的好友兼师傅王延列,竟不顾家人反对,撕毁了婚约与他私奔至此。她不会武功,却精于花卉女工。六年前她为了化解柳若水心中的仇恨,强迫她放弃制毒,转学琴棋书画和女工,费尽心思,几乎是用宫中教导公主的心思栽培她。事实上柳若水并没有辜负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也柔和了许多。但她不确定柳若水究竟放下仇恨了没有,这几年来,她越来越冷静,近乎冷漠,喜怒不形于色。 不过,徒弟的性格丝毫没有影响他们对她的喜爱,这些年来,她和夫君膝下无所出,早已将两个徒弟当做亲生骨肉看待。谁料想今天竟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师傅师娘,你们找我们什么事啊?”师傅平日不怎么找他们,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所以暗夜一进门就问道。 “这--”岳微儿不知如何开口,无奈地看向夫君。王延列的心中何尝不是五味具陈。他爱这个命运坎坷的徒儿,如果说他把暗夜当儿子,那柳若水就是他的儿媳。师徒多年,他自然明白暗夜心中的爱恋。他的私心是不欢迎来客的。但谁又能想到---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顺其自然吧! “若儿,你的---”他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若水,我终于找到你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柳若水蓦地僵直了身子,这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昙花一现 柳若水没有转身,虽然已时隔多年,她还是轻易的辩出了声音的主人,正是曾经自己称之为“父亲”的那个人。也是欺骗了自己,抛弃了自己的罪魁祸首。本以为经过了这些年的沉淀,自己已经学会了冷漠,已经将自己的情绪控制的很好,即使表面上她仍是往常那个冷静的柳若水,但突然涌上心头的酸涩却让她措手不及。原来,无论时间过了多久,自己仍是放不下--- 突然变得僵硬的身体和越发苍白的脸色使暗夜首先发现了她的异常,因为怀中的人儿竟不同寻常的轻颤。他疑惑于来人的身份,抬头望向师傅,期望能找到答案。 岳微儿自然也看出了徒儿轻微的情绪浮动。有一刹那她竟有一种将若水拥入怀中的冲动。如果可以,她多想将来人赶出栖霞山,赶出柳若水的视线。她的若儿不能再受到任何伤害了。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尽管自己养育了她十二年,尽管她爱她,她仍是来人的女儿啊!再多不舍,再多心疼,也只能埋在心里。她忍住眼中盈满的泪水,无力的靠在夫君的怀中。后者体贴的拥住她。 柳若水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僵硬的转过身子,注视着来人,努力装作漠不关心的表情。多年不见,记忆中的“父亲”似乎苍老了不少,两鬓添满了白发,额头刻着几道深深的皱纹。 他,老了? “你是--谁?”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如往常,颤抖的小手急切地寻找着师兄的手,紧紧地握着。 暗夜了解她的脆弱,大手反握住她的,抱着她的力道稍稍加重,像是给她鼓励,却没有发现自己动作里的强烈的占有欲。 对于徒弟的小动作,王延列和爱妻岳微儿相视会心一笑,看来,徒儿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爱若儿。 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明翠暗淡的眼神。 靠在熟悉的怀里,感觉到手心里传来的师兄的体温,柳若水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若水,是我!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爹爹啊!”来人踉跄着上前,想要碰触女儿,却在看到柳若水突然后退了一步而顿住,伸出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 “爹爹?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是个无夫父无母的孤儿,爹娘在我小时侯就不要我了。你确定你就是那个抛弃我的人?”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略带激动地嘲讽却泄露了柳若水的心境。 “若水,我--我当年是有苦衷的,我---”柳南天犹豫着开口,不知该如何向女儿解释。 “苦衷?因为柳跃然吗?” “你--你怎么知道?”柳南天眼中满是惊讶。 “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不能知道?你以为你当年的骗人的鬼话我会相信吗?跃然得了传染病?把我送到亲戚家暂住?如果我不是偶然间听到你们的对话,我也许就傻傻地信了!但为什么你不直接告诉我真相?我或许会主动离开的。”往事一幕幕重现,尘封的记忆再次开启。柳若水已无法再次冷静了。 柳南天惊讶的张大了眼,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吗?刚开始我其实是有些惭愧的,下人们说我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阴人’,是我克的弟弟生病。所以我尽量不靠近他。也不去打扰你和娘,如果你们据实以告,或许我还会主动离开以保全弟弟,毕竟他是柳家唯一的血脉。但你和娘的话让我无法不恨你们!是,我只是个女儿,不如弟弟重要,是个赔钱货,因为我的存在让娘受婆婆嫌弃。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你们的女儿,是娘身上掉下的肉,你们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不要我,把我抛弃在荒山野岭?你们怎么可以----”再次忆起那段噩梦,柳若水早已泣不成声,哭倒在暗夜的怀中。 这是柳若水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吐露自己的身世,之前师傅他们只知道她是被爹娘抛弃的,但是具体原因柳若水从来没说,他们也无从知道。但今天柳若水说出的真相显然让他们震惊了。 听着女儿声泪俱下的控诉,柳南天无话可说,怪谁呢?是自己对不起女儿,事到如今,再也不能违心的欺骗自己当初是逼不得已的,儿子女儿都是自己的孩子,厚此薄彼的下场是女儿不再认他。可想而知当时的行为给女儿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看着伤心欲绝的女儿,他好后悔,不该轻信道士的谎言,断送了女儿的一生。如果,如果现在道歉,若水会不会原谅他呢? 柳若水抬起头,看到了师兄眼中的心疼,还有师傅师娘的疼惜。够了,谁说自己不是因祸得福呢?失去了本来就不疼爱自己的家人,却得到了更多的关爱。算起来,她应该感谢父亲的。摇摇头,过去了那么久的事,算了。抹去眼角的泪水,心情突然变得轻松起来,压在心头多年的包袱终于放下了。 “他好了吗?”柳若水轻轻道。 “恩?”柳南天没有想到女儿突然开口,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说跃然,我走后他有没有好?他的病真的是我的缘故吗?”柳若水没有看向心虚的父亲,径自道。其实她早就知道了弟弟的病因,根本不是什么阴人相克,她跟着师傅学毒时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秘密,长期服食夜兰花,再加上一种名为沁梅的檀香,会使人中毒。但毒性并不强烈,除非病入膏肓,否则大夫根本查不出来。她想起弟弟房中的香味和门外的那片夜兰花。现在,跃然恐怕是病得瘦骨如柴了吧。再过年--即使爹娘花费了无数金钱为他滋补身体,都是徒劳的,毒再不解,估计柳跃然应该活不过二十岁。 很早以前,当她明白了柳跃然生病的原委,再仔细回忆在柳家时的点点滴滴,心中已经明白了,这一切应该是柳管家暗中捣鬼。种植夜兰花,四处散播她是“阴人”的谣言,以及请道士做戏,他处心积虑了这么久,为的就是柳家的家财。 “没有,跃然还是老样子,最近几年更加厉害了,大夫仍是查不出原因。跃然越来越瘦,吃了好多补品也不见效,我担心再这样下去恐怕---”说起儿子,柳南天拧紧了眉头。显然因为儿子的病他已经心力交瘁。 “你有没有想过,他或许不是病了,而是中了毒?”话一出口柳若水自己都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明明是很恨眼前的人,明明知道事不关己,但见到他消瘦颓废的身形,仍是忍不住提醒他。 柳南天惊讶的看着女儿,除了她话中的玄机,他没有忽略女儿语气中的关心,心中重新燃起一线希望,或许,女儿会仍旧念在骨肉之情,跟自己回去,那么-- “不是,大夫说跃然根本没有病,也没有中毒。若水,既然你还关心你弟弟,何不随我回去看看他?” 忽略柳南天眼中的期望,柳若水无奈地叹口气。迂腐!大夫的话就都是对的吗?大夫当初不也说是邪魔作怪,结果呢?柳若水不想继续面对父亲,她转头对暗夜说:"师兄,我累了。" 暗夜朝她点头一笑,向师傅师娘说:“徒儿先陪若儿回去了。”说完朝柳南天微微颔首,就拥着若水离开了。 柳若水和暗夜的亲密让柳南天暗自心惊,难道他们--- “王兄,他们--” 王延列明白他的意思,但他先前听了柳若水的控诉,很不屑于柳南天抛弃亲女的行径,所以故意道:“哦,你说他们啊,他们感情好的很,本来我和内人还有意让他们--” “是啊,夜儿很喜欢若儿,你也看出来了,唉,这俩孩子命苦,从小无依无靠,一直跟随我们。不知不觉孩子们都大啦,感情也很好,依我们的意思是选个日子让他们尽早完婚。我们没有孩子,但一直把他们当亲生的看待。”岳微儿故意把“亲生的”说的很大声。她本是个任性的女子,虽然已为人妻多年,但是婚后王延列对她千依百顺,百般宠爱,并不曾约束她的言行。柳若水从十二岁之后一直由他们夫妇悉心栽培,早已视如己出。现在听说了爱徒的遭遇,她心中气愤至极,什么礼仪规矩,早就抛诸脑后了,忍不住出声讽刺。 “可是,若水已经有婚约了,她和扬州知府之子秦子或从小就有了婚约啊!”顾不得对方的嘲讽,柳南天急急道。 “扬州知府秦越?”岳微儿心中一惊,怎么会是他? “正是。所以若水必须跟我回去啊!” 王延列看着沉默不语的妻子,在听到秦越的名字的时候他也是吓了一跳,事情怎么会这么巧。秦越曾是岳微儿指腹为婚的夫君,后来微儿爱上他,硬是不顾家人反对与他私奔。后来听说秦越因此大病一场,原来他也是深爱着岳薇儿的。所以王延列和妻子心里都对他有所愧疚。偏偏这次--,唉! “列哥,怎么办?为什么偏偏是他?”岳微儿左右为难。要是换了其他人,管他什么婚约,只要徒儿不愿意,她什么都可以为她做主。但对方偏偏是自己亏欠了的人。 “事到如今,担心也无益,我们看看若儿的选择吧。如果她不同意,我不会逼她的。这孩子,从小受的苦太多了。”王延列安慰妻子道。 “也只能如此了。” 明翠悄悄来到暗夜的夜竹居,找到了在竹林里发呆的暗夜,忍不住走上前去。 “夜哥哥!” “哦,是明翠啊,什么事啊?”暗夜心不在焉的问道。 听出了暗夜语气中的心不在焉,想起他对柳若水的亲密,一阵醋意涌上心头,明翠突然上前抱住了他。“夜哥哥,我喜欢你!” 暗夜没有想到明翠突然向自己表白,显然呆住了,竟然忘了推开她-- 柳若水讶然的看着前方相拥的两人,不可置信自己竟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师兄的怀抱一直是自己的啊!现在不是了吗?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明翠看师兄的眼神会让她不舒服,原来,自己竟然是一直喜欢师兄的啊!只是,会不会发现的晚了一些呢? 她是从水荷小筑跑出来的,父亲刚刚去找她,恳求她跟他回去,以弥补多年的亏欠。她不想面对泪流满面的父亲,怕自己会忍不住心软的答应他的请求,所以就躲了出来,没想到竟看到师兄和别人抱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师兄会抱着明翠?难道师兄喜欢明翠吗? 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事?甩甩头,不敢再想下去。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和理智去思考。更不敢去质问什么,此时的她再没有多余的勇气面对也许会让她心碎的答案。 如果事情真的如她所想——虽然已经放下了以前的包袱,但是儿时被抛弃的阴影还在,她知道她绝对无法再承受一次同样的痛楚。 离开,会不会好一点---?也许不去面对,就不会有伤害。 “什么?离开?若儿,你真的决定了吗?”岳微儿震惊地问道。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态度还很坚决的若儿怎么突然就做了这个决定。 “是的,师娘,若儿感谢您和师傅多年的教诲,若儿决定了,要跟爹爹回去。”柳若水不敢望着师傅师娘,怕看见他们眼里的心疼,自己会舍不得离开。 “为什么?若儿,你是真心的吗?你--”岳微儿语已哽咽。毕竟是亲如女儿的人啊,叫她怎么舍得? “恩,师娘,您和师傅要多保重啊!若儿不知还会不会再见到你们,若儿---走了。”不再说话,怕自己忍不住后悔。也怕强忍住的泪水决堤。 “若儿,回家之后记得给师傅师娘写信,”了解徒弟的固执,一旦她决定了的事情别人无法改变,王延列只得放弃劝说,叮嘱道,“还有,别再压抑自己,其实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坏人,要以一颗宽容的心面对别人,知道吗?还有,一定要幸福啊!还有---” “若儿!”闻讯赶来的暗夜高喊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走?你舍得师傅师娘吗?你舍得--我吗?”慌乱地摇着师妹的肩,注视着她的眼睛,急切地想在其中找出他要的答案。 柳若水不敢看向师兄的眼睛,怕控制不住泄露情绪,眼前又浮现竹林里的一幕。“师兄,我要走了。有空来看我啊!”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伤心的情绪,她望向尾随暗夜而来的明翠,“明翠,水姐姐要走了,你要保重,常写信给我啊。” 明翠心里又伤心又高兴,她舍不得她,水姐姐是个好人,她不但救了她,还收留了她,是她的恩人啊!但她走了她就有机会了,刚才向暗夜表白却被他推开,如果柳若水走了,也许暗夜就接受她了。 “知道了,水姐姐,你也要保重啊!” 柳若水又看向暗夜,她深爱的师兄,他知不知道自己喜欢他呢?多希望他能开口留住她啊,只要他开口,她就留下,只要他开口--- 暗夜满心都是若儿要离开的事,他感觉心仿佛是被淘空了,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的若儿快要不属于他了吗?难道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吗?她怎么舍得离开他?他该不该留住她呢?她会为了他留下来吗? “师兄?” “若儿,我--”挽留的话竟然梗在嘴边,说不出口,“下山以后一定要快乐---不要--我是说,放下过去,作个平凡的幸福的人。我--”其实不想让你走!但后面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了,”柳若水失望的开口,师兄果然没有开口挽留,那是否代表,她其实在他心中没有那么重要呢? “我答应你,从此以后,柳若水不再会武功,不再碰任何毒药,她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抛开了过往的一切,就会忘记悲伤吧?只是师兄,你知道吗?离开你的若儿再也没有笑容了。 若儿又误会了,他是---暗夜刚要开口, 但是柳若水猛的转过身,没有看到师兄眼中的爱恋和挽留。“师傅师娘,若儿走了。” “要听父母的话---”本是多么普通的一句长辈的叮嘱,但话未说完岳微儿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那样的父母,让若儿怎么听? “师娘,您未能做到的,为何肯定若儿能做到呢?”赌气地说完,柳若水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留下一屋子心情各异的人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叶落眉梢 轿子晃得有些头晕。 大红的盖头阻住了外面的嘈杂。柳府嫁女儿,多么隆重的事,大街上站满了凑热闹的人。送亲队伍从街头一直排到巷尾。乐队一路吹吹打打,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除了新娘子。 爹说,出了柳家门,她就成了别人的妻子了,有了新的家庭,还会有疼她爱她的夫君。以后,就要自己照顾自己了。夫君?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呵!更何况,从六岁起她似乎就没有让别人照顾过吧! 当初离开栖霞山是逃避现实,谁料想不到一个月,就被再度抛弃!只不过这一次是坐着轿子送走的。老天为什么总是让她听见事实的真相呢?真是残酷,不过这次的心已经不痛了,习惯了。 只是,师兄,你知道你的若儿要嫁人了吗---一个月前。 再次回到这个家,柳若水并没有太多的感触,毕竟她对这个家也没有什么感情。房子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感觉上有些荒凉。柳若水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用荒凉这个词语,也许是心情使然吧。破碎的心看什么都是悲观的。 没有人出来迎接,这一点她早已料到,幸好她从来也没期望过什么。如果因为她的归来柳府大肆庆祝的话反而会让她不习惯。这样冷淡的待遇才符合她在柳府的地位。 回到家后柳南天让下人将她带回她住的房间,之后就一直没有出现。她不知道她的父亲大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以至于将女儿扔在房里一个下午不闻不问。她没有问,因为无人可问,那个带她回来的下人为她推开房门之后转身就走了,干脆,利落,甚至连一句“小姐,您要不要喝水”都没有问,更别提为她整理房间,收拾行李了。很好,典型的柳家人作风。 幸好她的行李不多,只有几件家常旧衣。这些年来师娘把她当作亲生女儿看待,虽说他们的生活比不上豪门贵族,衣服也不如人家的华丽,但都是师娘挖空心思一针一线做的。这次她只带来了师娘做的几件素衣,至于自己做的那些,她留在了水荷小筑。这是她的私心,水荷小筑是师傅和师兄特地为她建造的,也倾注了她的很多精力和感情,毕竟在那里生活了十二年,早已经当做家一样。虽然离开了,只要她的东西依然在,师傅师娘就不会将它轻易送人了吧? 除了衣物,水荷小筑处处可见她的痕迹,墙上的字画,刺绣的屏风,手抄的诗集等等,只要师兄来到水荷小筑,就会想到她。 她不要师兄忘了她。 柳府和水荷小筑不同,虽然她在这里并不受宠,住的房子也很小,但是屋子里仍是有几件值钱的摆设。像是桌上插花的唐朝花瓶,墙上一幅诗圣杜甫的真迹,虽不是价值连城,但是应该值个百八十两银子吧。印象中好像以前更多的,也许是因为自己不在而被拿到别处了吧。 可这不是她要的,物质的享受她从来不屑一顾,她宁可选择栖霞山上她的水荷小筑。没有红墙绿瓦,名贵家具,只有泥墙,木屋,竹桌,竹椅,还有师娘亲手绣的锦被床褥。重要的是,在这儿,她有些冷-- 无意中碰到了腕上的玉镯,她想起了奶娘--在这儿唯一关心她的人。好想她,不知她现在过的怎么样,身体还好不好? 但奶娘也一直没有出现,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她的若水回来了。 吃晚饭的时候柳若水见到了久违的母亲和弟弟。如果说她之前还对母亲抱有任何一丝幻想的话,在见到她脸上硬挤出来的笑容后也烟消云散了。叫过了娘之后,柳若水细细的观察了她,在确定在她脸上见不到任何一种叫做愧疚的情绪之后,她决定仍将她当作陌生人。 柳跃然应该是十五岁了吧,已是弱冠之年,但长期受病痛的折磨使他看起来比一般同龄的孩子小两岁。瘦弱的身体仿佛一阵风就可以被吹跑,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病泱泱的笑容。 他是柳家第一个对她露出真心笑容的人,一声略显童稚的“姐姐”让柳若水感到了些许亲情。同时也很意外,那样的父母怎么会教出这么善良的孩子? 柳跃然兴奋地拉着姐姐的手,他显然十分欢迎这个姐姐的到来。当年他还小,本来和姐姐见面的次数就少,已经不记得曾经有个姐姐了,更别提父母的所作所为。柳若水爱怜地看着这个多年不见的弟弟,虽说他是自己被抛弃的理由,但是她无法去恨一个天真亲切的孩子。 她并不是一个容易让人亲近的人,除了师傅师娘和师兄,她拒绝一切外人的碰触,即使当初她救的明翠也一样。但柳跃然的亲近她并不反感,这孩子很得她的缘。 一顿饭吃得七零八落。她习惯了沉默,柳氏夫妇根本找不到话题,只有柳跃然时不时问她一两句话才使气氛不至于那么尴尬。她同时也注意到弟弟吃的很少,尽管父母拼命往他碗里夹菜,他也只捡几口中意的吃。但是他还是乖乖的把特地炖给他的燕窝吃了。看得出来他是一个乖巧的孩子。 柳若水突然觉得有股心疼的感觉,这是她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柳跃然是个善良的孩子,父母的罪不应该报应到他的身上,十五岁的孩子不应该承受这么多痛苦。看着对面用宠溺的目光看着弟弟的父母,她苦涩地想起小时侯似乎从来没有得到过父母如此的关注。但是她没有嫉妒,因为师傅他们给予的绝对不会比别人少,再说柳跃然值得得到更多的爱。只是柳南天夫妇恐怕一辈子也想不到,宝贝儿子的救星竟然就是他们不受重视的女儿。 暗自叹了一口气,她决定回房以后准备解毒的药方,偷偷医好弟弟。至于某些人的阴谋---似乎并不关她的事,等哪天父母自己去发觉吧! 夜已深沉,柳若水没有睡,刚才柳跃然的话让她的心情蓦地降到了冰点。奶娘--竟然去世了?怎么会?记忆中的奶娘身体是那么健康。十二年,很长的一段时间吗?长到再回来已和亲人天人永隔?但奶娘的样子仍是那么清晰的在脑海里啊。一阵风从开着的窗户里吹进来,吹落了她眼里的一串泪珠,滴在翠绿的镯子上。 如今,她在这里真是孤身一人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忙于研究解毒的药方,无暇顾及其他。父亲亲自去栖霞山接她回来似乎也没有使得她的地位有多少提升,她在柳府依然是被忽视的那一个。她没有去想既然自己仍然是多余的那一个,为什么父亲还要言辞恳切地请求她回来。 除了柳跃然偶尔会跑过来看看她,和她聊聊天以外,她的住处依然冷清。而柳跃然每次聊不到一会就被仆人叫走了,虽然名义上是回去喝药,但是她知道柳家人依然是防着她的。否则哪能那么巧,怎么都是在吃药的时间来。当年道士的话虽然没能让人好过来,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就是愚蠢的人,永远将自己的生死交付于鬼神。难怪这么多年了仍没有人发现柳跃然的真正病因。 柳跃然的毒并不容易解,尤其是他已中毒十多年,毒性早已深入五脏六腑,要彻底清除并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办到的。更何况依目前的情况来看,下毒的人仍旧没有罢手,要想解毒,必须先想办法制止他再吸入毒素。最好的办法是以毒攻毒,但是柳跃然的身体恐怕没有办法承受猛烈地毒性,只能采用药性温和的方子,虽然慢一点,危险性却大大减少。还有就是她并没有机会时常接近弟弟,如何在别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解毒才是最难的。 至于药方,她虽然已想出了解药成分,但是她身边没有药材,若是差下人去买难保不会泄露风声,白天她又不方便露面,看来只有晚上做一回梁上君子了。她只答应过师兄不再用武功,但没说过不可以用轻功。 当晚三更时分,她估计人们都睡下了,悄悄推开房门,确定无人看见后翻身跃出墙外,施展轻功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寻找。最后她在一家叫做同善堂的药铺门前停下,轻轻俯在门上听了听,确定没有人之后,拿出一把匕首,撬开门栓,走进内堂。 借着月光,她迅速找齐了所需的药材,只差一味曼佗罗。此味药材虽为剧毒之物,但配上她特制的解毒丸,即可抑制其猛烈地毒性,又可起到以毒攻毒的作用。这间药铺并没有曼佗罗,盛药的匣子是空的,正在她要离开到别家药铺寻找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喝:“什么人?” 柳若水没想到这么晚了药铺还会有人,反射性的扬出一枚银针,那是她素日惯用的暗器。自从回来之后就没有再拿出来过,上面的毒也被她除去了。本来她想收起来,但连日来的忙碌让她忘了。没想到竟在此时用到。也好,她没有射向来人的要穴,去了毒的银针没有太大的危害。 没有预期的哀号,没想到来人竟也是练家子,反应敏捷的接住了银针。“你是谁?来此有何企图?” 这下轮到柳若水惊讶了。但随即反应过来,没有应声,反手挥出一掌,本想趁来人防卫的空挡迅速离开,但没想扫对方居然轻易将招式化解,且招招紧逼。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都暗自佩服对方的武功修为,柳若水借着月光看到对方的容貌,是个大约二十几岁的男子,面容清秀俊朗,有一种和一身武功不相称的书卷气。同时也看到了一旁桌上的曼佗罗和几种其他药材,显然来人没有睡是为了补充药材。 对方也在打量她,柳若水虽然没有穿夜行衣,但在脸上罩了一层面纱,所以王和谦没有看出她的长相,只是惊讶于一个女子会有如此了得的武功。在瞥见她衣袖中若隐若现的翡翠玉镯之后心中一惊。她是谁?怎会有这只镯子? 柳若水看时辰不早了,不再恋战,紧攻几招之后抽准时机抓起桌上的药,纵身一跃,出了房门。施展轻功迅速消失在月色中。王和谦自知追不上她,不再追去,只是皱着眉头思索着她的身份。 没有多想晚上的遭遇,回到家柳若水抓紧时间配制解药。为了掩人耳目,她将解药制成粉状,并祛除了药味,掺在面粉里制成糕点,柳跃然来时喂他服下,并将特制的驱毒药水掺上香料涂在香囊上,挂在弟弟的腰间,以抵挡他房中的檀香。 没有人觉察。 在柳若水的精心调理下,柳跃然的毒不到半月已解了大半,气色好了很多,人看着也精神了,这些天竟一次也没昏倒过。柳跃然渐渐有了活力,柳家上下都雀跃无比。柳氏夫妇只差没有广散钱财以兹庆祝了。大家都认为是菩萨显灵,救了少爷。柳府又重新欢腾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挂满笑容。 当然,除了居心叵测的柳府管家柳成。他苦思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明明万无一失的计划怎么会出了纰漏。少爷的身体竟然一天天好起来。但是这些天的观察看来老爷并没有请人替他解毒啊,甚至老爷都不知道柳跃然的病是中毒的缘故。再说这种他千心万苦得来的毒方岂会是那么容易解的?难道背后有高人相助? 柳成显然比柳南天要聪明许多,他马上就想到了刚回来的柳家大小姐。虽然柳若水看似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谁知道她这十几年发生了什么事呢?事事难料,不论是不是她做的,柳若水都不能留。他不容许有任何差池。 他思索着,阴沉的脸上满是狠戾之色,该怎样才能将柳若水弄走呢? 柳若水一身黑衣在房顶上奔走,她想去看一看弟弟的情况,这几天柳跃然都有人围在身边,想接近他不容易,只能趁别人熟睡之后才能进到他的房间。在经过父亲的书房时映在窗上的人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不是柳成吗?这么晚了他在书房干什么?尽管再三嘱咐自己不关她的事,柳若水仍是不由自主的朝书房跃去。 “老爷,最近府里开销太大,帐房已没有多少银子了。您要赶紧想想办法才是,不然过不了多久恐怕---”是柳成的声音。 “怎么会?那城里的几家店铺呢?”柳南天显然没有想到问题会有这么严重。 “不瞒老爷,这几家店最近不知何故门庭凋敝,已是进少出多了。” “那---依你看,该如何是好?”柳南天最近只关注儿子,对于家中生意早已不闻不问多时,一切都交给了管家。柳成在柳府多年,办事牢靠,他早已将之视为心腹,是以从未怀疑过他的忠诚。这些年来,柳家的生意一直是由柳成在打理。 “当务之急,是急需一些银子周转,只要撑过了这一段困难期,往后就好说了。”柳成言辞恳切,态度谦卑,一副忧心的样子,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外表忠厚的人会暗藏祸心。柳家的情况其实没有那么糟,这只是他的阴谋。 “可一时之间到哪筹措银子呢?” “这---老爷,您忘了小姐和秦家的婚约了?”一步一步,柳成逐渐将柳南天引入陷阱。 “你的意思是,将若水嫁出去---聘金?不行,若水才刚回来,这时将她嫁出去,恐怕---”柳南天心中十分矛盾,尽管当初将柳若水接回来的目的也是为了履行和秦家的婚约,但是女儿回家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么仓促就把她嫁出去,传出去恐怕会招人闲话。 “可是老爷,家中用钱太多,再加上小少爷每日都需要燕窝人参这些补品,不能再拖了。”柳成太了解柳南天,儿子永远是他的弱点,只要牵扯到柳跃然,柳氏夫妇就慌了阵脚,百依百顺了。 柳若水一惊,早就知道父亲将她接回来不是那么简单,却不知道这层缘故。原来她还有这么大价值。她的牺牲能拯救一家人呢!还有他们的心肝宝贝--- 她没有再听下去,无所谓了,听不听结果还不是一样,只是她想晚一点知道结果,虽然她不承认心中存在一点点期望,期望父亲不要那么绝情。 但是事实证明她错了,第二天一早她的母亲就满脸笑容的来告诉她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柳若水没有听清她都说了些什么,只是看着她的嘴在她面前一张一合。柳夫人是一位美人,这从柳若水身上就可以看出来,加上她这些年来保养得宜,使得她看上去仍然很年轻。 她此时夸张的笑着,记忆中她似乎没有在柳若水面前笑过。这笑容在柳若水的眼里显得很刺目,让她联想到妓院的鸨母,那些人在将人推入火坑时的笑容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她不忍再看,卖女儿就那么值得高兴吗? 但是她没有反对,奶娘已死,弟弟的毒也解了,反正这个家已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换个环境说不定是件好事呢?离开栖霞山,去哪里对于柳若水来说没有什么分别。 就这样,再回到柳家一个月,她又被抛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却上心头 送亲队伍到了秦府就停驻了,四周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喜娘搀扶着柳若水一路走进秦家的大厅,相较于路上的喧闹,这里安静得几乎感觉不到婚礼的气息。厚重的盖头阻隔了柳若水的视线,她看不清周围的环境,但是凭气息可以推测出大厅中竟不满十人。 不过柳若水并不在意这些,本来她也没有期望在秦家能受多大的重视。 身边突然多了个人,柳若水看不见他的长相,只能从盖头下方隐约看到对方那双半旧的黑色长靴以及大红喜服的一角。但是却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来人的不友善,她甚至听到对方轻哼一声,语气充满了不屑。 整个婚礼在一片安静中匆匆结束。 拜过堂之后,柳若水被径直送来了这里。有盖头遮着,她看不清这是什么地方,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她的夫君---那个叫秦子或的住处。这里太静了。 这算是个下马威吗?新婚之夜竟然没有新郎! 早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堂堂的扬州知府呢!独子的婚礼怎会如此寒酸? 除了两个丫头留下来,其他的人都散了,屋里安静地只听得到人的呼气吸气声。 就这么静静的坐了好久,久到她的眼睛都有点酸涩了,外面敲响了四更的锣声。她伸手取下盖头,对留下来伺候她的两个丫头说道:“晚了,你们歇息去吧。” 她的若无其事让两个丫头有刹那间的错愕。原本是看好戏的心境在看到新夫人平静无波的脸之后大感意外。怎么会这样?不是应该哭才对吗? 柳若水当然明白她们惊讶的原因,环顾四周,这间屋子除了窗户上贴了一对大红喜字之外,完全看不出任何新婚的喜气,再加上主角没有出现,事情已经相当明显了,她--柳若水,秦府的新少夫人,刚刚上任就被打入冷宫,沦为弃妇了。 换作别人可能会伤心难过,但柳若水不会,这样的状况甚至让柳若水有小小的窃喜。说实在的,当初是因为想要逃避现实而一时冲动离开了栖霞山,答应嫁到秦家也是因为对父母彻底绝望,想尽快离开那里而意气用事。直到刚才穿上喜服,拜过天地,她才突然想到了婚姻的含义,真真切切地感到了后悔。 她从来没有想过该怎样跟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共度一生,她的丈夫长的是圆是扁她不清楚,也不想清楚。除了师兄,她不想也不可能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所以,刚才她甚至有不计后果一走了之的冲动。不过现在看来,他的丈夫已经用实际行动表示了对她的不欢迎,新婚之夜也没有出现,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估计也不会来打扰她的生活,反正她也没地方去,不如就现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等她想好了去处再走不迟。 支走了婢女,突然觉得好饿,幸好他们没有太绝情,桌子上还是摆了几样点心和一壶酒。今天一早她就被娘叫到房里梳妆打扮,早饭只匆匆吃了些点心,之后就滴水未进,早就饥肠辘辘了,她决定先添饱肚子再说。 刚要开始吃,她发现门外有脚步声,虽然很轻,但她还是觉察了。直觉上不是小偷,谁会偷一个看起来一点也不华丽的屋子呢?那么---会是谁?思考了片刻,她了然了。怎么,想来看看弃妇的模样吗?她突然有了个主意,赶紧坐回到床上,盖上红盖头。 来人从门缝里瞅了瞅,里面新人的落寞显然很让他满意,微笑着点了点头,走了。 听到脚步声渐渐走远,柳若水呼了一口气,从来没有过如此顽皮的举动,还有些不适应呢!没想到自己还有作弄人的本事。也好,这样他们就不会常常来打扰她了。 柳若水从来没有喝过酒,小时侯是没有机会,长大后忙着练武学毒,没有时间。可是这里没有茶水,只得喝几口酒解渴,幸好是在房里,即使醉了上床歇息就是了。 几杯下肚,她已感到有些头晕,眼前开始模糊,白嫩的脸上泛起了朵朵红云。不行了,没想到自己这么不胜酒力,还是回床上歇息吧。 在转头的刹那,她仿佛看到窗上映着师兄的身影。甩甩头,她自嘲的一笑,怎么可能,师兄现在应该在栖霞山,和明翠在一起,怎么会来到这里--- 他们--应该很开心吧,师兄--忘了他的若儿了吗?酒精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眼皮渐渐沉重,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一滴泪划下眼帘。 窗外的人在她睡着后走入房内,替她盖好被子,柳若水无意识的翻转了身子,抓住来人的手,放在脸颊旁边,口中喃喃道:“师兄,不要走。若儿不要你走。” 暗夜一呆,望向被握的手,那是若儿习惯性的动作,现在却让他感到苦涩。就在今夜,他的若儿已不属于他。没想到他日夜兼程赶到这里,还是晚了一步,只来得及看着她被送入新房。那一刻,他的心犹如刀刻一般的疼。他原以为柳若水离开栖霞山只是暂时的,毕竟她只带走了几件换洗衣物而已,没想到这一别再见面竟已物是人非。此刻他恨死了自己当初为何没能挽留住她。 但她的丈夫显然并不喜欢若儿,这让他又燃起了一希望。如果若儿不幸福,如果若儿愿意,他要带她走。左手一扬,他弄熄了供桌上那对红的刺眼的喜烛,就这么在黑暗中静静地陪着柳若水。 虽然昨晚喝醉了,但多年练武的习惯柳若水还是一大早就起来了。打开门,她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打扮的女孩站在那儿,端着面盆。看到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少夫人,您起来了。我叫小雨,是秦府刚买来伺候您的丫头。我帮您梳洗吧!” 柳若水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热心的丫鬟,在柳府她往往被忽视,在秦家又被轻视,对她展露笑容的,小雨是第一个。柳若水心里对这个小丫头有了莫名的亲切感。 朝小雨微微点点头,她又走入内堂,木然的任她摆布,小雨一直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她没有听清楚内容,只是怔怔对着镜子发呆。镜中的她一头乌丝被小雨熟练的挽起,用一根簪子固定,旁边象征性的点缀了几粒珠花。这样的打扮让她陌生,这是她吗? 小雨象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说:“少夫人,从今天起,您就不能散着头发了。不过少夫人人长得美,头发怎么弄都好看。”她笑着在柳若水的发髻别上一朵刚采下的雏菊,“好了,您看怎么样?” 柳若水胡乱点点头,“小雨,你的手真巧。” “这不算什么,以前我经常帮我出嫁的姐姐梳头,只是熟练罢了。我可不会别人那些复杂的样式。” 梳头还要式样吗?她不知道。师娘教了她好多,独独没有这一点。以前她的头发都是随便拢在脑后,师娘闲暇的时候会帮她打理。 “少夫人,我们该去给老爷夫人敬茶了。” “敬茶?”为什么?这是秦家的规矩吗? “哦,亲家母亲没有告诉你吗?新婚第二天媳妇要给公公婆婆敬茶啊!” 当然没有,她的娘只顾着吹嘘亲家的家业,哪有工夫说这些? “那我们走吧。”秦家比柳家又大了几倍,加上她住的地方很偏僻,所以走了好久才到秦府大厅。秦氏夫妇早已在那儿了。 大厅正中坐的就是她的公婆了吧!柳若水趁着递茶的工夫稍稍打量了一下他们。公公是个威严的老者,虽然脸上没有笑容,但柳若水还是清楚的感受到了他的善意,他似乎已经接受了眼前的儿媳。而婆婆似乎就没有那么和善了,即使没有言语,她还是将她眼里的鄙视清晰的传达给了她。看来,有了她的存在,柳若水以后的日子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安静。 “你以后就是秦家的人了,要铭记家规,相夫教子,柯受妇道,记住了吗?”秦母开口道。她就是不明白眼前的女子有什么好,老爷非得将她娶进门,不就是一句承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或儿已经有了惠蓝了,眼前的女子怎么看都比不上自己的外甥女好。 “知道了,娘。”柳若水淡淡地说。 秦母不屑地撇撇嘴,哼,连声音都这么小,身子单薄得一阵风都吹得跑,怎么养育秦家子孙? 秦越到是挺满意柳若水,文静有礼,恬静淡然不做作,比儿子中意的岳惠蓝强多了。真不明白夫人为什么会喜欢那个虚伪的女人。还有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今天竟然又没出现。 “阿福,去看看少爷起床了没有!简直太不象话了,新婚第一天就不见人影。”秦越怒道。 “回老爷,少爷一早陪惠蓝小姐出门了,说是去湖上泛舟,中午不回来吃饭了。”管家秦福尽职地禀报。 “不象话,新婚第一天他就把妻子扔在家里和别人出门?来人,去把少爷给我找回来!”秦越高声喊道。 “老爷,您别生气,或儿只是听说惠蓝这几天有些闷,陪她出去散散心,估计一会就回来了。”秦母袒护着儿子,她巴不得儿子和惠蓝多在外面游玩。当初她可是极力反对这门亲事,她心目中的儿媳应该是惠蓝。 “你这是什么话?昨天晚上他把儿媳一个人扔下也就罢了,今天竟然变本加厉!这让别人怎么想?” 柳若水置身事外地看着公婆的争执,看来,她的夫君不简单呢!虽然不确定昨晚的人是不是他派去的,但是这两天他的所作所为却让她觉得幼稚,当然这是因为她并不在乎的缘故。他以为用这种挑衅就能改变什么了吗?还是他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什么?真是不明智啊,如果真的行的通的话,她就不会嫁入秦家,不会像现在这样如一个傻瓜似的任他羞辱了。 有了这层认知,她就更不对这个所谓的丈夫有任何期待了。 公婆的争执没有结果,因为他们发现身为受害人的柳若水竟然无动于衷,甚至脸上平静的一丝表情也没有。 秦母有些诧异柳若水的反常,昨晚空荡荡的新房和今天丈夫公然给她的难堪似乎并没有对她造成多大的打击。也许这个儿媳并不象外表那样的柔弱。之前是不是低估了她? 秦越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异常,做官多年的他看人的本事自是比常人要高出许多。从昨晚到现在,眼前的人行为太过理智,如果不是对儿子毫无感情就是深谙为人处世之道,而她看起来也不象是城府很深的人。如果柳若水真如自己推测般,那么将秦家交给她打理,应该比交给岳惠蓝那个无半点大脑只会虚伪做作的女人要好的多。只是眼下这种情况,唉! 儿子遗传了自己的固执,当年的自己对待感情也是如此执着,只是岳微儿显然要比儿子的岳惠蓝好的多。想起微儿,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秦夫人自然不会知道自己的丈夫此时心中正在想念何人。自打她十八岁嫁入秦府,即使之前早有耳闻夫君在娶她之前曾有过一个未婚妻,但是跟别人走了,她虽然知道丈夫自始至终都放不下那个人,仍是爱上了他。这些年来她只育有一子一女,对于家大业大的秦府显然是人丁单薄了些,丈夫即使对她冷淡有礼,不似别人的亲密,但是并没有纳妾,她也就不去计较那么多了。夫妻之间相敬如宾也过了这么多年。 秦越夫妇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又看柳若水一眼,各自陷入了深思之中。 告别了公婆,柳若水被准许可以不用陪公婆吃饭。因为公公衙门有公案,中午就留在那儿,而婆婆似乎并不乐于见到她。 这样也好,午饭她就在房里解决,倒也清净。 秦府除了正中的迎客楼之外又被分成了几个独立的院落。秦老爷和秦夫人住在东面的兰院,少爷秦子或住在西面的菊院,靠近他的是妹妹秦仙儿和表小姐岳惠蓝住的梅院,而柳若水则被安排在北面角落里最小的竹园。本来是用来当作招待客人的,可是秦子或拒绝她住进他的地方,所以她一进府就被流放到了这里。 倒是柳若水十分中意这里,除了有一片竹林,房子也朴实素雅,有点类似于师兄的夜竹居,有种熟悉的味道。 从小雨的口中她得知了自己不受欢迎的原因。秦子或在她之前就有了中意的人,就是自小失了父母寄住在这里的表小姐,但是不知何故老爷就是不同意这门亲事,执意要他迎娶指腹为婚的柳若水,再加上柳南天嫁女儿时要了一大笔彩礼,这样她还没进门就被冠上了贪慕虚荣的骂名,秦家人想接受她也难了。 原来如此,自己不但是被“卖”到秦家的,还硬是破坏了人家的姻缘,怪不得--- “小雨,你不也是刚来的吗?怎么知道这么多?”柳若水很是惊讶。 “啊,也不是很多啦,夫人,”小雨不好意思的说,“前天我刚来就和秦府的下人们都混熟了,你也知道,我喜欢说话,再说熟人多了办事也方便嘛!” “可是,我在这里并不受欢迎啊,甚至是受人厌恶的。”她想起还有个素未谋面的丈夫,“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热情?我给不了你什么啊?” “夫人,你怎么会那么想?小雨的职责就是服侍夫人您啊!再说我看的出来,夫人是个好人。” 好人?她是吗?从没有人这么说过,除了曾经教训过几个为非作歹的人之外,她不曾与人接近,那些被她教训的人不会说她好。好像被她救的明翠曾经说过。想起明翠,她不由自主得又想起了师兄--- 谴开了小雨,她独自走进竹林。已是初夏了吧,天气还是有些清冷,微风拂过竹叶,呖呖作响。熟悉的声音使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好想弹琴,最近的自己好奇怪,怎么突然多愁善感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纷争乍起 “你就是柳若水?姨丈逼表哥娶的女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柳若水吓了一跳。她正在竹林里,身前安放了一张矮几,上面摆着一张古琴,抚着琴弦,柳若水不禁回想起了栖霞山上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竟入了神,连有人来了都不知道。抬起头,她望向声音的来处。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站在离她几步开外的地方,正在以一种不友善的眼神注视着她。 柳若水不知到该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眼前的人,她梳的应该就是小雨说的流云髻吧!样式果然是蛮复杂的,似乎将所有的头发都堆到头顶上了,只留下一小绺从侧面垂到胸前。发里别着几支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珠花。她平时都是如此盛装打扮的吗?那支斜叉在一旁的金步摇看起来危危险险的,似乎稍微一动就会掉下来。这样的装扮美则美矣,但是稍显累赘。 身上的衣服应该也是时下流行的款式,因为之前她随师兄下山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些名门闺秀如此装扮。纯白丝制的袍子上点缀着鹅黄色的小花,外面套着紫色的薄纱罩衣,衬托着来人白皙的脸孔。她确实很会装扮自己,淡扫娥眉,轻点朱唇,美丽而又不失端庄,整个人宛如画中走下来的人物。 从她的称呼柳若水已经猜到来人的身份了,也难怪她会如此受秦子或的宠爱了,岳惠蓝的确是个美人儿。如果她的口气能稍微温和一点儿,柳若水也许会喜欢上她。 “你是----惠蓝表妹?”虽然是文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不要叫得那么亲热,谁是你表妹?”岳惠蓝的语气满是不以为然,脸上的表情搭配她的衣着打扮,又是十足刁蛮小姐的派头,与初时的端庄大相径庭。 “你不是夫君的表妹吗?”柳若水疑惑道。难道秦府还有别的表小姐? “我自然是表哥的表妹,却不是你的。别忘了,虽然你进了秦家的门,表哥可从来没有承认过你。”岳惠蓝不屑地撇撇嘴,轻蔑的看着一身家常旧衣的柳若水。哼!一身穷酸相,真不明白姨丈为什么不喜欢她而硬要表哥娶这个女人。 柳若水无可置否的看了看她。她说的是事实,既然秦子或已经表达的这么明显了,她还有什么好反驳的。不说话是觉得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显然两个人已经达成共识,那么就没有争执的必要了。 但岳惠蓝显然不是这么认为。她将柳若水的沉默当成了不屑于回答,顿时火气上升。 “别以为当了秦夫人就有什么了不起!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你也不过是秦家花五万两银子买来的。表哥随时可以休了你,不过听说在你小时侯就被柳家抛弃了,现在是为了要和秦府攀亲才接你回来,估计你被休了柳家也不会收留你了,看你到时候还怎么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臭架子!” 亘古至今,情敌相见总是分外眼红。岳惠蓝从第一眼看到柳若水就不喜欢她,甚至越看她就越讨厌,讨厌她即使一身旧衣也掩盖不了清丽脱俗的气质,讨厌她的皮肤比她的细致,眼比她的大,就连头发也比她的乌黑亮丽。 柳若水诧异地看着眼前言辞嚣张跋扈的女人,满口的嘲讽泄露了她的情绪。她是在嫉妒吗?嫉妒心上人成亲新娘却不是她?啧啧,原来再美的女人因为妒忌也会把面孔扭曲,这时的她好丑啊!自己有说过什么吗?还是作了什么暗示性的动作?她的想象力可真丰富!她似乎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而不是在说一种可能性,仿佛现在她柳若水已经被丈夫给休了。 柳若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事实上她并不善于与人交谈。以前在栖霞山总是不用她开口师兄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根本不用说太多的话,遇到难缠的人自有师兄帮她搞定。这种场面,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但是岳惠蓝言过于犀利的辞中触怒了她,或许她并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只要对方不是太过分,通常情况下她也习惯沉默,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任人欺负。柳若水从来就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 “岳小姐,”既然对方不承认她的身份,她到不介意怎么称呼。“请你自重!你不认我这个表嫂我不介意,这是你的权利,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再者我并没有目中无人。你说话之前请三思,这种伤人的话实在是有损于你的身份。”柳若水即使心中有气语气仍是淡淡的,缓缓的,她不想与人交恶。何况或许她的出现确实破坏了别人的好姻缘呢?只要对方适可而止,她愿意息事宁人,毕竟与世无争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 但显然岳惠蓝并不理解她的意思,她将柳若水的话想成了一种暗示。“什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暗示我像个泼妇吗?你--太过分了!你竟敢这么侮辱我,我一定叫表哥好好教训你!” 柳若水突然好想笑,她真的开始怀疑丈夫的品味了,如果说他真如岳惠蓝所说的那么喜欢她的话。她没有脑子吗?还是天生的偏激?怎么总是曲解别人的意思?她认为她自己会那么想别人也会吗?说她侮辱她,她有吗?算了,懒得理她,话不投机,无法沟通。 岳惠蓝看着柳若水眼中的笑意,更加气的怒不可支。“你竟敢笑我?!你--你实在是---”她已气得不知到该说些什么了。 怎奈柳若水只是微微一笑,欠一欠身,道:“你请便,我先回房了。”说完径自朝房间走去。哎!好好的一个下午,就被人给破坏了,经岳惠蓝这么一搅,她弹琴的兴致早就没了,还是回去看会书吧! 只留下一脸怨毒的人独自跳脚,还有不解心情的风--- 掌灯时分,柳若水向公婆道过晚安后回到了竹院。她已忘记了下午那一段不愉快的插曲。不是她在意的人或者事她从来不会费心思去想。 还是没有见到她的丈夫,甚至连她的小姑秦仙儿也没有见到。不过她到是并不介怀,反正也不抱什么期待,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分别呢? 嫁到秦府之前,她还有些担心,不知如何与丈夫相处。毕竟她心里仍旧是思念着暗夜师兄的,同时也无法想象与一个陌生人很亲密。现在看来似乎是她多虑了。只要她每天按三餐向公婆请安,剩下的时间她可以自由打发。既然短时间内她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师兄,那么眼前的生活正是她所要的。安静,而又有那么一点与世隔绝。 至于她的丈夫秦子或,说实在的,她并没有兴趣认识,对于他的一切,她也并不好奇。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当然,前提是他不来打搅她。 正在想着,门被“砰”的一下踢开了。 沉思的柳若水被吓了一跳。最近怎么了?警觉性竟然这么差,她已经连续两次疏忽了。 进来的男人是她所陌生的,身形高大,身着一袭浅灰色的长衫,腰间一枚盘龙玉,面容俊朗,一双剑眉紧紧皱起,双眼凌厉,却是一脸的怒不可遏。不会是下人。因为即使她再怎么不被欢迎,仍旧是这个家的少夫人,下人们不敢明着造次。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秦家少爷,她的丈夫秦子或了。只有他可以这么明目张胆地来“踢”门。只是,为什么?严格算来,他们可以称的上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她突然想起了今天下午临走时岳惠蓝说的话。 哦,原来如此。 “你都对蓝儿说了些什么?害她哭得那么伤心!” 他这是来质问吗?真没看出来,他人长得不错脾气却是这么坏。几乎是用吼的嗓音震得柳若水耳朵翁翁作响。 他不能温和一点吗?虽说她不期望他对她会有什么好脸色,但怎么说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非得弄得这么剑拔弩张吗? 再说,柳若水并不认为她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岳惠蓝。 见她没有反应,更挑起了秦子或的怒气。刚才一回到家,就听下人说蓝儿整个下午都躲在房里哭。他急忙赶到梅院,就见到表妹红肿着眼坐在窗边,见到他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哭。听她的丫鬟说自从她下午见了少夫人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他立时认为是柳若水欺负了她,二话不说,立即赶到竹院来兴师问罪。现在柳若水的沉默更加让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蓝儿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要把她欺负成这样?你不是要少夫人的身份吗?我已经给了你了,也给了你们柳家一大笔钱,你怎么还不满足?你这个贪婪的女人!” 秦子或激动得晃着柳若水纤弱的身子,毫不理会她的感受。柳若水受不了这样猛烈的摇晃,她奋力挣脱秦子或的禁锢,退开一步,确定走到安全距离后才开口道: “你一进门就冲我大吼大叫,不问青红皂白地指责我的不是,可否容我问一句,阁下是谁?”即使明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柳若水因不满于对方的态度,故作不知问道。 “我是谁!?你竟然问我是谁?哼哼,真是笑话!”秦子或觉得不可思议,他的妻子竟然不知道他是谁!“我是你的丈夫,秦家的少爷,是花了一大笔银子买你回来的人,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丈夫?我们素未谋面不是吗?凭什么我就一定得知道你就是我的丈夫?还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是被你们家用三媒六聘八台大轿抬进来的。所以,请你说话注意你的言辞!” 秦子或愕然地看着他的小妻子,想不到她看起来弱不禁风,说起话来倒是不亢不卑,有条不紊。她,是在反驳他吗? “是谁的父亲向我们伸手要了五万两的彩礼?你还有什么好否认的?” “你也说'彩礼'不是吗?”她特地加重了“彩礼”两个字的语气,“既然是彩礼,还有什么所谓的买卖吗?还有,要了多少彩礼是我父亲跟你父亲之间的事情,你不认为拿这件事来质问我欠缺妥当吗?” 柳若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平常她并不是个多话的人,也许是因为一天之内遇到了两个如此无理取闹的人激发了她潜在的伶牙俐齿吧。他们太过分,以为嫁来秦府是她自愿的吗?凭什么将怨气全撒在她的身上,也许她的出现破坏了一对有情人,但这也不是她期望的,她也是受害者。 秦子或惊讶地瞪着眼前面带怒意的柳若水,这不是在做梦吧!他竟然被她反驳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看来,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他的妻子了。 刚才在气头上,一心想要替表妹讨个公道,所以只顾着发脾气,也没好好看她。现在仔细看来,她竟然生着一副我见尤怜的绝世容颜。虽然不施半点脂粉,但是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盈盈秀目正因此时的生气而显得更加生动。一头乌丝随意地挽在脑后,桃红的衫子下若隐若现不盈一握的腰肢。 她竟然比岳惠蓝还要美! 该死!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竟然觉得眼前的女人美?不是应该讨厌她的吗?毕竟像柳南天那样贪财的小人能生出多么出色的女儿?而他竟然差一点被她的美色所迷惑! 他怎么对得起蓝儿? 想到岳惠蓝,他总算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你为什么欺负蓝儿?她哪儿得罪你了?你可知道她哭了一下午,眼睛都肿了!”火气重新上升,为了表妹,也为了刚才的失神。 柳若水没有回答,因为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岳惠蓝今天下午跑来说了一堆侮辱她的话之后回去反而自己哭了,这不是很奇怪吗?当事人无缘无故被人骂都没哭她哭什么? 秦子或自然将她的沉默看成了默认。 不知为何他竟然不愿看到柳若水承认是她欺负了蓝儿,在看到她默认之后胸中竟极不舒服。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讨厌这种不能掌控的情绪。 “我警告你,如果你以后再敢欺负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撂下狠话,他转身走出房门,不想再和柳若水面对面,怕又情难自已地被她吸引。脚步夹杂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 柳若水看着一阵风似的来了又走了的丈夫,突然觉得他和岳惠蓝好像,一样的不可理喻,一样的莫名其妙。也难怪他们会走到一起,这样的两个人,别人想说他们不相配也难。 有了这曾认知,柳若水越来越觉得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平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挽龙栖凤 接下来几天没有人打扰,柳若水到也过了几天安静日子。秦子或自从上次来大闹之后又失去了踪影,去公婆那儿也从来没有碰到过。还有岳惠蓝,也许是上次见识到柳若水并不是容易欺负的对象,再没有来过竹院。 还有小姑秦仙儿,柳若水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听下人说她婚礼之前就到乡下探望姨婆去了。 这天早上柳若水刚醒就发现房里有些不对劲,空气中隐隐有种熟悉的味道,然后她在桌上发现了一个包袱。 罩衣都没有穿,她急忙下床穿好鞋走到桌旁,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袱。果然是----- 包袱里有一件崭新的月牙白的衫子,一支绿玉竹簪,还有一个蛊盅。 衫子是用舒适的丝绸作的,简单的样式正是柳若水所钟爱的,还有---她轻轻的抚摸这衣服上用同色系绣线绣上的图案,衣袖上是竹子,衣襟上是梅花,那是师兄和师傅他们的标志。师娘没有忘记她的若儿,仍是关心着她。 虽然衣服看上去很普通,但是和她的大部分衣服一样,师娘肯定花了不少心思。用白色绣线在白色的衣料上刺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外人不仔细看并不会看到花纹,只有穿的人才能体会到作衣服人的用心。 柳若水偏爱素色,不喜欢花哨,岳微儿就用这种方式传递关爱。 蛊盅里盛着一只彩色的蛊虫,那是师傅最喜欢的情蛊,于二十年前无意中得到。由于这种蛊虫很少见,师傅一直视若珍宝,她曾几次问他要都没有成功,没想到这次---蛊盅上用细刀雕上了一个“若”字,是师傅的草书。 他们都没有忘了她! 还有玉簪,柳若水颤抖的手紧紧地抓住簪子,禁不住泪流满面,那是暗夜送的啊!眼泪模糊了视线,堵塞了鼻子。 她不用看也知道簪子的样子,简单的竹节簪体,只在一头点缀着两片竹叶。她曾经有过一支一模一样的竹簪,那是她及笄时暗夜亲手做的。后来被她外出时不小心丢了,一直耿耿于怀。 这些,都是师兄送来的吧!只是,他为什么要在她睡着的时候送来呢?她可以想像到师兄矗立在她的床前,凝视她的样子,就像以前在山上。 好想念师傅师娘,好想念师兄。他们也知道她嫁人了吗? 从小雨嘴里得知今天公公陪婆婆去山上寺庙上香了,这下连请安的程序也免了。 支退了小雨关上房门,今日,她想做一回栖霞山上的柳若水。 今天她穿的是蓝色的衣服,那是婆婆吩咐府里的裁缝为她做的,因为看不惯她每天都是一色的素衣。 婆婆待她算是不错了,即使不喜欢她,但是该给的她一样也没有落下。算起来应该是比她的亲娘还要好。她们之间无所谓亲昵,也没有太大的婆媳问题。基本上并不时常见面,吵架的机会不大。 这一件是送来的几件衣服中她最中意的。不止因为颜色淡雅,也没有多余的装饰,她不是很喜欢带花边的衣服,简单就好。 褪下身上的衣服,她换上师娘的那一件。衣服上有师娘房里熟悉的淡淡的檀香味道。瞬间,一股亲切涌上心头。自己有多久没有闻到这种味道了? 刚才的蓝衣颜色也好,做工也精致,只是穿在身上总觉得少了什么,原来是气味不对。那件衣服上熏了玫瑰香,闻起来远不如这件的檀香来得亲切舒服。 放下小雨为她挽起的头发,将珠花往桌上随意一丢,她开始梳理自己的长发。许久未曾仔细的审视过自己了,脸似乎消瘦了一点,眼神有些空洞。 头发已长及腰下,她随即抓起一绺,用师兄送的发簪固定。觉得有点不对,又拆下来重新挽。弄了几次总是没有以前师兄给她梳的效果,有些泄气。以前有师兄和师娘给她梳头,她虽学了女工,对于梳头却是一窍不通,一个简单的样式就难倒了她。 放弃了挣扎,她随意别住头发,准备到花园里走走。难得公婆都不在,不会见到她披头散发的样子。 刚出院门,一个少女迎面而来。她没有多加注意,点头而过。但直觉那人一直在看她。也许是太专注了,少女没有发现脚下的路。一块突出的石头绊了她一下,脚一崴跌坐在地上,轻呼一声。 听到声音,走过不远的柳若水转过头,发现了坐在地上皱着眉抚着脚的少女。连忙急走几步,上前扶起她,同时明显的感受到怀中人起初的抗拒,她有刹那的惊讶。她们之前有什么过节吗?她只是来帮助她而已。 没有时间想那么多,将她扶到一旁的凉亭。 “你还好吧?” “还好,只是脚好象是崴到了,有些疼。” 柳若水俯下身,仔细检查了她的脚,发现只是扭伤了,有点肿。但只要推拿几下,涂上药明天就会没事。 “你忍着点,我帮你揉散淤血。可能会有点疼,但这样好得快。”她尽量将力道放轻,在她认为对方能够承受的范围内轻轻按摩着。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甜美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带点疑惑,又有点傲慢。 柳若水抬起头,疑惑地望向她:“我该知道你是谁吗?” 看着少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似曾相识的眉眼让她突然想到几天前的一场对话,不禁感到好笑。有些了然了,眼前这个人应该就是素未谋面的小姑秦仙儿。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几天前有人曾经问过我同样的话。”他们秦家的人都这么自大吗?认为别人都应该理所当然地必须认识他们? “我以为我的嫂嫂起码会认得自己的小姑。”话里多了份嘲讽。 她是昨天才出门探亲归来,特地避开哥哥的婚礼,有点刻意的成分,避开的原因是新娘竟然不是她喜欢的惠蓝表姐。 昨天一到家岳惠蓝就拉住她诉苦,告诉她柳若水是多么的目中无人,是如何的欺负她。还有哥哥,他似乎也对这个妻子颇有微词。弄得秦仙儿很好奇这个大嫂究竟是何方神圣,所以今天她特地赶到竹院来探个究竟。 谁料到还没到竹院就见到了散着发的柳若水。虽然没有见过,但是直觉上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她并不像表姐所说的相貌“上不了台面”,相反素面散发的柳若水美丽恬静,有一种超尘脱俗的气质。这一点是岳惠蓝所没有的。由她刚才帮助自己的举动来看,应该不是个坏心的女人。看来,岳惠蓝是让嫉妒蒙了心,才会处处诋毁她。而哥哥很显然是听信了表姐的一面之词就妄自否定了嫂子的为人。 但是眼前的女人与深闺怨妇的模样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似乎丈夫的刻意冷淡并没有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秦仙儿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疏远。即使刚才关心地询问她的伤势,语气虽然温和却含着一层淡淡的疏离。 柳若水没有答话,继续手上的动作。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你哥哥也是这么说。也许你们认为是理所当然吧。但是不要忘了,我只能算是个初来乍到的人。第一次见面我如何能准确的猜出你们的身份?何况我自小就不是在柳家长大,就算是对柳家也谈不上熟悉。在嫁来这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你们家都有哪些人。” 她顿了顿,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了一眼坐在石凳上的小姑, “对于我来说,你们也只是突然成为亲人的陌生人而已。” 她注意到一旁的树动了动,有人在偷听,听气息应该是秦子或。但是无所谓,他听到了也好,大家敞开来说明白,让他明白自己不会破坏他和表妹的好事,也省得他再来烦她。上次的事情她不想再来一次,不是怕,是麻烦。她向来懒得解释,但是并不是表示乐意被人误解。莫名其妙的黑锅她不背。 替秦仙儿整好鞋袜,她嘱咐道:“抹上药油,歇一个晚上就没事了。” “有没有想过,你也许要和我们生活一辈子,你还要把我们当作陌生人吗?”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无法讨厌眼前的人。说不上她有哪点吸引人的特质。但是在听说她将他们视为陌生人时,直觉上是排斥的。 “并不是我要将你们当作陌生人,而是你们早已将我当作局外人。”柳若水的语气有些无奈,这个家里的人都喜欢将过错推到别人身上。 “来到这里十几天,我也是直到今天才算是见过你们每一个人。”无所谓喜不喜欢秦仙儿,只是不讨厌而已。也许是因为她长相讨喜吧。秦仙儿是个标准的美人,不似岳惠蓝的娇柔做作,她的美大方可爱,行为举止也娇柔不做作,所以她才会不自觉地说出这么多真心话。 “可是哥哥呢?他应该是你在这个家里最亲密的人啊!他和表姐的事----?” “我和他只见过一面而已,”没有多说是因为事情已经很明显,她和秦子或只见过一次面,说过几句话而已,这样陌生的夫妻感情会有多深? “事实上,他要是娶岳惠蓝过门我也不反对。”后面的话是说给树后偷听的人听的。她注意到树似乎被捶了一下,传来一声低响,秦仙儿疑惑地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柳若水听到了远去的脚步声。她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刚才的脚步声似乎有些----愤怒?为什么?他应该高兴不是吗?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秦仙儿在思索刚才的对话。也许柳若水说的对,在她嫁来之前就已经被冠上贪慕虚荣,破坏他人姻缘的罪名而列为不受欢迎之人,小姑没有参加她的婚礼,而丈夫甚至一将她娶进门就把她送入了“冷宫”。这样的待遇怎能让她将秦家人视为亲人,爱人? 沉默的柳若水有一种脱离尘世的淡然,让人觉得可望而不可及。而大哥的脾气无疑是火暴易怒的,这样南辕北辙的性子,凑在一起不知是福是祸。看久了,秦仙儿有刹那间的错觉,眼前的人似乎是不应该属于这儿的,像是无意中坠入凡间的仙子,超然独立。至少此刻的柳若水给她的感觉就是这个样子的。 一阵风吹落了柳若水鬓边的一绺头发,刚才挽得有点松。她抬起左手,将头发捋到耳后。衣袖因为她的动作而缓缓滑下,露出了皓腕上的玉镯。 秦仙儿看到玉镯的刹那心蓦得一惊:这不是那人的家传之物吗?她怎会有这玉镯?她记得他曾说过要将它送给未来妻子的,难道---- “这玉镯---你怎么会有谦哥的东西?”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柳若水一跳,直觉的抚上镯子:“这镯子是别人送的,有什么--不对吗?”她的表情好奇怪,似是愤怒,或者伤心? 别人送的?是那人吗?他竟然将镯子送给了别人!天啊,她一直以为只要耐心等,他会被自己感动的。没想到---- “你都已经嫁人了,为什么还---谦哥他怎么会将镯子给你?你是我大嫂啊!你怎么对得起我大哥?---还有---”我?因为伤心连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也不管柳若水听不听得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完,她绝望地离去。不顾脚上的疼痛,蹒跚地向梅院奔去。 谦哥是她从小恋慕的对象,而他也非常疼爱她,本以为他会知道自己的心意,总会有一天来娶她的,谁料到--- 泛滥的泪在脸上肆虐,脚虽痛,却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啊! 柳若水一头雾水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谦哥?那是谁?奶娘送的镯子--有什么不对吗? 看来秦仙儿口中的谦哥也有一只相同的镯子。奶娘曾经说过这玉镯本是一对。那拥有另一只镯子的人会是奶娘的儿子吗? 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情意初生 菊院。 春末的天气不会那么热,但是阳光依然很明媚。此时的菊院虽不是菊花盛开的季节,仍是满院春意盎然。 秦子或相当宠爱岳惠蓝,从小亦是如此。对于这个自小失去双亲的表妹,他除了疼爱,又多了几分怜惜。岳惠蓝爱花,他就命下人将梅院种满花草,供她欣赏。菊院也是如此。除了那一大片菊花,仍种了许多有些他也不知道名字的植物。是以虽然菊花没开,院里还是姹紫嫣红,十分好看。 但是此时小其显然没有工夫欣赏这些美景,主子的反常让他提心吊胆。他是秦子或的书童兼跟班,从小就跟在主子身边,自然也最了解他的火暴易怒的脾气。但是今天他竟然不知道主子生气的原因。只知道自从主子打外面回来,就一脸怒气的走进书房,也不让他跟随。午饭也没吃,太反常了。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以往无论主子生气与否都允许他的跟随,而生气的原因他也知道的八九不离十。像今天这种情况很少见。 他战战兢兢的立在书房门外,生怕主子待会找不到人而迁怒于他。 烦躁地合上书,已经是两个时辰了,连半页书都没有看完。本想借看书来平复一下心情,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秦子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明明该是无所谓的不是吗?却在听到那个该死的女人的一番话之后心情骤然变得烦躁不堪。 只是因为她说了那句“即使将蓝儿娶进门也无所谓”那句话吗? 应该不是,如果不算上这些天曾在远处偷偷看过她几回,他们也只是正式见过一次面而已,还是那样的场面---- 那是因为什么? 刚才蓝儿来找他一起去用饭,他以公事忙为由拒绝了。无暇顾及表妹失望的小脸,他犹自震惊于自己即使是面对着心爱的女子,脑中也挥不去那张平静淡然的面孔的事实。 不能否认即使只见过她几次,仍是被她深深吸引了。因为那份与世无争,还有超脱于尘世之外的淡然。同时也给了他一种无力的挫败感。 这个奇特的女人,她似乎从不过分在意任何事情,即使是他---她的丈夫。进府半个月来,除了向爹娘请安,她几乎从不踏出竹院半步,也不和别人多说一句话。他甚至开始怀疑那次她是如何去找惠蓝的麻烦的了。几次远远的观察,她总是一副冷静无波的表情,丝毫没有改变过。 这才是他生气的原因,这么多天刻意的避而不见,除了安抚表妹以外,其实也有一种试探的成分。那夜的见面使他对她产生了兴趣。特别是她的处惊不变。 他在等她生气,等她出现一点正常女人应有的反应,等她脸上出现冷漠以外的表情,例如幽怨,嫉妒。 虽然这样的举动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的耐性在持续了十几天后彻底宣告瓦解。他恨死了柳若水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也恨死了自己因为她而变得越来越不能掌控的性子。 今天他知道妹妹一定会去竹院,昨天表妹的牢骚和他刻意的误导让她对柳若水充满了好奇。以仙儿缠人的本事和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个性,他可以肯定一定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他偷偷地跟在秦仙儿身后,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显然妹妹没有令他失望,但是事实的真相却激怒了他。他的妻子竟然不把他这个丈夫当作一回事,这让他无法接受。 有时候男人的自尊也是很脆弱的,尤其是像是秦子或这样的天之骄子,觉得被伤害了就忍不住想要报复,即使是自己有错在先也是一样。基本上,秦子或忘记了是他先放逐柳若水在先的。 现在的他只想要怎样才能伤害柳若水,挽回受伤的男性自尊--- 柳若水很惊讶自己竟然会在用饭时看到丈夫。他从来没有和她同桌吃过饭,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不用吃饭了。但那只是瞬间的诧异而已,随后就恢复了平静,他是秦家的少爷,会出现在这里再平常不过了。 同座的还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岳惠蓝,她和秦子或相偕出现。秦仙儿没有来,说是身体不舒服,留在梅院用饭。柳若水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 岳惠蓝拣了一个紧邻表哥的位置坐下,还挑衅的看了她一眼。今天中午她去找表哥一起吃饭却被拒绝,弄得她很失落。没想到下午他就来约她用餐,说是弥补中午没能陪她的过失。她当然很高兴,虽然是和讨厌的人一起,但是她仍是用心打扮过,存心要将柳若水比下去。 柳若水没有在意,她知道大家都在看她,包括她的丈夫。简单打过招呼后,她随意找个位置坐下,并没有刻意靠近谁或者避开谁。只不过是吃个饭而已,目的在于填饱肚子,至于位置在哪儿,她并不在意,能安静吃饭就好。 但是秦子或显然没有想让她好过的意思,柳若水恰巧坐在他的对面,席间他不断地替岳惠蓝夹菜,存心让自己的举动暧昧不明,亲昵的模样连他父亲都看出他是故意的了。他不悦地皱皱眉,显然是不满意儿子的行为。但是碍于柳若水在场,他不想多说什么,怕破坏他们本来就不和谐的夫妻关系。他心里清楚自成婚到现在,儿子始终没有和儿媳同房。 秦母倒是很满意眼前的情况。妹妹妹夫早逝,她将岳惠蓝从小抚养长大,早已将她当作亲生女儿般看待。如果不是夫君从中阻拦,她早就想着手筹备儿子和甥女的婚事了。偏偏又出现了个柳若水。不过现在看来儿子还是喜欢惠蓝多一些,这样一来仍是可以娶惠蓝为侧室。只是这样又太委屈了甥女。 柳若水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局势,她是何等聪慧,怎么看不出秦子或是故意给她难堪?还有岳惠蓝时不时递过来的示威眼神和秦母满意的笑容。她知道秦子或在暗中观察她的反应,所以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任何看戏的表情。 但是另一侧秦越耐人寻味的审视眼光却让她不得不提防。与秦子或的冲动相比,这人无疑要老练沉稳很多。她知道公公一直是善待她的,但是他打量她时沉思的样子似乎带有某种算计的意味。虽然不确定是为了什么,但是对于她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目前的生活她很满意,暂时不想被人打破宁静。所以不管是秦子或的刻意试探也好,还是公公的算计也好,自己应该想个办法避开了。 秦子或忙碌了好久都没有看到柳若水有任何类似于“吃醋”或者是受伤的表情。反而弄的自己像是在做戏,而看戏的无疑就是柳若水了。这让他有些泄气,也有些气愤。后来也就没有心情忙碌了,低头狠狠扒饭。 除了秦越和柳若水,没有人看出他的异常。前者了然一笑,后者则微微皱了下眉。接下来气氛有些沉闷,各怀心事的人勉强吃完饭就各自散了。 一顿饭恐怕只有秦越是最轻松的了。看得出来,儿子是对媳妇动心了,好现象啊!嘴角微微上扬,他踱着方步走向书房。 夜凉如水,不知不觉已在花园里待了几个时辰,早已错过了晚饭时间。有些饿了,柳若水吩咐小雨准备一些点心送到她的房间,自己则慢悠悠的向竹院走去。 难得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来花园里散心,连日来秦子或的无处不见让她心烦,偏偏又有不得不见的理由。陪婆婆进香,祭祖,会远房亲戚---她怀疑一下子哪来那么多事情。 但是秦仙儿似乎对她仍有敌意,一双眼睛时不时看向她这边,眼神有些---怨恨。这让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也许是因为她有一点点喜欢这个小丫头的缘故。她本来想要解释清楚的,但是她明白越描越黑的道理,再说视而不见就好,就像对岳惠蓝的挑衅一样。 不过自从那天的不欢而散之后她就摘下了镯子,怕有人触景伤情,再生事端。 难得今天秦子或没有出现,她心情大好,特地来花园散心。从下午一直待到现在,少了不相干的人在一旁打扰,心情难得的愉悦。 月色好美,不知不觉又到了月中,一轮明月当空,散发着柔和的光,洒在园里,微风徐徐送来隐隐约约的花香,多么美好的夜晚。她有多久没有仔细的欣赏过这美丽的夜景了,自从离开栖霞山。有些思念远方的亲人,他们过得好吗?自从上次的包袱出现到现在已过了一个多月,师兄没有再出现,可是忘了她? 最近她越来越多愁善感了,时不时就望着远方出神,连粗线条的小雨也发现了她轻微的改变。 低叹一声,她缓步踏入院门。却警觉的发现院中有些异常,房中有人! 尽管并未掌灯,但是她听到了有人细微的喘息声。会是师兄吗?不像,她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推测。师兄内功深厚,寻常人根本听不出他的气息,此人气息凌乱,似乎是受了重伤。 确定来人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她信步朝房门走去。轻轻推开房门,点亮烛火,一声低喝自她的睡床上传来: “谁?谁在那儿?”是个男人,听声音有气无力,很显然是受了伤中气不足的原因。 “你是谁?为何会在我的房间出现?”柳若水谨慎的问道,在没有弄清楚来人的身份目的之前,先不要打草惊蛇。 “你的房间?这不是秦府用来招待客人用的竹院吗?”那人巧妙地躲在床幔的阴影处,使柳若水看不清楚他的长相,但何以听出他声音里明显的诧异,不止是惊讶房间里有人,更是惊讶对方居然面对一个陌生男人的闯入而处变不惊,特别是一个柔弱的女子。 “是竹院,但是一个月以前已经成了我的住处了。你是谁?为何三更半夜闯入秦府?你,认识秦府的人?”柳若水小心翼翼地揣测着来人的身份,虽然没有看到他的长相,但是凭直觉他不像是小偷或强盗,倒像是对秦家很熟悉的样子。 “我是秦府少爷秦子或的好友,王和谦。因为以前来秦家都是住在竹院,今天没有打招呼就过来了,没想到竟然有人---冒昧问一句,你是?”可以确定她不是秦家的人,因为秦家的人他都十分熟悉,那么-- 王和谦?——她猛然想起,难道他就是秦仙儿口中的谦哥?那么他应该就是拥有另一只镯子的人了。他,会是奶娘的儿子吗?满腹疑问,她不急着弄清楚。他受了伤,还伤得不轻,短时间内是不会离开秦府了,她有足够的时间弄清真相。 她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戴着那只玉镯,在她还没有掌控事情之前,她不想节外生枝,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底细。 “我是他的夫人。”第一次向别人介绍自己的身份,有些别扭。但这是最直接的方法表明自己的身份,她讨厌废话。 “夫人?我是听说他已经娶妻,因为在外地办事才没赶的上婚礼,只是,你不是应---”他努力偏了偏头,企图看清对方的模样,但是灯光太暗,她又背着光,看不真切。只是觉得她身形瘦弱。 “住在菊院?不,我们一直分居两地。”没有情绪起伏,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件事实。 “对不起,打扰了嫂夫人。我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我这就走。”虽说诧异她竟能如此平静地说出不受丈夫重视的事实,但是既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就应该尽快离开这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会有损她的名节。何况她还是子或的妻子。 他捂着受伤的胸口挣扎着下床,艰难地挪动着身体想要向前迈步,但是实在是因为受伤过重,失血过多力不从心,一个踉跄不小心跌倒在地上,同时扯动了伤口,他吃痛地闷哼一声。 柳若水直觉地想要上前扶助他,也许是因为知道他可能是奶娘之子而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吧。却在看到他的容貌时吃了一惊。 是他?!那晚她去药铺找药材时遇见的人。 他就是王和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雨打芭蕉 “你,受了伤?”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在没有向秦家人打过招呼的情况下来到竹院,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柳若水不想冒昧的询问他受伤的原因,如果他觉得必要,一定会自己说。 “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我可以的--现在就走。”努力的结果是他又牵动了伤口,痛得他瞬时脸色变的苍白不已,双唇止不住的打颤,那伤口似乎又裂开了,意识渐渐有些模糊。 他应该很疼吧。柳若水看见他的衣衫迅速被渗出的鲜血染红,而他还在挣扎。再这样下去,恐怕他还没有走出门口就已经因失血过多而死了。 努力地将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王和谦扶到床上,刚要开始检查他的伤势,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夫人,我送宵夜来了。”是小雨。她刚从厨房回来。 柳若水放下床幔,确定看不出任何痕迹之后,她才道:“进来吧,小雨。” 小雨将宵夜放到桌上,柳若水看到除了点心之外,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她了然一笑,小雨就是这么一个贴心的孩子,即使柳若水待人永远是冷冷淡淡的,她仍是将柳若水当作亲人对待,照顾的妥妥当当。 对小雨投去一抹感激的笑容,她缓缓说道:“天色已晚,你也累了,早点去睡吧!我吃完东西也要睡了。”语气中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关心。 “恩,知道了,我先替您铺床。”说着向床铺走去。 柳若水急忙拦住她,怕被她发现床上的王和谦,并不是怕人误会什么,只是不想节外生枝。 “不用了,我自己已经铺好了,你去睡吧。” 送走了小雨,她连忙赶到床边,正好迎上王和谦感激的眼神。 “你的伤势不轻,刚才伤口已经裂开了,若再勉强移动,恐怕会更严重。今晚你就留下来吧!我略通些医理,包扎应该难不倒我。”她顿了顿,他的伤势只怕简单的包扎不能解决,怕伤口感染会引起发烧,“只是明晨恐怕还是得请大夫仔细诊治。”她小心的建议。 “不,不用了。我的伤不严重,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神色略为激动,现在伤势太重,若仇家知道了,乘机找他的麻烦,恐怕-- 柳若水猜想他可能是为了躲避什么人吧。是伤他的人吗?“至少,应该让秦子或知道吧?他或许可以帮的到你。”既然是丈夫的朋友,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虽然不了解丈夫的为人,但是椐她连日来的观察,秦子或不是一个坏人。 王和谦吃力的摇了摇头,脸色有些无奈, “没用的,昨天晚上他已经连夜赶去京城了,就是因为我们错过了,我才---”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楚。柳若水看向他受伤的地方,发现血越流越多,但色泽有些奇怪。刚才隔的远,没有看真切,竟然隐隐透着些绿气,应该是青风散。 “你中了毒?”清风散毒性猛烈,并不是人人都可得到的,一般在江湖上有些实力的才能得到,王和谦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是,青风散--我身边没有解药--”话未说完他就昏了过去,最后看见的是柳若水关心的脸。 柳若水马上点了他的周身大穴,暂时缓住了不断外涌的血,同时也点了他的昏睡穴,确定他短时间内不会醒过来。 没有犹豫,她脱下他的外衣,发现缠在伤口上的绷带早已浸满血,她小心翼翼的拆下绷带,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口。伤口中间宽两边窄,依形状看来应该是剑伤。所幸离心脏还有一点距离,只要及时止住血,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他的衣襟内有金创药,还有那只和她的款式相同的玉镯。 无暇顾及其他,她先打来一盆水,仔细的为他清理伤口,撒上金创药,并找来干净的白布替他重新包扎。 简单处理过后,只要伤口不感染发炎,应该没什么大碍。现在外伤算是基本解决了,麻烦的是他所中的毒。 以她的经验,青风散不是一般的毒药,施毒的环境不同,毒性也不尽相同,它本身无色无味,若是将它溶于酒中,能使毒性瞬间发作,中毒人立时毙命。但如果将它点燃,它的烟也是无色无味,除非是熟知此毒的特性,否则吸入之后不会立刻察觉。大约十二个时辰之后,毒性深入五脏六腑,血液渐渐变成绿色,那时即使有解药也很难救的活了。即使侥幸不死,也会被折磨掉半条命。 她曾经救过一个中了青风散的人,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由于发现时中毒已深,仍是失去了双目。 江湖中人除了忌惮百花仙子和月夜美人之外,就只有青风散了。传言它是毒圣苦心钻研了几年才制成的,但最后却死于此毒之上,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看王和谦的情况,应该只是中了毒一两个时辰左右。血液中的绿意不是那么明显,还好有的救。但天亮之前她必须得拿到解药。王和谦伤势太重,身体虚弱,应该撑不到十二个时辰那么久。 但糟糕的是,她虽然知道解药的成分,身边却没有药材。即使刚才已经替他重新包扎过,但他毕竟失血过多,再加上刚刚必定是经过一场恶战,体力消耗太多,越晚拿到解药,危险就越大。 今夜她势必得出去一趟,看看附近的药铺有没有她需要的药材。但又怕不守在他的身边会出现什么意外。最好是先暂时制止毒性的蔓延,而唯一的办法是--- 她稍稍犹豫了一下,随后猛的用指甲划破了手臂,接了大半茶盅血,喂王和谦喝下。 以前她热衷于钻研毒药时,曾经为了彻底了解某些毒药的特性,而不顾危险的以身试药。切身体会之后,果然有助于加快解药的研制。但毒药吃的多了,她的血液中也渐渐积累了很强的毒性。寻常人喝了会中毒,但对于中毒者来说却是良药,可以起到以毒攻毒的作用。 但那也只是暂时缓住了青风散的发作,想要解毒,还是得靠解药。 柳若水换上夜行衣,用一块方巾蒙面,走出屋子。她首先走到靠进西边的屋子,确定小雨睡熟了之后,才轻巧的翻身,跃出墙外,瞬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随后,一抹黑影从一旁的树上落下,悄悄跟随在她身后。 柳若水找了几家药铺都没有收获,解药所需的药材皆是平日里不常用的,有些甚至连她也只见过几次而已,药铺里没有。最后她索性顺手抓了些补药。 走出第五家药铺的门,她警觉地发现有些不对劲,身后似乎有人。 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当作暗器向后掷去,却被那人一个灵巧的翻身避过,但同时也泄露了他的身份 虽然没有看清那人的相貌,柳若水已经可以肯定那熟悉的身影是属于自己的暗夜师兄的,顿时呆在那儿,师兄的出现显然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暗夜知道柳若水肯定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十几年的相处,她已经对他相当熟悉,就像他熟悉她一样。 将一个瓷瓶扔给柳若水,他转身就走了。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和师妹说些什么,他了解柳若水,知道自己当初没有及时挽留伤了她的心,也让她失去了对他的信任,又再逃回自己的世界,不肯面对他。他知道她需要一段时间认清自己的感情,而这段时间,及时自己再想念她,也只会默默守护着她。 柳若水没有追上前去,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认为师兄不会走远,他肯定在某个角落保护她。瓷瓶里装着她想要的解药,由此可见,师兄一直在暗处守着她。师兄,到底还是没有忘记她。这个认知让她心情大好。 回到竹院已是四更了,王和谦仍在昏迷状态,但幸运的是他并没有发烧,看来他素日的身体底子很好,这倒省了不少麻烦。她虽然善于用毒解毒,但是对于治病救人却不是十分精通。没有十分把握的事她不做,更何况王和谦的情况特殊,又不能替他请大夫。 替他解了毒。她走出房门,深吸一口气,缓步向竹林走去。既然病人已无大碍,那么她也就没有留在那儿的必要了。男女共处一室是不合适宜的,更何况她在名义上还是某人的妻子。 四周很静,一阵微风拂过,竹叶哗哗作响,有多久没有感受这样的夜景了?这情形,好熟悉。 她摘下一片竹叶,放在鼻下嗅了嗅,冷不丁地将它向右侧甩出,随后人也一跃而起,朝那个方向掠去。 那躲在暗处的人吃了一惊,自己明明隐藏的很好,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柳若水的招式虽然很快但并不凌厉,暗夜没有躲藏,这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胸膛。没有丝毫停顿,第二招又至。暗夜缓缓接招,他可以肯定若儿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否则刚才的一掌不会只有三分力。 两个人都没有出声,拳掌相交,他们感到仿佛又回到了栖霞山上,二人相互切磋的时候。月色依然是那么美,晕出一层一层的光圈,笼罩着整片竹林,竹叶随风轻舞,发出细微的声音。 几个回合之后,柳若水紧攻出一招,然后轻踩一旁的竹身,一跃而起。随后张开双臂,向下坠落,散开的长发随风起舞,正如她此刻的心情。缓缓地闭上双眼,嘴角漾出一朵笑容,这是两个多月来她露出的唯一一个真心的笑容。 不会担心受伤,她知道师兄会接住她。这是她的任性,只有在面对师兄时才会有的任性。通常在外人面前她都是冷静而稳重的。 刚才并不是师兄隐藏的不好,其实如果换了另一个人,如果也拥有师兄的身手和内功,她是不会发现的。但是她敏锐的闻到了属于暗夜的气息。即使他屏住呼吸,凭着熟悉的味道,她还是能准确的知道他的位置。 暗夜看出若儿的意图,纵身跃起,轻轻接住了她。柳若水随风飞扬的长发拂上他的脸。若儿的头发很香,不是香精的缘故,她从来不用任何香料,那是种自然清新的香气。 柳若水没有抬头看他,躺在熟悉的怀里,她有片刻间的迷失还有突然涌上鼻头的酸意。她张口咬住暗夜的胳膊,紧紧的,用力的,发泄长久以来的委屈。 暗夜没有推开她。嫁入秦家的若儿并不幸福,丈夫视她为路人,小姑视她为敌人,还有时常找她麻烦的表小姐岳惠蓝---这些委屈只能找最亲的人发泄。 其实从柳若水下山的那一刻开始,他就陷入极度的懊悔之中,恨自己没有勇气留下爱人。失魂落魄了好多天,直到师娘交给他一个包袱,告诉他若儿要嫁人了,里面是送给她的礼物。 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个青天霹雳,当时只觉得心如刀割,万念俱灰。 虽然师傅师娘没有言语,但是从他们期待的眼神可以知道,他们是希望他能够带回若儿,阻止这场婚礼。他们甚至替他拦住了一个月来不断缠着他的明翠。 他几乎马不停蹄地日夜兼程。 但是当他赶到时已经是晚上了,柳若水早已和别人拜过堂,成了别人的妻子了。他只来得及看到秦家人对她的不公。 相处多年,他自然知道师妹对自己并不是全无感情,只是她的个性使然,不会轻易对人敞开心扉。既然选择了逃避,即使知道是错的,她也会继续走下去。但是那晚柳若水喝醉了,睡梦中竟然喊着他的名字,这让他又燃起了一线生机,随后的一个多月,他都躲在暗处保护着她,他知道,只要给她时间,她总有一天会有勇气面对,也会对他重拾信心。 今晚的见面是个意外,他知道王和谦受伤躲进了竹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若儿会救他。只是实在不愿看到师妹为找不到解药发愁,才现身出手相助。咬的累了,柳若水抬头望向师兄,脸上有来不及掩饰的后悔,“疼吗?” 暗夜摇了摇头,专注的贪婪的看着这张朝思暮想的容颜。臂上的疼根本算不了什么,他知道若儿的委屈,很欣慰她能找他来发泄。也庆幸只有他才看得到若儿的脆弱的一面。在他面前,若儿褪去了坚强冷静的面具,现在的她让他心疼。 这些天来在外人面前都见她梳着髻子,一副少妇的打扮让他心酸。他的若儿还是散着发比较好看。他看见了插在她头上的玉竹簪,那是他让工匠特地做的。 “若儿,你过得幸福吗?”没有坦诚这些天一直暗中跟着她,暗夜希望柳若水的回答是否定的,那样他就更有理由带走她了。 “你觉得呢?师兄,你认为我该是幸福的吗?”语气有淡淡的嘲讽,柳若水有些怨师兄的明知故问。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若儿略带质问的话让他有刹那的自责。眼神立刻暗淡了下来。 柳若水说出那话立刻就后悔了,她不由自主地抚上暗夜的面庞,不忍地看到师兄的懊悔。这曾经是怎样的一张意气风发的脸啊!可是现在---他瘦了,下巴也冒出了胡渣,刺痛了她细嫩的手。他的颓废可是因为她?喜悦悄悄占据了心头。 师兄并不是无所谓的啊,原来,他也是一样重视他的若儿的。 反手环抱住他的身子,泪水再也止不住的倾泻。等待了多年的爱恋,终于有了答案。原来自己并不是一相情愿的啊! “师兄,听说雪山很漂亮,我想去看。”喃喃低语,她知道师兄听得见。 这是她的承诺。 暗夜听懂了,紧紧抱住她,以行动告诉了他的回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奶娘之子 几天的功夫,王和谦在柳若水的照顾下渐渐好了起来,脸色也红润了许多,不若初时的苍白。这期间他一直住在竹院,除了柳若水,没有任何人知道。 午后的竹院是寂静的,小雨已经拿衣服到后院的水井那边去洗了。那儿还有其他院的丫头们。她就是这样的个性,喜欢热闹,到哪儿都能和别人相处融洽。虽然下人们对新来的少夫人并不了解,评价也不高,但是对于这个讨人喜欢的小丫头却是十分欢迎。 这是属于小雨的魅力。她不能算是个漂亮的女孩,但是脸上永远挂着甜美亲切的笑容。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亲近。加之她又是个口齿伶俐的孩子,是以进府不过月余的时间,她已经和府里的下人们混熟了。 每天干完活回到竹院,她都会将一天的见闻绘声绘色的讲给柳若水听。柳若水也不插话,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听。也多亏了小雨,虽然柳若水并不经常在秦府各处走动,却对秦府十分了解,就连秦家有几个院落,多少家眷这些都是由小雨处听来的。 渐渐的,从小雨的口中,秦家的下人们逐渐对柳若水有了些认识,不再像以前那样漠视她了。见到她也多了几分恭敬。 服侍王和谦吃过午饭,柳若水回到外堂休息。自从几天前王和谦受伤来到这儿,她就将内堂让给他,病人需要充足的休息。自己则在外堂将就,一方面可以就近照顾他,另一方面也可以应付突发状况。小雨这孩子虽说做事干净利落,但是有时候大而化之,几次进她的房间都不敲门。 房间里静悄悄的,偶尔屋外几声蝉鸣传进来。王和谦悄悄下床,舒展一下筋骨。连日来外伤内伤折磨得他心力交瘁,全身毫无力气。为了伤势能恢复的快一点,柳若水总是劝他躺在床上休养。虽然说睡得他骨头都快酥了,早就想下床活动活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无法拒绝柳若水的建议。 虽然这几日他们同处一室,但是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柳若水总是将汤药和饭菜放在床边就退回外堂,客气而疏离。除了必要的寒暄之外,两人几乎很少交谈。柳若水是因为天生个性使然,而王和谦则碍于礼数,不好主动开口。但是他老是觉得对她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嬴弱的身形和那双漆黑的眸子似乎在哪儿见过。 其实第三天的时候他就可以下床走动了,按说,他应该马上离开,毕竟柳若水是子或的妻子,他理应避嫌。但是就是这份莫名的熟悉使他迟迟不愿离开。明知不可能,柳家在当地也是大户人家,柳若水嫁来秦家之前必定是深居简出的大家闺秀,自己如何与她见过?不过越和她相处,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越发的强烈。有那么一刹那的时间,他几乎以为这就是他们前世的缘分,所以才会第一次见面就有熟悉的感觉。不过,他马上打消了这个荒谬的念头。 但柳若水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个谜。除了她自己说过的事,他对她一无所知,子或从来不在他的面前谈起她,成亲这么久,他甚至没有打算将妻子介绍给最好的朋友。如果不是这次阴差阳错遇到她,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认识她。 作为秦子或的好友,他自是对秦家十分熟悉,也明白好友早已情有所衷。岳惠蓝算起来也是他的青梅竹马,但是他就是无法喜欢那个女人,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原因。但是子或喜欢她,只要好友幸福,他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曾经耳闻子或的岳父狮子大开口地要了很多聘金,那么现在柳若水肯定是处在一个相当尴尬的地位上,进不得退不得。可是通过几天的观察他觉得这样的身份似乎并没有让她有任何的不安,除了早晚向公婆请安,她几乎从不出竹院,只是安静的生活。初次见到她时,甚至听她从容地说出自己被冷落的事实,没有丝毫的抱怨或者不满,仿佛是在陈述别人的事情一样轻松。 几日下来,柳若水几乎从来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话,也从未好奇问过他半个字关于他受伤的原因。感觉上她只是纯粹地把他当作一个病人对待,有礼而疏离。 王和谦不否认柳若水从一开始就吸引了他,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柳若水无疑是美丽的,不施粉黛的面孔清新脱俗,宛如无意间坠入凡间的仙子。无论男人再怎么自命清高,评价女人的第一标准永远是她的容貌,就像女人们相互攀比时首先要比的也是容貌一样。有时候女人好的容貌才赋予她们骄傲自负的本钱,很少有看到哪个丑女还自命不凡的。 就容貌而言,柳若水的确有孤傲的本钱,但是她身上那种让人不易亲近的气质却不是作出来的。没有人可以装得那么自然,仿佛这种气质是与生俱来的一样。 王和谦不知道自己的毒是如何解的。他的衣襟里有伤药,柳若水能够处理他的外伤并不奇怪。尽管他的伤口很深,看起来有些恐怖,但是她似乎并不若外表的弱不禁风,何况她说她略懂些医术,换个伤药应该不是个太难的事。 但是他的毒---就很难说了。 他回想起和仇家的那场恶战。应该是在他刚入树林时就中了清风散的毒吧,否则也不会中剑,那群瘪三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当时真是太大意,没有料到他们竟然卑鄙到用下毒这么下流的手段。待自己察觉到已经为时已晚,慌乱中竟被那些人有机可盛。幸亏将那晚药铺中偷药女贼遗留的银针带在身上,才能侥幸逃脱。 说到那晚的蒙面女子,他竟然觉得和柳若水有几分想象,但是随即否定了这个猜测。柳若水怎么会是武功高强的女贼呢? 但是她竟然一眼就看出他中了毒,这让他很惊讶。若不是他对清风散有一定的了解,恐怕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中此毒。 清风散不是一般的毒药,能看出他中了毒已是不易,更何况是解毒。这种毒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可以解,她怎么会?---- 打开内外堂相连的门,他知道这个时间柳若水的丫头不在,那么她现在在干什么呢?刚到外堂,就看见在躺椅上睡着的柳若水。这几天她都是这样委屈在这儿的吧。感激之情油然而起,真是难为她了。 他重新走入内堂取出一条薄被,小心翼翼地盖在她的身上,生怕一个不小心惊醒了她。这几日他占据了她的床,她睡在躺椅上必定是睡的不安稳,加上又要照顾他,眼下已有一圈明显的黑印。 王和谦疑惑着该不该将心中的疑问问个清楚,毕竟自己没有什么立场,柳若水不也没有问过他受伤的原因吗?何况她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他实在是对她充满了好奇。一个谜一样的女人,一个让他觉得熟悉实际上却是素昧平生的女人,她的谜底究竟是什么? 二十四年来第一个让他心动的女人,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以这样的身份见面。他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子或啊子或,为什么你拥有这样的瑰宝却不知珍惜呢? 他的动作还是惊醒了一向浅眠的柳若水。她睁开眼,看到一脸谦然的王和谦。 “吵醒你了,对不起。” “没什么,我也只是稍微迷一会,你怎么下床了?你的伤----不碍事?”她微微皱眉,才五天天而已,伤口好得没有那么快,如果强行活动不小心裂开就麻烦了。 “不用担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已经好多了,只要不做剧烈的活动,应该不会有事。”她的关心让他莫名地感动,尽管知道她关心的只是他的伤势而不是他的人,但那有什么关系? “那--好吧。下床活动活动也好,只是记得千万别太累了。还有,小雨随时可能回来,你最好还是回到内堂去吧!”柳若水建议道。她也不知为什么会对这个人怎这么关心,可是见到他就有一种亲切的感觉,他的身上有熟悉的味道,像奶娘。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她才让他在此养伤吧。 王和谦在某种程度上和奶娘有些相似,就是那双眼睛,看到他仿佛看到了奶娘,她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奶娘的儿子了。 那么,他们可以算得上是兄妹了。真是好笑,她从未在自己家人那里得到过亲情,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柳家没有人来问候过她,却觉得他像自己的亲人。 “我会注意的。”他注视着柳若水,用一种探询的目光,明知道这是不合时宜的,“小雨不会那么快回来,我看到她出去时抱了一大堆衣服。” 柳若水有些生气地看着他:“这么说,你早在今天之前就已经下床了?”他是想要伤好得慢些吗? 王和谦的确是希望伤可以好得慢一点,这样他就有理由可以多待一段时间,但是他也确实没有擅自下床。“没有,我是刚才无意中看到的。”他不由自主地解释。 沉默了一会,他试探性的问道:“你不问我为什么受伤吗?” 柳若水平静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问?和我有关系吗?再说,我没有探听别人隐私的嗜好,你想要我知道自然会自己说,又何必等我问?” 她是很想知道他为什么受伤,还有他的身份。那是因为他有可能是奶娘的儿子。但是她不会强迫别人做不愿意的事,如果王和谦觉得她可以知道,他会直接告诉她。如果他想隐瞒,那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些事情,时间久了就会真相大白了,不需要刻意去弄明白。秦家人知道他的事一定不少,不一定他自己说出来。 “可是,我到是很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我中了毒,”他顿了顿,略一沉吟,道:“还解了清风散之毒。” 柳若水知道那天她情急之下说漏了嘴,但是她并不惊慌,不紧不慢地说:“作为交换吗?但是我并没有兴趣知道你受伤的原因。” 王和谦没有追问下去,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将薄被收起叠好,转身走入内堂放在柜子上。收拾妥当。 柳若水转过身,对上王和谦探询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明知道自己无需解释太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地开口道:“那天晚上,你的血液是略带些绿色的。寻常人的血是红色的,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是妖怪,或者你中了毒。你希望我选哪一种?” 似乎有理,当时他应该是中毒三个时辰吧,血液应该起了变化。王和谦略点了下头,眼神示意她继续。 “那么我的毒---是你解的?”疑问的语气,他并不认为她有这样的能力,大家闺秀应该专注于女工,或许书本里会有些医理药方,但是想要解清风散,江湖上还没有几个人有这样的本事,何况是她? “不,不是我。”柳若水摇了摇头,否认道。“你昏迷之后,又来了一个蒙面人,是他替你解的。还有你的伤,也是他。我只是之后替你换药而已。” “什么样的人?男的?” “应该是吧。他没有摘下面巾。” 柳若水从来都不善言辞,说谎更是漏洞百出,她的解释连她自己都觉得很牵强。一个弱女子的房间怎么可能让陌生人随便进入,何况是蒙面人?再说在没有弄清楚来人的身份之前她怎么会让人随便医治他? 柳若水知道他不会相信她的谎言,但是她觉得没有必要再解释了,她并不善于说谎,说多了反而更糟,还不如留些余地让他去猜测。其实她也没有全部说谎,的确不是她解的毒,只不过将师兄说成蒙面人而已。 再说是她救了他,他有什么资格怀疑她的话? 王和谦见她神情平静,明明不像是在说谎,可是她所说的又实在令他难以置信,正在思考要不要再问下去,突然听见院子里有动静,是小雨回来了。他警觉地闪入内堂,关上门。 小雨的出现无疑是帮了柳若水的忙。虽然她觉得没有必要解释什么,但是他同时也是丈夫的朋友,她不想有任何传言到秦家人耳朵里。 推开门,她很惊讶小雨拿着的不是衣服而是一些吃的,有菜有汤。这些日子小雨总是替她送很多吃的。 “夫人,我做了些菜,看这几天你又瘦了,赶紧补补吧。”小雨笑着说道,同时不赞同的看着柳若水消瘦的身体。 “你做这么多,我哪吃的完?”四菜一汤,够四个人吃的了。 “哪有多?你不吃病人也要吃啊!”话一出口就知道说漏嘴了,小雨赶紧掩住口。 “病人?小雨,你---知道?”柳若水很是惊讶,明明自己很小心的,为什么她还是知道了?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小雨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这几天您明显睡眠不足,每次我来找你你都在外堂,送来的饭菜也没有剩下。还有,那天我无意中看到了带血的绷带,所以就猜测----” “那,别人还有知道的吗?”那样的话就麻烦了,并不担心自己名节受损,而是担心这件事传出去王和谦会有危险。 “没,没别人知道。其实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小雨连忙说道。 “那就好。”柳若水松了口气,随后朝内堂喊道:“王公子,你出来吧!”既然小雨已经知道了,就不必再瞒什么了。 内堂的门缓缓打开,小雨看见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走了出来,嘴角带着一抹淡笑,英俊的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病容。一时间不由得看呆了。 这位公子,真好看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波澜再起 适逢集市,扬州城内热闹非凡。小商贩们占满了街道两侧,叫卖声此起彼伏。路上人来人往,一派繁华景象。 虽然已近中午,天气也逐渐热了起来,街上的人却丝毫没有减少的意思。 真不该挑这么个日子出来的。柳若水皱皱眉头,她讨厌人多的地方,讨厌很多人盯着她看。 此时她和小雨正在扬州最大的茶楼休息,二楼靠窗的包厢刚好临着街道,算不上清静,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一直唧唧喳喳的小雨。 自从一出门,她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到处乱窜。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瞅瞅那儿,搞的柳若水头昏脑涨,正经事也没有办好。 “夫人,你快看那儿,有人在玩杂耍耶!还有那儿-----” 她兴奋地嚷嚷,自从进了秦府,她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现在看着外面的一切都好亲切啊!以前虽说没有约束,但是由于家里贫寒,每日都为了三餐忙碌,哪有时间顾的上逛街?是以有出门的机会她自然要充分利用,眼前的一切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每一样都吸引她舍不得离开。 “小雨,安静一点好不好?”柳若水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楼下的喧闹已让她苦不堪言,她可不希望好不容易稍微安静一点又被她打扰。 “别忘了我们出来是为了什么。” 小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露出赧色。“对不起,夫人,吵到你了。” 身为柳若水的丫头,又和她生活了一段时间,怎么会不清楚主子生性喜欢清净? 她快步走到桌旁坐下,忍住好奇不看向窗外。突然她又想起另一件事。 “夫人,您为什么要对王公子那么好呢?不止收留他在竹院养伤,还特地出来给他买换洗衣服?” 夫人平时不是热心的人,这次不但将自己的房间让给王和谦,委屈睡在外堂,还不让别人知道这件事,难道?---- “他是相公的朋友,”柳若水不意外看到小雨不相信的眼光,一个对自己丈夫都不闻不问的妻子,怎么可能对丈夫的朋友另眼看待呢?“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长的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这才是最主要的,如果不是因为他可能是奶娘之子,可能她也不会收留他了吧!顶多替他请个大夫治好他的伤,而把他留在竹院却是不可能的。流言蜚语有时也是很有杀伤力的。她不想除了贪慕虚荣之外还要背上不贞的罪名。嫁进秦府这段日子,即使自己处处忍让,委曲求全,也是风波不断,要是再有什么风言风语,她相信自己的日子不会好过。如果不是因为王和谦的身份,她不会冒险将他留在竹院,毕竟目前尚算平静的日子正是此时她所需要的。一旦这种平静被打破,她势必要离开,而目前她还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栖身。 “那是谁?是您的朋友吗?” 其实小雨想说的是情人,但是她没有胆子说出口,虽然很好奇,也没有指责的意思,但是怕主子误会。但是凭柳若水那样的人品和样貌,没有追求者她才不相信呢!就说她吧,还有个死心塌地等她的李为呢! 可是小雨显然忘了她和柳若水不是同一类人,她是乡野村姑,平日里抛头露面惯了,而柳若水却算是个深门闺秀,怎会与外人接触?更别提男人了。 “不,是我奶娘,柳家唯一疼我的人。”柳若水顿了顿,她想起了那张和蔼亲切的面孔,眼眶不自觉地湿了。“不过,她已经去世了。”十几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没能见奶娘最后一面成了她最大的遗憾。 “那,王公子会是你奶娘的儿子吗?” 柳若水轻轻地摇摇头,“我不知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是我希望是。”如果是,那么她等于又多了一个亲人,除了师傅他们,又多了个哥哥,这种感觉真好。 “小雨,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我爹娘,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两个弟弟是双生子,很调皮。妹妹很文静,也很懂事。”小雨笑着说,一提到家人,她就有说不完的话。 “那,你到秦府来,是因为家里穷吗?” “是啊,我父母都是庄稼人,弟弟妹妹又小,只有我能替家里分担些。”小雨眼里尽是落寞,好想爹娘他们啊! “你的父母将你卖到秦府的?”难道也是因为她不是男孩? “不,是我自己的主意。起初他们不知道。后来知道了我娘哭着求我不要这么做,因为一旦卖入秦府,就终生成了秦府丫鬟,再也见不着家人了。”回想起那日的分别,一向爱笑的她眼眶里竟满是泪水。 “为什么委屈自己?既然爹娘舍不得你,你就应该守在他们身边---”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柳若水是羡慕小雨的,自己在柳家虽然衣食无缺,但是没有人关心疼爱,父母甚至为了道士一种子虚乌有的谬论而抛弃她。 “不,我是很舍不得他们,有时候想起他们还会偷偷地掉眼泪。但是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我希望弟弟妹妹可以去学堂读书。”小雨的眼睛里有一种异样的光彩,“从小我就特别羡慕那些识字的人,但是家里穷念不起书。我希望弟弟他们可以完成我的心愿。”这是她进秦府的原因,秦家出的价钱高,五十两可以够弟弟妹妹念书用的了。 “你多大了?”很惊讶小雨居然这么懂事,这么善良,牺牲自己一辈子的自由只为弟妹们能有书念。 “十六了,只比夫人您小两岁呢!不说这些伤心地事了。对了,夫人您知道吗?刚才在街上好多人偷偷看您哩!不过夫人本身就生的天仙一样,有很多人看也是正常的。小雨要是能有您一半漂亮就好了!”小雨轻抚主子的衣服。这是来秦家之前的旧衣,但是从做工的细致和衣服上同色的刺绣看来,做衣服的人很疼爱主子。 “您的衣服是自己做的吗?好漂亮呢!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不,是我师娘做的。离开柳家后是她收留了我,将我抚养成人。我的衣服都是她亲手缝的。她的手很巧。”提起师娘她的语气特别温柔,还有师傅,师兄。想起师兄,几天没见他了。他回栖霞山了吗?这几天她每晚都会去竹林静坐一会,希望能再见到师兄,但是自从那晚之后师兄却再没出现。 小雨羡慕的眼光让她心生怜惜。她是真的喜欢这个丫头,聪明伶俐,又热心,她已将她当作亲妹妹看待,“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给你做一件。” “真的吗?”小雨欣喜地说,但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皱了皱眉头,“还是不要了,那样你会累的。” 柳若水没有答腔,只是对她笑笑。这孩子,真懂得替别人着想。 柳若水皱着眉,不悦地瞪着突然冒出来挡住她们去路的人。 这算什么?当街调戏良家妇女?想不到难得出来一趟竟然会遇到这种事。那三个形状猥琐的男人看她的目光让她恶心,可是又碍于身份不好出手教训。 小雨张开双臂将她护在身后,阻止那些人不怀好意的眼神。可是从她微微颤抖的手指看来她心里很害怕。“不,不要过来啊!走开一点!” “小姐,我们只是想和你作个朋友,没有别的意思。不要误会,我们可是正经人!”一个长相似泼皮无赖的人轻佻的开口,看向柳若水的目光含着惊艳,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本以为聚仙楼的花魁方秀媚已经是人间少有的绝色了,没想到还有比她更漂亮的。 “你们----走开!我们家夫人不屑和你们交朋友!”小雨战战惊惊地说。面对一群无赖,她心里很惊慌,自己很明显不是这群人的对手,万一她保护不周使夫人受到伤害----她真的不敢想象。 “夫人?小丫头,你可不要唬我们。你家小姐一副姑娘打扮,怎么会是夫人?是吧,小姐?”另一泼皮讨好地看向柳若水。这美人连生气都这么有味道!看得他心里痒痒的,难得遇见这样的美人,说什么也要将她弄到手。 柳若水心里有点后悔,今天出门本想没有人认识才会放下发髻,没想到这样的装扮竟惹来麻烦。该如何是好?光凭小雨是不行的,她也只是弱女子,帮不了什么忙。眼看着这帮人越靠越近,她和小雨不住地后退,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柳若水环顾四周,看热闹的不少,却没有一个伸出援手。有几个书生跃跃欲试想要走上前来,被这些无赖狠狠的瞪一眼就吓得退回去了。这些人可能平时被恶霸欺负惯了,根本没人敢得罪他们。 “住手!”突如其来的一声娇斥解救了她们。 她感激地看向来人,却原来是小姑秦仙儿,只见她黑发高高束起,以一只金环固定,一袭粉色短裙,活泼又不失俏丽,左手执一短剑,竟是一身侠女打扮。她身后还跟着身着灰色长衫的秦子或和盛装打扮的岳惠蓝。柳若水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稍稍拧起,怎么会碰见他们?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调戏秦府少夫人!向谁借的胆子?”秦仙儿出手就是每人一个耳光,那些人素日横行霸道,哪里受过这般侮辱?刚想还手就看到她身后秦子或微微眯起的眼睛。秦府公子谁人不知,自知不是对手,无奈地闷哼一声,转身狼狈逃窜。 柳若水刚好接住虚脱的小雨,这孩子没见过这种事,显然是惊吓过度,居然体力不支,险些晕倒。 “谢谢!”柳若水开口道,是对着秦仙儿说的。至于另外两个人,只当作没看见。不是怕两人尴尬,他们见到她似乎并没有尴尬的意思,是她自己尴尬,不好破坏别人的约会。这样大方的妻子,古今少有啊!她自嘲地想。 “不用,你也救我一次。就当是还你人情吧!算是扯平了”秦仙儿撇过头,对于那件事她还是耿耿于怀,但是见到柳若水有难却又忍不住出手。这样的矛盾心情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她恨自己明明应该讨厌她,远离她,却又不由自知地想要亲近她。 柳若水理解她的想法,微微一笑,略微顿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有些事,或许并不似外表看到的那样。” 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是她相信秦仙儿能听得懂。果然她看到秦仙儿投来质疑的眼神。 轻轻点头,无言地回答她的质疑,柳若水转身朝秦府走去。 “等等!这么就走了啊?”开口的是岳惠蓝,从一看到柳若水起她就特地留意表哥的表情,果然她看到了他脸上的担心。虽然一直没有出声,但他使眼色威胁那些混混时她可没有错过。这个发现让她醋意大发。 柳若水转身,“岳姑娘有事?” “好歹我们也救了你,一声不吭就走未免太没有礼貌了吧?” 柳若水好笑地看着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救了我们的应该是仙儿,而刚才岳姑娘似乎一直站在一旁没有插手吧?”这女人存心找茬吗?这些天她已经尽量避开她了,只要是她可能出现的地方,柳若水尽量不去,这些还不够吗? “哼!要不是表哥在,你以为就凭她救得了你?”岳惠蓝嚣张的嗓音使秦仙儿和秦子或同时不悦地看向她。 “表姐,注意你的言辞!就算哥不在,凭我的武功对付那些人也绰绰有余!”秦仙儿最恨别人瞧不起她。她从小喜欢练武,也自以为在武学上有些成绩,此刻被人这样看不起,心高气傲的她心里怎么能不气愤? “仙儿,我没有别的意思。”岳惠蓝马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发髻旁的簪子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摇晃,在没有当上秦家夫人之前,秦仙儿可是她最有利的武器,万不能得罪了她。“我只是看不惯她目中无人的样子,神气什么?”再看向柳若水的眼神马上成了轻蔑的。“都嫁人了还一副姑娘打扮,存心让别人误会!也不知道跑出来干什么,我看八成是和谁约好了。”最后一句虽然是对着秦仙儿,但明显是说给秦子或听的。 “表姐!你在说什么?”秦仙儿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人,这是她认识的表姐吗?从她嘴里怎么会说出这么刻薄的话?这分明就是在侮辱人嘛!虽然刚刚和柳若水冰释误会,也谈不上什么交情,但是见岳惠蓝欺负她心里就是生气。她求助地看向哥哥,希望他可以说句公道话。 秦子或也不满妻子一声招呼不打就走。她还把他这个丈夫放不放在眼里了?还有她的打扮,也让他不舒服。虽然姑娘打扮的她更美丽,但是她已经嫁人了,散着发的样子只能让他这个丈夫看到。因此虽然表妹的话有些过分他也并没有出声阻止。只是静静观察她的反应。不过他显然忘记了一个月前他还答应过表妹休妻,而现在居然悄悄承认了她。 柳若水面无表情地看着在一旁尽力诋毁她的岳惠蓝。除了不想再生事端,同时她也是怕大家见面尴尬而已,这样她还不满意? “你说完了?我们还有事,不奉陪了!”她也是有脾气的,不可能三番五次任人羞辱。再不走恐怕会控制不住开口反击。虽然她没有打算在秦家久待,但是岳惠蓝绝对是个可以激怒她的人,她不想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站住!” 柳若水回过头,疑惑地看着秦子或。哈,他终于开口了吗?他又要替岳惠蓝出头了吗?就不知又有什么“训示”。 秦子或盯着这张绝世容颜,在确定看不到一丝类似于嫉妒的情绪后失望的开口:“你们自己走太危险,我送你们回去吧。”这女人果真是对自己没有感情,否则不会看到他和别人一起一点嫉妒之心都没有。但这能怪谁呢?他平日不是特意避开她吗? 柳若水有些意外,他竟然主动开口说要送她,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不是惟恐避她不及吗? 秦仙儿也意外,但是她并不反对,反而是支持的。柳若水的涵养无疑好岳惠蓝太多了。她都有些怀疑刚才的恶毒话是不是幻听。看来对于表姐她要重新评估了。 但是岳惠蓝显然不高兴心上人丢下她,她拽住秦子或的衣服,不依地说:“表哥,不会有危险的,你还要陪人家去选布料呢!” “下次吧!有机会再出来也是一样的。”他就是放心不下妻子,刚才那几个人渣竟敢调戏她,真是不要命了。刚才不是不想救她,而是妹妹早他一步。回想起她差一点被欺负就恨不得将那些人碎尸万段。反正也记住了他们的长相,回头再找他们算帐。 岳惠蓝还想说什么,但是秦子或没有理会,径自向前走去。狠狠地瞪柳若水一眼,她急忙跟上去,才不要让两人单独在一起呢! 柳若水无奈的尾随在他们身后,小雨已经慢慢恢复过来了,但是她显然漏了刚才的事,傻傻的跟在主子身边。不明白什么时候少爷他们来的。秦仙儿也跟着他们,本来她就不想出来,是表姐以她为借口邀大哥出来的,否则大哥刚从京城回来那么累,哪会陪她逛? 看着仍有些惊魂未定的小雨,柳若水突然想起一件事。“反正我们也要到布庄去,不如一块去吧。”王和谦的衣服恐怕泡汤了,有秦子或在不方便买男人的衣服,但是总不能白出来一趟吧? 秦子或惊讶地看着她,意外她竟会有这样的建议。但是他并没有拒绝,转身朝布庄走去。 看到表哥竟乖乖听她的话,岳惠蓝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瞪了柳若水一眼,后者只当作没看见。 布庄内柳若水只挑了一块浅绿色的纱质料子,还有一块白色的。全程除了与店主询问价格,没有多说一句话。岳惠蓝则大肆采购了一堆颜色各异的名贵布料和成衣。 秦子或从头到尾目光都绕着柳若水打转,对于岳惠蓝时不时的询问都心不在焉的应付了事。惹得岳惠蓝大发娇嗔。 而秦仙儿则好笑的看着三人之间的波涛暗涌。布料随时都可以看,但是好戏却不是天天都有的。这次外出可谓是大有收获啊。以前没有柳若水的存在时,她一直以为哥哥和表姐之间的相处就是恋人的表现,但是现在看来,哥哥对待嫂子原来也并不是无所谓。她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中她已将对柳若水的称呼改成了大嫂。 柳若水疑惑地看着前面的丈夫,刚才他让秦仙儿陪着表妹先回梅院了,而他则一直将她送到竹院。已经到家了,他还担心会有危险吗? 眼看就要到竹院了,她赶紧拦住他,一是不想再继续面对他,更不想让他知道王和谦在她的住处。“你,还有事吗?” 秦子或停下脚步,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总觉得有话要说却不知说些什么。但是柳若水的举动让他不悦。她是在撵他走吗?她不记得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了?妻以夫为纲,他也应该是她的主人不是吗?而她竟然---- “以后,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你已经成亲了,不觉得应该换一下装扮吗?”他顿了顿,想起不久前的事,她也有错。如果不出门不就什么也不会发生了吗?“还有,你缺什么告诉管家,他会替你置办,不需要你一个妇人抛头露面。” 他注意到她头上的玉竹簪,不知为何心里突然不舒服。她很喜欢竹吗?看她的衣服上的刺绣都是竹。虽然不易觉察,他还是发现了。用白色的绣线在白色的布料上刺绣,有什么特殊含义吗?还有另一边的荷,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那是她与另一个人的标志。这个猜测让他满心不悦。 “知道了,还有事吗?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赶人的意味相当明显。他以为他是谁?又以什么样的身份说话?她的天吗?他自己不也不承认这门亲事吗?怎么突然拿丈夫的身份压她。今天的事本来就让她很恼火,累了一天她也不想再跟他吵架。 秦子或有些恼怒地看着不以为然的妻子,他的话她没听懂吗?竟然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但是他的怒气丝毫影响不了柳若水,柳若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旁的柳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最后他只得无奈地放弃。 “再过半个月就是爹的生日了,你---准备准备。” 说完转身往练功房走去。他需要消耗体力来发泄心中的气愤。这个小女人,已经不止一次激怒他了。这些天来他发现,越和她接触就越是控制不了自己想要接近她,了解她,但是无论她是沉默还是回应都会轻易地激怒他,因为他知道——他的妻子并不在乎他。这个认知让他感到越来越气恼。 从何时开始,他的心,乱了? 柳若水思索着秦子或的话,公公的生辰为何要她准备?而秦子或似乎并不若先前的讨厌她了。这代表了什么?这样的状况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他不讨厌她,那她的日子势必不好过了,起码岳惠蓝不会给她清静。更重要的是,如果秦子或对她有了感情,那么她想要离开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但究竟是什么让他对她的印象改观的?哪里出了错?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真得好好想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寿宴(一) 回到竹院才发现王和谦已经走了,只留下一张字条:多谢,珍重!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可能是得知秦子或已经回府的消息吧,才会走得这么匆忙。他是一位谦谦君子,虽然之前因为私心而留在竹院,但是几日下来举止有礼,即使是偶尔与柳若水主仆二人聊天也是极有分寸。对于柳若水,他虽然很想多了解一点,但是在那次谈话被柳若水轻描淡写地带过之后他就不再提起。他是好奇,却从不强人所难。知道了秦子或回府的消息,他立刻离开了,不会让柳若水授人以柄,名节受损。 柳若水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就像刚刚久别重逢的亲人又突然分开一样。 抚摸着那张字条,这是王和谦唯一留下的可以证明他存在过的证据。字迹是刚劲有力的,有些类似于师傅的草书,却隐隐带点书卷气。就像他的人一样,外表优雅俊朗,其实骨子里又带点刚强。他中的毒绝非一般,加上外伤,所受的痛苦肯定非常人能够想象,但是这几日他却总是一副微笑的样子,即使是换药时疼得满头大汗也咬牙强忍着,那伤口深可见骨,就连柳若水这样冷漠的人见了也不禁为他暗捏一把汗,他却总是笑着让她不要担心。 虽然脸色因为受伤而显得苍白,但是这笑容却让柳若水倍感亲切,忍不住想要亲近,这种亲切不同于与师兄之间,是那种介乎于亲人和朋友之间的感觉。 现在发现他走了,自然免不了一番惆怅。 失望的不止有她,还有短短两天就和王和谦成为好朋友的小雨,自从和王和谦见面之后,短短时间内,他风趣幽默的谈吐和温文尔雅的举止就吸引了小雨,小丫头马上喜欢上了这位长相俊美,气质不凡的年轻公子。 “夫人,王公子真的走了吗?这是他留下的字条吗?上面写了些什么?”一回来没有看到王公子,又看到主子握着那张小小的纸发呆,她忍不住问到。 “他走了。可能有什么事要办吧。”她当然明白他的体贴,今天在集市上遇见秦子或之后她就预感到了王和谦的离开,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不知他的伤是否真的如他所说的已无大碍,外面的那些仇人,他应该能应付了吧。虽然他没有说过什么,但是从他的伤和所中的毒看来,那帮人应该是心狠手辣的。 小雨自然不会知道柳若水的心事,失望地说:“王公子也真是的,伤还没有好就这么着急着走,也不和我们打个招呼。” 柳若水诧异地看着小雨脸上失望的神情,"小雨,你好像满关心他的。为什么?" “我们是朋友啊!大家相处了这么久。” “久?” “唉!也不是了,关键是王公子人很好啊,又长得漂亮,待人又亲切。夫人,难道您不喜欢他吗?”其实不论是谁,只要那人真心待人,小雨都会喜欢他的。当然这种喜欢不是属于情人间的,是朋友间的。 柳若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雨的问题,就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喜欢他的,将他视为兄长看待。“喜欢?也许吧!我觉得他就像亲人一样。”有了上午的经历,看到小雨奋不顾身的保护她,她已将小雨当作亲妹妹一般看待了,因此话也多了些。 叹了口气,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何况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他是秦子或的朋友,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不忍看到小雨落寞的样子,她开口道:“对了小雨,你想学认字吗?” 果然,她的话马上吸引了小雨的注意。她惊喜的瞪大眼睛,“夫人,您愿意教我吗?” 柳若水微笑地点点头,离开秦家之前,她希望能教会小雨识字。起码能够认识一些简单的字,看书信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如果你想的话,现在我就可以开始教你。” 小雨开心地又哭又笑,“真的吗?真的吗?我真的可以识字吗?谢谢夫人!” 晚饭时难得全家人都到齐了,秦越就趁机宣布了他五十大寿的事。 “或儿,具体的事宜就交给你和你媳妇去办吧。除了酒席以外,还要请一班戏班,王大人喜欢热闹,戏文一定要选好。”他捋了捋胡须,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交代道:“还有,这次宴请的官员大半都喜欢歌舞,最好能请一名技艺高超的乐师在宴会上献上一曲,想必他们会喜欢的。” 为官多年,秦越早已深谙为人处世之道。寿宴不过是和朝廷官员,城中富商们联络感情的工具。每年他都会借机邀请社会名流,广交各界显贵,又加上他善于揣摩各位达官显要的心思,投其所好,是已多年来官运亨通,风评甚好。 这次的寿宴自然也不例外。不过除了拉拢朝中官员之外,这次寿宴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儿子儿媳的关系。特地将事情交给他们两人一起做,是为给两人制造相处的机会。这些天儿子对媳妇态度的转变他不是没有看在眼里,只是柳若水似乎丝毫不为所动,这才是他所担心的。 他老了,不可能一辈子支撑这个家,最终还是要将家业交到儿子手里。但是或儿的浮躁和不定性却是他所担心的。柳若水虽然外表柔弱,但是以秦越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她性格沉稳,遇事处变不惊,如果能够得到这样一位贤内助无疑是弥补了儿子的不足。况且这次还能考验儿媳的能力,一举数得。 柳若水和秦子或何尝不知道秦越的苦心,各怀心思的两人不由自主地互望对方一眼。却在接触到对方的目光时又都慌忙避开。 秦子或是从心里感激父亲的安排的,他知道父亲从一开始就很满意柳若水这个儿媳,也一直不满他对待她的态度。 不知何时开始,可能是在第一次见到柳若水的那一刻起吧,他的心就悄悄地发生了变化。变得开始有些在意她的一举一动,在乎她对他的看法。在得知她居然不在乎自己对表妹暧昧的言行时,心里竟然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但是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近她,刚开始刻意的冷淡现在竟成了她拒绝他的理由。竹院成了她的私人禁地,平日里她总是躲在那里,而他也找不到见她的理由。 明明是夫妻,应该是最亲密的两个人,却连见一面也需要理由,这不是天底下最荒唐的事情吗? 柳若水自然也明白公公的一番用意,如果不是她早已心有所属,她或许会感激他的良苦用心。但是一旁岳惠蓝的目光太过怨毒,她有些招架不住,再者她既已决定了要走,就不能容许任何意外的发生。 “爹,您的大寿不是一直由娘操办的吗?为什么----?”柳若水希望公公放弃他的决定,否则,可以料想这十几天的日子不会好过。 秦越自是看出了她的迟疑,“这几天你娘的身体有些不舒服,不宜太操劳。”他看了儿子一眼,语有深意的说:“何况,你已经进门不少时日了,家里的事情也了解的差不多了,也应该帮帮你娘处理一些事务了。” “可是,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些,我怕--” “没有人生来就会做任何事情的,有什么不懂的,我相信你夫君会教你的。你娘年纪也不小了,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作媳妇的应该为她分忧。”说完还向儿子投去鼓励的一眼。 “可--”柳若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公公摆摆手阻止了。“好了,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或儿,吃完饭你和你媳妇商量一下给我个答复。” “是。”秦子或心事重重地说。 一顿饭下来恐怕只有秦越和秦仙儿吃得最开心了。 柳若水不喜欢这样的安排却碍于公公的情面不好拒绝,左右为难;秦子或虽然满意父亲的安排却在听到妻子拒绝后心中暗自生气;岳惠蓝心中恨死了姨夫帮助柳若水却因姨夫在场敢怒不敢言,只得以眼神向姨母求救。无奈秦母早已答应了丈夫不再过问此事,所以对于甥女的求助只得装聋作哑只当没有看到。只有秦仙儿乐于见到这样的结局。 晚饭在一片沉默中草草结束。 饭后岳惠蓝执意要表哥送她回去,她就是不想给两人任何单独相处的机会。秦子或看看一脸淡漠的柳若水,又看看一副怨怼的表情的岳惠蓝,真是左右为难。 柳若水趁机道:“今天晚了,不如明天再说吧!我也累了,先回房休息了。”说完向丈夫福了福身子,不等他回答就径自离去,看也没有看丈夫一眼,自然也就没有看到丈夫铁青的脸和岳惠蓝一脸胜利的表情。 秦仙儿则望着嫂子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抚了抚下巴。 接下来的日子是忙碌的,柳若水现在才知道原来做个大寿也这么费事。光是寿宴的酒席就有很多学问,并且每一项都要亲历亲为。首先要到酒楼订酒席,酒席的菜单是按照宴客们的喜好定的,特别是一些重要的官员商贾,对于菜肴的要求各有不同。必须面面俱到。 菜单定好以后就是试菜了。本来这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美差的,如果对面不是坐了一位想用目光杀死你的人的话。 其实柳若水应该感谢岳惠蓝的,因为这几天不论做什么她都跟着他们,将秦子或牢牢地看守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发生什么“意外”。这倒也省去了她和丈夫单独相处的尴尬。但是实在是对方的眼神太过“锐利”,害她虽然面对一桌子珍馐美味仍是食欲全无。 最难受的莫过于秦子或了。这几天他都被表妹如犯人般地步步紧随,寸步不离,一点喘息的空间都没有,更别提和柳若水单独相处了。更夸张的是表妹刻意插在两人中间,只要他的目光稍稍落在妻子身上,她就大声说话转移他的注意。 平日他最喜欢的惠蓝表妹此刻他竟然觉得有些多余。这些天他一直在找机会与柳若水答话,但是柳若水的刻意闪躲和表妹的步步紧逼让他无所适从。他既心神不宁自然也就食之无味了。 岳惠蓝的心思自然也不在菜肴上。光是紧盯心上人的动静就够她忙的了,哪还有心思管什么菜的味道? 于是试菜的程序在三人的各怀心事中草草结束。 最后柳若水实在是怕了岳惠蓝,提出分头行事。由她去负责宴会的歌艺表演,而秦岳两人则负责酒席和宴会的布置。秦子或无奈地答应,这才暂时结束了三人的尴尬局面。 不过柳若水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这几天她跑遍了扬州城的大小酒楼,甚至还让人去了几个名妓院,却发现不但扬州最出名的歌姬花魁方秀媚,就连其他稍有名气的琴师舞娘也早已被人预定。至于预定的人,众口一词都说是一位外地来的有钱公子。这不得不让柳若水怀疑,事情怎么会那么凑巧。 一定有人从中作梗,但是谁呢?岳惠蓝吗?可是这些日子她一直跟着丈夫,应该没有时间啊!那会是谁? “夫人,您看我写的这几个字对不对?”捧着张纸进来的小雨打断了柳若水的沉思。 柳若水回过神来,接过字帖仔细检查。这几天虽然忙碌她也不忘教授小雨识字,小雨也很用功,已经认得了上百字了。字也写的有模有样。 “不错。李为?是个人名吗?”柳若水好奇的问,她并没有教这两个字啊! “嗯,是。”很难得,小雨竟然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还有事吗?”柳若水盯着小雨涨红的脸,忍不住好奇起来。 “有,是--”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样,她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柳若水。“夫人,帮我念一下信好吗?里面的字我认不全。” 柳若水接过信,只见信封上写着“雨妹亲启”四个字,落款是李为。她有些明白了。 原来李为是小雨的青梅竹马,从小就定了婚约。无奈两家都是贫穷人家,也帮不了什么,只得眼睁睁看着未婚妻卖身为奴。但是这个李为却是重情重意之人,仍然痴心一片地等着小雨,非她不娶。这次写信就是为了表明心迹。 念完了信小雨已是泣不成声。柳若水将她揽在怀里,安慰她。却发现小雨的经历和自己有些相似,只是她还有可能离开秦府,而小雨--- “你打算怎么办?”柳若水关心地问。 “还能怎么办?我不能耽误了为哥。他是个好人,我怕是终生都得待在这里了,我不能---他好傻啊!”小雨的脸上尽是心疼,还有一丝绝望。 “有没有想过离开?既然他是好人,你就应该勇敢地接受他,不要辜负他啊。”柳若水就是不忍看到小雨难过,她平时是那么开朗的一个人。 “不可能,我签的是终身契,怎么可能离开?夫人,你帮帮我好不好?替我给他回信,就说我已经移情别恋了,让他彻底死心了吧!”尽管不舍,但是为了心上人的幸福,只得忍痛决绝。 柳若水摇摇头,“既然他这么爱你,你以为你的谎话骗的了他吗?” “那我该怎么办?”小雨已是六神无主。 “小雨,你想不想见他?”实在是不忍,柳若水决定帮帮这对苦命鸳鸯。 “见他?”小雨惊讶地看着柳若水,“可以吗?” 柳若水微微点头,“我可以帮你约他明日下午见面,但是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还有,”她站起身,走向衣橱,取出一件浅绿色的纱衣,递到她手上。“试试这件衣服,应该合身。” 小雨半天没有回过神,“这,是给我的?” “恩。你不是说很喜欢这种衣服吗?那次上街我选了这块浅绿的料子,喜欢吗?”柳若水缓缓地说,意外的看到小雨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怎么了?” “喜欢!谢谢夫人!谢谢!"她紧紧抱住衣服,“这是我拥有的最漂亮的衣服了!夫人,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柳若水了解地拍拍她的肩,“穿上试试吧。来,我给你上妆。” 穿上新衣的小雨象是换了个人似的,焕然一新。本来小雨的肤色偏白,加上柳若水为她淡扫娥眉,轻点朱红,更显得她如如花般娇艳。 “果然,绿色很适合你。”做这件衣服花了她不少时间,特别是这几天特别忙,只能晚上抽时间做。但是她仍做的很细心,白色的衬袍上绣的是水仙,雅而不招摇,最适合小雨。 “可惜,我不会梳头。”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直盯着小雨看,都将小雨看得不好意思了。 “小雨,你会跳舞吗?”她的身材曼妙,跳起来应该好看。 “跳舞?”小雨摇摇头。她是穷孩子出身,每日与农活为伍,怎么会跳舞? 柳若水偏头思考了下,小雨天性聪明,应该学得很快,只是剩下十天时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寿宴(二) 说实在的,柳若水对岳惠蓝虽然谈不上喜欢,但是绝对也没有讨厌的成分,基本上两个人除了有秦子或在场的那几次见面之外很少有碰面的机会,加上柳若水已经默许他们两人的事情,柳若水认为两人几乎算得上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不过当面对她时对方的那种又妒又恨的目光却让人受不了,所以要不是实在找不到琴师,柳若水恐怕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找上岳惠蓝。 都听小雨说,岳惠蓝是秦家最有才华的人。诗画音律样样皆精,而且弹得一手好琴。这次如果能有她帮忙,无疑可以锦上添花。 这是她第一次踏进梅院,原本以为梅院里只有梅,现在才知道她错了。如今正值夏季,并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梅院里却是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经过专人布置,梅院虽满园鲜花,却并不散乱,各种颜色的花错落有致,别具一番风格。可见岳惠蓝在秦家受宠的程度,这些花不乏名贵品种,有些甚至不是这个季节开的。 秦仙儿不在家,平时这个时间她都是在扬州城内打转的。虽是官家小姐,相貌也清丽可人,但是可能受哥哥的影响,她从小喜欢舞刀弄枪,性子也急噪,总是幻想着闯荡江湖,行侠仗义。这点倒是和她哥哥有些相似,虽然柳若水对秦子或也谈不上熟悉,但是直觉上他是个人品不错的人。 尽管秦仙儿的武艺不怎么样,但是仗着秦家在扬州的势力,她凭着一身的花拳绣腿到处“行侠仗义”倒也没人敢惹她。 在岳惠蓝的丫头翠莲的带领下,她来到了岳惠蓝的寝室。 见识到了翠莲的傲慢,柳若水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做“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了。从头到尾翠莲都骄傲的高抬着头,看都不正眼看她一眼,只差没有用鼻孔说话了。完全没有把她当作柳夫人看待。 但是柳若水并不介意,外人的看法并不重要,只要岳惠蓝肯帮忙,她受点委屈算不了什么。 这才算是名门闺秀的香房吧!柳若水暗自嗟叹,扑面而来的桂花香让她差点窒息。老天,怎么比花房的味道还浓?难道非得将好端端的房间弄的香气四逸才算是香闺吗? 不能说柳若水少见多怪,除了檀香,她几乎从来不用其他香料。即使衣服上的熏香也是师娘特制的香精,虽然淡,清香却弥久不散。只熏一次就够了。 房间里到处都是粉色的纱帐,桌椅都是上好的红木制成的,连屏风都花费了好大的心思。柳若水认得,屏风上的纹绣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双面苏绣,绣的是岳惠蓝最爱的梅花。枝干遒劲有力,花瓣白中透着一点淡粉,仿佛能闻到淡淡的梅花香气。一旁若隐若现的是窈窕的女子,秀面微露,栩栩如生。 无论从哪一方面,岳惠蓝的沁芳阁都比柳若水的竹院好太多了。但是比起这里的豪华典雅,柳若水更喜欢竹院的清幽和朴实无华。 岳惠蓝正在窗前练字,柳若水随意地瞄了一眼,果然,娟秀的小楷显然是下了极大的工夫。柳若水曾对书法有些研究,自然知道要练得一手好字极不容易。看来岳惠蓝真的如小雨所打听到的那样,是个才女。那么她的琴艺应该也是精湛的。 看到柳若水,岳惠蓝并没有停下笔,只略微抬了抬头,又继续写字。丝毫没有因为柳若水的到来而做出任何表情,仿佛她不存在似的。 既然主人没有好好待客的意思,柳若水也不奢望她会先开口。“岳姑娘,我这次来是因为公公的寿宴。是这样的,还有五天就是寿宴的日子了,可是助兴的琴师还没有请到。你看----” “你想让我在宴会上弹琴?”写字的手在听了柳若水的话之后明显一抖,最后一笔向左撇出。岳惠蓝显然是没有想到柳若水会请她弹琴,大为惊讶。眼看着将要完成的字帖因一笔之错而毁了,她烦躁地将毛笔一丢,用力将字帖揉成一团扔进纸篓。 “是的,不过----”话未说完就被岳惠蓝不耐地打断。 “开什么玩笑?你让我一个千金小姐像下贱的歌姬一样任人品评?” 高八度的女声镇疼了柳若水的耳朵,真看不出岳惠蓝平时文文弱弱的,嗓门却挺大的。但是柳若水不敢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既然有求于人,态度恭敬一点比较好。 “你是秦家的才女不是吗?我想公公要是知道是你为他弹奏一定会很高兴。再者,可以在琴前加一道布蔓,没有人知道是谁在弹琴。”柳若水知道公公一直不是很喜欢岳惠蓝,而她也总向找机会改变姨丈对她的态度,所以就顺水推舟,希望可以说服她。 岳惠蓝确实有些心动,这是一次大出风头的好机会。说不定既可以就此展现自己的才华,让表哥明白谁才是最适合他的,借此彻底打败柳若水,又可以趁机改变姨丈对自己的看法,一举两得。 可是-- 这次她大费周章地提前预定扬州城内的大小琴师,不就是想柳若水出丑吗?自己要是现在帮她的话之前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让她怎么能甘心?真是左右为难。 “真是不好意思啊,前天我浇花时无意中被花上的刺伤到了手指,恐怕短时间内不能抚琴了。”想来想去还是不要帮她了,自己既然已经是秦家公认的才女了,也就没有必要再证明了。岳惠蓝堆起虚假的笑容,假惺惺地道歉。“这次真的是帮不了你了。” 说谎,刚才还好端端地写字,怎么这会就受伤了?柳若水心中暗自气愤,却不好表现出来。既然人家不肯帮忙,她只有道谢告辞了。 望着柳若水远去的背影,岳惠蓝露除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哼!到时看你如何向姨丈交代!   “是你!” 迎面走来了一位卓而不凡的翩翩公子,挺拔俊朗,斯文的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正是前不久不辞而别的王和谦。 看到柳若水,王和谦的眼中闪过不易觉察的异样光彩,一闪即逝,心事重重的柳若水当然没有发觉。 “几天不见,过得可好?”低沉温和的声音透漏了主人的关心。 “还可以吧!”微微叹了口气,“起码我还活着,不是吗?”难得的调皮让疲惫的她稍稍恢复了些生气,是因为故人重逢的喜悦。 “怎么了?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事吗?”没有忽略她语气中的疲惫,王和谦关心地问。记得不久前她虽然一脸冷漠,但是不难看出她生活的惬意和悠闲,是什么事让她变得这么疲惫? “嗯,我只能说一言难尽。”无奈的耸耸肩,自嘲的笑笑。只有在亲人面前,她才会放下武装,露出脆弱的一面。而王和谦早已被她视为兄长了。 “我们到那边的凉亭说吧!”王和谦很高兴她能向自己吐露心事,这表示自己在她心中的有一定的分量。 “恩。”柳若水点点头,正午的阳光晒的她有些头晕。 凉亭里果然舒服许多,没有烈日的晕眩,多了丝丝细风,柔柔地抚过脸颊,倒也稍稍缓和了连日来的疲累。 王和谦看着妇人打扮的柳若水,不禁想起初次见到她的情景。那时的她没有将头发挽起,只是任一头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没有多余的装饰,是另一种纯洁娴静的美丽。 并不是说现在的她不好看,只是她现在的装束代表了一种身份,代表了她为另一个人所拥有。想到这里,他不禁心中泛起阵阵苦涩,生平第一个动心的女子竟然已是嫁做他人妇。 从来没有嫉妒过谁,即使从小无父无母,即使没有子或显赫的身世和富裕的家境。二十几年来他活得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但是现在,他是真的羡慕子或,能够拥有柳若水这样的瑰宝。 但是他却没有珍惜她!他私心地想,假如刚开始是他先遇见柳若水,事情会不会就不同了呢?一定会的,他一定会疼她爱她,不会像子或一样的冷落她--- “那天,为什么不辞而别?小雨伤心了好长时间呢!直抱怨你不够朋友,走也不打个招呼。”柳若水当然没有想到对面一直微笑着看着她的王和谦心里在想些什么。一提起小雨,她的嘴角就禁不住上扬。这丫头极聪慧,又热情,不论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只是这几天苦了她了,没日没夜地练习舞蹈。不过虽然她的舞姿还是有些生硬,也不是很流畅,但是总体来说已经满像那么回事了。对于初学者来说已经很不错了。相信宴会之前她一定会有更大的进步的。 “哦?那个小丫头?很可爱的女孩子,只是下次见面不要给我派头吃才好。”王和谦也很喜欢小雨,活泼开朗,善良大方,很讨人喜欢的小妹妹。 “才不会呢!小雨不是记仇的人,昨天还念叨你呢!” “替我向她问好,下次一定登门道歉。”其实王和谦很想问她是不是也惦念他,但是又怕唐突了她。 “不要说我了,说说你吧!为什么这么累?我记得你前些天还是很清闲的。” “再过几天就是公公的寿辰了,可是乐师还没有找到。”想起这事她就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想不到这么小的事也能够难得倒她。原来无所不能的柳若水也有无措的时候。 “伯父的寿辰让你打理?”不是一向由伯母操办的吗? “公公说婆婆的身体最近不是很好,所以才让我打理。” “子或没有帮你吗?” “我负责歌舞助兴,而他负责酒宴和其他琐事。” “你们--需要分得这么清楚吗?”王和谦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触到她的痛处。“子或在扬州还有些门路,找个乐师应该不难。”难道是子或故意刁难? “与其三个人别扭难受,倒不如分开各自清净。再说扬州城内大小琴师早已被人预定,我想他也不一定能找到。” 求人不如求己,她想起在岳惠蓝那儿碰的钉子。还有她不想和秦子或有太多交集。最近他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让她心里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具体是什么还没有来得及思考。 王和谦自然了解秦家的情况,说实在的他竟然有些庆幸,看来子或还是对岳惠蓝情有独钟,并没有发现柳若水的好。柳若水的愁容让他心疼,有种拥她入怀的冲动。 “非得是琴师吗?我倒是认识几个懂音律的,但是他们大都吹笛子。对于琴却是不很精通。” 柳若水仔细想了想,既然寻不着合适的琴师,看来只能自己来弹琴了。虽然她也精通音律,但是她不想在别人面前弹奏。尤其是秦越,她知道公公一直对她抱有期望。一个一无所长的儿媳也许会让他失望,却给她省了不少麻烦。 泄露太多锋芒,注定会招来麻烦。先不管秦子或会作何感想,光是岳惠蓝就不会让她安生。那时想离开就更麻烦了。可是现在没有办法,只得这么做了。只要到时候小心一点,尽量躲在布帘后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 不过只有琴音可能有些单调,如果能有笛声伴奏的话,应该会更好。 她向王和谦点头微笑,“好吧。只是能请他来秦府一趟吗?有一些具体事宜我想嘱咐他。”毕竟是她的心血,她不允许有半点瑕疵。 “这个,恐怕不行,他最近有点忙。这样吧,你有曲谱吗?” “有。”柳若水递上早已准备好的曲谱,那本来是要给岳惠蓝的。 “这是?”王和谦接过那本薄薄的册子,没有名字。 “哦,只是一首没有名字的曲子。我觉得很好听,是一位朋友所谱。”其实这是她及笄时所作,也是她最喜欢的,还特地取了“夜凉若水”这个名字。她曾和师兄琴萧合奏。但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她还活得无忧无虑,逍遥自在。本来没有想要拿出来,毕竟夜凉若水取自她与师兄的名字,是属于他们之间的曲子。但是匆忙之间她也来不及重新选择合适的乐曲。 王和谦将曲谱放入怀里,“寿宴那天,他一定会准时出现。” “你们倒是聊得挺投机的嘛!我不知道原来你们早已认识了。” 柳若水还没有来得及向王和谦道谢,就听见一旁有讥讽的声音传来,回头一看,正是她的丈夫--秦子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寿宴(三) 柳若水聘请乐师遇到麻烦的事自然是传到了秦子或耳朵里。当然聪明如他,自是隐隐约约知道了事情的起因,岳惠蓝那点小聪明根本瞒不过他。不过这次岳惠蓝的小动作却在无形中帮了秦子或一把,让他有了个名正言顺去找柳若水的理由。只是去帮忙柳若水就不会再那么急着赶他走了吧?那么顺水推舟也可以借此缓和他们夫妻的关系,却不料正好碰见柳若水和王和谦相谈甚欢的场景,这让他突然变得很烦躁,口气也冲了起来。 这边王和谦见秦子或来者不善,脸上明显带着怒气,连忙后退几步,缓缓笑道:“子或,你来得正好。娶妻这么久也没有替我引见嫂夫人。要不是今天刚好碰见,你准备什么时候向我介绍嫂子呢?” 他特地强调了他和柳若水是今天才认识的。他可不想前几天的事情被好友知道。依着子或的脾气,肯定要大打出手。何况说出来对柳若水的名誉也有损。 殊不知他这种刻意撇清的举动看在秦子或眼里成了欲盖弥彰。他有种想要揍王和谦的冲动。刚刚才认识?鬼才相信!刚才明明见到柳若水冲着他很温柔的笑,她从来都没有对他那么笑过。还有,柳若水不知道给了他什么东西,就见他小心翼翼地藏起来。 “好像不用我引见了吧!你们像是早就认识了嘛,不是谈的很开心吗?” 虽然话是对王和谦说的,但是他的眼睛却紧盯着柳若水,希望可以从她的脸上发现类似于愧疚或心虚的表情。但是没有,她依旧是一副平静无波的表情。这让他更加愤怒,这个该死的女人,难道她认为当着丈夫的面跟别的男人聊天是对的吗?她竟然一点愧疚之情都没有。 “有吗?刚才只不过闲聊了些家常而已。” 不知为什么,王和谦觉得秦子或似乎并不是完全不在乎柳若水,因为刚才秦子或的表现竟有点像是在吃醋。以他多年来对好友的了解,恐怕秦子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对柳若水有了感情,或许这种感情并不深刻,但是只要相处得越久,他就会发现越来越多关于柳若水的好,感情也将越来越深刻。不知为什么,这种认知让他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 “闲聊?和谦,我可从来不知道你还有闲话家常的嗜好。”秦子或略带嘲讽地说,眼神扫过王和谦,依旧定格在柳若水额脸上。 “只是几句问候而已,你不是这么小气吧?以前跟惠蓝打招呼也没见你这么生气。”王和谦边试探边打量他的表情,果然如他所料。秦子或看着柳若水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仿佛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似的。 “哦对了,子或,我这次来找你是因为我发现了上次袭击我的幕后黑手的下落---”王和谦想起此行的目的,赶紧岔开话题,不想继续让好友再为难柳若水了。可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子或打断了。 “和谦,你先去书房等我,我随后就到。”他显然不想让柳若水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在他的观念里,女人不应该接近这些血腥,乖乖在家相夫教子就好。 “既然你们有事,我就不打扰了。我先会房了。” 柳若水极不喜欢丈夫看她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正好借这个机会离开。 “等等,我还有事和你说。”秦子或抓住妻子的手臂,阻止了她离去的步伐,同时以眼神示意王和谦先走。 王和谦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但最终没有开口。 “嫂子,我先告辞了。改日再拜访。”说完朝柳若水揖了揖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以眼神告诉她事情一定为她办妥。 柳若水会意一笑。 这一切看在秦子或眼里就成了两人在眉目传情的意思。他怒不可揭地扳过柳若水的身子, “人都走了,还这么依依不舍?” 柳若水皱眉,挣脱他的禁锢,她最讨厌有人自以为是,还有给人强加罪名。他就不能成熟一点吗?还是冤枉别人是他的乐趣? “无聊!如果你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懒得理他,还是回竹院教小雨跳舞吧。 “怎么?被我发现了你的背叛心虚了?”为什么对王和谦就和颜悦色,对他却爱理不理?这让他的男性自尊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你为什么总喜欢将自己的自以为是强加在别人的头上?你认为这样公平吗?好,即使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你的朋友吧!你不觉得这是对你们多年友谊的侮辱吗?” 柳若水本来不想反驳的,实在是他的话太伤人,什么叫背叛?她有做过什么吗?如果她要背叛早就跟师兄走了,还用的着让师兄苦苦地等她吗? 秦子或也知道自己的言辞有些过火,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她和别的男人说话就心里不舒服。但是他知道要是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只会让他们的关系更糟。“算了,这事不提了。” 柳若水生气地瞪着丈夫,这算什么?误会了她连句道歉也不说就完了?算了,她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好,你还有事吗?我要走了。” “是关于寿宴的事。听说你还没有找到乐师---” “不用担心,我已经解决了。绝对不会耽误的。这下你放心了?”说完她扭头就走,留下一脸愤怒的丈夫。 望着柳若水离去的身影,秦子或开始痛恨自己干什么这么多事。费力不讨好,她竟然又误会了他的意图。拳头握紧了又松开,长叹一声,他无奈地朝书房走去。 直到寿宴的那天晚上柳若水也没有见到王和谦,更没有见到他请的乐师。但是她并不担心,虽然他们之间谈不上熟悉,但是她就是相信他既然答应了她就一定会做到。 所以即使小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她还是无动于衷,反而安慰她,让她稍安勿躁。 “夫人,你怎么不急呢?都什么时候了?再过一个时辰宴会就开始了,王公子还没有到。万一他来不了,到时我们该怎么办?”已经打扮好的小雨急得来回跺脚。 柳若水悠闲地审视小雨的装扮。金缕衣是她亲手做的,飘逸华贵又不失优雅。几条纱制的飘带随着她的步伐舞动,更添了几分仙气。发型是请了扬州有名的烟翠楼的师傅梳的,还有脸上的妆也是师傅精心画的。 一切都完美无暇,只要小雨不再皱着眉头。 “小雨,你的表情和衣服头饰一点都不搭。放松一点,有我在,没有关系的。”她安慰道。 “可是,夫人,如果到时候他赶不及呢?” “没有可是,我相信他。既然他亲口答应了我就一定会做到。如果他有事来不了,也不用怕。大不了我自己弹琴就是了。所以你就不要操心了,专心想想你的动作吧。” 她将小雨按在椅子上。要不然她总是晃来晃去她头都晕了。宴会开始前秦子或找到她,问道:“乐师都准备好了吗?” 柳若水点点头,“好了,你忙别的去吧!不用操心了。” “为什么每次我都感觉你像是在赶我走。为什么?我让你讨厌?” “不,你别多想。今天客人很多,你一定很忙,这点小事我还应付的了。”柳若水淡淡回道,语气中听不出有何感情。 秦子或没有多做停留,事实上今天他的确忙得不可开交,所以他只和柳若水说了几句话就又转身招呼宾客去了。 当琴声响起的时候,立刻吸引了宾客们的注意。不光舞者的舞姿曼妙,别样的音律和弹奏者高超的的技艺也让宾客们大加赞赏。 就连岳惠蓝也暗自惊讶弹奏者的琴技。柳若水从哪找到这么好的琴师,他的水平肯定在她之上。但是她不记得扬州城内有这么高明的琴师啊。 还有舞娘,虽然隔着面纱,仍是掩不住的艳丽可人。婀娜的身段加上娴熟的舞姿,她又是谁?从哪儿来? 琴声响起不久,只听见一阵悠扬的笛声从外面传来,与琴声和在一起,顿时又增色不少。 纱帘后的柳若水低笑,他终究是遵守约定了。她就知道他不会失约的。 秦子或疑惑地看看舞娘,又看看抚琴人的方向,还有黑漆漆的门外。这跳舞之人似乎在哪见过。还有笛声,也有些熟悉。 大厅里渐渐安静了起来,人们不知不觉停止了谈话,专注地聆听。 又过了一会,琴声中又缠绕了萧声。这萧声忽强忽弱,忽远忽近,捉摸不定。听声音应该在远处,却又让人觉得近在咫尺。这吹萧之人似乎与抚琴之人极有默契,高低抑扬,配合的天衣无缝。到后来竟然渐渐将笛声屏除在外了。 没有人知道,纱帘后的古琴上竟落上了一滴眼泪。 柳若水听着萧声,竟然痴了。忘记了手上的动作,呆呆地出神。幸亏萧声盖过了她的疏忽。幸好宾客们忙于倾听萧声,竟没有人发现抚琴人的异常。 许久,她慢慢回过神来,微微闭上双眼,双手凭着感觉在百年古琴上游走。 渐渐的,笛声止了,喧哗声止了,就连小雨也停止了舞蹈。大家都屏息陶醉在这优美的旋律当中。 一阵微风吹过,纱帘被掀起一角。秦子或隐隐约约看到一身粉色纱衣的妻子--- 夜凉若水,终究得要他和她合奏才好--- 直到音乐停止许久,大家才渐渐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宴会中又有了喧闹,宾客中也不乏爱好音律之人,纷纷向秦越询问这琴师的来历。 秦越自然也看到了布帘后头的儿媳,他倒是不那么惊讶,其实早在柳若水一进门的时候他就看出她的特别,只不过儿子太过浮躁,也有点死心眼,才看不到儿媳的好处。不过刚才儿子见到弹琴的妻子时脸上的隐晦他也注意到了,看来儿子正在一点点的改变,事情的发展似乎正在他的意料之中,想到这里,他不禁捋须而笑。 秦子或自从柳若水一走进大厅就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不放。一旁的岳惠蓝则阴沉着脸,刚才的一幕她也看在眼里。她没有想到柳若水竟然是深藏不露。 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中的柳若水一无所知。 房顶上。 “你是谁?”手握笛子的王和谦对着黑暗处的一个人影问到。那人藏在阴影里,让他看不清他的长相。 这人的来历让他好奇。他为何知道这首曲子,还有,他认识柳若水吗?为什么他们配合地如此完美。他自认为懂得一些音律,却也不得不佩服他们高超的技艺。原来以为自己和柳若水合奏得尚算完美,却不料在听了他们的琴箫合奏之后不得不甘拜下风。 那人没有回话,只是转身要走。王和谦哪会轻易放过他,只见他轻轻跃起,截住他的去路。 还没等他看到那人的长相,就见那人反手一掌,朝他胸口打落。他仓促接招。 几个回合下来,他渐渐不支,却也发现对方的武功路数有些熟悉,似乎在那里见过。 趁他出神的空挡,对方趁机猛攻几招,将他逼开几步,旋身离开了。 王和谦装做若无其事地走进秦府,向秦伯父拜寿。见好友忙于招呼客人,就随意找个位置坐下,自斟自饮起来。 不远处柳若水正在品尝一种冰镇过的甜甜的水果酒。说是水果酒,其实一点酒味也没有,倒是清甜可口,她将它当成了驱暑的饮品。不知不觉喝了三四杯。 王和谦看见她就走过来打招呼,两人都没有提到刚才的事。只是天南地北地的聊了好多。 渐渐地,柳若水觉得头晕乏力,看东西也模糊了。脸上泛起红晕。她确定不是中毒了,普天之下没有一种毒可以逃的出她的鼻子。那么,应该是刚才的酒。原来这种水果酒的后劲这么大。 她有些抵挡不住了,醉酒后的她毫无抵抗之力。虽然在秦家不会有人伤害她,但是这种无法掌控自己的感觉让她觉得害怕。 看她逐渐涣散的眼神,王和谦知道她醉了。在她歪倒在桌子上之前他及时扶住她。 “你没事吧?” 一直紧盯着柳若水的岳惠蓝抓住这一时机,拉着秦子或的手说:“表哥快看,那个女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 不用她说,秦子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柳若水,自是没有错过这“精彩”的一幕。他紧紧地纂着拳头,一声不吭地猛灌酒。岳惠蓝再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听见,只是恶狠狠地盯着远处靠在一起的“狗男女”。看着王和谦搀着她走出去。 柳若水浑身无力地靠在床上,刚才王和谦将她送回来后为了怕秦子或误会没有停留就走了,小雨也不知去哪了。 她现在难受得要命。没想到无所不能的柳若水也有克星。才几杯水果酒而已,她就不能动弹了。连脱下外衣的力气都没有了。 恍惚间,房门“碰”的一声,似乎被人踢开了。接着走进了一脸醉意的秦子或。 他迈着踉跄的步子,好久才走到床边,看见面泛桃花的柳若水,先是一呆,随后想起了刚才大厅里的事,不禁怒火中烧。 “贱人,你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勾引别的男人。” 他揪起柳若水的衣服,企图将她从床上拉起。柳若水全身无力,任由他晃动她的身子。 “放手!”本该是严厉的指责,可是却成了讷讷细语。她试着运功抵抗,却使不出半点力气。酒精不仅麻痹了她的神智,也夺走了她的力气。 “你---你怎么敢---你当我死了吗?”被嫉妒折磨得失去理智的秦子或疯狂地拉扯着背叛他的妻子。这一刻,他只想惩罚她,想让她知道谁才是她的主人。 “你--滚!”拼力挤出这两个字,这是柳若水第一次说粗话。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多么希望师兄能够出现解救她。 “我滚?这是我的家,你是我的妻子,你说我该不该留下呢?”他突然发出一声邪笑,抓起她散落的头发,放在鼻下轻轻一嗅,“好香啊!若水,现在的你真美!” 他突然想起那次她散着头发上街遭人调戏的事,不禁心中增添了几分怒气,将她紧紧圈在怀里,右手扣住她的下巴,微米着眼说道:“从今以后,你散着头发的风情只能我一个人看!” 柳若水害怕这样近的距离,加上她无力反抗,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师兄救我!” 秦子或脸色蓦地一变,“在我的面前,你竟然敢喊别的男人的名字?你究竟有没有把我这个丈夫放在眼里?” “不--你不是--你不也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妻子看吗?”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秦子或,他狠狠地将柳若水扔到床上,然后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 “你这是在抱怨吗?好!从这一刻起,我就把你变成我名副其实的妻子!” “不,求你不要!”柳若水拼命的哀求着,泪水止不住地落下。 可是秦子或哪会听到她的话?失去理智的他疯狂的撕扯着她的衣服,瞬间薄薄的纱衣碎成万片,也不管是否伤到了身下的人儿。此时的他只想狠狠惩罚她。 柳若水无助的承受着她粗暴的对待,屈辱的泪却自始至终没有停止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此情无计可消除 这不是菊院! 揉揉因宿醉而发疼的头,秦子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发现四周的环境有些陌生。他的房间何时小了许多?屋内的装饰也不同了,这分明不是他的寝室。床边那件残破的粉色纱衣似乎有些眼熟,那是--- 他心里一惊,昨夜的记忆一点一滴想起。他记得昨晚他看到柳若水和王和谦之间暧昧的举动,因为一时的嫉妒和愤怒他喝了很多酒,然后跑来竹院质问妻子,结果-- 他掀开被子,床单上那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天,他到底作了什么?他竟然强暴了他的妻子! 床单有些凌乱,床上的绣帘也被扯下了一边,两人的衣服凌乱的散落在地上,种种迹象仿佛都在控诉他的罪行。她是他的妻子,但是他却强暴了她! 环顾四周,房间里并没有柳若水的身影。这么早,她去了哪里? 秦子或抓起外衣披在身上,打开门走出去。 天刚亮,秦府一片安静。尽管已是夏天,清晨仍是有些清冷。一阵风吹过竹林,竹叶“哗哗”作响。一身单衣的柳若水情不自禁的拥紧单薄的身子。好冷,心更冷。 已经不知道她在这儿站了多久,等了多久。从月正当空到东方微微发白。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却整整在这站了一夜。心里一直有个渴望,希望师兄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然后带她离开这个地方,虽然此刻她最不想面对的是他,但是最想见到的也是他。可是他没有来。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她以为他会出现,她自私地以为他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直到她能够和他远走高飞。 结果她现在都要以为昨晚的琴萧合奏是个错觉。 她知道不能自私地将过错强加在别人的身上,毕竟师兄是那么地包容她。即使她已嫁为人妇,仍是无怨无悔地等她,默默地守着她。可是此时一切都乱了,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未来怎么样她已经不确定,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实现她对他的承诺,或者,她不该去实现? 这就是女人,多么可笑的逻辑,不管你是谁,都摆脱不了千百年来悲惨的命运。贞洁烈妇,嫁鸡随鸡,一旦身子给了别人,那就等于将一生送上,一辈子三从四德。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的发生,毕竟以她的能力,很少有人能在不经她允许的情况下接近她,更别提侵犯她。可是她忽略了她并不是没有弱点的,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她绝对不会碰任何含酒精的东西。 虽然和秦子或的关系并不是很融洽,有几次甚至激怒了他,可是他的隐忍使得她天真的将他归为无害的一类。但是她忘了,他毕竟名义上是她的丈夫,那个在别人眼里应该是她的全部的人,妻以夫为纲,他可以对她做任何过分的事,而不用背负道德的包袱。 长发早已被风吹散,有些凌乱的披在脑后,犹如她此刻的心情。 脸上泪痕尤在,眼泪却早已流干。眼睛微微有些红肿,嘴唇已经失了血色,脸色是让人心疼的苍白。 一件外袍轻轻罩在她的身上,不用回头,她已知道来人是谁。可是她现在不想见到他,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昨天的屈辱,心头恨意犹浓,她怕控制不住出手杀了他。但是她没有杀他的理由,名义上他是她的丈夫不是吗?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女人的意愿从不被人重视。 “若水,昨天晚上我喝多了----”秦子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事实上他并不后悔昨晚的行为,道歉只是因为他态度的粗暴而已。 柳若水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我现在很乱,什么也不想听。” “其实我是因为---”嫉妒你对和谦的温柔才酒后失德。到口的表白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从不善于言辞,也不习惯将内心的感情表达出来。即使曾经钟情于表妹岳惠蓝,也没有亲口表白过什么。 他认为很多事并不一定要说出口,所以他常常是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情感,比如为岳惠蓝装饰梅院,为她和冷落柳若水,再到后来喜欢上柳若水后对她的明里暗里的帮助,虽然口头上没说过什么,但是明眼人都看在眼里。 柳若水转身面对他,眸子中透出深深的寒意,“不要说了!你先回去吧,我现在想一个人静静,不想见到任何人。”说完又将眼光调向别处。 不能看他,她攥紧的拳头在颤抖,胸中的怒意几乎要将她淹没。脸上强装出来的平静快要瓦解了。 从她被抬进秦家成为他的夫人的那一刻起,她其实是当这里是临时的避难所,已经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只是后来还算平静的生活让她渐渐放松了警惕,几杯淡淡的水果酒就轻易地打败了她。这真是天意,还是老天对她的惩罚?责怪她当时的任性,轻易的离开师兄的身边? 秦子或大概能了解她的感受,即使是夫妻,昨天他的作为也很过分。先缓缓吧,现在她的情绪还不稳定,再留下来恐怕更会加深两人之间的矛盾,还是让她静一静再说吧。 “好吧,你,自己静一静也好。早上天凉,多加件衣服。” 他黯然转身,默默地走出竹院。昨晚的事太突然,他也需要好好冷静一下,以后应该怎么办。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混沌,岳惠蓝和柳若水的容貌交替在脑中出现,后来竟然是柳若水的样子渐渐清晰。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可能喜欢上了柳若水,但是他没有想到在他的心目中柳若水的位置竟然如此重要,甚至超越了青梅竹马的表妹。 除了震惊,还有一丝不确定。他和柳若水之间本身就没有寻常夫妻之间的亲昵,加上昨天他又那样对待她,她会轻易地原谅他吗?都怪自己太冲动,见到妻子和和谦稍微亲密一点的行为就抑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如此一来,恐怕他和她的隔阂就更深了。 待秦子或走远,柳若水再也忍不住地将身上的袍子扯下,抛向空中,双掌挥出,袍子顿时成无数碎片--- 风过处,竹叶“哗哗”作响。似呜咽,倾诉着无数惆怅-- 城外。 “你是谁?为什么总是跟着我?”暗夜冷冷地问道。他大概知道对方的身份,秦子或的挚友,他曾经在竹院见到过他。那次他受伤被若儿所救。 只是,他为何会在秦越的寿宴上与若儿合奏?还有,他为何会一直跟着他? “我是谁你应该清楚吧。但是我倒不明白你是何人,为什么会在秦家出现?”其实让王和谦好奇的事他和柳若水的关系,那么有默契的配合,决不是陌生人可以办得到的。是以他从秦家出来看见他躲在暗处还没走就一路追着他。 两人的武功有些悬殊,轻功却是旗鼓相当。一追一躲一整夜仍是难分高低。 暗夜没有答话,他向来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表露身份。所以尽管他在江湖上的名号很响亮,真正知道他的身份的人却不多。 这个人的底细他不是很清楚,那次在秦家见过他之后,他曾经去调查过他的身份。但是短时间内他只查到他是个医生,拥有一家叫做同善堂的药铺,至于其他的,他一无所知。 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叫做王和谦的人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先不看他一身高强的武艺,单是从前些日子一直跟踪他的那些人来看,他在江湖上应该不会是个无名之人。那些人不仅派了高手紧紧跟着他,还在秦家安排了眼线。 据他的观察,那伙人应该是一流的杀手,可是是谁和他有这么大的仇,不惜花费重金收买这么多杀手对付他呢?秦子或会不会也参与其中呢?如果他和秦子或是一伙的,那么秦家的人就会有危险,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迟迟没有离开秦家的原因。 今天,他会借这个机会弄清楚。可是一整夜他都被一种莫名的心悸笼罩,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让他心绪不宁,无心恋战。否则以他的武功早已将王和谦制服,逼他说出真相了。哪会整夜躲躲藏藏的避开他。 王和谦见对方没有答话,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明知不是他的对手仍是出招攻向他。暗夜却早就料到他会出招,从容应战。 百余回合下来,胜负立分。 “你是?”王和谦惊讶地看着指着自己的玉萧,莫非他就是“夜枭”? 夜枭是江湖上第一杀手,不属于任何组织或者帮派,独来独往。凡是他要杀的人,从来没有一个活口,所以江湖上见过他的真面目的人并不多。但是他有个规矩,不杀忠良,不杀老弱妇孺,只杀大奸大恶之人,特别是为了利益抛弃子女的禽兽。传闻这夜枭武功极高,惯用的武器是一柄玉萧,并且他从不在人前现身,总是在夜里出现,因此才得了这个称号。 可是他和柳若水又是什么关系呢?王和谦早就知道柳若水不只是普通的大家闺秀那么简单,但是要将她和夜枭联想在一起?他仍是不敢相信。 暗夜知道王和谦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这柄玉萧几乎成了他的标志。可能武林中人不认识他本人,但是鲜少有人不认识这柄玉萧。 “你得罪了什么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杀手跟着你?” 王和谦惊讶他竟然连这件事也知道。事实上他早已经知道仇家派了很多绝顶高手埋伏在他的周围,但是很奇怪,这么多天来那些杀手竟然只是跟踪他而没有任何动静。不过在对方的身份和意图没有弄清楚之前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当然他不可能知道这些杀手只是埋伏在他四周而不行动的原因是因为暗夜的干涉。其实暗夜并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除了师傅师娘和柳若水,对待其他人他也是很冷漠,但是既然王和谦是柳若水要救的人,不管他的身份如何,暗夜都不会让别人动他。 “你和若水早就认识?”王和谦没有正面回答暗夜的话,反而突然问他。 暗夜很不喜欢王和谦对自己说话的口气,带一点质问的意味,仿佛是自己的所有物被人抢走一样。当然,还有他的称呼,他敏感的听出王和谦的口气中有一点亲密的意味,这个认知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暗夜微眯着眼睛,审视地看着王和谦。想起不久前秦子或曾经和他一样不满于王和谦对若儿的态度。看来秦子或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么不在乎若儿。 想起秦子或,突然他心头一紧,终于明白了昨晚莫名的心悸是因为什么了。昨晚一时忘情和若儿合奏,秦子或必定满心恼火,以他火暴的性子一定会找若儿的麻烦,而若儿---天!她对酒精可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啊! 不再理会王和谦,他转身朝扬州城内奔去,双手禁不住颤抖。 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是此刻他乞求上天,不要让他的若儿再受到伤害才好。她已经经不起任何伤害了--- 看着暗夜再度在他眼前消失,王和谦一头雾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他的神情应该是很重要的事,难道跟柳若水有关? 突然他忆起子或昨晚铁青的脸色,心下暗道:不好!遂尾随暗夜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黯然出走 秦府,竹院。 “什么?你说夫人不见了是什么意思?”秦子或怒不可遏地瞪着瑟瑟发抖的小雨。柳若水早饭的时候没有出现,这让他有种莫名的担心,所以明知道柳若水现在不想见到他,他还是来到了竹院,谁知到一进来就看见小雨在院里流泪,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见到他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冲上来求救。 “就是,就是不见了。”小雨哽咽地说道。她有些害怕地不敢正面望向秦子或,现在的少爷好可怕!脸色铁青,仿佛随时就要杀人似的。 “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早上不是还在吗?” 才不过几个时辰而已,早上他们才分手,中午就不见了?这个女人在搞什么把戏,她不满他昨天的行为他可以理解,但是她非得用这种方式来抗议吗?秦子或本就是个性子急躁的人,现在更是满腔怒火,早已将昨晚自己的无礼忘得一干二净,脑子里只有柳若水离家出走这个事实。 “今天早上夫人就没有用早饭。我看她脸色不太好,可能是心情不好就没有打扰她。到后院洗衣服去了。可是中午回来就没有看到她的身影。我以为她到花园里散心了,可是整个秦府都被我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她。我才想到她可能,可能---”离开了吧。后面的话小雨却怎么样都说不出口。秦子或脸色铁青,双拳紧握,手上青筋突起,明显是在气头上,她估计即使柳若水现在出现在他的面前也免不了一番责难,更别提私自离开了。所以她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了。 其实她也很自责,昨天晚上因为贪图和姐妹们玩耍,多喝了几杯酒。没有想到竟然昏昏沉沉在别处睡着了。今天回到竹院就看到主子脸色不好,再加上房间里一片凌乱,她大概也猜到是什么事情了。 她在后院洗衣服时菊院的宋大娘神神秘秘地问她是不是少爷昨天在竹院过夜,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推测了。老实说她其实心里希望少爷有一天能够正视夫人,宠爱夫人,因为她值得。可是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夫人是个好人,她值得更好的对待。自从嫁入秦家她就没有一天快乐过,原本以为是因为少爷另有所爱,对她冷淡的原因,可是经过昨天晚上她有些怀疑了。虽然不懂音律,但是昨天晚上那一场动人心魄的演奏仍然萦绕在耳边。那样的配合那样的默契决不是普通的琴与萧的合奏,其中夹杂了太多的感情成分。 她不懂音乐,但是她懂情。男女之间的爱恨情仇是世间最为复杂难懂的却也是最容易体会的。她知道两情相悦是什么滋味,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更加深刻地体会琴音中的深情。 “不见了是吗?”秦子或心中刚刚压抑下去的愤怒又被再次点燃。昨晚的事情他也隐隐觉得不对劲,吹笛子的是和谦,这一点在王和谦进门的时候他就隐约猜到了。但是吹萧之人却是他更加在意的。 他不是傻子,更不是不懂情滋味的呆瓜。妻子的反常他怎么会不清楚?只是奇怪那人的身份,柳若水并没有机会时常接触外人的,更别提是陌生的男人了。那么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她口中的师兄。只是,她的师兄又是何人呢? 正思考着,忽然听见竹林处一阵声响。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青衣男子从那里走出来。 来人在秦子或面前站定,面无表情地与秦子或对视良久。不发一言。 尽管秦子或现在也正处于愤怒之中,他竟能清晰地感受到来人勃发的怒气一触即发。 毫无预警地,来人猛地出拳,狠狠地击中秦子或的下巴。不用丝毫内力,纯粹是用蛮力,结结实实地打中对方。 秦子或没有防备,只得狼狈地挨了这一拳。一股腥甜之味在口内蔓延。 他快速的镇定,用衣角拭了拭嘴角的血丝。开口道: “你是何人?为什么在我家打人?” 他平时不是个可以镇静的人,通常情况下他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询问一个揍了他一拳的陌生人几乎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来人的气势不凡,但是还不足以构成他畏惧他的理由。也许是因为他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会出现在秦家竹院的男人还会有谁? 暗夜在赶回秦家的时候终于明白了昨晚那莫名的心悸到底是为什么,他在秦家没有找到柳若水,反而听到了她的丫头与秦子或之间的交谈。敏锐的嗅到空气中不寻常的味道。他的若儿,恐怕已经受到了伤害。 除了愤怒秦家少爷的行为,他心中是不尽的心疼与自责。他在她最无助最需要他的时候竟然不在她的身边。以他对柳若水的了解,此刻她必然最不想见到他,心里也必然对他有些怨恨。可是,他还是有些害怕,怕她又像几个月之前一样再次避开他。这么多年来,柳若水虽然表面上坚强,冷漠,可是他明白她内心的脆弱。一旦受到伤害,她会选择逃的远远地,避开所有人,包括她最亲近的人。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究竟是他还是秦子或? 不再顾及身份可能会揭穿,他现在只想狠狠地痛揍胆敢伤害他的若儿的人。 但是他不会用武功来解决,不是因为怕秦子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是因为这是一场纯粹的男人之间的较量,他此刻不再是叱咤武林的夜枭,而是一个深爱着师妹的普通人。 所以他没有回答秦子或的问题,只是再次狠狠地出拳。 这次秦子或有了预防,从容接招。他也没有用内力,他看的出对方并不是不会武功之人。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不用功夫,但是他不会趁人之危,纯属江湖道义。 所以,这一架,他接了,为了若水他的妻。 两个男人的较量,为了同个女人,不知道这对自己来说是幸还是不幸?王和谦自嘲地心想。看着在他面前大打出手的两个人,虽然打得很狼狈,但是不难看出两人的出色。王和谦庆幸自己并没有看人,柳若水能让两个自负骄傲的男人为她大打出手,看来她的魅力不止蛊惑了自己。只要和这两个出色的男人竞争,他还会有胜算吗? 夜枭是她的爱人,子或是她的丈夫,而他呢?什么都不是。 但是他肯定自己不会如此轻易地放弃,轻易言败不是他的个性。即使他武功比不上夜枭,即使秦子或是他的好朋友。但是感情的事他有他的坚持。生平头一次心动,可能这辈子就动心这么一次,不去争取,他会遗憾,也会不甘。 暗夜他们最终没能分出胜负,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秦子或左眼青了一块,暗夜嘴角也破了皮。 没有嘲笑的意味,换做是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打上一架。占有欲是每个男人最强烈的情感,何况是对自己心爱的女人? 王和谦上前分开两人,“打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现在关键是要找到她。一个单身女子在外面会很危险的。” 打红了眼的两个人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是唯一一个算得上清醒的人。所以只能暂时充当和事老的角色。 暗夜倒是不担心柳若水遇到麻烦,以她的武功不会有人伤的了她。他担心的是她会自己想不开,或者从此远走高飞,让他再也找不到她。 他不能容忍那种情况的发生,他是宁可永远只能远远望者她,默默地守着她,也不要永远失去她。 不过,如果她真的要走,那么她一定会先去一个地方---- “如果她有什么意外,我不会轻易放过你!”撂下狠话,暗夜转身离去。希望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秦子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暗夜一个翻身飞出了竹院。正想追去却被王和谦阻止。“和谦,你拦着我做什么?我现在要去把老婆找回来,一定要先比那个人找到。” “子或,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秦家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处理。伯父伯母要是知道儿媳不见了必定会有一番风波,你还是留下来安抚他们。让我先跟着他,有什么情况我随时通知你。”说完不等秦子或回答径自尾随暗夜而去。 以夜枭对柳若水的了解,会找到她的机会比较大。所以跟着他是最好的选择,才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秦子或也很想跟上去,说实在的他既不放心那个人也不放心好友王和谦。他还是忘不了王和谦与柳若水相谈甚欢的情景。可是和谦的话也有道理,父亲母亲那里他的确需要交代一下,瞒是瞒不住了,父亲那里还好说,主要是母亲,本身对柳若水的印象就不好,这下还不知要怎么责难呢。 想到这里他向外面走去。 小雨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当中,突然之间怎么会又多了两个人。还有一个人和少爷打起来了。他们为什么打架,还有少爷不是功夫很好吗?怎么会打得这么狼狈? 不过想到失踪的柳若水,她的眼眶又红了,夫人,你现在到底在哪? “这是怎么回事?”柳若水高声问到。 本来想在离开这里之前先回家看看弟弟,自从嫁到秦家就失去了柳家的消息,也不知道柳跃然的身体怎么样了。她是从心里记挂这个弟弟。不料却看到柳家一片狼籍,四处空无一人的情景。 在柳府大堂里柳若水看到了父亲母亲还有跃然。只是他们好像都受了伤,父亲柳南天捂着胸口伏在桌子上,母亲则趴在地上,正在努力地向儿子爬去。而浑身是血的柳跃然则昏倒在大厅中央。 “怎么回事?”柳若水问向父亲。 “是柳成,他---”柳南天显然是受了很多折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柳母看见柳若水,仿佛看到了救星。她急切地朝女儿道:“若水,快,快带你弟弟走!柳成他,他想伤害他!”爱子心切的柳母仿佛大海中抓住了浮木,她不能让儿子再受到伤害了,柳家就剩下了这一根独苗,不能有任何闪失。 柳若水伏下身将弟弟抱在怀里,发现他的双脚的脚筋都已被挑断,身上多处鞭伤。心中一阵抽痛,竟然有人这么狠心,他才不过是个孩子啊,怎么能承受那么多的折磨? 柳跃然在姐姐的动作下渐渐转醒,一睁眼看见久违的姐姐,他的泪水忍不住流下来。委屈和恐惧逐渐占据心头。 “姐姐,他打我,好疼!可是跃然不怕,不怕!”尽管嘴里说着不怕,但是他的身体冰冷,握紧姐姐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柳若水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泪来,她将弟弟搂在怀里,安慰他道:“跃然不要怕!姐姐在这里,谁也不敢伤害你的!姐姐一定会教训伤害你的人。乖,不要怕,姐姐带你去找大夫。” 转过头抹去泪水,冷冽的眸子射出嗜血的寒光。柳成,你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若水,快,赶紧带跃然走,这里危险!说不定---他一会就回来了!到时,你就走不成了!”柳南天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劝说女儿快走。他总算还有一丝良知,知道自己亏欠女儿太多,不想再连累女儿什么了。 柳若水正要回答,只听见门外一阵大笑:“走?哼!谁也走不了了!” 话音未落,一个嚣张跋扈的中年男人由门外走进,正是多日不见的柳府管家柳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柳府家变 柳若水瞪着眼前这个嚣张的男人,平日里一脸良善谦卑的面孔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跋扈的得意表情。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衣男子,那人拥有一双冷冽的眸子,却是平凡无奇的面孔。右手握剑,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很显然,他是一个杀手之流的人物。 柳成的手中握着一柄金属制的鞭子,鞭子上还隐约可见斑斑血迹,看来跃然身上的伤痕就是他的杰作了。 虽然与柳成接触不多,但是对他的印象却是十分深刻,从六岁那年他怂恿父亲将自己送走,她就知道这个外表耿直的管家并不像表面那么和善。之后稍微一联想就了然弟弟的毒是他造成的。这时就见他阴险地狞笑道:“小姐,咱们又见面了!只不过这一次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哈哈!” 他的笑声让柳若水怀中的弟弟一阵哆嗦,“姐姐,这个坏人欺负我,打我。跃然好怕啊!” 有气无力的哭诉让柳若水的心中一阵抽痛,眼前仿佛出现了他当时狠狠抽打柳跃然的画面,眼神瞬时变得冰冷。她小心翼翼地将柳跃然抱起,放到一旁的椅子上。“跃然乖,姐姐不会让欺负你的人好过的,看姐姐给你报仇。” 投给弟弟一抹安慰的笑容,她转身面对柳成,嘴角噙着一抹残酷的笑。柳成已经唤醒了她多年来深埋心底的仇恨,新仇旧怨加在一起,今天,柳成势必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小姐,不要逞强了!也许你学了一点功夫,但是他可是第一流的杀手,你的花拳绣腿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还是乖乖地劝你的父亲将密室的钥匙交出来吧!”老谋深算的柳成早就料到柳若水不是那么简单,但是他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身边的杀手可是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中的精英,也因此他仗着黑衣人武功高强,完全不把柳若水放在眼里。 黑衣人眉头皱了皱,显然不赞同柳成的吹嘘。但是他很快恢复了平静,仍旧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 柳若水冷笑一声,没有理会他的话。“刚才,你是用哪只手伤的跃然?右手?” 柳成被她眼中的冷冽镇得呆了一下,随即强装着满不在乎的说:“怎么?你还想报复我不成?那你也要有那个本事!” “哦?是吗?”柳若水邪笑着。算他倒霉了,今天她本就一肚子火没有地方发泄,正巧有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送上门,她岂有不接受之理? 说完她突然攻向黑衣人,那人倒也灵活,居然避开了她的第一招,仿佛随时都在准备迎战似地。看来他并不似柳成般的无知,没有将柔弱的柳若水放在眼里。其实相比较柳若水而言,他常年生活在刀光剑影中,实战经验更为丰富,可是他到底不是柳若水的对手,几个回合之后败下阵来。柳若水夺过他的长剑,反手一挥,只见他的右手臂被划出了好长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黑衣人动作迅速地点了周围几处穴位,暂时缓住了血流的速度。再看向柳若水时眼中多了几分钦佩。江湖中能在短短十招之内伤的了他的人屈指可数,可是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并不像是江湖中人,她究竟是何身份,为什么拥有这么高的功夫? “你是谁?”他问向柳若水,语气中多了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柳若水没有理会他的问话,径自看向柳成,缓缓向他靠近。 没有想到表面上文文弱弱的柳若水竟然有这么好的功夫,柳成早已吓得哆哆嗦嗦不能言语了。看见柳若水一步一步地走近他,害怕地手脚哆嗦,急忙跪在地上求饶道:“小姐饶命啊!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放过小人吧!” 柳若水不为所动地看着他,“放过你?你怂恿主子抛弃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放过我?你将跃然的双腿废了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放过他?他才十五岁啊!我曾经给过你机会的。当初你给跃然下毒我没有揭发你,是希望你能够良心发现而悔过。没有想到你竟然变本加厉,越发猖狂了!” 当初是怪自己的一时心软,也是因为没有想到柳成会这么大胆,竟然连多年的主子也要伤害。 “小人知罪了!小人知罪了!求小姐放过小人吧!”柳成不住的磕头,满心希望柳若水能够一念之仁放了他。他又转向服侍多年的柳南天,哀求道: “老爷,小人一时鬼迷心窍才做了错事,求求你看在主仆多年的分上饶了我吧!” 柳南天做梦也没有想到原来儿子之前的体弱多病是因为柳成下了毒的缘故。他气愤地说道:“我柳家一直待你不薄,你竟然为了一己之私想要跃然的性命!你,你死有余辜!” 柳南天现在真是悔不当初,为了这个小人的片面之辞他抛弃了女儿两次。本是幸福美满的家庭却因为他的一念之差而支离破碎。时隔多年,他没有料到原来女儿的武功这么好,高兴之余又不免感伤,想不到到头来柳家的救命恩人居然是自己的弃女,就不知道现在女儿会不会原谅他? 柳成如捣蒜般的磕头行为感动不了柳若水,她将长剑举到面前,看了看,“好剑!的确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啊!你说我是先砍下你的右手呢,还是先挑断你的脚筋?” 柳成听了吓的连磕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倒是黑衣人开口道:“我的手给你,放了他。” 这下倒换成是柳若水惊讶了,通常杀手是不会这么有感情的。“放了他,为什么?”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命是他给的。”口气是无奈的,从一开始他就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只是他没有料到会败在一个女人手里。 “你不像个杀手,杀手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柳若水到是很钦佩他的知恩图报。 那人苦笑了一下,他自己也知道不应该这么做。杀手一旦有了感情的羁绊,不论是亲情,爱情,还是恩情,都会毁灭自己。但是他还是不能放着恩人不管。 “不过,以他的所作所为,我是不会放过他的。不要想阻止我,你的武功根本无法阻止的了我。”语气没有嘲笑,只是在冷冷地陈述事实。今天没有人能阻止的了她杀柳成。 没有给黑衣人反驳的机会,她毫无预警的挥剑上前,迅速地砍断了柳成的右手。鲜血在断口处喷涌出来。“接下来,就是你的双腿了。”跃然受的伤害,她要一件一件要回来。 “住手!”黑衣人阻止道。“如果你执意要杀他,给他个痛快吧!”他不忍地看了一眼已经痛得脸色苍白的柳成,因为疼痛,他的脸已经扭曲了。反正都是要死,与其受尽折磨,不如痛痛快快地上路。 “姐姐不要,好多血!跃然好怕啊!”一旁的柳跃然看到柳成手臂处的鲜血吓得哭了出来。他毕竟是个孩子,实在不敢看到那么多的血。他也不喜欢这样的姐姐,好冷酷啊! 柳若水转身,她愧疚地看着弟弟,刚才是一时气愤,居然忘记了柳跃然的感受,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忍受这么血腥的场面。 “跃然不要害怕!姐姐答应你,不会再流血了。” 她回过头迅速跃到柳成身边,将一粒丸药喂入他口中。对黑衣人说道:“今天我放过他。三天后替他收尸吧!” “你给他吃的是?” “不要枉费心机了,这种毒药普天之下没有人能够解的了。我给他三天寿命交代后事已经是仁慈了。” 黑衣人还想说什么,掀了掀嘴唇,终究没有开口,抱着断臂的柳成走了。柳若水看着目瞪口呆的双亲,忍不住一阵心酸,明明应该是天底下最亲近的人,心里却怎么也无法原谅他们的过错,微叹一口气,说道:“跃然我带走了。你们以后好自为知吧!” “不要!不要带走跃然!”柳母从镇惊中回过头来,急切地想阻止女儿。“柳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了,你--” 柳若水嘲笑地看着她,“你是认为我会伤害跃然?还是你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别忘了,我也是柳家的女儿,跃然是我的弟弟。我不会伤害他。还有,如果今天不是因为他,你以为我会救你吗?” 说完她不再理会母亲,走向书桌,写了几个字。将纸条折好交给一直没有说话的父亲。 “待会我师兄如果来,你将这个字条交给他,他知道该怎么做。” 柳父在女儿走之前突然抓住她的手,颤巍巍地说:“若水,爹对不起你!今天爹不是贪图祖宗留下来的财富才不肯交出钥匙。其实密室里什么珠宝都没有,除了柳家族谱,就只有留给你们姐弟的东西了。今天你能不记前嫌救跃然爹很感谢你。”说着他从身后椅子的扶手下拿出一把钥匙。 “这是密室的钥匙,以后你一定要带跃然回来,密室里的东西你看过就知道是什么了。还有,跃然就交给你了。” 柳若水没有说什么,事实上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父亲的话,他真的在乎她这个女儿吗?还是又在利用她? 可是她没有时间再去想了,弟弟的伤必须要尽快治疗,还有师兄随时可能找到这里。她必须在他来之前离开这里。 在没有想通该怎么做之前,她还不想见到他。 朝父亲微微点点头算是回答,她将重伤的弟弟抱在怀里,轻道:“跃然,姐姐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们去一个没有坏人的地方好吗?” 虚弱的柳跃然艰难地扯出一抹微笑,随后昏了过去。 柳若水刚要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父亲说:“你们中的不过是软骨散,并无大碍。师兄来后自会替你解毒。即使他不来,两天之后药性也会渐渐除去。不用担心。” 柳南天的眼眶里浸满了感激和满足的泪水。女儿终究是关心自己的。他悔恨的心稍稍得到了安慰。暗夜在柳若水走后的一个时辰时来到柳家,尾随他的还有王和谦。 没有惊讶柳家的狼籍,这些都不是他在意的。他现在只是想要知道柳若水的下落。 接过柳父递过来的字条,他认得出上面是柳若水的字迹。字条上只有短短几个字: 柳家的事拜托你了。我没事,勿念。 一看到她没有事,暗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遇见 是她!暗夜不动声色地看着前面不远处的普通妇人。她一身寻常农妇的打扮,粗布麻衣,面孔也是平凡无奇的模样,这种人在人群中是那么普通,满大街几乎有七成以上是这种装扮,但是暗夜仍旧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易容后的柳若水。 她在看到他时有轻微的颤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是暗夜还是察觉了。 他没有做声,只是仍旧像刚才一样缓步朝前走去。眼看离柳若水越来越近,他几乎都能看到柳若水眼中一闪即逝的慌乱---却见柳若水在他靠近时装做若无其事地转身向另一边的巷子走去。 暗夜的脸上露出一抹了解的笑容。若儿知道她的易容术是骗不了他的。 其实早在暗夜发现柳若水之前她就已经看到了他,当时她的心中一乱,竟然有刹那的紧张。她知道虽然自己现在的模样在外人看来就是寻常妇人,但是师兄毕竟是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最亲密的人,她没有把握可以瞒过暗夜。 所以她装做若无其事地停下,表面上像是在看小贩的货物,其实她在暗中观察师兄的动静。在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时候,她的心中除了松了一口气,还有轻微的失落。 没有多做停留,在暗夜走到她的身边之前,她拐入了一条小巷。却看到王和谦正状似庸懒地倚在墙边。 他两眼微眯,好像在等什么人。柳若水可不以为他专程在这里等她。他没有道理知道她会经过这里。还有,她的易容术虽然不是无懈可击,骗不过熟悉的人,但是对于一个接触不多的人来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她放心地越过王和谦,径直向前走去。 “见到老朋友也不打招呼,就这么走了会不会太无情了?”一阵熟悉的温和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因为惊讶她稍微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装做没有听见地继续向前走去。可是没有走几步就被一个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去路。她抬起头,看见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王和谦正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柳若水尽量压低了声音说,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加低沉,更符合一个农妇的角色。可是出乎她意料的结局使她的声音有点轻颤。怎么搞的,他怎么会认出她? “才几天不见而已,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恩?” 王和谦嘴角微微上扬,好笑地注视着有些无措的柳若水。 很少见她有惊慌失措的时候。虽然他们见面次数不多,据他对她的了解,柳若水应该属于那种凡事喜欢运筹帷幄的人。无关于争强好胜,可能是因为小时侯的经历使她养成了习惯掌控一切的性格。 “公子,我说过你认错人了。” “哦?若水,再装就没有意义了。”他示意柳若水转身,然后她看到早就站在巷子口的师兄。 暗夜没有出声,只是贪婪的看着她的身影。 柳若水无奈地摇摇头,心中却是有淡淡的满足的。她问王和谦:“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她并没有发现王和谦称呼的亲密,本来对于一个只是丈夫的朋友的人来说,直呼她的名讳是不合时宜的。可是她并不排斥他那样叫她。倒是好奇他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 王和谦无可置否的耸耸肩,没有回答,只是朝柳若水笑了一下。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种感觉,他猜不出柳若水到底去了哪里,所以只能跟着暗夜,但是在集市上看到她的第一眼时直觉告诉他那就是她。 柳若水见王和谦没有答话也没有多想,想了一下,既然他们已经找到了她,肯定不会轻易放她走,只得对他说:“走吧。” 说完径自向前走去。跃然还在客栈等着她,本来她是要出来给他找大夫的,弟弟的伤势需要马上处理,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师兄他们找到了,不过也好,师兄的医术虽比不上华佗再世,但是治疗柳跃然的伤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没有理会暗夜,实在是还没有准备好该怎么面对他。尤其是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后,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和表情去面对他。最重要的是,她的师兄还会一如既往的爱她吗? 王和谦自然是惊讶她竟然没有理会暗夜,他虽然饱读诗书,但是多年来在江湖上行走,早已没有了封建迂腐之气,是以他并不曾想到柳若水心中的顾虑。他疑惑地望向暗夜,却敏锐地看到他眼中一闪即逝的黯淡。随后暗夜朝他勉强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尾随柳若水而去。 王和谦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露出饶有兴味地笑容。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柳跃然的伤其实没有想象中的严重,柳若水替他仔细检查了伤口,发现他的脚筋没有被完全挑断。每一处都点到为止,象征性地划了一道口子。如果救治及时不用多久就可以康复,但是如果延误的时间过长或者受伤者的体质太弱就很难说了。 她明白那天的黑衣人明显是背着柳成手下留情了。可是她很难想象他那样一个原该冷血无情的杀手怎么会如此心慈手软?要知道在杀手界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一念之差就有可能瞬间变成致命的弱点。本身在柳家她要杀柳成的时候他居然站出来甘愿为他死,这一点就够柳若水好奇的了,后来他在柳跃然的事情上又手下留情,又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不过柳若水向来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所以事情过去她也不再去多想。 不过不知为什么,柳若水总有有一种直觉,他们还会再见面,而且会很快。不知道柳成现在怎么样了,给他下的毒药虽然剧毒无比,中毒者却没有丝毫痛苦。某种程度上她还是放了他一马。 也罢,就算是对黑衣人手下留情的回报吧。不过依柳成贪生怕死的个性,整天生活在死亡的阴影之下也够他受的。 回到客栈时柳跃然还没有苏醒,她出去时给他服用了麻醉药,实在是不愿看到弟弟被疼痛折磨的样子。 正好师兄来了,那她更可以放心了。也许她在用毒和武功方面比暗夜强一点,但是说到医术就没有暗夜精通了。那时的她心中充满仇恨,又怎么对救人之术有兴趣? 暗夜仔细查看了柳跃然的伤后说:“他的伤并不严重,反倒是他的身体太弱,的确需要好好调养了。” 他转身面对师妹,直视着她一直躲闪的眼睛,不再让她有逃避的机会。 “我建议将他送往栖霞山。师傅师娘一定会治好他的伤,还有在那里安静,他的身体也一定会调养好的。若儿,你这么久没有回去,师傅师娘一定很想你。也该回去看看他们了。” 他的言辞中有旁人听不懂的暗示,他希望若水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他并不介意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仍旧是无怨无悔的爱她。他们仍是可以远走高飞,不论是栖霞山还是她向往的雪山。 一旁的王和谦自然是不明白暗夜话中有话。但是柳若水却是清楚师兄的意图,她的心中很感动师兄的情谊,可是她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尽管她也想念师傅师娘,也很想和抛开一切和师兄在一起,可是她现在的心情很乱,需要一段时间来平静。 半响,她心中有了决定。“师兄,你可不可以替我将弟弟送回山上?我,暂时就不回去了。”仍是不敢直视暗夜的眼睛,她望着跃然说道。 “为什么,若儿?师傅师娘一直在等你回去。”还有我。后面那一句他没有说出来,因为有外人在场。 柳若水摇摇头,“很多事情我还没有想清楚,也有很多事没有解决好,待我把这些做个了结,自然会回去。”很牵强的理由,不过却是事实,师兄的心意她算是知道了,但是自己心里总会有些别扭,更何况秦家那头她确实应该有个交代。所以,暂时来说,还是不要回栖霞山。 暗夜没有强迫她,他从来就舍不得强迫她做任何她为难的事情。转身走出屋子,临走之前说:“今天晚了,你先休息吧。这件事明天再说。”挺拔的背影有些落寞。 王和谦没有立刻跟出去,他惊讶于暗夜在和柳若水说话时语气中的亲昵。“若儿”决不是一般师兄妹之间的称谓。更何况一整个下午柳若水都在刻意躲闪着暗夜,明显到连他这个外人都看出来了。 以他敏锐的观察力,他清楚的知道柳若水对暗夜有情。她对待暗夜的态度明显与对待他和秦子或不同。他们之间虽然以师兄妹相称,可是他实在是想不出他们师承何派。夜枭在江湖上太神秘,名声虽响,却从来没有人清楚他的底细。还有柳若水,既然她是夜枭的师妹,那么她在江湖上又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柳若水转过身,发现王和谦没有走,仍在原地以审视的目光打量她。看到她回过头,朝她一笑。 她也回以一笑,有些疲惫。虽然明白他肯定有一肚子的疑惑,但是此时她确实没有多余的力气向他解释他的疑问。 王和谦了解她的心情,轻声叮咛:“好好休息。”心里是无尽的自嘲。在柳若水的眼中,自己仍然算是个外人,不然她不会连一个向他倾诉的机会都不给他。 看来,自己这条感情路是注定要荆棘坎坷了。 夜深了,柳若水轻声走出房间。她睡不着,也知道有人和她一样。因为刚走到院子里不久,她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柳家的事情我都办妥了,你父母我也安排妥当,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去打扰他们。”将一件外袍罩在柳若水的身上,暗夜走到她身侧,低声说道。 柳若水轻轻点头,她知道师兄一定会不负她的嘱托的。明白有些事情光是逃避是解决不了的。她了解师兄的个性,虽然他事事迁就她包容她,可是有时候他和她一样固执,不给他满意的答案他不会轻易罢休的。 深吸一口气,她慢慢转过身,正视着暗夜的黑眸。“师兄,若儿已经不是以前的若儿了,你真的不介意吗?” 即使明知道答案是什么,她还是问出了口。有些时候,女人总喜欢作茧自缚,对于一些事情,放不开的,忘不了的往往只有女人自己而已。 “我怎么会介意?若儿,你明知道的,我只会心疼。”轻轻环住她瘦弱的腰身,短短几天他的若儿又瘦了不少。 “可--”还是不确定啊! 没有预警的,暗夜低下头,温热的双唇含住了她的,止住了她即将出口的疑问。 柳若水没有拒绝,缓缓闭上双眼,默默地享受着属于她和师兄之间的第一个吻。暗夜的唇很暖很温柔,像是在膜拜一个捧在手心呵护的宝贝似的轻吮着柳若水冰冷的双唇。 多久以前,她就盼望着这一刻的到来。一串泪滴从她脸颊滑下,柳若水和暗夜同时尝到了咸咸的滋味。 良久,暗夜放开柳若水,深深地注视她。真诚地说:“若儿,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爱你。只是那时你还小,又一心想着仇恨,所以我一直在等你长大。”他捋了下柳若水散落的头发,眼前闪过在山上时为她梳头的情景。 “等到你长大了,我又认为不急,反正你不会离开栖霞山,有的是机会。可是没想到我的懦弱居然就白白丧失了多年的机会,而当你突然要走的时候我竟然一时赌气没有留你。”说道这儿,他后悔地苦笑了下, “其实是我自己没有勇气说出口而已。却将过错推给你。若儿,你知道当时我多么恨你吗?恨你竟然一点都不留恋地走了。恨你都不在乎我。” “不,师兄。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我以为你喜欢的是明翠,才赌气要跟我父亲走的。” “明翠?”暗夜纳闷地询问。“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那天去找你时看见你们抱在一起,才误会的。” “不,若儿。我和她没有什么的。”暗夜急切的解释,原来都是一场误会而已。 柳若水了解地笑了下,“后来我才知道,都是我们太任性了,又爱赌气,才--” “那你现在知道了,还要离开我吗?”暗夜充满希冀地凝视柳若水。 “我不知道。”柳若水离开暗夜的怀抱,走向院中的石桌。她渴望师兄的怀抱,也向往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她的心里仍旧有些隔阂,需要一些时间来沉淀。 隔了一会,她做了个决定,才回头对暗夜说:“师兄,你先送跃然回去。半个月后我们在江南汇合。” 她想出去走一走,不是躲避什么人只是纯粹想散散心。 收到柳若水安抚的眼神,知道她再也不会消失不见了,暗夜放下胸中大石,露出真心的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遇险 “出来吧!” 没有回头,秦子或无奈地停住脚步。从一出扬州城他就察觉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没有阻止是因为他觉得妹妹是小女儿好奇的天性,岳惠蓝更是从未长途奔波,只要时间一久她们自然会知难而退。可是眼看离扬州城越来越远,他开始沉不住气了,她们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被你发现了啊?”秦仙儿懊恼的挠挠头,还以为自己的轻功有多了不起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一定是表姐拖累了她。她幽怨地瞥了岳惠蓝一眼,要不是她半点武功也不会,脚步那么沉重,她们也不会被哥哥发现。 “都是你了啦!早就说过不要你跟来了,就是不听,现在可好,连累我也被发现了。”好不容易盼到这个机会可以到外面闯荡一番,看来这下是泡汤了。 岳惠蓝想要辩驳,可是想想这一路还要她的保护就忍气吞声地咽下了委屈。只是哀怨地看了表哥一眼,“表哥,其实我---”语气是十足的委屈。她知道秦子或最见不得她受委屈。 “好了好了,你也不用埋怨你表姐了,就你那点微末的功夫还想学人家跟踪?幸亏我不是你的敌人,不然这一路上你都不知道死了几次了。” 秦子或真是拿自己的宝贝妹妹没有办法,也许是因为自己和王和谦的缘故,从小她就喜欢练武,也曾缠着自己学过几天花拳绣腿,就自以为很了不起的整日在城内打抱不平。但是她的微末功夫终究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要不是仗着秦家的势力,那些扬州的地痞流氓早就还手了,哪容得她作威作福? “从一出门我就知道你们在身后跟踪,也是怕你们有什么危险才没有骑马。我以为你们跟不了几里地就受不了回去了,没有想到你们竟然一路跟出这么远。”秦子或无奈地转身面对两个麻烦, “我先送你们回去。”又不是游山玩水,两个女人跟着像什么? “我不要回去,大哥!你怎么能这么看不起我?”秦仙儿可是一直对自己的功夫很有信心的,听见大哥的话当然气不过。“我可以照顾自己。” “听话!仙儿!我是去找人,又不是去玩!你跟着还要费心照顾你,我--” “我说了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说不定关键时候我还可以帮你的忙呢!你不要老把我当成小孩子一样好不好?你不用再说了,我是跟定你了!要回去你送表姐回去吧!”秦仙儿赌气地就是赖着不走了。 见表妹突然扯上自己,岳惠蓝生怕秦子或真的将自己送回秦府,急忙上前抓住他的衣袖,说道:“不,表哥,我也不回去。我也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用你操心,表哥不要丢下我!”说到最后还流下了两滴泪水。 “你可以照顾自己?”秦仙儿不屑的高声说道,“要不是有你当累赘,大哥也不会发现我跟着他!” “明明是你的武功不好,怎么能怨我呢?” “你还说!” “够了!”秦子或一声怒喝止住了她们的争吵。他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从小到大,只要岳惠蓝一哭他就没辙了。烦躁的揉揉被两个女人吵得发疼的头,看来不带着她们是不行了,幸好这一路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再吵你们就都回去!” “这么说你愿意带上我们了?”秦仙儿高兴的问。 秦子或无奈地点点头,“可是我事先说好了,如果你们一路上再吵架,我立刻送你们回家。” “好啦好啦!我不会和表姐一般见识的,你放心了!”一听到哥哥的承诺,秦仙儿顿时神采飞扬起来,太兴奋了,终于可以有机会“闯荡江湖”了。 岳惠蓝这次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撅起嘴白了她一眼,哼!只要跟着表哥,不让那个女人把他抢走,这点委屈她还受得了。 “可是,爹娘那边也得写信让他们放心才是。”秦子或对着兴高采烈的妹妹说。 “别担心了,我出门的时候已经给他们留书了,这个时候他们早就应该看到信了。”暗夜护送柳跃然回了栖霞山,柳若水则一路南行,往江南而去。王和谦自然不放心柳若水一个人,一路随行保护。两人这些日子走走停停,游山玩水,暂时将其他事情抛至一边,倒也悠闲惬意。 这日,他们行至一个小镇,觉得乏了,就找了小镇边上一个安静的客栈住下。 “你在给谁写信?” 其实柳若水心中已有几分猜测,这几日王和谦每在一处停留久了都不忘写上一封书信,收信人除了给秦子或还有谁? 王和谦见柳若水突然进来,尴尬的将信纸收起。他知道柳若水自从那天的事情之后就一直刻意不提起丈夫,她心中应该是怨着子或的,所以每一次写信告诉好友他们的行踪都是瞒着柳若水的。 “没有什么,在给一个朋友写。你坐吧!” “哦?一个什么样的朋友呢?”柳若水没有转移话题,径直逼视着王和谦躲闪的眼神,不给他逃避的机会。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是不是?”他知道她的聪慧应该早就猜出他在给谁写信,“那么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我只是想要知道为什么?到底是我信错了朋友,还是你根本就是他派来的眼线?”从心里她将他视为兄长,而不是丈夫的朋友的身份,这样真心的对待她不希望换来她不期望的结果。 王和谦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话,他从书桌后慢慢起身,走到窗前,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刚好能看到外头的夜色。月正当空,虽不是圆月,月色却很明亮,他轻抚窗棂,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说: “若水,为什么恨他?你们是夫妻,应该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也许他的方式有些无礼,可是我知道他并不是不在乎你的。否则不会在看到我们两个一起时嫉妒。你们也许是要一起生活一辈子的,现在恨他并不是明智的行为。” 他的话,试探的成分居多,是为好友也是为自己。在感情这条路上,柳若水或许走得坎坷,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时间上输给了青梅竹马的暗夜,在身份上不如身为丈夫的秦子或,自己其实已经没有什么立场去争取,他也早已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一再的强迫自己放下。可感情的事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特别是这几日与柳若水的相处,虽然言语沟通不多,又要时常避忌她的痛处,但是能陪她四处游山玩水,已是他最大的快乐了。 柳若水摇摇头,眼中有一些苦涩。“你不了解,他怎么样看我其实我并不在乎。成婚那么久我们也只不过见过匆匆几面,你见我何时抱怨过?我在意的,是自己被人欺负而已。” “在你心中,到底谁才是真正在意的那个人呢?”像是问柳若水,又像是自言自语,王和谦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抬头望着残月,月光清清楚楚地映出了他眼底的悲伤,语气有些低沉。虽然与他暗夜并不熟识,但是他是个极敏感的人,尤其是面对自己在乎的人,柳若水对待暗夜的态度绝不像是普通的师兄师妹那么简单,越是刻意的回避越是说明了内心的在意。也许在柳若水心里,他只是个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而已。 柳若水察觉了王和谦的情绪波动,也隐隐约约感到他话中似乎有其他的深意,但是她并没有想那么多,或者说,她不愿去多想。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户完全打开,瞬时一股凉风吹进来,房间里顿时清凉了不少。没有先前的闷热了。站在他的身边,抬头望向他注视的月亮,用一种平和的却含着淡淡的凄凉的音调说: “可能是性格使然吧,我真正在意的人也就是至亲的那几个而已。你并不了解我的过去,不知道我小时侯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因为我不是女孩,因为我的存在可能威胁了弟弟的健康,所以我就被丢弃了。”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还是在中秋节被抛弃的,你说是不是很可笑?我还记得那天的月亮真的好圆,月光将四周照得犹如白昼一般。我不下心掉下了山坡,浑身是伤,却听到丢下我的那个人说他们要赶回去和儿子吃团圆饭,所以没有时间寻找掉落山坡的我。”语气中有难掩的嘲讽,再度回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心仍旧在隐隐作痛。 王和谦曾听说过她的事,但是没有想到事实的真相竟然是这个样子的。他心疼她的经历,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样来表达自己的关心,所以在情不自禁地轻唤了一声“若水”之后就僵在那里。他深深地注视这命途坎坷的心爱的女子,眼神里是深深的疼惜。 柳若水自是没有忽略他的关切的眼神,她的心中涌过暖暖的满足,冲王和谦温柔的笑了笑。 她继续说道:“所以即使我被师傅师娘收养了之后,仍是有一种恐惧感。儿时被抛弃的阴影时时刻刻萦绕在我的脑海里,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抛弃我的机会。我强迫自己做一个强者,一个凡事喜欢掌控一切的强者。” 说到这里,她低下头,似乎是在隐忍什么情绪似的,良久才缓缓开口:“可是我毕竟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仅仅几杯酒而已,就---”她没有说下去,眼眶里已经有些湿意。 王和谦没有安慰她什么,此时此刻他也实在不适合说些什么。他慢慢地将柳若水搂进怀里。这一个拥抱,无关乎情爱,纯粹是对她的怜惜和安慰而已。 柳若水没有拒绝,当她不得不再次面对儿时的创伤,她依旧脆弱的想要有个肩膀依靠。王和谦在她的眼里是个特殊的存在,因为奶娘的缘故她视他为兄,但同时她又将他当做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 忽然,两人都敏锐地察觉到门外的不对劲。似乎有很多人正向这家客栈靠近,声音很轻,但是显然这些人并不都是高手,并不全都有足够的修为隐藏气息。 王和谦暗叫不妙,他竟然忘记了还有一伙仇家急于铲除他,这个落单的机会他们怎么会轻易放过?可是眼下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即使对方人多势众大不了同归于尽,但是现在不同,身边多了一个不会武功的柳若水,他不能让她有任何危险。 “若水,你在房间里别出声,我出去看看。”沉思片刻,他轻声嘱咐。关键是不能泄露她的行踪,其他的他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柳若水乖乖地点点头,说:“好,可是你也要小心。” 几句平常的关心竟让王和谦感到莫大的欣慰,他点头,推开门向外奔去。 “玉笛公子,今天你是无论如何也跑不了了,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哈哈!”为首的是前不久伏击他的强盗头子,此时他骑在马上,嚣张地朝王和谦叫嚣着。 “就凭你们这些脓包?省省吧!”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对方起码有数百人之多,如果轮番上阵,他恐怕还真的应付不暇,更何况还要担心若水的安危。不过现在看来他们似乎并不知道若水的存在,这让他稍稍心安了一些。但是悬着的心只放下了一半,这伙强盗诡计多端而且极其残暴,如果他们发现若水的行踪,恐怕--- “哼!你不要瞧不起我们,虽然我们武功不及你,但是我们有两百一十三人,我就不信对付不了你一个。兄弟们,不要被他的装腔作势吓着了,上啊!”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战,话未落音,就见所有人分成四股向王和谦涌来。 王和谦没有慌张,他知道阵前畏缩是兵家大忌,习武之人最怕心浮气燥。他沉着迎战,一柄玉笛在手,行云流水般地舞了起来。瞬时地上多了好些哀号的人。 一个时辰过去了。 敌人虽被他解决了一半,但是他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加上要不时分身注意客栈里的情况,所以无法全心全意对敌。他不禁有些心浮气躁了,步法也有些乱了。一个不留神胳膊上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直流。 顾不得流血的伤口,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挑中一股实力较弱的敌人,缓缓向外围攻去。只要将这些人引开,那客栈里的人就安然无恙了吧。那强盗头子显然也不是个草包之流,他自是看出了王和谦的意图,“哼哼,想要突围出去,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打了个手势,只见身后暗处一支飞镖向王和谦逼近。王和谦正全力应付,待到他发觉时已经避之不及,情急之下只得一个侧身,避开要穴。但是飞镖还是打在他的后背,他一个闷哼,跌到在地上。 “哈哈!没有想到吧!”强盗得意道,他朝身后喊道:“出来吧。”黑暗中走出一个蒙面人,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依身形看来应该是个练家子,刚才的暗镖应该就是他所为。王和谦清楚这伙强盗的武功只是摆设,没有那么高强的内力修为。 这个神秘人究竟是谁?王和谦不确定,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就是那人的武功决不在他之下,否则不可能飞镖到了眼前他才发觉。但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甘心为强盗所用? “我知道即使我们人多也不一定能胜的了你,所以我早有准备。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卑鄙!你们只会用下流的手段吗?”王和谦不是怕死,他担心这些禽兽发现柳若水而对她不利,可是现在他已经是自身难保,心中焦急万分---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受死吧!”说完一柄长剑砍下来,眼看就要落在他的头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浮云山庄(上) 突然一股劲风破空而至,“当”的一声打在剑身上,顿时强盗头子林越之长剑脱手,他低头一看,虎口处已是鲜血淋漓,右手臂被刚才的强劲内力震得麻木不堪。他不禁大骇,慌张地四处张望,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谁?有种出来和老子光明正大地较量,躲在暗处算什么好汉?”此时他根本忘记了刚才他是如何对付王和谦的了。 即使在这个生死关头,王和谦仍是被他的话逗笑了。“光明正大?就你也配说这四个字?”笑容中是满满的鄙视。 “你——”王和谦的嘲笑使得林越之顿时在手下面前失了面子,但是偏偏对方说的又是事实,只得恶狠狠地瞪着王和谦,又不时环顾四周,生怕有什么变故。他身旁的蒙面人依然没有动静,仿佛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安静地站在那儿,并不理会身边人的叫嚣。 良久没有任何动静,林越之认为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就小心地用左手拾起剑,却发现剑身上多了一个孔,那人的内力竟如此之高,他握剑的手情不自禁地颤抖。但是王和谦是他不共戴天的敌人,不仅端了他的老巢,还杀了他若干兄弟,至今他的二弟还关在大牢里。这口气叫他怎么咽得下去?更何况只要有王和谦在的一天,他以后的行动就要受制约,今天他就算拼了命也要解决这个强敌。 可是这次他连举起剑的机会都没有,剑就被打落了。这下他的左右手算是平衡了。不过他也算是条硬汉,虽然两手都伤得不轻,仍然咬紧牙关强忍着。 蒙面人终于有了反应,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敬佩,但随即恢复了平静。 群盗见首领连连受创不禁大惊失色,顿时诺大的树林,好几百人竟无一人出声,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突然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面前多了一个人。那人一身素衣蒙面,乌黑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脑后,身行婀娜,双目虽然漆黑幽深却没有半点情绪,一阵微风拂过,衣带飘飘,宛若仙子,来人竟是一个窈窕的女子。 不止群盗,就连王和谦也很惊讶,尽管已经隐约猜到了她的身份,但是似曾相识的身形竟然让他有莫名的熟悉感,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她,肯定不是秦府。不过,尽管知道了她的身份,他还是很难将眼前的女子与他所熟识的人联系在一起,刚才真的是她救了他?如果是真的,她的内力之高,手法之快他真是前所未闻。正在疑惑着,那女子却走向他的方向,没有说话,只是将他扶起,眼看就要向外走去。 惊讶于白衣女子的出现,那么羸弱的身子根本无法使人将之与武林高手联系在一起,是以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想到要阻拦他们。但是林越之毕竟是首领,身经百战,又加上今晚的行动早已筹谋许久,即使对来人竟然是个女人感到好奇,但是很快镇定下来,上前拦住两人。 “慢着!谁允许你们走的?”明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一定不简单,但是要让他就这么轻易的将仇人从他的眼皮底下放走,他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女子缓缓转身,眸子冷冷地注视着林越之,没有开口。冰冷的眼神竟然让久经江湖的林越之有些寒意。 “要走可以,留下王和谦!”话未说完就见他将地上的剑踢向两人。他虽武艺平平,但却知道先发制人的道理。只见女子侧身躲过,素手一扬,已经将剑抓在手中。没有迟疑,她反手将剑挥出,只见剑带着一股劲风笔直地朝林越之冲去。 哪知一直没有动作的蒙面人此时却挡在林越之的身前,出手挡下了来势汹汹的剑。 见一招未成,素衣女子放下王和谦,迅速向蒙面人掠去,她心知林越之并不是威胁,那一直沉默的蒙面人才是真正的麻烦。如果想要带走王和谦,首先要打败蒙面人。 刚刚交手几招,两人心中都是一惊,怎么对方的武功路数与自己如此相似? “你是谁?王延列是你什么人?”终究是蒙面人沉不住气首先开口。语气是不确定,还有一丝丝的激动。 “这不关你的事。”趁着对方分神,她猛然揭下他的面巾,但是面巾下的熟悉的面孔却让她怔住了。这人竟然有着和师傅一模一样的相貌!抓着面巾的手顿时僵在半空。 像是早已经料到她的反应似的,那人苦笑了声,“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才短短十数年而已,我竟然连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都打不过了!”王延平从对方相似的武功路数早已猜到她可能与王延列关系匪浅,如今看到她的反应更是确定。“怎么样丫头?是不是很意外?我竟然有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你是谁?”柳若水疑惑地问道,会是师傅的兄弟吗?但是这十几年来从来没有听说过师傅有兄弟啊? “我想他一定没有对你提起过我的存在。事实上我是他的孪生哥哥,师承一脉,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武功路数这么相似的原因。” “不管你是谁,今天没有人能够阻止我带走这个人!”柳若水不管他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事实上她也并不在意他的话。好奇从来不是她的性格。现在她心里唯一想的就是不能让王和谦落在这些人手中。 至于其他的,她相信既然师傅没有告诉她有这么一个师伯的存在,那么说明他并不是重要的人,或者师傅根本不愿意提到他。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就更没有理会他的必要了。 思已至此她不再犹豫,再次朝他出手。这次对方显然加强了防守,再加上二人武功相近,短时间内很难分出胜负。而一旁的强盗们还虎视耽耽地盯着王和谦不放,她根本无暇分身兼顾王和谦。来不及多想,柳若水一个跃身越过王延平,素手一扬,瞬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兰花的清香。众人顿时觉得浑身酸软,使不出力气了。王延平毕竟行走江湖多年,经验丰富,当柳若水一扬起手的时候就立时闭气,是以他并未受到软骨散的影响。但是柳若水下毒手法之快却是他前所未见,不禁一愣,眼中露出钦佩的神色来。 林越之原本以为有了王延平的帮助一定会手到擒来,没有想到竟然在一个小丫头的身上栽了跟头。还没有来得及抱怨,就见眼前一花,王和谦和白衣女人都不见了踪影。 顾不上怪罪,他挫败地垂下头,懊恼地跺脚道:“该死!又让他给跑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柳若水停下来,估计他们可能短时间内不会追来了,才轻轻放下王和谦,查看他的伤势。 “是你?!”王和谦终于想起她是谁了,就是那天在药铺里和他动手的女子。但是,让他想不通的是,她竟然就是---柳若水? 柳若水摘下面纱,露出绝色容颜。“是我。”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那天晚上的事情她也没有忘记。既然他已经猜到了,她也就没有瞒他的必要了。 她撕开他衣服的前襟,仔细检查了他中镖的地方。幸好,镖上没有毒,受伤的位置也避开了要穴,情况并不严重,只是一般的皮外伤。 “你,还有多少,是我们不知道的?”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势,此刻王和谦关心的是柳若水,她简直就是一个谜。似乎每一次和她相处都会有不同的意外和惊喜。 “没有,其实我也只是一个会一点武功的普通女人而已。”关于栖霞山上的事情,她不愿多提,那就像是个美丽的记忆,属于她和师兄他们的记忆。她不愿在一个外人面前多说,仿佛多说一句都会破坏这分美丽。 “上次你到药铺,是为了什么?” “我弟弟被坏人下了毒,你也知道,柳府的管家一直想谋夺柳家的家产。那天我是去寻解药的。” “那么,你手上的玉镯---?”其实他最想知道的是这个。他没有忘记曾经在她手上看到他的家传镯子。他身上的只是其中的一个,是龙凤对镯的挽龙镯。而她的那只则是栖凤镯。 他记得在还没有和母亲失散之前,母亲曾经告诉他,龙凤镯是他们王家世代相传之物,已经传了十几代。本来是龙传男,凤传女,但是王家世代单传,竟无一女,所以到了他这儿,龙凤镯还是一起的。却不料他十二岁那年和母亲失散,寻找她多年未果。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让他再见到镯子。 柳若水和母亲难道是相识的? “是我的奶娘所赠,她说这是她家传之物,本是一对,我想,另外一只应该在你这里吧!”柳若水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她也想知道他是不是奶娘的儿子。 “她人呢?”乍闻亲人下落,王和谦顾不得伤痛地起身抓住她的肩,激动地摇晃。 “三年前,她去世了。”语气是淡淡的伤感,没有见奶娘最后一面是她最大的遗憾。 王和谦的心情一下子就降到谷底,瞬间经历了大悲大喜,纵是铮铮铁汉也禁不住热泪盈眶。 “不要难过了,死者以矣!我想你娘也不会希望看到你伤心的样子。”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柳若水点点头,“也不能这么说,那次仙儿来找我看到了我的玉镯,以为是你所赠,误会我与你---不久你就受伤住进竹院。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奶娘生前视我为己出,她是我在柳家唯一一个关心我的人。也是我儿时唯一在乎的人。只是没有想到六岁时的离别竟成永别。”奶娘慈祥的面容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依然是那么亲切。 好久,两人都没有说话。沉浸在悼念亡者的哀伤中。 “为什么回客栈?你不怕他们去而复返?”本以为他们会继续向南方走,却不料柳若水又带他回到了先前的客栈。 “最危险的地方也许是最安全的。他们死伤严重,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卷土重来。”即使来了也没有关系,大不了再打一场。或者省事一点用毒。她不是江湖人士,不用顾忌什么江湖道义和规矩。如果有人威胁到他们的安全她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好像每次见到你我都在受伤,而且,还是由你照顾我。”想到这里王和谦有些无奈。佳人在此,自己却如此狼狈,还有比这个更令人懊恼的事吗? 柳若水朝他温柔一笑,用干净的手帕清洗他的伤口,伤口很深,虽然刚才点了他的穴暂时止住了血,但是伤口流出的血仍是染红了他的外衣。她知道江湖上多数人的暗器上都喂上毒药。看来那人不仅武功高强,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汉子。 “看在我救过你两次的分上,答应我一件事。暂时不要告诉他我的下落好吗?我知道这样你很为难,但是至少一个月内不要好吗?”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她想出脱身的办法了。 面对柳若水恳求的目光他很难拒绝,事实上他也不是很情愿告知子或她的下落。这些天的相处好像是一场美梦,他不想那么早梦醒。可是-- “为什么?” “你似乎总喜欢问我为什么。”柳若水苦笑了下,看到王和谦的眼神尴尬地闪躲着。她有刹那间的疑惑,心中闪过一些东西,但是也只是一闪而过,她没有深究。 “从第一天嫁入秦家,新房里竟然没有新郎开始,其实我是觉得庆幸的。毕竟我从来没有心理准备要和一个陌生人共度一生。当初嫁入他家是父母的意思,而我只是为了要逃离柳府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才答应出嫁的。一时意气之举,去哪儿对于我来说都无所谓,不然,以我的能耐他们怎么可能强迫的了我?” 将他的伤口处理好,她起身清洗他染血的衣服,王和谦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她忙碌着。他的心里闪过一种家的温馨。许久没有人带给他这种感觉了。 不一会她将洗好的衣服搭在架上晾好,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当有一天我知道了自己其实可以过另外一种生活的时候,我犹豫了。”她的脸上出现了异样的光彩,似乎对未来生活充满了向往。“你知道吗?知道自己所爱的人同时也爱着自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所以,我决定离开秦家,去寻找属于我的幸福。” “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对子或来说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吗?他毕竟是你的夫。” “什么是公平?你认为他的所作所为对于我来说是公平的吗?”她指的是他当初的冷淡对待,“我不是抱怨什么,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何况,我的决定也许是同时成全了四个人,我,师兄,他和岳姑娘。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王和谦沉默了,虽然明明知道她的心事,但是亲耳听她说出来又是另一番苦涩滋味。他的心顿时黯然了不少。 “好,我答应你。”他的允诺换来柳若水嫣然一笑。 “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回房了。”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至于我会武功的事---” “我明白,既然你不想说,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柳若水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一路南下,风景越来越美丽。她原本以为栖霞山上就是世间最漂亮的地方了,却没有想到原来河水可以这么清澈干净,青山可以这么巍峨。 她的心情似乎又恢复了栖霞山上的宁静怡然,半个月之期已近,就快要见到师兄了,她的心中一阵雀跃,仿佛等待丈夫归来的小妻子。 这天风和日丽,她和王和谦行至一片树林,觉得乏了,就找了块干净的草地,随意一躺,任柔和的阳光洒在身上。过了一会,柳若水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折了一根柳条拿在手里,刚要叫醒一旁假寐的王和谦却警觉的发现远处有人。几乎是同时,王和谦也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坐起身挥手让柳若水不要轻举妄动,正要前去查看。只见一男一女向他们走来。 来人男的身着淡蓝色锦服,手持一柄长剑,女的一袭粉色纱衣,长发高高束起,两人都有着出众的容貌,却都面无表情。 “两位可是柳姑娘和王少侠?”男的开口道。 “你们有什么事?”王和谦没有正面回答,以他的经验这两人都怀有一身武功,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他不想节外生枝。 “我家主人想请两位去做客。” “你家主人是?” “浮云山庄庄主。这儿有一封信,两位看过便知。” 王和谦接过信,正要拆开却被柳若水夺过。“是师兄的字。他在哪儿?” 那人没有答话,示意她看信。柳若水急匆匆地拆开,只见信纸上只有寥寥几字: 事情有变,速来浮云山庄!  夜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浮云山庄(中) 浮云山庄坐落于杭州城外几十里的浮云山上。浮云山巍峨高峻,山上苍松翠柏,由于靠近南方,雨水充足,加之山又挺拔,山顶高耸入云,所以整座山常年笼罩在袅袅云雾之中,远观宛若仙境。浮云山庄也由此得名。 真是“一径羊肠绕,扶藜取次行。恰当山雨雾,来春石泉清。古木撑天秀,苍藤卷地生。仙踪无觅处,林外夕阳冷。” 山庄坐落于半山腰,上山小路曲折蜿蜒,四周地势皆是险峻的峭岭,风景却比一般山岭要壮观,气势磅礴。刚刚到半山腰的地方,柳若水已经知道为什么此山要称之为浮云山了,果然是云雾缭绕,随着微风慢慢飘动的水雾如丝带般萦绕在身边,仿佛随手一抓就可以抓到。 在云雾中行了一盏茶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坐落在一片花海之中的浮云山庄突然进入视线。如果柳若水此时不是心事重重的话,她一定会赞叹工匠的高明技艺,整座山庄依山而建,许多建筑都是山上原有的岩石加上人工巧妙的雕琢而建成的,看上去与山浑然一体,仿佛是由山上长出的一般,神秘而又不失气派。山庄四周鳞次栉比的生长着各种各样的花,此时正值夏季,繁花盛开,姹紫嫣红,甚是好看。 但是她此刻没有多余的心思欣赏美景,整颗心都放在那封信上。师兄说事情有变,到底是什么事?是跃然出了什么意外,还是师兄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乱过,半点主意都没有,两个人都是她的至亲至爱,任何一个出了事情她都接受不了。偏偏带路的两个人一点风声都不肯透漏。 同行的王和谦自然江湖阅历较之柳若水丰富许多,因此对于浮云山庄也有诸多怀疑,比如两人的身份他们是如何得知,须知一路上他二人都是捡风景秀丽的山间小路,并且除了他给秦子或的几封书函之外,可以说并没有人知道二人行踪,如今突然有人为他们送信,并熟悉二人身份背景,这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不过柳若水自接到信函就一直心神不定,眉宇间尽是担忧,因此他并未开口说些什么,心知无论浮云山庄情形如何,他势必得配柳若水去会一会了。 不过幸亏一路上有王和谦的陪伴,不时地安慰柳若水,却又适时的给她安静的空间不去打扰她,只是默默的在一旁伴着她,才让柳若水纷乱的思绪得以稍稍平复。 待终于到了目的地,他们二人却被安排在客房里,除了一个一无所知的送茶水的丫头,过了半响也没有人来招呼他们,就连带他们来的两个人也不知去向。两个时辰过去,柳若水的耐心快要磨光了,平静的外表彻底崩溃,猛地起身向门外走去。 王和谦适时地抓住她,阻止了她的莽撞。“若水,不可卤莽!浮云山庄我们不熟悉,切忌到处乱闯!你一直心绪不宁所以可能没有注意到,就算是刚才倒茶水的小丫头也是怀有武功的。看来这个山庄到处卧虎藏龙,在没有把握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师兄他---” “他的武功高强,又聪明过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何况是他写信叫我们来这儿的,你一定会见到他的,一路上这么长时间都等了,在等几个时辰算什么?浮云山庄独建于这高山之上,庄内必定是机关重重,与其以身涉险,倒不如静观其变。” 王和谦的脸上是明显的担忧,以柳若水的才智和性格应该不会做出如此欠缺考虑的莽撞事情,可见她内心已经极度慌乱,失了以往的分寸。 柳若水被王和谦的一席话说得稍稍恢复了些冷静,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歉疚的表情。 “对不起,我因为太担心弟弟和师兄了,才---事实上师兄从来没有写过那样的话,所以我认为一定是发生了十分重要的事。也可能是我杞人忧天了,说不定是好事呢?”柳若水其实是在自己安慰自己,强颜欢笑的表相下她的双手仍在轻微地颤抖,相处十二年,暗夜和师父他们将她保护的很好,江湖上的事情从未向她提起,是以虽然柳若水武功卓绝,却无半点江湖阅历。在她眼里,师兄是一个万事都能应付自如的人,如今骤然接到这样的字条,她不得不担忧。 “不要过于担心,浮云山庄是敌是友尚未确定,目前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到适当时机到庄内打探地形,再趁机寻找令师兄的下落。至于现在嘛,还是好好养足精神吧。” 话未落音只听见门外传来声响,两人马上提高警惕。只见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走进刚才送茶水的丫头。她面无表情地朝柳若水道:“我家主人有请。”声音还是一样的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感情。 王和谦见状连忙道:“我陪你去。”他实在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冒险,即使功夫不如她,至少多一个人也多一个帮手。 “我家主人只见柳姑娘。”来人冷冰冰地拒绝。 “王大哥,你不用担心,我会小心的。”制止了王和谦的跟随,给了他一抹肯定的笑容,她随来人朝院落深出走去。 这浮云山庄西北两面靠山,东面是一个山崖,由于山上常年有雾,也实在分辨不出崖的深度,但是想来应该是地势险要的,那么只要紧紧守住南面的正门,外面的敌人是很难攻进庄内的。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味。可见建庄者的煞费苦心。 在庄外只感觉到庄园的气势宏伟,亲身在庄里走过才知道原来山庄很大,庄里假山溪流一应俱全,可是这些美景竟然暗含着五行八卦之术,不知情的人一旦闯入,除非精通五行之术,否则休想转出这数不清的亭台楼阁。 柳若水暗自庆幸没有卤莽地硬闯山庄,否则短时间内不那么容易脱身,园内既然有五行阵法,自然少不了机关重重。到时非但找不到师兄,反而也将自己困于其中。 约莫一刻钟之后,柳若水被带到一处院落。客厅里有一位妙龄少女正等在那里。见柳若水来到也不起身,只上上下下打量她。 柳若水见她一身红衣,眼神似笑非笑,头发高高束起,用一只金环固定。样貌虽是千娇百媚,身形也玲珑别致,却着红色劲装,腰间别着一柄长鞭。鞭身上有金属倒刺,银光闪闪。 莫非她就是浮云山庄的主人?柳若水直觉地排斥这个猜测,对方虽然看起来灵动聪慧,但是明显稚气未脱,经验不足,要掌管这么大的庄园,她还欠缺火候。 “你就是柳若水?”红衣少女率先开口,虽是清脆的高音,却不让人觉得突兀。 柳若水点点头,正要问她的身份,却见她冷笑一声。道:“好!很好!”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腰中长鞭朝柳若水挥来。 柳若水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有此一招,待回过神来长鞭已经扑面而来,夹着“霍霍”疾风镇得耳朵生疼。少女的目标竟然是她的脸!她竟想毁她的脸?来不及接招,她仓皇躲过。 少女见一招未成不禁脸色微变,手握银鞭愣在那里。显然是没有想到柳若水竟然可以躲过她最引以为豪的快鞭,半响才回过神来,恨恨道:“亮兵器吧!我们痛痛快快地一决高下!” 其实柳若水初见这女子心中就生出一股莫名的好感,没由来的亲切,对方不算友善的大量她也不甚在意,但是这突如其来的一鞭将这一丝好感打散了。她拢起秀眉,不悦地说:“姑娘,你我无怨无仇,为何你一见面就出手如此狠辣?还有,你凭什么以为我该和你比武?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哈哈!够爽快!刚才看你的外表还以为你是个风一吹就跑的弱女子呢!既然如此我就坦白告诉你吧!我叫诸葛浮云,夜枭是我看上的男人,我要你马上离开他!要不就和我比武,谁输了立刻从他眼前消失!”诸葛浮云的神色是无比的张狂,仿佛她对暗夜势在必得。 柳若水心中一凛,诸葛浮云的话让她着实不悦,但是同时却又稍稍放下心来,既然她对师兄有情,就不会伤害师兄。但是师兄的信?忽然一个想法在心中一闪,该不会---? “我师兄的信是你搞的鬼?” “没有想到吧?关心则乱,我还担心会被你看出什么破绽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那么我师兄呢?他现在在哪儿?”柳若水急切地问道。 “想要知道就先答应我的条件,跟我比武!”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枉费你口口声声说对师兄有情,他又不是物品,不是谁赢了谁得的奖励。再者我相信师兄的感情,你对于我而言,不具有任何意义!”柳若水嘴边噙着一朵冷笑,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你---哼!我看你是害怕了,不敢应战吧!” “小丫头,激将法对我没有任何作用的。” “少废话!接招!”话未说完鞭已猛力挥出。这次柳若水已有了准备,她轻飘飘往身侧一移,灵巧地避开了。只听一声巨响,她身后的家具被鞭子劈成了碎片。 接连避过了几招,柳若水仍是没有还手,现在她身处人家的地方,无论是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还是对主人的尊敬,她都不该贸然伤人,再者对方的功夫较她相差甚远,是以她只守不攻。谁料对方最后一鞭却落在一直躇在一旁的丫头身上,瞬时她的衣衫被鞭子的倒刺扯裂,白皙的皮肤硬生生被撕下来一大块,鲜血直流。可那丫头竟然没有躲闪,也没有哀号,还是静静立在那儿,没有任何表情,任由血顺着衣服往下淌。 柳若水脸色大变,但是诸葛浮云竟然没有停手的意思,举鞭仍要挥过来。“住手!”柳若水喝道。“你没有看到你把她伤着了吗?怎么还不停手?” “她受伤与我何干?再说了,那么点伤算得了什么?”诸葛浮云不屑的说。 柳若水懒得理她,径直走到受伤的丫头面前。“给我看一下你的伤。”却不料那人反而后退一步,没有接受柳若水的关心,不过低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感激的神色。 “看见了吧!人家都不理你!好心换个驴肝肺。还是老老实实跟我打一架吧!” 柳若水瞬时心中生出厌恶,“你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今天我若不废了你的武功,以后难免还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她的冷漠无情激怒了柳若水,她决定要好好教训这个张狂的丫头。 “说得轻巧,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诸葛浮云也是满脸的不屑。 柳若水没有多说,因为手中并无兵器,她首先闪过几招凌厉的招式,见识到了鞭上倒刺的厉害,她不敢像以往一样轻率的只手夺鞭。又拆了几招,她发现了对方背后的一个弱点,随即趁机避开鞭锋来到她的背后,飞快地弹了下她胳膊上的麻筋。诸葛浮云手臂一麻,长鞭登时脱手。 柳若水伸手一捞,将鞭子抓在手里,运用内力轻轻一抖,瞬时金属的长鞭断成无数节。没有丝毫犹豫的,她又攻向诸葛浮云胸前几处大穴,眼看就要废了她的武功--- 却在此时一个青影闪过,格开了柳若水的动作,将诸葛浮云护在身后。 “舍妹无礼,还请柳姑娘见谅!” 柳若水按下心中的疑惑,看向来人。以他的武功应该不是泛泛之辈。虽说自己刚刚明知道诸葛浮云没有还手之力,只是用了五成功力,可是他却能从她的手里轻而易举地抢走诸葛浮云,此人的武功不容小窥。还有青衣男子虽然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的年纪,但是眼神里的稳重与沧桑可以看出他久经江湖。那么,他是谁?有可能是浮云山庄的主人吗? “在下诸葛行云,是浮云山庄的庄主。刚才舍妹的无礼还望姑娘见谅。她自小调皮,不是之处我在这给姑娘赔礼了。” 他说得言辞看似诚恳,语气却没有丝毫悔意。妹妹招招制她于死地,即使伤了无辜也没有丝毫愧疚,而他竟然就以一句“不是之处”就寥寥带过了。再想想刚才那个丫头受了伤也不敢出声,还有庄内怪异的布置,看来,这个浮云山庄真的很不简单。 柳若水轻轻点下头,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刚刚主要是替受伤的人抱不平,既然人家也不领情,她也就不那么执着了。这毕竟是人家自己人的事情,她没有必要强出头。 “诸葛庄主,令妹设计将我二人骗来山庄,现在误会解除了,我们也该走了。”离和师兄的约定之期还有两天,日夜兼程应该还来得及。 “且慢!在下和夜枭曾有过数面之缘,也算是朋友。柳姑娘既然来到鄙庄,就在这里小住几天吧!也好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至于令师兄那里,我自会派人前去通知,让他赶来和你会合。” 诸葛行云平静的语调听不出有任何异样,柳若水也猜不出他的意图。但她相信绝对不是尽尽地主之谊这么简单。 沉吟了半晌,柳若水点头答应。也好,就趁这段时间处理好诸葛浮云的事情,免得以后纠缠不清。再者秦子或一时也找不到这儿,正好有时间考虑对策。 送走了柳若水,刚刚回过神来的诸葛浮云朝哥哥怒道:“为什么不替我教训那个女人?她欺负我!”刚才的震撼还在,心有余悸的她没有料到柳若水不仅懂武功,还是个高手。 诸葛行云脸色一暗,沉声道:“闭嘴!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阎王殿前走了一遭?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随便招惹她。”若不是刚才及时赶到,拼力救下她,只怕她现在早已是废人一个了。 “什么?她在我的地盘欺负我耶!你怎么能不管?难道连你也打不过她吗?” 诸葛行云没有理会妹妹的抱怨,他自己也不敢保证是什么样的结果。刚刚虽然是刹那的较量,胜负已见分晓,他的表面上似乎轻松,却是使出了九分力,而柳若水则好象全然不费力气。 柳若水究竟是何来头?看她的武功,竟好似比她的师兄还要高出几分。 他能打得过她吗?诸葛行云嘴边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向来自信的俊脸上首次出现了不确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浮云山庄(下) 暗夜与诸葛浮云相识于一年前,暗夜路过淮河一带,却无意中遇见了外出游玩的诸葛浮云。她不知何故与淮河一带的帮派起了冲突,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虽说诸葛浮云武功不弱,但到底是女儿家,临敌经验不足,加上对方人数众多,是以暗夜遇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渐渐不支,狼狈不堪。 暗夜本不是爱多管闲事之人,但是实在看不下去对方以众欺寡,又加之受伤的还是个弱女子,他一时心软,当下出手救了受伤的诸葛浮云,也因此结识了浮云山庄的庄主诸葛行云。 谁料事后诸葛浮云对暗夜一见钟情,几次三番借故接近暗夜,暗夜不胜其烦,又碍着诸葛行云的面子不好发作,只得不断躲避。直到日前收到信件,才匆匆赶来。少不得又是一番纠缠。 暗夜冷冷地看着眼前喋喋不休的女人,从一见面就一直缠着他说话,心中闪过一丝不耐。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他就不会一时心软救下她,弄得现在难以脱身的局面。 “我师妹呢?”如果不是因为接到诸葛行云的信,知道柳若水人在浮云山庄,他根本不会再踏入这里一步。虽说庄主诸葛行云为人耿直爽快,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但是他妹妹缠人的功夫他实在是不想再领教了。 “你什么意思?见面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算是陌生人也没有你那么冷漠,更何况我们再怎么说也是山庄的主人!” 诸葛浮云就是恨死了暗夜对她的不屑一顾,仿佛当她不存在似的。将她的一网情深完全不放在眼里。心上人刻意的忽视让她有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虽然她自小失去双亲,被诸葛家收养,但是诸葛一家将她视为己出,不只死去的养父养母,就连诸葛行云也一直将她捧在手心,从不舍得让她受一丝委屈。诸葛一家的溺爱使得她十几年来一直过着呼风唤雨的生活,身边的人想尽办法满足她的喜好,从不曾试过得不到喜爱的东西。暗夜的闪躲无疑激起了她前所未有的征服欲。 暗夜却不再理会她,转向一直沉默的诸葛行云。“诸葛庄主,你们将在下请来,不会就是为了指责在下吧?”语气是浓浓的不悦,但是碍于和诸葛行云的交情没有发作。 诸葛行云对妹妹的行为也是颇感无奈,相处十几年,他自是对于浮云的性格了若指掌,自小家人宠坏了她,使她养成了娇纵无理的性格。只要是她看上眼的,就一定要得到,越是难以得到的她就越是有兴趣。倒不一定是因为她对于暗夜有多喜爱,反倒是他的拒绝使得她越想接近他。 “夜兄,令师妹的确在敝庄做客,浮云没有骗你。至于刚才她的无理,”他无奈地看一眼妹妹,却换来她负气的瞪视。“我代她向夜兄赔礼了。” “行云哥!我没有错,干吗要向他赔礼?是他不懂礼貌!” “浮云!不要胡闹了!”诸葛行云不理会妹妹的叫嚣,转向暗夜,“想必夜兄赶路也累了,不如先到客房休息,稍后安排你们师兄妹见面如何?” “不必了,我不累,庄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我想先看到我师妹。”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见到若儿了,虽说有王和谦在她身边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可是他就是不放心。 “这---”诸葛行云看向妹妹,不知她要怎么做,明知道自家妹妹行事过分,却不忍逆了她的意。 见他神色有异,暗夜顿时沉下脸,不悦道:“怎么?莫非我师妹有何不妥?庄主为何面露难色?” 没等哥哥开口,旁边沉默的诸葛浮云突然说:“想见柳若水?好!跟我来!”虽说如此,但是她并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对一旁的丫鬟说道:“去客房请贵客到问情涧,就说他们等的人到了。” 她的话让诸葛行云有刹那的错愕,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安排他们在问情涧见面。他似乎隐隐约约明白了她的用意,心头涌上了一丝苦涩,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苦笑。 问情涧在浮云山庄的最东面,是一个断崖,由于常年笼罩在云雾之中,也不清楚究竟有多深。崖边长满了不知名的粉红色小花,加上袅袅的云雾,宛若人间仙境。但是此刻心思各异的人们却没有心情欣赏,一种异乎寻常的诡异气氛笼罩着众人。 确定柳若水无恙后,暗夜将她环在怀中,面向诸葛行云道:“感谢这几日庄主对若儿的照顾,我们还有事要办,就不多打扰了。”诸葛浮云将他们引到这个地方的动机太过于诡异,他也不清楚她到底要搞什么鬼,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但是有人显然不准备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只听诸葛浮云笑道:“怎么?过了河就想拆桥?我们千辛万苦让你们师兄妹团聚,怎么两人一见着面连句谢字也不说就想走?”她说这话时脸虽然是朝着柳若水,眼神却是瞄向暗夜的。 柳若水没有应声,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她也不明白诸葛浮云将他们请到这儿来的目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动机绝对不简单。不知是不是因为穿的少的缘故,她竟然觉得有些发冷。身旁的暗夜自然没有忽略她的异常,他不着痕迹地将她冰冷的手握在手里,暗运内力帮她趋寒。柳若水属于畏寒的体质,又不习惯用内力抵抗寒冷,所以只要天一冷她就手脚冰冷。 “诸葛姑娘,我想你应该清楚,即使是没有你的安排,我们一样能见面。”暗夜不耐地说,“而且,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你这是在指责我?”诸葛浮云自是没有忽略暗夜的小动作,看着他和柳若水十指紧扣的双手,胸中的醋意让言语也冲了起来。 “不敢。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在缠着我们,那我们就感激不尽了。”暗夜特意将我说成我们,是不希望柳若水误会什么。他却不知道诸葛浮云和柳若水早就挑明了。如果知道之前诸葛浮云曾经企图伤害他的若儿,他不会还对她如此客气。夜枭虽然不打女人,但是却绝对不会放过欺负他心爱之人的人。 “好!今天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就把话说开了!夜枭,我早就说过我喜欢你,也为你做了那么多事,可是你居然一再地避着我。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是不是因为她?”娇纵的诸葛浮云根本不懂得矜持含蓄那一套,她只明白她要的就要尽力去争取。所以开门见山的说。 她的直白让众人都吃了一惊。柳若水却是一点都不意外,她早就领教过了她不加修饰的言辞。王和谦则一脸兴味地看着有些不耐烦的暗夜,此次的杭州之行果然是精彩异常啊,不过也好,到也稍稍平复了些他失意的心情。 “浮云!别再胡闹了!”诸葛行云不想浮云再闹下去了,他隐约看出了妹妹的企图。不过他也看出了暗夜师兄妹之间的微妙情绪,妹妹注定得不到暗夜的,还不如在她没有闹出更大的笑话之前制止她。长痛不如短痛。 “胡闹?我这不是在胡闹!行云哥,你不帮我就算了,竟然还凶我。我喜欢他有错么?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他就是感受不到呢?” “感情不是你一个人说了就算的。再说夜兄不也没有要求你为他做什么吗?这些都是你自愿的,怎么能硬让别人接受呢?”诸葛行云无奈地揉揉眉心,一脸的苦涩,诸葛浮云骄纵的性格自己有很大的责任,他是真的很宠爱这个妹妹,不只因为父母的嘱托,也因为自己心底那份从未出口的感情,如今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感到一阵无力感。 他的话让浮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行云从来都没有逆过她的意,今天竟然为了外人三番两次地阻止她。这让她不能接受。随即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不要说了,你竟然帮着外人说话,我再也不要理你了!”然后她怒气冲冲的转向暗夜,“你说,你是不是因为柳若水才不喜欢我?” “是又怎么样?” “那我呢?你难道对我就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我只能说抱歉了。” “你!”诸葛浮云气急,指着暗夜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她转怒为喜,笑着说:“好!既然你执意喜欢她,我就从这儿跳下去,让你们一辈子不得安生,内疚一辈子。” 暗夜以为她说的是气话,只是想威胁他,也没有太在意。何况她的兄长还在这儿,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所以漠不关心地说:“你想跳就跳吧,没有人会拦着你。” 闻言诸葛浮云脸色一变,“好!既然你这么绝情,我就让你后悔一辈子!”话音刚落她就纵身一跃,跌入了山涧。 众人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跳了下去,都楞住了。好长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一直没有开口的柳若水从师兄怀中挣出,走到崖边,暗夜立刻将她拉回身边,“危险,若儿。” 柳若水笑着摇摇头,她自始至终都注意着诸葛浮云,自然没有忽略她临跳下去时脸上诡异的笑容,又仔细琢磨了她请他们来这儿的目的,更加肯定了跳崖一事她早有预谋。难道是---? 柳若水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眼神缓缓扫过神色各异的人们。暗夜的愧疚,王和谦的诧异,最后定格在神情有些复杂的诸葛行云上。她没有忽略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无奈和失落,这不该是一个刚失去妹妹的哥哥该有的表情吧!她心中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师兄,这位诸葛姑娘对你真是用情至深啊!只可惜她对你的情虽真,这跳崖却就难说了。”见暗夜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她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慢慢地踱到崖边,面对众人,然后毫无预警地向后仰去,在众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淹没在茫茫云雾之中,只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暗夜看着柳若水没入云雾之中,心中一窒,来不及多做考虑,纵身一跃,转眼消失在众人眼前。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跟着一个人,也跳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问情涧 柳若水没有猜错,问情涧底果然是别有洞天。虽然由于云雾的关系从上面看似乎深不见底,但是她坠落后不久,就发现大约离崖顶有三丈的距离,有一个平台。 柳若水双足在石壁上轻轻一点,阻住了下坠之势,然后一个翻身轻巧落地,这才仔细打量起周围来。山涧中依然雾气环绕,因为湿气过重,岩壁上长满了湿滑碧绿的苔藓,阳光无法透过层层的云雾照射进来,所以光线有些暗淡。 平台不大,却是修饰过的,石桌石椅,甚至还有不知名的野花遍布平台四周,淡蓝色的花朵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想来主人肯定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想要在这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地方种植花草,不是那么容易的。 柳若水更加肯定了诸葛浮云此举是早有预谋,凭她的轻功,区区三丈的高度根本不会伤她分毫。而她此时正悠闲地坐在石凳上,把玩手上的指环,看到柳若水的出现自然是吃了一惊。 问情涧名字来源于一个传说,相传一个年轻的剑客爱上了仇家的女儿,两人倾心相恋,海誓山盟,却碍于家族情仇注定无法在一起,女子性格刚烈,非君不嫁,却终于抵不住家人的以死相逼,答应改嫁他人。却在婚礼前夕跳下悬崖。剑客闻讯悲痛欲绝,跳崖殉情。却在崖顶不远的平台上发现了受伤的情人,大难不死的一对爱侣终于决定隐居避世,永远在一起。而问情涧的名字也因此而来。 问情涧的传说在浮云山庄不算是个秘密,但是对于外人却未必知道,因此,当诸葛浮云在崖底看到柳若水自然大吃一惊。还没有来得及出声,就见又落下来一个人,不,应该是两个,暗夜和王和谦一前一后,相继落在平台上。 暗夜二人还未及脚跟着地就匆匆掠到柳若水跟前,“若儿,你没事吧?”暗夜急切地问她。王和谦虽然没有开口,焦急忧虑之情溢于言表。 柳若水震惊之余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这样的情况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师兄的行为早在她的预料之中,可是王和谦的出现却远远出乎意料之外。她心中的某种感情被狠狠触动了,很久之前曾经疑惑不解的谜团终于解开了。她不是傻子,即使再迟钝的人也应该明白了王和谦对她的情意。 也许很早之前她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只是没有去深究,也不敢深究。对于柳若水来说,王和谦与秦子或不同,或许是因为他是奶娘的儿子,又或许是因为一段时间的相处,对他,柳若水有一种似亲情似友情的特殊情感。但是到底是什么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暗夜自然也发现了尾随而来的王和谦。同为男人,他很早就发现了王和谦对柳若水不同寻常的关心,可是他没有料到的是王和谦对柳若水的感情竟是这样深。平心而论,他并不讨厌王和谦,相反的,他还很欣赏他的为人作风,深信对方是个可以深交的朋友。 可是现在的情景却不是他所乐见的。三个人的感情纠葛,注定了非得有一个人要受伤,他看得出来,若水很尊重这个大哥,那么无论是谁受伤,另外两个人都不会好过。看来,他和若水之间不只是有秦子或那么简单。 对于王和谦来说,刚才的举动几乎是下意识的,事后连他自己也吃了一惊。他一直知道自己对柳若水是有爱慕之情的,但是从来不知道居然可以到达奋不顾身的地步。相较于秦子或来说,他一直是一个比较理智的人,对柳若水虽然喜欢,但是因为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一直刻意保持着一份距离,发乎情止乎礼,小心翼翼的将感觉隐藏,表面上维持在朋友与兄妹之间的情谊。 直到刚才见到柳若水坠崖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感情这件事不是理智所能控制的。眼看着心爱之人从自己面前消失,巨大的恐惧感笼罩着他,在他的理智做出正确的决定之前,身体已经下意识的行动了。 从乍见柳若水消失的恐惧心痛,再到看见她安然无恙时的惊喜,前后不过一瞬间的事情,他的心情却经历了从极悲到极喜的巨大转变,落地时掌心已是一层薄汗。堂堂七尺男儿居然鼻头发酸,首次有了想哭的冲动。接触到柳若水探询的目光,王和谦心里充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原来无论自己的感情是不是能够得到回应,看到心爱的人安然无恙的感觉是如此幸福。 三个人的暗潮汹涌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诸葛浮云打断了。“柳若水,你果然不简单!竟然能看穿这问情涧的秘密!” 她的话让柳若水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朝诸葛浮云微微一笑,道:“哪里,若不是姑娘太过于自信而露出了破绽,我是决计不会想到这一层的。” “哦?我露出了破绽?什么时候?”明明是万无一失的绝妙好计,再说柳若水一行人初到这里,不可能知道这问情涧的秘密啊。 “安排我们在这里见面本身就很奇怪,你的一番话和跳之前的笑容让人觉得你是早有预谋的。还有,你见过妹妹在眼前自杀而并不伤心的兄长吗?”诸葛行云的神色虽然有些复杂,但是决不是失去妹妹的痛苦神情。 “原来都是行云的错!就知道他总是向着外人,还口口声声是为我好,哼!”诸葛浮云恨恨地说道,手一扬,长鞭挥出,石凳应声裂开。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突然又转向暗夜, “夜枭,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奋不顾身。我都开始怀疑你究竟是不是江湖上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夜枭了!你就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暗夜没有理会她的刻意羞辱,只是淡淡回道:“别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他们的评价不是我在乎的。” “那什么才是你在乎的呢?柳若水吗?” 暗夜没理会她,却紧紧拥住了柳若水,温柔地看着怀里的人儿。 见暗夜没有答话,诸葛浮云立时勃然大怒,眼看又要挥鞭,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浮云,不要乱来。”来人正是尾随而来的诸葛行云。 “乱来?诸葛行云你搞清楚,我才是你的妹妹!为什么你总是帮着外人?我看上的男人不要我你也不帮帮我,反倒叫我不要乱来!你---”诸葛浮云气急,一口气无处发泄,脾气上来反身就是一鞭。 诸葛行云没有躲开,这一鞭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胳膊上。鞭子上的倒刺划破了衣衫,将他的手臂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顿时鲜血外涌瞬时染红了衣袖。他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看都没有看伤口一眼,径直对着妹妹说:“气消了?” 诸葛浮云一时气急才出手,当她看到行云受伤的手臂时,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和担忧,但是随即又强装漠不关心的样子,道:“为什么不躲开?” 浮云的漠不关心让诸葛行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但是很快就消逝了。“浮云,可不可以不要再执着下去了?你也看清了,夜枭的心不在你的身上,何苦呢?”那点伤根本算不了什么,相比较而言,他更心疼浮云所受的伤害。他将她抱在怀里,语气有些难言的苦涩,但更多的是怜惜。 其实在暗夜跟着柳若水跳下来的那一刻诸葛浮云就明白了,这场纠葛,无论是对于柳若水还是对于暗夜来说,自己始终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而已。柳若水不屑与她比试,而暗夜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的死活,他的眼里全是柳若水,连正眼看她一眼都没有。 原来自以为是的情感争夺,看在有情人眼里不过是无关痛痒的闹剧。但是在她明白的那一刹那,竟然没有心痛的感觉,只是觉得遗憾和不甘心。她好像瞬间明白了自己这么痴迷的原因,竟是因为暗夜是她唯一得不到的。 她抬起头看向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嘴角含着笑,眼角却不自觉地溢出了泪。好久好久,她没有哭过了。今天到底是因为失去了暗夜伤心而哭还是因为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而哭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的心里的确是松了一口气,有种如释负重的轻松。 诸葛行云在看到她的眼泪时却吓了一跳,在他的印象中,浮云已经许久没有流泪了。骄横强硬的她似乎早已忘记了该怎么柔弱。他当然不明白此时浮云的想法,还以为是因为伤心所致,急忙想开口安抚她,却被她先开口打断了。 “行云,如果你和爹娘不那么宠着我该有多好。一直以来,我虽然是诸葛家收养的,可是爹娘却爱我宠我,在浮云山庄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没有尝试过得不到是什么滋味。”她低下头,自嘲的笑了笑。 “在初次见到夜枭时,我就喜欢上他的冷傲,还有和行云你一样高强的武功。我以为这就是我要的男人,我以为这就是爱了,也一直深信,只要我想,就一定能够得到。可是我错了,如果夜枭真的是爱柳若水的话,那么我想我真的不懂爱情。也许我会对他关心备至,但是却不会为了他奋不顾身。所以,”她转向柳若水,发现弄明白之后再看见他们之间的亲密反而不会那么刺眼了。 “虽然你没有答应我要比试,但是在这一局中,你却是不战而胜了。” 柳若水微笑着摇摇头,走近她,拉起她的手,诸葛浮云起先闪躲了一下,但是最后没有拒绝。“你终究还是没有弄明白情这个字。有时候你不需要说得那么明白,也许仅仅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对方就可以明白你的心思。情是要讲缘分的,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勉强不来。爱人也不是一件东西,不是一场比武就可以决定他的命运。” 柳若水瞅了旁边的诸葛行云一眼,看见他正专注地看着浮云,目光中的柔情依稀可见。她了然一笑,接着对浮云说:“珍惜眼前人,今后你好自为之吧。” 她的一席话让诸葛浮云若有所思,待终于明白柳若水口中的眼前人是谁之后脸上竟然出现了隐约的红晕。她有些嗔怒,反驳道:“也许我不懂情,但是反而更轻松。倒是你,三个人的爱情,你有自信堪的破情关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仙人谷(一) 是夜,有些清凉。月亮被一层薄薄的清雾笼罩着,使得月光也增添了几许蒙胧感。柳若水没有睡意,披了件衣服独自走进林中。离开浮云山庄已有几天的时间,他们依旧南行,没有目的地,虽然少了原来游山玩水的兴致,可是他们谁都没有说要停下来。就这样一直走走停停,今夜没有找到客栈,是以他们暂时露宿在树林中。 四周静得出奇,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暗夜和王和谦已经睡熟,这些天虽然还是朝夕相对,但是三人的话并不多,也许经过浮云山庄之后,很多事情变得不一样了。她放轻脚步,小心不让脚步声吵醒睡着的两人。有些事情她需要独自考虑清楚,比如秦子或,还有--王和谦。 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段错了位的爱情,才不至于伤害到任何一个人。她很想就这么自私一点,什么都不去管,跟师兄远走高飞。可是不知为何她竟然变得优柔寡断起来。虽然秦子或曾经伤害过她,虽然他们的结合不是出于感情,甚至他们之间存在着很多误会和隔阂,可是他毕竟是她的夫君,妻以夫为纲,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任何人都会选择站在他的那一边。婚姻中男人永远占据主动权,他只是用错了方法而已。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而女人,却只能从一而终。而她,似乎也是受了世俗的影响,竟觉得有些须的罪恶感。 还有王和谦,这几天虽然他们都很小心,尽量忽略诸葛浮云的话,甚至刻意少说话,但是仍然有种尴尬的气氛笼罩在三个人之间。有几次碰触到王和谦的眼光,都被他不着痕迹的躲开了。而他们之间的相处,也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心情去面对王和谦。对诸葛浮云说的那番道理的确是理智而清晰,但是一到自己身上,却又不知如何面对了。难道真的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吗? 不知不觉她渐渐走入树林深处,她也不知走了多久。停下来靠坐在一棵树旁,竟然觉得有些疲累,休息了一会,她起身准备往回走,出来了应该有一个时辰了,再不回去他们醒来找不到自己该担心了。 可是刚起身竟头晕目眩,险些晕倒。她搞不清这几天身体怎么了,总是莫名其妙的感到累,还时常伴着头晕,可能是由于睡得不好的缘故,她并没有多在意。 邻近他们露宿的地方时她听见一阵金属撞击声,似乎是有人在打斗。她心里一惊,急忙加快脚步向前奔去。 隔着几十步远的时候,借着月光她看见了正激烈打斗的众人。原来是有十几个黑衣人在围攻暗夜和王和谦。确切的说,应该是围攻暗夜。因为他们只是将王和谦逼退,但是对暗夜却是招招狠辣,毫不留情,似乎存心想将他置于死地。而且这些黑衣人似乎个个武功极高,配合的又天衣无缝,暗夜好像有些支持不住了,剑法迟缓而混乱,全无章法可言。 待到奔到近处,她才看清楚暗夜好像是受了极重的伤,深灰色的衣服被划了几道深深的口子,渗出斑斑血迹,步伐有些狼狈,招数散乱。王和谦这边情况还好,他没有受伤,只有三四个人围在他四周,他尚能应付自如。但是那些人一直步步紧逼,他难以近暗夜的身,无法搭救。 柳若水心中着急万分,来不及去想这些人的来历,她毕竟江湖经验尚浅,看到这种情况自然乱了阵脚,慌乱中竟拣起一根树枝径直加入战局,一边应付黑衣人的猛烈进攻,一边拼命向暗夜靠近。 可是这些人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绝顶高手,柳若水的加入非但没有让他们惊讶慌乱,反而自动分成两股力量,一股对付暗夜和王和谦,一股攻击柳若水。若是平时单打独斗,他们肯定都不是柳若水的对手,但是现在情势危急,师兄受了重伤,难以自保,对方又是有备而来,人数众多,本来就一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柳若水手中只有一截枯木呢?所以虽然柳若水不至于受伤,但是抵抗得很狼狈,一时之间竟然难以靠近暗夜。 眼看师兄步步后退,身上的伤痕也逐渐增加,加上时间一久,体力消耗太大,似乎就要支持不住了。对方仍旧步步紧逼,毫不松懈,招招致命。她心里更加焦急,手中的枯枝舞的更急,奈何对方兵器锋利,过不了多长时间她手中的树枝就只剩短短一截了。 混乱中围攻她的黑衣人其中一个眼神闪烁,脚步有些不稳,似乎就要跌倒,剑招也跟着慢了下来。她抓住这个破绽只手夺过他手中长剑,其余黑衣人见到这一变故有刹那的惊讶,给了柳若水可乘之机,她挥出两剑将敌人逼退两步,然后身形一动,瞬时突出重围,快步奔到暗夜身边,接住了暗夜将要倒下的身子。 柳若水见师兄身上多处剑伤,人也跟着有些昏迷的迹象,顿时芳心大乱,顾不得和黑衣人对招,就要先察看他的伤势。临阵退敌最忌心慌意乱,对方不会因为她的疏忽而停止进攻。通过刚才的交手他们看出柳若水的武功不弱,只是临敌经验不足,如果不趁这个机会下手可能完成任务的机会就大大降低了。 王和谦隔得比较远,看到数把剑齐向柳若水砍落,着急之余却是无可奈何。只能大声呼喊,希望柳若水暂时将暗夜的伤势放在一边,等退了敌人再说。可是他的声音竟没有引起柳若水的注意,只能干着急。 暗夜只觉得浑身如同火烧般疼痛,加上背上深可见骨的一道剑痕,他流了太多的血,有刹那的晕眩。他知道这些人的来历,也知道他们为何而来,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他本来打算等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带着若儿远走高飞,那样也许就可以躲开杀手组织的追杀了,没有想到对方的动作这么快。 他并不担心自己的伤势,多年行走江湖他自然也受过伤,所以身上的伤他并不放在眼里,反倒是担心柳若水的安危。他刚刚看见她不顾一切地朝这边靠近,几次都十分危险,他苦于自身难保,又失血过多,全身渐渐无力,加上急火攻心,竟要晕倒在地。不过在他昏倒的前一刻他感到一双小手从背后抱住了他。 他勉强睁开眼睛,看见柳若水关切和心疼的目光,也同时看见了柳若水的危险。于是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一个猛力将柳若水翻身护在身下,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根本来不及去思考什么。随后他感到数把长剑同时插入他的身体里。巨大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但是他仍旧是在确定柳若水无恙后昏厥过去,嘴角还留着一抹安心的笑。只要他死了,他们就不会伤害她了,他的若儿应该是安全了。 果然,虽然看到暗夜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故意往剑口上送死而感到诧异,但是既然任务已经完成,暗夜所受的重伤恐怕是神仙难救了,黑衣人也就不再继续纠缠了,只见他们动作一致地向后撤退,瞬间走得不见人影。 柳若水仍旧在刚才的震惊中回不过神来,不敢相信居然眼睁睁地看着师兄就这么倒在自己面前。她不敢动,也不敢去探他的鼻息,唯恐结果是自己所害怕的。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像一尊失去生气的木偶。 王和谦来到他们面前,看着了无生气的柳若水,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和心疼,却又不知该怎么劝慰她,一时间也这么呆呆地站着。 秦子或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暗夜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柳若水木然地看着他,而王和谦则表情复杂地注视着柳若水。 “怎么回事?” 王和谦回头看见秦子或,动了动口,却发不出声音,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为什么要打架。他只知道结局是暗夜躺在那儿而已。 尾随而来的岳惠蓝看见浑身是血的暗夜,惊叫一声:“表哥,地上怎么会有个死人?!” 她的话换来了王和谦的瞪视,也让呆坐在地上的柳若水有了反应,只见她迅速跃起,别人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只听岳惠蓝又一声尖叫:“你为什么打我?” 柳若水狠狠地瞪着捂着半边脸的岳惠蓝,冷冷地开口:“不是死人,没有死人!我师兄他不会死的!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秦子或见她失常的样子忍不住劝道:“若水,不要太难过了。”秦仙儿也跟着劝道:“嫂子,不要再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让他入土为安吧!” 柳若水猛地回头,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吓了秦仙儿一跳。“闭嘴!什么入土为安?我师兄他没有死!为什么要入土为安?”说这话时眼角瞥到不远处的一抹黑影,依稀是围攻他们的黑衣人的一个,恨意涌上心头,她发足向那边奔去,情急之下都忘记了使用轻功,跑得有些踉跄。 “不要躲着,为什么鬼鬼祟祟的?给我滚出来!”身后秦子或和王和谦怕她出事,紧跟着她身后。“若水,小心!” 柳若水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话,仍旧向前急奔。那人并不闪躲,反而迎向前来。 柳若水一走到跟前不由分说就是一拳,那人还是没有闪躲,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他的脸上,瞬时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流。柳若水没有停手,继续厮打他,“是你杀了我师兄,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那人在挨了无数拳头之后说:“是我,你还记得我吗?柳姑娘,我就是那天在柳府和柳成一起的人。” “记得,我怎么不记得!就是你们!杀了我师兄,把我师兄害死了!你还我师兄!”吼到最后她终于没有力气了,跌坐在地上,迟来的眼泪终于决堤,滑下眼眶在脸颊肆虐。 “不,你师兄没有死!我回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他还可以救得活!只要找到医怪,就能救活他!” 听了他的话,柳若水如同大海里抓住了一根浮木一般,眼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她急忙跳起身,抓住那人胳膊,问道:“真的?那个医怪真的能救活他?你说,医怪在哪里?” “仙人谷!” “仙人谷?”王和谦诧异地问,难道--- “好,我们马上去仙人谷!”说完柳若水就转身,还没有迈出一步就突然觉得天晕地转,眼前一黑向地上跌去。秦子或急忙接住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仙人谷(二) 马车的颠簸让柳若水清醒过来,她慢慢张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秦子或关心的眼神。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他的怀中的,她连忙挣扎地坐起身,晕眩和头痛让她微微皱起眉头。 “若水,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见她醒来,秦子或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心慢慢地舒张了些。不知是不是因为心里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他此时对柳若水的语气缓和了,也没有介意她一醒过来就急着逃离他的怀抱的事情。但是柳若水刻意划清界限的举动却让他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可是这些都不是重要的,柳若水的身体才是他现在最关心的。 “还好,就是头有些疼,可能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突然她猛地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心中一惊,急忙抓住秦子或的手,问道:“我师兄他人呢?他有没有怎么样?我怎么没有看到他?” 秦子或眼神一暗,想不到柳若水醒来第一个想到的仍旧是她的师兄。他的迟疑让柳若水的心瞬时一沉,以为是暗夜出了什么事。她慌乱地摇晃着他的胳膊,急急地问:“我师兄怎么了?是不是他---你说话啊!”她突然放开他的手,转身就要下车。“不行,我要去找他,他不会有事的!我要去找他!” 秦子或急忙拉住冲动的柳若水,他从来也没有见过她如此失控的样子,记忆中的她一直都是冷静自若的。想不到昨天晚上到现在他居然见了两次,还都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若水,你不要激动!你师兄他没事,他和和谦在另一辆马车上。我们现在正在去仙人谷的路上。你刚醒,身子还很虚弱,还是休息一下吧!他有和谦照顾呢!” 柳若水哪里肯听他的劝告,昨晚暗夜的伤势之重她是知道的,“不行,我一定要马上见到他!我要亲自确定他没事!停车!停车!” “你闹够了没有?”一旁的岳惠蓝忍不住开口了,看到表哥为了一个不喜欢他的女人这样,她既心疼又替他不值。这些天表哥的担忧她都看在眼里,虽然有怨,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的表哥确实爱上了另一个人,再也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了。这让她嫉妒的发狂,本来不该管他们之间的事,可是看到柳若水无视表哥的感情,她又忍不住替他打抱不平。 “你从一开始就一直口口声声师兄师兄的,有没有想过表哥的感受?你知道自从你赌气离家之后他有多担心吗?这些日子以来他受了多少苦,就为了找你。可是你竟然问都不问一声,你眼里只有你的师兄吗?别忘了,他才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 柳若水这才发现车上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她转向岳惠蓝,很讶异她竟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她知道她是在为秦子或不值,可是以她现在的心情,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心别人怎么想。现在她满心满脑都是师兄的伤势,她好怕,怕一不小心师兄就离开她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的心也死了,还谈什么别人的感受? 她的脸上露出一个凄楚的笑容,“感受?现在我师兄生死未卜,你跟我谈感受?我为什么要顾及别人的感受?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来顾及我的感受?”柳若水没有接着说下去,深怕好不容易快要遗忘的事情又再度涌上心头,这些天她已经刻意不去想那些噩梦。“停车!我要下去!”接着她又转向秦子或,看到他脸上大受打击的样子,稍微犹豫了一会,说道:“等师兄的伤好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现在,” 马车在这个时候停了,她顿了一下,还想要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开口,径自下了马车去了。 看着柳若水头也不回地奔向暗夜的马车,秦子或的心仿佛被整个揪了起来,抓住车棱的双手有些颤抖。这一切岳惠蓝都看在眼里,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心疼地说:“表哥,我---” 秦子或手一挥,打断了她的话,“别说了,我想静一静。”岳惠蓝闻言脸色一暗,退入车里不再说话。 瞬时马车里安静得可怕,各怀心事的两人就那么静静坐着,谁也没有开口,任伤痛在空气中凝结--- 另一辆马车上是昏迷的暗夜和王和谦,以及寸步不离缠着王和谦的秦仙儿。 柳若水来的时候看见王和谦青着脸在检查暗夜的伤口,而秦仙儿则撅着嘴气冲冲地坐在一旁。可能刚才经历了一场不是很愉快的谈话。但是柳若水没有心思管这些,她一上车就盯着暗夜苍白的脸,向王和谦问道:“他的伤怎么样了?” 王和谦微微皱下眉头,摇了摇头,说道:“不太好,他的外伤太严重,有几处已经接近要害,虽然我暂时替他止了血,也简单包扎过了,可是他毕竟失血过多,我恐怕他――” “恐怕怎么样?你快说啊!是不是,是不是他捱不了多久了?” “这到不是,依他的身体状况来看,捱个三两天应该不是问题。关键是仙人谷距离这里最快也要四天的路程,我担心时间一久可能对他越发不利。” 柳若水闻言沉默了一会,轻抚暗夜的脸颊,由于失血过多,暗夜的脸上全无一丝血色,身体微凉,就连呼吸也变得几不可闻。柳若水抬起头,说道:“四天,说什么我也会帮他撑过去的。只要到了仙人谷,师兄他就有救了。王大哥,我想和师兄单独待会儿,你能不能--”她指了指正在赌气的秦仙儿。 王和谦会意,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若水,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医怪人如其名,脾气难以捉摸,虽然医术高明,但是从不轻易出手救人。江湖上很多人花了很多心思都不得其门而入。这次我们去找他,可能不一定会顺利,极有可能又要耗费时间去说服医怪出手救人。我担心即使你师兄的伤势能够撑到仙人谷,恐怕医怪不会那么容易答应我们救人。要是再因此而拖延一些时间按,他可能撑不过那么久。” 柳若水点点头:“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了。无论是多么困难,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求医怪救活师兄。” 柳若水话中的坚决让王和谦眼神微暗,心里涌现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之意。他轻叹一口气,拍了拍柳若水的肩膀,转身跳下马车,随后欲将心不甘情不愿的秦仙儿也抱下车,却被她拒绝,挣脱他的手,径自跳下车。他没有在意,又向柳若水嘱咐道:“若水,凡事--量力而为。”他知道柳若水想要独处的原因是不想有人干扰她为暗夜疗伤。但是暗夜的外伤太重,内力只能暂时延续他的姓名,依刚才他为暗夜输送内力的情况来看,作用甚微。 柳若水点点头,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谢谢你,王大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秦仙儿待柳若水的马车先走后才跟上王和谦,责问道:“你为什么那么亲切的叫她?若水?她是我大嫂哎,是你好朋友的妻子,你竟然放心让她和别的男人同在一处?” 王和谦没有理会她,刚才在马车上他就已经对她的话不回应了,所以才惹得她生气。其实他满喜欢秦仙儿的,但是那仅止于兄妹之情,别无其他。自从她对他坦言喜欢他之后,他就有意无意地躲着她,希望她知难而退。若不是因为子或的关系,依他的性子肯定会当面拒绝地很彻底,可是他实在不忍伤害一个妹妹。久而久之,他们的关系也就这么暧昧地搁着,谁料想今天在这里又遇见了。 秦仙儿性格有些任性却不刁蛮,心地善良,其实是一个很讨喜的女孩,对于感情一事她不若柳若水一般总是逃避,却也不像诸葛浮云一般洒脱,对王和谦她从小就倾慕,自从认清自己的感情之后她立时就向王和谦表白,却不料对方在委婉地拒绝她之后更加开始躲着她,让她的少女情怀多少受到了伤害。 但秦仙儿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何况是面对一份自己执着了好多年的爱恋。借着兄长的关系,苦苦痴缠。这次也是因为想要见王和谦才冒险尾随秦子或出门的,却不料发现了王和谦对柳若水似有若无的情愫。一方面为自己兄长气愤,另一方面却为自己的痴情不值,是以刚才在马车上她一直缠着王和谦说话,王和谦起初还应付的敷衍几句,后来干脆不理她,任她自言自语,这样的冷落自然让从小娇生惯养的秦仙儿大怒,才有了柳若水见到的那一幕。 王和谦径自走到秦子或的马车前,看向车内的秦子或,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跳上马车,坐在车夫旁边的座位上。一方面他不想再与秦仙儿面对面相处,另一方面也方便随时注意前面车里的动静。而秦仙儿看对方不理会自己,也只得无奈的撅着嘴钻进车厢。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飞驰着,秦子或这边自不用说,有秦仙儿在永远也别想安静下来。可是没有人理会她。众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哪能听得到她的唠叨。 王和谦在看到随行的那只白鹰之后就明白为什么秦子或能那么快找到他们了。这只白鹰跟随他们好多年,有时候出门在外,白鹰一直是他们之间的联络工具。鹰的视力极好,而这只白鹰又是受过训练的,只要目标在方圆百里之内,很难逃脱它的眼睛。 王和谦知道好友有很多事想问他,只是短短一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又加上他自己对柳若水的情意掺杂在中间,他也不知从何说起。思索前后,只得将他们遇见柳若水的经过说了大体。对于途中遭遇张越之伏击的事情他只用一句途中遇见了几个闹事者含糊带过。他清楚好友急躁的性格,如果让他知道柳若水无意中卷入了他们的江湖恩怨中,他非得不顾一切地铲除张越之不可。但是以目前的形势来说,还要留着张越之一伙的性命,以便于查清他们背后的神秘组织的底细,所以暂时不适合轻举妄动。浮云山庄一事更是略去不提。 秦子或处事虽然没有王和谦的小心谨慎,但还是从王和谦含糊的描述中听出了不妥,恐怕不止是几个闹事者这么简单,但是多年的好友他对王和谦有着绝对的信任,所以即使心中有些疑惑,他也暂时压下不提。 四天说快不快,暗夜在柳若水的精心照顾下,果然捱了过来。也多亏了柳若水时时传内力给他,日夜不眠地陪着他。王和谦偶尔也会过来帮暗夜运功疗伤,让柳若水有短暂的休息时间。秦子或看过柳若水几次,但是每次看到柳若水为了照顾暗夜而日渐苍白的脸色就忍不住难受,又因为柳若水忽略自己而气愤不已,最后索性眼不见为净。但是同时又放心不下,每次都向王和谦询问柳若水那边的情况。 期间暗夜有时片刻的清醒,但是又旋即陷入昏迷。身体时好时坏,反反复复,有几次更是危在旦夕,多亏王和谦与秦子或合力为他运功疗伤,才勉强转危为安。待到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到仙人谷,已是第四天的黄昏了。 刚刚接近仙人谷,柳若水就察觉了不对劲,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异样的香气。她马上让车夫停车,退出仙人谷。暗夜伤重,一点普通的毒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何况这种香气连她也分不清是什么。她不想暗夜冒险。 秦子或等人不明所以,纷纷下车。但是众人没有走几步就感到头晕目眩,浑身乏力。柳若水见状立刻从怀中拿出一粒解毒丸,喂入暗夜口中,然后划破手臂,和着自己的血喂他服下。见暗夜并无异状,稍稍松了一口气。 随后她跳下马车,对秦子或等人说:“这仙人谷到处弥漫着毒气,我看你们还是不要进去了,这是几粒解毒丸,只要你们马上离开此地,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说完她将药丸递入秦子或手中,转身就要离去。 王和谦开口道:“那你怎么办?你一个人可以吗?还是让我们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他倒不担心这毒会伤害了她,依她的本事,这点困难还难不倒她。只是听说仙人谷不仅布满机关,即使他们侥幸闯入,医怪本人也是武艺高强之人,若他存心刁难,有他们在一旁也好照应。 秦子或也说道:“你自己进去我不放心,还是我陪你一起进去吧。”一路走来他心里有许多疑惑,比如柳若水为什么会有高深的内力为暗夜续命,柳若水又是如何得知这山谷中弥漫着毒气?而她交给他们的解毒药丸又是如何得来。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虽然他并不喜欢暗夜这个人,他的出现使得柳若水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但是暗夜毕竟是柳若水的师兄,何况即使现在面前的是个陌生人,以秦子或的性格也不会见死不救。所以当务之急,是如何顺利进入仙人谷说服医怪为暗夜疗伤。至于其他的事情,他相信自会有搞清楚的一天。 “不用了,你还是和王大哥一起照顾仙儿和岳姑娘吧!不用担心,我相信我可以应付的。总之,无论如何三天之后我会想办法给你们消息。”这时马由于吸入了毒气也开始变的暴躁不安,挣扎了一会随后瘫软在地。她只得跳上马车,抱起暗夜向谷中走去。 秦子或看见她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他发现自己对柳若水越来越陌生,这些天的她时而柔弱,时而坚强,此时又十分倔强。无论是暗夜受伤时她绝望的眼神还是刚刚转身离去时坚定的表情都是他不曾见过的柳若水的另一面,深深震撼着他的心。柳若水这些天的言行举止怎么看都与秦府中那个淡然的柳若水判若两人,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她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是自己不知道的?而自己真的认识真正的她吗? 秦子或转向王和谦,眼中带着疑问,恰巧迎上对方的目光。王和谦与好友对望一眼,有些尴尬地别开了目光,心中有些愧疚。 秦子或长叹一声,“和谦,你到底隐瞒了多少事?她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王和谦苦笑着说:“该说的,我在路上都已经说过了,其余的,你得自己问她。” 岳惠蓝和秦仙儿显然没有明白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楞楞地看着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柳若水渐渐感到香气淡了。而地上的花草也渐渐多了起来。直到香气完全没有了,她也来到了一所木屋前。 木屋是建在一块大石上,四周围着一圈用野花代替的栅栏。屋檐上悬着一块木质的牌匾,题着药庐两个字。她还没有开口,就听见一阵婉转的笑声。“小姑娘,不简单啊!竟然能闯过我的紫藤香阵。” 柳若水一阵疑惑,不明白她是何人,和医怪又有什么关系。这时屋门开了,走出来一个三十几岁的绝色女子,脸上笑意盈盈,却掩不住地嘲讽之意。“怎么,进了庙门,却不识得真佛吗?” 柳若水吃了一惊:“你是医怪?你---是个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仙人谷(三) “怎么?很意外?女人就不能是医生?”绝色女子一脸的不屑,她最讨厌看不起女人的人,尤其对方还是个女人。 柳若水知道对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前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绝对没有看低您的意思,只是有些意外传说中的神医居然这么年轻,还---”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不至于失礼,毕竟“医怪”用在这么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身上不是很合适。 “还有医怪的外号是吧!”对方似乎是见怪不怪了,外人怎么说不是她能够左右的,再说她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这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是她在意的,只是这个人却背弃了他们之间的爱情。想到这里,她无意识地挥挥手,想抛开恼人的思绪,既然当年他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么她再陷在回忆里有什么意思? “那是江湖上的人恨我才取的,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是不给他们看病而已。他们的生死与我何干?有谁规定我必须得给他们医治的?”女子淡淡地瞥了柳若水一眼,白皙的面颊上有一抹似有似无的嘲笑,美丽的丹凤眼微眯,是一种别样的妖娆妩媚,一身鹅黄的罗裙,脸上画着淡淡的妆,精致但决不至于落于俗媚。桃红的樱唇慢慢开合,声音婉转悠扬,却隐约透着愤世嫉俗的犀利。 柳若水没有想到这个美丽而又年轻的女医生竟然如此坦率,这让她瞬时对她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好感。可是她同时也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这一趟仙人谷之行,可能不会像想像中的顺利。 “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来到这里?”女子其实已经依稀猜到了柳若水的来意,暗夜苍白着脸上眼睛紧闭,呼吸微弱,靠在柳若水的身上,似乎全无意识的样子,柳若水的来意已经十分明显。 柳若水将暗夜轻轻放在柔软的草地上,确定他暂时无恙之后,走上前去,向女子拱了拱手,“前辈,是这样的,我师兄他受了伤,危在旦夕,希望您能---”柳若水话说到一半就被黄衣女子不耐烦地打断, “不要说了,今天我的心情不好,不会给任何人医病的。你还是走吧。”说完竟不再理会柳若水,转身就要回到屋里。 柳若水见状急忙拦在她面前,恳求道:“前辈,求前辈出手相救,师兄他伤势很重,又已经过了四天,我恐怕我师兄已经撑不了多少时间了,您再不救他,就---就---”说到这里,她声音已经哽咽,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个“死”字。 黄衣女子听了她的话惊讶的转身,“看他的样子,伤势极重,寻常人可能都熬不了一时三刻,而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还能挺四天?” 柳若水见事情似乎有了转机,不禁喜出望外,据实以告:“是晚辈用内力帮他续命,可是刚开始还有些作用,他还能清醒片刻,后来输入的内力就犹如石沉大海,渐渐没有什么作用了。眼看着他的脉搏越来越微弱,我---”她悄悄擦擦眼角的眼泪,抬头看向医怪,充满雾气的双眸盈盈动人,残留着泪痕的脸颊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前辈,求您救救我师兄,只要他能活下去,我--情愿付出任何代价!” “他是你的丈夫还是情人?值得你为他付出这么多?” 柳若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话,她和暗夜虽然两情相悦,可是现在她依然是秦子或的妻子,他们的关系仍旧是暧昧不明。“前辈,他是我深爱的男人。请您救他!” 柳若水柔弱却又坚决的模样让医怪寒月情起了一种异样的怜惜之情,她好像突然见到了以前的自己。可是随后又感到深深的厌恶和痛恨,为什么还是这样?天底下为什么有这么多无知愚蠢的女人,为了一个情字甘愿付出所有?她也恨自己为什么过了十八年还是对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念念不忘? 见她久久不说话,柳若水上前一步,急声唤道:“前辈?”师兄的伤势已刻不容缓,她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寒月情回过神来,瞪了柳若水一眼,冷冷说道:“你回去吧,我是不会给他医治的!” 柳若水闻言一惊,不明白为何她前一刻声音还那么柔和,后一刻就变脸了。她自然不知道寒月情内心的起伏,还以为是自己的诚意不够,“前辈,我真的是很诚心来恳求您的,求您救救他吧!您有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的!” 寒月情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柳若水脸上的担忧和为情人不顾一切地决绝深深刺疼了她的眼睛。自从自己感情受创,未婚夫背弃他们的誓言于结婚前一天出走,从此音讯全无,多年来她一直隐居在此,清静的生活不仅没有抹平她内心的怨恨,反而她的性格变得有些偏激。当初拜师学医的初衷本为行医济世,但学成之后却因变故选择隐姓埋名,不问世事,这些年来因为多次拒绝前来求医的人,才在江湖上有了医怪的名号。 她并非铁石心肠的人,虽然对求医之人大多百般刁难,但是拒绝之人大多并非不治之症,不过由于她偏激古怪的性格,使得外面的人多数不理解她的善良。 当初寒月情与爱人同为江湖中人,自然也有些不得不面对的江湖恩怨,受伤自然是寻常之事。柳若水对暗夜的紧张像极了寒月情当初的模样,看着眼前的柳若水,她似乎又见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愤怒和厌恶。语气也不自觉地刁难起来: “紫藤香阵第一关包含了四种不同的毒,分别破坏你的视觉,听觉,触觉和体力,第二关有两种,”化影“能使人暂时失去内力,浑身瘫软,而”移魂“却能迷惑人的意识,使人神志不清。这些毒都有淡淡的香气,是为紫藤香。而阵中心,也就是这里,看似无害,却四处弥漫着”醉生梦死“。此毒虽名为醉生梦死,却无色无味,不易察觉,中毒后反而感觉飘飘然如入仙境,通体舒泰,一个时辰后在不知不觉中死去,没有任何痛苦。这些毒虽然并非无药可解,但是要是短时间内闯入紫藤香阵中心而安然无恙,非寻常人能办到的,何况还有一个重伤病人。你果真不简单。” 柳若水没有料到她突然转换了话题,怔了一怔,但是随即答道:“不瞒前辈,我自小学毒,也曾多次亲身试毒,寻常的毒药对我根本没有作用。” 寒月情有些惊讶,柳叶眉微微挑了挑,显然没有想到看似柔弱的柳若水竟然会和毒产生联系。但是她很快恢复过来,“那好,看来你也应该擅长解毒了。”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墨绿色的瓶子,递给柳若水,挑衅道:“如果你敢将这瓶里的东西吃了,我就考虑救他。”瓶中只是寻常补药,她此举只是试探柳若水而已。 柳若水接过瓶子,毫不迟疑地仰头服下,将瓶子还给寒月情。“前辈,我吃了,请您救救他!” 寒月情吃惊地看着柳若水,她竟然问都不问那是什么就吃了?!“你就不怕我给你的是穿肠毒药?竟然都不问一声!你不怕死吗?” 柳若水面色悲凄,低声道:“谁能不怕死呢?可是只要师兄能好好活着,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好!好!又一个当年的寒月情!”寒月情愤怒地看着柳若水,又回想起当初为了救那个人甘愿付出生命的情形,可是到最后她又得到了些什么?一句抱歉,一个毫不留恋的转身,就那么潇洒地走了。这就是她费尽千辛万苦想要的吗?哼哼,天下怎么会有那么多愚蠢的女人,一再地重复她的悲剧,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要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好。 她一挥手,掌心瞬间多了一个彩色的虫子,她将它递到柳若水的面前。 “情蛊?”柳若水惊讶地问道。她对这个色彩鲜艳的虫子并不陌生,她师父也曾经送她一只,只是那只要比这只大一点。 “你竟然认识它?”寒月情疑惑,此虫名唤“情痴”,这世上只有两只,一只在她手上,而另一只则在那个人身上。但是有人认识它她并不惊讶,因此她也没有多想。“也好,既然你认识。就应该知道它的厉害。如果你还敢让我种下此蛊,我就会治好他的伤。” 柳若水没有立刻回答,她回头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暗夜,眼眸里有深深的悲哀。她当然知道这情蛊的厉害,虽然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一旦被种了此蛊,就会立刻让人生不如死。体温忽冷忽热,时而糊涂时而清醒。若是心无杂念还好,要是像她这样情根深种的人--- 最重要的是,情蛊不只是一种毒,还夹杂了一种诅咒。它源于苗族,相传一位受骗的苗女为了报复伤害她的情郎,用自己的血和生命炼成了情蛊。取名“情痴”,它背负着苗女的恨,无法可解。 柳若水平静地望着寒月情,缓缓说:“前辈一定会治好他的伤,是吧?” “那是自然,他的外伤虽重,倒还难不倒我。” “那好,请前辈务必记得您的承诺。”她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在寒月情不注意的时候将情蛊夺过放在自己的胳膊上,掌力微微催动,彩色的虫子瞬时消失在她雪白的胳膊里。快得寒月情都来不及阻止。 “为什么?你怎么那么傻?你知不知道一旦种下情蛊,连神仙都救不了你了?为了这个男人,你值得吗?”寒月情发疯似的摇晃着柳若水的肩膀,因为她的痴傻,也因为当年自己的痴傻。 柳若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没有想到蛊毒会发作地这么快。寒月情没有忽略她的异常,她只是想让柳若水知难而退,并不是真的要她的命,可是柳若水的身法太快,她根本来不及阻止。她急切地扶住柳若水,问:“你是不是感到身体开始发热了?你怎么那么傻?我不是真的想要你种下此蛊,你为什么要---” 突然柳若水觉得胃里一阵酸涩,忍不住俯身干呕了起来。 寒月情楞了一下,情蛊的反应不是这样的,莫非---她抓起柳若水的手臂,探了探她的脉搏,果然-- “天意!这是天意!”她不禁笑了起来,扶起不明所以的柳若水,“你是命不该绝啊!” 柳若水疑惑地看着她,胃里仍旧翻腾难受,“为什么?” 寒月情苦笑了下,她可以料定柳若水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有了身孕,已经一个多月了,所以情蛊的蛊毒才被压下,没有发作出来。”但是至于几个月之后孩子生下来,她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柳若水犹自沉浸在怀孕的震惊当中,没有发觉她的欲言又止。 她怀孕了?!柳若水情不自禁地抚上小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她竟然--怀孕了! 刚刚进得谷来的秦子或和王和谦等人也楞在那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医怪 寒月情怔怔地看着跟随秦子或等人进来的青衣男子,眼神里有一些激动的情绪,心中充斥着莫名的委屈和满足,鼻子里却溢满了酸涩。多少年了,当年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从最初的愤怒,到期盼,到失望,最后变成绝望。她早已不再奢望自己能在有生之年再与他相逢。 从最初的期望到后来的绝望,这些年来,他们之间刻骨铭心的感情化作一把利剑,无时不刻都在凌迟着她的心。那么多年的爱恋换来了他一句绝情的“不见”,叫她怎么能够不恨他? 她以为这些年来她已经放下了对他的爱恋,她以为即使有一天他们重遇她也可以坦然面对他,可以把他看成是陌生人,甚至是仇人,再也不会残留一丝留恋,毕竟她执拗地认为当年他的抛弃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可是,在再见到他的那一刹那,她居然被满满的喜悦包围,什么埋怨,什么怨恨,全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浓浓的幸福和突如其来的委屈。 王延平也无声地注视着寒月情,多年不见,伊人仍是记忆中的模样,而自己却早已满面沧桑。即使是当年有不得不走的苦衷,即使这些年刻意不与她联络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即使再多的即使可能在她的眼里都是借口,他太了解寒月情了,她是个刚烈的女子,感情方面更是爱憎分明,自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十八年,就算当年他们之间的爱情如何刻骨铭心,如何海誓山盟,他现在都无法肯定现在的寒月情会不会再多看他一眼。不是没有看到她眼中隐忍的泪水,只是不知道是否可以当作她还想念自己的凭证? 这些年来的生活他习惯了沉默与淡然,此刻虽然拼命想要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他的眼神却泄露了他的情绪。一直注视着他的寒月情自然是发现了他眼里的忧伤,时隔多年,尤其是在自己被抛弃后,她对于感情一事早已变得不确定,所以也不敢奢望他的忧伤是因为自己,当年是他执意要离开她的不是吗?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对视着,眼神中多了份贪婪的味道,仿佛想借着这凝视偿还多年的思念,弥补多年的空白--- 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事实上当他们知道柳若水怀孕的消息之后就呆在那儿了。 柳若水的心情是复杂的,她没有料到这个孩子的到来,当初秦子或的粗暴对待之于她来说是一场残酷的恶梦,她宁愿自己不再记起。但是对于这个孩子的意外出现却让柳若水有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次喜悦的感觉。不论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她喜欢这个孩子,因为他让她第一次有了骨肉相连的亲切感。 双手情不自禁地抚上尚未隆起的小腹,一个月的时间还不足以从表面看出任何迹象,但是她却强烈地感觉到一个小生命的存在。幼时的她从未享受过家庭的温暖,别人眼里最平常不过的骨肉天伦在她看来不过美梦一场。母亲的天性使得她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涌现出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觉。 秦子或不知道该用惊喜还是惊讶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柳若水脸上陌生的光彩深深地震撼了他。他知道她喜欢这个孩子,即使柳若水脸色仍然苍白,却掩不住脸上一股欣喜之色。如果之前秦子或还为那次的侵犯而对她有所愧疚,那么现在他几乎都要庆幸了。若不是那晚喝了酒,若不是他因为嫉妒蒙蔽了心智,若不是--就不会有这个孩子的到来。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见到在柳若水的脸上出现这种幸福而满足的表情。也许,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事情会变得简单许多。孩子总是需要有个完整的家,总需要有父亲母亲疼爱呵护。或许因为孩子的到来,过去的一切伤害,都变得可以原谅。 他知道用这样的理由留下她不是最好的方式,可是当见到了她和暗夜之间发生的一切,亲眼目睹她为了暗夜发疯发狂的样子,他真的无法不去嫉妒。最初他们为了父母之命而不得不被牵连在一起,他厌恶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而她亦对他唯恐避之不及。本以为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人,却在后来的相处中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关注她,越来越在乎她,甚至嫉妒她对着王和谦巧笑倩兮。直到现在,他终于肯承认,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爱上她。 日子越久,这种感觉越发强烈。在遇见柳若水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会与岳惠蓝一生一世,他们之间的相处一向平淡温和,他对她无微不至,呵护有加,尽量满足她的一切要求,从来不想从岳惠蓝身上得到什么。但是对于柳若水不同,他虽然想对她好,却更加强烈地想要得到相等的对待。甚至有种将她一辈子锁在身边,不让人窥探的冲动。 柳若水对暗夜的态度让他心痛,孩子的存在却让他欣喜。 可是他不明白自己心中那股莫名的惊恐从何而来,他仿佛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是答案却一闪而过,他终究没有抓住。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柳若水和暗夜的亲密像是一根刺,深深地埋入他的心中,很痛,却无能为力。 王和谦心里也是五味俱陈,在这几个月来,他从认识柳若水到爱上她,再到了解她,越陷越深,却也越来越清楚了自己希望的渺茫。这些天他陪伴在柳若水身边,看着她挣扎,犹豫,义无反顾,他只是默默地站在她身后,适时地提供一个肩膀让她栖息。也曾在内心深处期望柳若水看到他的好,却又舍不得她为自己而矛盾自苦, 多日来的种种让他清楚柳若水的情之所依,医怪寒月情的话更是让他幡然醒悟,是啊,即使没有了暗夜,她还有个爱她的丈夫,无论两人之间是不是有感情存在,他们毕竟有一个共同的孩子。而他,也许自始至终都只是奶娘的儿子,一个异姓兄长而已。 眼神变得黯淡,他自嘲地苦笑,老天爷连一丝机会都没有留给他,他的感情注定要无疾而终。 秦仙儿和岳惠蓝两人心思各异,一喜一忧。一个高兴自己大哥有了孩子,秦家添丁了,另一个则懊恼心上人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 暗夜的伤在寒月情的妙手医治下已经有了起色,因为伤势很重,失血过多,脸色还是很苍白,虽然几天来一直昏迷不醒,呼吸也很微弱,但脉搏已经渐渐平稳。柳若水自是仍旧寸步不离地照顾他。 王和谦暂且不提,有秦子或在一旁,他自然不好多做关心。即使心里担忧,也只是借着探视暗夜的机会劝慰几句,叮嘱柳若水多做休息,虽然知道可能没什么作用,柳若水自暗夜受伤之后几乎没有好好睡一觉。他对柳若水的关心一向隐晦,就像现在,即使要面对不断纠缠的秦仙儿,他也时刻不停地盯着岳慧蓝,防止她去打扰柳若水,让她可以心无旁骛地守在暗夜身边。 而秦子或自然不眠不休地陪着柳若水。暗夜的伤势他并不是很在意,柳若水的身体才是他最关心的。看着柳若水一天天消瘦的身形,不是不心疼,可他知道以柳若水执拗地性格,劝她是无济于事的,倒不如陪在她身边,时刻守着她。这几天他不是不想找个机会与柳若水好好聊聊,关于他们之间,关于孩子的事情,可每次话到嘴边,都因她眼中对暗夜满满的担忧而咽了回去。 本来是一个急躁的脾气,却在这两天变得沉默,房间里虽然有三个人,却安静的出奇,除了偶尔寒月情过来诊病时交代几句,几乎无人开口。 柳若水当然没有忽略秦子或对自己态度的改变。虽然暗夜的伤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但是看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暗夜,她的心里仍是说不出的烦乱。出来的这一个多月,她本想清静一下,理清自己的感情,找到解决办法,对秦家有个交代。但是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这些事情。 自从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她更觉得迷茫,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秦子或,只是一味地拖延,是以虽然他们共处几日,所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寒月情在仙人谷的居所,离药庐有一段距离,院落不大,却相当雅致,暗夜被安排在安静的西厢房,王和谦与王延平和秦仙儿与岳慧蓝则分别在东厢的两个房间,与他们的房间有一段距离,中间隔了一座小巧的假山。而寒月情则住在后院的厢房里。 这样的安排,寒月情自是有她的用意。虽然与众人并不熟悉,但凭她的阅历不难看出几人之间的纠葛,让他们分开,也许更利于病人的康复。 而对王延平,自药庐旁相见后,她一直刻意地躲避他,避免自己与他相处在同一个空间里,害怕他一再纠缠的目光。 这晚,她从药庐回来,推开房门,就看到了负手而立的王延平。他背对着她,站在一幅字画前。是一幅苏轼的江城子,她几年前的作品。 王延平听到开门声转过身,漆黑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寒月情,嘴边一抹浅笑:“情儿,你回来了。” 乍听到当年的昵称,寒月情身子一震,有刹那的恍惚,记忆里,王延平总是这样喊她的名字,唇边带着浅浅的,宠溺的笑。 “为什么?过了十八年,在我以为已经能够忘记你的时候你为什么又回来了?难道还嫌我当年所受的痛苦不够多吗?”寒月情说这些话的时候强迫自己看向别处,她怕,怕从他的眼里再看见当年的决绝,怕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防崩塌。 王延平面对她的指控无言以对,寒月情的火爆脾气他最了解,当初他没有给她理由就在他们成亲的前一天头也不回地离开,她是不会原谅他的,至少不会轻易原谅他。 “情儿,我---”纵然有千万个必须离开的理由,解释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即使当年他真的是无可奈何,真的是情非得以,但是他负了她是事实。 他的停顿再次激怒了寒月情,“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可说的吗?你负了我十八年,难道连一个迟到的解释都不愿意施舍给我吗?” 王延平长叹一声,来到寒月情身边,转过她的脸,让她正视他的眼睛。“情儿,我知道这些年对不起你,你心里怨我也是应该的。可是当年,我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什么样的理由让你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留下?你知道这些年来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一直试图忘记,忘记你带给我的伤害和羞辱。当年你选择在婚礼前一天一声不响地走掉,可曾想过我一个女人该如何去面对那些亲戚朋友?该如何面对他们异样的眼光?十年,我找了你整整十年,这十年我走遍了大江南北,却没有你的一点消息,你知道我有多么绝望吗?直到第十一年,我决定放弃了,决定将你从我的生命里彻底抹去,又过去了八年,在我以为我已经要忘记你的时候,你却又出现了。哈哈,”她脸上浮现一抹苦笑,多年不见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老天爷,你是不是在耍我?这些年我遭受的还不够多吗?为什么?为什么今天还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寒月情激动地挥开王延平的手,后退几步,与他分开一段距离,试着平复自己的情绪,王延平看她的模样心中生疼,上前几步将她紧紧拥入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情儿。是我的错。” 寒月情试图挣脱他的桎梏,却无奈力量不及他而放弃,她吸吸发酸的鼻子,尽量平静地说“是,你是对不起我,辜负了我这么多年,起码应该给我一个理由吧。” “还记得当年我们在凤阳山落难时救助我们的老人吗?”沉默的片刻,王延平缓缓开口,寒月情想了想,点头道:“记得,与他有关?”当年他们在凤阳山一带遭遇贼寇伏击,双双重伤,幸亏被经过的一位老人救起,才得以保住性命。 “当初我们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许了他一个愿望。他在我们成亲的前一天找到我,向我许愿,让我照顾他的独生女儿二十年。” “你娶了她?”寒月情脸色陡变,就要翻脸。 “不是。他的女儿已经成亲了。” “那你还需要照顾她吗?她自然应该由她丈夫照顾才是。” “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她的丈夫不是寻常人,而是一帮贼寇的首领。她机缘巧合遇见后一见倾心,不顾家里的反对执意与那人成亲。老人不放心,派人暗中查探了女婿的背景,却发现他不止是强盗首领,似乎还与朝廷和一个江湖的神秘组织有着莫大的关联。女儿跟着他,也是随时会有危险。彼时老人已是病入膏肓,自知没有能力再保护他的女儿,才想起了我们的承诺。” 寒月情自然不能接受他的理由,“兑现承诺自是应该,可你不该瞒着我啊!有我一起帮忙,不是更有把握吗?你就因为这样的理由抛下我十八年?” “不,不只是这样。” “好!你说!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重要的原因,会让你非要抛弃妻子不可!”寒月情气得口不择言,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的话里透漏了什么,这本来是她一辈子都不想告诉他的秘密。话一出口她立时感觉到了,心虚地看了王延平一眼。 王延平平日里处事谨慎,自是没有漏听她话中的含义,他吃惊地望着眼前有些慌乱的寒月情,疑惑道:“抛妻弃子?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有了孩子?” 寒月情见状知道无法隐瞒,索性坦白道:“当我知道自己有了你的孩子之后多么高兴,本来想马上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可是我还是忍了下来,想在洞房花烛之夜给你一个惊喜。没有想到,洞房花烛夜没有等到,却等来了你给我的'惊喜'---” 她闭上眼睛,一颗晶莹的泪珠滑下眼角,“那是怎样的一个'惊喜'啊!” 王延平疼惜地将她拥在怀里,拭干她眼角的泪水,继续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前路凶险,老人派出去的人几乎无一人活命,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能力完成老人的托付,更不想你受到伤害。这些年来我跟在他们身边,亲眼目睹了各种势力对他们的追杀,你知道我有多么庆幸自己没有让你参与这件事吗?我知道你的个性,你不可能让我自己一个人去范险,而我也不可能让你有丝毫的危险。所以当年我才会选择一声不响的离开。” 寥寥几句话,虽不是甜言蜜语,却彻底粉碎了寒月情的怨怼情绪,“那你---这些年过的好吗?”依偎在他的怀里,她仿佛又找到了昔日两人在一起时的感觉,原本对他的恼怒不知不觉走了样。 “至少你现在看到的是一个完整的我,不是吗?”至于早些时候他受的伤,还有一次他伤重几乎送命的事,就不用再提了。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活着回到她身边了。那些经历只是让他更加确定当初没有带上她是正确的选择。 寒月情突然觉得这么多年来的坚持都变得无足轻重了。是啊,有什么关系呢?不管他说的理由是真是假,也不管这十几年他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他回来了,这才是重点。 突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是因为要送他们几个进来才回来的,还是---”她可没有忘记秦子或他们是他带进来的。紫藤香阵可以阻止别人,却于王延平无碍,虽然一直怨恨他,却仍旧盼望他可以回头找她。是以紫藤香阵里的毒都是他所熟知的。 王延平了解她的意思,连忙解释道:“不是,我是特地过来找你的,和他们是在路上遇见。我要照顾的女人死了,我解脱了。所以我就回来了。”见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又问道:“情儿,我们的孩子---” “平哥,我们的孩子被抢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毒发 寒月情话音刚落,只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慌张的男声:“前辈!前辈!”听声音似乎是秦子或。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暂时中止了谈话,急急向门外走去。果然看到秦子或从暗夜的房间处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他们见状也迅速迎了上去。刚刚走到跟前,还未等到寒月情站定身子,只见秦子或拉起她的衣袖迅速往回赶去。边走边道:“前辈!若水刚才在房中不知何故突然晕倒了!她的脸色很不好,请您赶紧过去看看。”情急之下竟然忘记了男女之嫌。 寒月情听了他的话心中暗自一惊,难道她最担心的事情成真了?连忙打断他的话道:“晕倒?事前可有征兆吗?她有没有说身体不舒服之类的话?还是这些天太劳累的缘故?”柳若水晕倒的原因可能有很多种,或者是最近不眠不休的劳累所致,或者是怀孕使她的身体虚弱所致,更有一种可能是她体内的蛊毒发作,如果是最后一种原因,可能连她也束手无策了。但愿不是她想的那样。 秦子或回道:“应该不是!这些天我都有提醒她吃饭睡觉,她气色虽不如以前,但是应该还不至于劳累过度。我担心的是她可能因为不小心而动了胎气。”说话时脚下仍旧不敢停顿,片刻间就到了目的地。 王延平自然是紧跟他们身后。刚才他终于和情人冰释,却被秦子或打断,又见秦子或竟然不顾男女之嫌拉扯寒月情的衣袖,心中颇为不满,只是不便发作。直到路上听他说了缘由,心中的不满才稍稍平息了些。随同他们进了暗夜休养的房间。 暗夜仍旧安静地躺在床上,从重伤至今,他已经昏迷了十天。虽说有寒月情这样的神医为他施展妙手医治,事实上他也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他毕竟受伤过于严重,再加上失血过多,短时间内恐怕都会处于昏迷状态。 只见暗夜双眼紧闭,束起的头发已经被放了下来并且梳理地整整齐齐。脸色虽然仍旧苍白却已经不似刚到仙人谷时的了无生气了。一只手臂露在被褥外面,白色单衣的衣袖向上挽起。似乎是有人刚才正在为他擦拭,却不知何故突然停下,连袖子都没有来得及为他放下。 一旁软塌上仰躺着昏迷的柳若水。她两眼微闭,脸庞清瘦了不少,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黑影。柔顺的长发顺着塌沿垂直地落下。她依旧是那一身白衣白裙,不加任何缀饰。如果不看她微蹙的眉毛和有些苍白的脸色,任谁都会误以为她是一位睡着的仙子。 寒月情疾步上前拉起柳若水的手臂,却发现柳若水的手中仍旧紧紧握着那条蘸湿的手帕。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昏迷的暗夜,又转头看了神色复杂的秦子或一眼,心中了然。 秦子或自然也看见了柳若水手中紧握的手绢。他的心中五味俱陈,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他是柳若水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同时又是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却要每天看着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别的男人---这个男人又正是柳若水心中所爱。如果说不介意,那是骗人的。 他的心中其实是有些嫉妒暗夜的,甚至有些恨他。这也难怪,像他这样一个富家子弟,虽说他并没有纨绔的气息,但是他从小受封建礼教制度影响甚深,自己没有得到的妻子的爱竟然被这个男人得到了,叫他怎么不觉得怨恨。他甚至觉得有些屈辱。 但是连秦子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可以忍受这样的委屈,日夜守在二人的身边,看着妻子为他忙前忙后,无微不至。也许是因为他深深地爱着柳若水,不忍见她操劳过度。或许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但是一想到孩子他的心中却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慌和害怕。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有了孩子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高兴之余他却真真切切地感到恐慌。有时候他觉得答案都要呼之欲出了却不知怎么又一闪即逝。 只消一眼,寒月情对于秦子或三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已经有了些了解了。有种久病成良医的意味,自己的感情路走得坎坎坷坷,对于感情一事也就看得特别透彻。三个人的情路,最好的结局是只有一个人受伤,但是,这样的情况往往到最后三个人都会受到伤害。 她低叹一声,有些无可奈何。这世上的男女情事,大都是聚少离多,苦多甜少,她在这世上三十余载,见惯了世间男女的分分合合,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因为对柳若水的愧疚,才连带着对他们三人的事情多加关注。收回目光,她缓缓搭上柳若水的脉搏。 刚一搭上,她不禁心中一惊,有些不可置信。随即又仔细诊断,却是越来越心惊。柳若水的脉象看似正常,却有些细微的变化,忽强忽弱瞬息万变,这是她以前从未遇到过的,甚至也从未曾在书上见到过。 她不敢断定这是否就是情蛊之毒发作时的征兆,虽然她作了这虫子十八年的主人,但是除了名字之外,她对于情蛊一毒也是所知寥寥。 当初她和王延平无意中得到这对彩色的罕见的蛊虫,只是贪恋它们的颜色鲜艳好看,而送他们蛊虫的人又说此虫十分罕有,他们当时浓情蜜意,哪里顾得上什么天下奇毒究竟是什么玩意儿,竟然将一对毒虫当作定情信物一般,养在身边。至于它的毒性之强她也是之后遍翻典籍才查了解的。而古籍对于这对毒虫的讲述也只有寥寥几句而已。至于解毒的方法,却是无从查起,就连毒发的情形也没有多做说明。 秦子或眼看着寒月情的脸色忧虑,似乎是有什么疑难之事难以解决,心里一沉,连忙问道:“怎么样?前辈!是不是若水她有什么不妥?” 秦子或的问话让寒月情稍微一怔,随即她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平静地答道:“噢,不是,也没什么大碍,她只是因为有孕在身容易疲累,加上前一段时间过于操劳才导致身子虚弱。只要多休息,主意饮食,我再给她配几副滋补的药,好好调理几日就好了。倒是你,应该多劝着她休息才是,她现在有了身孕,稍有不慎,就可能动了胎气,到时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寒月情并没有将心中的忧虑对秦子或明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都不敢肯定的事情怎么告诉别人?再者,柳若水的情况实在也不宜告诉秦子或,先不说柳若水本人愿不愿意,单单是她发病的原因就难以启齿。难道要告诉他他的妻子突然昏倒是因为蛊毒发作,而这情蛊是她为了救另一个男人自愿种下的? 所以寒月情选择等柳若水醒来。 秦子或自然没有忽略寒月情神色的转变,他知道她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虽然他很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事,但是既然大夫不愿意透漏自然有她的道理,他也就不去深究了。重要的是,柳若水的身体并无大碍,他只要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柳若水醒来已经是十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这期间寒月情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她已经从王延平的口中得知柳若水可能是王延列的徒弟,心里更加悔恨。就因为自己受过感情的创伤,思想偏激,一念之差居然将柳若水送上了生死未卜的境地。 这样的结果是她所没有料到的。她没有想到柳若水竟然真的为了暗夜而甘心情愿种下情蛊,她本来只是想要故意刁难她的,因为今天的柳若水像极了当年的寒月情,一样的痴傻,一样的可以为了自己爱的男人而不顾一切。柳若水就像一面镜子,反映着寒月情当年的种种回忆,一些她不愿再去想起的回忆。所以她才这么偏激,以致铸成大错。 看见柳若水醒来,疲惫的面孔是一种让人心疼的白。她本就瘦弱,几经折腾更显憔悴孱弱。寒月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只是她的病情,还有迟来的道歉。 柳若水是何等聪明的女子,只消寒月情一个神情她就隐约猜到了几分。但见她迟迟不肯开口,于是先说道:“有话不妨直说。” 寒月情隔了一会才支支吾吾道:“刚才我为你把过脉---”后面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她本来较柳若水长了近二十岁,但是因为心中有愧,成熟稳重却是怎么也装不出来了。 柳若水单凭这一句话就证实了自己心中所想。虽然她不通医理,可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最近她经常头晕目眩,身体忽冷忽热,不是疲劳的缘故,更不像是妊娠反应。 “我的孩子没有大碍吧?”这是她此时最关心的。 “没有,孩子很好。只是你---” “我?是不是蛊毒发作了?”尽管在这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柳若水的声音还是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一个人,无论再怎么不将生死放在心上,但是只要死过一次之后往往更加珍惜生命。柳若水种下了情蛊竟然侥幸生还,心里难免升起希望,她本来就是被迫寻死,何况这世上还有她深爱的人儿。 此刻柳若水的手心里全是冷汗,而胸中却似乎有一股及其强大的热流四下乱窜,十分难受。 痛苦她可以忍受,甚至是死亡,她也可以坦然面对,只是她现在不能死,至少让她看到师兄好起来,至少可以让她看到自己的孩子出世。她心中暗自苦笑,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有了那么多牵挂。 “我也不知道。我只能说你的脉象很--奇怪,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也不确定是不是蛊毒发作。”寒月情面有赧色。 “你是这情蛊的主人,竟然会不了解?”柳若水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这确是难以置信的事情。 寒月情尴尬地别过头,不敢面对柳若水的眼睛:“虽然我是它的主人,但是关于它我知道的很少。加上情蛊不仅有毒性,中毒之人也随即被下了一种诅咒,我也只是在书上看到的,至于是不是真的我不清楚,解咒的方法更是无从得知。” “那么我的生死更是个未知之数了。”柳若水苦笑着说道。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死,这样的感觉可真糟糕。 “你--恨我吗?” 看着寒月情懊悔的样子,柳若水先前对她的怨突然烟消云散了。她救了暗夜,而自己付出生命,这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事情,能怨得别人吗?人各有命,也许这就是上天安排给她的命运吧。是以她微笑着摇摇头。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此时此刻她还能笑得出来。只觉得心里豁然明朗了许多,原本困扰她的难题都抛之脑后了。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这真是个好问题,”柳若水苦笑着说,“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叹一口气,柳若水转身准备离去,寒月情叫住了她。 “那你---” 柳若水知道她放心不下什么,微笑着安慰她道:“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的,这世上还有我放不下的人和事,还有我未了的心愿,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离开 第一卷完 是夜,寂静无声。一抹残月斜斜地挂在树梢,孤零零地,发出惨淡的光。空中寥寥地闪着几颗星星。四周安静地出奇。夜晚的仙人谷听不见蛙虫的叫声。 屋前桂树下隐隐传来了一声低叹,悠远而悲伤的声调让人听了忍不住心头一震,但是随即又恢复了宁静,仿佛刚才的叹息声只是人的错觉。 一会儿后,忽见树后人影一闪,借着月光,依稀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直往暗夜的房间去了。 房里。灯光仍旧亮着,暗夜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原本苍白的脸上添了些许红润,呼吸也已经渐渐平稳有力。只是他仍未苏醒。这已经是他昏迷的第十一天了。 柳若水轻轻地来到床前,小心地不发出任何声响。明知道现在的暗夜听不到,还是担心会惊扰了他。她缓缓在床沿坐下,替暗夜掖了掖原本就很严实的被褥,暗夜仍是毫无知觉。早已预料的结果,却让她还是忍不住一阵失望。 原本按照暗夜的体质,早在七八天上就应该醒了。寒月情不止给他配了很多疗伤的药物,可能出于对柳若水的亏欠,她更是搜刮仙人谷内珍贵的补品让柳若水为暗夜煎服。光是野山参就用了三支,加上柳若水与王和谦秦子或三人轮流为他运功疗伤,他早已没什么大碍了。但过了这么多天他却没有苏醒的迹象。寒月情这两天每天都反复为暗夜诊脉,却怎么也不明白他沉睡的缘由。倒是柳若水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十几年的相处,她了解他亦如他知道她的一切一样,她知道暗夜也许只是太累了,无论是感情抑或是身体,都应该好好歇歇了。 凝视眼前的脸孔,沉睡让暗夜刚毅的脸部线条柔和了许多。常年行走江湖,使得暗夜的身上有种让人难以靠近的冷漠。平素暗夜出门在外一直是独来独往,常常是一身青衣一柄长剑示人,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一双剑眉微微皱起,眼神冷冽,处事风格更是凌厉,是以在江湖上才得了“夜枭”的称号。几乎没有人见过暗夜的另外一面,如同此刻,沉睡在床上,退去了冷漠的外衣,眉间也已舒展,整个人看起来平静,俊朗。 此时的柳若水突然发现这个本应该最熟悉和亲密的人竟让她感到有一些陌生。一样的脸孔,一样的气息,暗夜在她面前一直是温和,平静地,时常带着一丝宠溺的笑容。她熟悉他的一切,甚至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她都可以知道他的意图。可是,那仅限于栖霞山上的暗夜。而江湖上闻名的夜枭她却是一无所知。甚至连“夜枭”这个称号都是借由王和谦的口中知道的。 以前她从来不在意暗夜在外面究竟干些什么,暗夜也从不在她面前提起江湖上的事情。她相信只要暗夜不主动提起的事,就是可以忽略的。只要他平安,也就不去过问那么多了。可是十几天前的那场厮杀,她至今仍旧记忆犹新,心存余悸。 虽说她的武功不弱,可是她从来没有涉足江湖。暗夜和师傅他们将她保护的很好,因为她不愿想起的童年,他们尽量给她更多的关爱,从不在她面前提及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即使是偶尔下山,也是由暗夜保护着,很少接触外面的人,更别提江湖阴暗的一面。但是即使毫无江湖经验的人也能看得出那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绝顶高手,而这些人竟然是冲者暗夜来的。面对众多凶恶残酷的杀手,合他们三人之力尚且难保暗夜周全,何况是暗夜自己? 她低叹一声,轻轻抚上暗夜鬓角的黑发,低声道:“师兄,你到底是惹上了怎样的麻烦啊?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你我还是难走到一起?可是如果今生注定无缘,当初为何又要给我希望呢?” 她低头凝视自己平坦的小腹,脸上浮现一丝苦涩。这些天来,她经历了遭遇丈夫凌辱的悲愤,亲眼目睹师兄重伤的绝望,得知怀孕的惊喜,这种种经历使得她心力交瘁。随着暗夜身子的逐渐复原,她的心情也开始渐渐平静。这些天除了照顾暗夜,她也想了很多,母子天性使得她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有强烈地期待,却也有着深深的恐惧。情蛊已经在她的体内扎根,虽说她暂时都没有毒发的迹象,寒月情也曾说有可能是因为怀孕而暂时压制了情蛊的发作,可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变化她有如何不知?她虽然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却对于自己是不是能在毒发之前生下他毫无把握。上天似乎总是在与她开玩笑,骨肉至亲,那么寻常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却总是难如登天。 虽然对于情蛊所知寥寥,却也清楚它的毒性非比寻常,恐怕这个劫难她是难以逃脱了。不过如果注定要死,她应该还有选择死亡方式的机会吧。这个世上她最牵挂的最放不下的,就是暗夜,因为在乎,她不想让暗夜见到她慢慢走向死亡,不愿他见到她被蛊毒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样子。因为在乎,她更不想他再置身危险之中。 拼尽全力,她也要护他周全。 窗外的残月已悄悄西移,夜已深沉。 她收回目光,看向暗夜,低声道:“师兄,你可曾想到今夜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么?”看着毫无反应的暗夜,她自嘲地笑了下, 又道:“你听不见也好,就这样告别,或许对你我都好。倘若你醒着,我恐怕不会如此轻易地离去。我恐怕会――管不住自己,即使要抛开一切也要和你一起。我想以前的我一定会这么做吧。可是这样不行,师兄,你我既已今生无缘,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即使我为此要付出一切代价,也要保你万全。更何况――-我本来就命不久矣。”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脸上浮现一丝苦涩之意,冰凉的手轻抚暗夜刚毅的俊颜。好一会儿才道:“而你――或许我就这样离开,你就能慢慢忘了我吧!” 说话间忽觉脸上一凉,右手探上脸颊,才发觉不知何时,泪已滑眶而出,滴落在锦被上。 暗夜眼角微动,似乎有了些知觉,但是一旁掩面拭泪的若水没有察觉。 又不知过了多久,柳若水渐渐止住了泪水,稍稍平复了情绪。看看外面天色已经不早,心知到了该走的时候了。她回头看看沉睡的暗夜,即使明知道他毫无知觉的,这再见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这是一方半旧的白色的丝织帕子,右下角绣着一棵墨竹,一茎白荷。是她在秦府时闲暇时间所绣,一直带在身边。 将绣帕放在暗夜的怀中,又重新掖了下被子,强压下的泪又涌上来。她哽咽道:“师兄,如果你是了解若儿的,就一定会明白若儿的苦心。你的命是我换回来的,无论如何,为了我,不可轻贱!” 话音未落,她已掩面奔出房间,心中默念:“师兄,今生无缘,我们来世再见吧!” 身后的暗夜眼角微微掀动,一滴热泪从眼角滑落――― 柳若水从暗夜的房间里出来就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王和谦。他似乎料定柳若水会出现,显然是专程等在那儿的。 柳若水有些意外,她本来是想不辞而别的,没有想到却在这里碰见了他。 王和谦见到泪眼婆娑的柳若水,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今天下午他无意中听见了寒月情和王延平的对话,得知柳若水为了救暗夜竟然自愿种下情蛊,心中出了酸涩之外还有些隐隐的预感。他认识柳若水的时间并不算长,却因为关心而更加关注,也多少了解了她的性格。柳若水虽然外表柔弱,内心却是极有主见,并且爱暗夜极深,在见识了众多杀手围堵暗夜之后,不可能就此罢休,再加之她身重奇毒,以她的性子,极有可能孤注一掷。是以他专门等在暗夜的房间外,因为他知道即使决定瞒着所有人离去,她仍是会和暗夜道别。 “就这样走?”他首先开口,从柳若水惊讶的眼神里他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她果真是要不辞而别。心中突然涌上一阵酸涩,他在她的心中终究称不上例外。 “你知道了?”她从来没有泄露半点要走的迹象,何况这也是几个时辰前才决定的。 “我听见了寒前辈和王前辈的对话。” “所以?” “所以我知道你中毒的事。也猜到你会离开。只是,你不会后悔吗?也许,今日一别就永无相见的机会了。”他看着柳若水若有似无地闪躲着他的目光,心里一阵苦涩。 “如果我和师兄之间只能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我希望是他。”柳若水语调轻柔,却是无比地坚决。 “你并不了解他的事,我猜想你可能都不知道他在江湖上是做什么的。就这样贸贸然去是很危险的。”他试图劝她打消念头,但是他知道成功的机会不大。 果然,“危险?现在对于我来说,早一天和晚一天有什么区别吗?”柳若水表情落寞,声音里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悲凉。 王和谦察觉了,其实,他多少能明白她的心情,这世间,最难懂也最难放下的,莫过于“情”这个东西。让人牵肠挂肚,却又欲罢不能。尘世间真正能看破情关的又有几人?柳若水秦子或如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暗自叹了口气,他道: “我陪你去,虽然我武功不如你,但是你江湖经验毕竟少,多一个人帮忙也是好的。”明知道是一份不会有结果的感情,他依旧放不下。 柳若水摇摇头,微笑着说:“王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真的不能让你陪我去冒险。如果可以,我请你帮我照顾师兄,他醒来后―――告诉他,我会回来,让他千万等我。”她不知道暗夜醒来发现自己不见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是她不希望他有事。一个可能实现不了的约定,能够骗的了他吗? 王和谦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问道:“你会回来吗?” 柳若水别开脸,许久才低声道:“也许会吧。” 其实她自己心里很清楚,无论到时候她是不是还活着,她想她都不可能再回来了。今生注定,她要辜负了三个爱她的男人。 离开是为了让他们遗忘,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三两年后,他们就会忘了她吧?然后去寻找另一份幸福。那样,也算赎了自己的一点愧疚。 至于师兄――她清楚他永远不会忘了她,私心里她也不想他忘记她。可是她是真的希望能有那么一个人,代替自己照顾他。 “王大哥,仙儿是个好女孩,她一直钟情于你,好好待她。”王和谦给她的是介于亲人和朋友之间的感情,她心里比谁都希望他能找到幸福。 王和谦叹了口气,她连让他陪她冒险的机会都不给他。还将他推给别人,明知道是她一番好意,心里的酸意仍是抹不去。 “出去后,不妨查查一个叫'冰焰门'的组织。可能会对你有帮助。”这恐怕是他唯一能帮她做的了。 柳若水笑笑,“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该走了。保重。”话音未落,人已施展轻功掠出一丈开外。 王和谦未出口的告别哽在喉头。远远的,似是有一物缓缓朝他飞来,他下意识地接住,却是一封书信和一只玉镯。 远处隐隐传来柳若水的声音:“栖凤镯物归原主,这封信交给秦子或,也算是我给他的交代了。我师兄还望大哥多多照顾,大哥恩情,小妹来世再报。” 王和谦紧紧握着信和玉镯,注视着早已不见人影的远方--- 房间里。 暗夜的眼睛缓缓睁开了,眼角犹湿。想要挣扎着起来,却发现四肢由于昏睡过久变得有些僵硬了。好不容易扶着床沿坐起,想起刚才柳若水的话,他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 她,终究还是离他而去。 可是若儿,我不要来世,要许,就许我今生。 ------题外话------ 至此,第一卷阴差阳错已经完结,明天开始,上传第二卷情锁重楼的内容。 请看过此文的朋友们留下对此文的感想和建议,感激不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冰焰门 夜,寂静无声。残月依然孤零零地斜挂在树梢,四周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仙人谷依旧像个世外桃源,丝毫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王和谦仍旧默默地站在原地,朝着柳若水走的方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知为何,他的心中有一些恐慌,突如其来的念头划过脑海,这次,会不会是他们的永别?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或者说他的心中到底是苦是涩还是酸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就在刚才,他失去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也许不应该说失去,毕竟未曾拥有过―― 他的手中紧紧握着的是柳若水归还的栖凤玉镯。他从怀中取出挽龙镯,将两只玉镯并排放在一起,镯身上的龙凤花纹相互契合,纠缠在一起,浑然一体,仿佛爱侣一般亲密。其实,王家的祖先打造这对龙凤玉镯的目的并不在于传承子女,龙传子,凤传女的规矩也只是后人自作主张,王氏祖先一生情路坎坷,人到中年才觅得良偶。所以千方百计寻得古玉,又聘请工匠设计了这对玉镯,意在祝福后世子孙一生顺遂,佳偶天成。奈何虽然王家后世虽是家业庞大,却人丁单薄,尤其是传承近百年竟无一女。是以王氏后裔为求后代兴旺,将这对玉镯命名为挽龙,栖凤,并且定下龙传子,凤传女的规矩。 待到王和谦父亲这一代,家底仍旧殷实,却终因树大招风遭奸人陷害,家财散尽身陷囹圄,最后在牢中郁郁而终。而王和谦与母亲流亡途中失散,虽然后来王和谦苦苦找寻,却仍旧没有母亲音讯。后事隔十八年,龙凤镯终于再度重逢,可是这却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手掌不自觉地收紧,镯子上凸起的细纹刺痛了他,可是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只觉得心头有一种陌生的沉重的痛楚,原来,心真的是会痛的―― 龙传子,凤传女,就像他和柳若水,注定只能是兄妹―― 一只手轻轻地搭上了他的肩,他猛地回头,一惊,却见到了昏睡多天的暗夜。本来暗夜受伤后呼吸声沉重了许多,依照他往日的警觉,早该在十步之外就应该察觉的,可是刚才一想到他和柳若水的事情,心中痛极,也失了平时的警觉。 “你,醒了!?你的伤―――?”他没有忽略暗夜苍白的脸色和嘴角的血迹。 暗夜摇摇头,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重伤加上十几天的昏睡让他看起来有些虚弱,连扯出一个笑容都有些吃力。“没有关系,劳你费心了。” 王和谦看着暗夜,严格说来,他和他其实并不算熟识,尽管两人在江湖上的名气都不小,但是真正认识还是在秦子或父亲的寿筵上。不过也许是暗夜冷漠的个性使然,也或许是因为柳若水的关系,虽然他们曾经共同经历过那样惊心动魄的劫难,可是两人并没有太多的交谈。他对他也谈不上了解,一切似乎还是停留在之前听说的江湖流言上。 作为江湖上第一杀手,加上行踪成谜,很少有人识得“夜枭”的真面目,所以江湖上关于暗夜的传说又带有几分神秘的色彩。传闻“夜枭”常以一身青衣,一柄长剑示人,武功极高,执行任务极少失手,虽然行事狠辣凌厉,却嫉恶如仇,接受的都是狙杀江湖败类,贪官污吏之辈的任务。又加上多数在夜间行动,是以得了“夜枭”这个名号。江湖中人谈及他无不带着敬畏的态度。可是谁又能料到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冷血杀手竟然也有温柔多情的一面呢? 王和谦不愿意去计较自己与暗夜到底是谁更爱柳若水,事实上感情这种东西也很难分得清楚,但是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什么人是柳若水难以割舍的,那个人肯定是暗夜。 虽说是情敌,但是王和谦很难去恨或者讨厌一个像暗夜这样的人。有一种人,虽然在别人面前总是面无表情,极少流露出喜怒哀乐,表现得对所有的事情都似乎漠不关心,但他自有一种魅力,吸引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先要了解他。暗夜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即使没有柳若水临走时的嘱托,王和谦也会照顾暗夜的。这恐怕是男人和女人之间最大的不同了吧! “你知道若水她――离开了吗?”王和谦以不确定的口气问道,他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担心这个消息可能会让暗夜情绪激动因而影响他的复原。 没有料到暗夜竟然点点头,虽然他并没有在脸上浮现任何表情,可王和谦还是轻易地在他的眼神里看出了苦涩。 “如果你清醒得早一些,她可能就不会走。”王和谦自己没有察觉他的语气里竟然有埋怨的味道。 暗夜别过头,看向王和谦,眼睛里有明显的无奈,他叹了口气,道:“你认为――有区别吗?” 这些天来,虽说表面上他是昏睡的,其实早在七八天上就有了知觉,他听得到柳若水的声音,感觉得到她为他擦拭身子,就像一个妻子在细心地照料受伤的丈夫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温馨,美好,让他忍不住沉沦其中,忘记了要醒过来,直到方才柳若水的一番告别的话才让他从梦境中清醒过来。 “若儿――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暗夜不明白柳若水所说的她命不久矣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清楚的明白她那番话的意图,在柳若水心中,自己的安全甚至重于她的性命,她不想他再有危险,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追杀他的人,绝了后患。 可是柳若水毕竟江湖经验太浅,她根本不知道她即将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庞大的杀手组织,冰焰门不仅拥有众多武功高强的一流杀手,更有坚不可摧的防御城堡,外人想要擅闯冰焰门简直是难如登天,还有那人――冰焰门的统治者,一个绝顶聪明却心狠手辣的人。若儿此行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所以他不能放任她去冒险。 王和谦转过身,避开了暗夜的眼神,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有些妒意的表情,才缓缓道: “江湖传闻医怪性情刁钻,绝不轻易出手救人,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得到她的救治?” 茶楼。 自古以来茶楼似乎是是非的传播处,这里每天聚集了各种各样的人,或行色匆匆的江湖侠客,或无所事事的市井之徒,众人趁着这短暂的休息时间沏一壶茶,享受难得的放松。虽然他们并不认识,却依然可以聊得起兴,大厅里热闹非凡,人们对于八卦有种天生的狂热,到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对别人的经历趣闻兴致高昂。久而久之,茶楼似乎成了消息集散地,或者江湖传闻,或者朝廷秘史,无不在这里找到答案。 当然也有例外。 柳若水离谷三天唯一的收获是明白了一件事情:冰焰门似乎是整个武林的禁忌,每个人都惧怕提起它。似乎它是什么毒蛇猛兽,唯恐避之不及。偶尔有人无意中提到了它的名字,也随之被别人打断,并且神色慌张的看看四周,唯恐有什么意外发生。 柳若水这三天几乎没怎么休息,去了不少地方,夜晚只休息两个时辰,其余时间大多在赶路,每到一处必定在茶楼呆一个时辰左右,也不多话,要一壶茶,专心地听别人的议论。可是这样坚持了三天,却一无所获。柳若水有些泄气地握着茶杯,双眉微蹙,烦躁地看向窗外。 这间茶楼处于一条繁华的街道上,分上下两层,柳若水现在正处于二楼靠窗的位置上,桌子的一旁有一副一人高的屏风,稍稍阻隔了外面的嘈杂,隔出了这个相对安静的空间。这样她不仅可以听到众人的谈话,又可以随时观察街上的动静。 一连三天,她除了听到一些无聊的小道消息之外,就连有关于师兄的事情也没有听到半分。她摇摇头,正准备放弃,突然见到对面街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她心中一喜,连帐都来不及付,丢下银子就尾随那人而去――― 出城不久她就发现了那人的踪迹,随即几个翻身截住了那人的去路,但是那人脸上却没有半点惊讶的神色。仿佛早就算准了柳若水的出现一样。未等柳若水开口,他就抢先一步说: “你一定很疑惑我为何会猜到你的出现,事实上是我故意要引你出现的。自从那天你送夜枭去仙人谷之后,其实我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只是你们一伙人各有心事,才没有发现我的跟踪。” 他年轻平凡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但是柳若水就是相信他,没有为什么,纯粹是她的直觉。严格算来,他们总共见过两次面,还都是那样的场面,一次是在柳家他帮柳成谋夺柳家财产,另一次是他和一群杀手一起围杀暗夜。两次都是敌对的立场,两次她的亲人都因此而受了伤。 可是她就是无法恨他,可能是因为他曾经愿意代替柳成受过的义无返顾,或者是故意失手放走她的善良。她不得不承认,上次如果没有他的故意放手,在那样的情况下,师兄可能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他是个杀手,杀人只是他的任务,无关于对错。可是他却在紧急关头反过来帮了她,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是欠他的。 “我在仙人谷外守了几天,就见你神不守舍地离开了。又一连几天都徘徊在各地的茶楼,我猜想你可能是在烦恼找不到关于冰焰门的线索,就索性引你出来。”他说完直直地看着柳若水,不意外地看到她脸上惊讶的表情。 柳若水的确很诧异,但是更多的是感动和震惊。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一再地帮助她,只是为了报答她当初的不杀之恩这么简单吗?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冰焰门的吧!可是上次任务完成之后为什么你不回去,却要跟着我们?” 那人竟然苦笑了下,别开头去说:“你不会以为我当时拙劣的演技可以蒙骗过组织的其他人吧?他们可是万里挑一的精锐。既然背叛了组织,我就不可能再回去,这辈子注定要做孤魂野鬼了。”冰焰门的纪律何等严明,对待叛徒的手段更是残酷,这次之所以他还能活这么久应该是任务顺利结束的缘故。 “为什么帮我们?” “为什么帮你们?”他重复了遍她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冒着生命危险救他们--确切地说,是救她,柳若水。他是个杀手,杀人是他的职业,长久以来生活在冷血的环境中,他以为他早已没有了知觉。但是原来不是,他放不开柳成的救命之恩,也放不开柳若水的不杀之恩。 对于柳若水,他有一种即感激又钦佩的感情,虽然两次见面都是血腥的场面,而柳若水也曾恨不得杀了他,可是他就是从她的身上感到了一丝亲切,他也搞不懂为什么。 “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你不是想要知道冰焰门的消息吗?我可以带你去。” 一听说连日来的难题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柳若水不禁喜上眉梢。“哦?!那你快告诉我,冰焰门在哪儿?” “极夜楼!” ------题外话------ 今天开始继续第二卷情锁重楼的内容。 敬请期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青石 青石很清楚一点,如果不借助外界的帮助,柳若水想进入极夜楼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虽然隶属于极夜楼七煞,但是由于向来每次任务都是由七煞首领赤焰分配和指挥,他根本没有和极夜楼内的人打交道的机会。别说冰焰门门主极夜他未曾谋面,就是极夜楼他也只是进去过一次而已。 可是那次的经历更加让他清楚地知道了极夜楼的防御系统是如何的严密。冰焰门为江湖第一杀手组织,不仅仅因为它网罗了无数绝顶高手,更是因为冰焰门素来与江湖其他帮派少有往来,鲜少有人了解冰焰门总部极夜楼的情况。极夜楼内部巡逻的护卫个个武功卓绝,并且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进来的人绝不肯能避开护卫的眼线。楼内还拥有全天下最精密的机关,并且暗含了五行八卦之术。加上楼主极夜又极端聪慧善疑,恐怕除了他本人,没有人清楚极夜楼的全部机关所在。 冰焰门是个纪律相当严明的组织,有着及其残酷的惩罚手段。旗下没有人敢谈论门主或者有关于极夜楼的事情。 何况门内大多数是杀手,天性冷酷,本就没有好奇的人,所以青石对极夜的了解大多数是从江湖上的绯言流语中知道的。 但是青石虽然对门主所知甚少,却知道他的一个弱点,他从来不杀女人--这是冰焰门内人人皆知的事情。 他只能利用极夜的这个弱点帮助柳若水。虽然说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的确很冒险,可是就目前来说确实是唯一的办法。 青石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全力地帮助柳若水,正如当初他帮助柳成一样。 甚至他自己也明白这样婆婆妈妈心慈手软的性格会给他带来怎样的灾难,对于一个应该是冷酷无情的杀手来说,心软是一个致命的弱点。 可是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虽然说多年的杀戮生活已令他将生死看得很淡,可是有些东西却似乎越来越强烈,比如说--感情。 他是个孤儿,一直在市井流浪,与野狗抢食,从未得到过别人的关怀。十二岁的时候被冰焰门七煞的上一任首领看重,收在门下,传授武艺,同时也被灌注了弱肉强食,冷血无情的思想。直至今天他二十二岁,已经成为冰焰门一流的杀手,执行过无数次任务,也曾多次受伤至性命垂危,却从未得到过别人的关心。当初柳成无意中发现重伤倒在草丛中的他,将他安置在附近的破庙,并给了他些干粮,这是他记忆中唯一一次感受到别人的关心,他不知该如何形容当时的心情。不过之后柳成让他帮助他打劫柳家,他还是接受了。他只是觉得,也许无论柳成有什么要求,他都会义无反顾的去满足。当然,从小被灌输的思想也让他清楚的认识到,作为一个杀手,有了感情意味着什么。 其实青石是很佩服柳若水的,不仅因为她年纪轻轻就成就了一身绝世武功,更因为她的勇气和胆量。他步入江湖早,经历过无数次血腥搏斗,可是不久前树林中那惊心动魄的厮杀却依然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中,柳若水为暗夜的奋不顾身,或者暗夜为柳若水的义无反顾,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是什么样的情感,才使得甘心情愿为对方而死。 他不懂这种感情,因为无从得知,身边接触的都是冷血的杀手,交流的内容永远只是围绕着任务,从未有机会了解这些平常人认为再普通不过的情感。对柳成的回报,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他甚至搞不懂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只是任由意识去支配自己的行为。 杀手的世界其实就是一场杀戮游戏,规则很简单:你死或我死。在柳府的那次,本以为决无生还的可能了,可是柳若水最后还是放过了青石,他知道她的饶恕并不是出于可怜,从她的眼中,他看到了一种佩服,他对柳成义无反顾的保护却恰恰救了自己的性命。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别人的关心,在青石的心中,饶恕也成了一种恩情。所以在那次的刺杀中,他故意失手放过了柳若水,只为偿还她的饶恕之恩。 死亡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摆脱的事,不论好人坏人,区别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自从他介入杀手组织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随时死去的准备,杀手是不畏惧死的。这些年来,每次任务完成之后,都是一段长久的挥之不去的寂寞和孤单。久而久之,他已经学会了对任何事情都看得很淡。能在死之前为柳若水做点什么,让他觉得他的死似乎也不是那么毫无意义的了。 柳若水和青石走进了这条街上最大的一间茶楼。 茶楼分上下两层,正值中午,楼内的客人不是很多。楼下尽是风尘仆仆赶路的人,因为互不相识,所以说话声很少。 四周静静的。 楼上应该是雅致的包间了。 柳若水二人在楼下靠窗的位置坐下。 隔壁的桌子上坐着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因为他是背对着柳若水坐的,是以她看不见他的长相。但是依照衣着打扮看来他应该是一位年轻公子。 柳若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白衣男子所吸引,也许是因为他那一身一尘不染的耀眼的白,也许是因为他异于其他客人的悠然自得。 青石坐定后随即招来小二,吩咐道:“沏一壶碧螺春。” 那伙计答应一声就手脚麻利地往厨房去了。 柳若水收回审视白衣男子的目光,看向青石。见他正向窗外打量着,忍不住问道:“你难道不害怕吗?” 青石当然知道她指的害怕是什么,事实上像他这么明目张胆的叛徒还真是少见。 “如果说害怕有用的话,那么我想我会害怕一下。可是我很清楚,结局是一样的。无论我再怎么费心躲避,还是会被冰焰门的人找到。反正早晚都是一死,与其整日偷偷摸摸地到处躲藏,倒不如潇洒一些,坦然面对。起码不用为藏身之处太伤脑筋。” 因为不常笑,所以即使青石努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再自然一点,语气再无所谓一点,却还是让柳若水轻易地察觉了他的刻意。 其实以柳若水的聪慧,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他的异样。明知道冰焰门的人正四处搜寻他的下落,他居然还敢这么名目张扬地出现在最繁华的街道上,出入最大的茶楼和客栈。 这几日他的行为简直可以算得上招摇了。 他明明是在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踪。 “真的只是这样吗?没有别的原因?”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但是一闪既逝,快得让柳若水抓不住。 “没有。是你多心了。”回答的太快反而显得不真实,青石话一出口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他赶紧拿起刚刚送来的茶壶,替两人倒上茶水,借以掩饰刚才的漏洞。 “虽然对于江湖上的事情我所知甚少,也不知道冰焰门的底细,但是从那晚和你一起的杀手的身手看来,极夜楼不是一个轻易可以进入的地方,是不是?或者依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进去?” 青石没有回答,柳若水知道自己猜中了。其余的事情她的心里也大概有些了解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想用什么样的方法帮我,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可能正在用自己的生命作赌注。” 她稍微顿了下,看见青石明显在躲避的眼神,道:“你的行为像是在故意招来敌人。” 当柳若水说到极夜楼的时候,身后白衣男子端着茶杯的手稍稍的顿了一下,显然他正在听他们的谈话,可惜柳若水和青石都没有发现。 青石依旧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注视着茶杯中淡黄色的液体,半晌才开口道: “其实,在我那晚决定帮你的那一刻起就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不过,我会背叛组织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厌倦了杀戮,我本身也不适合这样杀戮的生活。” 他端起洁白的茶杯,轻啜了一口,继续说:“杀手通常只有两种下场:杀人和被杀。而一个想要放下屠刀的杀手却只有一个下场。”他没有挑明下场是什么,可是柳若水心里明白,是死。 “冰焰门创立十几年来被江湖上盛传没有叛徒,并不是真的没有人背叛,而是叛徒通常以死亡收场。没有人可以例外。” “可是如果,需要牺牲你才能够帮助师兄,我做不到。我想师兄也不会赞成。”柳若水定定地注视着青石,坚定地说。 “我不适合做杀手是因为我心中始终不能做到忘情。我不希望杀人,不喜欢天天与血腥为伍。可是我毕竟杀了那么多的人,姑且不论那些人是好是坏,我既然造了这么多杀孽,有如今的下场是必然的。那么能在死之前帮助你,也可以稍稍减轻我的罪恶感。” 看着柳若水微蹙双眉,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担心,青石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暖意。 “你知道吗?我这一生,只有两个人曾经对我好过。一个是柳成,一个是你。可是他救我是为了利用我,但是你不同,我知道你是真的关心我。除了你,没有人曾为我担心过。你可能无法体会我这样的心情,但是---” 柳若水打断他的话,道:“那次放走你,纯粹是欣赏你,并不是多么大的恩德,你不要觉得欠我什么。何况如果上次不是你故意放水,我师兄可能已经--- 还有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救治师兄。你才是我和师兄的恩人。” “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你就当我是在为自己寻找一个解脱的方式吧!” 青石挥挥手,阻止柳若水再说下去。他们两人生活的背景相差太远,所以青石的想法柳若水可能永远都不会懂。 “现在重要的是怎样说服他们将你带入极夜楼。据我所知,很少有人见过极夜的真面目,但是江湖上却没有人不晓得他的名号。虽然我也是冰焰门的人,可是所知道的他的事也只是道听途说的而已。但是有一点却是冰焰门内众人皆知的,那就是他从不为难女人。无论那些人怎样对不起他,他从来没有动过杀念。” 身后白衣男子嘴角稍稍上扬,扯出一个嘲弄的笑容,似乎不是很赞同青石的看法。 “所以你拿自己作饵,等那些人找上我们,再让他们将我抓进极夜楼?而因为极夜从不杀女人,我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你也可以含笑九泉了?”柳若水大概猜到了青师的计划了。 “目前,这是唯一的办法。” “青石,你太天真了。姑且不论那些人会不会在杀我们之前先将我们带回极夜楼,既然极夜从来不杀女人,那么女人就是他最大的弱点,他怎么可能笨到自撅坟墓让我进入极夜楼?”柳若水立刻发现了他计划中的漏洞。 “不,他一定会的!因为你是夜枭的女人!”青石肯定的说。 夜枭和极夜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恩怨他是不清楚,但是既然极夜知道了他背叛组织的事,那么他很可能也已经知到了夜枭没有死的消息。 但是从他那么迫切地想要除掉夜枭来看,他应该不会放弃追杀夜枭的念头。依极夜的个性,很有可能会等夜枭自投罗网,那么柳若水无疑会是最合适的人质人选。 白衣男子打开随身携带的折扇,轻轻地扇了两下,微垂的眼眸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嘴角的弧度不禁扩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