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成妻(穿书)》 1、第一章(修) “少夫人,少夫人?” “大夫,少夫人在半个时辰前就喝了药,怎么还不见苏醒?大夫,您要不要再给少夫人把把脉?” 一个面颊惨白,样貌可人的丫鬟正坐在床榻边,她手里端着似白玉的瓷碗,神情焦灼不像做假,这让一向善心为怀的老大夫也有些唏嘘。 老大夫看了看床上那依旧双眼紧闭着的崔莺莺,根本没有救回来的可能了,她原先就是抱着必死之心,再加上又突然偶中邪毒,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她一命。老大夫想到这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年龄的崔莺莺,本该陪在双亲身边,可如今她却因为冲喜嫁进了楚家,虽说楚家高门大户,可内里的龌龊谁又能清楚呢? 老大夫长叹一声,甩袖说道:“今晚再醒不过来,就处理后事。”他这话是对着丫鬟水莲所说,言语之间有几分无奈。 水莲听言,悲泣不已,她擦着眼角的泪水,向老大夫再次求助,“求求您了,再帮少夫人诊诊脉,兴许就有奇迹了呢?” “你这实在顽固!”老大夫无可奈何,只能同意水莲的请求。 不料,就在这时,床上的人儿发出了一声嘤咛,似有转醒的感觉,水莲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错觉,可随之她便看见了崔莺莺睁开了眼睛。 水莲顾不得擦眼角的泪水,她难掩住内心的激动,跪在床脚踏处,激动地喊道:“少夫人,您醒了?” 老大夫也是心中动容,他感叹道:“小丫头,还真是让你给盼来了奇迹。” 崔莺莺身上无力极了,就连睁开眼睛都有些费力气,她的目光落在哭的狼狈的水莲身上,艰难地抿起嘴角,哪有什么奇迹啊,自己根本就不是原来的“崔莺莺”,而是一个与她同名同姓的现代人。 她原是在现代出了车祸,之后陷入了昏迷,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脑袋里那既陌生又熟悉记忆。也就在这时崔莺莺明白了她穿越了,来到了一个名为大周朝的朝代,她现在心里有些没谱儿,总是担心一些有的没的。 这个在床边又哭又笑的便是原主最信任的人,二人陪伴已有半年之久。 “ 水莲,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水莲摇着头,眼眶红肿,但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奴婢该做的事情,多亏夫人请来了诸大夫,要不然奴婢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崔莺莺舔了舔干燥的唇瓣,水莲所说的夫人是原主的婆母,想到原主遭受的一切苦难,崔莺莺不由得在心里唾骂几句。 半年前,原主嫁入楚家,成为了楚子舟的妻子,看似是一段好的佳缘,其实是原主走向死亡的开端罢了,就连这场病,都来的诡异。 原主嫁进来并不是心甘情愿的,这是因为她被楚夫人威胁,所以不得不嫁,但这其中更让原主失望的则是她的父亲,为了仕途就将女儿牺牲,因此郁郁寡欢,心死如灰。 诸大夫这时说道:“少夫人是有大福运之人,现已转危为安,只需日后放宽心好好静养,相信不日便可痊愈。” 崔莺莺看向诸大夫,轻轻扯了扯唇角,莫名问了句:“诸大夫真的认为我是有大福运的人么。” 诸大夫不明白她为何要问这句话,但依旧笑着说道:“自然是有的,若不然三公子也不会在少夫人嫁进来之后,病情就渐渐好转起来,这都是因为少夫人呐。” 崔莺莺眼底笑意更甚,一个大夫竟然信这话,着实有些可笑。她并没有回应诸大夫的话,反而对水莲说道:“我已大好,又是女眷,便不留诸大夫了,水莲去送送诸大夫。” 水莲一直以为崔莺莺能够苏醒全靠诸大夫的药方子,所以对他十分讨好,如果不是被诸大夫给阻止了,她都想帮着抗药箱。 没了这外人存在,崔莺莺的思绪渐渐平静,而她的胳膊也有力许多,她摸了摸自己跳动的心脏,低声说道:“谢谢你。” 当水莲回了屋子后,就看见已经坐起来的崔莺莺,吓得连忙说道:“少夫人,你怎么坐起来了,快快躺下,别被累着。” 崔莺莺瞧着她焦灼担心的模样,忍俊不禁,十个楚家人也不抵这一个小丫头贴心,她一想到记忆里的那些事情,崔莺莺就恨不得把那些人的脑袋掰下来当球踢,一个个的都是不要脸的东西。就因为一位名叫一灯大师的得道高人,崔莺莺才会嫁进楚家,意为冲 喜,因为她与楚子舟八字天合,只要娶她进门,楚子舟的病情绝不会导致他的死亡。所以楚夫人设计了原主,不嫁也得嫁。 而更让崔莺莺觉得玄幻的是,楚子舟的病真的在慢慢好转,好转到什么程度呢?他都有心力去宠爱表妹,可见身子比之前强壮不少。 再说这个表妹,平时没少对原主阴阳怪气,只不过原主懒得搭理她,无论她再怎么嘚瑟,原主也不上她的当。 至于她对原主怨气这么深,那完全是因为在她看来,是原主占了她的正妻之位。 崔莺莺真是越想越恶心,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啊,也真难为原主能在楚家将就大半年。 “水莲,我嗓子有点干。”她的一句话打断了水莲想继续啰嗦的欲/望,眼巴巴的看着那不远处的茶壶,水莲无奈地笑了笑,给崔莺莺倒上一杯温温的茶水。 崔莺莺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说道:“还想唠叨我啊?我已经躺了几天,现在坐起来感觉心口都舒畅不少,你要是还想劝我躺着,那估摸着你真得给我办理后事了。” 水莲神色大变,双手合十,说道:“呸呸呸,无意之话,请各位神仙不要介意。少夫人,这种话可不准再提了,你这一病,夫人也是为你提心吊胆的,咱们私库里的名贵药材,都是夫人刚送来的,就是为了给你补补身子。” 崔莺莺捧着茶杯,讥讽笑说道:“这哪是给我补身子,是让我吊着命,好让我继续旺着楚子舟。” 水莲声音压低,道:“少夫人,你别这么说,小心让外面的人知道又跑出去给表姑娘瞎咧咧。” 崔莺莺的指尖抚摸着杯口边缘,因为这大病一场,人变得消瘦许多,就连手指也愈发细长,但她本身肤色就白如玉,这么透着光瞧着她的手,好似精致的玉雕,温润细腻。 不过她说出口的话听着就呛人的很,崔莺莺说道:“外面那群人,迟早要收拾了她们。” 水莲瞪了瞪眼睛,很是惊诧,但由于尊卑有序,她并没有去打击崔莺莺的信心。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想让她开心开心,“少夫人,奴婢刚才去送诸大夫的时候,看见了三公子身边的墨竹,想必三公子也是牵挂着你呢。” 崔 莺莺轻轻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她抬起头来望向水莲,目光柔和,像是在看一个傻孩子似的,“他哪有心思来关心我,顶多就是怕我真死了,所以才让小厮过来看看我。” 水莲从很早的时候就知道崔莺莺心里并没有楚子舟,换而言之就是不在乎他的任何行为,只要不来招惹她,万事都好说。所以水莲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崔莺莺要选择这么做,因为在她认知里,女子皆是以夫为天,可一想到她如今的处境,水莲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最起码在楚子舟偏宠表妹章嘉尔的时候,她不会伤心。 “算了算了,奴婢不提这些了。” “水莲,你去把窗打开。” “大夫说了...不让见风。” “听我的。” 崔莺莺真心觉得,这少夫人自从醒过来之后,整个人任性了不少,但...也变得有活气了。 细碎的阳光从窗口处闯了进来,一下子侵占了所有的黑暗,崔莺莺看着那明媚的阳光,微微眯起眼睛,有些刺眼,让双眼不太适应。但这种感觉才像是真正的活了过来,一切都是有感应的。 她柔顺的黑发垂在肩头,明艳大气的五官并不会因为病容所减退她的容颜,反而会添些柔弱感。崔莺莺伸出手臂,再次由衷的感谢原主,谢谢她给自己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崔莺莺侧了侧头,眼角的碎发离开,这才露出她左眼角下的那颗醉人的泪痣,她与水莲说道:“有藤椅么?改日出去晒晒太阳。” “没呢,不过少夫人要是想要藤椅,奴婢去找管家要个便是,不过那些藤椅是夫人专门给三公子订做的,怕是......” 崔莺莺目露嫌弃,抬了抬下巴,道:“他的东西我才不稀罕,去我装银子的匣子里拿一小块,让管家给我采买个。” “好嘞。” 楚子舟他应该感激他那日在成亲的时候离开了院子再未回来,要不然崔莺莺一想到二人住在同一个院子,她就恶心的只想呕呕呕。 “水莲,你先去办事,我静静地坐一会。” “嗯嗯,那少夫人等着奴婢,奴婢很快就回来。” 她那叮嘱的样子着实让人哭笑不得,“好,放心去,我会好好的。” 这楚家是绝对不可能久待着的,得 慢慢计划着离开这里。 楚子舟的正妻之位,她真的一点也不稀罕,不仅是她,就连原主也不屑楚三少夫人的名头,让原主失望和伤心的只有她父亲,毕竟在前十几年里,她的父亲待原主极好,很难想象他竟然会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崔莺莺长叹一口气,在脑海里整理着目前原主的底牌。 首先她是不可能立刻和楚子舟和离,就凭借着那么玄乎的八字之说,这楚家人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所以先把外面那群背主的下人给收拾了,最起码能让自己的日子不像从前那般苦难。 接下来,就得慢慢计划着和离的事情,崔莺莺认为能够支持自己和离的,除了原主的娘亲,就是她的兄长了,所以得跟他们仔细商量着,一切都得从长计议。 至于那张王牌侯府,崔莺莺并不抱有多大的期望,如果能有用的话,原主也不至于嫁进来。 这该死的冲喜! — “子舟。” 一声温柔的呼唤让楚子舟抬起头来,他瞧着楚夫人的神态,便知她想要说什么。楚子舟的嘴角弧度被抚平,看起来甚是不悦,他说道:“娘,我已经派墨竹去崔氏的院子里看了,你还准备交代我什么?” 楚夫人幽幽叹气,无奈的说道:“娘知道你不喜莺娘,可她好歹是你的妻,你必须得亲自去瞧瞧。” “......”楚子舟咬了咬牙,脸色很是铁青,最后只能沉默点头,而他在心里则对表妹说了声谦。 所以当崔莺莺得知他要来的消息时,没什么表情,只是对水莲说道:“去把咱的门给锁上,他楚子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这么美的事。” “啊?” 2、第二章(修) 当楚子舟左一个小厮右一个丫鬟的朝崔莺莺这院子赶来时,就被眼前的铜锁给惊住了,门还是那个门,院子也还是那个院子,但这个不该出现的铜锁,究竟是什么意思? “人呢?来人!” 院子里的人也不知所措,婆子丫鬟面面相觑,道:“三公子,奴婢也没有钥匙,都在少夫人手里捏着呢。” 楚子舟看见这沉甸甸的铜锁,脸色铁青,眸子好似能冒出火来,他被楚夫人娇养二十多年,这还是生平第一次遭受到如此的屈辱,楚子舟沉声说道:“墨竹,给我砸了这锁头!这楚家上上下下没有一处是我不能去的,崔氏竟敢如此待我,真真是个泼妇!” 墨竹犯了难,这么大的锁头,哪能说砸开就砸开啊?墨竹伺候楚子舟多年,知道该怎么劝他最有效果,所以楚子舟神情转暖,没有继续坚持把锁砸开的想发。墨竹见状敲了敲门,好声好气的喊了几声。 院子里的下人想要去找崔莺莺,然后开门,但是被站在旁边的婆子给拉住了,压低声音说道:“没听见少夫人的吩咐么?没有她的同意,这门不能开。” “可是...这门一直不开的话,万一公子对少夫人发火,那可怎么办啊?” “发火就发火咯,谁让少夫人没个分寸,都敢得罪公子,让公子教训教训她也挺好的。” 不少人赞同了她的话,但最开始想要开门的丫鬟却抿紧嘴巴没有吭声。 而屋子里的崔莺莺却仿佛没有感受到外面那焦灼的气氛,她正在悠闲的喝着茶,对不安的水莲无奈说道:“你快别转了,眼都要被你给转晕了。” 水莲很费解崔莺莺她到底为什么还有闲情逸致打趣她,明明已经火烧眉毛了,她怎么不见一丁点儿着急呢? “少夫人,外面可是三公子啊!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小厮或者丫鬟!” 崔莺莺从软榻上下来,翘着脚穿上绣鞋,垂下来的长发顽皮的遮住了她的视线,崔莺莺撩了撩,顺便把发髻的定发簪重新调整了一下位置,然后说道:“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给我在门口好好等着,等我这个主人家同意开门了,他才能 给我进来。” 水莲趴在软榻边上,仰头担忧地说道:“什么时候才能开门呀?少夫人,三公子他真的不能惹,要不然夫人肯定会迁怒你的。” 崔莺莺扯了扯唇角,瞧这孩子给吓的,既然如此,就放他进来。 “行了,你拿着门锁去给他开门。” 水莲喜笑颜开,应声道:“好!奴婢这就去。” 这锁是从门外锁的,里面自然是打不开,但是这院子右侧有个后门,平时鲜少有人进出,所以大都被人遗忘了,因此水莲从后门出来,然后直接绕到了楚子舟等人的身后,她看了看手里的钥匙,再看看楚子舟,便小声喊了喊,可是没人应,无奈,她只能大嗓门儿嚎了一声。 “大家都让让!” “......” 众人目光聚集在水莲身上,吓得水莲磕巴了下,解释道:“奴婢...奴婢就是来开个门,没别的意思。” 楚子舟没忍住火气,指着水莲骂了几句,直接让水莲羞红了眼眶,她背脊颤抖,双手也有些控制不住,最后勉强打开了锁,还没等她往旁边挪开,墨竹就耐不住推开了她,差点让水莲摔倒。 而楚子舟身边跟着的一个俏丽丫鬟对着水莲掐了又掐,说道:“你这个贱蹄子,竟然让公子等你们,是不是不想活了?” 水莲甩开她的手,怒视着紫苏,说道:“这院子是少夫人的,她想锁就锁,跟你紫苏有什么干系?” 一阵清脆的巴掌声传来,原来是崔莺莺鼓着掌走了出来,她说道:“水莲,你这话我爱听,你是我身边的丫鬟,可不是随随便便被人欺负的存在,我刚才可是看清楚了,她动手掐了你,所以水莲,给我还回去。” 紫苏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望着正含笑着的崔莺莺,羞愤不已,撇过头去不再看她,然后走到了楚子舟身边,仗着有他在的原因,紫苏的腰板儿挺得直直的。 崔莺莺细细观察了这群人,这面白身瘦的男子就是原主所嫁之人,观他时不时咳嗽又唇白气血不足的模样,就知是个病秧子。而那个推开水莲的小厮,模样白嫩清秀,就是眼神奸猾,是个小人,至于这个刚刚瞪自己的丫鬟,便是楚子舟身边的大丫鬟紫苏。 崔莺莺摸了摸太阳穴, 还好有记忆,还能认出这群妖魔鬼怪。 她今儿穿着淡雅的褙子,长裙垂直落地,脸上的气色还算红润,笑意明媚灿烂,使得容颜愈发娇艳。长长的黑发散落,简单绾发,只佩戴一支玉簪,即便如此,也足够成为一抹靓丽风景。 “楚郎身边的丫鬟不太懂事啊,也是难为你了。”崔莺莺可惜的叹着气,这模样着实把紫苏给气得小脸发红,要知道她当初能来到楚子舟院子里当值,就是因为她懂礼知事,所以崔莺莺的话简直就是在打脸。 紫苏想要反驳她,但被墨竹给制止,他摇摇头,紫苏无奈只能忍着气。 墨竹眯起狭长的眼睛,他觉得今天的少夫人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样。 崔莺莺也晾够了他们,拽了拽自己的披帛,道:“进来。”随后盼了盼水莲,示意她别傻愣着,快来自己身边。至于刚才紫苏对她的那番动作,崔莺莺也记在了心里,想着等会找个机会还回去。 楚子舟下意识就抬脚往前迈,可刚走第一步,他就皱起眉头来,自己凭什么就要听她的话?之前她不由分说的上了锁将自己关进门外,现在说让自己进屋自己就进去,这命令人的口吻,究竟跟谁学的?可来都来了,自己连个屋子都没进去,岂不是太丢份儿?所以楚子舟就这么硬逼着自己进了院子,硬生生的低了崔莺莺一头。 这个崔氏果真粗蛮可恶。 “楚郎找我有事?” 楚子舟表情不耐烦,声音因为时常咳嗽,所以便沙哑,道:“我是你的郎君,过来看看你身子如何。” 崔莺莺没忍住她的嘲笑,噗嗤一声,说道:“我的老天爷啊,这是吹了什么邪风,竟然都把楚郎给吹的昧着良心讲话了。” 楚子舟低头干咳了咳,在紫苏伺候下喝了口水,说道:“崔氏,谁允许你这般腔调来与我讲话?” 崔莺莺喝了一口水莲特意给她煮的冰糖雪梨,润了润喉,听着楚子舟的那几声咳嗽,搞的自己的喉咙都有些痒的感觉,“依你的意思,我跟你说话的时候还需要斟酌用词,然后对你低三下四,这样你才满意?” 要点脸,渣男。 “你...!” 崔莺莺清了清喉咙,说道:“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别来我眼 前晃荡,我长命百岁着,自然你也能长命百岁。要是我前些日子差点一命呜呼的话,楚郎岂不是也要...”崔莺莺话就说到这里,顺便还勾了勾唇角故意促狭的看着楚子舟,明摆着在讽刺他。 楚子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喃喃道:“泼妇...果然还是从前的那个泼妇。” 崔莺莺眸色泛起波澜,轻启红唇,道:“不愿意见我就别来,搞得像是我欠了你似的。” 楚子舟听言,苍白的脸气出红晕,他涨红着脸,将茶桌上的茶盏挥了下去,发出刺耳的声音,也不知怎的,这道声音猛地一下刺激到了崔莺莺的耳膜,瞬间轰鸣声起。 楚子舟指着崔莺莺的脸,嗤说道:“你不要以为嫁给了我,你就是真正的三少夫人,我告诉你,只要我没有认同你,那你就永远不可能是我的正妻。我的妻子只能是表妹,而你不过就是我治病救命的一味药罢了!”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崔莺莺的表情一怔,因为那突如其来的耳鸣声消失了,她此时的脑海里无比的清亮,同时也让她想起了另外的一件事。 她好像成了自己看过的一本书里的早死之人,在楚子舟病逝之后,同年便被公爹楚睿昌送进了郡王府,前脚刚送去,后脚就撞墙而死。 最重要的是,这人设还是书中男主的白月光,这可真是要了命啊。 崔莺莺抬手,阻止了楚子舟接下来想要说出口的话,她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今年二十几了?” 楚子舟深吸一口气,每次在面对崔莺莺的时候,他总能被崔莺莺给气的没了风度,变得粗鲁不堪。楚子舟咬牙切齿道:“二十有二。” 他现在二十二了,书中好似说过楚子舟在二十三岁的那年病逝。 那么问题来了,距离书中的死亡时间还有一年,自己能在一年内和离么... “崔氏,我命令你看着我。”没有得到回应的楚子舟神色不快,显得有些阴沉。 崔莺莺视线对上他,挑了挑眉,“嗯?”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和表妹道歉?你那次气哭了她,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表妹?等等,在书中剧情里“崔莺莺”也诡异的生了一场大病,状况和现在的差不多,也是浑身无力昏睡不醒,该不会这次也是章嘉尔在捣鬼? 崔莺莺压根就没理会楚子舟,换只手支着额发,显然在想日后的打算。 她这不仅穿越了,还穿到了一本甜宠假千金的小说,看来自己必须要避开早死的剧情才是王道,就比如还是得先和离。 3、第三章 崔莺莺的走神儿让正在干咳的楚子舟很是不悦,他哑着嗓子说道:“崔氏,我说的话,你可曾听进心里去?” 崔莺莺立于一旁,被他含着怒火的腔调给唤回了神,崔莺莺不冷不热地说道:“郎君这次来我院中,该不会是为了骂我而来的?” 她也懒得在楚子舟面前装贤惠,根据自己脑海里的记忆,原身的性格和自己极为相似,都让崔莺莺生出一种这大概是自己前世的错觉。所以崔莺莺的态度并没有引起楚子舟的疑心,反而对崔莺莺有更多的不满。 早先就说过,崔莺莺嫁进来只是为了冲喜,那楚子舟是个病秧子,他这体弱的病是胎里带来的,当初楚夫人被后院里的姨娘所设计,因此楚子舟未足月便早产,让楚夫人对这个小儿子甚是疼爱,二十年来,一直娇惯着他,不指望楚子舟能有什么出息,只盼着他长命百岁。 而崔莺莺不过是个祖上辉煌如今落魄的知县之女,她并不是长安人士,而是在长安管辖内的一个小城镇长大,她爹崔启鸣靠着祖上的一些联姻亲戚,走了运娶了长安太常寺卿的庶女为妻,倒也算是高娶,所以崔启鸣对膝下的一儿一女十分宠爱。 崔莺莺会嫁给楚子舟,也是造化弄人,这得和她的姨母有关。 这姨母是崔莺莺娘亲的嫡姐,嫁给了文宣侯,对比起崔莺莺的娘亲,她可是高嫁,所以有这么一门外亲,崔莺莺也是时常来长安小住几日,只因她这姨母和她娘亲在闺中的感情还算不错。 一来二去,崔莺莺在长安也算混了个脸熟,只是未想到姑娘家的八字不晓得怎么被楚夫人得知,因为一灯大师的指点,崔莺莺就这么嫁了进来。 若说愿意,那自然是假的,但在仕途面前,当爹的崔启鸣怎能忍住诱惑,这便同意了女儿的亲事。 未料想,崔莺莺的娘亲因此落下了郁结,一直卧床不起。这让崔莺莺怨上了楚子舟和她的亲爹崔启鸣。 崔莺莺思绪回转,她捻起瓷盘里的糕点,吃得没滋没味,谁让她满嘴都是一股子中药味呢。 楚子舟得了崔莺莺的冷脸,心中火气更是一发不可收 拾,他站了起来,对着崔莺莺冷冰冰地说道:“崔氏,莫要不知好歹!” 崔莺莺瞥目,盈盈杏眸略含几分嘲讽冰凉,叹气道:“郎君从娶我进楚宅那日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因着表家姑娘,你连院门都不肯踏进一步,洞房花烛夜我独自一人苦守着红烛灭尽,从一开始,不知好歹的人是郎君你,而不是我。如今你又犯了好心来探望我,谁说我就得必须收下了?” 在场的丫鬟们对崔莺莺和楚子舟之间的事非常清楚,所以听到崔莺莺这番冷嘲热讽的话,水莲和楚子舟身边的丫鬟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惶恐不安地低着头,生怕被主子牵连。 楚子舟被她说的面红耳赤,这次可不是被气红了脸,而是满满的羞愤难堪。 崔莺莺瞧着楚子舟那起伏不定的胸口,嘴角溢出笑意来,可见这身子目前还算不错,完全没有被自己给气晕过去呀。 楚子舟咬紧牙关,面色苍白,道:“亏我还心里牵挂着你,狼心狗肺的东西,表妹是你能提及的么!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 崔莺莺眸光流转,渐渐冷色愈深,她依旧噙着嘴角的笑,轻缓柔和道:“我是什么身份?我是你楚子舟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正妻!不是你随随便便纳进来可以被人辱骂的妾!水莲,送郎君出门,我看他是吃药吃昏了头!” 楚子舟身型不稳,好似被崔莺莺的话给辱的晕厥过去,崔莺莺面不改色,端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但楚子舟身边的丫鬟不服气了,她是楚夫人的人,一直伺候着楚子舟,所以看不惯崔莺莺这次的态度,从前的崔莺莺没有这么嚣张过,结果大病一场就变了性,还真是病糊涂了。 “少夫人,您就算再怎么妒忌表姑娘,也不能这般对公子?您可不要忘了,表姑娘可是夫人的远房亲戚,您的口气这么大,就不怕得罪了夫人?” 崔莺莺眯了眯眼睛,她提了提快要滑下去的披帛,然后站起了身朝丫鬟走过去。 她不施粉黛,可姿色依旧貌美,这让紫苏眸色一暗,掩饰住她的嫉妒。 崔莺莺眼睛凝视着楚子舟,玉手纤纤直接给了紫苏一巴掌,清脆的声音落下,而崔莺莺的眸子也泛起了水光,就这么 执拗地盯着楚子舟看,她声音颤抖,下巴颏不肯服输地抬起,对楚子舟说道:“我这刚从阴曹地府走一遭的人,郎君没有半点关心也就罢了,反而跑来院子里对我吆五喝六,郎君未免太过狠心了。” 楚子舟看见她的泪水,眼神躲闪,一听见她说起自己之前的重病,这神情有些心虚,就连火气也慢慢消退。 显然他也觉得自己的表妹做事太狠毒,伤害了这个无辜的妻子,所以楚子舟在心里反思着,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话是否太过伤人。 至于紫苏挨的那一巴掌,楚子舟有种感觉,如果自己再反驳崔莺莺一句,估摸着自己也得挨巴掌。 楚子舟叹气,撇过头说道:“莺娘...你身子刚好,别因为一个丫鬟气坏了身。” 紫苏瞪大眼睛,听到这句话,她只能捂着脸跪在地上。 崔莺莺收回了掐着腰的手,嘶,真疼。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喊“崔氏”,如今心虚气短又喊自己“莺娘”,可真是臭不要脸。 崔莺莺眨眨眼睛,泪水缓缓落下,旋即她用手指抹去,说道:“郎君,你身子骨弱,别被我过了病气,还是快些离开。”拐着弯损你,谁让你楚子舟管不好自己的烂桃花。 楚子舟握紧了拳头,低着头沉闷地应了一声,他想说什么话,但是随之而来的喉间痒意,让他脸色变得更差,唤了一声“紫苏”后,仓皇而去。 崔莺莺抚了抚眼角,这世间还真是不公平,臭鱼烂虾也能有人疼。就是可怜了“崔莺莺”,白白送了一条命。 她章嘉尔既然敢对我下了手,就休怪我对她不客气。 “水莲,去瞧瞧灶上温着的燕窝雪梨好了没,我得去给娘请安呢。” “是,少夫人。” 崔莺莺走在院子里看着那花盆里的芍药,心弦微动,前些日子莫名其妙得了重病,这在原本的小说剧情里可是在楚子舟病逝之后发生的,现在提前了,是什么原因? 原书里,楚子舟的妻子一直不得宠爱,在后院里根本引不起人的注意,比起楚子舟的表妹而言,她更像是个局外人。直到楚子舟病逝之后,她这么个冲喜的妻子也没了什么用处,这才被狠心的公爹给“卖”了。 崔莺莺的指甲粉嫩饱满 ,抚着那花瓣,动作轻柔飘逸,一袭藕粉色的裙儿灵动娇俏,就这么静静地站于芍药旁,也未能被花的美丽所压制。 崔莺莺拉了拉臂弯处的披帛,眼神瞬间变得狠戾,打从自己穿书进来,原本的剧情就已经被打乱,那接下来的日子,自己可得小心谨慎着点。 自己脑子里留着的那些剧情只能作为辅助,不能因为拥有剧情就为所欲为。 崔莺莺缓缓抬起头来,感受着那微风轻轻拂过脸庞,她看着那精致如画般的院子,轻笑一声。 这楚宅建设的可真不错,可惜有个老渣男,他又生下了一堆小渣男,真让人觉得晦气。 不过说来,那楚夫人待她的儿媳们倒是不错,虽然崔莺莺对她不喜,但也不能否认楚夫人的好。 崔莺莺提着食盒,里面放着刚刚炖好的燕窝雪梨,她瞥目对水莲说道:“等会回来,将房内有关郎君的物件都收拾了。我瞧着心烦,省得再把我养好的身子给气出病来。” “少夫人...” “嗯?”她的声音慵懒随意,但崔莺莺眸里的冰冷让水莲眼皮子一跳。 水莲意识到少夫人如今的脾气愈发不好,就赶忙顺从道:“奴婢晓得了,以后少夫人说什么,奴婢就听什么。” 崔莺莺从发上取下玉簪,给她戴上,算是个夸奖,满意道:“不错,这簪子极配你呢。” “谢少夫人赏赐。” 崔莺莺的到来属实让楚夫人惊讶,这三儿媳嫁进来大半年,兴许是心里存着怨,除了自己喊她们来之外,三儿媳很少会来正院探望自己,这就让楚夫人有些惊喜。 楚夫人对崔莺莺的忍让也是有原因的,谁让崔莺莺一嫁来,就真的让楚子舟病情好转了呢,楚夫人那般疼爱楚子舟,自然要把崔莺莺供起来,只要她不惹事,什么都顺着她。 不过即便如此,楚夫人还是有她的算计,毕竟楚子舟和他的表妹章嘉尔暧昧,也是在楚夫人默认许可中发展的。 所以这楚夫人打心里还是最疼她那三儿子楚子舟。 “娘,厨娘做了些燕窝雪梨,我晓得你嗓子不舒服,便带了些给您尝尝。” 崔莺莺声音婉转动听,不是那种甜的腻歪的娇媚,而是尾音上翘的那种娇俏感,听着就让人 喜欢。 楚夫人看着崔莺莺面色憔悴,心里有些怜惜,想到那一向乖巧的嘉尔,颇有些不是滋味,谁能料到那柔顺的表外甥女竟然给自己惹了这么一遭心的事。 “莺娘,我昨儿听子舟说你的病好多了,今儿个一瞧,果然如此。” 崔莺莺坐在了丫鬟搬来的圆凳上,对楚夫人浅浅一笑,态度比之前好上不少,她也是担心楚夫人会怀疑自己的,所以解释了一下。 “这次儿媳的重病能痊愈,还得感谢娘呢,如果不是娘请来了名医,儿媳这身子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所以儿媳心里十分感激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愧疚,面上的神情也有几分讪讪,欲言又止的神态让楚夫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崔莺莺在向她道歉,毕竟嫁进来的这半年里,崔莺莺一直疏远冷漠没个好脸色看,所以现在是知错了,来找她说谢呢。 楚夫人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不免温和一笑,喝了一口崔莺莺带来的燕窝雪梨,感叹道:“都是一家子人,你是我儿媳,我这个当婆婆的自然要待你好些,莺娘,莫要说那些见外的话了。” 崔莺莺垂眸借着脸上的羞色掩住她心里的不屑,现在说的可真好听,不是你楚夫人当初一通威胁让人嫁给你儿子的时候了。 如果不是为了在楚宅里能过的好些,自己才懒得找你说这些废话。 不过话说回来,楚子舟是注定要死的,自己可不是什么大善人会为了他去守寡一辈子,更何况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公爹。 自己必须得想法子和离! 4、第四章 崔莺莺有意想要和楚夫人改善之前的关系,所以在和楚夫人闲聊之时,故意添了一些楚子舟如今身体好转的话语,因此楚夫人看她的眼神也是愈发的和善,在崔莺莺离开正院前,楚夫人还送了她一副宝石头面,直到她走之后,楚夫人嘴角的笑容也没消散,守在旁边的丫鬟们心里有了一个声音,看来这次三少夫人学机灵了,讨好了夫人量谁也不敢再小觑她了。 至于崔莺莺和楚子舟者闹出争执的那件事,也被楚夫人得知。 其实楚夫人很清楚,她那三儿媳的病是被章嘉尔搞出的鬼,想到章嘉尔如今的嚣张,完全是被她一手纵出来的,这就让楚夫人脸上发烫。因着崔莺莺之前那温柔小意的模样,让楚夫人心里对她更是愧疚,想了想又送了崔莺莺一些珍贵的物件,想要借此弥补,顺便又把三房的管权一并还给了崔莺莺。 所以崔莺莺听到楚夫人那边的丫鬟汇报的声音时,不禁一乐,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意外惊喜呢。 不过她面上还是要装着为难的样子,和丫鬟说了一番谦让的话,这才欣然收下丫鬟递来的印子。 水莲送走楚夫人那边的丫鬟后,就看见崔莺莺将印子放回绒布袋子中,不免欣喜道:“少夫人,这下子奴婢可算是安了心,倒要看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婢子来招惹。” 听水莲这话,平时没少被别的丫鬟欺负,崔莺莺笑了笑,对水莲说道:“以前是我钻了牛角尖,现在大病一场,算是把浆糊脑袋给洗灵光了,我这正儿八经的少夫人还没死透气呢,哪里轮得着那些妖魔鬼怪来闹事?” 水莲被她说的红了眼眶,之前少夫人虽然也厉害着,但对院子里的一些事总是很随意,仿佛不在乎下人的轻视,只要不来她眼前犯事,少夫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惹得这院子里的下人都被那表姑娘给蛊惑,时常围在一起说些捻酸的话。所以水莲看到如今振作起来的崔莺莺,自然要激动一番。 崔莺莺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扯着水莲的手臂让她站在自己旁边,安抚道:“知道你前些日子受了委屈,过几日便让你还回去。” 水莲一惊,慌乱无措,“少夫人,奴婢真的没事儿,您不必这般担心的。” 崔莺莺看着她快要吓破胆儿的模样,失笑摇头,转移了话题,道:“院子里可老实本分的人?” 崔莺莺信任水莲,是因为脑子里的记忆和剧情,这丫头是个忠心的,算是第一个自己人。 水莲说道:“守门的李婆子和张婆子,还有几个丫鬟都是老实的。” 崔莺莺点点头,没有再说其他,便让水莲去后厨看看午膳何时好。 现在肚子有点饿,先填饱肚子再去找事儿,别等会打人的时候没力气。 那些下人不是看不上自己的家世么,经常说自己粗鄙没教养,那自己就给她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没教养。 自己这病,在原书里是章嘉尔所下,就算现在这个下毒剧情提前了,也改变不了是出自章嘉尔之手。况且楚子舟和他娘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了真相,所以崔莺莺一点也不怀疑章嘉尔的狠毒。 崔莺莺眼底露出冷意,想到章嘉尔还有自己院子里的那个叛徒老货,崔莺莺黛眉倒竖,这次我不给你使暗招,我故意明着来,让你们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有苦也说不出。 所以等她吃饱喝足了,崔莺莺就让那几个老婆子跪在了院子里,现在日头正旺着,她则坐在藤椅上,慵懒随意地笑看着她们。 别以为她们几个敢在私下里非议崔莺莺,但现在崔莺莺让她们跪着,那她们就不能趴着,瞧着她们那一张张如丧考妣的表情,崔莺莺头次觉得以权压人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少夫人,已经燃了半柱香了。” 崔莺莺挑挑秀眉,道:“起来。” 那三个汗珠顺着额头流的婆子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低着头不敢和崔莺莺对视。 如果说之前她们心里头还在嘲弄崔莺莺的话,那现在她们是真的感到恐惧不安。 之前崔莺莺喊她们来,二话不说就让她们跪下,她是主,婆子们自然不会反抗,虽然都很不情愿,但只能跪着。可崔莺莺什么话也不对她们说,只和水莲闲聊着,悠闲地好似在享受着阳光的沐浴。 而她们却在跪着的那段时间内,觉得似有一把大刀就悬在她们的头上,很有可能随着崔 莺莺的话音刚落,这把刀就会砍掉她们的脑袋。 这种胆颤心惊的感觉,她们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 所以说,有些人就必须得虐着,要不然还真当崔莺莺没脾气了。 崔莺莺很满意她们的现在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那左眼角下的泪痣分外张扬,虽然穿着素色衣裳,但她容颜的艳丽,分毫不减。 可崔莺莺的笑容很快消失,她一把拿起茶盏,摔在了她们的脚边,道:“李婆子张婆子,去把管家给我叫来,就说我有一批婆子要发卖,不听话的玩意儿,留着有什么用处呢,你说是不是啊,水莲。” 水莲附和道:“少夫人说的极对,做奴婢的不就是为了伺候主子吗,不仅得好生伺候着,还得听从主子的吩咐,而那些藏了贼心的人,都不是个东西!猪狗都不如!” 崔莺莺这么一发作,婆子们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前脚刚得了印子,有了院子的掌控权,后脚就开始收拾人了,她的雷厉风行其他的丫鬟们都缩短了脖子,生怕崔莺莺下一个收拾的就是她们。 印子不重要,做主子的都能处理下人,重要的是楚夫人的态度,明着白的告诉府上人,崔莺莺她“复宠”了。 所以婆子们哭嚎哀叫着,崔莺莺嫌弃的捂住耳朵,呵斥道:“给我闭嘴,现在后悔也迟了,不做亏心事,就别怕鬼敲门!” 崔莺莺也想揪着这些人去找章嘉尔算账,但现在不行,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忍一时,赢一世。 管家很快就赶了过来,身后还带着几个小厮,他从张婆子那里知道了崔莺莺的打算,恭敬地说道:“三少夫人,那奴才这就把她们给发卖了。” 崔莺莺对水莲招手附耳说了几句话,她的眼睛落在其中一个婆子的身上,冷意加深,这个老货就是下毒的那个人,其他两个不过是为了给她遮掩罢了,单单将她处理了,怕是会让人起疑,所以就加上了两个懒婆子。 “少夫人,饶命啊!老奴只不过就是喜欢偷偷懒,您何必要跟老奴这种下贱物计较呢!求您放了老奴!” 崔莺莺笑了笑,她从裙摆下露出绣鞋,点了点地,娇俏地说道:“不仅偷懒还偷说我坏话呢,说我坏话倒也罢了,你竟 然还说楚郎的坏话。难不成我还冤枉了你这个婆子?要不然我带着你去娘那里,咱们好好说上一说?”崔莺莺说谎话脸不红心不跳,着实把那婆子给噎的嘴唇发抖,婆子也明白了,这少夫人就是因为之前受了太多的气,现在得了权,在发泄呢。 管家挥挥手,小厮们用帕子给她们堵了嘴,然后拖着她们就往外面走,而水莲则是对管家交代了一句话。 “劳烦管家将那个穿褐色衣裳眉眼有痣的婆子给处理了” 是处理,不是发卖,管家眼皮子一跳,应了声。 水莲又说道:“少夫人之前病了一场,许是那婆子伺候的不好。” 管家抿抿嘴,略有深意地看了眼那婆子,这三少夫人的病来的诡异,虽然夫人交待不要让下人们随意议论,但管家还是能察觉一些事情,所以明白崔莺莺这么做的原因。 管家颔首,带着人便离去。 崔莺莺这么明目张胆的处理那婆子,她可不怕管家去给楚夫人说,反正她只是处置了一个婆子,又没有做别的事,就算楚夫人再怎么怀疑,也不可能怀疑是崔莺莺得知了真相。毕竟崔莺莺没这么大的本事去查清她生病的原因,所以楚夫人得知此事后,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多想。 崔莺莺这么干脆利落的收拾了几个不长眼的婆子后,神清气爽,扫了眼那些惊恐不安的丫鬟们,淡淡道:“日后谁要是不老实做事,我就将你们一个个的都给发落了,别忘了我才是这院子里的主人!” 崔莺莺只留给她们一个背影,但众人皆知,崔莺莺性情变了,和之前什么不计较的性子比起来,现在的她更让人恐惧。 她的改变让楚子舟正在执笔的手一顿,他低头咳嗽了几声,喘了一口气,然后坐在了椅子里。 没有人比楚子舟更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所以在崔莺莺嫁进来的这半年里,楚子舟对她的感觉十分复杂,一边怨着崔莺莺占了表妹的正室之位,一边又感激着崔莺莺让他的身体好转。 楚子舟阖上双眼,疲惫的说道:“随崔氏,她毕竟是我的妻子,那些下人对她不尊本该落得如此下场的。” “可...公子,少夫人发卖的那个婆子,就是表姑娘收买的那 个,该不会是少夫人得知了那件事?”楚子舟的心腹小厮墨竹小心翼翼地说着话。 楚子舟想也不想就摇摇头,“不可能的,表妹做事谨慎,这件事崔氏没能力查出来,她身边也就一个水莲能用得上,不要多想。” 墨竹张张嘴,又叹了叹气,说真的,他对少夫人崔莺莺很是同情,她的处境实在尴尬,如果不是因着冲喜娶了她,公子的妻子只能是表姑娘,可惜,事与愿违啊... “公子,刚才守门的小厮传话来,说是侯府那边的三公子来接少夫人了!” 紫苏急急忙忙,顾不得自己的声音太大会惹着楚子舟,她小跑着过来,对楚子舟传达了消息。 楚子舟一愣,呢喃道:“卫三郎,卫晏?” 墨竹顿时头皮发麻,坏了,难道是少夫人生病这事被侯府的人知道了么? 5、第五章 “墨竹,服侍我的去换衣。” 楚子舟面色晦暗,他对卫三郎没什么好感,想到大哥时常在自己耳边夸赞过卫三郎的话,楚子舟的表情更加凝重。 紫苏想要过去给他脱衣,但被楚子舟毫不留情的挥开了手,墨竹连忙把她推开,搀扶着楚子舟往屏风后走去。 紫苏跺了跺脚,心里头对表姑娘章嘉尔很是记恨,都怪她,如果不是表姑娘在公子面前说三道四,公子也不会对自己疏远,生怕表姑娘又生气。真不知道表姑娘脸皮怎么能如此的厚,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连少夫人还没忌惮自己呢,她却管束起自己来了。 她的腹诽归腹诽,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守在门外等着楚子舟,紫苏踢了踢墙角,想着以往见到卫三郎的画面,脸皮就忍不住发烫,紫苏拍了拍面颊,不怪她没出息,谁让卫三郎长了个好模样呢。 被几人惦记着的卫晏卫三郎则是在管家的引领下进了楚宅,那人身着月白衣衫,玉冠束发,五官斯文俊雅,偏生有着一对桃花眸,给他添了几分缱绻柔情。卫三郎肤白如玉,瞧着身量高瘦,但因为面颊带着些许肉感,略显青涩稚嫩,他的唇瓣很饱满,透着健康的颜色,微微抿起,带着精致的秀气。 他双手背在身后,扫了一眼管家,楚夫人这时并未在楚宅内,所以他就直接去了楚子舟的院子,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崔莺莺所在的院子,可见他也是知道这对夫妻之间的矛盾。 “三公子,您这边请。” 卫晏与楚子舟都在家中排行第三,又着崔莺莺这段姻亲在,两家之间少不了走动,所以为了称呼不被混淆,只要有卫三郎的出现,那这“三公子”必然是用来尊称他的。 “子舟。”卫晏掀帘而入,与楚子舟颔首一笑。 楚子舟听着他的称呼,垂在袖口里的手紧了又紧。 卫晏瞧见楚子舟的唇瓣绷直,用手指抚了抚眉,掩住他的揶揄。 他理应喊他一声“表姐夫”,但卫晏偏偏不如他的心意,就好似打从心眼里瞧不起他。 他的故意为之就是来恶心楚子舟,而楚子舟自然也察觉得到,所 以每次见着卫晏,楚子舟都很少有笑脸。 卫晏接过紫苏递来的茶盏,目光落在紫苏的脸上,随后垂眸,仿佛没有看见紫苏眉宇间的那份娇羞。 卫晏那双温润的眼眸望着杯中茶水,想到紫苏那做作的姿态,语气微凉,道:“可惜了这好茶,被那不入流的胭脂味给污了。” 紫苏眼睫一颤,下意识地看向楚子舟,她瘪了瘪嘴巴,薄皮脸已经滚烫一片。 楚子舟深吸一口气,吞下喉间痒意,不耐地说道:“墨竹紫苏你们下去,三郎自幼娇生惯养,哪能习惯得了楚宅婢子的服侍?还愣着做甚,退下!” 这一通暗贬,让卫晏遗憾地摇摇头,这楚子舟还真是沉不住气。不过既然他都这么开口了,那自己也不必给他留面子。 “我这次来是奉了娘的命令,过来接表姐回侯府上短住几日。”不是商量的口味,而是毋庸置疑。 楚子舟抬眸对视,神情已然沉了下去。 但卫晏依旧笑容款款,虽然脸上的稚嫩未退,可他的气势丝毫不被楚子舟的眼神所压制。 楚子舟不免泄气,他每次对上卫晏,一种名叫无力的感觉就缠住了他,压抑的让他喘不上气,所以他很厌恶这个少年,明明就是一个孤儿,却走了好运成了宣文侯的儿子,让自己在他面前低上一头,只要有卫晏的存在,旁人的眼里就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人,这种优秀简直令人嫉妒。 楚子舟扶额,不再看他,低低应了一声,道:“崔氏身子骨儿还没好全,就不必让她来回奔波劳碌,还是在家里好生养着。” 卫晏哑然失笑,那弯起来的眼睛如月牙一般,显得无害纯然,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让楚子舟背脊一僵,“我娘心疼莺姐姐,真要让她继续在楚宅里养着,谁也不晓得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我不是来寻得你同意,而是走个过场通知你一声,子舟,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他对这茶没甚兴趣,随意磕了磕茶盖,闹出几声短促的声响来,便起了身,又说道:“子舟,好好养着你的病才是。” 楚子舟“噌”地站了起来,卫晏虽然比他小上六岁,但是身高一般高,这就更让楚子舟觉得侮辱,都怪他体弱多病,连个十 六岁的少年也比不过。 “卫三郎,你可不要忘了,崔氏已经嫁入楚家,你对我冷嘲热讽,就不怕我转头向崔氏迁怒么!” 卫晏抻了抻袖口,瞥着楚子舟,懒洋洋地说道:“就怕你不敢。” 楚子舟指着他的脸,眼眸瞪着好似要把卫晏瞪出个窟窿。 卫晏撂下了一句话,“真有本事就与莺姐姐和离。” 楚子舟瞬间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不敢,没了崔莺莺就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的病是否还能好转,所以他没办法回击卫晏。 卫晏扯了扯唇角,淡漠不已,“就这出息?” 楚子舟咬着嘴唇,盯着卫晏一声不吭。 卫晏掀帘推门而出,光线的阴影打在他的面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诡谲复杂,使人看不透他的情绪,他眉眼间的几缕邪气一闪而过,又恢复成那个隽秀少年。 卫晏的头微微偏了偏,回眸看向楚子舟那阴沉沉的脸色,笑意深深。 你越让莺姐姐伤心,我就更有机会去接近她,不知好歹的蠢货。 卫晏这次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来,陪同的还有宣文侯夫人身边的曹嬷嬷,所以她带人去了崔莺莺的院子,卫晏则留在马车旁。 崔莺莺得知宣文侯府来人的事儿,心里还是有些紧张,这楚家人不了解“崔莺莺”,自己自然可以随意发挥,但宣文侯夫人就不一样了,她可是亲姨母,自己得小心谨慎些。 曹嬷嬷和崔莺莺是极为熟稔的,在见到崔莺莺时,眼神不由得掠过心疼,距离上次见面没过多久,人就消瘦这么多,自己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嬷嬷都瞧着疼惜,若是夫人见了表姑娘,怕是又要骂上几句表姑娘那狠心的爹爹了。 曹嬷嬷的手不算细腻,但握着崔莺莺的手时,让她感受到了一种从内心里流露出来的温暖。 这大概也是原身在告诉自己,她与姨母一家的亲近。 “曹嬷嬷。” “诶,少夫人,老奴奉侯夫人的令来接你呢,侯夫人说有段时日未见你,心里头一直牵挂着你,所以便让老奴和三公子一同来接你回侯府小住几日呢。” 崔莺莺笑脸一僵,卫三郎卫晏?这不就是那本书里的男主么,没想到这么快就和他碰上了。 崔莺莺回想 记忆里的卫晏,现在的他和小说后期里的人设差距甚远,如果说后期的卫晏是个心有城府的人,那现在的卫晏便是个朝气蓬勃的少年郎,不懂愁滋味。 崔莺莺忍不住蹙了蹙眉,眼神无奈,谁能想得到自己这个在书中早死的人设,会是男主的心中白月光呢。 “说起来我也有点想姨母了。” 曹嬷嬷应声一笑:“那老奴就带少夫人回侯府。” 崔莺莺迟疑了一下,“婆母好像还未回,我这一声招呼也不打,是不是不太好?” 曹嬷嬷听到她这句话,怜惜地拍着她的手,可怜见的,从前表姑娘可不是这么体贴懂事的人,哪次不是意气风发刁蛮任性,这嫁进楚宅真是吃了不少苦啊。 崔莺莺看懂了她眼里的意思,咧了咧嘴,原本的“崔莺莺”确实被养的有点娇惯,甚至可以说性子还有些泼辣,所以曹嬷嬷的这个眼神让崔莺莺哭笑不得,只能说句:“嬷嬷,我也是个成亲的人了,哪能跟从前在闺中相比呢。” 她不过是解释了一句,反而让曹嬷嬷更是心疼她,顺便在心里骂了几句崔启明。 “没事儿没事儿,夫人自有安排呢。” 崔莺莺见状也不再迟疑,喜笑颜开地随着曹嬷嬷出了院子。 说真的,崔莺莺一点也不想在楚宅里见到楚睿昌,若说她对楚子舟是嫌弃,那对楚睿昌这个公爹,可是恨不得咒他早死,所以她巴不得远离楚睿昌那变/态。 曹嬷嬷这时才留意到院子里的异样,她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丫鬟,惊讶不已,怎么瞧着比前段时间安分的多?每个丫鬟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根本没有一个偷懒的。 崔莺莺心领神会,笑说了句:“忍不住训了她们几句,所以都变得听话起来。”因着发卖了那几个婆子,给这些下人敲了警钟。而自己为何会处置了那婆子,不过是一命抵一命罢了。 曹嬷嬷附和着点头,又故意恐吓她们几句。之前是崔莺莺不愿意搭理这群人,曹嬷嬷也没办法插手,所以现在寻到了机会,自然要给崔莺莺多多立威。 崔莺莺的转变让曹嬷嬷欣喜,一路上捧着崔莺莺夸赞的她脸都忍不住红了起来。 这时,崔莺莺也终于亲眼见到了书中那个清风霁月的男主卫晏。 门口的垂丝海棠正开的旺盛,一朵两朵的爬满了整个枝头,随风飘动,分外美丽。 “莺姐姐。” 让崔莺莺惊艳的并不是那海棠开的有多么灿烂,而是因为卫晏的笑容。 这小子,为免生的也太好看了。 6、第六章 原主记忆里的模样已经足够俊俏,当崔莺莺见到卫晏后,才彻底明白书中的女主为何对他一见钟情,以至于念念不忘非他不嫁。 崔莺莺眼眸潋滟,轻轻一勾唇,与卫晏颔首道:“三表弟。” 卫晏面白肤嫩,神态纯然,在听到崔莺莺的声音时,卫晏那双桃花眸泛起涟漪,荡出眼角笑愉,只是那笑有些许冷然,“表姐不是一向喊我三郎的么。” 他的模样并不会给人一种女气的感觉,反而矜贵优雅,第一眼就会觉得他是个斯文的贵公子。 崔莺莺没想到这人心思这么复杂,改嘴换个称呼也要说上一说。她神态悠然,颔首道:“三郎或是三表弟,不都是在指卫晏你么。”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不知怎的又哄开心了他,展颜一笑道:“莺姐姐说的极对。” 崔莺莺在见到他的笑脸时,眼睫忍不住颤了颤,这个卫三郎长得再怎么俊,也是女主的人,自己还是少招惹为妙,更何况自己在书中的人设还是卫三郎的早死白月光,惹得女主李桃娉因为这件事儿,故意去针对兄长崔宇暄,连累他仕途失意。 哎,表弟虽好,那也得远离呀。自己这么个小角色,哪敢和女主抢风头,更何况那本书里的女主光环简直强大的让人失智,自己除非是想不开了,才会和女主硬碰硬。 崔莺莺躲开他视线的这个小举动旁人或许不在意,但卫晏一眼就发现了崔莺莺的躲避,他上扬的嘴角渐渐消失,只留下那满含笑意的眸子,但此刻怎么看,都觉得透着一股淡淡的煞气。 卫晏给崔莺莺掀开车帘子,崔莺莺见状说了声“谢谢”,随后就和曹嬷嬷钻进了马车里。 卫晏则上了另一辆马车,他深思锁眉,回想着刚才崔莺莺的一举一动,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在膝上敲打着。 莺姐姐好像...有些变化呢。 卫晏阖眼养神,没了那双眼睛带来的灵采,整个人变得清雅淡然。 这次他能来接崔莺莺,其实也是一个意外之喜,文宣侯夫人的生辰在下月,而崔莺莺的娘亲生辰是在这月中,所以曹嬷嬷提起文宣侯夫人的生辰时,她不经意就想起了 嫁给楚子舟的外甥女崔莺莺。文宣侯夫人在这时才意识到已经有半个月没见到崔莺莺了,便放心不下让曹嬷嬷去查了一番,这才知道她竟然得了重病,好在已经痊愈,要不然文宣侯夫人真要迁怒于楚家。因此,才有了今天这么一出。 马车平稳的前驶着,卫晏耳聪目明,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前面那辆车传来的娇俏笑声,惹得卫晏抿唇露出愉悦神色。 对于崔莺莺这位表姐,卫晏的心里有着和旁人不同的情愫,因为卫晏始终记得,在他刚进文宣侯府时,是她训斥了那些碎嘴的下人们,也是她带着卫晏去明目张胆的对宣文侯夫人告状,让卫晏的日子慢慢好过了起来。所以这些恩情,卫晏都记在心里头,也是为什么他这些年来对崔莺莺有格外的偏心。 虽然,他与崔莺莺之间发生过一次决裂的争执,但卫晏永远都不会因此改变他的心意。 只是亲眼目睹她身着嫁衣,嫁给了那楚子舟的滋味着实难受,卫晏苦涩一笑,如果不是顾忌着崔莺莺,他早就毁了这桩婚事。 卫晏目光晦涩难懂,他以为崔莺莺对他是有情意的,可惜,只是一场单相思罢了。 明明想着要远离她,可是在得知崔莺莺得了病时,情不自禁就主动应了去接崔莺莺的事儿,为的就是想快点见到她。 想到刚才崔莺莺的疏离,卫晏面色愈发铁青,他垂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卫晏心里的这些话崔莺莺自然是不知晓,她正听着曹嬷嬷说起侯府上一些趣事儿,大多都是与世子的儿子有关。 崔莺莺眉心轻蹙起,她一边听着曹嬷嬷的声音,一边在脑海里捋着书里头的剧情。 自己在出车祸的前两天,闲来无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小说看,这些小说还是自己的表妹为了不被家里人唠叨,特意买来放在自己这里,她时不时的就会来家里看这些小说。 而自己穿书,正是那次无聊看的一本小说有关。 女主李桃娉是威猛大将军的嫡女,她有两个哥哥,所以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大将军和夫人都极为疼爱她。这个大周朝是个架空的朝代,和曾经的盛唐有些相似,甚至比盛唐还要繁华强盛。 李桃娉生性单纯善良,长得眉清 目秀是个清丽姑娘,在她十六岁那年突然有一个姑娘敲响了将军府的大门,下人们一看到那人的模样,不由得惊叹一句“可真像夫人”。 随着她的到来,十六年前的真相拉开帷幕,原来是将军夫人的婢女使了坏,因嫉恨她,就故意换走了她的亲生女儿,而李桃娉不过是她随便在寺庙里捡来的,如今婢女得了重病,故意让孩子来将军府认亲,为的就是搅乱将军府的太平日子。 由于亲生女儿李杏儿被婢女养歪了性子,闹的将军府鸡飞狗跳,让她的双亲对李杏儿越来越不待见,有她这么个对比,李桃娉简直就是个大家闺秀。所以即便是李桃娉在长安大胆对卫晏示爱,将军也不觉得是件错事,费了一番心思,终于让李桃娉和卫晏定了亲。 接下来的剧情就走的是甜宠剧了,时不时虐虐渣,攻略攻略皇子,成为多人心里的白月光万人迷后,嫁给了卫晏。 至于卫晏,总是过于冷静,无论李桃娉做出什么事情,他总是轻轻一笑,并无再多的言语,就好像是一个局外人似的。但也因为他的清冷孤傲,让李桃娉觉得他才是最为特殊的那个存在。 崔莺莺想到这里,忍不住咧了咧嘴角,很是无奈,因为那些男配对她的热情,所以让李桃娉对卫晏的高冷恋恋不忘,如果男配们知道这个真相的话,会不会被气得吐血? 崔莺莺的嘴角弧度让曹嬷嬷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的话而被逗笑,心里格外舒坦,她就喜欢这种愿意听自己絮叨的人。所以曹嬷嬷更来劲了,直接说起了最近长安发生的一件闹事。 “前些日子,将军夫人来侯府找夫人闲聊,身边跟着两位姑娘,其中一位长得唇红齿白,眉心还有一颗淡淡的朱砂痣,瞧着极美呢。” 崔莺莺惊讶不已,脱口而出道:“那就是将军夫人的亲女儿么?” 曹嬷嬷点点头,唏嘘道:“就是她,不过依老奴看啊,这姑娘以后的日子...难说。” 有些意外曹嬷嬷会有这番感叹,崔莺莺试探地问着,道:“曹嬷嬷为何会这么说?” “嗐,这养了十六年的养女乖顺懂事,而亲女儿则被那该死的刁奴给教养的成了个混不吝,是个人也知道该心疼哪一个。而 且她自幼养在乡下,哪里懂得长安里头的规矩,才认回来几天呐,将军夫人就着急的带着她出来见人,到时候丢了脸,不摆明着在给养女做对比吗?所以老奴才说,那姑娘以后的日子不太好过。” 崔莺莺意味深长地抿抿唇角,曹嬷嬷果然是个聪明人,仅凭着这一点感觉就察觉到了日后的结局。那李杏儿可不就是过得极惨么,明明她才是最无辜的人,如果将军夫人当初愿意待她再用心一些,李杏儿的结局也不会落得个悲惨。 “所以啊,偏心也不能偏到胳肢窝里,好歹是自己的亲女儿,何必这样呢?” 崔莺莺垂下眼帘,浓长的睫毛映出黑色的倒影来,让人看不透她的情绪。 “少夫人,侯府到了。” “嗯。” 曹嬷嬷想扶着崔莺莺下马车,但被她婉拒了,下个马车而已,哪里用得着人扶啊。 结果刚一掀开帘子,就看见了卫晏,而他正对着崔莺莺伸手,微微圆润的面颊含着笑,清亮的眸子澄净的宛如清水见底,使人舍不得在他脸上看出半点哀伤。 崔莺莺暗暗咬了咬牙齿,早知道就让曹嬷嬷扶自己了。 “莺姐姐。” 崔莺莺舒展眉眼,算了,有人伺候着自己,好歹是件舒服事儿呢。 “劳烦三郎了。” 卫晏听言,眼眸更是灵光潋滟,红润的唇瓣翘起,道:“不麻烦不麻烦。” 崔莺莺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这个笑得好似憨憨的卫三郎,真的是那个对万物皆疏离的卫三郎么?自己该不会穿进同人文了... “莺姐姐?我脸上可是有什么脏东西?” 崔莺莺连忙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什么。”说罢拽了拽披帛,上了几个石阶后,转身回盼着卫晏,正巧和他对上了视线,随后又慌张地移开目光。 卫晏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崔莺莺扯了扯自己的披帛,愤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扭头,发上步摇叮铃脆响,好不美妙动听。 卫晏看见了她那白润的耳垂在发着红,而自己的指尖不由得摩挲起来,心里闪过一个想要动手捏捏她耳垂的念头。 不过崔莺莺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了一个活泼开朗的声音。 “卫晏哥哥!” 只见一辆马车上,探出了一个圆润的脑袋,弯弯眉眼格外讨喜。 卫晏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无趣地撇撇嘴,长的有些丑,不及莺姐姐半点儿好看。 “大哥二哥,你们快点下车呀。”李桃娉催促了几声,又看了看身边的李杏儿,气虚了虚,好似在害怕着她,又好似在担心她会对自己发脾气。 “杏儿,咱们得下去了。” 崔莺莺脚步一顿,不是,这么快就遇上女主了?这次出门,属实有点失策。 7、第七章 也不知道崔莺莺出自什么心情,她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想要看一看女主李桃娉和女配李杏儿,所以曹嬷嬷发现崔莺莺的举动后,纵容地陪在她身边,而崔莺莺的丫鬟水莲则是不明所以,纳闷地皱起秀眉,在一旁默不作声。 崔莺莺的异样卫晏并没有察觉到,因为他已经被李桃娉的那两位兄长给围住,使得卫晏压根儿分不出心绪去关注崔莺莺。 李桃娉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许是有些功夫底子,所以身姿轻盈,相对比跟在她后面的李杏儿,就要笨拙许多。 而另外的两个少年郎是和卫晏同在国子监的李修之与李平之,几人关系不错。 崔莺莺眸子一动,眼底掠过惊艳,这女主的容颜只能算是个清秀佳人,但李杏儿却是个貌美姑娘,她此时正紧锁眉心,看起来很是不耐烦的样子,不过这么一来,她的这番神态让李杏儿的五官更加的生动,引人注目。 崔莺莺就是被她所吸引的人,有了李杏儿的娇色在前,李桃娉就普通许多。 “卫晏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啊。”李桃娉红润润的小嘴撅了起来,很是沮丧的模样,但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会骗人,盯着卫晏的脸庞十分专注。 卫晏笑容淡淡,瞥了一眼李桃娉,语气不太温和,道:“李姑娘。” 李桃娉不满意地扭了扭身子,抗议道:“咱们两家之间交情颇深,你与我哥哥们关系又那么近,干嘛还这么见外的喊我李姑娘啊。” 卫晏神态不变,轻描淡写道:“我娘都不曾让我改口,李姑娘还是死了这条心。”说罢拍了拍兄弟俩的肩膀挤了出去,走上一石阶,目视着崔莺莺,声线变软,清朗的少年嗓音中夹杂着淡淡的亲昵,道:“莺姐姐,怎么不进去?” 崔莺莺明显感觉到李桃娉向自己投来了视线,她脸色一僵,总觉得这卫三郎在给自己拉仇恨值啊,别介啊,自己这头上没光环的人,是真的拧不过女主啊。 “我在等你呢。”随便找补了一句话,崔莺莺就看见卫晏的神色飞扬起来,好似是因为她刚才的那句话而感到喜悦,这让崔莺莺紧了紧手里的 披帛,在心里默念:男主是女主的,是女主的!不要被美色打动! 李桃娉从兄长的身后走了出来,自然也见到了崔莺莺,她撇了撇嘴,声音低落地说道:“楚少夫人也在啊,这么巧呢。” 她自认为是个好性子的人,从不记仇耍心机,但李桃娉这十六年来最讨厌的人就是崔莺莺,没有别的原因,谁让卫晏总是亲近这个表姐,每次看见卫晏对她的温柔,李桃娉心里头就酸溜溜的,所以李桃娉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比她长得漂亮的崔莺莺。 有段时间李桃娉一直做噩梦,因为她梦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卫三郎娶了她最讨厌的崔莺莺,吓得李桃娉连着好几日都没睡好。这件心事也被她一直藏着,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崔莺莺定亲的事情,李桃娉那时候开心的不得了,她终于不会再跟自己抢卫晏了。 所以,崔莺莺嫁给楚子舟的这半年日子,让李桃娉吃的好睡得好,小脸养的愈发粉嫩。 可她万万没想到,会在今日又碰见崔莺莺。 李桃娉咬了咬唇瓣,莫非上辈子自己是她的仇人,所以这辈子她一直在故意的和自己过不去? 崔莺莺听见了李桃娉这阴阳怪气的话,眉眼随和地笑看着李桃娉,说道:“确实挺巧,我还没出嫁前就时常碰见李姑娘,没想到出嫁之后,还能在姨母这里见到你。” 因为崔莺莺脑子里有记忆,所以该怎么对待李桃娉,她自然游刃有余。不过崔莺莺更是起了疑心,这原来的“崔莺莺”和自己的性子也未免太相似了?真是太奇怪了,该不会真的是自己的前世。 李桃娉鼓起面颊,瞪了她一眼,这崔莺莺到底有什么可得意的,不就是嫁给一个病秧子冲喜么?如果不是有侯夫人给她撑腰,她哪还能活得像现在这么自在。 李修之是李桃娉的大哥,清楚她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准确的说是自己的妹妹在招惹是非,可谁让她是自己的妹妹呢,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 所以他和李平之笑着说了几句话,算是解围了这件事。 不过他们都没留意到身后的李杏儿脸上的神情,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李杏儿看了看那个明艳大气的崔莺莺,心里有了一个 念头。 卫晏走到崔莺莺身边,宽大的广袖像是不经意间扫过崔莺莺的手背,而带有温热的指尖划过她柔嫩的手背,令崔莺莺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余光看见卫晏的表情,没有丝毫的不对劲,崔莺莺缩回了自己的手。 应该是个意外… 李桃娉不情愿看见他们两个并排走,就故意冲过去挤在崔莺莺的身边,想要跟她套近乎。 崔莺莺扯扯唇角,这是打算恶心谁呢? 虽然自己和李桃娉关系不怎么好,但她总归是大开光环的女主,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嘴上过过瘾呛她几句就行了。 但为了不跟李桃娉作对就去讨好她,那还不如一头直接撞死,所以维持现状就很好。 “杏儿姑娘,可否走进些让我瞧瞧你眉心的痣?可真是好看。”有李杏儿“保驾护航”,李桃娉总归不会再来找自己了。 李杏儿听到她的呼唤,显然有些意外,就连李修之兄弟俩都背后一僵,因为他们竟然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妹妹的存在。 李杏儿右手拨了拨压裙的环佩,然后昂首阔步地走了过去,没有任何的优雅,曹嬷嬷见状叹了叹气。 李杏儿脸色一红,她听见了曹嬷嬷的叹气声,以为是和自己的仪态有关,可她也不想这样的,自己就是个榆木脑袋学不会这些礼仪,她也实在没办法,如果早知道长安规矩这么多,说什么她也不会来长安。 但崔莺莺却知道曹嬷嬷是在为她感叹,并不是在取笑她,所以主动对她招了招手,又对李桃娉问道:“我等下拜见了姨母就打算去花园赏花,你要一起来么?” 李桃娉想也不想,“我就不打扰楚少夫人的雅兴了,再说了,这侯府的花儿,我早就看遍了呢。” 崔莺莺笑容不变,就知道你不去,要不是怕被你记恨上,我才懒得喊你。 “这么近距离一看,就更是觉得杏儿姑娘极合眼缘,正好我一个人孤单,杏儿姑娘陪我一起走走,可行?” 李杏儿看着被她牵着的手,点点头,“好。” 李平之有些不太放心,他和崔莺莺算是相熟,说的话也不用那么含蓄,道:“我这妹妹皮得很,刚回来就把花园里的花都给拔了,要知道这可是桃儿最喜欢的品种 呢,所以楚少夫人,你可得看着点她。”这话像是在调侃,又像是在给李桃娉抱不平,但听在耳朵里,就是阴阳怪气没错了。 崔莺莺皱起眉头,想要反驳,但卫晏悠悠开口道:“我表姐不比你稳重?看顾一个小孩儿有什么难的。” 李平之乐了,“什么小孩儿,她跟你同岁呢。” 崔莺莺默契地接了下话,道:“原来杏儿姑娘十六岁了呀,可这么瘦小看起来像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可怜见的,肯定吃了不少苦。三郎,你好好招待你的这些朋友,我得去见见姨母了,杏儿姑娘别担心,你的这些哥哥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李修之面上讪讪,他窘迫地挠了挠眉毛。被崔莺莺这么一说,自己这个当大哥对杏儿确实不太上心。 崔莺莺的语调平缓温和,但卫晏却感觉到她压抑着的火气,卫晏敏锐的看了看低着头的李杏儿,还有那个一脸白痴的李平之,卫晏心中嗤道:将军府的这一脉,真是少见的傻货。连莺姐姐都替李杏儿鸣不平,偏偏亲哥哥们没有一丁点儿的心疼,这人啊,一旦偏心眼偏习惯了,纠正可就难了。 李杏儿临走之前,扭头看了眼他们,李修之沉思着,李平之一脸嬉笑,而占了自己位置多年的李桃娉则对着卫晏甜甜笑着,李杏儿突然就觉得这画面很荒唐,自己真的要在意这么一群亲人么? “杏儿姑娘,先去花园还是先陪我去见见姨母呢?” 她一转头就看见了崔莺莺的笑脸,从她这个角度来看,崔莺莺的左眼角下的泪痣仿佛为她增添了些许妩媚,眼波流转,甚是美艳。 “我...我都可以的。” “那就先去见姨母。” 崔莺莺也在观察着李杏儿,她现在刚刚认回亲,眉眼间的不安和慌乱显而易见,那盈盈水眸是清澈的,没有想象中的复杂。 她这个年龄和自己的表妹是差不多的,想到她结局的悲惨,一方面是她在不停作死,另一方面也是人为因素造成,对她也就多了几分怜惜。 二人说着话,大多数是崔莺莺在问,她怯懦地回复着,二人很快就到了文宣侯夫人的院子,曹嬷嬷掀帘,崔莺莺跨过门槛而入。 人不先到,声先到。 “姨母。” “莺娘,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秋绵,去问问后厨莺娘最爱吃的咸甜口的什锦饼做好了没有,我这外甥女就爱吃这一口。” 崔莺莺微微歪头,不会这么巧,自己这点小爱好也跟她一模一样? 8、第八章 有时候亲眼所见的事情都会骗人,更何况是存在脑子里的记忆呢? 当崔莺莺见到文宣侯夫人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位贵妇人似乎并不像记忆里的那般温善。所以她下意识地对文宣侯夫人提起了戒心。 “原来不止是莺娘一个人,还有李家姑娘啊。”文宣侯夫人在见到有外人后,她优雅起身,看着崔莺莺的目光宠溺温和。 这文宣侯夫人端庄高雅,举手投足间尽显风韵魅力,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儿。 崔莺莺行了一番礼,李杏儿也学着她的礼数,让文宣侯夫人无奈宠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礼呢?” 李杏儿红了脸,因为她想起了之前娘亲交代的话,说是文宣侯与将军府有一门亲事,但究竟是卫二郎还是三郎,还得看文宣侯的决定。 崔莺莺余光看见了李杏儿的娇羞,串联起前因后果,也就明白了她的这幅神态是何意。 这书中卫李两家确实有亲事,但卫晏不愿,文宣侯也就没有强迫,便让卫二郎娶了李杏儿,总归是老一辈人留下的亲事,不能不办,所以就挑中了顽劣且无所事事的卫二郎。 这对于李杏儿来说,是一桩好亲事,可惜的是中途被李桃娉的护花使者插了一手,让她失了清白,削发为尼,从此青灯作伴。 唯一去寺庙里看过李杏儿的只有那卫二郎,可见他对李杏儿是有一份情谊在的,但这一切都被李桃娉毁掉了。只因李杏儿拿走了属于她的嫁妆,没有给李桃娉留下,所以李桃娉随口抱怨了一句,未曾想,最后落了个如此下场。 崔莺莺黛眉浅蹙,想到这李杏儿的结局,她就有几分怜惜。 “莺娘的病可好些了么?” 崔莺莺听到文宣侯夫人的问话,浅笑着点了点头,“让姨母担心了,因为婆母给我请了名医,这病已经痊愈了。” 文宣侯夫人舒展了眉心,含笑说道:“看来楚夫人待你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崔莺莺一手捻着茶盖,垂下眼睛,慵懒地说道:“姨母说的是。” 文宣侯夫人又长长叹了叹气,对着崔莺莺感叹道:“我还在闺中时,就属你娘的颜色最好,一 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个当女儿的,倒是比你娘出落的还要水灵。” 崔莺莺在心里默默点头,她这番话说的很正确,她赞同。 不过文宣侯夫人的演技可真不错,如果不是自己发现了那一瞬间她的恶意,再加上书中有关侯夫人的一些描述,说不定就被她给骗了过去。 崔莺莺笑着附和着她说了几句话,然后走到她身边撒娇卖乖,崔莺莺一心二用,她在观察着文宣侯夫人,发现文宣侯夫人嘴上说着最心疼这个外甥女,但她的眼神可骗不了人,每次自己触碰她的时候,文宣侯夫人的嘴角就会不由得抿起来,显然带着抗拒。 崔莺莺眼中的笑意更深,确定了这件事后,她就放开了文宣侯夫人的手臂,不再折磨她。 万幸自己从来没有坚信侯夫人是个好的,也幸亏书里曾隐晦写过她的心事,让自己对她并无太多信任。 李杏儿羡慕地看着她们两个人之间的举动,她抠了抠手指,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对长辈们撒过娇,难道自己就这么不讨人喜欢吗? 李杏儿摸了摸自己的脸,神色复杂。 “三郎呢?” 曹嬷嬷俯身道:“三公子跟将军府的两位公子在一起呢。” 文宣侯夫人了然一笑:“既然如此,桃丫头肯定也在了,那就让他们聚一聚,好不容易国子监放了闲日。” 崔莺莺撇撇嘴,这么明目张胆的撮合,也难怪他们两个会成功定亲。 崔莺莺一直没动那盘什锦饼,这让文宣侯夫人有些好奇,“莺娘是不爱吃这糕点了么?” 她摇摇头:“不是呢,只是前不久刚喝了药,嘴里没个滋味,不太想吃呢。” 文宣侯夫人心疼不已,叮嘱了她几句话,也没有再强迫着她吃。 她把自己的病挂在嘴边,文宣侯夫人也不忍心让她多陪着自己,就让曹嬷嬷带她去了崔莺莺常住的房间,崔莺莺走之前把李杏儿也捎带上了,一时间厅里变得冷清许多。 文宣侯夫人与丫鬟秋绵说道:“这才几日未见,莺娘都变沉稳了,也不知道在楚宅里过得可好,刚才问她,她也不说,真是个傻丫头。” 秋绵安抚着她,说道:“楚少夫人心思聪颖又长得漂亮,这以后的日子肯定会 越过越好的。” 文宣侯夫人摇了摇头,“我那庶妹得了忧病,这都怪我,当初没能阻止楚夫人,要不然莺娘也不会嫁给那孩子。” “夫人这话可就错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崔大人都点头应了这件事,那楚少夫人只能嫁过去,夫人您若是插手管这件事,指不定还会落了埋怨呢。听说楚三公子现在的病情好转许多,或许以后楚少夫人就有依靠了呢。” 文宣侯夫人抚了抚额,“但愿如此。” 这崔莺莺一走,卫晏也彻底没心思陪着他们三个人,正巧半路上见到了摇头晃脑的卫二郎卫祈,卫晏计从心来,干脆利落地喊了他的名字,“二哥。” 卫祈是文宣侯三个儿子里长得最像文宣侯的人,不同于卫晏的精致秀雅,他则俊逸正气,身高腿长是个难得一见端正少年郎。 “嘿,小三。” 卫晏眉毛一挑,表情旋即一变,卫祈赶紧拍拍自己的嘴巴,哥俩好地搂着他的肩膀,仗着自己力气够大,直接拽着卫晏不让他动弹,“三郎真是霸道,连哥哥喊声你小三也不准。” 卫晏抬起胳膊肘捣了他一下,说道:“二哥,我听说你又去百宝阁倒腾了一些稀罕玩意儿,不如带着修之他们见识见识?” 卫祈意味深长地咂咂嘴,附和着点头:“对,我确实手里刚买来了一些新玩意儿。” 卫晏和李家兄弟俩自幼相识,对他们的本性简直无比熟悉,知道他们对什么最感兴趣,巧的是卫祈还真买了一些稀罕物,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死贫道不死道友,这次就暂时让卫祈给他顶着。 李修之和李平之当即抱着他的胳膊,说道:“二哥,走啊,带我们瞧瞧稀罕涨涨见识呗。” 卫晏趁机溜开卫祈的手臂,他与李桃娉对视着了一眼,不疾不徐地说道:“我还有事要忙,就暂且不陪你们了。” “卫晏哥哥!我想陪你一起呀。”李桃娉不满意地撅撅嘴,她想走过来扯着卫晏的袖子,但被卫晏给躲开了。 卫晏扫了她一眼,并不温和,淡淡道:“男女授受不亲,李姑娘还是跟着自己的兄长。二哥,麻烦你照顾他们了。”说罢,扬长而去。 李修之咧咧嘴,抱怨了一句:“这没良 心的兄弟。” 卫祈护短地轻哼一声:“三郎从小到大就那性子,你还跟他一般见识呢?” 李平之搭着卫祈的肩头,笑说道:“小时候三郎刚来侯府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怎么越长大越不合群了呢?” 卫祈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说道:“确实挺可爱,唇红齿白,但那时候也把你整得够呛,谁让你闲着没事去招惹他来着。” “二哥,我那不是出于好奇么,一灯大师说他能救回大哥,我就觉得他肯定长了三头六臂,哪知道还没我高,所以就忍不住...欺负了他一下。” 卫祈敲了敲他脑袋,冷哼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我走?” 相对于李修之他们的喜悦,李桃娉的脸色却一直沉着,隐约还看见了她眼眶在泛红。 卫祈见状哂笑,并没有什么怜香惜玉,敷衍地喊了她一声名字,然后转身就走。 这李桃娉心气高着呢,瞧不上自己和大哥,偏偏爱粘着对她没什么兴趣的三郎,还真是一物克一物。大哥对她好声好气,她没有什么表示,现在三郎不过是甩开了她,李桃娉就伤起了心。 要让他卫祈说句真心话,得亏这李桃娉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将军之女,看她还怎么打算嫁给三郎。 “对了,我刚听小厮说,表姐来了?” “对啊,她自己...不对,她跟杏儿去拜见侯夫人了。”李修之说道。 卫祈了然一笑,难怪。 李桃娉把眼泪憋了回去,倒不是她哭不出来,而是卫祈性子最刁顽不按套路出牌,她这么一哭,极有可能会被卫祈嘲笑,所以李桃娉才不要受这种待遇。 “哥哥们,你们等等我。卫二哥,咱们不去看看卫大哥么?” 卫祈脚步一顿,斜睨着李桃娉,看着她那双水灵有神的眼眸,单纯的娇俏模样,卫祈勾唇一笑,“不必了,我大哥出去见人了。” 李桃娉好奇地眨眨眼睛:“见谁去啦?” “未来大嫂呗。” 李桃娉瞬间笑不出来了,结结巴巴道:“不是...不是说卫大哥不愿意过早定亲吗,怎么突然就要给你大哥定亲了?” 卫祈仰天长笑:“骗你的,真蠢。” 像大哥那种死心眼儿,一时半会是不可能恋慕上别的女子。 在他们走后,一直躲在假山里的卫晏终于露了脸,他一直挂在脸上的淡笑消失不见,含情的桃花眸一片冰冷无情,他冷嗤着抻了抻袖口,低声道:“无聊。” 卫晏脚步一抬,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而那正是崔莺莺所住的院子。 9、第九章 崔莺莺和李杏儿一路上跟着曹嬷嬷来到了她在文宣侯府上的院子,因着崔莺莺释放出来的善意让李杏儿略微松懈了紧绷着的情绪,她看着崔莺莺的侧脸,想着她对自己的友善,李杏儿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自己的存在可真是一个笑话,那些亲人竟然连一个外人都比不过,再思及之前在将军府里遭受的种种不公平,李杏儿对将军府的恨愈发的深。 她的走神儿在崔莺莺的接连几声呼唤中清醒,看见崔莺莺那明亮的眸子,李杏儿的脸颊猛地一下变红,她支支吾吾的解释着,说道:“楚少夫人,对不住,我刚才走神儿了。” 崔莺莺看着这个连续几次脸红的李杏儿,勾唇一笑,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李杏儿的性子根本算不上刁蛮任性,甚至还有几分腼腆,至于后来为什么会变了性子,其中的因素可想而知。 她说道:“没事儿,我就是喊喊你。” 她的温柔令李杏儿放松了心情,生怕自己刚才的举动惹怒了崔莺莺。李杏儿小心翼翼地看着崔莺莺,嘴角是抑制不住上扬,她没有怪自己,她可真温柔,真好。 曹嬷嬷推开院子的小门,亲昵的和崔莺莺说道:“少夫人,回了侯府就等于是回了自己的娘家,缺了什么就找丫鬟来跟老奴知会一声。” 崔莺莺眸色温和,笑容恬静,虽然她已经知道了文宣侯夫人的心思,但如今面上也得装着什么也不知晓的模样,从前是什么样子,现在也得是什么样子才对。所以她丝毫不捏假的说道:“嬷嬷,我这从不委屈自己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呀。” 曹嬷嬷一愣,随后掩嘴失笑:“少夫人说的极对呢。” 崔莺莺望着曹嬷嬷离去的背影,心中一叹,看来自己之前的态度让曹嬷嬷起了疑心,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叮嘱了这个一句话。崔莺莺经此一事不敢再小觑侯府上的任何一人,看来以后还是得小心为上。 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带着李杏儿进了院子,侯府的下人早已收拾过,所以处处透着雅意。崔莺莺挑了挑自己的黛眉,别说,这院子的设计还真符合自己的审美,就是不知道这是谁 给自己设计的。 水莲这是第二次跟着崔莺莺来侯府,比上次少了拘束感,一推开门就给崔莺莺倒了茶水。 这院子并没有别的丫鬟在,所以看起来甚是清冷。 崔莺莺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嫁到这里,身边好像没有自己的陪嫁丫鬟,唯一原主留下来的丫鬟还是水莲,这就让崔莺莺甚是疑惑。可翻了翻脑海里存留的记忆,崔莺莺始终没有找出个答案。崔莺莺现在越来越觉得原主给自己留下来的记忆似乎并不是全部的记忆。 她站着环视这间屋子,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少夫人,奴婢去把带来的包袱整理一下。” “去。” 李杏儿小口抿着茶水,说道:“少夫人,侯夫人对你可真好,这屋子的摆设这么精致,我还是头次见到这么精美的瓷器呢。”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讪讪一笑,自己真是没有出息,一句话就把自己没见识的真相给暴露出来了,也不知道崔莺莺会不会嫌弃自己。 崔莺莺坐在她身旁,玉手托着腮,嘴角噙着笑意,颔首道:“是呀,我这个姨母对我很是上心呢。我娘对我说过,有这么个体贴的嫡姐,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 李杏儿表情诧异,显然没想到崔莺莺和侯夫人之间的关系如此复杂,她眼神慌乱,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话问的不太妥当。 崔莺莺一眼就看出来她的想法,倒不是崔莺莺多么聪慧,而是李杏儿实在单纯的太让人看透。她解释道:“我娘和姨母是嫡庶姐妹,我娘在闺中的时候就跟嫡姐关系很好,以至于出嫁之后有了我这个女儿,姨母也时常让我来长安小住几日呢。” 李杏儿这才明白,她赔笑道:“是我太冒昧了。” 崔莺莺无奈轻笑,托腮的动作让脸换了个角度看向李杏儿,语重心长道:“要论起来,你是大将军之女,完全不用这般小心翼翼的。” 李杏儿赶忙摆手,抗拒道:“我哪里够得上这等身份啊,少夫人言重了。” “你为何够不上?难道你不是大将军的亲身女儿?看看你跟大将军夫人相似的模样,你敢说你真的不是她的女儿?” 李杏儿咬咬唇,并没有直接回复崔莺莺的疑问,她自卑地说道:“算 了,我本就不属于长安,没必要争夺这些。” 崔莺莺得知她目前的态度,眸光流转,看着李杏儿黯然的神色,她回想起书里的一些剧情。 虽然现在李杏儿对李桃娉并无争夺之心,但在书中后期时常去挑衅她,因此让李桃聘接连几次俘获了其他男人的心。 李杏儿说出那番话时,心里头也是极为憋屈,她当然知道自己是大将军的亲女,可她压根争不过李桃聘,府上的所有人都偏向她,以至于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嫡女都没人关注,甚至就连自己的爹娘,都在委婉的敲打自己不要和李桃聘起争执,自己满肚子的委屈又有谁能懂? 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外人说这些话,完全是因为她是自己见过的,唯一一个不对李桃聘偏心的人,所以就想要尽快的和她拉近关系,不让她显得那么的孤立无援,而示弱就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 “少夫人,奴婢那边已经收拾整理好了,你要不要来看一下?如果哪里觉得不妥,奴婢再去整理。” 崔莺莺对李杏儿说道:“你等我一下。” 李杏儿乖巧点头:“少夫人,你先去忙,我可以等你的。” 水莲站在梳妆台旁边,内室被她收拾的整齐,崔莺莺夸奖了几句,然后走到梳妆台,看见上面摆着的几支银簪子,她说道:“怎么不将这些收起来呢?” 水莲怔了怔,说道:“上次在侯府的时候,少夫人特地交代奴婢不要碰这个梳妆台的呀。” 崔莺莺赶紧找补圆话,“这次我本想着偷会懒,现在倒好你这丫头直接让我绝了这个念头,行了,你出去,这首饰我来整理。” 水莲不疑有他,应了一声就走出了内室。 崔莺莺一手撑着梳妆台,长吁一口气,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没有错,原主并没有留下全部的记忆,以至于刚才差点漏了馅。 崔莺莺看着那些簪子,想要收起来又发现别的首饰盒都已经装满,所以她的双手下意识的往梳妆台面下摸了摸,然后摸出了一个内置的抽屉,准备把银簪放进去。而崔莺莺在看见自己这个举动,冷汗瞬间爬上了额头。 这是怎么一回事?双手完全是习惯性的做出了这些,压根就没有过脑子。 这 说明什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原主经常做这个动作。 崔莺莺闭上眼睛深思,仔仔细细翻了翻记忆,仍旧没有找出任何有关梳妆台的画面。 崔莺莺泄了气,她看了看内置抽屉里的东西,都是一些银簪玉簪,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物件。 哎,原主真是给自己留了一个大麻烦,没办法,只能见机行事了,只希望不要出现让自己无法收场的事情就行。 因为这件事闹得她静不下心,所以和李杏儿交谈的时候都有些敷衍,不过好在前院很快就来了一个丫鬟,告诉崔莺莺李杏儿的兄长找她。 李杏儿的心一下子被揪起,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是一点也不想和那几个人待在一起,实在是呕得慌。可惜没有选择余地,李杏儿只能跟着丫鬟走了,崔莺莺则趴在了桌子上,愁眉苦脸着。 水莲不知道崔莺莺的想法,她又是个嘴巴笨拙的,只能呆站在一旁,做不出别的举动。 “水莲,你去给曹嬷嬷说一声,我今儿身子欠安,就不陪着姨母用膳了,等明个再说。” “好,那奴婢现在就去见见曹嬷嬷。” 她前脚刚走,后脚院子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就像是专门在等着水莲离开似的。 原来卫晏一直在不远处的假山之上的凉亭里,那是个阴凉之处,绿油油的爬墙虎爬满了整个假山的壁缘,平时他闲来无事就爱待在凉亭中,温上一壶茶就这么静静地望着那座院落。 好似他一瞬的抬眸间,那人儿就还在院子中等着自己。 卫晏闭上眼睛,听着周围的各种声音,他此时已经在脑中描绘出崔莺莺的模样,想着她的一颦一笑。 如果不是有李杏儿这个女子在,卫晏他早就闯进去,只为见上崔莺莺一面。 所以他颇有耐心的等了又等,因为卫晏他知道李桃娉等人不会在侯府待很久,他们一走,自然也会喊走李杏儿。 很快,卫晏听到了丫鬟的脚步声,他睁开那双如碎星般美丽的眼睛,看到了李杏儿离开院子的画面。 他激动地站了起来,揉了揉面颊,收起脸上的冷色,露出崔莺莺最喜欢的神态,他心情愉悦地下着石阶,走向她的院门。 “莺姐姐,可是身子不妥?怎么 趴在上面了?” 他的声音轻柔,如果说话的人不是卫宴的话,崔莺莺肯定要赞叹一句声控的福利,但这人是卫宴,就让崔莺莺多多少少有些忌讳。他毕竟是女主的良配,自己招惹谁也不能招惹他啊。 崔莺莺当即坐直了腰,被他的突然出现给吓得半死,她拍着胸口,忍不住剜了他一眼,声线微凉,说道:“三郎怎么不知会一声就随意进了我的院子?”没有礼貌的男人,爬。 卫宴听着她疏远的语气,眸子愈发深沉,掩住丝丝哀伤,他笑说道:“表姐别恼我,这次是我错了。” 崔莺莺不看他,垂眸瞅着那茶盏说道:“三郎以后还是要注意一些,毕竟我已出嫁,自然不能跟在闺中时那般自由,还望三郎多多体贴。” 卫晏凄惨一笑,歪了歪头,明润的眼眸凝视着她,“表姐,你非要这般待我么。” 她迷茫地看向卫晏,张了张嘴,解释道:“我...我怎么了?” 明明是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院子里,自己还没跟他发脾气呢,他现在给自己摆着一副委屈但不说的表情,是个什么意思啊?难不成还要让人去哄他? 卫晏的心口涨痛酸涩,他早该猜到的,这个女子一向无情,曾经是她先抛下了自己,选择了斩断情丝,如今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他怨。 他背着光而来,多情的眸子划过狠戾,卫宴的那袭月白色好似染上了诡谲的暗色,他不禁冷笑着,感叹了句:“莺姐姐,你对三郎可真是狠心啊。” 这饱含愁怨的话好似带来一阵腊月寒风,吹得人心惶惶。 崔莺莺顿时白了脸,这卫宴的话不太对劲啊,莫非原主和卫宴有过一段感情纠葛? 不是原主,你玩我呢! 10、第十章 崔莺莺此时的模样称不上从容淡定,她面色发白,眼神木然,就连眉宇间都含着不安,整个人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样,好似一声大喊就能吓破她的胆子。 她倒不是因为卫晏而害怕,实则是被她刚才内心里的猜测给吓到了。如果原主和卫晏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那自己该怎么收场啊? 卫晏一直都在注意着她的神情,瞧见她这副惶恐模样,卫晏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再抬眸时,他的目光已变得温和平静,卫晏歪头浅笑道:“莺姐姐,我刚是在说笑呢,骗到你了。” 崔莺莺压在胸口上的那口气差点儿没缓过来,自己都在脑子里幻想着日后的惨状,毕竟她“玷污”了女主的男人,仅凭着女主的光环都能够杀死自己一百次了,就更别说她的那些护花使者了,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你刚才的态度是在开玩笑,真当我是三岁孩童,分辨不出真假么。 卫晏越这么解释,崔莺莺越觉得他是在欲盖弥彰。 崔莺莺没控制住自己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小年纪不学好! 她那一眼没什么威慑力,反倒引得卫晏眉眼弯起。 “莺姐姐,之前便吩咐好了后厨,她做的都是你爱吃的那几道菜,你曾说过很喜欢这位厨娘的手艺,这次好不容易来了府里,好生养着身子,别让人心疼你。”卫晏朝她走来,一声叹息落在了崔莺莺的耳畔边,似是无奈,又似宠溺。 崔莺莺耳垂瞬间发烫,身子往另一边挪了挪,打算远离这个看似纯良其实并不温和的卫三郎。 卫晏揪住她的披帛,淡笑道:“就这么丁点大的屋子,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崔莺莺想要拽回那披帛,可是卫晏的劲儿太大了,她也不舍得毁掉着披帛,真要继续扯下去,鬼晓得会不会断掉。 崔莺莺憋着火气,指着卫晏的脸,嘴里的字一个一个地往外蹦,“你、别、太、过、分!” 卫晏看着她俏脸带怒,忍不住低低一笑,松开了扯着披帛的手,道:“不闹你了,我们之间也许久未见了,这次单独来看你,其实是...” 崔莺莺瞥 目,没好气地说道:“是什么啊?” 卫晏眼神专注,那让人心神荡漾的桃花眸将崔莺莺装的满满当当,展颜一笑,“当然是想你了,还能是什么。” 崔莺莺倒吸一口凉气,再次确认四下再无旁人后,她小声训斥了一句:“三郎,请注意你我之间的分寸!” 卫晏看着她抗拒的神情,眼神暗淡下去,收起了脸上的笑,反讽道:“作为表弟的我,思念一下表姐,难道有错么。” 崔莺莺真心觉得自己无法跟眼前的这个少年交流,她蹙起眉心,再次下了逐客令,道:“三郎还是请回,我...担当不起你的这份想念。” 先不论原主和他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自己目前的身份是嫁了人的,就算不为卫晏考虑,也得为自己多着想些。 崔莺莺在说完这番话后,隐约听见了一声脆响,像是什么玉质物件断了似的。崔莺莺抿了抿干涩的唇瓣,用余光扫着卫晏。 卫晏面不改色,只是淡淡地看了崔莺莺一眼,随后起了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崔莺莺,将袖口里藏着的那支簪扔在了桌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他意有所指的说道:“索性都是没人爱的物件,莺姐姐想扔就扔了它。” 这簪本来就是要送给崔莺莺的,可惜被她泼了冷水,且伤了心。 卫晏本来不想让崔莺莺知道这簪被他给弄断了,但转念一想,既然他不痛快,那崔莺莺也得陪着他一起难受。 所以,卫晏留下了那簪,头也不回的离开。 崔莺莺瞧见那玉簪上还有血的痕迹,眼皮子一跳,就忍不住心软喊了他一声,卫晏他停下了脚步,但只是一瞬间,然后消失在院子里。 这人...真是狗脾气。 崔莺莺见了他这副爱搭不理的姿态,气不打一处来,这卫三郎可真是个冤家,这相处了还没半柱香的时间,他就把自己给气得够呛,活脱脱一个浑货。 她揉着自己的心口,自己这病好不容易治好了,绝对不能再被气出病来,以后那卫三郎若是再敢偷摸进来,非把他给打得满头包不可! 这过了一会,水莲才赶了回来,她两鬓边的碎发都变得有些凌乱,她捋了捋整理了一下,不安地说道:“少夫人,奴婢刚才发生了一点琐事 ,所以回迟了。” 崔莺莺随口问道:“什么事啊?”她问话的时候,眼睛就盯着桌上的玉簪,晶莹通透,不懂行的人也知道这肯定是个好料子所雕刻而成的。 “半路上有个小丫鬟拦住了奴婢,说是丢了簪子想要奴婢陪她一起找,奴婢正打算拒绝她,结果那丫鬟哭了起来,奴婢没法子,只能陪着她找了。” 崔莺莺抿抿唇角,那卫三郎可真是鸡贼,连我的丫鬟都被他算计的死死的。 “最后找到了么?”簪子丢了?哼,我这倒是有一根。 崔莺莺干脆眼不见为净,直接从袖口里拿出手帕,将那玉簪裹了起来,碰撞间还发出轻响来。 “找到了找到了。”水莲见崔莺莺并没有发脾气,便大松一口气。不过她有些好奇那玉簪是怎么回事,怎么是根断的簪子呢。 崔莺莺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那我眯会儿,用膳的时候记得喊我。” “少夫人,奴婢先给您取下发簪。” 崔莺莺困意全无,差点把这个给忘了。“嗯,行。” 她有个毛病,一旦有人轻柔的触碰她的头发时,崔莺莺就舒服的想要闭眼浅眠,所以前脚刚取下簪子,后脚就钻进架子床上睡了起来。 这一觉睡到天发黑,在水莲的呼唤声,渐渐醒来。 崔莺莺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放在枕头边的手帕,她打了个激灵,自己怎么忘记把这玩意儿给收起来了呢。 水莲准备服侍她,但被崔莺莺拒绝了,反正就自己在院子里用膳,费不着那么隆重,随便辫条辫子就行了。 崔莺莺嫌弃地看了眼那手帕,拢了拢长发下了床,她将秀发辫成麻花辫,从梳妆台上找出一段绸带系好,没了那精致的发髻,她此时的样子透着些许清雅秀丽。 至于那手帕里的两根簪子,她想了想,还是藏进梳妆台的内置抽屉里,毕竟这是卫三郎的簪子,能不被人发现,还是尽量不要被发现。 “少夫人,膳食已经摆好了,快些出来。” “好,我这就出来。” 崔莺莺被她这么一喊,做贼心虚地用肚子一挺,那抽屉就合上了。 “少夫人,今晚的这几道菜都是你喜欢吃的呢,想来应该是侯夫人交代过了。” 崔莺 莺尴尬地咳嗽一声,嘀咕着:“是啊是啊,定是姨母交代的,但你这丫头也不准往外面多嘴说,晓得么。” “嗯嗯,奴婢都听少夫人的话。” 崔莺莺指了两道菜,说道:“你下去吃,不用来伺候我。” 水莲还想反驳,但被崔莺莺的目光给吓得闭上了嘴巴,但死心不改,道:“少夫人,有事您记得喊奴婢啊。” “去去,唠唠叨叨像是个老太婆。” 水莲瘪瘪嘴,少夫人又骂我。 崔莺莺看着这一桌子菜,吃得那叫一个痛并快乐着,还真别说,这厨娘手艺确实不错,可经过这么一天,崔莺莺心里的疑惑就像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原主和卫三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主为什么和自己那么相似,名字、模样、口味、性子,简直就像是复刻。 就算是前世,也不会达到了这么高的相似度。 崔莺莺嘴巴停了下来,她咬着筷子,思索着:莫非自己就是原来的崔莺莺?那这也不可能呀,自己对穿书之前的事情记得很清楚,没道理会是个古代人啊。真是奇了怪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根本找不到解开谜团的线索。 不去想了,还是那句老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是先养好身子再说,楚宅里还有一堆极品等着自己呢。 崔莺莺眨眨眼睛,至于卫三郎的事,反正自己在楚宅里缩着,他总不可能找上门。 — 楚宅内,金玉苑。 此时夜里凉爽,夏意的风微微吹来,屋子里的窗子露出一道缝隙来,花香钻进屋内,留得芳香四溢。 一面盘似圆月盈润的娇憨女子正在和自己的贴身丫鬟嬉笑玩闹,她笑起来嘴角两旁还有一对醉人的酒窝,整个人像是蜜糖一样的甜美。 “姑娘姑娘,你耍赖。” 章嘉尔娇嗔道:“我是主子,耍一次赖不碍事。”说着就换了另外的位置落了白子,因为这一步棋的修改,让章嘉尔赢下了这盘棋。 章嘉尔唇边笑意更深,瞧,就算已经成了死局又如何,只要重来一次,照样能盘活整局。 “姑娘,夏天要来了呢。”丫鬟指着窗口的嫩叶绿枝,笑说道。 章嘉尔颔首微笑:“是啊,夏天来了。” 但表哥还能过几个夏天呢? 11、第十一章 章嘉尔伸了伸懒腰,站起了身,使唤着丫鬟说道:“把棋盘收起来,这棋下得多了,也实在没意思。” 丫鬟香凝和章嘉尔自幼一起长大,二人之间的情份,是别的丫鬟比不上的。章嘉尔又宠这丫鬟,所以香凝平时能胆子大的和她说上几句调侃的话。 “姑娘呐,这可不是下棋无聊,而是奴婢这个人无聊,若换作公子来,那可就不一样了呢。”香凝边说着话,边对章嘉尔挤眉弄眼。 章嘉尔恼羞成怒,用小手打了她一下手臂,呵斥道:“仗着我宠你,所以就敢胡咧咧,该打。” “姑娘姑娘,轻点,别打疼了你的手。” 章嘉尔听着她作怪的声音,忍不住笑出声来,眉眼温柔,伸指戳了戳她的眉心,道:“促狭的坏丫头。” 香凝收起棋盘来,她的模样喜庆,长着一个圆胖脸,圆圆的眸子,微微塌的秀鼻,展颜一笑的样子甚是憨厚可爱。 香凝摇头晃脑,拿出章嘉尔最喜欢的那套白玉杯,给她沏上章嘉尔常喝的花蜜茶。 这丫鬟从没做过什么粗活,一双手养得比那小门小户的姑娘家还要嫩,一个丫鬟就如此娇贵,那就更别提她的主子章嘉尔了。 这章嘉尔与兄长章栩晖年幼就丧父,没过几年他们的娘亲也因病离世,所以这对兄妹就被托付给了楚夫人。 楚夫人和他们的娘亲是一母同胞,但姐妹俩的命运不同,楚夫人好生生的当着她的官家夫人,而妹妹则早早离了世,只留下两个苦命的孩子。 本来宗亲们打算抚养这两个兄妹,但楚夫人不愿,固执的将他们带回了楚宅,宗亲争不过她,只能放弃。 所以章嘉尔在楚家一住就住了十六年。 章嘉尔喝了一口甜而不腻的茶水,惬意地长吁一口气,她说道:“这几日那些讨人厌的宗亲没有再寻上门?” 香凝搬来小凳子坐在她的腿边,说道:“有夫人给姑娘看顾着,那些不长眼的老婆子们肯定不会再来的。那群婆子没什么本事,就属脸皮最厚,竟然还想给姑娘你说亲事,呸。” 章嘉尔圆润的面庞给人一种随和可亲的感觉,她笑了笑, “理她们做什么,总归是宗亲,闹得太难看会连累到哥哥科举的。” 她今年已经十八了,在她这个年龄别的姑娘都出了嫁,所以宗亲们为她着急,同时也觉得她自幼养在官家里,模样又出挑,便想着来商量一下她的亲事。哪知会被楚夫人给拒绝了,气得宗亲们一回家就对自己的郎君控诉楚夫人的无耻行为。 香凝抬起眸,放低了声音,眼神中满是心疼,道:“都怪那一灯大师,让姑娘的位置被不相关的人给占住了。” 章嘉尔听她提起崔莺莺,这明润的眼神就是骤然一变,缓缓道:“她啊,一个进了后院的女子,没有男人的宠爱,就像咱院子里种的那月季,不被水露浇灌,迟早都会枯萎的。” 香凝懂了她的意思,语气有些得意,“想要得宠,下辈子再想,这辈子主要有姑娘在,她算个什么东西,也就是这次命大活了下来。” 章嘉尔无奈地笑了笑,“你这丫头长得面善,说出来的话和你的模样真是不搭。” 香凝不以为然,“心善有什么用?如果不是因为心善,奴婢就不会被爹娘卖掉,反倒让大姐过上了好日子。所以从从那天起,奴婢就想明白了,要做就做个恶人,谁也欺负不到咱们头上。” 章嘉尔摸着她的发髻,唇边的笑从未落下,叹道:“香凝说得对极了,人善被人欺呐...” 屋外的风吹得有些重,吹动了窗,也让章嘉尔的发丝飞扬,她温声道:“明儿你去找表哥一趟,就说我身子不爽利。” “姑娘,干嘛要这样咒自己呀。”香凝不赞同地说道。 章嘉尔捋了捋发丝,嗔笑道:“傻香凝,我这是在让表哥心疼我呢。” “哦哦,奴婢真是太笨啦。” 她弯起狡黠的眸子,机灵巧智,自己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 昨儿偷懒没和文宣侯夫人一起用晚膳,所以今天崔莺莺起了个大早,专门去给她请安,她一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清雅的味道,令她心旷神怡,说不出是什么花的香味,但足够让她喜欢便是。 崔莺莺的病容褪去,眉眼生动,精致如画,今天又穿着海棠红的襦裙,搭配着发髻上的精巧别致的金簪,明艳灼人,好似一朵富贵花在绽放。 人的心情一旦好起来,脸上也会带着喜色,这种变化显而易见,所以一直跟着崔莺莺的丫鬟水莲,愈发的觉得她容颜更盛从前。 崔莺莺这一露面,倒是惊着了卫祈,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差点儿喷了出来,卫祈没个正形儿,指着崔莺莺说道:“表妹,你这模样可真不想刚大病一场的人。” 崔莺莺皮笑肉不笑,道:“二郎还是一如既往的说不出好听话。” 侯夫人瞪了他一眼,嫌弃道:“大清早的就这么败兴,你还是遛鸟出府门去惹事。”对于这个二儿子,侯夫人是说不尽的嫌弃,得亏她生的大儿子是个有出息的,虽然文弱了些,万幸养好了,反正侯府底蕴丰厚,精细养着也能长命百岁。 卫祈的身边坐着卫晏,而侯夫人的左手边则是一个模样俊秀唇色稍白的男子,他便是文宣侯的嫡长子,卫榷。 崔莺莺一眼扫过,将他们的模样收入眼底,这卫榷虽然也是胎里带的病,但看起来比楚子舟健壮许多,也顺眼许多,可转念一想这位就是护花使者的其中一个,这让崔莺莺再次感叹甜宠文里的女主光环真是强大。 说起来卫晏和李桃娉成亲之后,小有摩擦,每次李桃娉都会去找卫榷诉苦,让卫榷的妻子对李桃娉恨之入骨。 所以崔莺莺就很纳闷,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嫁给老大卫榷呢? 崔莺莺飞快抬起眸,看了看卫榷和卫晏,算了,颜值差距有点大,怪不得李桃娉非卫晏不嫁。 “你们这几个浑小子也请完安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别耽误了我跟莺娘的闲聊。” 卫祈幽幽叹息:“就知道娘还是最爱女儿。” 侯夫人点点头,“二郎说的没错,当时怀你的时候我就盼着是个女儿,结果...哎。” 卫祈嘴角一抽,“娘,你这声叹气杀伤力有点强大。” 卫榷拍了拍他的肩头,笑说道:“当年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备的都是一些姑娘家的小玩物。” 卫祈咬牙切齿,问道:“那你现在的那些玩物呢,我不介意是姑娘家的物件,我也可以玩!” 侯夫人止住了卫祈的发浑,道:“都给莺娘了,你一岁时,莺娘就出生了。” “切,偏心。” 卫祈白 了崔莺莺一眼,扯着卫晏就打算走。 这三人中,崔莺莺和卫晏最为熟稔,她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向他投去,直直撞进了卫晏的桃花眸里。 卫晏仿佛忘记了昨日的矛盾,与崔莺莺咧嘴一笑,斯文贵气瞬间不见,只留下那乖巧纯甜的笑容。 崔莺莺见状,嘴角微翘,回之一笑。 糟糕,中计了。 崔莺莺捏着帕子的手一紧,果不其然就看见了卫晏眼神中的得逞,崔莺莺保持笑容不变,其实已经在心里开始骂人。 卫祈勾着卫晏的脖子,扬起手臂道:“表妹,等会再找你玩。” 卫榷对她点头含笑,道:“好生在府上静养,楚宅那边已经安顿好了,日后受了委屈不要硬撑着,长安里还有我们这门亲戚给你做主呢。” 崔莺莺微微福身,道:“表哥之言,我切记于心。” 卫榷抬手,温柔笑道:“表妹太客气了,咱们之间不需多礼。你帮我们好好陪着娘就是了。” 卫祈插嘴道:“哥说的太对了,谁让娘没能生个女儿呢,只能让表妹代劳了。” “二郎。”阴恻恻地声音响起,卫祈勾着卫晏撒腿就跑,卫榷摇头失笑跟在他们身后。 崔莺莺转头看向侯夫人,暂且不论这侯夫人到底有何居心,但从表面来看,她待自己很是宠惯,就连她的儿子们也对自己这个表妹感情不错,所以崔莺莺很不解,侯夫人为何会对一个毫无威胁的自己表里不一呢。 “姨母。”崔莺莺再次测试去拉她的手臂,但是侯夫人躲开,装着起身去吆喝丫鬟的模样,没能让崔莺莺接触她。 侯夫人说道:“刚才大郎说的正是我的心里话,你虽然嫁在长安,但姨母的手也不能伸到楚宅里,真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告诉我。话说回来,你生病竟然隐瞒还着我,如果不是我见你许久未来府上,对你放心不下,让曹嬷嬷去查了查,我还不晓得这桩事,你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一旁的崔嬷嬷敛住眼中情绪,并没有拆穿她,默不作声当个陪衬。 崔莺莺笑说道:“我这门亲事算是造化弄人,我嫁进去确实受了不少委屈,姨母也知道章嘉尔这个表妹的存在,所以我讨不了楚子舟的欢心。一开始我觉得就这种日子过着也算不错,可是在生病的时候,下人们一个个都跟聋子似的不听我使唤,只有那水莲伺候着我。索性经此一劫,我也醒悟了。” “姨母,我想跟楚子舟和离。我可不管楚子舟的死活,既然他们没一个人在乎我,没道理我自己还要将自个作践,这楚三少夫人之位,谁愿意要就要,反正我嫌弃!” 12、第十二章(因榜单问题加了八百字) 崔莺莺这句来得突然的话,打得侯夫人一个措手不及,就连面上的表情都没有管理好,她错愕地看着崔莺莺,脱口而出道:“和离?为什么要和离,依着你的身份,嫁给一个三品官员的儿子属实高攀了,莺娘,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崔莺莺看向侯夫人的目光也不如刚才的那般温和,她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擦出几分红晕,好似被侯夫人的这番话给伤透了心。她凄凄道:“原来在姨母的心里头,我竟然就是个如此不重要的玩意儿?姨母说的对,是我犯浑了,我一个小小县令之女,能嫁进长安已经是我的福运,我又何必要求其他呢?反正楚家人再怎么折磨我,也不会让外人得知,说不定外人还会觉得我祖上烧了高香,竟然享了如此大的福气!” 曹嬷嬷心道:坏了,这夫人的话算是彻底伤到了表姑娘,不过表姑娘也真是的,好生生的说什么和离,也不觉得丢脸么? 侯夫人讪讪一笑,赶紧圆场,她也是失策了,竟然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还好崔莺莺本性单纯,自己说上几句话就能把她给哄好了。 她却不知崔莺莺早就对她有了提防,就算她再怎么诱/哄,崔莺莺只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不往心里去。 崔莺莺也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会引来侯夫人这么大的反应,其实她早就该怀疑的,这门亲事来的荒唐,自己的八字被楚夫人莫名得到,就已然是个大问题,原身在长安并无过多的接触,除了来文宣侯府短住就再也没去过别处,那这生辰八字会被走漏,只能是文宣侯这边。 崔莺莺看着侯夫人此时的表情,心中作呕,真是个虚伪的人,你一个高高在上的侯夫人,犯得着来算计一个县令之女么。 自己和楚家这门亲事又不会给你文宣侯带来什么好处,所以为什么要设计无辜的人呢? 崔莺莺不明白,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己有哪一点会让侯夫人忌惮。她听着侯夫人的声音,宛若苍蝇嗡嗡响,吵得她头皮发麻,想要对侯夫人发脾气。 但万幸崔莺莺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她带着哭腔泪眼朦胧地控诉了一 句,“姨母,刚才是莺娘不敬,说错了话,还请姨母不要往心里去,这么些年姨母对莺娘的好,我心里都清楚。都怪我憋了太久的怨恨,刚刚没忍住一下子对姨母发了火气。都怪那劳什子的不要面皮的臭烂东西泄了我的八字,最好不要让我逮住了她,要不然我非拎着一桶泔水让她给我喝干净不可。” 侯夫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她嘴边笑容怎么提也提不上去,硬着头皮说了一些安抚的话来。 这崔莺莺真是没有修养,实在是粗鲁至极。 崔莺莺才不管侯夫人的腹诽,她心里痛快极了,狠狠擦了擦眼角,畅然道:“我不伤心了,反正嫁给谁都是嫁,我又何必黯然神伤呢?姨母,刚才的混账话你就忘了,我这心里的郁气散了,胃口就好了起来,水莲,给我把那珍珠米熬的粥给我盛一碗。” 自己还气个什么劲儿啊,木已成舟的事情,就别再后悔了,既然现在已经认清了侯夫人的为人,以后就更得小心着点。 自己就在侯府里吃好的喝好的,不吃白不吃!吃它个痛痛快快再说。 曹嬷嬷看着崔莺莺这一脸愤恨的模样,抿起嘴角,忍不住看了侯夫人一眼。 崔莺莺这吃着吃着,侯夫人的心态也渐渐放平,之前被崔莺莺的一通骂话给气的她火气翻涌,对崔莺莺的不满更甚。 “莺娘,你娘的生辰快到了,你可备好了礼?我听说楚子舟的身子好上不少,这次回娘家他得陪着你回。” 崔莺莺瞥了瞥侯夫人,行啊,哪壶不开提哪壶呗。 不气不气,谁生气谁是王八蛋。 崔莺莺转了转眸,撒娇道:“没呢没呢,我这不是觉得姨母这边有好物件嘛,所以就想着来找姨母讨个喜,反正我就那么点儿身家,能给我娘买什么好东西呢,但姨母可不一样,我婆母可说了呢,姨母当年的嫁妆让不少姑娘们眼红呢。我就仗着姨母对我的疼爱,只能厚着脸皮来讨东西啦。” 侯夫人:“......”什么时候崔莺莺脸皮这么厚了! 崔莺莺见她迟疑不说话,就笑着又说道:“到时候姨母给我好物件了,我得找婆母去炫耀炫耀,谁让我那婆母说起嫁妆的时候,语气酸溜溜的。” 侯夫人深吸一 口气,这不给也不成了,这小蹄子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她倒是想要观察崔莺莺,但是崔莺莺不给她这个机会,低着头钻在碗里吃着饭,着实把侯夫人给气的火冒三丈。 曹嬷嬷忍不住给她夹了菜,眼神交汇着。 水莲在旁看着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咧了咧嘴,无声地笑了笑。 崔莺莺吃饱喝足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临走之前还在此提醒了一下侯夫人,别忘了她许的东西。 侯夫人压着火,笑眯眯地应道:“你这个皮猴儿,我可是你亲姨母,你娘又是我一向交好的妹子,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崔莺莺一脸孺慕地看着她,说道:“娘之前就曾交代过我,说咱们家家底单薄,没能有什么资本去孝敬当侯夫人的姨母,所以就叮嘱我好生照顾着姨母,就当是第二个亲娘便是。哎,姨母和我娘之间的深厚感情,真是让我感动,这次娘收到这份贺礼,一定会十分欣喜的,莺娘在此就提前感谢一下姨母啦。” 侯夫人在她走之后,忍不住手滑砸了一个瓷碗,这崔莺莺她竟然想着只进不出,仗着家里没本事就故意想从我这边拿好处,真真跟她亲娘一个样儿,都是贱人。 曹嬷嬷挥退下人,小声道:“她顶破了天日后也不过就是个寡妇,就让她暂且一乐,夫人呐,别因为她上了火气。” 侯夫人眯着眼睛,狠辣地说道:“你说这丫头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今天才这么行事?” 曹嬷嬷乐了,道:“不是老奴看不起她,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哪能有这份心机啊。今天跟您撒泼,估摸着是您没赞同让她和离的原因,所以就想着多挖点您的好东西。” “你说的对,我太高看那死丫头了。” 崔莺莺对这侯府还算熟悉,她四处溜达消消食,来到那池塘斜柳旁,准备赏花赏景。 结果碰见了个穿鹅黄的丫鬟,一看这打扮就知道是个一等丫鬟。 “呀,表姑娘!” 崔莺莺瞧着她模样,笑道:“霖烟。” 这霖烟是卫祈院里的管事丫鬟,卫祈看是倚重她,就凭霖烟手里捏着书房的钥匙,就可看出卫祈对她的态度。 “表姑娘身边的丫鬟倒是陌生,不是侯府 里的?”霖烟看见水莲,疑惑地问了句。 崔莺莺面上不惊,说道:“这是我在婆家的丫鬟,霖烟你自然没见过。” 霖烟歪歪头,说道:“怎么不见秋白和意雪呢?” 崔莺莺在听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太阳穴处就传来了抽痛感,她闷哼一声,身形有些不稳,还是水莲眼疾手快扶住了崔莺莺。 当她脑海中的疼痛感渐渐消失后,那两个人的模样便出现在她的记忆中。 秋白和意雪被自己留在了崔家,出嫁之时她固执的没有带上贴身丫鬟,只是带了两个崔夫人身边的丫鬟嫁了过去,待水莲来了之后,那两个丫鬟也回了崔家。 崔莺莺意外的并不是丫鬟留在崔家,而是这两个丫鬟是卫晏所送,但这件事旁人并不知,就连崔夫人也以为这丫鬟是自己的女儿随意在长安买来的,毕竟这丫鬟的一举一动都不像是普通世家能培养出来的。 崔莺莺倒吸一口凉气,这原主还真的和卫晏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啊,乖乖,自己该怎么收拾这摊子乱事啊。 霖烟也不过就是随口一说,主子们的事跟她这一个丫鬟还真没有什么干系,身边想换人也正常。只是霖烟一直都觉得崔莺莺和那两个丫鬟感情很深,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落了个空,哎,谁让这就是当奴才的命呢,怨不得谁。 霖烟的念头只在心里过了一遍,她对崔莺莺福了福身,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这里。 崔莺莺现在可没有什么遛达的心情,她现在正在为卫晏的事而着急恼火呢。 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发展到了哪一个程度,崔莺莺根本就不清楚,所以在卫晏那里难免会露馅儿,解决的办法倒是有,那就是失忆,可前段日子生的病又不是撞了脑袋,说是失忆,卫晏能信么。 再者,就算卫晏信了,但万事都要考虑周全,万一卫晏日后又拿当初的事情威胁自己,那可怎么办? 倒不是自己太过自恋觉得卫晏放不下自己,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卫晏他,还真就是放不下原身。 啊...头疼! 前有和离后有卫晏,自己这趟穿书,难度系数也忒高了! 崔莺莺恍然得知了两个丫鬟的事情,一路上思绪飘忽,脸上未挂着 笑,看起来很是提不起精神来。她漫无目的地来回转达,两条腿莫名其妙地就走回了她所住的院子。 只是让崔莺莺意外的是,卫晏竟站在院门口,那棵迟开许久的桃花在昨日的微风中舍得绽开了花苞,露出里面娇嫩的花蕊。 早先就曾说过卫晏的模样在长安城中都是佼佼者,所以崔莺莺这一眼望去,也不由得在心中为他所惊叹。 卫晏他面容清俊,气质高雅,身后那多多粉嫩的桃花为他增艳不少,夹杂几分诱/色,衬着他眼眸愈发缱绻缠绵。 崔莺莺苦笑着皱起眉头,卫三郎啊卫三郎,你再怎么深情款款的望着我也没用啊,与你有纠缠的那人已不在,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为好,真是让人迷惘无措。 “莺姐姐。” 这院子也不知怎的很是僻静,卫晏那一声喊,使得崔莺莺这心七上八下,非常不安。 面对着他浅浅笑容的模样,崔莺莺也狠不下心对他冷脸。 “三郎你不是和二郎一起么,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你?” 卫晏朝她走了过来,凑的有些许近了,崔莺莺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熏香,就如他这个人似的,淡淡的很清雅,和茶香很相似,但又混合着一丝丝的甜。 很奇怪,一个少年的身上竟然会有这种味道,崔莺莺眼中盛满笑意,她抬头一望,见到了卫晏那略有婴儿肥的面颊,配上他那双温柔的眼睛,整个人的感觉会给人一种矛盾感,既是青涩,又是沉稳。 崔莺莺一点也不否认,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是极具诱/惑力和吸引力的。 卫晏小心地把手里的花枝递给了崔莺莺,说道:“我是来给莺姐姐赔罪的。” 花枝的末端折的很整齐,崔莺莺用指尖抚摸那没有碎刺的枝头,笑说道:“你我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不愉快的事情吗,竟然都让三郎来与我赔罪。” 卫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在看见崔莺莺那明亮的眼睛时,他挫败极了,想要说什么,但又不敢。他想要说清楚那日在她院子里发生的事,可崔莺莺根本不给他旧事重提的机会。 崔莺莺带着水莲进了院子,卫晏则默默望着她的背影。 她好像瘦了很多,是因为那场病么。 “三郎,进来,我有事与你说。” 13、第十三章 当卫宴听见崔莺莺的话时,便听话的跟在了她的身后,距离她有几步远,也只有在面对崔莺莺的时候,卫宴才会出现那符合少年郎的顽皮,他脚步轻晃,认真的踩着崔莺莺走过的路,好似这样就能够与她有牵扯,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疏离淡漠。 崔莺莺转身,捕捉到他的目光,点漆瞳孔掠过无奈,她弯唇一笑,见到卫宴站的笔直,神色间有几分无措,但他的眼神却极其清澈,让崔莺莺不由自主的将想要说的话再次咽了回去。 自己不能任由卫三郎再这么继续下去了,如果自己还未成亲嫁人,倒也罢了,但现在自己是楚子舟的妻子,从道德层面来讲,他们之间的暧昧必须要割断了。虽然这样一来对卫三郎有些不公平,但崔莺莺真的没办法去处理好和他的感情,她毕竟不是原主,在不能告诉卫三郎事实真相的时候,这是她能想出来的唯一周全。 虽然不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原身选择了嫁给楚子舟并且把那两个丫鬟留在崔家,就已经说明了一些答案。 她...也是想要结束这段关系的。 崔莺莺哂笑,其实这两个人的命运蛮相似的,所有的重大转折点,都是由那个一灯大师所断定,原身因为八字相合嫁给了楚子舟,卫晏因为八字相合来到文宣侯府,都是为了帮助别人。 嗐,这都是命呐。 “水莲,你去把我最近刚做好的那套襦裙找一找,我明天要穿的。” 水莲是个很懂事乖巧的丫鬟,崔莺莺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应了一声说道:“奴婢这就去。” 崔莺莺不提水莲还好,一提起她来,卫宴就想起了他送给崔莺莺的那两个丫鬟,嘴里好似瞬间吞了黄连,苦的让他只能勉强维持着笑容。 “莺姐姐,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三郎,我确实有些心里话想要对你讲。” 卫宴误以为崔莺莺还和从前那样,对他诉说心事,所以卫宴的眼睛很是璀亮,他忍不住径直走来,想要离得更近一点。 崔莺莺抬眸看向他,说道:“这枝桃花,是我收下你的最后一份礼物。三郎,有些话不必我多说 ,你是个聪颖的孩子,认识你的人无一不夸赞你的才智□□,所以你肯定懂我的意思,对吗。” 卫宴呆楞了一下,随后哑声喊道:“莺姐姐!”他的眼尾泛起了红,整个人略显激动,他双拳紧握,固执地看着崔莺莺的眼睛。 为什么,她又要对自己说这种话?难道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我吗。 崔莺莺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其实我真正想告诉你的是,从前的我和你之间的事情我已经忘记了,那次大病初愈,我就发现了一些问题,我旁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唯独你的事,我忘得一干二净。所以前些日子我见到你的时候,别扭的喊了一声三表弟,并不是我故意为之,而是我以为就该这么喊,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卫晏的眼睛悄然瞪大,他的稳重在此刻破碎,这是他第一次冒失的碰触她,也是第一次没有控制好力度的抓疼了她。 卫晏双手捏住崔莺莺的双臂,纤细且脆弱,好似微微用力,一捏就能碎掉。 他干哑着嗓子,眼眶发红,好似泪水盈盈,他问道:“莺姐姐,你刚才说的话,都是在骗我的,这不是真的。” 崔莺莺心态平和,没有因为卫晏的癫狂而变了脸色,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道:“都说眼睛藏不住感情,三郎,你难道真的没有发现我的异样吗。” 卫晏被她眼中的淡然给刺的心头发痛,好像有人在剜他的心口一般,卫晏颤抖着双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力气用的太重。 卫晏担忧地问道:“莺姐姐,是不是我捏疼你了?” 崔莺莺笑了笑摇摇头,说道:“当然没有。” 卫晏见到崔莺莺如此温柔,眼中的泪水彻底是忍不住流了下来,卫晏用袖子擦了又擦,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块红宝石。 她总是这样,无论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她永远都是这么笑着,可偏偏她又是那么的无情,就像是让人戒不掉的毒药。 他是狼狈的,也是无助的。 崔莺莺微微蹙眉,叹道:“三郎,对不住...” 卫晏哽咽摇头道:“不,莺姐姐,你没有错,还是我太没有用了,如果...如果...” 崔莺莺意识到他可能要说出什么话来,当即喝止道:“三郎,你下年还有春 闱,你莫要忘了前程大事。” 卫晏不死心,再次问道:“你...真的忘了吗。” “是,我没有骗你。” 卫晏含泪傻笑道:“是啊,莺姐姐从来都不骗我,但我希望这次你...是骗我的。” 崔莺莺垂眸看了看自己手心里的桃枝,两三朵桃花孤零盛开,她道:“三郎,莫要在我院子待太久了,回。” 卫晏下意识伸手抓住她的袖子,指尖握出青白,低声呢喃着:“如果...如果楚子舟死了就好了。” “什么?” 崔莺莺并没有听到完整的话,便问了句。 卫晏死死盯着崔莺莺的面庞,用眼神在细细描绘着,他想要展开双臂抱住崔莺莺,想要对她讲出自己的心声,想告诉她不要丢下我。 但崔莺莺澄澈豁达的眸子,令他无法自私的做出这些冒犯她的举动,所以卫晏只能苦涩道:“莺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专心参加春闱的,但我想问你最后一件事。” 崔莺莺松了口气,这才对,先忙好自己的事业,再谈其他也不迟。“你说。” “你当初选择和我情断,这其中有文宣侯夫人的原因吗。” 崔莺莺听他见外的喊了“文宣侯夫人”,心弦一动,卫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与侯夫人的关系并不像表面的那么融洽? “对不起,我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崔莺莺倒没有说谎,她是真的不知道,所以卫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这眼眶里的泪水又滚了下来。 崔莺莺有些负罪感,瞧瞧自己把这孩子给气的,能把书中男主气哭的人,应该没几个... “莺姐姐,你说的话我都明白,我也都听心里了。你放心,我会做全准备迎接春闱。”说罢,他擦干了泪水,欲要离去,不过在卫晏走之前,他还是把袖里一直藏着的玉兔,塞在了崔莺莺的手心里,然后头也不回。 崔莺莺隐约看见了他眼里的水色,抿了抿唇角,还是心软的没有喊停他。 “这孩子...” 崔莺莺突然想起他那天出现在院子里的情景,威风凛凛的样子,倒把自己衬托的落了下风。谁知第二日,自己就把他给惹哭了。 哎,希望他是真的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去,好好参加春闱,等他真正的上了朝堂 后,兴许就不会再惦记着儿女情长了。 而自己也得去忙活别的事儿了,再住上一日,自己必须得回楚宅了。 省得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 在崔莺莺打算离开侯府的时候,没想到文宣侯身边的仆人向她送来了几份礼,崔莺莺不免问了句,这才得知是自己的兄长崔宇暄特意给自己送来的。 为的就是好好讨好楚家人,让自己的日子更好过些。 崔莺莺幽幽叹息,心里头有些堵,这位兄长也是极为出色的,可惜摊上了个渣爹。 文宣侯的嫡长子卫榷驾马前往送回楚宅,崔莺莺以为这是侯夫人的安排,觉得自己以后还是少骂她几句,毕竟有些时候她也是会办人事的。 不过卫榷很快就给她了一个正确的答案,笑说道:“今儿本该是三郎来送表妹的,但他临时有事就拜托了我来,这份礼是我送给表妹的,其余的是娘让我捎带来的,都不是很贵重,只是简单的一份心意,待会记得让丫鬟给你收起。”说到这里的时候,卫榷的神态愈发随和。 崔莺莺对这个温润如玉的大表哥还是很有好感的,点头应了一声。 随后崔莺莺便和卫榷见到了楚夫人,崔莺莺听着楚夫人的讨好,她的心思又走神儿了。 卫榷能来送自己,是故意来当靠山的,而这个靠山又是卫晏的安排。 崔莺莺叹了叹气,感觉欠卫晏的情份越来越多了,之前还说跟他见少联系,可现在又... 崔莺莺分出心神来应付楚夫人,而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年轻女子真是另外的儿媳妇,崔莺莺和她们眼神交汇了一下,随后轻轻一笑。 还是那句老话,渣男每次都能娶上好媳妇,真是不公平。 “表妹,记得好好养身子,别让我娘又唠叨你。” 崔莺莺弯起眼眸,道:“表哥,我晓得了。” 卫榷向楚夫人拱手,随后上了马潇洒离去。 楚夫人感叹道:“这卫世子风范真乃贵气优雅,莺娘呐,你可算回来了。” 莺娘不在家里,自己这心就静不下来,生怕子舟会出什么事儿,好在莺娘是个有分寸的,并没有在侯府多待。 14、第十四章 崔莺莺瞧见楚夫人脸色上的不悦,又想及这人就喜欢别人捧着她,便露出个好脸来,笑盈盈的模样,眉飞色舞甚是活泼,她指着从马车上卸下来的那些礼盒,说道:“这里有些是我兄长送来的,有些是姨母送的,专门让我给娘和嫂嫂们的。” 虽然崔莺莺心里有些心疼兄长的大花费,但为了避免落人口舌,也为了在楚宅过的舒坦些,这些身外之物,送就送了。 之前的崔莺莺对楚家的每个人都心藏怨恨,这很正常,毕竟是被楚夫人强迫嫁进来毁了自己的一生。因此落了个尴尬处境。 崔莺莺越想越觉得楚子舟不厚道,好歹原身嫁进来以后楚子舟的病情好转许多,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给崔莺莺留些脸面,可谁知道楚子舟一心只有那章嘉尔,让原身的存在成了个笑话。 如果不是楚夫人帮衬着,原身的处境只会比现在更艰难。不过即便如此,崔莺莺明面上的份例不缺,但下人们哪能不知道她的不受宠,所以各个都在私下针对她。 崔莺莺想到原主从前受得那些源自楚子舟的委屈,这红润的香唇就愈发弯曲上扬,笑得眉开眼似月牙。 原主的自暴自弃在崔莺莺看来只是一种保护,因为她如果不这样作妖,很有可能就会被楚夫人逼着同了房。所以她把楚子舟推的越远,那她就能越安全。反正楚夫人对待楚子舟和章嘉尔之间的事也是默认的,没了她,自然会有旁人去伺候楚子舟。 崔莺莺现在选择拉近关系,不仅仅只是为了让她日子好过,更是借机掌握更多话语权,等到和离的时候,她就能顺利些。 而且崔莺莺也不会忘记书里的那些剧情,在楚子舟死后,自己也将死在郡王府,所以只有和离才能逃开这中厄运。至于那该死的楚睿昌,崔莺莺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崔莺莺拉着楚夫人的手,另一边又语气亲和的与两个妯娌说话,她本身就生的明艳大气,这般张扬的笑着,宛若那最富丽娇艳的牡丹花,又因着她一直挂着笑脸,很少人能抗拒这种开朗大方,所以走完这条青石板路来到正院时,那楚夫人和妯娌 就被崔莺莺给哄的甚是亲昵。 “娘,这是我专门送您的宝石头面。” “大嫂,这端砚是我阿兄从徽州派人带来的,我呢,借花献佛,送给大嫂了,请大嫂一定原谅我之前的不懂事。” “二嫂,我晓得你最爱那苏绣,这素梅图留在我这里也不合适,毕竟我欣赏不来这绣面,绣活也不好,所以也就送给会欣赏的二嫂了。” 别看崔莺莺脸上笑着,其实心里心疼的很,崔家底蕴不多,能寻来这些好物件实属不易,但现在却要送给这群人,崔莺莺哪能不心疼啊。 这一番礼下来,每个人的态度都亲和不少,再加上有意和崔莺莺交好,很快就一口一个“三弟妹”,喊的甚是亲切。 楚夫人也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收到了儿媳妇的礼,她自然也会回过去。她之前心里还对崔莺莺有几分意见,觉得在这儿媳的眼里始终没有自己,好好的一个后宅妇人,出门一趟也不亲自对自己说一声,就只是派个丫鬟走一趟,真以为有个侯夫人的姨母就不可一世了么,可别忘了那侯夫人是嫡姨母,这再怎么亲,能有亲姨母好么。 所以楚夫人就等着瞧崔莺莺被侯夫人厌弃的那天,不过刚才听崔莺莺的口吻,楚夫人这个念头不由得动摇起来。 无论如何,这三儿媳还得好好供着,之前还能敷衍一下,现在可行不通了。 从前她的眸子死气沉沉,就算受了冷落也不会反对,因为她已经对万事不在乎,虽然楚夫人也有火气,但看在她能旺自己的儿子也就忍了。 可如今,那双眸子清亮透彻,整个人像是一朵被春雨救活的枯花似的,水灵灵的浑身透着鲜活气息。所以楚夫人也不愿意再做恶人,只要崔莺莺不再犯糊涂,她愿意好好对待这个儿媳。 在崔莺莺刚进门的时候,楚夫人也是愿意做那好婆婆的,可她整日没个笑脸,一看就是在心里怨恨着他们,所以楚夫人也就上了火气,故意给她一些难看惩治她,反正只要她不死,楚子舟就没有任何的事。 屋子里气氛热闹,崔莺莺她送出去了一些礼,拐着弯又收回了一些。 所以当她回了自己的院子,然后开始清点东西的时候,小声说了句:“还 行,没赔反倒赚了。” 水莲送走了那几个帮忙抬礼的下人后,关上了院门,她并没有留意到那边有一角衣衫掠过,她回到了屋子对崔莺莺说道:“少夫人,瞧瞧另外的两位少夫人身边的丫鬟,你可不能再说奴婢之前的话是错话,当主子的哪能只有奴婢一个丫鬟呢?” 崔莺莺点点头,“我也不瞒水莲你,丫鬟必须要挑几个,但不是现在,等下次管家再采买丫鬟的时候,我再去挑。” 水莲也不是个傻子,她听了崔莺莺这番话,眼神动了动,说道:“也好,反正奴婢又不是个摆设,肯定会伺候好少夫人的。不过少夫人在闺中不是有丫鬟吗?怎么不将她们带来,总归是自己人。” 崔莺莺心想:那可是男主送来的丫鬟,她哪敢继续用啊,别等会真被人发现了什么事情。 不过水莲的话也让她很是纠结,在楚宅里前有狼后有虎,没个心腹用起来还真觉得缺了点什么。让她新收个丫鬟来培养成心腹,简直太浪费心神了,要不然等下次回了崔家再说。 崔莺莺眉眼间露出几分疲惫神色,水莲忙说道:“少夫人劳累许久,要不要去浅眠一会?” “我正有这个打算。” 崔莺莺起了身,反正在自己的屋子里,也没有旁人在,便抬手取下定发的发簪,如瀑黑发散下,因为盘着发所以发尾带着微微的小卷,她用手指穿过发丝,慵懒地说道:“你也去歇着,到了用膳时再来喊醒我。” 从水莲的角度而看,正好看见崔莺莺那精致的侧脸,她眼角的那一点泪痣妩媚动人,红润的唇瓣勾起,她那流畅的下颌角微微抬起,好似在等着一双大掌将面颊托起,如同最珍贵的宝物,小心翼翼的对待着,唯恐出了什么差错。 水莲被自家少夫人的容颜所惊艳,小脸红扑扑的,匆忙应了一声,转身就跑,失了平时的稳重。 — “三郎,怎么闷闷不乐的?” 卫祈敲了敲茶几,发出闷响来,卫宴从自己的玉雕中抬起头来,说道:“我没有。” 卫祈见他神情严肃,说的好像跟真的似的,便笑道:“咱哥俩从小一块长大,你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不开心,你二哥清楚得很。” 卫 宴见他实在唠叨,干脆把刻刀什么的全部放回了匣子里,说道:“你这次送我回国子监,娘没有说你?” “她说她的,我玩我的咯。”卫祈不是个太过严谨的性子,混吃等死是他的人生目标,反正他上头有个兄长,有卫榷顶着,文宣侯夫妇也不会对他多严苛。 卫宴抿起唇,明亮的眼睛蒙起一层黯然,他掀开车帘望了望窗外,看见了一家熟悉的铺子,下意识的想给崔莺莺买一些,可...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了资格。 “三郎,你...是不是心悦表妹?” 卫宴目光投向他,声音压得低低,说道:“二哥,别胡说。” 卫祈混不吝地摆摆手,笑叹道:“咱哥俩谁跟谁啊,有没有外人在,这话说了你知我知旁人都不知。” 卫宴偏过头去,沉默不语,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但卫祈敏锐的感觉到他刚才的话是正确的。 卫祈双手抱头,倚着车壁,道:“三郎,无论如何表妹始终已经是成了亲的人,你若是真的为她好,就离她远一些,这世道对女子总是不公,咱们当亲人的,总不能害了表妹。”说到这里,卫祈笑了笑,只不过笑得有几分嘲讽。“不对,我...好像是做过一件对不起表妹的事儿。” 卫宴这下终于将目光锁定了他,冷静的等待着卫祈的下一句话。 “半年前,好像是表妹快要成亲前的时候,她身边的秋白来侯府了,看样子应该是找你的。不过我那时碰巧遇到了她,秋白就告诉我,她想见一见你,有事对你说,希望我能帮她转达话。” 卫宴直起身来,眼神泛起波澜,道:“我怎么不知道此事?” 卫祈尴尬地抓了抓脸,闷声说道:“我...我那天贪嘴喝了些酒,便忘了这事,我也一直没想起来,直到我这次见表妹身边换了丫鬟,因为之前表妹来的时候我也没见到她,所以就想着是不是我的原因让表妹把秋白给换了旁的丫鬟。” 卫宴乱了心神,他深知秋白来找他一定是得了崔莺莺的吩咐,可谁知中途出了卫祈的这个意外,卫宴眼神有几分发狠,道:“二哥,你害惨我了!” 他猜不到秋白那次是不是和崔莺莺的亲事有关,也猜不到是不是和崔莺莺坚决和他 断情有关。但卫宴却笃定,正因为他那次未如约而至,才会让崔莺莺对他彻底放下,以至于如今连他们之间的感情都忘了一干二净。 “停车!我今日不回国子监了,送我回府。” 卫祈连忙道:“不是,那你明天能赶的回去么?” 卫宴眼神暗沉无光,瞥了他一眼,道:“连夜出发便是。” “那你这现在打算是回侯府吗?” 卫宴掀开车帘,冷声道:“不,去崔家。” 卫祈唉声叹气,这可怜的马儿,今天怕是歇不了咯。 “二哥,这笔帐,咱们好好算算!” “......”我也不晓得会忘了啊,要不然当初我干嘛揽这事呢? 15、第十五章 卫宴口中所说的崔家,自然就是崔莺莺的娘家,那里距离长安并不算远,卫宴看着渐渐变黑的天色,他焦急的情绪愈发强烈,忍不住再次催促了一声车夫。 卫祈自从被卫宴凶过之后,他整个人就蔫蔫的,明明一个身量颀长的男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抱着双腿就缩在角落里,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三郎,你就别催他了,就算马有四条腿,也耐不住你这么催啊。” 夜色为他披上一层浓色的外衫,卫宴单手放在窗口,没有分出任何的余光去理会卫祈,他的这种把戏,卫宴从小看到大,都已经习惯的知道他下一句话要说什么了。“你给我闭嘴。” 卫宴的嗓音是已经变过声的,所以并不难听,透着少年特有的清爽感,不过他此时的心情不算愉快,因此听起来格外的不耐烦。 卫祈伤心极了,如果给他一张手帕,他估摸着都擦出眼泪来。“三郎,你变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牙齿漏风的小屁孩了。” 卫宴这时终于扭了头,眼神颇为无奈,说道:“二哥,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卫祈眼见他不吃这一套,脸上的表情瞬间就换了一换,卫祈爬了起来,来到了卫宴的身边,哥俩好的蹭着他的肩膀,瞅着卫宴那精致俊秀的侧颜,羡慕的看着卫宴那浓长的睫毛,抱怨道:“你说你一个男子,眼睫长这么长作甚?”他抱怨归抱怨,但卫祈也不得不承认,在整个文宣侯府里,没有人能比卫宴长得还要出色,真不知道他的双亲长得是何模样,竟然能生得如此一个俊逸儿郎。 卫宴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满是警告。 卫祈投降,选择闭上了嘴巴。 终于,马车来到了崔家门口。 卫宴二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随即敲了敲门,一个小厮打开门一看,发现竟然是文宣侯的两位公子,他连忙行李,卫祈扯住了他的手臂,直接说道:“别整这一套了,啰嗦。你家公子在吗?” 小厮点头:“公子在呢。” 卫宴松了口气,在家就行,这样一来最起码有个借口来崔家。 兄弟俩对视一眼,在小厮 的带领下进了院子,刚进门就闻到了一股苦涩的药味,卫宴眸子一凝,询问道:“这是谁病了?” 小厮不假思索的说道:“这...是夫人的药,病了有一段日子了,老爷一直都很担心夫人,就连公子也请了名医而来,可惜没什么效果,夫人这病始终不见好转。” 卫祈也没有了笑脸,他和卫宴有着一样的神情,皆是担心,因为他们两个从未听任何人提起崔夫人的病,就连崔莺莺也不曾提起。 很快,得了消息的崔宇暄赶了过来,他见到卫宴和卫祈的时候相当惊讶,但想到他们两个如果没有要事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间段来,便意识到会不会和自己的妹妹崔莺莺有关,所以崔宇轩当即问道:“是莺娘出了什么事情吗?” 卫宴摇摇头,解释道:“不是表姐的事情,再者,姨母的病,你怎么不向我们知会一声?” 崔宇暄眼神波动,哂笑了一声,顾而言他,轻捶了一下卫宴,“差点吓坏我了,那丫头好久没往家里捎信了,我这边也走不开,等娘的身子好些,我便去长安探望探望莺娘,她那性子报喜不报忧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一直很慌静不下来,哎。” 卫祈想要告诉他崔莺莺近来的情况,但被卫宴的一个眼神惧的乖巧闭嘴,卫宴向他问起秋白,说是有话想要问一问她。 崔宇暄面容清秀,和妹妹的艳丽大气不同,他稍显温润柔和,不过他的性子却是刚毅果决,和他的父亲崔启明倒是一个对比。“秋白?她就在我娘的屋子里,我派人给你喊她。” 一口清茶刚刚下肚,秋白便来了。 “公子,你找奴婢?” 崔宇暄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是我找,是别人找你。”他指了指另外的方向,秋白抬起头来,这才看见了面色淡淡的卫宴。 卫祈机灵的放下了茶盏,一手揽着崔宇暄的肩膀,说道:“表哥,你带我去见见姨母呗,我也挺担心她的。” 崔宇暄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二郎你与三郎到底要做什么?神秘兮兮的,别拿我娘当借口,快点说清楚。” 卫祈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他总不能出卖自己的弟弟,说他对你已经成了亲的妹妹有念想?他是个离经 叛道且护短的人,自家弟弟有这念想也不能说好或者不好,反正三郎有分寸,不会做出逾越的事情,但别人可不会这么认为。所以卫祈自然不会说出这件秘密,装傻充愣先把崔宇暄给糊弄过去再说。 没了他们两个,卫宴直接问了秋白,语气带了些焦灼,道:“秋白,半年前你为什么要去文宣侯府?” 秋白抿了抿嘴角,看了卫宴一眼,随后低头:“三公子,如今姑娘已经出嫁,往事重提,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只有对姑娘的二次伤害。” 卫宴神色愈发冷峻,望向秋白的眼神充满了寒意,他固执地解释道:“并非是我不去,而是二哥忘了这件事,我是在今日才得知了此事。秋白,告诉我。” 秋白跪在了地上,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模样,道:“三公子,姑娘将奴婢和意雪留在了崔家,这其中的含义,你难道真的不懂吗。” 卫宴握紧拳头,他一向温柔多情的眸子此时什么情绪都没有,他冷声道:“从一开始,断绝关系的人是莺姐姐,不对我解释的依旧是她,我想得到一个答案,真有那么难吗?我不是莺姐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我有权利知道这一切的事情。” “她崔莺莺既然敢来招惹我,后果就要自负!”这一声说的狠戾又缠绵,他眸色漆黑阴沉,眉宇间蕴着一层幽怨,使他看起来仿佛被郁色笼罩。 秋白面不改色,道:“姑娘的事情,奴婢不敢泄露,这也是三公子你当初将奴婢送来姑娘身边时的吩咐,请三公子恕罪。” 茶盏被卫宴摔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破碎的残渣划过秋白的侧脸上,留下一道红色的痕迹,卫宴居高临下地睨看着她,道:“你想回到莺姐姐身边吗。” 秋白摇摇头,说道:“姑娘是不会留下奴婢的,毕竟...奴婢与雪意皆是公子所送。” 卫宴眼神一凌,残破的心再次被她的话所伤,卫宴冷笑着:“她会留下你们的。” 秋白抬起眸子,反问道:“公子如此肯定?” 卫宴起身,走到她跟前,道:“我自有自己的法子,莺姐姐失忆了,对我和她之间的事全部遗忘,只记得我是她的表弟,仅此而已。她如今在楚家的日 子并不好,所以你和意雪必须要回到她的身边去。你们两个有能力护住她,我也能放下心来。而你们这次不仅要护着她,还要用心的劝她和离。” 秋白难以置信,失了从容,问道:“姑娘她...失忆了?” 卫宴弯下腰,长发从肩头滑落,他微微侧脸,挑起那眼角眉梢,露出些许邪气,道:“留在莺姐姐身边后,她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三公子,你这是要奴婢背叛姑娘?”秋白面无表情,质问着他。 “既然如此,那你们便去死,没有用处的东西,留着作甚。”他不冷不热的说道,看着秋白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死物,他从百福堂挑来这二人可不是留着跟他作对的,他需要的只有顺从。 秋白软了身子,道:“奴婢遵命。” 卫宴笑了,“那活命和坦白,你选择什么。”他指的自然是半年前的事情。 秋白咬了咬牙,道:“奴婢只是听从姑娘的吩咐,求三公子不要为难奴婢。” 卫宴轻哼,“杀了你们两个,莺姐姐怕是要跟我拼命,就饶了你们这次。”说罢,抬脚离去。 秋白趴在地上喘着气,晦涩难懂的眼神投向卫宴的背影,秋白抿了抿唇角,长叹一口气。 离去时,崔宇暄的眼神始终盯着卫宴,让他很是不自在,卫宴猜测或许是他听到了自己和秋白的话,可看着卫祈的神情,好似并不是这回事。 所以,崔宇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对此,卫祈给了答案。 “也没什么,就是表哥一直追问我你为什么要留秋白说话,我就随便捏了个谎,说是你对秋白有意,但被秋白拒绝了。” 卫宴生平第一次觉得有人竟然能这么可恶,卫宴二话不说,把卫祈撵下了马车,然后道:“咱们走,得赶回国子监。” “喂!卫宴!你谋害亲哥啊!” —— 崔莺莺这日起了个早,没别的原因,只是前天她收到了一张让人意想不到的帖子,李杏儿想来见见她,对此,崔莺莺自然不会反对。 刚用完早膳,楚夫人身边的刘嬷嬷就闻着味的赶了过来,只因李杏儿的身份,所以楚夫人格外郑重,生怕崔莺莺这边太简陋又或是没招待好李杏儿,就派了刘嬷嬷暂时伺候 一日。 “少夫人,老奴有事要对你说呢。”这人长得和气,脸庞圆润白皙,身上的穿戴也不是个普通的嬷嬷能穿得起的。 崔莺莺道:“什么事?” 刘嬷嬷皱着眉头,一副给她操心的模样,说道:“少夫人身边的丫鬟还是太少了些,不如先让老奴给你安排几个使唤?省得李姑娘以为咱们楚家没好好招待她呢。” 给自己身边安排人?崔莺莺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了她,她笑道:“巧了,我也正有此意呢,不过刘嬷嬷的好意我还是心领了,我本有两个贴身丫鬟,在我出嫁时有个得了风寒,我担心会给楚郎过了病气就没让她们陪同,我这人又喜好清净所以身边就留了一个水莲。这嫁人和在闺中还是有些不同的,我现在也意识到了这点,就想着再把那两个丫鬟带来,刘嬷嬷觉得可好?” 刘嬷嬷面不改色,声音愈发和蔼,道:“好,好着呢。” 崔莺莺垂眸一笑,再让你们安插进来人,那自己还活不活了? 不过,将秋白和意雪这两个丫鬟带在身边,总有一种重新和卫宴续上联系的感觉,崔莺莺扯了扯嘴角,瞎想什么呢,自己可真自恋。 16、第十六章 在崔莺莺面前,刘嬷嬷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刚才试探的那一番话没能得到回应,刘嬷嬷就晓得崔莺莺的想法,所以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屋子,她这一走,水莲就忍不住向崔莺莺说了几句,她皱着眉心,瘪着嘴,看样子对刘嬷嬷没甚好感,崔莺莺乐得听她向刘嬷嬷挑刺儿。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丫头对人如此嫌弃的,她是不是欺负过你?”崔莺莺捧着茶杯子,与水莲询问着她。 水莲犹犹豫豫,一脸不知道该怎么诉说的表情。 崔莺莺心领神会,反问道:“该不会是和我有关系?” 水莲点点头,说道:“奴婢之前也不敢在少夫人面前提嘴,主要是怕少夫人伤心,但奴婢没想到刘嬷嬷脸皮竟然这么厚,装的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崔莺莺感兴趣了,她笑问道:“那你这次快说说,她到底怎么招惹我了。” “公子身边的紫苏是刘嬷嬷的干女儿,为了这个干女儿她可是煞费苦心,奴婢有一次去后厨那里端菜,就听见她们两个碎嘴,真真是干啥啥不行,就会在背地里说人。” 崔莺莺恍然大悟,她心里淌过一阵暖流,“我想起来了,有次你红着眼回来,我问你你也不说,就低着头擦眼泪。” 水莲害羞地抓抓脸,“奴婢没吵赢她们,所以没好意思讲出来。” 崔莺莺还是蛮庆幸在楚家能有这么个贴心的丫鬟,崔莺莺弯起眸子,道:“傻丫头,这事儿我心里清楚,刘嬷嬷那老货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娘身边有几个心腹嬷嬷,派谁来都行,为何她一个对我心里不满意的人会来我这院子呢?估摸着是想做些事情,你这今儿个帮我盯着她,倒要看看她想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水莲当即严肃地点头,说道:“少夫人请放心!” 崔莺莺笑着安慰道:“也许是我多心了,你别太紧张了。” “嘿嘿。” 崔莺莺看着水莲,心里却想着崔家的那两个丫鬟,相对于被旁人安排丫鬟,崔莺莺更愿意把之前的秋白和意雪留下,等下次回崔家了,就把她们两个带回来。 “少夫人,前院来人,说是李姑娘她 们到了。” 她们?崔莺莺起了身,该不会桃杏两个一起来了。 崔莺莺照了照镜子,没有白费自己这段日子的滋养,整个人面色红润,不见之前的丝毫病容。“水莲,陪我去见见李姑娘。” 果然如她猜测的那般,除了李杏儿,还有李桃聘。崔莺莺一看见她,就觉得她脸上的笑容属实虚伪,当你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做什么都是错的,崔莺莺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楚少夫人,几日未见,愈发美丽动人了呀。” 李杏儿抿抿嘴角,眉心的那颗痣令她清雅,李杏儿对崔莺莺歉意一笑,她最开始就打算一个人前来,谁知道李桃聘缠了上来,她就算想拒绝也不行,这次自己没有对崔莺莺知会一声就带了她,也不晓得会不会惹得她生气。 崔莺莺目光和李杏儿对视着,浅浅一笑,左眼角的泪痣添姿加艳,李杏儿忽地就松了口气,没生气就好。 李桃聘没有留意到她们的眉眼交流,走到崔莺莺身边,想要拐着她的手臂,但崔莺莺抬手撩发,正巧避开,“咱们回院子里闲聊,娘早知你们要来,便让后厨做了不少拿手的糕点,待会儿可要尝一尝呢。” “咦?楚夫人可真是贴心,就像我娘说的那样,是位好婆母呢,和安伯母一样呢。”她说的安伯母自然是文宣侯夫人。 崔莺莺眼底笑意更浓,恶心谁呢? 李杏儿开口道:“崔姐姐这院子的布置的和侯府的差不多呢。”她故意不和李桃聘喊一样的称呼,便喊了”崔姐姐“。 崔莺莺一愣,经她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前几日让下人收拾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想起来侯府的布置,就是随口一提而已。 李桃聘听到这话时,忍不住就撇撇小嘴,但她面颊白嫩眉眼娇俏,做出这动作来不会让人觉得不喜,“杏儿姐姐,这你就不知道了,楚少夫人对待院子可挑着呢,当初侯府的那院子还是卫宴哥哥给她跑前跑后的布置呢。” 随着她的话,崔莺莺脑海里飞快的闪过几幅画面,有自己的笑脸也有卫宴的笑容,就连自己闺房的那梳妆台好像都是卫宴让人去订做的。 崔莺莺是真的笑不出来了,觉得诡异极了,自己脑海里 为什么会出现这些画面? “崔姐姐?” 崔莺莺拧起眉心,回了神,“并不是我挑剔,当初那院子本就是长久无人所住,所以有些物件都老了,裂了缝,二表哥与三郎那时无事,便帮我安排了事宜,我倒落了个空闲。”她这番话算是在解释,可李桃聘压根儿就不信,但瞧着崔莺莺神情淡然,她也不愿讨嫌,就笑着夸了几句卫宴。 李杏儿没忍住就呛了李桃聘,瞧着是个高雅温柔的模样,但脾气可不是如此。 “行了,知道你和卫三郎关系甚好,夸一句就算了,你一直夸,算是个什么意思?” 李桃聘瞪圆了眼睛,完全没想到会被李杏儿责骂,她瞬间红了眼,垂下了头,说道:“卫宴哥哥,本来就很好嘛。” 崔莺莺扶额,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迷妹吗? 李杏儿咬了咬唇,每次自己说些正常的话,李桃聘就一副要哭不哭可怜巴巴的表情,李杏儿好似一拳打在棉花呢,有气也使不出来。 “水莲,去把新出炉的糕点拿来给两位尝尝。”崔莺莺可没心思去给她们两个人解围,她自己还是满脑子浆糊呢。 李桃聘见状,怨恨的磨了磨牙齿,自己都快要哭了,她难道没看见吗?作为主家不应该安慰安慰自己吗?为什么崔莺莺总是这么自私! 李杏儿目光一闪,松开了自己紧握的拳头,还好崔姐姐不像家里人。 大概是为了回呛李杏儿,她又故意讲了许多关于文宣侯府的事情,不仅仅只有卫宴,着实把李杏儿给气得心里很是憋屈。 不过这次崔莺莺并没有因为李桃聘的话再想起什么,就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她吃着酥脆的糕点,托着腮,倒有几分慵懒。 崔莺莺在这时却留意到了一点,那就是李桃聘很喜欢这碟红豆酥,不像李杏儿似的几个糕点来回尝试着品味。 用吃的堵住她们的嘴巴,可算是获得了一份宁静... “对了楚少夫人,再过几日就是百宝阁的拍卖场会了,你要一同去看看热闹吗?卫宴哥哥有人脉,能帮我搞来前排位置呢。” 崔莺莺摇摇头,“不了,再过几日就是我娘的生辰,我得回去一趟。” 李桃聘眼睛一亮,她不在长安可真是个 好消息。 “伯母生辰?” 崔莺莺笑了笑:“对的呢。” 这时,水莲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附耳在崔莺莺的耳边说了些悄悄话,崔莺莺黛眉轻扬,“嗯”了一声。 刘嬷嬷这时候不老实的在院子里待着,跑去找紫苏做什么? 原来紫苏早就对章嘉尔不满,因为她对楚子舟的叮嘱,现在紫苏都没办法近身伺候他,所以紫苏就想让干娘刘嬷嬷给她想个法子,杀杀她的威风。 刘嬷嬷倒是有个主意,她不想让楚子舟独宠章嘉尔,这样一来紫苏根本就没有出头之日,所以她就打算去楚夫人耳边吹吹风,告诉她如果楚子舟能回院子和崔莺莺同住的话,兴许病能好的更快。刘嬷嬷她敢打包票。楚夫人和楚子舟是绝对不会拒绝这个提议的。到那时,就算章嘉尔再怎么上蹿下跳,也无济于事。 不过在这之前,紫苏得来到崔莺莺身边当丫鬟。只要紫苏表表忠心,会帮着崔莺莺固宠,毕竟紫苏留在楚子舟身边多年,也是有几分脸面的,没有哪个女子不渴望得到郎君的宠爱,所以刘嬷嬷笃定崔莺莺是不舍得拒绝紫苏的这个诱/惑。 如果紫苏一直待在楚子舟那里,他为了章嘉尔肯定不会把紫苏给收下的。 刘嬷嬷她煞费苦心,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没想到出师不利,直接被崔莺莺给堵了死路。 人家压根不愿意收下丫鬟,刘嬷嬷被她甩了脸,也是心情极其不爽,她可是楚夫人身边的心腹,一个不得宠的少夫人竟然得罪她,真是不长眼,活该她坐冷院。 崔莺莺又不是她肚子里蛔虫自然不晓得刘嬷嬷心里的主意,所以当她得知此事后,恨不得直接撕烂刘妈妈的那张烂嘴。 当夜,崔莺莺做了一个梦,她第一次梦见了卫宴,他眼神缱绻柔情,双手托着一支玉簪,在得到崔莺莺的一个允许的瞥目时,他喜上眉梢,小心翼翼的将玉簪戴了上去,乌压压的黑发与白皙温润的玉簪,好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而崔莺莺也感受到了他指尖的发烫和颤抖,笑得花枝乱颤,指着卫宴的脸说道:“三郎,你面色羞红的模样,真是秀色可餐。” 突然,画面一转,卫宴红着一双好似滴血的眼眸,她 控诉道:“崔莺莺,你真是好狠的心!” 崔莺莺额发浸着汗水,呢喃道:“不是的,不是的。” 她心口痛的厉害,正因为如此,终于从梦里挣脱,彻底醒了过来。 娘啊,怎么觉得自己像是个...渣女。 —— “夫人,将军夫人的外戚捎带来一些特产,所以将军府的人也送来了一些。” 文宣侯夫人嗔怪道:“柔心还是这般体贴,这东西不在于精不精贵,得看心意呢。” 曹嬷嬷也颇为赞同,不过她又问道:“里面有份腊肉,二公子最爱吃,老奴要不要叮嘱后厨的人先做一份?” 提起这个儿子,文宣侯夫人下意识地笑了起来:“还是你想的周到,那浑小子就爱吃荤,打小就不爱素。得亏出生在权贵之家,要不然他可怎么办哟。” “对了,吩咐后厨给大郎炖上养品,昨儿侯爷的属下献上来的,这忙得倒把正事给忘了。” 曹嬷嬷笑着应着,这前面两个儿子都说过了,就剩下了这卫宴,曹嬷嬷好奇文宣侯夫人会说什么,毕竟她的这位夫人一向会装着面上的柔善。 “至于三郎,他打小就好养活,今儿他也从国子监回来了,他不是喜辣?让后厨做道辣子□□。” 门外走廊上,卫宴停下了敲门的手,他垂眸一笑,还好自己从来都不期望什么。 从前,第一个知道自己不吃辣的人,便是莺姐姐,如今,她...反倒将自己给忘了。 “三郎?怎么不进去?” 卫宴抬头,道:“大哥,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先回一趟院子。” 卫榷不疑有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 当卫宴走远时,还隐约听到了侯夫人的责怪声,不用想就知道在怪他为什么来了又走。 卫宴嗤笑不已,再等等,自己就可以搬离侯府,彻底离开这里。 17、第十七章 卫宴从国子监回来之事,除了卫祈追着他问了几句外,旁人似乎并不关心他为何会回,毕竟现在的国子监还未到休期。外人只知卫宴能进国子监,这其中是文宣侯出了力,可是当初卫宴考进国子监能得到太傅青睐,这都是全靠的他自己,至于文宣侯,不过是给他一个引荐的名头。 他此时在正院用膳,听着文宣侯夫妇对卫榷与卫祈的问话,卫宴面不改色,细长白皙的手指剥着虾,整个人看起来专注极了。有时卫榷会笑着将话引在卫宴身上,但文宣侯夫人圆滑的收了尾,唯恐会让文宣侯对卫宴更加在意。 文宣侯夫人的余光观察着卫宴,这般细细观察,只觉得卫宴容颜比上一年更为出色,整个人斯文贵气,即便是没有被用心教养,但他的仪态却优雅,这种认知令侯夫人愈发不满。 再过几年,怕是大郎的风头都要被他所压制。 侯夫人心中的一个决定更是坚定不移,当初一灯大师说只要大郎安全度过二十岁生辰,那便可一世平安,再过半年便是他的生辰,到那时,自己给他随便指一门亲事,将他分出去,就当是一门旁支处着即可。 侯夫人又想到薛柔心的女儿李桃聘对卫宴的态度,不由得沉下了脸,那丫头如果是真的将军之女该多好,这样也不用让自己担心她配不上大郎,可惜,她就是一个孤儿,虽然现在还被柔心他们宠爱着,谁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对亲生女偏心,所以侯夫人并不希望卫榷娶了她。不过就算侯夫人嫌弃李桃聘,这也不代表她愿意让卫宴娶了她,卫宴日后的妻子只能是小家小户,断不能高过自己儿子的妻子。 说起小门小户,侯夫人则想到了崔莺莺,当初她就是一个好的人选,要不然侯夫人也不必时常接她来住,可..那时自己拿着她的八字去找一灯大师的时候,却被告知娶了她会家宅不安,但配上楚子舟倒是绝配。经过当年一灯大师的指点,侯夫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就连楚夫人也咬着牙信了他一次。 如今祸乱家门的崔莺莺被自己给解决了,还得了楚夫人一个大人情,侯夫人觉得自己给 庶妹的添礼还可以再丰厚一些。 她心里的这些算计,卫宴自是不知晓,所以他现在用完膳后,打算出门。 文宣侯喊了他一声,卫宴跟着他去了书房。 文宣侯是个很有威严的男人,因善武,所以身材魁梧,但他模样却很儒雅,倒不像是个武将。 “三郎,翰林院那边你可有意向?” 这话便是在告诉卫宴,他可以靠人情将卫宴提拔重用。 卫宴拱手,笑谈道:“爹的好意我心领了,爹如今是朝中重臣,不能因我一点小事就落人口舌,如今我在国子监甚是顺利,只待春闱下场,便可得知我这些年的苦读是否有成效。” 文宣侯眸光一闪,对卫宴更是欣赏,但心中有些惋惜,如果他是自己的亲子该有多好,不过这孩子是有功的,日后自己绝对不会亏待他。“可,既然如此我也不强迫于你。不过你如今也有十六,亲事是该安排上了。” 卫宴声音不由得拔高,面上的笑容深邃,道:“爹,三郎一心只有仕途,必先立业后成家!” 文宣侯接连被他婉拒,面带不悦,声音冷沉,道:“三郎有个有大主意的人。” 卫宴腰背弯下,垂下了头,神情不卑不亢,未再言语。 “下去。” “是。” 待卫宴离开书房后,文宣侯低声道:“不知好歹。” 不过文宣侯并没有再等回卫宴,因为他说是有事,这两日就不归了。 他去了何处,侯府的人并没在意,仿佛有他没他,日子照样都是这么过着。 —— “莺娘,子舟身子不宜奔波劳累,这次就不能陪你回娘家了,你莫要往心里去。”楚夫人拉着崔莺莺的手,柔声的安慰着,至于楚子舟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去,崔莺莺的心里跟明镜似的。 崔莺莺想到水莲跟自己告状,说是往楚子舟的院子经过时,都能听见他与章嘉尔的欢笑声。对此,崔莺莺巴不得他被章嘉尔缠的分不开身。 “没事的娘,只是回一趟娘家罢了,只要我回去便行,谁让我娘最想见到是我呢。” 楚夫人笑容讪讪,崔莺莺笑了笑,又说道:“娘,那我便走了。二位嫂嫂再见。” 崔莺莺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水莲放下了车帘,随着马蹄 声与车轮的辘辘声,逐渐远去。 金巧蔓有些羡慕她,其实她也很想回娘家。 楚夫人低喃道:“莺娘这一走,我心里就不安生,徐嬷嬷,你去让子舟来正院,我得好好看照他。” 金巧蔓掩嘴一笑,子舟可没兴趣跟你待一起,人家要的可是青梅。 大嫂赵慧慧捣了捣她,小心被婆母给看见了。 这一路回娘家,崔莺莺的心情是既忐忑又担心,不过她很快就振作起来,连身边的水莲都没有发现不妥,那应该是不会被人察觉到的? “少夫人,喝口茶润润喉。” 水莲贴心的伺候着,然后掀开窗帘看了看后面的马车还有马车两侧的护卫,她这才放下了心,水莲说道:“还好护卫多,要不然奴婢真担心那辆马车里的物件,毕竟有夫人给的,也有侯夫人的贺礼,可不能出半点意外。”说完话又赶紧“呸呸呸”,“瞧瞧奴婢说的这话,神仙勿怪,保佑咱们平平安安。” 崔莺莺忍不笑出了声:“人这么小没想到操的心还挺多。” “嘿嘿。” 但这快要入夏的天气,变化无常,明明之前还是晴空万里,突然刮来一阵风后,护卫察觉不妙,似要下雨的样子,便禀报给崔莺莺,“少夫人,这看样子要下大雨,为了安全,属下觉得最好还是就近找个庄子借着避雨,说不定雨很快就停了,毕竟来的快也去得快。” 崔莺莺没有反对,马车便停在原地,几个护卫向四周探查,看看哪里有避雨的地方。 可老天爷没有给他们面子,雨突然如黄豆般大小落下,随后变成大雨。 “少夫人,那边有庄子,我们去那边!你们坐稳,车夫快点往庄子赶!” “不好,车轮陷进泥里了!” “少夫人,只能劳烦你下车了。”护卫小心翼翼地说道。 崔莺莺从窗口看见了几步远有个遮雨的地方,自己跑过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好,水莲随我下去。” 不过,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崔莺莺面前,从远处的黑点逐渐呈现出来他的模样,“表姐!” 他风尘仆仆,一身简陋的蓑衣,从马上一跃而下,向崔莺莺递来一把油纸伞,上面还有温度,未见任何的雨水。 崔莺莺顾不上多 问,急忙打开油纸伞,将她与卫宴装在伞下,雨水滴答滴答,敲的人心惶惶,她有太多的话想要问出来,可看到卫宴那张带着笑的面庞时,眸光一软,随后向前迈步,踮起脚尖,属于她的芳香一瞬间的闯进了卫宴的鼻尖,萦绕着他。而崔莺莺的手指抓住草帽扣在了水莲的头上,然后眸子瞥向卫宴,看见他鬓边发丝被雨水浸湿,分明是个少年,可他的眼神与气势,却又让崔莺莺感到...心安。 “三郎。” 有着油纸伞的遮挡,亦或是蓑衣的遮挡,给卫宴有了一个错觉,再无旁人可以打扰他们的错觉。 那双记忆中总是充满笑的桃花眸此时一片黑沉沉,专注的近乎于深情。 崔莺莺有些许惧意,忍不住退后几步,但泥土泥泞,卫宴怎舍得脏了他那双绣鞋,便抓住她的纤细手臂,“莺姐姐,别动。” 崔莺莺抬起眸,蹙起眉心,似是嗔怪,又似是无奈,“我不动便是,你松开。” “那离得近些,伞就这么大,别被淋住。” “...啰嗦。” 感觉到她的靠近,卫宴露出藏不住的笑容,眼睛熠熠生辉。 “...傻子。” 跨别多日,再听见她说自己“傻子”,卫宴竟有些鼻酸,可更多的还是让他那干涸龟裂的心田好似被蒙蒙春雨浇灌,让早已枯死的幼苗,再次生长,如同从前。 崔莺莺伸手,接住了一滴水珠,晶莹剔透。 “它...是雨水。”卫宴道。 分明没有温度,但崔莺莺却觉得灼烫。 18、第十八章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天色阴沉沉的,好似一墨池,而那黄豆大小的雨点也将树枝嫩叶给敲的越来越垂落。楚家护卫寻找到的那户庄子的管家也是个好相处的,一见他们狼狈的模样,便让自己的媳妇儿去煮姜汤,他又听说后面还有位夫人,管家也不好出面,就让自己的女儿去接应崔莺莺,护卫连声感谢,蹲在马车边拧着身上已经被雨水浸湿的衣裳,笑骂着与管家说道:“这天气还真是变化无常,那雨点子打在脸上生疼呢!” 管家年长几岁,笑说道:“我之前是个庄稼汉,全靠老天爷过活,所以这天气我还是能看出一二,今儿,这雨怕是要下一整晚,你待会跟你的主家说上一声,暂留下来。” 护卫抬头瞧了瞧天气,他也觉得这天怕是要下一夜,便点了点头,又向管家讨了几个看天气的法子。 管家没忍住随口问了几句他们的身份,护卫笑了笑没有全部说出,只是简单说了几句护送夫人回娘家,至于崔莺莺的身份,他守口如瓶。 管家也觉得自己话问的有些多,憨笑着说道:“我婆娘做的姜汤可不错呢,待会可要多喝些,你们这些护卫身体可不能出差错,要不然会惹主子们不悦的。” 护卫笑说:“是这个理儿。” 之前有一辆马车陷进泥里了,当护卫推出来后,崔莺莺在卫宴的照顾下,再次坐上了马车,她此时也有几分狼狈,身上浅蓝色的裙角都洇出了水色,水莲见状便拿手帕擦拭着拧水。崔莺莺探身,掀开窗帘,垂眸看着卫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将手里的油纸伞递给了他,崔莺莺的眸色温柔,带着包容,让卫宴不由得咧嘴一笑,就连额头留下来的雨珠都不曾在乎。 “快撑起来,雨越下越大了。”崔莺莺并没有在这个时机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其实崔莺莺心里似乎有了一个猜测,因为之前卫宴骑马来的方向,正是崔家所在之处,又想及他与崔宇暄之间的关系,许是早前就到了崔家。 但崔莺莺不敢深想,因为卫宴在大雨中出现,他究竟为谁而来,这个答案崔莺莺只能暂时不去想 ,她觉得自己真的承受不起他的这份体贴。 崔莺莺苦涩地扯了扯唇角,余光扫了一眼卫宴,看见他已经乖巧的打开了油纸伞,便放下了窗帘,同时她的眼睫也彻底遮住了她眼中情绪,使人看不出她的心情如何。 “莺姐姐。” 卫宴那有些冰凉的手抓住了崔莺莺,还有几分潮湿的感觉,崔莺莺手臂一僵,望向了他。 卫宴那精致多情的眉眼此时泛着柔色,眼里装着崔莺莺不敢直视的情愫,他说道:“待会儿记得喝些姜汤暖暖身子。” 崔莺莺无奈地蹙起眉心,“我比你还大上几岁,哪用得着让你来叮嘱我?你这就算穿了蓑衣,估计内里的衣裳都湿透了,你才是那个最该喝姜汤的人。”别染上风寒,让自己心生愧疚。 卫宴听着她关心的话语,笑容愈发浓,他弯起一双眸子,有些傻气,“晓得了。” 他松开了崔莺莺的手臂,那窗帘也随之落下,慢慢遮住崔莺莺的眉眼,直至唇瓣下巴,二人之间再次形成一道间隔,而卫宴脸上的笑也消失不见,他张开又握紧那只手,好似这样就可以体会属于崔莺莺的温度,他简直快要发疯,他渴望得到崔莺莺的一切,但是他又渺小的没有任何资格。 卫宴面无表情的转身,找到自己的骏马,利落抬腿,一翻而上。 水莲看着周围已经散乱的茶盏和糕点,抱怨道:“他们也不知道小心点,都把东西弄坏了。” 崔莺莺见到水莲那撅嘴的不爽模样,笑说道:“那些护卫也不容易,挨了一场雨淋,水莲就别怨他们了。” 水莲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说道:“少夫人,你对奴婢可真好,刚才竟然给奴婢戴草帽遮雨!” 崔莺莺倚着车厢壁,淡淡一笑,“因为水莲一直对我很好啊,将心比心罢了。” 她倒不觉得自己这番话有多么的让人感动,反正瞧着水莲发红的眼睛,彻底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直跟在马车旁边的卫宴,眸子一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在因为什么而开心呢?和自己有关系么? 打着油纸伞的管家女儿可算是等到了人,瞧着马车周围的四五个护卫,腹诽道:这到底是谁家的人啊,派场这么大?不过有 个人怎么奇奇怪怪的,还打着伞? “夫人,我是这个庄子里管家的女儿,我爹让我来接应一下夫人呢。” 田苗这时才注意到那个打伞的男子下了马,他抬起伞面,露出那张出色的容颜,他眸子深邃,瞧着十分漠然,田苗瞬间收回了对他的视线,藏在发下的耳朵却红了起来。 崔莺莺撩起帘子,说道:“有劳姑娘了。” 田苗眸光明亮,眼前的这对男女,容貌可真是难得一见的俏色,她羞涩地抿了抿嘴,道:“夫人太客气了。” 而之前被田苗认为冷漠如冰霜的卫宴这时却眉梢一扬,衬的模样生动,他转身将自己的伞遮在崔莺莺的头上,自己则被雨水冲刷着。 田苗眨了眨眼,心想:这对夫妇可真是恩爱,这男子对妻子体贴的简直少见。 崔莺莺拗不过卫宴,只能将脚步迈的快一些,好让自己进了庄子后,卫宴就能少淋一些雨。 “三郎,我这边有给阿兄置办的衣裳,你俩身型差不多,你穿上应该适合,这位姑娘,能麻烦你找几间客房么?”水莲拿出一锭银子交给了田苗,她也没有拒绝,毕竟谁也不会善心到这一地步,所以田苗说道:“有的有的,我整日清理,很是干净,这位公子请随我来。” 卫宴也觉得身上不太舒服,便点了点头,说道:“好,辛苦表姐了。” 田苗脚步一顿,表姐?难道不是夫妇么? 崔莺莺让一个护卫陪着他,她则和水莲去了田苗安排的另一间屋子。水莲伺候着她换了干净的衣裳,就连微湿的长发都重新洗了一遍,水莲想要坐在她身后给崔莺莺擦发,却被她拒绝了,说道:“你也去换洗一番,我去外间给你守着。” “少夫人,这不合规矩。” “听话。”崔莺莺看了她一眼,水莲就闭上了嘴巴点点头,她关上房门,坐在圆凳上,擦着发也发着呆。 每次在遇见卫宴的时候,自己的心情总是格外复杂,就好似...自己抗拒不了他的接近,一边想要疏离,一边又舍不得。 崔莺莺觉得自己大概是被之前的那场梦给昏了头,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可不能就此堕落,卫宴一直想要照顾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黑夜逐渐来临,崔莺莺觉 得有些饿,就想让水莲去看看这庄子有什么吃的,她前脚刚离开,门外仿佛心有灵犀的敲响。崔莺莺起身去开了门,就见到拎着食盒的卫宴,他一身烟青色,笑容甜的有些傻气。 “表姐,用膳了。” “庄子做的吗?” 卫宴点点头,“嗯。” 崔莺莺打开食盒,眸色动容,昏黄烛光下的她,愈发娇艳,“谢谢。” 都是一些她爱吃的,卫宴的确温柔的过分。但他的这份用心,却重的令她喘不过气来。 “三郎...你不必如此的。” “表姐,你与楚子舟和离好不好?”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崔莺莺深吸一口气,眼神看向门外,淡声道:“我会和离,但...不是为了你。”她受够了楚家的压抑,也想逃离有卫宴的长安,和离是必须会做的事。 崔莺莺自然希望触及之事皆温柔,但卫宴的这份温柔,她受之有愧。 卫宴眼尾发红,他眼神失落,僵硬地扯了扯唇,嗤笑一声,道:“我知,我都知道,表姐是何想法已经对我说过了,所以表姐不用强调后面的那句话。但谁让我厚颜无耻,就爱死缠着你不放呢?我这样处事,表姐一定对我很厌恶。” 崔莺莺这时摇了摇头,“没有的。” 他垂了垂眸子,将食盒里的菜一个一个的端了出来,其中还包括了一碗姜汤。 “表姐刚才的话,是真的么?” 崔莺莺怔了怔,反应过来,知道他指的是和离的事情。崔莺莺“嗯”了一声,道:“是真的,如果继续在楚家待下去,我怕会被人气死。” 卫宴捕捉到她语气中的讽刺,舔了舔略有干燥的唇瓣,道:“楚子舟?” “是谁不重要,这门亲事我迟早要和离的。” 卫宴不死心的又继续追问了句,“那...我呢。” 崔莺莺沉下了脸,目光冷凝,说道:“三郎,不要再问一些无用的话,可以吗。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从前的过往我真的什么都忘记了,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吗?” 卫宴这次没有沉默,他点漆般的眸子满是坚决,说道:“除非我死。” 执念就如同魔咒,它会一直禁锢着你,没有任何的解决方法,除非,你与魔咒同归于尽。 19、第十九章 “少夫人,三公子?”水莲两手空空而回,见到屋子里多出一个人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诧,但并没有多想,她福了福身说道:“少夫人,这庄子上压根就没有厨子,只有管家的媳妇儿在操办这些,刚才奴婢去问了她,她说自己只会简单的家常菜...” 水莲话还没说完,就被卫宴一个恼羞成怒的眼神给剜了眼,吓得水莲唇瓣一颤,不知不觉就闭上了嘴巴。 水莲双手扒紧门框,心里很是委屈,自己也没说什么啊,三公子干嘛凶自己啊。 因为卫宴挡着桌上的那几道菜,所以水莲这个缺心眼的丫鬟自然是没发现这些,也不知道她刚才的那番话直接出卖了卫宴之前对崔莺莺说的事情。 卫宴在用眼神警告过水莲后,一声不吭的就打算提着食盒离开,他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双耳已经被胭脂给染上了羞红,他只觉得自己简直丢了大脸,谁能想到一个男子会下厨还会做膳,莺姐姐一定在心里很看不起自己?毕竟出身富贵的人,怎会接触这些灶台上的活计? 自己花钱让管家媳妇闭上嘴,没想到会被莺姐姐身边的这个傻丫鬟给拆穿,卫宴愈发觉得还是尽快把秋白和意雪安排回来,他真是讨厌极了这个水莲! 卫宴会自己动手做膳食,源自他幼年时期,那时候他只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孤儿,之后被心善的白马寺的僧人养着做个俗家弟子,他在白马寺里什么苦活累活都做过,对于僧人而言,这些都是历练罢了,所以没有人会去体谅一个小小的孩童。只是卫宴年岁尚小又管不住自己的口腹之/欲,所以他会偷偷的吃几顿烤鱼烤鸡。直到被文宣侯收养,留在了文宣侯府。但这并不代表他遗忘了之前的所有事情,因此今晚他担心崔莺莺会饿坏肚子,便动手做了几道菜。 卫宴他眉心皱起,紧抿着嘴,一脸不爽的模样,他刚迈动脚,又因为心里对崔莺莺的担忧,他瓮声瓮气的说道:“你...你不吃菜也行,但必须喝了那姜汤,我...我让管家媳妇还给你放了红糖,不辣口的。”事到如今他还嘴硬说是管家媳妇所做,如果他的神情和嘴巴一样坚 定的话,倒还像是那么一回事,可他的眼睛都不敢看崔莺莺,一直斜着看门外,也真是难为他了。 崔莺莺在得知这些菜都是卫宴所做的时候,心里的滋味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出来,又酸又涩,酸的是原主真是遇见了一个心心念念着她的人,涩的是她一个后来者却享受着本不该拥有的事情。 崔莺莺当然也看出了卫宴的别扭,她忍不住掩嘴笑了出声,随后声音越来越多,最后干脆仰头笑着,泪花聚在眼角,使得她眉眼娇色妩媚。 “三郎,留下一起吃。” 如果是平时,那卫宴一定喜悦感爆满,但如今,他窘迫的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别说和崔莺莺一起用膳,估计他连坐都坐不住,卫宴摇摇头,严肃道:“不了不了。”说罢就提着食盒离开,脚步匆忙,活像身后有什么野兽在追捕他。 水莲这才发现摆在桌上的几道菜,她惊喜地说道:“少夫人,三公子可真是神通广大,也不知道他从何处买来的,可真丰富啊。”就算水莲想破脑袋,也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往卫宴身上扯。 崔莺莺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没有让水莲继续猜,她说道:“我听外面这雨下得愈发的大,也不知道明日能不能动身。”如果有天气预报就好了,自己也不用被雨困在这里了。 水莲从门里探出脑袋,听着这一声接着一声的雨滴,一阵风吹来,惹得水莲打了个颤,“这都快入夏了,但下起雨来还是有些凉的。” 崔莺莺夹了下卫宴做的这几道菜,她眉眼甚是柔和,还挺好吃的,不愧是男主,会的技能就是多啊。不过他会做菜的事情,书中好像并没有写过,兴许是自己忘了,毕竟那么多字那么多件事情,哪能一件一件全都给记住呢。 因为卫宴的菜与姜汤,崔莺莺这晚膳用的很是满足,她觉得自己是自私的,只顾着自己,却忘了关心卫宴... “水莲,你去把衣箱里的那件披风给三郎送过去,明儿说不定就变凉了。” 崔莺莺考虑再三,最终下了决定。 水莲点点头,“好,奴婢这就去,不过两件披风,哪件给三公子呢?” 崔莺莺不假思索的说道:“最精致的那件,阿兄的我改明儿再给他补 上便是。” 崔莺莺这趟回娘家,给崔夫人带了礼,也没有忘记崔宇暄,唯独崔启明什么也没有。对此,崔莺莺丝毫不心虚,还是给自己省点钱,崔启明就算了,反正也不缺自己这一件礼。 当初崔莺莺和楚子舟的亲事,是拿崔启明的仕途作为交换,他从一个县令成了钦天监监判,成了个正六品,如果没有楚睿昌,他这辈子也就只能是个县令,但因为崔莺莺的亲事,他升了官,也难怪有那么多人会想着用女儿的亲事来运作自己的仕途。 所以,当崔莺莺回到崔家的时候,一见到崔启明她就握紧了拳头,这并不是她的情绪,而是一种突然出现的反应,崔莺莺觉得这大概是原主留下的不甘在作祟,可见她对崔启明有多么的失望。因为这个岔子,让崔莺莺莫名对崔宇暄多了好感,她以为是和脑中的记忆有关,所以并没有往心里去。 她眼神十足的冰冷,看向崔启明的目光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今日的崔莺莺身着茜色,挽髻高贵,绷着一张精致的面容,她细长白皙的脖颈优雅的不肯向崔启明低头,仿佛并不是一个回归娘家的女儿,不见丝毫尊敬。她的态度冷淡,令崔启明想要说出口的话一下子哑了声,崔莺莺再见到那个清秀瘦弱的崔宇暄时,放柔了眉眼,亲切的喊了一声:“阿兄。” 崔宇暄看到亭亭玉立的崔莺莺时,心口的大石瞬间消失,他真是担忧崔莺莺在楚家的处境,昨天崔宇暄没有从卫宴口中得到实话,所以崔宇暄一整天的心都在吊着,特别是昨天突然下了大雨,卫宴拿上蓑衣骑马就走的架势,就更让他心疑。 直到傍晚,楚家的护卫来禀报,崔宇暄这才得知自己的妹妹竟然提前来了。而他又想到卫宴的态度,难道卫宴早就知道崔莺莺会回来么? 崔宇暄满肚子的疑惑,但他面上不显,“莺娘,你瘦了许多...” 崔莺莺摸了摸脸,也没有隐瞒,直说道:“没法子,我这已经养了多日了,这脸上的肉也没养回去,只因我前些天生了场大病,阿兄,不说这些了娘呢?” 崔宇暄慌了神,抓住崔莺莺的袖口,说道:“生病了?怎么会生病?楚家的人就是这么照顾你的么! ”他语气激动,连带着眼神都发起了狠,他对楚家的所有人包括崔启明都有一种难言的恨意,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崔宇暄觉得自己前些年的意气风发完全都是笑话,在真正的权贵眼里,自己这个举人可能连他身边的奴才都不如。 崔莺莺感受到他的关心,心中得到了安慰,笑着安抚道:“一切都好了,阿兄不必担心我。你还没回答我娘在哪呢,我这次专门为她回来,怎么也不见她出来见我呢。”她会这么说,就是故意的,因为崔莺莺知道崔夫人得了病,正卧床静养,这件事崔家一直隐瞒着她,所以她要让崔启明彻底没脸见人。 “莺娘,你娘她出门了,还未归家呢。” 这话是崔启明所言,崔莺莺也终于舍得正眼看他,这人长得一副好样貌,但眼神不正略有奸猾之相,崔莺莺扯了扯唇,“娘她性子喜静,平时百八年也不见她出门一趟,我这正好回来,娘就出门了?诓谁呢?” 崔启明沉下了脸,崔宇暄冷笑一声,说道:“反正这屋子也没有外人在,爹何必说瞎话唬人呢?莺娘,自打你出嫁后,娘就一直自责着,慢慢也就生了病,现在就在屋里面躺着呢!”崔启明越想粉饰太平,崔宇暄就对他的恨意更浓。 “孽子!你妹妹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就不能闭上你的嘴巴吗!” 崔宇暄不屑一笑:“怪就怪爹当初没把我生成一个哑巴!” 崔启明还想对他挥手,但崔莺莺护在他的身前,和崔启明有几分相似的眉宇,此时一片厌恶憎恨,道:“害了一个女儿不够,你还想打你的儿子吗?” 卫宴收回了他的脚,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莺娘,他的良心早就坏透了,我带你去见见娘,别理他。” 崔启明气得直喘粗气,指着他们的背影,道:“孽子!孽女!” 卫宴抻了抻袖口,丰神俊朗,但眼神极其不善,充斥着冷峻,“再让我听见你骂莺姐姐一句,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从前还会看在姨母和莺姐姐的面上对他客气一些,但如今,卫宴一想到是他把莺姐姐嫁了出去,卫宴就恨不得手刃了他,怎还会给他好脸色看呢? 崔启明后退几步,只因被卫宴的眼神所恐惧到 了,他心跳的极快,他看得出来,卫宴完全不似在说笑,崔启明不敢再去招惹他,只好仓皇离去,选择去赵姨娘那里寻求安慰。 卫宴并没有去打扰崔莺莺见崔夫人,所以他双手抱胸,倚着墙站在门外。 水莲哑然,这三公子和自己一起守在门外,那他不就成了小厮?还是少夫人的小厮。水莲赶紧摇摇头,自己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她现在心里也乱糟糟的,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她总觉得有什么大事会发生。 “你是莺姐姐的丫鬟,该说什么该听什么,你应该心里很清楚。”他冷冷的语气吓得水莲连忙跪下,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的卖身契在少夫人那里,三公子请放心。” 卫宴轻哼一声,闭上眼不再去看她。 水莲松了一口气,这三公子冷着脸的样子,还真像是个煞神,白搭他那副好模样了。 屋内,崔莺莺脸上的泪不知不觉就滑落了下来,在人前她再如何伪装,但再见到崔夫人的时候,这泪就由不得她。 “娘...”自己这是怎么回事?见到崔夫人竟然没有半点儿的陌生,不仅如此,看见她憔悴的模样,自己这心就忍不住发疼。 从崔莺莺的容颜来看,她的生母绝对是个大美人,崔夫人的确如此,在闺中就有着美名,当初有不少名门望族想要纳她为妾,但她都没有同意,还好嫡母是个仁厚的,给她选了一门正妻的亲事。 崔夫人整个人柔弱纤细,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吹散,她硬撑着一口气坐了起来,抱着自己的女儿,哭道:“我可怜的莺娘,都是娘没用啊!害了你一辈子。” 崔莺莺闻到她身上的药味,没有抗拒,只有满满的心安。 崔宇暄见到她有了精神,一咬牙说道:“娘,您绝对不能再这么自责下去了,你如果真出了什么事,莺娘可怎么办啊!我刚才还听莺娘说,她生了一场大病,由此可见楚家人的是有多么的可恶,所以娘,您一定要为了莺娘振作起来,前些日子我不是说了么,只要我努力过了春闱,我就能殿试获得功名!到那时,我就让莺娘与楚子舟和离,他们若是不同意!我就一纸诉状告向圣上。” 崔夫人擦着泪,“不妥不妥, 这和离的女子,会被人瞧不起的。” “娘,只要我给莺娘当靠山,谁敢瞧不起!” 崔莺莺眼波一动,没想到不用自己提,崔宇暄就提起了这事,但她真的等不起,楚子舟压根就没熬过春闱,自己若不提前和离,迟早还会步上原本的结局。 “娘,我这次回来,一是为你祝寿,二则是我想要与楚子舟和离!” 崔夫人泪止不住的流下,自己这一双儿女竟然都有着同样的念头,她神情有些动摇,崔莺莺乘胜追击,将楚子舟和章嘉尔的事说了出来,还隐晦透露出她生病也被人陷害的。 本就疼爱女儿的崔夫人眼神逐渐坚定,她摸着崔莺莺的脸颊,说道:“那便和离,从你出嫁后,我就知道这个家往日的温馨已经不可能回来。如果你爹还执迷不悟,那这个四分五裂的家不要也罢,让他和赵姨娘过去!当娘的陪你一起和离。” 崔莺莺潸然泪下,哽咽道:“娘...” 等到她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眼睛通红,卫宴忍不住担忧的追问道:“怎么眼睛红的这般厉害,我去给莺姐姐弄些热水擦擦脸。莺姐姐和姨母说了些什么?可以告诉我么?姐姐,你怎么不应我一声啊?” 崔莺莺心里正悲伤着呢,哪有心思去理会他。但卫宴声线又极好听,虽然吵闹但不讨厌,崔莺莺也不忍心让他离开,所以一个在前面走着,一个在后面跟着。 水莲目睹全过程,歪了歪脑袋,刚才还觉得三公子像小厮,现在就觉得他像是自己家里的那只阿花,每次就爱追着自己玩,缠人的很。 哦对了,阿花是一只很可爱的黄白斑点狗。 20、第二十章 当崔莺莺来到她的闺房时,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蔷薇花香,她看见了摆在桌上的细长瓶中的花枝。崔莺莺撇头问着伺候她的崔家丫鬟,道:“这是阿兄给我布置的么?” 崔家丫鬟小声的解释了句:“不是公子,是秋白布置的。” 崔莺莺点了点头,察觉到丫鬟的小心翼翼,无奈一笑,“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她们了,你去把秋白意雪给我喊来。” 崔家丫鬟有些意外,要知道当初崔莺莺出嫁没有带上她们两个的事情,让下人们都在猜测着是不是秋白她们惹了崔莺莺,所以才会把她们给留在崔家。可听着崔莺莺的语气,又不像是有意见的样子,丫鬟百思不得其解,急忙说道:“奴婢这就去给您找来秋白意雪。” 她对崔莺莺与卫宴福了福身,然后便小跑着离开了这里。 卫宴眼底的笑一闪而过,早就说过莺姐姐是个心软且念旧情的人,只需要一点小把戏,就能够让她动容心疼。卫宴看着崔莺莺那乌压压的发髻,抽出细长瓶里的一支蔷薇花,抬手戴于她的发髻上,道:“好看。” 崔莺莺瞧着他过于亲近的举动,后退着远离他,崔莺莺抚着自己的发,沉声道:“三郎若是再不安分,就请离开。” 卫宴现在被她打击的都成了习惯,如果那天从她嘴里听见一句关心体贴的话,怕是还有些不适应。所以他也不恼,笑着摊手道:“我错了,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这句话怎么说,不打笑脸人,特别还是一张足够俊秀的面庞。 崔莺莺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坐在一边的圆凳上,等着那两个丫鬟。 “先说明一点,我是打算把秋白意雪带回楚家,因为我身边实在缺少人手。”崔莺莺这么解释,主要还是不想让卫宴误会,省得被他多想,以为自己又要和他旧情复燃似的。 卫宴一怔,不是他太过于自恋,而是在有些时候,他和崔莺莺的想法总是默契的不谋而合,她现在这么说,倒是让自己省了接下来的安排。 卫宴眼神温柔,笑得一双桃花眸弯成月牙,道:“嗯,我晓得了,我绝对不会多想的。” 崔 莺莺:“......”真是对牛弹琴。 “况且莺姐姐身边的这个丫鬟也看着不像是个机灵的,有秋白和意雪伺候,姨母也能放心。” 水莲不服气了,三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机灵了?少夫人都没说过自己呢,可恶! 崔莺莺护短的反驳道:“三郎,闭嘴。” 水莲顿时得意了,翘着嘴角看了一眼卫宴,嘻嘻。 卫宴:“......” ”姑娘!” 秋白和意雪赶了过来,她们迫不及待地掀开珠链,只为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 崔莺莺觉得一切真的很奇妙,明明这群人对她而言只是陌生人,与她们之间的联系只有自己脑子里的记忆。可是当见到崔家的这群人时,她竟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感同身受。 “秋白,意雪。” 她们是一对双胞胎,但长得只有几分像,一个清丽婉约,一个活泼娇俏,秋白稳重,意雪则跳脱一些。 二人跪在崔莺莺的腿边,“姑娘,奴婢可想你啦。” 崔莺莺下意识地戳了戳意雪的额头,道:“圆润了不少。” 意雪反驳道:“都怪姐姐做的饭菜太好吃了,奴婢才会变胖的!” 卫宴倚着书架,双手抱胸,眼神眷恋的望着崔莺莺,曾经她也是这般宠溺的看着那两个丫鬟,倒是让当时的自己吃味不少。卫宴垂下眼帘,现在的莺姐姐太过冷漠,总是让自己情不自禁的回想起从前。 崔莺莺并没有因此遗忘了水莲,向她们两个介绍了一下,意雪友善的拉着水莲的手,开始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 秋白颤了颤唇瓣,道:“姑娘...” 崔莺莺笑了笑,“和我回楚家,我的身边不能少了你和意雪。” 秋白呆滞了眼神,自己和公子的计划还没实施,姑娘怎么就突然说了这个决定?难道说他们的关系有了改善,不再那么的僵持吗? “嗯!奴婢跟您回去!” 卫宴也知道自己到了该走的时候,“表姐,我去看看表哥。”说罢,只留了一个背影。 他虽然还只是个少年,但身量颀长,肩线精悍宽阔,将衣裳撑的板正,从背后看,卫宴的背脊笔挺,步伐坚决,透着些许的倔强意味,和他的性格很是相近。翩翩少年郎,仅仅只是一个背影,就足够引 人遐想,想要见见他的模样到底是何样的精致俊秀。 崔莺莺眼神涣散,她总觉得那人的背极为宽厚有力,好似曾经也为自己挡风遮雨。 卫宴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追随,回眸一笑,指了指崔莺莺发髻上的蔷薇花,道:“要掉下来了。” 崔莺莺抬手,抓住了滑落的花枝,神情羞愤,自己刚才是怎么了!不过是个背影而已,瞎想什么? 秋白眼神一动,抿起了唇角,终于又在姑娘的脸上见到生动的表情了,可见失去记忆的对姑娘而言,或许是一件好事。 卫宴他的确去找了崔宇暄,因为他之前在崔莺莺那里根本没有问到话,所以卫宴拦住崔宇暄的去路,直言道:“表哥,刚才你们在姨母那里聊了些什么事情啊,表姐眼睛都红了。” 崔宇暄没有隐瞒他,和卫宴边走边聊,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 卫宴观察着崔宇暄的表情,道:“表哥真的不反对表姐和离么?” 崔宇暄纳闷不已:“我为什么要反对?当初如果不是爹收了楚家的好处,莺娘她也不会为了他嫁过去。在没有楚家的事情发生之前,我跟娘就已经在给她相看人家了,谁知道半途出了个这件事。嗐,我爹这人,心脏的很。” “相看人家?我怎不知道?” 崔宇暄笑了:“这事都过去了,不提也罢。不过话说回来,三郎也到了该定亲的时候了?三郎出身高贵,芝兰玉树,大有一番好前程,你应该会娶个门当户对的官家千金?” 卫宴面不改色,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其实我想娶表姐...”话说半截崔宇暄沉了脸,卫宴继续补充道:“表姐这种容颜这种性格的姑娘。” 崔宇暄失笑,拍了一下卫宴的肩膀,“你这说话大喘气,差点把我吓了一跳。莺娘是肯定不会嫁给你的。” 卫宴心口一痛,强装欢笑道:“为什么不可能啊,我跟表姐感情不是很好吗?难道表哥不晓得此事么?” 崔宇暄收起嬉笑,他没有在卫宴的脸上看出任何的不对劲,他问道:“你真不知道?不是当初你以学业拒绝了么?” 原来,早在半年前,崔夫人为了崔莺莺的亲事,特地跑了一趟文宣侯府,她不敢奢求卫榷 兄弟俩的亲事,便看上了卫宴,希望让他帮助自己的女儿不要嫁入楚家,可很快侯夫人就给了回信。 “妹妹,我去找大师算了算他们两个人的八字,极其不合,有灾祸之意,如果硬凑在一起,怕是会连累到二人的性命呢。况且三郎也说了,他正忙着下年的春闱,莺娘这事怕是不妥啊。” 崔夫人能听出她的拒绝之意,她本不想来求文宣侯夫人,可是为了女儿的后半生,她豁出去一张老脸也要去求一求。 侯夫人的推托让她无法反驳,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成功压垮了崔夫人。 崔莺莺嫁给楚子舟,已经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 卫宴殷红着眼睛,眼尾带着癫狂之色,他抓着崔宇暄的肩头,声音嘶哑的说道:“表哥,我从来都没有拒绝过姨母!我真不知道这件事!” 崔宇暄在从前是有些怨卫宴的,可他也明白春闱对学子的重要性,这种矛盾的情绪一直让他不能介怀,所以他能做到的就是和卫宴渐渐断掉联系。放在从前,他一定会请卫宴帮忙找名医给娘亲治病,可现在娘宁愿死在榻上,也不愿再和文宣侯府有任何的牵连。 卫宴松开了崔宇暄的肩头,风将他的发丝吹的凌乱,他紧抿着嘴向一个方向狂奔,他想要告诉崔莺莺,他从来都没有拒绝过娶她,在他的心中,他的妻子只有她一个人。 去他妈的八字不合,他们分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卫宴将珠链掀的哗哗乱响,有一串甚至都甩在了他的右脸颊上,留下了一条红色的痕迹,好似绮丽的血泪。 他眼神痛楚,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襟,看向被自己动静吓到的崔莺莺,卫宴哽咽着,声线带着哭腔,说道:“莺姐姐,姨母所说的亲事,不是我拒绝的她,我当时就在国子监,根本就不知晓此事,求你,不要怨我。” 他说的卑微且恳求,一字一顿,说的极其诚恳。 “三郎,你在说什么?” 卫宴看着她疑惑平静的眼眸,身形一晃,对啊,她早就把自己给忘了,又怎会怨自己? 第21、第二十一章 卫宴失魂落魄地来了又离去,崔莺莺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想要问个明白,但卫宴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不等崔莺莺回应,卫宴已经没了踪影。她失神的看着还在晃动的珠帘,就如同她的心弦似的,摇摆不定,使她不能静下心来。 “秋白,三郎刚才的那番话,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被崔莺莺突然点名的秋白一愣,她看了看崔莺莺身边的水莲,将此事隐瞒了下来,她并不能肯定水莲真的不会背叛崔莺莺,所以从前他们之间的事,秋白绝对不会冒着风险讲出来。 崔莺莺知晓秋白稳重,所以就想要一个解释,可秋白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姑娘,主子们的事情,做奴婢的怎会晓得呢?” 崔莺莺凝眸注视着秋白,她不为所动,崔莺莺笑了笑,淡淡应了一声:“嗯。” 没过多久,崔莺莺就让丫鬟们下去,她想要自己安静一会儿。 秋白和意雪避开水莲,二人说着悄悄话,意雪跟姐姐咬着耳朵说道:“姐,你为什么不跟姑娘说实话呀?” 秋白垂下眼睛,道:“水莲的底细我们还不能确定,我要是真的说出来,那才是真的坏了大事,况且...姑娘不是失忆了么,我们好不容易回到了姑娘身边,就还是少跟她提公子的事情。” 意雪锁着眉心,回想起从前崔莺莺对卫宴的上心,即便在后来是被卫宴伤透了心,但意雪能看的出来卫宴对崔莺莺的重要程度,如今她只是失了忆,说不定日后还会记起来,这样隐瞒着她,真的好吗? 秋白拉着意雪的手,说道:“咱们就不要掺和主子们的事情了,你难道忘了么,现在让姑娘尽快和离才是头等的大事。” 意雪的思路被秋白说动,她点了点头,笑说道:“还是姐姐想的周全,至于水莲那个小丫头,就由我去试探试探。” 崔莺莺听不见两个丫鬟的交谈,她正坐在古琴前,勾指随意地拨动琴弦,好似这样就能够让她静下来。 意雪听到琴音,目露怀恋,“好久没听姑娘动过那把琴了。” 水莲见状,插嘴道:“少夫人还会古琴么?” 意雪得意 道:“当然,姑娘的古琴弹的可谓是一绝!” 水莲咬了咬唇,她想起在很早以前,楚子舟曾问过崔莺莺可否会琴,但崔莺莺冷漠地摇了摇头,说自己并不懂琴,琴棋书画四艺,样样都不精通。后来楚子舟便走了,水莲很快从章嘉尔的院子里听到琴声,她明白,楚子舟又去找章嘉尔了。 少夫人,就这么讨厌这门亲事么? —— 自打那日崔启明被崔宇暄和卫宴接连警告后,他就没敢过来打扰崔莺莺,一回家就钻进姨娘的院子里,倒让崔莺莺落了个清闲自在。 她现在就待在崔夫人的屋子里,崔夫人如今的情况大好,她本就是心病,只要自己将事情看开,自然不药而愈。这几日有了女儿的作陪,她的心情也好上许多,整个人容光焕发,让崔宇暄瞧着就高兴,他知道,这一劫终于结束了。 “怎么不见三郎?” 崔夫人从崔宇暄的嘴里得知了那件事的真相,她并没有怀疑卫宴在说假话,因为她心里很清楚,从始至终都是侯夫人看不上她,这其中也包含她的儿女。她当初根本不愿意让女儿去长安短住,可侯夫人霸道独断,根本不给她反对的机会,所以日子久了,她也习惯了这种往来。见惯了侯夫人的温婉可亲,才会让崔夫人觉得她会救自己的女儿,可事实上...她只是在看自己的笑话罢了。 崔夫人眸子不舍的望着崔莺莺,丫鬟秋白说的对,女儿忘了三郎是件正确的事情,当初她就不赞同莺娘和三郎的事情,就算没有楚家的出现,她也不会同意。因为门不当户不对,嫁过去就是要受白眼的。就像楚家,即便莺娘救了楚子舟一命,可那些高官显贵刻在骨子里的高高在上,是永远都不会被磨灭的。 只祈祷,能够顺顺利利的和离。莺娘就可以脱离苦海。 崔宇暄说道:“三郎出门了,不晓得去做了什么事。” 崔夫人观察着崔莺莺的神态,心里松了口气,细腻的手指拂过她的面颊,说道:“娘是个没用的人,从小怯懦惯了,唯一值得我欣慰的便是生下了你们这对儿女,娘晓得和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要有用得到娘的时候,我就算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帮你和离。” 崔莺莺柔柔一笑,“娘,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女儿心中有数的。我今儿就要回长安了,娘你要好好听阿兄的话,至于其他事情,你权当看不见就是。只要有阿兄,谁也不敢小觑娘。” “晓得了。” 崔莺莺到了回长安的日子,她在崔家待了五日,这几天里,护卫时常催促水莲,希望让她赶紧劝崔莺莺回楚家,因为楚夫人早就敲打过他们,他们当然不敢违背命令。 今儿个崔莺莺就要动身,崔夫人也下了床去送她,崔莺莺眼眶泛红,强装笑颜的和亲人们挥手,那几个多余的人,崔莺莺就当没有看见,她深深看了一眼崔夫人,随后踩上马车,钻了进去。 不过临走前,崔莺莺忍不住找了一下卫宴的身影,刚探出头,就有一道阴影遮住了她,原来是骑在马上的卫宴,崔莺莺问了句:“你要回国子监了么?” 卫宴眉眼间蕴着轻柔的神色,他目光坚定,笑说道:“嗯。” 崔莺莺抬眸看向他,说道:“一帆风顺。” 她记得国子监的路和楚家并不是一个方向,所以便留下这个美好的祝愿。 崔莺莺放下帘子,没有继续关注卫宴,所以她并不知道卫宴此时的神情骤变,他温顺的神态被阴鸷包围,那双在崔莺莺记忆里爱笑的眼睛,更是满满的戾气,他望着遥远的远方,那正是文宣侯府所在的位置。 卫宴勾唇,嗜血的情绪爬上他的眼尾,阴森邪魅。 文宣侯府,不待也罢。 —— 文宣侯在朝中颇有威慑,又因他掌握重兵是圣上的心腹大臣,所以只有人巴结他的份,从没有人敢给他甩脸色看。因此,有人在文宣侯府的门口大肆喧闹,就让人不由得停下脚步,想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一个络腮胡子,身材魁梧,腰间别着一把斧头的男子对着文宣侯府破口大骂,他旁边儿还有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个脸色苍白,双腿打着夹板的少年,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极了。 “好你个卫靖安,看看你养的侄子,害了我儿双腿不说,现在连声谦也不是,这不是仗势欺人么!我今儿要是讨不回来个说法,就别怪我去圣上面前告御状!这屁的战神,分明就是个缩头乌龟!卫靖 安,你给老子滚出来!” 这人叫周勇,也是一位武将,但他和文宣侯不同,他是正儿八经的庄稼汉子,但因为有勇有谋,当初被人陷害离了家乡,直接参了军,刀枪剑影十余年,终于在长安落了官职。而担架上的则是他儿子周澈,因为和卫珞起了争执便从马上摔了下来,成了如今的状况。 卫靖安得知此事后,立刻查清了此事,的确如周勇所说,周澈被卫珞他们强制性的骑上马,所以周澈摔下来肯定要他承担责任。 卫靖安亲自出面,把周勇请进了侯府,态度良好,他一向瞧不上周勇,现在好声好气的跟他说话,自然要让周勇神清气爽。 周澈见状,“哎哟哎哟”地叫唤个不停,因为他看见了那个被训得头也不敢抬起的卫珞。 卫靖安沉声说道:“周老兄,这件事只是孩子们之间的玩闹,还望你不要太往心里去。卫珞!过来道歉!” 卫珞是卫靖安的亲侄子,他是二房的嫡子,更是独苗苗,自幼惯着,别说道歉了,他根本就没有服过软,反正出事了会有当大伯的卫靖安帮他摆平。 卫珞看不起周澈,这小子长得瘦弱清秀,跟个女娃娃似的,没有一点男子汉的风范,让自己给他道歉,门都没有!而卫珞也想好了,他已经找好了替死鬼。 “大伯,让他上马根本就不是我的主意,都是你那养子,卫宴的主意!大伯,你可不能错怪好人啊!” 周澈一听,急眼了:“你说什么?卫宴搞的我?是不是因为太傅夸赞过我,他嫉妒我?” 卫珞附和道:“对对对,没错!” 卫靖安不为所动,紧盯着卫珞,问道:“珞儿,你真的确定是三郎所为?” 卫珞抓着他的袖子,惊慌不安的说道:“大伯!我可是你亲侄儿,你弟弟的唯一独苗,我怎么可能会骗你?他卫宴就是个狼心狗肺之徒,从前他没少说过你和伯娘偏爱大哥二哥的话,对了对了,他还骂过大哥,说为什么不早点死呢!” 卫靖安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卫宴他不管,但是听他说起卫榷,卫靖安自然不满,道:“珞儿,闭嘴!” 卫珞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怎么把自己的小心思给说出来了。 “管家,去国子监把三郎给我带回来。” 周澈哀嚎道:“你这个可恶的卫三郎!我一定要让爹打断他的腿!” 管家的速度很快,当卫宴回到,文宣侯府时,卫靖安双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眼神很是失望,对卫宴冷声道:“三郎,给我跪下。” 第22、第二十二章 随着卫靖安的谴责,侯府众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的身上,侯夫人平静的眼神,卫靖安不满的眼神,还有卫珞那充满恶意的眼神,都让卫宴的神情渐渐变得平静,就好似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来临。 卫宴身姿挺拔,一身湛蓝色的衣袍,衬的他愈发俊俏,卫宴没有对卫靖安有任何的反抗,他撩起自己的衣袍,向卫靖安跪下,他的声线带着些许的无措彷徨,问道:“爹急忙将我从国子监喊来,是有什么要事么?” 侯夫人本来不想掺和卫珞这件事,她对二房没什么好感,只要二房不来招惹她,不侵犯自己儿子的利益,侯夫人也不会对二房下手。这次她出面当然不是为了卫珞,而是他口中的卫宴。 侯夫人走向卫宴,替卫靖安解释了这其中发生的事情,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卫宴,语气痛恨,指责道:“三郎,我与侯爷把你送去国子监,可不是让你去欺负同窗的,你真是太让娘失望了。” 卫宴苦涩地扯了扯唇角,说道:“娘,卫珞和周澈的事情,我从未参与,三郎是何秉性,难道你们还不清楚么?” 侯夫人长叹一口气,欲要说话,但卫珞在发现侯夫人好似对卫宴有动容的情况时,就急忙出声,说道:“卫宴!你就别在我大伯他们面前装可怜了,你不过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要不是被我好心的伯母收养,你有什么资格进国子监和我们待在一起?你以为你人前的斯文就是真的么?谁不知道你在私底下就是个阴暗肮脏的小人!这次被我抓住你的把柄,你难道还想死不承认?卫宴啊卫宴,你多多为伯母伯父着想着想!” 卫宴抬起头来,眼眸一片痛楚,他握紧放在膝上的拳头,沉声道:“卫珞,我在国子监里一向对你照顾,原来你就是这般看待我的么?” 事到如今,卫靖安已经想好了心中的安排,卫珞说的对,如果不是有自己和夫人的收留,三郎也不会过上这种别人羡慕的日子,卫珞是二弟的独子,自己绝对不能让他有任何的污点,但三郎不同,自己对他有恩情,他又是个懂事的孩子,一定会明白自己的 良苦用心。 “三郎,珞儿比你小上两岁,性子虽然顽劣,但有分寸,此事不会是珞儿所为的。” 卫靖安这句话等同给他定下了死罪,卫宴惨笑地弯起眸子,凝视着卫靖安,最终俯首道:“三郎懂了。” 周澈在周勇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指着卫宴说道:“当初我摔下马的时候,你也在场,你别不承认!肯定就是你!爹,你要给我报仇啊。” 周勇凶神恶煞地瞪向卫宴,吩咐他身后的随从,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替侯爷教训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孩子,来人,把他给我拖出侯府,使劲打!我周勇的儿子可不是任人随意欺负的!” 这一番话吓得卫珞直接跑到卫靖安的身后,卫靖安显然不希望将此事闹大,连忙说道:“周兄,我会让三郎给你道歉认错,但这事你我清楚就好,不必闹出这扇门外?” 周勇意有所指,冷哼道:“怎么?舍不得一个亲侄子我能理解,一个养子,侯爷不会舍不得?” 卫宴这时起了身,他面上的情绪已经全部收敛起来,看不出半点神伤,他淡淡道:“周大人想让我给周澈赔罪,我自然愿意,但你如果把我拖出去乱打,肯定会辱了文宣侯府的名声,也会让周大人被人非议。” 周勇气极反笑,“死到临头还在狡辩,那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卫宴对卫靖安弯腰拱手,道:“请将三郎逐出家门,我最大的倚靠便是侯府,周澈伤了一条腿,那我便拿我最有价值的东西来赔偿,这样我也算抵消了周澈的腿伤,周大人,你觉得如何?” 周澈眼睛一亮,扯着周勇的袖子小声说道:“爹,他的提议不错!没了这文宣侯的依仗,咱私下怎么折腾他不都是咱们说的算么!” 他自以为的小声量,其实在场的人都听的很清楚,周勇捋着胡须,装着伪善的模样说道:“卫宴你可得想好了,断腿还是被撵出家门?” 卫宴苦笑,“来年就是春闱,我不能不去。” 周勇朗声笑道:“既如此,侯爷您觉得呢?” “伯父,卫宴他都这么说了,干脆就如他所愿,宁愿不断腿也要离开侯府,可见伯父和伯母对他也不算多重要,最起码还没有一场春闱 重要。还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哟,伯娘,你如果舍不得他,那侄儿也没什么好劝得了。”卫珞巴不得他赶紧滚蛋,卫榷是个病秧子,卫祈又是个纨绔,这文宣侯的爵位,指不定落在谁头上呢! 卫珞的这番煽动,卫靖安虽然没有动怒但还是心中有些介意,他自打把卫宴从国子监喊回来,就已经有了决定,罢罢罢,事已成定局,就随了他的意愿。 侯夫人可没有半点舍不得,她就在心里偷着乐呢,其实她在一开始对卫宴的感觉并不算讨厌,反而还十分的感激他,因为有他的存在自己的儿子卫榷才能好好的。可日子久了,她对卫宴就有了不满,凭什么一个孤儿能健康顺利的成长?凭什么他比自己的儿子们还要出色?所以侯夫人越看卫宴越觉得他生下来就是克自己的,渐渐他就成了一个让侯夫人厌恶的存在。 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卫宴不过就是卫珞的一个替死鬼,想到他就要离开侯府,心中不免有些惋惜,对卫靖安等人更是恐惧害怕。 周勇得到了一个还算是满意的答复后,就带着周澈离开了侯府,顺便把卫宴被撵出家门的消息也给散了出去,一瞬间,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此事,甚至大多数人都不觉得这件事会是卫宴所为。因为他文采出众,对同窗也极为友善,怎会去嫉妒周澈?其实卫珞的名声并不好,只是碍于文宣侯的面子上没人敢去大肆宣扬罢了。不过事到如今,再怎么感叹也改变不了卫宴因为周澈一事被赶出了家门,从此自立门户,不再与文宣侯府有任何的牵扯。而文宣侯也派人将此事平复,很快就无人再提,因为长安城里从来都不缺饭后的消遣。 卫宴离府,他只带了一个包袱,卫珞亲自看着他离开,又让小厮跟着他,在得知周澈的马车将他掠走后,得意地笑了笑,还好没有白白浪费掉自己的通风报信。 从马车里伸出一支手臂,卫宴用力握住,轻身一跃而上,他掀开车帘钻了进去,然后与周澈击掌,道:“谢了。” 周澈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纳闷的很,说道:“你当初为什么会这么笃定你能顺利离开文宣侯府?” 卫宴掖了掖翘起的袍角,平淡的说道:“因 为我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我的名字连族谱都未上,这其中的含义你难道还不晓得?只不过从前我一直避开他们,让他们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将我舍弃罢了。” 周澈用脚踹踹他的腿,问道:“你在侯府到底过的什么日子啊,平时没见你有什么小厮伺候就罢了,现在一个漏洞百出的计划也能成功,你未免也太惨了?” 卫宴淡然一笑:“我就是故意让这件事漏洞百出,只有这样才会让文宣侯他们尽快相信卫珞的话,毕竟他从开始就在说谎,就算有漏洞也会被文宣侯认为是他隐瞒了一些事情。” “那你现在要去桂花巷?” 卫宴掀开窗帘,道:“都布置好了,我不去那里住,难不成去你家里住着?” 周澈笑着打趣道:“当然要你去情姐姐那里住咯。” 卫宴沉下眸,随后扫向周澈,吓得他讪讪一笑:“有次...我听见你说梦话了,喊什么姐姐,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你别瞪我啊,怪让人害怕的。” 卫宴轻哼一声:“以后少拿她打趣。” 周澈起身勾住他肩膀:“三郎,还真有这么一位情姐姐啊?” 卫宴嫌弃地甩开他的手臂,不想理会他。 “对了,你现在不算卫家的人了,这姓氏改不改?” 卫宴解释道:“我原本就叫卫宴,和文宣侯府没半点关系。” 周澈也会了解他身世的,就很是好奇的问道:“你真的把卫榷的病给治好了么?” 卫宴扯扯嘴角:“我又不是灵丹妙药,当初会被一灯大师给选中,估计就是因为我姓卫,所以才让文宣侯夫人觉得真的与我有缘分,大哥他身子骨并不差,我的到来等于给他吃了一味定心丸,让他真认为只要有我在他就不会出什么事,所以身体就慢慢变好了。” 周澈咂咂舌,说道:“神棍啊这是,他可真会拿捏人心,可怕!” 等到了桂花巷后,周澈抢走卫宴手里的钥匙打开门锁,然后推门而入,他叽叽喳喳道:“你当初让我给你请能工巧匠设计这院子,我就特别好奇最终的结果,让小爷看看,有什么特别之处。” 卫宴双手抱胸地倚着院门,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粲然一笑。 如果崔莺莺在这里,她一定会认出这院子和她在侯府所住的院子一模一样。 “没什么特别的啊。”周澈说道。 卫宴意味深长地解释道:“特别之处在人不在景。” 希望她能快些见到这院子。 希望这一日不会太久。 223、第二十三章 崔莺莺知道这夏日很快就要来临,并非是那蝉鸣声的提示,而是那讨人厌的蚊虫叮咬。她这院子里种了不少的花草,所以避免不了有蚊虫的出现,崔莺莺这日不过就是去摘朵花的功夫,露出来的手腕就被咬了两个痒包,这容易被叮咬的体质,不论在哪个世界里,都是如此的让人无奈。 秋白得知此事后,就抓了几味常见的药材装进香囊里,她对崔莺莺说道:“蚊虫讨厌这些药材的味道,少夫人戴上这个香囊就不会再被叮咬了。” 她看着精致的香囊,连忙戴在自己的腰上,说道:“懂些医术果然是件好事。” 秋白笑了笑,自己和意雪不就是有这点作用,才会被公子送来姑娘的身边。“略懂一二,不算是精通。” 崔莺莺看她的谦虚,回想起秋白那日对自己的诊脉,她那架势看起来可不像是只有略懂。 秋白担心自己的失忆会对身体有影响,所以便想给自己诊诊脉,对于这个提议,崔莺莺是很想拒绝的,因为她特别的清楚,自己压根就不是失忆,而是穿书,而她对卫宴所说的失忆,不过就是为了应付他罢了,毕竟原主并没有将她和卫宴之间的记忆留下来。 不过崔莺莺知道这是秋白的好意,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的诊脉。 结果这一诊脉,就发现了一件事情。 自己仍然中着毒,而且有一段日子了。 崔莺莺想都不用想,这事儿肯定就是章嘉尔下的手,看来是之前那一次没把自己给弄死,所以这次章嘉尔继续动手。但崔莺莺很疑惑,她到底是从何处给自己下的毒?第一次是收买了照顾自己的婆子,那这一次呢? 值得庆幸的是,这毒秋白会解,它并不难解,难得是被人察觉到,因为中了这种毒的人在前期是不会有任何的反应,只有到后期中毒越深时,才会有反应。 崔莺莺这中毒一事,三个丫鬟都静不下来,唯独她最淡然。 “少夫人...” 崔莺莺将桌上的果脯拖到自己的手边,她一直都在喝药,之前是养身子,现在是解毒,所以这嘴巴里总是苦涩,就想吃果脯解解味道。“怎么了?” 秋 白小声的说道:“少夫人,刚才奴婢出门买药,就听见别人在说三公子。” 崔莺莺托着脸,想到卫宴那模样和文采,被人议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三公子他和文宣侯断关系了,现在已经离开侯府了。” 崔莺莺差点被呛住,她难以置信的问道:“啊?怎么会突然离开侯府了?这可是件大事,文宣侯竟然也同意了?这未免也太儿戏了?”这剧情崩的有些彻底啊,书里的卫宴从始至终都是文宣侯的第三子,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这件事。 秋白知道她对卫宴的记忆不多,就解释道:“其实三公子在侯府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他身边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侯府里唯一对他关心的就是二公子了,这些年来三公子对文宣侯确实心存感激,但这次怕是被彻底伤了心。” 崔莺莺弯起眼睛,笑了笑:“你对三郎可真了解啊。” 秋白抿嘴,道:“毕竟奴婢在是三公子送给少夫人的。” 随着秋白的讲解,崔莺莺知道这次卫宴是替卫珞顶了罪,但崔莺莺总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依照卫宴那性子,真的会心甘情愿的帮人顶罪么? “不过现在都在说二公子呢。” “二表哥?他又怎么了?” 秋白幸灾乐祸地说道:“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二公子不在府上,所以等他知道的时候,便狠狠揍了一顿卫珞,听说揍的可狠了。” 崔莺莺轻声呢喃:“这三郎搬离侯府,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落脚点。”她知道自己不该去关注这些事情,可是她情不自禁的又想起那次雨夜中卫宴的模样,深情而又坚定,就像一团烈火,烫的人不知所措。 秋白试探着问道:“需不需要奴婢去问问?” 崔莺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说道:“好。” 她有种直觉,秋白肯定有联系上卫宴的法子,所以就让她去,好让自己也能安下心来。 同样因为卫宴离开侯府而惊诧的还有章嘉尔,她知道这件事还是从自己的兄长章栩晖的口中得知,章嘉尔整个人呆愣着,因为在那一世里,卫宴根本就没有离开文宣侯府,所以他的仕途很顺利,年纪轻轻就身至高位,当时全长安城的贵女们都无比的羡慕李桃聘,谁 让卫宴后院中只有这一位妻子,他又是重臣,前途不可限量,自然要嫉妒李桃聘的好运气,嫁了个如此出色的郎君。 可现在卫宴没有了侯府靠山,那她之前巴结李桃聘,岂不是白费功夫? 其实章嘉尔一直都在为了卫宴去巴结李桃聘,所以对李桃聘知道喜欢红豆酥的口味就甚是了解,那次她知道李桃聘和李杏儿一同来见崔莺莺,便特意让后厨给她备好了红豆酥。 这份小心机,整个楚家只有她知道李桃聘喜爱红豆酥的味道,所以章嘉尔当时很得意。 如今章嘉尔气急败坏,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章栩晖见她神色不对,立马说道:“妹妹,你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么?” “哥,我之前让你讨好卫宴,你做了吗?” 章栩晖不自在地避开她的眼神,没有回应。 章嘉尔不依不饶,道:“你说啊!” “妹妹,我跟卫宴根本不是一路人,我干什么要去讨好他?” 章嘉尔松了口气,还好哥哥坚定,没被自己给蛊惑,她急忙夸赞道:“哥,你做的很对,现在卫宴被赶出侯府,就更不用去讨好他了。” 章栩晖自卑地垂下头,说道:“我会努力考上功名的,不会让妹妹继续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都怪我没出息,没本事,要不然妹妹的亲事也不会一直拖着。” 章嘉尔心里暖暖的,她上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哥哥了,“哥,你放心好了,崔氏她活不了多久的。” 她声音阴狠,神色依旧温柔,看起来很是诡谲,章栩晖愣了愣,说道:“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姑娘家的事你就别管了,香凝,把哥哥送回他屋子里去,好不容易回了家,快去歇歇,等下就得去姨母那里请安了。” 章嘉尔和香凝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她自信地眯起眼睛来,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呢。 崔氏,你不要怪我,我只是让你死的更早一些,我会替你好好照顾表哥的。 —— 这日,打着伞而回的秋白笑容异常的多,就连意雪都觉得她怪怪的,趁崔莺莺不在的时候,就问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自打见你回来,这脸上的笑容都没落下呢。” 秋白对着镜子捋了捋发丝,说 道:“我今儿见到三公子了呢,不对,是公子。” 意雪显然也知道他的事情,但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她倚着梳妆台,说道:“公子的本事,你我还不清楚呀,有什么可担心的,要我说啊,离开文宣侯府才对呢,这样日后公子更能潇洒自在了。和姑娘之间也就少了一层家人的阻扰。” 秋白淡下笑容,说道:“小声些,你是生怕别人听不见呢。” 意雪看见了梳妆台上的手帕,她伸手去碰,但被秋白给阻止了,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越不让人看,别人就越想看,意雪也不例外。她直接挥开秋白的手,拿来了手帕,打开一看是一只憨厚可爱的玉牛,这不用想就知道是卫宴给崔莺莺雕刻的。 只是意雪纳闷的看着秋白,抗议道:“咱又不是没见过公子的雕刻,你藏着掖着做什么呢?” 秋白眼眸一闪,笑说道:“这不是怕你给姑娘说了以后,没了惊喜感么。” 意雪扯扯嘴角,“姑娘现在早就忘了公子的事,你这玉牛给了过去,怎么可能会是惊喜?” 秋白从她手里抢来玉牛,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它,说道:“如果...姑娘一辈子想不起来公子,你觉得公子会娶别人么?” “哈哈哈哈,你是在开玩笑么姐姐?” 秋白觉得她的笑声很是嘲讽,又看着手心里的玉牛,突然觉得沉甸甸的,因为崔莺莺的属相便是牛,看见这玉牛就让她想起了崔莺莺。 “意雪,你去把这个玉牛给姑娘。” “咦?又使唤我跑腿啊。” 在意雪离开后,秋白扇了自己一巴掌,眼神竟是透着悔恨和痛楚。 “少夫人。” 意雪那甜甜的声音让崔莺莺抬起眸来,她对意雪招了招手,说道:“怎么了?” 意雪给她行了礼,又见水莲不在,便说道:“少夫人,奴婢送您一件礼物。” 崔莺莺见她打开手帕,眼神就泛起了涟漪,这哪是她送的礼物,根本就是卫宴送来的。还有心情雕刻这些小玩意儿,看来处境不算艰难,想想也是,人家可是男主,自带光环的。 “怎么不见你姐姐?” “她啊,刚下雨了,她衣裳湿了在换呢。”意雪给秋白揽了个谎。 崔莺莺敛起眼眸的情绪,说道:“嗯,我晓得了,你下去。” 刚好,意雪和水莲擦肩而过,二人相视一笑,崔莺莺看着意雪的背影,突然对水莲说了一句话,道:“如果有一天,我想离开长安的话,水莲你愿意跟我一起走么。” “少夫人难道不愿意待在长安?” 崔莺莺笑起来,和离之后,她肯定会选择离开长安的,她不可能和卫宴在一起,等和离了,他会更肆无忌惮。 “听说扬州很美。” 我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