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传说》 正文 1、铁匠之子 太阳升起驱走夜晚严寒的时候,土木堡就活过来了。摆摊的c叫卖的c讨价还价的,一副好不繁华的景象。说繁华其实有些名不副实,一共就百来米长的大街,四五十户商户,再热闹也有限。 土木堡里一共也就千把户人家,多是军户。家里的男人多数在西边的戌土堡垒,也有在南边矿里当监工的。这是大荒最靠近中原的补给点,说是最靠近,也有百多里路。 “哟,晨哥儿一早起来干活呢啊?来隔壁听老汉说书啊。”一个穿着长衫的老者路过铁匠铺的时候冲着里面正在“叮叮当当”打铁的小伙子说道。小伙子眼睛一亮,但是瞥到了旁边面无表情的壮汉,一下子焉了下来,摇了摇头。 堡子里没什么娱乐hu一 d一ng,听王先生说书是不多的能吸引夏晨的。虽然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部,什么《岳王战记》c《连家将》c《夏皇传》之类的,以至于夏晨觉得要是哪天不打铁了自己都能去说书了,但是跟打铁比起来,他还是愿意去听一听的。 铁匠铺隔壁的再隔壁,便是蒋家茶馆,也就是王先生说书的地方。蒋家茶馆的老板自然是姓蒋,据说这家茶馆已经传了好几代了,这也是瓦木堡里唯一的一家茶馆。茶馆也兼着做些吃食生意,早上包子馒头c中午晚上小炒烧刀子,倒是也能满足堡子里的不少需求。茶馆里并没有什么好茶——大荒本地并不产茶,所有的茶都是行商从中原运来的。据那些行商说,好的茶叶几乎与金子等值,一两茶叶就要一两金子。夏晨自是不信的,他跟老爹辛苦一年不知道才能挣到几两金子,凭什么茶叶就这么金贵?行商贩来的多是砖茶,一块块呈黑褐色用油纸包着码得整整齐齐。 每天清早蒋老板用锥子撬开半块茶砖,捣散后用已经完全看不出原色的纱布包包着投入到滚着废水的大铁锅里,这一天的茶水g一ng yg就有了。五文钱一天可以从早喝到晚,中间还能免费听上几段说书。这个价格不算便宜,起码够得上夏晨和老爹一天的饭菜钱了,所以夏晨自然是没什么机会享受茶水待遇的。当然他也没觉得茶水好喝——有一次蒋秀儿,就是蒋老板的女儿,趁着蒋老板不注意给了靠在门口听说书的夏晨一杯茶水,夏晨喝了一口差点没咽下去就吐出来了,什么玩意儿啊,又苦又涩。这一幕被蒋老板瞧见了自然少不了喝骂几句:“臭小子又来蹭书听,还来偷我家茶喝是不是?看我不告诉老榔头让他收拾你。”骂归骂,却也没来收走夏晨手里的茶碗。他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有的时候秀儿偷偷给夏晨塞个包子馒头他也睁只眼闭只眼——茶馆的生意还过得去,起码比铁匠铺要强得多,秀儿她娘走得早,他一个人带着秀儿也知道一个男人拉扯个小孩儿不容易。 茶馆里的茶客多是年纪到了从戌土堡垒或者矿里退下来的老人,也有年龄没到但是落了残疾的——虽然戌土堡垒已经多年无战事,但是矿里发配来的矿奴却几乎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多是好勇斗狠犯了重罪被发配来的,犯起浑来可不管什么监工不监工的。虽然他们的下场都是弃尸荒野但是每年都有不少监工因伤残而提前退下来甚至丢了性命。在整个大荒,戌土堡垒只有一个但是各种矿场却不少,因此在大荒某种程度上矿场监工是个比戌土堡垒战士更危险的职业。 不管是到年纪退下来的也好,因伤残退下来的也好,都有一笔不错的收入,在堡子里算得上高收入人群了,因此出手也比较阔绰——尤其是孤家寡人的——成了家的就算自己不为子孙打算身边的婆娘总少不得唠叨,唯一能zhi fu得了这些铁打的汉子的估计也就是他们的婆娘了。在茶馆能喝上一整天茶的往往也就是这些孤家寡人的——几个人攀攀交情凑一桌要几个小炒来瓶烧刀子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因此蒋老板不用担心真的有人五文钱坐上一整天——小炒烧刀子的利润可比茶水丰厚多了,况且——就算是五文钱坐上一整天他也亏不了什么。 铁匠铺里“叮叮咚咚”的声音持续到晌午,夏晨就着咸菜吃完五个大馒头并且把餐具收拾停当后,铁匠铺里的壮汉——也就是夏晨的老爹,蒋老板口里的“铁榔头”——边转身往后屋里走边说:“我去睡午觉,你想去的话就去吧。”虽然没说去哪儿,但是夏晨显然听懂了,一下子蹦将起来蹿出门外。老爹嘴角微微上扬,走向了后屋。 晌午的茶馆有些许冷清——多数茶客都回去吃饭了——毕竟不是谁都能天天在茶馆里享受小炒和烧刀子的。零散坐着四五桌人——今天的生意还算不错。说书的王先生此时自然也回去吃饭了,以他的收入显然也够不上享受茶馆里的小炒。那么此时夏晨来茶馆自然就不是听说书的了,他是来找人——蒋老板的女儿蒋秀儿。 蒋秀儿今年十五,虽然还没完全长开但是显然已是个美人胚子,眉眼间的娇憨更是这个年纪的小女儿所独有的风情。生她的时候她娘就因为血崩而走了,自此蒋老板便没有续娶,将一身精力都放在了照顾秀儿身上。在瓦木堡里,蒋家算得上是小康之家了,因此秀儿从小也没怎么吃苦干重活,加上蒋老板的悉心照料,虽算不上大家闺秀却也有股子小家碧玉的味道。唯一可惜的就是身边没有兄弟姐妹,从小缺少玩伴。 夏晨是秀儿三岁那年搬来瓦木堡的,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要说小的时候夏晨也绝对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儿,刚来的时候周围的婶姨们没少去围观过,加上夏晨打小嘴巴甜,阿姨婶婶一通乱叫没少在各家婆娘家里讨过好。只是夏晨的老爹,也就是铁榔头,成天板着张脸,于是街坊们除了要打些农具或者修修补补之类的跟他们的联系也就渐渐少了。只有秀儿因为太小看不懂老榔头的脸色,还跟着夏晨一起管他叫老爹,来找他玩儿,俩人可以说是从小长起来的。这一来二去到了青春懵懂的年纪俩人之间自然萌生了一些情愫。蒋老板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自然一眼看穿。夏晨从小跟着老榔头打熬力气,小时候的粉雕玉琢早已褪去,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让他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上一些,小时候嘴巴甜的习惯依旧没改,脸上一直挂着阳光的笑容,倒是也讨人喜欢。 蒋老板对于他们俩的事儿采取了顺其自然的态度——估计想管也未必管得了。一来是看着俩人长起来的,对于夏晨的性格秉性c外貌长相各方面也有几分喜欢,加上俩人感情甚笃,将来若是真的能喜结连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于出身背景以他蒋家在瓦木堡的身家,需要靠对方增加点儿什么吗?要说这蒋老板也是个痴情种,自秀儿她娘去世后,蒋老板的一身心思便全放在女儿身上了,再没有续娶,不然以他的条件,莫说是续娶,就是要上几房妾室也完全没有问题。女儿是个如此出色的美人胚子,说媒的人自然不会没有,除了堡子里数得上的几户大户人家,也不乏其他堡子甚至城里的——大荒唯一能够称“城”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戌土城。但是蒋老板一一回绝——在婚姻方面女儿自己做主,他绝对不轻易去干涉——这也是疼女儿疼到骨子里去了。他唯一略有担忧的却是不知这夏晨一家的身世来历,不要在这方面出些岔子便好。 蒋秀儿看到夏晨来了,小眼睛也是一亮,虽不说话,脚步却已挪到了门口。尚未开口,红云已是飞上了两腮,嗫嚅道:“爹,我” 还是夏晨上来解了围:“蒋老板,我带着秀儿去堡子东边官道上看看有没有行商,有的话我把他们领到茶馆里来,听秀儿说茶馆里的茶快用完了。” “去吧,小兔崽子,别跑太远,早点儿回来。” “诶!知道了!”夏晨喜滋滋地上前拉起秀儿的手往外跑。秀儿红着脸头也不敢抬跟了出去。 “唉”望着两小的背影,蒋老板叹了口气,微笑着摇了摇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沥水河畔 夏晨和秀儿刚出了堡子东门,眼见着周围人也少了,秀儿便一把攥住了夏晨的耳朵拧了起来。 “谁跟你说茶馆的茶快用完了?爹爹前几天刚备的货。你你不是好人!” “诶哟诶哟,疼疼秀儿你轻点儿。”夏晨的脑袋顺着秀儿的手拧的方向转了过来,眉眼全皱在了一起,作痛苦状。虽然明知道他十有是装的,秀儿的小手还是不由自主松了松。 夏晨一把抓住了秀儿的小手,“你以为你爹不知道我们是出来玩儿啊?他呀,精明着呢。” 小妮子毕竟脸嫩,一下子是又惊又怒却又带着几分欣喜:“啊呀,那他不是知道” “知道什么呀?”夏晨促狭逗她道。 “哼,反正你不是好人!”秀儿一把甩开他的手,转身顺着官道向南的一条岔路跑去,却留下一串银铃般笑声。 夏晨“嘿嘿”一笑,也追了过去。 瓦木堡向南不过三里地便是沥水。说是沥水其实不大确切,准确的说,这是沥水的一条支流。沥水发源自大荒北部的大雪山,一路自北向南贯穿了整个大荒,到了大荒与西川交界的岵岭便折向东,汇入雍江。 沥水可说是大荒的母亲河,自北向南贯穿大荒的同时蜿蜒曲折,留下了无数支流,先民们逐水而居,这才有了大荒的雏形。便是如今的大荒,除了矿场是随着矿脉分布以外,大多数的村镇堡子都是沿沥水而建。大荒的土地并不肥沃,雨水也不够丰润,沥水便是大荒最重要的水源。同时沥水中水产丰富,也为大荒ti g一ng了不少的食物来源。 原先瓦木堡南边的沥水河边还是很热闹的,作为堡子仅有的水源地,取水的c浣洗的c嬉戏的,热闹程度几乎不下于堡子里那唯一的一条大街。只是在十多年前有一拨行商路经瓦木堡时带来了中原最先进的打井技术,在堡子里一连开了五口井,基本是满足了堡子里的日常用水需求——不是堡子里不想再多打几口,只是这打井的费用也是不菲的。自此这沥水河畔便渐渐荒凉下来。 然而夏晨却是每天必来的,而且是大清早必须先跑这么一趟。铁榔头说沥水的水是大雪山的雪水,用来淬火效果最好,因此夏晨每天一早就得挑着两个半人高的水桶来到河边,然后再打满水挑回去。这挑水的活是从八年前开始的,那个时候的桶就是半人高,现在还是半人高——铁榔头也是不嫌麻烦,总能找到差不多是夏晨一半身高的桶来。 至于雪水淬火效果好的说法,夏晨也是信的。街坊邻居都说铁榔头的手艺好,这里面估摸着很大一部分就是这雪水的效果。而且夏晨自己也有亲身体验——这雪水确实是比井水要冰得多,三伏天里跳下去都能给冻得哆嗦。从前沥水边上热闹的时候,堡子里没少有孩子因为贪玩在水里被冻得抽筋被河水冲走的。后来大人们就跟孩子说沥水里有水怪,借此吓唬孩子不让他们下水。对于这个夏晨自然是不信的,自己天天来都七八年了也没碰到,而且这七八年里也没少下水。 秀儿没跑出去两步便被夏晨追上了——她哪里跑得过天天担着两大桶水跑这么一个来回的夏晨——况且她也不是真心想跑的。夏晨便攥着她的小手来到了沥水河边上。 正值夏末初秋,烈日下的沥水水面上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到得水边,夏晨也顾不得秀儿,连衣服也没脱,“扑通”一下跳进河里,水花溅得秀儿一身,引得秀儿一阵娇嗔。 夏晨的水性极好,这一进了水便如蛟龙入海,上下翻腾好不快活。边游还边逗着秀儿:“秀儿,你也下来玩儿啊。” 秀儿毕竟小姑娘脸皮薄,不肯下水,却也经不住夏晨的连番引诱,只是坐在河边,脱下了鞋袜,卷起裤脚,将一双玉足伸入河水中轻轻荡起来。 夏晨游到秀儿身边,双手捉住秀儿的一只玉足仔细端详起来,竟看得有些痴了。 秀儿大羞,“呀”地一声,一脚踩在了夏晨头顶上将他踹开,夏晨作呛水状在水里手舞足蹈起来沉到了水下。秀儿知道夏晨的水性好,多是逗她的,“咯咯”笑起来。 过了半晌仍不见夏晨上来,水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秀儿不禁有些担心了。又过了片刻,仍不见夏晨的踪影,秀儿不禁着急起来,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趴在河边带着哭腔喊道:“夏晨,你在哪里你不要吓我” 却见一道黑影从水下迅速靠近,一颗脑袋伸出水面,一股水箭从他嘴里喷出滋得秀儿满脸都是,不是夏晨却还有哪个? 秀儿“哇”一下大哭了起来,双手没头没脸地向夏晨打去:“你不是好人我再也不跟你玩儿了” 这一下却把夏晨搞懵了,赶紧上岸来,好言相劝,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秀儿的泪水,只是秀儿却嘟起小嘴不愿意搭理他了。 正在夏晨抓耳挠腮不知所措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随着一道霹雳,雷声轰隆隆从远处传来。秀儿这下也忘了继续生夏晨的气,“要下雨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来不及了,跟我来。”夏晨带着秀儿往上游方向跑了有五六十米,转向了东边的一座小山,在背着沥水的方向拨开杂草竟有一个一米见方的小山洞。两个人进去略显拥挤,夏晨将秀儿让进了里侧,将洞口的杂草重新规整好,多少能挡点儿风雨。 俩人刚在洞里站定了,又是一阵响雷,大雨就落了下来。大荒的雨水不多,偶尔来上一阵便是惊天动地,但持续的时间一般也不长,因此俩人并没有太着急。 一口气缓过来,夏晨又有了调笑秀儿的兴致。 “你看你这一哭动静也太大了,老天爷都陪着你哭啊。” 秀儿顿时气急:“还不是怪你” 话未说完小嘴一瘪却是又要落泪的节奏,夏晨一看不好赶紧叉开话题。 夏晨告诉秀儿,这个山洞是他有一次追一只受了伤的兔子发现的,还承诺下次抓到兔子一定叫上她一起吃,这才成功地转移了秀儿的注意力。 说着说着俩人便安静了下来,只听见山洞外“哗哗”的雨声和时不时夹杂着的雷声。夏晨定定地看着秀儿,秀儿却有些羞赧地垂下头。 好一会儿,秀儿扫了一眼夏晨,望着他的一副痴呆样,加上几分刚从河里爬上来的狼狈,“噗哧”一下笑起来:“看什么看,我的脸上长花了么?” “比花还好看。” 秀儿又低下了头。两人不再说话,一阵微妙的气氛漫延开来。山洞里的俩人和山洞外的电闪雷鸣仿佛两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雨停了。还是秀儿先反应过来,“呆子,雨停了,我们快回去吧,爹爹要着急了。” “嗯,好。” 回去的路上一向伶牙俐齿的夏晨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一般,有些愣愣的,倒是秀儿牵着他的手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堡子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铁榔头 铁榔头究竟是姓郎还是姓朗抑或是姓蓝已经是不可考,反正应该是这几个之一。刚开始的时候不管叫什么反正他都应,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之徒看到了铁匠铺的大铁榔头,加上又是打铁的,于是开始叫他铁榔头,形象又具体,这样叫着叫着就传开了。 夏晨回到铁匠铺的时候,铁榔头正躺在那张坐上去就吱嘎作响的藤制躺椅上看报纸。 今天出去玩的时间稍微久了一点,加上避雨,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到了饭点,夏晨冲着铁榔头叫了声“老爹”便开始张罗起了晚饭。 晚饭和堡子里大多数家庭一样,是白米粥c馒头c咸菜。夏晨打得一手不错的弹弓,有的时候出去玩耍运气好会打回来一些野兔野鸡之类的,这个时候便能打打牙祭。 铁榔头对夏晨一向严厉,但是在出去玩耍这件事情上似乎一直对他没有太多限制。前提当然是夏晨必须完成当天的“功课”。 夏晨一天的功课包括:早上从沥水挑两桶水回来,上午完成这一天的活计以及晚上的读书认字。 对,是读书认字。堡子里识字的并不多,说书的王先生算一个,茶馆的蒋老板算一个,堡子的里正算一个,此外应该就是铁榔头了。 夏晨知道这个是因为每次行商从中原带来的报纸在堡子里只卖得出这四份——所谓报纸,就是把中原近期发生的各种大事写在了一张纸上。二尺见方的一张黄麻纸上写满了蝇头小楷,每次只记载中原当月最为重大的十件事情。偶尔也会有西川c大荒c南疆的事情,但是非常少,自夏晨能够大致看懂报纸以来,西川c大荒c南疆的大事不会超过十件。这样的报纸一份卖五文钱——和蒋家茶馆里的茶一个价。 在夏晨的时间表里下午的时间是完全空出来的,这样他就有大段时间能够自由支配。有的时候去茶馆听王先生说书,有的时候去沥水河游泳捉鱼,嘴巴馋的时候带着弹弓去打猎,当然,也少不了偶尔把秀儿拐带出来去嬉戏一番。 下午夏晨出去玩耍的时候,铁榔头多数时候也就像今天一样躺在那把老躺椅上,有的时候看看报纸,有的时候什么也不干,就发呆——一天的活计夏晨基本上上午就能做完了。 大街上多数铺子都是过了晌午就没什么生意了,不过很少有关门的,堡子里都是熟人,一般也就开着门,大家串串门子聊聊天,或者跟铁榔头似的这么发发呆,一天也就过去了。 不属于这个“多数”的有三家。一个是蒋家茶馆,下午的人会比上午少一点,但是基本上还是能坐个半满,王先生也是一样要去说书的。一个是吉祥赌坊,名为“吉祥”,却是一个大凶之地,每年都有人断手断脚被赶出赌坊抑或是直接丢了性命的。赌坊是十二个时辰不歇业的,但是上午一般没什么人,晌午开始人慢慢多起来,直到子夜时分都是人声鼎沸。这最后一处名字却最为文雅,叫做“添香楼”,却是一座娼寮。那“添香楼”却是堡子里不多的一处二层小楼——大荒地方大,便是大户人家也多是多几进院子几处宅子,不愿往高处做文章。添香楼位于街尾处,到了晚上便是灯火辉煌,门前廊柱挂着一副对联,上书:碧纱待月春调瑟,下书:红袖添香夜读书。却不知进了这楼子晚上定是读不了书的。 添香楼还有一处作用,那便是中原行商歇脚的地方。瓦木堡并没有客栈,堡子里很少有外人来,偶尔来了人堡子里的人也比较好客,很多人家都有人在矿里或者堡垒里,随便哪家挤挤也就将就过去了。 中原的行商大概每个月会有一拨路过瓦木堡——这是正常情况——若是碰上什么天灾之类的,那就不好说了。两年前有一回官道被山洪冲毁了,瓦木堡便整整等了三个月才迎来一拨行商。堡子里一下子消化了行商队伍一半的存货,估计那拨商队是到不了戌土城便要返回了。唯一的好处便是花五文钱便买了三份报纸——毕竟过了期的报纸对于商队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这点他们做得倒是比较厚道的。商队一般头天傍晚到堡子里,在添香楼住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做半天生意,过晌午就出发赶往下一处。至于这一晚上在添香楼里是否只是住宿而已,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商队里的商人们都是走南闯北的汉子,见识口才都很不错,有的时候也爱讲讲各处见闻。夏晨也爱听他们讲沿路见闻,他觉得有的时候他们讲的比王先生说书还有意思。然而铁榔头在这方面却对他有要求,不允许他跟行商们接触太多并且没有向他解释原因。虽然他很不服气但是也听进去了,每次最多也就远远看着听着,并未像其他孩子那样围过去——要知道围过去的孩子很多时候能讨到糖吃,这可是个稀罕的东西。 商队也会在堡子里采购一些东西,比如在铁榔头的铁匠铺里就买过铁钩子和铁索,只是铁榔头都让夏晨去接待了。 在堡子里的多数人看来,铁榔头是个“怪人”。十四年前,铁榔头带着一个婴儿出现在了瓦木堡,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到哪里去。里正出面接待了他们,得知铁榔头有一手打铁的手艺后便极力劝铁榔头留下来并做主把堡子里的铁匠铺无偿赠送给他——堡子里原来唯一的铁匠老刘头前几天刚死在了吉祥赌坊的门口。 老刘头的年纪其实并不大,据跟他一起在矿场里当过监工的人讲,死的时候应该也就四十出头。老刘头刚来堡子里的时候还算得上年轻,因为矿场里的矿奴闹事跛了条腿,便提前退下来到了瓦木堡。刚来的时候有一笔不菲的抚恤金,加上打铁的手艺,他要是想找房婆娘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本不是什么难事。然而老刘头显然是个浪荡性子,头三个月几乎天天住在添香楼里,把自己的抚恤金花了个一干二净。这之后老实了月余,铁匠铺经营得倒也算中规中矩,只是再也没有人提起给他介绍婆娘的话头。然而没过两个月他又迷上了赌,天天晌午刚过便匆匆关了铁匠铺一头扎进吉祥赌坊里,除非输干净了不然定是过了子夜才回家。 大荒本就不是养人的地方,没过两个月他就老得跟个小老头似的,于是大家渐渐忘了他的本名,都叫他“老刘头”。 半年之后他就死在了吉祥赌坊的门口,死相极惨,双手双脚都被砍了用草绳子拴着挂在脖子上,据说是欠了吉祥赌坊马掌柜的高利贷还不出。 在大荒死个把人是太正常的事情了,吉祥赌坊的门前哪年不得有几个冤魂?只是这堡子里缺了铁匠很多事情究竟是不方便的。于是没过两天便有人找到里正,央他想办法请个铁匠来。这里正却也犯愁,大荒虽然不缺人,但是找个手艺人却并不是个容易的事情。赶这档口碰到铁榔头带着小夏晨来到了堡子里哪里愿意轻易放他们离开?好说歹说劝他们留了下来。 要是铁榔头孤身一人到了瓦木堡里正未必敢留他,毕竟堡子里的青壮不多,万一留下个歹人怕是不好收拾。只是一个壮汉带着个婴儿背井离乡来到这里,想必也是有些内情或是苦衷的,应该不会是大奸大恶之徒;加上又有一手堡子里稀缺的手艺,便做主把他们留了下来。 这一留便是十四年。铁榔头虽然面相冷了些,性子怪了些,但人终究不是坏人,加上夏晨慢慢长大了也讨人喜欢,街坊邻居们也就慢慢接受了这户人家。 待吃完晚饭把一切都收拾停当,夏晨灭了烘炉的炉火,关门插shàng én闩,便跟着铁榔头到了后屋——这是到了读书认字的时间了。完成这项功课,便意味着这一天又结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父子? 和大街上的大多数铺子一样,铁匠铺也是“前店后住”的样式,穿过微黄的门帘便是铁榔头和夏晨的住处。屋里的陈设十分简单:一张方桌两头顶墙摆放在西南角,两条长凳摆放在桌子不靠墙的两边;一个三只木脚一只铁脚的橱柜装着两人不多的洗换衣服和换季被褥——那只铁脚显然是铁榔头的手艺;此外便是两人每日休息的床铺,此时正是夏末秋初,垫着薄薄的一层草席。 待吃完晚饭收拾停当,方桌的功能便由餐桌变为书桌。就着微黄的灯火,铁榔头拿出一叠报纸开始了晚上的教学。灯并不是一个很稀罕的东西,铁匠铺里就有买的,不过是一尺长的灯柱上面连着一个盛油的器物,容器中间一个凸起的小台上搭着一根剥去麻皮的麻秸作为灯芯。与书桌上一样的灯铁匠铺里还有两三个——显然这也是铁榔头的杰作。只是作为存货的那两三盏灯自夏晨记事起便在铺子的角落里待着——作为商品,显然它是没有什么市场的。沿沥水生长着一种当地人唤做“油葡萄”的树,虽不常见却也不难找,一般沿水走上一段总能看见一棵。将油葡萄的成熟果实从树上打落下来,放在太阳底下暴晒,果实便会渗出油来——这便是油灯最好的燃料。然而堡子里用上油灯的却还是不多,除了添香楼c吉祥赌坊以及数得上的几户大户人家,估计也就铁匠铺了。 将最新一张报纸上的内容略作讲解,再让夏晨将今天讲的内容誊写了一遍,晚上的课程便结束了。识字对于夏晨来说已是完成的任务,除了个别地名和人名里的字不认识以外,他已经能够读懂报纸;听取讲解内容他倒也有几分兴致——可以现学现卖回头讲给秀儿听,给她讲京师的繁华c雍江的浩荡,听得她眼睛泛光,他也很是有成就感;只是这誊写却几乎成了他的梦魇。千字左右的内容要花上不下于上午打铁的精力才能完成,经常也是写得满头大汗。他也不是没有想办法糊弄过,只是写的时候铁榔头在旁边坐着什么也不说,写完以后铁榔头却将写好的纸头团成一团扔进烘炉里,只留给他两个字:“重写。”最多的一次写到第七遍,天边几乎已经泛起了微微的晨曦,这才算过关。自那以后,夏晨便学乖了,多数时候一遍就能过——他本就是个聪明人,学东西快,写得不好,多是态度不端正。 铁榔头刚搬来的时候,虽然不说,但是堡子里的人都以为他和夏晨是一对父子。至于夏晨的娘,可能是得病死了,也有可能是逃难的路上嫌太苦跟人跑了。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人们都懒得去猜测原因。直到夏晨能开口说话管铁榔头叫“老爹”,人们才意识到,事实和他们想的似乎有些出入。 自懂事起,铁榔头便让夏晨叫他“老爹”。小的时候夏晨也问过他,为什么秀儿他们回家都叫“爹”,而他却叫“老爹”。铁榔头便告诉了他,因为他不是他的亲爹。铁榔头告诉他,因为他是在一个夏天的早晨捡到了他,所以取名叫“夏晨”。那个时候夏晨年纪尚小,懵懂中便也接受了这套说法,潜意识里“老爹”和“爹”却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大荒的父母对孩子的爱多是通过门闩或是扫帚柄来表达的,然而铁榔头那蒲扇般的大手便取代了这一切,虽然次数不多却是印象极其深刻。堡子里的青壮男人多数时候是不在家的,守在家里的女人独立承担起包括管教孩子在内的多数责任,这使得堡子里女人的母爱中夹杂着一丝大荒独有的彪悍,却少了些许温情。这让夏晨并未觉得缺少了什么,反而是在成长的过程中越发感受到了沉默寡言的铁榔头的艰辛。 大荒男子多好酒,然而铁榔头却是滴酒不沾,里正每年送给铁榔头两小坛的“古城烧”都被铁榔头让夏晨送给了蒋老板,至于是作为一年听书的门钱抑或是有其他意味,便是无人知晓了。从类别上说“古城烧”属烧酒,跟烧刀子一样,不过产地是戌土城附近的古城镇;只是不知是材料的原因或者是酿造手法的差异,却是要比茶馆里卖的烧刀子要烈得多——大荒衡量酒的好坏标准只有一个,那便是烈度。在整个大荒,古城烧已是排得上号的好酒,这价格自然也是不菲的。只是这古城镇也只是一个小镇而已,每年古城烧的产量也有限,加上大荒好酒之人又多,往往还落得个有价无市,却着实算是个稀罕东西。 里正的古城烧得自他在矿场里当监工统领的儿子。要说这里正的儿子也算是混出头了,二十岁的光景进矿里,如今已是矿里有头有脸数得上的人物。虽然平时很少回来,可里正家里那两进两出的院子以及终年未断的肉食却已是让其在堡子里成为众人艳羡的对象,便是豢养着一干打手c平时在堡子里不可一世的吉祥赌坊马掌柜在大街上碰到里正,也要恭敬地行上一礼的。 里正是土生土长的瓦木堡人,为人算得上耿直,说话在堡子里也能作数。他每年给铁榔头送酒一来是感念他在堡子里需要的时候留下来,算是解了堡子里的燃眉之急;二来却是铁榔头八年前救过他们家的急。那个时候夏晨刚刚开始去沥水河挑水,铁榔头每天早上是跟着的,恰巧碰上清早出门准备回娘家省亲的里正儿媳妇被邻村的几个泼皮拦住了道路,便出手赶走了泼皮。 里正得知此事之后自然是千恩万谢,便是里正的儿子也专门去铁匠铺道过谢,甚至问起铁榔头是否愿意到矿场里去做铁匠——要知道去矿场里做铁匠可就和监工一样算是吃上皇粮了,收入高了许多不说,还比监工要安全得多,毕竟不用直接和矿奴接触。铁榔头却是表示小事一桩,不足挂齿,也婉言谢绝了去矿场的邀请。自此里正的儿子每次回来带东西必少不了给铁榔头也带上一份,便是自家也不多的古城烧一年也分给铁榔头两坛。铁榔头也不推脱,两家的关系自然是好起来,连带着铁榔头在堡子里的声望也是提升了不少。 若论人品长相,铁榔头也绝对不差,刚来的时候包括里正在内的老人也不是没起过给他介绍婆娘的心思,只是铁榔头自己总是婉言谢绝。然而就算如此,却也有胆子大的婆娘尝试过硬生生闯入他的生活。 那是铁榔头来到瓦木堡的第三年,夏晨尚小,还帮不上什么忙,整个铺子的活便压在了老榔头一个人肩上。按说这铁匠活一个人是干不了的,起码得一个人拉风箱一个人抡锤子——便是老刘头当初也请了个小伙计帮忙的。只是铁榔头却是把风箱改造了,由原来的推拉式改成了脚踏式,这样一来一个人就能完成全部工序了。当然也有弊端,一来脚踏式的风箱力度没有推拉式的大,炉火的温度会因此而下降不少;二来一只脚踏在踏板上人站不稳,抡锤子的力道也会受到影响。只是堡子里需要制作的只是简单的农具和小工具,炉火的温度倒也够了;至于力道,铁榔头便是单脚着地那抡锤子的力道也比老刘头大得多。 再说那大胆的婆娘。她是屠户郑家的女儿,铁榔头和夏晨来之前便嫁到20里外的吉庆堡,只是婚后没多久男人就得病死了,婆家认为这是郑家女儿克夫,便将她赶了回来。 虽然郑屠户五大三粗的样子但是这女儿生得却颇为秀气,当年还是姑娘的时候也算得上一朵花——便是被赶了回来,也没少人打过她的主意。只是郑家女儿也是个颇为泼辣的女人,有人敢半夜敲门她便敢提着杀猪的尖刀给开门,却也是镇里的一号人物。 铁榔头来到瓦木堡的第三年,郑家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和铁榔头看对眼了——准确地说应该是她看上铁榔头了,有事没事就去铁匠铺坐着,有的时候是打个剪刀之类的小物件,有的时候却是什么事也没有,就坐在铺子里看着他干活,逗弄逗弄小夏晨。铁榔头也不赶她,只是干着自己的活。 大荒的民风本就大胆朴实,倒是也没有人嘲笑郑家女儿什么,只是铁榔头却从不对她做出回应,哪怕是留她吃一顿饭。久而久之,郑家女儿的心也就凉了,附带着,也就没有人再提给铁榔头介绍婆娘的事情了。 后来又过了几年,据说郑家女儿跟着行商商队里的一个长得挺俊秀的小伙儿跑了,自此便也断了音信。 夏晨对郑家女儿是有印象的,在她走之前夏晨已经开始帮着打理铁匠铺子里的生意,大街上碰到也会叫一声“郑姨”——夏晨对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虽然她和铁榔头没有在一起,但是作为经常出现在他童年中的成shu nu人,某种程度上她还是起到了一部分替代母亲角色的作用的。 帮着打点了两年铺子后,夏晨便自己独力承担起铺子的活计了,一如当年的铁榔头。 夏晨做得毫无怨言,铁榔头也过得心安理得,这一对略显奇怪的“父子”便也逐渐成为瓦木堡的一部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贵客将临 大乾建平十二年十月初三,也就是铁榔头带着夏晨来到瓦木堡的第十四年的初秋,里正挨家挨户地通知到,堡子里即将迎来自堡子建成以来最尊贵的客人——真正的“大人物”。 堡子建成的时间不长,却也有百多年的历史,然而却始终没有什么“大人物”在这里落过脚——多是在堡子边上的官道路过,便直接奔中原或者戌土城而去。然而这次却是“大人物”指明要在瓦木堡停留一晚,对于堡子而言,这无疑是天大的事情。 这“大人物”便是戌土城城主岳智博的二子岳成霖以及四女岳成霜。至于指定要在瓦木堡停留却是岳成霜的主意——此番前往京师,是她要嫁入皇室与大皇子秦逸鸿成婚,以后想要再回大荒怕是难了,因此想在进入中原前的这最后一个村镇稍作停留,算是对大荒最后的道别。 岳家是目前大乾帝国最有权势的家族之一,说书的王先生所讲的《岳王战记》,讲的就是他们家的故事,“岳王”指的就是岳智博。当然,这个“岳王”只是民间的一种称呼罢了,当不得真,并不是正式的封号,虽然对于大荒来说,岳智博实质上履行着“王”的职权。 大乾帝国建国三百余年传十七帝,除中原之地外另在南越c西川设都督府总领军政事宜,大荒却只设戌土城城主总领大荒一切事宜。盖因大乾建国之时茫茫大荒实属蛮荒之地,开国先帝斥巨资建设戌土城,并从中原c西川等地大量迁徙流民用于大荒的开发;短短三年,一座规模不下于京师的大城戌土城便拔地而起,先帝命开国元勋郭怀德为戌土城城主,总领大荒建设和军政事宜。只是大荒的地理环境实在不适宜建城,虽然村镇堡子出现了不少,但建国三百年来除了戌土城竟没有一座新的城产生,于是便出现了这种名为“城主”实际却行着都督职权的情况。 平川三年秋,也就是十五年前,狄c戎联军大破号称帝国第一要塞的戌土堡垒,斩杀正在堡垒视察的戌土城城主,深入大荒腹地大肆抢掠。帝国过分倚仗戌土堡垒的保护,加之城主阵亡c群龙无首,整整两个月内大荒境内竟没有组织起有效的抵抗。直到时任戌土卫统领的岳智博率部从戌土城杀出,组织大荒抵抗实力,在卢龙镇重创狄c戎联军并最终将狄c戎联军赶回了戌土堡垒西边。后来的事情便理所应当,岳智博被任命为新的戌土城城主,岳家横空出世,成为新的一方诸侯。 岳王之女嫁入京师,于天下而言,这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这意味着近二十年如彗星般崛起的岳家势力开始走出大荒,向帝国的权力中心延伸;也意味着皇家势力在大荒的影响将会日益加重。于两家而言,这都是双赢。 “霜儿,想什么呢?”马车内,一身儒装打扮的岳成霖轻声问道。 “想爹爹和娘,这一去,再见到他们就不知是何时了。”靠窗的双十少女放下掀开的帘子,略带惆怅道,却正是岳成霜。 “你怨爹爹么?毕竟本来定下的是小茹”。 岳成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打断:“二哥,这样的话不可再提,三姐要伤心的。其实去京师没什么不好,一直在听说京师的繁华,霜儿也想去看看呢。” 再掀开帘子看了看驱马前后奔波的戌土卫统领魏秀宏,她继续道:“再说三姐有了魏大哥,我的大英雄却还没有出现。听说大皇子也是个雄才伟略的人物呢,我也想见见的。霜儿没有不想去京师,只是有些舍不得大荒罢了。”说完展颜一笑,竟使得原本略显昏暗的车厢内明亮了几分。 “也罢,是我做小女儿姿态了。”岳成霖洒然一笑,“那我便再给你讲讲皇家的礼仪,以后莫要在这方面吃了亏。” 十月初五,里正的儿子李龙从矿里回到了瓦木堡,与之同行的还有十名护卫,是矿场场主派到堡子里帮助里正和李龙维持秩序的。 虽然堡子里多是乡亲父老,但也有几个泼皮无赖,平时小偷小摸c好勇斗狠,只要不太过分,一般也就算了;但若是冲突了贵人,那却是真的万死莫辞了。 回到堡子里的当夜,李龙便带着护卫一个一个地“拜访”了这些“能人”,送上古城烧两坛,同时警告他们近期老实点,也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恩威并施。 同时拜访的还有吉祥赌坊的马掌柜,那马掌柜也颇为光棍,当即表示赌坊自次日起休业,直至贵人离开瓦木堡为止,并第二天一早就将休业告示贴在了赌坊门口。 至于添香楼,虽然也养着几个护院,一般却也不主动惹事,再说万一贵人的随从们想要“放松放松”呢?便也让他们去了。 将护卫们的住所都安排好了之后,里正和李龙便来到了铁匠铺,照例送上了两坛古城烧并一些火腿腌肉。这次来却还有一层意思——是来道别的。 微黄的灯光下,夏晨收拾起方桌上的笔墨,四人分主客坐在了两条长凳上——倘若再多来一人,夏晨便只能坐到床沿上去了。 “铁老弟啊,想我们相识也一十四年了,记得刚来的时候晨哥儿才这么点大,”里正用手比划了一下,“如今也出落得一表人才了。” “当年落难至此,多蒙里正和乡里乡亲的照顾,赏口饭吃,一晃确实不少年了啊。”铁榔头的话中也带着唏嘘。 “我儿李龙蒙贵人举荐,此间事了之后便要去戌土城里当差,老汉今年也五十有三了,便也跟过去享享清福了,这次来,却是和老弟道别的。”说起自己的儿子李龙,里正的话中也带着几分自豪。 “这是好事啊,戌土城可比土木堡养人,老哥这是好福气啊!”铁榔头万年不化的冰川脸上此时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我儿此次临行前向场主推荐了晨哥儿,场主也应允了。我看这晨哥儿打铁也是一把好手,要是进了矿里,也能谋个好出身,老弟也能享享清福啊。”里正一家也是一直感念着铁榔头的恩情,这都要离开了还不忘提携一把。 夏晨一听提到他了,赶紧坐直了身子,只是一听到要他进矿里,却有些坐不住了。铁榔头瞥了他一眼,道:“此事我倒是无甚意见,只要晨小子愿意便成。” “老爹年纪见长,小子多有不舍,想留在老爹身边多尽尽孝道。”夏晨赶紧接过了话头。 “晨哥儿啊,好男儿志在四方,趁着年轻,谋个好出身才是正道,谁说去了矿里便不能尽孝啊?”却是李龙在劝说。按他的想法,以夏晨的聪明伶俐,在矿里好好干上几年讨得上峰的欣赏,将来发展恐怕比自己还要强,却没想到夏晨压根就不想去。 铁榔头只是微笑也不言语,里正微一沉吟却也猜出了七八分缘由,便道:“也罢,此事本就勉强不得,那你们爷俩再考虑考虑,天色也晚了,我们便告辞了。”说完便起身拉着李龙离开了铁匠铺。 “臭小子,还舍不得老爹,这话你倒是敢说。”铁榔头笑骂道。 “自然是舍不得老爹的,咱们爷俩相依为命这许多年,小子还没来得及尽孝怎么舍得分开。”夏晨也是心虚,这话说得一点底气也没有。 “哼,舍不得是真,恐怕这舍不得的人不是老爹而是另有其人吧。”铁榔头脸上的笑意也不过是一闪而逝,“别往床上爬,今天的誊写还没结束呢。” “啊?”夏晨的脸立刻苦了下来,本想蒙混过关却一下子被抓了现行。 “明天早上不用去担水了,把里正送来的东西拾掇好了,我们一起去蒋家。” “啊?啥?”夏晨一听蒋家一下子吓了一惊,铁榔头却转过头去不再理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提亲 第二天一早,夏晨便被铁榔头提溜着出了门,带着昨夜里正送来的两坛古城烧并上火腿腌肉,用油纸包着,草绳细细扎了提在手里。 直到出了门,夏晨才发现铁榔头竟然穿着崭新的长衫——这也是里正前两年送的,只是从来没见铁榔头穿过而已。不得不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铁榔头穿上这长衫竟也有几分斯文气,若是不说,肯定没有人知道这是一个铁匠。 出门没走两步便到了茶馆门口,茶馆的小二富贵正忙着拆门板准备开张,蒋老板正好一只脚迈出门槛准备出门透透新鲜气,便见着铁榔头和夏晨了。蒋老板脚步一停,微一打量,瞧见铁榔头的新长衫和夏晨手里提着的酒坛子油纸包,便明白了七八分。 “你老哥可是稀客,在堡子里落脚这么多年恐怕这是头一回来我这茶馆吧?快请进快请进。”身子微微一欠,蒋老板将铁榔头两人让进了茶馆,同时回头吩咐小二道:“富贵啊,今天茶馆休业,把门关上吧。” 富贵一下子傻了:“啊?东家,这茶可下锅了,早点也都上了蒸锅了” “你是老板我是老板?倒是会替我打算,让你关就关,别废话。”蒋老板笑骂道。说完紧赶两步将铁榔头和夏晨引到了蒋家宅子里。 蒋家茶馆和铁匠铺可不一样,平时晚上只有小二是睡在后厨旁的杂物间,蒋老板和秀儿却是要回宅子休息的。茶馆的侧门便连着蒋家宅子的耳房,穿过耳房,便到了蒋家宅子。这蒋家宅子虽比不得里正的大宅,却也有两进两出,只是规模上小了一点,若是算上这旁边的茶馆,怕是比李家的宅子还要稍大点儿。 在花厅坐下寒暄了几句,蒋老板便道:“要不让晨哥儿用些点心,我们老哥儿俩到后面喝杯茶?” “好。”铁榔头起身应允,蒋老板吩咐使唤丫头端上些点心,两人便把夏晨一个人撂下了。 夏晨此时尚未搞清事情缘由,也无甚吃喝的心思,正抓耳挠腮之际,却见得秀儿打着哈欠进了花厅。 或许是尚有点早,小丫头还有点儿起床气,披散着头发,边打着哈欠便让使唤丫头上早餐,却也没注意花厅里还坐着个人。娇憨之态看得夏晨也是有点儿愣神。 待得秀儿看到夏晨居然在身边,也是颇为惊喜地“呀”了一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随即想到自己尚未盥洗,不免有些微微脸红。 “我也不知道,老爹一大早就拉着我带着那些东西过来。莫不是你向你爹告过状,老爹来赔罪的?”夏晨苦着脸道,指了指一早提过来此时堆在边桌上的东西。 秀儿却是继承了蒋老板的精明,略一寻思,便也明了,顿时脸红得跟红绸缎子似的。 “咦?你脸怎么这么红,莫不是发热了?”夏晨却是不明白秀儿突然的脸红。 “啊呀,我先去洗漱。”秀儿也顾不得早餐,跑向了自己的闺房,再次把夏晨一个人留在了花厅里。 到了后厅的蒋老板和铁榔头分宾主坐下待小厮奉上茶后,铁榔头先起了话头。 “今日来到府上的目的蒋老板恐怕也猜到了,那晨小子与秀丫头从小一起长起来的,也算得上青梅竹马c感情甚笃,眼见得孩子们都到了该嫁娶的年纪。我虽不是晨小子的父母,却也当得他的长辈,今日便算是shàng én提亲,来问一问蒋老板的意思。” “你这铁榔头,我等着你可是时候不短咯。你且说说,大家都是邻居,这十多年你可踏进我茶馆一步?要不是今天这事,恐怕你也不会来吧?”蒋老板却是不答他的话,调笑起来。 铁榔头倒也光棍,竟起身长做一揖:“之前我或者是晨小子做得不到的地方,还请蒋老板海涵。” “使不得使不得。”蒋老板赶紧起身将铁榔头扶了起来,“我是玩笑话,还请老哥勿怪。” 重新落座后,蒋老板正了正脸色,道:“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铁榔头道:“但问无妨。” “堡子里都知道十多年前你只身带着晨哥儿到了这瓦木堡,却不知你和晨哥儿究竟是什么关系,还有这晨哥儿的身世究竟是”蒋老板是精明人,自然看出了些铁榔头和夏晨的与众不同之处。 铁榔头沉吟片刻,道:“我们来自西边,这晨哥儿的家世却确实有些复杂,只不过已是被仇家灭了门,我本是他的家仆,却也不希望他再卷入上代的恩怨情仇了。这些话都没有对他说过,打我们来到瓦木堡起,就是瓦木堡的人了,他也再无什么身世出身,只是我在路边捡的弃婴。不知如此作答,蒋老板可满意?”言下之意是上辈的恩怨到此为止,夏晨却是再无瓜葛。 蒋老板点头,道:“秀儿她娘死得早,打小我就怕她哪方面受了委屈,要说这吃穿方面倒是从不曾亏了她。蒋家虽当不得大富大贵,但是在堡子里生活得也还算可以,倒也不须攀附什么富贵人家。我为秀儿挑选夫婿的条件只有两条,一是她自己愿意,二是须得对她好。” 说到这个档口,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爹爹”,却是秀儿已经盥洗完毕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对着铁榔头也是恭恭敬敬叫了声“老爹”。 蒋老板“哈哈”一笑:“秀儿啊,正说到你的事儿呢,你来得正巧。你这‘老爹’这是来代晨哥儿向你求亲的,你可愿意?” 虽然早已猜到,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这话一说出来尤其还是当着外人的面,秀儿顿时羞得无地自容,竟是一头扎进了蒋老板怀里。 “你不说话的意思是不愿意咯?也罢,老哥你看这孩子”话未说完秀儿便抬起头娇嗔着打断道:“爹爹!” 二老虽然明了这两人的感情,只是此时打趣起来也颇为有趣,铁榔头道:“那我去把晨小子唤进来。” 夏晨进到后厅,见二老端坐桌旁,秀儿乖巧地立在蒋老板身边,都拿眼睛打量着他,一副三堂会审的样子,胆气又是弱了几分,冲二老行过礼后便也老实站着,只是拿那眼睛一直在瞟秀儿,希望从她那里得到几分暗示。只是没瞟两眼,秀儿的脸便又红了。 “坏了坏了,这秀儿定是病了,待会儿要带她去瞧瞧郎中才好。”夏晨暗中思忖。 “晨哥儿啊,我且问你,若是我把秀儿交给你,你可愿意一直对她好?”正想着心事,蒋老板却开口了。 “啊?”夏晨却是一惊,这意思是要把秀儿许配给他,他一下子有些反应不及。 “你小子是乐傻了还是不愿意啊?”铁榔头也难得调笑道。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夏晨赶紧接口道,“谢谢老爹,谢谢蒋老板。”说完喜滋滋地看了一眼秀儿,秀儿却不敢拿眼睛瞧他。 “这‘蒋老板’恐怕是叫不了多久就要改口咯。”铁榔头难得风趣一回,引得一阵笑声。 蒋家宅子内是其乐融融,村口此时却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二三十个汉子,赶着十多辆大车,叫李龙带回来的矿场护卫给拦下了,却是行商商队赶在这个档口来到了瓦木堡。 李龙一早便接到岳家前哨的消息,预计岳成霖c岳成霜一行明天便能到瓦木堡,要求务必做好准备工作。 准备工作分成两块,一是住宿餐食,里正一家已是搬出了自家宅子,并将里里外外打扫布置一新,准备安排岳家一行入住,所有的食材也大都准备妥当,只待贵客到来;这第二,比第一显得更为重要的便是安全。 随着岳家一行的便有五十名大荒最为精锐的戌土卫,由戌土卫统领魏秀宏带领着负责此行的护卫,一般宵小已是无法近身;只是这安全一事,却是永远没有万全的,退一步讲,便是没有造成祸患,惊扰了贵客,也是大大的失职。因此魏秀宏一早便做好安排,由附近矿场安排了人手提前在堡子里做好工作,闲杂陌生人等却是要重点注意的。 行商商队一路行来也是颇为不易,风餐露宿眼看能进得堡子稍作休整却被拦了下来,自然不肯,当下便聒噪起来。长年奔波行商的汉子一个个也不是易于之辈,加之人数还比护卫多,眼见得对峙起来就快动手了,护卫的领头之人便差人去请里正和李龙来处理定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贵客到 护卫寻到里正父子的时候,两人正在李家宅子里做着最后的准备,听完护卫的禀报,两人便立即赶到堡子口。 见得聒噪之声越来越大,甚至有商队的汉子已经从大车上抽出了平时用来防备盗贼c驱赶野兽的长棍,里正三步并作两步赶紧上前,抱拳道:“鄙人瓦木堡里正李全,不知哪位是商队头领?” 眼见得有人出来说话,全场的目光都投向了里正,聒噪之声也为之一轻。一名四十多岁的虬髯汉子排开众人,也是一抱拳道:“河东张保,众兄弟抬举,此行的行止安排便是我定的。” 行商商队来来往往不止一队,有些商队跑得次数多了,跟堡子也就结下了几分情分,里正说上两句话也能顶几分用;里正正是抱着此种心态前来的,却不料这商队头领却是头一次碰面,说话的语气也有几分生硬,心下不由暗暗一沉,交涉却还是要继续的。 “张头领,这些年来承蒙商队的照顾,乡亲们也感念着商队的恩情,只是堡子里这两天实在是不方便,苦泉矿场的郭场主这才派了矿里的护卫前来。能否给老朽几分薄面,这回且直接去苦泉镇,下回头领再来,堡子一定多多照顾头领的生意。”苦泉镇便是一般商队入了大荒之后的第二站,因挨着苦泉矿场得名,比瓦木堡大上不少。 “你这老头好不讲道理,我们兄弟千里迢迢把货物从中原给你们贩来,从玉泉镇到你这堡子已是风餐露宿了三天,你却连堡子都不让进,还摆出这副阵势,当我们兄弟是泥塑的?”张头领尚未开口,身后一个年轻一些的汉子却接过了话头,引得商队一片“就是就是”的赞同之声。 “你们”却是李龙越过里正,就要发作。 里正一把拦住了他,面色稍显凝重,望向张统领道:“那统领的意思是?” 张保抱拳道:“兄弟是粗人,得罪了里正请勿怪。只是这话却是也有几分道理,兄弟们这一路行来确实不易,如今也人困马乏,此去苦泉镇至少还有三四日的路程,怕是有些强人所难啊。” 稍作沉吟,张保继续道:“也罢,刚刚护卫兄弟提到贵客明日即到,停留一日便离去,我们便在堡子多停留两日。贵客在,兄弟们便在添香楼歇息绝不滋扰,待贵客离去我们再摆摊开铺,可好?” 里正眉头稍皱,略作犹豫,李龙却着急了,“爹,这” “好,我答应了,不过老汉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里正打断李龙道。 “请讲。”张保道。 “贵客到来,兹事体大。为确保万无一失,可否让老汉查看一番货物?”里正放慢语速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之前的年轻汉子又跳将出来,商队里也又有些鼓噪。 里正却不理他,只是看着张保。 “张某行商也二十多年了,从一个马夫做到现在,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张保似笑非笑道。 “所以才是不情之请。”里正再抱拳行礼,却挺直了腰背。 眼看气氛要僵,张保开口道:“好!张某也理解里正的苦衷,查看便查看。”说罢一挥手,让众人打开车厢和包裹。 里正和李龙带着两名护卫在商队众人的怒视中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见也就是针头线脑c茶叶布匹等寻常货物,便让堡子口的护卫让开了通路,里正拱手道:“多有得罪,见谅。还请头领这两天约束好各位兄弟,待贵客离去,老汉定当摆酒赔罪。请!” 待得车队进了堡子,里正对李龙道:“安排两个人暗中盯着添香楼,切不可大意。”李龙点头应是。 “明日便到瓦木堡了吧?”辚辚车声中,岳成霜轻声问道。瓦木堡,这个名字之前是没有听说过的,但自戌土城出发以来,这个默默无闻的小镇对她来说就有着不一样的含义——这是大荒境内的最后一站,过了瓦木堡,便几乎是等同于入了中原了。也正是因此,她选择在瓦木堡停留一晚——之前的路上并不是每个小镇都作停留的。 “是的。在瓦木堡停留一晚,再有三四天行程,便到玉泉镇,算是入了中原了。”岳成霖放下手中的书本,答道。 岳成霜不再说话,掀开帘子一角,望着窗外几乎是丝毫没有变化的景致。 岳成霖看着岳成霜,几次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开口,轻轻一叹,继续去看那手中的书本。 第二日一清早,堡子口便已是人头攒动。里正和李龙穿着颇为正式的崭新袍服,迎在官道转向堡子的岔道处。虽已入秋,日头却还是不弱,不多时,里正头上已是蒙上一层汗水。 夏晨也拉着秀儿的小手混在人群里。自夏晨shàng én提亲后,秀儿对于拉拉小手这种程度的接触已是不再抗拒,若是以前,却是不肯在人前给他拉着的。 约至巳时光景,远处官道上尘土飞扬,人群也有些骚动起来,“来了来了。”到得近前却发现,仅是五骑着铁甲黄披风的骑士,却是前哨先到了。里正上前一步行礼道:“鄙人土木堡里正李全,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吁”领头的骑士一拉马缰,一个漂亮地转身下马,摘掉头盔,左手持盔,右手握拳敲击左胸,手甲与胸甲撞击,发出“铿”的一声,还了一军礼道:“戌土卫魏秀宏,老丈不必客气,公子与xiǎ一 jiě稍后便到。” 魏秀宏是戌土卫统领,里正只是村镇掌管户籍c赋役的最基层官职,若论官阶魏秀宏要比里正高出不少,因此倒也当得“大人”的称呼,魏秀宏唤里正为“老丈”却是从年龄上表示对里正的尊重,并无盛气凌人的傲气,说话的口气也颇为谦逊,顿时赢得了里正的好感。岳智博的儿女虽然地位尊崇,却并无官职在身,魏秀宏便从家臣的角度称之为“公子”c“xiǎ一 jiě”。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要犯忌讳的,毕竟戌土卫不是岳家的家族武装,只是这是大荒,岳家又颇得人望,因此也无人去追究这些细枝末节。魏秀宏说完便站在了里正身边,一同等候岳家车队的到来。 夏晨眼神一亮,悄悄对秀儿道:“那魏姓大哥这身打扮可真是好看极了,还有那下马动作也好看,将来我也要如此。” 秀儿“咯咯”笑道:“好呀,回去我便照着他的样子给你制一身衣服可好?” 夏晨却惊奇道:“你还会制衣服?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十岁的时候爹爹便给我找了教做女红的女师傅,爹爹说爹爹说”说着说着声音竟低下去了。 “说什么呀?”夏晨却不知就里。 “说不会做女红将来会嫁不出去!哼,你要是敢不要我,我就咬死你!”秀儿一咬牙,冲着夏晨挥了挥秀气的小拳头道。本应该恶狠狠的话在她嘴里说出来却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自提亲以后,秀儿便也没那么容易害羞了。 “呀!不得了,要咬死我,那你是母老虎咯?”夏晨调笑道。 秀儿也不说话,却是拿着他腰间的软肉掐了起来。夏晨连连讨饶,她这才松手。 不多时,远处又是一阵尘土飞扬,只是这次规模要大得多。众人知道,这次是正主来了。里正和李龙不自觉地挺了挺腰背,魏秀宏携其他四名骑士却是自始至终如老松般站得笔直;虽无人下令,人群中竟也渐渐安静下来,只听见远处的车轮和马蹄声逐渐传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杀机 “霜儿怕是已经出了大荒了吧。”戌土城城主府书房中,一妇人推门进来,给城主岳智博添了茶水,轻轻叹道。这妇人保养得极好,乍一眼望上去竟看不出年龄,吹弹可破的肌肤配上盈盈一握的腰身,若不是眼角淡淡的细纹和略显成熟的妆扮,便说是少女恐怕也有人信的,却正是城主夫人凤婉容。 岳智博将手中的公文批阅完,盖上城主大印,道:“昨日接到成霖的飞鸽传书,若无意外,今日应该是到瓦木堡了。” 凤婉容转到岳智博的身后,揉着他的太阳穴道:“你真是忍心将霜儿送去中原啊,这一去再相见可能就不知是何年月了。” 岳智博轻握住凤婉容的柔荑,将她拉到身旁,道:“这许多年来,也是辛苦你了,虽不是亲生,你却视如己出,纵使芸香在世,恐怕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凤婉容是城主夫人,却不是岳成霜的生母。她本是帝国最著名的舞社“煌舞团”的舞女,二十年前煌舞团奉帝命前往戌土堡垒演出,不料途中为荒盗所截,被时任戌土卫副统领的岳智博带领戌土卫所救。当时年仅十八岁却已是名满帝国的凤婉容对岳智博一见倾心,竟就此退出煌舞团。只是当时岳智博却已经娶了大荒望族王氏之女王芸香并育有二子二女,因此并没有接受凤婉容。凤婉容也不争不抢,只是在戌土城住了下来。这份深情甚至感动了岳智博的原配夫人,王夫人也多次劝他将凤婉容纳入府中,只是岳智博一直不肯。直到平川三年戌土堡垒被攻破,虽然戌土城没有被破城但是城中也出了些混乱,戌土卫统领府被不知名势力围攻,王夫人在混乱中被刺客所伤,不久便撒手人寰。两年后岳智博终是娶了凤婉容,并于不久后诞下第三子岳成赟。岳家之人本就为凤婉容痴情所感动,加之凤婉容也确实很好地履行了主母的责任,对于王夫人所生之二子二女也一直视若己出,因此很快便被岳家甚至整个大荒所接受。《岳王战记》中对此便有仔细的描写,不过却是夸张了许多。 饮了一口茶水,岳智博接着道:“虽说是圣上赐婚,但我岳家也不是没有拒绝的底气,茹儿和秀宏情投意合,定是不愿去京师的;我问过霜儿的意思,若是她不愿意,我绝不勉强。霜儿年纪虽小但自小酷爱读书,也是有几分见识的,听闻大皇子秦逸鸿也颇有才干,因此却是她自己做的决定。” “只是这一入宫门深似海,霜儿性子单纯,不知道是否能够适应得了呢”凤婉容眉头微蹙道。 岳智博起身揽过凤婉容,一手轻轻抚平凤婉容微皱的眉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霜儿自己选的这条路,便需做好付出的准备。父母能做的,便是在她做出选择之时,能够给她选择的能力,如今入宫时如此;将来若是想回来,一样如此。”言语中透露出强大的自信。 瓦木堡外,从尘土飞扬到车队出现在近前也就是片刻的功夫。领头的是二十骑和魏秀宏一样装束的戌土卫。方才五骑感觉尚不明显,如今这二十骑并驾而来,竟有一种大兵压境的窒息感。距离人群还有约五丈时骑士们拉住缰绳,却并未下马,呈两列在人群和车队间围出了一条通道。 岳成霖率先走下了马车,随即将岳成霜也扶了下来,上前几步走到人群前。 里正和李龙不敢怠慢,碎步小跑到岳家兄妹前纳头便要行大礼,口呼:“拜见岳家公子cxiǎ一 jiě!”却被岳成霖一把托住。 “老丈使不得,这是折煞我们兄妹了。”岳成霖边扶起里正父子边向众人道,“今日到得瓦木堡,却是叨扰诸位了,还望见谅。” “岳公子哪里的话,这偌大的大荒都在令尊的庇护下,哪里算得上什么叨扰。贵客临门,是瓦木堡的幸事啊。”里正说完却是递上酒盘,上面整齐地放着六只牛眼大小的酒盅,斟满了古城烧。 岳成霖知道这是大荒迎客的风俗,便也毫不犹豫连下三杯,便是岳成霜也是用手略一遮,饮完了三杯烈酒,赢得一片叫好声。岳家兄妹都不是善饮之人,三杯酒下肚,两人的脸上都是泛起了红霞。 人群中,秀儿拉拉夏晨的手道:“这个姐姐生得是真好看。” “那也没有我家秀儿好看。”夏晨摸着刚刚被掐的腰间,却是再不敢口花花了。秀儿白了他一眼,露出满意的笑容。 众人对于岳家兄妹的表现非常满意,里正让开道路,摆手道:“公子cxiǎ一 jiě,请!”将一行人等迎进了堡子。 除了五十名戌土卫,与岳家兄妹随行的还有车夫仆役若干,全部算上,也有七八十人,李家宅子虽大却也是安置不下来的。里正提前便做好了安排,临时征用了几家大户人家宅子的前宅,蒋家宅子便在其中。 魏秀宏将戌土卫分成了三队,第一队十人散在堡子外面游弋,遇突发情况便以响箭示警,另外两队各二十人也配备了响箭,轮流驻守在李宅内外,不当值的便在包括蒋宅在内的几户人家休息。戌土卫虽是精锐,但是这一路行来高度紧张,却也是需要缓一缓的,距离京师尚有很长的路程,一路绷着劲却是持久不了的。 这响箭是特制的箭矢,普通箭矢之上由巧匠加工出了类似竹哨的机关,向空中射出便能传出尖锐哨音,数里之外都能听见,是用于警戒联络的利器。魏秀宏下令,无论何处响箭射出,第一队十人全部向响箭发出之处靠拢,其余两队全力戒备李宅,却也存了防止敌人调虎离山的想法。 “昨日来到堡子的商队如今情况如何?”待将岳家兄妹安排停当,里正问李龙道。李宅完全让给了岳家兄妹,里正父子此时也是在蒋宅内临时歇息。 “昨日入了堡子便直接进了添香楼,再也没有出来过。便是添香楼今天也挂出了休业的告示,也怕是惊扰了贵客。”李龙拿起桌上的凉水壶,也来不及往杯子里倒,直接往口里灌了几口,然后道,“四个兄弟,两班,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在添香楼盯着,出不了什么幺蛾子。”从清早出门到此刻安排停当,李龙忙前忙后方才这才来得及喝口水,也是累得不轻。 若是此时李龙能够往添香楼里瞧上一眼,定说不出这样的话了。此时的添香楼里再无往日的莺莺燕燕,却是一片愁云惨淡。所有的姑娘c鸨母c龟公均被绳子绑了,嘴里塞了碎步,集中在了二楼的一间大屋里。周遭几个大汉竟是手持连弩虎视眈眈地盯着此刻已摊成一团的众人,赫然正是昨天进堡子的商队众人。 要知道按照大乾律例虽不禁刀剑弓箭,但是对于连弩这等军用的大杀器却是严格管控的。无论刀剑还是弓箭,都需要使用者具备一定的力量和技巧才能发挥出杀伤力,而连弩则不同,便是小孩掌握了使用方法也能轻易射杀数名大汉;更为可怕的是使用技巧极其简单,瞄准c扣动机关,仅此而已。就算是不管控,连弩这等精细物品也是无法轻易获得的,而此时商队的众人却几乎是人手一把! 添香楼的后院里,几辆大车的车厢已经被砸烂,车厢的夹层中透出点点寒光,却是弩箭和短刀无疑。 “首领,外面共有四个钉子分两拨轮流值守,随时可以拔掉。”竟是昨日的商队头领“张保”在和一名老者说话。 “为何不将上面的人都”“张保”做出了一个割喉的手势,“这样也不用人盯着,弟兄们都能休息休息做好准备。” 那老者缓缓抬头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杀这么多人,血腥气半条街之外都能闻到,你当戌土卫是泥捏的?” 口气有些不阴不阳,“张保”却惊出了一身冷汗:“首领教训得是。” “自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们都没喝过水吧?”老者问道。 “没有,首领吩咐过,属下自然遵命行事。”“张保”答道。 “那便把这个掺入水里给他们喝吧。”老者从怀里掏出一支精致的玉白色瓷瓶,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让他们安静地上路吧!” “遵命!”“张保”接过瓷瓶,转身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生变 贵客来临,对于堡子里的多数村民来说,只是看个热闹而已,见过了岳王的一对儿女,男帅女俏,以后在没有经历过这遭事情的rén iàn前,便多了不少谈资。 待岳家一行进了李宅之后,堡子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大街也开始渐渐热闹起来。蒋家茶馆照常开门,王先生也照例来了,不过今日却是没站在台上说书,而是和众茶客混在一起聊着今日上午的见闻——都见着真人了,谁还要听他在台上说故事啊。不过这王先生能当上说书先生,自然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来,诸位,今天我们瞧见了这岳王的一双儿女,真乃金童玉女,实属一双璧人儿。今天大家也没心思听老故事了,我们便看看这将来。列位可知道这岳公子岳xiǎ一 jiě是要去往何处哇?”王先生卖了个关子。 虽然皇帝赐婚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但却也未正式诏告天下,虽然报纸里略有提及但村民多数却是不识字自然也就看不了报纸的,因此众人中知道岳成霜要去京师的并不多。 说书作为一门古老的艺术能够被流传下来不得不说还是有些原因的,且不说“开脸儿”c“摆砌末”这些手段,单单是卖了个关子,便将全场人的注意力成功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王先生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继续道:“这岳家一行是要去京师的。这京师又是何等地方?”接下来一段串口是说得茶客们心驰神往。王先生又是一顿。 “列位又可知道这岳家去往京师究竟是为何缘由?”一看自己的茶碗竟然空了,叫道:“富贵,续茶!”却是这茶馆小二竟也听入了神忘了给众人续水。众茶客在这个档口被打断了自然是异常不满,纷纷抱怨起来。富贵赶紧忙着给众人赔不是为众人续上茶。 “这岳家此行啊,却是一桩大事。当今圣上赐婚这岳家四xiǎ一 jiě与大皇子。诸位可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王先生一开口,便又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他压低声音道,“待得当今圣上百年之后,大皇子可就是新的天子,这岳家四xiǎ一 jiě,到时候可就是皇后娘娘!” “嘶——”众人一听说刚刚见到的很有可能将是未来的皇后娘娘,皆忍不住倒抽凉气。本来这岳家xiǎ一 jiě已经是地位尊崇,可跟这皇后娘娘一比,却又逊色了些。皇后娘娘,那可是真的一人之下c万人之上啊。在他们的脑海里此时自然已经把“很有可能”这几个字给忽略了。 “而到了那时,这岳王可就是国丈,那可就是皇亲国戚,若说是真‘王’也差不了多少了。”虽然民间一直“岳王”c“岳王”的称呼,可是众人却也明白,这并不是真正的“王”,可若是女儿成了皇后,这个“王”没准就真能坐实了。说到这里,众人脸上竟都带着一丝潮红。岳王在大荒的民望实在是高,真能称王,大荒的子民都觉得与有荣焉。 其实还有一层王先生没有继续说下去——若是这皇后有了子嗣c再继承了皇位,这天子可就流着一半岳家的血液了。若再把这“岳家的血液”替换成“大荒的血液”,众人群情澎湃之下恐怕让他们立时三刻杀出戌土堡垒痛宰狄c戎的勇气都有。 而此时众人口中的“皇后娘娘”岳成霜正在李宅后院里用方帕包起一抔黄土,珍而重之地放在行囊中。岳成霖远远看见了,微叹口气。 秀儿回到蒋家后宅便着人出去买土huáng sè的布匹,想起上午夏晨看见戌土卫那放光的眼睛,却是打定主意要给夏晨制一件一样的袍服。 这日上午铁匠铺也没什么活计,夏晨此刻正在绘声绘色地向铁榔头描述上午所见戌土卫的威风,抑扬顿挫竟有几分王先生说书的影子:“领头那汉子黄甲黄盔黄披风,距离里正父子尚有三丈处便翻身下马,一手扶起行礼的里正,一手摘下那黄盔,呵,好一张英俊的脸” 铁榔头明知夏晨讲得已是有几分夸张,却也不打断,微眯着眼,竟有几分缅怀之色。待夏晨说完,铁榔头道:“晨小子,若是让你加入戌土卫你可愿意?” “那自然是好!”夏晨一下子来了精神,不过瞬间想到了什么,眼神略一黯,道,“还是算了吧,我舍不得老爹,还有秀儿”自那日提亲,两小的关系便都挑明了,再提起来也再无忸怩。 “臭小子,到饭点了,去做饭吧。”铁榔头笑骂道。 自那日提亲之后,夏晨下午的时间便须得抽出一个时辰来打桩练拳,也不知铁榔头是从何处翻出了一本扉页已被撕去c翻得已是有些破烂的拳谱,让夏晨照着练,说是以后要担负起保护家人的重任了。夏晨也觉得有些道理,加之男孩子对习武之事总是抱有几分热情的,便也练了起来。练完拳夏晨便去蒋家茶馆听了会子书,却是没有瞧见秀儿,晚饭前便也回了铁匠铺。 李宅里,两队戌土卫晚饭前完成了换班,在外游弋的戌土卫天黑前也纷纷回报平安。魏秀宏下午休息了片刻,晚上是他亲自带队负责守卫。将宅子巡视了一遍之后,魏秀宏便来到了后厅和岳家兄妹一起用膳。 “这两天也是辛苦魏大哥了。跑前跑后一直辛劳,怕是府里有些人知道了要心疼了。”却是一直文静的霜儿率先开口调笑起了魏秀宏。 岳成霖则直接得多:“你打算什么时候shàng én提亲啊?可莫让小茹等成了老姑娘啊。” 纵是魏秀宏处事老练,被岳家兄妹这么一调侃也忍不住面色微红:“秀宏尚未有所成就,不敢高攀三xiǎ一 jiě。” 岳成霖和魏秀宏年纪相仿,私交也是甚笃,拍了把魏秀宏的后背道:“都是自家人,别来那套虚的,戌土卫统领还不算成就难道要等你当上城主?” 魏秀宏却有些色变:“成霖莫胡说,秀宏怎敢有如此非分之想。” 岳成霖哈哈大笑,霜儿也是轻笑起来。岳成霖不是莽撞之人,自然知道这话说得着实有些大逆不道,只是魏秀宏却是个做事一板一眼极为认真之人,每每调笑他总是能让兄妹心情大畅。 笑毕岳成霖却正色对魏秀宏道:“小茹之事却须得着紧,霜儿进了京师恐怕婚讯不久就会传开,可莫要让小茹落在了霜儿的后面。” 魏秀宏认真地点点头,却对霜儿道:“近来得到不少消息,中原似乎不大太平,白莲教有死灰复燃之势,各地匪盗也显著增多,皇家日子并不好过。霜儿入宫,恐怕正值多事之秋啊。” 岳成霖冷笑道:“若非如此,皇家也未必肯轻易行这联姻之事。地方势力渗入中原,一直是皇家戒备之事。此番联姻,怕是局势比料想得要更严重些,霜儿入宫之后,皇家怕是就要向岳家借兵剿匪了。” 魏秀宏看了一眼霜儿,却是欲言又止。 霜儿笑道:“魏大哥的担心霜儿明白,是担心霜儿成为牺牲品或筹码吧?” 魏秀宏微微点头,霜儿道:“只要爹爹在大荒一日安稳,霜儿在宫里便一日安稳。若是爹爹在大荒也不安稳了,那对于霜儿来说,又有何处有安全可言呢?况且霜儿是真的想去中原看一看呢。” 魏秀宏道:“霜儿你想清楚便好。” 岳成霖微微摇头。岳智博共有三子两女,幼子尚幼不算,长子岳成钧勇武过人,宽厚仁义,颇有岳智博年轻时之风范;二子岳成霖自小以博闻强识出名,以智计称道;只怕众人不知的是这四女岳成霜的见识谋略不在岳成霖之下。 蒋家宅院,换班的戌土卫用完饭后便在前宅的厢房歇息了,里正父子却是难以入眠。 “添香楼的两名兄弟可曾返回用膳?”李龙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身边留守的矿场护卫道。 “换班的兄弟两刻之前便去了,只是前面那班尚未返回。” “糟了!”李龙突然变色,“你去添香楼探探情况,爹,你去厢房叫醒戌土卫,我去李宅提醒魏统领。” 李龙说着便打开房门往外奔去,只是门刚推开,便是几点寒星迎面飞来,屋内三人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射杀当场。却是前院围墙上已是站了数名手持劲弩的黑衣蒙面之人,见得有人开门,毫不犹豫举驽便射。 片刻后便有二十余名统一着夜行服的大汉在前院聚集。只见领头之人也不说话,只做了个手势,黑衣人便分成五队,四队收起连弩,手持短刃分别潜入厢房,留一队持连弩在院中警戒。 数息后,四间厢房分别传来利刃割肉之声,二十名大荒最为精锐的戌土卫竟无一人能得冲出厢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逃亡 连弩虽是杀器,但若是有了准备,失去了突然性,杀伤力便也没有那么大了。 房门打开,当先冲出的是两名顶着桌子的戌土卫,“咄咄”之声不断,却未射穿桌面,靠着桌子的掩护,戌土卫瞬间便大大缩短了双方的距离。眼见得靠近了,两人协力将桌子扔向了黑衣人群,抽出长刀杀了过去;随之而来的三人虽然没有了桌子作为掩体,却因之前两人吸引了黑衣人的注意力,只有一人腹部中了一箭,却恍若未觉,红着眼杀进了人群。 戌土卫的名号是长期与狄c戎游牧民族在战斗中打出来的,战斗力自然不弱,加之此时已是抱了必死之心,引得黑衣人的包围之势虽然未破,阵形却不自觉地向前院方向靠拢。 正当此时,又是数名戌土卫从侧窗杀出,扯得黑衣人的包围之势显出了一丝破绽,略显有些慌乱。 然而尚未重新调整好部署,后窗又是杀出了一队人来,当中一人却是穿着儒衫,便是在夜里,也颇为显眼。偏偏魏秀宏的身手颇为强悍,长刀翻飞间已是让对方三人失去了战斗力。 黑衣人的数量也没有绝对优势,见得魏秀宏如此厉害,守在后窗的黑衣人有些惊慌,大喊起来:“岳成霖在后方,快过来,莫放跑了岳成霖。” 原本渐渐扎住阵脚的黑衣人却是因为这声呼喊显得有些混乱起来,前院c侧窗方向都有人开始向后窗靠拢过来。 前院方向戌土卫此时已是只剩三人,还个个带伤,却也是拼命死死咬住前院的几个黑衣人——他们知道,若是他们能够多拖住一人,岳成霖逃生的机会便多了一分。 见得侧窗方向的黑衣人有些混乱,两名戌土卫咬牙拼着受伤硬是向前突进了七八丈距离,算是冲破了包围。黑衣人忙于增援后窗方向,竟也未来得及补防,硬是叫岳成霖几人冲出了一条生死通道。 待岳成霖从围墙缺口冲出李宅时,站在他身边的只剩一名戌土卫了——还有一名其实也冲了出来,但是腿部受了伤,他自己却不肯和岳成霖一起走了,此时坐着守在围墙缺口旁——若是有人追过来,他还能抵挡片刻,和岳成霖同行却是要影响逃跑的速度了。 岳成霖深深望了一眼守在缺口旁的戌土卫,听得已是越来越小的打斗声,知道此时也不是犹豫之时,便和仅剩的一名戌土卫向堡子外围跑去。 围墙被炸开的声音以及此时的打斗声早已将整个堡子惊醒,只是却无一人走出自己的屋子,甚至连点亮灯火的都没有。 虽是承平已久,但是大荒亦有大荒的规矩。便是如今,大荒偶尔也会有村镇被荒盗袭击的消息。只是荒盗却也从不赶尽杀绝,往往只是以一两家大户人家作为目标进行洗劫,而且若是反抗不至于太强烈的话,一般也遵循着“谋财不害命”的原则。用荒盗的话说,这叫“盗亦有道”,在他们的价值观里,凡是富人,便是为富不仁的,他们洗劫富人,那叫“劫富济贫”。只是显然他们只认为自己是“贫”的,从来未将财货分给村镇里的穷人。当然,实质跟他们所认为的是大相径庭的。之所以只劫富人,是因为穷人家一般也无甚财货;不赶尽杀绝却是将一个个村镇当作肥羊圈养着——若是杀尽了下次便没有地方再去收割了。 村民们叹息着,不知这次又是谁家倒霉了,也不知今天到来的贵客和护卫会不会帮衬一把。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灾厄会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待得李宅的打斗之声渐渐归于平静,之前出现在添香楼的老者也是慢慢从李宅的正门慢慢踱了进来。 黑衣人此时能够站着的,也不满二十人了,而且还是几乎个个带伤——戌土卫的临死反击对他们也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老者踱到着儒衫的尸体前,用脚翻动了一下死者的头颅,阴:“这个不是岳成霖。都在这儿了吗?” “跑了两个。”之前假扮商队头领的虬髯大汉答道。 “岳成霜呢?”老者看了他一眼,虬髯大汉脑门上顿时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小的们进来之后就没有看到过” “废物!”话未说完便被老者打断,一掌印在他的胸口也未见发力,大汉却是腾空倒飞出去两丈多,吐出了一口鲜血。 “谢首领饶命!”大汉却是顾不得伤势,翻身叩首道。 “小的这就安排兄弟们去挨家挨户查看。”大汉起身接着道。 “不用,屠了吧。”老者淡淡道,转身又慢慢踱了出去。 片刻后,堡子里已是火光冲天,村民们的宅子变成熊熊火海,跑出房门迎接他们的却是无情的箭矢。 这一天,是大乾建平十二年十月初五。 火光冲天之时,岳成霖两人已是朝着来时的路跑出了三里多路,他们没有选择官道,若是对方有心追杀,官道恰恰是最危险的。 “公子,我们此行去往何处呢?”在停下略作调整之时,岳成霖身边唯一的戌土卫王动问道。 岳成霖略一沉吟:“苦泉矿场!”随即两人便沿着官道往苦泉矿场而去——之所以沿着官道却是怕中途迷了路。与官道保持着一段距离,保证能够看到官道,便是岳成霖定下的路线。 再说那霜儿,围墙被突破之时她正好就在围墙边,听得响动她急忙闪身藏入了围墙内侧的树后。黑衣人急于突破防线袭杀戌土卫竟也是没有发现她。 瞬间的忙乱后她便明白,这是出大事了,袭击者的目标定是她和哥哥,她此时不添乱便已是最大的贡献。待得黑衣人全部杀进院子,她便悄悄从缺口处出了李宅,往堡子外面跑去。 所幸黑衣人的人手也不充足,李宅外围c堡子口都没有安排后手,霜儿得以顺利逃出堡子。然而终究只是个小女孩儿,出了堡子之后她便弃了官道本能地往远离堡子的方向奔跑,不久后竟然发现自己迷路了。 虽然已是筋疲力尽,但是霜儿仍咬着牙,深一脚浅一脚继续往前走着——若想逃出生天,多走一步,希望便大上一分。 突然一道身影从草丛中窜了出来,将霜儿一把扑倒。霜儿“啊呀”叫了一声,却是扭伤了脚踝。她道是被埋伏的袭击者捉到了,又是精疲力竭又是脚踝剧痛,竟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是你?”没有等来冰冷的刀锋,却是一声略显稚嫩的声音,霜儿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名十六七岁的青年,黑夜中看不清长相,眼神中充满坚毅,坚毅之后却还有一丝——忧伤? 这青年却正是夏晨。夏晨出了堡子便一路奔沥水河而来,他想着万一追兵来了也许可以通过沥水河水遁。只是跑出来之后没多久他竟发现身后似乎有人在跟踪。他也不敢回头,只是加快了速度,不料对方的速度也不慢竟一路跟了下来。到了快到河边c杂草稍微高点的地方夏晨心一狠便潜伏了下来,想着先将追兵解决,不然一路被跟下去也是不妙。待得对方靠近,一扑之下发现对方的身手竟如此之差,到得转过脸来,纵使对方闭着眼他也认出来了,竟然是上午刚刚迎进了堡子的贵客——岳家四xiǎ一 jiě岳成霜。 “你认识我?”霜儿睁开眼睛,扑闪着大眼睛问道。 夏晨点头道:“嗯,今日上午你进堡子的时候我便看到了,你是四xiǎ一 jiě。” “你是瓦木堡的人?”霜儿接着问道,知道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霜儿也是放松了不少,旋即展颜一笑,“我们要以现在的这个姿势聊天么?” 当下却是夏晨跨坐在霜儿腰间,双手掐住霜儿的脖子,仍保持着以为对方是对手,想zhi fu对方的姿势。 纵是未经历过男女之事,夏晨却也知道这个姿势颇为不雅,赶紧起身,面色微红道:“小子鲁莽,四xiǎ一 jiě勿怪。” “不怪你,放心啦。还有不用叫什么四xiǎ一 jiě,叫我霜儿好了。”倒是霜儿落落大方道。霜儿尝试着站起来,只是左脚脚踝传来剧痛,身形一偏,夏晨赶紧扶住。 霜儿眉头微皱:“也不知追兵何时到来,我这脚却是跑不动路了” 夏晨面上闪过一丝歉疚——若不是他那一扑,霜儿也不会扭伤了脚。旋即却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道:“我倒是有个去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逃亡 连弩虽是杀器,但若是有了准备,失去了突然性,杀伤力便也没有那么大了。 房门打开,当先冲出的是两名顶着桌子的戌土卫,“咄咄”之声不断,却未射穿桌面,靠着桌子的掩护,戌土卫瞬间便大大缩短了双方的距离。眼见得靠近了,两人协力将桌子扔向了黑衣人群,抽出长刀杀了过去;随之而来的三人虽然没有了桌子作为掩体,却因之前两人吸引了黑衣人的注意力,只有一人腹部中了一箭,却恍若未觉,红着眼杀进了人群。 戌土卫的名号是长期与狄c戎游牧民族在战斗中打出来的,战斗力自然不弱,加之此时已是抱了必死之心,引得黑衣人的包围之势虽然未破,阵形却不自觉地向前院方向靠拢。 正当此时又是数名戌土卫从侧窗杀出,扯得黑衣人的包围之势显出了一丝破绽,略显有些慌乱。 然而尚未重新调整好部署,后窗又是杀出了一队人来,当中一人却是穿着儒衫,便是在夜里,也颇为显眼。偏偏魏秀宏的身手颇为强悍,长刀翻飞间已是让对方三人失去了战斗力。 黑衣人的数量也没有绝对优势,见得魏秀宏如此厉害,守在后窗的黑衣人有些惊慌,大喊起来:“岳成霖在后方,快过来,莫放跑了岳成霖。” 原本渐渐扎住阵脚的黑衣人却是因为这声呼喊显得有些混乱起来,前院c侧窗方向都有人开始向后窗靠拢过来。 前院方向戌土卫此时已是只剩三人,还个个带伤,却也是拼命死死咬住前院的几个黑衣人——他们知道,若是他们能够多拖住一人,岳成霖逃生的机会便多了一分。 见得侧窗方向的黑衣人有些混乱,两名戌土卫咬牙拼着受伤硬是向前突进了七八丈距离,算是冲破了包围。黑衣人忙于增援后窗方向,竟也未来得及补防,硬是叫岳成霖几人冲出了一条生死通道。 待岳成霖从围墙缺口冲出李宅时,站在他身边的只剩一名戌土卫了——还有一名其实也冲了出来,但是腿部受了伤,他自己却不肯和岳成霖一起走了,此时坐着守在围墙缺口旁——若是有人追过来,他还能抵挡片刻,和岳成霖同行却是要影响逃跑的速度了。 岳成霖深深望了一眼守在缺口旁的戌土卫,听得已是越来越小的打斗声,知道此时也不是犹豫之时,便和仅剩的一名戌土卫向堡子外围跑去。 围墙被炸开的声音以及此时的打斗声早已将整个堡子惊醒,只是却无一人走出自己的屋子,甚至连点亮灯火的都没有。 虽是承平已久,但是大荒亦有大荒的规矩。便是如今,大荒偶尔也会有村镇被荒盗袭击的消息。只是荒盗却也从不赶尽杀绝,往往只是以一两家大户人家作为目标进行洗劫,而且若是反抗不至于太强烈的话,一般也遵循着“谋财不害命”的原则。用荒盗的话说,这叫“盗亦有道”,在他们的价值观里,凡是富人,便是为富不仁的,他们洗劫富人,那叫“劫富济贫”。只是显然他们只认为自己是“贫”的,从来未将财货分给村镇里的穷人。当然,实质跟他们所认为的是大相径庭的。之所以只劫富人,是因为穷人家一般也无甚财货;不赶尽杀绝却是将一个个村镇当作肥羊圈养着——若是杀尽了下次便没有地方再去收割了。 村民们叹息着,不知这次又是谁家倒霉了,也不知今天到来的贵客和护卫会不会帮衬一把。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灾厄会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待得李宅的打斗之声渐渐归于平静,之前出现在添香楼的老者也是慢慢从李宅的正门慢慢踱了进来。 黑衣人此时能够站着的,也不满二十人了,而且还是几乎个个带伤——戌土卫的临死反击对他们也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老者踱到着儒衫的尸体前,用脚翻动了一下死者的头颅,阴:“这个不是岳成霖。都在这儿了吗?” “跑了两个。”之前假扮商队头领的虬髯大汉答道。 “岳成霜呢?”老者看了他一眼,虬髯大汉脑门上顿时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小的们进来之后就没有看到过” “废物!”话未说完便被老者打断,一掌印在他的胸口也未见发力,大汉却是腾空倒飞出去两丈多,吐出了一口鲜血。 “谢首领饶命!”大汉却是顾不得伤势,翻身叩首道。 “小的这就安排兄弟们去挨家挨户查看。”大汉起身接着道。 “不用,屠了吧。”老者淡淡道,转身又慢慢踱了出去。 片刻后,堡子里已是火光冲天,村民们的宅子变成熊熊火海,跑出房门迎接他们的却是无情的箭矢。 这一天,是大乾建平十二年十月初五。 火光冲天之时,岳成霖两人已是朝着来时的路跑出了三里多路,他们没有选择官道,若是对方有心追杀,官道恰恰是最危险的。 “公子,我们此行去往何处呢?”在停下略作调整之时,岳成霖身边唯一的戌土卫王动问道。 岳成霖略一沉吟:“苦泉矿场!”随即两人便沿着官道往苦泉矿场而去——之所以沿着官道却是怕中途迷了路。与官道保持着一段距离,保证能够看到官道,便是岳成霖定下的路线。 再说那霜儿,围墙被突破之时她正好就在围墙边,听得响动她急忙闪身藏入了围墙内侧的树后。黑衣人急于突破防线袭杀戌土卫竟也是没有发现她。 瞬间的忙乱后她便明白,这是出大事了,袭击者的目标定是她和哥哥,她此时不添乱便已是最大的贡献。待得黑衣人全部杀进院子,她便悄悄从缺口处出了李宅,往堡子外面跑去。 所幸黑衣人的人手也不充足,李宅外围c堡子口都没有安排后手,霜儿得以顺利逃出堡子。然而终究只是个小女孩儿,出了堡子之后她便弃了官道本能地往远离堡子的方向奔跑,不久后竟然发现自己迷路了。 虽然已是筋疲力尽,但是霜儿仍咬着牙,深一脚浅一脚继续往前走着——若想逃出生天,多走一步,希望便大上一分。 突然一道身影从草丛中窜了出来,将霜儿一把扑倒。霜儿“啊呀”叫了一声,却是扭伤了脚踝。她道是被埋伏的袭击者捉到了,又是精疲力竭又是脚踝剧痛,竟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是你?”没有等来冰冷的刀锋,却是一声略显稚嫩的声音,霜儿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名十六七岁的青年,黑夜中看不清长相,眼神中充满坚毅,坚毅之后却还有一丝——忧伤? 这青年却正是夏晨。夏晨出了堡子便一路奔沥水河而来,他想着万一追兵来了也许可以通过沥水河水遁。只是跑出来之后没多久他竟发现身后似乎有人在跟踪。他也不敢回头,只是加快了速度,不料对方的速度也不慢竟一路跟了下来。到了快到河边c杂草稍微高点的地方夏晨心一狠便潜伏了下来,想着先将追兵解决,不然一路被跟下去也是不妙。待得对方靠近,一扑之下发现对方的身手竟如此之差,到得转过脸来,纵使对方闭着眼他也认出来了,竟然是上午刚刚迎进了堡子的贵客——岳家四xiǎ一 jiě岳成霜。 “你认识我?”霜儿睁开眼睛,扑闪着大眼睛问道。 夏晨点头道:“嗯,今日上午你进堡子的时候我便看到了,你是四xiǎ一 jiě。” “你是瓦木堡的人?”霜儿接着问道,知道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霜儿也是放松了不少,旋即展颜一笑,“我们要以现在的这个姿势聊天么?” 当下却是夏晨跨坐在霜儿腰间,双手掐住霜儿的脖子,仍保持着以为对方是对手,想zhi fu对方的姿势。 纵是未经历过男女之事,夏晨却也知道这个姿势颇为不雅,赶紧起身,面色微红道:“小子鲁莽,四xiǎ一 jiě勿怪。” “不怪你,放心啦。还有不用叫什么四xiǎ一 jiě,叫我霜儿好了。”倒是霜儿落落大方道。霜儿尝试着站起来,只是左脚脚踝传来剧痛,身形一偏,夏晨赶紧扶住。 霜儿眉头微皱:“也不知追兵何时到来,我这脚却是跑不动路了” 夏晨面上闪过一丝歉疚——若不是他那一扑,霜儿也不会扭伤了脚。旋即却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道:“我倒是有个去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洞中 夏晨说的去处,正是之前和秀儿避过雨的小山洞。 扶着霜儿到得山洞之中,想起和秀儿如今已是天人永隔,夏晨的面色不禁一黯。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的意思是瓦木堡外面。”到得山洞中,霜儿靠着洞壁坐下,问夏晨道。 “老爹听到外面的打斗声,把我叫起来,我想去救秀儿,只是秀儿没救出来,老爹也”之前一路逃亡,精神高度紧张还来不及悲伤,如今想起伤心事,夏晨忍不住难过起来。他蜷缩在山洞的角落,双手抱膝,将脸深深埋入,虽未发出声音,肩头却是一耸一耸,却终是哭了出来。 霜儿想到李宅生死未卜的岳成霖c魏秀宏以及同行的一干戌土卫和车夫仆役,心下也是难过起来,便也不说话了。小小的山洞便充满着两人的悲伤气氛慢慢安静下来。 “嘶——”霜儿觉得双腿微麻,想hu一 d一ng一下,不料却触到了扭伤的脚踝,剧痛之下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这一下把夏晨也从悲伤的气氛中唤醒,他想起霜儿扭伤的脚,道:“我去打点水给你敷一敷就没那么痛了,沥水河的水很冰,以前我扭伤了老爹就会给我敷”想到老爹心头又是一痛。 “不要,现在外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碰上追兵就不妙了。没关系,不是很痛,我忍忍就过去了。”霜儿却是担心夏晨的安全,另外也是天色未明,一个人待在这小小的山洞里也是有些害怕的。 “没关系,这附近我熟,闭着眼睛都能走回来的,就是有追兵我也能避开。”夏晨几乎是天天要来这沥水河,这话倒也不是完全吹牛,说完便出了山洞。 此时不赶时间,夏晨也是小心了许多,轻手轻脚,还注意着四周的情况,心想若是真被发现了就跳入河里水遁,却是不能将追兵带回山洞的。 到得河边便看到瓦木堡方向红透半边天的熊熊火光,恐怕岳家公子一行人等此时已是凶多吉少了,再想到老爹和霜儿,一把火倒是好过暴尸荒野,只是堡子里的乡亲们怕也是遭了横祸。按下这些心思,将外套脱下用水打湿,便原路悄悄返回了山洞。 见得有人进来霜儿先是一惊,随即想到应该只有夏晨了,一颗心便放了下来——自他离开山洞她的一颗心就一直悬着,怕他遇到追兵,也怕他不回来,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但是聪明人总是喜欢胡思乱想,尤其是一个人在黑暗c安静的环境里待着的时候。 “把鞋脱下吧,霜儿xiǎ一 jiě。”夏晨道。 “不是霜儿xiǎ一 jiě,就是霜儿。”霜儿边脱鞋边说。 “是的,霜儿姑娘。”夏晨认真道。 “也不是霜儿姑娘,就是霜儿,就像你叫‘秀儿’一样。”霜儿纠正道。 听到“秀儿”,夏晨顿了顿,却是不再说话。 “对不起”霜儿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没关系,秀儿已经走了,但是我们却终究要继续向前的。” “嘶——”这下却是霜儿的脚给凉水激得。 夏晨捉过了霜儿的小脚,放到了浸湿的衣服上去,用衣服将霜儿的脚踝仔细裹了起来。夏晨的方法倒真是有效,被冰凉的河水一激,霜儿觉得脚踝的痛感好了很多,只是光着的小到一个男孩手里却是不曾有过的体验,霜儿感觉脸儿有些发烫,好在天还未亮,夏晨却是没有看到。 “好点了么?”待包好了脚踝,夏晨问道。 “嗯,好多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霜儿道。 “我叫夏晨。老爹说他是夏天的早晨捡到了我,所以取名夏晨。”夏晨答道。 “夏晨?好名字。你是从小就在瓦木堡长大的吗?”霜儿对身边的这个男孩充满了好奇。 “从我记事起,我就在堡子里了,但是听村民们说是小时候老爹带着我到瓦木堡的。” “秀儿是你的妻子么?” 夏晨摇了摇头然后有点了点头,旋即想到霜儿看不见,开口道:“不是,但是已经shàng én提亲了,算是没过门的妻子吧。” 霜儿心下有些恻然,一个自幼不知父母是谁的孤儿,一夜间失去了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这份痛楚只能由他自己默默承受了。顿了顿,又问道:“你之前见过那些黑衣人么?” “没有。但是我不会放过他们的!”夏晨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森然。 “你下面想去哪儿呢?” “戌土城吧。”夏晨心中一动,却是隐下了持着不知名的吊坠要见岳智博这一节,不然的话借助霜儿倒是条不错的途径,毕竟城主也不是轻易就能见到的。 “那倒是好,我们便能同路了。”霜儿的心下有些欣喜。若是夏晨不能同路,且不说受伤,她一个人上路怕也是有些麻烦的,来的时候车马相随,去却是要靠一双脚了。 “那我们天明便出发,只是你的脚能走了么?”夏晨道。 霜儿试着左脚点了点地,脚踝却是钻心的疼痛,皱眉道:“怕是走不了,恐怕要等一天。” “没关系,我明天先探探情况。你好好休息,此去最近的苦泉镇恐怕也要走上三四天光景。”夏晨安慰道。 霜儿略一沉吟,道:“我们不去镇里,镇里人多眼杂,没准袭击者便混在其中。最近的矿场在哪里?” “最近的矿场叫苦泉矿场,就在苦泉镇附近。若是到那里倒是能少走一天的路程。”夏晨道。 “那我们便去苦泉矿场。”霜儿决定道,“我们并不需走回戌土城,到得矿场我便可以和爹爹联系让他派人接我们或者求场主派人送我们回去。” “嗯。”夏晨听得,心下轻松了不少,若是走回戌土城,一来这一路怕是不太平,二来这路途花费的时间也着实不短。 一夜未睡,加上一番惊心动魄,霜儿已是疲惫至极,不一会儿工夫,便靠着墙沉沉睡去。夏晨念着心中的仇恨,还要注意外面的动静,却是真的一夜未曾阖眼。 待得霜儿睁开双眼,洞外已是天色大亮。阳光透过遮住洞口的杂草间隙照进洞里来,光线已是柔和了许多。霜儿坐直了身体,稍微hu一 d一ng了一下因保持长时间睡姿而有些僵硬的脖子,便看到了对面墙上用石头刻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外出觅食,莫慌。”心下一暖,暗下思忖:“倒是个细心的男孩儿。” 取掉覆盖在脚踝上已被自己体温敷得有些温热的布料,hu一 d一ng了一下脚踝,虽仍有些痛感比起昨日却已是好了很多。她扶着墙想站起来试着走走看,不料左脚一落地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一个没站稳,却是差点摔了一跤。 正在这个档口洞内光线一暗,却是外出的夏晨正好回来了。见到这一幕,夏晨赶紧扔下手中捧着的东西,过来扶着霜儿重新靠坐到了墙边。 待坐下后,霜儿才有空仔细打量了一下夏晨——昨日夜里光线太暗,却是并没有瞧真切。这一看却是有些红了脸:“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夏晨赧然,指了指被霜儿仍在一边的布料,却是他昨日用自己的衣服给霜儿敷的脚。然后立马捡起那团布料披在了自己身上——前襟已是撕下来给老爹堵伤口,衣服本来也就不成形状了。 霜儿想到自己刚刚才将衣服从脚上拿开,怕是还带着体温,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夏晨将从外面带回来的huáng sè的小果子递给霜儿:“吃吧。” 一夜未食又是担惊受怕,霜儿确实是有些饿了,便不再客气。huáng sè的小果子约拇指大小,橙huáng sè,入口轻轻一咬酸甜的汁水便渗了出来,口感颇为不错。“这是什么果儿?我倒是从来没有吃过呢。”霜儿道。 夏晨挠头道:“我们都管它叫酸刺果,沥水河边上倒是挺好找的。” 霜儿见夏晨只是看她吃自己却不动手,便递过去两个果子道:“你也吃啊。” “摘的时候我便吃饱了,只是没有容器不好拿,你若是喜欢,我再去多采点儿。”夏晨笑道。 “不用了,采来这许多便是午饭也够了。”霜儿的胃口不大,吃了几个感觉饱了便停了下来,“刚刚试了下,我这脚恐怕今天还是走不了。” “没关系,等你脚好了吧。”夏晨说着起身道,“我去堡子里看看,一会儿便回来。”却是存着一分再去看一眼秀儿和老爹的心思。 霜儿想着黑衣人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应该也是不会久留,此时瓦木堡应该无甚危险,便也同意了,只是仍然叮嘱道:“嗯,那你一路小心。” “嗯。”夏晨说着便出了山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苦泉矿场 再回到的瓦木堡,已是只见一片废墟。大火大体上已经灭了,部分焦黑的建筑上丝丝白烟袅袅升起,仿佛告诉人们这里的大火刚刚熄灭不久。 夏晨慢慢走进了堡子,走在生活了十多年的大街上,却只见除了烧毁坍塌的房子,便是烧得面目全非已完全无法辨认的尸体。来到蒋家茶馆时,铺子的门板还没打开,透过烧毁的窗户,内里也是一片狼藉,这茶馆以后也是再不会开的了。 不知是为了掩饰痕迹还是什么,李宅c蒋宅以及添香楼是被摧毁得最为彻底的,屋子已完全坍塌无法入内,废墟中的角落处还有星星点点火光在燃烧,不是发出“噼啪”的轻微爆裂之声。 夏晨从围墙翻入了蒋家后院,见后宅已是完全烧毁坍塌便也没有再去翻动。就不打扰秀儿和老爹了,让他们安静地去吧。夏晨边想着,边将早上采摘果子时一起采摘的一束白色醉心花轻轻地放在了倒塌的后宅前。朝着秀儿和老爹的方向伫立了片刻,夏晨便转身离开了蒋宅。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人,铁匠铺倒是在大火中比较好的保留了下来,只是墙壁已被燎得漆黑。夏晨进去换了件衣服,又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拿了把bi sh一u插在靴筒里,带上自己的弹弓c水囊,翻出了一些大馕之类的干粮一并收入了包裹,便离开了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离开堡子前,夏晨又到李家宅子绕了一圈,见得也是一片废墟,围墙破了两个大洞,也完全看不出是否有人突围出去,便离开了土木堡。 再回到山洞时,夏晨手里除了包裹还拿着一条浸透了河水的汗巾。回到山洞里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将霜儿的脚儿缠上了汗巾。 霜儿见夏晨的眼眶有些红,知道他此时心中难过,便也不同他说话,只是安静地靠坐在山洞的角落里。 过了一会儿,夏晨道:“李宅我也去看过了,现在已经烧成了废墟,也看不出来是否有人突围出来” “吉人自有天相吧。”霜儿道。 第二日清晨霜儿醒来时夏晨又是已经不在洞里了,有了昨日的经历霜儿便也不着急。离自己不远处放着一小堆酸刺果,果子旁边还有一身粗布衣服,旁边应该是用树枝写了两个大字“换上”。霜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种交流沟通的方式倒是蛮特别。依言换上粗布衣服后,略大了些却也勉强合身,霜儿便轻声唤道:“夏晨,我好了。”便见得夏晨进了山洞。 夏晨手中拿着一根三尺来长的树枝,此时已削去了枝桠,只剩笔直的主干,一头用布条细细缠了几圈作为手握处。夏晨将树枝递给霜儿道:“试着走走看,若是不行,我们便再歇上一天。” 霜儿借着树枝站了起来,试着走了两步道:“好多了,走得慢些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于是两人便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发。到得洞外,霜儿因是一天多没见太阳,被阳光射得微眯了下眼睛;夏晨却是皱眉道:“霜儿小” 话未说完被霜儿一瞪,改口道:“霜儿,恐怕还是有些不妥,你的皮肤太白了” 虽是换上了粗布衣服,但是嫩白的皮肤跟这衣服配上却是有些奇怪,落在有心人的眼中便是极大的破绽。 霜儿也不忸怩,弯腰直接用双手沾上尘土便抹在脸上,顺手解开束起的发辫,这样一来虽说脖子c手腕等处还是有些突兀但是二人行程本就是要避开行人的,瞧得不仔细却也是无甚大碍了。于是二人便踏上了前往苦泉矿场的行程。 苦泉矿场位于瓦木堡西北二百多里处,是大荒七处矿场之中距离中原最近的一处。大荒本是贫瘠之地,虽然地域很广,但是除了接近中原的部分和沥水沿岸,其余地方却是多沙石戈壁,不适宜耕种,放牧也无法成大规模进行。但自大荒的第一处白银矿被发现以后,这不毛之地却立马成为了管家必争之地。此后的时间里,连第一处银矿在内大荒共计发掘出了一处金矿处银矿c两处铜矿和三处铁矿,大荒彻底从不毛之地一跃成为帝国的宝库。也正是因此,大乾立朝之初才斥巨资在大荒建设了戌土城加强对大荒的控制——戌土城以南不到百里之处,便是大荒唯一的一处金矿。 苦泉矿场的发现极为偶然。苦泉是当地一条暗泉,泉水颇为清澈,大荒村镇多是逐水而居,慢慢在这苦泉周围便形成了苦泉镇。苦泉虽然水流不大却是终年不断,只是这水的口感却微微泛苦,苦泉也是因此得名。后来也不知是哪一年,镇里几个胆大的青年顺着水流一路往上溯源,发现在水源之处石头的颜色有些奇怪,便将石头交给了见多识广的行商,行商初步判断是矿石,但却不能确定是何种矿石,层层上报朝廷,最终确定为铁矿矿石,同时朝廷派遣工部少卿一名设立了最早的苦泉矿场。 矿场运作最需要的便是劳力,大乾律法五刑“笞c杖c徒c流c死”中“流”刑的服刑地点便在这大荒的矿场之中;便是死刑,除非罪大恶极之主犯,其余也是要到大荒的矿场之中劳作服刑的,若是服刑中无再犯,便可免于一死,年六十后可在大荒择地而居,却是不能再回中原。 各矿场中视大小有服刑之矿奴一千至两千人,负责矿场运作的场主监工两百至三百人,此外还有驻军五百至一千人。最早时场主由京师委派,只是随着戌土城和戌土堡垒的建立c中原腹地的各种变故,京师对于大荒的控制力已是逐渐减弱,到得先帝之时,索性将矿场场主的任命之权交给了戌土城城主,只是规定了各处矿产按年上缴之数,同时在戌土城设“别驾”一职负责沟通协调矿产之事。 苦泉矿场的规模在七处矿场中属于中等,有矿奴一千五百,监工两百,驻军八百;场主是戌土卫受伤退下来的一位老人,忠诚应是不成问题的。 夏晨两人到得矿场是出发后的第四天下午,一路上除了风吹日晒辛苦些其他倒是无甚大碍。矿场采取军事化管理,矿场四周全部用泥土沙石堆砌成了三丈高的土墙,只在四面留了大门由甲士守卫,土墙囊括的范围极大,比瓦木堡着实大上不少,看上去竟像是一座小型要塞。距离矿场大门尚有数丈距离之处,夏晨两人便被守卫拦了下来。 “矿场重地,闲杂人等请勿靠近。”一名持矛甲士上前道,态度颇为生硬。 “我两从瓦木堡来,有要事须见钟场主,烦请通禀。”夏晨微一躬身道,同时将霜儿提前交给他的一面玉牌交给了甲士,玉牌的正面刻着一个“岳”字,应当是表明身份之用。 听得从瓦木堡而来,甲士心中一动。前两日便有两名自瓦木堡来的人,虽不知是何身份但是场主亲自接待了并且礼遇有加,随后还派了两百名军士护送他们去戌土城,之后又派了五十名军士前往瓦木堡探查,据说是出了什么大事,只是尚未回来。这两人加上这块明显表示着岳家身份的玉牌,明显也不是等闲人物,当下态度便软了几分,道:“两位稍等,我这便去通禀。”说完一溜小跑进了矿场。 夏晨二人等了不多时,便见得一名五十左右的老者快步走向了大门,看矿场军士行礼叫“场主”便可知晓这便是苦泉矿场的场主钟无畏。 钟无畏到得门口却略作犹豫,仔细打量了一番霜儿,终是认了出来,刚要行礼却见霜儿微微摇了摇头,便道:“有请贵客!”同时吩咐随从在府中备下酒宴。 到了府中,钟无畏屏退左右,却是看了看夏晨。霜儿笑道:“钟叔叔放心,此人可以信任,霜儿能到得矿场,这一路还多亏了他。” 夏晨也朝着钟无畏行了一礼道:“小子夏晨拜见钟场主。” 钟无畏点了点头,沉吟道:“瓦木堡究竟出了何事?前两日成霖到得矿场,说是遇到了袭杀,他和一名护卫突围而出,你当时却是失踪了。兹事体大,成霖已经向戌土城飞鸽传书,自己本来要去土木堡寻你,我让他先回戌土城,已经派了五十名军士去瓦木堡寻你顺带查探情况。” 听得岳成霖突围成功,霜儿也是颇为欣喜,道:“二哥突围出来便好。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正在院子里,见得有人杀进来便趁乱逃出了村子。对了,钟叔叔,你快向戌土城传书,莫使爹爹着急。” 钟无畏点头道:“好。你这一路过来也是不容易吧,先去洗漱一番吧,一会儿我们边吃边聊。”便着下人带着二人分别去洗漱。 然而两人尚未出门便有人来报,戌土城的回信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暗流 回信中提到岳智博得到消息后大为震惊,决定亲率戌土卫前往瓦木堡调查,同时命钟无畏加派人手搜寻霜儿的行踪。如今霜儿自行寻到了苦泉矿场,倒是省了不少事情。 “还是赶紧想办法通知爹爹告诉他我没事吧,莫让爹爹徒添担心。”霜儿道。 钟无畏在受伤退出戌土卫前已是戌土卫副统领,颇有几分眼光,此时却是想到了岳智博前往土木堡的其他可能。 钟无畏若是有勇无谋之辈,岳家多数会给他个肥缺颐养天年,却是不会将矿场场主这样的重任交给他。大荒仅戌土一城,其余七座矿场场主,实际上履行着的却是其他地方郡城城主的职责,对地方村c镇c堡有保护c管理的职责。 钟无畏道:“我派信使快马送加急密件,只是这几天委屈霜儿尽量少出门,你已安全出现在矿场的消息此时应该还无人得知,那就暂时不要让别人知道吧。” 霜儿点头笑道:“霜儿也是此意,所以刚刚在矿场门口才阻止了叔叔当场相认。” “真是虎父无犬女啊!城主的智慧,看来后继有人啊。”钟无畏赞许道。随即钟无畏便宣称二人是中原前来投奔的远房亲戚,让下人带他们去洗漱并安排酒宴接待。至于矿场大门守卫则换了岗让他们守卫场主宅邸,同时由钟无畏亲自下了封口令,这样一来他们自是知道此事干系重大,便是至亲也不敢透露一句。 在岳成霜到达苦泉矿场的同时,瓦木堡剧变的消息已是通过各种路径传递到了各方势力的手中。 京师皇城之中,一道丽影怒气冲冲地冲进了养心阁。周遭侍卫c宫女虽看见了却也不敢阻拦。女子一把将手中的信纸扔在了正在批阅奏章的皇帝秦焕宇书桌上,怒道:“皇兄,这可是你的杰作?” 秦焕宇并未抬头,边批奏章边道:“佳影啊,你这养气的功夫是越来越差了。”来人正是皇帝的èi èi,大乾如今的长公主秦佳影。 秦佳影不说话,只是拿眼睛瞪着他。 许是感受到了眼神里愤怒的力量,秦焕宇批完手头上的奏章,端起桌上放得已是稍许久了有些微凉的参茶喝了一口,便拿起秦佳影扔下的信纸看了起来。 内容并不多,不消片刻,便已看完。秦焕宇抬头迎着秦佳影的怒视叹道:“若说这消息的灵通,我确实是比不上佳影你啊。就说这瓦木堡的事情,我便是从你这里才知道。” 秦佳影的嘴角上扬,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却是语带嘲讽道:“是么,我的皇帝哥哥?那么我便问问你,督领侍姬锦芮姬公公已是多日不见,如今身在何处?” 秦焕宇再饮了一口参茶道:“自然是被我派出公干了。至于是何公干,需要我向长公主汇报么?” 一句话点明了秦佳影的身份,已是表达了极大的不满。 “此事当真与你无关?”秦佳影道。 “与我有关当如何?与我无关又当如何?”秦焕宇放下茶杯道。 “若与你有关,我便要你交出凶手;若与你无关,我便追查到底!”秦佳影的语气中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 “砰”,秦焕宇拍了一下桌子,震得茶杯一跳,终是怒了:“你莫要忘了现在你正在跟谁说话!” 秦佳影却不答她,只是道:“行商商队死了二十三人,被弃尸阳关道。袭击者后来便冒充商队混入了瓦木堡,制造了这次事件。你要干什么,我不关心,但是商队的人都是我的人。最好此事与你无关。”说罢也不等秦焕宇回答,便转身出了养心阁。 待得秦佳影出了养心阁,秦焕宇身后的屏风后走出一人,道:“父皇,姑姑现在是越来越跋扈了。”说话之人正是此次联姻的对象之一——大皇子秦逸鸿。 秦焕宇却是拿凌厉的眼神瞪了他一眼,道:“她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评论。” 与此同时,西川首府锦城大都督府的花园中,两名文士打扮的老者分执黑白,正在对弈。眼看黑子大龙有被屠的风险,执黑老者却用一处打劫成功盘活了全盘,虽然边角略有损失,但却极大简化了局势,若细细数一数,已是为收官奠定了胜势。 二人正是西川都督连竞雄之父c亦是西川前任都督连元锦与西川府的首席幕僚c有“智叟”之称的胡玉禾,执黑者为连元锦。平川三年,正是这两人顶住了前任皇帝秦昭轩的攻势,并在雾水河大破朝廷大军。 此后秦c连两家达成协议,西川依旧是大乾的一部分,名义上接受朝廷的管辖并须每年上缴赋税;但西川都督府对于西川享有完整的自治权,包括组建军队和开府建牙;除此之外连元锦的此女连可薇嫁给了当时的大皇子秦焕宇,双方结成了儿女亲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温情脉脉的合议之下的剑拔弩张,只是双方都是无再战之力,需要时间和空间积聚力量而已。 此后不久,秦昭轩一病不起,不久秦焕宇继承大统,改年号“平川”为“建平”,并册立连可薇为皇后,可说是给足了西川面子。秦焕宇登基后,连元锦也宣布辞去西川大都督的职务,由连元锦之子连竞雄接任。只是这一行为却是昭告天下西川已是连家封地,大都督府已等同于连府,大都督的废立已是跟朝廷无太大干系。 秦焕宇一边发去贺信一边却是恨得咬牙切齿,连可薇便成了承受怒火的唯一出处。秦焕宇给予了连可薇足够的尊重,可惜也仅仅是“尊重”而已,入宫十余年,秦焕宇共育有三子一女,连可薇却是毫无所出。 后宫之中,最重要的便是这子嗣之争,连可薇贵为皇后也不可例外。时间久了,身后免不了指指戳戳,只是只有连可薇知道,这是秦焕宇在用自己惩罚连家。 “瓦木堡的事情,你怎么看?”连元锦问道。 “手法干练,行动迅速。必是先谋而后动,大势力的大手笔。”胡玉禾摆下一子道。 “这天下的大势力无非这么几家,玉禾你觉得是何方所为呢?”连元锦跟上一手,却是将胡玉禾的反扑死死压住。 “这就要看谁会在事件中受益了。”胡玉禾补上一手,接着道:“联姻若是成功,明面上受益最大的无疑是皇家和岳家,而不想看到联姻成功的有我西川c南疆和白莲教三方。” “如此说来此事是南疆或白莲教所为咯?前方的消息确实说现场有白莲教留下的暗记。”连元锦缓了一手,却仍是将胡玉禾的反扑死死限定在一定范围之内。 胡玉禾却缓缓摇头道:“依老朽的看法,南疆和白莲教恰恰是最不可能的。南疆李俊尚未彻底完成内部的整合,此时恐怕仍无暇顾及大荒;白莲教虽然人数众多却恐怕无此精锐力量。至于暗记,只是欲盖弥彰罢了。” “那先生的意思是”连元锦没有再急于下子,而是抬头问道。 “若非前方探子来报说现场有近五十具戌土卫的尸体,老朽尚会猜疑是不是岳智博自导自演的苦肉计,毕竟他重感情,未必舍得自己的女儿。但也正是他重感情,所以他必定也舍不得五十个戌土卫,毕竟他是从戌土卫统领走上来的。”胡玉禾微笑道。 “先生的意思是皇家?可是联姻本就是皇家提出的啊?”连元锦有些不信。 “皇家想要的是岳家的兵,而不是一个来自岳家的皇妃甚至是将来的皇后。”说完胡玉禾将手中的棋子掷于棋盘之上,却是投子告负了,“都督棋艺大进,老朽已是不敌。” “先生又在让我,我自己的水平自己是有数的。”连元锦叹道。 胡玉禾却是笑而不答。 停了片刻,连元锦道:“之前提过的幼子与先生之女的婚事,不知先生考虑得如何?” 提起此节,胡玉禾却是露出一丝苦笑:“犬女的婚事,我却是做不得主的,若是俐儿同意,老朽自是愿意玉成。只是恳求都督莫要强求此事,俐儿自小被宠坏了,却也是老朽唯一的女儿,请都督看在老朽的薄面上,放任她这一回吧。” 连元锦“哈哈”大笑道:“俐儿xiǎ一 jiě的事情,我倒是听说过一些。也罢,若是她看不上竟侠,那是竟侠没这个命,怨不得俐儿。不过我倒是好奇究竟哪个小子能驯服这只‘小狐狸’。” 话音刚落,此时都督府的主人西川大都督连竞雄到了花园,向连元锦行礼后道:“父亲,瓦木堡的暗子回来了,是否带他进来?” “正好胡先生也在,带他进来吧。”连元锦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相见 若是夏晨在场,见得这西川暗子必定会是大吃一惊,此时跟随连竞雄进来的赫然是吉祥赌坊的老板马掌柜。 在瓦木堡不可一世的马掌柜进了这花园却像是受了惊的兔子,绷紧了身体腰背却从未挺直过。 “莫要紧张,我且问你,你在瓦木堡待了多少年?”连元锦看出了马掌柜的紧张,想通过聊天来缓解一下。 “回都督,小人在瓦木堡自接了黄兄弟的班,已是九年。”马掌柜答道。 “我早已不是什么都督了,如今西川的都督是竞雄。”连元锦笑道。 简单的一句话却是将马掌柜惊得不轻,他连忙下跪道:“小的说错话了,请大人责罚。” “莫要惊慌,你且起来。说起来在瓦木堡待了九年,也是我西川的有功之臣啊。竞雄,我看这”连元锦顿了一顿,却是不知道这马掌柜该如何称呼。 “马元义。”连竞雄看出了连元锦的意思,提示道。 “嗯,我看这马兄弟年纪也不小了,以后就多让马兄弟在西川待着和家人好好团聚吧。”连元锦对连竞雄道。 “是的,父亲。”连竞雄自然同意。 “谢大人c谢都督!”马掌柜自然是感恩戴德。虽说在瓦木堡也算得上呼风唤雨,可这暗子的日子却是过得提心吊胆;若是有安稳日子可过,自然是求之不得。 见得马掌柜放松了不少,连元锦道:“马兄弟,你且说说你是怎么看这瓦木堡发生的事情的。” 马掌柜便将他知道的事情从李龙shàng én开始原原本本仔仔细细说了一遍,不敢有半点隐瞒。至于他是如何躲过灾祸的,自然是赌坊内藏有暗道。作为暗子,随时都有暴露的可能,自己的后路自然是要先安排好的。马掌柜在瓦木堡经营九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躲过灾祸,自然也就不在话下。 听罢马掌柜的描述,连元锦和胡玉禾对视一眼,还是连元锦开了口:“恐怕问题就在这‘恰巧’赶在一起的行商商队之内” “众所周知,这行商商队背后站的可是长公主”胡玉禾接道。瓦木堡事件后的策划者,似乎已经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时候也不早了,竞雄,让厨房准备晚餐吧。马兄弟为了西川潜伏九年也当得上劳苦功高,我们给他接接风。”连元锦对连竞雄道,继而转身对胡玉禾道:“胡先生也留下一起吧。” 马掌柜自然是激动得浑身发抖,都督父子给他接风,这可是想也不敢想的,就冲着这份赏识,这九年的提心吊胆实在不算什么。不得不说,连元锦在笼络人心方面确实是很有一手的。 胡玉禾却拱手拒绝道:“谢过大人和都督,只是小女不知又去哪里闯祸了,晚饭前却是要把她寻回来的,就不叨扰了。” 连家父子便安排下人先带马元义去休息,同时将胡玉禾送到了都督府的大门口。 到胡玉禾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连竞雄问道:“不知竞侠和‘小狐狸’的婚事他可曾应允?” 连元锦的笑容慢慢凝固在脸上,化作冷笑道:“这老狐狸还在给我打马虎眼,却是有些敬酒不喝喝罚酒了。” “那我们是否采取些措施?”连竞雄道。 连元锦缓缓摇头:“西川目前还有很多地方要借重这老狐狸,有我在,他变不出什么花样来。” 夏晨和霜儿到了苦泉矿场后,便以钟无畏远房亲戚的名义住了下来。霜儿每日自是看看书,有时怕夏晨无聊便来陪夏晨说说话,日子过得倒也安稳。自山洞的留言霜儿知道夏晨也是识字的,便也送来不少书给夏晨看,供他打发时间。夏晨虽是识字,只是从小到大供他阅读的读物却少得可怜,多数时候只是一月一张的报纸翻来覆去看得无数遍到得最后几乎能背出来;此时有如此多的书籍供他阅读,自然每日也是无比充实。除此以外便是每日早晚打上几遍铁榔头给他的拳谱所教的拳。拳谱并未带出,但是拳谱里的内容着实不多,练得几遍夏晨已是全部记住,剩下的便是熟能生巧把动作练扎实了。 钟无畏作为矿场场主每日需处理的事情也是不少,加之岳智博即将到来,矿场里也需要做些准备,将二人安排停当后便也少来过问。 这日傍晚钟无畏处理好事情回到府里正好碰上夏晨在院子里打拳,本也无意关注,只是看了两眼之后却忍不住停住。 待得夏晨一套拳打完,钟无畏上前问道:“不知夏公子这套拳法来自何处?” 夏晨笑道:“钟场主客气了,我不是什么公子,钟场主唤我晨小子便是,我的老爹不过是个打铁的汉子。这拳法也是老爹传我的。” “却不知令尊名讳是”钟无畏道。 “我是孤儿,老爹收养了我,至于他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堡子里的人都叫他‘铁榔头’。”夏晨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道。 “姓铁”钟无畏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似乎并没有这么一号人,但是这拳却无疑是戌土卫炼体的入门拳法。 这入门拳法本就不是什么机密,效用也就是打熬一下身体,让身体在力量c灵敏c耐力方面有些微提升,戌土卫几乎是人人都会,也没有什么禁止外传的说法,只是钟无畏见得夏晨打的是这套拳法以为会是什么故人之后,听得他说是孤儿,加之记忆里实在是没什么姓铁的戌土卫的印象,便也作罢。 “不知阿晨你今后有何打算?”钟无畏问道。 夏晨之前和霜儿说过要去戌土城,实际却是想见岳智博一面,将铁榔头给他的坠子交给岳智博,如今岳智博即将来到苦泉矿场,却是并非一定要去戌土城了。 “我想见岳城主一面。”夏晨也不隐瞒,对钟无畏道。 钟无畏却以为夏晨是想在岳智博面前表功,以此来获得一些封赏。不过夏晨救了霜儿,便是讨要些奖赏却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想必岳智博也是乐意的,心下却是将夏晨看低了一线。 “今日接得消息,城主亲率戌土卫轻车简从,数日之内便将到达,到时我自会将你引荐给他。”钟无畏道。 “多谢场主。”夏晨却是不知道钟无畏此时的种种想法,抱拳致谢道。 钟无畏随后便行向了霜儿的居所,想必也是要将信息告诉霜儿。 岳智博一行说是“轻车简从”,其实却是根本没有车的。岳智博心系儿女安危,一行人等一人双马,几乎是日夜兼程,只在到得矿场或村镇时才稍作休息。岳智博虽然也是戌土卫出身,但毕竟已是年过四十又是长久从事政事不曾如此高强度行军过,数日后已是渐渐有些吃不消。 好在此时与苦泉矿场的信使碰上,得知霜儿无恙,这才放下心来,稍微调整了下作息行程。便是如此,平日三十余日的行程也是压缩了一半还多。中途遇见了从矿场出发前往戌土城的岳成霖,岳智博将霜儿安全的信息告知却嘱咐其勿声张,安排其继续赶回戌土城协助长子岳成钧处理政务,便继续往苦泉矿场而来。 岳智博一行进入苦泉矿场,知晓的人也并不多,多数矿场的守卫也只是以为戌土城派军过来换防或者拉练,这在大荒之中非常常见。只是这支部队显然是精锐,进城之时可以看得出来长途赶路士兵个个脸上都带着浓重的疲惫之色,但是无论是军姿军容还是身上隐含的那种杀气,却是守卫们无法比拟的。 岳智博出身行伍,但多数时候以儒将的形象示人,尤其是成为城主多年也算得上养尊处优,保养得极为妥当的同时逐渐养成了一股上位者独特的气质。此番行程下来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头,须发也是来不及整理,到得场主府邸时钟无畏竟是差点未能认出。 待得双方见礼后,钟无畏忍不住打趣道:“平时说你和夫人同岁有人信,此时若是说我比你年轻恐怕也是有人信的。”要知道岳智博的夫人凤婉容如今方才三十三,而钟无畏却已是近五十了。 岳智博也丝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就着茶壶牛饮一口热茶道:“你说你年轻便你年轻吧,带我去见我闺女吧。” 钟无畏为隐藏霜儿身份将霜儿安排在了后宅,便领着岳智博往后宅而去。 霜儿和夏晨已是提前知道岳智博即将到来,此刻正在后宅等候。 霜儿见到了岳智博,自然是无比欣喜,只是见到父亲此时的面容,忍不住眼圈有些红了,道:“女儿不孝,让爹爹受累了。” 岳智博哈哈一笑,搂过霜儿道:“霜儿你无事便好,爹爹辛苦点也值得了。” 钟无畏尚未来得及开口引荐,霜儿便将夏晨拉到身边道:“霜儿此次脱险,多亏了这位小哥。” 岳智博看了一眼夏晨,却猛地一怔,脱口道:“你可是姓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身世 岳智博这一问却是另得所有在场之人都是一惊。 夏晨也是极为震惊,手中的坠子尚未拿出,岳智博却似是已然认出他来;但近来各种变故应接不暇,少年的内心已是有些麻木,缓缓点头,道:“不知我是否能和岳城主单独聊几句。” 霜儿和钟无畏对视一眼,压下心中的惊讶,料来夏晨也不会对岳智博不利,便退出了后宅,将空间留给了岳智博和夏晨。 岳智博仔细打量着夏晨,口中喃喃道:“像真像” 夏晨不语,只是将铁榔头留下的坠子拿出来交给了岳智博。 岳智博又是一怔,一时无语,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道:“他还好么。” “不好。已经死了,几天前,就在瓦木堡。”没来由的,夏晨竟是对岳智博产生了几分怨气,他也知道这怨气产生得似乎是没道理,但是确实产生了。 岳智博抽了一口气,得知与他竟只是差了几天便已天人永隔,双目已是有些泛红:“他有什么交待么?” 夏晨摇头道:“他把坠子交给我的时候已经不行了,让我拿着坠子去戌土城找你。临走时,他说他错怪你了。” 岳智博久久不语,片刻后,将头转向夏晨,思绪也从回忆中抽出转到了夏晨的身上:“他可曾跟你提起你是谁?” “我是谁?老爹十多年前在一个夏天的早晨捡回来的孤儿罢了,所以取名‘夏晨’。”在岳智博脱口而出“你可是姓夏”之时,夏晨就已经猜想到了自己的身世恐怕不会简单,脑海之中也是波澜不断,胸中却有一股莫名的愤懑之情,这话说出口,却是带有几分怨气。 岳智博听出了他的怨气,却并没有理会,似乎是陷入到回忆中,缓缓道:“平川三年,戌土堡垒被攻破,恰逢时任戌土城城主及夫人在堡垒犒赏三军,城主及夫人皆殁于乱军之中。大荒自此遭遇了百年来最大的灾祸,在皇家有意无意的干预下,城主的名字都逐渐被忽略了。”说到这里,岳智博顿了顿,看着夏晨道:“他的名字叫夏启德,那时他有个两岁多的儿子,叫夏晨曦。” “这里没有夏晨曦,我叫夏晨,是老爹捡回来的孤儿。”夏晨打断道。 岳智博并未理会,继续说道:“戌土堡垒被破后,戌土城也陷入混乱。城内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固守戌土城便可,城外的戎c狄联军待朝廷派兵剿灭;还有一派认为应当主动出击,尽快将戎c狄联军赶出大荒。凭当时戌土城的物资储备和兵力,若是固守,戎c狄联军便是两三年也攻不进来,而若是主动出击兵力却是处于弱势。时任戌土卫统领的我力排众议,率领全体戌土卫主动出击,一路整合戌土堡垒的溃兵和矿场守卫,在卢龙镇与联军展开决战。” 眼前仿佛重现出当年的一幕幕,停了片刻,岳智博才继续道:“那场战斗极为艰苦,戌土卫整整三百名汉子最后能站着的只剩十九个,但是总算擒杀了敌酋曼达尔汗,联军遭此重挫便退出了大荒。只是待得我回到戌土城时,我的好兄弟,我留下负责守卫城主府的戌土卫副统领冉雄飞带着夏晨曦失踪了。他给我留了封信,指责我为了权位不择手段,怕我对你不利,从此便杳无音信。当时大荒刚刚从混乱中平复,我派出人马到处寻你们,甚至一路找到了中原,只是一直没有任何消息,没想到你们竟还留在大荒。你和你爹年轻时实在是太像了,像到我一眼就能认出来。”岳智博视线重新回到夏晨身上。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夏晨对于岳智博所说已是相信了大半。停了半晌,他轻声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是个有雄才伟略的人,若是他在,定能把大荒发展得更好,我也不过是按照他的路继续在往下走罢了”岳智博露出缅怀之色。 “那我娘呢?”跟随铁榔头长大,“娘”从未出现在生活的任何一个地方,在瓦木堡的时候即使看到别的孩子回去有娘陪着,他也从未有过嫉妒,他有老爹,那便够了。然而此时,他却想知道这个给予他生命却从未在生命中出现过的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温婉c大方,有一颗仁慈的心。你的父亲虽然很有韬略,但处事之时未免严苛,你娘很好地弥补了他的短处。在你的父亲当城主的几年里,于很多人而言,夫人比城主要更得人心。”岳智博几乎为夏晨描绘了一个完美母亲的形象。 夏晨被冲击得有些木的神经似乎终是缓了过来,开始失声痛哭,不知是在哭自己的父母还是瓦木堡的老爹和秀儿。从瓦木堡的血夜到现在,他压抑得太久了c也太苦了。 岳智博轻叹一口气,缓缓走出后宅,将门带上,将空间留给夏晨。男人的成长是需要一些养分的,挫折c愤怒c仇恨乃至,这些都是。“但愿今日过后,他能真正成长起来。”岳智博思忖道,走向了等在屋外的霜儿和钟无畏。 两人的眼神之中满是疑问,霜儿听到夏晨的哭声,有些担心地问岳智博:“爹爹,夏晨他” 岳智博微笑道:“他没事,可能一下子有些无法接受。” 钟无畏问道:“那他是” “故人之子。”岳智博答道。 “故人之子”的dá àn加上姓夏,片刻后钟无畏便想到了dá àn,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向岳智博投去询问的目光。 岳智博微笑着点头。 说话间三人已是到了偏厅,坐下后,岳智博对霜儿道:“霜儿,你来说说这一路的情况。” 霜儿便将自土木堡之变以来的一路见闻说给了岳智博听。 听得五十名戌土卫在事变中丧生,岳智博面色渐渐转冷,对钟无畏道:“初步调查可有什么线索?” 钟无畏道:“探子在废墟中的几处隐密处发现了白莲教的暗记。” “白莲教?瞒天过海的把戏。”岳智博嗤之以鼻,“若是白莲教能如此轻易让五十名戌土卫兄弟留在瓦木堡,那他们早就打到京师城下了。” “霜儿这几日也在思忖,这幕后之人,怕成便是皇家了。”霜儿道。 “哦?霜儿为何认为会是皇家所为?”岳智博笑着问道。 “联姻虽是皇家所提,但皇上恐怕未必会欢迎霜儿到京城去。皇上想要的是爹爹手中的精兵帮助剿灭白莲教,若是霜儿一行为白莲教所害,哪怕皇家不ti g一ng粮草补给爹爹也会派兵进入中原的。这样一来皇上不用见到一个不受欢迎的儿媳,白莲教也和大荒结下死仇,这才最符合皇家的利益。”霜儿这几日看书之余已是将问题想得通透,少顷,接着道:“反观西川,虽然连家也不想看到大荒和皇家联姻,但是未必有那个胆子冒着得罪大荒的风险来行此险计;一个不小心倒会引起大荒和皇家的真正联盟共同讨伐,这点连家不会看不到。虽然连家也有破坏联姻的动机,但是考虑到失败的风险和连家老人一贯谨慎的性子,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那皇家便愿担此风险?”岳智博已是有了几分考校霜儿的意思。 “这便是霜儿近两日才想通的。爹爹觉得这次事件的袭击者能力如何?”霜儿道。 “能留下我五十名戌土卫的性命,自然是精锐中的精锐。”虽然对袭击者充满恨意,但是岳智博也不得不肯定他们的能力。 “但是我和哥哥都能安然无恙地逃出来,虽然有些波折,但以他们的能力和筹划,似乎也有些太轻易了。只要稍稍留一后手,这便是死局。”霜儿道。 “你的意思是他们留手了?”岳智博微微动容,此节却是他未想到的。 “未必是刻意留手,但是确实是未赶尽杀绝。这样一来即便败露了,也未必是生死大仇。可惜了魏大哥”霜儿道。 “秀宏是个好孩子!哼,我五十名戌土卫的性命也不是这般好拿的。不管是皇家还是西川,他们会付出代价的!”岳智博此时也是动了真怒。 “智博你是想”钟无畏的眼神一亮。 “哼!”岳智博未说话,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筑关 夏晨从后宅走出之时天色已黑,钟无畏见他终是走了出来也是长舒一口气,吩咐下人去准备晚餐。 “夏晨你没事吧?”霜儿的话中带着关切。 “没事。”夏晨挤出一个微笑回应,然后转向岳智博,“能多告诉我一些他们的事情么?” 岳智博点头:“启德c雄飞还有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在堡垒当兵,我们的志向是有一天能够加入戌土卫,成为其中的一员。很xg ,我们陆续都顺利成为了戌土卫的一员c并很快成为其中的佼佼者。启德性格最为跳脱,天分也最高,无论是武力还是智谋,都很为老城主代志远赏识;雄飞性格比较沉闷,经常一整天说不了几句话,但相处久了我们都知道,他的身手和智慧也都是一等一的,只是不愿意说话而已;而我,做事相对考虑比较多,缺少冲劲,从加入戌土卫开始就被他们称作‘中年人’,如今真的已经是中年人了。”岳智博说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仿佛回到了年轻时的岁月。 “有一天晚上我们三个溜出营房出去喝酒,喝多了也不是谁提议便拜了结义兄弟。身上的银钱不多,付完酒钱便剩不了几个,就在杂货铺买了三个最便宜的坠子用牛皮绳穿了作为信物。启德的那个我亲手和他埋在了一起,我自己的一直贴身挂着,雄飞的便是你带给我的这枚。”岳智博解开衣领扣子,从脖颈处掏出一枚坠子。坠子的材质已是看不出来,但是因为长年贴身带着已是上了一层厚厚的包浆,和铁榔头交给夏晨的一模一样。 “冉雄飞”直到今日,夏晨才知道了铁榔头的真名,原来他不姓“郎”,也不姓“蓝”,而是姓“冉”。 “在老城主的栽培下,启德成长迅速,很快便成为了戌土卫的统领,而我亦成为了副统领。戌土卫的职责本是保卫戌土城的安危,但因为戌土堡垒的存在,戌土城受到威胁的可能性非常小,于是启德便建议将戌土卫撒出去,在大荒各处训练,去堡垒之外刺探情报,什么任务危险便执行什么任务,他说只有经过血与火历练的戌土卫才能成为真正的精锐。于是在他的带领下,这支真正的精锐产生了。”说到戌土卫时,岳智博的眼神有些放光,便是身边的钟无畏呼吸也是急促了几分。 “也是在任戌土卫统领之时,启德与戌土城的丝绸商人栾家之女成婚。不久后,老城主被皇上点名率领精锐前往镇压民乱,在去职之前老城主向朝廷推荐启德接任城主之位,朝廷便也同意了。这样启德便成为大荒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城主,我接任了戌土卫统领,雄飞成为了戌土卫副统领。接任城主第二年,便有了你,此后不久,便是戌土堡垒之变。虽然治理大荒的时间并不久,但启德对于大荒最大的贡献在于,他将大荒的人心紧紧团结在一起,让大荒的人民知道,大荒是大荒人的大荒” “咳咳”岳智博说得有些情动,却被钟无畏的咳嗽打断,他这才回过神来,方才这些话在有心人听来怕是有些大逆不道。 “晨曦你今后有何打算?”岳智博知道刚刚有些失态,重新挑起话题道。 “我是夏晨,不是夏晨曦。”夏晨坚定道。 “你还是不愿意接受么?”岳智博有些唏嘘。 夏晨犹豫片刻道:“若是有机会,我会去祭拜他们。只是过去的十多年我都是以夏晨的身份活着,若是改了名字,我怕连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是谁。” “也罢,夏晨便夏晨,有你在,夏家便不曾绝了嗣。你今后如何打算呢?”岳智博也不是拘泥之人,夏晨愿意去祭拜父母,便是认可了他们,他便也认可了夏晨的身份,此时已是将他当自己子侄看待。 “我想为他们,还有铁榔头c秀儿报仇,但我知道,如今我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如今的话,我想成为戌土卫,就从这里开始吧”从瓦木堡见到戌土卫的英姿到如今得知父辈的经历,夏晨便也想沿着父辈曾经走过的路再走一遭。 岳智博和钟无畏相视一笑,夏晨的选择还是符合他们预期的。然而岳智博却正色道:“成为戌土卫是无数大荒少年的梦想,然而纵是我和无畏,当年也是从一名普通戍边兵士做起,经过选拔考验才进入戌土卫的。你若是想经商或者做官,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是这戌土卫,却是要你自己一步一步努力走进去的——要知道在你父亲的努力下,如今的戌土卫比当初要强大得多,当然想加入也困难得多。” “那便从戍边兵士做起,我愿意去戌土堡垒。”夏晨态度很坚决。 “你有这份决心便好,戍边也未必非去堡垒不可,此事我来安排。”岳智博对于夏晨的态度非常满意,“至于报仇,这也是我想做的事情,无畏,你安排一下,明天我们便出发去瓦木堡。” 钟无畏点头称是,霜儿却插话道:“不知我和夏晨却是谁大一些?” 岳智博微一沉吟:“夏晨应该是要比你大上半岁。” 霜儿有些沮丧:“本以为能多个弟弟,没想到还是比我大。”霜儿是岳智博第四女,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平时被照顾得多,本以为能多个弟弟,不料却还是大她半岁。 “弟弟的话,成赟可是在家里一直念叨你呢。”岳智博笑道。岳成赟是岳智博幼子,为凤婉容所出,平时倒是也讨喜。说着想起些什么,对霜儿道:“霜儿,恐怕得委屈你一段时间,近期你还不能回戌土城。” 霜儿却是早有准备,自夏启德以后,大荒向来是不愿意吃亏的,此次吃了这么个大亏,自然要讨些利息,不管幕后方是谁,却是不影响的。若是借着女儿至今生死未明的由头,那么岳智博就算是做些稍微出格的事情,也是容易理解的,因此暂时隐藏霜儿的行踪就是一着好棋了。 当岳智博一行来到土木堡的时候,废墟已被钟无畏派人清理过,所有的尸体已经进行了火化掩埋——否则若是尸体腐烂引发瘟疫便是一场大灾难了。 戌土卫都被集中起来埋在了堡子东面不远的地方,四十多具尸体加上掩埋用的土壤,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山丘。岳智博和一众戌土卫下马走到土丘前,钟无畏道:“一共四十九个兄弟,还有秀宏,都在这里了。” “给他们立块碑吧。这是卢龙镇战役后戌土卫损失最惨重的一次,也告诉所有的大荒子民,不是有戌土堡垒把戎c狄挡在外面我们就是安全的,战争,离我们并不远。”岳智博面色凝重道。 进得土木堡的废墟,看着并不宽阔的大街两旁已是烧得漆黑的建筑,岳智博问夏晨:“这就是你们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夏晨默然点头。虽然之前已经进过废墟,但是如今再次踏入,他仍然是心情有些沉重。 霜儿轻轻握了握夏晨紧握的拳头,夏晨心中一暖,转头看向霜儿。虽然为了隐藏身份霜儿此时穿着斗篷带着罩帽,但夏晨仍然感受到了她关切的目光。 到了铁匠铺,岳智博推门而入。铺子内的一切基本保持了事变前的原样,只是因为夏晨进来翻找过东西,稍微有些凌乱。岳智博从铺子走到后屋,又从后屋回到铺子里,握了握铁榔头打铁的锤子,举起来朝空中虚挥两下道:“本该披坚执锐名垂青史的人物,却在铁匠铺里虚度十余年,最终丧命于小人之手,是我对不住他啊!” “老爹临走前说他错怪你了,你也不用太介怀了。”夏晨道。 “需要让人把废墟推平重建么?”出了瓦木堡,钟无畏问岳智博。 “不,不用,留着。让它和五十名戌土卫的坟冢来提醒整个大荒,我们的敌人,不仅来自戌土堡垒以外。”岳智博面目有些狰狞,“钟无畏,以我的名义下令,大荒征集民夫两万,在瓦木堡以东百里之处建筑关口,关名‘雄飞关’,暂由你兼任守将,我会从戌土城抽调两千军士来配合你。” “夏晨,如果想加入戌土卫,雄飞关是你的第一站。我在戌土城等着你,如果你能加入戌土卫,我亲自给你佩刀!”岳智博转向夏晨道。 戌土卫所制长刀,均由百炼钢用秘法打造,放到武林之中,每把都称得上“宝刀”。这长刀不仅是shā rén利器,更是戌土卫的荣耀所在,配上戌土卫的长刀,是所有大荒少年的梦想。 夏晨重重点头,眼神中有火焰在燃烧。 “智博,是否有些仓促”钟无畏并未立刻领命,而是缓声劝说道。 “若是启德仍在,这关口怕是早就立起来了。告诉朝廷,岳家四女在袭击中失踪,婚约就此作罢!大荒为了防止白莲教的渗透,在阳关道设立‘雄飞关’关口对来往人等严加盘查。希望朝廷能协助大荒早日找到凶手,否则前往京师的物资车队安全无法保障,都暂缓出发。”岳智博斩钉截铁一连下了几道命令,随后拍了拍夏晨的肩膀,“跟无畏多学习,我在戌土城等你。”便上马提缰,率领戌土卫径直往戌土城而去,竟是不打算再作停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反应 京师养心阁中,秦焕宇坐在由整块沉香木雕琢而成的御用书桌前已经有一个多时辰未做出任何动作了。虽然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但是身边的太监宫女均已是胆战心惊c不敢有一丝异动,熟悉皇帝性格的他们知道,此时皇上已是愤怒到了极点。 偌大的养心阁死一般的沉寂,仿佛风暴前的天空,阴云不断翻滚但却不见雷声和雨点。这个时候需要一个契机,就像眼看着气球越吹越大,只需要轻轻一刺,就会炸开;然而制造这个契机的人,无疑会承受秦焕宇——一个帝王的无尽怒火。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他刚刚登基的时候。彼时他击败其他帝位的竞争对手c踏上九五至尊的宝座,正是志得意满之时;是踌躇满志正准备在大乾的史书中留下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之时。就在此时,连元锦宣布辞去西川大都督一职c由其子连竞雄接任。那日他便将自己关在了养心阁整整半日。西川虽未正式宣布独立,但都督的任命变成了连家的世袭,无疑在实质上已经走出了那一步。 那日,一名宫女上前给他添茶将他从自己的世界中惊醒,他二话不说单手掐住宫女的脖子将她从养心阁一路推至阁前的洗墨池,将宫女的脑袋死死摁向了冰冷的池水之中,最终不顾宫女的拼死挣扎竟将其溺毙于池水中。 而后他回到了养心阁中,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写了一封贺辞发向了西川,只是有意无意之间也没有下达正式的任命——反正西川也不在乎。自那日起,整整一年,他没有踏进连可薇的长春宫一步。 除了贴身伺候的,皇帝身边的太监宫女换得很频繁,此时养心阁伺候的大多没有经历过当初的事情,却都是听说过,因此一个多时辰之中养心阁没有发出一丝丝声音。恐惧和压抑将所有人的大脑填满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仍在一步步增加,似乎要将人挤得炸开来。此时所有人都希望有人来打破沉寂,却又不希望这个人是自己。 打破沉寂的是一阵“淅沥淅沥”的水声,声音很小,若在平日恐怕根本听不出来,但在此时却清晰无比。一名太监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憋得,竟是失禁了。尿液顺着袍子的下摆滴到了地上,不多时已是聚起一小摊。 声音成功吸引了秦焕宇的注意力,他把目光投向了失禁的小太监,顺着声音看到了地上的水渍,眉头微皱,露出了嫌恶的眼神。而小太监此时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皇上的神情,竟一下子瘫倒在了水渍之上,连话也说不出来。 其他的太监宫女此时便松了口气,却也纷纷觉得脊背有些发凉,跟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似的,只拿同情的眼神望向那瘫倒的小太监。 “来人啊,给我将这些废物通通拿下!”秦焕宇的意思竟是要迁怒于养心阁里所有的下人,刚刚才感觉庆幸的一群人中一下子又是瘫倒了几个。 侍卫们尚未来得及动手便有一个女声传入了养心阁:“十多年了皇兄的脾气见涨啊。之前是溺毙一个宫女,这回是要拿整个阁子里的下人出气?”来人正是长公主秦佳影。 “你是专程来看朕笑话的?”秦焕宇眼睛微眯,看向秦佳影,语气异常平静,丝毫感受不到刚刚竟要拿十几条人命出气。 “你们还不快滚?”秦佳影没有回答,先将阁子里的太监宫女们都赶了出去,却是救了他们的命。 秦焕宇也知道她的目的,却也没有制止,毕竟在他的眼中,这十几个蝼蚁是生是死,本身就是无足重轻的。 “大荒那边什么反应?”秦佳影问道。 “你不知道的话来这里干什么?”秦焕宇语带不快,认为秦佳影是明知故问。 “我只是听宫里的人说你把自己关在了养心阁,一个时辰没动过一下。”秦佳影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肯定又是出事了,而这个档口能出事的,也只有大荒了。” “三条。一,联姻取消;二,交出凶手,否则停止物资运输;三,在阳关道筑关。”秦焕宇将大荒来的消息言简意赅转述道。 三条之中,取消联姻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皇家并不是很欢迎岳家的这个女儿;物资停运虽然有些杀伤,但交出凶手不过是找几个替罪羊的事情,当然肯定不能把凶手坐实在皇家头上,最好是栽赃给西川,所以也不是太大的问题;这第三条筑关却是一下子捅到了皇家的痛处。 大荒的地形极为特殊,东西走向的岵岭将大荒与西川隔开,南北走向的迤岭山脉将大荒与中原隔开。所谓的隔开并不是完全的阻断,只是山道行走起来极为艰难,大规模的行军或者是物资运输却是不可能的。与岵岭不同,迤岭山脉将大荒与中原的隔断并不彻底,在靠近雍江之处,留有一条数十丈宽的豁口,官道便是穿过豁口将中原和大荒紧密联系在一起,古时在这官道之上有过关口,叫做阳关,这条官道便是阳关道。后来关口没了,阳关道却一直保留了下来。 在阳关道筑关,意味着从大荒的方向将这道“豁口”堵上了,若是将来起了冲突只需在关上安排千人驻守,便是十万大军怕一时也极难攻破。如果岳家起了贰心,在大荒圈地为王,那从军事上帝国便再无什么有效的手段。 “岳智博这是要效法西川?”秦佳影皱眉道。 “那倒不至于,我们只需掐断对大荒的粮食g一ng yg,大荒便将不战而败。只是这是下下策,若是如此,那便是将大荒的民心彻底推向了岳家,便是收回了大荒,那也只是一个残破的大荒了。”秦焕宇摇头道,没有了民心,要想恢复正常的统治秩序恐怕耗费的时间要以十年计。 迤岭山脉将大荒和中原隔开的同时也将自东方海洋吹来的湿润气流留在了中原,大荒少雨且土地贫瘠,粮食产量极低,要依靠中原的粮食g一ng yg才能维持下去。大荒需要中原的粮食,中原需要大荒的矿产,如今还要再加上精兵,这样的一种共生关系便是双方共存的基础。 “那皇兄的意思是”秦佳影道。 “这关他想筑便先由得他筑,岳智博如今携着失女之痛又是占着防止渗透的道理,暂时也不宜过度激怒。岳家占着大荒的矿场之利这些年也攒下了不少家底,要他出兵怕是千难万难,让他多出百车镔铁和十车黄金,供我扫平白莲余孽。待朕平定中原,大荒c西川还有南疆,他们的债,朕会一笔一笔讨回来!”秦焕宇咬牙切齿道。 因为各地白莲教余孽蠢蠢欲动,掀起了不少民变;朝廷忙于应对的同时,国库c武库都有些吃紧,眼看得大荒筑关也是不容阻止,那么讨要些资源c解了燃眉之急便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了。政治说到底不过是权力不断的妥协c资源和利益的分配而已,这一局是皇家败了,但是若能获得一些资源补偿,便也不算全败。 与此同时,西川大都督府的后花园中却是欢声笑语一片。 “哈哈哈哈哈!”连元锦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了出来,“这次秦家小子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这下砸得还不轻。” 胡玉禾轻笑道:“岳智博下得一手好棋啊。” “现在秦家小子怕是恨岳智博入骨啊,倒是能替我们分担不少压力。”连元锦道。 “那倒未必。毕竟大荒是有把柄捏在中原手里的,只消断了粮路,大荒不战自乱。而且仔细想想,筑关之事的意义其实未必有想象得那么重大。纵是不筑关,皇家此时也是无力踏入大荒的,能保住中原不乱,秦家就该偷笑了。筑关只是岳家表明态度而已。而一旦平定了中原,皇家的目光恐怕还是会第一时间投向西川。”胡玉禾道。 与大荒不同的是西川雨水充沛c土地肥沃,素有“天府”之称,经过连家数十年的经营,民心c武备更是不成问题。因此在皇家眼中,一个具备独立发展能力的西川远比先天不足的大荒要危险得多,这也是秦昭轩为何在初步平定中原之后就急于攻伐西川的原因——就是怕尾大不掉之势一旦形成就再无法逆转,甚至把年号改成了“平川”。可惜的是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那我们便帮衬一把,再给岳家送份大礼怎么样?岳智博的做法我很是赞赏啊。”西川富庶,连元锦倒是不在乎些许资源,让皇家头疼便是他开心的事情。 “此事不可太主动,我们只需表达出善意即可,具体的需求得让他们自己提出来。哪有送礼还追着赶着的?”胡玉禾笑道。 “先生所言极是,那此事便劳烦先生筹划一番。”连元锦赞同道。 胡玉禾欣然领命正欲离开,却见得府中家丁急急忙忙赶过来道:“不好了不好了,老爷,xiǎ一 jiě又闯祸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狐狸儿 “何事如此慌张?”胡玉禾面露些许不悦。虽然他自己本是寒族出身,对于下人也一向是体恤宽容,可这家丁匆忙间进了都督府,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着实有些不堪。 家丁却是不敢说话,拿眼睛瞧了一眼连元锦。这一眼过去,虽未开口,胡玉禾却已是大致明了了。 “不必慌张,但说无妨。”连元锦微笑道。 “xiǎ一 jiěxiǎ一 jiě将连少爷打了”家丁嗫嚅道。 胡玉禾虽已猜到女儿定是招惹到了连家,却没想到竟是将连竞侠揍了,当下也是微微变色,立刻行礼请罪道:“玉禾疏于管教,还望都督恕罪。” 连元锦扶起胡玉禾,道:“孩子们之间的事情,玩闹罢了,当不得真,我们先去看看吧。” 事发地点在锦城的闹市口,此时已是里里外外围满了人。 一名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子姿势极为不雅地坐在地上,身边三四个家丁小厮打扮的将他扶着,锦袍已是沾了不少灰尘,半边脸也是高高肿起,显得极为狼狈。这男子正是连元锦的二子连竞侠,此刻拿怨毒的眼神看着对面,双手紧握着拳,胸口急剧起伏,显然已是愤怒到了极点。 连竞侠的目光所指之处,是一辆马车,车厢的帘子此时已被揭开,一名美貌shǎ一 fu正怀抱着一名婴儿靠在车厢内的一角,shǎ一 fu的满面惊容和婴儿的啼哭声说明他们之前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几名粗衣短打的壮汉围着马车,个个都是拿怒目看着连竞侠,若是目光能化作箭矢恐怕连家二少爷此时早已千疮百孔。 一名妙龄少女站在马车前,一身短打颇有几分英气,眉眼如画透着几分机灵。她拍了拍双手,似乎要掸干净手上沾染的尘土,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连竞侠道:“连家二少爷也是越活越回去了,当街就要强抢民女么?你可知道车里的这位夫人是谁?这可是镇远镖局少当家的妻儿。若是得罪了镇远镖局,恐怕你老爹都轻饶不了你啊。这么说起来本姑娘这一巴掌可是救了你。也不用你感恩戴德,从今往后少出来祸害百姓就是。”声音如黄莺出谷,可是这话却着实不好听。 连竞侠听得马车内之人是镇远镖局的人,心下也是一惊,但是很快就被羞怒给压了下去,他扶着家丁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面目狰狞道:“哼,胡俐儿,你给我等着,我回去就让父亲shàng én求亲,等你嫁入我连家,我让你好好尝尝为夫的手段!哈哈哈哈哈!”许是想到了折磨胡俐儿的场景,连竞侠竟仰天大笑。 胡俐儿脸色微红,心下有些着恼,见着路中的石子,脚尖微动,那连竞侠的的笑声便戛然而止。他捂着自己的嘴,发出“呜呜”的声音,片刻后和着鲜血吐出了几颗牙齿碎片。 连竞侠何时吃过这种大亏,正欲发作,却听见一声冷哼,立马将满目狰狞转换成了一副受了气的小媳妇样,正是连元锦和胡玉禾赶到了。 两人到了已是有一小会儿,连元锦见得连竞侠的对面是镇远镖局的人,也是有些头痛,本想着若是能够不了了之,自己不用出面那是最好,大不了到时候带着连竞侠shàng én道个歉,总好过在对方气头上来捂盖子。不过眼见得自己的儿子压不住性子,怕要惹出更大的是非,便也只好出来处理了。 “逆子,还不回去闭门思过!”连元锦上来便想先将自己的儿子拉出场外,自己的儿子什么德性他自然清楚,这事情十有是他起的头。 连竞侠吃了大亏本以为装个可怜能博得父亲的同情,正好能收拾对方,却没想到竟是让自己闭门思过,自然也是不依,梗着脖子上前道:“户(父)亲,林(您)看他们肿(怎)么对儿尺(子)的,林(您)竟然要我闭门吃(思)过?我想不通!”半边脸肿着加上掉了几颗牙,说话已是含混不清。 “啪!”连元锦竟是在连竞侠完好的那半边脸上又狠狠给了一下,“那就回去好好想!”然后冲家丁道:“把他给我带回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府半步!” 胡俐儿见到连元锦和胡玉禾现身,觉得事情已是差不多了,再搞下去恐怕要超出自己的预期了,便想遁入人群之中。不料连元锦刚把儿子打发走便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她也是感觉头皮一麻,暗自吐了吐舌头,知道跑估计是跑不掉了,便大方上前打招呼道:“俐儿见过连伯伯,见过爹爹!” 这“连伯伯”是她故意拉近距离之举,将来就算是有责罚,有着这声“伯伯”那也只能是家里的事情,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大家太难堪。 “你这闺女倒是机灵啊!”连元锦笑道。 “孽障,还不跪下请罪?”连元锦能大方,胡玉禾却是不敢怠慢,不管事情如何,起码看上去连竞侠是吃了大亏的,此时若是再偏袒自己的女儿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胡俐儿也是精明的人儿,见得两人现身,心想事情恐怕是超出自己的预期了,这一次怕是少不了一些责罚,还是识相点好,上前两步便欲下跪。 连元锦上前扶起胡俐儿,和蔼道:“竞侠什么样的人我有数,这次怕还要感谢俐儿没有让竞侠将镇远镖局得罪得太狠,哪来的什么请罪啊?” 胡俐儿心中一喜,打蛇随棍上道:“竞侠少爷当街欲将镇远镖局的少夫人劫回府里,俐儿便上前阻止。只是俐儿一介粗人,下手重了些,少爷的脸皮也着实嫩了些,当下失手伤了少爷,还请伯伯见谅。” 这番话说得极为巧妙,一方面将事情的责任全推到了连竞侠身上,自己只是下手重了些而已;另一方面若是能当街获得谅解,那么此事便算是就此揭过,想来后续也不会有什么其他的责罚了。 连元锦眉头挑了挑,小丫头的这番心思哪里瞒得过他,正欲开口,却是胡玉禾率先开口道:“都督恕罪,这俐儿自小胆大妄为,是玉禾宠得过了,请恕玉禾管教不严之罪。” 连元锦看了胡家父女一眼,也不答话,上前走到镇远镖局的车队前道:“先前逆子多有惊扰,还望原谅。”说完竟是行了一礼。 距离事发已经有了一段时间,此时镇远镖局的大当家王振和少当家王定已是得到消息到了现场。王定正在车厢中安慰受惊的妻儿,王振却是站在车前看着连元锦如何处理事件。 连元锦是西川的实际控制者,不折不扣的无冕之王,王振自然不敢受他这一礼,当下侧开了自己的身子,将连元锦扶了起来。就在刚刚连元锦教训儿子的档口,马车随行的汉子已经将事情的经过给王家父子说过了,虽然对于己方的遭遇非常愤怒,但是作为始作俑者的连竞侠已是受到了惩罚,连元锦也已是做出了如此姿态,再者妻儿也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王家也并不愿就此和西川连家结下仇怨,便在言语中迅速化干戈为玉帛。趁着感情热络,双方甚至定下第二日在都督府摆下家宴为王家压惊,对于一个商家,官家能够做出如此态度已是极致。 要说连元锦对于镇远镖局如此折节相交,自然也是有原因的。西川富庶不错,可毕竟只是帝国一隅,想要进一步发展自然要把目光投向更为广阔的天地。兵戈相向西川暂时还未做好准备,可商业的触手早就已经伸向了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只是大乾帝国政局并不稳定,出了西川这货物的安全问题便成了商人们的心腹大患,自家派遣护卫的也只有几个大的世家有此实力,更多的小商人想要行商便是将脑袋绑在了裤腰带上。镖局便是在此环境中应运而生的产物,花上一笔能够接受的费用,便由镖局负责一路的安全;若是路上遭遇不测,镖局便负责向托镖之人赔付相应货物的银钱。经过几代的发展,王家的镇远镖局已是大乾帝国内最大的镖局,于帝国各地设立分舵数百处,各级镖师达到数万,着实是一股不小的势力。镇远镖局的地位超然,并不参与各方政治势力的争夺,只参与商业;然而如此大的势力,却也是各方政治势力的争取对象,在西川若是出了篓子,便是连家也怕镇远镖局倒向其他方面抑或是在商业上使绊子。 在连元锦忙着和王家父子交谈之时,胡玉禾便悄悄带着胡俐儿回去了——没有不疼儿子的父亲,若是等连元锦回过神来再想找胡俐儿的晦气,便是胡玉禾也是不大好抵挡的。 进了胡府,胡玉禾便脸色一板:“跪下!” 本打算偷偷溜回房的胡俐儿脸色一苦,却也只得听话,老老实实跪在了胡玉禾跟前,只是在跪下之时顺手将椅子上的垫子取下放在了膝盖下面。 胡玉禾早已习惯了她的这些小动作,也不在意,道:“说吧,怎么回事?” “自然是连竞侠他见色起意,当街想强抢民女被我阻止了,不信你随便去街上找个人问问。”胡俐儿道。 胡玉禾被气笑了:“你当我和连家小子一个智商?连家小子好色不假,这次就正好碰到王家的妻儿,还正好能被你撞上?若是中间没有你的参与,对不起你‘狐狸儿’的诨号啊” 胡俐儿见胡玉禾笑了,心下放松了不少,便试图站起来,却不料胡玉禾一声厉喝道:“谁让你起来了?继续跪着!垫子拿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出使 胡俐儿甚少被胡玉禾如此呵斥,心下也是一惊,知道爹爹这次是真怒了,便老老实实照做,一脸温良恭顺,哪还有一丝“狐狸儿”的样子,分明就是一只“小白兔”。 “究竟怎么回事,给我原原本本说来,不许打马虎眼。”胡玉禾面色严肃道。 胡玉禾多以温厚长者的面目示人,对自己的女儿也着实有些宠溺,这才使得胡俐儿越发胆大妄为,但这许多年来的养育却也让胡俐儿明白自己的爹爹也并非没有原则之人,真把他惹急了自己也着实没什么好果子吃,若是说从小到大自己怕过什么人,还真就只有自己的爹爹。 胡俐儿想到若是要瞒怕也是瞒不过自己的爹爹,虽说自己得了个“狐狸儿”的诨号,可小狐狸哪斗得过老狐狸?况且和自己的爹爹比起来,自己若是小狐狸那他可就是个经验丰富的猎人,中间差着可不止一个量级,便索性心一横,把事情的原委道了出来。 连家的二小子连竞侠是西川出了名的纨绔,胡俐儿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听说了连家为他向自己求亲,这哪还坐得住?于是便挖空心思想设计连竞侠。虽然自己会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对付连竞侠和身边个家丁不成问题,但是也不能无缘无故大街上拦住他们打一顿啊,虽说出了口气但是恐怕会给爹爹惹来麻烦。此时正巧得到消息,镇远镖局的家眷不日将进城,于是胡俐儿便悄悄布下了局。她让人放出消息——有绝世ěi nu不日将入城——间接传到连竞侠耳里,这样一来显得没那么刻意,同时也隐去了来者的身份。按照她的想法,王家家大业大的,这女眷的长相定是也不差的。 连竞侠是个色中饿鬼,得知这个消息自然喜不自禁,连续派人在城门口守了几天,今日得到消息真有女眷入了城便兴冲冲跑了出来。几个家丁将马车一围,连竞侠便揭开车厢的帘子往里闯。 要说这镖局行镖本就有镖师随行,何况自家的女眷,只是镖师料得进了锦城那总是安全的了,便先一步去镖局复命了,这一下却是让连竞侠几个得了手。 连竞侠见得车厢中之人虽不是国色天香,却也是端庄秀气,倒也不虚此行,便想将人先劫进府里再说。不料这时却天降神兵,一名少女出现,三下五除二将连竞侠一行收拾了,几个家丁基本上是一招撂倒,自己也是挨了好大一记耳光,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 待得连竞侠回过神来仔细一瞧这少女却也是有些犯怵。这少女的姿色远在车厢中的shǎ一 fu之上,可她却是西川境内连竞侠少有的不敢惹的几个主之一,此后便发生了之前大街上的一幕。 说完事情的原委,胡俐儿委屈道:“那连竞侠是个什么样的人爹爹也瞧见了,可不能将女儿往火坑里推啊。”说着假装低头要抹泪水,却是将眼睛往上翻了翻想看胡玉禾的反应。 胡玉禾低头沉思,并未答话,胡俐儿接着道:“爹爹,要是娘在的话一定不会让俐儿嫁给这么个纨绔子弟的。”胡俐儿的娘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甚至胡俐儿记忆中完全没有印象,此时打出这张牌,胡俐儿也只是想打动爹爹,自己并没有太多其他的感受。 提起胡俐儿的娘,胡玉禾的脸上闪现出意味莫名的神色,看向胡俐儿的眼神稍许柔和了些,“起来吧,此事我自有主张。” 胡俐儿跪着的时间并不长,又是练过武吃过苦头的,此时却假模假样揉了揉自己并无太大感觉的膝盖,想再博取一些同情分,可怜兮兮道:“谢谢爹爹。” “行了,不用装了。我过几日恐怕要出趟远门,你便留在家里。我回来之前你不许踏出家门一步。”胡玉禾揭穿她道。 听得要被禁足,胡俐儿停下了揉膝盖的动作,一下子跳将起来,“爹爹这是要去哪儿?若是日便也罢了,若是时间再久,俐儿怕不出门透透气便憋死在家里了。” “我会让哑叔照看着你的。此行去往大荒,快的话恐怕也要二三十日,你以为这次捅的篓子小么?便在家好好思过吧。”胡玉禾不为所动道。 听得哑叔将留下照顾自己,胡俐儿的脸色又是一垮,这样一来恐怕是想溜也溜不出去了。 胡玉禾要出使大荒,正是他与连元锦定下的计划。一方面是向大荒示好,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ti g一ng一些资源,目的自然是要拉上大荒一起分担来自中原京师的压力;另一方面也是探探大荒的虚实,毕竟这许多年来只是靠探子的情报很多东西怕是与实际有些差距,总要亲眼瞧上一瞧。 岳智博自然也是不傻,示好是可以接受的,ti g一ng的资源也是照单全收,只是这虚实却是要竭力掩盖的,毕竟双方的关系谈不上有多么亲密,说不准哪天就得兵戎相见。只是再怎么遮掩,有些东西在有心人眼里也是遮掩不住的,因此这出使的人选异常重要。连元锦c胡玉禾两人再三思忖之下仍是找不到第二人选,便决定由胡玉禾亲自出马。 此时的大荒已是逐渐开始入冬,自北向南,整个大荒将逐渐被白色所覆盖。伴随着冬季的到来,整个大荒将逐渐安静下来,便是几处大的矿场也在冬季调低了产量。只是今年的大荒却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同,阳关道最窄之处向后二十丈之处,此时正是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大荒的动员力极强,岳智博的命令下达二十日之内,也就是他尚未到达戌土城之时,两万民夫便全部就位,与此同时到达的还有两千军士;筑城一应资源也在源源不断向阳关道输送。 “雄飞关”尚未建成,这第一任守将钟无畏此时便成了筑关现场的施工总指挥。筑关首要之事便是选址,按照一般筑关的惯例,像阳关道之上筑关这种截断通路型的关卡一般选在通路的最窄处,一来最是省时省料,二来若是遇敌来犯防守面积也是最小。但是钟无畏却将筑关的地址往大荒的方向后移了二十丈,虽然增加了筑关的消耗但是若是遇敌来犯除了固守之外,在关下摆下阵势主动突击却有了更加便利的空间和地利,将关卡的防御作用发展到了极致。 除了两万民夫和两千军士外,钟无畏手下还有一支两千人的新招入伍之人,夏晨便在这两千人当中。两千军士是岳智博从戌土城临时抽调出来协助钟无畏筑城和训练新兵的,半年之后两千人中除了少数人留下来成为低级将校外,绝大多数都将返回戌土城。以后雄飞关的守军便是这新征入伍的两千人,若是需要扩大守军规模,也将由这两千人构成种子,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扩大。 钟无畏本就是行伍出身,担任过戌土卫的副统领,对于练兵之事并不陌生。对于岳智博给予他的充分信任,他也是铭感五内,誓要带出一支精兵,好好把守这雄飞关。只是半年的时间着实是有些短,一支精兵的养成最好是在战场之中,只是战场中淘汰率太高;若是靠平时的训练快的恐怕也要两三年才能称得上精兵。 常规的法子不行,钟无畏便希望能够出奇招致胜。他将所有的新兵和老兵进行了一对一的配对,结成了类似师徒的对子,所有新兵由结对的老兵负责操练;每隔三日进行一次会操,表现差的新兵则“师傅”“徒弟”一起接受惩罚。 戌土城的守卫军士虽比不上戌土卫,却也当得上“精锐”的称号,对于钟无畏的要求自然是只有服从。只是自己做得好的未必能教会别人,这军士之中又多是粗人,脾气性子多好不到哪里去;“徒弟”们的资质也是良莠不齐,遇到笨些的“徒弟”或者粗糙些的“师傅”,打骂那便是常事。 配对的首日,便有人向钟无畏报告,新兵之中有十多人被老兵打伤,甚至有个胆小的都被打哭了。钟无畏却是毫不在意——那将“徒弟”打伤的老兵三日后多半也是要和“徒弟”一起接受惩罚的,有半年的时间慢慢调教,不信这帮老兵们悟不出这个道道。 三日后的会操有三百多个新兵未能通过,于是这三百多对特殊的“师徒”便须接受他们的惩罚——一百里越野。钟无畏规定若是有一人未完成整组便不算完成。这下那些将“徒弟”打伤的老兵们傻眼了,他们只得肩扛手扶着自己的“徒弟”完成这百里越野,纵是精锐,一个个也是累得过了终点便瘫倒在地。 “徒弟”的资质良莠不齐,“师傅”们自然也是一样,有会教的有不会教的,有脾气好的有脾气差的。很不幸,夏晨分配到的“师傅”是老兵里出了名的暴脾气,绰号“疯狗”的章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