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主她每天都在营业》 第1章 楔子 观南一身病号服,静静地坐在床边,抬眼望向窗外,眼神平静无波。 窗外的风景还是很好看的。 蓝色的天,绿色的树。 一切都是那么的刚好,除了地方不对。其实对与不对又有什么关系呢,观南也是不在乎的。 断断续续的议论声陆续传进观南的耳朵。 “张医生,那位……还需要用药吗?我看她各项指标还有检查一直都挺……” 对话一时间断。 观南不用回头,都能料想到门外医生面上的凝滞。 如所有人所知,观南是个正常人,她很正常。但是她必须被困在这里,以一个精神疾病患者的身份。 每天感受着周围人的嬉笑怒骂,看着他们用一种极其不同的方式去看这个世界。 看着他们的样子,观南有的时候也会怀疑自己的世界是否虚假。他们啊,活得比她要真,比她要痛快。 好在,观南没事的时候还是喜欢透着窗子看那四方天,她还尚且记得自己是谁。 重重的一声叹息。 “她很好,但是有人不想她好。” “药还得继续吃,你偷偷帮着把剂量减点。” “啊?哦哦。” 两人对话的声音越来越远,观南的眉心一动,下床上前打开了窗子。 不远处的草地,隔壁房的方家年正在地上刨着坑呢,抬头间偶然对上观南的眼睛,纯真地笑了笑。 随后便欢脱地跑了过来。 方家年怯怯地看着观南,眼神兴奋却欲言又止。 “观南。” 观南温柔地笑了笑,顺手拿过床头摆着的苹果,擦了擦,从窗子里伸出去递给了方家年。 “怎么了?” 方家年开心地接过苹果,似乎想起什么,翘起的嘴角又刻意收敛,看上去倒有几分严肃。 “我刚刚在埋宝藏,秘密宝藏。” 方家年的声音压低了几分,眼睛沉沉地看向观南。 “观南你不会告诉阿虎。” 观南看着方家年灿若星河的眸子,垂眸轻轻取掉了他手上的小沙砾,郑重其事地道。 “不说,我谁也不会说的。” 方家年乐了,揣着苹果就开心地往回跑。 然后,观南就看到方家年将她刚刚给的苹果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那个坑里,用土掩上。 观南低头轻笑,便合上了窗子。 才回头,就听到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电子音。 “系统开始绑定……系统绑定中……系统绑定完毕。” 观南的笑容顿时消失,她很清楚自己的精神状态,所以…… 明明看上去就像极了一个恶作剧,但观南的心里却又隐隐觉得这于她而言,会是一个契机。 没有理由。 “hello,小姐姐~” 和刚刚的电子音不同,观南这会儿听到的声音更加…… 跳脱,还交织着一股稍显油腻的老练。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水哥,之前任职快穿总局的系统,最近出来单干了。” 这工作履历真不是他吹,从女主到炮灰,女配到反派,他什么活没接过。结果却每每差强人意,人人都能升职,就他差点把自己玩到报废。 就这回他还是在去销毁的路上溜出来绑个宿主救命呢。 虽然言辞稍稍美化,但话糙理不糙啊。 总之,宁可黑户,也得活着!有宿主咱就能穿,咱就能反杀! 一人一系统之间迎来短暂的沉默。 观南伸手搭在自己的眼尾处,再次坐上了床。 “我叫观南。” “那么,你能给我什么?我又需要做什么?” 观南深谙世上没有午餐的道理,没有过分去追究水哥的来历,虽然那的确奇幻。 但是,对于她来说,利益是最能让人放手一搏的东西。 “你完成任务,我给你永生。”水哥收了开玩笑的心思,说了一个所有人都拒绝不了的诱惑。 “永生……呵。” 观南静静地开始铺床,将被子折成整齐的豆腐块,不经意地道。 “我要方家年恢复正常。” 水哥没有马上回答,他在权衡利弊。 虽然绑定宿主,总局就不能销毁他。但是成为黑户的他,也意味着系统商场不再对他开放,他能用的只有之前放在储物空间的一些东西。 水哥看了一眼窗外玩泥巴的男人,陷入了沉思。 “很难吗?” 水哥:“……”难是不难,但是好像有点亏。 没错,水哥也终于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了。 这地标选的真好,落地就是精神病院。以后怕不是要哭着过日子!!! 尤其这一位看着正常但又似乎不怎么正常的宿主真的要了他水哥一条老命了。 “呵呵,不难。”还是活着重要。 水哥忍痛用了一瓶清醒药剂,开口道。 “那个……我们穿的话,你的肉身就死了,以后可回不来了。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跟方家年……” 观南睨了他一眼,自顾自在平整的床上侧身躺下。 “不必,走。” 水哥:“……” 同情地看了一眼还在窗外玩泥巴的方家年。 哦吼,这个女人真的是…… 一时间,屋里的观南渐渐失去了气息。 而窗外的方家年眼神渐渐清明,似有所觉地看了一眼观南所在的方向。 一滴无声的泪顺颊而下。 第2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1) 观南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水哥打包到了新世界,暂且不提水哥说的那些牛逼玩意儿,她那是连系统空间的门都没扒拉到。 心里想也知道水哥是真的“水”了。 水哥稍稍在心里打了下腹稿,对着刚从床上坐起,神情尚且有些迷茫的观南开腔道。 “阿南啊,原身的记忆和现有的世界资料我已经传给你了。你可以自己看一下,然后呢,我跟你说一下这个世界的任务……” “不过在这之前我想我们需要确定一下营业方向。” 营业方向?那是什么。 观南的眼眸微动,并未开口打断水哥的话。 经过水哥解释,观南才知道这是他们出来“单干”的系统一种自我运营的方式,和快穿总局的女主系统、逆袭系统之类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嗯,别紧张,让我看看,是什么……” 观南坐在邦硬的床上,听着水哥的自说自话,还是觉得头有些眩晕。 原身病了有些日子了,屋里同住的宫女也都嫌弃她,早早就出去干活去了,便这么留下她一个人。 正好遂了安南的意。 “卧槽!” 水哥一惊一乍的,差点把观南都惊到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抽了什么好东西。 水哥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告诉了观南。 “情断魂肠白月光。” 观南眉头蹙了蹙,觉得没什么滋味,就下床给自己倒了水,也没说什么。 虽然知道现在的观南不怎么想听,但水哥还是要继续说的,安身立命的东西,怎么也要上点心。 “因为我们脱离快穿总局的关系,不可能有细致的任务分配,只能按照营业大方向去靠。我能做的,也只有提供任务目标,别的最后只能靠你自己盘算。” 观南喝完最后一口水,放下杯子,淡淡道。 “我想你应该相信我的营业能力。” 水哥:“……”并不觉得有必要。 观南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你不应该质疑我,毕竟我学了很多东西,不管是病前还是病后。” 水哥:“……”这话听来总是怪怪的,但是怕就没错了。 过了好一会儿,观南见水哥没了下文,便又重新躺回到床上,闭上眼打算休息一会儿。 “任务目标。”观南言简意赅。 水哥才想起这茬来。 “1.赵良书:辛者库太监 2.墨允轲:皇帝 3.苏纨:苏妃(现居冷宫)” 任务目标简直是清晰得不要太清晰,哪怕多一个字估计水哥都嫌累。 索性,原身两世记忆和世界资料还是完整的,要不观南还真不好下决断。 原身观南,王贵人宫里二等宫女,因为样貌的原因一直不受待见。但是有着一手绝妙的女红,日子也没过得差过。 至于其他的,观南梳理了一下,觉得一定不能忽视的还有两人:荣王墨珏和他日后的妻子,如今的林三小姐林若瑶。 不用猜,一个男主一个女主是妥了的。 更何况,以上三个任务目标可都和林若瑶有关。 赵良书暂且不谈,林若瑶的头号忠犬没跑了。而墨允轲和墨珏身为叔侄没少为那把椅子起摩擦,林若瑶在其中起的作用也是不容小觑的。最后,苏纨和林若瑶绝对是有大仇的。林家害她一个将门虎女偏居冷宫一隅,娘家家破人亡,苏纨那种嚣张霸道的性子…… 若有机会,岂能饶了她! 是以,观南用最快的速度确定了自己这个世界的人设—— “乐观傻姑娘”。 只不过,这傻也是有门道的。总之,偏是只能偏苏纨了。至于林若瑶,总要对上的。 不碍事。 第3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2) 要么游戏人间,要么被人间游戏。 观南还是觉得自己选择后者为好。 说起来水哥对观南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虽然他怵她,但是他确实不看好她,尤其还是在观南把自己搞进了冷宫之后。 水哥:“……”我滴亲娘哟,弄啥嘞! 从大通铺变成小床板,从好吃好喝,变成有上顿没下顿…… 女人你是真狠,也是真牛。 观南背着自己装着全部身家的小包袱,自顾自打量了一下她的新住处。 屋子四处蒙了一层灰,房梁上更是布满了蜘蛛网,屋子里唯一一扇窗子也破了好几个口子,一到天冷了一准要命。角落里的床板看着也是摇摇欲坠,就是观南那样的小身板躺上去还得小心动作,一留不神就怕塌了。 水哥啧了一声,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观南也没什么嫌弃的意思,对着领路的小太监就是一个甜甜的笑容。 “多谢公公了。” 说着还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几枚银瓜子和金锞子塞到了领路太监的手里。 就算是进了冷宫,这以后也是要在人手底下过活的,人情往来都要注意。 更何况,这领路太监还管着他们这里外的进出,以后若是要带点什么东西进来也好说的上话。 王贵人虽然不待见观南,但逢年过节的赏赐和平日的月俸却也没有少了她的。这一来二去,她身上也多少还有些家底。 加上原身的女红不错,时常做了绣活托了出宫的小太监去卖,又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领路的小太监见观南头上只有一支不打眼的木钗,全身上下最贵的也只有手腕成色一般的青玉镯子,却愿意拿出银瓜子和金锞子来打通关系,就知道她是个聪明人。 加上观南笑得明媚,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小太监也乐得提点两句。 “以后你就跟着苏……苏答应做事。那位主儿性子爆,你没事别往上凑。冷宫不比外头,管好自己最重要。” 观南先是眨了眨眼睛,而后却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面上却还是笑着的。 “啊,主子就是主子啊,都一样的。” “还是多谢谢公公提点了。” 小太监闻言也不多说什么,点点头就离开了,只是心里多少有些可惜观南那副好相貌。不过转念一想,就观南那个性子,也难怪进了冷宫。 好家伙,给水哥看得憋屈极了。 这整个宫里,谁说了观南刚刚那句话,他都是相信的。但是观南,要她真心伺候人? 水哥怕人半夜拿刀把苏纨宰了。 “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先在冷宫安生待着,等我找着机会,再帮你出去。唉……这最后还是要靠我水哥出马。” 观南也没回水哥,端着屋里唯一的盆就往外走了。 水哥:“……”妹妹你好拽哦。 观南花了一个下午把自己的屋子收拾妥当,顺理成章地在冷宫扎了根。 简单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她端了热水到苏纨面前伺候。 难怪人们都说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这苏纨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现下在冷宫身边也只留了一个陪嫁丫鬟茗翠和心腹太监文宝。 观南打眼一瞧,便知道这三人过得不咋样,哪怕无人苛待,三人脸上也尽是憔悴。 第4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3) 因为营养不良,三人的面色微微透着些黄气,身上的衣料,即便是苏纨的,也比不得得宠妃子身边得脸的女官。 可即便如此,他们见到观南,也不是鼻子不是眼的。 “奴婢观南拜见小主,小主万福金安。”观南端着热水恭敬地问了声好。 苏纨只是回头斜了她一眼,也不开口,只是任由茗翠梳理着她那一头乌发。哪怕因为近来日子苦,苏纨的头发微微毛燥,不再像以前一般油亮,她也是极其看重的。 文宝倒是身姿挺拔地在一旁站着,掐着嗓子眯着眼,对着观南就是一顿阴阳怪气的数落。 “现在的宫女还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也就是娘娘脾气好,要不就你这样的……”文宝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地说道,“打死都活该。” 茗翠梳着头发,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随口道。 “若是还在府里,哪能由着那起子小人作祟,趁早丢去黑山挖煤去了。” 苏纨听着,特意留意着观南的脸色,闭眼点了点头。 想也知道,这是下马威。 水哥咳了两声,害怕观南心里不爽,拙劣地安慰道。 “你也别跟他们计较,强弩之末罢了。” 观南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怎么会和他们计较呢,毕竟她是那么一个“乐观”的人啊。 于是他们说什么,观南都只笑着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就好像他们真的是在教她一样。 “多谢小主教诲,说起来从前都不曾有人教过奴婢这些呢。小主果然是个宽厚的主子。” 宽厚? 这下别说茗翠和文宝了,苏纨自己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她苏纨什么时候和那两个字沾过边。 这么一想,再次看向观南的眼神也有些古怪。 这倒霉宫女……怕不是个傻子。 观南见苏纨瞧来,忙咧嘴笑了笑,毕恭毕敬道。 “小主水正温着,不如让奴婢伺候您洗漱。” 苏纨冷哼一声,挥手让茗翠退到一边,看着观南的脸道。 “别以为本宫败落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本宫面前作威作福。本宫这儿不养闲人,少仗着三分姿色就自作聪明!” 观南不认生地上前,将盆放在一旁的架子上,轻轻净了帕子,拧干了水,才开始为苏纨洗脸。 观南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般,目光有些深远,似乎想起了什么旧事。 “嗯,奴婢谨听教诲。” “娘娘是最好的娘娘,日后一定能荣华一世的。” 这是观南进来这么久,第一次逾矩喊苏纨娘娘。 苏纨感受着脸上的温热,没再说什么。 而茗翠和文宝在一旁看着,也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他们都是苏纨身边的老人,陪着她一路风光到现在,说是不唏嘘,那都是假的。 如今还能有人敬着苏纨,他们除了感慨之外,心里更多的却是警惕,他们的娘娘可不能再受半点委屈和伤害了。 二人的目光下意识相碰,暗暗下了决定。 这个叫观南的宫女来路不明,他们可一定得看好了。 第5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4) 早上这茬可算过去了,当晌午却是立马跟着来了的,这就不得不提下吃饭的问题。 若是在外头那还好,添个婢子左不过就是添双筷子的事。可如今苏纨那是身在冷宫,身不由己。 多个人伺候她,老实说她心里是乐意的。但是这再论上吃食,苏纨多少也是有几分芥蒂的。她自己都不知道犯了什么太岁,每次到手的也只有一碗白饭、一碟青菜、一碟豆腐,外加一碟水煮肥肉罢了。 按说就是个答应的份例也不该如此,但眼下人在冷宫,她也没处哭去。 苏纨都尚且如此,更别说茗翠和文宝了。宫里的人向来都是捧高踩低、看碟下菜的,他们以前多威风,如今便有多落魄。 他们自打进了这冷宫,那就是咽糟糠的命,还少有吃得饱的日子。 再就是观南,她本人那可的的确确是王贵人开口送进来的。对方原就不打算让她过好日子,底下那么多小鬼,多的人愿意去昧下观南那点可怜的份例。 这会儿正是放饭的时候,说来也巧,茗翠和文宝还打算从自己碗里匀一些口粮出来给观南呢,就发现人没了。 苏纨捧着手里的白饭,没什么滋味地用筷子戳了戳,自然也是发现了观南的不在场。 他们在冷宫里的院子拢共就那么大,能跑哪儿去。 想到这儿,苏纨的眼神一暗,丹凤眼上挑着骂道。 “倒是本宫庙小容不下她了。” “吃里爬外……” 这厢苏纨话还没说完呢,观南就跟做贼一样提着一包东西走了进来。 文宝得了苏纨的示意,也不打算给观南好脸色,冷着脸上去就打算教训一下这个不安分的宫女。 观南见他走来,眼睛愈发亮了,笑容也更实了两分,完全没有察觉到文宝来者不善的样子。 苏纨和茗翠也是冷眼看着。 水哥:“我觉得你这下要糟,那太监肯定得收拾你。” 观南沉得住气,只在心里暗自回他:“我干什么去了,你应该心里有数,好与不好,他们又不瞎。” “公公,我带了好东西回来。” 文宝冷笑:“哦?” 观南像献宝一样,从布袋里取出一封糕点,颠颠地就放在了苏纨面前。 “奴婢早上就见小主精神头不怎么好,就偷偷跑出去淘换了一封绿豆糕,权当给小主作个零嘴。” “小主您快试试,御膳房那人说是才做好的。” 苏纨瞧了一眼,心下有些愕然,但还是伸手尝了一块。 的确是刚做不久的。 曾经看不上的滋味,如今再吃来却是好极了。 茗翠喊了一声娘娘,面上有些着急。 这入口的东西怎么如此不小心。说白了,茗翠是不相信观南的。 文宝倒更稳重一些,这会儿他打量着观南,也发现她的身上脸上都沾了些灰,还有些细微的划痕。 再看到这丫头空荡荡的手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哼,还算个有良心的。 观南见苏纨又用了几块,虽然打心里高兴,但恍惚间想起正事,又忍不住懊恼地打了打自己的脑袋。 “公公,你瞧奴婢,差点把正事忘了。” 第6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5) 正事? 这要放之前,文宝才不愿意搭理观南。也就是看她乖觉,淘换了绿豆糕,让苏纨的心情稍微好了些,才勉强给了她这个脸面。 当然也有他刚刚不分青红皂白就想打人的原因在里面。 其实文宝看得明白,现在苏家落败了,宫里的女人只会想着如何磋磨他们主仆。要说取性命,那是不能的。 毕竟有的时候,死真的太容易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还能容得下观南的原因。 这个一天到晚乐呵呵的傻宫女,没准还真能给他们带来点不一样的东西。 “什么东西。” 文宝的语气可以说是很平淡了,至于说苏纨那边,茗翠倒了水给苏纨辅着,生怕她噎着。 饶是如此,主仆二人也注意着观南那儿的动向。 “公公你看。”观南把袋子口袋打开,向前递了递。 文宝抬了抬眼,凑上去瞧了瞧。 这不看还好,一看还真有些激动。 “是什么的?” 文宝的声音里暗含喜悦,要说他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但这冷宫里的日子是真不好过,经常吃不饱穿不暖的。 现下观南能找来种子,虽然还需要好长一段时间,但是总比没有强。 毕竟,日子只怕还长的很。 “白菜、萝卜,底下还有些土豆和黄豆子。” 冷宫人少,他们又被独独拨了一个院子出来,自是有地方来种些菜的。 “晚点的时候,我就去把黄豆子收拾一下,没几天就出芽了。到时候炒上一小碟子,咱们自己吃,可不比等着那些人的供给强。” 苏纨一边听一边吃,一封糕点也去了多数,肚子也有了个七分饱。 观南说这事要真能成,苏纨也是高兴的。成天吃那些蔫黄的菜,她真是快腻味坏了。 文宝这下再看观南,也没了那么多偏见,没好气地推了推观南的脑袋。 “就你鬼机灵。”文宝复又压低了声音道,“东墙的那个狗洞这么快就找着了。” 观南吐了吐舌头,重新合上袋子。 “奴婢就是闲不住……只是午后还得麻烦公公帮奴婢一起垒个土灶,不用太大,奴婢再想办法去置办一些锅具。” 文宝啐了一口,没好气地道。 “知道了,咱家还能亏了你。” 苏纨见他们说完了,也就起身回屋了,只是临走时让茗翠把她的那份午膳给三人分食了。 内务府如今的供给当真是愈发敷衍了,即便是苏纨也只能让自己不饿死罢了。 茗翠一言不发地分好饭食,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菜色里,观南那份竟要多些。 观南捧着碗倒是有些意外。 这一幕被茗翠瞧到,扒了一口饭咽下后,才开始骂道。 “娘娘仁慈,我自然不会短了你的。瞧你那没见识的样,我犯得着费心力作践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文宝用着饭也没说什么,他心知茗翠的性子一贯如此,随苏纨,都是个嘴硬心软,外强中干的。 水哥才想叫嚣这宫女好不懂事,就看着观南的眼泪不打商量地滚落下来。 一滴又一滴,也不知是灼了谁的眼。 水哥:“……”我都没准备好,你就哭了?!能不能先给哥哥我打个预防针! 第7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6) 观南这一哭倒让茗翠有些无措。 “你哭甚,我又没有苛责于你。” 观南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婢子的错,婢子只是觉得有些幸福,毕竟之前在王美人处伺候的时候,一处的姐姐妹妹们只会给婢子使绊子,不曾有公公和姑姑这般的关怀。” 言罢,观南又用干净的筷子,各自夹了一块肉给茗翠和文宝。 “人人都道冷宫不好,婢子却不觉得。能在小主跟前伺候,才是真的福气。” 文宝和茗翠默默吃下了碗里的肉,各自看了一眼观南的脸,腹诽道。 就冲这张脸,不收拾你收拾谁,估计就是这么作进的冷宫。 这下文宝和茗翠也算是知道了,这丫头心不坏,但是却无什么城府。 说白了,就是有些傻,容易遭人骗。 不过,他们虽是落魄了,但也是护短的。若是观南能一直像今天这样,他们未尝不会护着一二。 午后的时候,观南和文宝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把小灶垒好。 二人看了看灰头土脸的对方,都忍不住笑了笑。 文宝:“就这点事,看你那上气不接下气的样。” 观南回嘴:“奴婢还以为公公能抵两个我,现在看来,一个半顶天了。” 文宝真是又笑又气,这个嘴啊,真的是。 观南做了个鬼脸,跑到井边洗了手,又打了一碗水端过来给文宝。 文宝这会儿也不计较手脏了,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往日里他也是不干粗重活的,今天着实有些累了,但想着日后,这心里到底是舒坦的。 观南就这么坐在一旁,撑着下巴坐在一旁,看到文宝喝完了,连忙接了空碗过来。 只是仍旧不时看他两眼,欲言又止。 “你又想做什么,杵着不说话,咱家脸上还能被你瞧出花不成。” 观南讪讪地道:“公公,婢子想再出去一趟,定不会让人拿了错处去的。” 文宝拍了拍手上的灰,心道这丫头倒也没有傻到家。 文宝是一早知道东墙有狗洞了,只是他们这样的早年招摇惯了,出去用不了多久,大小宫里就都知道了。 正是等着拿他们错处的时候,可巴不得他们自个儿玩命儿去呢。 换作观南这样的就不一样了,平日里也不打眼,只是…… 到底要注意。 “去就去,小心点,万一被……” 观南一听,面泛喜色,连连保证道。 “万一被抓到,就是婢子不懂规矩,自作主张。” 文宝叹了一口气,他哪就是这个意思了,不过小心点也没错。 “丫头,到时候机灵点。” 话不好说太直白,文宝也就点到这儿了。 观南喜滋滋端了碗回去,又高高兴兴地走了。 文宝瞧她那模样,跟着笑了笑,又轻轻摇了摇头,就回屋了。 …… 观南抹了两把自己的脸,重新站在了宫道上,不由得也觉得松快几分。 水哥不解:“话说,你好好的做什么先接近苏纨,我看她也就那样了。你这别情断魂肠白月光没做成,最后成了冷宫种田小宫女。” “小心到时候得不偿失。不,未必要到时候,你现在就吃不饱穿不暖。” 第8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7) 好了,观南又知道了。 水哥除了水,他还作。 “你这一路倒腾的,钱倒是搭进去不少,也没看有什么高明的用处。”水哥指点江山地道,“说句不中听的,咱们打工要有自己打工的一套。” “效率很重要。” “我要是你,我肯定先抱墨允轲的大腿,先讨个娘娘当当,再把赵良书要到身边,和苏纨打擂台。” 观南合手握在小腹前,一路上小步上前,未曾停留。 倒也回了一句。 “你也知道我才是那个打工的,就不该影响我营业。再者,你要是心疼我,不如给我些银钱使使,还省得我冒险跑出来。” 水哥:“……”他要有钱用得着在这跟你唠。 话说,出了承乾宫宫门没多远,便看到一个相貌出众的女官跪倒在地上,额头上不断冒着汗。 看着是跪了许久的样子。 长街上来来往往,不少宫女太监都在偷偷议论。 观南想起刚刚水哥那豪气千云的模样,有心打他的脸,自然也留下听了一嘴。 “这不是淑妃娘娘宫里的万女史吗?” “啊,不会,你还不知道啊。” “今早啊,听说这林三小姐进宫看望淑妃娘娘的时候,万女史冲撞了林三小姐。这会儿可不就小惩大诫吗。” “唉,你这都浅了。什么冲撞,不过是亲姑侄一个鼻孔出气罢了。这万女史有大志向,淑妃哪里还能容她,也就是面上好看。” 水哥:“……”他怎么觉得观南是故意的呢。 观南深深地望了一眼摇摇欲坠的万女史,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所以啊,您倒是能。真要按你说的办,我早不知道在哪个井里发臭了。” 水哥:“我觉得你在内涵我。” “什么内涵?”观南扬唇一笑,明艳张扬,“不要找补,我就是在打你的脸。” “乖,听你南姐的,安分一点。” 水哥撇撇嘴:“你这是在把我水哥的面子放在地上踩。” 观南从善如流:“你说是就是。” 水哥:“……”他已经成了黑户了,为什么还要受这个女人的折磨!!! 二人斗嘴间,观南也终于等到了人。 一个不打眼的宫女,抱了两袋子的东西过来,趁着没人的时候,才拿了一袋放到观南手里。 二人并排走着,倒还真像是一块领活计的。 宫里是不允许私相授受,所以她们多少都要注意一些。 “观南姐姐,你要的针线我放到最底下了,上面都是一些吃食和常用的药。” 这小宫女名唤春熙,是针线局的学徒,和原身是同乡。原身早些年就一直关照她,还曾指点过她,救过她几命。 若说宫里还有谁是可以让原身完全信任的,那必然是春熙。 事实如此,上辈子自打原身成了宫妃,春熙就到了她身边。该做的不该做的春熙都做了个遍,却独独没有伤害原身,最后还跟着原身一起去了。 如今再次观南再次找上春熙,也有自己的考量。她对于春熙结局的设想总是要比上辈子好的,至于旁的,只能说事在人为了。 观南瞧着左右无人,便将一个荷包塞到了春熙怀里。 “多谢你为我打点了,我如今身在冷宫,也只能麻烦你了。这些钱你还是收着使。” 第9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8) “观南姐姐这钱我不要,我人小用钱的地方本就不多,倒是你一个人在那种地界,才更需要银钱傍身啊。” “我都听嬷嬷们说了,里面最苦了,没点银钱没准都……” 活不下来。 春熙话没说完,但是两姐妹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就收着。”观南宽着春熙的心,“我这拿了针线到时候做了活计又有进项,犯不着和这两个钱死磕。” “你若执意不要,那我以后也不好麻烦你了。” 春熙呐呐,最终还是拗不过观南,收了下来。 “那我替姐姐收着。” 春熙对于观南进冷宫,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怨言的。虽然不能说给旁人听,但她多多少少还是瞧不上王贵人的。 哪怕她心知,这回进冷宫也有观南自己的意思在里面。 自己没本事,天天想这想那,就会这些下作手段。还有王贵人那一屋子也不是善茬,个个面甜心苦,就是委屈了她的观南姐姐。 春熙仰着头,思忖片刻,说道。 “不若我和姐姐一起出钱,帮姐姐换个差事。也不去旁的地儿,同我一块在针线局就很好。姐姐的功底,就是比起局里的嬷嬷师傅们也不遑让,何苦在冷宫里蹉跎。” 这话说的,观南一时都有些哑然。 她能不知道去针线局清闲,只是她有不得不留下来的理由罢了。 观南伸出右手在春熙头上轻轻抚了抚,停了下来。 “接下来的路人多了,我就不好陪你走了。只是今天这话以后就别再说了,苏答应她于我而言是不一样的。” 春熙叹了口气。 其实这事,她也知道。苏纨曾经在御花园在一个宠妃手里救过观南一命,却不曾想被记了许多年。 但要春熙说,就按苏纨的性子,肯定连观南是谁都忘了。那次救人也不过是为了下另一个妃子面子罢了。 他们那些身居高位的人可不就最喜欢这样了,万般由着性子,哪把人命当人命。 “姐姐那我先回去了,五日后再来寻你。” 观南点了点头,微笑道。 “万事小心。” 观南站在原地看着春熙走远了,才继续往前走,却不想一时走偏了,绕到一处偏僻的林子里。 林子此刻安静极了。 因此观南走进来的动静倒是格外清醒,立马惊动了七八米外的几个太监。 观南也警觉,立时低下头,用袋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听声音就知道这几人当下就跑开了,只是万一让人看去了自己的长相,难免日后不留下祸患。 因此,观南倒是把自己捂的严实。 好一会儿,才把袋子往下拉了拉。 打眼一看,草地间一个面容白皙,唇红齿白的少年虚弱地躺在其中,瞧着已然是不大好的样子。 虽然观南现在走江湖给自己定的人设是乐观的傻姑娘,但是耐不住她内心凉薄,等闲的麻烦事她是不乐意管的。 不过,冲着这张脸,观南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缘分,果然是个奇妙的东西。兜兜转转,还真是瞌睡了给送枕头。 相比于观南的悠然自得,水哥现在的状态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话说观南这是什么运气,出来一趟置办东西还能遇到快咽气的赵良书。 这算什么?老天爷追着喂饭吗?! 不出意外,这跟第二个任务对象搭上桥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第10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9) 观南放下手上的东西,眯着眼睛靠近看了看,思索了片刻,还是将手探向赵良书的鼻下。 凑上去感觉到微弱呼吸的观南似有所感地松了一口气,刚要把手收回去,就发现有只略显瘦弱的手虚虚地抓住了她。 “还没死呢。” 赵良书睁开眼,桃花眼里神色莫名,隐隐带着几分邪气。 观南讪讪一笑,默默抽回自己的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随口就接了一句。 “我这不是稳妥起见嘛。” 观南说话间,赵良书亦在打量她。 螓首蛾眉,肤若凝脂。 琼鼻之下的嘴角弯弯,虽是讪笑,却不掩灵气,倒是瞧不出什么愚钝。 头发只用了一根木钗束住,许是因为之前不小心,鬓边垂下几缕秀发。赵良书迷蒙之间瞧去,看她的眼神也柔和几分。 不像是有什么坏心的人。 观南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迟疑地开口。 “要我扶你起来吗?” 从观南这个角度看去,也只能看到赵良书煞白没有血色的脸,但看他虚弱模样又不知伤在何处,故有这一问。 赵良书的嘴角轻轻撇了撇,眨了眨眼,算作同意。 心里却又觉得面前这个小宫女未免太天真,对一个陌生人竟半点也不设防。 要知道,观南如今这般模样可不像是什么得脸的人,若说一声落魄也是使得的。 这样都不长记性,赵良书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话说这头观南得了赵良书同意,便伸手要去架赵良书,结果一时没站稳,赵良书人还没怎么架起来呢,观南自己就要直直地往下砸。 惊呼一声,观南咬了咬牙,往旁边倒去,这才没有砸到赵良书身上。只是运道难免就差了些,左手手心恰好落在一块尖利的石头上。 正好划出一道血痕,一滴又一滴的血珠便争先恐后地冒出。 观南坐起来,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心吹了吹,忍着疼摘掉了上头掺着的草叶子,这事才算过去。 赵良书此刻也只是睁着眼望着观南,并未多言。 要他看,这宫女多少是有些蠢的。 在这宫里向来除了自己,哪里能信旁人。靠山山会倒,信猪猪会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己想着法子向上爬才是正理。 像这小宫女一般,为了一个不相识的太监,竟然伤到了自己,还真是好不知轻重。 观南这边才调整好状态,便马上关切地问道。 “你怎么样了?我有没有伤到你啊……都怪我。” 赵良书本想恶声恶气地骂回去,但话到嘴边,又不知怎的改成了旁的。 “我没事。” “我比你高,也比你重。” 观南知道赵良书第二句是在解释,手上的疼痛感仿佛瞬时间都去了几分,便再次要来扶赵良书。 她最怕自己唱独角戏了。 她不想,也不要。 这边,观南的手正要搭上赵良书的肩,就听到他不疾不徐地说了一句。 “我才被人打了板子。” 观南偏头看了看,发现赵良书端是个没事人模样,似乎不是说的自己一般。 微微一笑,只言道。 “我知道了。” 第11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10) 观南架起赵良书,另一只手抱着布袋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你要去哪?” 观南侧目看了赵良书一眼,等着他的回答。 老实讲,观南私心是不太想把赵良书带回冷宫的,省得她还要伺候他。但是要论起人设,作为一个乐观的傻姑娘,对任务目标好一点也是必须的。 她可没忘了自己还在营业中,哪怕她不想。 所以,她希望赵良书机灵一些。 但是,很显然,赵良书还是要让她失望了。 赵良书抬眼对上了观南的目光,想起这个小宫女的迷糊样,也不知怎的,当下就轻笑出声。 观南:“……”真想把他扔下去。 水哥:嘻嘻,恶人自有恶人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在嘲笑我的愚蠢吗。” 观南有些生气,面目也隐隐染上几分红晕,只是一点也不凌厉,反而平添几分娇憨。 赵良书看着观南因为生气而颤动的卷翘睫毛,没来由的,心下突然生出了几分心虚,干咳了一声,便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没有。” 观南哪里肯听,直接冷哼道。 “果然和嬷嬷们说的一样,男人都是骗子。” 赵良书也理直气壮,有意刺观南一句。 “那不好意思,我是太监,可不是你口中的男人。” 这话落在观南耳朵里却是莫名的刺耳。 她知道,她说错话了,却又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复。 而赵良书也没想到这句话竟然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一直以来,他虽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却还是不愿意把这话挂在嘴边。 往日要是有人在他面前说这般意味不明的话,他是一定要在心里记上一笔,日后报复回去的。 如今看着小宫女咬着下唇不知所措的愧疚模样,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口舌之快了。心里只想赶紧把她哄好了,把这茬翻过篇去。 “你找个人少的地方把我放下,反正死不了,我原来的地方回不去了。” 赵良书不知怎么开口,便只好下意识地转移话题。 其实赵良书自己都没有留意到,自从他遇见观南开始,心胸都“宽广”了几分。 要放在以前,若是有人瞧见他这般落魄的模样,他心里必定是厌恶至极,然后再想方设法把人弄死。 可是,对观南……他却总是迁就许多。 水哥再一次发动了昏招指导的技能:“阿南,这个男人不简单的哦。找个人少的地方放下来?这里不就人少吗?听水哥的,给他丢下去,教他做人!” 观南并不想搭理水哥。 正事不干,瞎哔哔倒是挺厉害的。把人扔下去,她这业绩也就玩完了好么。 虽然观南的内心也觉得水哥的方法挺爽的,但这不妨碍她唾弃水哥。 观南抱紧了布袋,将赵良书架得更牢了些。 态度很明确。 随后,赵良书就听到女孩清凌凌的声音道。 “在我心里,顶天立地的便是男子大丈夫,我相信你会是的。” 又强调了一遍。 “一定会是。” 观南也不等着赵良书的反应,只低着头,沉默地架着人走了。 她要把人先带回去。 第12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11) 赵良书看着观南架着自己兜兜转转,绕了无数的小路终于在冷宫前停了下来。 没错,不用意外,就是冷宫。 但问题是,观南带赵良书走的也不是冷宫的正门啊。 赵良书: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 观南先是扯起一个讨好的笑容,把赵良书靠在冷宫后的一颗歪脖子老树下,随后便当着赵良书的面,将东墙角的一堆草垛扒拉开,露出里面的狗洞。 观南将布袋推进去后,就转过头对着赵良书拱了拱手。 视死如归地道。 “对不住了。” 赵良书还没想明白,就被观南拽了过去,翻了个面,肚皮朝下,屁股朝上。 确定不会伤到赵良书的伤处后,观南再次开口。 “你稍微把脸往上抬点,可以枕在袋子上,仔细点别伤到脸。” 赵良书下意识反问:“什么?” 不过他到底伤重,这声音在观南听来和蚊鸣一模一样。 都是虚的! 水哥特意闭上了一只眼,画面太美,他还真是不忍直视。 “你说你怎么那么坏呢?有正门还不带人走。” 观南内心冷漠脸。 “走正门要钱。” “现在的我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回头苏纨他们吃喝加上一个赵良书用药那都是要钱的祖宗,还走个屁正门。” 观南低着头,不作声地把赵良书往前推,整一个一鼓作气。 布料在地上发出的摩擦声里不时夹杂着虚弱的闷哼声那叫一个妙啊。 观南拍了拍手掌的灰,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兄台,再辛苦一下,往旁边偏点。” 赵良书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突然有些委屈,却还是听话地扒着地儿,费劲往旁边挪了挪。 嘶,真疼。 因为赵良书腾地儿腾的不错,观南不费吹灰之力就进来,也算熟能生巧。 观南一进来就在赵良书身边蹲下身子,目光关切。 “你还好吗?进屋我就帮你上药。” “我没事……”赵良书咽了口唾沫,惊觉有些不妥,“你帮我上药?!” “还是算了。” 赵良书的头埋在布袋里,掩饰自己微微发红的面庞。 该死,他害什么羞啊。 观南噗嗤一声笑开了。 “我不帮你谁帮你,你还能自己上药不成。”观南说着,又是伸手去扶赵良书,“你也别担心……” 观南凑近赵良书耳边,轻轻说道。 “我们还指不定谁吃亏呢,毕竟我长得也挺漂亮的。” 赵良书感受着耳边的热气,总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难得的没有反驳观南的话。 她长得确实漂亮。 观南走到小院门口的时候,茗翠和文宝都在收拾院子。两人看到观南一边抱着袋子,一边还架着个容色出众的青年太监,一时都有些傻眼。 “公公,快来搭把手。” 文宝闻言赶紧过来接过袋子,对于赵良书那是一下也没碰,全留给了观南。 “这就是你说出去办的事?”文宝抱着袋子,在观南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眸子可是亮的惊人。 这可是瓜啊! 茗翠瘪着嘴,抱着胸站在不远处,却也睃着眼在二人之间打量。 第13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12) 观南刚想回话,就听到茗翠阴阳怪气的声音。 “呵,小白脸。” 随后还不待观南回应,茗翠就扭头进了屋子,那模样看上去可是是不屑极了。 观南抿了抿唇,看向一旁的文宝,有些疑惑自己错在了哪里。 文宝表情无奈,笑言道。 “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茗翠。总之,她是没有坏心的。” “如今这日子,谁都不好过,心里难免有气。” 观南听着点了点头,心里也觉得是这个理,才想宽慰一下赵良书,就发觉肩头倏然一重。 微微一踉跄,险些摔倒。 原是赵良书心知自己安全了,松了口气便昏了过去,这重量自然全落在了观南这边。 文宝见状,也忙分出手来帮观南。 “话说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文宝一边撑着赵良书,一边留意着观南的目光。 观南想了想,随口回道。 “我的一个同乡。” 文宝点了点头,也没想接着往下问,有些事情毕竟是人家的私事。 文宝把人和东西送进屋里就打算离开,临走时,稍稍驻足嘱咐道。 “晚饭我和茗翠会想法子的,你先忙你的。” 观南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赵良书,将袋子里的东西分出一半,便急匆匆地往外走。 “公公留步。” 观南将装了一半的布袋交给文宝,里头是一些白米、盐和一块比成年女子巴掌大些的熏肉。 “晚上加个菜。” 文宝掂了掂手里的袋子,看着里头的东西,一时哑然。 静静地望了一眼观南,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情说了一句。 “你是个能干的。” 观南不置可否,还是对着文宝道了谢,并说自己找机会就会把锅找来。 文宝却拒绝了:“茗翠午间在后头的小屋里寻到了几个大小合适的瓦罐还有一口小锅,我们洗了洗发现还能用,便不用再寻了。” 言尽于此,文宝拢了拢袋子,就让观南放心回去。 “我待会儿给你送身干净的衣服来,有事你再喊我。” 观南也知道文宝这是有心帮她,要送衣服给赵良书,属实是替她考虑周全了,当下又是连番道谢。 观南看着文宝远去的身影以及屋里那个半死不活的祖宗,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她真是欠赵良书的。 观南打了一盆水,看着赵良书血肉模糊的臀部,连连拿手比划了好几下,愣是没有动手。 水哥:“怕什么,别怂啊,这么好刷好感的时候你可不能错过了。” 观南沉默。 好家伙,水哥一下就来了兴致。 “阿南,你可别是害羞了。哎呀,水哥告诉你,早晚都会有这一天的,不用有负担。” 观南二话不说,直接一个白眼送给水哥。 “害羞个锤子害羞,我只是怕我太用力把肉给他扯下来。” 水哥背后突然一亮,心里毛毛的。 什么鬼! 观南挑了挑眉,轻声慢语道。 “你倒是继续教教我啊。” 水哥:“……”你别这样,他怕。 “呵呵,”水哥打着哈哈,心里恨不得现在躺在床上昏过去的是他,“南姐您随意,您随意。” 第14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13) 如果水哥现在不是黑户,他就一定会呼叫总部。 #感觉宿主要弄死任务目标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感觉宿主想连着系统一起弄死又该怎么处理# 他是作,但也挺从心的。 他真傻,看观南营业久了,还真觉得她是好脾气了,这不是脑子有坑吗。 都怪他太天真。 观南眼神暗了暗,暂时没空搭理水哥那狗腿的称呼,径直点了一盏油灯。 从春熙给她的那包东西里找出一把剪子,观南举起来细细地看了看,目光触及到那锋利的刀锋才满意地笑了笑。 那笑容倒是好看,看上去无欲无求,落在水哥眼里却和催命符一般。 水哥的脸皱成包子样,默默吞了一口唾沫,同情地看了一眼赵良书。 兄弟,自求多福,哥救不了你了。 观南表示,虽然她很不爽现在的状态,但她一直都是一个很有职业道德的人,根本不会做出一些营业要求外的违规事情来。 因而,她只是循规蹈矩地用油灯上的火焰给剪子消毒罢了。 赵良书现在的情况硬脱是不可能的了,血污和外面的衣物早就连成了一块,这要真是暴力开脱,赵良书的屁股估计就真废了。 醒不醒得来还另说呢。 因而,观南只能很小心的用剪子,将裤子剪开,剪成极小块的碎片,再将其取下。这中间的动作观南自然是怎么轻柔怎么来,仔细得不行。 虽然不知道上辈子赵良书是怎么挺过这一劫的,但是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在她观南手里出事。 一个多时辰快两个时辰过去,观南才把所有布片处理清楚,等到给赵良书擦洗过后上了药,观南整个人都快累瘫了。 背上也湿透了。 这伺候人还真不是一个简单的活计。 晚饭是文宝送到房里来的,一碗白饭加上几根青菜和几块熏肉和豆腐。 观南对此还是挺意外的。 熏肉她是想着给苏纨他们吃的,何况,今晚这菜肯定又动了苏纨的份例。 “这……” 文宝知道观南想说什么,他只负责把话带到就行。 “娘娘说她就是落败了,也不磋磨底下人。” 观南感动得鼻子微微发酸,刚想哭出来,又被文宝一句话堵了。 “娘娘还说了,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那些菜全是她吃不完又怕浪费了,才给你的。” 文宝把屋里是油灯挑亮了些就要离开。 “好好办差。” 就说了这一句,再没别的。 人走后,观南坐在地上,一口米饭一口菜,硬生生地把不多的熏肉留到了最后。 一口又一口,肉香在齿间迸发的感觉,让观南觉得身上的疲惫都去了大半。 “这么久一来第一回吃肉,美味得我都想哭了。” 水哥毫不留情地吐槽道:“那中午的水煮肉喂了狗了。” 观南:“……” “你闭嘴。” 所以说为什么要有系统这个东西。 图他作,图他怂,图他成天怼自己吗?! 水哥耸了耸肩,内心不屑。 呵,女人。 说不过你,就要你闭嘴。 观南吃完饭把碗拿出去以后,重新回到屋子。 第15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14) 这怎么想怎么不对。 她每天看到水哥无所事事,她心里就不平衡。这不平衡了就喜欢瞎想,瞎想的结果就是…… 水哥他有的忙了。 “水哥,人家和你商量件事呗。” 一个人家,加上微微撒娇的语气,水哥顿时一个激灵直冲天灵盖而去。 这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水哥伸手护住自己,大有宁死不从的意味。 “你想做什么,我是正经人。” 观南听着,刚想送他一个白眼,就硬生生止住了。 “好巧,我也是啊。” 水哥眯了眯眼睛,聪明地没把鬼信你说出口。 不要惹女人,什么时候都不要。 观南撑着脑袋,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床边守着赵良书,突然对着水哥道。 “托梦你总行。” 水哥:“行是行……不对,你想做什么。” 观南温柔地望着赵良书,语气听上去十分纯良。 “我能做什么,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柔弱不能自理的纤纤弱女子。” 手无缚鸡之力?柔弱不能自理?纤纤弱女子? 水哥没记错的话,之前还有个女人扬言要把人连衣服带肉扯下来。 敢情是狗说的?! 都说鱼的记忆才七秒,可面前这女人的记忆看起来似乎也不比鱼好多少嘛。 “水哥啊,你看现在平白多了一张嘴,我很难做诶。” “你也不想我饿肚子。” 水哥:不,我想。 “那是,哪能让你饿肚子。” 啪啪打脸。 观南趁势追击,正好给水哥提要求。 “那你托个梦给王贵人,别再扣我的份例了,你说这人要是在冷宫里饿死了多晦气。” 观南的蒲扇般的睫毛一上一下,扑闪扑闪的,在油灯照映下,在墙上留下绰约的影子。 看上去惹人遐想,端的是岁月静好。 但是这在水哥看来,和魔鬼的犄角一般,危险得很。 哼,女人都是这样,嘴里一个意思,心里另外一个意思。 果然,玫瑰都带刺,越美的女人就越危险。 “事先说好,托梦不是什么难事,左不过是些数据的事情,但是现在的我还动不了主角以及任务目标。” 水哥又补充了一下。 “戏份较多的也不行。” 观南嗤了一声,不为所动。 “少给我打马虎眼,王贵人的戏份估计连淑妃都比不上。” “到底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没点字母数吗。” 水哥深吸了一口气,默默闭上了嘴。 他怕了,不还嘴还不行吗。 “这个要能量的,虽然不是很多,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你的任务一定不要失败哦。” 观南给赵良书掖了掖被角,承诺道。 “不会失败的。” 水哥当天晚上就入梦去把王贵人吓了个半死,第二天观南二等宫女的份例就送来了,还算过得去。 虽然在冷宫里比外面差了些,但也算有菜有蛋,比文宝他们俩好多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比起吃的现在有另一件事让观南更头大。 赵良书半夜起高热了,估摸着是伤口感染了。 正常操作是正常操作,但是这退热真是难倒了观南。 她前前后后都换了几盆水了,这温度也不见降下来。 第16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15) 于是,观南再次打上了水哥的主意。 “你那里有酒。” 水哥故作不知,装傻道。 “你说什么,我怎么不太明白。” 观南拧干了帕子,搭在盆边,淡淡地道。 “当然是用酒精降温啊,这么烧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水哥眼神飘忽,瞄了眼自己的储物空间,脸上的笑瞬间就挂不住了。 额,不是还剩一瓶八二年的拉菲吗?怎么不见了!!! “好像……好像,被我喝完了。” 观南的眉头拧成了一处,似乎不想相信自己听到的。 什么世道啊,系统都知道贪杯了。 “你说你到底能干点什么。”观南叹了口气,也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接着便从角落里的箱子里翻出一个小盒子,忍痛拿出了一枚足金的戒指,想了想,又加了一只成色不错的镯子。 望了眼逐渐空荡的首饰盒,观南毫不客气地给了水哥一个眼刀。 水哥:“……”冤枉啊,我招你惹你了。 “其实,我有个不用钱的法子。”水哥努了努嘴,试着将功补过,“虽然古早了点,你要不要……听一下?” 观南停下脚,没有直接应下,反而是伸手去探了探赵良书的额头。 水哥也识趣,那还敢再拿乔,直接把主意说了。 “你听我的,先把自己泡在水缸里,然后再回来给赵良书降温。这个人体降温大法,既不花钱,后期还能增进感情,不错。” 看着水哥邀功的模样,观南那个气是不打一出来。 她就不该对水哥抱有幻想。 “我谢谢你啊。” 观南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反话,拿着东西就往外走,最终还是摸黑从狗洞又出了冷宫。 水哥:“……”呵,女人真难伺候。 观南在外头绕了一圈,还是打算从御膳房入手,毕竟御膳房里总有一些较次的酒,她手里的东西多少还有把握换下来。 万一实在行不通,她也只能大着胆子做一回梁上君子了。 阿弥陀佛,一切为了任务,一切为了任务。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观南的祈祷,她到御膳房的时候,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连灯都没点起来。 好,天色确实够晚了,也难怪没人。 观南左顾右盼一番,还是打算翻窗子。 废了好大的功夫,观南终于爬了进去。 刚开始的时候观南险些被绊倒好几次,弄出了不小的声响,得亏没把人引来。 经过四下摸索,观南对这环境也总算适应了些,找起东西来也算得心应手。 好容易摸到一小坛子酒,连带着一只烧鸡,观南就想马上离开。 结果才走了两步,却发现后面有一股力扯着自己,本以为衣角钩在了那里,刚要喊水哥,水哥却先叫起了她。 “阿南……” “嗯?” “你被抓了。” 观南听清水哥说的是什么以后,就木着一张脸默默回头,心里祈祷让个小菜鸡抓到她,她好把人打晕了就跑。 “小宫女胆子倒不小,都摸到御膳房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观南还没看清人脸呢,就听到一声不见喜怒的调侃。 第17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16) 随着距离逐渐拉近,淡淡的龙涎香也逐渐涌进观南的鼻腔。 完了,是个大佬,今儿犯到太岁了。 那人取了火折子将屋里的灯重新点上,一张俊脸就这么直晃晃地出现在观南眼前。 是墨允轲! 什么毛病啊,大晚上不到后宫里雨露均沾,一声常服跑到御膳房里抓毛贼。 不同于赵良书的妖冶阴柔,墨允轲更多的还是剑眉星目般的周正清俊,久居上位的他骨子里都透着一股贵气。 观南之所以认得墨允轲还是因为原身上辈子的记忆,而对于这辈子的观南来说,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墨允轲。 并且,不识身份。 毕竟,王贵人防起观南来可比防贼严多了。 观南打着哈哈,护紧了手里的酒和烧鸡,打着眼色让墨允轲小声些。 “我的祖宗哟,您饶了我。您这又点灯,又问责的,我再让人抓了,就全完了。” 观南抱怨着,不舍地把带出来的戒指和镯子一股脑地塞给墨允轲,抬脚就要溜之大吉。 “大恩不言谢,若是有缘,咱们江湖再见。” 墨允轲掂了掂手里的东西,眼里划过一丝兴味。 于是,观南就悲剧了。 再一次发现别人扼住了命运的脖颈时,观南的内心是既无奈又愤怒的。 这收了钱不办事,简直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观南想着,一时恶从胆边生,龇牙咧嘴对着墨允轲就是一顿喷。 “我说兄台,收了钱就办事,要不然你这不道德。道上的规矩可不是这样的。” 墨允轲一把将观南拉近了些,将一只手臂压在她的肩上,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哦。” “你确定你在和……我谈规矩。” 观南扬了扬下巴,半点也不怂。 “不然呢。” “我跟你说,我可是皇上身边的奉茶宫女,这些东西也不是我要的……我这么说你懂。” 奉茶宫女? 水哥都听笑了。 “你这样睁眼说瞎话真的好吗?我真怕墨允轲让人把你拖下去砍了。那可不是个善茬。” “祖宗哟,你可少说点,从来都不知道你话这样多。” 观南:“……” 废话,都是人设。要换成她自己,现在早就一棒槌砸了人就跑,至于在这里卖痴。 墨允轲借着烛光和月光,看到观南眼里一片清明及狐假虎威的心虚,一时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深了不少。 墨允轲眯着眼吹灭了方才点起的灯,拉着观南从后门走了出去。 观南走出御膳房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真实,抱着东西,看看御膳房,又看看墨允轲,美目圆睁。 看上去迷糊得很。 “诶,你怎么可以走门。” 墨允轲挑了挑眉,抢过观南手里的烧鸡,就抬脚向前走去,大有把观南撇在原地的意思。 观南长舒了一口气,忍住想要翻白眼的欲望,压低了声音追上前去。 “你这人怎么这样,小心我让陛下砍你的脑袋。” 观南一边走剧情,一边还不忘和水哥吐槽。 “看到了,这就是男人。以后眼睛擦亮点,这种男人少碰。” 水哥:“……”其实你也不是什么好货。 第18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17) 观南追了几步,在墨允轲的有意放水下,倒也离他越来越近。 却在快要追上时,虚晃一招,撒开腿往反方向跑去了。 溜得那叫一个快。 这可让水哥开了眼界。 “南姐,咱们能干点阳间事吗?” 观南腿下动作那是半点也没减慢,时不时还回头瞧上一眼,言语嫌弃。 “你先干点和人沾边的事你再教育我。” 水哥:“……” “烧鸡没了就没了,我这趟出来本就是为了酒,不想着早点回去给人退热,难道还真留在那里陪人家皇帝谈人生谈理想吗?” 水哥张了张嘴,刚要狡辩,又被观南一句话给刺激到了。 “也难怪你垃圾了。” 水哥:“???” 怎么聊天就聊天,还带统生攻击的! 水哥心下不忿,也知道自己奈何不了观南,但是觉察到有人跟着的水哥却坏心地闭上了嘴。 哼,恶人自有恶人磨。 观南来到狗洞前,为了保险起见,在左顾右盼一番发现并未有危险后,才安心地带着自己的酒逃进了冷宫。 而观南离开不久后,墨允轲便从暗处走出。 墨允轲摸着下巴,看了看再次被遮上的狗洞,笑着露出几颗牙齿。 原来他的野生奉茶宫女就住在冷宫啊。 “影八。” 墨允轲不知对着何处唤了一声,一个和他一般高身量的黑衣男子便飞身上前,恭敬地跪在了地上。 “主子。” 墨允轲望了一眼安静的冷宫,嘴角带笑道。 “以后你就跟在她身边,每日往回汇报日常。” 影八一直跟在墨允轲身边,自然知道这个她是谁。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那个宫女也未必有当主子娘娘的命,这会儿的主子也不过是把当个消磨时间的玩意儿罢了。 但是这话他是不会说的。 主子就是主子,主子的命令他不能也不会拒绝。 “属下遵命。” 墨允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原本郁闷的心情都好上了几分。 谁能想得到,他只是出寝宫想散散被那群蠢货惹出的郁气,竟然还能遇到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 不得不说,小猫咪确实有意思。 就这么看着,等到他腻的那天。 墨允轲抬了抬眉头,把手里的烧鸡扔到影八手里,沉声道。 “赏你了,以后做事机灵点。” 影八得了烧鸡就窜进冷宫里去了,一心只想早点上工。 影八的的确确是个实诚人,但是明显学不会机灵罢了。 …… 观南回屋子第一件事就是去探赵良书的额头。 还好,还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是这事到底耽搁不得,观南一回来就把酒开了坛,顺便连着赵良书一起扒了个精光。 不过话也不能说太死,观南到底还给赵良书留了一条亵裤。 搞得欲言又止的水哥再次被迫闭上了嘴。 他本来想提醒观南有暗卫的,想想还是算了,被看光的又不是观南,他紧张个屁啊。 哦不对,就算是观南也和他没关系,又不是他被看光了。 只要水哥胆子大,谁被看光都不怕! 一坛子酒就这么来来回回被观南用来给赵良书擦了一个时辰以后,这温度总算是掉到了正常范围。 第19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18) 人是安全了,观南却累趴了。 观南整个人累到不行,哪管三七二十一,只给赵良书套了条裤子,被子一盖,把人往墙边一推。 自己就靠着床沿睡着了。 躲在房梁上的影八听着观南平缓的呼吸声,默默地掏出一本小册子记了一笔。 “丑时小宫女以酒为一貌美太监擦身退热,累极。倚床沿而眠。” 影八吹干墨迹,感叹了一下自己的用词正确精辟,就沾沾自喜地把册子丢到一边,抱着烧鸡吃了起来。 早就看到一切的水哥:墨允轲真有你的。 唾弃归唾弃,但水哥还是不得不说说一句: 干得漂亮! 第二天一早,明丽的阳光透过窗子上的几个口子直直地打在了赵良书的脸上。 赵良书挣扎地睁开眼,就看到观南安静地睡在床沿。 晨光洒在她的面庞上,金粼粼的,让她的明艳的美貌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但是下一秒赵良书又发现了几分不对劲。 伤处虽然还有些疼,但明显是被人处理过上了药的,再联系屋子里的破旧的血衣以及随地放置的盆子和酒坛。 赵良书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在看到意识到自己上半身赤裸的时候,他的耳根子瞬间爆红。 就在这时,观南动了动,俨然一副要醒来是样子。 赵良书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害羞,立马闭上眼装死。 只是赵良书那身子却僵硬的要死,板直得差点让人觉得他在挺尸。 观南动了动脖子,锤了锤自己酸疼的腰,抬眼就看到赵良书满脸通红。 可把观南紧张的。 她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人救回来,要是烧死了,她上哪哭去。 “法力无边如来佛祖,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哟,你可千万保佑这祖宗没事啊。” 观南一边念着佛,一边就要去试赵良书的体温。 结果真的碰到时,观南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皲裂,尤其是在听到水哥的小报告时,观南的脸都快绿了。 却还是强忍着。 “阿南,我举报!赵良书早就醒了,这会儿就是害羞装睡呢。” 观南:“……” 害羞就害羞,被子一蒙,随你怎么害羞。 赵良书倒好,可把她吓个够呛。 观南冷哼了一声,伸手在赵良书脑门上拍了一下。 “你个要死的,差点吓我一大跳。”观南想想不妥,终究是缓了语气,“醒了就别睡了,我伺候完小主就把早饭给你端来。” “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 观南端着盆子念念叨叨出了屋子,赵良书这才难为情地睁开眼。 赵良书堵着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都差点死过一次的人了,竟然还为这点小事变了脸色,真是没长进。 影八瞥了一眼底下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的赵良书,继续掏出自己的小册子,记了一笔后就往外跑了。 主子要他看的是那个小宫女,可不能顾此失彼,主次不分。要不然影一指定扒了他的皮。 观南醒的时候苏纨还没起,正好还能让她简单打理一下自己。 第20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19) 苏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任由观南为自己绾发。 其实之前这活一直都是茗翠做的,但是苏纨为了抬举观南,加上观南手艺也不错,这活也就给了观南。 “你那个同乡怎么样了。” 观南知道苏纨问的是赵良书,也不避讳。 “多谢小主挂怀,他的烧已经退了,伤再养上几日,不妨碍走路了,奴婢就让他离开。” 观南从苏纨的首饰盒里选出一只无功无过的白玉簪子戴在苏纨头上,轻抚着苏纨的发髻,观南笑得真诚极了。 “小主真好看。” 苏纨同样抬眼望向镜中。 明明还是一般的面容,脸色却不再如从前白皙,连眼角都爬上了些许细纹。 今年才二十又八的她,发间竟也染了白发。 苏纨痴痴地伸手搭在自己的眼尾,眼神不由暗了暗。 “观南。” “奴婢在。” “你是几时见过本宫的?” “宣正十二年夏日在御花园,奴婢曾有幸得小主搭救,侥幸逃过方嫔娘娘的责罚,一条贱命得以苟活。” 观南说得倒是云淡风轻,苏纨却想起了那个最爱同她争风吃醋的方嫔。 只是很可惜,方嫔早就死了,而她苏纨依旧活得好好的。 苏纨伸手捏住观南的下巴,细细地打量着她的面容。 本想冷声告诉观南,她根本不记得她,救她也不过是一时意气看不惯方嫔,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可是话到嘴边,苏纨却不知怎的变了主意。 看着观南那双清透的眸子,苏纨的心里不知道被什么刺了一下,慵懒地道。 “有点印象。”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苏纨便发现观南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眼角更是微微湿润。 整个人的喜悦溢于言表。 苏纨心头一软,挥手让观南下去。 “这里用不到你了,下去。” 苏纨透过镜子,看着观南远去的身影,再次威吓道。 “本宫从来不养闲人。” 观南感激地福了福身子,就含着泪离开了。 苏纨坐在妆台前,神色莫测。 她苏纨自诩出身高贵,对人从来不假辞色。不喜说谎,也不屑说谎,但是方才面对着观南的时候,她又突然觉得。 就是骗一骗又何妨呢。 对着那样的观南,苏纨觉得,便是骗她一辈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她骄奢也娇纵,目中无人,也恶劣至极。 哪怕所有人都畏她惧她,但还是会有人追随她而来,不同于茗翠文宝多年相伴下的情谊,仅仅因为宣正十二年的一面之缘,一句虚无缥缈的气话。 苏纨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糟糕。 虽然风光不再,但依旧有人拿她当那高高在上的苏妃。 若是有机会从冷宫出去复起,苏纨想自己一定会帮观南寻个好去处的。 她的人不能被人欺负,一定要过得很好才行,必须。 苏纨闭上眼,再次看向镜子。 她在心里暗暗道。 “观南……” “所以,一定不要辜负本宫对你的期望。本宫既然愿意骗你一辈子,那就务必要让本宫看到你的价值。” 第21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20) 也许天是可以那样蓝的。 苏纨想。 早饭是外头送来的粥连带观南的那份份例一起,四个人吃倒也足够。 只是床上还躺着一个,到底让人伤脑筋。 尤其是观南,想起昨天因为某人而失去的金镯子和金戒指,顿时如鲠在喉。 偏生她还不能把黄白之物放在心上,毕竟任务目标很重要。 你说气不气人。 “观南,”文宝招了招手,把两只小碗摆在观南面前,里头呈的是厚粥,“拿去吃。” “还有边上那碟小菜你也一起带走。” 见观南迟疑,文宝一边把东西收在篮子里,一边把东西推给观南。 “别想了,今天送来了你的份例。” 观南不知何时将东西握在手中,神色复杂地说道。 “是婢子给公公添麻烦了。” 就算加上是她的份例也只是堪堪一碗厚粥罢了,只比现在的碗要大些,但也凑不够两碗。 必定是文宝拿了自己的份补给她。 观南咬咬牙,终究是撇下一碗粥,独自跑回了房,任凭后头的文宝怎么叫唤也不回应。 文宝看着粥,摇了摇头,忍不住叹气道。 “这丫头那么较真做什么。” 茗翠正好送了苏纨用完的碗出来看到文宝又对着一碗粥发呆,忍不住低骂道。 “怎的,我看你最近管的越来越宽了。人家不想吃,你还能塞进人嘴里不成。” “少烂好心了,人家不领情也白搭。我看你是人老了不中用了,伺候不好娘娘我可不会放过你。” 文宝把粥分回碗里,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说了一句。 “对啊,咱家就是人老了烂好心。只是……你最近怎么每次都吃那么点。” 茗翠瞪了文宝一眼,像只炸毛的猫,浑身带刺。 “我说你个死太监还管起我的事来了,我最近胃口不好也能人让你瞎猜一通。” 文宝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摆明了不相信。 茗翠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又说道。 “倒是便宜了新来的小丫头片子,走了大运了。” “待会儿吃不完的你给人家送去,别不把粮食当粮食,她是奴婢又不是主子,剩饭还吃不得了怎的。” 茗翠这一句句像极了机关枪,让人措手不及。 文宝听着,也算咂摸出个滋味来,脸上依旧挂着他那看破一切的笑容。 还是一个哦字,让茗翠更加不适了,当下就摔碗走了。 文宝耸了耸肩,收着东西,对着观南屋子的方向,低声说了一句。 “是个有福气的。” 只是声音终究太小,加上有风,还是消散于无形。 房内,观南将碗放到一旁,小心地扶起赵良书。 叹了口气道。 “要不要我帮你翻过来。” 观南怕赵良书压到伤口。 赵良书连忙摇了摇头,小心点就是了,没得再麻烦人。 更何况,赵良书私心里觉得趴着比压到伤口还难受。至少在姿势上就多少有些不雅。 观南扫了赵良书一眼,举高了手里的碗。 “还好我们小主和公公姑姑他们都是宽厚极的人家,要不哪能轮到你吃粥。” 说着,观南往前递的手又收了回来。 第22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21) “算了,还是我喂你。” “张嘴。” 赵良书听话地张开了嘴,在吃下一口粥后,他望着观南的眼神逐渐幽深。 虽然观南所为很让他感动,但是冷静下来以后,他总是习惯性地去计较得失。 深宫难熬,他不能不多想。 更何况,赵良书不怕伤到自己,但是她不可以。他等了七年才为她做上这一件事,他不能容忍出现差错。 水哥本来悠哉悠哉看着大戏,这下自己倒是先火了。 “啧啧啧,阿南你看看这个臭小子什么眼神,他还敢疑心你,白瞎你饿着肚子给他喂饭。” “听我的,摔碗!现在就摔!惯的!” 观南动了动脖子,低垂着眉眼,夹了一筷子小菜放到粥上。 她刚刚回想了一下世界资料,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现在应该是到了赵良书为林若瑶偷账本的时候了。 十二岁的赵良书遇见九岁的林若瑶,可以因为林若瑶在他狼狈时递出的一张帕子而拼了一辈子的命。 而十九岁的赵良书遇见十七岁的观南,面对她的救命之恩,除了一星半点的感动外,更多的竟然是猜忌。 果然人心都是偏的。 但是观南要做的就是把人心掰正过来。不对,也不能说是掰正,她只是要让赵良书心偏向另一个角度罢了。 她有什么错呢。 “你不用担心,人心固然难测,但我要的就是……” “人心难测。” 水哥看了眼若无其事的观南,又看了一眼神色莫测的赵良书,当然也没忘了房梁上辛苦营业的影八。 不行,他还是觉得赵良书渣,而且这渣的潜质还挺突出的。 “赵良书。” 观南只顾着喂饭,并未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观南。” 两人就这么一个人喂,一个人吃,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谈话声。 一直到最后,屋子里回荡的也只有餐具相碰的声音及赵良书的咀嚼声罢了。 观南喂完最后一勺,拿着碗筷就要离开。 临出门前,略显低落地说道。 “你伤好就离开,你没什么值得我算计的。” “本就是素昧平生。” 也许是想到语气太过僵硬,观南又补了一句,稍微缓和了一下。 “有事喊我。” 本就是素昧平生…… 赵良书默默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头一次为如何自处感到苦恼。 观南什么都知道,并且一直都知道。 赵良书头一次清楚地认识到,观南是乐观,是好心,但她不傻。 只是想到即将出嫁的林若瑶,他的心肠又难免硬上两分。 账本的事不容意外,既然是素昧平生,那他们到这儿就算了。 或许,观南遇上自己从来都不是她的善缘。 赵良书手指蜷了蜷,将被角轻轻往上拉了拉。 观南出来的时候,文宝正在原地等她。 “吃完了?” 观南点了点头,默默地打了一桶水就要开始洗碗。 文宝瞧着里面有事,却还是没有多言,只是把剩下的一小碗粥放在了一旁的小桌子上。 “咱们伺候人的,尤其在冷宫里,还是让自己吃饱比较重要。” 第23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22) 观南拿着碗的手险些错开几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想了半晌,观南还是大着胆子问了文宝一句。 “公公你说,我是不是很糟糕啊。” 文宝也属实有些意外。 他眼里的观南从来都是果敢、有主意的,和人相处起来也让人觉得很舒服。 像茗翠那样的性子都愿意谦让她几分,就可见一斑。 观南的笑是文宝很喜欢的,如果可以,他也想观南多笑笑。 文宝今年三十五了,论起年龄来,怕是和观南的父亲一般大,这些日子下来也是把观南当小辈看待的。 如今见她这般,难免不想到屋里躺着的那个小太监。 文宝的眼神隐隐阴沉了两分,伸手摸了摸观南的头。 “我只知道,我和茗翠,还有娘娘都很喜欢你。你是个好孩子。” 观南望着盆里的倒影,破涕一笑。 甜甜地道了声。 “谢谢公公。” 水哥:“真让人感动。” 观南表现得轻描淡写:“这上了眼药果然心情就平衡多了。” 水哥:“……”绝了,刚刚的感情绝壁喂了狗了。 在这之后,观南再对上赵良书,每每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疏离得很。而打那天起,观南就搬到了茗翠屋里,二人暂时挤在一处。 赵良书对于观南而言,似乎真的只剩下了素昧平生四个字。说白了,不过是借住在这里养伤的陌生人罢了。 也不知道文宝和茗翠说了什么,至少他们去到观南屋里送东西的时候,对上赵良书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 搞得赵良书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他也想和观南道歉,但是一看到观南那疏离且清凌凌的眸子时,他想说的话却愣是说不出口了。 其实,赵良书多少也是有些不甘心的,但他到底知道自己理亏,即便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尤其是在茗翠数落他之后,他的那些小心思就更难宣之于口了。 “话说都是奴才,凭什么让人家小丫头片子伺候你。观南是个没脑子没脾气的,我可不是。” “你要是有良心,离开后就自行送些粮食来,省着她天天省着自己的口粮,扣搜着自己那屁点首饰给你换粮。” 赵良书有那么一瞬间都觉得,自己要是死在那天就好了。 愧疚,懊悔,那样陌生的情绪第一次充斥在他的心头。 没有人要求观南要对他好,他也不会。 所以,观南,你到底为什么要对他那样好。好到,他都不知道要怎样去偿还。 可是,赵良书心里也是清楚的。 观南和林若瑶是不能比的。 要是他更早遇到的是观南,又当如何呢。 …… 那天,墨允轲批完奏折,闲来无事就拿出观南强塞给他的镯子和戒指把玩起来。 好巧不巧,太监总管萧谱就递了影八的密折上来。 “陛下,影八侍卫的密折,您看是放在一边,还是……” 墨允轲本想说扔在一边就好,但目光触及金镯子和戒指的同时,就变了主意。 “不用了,朕现在就看。” 萧谱也没多想,恭敬地把折子递了上去。 第24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23) 墨允轲骨节分明的虚虚点在折子上。 初看时面色一沉,直到后头才渐渐好转。 这可把一旁的萧谱吓个半死,他满心以为肯定是底下那个人办差不尽心,要么就是又有哪个不懂事的触了陛下的霉头。 萧谱默默屏住了呼吸,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墨允轲迁怒。 伴君如伴虎,只有他们这些天子近臣才会真正明白其中的意味。 墨允轲合上折子,招手让萧谱过来。 “陛下?” 墨允轲摩挲着镯子上简单的纹饰,沉声道。 “你去取个箱子把这份折子装进去,以后影八的折子再送来,等朕看完后就都锁进去。” 萧谱连忙应了,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主子就是主子,他照做就是了。 “对了,”墨允轲想了想,又指了指桌上的首饰给萧谱看,“你去按这两件首饰的市值换成粮食,送到苏纨那儿。” “就说是……观南姑娘用首饰托明侍卫换的。” 萧谱细细打量了一下桌上的首饰,心里也有了数。 只是这观南又是谁?竟让陛下如此上心。 要知道,即便是苏纨,宠冠一时的苏妃娘娘,也不见得就有这般让冷情的陛下挂怀。 只是萧谱的脸一向是最能管得住自个儿的,就算是内心纳罕也不会多问一句。 他只需要把事做好就行了。 “你亲自去办,别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老奴晓得了。” 唉,这宫里迟早又要变天了。 …… 再说观南这边拿到好几筐米、菜还有不少的肉连带两只母鸡时,内心绝对是被卧槽刷屏的。 她是不是该夸墨允轲想得周到,还知道送两只鸡,一只吃,一只留着下蛋。 还有什么鬼明侍卫? 观南是记得墨允轲表字明恒的,对于他化名明某也没什么意外。 但是私相授受能不能搞得靠谱一点,谁家私相授受一大筐一大筐东西往冷宫里搬。 于是晚上吃饭的时候,一桌子的人那目光就没离开过观南脸上。 观南戳着日思夜想好久的猪肉,愣是没能往嘴里送,哭笑不得地道。 “大家怎么不吃了,待会儿菜凉了还怎么吃。” 苏纨优雅地用了一碗鸡汤,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本宫瞧着那个明侍卫对你挺好的。” 茗翠:“我看那也是个有门路的,这么大筐东西能正正当当地送进来还没被那群黑心的昧下。” 文宝有心为观南开脱,便主动转移话题道。 “别说,这鸡汤是真的香。” 观南如临大赦,连忙接着文宝的话道。 “公公说得对,还是快些喝汤为好。” 相比于桌上的热闹,观南那间屋子就冷清多了。 不过,观南一早送了鸡汤和肉进去,再有旁的也同她不相干了。 文宝朝那个方向扫了一眼,到底是提了一嘴。 “明侍卫确实对你不错,至少比起某些人是好多了。” 观南:“……” 怎么就绕不开这个话题了呢。 观南无法,只好捡着事实说道。 “我们就是偶然碰上的,他收了我的金戒指和金镯子自然是要办事的。” 第25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24) 苏纨起身。 “那也要人愿意帮你才行。本宫看你做事还是带点脑子为好。” 苏纨冷哼一声,便骄矜地离开。 玫瑰到底带刺,所以观南忍了。 下一个离开的是茗翠,当然从她嘴里是不可能听到什么好话的。 “嗯,脑子确实是缺根筋。” 观南:“……” 小辣椒自然要有小辣椒的样子,所以她也忍了。 可是谁知道,最后连文宝都下了桌,只留她孤零零一个。 观南升起最后一丝希望,目光灼灼地看向文宝。 “公公。” 文宝摸了摸鼻子,就背着手走了。 “丫头,记得洗碗。” 观南:“……” 没爱了。 果然她还是那个没人疼没人爱的观南。 观南喝完鸡汤吃完饭,就准备去屋里收拾赵良书吃完的碗筷。 观南才拿了东西要退出去,就被赵良书叫住了。 “观南。” 观南疑惑地回头,这还是两人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说话。 “你需要什么。” 观南的态度也很冷淡,就算真要热脸贴冷屁股,那也不到时候。 何况,观南对自己受的气都一一有数,只是现在按她自己设计的人设不适合发作罢了。 赵良书墨色的眸子碰上观南平淡至极的目光,心头不由得慌乱许多。 方寸大乱之下,赵良书连自己本就想好的话语都忘得一干二净。 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没什么。” 观南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赵良书知道,她那一刻的眼神一定嫌弃极了。 就好像在说他有毛病一样。 事实也和他想象的差不离。 水哥:“这个渣男,现在深情给谁看。” 观南则看得分明,一针见血道。 “你错了,这可不是什么深情。只不过是小男生一些说不出口的愧疚罢了。” “现在和他谈深情?还早得很呢。” 观南去茗翠屋子里取了之前她绣好的绣品,便又打算再次从狗洞里溜出去。 这一天天的,她都成了狗洞的常客了。 走着走着,观南突然问起了水哥一件事。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那水哥能说吗?最开始肯定是抵死不认,装傻充愣啊。 “阿南,你指的是什么?我不是很明白。” 观南扬着眉梢,对着水哥那一脸纯良,再干净不过的样子轻嗤了一声。 敛了敛唇,在脑海里淡淡道。 “墨允轲是不是在我身边放人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水哥:“!!!”要死啊,一下子就猜出来,把他水哥的面子置于何地。 水哥最气宿主和系统交流全靠识海意识流,搞得影八根本瞧不见观南这魔鬼一般的模样。 独留他一个人受苦。 “我没有记错的话,上一次也是墨允轲都抓住我了,你才马后炮开腔的。” 马后炮水哥:“……” 想要反驳又不知该从何入手。 “阿南,我这不是看你专业素养那么高,害怕影响你发挥嘛。” 观南眯了眯眼,直接呵呵了一声。 然后跳过了这个话题。 她就不该和水哥谈道德。 “所以,他到底放了几个人。” 第26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25) 都被抓包了,水哥哪还敢隐瞒。 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跟倒豆子一样,交代了个干净。 “就一个暗卫,每天都会记录你的日常汇报给墨允轲,现在在你东南角的位置。”水哥义正言辞地道。 观南轻笑道,跟水哥说起了另一件事。 “老实说,墨允轲这个做法可不太聪明。” 水哥不解,有意反驳。 “这你就不了解男人了,像墨允轲这种男人就喜欢掌握一切的感觉。” 观南慢条斯理地道。 “奉劝你一句,如果不是目的明确的变态最好别没事偷窥别人的生活……” “容易上心。” “还有,你是男人吗?还了解男人。” 水哥迎头一棒,脸那叫一个啪啪响。 水哥: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观南低头瞥了一眼手中的绣品,嘴角再次往上提了提。 她可没有吓唬水哥。 这都是她的经验之谈,故事原型就来自她病房楼上的男人。 春熙一见到观南,就远远地跑了过来。 光洁的额头上蒙着不少细汗,看样子一路上必定是小跑着过来的。 观南叹了口气,从怀里抽出一条绣着青竹的帕子,轻柔地擦去春熙额上的细汗。 “你跑这么急做甚,我人就在这儿,下次别再这样了。” 春熙笑了笑,露出自己洁白且整齐的牙齿。 旁人也就罢了,但是观南姐姐,春熙不想让她等。 心里虽是这样想,但春熙嘴里还是说自己知道了。如果不这样说,按着观南的性子,必要再数落她一番。 春熙承认,姐姐是漂亮的姐姐,但念起人来和嬷嬷比也是不差的。 观南将绣品递给春熙,轻轻捏了捏春熙的小脸。 “时间不是很多,我就做了一些小玩意儿。你若是托人去换,我也不要银钱了,换几匹细棉布就是了。” “最近天凉了,你也记得多添衣。” 春熙捧着手里的几条帕子和荷包,咧了咧嘴角。 “多谢姐姐关心,姐姐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观南无奈地笑了笑,另外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春熙。 “知道你喜欢鸢尾,特意绣的,平日里留在身边玩玩也不错。” 春熙有几分错愕,怔怔地接过了荷包。 春熙是真没想到还有她的。 观南如今在冷宫,每天想着就是如何贴补生计,在这般情况下还能给她绣个最爱的鸢尾荷包,春熙的心不由得更软了几分。 春熙小心地将鸢尾荷包揣在怀里收好,末了还忍不住拍了拍,这才安心下来。 结果抬头就对上观南打趣的眼神,春熙的面颊不禁有些发红。 “我……” 观南打断她,声音温柔。 “坏了找我要就是,东西做出来就是让人用的。” 春熙也明白这个道理,听话地点了点头。 只是有时候懂得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 荷包她会用的,也会小心用的。 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走了一路,享受着长街里的岁月静好。 二人的手牵在一处,感受着彼此手心里传来的温度。 暖暖的,柔柔的。 第27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26) 也许有的时候,相依为命四个字再读起来并没有那般苦涩。 可是再长的路也有尽头。 针线局就在远处,遥遥相对,但终归是目光所及之处。 春熙知道,她又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她的观南姐姐了。 春熙紧了紧自己握着观南的手,并不是很想松开。 “观南姐姐,你真的要在冷宫待到二十五岁吗?” 犹豫再三,春熙还是开了口。 春熙不反对报恩,但是她不赞同用观南最好的青春去回报。可是春熙又清楚地知道,若是对象换成观南,自己也一定会那样做的。 观南松开春熙的手,将春熙垂落的发丝别至耳后,手轻轻抚在春熙的鬓边。 “也许会,也许不会。” “但不管我在哪里,你都要照顾好自己。” 春熙咬了咬唇,只能点了点头。 她自然是会照顾好自己的,只有照顾好自己,她才能帮到春熙姐姐。 “春熙,”观南叫了春熙的名字,嘱咐道,“林三小姐的婚服若是可以,你就别碰了,让其他人去。” “宫里……” 观南话音未落,春熙就抬头望着她道。 “好。” “春熙,这里面太乱了。” “我说好,我知道姐姐为我好,我都听姐姐的。” 观南叹了一口气,收回自己的手置于腹前。 “你走,我就不送了,在这里看着你走。” 春熙点了点头,抱着东西往前走,并没有回头。 春熙知道观南在看她,春熙也知道观南不希望她回头。 春熙知道观南不喜欢自己太过依赖于她,但她就是忍不住。她的观南姐姐是那样好,她又何必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和事疏远她。 春熙感受着胸前绵软的异物感,脸上不由露出一个微笑,笑意甜到心底。 回去的路上,水哥有意提了一嘴。 “我以为有影八在,你就不会提点春熙了。” 观南仰头望了望天。 此刻正是晴空万里,湛蓝如画。 “为什么不呢?观南的傻从来只在感情上,该有的敏锐不应该被遮掩。毕竟,一个有价值的人才更让人喜欢。” “焉知利用得多了也就上心了。” …… 每日批完奏折,墨允轲都会腾出时间看一看影八呈上来的密折。 虽然大部分时间墨允轲都没什么表情,但萧谱知道他的这位主子爷心里必定是开怀的。 墨允轲清了清嗓子,把折子扔到了萧谱怀里。 “你过会儿让底下人去炒一碗黄豆芽呈上来。” 萧谱弓着身子把折子锁好,连忙称了声是。 这已经不是墨允轲第一次让御膳房做这些家常小菜了。 从最开始的惊讶到如今的习以为常,萧谱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越来越好了。 天知道最开始墨允轲告诉他自己要吃萝卜烩肉的时候,萧谱有多震惊。 现在的他,甚至还能贴心的问上一句。 “陛下,可还要什么汤?” 而每次遇到这个问题时,墨允轲也必会认真地答复他。 若答的是“随你”,那冷宫里那顿就该是没喝汤。 要是墨允轲开口点了汤,那冷宫喝的就差不离也是那些。 第28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27) 但若要是回答“由着下面准备”,萧谱便又明了,冷宫做了汤,但墨允轲没什么兴趣罢了。 萧谱能做到大总管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至少对于墨允轲的了解,他不说七分,五分也是有的。 而墨允轲呢。 自打这几天跟着他那在外自封的奉茶宫女用着相似的餐食,不由得觉得胃口都好了几分。 这心情愉悦,大手一挥,便又给了寝宫上下的人看了赏。 简直壕无人性。 尤其在影九带回观南托春熙在外售卖的绣品时,墨允轲的心情更是舒缓许多。 朝堂之上,连对着平日最觉得碍眼的御史,都和颜悦色了好几分。 约莫着又过了半个多月,观南将新到手的两匹棉布做了崭新的衣服分别送给了苏纨三人。 做得不一定有针线局那般细致,但到底花了巧思在里头,即便没有全部绣满花样,也自有一番风味在其中。 苏纨的性子很少与人说谢,只是免了第二天观南梳洗的活计,估计是想让她松快一些。 至于茗翠,也不说喜是不喜,第二天到底是穿戴上了。 文宝则更直接,当下就夸了观南的手艺,还询问起观南可曾给自己做过。 观南也不骗他,只说她心里有数。 日子过得是真快,地里的菜用不了多久便能成熟,篱笆内的鸡日日跑得欢快,角落里更是不时遗落几个鸡蛋…… 可以说,苏纨一行人在冷宫里的日子比起大半年前却是好上了许多。 赵良书躺在屋里,因为伤势的原因,并不曾在外走动。但偶尔听到观南软糯的娇嗔和银铃般的笑声,他到底也是开心的。 这天,观南又来给他送饭。 只不过,这一次观南没有率先走开,而是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赵良书吃。 赵良书隐约猜到几分,长睫低垂,敛下几分情绪。 没想到,还是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你的伤如何?” 赵良书咽下最后一口饭,放下碗,心道果然。 “大抵是……不碍事的。” 观南沉吟片刻,宽慰道,态度一如初见赵良书时。 “伤筋动骨一百天,虽说我们伺候人的躺不了那么久,但你好歹在这儿养着,过了这个中秋再论别的。” 赵良书听着这话着实觉得有几分奇怪。 不是你观南要他走吗?如今倒变成他自己想走了。 水哥:“阿南,你看他那懵逼的表情,快笑死我了都。” 观南无所谓:“你管他那么多。反正林若瑶的婚期就定在八月二十,我这么个良善人,可不得给他个机会去献殷勤。” 观南面上柔和,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径直朝门口走去。 赵良书有些说不上的失落。 和他说说话都这样难吗。 不消一刻钟,观南去而复返,赵良书在看到熟悉面庞的那一刻,眉眼都弯了几许。 失而复得。 大概就是那种感觉,赵良书也说不清楚。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我不知道该送你些什么,便做了一双鞋给你。” “往后前程似锦,终究也是要你自己去走。” 第29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28) “多谢。” 赵良书纠结片刻,出口的还是仅有多谢二字。 若是有熟悉赵良书的人在这,下巴指定都快掉到地上了。 赵良书容貌出众,平日里处事更是玲珑,就是在辛者库那样的地方,也多的是人承他一份情。 少有人与他为难。 不过这都是赵良书遇见林若瑶后有意而为的结果,十二岁之前的岁月,他的“不懂事”可没少让自己吃苦。 这次偷账本的事,那些人没有证据,但到底需要人顶包,于是那天值夜的太监连他在内都被打了五十大板。 其他几个太监打到四十大板的时候就挨不住去了,一张草席裹了就扔到了乱葬岗。 而辛者库的总管太监同赵良书有旧,放了点水,没让人下死手,又着人将他扔到宫里僻静处,生死由天。 赵良书这才免了抛尸荒野的命。 可就是玲珑如斯的赵良书如今面对观南说起话来却是这般木讷,倒是让人大开了眼界。 观南见赵良书没有拒绝,便擅自主张地把鞋放到了床边。 观南低头瞥了一眼赵良书,长吁了一口气。 “好好养伤。” 说着,便是要收拾东西离开。 而这一次,赵良书算是彻底坐不住了。 赵良书总觉得二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可他却总是忍不住想要靠近观南。 自打他入宫以来,便很少有家的感觉了。而观南带给他的,恰恰是那种名为家的心安。 至少对于现在的他而言确是如此。 “观南,”在观南看不见的地方,赵良书默默抓紧了身下的褥子,缓了缓自己略显颤抖的腔调,“你喜欢什么?” “回头我寻来送你。” 观南站在门边,逆着光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扬了扬嘴角道。 “随你。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也没什么不想要的。” 话毕,观南就拿着东西离开了。 赵良书望着空荡荡的门边,回想着观南的话。 没什么想要,也没什么不想要吗?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呢,只要任性一点就好了。 赵良书拿起床边的鞋子看了看。 用的是软和的棉布纳的底,做了好几层,倒也厚实。针脚细密不说,还在靠近鞋底的鞋沿绣了一圈云边,好看但又不过分出挑。 扶摇青云上。 观南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赵良书撇了撇嘴角,在看到鞋的尺寸配自己正合适时,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让他想想,他应该送观南一份什么样的礼物呢。 …… 八月二十,宜嫁娶。 赵良书离开了冷宫,离开了那个让他看不透的观南,寻了当初的关系,做了内务府的一个采买太监。 明明是想找个有潜力的主子安生伺候着,日后好往上爬的,也不知怎的就寻了内务府采买的活计。 有油水是真的,但是像他们这些小太监又能分的到多少呢。 财帛动人心固然没错,可若是有了权势,又何苦这些蝇头小利。 或许,是为了林若瑶多做一些。又或许,是为了递一些东西进冷宫更方便。 说到底,赵良书自己都分不清了。 第30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29) 可他又希望是前者多些。 这样子,他多年来的念想也算是有个交代。 今日,荣王娶亲。 林三小姐,哦不,如今应该唤作荣王妃得了陛下恩典,特从承乾宫出嫁。 他们这些宫里伺候的奴才也难得偷得半点闲,都可以到承乾宫去讨个彩头,也许是得一把喜糖喜果,也许是得一些银钱。 总之,淑妃娘娘嫁侄女,承乾宫是不会吝啬这些东西的。 赵良书跟着人群,一步一步地朝承乾宫而去,离得越近,吹吹打打的喜庆声音便越明晰。 满目的正红色,像是一道牢牢的围墙将他横亘于承乾宫外,无法再多迈出半步。 好在,他并没有等多久。 林若瑶披着盖头,被淑妃笑着扶上了林家大少爷的背,由着长兄亲自背到了轿子上。 而后又是一阵吹吹打打,以及此起彼伏的吉祥话,或许是,赵良书记不清了。 甚至连手上何时多了赏钱也不知道。 与赵良书同行而来的太监,睨了他一眼道。 “怎么就失神了?也是了,这婚礼确实盛大,只是我们这样的人是万万不可能有这样的福分的。想想也就罢了。” 我们这样的人…… 是了,我们这样的无根之人,还能奢求什么呢。 或许,远远地看着就好,只要远远地看着就好了。 赵良书回过神来,将手里的赏钱通通塞到了同行的太监手里。 “有劳你下午替我顶下班,我还有事。” 话才说完,赵良书就跑开了。 同行的太监掂了掂手里的赏钱,默默收到怀里,也没多说什么。 大伙都去凑热闹了,便是内务府晚上也有席面吃,哪能有什么活计。不过这话他是不会说的,毕竟谁也不会嫌钱多不是。 赵良书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单纯不想要这个赏钱罢了。 赵良书就这么低着头无厘头地走来走去,漫无目的。 他想要静一静。 等到累了,想要停下时,却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观南当初救下他的那片树林。 赵良书不顾形象地坐下来,挽起袖子。 再一次想起了那个生的貌美但却同样心善的小宫女。 赵良书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苦笑了两声。 心头的愧疚愈发浓烈。 上次在冷宫,他还说要寻了观南喜欢的东西送她。如今,他脚上穿的是观南送的鞋,却早把送礼物的事忘到了天边。 他这样的人本就是有缺陷的。渴望家,却始终得不到一个家。 不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他这辈子最大的力气全都花在了林若瑶身上,他只要她好好的。哪怕如今林若瑶出嫁了,他也不想亦不敢停下了。 还是连这一个信念都失去了,他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活下去了。 林若瑶是他十二岁时在这深宫里接触到的唯一的亮光,他追逐惯了,也舍不得放手。 思考中,头顶落下一片阴影,惯是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也来这儿了?不去前头讨喜吗?” 赵良书仰头望去,看到和印象中一般无二的甜甜笑容…… 忍不住眯了眯眼。 第31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30) 今天的阳光真是无端的刺眼。 赵良书在心里暗暗想道。 “不去了,我怕热闹。” “是吗,”观南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在赵良书旁边坐下,掏出一个湖绿色的荷包,扔到他怀里,“拿了你送来的肉,还你的。” 荷包做的很简单,除了细密的针脚外,面上却没有什么太出众的地方,唯一的花样也不过是个福字。 赵良书拿起荷包,发现里面是一些肉干,当下便取出一根送入嘴中。 味道还不错。 “肉干做的还行,只是你这荷包可还能再敷衍些。” 赵良书多少也是知道观南的女红底子的,单看这花样子,还真很难想到出自观南之手。 “你若是缺花样子,求求我,我从内务府里找找可还有前岁剩下的,送去给你,也比你这强多了。” 观南哼了一声,作势要来抢。 “好心当做驴肝肺,你若不想要还给我便是,何苦埋汰人。” 赵良书将荷包藏入怀里,耸了耸肩道。 “我只说它敷衍,又没说不想要。” 观南瞪了他一眼,双手叉腰,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赵良书的心里见状却是难得松了一口气。 他和观南如今还能玩笑,是不是就代表着那些不愉快过去了。 观南应该是他在深宫里唯一的……朋友了。 他不想失去。 赵良书言罢,又双手交叠,置于脑下,整个人仰躺在草地上。 微微阖目道。 “你呢,你怎么跑出来了。” 观南没有赵良书那份闲心,只是拾起地上的一根木枝,杂乱地在草地上戳着。 “淑妃嫁侄女,是林家的喜事又不是苏家的喜事。小主明明心情不好,却还是要我出来观礼,让我回去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 “如今这礼也观完了,我的心里头涩涩的,就想着出来走一走,晚些回去。” “赵公公。” 观南想起什么,一把扔掉手里的木枝,定定地看向赵良书。 赵良书自己也被一句赵公公噎得要死。 喊什么赵公公,平白叫老了许多。 “别叫我赵公公。”赵良书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观南的称呼。 观南顿了一下,认真考虑了一会儿,终是迟疑地开口。 “那我叫你……” “阿赵可好?” 观南的声音柔柔的,就像是一道羽毛轻飘飘地落在赵良书鼻尖,让他忍不住睁眼瞟了观南一下。 赵良书看到的观南,脸上此刻真是一片认真。 明明打扮的那般素净,却还是掩饰不住她的明媚。 赵良书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为什么,姓赵的人那样多。” 观南扫了他一眼,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你就不懂了,”观南笑着道出自己的经历,“我打进宫就没名没姓,便是观南二字也是宫里的姑姑后来给取的。” “现在的我有了名,总缺个姓,我就想着姓总是更宝贵的。姓在那,根就在那,家就在那。” “所以,我羡慕你啊,阿赵。” “再说你是不一样的,是我亲手救下的阿赵,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 第32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31) 许是观南想到自己,这笑容到后面也淡了几分。 “也不知道我二十五岁出宫,冠的又是谁家的姓。” 赵良书的呼吸一滞,差点将“姓赵如何”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赵良书也有些唾弃自己的鲁莽,一时间竟连话都不愿意说了。 观南是不在意的,毕竟她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那就辛苦阿赵帮我寻几捆金丝线,这是定金。” 观南说着,便又从怀中取出一包碎银连同几块金锞子,递到赵良书的手中。 其实,观南大可以找春熙帮忙。只是这金丝线是观南要用来绣佛经的,一是时间缓不得,而是金丝线的量也大,反而是找赵良书来得便宜。 赵良书感受荷包上属于观南的余温,睫毛忍不住颤了颤。 “你挺舍得下本。” 观南扬唇一笑,似乎并没有听出其中的言外之意。 “还要多多麻烦你了。” …… 观南回到冷宫,先是按着苏纨的吩咐回了话,然后才去到了自己的屋子。 床脚还摆着她绣了个头的佛经,捧起来看了几眼,还是放了下去。 比起观南身上淡淡的疲惫,水哥的精神可以说是好多了。 “诶,你说赵良书是不是已经喜欢上你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安排情断过程了。” 观南:“……” “我看你在想屁吃。” 水哥:“……”能不能好好说话,怎么动不动就带脏呢。 他虽然是个系统,但是文明的语言环境对他来说同样重要好伐。 “那我看他那表现出来的就是嘛。” 水哥也委屈啊,但是现在的他显然不敢和观南硬刚。 在营业这方面,观南也许、或许、可能是比他强一点点。 “喜欢?”观南的语气不屑极了,“早的很呢。” “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抽的什么破任务对象,里头有一个良人没有啊。” 水哥弱弱的:“这不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嘛。” 观南眯了眯眼,冷笑道。 “你最好大点声。” 水哥咽了口唾沫,一滴冷汗从额角滑了下去。 “我说他们不配,我南姐就该独自美丽!” 观南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一时也不知该拿水哥如何是好。 还好今天水哥是系统,她是做任务的,要是调换一下…… 观南想,大概就是,后果不堪设想。 “独自美丽谈不上,毕竟,观南很快就要喜欢上小太监了。” 观南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水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观南刚刚说的是喜欢,但他为什么总感觉怪怪的呢。 “剧情走得这么快了吗。” 水哥打了个哈哈,没有再去挑观南的刺。 “快吗?”观南不置可否,“我觉得还好。” 水哥:“……”你这运筹帷幄的淡定自若,总让我觉得我抱上了金大腿。 保牛逼的那种。 观南翻了个身子,尽量让自己躺的舒服些,对于水哥心里的这些小九九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话说冷宫里的生活确实越来越滋润了,但水哥感觉缺了点什么。 “阿南,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第33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32) 观南一猜便知道水哥担心的是什么。 “墨珏刚成婚,墨允轲那里有的闹的,你要我这时候凑上去当出气筒吗。” 水哥哪里敢说是,连连摇头,一个劲儿钻进系统空间研究剧情去了。 总有一天,他也要怼得观南哑口无言! 相比在系统空间头悬梁锥刺股,勤奋刻苦的水哥,观南过得就相当舒坦了。 一觉睡到了天黑的时候。 中途,文宝本想让茗翠进来把观南叫醒,却被苏纨拦下了,只叫文宝留下晚饭便是。 如今,他们有了自己的灶台,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观南皱了皱眉头,熟悉了眼前昏暗的光线后,缓缓睁开了眼,在屋里摸索了一阵后,才用火折子把油灯点起来。 按了按自己尚有些混沌的额角,观南找到一盏灯笼点亮,熄了油灯才往外走去。 锅里还留着两个馒头,还有些余温。 观南也不挑,拿着馒头就着小半碟黄豆芽就吃了起来。 动作谈不上多优雅,但绝对算得上慢条斯理。 只是今儿这馒头吃到嘴里却是索然无味,就连黄豆芽也是平平淡淡,想起自己略微犯懒的身子,观南有了猜测。 “我好像要病了。” 水哥头上直接就是三个问号。 水哥:“什么叫好像要病了?”这还带提前预警的不成。 “你是不是睡多了,才容易昏沉。” 观南吃完最后一口馒头,话少得可怜。 “我要去找药。” 找药? 看着说干就干的观南,水哥表情瞬间黑线。 不对,这确实不正常。 谁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只是睡一觉,他的宿主就变成了臭屁的倔小孩,拦都拦不住。 水哥望着熟练地从狗洞里爬出来的观南,心里大写的不妙。 “夜探太医院不好,你要是被抓住了,我都救不了你。” “阿南我们回去,盖上被子睡一觉,出出汗就好了。” “南姐,多喝热水!多喝热水啊!” 观南停下脚用力地摇了摇自己的头并未说话,只是眼神略微有些迷离。 没一会儿,水哥也觉察到了端倪。 观南在发热,小脸也逐渐通红。 很好,已经不是喝热水能拯救了的。 水哥自然是急得不行,他倒是想帮观南,但是问题是他的储物空间也没有退烧药啊。 这……谁能想到要留退烧药啊,他当初就是高级药剂也没留几瓶。 发个烧就死个人的古代……水哥觉得这次任务很可能就到这里了。 真是见了鬼了。 “阿南,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阿南?” “阿南,我们回去找文宝他们。” “阿南……” 影八对于小宫女半夜摸出冷宫的行为起初也有些不解,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妥。 小宫女病了。 影八叹了一口气,到底没出去帮忙,主子只让他记录日常,又没让他管闲事。 暂时还是不要暴露身份为好。 太医院晚上倒是安排了两个小药童和两个太医值夜。 只是今日荣王大婚,太医院也跟着去喝了两杯薄酒,加上时候不早了,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样。 第34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33) 终于到了太医院。 观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意识也不如以往清醒。走起路来虽说有些虚浮,但还不至于摇摇晃晃,闹出什么大动静出来把人吵醒。 许是观南也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事,还知道多少要观望一下。 这时候的水哥基本已经放弃治疗了。 关键影八也忒不给力了。 人都病了,还拿个小本子在后头记呢。钢铁直男都没他直! 水哥琢磨了一下,既然眼下剧情已经到了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地步,那他索性也不管了。 一边跟着看戏就是了。 大不了下个世界再从新手村重头来过。 不过,妹妹你这又是哪一出啊?! 水哥凳子都还没摆好呢,就看到观南趁着夜色,在风干药材的簸箕上抓了几把,拿外衣一裹,提着灯笼…… 就跑了。 就跑了! 影八怀疑地看了一眼自己握着石块的手,默默扔到了一旁。 他倒是想出手了,给他机会了吗! 观南取了药,回去的路上那叫一个横冲直撞,索性这个点路上本就没什么人,根本不碍事。 但人算到底不如天算。 观南还差一个路口就能到冷宫的时候,硬生生地撞上了一个人。 还是个老熟人。 墨允轲扶了观南一把,发现她怀里是一件外衣包裹的东西,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这么晚了你怎么又跑出来了,还穿的这样单薄。” 观南闻言怔怔地盯了墨允轲好几秒,似乎确认了墨允轲不是个坏人,才松了口气。 一双眼睛因为水光显得迷离的同时,也更汪汪可人。 “病了,吃药。” 清冷但执拗的声音落在墨允轲耳畔,让他忍不住低下头打量着这个他熟悉但又同样陌生的小宫女。 生病的观南倒是不笑了,可绷着一张脸,满是急切的她,配合着发热而起的红晕又有几分说不上来的可爱。 观南眨了眨眼睛,便挣开了墨允轲的手,直接越过他走了。 好似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一般。 墨允轲望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手,想起观南的异常,主动忽略了心头的那抹不适。 而墨允轲思及观南方才偏高的体温,正要出言叫住观南,后面想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影八。” “她什么时候病的?” 影八恭敬地跪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五一十地答道。 “小宫女下午观完礼回来睡了一觉起来就这样了,大概是这几日累极了,窗子又没关好才着了凉。” 观南的日常墨允轲一向是清楚的,也知道她是在忙活着绣佛经的事,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只是影八到底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欲言又止道。 “主子……” 墨允轲瞟了他一眼,不怒自威道。 “不必吞吞吐吐,直接说就好了。” 影八得了首肯,便立即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小宫女的药是自己到太医院摸的,属下出来的晚也留意了一下,确实是可以退热的药材。但这剂量万一不对……” 墨允轲颔首,打断了影八的回话。 “太医院的药向来吃不死人,由她去。” 第35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34) 这由她去,究竟是上心呢,还是不上心呢。 影八有些苦恼,如今暗卫这份活计越来越不好做了。 墨允轲抬脚要走,发现影八还在原处,顿时萌生几分不满。 “你怎么还在这儿。” 影八:“……” “属下是怕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墨允轲敛了敛唇,短暂地撇去心头没来由的烦躁。 “继续跟着她,若是明日不大好了,你再去找萧谱。” 墨允轲说完,就挥一挥衣袖直接往寝宫方向去了。 影八无奈地抓了抓头,运起轻功便跃进了冷宫,与暗色融为一体。 水哥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评价这个奇葩的夜晚了,尤其是在当事人不认账的情况下。 “哟,南姐,醒啦。” 观南揉了揉自己发昏的脑袋,放空了一下子,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你疯啦,一早上起来就作妖。” 水哥心里直呵呵:作妖?也不知道是谁作妖! “好家伙,你昨天晚上炖个药差点把房子给点了你知道吗。” 观南双眼微眯,下意识反驳。 “你说的什么鬼。” 水哥见观南没印象,坏心地给她重演了一遍事情经过。 “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学一遍。” “我好像病了。” “我要去找药。” “炖药的瓦罐放哪了呢。” …… “哇哦,好亮、好温暖。” 得知真相的观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后一句“好亮、好温暖”绝对是在挑战她承受能力的下限。 但是,她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水哥新奇地调侃道。 “听说过喝酒喝断片的,头次见生病生断片的。” “说来也算你运气好,人家文宝昨天差点以为冷宫里进贼了,没一榔头砸死你。多亏了他,要不你把自己烧了都未必能喝上药。” “就是苦了他自个儿。” “因为昨天的你比贼还可怕。” 然后,水哥再一次身体力行地向观南重现了她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 好不容易,人家文宝都把药炖好了,观南还偏偏要拉着对方一起数数,数到药凉为止。 可怜文宝一把年纪了,大晚上不睡觉,就和观南倚在墙根处数数。每每数不到三百个就断了,然后又从一开始。 也不知道这样子持续了多久,终于在文宝第n次数到66的时候,药终于凉了。 观南也终于放过了她可怜的文宝公公。 文宝见她喝完药的时候,眼泪都快下来了。 真的,他就是起个夜,和渡劫一样。 太难熬了,太难熬了。 观南:“……” “你确定上面那些蠢到掉渣的事都是我做的?” 水哥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除了你真的没谁了。” “不信的话我可以调系统视频给你看,要不然去把影八的日常记录簿偷过来,上面肯定记了。” 可不是记了? 昨天晚上的影八差点没笑趴在房梁上,连字迹都因为憋笑憋的丧心病狂而有些潦草。 观南也算是牺牲自我,娱乐大众了。 但是当事人观南表示真的很憋屈。 看来,短时间内是没脸见人了,尤其是昨晚最大的受害者文宝。 第36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35) 当然这并不需要观南操心。 因为自打第二天起,文宝就开始有意识地躲着观南了。 结果弄得观南没被文宝调侃死,先被苏纨和茗翠的戏谑目光挤兑死了。 于是,接下来几天,观南都是早早地把手上的活干完,就钻自己屋子里绣佛经去了。 这幅佛经是观南想要借苏纨的名义送到墨允轲那里,想让人把苏纨放出去的,所以观南一直都绣得格外认真。 毕竟,不管是她,还是苏纨都是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冷宫的。 虽然昨天确实兵欢马乱得很,但是水哥是谁。 失败了这么多次,他最不缺的就是身上那股作死的韧性。 所以,天晴了雨停了,水哥又觉得他行了。 “你以为冷宫有那么好出的,一幅佛经就搞定了。” 观南继续手上的动作,放任水哥在她耳边继续逼逼。 “要我说,你做点吃的抓住他的胃都比送佛经强。他看着可不像那种吃斋念佛慈眉善目的信徒。” “阿南,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昨天烧傻了,那可真就是我的罪过了。” 观南听着最后一句那是半点自责的味道也没有,反而满满的幸灾乐祸,当下就挑了挑眉。 一字一句道。 “哦,我看你在教我做事啊……你,倒是蛮不错的。” 水哥顿了一下,强自镇定了一下,继续道。 “我说的是实话,你要讲道理的啊。” 观南挑了根线,漫不经心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话说,原身的手艺是真不错,就是她这个外来客接手身体做起女红来也是不差的。 “那我就让你看一下,为什么你只能是一个系统。” 为什么我是系统? 因为系统总局设计我的时候就是设计成系统的啊。 水哥暗自腹诽着,打死不相信墨允轲会因为一张佛经刺绣把人放出去。 要知道原剧情里根本就没有这一茬。 水哥看,观南也就最多能把自己搞出去罢了。 水哥:女人,本大哥就看着你搞花花。 观南也不恼,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也算大概知道水哥的性子了。以至于,她现在不看水哥都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大概自从昨天晚上那个意外开始,他就觉得自己被上天选中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 很快,她就会让水哥知道,上天选中的另有其人。他水哥只不过是命运擦肩而过的…… 过客。 其实,换了其他一个皇帝,观南或许说不准。但是墨允轲,那还真不一定。 观南闲下来的时候,是真的把原剧情拿出来前前后后翻了好几遍。 原剧情里林若瑶一直觉得墨允轲对淑妃是真爱,对苏纨是利用。可是在观南看来,这两个人墨允轲谁也不爱。 说起利用,只怕墨允轲对淑妃的更深。 毕竟,林家还是墨珏外祖家的姻亲,这是撇也撇不干净的关系。 而林若瑶以为的,淑妃用自己的死换墨允轲醒悟,最终让她和墨珏共享天下是因为墨允轲深爱淑妃…… 更是异想天开。 那只不过是墨允轲韬光养晦的借口罢了。 第37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36) 毕竟没有会比情伤更让人信服的不是吗。 要知道缺少的那半枚兵符可是早就被墨允轲派人连同他的私兵亲卫一起带到了安南。 真要论起来,墨允轲未必是不能和墨珏一拼到底鱼死网破的。 只是他自视甚高,懒得做这种自损八百之事。 还有一点,他膝下无子,皇位坐了十几年让出去也无妨。 这也是那么多年下来,就算墨珏和林若瑶想要斩草除根也奈墨允轲不何的原因所在。 原剧情没有提到墨允轲最后到底有没有把皇位抢回来,但来自上帝视角的信息对于观南来说,已经是极大的金手指了。 只要观南想,她可以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他们自己。 就好像,没有绝对的决裂之前,赵良书在观南和林若瑶之间一定选择后者。 在利益和所谓共患难的情谊前,苏纨一定考虑前者,如果要牺牲一个,三个忠仆里,观南是首选。 反正情断魂肠白月光嘛,白月光是别人的,这情断魂肠自然也不例外。 只要她不是真的伤心,戳的更狠的,肯定还是别人的肺管子。 白月光主线她不会落,忠仆副线她也不回丢,都是营业,肯定多多益善为好。 逢场作戏而已。 观南还算有些设想,但当事实来临的时候,她多少还是有些不爽。也不是她伤心了,纯粹是因为赵良书险些坏了她的大事,关键他还收了她的钱。 情谊没有,买卖还在啊。他可倒好,东西不送来,招呼也不打一声。 就这事情因果还是观南实在没金线了外出找春熙救急时才知道的。 这让观南如何不气?! 林若瑶的婚服果然出了茬子。 原来林若瑶两夫妻喝合卺酒的时候,不小心磕绊到了,酒就这么洒到了林若瑶的婚服上。袖口沾了酒渍的那一处,就这么褪了色,露出里头的原有的粉色布料来。 说不起来,粉色本也没有什么。 但奈何墨珏是娶正妃,林若瑶也是嫁人做正妻。在新婚之夜闹出这事,合着人白天全穿着这身拜完了堂,在这宫里宫外走了一遭又一遭…… 不是纯心恶心人是什么。 当天夜里,近身伺候的几个婆子,除了荣王妃的奶嬷嬷几个跟前伺候亲近的,通通都闹了疾病暴毙了。 宫里内务府里和针线局里也是人心惶惶。 毕竟林若瑶的婚服不是出自别的地方,好死不死就是这两个地方接手的。 万一查到自己头上,没做亏心事是一说,但总怕有人要推替罪羔羊出来,惹祸上身不说,还死得不明不白。 就这事,春熙和观南说起来的时候,还后怕得不行呢。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观南,使她对于幕后黑手有了猜测。 苏纨肯定是干不出这事,毕竟她人还在冷宫窝着呢。更何况,就是她想不出这么毒的计划,还做得这么刚好。 其实就算不是林若瑶他们喝合卺酒时出了岔子,也会有“不长眼”的把酒泼在林若瑶的婚服上的。 毕竟,要是缺了这一环,那便恶心不到人了。 第38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37) 而能把事情安排得这么天衣无缝的人,除了墨允轲,观南也不作他想。就算不是他亲自安排的人,也是他不小心让人透露给某些和林家有嫌隙的人各中方法的。 但原剧情里是没有这回事的。 所以,说起来,这事的根子还是观南自己,就是她当初跟观南提的一嘴让墨允轲有了主意。 得知真相的观南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 合着她说了那么多,大佬光听了这一句没用的。 这么恶心人的事都能做出来,真不愧是你墨允轲。 牛逼! 搞得赵良书现在就为了这件事绕着整个宫里打转儿,等着抓住真凶,给他的原?白月光出气呢。 为什么说是原?白月光呢。 必然是因为观南肯定自己会是赵良书的下一个白月光。 现在更新换代这么快,你要是不愿意,到时候也可以叫前?白月光的。 观南反正是无所谓。 只是赵良书就这么耽搁了她的事,她多多少少有些不爽罢了。 观南呢,她也不去找赵良书,也不提醒他,她就等着看赵良书还有多少人性,需要花多久才能想得起来这件事。 哦对了,赵良书还欠她一个中秋礼物,看他什么时候拿给她。 所以说,女人不和你算账,未必就是她大度。 因为极有可能,她是想要和你算总账。 要知道,情绪堆在一起爆发是很可怕的,而女人疯起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古人会说“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也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水哥作为事件的第一见证者,对这句话的感受更不是一句深刻就可以概括的。 如果说,这几天赵良书是为了查真凶的事情焦头烂额,水哥就是为赵良书的那点破事惴惴不安。 观南对外当然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乐观笑呵呵的样子。 毕竟她人设在那,很有职业道德,没事绝对不乱搞的。 对内,对着他这个相对知根知底的系统,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那个气压低的啊,哪里是天天猫在房梁上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的钢铁直男影八能体会出来的。 所有人只知道观南偶尔会因为金线的事情而发愁,却没有人知道他每天在观南的恶劣脾气下讨生活的艰辛!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水哥保证,他要是站起来了,他绝对会是赵良书的头号黑粉。 而且还是那种非把他黑出翔才罢休的那种。 此仇不报非君子!气死系统了! “南姐,气个什么啊,回头咱们弄他!” “我跟你说,这先不说天下男人好不好,赵良书那是真渣。搞他!” 水哥现在每天首要的大事就是在观南心情还不错的时候劝观南宽心。 原因无他,只有先让观南宽心,他才能好过。 水哥箴言:永远不要用你作死的胆量去试探女人的怒火,哪怕是迁怒…… 呵呵,因为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被她搞到心态崩溃,甚至险些以为是你自己在无理取闹。 当然,水哥是没有把这句话套在观南身上的。 水哥绷紧嘴角,使劲眨眼,一脸无辜:绝对没有! 第39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38) 谢天谢地,水哥并没有痛苦太久。 因为,幕后真凶……哪怕是表面上最接近真凶的间接真凶那也最终是被赵良书找了出来。 但是,这并不能让水哥高兴起来。因为,观南到后面,其实已经不太爱管赵良书了,自然而然也就没什么低气压。 谁让她的金线春熙想办法一次性给足了。 再惦记赵良书的过失,简直影响了自己的效率,这对于观南来说可是得不偿失。 而真正了解了赵良书有多渣的水哥果然不负他赵良书的头号黑粉之称,每天都默默在心里把赵良书黑出花来。 谁让他也不敢没事去吵观南。 这么说。 赵良书一共花了八天,顺藤摸瓜查到了所谓的真凶“王贵人”身上。没错,就是原身原主家的那个王贵人。 那也是个光有脸蛋没脑子的主儿,想一出是一出。关键之前被罚跪的万女史到了王贵人宫里做事,本就和淑妃有怨,再这么一煽风点火…… 啧啧啧,可不就主仆跟着一起犯傻。 本来林若瑶还不想查,因为毕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但奈何不知道是哪个嘴碎的放出的风声,第二天几乎满宫都知道了。 无可奈何,加上墨允轲不辩驳不负责的的暧昧态度,草草点了内务府彻查,轻拿轻放这件事也就过了。 借的名头也好听啊。 大喜之日总不好见太多血,上天有好生之德,也算为荣王夫妇日后子孙积阴德。暴毙那些人权当是个交代了。 差就差在赵良书一个人身上。 连水哥都不否认,赵良书是个有能力的,要不然也不会仅凭一己之力用了八天就查出一个像样的真相来了。 但是,这还是不能掩盖他的渣。他花了八天查案没错,还花了两天去一一处理这些人的罪罚,这件事是全权落到他头上的。 他上报,也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 上至墨允轲,下至赵良书在内务府的上峰,总是愿意有人做这个恶人的。而赵良书,作为林若瑶最锋利的爪牙,自然是不会拒绝这个机会。 反正到最后,王贵人和万女史以蔑视皇家的罪名赐鸩酒自尽,宫内其余人尽数杖毙。 这件皇家丑闻也算到了头。 赵良书升官了,成了内务府的副总管,淑妃和荣王抬举的。 观南是不屑的。 看来,温水煮青蛙是没用的。 你费尽心思希望他为你变好,但其实他轻易就可以为了旁人深陷泥潭,落罪阿鼻地狱也再所不惜。 赵良书和观南印象里那个阴狠太监真的越来越接近了。 呵,不要命的小太监真难搞。 只是,她观南要的是你的心啊。 观南勾了勾唇角,期待着他们下一次可以说是“难堪”的见面。 最后,赵良书找上观南已经是一个多月后的事情了。 彼时,经过观南加班加点,佛经都绣完了。 也不知道赵良书都在忙些什么,大概是为了将林家和荣王的势力渗透进内务府。 这也是水哥比观南还气愤的原因所在。 活久见,他还真是从未见过如此甘蔗之人! 第40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39) “观南。” 观南遇见赵良书是在冷宫东墙的狗洞外十多米的地方。 看起来赵良书似乎等了有一会儿了。 成了副总管的他,再次见到,和以往比起来,还真不是同一般光景。 观南眼神在赵良书的衣饰上一扫而过,福了福身子,疏离而不失恭敬地道。 “奴婢见过赵公公。” 赵公公…… 赵良书勾起的嘴角一时僵硬,连眉头都不经意地皱了皱。 他没有记错的话。 上次二人见面,观南还喊的是阿赵。她说过,天下那么多人姓赵,但独独她救下的阿赵是不一样的。 可如今,竟是生分了吗。 赵良书勉强地笑了笑,其实心里早就失落得不行。 “怎么生分了……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多礼的,我待你还似从前。” 观南垂下眼睑,也不顺着赵良书的话往下说,只想错过他往冷宫里去。 一边走,一边还在和水哥吐槽。 “看,这就叫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水哥也是冷笑涟涟,“怎么生分了?他竟然问的出口,我真是服了。” 赵良书抓住观南的手臂,语气一时有些强硬,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你怎么了。” 观南停下脚,侧目扫了他一眼,凝眉沉默了一会儿。 终是开口道。 “我觉得你好陌生。” 陌生?! 这里地处冷宫,本就僻静,现下除了观南和赵良书更是没有旁人。当然这里面不算听墙角的影八。 赵良书顿了一下,伸手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舒缓了一下语气,连声音都低了几分。 观南看出来了他的疲惫,或者是,他想要表达的疲惫。 但是这与她何干。 赵良书,他必须明白,人是有脾气的。 尤其,是她观南。 她可以为了任务伏小做低,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因为那是人设。但是,剧情走向必须由她定。 “抱歉,我就是太累了。” 水哥一针见血:“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现代出轨渣男的必备台词。” 观南扯了扯嘴角,嘴唇微微翕动,还是暂时没去反驳他。 “你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赵良书眼神一暗,还是松开了手,“但是我保证,我不会伤害你的。” 观南:我不信。 水哥:鬼才信你。 影八:有情况,主子预订的人好像被挖的差不多了。 下一次林若瑶掉几滴眼泪,赵良书指定连东西南北都不分了,还保证? 唬谁呢。 观南叹了一口气,就要继续往前走,想了想还是觉得停下来说清楚比较好。 诛不诛心就看这关键一击了,虽然观南只是小试牛刀一般。 “我知道你要往上爬,我也不介意那些手段,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我没办法,也没立场去左右你。” “只是,你又真的把我放在心上了吗?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我求的金线真的有急用,可是我到现在都没看到。” 水哥看着情况,不停地给观南反馈。 “阿南,我觉得不够。你这下简直不痛不痒,扇他!恁死他!不要给我水哥面子!” 第41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40) 观南深深地望了赵良书一眼,面上浮现一股无力感。 观南努力地笑了笑,眼尾却始终执拗地向下,甚至因为难过染上几许绯红。 “阿赵。” 观南郑重其事地喊了赵良书一声。 赵良书的睫毛一颤,眼神有些闪烁。 “上次我跟你说,我若是出宫还不知要冠谁的姓。可我忘和你说了,我若是不出宫,你可愿把赵姓挪与我用一用。” “我救你,忍受你的猜忌,给你做鞋,对你怀有期盼……” “兴许都是我的劫。” 水哥:遇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没有那么爱管闲事的,只不过那是你罢了。” 水哥:谁让你是被抽中的任务对象。 “我追了你好久,但你还是让我明白,我们走不到一块,我们不是一路人。” 水哥:你个瘪三儿,简直不识好歹! “我累了……年少慕艾,终究不适合我。” 水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同样的话还给你,老娘要独自美丽! 话说完,观南终于忍不住跑开了。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从狗洞进,而是含着泪光明正大地从冷宫正门跑了进去。 水哥差点就没忍住要给观南鼓掌。 这一波反将一军还真是漂亮。 刚刚观南每说一句,水哥脑子都会自动跳出翻译后的句子。 大概……这就是语言的艺术。 不得不说,观南一波操作的实际效果还是很感人的,至少水哥看观南跑开的时候,赵良书已经很愧疚以及震撼了。 前者只能说明赵良书还有一丢丢的良心,而后者除了归功于观南的演技卓越之外,更重要的是,赵良书没想到他单相思一半的暧昧对象真喜欢他。 显然,他已经忘了,观南后面的话。 不过,这不要紧。 水哥犹豫开口:“南姐,我还以为你不屑用人家的势力从前门进,会硬撑着爬狗洞呢。” 观南没讲话,给了水哥一个你白痴的反应。 “你脑袋是有坑吗?爬狗洞会影响到姐辛辛苦苦营造出的唯美感行不行!” 唯美,确实是烘托气氛的一大利器。 没看到影八已经从事不关己变成义愤填膺了吗。 看来这个钢铁直男已经见识到了另外一种不同属性生物—— 超级渣男。 不容易啊不容易。 “南姐,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刚刚一边哭,一边在心里骂赵渣男来着。” 观南吸了吸眼泪,在文宝和茗翠的一脸错愕中伤心地跑进了屋子里。 “你猜。” 水哥:“……” 我南姐yyds,果然每一刻都在认真营业。 自愧不如JPG. 留下屋外的茗翠和文宝面面相觑。 文宝迟疑开口:“你说她怎么了,哭着从外头跑回来,还是那个方向……” 茗翠择着菜,抿了抿唇角,用眼神示意不远处的金丝线,不言而喻。 “那个臭小子!搁以前给爷爷我当孙子都不要,如今倒喘上了。” 茗翠弯下腰抬起盆子,打断文宝的真情实感输出。 “你先消停点,你以前是爷爷没错……”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第42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41) 茗翠这一箭双雕使得真好。 合着他和赵良书俩都是孙子呢。 不愧是你——毒嘴茗翠! …… 观南一进屋就用被子把自己蒙住了,别看她不时传出一些高高低低的抽泣声,事实上她的表情不屑极了。 “男人真是麻烦,影响姐姐休息。做戏做全套,作为一个很有职业素养的宿主,我决定装哭累了再睡。” 水哥呵呵:“那是不是还要给您颁个劳模奖,最好再安排一屋子的粉丝。” 观南吸了吸鼻子。 “一屋子?你开什么玩笑。” 水哥:你也知道多了,小题大做是。 观南继续道。 “你打发谁呢,至少一个体育馆。” 水哥:“……”你牛逼,你赢了。 观南抖了抖身子,吩咐水哥道。 “看着点时间,我再哭个一刻钟就差不多了。” 水哥屈服于观南的奴役,弱弱地道。 “我现在就在想,影八会怎么记录你今天的日常——小宫女哭着回去,哭累了就睡?” 观南专心于抽泣,“你管他怎么记,他会相信他看到的,然后不会对我造成坏影响就是了。” 水哥刚想回句哦,就想起来一件大事。 不行,他必须问清楚来。 “南姐,你不会,哭着哭着又病了。”上次的事儿他还没忘呢。 观南:“……” 差点连哭都忘了。 “我病你个锤子我病,看时间啊!你以为生病是是白饭吗?这么容易生病!” 水哥笑嘻嘻:“马上马上。” …… 其实,赵良书那天并不是空手来的,他一早就让人把金线送了进去。 但也只送了金线而已。 更何况,观南的佛经都到收尾了,再拿金线有什么用?打包吗?! 笑死个人了。 水哥事后也问过观南,她就不怕一下子把赵良书说急了,正好让人和她恩断义绝吗?那到时候她的白月光任务不就砸手里了。 观南当然不怕赵良书急。 因为不管什么东西总会有后续。 而这个观南一手设计并励志推波助澜的剧情一定会让赵良书的愧疚和震撼胜过他所有的情绪。 现在的他不是十年后,二十年后的他。而观南也不是原身那个炮灰,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人愧疚的时候就喜欢回忆,接着就会后悔,当然极有可能会弥补,尤其当人自认为他有能弥补的时候。 “水哥,等着。用不了多久,赵良书就会把欠你姐的礼物还回来的,顺便道歉。” 这时候的水哥虽然见识过观南的部分套路,但是还明显没吃透她的路子。 毕竟,观南奉行无招胜有招,走的全是野路子。 乱拳还能打死老师傅呢,何况水哥还是个菜鸟。 没接受过社会的毒打和璀璨,水哥依旧保持着他可爱也可笑的天真。 “那南姐你要怎么做?” 观南眯了眯眼,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原谅他啊。” 水哥:“???” 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懂。绕了一大圈就是图一个礼物,不应该。 水哥狐疑,观南看着也不像眼皮子那么浅的人啊。 第43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42) 唯一遗憾的就是观南这次没有再替他解惑了。 这宫里只要墨允轲想,大概率是没有什么秘密下,除了观南这种裹得和洋葱一样,深藏不露的伪装者。 别想着揭穿她,要不然让你揭一层哭一层。 还都是设计好的,关键她个人一点都不难过。她巴不得你趁早发现,拉动任务进度条,她好下班呢。 这日,墨允轲照常要读影八记录的密折,而得了影八授意的萧谱双手举着密折,心里却是犹犹豫豫,战战兢兢。 他当上大总管还没享福呢。求列祖列宗保佑,让他挺过这次大灾大难,出了这道门他就给老家捐地!!! 墨允轲用力将密折抽过,斜眼扫了一眼萧谱。眼睁睁看着他跪着往旁边挪去,皱了皱眉头。 “你这老货,做什么呢。朕还能吃了你不成。” 萧谱连忙否认:“不不不,老奴近来身子有些不适,怕把病气过给了陛下,损害龙体。” “那便是老奴万死也弥补不了的罪过啊。” 墨允轲哼了一声,显然是不信的。 要知道萧谱这家伙,早上还吃了快两碗粥,用的比谁都香。 还病气?! 呵。 不过话说回来,墨允轲倒是突然对这手上的密折有些好奇,也不知道里面记了什么,让影八和萧谱这般小心。 难道是观南骂他了? 这也说不准,那丫头确实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墨允轲怀揣着一种探索未知的神秘情感打开了密折,而后一目十行地读着。 而不远处的萧谱此时正密切关注着墨允轲的表情或者说是心情变化。 可以说短短几十秒,萧谱就亲眼看着墨允轲的表情由疑惑、愤怒转变为云淡风轻,手指捏着内页的力度却是逐渐加大。 有点东西。 “萧谱。”墨允轲不见喜怒地唤了一声。 萧谱连忙连滚带爬地上前,举起来双手,恭敬地等着接密折。 “老奴在。” 墨允轲没好气地把密折扔到萧谱手上,淡淡道。 “老规矩。” 萧谱松了一口气,结果墨允轲只是短暂的顿了一下,后面又话锋一转补了一句。 “以后少给朕耍心眼,要不然朕就罚你和影八换一下。” 和影八换?! 那怎么行,他这把老骨头了,哪能做那种爬上爬下听人墙角的事。 他很正经,很磊落的好不好。 只是萧谱这一紧张一吐槽,气差点没换好,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你慢点。” 萧谱点了点头,谢了恩,默默把密折锁了进去。 刚把钥匙收好,就听到墨允轲煞有介事地问了一句。 “你们太监是不是都喜欢和宫女对食。” 萧谱手一抖,怀疑自己听错了,竟然大胆地开始要求墨允轲再问一遍。 “陛下在说什么?” 墨允轲提起朱笔一边批阅请安折子,一边又再次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你们太监是不是都喜欢和宫女对食。” 萧谱腿一软,又一次跪下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打了冷宫里那位小宫女的主意,闹到了陛下跟前。 这不是存心害他吗?! 第44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43) 墨允轲都开了这个口了,萧谱又不敢不回。 最后只能硬着头皮上啊。 只是那个不知道猫在那里呼吸的臭小子千万给他萧爷爷小心点。 “回陛下,也不能说是喜欢,只能说确实是有这样的事。” 墨允轲勾了勾唇角,笑得凉薄。 “朕不是不通人情之人,只是不喜别人太贪心。” “听说内务府新上了个副总管,名叫赵良书。” 萧谱低头,恭恭敬敬。 “确有其事。” 墨允轲意有所指,淡淡道。 “行了,朕知道了,下去。” 萧谱走出门,深吸了好几口气,不由庆幸自己劫后余生。余光看到几个小太监正在朝这儿瞟来,萧谱不悦地咳了两声。 “看我做什么,我脸上能有你们的活吗?” “不敢公公。” “哼。” 萧谱扬着语调,一扫浮尘,自在走了。 这墨允轲刚刚的意思,萧谱也算听出来了。 那个胆大包天的孙子就是赵良书无疑,而墨允轲正好也对他非常之不爽,正中萧谱的下怀。 反正公费欺负人不干白不干,出了事有墨允轲顶着,他怕个什么劲儿。 “小安子,走着,和咱家去趟内务府。” 呵呵,赵良书是。 自打观南和赵良书在门口吵了一架以后,赵良书又是连着快一周都没有来找观南道歉。 这让水哥很是得意。 “南姐,人呢?我怎么没见到人啊。” 观南:“……”真特么想一榔头抡死你。 白了水哥一眼,观南小心翼翼地把佛经折好,捧着就要往外走。 她约了人的,可不能迟到了。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陌生人,观南约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见了好几次,落下不解之缘的墨允轲。 哦不,现在还只能称他为明侍卫。 马甲没掉。 说起来要约墨允轲,观南还是花了点小心思的,借的就是墨允轲留在冷宫的暗桩。 那一天的文宝再次不堪其扰,被观南追着问了好几遍怎样才能和侍卫见面? 文宝:我只是个太监,你这是搞我! 这次定的时间依旧是晚上。 到底是私相授受,总不可能大张旗鼓,打着喇叭让满宫人都知道。 月黑风高夜,的确是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天时地利的好时候。 观南抱着佛经小跑过去的时候,墨允轲就已经在那里了。 “明侍卫。” 观南停下来,平和了一下自己略显紊乱的气息,不冷不淡地喊了一声。 墨允轲听着,回头勾唇一笑。 惊鸿一瞥。 观南微微愣住,只不过很开就反应过来了,继续完成自己此行的目的。 观南福了福身,低着头,礼数周到得很。 第一次见面那是意外,生病那次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如今没有意外了,当然不能失了自己的礼数。 被人责骂事小,要是被墨允轲记在心里,坏了对她的印象那罪过可就大了。 墨允轲眼神微微动了动,伸手扶起了观南。 他动作熟练得很,一看平时这事就没少做。 观南清浅一笑,将自己带着的佛经递了上去。 “明侍卫,上次你说你在陛下宫中有个相熟的叔父,我便想着能不能麻烦那位大人帮着我们小主……” 第45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44) “递一下这份佛经,我们小主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地绣了好一段日子了,就为了在陛下寿辰之前把佛经绣好,为陛下祈福……” “到底是我家主子一片心意,你看……” 话音刚落,观南就拿了一包塞得满满当当的碎银放到墨允轲手里。 意思不言而喻。 赤裸裸的贿赂。 墨允轲看了观南一眼,暂时没有回答。 二人的目光不时相碰,在这个夜晚里倒是各怀心事,但却又不失融洽。 墨允轲喉间溢出几许轻笑,伸手掂了掂手里的荷包,稍稍低下了头。 墨允轲将头伸到观南肩上几分,贴近观南的耳畔,用着极富磁性的声音道。 “所以,你是在让我帮你把东西送到陛下手上吗?” 观南当下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一股暖流不时喷薄在她耳畔的肌肤上。 墨允轲的声音自然是好听的,夹杂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只能说很有辨识度,让人喜欢得紧。 墨允轲这样的人笑起来是也极为清正。 好看的同时,又不失气度。 “可是……”墨允轲坏笑一声,话锋一转道,“我记得小宫女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可自称是陛下的奉茶女官呢。” “是,我的观南大人。” 明明已经知道了观南的名字,多数情况下,墨允轲还是喜欢喊观南叫作小宫女。 也许是因为对待与众不同的人更加想要与众不同。 观南听着墨允轲调侃,小脸下意识地一红。 显然是不记得这一茬了。 当然这只是表面而已。 事实上,观南面对水哥,那是抵死不认账。 观南:“这是我做出来的事吗?” 水哥不禁汗颜,实在是为观南的保养之术叹为观止。 他还真的很少见人能把脸保养的这样好并且这样厚的。 “你说呢,你向来不干阳间事我都知道的。” 观南:“……” 系统胳膊往外拐,真是气死个人了。 这边墨允轲看到观南那副可爱的小模样,一时笑得更开心了。 观南听着,抿了抿嘴角,扭捏道。 “你是知道的。” 墨允轲肯定是知道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光明正大地把东西送进冷宫。 但是现在的他就是想要逗逗观南,那会很有意思。 至少在他看来是如此。 “我应该知道什么?” 观南:“……”这个男人还真是得寸进尺。 “我只是冷宫的一个二等小宫女啊。” 墨允轲听着,顿了一下。下一秒就忍不住弯了弯眉眼,伸手在观南的头上摸了摸。 “我知道。” 墨允轲认真地说道,眼里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宠溺。 “我会帮你把东西送到的。” 观南一听,脸上马上就笑开了。 自然是一片岁月静好,看着既温和又可爱。 “我就知道明侍卫心胸宽广,神通广大。明侍卫简直就是我的贵人!” 墨允轲轻轻嗯了一声,眼神停在了观南的手上。 “闲暇的时候还是要用热水多泡泡手,疲惫什么的都会好上许多,也不容易留茧。” 这一次,观南没有再说她知道了。 第46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45) 她说的是: “我记住了。” 墨允轲微不可见地摇摇头,心想这小宫女还真是好说话,以后还是看紧了为好。 若是被坏人看中,几句甜言蜜语就把人哄没影儿了,他可就呵呵了。 尤其是那个不知检点,老和林若瑶他们勾搭在一起的赵良书。 真是……垃圾! 眼见着事情办过了,观南自然先一步离开回了冷宫。 毕竟深更半夜的,外面哪有被窝里舒服,自然是早早地回去比较好。 要不,为了一点任务进度,活生生把自己搞病搞累了,就是愚蠢地没边了。 她南姐从来不做这种傻事。 …… 这些日子观南一直没往外跑,反而是静静地待在冷宫,等着最后的结果。 墨允轲既然愿意收她的东西,那就说明他愿意趁这个情,也愿意把苏纨他们从冷宫放出来。 离墨允轲寿辰也就小半个月了,所以观南一直在等着不知何时抵达的圣旨。 只是,就算观南在冷宫没去别的地方,赵良书也是连半点表示都没有。 别说道歉了,观南连个礼物都没看到。 这可把水哥嘚瑟坏了。 水哥挤眉弄眼,语调活生生透着幸灾乐祸。 “南姐啊,不是说道歉就原谅他吗?我怎么连个人影,啊不,是鬼影都没看到啊。” “这么多天了,一看也知道他不是真心爱你啦。” “啧啧啧,我真为你感到伤心啊。” 观南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的理智控制住愤怒。 要不然她一定给水哥表演一个手抡系统。 呵呵,茶言茶语。 小心她让你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水哥一横眉,语气强硬,拽哥本拽。 “女人,你这是在威胁我!” 观南冷笑,起身关上了屋子里的破窗户。 水哥自讨没趣,继续道。 “行,我接受了!” 观南:“……” 怂炮。 观南正想上床睡觉呢,就见茗翠非常激动地往观南屋子里来。 嘴里不停地就喊着,“观南快和我出去。” 观南看着她那激动的样子,也算知道了大概。 这是圣旨到了。 能把一向毒舌自持的茗翠搞成这样,除了是能离开冷宫,苏纨晋位,观南想不到别的。 观南点了点头,就主动跟在茗翠身后。 茗翠看着观南的动作,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怎么这么慢。” 说着,竟是上手来抓观南,开启百米冲刺的速度。 观南:“……” 我就是个宫女,真的没有想当运动员的心思。 水哥看着,根本就忍不住不去嘲笑观南。 “我踏马,我真的一般不笑了,但是你跑起来的样子真的好搞笑。” “答应我,以后一直要这样跑下去好吗?要不然就爷青结了哈哈哈……” 观南内心:无语。 一行人齐齐跪在地上,苏纨最前,观南最末。 传旨的是个脸生的太监,看着年纪倒是比起一般的太监都大了不少。 那出众的衣料打扮,以及呈现的气度,想必就是墨允轲身边的大总管了。 墨允轲还真是够意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第47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46) “特册尔惠嫔,赐居钟粹宫……钦此。” 惠嫔? 她苏纨自打入宫就不知道贤惠二字,还惠嫔呢,倒不如一个傲嫔贴切。 苏纨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在脸上迅速换上了喜意,恭敬地接过了手里的圣旨。 还向萧谱道了好几声谢。 她身边现在是真没什么银子,要不也不会吝啬那点喝茶钱的。 观南见状,只能肉疼地拿出自己首饰盒里最后两件首饰。 本来就没多少了,她就随身带着了。谁能想到,这一遭竟然留不住了。 观南上前,言不由衷地递上了东西。 “我们娘娘请公公喝茶,公公辛苦了,特地跑了一趟。” 苏纨现在是嫔位,称一声娘娘也不过分。 萧谱感受着手心传来的重量,凝眉思索了一刻。要是平常,这点东西他肯定不会放在心上,甚至会觉得苏纨在下他面子。 打发叫花子。 但这东西如今是观南递出来的,就不得不让他多想一点了。 毕竟自家主子爷对这小宫女有多上心,他这个大内第一大总管自然是清楚的。他那一天一本密折也不是白锁的。 萧谱前几天还在帮人教训情敌呢,这时候哪敢犯浑。 “能沾沾惠嫔娘娘的喜是奴才的福气。” 萧谱不动声色地把东西放入袖中,暗中打量了几眼观南。 确实是个姿色不俗的,也知进退,难怪陛下上心了。 “这位姑娘看着倒是眼生。” “也不知娘娘眼下是个什么章程,若是这儿的人都带到钟粹宫那就该减一减人数了。若是这位姑娘不去钟粹宫,咱家自然也会为她寻个好去处。” 最好就到主子爷面前做个奉茶女官,也算他机灵,递了把梯子。 让主子爷和这位姑娘都记着他的好。 苏纨抓紧了手上的圣旨,望着观南,深深地说了一句。 “本宫的人自然是要带着的。” 先不说观南是这次她出冷宫的功臣,就是不带她,那钟粹宫里的宫女底子也未必干净,指不定就是哪个的钉子。 还省的她防备。 其实,说起来,观南那张脸,苏纨是不愿意放在身边的。之前在冷宫还不觉得,现在放在身边,日子也好过了,再看观南多多少少有点窝心。 罢了,她也不是那起子小人。 她不年轻了,也不曾再对陛下有什么少女般的幻想。什么情啊爱啊的,哪有权势来的好。 她只要盛宠。 “娘娘说如何自然是如何的,陛下也让奴才们都听娘娘的。只是……委屈娘娘再在这冷宫多住些时日,钟粹宫尚在修缮,苏老夫人和苏大爷他们也正被人接着上京来。” “届时双喜临门,岂不妙哉。” 苏纨没注意别的,全心全意都是那一句上京。 “哥哥和母亲回京了?”苏纨压抑着心头的激动,一字一句地道。 萧谱笑了笑,他就知道这事没办错。 “正是,苏大爷被封了个骁骑参领的官儿,可不就回京了,就连苏二爷也官拜内阁侍读学士,跟着回来了。” 骁骑参领,正三品。 内阁侍读学士,从四品。 第48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47) 自从苏家之前犯了上怒,一家人就被抄家被贬,两个嫡亲哥哥也成了白身。老将军父亲更是直接没挺过去,直接去了。 如今,两位哥哥有了官位,母亲回京,自己也出了冷宫。 苏纨觉得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那些人觉得可以把她打倒?做她们的春秋大梦去。 林淑妃、林若瑶……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还有这样一天呢。 苏纨高兴了,自然更加好说话了。 “无事,全凭陛下和公公做主。” 萧谱点了点头,自是带着人走了。 一直到人走光了,文宝都还有些愣愣的。 “茗翠,要不你打打我,我都不敢想象这是真的。真的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吗?” 茗翠横了眼文宝,骂了声没出息就跟在苏纨身后走了。 文宝努了努嘴,表示女人真难伺候,问一下都不许。 他本来也以为自己夸张了,直到他看到了观南。 观南那小丫头才和失了魂一样。 文宝自然是和颜悦色的,自打观南来了他们宫里,日子就越来越好过了,如今更是托她的福出了冷宫,这让文宝如何不激动。 “你怎么了?高兴过头了。” 观南缓慢地回头,露出一个纠结的表情。 “公公你说这除了冷宫,我这院子里的鸡和一整片地里的菜怎么办啊。” 文宝:“???” 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文宝拔高了音量,又问了一遍。 “你再说一遍!” 观南缩了缩脑袋:“我就是舍不得这里的菜和鸡,我养了那么久,快收成的时候走了……” 说着,观南还小声嘀咕了一声。 “那怎么行。” 文宝特别没有风度地白了观南一眼,简直就想当场撬开观南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 文宝越想越无语,最后更是一巴掌打在观南脑袋上,气骂道。 “瞧瞧你那出息。” “千万别被茗翠听到,我怕她撕了你的嘴。” 说着,就气鼓鼓地走了。 观南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地方,和水哥吐槽道。 “就这?” 水哥:“不然呢,不是我说,你不会真舍不得那点东西。” 观南没好气:“要你管。” 刚刚虽然是演的成分居多,但她多少是有几分真心在里面的。 方家年之前好的时候,就说了以后要给她一座农场,随她做点什么都好。 如今她自己动手做了,一时让她放开,她倒还真得要好好想想。 ……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观南不得不感叹一下,有的人他是真的会赶时候。 这儿眼见着圣旨一接,他们一行人在冷宫里也留不了多久了,赵良书倒是巴巴地上门了。 水哥反向吐槽,不屑得很。 “哇哦,南姐,你看我看到了什么。新鲜出炉的赵良书,还热乎的。” “我的天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么明普自信的人吗!” “看来,他很相信自己对你的爱嘛。” 观南给了水哥一个眼神,让他不要得寸进尺,自己则出去见了赵良书。 他们如今只是暂住冷宫,自然是可以自由进出冷宫的。 第49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48) 所以,再也不用爬狗洞了。 观南一出来就看到赵良书背着手站在门边,忍不住眯了眯眼。 “你是来道喜的吗?” 赵良书摇了摇头,看着观南笑了笑。 “我是来道歉的,还有就是想……” “看看你。” 观南有些沉默。 如果赵良书是在之前说出这句话来,她肯定是高兴的。但赵良书近日的所作所为也是真的给了观南很多失望,如今再听他讲来,早就没了该有的期许。 唯余荒缪与可笑。 观南自嘲一笑,深深地望进赵良书眼里。 “是吗。” “你是真的想见我吗?” 观南问道,其实并没有很期待赵良书的回答。 “我猜这厮肯定要表真心了。” 水哥:“不然呢,没想到这太监说起情话来,也一样可。只是,他怎么就那么渣呢。” 渣男? 观南蜜汁一笑,这就气愤不已怎么行呢。 毕竟更渣的永远还在后面。 “对不起,我最近真的太忙了,萧总管那边一时多了许多的事。” 观南的眼睛突然一亮,只不过很快就逝去了。 原来,已经有人先下手为强了啊。 水哥恨不得点鞭炮庆祝。 “看看这渣男委屈的模样,墨允轲和萧谱做的真是好样的。” 影八听着也不禁翻出自己的小本子在上面连连记了好几笔。 真是想不到,这还带告状的,竟然还在小宫女面前给萧谱上眼药。 啧啧啧,影八看好戏的同时,下定主意要给萧谱卖个好,特地多用了些笔墨。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观南虽然心里不屑,脸上还是浮现了犹豫的神色。 她一直都是那么好心的。 “也真是难为你特地和我说了。” 女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好哄的,这也是为什么先爱上的女人往往更容易受伤了。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样的故事听起来真是又惋惜又好笑。 赵良书见观南有些松动,心知有戏,便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放到面前,露出握了好久的糖葫芦。 “这是?” 观南小小的惊呼出声,任谁都能看到她脸上的高兴。 赵良书将糖葫芦凑到她嘴边,轻轻地说道。 “听说你们女孩子都喜欢甜的,我就想着哪这个送你。” 观南试探性地咬了一口,有些羞涩地说道,伸手将糖葫芦接了过来。 “是挺甜的。” 这边还没结束呢,赵良书又给了另外一个甜蜜暴击。 “之前如何我是不知道,但我希望,以后我能护着你,让你的日子都看不到苦。” 水哥笑得不行:“这种话他都说得出来,我觉得我已经能看到满地上,他碎了的脸和节操了。” 观南眨了眨眼,似乎真的在思考。 暗处的影八也跟着屏住了呼吸。 不得不说,赵良书这话说的真他妈的绝,要他影八是个姑娘,他自己没准都把持不住,更别说本来就有些喜欢赵良书的观南了。 影八撇了撇嘴,偷偷在心里吐槽。 下作。 骗起小宫女来一套一套的,惯会用他那脸做戏。 真是白瞎一身好皮囊。 第50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49) 观南咬下一整颗糖葫芦球,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行,就信你一回。” 影八:漂亮! 二人间的这事有了观南的点头,就算是彻底定下了。虽然不好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观南还是打算要告诉亲近的人的。 终于,她还是选择答应他。 原谅他之前的一切,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 水哥:“一串糖葫芦有那么好吃吗?你就是装,能不能等他再给你点好的……那么好说话。” 观南但笑不语。 糖葫芦就很好,便宜又有常见,同时又不失特点。 面对她观南这么宝贵的感情,也不知道日后赵良书作死的时候,会不会虐得心肝疼。 谁知道呢。 这味道还真是甜。 只是啊,她不喜欢甜的,那是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 还好,糖衣包裹下的山楂是酸涩的,像极了这段充斥着欺骗的感情。 “我很喜欢甜的东西,也很喜欢你送的东西。” “阿赵,谢谢你。” 终于,还是叫回了这个名字。 赵良书同样笑得开心,却在看到门后不时晃荡的文宝戛然而止,甚至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赵良书重新笑了笑,不想让观南看出他的心思。 “走,我再带着你走一走。” 观南轻轻一笑,开心把另一只手交到了赵良书的手上。 他的手没有想象中的宽厚,却是另一番不同的滋味。 他的手着实漂亮,白皙纤长,骨节分明。 如果不是在宫里,赵良书这样的人也一定会有一番作为。 只是,他对谁都好,对于观南到底是不公平的。 二人还是来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树林。 那是他们缘分的开始,如今无论如何,也是要来看看的。 二人并肩坐下,不时说着话。 赵良书说着说着,突然把话头提到了冷宫里的苏纨。 “你这回出冷宫还是要跟着苏……惠嫔娘娘吗?” 观南原本灿烂的笑容稍稍有些敷衍,她是真没想到赵良书会这么问。 “自然啊,惠嫔娘娘是我的主子啊。” 赵良书看出了观南对于这个话题的抵触,却还是忍不住继续说了下去。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惠嫔娘娘的性子太强了,你若是想要换个别的去处,我可以帮你的。” “你知道的太少了,你根本不知道惠嫔娘娘之前有多……恶劣。你觉得淑妃娘娘怎么样?那是个宽厚的主子。” 观南的笑容这下是彻底消失了。 也许是顾念着二人之间的情谊,观南到底没有当场发作,只是沉着声音道。 “淑妃娘娘再好也不是我的主子,惠嫔娘娘再不好,那也是救了我命的主子。” “观南,我只是害怕你受伤。” 赵良书想要伸手去安抚观南,却被她挡下了。 “主子就是主子,哪怕有什么不好的事,主子要我去做我就会去做。同样,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不管付出什么,都会想方设法救你的。” “哪怕是我的命。” 赵良书觉得自己脸顿时灼烧得厉害,就好像有一个巴掌活生生打在了他的脸上。 第51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50) 树林里不时有风吹来,却使他的心头更加慌乱。 他承认,他说起这个话题也不是什么临时起意。 他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苏纨会从冷宫里出去,还是以惠嫔的位分。 苏林两家间横了一个苏老将军,那是血仇。 若是淑妃出了事,赵良书想林若瑶肯定会伤心的…… 观南夹在里面也是难做,为什么就不能到别的地方当差,一劳永逸呢。 只是对比起观南的心意来,赵良书再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卑劣和肮脏。 观南叹了一口气,主动抱住了赵良书。 用一种近乎委屈的语气说道。 “阿赵,我累了。” “我不是傻子,上次观礼我就知道了,这次的事就到这儿。” 观南松开赵良书,低下了眉眼。 “谢谢你了今天,我先回去了。” 赵良书开口想要挽留,嘴唇翕动,却还是没有将话说出口。 看着远去的身影,赵良书暴躁地踢了一下脚边的碎石头,握紧了拳头。 他们……怎么就这样了。 明明最开始还是好好的,如今又是这般…… 不欢而散。 水哥回头看了一眼赵良书郁郁寡欢的样子,只思考了一秒就决定在观南面前上眼药。 黑他!一直黑他! “南姐,他挑拨离间诶,你怎么还抱他,美得他哟。真以为谁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一样,不就是怕你帮着苏纨对付淑妃吗?说的比唱的好听。” 观南听着水哥的吐槽,头一次给了水哥一个赞赏的眼神。 “不错呀,你聪明了。” 明明是夸赞,水哥却不怎么笑得出来。 什么叫他聪明了?他本来就很聪明。 “我本来也不傻。”水哥瘪了瘪嘴,幽怨地在一旁说道,一心只想挽救自己在观南心里的形象。 观南眼角微抬,莫逆一笑。 给水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你等着,多是和你一样的人。” 水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显然是没想到观南说的是谁。 话说这头,观南才踏进冷宫,文宝就立马出现在了观南面前。 文宝复杂地看了观南好一会儿,警惕地望了望四周,才把观南拉到一旁。 “丫头,你跟赵良书那小子怎么又搅和到了一起。” 既然观南之前打定主意不瞒亲近的人,如今便不会对文宝有隐瞒。 有人在背后支持,哪怕是一个人都是好的。 “公公,我总觉得他是不一样的。我救了他,他待我好,我……” “舍不下。” 文宝沉吟片刻,还是抓住了话里的关键。 “他待你好?你是傻还是瞎啊,再有……”文宝鄙夷地说道,谁都知道他这份怒气是对着谁,“你真觉得自己心悦于他?” “说句不好听的,他赵良书就是个太监,人品还不咋样。我看,你就是跟了那个明侍卫也好过跟了赵良书。” “你为他哭了几回,流了多少泪,你没数吗?” “丫头……” 文宝看着呆呆愣愣的观南,心里也不好受。 刚刚他在门后就眼睁睁看着赵良书用一串糖葫芦就把观南给骗了。 就那么一串。 第52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51) 倒不是说他文宝嫌贫爱富,看不上赵良书的出身。 他自己就是个太监。 若是观南真要在宫里寻个对食,人品贵重也就罢了,偏偏赵良书又是那样的性子。 他如今起来了,有本事了,又是内务府的副总管,多的人去巴结他。 手里不说上乘的玩赏之物,银子也是不缺的。若是有心,熔点金子打个首饰也比一串糖葫芦强。 他文宝在宫里这么久,还是头回见人用糖葫芦找对食的,说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脸皮还真是厚。 连点珍贵之物都不愿给,分明看见他了还把观南拉走,这样的人文宝又怎会把观南交给他。 那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这事文宝从刚才起就一直憋在心里,硬是没敢告诉娘娘和茗翠他们。 这事要是说出去了,可了不得。 满宫里都知道赵良书这个副总管是借着林淑妃的东风起来的,早前文宝还不知道,如今得了圣旨出了门可不是什么都门清了。 别的都好说,就怕娘娘他们还防上观南,那可就不美了。 “你若是愿意,到了岁数,娘娘做主给你寻个好人家放出去,难道还不比这强吗?” 文宝是心疼观南这孩子,但很多利害关系也不能什么都说给她听。 至少就是要说,也不是不能他去说的。 文宝急得抓耳挠腮,这边嘴都说干了快。可当他看到观南孤注一掷的目光时,就知道让她改变主意是没戏的了。 “唉。” 文宝叹了一口长气,头一次生出了些许无力感。 这观南什么都好,就是一根筋。 “公公,”观南唤了一声,低着头,一副犯了错的模样,“你为我好我都知道的。” “但是,这宫里太冷了。” “阿赵他再不好,我也愿意再信他一次,就一次了。我不可能什么都不信,要不然我这些日子又算什么呢。” “你放心,林淑妃的事我是不可能沾的。” “娘娘永远都是我的主子,唯一的。” 文宝回头望了一眼苏纨屋子的方向,拍了拍观南的肩膀。 “回去歇着,如今没什么事了。” 对啊,没什么事了。 如今,苏纨不是答应,而是惠嫔了。 如今,他们不用再自己动手做饭,日日都有上好的饭食送来了。 只是,文宝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安。 同甘共苦…… 共苦易,同甘难,也不知道他们这份人心能撑到几时。 观南拜别文宝,默默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一进屋,整个人就呈现出一种放空的状态。 坐在床边,目光却空洞地望向窗外。漫无目的,也不知再望些什么。 像极了她那不安稳又空落落的心。 水哥看观南不似作假的模样,内心戚戚,有心宽慰道。 “男人嘛,你那么认真干什么喽?伤心什么劲儿,水哥下个世界给你找个极品缓一缓。” 观南嫌弃极了。 还极品?就水哥那手气,只要别是奇葩,她都该点香拜一拜了。 “我看你像极品。” 水哥虎躯一震,默默护住了自己。 “我是正经系统。” 第53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52) “不搞办公室恋情的。” 观南瞅着他那义正言辞的模样,听得牙齿都快泛酸水了。 “你以为我会看上你吗?小傻逼。” 水哥:“……”很好,一定是他魅力太大,宿主求爱不成恼羞成怒了。 观南猜到了他的小心思,再次发起了攻击。 “说实在的,你还不如赵良书呢。” 那一刻,水哥的血条直接清空了。 这简直就是在侮辱他,偏生他还不能反驳。 说又说不过,打又……没胆子。 水哥只能挺身而出,主动转移话题。 “话说,你还要盯多久,我看影八添添画画,看着又是脑补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呵,又是一个被你表面蒙骗的可怜男人。” 观南不置可否,轻描淡写地道。 “你应该庆幸他还能被我蒙骗,要不然就等着任务失败。” 一击即中。 水哥就知道他最近还是没长进,从来就没在观南手下撑过三个回合过。 丢人。 被提到的影八也不负众望,真的将自己脑补的许多东西都写了上去。 什么“郁郁寡欢”“用情至深”“一片痴心喂了狗”都写出来了。 要不是现实不允许,影八一定找机会把赵良书拉出来狠揍一遍。 小宫女掏心掏肺对他还不够,换回的真心还不够塞牙缝。 真令人不齿。 日头一点一点地落下去,天色也一点一点地黑起来。 到后面,整间屋子就只剩下了几道隐约的月光。 观南在床上坐了一下午了。 坐到身子酸麻,眼睛却还是直直地望向窗外。 晚饭是文宝送来的,他放在门口,观南却始终没有动过。 若不是知道观南的真实想法,水哥都坐不住。 只是…… 那样子多少还是可怕的,水哥还是劝了一下。 水哥:“你要不歇一下,差不多就行了。” 水哥看着观南的模样,突然觉得,即便是为了任务去死,这个女人也眼睛不会眨一下的。 水哥甚至能联想到这女人日后死得唯美,众人潸然泪下的场景。 啧啧啧,以前就听人说过了,聪明人对别人狠,聪明的女人对自己更狠。 果然所言不虚。 这认知在观南出去走了一圈,因为生病直直倒在床下的时候尤为突出。 观南倒下的声音极大,正好被起夜路过的文宝听到了。 见观南生了病,文宝也不敢声张,只是把人小心挪到了床上后,就打算去太医院碰碰运气。 看看能不能找个太医开副药。 看到观南那副虚弱的模样,文宝心里更是怒火中烧。 赵良书最好保证自己真能一辈子都对观南好,要不然他文宝第一个就不放过他! 而影八见着观南又病了,连忙带着今天的记录去了趟乾清宫。 萧谱看到他突然冒出来的时候,还奇怪着呢。 “你今天怎么来得这样早,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影八一板一眼地说道。 “当然出事了,还是出大事了。” 刚要进去跟墨允轲禀报,影八就想起了萧谱被赵良书上眼药的事。 “你是不是去找赵良书的麻烦了。” 第54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53) 影八说的肯定句,也没指望萧谱能回答他。 他赶时间呢。 “你被人告状告到小宫女面前了,长点心,玩心眼你还比不过那个姓赵的。” 说完,就赶忙进去和墨允轲回话了。 萧谱:“……” 赵良书那个龟孙告他状? 赵良书那个龟孙告他状! 岂有此理,他做的事又没什么见不得人,只不过多给了他些差事,就在观南面前抹黑他。 真行啊,龟孙!你这回是真的犯到你萧爷爷头上了。 萧谱弯了弯身子,伸手在脸上糊了一把,马上就哭着跑了进去。 “我的陛下哟,你可千万要为老奴做主啊~” 还没说话,就被萧谱抢先了的影八:“……” 他人还在这儿呢。 萧谱那嚎的墨允轲脑门直突突,板着脸道。 “你这老货,谁又招惹你了。你萧大总管的威风,谁还能不知道,还需朕为你做主。” 萧谱听着,那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委屈得不行。 怨念都快实体化了。 “还能是谁,不就是那个赵良书吗。他胆子可不小,竟然在那位的面前抹黑我……” “陛下,老年机这可是清清白白的人啊,这可怎生是好。” 墨允轲摇了摇头,打算先看密折。 萧谱是什么人他还能不知道吗?回头就报复回去了,如今闹到他这里也不是提前过下明面。 “你自己下去处……”墨允轲话还没说完,就被密折上的一个信息给惊到了。 观南竟然和赵良书结为对食了?! 墨允轲的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脸色黑得都能滴出墨来。 萧谱一下子就识相地闭上了嘴,默默退到了影八的身后,扒住了对方的手臂。 真是造孽哟,能把陛下惹成这样。 墨允轲也说不上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气愤,的确有。可是为什么会有委屈和嫉妒呢。 若是前者,墨允轲还能强说是因为观南不识抬举,但是后者却无论如何也骗不了自己了。 他,堂堂帝皇,竟然和一个太监抢女人…… 还输了! 奇耻大辱。 接着再往下看,墨允轲的怒火愈发旺盛。 好啊,他看上的人竟然被人这样轻贱,这赵良书还真是好样的。 也不知道他头上的脑袋牢不牢。 再往下…… “她怎么又病了?” 又…… 影八也很为难啊,这病不病又不是他说了算的。 “主子,小宫女坐了一下午,没吃晚饭,又出去吹了冷风……” 墨允轲现在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就连处置赵良书的想法都暂时抛在了脑后。 “萧谱。” 萧谱一个激灵,弱弱的举起了手。 “老奴在。” “你现在去安排一下,找个医术过得去又不起眼的太医跟着文宝回去给她治病,别做的太明显。” “就借苏纨的名头行事。” 萧谱应了声,就连忙走了,半点没敢耽搁。 墨允轲将密折摔在桌上,对着影八淡淡地说了一句。 颇具威严。 “回去,见机行事。” 又病了。 还真是糟糕。 墨允轲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一开始不过是觉得观南有意思,权当是只养在别宫的宠物…… 第55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54) 高兴了拿出来逗一逗,不高兴了冷在一边也无所谓……如今竟然上心到这种境地。 原来,这便是爱吗? 只是,赵良书他怎么敢的啊。 墨允轲虽然气愤,但是到底没有失去该有的理智。 他当然可以一道圣旨就把赵良书给砍了,只怕到时观南不领他的情不说,还让观南招了林淑妃几个的眼…… 得不偿失。 还是需要从长计议,看着赵良书的模样,他和观南想比也是走不远的。 他的小宫女,怎么能和那样的人搅和在一块呢。 再等等,再等等。 只要寻到赵良书要命的错处,墨允轲便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他墨允轲可从来都是一个开明的君主啊。 文宝这边,因为太医院得了萧谱的打点,倒还请了一个面生的年轻太医与他同回冷宫去给观南看诊。 这次的观南和上次比起来,却是大不一样。 太安静了。 文宝能看得出她的难受,却得得听不见她一星半点的话语。 此刻的观南躺在床上,牙关紧锁。 额头还带着早前砸在地上造成的红肿,连头发早已濡湿一片。加上苍白的脸色,却是骇人的很。 吕太医隔着帕子给观南把了脉,又翻开眼皮瞧了瞧,才对着一旁急得不行的文宝道。 “还好只是风寒,待我开一副药就好。” “只是……” 吕太医突然面露难色,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是从外头药局由人引荐进太医院的,家里没有高官厚禄,只能说得上是家学渊源深厚。 方才也是得了上头的意思,要他务必看好这个小宫女的病。他自然是要尽力的,只是有的时候,光有药也没用啊。 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就是个看病的,他没那么大能耐。 文宝拱了拱手,将屋里的门掩上,诚恳地道。 “太医大人都是有事直说便是。” 吕太医收好药箱,将一张治风寒的药方子递给文宝,意有所指道。 “人最怕把事都憋在心里,这郁结于心久了,也是个大问题。” 文宝心里有数,观南的病这回瞧上去凶猛极了,怕也是她害了心病的缘故。 这可真是令人揪心。 文宝复杂地望了一眼观南,便起身送着吕太医离开。 “这回的事还要多谢吕太医了。” 吕太医表现得也是进退有度,在门口拦下了文宝。 “公公莫送了,想必您这儿也走不开人。您若是信得过,我回去就让人把药送来。” 文宝只是略微思忖便应下了。 药拿过来他自己煎,药渣子加上手上还有药方在,怕是也难出什么事。 “那便……多谢吕太医了。” 吕太医淡淡点头,顾自撩袍越过门槛走了。 文宝叹了一口气,搬了一盆冷水回屋里,打算先给观南擦擦额头和手。 虽然只是风寒,但凭着观南身上这股高热,怕一不小心也是要人半条命。 万万不可马虎。 药很快就送来了,文宝煎好后,就进来把药给观南灌下去。 又守了一个时辰,见观南身上的高热隐隐退去,才默默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56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55) 第二天都过了早膳的时间,观南才悠悠转醒。 观南醒来的时候,感觉要比上次真切得多。浑身使不上什么力气不说,便是头也还有几分昏沉。 “南姐,你还记得你昨天病了吗?” 水哥给观南说了文宝照顾她一晚上的事,又趁机问了一下观南的看法。 观南点了点头。 “是有那么点预感的,只是我也没想到有这么严重罢了。” “所幸无事。” 水哥面对观南无所谓的态度,心里一时便更急了。 所幸无事? “太医走的时候还特地交代了让你别想的太多,我亲耳听到他说的。你还说没事?!” 水哥说第二句的时候,明显拔高了自己的音量,扬着的语调,处处表现出自己的不满。 信了你的邪!看上去差点都嗝屁了还说自己没事呢。 可去你的没事! 观南揉了揉眉心,重新躺下,侧了侧身子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观南的动作轻轻柔柔的。 可是任谁都能看出她此刻的不安稳。 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柔腻的双手更是死死把着被子的边缘。 哪怕观南装得再好,也会有人觉得她心里有事。 “郁结于心,你还不知道收敛点。”水哥继续义正言辞地数落观南。 收敛?! 观南没有忘记正事,暗自咬了咬唇,继续在外的形象,一边安抚水哥的同时,还不忘炮轰一下他的锐气。 “你是觉得我病了,你就能起来,翻身做主人了吗。嗯?” 水哥:“……” 果然柔弱什么的都是假象,这个精气神就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到底是他一片真心喂了狗! 水哥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眯着眼凑近观南,饶有兴致地问道。 “所以,你……到底怎么骗过的他们?那个太医看着是有几把刷子的样子,不应该会乱说啊。” 观南没好气,什么叫骗啊。 而且,能把这个问题问出来的水哥,只能说真的是太不了解她了。 “我没有骗。”观南说的理所当然,“太医说的也是真的,这具身子是真的郁结于心。” 这具身子?! 水哥豁然开朗,想通了里面的关键,只是瞟着观南的眼神愈发古怪。 观南的身子蜷作一团,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但只有水哥最明白这都是假象! 假象! 这女人真的太他妈可怕了,一边还能和他吐槽打机锋,一边却又让身体因为伤心逐渐虚弱…… 就不怕人格分裂吗! 一时间,水哥想起了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把观南捞出来的,身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这样一看,观南好像也没有……很正常的样子。 难道他们精神病院出来的都这样? 地方特色也说不准? 观南凉凉的声音骤然传来,给了水哥迎头一棒。 “小傻逼,你再在那胡乱猜测我的话,我会让你比哭还难受的。” “我保证。” 水哥:“……” 面对小傻逼的爱称,虽然很不满,水哥也只能被迫接受。 现在谁干活谁才是老大,他充其量…… 就是个小傻逼。 水哥苦笑:真诚JPG. 第57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56) 观南因为生病在屋子里待了一天。 因为如今众人待在冷宫都没什么要事,餐食也是拿到屋里食用的,平日里若非必要,见面也少。 加上有一个老练的文宝帮忙遮掩,这事并没有让苏纨和茗翠知道。 而文宝在帮忙遮掩外,还想法子往赵良书那里递了消息。 按文宝的想法,他怎么不喜欢赵良书那都另说,只是于情于理,赵良书都该来看看。 毕竟,事情的起因就是他,更别说他和观南的亲近关系。 不过,结果还是让文宝失望了。 赵良书听说人好了,就没再过来,只让人送了一批补品。说是内务府忙着万寿节的事,走不开。 气得文宝那一天坐在观南的床边跟她骂了半天的赵良书。 万寿节?很忙? 内务府都没人,就剩你一个赵良书了是吗?一时半刻都离不开?没了你赵良书整个后宫都该去死了吗? “我早说过他不是个好的,你看他那个样子。” 观南瞧见文宝为她抱不平的模样,心头一暖,便开口劝慰道。 “公公别气了,他多少还是送了东西来的。” 观南勾了勾唇,想要露出一个笑容,表现自己的不在意。 却不知为何格外苦涩。 只怕,又是偷偷记在了心里。 文宝每次见到她这副模样,都是又气又心疼,每每恨铁不成钢,却又不好说什么重话,只能把怨气全撒在赵良书身上。 当然,赵良书也不冤,一点也不。 毕竟,他做的可比说的扎心多了。 “公公回去歇着,我有些累了。” 文宝知道观南这是在打发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多嘴提了一句。 “别想那么多。” 观南弯了弯眉眼,透着一湾清泉般的温柔。 “好。” 文宝转身,偷偷地叹了一口气,就离开了。 你说,这日子明明越来越好了,他叹气的次数怎么还越来越多了呢。 水哥看着屋子角落里的一堆东西,忍不住打趣道。 “南姐,那些补品你还吃吗?我估计赵渣男就是随手让人拿的。” 观南伸出手指按了按额头。 说起来,她最近瘦了好多。 “也不算随手,他还是点了大致的名目。” 水哥没想到自己没黑成赵良书,心里正暗戳戳地不爽着,就听到观南道。 “不过,你姐是不会吃的,你姐怕夭寿。” 水哥先是哈哈笑了两声,随后便捧腹大笑起来。 这要是让赵良书知道了,只怕一定是要吐血的。 这嘴真的绝,千山鸟飞绝都没观南绝。 乾清宫。 墨允轲翻阅着书上的密折,烦躁地喝了一口手边的茶水。 猛灌了一口,才发现入口的感觉怪怪的。 茶凉透了。 墨允轲一记眼刀正要刺到萧谱身上,就看到他举着水壶讪笑的模样。 “奴才正要添来着。”还不是陛下你动作太快了…… 墨允轲被萧谱这么一打岔,心情总算好了点。 “你这老货自己干活不积极,还赖上朕了。” 萧谱连忙上了新茶。 “那也是陛下宽厚仁慈。” 墨允轲可没空听萧谱拍马屁,直接说起了自己的要求。 第58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57) “她近来消瘦得厉害,你让底下人送饭的时候多注意点。” “还有,苏纨迁宫的事也尽快安排妥当。” 言罢,叹了口气,墨允轲便把密折扔给了萧谱。 可怜萧谱一只手提壶,一只手接密折。 老年迪斯科现场扭起来。 …… 观南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迁宫的事正好是安排在观南生病之后没几天的事,倒也没什么妨碍。 观南被苏纨提了一等宫女,按理来说合该跟茗翠住一间屋子。但钟粹宫里苏纨是主位,观南又是苏纨贴身伺候的,便另收拾了一间偏房。 比起冷宫的屋子虽然小了不少,但环境却着实好了许多。 搬到钟粹宫之后,观南平日里琐碎的事确实少了许多,要做的也不过是帮着洗漱布菜,再就是读些游记话本给苏纨解闷儿。 闲下来的时候观南也会做些针线活。 现在进了钟粹宫自然是不需要再为银钱发愁了,但平日做的一些小物件,无论是留着苏纨打点人,还是自己送人都是不错的。 何况,如今观南还要准备苏纨参加万寿节的衣物。 宫装是交由针线局做好了送来的,观南要做的还是整体的搭配。 只是有一件事还是出乎了观南的意料。 万寿节当天,苏纨既然舍了茗翠和文宝,让观南与她同往。 要知道这时候,苏纨已经知道了观南和赵良书对食的事,是观南自己说的。只不过她也没有多问,许是无所谓,又或者是不感兴趣。 苏纨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是,她根本就不怕观南会因为一个赵良书背叛她,向林淑妃倒戈。 所以,她乐得带观南出门。 这是观南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仗。不管是原身,还是后来的观南,都是第一次参加阖宫夜宴。 那呆呆的模样率先把苏纨给乐到了。 苏纨搭在观南手背上的手轻轻地捏了捏观南的指尖,眼尾微挑,极尽艳丽。 “没事别露怯,你可是本宫的人。” “而本宫在这宫里,从来就不知道怕是什么。” 怕? 那也应该是别人怕。 她之前是宠妃的时候,便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哪怕落魄了,在那些人手底下日子是难过了点,但也不屑于献媚求饶。 如今入主钟粹宫,虽然只是嫔位,之前那些落井下石的人也该小心了。 她可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生平最爱…… 睚眦必报。 想着,苏纨就将眼神投向不远处的林淑妃。 嘴角的弧度上扬几分,显得笑容明艳华贵,却是暗含杀机。 “臣妾惠嫔苏氏拜见淑妃娘娘。” 苏纨的重音落在苏字上头,将整句话说得抑扬顿挫。 位分嘛,有什么要紧的,谁能笑到最后谁才是赢家。 林淑妃扯了扯嘴角,嘴角的笑意顿时去了两分,客套地说了一句。 “苏妹妹多礼了,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如此多礼。” 观南这会儿即便是低着头,也能清楚地感知到这场上的风雨欲来之势。 “瞧姐姐这话说的,倒是和惺惺作态四字配极了。” 苏纨这话一出,全场震惊。 第59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58) 观南低头看向自己绣鞋的纹路,眼眸微动,含着笑意。 她就知道苏纨今天要搞事情,特意给她配了这身“战袍”。 水红宫装看着倒是素雅不失淡然,但若是以九宝彩蝶攒珠簪,赤金流苏步摇为配,腰系玛瑙嵌金禁步,眉心点上正红花钿又当是如何呢? 走起路来端是琳琅满翠,贵气逼人。 不时睥睨一眼,也不由令人胆寒。 加上苏纨这个定时炸弹,观南觉得后宫101里,怎么也得算个气氛担当。 哪怕是个男默女泪的气愤担当。 此刻已经有不少官员内眷入席了,加上苏纨本就是话题的焦点,一群人虽然还在说着家长里短,心思却早就飞到这后宫的两大风云人物这儿来了。 更别说里面还有一个跟着瞎掺和的林若瑶。 场面一度尴尬。 “惠嫔这是何意?你为嫔,姑母为妃,这才出了冷宫就胆敢尊卑不分吗?” 苏纨听着掩唇一笑,搭着观南的手,上前几步。 皮笑肉不笑地道。 “本宫若是尊卑不分,那荣王妃便是……” 朱唇轻掀,一字一句道。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若是不服气,尽管找人告状……观南,跟着本宫入席。” 目中无人。 这是现场所有人的看法。 她苏纨也曾是妃,能有今天也全拜林家所赐。若是对着其他人,她尚且还着耐着性子伏低做小,对着林淑妃和林若瑶…… 那不如做梦实在。 于是,苏纨和观南便在众目睽睽和一片吸气声中泰然自若地入了席。 说是“万众瞩目”也不为过。 水哥恨不得把掌声当面送给苏纨。 拽,真是太拽了,后宫版拽姐,还是拽破天际的那种。 不过…… “南姐,你确定苏纨才从冷宫出来就这么高调真的好吗。不会再被打包送回去。” 观南躬身给苏纨倒了杯茶,便退到了她身后。 余光打量着不远处的气得不行的林若瑶,漫不经心地道。 “我觉得小傻逼已经不能满足你了,你这样的智商,可能只有大傻逼才合适。” 水哥:“……”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观南抿着唇,双手置于小腹前的位置,看着就是训练有素,职业素养超高的…… 宫女。 “宫里现在最高位分的只有一个深居简出的瑞贵妃,再往下就是承乾宫林淑妃和启祥宫的郑宁妃。瑞贵妃和郑宁妃平日里就是少宠但德高望重那一挂的,轻易不参与这些女人间的斗争。” “你觉得,林淑妃可能向这些作壁上观的人求助吗?” 水哥抖了抖唇,不情不愿地说出答案。 “所以她只能去求墨允轲,但墨允轲肯放苏纨出来,就必定早就料到有这一出,对于她的态度也是放任的。” “那个狗男人巴不得她们打擂台……所以,林淑妃只能吃这个亏。” 观南容色淡淡:“看来你还没有笨到家。” 水哥内心呵呵。 哪能真有那么笨,尽是污蔑。 “都是南姐你教的好。” 观南不吃这一套,所以水哥的马屁注定拍空。 第60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59) “你觉得……我和林若瑶,谁好看?” 水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天哪,他都听到了什么! 偏偏观南问的一本正经,半点没有自恋的意思,似乎还真就是一个普通的问题一般。 水哥舔了舔嘴唇,讪讪一笑。 “我说真话?” 观南冷笑:“我听假话有屁用。” 水哥:“……” “你们就不是一个挂的好吗?一个小白花,一个倔强小草。” 倔强小草…… 观南表示很不爽,去你丫的倔强小草。 “等着,用不了多久,你姐就会在白月光的路上越走越远,变成一朵注定只能活在回忆里的解语花。” 水哥还能怎么回应? 肯定是举起双手喊牛逼啊! 自家宿主诶,总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不过,有的时候,或许真就是小白花讨人喜欢,要不赵良书怎么就一颗少男心给了林若瑶呢。 观南敛下眼眸,笑得愈发得体。 就在这时,熟悉的通报声传来,墨允轲走在了最前面。 玄色常服,头戴玉冠。 举手投足间尽显气宇轩昂,那份贵气不落下乘的皇家气度更是溢于言表。 观南见着来人,瞳孔微微放大,连弯腰行礼的速度都慢了半分。 水哥死亡形容:“OK,您的网友已掉马。” 观南的眼神与墨允轲玩味却暗含期待的眼神在空中匆匆一碰,又跟逃似的转向别的方向。 心虚,疑惑,还有震惊…… 观南表现得相当到位。 “看来,有的人等不及了。” 观南慵懒地说道,内心早就是胸有成竹。 可是此刻的她,头却是低的死死的,不敢有任何逾矩的动作。即便是后来抬头起身,目光也只敢留在苏纨周围一小片的方寸之间。 再不敢乱瞟。 毕竟,她是真的“想不到”,往日她打趣和调侃的,往日帮她忙的所谓的明侍卫是如今高高在上的天子啊。 如果明侍卫是陛下,那她观南这样的小人物胆敢犯上,必定是要惶恐的。 以后,再见他就应该绕道走。 墨允轲是谁啊,见着观南的模样,就把她的心思摸了个七七八八。 原本见到她的喜悦,也在触及她眼里掩饰得极好的惶恐时,少了好几分。 怕他?为什么要怕他。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她的。 如果观南面对他,能有决定和赵良书对食时的勇敢与决绝就好了。 那样一份热烈而真挚的爱情,那样一个眼里闪着光的娇俏佳人才是他想要的,才能给他渴求的归属感。 下一秒,发现观南的精神确实比以往好了许多,不再憔悴时,墨允轲心头的郁气又散了。 墨允轲低头哂笑。 观南就是他的劫,如此牵动他的心绪,一分一毫都是因为她。 她好,他便心生欢喜。 这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墨允轲径直走上上首,听着周围传来的恭维声下,露出一个清淡的笑容。 十分官方。 像极了一个皇帝该有的样子。 “众卿平身,今日乃朕寿辰,本就欲与诸卿同乐,不必多礼。” 第61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60) 众人连忙口称万岁,直呼墨允轲圣明。 墨允轲敛唇一笑,将酒杯凑近唇畔,掩去几分讥诮。 因为墨允轲没有子嗣,便只好先由宗室道喜祝寿,在几个老王爷之后,赫然就是荣王夫妇。 林若瑶和墨珏走在一处,确实不负郎才女貌之名。一个身长玉立,剑眉星目,面冠如玉;一个罗裙加身,颦颦一笑,楚楚可怜惹人爱。 “皇侄(侄媳)在此恭祝皇叔千秋圣寿,龙体康泰,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献上的是一尊半人高的翡翠摆件,刻的正是青山不老松。 墨允轲抬手让二人起来,只说有心了。 往后的,不论是臣子还是妃嫔如何花样百出,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应。 唯有苏纨例外。 只见苏纨娉婷上前,粲然一笑道。 “臣妾祝陛下生辰快乐。” 就没了,没了!苏纨这做派,便是要强说敷衍也是使得的,连后头的献礼都没准备。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苏纨要被墨允轲呵斥问责的时候,墨允轲笑着喊了一声爱妃,再一次怒刷所有人三观。 “爱妃所言极是,深得朕心。” 所有人:就这?就这? 难道现在宫里已经流行这种清纯不做作的款了吗?! 可墨允轲都开口了,众人心里便是不解,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附和,只是不免将同情的眼神投向瑞贵妃下首的林淑妃。 傻子都看出来她们俩不对付了,偏偏墨允轲还就对苏纨上心。 就今天这个阵仗,一句爱妃怕也只有她担得。 苏纨不惧众人审视,福了福身就要回座。 她吃准了墨允轲不会怪罪她。 目中无人,骄纵跋扈。 林淑妃脸上的笑容愈发难看,这苏纨自打从冷宫里出来,就跟条疯狗一样,几次三番地打她的脸,如今在大臣和宗室的面前,也不打算让她好过。 苏纨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讨厌。 “萧谱,将朕面前的如意糕赐给惠嫔。”墨允轲喝了一口薄酒,转头朝着苏纨的方向看了看笑着说道。 如意糕,是个好意头。 不过,既然墨允轲都给了她下台的梯子,她苏纨自然是要再折回去蹬鼻子上脸的。 “陛下,如意糕就罢了,臣妾不喜欢。不若将御前的八宝鸭赐给臣妾罢了。” 苏纨娇笑着,举着酒杯对着林淑妃轻轻晃了晃,笑意不达眼底。 苏纨的要求虽然听起来骇然,但有了之前的铺垫,大家似乎也觉得没什么了。 反正墨允轲一定会答应苏纨的。 观南上前躬着身给苏纨添了酒,在她耳畔叮嘱了切勿多饮,便再次退到了后面继续做她的背景板。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 苏纨对于八宝鸭只能说是平平,真正喜欢八宝鸭的一直都是…… 林淑妃。 墨允轲是怎么回应的呢。 “拿去,就这点东西朕还能缺了你的不成。” 观南垂眸微笑,似乎已经听到了林淑妃搅烂帕子的声音。 这点东西墨允轲当然不缺,但他就是给了不喜欢的苏纨,也不愿意给真爱的林淑妃。 第62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61) 林淑妃又拉不下这个脸,可不是只能跟着生闷气。 不过,显然有人不是这么想的。 观南眼皮稍稍跳了跳,就见林若瑶似是玩笑地开口。 “皇叔这儿的八宝鸭看着就与别处不同,尽是好吃极了。侄媳没记错的话,姑母平日最爱的就是八宝鸭了。” 坐在一旁的墨珏闻言眉心一皱,轻轻捏了捏林若瑶的袖口。 说实话,林若瑶这话说的并不讨喜。 先不说林若瑶这大庭广众地口称侄媳,先是喊墨允轲皇叔,又喊林若瑶姑母,这辈分上就乱了。其实,若是两家亲厚倒也说的出去。 可是,墨允轲什么时候待见过林若瑶。 更别说,林若瑶开口就是替林淑妃要东西,这已经不是再下苏纨的面子了,这是在打墨允轲的脸! 墨允轲的脸色在同一时间就变了个模样。 似笑非笑。 “萧谱,没听到荣王妃的话吗?还不快让人去加一份八宝鸭。” 这外加的八宝鸭又和御前赐的不一样了。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墨允轲恼了林若瑶了。 苏纨看得高兴,夹了一筷子西湖醋鱼送到嘴边,抬眼招呼观南道。 “观南你亲自去上头接御赐之物,没得再让陛下身边之人再跑一趟。” 水哥听到,倒是率先反应。 有一说一,苏纨这助攻真是清纯不做作,自然得不要不要的! 观南正打算避着墨允轲呢,还让人直接上去。 墨允轲这狗男人也真是的,半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又当又立,把什么好处都占了。 先不说如今的形势由不得观南说不,就是面对苏纨,观南也是吐不出一个不字的。 “是。” 观南一步一步朝上座走去,这每走一步,心脏便又多跳动一分。 咚咚咚的声响,弄得她心烦意乱不说,精神也难以集中。 中途曾有一次险些崴到脚,好在她反应快,要不指定露馅坏了事。 观南低头从萧谱手中接过菜就要走,却又听到墨允轲亲口叫住了她。 “既然给了菜,再给你主子带一盅酒回去。” 观南闻声停住脚,转了个方向,接过墨允轲亲手递来的酒,颤着声谢了恩。 观南匆匆离去,墨允轲对于观南的动作通通看在眼里,再不点破。 自顾自继续宴饮了。 苏纨是少数里注意到观南神色不对的人,只是她也没多想。 只觉得是观南头次得见天颜,怕的。 “以后跟着本宫这样的日子多的很,下不为例。” 水哥嘿嘿一笑,似乎在嘲笑苏纨的天真。 她以为观南是因为第一次见到天颜而紧张,却不知道人是之前天颜见的多了,才有如今这遭。 水哥挑了挑眉:这就是反转! …… 万寿节的夜宴终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苏纨是出尽了风头,林家姑侄则是闹了好些个没脸。 打头的就是林若瑶。 这炮火直击的威力,让作为好好夫君的墨珏对于自家本就没什么感情的便宜叔叔墨允轲更是不爽。 也让观南受到了赵某人的迁怒。 至少她递信去内务府,是无人回应的。 第63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62) 观南还好,倒把水哥气得一愣一愣的。 贬低人的话一句一句地往嘴外蹦,简直不要太自然。 “呵,奴才秧子还真拿自己当个爷了。” 观南避开人从钟粹宫里溜出去,正打算去针线局找春熙松快松快,就听到水哥这死亡发言。 忍不住憋笑道。 “你都哪里学的,还挺像模像样的。” 水哥很自豪,砸砸道。 “不错,我就知道骂人师从茗翠绝对没错。” 茗翠…… 那确实错不了。 不过,“南姐你为什么跑出来啊,墨允轲今天不是会来钟粹宫吗?” 观南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出一根野草放在手上晃悠晃悠,悠闲自在极了。 “他来就来呗,与我何干,谁让我……” “心有赵郎。” 说着,还比了一个兰花指,堪堪停在正前方。 然后……就是特别著名的社死现场。 水哥说风凉话的行为无异于在观南的伤口上撒盐。 “哇哦,好像没有赵郎,只有一个从天而降的墨郎了。” 观南:我淦。 这会儿兰花指正对的地方正是做着御撵的墨允轲。 旁边跟着一个大开眼界的萧谱。 水哥:都是做人跟班的,能不能跟我学学!瞧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还大总管呢。 观南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这膝盖下可是实实在在的石板。 这一下下去只怕是要青了。 能有什么办法,天知道她为什么最近命里翻煞,老有这种“高光时刻”找上门。 “奴婢惊扰圣驾,还请陛下恕罪。” 墨允轲没急着说话,而是无所谓地在御撵上点了几下,坐实了自己高冷帝王的模样。 萧谱那个人精马上就心领神会,扯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陛下,似乎是惠嫔娘娘宫里的观南姑娘。” 墨允轲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似乎半晌才想起来有这号人的存在。 “既然是惠嫔宫里的,那就算了。” 水哥:“……” 果然一个皇帝,最开始都一定会是一个好影帝。 萧谱对于领导的提议向来都是抱着百分之二百的热情之行的。 这不,墨允轲才把话说出来,萧谱就开始自己质朴无华的拍马屁日常了。 一边说着,还轻轻踹了一脚自家徒弟小安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把人扶起来。” 然后,继续微笑,外加拍马屁。 水哥忍不住打了个响指:漂亮。 不愧是作为职场老树精的萧大总管。 观南被扶着起身,实感惶恐,再次谢了恩,跪到了长街的另一边。 打算送走了墨允轲,就海阔天空任鸟飞。 不过,事情是绝对不可能这样发展的。 墨允轲煞有介事地跟萧谱提了一嘴,就跟平常聊天一样。 “反正我们也是去钟粹宫,把人小宫女带着也是带着,顺路捎回去罢了。” 观南真的很想竖一个中指给墨允轲,但是介于她对自己脑袋的爱护,暂时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还捎带一路? 哥们你开车吗。 别以为她不知道,什么顺路捎带啊,不就是让她跟着一路走回去! 第64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63) 观南欲哭无泪,心里疯狂吐槽。 老子要去玩,才不要回去! “小傻逼,你看好了,以后千万别学他,肯定找不着对象。” 水哥不想直面观南的暴击,但是该做的死一样不能少。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作为任务对象的莫某人是有机会四舍五入成为你的对象的。” 观南:“……” “老子数三个数,你最后把嘴闭牢。” 水哥:“……”不说就不说。 墨允轲见到观南惊愕的模样,以为她是激动,心情都好了不好。 总算有眼光了一会。 这和御驾同行,不是无上的荣耀是什么。 观南内心只想呵呵,去你的鬼荣耀。 “皇上起驾钟粹宫~” 萧谱高八度喊了一声,跟在御撵旁,再次分了眼神给观南。 “姑娘走着啊。” 观南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嘴里只能应着好开心。 “来了,这就来了。” 然后,那一天观南就和出去野结果半路被相识的大人抓到的小屁孩一样,灰溜溜地被提溜回了钟粹宫。 有对她羡慕的,有觉得她走了狗屎运对她不屑的,还有觉得她真像个小孩一样不懂事的…… 观南看着这神色莫测的众人,心里直呼大可不必,她真的清清白白。 然后下一秒就靠近了人形避风港——文宝公公。 文宝扯了扯观南的袖子,就亲自把墨允轲引了进去。 “陛下,娘娘方才还在念叨着您呢。这老夫人得了陛下的恩典突然进宫,娘娘高兴得不行,母女正在屋里说话呢。” 墨允轲点了点头,善解人意道。 “那朕便去花厅坐坐,找个人给朕沏壶茶送过去就行。” 文宝应下,把这个众人眼红的差事给了观南。 观南:!!! 不,你看看她的眼睛,她不想要啊。 “观南你去准备一下,动作麻利点。”开玩笑,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御前的差事向来赏赐不少,怎么的也得便宜观南。 观南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笑容,只能认命:总有些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推波助澜。 只是,这把苏老夫人突然召进宫来,也不知会一声,还真是像极了墨允轲的做派。 狗得不行。 还好她被半路扯了回来,要不然老夫人进宫她跑出去疯玩晚归,还不得被茗翠说死。 茗翠是苏府家生子,只是敬爱老夫人。 观南摇摇头,全把心思放在了眼前的一壶茶上。 观南现在完全有正当理由认为墨允轲就是故意的。 一语成畿。 她竟然真成了他的“奉茶宫女”。 观南微笑着把茶递上前。 “陛下喜欢的雨前龙井,娘娘一直都备着呢。” 说着,便要退下去。 墨允轲拿起茶盏,轻轻撇去上头的茶沫子,轻描淡写地道。 “光上茶没有糕点的吗。” 要求还挺多。 观南也回的云淡风轻。 “自然是有的,早知道陛下要来,娘娘早就安排妥当了。奴婢这便去取。” 观南像风一般火速逃离现场,惹得墨允轲不由会心一笑。 “你看小宫女,这还跟朕置上气了。” 萧谱:你不也挺高兴的吗。 第65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64) 有的人和他待久了,他放个屁,你都知道他最近缺点啥。 这不,虽然萧谱心里对墨允轲的明里炫暗里炫的行为不齿。 但他依旧很有职业素养地睁眼说瞎话。 “观南姑娘是天真可爱。” 墨允轲饮下茶水,斜着眼看了萧谱一眼,质疑道。 “她天真可爱你怎么知道。” 萧谱微笑。 哦,这男人该死的嫉妒心。 萧谱正要开口圆回来,就看到观南提着糕点走了进来。 萧谱看着观南的背影都带金光的。 好姑娘,又救了他一命。 “金丝如意卷、红豆糕,”观南打开食盒,将东西一件一件摆上台面,“团圆蛋香酥、枣泥酥饼和松子百合酥。” “陛下慢用。” 说完,竟又是要溜。 墨允轲扬了扬眉梢,一句淡淡的“且慢”直接断了观南的退路。 观南回头,皮笑肉不笑地回应。 “陛下,可还有何吩咐。” 如今的观南似乎早将最开始的害怕抛到了脑后。 对于墨允轲这种作精帝皇,就应该正面刚。 墨允轲也不和观南拐弯抹角,当下就笑出了声。 “怎么不怕了?” 观南眼观鼻鼻观心,回答得坦坦荡荡。 “陛下宽厚待人,奴婢做甚害怕呢。何况,陛下怎么也算奴婢的旧相识。” “有何好怕的。” 萧谱撇撇嘴。 这一男一女绝配,说的都比唱的好听。也不知之前是谁看见主子和老鼠见了猫一样。 不怕就好。 “说起来,你还挺有做奉茶女官的潜质。” 观南淡然回敬。 “陛下也很有侍卫大人的气宇轩昂呢。” 墨允轲点点头,随意指了桌上的糕点。 “有喜欢的吗?” 还真是惜字如金。 萧谱见着自家主子想问人喜好还拽个二五八万的模样,连着背景板都当得不安生。 得亏他提前就把人撤下去了,要不然这副模样还真是…… 丢人现眼。 “金丝如意卷不错。”反正墨允轲问什么,观南答什么就是了。 墨允轲得了答案,挥了挥手就让人走了。 “行了,这没你事了,下去。” 观南得了准话,一点留恋的意思都没有,走得不带一丝云彩。 萧谱缩了缩鼻子,并不想评价自家主子的蜜汁操作。 太欠打。 “把金丝如意卷装了,我们就回。” 萧谱有些意外。 “不留宿吗?” 墨允轲听到这愚蠢的问题,当下就往萧谱脑袋上招呼了一下。 “要留你自己留,朕留哪门子的宿。” 进后宫不就是留宿的…… 诶不对,这一遭倒是让萧谱想起来了。墨允轲已经好些日子不进后宫了,连绿头牌都没翻过。 整日不是乾清宫就是乾清宫。 清心寡欲,莫过于此。 萧谱下意识朝下一看,有些苦恼。 该不是那里出了什么问题,这东西太医也不好看啊。 墨允轲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当下捻起一块红豆糕塞进萧谱嘴里,咬牙切齿地道。 “你眼睛再乱瞟试试看。” 萧谱呜呜呜,一时说不上话,无辜极了。 那儿可是国之根本,出了事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第66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65) 要不,晚上炖点虎鞭? 墨允轲背着手,径直往前走了。 “你把东西给朕装上。” “还有,少想那些有的没的,朕不想和朕不行,那是两回事!” 哦,原来是不想啊。 可是之前也不见陛下这么禁欲,不会憋坏。 萧谱心想,陛下也不是小孩子了,在这种事情上犯什么轴,要他说开枝散叶才要紧。 目光看到桌上的糕点时,萧谱灵光一闪。 懂了。 不是禁欲,是人不对。 真没想到,陛下还有痴情浪子的潜质。 啧啧啧。 “主子哟,你等等老奴啊。” 萧谱连忙追了出去,板着脸对着门外守着的小安子说道。 “去找个食盒把里头的金丝如意卷装了拿回乾清宫,动作麻利点。” 哪里还有刚刚在墨允轲面前的弱小无助。 墨允轲虽然人走了,但到底是皇城第一壕。 一批又一批的赏赐跟流水一样进了钟粹宫,连观南都有份。 苏老夫人还得了恩典,又在宫里住了几天。 满宫上下对着钟粹宫那都是羡慕嫉妒恨,这陛下一个来月不进后宫,一进后宫就去了钟粹宫,还给了这样的赏赐和恩典。 这怎么不让人心痒痒。 一时间,宫里不少有眼力见的都打定主意要敬着钟粹宫三分。 这宠妃上任都有一把火,何况苏纨还是有经验的老手,性子也最是刺人。谁知道这把火什么时候就烧到自己头上。 钟粹宫一时风头无二。 最不开心的只怕就是承乾宫了,听说里头宫女手脚毛躁的,近来又碎了一批瓷器。 荣王妃也是连连进宫看望林淑妃。 但是有谁在乎呢。 高位的乐得看戏,深宫寂寞,旁人倒霉总好过自己倒霉。 低位的也乐得看神仙打架,有人下去了,她们才能上去。 要说全宫里现在最纠结的,却是两个完全想象不到的人。 赵良书看着林淑妃宫里不知道第几次来要瓷器的单子,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知道自己也算是林淑妃的人,为林若瑶好的事,他是愿意去做的。 但这几次三番的,就是赵良书也不得不承认,林淑妃这事做的也太没水准了。 宫里的人又不是傻子,都说是宫女砸的,心里稍微有数的,还能不知道是林淑妃自己干的吗。 还有……林若瑶。 几次进宫,大有为林淑妃撑腰的意思在里面。 只是她可曾想过,自己一个外嫁女,皇家妇有何立场去做墨允轲的主。 按辈分,墨允轲是长辈。按身份,墨允轲为帝,墨珏为王。 这事如何都是不占理的。 更何况,赵良书是隐隐能猜到他们要做的那件大事的。 敛财流水,可有不少在他这儿过了一遍。 赵良书叹了口气,把右手边的书信熟练地借着烛火燃尽。 这是观南这十天来的第五封信了。 赵良书一封都没有回过,但是他都看了。 一开始是对于观南不听他的话,和他闹脾气的事有些介意,不想回。到后面,就是不敢回了。 卖官鬻爵。 不是一件小事。 若是被人查出来,连累到了观南,该如何是好。 第67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66) 他想着,等熬过这段时间,尘埃落定了,一切便都好了。 日子越久,他就渐渐发现人变得越多。 最开始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便以为林若瑶一直都是他十二岁时遇到的那个林三小姐。 可是,林三小姐终究不是林三小姐,她是荣王妃了。 她的眼睛里不再纯粹,有了对权势的渴望,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洁白如纸,光洁如玉,似乎终究是他的臆想罢了。 只是,无论如何,他都不好回头了。 为了自己,为了十二岁的林若瑶,也为了…… 观南。 观南在第五封信里说了,也许是觉察到了什么,她问赵良书,若是有机会是否愿意陪她去宫外生活。 若即若离的生活,观南定是倦了。所以,她固执地想向赵良书求一个答案。 若是道不同,他们的关系怕也是止步于此了。 赵良书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屋子里,望着烛火明明灭灭地跳动。 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 笔墨就在右手边,拿起来也不需要多少的力气。 赵良书想了许久,落在纸上的终究只有一句话。 “汝愿即吾愿。” 也许这一次,他们再不会不欢而散了。 赵良书吹灭蜡烛,走出屋,唤来心腹去送信。他是可以自己去的,但若是让林淑妃他们知道自己和观南联系过甚,到底不美。 说到底,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另一个纠结的人却是苏纨。 苏老夫人回去了,是她亲自送的。 只是这份不安与纠结最终也来自于她的母亲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这次进宫也没有别的意思,一是母女互诉衷肠,道尽颠沛流离之苦,二是想让苏纨若是有机会便多在陛下面前为自家哥哥美言几句。 苏老夫人她真是受够了也怕极了这样的日子。 苏纨理解她,只是面对熟悉而又陌生的母亲,心里总不是滋味。 苏老夫人给了苏纨好些生子的秘药。 子孙缘,爱情什么的,若是该有早就有了。她快三十岁了,没机会,也不想折腾了。 母亲许是看出了她的介意,指出了另一条路。 安排自己亲近之人分宠。 母亲给出的人选是她外祖家的小表妹。 “你妹妹进了宫和你自然是一条心的,再怎么样,也好过外面那些不省心的小蹄子们。” “娘娘也别怪母亲说话直,娘娘好了,苏家才能好。苏家好了,娘娘才能更好。” “娘娘既然不愿意生,那就让愿意生的去。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娘娘,你就听人一句劝。” 说实话,苏纨的心里那是又憋屈,又恶心。 说了半天还不是见她不中用了,想要送新人进宫,接她的班。 可笑,人老珠黄不中用,还是她在自家母亲这儿学会的。 平心而论,苏纨咽不下这口气。只是,说这话的毕竟是她受苦的母亲,她再不高兴,也不能把人叉出去。 只能苦笑着说她知道了。 而就是在这时,观南得了陛下赏赐的消息进了苏纨的耳朵。 想起茗翠之前说赵良书和观南起了嫌隙的事…… 第68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67) 苏纨觉得,这件事或许可以有不一样的解决方法。 让观南去,日后若真有了孩子,养在自己膝下,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 观南…… 苏纨曾经在心里就决定,日后必会给观南寻一个好归宿。 既然她不想出宫,那做宫妃有如何?再怎么样,也比和一个太监对食要好。 何况,那个太监未必就是真心待她。 成了宫妃,苏纨觉得自己总能护着她的。她会把观南当成自己的妹妹一样,也不算辜负了她对自己的一片真心。 只是,苏纨想了那么多,却没有想过观南是否愿意。 而在自己和观南,在母亲和观南之间,她还是选择了前者。 苏纨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了。 面对亲近之人,她或许可以收敛脾气,对他们释放善意。却总是无法真正明白他们所想,理解他们所求。 苏纨没有直接把这件事告诉观南,她想自己可以安排好一切的。 …… 观南撑着脑袋,拿着内务府送来的信,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 目中含笑。 明明上头只有一句话,却让人甜到心眼子里。 “小傻逼,我们的阿赵好像开窍了呢。” 观南最近越来越喜欢叫水哥小傻逼了,每次听着她不同的语调,水哥都觉得那是个爱称。 可惜了,水哥还算有点文化,听得懂好赖话。 知道不是什么好话,那也没办法,根本无力反驳。 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那咋办,你真跟他出宫去啊,墨允轲还不得哭死。三个人的故事,只有他不配拥有姓名。” 观南弯着眉眼,伸手在那短短一行的字迹上轻轻摩挲着,答非所问。 “我们阿赵的字写得真好。” 水哥:“……” 这婆娘开始夸人准没好事。 可怜的赵良书,小渣遇大渣,注定只能惨败。谁让观南这个女人没有心。 “怎么就能和他出去呢,你没发现最近苏纨看我的眼神一直怪怪的吗。” 观南这么一说,水哥就想起来了。 苏纨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小眼睛没事就盯着观南的脸和屁股看,让他一个系统都有了点不好的想法。 她不对劲。 “是故乡的百合花开了吗?” 观南:“……” “你觉得我们谁像。” 水哥有点难为情,这种事情就不要问出来了嘛。 还谁像?一个巴掌拍不响,他看你们俩都像干这种事的人。 “阿南,水哥我很开明的。支持真爱!” 观南眉头一跳,指尖稍稍用力,差点就把纸抠破了。 “支持真爱?你的三观还行,就是脑子太蠢,没救了。” 观南掀了掀唇,就开启了无情的嘲讽。 水哥那叫一个无奈,你自己又爱问,别人答了又不乐意。 明明自己给的提示就是那样的。 “我……” “你听说过分宠和爬床吗?” 水哥:“干嘛,苏纨想把你送到墨允轲床上啊。” 观南小心地把信纸折起来,夹在一本游记里。 “不然你以为呢,你以为苏老夫人是白来的吗。” 那种年纪的官家老太太手段可多的是。 第69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68) 宅斗里一代一代熬出来的,能差得到哪里去。 看来日后她这死法还有得争呢。 毕竟这宫里去母留子的可不少见。 “你能不能看出这具身子是不是个……好生养的。” 水哥闭紧了嘴,眨了眨眼。 “人家只是个系统,你这么直接人家会羞涩的啦。” 不过,别的不好说,这个问题观南确实是问对人了。于是,在观南没有发作前,水哥又马上道。 “南姐先别急,你听弟弟给你慢慢说。” 观南没有回应,算是默许。 她倒要看看自己这个便宜弟弟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我呢,和南姐你算是共用一个身体。你的所有身体机能我以统格担保,绝无问题。而且啊……” “嘿嘿,我保证,你肚子里一有动静我绝对是第一个知道的。” 观南将信将疑,她没有记错的话。 “那我之前生病,你怎么半点感觉没有。” 水哥言语一噎,连忙解释。 “那就是个意外,我保证。” 说实话,观南还是觉得水哥不靠谱。 不过,这话她是不会当着水哥的面说的,多打击人家小孩的积极性啊。 …… 观南有想过赵良书会出事,但没想到事情来得这样快。 卖官鬻爵,受贿捞油水,他真敢! 观南得知消息的时候,还是和春熙在一处。 她们站在长街上,亲眼看着赵良书被人押着往慎刑司而去。 他的头发很凌乱,半披半散,脸颊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巴掌印,嘴角更是泛着几丝血意。 观南只觉得气血上涌,险些都站不稳了。 “观南姐姐,你怎么了。” 观南咬着唇,尽量让自己的精神清明。 观南一言不发地推开春熙的手,踉踉跄跄地往前跑,想要找人问清楚,却被人拦住了。 有人认出她是惠嫔身边的大宫女,才没有下手推搡,只是简单说了事发原因,便让观南离开。 “观南姑姑,这是上头要拿的犯人,晚了该问责的。您也别为难我们几个小的……” 观南交握的手死死地扣着手心,强撑着去看那个说好要和自己一起出宫的人。 “你回去,是我对不住你。” 赵良书红着眼,一如既往地无情。 只是这次,他便是想有情也有心无力了。 这事如果他不担下来,那就会落到林若瑶那边,她会没命的。他想了很多,可他还是不能看着林若瑶去死。 所以,他只能自己认下。 做一个不择手段往上爬,做一个利欲熏心背主的小人。 观南冷笑着,没有哭。 “你真是个疯子。” “还有,骗子。” 观南不顾所有人的阻拦,给了赵良书的一个响亮的耳光。 然后,便眼睁睁地看着人把赵良书带走了。 无法随意动弹的赵良书心里急得不行。 观南不会原谅他了。 永远不会。 她似乎对于林若瑶的存在明明白白,但却又总不去说。 每一次,她的每一次生活,都因为林若瑶而永远达不到原有的设想。 她太被动了,以至于最后一个念想也被赵良书这样毁了。 第70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69) 比不欢而散更难受的是,形同陌路。 而在形同陌路之上,是阴阳相隔。 赵良书知道,自己这一次大概只能永远带着愧疚与懊悔死在慎刑司里了。 他十分确定,林若瑶不会救他。 人家有家有业,何必为了他这个没根的奴才毁了自己的儿孙福。 对啊,他只是一个……奴才而已。 早该知道的。 他的人生,观南的人生,终究是被他自己毁了。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观南咬着牙关,眼泪却不听话地从眼里落下。 她又急又气。 在赵良书心里,她从来都比不上林若瑶。不管,她做了什么,怎么做。 最后一次,这一次救下他,他们便也不相干了。 “观南姐姐,你的手流血了。” 春熙惊呼一声,捧起观南的手,心疼极了。 “我带你去上药。” 春熙不敢多问,这会儿的观南实在是单薄得可怕。 明明身子没有太瘦,却感觉下一秒要被风吹走一样。 “姐姐……” 春熙又唤了一声,心里是说不出的害怕。 对于赵良书的存在,她是知道的。观南的那些少女心思,她都知道的。 可是,哪怕观南把那个人说得再好,春熙也是知道,他是不爱她的。 至少,他没有像自己的观南姐姐爱的那样深。 观南花了好一会儿,才顺着春熙的声音重回现实。 对着春熙惨然一笑,观南伏在她肩头,哭得像个孩子。 “我好怕。” “我好怕自己救不了他。” “他是被冤枉的,他花不了也用不了那么多的。卖官鬻爵,他做那样的事图什么呢。他怎么敢的啊!” 春熙绷着嘴角,心疼得厉害。 到最后,却只能无声地拍着观南的背。 情之一字,向来害人不浅。 “姐姐,我带你回钟粹宫。回去就好了……” 春熙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观南,只想着她回去之后就能好受些。 毕竟,那里还有她牵挂着的主子,还有照顾她的文宝公公和茗翠姑姑。 观南怕救不了赵良书。 她春熙也怕啊。 她最怕赵良书死了,观南没了活的盼头,跟她一块去了。 凭什么啊,她的观南姐姐凭什么要受这样的苦。 “钟粹宫、钟粹宫……”观南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可以攀附的浮木,激动得不行,“春熙,你说我去求娘娘好不好。” “她那么厉害,一定可以救下他的。” “只要救下他的命就好了,别让他死……” 春熙心里明白,苏纨不是个好相与的,赵良书又是替林淑妃做事的。 苏纨不会帮观南的。 但是她依旧不能把话说得太直白。 有个盼头总比什么都强。 “姐姐放宽心。” …… 观南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回的钟粹宫。 苏纨似乎早就知道她为了什么而来,没让她进门。 她在门口跪了好久,文宝和茗翠都来劝过了,观南却仍旧不为所动,不肯起来。 水哥不解:“苏纨为什么连见你都不肯,她完全可以借着这件事向你提要求啊。不是一举两得,送上门的机会吗。” 第71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70) 观南只觉得头上的太阳刺人得很。 明明已经到了冬日,这在太阳底下跪着还是如此难受。 口干舌燥的感觉不断侵蚀着观南,膝盖下的冰凉和疼痛又让她不得不清醒。 “呵,应不下的事她不会去做。另外一个原因便是,她希望观南能去求她。她不想让人觉得,她在逼观南。” “只有这样,二人才不会真的离心撕破脸。” “不得不说,墨允轲的封号倒是给的对极了。咱们的惠嫔娘娘,虽然跋扈,但的确蕙质兰心。” 水哥感受着观南身体里的虚弱,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南姐,咱要跪到什么时候,你是打算跪晕过去吗?” 水哥毫不怀疑,这个女人她就干得出这样的事来。 观南眯了眯眼,挺直了腰板。 “那倒不用,毕竟我还要赶下一场。” 什么下一场? 水哥正纳罕着呢,茗翠就从屋里出来了。 她看着观南的神情莫名,很是复杂。其中虽然夹杂几许动容,但到底是苏纨的吩咐压过了一切。 最后只能冷然说道。 “娘娘说,人是陛下抓的,她也做不了主。你回去,我回头给你把药送过去。不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若是伤了身子,日后苦的也只有你自个儿。” 茗翠的话很现实,但是比起以前带刺的毒舌,已然是好了许多。 观南笑得萧瑟,堪堪将头转向茗翠的方向。 “什么是值得,什么又是不值得呢。” “我曾经和他许了一生,如今便是要救的也只有他这一条命罢了。若是能有以后,我们怕也是只是陌路之人了。” 观南言罢,在地上对着苏纨屋子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头。 轻晃着站起身来,又对着茗翠行了一个大礼。 “还请姑姑替我向娘娘道声谢,也谢谢姑姑,给奴婢指了一条明路。” 说着,就拖着沉重的步子,出了钟粹宫的门。 茗翠知道,观南怕是要去乾清宫继续跪着了。 到底没有再开口。 没法子拦,亦没胆子拦。 似乎觉察到人的离去,苏纨从屋里慢慢走出,望着宫门口,长叹了一口气。 “她走了。” 茗翠走上前去,扶住她,点了点头。 “才走,她给娘娘磕了头,让我谢谢娘娘。” 苏纨勾了勾唇角,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 “茗翠,你说本宫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茗翠垂下眸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做宫妃是天大的福分,自有大把的人愿意,可那到底不是观南的所求。 老夫人逼娘娘,娘娘又逼观南。 谁对谁错,又哪里真能说得清楚。 娘娘先是她的小姐,才是她的娘娘。无论如何,她都会护着娘娘,做娘娘想做的事。 哪怕,那并不是对的。 这场棋局里,若真要舍弃一些东西,那么属于观南的这段不甚完美的少女情事,怕已经是最合适的东西了。 将伤害降到最小,对谁都好。 茗翠拢了拢苏纨身上的衣服,低声道。 “娘娘起风了,我们进去。” 第72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71) 苏纨沉默地点了点头,离开了这处的地方。 在宫里过得太久,她们早就习惯了自欺欺人。 不能回头,也不想回头了。 观南在乾清宫外跪着,得到的却是一样的结果。 墨允轲不肯见她。 萧谱和小安子出来看了好几次,观南依旧是不肯离去。 那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哪怕是死赖着,也比半途而废强。 萧谱看着脸色惨白的观南,面露为难。 里头主子得了消息,知道观南已经在钟粹宫跪过一遭的事早就心烦得不行。如今她又来乾清宫跪着,不是招人的眼吗。 小姑娘性子拗,又不肯离去。这身子撑不住,主子又担心。 萧谱亲眼见着,主子有好几次要出来见观南,却又生生止住了。 坐立难安的模样,连折子都看不下去。 这一道宫殿门,将两人隔的死死的。 两个都是死倔的人。 萧谱叹了一口气,伸出浮尘,为观南挡掉一部分的日头。 “姑娘莫让陛下难做。卖官鬻爵,可是要命的事。想必姑娘也清楚,那边是舍了赵良书出来的,这事儿总得有人认。” “姑娘今天就是把地跪穿了,这事也不好办啊。” “何况,姑娘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 萧谱点到为止。 天下没有白费的午餐,若是墨允轲替观南摊平了这事,自己的利益就会受损。 而观南一个钟粹宫宫女的身份又凭什么呢。 要知道这事儿连她自家主子都不肯沾。 萧谱说完,把浮尘留给小安子,让他好好把人看着,就又进殿去了。 小安子举着浮沉,眼神在观南没有血色的嘴唇上流连而过。 面对师父的只言片语,以及陛下那进进出出的动静,小安子也自觉摸出了大概来。几次伴驾他都在的,自然知道陛下对于这位姿色不俗的观南姑娘是怎样一个不一般法。 眼前的观南姑娘能不能一步登天也就在这几天了。 “姑姑若是愿意,就听小安子一句劝。”小安子声音平缓,故意点出自己的名字,“权势都是贵人的。” “只有成了贵人,想要的想做的才更容易些,陛下对于疼宠之人向来是极好的。” 水哥抠了抠自己的脸颊,老觉得这话听得怪怪的。 “这小太监什么意思啊。” 观南:“小安子是个伶俐的,和他师父一样聪明。师徒二人一边为主分忧,一边还能给我卖好,确实不简单。” 水哥表情有些凝重。 他……好像没怎么明白。 在他看来,好像挺简单的啊,不就是嘴皮子动一动,这事就结了吗。 观南安慰自己这是自家系统,才没有将要把水哥扔出去的想法付诸行动。 智商是可以培养的。 观南告诉自己,只要她有耐心,多教教,这事准能成。 “萧谱让我注意自己的身份,小安子告诉我要当贵人,墨允轲又是个疼人的。你说他们师徒什么意思。” 水哥露出一个笑脸。 早这么说,他不就懂了嘛。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在指导你爬床。” 这直白又粗俗的语言,处处透着无知…… 第73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72) 真的不愧是你,水哥。 观南觉得,有的时候语言就是这样苍白。明明一个人的内心有非常多或是非常强烈的情绪,真正要到开口的时候,却没有只言片语能说出来。 水哥真的是她观南的隐形克星,还是她自找的。 观南眼皮颤了颤,似乎是将小安子的话听进去了。 同样的话,在她心头滚了又滚。 观南抬头望着乾清宫的匾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咬了咬牙,对着小安子央求道。 “观南明白了,能否麻烦安公公扶我一把,我想回钟粹宫去歇一歇。” 这就对了。 小安子的眼睛一亮,伸手将观南扶了起来。 观南脚下虚的厉害,险些栽倒在小安子身上。 小安子将人扶稳了,有些担忧。 “不若我遣人送姑姑回去,说实话,姑姑这样还真是让人担忧。” 观南虚弱地笑了笑,单靠她一人怕是真的难回去。 这连连跪了两场,怕是站都站不稳了,更别说回了钟粹宫还得再跪一遭。 这求人到底不容易。 “那便多谢安公公了。” 小安子展颜,只说没事,招了乾清宫的两个小宫女一起送着观南回了钟粹宫。 再回钟粹宫的时候,苏纨终于肯见观南了。 正好合了观南的意。 水哥:“没想到苏纨也挺虚伪的,知道你去了乾清宫回来,太度都不一样了,早干嘛去了。” 观南的目光和煦,闪着骇人的坚毅。 “你错了,她从来都没变。她等着我去求她,一开始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观南踉跄进屋,直直在苏纨面前跪倒,伏在地上,身子颤个不行。 苏纨瞧着观南气若游丝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头。 茗翠会意,关上门,亲自到外头守着。 苏纨想要扶起她,却被观南拒绝了。 最后,只好无奈地道。 “怎么好端端的弄成了这副样子?陛下怪罪你了?” 观南摇头,哭成个泪人,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这个口。 明明娘娘看起来就对她那样好。 “别哭了。” 苏纨温柔地说着,蹲下身子,取了袖间帕子,轻柔地拭去观南面上狼狈的泪痕。 苏纨有些松动,看着观南的小脸,眼里飞快地闪过几丝心疼。 水哥看得瞠目结舌。 果然后宫多影后,只可惜苏纨遇上了自家宿主。 一个演得不错,另一个根本就是在用生命演戏,一点演的意味都没有。 更何况观南永远都知道苏纨在想什么,而苏纨看到的只有小白兔一样的观南。 这场不平等的博弈让水哥有些同情这些无知人类的同时,更庆幸自己抱紧了观南的大腿。 照这样子,胜利指日可待。 他的任务不完成,简直天理不容。现在是祖师爷追着他喂饭吃,第一次的任务胜利近在咫尺。 加油,南姐,奥利给! 给爷冲! 观南虚虚地扣住苏纨的手,就像她和赵良书第一次见面,赵良书对她做的一样。 “娘娘……” 沙哑的声音从观南口中流出,双眼再次跟决堤了一般,眼泪流个不停。 “奴婢能不能……” 第74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73) “求您一件事。” 苏纨知道观南要说什么,却还是将姿态拿得足足的。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由她开口。 要不然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面目对面对观南。 观南的热烈和乐观,早在冷宫她就知道的。 可…… 终究是他们一个又一个,让观南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以泪洗面,郁郁寡欢。 苏纨的心蓦然一痛,伸手理了理观南的乱发。 她和赵良书有什么区别啊,不过都是罪人罢了。 最后一次,经过这一次,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护好观南。 观南就是她的妹妹。 苏纨在心里发下誓言,瞧着观南的模样,又觉得誓言是那般无力。 自欺欺人,她唾弃自己的出尔反尔。 “没事,你慢慢说,有什么事,我都会答应你的。你别急。” 苏纨对着观南用了我字,似乎这样她的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观南看着这一切,心里门儿清。 当所有的感情交织在一块,自我唾弃和愧疚联接,自私和利益还能战胜一切吗。 白月光,在观南看来,从来都只是一个象征意义。 爱情、亲情、友情…… 甚至主仆情里都可以存在。 而她观南要做的,就是攀附于这段不平等的主仆关系里,做牵动苏纨情绪的白月光。 愧疚和怜爱,是观南个人不太喜欢的情绪。 这两种情绪总是容易让人越陷越深,然后,无法逃离。 赵良书是,苏纨也是。 墨允轲很快也是了。 当他默许了用这种看似名正言顺却又理亏的方式得到观南的时候,愧疚的种子就已经在他的心头种下了。 更何况,他对观南本就心有怜爱。 逃不掉了。 观南的眼里蒙上愧疚,贪恋着苏纨的温柔,却迟迟不敢开口。 她,怎么能这样对待苏纨呢?! 苏纨心头涩然,只是道。 “你说,我在呢。” 一句我在呢直接让观南溃不成军。 如果是这样的话,观南是不是也可以幻想一下,幻想一下苏纨对她的好呢。 苏纨对她很好,一直都很好。 但如果再好一点呢。 观南难堪地闭上眼,不敢去看苏纨的眼睛。 “娘娘能不能给我一条……青云路。” 什么样的青云路?自然是伴君侧的青云路。 观南感慨自己的无耻,几乎已经能猜测到苏纨眼里的厌恶,心早就碎成了一瓣一瓣的。 突然,属于苏纨的清香涌入观南的鼻腔。 她感觉自己被苏纨抱在了怀里。 视若珍宝。 观南不敢看苏纨,苏纨难道就敢看观南了吗。 如今的局面,是她一手造成的。观南的灿烂,终究是她毁了。 所以,她怎么还敢因为迟疑,再给她更多的伤害呢。 最后一次了,到此为止。 “我帮你。” 只有三个字,却安抚两颗思绪各异的心。 观南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得到的肯定的答案,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救下赵良书。 但是她知道,赵良书不会这么早就凄凉地死去了。 她的心啊,总算有个地方有个安放。 而她,也有了依靠之人。 第75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74) 苏纨在宫里待了那么久,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 这事就操作来说,并没有太难安排。 次日。 苏纨派人去乾清宫去传了话,说是自己下厨做了小菜邀请墨允轲来品尝,墨允轲自然不会抹了苏纨的面子。 再说,这次的事端了林若瑶和墨珏名下两个不干净的钱庄,他的心情正是不错的时候。 对家的钱填了自家的私库,他不高兴谁高兴。 用餐的时候,苏纨撤下了所有伺候的人,只留了精心打扮后的观南在一旁布菜。 美酒小菜,可爱佳人。 意思不要太明显。 墨允轲也就配合着把萧谱等人遣到了外面守着。 这次的餐食摆在侧殿,而用到一半,苏纨就借口身子不适,提前回了正殿。 此刻,屋里便只剩下了墨允轲和观南。 连影八都识相地提前撤走了。开玩笑,他对自家主子的房中事可没什么兴趣,也不敢有兴趣。 墨允轲看着观南在一旁忙前忙后,主动开口道。 “用不着你了,坐下来一起用。” 观南知道自己应该习惯,习惯墨允轲对她的……宠爱。 所以,她没有拒绝。 墨允轲留意着观南喜欢的菜色,离得远的,他也会帮忙夹上一夹。 什么都好,只是观南都不怎么笑了。 墨允轲心头活泛起的那点隐秘的喜悦,就像被水浇灭的火苗—— 透心凉。 “既然不愿意,”墨允轲细心盛了碗汤推给观南,转而问道,“那么,是谁的主意?” 观南接过汤,小口地饮着,没有故意展露笑颜。 不是真的开心,即便笑出来了也是假的。 何必膈应人呢。 “是奴……我的主意。” 观南本来习惯地口称奴婢,可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这个称呼就不再合适了。 于是,便用了我字。 虽然有些僭越,但是墨允轲不会责怪于她的。 二人心知肚明。 “你的主意,”墨允轲轻笑着将这四字在舌尖缓慢地念了念,对上观南小心的目光,“倒像是朕强人所难了。” 观南捏紧了手上的勺子。 这件事她做得真的不地道。 她清楚苏纨对自己的好,也明白墨允轲对自己的不一般。 她利用了他们,哪怕把所有的心思摆在明面,那也无法磨灭利用的本质。 “你不要笑了,你一点都不开心。” 观南壮着胆子说了这么一句,那熟悉的清凌凌的目光,再次映入墨允轲眼里。 对啊,他不开心。 可是,她就开心了吗? 他们两个,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有着同一个目的,怀着不一样的小心思。 他们就真的开心了吗。 没有。 “你喜欢什么位分。” 墨允轲说起观南日后的安排,像是谈论公事一样平淡。 “赵良书的事我会安排好的,他的命不会有事的。” 求来求去的事,如今真是有了结果。 观南却也再没了谈论的心思。 赵良书没事了,自己和他也真该断了。 以后没有宫女观南,只有宫妃观南了。 一日做宫妃,便一辈子都是宫妃。 观南敛眸,“什么位分都好。” 第76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75) “我相信你。” 观南短短的四个字,道尽了自己所有的情绪。 往后的日子,她所有的所有,真的只能托付给墨允轲了。 观南相信墨允轲会安排好一切,也相信墨允轲会对她好。 墨允轲听懂了另一种意思,心头的愧疚和压抑总算好了许多。 抿了抿唇,墨允轲起身,迟疑地摸了摸观南的头。 放下手,越过她就要离开。 “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可是下一秒,观南却主动捉住了他宽大的手掌。 墨允轲回头,看到观南和煦地回望他。 “留下来。” 墨允轲听到她说。 墨允轲的喉咙一紧,避开了观南的眼神。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留下来的意思…… 他们都懂。 趁人之危,说的大概就是这样。 墨允轲本就对观南有意,如今这般…… 让墨允轲本人都有些恍然。 到底是他趁人之危,还是观南趁他的危。 观南起身,一步一步笨拙地环住墨允轲的腰身。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以后。” 墨允轲伸手挑起观南的下巴,眯了眯眼。 他想通了。 他本来就不是温润之人,对准了他心思的事做便是了。何况,观南要的以后,他还给的起。 将人打横抱起,墨允轲带着人走进内室。 帘幔放下的那一刻,男人沙哑的声音传来。 似承诺又似示威。 “你以后就跟着我姓墨。” 有的人早已命中注定,所有的情绪面对那人都必定溃不成军。 观南听着,今天第一次笑了。 发自内心的笑。 “是吗?” 屋角的烛火尚在跳动,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 第二天,观南醒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本欲起身的她因为身上的酸痛下意识皱了皱眉。 水哥开口就是嘿嘿嘿,看好戏的样子还真是…… 欠死了。 “哎呀,没想到南姐你们体力还不错,昨晚闹到挺晚的哈。” 观南没空和一个系统开黄腔,反唇相讥道。 “怎么,你能看到?” 显然是不信的。 之前观南沐浴更衣,水哥都只能看到一片马赛克。她就不信了,他还真能看到活春宫?! 水哥:“那确实看不到。” “但是马赛克持续了挺久的。” 观南除了无语就是无语。 观南看了看外头的日头,便知道时候不早了。 看样子是墨允轲吩咐了不许人吵她。 呵,男人啊。 水哥看到不远处的一片衣角,自觉地跟观南说了一个好消息。 “南姐,你屋里要来熟人了,墨允轲给的惊喜。” 什么惊喜? 观南散了散自己的头发,正要从床上下来,就见一个穿着粉红宫装的宫女端着水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要过来扶她。 “春熙?” 观南试探性地唤了一声,明白了这便是水哥口中的宫女。 “你不在你的针线局待着,来这儿做什么。” 春熙笑了笑,扶着观南到一旁坐下。 “姐姐成了贵人身边自然不能缺人伺候,萧公公便去问了我的意思,我就主动来姐姐这儿了。” 第77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76) 观南当下就捏了捏春熙的脸,低骂道。 “糊涂。” 乖乖待在针线局,到了年岁就放出宫去有何不好的,偏偏要往这后宫的浑水里掺和。 观南知道自己是活不久的了,因而身边人的后路也都必须排上日程的。 算计,想要完美登出世界,首先就需要完美的算计。 春熙知道观南是为了她好,但她不后悔。 最后,只好乐呵呵地道。 “不管是我,文宝公公也被调到姐姐你身边了,做贵人你的掌事公公。” 贵人? 好了,观南总算发现有什么不对了。 “什么贵人?” 最开始的时候,观南一直以为这个贵人就是一个象征意义,但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倒像是她的位分。 春熙听着,笑意更深了,望着观南的眼神都是欣慰。 观南:“……”欣慰个毛啊,她才是姐姐。 “陛下刚刚传萧公公来宣了圣旨,册封姐姐为元贵人,赐居永寿宫。” “哪个元字?”观南蹙了蹙眉,眉眼染上几分幽幽之色。 春熙望了望左右,做了一个口型。 “元一。” 元一……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对啊,传旨怎么不叫我。” 春熙细心地给观南解释着,像极了宫妃身边尽心的老嬷嬷。 “陛下说的,让我们都别叫你。” 说着,春熙还暧昧地对着观南眨了眨眼。 虽说帝王之爱虚无缥缈,但比上赵良书那风吹就散的爱总是甩了好几条街。 所以啊,春熙对于墨允轲还是很有好感的。 观南一看,能怎么办。 事情都这样了,风头也出了,她还懒得再去遮掩。 做宠妃,就做独一无二的宠妃。 白月光嘛,普普通通还叫什么白月光。 “替我更衣,我还要去拜见娘娘。” 说起要去拜见苏纨,水哥又冒了出来。 “你这个还真有点难搞,我本来以为墨允轲就会把你安置在钟粹宫的侧殿,没想到把你弄到了那么远的永寿宫去。” “还把文宝给了你,你说苏纨心里会不会有疙瘩啊……这怎么看,都像是替他人做了嫁衣。” 观南微笑。 水哥错了。 首先永寿宫远吗?离钟粹宫确实算远的,但它离乾清宫近。其次,文宝能是墨允轲给观南的吗?墨允轲就是再喜欢观南,也没有道理拿了别的妃子的大总管给她。 所以,文宝的归属是苏纨去求的。 苏纨愿意把文宝给观南,而墨允轲知道文宝和观南的关系,也乐得这样做。 看来,她的娘娘真的对她越来越上心了。 越复杂的人越好相处。 …… 观南一进钟粹宫就被苏纨拘到了屋里说话,茗翠也不是那等不知事的人,早早就到了屋外守着了。 观南本想就坐在苏纨床下的脚踏上的,但奈何苏纨不许,最后二人倒是并肩而坐了。 观南有些坐立难安,这…… 不合规矩。 可是,她忘了,她的存在本身就不合规矩。 “身子可还爽利?” 多数情况下,苏纨都是个直性子,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是当下便说了、做了。 第78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77) 再说了,对着观南,也懒得整那些弯弯绕绕的。 这宫里那么多女人,天天唱戏那可是累得不行。好容易来了一个自己人,苏纨还怎么可能憋到自己。 “还、还行。” 观南干笑了两声,不太想谈这个问题。 跟自家旧主说自己爬床后的“感受”,观南自诩脸皮还没厚到这个地步。 苏纨也不在意。 小女孩子罢了,羞涩都是应该的。 苏纨伸手将观南的手握在手里,感受着温度在二人之间流窜。 “永寿宫没有主位,你过去了就能自己做主。但是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多了,明眼人都知道陛下宠你,想下黑手的人多了去了。” “所以,我就做主让文宝过去帮你。” “别多想。” 言罢,苏纨就象征性地拍了拍观南的手。 别多想? 按惯例,自然是指不要怀疑文宝是苏纨安排在观南身边的钉子。 但观南是谁?别人正不正常不知道,但是她肯定不能正常。 “娘娘,这不好,文宝公公怎么也是您的掌事公公,我哪里就能用……” 观南这越说到后面,声音便越小声。 她理亏,总觉得这样受了苏纨的恩惠是蹬鼻子上脸。 给苏纨气笑了。 “观南,你到底能不能有点出息?” 苏纨对自己身上的反派气质头一次产生了怀疑。 话说,她这样在宫里拽的恨不能上天的人,身边怎么就出了只……兔子呢。 还是只横不起来的兔子。 要换了其他人,照墨允轲这个宠法,尾巴都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就她一个,天天不是诚惶诚恐,就是何德何能,苏纨耳朵听得都要起茧子了。 “你现在大小也是个主子,腰杆子都给本宫挺直了。知道什么是宠妃吗?” “不爽的,打!” “欺负你的,打!” “阳奉阴违的,打!” 苏纨连出三个打,听得水哥头顶直冒青筋。 这丫的真是皇妃?他妈的就是个土匪。什么钟粹宫啊,就是个土匪窝子。苏纨土匪的气质明明白白,观南想做土匪的心……明明灭灭。 水哥在心里暗自喊了一声阿门。 他开始同情起墨允轲了。 可怜的男人。 苏纨说得很爽,结果回头看到观南疑惑的表情,她就知道…… 又白说了。 苏纨叹了一口气,再次伸手戳了戳观南的脸颊。 “本宫也不指望你记那么多,有人欺负你,尽管来钟粹宫。” “我给你做主。” 观南露出大白牙。 “谢谢娘娘。” 大腿抱得不积极,明显思想有问题。 哪怕,观南心里清楚,要是她愿意,自己要做大腿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元…… 多好的封号啊。 苏纨突然又觉得送观南做宫妃没什么不好的了。 至少,她赌对了,墨允轲确实对观南有意。 孩子的事以后另说,她只要护好观南就行。 “陛下有没有说中午找你用午膳?” 观南摇头。 墨允轲就说来看她,又没说什么时候。 她懒得管。 “那留下用膳,永寿宫本宫让人去看着去了,你晚几天回去也没什么。” 第79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78) 得亏墨允轲不在这里。 要不然即便是再好的脾气,遇上苏纨这样土匪做派也非得破口大骂不成。 晚几天?晚个屁。 合着不是自己媳妇无所谓,挖墙脚都挖到自家人身上了。 这能忍?! “陛下惯是个小气的,你在永寿宫吃的肯定没有咱们钟粹宫好,没事就常回来看看。” 这诚挚的目光、熟稔的语气、亲切的态度…… 不止一次让水哥怀疑世界副本的真实性。 他喵的,这是后宫?苏纨是后宫里的反派女配? 可刚刚的语气听着怎么看着都像实实在在的娘家人。 佩服,除了佩服,水哥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点什么。 不愧是他南姐。 …… 宫里拢共就那么些人,那么大的地儿,今天出的事,藏都藏不到明天去。 钟粹宫苏惠嫔提拔身边宫女,被封元贵人,颇受宠爱的消息不胫而走。 宫里多了个宫女出身的元贵人,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至少,很多人的心思更活泛了。 君不见那段时间里常有宫女打扮得花枝招展、别出心裁,成天在御花园和一些可能遇到墨允轲的地方战略性蹲点。还有不受宠的主子打定主意想要引荐人,塞银子打点的…… 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乾清宫伺候的冷漠以对:有空照照镜子,陛下又不是色中饿鬼。 钟粹宫伺候的嗤之以鼻:真以为每个人都是苏纨和观南呢,平日都见不到陛下几面也想推人争宠。白日做梦!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墨允轲看到趴在床边读游记的观南,宠溺地笑了笑。 “因为你,我最近天天都有补汤喝。” 观南翻了一面,懒洋洋地道。 “那就喝呗,宫里多的是能人,好喝的话有什么不能喝的。” 墨允轲很无奈,这女人的想法跟他压根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墨允轲一时很委屈,伸手去夺观南的游记。 “我喝他们的补汤做什么,朕的御膳房又不是死的!” 观南不解。 男人真麻烦,不喝就不喝呗,抢她东西做什么。 水哥撩了撩头发,幽幽地道:“你别逗人家了,怪可怜的。” 啧啧,男人啊。 谁能知道作为一国之君的墨允轲,天天在观南面前就和个争风吃醋的小媳妇一样。 “朕听说你给惠嫔做了枣泥糕。” 观南坐正了身子,嗯了一声。 “娘娘喜欢吃。” 墨允轲:“……” 苏纨喜欢吃,你就给她做?你和她大小也算个情敌,天天拿东西便宜情敌,也不知道管管自己的枕边人。出息呢?上进心呢? 人都在后宫里了,竟然不想着来一场进击的宫斗?! 差评! 浪费朕的宠爱。 观南叹了口气,绕到身后给墨允轲捏起了肩。 “我最近在学火茸酥饼,回头好了给你送过去。” 嗯,是他喜欢的。 “做那么累干什么,朕到时候过来吃就行了。” 水哥:“……”做作的男人。 观南笑了笑,对着墨允轲开起了玩笑。 “真没想到我们陛下还是个促狭鬼。” 墨允轲哼了一声,反客为主。 第80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79) 将观南抱在怀里,将头靠在她的肩头。 恶狠狠地说道。 “没良心的女人。” “我那么宠你,你就该多爱……” “我一点。” 观南的心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之间有温情,有宠有爱,但却又始终差点什么。 就比如,墨允轲总是担心观南心里还有赵良书。不是他不信任观南,而是他不自信。 “至少应该像我爱你一样。”墨允轲叹了一口气,将观南抱得更紧了,“赵良书做了御花园的洒扫。” 观南安静地将身上更多的重心放在了墨允轲身上,甚至可以说是窝进他的怀里。 “你不相信我。”观南闷闷地说道。 墨允轲稍微抬起头,目视前方。 二人的额头抵在一处,若是有外人看到必定会以为是如何的相濡以沫。 但事实上,全都是泡沫。 不是自己的,怎么样也不会安心的。 一切都来的太快了。 “不,我只是不相信自己。” “你想吃糖葫芦吗?”墨允轲眼神暗了暗,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个糖葫芦,是赵良书送给观南的糖葫芦,也是赵良书在观南心里分量的象征。 墨允轲想着,只要观南说了不想,他就相信。 他就能再安心点。 “糖葫芦,看情况。现在能吃的东西太多了,我的份例多得用不完。” 虽然观南只是个贵人的位分,但得了墨允轲指示的萧谱怎么能让观南受委屈呢。 内务府明面上走的是贵人的份例,私底下,墨允轲却日日都分出了自己的份例给观南。可以说,观南现在的份例直逼皇贵妃。 但是又没人能指的出错处。 观南受宠,人家皇帝乐意拿自己的东西出来哄人开心。有意见……你找墨允轲理论去啊。 “这个你不用管……糖葫芦有什么好吃的,以后有想要的直接和萧谱说。” “我不会让你后悔的,你也没有机会后悔。” 墨允轲说着,温柔地覆上了观南的唇。 满室旖旎。 片刻之后,水哥的世界又是一片马赛克。 水哥哀叹:人和系统之间的信任就这???太让系统失望了。 ……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放在宫里,这时候说的就是苏纨。 没错,苏纨升妃了,封号还是惠不变,原因是观南有孕了。 为什么观南有孕,是苏纨升妃?观南的位分反而没有动。 这是绝大多数后宫大佬和小boss心里最大的疑惑。 观南作为后宫这几年来第一个怀孕的宫妃,自然炙手可热,风头无二。要说母凭子贵,借着肚子爬到了嫔位也不是不行。 但偏偏晋封的好事就落到了苏纨头上。 要不就是墨允轲安抚旧爱,给出的好处,当然这个可以直接pass。 谁不知道墨允轲已经好久没有单独去找苏纨,更别说留宿了。所以这个旧爱含金量还有待探究。 再就是,墨允轲要奖励苏纨皮条拉的好,啊不,是举荐有功。多数人也把这个可能排除在外,因为他们相信墨允轲就不是这样的人。 第81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80) 最后一种,就是抬举苏纨,墨允轲打算把孩子养在苏纨名下。 可照墨允轲对观南的宠爱来说,何必舍近求远,直接提了观南不是更好。 就照宫里这个行情,观南要是生下了皇子,那就是十拿九稳的皇储,便是皇后也做得。 何必这样麻烦。 所以,众人内心的宫斗之魂一度让她们阴谋化,善于更全面更长远地思考问题。 俗称——脑补。 去母留子!借腹生子! 这是所有人苦苦推敲好久,得出的答案,并且他们相信直觉,自己不可能错! 手中始终掌握两手资料的水哥,无情地看着这些人和跳梁小丑一样猜来猜去,不由感到很同情。 虽然,他很想亲自对这些人说风凉话。 但是,现实不允许。 这些愚蠢的人们啊,绝对想不到,墨允轲给苏纨封妃,只是想让她名正言顺地管理宫务,好没有事情天天粘着观南罢了。 呵,男人的嫉妒心,也可以燎原! …… 宫里多了一个苏惠妃,宫务也被全权交给了她。这让其他人很不平衡,怎么什么好事都让苏纨占了。 不就一个冷宫出来的废妃吗?一天到晚拽的不行。 虽然大家都不得不承认苏纨有那个资本,但心里依旧不爽,那也是真真的。 连带着观南的肚子都被人盯上了。 不管怎么样,苏纨得道升天绝对离不开观南。而观南的肚子将会是宫里所有女人最大的威胁。 观南已经那么受宠了,若是皇长子、皇储再从她肚子里爬出来,那还得了。 冷板凳也不是这么坐得。 绝对不能再让观南出风头了。 这时候,一个消息被人悄悄送进了这些女人的宫里。 那个宫女出身的元贵人观南曾和一个太监结为对食?那个太监不是别人,而是之前内务府的副总管赵良书?赵良书的命能保下来也是观南委身于墨允轲的交易? 按理来说,这种话应该没人信的。 但很多事情都对上了。 若是有心查,就会发现,最开始的时候赵良书可送了不少东西进冷宫。并且也有人亲眼看见了观南在长街上打了赵良书,跪求乾清宫。 这…… 可是秽乱宫闱啊。 现在问题来了。 墨允轲到底清不清楚这里面的事?到底他是自愿,还是做了冤大头,就显得尤为重要。 不少金银珠宝疯狂流入乾清宫和钟粹宫、内务府,就希望得到更多的消息。 这墨允轲要是被蒙骗的,对谁都有好处,最好能将苏纨和观南一锅端了,给大伙腾地儿。 可惜,钟粹宫的茗翠不是善茬,人早就在之前敲打过了。 妄议主子?你可以做,只是回头禀了陛下拔了你那胡编乱造的舌头可别闹。 内务府知道的不多,毕竟他们只是送东西。赵良书可不是傻子,不可能什么都往外说。 唯一寄予厚望的乾清宫,更是没有收获,甚至连钱都退了回来。 开玩笑,这什么钱,能沾吗?!就怕有钱没命花,最后成了地府的买路钱。 他们本来也知道的不多,没必须为了一点钱搭上自己的小命。 第82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81) 不值当。 可终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好几个人都想着富贵险中求。 有个不受宠还没脑子的贺贵人直咧咧地就把事情告到了墨允轲面前。 人是在御花园拦住的。 状是光天白日告的。 圣旨也是当场下的。 可怜的贺贵人自打进宫就没得过几次皇上的宠幸,这头一回信心满满地接触皇上。直接被下旨褫夺封号,扔出宫,遣送回娘家。 贺贵人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陛下冤枉啊,观南欺骗与您,那都是有事实的,怎么能偏信于她一人呢。” 贺贵人的哭嚎声还是很能勾起人的同情心的,但墨允轲和他身边的人通通例外。 能把这种事放在御花园告状的,也就是贺贵人这个没脑子的了,一看就是给人当炮灰凑数的。 墨允轲冷笑道。 “你家里教了个好女儿。” 贺贵人再傻,听到这话也知道事情大了,一时连哭都不敢了。 “陛下,臣妾……” 萧谱阴恻恻地勾了勾唇,现在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把人拖走。” 这贺贵人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好巧不巧还是墨珏的人。也不能这么说,到底不恰当。 应当说是墨珏最忠实的狗才是。 平日里没少给墨珏行方便,给墨允轲下绊子。 倒也不是国子监祭酒多能耐,只是墨允轲不想这么便宜他罢了。墨允轲留着他,本是想着一锅端,秋后算账的。 现在看来,秋后算个屁账。 直接流放! 挖煤挖矿!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第二天上朝,墨允轲就借着由头把和国子监祭酒关系不错的人一同发落了,补上自己的人。 说一句,那些被发落的也是墨珏的人。 墨珏气得脸都绿了,还是不能吭声。 看来,速度要加快了。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朕养你们是要你们办事的,不是让你们管朕的家事的。” “先帝都没怎么管过朕,你们倒是能耐啊。” 此话一出,不可谓不诛心。 朝堂上的人更是刷的一下全都跪下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身上的朝服早就因为冷汗黏在了一处,却没有人在意。 废话,这能有脑袋重要。 墨珏自然是跟着跪了,但是心里的阴暗想法也在那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若不是墨允轲,他本该是皇太孙的,如今只能做一个小小荣王。 如何让他不恨。 他和父王苦心布局多年,终于让墨允轲的后宫里干干净净,没有子嗣留下。 窃据帝位的人怎配有子?! 这天下是姓墨没错,但只能是他墨珏的墨。 墨珏眼里闪过狠意,抓紧了衣袖。 千算万算,漏算了一个观南。墨允轲天天护她和护崽子一样,还真是不好棒。 看来应该联系一下林淑妃…… 和赵良书了。 钟粹宫。 “茗翠,说闲话的人收拾干净了没有,本宫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苏纨如今手掌宫权,又有墨允轲撑腰。 不让这群人掉一层皮,她都枉姓苏! “娘娘放心,慎刑司和辛者库的人都是知事的。” 苏纨笑了笑。 那就好。 第83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82) “对了,”茗翠望着苏纨欲言又止,那个消息对于苏纨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娘娘,家里来信了。” “老夫人递了帖子要带大夫人、二夫人进宫,说是给您贺喜。” 贺喜? 苏纨眯了眯眼,心里不屑极了。 不过是重新封了妃罢了,哪里就用的着贺喜。呵,日子好了,人心就野了。 苏纨想明白了,对着家里的兄嫂母亲平时看顾着就是了。但若是这群人要爬到她头上,教她做事,那也别怪她不念旧情。 苏纨抚了抚自己染了寇丹的指甲,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慵懒至极。 “你说,他们想做什么。” 茗翠垂下了眼睛,不去看苏纨眼里的冷光。 她的娘娘,已经不是从前的小姐了,现在的她…… 是深宫里的狼。 如果可以,她会比谁都狠。欺侮她的,不顺她的,终将被咬断脆弱的脖颈,流干最后一滴不自量力的血液。 “家里或许是希望娘娘的位置能再上一上。” 再上?再上是上到贵妃,上到皇贵妃,还是上到…… 皇后。 还有,怎么上?真像外头说的,去母留子,携子上位。 还真是,好算计啊。 “观南那边盯牢了,真有手脚不干净的,直接杖毙。还有,”苏纨眼神幽幽,露出一个泛着凉意的笑容,“等着,若是后宅出了无知的妇人,就好好调教一番。” “苏家,不能毁在这些人手里。” 茗翠低下了头,对于苏纨所说的话万分认同。 苏家最重要的人还是娘娘,任谁都不能越过娘娘去。 “娘娘歇歇,永寿宫那边送了枣泥糕和参汤来,是贵人亲自做的。” 苏纨目光一凶,当下就骂出声。 “她都有孕了,你们还让她进厨房?下面的人怎么做事的,不会做事就滚到浣衣局洗衣服去!” 茗翠无奈,只能偷偷放了杀招。 “贵人体恤娘娘,他们又拦不住。” “而且,咱们钟粹宫独一份,连乾清宫都没有。” 乾清宫都没有? 苏纨掩嘴笑了笑,“那你还不赶紧呈上来,凉了本宫还怎么用。” 也是,墨允轲那个狗男人怎配用这种好东西。 茗翠看着自家主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乖乖退了出去拿东西。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陛下不但在娘娘眼里一文不值不说,两人还开始较劲争宠…… 争的还是观南的宠。 作为苏纨身边第一拥护者,茗翠只想说。 陛下有什么好的,当然是娘娘和观南更要好,陛下就一边批奏折去。 “吃完,本宫要收拾东西去永寿宫看观南。孕期别让她乱走。” 承乾宫。 “事办的怎么样了?赵良书说了什么吗?” 林淑妃站在床边,修剪着花枝。 一刀又一刀,干脆利落。 听风斟酌了一下,小声地开口道,语气里尽是不满。 “他说自己身在御花园,贱命一条,担不得娘娘的青眼。” 林淑妃听着,神色未变,只是盆中的花枝无端掉下了一大截。 “这是想和我们断了?谁给他的狗胆。” 第84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83) 林淑妃直接将剪子扔到一边,目光似浸了毒液。 “永寿宫那个爬了陛下的床,肚子稍微争了点气,他就能忘了之前是谁给他的风光?!” “果然,贱奴就是贱奴,不能抬举。” 听风不敢接话。 林淑妃最近的脾气愈发暴躁了,自打永寿宫的那位有了皇嗣,钟粹宫的又被抬举成了妃位,承乾宫里被寻了错处重罚的比比皆是。 就连她这个陪嫁,也得缩起脑袋来小心做事。 “贺贵人和国子监祭酒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了就废了。” “你给瑶儿传话,就说本宫想她了。” “是。” 这时候,世界的轨迹已经和上辈子比起来,早就是偏离许多。就说是面目全非也是使得的。 本该在冷宫的了却残生的苏纨一路走高而原本春风得意的林淑妃却郁郁不得志。 甚至原本应该在林淑妃安排下,借助承乾宫当跳板进入乾清宫手掌大权的赵良书却只能沦落在御花园洒扫度日。 一切啊,从赵良书选择进入内务府的时候,就已经进入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三日后,荣王妃林若瑶连着五日进宫,姑侄二人也不知道在承乾宫里谈了些什么。 只是放出了年节过后承乾宫要举办赏梅宴,邀请阖宫共赏的消息。 而年节前后的阖宫,必是要再加上一些大臣的亲眷的。林淑妃此举俨然是把自己当隐形皇后的做派,又是惹得许多争议。 还是那句话。 官大的不想管,官小的管不着。 墨允轲:朕不开金口,隐形就是没戏。 苏纨:本宫手掌宫务,随她风花雪月。 瑞贵妃郑宁妃:就想安安静静看戏。 其余宫妃:虽然她很装,但没胆子说不。 观南:哦。 一个哦字,秒杀所有。 今儿个是观南一个人用的膳,苏纨要忙年节的事,墨允轲也有奏折要批,便只留了她一个。 春熙和文宝命人将菜一碟一碟摆上桌,放了大半张桌子。 因为观南的孕期未满三月,妊娠反应最是严重的时候,闻不得寻常荤腥。 桌子上的菜色多是些蔬菜,和特殊处理过的药膳。 观南拿起筷子,正要吃饭,却被文宝叫住了。 “小主别急,先让人试了毒再说。” 观南哭笑不得:“我说我的文宝公公,你可想多了,哪就那么金贵了,还试毒?” 文宝微笑着,不表态。 哦,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观南撇撇嘴,求助地看向春熙,她相信春熙一定会理解她的。 春熙更绝。 板着脸,招手就让试毒的人上来。其实,说是试毒也不尽然,主要还是看看有没有些腌臜的东西。 是以,试菜的人还是墨允轲从太医院里遴选的有经验的医女。 “特殊时期,马虎不得。主子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合该为肚里的皇嗣想想。” “来人,试菜。” 观南一生气,就把筷子甩了。 “翻了天了,你们一个个,还做起我的主来了。小心我回头告诉娘娘,告诉陛下。” 春熙和文宝对视一眼,表示理解。 第85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84) 孕妇嘛,有点脾气不要太正常。 应该的,应该的。 于是,二人异口同声地道。 “那便多谢主子替我们俩讨赏了。” 观南:“……” 对于能说会道,并且软硬不吃,时刻坚守在安胎第一线的两位职业楷模,观南表示说多了都是泪。 她太难了。 折腾了好久,终于把菜又在小厨房热了一片才吃上。 她就不能吃上一手的新鲜菜吗?! 水哥看到,也没什么诚意地随口安慰道。 “安啦安啦,肚子里这个小崽子生下来就都好了。” 观南冷笑:“就怕有命生,没命吃。” 水哥多了几分正色,“你又想到什么了?我看这宫里防的挺严实的啊,永寿宫上下不是苏纨的人,就是墨允轲的人……” 水哥看了观南身边跟两尊门神一样的春熙和文宝,中肯地道。 “嗯,还有两个是你的。” “所以啊,你就是孕期综合症,想那么多做什么。” 观南摸了摸肚子,送了一筷子菜缓缓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然后咽下。 眼神明明灭灭。 “究竟是我想太多,还是这宫里……不干净呢。” 水哥听着,打了个寒颤。 马上安抚道。 “南姐你放心,小弟我必定时刻监控你的身体,绝对保证必B超还B超,比X光还X光。” 观南伸手让人盛了碗汤,用勺子在上头搅和了半天,愣是没喝。 就像是拨弄这迷糊不清的时局一般,满不在乎。 “不,你只需要记住一点。” “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就好,别的我不在乎。” 水哥感觉不妙,试探地开口。 “什么不在乎?”上帝啊,别是他想的那样。 观南放下勺子,让人把菜撤了。 她不想用了。 “母体供胎。” 观南只说了四个字,点到为止。 水哥睁大了眼睛,嗫喏着唇,却是没有话说出来。一是无法表达他的震撼,二是不知如何去反驳观南的话。 这后宫里真有人会用这样阴毒的法子吗?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苏纨和墨允轲防的那样严了,想害观南滑胎的必然是难于上青天。 但如果换个思路呢。 母体供胎,去母留子,只要观南的命又当如何。 那么,可操控性就会变得很高。所有的虚弱都可以用孕期反应太严重而掩盖,如果不到后期都很难发现。 至少,一般人很难想到,所以说苏纨和墨允轲那边疏忽了也说不准。 午休的时候,观南躺在床上,轻轻地摸了摸肚子,缓缓入睡。 肚子里有个生命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尤其,观南知道,自己是真的在用生命灌溉肚子里的小生灵。 水哥这时候已经组织不出语言,该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观南了。 再者,他想观南应该早就知道了,早就没了说的必要。 她作为母体,真的是在用燃烧生命的代价供养肚子里的孩子。 母体供胎,真的用到了她的身上。 现在日子尚短,用量也浅,暂且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反应。 越到后面,观南就会越虚弱,而肚子里的孩子只会越发健壮。 第86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85) 她会因为这个孩子耗尽最后一滴血泪。 水哥不知道这是不是母爱,也不知道观南会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 既然她注定要这么早死去,那孩子的归属,以及对于墨允轲的安抚都必不可少。 至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墨允轲厌了这个观南用生命换来的孩子。 水哥突然想起了快半年前,之前在冷宫观南生病的那回。 犹记得那回,观南自己跑到太医院偷药,没吃出毛病。又有这回的母体供胎,必是用了秘药,连他都难看出来,更别说那些请脉的老太医了。 观南懂医! 跟着观南相处了这么久,水哥依旧觉得自己看不透她。 她和之前在精神病院一样,太过神秘,也太过…… 疯狂。 …… 年节。 因为观南现在还只是个贵人,便只坐到了宴席的最末,只在一众常在和答应之流之上。 苏纨本想将观南的位置排在她旁边,可她旁边是林淑妃,未免觉得太硌应,又不想在这种君臣共饮的大场面上让人拿到观南的错处。 最后就只按照位分排的座。 墨允轲和观南对于这样的安排自然没什么意见。 说不好听点,年节就是走个形式,能有什么意思。走后面点也好,后面是非少。 可有的时候,你不去惹是非,不代表是非不会找上你。 至少,观南怀孕不是个秘密。加上前不久和贺贵人和国子监祭酒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墨允轲对观南、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多看重。 既然这样,这时候不上赶着巴结,下次见面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于是,便有许多官家太太得了自家夫君的提点,要不就是自己主动过来寻观南说话。 对于这些人,墨允轲和苏纨两尊大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毕竟让观南多认识些人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那些心思不纯的人就该死了。 “这位就是永寿宫的元贵人,长得真是个别致的美人。” 一个稍显富态的官太太,看着是个五品的宜人,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夫人。 说着便越过了春熙,径直拉起了观南的手在一旁坐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才是一家人。 这…… 观南皱了皱眉,心有不喜。又不好发作,只能从善如流地答道。 “夫人谬赞了,不过是蒲柳之姿,上不得台面。” 那个官夫人拍了拍观南的手,似乎是不在意她的客套,反而继续说道。 “小主说笑了,我见小主的模样倒是和我家萱儿有几分相似,正好我与小主有缘,不若结个干亲可好。” 这就过分了。 观南疏离地抽出手,让春熙带着她离开。 “本小主身子不适,先行回宫了。文宝,你去和萧公公和茗翠姑姑说一声。” 观南如此不给面子的行为,让那个夫人的脸色难看极了。 又青又白,憋着一口气,硬生生就是上不来。 不过一个宫女罢了,肚子里有块肉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众人赤裸裸的目光不断朝她这个方向而来,必是取笑无疑。 第87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86) 只是除了鄙夷和嘲笑之外,还有三四道冷冷的目光,透着狠厉。 让她的心啊,砰砰跳个不停。 观南坐的靠后,墨允轲和苏纨二人只能看着她冷淡离场,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到底还是皱了皱眉。 他们都明白,若不是做的过分,观南是不会与人为难的。 而那几道目光里最冷的还当属苏纨,她已经恨不得把这个愚蠢自私的女人拖下去了。 这可不是别人,正是她娘家二哥的嫡夫人,她的二嫂。同样出身武将世家,无才便也罢了,连品德如今看来都不怎么好。 脑子也一贯的不清楚。 若是她父亲与苏老将军有故,颜色还行,又怎会入了她苏府,做她的二嫂?! 现在更是把手伸到了挂南的身上,让她如何不恼火。 文宝是后头走的,他是认识苏二夫人苏白氏,只是方才顾忌着旧主苏纨不好开口。 如今苏纨人都走了,他又怎会看着人那样糟践她。 他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别的不说,看人还行。 就苏白氏这个没脑子的,什么都写在脸上,文宝又会怎么看不出她对观南的不爽。 只是人还是太蠢。 太把自己当个人物。 “二夫人,咱家还叫您一声二夫人还是看在苏家二爷的份上。您记住了,我们贵人再怎么样,那也是陛下亲封的贵人,更是皇嗣的生母……” “绝对不是一个五品宜人的女儿能比的。” 说着,连脸上最后的假笑也撤了。 肃着一张脸,让人把桌子搬走。 “小主不在了,位子留着也没用,二夫人您请回。咱家还要把事如实上报。” 言罢,马上就有小太监过来搬桌子,一点都没耽搁。 就算是苏家二夫人又怎么样,连苏惠妃都恨不得撕了她那张不知天高地厚的嘴,他们又怎会给她行方便。 “宜人,还有凳子。”小太监皮笑肉不笑地说着,眼神鄙夷极了。 苏白氏一时觉得天摇地晃,离了凳子,站都站不稳了。 这些太监怎么敢的啊。 她是宫里苏惠妃的二嫂,这些人还有那个得了点宠爱就不知道尊卑的观南竟然如此不知礼数。 下意识去看自家夫君。 看到的只有……厌恶。 再看向自家妯娌和大伯,眼里只有冷肃和鄙夷,就连她辛苦养大的萱儿,眼神都有些闪躲。 虽然有些担心,但是也有心无力。 抬头望向上首,苏纨重重地摔下酒杯,平平淡淡地说道。 “苏家二夫人品行不端,口出狂言,念在年节不好见血,就夺了诰命回府思过去。” “回头,本宫会派宫里的老嬷嬷回苏府好好地给苏二夫人讲讲规矩。现在……” “把人拉下去。” 苏白氏想不明白,她只是想着拉拢观南,顺便抬抬自家萱儿的身份,怎么就闹到了如今的局面呢。 “陛下,臣妇……” 有机灵的宫女直接捂着嘴就把人拖下去了。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墨允轲赐了两盒糕点和一道菜给苏家老二,淡淡地道。 “苏卿还是先回去管好内宅为好。” 第88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87) 苏家老二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虽有怒火,但更多的还是对苏纨和苏家的愧疚。 心头五味杂陈,连辩解也不想。 当下拜了拜就退下去了。 苏纨心头仍有气,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家伙,苏家总有一天要毁在这个无知妇人的脸上。? 还说要认观南做干亲?和苏萱长得相似? 这就是想认女儿了。 蠢货,认了干女儿,她和观南算什么,姑侄姑侄共侍一夫?! 而且,苏白氏她配吗?苏萱配吗? 苏萱自然也是无地自容,让人禀了苏纨就默默离去。 他们苏家二房,今天算是把脸丢遍京城了。 一想到第二天就成为全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连议亲都难,她就恨不得立时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母亲这一闹,让她如何自处啊。 若是成了还好,却偏偏这般难看。 娶妻娶贤,有这样一个母亲,她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墨允轲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喝了几杯酒,赏了几个人。和苏纨打了个商量,就先离场了。 他要去看看观南。 “娘娘……”茗翠有些犹豫。 苏纨这回算是把苏家的脸面放在地上碾了又碾。旁的还好,就是让老夫人知道了,必然要进宫向娘娘要一个公道。 数落是少不了的。 娘娘进了皇家,便不再只是苏家的女儿,跟老夫人的媳妇孙女儿子比起来,始终隔了一层。 而且当年若不是生娘娘坏了身子,老夫人没准还能再生养一个小少爷,也不必看着老将军纳妾…… 这一来二去,只怕老夫人彻底怨上娘娘。娘娘又是个重情的,这…… “随她去,无知妇人留了她一条命还不知足那就真的该死了。还有,茗翠你要知道,母亲老了。” 对啊,老夫人老了。 糊涂了。 再怎么样,也不能因为老夫人就放过不知体统的苏白氏和苏萱。若是她们知情识趣,这被嬷嬷好好教导过,除了脸上不好看。 但有苏纨在,嫁个好人家还是不难的。 时间一久,这些陈年旧事还有几个人记得。 “惠妃家里还真是人才辈出啊。”林淑妃幸灾乐祸地开了口,她乐得苏纨出丑,乐得观南生气。 苏纨是什么人。 她给谁留脸都不会给林淑妃留脸面的。 “来人,端盘瓜子过去给淑妃。省得嘴碎得没地儿用,跟市井的长舌妇一般。” 茗翠笑了笑,恭恭敬敬地端到了林淑妃面前,并且不许听风乱动。 “哦对了,苏家再怎么出丑,那也只是娶妻不贤。跟你们靠女人裙带起家的林家还是不同的。” 林淑妃面色涨红,哪里能忍。 “苏纨,你别欺人太甚!” 苏纨声音不小,很多人都听到了,包括林若瑶。 “惠妃娘娘,本王妃奉劝你还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苏纨喝了杯酒,气势如虹。 “你又算哪根葱,目无尊长的家伙。” 墨珏眼神暗了暗,握紧了拳头,到底还是没有插嘴。 女人的战争随她们去。 他要把目光放远一点,药已经下下去了,只要再等些日子…… 第89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88) 等观南的母体供养到了一定程度,阎王难救的时候,就趁机起事。 管他们去死。 墨珏一直告诉自己,大丈夫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他这般的俊杰,必然唯有那九五至尊之位才配得上。 墨允轲到永寿宫的时候,观南正坐在门外,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雪人。 是他们前些日子堆的。 “怎么不进去。”墨允轲大长腿一迈,就来到了观南的身边。捏着她的手,凉的出奇,心里不免着急几分,“手这样凉。” 说着,便将观南的手握在手中使劲暖了暖。 “你怎么也出来了。” 观南扬起一个笑容,呼出一口冷气,关心地问道。 墨允轲接下大氅,披在她身上,将人揽在怀中安抚道。 “觉得没意思。” “每一年都一样,早该腻了。你不在,待着便更没意思了。” 观南将头靠在他怀里,弱弱地道。 “我是不是给你和娘娘惹麻烦了,文宝公公说那是苏家二夫人。若是早知道,我就不必当场发作了。” 观南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叹的是自己,还是墨允轲。 “都怪你。”观南果断甩锅,“都是你把我宠坏了。” 墨允轲听着,笑得很开心。 “那便是我的错了。” “我乐意犯错。” 他就说,自己的小宫女怎么可能半点脾气也没有,柔柔弱弱把什么都揽在自己头上。 那可不是她的作风。 “喂,你饿不饿。” 观南坐正了身子,身上的大氅松了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外面还真有些冷。 观南都没吃就出来了,充其量也就是吃了点糕点垫肚子,可不是就饿着了。 别说观南,就连墨允轲都有点饿了。 墨允轲扶着人就往屋里走,让春熙拿了暖炉过来,强硬地塞在观南手里。 “你想吃什么,我让萧谱去传。” 观南像只偷腥的猫,凑近墨允轲不怀好意地开口。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墨允轲拍了拍她的脑袋,很严肃的表示。 “朕是皇帝,一言九鼎。” 观南一副得逞的样子,对着远处忙活的春熙和文宝挑衅道。 “我要包饺子,你们俩快去准备东西。” “我有陛下撑腰,看你们怎么推脱。” 墨允轲无法,知道自己拦不住观南,只能让她小心点。 “别太累了。” 观南斜了墨允轲一眼,“看着,等会儿有你好吃的。” 然后,就由春熙扶着,欢快地走了。 墨允轲看着观南离去的方向,一脸宠溺。 “她这个性子也是没谁了。” 萧谱:你还不是喜欢,还不是乐意,嘚瑟个啥。 墨允轲没有读心术,但是他知道萧谱一定在说他坏话。 作势要打。 “你这个老货,还不去准备点烟火在永寿宫。” 萧谱点点头,马上就溜了。 庆幸,这宫里没有皇后。要不,墨允轲现在还能在这永寿宫享受人生?! 到后面,墨允轲也进了小厨房一起包了饺子。 只是他那手实在不像话,包出来的东西简直不可描述。最后煮好也是一团面汤,没人肯吃。 第90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89) 可墨允轲不愿意浪费自己的劳动成果。 最后只好进了一脸苦哈哈的萧谱的肚子里,他自己跑去吃观南包的了。 “萧谱啊,朕回头给你包个大红封。” 萧谱秒懂。 “陛下的厨艺过人,老奴佩服。” 众人:“……”睁眼说瞎话,你还理直气壮。 没救了没救了。 年节的最后一刻,墨允轲送给了观南一片漫天焰火。 各色的火花在空中绽放,流落处处灿烂。亮光骤现,短暂的美丽却有着说不出的浪漫和温馨。 观南很喜欢。 只是,也就看这一次了。 她活不到明年的年节,也见不到来年的焰火了。 “你若是喜欢,以后每年年节我都给你放,放不一样的。” “好啊。” 只有一句好啊便够了,再多的承诺她是给不起了。 那一夜,墨允轲在观南眼里映下了漫天焰火。 却忘了让观南看一看他眼中的含情脉脉。 他们俩没有一个人哭,但是系统空间的水哥却哭得无法自拔。 “啊啊啊,南姐,我好心疼你啊。” “爱情为什么总是这么充满困难呢,有情人为什么不能终成眷属啊。” “可怜的墨允轲,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该有多伤心。南姐,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留下来的。” 不是观南看不起水哥,而是他的确很不靠谱。 “就你?你抽啦。” “留个屁啊,我要做的是白月光,早死的白月光,OK?你要是影响我登出世界,老娘第一个拿刀劈了你。” 水哥被恐吓的眼泪都不流了,只能委委屈屈地吸了吸鼻子。 他妈的,他在为爱情感动,这个女人却只想着任务。 这个女人有没有心啊! 太煞风景了。 年节过后,便是林淑妃的赏花宴,她让人提前一天就把帖子送到了观南面前。 观南看了看,随手放在桌上。 “所有人都去吗?” 春熙点了点头,热了一碗羊奶送过来。 “文宝公公问过了,阖宫都去,包括外命妇。” 观南一手摸肚子,一手捏住鼻子,不要脸地想要耍赖。 “能不能不喝,就这一次。” 春熙表现得很残忍,不行就是不行,没商量。 “你别逼我去找惠妃娘娘和陛下,你最近都瘦了,还敢不喝还敢挑剔。” “你看看哪家的夫人有孕了,不是圆润了就是圆润了,哪有像你这样越养越瘦!” 观南摇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春熙点了点头,这是非暴力不合作了。 当下就扯开嗓子开始喊。 “元宝公公快来,小主又不肯喝羊奶了!” 观南很生气。 你这胳膊肘怎么老往拐呢。 她再横,她在元宝和春熙的眼皮子底下她也横不起来,只能乖乖端过碗,把羊喝干净。 “我喝,我喝还不行。” 春熙补刀:“你早这样配合多好啊。” 观南:“……” 水哥也跟着出来瞎掺和。 “确实瘦了,看来你肚子那小子营养不错。” 水哥早就知道了观南肚子里的是个男胎。 而且,那小子何止营养不错,比起同样时间的宝宝,更是健壮了许多。 第91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90) 母体供胎真不是开玩笑。 “你要是能吃就吃点,总不能让自己的身子受不住。” 要是换了春熙,观南没准还能好好说话。 但是水哥? 抱歉,只能怼了。 “我要能吃我肯定吃,我就是吃不下,不想吃。你行你上啊。” 水哥:“……”别问,问就是别惹女人。 “那你明天的赏花宴去不去?” 观南摸着肚子,感受着手心下的跳动,咧了咧嘴。 “干嘛不去,明天的我会爆发最高光的演技。” 地点在御花园。 人员是所有的内外命妇。 图啥?真的大冬天去赏花?谁有那闲心。 不就是想看她观南的好戏吗,她不去这戏怎么唱下去。 可不能白白浪费了林淑妃和林若瑶的一片苦心。 她可是好久没见到她的阿赵了。 趁这一次断个干净。 …… 还好御花园够大,要不真么多女人还真怕装不下。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照这么算,这里的戏都要唱到明年去了。 观南搭着春熙的手,笑吟吟地走进人群,在最短的时间里去到了苏纨的身边。 苏纨责备地看着观南空荡荡的手,让茗翠带了备用的暖手炉过来。 “你怎么这么不仔细,这么冷的天,这样就出来了。也不怕冻到,伤了风寒。” 观南往苏纨身边凑了凑,亲昵极了。 “怕什么,我知道娘娘和茗翠姑姑在就冻不到我。” 苏纨嗔骂了两声,握住了观南的手。 “总算没有继续瘦了,回头本宫给永寿宫看赏。” “你这胎怀的这般辛苦,到时候生出来要是不孝顺,看本宫不打死他!” 观南拿着鸡毛就当令箭,装模作样地点了点肚子。 “听到没有,你娘也是有人罩着的。” 两人笑作了一处,岁月静好。 笑着笑着,观南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踮起脚在苏纨耳边讲着小话。 “这待会儿赏什么花啊,击鼓传花,作诗什么的我可没那本事。会不会出糗啊。” 苏纨气定神闲地让观南安心。 “你担心什么,她们附庸风雅随她们去。装模作样惯有一套,冬天在这外头也不过是几株搬来的梅花,还能是什么新奇的。” “作诗?本宫将门出身也不会,但本宫知道最好的本宫想要就有,分的清什么是好东西就够了。” “你有底气就坐着看戏,管她们作死风雅去,一群闲的发慌的。” 观南点了点头。 不管是人设还是她本身,她都觉得苏纨说得对。 她什么都不会,但她什么都有。 你气,要的就是你气。 林淑妃和林若瑶姗姗来迟,一副主人家的姿态。 “各位不若到旁边的几座亭子上歇一歇,本宫让人留了茶点。这儿的积雪厚,本宫让人先清扫一番,再将花卉搬来。” 林淑妃率先开了口。 其他的宫妃和外命妇虽然疑惑为什么不早清扫,偏偏等到这时,但耐不得林淑妃和林若瑶位高权重。 只能把疑问憋在了肚子里。 “还是娘娘考虑得周到,娘娘辛苦了。” “赏花之人何必在意一时半会儿。” 第92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91) “辛苦娘娘和王妃操持了。” 苏纨听着周各种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嘴角微动,就差把不屑和嘲讽直接写在了脸上。 “观南,我们等等。你怀着身子,不用和她们挤。” 苏纨话音刚落,林若瑶就信步走了过来。 对着观南就是一顿夸。 “这位就是元贵人了,上次没瞧清楚,如今一见倒真是个美人。都说妇人怀孕,总免不了有损颜色,如今看来也是有例外的。” “咱们也算有缘,只是……” 林若瑶看着不远处,缓缓收回目光。 似叹似悔。 “可惜了。” 苏纨伸手护住观南,睨了林若瑶一眼。 “可惜什么可惜了,荣王妃你要是不会说话何必出来恶心人。” “本宫不知道什么时候,阿猫阿狗都开始把自当主人了。你记住了,本宫就说一遍,这后宫是陛下的后宫,可不是荣王的后宫。” “由不得你做主当家。” 林淑妃出来打圆场,只是那脸上的笑容从哪个角度看来都是又假又勉强。 “惠妃再说就过了,若瑶年纪到底小,趁着好日子轻拿轻放也就罢了。” “这样,往前走几步,本宫就让人留了个亭子。本来是留给我们自己的,如今给了你们正好。” 说完,林淑妃就加大了笑容,伸手握住了苏纨的手。 压低了声音道。 “好歹本宫是这回的主家,别闹得太难看。” 苏纨很不屑。 知道闹得难看,还请她?她苏纨跟你林淑妃什么关系啊,至于给你留面子。 观南一边跟水哥吐槽,林淑妃和林若瑶太菜鸡,害人都害不明白。 一边就伸手扯了扯苏纨的大氅,温和地道。 “娘娘,站久了累,有个亭子歇歇也不错。” 苏纨听到观南都这么说了,也懒得和林淑妃继续闹下去。 外头风大,她脑子又没出问题。 再说,她一开始就是打算去那个最近的亭子的,如今林淑妃主动送上来她没道理不要。 观南这一劝正好给了她台阶下。 “淑妃姐姐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搞的这么生份做什么。” 一家人?! 林淑妃和林若瑶只觉得自己的心里被什么脏东西堵住了。 要不是事出有因,还有计划在后,她们一定当场骂回去。 你丫的,谁和你一家人,臭不要脸的! 苏纨看着林淑妃铁青的面容,放肆地笑了几声。 “观南,风大,跟着本宫去坐坐。” 二人走远了,林淑妃还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林若瑶连忙上前安抚。 “姑母,无论如何,别坏了大事。我们总有一天能收拾她们!” 林淑妃连连深呼吸,才让自己忍住没追过去给苏纨一耳光。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和苏纨这种没皮没脸的人打交道。 就不能要什么脸面。 就应该直接干! “人你安排好了吗?” 林若瑶隐秘一笑,胸有成竹。 “姑母放心,那人我亲自找他谈过。这一次就是不让陛下厌了观南,也一定要她当众出丑,自损八百。” 林淑妃低头轻语,冷笑道。 第93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92)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话说的是谁,姑侄二人心知肚明。 不过,林若瑶也没有反驳。于她而言,这话非但没有说的难听,反而还说的有些轻了。 毕竟,被一个太监喜欢,并且主动去利用这份喜欢可不是一件好事或者说是值得炫耀的事。 依她看,能把一颗心捧给赵良书的也就观南那个傻子了。 林若瑶承认,端看赵良书那身皮囊,自有一身气度在其中。但每每深刻意识到,他是一个太监,一个身体残缺的奴才…… 再多的旖旎心思也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喜欢做好人,因为这些东西终将回馈到她的身上,为她的品行和风评增添筹码。 但若是谈到爱,那便可笑了。 若是以前,留着赵良书也就罢了,只当养了条狗。可如今…… 林若瑶想起前几日去见他,目光占据的却不再是她一人,那双好看的眉眼里早就染上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以及因那人而生的愁绪。 呵,她林若瑶不屑的东西就是不要,也不能予了旁人。 那么,就一起毁了好了。 亭子里的视野里很好,正对的就是有着积雪的那片地方。 观南不时敛唇笑一笑,目光却从未离开那片雪地。 今日虽然风大寒凉,但日头却着实不错。不是晒人的大太阳,而是最适合引人午后小眠的煦日。 “小傻逼,我似乎真的很久没有见到阿赵了。” 水哥听着观南这含着追忆的悠然感叹,抖了抖唇,心想不会。 观南不是个喜欢来事的,但她一来事就准是要有大动作。 所以,自求多福。 “南姐,能给人留条活路吗。” 观南垂眸,感受着眼前明丽的微光。 “活路?这就是我给他们留的活路,也只会是最好的路。” 观南笃定的模样,让水哥咽下了自己那点小小的心思。 有的人喜欢将强大寓于表面,流于表象;而有的人,则喜欢将利刺与锋芒藏拙于面具之下,扮猪吃老虎。 观南不一样,她从不扮猪吃老虎,也不雷池于自己给自己定下的人设。 她只是这个世界里真正下棋的人罢了。 因为她柔弱无害,人人都入她的局;又因她强大狠绝,人人都破不了她的局。 观南抬头望去,正好看到那个熟悉的人。 他的脸上没有伤痕,眉目依旧优越,眸光闪耀如初。 由奢入俭,虽然没有憔悴,但身子多少有些消瘦。破旧的冬衣,穿在他身上竟是大了。 而脚下穿的,还是观南在冷宫里给他绣的那双鞋。 青云直上,终究是过往了。 他拿着笤帚,低头扫着雪,似有所感地直起腰,正好对上观南的眼。 一眼万年,孰对孰错,谁又说得清呢。 一时间,心如刀绞。 即便是不爱了,即便是断了,谁又能夺取她说出希望以君姓冠吾姓的真诚,谁又能舍下执手一生的心动。 造化弄人。 观南手指微僵,暖炉在她未曾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直直地砸向地上。 滚落阶梯,最后竟是一步步到了赵良书的脚边。 第94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93) 因为这一变故,许多女眷都把目光投到了观南这儿。 观南此刻的脸色难看极了。 苍白中带着勉强。 很抱歉,她待不下去了。 她想离开,不,她得离开。 苏纨几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赵良书,心中皆是愤愤不平。 而苏纨更是直接恶狠狠地看向了不远处的林淑妃和林若瑶。她就说这两个草包好好的学什么旁人附庸风雅,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心都是黑的! 她绝不会让观南出事的,林淑妃和林若瑶想都别想动观南。 “主子的东西都掉了,你不会捡一下吗。” 苏纨没有温度的目光在赵良书脸上掠过,冷冷地开口。 只要有她苏纨在,赵良书就只能是一个奴才。 一个和观南毫无瓜葛的奴才。 赵良书听着苏纨颐指气使的话,没有半分不怨,当下便弯下腰去捡东西。 林若瑶找上他,似是而非地说了那么多。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她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他答应林若瑶,也只是想…… 再看看她罢了。 不该说的,他一个字都不会说。不该做的,他半点也不敢去想。 周围或是吸气,或是议论的声音陆续多了起来。 春熙始终坚定地站在观南身边,让她加油靠在自己身上。 只有她知道,这一刻的观南有多么无助与无奈。 观南的手在颤抖,一下又一下。不断降低的体温,足以让春熙了解到这一刻的观南,是如何的遍体生寒。 观南眼神暗了暗。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赵良书有这样一种低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她可以感觉得出来,赵良书并不想伤害她。 她不傻。 明明只要这样静静地坐着就好,静静地坐着,用一个主子的态度居高临下地对着赵良书,像对待一个不相干的奴才一样。 这样,一切都会过去。那些不好的话,再怎么样,也只能烂在所有人的肚子里。 可是…… 她做不到。 无论如何,她不想羞辱赵良书。 “疼。” 观南眼眶里含着泪,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肚子、疼,”观南顿了一下,她还是不习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谎,但是现实不容许出错,“春熙,我、我好疼。” “娘娘……” 春熙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知道的,不是肚子疼,是心疼。 苏纨虽恨铁不成钢,却也不好搏了观南的意思。 观南既然宁愿豁出去,都不愿意牺牲赵良书,她还有什么还说的。 更何况,离开也好。 苏纨舍不得让那个口口声声喊着自己娘娘的女子坐在这里,做着她不想做的事,成为众人的谈资。 接受明里暗里的恶意与指责。 “娘娘,我好冷,我难受。” 也许,谎言一旦开了头,接下来的再说出来似乎也没那么难了。 只是,观南不敢抬头。 她不敢去看任何人的眼睛。 苏纨深呼吸几下,让自己镇定下来,挥手让春熙带着人离开。 “把你们主子带回去,马上去请豫太医。龙嗣和元贵人不管哪个出了事,都通通给本宫滚到浣衣局去!” 第95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94) 随后,便趁着所有人没反应过来,对着林淑妃二人发难道。 “本宫就知道你二人不安好心,好好一个赏花宴,一拖二拖,就让观南一个孕妇硬生生在外头吹了这么久的冷风。” “本宫今天把话放在这,她若是出事,林淑妃姑侄也别想好过。” “茗翠,我们去找陛下。” 苏纨略一拂袖,气咧咧地就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她必须赶在所有人之前,把事情告诉墨允轲,不能给任何人造谣的机会! 离开亭子之时,苏纨发觉赵良书因为观南的发作,微微有些愣神,还没来得及把暖手炉捡起来。 蠢货。 苏纨暗骂一声,给了茗翠一个眼神。 今天这个东西,万万不能落在赵良书手里。 茗翠会意,径直走到赵良书面前,将暖手炉捡了起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骂了一句。 “笨手笨脚,怎么当奴才的!” 赵良书马上察觉不妥,低头告罪,将眼里的担忧藏的死死的。 他那么了解观南,自然也能知道几分她的心思。 可就是这样,才止不住他对观南的担心。 观南和人相处,永远都是把伤痛留给自己,把笑容留给旁人。 什么时候都一样。 茗翠哼了一声,连忙追上苏纨的仪仗,半点好脸色也不肯给赵良书。 这么一闹,赏花宴还怎么办下去。 就是林淑妃敢办,那些女眷也不敢看啊。 林淑妃和林若瑶身份摆在那里,怎么也不可能出事。但是她们不一样,若是上头要降罪,第一个出事的就是她们这些底下的小鬼。 林淑妃和林若瑶对视一眼,将笑意含在目中。 她们并不知道刚刚观南喊疼是装的,满心以为是观南见到赵良书动了胎气。 虽然有些可惜,赵良书还没来得及按计划里说好的表现出他和观南有故的模样,惹人生疑。但到底观南“动了胎气”,也不算无功而返。 若是能伤到孩子那就更好了。 母体供胎是最后一个法子,如果孩子没事,她们就要观南的命。 但如果观南中途能因为一些事情,黯生殇痛,一尸两命,那便是更好的结果了。 不过,她们永远都不会知道。 即便观南不做出这番动作,赵良书也是不可能按照她们的意思去做的。 她们想借赵良书的手去伤害观南,焉知他不是想借她们做跳板去见观南?! 互相利用罢了。 只是,似乎赵良书之前的糊涂表现,给了他一个很好的隐藏色呢。 赵良书眼中暗生锋芒,等着林淑妃的责备。 这种事林若瑶是不会做的,她需要维持形象。 林淑妃说了点场面话,让人陆续离去,把赵良书叫到了面前。 高高在上地说道。 “以后机灵一点。”她们留着赵良书还有用,暂时不能让人离了心。 林淑妃骨子里的轻蔑和不屑,在林若瑶的冷眼旁观下,尽数砸向赵良书。 赵良书掩下嘴角的嘲弄,低眉顺眼。 “下次不会了。” 林淑妃点了点头,就先走了。 林若瑶留下,越过赵良书身边的时候,皱了皱眉。 第96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95) “御花园日子到底清苦了点,可有想过去别的的地方?” “我可以帮你。” 林若瑶或许是想表示她的善意,可她不经意流露的鄙夷,倒将施恩的态度表现得活灵活现。 赵良书佝偻着自己的身子,只是淡笑道。 “奴才自有奴才的去处,受不得王妃的好意。” 林若瑶咳了咳,企图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她突然觉得自己在赵良书面前其实和跳梁小丑也没什么两样。赵良书的疏离,似乎是早就看透了她的意图。 “那我让人送两身新的冬衣和鞋子给你,你身上的未免太破旧了。” 林若瑶以为,赵良书这时候总该答应了,毕竟他没道理两次拒绝她。 这放在以前可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赵良书敛眸,笑意含在嘴角,没有曾经肆意的妖冶,处处透着满不在乎。 “冬衣就好,我的鞋子……它很好,我习惯了。” 赵良书拜了拜,没等林若瑶同意,便沉声道。 “多谢王妃赏赐。” 林若瑶心有不满,却也不好再次发作。她总觉得赵良书是在挑衅她,但不论是她一贯的形象,还是来日的计划都不许她说得再多。 “小事。” 林若瑶压着心头的郁气,缓缓地吐出二字,扬长而去。 给脸不要脸。 …… 观南回到永寿宫第一件事就是让文宝和春熙把宫门上锁。 永寿宫今天不见客,谁也不行。 春熙欲言又止:“小主,这不妥,您的肚子……” 观南表现得出奇的强硬,与以往截然不同。 “死不了。” “还有,这是命令。” 春熙心头复杂,却也知道无法改变观南的意思,只能和文宝一同下去安排闭宫的事。 春熙出去以后,观南又吃力地站起身,拖着步子去将房门反锁。 稳妥起见,观南还搬了几把椅子靠在门后。 窗子也被观南合上,用东西抵住了。 水哥撑着自己的眼皮,兴致缺缺地等着看观南想做什么。 他能感觉到气氛的压抑,但是理智告诉他,千万不能哭。 至少不能把眼泪便宜了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屋子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但是,还不够。 观南失魂落魄地站在屋子中央,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眶里跃出,一滴又一滴地接连滚落。 淌湿了她的领子。 观南颤着手解下身上的大氅,死死地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默默地走到屋子的角落,身子靠着冰冷的墙壁滑落,观南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却还是缓缓拿起手上的大氅,蒙住了自己的脸。 也许,她需要一个黑暗的地方好好地静一静。 水哥没有骨气地再次破功。 “阿南,这只是一个任务啊,咱们没有必要入戏太深。” 观南没有回答他,依旧哭得无法自拔。 她是想要无声地哭泣来着,但奈何情到深处,还是不时传来抽泣声。 水哥有些慌乱,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哄才好。 同样着急的还有躲在房梁上的影八和察觉不对匆匆赶回来的文宝的春熙。 “小主,你怎么把门关上了。” 第97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96) “姐姐,你还好吗?” “姐姐,你让我进去。” 春熙不断地站在门外拍着门,担忧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观南的耳朵,就连文宝也在一旁帮腔。 观南的身子本就没有多好,如今还怀了孩子,若是再拊膺大恸,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孕妇多思,观南现在又是这般要紧的时候,他们也不敢直接破了门进去。 只能站在门外一句又一句地劝着。 过了半晌,观南把脸埋在臂弯里,哑着声音道。 “你们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靠近这里。” “小主姐姐……” 观南大呵:“离开!马上!” 因为太过激动,还破音了。 二人虽然担心,但更害怕观南做傻事,最后只能退到旁边的屋子,仔细注意着这边。 “阿南,别太难过啊……” 水哥头一次这般痛恨自己贫瘠的词库,就连安慰的话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几句。 观南打了个哭嗝,双目红肿。 “我突然有点想吃糖葫芦了。” 水哥:“……”小丑竟在我身边,不,小丑竟是我自己。 一直以为是观南入戏太深,好家伙,合着入戏太深的从头到尾就他这个老实系统! 岂有此理,老实系统就活该被你骗?! “吃个屁,明明不喜欢吃还想要。” 观南继续哭,但是对着水哥的语气就不怎么友好了。 “小傻逼,你好像对我意见很大哦。” “我吃什么要你管。” 水哥:“……” 能不能有点职业素养,一边哭还一边骂人。一心二用,你很光荣吗?妹妹! 水哥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被命运束手束脚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命运是观南这个死女人罢了。 观南突然又停止了哭泣。 一把扯开头上蒙着的大氅,眼神呆呆愣愣的。 水哥拍拍胸口,佯装害怕地吐槽:“大姐,你又闹哪样,吓死我了。” 观南很冷淡:“哦,哭得太用力,一下子喘上不气。这不,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这一刻水哥的眼睛里只剩下了白色。 宿主渣没关系,就怕她又有文化又讲科学。 随后,观南就抱着那件大氅在原地坐了许久,久到她的眼皮发麻,双腿发酸。 她早就止了哭泣,眼里的泪早就流干了。 水哥挤了挤眉眼,对着观南道。 “墨允轲人在门口了。” 观南眼尾动了动,缓缓地抬起自己的眼。 窗子里透过的微薄的光,依稀可见一个熟悉的清隽身影。 “我知道。” 观南吐出一口长气,犹豫着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墨允轲背着手,面对着观南的位置,不置可否地说道。 “我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观南笑了笑,眼尾下垂,布满泪渍的脸上尚可见几分虚无。 “你回去,我过了今天就好了。” “你明天可以陪我走一走吗。” 后面一句,观南带上了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乞求。 原来,她也害怕墨允轲会拒绝她吗。 “好啊。” 第98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97) “不管怎样,我都会等你的。” 墨允轲一语双关,许下自己最郑重的承诺。 “你记得吃东西。” 墨允轲心里明白,现在的他离开才是观南的最希望的结果。于是他温柔地叮嘱过后,便干脆地转身离去。 他需要回去把折子都批完,腾出明天的空闲时间去陪观南。 水哥的赞美毫不走心: “瞧瞧多好的男人,我都差点心动了呢。” 观南提了提唇角,表情呵呵。 “亲亲,这边建议可以预约一下系统性别转换手术呢。” 水哥:夺笋呐。 “不过,你到底爱不爱他?” 水哥都被观南这一波操作搞迷糊了,她到底是应该喜欢赵良书,还是可能喜欢墨允轲呢? 又或者,水哥有一个不好的想法。 “虽然本系统性别男,各个方面都很拿的出手,但是不建议你打我的主意。” “我的段位太高了。” 这回轮到观南无语了。 到底是谁给水哥的自信,让他做到明普自信的。 “你放心,我的鱼塘门槛很高,你进不来的。想做姐的鱼,麻烦下下辈子提前到F国排队领票。” 水哥:“……”这伤害怕是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了。 很高兴水哥的存在确实愉悦了观南,所以和他讲讲里面的道道也无妨。 “观南当然是喜欢墨允轲的啊,对于赵良书不能说没有感情了,只能说曾经的那份爱消磨得差不多了。” 水哥眨眨眼,没想到观南的回答是这样的。 很合理但又不合理。 “那你干嘛寻死觅活,搞这么多事情。” 观南相当不屑:“所以你这脑瓜子只能当个系统了。” “断了是断了,忘了是忘了。速度彻底消失还需要时间,何况是一份刻骨铭心的感情。知道什么是缅怀感情吗?这就是缅怀感情!” 水哥果断摇头。 人真的是复杂死了,搞了半天也没整明白。 “所以……” 欲言又止的水哥,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想说什么。 观南扶着墙壁一点一点地站起来,动作极慢,表情微微有些狰狞。 水哥了然:“嘿嘿嘿,准是抽筋了。” 观南:“……”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观南捧着大氅,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前走。 老实说,她现在的状况有些糟糕,一边因为没吃东西,身上使不上力。再就是因为久坐受冻,双腿发麻不说,抽起筋来站都站不稳。 险些一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观南费劲全身力气,才把刚才抵着门的椅子搬开,小心将门去了栓,双手推开。 入目的是一片夜色,冷风吹在她的额上带来些许清明。 观南默默地穿戴好大氅,看着急急忙忙跑来的文宝和春熙,她嗫喏着唇道。 “我要一盏灯笼,一串糖葫芦,现在就去准备。” 春熙还好,她见着观南平安出来,只觉得比什么都强。 当下就找人安排去了。 而知道旧事的文宝则多想了些。 糖葫芦?还是和赵良书那个瘪三有关系! “小主风大,不如……” 观南站稳了身子,不容置疑地说道。 “莫劝了。” 第99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98) 春熙很快就带着人把东西拿来,相当自然地就想跟着观南往外走。 却被观南拦住了。 “不要跟过来,我一个人去。” 春熙不死心,却又害怕观南恼了她,只好退让一步。 “那姐姐吃点东西再走。” 观南环视一周,发现永寿宫全宫的人基本都在这儿了,脸上清一色的是乞求的目光。 观南不忍心,原本拒绝的想法也有了松动。 “让小厨房送一碗鸡汤面过来。” 观南此言一出,众人皆松了一口气,马上忙活开来,大有要把鸡汤面做出满汉全席的意味在里头。 观南语气幽幽,似是而非地对着水哥说道。 “缅怀爱情,何曾不是缅怀她自己。爱的越深就越容易产生自我怀疑,谁让爱和不爱本身就是一个模糊的界限呢。” 琢磨过味的水哥,抽了抽嘴角。 “别告诉,你丫现在是在自我感动?!” “啊,那确实有点。” 观南刻意拖长了语调,眼带戏谑。 都要好好的呀。 观南吃鸡汤面的时候,永寿宫里的人几乎可以说是拿出了三堂会审的架势,生怕她装模作样夹了几口就跑。 必须看她吃干净才行。 观南吸完最后一口面条,拿了帕子细细擦了嘴,跟水哥抱怨道。 “我的信誉有那么低吗?” 水哥呵呵了两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自从观南骗走了他这个纯真少统的眼泪以后,他就打心里觉得观南没资格问这个问题。 水哥:信誉?你也配! 观南提着宫灯,拿着纸包好的糖葫芦,白着一张脸默默地往外走。 因为中途耽搁了一阵,观南索性让春熙帮她换了一件带帽子的斗篷。这会儿穿着,正好遮掩掉部分轮廓。 观南的脚步很轻,踏在人迹罕至的宫道上格外清晰。 在一个路口,观南停了下来。 宫灯里的火舌跳动得异常欢快,像极了她那脆弱不安的心。 “你说,我该往哪走。” 水哥抠了抠鼻子,弹了弹,突然瞪大了眼睛。 “卧槽!” 水哥摸了摸鼻子,他就说这路怎么这么熟悉。 “右拐不是去小树林吗,走那里走那里!” 虽然他不懂,但是选旧路肯定能行。 观南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听从水哥的话向右拐去。 哦豁。 难得没被观南怼的水哥有些飘飘然:“阿南啊,也不是哥说你,你说大晚上的你往小树林钻什么。” 观南又走了几步,在她和赵良书常呆的那片地方短暂驻足。 凉飕飕的嫌弃从天而降。 “你别说话,我刚还想说你有点长进来着。” 水哥:“……” 不就是在小树林睹物思人嘛,拽个啥。 然而,观南再次让水哥明白了,什么叫套路无上限。 水哥看着那熟悉的小破门,心里第一次明白了自己就是欠骂。 果然,他想做观南的主,还是下辈子。 哪里是做选择题,明明就是单选题!!!她分明知道自己会选小树林。 嘶,这女人真阴险。 观南推开门,手指却意外地没有摸到灰。 跨过门槛,落脚的时候正好踩到一枝枯枝,突如其来的脆响在这空旷的小院里格外清晰。 第100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99) 作为大惊小怪的扛把子,水哥对自己看到的东西表示质疑。 “不对,这距离苏纨迁宫也好几个月了,这又闹得哪样。菜地还没荒?哟,你的小母鸡还喘气呢。” 这一看,就是有生活痕迹的啊。 水哥灵光一闪,还有人打扫,难怪刚刚门上没灰呢。 “我猜是墨允轲派人处理的,留个纪念。” 观南看着重新改良过的鸡窝,里三层,外三层,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 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明显有几分愕然。 “你错了……” 水哥头上三个问号,质疑他?这能有错?! 观南迈开脚,径直去向她曾经的那间小屋。 淡淡的呢喃回响在水哥耳畔。 “是故人。” 观南站在门前,右手握成拳,犹豫了一下,终于放上去轻轻扣了扣。 无人回应。 观南不死心,再次扣了扣。 除了他,不会有人会住在这里了。 观南听着屋里器具倒落的声音,伸手虚虚地掩住自己的眼睛,又哭又笑。 “我知道你在里面,连见一面……” “都不愿意了吗。” 人人都说,哭着笑最痛。 原来都是真的啊。 低沉的男声隔着门传来,透着无力与些许悲凉。 “何必呢。” 这时,门应声打开,赵良书就站在那里。半边身子淋着月光,半边身子深陷黑暗。 观南无谓地笑了笑,用力地擦去眼角的泪痕。 “瘦了,一看就没有我过得好。” 赵良书低头,学着观南的模样,用心地笑了笑。明亮的桃花眼,右嘴角略高的弧度,倒让他找回曾经几分妖冶的味道。 “那就好。” 二人对望,一时间,很多东西进入彼此的心中。 “你既然都放下了,又何必来走这一遭。今天的你,不应该阻止惠妃的。” 赵良书收敛了自己略显放肆的眼神,哀叹道。 他刚刚看的很清楚,观南的眼里再也没有了对他的爱恋、依恋……以及渴求。 她只是难过而已。 也是,谁若是刻骨铭心地爱过一次,又怎能一点情绪都不曾留下。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我没把你当奴才。”即便叫不得阿赵了,她也不愿唤他全名。 赵良书压抑着心疼,自嘲一笑。 “我知道。”知道你和林若瑶是不一样的,真情和假意,不过如此。 谁能想到,他赵良书还有错把珍珠当鱼目的一天。 观南熟练地在门槛上坐下。 她曾经多次坐在同样的位置上,幻想着她的未来。如今,倒是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赵良书一声不吭地坐在她旁边,却也不敢离得太近,最后只能将将贴在门边。 中间空出的一条缝隙,就是他们今生错位的缘分。 怨谁?除了自己,赵良书他无人可怨。 他失去了愿意和他共度一生的真爱,现下只想静静看着她好便是。 她有孕了。 那是他一辈子都不能有的福气。 以后,不管他在什么位置上,他都会为她母子二人祈祷,尽一份绵薄之力。 观南垂眸,从怀中拿出一封糖葫芦。 原是一串的,春熙为了方便,帮她包成了一封。 第101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100) 这样也好。 观南捻起其中一粒糖葫芦球,把剩下的通通都丢给了赵良书。 “我带了东西来还你。” 赵良书后知后觉地接过东西,眼睛却一刻也舍不得离开观南。 哪怕,他知道接下来他要面对的东西,注定会让他心碎得彻底,也不肯放弃。 从此以后,身份有别,再见到又不知是几时。 观南容色淡淡地剥去上头的糖衣,出奇的镇定。 由爱到不爱,本该如此平淡。 褪去糖衣的糖葫芦也不过是酸涩的山楂罢了。 观南把仅剩的山楂送入口中,含笑望着赵良书。 “你以后要好好的了。” 赵良书不知道自己何时开始哭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 她抛下那层糖衣,何尝不是在彻底和那段错误的倾慕告别。 她早就不属于他了。 只不过这种感觉从未有此刻清晰罢了。 观南起身,把不知何时掉落的帽子再次戴上,转过身。 “我想你应该知道……”观南顿了顿,“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仅用十四个字,就概括了她这段几乎折腾了她大半条命的初恋。 观南抬脚走远,渐渐远离了赵良书的视线。 赵良书是个聪明人。 墨允轲对观南那般看重,必然是留了人在她身边看护她的。 无论如何,这一次不能再伤到观南了。 赵良书重重地跪在地上,花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压着头磕下去。 他们的一切,早该有个了结了。 他还能看得见观南的背影,这样的距离便最好。 “那奴才便在这祝贵人全了龙凤意,荣华高升。” 观南听到了,面无表情地问了自己一句“是吗”,稍稍驻足。 “那这一次,也再次祝你青云直上。” “珍重。” 观南说完这句,便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赵良书的视线。 赵良书无力地瘫倒在地,不知道用了什么语气喃喃自语道。 “终于还是结束了。” 那夜,他无声地哭泣着,将那剩下的一封糖葫芦一颗一颗塞入嘴中。 嘴里是酸酸甜甜。 心头却是苦苦涩涩。 回去的路上,水哥跟见鬼一样盯着观南瞧了好几分钟。 “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赵良书之前送你糖葫芦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今天了。” 观南伸出一只手贴在宫灯壁上,感受着上头传来的微弱温度,不置可否。 “早和你说过,我不喜欢吃甜的,也不喜欢糖葫芦。” 水哥:“……” 这女人竟然承认了!她承认了! 水哥觉得自己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打击,这都是什么魔鬼! 老实讲,赵良书渣是真渣。但是水哥觉得,现在的他洗洗还能用,毕竟有那么点人样了。 就刚刚那道别的样子,那情真意切、压抑隐忍的模样,把他都整得感动了。 呦呵,这么一想,水哥突然还觉得赵良书是真的可怜。 “南姐,您就是这个。” 水哥沉默地用数据比了无数个大拇指。 像观南这样的漂亮女人,果然不能得罪,要不然哪天被“喝药”了也说不准。 观南回到屋里,定定地望了会儿宫灯。 随后,吹灭。 第102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101) 屋里一时陷入黑暗。 观南抿着薄唇,一脚蹬掉鞋子,蹭蹭爬上床,将被子一拉把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 水哥的脸皱成一个包子,连头到脚都是说不出的嫌弃。 “那啥,咱能不能淑女一点。” “还有个影八在上头呢,你好歹把外衣脱了啊。” 面对水哥老妈子一样的念叨,观南只是翻了个身,懒洋洋地道。 “累了。” 水哥:“……” 可不是累了,今天可贡献了一整天高光的演技。 随她去,反正又不是他老婆。 老实说,观南睡得不错,只是第二天起来,这眼睛还是肿成了核桃仁,妆都盖不住。 可见昨天表演得有多用力了。 观南躲在房间里,坐在妆台前正对着铜镜。 伸手点了点眼下,瞬间丧失所有兴致。 水哥哼着小曲儿,磨着自己的手指甲,瞟了一眼观南,幸灾乐祸道。 “走啊,出去啊,出去逛啊。” 观南:“……”老娘总有一天要收拾你。 就在这时,春熙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压低了声音道。 “姐姐,陛下下朝过来了。人已经到宫门口了,你看今天……” 观南一听,这还了得。 当下就挥手:“去什么去呀,拿盒糕点把人打发走。” 春熙的表情一时有些古怪,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跟便秘了一样。 观南眨了眨眼睛,突然在铜镜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观南捂住眼睛,嘬着牙花子回头,不打自招。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春熙憋着笑,暗暗退了出去。 果然只有陛下治得了观南。 墨允轲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毫不客气地提拉着观南的衣领子,把人提溜起来。 “晚了。”墨允轲用着极富磁性的声音,似笑非笑地道。 “把手放下来。” 观南不肯。 “我带你出宫。” 观南:呕吼,那这个…… 水哥:“南姐,恕我直言,你的眼睛还肿着。” 观南迟疑地拉下手,顺梯子往上爬。 “嘻嘻,那我戴个帷帽。” 很奇怪,墨允轲只是静静地看着观南什么也没说。 观南以为他是在憋笑,扑腾了一下,直接倒挂到了他身上。 双手揽住墨允轲的脖子,观南努了努嘴。 “想笑就笑喽,看在出宫的份上,我不怪你。” 墨允轲伸手托住观南,没有笑。 他的额头抵着观南的额头,轻轻蹭了蹭。 然后观南就听到他很是心疼地道。 “怎么弄成这样。” 观南卡了一下,然后笨拙地拍了拍他。 “以后有你在,就不会啦。” 说完,观南便主动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然后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拉住他的手,大大咧咧就往外走。 “走啦走啦,出宫!” 墨允轲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脸上挂着脸。由观南把握着节奏,亦步亦趋地往外走。 对啊,以后有他在,就不会这样了。 墨允轲带着观南把京城几处著名的地方都逛了一遍,除了不许进那个什么红苑馆,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 水哥心里直呵呵:红苑馆,青楼诶,墨允轲给你进就有鬼了! 第103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102) 出了趟宫,观南也算满载而归。 就连跟出来的侍卫和内侍,手上通通都是满满当当的。 不过他们也高兴。一是墨允轲高兴了,赏钱少不了。二是,观南高兴了,墨允轲和观南的赏钱更加少不了! 在人快乐的时候,时间总是显得异常短暂。 更别说,观南自从肚子满了六个月以后,每天睡着的时间比醒的都多。 脸上也是,任凭小厨房怎么变着法的给观南做好吃的,这脸就是不长肉。更可气的,比之前还小了点。 好家伙,全进肚子里了。 这样的异常状况,是太医先报上去的。 观南中的药名叫牡紫苋,音同“母子线”,是前朝流传下来的宫廷秘药。用的就是母亲的一线生机滋养腹中胎儿。 本来见过这药的人就少之又少,更别说自从前朝宣宗皇帝的皇后因为牡紫苋丢了性命后,这药变成了禁药。 入口无味,真正能从脉象里瞧出问题就是在怀孕六个月之后。 可怀了六个月,若是冒然引产,怕是会一尸两命。 一直看顾观南身子的豫太医没了法子,只能匆匆就往墨允轲那儿报。 乾清宫。 萧谱走近墨允轲,低声道。 “陛下,豫太医想见您,说是有关元贵人的身子。” “豫章?”墨允轲舒了舒眉,放下朱笔,“把人叫进来。” 豫章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下了,背上早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可是要命的差事。 “微臣罪该万死,求陛下恕罪。元贵人她……” 墨允轲一路听着,眉头越皱越深。 “牡紫苋?”双手紧紧握成拳,墨允轲的喉结滚了滚,艰难地问道,“可有法子保下元贵人。” “朕只要保下她。” 这是……连皇嗣也不要了。 豫章的头死命地贴在地上,磕磕绊绊地回答。 “如今有些晚了,便是强留,只怕损了元贵人的根本不说,就连腹中皇子也会受影响。” 月数够了,观南怀了个男孩的事早就不是个秘密。 “那,”墨允轲沉沉的目光投在地上,声音轻的微不可闻,“引产呢。” 豫章的腿却是在发抖,咬着牙道。 “若是能请来姜晟老太医,现在动手能有七成把握。” 他做不到的事,姜晟未尝不可以。 “剩下的三成?” “终身不孕。” 墨允轲失手打翻了桌上的砚台,静静地道。 “你先回去,把嘴闭牢。” 豫章磕了磕头,匆匆忙忙地走了。 萧谱在旁边听得胆战心惊,现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的陛下啊,这就若此多舛。 还有那个杀千刀的墨珏,竟然背地里下这种黑手。 这牡紫苋,几个宗室手里是不可能有的,那么便只剩下荣王府一脉了。 毕竟当年的荣王府老太妃可是宫里真正掌权的人物,得了不少太皇太后的好东西,未尝就没有这宫里的阴私玩意儿。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萧谱,你听到了。” 萧谱闻声,紧了紧自己的袖子,低声劝慰道。 “陛下,天无绝人之路。” “不,”墨允轲继续说道,“你去找姜晟。” 第104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103) 找姜晟…… 这是要引产啊,观南肚子里是他们盼了这么久的皇储,这…… “再者,赵良书递上来的名单,看牢了。” 上头全是墨珏的爪牙,来日总有清算的一天,可不得看牢了。 赵良书的聪明劲儿不但在于他的手段,还有他的记忆力。 之前他对帮着林若瑶偷去销毁的账本,留了个心眼,把里头的内容记了个七七八八。 如今看透了林若瑶,加上有着观南的关系,赵良书便私下重新誊写了账本送到了墨允轲手上。? 倒也正好,方便了墨允轲行事。 “先这样,朕去趟永寿宫。” 永寿宫。 观南醒来的时候,墨允轲正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痴痴地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观南就是能感受地到墨允轲的情绪低落。 观南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戳了戳墨允轲的脸,撒娇道。 “来了,怎么也不喊我。” 墨允轲将观南紧紧地抱在怀里,死也不肯撒手。 愣是一句话也不肯说。 观南知道墨允轲一定是知道那件事了,只能任由他抱着。 只是,不知道何时,接连几滴热泪滴到了她的肩头,灼得观南心头五味杂陈。 墨允轲哭了。 明明是个皇帝。 “我们不要了好不好,这个孩子……舍了。” 观南的身子僵了僵,眼神愕然,满满的不可置信。 “你在开什么玩笑。” 观南拉开他,强忍着不哭。 “到底怎么了。” 反常即妖,她有权知道真相。 墨允轲伸手捧住观南的脸,忍着心痛将牡紫苋的事情说了。 他不能瞒着观南,要不然观南不会答应的。 可是,他并不知道,有种人是为母则强。 水哥看得揪心:“他就不能直接把你药了,让人给你引产吗?到时候木已成舟,怎么不比现在强。” 观南:“那观南就会恨他一辈子,甚至做傻事。” “他不敢。” 观南红着眼笑了笑,抖着手从脸侧拉下墨允轲的手贴到自己的肚子上。 “这是你的孩子,你必须留下他。他不会有任何事,他会长得比谁都好。” “你得爱护他,必须。” 观南轻轻环住墨允轲,在他耳边郑重地说道。 “如果他死了,我就不活了。但是我会为了你们活下来的,我会努力活着。” “这是福分,老天会护着我的。” 墨允轲很难过,据他所知,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在牡紫苋下活下来。 但是他会努力的,他必须努力。 墨珏,总有一天,他墨允轲会要他的命。 “你千万为了我,活下来。”墨允轲恳求着,也许意志可以创造奇迹呢。 水哥虽然在系统空间哭着狗,但心里门儿清。 别说活下来,观南那个狗女人一准死得比谁都好看! 呵,可怜的墨允轲。 …… 六月初五,好日子。 墨允轲挑了这个时间带着人前往奉国寺去为观南祈福,随行的有萧谱墨珏等人。 这次出行,明面上是为了皇储祈福。内里,何尝不是叔侄二人的试探。 他们可巴不得对方死。 出行在外,有刺客什么的不要太正常。 为此,墨允轲特地留了影八和影九下来守着观南。 第105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104) 奉国寺远在京郊之外的邕城,若是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出发,光路上就得走两日。 更别说祈福还需要时间。 这一趟,没个七天根本赶不回来。 观南的预产期在六月二十,有苏纨等人看着,墨允轲倒也走得安心。 坏就坏在了六月初八。 苏家派人快马传了消息进宫,说是苏老夫人快不行了,让苏纨出宫去见最后一面。 苏纨很难受,一边是自己的生身之母,一边是自己视若亲妹的观南,真的是取舍两难、进退维谷。 最后还是观南让春熙去告诉苏纨永寿宫那么多人不会有事的,让她放心去。 苏纨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让钟粹宫的首领太监带了可靠的人到钟粹宫坐镇,这才带着茗翠往宫外赶。 水哥问观南:“这苏老夫人看着不像是个短命的,怎么突然就要没了。” 观南摸着茶盏,不置可否。 “永远不要去试探人心。” 水哥:“啥?” 观南指了指窗外,把茶盏放下,幽幽道。 “要变天了。” 苏纨是初八出的宫,一直到初十晚上也未见回宫。 而就是这时,林若瑶秘密进宫,带着林淑妃让人把永寿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美名其曰,看顾皇嗣。 观南觉察到不对,感受着肚子里传来的异动,小声对着文宝和春熙说道。 “娘娘必然是被绊住了。” “公公你差人去看看永寿宫之前外墙东边的那个狗洞有没有被人发现。” 永寿宫和观南之前的冷宫很像,东墙边都有个狗洞,只不过永寿宫的更隐蔽罢了。 “我怕是等不到六月二十了,若是孩子生下来,你用点迷药别让孩子哭,再把人送到冷宫那儿去。” 冷宫…… 文宝知道观南说的是赵良书,可是,赵良书不是林若瑶的人吗。 “赵良书,他,可靠吗。” 观南抬眼,不容拒绝。 “我信他,而且只有他能帮我了。” “公公,孩子不能出事,你懂吗?” 文宝咬了咬牙,转身便去了。 落在林淑妃他们手里,必然出事。可若是落在赵良书手里,便还有一线生机。 为今之计,只能赌一把了。 观南笑了笑,擦去春熙眼角的泪。 “哭什么,出去让人准备。” “会没事的。” 春熙知道事关紧要,没有办法,只能退了出去。 观南皱了皱眉,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腿间流了下来。 是羊水破了。 观南表现得很镇定,对着空气道。 “陛下说留了你们两个,那本小主便希望你们把门守好了,不相干的阿猫阿狗绝对不允许放进来。” “我永寿宫不能出事,谁的命都是命。” 影八和影九从暗处闪出,道了声是,便出门埋伏去了。 观南说完,自顾自爬上了床,平卧躺着,只为减少羊水的流出。 水哥不明白:“让影八和影九把孩子带出去不是更好吗?何必让人守门。” 说实话,林淑妃姑侄胆子真的太大了。 既然她们敢这么做,那必然是笃定了苏纨和墨允轲回不来。 如今看来,苏老夫人的事必然有假。 “你还不明白吗?苏白氏和苏老夫人合手扣下了苏大夫人和苏纨。” “苏纨是颗弃子了。” 水哥张大了嘴:“弃子?从龙之功!” 难怪,他们敢这么行事。 第106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105) “你觉得,既然墨允轲都留了武功高强的暗卫在宫里,那墨珏会只派一些软脚虾吗。” 水哥:“……”那肯定不会啊。 “所以,如果让影八影九去送孩子,永寿宫上下绝对无一活口。内侍们对上训练有素的高手,当成萝卜都不够他们砍的。” 水哥:“你打住。”呕,他有画面感了。 水哥懂了,不留暗卫下来,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还两说呢。 果然他的南姐什么时候都一样的冷静和聪明。 “哦对了,那墨允轲是不是死定了。”水哥咬着手指头,弱弱地问道。 突然有些唾弃自己。 啊呸,都不盼着点好的。 观南调整着自己的姿势,给水哥解释道。 “苏纨的大哥没来永寿宫。” 水哥:“这有什么的。” 不对,水哥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可他也没有跟去奉国寺。” 观南提了提唇角,说了一个词,一语道破天机。 “化整为零。” 如果苏大在宫里,那必定会杀进永寿宫。既然没来,那只能说明他带着卫兵化整为零埋伏在了去邕城的沿途。 所以,观南知道,墨允轲一定会赢。 她要做的,只是把孩子好好地生下来。 …… 观南是在六月十一的辰时进的产房。 因为林若瑶的人守在外面,豫章根本进不来。永寿宫上下现在只有三个可靠的接生嬷嬷和两个医女。 这会儿所有人都急得不行。 观南的身子近来早已虚弱许多,生产又是个体力活儿,若是到了一半脱了力可怎么是好。 观南嘴里咬着棉布,对着蹲在一旁给她擦汗的春熙,断断续续地道。 “待会儿、让……让、换水的、机灵点,别让接生嬷嬷喊,我、我知道用力,让她们小、小声指示就行。” “永寿宫、上下,动静不许过大。” “安排,安排人去、去做饭,洒扫,人……都往外走。” 春熙哭得连连点头。 她知道观南的意思,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绝不能让外头的人发觉观南已经发动了。 可是她还是害怕。 都说女人生产是过鬼门关。 观南这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模样,大汗淋漓地躺在床上,说个话都疼得一阵一阵的。 春熙是真心疼也是真心怕。 水哥:那你还不知道她中了牡紫苋,要不然指定晕过去。 知道观南中牡紫苋的人,除了墨允轲身边的暗卫和萧谱豫章等人,再没别人知道了。 连春熙、文宝,观南都没说。 观南吃力地拽了拽春熙,定定地道。 “若是难产,让人……” “剖腹取子。” 春熙掩着嘴,泪珠一颗一颗地滚落。 怎么就需要到这种地步了呢。 春熙想哭却又不敢哭出声:“姐姐……” 观南只能把她支走:“去取参片来,我不能脱力。” 春熙含着泪,死死咬着下唇往外走。 她的姐姐啊,一定要好好的啊。 接生嬷嬷得了指示,全都压低了声音跟观南说话,医女也不时安静地搭把手。 “小主弓腿。” “臀部发力。” “用力啊小主。” …… 若说这里面最痛苦的还必属观南了。 第107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106) 十二级分娩痛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连水哥现在都没胆子去和观南侃大山,那就不是作死了,那他得去死。 观南的唇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咬破了,这会儿上头全是斑驳的伤口,还有不少结了痂的暗红色血迹。 狼狈极了。 此刻,观南的手死死地扒在床沿,即便是把手抠破了,也不肯喊出一声来。 那模样看得水哥揪心极了。 “要不,就喊一下,我看你实在疼得难受……” 水哥笨拙地开口,就想让观南减轻点痛苦。 “你这样忍着也不是办法。” 观南几经脱力,意识在模糊和清醒间来来回回,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那便是生下孩子! 牡紫苋的另一个弊端在此刻显露无遗。 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孕妇只能靠稳婆推动腹部助产,这时候孕妇的体力就很重要。 可是观南身子的养分全到肚子里的孩子去了,哪里就有精神撑得住那么久的生产。 牡紫苋最坏的结果便是一尸两命。 如今,更是万分凶险。 观南喘着气,觉得身上的骨头被人打碎了碾了又碾,咬紧牙关,再次用力。 “小主,见着头了。” 古人云,先出首者为顺,先出足着为逆。这还好是先出头,若是再担上一个胎位不正,还得再遭罪。 春熙的声音死死地卡在喉咙里,紧张地站在一旁,在观南歇力的间隙喂上几口参鸡汤。 水哥急得不行,只好从数据库里翻出生产的要诀读给观南听,只希望多少能帮到她一点。 观南迷迷糊糊间对着水哥咬牙切齿地道。 “小傻逼,下辈子我不生了,打死也不生!” 这都多久了,才见个头。 现代取子弹估计都没这个疼。 水哥有些讪讪。 这生不生又不是他说了算的,又不是他让观南怀的孕。 虽然无奈,却还是只能尽力安抚观南。 “不生不生,谁让你生我剁了他!” 观南不知道自己维持这种状态维持了多久,就是忍着疼,吸气呼气,用力用力! 终于,一声响亮的啼哭出现在了产房里。 春熙松了一口气,马上打翻了屋子里的半人高白瓷花瓶,骂骂咧咧道。 “怎么办事的,也不怕惊到主子。” “吃里爬外的东西!” 门外守着的文宝也开始打砸东西,甚至还假借着打板子的机会,用着小太监的哭喊求饶声掩盖屋内婴儿的啼哭。 医女见状,连忙取了沾了迷药的帕子轻轻点在孩子的鼻尖,几秒后迅速拿开。 接生嬷嬷将孩子清洗包好后,交给了永寿宫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太监,让他带走。 这事才算完了。 接生嬷嬷取了热水,正要为观南擦拭身子,却发现身下大出血。 竟是血崩之势。 声音一时卡在了喉咙里,只能慌乱地喊着。 “快快拿药来。” 医女们之前得了吩咐,早早就备下了止血的药,如今用倒是正好。 观南在春熙的服侍下喝完药,半睁着眼弱弱地道。 “你让她们去取养元丹来。” 观南此话一出,屋里的人尽数跪下,不敢再出一言。 第108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107) 养元丹也就是名头听着不错,可稍微有点见识的人哪里不知道,这养元丹就是个虎狼之药。 “姐姐。” 春熙并不知道牡紫苋的事情,只想要再开口劝劝。 这养元丹要是用下去了,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文宝从外头进来,看到屋里跪了一地的人,心头忍不住跳了一下。 观南直接叫住他。 “文宝,去拿养元丹来。” 既然观南开口叫的是文宝,那便是以一个主子的身份,再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没人比观南更清楚,没有养元丹,她连明早的太阳都见不到。 然而,还是没人动。 文宝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观南咬了咬牙,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将手边的锦帕扔了出去,骂道。 “我得等陛下回家。” “你们都不动,是想给我陪葬吗!” 最后,还是一个姓朱的医女拿来了养元丹。她的医术虽没有豫章高明,却也瞧得出观南脉象凶险。 其实今天在这儿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一旦观南出事去了,墨允轲十有八九真拿了他们这些人陪葬也说不准。 有观南求情,他们才能保下这条命来。 观南服了养元丹,缓了一会儿道。 “所有人都退出去守好门,春熙和文宝,还有朱医女、邓医女留下。” “记着,不管发生什么事,外头的人不能进我永寿宫。” 对着观南突如其来的强硬气势,众人莫敢不从。 只有听话,才能活命。 观南很满意他们的识相,泄了力躺在床上。 对着一旁的春熙和文宝道。 “你们可想过出宫?” 春熙和文宝见着观南一副俨然交代后事的样子,泣不成声,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观南斜了他们一眼,“那便是不想了。” “那以后,就去皇子身边照看着。有他一口吃的,就绝不能短了你们的。” “如果我等不及,便让陛下把皇子交由娘娘抚养。未免他生母上不得台面,娘娘就很好。” 两位医女听着,似有所感,眼泪同样盈满了眼眶。 “咱们永寿宫,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陛下、娘娘、孩子都要好好的才是。” 观南闭上了眼睛,语气平淡。 “行了,散了。” “我就在这里,等他回家。” …… 观南自打后半夜醒来以后,就再没睡着过。 外头不知什么时起,便是各种打砸、打打杀杀的声音。 观南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望着外头消褪了小半的夜色,想了许多。 林若瑶他们坐不住了,只能说明墨允轲赢了,他要回来了。 等着,就是了。 身体上的虚弱侵蚀着观南的意识,她听着外头的打杀声渐渐褪去,缓缓睁大了眼。 到最后,永寿宫里的人没一个出事的,林若瑶等人被早一步赶回来的苏大给挟制住了。 许是觉察到主子的阳寿将近,永寿宫上上下下此刻都跪在了这间屋子里。 观南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疼痛让她少有地清醒几分。 “他回来了吗?” 春熙上前给递水给观南润了润唇,轻声宽慰道。 “苏大爷说快了。” “快了,”观南的眼睛亮了亮,“把门打开。” “这样我兴许就能早点看到他了。” 水哥哭成傻子:“南姐,别怕啊,估计就在这一两下了,墨允轲很快就能回来了。” “你肯定能见到他的。” 第109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完) 观南虚无飘渺的声音冷不丁出现在系统空间。 “你怎么就学不乖呢。” 水哥一时连哭泣都忘了,哑口无言,眨巴眨巴自己的眼睛,愣是没想到哪里出了问题。 “不是我想见他,而是我要见他。” “任务快结束了,我绝对不允许这个节骨眼出问题。” 所以就是苟延残喘,也要撑下去。 水哥:“……” 对啊,他怎么就学不乖呢。 竟然真的以为观南会对墨允轲望眼欲穿?! 智商呢,水哥。 这个女人满心只有走剧情和完美登出世界,他怎么就老是对她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呢。 惯会欺负老实系统! 观南忍受着身体的无力和虚弱,目光一直锁定在门口的位置。 她的手轻轻搭在春熙的手上,用力攥了攥。 “或许这就是命。” 观南皱了皱眉,吐出一口浊气,眉眼复又舒展开。 连执念尚且都留不住的身子,更别说,如今连执念都要断了。 “等不到,那便不等了。” “帮我和他说一声对不起,还有……我爱他。” 观南听着急促的脚步声,迷离的眼陡然睁大了些,强撑着想要坐起来,却还是失败了。 观南勾了勾自己毫无血色的唇,清泪自眼角滑落,深陷墨发之中。 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回来了。” 她是笑着的。 其实她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却还是亲口说出了这三个字。 他爱她,那么她等他回家。 天经地义。 “我回来了。” 墨允轲一身风尘,身上的袍子不知何时刮蹭到了沿途的枝桠,破了好几道口子。 衣摆处还有些许不知来自何人的血迹。 一路上不知又跑死了几匹马。 可这一切都拦不住他想见观南的心。 他哭着跑上前,想要拉住观南的手握在手里,却在一步之遥的地方,眼睁睁看着观南的手无情垂落。 墨允轲目眦欲裂。 他最终还是失去了他的观南。 老天真的太不公平了,他只是想要留住一个观南罢了。 就连这都不可以。 永寿宫上上下下皆是哭出了声,悼念自己可怜的主子。 墨允轲抱着观南,细心地理着她额上凌乱的头发,淡淡地道。 “她可还留了什么话。” 墨允轲即便是拼了半条命赶回来,听到的也只有那一句“回来了”罢了。 春熙肿着一双眼,面上的泪就没止过,将观南的交代如实相告。 若说前面的,墨允轲还能镇定地听下去,等到那一句“我爱他”时彻底溃不成军。 原来,一个帝皇也可以心痛如斯。 也可以哭泣如同稚儿。 墨允轲将观南小心放平在床上,不容置疑地道。 “都出去,朕要和皇后单独待一会儿。” 没人质疑,也没人会因为这句皇后而高兴。 …… 墨允轲不吃不喝,同观南的尸身待了一日。 最后,还是苏纨和赵良书亲自抱着孩子去劝,墨允轲才重新振作,开始操持观南的后事。以及,秋后算账: 墨珏、林若瑶、林淑妃、苏白氏及其林家一众斩立决。 墨珏党羽杖责五十,流放五千里。 苏家老二降职为阜阳知县,携苏萱及苏家老太上任。 苏纨晋皇贵妃,抚养太子墨璃。 封先皇后观南的侍女春熙为东宫女官,内侍文宝为东宫首领太监,御花园洒扫赵良书为东宫总管太监。 …… 赵良书的上位是意料之外,却又是所有人默许的结果。 墨允轲到现在还记得,那个面容妖冶的太监穿着一身布衣,一双青云卷边布鞋站在他面前不卑不亢的模样。 “念你有功,朕许你一件事。” 而赵良书只是敛眸一笑,淡淡地道。 “奴才想去太子身边领份差事。” “为何?” “我既护不了她,便想着护她孩儿一世周全也是好的。” 墨允轲哂笑,将自嘲掩在嘴角。 “若是能有如果,”墨允轲似笑非笑,似悲似叹,“我只想早点认识她。” 赵良书沉稳地站在光下,墨允轲抬头,却在他身上意外瞧见了几分观南的神韵。 墨允轲听见他道。 “没有如果了,陛下。” 第110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1) 托水哥的福,观南再一次没扒拉上系统空间的门。 直接无缝链接进了第二个世界。 观南睁眼的时候,正有人替她打开车门,躬身道。 “季小姐,请下车。” 因为脸上戴着墨镜,观南眼里转瞬即逝的疑惑并未被任何人察觉。 勾了勾浓艳的红唇,观南点头致意后下了车。 “谢谢。” 那是一家极其高级的法餐厅,从装潢到服务来看,都是极地道的。 当然,他们对于观南的出现早就见怪不怪,才下车,就有侍者过来引路。 “付先生已经到了,请季小姐跟我来。” 观南摘下墨镜,放入包中,打断了侍者的引路。 “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可能需要去一趟洗手间。” 侍者很有职业素养地笑了笑,并未介怀,大方地为观南指了洗手间的路。 虽然知道观南是个熟客,肯定对洗手间的位置不陌生。 但是,服务嘛,自然是越周到越好。 观南笑着道了谢,随意进了一间隔间,将门反锁。 “剧情,任务对象。快点!别给我磨叽。” 水哥知道自己理亏,连忙传送了剧情。 “任务目标:1.付泽禹:付氏娱乐总裁2.楚尧:当红男主播。” 水哥也就这点简介明了的概括能力能让观南满意的了。 但有的时候,人就是不经夸。 水哥压力山大地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打着哈哈道。 “南姐,我这里可能出了点问题。” 观南接受着剧情,给了水哥一个探究的眼神,直接道。 “说。” 水哥嘿嘿笑了笑,继续说道。 “支线任务:最初的梦想。” 观南:“……”我支线你个锤子任务。 “合着,你啥都不会,光霍霍我了是。” 水哥瑟瑟发抖,只能尴尬地陪着笑。 观南白了他一眼,走出洗手间,洗了个手。 哗哗的水声在空旷的洗手间里格外清晰,观南垂眸回忆着这个世界的资料。 原身季观南,女团出身。只不过那是个失败的实验团,出了两张专辑后就没了什么水花。 但她们团的第二张专辑其实是和公司签了对赌协议的,最后专辑销量扑街,要么选择全员被雪藏,要么就在两年里为公司赚足1个亿的净利润。 一个团,四个成员,其他三个都默许了雪藏,只有季观南凭着一张明艳神颜在影视圈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接最大制作的剧本,做最美的花瓶。 还是那种空有皮囊、毫无内涵的花瓶。 演技除了瞪眼尬哭毫无长进,人称票房毒药。稍微爱惜点羽毛的演员都不太爱和她太亲近,本人也因为演技的原因还背了几次电影口碑票房双扑街的锅。 被各家粉丝嫌弃的要死,每天都能黑出花样来。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仅凭一己之力就在两年里赚足了1.5个亿。 完美地和资本对赌成功。 又有什么用呢,那个团早就散的差不多了。 观南烘干手上的水渍,拿起东西,踩着高跟鞋往外走。 一副姐很高贵、生人勿近的姿态。 把明艳系美人的优势发挥地足足的。 第111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2) 可惜是个病美人。 早年单枪匹马为了争取资源,喝酒把人给喝坏了。原剧情里,要不了三年季观南就该因为肝癌领便当出局了。 水哥问过观南要不要尽早治疗,观南也只是一笑而过。 没必要。 她总是要死的。 何况,对于如今的季观南来说,还是赚钱比较重要。 观南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在付泽禹对面坐下。 “久等了。” 付泽禹,季观南的现任男友,也是初恋男友。 高富帅,钻石王老五,哪个词用来形容他都是合适的。 只是有的时候,对于旧爱,他还真是没什么风度。 就好像今天,宴是好宴。 但人非善类。 也许是因为新鲜度过了,又或者从未爱过,付泽禹表现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的……冷淡。 观南没想喝酒,另要了一杯白水。 在事情没办完之前,她并不想让自己早死。 坦白说,观南对于今天这桌上的菜并没有什么兴趣。 尤其看到那道法式香煎鹅肝,总是让她想起自己身上这个跟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该死的肝癌一样。 观南喝了一口水,眉尖轻扬,笑得动人心魄。 “我本以为你生气了就不会找我了。” 付泽禹不置可否,优雅的餐桌礼仪在这一刻看来确实赏心悦目。 观南慵懒地瞧着付泽禹慢条斯理地放下刀叉,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挽起衬衫袖子,随意折了几折。 心里暗暗啧了一声。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 水哥:“你确定你在夸他吗?” “不然呢,”观南回应的坦坦荡荡,“毕竟你姐我……” “人面兽心。” 水哥:“……”无力吐槽了,头一次见人这样评价自己,还引以为傲的。 “你最近犯蠢了。” 付泽禹淡淡地开口,好似在谈论天气一般。 观南无谓地笑了笑,将水杯彻底放在桌上,往前推了点。 “所以呢。” “现在住的那套公寓归你。” “我喜欢上别人了,分了。” 果然,这种人家明摆着就跟你玩玩,你还付出真心,啥也不想要的女孩最傻了。 观南翻了翻记忆,发现季观南从来不让付泽禹买东西送她,就连现在那套公寓都是付泽禹说他会常常过去住才搬进去的。 还有,喜欢上别人? 哪来的别人,不就是那个徐佳念吗,抢了她角色的徐佳念。 付泽禹说季观南犯傻也是这件事,她因为丢角色的事,下了点徐佳念的面子。 呵,这就有人急上了。 真好,果然小白花身边就不缺骑士。 “小傻逼,你说我去当小白花怎么样?我怎么觉得小白花比白月光更有前途呢。” 水哥:“……” 小白花?祖宗你可省省,还小白花,你整个就一黑心莲。 “南姐,任务要紧,任务要紧。” 观南收敛了笑意,淡定地从包里拿了只口红补了补唇妆。 下一秒,就在付泽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观南便起身走了几步,在付泽禹面前落定。 她微眯着眼低下头,抬起付泽禹的下巴,在他唇瓣上落下缱绻一吻。 一气呵成。 观南娇笑道: “行啊,好聚好散。” 说完,观南就顺手拾起手边的红酒泼在了付泽禹的身上。 看着付泽禹染了酒渍的白衬衫,观南脸上的笑容愈发放肆。 第112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3) “季观南!” 付泽禹恼羞成怒,眼睛里冷光更甚,几乎可以说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想死吗?!” 水哥大感不妙,马后炮地劝了劝观南。 “南姐,我们这样不好,万一玩脱了怎么办。” “玩脱?”观南的语气不屑极了,“你看看,他的眼里,羞恼、气愤什么都有,独独没有……” “嫌恶。” “放心,他会因为今天记住我的。” “他得记我一辈子。” 观南微启红唇,宛如削葱根的纤细食指轻轻点在了付泽禹的薄唇上。 眉眼上挑,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这是分手礼物,付总。” “你大人有大量,不会责怪我的。” 说完,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付泽禹的肩膀。 就像是前辈对一个后辈做的那样。 水哥:“怎么感觉你在教他做事。” “把感觉给姐去了。” 观南淡笑,径直走到刚才的座位前拿起包,快速地在包里打开香水按了两下。 随后,便从里面拿出钥匙放在了桌上。 “我回去了。” 再没有任何不舍。 这个法餐厅的私密性确实不错,但是不代表餐厅里没有热心肠的“好人”。 观南走得干脆,可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却再也忍不住了。 所有的情绪像是有了可以一个宣泄的豁口,哗哗地就往外泻。 她伸手想去擦眼泪,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到头。 擦了旧的,总有新的涌出来。 观南抿了抿唇,长嘘一口气,倔强地含着眼里的泪。 仰起头,再次戴上了墨镜。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她总是很喜欢墨镜的。 好看不说,还总能掩饰情绪。 观南踩着高跟鞋,双手环在胸前,向前走去。 步伐交叠,就背影看来,总是那般别样的孤寂。 这就是,楚尧第一次见到的季观南。不是通过媒体、影视剧、粉丝,而是他亲眼所见的季观南。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教训,水哥总算有了长进。 清楚地知道自家宿主是在认真营业的水哥,再没有哭唧唧,而是清醒地说道。 “楚尧在后头跟着你。” 水哥也不知道自家宿主什么运气,被分手一次,直接把两个任务对象都接触了。 “话说你最近怎么这么欧。” 观南吹着冷风,感受风从耳边呼啸的滋味,目空一切。 “请不要用运气来衡量我的实力,我刚才看到楚尧了。” “毕竟,一段如此悲伤又失败的爱情是需要一个优秀的见证者的。” 水哥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走过最长的路就是观南的套路,百试百灵,有几个坑他就能掉进去几次。 水哥回头看了一眼插着兜走路的楚尧,内心冷笑。 他这个朝夕相处的系统尚且如此,更别说这些…… 凡夫俗子。 “对了,刚刚干嘛偷偷喷香水?” 水哥看着观南走到了一座桥上,趁机问道。 跟着段位这么高的大佬,他不学明白了都对不起自己! “没什么,只是给他一个……能够记住我的味道。” “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给他一个思念我的借口。” 这片地方鲜少有人来,因而不必顾忌。 第113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4) 观南抬头望了眼天上皎洁的圆月,自顾自脱了鞋,扔到一边。 爬上大桥的栏杆。 见着两条莹白的腿就那么在半空中荡啊荡,不远处的楚尧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他加快了脚步,想要去到观南身边,生怕她做傻事。 观南左手撑住栏杆的一头,右手摘下墨镜,用着尚未闭合的镜腿,在下眼睑处蹭了蹭,满心只想摆脱泪流满面的狼狈。 “季小姐!” 观南回头。 幸亏原身今天用的睫毛膏防水得很,半点妆没花。 匆匆一瞥下,不同于季观南平日的明艳逼人、张扬大气,反而平添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你是谁?” 虽然脸上挂着泪,观南还是下意识皱了皱眉,眉宇间带着警惕。 她不相信他。 楚尧一时语塞,愣在了原地。 他能怎么说:季小姐你好,我是刚刚在餐厅里看到你的“好人”,害怕你情绪太激动出事,就跟了出来? 确定这样说,不会被当变态处理吗。 楚尧喉结滚了滚,刚想开口就被观南打断了。 “我记得你!” 观南眯着眼睛,掐尖着嗓子道。 “我刚刚在餐厅里看到你了。” 楚尧:“……”尴尬,除了尴尬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水哥在系统空间笑得跟个200斤的孩子一样。 夺笋呐,除了他家宿主,也没人做得出这样的阴间事来了。 观南胡乱地擦了擦脸,撩了撩头发,抬着下巴,趾高气昂地道。 “你也来看我笑话。” 她盛气凌人惯了。 在这个圈子里像她这样的,只有每天梗着个脖子,把自己武装得严严实实的,才不容易被伤害。 她被黑,冤吗?冤个屁。 钱难挣,屎难吃。 就算她中途被人拉出来为电影失败顶包,转移火力,那也是她自己本身实力不足,德不配位。1.5亿可不是白赚的。 若真的演技能像点话,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局面。 说难过,不是没有。 只是她心里永远有比这更疼的东西,两相比较之下,便也没那么难接受了。 她肆意妄为,拼命拼未来,可想要的终究是一个又一个地失去。 如今也只剩下了一个…… 活着。 “滚啊。” 观南动了动唇,因为气愤,下巴有轻微的起伏。 说出口的话却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反而处处透着无力。 有些东西天生就是假的,便是再怎么学也掩饰不住真实的自己。 观南在楚尧的眼里,不过是一个用张牙舞爪来伪装自己柔软内心的可怜女人罢了。 可怜得让人心疼。 观南冷笑,取下肩上的包,径直砸在他身上。 “我用不着你的同情。” “行了,玩够了,姐要回家了。” 观南重新戴上墨镜,忙手忙脚地从栏杆上跳回桥面,险些把脚崴到。 楚尧担心,想要上前帮忙,却被观南呵斥住了。 观南指着他,声色内荏地道。 “别过来,你给我站那!” 楚尧耸了耸肩,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加上怀里抱着的女士包,配上那无辜的表情,怎么也有点好笑。 观南拎起鞋,面无表情地走到楚尧面前拽过包。 第114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5) “拿过来啦。” “没那做坏人的命,就别学人尾随。” 观南阴阳怪气地骂了一声,拎着鞋就直接往前走去。 楚尧看着观南赤脚走在路上,犹豫了半天,终是道。 “为什么不穿鞋啊,要我送你吗?” 观南冷笑了一声,泄愤似的把鞋扔在了长桥尽头的垃圾桶里。 “他说我穿着好看来的。” 都分手了,索性就不穿了。 免得心烦又心酸。 随后又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警告你啊,不要多管闲事。” 观南说完,拎着包潇洒走了。 可是走在观南后头的楚尧却知道,这个外表坚强、盛气凌人的女人,还是忍不住因为悲伤而无声哭泣。 他不止一次看到她偷偷擦眼泪。 他们俩,就这样一个静默地在前面走着,一个一言不发地在后头跟着。 楚尧对于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仍旧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他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老好人。 这次去那家法餐厅也只是想录个记录生活的vlog罢了。 也不知是缘分,还是纯粹的好运气,楚尧的位置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观南和付泽禹。 餐厅的私密性,很大程度上就决定了客源的身份,因而这里的人多数都是不爱多管闲事的。 除非是闹出了极大的动静。 观南对于分手的态度更可以说是干脆利落,就连那个缱绻的轻吻都是那般决绝。 泼红酒的动作飒极了。 可是这样,便更让人心疼她。 明艳大气的处理方式,是如何也无法让人联想到门口哭泣不能自已的观南的。 许是这种反差,才让楚尧鬼使神差地跟了出来,甚至跟了一路。 楚尧循着路灯,偶然看到观南出现细弱伤口的脚背,欲言又止。 双手插在口兜里,明明青春正好。 却像个老人家一般焦虑。 “为什么不打车呢。” 楚尧喃喃自语,怎么也想不明白。 观南停下脚,墨镜下的眼睛微动。 “因为不想,也因为不能。” 观南纠结地蜷了蜷手指,倏然放开,叹了口气道。 “真的,别跟了,我会让经纪人来接我的。” 观南转过身,红唇微扬,像是在自嘲,又似乎只是对楚尧的嘲笑。 “往前再走一段路,应该就能看到出车流了。” “今天的事,我谢谢你,但这仅仅只是出于礼貌。” “你因为我的纠结可怜我,却不知道我内心的复杂同样在怜悯你。” “做好人太难了,至少我不是,我也不想是。” 观南说完,就再也不去看楚尧。 只顾着掏出手机给经纪人发消息。 楚尧低着头,咬了咬牙,终是沉默地揣着兜走了。 就算是鬼使神差,也该适可而止了。 他眼里的观南和大众的看法极其不一致。 一张艳若桃李的脸,以及一颗腐朽深沉的心。 就像观南自己说的,纠结而又复杂。 是啊,做好人太难了。 但他好像也谈不上什么好人。 楚尧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随手拦下了一辆车。 打开车门时,他下意识地往路口看了一眼。 什么也没有。 呵,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第115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6) 一辆红色的跑车从观南身边飞似的呼啸而过,扬起不少细灰,使得观南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不过很快,那车又迅速倒了回来。 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花衬衫内搭白T的男人,不算俊美,但的确是丑帅丑帅的。 对方夸张地啧了一声,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我的祖宗哟,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观南扫了一眼自己狼狈的双足,吸了吸自己的鼻子,小跑着上前,轻轻抱了一下周少彦。 “分手了。” 周少彦闻言有些愕然,思索片刻后,还是选择闭上嘴,抱住观南。 拍了拍她的背。 “上车。” 周少彦叹了一口气,表现得像个大哥哥一样包容。 他是季观南的经纪人,也是她们那个团的经纪人。这么算来,他的确是一路看季观南成长起来的哥哥。 周少彦抚了抚自己左耳的耳钻,伸手打着方向盘,想要把车开出去。 他看着观南安静地坐在后座上,纠结地抿了抿唇,马上又没心没肺地问道。 “今儿回哪啊。” “是回哥那儿凑合一晚,还是给你找个酒店下榻。” 观南抱着包,望着窗外,怔怔地道。 “去奶奶那儿。” “你说好不好笑,我好像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人,做的也都是不合格的事。” 季观南是孤儿,本没有什么亲人。而这个奶奶也是她的队友李棠安的奶奶,身体不太好,前不久刚刚动完手术。 而李棠安,前年,也就是季观南要完成对赌协议的那一年就意外出车祸去世了。 同在一辆车上的,还有另一个队友余安美,她们团的队长,同样没有活下来。 余安美有一个在上高中的弟弟,现在也是季观南在帮忙照顾。 好好的团,如今就剩下了季观南和伊云。 而伊云早就退圈,结婚生子去了。据说,婚姻生活并不怎么愉快就是了。 最开始同是为梦想打拼的人,到头来只有季观南和周少彦抱团取暖罢了。 周少彦沉默地开着车,想要逃避这个话题。 原以为美好的,也不过只是假象,其实早就…… 面目全非了。 不是所有人都该理解你的。 就好像,季观南作为团里最小的妹妹,卯足了劲去完成对赌协议时,在外人看来只是为了单飞积攒筹码,妥妥的资源咖罢了。 而余安美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她后面再对待起季观南终究是疏离了。李棠安和伊云心里更是像横了一道刺一样…… 她们认为是观南先抛弃了她们的梦想。 是季观南的错。 一个新人,两年吸金达税后利润一个亿,你觉得可能吗? 在她们看来,对赌协议根本不可能完成。季观南的所为也许真如外界所言,只是增加自己的曝光和身价罢了。 只有周少彦清楚,季观南是怎么一个一个笑脸赔着,一杯一杯酒喝来的资源。 她漂亮,她年轻。 她是一个天生的花瓶。 但她承受的危险与骂名从来都不少,她参演大制作,因为演技的问题,片酬往往都会被压。 但有什么办法呢。 不接就没有收入,没有收入,对赌协议只能等着输。 第116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7) 她输不起。 或者说,她们都输不起。 可惜,如今赢了。不在的那是看不到了,而在的,即便是看到了,也说不出一句原谅来。 呵,谁都不容易。 这大概会是季观南一辈子的痛。 哦,也是周少彦的。 他亲眼看着四个原本亲密无间的逐梦女孩,感情分崩离析,最终或是阴阳相隔,或是分道扬镳。 圈子里少朋友是没错。 但是有的时候,还可能是朋友很难在这个圈子里走到最后。 车子在一栋居民楼下平缓地停好。 房子的地段不错,是季观南在余安美她们走了以后,用了手上所有的现钱买的。 感情失败,事业失败。 季观南这辈子唯一值得骄傲的应该就是她从没有丧失过底线。 不是没有人找过她,明明只要点头就可以轻松很多。可她还是拒绝了,宁愿每天连轴转赶通告也甘之如饴。 观南打开车门走下来,正要上楼,却被周少彦叫住了。 “阿南,我看了一个综艺,要不要去试试。” 观南:“什么节目。” 周少彦瞟了观南一眼:“一个选秀成团节目。” 观南闻言苦笑,指着自己。 “你真的,觉得我合适吗?” 对啊,合适吗。 单凭实力而言,观南绝对没有问题。即便是现在,她也没有放弃唱跳的基本功。 但是现实与她的内心都不允许她那样做了。 再成团,对于她来说,真的重要吗?真的合适吗? 观南敛了敛眸,向前走去。 背对着周少彦挥了挥手。 “回去,我明天去找你看看通告去。” 周少彦靠在车身上,双手捂住了脸。 他知道,那个成为过去式的团队,彻底把观南锁了起来。 …… 观南拿起夹层里的钥匙打开门,用着手机的微光,蹑手蹑脚地正要往给自己留的房间走,却发现客厅的小角落里开着一盏落地灯。 而余安美的奶奶正坐在那里,戴着一副老花镜,看着电视。 电视上放大的,赫然就是季观南那张无可挑剔的脸。 老人听着关门的动静回头,望着观南的眼里是一闪而过的喜悦。 “观南,你回来啦。” 观南点了点头,放下包,顺手把客厅的灯给开了。 “奶奶,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张阿姨呢。” 余奶奶笑了笑,解释道。 “她家里有事回去几天,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出来看看电视。” 观南眯了眯眼,她亲眼看到老人偷偷把一本杂志塞到沙发的靠枕下。 这不是闲着,这是寂寞。 或是移情,或是真心疼爱,但在观南看来,却是二者都有。 观南有些自责,笑着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给余奶奶。 把牛奶递给余奶奶,观南弯下身子蹲在她旁边轻声道。 “奶奶,我呢,这次回来除了工作的话,应该都不会走了。” “您可不能嫌我烦啊。” 余奶奶乐呵呵地接过牛奶,肯定地道。 “嗯,回家好,回家好。” “那奶奶你早点休息,我洗澡去了,这一身的汗。” 余奶奶温婉地笑着点了点头,喝起了牛奶。 第117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8) 却在观南离开时,眼神忍不住暗了暗。 叹了一口气,余奶奶关了电视,拿着藏好的杂志默默进了房间。 观南进了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她是真的累了一晚上了。 洗完澡出来,观南正擦着头发呢,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奶奶,你等我一下,马上就来。” 余奶奶温和地道:“也没什么,就是给你拿了点东西,放在门口了。” “你记得用。” 观南再去开门的时候,门外已经没人了。 只剩下一盒子的外伤药。 水哥咋舌:“这个奶奶好暖啊,可是余安美不是和原身关系不好吗。” 观南垂首将东西拿进屋子,关好门。 无情嘲讽。 “你哪只眼睛看到的?还是用你那个简单的要死的小脑瓜想到的?” 水哥:“……” 又怼他,天天就知道怼他。 “这不是看到剧情里她们俩疏远了嘛。” “你要知道,余安美,不但是队里的大姐姐,还是队长。” 观南说完便不再理会水哥,自顾自吹起了头发。 到最后上完药,都再没有给水哥解释过一句。 水哥累觉不爱。 这个女人一路狂野,就是忘了多给他几分呵护。 呵,女人。 不告诉他,他就不会自己想吗。 不要把他水哥的超级大脑当摆设好吗? 第二天一早,水哥兴致冲冲地对着刚睡醒的观南讲了自己思考良久的见解。 “余安美是队长,所以她要平衡队内。如果她再对原身示好,李棠安和伊云对原身的不满只会更深。” “而且,按照余奶奶的态度来看。余安美私底下和原身的关系绝对不错,至少很经常在她面前提起原身。” 观南从卫生间出来,擦了水乳,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想了一晚上。” 水哥:“……”谢谢,有被内涵到。 观南起的是真早,这会儿才刚刚六点,她就把自己收拾干净了。 “你干嘛,跑步去啊?” “莫非,我的南姐,你今天想抢头条?!浓颜美人清晨慢跑,神颜狙击!” “这个头条绝了好吗。” 观南没空理会水哥一下子膨胀了的脑洞,径直去厨房拿起了锅,做起了早饭。 水哥:“……”去尼玛的头条。 快七点的时候,餐桌上陆续摆满了各种吃食。 小米粥、煎蛋、小白菜、煎饼、凉拌紫菜和拍黄瓜。 是桌丰盛的早餐没错了。 余奶奶正巧走出,看着观南穿着围裙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都惊呆了。 “你这孩子,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哪里就用得着你做饭。” 观南笑了笑,又去厨房拿了碗筷出来。 “我待会儿正好去公司有事,索性就把饭做了。再说,您做完手术还没半年,这饭也不可能让您做。” 余奶奶拉开凳子坐下,接过观南盛的粥,还是嘟囔了一句。 “小姑娘家家,那么累做什么。” 观南一笑而过,只是给余奶奶夹了点菜在碗里。 “奶奶尝尝我的手艺啊。” 水哥见着这祖孙一来一往,说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我觉得,余奶奶也没说错啊,搞那么累做什么。” 第118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9) “累?” 观南告别余奶奶,随手按下了电梯。 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冷静地说道。 “季观南现在是不差钱,但是以后呢。你是指望李言安去赚,还是余奶奶去赚。” 水哥:“……”错了错了,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观南白了水哥一眼,走进电梯,才发现角落里站了一个人。 还是……熟人。 观南在打量对方的时候,殊不知对方也在打量她。 今天的观南虽然算不上全副武装,但墨镜和口罩也是一个没落。 楚尧坏心地打了一个响指,笑着道。 “季小姐?” 水哥坏笑:“这也是你算到的?” 观南冷笑:“如果你的脑子还没报废的话,应该知道房子是原身早就买好的。” 吐槽完水哥的观南,把墨镜往下拉了点,淡淡地道。 “你住这?” 楚尧嗯了一声,指了指顶上。 “17楼。” 好家伙,就在楼上。 观南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只好干巴巴地道。 “这环境确实不错。” 说完,就瞄紧了开门的间隙,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楚尧低笑两声,冲着观南的背影道。 “今天需不需要我送你啊。” 听这话的意思,是昨天的事半点也没忘了。 观南听着楚尧的话险些踉跄,回头哼了一声道。 “不需要!” 观南前面拒绝的有多干脆,后面就有多狼狈。 之前的司机用的是付泽禹的,昨天分手了,今天自然不可能再用了。 当然,公司也给季观南配了司机。只是这司机都是赶通告的时候用的,而季观南有私人行程的时候,都是周少彦充当临时司机载她一程。 说实话,季观南这方面的作风,和她的脸比起来还真是简朴极了。 观南叹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正要给周少彦打电话。手机刚放到耳边,就听到一阵清晰的鸣笛声。 观南侧头,发现一辆黑色奥迪停在了身边。 楚尧降下车窗,挑了挑眉毛,对着观南道。 “确定不要我送你?” 观南只是思考了一秒钟,就从善如流地坐上了副驾的位置。 自然的样子连楚尧这个主人都自愧不如。 系好安全带,观南颔首道。 “宏视传媒,谢谢。” 楚尧一时哑然,却还是掉了头,踩下油门。 “行,没问题。” 宏视传媒。 观南走在车,弯腰伏在窗口处,对着楚尧招呼道。 “要不要上去喝杯水?” 观南也就是客套一下,根本没想着楚尧会答应。 哪成想,那个没皮没脸的男人,立马就停好车,拔了车钥匙走下来。 “好啊。” “我喜欢果汁。” 观南眨了眨眼:“……”喝果汁?喝你个大头。 楚尧见着观南别扭的模样,只觉得心里多了一众隐秘的喜悦和畅快。 他算是明白了,和观南在一块,就不要讲究什么客套。 直来直往就好了。 观南抿了抿唇,摘了口罩假笑道。 “行啊,怎么不行。上楼,姐亲自给你榨。” 姐? 楚尧的笑意含在眼里。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自己可比季观南还大上两岁。 第119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10) 明明没多大,就老喜欢占口头上的便宜。 真的是…… 蛮可爱的。 水哥连连斜了好几眼楚尧,摸着下巴煞有介事道。 “不是,南姐。” “这个小白痴你这么快就拿下了。” 观南懒懒一笑,云淡风轻地道。 “就你这个小傻逼,还叫人小白痴。还有,拿什么拿下?!我是风华绝代的美人,又不是下药下咒的女巫,一天就刷成一个白月光成就?” “是我有后台啊,还是你能氪金啊。” 水哥被观南的逻辑一阵炮轰,连观南自恋都忘了吐槽。 只是默默地闭上了嘴,等着看戏。 慢慢来,他就不信他每次都这么脆皮。 观南摘下墨镜,扔进包里,看着公司门口东张西望的周少彦。 微微一笑。 “小傻逼,不出意外的话,也许今天的进度条还能再进一进。” 周少彦? 水哥呵呵,不就是一个周少彦吗,有什么好厉害的。 还进一进呢,不倒退就阿弥陀佛了。 不过,吸取了之前教训,总结出宝贵战略经验的水哥,非常矜持地回了一个“哦”。 态度模棱两可,暧昧至极。 观南勾了勾嘴角,露出三分笑意。 不容易啊,自家小傻逼终于长进了。 观南带着楚尧往门口走,还差着一段距离呢,就见到周少彦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一把拉住观南的手,激动地道。 只是这激动到底发虚。 “阿南,哥昨晚上买的彩票中奖了,带你买包去。” 观南眯了眯眼,不对劲。 “买包什么时候都可以,再说我回头看了让你扫码也行。” “今天主要办正事,上楼。” 周少彦听着,为自己掬了一把伤心泪。难道他主动大出血,都避免不了悲剧吗。 周少彦焦急的目光四处瞟了瞟,刚好落在了楚尧身上。 “你是,楚尧?” 这会儿倒是轮到观南意外了。 “你认识他?” 周少彦抖了抖自己的外搭衬衫,点了点观南,骄傲地道。 “这你就没见识了。” “全网当红男主播,自媒体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观南皱着眉看向楚尧,等着他的回应。 她没想到自己随便遇到的烂好人加便宜邻居这么有来头,毕竟能让周少彦记得这么清楚的绝对不是一般人。 这么一看,估计比她身价都高。 只是,看他那车,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壕啊。 楚尧伸出手,露出自己的大白牙,干净帅气的笑容扑面而来。 周少彦啧了一声,暗自感叹人和人的区别。 “当红说不上,不过我会努力的。” 周少彦笑着回握楚尧的手,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观南。 这个祖宗平时不关注这一块,如今人身份都摆上台面了,还不知道表示点吗? 真是急死他! 观南态度也很诚恳,言语很热情。 “走,上楼,就冲你这身价,姐今天给你榨两杯。” 楚尧淡笑点头,把手插回口袋里。 周少彦:“……”出息呢,就这?! 果然,观南要没了他这个神通广大的经纪人就等着睡马路。 更何况,他费劲心思不让观南上楼…… 第120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11) 可没道理栽在这里了。 就观南这傻丫头要是上楼了,还指不定多伤心呢。 只不过,有的时候人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观南目光扫到不远处的一双男女,伸手撇开了周少彦挡在她面前的脑袋。 这一看之下,观南却是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来做什么?” 是付泽禹和徐佳念。 徐佳念是付氏娱乐的艺人,前段时间,付泽禹更是亲自出山当了她的经纪人。 还真是好命啊。 周少彦咬着舌尖,纠结了一下,还是道。 “就是那什么,给你送份合同。” 观南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周少彦手臂上的软肉。 当她是傻子吗? 什么合同不是付泽禹一句话的事,还需要他亲自来送?甚至带个拖油瓶! 谁信啊。 周少彦很无奈,他也不信啊。 但是人家就是这么说的,他有什么办法。他私心更觉得是来耀武扬威的,这不,马上就下来想办法拦住观南了。 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直接就撞上了。 天杀的,他亏了一个包好吗!他是赚钱了,不过就刮刮乐中了五块钱! 够个什么用?!他是差那五块钱的人吗。 周少彦身上的怨念都快实体化了,看着越来越近的付泽禹二人满是控诉。 都是因为他们! 楚尧默默地站到观南身后,什么也没说。 就站在那里,像个后盾一样,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水哥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懂。 观南那死女人肯定看到周少彦的那一刻就知道付泽禹来了。 这进度表不动,谁动?! 他的脑袋动吗! 气死系统了,又是满满的套路。 观南咬了咬唇,从包里重新翻出墨镜戴上。 缓了片刻,一字一句道。 “走,我们也上楼。” 两队人马擦肩而过之时,付泽禹主动拉住了观南。 “你既然不要房子,我送了一个综艺的名额给你,正好我是投资人。” “还有,你放在我那儿的东西,你看……” 观南深吸一口气,觉得心里疼得发慌。 “扔了。” 眼神匆匆瞥过站在付泽禹右手边的徐佳念,观南莫逆一笑。 “合同我也用不着,算了。” “我谢谢你。” 付泽禹无谓地笑了笑,收回抓着观南的手,依旧是那不容置疑的语气。 “那是个选秀节目,我觉得你会想去的。” 周少彦在一旁急的要死,这付泽禹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呢。 作为付氏娱乐的掌舵人,早年的天才经纪人,付泽禹绝对是清楚季观南的过去,以及她各种求资源赶通告的一切。 正是因为清楚,季观南的坚韧才会打动他。 他们俩才会有过一段。 水哥突然福至心灵:“南姐,你说这季观南最开始不是比小白花还小白花吗?到底她和徐佳念,哪个是真爱啊。” 观南玩世不恭地回道。 “你只需要记住我是白月光,独一无二、难以忘怀的白月光就行了。” 水哥愣了一下,没反驳。 谁让观南确实有这个底气呢。 “你为什么要来呢。” 观南虚无地叹了一句,摘下墨镜狠狠地砸在付泽禹身上。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 第121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12) 说完,观南便疾步向前走去,径直越过了电梯,迅速消失在了楼道处。 高跟鞋的哒哒声渐渐隐去。 周少彦也不客气,面无表情地快步追了上去。 他的祖宗哟,就是伤心,也没有穿着高跟鞋爬楼梯的道理啊。 他们的工作室可在十五楼呢! 付泽禹手里握着观南的墨镜,暗自垂下了眼眸。 其实观南摘墨镜的时候他看到了。 美目含泪,漾着心碎的波光。 观南很少,或者说,几乎不在他面前露出那般脆弱的模样。 即便是分手,也可以坦坦荡荡。 他应该是不爱季观南了,可是为什么还会下意识地担心她。明明早已分开,之前的点滴却一如昨日清晰。 带有她味道的钥匙不曾扔掉,公寓里她的东西也不曾换置,就连面对她大庭广众砸向他砸墨镜也生不起丝毫的恼怒之意…… 那些回忆不同于她极具攻击力的外表,反而像极了季观南身上清冽干净的味道。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竟然记得了这么多吗。 可是为什么,明明不爱了才对。 或许,他只是对于季观南,习惯了宽容而已。 但愿是后者,付泽禹并不想承认自己错了。 付泽禹正要离去,却发现楚尧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似笑非笑。 徐佳念心里闪过不安的情绪,突然对着付泽禹道。 “付总,我们回去。” 付泽禹不置可否,反而对着楚尧吐出二字。 “朋友?” 楚尧笑了笑,分毫不让。 含着戏谑的眼神在两人脸上匆匆滑过,终于定格在了徐佳念的脸上。 “好朋友。”楚尧提唇一笑,那模样在付泽禹看来却是刺眼极了,“当然,可以再进一步也说不定。” “毕竟,我认识她的时候,正好是她哭得最伤心、最狼狈的时候。” “还要谢谢你了。” 楚尧意有所指地说道,点了点头,怀着不错的心情悠哉悠哉地往电梯间走去。 丝毫不在意这些话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只是看不惯某些人高高在上,一副自己永远不可能出错的样子罢了。 徐佳念弱弱地问道:“付总,需要我联系张总吗。” 张总是季观南的老板。 付泽禹抬眼,将观南砸向他的那副墨镜戴了起来,并未多言。 也没有回应徐佳念。 墨镜是他们俩之前出去玩的时候,季观南买的。 中性款,付泽禹当时觉得并不好看。 如今再戴来却是正好。 付泽禹开车把徐佳念送回了家,在她关车门的时候不见喜怒地说道。 “你是我的艺人,不是我的助理。” “更何况,即便是我的助理,也没有替我做主的权利。” 徐佳念咬住唇,默默攥紧了手心,想要辩解。 “付总,你误会了,我……” 付泽禹轻笑,不容置疑。 “《以梦为马》你去,是个不错的机会。” 说完,便开着车扬长而去,完全不顾徐佳念的意见。 徐佳念站在原地,只觉得整个人受到了轻视,险些被气哭。 《以梦为马》?确实不错。 可那也是季观南不要的资源,凭什么要她去啊! 第122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13) 她徐佳念有颜值有演技凭什么要受一个花瓶的气! 徐佳念气了许久,但心里也清楚,现在的她根本没有能力和底气去违抗付泽禹。 她需要付泽禹的身份和资本。 只是她不明白,明明之前付泽禹心里的天平就已经偏向了她这边,为什么又开始左右摇摆、举棋不定。 虽然还不曾正式告白,但徐佳念或多或少地能觉察出付泽禹对于她的不同。 她享受着这份不同,甚至愿意继续下去。 这对她没有坏处不是吗? 只是,如今的付泽禹,倒让她开始有些怀疑。 所谓的喜欢是不是一场镜花水月了。 她没有比不上任何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比不上任何人。 既然,付泽禹让她去《以梦为马》,那她就去。 去了就要成团,她必须站在这群人仰望不及的高度才能一血今日之耻。 他们,来日方长。 观南坐在沙发上,看着周少彦把门关上,冷不丁地道。 “张泉昌什么意思,付泽禹说什么他都听啊。” 周少彦皱巴着脸,示意观南声音小点。 这才打发走楚尧,别又得罪了大老板。 说白了,这张泉昌没有坏心,付泽禹也并不是不干人事。只是,千不该万不该,动了《以梦为马》的心思。 《以梦为马》是周少彦之前也看好的资源,只是一时没拿下来罢了,报名参加倒不是什么难事。 但他想着,能不能给观南要一个踢馆选手的名额。 要做,就做不一样的。 这也是上面首肯的,毕竟宏视传媒在唱跳歌谣这一块一向没什么影响力。 作为小公司的宏视传媒能够发展成今天的模样,靠的还是观南那个对赌协议小捞了一把,加上之后张泉昌几次成功的投资,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哪怕比不上付泽禹的付氏娱乐,在娱乐圈里也是排得上号的。 可巧,这付泽禹给出的就是踢馆选手的资源,还是守擂制的。 这……张泉昌哪有可能不答应。 商人趋利,亘古不变的道理。 只是,他们中都不曾有人想过观南的心结,或者说从未有人放在心上过。 “你也别什么都怪张总,这事确实没坏处。” 观南喝着果汁,连眼神都懒得施舍一个给周少彦。 没坏处又怎么样,她不想去。 “不去就不去了呗,哥给你找新的资源。” “保证比那个更好。” 观南放缓了嘴角,将果汁放在茶几上,拿出手机,翻到一个界面递给周少彦看。 最先知道一切的水哥嗤之以鼻:“我觉得你在玩火。” 明明是个演技不合格的花瓶,还要去参加演技竞技节目。 这不是闹着玩是什么! 似乎是为了附和水哥的话,周少彦的嘴角少有的抽搐了几下。 最后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盯了观南半晌,才愣愣地道。 “祖宗哟,你知道这是啥吗。” 水哥捧腹大笑:“我已经开始为他的天真祈祷了。” 观南笑得纯粹。 “综艺啊。” 周少彦从牙缝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愤愤不平。 “你丫跟哥开玩笑!” 第123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14) “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丢人现眼。” 好一个人间清醒的经纪人,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观南顿了一下,纤细的手指向左滑了一下,就出现了另一个选项—— 《孤身在外的日子》。 别听名字还挺文艺,说白了就是荒野求生节目。 没有剧本,不提供额外帮助,只在嘉宾坚持不下去选择退出以后,提供食物和医疗援助。唯一的亮点,就是第一名的奖金足足有2000w。 能去这个节目的都是不怕死又能造的。 这,观南要去了,确定不会客死他乡吗?! “选一个。”观南抬着下巴扬眉道。 水哥:“我觉得你在为难他。” 观南毫无自觉:“我只是在教他做事。” 水哥:“……”真不要脸。 过了半分钟,周少彦被迫做出让步。 “我觉得没事参加一些竞技节目,提高业务能力还是很有必要的。” “就那个《当我混迹其中》。” 该死,这都是什么奇葩的节目名字。 周少彦抓着裤腿,不死心问了一句。 “你确定这节目真能有人看?别被隔壁的《以梦为马》比下去。张总才给你一些自由度,你别犯浑啊。” 这要是把风评折腾的更糟了。 张泉昌能活吃了他! 观南眉尖轻扬,慵懒中弥漫着自信的风情。 让人侧目,难以忘怀。 “作为女神,姐自带话题度。” 周少彦:“那可不,花瓶唱大戏,可不是人人都爱的反转。” 观南扬唇,淡定地道。 “刚刚看了一个包,记你头上了。” 周少彦:“……”都怪他,没事长了一张嘴,整天就知道叭叭叭。 现在遭报应了! …… 《当我混迹其中》的具体事宜,周少彦迫于观南的压力便主动去谈了。 原因无他。 节目组原本邀请的嘉宾里根本就不可能有季观南这样的存在。 明摆着就是送人头的好吗。 许是观南的热点和话题度贼高,加上自身的花瓶标签,节目组便准备了合同让周少彦带回来。 在他们看来,观南也就是个一轮游的料,全当搞宣传了。 无伤大雅。 而观南趁着下午还有空,则特地跑了一趟李言安所在的学校。 水哥不解:“不是说赚钱吗?干嘛去接一个没什么回报的《当我混迹其中》?不是说走剧情吗,管李言安做什么。” 观南长嘘了一口气,倍感无奈。 “真的,别逼我骂你,我最近修身养性来着。” 水哥:“……”他不信。 “可是李言安确实不是任务对象啊。” 观南冷冷地道。 “闭嘴。” 水哥:“……”宝宝委屈,但是宝宝没地儿说。 今儿个李言安开家长会,那个小屁孩指定没家长,她可不得来看看。 “你以为最初的梦想,只是唱跳吗?小傻逼。” 观南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戴上自己买的新墨镜,打算过一把家长的瘾。 至于,参加《当我混迹其中》,自然有观南自己的道理。 如果一个人能被人喜欢,要么是能力出众,要么是性格品质出众。 花瓶不是不能继续做,只是不符合白月光的设定。 第124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15) 得有内涵。 “对了,李言安的教室怎么走。” 观南眼角一跳,停在了原地。 手机导航可不能导到教室。 水哥眼睛亮了亮,写满了嘚瑟,真是难得看到观南主动求助。 水哥斜了观南一眼,摆着架子。 “那你求求我,我就勉为其难帮你找一下。” “求?”观南拉长着尾音,语意不明地扬了扬,眯着眼,道,“你想多了。” “我想我已经找到办法了。” 水哥不信,没有他的导航,他就不信观南能找到教室。 那是一个篮球场,并没有很多人。 也就三五个男生的样子,准确来说,在打球的就一个男生,余下的则坐在一旁打游戏。 观南从包里翻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似笑非笑地上前,拍了拍正在捡球的男生。 把水递了上去。 “帅哥,喝水啊。” 对方捡了球就要离开,像是没看见观南拿出的水一般。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却意外冷淡得出奇。 “没QQ,没微信,没兴趣交朋友。” “还有,阿姨,不会有人打扮成你这样来看人打球的。” 对方用指尖转了转球,挑眉嗤笑道。 阿姨? 观南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抿紧了唇。 水哥呕吼一声,感叹终于有人看透了观南的本质。 打游戏的男生们许是刚刚结束一局,这会儿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观南这儿。 有胆大的还吹了个口哨,玩笑道。 “姐姐你别理他,我给你电话啊。” 观南面色端凝,缓缓摘下墨镜,抬眼看向李言安,一字一句道。 “小朋友,本事大了啊。别人在开家长会,你倒好,跑出来打球。” 李言安回头正要开腔,却发现了观南双手环胸站在那儿,心头一时发虚,连球掉了也没在意。 坐在角落里的男生们显然更激动,估计是都认出了观南,这会儿眼神恨不得贴在二人身上。 各种窃窃私语就没停过。 李言安嗓子干涩地不行,只觉得额角的汗水不断往下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季观南,她姐姐的前队友,也是他现在唯一的监护人。 其实他知道,他姐姐是很喜欢这个所谓的妹妹的,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多,也总是叹气。 她们的活动停了,但季观南的行程通告就没断过。 在他的记忆里,姐姐的队友伊云经常来家里说起季观南的不是,而他姐姐也从最开始的无奈,变成了放任自流的冷漠……以及各种恶意的埋怨。 从她们的对话中,李言安知道了对赌协议的存在。 金额太大,遥不可及。 可是,他替姐姐看到了结果,季观南做到了。 他姐姐错了。 患难见真情,姐姐的葬礼,曾经的队友里只有季观南来了。而一向和姐姐要好的伊云却不见踪影,连句话都不曾带到。 那天的季观南,面色憔悴,粉黛未施。 没有外头浓颜美女的光鲜亮丽,只是一个伤心的普通人罢了。 之后的事也是季观南处理的。 李言安不否认自己对于季观南有好感。 第125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16) 至少和那些姐姐一走,就撕开惺惺作态假面的人比起来,犹如云泥之别。 只是,因为姐姐的缘故,李言安觉得自己面对季观南总是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观南姐。”李言安垂下眼眸,乖巧地把双手放到身侧。 观南取出纸张,轻柔地为他擦去脸上的汗水,有意调侃。 “不叫阿姨了?” 李言安紧张,慌不择路地解释道。 “不是,我,观南姐,那个……” 观南放大了笑容,一举一动都好看得紧。 抬了抬下巴道。 “拿着你的球,带我去找你的班主任。” 李言安虽然不愿意,但是观南都开口了,他也不可能拧着来。 监护人,也算是亲人。 那他只有季观南这一个亲人了,他知道她是关心他的。 观南摇头轻笑,把水扔到李言安手里。 “现在能喝了。” 李言安很听话,一口气就喝了半瓶。 他是真渴。 观南走在前面,却主动拐到了那群小男生的所在处。 “刚刚那个想要给姐姐我留电话的。” 说话的男生表情讪讪,心虚地举起了手,嘴里却喊的时李言安。 “言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今天也是李言安心情不好,他们才陪着来球场的。 哪里知道就出了这样一出乌龙。 李言安哪里理他,整天就知道嘴上花花。要不是他是自己人,这回犯了观南这个太岁,他都亲自下场教训人不可。 观南倒是不在意,继续问道。 “你朋友?” 这一句明显问的就是李言安。 李言安感受着阳光在睫毛上洒下的光晕,毫不违心地点了点头。 他们就是他的朋友,没什么好遮掩的。 观南哦了一声,“那有空就带到家里玩,或者让你少彦哥带你们去玩也行。” 说完,便对着几个青涩的小男生道。 “我呢,是李言安的姐姐,真的很高兴言安可以和大家成为朋友。在这里谢谢大家了,晚点我带大家出去吃个饭。” 男生中不乏有吃惊的。 要知道,他们在荧幕和新闻媒体上认识到观南可没有这般和颜悦色的。 之前才被爆了脾气大、耍大牌的黑料,结果出行才一个人不说,说起话来轻声细语。 笑得还那么好看,妥妥的女神没错了。 “那,要不要一起回去啊。”观南清浅一笑,提议道。 这时,人群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犹豫着开口。 “南姐,能不能合张赢,给个签名啊。” 其他人齐齐盯着他,满脸写着不是。 之前没听说魏锦铭是季观南的粉丝啊。 魏锦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颜粉颜粉。” 不是他不喜欢季观南,而是即便是观南其他粉丝也少有说自己是事业粉的。 实在是,观南现在的事业真没什么好提的。 姐姐只要一直漂亮就好了。 季观南赞赏地看了魏锦铭一眼,指尖点在自己的脸颊,感叹道。 “年轻人蛮有眼光的。” “回头吃完饭再拍。” “现在,”观南顿了一下,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缓缓掠过,“都跟我一起去找班主任。” 第126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17) 如果说前一次观南还是在询问的话,这一次就是下正式通碟了。 观南没有猜错的话,这群人估计和李言安一样,家里人太忙了,都没来开家长会。 反正,开一个也是开,开一群也是开。 有什么大不了的。 觉察死亡凝视的众人,喉头一梗,心里有种不良的预感。 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好好学生,但也不是问题少年,犯不着担心……。 不对劲。 观南扬唇,“你们谁走前面?” 魏锦铭闻言马上跳了出来,“我来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之前要电话的关艺拦住了,低骂道。 “你什么你,让南姐走前面。” 众人哄笑。 他们不是魏锦铭,平时也不怎么追星。虽然偶尔刷刷娱乐新闻,吃点瓜,但对于上头很多东西都没那么较真。 他们更愿意接受自己看到的。 现在的观南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不错的姐姐。 去找班主任的路上,观南对着他们,并没有想象中的训话。反而是从天南地北聊了起来,就像一个健谈的同龄人一般。 不得不说,观南懂的很多。 她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哪怕是同时在和这么多个人聊天,也并没有冷落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这样的人,若是演技再好点,也不至于被黑成那样。 …… 观南和李言安把他的同学一一送上车,往右侧了侧头。 “你少彦哥在那边,我们走。” 观南今天去学校开家长会的同时,顺便帮李言安办理了退宿。 既然她都住在家里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个李言安。 谁都想要亲人。 而他们三个就该是,彼此如今在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李言安坐在了副驾,面对周少彦尚有几分拘谨。 “少彦哥。”李言安喊道。 周少彦嗯了一声,发动了车子,似乎觉得不妥,又补了一句。 “好好学习。” 水哥:“……”这拙劣的语言艺术。 周少彦也不是讨厌李言安。 只是当年那件事都早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那时的他几乎天天和观南在一块跑资源,李棠安和伊云对他又能有几分好脸色呢。 李棠安甚至还觉得是他带坏了季观南,几次臭骂他。 周少彦想起过往,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终究是都过去了。 人还是要朝前看才好啊。 “阿南,那边说下周就可以去录制了。”周少彦转了个弯,和后座闭眼小憩的观南商量道,“你看你是再赶几个行程,还是……” “直接推了,去恶补点演技课。” 后面这句,意思简直再明显不过。 水哥:“……”夺笋呐,男人。 观南启唇,声音懒洋洋的。 “赶通告,毕竟姐缺钱。” 上午才被宰了一个包的周少彦机智地闭上了自己的嘴,沉默不语。 …… 观南那天答应赶通告的时候,是真没想到它是这样的。 观南看了看坐在一旁等候多时的楚尧,苦大仇深地道。 “大哥,你就这么没原则,他们说你就答应了?” “和周少彦一模一样!” 第127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18) 让她一个靠颜值吃饭的花瓶女明星去搞吃播真的好吗。 万一圆的变回不去,接不到戏怎么办。 “他脑子不清楚,你怎么也跟他一起犯浑。”观南一边磨着指甲,一边耐着脾气吐槽道。 楚尧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顺手把桌上的指甲油递了过去,认真地说道。 “不是吃播。” “你就坐着就好,有我呢。” 楚尧的话让人听起来十分安心,但是观南依旧不屑一顾。 “我看到了,”观南打开手机,翻出了楚尧的直播预告,笑得开怀,“楚尧的茶话会。” “哈哈哈,”观南发现楚尧的表情有些严肃,默默闭上了嘴,把刚刚涂好的指甲主动伸了过去,“好看不?” 楚尧破功,粲然一笑。 “很衬你。” 看得系统空间的水哥都得到了启发。 “原来男人得嘴甜啊,学废了学废了。” 观南喔了一声,轻轻朝指甲上吹了一口气,洋洋自得。 “你说错了,主要是我好看。” 楚尧笑得宠溺,也不否认,配合着夸了两句。 水哥又秒懂:“还得是非不分。” 观南:“主要得讨女人欢心,要是换成你这样的……” “呵。” 冷漠至极,传说中的降维打击。 水哥:“……” …… 楚尧才打开直播间,观南就看着上面的观看人数飞速增长,眼神微讶。 偷偷地瞄了一眼楚尧。 楚尧侧目,正好与观南的目光相对。 那一刻,所有人除了观南和楚尧,几乎都看见了楚尧眼里的笑意渐浓。 至于他们俩,一个没想法,另一个则毫无自觉。 水哥冷不丁开口:“原来喜欢一个人的眼睛真的可以发亮……得了,又栽一个。” “不过,他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啊。” 这点让水哥百思不得其解,观南这回的人设可不怎么讨人喜欢啊。 观南则表现得气定神闲:“可能,是因为我美。” 水哥:“……”自恋鬼。 一时间,直播间炸了。 【卧槽,有奸情。】 【茶话会?我尧哥第一次和女明星一起梦幻联动,我的天!之前直播间可都是和男博主一起合作的!】 【爷青结爷青结】 【我突然觉得直播比隔壁偶像剧还香,爱情啊】 观南愣了愣神,对着镜头嫣然一笑,瑰姿艳逸。 “大家好,我是季观南,很高兴这次能和楚老师一起合作,也很高兴能和大家一起聊一聊心里话。” 楚尧被一句楚老师捧得飘飘然,眉眼舒然。 “看,人家季老师多有内涵,哪像你们开口闭口,不是儿子就是老楚。” 【总有儿子想当爹石锤】 【儿子,爹教你,孝顺不是这样来的】 【男大不中留,男娃在漂亮姑娘面前想表示一下,我们都能理解的】 【老楚,把你脸上的嘚瑟收一收好吗,矜持一点】 观南保持着微笑,有一搭没一搭地快速扫着屏幕上的留言。 可当见到一条评论时,观南的表情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了。 【季观南?是不是那个耍大牌的花瓶,不是说和付泽禹谈恋爱吗,怎么又来楚尧的直播间】 第128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19) 上头的言辞逐渐刻薄。 【还是一个姓付的资源已经不够她砸了,就打算坑我们楚尧了】 水哥无语,义愤填膺:“这丫哪里跑出来的,智商不行,人品也够恶心。” “南姐,别怕,我也帮你喷他!” “气死你水爷爷了,敢动我南姐,滚犊子!” 观南咬了咬牙,死死地盯着屏幕,目光不曾移开一寸。 【明明就是花瓶,还抢人徐佳念的角色,臭不要脸】 【季观南,滚出直播间!】 【脚踩两条船,水性杨花!抢人角色,耍大牌,有违艺德,退圈,脏死了!】 脏? 季观南到死都不曾逾越过的底线,这些人张口就来。 也是够了。 观南漠然:“小傻逼,你急什么。剧情总归是需要人推进的,不管他是谁。” 水哥:“……” 嗯哼?就这些嘴上不把门的小瘪三,能推动个啥剧情?! 一不是任务对象,二对事业线毫无起色。 就是支线任务,也连边都沾不到。 水哥以为观南心软了,便擅自做主,加了把火。 “南姐,别人骂你你还忍!拿出你怼我的劲儿怼回去啊!” “我们就算伤心,也要他们比我们更伤心!” 观南还挺欣赏水哥这几分血性的。 不过,谁说没用的,每个人都有他存在的意义。 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好的还是坏的。 “别急,你去看看我上热搜了没?” …… 李言安自从办了退宿以后,除了中午在学校吃饭,别的时候都是回家里的。 恰好今天是周末。 而李言安得了周少彦的消息,提前知道了观南要和楚尧合作的消息。 掐着时间,早早就坐在客厅里,叫上余奶奶一起,一人一个平板蹲守观南的直播首秀。 直播间那些戾气很重的言论李言安第一时间就看到了。 他刚想敲打键盘怼回去,就发现一旁的余奶奶的脸色比他还难看。 “奶奶?” 李言安放下平板,焦急地说道。 余奶奶深吸了几口气,默默红了眼睛。 “分了早就分了,我知道的,他们早就分了。” “可是那些人怎么可以那样说观南。” 李言安哑然。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自小接触网络。对于这方面,他要比余奶奶这个老人懂得更多。 “大概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南姐。” 李言安垂下眼眸,没有说出真话。 而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造谣的成本太低了。 观南今天去的是楚尧的工作室,没有在他家里。要不然,李言安绝对一时间上楼去把观南拉下来。 那些人,太过分了! “奶奶,我们不看了。”李言安倍感无力,上头被骂的是照顾他的姐姐,他却不知如何是好。 喷回去? 他一个人能喷回去多少呢,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余奶奶抚着屏幕,拒绝道。 “不,我要看。” “观南能看得,我也能看得。我不能让她一个人那么看着……” 有的时候,余奶奶也会想。 如果当初她们那个团继续下来了,她的安美是不是也会像观南一样…… 受人喜欢的同时,遭人非议。 第129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20) 年轻人大都喜欢追逐梦想。 或许在她们看来,只要能站在舞台上被人喜欢就已经是一种快乐了。即便蒙受太多,也是彼之蜜糖,甘之如饴。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她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可她只是一个老太太,一个心疼孩子的奶奶罢了。 她的心太小了,装不下那么多大道理。至少在这件事上,她只希望自己是季观南的奶奶。 可以作为依靠、诉说心事的奶奶。 她没有忘记观南偷摸着回家的那天。 狼狈不堪,小心翼翼。 她其实什么都知道,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孩子长大了,她只要看着她越走越远就好了。 付氏娱乐。 助理敲了敲门,拿着平板,肃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付总,”助理将平板递给付泽禹,低着头道,“我们上热搜了,处理不好的话对佳念影响很大。” 付泽禹看了一眼,好看的眉毛皱在了一处。 “季观南……” 付泽禹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的名字,其次是徐佳念。 这回又起了什么幺蛾子。 这抱怨自然是冲着后者去,只不过助理似乎会错了意。 “付总,你看我们是先曝光季观南出轨,还是先坐实她耍大牌抢角。” 助理说着,似乎是事先猜到了付泽禹的答案,嘴角挂着胜利的笑容。 付泽禹的眼神一冷,似笑非笑地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哦,那你说说怎么处理。” 助理笑着说道:“双管齐下,事半功倍。” 付泽禹状似无意地道。 “我和她已经分手了,就在这次直播之前。” 付泽禹瞟了助理一眼,用着自己的电脑打开直播,随手注册了一个账号,进了楚尧的直播间。 楚尧?又是他。 助理又道:“公众不知道那便是没有分手。” 付泽禹看着屏幕上,那个女人勉强的苦笑,眼神顿时一暗。 “那抢角的事?你应该知道资方一开始定的就是季观南,是徐佳念后来者居上,不知如何过了导演那关。” “才让导演力排众议,用她换下了季观南。” 助理:“我能拿到观南耍大牌的视频,而且剧组的人也会配合我们。” “这个圈子是留给有实力的人的。” 付泽禹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看着自以为稳操胜券的助理,轻蔑地道。 “不要想着欺骗公众,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还有,实力是一回事,人品又是一回事。” 付泽禹的指关节扣在桌上,下了最后的决断。 冷面无情。 “你可以走人了。” “告诉徐佳念,我最讨厌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人。” 助理一惊,还想着解释。 这事是他处理的,就算徐佳念真有那么几分意思,也不能让她背了这锅。 要知道,付泽禹不但是徐佳念的经纪人,还是她的老板。 真要让付泽禹翻了脸,后果不堪设想。 “付总,都是我……” 付泽禹抬头,眼尾上扬,透着邪气。 只是那眸子始终深如寒潭,冰冷至极。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总不能拿着我给的工资,欺负着我的人……” “还想着能好好做你的舔狗。” 第130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21) 我的人? 助理的顿时目露惊恐,不是说分手了吗。 付泽禹面带不耐。 “还不滚。” 助理知道多说无益,生怕再留下来让付泽禹迁怒,只能垂头丧气地离开。 付泽禹的注意力重回屏幕,眸色渐深。 今天的事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直播才开没多久,就上了热搜,还多了那么多水军带节奏。 营销号各种扯皮的文章也是满天飞。 里面没人下黑手,付泽禹第一个不信。 只不过,没想到助理那么笨,一诈就诈出来。 还有,徐佳念…… 本以为她是个聪明人,性子也不错,却没想到竟是他看走了眼。 曾经的心动再次回想起来,也再没了从前那般旖旎的心思。 也对,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到底是如何凭借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认定,徐佳念会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呢。 可笑。 付泽禹有些黯然。 他的心该归向何处,连自己都有些迷茫了。 但他尚存侥幸,只因他还不想承认自己错了。 他想着,即便不是徐佳念,也不该是季观南的。 只有这样,他,才不算满盘皆输。 这也是在利益考量之外,付泽禹还允许自己和徐佳念绑在一块的原因。 他需要从徐佳念身上求一个结果,一个证明自己没有错的结果。 “你错了,我们分手了。” 付泽禹回神,看着屏幕上的女人缓缓地说道,表情似是悲苦。 看似平淡的呓语,却处处显露着不可言说的…… 痛彻心扉。 “为什么,”观南喃喃自语,倒像是在问自己,“因为不爱了。” “因为,属于我的那份爱,消失了。” 观南托腮看着屏幕,安静极了。 身上半点不见美艳的锋芒。 悲伤与难过,早已让她脆弱不已。 爱一个人,是真的可以遍体鳞伤的。 哪怕再逞强,可当真正被人提起,所有的过往被人剖析在眼前的时候…… 也是无法否认的难过。 她的痛,似乎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褪。 自欺欺人,她做的很不错。 楚尧心酸不已。 他从未想过,那段情伤她伤的那样深。 楚尧本以为经过那晚的发泄,这些日子下来,她该是或多或少地走出来了。 但事实根本不是如此,而且就现在来看,观南反而是越陷越深。 楚尧想不通。 能在分手时都做到潇洒恣意的人,到底是怀着何种心思,才会这般悲痛到了骨子里。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楚尧开口,想找个借口让观南离开。 观南哂笑。 “不是说来说心里话的吗,季观南说到做到。” “我不骗他们。” 但是你骗自己。 水哥和大多数的观众都会出了这个意头。 观众中不乏心疼者,水哥则在最开始的短暂心疼后,迅速端正了态度。 绝不能被敌人的催泪弹给迷惑! 水哥泪流满面:“……”但是真的好好哭,明明没说几句话,眼泪怎么就不听话地往下掉呢。 又不是他失恋了! 付泽禹心头五味杂陈,随手在键盘上打下几句话。 【那天我在餐厅看到你们了,你并不难过不是吗?你走的很干脆】 第131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22) 观南笑了,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目光狡黠。 “你是男生。” “我知道是他一定要分手,而我们也一定会分手的。所以,我只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糟糕。” “我希望在他的记忆里,我永远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季观南。” “这是我的心机所在。” 观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娓娓道来,不曾有任何遮掩。 “那为什么现在又要说出来?” 观南念着屏幕上的问题,坐直了身子,神情认真。 一字一句地道。 “因为,”观南深吸了一口气,抬眼一笑,“我知道你在看。” 她想释然。 这个你,指的必然是付泽禹。 水哥抠了抠鼻子,顺着数据查了查。 因为观南上个世界的任务评分达到了S级,异常完美,他也跟着沾了点光。 系统的储物空间大了点不说,再不影响剧情走向的同时,偶尔动用数据查点东西的权限他还是有的。 然后…… “南姐,你怎么知道他在看!” 根据水哥查到的,付泽禹不但在看,刚刚那个狗问题还是他问的。 真的,没想到付泽禹这样的成熟渣男套路也不少嘛。 观南:“你以为我前面浪费那么多表情做什么。” “我等的就是他。” 水哥懂了,请君入瓮,瓮中捉鳖。好巧不巧,付泽禹就是那只不争气的鳖。 观南顿了一下,话锋一转,眉目悠然。 “我想,我是时候放过这段过去了。” “我会努力忘掉你的。” “付泽禹,”观南郑重地叫了他的名字,话语温柔,“这一次,给你的爱,我真的要收回来了。” “相信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的。” 这时,右上角的观看人数减少一个人。 只是,无人所知。 那一天,“楚尧的茶话会”到后面似乎变成了“季观南和你聊人生”,只不过,无人觉得不妥。 他们感叹于观南的真诚,却也心疼她的真诚。 “不是我抢她的角色,是她把我换了下来。” “对,就是因为我演技烂。” “我承认自己当时气昏了头,想把场子找回来。还好现场有人阻止了我。” 观南用着玩笑的语气说出,完全不在乎那些人会怎么想。 “在这里我也和徐小姐说声对不起。” 季观南的演技差是不错。 但是那个角色只需要美和笑得好看就行了,哪怕是季观南的演技也是够用了。 可就是这样,她也被换了下来。 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一些了。 更别说,那部剧已经放出了预告片,徐佳念的脸和演技并没有塑造出理想的角色。 高下立判。 楚尧递了一杯水过去,撑着脑袋,假意苦恼道。 “我都开始怀疑,到底谁才是直播间的主人了。” “你这顶着一张大杀器的脸,再把我粉丝给吸走就不好了。” 楚尧努了努嘴,真诚脸。 “你们不会爬墙的。” 【儿子放心,就算妈妈喜欢上漂亮姐姐,你也是妈妈最疼爱的儿子】 【爸爸也是一样,父爱如山,不会抛弃你的】 【要不然,你穿个女装,我考虑一下不爬墙?】 【同意楼上,老楚冲啊】 第132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23) 【楚妹妹别怕,妈妈也爱你】 楚尧脸色难看:“……”去你丫的楚妹妹。 他才不要喜提这个称号。 观南喝了一口水,笑得有些开心,眉宇间的阴霾隐隐散去不少。 楚尧看见,松了一口气。 【妈呀,磕到了磕到了】 【改变主意了,南姐做我儿媳妇!下次拍电影,妈给你包场】 【爸爸可以二刷】 【漂亮姐姐,看看我们家老楚,孩子虽然直,奈何皮相不错,就收了】 【都在胡说什么呢,我来我来,南姐是我老婆】 …… 楚尧的脸色再次恢复到了深不可测的状态。 什么老婆,这是能随便喊的吗。 水哥:“哎呦,小朋友心动了,南姐千万别撩过火了啊。” 观南心有成算:“这你大可放心。” 随后,笑得如沐春风道。 “大家,我和楚老师是朋友。” 说完,便又再次收敛了嘴角。 无论如何,哪怕真的对上一段感情失望至极。她也没有道理仅仅在片刻难过之后,就欣然接受自己和另一个男主播在一起的玩笑话。 她的心不允许。 她的人更不允许。 或许,她不适合爱了,她也不适合被爱。 她心里的痛,终究只有自己懂。 楚尧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假意咳了一声以图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瞪了一眼屏幕。 “都瞎说什么呢。” 众人:“呵,男人。” 观南看了看时间,起身道。 “我知道自己有很多不好,以前是不能够,但是我想以后重新开始。” “我会好好揣摩演技的,请大家监督我。” 观南深深鞠了一躬,腰一弯到底。 竭尽全力。 所有人都明白了她坚决的态度。 她身上所有透露出来的信息都在告诉大家:季观南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和过去道别。 屏幕上刷出的评论多是鼓励居多,少数的恶意评价直接被人合起来怼了一顿后踢出了直播间。 而在这之后发生的一切,才更让人瞠目结舌。 直播间里不乏有多年的资深追剧人,还有一些科班出身的专业人士。 演技虽然不敢说多么多么好,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他们,实战理论绝对OK。 就是去演,没准也比季观南好些。 而且,作为受众的他们,更知道什么样的演员才能打动观众的心。 观南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本笔记本,认真地记录着屏幕上的“知识点”。 一笔一划,足见心意。 那模样,竟是一点不像个明星,倒像个乖乖听课的学生。 这么好看,还这么听话的学生,谁不想要?! 一时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提出自己的看法,纷纷加入“云教学”的行列中。 楚尧无法,只能默默地坐在一旁,不时给观南递点小零食。 只不过,观南都没要就是了。 “你放那儿,我这做要紧事呢。” 楚尧顿时感觉天崩地裂:“……” 有没有搞错。 能不能有点自觉,你是个美艳女明星,这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真的好吗! 小助理更绝。 直接把直播间名字从“楚尧的茶话会”改成了“南姐的学习日记”。 第133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24) 赤裸裸的叛变。 楚尧只觉得更没爱了。 偌大的直播间竟然没有他楚尧的容身之处吗! “喂……”楚尧恶狠狠地盯着小助理,“你到底是谁的助理!” 小助理豁的一下站了起来。 楚尧以为她要道歉,正在犹豫要不要原谅她。 就看到她竖起手指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南姐在做笔记,老楚你小点声啊。” 楚尧:“……” 这让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他也不是见不得观南好,只是他不应该才是这些人里观南最熟悉的人吗。 那观南为什么不对着他再特殊一点呢? 多看看他不好吗。 水哥眯了眯眼。 楚尧实惨无疑,但这男的小别扭也太明显了。 还吃醋?! “南姐的特殊只能给最伟大的系统水爷爷我,你就死了这条心。” 水哥啐了一声,暗骂道。 随后就飞快地去找表演的干货了。 虽然水哥明白,以观南的水平根本就用不到。 但是只要是表忠心的时候,他水爷爷是绝对不容许落于人后的。 别人有的,我要有!别人没有的,我还得有! 观南偶尔遇到苦恼的地方,都会下意识想要咬咬笔头。 一套流畅的动作下来,顿时惊觉不妥,笔明明都快伸到嘴边了,又转了个弯,怼在了脸上。 楚尧忍着笑,递了一盘剥好的橘子过去。 观南对着楚尧轻声说了谢谢,顺手拿起一瓣橘子就准备吃。 “有没有兴趣参加《当我混迹其中》?” 观南吃着橘子,将评论念了出来。 橘子有点酸,观南的嘴忍不住瘪了瘪,有意忽略牙酸的感觉,回道。 “参加了参加了,合同都签了。” “希望在大家的帮助下,我可以撑过第一轮!加油!” 观南做了一个打气的动作,看上去元气满满。 可是直播间的各路“老师”就各有看法了。 【美女,有点志气行不行,这么多人难道还不能帮你撑到第三轮吗】 【刚刚讲的都是最基础的,南姐你只要把这些学会了,加上你的美貌暴击,绝对不只一轮】 【技巧都是其次,主要是情绪呀,季老师慢慢来不要急】 【对啊,姐姐你把演技提起来,给我们颜粉争口气啊】 【南风一直陪着姐姐到最后,我们都可以给姐姐补课的】 到后面,不少观南的粉丝都闻讯而来。 直播间的人数一度爆满,不少人连连掉线。 但这丝毫无法减少他们的兴致。 那是季观南诶,给季观南培养演技诶,多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楚尧也为观南高兴,在把剩下的橘子拿开时,顺嘴提道。 “要不然回头让你们季老师开个直播间给你们交作业。” 短暂的沉默。 然后气氛爆棚。 【对啊,姐姐咱们自己开直播间】 【我们给南姐远程上表演课,还可以选片段让南姐练】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让我们成为南姐的后援团和智囊团,一路撑到决赛】 【啊不行,我要让南姐拿第一】 【南姐开直播间啊,咱们一起冲鸭】 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致力于让观南开直播间。 既有意思,又有意义的事情有什么理由不做呢。 第134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25) 【对不起了,老楚,最近不能看你直播了】 【不说了,果断爬墙】 【儿子你已经长大了,要坚强】 楚尧:“……” 行行,反正都是为了观南好。 当一个人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已经习惯把另一个人的利益放在首位考虑…… 那么,就算不是爱,也是喜欢了。 原本的两个半小时的直播被硬生生拖到了五个小时,楚尧也从最开始的半参与到后面一起拿着笔帮着做笔记。 有人感叹,季观南和楚尧这对cp还是很香的。 像极了令人艳羡校园cp。 只不过,楚尧那拿笔的勉强模样,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笑。 直播结束,二人火速被顶上了当天的热搜榜首。 虽然主要挂的还是观南。 #楚尧的茶话会季观南# #季观南付泽禹分手# #季观南重新开始# #季观南回应# #季观南《当我混迹其中》# #开直播间,南姐# 就连带有徐佳念的名字都跌到了前十之外。 张泉昌和宏视传媒那儿马上就得到了消息,当下就拍板给观南注册了一个直播账号,甚至还拨出了公司里环境最好的一间练习室给观南练习和直播用。 连观南的团队都重新做了调整。 要知道当年观南那个团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当然那时候公司的条件也没有现在这么好就是了。 张泉昌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他就是个商人,当年观南她们团第一次专辑成绩就已经很不理想了。 是余安美她们不死心想要再试一次。 当时的公司只是个小公司,又不是只有她们四个艺人。 张泉昌自诩已经给了她们选择的余地。 之后如何都是她们自己的决定,与人无尤。 他不可能把整个公司搭进去。 成年人得学会对自己负责。 如今的观南俨然是公司的一姐,咖位不一定最高,但绝对是最吸金,最有发展前景的艺人。 他们的合约也续到了十年之后。 何况,这几年下来,张泉昌看着季观南一点点走到今天。就算他眼里只有利益,对着观南再怎么也有着那么一两分的情分。 花资源培养她,张泉昌觉得没毛病。 闻风而动的还有《当我混迹其中》节目组。 趁着这次热搜,他们把首发嘉宾都公布了出来,宣传效果不要太好,就连隔壁已经放出预告片的《以梦为马》都被比了下去。 《当我混迹其中》,火爆全网,未播先火! 蹿红之势,无人可挡。 连一些参加《当我混迹其中》,流量不太行的艺人,一时间都多了很多关注。 单就这一点,节目组和嘉宾们对观南的感官还是很好的,连网上风评对观南也很看好。 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徐佳念就是。 助理被开了,付泽禹的警告也原原本本传到了她的耳里。 就算水军是按她的意思买的又怎么样。 现在不是没出事吗。 大惊小怪。 何况,季观南耍大牌要下她面子那是事实,加以利用一下又何妨。 至于季观南和付泽禹的恋情? 徐佳念更是不屑。 分都分了,现在又矫情什么。 第135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26) 现在开始后悔了,想谈爱了? 早干什么去了。 虽然不知道付泽禹为什么在态度大变的情况下,还是没有将她雪藏,甚至放纵着她的行为。 没错,就是放纵。 别看付泽禹一口一个我的人,别做他的主,深情得不得了的样子。 但内里还不就是个铁渣男。 明明知道她在装,却也乐意看她装。到最后,热搜是季观南和楚尧一起上的,白也是季观南自己洗的。 付泽禹?除了在她这儿耍耍威风,他还能做什么。 徐佳念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是真真看透了付泽禹。 她心里明白,付泽禹暂时还乐意和她捆绑在一处。而她?自然是要借着这次机会好好地从付泽禹身上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了。 她不是季观南那个蠢女人。 她和付泽禹之间,就是个交易。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到观南开始录制《当我混迹其中》为止。观南基本每天都会开两场直播,日播时间长达十小时。 为的就是磨练演技。 然后全国观众就亲眼看着,短短半个月内,知名花瓶季观南的演技从无到有,从毁容到整容,整一个就是质的飞跃。 直播间的观众:原来我们这么牛的吗? 观南的演技谁不知道,现在竟然窜到了堪称顶尖的程度,如何让人不激动。 他们都快怀疑人生了。 当然,还不只那些观众,之前跟季观南合作过的导演也很苦恼。 难道真的是他们的原因,险些错过一个好苗子? 那叫一个百思不得其解啊。 而早就知道一切的水哥迷之一笑:这就叫张弛有度的演技。 你们以为观南在一楼游荡,结果人家早就在顶楼安了家,还装了部随叫随到的电梯,时时刻刻来去自如。 啧,都是套路。 【南姐,所以你之前到底是怎样把牌打成那样的,明明这么有天赋】 【南姐,你这也太打击人了,这才几天啊】 【南姐威武,yyds】 观南刚刚做完一个打斗片段的训练,随手拿到一瓶矿泉水开了起来。 “可能,是之前没有遇到你们。” 说真的,没什么人信。 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越到后面,他们就觉得自己只是个意外的参与者。 明明只是发了几条弹幕,却亲眼看到观南的演技一路飙升,封神指日可待。 太虚幻了好吗。 观南扫了他们一眼,勾唇道。 “你们不信啊。” 屏幕瞬间被【不然呢】刷屏。 观南优雅地喝了一口水,离开了练习室。 “那,等我一下。” 片刻之后,观南抱着三本笔记本走了回来,将其一一摊平在桌面上。 “这个是所有相关的弹幕,这个是弹幕经整理过后得到的体系,还有这个……” “是训练片段的人物小传,以及大家对人物的看法。” 观南随机挑了几页,具体放了出来。 三本本子都不薄,这会儿却被记了一个满满当当,上面的标注醒目深刻不说,还非常的整洁。 可见费了多大功夫。 所有人盯着屏幕的瞬间,瞳孔陡然放大,无一不瞪大了眼睛。 生怕错过重要的内容。 第136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27) 【这怕不是在冲击演艺圈的高考】 【想起那些被高考支配的日子了】 【古人诚不欺我,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以前看直播妈妈总要担心我的学习,现在不会了,有了南姐做榜样,我妈可高兴了。就是她要我粉随正主,拿出南姐同样的毅力放到学习上……各位友友们,我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楼上别担心大家给你众筹习题,想要模拟卷还是真题,随便挑】 【楼上已经没了,哈哈哈】 【甜蜜的负担】 【那个,我妈刚进直播间,感觉未来岌岌可危】 【南南真棒,好孩子,有这毅力啥干不好啊】 水哥:呵呵,今天过后,粉丝构成要改变了,注定要多一批妈妈粉伯母粉。 别多想,这里的“妈妈”、“伯母”通通是字面上的意思。 …… 这才几天啊。 每天十个小时的直播不说,下播以后还要整理这些东西,那一天得花多少时间在上头啊。 看字迹,就是季观南本人无疑。 所有人都沉默了,再次看向观南的时候,满心满眼全是敬佩。 如果能做到这一步,那便是真的想要改变。 至少,观南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诚意与努力。 水哥:“……” 他就说前几天,也不知怎么回事。观南天天晚上不睡觉,点着灯在那里也不知道写些什么。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果然没有好处的事,观南是不会做的。 谁能想到半个月前的她,就已经猜到了今天。 实不相瞒,水哥刚刚看到屏幕上刷不信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这个“不幸”的结局。 那叫一个心塞。所以,为什么要去理会观南呢。 哼,人就是太天真,才会掉进漂亮女人的圈套里。 观南合上本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太笨了,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众人:“……” 好一个凡而不自知。 妙啊,真是妙极了。 偏生他们还无处可以反驳。 你说观南聪明,确实聪明,要不然也不能半个月演技就涨了这么多。你说她傻,那她还真傻。看得出来,她是个有天赋的,但偏偏最近才开窍。 等等,开窍? 众人像是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线索,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了观南最近的变化通通源自分手之后。 唉,只有爱的太深,人的性格才会突然大变。 付泽禹就是季观南的一道坎。 走过去就好了,都过去了。 一时间,众人敬佩的眼神中更多了几丝心疼。 心疼这个为爱痴狂的女子。 水哥除了卧槽,不想再说点什么。 好家伙,观南的剧本走得完全没毛病,就没哪一步走偏过。 看来,大家都出奇的配合啊。 观南最近那么火,完全把直播间做成了另一个个人综艺,付泽禹不想知道她的消息都难。 看着她那么耀眼,付泽禹觉得自己那颗近来烦躁的心…… 更是无法平静。 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开始离自己越来越远。 付泽禹一直都清楚,如果季观南真想要做一件事,是无论如何都可以做到的。 第137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28) 之前对赌协议是这样,现在提高演技更是这样。 他了解她,也相信她。 可越是这样,付泽禹就总会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如果,当初观南再坚定一点爱着他的心,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分开了。 但是很快,付泽禹就反应过来,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若是当初观南没有走得那般干脆,他只会更加厌恶她。 到最后,别说不可能有相濡以沫,就是相敬如宾都怕是难的,估计有的也只是相看两厌而已…… 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有重新在一起的一天。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想起观南,也不是他第一次生出这个念头了。 终于,《当我混迹其中》火热开赛。 作为第一档演技竞技节目,它彻底将高能和奇葩完美结合在了一起,像极了它这个本就奇葩的名字。 明明没有跟演员有关的字眼出现在上头,但仔细一琢磨,却又真的不错。 混迹其中,要的不就是真实自然的演技吗。 而赛制更是把高能和奇葩贯彻到底。 第一轮,算是初赛。 所有的嘉宾将在出发之前同时进入变装间,挑选衣物饰品,为接下来的伪装做准备。其中,挑选时间为2分钟,变装时间为45分钟。 变装结束后,嘉宾将会乘坐节目组的车辆前往繁华地段,随机投放。 无剧本,自由发挥,摄像机也会进行隐秘拍摄。 而能在半小时内不被路人认出本人身份的,则视作成功,进入下一轮。 为了公平起见,节目组特地花了大价钱大肆采购了直播设备,配备了绝对专业的团队,全程跟拍直播。 当然,这也得益于节目突然飙升的热度,陆续吸引了许多财力雄厚的赞助商,连连追加了好几笔投资。 除此之外,户外比赛中,每个嘉宾都会有一个自己的参赛直播间。 但在出发后,直播间的顺序会被打乱,嘉宾名字也会被掩去,就连观众都会在后台自动调整,由节目组的总直播间平均且随机地分配进各个嘉宾直播间。 进入每个直播间的可能性是绝对一致的,分到哪个就是哪个。并且每个ID中途退出后不可重选直播间且视作自动放弃第一轮比赛的观看机会。 这就保证了每个观众不一定是哪个嘉宾的粉丝,而你所在直播间的嘉宾很可能就是你最陌生的演员。 最大程度上保证了比赛的公平性。 当然,直播间的观众也需要进入猜测的环节,只不过不计入初赛成绩。因为,全程直播的话,肯定要比现场接触更容易猜测。 因此,猜中的话则另算作人气值,可以为自己喜欢的、却没有通过初赛的嘉宾打call。数值靠前者,酌情复活,进入下一轮。 节目组:要搞就搞大的,反正不差钱! 从第二轮开始,则都是室内比赛,取消嘉宾个人直播间,采用节目组统一直播间。 第二轮。 随机抽取影视片段,翻拍经典。 现场和直播间双方对于表演结果进行投票,采取末尾淘汰制,票数最低的4个嘉宾将会出局。 第三轮,半决赛。 根据节目组给出的关键词,嘉宾分组进行原创剧本创作,并在一周后进行小组PK。 第138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29) 第四轮,决赛。 分为一分钟无声个人表演和三分钟对手表演。 由现场观众投票和直播间投票双重评判,选出本季的前三名,也就是冠亚季三军。 不得不说,这个赛制真的绝。 新颖不说,听起来还很有意思。 至少比起隔壁一周一播还带剪辑的《以梦为马》,很多人因为高参与度和高燃玩法,对《当我混迹其中》明显更感兴趣。 《以梦为马》101个选手,《当我混迹其中》50个嘉宾…… 也不知道走到最后的都是哪些人。 …… 第一轮比赛现场。 主持人手里的秒表才按下,一群人就冲了出去,速度简直不要太快。 那可是连资深干饭人都要自叹不如的速度。 为了防止直播间的观众提前知道装扮,以及变装间的东西,节目组鸡贼地加了马赛克。 然后,除了一种嘉宾各式各样的动作和表情,剩下的全是马赛克。 看个鬼啊。 节目组:透题?想都不要想。 【节目组你出来,人和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太让人痛心了,防我和防贼一样】 【节目组真的狗】 【同意楼上,这样我都找不到我家苏苏了】 【老天保佑,一定要把我分进南姐的直播间啊,我看了她半个月直播了,不想换啊】 【楼上还算好的了。我家三个人,四部手机,就指着进入南姐的直播间呢,我妈说我今天要是搞不到,就把我赶出去】 【哈哈哈,实惨无疑,所以节目组就是狗中狗】 #节目组狗中狗#光荣登上热搜第一,各个直播间的人数再次猛涨。 后台管理的技术人员不得不死盯着直播间,生怕全体崩盘。 在一群火速开抢的嘉宾里,观南表现的完全就是一股清流。 不急不缓不说,还有心思给旁边的嘉宾提意见。 手上不时抓着几件东西,随意极了。 而看到嘉宾手上的各种马赛克时,观众的心痒痒和各种死亡吐槽合到了一处。 【季观南不会是来度假的】 【期待我南姐的装扮】 【苏苏给妈妈冲】 【奈奈老婆,我待会儿一定要去你直播间找你】 两分钟匆匆过去。 接下来的各种乔装过程就不拍了,毕竟拍了也是马赛克。 直播间再次联通,是从大直播间划分进小直播间后。 这时,所有的嘉宾都已随机投放成功。 所有人的斗志瞬间被达到最高,摩拳擦掌,誓要最先找到直播间主人的身份。 水哥感受着屏幕后面的虎视眈眈,无语地看了一眼学生装扮的观南。 好家伙。 小黄帽一戴,伞一打,热狗在嘴边吃着,简直不要太香好吗。 观南特意挑的偏大一码的校服,从背影看完全联想不到这人会是她。 肆无忌惮。 水哥哼了一声:“好意思吗?多大人了,还装初中生。” 观南白了他一眼。 系统就是没见识,什么初中生,她演的是高中生好吗。 观南随意找了广场外的长椅坐下,从口袋里翻出一本高中英语三千五百词来。 水哥发现,那本单词本的边角都起了毛边。 第139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30) 细节完全满分。 “不过,真的不考虑移动一下吗?一直坐在这儿会不会太明显啊。” 观南背完一个单词,淡定地在上头打了一个勾。 “你都能想到的问题,节目组能想不到吗?” 水哥气炸:“……”什么叫都,他也很聪明的好不好。 观南用单词本遮去小半的阳光,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 轻笑一声。 “他们啊,估计连人都没找到呢。” 这……简直不要太打击人。 不过,观南说的也是真的。 节目组的考虑那叫一个周全。 镜头直接切入嘉宾进入人群后的场景,不断移动,且不进行定点拍摄。 力求做到和现场一般无二的无差别视角。 节目组:论狗我们是专业的。 【我丢,开局半小时了,我连人都没找到】 【就这,还只作复活分。我本以为是节目组太善良,原来是我!是我太天真!】 【我听隔壁直播间的朋友说,旭哥已经被发现了】 【对对对,友军发来贺电,企图反串蒙混过关的路远惨遭滑铁卢!】 【奈奈已下线!】 【文柯含泪出局!】 【苏苏的伪装死于小朋友的一个气球!】 ……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半个小时也不过是眨眼间。 而半个小时正好够观南背两个单元的单词。 水哥眼角抽搐:“时间到了。” 到底为什么,是因为观南太安静了吗? 这都没被发现! 只是背个单词而已。 观南伸了伸懒腰,点了点头。 “那咱们走。” 水哥百思不得其解。 镜头不止一次扫过这里,长椅也不止有人一次经过。 观南还作死地开了一包辣条。 怎么就没被发现呢。 不可能啊。 【我南姐呢】 【不是结束了吗,怎么不见人啊】 【心累啊,我花了半个小时看了公园百态,要不是另外拿了一部手机刷微博,我还不知道我TM是在季观南的直播间】 【动了动了,镜头动了】 【爷青回,就让我用神之一眼看看季观南这个小宝贝到底是怎么混过去的】 然后,直播间的所有人都亲眼看着,镜头拍到了一路公交车。 上上下下,不要太自然。 没发现任何毛病。 【人太多了,没有发现敌军踪迹】 【放学、上下班高峰期,摄像小哥辛苦了】 【节目组给加鸡腿!】 水哥:“……” 能不能给点力啊,人就坐在窗口,你们看一下啊。 难道观南的气质不够出众吗? 好,水哥瞄了一眼,拿着帽子搭在脸上,昏昏欲睡的观南这一刻毫无气质可言。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甚至还达不到一个校花的自觉。 水哥无奈,只能默默地看着,有没有勇士可以拆穿观南的伪装。 突然,一个提了两手生活用品的阿婆刷了老年卡,挤进本就拥挤的车厢。 在观南不远处的地方站定。 水哥的心一下子飞到了嗓子眼。 这是…… 观南似有所觉,重新将帽子戴好,站了起来。 压低声音道。 “奶奶您坐这儿。” 然后就主动移动到了后头,继续抱着扶杆…… 昏昏欲睡。 第140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31) 好一个女明星的自我修养! 水哥冷眼看着公交车到站,观南蹦蹦跳跳下了车,停在了宏视传媒的大楼前。 观南摘掉帽子,抓了抓头发丝,慵懒至极。 好了,那个明艳大美人又回来了。 观南仰头望了望,回眸一笑。 “我到家了,回去。” “respect!” 观南微笑着将手停在额头边,笑得明艳动人。 摄像:“……”节目组输的太惨了,人家直接到家门口了。 摄像小哥面无表情。 用话外音配合道。 “peaceandlove。” 直播间炸了。 【啥玩意儿?啃完热狗,拿着签子舞来舞去,幻想自己是个乐团指挥的,就是这货?!】 【卧槽,一边背单词一边打勾的就是这货?!】 【在公园长椅上,开着辣条享受人生,就是这货?!】 【瘫在公交车上昏昏欲睡的,就是这货?!】 【让座以后,抱着栏杆继续昏昏欲睡的,就是这货?!】 这个结果真是让他们太难接受了。 要知道他们可不止一次见到这个正确答案,可最终还是擦肩而过。 respect?这明明一点也不respect! 【喂喂,麻烦把我头顶上的摄像头拆了,你这简直是在复制我的日常】 【我的隐私,嗷嗷嗷,季观南这个女人绝了】 【对对对,每次等公交困了,我都是这么睡的】 【感谢南姐,让我看到了自己】 【难怪我没认出她,就没人像她一样把沙雕做的这么自然过】 【那是我的青春啊!上头的事,我都做过!】 【求南姐同款辣条!】 【求热狗!】 …… 真是歪的一个好队形。 水哥在系统空间早已麻木。 他就不该对这些人抱有什么期望,毕竟观南可是他水爷爷都翻不过去的大山。 还有谁?就问还有谁能逃的了观南的五指山! 然而大山这会儿正坐在总裁办公室和张泉昌聊人生聊理想。 “恭喜啊,成功过了第一轮。” 张泉昌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刚刚的直播他可全程追了,不得不说,观南太牛了。 可偏偏这么牛的艺人还就是他公司的! 直播的最后一个镜头还是他公司的特写! 你说气不气人。 那几个老东西早就坐不住了,一个个眼巴巴的都打电话过来问情况。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回参加《当我混迹其中》的嘉宾不管怎样,热度和曝光是肯定不缺了。 就目前来看,留下来的确实都是能力过硬的演员。 这节目也算口碑看点双丰收! 而全程高走的观南,简直就是闪闪发光的宝贝蛋。 这才多久? 团队就已经接到很多高质量的剧本了,片酬也很可观。 观南矜持地点了点头,接过助理泡的茶,道了声谢。 “对于之后的发展,你有什么想法吗?” 观南微笑,脱口而出。 “拍戏啊,不然能做什么。” 张泉昌拍了拍手,心里高兴。 观南的想法正合他意。 “我们的意思是,选大制作,着重冲奖!” 观南放下杯子,对上张泉昌的眼,悠悠道。 “我的意思,好的作品都接。而且,我希望时间可以排的紧一点。” 第139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30)XiNShUHaiGe.CoM 细节完全满分。 “不过,真的不考虑移动一下吗?一直坐在这儿会不会太明显啊。” 观南背完一个单词,淡定地在上头打了一个勾。 “你都能想到的问题,节目组能想不到吗?” 水哥气炸:“……”什么叫都,他也很聪明的好不好。 观南用单词本遮去小半的阳光,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 轻笑一声。 “他们啊,估计连人都没找到呢。” 这……简直不要太打击人。 不过,观南说的也是真的。 节目组的考虑那叫一个周全。 镜头直接切入嘉宾进入人群后的场景,不断移动,且不进行定点拍摄。 力求做到和现场一般无二的无差别视角。 节目组:论狗我们是专业的。 【我丢,开局半小时了,我连人都没找到】 【就这,还只作复活分。我本以为是节目组太善良,原来是我!是我太天真!】 【我听隔壁直播间的朋友说,旭哥已经被发现了】 【对对对,友军发来贺电,企图反串蒙混过关的路远惨遭滑铁卢!】 【奈奈已下线!】 【文柯含泪出局!】 【苏苏的伪装死于小朋友的一个气球!】 ……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半个小时也不过是眨眼间。 而半个小时正好够观南背两个单元的单词。 水哥眼角抽搐:“时间到了。” 到底为什么,是因为观南太安静了吗? 这都没被发现! 只是背个单词而已。 观南伸了伸懒腰,点了点头。 “那咱们走。” 水哥百思不得其解。 镜头不止一次扫过这里,长椅也不止有人一次经过。 观南还作死地开了一包辣条。 怎么就没被发现呢。 不可能啊。 【我南姐呢】 【不是结束了吗,怎么不见人啊】 【心累啊,我花了半个小时看了公园百态,要不是另外拿了一部手机刷微博,我还不知道我TM是在季观南的直播间】 【动了动了,镜头动了】 【爷青回,就让我用神之一眼看看季观南这个小宝贝到底是怎么混过去的】 然后,直播间的所有人都亲眼看着,镜头拍到了一路公交车。 上上下下,不要太自然。 没发现任何毛病。 【人太多了,没有发现敌军踪迹】 【放学、上下班高峰期,摄像小哥辛苦了】 【节目组给加鸡腿!】 水哥:“……” 能不能给点力啊,人就坐在窗口,你们看一下啊。 难道观南的气质不够出众吗? 好,水哥瞄了一眼,拿着帽子搭在脸上,昏昏欲睡的观南这一刻毫无气质可言。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甚至还达不到一个校花的自觉。 水哥无奈,只能默默地看着,有没有勇士可以拆穿观南的伪装。 突然,一个提了两手生活用品的阿婆刷了老年卡,挤进本就拥挤的车厢。 在观南不远处的地方站定。 水哥的心一下子飞到了嗓子眼。 这是…… 观南似有所觉,重新将帽子戴好,站了起来。 压低声音道。 “奶奶您坐这儿。” 然后就主动移动到了后头,继续抱着扶杆…… 昏昏欲睡。 第140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31)XIN 好一个女明星的自我修养! 水哥冷眼看着公交车到站,观南蹦蹦跳跳下了车,停在了宏视传媒的大楼前。 观南摘掉帽子,抓了抓头发丝,慵懒至极。 好了,那个明艳大美人又回来了。 观南仰头望了望,回眸一笑。 “我到家了,回去。” “respect!” 观南微笑着将手停在额头边,笑得明艳动人。 摄像:“……”节目组输的太惨了,人家直接到家门口了。 摄像小哥面无表情。 用话外音配合道。 “peaceandlove。” 直播间炸了。 【啥玩意儿?啃完热狗,拿着签子舞来舞去,幻想自己是个乐团指挥的,就是这货?!】 【卧槽,一边背单词一边打勾的就是这货?!】 【在公园长椅上,开着辣条享受人生,就是这货?!】 【瘫在公交车上昏昏欲睡的,就是这货?!】 【让座以后,抱着栏杆继续昏昏欲睡的,就是这货?!】 这个结果真是让他们太难接受了。 要知道他们可不止一次见到这个正确答案,可最终还是擦肩而过。 respect?这明明一点也不respect! 【喂喂,麻烦把我头顶上的摄像头拆了,你这简直是在复制我的日常】 【我的隐私,嗷嗷嗷,季观南这个女人绝了】 【对对对,每次等公交困了,我都是这么睡的】 【感谢南姐,让我看到了自己】 【难怪我没认出她,就没人像她一样把沙雕做的这么自然过】 【那是我的青春啊!上头的事,我都做过!】 【求南姐同款辣条!】 【求热狗!】 …… 真是歪的一个好队形。 水哥在系统空间早已麻木。 他就不该对这些人抱有什么期望,毕竟观南可是他水爷爷都翻不过去的大山。 还有谁?就问还有谁能逃的了观南的五指山! 然而大山这会儿正坐在总裁办公室和张泉昌聊人生聊理想。 “恭喜啊,成功过了第一轮。” 张泉昌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刚刚的直播他可全程追了,不得不说,观南太牛了。 可偏偏这么牛的艺人还就是他公司的! 直播的最后一个镜头还是他公司的特写! 你说气不气人。 那几个老东西早就坐不住了,一个个眼巴巴的都打电话过来问情况。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回参加《当我混迹其中》的嘉宾不管怎样,热度和曝光是肯定不缺了。 就目前来看,留下来的确实都是能力过硬的演员。 这节目也算口碑看点双丰收! 而全程高走的观南,简直就是闪闪发光的宝贝蛋。 这才多久? 团队就已经接到很多高质量的剧本了,片酬也很可观。 观南矜持地点了点头,接过助理泡的茶,道了声谢。 “对于之后的发展,你有什么想法吗?” 观南微笑,脱口而出。 “拍戏啊,不然能做什么。” 张泉昌拍了拍手,心里高兴。 观南的想法正合他意。 “我们的意思是,选大制作,着重冲奖!” 观南放下杯子,对上张泉昌的眼,悠悠道。 “我的意思,好的作品都接。而且,我希望时间可以排的紧一点。” 第141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32) 张泉昌以为是前阵子分手的事,观南还没缓过来,想用工作麻木自己。 劝慰道。 “观南啊,你听我的,男人绝对不是个事。” “付泽禹也就长的还行,回头我帮你介绍个更好的。” 拿着剧本正要进来的周少彦:“……” 上次人家来的时候,张泉昌可是把付泽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这就变卦了? 果然是商人的嘴,骗人的鬼! “要不然,你看看我儿子。” “一表人才~” 张泉昌攥着手,微眯着眼睛说道。 周少彦水哥:“……”看你那个损色,不知道的还以为给自己相亲呢。 不过,张泉昌的儿子确实不错。 肤白帅气大长腿,学业有成,肚里还全是墨水。 最关键的一点,发量感人。 一点没有继承到老张的地中海潜力。 周少彦笑着走进来,想要替观南解围。 “张总啊,您不如先给我介绍一个,我还单着呢。” 张泉昌白了他一眼,没好气。 “去你的。” 对着观南,张泉昌可就是温柔多了。 “回头让你们见一见啊。” 水哥:“!!!” 这锄头挥的好,没有墙角挖不了。 水哥:“你为什么没立马拒绝,别告诉我你动心了。” “姐,咱能没事别去祸祸别人吗。” 观南眯眼,拉长尾音道。 “没啊,我在很认真地考虑啊。我这么好的人,怎么就不能向往爱情了。” 水哥不屑。 “向往爱情?你他喵的就一个爱情终结者,还向往爱情。说出来也不怕笑死人。” 观南回的轻描淡写。 “你懂爱情,就你懂。但是现在问题是有人给我介绍,而你……” 话不用说完,点到为止。 水哥:“……”系统感觉受到了侮辱,但是系统不说。 “姐,咱们多看看任务对象啊,外面的花草哪有我们自己选的香。” 水哥笑得跟个小媳妇一样。 观南哼了一声:“是你选的。” “而且,我并不想发表评论。” 水哥:“……”今天的太阳怎么就那么悲伤呢。 观南往里坐了一个位置,腾出地儿来给周少彦。 “跟他没关系。 “我是想趁着这两年身体还行,多赚点钱。” 似乎觉得二人不信,观南又补了一句。 “我会注意分寸的,质量上不会受影响。” 张泉昌沉默了。 想起观南家里的情况,他就想起当年那个无疾而终的实验团,他拿不准观南现在是不是因为这事在怪他。 这…… 观南可是他的得力干将,起了嫌隙可不好。 “你想往别的方向发展吗?我是说,给你办个演唱会怎么样。” 周少彦微微紧张。 老板就是老板,就是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也没关系。 观南轻笑:“过去了,都过去了。” “我和姐姐们只是一个过去。” “张总,我没事。” 周少彦疯狂打眼色,希望张泉昌不要把那件事说出来。 “那,《以梦为马》请你到时候去做成团见证人……” 周少彦:“……”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愧是你,老张。 之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偏偏老张的记忆跟鱼一毛一样。 第142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 (33) 作的一手好死。 拉的一手好胯。 周少彦移开目光,他已经预见了那不欢而散的场景。 水哥也是一样的想法。 打死他都不信,观南能答应。 “好啊。”他们听见观南说道。 张泉昌自己都惊了,他就是随口说一下。 这就成了?! 周少彦和水哥齐齐怀疑人生。 你的执着呢?你的心结呢? 这就同意了?! 观南勾了勾唇,自嘲一笑。 “为什么不呢。” “若是以后力不从心,那么遗憾便永远是遗憾。” “我不想那样。” 周少彦咬了咬唇,他总感觉这样的观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张泉昌也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却硬是没往那方向上想。 力不从心? 他以为观南是害怕错过黄金期。 可是她才二十三岁,即便是黄金期也不可能才几年,何必担心。 再说,他们也是不可能会让那样的事发生的。 “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安排好的。” 观南闻言,微微启唇,敛眸低笑道。 “好啊。” 水哥:“……” 这张泉昌一看就是会错意了好吗? 力不从心,是身体不好啊!带她去体检,去治疗啊! 急死系统了! 不过,观南到底为什么改变主意了?明明之前还那么抵触的。 “南姐,这是想多元发展,还是?” 水哥扯着大笑脸,虚心请教。 观南很淡然,回的高深莫测。 “没啊,只是想好好做我的白月光罢了。” 水哥:“……” 说了跟没说一样。 …… 彼时,《以梦为马》一公播出,徐佳念以公演第三的成绩,稳坐上位圈的位置。 成团指日可待。 就在这时,《当我混迹其中》第二轮比赛正式开始。 也不知有意无意,观南抽中的片段是《落花流水意》里求而不得的女二。 观南坐在化妆间,翻看着一份早间的报纸。 对于接下来的比赛一点也不紧张。 周少彦一边打游戏,一边还得分出精神不断往她那儿瞄。 生怕她缺了什么,少了什么。 不得不说,节目组真挺狗的。 求而不得。 观南和付泽禹从某种层面来说,也曾是她的求而不得。 还有,谁没事会在这种时候慢悠悠地看报纸。 “阿南啊,要不要看下剧本。” “要不然哥给你买点甜点。” 观南把报纸翻了个面,平静地说道。 “放心,我好得很。” 对啊,她好得很。 化妆师目光复杂地给观南补了一个口红,别的地方除了打底就没有再动。 素净中带着几分脆弱。 观南望向镜中的自己,皱了皱眼。 “太素了。” 化妆师愣了一下,解释道。 “可是,这是主人公最颓废的时期。” 观南扬着下巴,左手轻轻覆在眼尾,媚眼如丝。 “有人的爱天生不可一世,即便爱而不得、歇斯底里,也还是不可一世。” “爱而不得……” 观南呓语道,嘴角却不断上扬。 不知想到了什么。 “化浓点。” “拜托了。” 越是渴望爱的人,越是渴望被爱。 我是只有一颗心,但是旁人能给我的,永远更多…… 第143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34) 所以,我渴望被爱。 被很多人爱。 你说对吗?季观南。 大概半小时以后,轮到观南上场。 周少彦亦步亦趋跟着观南,都到了后台还想跟着去,眼神恋恋不舍,就差手里拿个小手绢了。 观南觉得好笑,突然停下,勾着眼尾调侃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比赛。” 周少彦:“……” 观南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认真嘱咐道。 “你可以坐在观众席为你姐的胜利欢呼,记得reaction做得精彩一点。” 工具人周少彦:“……” 可是说到观众席…… 周少彦横了横心思,帮观南调了调耳麦的位置,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 “他来了。” “以制片人的名义。” 观南眯了眯眼,随意牵动嘴角。 脱口而出。 “有病。” …… 观南坐在客厅的台上,手拿岔子戳着盘子里的芒果。 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 电话是外放的,对方温润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客厅里。 客厅只有观南一个人。 四舍五入,就像是只有两个人身处于同一个空间。 “我看到你送她回家,也看到你为她摆平那些事了。” 观南叉起一块还算完整的芒果送入口中,抽出一张纸掩了掩嘴。 “我还知道,你在她楼下等了一个晚上,只因为她怕打雷。” 对方似乎不明白观南的意思,犹豫着说了一句。 “是。” 观南擦嘴的动作猛然一顿,眼神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你喜欢她?” “我们不合……”观南赶在他前面道,“嘿,那你喜不喜欢我。” 不是为什么不喜欢我,而是喜不喜欢我。 不是合不合适,只是喜不喜欢。 她的骄傲,还不至于让她还得到答案之前,就那般卑微。 观南单手撑着脑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拿着叉子在盘子上画圈。 一圈又一圈,刺耳的声音在二人的静默中显得那么突兀。 “我当你是最好的朋友。” 观南扔掉叉子,手指在自己红艳艳的唇上碰了一下,垂眸扫了一眼,加重了力道。 用力地搓了好几下。 故作不屑地说道。 “我早就想说了,”起初声音还有些颤抖,后面逐渐平稳,她闭上了眼,“你长得又不帅。” “能力也不是最强的。” “最重要的你还很没有眼光。” “垃圾。” 最后一句。 “喂,我明天不去上班了,要辞职。” “为什么?”一直听着的那个他终于有了回应。 也许是讶异,也许是担忧。 观南瞪大着一双眼,拙劣地忍着泪意。 “因为我讨厌你,非常讨厌!” 观南挂掉电话,又播出了一个电话,一滴泪滴落了在饱受摧残的盘子上。 外头打雷了。 观南拖着腿,小心翼翼地上前拉上窗帘。 电话接通了。 “喂,你这见色忘友的今天怎么想起找我了?” 观南坐在角落里,描摹着唇形。 抖着肩膀一字一句道。 “晚上有局吗?一起出去玩啊。” “有没有搞错,打雷了呀,你不是最怕打雷吗。” 观南没有说话,只是甩了甩头发,笑得明媚。 第143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34) 所以,我渴望被爱。 被很多人爱。 你说对吗?季观南。 大概半小时以后,轮到观南上场。 周少彦亦步亦趋跟着观南,都到了后台还想跟着去,眼神恋恋不舍,就差手里拿个小手绢了。 观南觉得好笑,突然停下,勾着眼尾调侃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比赛。” 周少彦:“……” 观南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认真嘱咐道。 “你可以坐在观众席为你姐的胜利欢呼,记得reaction做得精彩一点。” 工具人周少彦:“……” 可是说到观众席…… 周少彦横了横心思,帮观南调了调耳麦的位置,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 “他来了。” “以制片人的名义。” 观南眯了眯眼,随意牵动嘴角。 脱口而出。 “有病。” …… 观南坐在客厅的台上,手拿岔子戳着盘子里的芒果。 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 电话是外放的,对方温润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客厅里。 客厅只有观南一个人。 四舍五入,就像是只有两个人身处于同一个空间。 “我看到你送她回家,也看到你为她摆平那些事了。” 观南叉起一块还算完整的芒果送入口中,抽出一张纸掩了掩嘴。 “我还知道,你在她楼下等了一个晚上,只因为她怕打雷。” 对方似乎不明白观南的意思,犹豫着说了一句。 “是。” 观南擦嘴的动作猛然一顿,眼神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你喜欢她?” “我们不合……”观南赶在他前面道,“嘿,那你喜不喜欢我。” 不是为什么不喜欢我,而是喜不喜欢我。 不是合不合适,只是喜不喜欢。 她的骄傲,还不至于让她还得到答案之前,就那般卑微。 观南单手撑着脑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拿着叉子在盘子上画圈。 一圈又一圈,刺耳的声音在二人的静默中显得那么突兀。 “我当你是最好的朋友。” 观南扔掉叉子,手指在自己红艳艳的唇上碰了一下,垂眸扫了一眼,加重了力道。 用力地搓了好几下。 故作不屑地说道。 “我早就想说了,”起初声音还有些颤抖,后面逐渐平稳,她闭上了眼,“你长得又不帅。” “能力也不是最强的。” “最重要的你还很没有眼光。” “垃圾。” 最后一句。 “喂,我明天不去上班了,要辞职。” “为什么?”一直听着的那个他终于有了回应。 也许是讶异,也许是担忧。 观南瞪大着一双眼,拙劣地忍着泪意。 “因为我讨厌你,非常讨厌!” 观南挂掉电话,又播出了一个电话,一滴泪滴落了在饱受摧残的盘子上。 外头打雷了。 观南拖着腿,小心翼翼地上前拉上窗帘。 电话接通了。 “喂,你这见色忘友的今天怎么想起找我了?” 观南坐在角落里,描摹着唇形。 抖着肩膀一字一句道。 “晚上有局吗?一起出去玩啊。” “有没有搞错,打雷了呀,你不是最怕打雷吗。” 观南没有说话,只是甩了甩头发,笑得明媚。 第144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35) 眼角绯红。 最后一个灿烂的笑容是对着观众席的。 所有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付泽禹。 可以记得其他人的喜恶,却偏偏忘了她的。 哪有什么忘了,只不过是不够爱罢了。 就比如,喜欢法餐的是徐佳念而不是季观南。 观南一人走向后台,接了周少彦拿着的外套,径直向楼顶走去。 她想吹吹风。 周少彦欲言又止:“那个……我陪你。” 观南扬眉,拒绝着离开。 “去帮我等成绩,我出去吹吹风。” 观南补充了一句,意思很明确。 “一个人。” 周少彦再不愿意,也只能听话离开。 透气就透气。 到时候他看着时间再把人叫回来。 周少彦心里苦恼,暗骂了一声节目组和付泽禹,正要抬脚往休息室去。 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她呢。” 周少彦按着脖子回头,看清了来人。 警惕的道。 “她应该不太想见你,付总。” 付泽禹抬手扶了扶细边镜框,毫不在意。 口袋里的另一只手摸到了一个小盒子,肯定地道。 “你又不是她。” 周少彦:“……”就你这态度还学人当渣男呢。 不过,付泽禹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反正周少彦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观南了。 他总感觉,他和观南的联系在渐渐淡去,或许应该这么说,观南和所有人的联系在渐渐淡去。 别看观南现在和李言安还有余奶奶他们住的好好的,平常没少在一块吃饭娱乐,粉丝越来越多,事业也越来越红火。 但其实,她总是喜欢一个人一声不吭地呆着,美名其曰说是累了。 但周少彦直觉,观南的情况并没有这么简单。 她那是骨子里的孤独。 周少彦哼了一声,没好气地指了指楼上,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他没说第几楼,反正是在楼上。 至于付泽禹是一层一层地找,还是几层几层地找,就不是他该考虑的。 周少彦打开直播间。 【南姐一滴泪,我的心全碎】 【虽然剧情改动了不少,但是真的戳我!谁说女配就一定要恶毒!】 【+1,把哭诉自己也害怕打雷改到最后,我真的爱了】 【南姐未来可期】 【那个笑容好看,但也真的孤独】 观南身子靠在顶楼的围墙上,举高手机,照了几张自拍。 在那上头,是一整片美丽的星空。 美丽而浩瀚。 水哥:“别跟我说,你来这就为了自拍。我可没瞎,这光线咋样,我心里有数。” 观南低头编辑了文案,把照片发了出去。 【季观南:一起看星星啊。】 观南将手机收进口袋里,感慨道。 “这种时候,要是能有根烟就好了。” 水哥白眼就差没翻到天上去了。 “我看你在想屁吃。” 观南转过身子,感受着夜空中的风,触及她散落的秀发,缭乱了她的思绪。 “可惜啊,我等的人就快来了。” “付泽禹啊,什么都好,就是容易愧疚。” 水哥:“……” 得了,他知道下一个倒霉蛋是谁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入口处传来。 第144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35) 眼角绯红。 最后一个灿烂的笑容是对着观众席的。 所有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付泽禹。 可以记得其他人的喜恶,却偏偏忘了她的。 哪有什么忘了,只不过是不够爱罢了。 就比如,喜欢法餐的是徐佳念而不是季观南。 观南一人走向后台,接了周少彦拿着的外套,径直向楼顶走去。 她想吹吹风。 周少彦欲言又止:“那个……我陪你。” 观南扬眉,拒绝着离开。 “去帮我等成绩,我出去吹吹风。” 观南补充了一句,意思很明确。 “一个人。” 周少彦再不愿意,也只能听话离开。 透气就透气。 到时候他看着时间再把人叫回来。 周少彦心里苦恼,暗骂了一声节目组和付泽禹,正要抬脚往休息室去。 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她呢。” 周少彦按着脖子回头,看清了来人。 警惕的道。 “她应该不太想见你,付总。” 付泽禹抬手扶了扶细边镜框,毫不在意。 口袋里的另一只手摸到了一个小盒子,肯定地道。 “你又不是她。” 周少彦:“……”就你这态度还学人当渣男呢。 不过,付泽禹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反正周少彦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观南了。 他总感觉,他和观南的联系在渐渐淡去,或许应该这么说,观南和所有人的联系在渐渐淡去。 别看观南现在和李言安还有余奶奶他们住的好好的,平常没少在一块吃饭娱乐,粉丝越来越多,事业也越来越红火。 但其实,她总是喜欢一个人一声不吭地呆着,美名其曰说是累了。 但周少彦直觉,观南的情况并没有这么简单。 她那是骨子里的孤独。 周少彦哼了一声,没好气地指了指楼上,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他没说第几楼,反正是在楼上。 至于付泽禹是一层一层地找,还是几层几层地找,就不是他该考虑的。 周少彦打开直播间。 【南姐一滴泪,我的心全碎】 【虽然剧情改动了不少,但是真的戳我!谁说女配就一定要恶毒!】 【+1,把哭诉自己也害怕打雷改到最后,我真的爱了】 【南姐未来可期】 【那个笑容好看,但也真的孤独】 观南身子靠在顶楼的围墙上,举高手机,照了几张自拍。 在那上头,是一整片美丽的星空。 美丽而浩瀚。 水哥:“别跟我说,你来这就为了自拍。我可没瞎,这光线咋样,我心里有数。” 观南低头编辑了文案,把照片发了出去。 【季观南:一起看星星啊。】 观南将手机收进口袋里,感慨道。 “这种时候,要是能有根烟就好了。” 水哥白眼就差没翻到天上去了。 “我看你在想屁吃。” 观南转过身子,感受着夜空中的风,触及她散落的秀发,缭乱了她的思绪。 “可惜啊,我等的人就快来了。” “付泽禹啊,什么都好,就是容易愧疚。” 水哥:“……” 得了,他知道下一个倒霉蛋是谁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入口处传来。 第145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36) 那一秒,观南看向了手机。 上头的时间显示着——“23:59”。 观南回头,发现付泽禹头上冒着细小的汗珠,喘着气站在入口处。 观南疑惑地正要开口,就先听到付泽禹真诚地道。 “生日快乐。” 话音刚落,时间正好跳到了00:00。 观南凝眸一笑,没有拒绝。 “谢谢你。” 生日快乐?! 水哥反问:“季观南的生日不是在12月吗,现在才9月啊。” 观南和气地道了谢,没有问付泽禹为什么要来,也没问他为什么还记得,只是平静地望着他。 坦坦荡荡。 她不想爱他了,或者,是她发现了,她没有那么爱他。 季观南是个很特殊的人。 所谓的爱未必是爱,因为季观南从来就不懂爱。 但她知道,爱是个好东西。 所以,她想要最多的爱,也要最纯粹的爱。 “都让你好好看资料了。” 季观南作为一个被丢在孤儿院门口的弃婴,自己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院长妈妈说她像桃花一样生的美丽耀眼,应该生在3月,犹如春天般绚丽。 公司说她同组合的三个姐姐分别生在春、夏、秋三个季节,所以最好把12月作为她的生日。 而季观南自己呢。 9月16日,是季观南和付泽禹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那时的付泽禹说:“季小姐,我很欣赏你。” “不管是你在舞台,还是荧幕上都同样耀眼。” 而那时的季观南回答的也很直接。 “你是我的粉丝?” 付泽禹不置可否,没有直接表态。 所以季观南又问了一句。 “那你喜欢我吗?” …… “那你喜欢我吗?”观南又问了一遍。 看似无厘头,但其实,若是有心,勾起的注定是充满遗憾的回忆。 只是如今的他们早就不同往昔。 付泽禹走上前,从口袋里取出包装好的盒子,塞进了观南的手里。 目光清冽。 “不是你的粉丝。”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我会爱你。” 观南低头打开了盒子,闷闷地说道。 “以前不是这样说的。” 里面是一个话筒样式的吊坠,是季观南以前一直都想要的那个。 付泽禹之前说的原话是:“我是你的粉丝,还有,我喜欢你。” 人啊,果然都会变的。 9月16日的季观南觉得,自己遇到的是自己需要也想要的爱。 所以在季观南看来,9月16日就会是她的生日。 季观南摩挲着坠子,眼神明明灭灭。 风吹得她的回忆都淡了不少。 付泽禹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等着观南。 有的时候。 愧疚越浓烈,爱意便越深。 付泽禹的感情在那串被归还的钥匙上,在观南直播时的言论里,在观南所谓的分手礼物中…… 愈演愈烈。 不知所措。 坠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关系,就已经买了回来。 一直放在他的抽屉里。 以制片人的身份参加节目,就意味着自己要拿出名下两部新片的部分资源,提供给节目组的优胜嘉宾。 而他的公司里,有不少好演员。 没必要。 是他对于这次选择最理智的评价。 第146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37) 他一向喜欢计较利益,衡量得失。 理智地看待一切,下意识希望利益高于风险。 但是……对于如今的观南,他头一次明白了铤而走险的道理。 他所有的疯狂大概都在这一刻了。 付泽禹站在观南身侧,双手重重地按在墙边,望着星空。 深吸了一口气。 郑重地道。 “那你要不要给个机会,你觉得和我结婚怎么样?” 水哥:“!!!” 一段日子不见,开口第一句就是求婚,这不好,少年。 “南姐,别答应他,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别忘了,头顶17楼还有个楚尧在等你。” 观南仰着头,学着付泽禹的模样,将手按在墙边。 二人同望星空,不执一言。 半晌过后,付泽禹的喉结滚了滚,双唇微微嗫喏,终是道。 “可是我是真的想和你结婚。” “就像我爱你一样。” 观南的手指劝了劝,指尖扣在略显粗糙的墙面上,眼眸微垂地道。 “如果你早一点说,我没准就答应了。” “付……泽禹,你说,星星那么好看,”观南感受着逐渐强劲的风,紧了紧外套,“是不是很多人都该爱星星啊。” 付泽禹认真:“那你就是我的星星。” 观南笑了笑,嘴角似嘲似讽。 平静得不像真人。 “但是,我现在不想做你一个人的星星了。” “我季观南不要做一个人的星星。” 她要做很多人心里最美最亮的星星,她要很多很多爱。 付泽禹发现,那一刻观南的眼睛真的宛若星辰。 只是,他的心啊,难免有些失落。 他鼓起勇气,不计得失的一次尝试,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要是我愿意等呢。” 季观南当着付泽禹的面,取下盒子里的坠子,穿在了脖子戴着的链子上。 付泽禹第一次如此用心地研究她的喜好而送给她的礼物,她自然是要收下来的。 “那我也不会回去了,抛弃这种东西,一次就够了。” 那个付泽禹极不愿意承认,他们之间也的确是付泽禹先抛弃了他们的感情。 “那个时候,你让我觉得,我可以做你的星星。所以,我真的好爱好爱你。可也是你让我知道,爱情也是可以舍弃的……” “就像我,被父母遗弃,被组合撇到一边……” 她什么都知道。 孤儿也好,还是被组合冷落也罢,她想要的,终究是没得到。 “那么,我想啊,”观南抬起了下巴,面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眼睛狡黠地像两双弯月,“是不是做更多的人的星星,得到更多的爱……” “就不会被抛弃了。”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我不缺爱。” “我也不用担心,无人爱我。” “我很快乐。” “付泽禹,我很快乐。” 观南的声音缓缓的,不如她外表上的明艳,淡淡的喑哑里,透着看破一切的沉稳。 付泽禹暗着眸子,在尚未察觉的时候,手掌因为太过用力在墙上蹭了一道口子。 当疼痛感后知后觉地袭来时,他第一反应便是将手藏起来。 第145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36) 那一秒,观南看向了手机。 上头的时间显示着——“23:59”。 观南回头,发现付泽禹头上冒着细小的汗珠,喘着气站在入口处。 观南疑惑地正要开口,就先听到付泽禹真诚地道。 “生日快乐。” 话音刚落,时间正好跳到了00:00。 观南凝眸一笑,没有拒绝。 “谢谢你。” 生日快乐?! 水哥反问:“季观南的生日不是在12月吗,现在才9月啊。” 观南和气地道了谢,没有问付泽禹为什么要来,也没问他为什么还记得,只是平静地望着他。 坦坦荡荡。 她不想爱他了,或者,是她发现了,她没有那么爱他。 季观南是个很特殊的人。 所谓的爱未必是爱,因为季观南从来就不懂爱。 但她知道,爱是个好东西。 所以,她想要最多的爱,也要最纯粹的爱。 “都让你好好看资料了。” 季观南作为一个被丢在孤儿院门口的弃婴,自己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院长妈妈说她像桃花一样生的美丽耀眼,应该生在3月,犹如春天般绚丽。 公司说她同组合的三个姐姐分别生在春、夏、秋三个季节,所以最好把12月作为她的生日。 而季观南自己呢。 9月16日,是季观南和付泽禹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那时的付泽禹说:“季小姐,我很欣赏你。” “不管是你在舞台,还是荧幕上都同样耀眼。” 而那时的季观南回答的也很直接。 “你是我的粉丝?” 付泽禹不置可否,没有直接表态。 所以季观南又问了一句。 “那你喜欢我吗?” …… “那你喜欢我吗?”观南又问了一遍。 看似无厘头,但其实,若是有心,勾起的注定是充满遗憾的回忆。 只是如今的他们早就不同往昔。 付泽禹走上前,从口袋里取出包装好的盒子,塞进了观南的手里。 目光清冽。 “不是你的粉丝。”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我会爱你。” 观南低头打开了盒子,闷闷地说道。 “以前不是这样说的。” 里面是一个话筒样式的吊坠,是季观南以前一直都想要的那个。 付泽禹之前说的原话是:“我是你的粉丝,还有,我喜欢你。” 人啊,果然都会变的。 9月16日的季观南觉得,自己遇到的是自己需要也想要的爱。 所以在季观南看来,9月16日就会是她的生日。 季观南摩挲着坠子,眼神明明灭灭。 风吹得她的回忆都淡了不少。 付泽禹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等着观南。 有的时候。 愧疚越浓烈,爱意便越深。 付泽禹的感情在那串被归还的钥匙上,在观南直播时的言论里,在观南所谓的分手礼物中…… 愈演愈烈。 不知所措。 坠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关系,就已经买了回来。 一直放在他的抽屉里。 以制片人的身份参加节目,就意味着自己要拿出名下两部新片的部分资源,提供给节目组的优胜嘉宾。 而他的公司里,有不少好演员。 没必要。 是他对于这次选择最理智的评价。 第146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37) 他一向喜欢计较利益,衡量得失。 理智地看待一切,下意识希望利益高于风险。 但是……对于如今的观南,他头一次明白了铤而走险的道理。 他所有的疯狂大概都在这一刻了。 付泽禹站在观南身侧,双手重重地按在墙边,望着星空。 深吸了一口气。 郑重地道。 “那你要不要给个机会,你觉得和我结婚怎么样?” 水哥:“!!!” 一段日子不见,开口第一句就是求婚,这不好,少年。 “南姐,别答应他,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别忘了,头顶17楼还有个楚尧在等你。” 观南仰着头,学着付泽禹的模样,将手按在墙边。 二人同望星空,不执一言。 半晌过后,付泽禹的喉结滚了滚,双唇微微嗫喏,终是道。 “可是我是真的想和你结婚。” “就像我爱你一样。” 观南的手指劝了劝,指尖扣在略显粗糙的墙面上,眼眸微垂地道。 “如果你早一点说,我没准就答应了。” “付……泽禹,你说,星星那么好看,”观南感受着逐渐强劲的风,紧了紧外套,“是不是很多人都该爱星星啊。” 付泽禹认真:“那你就是我的星星。” 观南笑了笑,嘴角似嘲似讽。 平静得不像真人。 “但是,我现在不想做你一个人的星星了。” “我季观南不要做一个人的星星。” 她要做很多人心里最美最亮的星星,她要很多很多爱。 付泽禹发现,那一刻观南的眼睛真的宛若星辰。 只是,他的心啊,难免有些失落。 他鼓起勇气,不计得失的一次尝试,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要是我愿意等呢。” 季观南当着付泽禹的面,取下盒子里的坠子,穿在了脖子戴着的链子上。 付泽禹第一次如此用心地研究她的喜好而送给她的礼物,她自然是要收下来的。 “那我也不会回去了,抛弃这种东西,一次就够了。” 那个付泽禹极不愿意承认,他们之间也的确是付泽禹先抛弃了他们的感情。 “那个时候,你让我觉得,我可以做你的星星。所以,我真的好爱好爱你。可也是你让我知道,爱情也是可以舍弃的……” “就像我,被父母遗弃,被组合撇到一边……” 她什么都知道。 孤儿也好,还是被组合冷落也罢,她想要的,终究是没得到。 “那么,我想啊,”观南抬起了下巴,面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眼睛狡黠地像两双弯月,“是不是做更多的人的星星,得到更多的爱……” “就不会被抛弃了。”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我不缺爱。” “我也不用担心,无人爱我。” “我很快乐。” “付泽禹,我很快乐。” 观南的声音缓缓的,不如她外表上的明艳,淡淡的喑哑里,透着看破一切的沉稳。 付泽禹暗着眸子,在尚未察觉的时候,手掌因为太过用力在墙上蹭了一道口子。 当疼痛感后知后觉地袭来时,他第一反应便是将手藏起来。 第147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38) 藏的严严实实。 说到底,他的内心是震撼的。 他来之前便想着即便从前有过遗憾,是他忽视了季观南。 但如今他下定决心想要挽回,他默默关注了那般久,必定是了解她的。 可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季观南。 这是他第一次懂她,但他情愿没有这个第一次。 太疼了。 观南瞧见他的失魂,笑得无谓。 “是觉得我有病吗。” 观南看见手机上的来电提示,径直挂了电话。 “我得走了,”观南拽了拽脖子上的坠子,轻轻落下一吻,笑得张扬又放肆,“谢谢你的礼物了。” “以后,我做我的星星,你做你的精英俊杰。” “爱情给你……” 观南伸手撩起头发,扭了扭腰肢,走起路来,聘聘婷婷,风情万种。 “我只要爱。” 付泽禹直到观南最后离开,都不曾再开过口。 看着手上的伤口,一滴泪猝不及防地直直坠落。 沿着掌纹的印记,流向狰狞的口子,渗进伤口。 疼得出奇。 让他的思绪复杂的同时,却清醒得不行。 观南怎么会有病呢,有病的应该是他才对。 是他太愚蠢了,才让自己的星星想起那些不好的事。 他的爱情,终究是被他一步一步推到了无可挽回的一步。 “要是,能早点娶你就好了。” 只是,坠子由她戴起来,真的很好看啊。 付泽禹目光幽幽,微红的眼角之下,是一双深沉的眼,在夜色里透着不可言说的悲伤。 有的东西,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有一点观南错了。 没有季观南的爱情,他付泽禹情愿不要。 现在的他,住在她曾经住过的房子,思念着她。 知道,她曾经那么真挚热烈地爱过自己一段。 就足够了。 付泽禹闭上眼,颔首感受夜风的冰凉。 一时间,手心的疼痛都淡了不少。 他没有去问观南,如果楚尧也喜欢她,她会怎么做。 因为付泽禹清楚。 他和楚尧是一样的。 他们只是观南贪心的千万分爱中,平平无奇,与回忆挂钩的千万之一罢了。 只有付出爱的命,没有被观南爱的命。 楚尧付泽禹不知道,但这一回的他是愿意去付出这一份观南并不在意的爱的。 爱她,不再有抛弃,唯有守候。 不论他在哪,他的爱始终与她同在。 一个人的天台很安静,而,胸腔里那颗爱着她的心从未跳动着如此强烈。 …… 水哥的下巴就没掉到地上去了。 “南姐南姐,你真没有开玩笑吗?这是打算明着走渣女路线了。” 观南很无语,坐在周少彦的车上,面无表情地不断把玩着脖子上的坠子。 这才多久,她就已经清楚地知道坠子的每一分轮廓,以及那上头有多少颗钻石了。 如果能记得,那便最好。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什么渣女?姐是白月光。” 水哥:“……”头一次听说白月光想要很多很多的爱。 这么露骨,能是白月光?! 不过,水哥也不得不承认,刚才观南的表现,确实让他看到了季观南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第148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39) 毕竟他是如此的纯真。 他一直以为季观南对付泽禹是真爱来着。 只能说,女人才更懂女人。 更何况,观南还是一个既懂男人,又懂女人的疯子。 周少彦眼尖地发现了观南脖子上新出现的坠子,不经意地夸道。 “坠子蛮好看的。” 观南将坠子握在手心,颔首微笑。 “对啊,蛮好看的。” “付泽禹送的。” 周少彦本来要说的话直接卡在嗓子眼,没好气地连连看了观南好几眼。 他能不知道是付泽禹送的吗。 他是不知道你怎么能说的这么轻松,还这么坦坦荡荡。 难道,是想吃回头草? 旧情复燃?! 周少彦沉吟片刻,斟酌地说道。 “哥是不反对你谈恋爱,公司也不会反对的。只是,如果对象是付泽禹的话,你们可能需要遮掩一段时间。” 谁让之前的事闹得实在不怎么愉快。 观南要是一下子又和付泽禹好上了,一个卖惨的嫌疑绝对逃不了。 “付泽禹?” 观南的声音很好听,念起付泽禹的名字,抑扬顿挫,却有一种呼之欲出的空灵感。 “谈恋爱是不可能的了。” 水哥:接受疾风,少年! 周少彦点了点头,刚想夸付泽禹不亏是业内资深成功人士,果然很有分寸。 就听到观南淡笑着说道。 “他说他想跟我结婚。” 哦,只是结婚啊,什么?结婚! 周少彦的脸色骤然难看,眼神死死地盯着观南的脖子。 这不会是…… “要不你把东西还回去。” 周少彦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来。 观南表现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要还回去,他送我的礼物。” 周少彦的瞳孔陡然放大,心里拔凉拔凉。 水哥:这算不要脸吗?算吗?! “你哥还没对象呢,你就结婚了,这不好……” 周少彦突然觉得自己心好累。 只是出来录个节目,就把艺人嫁出去了。 要是他能早点知道会有今天,打死观南他都不会给付泽禹指路! 小丫头片子,就是欠打。 “没结婚,我没答应。” 周少彦乐了。 没结婚就好,没结婚就好。 “本来就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观南打了个哈欠,无比认真地道。 “你放心,我不会结婚的。” 人哪有不结婚的。 周少彦就是随便一听,不过心里倒是放心了不少。 …… 第二轮结束以后,观南的日常还是坚持着每天开直播,只不过时长较之前有所缩短。 毕竟,这段时间里,她多了很多其他的工作。 比如,广告和杂志拍摄。 广告还好,是一款国民珠宝的代言拍摄。 因为观南本身明艳动人的形象,加上她身上那种不屈中带着柔和的独特魅力非常契合品牌形象。 他们的合作还是很圆满的。 用最少的时间,做到了最优的效果,这对双方来说都是最理想的结果了。 而当月的杂志拍摄主题是矛盾。 作为近期全民话题度最高的女星,这个主题毫无疑问就像是为观南量身定做的一般。 第149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40) 所以,主题定下的第一刻,杂志方面就连忙联系了观南。 今年的十月初,是《优色》杂志创办十周年的纪念日。 所以,今年的十月刊,《优色》绝对是要花上有史以来最多的心思在上面的。而荣登《优色》十月刊封面的观南无疑是得到一飞冲天的登天梯。 所有知道消息的内部人士,无一不感叹观南的好运气。 要知道半年前,季观南也就是个二线。 而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了国民珠宝品牌的代言人,还空降《优色》,成了十月刊的封面女郎。 这如何不让人惊讶,如何不让人艳羡。 也许是因为观南过得太好,好到碍到了许多人的眼。 巧的是,徐佳念也有个杂志封面要拍摄。 对方是名声地位都不输《优色》的老牌杂志《一叶知秋》,甚至还是《优色》死对头。 但问题是,徐佳念拍的不是单人封面,是要和比赛上位圈的热门选手一起拍摄的。 算是为了《以梦为马》成团押宝,提前炒热度。 不同于《优色》,《一叶知秋》的主题定的是“和而不同”。 一个是矛盾,一个是和而不同。一个的封面人物是《当我混迹其中》的冠军人选,一个的封面人物是《以梦为马》的热门人选…… 有点那味了。 可两家分明都较劲到这种程度了,却还在两个相邻的棚拍摄,真是让人理解不了。 观南是提前到的。 她最近一向睡的少,索性就提前出来了。 造型师拿了两套服装让观南选,在一套干练的女士西服和抹胸长裙中,观南果断选择前者。 “就那套西服。”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它会是宽大的男士西服。” 造型师和摄影师短暂地沟通后,就为观南送来了她想要的男士西服。 观南换好衣服从更衣间里走出。 一举一动,是浑然天成的洒脱。 西服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被随意地解开,正好露出里头白皙细弱的脖颈,以及观南戴了好多天的话筒坠子。 “这条项链真好看。” 化妆师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看着观南把外套搭在手臂上后缓缓坐下。 “谢谢,我也很喜欢。” 观南笑了笑,眼神却定格在镜头映出的坠子上。 笑意不达眼底。 “小傻逼,徐佳念那边拍的怎么样。” 一般来说,徐佳念要是来的话,付泽禹也会露面的。 更何况,她还在这儿呢。 水哥暗戳戳地笑了笑,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她们衣服还没挑好呢。” “她们可不是和而不同,她们是同而不和呢。” “那堆衣服里头有一件特别华丽的裙子,只要是穿上,好看不说,不管站在那儿,都一样地吸睛。” “徐佳念一直以自我为中心,那群人里也有四五个不省心的姑娘,大家心里都有小九九……” “其实都想要那件裙子,可是嘛,都不好直接说,面子里子都想要……不闹笑话怕是都难。” 隔壁的戏可比观南化妆间里的精彩多了。 各种冠冕堂皇的话…… 第150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41) 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脸上都是一副为你好的样子,其实徐佳念那三个姑娘恨不得让对人出丑才好。 格局都太小了。 不过是一件裙子罢了。 还是剩下的几个姑娘聪明,还知道自己是在谁的地盘上,没理由为了件裙子,上了人家杂志的黑名单。 主题是“和而不同”,塑造的风格本就各异。 只不过因为杂志方面从双方考量出发,便把服装交给她们自己分配,却不成想,闹了这么个难看。 徐佳念皮笑肉不笑地暗了暗眸子,暂时放弃了裙子,从一边拿了一套运动风的休闲服进了更衣间。 她是想要裙子没错。 但是她也接到了付泽禹的信息,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到摄影棚探班。 至于,探的是她的班,还是隔壁季观南的班,徐佳念也并不在意。 毕竟,只要付泽禹出现了。 他们就都会认为付泽禹是来为自己撑腰的,到时候即便是没有那条裙子,就是身上这套运动休闲服她也是可以站到c位了。 到时候,最朴素也是最清爽的衣服达到的效果未必就比穿着裙子搔首弄姿的蠢货强。 白帆帆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长相太小家子气吗?还想着染指那条裙子,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徐佳念一边默默吐槽,一边加快速度换好了衣服走出来。 “大家还是快点换,省的拖累进度。” “反正穿什么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众人:“……” 之前怎么不见你善解人意,如果她们没记错的话,刚刚对着裙子势在必得,一步不肯相让,把战局弄得越来越复杂的就是你徐佳念。 真是唱的一折子好戏。 表情不要太真实,话不要说的太自然。 是杯老绿茶不错了。 对于各自或是不善或是不屑或是赞同的眼神,徐佳念只是一笑而过。 “我们到底是一个团队,刚刚是我不懂事了,我向大家道歉。” 有天真的,当下就欢欢喜喜地换衣服去了。 能上《一叶知秋》,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自然是要把握好机会的。 也有部分不屑,把话说得难听至极的。 “呵呵,话比你人还好看。” “你要是不抢裙子,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了。” 不过,能把这些话说出口的毕竟是少数。 毕竟,大多数人就算有看不惯的,也只能默默想法藏在心里。 不是所有的想法都要说出来说。 她们谁都不想得罪。 徐佳念勾了勾唇,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没再理会那些人。 由她们去。 就她们那个性子也不像是会出道的样子。 实力没有那么出众,在这群人里也就是个末流的水平,却还什么话都往外说…… 当心怎么出局的都不知道。 她是想要裙子,锦上添花呗,能拿到最好,拿不到就算了。 何况,她闹矛盾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要出局的人。 真正可能成团共事的,她关系一向处理的不错。 她可不是傻子,柿子自然是挑软的捏。 “外头有下午茶,你们有人要吗?” 第151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42) 最先换好衣服出去的孙雪涵,捧着一杯奶茶,拎着一盒提拉米苏高高兴兴地走了进来。 对于屋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毫无所觉。 白帆帆掐尖着嗓子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问我们有什么用,要问就问人家徐佳念去。” “人家是队长,要吃啥做啥都得她做主才行。” 一向和白帆帆交好的周欣虽然没说啥,但对着徐佳念也不是鼻子不是眼的。 白帆帆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徐佳念未必就有那么高尚。 只不过一个初出茅庐,一个有恃无恐;一个头脑简单,一个心机深重罢了。 为了裙子也好,为了试探也好。 徐佳念透露出的弱点,足以让所有人都安心。 毕竟徐佳念之前能和观南一起打的名气可不是说着玩的。 孙雪涵没有想那么多,自顾自吸了一口Q弹的珍珠,欲言又止地看向徐佳念。 她是真的很认真地在等徐佳念的回答。 “佳佳姐,东西是你老板送的,好多呢。” 徐佳念眼含笑意点了点头,示意孙雪涵过来,主动帮她理了理略显杂乱的两鬓。 “吃,难得放松一次。” 话里没带刺不说,还格外的温柔。 倒像是白帆帆她们的不是了。 再怎么样,心思单纯的人总是招人喜欢的。 徐佳念借用纯洁无害的外表在外行事,却无法欺骗自己她的内心始终洁白如纸。 她用自己的法子让自己活得很好,没什么好丢人的。 只是,面对孙雪涵这样的小妹妹,她是愿意多多护着一些的。 当然,那是在不侵犯到她利益的前提下。 索性她们的路线不同。 只希望这样的岁月静好能再久一些。 徐佳念回头,眼神坦荡,但到底带着几分胜利的倨傲。 “你们也可以去啊,我们付总可不是一个喜欢区别对待的人。” 白帆帆周欣:“……” 付总,付总,就知道拿着鸡毛当令箭! 白帆帆哼了一声,负气而走,周欣拦都拦不住。 孙雪涵又吸了一口奶茶,眼带疑惑。 “她们就是出去透透气。” 徐佳念一本正经地胡说,拿起刚刚争了好久的裙子,放在孙雪涵身上比划。 “待会儿你就穿这个。” 年纪最小的妹妹,穿件最好看的裙子,徐佳念觉得没毛病。 那也是她们做姐姐的懂得“疼人”。 孙雪涵早在一旁坐了下来,拿出提拉米苏就是吃。 徐佳念和孙雪涵说话的时候,她那口提拉米苏还没咽下去。 “你说什么佳佳姐?” 徐佳念忍着无语,扯了扯嘴角道。 “待会儿把裙子换了,别问为什么。” “还有……” 孙雪涵不解,像个乖宝宝一般。 “记得把你的嘴擦了。” 语气嫌弃至极。 还女爱豆呢,形象管理懂不懂啊! 就在此时,另一边的观南也收到了她的专属下午茶。 一盅补气血的燕窝。 看着还热乎,应该是刚炖好不久的。 观南龇着牙,苦大仇深地对着保温桶里的燕窝问道。 “你确定这是我的……” “下午茶?!” 第152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43) 递东西的工作人员,确定以及肯定地说道。 “就是这个。” 还是付泽禹亲自给的,要她务必交到观南手上。 不管单纯为了吃瓜,还是为了好处,这活都得抢着来啊。 “南姐最近都瘦了,喝喝燕窝补一下也没事啊。” 观南盖上保温桶的盖子,眼神淡淡。 “他来了?” 工作人员一愣,这付泽禹可没交代能不能说他来了。 一时犹豫。 就又听着观南语义不明地说道。 “付泽禹,真的是个笨蛋呢。” 工作人员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不肯错过一丝细节。 接着,观南眼神一凛,从身边的包里取出一盒还未开封的巧克力。 递给了工作人员。 “帮我给他,不能白喝他的。” 说着,又摸出一把糖果塞到了工作人员的外衣口袋里,粲然一笑。 “辛苦你跑一趟喽。” 送东西的工作人员出去后,观南才拿起燕窝喝了起来。 水哥啧了一声:“看得我都心动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观南皱了皱眉头,花了好久,才把勺子里的燕窝咽了下去。 水哥呐喊:“味道不对吗?” 观南无语:“付泽禹那个傻子,把盐当成糖了。” “齁咸齁咸的。” 妆是在观南的专属休息室化的,她不太喜欢屋子里留太多人,是以化完妆以后,相关的工作人员就都相继离开。 休息室里现在就她一个人。 按理说,现在这种情况,观南就是把燕窝倒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偏偏观南就一口一口给喝完了。 给水哥瞅得嗓子都难受了。 “南姐,你不觉得咸吗?” “干嘛这么为难自己。” 观南顿了一下,皱着一张脸,火速冲向饮水机。 立马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水。 “不是咸,是非常咸!” 水哥撇了撇嘴,心里短暂地为付泽禹点了支蜡烛。 按照他长久以来的经验,观南一般不虐自己,万一开虐了,绝对有人遭殃。 毫无疑问,这回的“幸运儿”铁定是付泽禹没跑。 另一边的付泽禹拿着巧克力,左看右看,开心得不行。 他最喜欢吃巧克力了。 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也并不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不枉他苦练厨艺,在家捣腾了好几天。 就等着今天呢。 “付总,我们要现在回去吗?” 付泽禹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巧克力藏了起来,欲盖弥彰地抬了抬眼镜,一本正经道。 “徐佳念不是还没开始拍吗?我们是来给她探班的,这么早离开不是白跑了。” 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 助理非常有职业素养,就算明知老板胡说八道,也绝对不点破。 拿多少钱,就做多少事。 哪怕明知自家老板就是为了季观南来的,他也不能说出来。 “付总说的在理。” 付泽禹点了点头,挥手让助理离开。 助理还没走远,就又被付泽禹叫住了。 “付总?” 付泽禹跃跃欲试道:“你说,我多买点燕窝怎么样。” 助理扬起假笑:“付总,我觉得一直吃同一样东西是会腻的。” 看来,公司要多一个老板娘了。 第153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44) 付泽禹第一次觉得自家新助理如此聪明,不乏赞赏地说道。 “你很不错,回头给你涨工资。” 助理毫不违心地说道。 “付总,你的厨艺真的很不错。” 付泽禹:“月底奖金翻倍。” 助理微笑,刚刚顶着前任上位的,感觉自己已经达到了人生巅峰。 难怪前公司有那么多人愿意跟着老板娘打交道。 果然啊,众人的眼光就不可能出错。 如果说付泽禹是无所事事,悠闲自在。 观南因为不停地摄入大量水,便开始自己频繁的厕所之行。 非常凑巧的,观南在厕所正好碰到了徐佳念。 “季观南。” 观南出来的时候,徐佳念正好在洗手。 她通过镜子,第一时间发现了观南的存在。 徐佳念半抬着头,幽深的眼神落在自己被水浸湿的手上,开口叫住了观南。 观南点了点头,平静地在她身边站定。 同样是洗手。 只不过观南的身上可没有徐佳念那般强烈的戾气。 “你很得意。” 观南半垂着眼睛,假意思索着要不要告诉徐佳念洗手间并不是一个适合谈论事情的地方。 都说隔墙有耳…… 而洗手间里,多的是小隔间。 刺激加倍,伤害加倍。 观南不置可否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徐佳念觉得观南在装傻,一把住了季观南的手腕,恶狠狠地道。 “参加了《当我混迹其中》,拿了《优色》的封面,还有珠宝代言的你,心里早就乐疯了。” 观南的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抽了两张纸,不急不缓地擦了擦手,只是那动作确实是重了些。 “付泽禹下午来了。”徐佳念又说道。 观南内心冷笑,微眯着眼道。 “来了就来了。” “还有,”观南居高临下地靠近徐佳念,一字一句道,“我出道比你早,就算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也至少给我这个前人一星半点的尊重。” “徐小姐。” 是了,季观南一向是肆意妄为,惯会给人没脸。 徐佳念不服,却还是暗自压下了。 她还有后手,难得碰上观南,就不可能再允许出意外。 至于付泽禹? 事情又不是她做的,她什么也不知道。 不是吗?她最无辜了。 “别装了,谁不知道,如果可以的话,你比我更想参加《以梦为马》。” “对,季前辈。” “女团出身的你,对于当年的事总是有些遗憾的。伊云还在啊,怎么不去找她重组复出啊。” “哦,人家不要你啊。心里一定很难受,毕竟一直是受人宠爱的妹妹啊。” 徐佳念真特么毒。 打蛇打七寸,她虽然偏了些,但未尝没有碰到季观南的雷区。 有的时候,被抛弃就是一种罪过。 也是最不能被提起的伤痛。 徐佳念真的“很好”啊。 水哥:“卧槽,好不要脸一女的,又拽又过分!” 观南眼神在徐佳念身后一扫而过,默默绷紧了嘴角。 自有论断。 “要你管。” 观南不是喜欢吃亏的人,当下就推了一把徐佳念。 “sorry啊,这里路滑,你也太不小心了。” 第154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45) 徐佳念忍着痛意,发了狠地望向观南。 她知道,自己要赢了。 “你怕了。” “不,我的事你少管,好好比赛。” 别人一辈子都或许没有的机会,你凭什么觉得理所当然。 观南冷着脸,将手里的废纸重重地掷向垃圾桶。 转身离开。 徐佳念面上高兴得不行,嘟囔了一句“这回看你怎么办”。 慢慢爬了起来,离开了洗手间。 就在这时,角落里的一间隔间被打开。 出来的人脸上同样带着残忍的笑意。 原来,是怕伊云啊。 …… 水哥拿不准:“你那么对徐佳念,就不怕她发疯,跟你鱼死网破。” 观南嘴角挑起一个不屑的弧度。 对于水哥所说毫不担心。 “鱼死网破?你高估她了。” “她还觉得自己高明得很,想用借刀杀人呢。” 没错,就是借刀杀人。 观南注意到角落的某间隔间的光线一时变化,就知道有人。 里头的那个和徐佳念估计都以为自己是黄雀呢…… 可惜,她们遇到了她。 “看来,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观南也很期待,带着怨恨的人,再次出现,会是以什么样的姿态。 伊云,希望我们还可以心平气和地说一句…… 别来无恙。 虽然观南知道绝没有这个可能。 但是没关系,这并不妨碍她假惺惺地感叹一句。 那天的观南结束拍摄以后就火速离开了。 而付泽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观南都走了快一个多小时了。 助理带回来的除了观南离开的消息外,还有一个…… “他们说下午季小姐喝了很多水,至少,休息室的水又换了一桶。” 付泽禹不解,有些着急。 “她吃了什么了,人怎么样啊。” 助理艰难的瞅了一眼付泽禹,迅速地移开了眼睛。 温和地道。 “据我所知,季小姐下午就吃了下午茶。” “您给的。” 付泽禹下意识就回道:“怎么可能!” 当下就拿起旁边小个一些的保温筒打开,尝了一口。 当初多做了些,就想着和观南吃一样的东西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个意外。 一秒之后。 付泽禹生气地推开保温桶,冷淡地道。 “你回头让人去我家把厨房拆了。” 行了,助理懂了。 自家老板也是一个厨房杀手。 “好的,付总,绝对拆的干干净净。” 付泽禹:“……”丢人。 …… 观南的代言一经官宣,该产品的销售额就呈火箭式上升。 更别说之后的《优色》十月刊,更是让她出了好大一把风头,直接被奉为国民女神。 从就有一张脸出名的票房毒药、知名花瓶,到路人缘贼好的国民女神,观南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 她是这个圈子里的奇迹。 就算她现在没有代表作,也不妨碍众人相信她之后一定会有能够成为经典的代表作。 他们相信观南。 就像是相信她一定会拿到《当我混迹其中》的冠军。 无声表演,她仅用一个眼神就征服了观众。 而之后的对手戏,她面对戏龄近四十年的老戏骨,依旧不落下乘。 第155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46) 老戏骨呈现的狠是岁月的沉淀,不怒自威。 观南呈现的狠则是有恃无恐,不惧一切。 永不瞻前顾后。 “你当如何。” “我命由我不由天,那便赌一把。赢了,我就把这天捅个窟窿。” “输了……”观南的眼神趋于平静,像是一湾含着暗涌的深泉,“那就让天把我捅个窟窿好了。” “死有什么难的。” 观南幽幽一笑,侧头将寒意隐在嘴角。 这个世界上,她最不怕的就是死了。 …… 那一天晚上,观南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了当之无愧的冠军。 奖项是楚尧颁给她的。 节目组早就做了安排,对于进入最后一轮的所有选手,节目组都统一找来了他们的好友。 确保最后不管是谁得奖,奖项都是由他们的好友来颁的。 本来这个人选不应该是楚尧的。 但除了楚尧,节目组也实在是找不到任何人了。 他们还真没听说观南和谁关系比较好过。 就好像季观南一直都是一个人。 弹幕上各种都是夸奖节目组有心,然后恭喜观南的话。 现场,楚尧笑了笑,把奖杯递给观南。 “好久没见了,恭喜你啊。” 说起这个,楚尧就有几分怅然若失。 即便是上下楼的邻居,楚尧也有一段日子没见过观南了。 有的时候就连楚尧自己都会怀疑。 他和观南到底是不是邻居……或者说是不是朋友。 要不,怎么会这么久都不曾联系过彼此。 楚尧想不明白,但他也没有表现出来。他和观南又是什么关系呢,何来立场要求观南每天都想着他。 他只是……只是有些失落罢了。 全国同步的直播仍在继续,观南却少有的在镜头前愣了几秒。 水哥:“我都替你尴尬。” 刷经验就刷经验,偏偏还忘了这边还有一个。 水哥觉得观南无地自容也是应该的。 毕竟,她这做法真的渣。 但是,水哥明显错了。 观南她永远要比水哥想象的更渣。 “尴尬个球,本来就没什么关系,没事贴上去做什么。” 水哥:“……”好,原来她是故意的。 水哥意识到自己再次自取其辱了。 水哥:突然想掀桌。 观南眉心跳了跳,眼里快速地掠过许多情绪。 最后一刻,她又是那个明艳大方的季观南。 观南接过奖杯,笑得很自然。 “瞧你这话说的,回头请你吃饭啊。” 楚尧低着头笑得别提多高兴了。 “好啊。” 这样的机会平时可不会有的,自然是要答应下来了。 他就是想多找些机会,能跟观南相处那又怎样! 这些日子虽然没见到观南,但是她的直播他天天都用小号扒着看,之前代言的珠宝和《优色》的十月刊,他也一口气买了不少。 都还在家里放着呢。 他就喜欢和观南接触,能咋滴! 是了,喜欢和人接触没毛病,就怕最后成了十足的喜欢,还是没有回应的喜欢。 【老楚:真棒,出门接了个活,还蹭了顿饭】 【答的这么干脆,不知道还以为他没赚过钱】 【dbq,各位朋友们,家里孩子最近脑子不太好】 第156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47) 【回去,回去以后我一定严加管教】 【虽然很有可能不是真的,但是我真的磕到了】 【好甜啊,节目组太会了】 【虽然楚尧笑得像个傻子,但我就是好喜欢啊啊啊啊】 【南姐,我的人生理想啊】 【南姐看看我,快看我,我又高又帅又体贴】 明明那句话之后,在镜头前观南就再没说过别的。 但站在她身边的楚尧,心里莫名就是甜丝丝的。 还是那种怎么也止不住的快乐。 他知道自己不正常,也不傻,明白这就是喜欢。 他喜欢观南是没错,但是又要如何让观南喜欢上自己呢。 抛开心头的苦恼,楚尧假装饶有兴趣地四处观望,还很积极地和观众互动,其实眼睛就没少往观南那儿瞟。 众人:敢不敢再明显一点!我们还没瞎! 【司马昭之心啊司马昭之心】 【不管了,cp名我都想好了,就叫难处】 【楼上太逊了,哪有叫难处那么苦的名字,要我说还是官窑好听】 【我想看姐姐独自美丽】 【我就不一样,南姐要是愿意和付泽禹复合,我也觉得不赖】 【我愿意用死党单身四十年的命运,换南姐爱上我】 【我出五十年】 【我用一辈子】 【不好意思,我有一个篮球队的死党,等着输你们,我才是南姐官配】 【楼上好不要脸】 【臭不要脸】 …… 《当我混迹其中》收官之夜,在观南收获了一批粉丝之外,网络上还多出了一批观南和楚尧的cp粉。 每天各种帖子和剪辑层不出穷。 水哥刷的觉得自己又能相信爱情了。 他宣布,自己被观南震的稀碎的三观,它又回来了! “呕吼,还有站你和付泽禹的cp。” “说你们之间也有不少糖。” “之前杂志拍摄的燕窝事件被爆了,一群人想看追妻火葬场,坐等你们复合。” 观南坐在窗台边,翻看着剧本,慵懒至极。 “追妻?” “季观南不会是任何人的妻。” 水哥撇撇嘴,看着电脑上新出的各种燕窝广告,无声地控诉着观南。 看看这都什么鬼。 “爱她,就给她炖燕窝。” “是否拥有国民女神般的爱情,你只差了一盒XX牌燕窝。” “炖最好喝的燕窝,送给最爱那个人。” 还莫名多了一群专业的炖燕窝师以及各种炖燕窝教程。 水哥莫名觉得压力很大:打钱,谢谢! 观南看了看外头的日头,隐晦地提了一句。 “后天就进组了呢。” 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能在《以梦为马》成团夜前赶回来。 《以梦为马》的赛制临时做了变动,成团夜的时间在之前的基础上至少多了一个月。 对于她来说,的确是够了。 就在这时,观南听到了一阵有序的敲门声。 看着剧本,观南连头也没抬。 “进。” 李言安端着一盘果盘从外面进来,放在了观南的面前。 “姐,楚尧说周日是他生日。” 上次观南说请楚尧吃饭,那真的是说到做到。 不过,她嫌麻烦,直接把人带回家,让张阿姨随便做了点。 楚尧和李言安就是那时候搭上的。 第157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48) 俩人私底下就没少联系。 楚尧现在俨然是把李言安发展成了自己的下线。 观南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家里听到楚尧的名字了。 偏偏这俩人的组合拳那打的真叫一个好,至少余奶奶还挺喜欢楚尧的。 小叛徒。 观南扫了李言安一眼,不言而喻。 李言安后退一步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的心虚。 观南后天进组,今天正好是周六。 李言安心里也苦啊,谁让他和楚尧打麻将输了,这事如今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 心机男太过分了! 他下次再和他打麻将,他宁愿把底裤输了裸奔回家也绝不妥协! “奶奶说她也想出去走走。” 观南合上剧本,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你的五三写完了?” 李言安:“……”楚尧,你出来,老子绝对不打死你! “还差半本。”李言安回答的小心翼翼。 观南笑得很温柔。 “没事,再给你下单一本,一起做。” 李言安欲哭无泪:“……” 楚尧,你欠我的拿什么来还!你还过生日,过个屁生日! 李言安又气又委屈,只能默默往外走。 他的五三再不写,都要把他给活埋了。 “什么地方?” 观南冷不丁问了一句。 本来很激动的一件事,李言安就是高兴不起来。 再加一本五三,他能写完就见鬼了! 他还约了关艺和魏锦铭打球呢。 “方泰游乐场。” 观南点了点头,告诉李言安。 “把关艺和魏锦铭一起叫上,就当我带他们出去玩。” 李言安觉得还有的商量,眼睛一亮。 “那五三……” 观南坏笑:“当然是……写啊。” 李言安:“……”今日起,我李言安发誓,日后一定与楚尧不共戴天! “先把手上的写完。”观南没心思再逗他,摇了摇头就放过了李言安这个傻孩子。 李言安乐呵呵地飞速逃离观南,生怕她改变主意。 还贴心地把门给带上了。 观南视线重新回到剧本上,懒懒一笑。 “已经是姐了呢。” 是姐,不是观南姐。 就好像,季观南喊李棠安也是叫作姐,而不是棠安姐。 有些人是不一样的。 所以,有些人的动作才更伤人。 或许她是好心,谁又知道呢。 季观南只知道,那一刻的自己是真痛。 …… 楚尧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衣服少过,今天是第一次。 他早上临出门之前可把整个衣帽间翻了个遍,愣是没有找到特别满意的。 最后还是打电话求助了自家小助理。 按小助理的话来说,穿什么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稳重,而且得有外套。 楚尧一听,尴尬地把自己想要帅破地表的诉求咽进肚里。 稳重好,稳重好,帅气的话他还有一张脸不是吗。 于是,最后他选了一件白色打底和经典款的青色风衣。 出门的那一刻,楚尧觉得自己走路都带风。 楚尧:没有人比我更懂稳重。 出门第一件事,就是去接观南他们。 来到楼下,深吸三口气,第五次整理好衣领后,终于做好心理建设的楚尧终于按响了观南家的门铃。 第158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49) 然而开门的不是楚尧心心念念的观南,也不是他的下线李言安,更不是家里德高望重的余奶奶。 而是张阿姨。 “张阿姨好……小安呢?我来接他。”楚尧疑惑出声,小心地探出头往里瞟了一眼。 发现客厅空无一人。 张阿姨抿嘴笑了笑,怪慈祥的。 “小楚啊,”张阿姨学坏了,故意把语调拉得长长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他们刚才已经先走了啊。” “小安说要去接他的同学一起去,已经发了信息通知你了。” “哦,这样啊。” 楚尧礼貌地连连鞠躬,把手里带着的小礼品递给了张阿姨。 “张阿姨,这是我买的燕窝,你帮着收起来。” 张阿姨眉头皱在了一处,笑着接了过来。 却在关门的时候嘟囔了一句。 “又是燕窝啊。” 站在门口的楚尧:“……”买错东西了吗。 他可做了好久的功课。 楚尧想不明白,但现在的问题可不是燕窝,而是李言安。 这个小崽子竟然耍他。 打开手机正要兴师问罪,就看到上面弹出来一条未读信息: ——“老楚,我姐说在那边等你。” 我姐? 很好,楚尧的怒气秒退。 在他这里,观南说什么都是对的。 要他说,观南肯定是害怕他太累了。对,一定是这样。 …… 观南手里拿着一杯雪糕,不时挖上几口,频频望向门口。 怎么还不来。 关艺最先注意到观南的烦躁,嘿嘿嘿地开了口,欠揍得很。 “观南姐,这是想帅哥了?” 魏锦铭挖着雪糕,微笑着狠狠地踩了一脚关艺。 面上云淡风轻。 李言安忙着给楚尧回信息,没有注意到这里。 而这外头太阳大,余奶奶早就被观南安排到了里面。 外面就他们这几个小的。 观南墨镜下的红唇轻轻勾了勾,漫不经心。在她的法式刘海衬托下,慵懒至极。 “我怕热,就想早点进去。” 关艺:“……” 李言安适时抬起头来,对着观南说道。 “姐,楚尧说他到门口了。” 观南抬头扬了扬下巴,吐槽道。 “他是真磨叽。” 而不远处,一个身穿青色风衣的男人跑得欢快。 正朝观南这儿来。 关艺嘶了一声,偷偷对着魏锦铭道。 “这男的,真想追观南姐?也没什么特别的嘛,看着还不如我呢。” 魏锦铭直接甩他一个白眼,继续吃自己的雪糕。 多大脸呢,还不如他关艺。这种话他都能一本正经地说出来,魏锦铭也是醉了。 楚尧再怎么样,那也是个颜值主播,虽然魏锦铭也怎么看好楚尧。 但也不能因此就给关艺不切实际的自信。 巧的是,观南今天也穿的是风衣,只不过是卡其色风衣,内搭同样是白色。 脚上是为了出来玩特地选的白色尖头平底鞋,又简约又舒适。 和楚尧站在一起,倒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楚尧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 “我来晚了。” “你没被发现。” 楚尧眼神落在观南的慵懒低丸子头上,不自然地咳了咳。 第159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50) 李言安三人水哥:“出息。” 观南咽下一口雪糕,不置可否。 “发现了也没关系,我就是出来玩的,他们又不能管我。” 话是这么说没错…… 不过,关艺再次跳了出来。 作为李言安的好兄弟,现场最具智慧的男人,关艺自认为有理由把情况说明一下。 至少不能让楚尧那么心安理得。 “那是因为观南姐刚刚和他们拍完照,签完名,搞了大概快一个小时。” 最后一句话,怎么听怎么嫌弃。 关艺理直气壮。 搞了快一个小时,楚尧都能迟到,难道还得夸他吗?! 李言安觉得没毛病。 自从五三一事开始,他对楚尧的好感直线下降。 曾经的偏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连一向安静的魏锦铭也难得没有反驳关艺。 楚尧在他看来,就是不行。 至于水哥? 只有一句呵呵送给小年轻楚某人。 观南握紧了手里的雪糕杯子,没去看楚尧,反而用着另一只空着的手不动声色地按了按关艺的肩。 “小孩子真不懂事,这是寿星公。” 关艺眼睛一亮。 懂了,付钱的金主爸爸。 然后下意识去看李言安,看他什么打算。 李言安要是愿意出钱,他就继续怼。李言安要是没钱,那不好意思,他只能抱金主爸爸,啊不,是金主哥哥的大腿了。 他关艺一向能屈能伸。 李言安心里暗自呸了一声,主动提出去玩项目。 “外面太阳这么大,我们去里面。” “奶奶还在里面呢。” 楚尧这下更不好意思了。 水哥切了一声:“阿南啊,眼睛千万擦亮了,如果真和这种男人在一起,以后他的基因没准会影响下一代的双商。” “慎重啊!” 观南:“要生你自己和他生。” 水哥:“……”忘了观南自打上次过后,就立誓再也不生了。 疼的。 水哥讪讪,他这张嘴哦,在前面跑的,脑子死活追不上。 “今天路上有点堵。” 观南扬唇一笑,揪着李言安就往里走。 “没事的。” 李言安舔了舔唇,欲言又止。 没事?!没事,你揪我干嘛,我可是你弟弟! 楚尧眼皮一跳,大觉不妙。 关艺看着他的模样,伸了个懒腰,像个大爷似的大摇大摆着向前走去。 “去玩喽。” 最后剩下一个魏锦铭。 楚尧看向他,二人大眼瞪小眼。 楚尧率先开口:“你是小安的朋友?” 魏锦铭没有笑,反而很中肯地说了一句。 “大叔,做人追求者的话是要提前做功课的。” 大叔!!! 楚尧顿时觉得三观俱裂,受到了莫大的打击。 无力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下一秒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悠哉悠哉的魏锦铭。 “胡说,明明还是一样的帅气!” 魏锦铭:“……”突然觉得关艺还算清醒的是怎么回事。 “小孩子真没礼貌,要叫哥哥。” 魏锦铭:“……”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短暂相碰,都带着不对付的火花。 好家伙,矛盾激化了。 “不是我说你啊,大叔,你这样的男人真的不要太多。” 第160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51) “你又凭什么觉得你能追到观南姐呢。” “我没有记错的话,观南姐现在的粉丝可比你……” “多得多。” 魏锦铭说完,又吃了一口雪糕。 眼神微微带着挑衅,气得楚尧肺管子疼。 哪里来的小破孩! 楚尧:“小孩子就得好好学习,回头哥哥送你几本五三。” 魏锦铭:“……”他总算体会到李言安口里的无耻为何物了。 无耻至极! 观南稍稍停下脚,回头喊了一句。 “你们怎么还不过来。” 楚尧打着哈哈,架着魏锦铭就往前走,一点没有询问人的意思。 “马上就来啊。” 魏锦铭:“……”祝孤生没商量。 魏锦铭生无可恋地被楚尧拖拽好几米,终于安安分分地到了观南面前。 人没事,就是雪糕掉了! 楚尧这个混蛋! 观南睨了楚尧一眼,轻飘飘的眼神弄得楚尧的心一颤一颤的。 水哥啐了一口:“小孩子他都欺负,阿南这种男人可不能要!” 观南:“我自己有眼睛。” “还有,如果你的脑子还在线的话,应该知道楚尧是你选的任务对象。” “还有你,没事别给我瞎掺和感情。” 水哥顿时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无地自容得很。 他就是之前稍微对楚尧有那么一丢丢成见,稍微上了那么一点点眼药就被抓到了。 真是尴尬! 观南收回目光,招手让魏锦铭过来。 “小孩子不要吃太多雪糕,待会还要吃饭。” 楚尧脸上除了得意和幸福感再没有别的东西,满心以为观南是要替他出头。 李言安和关艺目瞪口呆:“……” 不是,不是。 楚尧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手,得了便宜还卖乖。 “好了好了,我跟他计较,阿南你也别说他了。” 一口一个阿南,生怕别人听不出来。 观南拍了拍魏锦铭的肩,让他别那么失落。 “楚尧你等会儿吃完饭记得赔一个雪糕让人带回去。” 楚尧:“……”这就是冬天吗。 李言安三人:“!!!”春天,是春天要来了! 水哥看戏看得不要太爽。 “阿南……”楚尧不服,还是魏锦铭先说他的呢。 竟然还要他赔雪糕,岂有此理! 观南垂眼从包里拿出两份礼物塞进楚尧怀里。 “一份是我的,一份是奶奶的。” “生日快乐,楚尧。” 余奶奶坐的仪态端方,笑得慈祥。 “小楚,生日快乐啊。” 楚尧突然觉得,不就是赔个雪糕吗?哥赔的起! 眼见观南和余奶奶都给了,李言安只能把自己的那份也掏了出来,走之前还特意暗示了关艺他们。 “老楚……”顶着观南和余奶奶双重压力的李言安被迫改口,“老帅老帅的楚尧哥哥,生日快乐。” 楚尧收的相当自然,丝毫不拖泥带水。 李言安只觉得肉疼得很,异常不舍。 那可是他最喜欢的手办,呜呜呜。 关艺和魏锦铭也乐呵呵递过了自己准备的小礼物,非常有礼貌。 “楚哥哥生日快乐,我祝你尽快找到另一半。” 关艺有口无心:“对对对,找到一个大美女。” 第161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52) “找到一个不输观南姐姐太多的大美女。” 水哥:嘶。 关艺这张嘴哦,简直就是致命一击。 楚尧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他发誓,要不是关艺就是个小孩子,他绝对要和关艺进行男人间的决斗。 真是太过分了! 什么叫不输观南太多的?他要的是观南!观南! 观南掩嘴一笑,转头去和余奶奶说笑去了。 李言安和魏锦铭看着,偷偷给关艺竖了一个大拇指。 不过是快嘴关,能气死个人! 楚尧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笑得真诚一点。 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就是不会说话罢了。 “谢谢你啊。”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李言安主动道。 “楚尧哥去找个袋子装一下,要不然等一下怎么玩项目。” 单纯的楚尧丝毫没有听出自己非常信任的下线话里的恶意,反而觉得还是他最贴心。 乐呵呵地去了。 余奶奶门儿清:“你又憋什么坏心思呢。” 李言安大呼冤枉:“天地良心啊奶奶,我真是为了他好。” 观南轻笑着摇了摇头,问了别的。 “你们待会儿想玩什么?” 楚尧遇到三个小的,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显然,观南对于自己招来了另外两个小鬼毫无自觉。 大家出来玩嘛,当然是尽兴才好。 李言安瞟了一眼楚尧的去向,微笑着道。 “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 …… 楚尧回来的时候,三个小的眼睛亮的出奇。 “楚尧哥哥……” 楚尧应了一声,心里莫名发虚。 “嗯,怎么了。” 李言安:“和我一起坐过山车。” 关艺:“或者跟我去坐海盗船。” 魏锦铭:“我觉得跳楼机不错。” 楚尧:有病。 楚尧仅用了一秒,就想到了应对的策略,义正言辞地道。 “你们怎么能留下你们观南姐姐和奶奶一个人呢。” “哥哥告诉你们,男人就是还有担当!” 余奶奶心里觉得好笑,连连看了观南好几眼,发现她对着楚尧似乎真没什么兴趣。 顿时有几分疑惑。 “观南啊,你要不要跟小楚一块去玩。” 余奶奶问的小声,只有她们二人能够听得清。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她都已经开始操心孙女的终身大事了。 楚尧这小伙子,她看着属实不错。 “奶奶,”观南喝了一口水,淡淡地道,“您别操心了。” “我不嫁人。” 余奶奶听着,心里第一时间想到了付泽禹,却没再问别的。 现在不想嫁人,不代表以后不想嫁人。 一个人的日子太苦,她总是希望能有一个陪着观南的。 也许,楚尧就会是那个人也说不准呢。 李言安的声音在此传来。 “可是我姐说,她要去鬼屋啊。” 楚尧:“真巧,我就想去鬼屋。” 李言安又问了一遍,等着楚尧入坑。 “真的?” 楚尧万分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这还能有假!” “除了鬼屋,我哪也不想去。” 三人对视一眼,笑得别提多开心。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了! 关艺探出头来,大声地道。 第162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53) “记错了记错了,是奶奶要坐观光车,南姐要坐摩天轮。” “言哥你怎么回事。”魏锦铭跟着插了一句。 楚尧面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 这群小屁孩竟然套路他! 李言安耸了耸肩,没什么诚意地道。 “是哦,记错了,真糟糕。” “不过,”李言安话锋一转,“楚尧哥去鬼屋就好了,反正也没什么影响。” 楚尧:“……”去你丫的没影响。 小破孩都给他等着! 水哥:楚尧,好惨一男的。 水哥:“你不去帮他一下吗。我感觉他快被玩坏了,正在崩溃的边缘疯狂试探。” 观南敛着眼神,淡淡的语气里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美好的记忆,是需要有人一起回忆的。” “我只是在给楚尧找个伴罢了。” “现在的我,只需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水哥:“……”虽然不是很懂,但是能看出来观南是个很狠的女人。 观南梨窝浅笑,再次问了余奶奶,想要确认一下。 “奶奶,真的不用我陪你吗。” 余奶奶拍了拍观南挽着她臂弯的手,平静地说道。 “观光车上人太多啦,再说我一个人能行。” “你到时间来找我就可以了。” 观南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转而对着楚尧他们那边招了招手道。 “楚尧你们先走,我送奶奶过去。” “待会儿还在这里集合。” 观南话音刚落,关艺和魏锦铭一个眼神瞬间秒懂,配合着上前拉住了楚尧。 “楚尧哥,这地儿言哥熟。” “让他带着我们走,准没错。” 李言安扯了扯嘴角,面上洋溢着帅气的笑容,回头对着楚尧道。 “老楚你放心,我一定安安全全,全首全尾地把你送到鬼屋门口。” “就咱俩这关系,你不进去我都不好意思离开。” 损,忒损了。 这山上的笋都被你李言安一个人夺完了。 楚尧欲哭无泪,想要回头再看一眼观南,却被机灵的关艺把他的头正了回来。 “哥,目视前方,保持帅气就行。” “剩下来的交给我们就行了。” 楚尧:“……”他就是太相信你们,才有今天这破事。 一群小破孩。 鬼屋门口三个大男孩,互相搭肩,远远地看着楚尧,把手挥的那叫一个大力。 “楚尧哥,加油。” “去,勇士。” “只要走过鬼屋,就一定能遇到你的公主。” 我的公主? 楚尧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他的公主早去坐摩天轮了,而他这个真?王子,竟然被坑货搞来鬼屋。 头一撇,扬长而去。 再也不想瞧见那三张欠揍的脸,要不然楚尧可不保证自己不会打他们。 太欠了。 关艺摸着下巴:“这么看,他好像还挺男人的,毕竟是金主爸爸。” 魏锦铭和李言安不约而同地冷笑道。 “回去就给你搞两本五三写写。” 关艺:“……”懂了,那不是金主爸爸,是坑货。 …… 观南坐在摩天轮里,俯瞰下空的风景。 眼神漾着轻笑,却始终不达眼底。 一个人挺好的,但一个人又没有那么好。 第163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54) 观南的手指覆在玻璃窗上。 轻缓地在上面写了一个“西”字。 为什么是西字,水哥不懂,就是观南也是不懂的。 想写便写了。 也许是一个地方,也许是一个人。 观南挥手擦去,把所有的心思藏在心里,她相信时间会给她答案的。 她有这么多辈子不是吗。 轿厢在缓缓升高,即将达到最高处。 那里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全貌。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坐摩天轮,之前那个说要带她去坐的人…… 不提也罢。 他和她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所有的仇、所有的怨,早就在她入精神病院前就了结了。 她不可能放任他一个人快活。 观南指尖点在玻璃上,似乎外头有人会做着同样的动作。 会是谁呢。 观南眼里掠过一双宽大的翅膀,圣洁也强大,眼神逐渐趋于平静。 个中心思,无人可知。 “你说,这里怎么样?” 水哥瞅了一眼,很自然地回答道。 “啊,风景很不错啊。” 观南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嘴角略微扬了扬。 “嗯,是个很适合和世界告别的地方。” 水哥后背一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不是,不要这么凶残。 观南重新坐好,掏出手机,咔咔拍了几张照片。 看似漫不经心,随意得很,但实际上,照片上的每一帧都很有感觉。 氛围感满满。 色调是暖的,仿佛她真的很喜欢,也很享受这一刻的美好一般。 喜欢谈不上,水哥心里明白观南的心完全就是冷的。 但享受确有其事。 水哥眼角抽了抽,这女人才坐下来没多久,就开始想着登出世界了。 可不是享受。 享受这种玩弄人心的感觉。 “他们会哭吗。” 水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福至心灵,惆怅地问了一句。 观南只是轻笑,蛾眉一扫,默默关掉亮着的手机屏幕。 “小傻逼,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呢。” “他们不哭,我和你就该哭了。” 水哥:“……”妈的,完完全全的渣女式发言,却让他无可反驳。 果然,老大说的都是对的,实力才是话语权。 再高的摩天轮也会坐到头,一如季观南的生命即便再绚烂,也不可能是所谓的永远。 甚至比起一般人都要短的多。 …… 观南下了摩天轮,就径直向外走去,但目的地也不是之前说好的回合地点,而是…… 鬼屋。 水哥挑眉:“怎么,突然发现楚尧还是一颗不错的白菜?” 观南调整了墨镜的位置,插空去买了一瓶水。 是冰的。 “再不去,白菜都要蔫了。” “小孩子作的恶作剧,我这个姐姐总要出来善后的。” 那纯良无害的模样,似乎真的没有恶意。 她观南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大美女罢了,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水哥唾弃:“无耻!”但是还蛮带感的! 楚尧搓着自己的手臂,不时张望,心里早把李言安那三个崽骂了一百八十遍。 他就从来没觉得路能这么长过。 笑话,他楚尧是谁,他会怕?! 第164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55) “卧槽!” 楚尧感觉背后猛然多出一只手,正好抓着他的风衣腰带,瘆人的很。 关键那只手还不断攀着他的背往上,泛着丝丝的凉意,让楚尧的寒毛一下子就竖了起来。 楚尧咬了咬牙,第一反应就是跑。 “鬼”看着那堪比世界冠军的速度,呆呆地看了一眼自己还没收回来的手。 撇了撇嘴。 “跑得真快。” 他台词还没念呢。 周围的同事不约而同地从角落窜出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迟疑地道。 “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啊。” 其中一个挂着长舌头的披发男,拿捏着范捋了捋舌头,眯着眼从裤兜里掏出一部手机。 打开引擎。 “你们不觉得像他吗。” “真的是他啊。” “哈哈哈,笑死我了,老楚要红啦。” “好了好了,继续上工上工,散了散了。” 之前抓着楚尧的男人走得最晚,小声地呢喃了一句。 “听说季观南也来游乐场了,就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楚尧飞奔出出口,见到光源的那一刻差点喜极而泣。 第一件事就是弯下身子,按着膝盖直喘粗气。 突然间眼睑出现了一瓶矿泉水,上头还冒着不少水珠。 “谢谢,”楚尧没有接,他以为是别人,“不用了。” 观南心下觉得好笑,平时没看出来,这楚尧还挺有原则。 水哥抠了抠鼻子,坚持挑刺一百年不动摇。 “阿南,这姓楚的还敢说喜欢你,连你都认不出来。” “我跟你说,男人都是骗子。特别是这个姓楚的。” 观南将水打开,再次递到了楚尧面前。 另一边对着水哥说,或者是警告道。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水哥觉得观南太偏激了,但迫于观南的低气压,再不敢说出同样的话来。 水哥觉得没什么,他甚至不懂为什么偏偏是楚尧。 他之前可没少说赵良书和付泽禹的坏话。 但他却不明白,这问题其实是出在他自己身上。 他妄想因为自己和观南的熟络关系,来左右观南的情绪和选择。 观南可以容忍第一个世界水哥做一样的事,是因为观南知道水哥只是那么想便那般说了。 但是这一次,水哥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观南倒也没有丧心病狂到连一个系统想什么都要控制,她只不过是不允许别人试图掌控她罢了。 除非是她授意的。 要不,即便是和她有着利益捆绑的系统也是不行。 水哥最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要不观南绝对会在搞清楚这些情况后,用最快的速度把水哥解决掉。 形式不限。 如果可以,他们会是最好的搭档。如果不行,他们中就一定会有一个人为此付出代价。 冷血,狠绝。 那是深植于观南骨子里的东西。 无人可以越过她,凌驾于她的意志之上。 这便是观南。 “观是南阎菩提众生”的观南。 “我等了这么久,你不给个面子。” 听到是观南的声音,楚尧一个机灵跳了起来,非常不凑巧的,撞掉了观南手里的水。 第165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56) 楚尧尴尬地说出话来,因为那上头大半的水全都泼到了观南的身上。 观南的风衣因此湿了一大片。 “我、我不是故意的,”楚尧想要上前帮观南擦一擦,手到风衣边上又马上收了回来,“我就是……” “就是……” 楚尧急得就差在原地直跳脚了。 那憨憨的模样闹得不少路人都注意到了这边。 楚尧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偷偷瞄着观南的表情。 “我就是脚麻了,鬼屋有点大你是知道的。” 观南一言不发地从包里取出一包纸,抽出一张,仍是先递给楚尧。 “擦擦。” “你头上有汗。” 楚尧头上的汗,当然是跑出来的,也有刚刚急的。 不过楚尧听着这话总以为观南在说他胆小,是在鬼屋被吓的。 这怎么行!他必须解释! 就算那的确是事实,也要或多或少地掩饰一下才行,不能毁了他在观南眼里的完美形象。 水哥一看楚尧的样子,就知道楚尧要说点什么。 只不过,因为观南刚刚的发作,水哥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还是先把自己整理明白了再管楚尧。 楚尧不过是个观南的过客,下个世界总有别的人代替他,他水哥犯不着黑他! 对,就是犯不着! 还是抱好观南的大腿才是王道。 水哥或许不太聪明,但是绝对不缺小聪明。 他可以不明白观南到底在为什么生气,也可以不懂观南还要气多久。 但是他知道在观南明确强调了自己不该做的事情,尤其是第二遍之后,便不能再犯。 他得听话。 观南的特殊不是他一个快报废的系统能够想明白的。 即便观南可能是因为之前的经历,有了什么特别的忌讳。 水哥可以不懂,可以不在意,但绝对不可以犯忌讳! 这一次的事又给他提了一次醒。 他太自以为是了,这可不行。 他得跟着观南永永远远地走下去,而不是因为这些小龌龊,和人离了心。 他水哥是因为观南才有今天的,这永远都不会变。 楚尧组织好语言后,正要发功,却在接触到观南清凌凌的眼神后瞬间溃不成军。 脑子再次乱成了一锅粥。 尤其,他还隐隐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 更是紧张得不行。 各种因素的加持下,使得他的勇气顿时爆表,同时还多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在里头。 “是,我是怕鬼屋!我是怕得跑出来了!” “我就是个胆小鬼!” 观南拿着纸的手拿回来也不是,继续伸着也不是。 略带疑惑地看向楚尧。 她没记错的话,自己好像还没做什么。 “南姐,”水哥讨好地喊了一句,谄媚地笑着,“我觉得明天的头条我们已经可以预订了。” 楚尧可没戴墨镜。 一张俊脸就这么大咧咧地暴露在空气之下,角落里已经有不少行人架起自己的手机开始拍摄视频了。 啧啧啧,成名的烦恼。 “我就是胆小鬼,”楚尧还在继续,“我才会连我喜欢你都不敢说。” “我就是胆小,我才每次都只敢在活动的时候偷偷看你……” 第166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57) “连约你都要等到生日才行。” “季观南!” 楚尧喊了一声,眼睛定定地看着观南,里面是极其热烈的爱意。 楚尧对于季观南的怜惜终究是一点一点长成了那在心头无法抹去的爱恋。 极爱极恋。 “我知道你把我当朋友,但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我想和你谈恋爱,我想让你做我女朋友。” “我想和你有个未来。” 观南承认,楚尧的情话确实动人。 虽然简单,但是字字真诚。 今天要是换了从前的季观南,料想是不会拒绝楚尧的。 但季观南已经不是从前的季观南了,现在在她身体里的是观南。 是最擅玩弄人心的观南。 她不会允许故事在这一刻画上圆满的句号。 她不需要,也不想要。 观南低垂着眼,一点一点的把瓶盖拧回瓶子上。 举高了手里的小半瓶水,阳光投过上头折射出五彩的波光,炫目得很。 观南平了平嘴角,将墨镜往上抬了抬,很好地遮住了自己的目光。 她很感激有人爱她,但也不过只是感激。 她清楚自己的变化,知道自己要些什么,也明白她如今的身体状况。 她没有对不起谁。 所以,她只想贪心要很多很多的爱陪着自己。 楚尧很好,只是他的好,在身为季观南的她看来…… 特别,但也没有那么特别。 若是,不曾认识过彼此就好了。 她不需要犹豫,也不需要有着这点不切实际的愧疚。 观南把水塞到楚尧手里,顿了一下,温柔地道。 “记得喝水。” “还有,生日快乐,楚尧。” 这是观南今天第二次对着楚尧说这话。 只是这一回,观南说的时候无意识地紧了紧自己肩上的包链。 而楚尧听着,早没了从前那般甜意。 一如裹着蜜糖的砒霜,刺得他疼痛难忍,恨不得死了才好。 观南说完,便转身离去。 脚下的高跟鞋似乎不太听使唤,险些让观南摔了一跤。 即便如此,也依旧止不了观南的远去。 楚尧含着泪抬起头,苦笑地对着周围的人们点了点头。 他并没有觉得观南这样的做法,是让他丢了面子,还是让他下不来台。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很难过。 难过于他还是不能和观南在一起。 难过于自己的鲁莽,把事情办成如今这般,让两人都难堪,怕是以后连做朋友都难。 楚尧喝了一口水。 眼泪顺颊而下,连同着观南给他的水一起,默默咽进了肚里。 今天的阳光…… 还真是莫名的刺眼。 要不然,他怎么会那么想哭呢。 他啊,是不是做错了。 观南离开的事并没有和李言安他们细说,只告诉他们自己不舒服先走一步。 晚一点的时候,让他们拉着楚尧一起去她之前订好的酒店吃饭。 李言安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直都是。 所以他用了非常平常的语气说道,让观南把一切都交给他。 他可以处理好一切。 像一个真正的大人一样。 刚刚结束了项目的魏锦铭和关艺闻风赶来。 魏锦铭还好,关艺却是有些疑惑。 第167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58) “这是怎么了,观南姐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 魏锦铭推了推眼镜,手机折射在镜片上的光随之动了动。 魏锦铭和李言安无声地瞅了关艺一眼,不约而同地道。 “楚尧和我姐(观南姐)表白了。” 关艺:“卧槽槽槽槽槽!” 关艺激动得连卧槽都拉长了好几分。 反应过后,又控诉地望向二人。 “为什么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太不够意思了。” 李言安无语:“那是我姐,你能有我了解。” 关艺盯着魏锦铭,誓要一个答案。 魏锦铭郑重地看了一眼李言安和关艺,面色端凝。 “坦白说,这事被我知道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 “它上热搜了。” 上热搜了?! 李言安和关艺同款惊讶,马上打开手机查看情况。 “这才多久啊!” “我的天,这难道就是爆红的力量吗。” “言哥,那咱们还吃饭吗?” “吃啊,干嘛不吃,我姐可交代了,你敢不听话。” …… 观南走得非常急,甚至都不好叫周少彦来接她。 在路边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就坐着走了。 坐上车的观南仍旧有几分不安定,就说司机问了她好几句,才得了她一句回应。 “小姐,你要去哪啊。” “小姐?” “季观南小姐!” 听到自己的名字,终于回神。 连上的墨镜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了自己的手里。 握的死死的也毫无察觉。 观南勉强地笑了笑,道了声歉。 “南门大桥谢谢。” 司机疑惑但不失担忧地扫了一眼观南,叹了一口气,启动了车子。 “这人生啊,总会遇到喜欢却不能在一起的人。” “观南小姐你还这么年轻,路还很长,总会遇到你的真命天子。” 观南哑然失笑。 可她的路真的有想象的那么长吗。 那为什么她一眼就望到了头。 何况,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畏惧死亡。 她所有的恐惧,都只是怕自己死的凄凉,走的无人问津。 她只怕没几个人爱她,她只怕没人会记得她。 就好像当她站在人群中央,享受万人瞩目时,她内心的寂寥落寞只有自己明了。 观南轻掀眼帘,笑得无悲无喜。 “谢谢关心,我很好。” 刚才的事想必早就上了热搜。 也是,那样的事合该闹得沸沸扬扬的才是。 她这样的人自私自利,用朋友的名义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楚尧的付出与特殊。 似乎只要他不说,自己就不知道。 自私自利、自欺欺人。 这样的认知压的观南喘不过气来。 她渴望被爱,也想要数不清的爱。 爱是美好的,但这一次,却不知为什么…… 无端的,有几分压抑与沉重。 窗外车水马龙,她该去往何处?何处又才会是她的归处。 她季观南的一生包裹着抛弃与爱的诉求,伴随着虚假的坚强,其实宛若泡沫,一戳就破。 她不是可怜人。 但是她总有那么一刻会想要同情自己。 兜兜转转,她的一生…… 注定了,就是兜兜转转,来来回回。 第168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59) “司机师傅,我不去南门大桥了。” 观南重新戴上墨镜,靠在座椅上,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声音带了几分清冷,散在空气里,或多或少有着几分悲伤。 只不过,转瞬即逝,总让人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随便去哪,就麻烦您随便转一转。” 她没有什么要回忆的,也不想再回忆了。 她不要,也不会有回忆来羁绊住自己。 爱不爱,为什么要懂呢。 愧疚什么的,只要不去想,就不会难受了。 是。 司机看着路况,没有再去看观南。 或许在他看来,每天为了生计奔波,加班加点且身为中年男人的自己,真的无法体会这些年轻人的爱情。 “爱不爱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我们那辈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陪伴永远比一时的心动更加宝贵。” 一时的心动…… 观南的眼神动了动,轻巧地道。 “但是我看得出来,司机师傅一定很爱您的爱人。” 司机不怎么在意,随口说道。 “谈什么爱啊,我们从来不说那样复杂的话。” “我家那个,每天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斤斤计较,买个菜都要掰扯半天。天天灶台上忙活,家里打理的是不错,但就是爱唠叨。” “出门要我注意安全。” “下雨天要注意安全,走夜路要注意安全。” “有一次我出了车祸,大半夜的,她竟然哭的比谁都大声。” “就是一个没什么主见的婆娘家家。” 司机说着说着,话里不知什么时候都染上了些鼻音。 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啊,观南小姐,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说起了这些家长里短。” 观南主动说道。 “不,我很喜欢。” “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再和我多说说吗?” 司机听着,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心实意。 “那我就再说说,观南小姐就当随便听听解个闷。” “我们也吵过,也打过。” “你别说,我家那个力气还不小,那次直接往我脸上招呼的,我连着一礼拜出门都戴墨镜戴帽子。” “坐车的人都少了不少。” …… “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 “平平淡淡也好,热热闹闹也好,都是要继续过的。” 车子停在了宏视传媒楼下。 司机摸了摸自己略显稀疏的头发,露出自己不太平的牙齿,笑了笑。 “观南小姐,就坐到这里。” 观南付了钱,道了谢,走下车子。 临关门的那一刻,观南迟疑地问了一句。 “您说您的爱人和女儿喜欢邓珊影后是吗。” 司机没想到观南把这个记了下来,还特地一问。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还是如实告知。 “对啊,她们说邓珊是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柔。” 观南笑了笑:“可我相信她们同样温柔。” “祝你一直幸福,司机师傅。” 观南说完,便一步步走进了公司大门。 出租车也再次扬长而去。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作为司机,他只不过是在一个不错的时间点拉了一个不那么一般的客人。 第169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60) 而观南作为乘客,也不过是在一个不那么高兴的时候遇上了一个聊的投机的司机罢了。 而这些,终会随着时间在彼此的记忆里淡去。 留下的,估计只是司机口里那平平淡淡,没什么好说道的爱情。 电梯关上门的那一刻,水哥终于坐不住了。 “你看起来,似乎对司机口里说的那种一直要过下去的日子很感兴趣。” 观南轻笑,按下了自己要去的楼层。 漫不经心。 “你说他爱他的妻子吗?他们可能是经人介绍,可能最开始就是搭伙过日子,平淡无奇到他可能从未告诉他的妻子,他爱她。” 水哥纳罕:“唉?那司机刚刚不是在吐槽他妻子麻烦吗。” 观南:“……” 有些东西,她就不该奢望一个系统会懂。 “你只需要听我说就行。” 水哥表现得很乖:“好的南姐。” 观南看着跳跃的数字,缓缓地道。 “不是所有的爱情,都像我们这样,做什么白月光,要什么轰轰烈烈。” “更多时候,他们都是用亲情代替了爱情,亲情演化出了爱情。” 水哥迷迷糊糊:“那你要改变任务风格吗。” 观南抬起腕间手表,扫了一眼时间,回的轻描淡写。 “我说这么多,不是因为我羡慕他们,也不是因为我想那样做。” “你我都清楚,我永远不会是那样的人,享受不了那般平淡的幸福。” “人和人之间,到底是不一样的。” 电梯被打开。 观南喃喃了一句:“我该进组拍戏了。” 她有她的活法,也有她自己想要的幸福。 旁人的幸福或许可以欣赏,但绝不能照搬。 不同的人,他们的幸福公式是不一样的。 仅此而已。 周少彦看到观南还是很意外的。 他实在没想到观南这时候会跑回公司。 “你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观南没什么形象地瘫在沙发上,将墨镜扔在一遍。 “和你说有什么用。” “你是能替我和人谈恋爱啊,还是能替我公关啊。” 周少彦:“……”这你就过分了。 周少彦看了眼手机的消息,耸了耸肩,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道。 “张总要找我们开会。” “估计就是公关你这事。” 观南摸了摸自己的指甲,目光幽幽。 “公什么关啊,你们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连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那么清楚。” 周少彦愣了一下,“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 不过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了。 公关个屁啊。 他们又不在现场,观南自己都不说,他们瞎掺和什么。 观南又不是公司的工具人。 “放心,现场有很多人,真的有想法的你们公关了也没用。” “没想法的,到后面自然就有想法了。” 周少彦想着的确是这么个理,当下便毫不客气地坐到了观南边上。 盯了她好半晌,突然道。 “你不难过啊。” “我还以为你求而不得呢。” 观南白了他一眼,怼他没商量。 “你有病。” “我为什么要求而不得,我条件很差吗?” 第170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61)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的。” 不过这话周少彦也就是听听便过了。 他可没忘记视频里,观南险些摔倒,忧郁又克制的模样。 就因为这些微动作,网上黑她的人才不算多。 人家就是不喜欢,你还能按着她的脑袋答应不成吗。 土匪抢劫都不带这样霸道的,更何况是情情爱爱。 再说了,观南又不是纯渣。 水哥:那是你不会透过现象看本质。 观南真的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如果喜欢答应就好了,何必让自己难受呢。 周少彦收回目光,心有戚戚。 “那我就跟张总说别管你了。” 观南摇头道:“那倒也不全是。” 周少彦头带问号:“什么意思?” 他就是一个经纪人,别和他打哑迷行不行啊。 观南坦言:“让张总帮我安排一下进组。” “待会儿就走。” 啥玩意儿?不是明天吗。 周少彦:你确定这不是临阵脱逃,心虚了?! 观南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又开始YY了,也没多理他。 “再帮我和邓珊前辈约个饭。” 周少彦没好气:“干嘛。” 观南轻轻踹了他一脚:“因为我很仰慕她。” 呵呵。 周少彦深吸一口气,肯定道。 “你放屁。” 观南:“……” 要不是周少彦是她经纪人,观南肯定用胶带把他的嘴封上。 水哥看得叹为观止,津津有味。 强啊,真的强! “都是要一起共事的,你别逼我抽你。” 周少彦豁的一下站起来,皮笑肉不笑。 “我这就去找我们最最亲爱的老张。” 观南话里,这一起共事的不只是周少彦,邓珊也算一个。 观南这回的片子就是要和邓珊一块拍的。 但不管是哪一种,周少彦都应该走了。 而且得立马跑。 周少彦走到最外头,嘚瑟地比了一个耶,瞬间溜之大吉。 水哥咽了一口唾沫:“这是真作。” 观南给李言安和余奶奶分别去了一条信息,不置可否。 “是吗?” “我怎么觉得跟你比还差点。” 水哥:“……”我不要面子的吗。 …… 有一说一,周少彦的效率还是很快的。 在当天晚上就帮观南约到了邓珊。 在她本该陪着楚尧过生日的晚上,观南却约了一个和她平日可以说是毫无交集的大前辈。 不可谓不是造化弄人。 “邓前辈,您来了。” 观南起身,帮着邓珊入座。 邓珊眼里含着笑意,趁着二人接触的短暂瞬间打量了观南几下。 外头闹得风风雨雨的,结果当事人直接进组不说,还约了她吃饭。 属实有些虚幻。 “季小姐果然和外界传的一样美丽动人。” 邓珊的语气是极其温柔的,温柔到即便你明知她说的可能只是客套话,也会忍不住相信她说的。 观南看着邓珊拿起菜单,喝了一口手边的清水。 如非必要,她很少碰酒了。 “前辈叫我观南就好,要不然小季也是使得的。” 邓珊牵起嘴角,随遇点了几个菜。 没有立马从善如流地应下。 她从来都没有觉得观南会是个简单的人物,今天出来也绝不会只是吃个饭那样简单。 第171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62) 何况,她也并没有兴趣牵扯进旁人的私人感情里。 放好菜单,邓珊瞟了观南一眼,点了点头。 “我只要这些就可以了。” 观南象征性地加了几个菜,并对服务员道。 “这些菜都不要放洋葱谢谢。” 邓珊有些意外,留了个心眼问了一句。 “你不吃洋葱吗?” 观南腼腆地笑了笑,把一个后辈的谦卑拿捏得很好。 “也不是,我只是洋葱过敏。” 洋葱过敏…… 邓珊也是洋葱过敏,但是外界却不曾知道。 或许,这就是某种缘分? 邓珊不知道自己什么感觉,只是再看向观南的时候,觉得她不由面善了好几分。 邓珊以为观南或多或少会对着她提一些圈子里的事,即便不要她帮忙,也是希望可以拉进两个人感情的那种。 但是一直到饭局结束,观南都没有主动提过这方面的事。 两人似乎真的只是吃了个平平常常的饭。 像个长辈和子侄一样。 观南的外表明丽不错,但是她的气质里总有邓珊熟悉的几分干净。 让邓珊忍不住多注意她几分。 观南用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饭,优雅地擦了擦嘴。 她的这套动作做来,终归是赏心悦目的。 举手投足间,俱是浑然天成的矜贵。 “前辈,要用点水果吗。” 邓珊奇怪地没有拒绝观南。 她想着来都来了,把饭吃全了也没什么不好。 “我都可以,看你喜好。” 观南犹豫了一下,提出了自己的选择。 “哈密瓜和西梅怎么样?我平常喜欢这些,不知道前辈您……” 邓珊微笑:“我也挺喜欢的。” 看来,二人的喜好真的在某种程度上有着重叠。 这在不知不觉拉高了邓珊对于观南的好感,以及二人的距离。 观南得到肯定的答案,又找来服务员要了水果。 中途,她还去了趟洗手间。 邓珊注意到,观南其实并没有吃太多,但也没有多想。 她一个人坐在略显空荡的包间里,望着对面空掉的座位。 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从前。 她原来也是有一个女儿的,如果没有…… 应该是和观南一样大的。 观南拘谨地从门外回来,邓珊将心神敛在眼里,面上温柔如初,不显露半分。 “前辈……” 观南重新坐下,面上却多了几丝不自然的紧张。 为此,她还特地喝了口水来掩饰些许。 邓珊依旧是笑着的,只是面上的笑意终究多了些客套。 眼里的暖意都散去了不少。 还是来了吗。 也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凭什么觉得观南就该无欲无求。 “能不能帮我签个名,写一段话。” 邓珊怀疑自己听到的东西,有些失态:“你说什么?” 观南面上很真诚,笑着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和明信片。 照片上的人正是邓珊。 是观南来之前洗的。 “其实,”观南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唐突,找补道,“短一点也是没关系的。”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和她女儿都非常喜欢您,孩子快高考了,我就想着帮忙要个您的签名和祝福……” 第172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63) “当然我个人也是非常喜欢您的。” 水哥:你要是不说话,没准可信度还高点。 水哥不知道邓珊是怎么想的,但她到底答应了,还答应得很爽快。 邓珊是自己开车来的。 以至于到最后,反而是她开车送观南回的酒店。 临走时,她让观南好好休息,说是期待她明天的表现。 观南只是敛唇微笑,站在原地,望着邓珊驱车远去。 良久过后。 观南才抓紧了手里的包,转身回了房间。 她静静地坐在床边,床头的灯正闪着昏黄的光。 观南从抽屉里翻出一小瓶葡萄糖水喝了几口,眯着眼思考了一会儿才去洗的澡。 系统空间里的水哥对着满屏的马赛克问了一句。 “你会不会舍近求远了,就是要个签名照而已。” “你要跟周少彦说一句,他还不得帮你办的妥妥的。” 早就说了水哥绝对不缺小聪明。 这一刻表现得尤为明显。 明明观南有很多方式可以得到签名照,但偏偏选了最麻烦的一种。 这让水哥百思不得其解。 观南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给了水哥一个大胆的想法。 “在那之前,我和你想的一样。” “直到我看到了邓珊年轻时候的照片,以及她年轻时候的访谈。” “我想赌一把。” 赌一把?什么赌一把? 还有照片和访谈?! 水哥没想到自己还错过了这么个大情报,只跟观南粗粗说了一声,就急匆匆地补课去了。 浴室里的水雾不断升起,迷蒙了观南的眼。 她一言不发。 举着花洒,将水从头顶淋下。 头发耷拉在她的耳边,但她依旧可以将哗哗的水声听的一清二楚。 一个人,一直都是一个人。 她季观南一直都是一个人。 这又是一次试探。 所谓的结果,真的很重要吗? 观南眉心一皱,左手撑着墙,倒吸一口凉气,颤着手关掉了水。 疼痛自右上腹而来,疼入骨髓,一寸一寸,一分一分。 打断了她所有的思绪。 在季观南的家里,有一间房间向来不住人。 钥匙只有她有。 她不进,也不许别人进。 里面是什么呢? 观南按着腹部,喘着气,将自己的思绪锁在那个逼仄的小空间里。 哦,想起来了。 里面塞了大半间屋子的专辑和古早周边,只留了一张书桌和书柜,以及下脚必要的地儿。 专辑和古早周边,全是之前没卖出去的库存。 季观南手头富余之后,就都买了回来。 那间屋子很大,是季观南特意隔出来的。 但同时又很小,被这些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的。 书柜里也是满的。 只是那里面装着的,和季观南的回忆全然无关。 是一箱又一箱,一份又一份的陈年报纸,一叠又一叠的资料和照片。 有拐卖的、也有寻亲的…… 每一份上都用红笔圈了又圈,画了又画。 季观南嘴硬心软,可能的人家都偷偷去看过,但依旧一无所获。 时间久了…… 便是有可能也不想找了。 累了,也怕了。 一次又一次的期望,换来的只有更大的失望。 第173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64) 那都是之前的事了。 现在的她,哪有功夫想那么多。 缓过劲来,观南才换上衣服出了浴室。 别的都还好,只是她那张脸多少有几分苍白。 水哥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询问道。 “怎么搞成这样,不是还有时间吗。” 本来是应该还有时间的。 但这一次的季观南说到底和上一次的季观南不一样多了。 又是上综艺,又是开直播的。 比起上辈子不知道忙了多少倍。 虽然很少碰酒,吃的也尽量健康,但终究是于事无补。 人的一辈子就像个沙漏。 不管怎么样,都是要往下流的。 说来也不过是快,或是慢罢了。 “也许你可以换个思路,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换地儿了。” 水哥:“……” 在线求疑。 观南这女人到底是怎么能把登出世界说的这么轻松又有意思的。 观南摸索着包里的夹层,里头是一小包的药片,放的隐秘。 她取了出来,数了几粒,一股脑地塞进嘴里。 就着刚刚喝了一半的葡萄糖水咽了下去。 “你这药又是哪儿来的。” “南姐,咱们话可以乱说,药可不能乱吃啊。” 观南:“找人拿的呗。” 水哥不信:“你怎么拿。” 季观南的体检都停了好长时间,观南来了以后,更是直接避开了去医院的可能。 有点什么,都是自己在家处理的。 观南说的很简单:“我说我帮人拿的。” “他们都觉得季观南很健康。” 他们都觉得季观南很健康,所以没人怀疑。 一个健康的人突然说出自己病了,对于听的人来说,是需要一定的适应期的。 “健康”就是观南最好的保护色。 不到时候,没人会知道。 观南只需要等着某些“聪明人”来揭开这一切就好。 她什么都知道。 但她又什么都不知道。 水哥心疼:“那你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我担心你。” 观南听着,嘴角不由咧得大了些。 或许因为疼痛过后的虚弱,有些勉强,但内里的戏谑还是多多少少看得明白的。 “你担心我,我很高兴。” “但是,大可不必。” “你要知道,疼痛会是最好的催化剂。” 观南说着,就自顾自躺上床,关掉了灯。 屋子里陷入黑暗之中。 “明天早点叫我。” 如果说系统对于观南最明显的一个好处,就是她再也不需要闹钟了。 但是,水哥并没有及时回应她。 观南翻了个身,将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在黑暗中勾了勾唇角。 他们家小系统好像闹脾气了呢。 “我明天要找机会出去抓点中药。” “你应该要相信我。” 观南懂医,这是水哥上个世界就知道的事情。 虽然还是得死,但总没那么痛苦也是不错的。 水哥有时候也觉得自己不争气。 明明知道为了任务效果更好,观南的做法没错。 水哥却总忍不住真情实感。 身体是季观南的不错。 可现在身体里的就是季观南,受苦的也只有观南。 别人可以不在意。 观南是个狠的,更不会在意。 第174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65) 但他不行。 他水哥就是见不得观南苦熬着,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 观南的狠他始终学不来。 也难怪观南老说他学不乖。 他就是一个学不乖的系统而已,所以他才不要不在意。 观南身上很多东西,他都在学。 但是狠和不在意,他是绝对不想碰的。 这样的人,观南一个就足够了。 他不需要,也没必要。 “那你记得多配一点。” 观南的睫毛轻微动了动,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水哥。 水哥心里高兴,这其实也算是观南对他的一种肯定。 他是被自己宿主认可的系统。 这样的认知让他觉得,或许自己长久以来糟糕的任务经历,就是为了等着遇上观南的。 有的人,她就是值得。 哪怕花费了一生所有的运气,也甘之如饴。 “晚安,观南。” “水哥祝你一夜好梦。” 水哥轻声地道,在听到观南轻微鼾声的那一刻,面上的笑容逐渐放大。 水哥觉得,以后囤货的工作还是需要捡起来了。 他的系统空间不是没有好药,只是这药下去,怕是会药到病除。 把好端端的病整没了,坏了观南的计划。 水哥绝对有理由相信,她会劈了他。 一片一片的那种。 所以,以后各种东西都要备上一点。 止疼药、消炎药,那是首选。 那一晚,有人安眠,有人坚定,有人迷茫…… 观南是睡得不错,回到家的邓珊却一个人在床边坐了大半夜。 空中皎月,明亮如初。 可当初的人和事到底是不一样了。 她这一生没有回头路了,即便再后悔,也回不去了。 她作为一个母亲,如何不想她的女儿。 只是和前夫家失去联系的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找不到。 邓珊不是科班出身,甚至不长在繁华的大城市。 早早的就结了婚。 结婚一年,邓珊就生下了一个女儿。 她的婆母不是个好相与的,重男轻女,本就觉得她干的活不多,那时见到她生了女儿,更是哪哪不顺心,处处不顺眼。 前夫是个耳根子软的,最听那个好妈的话。 平日对着她也是,尽着责任的时候少,责骂的时候多。 能怎么办。 离婚,只能离婚。 她得出去拼一把,才能照顾好她的女儿。 因为邓珊心里清楚,如果她什么都没有,如果她自己都立不起来。 她的女儿有的只会是辍学打工,早早嫁人的命。 和之前的邓珊一样的命。 她长相好,机缘巧合之下进了影视城。 从一个一个小到可能连镜头都没有的角色熬起来的。 死尸她演过,替身她也当过。 夏天的地有多烫,多天的湖有多冷,她都知道。 但是邓珊不后悔。 为母则强,她在为自己和女儿挣一条出路。 五年的时间,她总算成了一个名声口碑都不错的演员。 本想着能够接回她的女儿。 却被告知,家中女儿不知所踪。 前夫一家娶了新媳妇,搬去了另一个城市。 她知道,他们是个心狠的。 所以花了所有能够动用的力量找到那个没良心的男人。 彼时他家庭美满,儿女成双。 得到的只有一句: “死了。” 第175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66) 他说,孩子因为生了场大病,熬不过就死了。 他说,小孩子夭折很正常。 他还说,如果你当初不出去工作,孩子没准就不会死。 那时候,她真的怀疑了。 她错了吗。 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吗。 于是,自从见完那个人回来后,她就卯足了劲去工作,只想麻痹自己。 沉浸于别人的人生,藏于自己心底隐秘的痛或许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这才有了后来家喻户晓的邓影后。 她也是这几年才缓过来的。 后悔、愧疚,终将呈现于她的温柔之上。 她的温柔会是最完美的面具,将悲痛掩饰得很好。 可是,今天接触到观南,她又犹豫了。 她的手边全是关于观南的资料。 从小到大,出道前到现在红遍全国。 她也想起来了。 观南的模样三分像自己,三分像自己那不作为的前夫。 不得不说,他虽然渣,但是他确实生的不错。 邓珊咬了咬牙,拨通了才要来不久的号码。 半夜被吵醒。 他怒气冲冲,语气很不好。 “是我,邓珊。” “我要你一句真话,孩子去哪了。” “你有病,我都说死了!死了!”他大吼着。 邓珊学聪明了。 和这种人打感情牌是没用的,用钱撬开才是正理。 “一百万。” 无人回应,但是谩骂声已停。 邓珊冷笑,继续报价。 “两百万。” 邓珊知道他欠了外债,他缺钱。 “三百万,再加下去,我恐怕你就走不了了。” 沉默良久。 邓珊听他道:“你先打钱。” 邓珊照做,他不可能骗自己,他没得选。 穷途末路,他只能说真话。 再说,她也不怕威胁。 她是自己一步一步含着血泪爬上来的,不怕黑料,也没有黑料。 除非他不想过下去了,要不绝对没必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邓珊……妈不喜欢她,我也没办法啊。” “妈要送的那个人不太行,我就把她扔到了一个孤儿院门口。” 不太行…… 可不是不太行,老太太就是心再偏,那选的也是知根知底的人家。 只是那户人家没有再拿钱给他的意思,临了他自己不乐意了。 想着,索性扔了也不便宜了他们。 这才有了孤儿院一说。 这些内情邓珊是不知道的,到底怎么说还不是看他一张嘴吗。 “你真该死。”低咒了一句,邓珊挂掉了电话。 窗外的月亮还是一样的圆。 邓珊含泪笑着。 她觉得,自己突然开始期待明天了。 …… 休息室。 邓珊从门外进来,笑着给观南带了一桶汤。 观南今天杀青。 “前辈?” “阿南,杀青快乐。” 邓珊口中的阿南叫的很亲昵,眼里也是真心实意的温柔。 “最近都瘦了,可得好好补一补。” 观南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假发套,笑得很腼腆。 “真的太感谢前辈了。” 邓珊不置可否,拿起梳子主动道。 “我看化妆师他们忙去了,这个假发套我帮你拆,戴着重。” 观南没有拒绝。 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对着邓珊道了谢。 邓珊一边拆着发套,一边和观南闲聊。 第176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67)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我看网上说的是12月。” 她的女儿生在4月。 细雨绵绵的4月。 “也许,我自己都不清楚。”观南说的满不在意,“只是一个孤儿罢了,有谁在乎。” “12月合适那就是12月了。” 邓珊的心里蓦然一痛,手上的动作无意识地重了几分,扯下了观南的几根头发。 观南没忍住,痛呼出声。 邓珊脸色微微凝滞,有些紧张。 “对不起啊,你还好吗。” 观南摇头:“没事,是这假发太磨人了。” 邓珊有些心不在焉,默默把手上的头发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 《一梦为马》成团夜。 观南坐在后台,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自己保温杯里的中药。 邓珊曾经问过,观南只用一句调养气血给搪塞了。 水哥发问:“你说亲子鉴定的结果是什么。” 观南眯了眯眼,转而道。 “邓珊说,录节目容易饿,她最近学了几道新菜,让我下了节目去尝尝。” 水哥:“……”懂了,绝对是亲的。 不是亲的,他把脑袋拆下来送给观南踢。 “那她为什么不认你。” 观南把玩着自己的项链坠子,淡淡地道。 “因为我说过……一个人挺好的。” “不过,这种现象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观南老师,到你了。” 观南放下保温杯,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笑着应道。 “好的,马上来。” 她今天也有表演。 但她是个任性的人,所以选的是她们第二张专辑里的主打歌。 衣服也是按着当年的打歌服定制的。 她季观南肆意妄为惯了,如何都无所谓。 但这一次,应该要有人记得她们。 她可以孤独,却不想她们人不曾识。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为她们尽力了。 她的女团,她的曾经,应该彻底止于这个晚上了。 音乐一响,便是满满的元气风。 观南踩准节拍律动起来。 她的舞蹈动作娇俏可人,自然不油腻,好似跳过上万遍般熟练。 隐隐还透着一两分慵懒的明艳气息。 全开麦的现场,观南唱跳俱佳,稳得一批。 弹幕上都刷爆了。 【好家伙,这吃CD了】 【弱弱的问一句,能不能让我南姐C位出道,这样的水平不去做女团简直可惜了】 【这是原创吗?好好听】 【姐姐美颜狙击,绝了】 【瘦了欸,但还是一样好看】 【楼上,季观南做演员之前就是女团,这首歌是她们团二专的主打歌】 【不是,这么好听的歌竟然不火】 【对啊,这等神仙姐姐我居然现在才知道】 …… 有科普的,有赞叹的,也有疑惑的。 这些观南全然不知。 她结束了自己的表演,站在热门选手的左前方。 声音虽然带着轻缓,却无半点失态。 【绝绝子,仙女下凡】 【南南子给爷出道】 【一人血书,求宏视传媒给姐姐出歌】 【同求同求】 “大家好,我是季观南。” 掌声雷动。 观南正了正自己的耳麦,鞠了个深躬。 就像她当年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一样,一弯到底。 第177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68) 四人的舞台,到头来只剩她一个罢了。 “来自Forfour,是队里的颜值当担。” 当年的事,她如今一件一件做来,感觉却是大不同了。 沧桑,和物是人非…… 是她最直接的感受。 她带着羡慕与回忆扫了一眼选手们的方向,小心翼翼,又极快收回。 却仍旧不小心地被镜头捕捉到了。 【姐姐啊啊啊啊】 【Forfour终于站起来了,老粉泪目啊】 【我的小观南啊】 主持人笑了笑,主动向观南递了话头。 “观南刚才的表演真的堪称完美。” 观南愣了一下。 回道:“可是那时候的我很笨。” “这支舞我是最后学会的,姐……安美姐一个一个动作帮我扣的。” “那时候我站在右手边,左手边是三个比我还要好的姐姐。” “她们比我更优秀。” 观南顿了一下,试图掩饰自己的哽咽。 她始终提醒自己,这是别人的成团夜,不要喧宾夺主。 可如果不是这样…… 下一次这样的机会,又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她们是余安美,是李棠安,是伊云。” “很感谢大家听我说。” 她就是自私自利,说了就说了。 不要后悔。 这是她对自己唯一的要求。 【妈呀,太好哭了】 【为什么不让我早点认识她们】 【嘿,今天不是以梦为马的成团夜吗,季观南在搞什么】 【前辈看选手,越看越好哭】 【啊啊啊,意难平意难平】 【她原来也有自己的一个团,也有属于自己的回忆啊】 【好奇,其他三个成员哪去了】 【Forfour停止活动之后没几年,余安美和李棠安就因为车祸意外去世,伊云退圈结婚生子了】 【我刚刚查了资料,余安美的奶奶和李棠安的弟弟现在都和观南住在一起。余奶奶的手术观南全程陪同,李棠安弟弟的家长会也是观南去的】 【这都是什么神仙队友情】 成团名单,最终还是交到了观南的手上。 这一刻的她,身上更多了别的意义。 “我宣布。” 观南脸上闪着温柔的光,眸有星辰万千,不曾陨落。 “第一名的选手是……” “徐佳念。” “恭喜。” 徐佳念上前,任由观南把象征成团的胸针别在她的身上。 观南的动作很轻柔。 轻柔到徐佳念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和她都不曾有过龌龊。 她受训期间,听到最多的就是团魂和凝聚力。 那时不过是听听就罢了。 她不信会有比利益更重要的东西。 人只要生活在一起,就会有利益摩擦。 就必须学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是,刚才的观南整个人处处闪着光,她曾经觉得那遥不可及的团魂,好像又近在咫尺。 徐佳念必须承认。 她刚刚因为季观南哭了,因为那个她最讨厌的季观南。 那时的她想到了孙雪涵,想到了很多很多人。 C位的成绩她并不意外,只是这同样意味着之前不曾有过的责任。 她是姐姐,也是妹妹。 101个人取8,像极了Forfour的二代。 只是有她在,她的团就不可能走Forfour的老路。 第178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69) 她可以,也必须比季观南做的更好。 她还是一样的崇尚利益。 只是这一次,她的团会成为她这两年里的另一个利益考量指标罢了。 徐佳念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季观南。 但这不妨碍她,好心提醒她一次。 徐佳念捂住麦,抱住了季观南,在她耳边低声道。 “小心。” 重新站好,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只是在用恰当的礼节回应,又正好在那时候调了耳麦罢了。 徐佳念再一次告诉自己。 这是利益,只是利益。 付泽禹会很高兴她这么做的。 八个出道位,一个一个被公布。 和徐佳念设想的一样,白帆帆连出道位的边都没摸到。 呵,真是可悲。 原本公布出道位后由出道成员齐跳主题曲,节目就算正式收官了。 偏偏这时候,主持人却得到节目组通知,说是要给观南一份惊喜。 彼时,没人觉得这份惊喜会是一场丑陋的闹剧。 出于个中考量,节目还是继续下去了。 徐佳念心里明白,却还是冷眼旁观。 她已经提醒过季观南了,剩下的事她不适合做,亦不会做。 她本来和季观南也没什么交情。 “观南,我们节目组现场请到了一位嘉宾,她想见见你。” 观南虽然疑惑,但是还是没有拒绝。 惨失出道机会的白帆帆内心激动,充斥着隐秘的欢快。 她不好过,她也不要别人好过。 伊云是她托人联系的。 但用的却是徐佳念的名义。 狗咬狗什么的,最有意思了。 灯光暗下,观南一个人站在舞台中央。 从某种意义上,她正在享受着她的孤寂。 一个人站在舞台中央,和她一个人站在人群中央,并无本质区别。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音乐响起,用的是Forfour的出道曲。 她想,她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面无表情地惴惴回头,对上那人充满埋怨的眼。 多年未见。 没有鲜花,不是掌声。 有的只有埋怨和不屑。 她早该知道。 观南觉得自己的手脚微微有些泛凉,就连腹部都隐隐作痛。 为什么那么多年季观南有能力去找伊云,却一次都没有联系过她。 因为怨恨,是对于一个渴求被爱的人,最锋利的箭矢。 【为什么我觉得气氛很奇怪】 【伊云变化好大啊,完全认不出来】 【来的谁啊?伊云,是团里的伊云吗】 【感觉不是想象中的温情发展】 脚步陡然靠近,观南不得不逼迫自己正视伊云。 她剪去了长发,发尾仍旧有些干枯。 穿了一条过膝长裙,化着看似精致的妆。 但是仍旧掩饰不了…… 她老了。 心理的苍老,眼角的细纹,目中的怨恨。 无一不在告诉其他人,她这些年过得并不是很好。 可就是过得不好,才更容易怨恨。 “你很高兴吗?” “季观南。” “你享受着名誉,灯光,掌声与称颂,却还在这里惺惺作态。” “口口声声姐姐姐姐叫的好听,还不是要踩着我们的肩膀往上爬,拿我们做垫脚石。” 这也是节目组完全没有想到的。 第179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70) 编导和工作人员都快疯了。 这算直播事故吗?! “伊云之前是谁找的,不知道要提前沟通吗!” “灯光师,把灯都给我全开了。” “氛围?烘托个鬼氛围!你以为在拍电视剧啊!” 导演的怒吼声从不同的对讲机里接二连三响起,整个后台如惊弓之鸟般一哄而散。 今天要是毁在最后这下,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了不说,就是宏视传媒也不会就此作罢。 把人家一姐的饭碗给砸了。你觉得有可能好过吗! 张泉昌可不是什么好脾气、以德报怨的人。 最坏的结果,就怕是他们的饭碗也保不住。 最气的就是导演。 他本来好好的节目都能收官了,而自己也可以拿到更多的预算准备下一个项目了。 偏偏节骨眼出了这岔子,谁能有他糟心。 最好别让他抓到那个背后搞鬼的,要不然…… 呵呵。 【啊这……】 【我怎么没听懂啊】 【我女神才不是这种人】 【你们就没有人觉得,当年Forfour糊的太理所当然了吗。哪有才出道不久的团队就直接糊的无声无息的,不是雪藏我直播吃翔。很好,那现在问题来了,如果是雪藏,那多出来的资源呢……】 哪去了? 那一年季观南转战影视圈,搭档强卡司阵容。 绝美花瓶横空出世。 一条弹幕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细思极恐。】 伊云还在继续。 “光鲜亮丽的你,是不是忘了,最开始的自己也不过是一个生日都可以被随意更改的孤儿罢了。” “如果没有我们,就没有今天的你。” “季观南,你真让人恶心。” 【事态不清,不予表态】 【干嘛拿人身世做文章,有被冒犯到谢谢】 【知人知面不知心,没准是狗咬狗呢】 她站在观南面前,两人差不多高,将将平视。 一时四目相对,冷漠和怨恨撞了个彻底。 观南抬眸,将耳麦离得更近了些。 她笑着,不可一世。 眼里鲜少有情绪。 她原以为,很多东西是命运的安排。不美好的,往往都是合该如此。 她总想着,记忆是有偏差的。 所以对于很多东西,季观南愿意去放任也好,去美化也好。 她始终相信美好。 但是,这一刻,观南忽然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伊云对她,或许从未有过善意,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就是个傻子。 孤独的傻子。 “我清楚自己的自私自利,也深知我那颗不健全的心。” 观南还是第一次对着大众,对着镜头,对自己做出了这样…… 真实的评价。 不健全。 对,她就是不健全,所以才想要数不清的爱来弥补自己。 这是她的自我剖析,很简单很透彻。 但是血淋淋。 疼得发慌。 “但是你呢。” “我们四个人里最急功近利的不就是你伊云吗。” “我今天不想谈论是谁毁了Forfour。” 观南嘴角含着凉薄笑意,勾起几缕伊云的头发,扫了一眼。 缓缓松开。 “只是……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伊云闻言,下意识想要伸手打人。 第180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71) 她过得不如意,观南又凭什么这么风光。 如果不是她强出头,自不量力地去完成那个对赌协议,她们三个又怎么会被真的雪藏。 对的,真的雪藏。 专辑是伊云怂恿余安美她们要拍的,对赌协议也是她第一个同意要签的。 这都没错,也全是事实。 但那是因为伊云从来就不相信张泉昌真的打算雪藏她们到合约结束。 在伊云看来,所谓雪藏不过是冷上一段时间,甚至都要不了一年,张泉昌就会继续让她们出来活动。 毕竟,张泉昌要赚钱,公司要赚钱。 伊云就是打定了主意要空手套白狼。 但是这一切都被观南毁了,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伊云的不喜不是一天而生的,怨恨也不是一天而成的。 观南从入团起,就比她漂亮,比她有实力。 就是那本来也不多的粉丝里,她都要占大头。 如今,观南事业如日中天,自己婚姻糟糕透顶。 一切,都不一样了。 而伊云始终坚信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季观南。 因此,即便那人只是给了十万块她也来了。 伊云知道这就是赤裸裸的利用,但她心甘情愿,她只要观南身败名裂。 观南冷眼看着伊云。 傻子,傻得自以为是。 拦住伊云的手,反手打了回去。 “时间到了,我该下班了。” “至于医药费,我会让人打给伊小姐你的。” 观南摘下耳麦,转身离去。 独留伊云一个人孤零零在台上,活像个跳梁小丑。 同一时间,弹幕也好,各个社交平台也罢,全都被有关这场昔日姐妹反目的戏码疯狂轰炸。 【我的天,季观南好帅啊】 【为什么我从观南的眼睛里面看到了失望】 【打人还有脸了……伊云咋回事】 【楼上我差点收不住我的刀】 【这瓜吃得我都迷幻了,到底是季观南女神面具破碎,还是伊云居心不良】 【谁能想到《以梦为马》的收官之夜,会以这样的形式出圈】 【盲猜季观南的资源代言会受影响】 【退圈】 【姐姐加油,我们挺你】 有人心疼,有人看热闹…… 观南都不在意。 她只是回了家,将房门反锁,睡了一觉。 也许吃了两片安眠药,她不在乎。 她是累了,但是她睡不着,所以必须吃药。 剂量是水哥确认过的,所以观南吃的很轻松,并未遭到什么阻拦。 客厅里,原本沉默的李言安陡然出声。 “奶奶,我姐刚刚是不是去柜子里拿了东西。” 余奶奶闻言手抖了一下。 “好像有……” 李言安疯了一样,冲向柜子,径直打开里头的医药箱。 看清的时候,脸上顿时灰败。 “安眠药,安眠药没了。” 余奶奶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站都站不稳了,还是张阿姨帮着扶了一把,才没倒下。 “去敲门。” 余奶奶不愿意相信观南会做傻事。 敲了,没有回应。 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张阿姨的电话都拿了起来,准备叫救护车。 余奶奶咬牙。 这个时候更不能出错,一点都不行。 第181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72) “张阿姨,你先把电话放下来。” 李言安不解:“奶奶?” 余奶奶继续道:“先把门破开,做不到就去楼上找小楚帮忙。” “先进去看到人再提别的。” 李言安试了一下,仅靠他的力量根本做不到。 正要开门上楼,却发现楚尧刚好就在门口站着。 “老楚!” 楚尧眼睛一亮,担心地问道。 “你姐怎么样?我……” 李言安上手就是拽,“我姐把安眠药拿走了,你快来帮忙破门啊。” 楚尧一听,鞋都来不及脱,憋着一口气直接冲到了观南门口。 他先是大力地拍了拍门,发现里头没有回应。 心里的恐慌一下子攀到了顶端,楚尧双眼猩红,咬着牙径直朝门撞去。 试了两下,没能破开门。 他又后退几步,正想踹开,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观南抓着房门,表现得仍旧有些昏沉。 “我只是想休息一下。” 说着,把安眠药的瓶子扔到李言安的怀里。 “就吃了两片,臭小子。” “奶奶,张阿姨,你们都去休息。” “我没事。” 观南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瞪了楚尧一眼,本想说点什么,迫于楚尧此刻糟糕的形象,改了口。 “你也回去,我没事。” 说着,就要关上门,却被楚尧拦住了。 李言安三人为了安抚观南的心,早早地离开了。 也就是说。 现在这里,只剩下了观南和楚尧。 水哥实话实话:“他现在似乎很糟糕。” 观南冷嘲热讽:“我难道就很好吗?” 水哥:“……” 楚尧强硬地出手,一把将观南抱在怀里。 生怕她再离开。 “你有什么事你和我说啊,我始终都是相信你的。” “是不是别人不问,你就不说。” “季观南,你能不能任性一点。” 观南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笑话,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觉得她不够任性。 “任性?” 观南面带嘲意:“刚刚我给了伊云一耳光,你也皮痒了是吗。” 观南推开了楚尧。 冷淡道。 “我累了。” “还有,我的事你少管,我们就个是朋友加邻居的关系。” 楚尧攥紧了自己的拳,但是面上却难得没有看到受伤的情绪。 水哥:“我觉得他不对劲。” 观南眯眼:“要的就是他不对劲。” “朋友?邻居?” 楚尧反问道。 “可我不想这样。” 下一秒,在观南丝毫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楚尧吻上了观南的唇。 霸道,而富有侵略性。 属于楚尧的清冷气息涌入观南的鼻腔,感受着唇上宣誓主权一般的动作,观南玩味地和水哥说道。 “你觉得,我这算不算被非礼了。” 水哥:“你别问我,这问题烫嘴。” 然后,水哥就眼睁睁地看着楚尧被观南盖了一耳光。 那叫一个响亮。 观南舌尖顶着后槽牙,忍不住皱了皱眉,手指触上自己的唇,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有病啊,你属狗的。” 观南吐出一口浊气,看着楚尧两颊的泪痕,心里很无奈。 “被强吻的好像是我的,你还哭上了。” 第182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73) “德行。” 观南叹了一口气,白了一眼楚尧,只觉得自己越来越暴躁了。 扶着额头无力地道。 “要待你就待着,但是最好别吵到我。” “要不咱俩就新仇旧恨一起算,也别怪我揍你。” 观南心里郁闷至极。 这都什么事啊。 感慨着,一个虎扑到了床上,将被子蒙住自己。 楚尧默默地在旁边坐下,不曾离开。 他心里多少还是担心观南做傻事的,所以,即便是死皮赖脸,他也要留下来。 他想要陪着她。 也知道,她需要人陪。 楚尧想的没错。 季观南的确需要人陪。 此刻的观南埋首于被子里的黑暗,恶狠狠地咬着牙关,眼泪却还是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她很不喜欢自己现在的状态。 水哥:“你是疼的还是在营业。” 没有回答。 水哥:“……” 懂了,小丑又是他。 有一个过分认真的宿主,他真的压力很大的好。 楚尧坐在桌边,右手撑着脑袋,深深地望着观南。 “我还是想不明白。” 楚尧似是苦笑,目光顺着屋子里不多的光亮,或明或暗。 “你没有男朋友,也并不介意这个位置上是谁。” “那为什么不能让给我。”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 楚尧用指关节掩去眼角湿意,顿了一下,换了另一种更加委婉的措辞,“你要是不讨厌我,让我陪着你又有什么不好的。” 观南没有回应。 楚尧也只是坐着。 观南面上流淌着凶狠的泪意,止都止不住。 豁的一下,掀开被子,仰着头故作坚强道。 “我承认,你的提议不错。” “我的确根本不在乎。” “因为你在我看来,和他们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晚的月亮不圆也不亮。 甚至照不进整个房间,照不清观南的表情。 他们从来都不一样。 楚尧开朗大方、正直乐观,观南即便故作骄傲,内心也是缺乏安全感,也是不健全的。 月光中断开的那一道,就像他们跨不过去的那条鸿沟。 可是…… 楚尧起身拉开了窗帘,皎洁的月光倾泻进屋里。 他可以看清一部分的观南,却看不清全部。 他没有开灯,观南也没有提。 此刻的心照不宣,是二人共同的默许。 楚尧抽了两张纸,递给观南,并没有选择主动为她擦拭。 因为楚尧明白,观南不是那样的人。 他只是往她身边移了移,露出自己宽厚的肩膀。 “我知道,但是我对你,绝不吝啬这一份爱。” “不管你怎么看待它,就好像,我的肩膀……” “永远给你靠。” 水哥无语地望了望四周,心里气的要死。 楚尧这个男人,还挺会。 “我的肩膀永远给你靠。”水哥切了一声,瘪着嘴学了一遍。 将鹦鹉学舌的姿态拿捏得足足的。 观南冷笑:“我没想到,付泽禹还会找你。” 楚尧没有否认,这些东西,确实都是付泽禹告诉他的。 单凭这一点,楚尧感谢他。 水哥和楚尧私心里都觉得,观南今晚不会松口。 可谁知,下一秒,观南就靠在了他的肩上。 第183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74)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下,就足以让水哥跌破眼镜,楚尧心满意足了。 观南平淡地理了理头发,坐正了身子,垂着眼道。 “亲也亲了,靠也靠了。”观南说的很直白,“你别后悔。” 观南侧身躺下,所有的情绪都如风一般。 来的快,去的也快。 楚尧含笑,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季观南。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他只要能在季观南身边留着,就已经和那些人都不一样了。 “那现在可以走了吗,我需要休息,如果你这个工具人男朋友还算称职的话。” 楚尧拉好窗帘,帮观南掖好被角,低下头在观南额头落下一个晚安吻。 轻掀眼帘,细长的睫毛掩不住他的欣喜。 “我可以官宣吗。” 观南真的不再想思考这方面的问题了,基本不影响原则的,她都不会拒绝。 “别给我搞小作文。” 楚尧得了便宜还卖乖,开开心心地往外走,心里和吃了糖一样甜。 “放心,我绝对会是最称职的男朋友。” 楚尧轻声道了句晚安,正要把门关上,就听到观南眼睛也不睁地说道。 “明天记得来家里一趟。” 楚尧:“好的honey。” 观南:真的想捶死这个油腻傻白甜。 “不是,”观南伸了伸腿,打破了楚尧的幻想,“你丫今天没脱鞋。” “明天来,把地给我擦了。” 楚尧:“……好的。” 水哥在系统空间差点没笑死,神反转啊神反转。 水哥死盯了观南几分钟,突然道。 “那你这是算喜欢还是不喜欢。” 观南翻了个身。 “谁知道呢。” “对了,现在开始没事别吵我,要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水哥:“……”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呢,公平吗?公平吗? 好,公平。 拳头才是老大。 浓重的夜色伴随水哥淡淡的忧伤,陷入安静。 …… 观南在台上打了人又转身离去的事几乎就没人不知道的。 谁都能说上那么一两句。 有人说她飒,有人说她欺人太甚,反正说什么都有的。 风向也是两边倒。 有支持观南的,有支持伊云的,五五开的样子。 先不说观南是不是真的消费情怀,踩同队姐妹上位,还是用照顾余奶奶和李言安来沽名钓誉。 就她那三句话,就已经足够让她出圈了。 “我清楚自己的自私自利,也深知我那颗不健全的心。” “我今天不想谈论是谁毁了Forfour。” “只是……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观南从一开始,就没有把Forfour的没落归咎于某一个人身上。 甚至于,在最开始,观南还直言,团里的其他三个人都比她优秀。 第一句话让人心疼,最后一句是心如死灰,中间的是无奈。 只是这三句话,季观南和伊云之间就已经高下立见。 更何况,观南身后的张泉昌也不是善茬。 伊云什么意思。 说他给人拉皮条吗?!他图观南年轻漂亮,心思不纯。 他有家有室,和妻子感情一直都很好,这话都能从她嘴里说出来! 再说,这事还涉及公司和观南。 第184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75) 一是坏他名声,而是断他财路。 张泉昌又不是做慈善的,怎么可能就眼睁睁地看着伊云如此在他面前蹦哒。 当天晚上就公开了当年的对赌协议以及四人之前的练习视频。 甚至还接受了采访,简单说道了一番陈年旧事。 以至于,观南睡醒的时候,风向早就转了个弯。 “南姐,快看手机。” 观南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看着上头加了爆的标题,并没有笑。 反而是垂下了眼帘,情绪淡的出奇。 水哥疑惑:“你不高兴吗。” 观南沉默着登录自己的微博,关掉了评论功能。 为什么。 真是水哥唯一的疑惑。 观南伸了个懒腰。 “我说过,季观南不想讨论是谁毁了Forfour。” “现在的季观南,在众人眼里很好,她清白、无辜又美好。” 观南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眼尾处含着冷凝。 “可是那又怎样。” “自揭伤疤不会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 张泉昌做的没错,不管对于谁,都是最好的考量。 但是季观南不喜欢。 很不喜欢。 有些事不想说,也不想被别人说。 那些东西,好的坏的,就留在回忆里…… 不好吗。 观南收了收唇角,梳着头的时候,突然道。 “邓珊出来说话,我能理解。” “但是李言安那个臭小子瞎凑什么劲,我看还是作业太少。”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是水哥亲眼见到,观南眼里落下一滴泪,顺着眼睑,往鼻侧而下。 人的情绪,有的时候真的很复杂。 邓珊发声了,但并不是公开她和观南的关系,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说了对观南的看法。 李言安和魏锦铭他们也发了微博。 从他们认识观南的点点滴滴开始说起。 尤为真实。 应该高兴的,毕竟观南的努力被人看到了。 可是眼睛总是莫名酸涩。 观南出了房门,看到楚尧拎了一包东西坐在沙发上,拘谨里透着一丝傻气。 至于一旁的李言安脸黑的能滴墨。 引狼入室啊引狼入室。 观南对着张阿姨问了一句余奶奶,自己去冰箱拿了一盒牛奶。 “奶奶呢。” “奶奶跟楼下陈奶奶遛弯去了。” 观南点了点头,把牛奶打开,对着二人的方向施舍了一个眼神。 “你俩……”观南耸着肩,喝了一口牛奶,随意道,“大早上又抽什么疯。” 李言安冷笑,瞪了楚尧一眼,果断告状。 “姐,楚尧好不要脸,让我叫他姐夫。” 楚尧微笑。 “小言啊,不能没大没小。” “姐!” 观南眼神微动,淡淡地道。 “是有那么一回事,”转而对着楚尧说道,“你不是说发微博吗。” 楚尧回的非常迅速,视线就没从观南身上离开过。 “我这不是想挑个好时间吗。” 观南微哂。 她才不信。 她明白,楚尧只是想再确认一下罢了。 李言安:“……”竟然是真的! 他家白菜被猪拱了。 李言安一时无语,看到楚尧就来气。 昨天,就不应该让他进门。 狗东西! 楚尧十分真诚地摸了摸李言安的脑袋,乐呵呵地道。 “姐夫疼你哈。” 第185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76) 心机男人。 李言安委屈地看了一眼观南,负气而走。 “姐,我五三还没写。” 观南嗯了一声,轻声细语。 “加油,回头写完给你买新的。” 李言安觉得自己的嘴唇抽搐的厉害,顿时就没爱了。 果然有了便宜姐夫,就有便宜姐姐。 默默离开。 楚尧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期待地看向观南。 意思不要太明显。 在厨房收拾的张阿姨,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观南没有责怪他,但也不会想要表扬他。 没事就和小孩子较劲,她对他还真是不用抱什么期待。 水哥:“越看越觉得他憨。” 观南暂时不想发表看法,因为她怕自己忍不住夸水哥。 而且,她现在最主要的可不是和人培养感情。 和时间赛跑。 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记得……把地擦了。” 观南没有坐过去,径直往房间走,拉长了语调道。 楚尧:“!!!” 莫名觉得自己被抛弃了是怎么回事。 …… 这件事到最后,观南似乎才是最后的赢家。 现在要是说起圈子里的好人品,必定有她季观南的名字。 这是经过老板、同事……以及前任多重认证的。 更别提还有付泽禹亲自出来为她说话。 他说,季观南很好。 他说,自己很后悔和她分手。 他说,自己还爱着季观南,但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如果要说不好,就是他的不好。 很多人都说付泽禹和季观南是意难平的一对。 观南看到了,也不过是一笑而过。 意难平…… 观南不要和谁放在一起才是意难平,她要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意难平。 楚尧官宣了。 观南转发,配文请多指教。 简简单单,平平淡淡。 观南没有休息多久,便又进了另一个新剧组拍戏。 她让周少彦把戏约一路排到了明年年底。 打的就是全年无休,无缝进组的主意。 观南还特意交代周少彦,优先考虑之前合作过的导演,那些因为她这个花瓶或多或少受过抨击的导演。 人和人之间,总有着一些莫名其妙的缘分。 季观南始终很感谢那些导演。 他们用过她,也教导过她,哪怕她再不开窍,毫无所获。 甚至于,他们没有中途换掉她。 这很重要,至少这让她成功地熬过那段最窘迫的日子。 很多时候,季观南就是愿意把利益看作善意。 相信善意,想要爱。 她从未掩饰。 在观南的想法里,季观南一辈子就这么忙碌两次。既然第一次让人认识她,那么剩下来的这一次…… 就要所有人都记得她。 很巧的是,观南接的每一部戏里,都有付泽禹的影子。 只要观南参演,他就投资。 楚尧也知道,甚至在打电话时不止一次和观南吐槽过。 楚尧老是说,她太忙了。 忙到他这个男朋友连当工具人的机会都没有,真要算起来,楚尧估计还没付泽禹见观南的时间多。 吃味,肯定是有的。 但是,楚尧他却并不担心。 付泽禹很安全,没人比他更安全。 谁让付泽禹早就出局了。 第186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77) 楚尧,更多的还是心疼观南太忙了。 至少,楚尧印象里,自己很少看到观南休息。 就是现在,李言安的家长会也是他这个“姐夫”去的。 有的时候,楚尧也会自嘲,自己真是把工具人做到了实处。 但每次收到观南寄来的明信片、照片和特产时,他心里的那点情绪又再次被欣喜包裹了个彻底。 因为工作的原因,观南几乎是跟着剧组到处跑。 而每次,楚尧接到观南的东西,都会开一个直播。 扛起摄像机,背上行囊。 亲自去把观南几乎去到的地方再走一遍。 观南的忙是公认的。 以至于本来期待观南和楚尧每天腻腻歪歪的粉丝自动歇了火。 别人家粉丝都是:啊啊啊啊,好撩好甜好爱好喜欢! 他们都是: 【老楚,啥时候能有南姐寄来的新包裹啊,想看你开箱】 【老楚,透露一下南姐新戏什么时候播呗】 【乖儿子,我们下一个目的地是哪,想我南姐了】 好家伙,他们除了领略祖国风光,几乎可以说是无欲无求了。 不过,明明连面都很少见到。 他们却依旧觉得观南和楚尧很甜。 比如,观南的包裹里永远用放一朵楚尧最喜欢的玫瑰干花。 观南明信片上永远都只有一句。 “安好勿挂,祝你一夜好眠。” 比如,楚尧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站在观南站过的地方,用同样的姿势拍下照片。 再把两个人的照片放在一起,上传到网上。 就好像二人是一起来的。 就好像,粉丝们,再看他直播,最经常听到的就是。 “那个她肯定会喜欢。” #我磕的cp不一般#是他们对于这段神仙感情最真诚的回应。 虽然有些奇怪。 但是不妨碍他们磕的起劲。 徐佳念她们团的发展也很不错,虽然重捧对象的资源还是明显多得多,但别的成员资源也不算差。 第一张专辑也刚发售不久。 那一天,观南本人即便是远在剧组,也拍了视频恭喜她们。 视频里,观南的面庞略显清瘦,但眼睛还是很亮。 她有些黑了。 这回的角色是一个草原女孩,自由自在,别有一番风情。 草原上的风吹起她的发丝,让人逃不开她的迷人笑容。 “希望大家可以多多喜欢她们,她们都是很可爱的女孩子。” “如果可以的话,也请多多爱我。” 有网友说,季观南真有意思,拍个视频还不忘带上自己。 可是有人却又觉得。 那一刻,他们觉得,观南似乎就像草原上的风。 追不上,留不住。 他们好像真的没法,拒绝观南的请求。 不去爱她。 视频的事,是徐佳念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观南的视频的确不简单,至少,自打那一刻起,专辑的销售额确实涨了不少。 她们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大了。 但是…… 徐佳念想自己应该是感谢她的。 从上次的事开始就是了。 伊云自爆,是“徐佳念”找的她,火一度烧到了她的头上。 第一时间,是季观南出面证明她的清白。 第187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78) 至于付泽禹,他当然能找得出背后的白帆帆。 但是城府如他,一直没有主动出手,只不过是在犹豫她到底有没有插手。 付泽禹那样的人。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徐佳念毫不怀疑,若是那时候,她原本的计划被付泽禹知道了。 他绝对会亲眼看着自己被这个圈子淘汰,冷眼看着她被声讨。 徐佳念满心以为,那时候的自己终将陷于黑暗,甚至还主动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先退圈。 至少给自己留个体面。 也让那刚成立不久的团队少受些波及。 季观南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来的。 如非必要,她很少发微博。 但是那一天,她第一时间发了文,还公开在媒体面前表示。 不是她。 季观南说,绝对不会是她徐佳念。 季观南:“我和徐小姐没有什么交集,不算要好,但也不至于到她要出面去找……来对付我的地步。” “成团之夜,她的眼里什么都有,却独独没有对我的憎恨。” “希望大家不要把目光一直放在这些陈年旧事上。” “人一直都在往前,过去终究是过去。” 季观南说的话很漂亮,但是徐佳念听来总觉得莫名讽刺。 这份讽刺并不来自于季观南本身,而来自于她自己。 虽然不是她做的,但她终究也不干净。 她是个利己主义者,但是从那个她曾经十分鄙夷和不屑的季观南身上,她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自惭形秽。 徐佳念想,有的人,哪怕你再讨厌她,你也不是无法否认她的耀眼的。 更何况。 你的讨厌,很可能是因为你想要成为她,却始终又不是她。 季观南或许是个好人。 可她徐佳念不是,但她也不差是吗。 徐佳念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感谢当初提醒了一句季观南的自己。 付泽禹对于她的所为依旧犹豫,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呵,这就是男人。 反正她和付泽禹的合约也没几年了,一到期,她就出来单干。 娱乐圈一定会有她徐佳念的一席之地的。 一处只属于她徐佳念的舞台。 …… 付泽禹因为投资的缘故,偶尔会借着出差的缘故来剧组探班。 顺道看看观南。 只是这“顺道”多多少少是带着些勉强的。 何况,即便是看看,也只是和导演说说话,看看拍好的片段。很少直接凑到观南面前去,偶尔见到,也只是从朋友的立场闲聊几句。 不管楚尧的身份内里如何,他付泽禹都应该学会保持距离。 即便是输了,他也输的起。 他是个成年人,也是个理性的成年人。 意乱情迷的失智,留在那个晚上便好了。 剩下的日子,付泽禹想着,只要自己能够远远地看着季观南,知道她很好。 这就足够了。 只是,有的时候,哪怕简单如斯的奢望,老天也不会让他实现的。 那是一个艳阳天。 观南的最后一场杀青戏。 便是骑着马奔向远方。 付泽禹来的巧,他抬头望向监视器的瞬间,看到的恰是观南明媚如初的容颜。 第188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79) 他瞧着,心里欢喜,嘴角也不自觉扬了扬。 观南的背影逐渐远去,陷入那远处的广袤的地平线之中。 付泽禹收回目光,对着导演道。 “她很不错。” 导演并没有来得及回答。 远处的嘈杂声越来越盛,不断有人拼了命地朝他们这边而来。 付泽禹嘴角的笑意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无论事情如何发展,都不该是如今这种情况。 他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不安将他笼的严严实实。 抬了抬眼镜,付泽禹沉吟道。 “出什么事了。” 赶来的工作人员,气都没喘匀,就惊恐地道。 “季老师……季老师……” 季观南。 付泽禹只觉得天旋地转,进入鼻腔的空气都无端辛辣。 他的心脏疯狂地跳动,却又像被什么无情撕裂。 那一刻,他仅剩的理智却固执地在虔诚祈祷。 上帝也好,佛祖也罢。 付泽禹是个无神主义者,但是,那时的他疯狂地祈祷,只是…… 不想从来人的口里听到关于季观南的噩耗。 付泽禹可以接受自己远远地守着季观南,做一个她的关系网里最边缘化的一个故人。 但不代表,他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去季观南。 永远地失去他。 导演想要劝他,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因为,面对生死,导演觉得一切都显得如此苍白。 “季老师她,她坠马了!” “流了好多血。” “已经叫救护车了,组里的医护人员也在往那边赶。” 付泽禹已经听不到那人后面说了什么了。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便是季观南很危险! 付泽禹来的时候,穿的是整整齐齐的西装,他才结束一个活动后,就正好过来看看了。 可等他赶到观南坠马的地点是,他的外套早就不知抛到了何处,裤脚也被磨出了好几道口子。 付泽禹的衬衫松松垮垮,染了脏污。 一双眼红的出奇。 任谁看了,都很难把他和刚刚那个冷静自持、充满精英气息的投资人联系在一起。 他亲眼看着季观南被担架抬走,束手无策。 匆匆一瞥。 他看到观南静静地躺在担架上,安静地像是连最后一丝生机都要失去了一般。 奄奄一息。 付泽禹真的恨死了这个词。 救护车是先走的,付泽禹本可以跟着一起离开。 但他却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那样做。 季观南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坠马呢。 他得留下来,他得查清楚一切。 他也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联系到相关方面最权威的医生,不管需要付出多少,他必须让季观南好起来。 季观南不能出事! 那一天的付泽禹在剧组待了一整天,一整夜没合眼,第二天接到电话又匆匆赶到了医院。 他到的时候,楚尧正好坐在病房外。 付泽禹看得出来,他肯定也一晚上没合眼。 地上散落的烟头足以说明一切。 他们俩看着彼此。 才一个晚上,两人下巴的胡茬就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眼底青黑,眼底全是红血丝。 楚尧苦笑,叫住了付泽禹。 第189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80) “要过来坐一会儿吗。” 楚尧摸了摸口袋,翻出一包烟,本想从里头再抽一支出来。 却发现里头空空如也,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抽完了。 他搓了两把自己的脸,愧疚之情溢于言表。 “医生说,阿南过了危险期了。” 付泽禹皱着眉头,难道落下了什么病根?! 楚尧本就是连夜赶来的,精神状态本就不好,再加上自己才得知的那个消息,使他距离崩溃也仅有一步之遥罢了。 付泽禹在他身边坐下,攥紧了手掌,犹豫着道。 “我已经联系好了医生,都是业内权威,不会让她落下病根的。” “其实,还要怪我,明明我那时都在剧组了。” “现在,害她的人也没找到……” 付泽禹的声音透着痛苦,眼睛甚至不敢直视病房。 他的眼睛干涩地发疼,却再没有眼泪落下。 也许是早已流干,无泪可流。 也许是哀莫大于心死,无他可想。 唯有呆愣地望着天花板,或是地板,怔怔地胡乱想着各种如果。 楚尧顿了顿,想了好久,终是轻轻开口。 “外伤可以治。” “那肝癌晚期呢。” 肝癌晚期! 付泽禹侧目,难以置信地盯着楚尧,想要从他脸上一丝开玩笑的成分。 终究是失败了。 付泽禹顿时觉得,一个人的世界原来也可以这般虚幻和残酷。 “怎么会是肝癌晚期呢。” 如果是有人害观南,付泽禹便是拼了命,也会把那人揪出来,要他付出代价。 就和之前的白帆帆一样,付泽禹出手停了她所有的资源。 至少圈内再没有人敢用白帆帆。 白帆帆也被迫离开这个城市。 白帆帆不是没有打过求情的念头,她总觉得自己对观南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们何必赶尽杀绝。 可惜了,付泽禹并不懂什么怜香惜玉。 他只知道,自己没有曝光白帆帆,将她那能出书的黑料连载出版都算仁至义尽极了。 就这还是看在观南的面子上。 至于伊云,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她的名声臭了,找不到愿意要她的单位,丈夫也受不了她的尖酸刻薄,带着孩子和他离了婚。 从四个人,到一家三口……她还是成了一个人。 人人不齿的尖刻恶毒之人。 从此,伊云的生活难逃水深火热,也因如此,她便更加恨观南入骨。 在她看来,一切的源头都是季观南。 如果她不在就好了。 …… 付泽禹的守护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他的内疚和某种向往,总是让他在观南背后做了许多。 他也曾以为自己能够陪着观南到人生的最后,走过最辉煌最幸福的时光,默默地做一个见证者。 可现在观南得的是肝癌晚期。 坠马就只是个意外。 最重要的一点,观南的以后短暂到他掰着手指都能数明白。 果然,人在生死面前,还是渺小如蝼蚁。 就连挣扎都是徒劳,都是异想天开。 付泽禹总以为自己的人生顺遂惯了。 可是如今他才明白,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他这辈子最大的劫难就是季观南。 第190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81) 他不敢想象,没了季观南…… 他的人生还有什么绚烂可言。 付泽禹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过了好久,才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 透着无力的沙哑。 “你说,她为什么不说。” 对啊,季观南为什么不说,他们谁都不知道。 忍着所有的疼痛,每天拼了命地工作,难道真的就为了那所谓越多越好的爱吗。 楚尧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冷不丁地说道。 “我想娶她。” “我等不了了。” 付泽禹伸手按在自己的膝盖上,蜷了蜷手指,口里说出的话直白也无情。 “可是你我都知道,她不会答应的。” 季观南之所以是季观南,便是她不喜欢别人替她做决定。 不管出于何种原由,不管对方是谁。 她的安全感必须通过她自己得到。 楚尧咬着牙,抿着唇,撞了一下付泽禹。 恨恨道。 “你就是嫉妒。” 付泽禹:“……”幼稚。 就这德行,还想着和人结婚呢。 付泽禹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目视前方。 目光虽然依旧沉重,但内里尽是坚定。 “别的不说了,你别逼她。” 付泽禹说这话时,瞥向楚尧的目光无比认真,含着几分凉薄的冷意。 楚尧不屑:“要你说。” 果然,男人的友情就像龙卷风,来的快去的也快。 付泽禹仰着头,抬脚正要往前走。 楚尧本以为付泽禹也就是放了句狠话就该走了,哪知道那个臭不要脸的,虚晃一招,还踩了他一脚。 楚尧:“……”妈的智障。 …… 观南是第二天醒过来的。 床前围了一群人。 付泽禹和楚尧也就算了,还有一个李言安。 观南喝了两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言安,目色幽幽。 “你……” 李言安一时悲从心中来,双眼泪汪汪的,当下就朝着观南的腿扑了过去。 “姐,你怎么不早点说啊……呜呜呜……” 李言安哽咽着,别提多难过了。 观南感受着腿上的重量,试着挣脱了一下,毫无效果。 “姐姐。” 季观南拍了拍李言安的头,面上扬着些许温柔。 “我记得……” 水哥已经准备好了一整提纸张。 “我准备好了,肯定好好哭。” “美女,请开始你的表演。” 观南摸了几下,最后一下子用力按了下去。 李言安因为惯性,整个头直接栽在被子里。 “今天是周二,你不好好在学校上课,竟然跑到我面前哭丧。” “这时候还用不着你孝顺。” 楚尧和付泽禹表情同时讪讪,对视一眼,默默移开了目光。 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还是那么强势。 李言安整个脑子还是昏的,怎么会这样,和他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一样啊! 水哥开纸的动作停在一半,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 “南姐!” 水哥叫停道。 “我纸都要开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观南才醒过来,身上一阵一阵疼还没消褪,被李言安这一哭二闹的,弄得脑仁疼。 这会儿跟她谈温柔。 她看你是活腻歪了,想去阎王爷那里讨杯茶喝。 第191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82) 楚尧于心不忍。 自己和李言安长时间的斗智斗勇,也算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这时候不开口,总搞得他不讲义气一样。 那可不行。 更何况,观南才醒,作为最最贴心的男朋友,楚尧自认为也是有责任不让观南生气的。 这大早上的,火气太大可不好。 “阿南,那个……我让他来的。” 很好。 观南的手瞬间松开,凉凉的眼神直接落在了楚尧身上。 各种冷冰冰的探究。 付泽禹咳了一声。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把视野最好的中心位一下子让给了楚尧,力求他能够接受观南全方位的死亡凝视。 李言安失去了头顶的重压,一个弹跳跳了起来,默默躲到了旁边。 大气不敢出一下。 果然,不管生不生病,他姐都是永远滴神。 “我还没说你呢。”观南淡淡地说道,只是语气里多少透着生气的意味,“他今年高考了,你不知道吗。” “还是你觉得大人的事情需要把小孩子牵扯进来。” 李言安弱弱举手:“姐,我成年了。” 观南冷哼:“闭嘴。” 楚尧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其实能够隐约明白点观南的意思。 她的命不长了,所以才会更加重视李言安的未来。加上自己一直瞒着的事情被人知道了,多重情绪的加持下,第一反应就是找他们算账。 她是季观南。 她不需要他们可怜,哪怕他们是最熟悉她、也最亲近她的人。 医生说,季观南的身子一直都有在调养,所以才在那么高强度的工作下,还撑了两年多。 针对观南如今的情况,医生是建议进行姑息性化疗的,减轻痛苦的同时还能延长一定的生存期。 似乎再找不出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他想要劝劝观南。 他只要她多活一段时间。 哪怕,一天也好,两天也罢。 他不愿意看着她痛苦,天天在背地里喝着苦药汤子,最后还是疼得死去活来。 连进食都是那般索然无味。 病情恶化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观南之前的中医药保守治疗失去了效用。 没得选了。 必须化疗。 楚尧定定地望着她,态度坦然。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不是傻子,也知道怎么才能准确地踩中季观南的痛脚。 “人是我叫来的,因为我想让你看看他……” “看看我们是多想让你留下来。” “实话跟你说了,不但是小言,奶奶和周少彦也在来的路上。” 季观南红着眼,在这莫名压抑的气氛里连连冷笑。 “你想说什么。” 他们的感情见于平淡,长于平淡,不似每个少女都会幻想的那般,充满着浪漫与惊喜。 有的不过是直来直往的针锋相对。 他们都见过彼此最狼狈的模样,也最熟悉彼此。 无需遮掩。 季观南的尖锐和楚尧的执拗,这一刻被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 楚尧直视季观南,褪去所有故作的坚强,再无掩饰。 言语里带上了哀求。 “化疗。” 坐在一侧的付泽禹头往下低了些,没有说话。 第192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83) 可是他的内心无法欺骗自己,他怀着和楚尧一样的心思。 他也希望,季观南能够接受化疗,多活一段时间。 其实,何止是他。 今天这屋子里,除了观南自己,估计所有人都打的是这个心思。 可是,有用吗? 观南又真的会答应吗。 水哥看得泪意涌现,弱弱开口。 “要不搞一下,我感觉他们要疯。” 观南笑了笑,眼里泪光闪烁,声音依旧冷淡。 “我这样的人,就是死,也要漂漂亮亮。” “所以,你们凭什么要替,能替我做决定。” 观南说着,态度坚决。 “我不要。” “你听懂了吗。” 楚尧心痛如刀绞,不敢再看观南的眼神。 疯狂。 固执。 以及燃烧自我的决绝。 楚尧气短,想不明白。 世界上怎么会有季观南这样的人,深一口气,忍着疼痛踏出了观南的病房。 事实上,楚尧并没有因为观南油盐不进的态度而生气。 他只是愧疚。 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谈何去说服观南。 触及观南目光的那一刻,他心疼也心酸。 他甚至觉得,不顾一切地让观南留下来,让她多活一段时间,是不是只是为了让自己不那样难过。 又或者只是为了离他幻想里的未来更近一些。 他明明知道观南最想要什么。 可就是这样,他还是要给观南施压。 抛弃她的美丽,摒弃她的事业,褪去高傲的气性,只为活着。 那样的季观南…… 还能算是她吗。 人都是自私的。 观南轻轻擦去泪痕,看着李言安追着楚尧而去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她对着付泽禹轻巧地问道。 “外面知道吗。” 付泽禹假装不知,起身帮着观南调整了躺着的姿势,让她尽可能更舒服些。 “知道什么?” “我的……” 付泽禹抢在她之前道:“他们只知道你坠了马,担心你的身体。” 观南目露感激。 付泽禹这话的意思便是肝癌的事被压下来了。 说真的,她一点也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 命运多舛、命不久矣,哪一个都不应该成为她季观南的标签。 “虽然……” 季观南笑了笑,敛眸真诚地道。 “谢谢你。” 付泽禹重新坐下,就在她的对面。 将她的所有神情都尽收眼底。 “他和我说,他想想你求婚。” “他说,只要你能多活几天,他用命去换都可以。” “他说,哪怕你会恨他,他都要去做。” 付泽禹的语速不急不缓,说这话的时候,尽自己所能地保持平静。 他不想在这些话上投入太多的感情。 付泽禹只是认为观南有权知道,他应该告诉她。 “他说……” “那你呢。” 观南戏谑地看着付泽禹,嘴角是化不开的哀愁。 能活多久,没有比她更清楚了。 但是那又怎么样。 一个人劝她,两个人劝她,和全世界劝她,能有什么两样。 那终究不是她所求之事。 付泽禹轻笑,顿了一下,沙哑着道。 “我觉得……或许可以试一试。” 观南笑了。 是嗤笑。 她在嘲笑付泽禹的天真。 第193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84) “人是自私的,感情更是。” “付总什么时候也变得那样单纯了。” 观南的嘴角扬着讥诮,眼里端是漫不经心。 付泽禹不在乎。 观南外表上的不屑早就不能说明什么了。 观南并不知道她自己嘴硬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将指关节抵在唇间。 那时的她,眼神向来是会转去别处的。 看着像是思考,其实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虚无。 说到底,观南的内心也是摇摆不定。 有没有感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 付泽禹低笑,轻声道。 “大概因为我后悔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虚虚地落在右手无名指的地方。 温柔缱绻,却又不免失落与黯然。 付泽禹将手放到腹前,左手拇指和食指在右手无名指上摩挲几下。 一下比一下轻。 “我只是觉得,活下去,你的人生会有更多的可能。” 付泽禹不希望楚尧去逼迫观南,自然也不会允许自己那样做。 他始终应该明白的。 季观南不会为了任何人停下的。 他们和她之间,只存在追逐和被追逐,守护和被守护的关系。 “我突然不想拍戏了。” 季观南放下了抵在唇间的手指,自己拉了拉被子。 “我想去做公益。” 付泽禹语气赞同,并未生出半点犹豫。 “只要你想,就都可以。” 季观南将笑意敛在眼里,面上浮现的是那浅浅的笑容。 “你可能没懂我的意思。” “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这个社会的善意,就算再怎么自私,也没必要忘本。” 付泽禹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观南所谓的自私。 只是静静地听她说。 或许观南本来也就没指望他回答。 “我的电影不会赔钱。” 付泽禹笑着说:“不会。” “我保证。” 观南眼里绽放出光芒,轻松惬意。 “我知道。” 她始终相信,付泽禹作为一个商人的能力。 …… 观南在医院里修养了快一个月才出的院。 出院的时候,是周少彦来接的她。 医院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到处都有狗仔蹲点,只希望第一时间拿到猛料。 “季老师,暂停演艺事业是字面上的意思吗?” “季老师,是因为坠马有了阴影吗。” “传闻季老师的身体状况很糟糕是吗。” “季老师……” 季观南坐在车内,听着不少人拍着车窗,隐隐有着她不回答就不走的架势。 周少彦的眉头皱了又皱,使劲按了按喇叭。 烦的不行。 “关他们屁事。” 周少彦气到极点,忍不住爆了粗口。 观南收起墨镜,主动降下了车窗。 抬眼道。 “首先,我很好。” “其次,我只做我想做的事。” “不继续演艺事业不代表我要退群,也没有进行所谓的自我雪藏。如你们所想,我需要这份影响力。” “最后……” 季观南散下头发,敛下睥睨的眼神,轻启红唇。 “各位记者朋友,请祝我出院快乐。” 出院快乐? 拿着相机话筒的娱记都从同行的眼里看到几分惊愕,却又都在下意识中开口说出了…… 第194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85) 出院快乐。 观南笑着点了点头,气质清冷出奇,却有着说不出的帅气。 “我很高兴,你们还是爱我的。” 周少彦忍着笑,挑衅地瞥了那群娱记一眼。 观南抬手,指若削葱根,好看得不行。 “小彦子,开车。” 扬长而去。 只留下娱记相机里的几张绝美神颜。 “她还是一样好看啊。” “好飒啊。” “没有演艺事业,她也会一样耀眼。” 各种议论声各自消散,却都一一凝聚起观南的美丽。 无一例外。 季观南的美丽不只来自于她的皮相骨相,更有她那独特又迷人的气质。 因为想就做了。 演艺事业不是她的全部。 但她也的确不缺作品。 接下来的几个月,观南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不是去孤儿院当志愿者,陪陪那些孩子。就是作为抗癌志愿者,鼓励着那些深受病痛折磨的人。 她总是告诉他们,不管怎么样,都要朝前看。 他们的未来不只是眼下,只要他们愿意,一定有各种绚烂的将来在等着他们。 国家会帮他们,社会会帮他们。 他们身上凝聚着各种善意,不管出于何种原因,都不应该放弃。 楚尧离开了。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观南也不在乎,对于楚尧的离开,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人各有命。 没有谁一定要陪着谁。 原本那些对着观南惊人言论有着奢望的人们,这几个月也差不多都死心了。 季观南真的抛弃了她的演艺事业。 转向公益。 虽然惋惜,但是他们依旧支持她。 作为粉丝,他们支持她的决定。 作为一个友善富强国家的国民,他们同样以她为榜样。 同年十二月,观南拿了《当我混迹其中》的冠军后的第一部电影全国上线。 讲诉的就是一个小人物自我救赎的故事。 电影《望着你离开》一上线就拿下了同期的票房冠军。 每个进去看电影的粉丝对于《望着你离开》都是赞不绝口,打下的分数也是高的很。 可惜的是,观南并没有参加相关的宣传工作。 就连宏视传媒对于其中的各种活动,也可以说是鲜少干涉。 主要的策划安排都是付泽禹那边安排的。 既然是付泽禹安排的,就意味着不会让他们失望。 至少,观南的美照和视频花絮一个都没少。 该放的,制作方一点没藏私。 这可让粉丝们心里高兴不少,极大满足了他们追剧的热情。 …… 第一部电影上线,按理来说,不管怎样,季观南都该去的。 她向来都是另一份钱,做一份事。 之前的钱收了,就没有撂挑子不干的道理。 唯一的可能,只能说明…… 她去不了了。 字面上的意思,她去不了了。 她的容颜逐渐憔悴,伴随着的是内里连神仙都难救的衰败的身子。 她现在连自己的屋子都出不了。 观南躺在床上,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李言安、余奶奶、张泉昌和周少彦。 虚弱地笑了笑。 “能把窗帘拉开吗。”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再看看月光,看看那美丽的星空。 第195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86) 李言安不懂为什么。 但是他还是照做了。 只有付泽禹面容苦涩,望着观南说不出话来。 今天是阴天,看不到星星。 厚厚的云层遮住了一切。 没有人知道陪着孩子们玩闹的季观南身体是如何衰败,也没人知道每天告诉那些患者要乐观活下去的观南身体机能是如何衰竭的。 在他们眼里。 季观南很健康,也很有本事。 她能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他们都说,季观南活成了他们最向往的样子,性格洒脱,能力出众。 但是没人知晓她的孤独,无人明白她的苦痛。 付泽禹眼神暗了暗。 那件事,他不得不说了。 哪怕他也才知道不久。 观南收回目光,浅笑着叹了一声。 “看来,我这颗星星也该飞走了。” “邓珊前辈正在赶来的路上,”付泽禹喂观南喝了点水,温柔地往她嘴里送了几颗止疼药,心疼地看着她,“她要来看你。” “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观南接上。 付泽禹心里意外,但又立马释然。 那是季观南,对于情绪那般敏感的她,不可能猜不到。 “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就可以了。” 邓珊私下找过付泽禹,想要多了解一些观南的近况,至于自己和观南的关系也就没有隐瞒。 邓珊只希望有人能帮帮她,有人能帮帮观南。 付泽禹就是个很好的人选。 因为邓珊的请求,付泽禹并没有和观南说过她们之间的关系。 付泽禹继续道:“我也找了楚尧。” 观南听到那个名字,默默闭上了眼睛,刻意逃避。 楚尧的离开,也不是全然无理由。 他听说有治疗肝癌的特效药,便一个人找去了。 事先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说,既然观南不愿意化疗,那他就用自己的法子救她。 不管怎么样。 楚尧要季观南知道,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他就是个傻子。” 什么特效药啊,谁会相信啊。 只有楚尧那个笨蛋罢了。 远去W省,就以为自己真能找到那特效药吗。 观南看连个偏方都难。 所有人都很沉默。 或许,有的时候,明知离开需要等待的过程永远比注定要离开的结果更让人难以接受。 就好比,他们现在难受吗。 难受。 但是能哭吗。 哭得出来,但是他们谁也不能哭。 观南不喜欢听到和哭丧一样的聒噪声,即便是在即将到来的生命尽头。 很多东西都会到头的。 无可避免。 观南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楚尧。 这是他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通话。 铃声急促得让所有人的心都纠在了一块。 “阿南。” 楚尧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同于之前的清冽,处处透着沧桑和无力。 “再等等我好吗。” 季观南睁开眼,不知想到什么,落下一滴泪。 “你在哪。” 观南问出口的只有这一句话。 楚尧如实回答。 观南却说:“我的电影上线了,可我一直没机会看。” “你去买张票,帮我看看。” 楚尧忍着呜咽,沉重地应了声好。 “我离电影院很近的。” 第196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87) 电影播放期间,他们的通话就没有断过。 楚尧总是把自己看到的想到的,一一告诉观南。 就好像,这一次是他们两人一起来的。 他在座位上哭成一个傻子,在回话时却又每每都会克制住自己。 他不想让气氛太悲痛。 观南的电影上映,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 他不能太矫情。 同场的观众都注意到了他,也认出了楚尧。 电影虽然催泪,但更多的还是治愈。 楚尧哭得那么惨,若不是痛到深处,便是事出有因。 手机屏幕的亮光在黑暗的座位上异常清楚。 影院里,除了楚尧和影片的声音,其他人都默默保持了安静。 只因…… 他们听到了“阿南”。 是季观南。 “你怎么能好看呢。” “阿南,你哭得我好心疼。” “阿南……” “我还能看到你的。” 季观南回了话,有些吃力,但吐字依旧清晰。 “我也在看你啊,你抬头就能看到我的。” “季观南只是季观南,对于你而言,也不过是人生的一部分。” “你的一辈子不会只有一个季观南的。” 季观南咳了两声,抬着眼皮,看着邓珊颤着手擦去她嘴角的血迹。 哭得像个泪人。 这话不是说给楚尧一个人的。 他们谁都一样。 没有谁的一辈子就围着一个人打转,更何况…… 那还注定会是个死人。 邓珊是刚刚赶到的,《望着你离开》是她和观南一起合作的电影。 她知道,观南很重视。 所以即便想多陪陪她,她也一直在跟进后期的宣传工作。 作为一个母亲,她应该帮着自己的女儿,完成所谓的梦想。 观南的离开,不应该再有更多的遗憾了。 观南侧目,笑着望向邓珊。 目中呈现的是一个孩子依偎着母亲的神情。 她做了个口型。 是妈妈。 邓珊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水哥不知疲惫地一下又一下擦着眼泪,检查着观南的身体。 “应该就是现在这十分钟了。” “要不然就先走,撑着也……” 早就该登出世界了,是观南一直撑着。 强弩之末,有多难受只有她自己知道。 观南突然听到熟悉的台词。 笑得很释然。 荧幕上,观南扮演的角色,这一次选择主动离开了。 她不再观望。 她笑得很开心,走进离别的巷子,回头一笑。 灿然且美丽。 “楚尧,对不起了。”观南终是道,“我很庆幸。” “在世界爱过我的时候,我爱过世界……” “也爱过你。” “再见了……” 观南说完,失去了最后一丝呼吸,身子无力地在邓珊肩上滑落。 听筒里传出哭声。 楚尧什么都懂了。 他转了个方向,让自己和大荧幕照了张合照。 苦涩地笑着,眼上泪光未干。 【楚尧V:我一直都爱你……你对我说了再见,我想和你说的却只有“明天见”。你永远都是美丽的,在我心里,一如往初。我不后悔遇见你,更高兴世界同我一样爱你。】 最后一刻,楚尧希望,观南没有遗憾。 至于他,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活得很好的。 热搜炸了。 他们以为楚尧和季观南分手了。 但没过多久,宏视传媒就发布了讣告。 “我们很悲痛,季观南女士……” “肝癌晚期。” 这样的字眼,出现在各大报道上,让人觉得迷幻。 第197章 当我站在人群中央(完) 观南不应该是健康的吗。 怎么就没了呢。 付泽禹发出了自己某天午后抓拍观南的照片。 “要开心。” 只有三个字。 照片上的观南扬着清浅的笑,坐在阳台边,捧着一本书细细读着。 阳光洒在她面颊边,即便消瘦,粉黛未施,也掩盖不了她的美貌。 她很美。 所有人都知道。 可是如今,她很好,更是所有人都知道。 季观南是花瓶,但又不是花瓶。 美丽易碎是她,强大美好也是她。 很多人都想起了观南自从坠马后所有的动向,泣不成声。 …… 邓珊公开了自己和观南的关系。 她一定要以一个母亲的身份送观南最后一程。 她不愿观南临行路上太孤单。 而付泽禹则做主将观南家中从未开过的屋子打开,将有关走失认亲的那部分旧物交给了邓珊。 至于剩下的专辑和周边,他又做主送给了观南的粉丝。 付泽禹说:“观南很渴望爱。” “她爱过世界,也很庆幸世界爱她。” “如果她在的话,我想她也会想把这些东西送给大家的。” 观南的葬礼楚尧没有来。 他知道观南不愿意他来的。 他重新开启了直播,走在祖国的大江南北,替观南领略最美的风光。 他每走过一个地方,都会留下几张照片。 楚尧的照片里,左手边的位置永远是刻意空着的。 心脏在左边。 最靠近心脏的位置,他永远留给最爱的人。 只是他啊,再也等不到来自远方的包裹,等不包裹里的玫瑰干花,以及…… 写着“安好勿挂,祝你一夜好眠的”明信片了。 …… 观南来了以后,一共拍了五部作品。 每一部都制作精良,演技出众,票房和收视率也都是顶好的。 拿下的奖项不在少数。 观南的财产留给了李言安、余奶奶和邓珊,至于电影另外的分红则由付泽禹代她捐了出去。 五部作品,每一部都是经典。 属于她的奖杯和证书都留在了宏视传媒。 周少彦一直小心保管着。 观南离开了,却没人能够忘记她。 如她所言,多的是人爱她。 “姐姐在天上要好好的。” “来九刷了,南姐要开心。” “我痊愈了,季老师谢谢你。” “季老师,我毕业了,谢谢你帮我和妈妈拿到的邓珊前辈的签名照。” “季小姐,生活是要继续过下去,不管怎么样,都要继续过下去的。” “我好想你。” …… 徐佳念开了自己的工作室。 解约的过程异常轻松。 她还是没能等到合约到期的时候。 现在的她,大部分精力在唱跳,小部分在影视圈上。 她们的团终究没有解散。 走得很好。 她坐在休息室里,看着屏幕上,越发沉稳的付泽禹。 平和地笑了笑。 主持人问起他和季观南的关系。 他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右手无名指,却让眼尖的徐佳念看了个明白。 “我和她曾是恋人,是朋友,是合作伙伴,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但是……” 付泽禹想起那些回忆,低头一笑。 他很少扎领带了。 颈间永远是一条话筒样式的项链,是他送给观南的那条。 “季观南,她是我最爱的人。” 年轻,大概就是充满着各种回忆的。 徐佳念视线回到手机上。 上面的头条来自一个叫作“念南慈善基金会”的组织。 会长是楚尧。 西装革履的他还是一样的帅气,却总是差了点什么。 成长,是需要付出疼痛的。 徐佳念点开页面,汇出一笔款项。 屏幕上依稀可见“徐佳念”、“念南”,以及“两千万”的字眼。 徐佳念发现。 自己忽然有点想念季观南了。 她一定是疯了。 第198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 “小姐,咱们到了。” 小丫头芳青的声音自轿外传来,欢快得不行。 老实说,比起待在府里,她更喜欢跟着自家小姐出来上香,为老夫人祈福。 老夫人…… 想到府里最看顾小姐的老夫人,芳青的脸上就有些僵硬。 明明小姐才是嫡小姐,夫人和老爷却更加偏爱二小姐,对着小姐只有面子情,哪有父母同孩子之间的温情。 芳青为她的小姐不值。 老夫人虽不是老爷生身之母,但也是老太爷正经的续弦,膝下无子,对于老爷也从未苛责。 作为嫡母并无不慈之处。 可是老夫人病重去世,老爷仅守了三月母孝,便夺情回朝。 夫人和二小姐也过了三月,便又开始外出交际。 只有她的小姐,着素衣,食素餐。 硬生生守完了三年的孝期。 前月过了孝期,才来了这慈恩寺为老夫人点了长明灯,这回是特地来还愿的。 一双柔荑轻轻掀开帘子,搭着芳青的手,从轿子上走下来。 莲步轻移,婷婷袅袅。 这次来的朝代,对于男女大防并不严苛。 至少女子出行是无需掩面的。 话虽如此,但观南的目光也并未乱瞟,只是平静地望向前方,看着高处的正殿。 作为一个世家女子,于观南的一言一行绝对是合格的。 但就是这样的大家风范在某些人看来也不过就是一板一眼,古板无趣,和外头的胭脂俗粉并无两样。 观南从芳青书中接过早就誊抄好的佛经,一阶一阶爬上了去往宝殿的台阶。 其实往东有修了一条小路,专供达官显贵乘轿直达宝殿。 但是于观南向来都是走台阶的。 心诚则灵,她还犯不着在这样的事上偷懒。 何况,事关最最疼爱她的祖母,她是万万不能马虎的。 山下自宝殿间共计一万八千阶。 观南爬到顶上的时候早就气喘吁吁,汗也流了许多。 但她身上的气度并未因此而折损,反而处处透着世家女子的矜贵,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 她被她已故的祖母教养得极好,是做不来那些礼法外的事的。 二妹妹那般的跳脱,不是她能学会的。 她们不一样,那也是人各有命。 观南走进正殿,在小沙弥的指引下,将佛经供于佛前,郑重拜了三下。 将不知读了多少遍的往生咒朗朗诵读,伴着殿里的檀香,声音轻缓又不失庄严。 观南诵经之时,双眼低垂,万事不入眼。 她的手里执着一串佛祖,缓缓转动着。 这是于观南的祖母留给她的。 她特意带出来的。 哪怕于观南的祖母将自己所有的嫁妆体己都给了她,她能完完全全留下来的也只有这一件不值钱的佛珠罢了。 余下的都被母亲以家中姊妹出嫁,皆为嫡女,嫁妆上不可偏颇为由,收了回去。 其实,于观南心里明白。 那些头面和庄子地契,她是拿不回来了。 母亲会把那些都给二妹妹的。 她有的只是那些,母亲不在意,二妹妹不感兴趣的佛经字画罢了。 第199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2) “南姐,这家人还真是极品。” 观南摩挲着佛珠上刻着的细小经文,眼帘扑闪扑闪,一上一下。 嘴里的经文未断。 但说实话,她那颗属于于观南的心未必就跳动得那般平静。 “这你就受不住了。” “往后,于观南作为嫡姐代妹出嫁,被夫家嫌弃休弃成了下堂妇,连娘家都回不去的时候……” “你又当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观南嘴里念着的经文又快了些。 是她藏不住的戾气。 她是第一次如此讨厌这回的任务对象——季云臻。 先不说他这个人如何。 他休弃于观南时的那两句话就让观南恼火。 “一板一眼,庸脂俗粉。” “我既然没有碰过你,便给你一封休书,放你自由好了。” 自由? 何谈自由。 于观南的一辈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人人以为她贪慕虚荣,抢了妹妹的夫婿,又有几人知道她的父母是如何用着下跪,哭着求她,要她为了两家的颜面和情分…… 替着她那逃婚的二妹妹出嫁。 季云臻说要放她自由身,休书上的理由却是七出中的无所出,何其讽刺。 季云臻都没碰过于观南,她和谁去生?! 她一个人就能生吗! 感受到观南的低气压,水哥紧张地咬住了唇。 “那我们怎么办。” “还嫁吗,还有两个月季云臻就该病重,于雅南就该逃婚了。” 观南侧目,看向正殿外的天空,估算了一下时间。 再次拜了三拜,缓缓起身。 因为久跪,她的腿实在僵硬,有些踉跄,险些扑倒在地。 双收抓住了供桌,才逃过一劫。 只是可惜了供桌上的贡品,因为她的动作,全都倾倒到了地上。 观南的动作不小,令正好路过正殿的一个男子,驻足望了一眼。 瞧那模样是个书生。 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就是这般人物。 面容清俊,双眼深邃,恰似含情,又似无情。 眉宇飞扬的尽是不羁的风流之意。 有着如玉公子的面容,却也不失风流才子的洒脱,是个妙人。 芳青循着声,追了进来,担心得不行。 “小姐可有哪里摔到了。” 观南摇了摇头,抬首间正好对上那人的眼,勾了勾唇,婉转一笑。 点了点头,面上尽是不好意思。 水哥:“……” 好家伙,任务对象之二苏漾出现了。 苏漾对着观南的目光,眼神清朗,行了个揖礼,打开随身的折扇远去了。 观南不在意,对着芳青说了原委,独自一人换上了贡品。 上了三柱清香后,才从正殿出来。 那时候,日头已经落下了。 细细的余晖洒在台阶上,格外得好看。 观南望着落日,摸了摸袖间的佛珠,笑得几分淡然。 她还是回答了水哥的问题。 “嫁啊,为什么不嫁。” “一样的话我该还给他的。” 水哥瑟瑟发抖,被观南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观南是披着白月光皮子的黑心莲。 季云臻,危矣! “苏漾。” 观南踏下台阶,将苏漾的名字缓缓地念了一遍,缱绻至极。 第200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3) 水哥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黄梅戏腔调一般的咏叹。 “谁人不爱俏书生。” 不是只有季云臻一人爱而不得,也不是只有他季云臻一人心有所属,身不由己。 季云臻啊,比起于观南已经是幸运许多了,不是吗。 …… 那是一日午后,天中突然下起了暴雨。 芳青又被观南遣回厢房拿佛经去了,一时之间,她也算是孤立无缘,只好躲进后山的一座小亭子里。 倒也不是她不愿多带人出来。 只是除了芳青,旁的人在祖母去了以后,她是不敢再信了。 人心易变。 那个于府也从来都不是她的于府,有一隅安居之地便是了,哪敢再求其他。 观南的外衫被雨打湿,衣料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玲珑的身形。 衣料不透,但到底是失礼的。 所幸,这里没有外人。 这时,空中响起一声惊雷,一个青衣男子冒雨跑了进来。 观南退到角落,瞧了来人一眼。 是之前在正殿瞧见的男子。 观南在打量苏漾的时候,苏漾未尝不在看她。 目光触及她的外衣…… 苏漾马上背过了身去。 这时候的男女大防,虽然还不至于这看了一眼就非娶了人家姑娘不可。 但到底不是君子所为。 他苏漾纵情山水,醉心诗歌。 饮酒品茗,诵诗作曲。 虽然不曾考取功名,也并未食得高官厚禄,但也自诩光明磊落之人。 做不来这般下流,又乘人之危的事。 “在下苏漾,多有冒犯和惊扰之处,还望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则个。” 苏漾说完这话时,嘴角便绷成了一条直线。 眼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直勾勾得盯着不远处蒙在雨雾之中的青山,看不出心里在想着什么。 观南低下头,突然笑出了声音。 苏漾愕然,身子微微一顿,却并未回头。 他记得这个姑娘,之前路过正殿时有幸见过一面。 蛾眉轻扫面娇俏,肤若凝脂气出尘。 看得出来,是个教养极好的大家闺秀。 苏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记得清楚的。 至少,在苏漾的印象里,这个姑娘似乎是温柔娴静,不喜生人的那类型。 怎会有这样的时候。 难道是他听错了? 水哥眉毛一跳,马上提醒道。 “南姐,你的人设,人设啊!” 观南似乎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做了错事,下意识抚上了腕间的佛珠。 清越的声音伴着蒙蒙雨雾,在这略显空荡的亭子里响起。 “苏公子言重了。” “我姓于,也是为了躲雨才来了此处,与你并无两样,何须言至于此。” “真要论起来,方才那声笑,我才该向公子道歉。” “我不是有意的,之前也从未如此行事过……” 观南说到这,声音便越来越低。 细若蚊鸣。 但苏漾还是听清了。 “我只是觉得……” “公子很有意思。” 苏漾抓住了自己的折扇,伸出手指在上面轻扣了几下。 目光所及的青山似乎愈发巍峨挺拔了。 观南目光瞥向别处,听到苏漾的声音。 温润动人。 “多谢小姐夸赞。” 第201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4) 苏漾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迷障,竟会对一个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如此信任。 即便是见不到她的神情。 他也相信她。 也愿意应下这句无厘头的夸赞。 要知道,今天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书生,都是要对着观南说道上两句的。即便是不说,心里不喜也是有的。 但苏漾对于这样的感受竟半点也无。 真是让人猜不透的缘分。 只是,这时的苏漾并不知道正是他这想不明白的微弱好感,让他而后半生辉煌和这个温婉娴静的女人永远纠缠在了一起。 两人自这之后,便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两人一个看山,一个看雨,气氛融洽,倒也相得益彰。 观南将手伸出亭子,接了接檐下滑落的雨滴,扬了扬。 淡淡地开口。 “苏公子可是今年的考生。” 苏漾没有觉得冒犯,打开折扇,快速触了触雨滴,便又收回。 合好,放在手中抓着。 “在下不过是略通文墨之人,如今也只是借住在慈恩寺,对于那高官厚禄便不作念想了。” 苏漾又向外走了些。 他总感觉自己快要离开了。 要知道,他以前说出这话时,得到的不是假的不行的客套话,便是各种冷嘲热讽。 十年寒窗,谁不是为了高官之禄。 偏他苏漾一副遗世独立的模样,不屑功名,不是异想天开,不是自不量力又是什么?! “大丈夫人生在世,为想为之事,交想交之友便是了。” “我祖母常说,人活着,便是要随心顺意。” “公子的来日便是不为官,也必是坦荡的。” 随心顺意…… 苏漾将这四字在心里读了又读,面上的笑容不由大了些。 从来没有人同他说过,要随心顺意,为想为之事,交想交之人。 苏漾觉得,亭外不曾变小的落雨突然就有几分面目可亲了。 “多谢。” 苏漾说着,背着观南再次行了个揖礼。 那副模样,自观南的方向看着属实有些搞笑。 但这回,观南却再也没有笑了。 一个原因,是因为她想起了祖母的教诲。 另一个,则是因为苏漾背对着她行揖礼,是因为他自身的君子气度。 他那般高洁之人,怎能用女儿家的娇笑去换他的好意呢。 无论如何,观南都是不能再笑了。 水哥咂摸了半天,跟着这俩人看了一眼亭外的雨幕。 水哥:“嗯。” 一副深沉样。 “就挺一般的嘛。” 水哥也不知道这俩货看出了什么道道来,反正他是不能体会这俩人的想法。 坐在亭子里玩雨看山,能有什么意思?! 自此之后,观南和苏漾,便各自坐在了一角。 背对着背。 再无交流。 观南终究还是没有等到雨停的时候,这雨似乎下个没完,永远没有要小的意思。 是芳青送来的伞。 芳青怀里抱着的经文已有几卷淋湿,臂间夹着一把伞,手里打着一把伞。 怎么看怎么有些狼狈。 “小姐。” 芳青唤道,眼睛虚虚瞟了苏漾一眼,欲言又止。 这……于理不合。 观南接过芳青手里的东西,回的清浅而又坦荡。 第202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5) “这位是苏公子,同我一样,来此处躲雨的。” 芳青听明白了观南的意思,不再多言,只是取出身上干净的帕子,为观南擦了擦脸。 “小姐,我们今天……” “不去了。” 观南任由芳青在自己脸上动作着,闻言,睁大了眼,语气强硬。 “不,一定要去。” 苏漾听着主仆二人的哑迷,手指微微蜷了蜷。 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终究是,萍水相逢罢了。 观南取下从芳青那里拿来的油纸伞,轻轻放在木椅上。 随后轻声叹了口气,对着苏漾的背影福了福身子,说道。 “雨看样子是不会小了。” 言罢,观南便搭着芳青的手,拿着那几卷佛经离开了这亭子。 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 苏漾这才恍然回神,试探地拾起了木椅上的油纸伞。 伞上画着的不是平日常见的春景图,而是一副清雨图。 苏漾有感地望向亭外,只觉得应景极了。 …… 观南蹲在地上,由着芳青打着伞,从一卷卷佛经里抽出几张折叠好的小纸片,放入一个光溜的红木盒子里,塞进了庭院里高大的古树洞里。 随后,还小心地用杂草掩上。 明澈从屋里出来,见到此景,忍住双手合十,道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 观南回头,对着廊上的明澈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明澈是慈恩寺的住持,也是她祖母的故人。 就是她的闺名也是明澈帮着取得。 如今祖母去了,她也只有在面对明澈时,才能松快几分。 “阿南先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明澈低垂着眉眼,无悲无喜,但若是听他的言语,又能发现他对于观南的关爱是极其不一般的。 如同一个长辈对小辈一般。 观南学着他的模样,双手合十,应了声是。 因为有明澈的看顾,观南的厢房距离他的禅房并不远。 来去不过两刻钟。 观南换了衣服重新回来时,明澈已经煮好了一壶清茶,在廊上等着她了。 观南盘腿走下,让芳青退到了门口。 端起瓷杯,喝了一口,眼泪忽然就扑簌着落了下来。 “住持的茶,还是一样的好喝。” 明澈虽然多加照顾于观南,但一直让她唤的又只有住持二字。 檐上的雨滴不停地落下,砸在廊下的水洼里,泛起圈圈涟漪。 远处的古树并不能令观南心静。 她的祖母也是走在这样一个雨天。 静静地靠在她那张雕花大床上,松开了观南的手。 明澈的目光落在古树上,虚虚三分,又很快收回。 “你又想你的祖母了。” “阿南,你的祖母……” “只想要你开心。” 观南苦笑着捏紧了自己的茶杯,仰着头哽咽道。 “我开心啊,我可开心了。” “我写给祖母的近况里,并无一件烦心之事。” 明澈转头望向观南。 眼里的瞳孔泛着的是几分熟悉的圣洁与庄严。 “可你骗不了自己。” 观南闻言,失手打落了手里的茶杯。 茶汤撒了一地,茶杯也在地上摔成了花。 观南伸手就要去捡…… 第203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6) “放着。” 明澈起身进入禅房,声音带着梵音的意味,直直地落在观南的心上。 “斯人已逝,往事亦不可追。” 观南又哭又笑,还是伸手捡起了其中的一块碎片。 观南将其举高,置于眼前,最终还是无力地将其掷下。 观南轻柔地擦去眼角的泪,将自己作为一个高门贵女的气度维护得很好。 路过禅房时,观南唱了句佛号。 神情漠然。 “我懂了。” 但是观南也说了。 “只是,同样的话,观南希望住持也听进去了。” 禅房内并无任何回应,或是任何声响。 观南不在意,只是道。 “我还回来的。” 观南抬脚正要离开,却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长叹。 伴着苍老的呢喃。 “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 “记得,找厨房要碗姜汤。” 观南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禅房老旧但不失古意与禅意的房门,将其深深烙在心里。 “多谢住持。” 芳青迎上来,见着观南略微发红的眼角,疑惑道。 “小姐?” 观南摇头。 “天色晚了。” 芳青不解,却还是举着伞,跟随着观南的脚步上前。 …… 夜晚,观南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看着外头依稀倾泻进屋里的皎洁月光。 眼神逐渐柔和。 水哥特别没有眼力见地出来问了一个很显智商的问题。 “我还以为你下午会和苏漾再多说一些话呢,那么好的机会,孤男寡女的。” 观南摩挲着腕上的佛珠,眼睛随意地看向远处。 心里却是冷笑道。 “说什么呢。” “我已经说得够多了。” 五天的上香之行,转眼便过去了两天,这让水哥如何不行。 观南要是不趁着现在的机会把苏漾拿下,那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要知道,距离于观南待嫁的节点也只有两个月罢了。 水哥这边急得火急火燎的,观南却突然丢下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苏漾和明澈的关系还不错。” “他俩是忘年交。” 水哥没好气:“他俩好不好,我咋知道。我跟你说啊,南姐,你就算病急乱投医,也不该指望一个和尚会帮你牵红线。” 观南皮笑肉不笑,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我错了。” “我以后不会再随便说你傻了,小蠢蛋。” 荣幸从小傻逼进化成小蠢蛋的水哥内心并不高兴:“……” “我怕侮辱了傻。” 水哥气愤得想要掀桌,结果一对上观南的眼睛,手就差贴到裤缝了。 怂的一批。 怂的自然。 怂的骄傲。 这世上如果真有系统能够把怂字玩出风采,那水哥当仁不让,必须占有一席之地。 要不然,恐难服众。 观南关好窗子,在黑暗中摸索着回到床上,仔细躺好。 临闭眼时,观南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雨可是个好东西,不是吗。 …… 苏漾借住在慈恩寺,闲暇时从喜欢到明澈这儿来讨两杯茶喝。 即便没有喝到茶,就是站在明澈的院子里,苏漾都会觉得自己的心拂去了不少浮躁。 第203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6) “放着。” 明澈起身进入禅房,声音带着梵音的意味,直直地落在观南的心上。 “斯人已逝,往事亦不可追。” 观南又哭又笑,还是伸手捡起了其中的一块碎片。 观南将其举高,置于眼前,最终还是无力地将其掷下。 观南轻柔地擦去眼角的泪,将自己作为一个高门贵女的气度维护得很好。 路过禅房时,观南唱了句佛号。 神情漠然。 “我懂了。” 但是观南也说了。 “只是,同样的话,观南希望住持也听进去了。” 禅房内并无任何回应,或是任何声响。 观南不在意,只是道。 “我还回来的。” 观南抬脚正要离开,却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长叹。 伴着苍老的呢喃。 “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 “记得,找厨房要碗姜汤。” 观南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禅房老旧但不失古意与禅意的房门,将其深深烙在心里。 “多谢住持。” 芳青迎上来,见着观南略微发红的眼角,疑惑道。 “小姐?” 观南摇头。 “天色晚了。” 芳青不解,却还是举着伞,跟随着观南的脚步上前。 …… 夜晚,观南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看着外头依稀倾泻进屋里的皎洁月光。 眼神逐渐柔和。 水哥特别没有眼力见地出来问了一个很显智商的问题。 “我还以为你下午会和苏漾再多说一些话呢,那么好的机会,孤男寡女的。” 观南摩挲着腕上的佛珠,眼睛随意地看向远处。 心里却是冷笑道。 “说什么呢。” “我已经说得够多了。” 五天的上香之行,转眼便过去了两天,这让水哥如何不行。 观南要是不趁着现在的机会把苏漾拿下,那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要知道,距离于观南待嫁的节点也只有两个月罢了。 水哥这边急得火急火燎的,观南却突然丢下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苏漾和明澈的关系还不错。” “他俩是忘年交。” 水哥没好气:“他俩好不好,我咋知道。我跟你说啊,南姐,你就算病急乱投医,也不该指望一个和尚会帮你牵红线。” 观南皮笑肉不笑,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我错了。” “我以后不会再随便说你傻了,小蠢蛋。” 荣幸从小傻逼进化成小蠢蛋的水哥内心并不高兴:“……” “我怕侮辱了傻。” 水哥气愤得想要掀桌,结果一对上观南的眼睛,手就差贴到裤缝了。 怂的一批。 怂的自然。 怂的骄傲。 这世上如果真有系统能够把怂字玩出风采,那水哥当仁不让,必须占有一席之地。 要不然,恐难服众。 观南关好窗子,在黑暗中摸索着回到床上,仔细躺好。 临闭眼时,观南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雨可是个好东西,不是吗。 …… 苏漾借住在慈恩寺,闲暇时从喜欢到明澈这儿来讨两杯茶喝。 即便没有喝到茶,就是站在明澈的院子里,苏漾都会觉得自己的心拂去了不少浮躁。 第204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7) 明澈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德高望重,但又不刻板自持。 苏漾同他偶然结识,却在心里把明澈当作了可以依托后背之人。 这无关年龄。 二人谈诗论曲也好,研讨佛法也罢。 苏漾只知道,和明澈相处,总是要比与旁人相处更加轻松惬意的。 今日明澈有事,估计会回来得比较晚。 许是早就习惯了,苏漾便拿出了明澈放在廊角的茶具,一一摆好。 此外,还打算去院中的井里打一桶水,好用来烹茶。 这里提一句。 这水井的边上恰好种着一棵古树,参天茂盛,繁繁枝叶,撒下的幽暗林荫,夏天乘凉是正好的。 这天,苏漾和往日一般,原本只是拿着桶去提水罢了。 却在越过古树时,发现了一个沾了些许泥土的红木盒子。 藏在几处稀疏的草垛里。 就在树洞前面不远的位置。 这还是苏漾第一次注意到古树有个树洞。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竟鬼使神差地放下桶,将手伸向了那个红木盒子。 苏漾弯着腰将那个盒子捡起,抹去那上头的草叶,缓缓打开。 见到的却是一张张折成细小条状的纸片。 苏漾随手拿起一张,打开瞧了瞧。 入目的是一行行娟秀的字迹,笔触清丽,却又罕见地在勾锋之处显露几分凌厉。 落款是孙女于观南。 是写给她家祖母的日常。 只不过,她的祖母似乎早就去世了。 在看到于姓之时,苏漾的内心莫名动了一下。 他想起了那个宝殿里与他遥望对视,凉亭里赠伞于他,告诉他要随心顺意的女子。 不知不觉间,苏漾已经把整个盒子里的纸条快看了个干净。 还剩下最后一张。 苏漾一边唾弃着自己这般窥探女儿家心思的卑劣,一边又怀着极大的好奇心,打开了最后一张纸条。 他有一个不得不看的理由。 他得看看,这个于观南是不是就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人。 苏漾迅速地扫视一眼,在看清字迹的同时,笑容逐渐放大。 上头写得正是那日在宝殿匆匆一瞥的事情。 上头说,她一时失态,惶恐至极,怕在人前辱没了祖母的教诲。 坏了于家女儿的声名。 苏漾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怀着那般做贼的心思把纸条一一折好放了回去的。 这一次,苏漾把红木盒子往前推了推。 放进树洞里重新藏好,保证它不会再像之前一样掉出来,才转身离去。 当然,他走时也没忘把桶放好,将茶具收好。 他只是觉得自己突然不想要和明澈一块喝茶了。 他的心跳的不行。 此刻只想外出走走。 苏漾不曾计较于观南的纸条为何会出现在明澈的禅房内。 明澈所结善缘并不可少。 于观南是其中之一也说不准。 感受着脸上吹来的冷风,苏漾顿时冷静不少。 他抬起头,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昨天的亭子前。 他走了进去,站在同样的位置,望向远处的山脉,却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凉风之中。 他的心头突然涌现几分奇异的担忧。 第204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7) 明澈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德高望重,但又不刻板自持。 苏漾同他偶然结识,却在心里把明澈当作了可以依托后背之人。 这无关年龄。 二人谈诗论曲也好,研讨佛法也罢。 苏漾只知道,和明澈相处,总是要比与旁人相处更加轻松惬意的。 今日明澈有事,估计会回来得比较晚。 许是早就习惯了,苏漾便拿出了明澈放在廊角的茶具,一一摆好。 此外,还打算去院中的井里打一桶水,好用来烹茶。 这里提一句。 这水井的边上恰好种着一棵古树,参天茂盛,繁繁枝叶,撒下的幽暗林荫,夏天乘凉是正好的。 这天,苏漾和往日一般,原本只是拿着桶去提水罢了。 却在越过古树时,发现了一个沾了些许泥土的红木盒子。 藏在几处稀疏的草垛里。 就在树洞前面不远的位置。 这还是苏漾第一次注意到古树有个树洞。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竟鬼使神差地放下桶,将手伸向了那个红木盒子。 苏漾弯着腰将那个盒子捡起,抹去那上头的草叶,缓缓打开。 见到的却是一张张折成细小条状的纸片。 苏漾随手拿起一张,打开瞧了瞧。 入目的是一行行娟秀的字迹,笔触清丽,却又罕见地在勾锋之处显露几分凌厉。 落款是孙女于观南。 是写给她家祖母的日常。 只不过,她的祖母似乎早就去世了。 在看到于姓之时,苏漾的内心莫名动了一下。 他想起了那个宝殿里与他遥望对视,凉亭里赠伞于他,告诉他要随心顺意的女子。 不知不觉间,苏漾已经把整个盒子里的纸条快看了个干净。 还剩下最后一张。 苏漾一边唾弃着自己这般窥探女儿家心思的卑劣,一边又怀着极大的好奇心,打开了最后一张纸条。 他有一个不得不看的理由。 他得看看,这个于观南是不是就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人。 苏漾迅速地扫视一眼,在看清字迹的同时,笑容逐渐放大。 上头写得正是那日在宝殿匆匆一瞥的事情。 上头说,她一时失态,惶恐至极,怕在人前辱没了祖母的教诲。 坏了于家女儿的声名。 苏漾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怀着那般做贼的心思把纸条一一折好放了回去的。 这一次,苏漾把红木盒子往前推了推。 放进树洞里重新藏好,保证它不会再像之前一样掉出来,才转身离去。 当然,他走时也没忘把桶放好,将茶具收好。 他只是觉得自己突然不想要和明澈一块喝茶了。 他的心跳的不行。 此刻只想外出走走。 苏漾不曾计较于观南的纸条为何会出现在明澈的禅房内。 明澈所结善缘并不可少。 于观南是其中之一也说不准。 感受着脸上吹来的冷风,苏漾顿时冷静不少。 他抬起头,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昨天的亭子前。 他走了进去,站在同样的位置,望向远处的山脉,却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凉风之中。 他的心头突然涌现几分奇异的担忧。 第205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8) 很奇怪,观南方才的纸条上说的主要都是她自己,鲜少提到她的家人。 小半盒子的纸条,苏漾依稀记得只分别提到过一次她的父母和妹妹。 说的还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苏漾记不得了。 或许那些事在他看来本就不值一提。 可正是因为如此,苏漾才更担心观南。 一种没来由的担忧,让他整个人坐在亭子里,心烦意乱得很。 于观南告诉他要随心顺意。 那于观南自己呢?是否也真的做到了随心顺意呢。 …… 观南结束了一天的诵经,按了按自己的脖子,开口轻唤门口的芳青。 “芳青。” 芳青快步走了进来,帮着扶起观南,面露心疼。 “小姐,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奴婢送小姐回去休息,再用点餐食。” 三年的守孝,不见荤腥,于观南独自一人住在阴湿的西院,不带任何奴仆。即便是贴身伺候的芳青,那三年也只是日日送餐,偶尔帮着打扫一下院子罢了。 再说,西院本就没什么可打扫的。 她的小姐,总是如此让人心疼。 真要论起来,小姐的身子还不如二小姐,夫人和老爷三年里竟也不曾过问两句。 就是老舅爷,也是派人来看过的。 观南拍了拍芳青的手,不容置疑。 “那个回头再说,我要去一趟方丈那儿。” 芳青不满,圆溜溜的眼睛一下子就瞪了起来,脸颊鼓鼓的。 她的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太犟了,不把自己当回事。 观南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芳青不曾跟上来。 沉吟片刻,走上前去,捧着芳青的脸,帮她梳理了散下的几缕落发。 温声道。 “你回去煮完面,我晚点回去吃。” 芳青眼角发红,认真地望向观南,似乎在确认她话里的真实性。 观南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摸上了芳青的发顶。 动作极尽轻柔,眼底是芳青看不懂也想不明白的情绪。 芳青是个忠仆。 上辈子于观南被休,无处可去,名声坏了个彻底。 彼时,季云臻和于雅南风光大婚,十里红妆铺满了大大小小的街道。 因为于观南的尴尬身份以及刻薄名声,她连站在客栈的窗边往下看,都得戴着幕篱遮掩。 那时,她看着季云臻骑着高头大马自楼下而过,满心欢喜。 是啊,他们得偿所愿了。 那自己呢。 入耳的也全是各种对于季云臻和于雅南的夸赞恭贺之言。 以及对自己的谩骂不屑。 百姓们都说季云臻和于雅南是天作之合,金童玉女,佳偶天成! 她于观南则是不知廉耻、心思恶毒。 最过分的,他们赖上了她的祖母,说她教养不力,才养出了她这样一个不忠不孝的东西。 她的芳青啊,便是那样不管不顾地冲下楼去指责那些人。 季云臻看到了。 但迎亲队伍不曾停下。 吹吹打打的声音刺得她耳蜗生疼,她愣了一下。 再赶到下面的时候,她的芳青便是倒在血泊之中。 无声无息。 动手的那人,于观南看到了。 他的手里拿着的刀子被鲜血浸红。 第206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9) 属于芳青的血液就那么顺着刀尖往下一滴一滴。 那人是于雅南的奶兄。 他望着她,眼神轻蔑。 那态度让人觉得于观南和芳青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那一刻,于观南只觉得自己完了。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们为什么还要将芳青从她身边夺去。 于观南抱着芳青的尸首在街道繁华之处,放声大哭。 丝毫不见往日端庄优雅的模样。 她听到了。 “于氏,你这不长眼的婢子口出狂言,坏了侯爷侯夫人的大婚,死不足惜。” “您呢,也别在这丢人现眼。” 于观南哭喊着求人来帮帮她,救救芳青。 无人理会。 他们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自不量力。” “心思恶毒如斯,还好不是我娶了这尊瘟神。” 他们称她为疯妇。 恶语相向,冷眼相对。 最后啊,芳青死了。 于观南也如他们所愿,在草草葬了芳青之后,成了一个疯妇。 痴傻度日,苟且偷生。 活得没有丝毫尊严可言。 …… “你放什么煮都行。” 观南心头沉甸甸的,缓了缓话语中的悲苦。 “去。” 芳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笑得很好看。 曾几何时,作为疯妇的于观南也是念着这样的笑容才有着活下去的勇气。 目光冷淡如冰。 观南徒步去往明澈的方丈室,在跨出门槛的时候,眼神迅速地闪过一丝肃杀。 水哥心里咯噔一下,抱紧了自己。 观南之前做任务的时候,戾气可没这般重。 “南姐?” 水哥现在有点担心季云臻了。 水哥怕季云臻的新婚之夜很有可能就是他命丧之时。 观南眼波流转,扬着笑,温婉端方。 “怎么了。” 水哥微笑,心里怕的不行。 “没,没什么,就是叫叫你。” 观南敛眸,笑容逐渐消失。 她知道水哥想问什么。 “呵。” “世人皆知云雅喜,无人晓她观南悲。” 观南吟出一句话,喜怒难辨。 “我好的很,对于接下来的事,也是……” “迫不及待。” 观南扯了扯嘴角,杀气满满。 却在抬首之时,悉数散去。 她真的很想知道,上辈子的佳偶,这辈子是否还会继续琴瑟和鸣,长长久久呢。 有她观南在,似乎真是难说呢。 观南见着明澈在等他,福了福身子,容色淡淡。 “方丈。” 明澈轻掀眼皮:“最近,心似乎静了许多。” 明澈说的是肯定句。 也没指望观南回应,明澈便自顾自为她倒了一杯清茶。 观南跪坐着接过,放在桌边。 回道。 “那是因为必须要静。” 说着捏着茶盏,以广袖挡着一饮而尽。 “雨停了,我便又能往前走了。” 明澈微微阖目,抬起下巴,转起手里的佛珠。 观南瞧了一眼,那上头的雕花纹路和于观南祖母留给她的,如出一辙。 只不过,明澈手里的更大些。 观南没有说话,默默把疑惑藏在心里。 明澈动了动唇,微不可见地念了两句话,令观南无法分辨。 睁眼。 观南看到他眼里的挣扎。 第205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8) 很奇怪,观南方才的纸条上说的主要都是她自己,鲜少提到她的家人。 小半盒子的纸条,苏漾依稀记得只分别提到过一次她的父母和妹妹。 说的还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苏漾记不得了。 或许那些事在他看来本就不值一提。 可正是因为如此,苏漾才更担心观南。 一种没来由的担忧,让他整个人坐在亭子里,心烦意乱得很。 于观南告诉他要随心顺意。 那于观南自己呢?是否也真的做到了随心顺意呢。 …… 观南结束了一天的诵经,按了按自己的脖子,开口轻唤门口的芳青。 “芳青。” 芳青快步走了进来,帮着扶起观南,面露心疼。 “小姐,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奴婢送小姐回去休息,再用点餐食。” 三年的守孝,不见荤腥,于观南独自一人住在阴湿的西院,不带任何奴仆。即便是贴身伺候的芳青,那三年也只是日日送餐,偶尔帮着打扫一下院子罢了。 再说,西院本就没什么可打扫的。 她的小姐,总是如此让人心疼。 真要论起来,小姐的身子还不如二小姐,夫人和老爷三年里竟也不曾过问两句。 就是老舅爷,也是派人来看过的。 观南拍了拍芳青的手,不容置疑。 “那个回头再说,我要去一趟方丈那儿。” 芳青不满,圆溜溜的眼睛一下子就瞪了起来,脸颊鼓鼓的。 她的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太犟了,不把自己当回事。 观南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芳青不曾跟上来。 沉吟片刻,走上前去,捧着芳青的脸,帮她梳理了散下的几缕落发。 温声道。 “你回去煮完面,我晚点回去吃。” 芳青眼角发红,认真地望向观南,似乎在确认她话里的真实性。 观南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摸上了芳青的发顶。 动作极尽轻柔,眼底是芳青看不懂也想不明白的情绪。 芳青是个忠仆。 上辈子于观南被休,无处可去,名声坏了个彻底。 彼时,季云臻和于雅南风光大婚,十里红妆铺满了大大小小的街道。 因为于观南的尴尬身份以及刻薄名声,她连站在客栈的窗边往下看,都得戴着幕篱遮掩。 那时,她看着季云臻骑着高头大马自楼下而过,满心欢喜。 是啊,他们得偿所愿了。 那自己呢。 入耳的也全是各种对于季云臻和于雅南的夸赞恭贺之言。 以及对自己的谩骂不屑。 百姓们都说季云臻和于雅南是天作之合,金童玉女,佳偶天成! 她于观南则是不知廉耻、心思恶毒。 最过分的,他们赖上了她的祖母,说她教养不力,才养出了她这样一个不忠不孝的东西。 她的芳青啊,便是那样不管不顾地冲下楼去指责那些人。 季云臻看到了。 但迎亲队伍不曾停下。 吹吹打打的声音刺得她耳蜗生疼,她愣了一下。 再赶到下面的时候,她的芳青便是倒在血泊之中。 无声无息。 动手的那人,于观南看到了。 他的手里拿着的刀子被鲜血浸红。 第207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0) 挣扎啊。 遁入空门的人也会有挣扎吗。 那什么样的人才能超脱?死人吗。 “你今年十八了。” 明澈将佛珠放在桌边,只是那动作属实大了些,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是。” 于观南因为守孝拖了三年,如今正好十八。 明澈盯着她,又道。 “我可以帮你看看命数。” 命数吗? 观南不信明澈会看,但是却也明白他的意思。 他愿意在这件事上帮她做文章,至少让她的夫婿在某种程度上是顺她心、如她意的。 观南了然,回望他,淡淡回了一句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那样的父母,若真是要嫁她,哪管那些虚无缥缈的命数。 明澈眼里浮现些许黯然,借着倒茶的功夫藏了起来。 显然这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戳到了他的心上的。 风起叶落。 观南起身,走向古树。 找出那个红木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咧了咧嘴角。 “方丈,你的心不静了。” 观南说着,抽出其中一张纸条,借着光看清了上面粘着的沙砾。 看来,我们的大才子做得不太仔细呢。 观南迅速地合上匣子,笑得眉眼弯弯。 “我想借方丈书房一用。” 明澈不会拒绝她的。 “去,东西都在你熟悉的位置。” 这样的纵容谁不喜欢啊。 观南捧着匣子进了书房,还是对着明澈道了声谢。 “方丈出去走走,我一个人可以的。” 一语双关。 明澈低笑,摇了摇头,说不上自己的滋味。 “丫头啊,你长大了。” 观南走进书房,直到明澈看不到她的身影。 明澈后知后觉地望着远处无形的风,脑海里浮现出不少回忆。 “终究,还是愧对佛祖……” “丫头。” “你可以放心了。” 明澈晃了晃身子,双手置于胸前,那儿正挂着他的佛珠。 一步一步向前走。 一步比一步深。 丫头…… 叫的到底是谁呢。 佛祖都不知道,他又怎会明了。 佛法高深,他寻不来超脱,便只能为她了了这后顾之忧。 “唉。” 书房内。 观南提笔写下洋洋洒洒的两行,却又在最后加了一句话。 心满意足地将字条折好,放回盒子里最面上的位置。 重要的不是写了什么。 而是最后那一句。 “阁下是谁?” 水哥目瞪口呆。 这是古代,但是为什么那么像要搞笔友的样子。 “你这样,有考虑过树洞的感觉吗。” 观南冷笑,口出狂言。 “那你犯蠢,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水哥:“……”错了,是他错了。 水哥假笑,有意找补。 “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啦,真讨厌。” 观南:“倒胃口。” 水哥越挫越勇:“只是这样,真的能有用吗。” 水哥也没想到这个盒子真能被发现,苏漾做事还那样不小心,把字条弄脏了。 这不是上赶着给观南送人头吗。 “你要相信文化人的浪漫。” 水哥继续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有点头绪,但水哥还是没完全整明白。 实在是开了他的眼界,观南的骚操作。 观南淡笑,只说。 “雨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大雨。” 第206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9) 属于芳青的血液就那么顺着刀尖往下一滴一滴。 那人是于雅南的奶兄。 他望着她,眼神轻蔑。 那态度让人觉得于观南和芳青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那一刻,于观南只觉得自己完了。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们为什么还要将芳青从她身边夺去。 于观南抱着芳青的尸首在街道繁华之处,放声大哭。 丝毫不见往日端庄优雅的模样。 她听到了。 “于氏,你这不长眼的婢子口出狂言,坏了侯爷侯夫人的大婚,死不足惜。” “您呢,也别在这丢人现眼。” 于观南哭喊着求人来帮帮她,救救芳青。 无人理会。 他们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自不量力。” “心思恶毒如斯,还好不是我娶了这尊瘟神。” 他们称她为疯妇。 恶语相向,冷眼相对。 最后啊,芳青死了。 于观南也如他们所愿,在草草葬了芳青之后,成了一个疯妇。 痴傻度日,苟且偷生。 活得没有丝毫尊严可言。 …… “你放什么煮都行。” 观南心头沉甸甸的,缓了缓话语中的悲苦。 “去。” 芳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笑得很好看。 曾几何时,作为疯妇的于观南也是念着这样的笑容才有着活下去的勇气。 目光冷淡如冰。 观南徒步去往明澈的方丈室,在跨出门槛的时候,眼神迅速地闪过一丝肃杀。 水哥心里咯噔一下,抱紧了自己。 观南之前做任务的时候,戾气可没这般重。 “南姐?” 水哥现在有点担心季云臻了。 水哥怕季云臻的新婚之夜很有可能就是他命丧之时。 观南眼波流转,扬着笑,温婉端方。 “怎么了。” 水哥微笑,心里怕的不行。 “没,没什么,就是叫叫你。” 观南敛眸,笑容逐渐消失。 她知道水哥想问什么。 “呵。” “世人皆知云雅喜,无人晓她观南悲。” 观南吟出一句话,喜怒难辨。 “我好的很,对于接下来的事,也是……” “迫不及待。” 观南扯了扯嘴角,杀气满满。 却在抬首之时,悉数散去。 她真的很想知道,上辈子的佳偶,这辈子是否还会继续琴瑟和鸣,长长久久呢。 有她观南在,似乎真是难说呢。 观南见着明澈在等他,福了福身子,容色淡淡。 “方丈。” 明澈轻掀眼皮:“最近,心似乎静了许多。” 明澈说的是肯定句。 也没指望观南回应,明澈便自顾自为她倒了一杯清茶。 观南跪坐着接过,放在桌边。 回道。 “那是因为必须要静。” 说着捏着茶盏,以广袖挡着一饮而尽。 “雨停了,我便又能往前走了。” 明澈微微阖目,抬起下巴,转起手里的佛珠。 观南瞧了一眼,那上头的雕花纹路和于观南祖母留给她的,如出一辙。 只不过,明澈手里的更大些。 观南没有说话,默默把疑惑藏在心里。 明澈动了动唇,微不可见地念了两句话,令观南无法分辨。 睁眼。 观南看到他眼里的挣扎。 第208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1) 水哥欲言又止:“可今天是第四天了。” 观南颔首,拢了拢袖口,淡然自得。 “所以,我们明天要再来一趟。” 水哥:“……” 不是,他认真的。 现代网恋还没有一天聊出来是感情呢,观南真的不会翻车?! 水哥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有作死地出头去杠。 一见钟情,要是放在观南身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观南嘴角含笑,抱着红木匣子跨出门槛,右手倚着回廊,望着远处的古树,眼里泛着潋滟柔光。 要一个人爱上一个人,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问题是,如何才能长长久久地住在一个人心里。 观南放好东西,告别明澈,独自一人正要回去。 却在路上遇到了苏漾。 今日的苏漾,一身绛紫长袍,腰身戴着一个青玉雕竹长佩,坠下的流苏,更衬得他身形长立。 挺拔得很。 观南还好,苏漾的表现则有些复杂。 毕竟他才偷看了观南的东西不久,这便碰上了正主。 除了最开始不自知的欣喜,之后再涌现的则是做贼心虚的不自然。 “好……好巧啊。” 观南福了福身子,眼观鼻鼻观心,淡笑着道了声好。 “我来方丈这坐一坐。”观南有意解释道,身上并无小女儿的娇羞。 苏漾轻咳了两声,右手握拳正要抵在嘴边,忽然福至心灵,转了个弯对着观南作了个揖。 只是他的眼啊,那一瞬间,恰巧抬起,和观南的秋水明眸对了个正着。 苏漾的心漏了一拍。 他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突然觉得两人如今这般模样像极了夫妻对拜…… 苏漾唾弃自己的孟浪,压下了自己的小心思,连眼睛都不敢再乱瞟。 微风拂起。 吹向四周的树木,落下几片青叶,横亘于二人之间。 四下飘零,唯美至极。 观南掩嘴一笑,顾盼生辉,巧盼倩兮。 “苏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意思啊。” 苏漾言语凝滞,只是无声地笑着。 他怕自己说错话。 明明面对友人都是高谈阔论惯了的,可看着面前的姑娘,苏漾却顿时有些嫌弃自己的嘴笨。 他想,观南这样的人必是受不得唐突的。 观南望着他,摘掉头顶的一片落叶,却不小心扯到了自己的发髻。 落下了一缕秀发,垂在她的耳畔。 配合她莹白的耳垂,怎么看怎么好看。 苏漾握紧了手,遗憾自己今天没有带着折扇出来。 要不然哪怕打开掩饰上他的两分不自然也是极好的。 观南摸到落发,虽然还是笑着的。 但多少有些勉强。 她失礼了。 观南低着头,小声地道。 “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苏漾点了点头,却在观南转身之际,鬼使神差地开口。 “于小姐……” 观南脚步停下,不曾回头。 苏漾壮着胆子道。 “其实在下觉得,于小姐这样也很好看。” 水哥:“!!!” 古代人也可以这样讲情话吗。 你头顶的佛祖知道吗?! 果然,男人对于撩妹都是无师自通。更别说,苏漾还是个风流才子。 嘴不甜才令人奇怪。 第209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2) 其实,苏漾说完就后悔了。 他这话,多少有些孟浪了。 但…… 这就是他内心所想啊。 苏漾自觉理亏,心虚地等着观南回头骂他浪荡无道,或是以东西掷向他,好好出一口恶气。 观南愣了一下。 大脑飞速运转,依旧好半天才回了一句。 “多谢。” 因为观南是背对着苏漾的,苏漾并不能注意到观南面上的绯红。 观南颤着声把说话完,便飞快地往厢房处走了。 她将头低得不行,可以是缩在颈窝处一般。 按理说,依照祖母的教导,观南这时候合该怒斥苏漾唐突孟浪才对。 但观南却道谢离开。 这是之前不曾有过的事。 观南有些复杂,一方面愧对于祖母的教诲,另一方面却又欣喜于苏漾的夸奖。 她十八岁了。 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 她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却迟迟不敢去想。 她这样的人,便是喜欢,又哪里能轮得到自己做主呢。 随心顺意,说得轻巧,又哪那么容易就能做到。 观南停在一处无人之处,仰头望了望天。 眼底迷茫。 “祖母,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啊。” 无人回应,一如她那颗惴惴不安的心。 苏漾见着观南疾步离开,眼里不自觉浮现几抹宠溺。 望着她离去的地方,迟迟不肯移开目光。 “于观南。” 苏漾在心底默念起观南的名字,心里是从未有过的炙热。 他这般风花雪月之人,曾醉酒笙歌,也曾夜半游湖…… 规矩什么的,于他似乎皆是浮云。 但见着观南,他却又连手脚如何安放都要思索再三。 苏漾不是没有陪着友人出入过画舫雅舍,环肥燕瘦、莺莺燕燕,也不曾少见。 所幸,他一直都对女色不重视,对于友人的各种好意也都是严词拒绝。 他喜欢风花雪月,不代表他就好女色。 他只是无拘无束惯了。 在他的设想里,他的未来必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但是现在,他又想在其中再加上一点。 那个人若是姓于…… 名观南便更好了。 苏漾抬头望向四周。 第一次觉得慈恩寺的景色如此怡人。 他的嘴角不曾收敛,反而愈演愈烈。 只是,他的内心终究明白。 于观南那样的世家贵女又怎会下嫁一个白身。 若是…… 为了于观南,苏漾便会觉得,功名利禄也并非那般面目可憎。 争上一争,又有何妨。 他略有薄产,饿不死自己是一回事。但是没有人有义务跟着他受苦,尤其是于观南。 在此时的苏漾看来,于观南只是对他略有好感,不曾有过厌恶罢了。 想娶她,是自己的事。 那么,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凤冠霞帔迎她过门便是自己的事。 从前,他只知自己喜欢。 如今,他想顺观南的意,把她喜欢的悉数赠予她。 短短几天,就喜欢上一个人。 苏漾自己都觉得奇妙。 可这便是…… 一眼万年。 喜欢于观南,是他思索再三的,不会有错。 无人骗他,他亦不会骗自己。 这一刻,苏漾心悦于观南。 第207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0) 挣扎啊。 遁入空门的人也会有挣扎吗。 那什么样的人才能超脱?死人吗。 “你今年十八了。” 明澈将佛珠放在桌边,只是那动作属实大了些,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是。” 于观南因为守孝拖了三年,如今正好十八。 明澈盯着她,又道。 “我可以帮你看看命数。” 命数吗? 观南不信明澈会看,但是却也明白他的意思。 他愿意在这件事上帮她做文章,至少让她的夫婿在某种程度上是顺她心、如她意的。 观南了然,回望他,淡淡回了一句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那样的父母,若真是要嫁她,哪管那些虚无缥缈的命数。 明澈眼里浮现些许黯然,借着倒茶的功夫藏了起来。 显然这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戳到了他的心上的。 风起叶落。 观南起身,走向古树。 找出那个红木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咧了咧嘴角。 “方丈,你的心不静了。” 观南说着,抽出其中一张纸条,借着光看清了上面粘着的沙砾。 看来,我们的大才子做得不太仔细呢。 观南迅速地合上匣子,笑得眉眼弯弯。 “我想借方丈书房一用。” 明澈不会拒绝她的。 “去,东西都在你熟悉的位置。” 这样的纵容谁不喜欢啊。 观南捧着匣子进了书房,还是对着明澈道了声谢。 “方丈出去走走,我一个人可以的。” 一语双关。 明澈低笑,摇了摇头,说不上自己的滋味。 “丫头啊,你长大了。” 观南走进书房,直到明澈看不到她的身影。 明澈后知后觉地望着远处无形的风,脑海里浮现出不少回忆。 “终究,还是愧对佛祖……” “丫头。” “你可以放心了。” 明澈晃了晃身子,双手置于胸前,那儿正挂着他的佛珠。 一步一步向前走。 一步比一步深。 丫头…… 叫的到底是谁呢。 佛祖都不知道,他又怎会明了。 佛法高深,他寻不来超脱,便只能为她了了这后顾之忧。 “唉。” 书房内。 观南提笔写下洋洋洒洒的两行,却又在最后加了一句话。 心满意足地将字条折好,放回盒子里最面上的位置。 重要的不是写了什么。 而是最后那一句。 “阁下是谁?” 水哥目瞪口呆。 这是古代,但是为什么那么像要搞笔友的样子。 “你这样,有考虑过树洞的感觉吗。” 观南冷笑,口出狂言。 “那你犯蠢,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水哥:“……”错了,是他错了。 水哥假笑,有意找补。 “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啦,真讨厌。” 观南:“倒胃口。” 水哥越挫越勇:“只是这样,真的能有用吗。” 水哥也没想到这个盒子真能被发现,苏漾做事还那样不小心,把字条弄脏了。 这不是上赶着给观南送人头吗。 “你要相信文化人的浪漫。” 水哥继续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有点头绪,但水哥还是没完全整明白。 实在是开了他的眼界,观南的骚操作。 观南淡笑,只说。 “雨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大雨。” 第210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3) 天知,地知…… 还有,他知。 苏漾走进方丈室,毫无例外地瞧见了坐在廊边的明澈。 双手合十,正声问了好。 苏漾坐下,没有急着去接明澈的茶,反而主动开口道。 “大师,我想向您打听个人。” 明澈没有抬头,转着佛珠,不置可否。 “何人。” 苏漾没有不好意思,他很信任明澈。 “是一个女子。” “我心悦于她。” 明澈转着佛珠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转了起来,甚至…… 速度更快。 心悦啊,他有多少年没有听过或是说过这个词了。 这个世上,可不是仅凭一个心悦便能得偿所愿的。 世事无常,对谁都一样。 明澈的嘴角往下压了压,无悲无喜地继续道。 “你说。” 苏漾笑了笑,他就知道明澈会愿意听他说的。 苏漾抓着玉佩下摆的流苏,将头往前伸了伸,少年欢喜,一览无遗。 “她姓于,是来庙里上香祈福的贵女。” “于?” 明澈点了出来,想到才走的观南,看着苏漾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不会是…… “她喜欢穿淡色的衣服,方才才从你这离开。” “而且啊,她笑起来如春风拂面,总是让人不免多瞧上几眼。” “哦对了……” 明澈抬眉,嘴角多了几分僵硬。 他已经在开始考虑怎么送客比较委婉了。 “她似乎唤作……” “观南。” 明澈:“……” 明澈瞪了苏漾一眼,连佛珠都不转了。 周身气度还是超脱淡然的,只是多少有几分别扭。 苏漾主动伸手,想要给自己添茶,却被明澈借着佛珠打掉了。 苏漾:“……” 他做错什么了吗。 明澈假笑:“佛珠打滑了。” 苏漾歪了歪头,意思不要太明显。 这是把他当傻子啊。 这老不休的! 苏漾收回手,故意搓了搓,有意呛道。 “外人可曾知道明澈大师,喜怒无常。” 明澈自在笑了笑,回道。 “外人也不知道,苏漾苏大才子,居心不良。” 苏漾:“……” 你才居心不良。 “我说了,我心悦于她。” 明澈没有说话,依旧笑着。 苏漾却看明白了—— 心悦有什么用啊。 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种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 “我是认真的。” “我也知道,她那样的人家,必是京中权贵才能配得上的。” “所以我想下场科考。” “我不想错过她。” 最后一句话,让明澈侧目瞧了他一眼。这一眼看得格外长,长到杯中茶凉透了。 明澈说起了另一件事。 “我听净雲说,你前儿个来找了我,却只待了小半个时辰便走了。” 苏漾呵呵地笑了笑,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明澈扫了一眼,心里跟明镜似的。 “可是,在你前一天,于观南来过。” 苏漾眼睛发亮。 他们果然认识! 明澈想起之前观南向他借书房的事还有什么不明白。 净雲可说了,苏漾一个人在古树边坐了好久。 也不知在做甚。 明澈瞥了瞥苏漾溢满憧憬的双眸,心下哂笑。 也许,他们的结局真的会不一样。 第211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4) “大师……” 苏漾见着明澈瞧了他半晌,也没说出点有用的信息。 不免有些着急。 苏漾如今对于观南,知道的只有一个名字罢了。 别的,像她自何处来,又要归到何处去,都是一无所知的。 明澈气定神闲地瞥了一眼苏漾,将他愣头青一般的急性样子看在眼里。 还是不够稳啊。 “为什么要听我说呢。”明澈回的理所当然,“去古树边看看。” 说完,明澈便拍了拍衣摆处本不存在的灰尘,提起袍角站了起来。 明澈执着佛珠,走进内室,声音幽幽。 留下四字。 “嵩原于氏。” 苏漾内心感激,朝着明澈离去的地方真诚地作了个揖。 看上去还是很矜持的。 然而下一秒,苏漾一看不到明澈的身影,就飞快地冲向了古树边。 熟练地从树洞里掏出红木盒子,将其打开,落在了最上面的一张字条。那张字条是盒子里独一份的,多折了一下,和别的字条比较起来便也格外小些。 苏漾一眼便能瞧见。 他打开,行云流水的字迹即刻跃然纸上。 前头写下的东西还是同之前的相差无几,都是一些日常的琐事。 里头提到,她们后日一早便会启程归家。 最最吸引苏漾的还当属最后四字。 最后一行的字迹比之前面的都更加遒劲有力,凌厉不羁。 “阁下是谁?” 苏漾只觉得自己触迹字条的指尖发烫得厉害,瞧着盒子边角处那张带着泥点的字条什么都懂了。 他喜欢的女子蕙质兰心,他本该高兴才是。 这会儿却因为自己的鲁莽孟浪而自惭形秽,愧疚不已。 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苏漾抱着红木盒子,跨过长廊,跑进内屋。 高喊道。 “大师,借你书房一用。” 因为小跑的缘故,苏漾腰间的玉佩下的流苏摇摇晃晃的,倒更称他风流才子的身份了。 明澈坐在椅子边,手捧着一卷佛经,听到苏漾的呼喊,伸手轻轻按在耳边。 毫不掩饰自己对于他聒噪的不喜。 苏漾拍了拍手里的盒子,笑得眉宇舒畅。 “火烧眉毛的急事!” 明澈放下佛经,眼含戏谑。 在苏漾的期待下,一字一句道。 “没有。” 说着,明澈再次捧起佛经,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 苏漾:“……”怎么突然感觉明澈就是在针对他呢。 苏漾抱紧了盒子,皱着眉试探着问道。 “我最近好像没有做什么事,犯了你的忌讳。” 明澈嗯了一声,“那倒未必。” 苏漾:“……” “那我跟你赔礼。” 明澈翻了一页,淡淡地道。 “我那书房缺了一副画,大卷的。” “你懂吗。” 苏漾:我敢不懂吗。 苏漾磨了磨牙,被迫笑得比花还要灿烂。 “你放心。我出书房之日,就是那画挂上之时。” 明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应的叫一个大方。 “那你去,随便你用。” 苏漾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明澈,大步流星地朝书房而去。 要不是他的住处距离方丈室有些远,他至于被明澈给摆了一道吗。 第208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1) 水哥欲言又止:“可今天是第四天了。” 观南颔首,拢了拢袖口,淡然自得。 “所以,我们明天要再来一趟。” 水哥:“……” 不是,他认真的。 现代网恋还没有一天聊出来是感情呢,观南真的不会翻车?! 水哥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有作死地出头去杠。 一见钟情,要是放在观南身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观南嘴角含笑,抱着红木匣子跨出门槛,右手倚着回廊,望着远处的古树,眼里泛着潋滟柔光。 要一个人爱上一个人,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问题是,如何才能长长久久地住在一个人心里。 观南放好东西,告别明澈,独自一人正要回去。 却在路上遇到了苏漾。 今日的苏漾,一身绛紫长袍,腰身戴着一个青玉雕竹长佩,坠下的流苏,更衬得他身形长立。 挺拔得很。 观南还好,苏漾的表现则有些复杂。 毕竟他才偷看了观南的东西不久,这便碰上了正主。 除了最开始不自知的欣喜,之后再涌现的则是做贼心虚的不自然。 “好……好巧啊。” 观南福了福身子,眼观鼻鼻观心,淡笑着道了声好。 “我来方丈这坐一坐。”观南有意解释道,身上并无小女儿的娇羞。 苏漾轻咳了两声,右手握拳正要抵在嘴边,忽然福至心灵,转了个弯对着观南作了个揖。 只是他的眼啊,那一瞬间,恰巧抬起,和观南的秋水明眸对了个正着。 苏漾的心漏了一拍。 他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突然觉得两人如今这般模样像极了夫妻对拜…… 苏漾唾弃自己的孟浪,压下了自己的小心思,连眼睛都不敢再乱瞟。 微风拂起。 吹向四周的树木,落下几片青叶,横亘于二人之间。 四下飘零,唯美至极。 观南掩嘴一笑,顾盼生辉,巧盼倩兮。 “苏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意思啊。” 苏漾言语凝滞,只是无声地笑着。 他怕自己说错话。 明明面对友人都是高谈阔论惯了的,可看着面前的姑娘,苏漾却顿时有些嫌弃自己的嘴笨。 他想,观南这样的人必是受不得唐突的。 观南望着他,摘掉头顶的一片落叶,却不小心扯到了自己的发髻。 落下了一缕秀发,垂在她的耳畔。 配合她莹白的耳垂,怎么看怎么好看。 苏漾握紧了手,遗憾自己今天没有带着折扇出来。 要不然哪怕打开掩饰上他的两分不自然也是极好的。 观南摸到落发,虽然还是笑着的。 但多少有些勉强。 她失礼了。 观南低着头,小声地道。 “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苏漾点了点头,却在观南转身之际,鬼使神差地开口。 “于小姐……” 观南脚步停下,不曾回头。 苏漾壮着胆子道。 “其实在下觉得,于小姐这样也很好看。” 水哥:“!!!” 古代人也可以这样讲情话吗。 你头顶的佛祖知道吗?! 果然,男人对于撩妹都是无师自通。更别说,苏漾还是个风流才子。 嘴不甜才令人奇怪。 第212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 (15) 苏漾进了书房,兴致冲冲地提笔蘸墨,想要表明心迹。 可偏偏拿着半天,还是不曾有半字落下。因为内心烦躁,中间好几次,苏漾还滴了几滴浓墨落在纸面上,直接就毁了几张上好的宣纸。 明澈这儿的纸笔皆是上品,这会儿便是苏漾也不免有些心疼。 苏漾苦恼地将笔冠顶在面颊处,仍旧不知该如何回复。 这样一想,他的心就冷了半截。 到底是认还是不认呢。 若是认了,倒像那登徒子,浪荡无道。 若是不认,又像那起子小人,敢做不敢为。 况且,他是真想多多了解观南一些。 苏漾早就打定了主意,他这边一结束回去,便马上去打听京中有哪户高门是出自嵩原于氏的。 早日认出岳家,日后议亲也好有个准备。 想了半天,连眉尾都不小心染上了墨迹,苏漾终于写下了满意的答案。 一共两行。 第一行是小生苏漾。 第二行是心有愧而不悔。 苏漾吹干墨迹,学着观南先前的样子,将字条多折了一折,妥帖放在盒子里。 也许是不放心,还多按了一下,确认字条不可能出事以后,苏漾才心满意足地将盒子盖上。 …… 第五日。 观南依照惯例去了方丈室。 这一次,明澈再没有泡好茶等她,而是念着佛珠在退居室的香案前阖目诵经。 “方丈。” 观南在门口拜了拜,不曾进来。 明澈念的人不是她,另有其人。 甚至于,观南还知道那人是她的祖母。 正因知道,才不想打断。 在观南的记忆里,她小时候陪着祖母来上香时,连着几日都是能见到明澈的。 但是每次一到临行前的一天,他都是不出门的。 于观南那时也问过她的祖母,得到的答案却是一句干巴巴的“大师有他自己的事要做。” 观南低低地笑了笑,没有出声。 只是那眼里,一时间多了很多东西。 于观南认识明澈那么久,知道他诵经若是对着佛像便从不阖目,只有这一天…… 是个例外。 即便是观南来了,明澈的眼皮也不曾掀起。 原来,你也会对你的佛祖内心有愧吗。 到底是什么让你……连睁眼直视佛祖都做不到呢。 “来了。”明澈说道,念珠未停,“东西他放在外面了。” 这里的他,很明显指的就是苏漾。 观南没有急着离开,反而是轻描淡写说了一句。 “如今就我一个人了。” 所以,若是因为她的祖母而诵的经又有何用呢。 人不在了,她听不到了。 祈福也好,愧疚也好。 都该画上个句号了。 于观南不知道她的祖母和明澈之间有何故事,但是她知道,若是祖母在世,便一定不会想要明澈愧对他的佛祖。 何况,一愧疚便是多年。 她幼时不明,如今看出来了,就少不得要多说几句。 “祖母的院里堆着说不清的佛经,可若我记得不错,祖母出身将门,佛经对她而言,合该最是无用的。” “祖母也诵经。” 观南在水哥的疑惑下,娓娓道来。 第209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2) 其实,苏漾说完就后悔了。 他这话,多少有些孟浪了。 但…… 这就是他内心所想啊。 苏漾自觉理亏,心虚地等着观南回头骂他浪荡无道,或是以东西掷向他,好好出一口恶气。 观南愣了一下。 大脑飞速运转,依旧好半天才回了一句。 “多谢。” 因为观南是背对着苏漾的,苏漾并不能注意到观南面上的绯红。 观南颤着声把说话完,便飞快地往厢房处走了。 她将头低得不行,可以是缩在颈窝处一般。 按理说,依照祖母的教导,观南这时候合该怒斥苏漾唐突孟浪才对。 但观南却道谢离开。 这是之前不曾有过的事。 观南有些复杂,一方面愧对于祖母的教诲,另一方面却又欣喜于苏漾的夸奖。 她十八岁了。 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 她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却迟迟不敢去想。 她这样的人,便是喜欢,又哪里能轮得到自己做主呢。 随心顺意,说得轻巧,又哪那么容易就能做到。 观南停在一处无人之处,仰头望了望天。 眼底迷茫。 “祖母,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啊。” 无人回应,一如她那颗惴惴不安的心。 苏漾见着观南疾步离开,眼里不自觉浮现几抹宠溺。 望着她离去的地方,迟迟不肯移开目光。 “于观南。” 苏漾在心底默念起观南的名字,心里是从未有过的炙热。 他这般风花雪月之人,曾醉酒笙歌,也曾夜半游湖…… 规矩什么的,于他似乎皆是浮云。 但见着观南,他却又连手脚如何安放都要思索再三。 苏漾不是没有陪着友人出入过画舫雅舍,环肥燕瘦、莺莺燕燕,也不曾少见。 所幸,他一直都对女色不重视,对于友人的各种好意也都是严词拒绝。 他喜欢风花雪月,不代表他就好女色。 他只是无拘无束惯了。 在他的设想里,他的未来必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但是现在,他又想在其中再加上一点。 那个人若是姓于…… 名观南便更好了。 苏漾抬头望向四周。 第一次觉得慈恩寺的景色如此怡人。 他的嘴角不曾收敛,反而愈演愈烈。 只是,他的内心终究明白。 于观南那样的世家贵女又怎会下嫁一个白身。 若是…… 为了于观南,苏漾便会觉得,功名利禄也并非那般面目可憎。 争上一争,又有何妨。 他略有薄产,饿不死自己是一回事。但是没有人有义务跟着他受苦,尤其是于观南。 在此时的苏漾看来,于观南只是对他略有好感,不曾有过厌恶罢了。 想娶她,是自己的事。 那么,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凤冠霞帔迎她过门便是自己的事。 从前,他只知自己喜欢。 如今,他想顺观南的意,把她喜欢的悉数赠予她。 短短几天,就喜欢上一个人。 苏漾自己都觉得奇妙。 可这便是…… 一眼万年。 喜欢于观南,是他思索再三的,不会有错。 无人骗他,他亦不会骗自己。 这一刻,苏漾心悦于观南。 第213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 (16) “祖母念佛,从不闭眼。” “她喜欢望着佛祖,但我知道,她看的又不是佛祖。” “方丈,你说,我的祖母,看的会是何人呢。” 明澈睫毛颤了颤,眼角细纹跟着动了几下,想来也是听进去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 在对他而言略显空旷的位置上,终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出口的也不再是佛经上的那些字句。 “你很聪明。” 明澈说道,听着不像是夸奖,却也不是责备。 更多的还是无力的感慨。 观南靠在门口的墙上,握着手腕上的佛祖,又想起了祖母温柔的笑容。 眼角滑落一滴泪。 也不知是为谁而落。 祖母嫁了于观南的祖父,进了于府做续弦太太。 明澈进了这慈恩寺,做他了却红尘的贤僧活佛。 他们两个,谁得了解脱。 谁又真的放下过。 如今,生死两相隔。 能寄托的是那一本本泛黄的佛经,还是这宽宏神圣的佛祖。 明澈不知。 于观南亦不知。 因为,这便是命。 “你应该去古树边坐坐。” “至于我,对她,对佛祖都是有愧的。” “有些事,不是你想便能做到的。” “丫头,你该知道。佛祖救不了我……” “你也不行。” 观南扯了扯嘴角,站直了身子,神情淡然,却又隐隐透着坚毅。 她对着明澈说道。 “我有些后悔了。” “我本以为我很向往成为我祖母那般的人,但如今,看到你,我突然就不想了。” “我不要做我祖母。” 明澈没有回应,他转动佛珠的声音,在二人隔绝的距离下,清晰可闻。 观南缓了缓呼吸,抬脚奔着她的树洞而去。 她依旧是那仪态端方的名门贵女,只是心底的东西,到底是有些不一样了。 那一刻,明澈停了下来。 他,抬头望向了佛祖。 双目含泪。 “我也曾以为,我可以不悔。” 但是,命运有的时候真的不由人。 他们想到的,和做到的,终究是两个东西。 …… “南姐,快让我看看,苏漾那小子在上面写了什么。” 水哥火急火燎地催促观南打开盒子。 他是真的很好奇,面对观南的骚操作,正常人会作何反应呢。 苏漾…… 应该算一个正常人。 水哥抢先看了一眼,发现字数不多,瞬间兴致就少了一半。 “一点诚意也没有,两行字,还没南姐你写的多写得好呢。” 水哥如今业务也是越来越纯熟了,一边吐槽,一边还不忘拍拍观南的马屁。 那可不是,水哥对于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晰的。 至少背靠哪个金主爸爸吃饭,这可是万万不能出错的。 观南垂目,看到上面的“心有愧而不悔”,先是笑。 后是哭。 她没有急着拭泪。 无人之处,她只想随心顺意。 心有愧……而不悔吗。 翻阅你的东西我心有愧,但说起喜欢,我心不悔。 若是这般,她便真的不会成为下一个祖母了。 现在的她,早不是之前来的心思了。 她想的更多。 甚至,在她的心底,似乎生出了一头野兽。 第214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7) 于观南生平头一次生出这般强烈的念头,想要争上一争。 若是无人容她,她为什么不能尝试着去做自己的主。 祖母说,世家贵女一定要是一个好主母、好嫡妻。端庄但不缺手腕,凌厉却不失柔情,才会是众人所期盼的模样。 祖母倒是做到了一个好主母和好嫡妻,但结果呢。 她又真的随心顺意了吗。 还不是落寞地过完余生。 观南将字条折好,压在盒子的最底下,眉宇微敛,面色平淡。 “且容我试一试。” 苏漾于观南,是年少的欢喜,无论如何,她都是希望可以走到最后的。 更何况,苏漾在她心里不仅仅是……少女的悸动。 更是她对于自己未来的期盼。 她还是那个受着贵女教导的于观南,但是她又不想成为像她祖母那样的贵女。 那天,观南在盒子里又放下了一张字条。 她没有责备苏漾的鲁莽,也没有询问他是如何看到的盒子。 她只是,静静地向他展示喜怒,展示她的好感。 “听闻公子丹青甚好,不知可有幸求得一卷。” 祖母的教导里,不曾教过于观南如何去诉说自己的爱意。 但是,于观南自己明白。 若是喜欢,便会信任。若是爱,便只会更加信任。 当于观南默许苏漾进入她生活的那一刻起,他们的故事就已经正式开始了。 …… 第二天一早,观南便要搭上马车回城去了。 马车停在山门之下,是于府派来的。 低调而不失奢华,处处透着世家贵族的底蕴。马车檐角处分东西垂下两个灯笼坠子,上头各自镂空呈现的“嵩”、“于”早已彰显了其归属。 嵩原于氏。 晨光熹微,观南也不知如何想的,走上马车的瞬间愣了一下。她把着帘子,提着裙角向后望去。 山门门口站了个人。 水蓝长袍,玉冠束发,仪表堂堂,又不失恣意风流。 他的手里捧着一封卷轴,观南看不清楚,但也能猜到那是她求的丹青。 看来,苏漾昨天提前去了。 观南白皙的手指勾着车帘,迟迟不见更进一步,惹来了芳青的疑惑。 芳青顺着观南的视线看去,正好瞧见了远处的苏漾。 芳青低垂着眉眼,在观南耳边轻声道。 “小姐,这儿风大,当心风沙迷了眼睛。” 芳青不傻。 相反,她陪伴于观南多年,最是了解她。 就是这么一眼,芳青便知了。 观南的这一颗芳心,怕是要就此旁落了。 芳青识字,平日里也看过不少才子佳人的话本子。但她始终不曾忘记,话本子终究是话本子。里头标榜的情意绵绵,旷世奇恋,哪个不是出自失意之人之手。 芳青不想观南受那样的苦,她的小姐,也不该受那样的苦。 不是说苏漾不好,只是觉得,苏漾没有那般好。好到让她的小姐,蒙受着指责也要孤注一掷,同他在一起的地步。 私定终身这样的戏码,不该出现在她家小姐这样的人身上。 三书六聘,八抬大轿,凤冠霞帔,百里红妆…… 第210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3) 天知,地知…… 还有,他知。 苏漾走进方丈室,毫无例外地瞧见了坐在廊边的明澈。 双手合十,正声问了好。 苏漾坐下,没有急着去接明澈的茶,反而主动开口道。 “大师,我想向您打听个人。” 明澈没有抬头,转着佛珠,不置可否。 “何人。” 苏漾没有不好意思,他很信任明澈。 “是一个女子。” “我心悦于她。” 明澈转着佛珠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转了起来,甚至…… 速度更快。 心悦啊,他有多少年没有听过或是说过这个词了。 这个世上,可不是仅凭一个心悦便能得偿所愿的。 世事无常,对谁都一样。 明澈的嘴角往下压了压,无悲无喜地继续道。 “你说。” 苏漾笑了笑,他就知道明澈会愿意听他说的。 苏漾抓着玉佩下摆的流苏,将头往前伸了伸,少年欢喜,一览无遗。 “她姓于,是来庙里上香祈福的贵女。” “于?” 明澈点了出来,想到才走的观南,看着苏漾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不会是…… “她喜欢穿淡色的衣服,方才才从你这离开。” “而且啊,她笑起来如春风拂面,总是让人不免多瞧上几眼。” “哦对了……” 明澈抬眉,嘴角多了几分僵硬。 他已经在开始考虑怎么送客比较委婉了。 “她似乎唤作……” “观南。” 明澈:“……” 明澈瞪了苏漾一眼,连佛珠都不转了。 周身气度还是超脱淡然的,只是多少有几分别扭。 苏漾主动伸手,想要给自己添茶,却被明澈借着佛珠打掉了。 苏漾:“……” 他做错什么了吗。 明澈假笑:“佛珠打滑了。” 苏漾歪了歪头,意思不要太明显。 这是把他当傻子啊。 这老不休的! 苏漾收回手,故意搓了搓,有意呛道。 “外人可曾知道明澈大师,喜怒无常。” 明澈自在笑了笑,回道。 “外人也不知道,苏漾苏大才子,居心不良。” 苏漾:“……” 你才居心不良。 “我说了,我心悦于她。” 明澈没有说话,依旧笑着。 苏漾却看明白了—— 心悦有什么用啊。 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种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 “我是认真的。” “我也知道,她那样的人家,必是京中权贵才能配得上的。” “所以我想下场科考。” “我不想错过她。” 最后一句话,让明澈侧目瞧了他一眼。这一眼看得格外长,长到杯中茶凉透了。 明澈说起了另一件事。 “我听净雲说,你前儿个来找了我,却只待了小半个时辰便走了。” 苏漾呵呵地笑了笑,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明澈扫了一眼,心里跟明镜似的。 “可是,在你前一天,于观南来过。” 苏漾眼睛发亮。 他们果然认识! 明澈想起之前观南向他借书房的事还有什么不明白。 净雲可说了,苏漾一个人在古树边坐了好久。 也不知在做甚。 明澈瞥了瞥苏漾溢满憧憬的双眸,心下哂笑。 也许,他们的结局真的会不一样。 第215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8) 风光大嫁,才应该是。 至少,夫人和老爷不会高兴小姐嫁给那样一个白身的。 于府再不好,那也是小姐的娘家,是小姐的后盾。 此时的芳青作为家生子对于于府还有着一定的感情,却不明白,于府早就不是老夫人在时的于府了。 观南深深地望了一眼,缓缓地移回头来,踏上了马车。 她松开手。 帘子便那般直直垂落,将观南遮了个严严实实。 也将观南和苏漾隔了个彻彻底底。 “小姐,芳青陪着你呢。” “你只是太累了。” 芳青抱来两张垫子,将马车重新整理了一下,顺便提了两句。 观南直直地坐着,目光拘束于自己的方寸之间。 似笑非笑。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的。” 芳青无奈,转头扶着观南换了另一个方位坐下。 “小姐,你出孝了,夫人那里必然是有很多才俊上门求亲的。” “那个苏公子便是再好,说到底,也连个进士都不是。” 芳青斜着眼扫了观南一眼,苦口婆心地劝道。 才短短几日,怎就落到了如今的境地了呢。 观南不想听芳青说这些逆耳忠言,也不愿责备于她。 只是揉了揉眉心,目露疲色。 “我同他,并未有越矩之行,不曾违背祖母教诲。” “若真说要有,我也不瞒你。” “书信往来罢了。” 芳青愕然。 一边是惊讶于观南和苏漾竟然还有书信往来,另一边则是感慨于观南如此信任于她。 其实,观南若是不说,必然是无人知道的。 可她却愿意告诉自己。 芳青的心里暖上几分,到底是没有再说那些面子上的话。 那些话,小姐不愿听,她便不再说了。 她痴长小姐几岁,更多时候也是把观南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 她会守着观南的,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芳青的命,是于观南的。 这是芳青在心里牢记许久的信念,除了她,无人可知。 所以,她一定会好好陪着观南,看她为人妻、为人母。 儿孙满堂,平安喜乐。 苏漾,终究会是她家小姐少年时一个惊艳却短暂的回忆罢了。 芳青相信,她家小姐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 明澈从苏漾身后走出,望着山下远去的马车,变成一个小点,汇入官道之中。 淡淡地说道。 “你倒是来的早。” 苏漾没说话,握紧了手里的画卷,心头百味,不知如何描述。 明明只是一次再常见不过的分离,可他的心头,为什么会涌现出几许不安呢。 这些不安就像杂乱的丝线一般,让他又揪心又无力,却又不知如何去化解。 斩断? 那是不可能的。 他怕是一辈子都斩断不了,对于那个名叫于观南的女子的情丝了。 “她十八了。” 明澈问得很坦诚,他平静无波,又含着仁善的眼对上苏漾。 “所以,她还有几个三年能等你的。” “还是,你要扯着她,耗干几个三年,成为京城里人尽皆知的老姑娘才甘心。” 明澈的诛心之言,再次让苏漾看到了现实的残酷。 第216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9) 惊艳和喜欢,不能代表一切。 他作为男子,一个三年也好,两个三年也罢。无论是哪个,等着他的都必然会是各种夸赞。可观南呢,只有耻笑罢了。 没人要的老姑娘。 这在贵女里面可不是一个好名声。 更有甚者,连一个三年都不会有。他们那样的人家,最是喜欢联姻的。 届时,他的所爱终究还是成了他人妻、别家妇。 那他又该如何是好。 心痛如斯,饮酒买醉?! 那都不是他想要的。 今年未开科举,若是要下场,便是明年。 明年? 观南便是十九岁。 他真的能做到吗。 苏漾心底的不安更浓,手中的画卷险些落下。 他苦笑着,悔恨一时渐浓。 原来有一天,风花雪月也会不及一人风华,功名利禄也会因一人纯碎。 若是早知今日,他早早考了科举,是不是便不用忧心这其中横亘的一年,三年…… 以及三年又三年。 明澈见状,心里却意外安定许多。 说实话,他不怕苏漾伤心,就怕他不伤心。 给的起真心实意的,才是观南值得相许之人。 于观南告诉他,她不愿做她的祖母。 可是她又哪里知道…… 他和她的祖母,没有一人愿意她步了她祖母的后尘。 他们这样的苦,一代人受过便是,哪里就需要于观南再尝过一次。 上一次,他求佛祖无用。 这回,但愿佛祖开眼,听一听他这内心有愧信徒的祈求。 “大师。” 二人并排站着,风打在二人的脸上,刺得二人眼睛无端酸涩。 明澈侧目,听着苏漾说道。 “你说,捐官如何。” 捐官? 苏漾真敢想。 “你该不会觉得,一个捐来的七品芝麻官能够打动于府……” 明澈把着佛珠,看向山下,熙熙冉冉望着山门而来的众人,大有一种俯瞰众生之感。 日头渐上,又多的是人来烧香拜佛。 求仁得仁。 他们总归是希望自己能够得偿所愿的。 他们想着,佛祖可渡他们。 也只能想着佛祖可渡他们。 如今的日子,谁都不好过,信命和信佛祖,他们必须选一个。 明澈自嘲一笑。 心里豁然开朗,却又生疼生疼的。 他看百姓,何尝又不是佛祖看他。 都没得选。 日子总要过,谁又不想能把日子过的好一些。 世道不安定。 听说,北边又开始打仗了。 唯愿……佛祖开眼,渡他们远离血海。 对,是血海。 明澈不求脱离苦海,只求脱离血海。 “阿弥陀佛。” 明澈总是复杂的。 他象征光明,却心有不甘,内心有愧。 他是世人以为的活佛大师,却难渡自我,连带着在这冷眼看着众人纠缠于困难,不得解脱。 他的眼里,有慈悲,也有冷漠。 一如佛祖。 慈悲为人所愿,却往往不渡人,也…… 难渡己。 “要变天了。” 苏漾不解,明明日头正好,明澈何出此言。 明澈低笑,将各中情绪散在空中。 “北边不安定,你若是有了切实的举措,我帮你呈给圣上,未尝不能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 第211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4) “大师……” 苏漾见着明澈瞧了他半晌,也没说出点有用的信息。 不免有些着急。 苏漾如今对于观南,知道的只有一个名字罢了。 别的,像她自何处来,又要归到何处去,都是一无所知的。 明澈气定神闲地瞥了一眼苏漾,将他愣头青一般的急性样子看在眼里。 还是不够稳啊。 “为什么要听我说呢。”明澈回的理所当然,“去古树边看看。” 说完,明澈便拍了拍衣摆处本不存在的灰尘,提起袍角站了起来。 明澈执着佛珠,走进内室,声音幽幽。 留下四字。 “嵩原于氏。” 苏漾内心感激,朝着明澈离去的地方真诚地作了个揖。 看上去还是很矜持的。 然而下一秒,苏漾一看不到明澈的身影,就飞快地冲向了古树边。 熟练地从树洞里掏出红木盒子,将其打开,落在了最上面的一张字条。那张字条是盒子里独一份的,多折了一下,和别的字条比较起来便也格外小些。 苏漾一眼便能瞧见。 他打开,行云流水的字迹即刻跃然纸上。 前头写下的东西还是同之前的相差无几,都是一些日常的琐事。 里头提到,她们后日一早便会启程归家。 最最吸引苏漾的还当属最后四字。 最后一行的字迹比之前面的都更加遒劲有力,凌厉不羁。 “阁下是谁?” 苏漾只觉得自己触迹字条的指尖发烫得厉害,瞧着盒子边角处那张带着泥点的字条什么都懂了。 他喜欢的女子蕙质兰心,他本该高兴才是。 这会儿却因为自己的鲁莽孟浪而自惭形秽,愧疚不已。 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苏漾抱着红木盒子,跨过长廊,跑进内屋。 高喊道。 “大师,借你书房一用。” 因为小跑的缘故,苏漾腰间的玉佩下的流苏摇摇晃晃的,倒更称他风流才子的身份了。 明澈坐在椅子边,手捧着一卷佛经,听到苏漾的呼喊,伸手轻轻按在耳边。 毫不掩饰自己对于他聒噪的不喜。 苏漾拍了拍手里的盒子,笑得眉宇舒畅。 “火烧眉毛的急事!” 明澈放下佛经,眼含戏谑。 在苏漾的期待下,一字一句道。 “没有。” 说着,明澈再次捧起佛经,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 苏漾:“……”怎么突然感觉明澈就是在针对他呢。 苏漾抱紧了盒子,皱着眉试探着问道。 “我最近好像没有做什么事,犯了你的忌讳。” 明澈嗯了一声,“那倒未必。” 苏漾:“……” “那我跟你赔礼。” 明澈翻了一页,淡淡地道。 “我那书房缺了一副画,大卷的。” “你懂吗。” 苏漾:我敢不懂吗。 苏漾磨了磨牙,被迫笑得比花还要灿烂。 “你放心。我出书房之日,就是那画挂上之时。” 明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应的叫一个大方。 “那你去,随便你用。” 苏漾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明澈,大步流星地朝书房而去。 要不是他的住处距离方丈室有些远,他至于被明澈给摆了一道吗。 第212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 (15) 苏漾进了书房,兴致冲冲地提笔蘸墨,想要表明心迹。 可偏偏拿着半天,还是不曾有半字落下。因为内心烦躁,中间好几次,苏漾还滴了几滴浓墨落在纸面上,直接就毁了几张上好的宣纸。 明澈这儿的纸笔皆是上品,这会儿便是苏漾也不免有些心疼。 苏漾苦恼地将笔冠顶在面颊处,仍旧不知该如何回复。 这样一想,他的心就冷了半截。 到底是认还是不认呢。 若是认了,倒像那登徒子,浪荡无道。 若是不认,又像那起子小人,敢做不敢为。 况且,他是真想多多了解观南一些。 苏漾早就打定了主意,他这边一结束回去,便马上去打听京中有哪户高门是出自嵩原于氏的。 早日认出岳家,日后议亲也好有个准备。 想了半天,连眉尾都不小心染上了墨迹,苏漾终于写下了满意的答案。 一共两行。 第一行是小生苏漾。 第二行是心有愧而不悔。 苏漾吹干墨迹,学着观南先前的样子,将字条多折了一折,妥帖放在盒子里。 也许是不放心,还多按了一下,确认字条不可能出事以后,苏漾才心满意足地将盒子盖上。 …… 第五日。 观南依照惯例去了方丈室。 这一次,明澈再没有泡好茶等她,而是念着佛珠在退居室的香案前阖目诵经。 “方丈。” 观南在门口拜了拜,不曾进来。 明澈念的人不是她,另有其人。 甚至于,观南还知道那人是她的祖母。 正因知道,才不想打断。 在观南的记忆里,她小时候陪着祖母来上香时,连着几日都是能见到明澈的。 但是每次一到临行前的一天,他都是不出门的。 于观南那时也问过她的祖母,得到的答案却是一句干巴巴的“大师有他自己的事要做。” 观南低低地笑了笑,没有出声。 只是那眼里,一时间多了很多东西。 于观南认识明澈那么久,知道他诵经若是对着佛像便从不阖目,只有这一天…… 是个例外。 即便是观南来了,明澈的眼皮也不曾掀起。 原来,你也会对你的佛祖内心有愧吗。 到底是什么让你……连睁眼直视佛祖都做不到呢。 “来了。”明澈说道,念珠未停,“东西他放在外面了。” 这里的他,很明显指的就是苏漾。 观南没有急着离开,反而是轻描淡写说了一句。 “如今就我一个人了。” 所以,若是因为她的祖母而诵的经又有何用呢。 人不在了,她听不到了。 祈福也好,愧疚也好。 都该画上个句号了。 于观南不知道她的祖母和明澈之间有何故事,但是她知道,若是祖母在世,便一定不会想要明澈愧对他的佛祖。 何况,一愧疚便是多年。 她幼时不明,如今看出来了,就少不得要多说几句。 “祖母的院里堆着说不清的佛经,可若我记得不错,祖母出身将门,佛经对她而言,合该最是无用的。” “祖母也诵经。” 观南在水哥的疑惑下,娓娓道来。 第213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 (16) “祖母念佛,从不闭眼。” “她喜欢望着佛祖,但我知道,她看的又不是佛祖。” “方丈,你说,我的祖母,看的会是何人呢。” 明澈睫毛颤了颤,眼角细纹跟着动了几下,想来也是听进去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 在对他而言略显空旷的位置上,终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出口的也不再是佛经上的那些字句。 “你很聪明。” 明澈说道,听着不像是夸奖,却也不是责备。 更多的还是无力的感慨。 观南靠在门口的墙上,握着手腕上的佛祖,又想起了祖母温柔的笑容。 眼角滑落一滴泪。 也不知是为谁而落。 祖母嫁了于观南的祖父,进了于府做续弦太太。 明澈进了这慈恩寺,做他了却红尘的贤僧活佛。 他们两个,谁得了解脱。 谁又真的放下过。 如今,生死两相隔。 能寄托的是那一本本泛黄的佛经,还是这宽宏神圣的佛祖。 明澈不知。 于观南亦不知。 因为,这便是命。 “你应该去古树边坐坐。” “至于我,对她,对佛祖都是有愧的。” “有些事,不是你想便能做到的。” “丫头,你该知道。佛祖救不了我……” “你也不行。” 观南扯了扯嘴角,站直了身子,神情淡然,却又隐隐透着坚毅。 她对着明澈说道。 “我有些后悔了。” “我本以为我很向往成为我祖母那般的人,但如今,看到你,我突然就不想了。” “我不要做我祖母。” 明澈没有回应,他转动佛珠的声音,在二人隔绝的距离下,清晰可闻。 观南缓了缓呼吸,抬脚奔着她的树洞而去。 她依旧是那仪态端方的名门贵女,只是心底的东西,到底是有些不一样了。 那一刻,明澈停了下来。 他,抬头望向了佛祖。 双目含泪。 “我也曾以为,我可以不悔。” 但是,命运有的时候真的不由人。 他们想到的,和做到的,终究是两个东西。 …… “南姐,快让我看看,苏漾那小子在上面写了什么。” 水哥火急火燎地催促观南打开盒子。 他是真的很好奇,面对观南的骚操作,正常人会作何反应呢。 苏漾…… 应该算一个正常人。 水哥抢先看了一眼,发现字数不多,瞬间兴致就少了一半。 “一点诚意也没有,两行字,还没南姐你写的多写得好呢。” 水哥如今业务也是越来越纯熟了,一边吐槽,一边还不忘拍拍观南的马屁。 那可不是,水哥对于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晰的。 至少背靠哪个金主爸爸吃饭,这可是万万不能出错的。 观南垂目,看到上面的“心有愧而不悔”,先是笑。 后是哭。 她没有急着拭泪。 无人之处,她只想随心顺意。 心有愧……而不悔吗。 翻阅你的东西我心有愧,但说起喜欢,我心不悔。 若是这般,她便真的不会成为下一个祖母了。 现在的她,早不是之前来的心思了。 她想的更多。 甚至,在她的心底,似乎生出了一头野兽。 第214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7) 于观南生平头一次生出这般强烈的念头,想要争上一争。 若是无人容她,她为什么不能尝试着去做自己的主。 祖母说,世家贵女一定要是一个好主母、好嫡妻。端庄但不缺手腕,凌厉却不失柔情,才会是众人所期盼的模样。 祖母倒是做到了一个好主母和好嫡妻,但结果呢。 她又真的随心顺意了吗。 还不是落寞地过完余生。 观南将字条折好,压在盒子的最底下,眉宇微敛,面色平淡。 “且容我试一试。” 苏漾于观南,是年少的欢喜,无论如何,她都是希望可以走到最后的。 更何况,苏漾在她心里不仅仅是……少女的悸动。 更是她对于自己未来的期盼。 她还是那个受着贵女教导的于观南,但是她又不想成为像她祖母那样的贵女。 那天,观南在盒子里又放下了一张字条。 她没有责备苏漾的鲁莽,也没有询问他是如何看到的盒子。 她只是,静静地向他展示喜怒,展示她的好感。 “听闻公子丹青甚好,不知可有幸求得一卷。” 祖母的教导里,不曾教过于观南如何去诉说自己的爱意。 但是,于观南自己明白。 若是喜欢,便会信任。若是爱,便只会更加信任。 当于观南默许苏漾进入她生活的那一刻起,他们的故事就已经正式开始了。 …… 第二天一早,观南便要搭上马车回城去了。 马车停在山门之下,是于府派来的。 低调而不失奢华,处处透着世家贵族的底蕴。马车檐角处分东西垂下两个灯笼坠子,上头各自镂空呈现的“嵩”、“于”早已彰显了其归属。 嵩原于氏。 晨光熹微,观南也不知如何想的,走上马车的瞬间愣了一下。她把着帘子,提着裙角向后望去。 山门门口站了个人。 水蓝长袍,玉冠束发,仪表堂堂,又不失恣意风流。 他的手里捧着一封卷轴,观南看不清楚,但也能猜到那是她求的丹青。 看来,苏漾昨天提前去了。 观南白皙的手指勾着车帘,迟迟不见更进一步,惹来了芳青的疑惑。 芳青顺着观南的视线看去,正好瞧见了远处的苏漾。 芳青低垂着眉眼,在观南耳边轻声道。 “小姐,这儿风大,当心风沙迷了眼睛。” 芳青不傻。 相反,她陪伴于观南多年,最是了解她。 就是这么一眼,芳青便知了。 观南的这一颗芳心,怕是要就此旁落了。 芳青识字,平日里也看过不少才子佳人的话本子。但她始终不曾忘记,话本子终究是话本子。里头标榜的情意绵绵,旷世奇恋,哪个不是出自失意之人之手。 芳青不想观南受那样的苦,她的小姐,也不该受那样的苦。 不是说苏漾不好,只是觉得,苏漾没有那般好。好到让她的小姐,蒙受着指责也要孤注一掷,同他在一起的地步。 私定终身这样的戏码,不该出现在她家小姐这样的人身上。 三书六聘,八抬大轿,凤冠霞帔,百里红妆…… 第215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8) 风光大嫁,才应该是。 至少,夫人和老爷不会高兴小姐嫁给那样一个白身的。 于府再不好,那也是小姐的娘家,是小姐的后盾。 此时的芳青作为家生子对于于府还有着一定的感情,却不明白,于府早就不是老夫人在时的于府了。 观南深深地望了一眼,缓缓地移回头来,踏上了马车。 她松开手。 帘子便那般直直垂落,将观南遮了个严严实实。 也将观南和苏漾隔了个彻彻底底。 “小姐,芳青陪着你呢。” “你只是太累了。” 芳青抱来两张垫子,将马车重新整理了一下,顺便提了两句。 观南直直地坐着,目光拘束于自己的方寸之间。 似笑非笑。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的。” 芳青无奈,转头扶着观南换了另一个方位坐下。 “小姐,你出孝了,夫人那里必然是有很多才俊上门求亲的。” “那个苏公子便是再好,说到底,也连个进士都不是。” 芳青斜着眼扫了观南一眼,苦口婆心地劝道。 才短短几日,怎就落到了如今的境地了呢。 观南不想听芳青说这些逆耳忠言,也不愿责备于她。 只是揉了揉眉心,目露疲色。 “我同他,并未有越矩之行,不曾违背祖母教诲。” “若真说要有,我也不瞒你。” “书信往来罢了。” 芳青愕然。 一边是惊讶于观南和苏漾竟然还有书信往来,另一边则是感慨于观南如此信任于她。 其实,观南若是不说,必然是无人知道的。 可她却愿意告诉自己。 芳青的心里暖上几分,到底是没有再说那些面子上的话。 那些话,小姐不愿听,她便不再说了。 她痴长小姐几岁,更多时候也是把观南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 她会守着观南的,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芳青的命,是于观南的。 这是芳青在心里牢记许久的信念,除了她,无人可知。 所以,她一定会好好陪着观南,看她为人妻、为人母。 儿孙满堂,平安喜乐。 苏漾,终究会是她家小姐少年时一个惊艳却短暂的回忆罢了。 芳青相信,她家小姐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 明澈从苏漾身后走出,望着山下远去的马车,变成一个小点,汇入官道之中。 淡淡地说道。 “你倒是来的早。” 苏漾没说话,握紧了手里的画卷,心头百味,不知如何描述。 明明只是一次再常见不过的分离,可他的心头,为什么会涌现出几许不安呢。 这些不安就像杂乱的丝线一般,让他又揪心又无力,却又不知如何去化解。 斩断? 那是不可能的。 他怕是一辈子都斩断不了,对于那个名叫于观南的女子的情丝了。 “她十八了。” 明澈问得很坦诚,他平静无波,又含着仁善的眼对上苏漾。 “所以,她还有几个三年能等你的。” “还是,你要扯着她,耗干几个三年,成为京城里人尽皆知的老姑娘才甘心。” 明澈的诛心之言,再次让苏漾看到了现实的残酷。 第216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9) 惊艳和喜欢,不能代表一切。 他作为男子,一个三年也好,两个三年也罢。无论是哪个,等着他的都必然会是各种夸赞。可观南呢,只有耻笑罢了。 没人要的老姑娘。 这在贵女里面可不是一个好名声。 更有甚者,连一个三年都不会有。他们那样的人家,最是喜欢联姻的。 届时,他的所爱终究还是成了他人妻、别家妇。 那他又该如何是好。 心痛如斯,饮酒买醉?! 那都不是他想要的。 今年未开科举,若是要下场,便是明年。 明年? 观南便是十九岁。 他真的能做到吗。 苏漾心底的不安更浓,手中的画卷险些落下。 他苦笑着,悔恨一时渐浓。 原来有一天,风花雪月也会不及一人风华,功名利禄也会因一人纯碎。 若是早知今日,他早早考了科举,是不是便不用忧心这其中横亘的一年,三年…… 以及三年又三年。 明澈见状,心里却意外安定许多。 说实话,他不怕苏漾伤心,就怕他不伤心。 给的起真心实意的,才是观南值得相许之人。 于观南告诉他,她不愿做她的祖母。 可是她又哪里知道…… 他和她的祖母,没有一人愿意她步了她祖母的后尘。 他们这样的苦,一代人受过便是,哪里就需要于观南再尝过一次。 上一次,他求佛祖无用。 这回,但愿佛祖开眼,听一听他这内心有愧信徒的祈求。 “大师。” 二人并排站着,风打在二人的脸上,刺得二人眼睛无端酸涩。 明澈侧目,听着苏漾说道。 “你说,捐官如何。” 捐官? 苏漾真敢想。 “你该不会觉得,一个捐来的七品芝麻官能够打动于府……” 明澈把着佛珠,看向山下,熙熙冉冉望着山门而来的众人,大有一种俯瞰众生之感。 日头渐上,又多的是人来烧香拜佛。 求仁得仁。 他们总归是希望自己能够得偿所愿的。 他们想着,佛祖可渡他们。 也只能想着佛祖可渡他们。 如今的日子,谁都不好过,信命和信佛祖,他们必须选一个。 明澈自嘲一笑。 心里豁然开朗,却又生疼生疼的。 他看百姓,何尝又不是佛祖看他。 都没得选。 日子总要过,谁又不想能把日子过的好一些。 世道不安定。 听说,北边又开始打仗了。 唯愿……佛祖开眼,渡他们远离血海。 对,是血海。 明澈不求脱离苦海,只求脱离血海。 “阿弥陀佛。” 明澈总是复杂的。 他象征光明,却心有不甘,内心有愧。 他是世人以为的活佛大师,却难渡自我,连带着在这冷眼看着众人纠缠于困难,不得解脱。 他的眼里,有慈悲,也有冷漠。 一如佛祖。 慈悲为人所愿,却往往不渡人,也…… 难渡己。 “要变天了。” 苏漾不解,明明日头正好,明澈何出此言。 明澈低笑,将各中情绪散在空中。 “北边不安定,你若是有了切实的举措,我帮你呈给圣上,未尝不能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 第217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20) 苏漾将目光投向低处,神韵悠悠,眉间染上忧色,却也依旧逃不过孤注一掷的…… 坚定。 无人等他,他也不要观南等他。 因为,他会用最快的速度追上她的。 “我需要做什么?” 明澈舒眉。 “先学学为官。” 苏漾这样的人到官场里,必然是要吃上许多苦头的。 可如今吃苦头,总好过余生绵绵悔恨无尽头。 “风大了,我今日还要讲经。” 明澈双手合十,向苏漾低了低头,转身离去。 苏漾看看明澈,又看看一千八百级台阶下,奔赴山门而来的人。 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散在风中。 伴着慈恩寺里燃着的檀香,飘向远方。 …… 观南到于府的时候正是入夜的时候,府里静悄悄的,大家早都熄了灯休息去了。 可如今,不过是戌时正点。 果然,离了祖母,这个家便再无人等她了。 门房见着马车,一声不吭开了府门,还让驱车的动静小一些。 “二小姐才从嘉瑞县主那回来,累了一天了,才歇下。” 水哥眼睛立马就瞪了起来。 什么玩意儿?! 二小姐累,他们南姐就不累吗!他们南姐还是大小姐呢!占嫡占长,于雅南她凭什么! 赶了夜路回来的,竟然还要受这等子鸟气! 没这个道理的。 “什么东西。” 芳青扶着观南下车,对着门房啐了一口。 不就是老子娘是二小姐的奶娘吗?一个奶兄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门房恼怒,恶狠狠地瞪着芳青,敢怒不敢言。 如今的他,还没有日后那般嚣张的气焰。 不论如何,只要她于观南今天还是这府里的嫡长女,就容不得他在自己头上撒野。 “林福。” 观南扭头,居高临下地望着带了点酒气的林福,挑了挑眉。 “府里让你当差,不是让你来当主子的。” “饮酒作乐,你很不错。” 观南说着,眉目一冷,沉声道。 “打上二十棍,扔出去。” 林福很是惊慌,可是思索片刻过后,又开始借着酒劲口不择言道。 “大小姐你不能这样做的,我是夫人的人,是二小姐的奶兄。” 于府待下人宽厚,林福又因为老子娘的缘故,平日里也是被底下那些小子捧着的。自己如今又欠了赌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离开的。 再说,他只是喝了点小酒罢了。 这府里还轮不到于观南做主! 四周站着的三五个小厮婆子,无人敢上前。 如林福所说,他是二小姐的奶兄,刘妈妈平日在受宠的二小姐面前又最是得脸。可大小姐…… 水哥气炸,恨不得出去打死这些混账。 “南姐,这都什么破人家啊。” “气死我丫了,我要是有本事,非得弄死这些不开眼的东西不可!” 观南抚了抚腕间的佛珠,勾唇笑了笑,眼神停在一个婆子身上。 戏谑极了。 “可我姓于啊。” 宠不宠的,另说。 观南姓于,是府中嫡长女,再如何也不可能受几个下人掣肘。 再说了,作为父亲,于成济自然是宠爱于雅南,不喜于观南的。 第218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21) 只是可惜,于成济还是个朝堂上的老油条…… 崇尚权势的老狐狸。 可以联姻用的嫡长女,可不比一个嫡次女身边的奶兄强多了。 怎么就那么笨呢。 “芳青,我们走。” “正巧,本小姐也累了呢。” 观南故作娇蛮地叹了一口气,虚虚地望芳青处靠了靠。 观南抬手扳过芳青的脸,笑着轻声说道,眼底没什么温度。 “别看了。”观南说道,不容置疑。 她怕脏了芳青的眼。 林福这个人,算起新仇旧恨,观南合该废了他。 更何况,一个被门房羞辱都无力反击的嫡女可不是一个世家大族需要的主母。 也怪林福运气不好,偏偏犯到她面前,还动了她的人。 死不足惜。 水哥看着观南带着芳青远去,还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南姐,你怎么能……” 观南敛唇,眼里泛起期待的暗芒。 “听说,城北的永兴赌场最近在追债呢。” “你说,”观南拉起一角袖口,褐色的佛珠在月光下,模糊不清,“下一个,会姓林吗。” 笑容消失。 冷面心肠隐在黑暗里,无人可知。 水哥心肝颤了颤,猛然惊醒,想起临行前观南托人送出去的百两纹银。 唇色白了三分。 可水哥下一秒扬起的,却是那熟悉的、不屑一顾的笑容。 有人入局,他该高兴的。 其实,他越来越像观南了。 呵,不自量力。 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观南和芳青远去,府门处却突然响起一记耳光声。紧接着,便是各种怒骂和撕打的声音。 观南抬眼,下巴微收,一副运筹帷幄之态。 “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魔鬼……” 她要做的,只是,驱使魔鬼。 而已。 …… 第二日一早,观南还没醒,就被一个不速之客吵醒了。 “二小姐,你不能进去,我们小姐昨日半夜才睡下的。” “二小姐!” 芳青苦拦无果,于雅南还是闯了进来。 观南从床上坐起,笑意不达眼底。 还真是辛苦于雅南了。 观南如今住的院子是她祖母的长宁堂,距离于雅南的院子在这内院里算起远,那也是排在前头的。 偏偏她巴巴地起了个大早赶过来。 “二妹妹。” 观南以手为梳,顺了顺自己的发丝,轻飘飘扫了于雅南一眼,似是在嘲讽她的失礼。 至少,在于雅南眼里看来就是如此。 于雅南眼里的火光更胜,她这个便宜姐姐因为养在祖母身边,老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模样,她真是受够了。 她凭什么那么看着自己,她懂什么! “亏大姐还是个吃斋念佛的,没想到一回来就拿我的奶兄开刀。” “还是说,”于雅南站在床边,作死地望向观南,一字一句道,“你们念佛的,其实都是佛口蛇心呢。” 观南起身,居高临下地望向于雅南,笑道。 “佛口蛇心?” “你是说我,还是在拐着弯说祖母。” 于观南比于雅南高了半个头,这会儿便是什么不做,气势上早就胜过了这气急败坏的于雅南。 孝道,在这个时代,也是各家择妇的标准之一呢。 第219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22) 于雅南被问的哑口无言,猛然一个激灵,往后倒退两步。 她咬着牙,往四周看了一眼,发现门外几个婢子围在了一处。 心里有苦说不出。 于家和季家说了亲,她嫁过去就是侯夫人,所以越是这种关键时刻便越不能出事。 她的名声不容有误。 “大姐又何苦咄咄逼人。”于雅南的脑子飞速运转着,拿着帕子按在眼角,打算来一个先发制人,“我只是担心我的奶娘前来过问一句罢了。” 水哥连连深呼吸,难得没有爆粗口。 这茶言茶语的,看得水哥腮帮子都发疼了。 观南余光瞥到四下离散的婢子,猜到了大概,温婉地笑着。 “二妹妹可真有意思。佛口蛇心这么大一顶帽子下来,我要是再装聋作哑,可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于雅南假意拭泪的动作微微有些僵硬,她是真没想到一向跟个透明人一样的于观南竟然生的这般伶牙俐齿。 她还真是小看她了。 于雅南心里暗气,草草福了福身就要离开。 “妹妹还有事,先走一步。” “大姐慢慢睡,索性日头也不错。” 观南没有回应,径直上床躺好,盖上了被子。 三。 二。 一…… 果然不出所料,门口果然响起了于雅南惊讶的声音。 “父亲。” 观南虽不知道于成济怎么让于雅南离开的,但她确定以及肯定,于成济一定会进来找她。 于成济抬脚走进房里,看到观南还躺在床上,皱了皱眉头。 他在一旁坐下,声音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 “你跟你妹妹又吵些什么。” 水哥唾弃不已:“呸,来拉偏架的,真好意思!” 观南目不斜视,提了提嘴角。 “父亲什么意思,是恼我动了林福,还是恼我……没顺了二妹妹的意。” “或是,二者都有。” 于成济很不喜欢观南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似乎他这个一家之主在她面前不值一提一般。 “一个贱奴而已。” 于成济指尖自椅子扶手上游离而过,脱口而出的端是凉薄和不屑。 罢了,于观南到底姓于,至少现在还姓于。 容她一次也没什么。 “你妹妹和勇阳侯府议了亲,你得知分寸些。” 于成济这一点多年就不曾变过,还是那么喜欢用这些大道理来掩饰他那浅薄的内心。 不喜就不喜,还偏偏要给自己扣上顾全大局的帽子。 真以为自己是那一碗水端平的人物了?! 何其可笑! 观南眼神转向别处,停在身上的锦被花样上,低垂着眉眼,看上去柔顺…… 又听话。 “那我呢。” 观南问这话的时候,足足带了快十分的真心。她无法欺骗自己,此刻的她,想到的是慈恩寺里那个才华洋溢,却又有些固执的家伙。 那个,她第一次恭祝要随心顺意的人。 于成济没多想,直接说道。 “你才出孝,许是要再等上一些时日。” “所以近日不要再惹事了。” “对了,张婆子倒是拼了老命去打的林福。” 于成济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句,目光却直勾勾地落在观南脸上。 第220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23) 含着争锋的静默出现在这间屋子里,把父女二人的疏离照的通透。 “林福多行不义之必自毙,与我何干。” 观南没什么诚意地笑了笑,也不在乎于成济会如何看她。 他们之间的父女情谊,本就聊胜于无。 “怎么说也是我祖母身边的老人,承一份香火情也没什么。” “您说对吗,父亲。” 林福玩弄了张婆子的闺女,害人投河自尽,当初这事被刘妈妈压了下来,如今被张婆子借着机会报复回去也不足为奇。 只是…… 张婆子到外院的时候,还没于观南这个人呢。她竟然连这也知道! 可见林氏,也就是于成济的继母,还真是什么事都说给于观南了。 那当初林家的那支五千家兵…… 于成济将心思藏在心底,淡淡说道。 “倒也没什么。” “安分守己就成。” 这话一语双关,既指张婆子,也指于观南。 观南自是听懂了,置于暗处的一只手攥紧了手心,平静地道。 “我若非没记错,京中适龄的世家可没多少,愿意娶一个十八岁老姑娘的,更可以说是没有。” “所以,我可能下嫁?” 于成济没想到观南还有这份心,目光不自觉地冷上几寸。 他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尤其是不听话,还自小养在“外人”身边的于观南。 于成济冷脸起身,不喜之情溢于言表。 “你只需知道,于家女不下嫁就可以了。” 不下嫁? 观南暗自低笑了一声,眼里全是自嘲。 “不下嫁的意思,是要我爬上哪个宗室的床做个贵妾,还是要我像我祖母一样,嫁给别人做个里外不是人的续弦。” 最后那半句里外不是人怎么听得都像是对于成济的嘲讽。 就差没直接说他不孝了。 于成济火大,回头上前给了观南一耳光,力道之大,让她的半边脸马上肿了起来。 “孽障,你祖母姓姚!” 于成济怒吼着,眼神恨不得将观南给撕碎。 观南仰着头,眼里没有一丝泪意。 如一头被困住的猛兽,含着狠意,伺机而动。 “父亲教训的是。” 观南捂住自己的脸,回视他。 “可是我只知养我长大的祖母姓林。” 于成济气得手都在发抖。 他后悔了,现在的他恨不得在观南出生时就掐死她。 不忠不孝!不忠不孝! 于成济喘着粗气,宽厚的手掌陡然袭上观南细弱的脖颈,猛然收紧。 暴怒的声音在观南耳畔响起,冷得能把人冻死。 “孽障,我恨不得从没生过你。” 他的母亲姚氏出身清流姚家,可不是那个半道入府的林氏能比的。 一介武夫之女罢了。 观南没有挣扎,静静地望向于成济。 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懂、了……呵……” “是,是,续弦。” 水哥急得不行,他真怕于成济失手将观南掐死。 因为于成济的缘故,靠近观南闺房的婢子一律被清走了,这会儿根本无人可帮观南。 除了她自己。 “你顺着他一下又怎么了,活着咱们就能弄死于成济这个老不死的。” “南姐三思啊南姐!季云臻咱们还没见呢!” 第221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24) 观南因为缺氧,额上尽是凸起的青筋,一双眼被迫睁大,显得有些骇人。 但她依旧没有求饶。 她说过了,要为自己争一次的。 触及观南鄙夷的眼,于成济心里火气虽未消去,但到底还是松开了自己的手。 朝中的那几个老狐狸还在抓自己的错处,没必要因为一个于观南坏了自己的事。 空气一下子灌入鼻腔,观南被迫伏在床沿喘着粗气。 到死门关走了一遭的观南,便知道她又赢了。 他们两个,总有一个需要妥协,这一次她不肯认,那就只能是于成济退了。 于成济厌恶地盯着于观南,双手背在身后,全然不在意自己刚才还用那只手掐过于观南。 他低下头,居高临下地望着观南,压着怒气。 “你没有你妹妹的名声,没有你妹妹的本事,就少给我提要求。当初要守孝,可不是我求着你守够三年的。” 就是为着正经的祖母,也是一年便足够了。于观南这个不知事的,偏偏要为林氏守足了三年,真是晦气。 可于成济也不想想,若不是他们那一家子罔顾人伦,三月便开始外出交际,于观南何故不知情识趣至此。 总之,于观南是不悔的。 那是养她、教养她长大的祖母,三年是她该的。 “你现在跟我拧着,也不过是个笑话。你须得明白,如今若有一家子愿娶你,只要是不辱没于家门楣的,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祖母怕是早就教过你。” 观南屏息,咬牙点头。 “女儿自是懂得的。” 于成济嗤笑一声,拂袖欲走。 “好自为之。” 观南却在他转身之际叫住了他,言语无力。 “那父亲便把张婆子予了我,毕竟是在祖母身边待过的,也好让女儿学学……” “如何做一个合人心意的……” “续弦。” 观南的话里依旧带刺,但她也从床上下来。 单薄的身子伏在地上,对着于成济叩首请求。 于成济看着她,眼角逶迤,含着冷笑。 没有骨肉之情,但也绝不吝啬一个仆妇。 只因为观南她姓于。 挂的是他嵩原于氏的于。 于成济冷哼:“你那么喜欢吃斋念佛,就带着你的丫鬟婆子给我滚回慈恩寺。” “至少,为父近期都不想再见你这个混账。” 观南咧嘴。 她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战线被拉长了,苏漾又会做到何种地步呢。 于成济踏着他隐含怒气的脚步逐渐远去,观南终是红了眼角,磕头叹道。 “女儿多谢父亲。” …… 有的时候,有的人,就是连离开都不安生。 观南归家不足两日,便又要踏上回慈恩寺的路途。 临行前,于观南的母亲杜氏倒是来看过她。 那时的观南正是狼狈的时候,面颊高高肿起,肩颈一道青紫的掐痕,由谁看了不得倒吸一口凉气。 其实也没错,杜氏确实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下一秒,她便借着绣帕挡去了自己的视线。 倒也不是心疼得看不下,只是觉得…… 晦气罢了。 第222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25) “你父亲才纳了一个小妾,你又给我寻晦气。” “你若有你妹妹一半好,我何至于如此烦心。偏生你为长,还要跟自家姊妹过不去,可是存心要气死我才甘心!” 数落,又是数落。 观南低下头,伸手搭在伤处,虽还有些疼。 但旁人不愿见,又视之洪水猛兽,她就合该藏起来。 没人应该体谅你的不易,就连不喜你的父母也一样。 可她的心啊,终究是不平的。 “那母亲可知道,父亲要我与人做续弦。” 杜氏纳罕着看向观南,瞪着半边眼,没好气地道。 “做续弦怎么了,续弦也是正妻。于家不嫁低门,若是有高门娶了你,你嫁过去便是掌中馈的正妻。” “还能委屈了你不成?!” 观南反问:“正妻?和我祖母一样的正妻吗。” 与人做续弦哪有轻松的,可她就是恨。 恨他们薄待祖母,如今还能谈笑风生说续弦有何不好。 杜氏举起手,欲要打观南,口中骂道。 “反了你了。” 观南深吸一口气,凑上了自己的左半边脸,语气淡淡。 “父亲打了半边脸,另一边能由母亲补上,也是我这个做女儿的福分。” 杜氏自觉无理,含着气收回手。 看着观南只觉得厌恶。 都说儿是娘的心头肉,可这于观南看来就是个讨债鬼! 杜氏双手置于腹前,甩了甩帕子,直接说道。 “反正啊,你此去慈恩寺还是安分守己些为好。于府是高门,你别学了外头不三不四的习气回来。” “我们是你父母,不会害你的。” 不三不四…… 观南垂下眼睑,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多少有些不屑。 “女儿省的。” 杜氏缓和了语气,她今日来也不全是为了数落于观南的。 “你妹妹的婚期定在十月。” “你也知道,你妹妹嫁的是勇阳侯府,而你日后必是要仰仗你妹妹的。这之前说的就不作数了,公中定好的数,你妹妹占六,你占四。” “你祖母的那份嫁妆,你妹妹拿着也比你用处大。” 这是一分都不打算留给她了。 “可那是祖母留给我的……” “东西在公中放着。” 却不想观南态度格外强硬:“钱我可以不要,但祖母留下的字画佛经,你总得给我作个念想。” 杜氏想了想,那些东西总没有头面田产来的实际,于家和姚家祖上出身清贵,也不差那些。 就应下了。 杜氏扯着笑脸,和善地伸手要去拍观南的手背,却被她逃过了。 观南抢在杜氏之前道。 “母亲赎罪,时候到了。若是晚了,天黑前就赶不到慈恩寺了。” 杜氏虽恼观南的不识趣,但也顺着台阶下了。 索性她本也不想搭理于观南。 “门口风大,就不劳母亲相送了,不孝女这便去了。” 观南攥紧了手心,平和地拜了拜。 杜氏抬眼:“路上小心。” 观南点头,转身离去。 踏出府门的那一刻,观南方才松开了手。 上头布满了深刻的甲痕,早已充血,那模样属实糟糕。 可是观南却笑了。 第223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26) 都说家是避风港。 可她这样的人,唯有离了家才能得到一处喘息的机会。 没了祖母的于府,只会是她的枷锁。 观南坐上马车,没有片刻迟疑,就连回头看一眼于府都不曾想过。 冷淡地道。 “走,莫要迟了。” 马车上,芳青捂着嘴泣不成声。 张婆子脸上还挂着彩,这会儿见到观南的模样,也很是心疼。 张婆子偏过头,细声道。 “小小姐受苦了。” 张婆子原是林氏的陪嫁,未免惹了旁人之眼,林氏在杜氏嫁过来时,便随口拿了错处将张婆子扔到了外院。 将近二十年下来,张婆子不曾有过一次找过林氏,就连自己的女儿去了也一样。 她只是安分守己地在外院度日,似乎和林氏那个旧主再无瓜葛。 正因如此,林氏过世之后,杜氏和于成济清退林氏奴仆。 府里独独一个不起眼的张婆子留了下来。 在他们眼里,张婆子不过是一个中年丧女的老仆妇罢了。 不足为虑。 观南闭上眼,轻巧地道。 “无碍。” “总会有这一天的。” “张妈妈以后就跟着芳青在我身边贴身伺候。” 观南说完,便将头倚靠在马车内壁,感受着外头传来的颠簸。 心里暗自估计着到慈恩寺的时间。 芳青和张婆子互看了对方一眼,只敢坐在角落里,不出一言。 也不敢再打扰观南。 水哥在系统空间气得牙痒痒,偏偏观南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水哥真是怒其不争! “南姐,都说了你别拧着,弄了一身伤,还不是你自己疼。” “这家子绝对是我这么久以来见过最奇葩的,极品都没他们极品!” 水哥说到后面都快语无伦次了,观南也只是静静地听着,连跟着他一起骂上一句也不曾。 “南姐!” 水哥瘪着嘴,盯着这个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的坏女人,不满地喊了一句。 观南回道。 “我只是在想,我这副样子苏漾见了又会如何想。” 水哥听得瞳孔地震。 “不是姐,你真要这么干。” 他就说观南的疼从来都不会是一个人的疼,或者说不会是她的疼。 观南是无所谓的,所以最后这刀子,只能戳到苏漾的肺管子上。 用爱情换悲情,这笔买卖不亏。 “身份不对等的爱情里,总是充满着各种付出和伤痛。”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 水哥当然知道,可他更知道,观南巴不得看着于家作死,来日才好借刀杀人。 “可惜,于观南不是个喜欢到处倒苦水的人。” 水哥抬头,好像get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这是又放弃了? 怎么可能。 “可惜啊,后日这伤便该遮起来了,连着于观南这个人都得躲上一段时日。” 因为杜氏那一耽搁,今天出门到底是晚了,观南他们便打算在外休整一晚上。 不出意外,大概是明日清晨才能抵达慈恩寺。 水哥下意识劝道。 “南姐,你别急,总会有人看见的。这人长着嘴呢,纸可是包不住火的。” “苏漾总会知道的。” 观南眉目含笑,并没有回话。 第224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27) 等着。 第二天一早,和观南料想的一般。 一行人在清晨如时抵达了慈恩寺。 马车里泻进的晨光,如数洒在观南的脸上,让她不由笑了笑。 搭着芳青的手,观南缓缓从马车上下来。 即便是带着伤再次从于府回来,于观南要走的也是那一千八百级台阶,而非东侧的小路。 那是她的路,也是祖母留给她的道。 舍不得,弃不得。 日头越来越好了,可她的日子,何时才能越来越好呢。 “上去。” 芳青和张婆子跟在身后,让随行的四个仆妇随同马车带着东西往东去了。 观南此行是长住,带的人也就更多了些。 一千八百级台阶,走的时候倒真有一番踏遍众生的感觉。 可是越走到上头,观南便越觉得难受。 入口的空气牵动着伤处,总是一阵又一阵地泛着疼意。 观南扣紧了芳青的手,只敢小口小口地缓匀气息。 芳青偏开头,不忍再看。 头几日还在用药,小姐的伤不易遮掩,如今走在边上,倒也不惹人注目。可这其中伤痛,也只有小姐一人知晓,唯她一人苦熬。 都说虎毒不食子,于家这家子还真是毒到了极点。 “走,快到了。” 观南重新调整好,便又继续走上了前往山门的台阶。 于观南好容易上来,却从不曾想过会在那里瞧见他,以着这般狼狈的模样。 额上濡汗,颈间伤口狰狞,就连右半边脸都带着些肿胀。 其实用了药,早已消了许多。 但于观南不知为何,她知道苏漾一定是看出来了。 无地自容,手脚无措。 观南觉得,此刻再没有比这八个字更适合自己的了。 她终究是…… 不想让苏漾瞧见这般的自己。 观南低下头,像个犯错的孩子,含着三分笑福了福身子。 “苏公子。” 苏漾自观南离开后,每日寻着空都会来山门这儿站一站。 带着他画好的画。 今日,不过是站在隐蔽处,日思夜想的人终是见到了,却不想见到的是这样的于观南。 若是可以,他多想抚平于观南的笑啊。 他不想见她笑了。 这是苦笑,勉强至极,亦是剜在二人心上的刀子。 举措已经由明澈帮着递了上去,若无意外,不出数日,他也合该入朝为官了。 届时为官,便要入住官邸。慈恩寺距离京城即便快马加鞭,也要半日的脚程,若是不挪地,每日上朝必是来不及的。 本想着为官能离着观南更近些,却不想造化弄人,终是要远离的。 只不过,这一次在慈恩寺的人是观南,而在京城的人是他。 苏漾平复心情,垂目递上了自己的画。 “小姐求的丹青,在下已帮小姐画好了。” 画是张妈妈接的,她是老人,见着苏漾,总是不免想起一些旧事,也由此多看了他几眼。 “在下,不日便要入朝为官。小姐……” 苏漾的目光落在观南的伤处,又默默移开,嗫喏着唇道。 “务必珍重。” 在此期间,观南都不曾抬头,看过苏漾一眼。 第225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28) 害怕,也畏惧。 她知苏漾怜她,可于观南怕的就是苏漾怜她。 观南心下各种情绪交织在一块,实在委屈,无声地落下一滴泪。 直直地砸在地里。 被苏漾瞧了个正着。 在此过程中,不论是芳青还是张妈妈,都不曾出言打断。 芳青是改了主意了。 于府无情,不顾老夫人受过的委屈,也要将小姐嫁给旁人做续弦,让小姐伤透了心。加之苏漾如今又要入朝为官,亦是真心相待小姐,可不比那些老宗室强多了。 张妈妈不说,则是因为年轻时,她就见过类似的场景。 张妈妈知晓,情之一字本就是没有来由的。 苏漾想起自己得到的消息,目光不免暗了暗。 于成济是使了计才被夺情归朝的,和观南最看重的祖母,估计早就是面和心不和了。 哦不,估计连面和都难。 观南身上的伤苏漾瞧得出来,全都出自男子之手。 而这个男子…… 无一例外,必是于成济无疑。 苏漾也想笑着让观南宽心,可他却如何也笑不出来。 他从未有过一刻如此厌恶过自己的渺小与无力,痛恨自己之前对于功名的不屑一顾。 是他自己错失了先机,才弄得二人如今举步维艰。 苏漾退到一边,躬身行了揖礼,目含坚定。 “小姐莫哭……来日方长,在下待小姐的心从未变过。” “在下也会用最快的速度往上爬,届时必会以凤冠霞帔、八抬大轿之礼迎小姐风光过门。” “观南……” 苏漾头一次在观南面前唤了她的名字,缱绻生怜。 随行的芳青和张妈妈都是嘴紧的,这个转角,又没什么人来,她们自是不会出口呵止苏漾失礼的。 再说,这句观南未尝不是她们可怜的小姐想听的。 “你且等着我。” 观南闻言,终是抬起了头。 虽未泪流满面,但两道泪痕终是免不了的。 他们谁都没有提起观南的伤,却又都记在了心里。 观南含泪对上苏漾的眼。 她知道苏漾还有一句话未说,虽然不合适,但她也猜的到。 兴许是“日后,有我在,必会护你周全,不让你再受一寸伤痛。” 他的眼里,写的不就是这般吗。 观南笑了,却没了头一次的苦涩。 “我信了。” 观南柔柔的声音响在二人身侧,落在这转角的幽静回廊里,映于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观南再度福了福身,苏漾也压低了自己的腰。 异口同声道。 “那便……随心顺意。” “往后……随心顺意。” 二人相视一笑,就此分别。 观南往西去了,苏漾则留在原地,看她慢慢远离。 凭栏远眺,入目的便是芸芸众生。 苏漾原不知为何自己总喜欢看着众生芸来。 如今或是有了解释。 只因他心尖上那人,名字取自“我观是南阎浮提众生”罢了。 “观南,千万等我。” 半晌过后,苏漾便抬脚往东而去,脚步坚毅。 他的去向正是明澈的方丈室。 一为求药。 二为求来日去路。 他心上那个令他割舍不下的人,还真是让他一刻都不敢停下。 第226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29) 苏漾画的图被观南平铺在桌上,看了又看。 画上不是别的,而是他们初见的亭子。 只是亭中无人,一把油纸伞被妥帖放在亭中。 亭外清雨淅淅,和油纸伞上的清雨图正相衬。 明明无人,但观南一眼就瞧出了苏漾的心意。 水哥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斜着眼,掐尖了嗓子道。 “没想到书呆子还挺浪漫,好一个你心同我心,心心相印。” “亭外雨是他,伞中雨是你,啧啧啧,真肉麻。” 这画没有落款,就连“赠观南”三字也不曾有。 苏漾他,真是做的很周全。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观南担上私相授受的名声。 他能传达的,唯有心意,足矣。 观南卷起画卷,仔细收好,难得夸了一句水哥。 “最近怎么这么文艺了。” 水哥吐了瓜子皮,心里欲哭无泪。 “还不是被逼的。南姐你上次明明就猜到苏漾每天都会等你,偏偏还看我表演得欢快。” 观南但笑不语,算是默认了水哥的控诉。 苏漾的官职下来了,从六品的翰林院侍讲。在这个不缺名门勋贵的京城,从六品的官职的确是不够看的。 但起点也不算低。 翰林院侍讲虽不用上朝,却依旧要在翰林院供职。说不上来去自由,但时间远没想象中那般紧了。 苏漾沐休之时,也常会赶着时间回慈恩寺看看观南,带着京城里一些时兴的小玩意儿。 那是偌大于府都不曾有一人想过的事。 二人虽明了彼此心意,但见面时不是有明澈在,便是芳青和张妈妈不离左右。 用苏漾自己的话说,他将观南视作心头珍宝,便不忍世俗污她、辱她、错看她。 恪守礼制,是他对于观南的爱重。 桌角有个青木盒子,是苏漾寻来重新放入树洞的。 他无法时时在慈恩寺和京城来去,便也学着观南的样子将日常写下,置于盒中。 待到来慈恩寺时,再放于古树之下。 来一次便换一次。 往后,便是观南翻看青木盒子,苏漾翻看红木盒子。 相知相许,不过如此。 可苏漾这个呆子,每张字条开头都是学着观南的模样,落的是“祖母在上”四字。 哪就是他的祖母了,也真好意思。 观南指尖滑过青木盒子,唤来芳青。 “午饭莫留我了,我去趟方丈那儿。” 芳青见着青木盒子,便什么都懂了。 “听闻苏公子今日会回慈恩寺,小姐可不得早些去,晚了时候可不是短了。” 芳青一脸揶揄,打趣道。 “苏公子必是给小姐带了珍膳阁的点心,奴婢自然不用给小姐留饭了。” 观南捧着盒子,嗔道。 “你这小妮子,口里没遮没拦的,莫是想找打。” “怕了怕了。” 芳青佯装害怕,闪了闪,其实心里比谁都高兴。 她的小姐啊,这段时日里真的开心了许多,笑的也是真心实意。 芳青是不打算嫁人的,她要一辈子守着小姐。 小姐好了,她芳青才会好。 观南走出门,芳青却追了上来,手里捏着一个荷包和一个络子。 观南一眼便认出那是自己做的,小脸不由一红。 “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回去。” 芳青强硬地把东西放进青木盒子里,正色道。 “小姐做了不给人,苏公子又怎会知晓小姐心意。” 第227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30) 水哥不知道观南面上是何等的娇羞,他只知道,芳青现在脑袋上就明晃晃的一个助攻光环。 好家伙,又是观南这个疯女人躺赢的一天。 观南到底还是没有拒绝芳青的建议。 再说…… 这些东西,除了苏漾,她就没想过要送给别人。 虽然观南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但临了到了门前还是不免犹豫了一番。 水哥一眼就知道那是套路,于是便不怕死地吆喝道。 “进啊,有本事你就进啊。” “去晚了,苏漾都该走了。” “南姐,人可等你等的黄花菜都凉了。” 观南轻轻咬着下唇,小女儿纠结娇羞的模样立刻浮于面上。 玉手轻轻搭在青木盒子上点了两下,不置可否道。 “那也得他来了再说。” 按照惯例,接下来的事情必定是要脱离水哥预期的。 可他偏偏就是不信。 苏漾每次见面都不曾迟到,这次也是一样。 绝对! 水哥大起了胆子,掷地有声道。 “去,现在就进去!水哥今天就让你看看谁才是这个世界的先知!” 老实说,这话能从水哥嘴里说出来,那是一点都不奇怪。 毕竟,无知者无畏嘛。 观南提起裙角,缓缓走进小院。 还是那个熟悉的回廊,廊上坐着的却只有明澈一人。 往日,苏漾必是会在那儿的。 今日却连半分踪迹也无。 观南心里疑惑,但也没有马上开口。而是捧着青木盒子仔细放到了树洞里,并将带来的字条放入红木盒子才算作罢。 观南回头,正巧对上明澈含笑的眼神,下意识后退两步,将树洞遮得严严实实。 “方丈。” 明澈垂目,心里早就了然。 年少情窦,他尝过,自然也是知晓的。 明澈开口,倒了一杯茶,推到对面的位置上。 “我书房有件东西,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观南知道明澈既然开口了,就必定有他的道理在其中,点了点头便轻车熟路进了明澈的书房。 整洁的书桌上,一盒包装完好的点心被放在正中。 上头珍膳阁的图徽映入观南的眼里。 只那一秒,观南便知道…… 他来不了了。 水哥也懂了。 他脆弱的内心实在是受不了这打击。 豪言壮志犹在耳边,让水哥都不知道怎样把场子找回来。 水哥委屈:“南姐……” 观南掂了掂手里的糕点,勾了勾唇,状似惋惜。 “看来,大婚前的最后一面是见不着了。” 大婚…… get了什么的水哥默默为苏漾点了一根蜡烛。 这个水哥还是能懂的。 苏漾来不了,只能说明是真的忙的走不开。他可不是那种正经给皇帝讲经的翰林院侍讲,说到底还是作为皇帝近臣子预备役养着的。 终于,北边还是更乱了。 如今都来不了,半个多月后只会更忙,估计也还是来不了的。 可惜,半个多月后,就是于雅南逃婚,观南替妹出嫁的时候了。 看来,有的人注定只能错过。 …… 观南提着糕点走出来,默默在明澈对面坐下,伸手拿起了茶盏。 轻轻抿了一口。 第228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31) 落下茶盏的时候,手没拿稳,些许茶汤溅在了手边。 观南皱了皱眉,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不是那等喜欢争风吃醋的女子,也知大丈夫志在四方,不该拘着苏漾。 她,只是有些失落罢了。 习惯,有的时候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不管短短月余,她便觉得苏漾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无法割舍,不得摆脱。 这是之前都不曾想过,也是祖母未曾教过的东西。 她不知该不该开这个口,也不知该问谁。 能做的也不过是把这份心意藏在心底罢了。 明澈看在眼里,递了个话头给她。 “茶我刚沏的,许是有些烫的。” 观南摇了摇头,还是没有否认。 “方丈,”观南喊道,“您该说我心不静的。” 观南说着,解了手边的糕点,选出几样素馅的,放到了明澈面前。 明澈没有拒绝,也没有接着观南先前的话往下,而是顺势拿了一块,不过到底还是感叹了一句。 “他给你的,何必拿出来分。” 观南重新坐好,为明澈添了茶,无意中瞧了古树一眼。 “其实……” 观南缓缓说道,“珍膳阁的点心,祖母在时,我就是从小吃到大的。” “有的东西,吃多了就腻了。” “不觉得厌倦的只有他那个人,他那颗心罢了。” “如今,他不在,再好吃的点心便是送进嘴里,也是会觉得寡淡的。” 微风吹起,拂动观南散落的发丝,却也将她眼底的隐忧落得明显。 明澈就着茶水,将手中的糕点吃完,轻笑道。 “他要是知道了,估计又得乐上好一段时日了。” 明澈拿起干净的棉布擦去手里的点心碎屑,瞧着面前一看便知道是精心挑选过的糕点,放大了面上的笑容。 年少情深,是我见你便心生欢喜。 亦是,我心悦你,便想将最好的给你。 只是啊,这再好的东西,总是比不上相见的。 东西何时都能再找、再寻,可这相见的时机,却总是由那未知的命运做主的。 “我倒是看你心有不安。其实大可不必,你需知道他若是愿意,说起话来总不会得罪人的。” “何况,我听闻陛下还挺器重他的。” “等这段时日忙过去,他的位置估计还能再往上升一升。” 官职再往上升,就意味着他们俩之间的可能性更多了些。 简在帝心的青年才俊,即便没有优渥的出身,也是值得世家考量的佳婿人选。哪怕嫡长女嫁不得,嫡次女、庶长女也是会考虑一二的。 观南的身份特殊,不受重视的她,于府为她投入的,若要和于雅南比起来,那也是不够看的。 加上年纪大了些,若是真有这等俊才愿意娶她,于成济未必不会答应。 毕竟,于成济这只老狐狸还是很在意陛下的想法的。 而于雅南和杜氏也必然不愿意观南嫁的比于雅南好。 所以,这对于他们来说,或许还会是件皆大欢喜的事。 观南敛眸,握紧了手。 淡淡地道:“我也明白,甚至也会想想。” 第229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32) “只是我这心头总是莫名有些担忧。” 说到这儿,观南的声音也不由轻了些。 她的少女心思啊,伴随着美好的设想,终究是被摆到了明处。 明澈是她最信任的人,同他诉说自然没有什么。 观南唯一担心的、怕的,也向来都只有这她满心以为的美好不过是镜花水月,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愿是……我杞人忧天了。” 明澈转起了佛珠,道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 “我佛慈悲为怀,你多年积善,必会保你无忧的。” 这些话,明澈这大半生早不知道和多少人说过,又说了多少遍了。 劝人向善,引人自渡。 他都习惯了。 如今又对着观南说出同样的话,却是费尽了截然不同的心思。 他从未如此强烈地希望佛祖显灵过。 让他在佛前许愿的人早已离去,如今对着他看重的孩子,他只希望能好好护着她。 是以,为观南和苏漾再落下一愿,是他对二人最美好的祝愿。 就目前看来,一切都很好不是吗。 “我们都在。”明澈定定地落下今日他同观南交谈的最后一句话。 只是这我们…… 是他和佛祖,还是那个让他在佛前许愿的人呢。 …… “小姐。” 观南靠在软榻边,手里还拿着一本苏漾托人捎来的游记,矜持地打了个哈欠,眯了眯眼,慵懒地道。 “出什么事了,用得着你毛毛躁躁的。” 观南的语气平缓,话里没有半句指责。 她只是在教芳青罢了。 观南坐正了身子,从芳青手里接过了书信,一边打开,一边问道。 “这是什么?” 芳青捏着衣角,如实回答。 “是家书,于府送来的,据说是要事。” 于府…… 芳青以前可向来说的都是府里。 观南眼里闪过笑意,取出信纸扬了扬。 也难怪芳青毛躁,真要论起来,于府都不算她的家了。也能有家书寄给她,还真是可笑至极。 水哥冷不丁上线。 “南姐,差不多是时候了。” 原剧情里,于雅南就是这几天跑的。 呵呵,于雅南和季云臻二人那受尽吹捧的爱情,最开始的时候不也是现实如此吗。 于雅南跑,可不是什么无心之举。 毕竟,这时候季云臻治伤不成,反而病重的声音已经藏都藏不住了。 这时候不跑,难道真等着盖头一盖,轿子一上,下半辈子就只能守着一个残废。 哦,还有一种情况。 嫁过去没几天,丈夫就去了。 前者还只是受活寡,后者却直接成了寡妇。 无论哪种都不是于雅南这种心高气傲的人愿意接受的。 她不跑,观南才觉得奇怪。 “人家年纪小,不懂事也是有的。” 水哥阴阳怪气地开口,脸上却是鄙夷至极的笑容。 那腔调一听便知道是老阴阳人了。 观南淡淡地道。 “她是年纪小,但她也是运气好。” 出逃路上还能遇到云游的神医,还运气爆表地从神医那儿得了一颗灵丹妙药。 正好拿着鸡毛当令箭,直接就说是为了寻药才逃的婚。 第230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33) 哪怕最后是于观南日日在前侍奉,季云臻才捡回来一条命来,哪怕他身体的起色全都归咎于于观南不眠不休的照顾,也依旧抵不过于雅南一颗锦上添花的丹药。 仿佛于观南的付出不是付出一样。 建立在他人苦痛上的爱情,还真是每一分都浸满了无辜的泪水。 “上头说,”观南抬眼瞧了一眼芳青,定定地说道,“林福因为欠赌债,逃跑的时候没留神,跌进护城河里去了。” 芳青纳罕,不明白观南为什么和她说这个。 却也还是回道。 “他那样的人渣滓,早死了也落个干净,省得再没事勾搭府里的小丫头。” 观南折起家书,交给芳青,温柔地看着她。 “是啊,他那样的人,怎配活着。” 话里的冷然让芳青微微有些讶异,虽然和她印象里的小姐有些出入,但她也只觉得是林福自作自受,与人无尤。 她的小姐,是不会有错的。 这辈子的芳青啊,她永远不会明白林福的死意味着什么。 可是观南知道。 只要她知道就好了。 她的人,她自会想法子护着的。 “你去一趟方丈那儿,把家书放进红木匣子里。” 芳青捏着家书,试探地问了一句。 “可还说了别的?” 观南笑道:“也没什么,二妹妹的婚期提前了,我作为长姐合该回去为她送嫁。” 芳青点了点头,立马迈开腿走了。 张妈妈就是在这时进来的,刚才她在门口也隐约听到了一些。 因为激动,她这会儿端着的茶盏都开始晃了起来。 张妈妈红着眼,犹豫地望向观南,嗫喏着唇问道。 “小小姐,老奴、老奴好像听见……” 观南叹了一口气,主动接过张妈妈手里的东西。 “林福死了,父亲传来的消息。” 张妈妈的表情皱在了一块,刚开口的一下,尽是沉默无声,直到后来才放声大哭。 张妈妈一下又一下地捶着心口,口里念着她苦命的女儿。 “死得好死得好啊!” 观南瞧着也有几分不忍。 张妈妈的女儿虽然不是她亲生,但也是自小养大的义女,对她更是一等一的孝顺。 原本都该到了议亲的年纪,却偏偏遇到林福那等混账,这才酿成了惨剧。 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是如何的悲痛欲绝,观南都不意外。 只不过,人始终是要朝前看的。大悲大喜,只会坏了身子。 张妈妈这一辈子因为种种原因,终究是谈不上顺遂二字了。于府亏欠她的,祖母林氏亏欠她的,观南都会一一为她补上。 哪怕最后依旧于事无补,也好过什么也不做。 观南欺身上前,将张妈妈抱在了怀里。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在她耳边缓缓说道。 “我为阿慈求了一个往生牌位,就放在祖母的边上,日后若是得了空我也为阿慈诵经祈福。” “是我们对不起妈妈,可妈妈还是要保重自己才好。” 张妈妈哭得停不下来。 她心里到底还是委屈的。 张妈妈攥紧了观南的衣角,泣不成声…… 第231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34) 终究是没有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阿慈虽然可怜,可她终究是个奴婢,是林家的奴婢,是于家的奴婢。 和林氏的牌位摆在一块,实在于理不合。 可阿慈同样也是她可怜的女儿,是她既亏欠又割舍不下的人。若是往生牌位能为她的来世多求来一分造化,便是有不妥的地方,就算在她身上好了。 她的小姐,小小姐,还有阿慈…… 一定要好好的啊。 观南敛眸,心里清楚张妈妈的纠结,便又补充了一句。 “人死如灯灭。” “佛祖面前,众生平等。阿慈和祖母都是善人,摆在一处无可厚非。这世上,也唯有西方极乐,才该是她们所往之处。” “这个牌位,是阿慈该的。” 张妈妈朦胧着泪眼,再次痛哭。 只是这一次过后,她那些压在心里的苦痛估计会直接去了大半。 她的后半生,还是要由她自己走下去了。 哪怕没有阿慈,她也要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去见阿慈没有见过的风景,去看阿慈不曾见过的人,带着阿慈的那份,好好地活下去。 …… 再次坐上马车的观南,说起来心里还真没什么波澜。 于府罢了,也值当她上心? 配吗。 水哥翻出自己的任务记录本,在上面找到自己想要的一条记录,一本正经地抬了抬本就不存在的眼镜,将逼格装到了极致。 “所以你把家书留下,是为了借此给于府拉仇恨吗。” 观南梨涡浅笑,眼底泛着漫不经心。 “当然,最开始的时候,也是为了让苏漾安心。” 水哥抿着唇,默默啃起了笔头,暗自啧了一声。 最开始是安心没错。 可是越到后面,这份安心就会变成悔恨,变成内疚。 家书和糕点是同一天来的。 日后,苏漾只要一看到这封家书,就必然会想到这一天。 懊悔为什么自己那时候没有过来见观南一面。 懊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些求得功名。 懊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些向于府求亲。 当然,苏漾对于于府里充斥的各种虚伪亲情只会更加厌恶和痛恨。 苏漾和于观南的一切,终究是死于于府的算计。 而这封家书就是最好的见证。 故事从这里开始,才是真正要被改写。 由喜入悲,相知亦终成离散。 只要苏漾见着这家书一日,他心底的懊悔和痛恨就必定会交织在一块,天长地久,不得弥散。 谁让…… 错过,是一辈子的事呢。 “不过,”观南指尖点在发间碰了碰,端的是散漫,“你最近怎么开始记……” 观南找了一个恰当的措辞。 “做记录了。” 水哥一本正经,骄傲地把笔别在耳边。 “厉害。” “我最近刚学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记录做的我突然都觉得自己牛逼了不少呢。” 观南轻咳了一声,没有急着附和。 “做人和做系统都是一样的,还是谦虚点为好。” 水哥好不容易摆好的pose僵在原地。 待他反应过来后,水哥立马翻了一个白眼。 “谦虚?可是南姐你好像就不曾低调过啊。” 第232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35) “你和我比?” “我是神经病,你是吗。” 水哥:“……” 老实说,这话着实杠。但是水哥转念一想,记起观南的出处,要怼回去的心思立马就歇了个干净。 一定是最近任务出多了,要不他怎么突然就感觉自己很是心疼观南呢。 可是观南明明不需要任何人的心疼。 哪怕她的每一刻都活在任务世界里,但是水哥依旧明白,她的意志早就凌越于众生情感之上。 观南要的心疼,从来都只为她在每个小世界的马甲而求。 对于她自己…… 她估计连想想都会觉得不屑。 观南需要吗? 想什么呢。 “小傻逼,我觉得你的记录本里应该没有允许胡乱揣测宿主这一条。” 观南似笑非笑的声音在系统空间轰炸开,让水哥一个激灵,下意识盖上了记录本。 “没,绝对没有!” 观南很满意,提点道。 “真有那份心,就把脑子给我用到季云臻身上去。我的过去,包括我这个人,可不是你靠着一个破本子就能推明白的。” 观南这句话说得很狂傲,但也同样很实在。 她的过去,她的不一般,她心里都有数。 记忆深处的西字也好,她那不曾显露过多的戾气也罢,在她观南的面前,终有一天是要掀去那碍眼的面纱的。 她坚信。 …… 于府的人嘴还真不是一般紧。 不过,看人这一说倒也是真的。 要知道,于观南上辈子怂恿妹妹离开寻药,自己黑心代妹出嫁的消息就是在这群人嘴里被证实的。 任外头说的天花乱坠,这最致命的一刀,终究是由自己人捅的。 最后于观南被伤的鲜血淋漓、无地自容,整一个于府倒是摘得干净。 观南好看的眸子不由暗了暗,从芳青手里拿了鱼饵站在塘边,细细撒进湖里。 她自打那天回来,除了去给杜氏和于成济问安的时候,其他时间都是拘在自己的小院里,再不济就是到这后院走一走。 可越到后面,这府里便越奇怪。 至少,观南曾经明确表示过自己想要出府,却被伺候的人不动声色地拦下了。 即便是他们忘了,观南也不会忘记自己这次回来的原因。 她是回来给于雅南添妆送嫁的,这回来一旬有余,她连于雅南的影子都没见过。 于成济就是哄傻子,也得有个度。 张妈妈从西边急匆匆地走过来,在观南身边站定。 “小小姐。” “如何?” 观南半眯着眼,又抓了一把鱼饵,向湖面扬去。 她心里若说不气那都是假的。 她对于府里,对于父母的最后一丝留恋还真是彻底死在了今天。 她于观南果然还真是…… 随时都可以舍弃的一枚棋子。 弃子而已。 “府里都在说,二小姐是去外祖家了。” 若是前些时日还情有可原,出嫁在即,不舍亲人,到外祖家小住几日,也没什么不妥。 可如今,离着于雅南出嫁只剩下了五天。 谁家新嫁娘前五天还往外跑的。 可笑至极。 真巧,杜氏和于成济今日也传话来说,不必问安了。 第233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36) 本就是相看两厌的关系,能熬上这么些天,还真是为难他们了。 如今瞒不住了,是想用硬的吗。 “还有一件事。” 张妈妈斟酌着开了口,不敢去看观南的神情。 如今的一幕是何等的熟悉啊,她的小姐当年不也是这般…… 张妈妈是真怕从观南脸上看到那如出一辙的心如死灰的模样。 “府里已经开始装点了,我亲眼看着那红绸是装了一车又一车进来的。” 观南不屑提唇,拍去手心的鱼饵碎屑,目光落在手腕上的佛珠,眼神幽幽。 “真不怕喜事变丧事,红绸用了那白麻来替。” 芳青听着,眼皮不禁抖了抖,虽然觉得晦气,但也没有说话。 这事,还真是着实荒唐。 逃婚,代妹出嫁,偷梁换柱…… 这里面的词无论是哪个,芳青都只觉得面上臊的慌。 都说世家多腌臜,可脏到这样是非不分还真是……离谱。 那个勇阳侯季大将军的事她也听小厨房烧火的小丫头说了。 小姑娘是刚被人牙子买进府里的,只知道捡着外头的新鲜事说,还不知道什么是明哲保身、装聋作哑。 冲喜啊…… 他们这二小姐还真是溜得快,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那小姐和苏公子…… 芳青心里黯然不少,今天这事还真是一点都不好办。 府里的那些杂碎,一个个都是被三令五申过的,别说小姐了,连她和张妈妈都出不去。 要不然便是拼了这一条命,她也要去找明澈大师和苏公子帮忙。 什么玩意儿,也配让他们小姐替嫁。 如今,夫人和老爷又是一副闭门不见的样子,是铁了心要装聋作哑了。 这可…… 如何是好啊。 观南率先抬起脚,甩了甩广袖便往长宁堂的方向而去。 “从现在起,我所有的饭食通通停掉。” “长宁堂也学着母亲父亲的院落,避不见客。” 芳青和张妈妈追上,担心地劝道。 “小姐,不可啊。” “小姐,事情还未有定论,这般……” 三人的身形逐渐远去,不远处的树后飞速地闪过一道黑影。 若不是地上的脚印,还真是想象不到,那方才还站着一个人。 …… 三人进了屋子,由着芳青小心将门栓上。 再三确认,没什么异动后,芳青才压低了声音道。 “小姐,这样可行吗。” 于府这样的门第,怎么可能没几个专门探听消息的人。 于成济,还真是高看她了。 其实,从季云臻病重的消息开始,到观南出府未果,几人就有了设想。 今日之举,不过是再确认一番,又或者,是专门做给于府里的人看的。 也是做给他们身后的杜氏和于成济看的。 从观南甩袖开始,便是张妈妈和芳青配合之伊始。 府里除了她们三个,就再没有可靠的人。 她们能依靠的,也只有彼此。 张妈妈倒是更关心观南的身子,便接着说道。 “小小姐,东西还是要吃的。” “要不老奴给小姐留下一些?也不多,不会被人知道的。” 观南坐下,望着禁闭的屋门,手握成拳。 第234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37) “不必了。” “小小姐……”张妈妈有意再劝,却被芳青拉住了。 小姐有才华,也是真聪明。 芳青从来都不觉得,自家小姐会是遇事不决,只会借着闹绝食来发脾气的一个人。 在她心里,观南既然要那么做,就必然有她的道理。 “即便是死,也该是我殉了苏漾,而不是死的这般荒唐憋屈。” “他们不见我,那我就逼到他们见我。” 这里的他们…… 赫然就是于观南那冷漠无情的父母。 “张妈妈你放心,两个女儿跑了一个,他们断然不会看着我这仅剩的一个去死。” “他们还要脸。” “而我,”观南嘴角嘲弄,“还有用。” 越是危急的时刻,越得靠自己。 她可不是那种养在深闺里,遇事只知哭哭啼啼的无知女郎。 她的祖母虽然贤良淑德,知书识礼,但骨子里那出身将门的血性从来都不少。 做人续弦,是迫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动于府,是因为不在意。 但这绝不代表,她祖母的牙齿被人拔的干净,血性也被消磨殆尽。 她是祖母教养大的,自然也不遑让。 如此逼她。 她如何不能逼回去。 别人待你狠,那你便狠回去。待他人狠,待自己更狠。 有何可惧。 她要的,是这血腥里留下的绝不只是她一个人的鲜血。 疼了,都给她喊出来才好,凭什么就她一个人痛苦。 如果不曾遇见苏漾,于府所为不过是让观南不喜。为了所谓世家的脸面,她还是会应下的。 可偏偏,世上最肮脏和最干净的感情都让她一次给遇了个全。 这般失去,才是真的痛彻心扉。 …… 第一日,无人在意。 第二日,杜氏倒是派人来过,最后不出意外,自然是扑了个空。 第三日,观南终于等到了于成济。 于成济明显是下了朝就赶过来的,身上的官服还未曾褪去,面上全是隐忍的怒气。 不时落下的目光也骇人得很。 等到了主人家想等的人,长宁堂的门自然也就没了关着的必要。 于成济很轻松地就见到了观南。 三日未曾进食,观南和上次一般躺在床上。只不过,如今的她,还真是虚弱极了。 可她那双眸子却依旧闪着执拗的光芒。 凭什么。 她从来没有那么执着于这个问题。 受尽这得失离散之苦的,偏偏要是她和苏漾。 于成济却没有心疼的意思,今日上朝,兵部尚书那个老东西还假模假样地祝他嫁女之喜,坐享天伦指日可待。 可谁又知道,他的家里,两个嫡出女儿。 一个接受不了冲喜逃婚了。 一个又企图自戕。 他于家的脸面难道还比不得她们那些小女儿的心思吗! 于成济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扫了一眼床边的芳青和张妈妈,冷声道。 “都出去,今日这里不留人伺候。” 芳青和张妈妈都有些犹豫,于成济那样的人,上一次可都直接动手了。 如今观南又这般虚弱,万一于成济在气头上,一时…… 观南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算是默许。 第235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38) 芳青和张妈妈这才低着头默默离开。 不过她们走时没把门关死,多了个心眼,留了一道缝。 若真是出事,也不会听不到那要紧的求救声。 “你什么意思。” 于成济气恼半天,还是自然地在床边不远处的椅子上落座。 椅子原本是摆在东侧的,这一看就是有人特意调整过的。 而这般授意的,必是观南无疑。 看来,林氏身上的东西,于观南还真是学到了实处。 她会是一个合格的主母,一个不失于家脸面的主母的。 所以,于成济想不明白,于观南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勇阳侯府难道还辱没了她不成?! “我不觉得你现在做的,是一个受过十几年世家教导的女郎应该做的事。” 观南抬眸,面容凉薄。 有些东西,面上再干净,内里也都是肮脏的。 “于府做的,也不是一个世家该有的样子。” 于成济挥手拂去手边的茶盏,无情地冷笑着。 “你能懂什么?” “世家大族之间的道道可不是你们这些妇道人家喝喝茶聊聊天就会明白的。” 观南直言不讳,一语道破于成济的虚伪。 “那么,为什么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的利益要用一个女人来维系。” 于成济冷眸,突然觉得可笑。 “因为你们生在这里。” “因为你们没得选。” 观南没有哭,反而跟着笑了起来。 水哥犹豫:“所以,这算失心疯吗。” 观南真的很想当场甩水哥一个白眼。 去你丫的失心疯。 “你不觉得于成济说的很对吗。” 水哥摸了摸鼻子:“好像是有那么点对。可是,如果他是对的,那我们任务还怎么做啊。” 怎么做? 当然说用脑子做了。 爱情确实是来的没有理由,也不讲道理。 但是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得认清自己的身份。 真要一个世家女子抛弃一切,恋爱上头,什么都不管不顾,你觉得可能吗。 要知道,即便观南和苏漾相知相许。 他们在一起的前提也还是,苏漾得为官,他必须出人头地。 苏漾的存在不能辱没于家门楣。 这是二人心知肚明也都默许的。 在一起的可能太多了,他们唯独不能选的,就是私奔。 观南是受着于家教养长大的,又怎么可能真的撇清关系。 至少出嫁之前是想也别想了。 有的时候,于观南累极了,都想着告诉自己,就和她的祖母一样。 一样认命。 一样听话。 可她就是不甘心。 只是如今看来,这不甘心一辈子估计都只能是不甘心了。 还是不能说出口的不甘心。 于成济见到观南笑,便知道他没有猜错。 于观南没有于雅南的跳脱,身上自小压着的也是各种名为责任的担子。 这虽然让于成济不喜且觉得无趣,但是她的确听话。 只听话一条,就足够她做枚好棋子了。 这是每个世家子弟都要有的自觉。 于成济不觉得有什么错。 就是他自己,年少也不是没有喜欢过旁的女郎,可最后娶的不还是除了脸一无是处的杜氏。 各取所需罢了。 “你既然知道了,那我也不多说什么。” “你说不愿做续弦了,如今不是正合你意。” 第236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39) “父亲您,又何必同我装聋作哑。” 观南随意撇了撇唇角,清凌凌地看向于成济。 “即便是外人只知于家同季家结了秦晋之好,却不知嫁的是哪个女儿,换了庚帖的季家还能不知道吗。” “届时我要如何自处。” “为了荣华富贵,抢了妹妹的夫婿吗。” 观南的声音轻飘飘的,却把这盘局里最不堪的东西摆到了明面上。 如今,她嫁,是为了季、于两家的颜面。 日后,事情败露,她今日之举就是诛心之剑。 是她利欲熏心,是她不知廉耻,都是她一人的罪过。 可是,谁又知道,家里如何逼她的。 母亲如何用着孝道告诉她,若她一意孤行,就给她跪下来威胁她。 于家只是没了一个女儿。 可是她于观南这一辈子都被毁了。 于成济没有被揭穿的不自然。 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于观南就是知道了,她也得嫁,于家没得选,她也一样。 于家不能失去季家。 从嵩原里走出的于家,若想做着嵩原长长久久的第一,就少不了一个强有力的盟友。 今日的季家是,往后的另外一个世家也会是。 在于成济的心里,利益高于一切。 于雅南逃得了一次婚,但也只有这一次了。 毕竟,于家可没有第三个嫡女能够替她出嫁了。 没得选的,又何止只是于观南一人。 “还是那句话,我们都没得选。” 观南敛眸,心里早有了决断。 是她对不起苏漾了。 既然没得选,那就好好活着。 随便活在何处,只要能知道那人的近况便好。 所以,当年的祖母也是一样的想法吗。 “其实若有得脸的才俊愿意娶我,父亲您也会应的。” 于成济还不屑说假话。 “会,只要对于家有用。” “可是如今时候不对,你也别想了。” 观南闻言,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原来……是可以的。 知道这个结果,她便是后悔也不算白忙活一场了。 观南这回是真的累了。 尘埃落定,别无选择。 她的心啊,还真是无处可依了。 今天的谈话在于成济看来还是挺满意的。 最讨厌的于观南也并非那般无可救药。 能听得进去,懂得听话,才是他的好女儿。 想起逃婚的于雅南,于成济的心情顿时就坏了几分,好不容易按捺下的怒气又有复苏的趋势。 都是他平日里太宠她了。 才让她这般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 于成济内心不满,扫了扫官服,站起身来。 只看他那身形,倒还真是儒雅矜贵,气度不俗。 也是,世家大族养出的气质又能差到哪儿去。 表面都是一样的光鲜。 “这几日养好身子,不管是哪家,都不会想要一个病怏怏的媳妇。” 观南在心里跟水哥说道:“其实于老头不疯的时候,还算个人。” 水哥满头问号:“你确定?” 这强拆姻缘的老狐狸能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后面水哥就醒悟过来了。 也没别的意思,估计就是,疯子和疯子之间总是存在着某种惺惺相惜。 虽然,这种惺惺相惜不妨碍他们互相下黑手。 第237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40) 在于成济出门之前,观南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该她的,她就必须拿。 “既然是我嫁的勇阳侯府,那我的嫁妆……” 于成济笑得很慈祥,乍一看,倒真像个慈父。 可这屋里的人早都清楚他是个什么人了。 也就只能看看皮囊了。 “公中你拿一半,你祖母的都给你。” 于雅南不知事,给了也无用。 “最后一件事,将我祖母的棺椁迁回嵩原祖坟。” 该有的体面,不能少。 于成济提唇,话里处处透着危险。 “想让她和你祖父死后同穴不成。” 那将他的母亲姚氏置于何地。 “不是,偌大于家难道连另设一个坟茔的本事都没有吗。” 体面是体面。 可是和林老太爷合葬,终究不会是她祖母想要的。 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往后多年,她的祖母不能只顶着林氏二字再无其他。 香火供奉,一个都不能少。 既然一辈子都不能再和明澈有瓜葛了,那就由她替祖母选个去处。 怎么都好过如今,坟前凄凉,林家的祖坟进不去不说,连让她蒙受半生苦难的于家祖坟都进不了。 于成济面色舒缓,难得心平气和地看了观南一眼,许诺道。 “最近的黄道吉日。” 言辞虽短,但也说明了态度。 观南心头一缓,怔怔地垂下了把着被角的手。 承蒙祖母教养这么久,她最怕的便是,在失去同苏漾未来的同时,什么也留不住。 众叛亲离,一无所有…… 她受不住的。 于成济离开后不久,芳青是第一个跌跌撞撞地冲到床边的,她握着观南的手,哀切地贴近了自己的面颊。 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弯着眼喊道。 “小姐……” 于成济离开时心情还算不错,便自认好心地提点了芳青和张妈妈几句。 以一个父亲和于府主人的身份。 芳青也是在那一刻真正确定了,她的小姐和那个只对她好的苏漾苏公子,是真的再无半点可能了。 芳青亲眼见过,小姐是如何笑着在灯下绣着那个荷包,又是如何憧憬羞怯地编下那个络子。 小姐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珍膳阁的糕点,但每次算好了苏公子要来的时间,都会少用一餐饭食,特意留出肚子来,只为了在吃糕点时看上去更香些。 苏公子那副亭阁清雨图,小姐每日诵经过后,都会拿出来细细地看上几遍…… 这般失去,该是如何痛彻心扉。 芳青内心哀痛,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观南。 只能一遍又一遍不知疲惫地含着“小姐”。 希望观南再看看她,看看张妈妈,再看看这个长宁堂。 芳青不想观南有事。 只要观南没事,让她做什么都行。 观南僵硬地转头去看芳青,干涩的眼眶里,眼泪再度流出,处处透着无力。 她还是骗不了自己。 对于自己的离开,她既后悔又心痛。 苏漾那样的人,她怎么会舍得撒手呢,可现在的现实偏偏是她不得不放手了。 事与愿违。 还真是好一个事与愿违。 跟她的随心顺意相去甚远。 第238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41) “去小厨房端碗粥来。” 观南涩然开口,借着手腕蹭去眼角泪痕。 垂眼虚虚地看着芳青,观南一字一句说得清明。 “待会儿你就去取了我这么些年的体己,通通换成银票,送到方丈那儿。” “他会明白的。” “让府里的人送你去慈恩寺,就说代我再拜拜祖母,他们会照做的。” 如今,观南愿意嫁了,府里的人就是看在于成济的面子上,也不会吝啬这几分薄面的。 往后,只要季家不倒,只要她于观南在季家不倒,那些人便只能上赶着她的吩咐做事。 难怪,世人皆喜争权逐利。 也是,这般掌控人生的感觉,谁会不喜欢呢。 芳青望着观南沉稳的神情,和她在老夫人脸上见过的一般无二,不由欲言又止。 “小姐,可要留话。” 小姐自小在老夫人身边养大,多年以来的体己一直都由着她收的妥帖,也许对于于家来说不算什么。 但是论起同京城的闺阁女郎,绝对是笔不小的数目。 更别说,还是对于如今的苏漾而言。 要在朝廷里往上爬,手里没点银两傍身又怎么行。 是以,芳青对于观南散财的想法并无异议。 她的小姐如果能因为散去这些银两而少些愧疚与痛苦,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坦白说,芳青是希望观南留个话的,就当给他们彼此作个了结。 身上也好少些那种被枷锁压垮的苦痛。 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他们扛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亦敌不过这泱泱俗世…… 芳青便想着,那就好好的。 “不必了,是我负他。” “无颜留话。” 观南说这话时,每一寸呼吸都刺得她心脏生疼,可她却连半分也不曾表现出来。 说得平淡。 “出去,我想休息一会儿。” 芳青将观南的疲色收于眼中,不动声色地低下了头,言语乖顺。 “那我这就去把事办妥,张妈妈在我来前就去了小厨房,待会儿应该就能把粥送来。” “小姐好好歇息。” 芳青退出去,正要把门合上,就听到观南补了一句。 “画要收好,我要带走的。” 芳青没忍住,红了眼睛。 “嗯,会跟压箱底的头面放在一起的。” 芳青关门的瞬间,正好瞥见观南苍白面上那抹零碎的笑容,绝美凄凉。 不知作何感想,心里总归是涩涩的。 屋里,观南因为虚弱,换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下,只是那脸却独独对着墙的那一面。 水哥:“何必舍近求远,直接让芳青送到苏漾的官邸不就好了吗。” 观南望着墙,仿佛看到了自己一刻都无法逃离的未来,阖目回道。 “小朋友,你呢,现在可以开始做笔记了。” “首先,哪怕芳青可以出去,也不代表于成济不会派人跟着她。在观南没有成功嫁进季家之前,于成济不容许再出现和于雅南一样的意外。” “此举,是保护苏漾。” “若是被于成济知道,不管苏漾如今怎样,都会被他拉下马的。谁让在于成济的眼里,于家和季家结亲不容有误。” “再者……” “没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第239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42) 擦肩而过,也并非毫无可能。 “我只是心疼他。” 这话水哥是一点也不信。 说是心疼,结果还不是一直往人肺管子上戳。 “呵呵,南姐我已经成长了。” 所以,别想再忽悠他了。 观南闭眼,伸手点在墙上。 入手很是冰凉。 “苏漾他,让我想起了我的……” “阿赵啊。” 阿赵? 水哥用了三年,飞快地从自己的数据库里,找出了这个名字的主人。 第一个世界的赵良书。 啧啧啧,一口一个我的,结果还不是照样虐。 水哥瘪着嘴,掏了掏耳朵,中肯地道。 “可是苏漾是个好人。” 观南顺着他的话往下。 “嗯,所以我们还会有以后。” 不过,这以后的模样,只能由她来定。 观南指尖用力,抠下一抹墙灰,握在手里。 …… 这亲虽然结的仓促,但时间也是请了专人特意定下的良辰吉日。 也算是季家的一份心意。 观南坐在妆台前,由着喜婆给她梳头。 杜氏坐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地方,目光清明,没有母女分离的伤感,看那样子,似乎只是一个到场贺礼的宾客一般。 亲疏远近,原来不过如此。 喜婆是京城里远近闻名的福气人,脸庞圆润,一双眼迎人便笑。满满的福态和亲切,很招官家太太们的喜欢。 喜婆拿着梳子自上而下,口中念念有词。 “一梳梳到尾。” “二梳……” 都是真真切切的吉祥话,处处透着对新人的美好祝愿。 可观南偏偏就听不下去。 嫁的不是她愿嫁之人,何谈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行了,不必念了。” 观南淡淡开口,望着镜中的自己,并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杜氏的神情,发现她如意料之中有些不满。 知道杜氏是在以为自己是为了给她没脸,没忍住,勾了勾唇道。 “我昨儿个没休息好,今日又起得早,实在有些累了。” 观南垂下眼皮,掩住眼底的冰冷,故作娇羞。 喜婆微微有些怔愣,但反应过来后,便又开始连连附和。 一边绾发,一边还不忘夸赞观南。 “姑娘生得好看,又有这通身的气度,日后必是会平安喜乐,万事顺遂的。” 夸观南生得不错,那也是在给杜氏脸面。 杜氏因此也难得笑了笑,客套道。 “寻常女儿家罢了,也亏得你这般夸赞。” 观南没有插嘴,反而是微微低下了头。 在人看不到的地方,不断抠着自己的手指。 他们的悲欢喜乐,向来是与她不相通的。 喜婆见过那么多户人家嫁女了,这各中奇怪也并非全然看不出来。 只不过,高门大户里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 谁能保证桩桩婚事就正好如了两家人,合了两位新人的意。 只希望能日久生情了。 她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喜婆,别人说她有福气,那也做不了这些公子小姐的主。 最多只能在送嫁的时候多说上两句,夸赞里多加几分真心罢了。 女儿家的幸福,终归还是要看自己。 …… 外头吹吹打打,和着鞭炮声,可见有多热闹。 第240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43) 观南坐在轿子里,依稀听到外头的议论声,盖头下的脸不由抬了抬。 一滴泪直直砸在手里。 有些滚烫,但很快又归于冷凝。 他们说,这于家和季家都是京城里的大家族,这两家能结秦晋之好,那是人人艳羡之时。 也有人感叹这于家小姐至情至性,勇阳侯都快不行了,还愿意嫁过去冲喜,真是至善之人。 他们还说,日后勇阳侯好了,于家小姐作为发妻,同他之间必定是伉俪情深,恩爱到老。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又说得好似什么都知道。 可惜,一个都不准。 观南将身在靠在内壁,浑身卸了力般难受。 她手上的泪迹早已干涸,在她的掌心显得有几分粘腻,让她的心烦乱的同时,又隐隐作痛。 有的时候,下决定是一回事。 做,又是一回事。 “到什么地方了。” 观南将手置于胸口,不动声色地缓缓收紧。 一路跟在轿边的芳青瞧了眼四周,如实回道。 “到城东云水胡同了。” 云水胡同…… 翰林院里官员的官邸多设于此地。 观南的右手不断用力,攥紧了胸口,却还是压抑不住那般疼痛以及被阻断呼吸的窒息感。 心痛到了极点,便是如此难受。 水哥紧张:“南姐你还好吗?” “这于观南别是有心脏病啊。” 观南抽搐着身子,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泪珠不受控制地顺颊而下。 那般狼狈痛苦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于心不忍。 观南没有及时回应水哥,一直沉浸于自己的痛苦之中。 那般可怖的模样,让水哥一时间都不分清观南的疼是真是假。 莫非,真是心脏病犯了? 水哥急得头上的汗不断地冒出来,在旁边连连劝道。 “南姐,你疼你就喊他们外面的人啊。” “你要是出事了我可怎么办啊。” “南姐呜呜呜。” 观南颤着左手扶着内壁,面色发白,眼睛通红得可怕。 却突然对着水哥没好气地来了一句。 “小傻逼,你把嘴给我闭上。” “你吵到我的脑子了。” 水哥:“……” 什么叫一片真心喂了狗,这就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他还在担心人家难不难受,有没有事呢,结果人家只嫌他吵。 水哥内心郁结,随意往外瞅了一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苏漾正从一辆马车上下来,正巧朝迎亲队伍这儿看来。 而,观南也在此刻,抖着手掀开了轿子的帘子。 那双纤细白皙的手上布满了凸起的青色青筋,可见主人是用了多大的力,又是忍受了何等的痛苦。 观南偏头,红盖头下的面容闪过几分急切。 冲着东南方向望了一眼。 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看到。 芳青发觉了不对,小声提醒道。 “小姐。” 观南苦笑,心口处依旧泛疼,甚至比起刚刚更甚。 她无力地垂下手,帘子直直落下,将观南再度隔绝在那个所谓的八抬大轿里。 这时的她,整个人都瘫在轿子里。 面色出奇得难看。 如果时辰没错,这会儿正好是苏漾调班回府的时候。 第241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44) 她多想再瞧上他一眼。 可却忘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能看。 “什么缘啊,命啊,都是被定好的,都是被定好的。” 观南伸手抓住了头上的盖头,苦笑着喃喃自语,还是没有将其扯下。 也许是没有力气,又或许是扯了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感受着身心剧痛,观南只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这样她下辈子就能早些时候,清清白白地去找她的…… 苏漾了。 观南是看不见,可水哥看见了。 观南打帘的那一瞬间,苏漾的目光落着的地方正好是轿中的她。 观南此举,若真要论起来,还真有些于理不合。 于是,适时的,苏漾的脸上不禁浮现几分疑惑。 看着左右兴奋看热闹的行人,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这是那两家结亲啊。” “这你都不知道……”那人磕着瓜子,开头看到是苏漾,难得多了几分耐心,“是苏大人啊。” “今天这结亲的是勇阳侯季大将军和工部尚书于大人家的千金。” 听到是工部尚书,苏漾不由留意几分。 “工部尚书?” “可是嵩原于氏那个于。” 说话的人,点了点头,一脸笑意地看着苏漾。 “正是那个于家。” “只可惜勇阳侯据说快不行了,这于小姐嫁过要是有了起色还好说,要是……” 旁边看热闹的人用手肘碰了碰他,没好气地啐道。 “张大,你疯了,人家大喜的日子你说什么浑话呢。” 张大也不好意思,顺势拍了拍自己的嘴,略带讨好地看向苏漾。 “苏大人,你今儿个还去慈恩寺吗?坐我的车去啊。” 张大手里有辆不错的马车,平日就靠送人出城挣些生计。 苏漾刚入京的时候包的就是他的车,后面他有了官邸,又有了俸禄,府里自然便养了马匹车夫。 张大也就是习惯性地问了两句,没指望苏漾答应。 “去啊,干嘛不去。” 苏漾将手背在身后,从腰间摸出一把扇子展开扇了扇…… 潇洒又风流。 张大一听说有活,连啃瓜子都记不得了,连连招呼着苏漾往他停车的地方走。 “看来苏大人今日心情不错。” 苏漾没有否认,下意识望了一眼不见尽头的迎亲队伍,皱了皱眉头。 说不上为什么。 观南曾经告诉他家里妹妹订亲的消息,那么刚刚轿子里坐着的赫然就是于府二小姐无疑。 估计那二小姐该是像她姐姐的,要不他怎么总会有种熟悉的感觉。 苏漾好笑地摇了摇头,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他必须要加快动作了。 日后,他苏漾必然也要如季家娶于家二小姐那般,风风光光迎观南过门。 苏漾是极其欢喜地坐上马车前往慈恩寺的。 他心里也清楚,观南身为长姐,这段时间必然是要留在于府的,至少要留到三朝回门。 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去一趟慈恩寺。 去那棵古树下,换上自己的字条。 他想要了解观南的近况,同时也想将自己的告诉观南。 特别是…… 他想娶观南的心,此刻是如此的强烈。 第242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45) 此刻的他,是如此相信并憧憬着他们幸福的未来。 …… 轿子里。 水哥异常沉默。 盯着观南看了半天,水哥才大着胆子询问道。 “你脑袋里装雷达了?” 要不怎么算的那么清楚苏漾就在后面,还为其贡献了不俗的演技。 好一个阴差阳错,好一个擦肩而过。 苏漾那个倒霉蛋,以后对今天这个场景估计都该有阴影了。 真是好死不死,怎么就栽在观南手里了呢。 可惜了一棵好苗子。 观南缓了一会儿,才从悲痛欲绝的后遗症里脱离出来,言辞漫不经心。 “你蠢,不代表我不能猜到。” 水哥:“……” 什么素质,还带攻击系统的。 “我觉得南姐你说的没错。” 水哥刹那间灵光一闪,特别从心地认了下来,至少在他下一次抖起来之前,水哥都格外清楚地认识到如果不想被观南玩死,就应该乖觉一点。 谁知道,观南下一次算的,会不会是他水哥的“死期”。 观南扫了一眼,实在不想恭维水哥的骨气,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其实完全就没眼看。 观南眼皮猛抬,伸手撑在内壁上。 轿停了。 她到了。 到了那个如果不出意外,下半辈子都该和她绑在一处的季家。 季家只有季云臻一个独生子,可这会儿正在屋里躺着,昏迷不醒呢,哪有空出来接亲。 最后,还是季云臻的妹妹,季云屹出来迎的观南。 观南从轿上下来,本该搭着喜婆的手放在季云屹的腕上,原本该是于理不合的动作,在她的优雅气度之下,倒显得很有大家风范。 端庄又不失柔情。 季云屹对于自家新嫂子的感官很是不错,她又不是没出去交际过的,于家二小姐的名声她也听过。 说是娇俏可人,跳脱不俗,还不是就是一个被娇养惯的,最喜欢的就是众星捧月。 刚开始知道自家哥哥议亲对象的时候,季云屹还郁闷了好一阵。 生怕自己出门子前这一段时间被于雅南穿小鞋。 如今看来,倒也是还好。 或许真是日久见人心,眼下这种情况,她还愿意嫁过来,那人品必然是错不了的。 观南感受手心传来的柔腻,垂了垂眼。 于观南上辈子到底是遇到过好人的。 季家老太君和季云屹都是好相处的人,知道她有难处,也不曾刁难于她。 季云臻当年要休弃她的时候,季家老太君还拦了又拦。可到底上了年纪,府里当家做主的又是季云臻这个男丁,外头的风言风语也是万般难听,最后只能看着观南被休弃。 芳青去世的那段日子里,还是季家老太君时常派人探望,她才有机会苟活下来。 至于季云屹,哪怕同样不愿意季云臻新娶于雅南,也没有办法。 她只是一个出了门子的女儿,哪里就能管得了娘家哥哥的房中事了。 只能同着季家老太君一样,时常派人送送东西罢了。 “嫂子,小心门槛。” 季云屹爽朗的声音在观南耳边响起,言语之间不乏亲切。 第243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46) 观南本想回句谢谢,但想起自己的尴尬身份,又是人多口杂的,最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季云屹的手背。 没了季云臻的参与,这拜天地自然就省了。 观南在拜见季府老太君,给她敬过茶,又给老侯爷的牌位上过香后,就算成了季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由人送回喜房,观南被扶着坐在床边,床的内侧躺着正是季云臻。 也许是怜她往日辛劳,众人都没有多闹她,只问了一句她需要什么,便退出了喜房。 观南坐着,双手交握,凭借着盖头下透过的光亮,转头对准了屋里燃着的龙凤烛。 “想不到我观南几辈子头一次堂堂正正嫁人,嫁的竟然是这样的玩意儿。” 玩意儿? 水哥抠着下巴扫了一眼床边半死不活的季云臻,一点同情的想法都没有。 季云臻也的确是他水哥崛起之路上见过的极品了。 不过…… “南姐,你不会想在新婚之夜弄死他。” “咱可不能冲动啊。” 观南听着,手上的力度猛然加大,指甲差点就劈了。 这说的都是什么鬼! “如果你已经蠢到不想活了,不要带上我好吗。做事能不能用点脑子!” 水哥:“……”他能说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吗。 时间越往后,夜越深,人越少。 外头也越凉。 觉察到外头的喧闹声渐渐褪去,观南按了按自己僵硬的脖子,一把扯掉了自己头上的盖头。 入目的是一片红色和各种喜字。 每一处都能看出来是花了心思布置的,可观南心里却生不出半点喜悦。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这才是她如今的感受。 观南回头瞧了一眼所谓的夫君,干涩的眼睛不由动了动。 最后什么也没对季云臻做。 观南扶着床边缓缓坐起,没有吃桌上的东西,反而是径直到梳妆台前褪去了自己的凤冠霞帔,洗去妆容,用一支玉簪将头发束起。 穿着喜服,朝外走去。 水哥纳罕:“你这是做什么?大晚上的怎么突然往外跑。” 观南抬眼,看到门口守着的芳青和张妈妈,淡定地道。 “你们俩回去休息,今夜不用人守着了。” “让秦妈妈差人过来。” 秦妈妈是季云臻的奶娘,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季府上下都很信任她。 “小姐?” 芳青揉了揉眼睛,有些担心。 观南像着之前一般摸了摸芳青的头,没有直说。 “新媳妇见婆母,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 那是没错,可那也是次日一早,而不是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大晚上。 张妈妈却是听明白了,扯了扯芳青的衣服,让她别再问了。 “小小姐放心,这边会安排妥帖的。” 观南敛眸,放心地走了。 水哥琢磨了一会儿,小心地道。 “你不怕惹人嫌吗大晚上的。” 天地良心,这一次他真的经过深思熟虑才敢说的。 观南微笑,看着前面提着灯笼的小丫头,笑意不达眼底。 “我不是于观南,自然不会输的那样惨。” 第244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47) 于观南上辈子倒也是不想讨人嫌,第二天一早去的。 可不管季家老夫人和季云屹是怎样的和善人,第二天一早见到自家的媳妇嫂子换了人,那再好的人心里也会有个疙瘩。 于观南又是个不喜倒苦水、说可怜的,别人哪知道她是怎么嫁过来的。 要不是季家老夫人那个人精之后从于家的态度里看出了些端倪,于观南哪能在季府有着一席之地。 观南就不一样。 她依旧可以不倒苦水,但是若是“觉得”自己有错,就合该认错。 更何况,这新婚头一晚,她实在是不想在喜房里和季云臻共处一室。 原谅她现在忘不了那日亭子里的人。 观南进了季府老夫人的院子,一声不吭地跪了下来,这可把小丫鬟吓了一跳。 她原本以为夫人只是有要事要寻老夫人,才带着人过来的,哪成想,这直接就跪下了! 小丫鬟手里提着的灯笼都忍不住都抖了抖,当下就要去扶观南。 “夫人,您这是作甚,快起来啊。有什么事您都可以和老夫人说的啊。” 观南沉默着摇了摇头。 是她的错,是于府的错。 她必须跪着。 小丫鬟没有办法,马上去找了老夫人身边的郭嬷嬷来。 观南来得不巧,季府老夫人早些时候就歇下了。 这会儿倒也无人敢叫醒她,只有一个能管事的郭嬷嬷走了出来。 即便是有要事,也得先看看是什么,再做打算。 郭嬷嬷带着人走了出来,看到院子中间的那人,眉头不由皱了皱。 借着灯火走近一瞧,才知道这问题出在哪儿。 这可不是于家二小姐,倒瞧着像是那深居简出的于大小姐。 这于大小姐早几年跟着于府老夫人外出的时候,郭嬷嬷有幸见过一面,因此还算有些印象。 这出李代桃僵…… 还是不免让着郭嬷嬷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她一时之间想了很多东西,最后只是温和地说道。 “夜里寒凉,老夫人已经歇下了,夫人不如先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行。” 观南面露难色,知道自己给人造成了困扰。 面色微微泛红,想起什么却又立时灰败。 摇了摇头道。 “观南内心有愧,自愿在这儿跪到母,老夫人醒来。” 观南二字一出,周围的几个婆子丫鬟,都不禁张大了嘴。 她们虽然没有见过真人,但也听着府里得脸的丫鬟嬷嬷说过,他们家侯爷娶的是于家的嫡次女。 那是个有主意的女郎,京城双姝之一,少有人没听过那位的名声。 于氏雅南,名动京城耳。 如今这个夫人自称观南,这里面还真就耐人寻味了。 郭嬷嬷低头笑了笑,没有明确说行不行。 “夜里更深露重,夫人还是保重身子为好。” 一边说着,一边又凌厉地看向蠢蠢欲动的众人,厉声道。 “胆子大了,主子的事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还不快散了。” 说完,郭嬷嬷对着观南福了福身子,便离开了这里。 观南挺直了身子,看着还未离去的小丫鬟,叹了口气道。 “你也回去。” 第245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48) 小丫鬟怯生生地瞧了观南一眼,仍旧站在原地不动。 观南面色一柔,放缓了语调。 “我没事的。” 末了,观南又补了一句。 “这是命令。” 小丫鬟终是走了,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连带着手上的灯笼摇摇晃晃。 她不太清楚这个看上去这般好看又温柔地新夫人为什么要跪在地上,也看不明白众人的哗然缘自何处。 她只觉得,站在夫人身边,她不必战战兢兢。 夫人是个真正的和善人。 小丫鬟巧月见着她的第一眼便信了。 夜凉如水从不是一句玩笑话。 夜里的风总带着露水的湿气,吹在身上,从袖口里灌进整个身子,饶是六月的时候,也忍不住让人打个寒颤。 更别说,观南还跪在地上。 凉意伴随着疼痛,攀着她的膝盖往上,不曾有一刻消减。 倒还让她的精神头在这漫漫长夜里格外清醒。 观南一直端正着身子,目光直勾勾盯着地上。 不敢瞧着季府老夫人的卧房,更不敢往慈恩寺的方向望去。 看着,只要看着自己就好了。 若是能看透自己那颗心,她是不是就能好受些。 “夜里湿气这般重,”观南突然对着水哥来了一句,“来场晨雨倒也不错。” 水哥蹙眉:“姐,我头上没人,你想下我也没法子啊。” “再说了,你呀,还是别给自己找虐了。” 观南勾唇,伸手搭向自己手腕上的佛珠,捻着其中一颗转了转。 “怎么会是给自己找虐呢。” 观南曾经听过两句诗。 “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可惜,她等不来六月飞雪了。 只能期盼一番这场六月晨雨了。 …… 慈恩寺。 方丈室的长廊黑着,并未点灯。 苏漾是晚上到的。 他来得既不算巧,也算不得不巧。明澈外出云游,给净雲留了话,苏漾才得以在晚上进入方丈室。 苏漾当真是满怀欣喜地来到古树旁,匆匆放下灯笼,便打开了他日思夜想的红木匣子。 入目的是个荷包并一个络子。 想到是谁留给他的,苏漾就忍不住扬唇一笑,眼底尽是幸福。 苏漾伸手勾起荷包和络子,当下就系在了腰间。 他熟练地拿起荷包和络子下的字条读了下去,可越往后,面色越是难看。 就是笑容也不由生涩许多。 不对,数量不对。 这上头的字条差了许多,最后一张也是许久之前。里面不同于字条的家书终算是彻底打破了苏漾的幻想。 真的需要那么早让一个和新嫁娘关系不亲厚的长姐回去送嫁吗。 反常即妖。 苏漾握紧了手里的家书,力道一时加大,不小心抠破了信纸。 他原是坐在地上,这会儿却因为复杂的内心改跪为坐。 感受着草地里的沙砾嵌进肉里,苏漾却难得的笑了。 笑得那般心痛。 他现在只希望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他害怕,自己缺席的那日,却是错过了他们的未来。 霎那间,苏漾忽然想起白日里那个奇怪的新嫁娘,以及那惴惴不安的一眼…… 第246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49) 苏漾真是又悔又怕。 若是最后的真相,真如他想象的那般不堪,他又该如何自处。 观南又要如何自处?! 苏漾跪在原地,目光落在腰间荷包,垂下的眼眸里沉浸着晦涩的痛苦。 “阿弥陀佛。” 还是那熟悉的佛号,可念这佛号的人比起明澈却是要稚嫩许多。 苏漾恍然回头,恰巧见着净雲披着一件僧衣,站在长廊下。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莫名带上些许圣洁。 而此刻,就在净雲的手里,却拿着一个雕刻精良的檀木盒子。 净雲低垂着眉眼,徒步向他走来。 每一步都充斥着无悲无喜,从他的身上,可以窥探几分神佛分慈悲并无情。 “他是个极有慧根的人,别看他如今只是个小沙弥。来日,未尝不是他替的我。” 苏漾猛然想起明澈对于净雲的评价,怔怔地看着净雲那双眼睛。 因为不曾点灯,他瞧得不是很清楚。 但是他知道里面没有同情,不曾有过和明澈一般的隐晦的同情。 “苏施主。” 净雲拜了一拜,身上的僧衣依旧稳稳当当,不曾因为他的动作而掉落。 他的声音十分清越,却不免让苏漾的心里顿生一阵恐慌。 净雲低头,似笑非笑,将檀木盒子轻轻放在苏漾脚边,解释道。 “师父云游之前交代过的,说是故人所托。” 故人所托…… 苏漾的瞳孔骤然放大,紧张地端起了檀木盒子,伸手按在了上面。 急切地问道。 “她怎么了。” “你知道的是吗。” 净雲不怪苏漾的急切,双手合十,不疾不徐地道。 “施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嫁娶罢了。” 苏漾的目光顿时灰暗,手上不断用力,一处又一处的青筋冒了出来。 他咬着牙,不知该回些什么。 心痛如斯,说什么都是惘然。 净雲没有急着离开,反而在苏漾身边坐下,淡淡地道。 “施主,人世间的缘本不该强求。” 苏漾苦笑。 他不是强求。 因为这是错过。 那日,他没来早就是错过。 今日,又不曾认出观南,眼睁睁地看着他面前离去,另嫁他人。 这又算什么?! 错上加错,错的彻底,错的离谱。 “为什么。” 苏漾想要抬起唇边,却发现怎么用力,露出的表情都是那样苦涩,都是那样僵硬。 根本不可能淡然的。 他既是最后悔的人,也是最该死的人。 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净雲颔首,淡然道。 “我前几日偶得师父书信,师父在信里说,他在克州见到了于家二小姐。” 净雲顿了一下,继续往下。 “师父还让我带一句话给施主,错过便是已然过去,不如就此放手,给彼此一个安生。” 说完,净雲便敛着双目站了起来。 身上的僧衣在他身上,依旧是那般适宜。 苏漾明白净雲和明澈的好意。 可若真要说起来,他是做不到的。 他内心有愧,内心有恨。 要如何忘怀,如何看破红尘,又如何求得一个安生啊。 他的安生早就在那一次的错过中…… 第247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50) 消失殆尽了。 “阿弥陀佛。” 苏漾将更多的重量落在膝上,直起了身子,偏过头去,再没有看净雲。 净雲再度双手合十,拜了一拜,轻声道。 “施主默念了,佛祖听不见的。” 苏漾知道,净雲在说他的心不静、心不诚。 这是事实没错,可他偏生就做不到那诚心、静心。 他的所爱因为妹妹逃婚被迫嫁与他人,而他却因为硬生生错过她两次。 何其荒诞,何其可笑。 功名利禄,本就是为了衬她风华。 如今连她都失去了,他还要这功名利禄作甚!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苏漾依稀听到一句。 “施主,太过执拗了。连盒子都不曾打开,焉知故人之愿为何。” “大丈夫志在四方,立业成家,女施主该是从来都不想绑住你的。” 话音落去,净雲终是离开,整片地方又是只剩下了苏漾。 苏漾流着泪,颤着手打开檀木盒子,看到里面满满一盒的银票,泪更是不知该如何止住。 一句话都没有。 只有银票。 那时的她已经难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那如今呢。 替妹出嫁的名头,由她背上,她一个女儿家没有父母的疼宠,没有娘家的倚仗该如何是好。 可就是艰难到那样的境地,也还是要想着他,念着他。 真是个傻瓜。 她只知道他在官场要用钱,难道她进的那深宅大院就不用吗。 既然无人为她倚仗…… 苏漾合上檀木盒子,一滴泪落在正中,绽开一朵凄凉的花。 那就由他来。 他要一步步往上爬,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他苏漾要无人能欺她、辱她、慢待于她。 即便她是旁人的妻。 她那般好的人,何故受这无妄之灾。 有他守着,有他护着,他便不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苏漾闭上了眼,跪在地上,感受着四处吹来略显寒凉的风,坚定不已。 疼痛算啥,不喜又算啥。 何况,他真有那般不喜吗?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他的心里未曾没有过天下,只不过那人比他更早发现,也更坚信罢了。 只是,他的身侧终究是少了一人。 唯一有资格站在他身侧,被他用“夫人”二字称呼的人。 从今往后,一人在深宅,一人处宦海。 惟愿她心似我心,惟愿她余生安好…… 随心顺意。 今日是她的洞房之夜,偏生季侯又是那样的身子,怕是又要她一顿劳累。 往后,若是季侯没有好转,她又该如何应对。 苏漾心中生怜,同时也愧疚不已。 不知如何是好,唯有跪着罢了。 跪天,跪地,还有…… 跪她。 一如爱她。 …… 意料之中的晨雨终是到来。 先是一滴,后是一丝,再往后便是一束,便是滂沱之势。 冰冷的雨砸在观南的脸上和身上,让她的体温逐渐褪去,面色逐渐苍白。 可她的嘴角终是扬着的。 真好啊,又是一场大雨。 观南闭上了眼,直直往地面砸去。 “来人啊,夫人晕倒了。” “快来人啊。” 彼时,慈恩寺。 苏漾也跪在古树下,受着那大雨润泽。 他,又想起她了。 真好。 第248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51) 观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中午了。她一睁眼就看到芳青、张妈妈连同小丫鬟巧月熬得通红通红的眼睛。 “小小姐!” “小姐!” “夫人!” 三人递水的递水,嘘寒问暖的嘘寒问暖,将观南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 观南轻轻动了动自己的脑袋,强自睁大了眼睛。 轻声问道,言语里透着沙哑。 “什么时候了?” 芳青听闻,偏过头去小心抹了把眼泪,硬是说不出话来。 倒是张妈妈低着头,贴心为观南理了理头发。 “小小姐睡了一日多了,昨夜起了高热,实在是凶险,好在终是熬了过去。” “老夫人那儿也派了人过来,说是小小姐既然嫁了进来,那便是侯府的女主人。她不会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 “让小小姐安心就是。” 观南的呼吸微微缓了缓,眼底没有丝毫笑意。 今天过后,她是彻底离不开这里了。 有的时候,她也很矛盾。 就好比大婚之夜跪在婆母院子里,有两个原因一样。 一是因为她的内心有愧,不能坐视不管。另外一个原因,即便她不愿意承认,那也的确是事实。 她到底还是学到了于家骨子里的权谋算计,知道如何为自己搏一个安生,如何在不动声色中将自己的伤害降到最小。 她的祖母,还是给于家教出了一个好女儿的。 观南吐出一口浊气,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不想大病初愈,浑身绵软无力,险些摔倒。 观南好看的眉头飞快地蹙在了一处,又转瞬逝去。 “端些吃的来,晚点我还要去给母亲问安赔罪。” “另外,三位姨娘等我从母亲那儿回来,就让人来敬个茶。是我错了时候,没道理再往后拖。” 巧月赶忙扶着观南在一旁坐下,仔细地稳着观南的身子。 “夫人,要不,还是往后……” 巧月似有难言之隐,不知如何开口。 三个姨娘,都不是什么善茬。 吕姨娘出身将门,是侯爷麾下得力干将的庶妹,虽然不通武艺,但性子是真泼辣。 庄姨娘原是侯爷的通房,三个通房里前两个不是生病去了,就是出府了,偏偏就一个庄氏被抬了姨娘。 剩下一个叶姨娘,是家道中落的大家闺秀,性子娇憨,平日里也最得侯爷的宠。 巧月是单纯,但是她不傻,什么人厉害不厉害,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三人凑一块,若是生了那不该有的心思,把这后院的天给掀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用推了,这往后都是一个后院的,闹不起来的。” 芳青和张妈妈了然。 这闹肯定是闹不起来的。 那些姨娘指着侯爷的宠爱过日子,可她们小姐不一样,她们小姐不需要什么宠爱,也不想要什么宠爱。 于家这一次做的绝,小姐将来既不会有用得着于家的地方,也不会给于家用她的机会。 冷落无子也没什么。 凭她的手段,总能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过下去。 和她的祖母一样。 实在不行,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学着明澈…… 第249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52) 常伴青灯古佛,六根清净。 观南醒的不凑巧,直接错过了三朝回门的时间。 不过也没什么,即便观南醒着,也未必会回去。 毕竟于府里,应该也是无人等着她回家。 那里没了祖母,早就不是她的家了。 …… 季老夫人看着观南娴静的模样,眉宇里隐晦地闪过几分赞赏。 不过想起这份娴静的背后是什么后,季老夫人的表情里便更多由着勉强占据了。 不是说观南不好,只是…… 她个人自然是更喜欢观南这样的宗族大妇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世家的底蕴。 聪明、美貌、手段,以及真诚,哪一样都是如此招人喜欢。 是的,季老夫人信了,跪了一夜的观南当真内心有愧。 观南跪了一整夜,却绝口不提于府之错,不提自己妹妹之错,就足够她多看观南几眼了。 只是有的时候,不是她喜欢就够了。 她清楚记得,云臻之前身子骨还好的时候,话里话外是如何的倾慕那于氏雅南。 大有非卿不娶的意思在里头。 地契虽好,是持家之本,可到底是头面闪闪发光惹人爱,还真是…… 令人为难。 此外,于雅南的逃婚和于家的态度也让季老夫人十分不满。 自以为是,不识抬举。 季家是侯门,自然要比于家显贵。 于家的爵位早在三代前就断了,那还资本供他们蹬鼻子上脸。 她的这个新媳妇啊,又是一枚熟悉的世家棋子。 今日不曾回门,于府也不曾派人来问过一句。 都是皇城根下住着的,还以为把闺女远嫁了不成?! 于家,季老夫人是不愿深交的了,但到底面子摆在那儿,还不至于就给它撕喽。 虚与委蛇,互惠互利罢了。 季老夫人接过观南的茶盏,慈祥地喝了两口,让郭嬷嬷取出一个托盘,摆在观南面前。 “不知道送你什么好,便照着京城时兴的样子,打了些你们小女儿喜欢的东西,不值一提,你留着玩。” 说是留着玩,可上头的用料做工,无一不是上乘。 观南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跟着祖母,那么多年下来,也见识过不少好东西。 这会儿,目光浅浅,笑得十分适宜。 少一分冷漠,多一分谄媚。 极有大家风范。 观南低头呈上自己提前备好的东西,眼观鼻鼻观心,淡然又不失亲切地说道。 “儿媳知道母亲身边不缺好东西,送什么都是不够看的,便手抄了这卷佛经,就当为母亲祈福了。” 季老夫人果然如观南料想之中的那样,笑了。 年纪大了,还是喜欢这些自己动手的东西。 那样才显得晚辈的诚意比较足。 “云屹出去会友了,要不然也必定是要来见见你这个嫂子的。” “她定然会喜欢你。” 季老夫人敛唇笑了笑,表情不夸张,但也很容易就让人看出她的亲近之意。 观南附和:“会见到的,妹妹性子大方,我也实在喜欢得紧。” “一只皮猴子罢了。” 没人会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孩子。 观南没有应,唯有但笑不语。 第250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53) 季老夫人最后还想将掌管公中库房的钥匙交给观南,让她掌管季府中馈。 说的倒是中肯真切。 但观南还是拒绝了。 她可不会喜欢一个刚接触不久,就觊觎自己东西的人。 季老夫人也一样。 媳妇熬成婆,可不是为了让媳妇有机会在婆婆面前蹬鼻子上脸的。 知足常乐,大部分时候无欲无求,才是这深宅大院里适合于观南的正确打开方式。 水哥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你们女人说话真麻烦,一句话在肚子里转个七八遍,累不累啊。口是心非的样子,谁知道你们心里想的是啥。” 观南哼了一声。 “所以,你还有的学呢。” 水哥一个激灵,当下疯狂摇头。 开什么玩笑,他的内涵根本不允许接受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 那就不是他该说的话,做的事! 之后,便是见姨娘。 三个姨娘还真是各有千秋,单拿哪一个出来,都让人移不开眼。 赏心悦目,秀色可餐,不过如此。 观南微笑,看向三人,无视了她们各怀鬼胎的小心思,说了些毫无新意的场面话。 话里话外也无非是说,都是自家姐妹,往后还要互相扶持才好。 再就是适当放两句狠话。 松弛有度,才是后院的生存之道。 观南面上自然是各种仪态端方,妥妥的正妻姿态,但心里早不知道和水哥吐槽到哪一步了。 “想不到,这季云臻还挺会享受,皇帝翻牌子估计都没他痛快。” 水哥:“……”什么想不到,之前资料里你肯定是看到了,现在才拿出来说罢了。 “风流啊风流。” 水哥:“……”假装风流在这里是褒义词。 “哎,突然间就不想让季云臻去死了,这风光大好,死什么死。” 水哥:“……”好家伙,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南姐,请你冷静啊,咱们犯不着犯不着啊,就是一个破任务对象,没必要弄死他啊……” 水哥吞了一口唾沫:“实在不行,你还可以色诱他的嘛,以身饲……” 观南越听到后面越觉得离谱,不知不觉间,将叶氏敬的茶灌猛了些,只能一口气咽了下去。 喇得嗓子疼。 观南挑眉:“别逼我送你去和他做伴。” 水哥:“……”他又做错了什么?! 难道这年头连蠢都已经算是一种罪过了吗。 第二句也不知怎的,竟然被水哥当作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观南笑得云淡风轻,说得更是轻描淡写。 “真是那样,那你便是罪恶滔天了。” 水哥:“……” 水哥:生无可恋JPG。 观南放下茶盏,一人给了一个成色上佳的镯子,礼都是一样厚的,是以并不存在厚此薄彼的情况。 “各位姨娘都是伺候侯爷的老人,往后侯爷好了,还要需要各位姐妹上心。” 观南淡淡地说着,丝毫不在乎几个姨娘听了什么感受。 三位姨娘:这新夫人是傻的,语气那么真诚,是要闹哪样啊! 难道真是个大度的? 也不是没有可能,新夫人那样的世家出身,未必就真那么看重男人的宠爱。 第251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54) 即便最后不得宠,也不至于过不下去。 这高门大户的,怎么也该给正妻几分薄面。 而且,她们看着,这新夫人怎么也不会是侯爷喜欢的类型。 新夫人身上一举一动都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典范,优雅是优雅,但总带了些一板一眼的意味,透着一股子沉稳。 众所周知,她们的侯爷向来是不喜欢沉稳娴静的女子的。 观南双手放在腹前,指尖微微蜷了蜷,抬眼道。 “没事的话,我就不留几位用饭了,正好,这茶也凉了。” 这是明目张胆的送客了。 但三位姨娘虽然心大,但心里也清楚,就算侯爷再宠她们,也断然不会扶她们为正。 这宠妾灭妻,不论是在文官头上,还是武官头上,那都是一把明晃晃的刀。 当今和皇后伉俪情深,谁又敢宠妾灭妻招这些贵人的眼。 只要新夫人不碍到她们的宠爱,就是晨昏定省立规矩她们也认了。 说到底,谁进了这后宅,不想图一个安安稳稳,不想来一个母凭子贵,后半生无忧。 男人靠得住,那还能靠得住一辈子不成。她们这些以色事人的,心里可不会住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一点,叶姨娘比谁都清楚。 别看她比所有人都受宠,可这宠怎么来的,只有她自己清楚。 偏生还得继续笑下去,还要笑得比谁都好看。 “那妾身们就告退了。” 观南点了点头,让张妈妈和芳青送了她们一道。 张妈妈和芳青都是观南身边贴身伺候的,也是从于府里跟过来的陪嫁,这一番动作,倒也是给了这三位姨娘脸面。 于是,当晚府里就传出了新夫人是个和善人的话语来。 几个姨娘没有否认,观南也没说什么。 倒是季云屹知道了,问了两句。 “我那新嫂子就没对那三个姨娘立规矩?” 妾给妻立规矩,那是天经地义。 谁家还不是这样过来的,偏偏她这个嫂子不一样。 若是性子太软,立不起来怎么办。 季云屹抓了一块糕点,托着腮帮子看向自己奶娘,忍不住有些担忧。 她自然知道了自家新嫂子是何许人也。 也曾远远地见过几面。 腹有诗书气自华。 仪态端方。 那些美好的词,季云屹觉得都可以放在她家嫂子身上。 更何况,季云屹向来不喜那个装模作样的于雅南,见到和她截然不同的于观南,总是不免多了几分天然的喜欢。 奶娘放了一小盏刚煮好的甜羹在季云屹面前,在一旁坐下,笑着道。 “夫人是个和善人。” 季云屹瞪了奶娘一眼,腮帮子吃得鼓鼓的,怎么看怎么可爱。 季云屹将糕点咽下去,不满道。 “奶娘怎么也学着秦嬷嬷、郭嬷嬷把套了,惯会绕来绕去的。” 奶娘敛唇一笑,摸了摸季云屹的头。 “小姐应该知道,新夫人是怎么嫁进来的……”奶娘垂眸顿了一下,思考着该如何将这个说出来,“侯爷他……” 季云屹接道:“我哥不喜欢嫂子那类型的,他喜欢于雅南。” 第252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55) “所以我的嫂子不能想着靠我哥的宠爱。” 她必须靠自己,也只能靠自己在这个府里站稳脚跟。 既然不需要宠爱了,那不如直接舍了,还得一个贤惠名声。 奶娘:“小姐说的不错。” 用不了多久,她家小姐也该出门子了,多学一些总没错的。 哪怕小姐不喜欢,现在学,总好过到了婆家由别人教她。 季云屹搅着甜羹,心情有些低落。 “可是新嫂子明明就那样好。” 昨天还给她送来了亲手做的绿豆糕,好看又好吃。 奶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向远处。 或许,这就是命。 …… 自打观南嫁进来以后,她就一直跟着季云臻住一间屋子。 不过二人却没有睡在一张床上。 两人里,季云臻睡床,观南睡的是屋子里的软榻。 如今,照顾季云臻的事情算是一点一点接到了她的手里。作为特殊的新嫁娘,她既不用到婆母跟前立规矩,又不用掌着中馈。 唯一要做的,就是照顾好她这个…… 半死不活的丈夫。 当然,在照顾季云臻上,观南是非常尽心的,让人抓不出一丝错处来。 甚至比起秦嬷嬷还要周到。 不过几天下来,季云臻的脸色就好了很多,甚至还隐隐有醒来的趋势。 季云臻这是沉疴旧疾,加上前阵子外出打猎不小心被毒蛇给咬了,两处撞到了一块,才这饭凶险。 季云臻是好了不错,观南却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眼下尽是青黑。 看起来像是累极了。 季老夫人到底是个好人,哪怕高兴儿子好转,但也不是个不把儿媳当人的人。 她可没忘了,是因为谁,她的儿子才有了如今的起色。 季老夫人心疼地拉着观南坐下,拍了拍她的手背,对着郭嬷嬷吩咐道。 “你让人去把府医找来。” 末了,又对着观南说道。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即便是要照顾云臻,也不能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啊。” 其实观南现在虽然憔悴,但也还是好看的。 毕竟她的底子在那里,这般清减消瘦,反而更让她楚楚惹人怜。 可观南的心思却不在季老夫人的话里,倒是隐忧地看着自己的被老夫人握着的手。 老实说,她没想把那件事说出来。 “没休息好?” 季老夫人见她心不在焉,便又问了一句,语带关切。 观南连忙摇头,解释道。 “我只是在想些事情,儿媳没事的,倒还劳母亲挂心了。” 季老夫人扫了她一眼,面带嗔怒。 “有事没事啊,这大夫说了才算,你是我季府的女主子,是季府的福星,可不能马虎。” 这福星也不是全然无据。 秦嬷嬷是季云臻的奶娘,她还能不认真照顾季云臻不成?就算观南更周到些,那也不至于在这样的短短时日里,就让季云臻好了那样多。 因而,这季府的人包括季老夫人在内,都更愿意相信是冲喜冲到了点子上。 这于观南,命里带福。 不管怎样,季老夫人现在是越看观南越喜欢,对起她来也是真上心。 第253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56) 府医很快就到了。 隔着帕子给观南把了脉,府医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季老夫人瞧着担心,但也没有急着催促。 府医收回手,沉吟片刻,还是在众人注视下开了口。 “敢问侯夫人,最近可用了什么大补之物,或是……” “请了人施针。” “恕老夫直言,若是施针,这施针之人未免功夫也太不到家了。害得您脉象这般紊乱,精神不振。” 观南闻言,脸白了半截,声音小的可怜。 “没有,没请人。” 季老夫人想起观南放下的心不在焉,心里狐疑,但还是摆手,让郭嬷嬷带人出去。 “孙大夫,您跟我来,辛苦您跑一趟了。你跟我去隔壁开张药方……” 正厅里的门被关上,观南的眼神愈发闪躲。 这下谁都知道不对劲了。 芳青和张妈妈也在一旁干着急。 那件事,若是可以,她们也不想有人知道啊。 季老夫人依旧笑着,只是上头更多了些探究和冷凝。 这个年纪的女子能有什么大病,需要如此大补,又是这样病急乱投医的样子。 唯有求子。 季老夫人也是过来人,不会不懂这里面的道道。 只是季云臻还没好呢,这就开始盘算求子,真就需要如此操之过急? 莫非,真是她看错了人。 “观南,到我身边来。” 观南有些犹豫,但还是依言走了过去。 终究,还是瞒不住吗。 观南才坐好,就被季老夫人亲手就袖子拉了上去。 原来,在那只戴着佛珠的手臂上,尽是各种可怖的伤口,以及才结痂不久的伤口。 季老夫人抖着唇,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心疼。 “你疯了。” “把衣服脱了。” 季老夫人说得不容置疑,直勾勾地盯着观南,只是这时候的眼里更多的还是冷漠。 张妈妈和芳青听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却还是不敢贸然开口。 这屋子里都是老夫人的亲信,她们上前无异于以卵击石。 更何况,小姐也不想…… 观南低垂着眉眼,没有去讨价还价,反而是依言照做,褪去了外衣中衣…… 一层一层。 只剩里头的肚兜。 季老夫人看到眼前的一切,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 又气又心疼。 观南的身上除了那两条手臂,腰侧,还有若隐若现的地方都有同样的伤口。 观南红了眼,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等着受罚的孩子,却也什么都没说。 “你才嫁进来,何须如此糟践自己?!孩子总会有的,你怎么这般糊涂。” 观南没有否认,就当她鬼迷心窍了。 但观南却不敢抬头,季老夫人对她那样好,她不敢也不愿从她眼里见到失望。 芳青到底年轻,这会儿早就把之前缄默三口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不是求子! 小姐根本不是那般急功近利之人! 难怪小姐这几日沐浴一直不让她近身。 原来,还有这般多的伤口。 芳青跪在地上,声泪齐下。 “老夫人,不是这样的,小姐这么做都是为了侯爷。她在我们太夫人的嫁妆里发现了医术,似乎能治侯爷的病,就在自己身上试针!” 第254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57) 观南捡起外衣披在肩上,赶在芳青再说出别的话之前,直直跪倒在地。 “儿媳愚昧,自知立身不正,舔居勇阳侯夫人一位。内心愧不敢当,只是想为母亲尽一份力罢了。” 观南以头扣地,身上的外衣滑落,单薄的身子轻轻颤着。 “儿媳保证,从未将此针用在侯爷身上过。” 观南极力将声线保持平稳,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在这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水哥:“……” 他是多么想要举报,观南这个女人不但在季云臻用了,还用了不只一次! 要不然季云臻那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哪能好得这么快。 所以说,越是聪明的女人越狠。 观南明明就懂医,却一边偷偷帮季云臻施针医治,一边又在自己身上可劲下黑手。 那手下得真是又粗笨又狠,黑灯瞎火的观南就敢摸出针往身上扎,流血了,那张帕子擦了继续。 中间连哼一声都不带的,第二天又跟个没事人一样。 着实让水哥看得目瞪口呆。 他本以为观南是要留着伤口让季云臻怜惜的,现在看来,怜惜是不错…… 这对象却是季老夫人。 观南要让所有人知道,她就是把自己的一颗心捧了出来。 季老夫人对她好,她就想办法照顾好季云臻,让季老夫人没有后顾之忧。 她会做一个称职的儿媳的。 一定。 季老夫人这会儿是什么都想明白了,见着观南也是愧疚多过心疼。 即便让她脱衣服,是为了她好。 可这当着屋里这么些个人的面上,未尝不是在打观南的脸。 哪怕是心腹,那也是下人。 果然啊,季老夫人也只是一个性子不错的老妇人罢了。 儿子和儿媳终究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哪怕再看重她,也不可能就在短短几天里就将观南看得和季云臻和季云屹一般重。 今天这事,若是换了季云屹,季老夫人会这么做吗? 当然不会。 媳妇再好,在季老夫人看来,终究隔了一层。 外人而已。 而观南要做的,就是用这日益增长的愧疚,去诱导季老夫人的偏向和信任。 今天不当自己人没关系,她们还有长长久久的以后。 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 观南她可是很有耐心的,她也等得起。 “你怎么不说呢。” “怎么不说呢,告诉我不好吗。” 季老夫人喃喃自语,略显老态的眼睛望着观南,泛着泪光。 里头藏着的,是她难以示人的愧疚。 观南没有抬头。 “不敢让母亲操心。” 不敢,不是不想。 原来,于府不是她的家,季府也不是。 她只是从一个寄人篱下的地方换到了另外一个。 哪怕季府上下尊称她为夫人,说她是侯府里和善的女主人,那也改变不了她的一切全都来自季老夫人和季云臻的事实。 就好像,她所拥有的,稍有不慎,就会失去得一干二净。 现在的观南,只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宾客”罢了。 没有孩子,没有丈夫的宠爱,仅凭老夫人不足七分的喜欢…… 第255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58) 季府又凭什么是她的家?! 季老夫人显然也知道了。 但她能说什么呢。 她自己比起观南,到底是要幸运许多的。 自己的娘家父兄都待自己极好,老侯爷对着她,也是千依百顺,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她一嫁进来,便知道在这里站稳脚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但于观南她不一样。 时间过得越久,等着她的只会是更多未知。 季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亲自弯下腰,扶着观南站了起来。 她接过观南的中衣,小心地替她穿上。 她知道观南苦,但她过得太顺遂了,父兄慈爱,丈夫贴心,儿子孝顺。 原谅她真的做不到感同身受。 她不会明白那如履薄冰、无处可依的滋味。 其实,观南曾有机会拥有一个真正的家的,但自打于雅南逃婚,这个家便也散得一干二净了。 观南只有偶尔午夜梦回时,才能从那些零碎的片段里,忆得一个大概。 “孩子,”季老夫人垂下眼眸,将中衣的扣子系好,哀叹道,“这次是我对不住你了。” “季家,欠你的。” 也许正是观南这般的诚心才让季云臻有所好转也说不准。 那便是季家亏欠于观南的了。 观南泪流满面,诚惶诚恐。 “母亲言重了,是我做事不妥帖。” 观南的眼里小心翼翼,看得季老夫人很不是滋味。 人心都是肉长的。 她怎么舍得再看下去。 观南的身子恍然间被季老夫人抱在了怀里,她的动作很轻,似乎刻意避着她身上的伤。 怀里很温暖,温暖到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祖母。 “孩子,这就是你的家。” “我说的。” 季老夫人也不知怎么想的,面对观南清瘦的身体,就许下了那般郑重的承诺。 或许是…… 这个孩子真的是太惹人心疼了。 …… 那天,观南回去以后,第一时间就让张妈妈和芳青把嫁妆里那本记了针法的古籍送到了季老夫人那里。 由着她寻太医也好,找名医也罢。 观南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第一时间送过去,也不过是给整件事画上最后一笔,让其更加真实可信。 至少,观南可不会让季老夫人的心里留下一点点不信任的种子。 熬了那么多天,总不能砸了自己的饭碗。 “真是可惜,转眼就少了一本古籍。” 水哥无语至极。 什么古籍,那书分明就是观南找了一本压箱底的医书添了几笔,做旧而成的! 真是好大的脸! “南姐,你那个应该算盗版。” 观南将季老夫人派人送来的药膏细细地抹在手腕出,漫不经心地道。 “盗版?” “只要他们信,那就是古籍。更何况,他们必须信。” 那针法可是真的对症。 效果不能说是绝,只能说是很绝。 水哥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没有愚蠢地去问针法是哪儿来的。 观南连母体供胎都能在第一时间知晓,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不该问的,不要问,尤其还是大佬的来历。 这是忠告。 不过…… 水哥扫了眼床上脸色逐渐好转的季云臻。 第256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59) 舔了舔嘴角,尤其谄媚地笑着看向观南,询问道。 “真就这么治好他,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便宜? 观南听着挑了挑眉,倒没有什么不好的情绪。 “不但要治,我还会让他好得更快。” 水哥疑惑。 “你想生孩子?” 观南深吸一口气,淡定吐出一句话。 “要生你生。” 水哥:“生什么生,我跟他生个锤子啊……” 水哥反应过来,连忙住嘴,脸上的表情堆在了一块。 怎么看怎么滑稽。 观南抬头,也瞧了季云臻一眼。 “一个将军,当是要以战死沙场为荣的。” “他的命有大用。” 水哥连忙点头,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毛毛的。 哪怕观南说得很正能量,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再者,有我在,他们就是想要锦上添花还得我同意呢,更别说不要脸地雪中送炭了。” 别猜了,说的肯定就是于雅南那颗药丸。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不存在“雪中送炭”,那么那颗药丸最后又会到何处呢。 管他呢,总不会是观南用了。 她可不需要。 “嘿,小傻逼。” 观南嘴角绽开一笑,笑意化在眼里,语义不明地说道。 “夜还很长呢。” 于观南好像想起苏漾了。 那么,苏漾呢。 …… 有的人总会在别人最需要他的时候醒来。 比如,观南闲得无聊,想要拉任务进度条的时候。 季云臻是在一个午后醒来的,距离观南嫁过来半月有余。 那天观南正在屋里做着针线活。 前几天的时候季云屹向她要了个荷包,恰好那时无事,就想着拿出来赶完送给那丫头。 她才绣了半瓣花叶,就听到一声低沉沙哑的闷哼。 回过头去,和季云臻迷茫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观南眼里闪过惊喜,手里的绣棚都来不及放下,就追到了床边。 高兴地问道。 “侯爷可是渴了?我去给你倒点水。” 季云臻的脑子尚有些混沌,面对这个陌生的女子…… 不,该说是妇人了,她梳的是妇人髻。 只能下意识地点点头。 “渴。” 惜字如金,态度不算多好。 观南没有在意,一边去桌上倒了水,一边遣人去把消息告诉季老夫人和季云屹。 思索片刻,观南又叫住了传消息的人,淡淡道。 “把三位姨娘也喊来。” 这府里总该有季云臻想见的人。 再不济,叶姨娘也该让他好受些。 观南吩咐完人,端着茶盏,蹲在了床边。 她伸出手,扶起季云臻,小心地喂着他喝水。 虽然昏迷了许久,但季府里对于季云臻的照料向来不曾疏忽。 因而,季云臻醒来,也不存在虚弱无力的现象,只是有些渴。 喝完水,季云臻打量着屋子和面前的女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屋子里贴着的喜字还未扯去,随处可见的红色灼了他的眼。 季云臻的心里有些不安,径直把住了观南的手。 “你们夫人呢?” 既然成亲了,那他的妻子该是雅南才对。 面前这个,穿着素雅,估计是个母亲新放在他房里的新人? 叶姨娘正好在这时到了门口,将这句话听了个明白。 第257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60) 叶姨娘当下心里就泛起了惊涛骇浪。 按这季云臻的意思,话里话外可都把于观南当成了小妾,压根儿就没往正妻上想。 这可是下观南面子的事,却偏偏被她听了个正着。 如今的她,可真算是进退维谷、举步维艰。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怪她运气不好,下人们来传话的时候,她恰好在阳安院外头转悠呢。也没多想,直接就过来了。 也是,谁让侯爷心里的人不是新夫人呢。 可她和新夫人又有什么两样呢,都是这后院里的可怜人罢了。 不,她可能还不如新夫人。 她的悲哀,才是这所谓动人爱情里,最令人恶心的那一部分。 观南扫见不远处的衣角,没有急着收回自己的手,而是福了福身子道。 “我去替侯爷寻老夫人。” 季云臻怒极,即便是刚醒来的他,力气也不是养在深宅里的观南能比的,随意那么一掼,观南直接被甩在了地上。 “我说了,寻夫人。” 季云臻的声音冷漠至极,望向观南的眼神,好似在看垃圾一般。 水哥也是大开眼界,气得直接开骂。 “什么东西?!这个龟孙竟然打女人!寻夫人寻夫人,你就是他的夫人,还寻个锤子夫人!” “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啊呸!” “南姐,请你不大意地上,大不了我们换一个世界重新来过。” 他们这几次的任务都完成得极好,就是放弃一个世界,也不会伤筋动骨。 再说,季云臻可是真的恶心到水哥了。 不过,观南却没有起来。 也起不来。 她的脚崴到了,仅凭她一个人,根本站不起来。 脚腕处的疼痛让观南说话都不敢大声,就连呼吸都得小心着来。 偏偏她还得忍得,喊不得一句疼,任由冷汗直冒。 别人已经够不喜欢她了,万不能再惹人生厌。 观南掐着手心,再没有去看季云臻,强迫自己盯着地面。 一字一句又不失温柔地道。 “侯爷才刚醒来,千万保重身体。” “再说,为了我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当的。” 不说季云臻作何感想,门外的叶姨娘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怜惜,更不自觉得对着季云臻多了几丝厌恶。 就算是没娶到于雅南,那也是于雅南自己逃婚的缘故。 她就算娘家不行了,在这府里也只是个姨娘,却也不至于查不到一个人在不在府里。 季云臻喜欢的人,也不过如此。 可他偏偏要迁怒旁人,还真是令人作呕。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叶姨娘下意识回头瞧了一眼,打头的正是季老夫人。 不再犹豫,当下就窜进了屋子里。 公道什么的,自有上面的人定夺。 她还是先把人扶起来为好。 叶姨娘娇笑着走了进来,跟个没事人一样。 瞧见地上的观南,略带了点疑惑,上前把人扶起来。 “姐姐怎么这般不小心?地上凉,还是快些起来。” 可是观南知道。 叶姨娘之前向来唤她为夫人的。 她必是知道了什么,也是为了在季云臻面前保全她…… 第258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61) 才会如此说道。 观南很感谢她,却又不这会儿该如何说与她听,只能是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 叶姨娘扶着观南在一旁坐下,知晓观南的意思,对着她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便又自顾去和季云臻说话去了。 “侯爷可算醒了,我可……” 话未说完,季老夫人就带着季云屹从门外进来,后面跟着另外两位姨娘。 季老夫人急匆匆地去向床边,怔怔地盯着季云臻。 喜极而泣。 “我的儿啊,你终于醒了。” 季老夫人哭得老泪纵横,忍不住摸了摸季云臻有些清减的面庞。 季云屹倒是不急着看季云臻,当下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观南身上。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观南此刻的脸色真是糟透了。 季云屹捏着手心上前,将观南揽在怀里,无声地看向叶姨娘。 她是最早进来的,必然知道些什么。 叶姨娘脸上依旧挂着娇俏的笑容,眼睛却在不经意间往季云臻那里扫了一眼,随意拿起帕子甩了甩,说道。 “也许是地上滑,摔倒了。” 季云屹显然不信。 这事肯定是季云臻做的。 她这个好哥哥的柔情,可向来给的都是他那个逃婚的于雅南的。 芳青和张妈妈、巧月几个,方才都得了观南的吩咐出去传消息去了,不过这会儿才跟着人群回来。 却不想又是瞧见这般的观南。 易碎,惹人怜惜。 芳青的心里生疼生疼的,突然觉得,季府还不如于府好呢。 至少在于府,她家小姐可没有这般的多灾多难,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偏偏她们小姐是个识大局的,不会到处拿自己的难处说项。 这个世道也不知道怎么了,尽欺负好人呢。 于府的老夫人是,她的小姐也是。 张妈妈上前,蹲下身子,褪去观南的一脚鞋袜,皱着眉头看了看,又轻轻碰了碰。 叶姨娘没有离开,这会儿也被观南肿胀的脚腕吓了一跳,忍不住将帕子点在唇间,以此掩饰自己吃惊的神情。 “要不要请个大夫啊。” 叶姨娘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几人听见。 至于旁的人,叶姨娘瞥了一眼围得严严实实的床边,轻蔑地笑了笑。 速度快的不行。 至少别人瞧见的,只有她面上那一如既往的娇俏可人。 那边都是合家欢乐,有说有笑的。 其余两个姨娘,一左一右站在季老夫人身边,对着季云臻嘘寒问暖。 再对比观南这边,就连看脚也得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大声响。 还真是可笑至极。 张妈妈收回目光,小心地将长袜拉了回去,表情微微一松。 “没伤到骨头就好,待会儿回去,咱们用药酒揉开养上几日也就没事了。” 观南听着,终于是释然一笑。 “那就好,省得还让大夫走一趟,多大点事啊。” 叶姨娘还好,哪怕眼底有着怜惜和不值,面上却露的极少。 她本就是不是什么坐的住的“娇憨”性子,这会儿发现观南没事,她自然也不会久留。 第259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62) 当即便四下逛着去了。 倒是季云屹的表情变了又变。 观南试针的事,季老夫人压根就没瞒着季云屹。 得知这事的时候,季云屹还震撼了好一会儿呢。 这世界上,怕是少有人能做到观南这样的了,季云臻还有什么不满意。 难道,那个整日不把心思放在正道上的于雅南还能比观南更好不成?! 错把珍珠当鱼目,还真是个没文化的武夫! 季云屹没好气地往床边瞪了一眼,又快速地收回目光。她叹了口气,拿着帕子为观南擦去头顶因为疼痛而生的冷汗。 斩钉截铁对着巧月道。 “你去我的院子里找我奶娘,把上回宫里赏的药取来,正好对症。” 于此同时,季云臻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他的声音倒是和他的模样生得如出一辙,并不粗旷,低沉的嗓音,反而给他添了几分迷人的魅力。 倒也的确是个清俊之人。 “母亲,雅南呢,怎么不见她?” “可是回于府了。” 季老夫人听着,原本喜悦的面容不由多了几分僵硬,双手悄悄握紧,想着要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季云臻。 却不想季云臻又借着这个机会,再次先发制人。 “母亲,以后别往我屋里塞那种庸脂俗粉了,你知道我不喜欢那样的。” “再说了,我都娶了雅南,别人也就不过如此了。” 听得季云屹和叶姨娘牙齿直发酸,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气季云臻说得冠冕堂皇,错把观南当小妾,还用“庸脂俗粉”四字侮辱她。又觉得他被蒙在鼓里的样子好笑极了。 毕竟,季云臻心心念念的于雅南早就在他们成亲之前就跑了。 而他能有醒来的这一天,也全拜于观南所赐,而非于雅南。 后头的话,季老夫人的眉头直接就皱了起来。 而观南靠在季云屹的怀里,却默默摇了摇头,眼神极具抗拒。 若是可以,她还真是不想让季云臻和季老夫人因为她而起争执。 没必要。 她又凭什么呢。 季老夫人下意识回头去看观南痛苦的模样,在触及季云屹隐含怒气的眸子时也明白了罪魁祸首究竟是何许人也。 “庸脂俗粉?若是我告诉你,她就是你的妻,就是我季府的女主人呢。” 季云臻嫌弃地扫了观南一眼,吐出一个字。 “她?” 就凭她也配! 水哥恨得牙痒痒:“这男的真的太欠打了。” 观南频繁的眨了眨眼,满不在乎。 “所以,欣赏为我着迷,为我难受得死去活来,才会变得那么有期待价值。” 水哥:“该。” 话再说回那厢,季老夫人一个耳光直接扇在了季云臻的脸上。 她因为季云臻的醒来而喜悦,可是季云臻却在用事实告诉她…… 她的好儿子,早在她不清楚的时候变得面目全非。 “我不记得我和你父亲教过你这个。” 三个姨娘没有一个人敢插嘴。 季云屹乐得看热闹。 是以,这最后啊,还是观南开的口。 “母亲恕罪,都是我该说的,莫怪侯爷了。” 季云臻和于观南,一个霸道,一个柔弱。 第260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63) 众人心里的天平一下就歪了。 毕竟观南看起来是那般无辜清白,软弱……且惹人怜惜。 观南垂着眼,颤着睫毛,依稀可见眼角微湿。 季云屹瞧见,暗自揽紧了观南。 冷哼一声,勾起了自己的嘴角,爽朗大气的脸上这会儿可谓是讽刺至极。 “哥哥,你倒是挂念那个于雅南。但是据妹妹我所知,于雅南倒是在你们大婚前好些日子就逃了。” “你以为,那个自命清高的京城双姝之一能甘心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冲喜吗。” 季云屹面容冷诮,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扎在季云臻的心上。 他喜欢之人的不堪显而易见,但他就是不愿相信。 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终究是他自己。 季云屹抬起下巴,平白多了几分盛气凌人之势。 “哥哥可知,是嫂子多日来的辛苦照料,才有了你今日的苏醒。哥哥又可知道,嫂子是如何为了你,不眠不休,甚至还甘愿为你试针,弄得身子千疮百孔!” 观南知道,她做的事还是有人记得的,又是忍不住流下了泪。 既有委屈,又有释然。 水哥抠了抠鼻子:“要是可以的话,季云臻估计想把别骂了别骂了打在公屏上。” “不过,”水哥话锋一转,幸灾乐祸地说道,“南姐你也真是够茶的。” “这顶级绿茶的模样,还真是让人油然而生一种扑面而来的清新啊。” 观南嘴角略扬弧度,不置可否。 “人心都是肉长的。” 季云屹这话难道真就说给季云臻一个人听吗?不可能,绝无可能。 她是了解季老夫人的,季云臻这样优秀又孝顺的儿子,若非是失望到了极点,又怎会舍弃,又如何能真正做到一碗水端平?! 还有在场的这些姨娘。 季云屹就是要告诉她们,于观南为这个家,为季云臻做的,远比她们知道的、想象的都要多。 她是个和善的正妻,也会是个最适合季府的女主人。 女人何苦女人。 做到观南这般境地的,合该她们佩服。 且不说叶姨娘瞧着观南的眼神是如何震惊,就是吕姨娘和庄姨娘,看着观南的眼神也不禁复杂。 她们只要宠爱,只要体面就好,要她们做到观南这样是断然不可能的。 就好像,季云臻对她们都不曾付出爱,她们又凭什么要倒贴自己一颗心呢。 他纳她们,不过是喜欢她们颜色,又哪能真有那般高尚。 可她们都觉得,观南必定是爱惨了季云臻。 可事实却是,观南一点也不爱他。 季云臻是她的愧疚,是她的责任,她做这些也只是为了两不相欠,令自己宽心罢了。 再就是,下辈子…… 她一定要清清白白地去找苏漾。 如果举头三尺真有神明,就请一定要听到她的祷告。 一定要让,下一辈子的于观南早些遇上苏漾。 季云屹的最后一句话是:“哥哥若是不信,便自己打听去。莫非堂堂勇阳侯连这点小事都查不到吗?” 季云屹轻蔑地笑着,对着季云臻可以说是丝毫不尊重。 第261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64) “妹妹我也累了,嫂子还崴着脚呢,我一并带走了。” 这期间,季老夫人都不曾打断过,态度摆明了就是要和季云屹统一战线。 季老夫人见着观南一行人离去,看着屋里的三位姨娘,脸上是实在笑不出来。 便沉着脸,冷冷地说了一句。 “你们都散了。” 三位姨娘低头颔首,拜别季云臻和季老夫人。 三人走到远处,才提了一句今日这事。 “新夫人这……”说话的是吕姨娘,她性子泼辣,这心头里可还真藏不住这府里的八卦。 庄姨娘敛眸,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统一当做八卦处理。 “那是夫人。” 不是新夫人了,而且看今天这一遭,那位…… 估计会一直在夫人的位置上呆下去了。 叶姨娘怎么看都是这三位里段位最高的。 毕竟,她那不能说的事可多了。 这后院里这般融洽,还真是不能少了吕姨娘和庄姨娘二位的功劳。 吕姨娘却不怎么同意。 “可是,那位要是回来了……” 叶姨娘娇笑着,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 “那又怎么样?” “她回来了,还能有你我的好处不成。” 吕姨娘和庄姨娘双双噤声,她们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错,可这个姓叶的,比她们更狠。 对着侯爷如何娇憨,对着她们就是各种讽刺。 还真是没把她们当外人。 偏偏她们还不能反驳,也不能到外头说去。 谁让她最受宠呢。 再说了,只要没给她们下绊子,她们让一让又怎么了。 只不过…… 这叶姨娘现在怎么看都像是新夫人党的样子。 “真是巧得很,我们和叶妹妹你想的一样,如今的夫人便极好。” 吕姨娘自作聪明地说道。 让庄姨娘听着,忍不住骂了一声蠢货。 庄姨娘自己直是不错,但是她直里可都是真假参半。 她知道季云臻不喜欢那等温婉贤淑的,便放纵了自己直性子的本性。 但若是全然没点东西,也不可能熬没了其他的通房,被抬了姨娘。 “再没有比夫人更好的了。” 叶姨娘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借着帕子点了点眼角,客套道。 “有空上我那儿喝茶。” 说完,便离开了。 留下吕姨娘和庄姨娘面面相觑。 吕姨娘:“你真要找她喝茶?” 庄姨娘:“……我还是上夫人那儿去。” 吕姨娘:“侯爷生气怎么办?” 庄姨娘:“那老夫人和大小姐,还有叶姨娘,你都不管了?!” 吕姨娘沉吟片刻,果断确定站队。 “那我和你一起!”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了然。 这后院里的水浑着呢。 何况,要她们看啊,这季云臻没娶到于雅南,怎么都该生气的。 跟她们怎么做有什么关系。 她们只是喝了个茶而已。 就是喝个茶。 而屋里的季老夫人和季云臻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至少那天过后…… 季云臻那张嘴里,没有再说出观南也配的话来了,也没再对观南动手。 不过,他心里怎么想的,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第262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65) 观南坐在床边,自顾自取了五个荷包出来,分别装进五个盒子里。 “这三个母亲、妹妹的。” “那三个是给三位姨娘的,别弄错了。” 芳青和张妈妈一左一右,拿着荷包,忍不住笑了笑,连连保证。 “不会错的,咱们办事啊,小小姐还信不过吗。” 观南指尖点在荷包上,勾起了嘴角。 这次,她只送了荷包。 毕竟,荷包和络子一起的,她只送给那个人过。 巧月在一旁瞧着,目露惊艳,真心实意地夸道。 “夫人的手真巧。” “何不给侯爷绣一个呢,他必然会喜欢的。” 观南知道巧月也是为了她好,但屋子里的气氛还是忍不住瞬间低沉了下来。 观南笑了,眼里却是只有张妈妈和芳青看得懂的落寞。 “他不会喜欢的。” “我也不用给他绣。” 芳青知道小姐这又是想起苏公子了,上前端起子,便引着巧月往外走。 “小姐必是累了,我和巧月先去给三位姨娘送东西去。” 巧月踏过门槛,回头望了一眼。 夫人的眼里似有泪光。 莫非…… 侯爷已伤夫人至此吗? 张妈妈在观南身边坐下,僭越地将她揽在怀里,像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女儿一般。 轻声在观南耳边说道。 “小姐该放下了。” 观南目色幽幽,瞧着这精致的屋子,却没有半点归属感。 “我知道。” “可我却又突然觉得可惜,怎么就错过了呢,明明只差一点了。” “妈妈知道吗?都说年少不要遇见太过惊艳的人,否则余生都会变得如此漫长。” “我就没有后悔过,我只是害怕,下辈子找不到他。” 张妈妈觉察到观南的头靠在她的肩头,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阿慈,想起了她故去的小姐。 “会的。” “老天不会对一个人不开眼三次。” 于观南而言,祖母逝去,是第一次。错过苏漾,是第二次…… 那么第三次呢。 若是可惜,就把所有的好运留给下辈子。 这辈子都她要不起,也不敢要了。 …… 这日观南正在屋里抄着佛经,便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抬起头,入目的就是双眼赤红的季云臻。 浑身透着一股酒气,发丝凌乱,颓废至极。 观南不禁有些骇然,小声地唤了句侯爷。 水哥啧了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是又受什么打击了?上次被他老娘妹妹教训,连个屁都不敢放,今天又抖起来了?!” 观南头顶瞬间黑线。 真要说起来,水哥才是真的抖。 季云臻不说话,那是因为他孝顺,是因为他真把季云屹当妹妹,是因为他不想丢更多的脸。 偏偏到了水哥这儿,被说成了这样。 水哥啊,也就这点勇了。 季云臻闻声瞧去,目光瞬间锁定了观南。 多少有些可怖。 “于观南。” 季云臻喊了观南的名字,却没有半点缱绻的意味。 观南眉头微蹙,从书桌前走出,想要上前去扶季云臻。 “侯爷喝多了,我服您去休息。” 季云臻呆愣愣地瞧着观南那张脸,突然间又哭又笑。 第263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66) “你比她要像,可你怎么就不是她呢。” 观南伸手要去扶季云臻的手一僵,暗自低下头不敢去瞧他。 她听懂了。 可是,就是听懂了,才那般伤人。 何况,这已经不是四个人的事了,这是五个人的悲剧。 可她到底还是要扶季云臻的。 意料之中的重量没有传来,季云臻定定地站在远处,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拼命攥着,不敢撒手。 “你是她的姐姐,你一定知道她去了哪里对吗?” “我真的好想她。” “我想不明白啊,她怎么就离开了我呢。”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季云臻一字一句像是猿啼泣血,字字触目惊心。 观南整个人都和失了魂一样。 对啊,他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昏迷着,便多了一个不喜的妻子,便失去了自己的挚爱。 但是她呢。 观南没有哭,但是她现在比哭了要难受。 不,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她抖着身子,细长的眼睛啊,瞪着浑圆,她放肆地松开了季云臻的手。 双手置于腹前,不去看那外头蠢蠢欲动,企图进来的张妈妈几人。 她谨守着自己的礼仪,但却守不住自己那颗心。 水哥瘪着嘴,捂住了眼睛。 “南姐,你轻点来。” 观南这绝壁是要放大招了。 观南同季云臻面对着面,突然觉得他也不算什么了。 “你知道吗?”观南冷静地对着水哥道,“我觉得季云臻说的很对,他一句也没说错。” 水哥纳罕:“南姐,你咋了。” 观南继续道。 “也许在他看来,他的爱情便是如此动人,也许在他看来,他们是如此无辜。” “如果我不是这戏中人,如果没有于观南,我没准就会认同他们的爱情也说不准。” “但是最恶心,最令人不爽的,就是他们的爱情毁了别人的爱情,毁了别人的人生。” 观南目光悲苦,漫着轻嘲与无畏。 她是第一次这么不管不顾地当着所有人倾诉自己的难处。 “你们无辜,对,你们无辜。那我呢,我又何其无辜,我又做错了什么!” “你告诉我啊,侯爷你告诉我啊……” 观南一步步缩短着自己和季云臻的距离,抬头仰望她,处处不肯服输。 “我只是回了一趟家而已,我只是回了一趟家而已!” 她怎么就嫁人了,她怎么就嫁了一个她不爱的人,她怎么就被困在这季府里不得挣脱了呢。 季云臻眼里的迷茫一点点散去,就连痛苦挣扎都被正色一点点占了上峰。 这是季云臻第一次这般正眼,第一次没带一点主观地打量着于观南。 她还是不错的,她被教养得很好,没有那么多楚楚动人,但却也不显强势。端庄自持,哪怕是无所顾忌,也自有其风骨。 季云臻一时哑然,不知该怎么回应。 观南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扬起嘴角,继续嘲讽道。 “原来,侯爷你也会犹豫的吗。” 季云臻瞧见观南眼中痛色,也不知如何作想,酒立马醒了大半。 第264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67) 今天的他,经过多方查探,用了数不清的人力,终于在克郡寻到了于雅南的踪迹。 前去打探的人说,于雅南不像是刚到克郡的模样,早在那儿留了两月有余,大有避风头的意思。 打探的人还说,他们看到的于雅南并无悲伤之意,反而过得很畅快。她不曾化名,还在克郡交到了许多好友,出尽了风头。 似乎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都是他自作多情。 于雅南根本没有所谓的苦衷,甚至连自己臆想给她的所有的借口都被毁的一干二净。 她根本没有自己爱她那般爱他。 他只是短暂地出现在了她的生命中,无关痛痒,转瞬即逝。 季云臻情难自已,多了几分难堪。 伸手想要按在观南的肩上,又迅速收回,转头看向别处,艰难地开口。 “木已成舟,你便安心住下。” 这一回,季云臻没有再像上辈子一样说出“无碰既休”的话来了。 也就是从这一步开始,季云臻啊,正式掉入了观南的陷阱之中。 终于,还是一次成功的狩猎啊。 观南听着季云臻的话没有半分欣喜,只是略带自嘲地福了福身子。 “侯爷仁善,我便谢过侯爷给我一处栖身之处了。” 季云臻哪里还敢看观南,好似她如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 只因观南这句话实在是听得他面红耳赤,季云臻当下便抬脚火速逃离现场,跨过门槛时一番踉跄,差点就栽了。 看得水哥直接好家伙。 这回酒怕是直接醒全了。 季云臻离去,观南的那几分孤勇也算是泄得一干二净。 张妈妈和芳青、巧月三人连忙跑了进来,扶住了观南,面露担忧。 “夫人……” 张妈妈叹了一口气,让人把观南扶到床边,伺候着她躺下。 观南现在这般,还是独自待一会儿为好。 张妈妈使了个眼色,让芳青二人先出去。 低垂着眼,将目光投在地上,似悲似叹。 “小小姐又是何必呢。” 观南苦笑,被子挡住了她的小半张脸,独独露出那双不见欢欣的眼眸。 “我祖母当年可也是如此。” 观南没有回答,倒是反问了一句。 张妈妈坐在脚踏上,忆起了自己跟了大半辈子的明媚女子,目光温暖。 “小姐她,吃斋念佛,静的很。” 话锋一转,张妈妈的话语落入观南耳中。 “可我曾见过,小姐对着小小姐,笑得当真高兴。” 观南阖目,幽幽道。 “我又何尝不是呢。” 她还是走上了祖母的老路。 “其实那个人是方丈对不对。” 张妈妈没有避讳,直接回道。 “明澈大师未出家时,是林府的世交之子,本家姓杜。只不过杜老将军领兵时为了护城死在了沙场之上,杜夫人受不住,便跟着一块殉了。” “后来是林老将军出面收养了明澈大师,算是小姐的养兄。” 张妈妈说到这,便停了。 有些事,点到为止。 说起来,明澈和自家小姐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 如今还不是落得一个…… 第265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68) 阴阳两隔。 他们俩啊,一个侍奉佛祖去了,想当个无欲无求的真佛。一个倒是无欲无求了,最后却天天念着佛。 想起来都揪心,何必再说呢。 张妈妈起身,拍了拍身上落下的灰,为观南挡去刺目的阳光。 轻声道。 “老奴去给小小姐备一桌喜欢的膳食,小姐睡醒便能起来吃了。” 观南陡然睁开眼睛,又是那般的冷静自持。 她叹了口气,兀自道。 “加一道莲子羹、西湖醋鱼,再把叶姨娘一并请来。” 张妈妈虽然疑惑观南何时同叶姨娘走得那般近了,但也依旧不曾多问。只是低眉顺目地应下,想令观南宽心。 水哥也没想明白,果断奉行不懂就问的原则,疑惑道。 “你之前不是一直都是一碗水端平吗?今天怎么平白地找了叶姨娘过来,这样后院不就乱了吗。” 要知道,观南之前不管送荷包还是送镯子,都是三个姨娘,不分上下,不论前后,送的一般的东西。 即便是叶姨娘之前为观南说了话,她也只是让人悄声去送了一盒她亲手做的绿豆糕便没了下文。 这回观南会大张旗鼓地请叶姨娘过来用餐,还真是怎么想,怎么可疑。 观南轻笑,提点了水哥一句。 “你还记得,季云臻方才说了什么吗?” 水哥邪魅一笑,翻出自己的记录本,嘚瑟地让观南等着。 “他说她要安心,啊,这个不对。” “他说他很无辜,也不是这个。” 突然,水哥眼前一亮,停在了最开始的记录上。 “你比她要像,可你怎么就不是她呢。” 观南稍加表扬,肯定了水哥的答案。 “所以,我才那么喜欢她,毕竟她同我有一两分相似。” 竟然是叶姨娘! 叶姨娘和观南是只有一两分相似不错,可是她和于雅南之间长相就像了两三分,加上身上那分娇憨的气质,更算是像极了四五分。 而于观南和于雅南作为一母同胞的姐妹,这长相本就有五六分相似,即便是气质不同,单看一身皮囊也是不逊色的。 因此,季云臻才有观南更像这一说。 那么这样看来,叶姨娘的存在倒像是于雅南的影子一般,做她的替代品,做她的替身。 难怪,叶姨娘那般喜欢娇笑。 因为季云臻喜欢。 因为那样的她更像于雅南。 “今日的季云臻必是从叶氏那儿过来的,我不用打听都知道。”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合该安慰她。” 水哥恍然大悟。 观南之前那恶心爱情的论断,还有这么一层在里头呢。 “别说,这季云臻花样还挺多。” 观南十分不屑。 “自我感动罢了。” 他那样的,估计还以为自己对于雅南情比金坚呢。 笑话。 水哥摸了摸下巴,嘿嘿地笑道。 “南姐。” 观南看到他那样子,就知道没好事,但还是应道。 “说。” “你说……”水哥完全是在用实际行动向观南证明,什么叫做举一反三,“以后你登出世界了,季云臻会不会也找个替身恶心你。” 第266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69) 观南的嘴角逐渐收敛,眼里尽是玩味的流光。 “你这么说就没有意思了。” “你觉得我会让他有那个机会吗?” 水哥脖子一哆嗦,干笑道。 “不、肯定不会。” 突然,观南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很是认真。 “更何况……” “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水哥:“……”这么狠,是他南姐没错了。 …… “夫人,侯爷来了。” 这已经是这个礼拜第三次了,观南淡定地卷好亭雨图放在一边,不置可否。 “去沏侯爷喜欢的六安瓜片来。” 巧月瞧着观南没有一丝温情的眼睛,犹豫着应了声是。 大婚过了这么久,就是距离侯爷上次喝醉和夫人对上那事,也过了半月有余。 巧月却总觉得,侯爷和夫人之间的关系总是有些奇怪。 谈不上争锋相对,但也不算是相敬如宾。 总感觉隔着点什么,就像是浮于表面一样。 观南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眉头轻蹙,垂眸道。 “还不快去。” 巧月连忙回神,低着头快步往外走,正好和季云臻擦肩而过。 忙福身问好。 “侯爷。” 季云臻轻轻颔首,好看的眉峰微调,不怒自威。 “去,下次别让你家夫人再催了。” 巧月疑惑,但还是赶忙称是,温顺极了。 季云臻本是不喜欢这般的温顺的。但是不知怎的,一靠近观南的周围,感受着她人淡如菊、清冷如梅的气质,就忍不住按耐下心头的烦躁。 原来,偏见,是真的可以消除的。 还有,喜好也是可以改变的。 这是不是就说明,于雅南和他,也终于是要形同陌路了呢。 就和于雅南一早设想的一般。 季云臻走进来,看着观南挽袖立于书桌前。素手执笔,似乎是要开始摘抄佛经。 “怎么,又抄佛经。” 观南淡淡回道,不曾抬头。 “举头三尺有神明,信则有,不信则无。只不过,我刚好是那信的人罢了。” 瞧出观南的不待见,季云臻没有恼怒,只是但笑不语。 自来熟地找了个地方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佛经。 他也未必就是喜欢上观南了,只是觉得她这地方静,让自己的心也能安稳些。 是《地藏经》。 季云臻打开,入目的恰好就是那句。 “我观南阎浮提众生,举心动念无不是罪。” 季云臻也不怎的就读出了声。 这句啊,正好是观南名字的由来。 观南听着,睫毛微颤,无不调侃地说道。 “侯爷,一个沙场杀敌的大将军,还信这神佛之说不成。” 季云臻掌心的茧抵在佛经边上,眉心突然一舒,漾出三分柔情。 不像是对着观南的。 但也绝不是对着于雅南。 “神佛之说,百姓可信,我如何就信不得了。” 那一刻,观南终于抬头。 她看向季云臻,似乎在判断他话中的真伪。 即便她不喜她为人,但他若真心系百姓,那也当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男儿流血不在内宅,志向当在四方。 如今世道未必安稳…… 第267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70) 若他真是那等能人,她的心里也能宽慰几分。 那便不算所嫁非人了,只能说是,所嫁非她心中之人。 “神佛救百姓的心,我呢,救他们的心,护他们脚下的土地便是了。” 季云臻继续翻着手里的佛经,语气学着观南的模样,很是平淡,听不出什么激昂澎湃来。 或许他早已习惯了。 观南想起早些日子,她为他施针时,看到的季云臻身上那些斑驳的伤口,每一寸每一道都是他九死一生的作证,眼神便忍不住暗了暗。 谁又能想得到,这样一位英雄俊杰,竟然差一点没听过一次狩猎。 有的时候啊,有些人可以很辉煌,但有的时候,他也可以很可笑。 观南拿着笔的手一时停顿,笔尖的重墨毁了整页纸。 观南没说什么,兀自换了一张新纸,继续誊抄。 此后,两人再没有说过话。 直到下午太阳将落之时,整间屋子里都是,笔尖在宣纸上落下的声音,以及佛经被翻动的声音。 窗外不时有风吹进,拂起宣纸,也掠过佛经。 倒是平添了几分岁月静好。 良久,季云臻放下了手中的佛经,看着观南凝眉誊抄,不曾听过。 瞧着瞧着,也不知怎么便入了神。 恍然回神,便下意识地轻咳两声以饰自己的尴尬和不自然。 “观南。” 季云臻没有唤观南夫人,现在倒不是觉得她不配了,只是自从读过那句“我观南阎浮提众生,举心动念无不是罪”之后,他便只想把观南挂在嘴边了。 他望着观南柔腻的面庞,突然想起,初见时,他的粗暴行径以及恶言恶语,愧上心头…… 欲言又止。 “我之前……” 观南放下毛笔,揉了揉手腕,含笑瞧着季云臻。 三分轻嘲,三分温顺。 “侯爷不必自责,我说了那是我的事。” “若我是你,未必做的就会比你好到哪里去。” “只是啊……”观南顿了顿,“侯爷该庆幸,你已是男子。” 作为男子,他能选择的余地早就比身为女儿身的她们要多多了。 所以,若是可以。 观南便希望,季云臻可以多怜惜后院里的姨娘几分。 “侯爷得空,多去三位姨娘那儿坐坐。府里,总归缺个嫡子的,到时候,几位姐妹有了孩子,记养在我名下也并无不可。” 水哥眼睛都瞪圆了! 这话怎么能从你观南嘴里说出来呢。 “南姐,你在说什么啊!还帮这个死瘪三养儿子,他也配!” 观南温婉的眸子对上季云臻的眉眼,颦颦一笑,尽显正室嫡妻的端庄大度。 若是换了别的男人,只怕是要早早地夸上一句“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来了。 偏偏季云臻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男人。 他虽然不曾爱上观南,但观南这番言论落在他耳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这事先不急。” 季云臻想了半天,还是没对着观南说出什么重话。 水哥现在整个系统除了迷幻就是迷幻。 原来,进度条又一次被拉快了吗?! 季云臻这个小瘪三都已经进入攻略阶段了!!! 第268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71) 为什么没人提前通知他! 季云臻说着,抬头看了一眼门外的天色,心里有数,难得君子端方地对着观南发出了邀请。 “母亲还让我把你叫过来用晚饭呢,你可得跟我走一趟。” 观南从书桌前走出,到一旁洗了手,眉目柔和,没有拒绝。 “侯爷走前面。” 季云臻本想拒绝,说是二人并行也没什么不妥,但瞧见观南眼里的疏离,还是没有说出口。 两人中间隔了个两米左右。 远远看去,倒不像丈夫和妻子同行,反而像是父亲带女儿出门一般。 原谅水哥没什么道德地当场笑出了声。 “侯爷,还是应当多陪陪叶姨娘的。” 季云臻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叶姨娘的真实身份,莫名地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观南一定是知道了…… 知道了叶氏肖似于雅南的事。 可,如今于雅南都冷了他的心肠,又何必说是叶氏呢。 季云臻觉得,他的喜欢未必会再许旁人了。 只能这般,相敬如宾地同人相处,没有过错,寻一份心安罢了。 黎民百姓尚且有人流离失所,他岂能一直被儿女情长蒙住双眼。 长长曲折的回廊上,季云臻终于还是停下了脚。 他把手背在身后,很是认真。 “我也知道自己的不对,爱则欲其生,恨则欲其死。喜欢和爱,来得快,去得也快。” 观南替他解释道。 “这只是命运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虽然观南说的不无道理,但是季云臻就是知道,观南也是为了给他一个台阶下罢了。 可是,他不需要的。 他的卑劣恶俗,有目共睹。 逃不开,抹不掉。 “我身为男子,终究是对不住你们的。” 水哥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瞠目结舌。 “爷青结,我听到了什么。我滴乖乖啊,这还是季云臻吗,竟然给人道歉诶!季云臻啊!那个渣男啊,竟然给人道歉!” “这话都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简直丢渣男的脸。” 观南在心里呵了一声,水哥立马乖觉地闭上了嘴。 好了,这个聒噪的世界终于又清净了。 余晖落在地上,将二人的影子投在一处。 观南敛眸,梨涡浅笑,如清菊淡雅,却又让人移不开目光。 “侯爷无需和我说的,侯爷该是知道,除了娶我,侯爷便无亏欠我的了。” 这话说起来算是大不敬。 但季云臻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好好的大婚,让人替嫁,让人不明不白进了季府,自然是他的不是。 也的确是亏欠。 只是啊,季云臻不曾知道,观南这里头的亏欠,不是说嫁的憋屈。 而是说嫁的人憋屈。 她只是替妹妹嫁了一个自己一点也不爱的人罢了。 她不爱季云臻,一点也不。 既然这样,那除了娶她,季云臻还真是没有对不住她的了。 季老夫人、季云屹都对她很好,几位姨娘也是知事的,令她省心。 这大概就是她的命了。 季云臻沉吟片刻,抬脚再度出发。 他走得快,离得远。 便不曾注意,自己的影子正被观南踩在脚下。 第269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72) 水哥瞧着,冷不丁说了一句。 “其实,他也没有坏到根子里。” 观南附和,眼里没什么暖意,但也没有什么嘲讽。 “我懂,就像我不是什么好人。” “小傻逼,你要知道这世间的好和坏都是相对的。上辈子,季云臻也是这般出入沙场,为百姓而战,在他们眼里,他就是好人。” “人啊,总是愿意相信好人多一些的。” 观南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跟在季云臻身后走完了整个长廊。 她的步子很轻、很稳,却总让人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那天吃完饭,是季云臻送观南回去的。 他们漫步在月光之下,彼此之间却无一人生出旖旎心思来。 他们的结合本就没有感情基础,即便站在一起,也难有那种心动的感觉。 “母亲方才还和我说,要把府里的中馈交到你的手里。” 观南目视前方,手指微微蜷曲,戴着佛珠的手腕紧了紧,轻轻应道。 “我会好好做的。” 季云臻眼里没了笑意,他的本意可不是吩咐观南说什么,他只是想要把这件事传达好罢了。 “府里……”季云臻思考了一下,在腹中暗自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若有不听话的人,你自己处理了便是。” “不用问我。” 观南眼神微动,抬头定定地看向季云臻。 季云臻这话的意思是,愿意为她做主,也愿意让她借着他的势。 毕竟,这掌中馈可不是一串两串钥匙的事,这里头的关系可是错综复杂得很。 有季家的老人,也有季老夫人自己的人,还有三位姨娘的贴心人…… 这一来二去的,再清的水也浑了。 再者,底下人哪个不想捞点油水,若是再遇到在季老夫人得点脸的老人,处理起来,必要瞻前顾后。 这新媳妇管家,哪有那么容易的,办的好了还好说。若是差了,娘家又不重视,那在这婆家便更难立足了。 观南的瞳孔微微颤动,轻轻哂笑,不置可否。 “我会尽力的。” 依旧是那熟悉的温婉柔顺,大家闺秀的好教养,总是出现在她的一举一动里,就如刻进骨子里一般。 季云臻瞥了观南一眼,又马上离开。 他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了责任,突然便不想再瞧见观南那日眼里的轻嘲悲苦。 季云臻从观南手里接过灯笼,走在前头,为观南照着光。 他们这回出来没让人跟着。 季老夫人以为是他们感情到了,也不曾强求,还巴不得他们独处呢。 观南走在后头,看着灯影摇曳,人影婆娑,也不知如何想的,突然便噗嗤地笑出了声。 季云臻纳罕,下意识探究地回头,无声地询问。 观南一脸正色,平和地许诺道。 “侯爷,若是有事,也可寻我。我自会帮侯爷办妥的。” 季云臻听着也笑了,把手上的灯笼往下打了些,将观南面前的路照得更亮了。 “那就辛苦你盯着我屋里的用度了。” 两人嬉笑着,不像夫妻,反而有几分好友的意味。 “自是不负所托。” 第270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73) 季云臻离开前还给观南留了一句话,难得的给自己留了几分暖男的感觉。 “我和母亲说了,你喜欢礼佛。东边有个小佛堂,是我祖母之前礼佛用的,你若是愿意……” “日后可以多到那边走动走动。” 观南没有拒绝,那是她喜欢的东西。 感激是有的,但若再想谈起别的就没了。 感激不是感动,感动更不代表是心动。 都说相敬如宾…… 若是真能过得和宾客一般,不必深交,这日子便也没有那般苦了。 季云臻说见着观南应下了,才终于嘴角带笑地离开的。 许是心情不错,他的灯笼都比来时更欢快了许多。 那摇曳着的灯光啊,映着天上洒落的皎洁月光,也不知撩动的是谁人的心。 季云臻却没想那么多,见着观南欢喜,他的心便不免平和了几分。 这样的感觉和面对于雅南是极其不一样的。 没有那般热血上头的忐忑,也没有愣头青一般的期待。 他如今面对着观南,心里是那种平淡中带着些许期待,却又终于平淡的感觉。 因为他相信,也坚信,如果观南这次不答应,他会再想办法,送她别的东西…… 让她满意的。 那天晚上,季云臻要的很简单,只是来自观南的一个安心的笑容罢了。 没有缘由,只是渴望而已。 …… 季云臻的确做到了他那日所言,做着观南的后盾,也不介意观南借他的势,在这季府里站稳脚跟。 月余下来,整个季府连同季府名下的各种营生都经过了一次大清洗。 心大心野的,都被观南做主换掉了。 当然,她事先也把事情和季老夫人仔细说了一遍,问了她的意思。 否则,即便是有季云臻的支持,她也是不敢直接下手的。 不是说她不够狠,也不是说她做事不果断。 只是这里头水确实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小鬼可比神仙更磨人呢。 观南是个聪明的,在清洗过后的一个月,季府的布置比起之前更加严密了不说,就连季府名下的铺子收益也好了许多。 铺子赚得多了,这庄子上的佃租便能减些。 季府是不差这点钱的,但是乱世里的百姓却需要。 如今不是苛捐重税的时代,但这每年上缴的粮税也不是一个少数目。 行善积德,对于季府只是抬抬手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观南站在季老夫人边上,为她布菜,不时说上几句。 “我想着,反正如今府里是不缺钱的,不若初一十五在城郊施粥,也算为这世道尽一份绵薄之力。” 季老夫人吃着观南夹来的菜,面上是藏不住的喜意。 观南的确是个能干的,在铺子里大刀阔斧做的那些整改,效果甚佳不说,还着实新奇得很。 引得她不少手帕交都羡慕得不行。 再者,季云臻近日的身子是愈发康健了,往日眉宇中的坚毅硬朗又重新回归,可见观南有多旺夫。 再说了,这媳妇孝顺又能干还带福,祖上积德沾光的事,谁不高兴啊。 第271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74) 换谁谁抖不起来。 只不过…… “这事你做主就行了,只是……” 季老夫人笑着,主动拉着观南坐下,小声地问道。 “你和臻儿怎么还未圆房,可是他还想着那个……” 观南连忙摇头,面色平静,没有丝毫属于小女儿的娇羞。 “母亲,”观南碰到手上的佛珠,顿时福至心灵道,“这侯爷才好没多久,加上我之前也在佛祖面前拜过了,这事……” 观南放缓了语速,很是认真。 “真的急不得。” 季老夫人倒是没有觉得是观南的原因,还以为是季云臻自己不愿意,观南又是在帮他遮掩,便没有强问下去。 本来嘛,人家小两口的房中事,她这个做母亲的简单问两句就是。 问得多了,那也不像话。 人家不愿意,她难道还能把人绑进去不成,那多不像话啊。 季老夫人嗯了一声,算是了解。 接着,又夹了一块自己蛮喜欢的酥肉,送进了观南的嘴里。 “行了,你歇一会儿,没道理成天累着。” 观南因为圆房的事正内心苦闷呢,这会儿哪还敢坐着啊,当下便挣扎着站起来,却被季老夫人再一次拦住了。 “母亲,这于理不合。”观南急于解释。 季老夫人却不以为然得很:“这会儿没有季老夫人和侯夫人了,有的只有一个母亲和她好儿媳罢了。” 说得两人皆是忍俊不禁,坐着用完了整顿餐食。 …… 第一次施粥,观南选的地方不是一般的城郊,而是京城入城的必经之地。 这时间和地点都是她仔细挑选过多次的,其中自有她的道理。 总之,她是不会让自己做无用功。 观南亲自盛着粥,一碗又一碗递给面前面黄肌瘦的几位百姓。 “实在抱歉,前几日家里有事耽搁了,今日才能为大家补上。” 观南的言辞恳切,动作麻利。 无人不对此她表示敬佩,她是真的做实事的料。不像那城里的官员一般,对着他们是吆五喝六不说。给出的救济粮说得好听那是粥,说得不好听就是水里多了几粒米。 黑心得很。 这么多家施粥做善事,偏偏就季府给的粥最实最厚。 因而,大家伙总是愿意往季府那一条道上走着的。 这样不但能得一份厚实的粥,还能见一见那画本子才能见到的侯门奶奶。 突然,观南听到一句嚣张的“闪开”,不禁抬头去看。 是一辆马车。 问题是,马车上的刻花,她可是熟的不能再熟。 那上头刻的不是别的,正是嵩原于氏的族徽。 嵩原于氏入京…… 观南除了那个理由,还真是想不出其他的了。 看来,她还是猜对了。 “等着,我们的雅南小天使要回来了。” 水哥掀了掀眼皮,看起来,还是很感兴趣的。 当下就蹦了起来,兴奋得不行。 “哪呢哪呢,快让水哥看看这个经验长的香不香。” 观南:“……” 还经验呢。 打游戏打上瘾了。 观南收回思绪,瞧见锅中的细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第272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75) 芳青顺着观南的眼神望去,微微张口。 “这,粥都脏了。” 观南接过勺子,将面上沾了灰的白粥盛了出来,放在一旁。 观南抬头对着领粥的百姓展颜一笑,继续手上的动作。 “大家继续来就好了。” “一个接一个,别挤到了。” 芳青在一边帮着熬粥,本想叫着观南休息一会儿,但见着她那上心的模样,便是一点也开不了口了。 好容易到了晌午,这粥才派完,主仆几人也因此得空能喘口气,松快松快。 前头那碗沾了灰的粥早就凉透了,芳青本想倒掉,却不想被观南接了过来。 “小姐。” 芳青不解地看着观南伸手拿了双筷子就着粥吃起来,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想要上前去抢,却又怕伤到观南。 张妈妈和巧月都在府里帮着打理庶务,这次便只有一个她跟了出来。 余下的都是些粗手粗脚的小厮婆子,芳青哪敢让他们碰观南啊。 只能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啊,担心吃坏了东西,闹肚子。” 观南倒是面色平淡,没有一丝嫌弃。 “旁人都吃得,我怎么就用不得了。” “人都是吃五谷杂粮的,难道还一定要分出一个高低贵贱不成。行了,我没事的。” 芳青不敢辩驳。 她知道自家小姐心善,信佛之人,最信因缘际会、芸芸众生。 若非必要,芳青是不是万万不想打破观南的信念的。何况,再怎么样,那也还是一碗粥。上头也只是细灰,不是特别多,问题未必就那样大。 即便是想明白了,芳青也舍不得离开,最后便也不再拘着那礼数,抱着裙角就在观南边上坐下了。 芳青抬眼望向四周,看着四处因为饱食一顿而喜笑颜开的众人,面上也不自觉带了笑。 连着心头那点阴霾都散了不少。 大家都想活着,大家也都在努力活着。 她和小姐或许不是上天眷顾之人,但到底不至于食不果腹,流落街头,跟这些贫民难民比起来,已是幸运许多。 如今的季府…… 再怎么,也该是比于府好的。 芳青忽然呢喃着问道。 “小姐,嵩原怎么突然让人进京了。” 于府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啊,便是给老夫人迁坟,那也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还真是让芳青百思不得其解。 观南捧着碗,不断用筷子往嘴里扒拉着冷硬的稠粥,淡淡地回道。 “我记得,嵩原和克郡离得不远。” 芳青瞬间反应过来,惊讶地捂住了嘴。 “是二小姐!” 明澈的信,观南向来是不避着芳青的,因而芳青也一直都知道于雅南在克郡的事。 观南扬着淡笑,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 “准备一下,你小姐我过几日便该回趟娘家了。” 芳青揪着衣角,欲言又止。 这于雅南回来了,那于府会如何做?季云臻又会如何做? 她们的日子好容易才好了些,芳青实在是不想前功尽弃。 观南用下最后一口粥,把碗放在边上,调笑着揪了一下芳青的面颊。 第273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76) “年纪轻轻的,跟个管家婆一样,想得忒多。” 观南扬了扬手,示意婆子们收拾东西,砖头对着芳青小声道。 “桑农都找好了。” 芳青本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但见着观南态度警惕,也忍不住压低了声音。 “我亲自去办的,已经让人安置到我们的庄子上了。” 观南闻言,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大半。 这眼见着日子是又过了不少,再往下去,便是要入冬入寒了。 这群城郊的贫民,手里没些御寒的衣物,怕是都熬不过这个冬天去。 到时候,春日气温回升,连同着各种尸体,只怕是要出大乱子。 不过,观南一直都把这事放在心里,不曾对旁人说过。 她会尽自己全力去维护这小片宁静的。 现在说出去,很大一部分只会笑话她危言耸听、妇人之见,甚至还有可能扰乱民心。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观南愿意见到的结果。 为着隐蔽,她甚至都不敢将相关人员安置在季府的庄子里,独独找了祖母留给她最不起眼的几处庄子做这事。 只愿,她所惧不会成真好了。 回去之时,许多贫民都高兴地跟观南告别。 他们喊她夫人,却没有带任何姓。 只是夫人罢了。 其实若是有心,他们很容易就能打听到观南的夫家是何处,或许他们本就知道。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唤观南夫人,在他们心里,将观南看作那德高望重之人。 观南坐在马车上,逐渐远去,听着身后不断消散的赞颂之声,皱眉褪下了手腕上的佛珠。 转了起来。 “我究竟是何德何能啊。” 芳青低着头往观南身后塞了床薄毯,让她不至于被颠着,忍不住感叹道。 “小姐心善,众人知恩,到底是值得的。” “不是我的恩德,是季府的恩德。” 她告诉季老夫人的时候,没说是自己要做,打的可是季府的名号。 如今这般,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芳青倒觉得没什么:“人嘛,总是记得那些对他们好的人的。” “再说了,小姐是季府的侯夫人,即便是念着小姐的几分恩情,那也少不了季府的香火情在里头,小姐安心便是了。” 观南转着佛珠的速度逐渐加快,嘴角平平,整个人提不起什么兴致。 她心里总是莫名空落几分,怕是必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会是什么呢? 她又能挺得过去吗? …… 观南回到季府的时候,季云臻正坐在她的院子里等她。 她们忙活一天了,回来的时候天色早就黑了。 季云臻的面前摆了一桌好菜好饭,却连一筷子不曾动过。瞧着那模样,等了得有好半天了。 观南净了手,便自觉在季云臻身旁坐下,伸手碰了碰碗壁,感受着微凉的温度,脸上的笑意却是再无半点笑意。 “巧月,让人把菜端下去热一下。” 巧月立马应了,便有伺候的鱼贯而入,还没用多久的时间,便把桌上的菜品搬了个精光。 观南平淡地说道,言语里虽有歉意,却无惶恐。 第274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77) “侯爷若是饿了,只管用就是了,何须等我。” “菜凉了,对您的身子也不好。” 季云臻听着观南平静的语调,心里明白,那话里的关心之意皆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然…… 便是发自肺腑。 若是有人图他什么,那这人便绝不会是观南。 观南跟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季云臻执起桌边清茶,喝了一口,解释道。 “我就是过来坐坐。” 这话说的…… 观南当场就笑了。 季云臻不解,连忙放下茶盏,正色地瞧向观南,好似不知自己错在了哪里一样。 水哥在系统空间看得那叫一个上头,发出灵魂啧啧啧的同时,还不忘斜了季云臻一眼,最后实在是忍不住感叹道。 “谁能想到这季云臻还挺憨的,看看他那和小媳妇如出一辙的模样,真是要笑死爷了。” 观南不置可否,起身回屋拿了一小坛子酒出来。 打开以后,这坛里的酒香便立马逸散开来。 酒香四溢。 观南那是一口没喝,才打开便给季云臻倒了满满一杯。 见到是观南亲自倒的酒,季云臻本来想直接拒绝的,可话到嘴边,愣是说不出来了。而那本以为很一般的酒,季云臻是尝了一下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喜欢的不得了。 只是,季云臻到没好意思问观南要东西。 只能小小口地抿着,节省着自己那点可怜的口粮。 “侯爷若是饿了,只管用就是了,何须等我。” “菜凉了,对您的身子也不好。” 季云臻听着观南平静的语调,心里明白,那话里的关心之意皆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然…… 便是发自肺腑。 若是有人图他什么,那这人便绝不会是观南。 观南跟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季云臻执起桌边清茶,喝了一口,解释道。 “我就是过来坐坐。” 这话说的…… 观南当场就笑了。 季云臻不解,连忙放下茶盏,正色地瞧向观南,好似不知自己错在了哪里一样。 水哥在系统空间看得那叫一个上头,发出灵魂啧啧啧的同时,还不忘斜了季云臻一眼,最后实在是忍不住感叹道。 “谁能想到这季云臻还挺憨的,看看他那和小媳妇如出一辙的模样,真是要笑死爷了。” 观南不置可否,起身回屋拿了一小坛子酒出来。 打开以后,这坛里的酒香便立马逸散开来。 酒香四溢。 观南那是一口没喝,才打开便给季云臻倒了满满一杯。 见到是观南亲自倒的酒,季云臻本来想直接拒绝的,可话到嘴边,愣是说不出来了。而那本以为很一般的酒,季云臻是尝了一下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喜欢的不得了。 只是,季云臻到没好意思问观南要东西。 只能小小口地抿着,节省着自己那点可怜的口粮。 “侯爷若是饿了,只管用就是了,何须等我。” “菜凉了,对您的身子也不好。” 季云臻听着观南平静的语调,心里明白,那话里的关心之意皆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然…… 便是发自肺腑。 若是有人图他什么,那这人便绝不会是观南。 观南跟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季云臻执起桌边清茶,喝了一口,解释道。 第275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78) 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侯爷喜欢,那便把酒拿回去。” 索性,她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这女儿红给的是于观南的丈夫,凭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不是她于观南的喜欢。 季云臻算是明白了观南的意思,放下了杯中酒,沉默地盛了一碗热汤,推到了观南的面前。 “母亲特意让人给你做的。” 观南尝了一口,吃得出来是文火熬了许久的母鸡汤,味道鲜美极了。 对于累了一天的她,的确是个好东西。 不知不觉中,观南对着季老夫人也更是感激。 “侯爷也用。” 季云臻闻言,拿起筷子,握在手里半天却不知该夹些什么好。 也就是这时,他才想起,这满桌子的菜,其实都是观南的口味置办的。 与他的喜好可以说是相去甚远。 但戏剧化的却是…… 鸡汤虽然是季老夫人吩咐的,可这桌子上其他的菜色,都是他闲来无事,亲自点下的。 属实是有些奇怪了。…? 观南察觉身旁的静默,下意识偏头去看了一眼。 “不合您的胃口?” 季云臻哪好意思把原委说出,自然是强撑着往下圆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先吃哪一道好。” 观南扬眉,径直取过布菜的公筷,夹了一颗狮子头放在季云臻碗里。 “这个好吃,我刚刚吃了。” 季云臻犹豫地将目光在狮子头和观南之间来回逡巡,一向提刀的手,此刻握着筷子,竟然觉得莫名沉重。 “真的。” 观南重复了一遍,很是认真地瞧着他。 终于,蟹粉狮子头还是入了季云臻的嘴。 观南看他细品了一下,眉目骤然一舒,必然是喜欢的。 观南笑了。 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水哥:“你什么时候还去观察他的喜好了,就凭他也配?!” 水哥心眼可是笑得很,再一次把季云臻的话送还给本人。 观南撑着头,不置可否。 微扬的眼底,落下的尽是神色未明。 “我还能让他更喜欢。” 水哥抬了抬眉毛,心里跟着笑开了花。 那一肚子的坏水,就差冒泡了。 果然,季云臻的筷子,再一次伸向了蟹粉狮子头。 观南在他夹住狮子头的那一刻,取了帕子擦了嘴,细声说道。 “我今儿在城郊见到嵩原本家的马车了。” 季云臻手上一用力,一颗狮子头眼看着就要被分成两半,卡在箸间摇摇欲坠。 “我估摸着是二妹妹回来了。” 观南很是认真地望着季云臻的脸,没去瞧季云臻的手。 “侯爷,我想着,若是于府差人来请,我必然是要去的。只是,侯爷……” “是否要与我同往,去见见她。” “何况,”观南抚上腕间佛珠,瞧着四下无人,语气清淡,“你没碰过我,给我一张和离书也无可厚非……” 前头都还好,后面那句休书真是实实在在戳在了季云臻心里。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莫名烦躁,想将观南的嘴堵上! “你说的什么胡话。” 话里话外,已有怒气。 第276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79) 水哥早就是冷笑连连。 怎么观南说出来便是胡话了。 要知道,季云臻上辈子说得可自然了,这辈子若是没有观南,只怕这句话还是离不得他的嘴呢。 观南莞尔,嘴角不曾僵硬,继续道。 “若是没有和离书,休书我也是可以接得的。” 观南倒是说得坦坦荡荡,季云臻听得却是心里一阵火大。 她就那么想要离开自己吗! 观南话音才落,季云臻手里夹着那颗摇摇欲坠的狮子头终于是垂直落下,在两人中间的桌面上小滚了几下。 狮子头不曾落地,但期间溅起的汤汁,还是让整个桌面显得几分狼狈。 “休书?”季云臻冷笑,径直站了起来,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是不好,“我休了你,于家必然不会接你回去,你还要去做姑子不成!” 观南垂目,淡淡道。 “那是我的事。” 这便是没得谈了。 季云臻还真是恨透了观南这副什么都淡淡的死人样子,他宁愿她跟自己闹。 搞得这屋里屋外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季云臻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再说什么重话。 “这话你说给我听也就罢了,往后莫要犯浑。” 观南没理他,意思不要太明显。 见到观南这般冥顽不灵,季云臻就算自诩如今修身养性好了不少,也忍不住负气而走。 走的时候,还故意踹了一脚空着的凳子,闹出不小的声响。 观南拿起筷子,本想接着吃饭,结果筷子还在手里,却是一点点食欲都没有了。 观南皱着眉头,将筷子拍在桌上,那语气真要说起来,也没多好。 “巧月!芳青!” 二人听到她的呼唤,马上跑了进来,看着桌上一角凌乱和地上翻倒的凳子,担心得不行。 主子们独处,一向不喜留人。 她们便退的远了些。 其实早在刚刚她们就听到了东西倒地的声音,本以为是主子们不小心,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只怕又是一次不欢而散。 “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观南拉了拉袖口,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草草指了下桌上的女儿红。 冷然道。 “这东西送到侯爷院子里,他走得急,忘拿了。” 说完,便一头钻进了内室里。 巧月抱着那小坛酒,看看观南的位置,又看看芳青,欲言又止。 芳青察觉到巧月的异常,低头扶起了凳子,小声提点道。 “你还是早点去,晚了便更不好送了。” 二人对视一眼,双双退了出去,将门带上。 也不急着让人进去收拾东西。 她们都懂,观南如今只是想要静一静罢了。 虽然不知方才发生了何事,但不要去打扰观南总归是没错的。 屋内。 水哥傻眼:“你不会是喜欢上他,生闷气。” “别,我的姐。” 观南再次摸出了亭雨图铺开,话里话外尽是不屑。 “你真的别逼我爆粗口。” 水哥:“……” 但是这次,观南却没有耽搁太久。 她没有多在那幅早就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亭雨图上下功夫。 只是默默的,褪下了手腕上的佛珠。 第277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80) 置于画卷之上。 月光洒在画卷和佛珠之上,幽白的光线,总是显得莫名悲凉。 水哥吞了一口唾沫。 没错,小丑就是他自己。 敢情观南是因为不能摆脱季云臻而生气呢。 “那季云臻生气,总是因为喜欢上你了。” 观南不置可否:“或许。” 如果从今晚来看,不管是菜,还是他的态度,都应该是动了那么点心思的。 不过…… 水哥果然还是那么懂怎么迅速打败一个人的好心情。 口出狂言四个字简直就是天生为他打造的。 “他为什么要喜欢你啊,你又没什么好的。” 前半句还情有可原,后半句简直就是欠打。 观南:“因为我是白月光,因为我善良。” 水哥无动于衷,每一根头发丝都是写满了欠揍。 “哦。” 观南:“……” 呦呵,这是胆肥了?! 水哥顿时觉得危险,反应过来的他迅速用手抱住了自己。 弱小可怜又无助。 “咱们和平发言,你可别冲动啊。” 观南表现得和水哥一般无二,言简意赅。 “呵。” 季云臻这种人,只要你能走进他心里就好了。 再说,讨厌,有时候也不一定就是坏东西。 至少,当他讨厌你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记住你了。 并且,印象深刻。 而观南要做的,只是让那个讨厌她的季云臻记住她的好,学会喜欢她罢了。 时间问题而已。 同样的话,观南都已经还给季云臻了。那么,登出世界还会远吗。 …… 不出所料,于府的帖子还是在两日后送到了季府。 用的名头是杜氏染疾,思念长女,希望其回府在床前尽孝。 观南自然是当场便应允了。 既然杜氏都愿意让自己“病”了,她怎么也该走一趟。 要不,这出戏若是唱得无人去听,可不是没什么意思了。 所以,她必然要回去的。 观南到门口的时候,那儿正好停了两辆马车。 只不过,一辆是于府的,一辆是季府的。 芳青和张妈妈站在边上,低眉顺眼,等着观南的指示。 她们只听观南的。 观南理了理衣间的丝绦,当下就提起裙角对着于府的车夫笑了笑,转而上了季府的马车。 于府的车夫原本也是笑着,这会儿嘴角早就放下,笑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观南此举,正是在说明她的态度。 这趟回去,她不只是于家的女儿了。 她更是季家的媳妇,是这偌大勇阳侯府的女主人。 这也就变相说明着,她不会一味地为了于府的利益而让步。 即便是棋子,也到了她自己决定路数的时候了。 车夫是于成济安排的人,肚子里自然是有成算的。 如今这般,还有什么不懂的。 虽然不喜,但他也不好说什么。 观南到底还是府里的姑奶奶,他一个车夫还能威胁她不成。 再说回这厢,观南打帘进入马车。 却不想里头早就坐了一个人。 正是那日不欢而散的季云臻。 观南以为季云臻是要去看于雅南,敛眸笑了笑,眼里微微戏谑。 就连恰到好处的嘴角都透着揶揄之意。 第278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81) “我还以为侯爷不去了呢。” 季云臻往旁边移了移,将身侧铺就柔软的地方空出大半。 目视前方,邀请的意思却不言而喻。 观南淡笑着在他身旁坐下,微微收敛着嘴角,温柔地道。 “去见见也好。” 温婉贤淑,没有半点小女儿家的醋劲。 这事对于她来说,好似就和每天吃什么差不多,再平常不过了。 于观南她,根本就不相信,季云臻会舍不得不去见于雅南。 他放不下。 季云臻抚着自己的指关节,细长的睫毛挡住大半的眼帘,很是人真地道。 “你是我的夫人,没陪你回门本就是为夫的罪过。” “这次我是无论如何都要陪着你的。” 观南不置可否。 她是不相信,也不在意的。 感受着马车的移动,观南伸手打起了车帘。 见到的场景,让她的脸色瞬间灰败,半点笑意也无。 “掉下头。” “这路远了。” 观南轻轻揪着帘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放下。 这副异样落在季云臻眼里,不免引得他深思一番。 不过,他却没有开口询问观南。 而是自己打起帘子,看了看。 并无异常。 外头不过是些再平常不过的商贩罢了。 “其实,两条路也没差多远,从城东走也耽搁不了多久。” 观南没有去看季云臻,默默闭上了眼。 “可我喜欢另一条。” 从城东走确实差不了多少。 但从城东走,必然会经过云水胡同。 上一次从那儿走,还是她出嫁的时候。那可不是多好的回忆,她没胆子、亦不愿再走一次。 她是有吩咐人留意苏漾近况的,但仍旧害怕遇见他。 若是遇见,她也实在是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面对他了。 心痛写在脸上,再不见往日欢愉。 或是被日子折磨得面目全非。 观南认为,都是不恰当的。 她不想毁了,他们在彼此心里的模样。 苏漾升官了。 正四品的官,简在帝心,自是前途无量。 苏漾会越来越好的,她希望也坚信。 观南闭目养神间,一床薄毯盖到了她的身上。 观南下意识就想着拒绝,却不想那人反应比她还快。 “天气寒了,盖着。” 季云臻说着,又替她理了理毯子。 观南闭着的眼皮颤了颤,终于是没有开口,也没有扯掉身上的毯子。 季云臻看在眼里,眼里不时染上几分笑意。 …… 也许是提前得了季云臻要来的消息。 观南竟然破天荒地在大门瞧见了她的母亲杜氏和父亲于成济。 哦对了,还有杜氏身边,依旧娇俏可人的于雅南。 观南下马车本该是芳青扶着的,却不想身边的季云臻主动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落在旁人眼里,便是他们夫妻二人…… 伉俪情深。 季云臻爱重于观南。 观南平静地抬起头,目光在这和她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家人们身上掠过。 巧笑嫣然着福了福身子。 “父亲,母亲。” 接着,又挺直了身子,来到于雅南面前稍稍站定。 淡淡地唤道。 “二妹妹。” 在于雅南看来,这就是于观南的挑衅。 第279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82) 于观南就是在向她耀武扬威! 她以为自己做了侯夫人,就能压她一头了吗? 做梦! 于观南有什么好了不起的。可别忘了,季云臻一开始要娶的人是她!喜欢的人也是她! 换的庚帖婚书,也全是她的。 于观南不过是一个临时顶包的冒牌货罢了。 这些东西,终究是要物归原处的。 人呢,总是会对于自己势在必得的东西抱有极大的占有欲。 这本没什么,毕竟结果如何都看个人造化。 只是啊,一般这时,他们的情绪总是过于外放的。 就好像此刻,于雅南的眼里,还真是写满了赤裸裸的贪婪。 蠢货。 于雅南不忿,借着帕子点在唇角,扬着眼尾打趣道。 “大姐妹嫁了人还真是不一样,平日里都不记得回来。莫不是母亲这回病了,想要见你还真是难啊。” 观南眼里的笑意瞬间莫名,看得于雅南顿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若要说起无语,那么此刻全场只怕没有一个人比得过于成济的。 他可算是知道自己这个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女儿是有多么…… 愚蠢了。 原先还不觉得,如今瞧着,他只恨不得将这于雅南扔回嵩原老家。 少留在京城丢人现眼! 本来“杜氏染病”,就是个借口。 偏偏于雅南还作死地提起来。 那么此刻,站在这里迎人的杜氏算什么,他这个一家之主又算什么? 笑话吗?! 于雅南逃婚的时候是把脑子落在克郡了吗。 真是要气死他才甘心! 于成济不断告诫自己于雅南是自己亲生的,想要歇歇心头的无名火。 却没想到,越想越气。 脑子估计都随了杜氏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这厢于成济还因为于雅南着急的智商,对着季云臻皮笑肉不笑地顾左右而言他。 那厢,于雅南本尊就已经开始因为观南的犹豫而沾沾自喜了。 她那个容量本就不大的脑瓜子,瞬间以为这是观南落了下乘,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脸上的笑啊,怎么也止不住。 季云臻瞧见,下意识蹙了蹙眉头,不再去看于雅南。 许是心疼自己当初那不成熟的审美,季云臻绝口不提于雅南。 只是对着于成济拱了拱手道。 “泰山大人,观南接连几日劳累,这又是风口,不如咱们进去再叙可好。” 季云臻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就已说明了一切。 至少,对于于家和于成济来说。 替嫁这部棋是没走错的。 观南客套地对着于雅南笑了笑,没有回应。 转而走向杜氏,挽起了她的手臂,含笑道。 “我也知母亲怜我,但拖着病体等我,还真是折煞女儿了。” 杜氏再傻,那也是做了十几二十年主母的世家女子,观南话里的提醒自然是半点不落地听明白了。 瞥了一眼欣喜而不自知的于雅南。 心里有些懊恼,面上不由老脸一红。 右手握拳,作势咳了咳。 顺着观南的话往下。 “这不是想你吗?” “这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第280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83) 于雅南听着,瞧着,笑容一时僵在嘴角。 她现在怎么觉着,于观南他们才是一家人。 她倒是那个不相干的人了。 季云臻见到于雅南毫不作伪的嫉恨,想起令人在克郡查到的一切,眼神一时晦暗。 扫过于雅南的眼神有几分复杂,又隐隐透着疏离。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母亲之前都和他说明白了。 他的年少悸动,是于雅南不错。 但那也只是惊鸿一瞥,或许是因为她京城双姝的名头而动心,又或者是被她那能甜进人心里的笑容锁俘获。 可如今,逃婚的也是于雅南。 所有的美好,不过是镜花水月,碰一碰就消失得彻底。 与其说他爱于雅南,不如说是他爱的是自己心里想象的那个于雅南。 那个美好、干净、无忧无虑笑得娇俏的女子。 或许他从未爱过于雅南。 喜欢的只是内心里的那个理想型。 于雅南只不过因为一个相似的笑容出现在他面前,让他觉得那个人就是她而已。 其实,一开始就错了。 所谓的美好,是他强加给二人的糖衣,剥掉之后,什么也不是。 于雅南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甚至于,她的野心,早就在季云臻不知道的时候,如野草一般疯长。 他季云臻,如今的妻,是于观南啊。 “观南,我们一同进去。” 季云臻唤着观南的名字,很是平常的语气,却总能让人脑补出不一般的体贴来。 观南点了点头,扶着杜氏跨过正门的门槛,目色幽幽。 “所以,你的女主靠的都是运气吗。” 这话显然问的是水哥。 水哥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心里疯狂叫屈。 “冤枉啊,这女主可是世界的锅,跟我没关系。” “我没这水准选女主的啊。” 观南气定神闲地说道:“谅你也没这个本事。” 水哥刚想说点什么,就又听到观南言道。 “越是简单的人,越是好控制。” “你们时空管理总局的人,还真是费心了。” 水哥心里一咯噔,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因为那事牵涉过多,反而开不了口。 观南调笑着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们在用运气刮分气运。” “谁是女主没关系,谁做任务也没关系。重要的是,不管是谁,都能作为他们打开世界的一个豁口,源源不断地攫取世界的运道。” 水哥:“……”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前司如此不堪。 “那我们是不是?” 观南继续笑着:“你一个黑户,人家还看不上你这点东西。” 水哥:“……” 虽然那是事实,但怎么听起来莫名扎心呢。 观南略一勾唇,淡然自若。 “小把戏罢了。” 气运? 可不是他们想拿就拿的。 他们能找人偷气运,她就能让人守着气运。 观南想着,抬眼瞥了季云臻一眼。 真实想法只有她自己明白。 到底是个人才,她自然要推一把了。 更何况,她做这些也不为别的。 单纯就是喜欢。 她乐意。 他们恶心,而她卑劣下流。 他们两方坏的旗鼓相当。 所以,凭什么让总局赢。 第281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84) 男主外,女主内。 于家再怎么样,这些面子情总是错不了的。 先不说书房里的季云臻和于成济如何,这杜氏院里的母女三人倒是唱了一出大戏。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杜氏、于雅南、观南三人正好凑了个整。 茶上的是君山银针。 茶是好茶,只不过观南不喜,那茶合的终究是于雅南的喜好。 杜氏却是不知,一味地劝着观南饮茶,扮着她慈母的形象。 “观南啊,这茶是我让他们特地新泡的,趁热喝。” 观南扶着茶盏,面容浅笑。 没说要喝,也没说不喝。 只是那么拿在手里。 于雅南倒是喝的容易,一脸餍足,圆润的眼睛转了转,调笑地看向观南。 一看就没安好心。 一手挑拨离间不要玩得太熟。 “母亲特地为姐姐拿出来的好茶,姐姐不领情,也不知是有了身子,还是心里不忿呢。” 于雅南说着,故作好心地推了糕点给观南。 其实她们心里都明白,也都觉得。 季云臻喜欢的该是于雅南,和于观南是无关的。 杜氏疼爱的也是于雅南,跟于观南是半点关系也无。 是以,于雅南这番话说出来就为了戳观南的肺管子。 她最不喜欢看的就是,观南过的好的样子。 在于雅南眼里,观南这样窃居别人幸福的人,又凭什么过得心安理得、过得平安喜乐。 于雅南是真的了解杜氏。 不过这么一句,本就不喜观南的杜氏瞬间变了变,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留给观南,就判了她的死刑。 也是,不喜欢的人,做什么都是错的。 观南在母女二人不善的眼神里放下茶盏,直言不讳。 “不用特地为我准备的。” “我向来不喜银针,母亲若是有心,还不如一杯白水来得实际。” “再者,我同侯爷并未圆房,何来子嗣之说。” 后面这话,观南是特地说给于雅南听的。 既然于雅南有那份心,她不介意让这把火烧的更旺一些。 不出所料,于雅南闻言,脸上绽出了一个笑容。 嘴上说得没事没事,安慰的话一句一句地说来,眼底的幸灾乐祸却终究没有逃过观南的眼睛。 杜氏原是有些尴尬的,但想起自己本就不喜欢观南,观南又不曾事先告诉她,便也释然了。 她是没有错的。 何况,如今有更重要的事要说呢。 杜氏摆摆手,屋里留着的几个心腹瞬间退了下去。 观南疑惑地抬眼。 心里却是冷笑连连,不屑极了。 这母女二人怕不是把人当傻子。 “观南啊,”杜氏喊的亲切,眼里却尽是算计,“你这不和侯爷圆房,莫不是……” 于雅南低着头没有说话,但心里早就是沾沾自喜。 她心里门儿清,观南一个冒牌货,怎配为人所喜。 观南闻言,眼睛轻轻动了动,目光定格在于雅南身上。 淡笑着讽刺道。 “也没什么,侯爷心里有人罢了。” “我本就不是侯爷喜欢的人,也不过帮他占一占这正妻的名头而已。” 杜氏瞧了瞧观南,又看了看雅南,心思再度活泛起来。 第282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85) 不过,杜氏到底不算愚蠢得彻底。 于成济的三令五申终归是给她泼了一桶冷水,让她不至于一时昏了头脑。 按于成济的嘱托来看,两个东床快婿总好过一个。 更何况,姐妹共侍一夫的名声,他们于家也受不住。 于雅南笑得轻巧,轻抿着茶水,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只是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 “大姐姐宽心,这男子的心哪能就那么正好给了她的妻。” 看那姿态,还不是在说观南无用。 杜氏听得不妥,忍不住皱了皱眉。 瞧着自家打小宠着的二女儿,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怎么觉得,自家的二女儿隐隐有吃回头草的趋势。 姐妹俩不合,她早就知道。 这事在杜氏眼里还算不得什么。 但若是,于雅南看上了季云臻,想要…… 那便由不得她了。 那可是她姐夫啊,她若是没疯,便都不该起那档子腌臜的心思。 杜氏原先高兴,更多的还是觉得,既然观南不得季云臻宠爱,那便只能倚靠于家。 那她之后的话,也好开口些。 至少,就目前相交的几位夫人口风来看,观南在季府掌的一手好中馈,可是很得季老夫人的喜爱呢。 这样一来,多少是有些话语权的。 观南可不是泥做的性子,还能任由于雅南踩在她头上不成。 反正,如今坐着的也就是一个杜氏。 观南还不至于给于雅南留面子。 “那便要问问二妹妹了。” 于雅南对上观南的眼,干笑着,眼里狡黠骄傲。 “与我何干。” “大姐姐可不要胡乱把这名头往我头上扣,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可还是要嫁人的。” 观南扶着脖子,不曾回她。 一个蠢货,她还怕和她聊多了降智呢。 杜氏听得烦躁,难得瞪了一眼于雅南。 开口便让她先出去。 “雅南过去问问你父亲那儿可还缺啥。” 于雅南听出话外之音,内心不忿,但到底无法。 只能笑着应下。 杜氏看着,没瞧出不对。 只觉得还是自己多想了。 可对着观南,杜氏可就没有这般的宽容了。 “你是前头成的亲,如今在季府站稳了脚,合该能说上几句话。” “出嫁时,嫁妆拿的又多,在你妹妹的婚事上,合该多多帮忙。” 观南没了笑意。 她早就知道,宴非好宴。 果然如此,只不过还真是让她恶心啊。 观南认真地道。 “我若是不曾记错,那些东西都是我应得的。” 这话可把杜氏气着了。 这可是不愿意帮忙了。 杜氏抖着手,就差指着观南的鼻子骂了。 “什么叫你应得的?竟然半点感恩之心也无,未免也太自私了!你可别忘了,你是怎么嫁进的季家!” 杜氏骂得痛快,观南听得却不怎么痛快。 她当然记得她是怎么才能有今天的。 可就是因为记得,才觉得恶心。 观南起身,弯下了身子,面对杜氏不曾退让。 态度强硬,轻蔑至极。 “我自然记得,记得二妹妹是如何逃婚,你们又如何遮掩,逼我替嫁!” 第283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86) “于府的棋子罢了,我早该有数。” 观南话毕,便不再去看杜氏那被气得青白的脸色,抬脚就要往外走。 杜氏心中愤愤不平,怒吼道。 “于观南!” 观南却依旧是头也不回,只是淡淡地道。 “我去帮母亲炖药。” “上了年纪,火气过旺,伤的只有自个儿的身子。” 杜氏一声怒吼,把外头守着的心腹悉数喊了进来。 几个人扶着杜氏,一个顺气,一个递水,剩下的则不断说着好话劝杜氏莫气。 杜氏气得眼里含着泪。 心里更是委屈得不行。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如此忤逆自己,搁谁身上谁不呕的慌?!换谁谁不委屈! “于观南那个混账。” 几个心腹面上不显,心里却不止一次吐槽自家主子太过意气用事了。 就今天来看,这府里出息的到底还是大小姐。 而不是这尚未出阁的二小姐。 更何况,如今老爷,对着大小姐也是要比二小姐重视的。 这夫人怎么老是想不明白,要和大小姐轴着呢。 再说,就事论事,大小姐还真就没做错什么。 后面的她们虽然没听到,但也并不妨碍她们猜测。 左不过是为二小姐择婿的事,她们还能不清楚不成。 拗不过主子,她们也只能小心劝着自家夫人。 只是,对着于雅南的观感不免差了许多。 …… 书房里的季云臻和于成济,一个有心,一个有意。 聊的自然是不错。 大有爷俩亲的意味在里头。 于成济到底是只老狐狸,就是问起话来,也不知比杜氏高明多少。 他并没有刻意去提观南和于雅南,只是偶尔说上几句不相关的,旁敲侧听季云臻的意思。 季云臻不是傻子,闻弦知雅意,自然知道怎么答比较好。 更何况,观南在他的心里本就是最优解。 她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妻子了。 身家气度,能力品性无一不好。 也不怪自家母亲喜欢这样的。 于观南这般的人物,还真是少有人不喜的。 “观南的身子不错……” 季云臻咳了一声,面色微微泛红,有意搪塞。 “儿孙缘分这样的东西,怕还是要看运气。” 绝口不提二人并未圆房的事。 于成济也没多想。 他最看重结果,过程如何,他并不在意。 只要,季云臻是爱重观南的,他便放心了。 这样一来,于家和季家只会走得更远。 旁的细节,还真不是他要操心的事。 “会有的,都会有的,你们还年轻。” 于成济宽慰了几句。 倒是把季云臻说得不好意思了。 …… 观南和季云臻这次来,既是打着侍疾的旗号,就不可能坐个半天就走了。 怎么的也得住上个几天。 于成济并未拨旁的院子出来,而是让他们住在观南之前住的长宁堂里。 也是林氏住过的长宁堂。 他们二人在季府都是分房睡的,如今乍一下住到一间屋子里,还得睡在一张床上,还多少有些不习惯。 季云臻虽是不自在,但心里也清楚自己走不了。 若是走了,这观南往后是真的难以自处了。 第284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87) 却不想对方远比他自觉得多。 一声不吭地从柜子里多拿了一床被褥就要往地上铺。 吓得季云臻一下没忍住,直直从床上坐了起来,按着自己的眉心,犹豫着道。 “你这是……” 观南做得熟练,连头也不抬一下。 “我看侯爷睡得不自在,还是把床留给您。” 季云臻双手托住自己的额头,陷入了深深的不解之中。 他不自在?他哪里不自在了! 水哥吹了个口哨,欣赏着季云臻自我怀疑的模样,坏心地给他配了个bgm。 “你在无中生有暗度陈仓……” 观南铺着被褥的手一僵,抬起头,疑惑道。 “侯爷怎么了?” “若是您不自在,我也可以到外间去的。” 好一副纯洁无辜,为人着想的贴心模样。 水哥看得叹为观止,忍不住为观南的茶道鼓了个掌。 季云臻听得揪心,哪哪都觉得不对劲。 “等等……” 季云臻伸出两个手指搭在唇间,皱着眉道。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水哥做作地瞪大了眼,捂住自己的嘴道。 “我的天哪,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观南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鄙视水哥造作的演技。 每天都要忍受这种不堪入目的表演,认真营业,她多少也算是职业楷模了。 观南低着头,语气轻飘飘的,扬起几丝若有似无的不在乎。 “侯爷说的什么话,你我何来误会可言。” 观南收拾好地铺,就极其自然地躺了上去,背对着季云臻躺着。 淡淡地说道。 “侯爷休息,不早了。” 季云臻瞧着观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心里那是止不住的烦躁,隐隐还有些许失落。 观南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都说正妻大度,可是谁家的正妻能有她大度。 这么能忍?! 就好像,他季云臻不是她观南的…… 夫。 季云臻握紧了拳,借着月光看着地上的人影。 往日里的一桩桩一件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那种奇怪陌生的感觉愈发明显。 她对谁都好,对谁都上心。 那他又有何特殊呢。 甚至,很多时候,若不是他主动去寻她,他们都不可能坐在一块用餐。 季云臻一手抓住被角,一边眯着眼淡淡询问道。 “夫妻一体,哪怕不提圆房,同床共枕也是应该的。” 观南睁开了眼,眼底讥笑,语气依旧淡淡。 “我们不是寻常夫妻。” 他们啊。 所嫁非所愿嫁,所娶莫所想娶。 又怎么能和寻常和和美美的夫妻对比。 观南叹了一口气,多少有些乏累。 “侯爷的子嗣,我日后自当视作己出。” 季云臻闻言,不由冷笑。 他懂了。 不是有误会,而是人家根本不愿与他为夫妻。 季云臻心里有气,用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下来,停在观南身边。 弯下腰,低下身子,正好与观南对视。 观南不解,刚要开口喊他回去。 下一秒却发现自己处于一种半悬空的状态,被季云臻稳稳地抱在怀里。 “侯爷!”观南压低着声音,话语间含了不少怒气。 第285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88) 季云臻目色平淡,说出来的话却可以说是强硬至极。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有名无实,总归是奇怪的不是吗。” 水哥有些担心:“接下来的场景是不是该上马赛克了。” 观南抓住了季云臻的手臂想要挣脱他,却发现自己怎么做都是惘然。 眼神里微微带了紧张,死死咬紧了牙关。 她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却不想临了依旧是这样抗拒。 她怕了,她真的怕了。 有的时候,她也唾弃自己,明明都嫁给季云臻了。 还在这一块犟着。 这世上哪能什么好事都让她占全了,做人正妻,连圆房都不肯,说不去还不是一个笑话。 可她就是不愿,她就是不想。 她还真是矫揉造作啊。 观南想着,那只手也渐渐轻了力道。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更像是一场博弈,少有旖旎的气息。 也许,真的会有这样一天的。 即便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 嫁了人就应该有为人妇的自觉。 观南轻轻侧了侧头,什么也没说。 只是那微红躲闪的眼,早就说明了一切。 季云臻虽没有特意低头去看,但也能感觉得出来观南的不自然。 你说他气吗? 自然是气的。 自己的嫡妻心里没有自己,甚至抗拒与他圆房,换谁谁不气啊。 可想起自己曾经那些所作所为,季云臻是一点重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那般对她,她怎么做也是应该的。 再说,自己这条命都是观南救的,他如何能去逼她。 他可以等的。 水哥这边紧张的,那脸上的表情,身上的动作,那是每一根头发丝都是戏。 偏偏水哥还不消停,不停地给观南出馊主意。 “南姐,要不你待会儿拿什么东西砸晕他,我们就跑。” “记得啊,下手狠一点。” “实在不行,我们就去投奔苏漾。” 水哥的智商啊,除了让观南觉得这路长了不少,别的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观南漫不经心地说道。 “小傻逼,他怎么也算个帅哥,血气方刚的,我打他作甚。” 水哥:“……” 不是女人,这你就想顺水推舟。 “这样不好,这也太没道德……” 道德? 观南眯了眯眼,危险得道。 “别把人都和你一样当傻子。” 水哥:“……” 他还不是为你好,待会儿生米煮成熟饭,看你上哪儿哭去! 然而,季云臻却让水哥失望了。 想象中的霸王硬上弓并没有发生。 季云臻这个名正言顺的丈夫,只是将观南抱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水哥心里那是一个卧槽。 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给扣下来。 他都准备好看马赛克了。 结果,就这?!就这?! 柳下惠也不是这么演的,大哥。 季云臻摸了摸观南的额发,温声道。 “你说得对,天色晚了。” “所以,好好休息。” 观南浑身不自在。 这次的确是她错了。 是她占了正妻之位,犹无自觉。 第286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89) 守身如玉,可不是她该做的事。 季云臻看向观南,深深地望进了她的眼里。 下一秒,却伸手虚虚捂住了观南的眼。 宽厚的、且生了茧的大掌遮住了观南的视线,散着点点温热。 观南听见他道。 “没事,我认床。” “所以,我要睡地上。” 观南听着这话,顿时有些涩然,嘴角透着微苦,不知作何反应。 只能默默闭上眼,假装睡着。 季云臻停了一会儿,收回了自己的手,背对着观南站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踏着月色,回了地上的那方被褥。 季云臻的手同样搭在自己的眼上,一如他方才对观南做的一般。 “那么,观南,一夜好梦。” 观南闻言,颤了颤睫毛,还是没有回话。 打定了主意装睡装死逃避一切。 然而,事实却是…… 水哥:“你早知道他不会强迫你。” 观南故作羞涩:“我又不是男人,我哪里会知道。” 水哥:“……”他看你不但懂,还是了如指掌呢。 “打破认知,重塑认知,看来我们的侯爷做得挺不错的。” “不愧是打过仗的,心理素质就是好。” 水哥深呼吸:“……”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做系统的比季云臻打仗还难,还得天天忍受这个女人精分的样子。 “南姐……” 水哥刚想问问观南是不是打算轻点虐季云臻了,就被她一句早点睡先发制人,堵住了所有的下文。 水哥:“???” 所以,这世上还有爱吗?还有爱吗! …… 观南醒来的时候,地上早就空了,一看就是被季云臻提前把东西收了进去。 观南坐起身,揉了揉额头,高声喊道。 “芳青。” 话音刚落,芳青便打了热水进来,见到观南先是如获至宝,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又再度纠结起来。 观南任由她帮着洗漱完,才开口问道。 “怎么了?这府里还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芳青撇撇嘴,眼里是一闪而过的鄙夷,忍不住唾弃道。 说起话来也是阴阳怪气的。 “大事没有,腌臜事倒是一大堆。” 观南眉心微蹙,换上了外衣,看着芳青,迟疑着道。 “二妹妹?” 说起来芳青就来气,为观南换好衣服后,便是替她绾发。 芳青拿着妆奁的几件首饰,对着观南头上比了比,没好气地道。 “小姐拿人家当妹妹,人家可未必拿您当姐姐。” 这话观南自然是晓得的。 她和于雅南真要说有什么姐妹情,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至于那声二妹妹也只是她叫惯了,懒得改罢了。 再说,叫二妹妹总不会出错的。 而她不喜欢出错。 “您不过是起得晚了些,人家就打扮得簇新簇新的去看自家姐夫舞剑去了。” “还真是半点女儿家的矜持也不顾了。” 季云臻舞剑这习惯观南是知道的。 习武之人,真要手生弃了武,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 观南豁然抬眼,瞧着铜镜中的自己,面色冷凝。 “她要去,就由她去,谁让腿长在她自个儿身上呢。” 第287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90) “只是……” 观南顿了一下,回头定定地看着芳青,认真地道。 “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我们是不一样的。” 如果换了任何一户人家的正妻,这话都是能说出口的。 但观南不一样。 她虽嫁了季云臻,但终究是不愿的。 季云臻给了她尊重,没有强迫于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她便也愿不管了。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有来有去,两人之间才不算太过难堪。 “小姐……” 芳青嘟囔了下,心里仍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观南微微阖眼,不愿理会,却意外听到了熟悉的男声。 他说话间,将语气压得很低沉。 观南听得出来,他…… 生气了。 “哪有什么不一样,又在浑说些什么。” 芳青停下手上的动作,硬着头皮对着季云臻问了声好,眼睛垂视于地面,正要开口辩解,又听到季云臻道。 “这里没你事了,下去打点一下行装,我们午后便回了。” 芳青疑惑,在观南的默许下,低头离开。 观南还想着起身,却不料被季云臻按了下来。 虽说是按,季云臻却始终注意着手中力道,不曾伤到观南。 “都没收拾好,你起来作甚。” 观南纳罕,瞥了季云臻一眼,这才觉察到不对。 他的胸口处的外衣上,也不知怎的沾上了一大片水渍,显得多少有些狼狈。 想起方才季云臻那不想对着她的怒气,观南心里稍稍有了计较。 必定是早时舞剑时弄到的。 至于这罪魁祸首…… 少不得和她那个好妹妹有关系。 “侯爷衣服都湿了,还是快些去换件干的,如今天气寒凉,若是……” 季云臻听清观南的话,眼里一闪而过的恼怒,舌尖顶着后槽牙,微微平息后,还是没有选择把那糟心事说给观南听。 “没事,习武之人,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说着,季云臻便从观南的妆奁里捡了一支攒珠桃花簪插在了发髻中间,微笑道。 “这个好看。” “衬你。” 水哥:“……”一大早睡醒就让人吃这工业糖精不太好。 观南提了提唇角,笑是笑着的,只是多少有些拘谨。 “多谢侯爷了。” “其实,我可以自己来……” 观南嘴里的“的”字还没说出去,季云臻便拿起螺子黛要为观南画眉。 吓得观南一激灵,浑身僵硬。 “侯爷!” 季云臻却像是没听见一般,螺子黛直直落在了观南眉间。 季云臻的动作轻柔,左手轻轻搭在观南肩上,弯曲着身子,却也不折他的气度。 剑眉平舒,认真地瞧着观南,面容俊朗。嘴角浅笑。 看着他,总让人想起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恣意。 水哥一句卧槽直接飙了出来,险些怀疑自己。 “妈耶,我竟然get到季云臻的颜了!” “不行,绝对是没睡够,我得再去睡睡!” 观南不屑:“就没听过系统要睡觉的。” “他有大病,你也有吗。” 瞬间被骂清醒的水哥玩着手指:“……” 该死,骂得真有道理。 第288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91) 观南纠结地闭上了眼。 眼不见为净,索性就不看得了。 季云臻将观南的不安看在眼里,本还有些失落,但看清自己作品的那一刻,他实在是没道德地笑出了声。 季云臻只用了一秒,就决定火速逃离现场。 将螺子黛放回桌上,季云臻咳了咳,正色道。 “我的剑忘在外头了,去取一下。” “中午一起吃饭啊。” 季云臻讪讪一笑,抬脚就溜。 而水哥那个没品的早就差笑得前仰后翻了。 观南睁眼,看着铜镜里的蜡笔小新。 那是一点点都笑不出来了。 观南:“……” “季云臻!” 观南知道他没跑远,第一次扯着嗓子喊了他全名。 站在门外不远处的季云臻耸了耸肩,果断装死。 直觉告诉他,他现在要是进去了,绝对会死的很难看的。 绝对! 芳青吩咐完底下人做事,刚想回来问问可还有什么缺的,要紧的,就看到季云臻跟做贼一样猫在门口。 “侯爷?”芳青低声问道。 季云臻瘪着嘴那是连连摆手,疯狂暗示加名示啊。 可那芳青就跟个木头一样,还以为他病了,要来扶他。 “侯爷还是进去坐坐的,若是病了可……” 季云臻:“……” 好一个对牛弹琴。 观南从屋里走出来,用手挡住自己的眉毛,眼神不善地盯着季云臻道。 “侯爷真是生得一双巧手。” “只是,这剑呢。” 季云臻尴尬地舔了舔唇,不要脸地道。 “我这不是刚想起来,这不是在自家府上,剑也不是我的吗。” 观南冷笑两声,拉着芳青进去。 砰地一下关上了门,让季云臻碰了一鼻子灰。 季云臻站在门口,心里那是有苦说不错。 他原本真是好意啊…… 这不是不熟练吗?多画画不就是了。 他一个提剑的武将,哪能第一次就把眉画得那样好…… 季云臻抬头望天,双手背在身后,透着明媚的忧伤。 唉,年少不知事啊。 …… 季云臻对于于府最不满意的一点就是—— 它小。 这个小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小。 按照规制,于成济的府邸不比勇阳侯府小多少。 可偏偏这么大一个宅子,他还真就又碰到了于雅南。 已经今天第二次了。 再说,第一次相遇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季云臻对着她点了点头算是示意,就想要走,就听到于雅南道。 “侯爷,可是怨我早上……” 说实话,这话听得季云臻牙酸得很。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他都不喜欢这种故作可怜的。 于雅南还是继续她的娇俏可人,少些乌七八糟的心思,哪怕有当初逃婚的事梗在那儿,他也不会这般烦她。 谁让她的亲姐姐是他的嫡妻呢。 他还真能和她过不去不成。 季云臻皱着眉,瞥了一眼自己因为瞎转悠干得差不多的外衣,想起早上于雅南说是要端茶,结果把茶撒到他身上的事,声音不由又冷了三分。 “二妹妹还是喊姐夫,都是一家人。” 于雅南闻言,眼睛猛然瞪大,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第289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92) “姐、姐夫。” 于雅南很是受伤。 这季云臻到底什么意思啊,她都已经主动了,怎么还这般不知好歹。 她只是逃了一个婚罢了,他那么端着又是什么意思。 要不是因为她嫁他,于观南就得下堂,她还不愿意搭理他呢。 季云臻也不想想,他当初都快不行了,还想着她这个京城双姝之一嫁过去做寡妇不成。 “我不明白。”于雅南红了眼,微微哽咽。 看着季云臻,一眼万年,似有难言之隐。 “你在怪我吗。” 季云臻:“……” 季云臻下意识四下看了看。 好家伙,没人。 他只是出门溜个弯,他做错什么了,这样搞他。 季云臻一边战略性后退,一边义正言辞道。 “呵呵,妹妹你还是多笑笑好看。” 现在这样,扮可怜真的不适合于雅南啊。 于雅南沉浸在自己的美人落泪里,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玉瓶,里头是她意外得来的灵药。 “我本是想为你寻药,却不想总是慢上姐姐一遭。” “只是,如今看来,你怕也是用不上这东西了。” “可我不知道给谁,只能给你了。” “你要好好的,侯……”于雅南一顿,后知后觉地开口,“不对,是姐夫。” 然后,要不等季云臻开口,于雅南就跑开了。 如果水哥在这里,他必然会因为于雅南渐入佳境的演技喝彩。 可惜了,可惜了,这世界上又少了一段精彩的reaction。 季云臻手里放着小玉瓶,静静地看了许久,眸色渐深。 终于,季云臻握紧了小玉瓶,眉眼微扬…… 笑得很讽刺。 这个药啊,他知道。 之前底下人报消息的时候就说过。 可她早不拿出来,晚不拿出来,偏偏这时候拿出来。 于雅南有过很多次机会的。 但凡她肯早一点回来,在克郡时多少装点对他的关心,都不会有今天这事了。 信任这个东西一旦错过了,那些连同信任一起被丢掉的感情就很难再拼凑回来了。 掀开那层美好的面纱,见过所有不堪的他,凭什么再相信于雅南。 他犯贱吗。 不过…… 季云臻并没有把药扔掉,而是默默收了起来。 他总感觉,之后这事会有大用。 …… 也不知道季云臻和于成济说了些什么。 那天他们用过午饭之后,还真就启程回了勇阳侯府。 观南一行人走了还没多久,于雅南便喜提了禁足大礼包,跟着她一同禁足的还有季云臻留下的一盒银票。 于雅南瞧着银票目眦欲裂,将东西狠狠扫在地上。 “我缺钱吗?!” “季云臻他什么意思!” “季云臻!于观南!我于雅南发誓……” …… 回去的路上观南没说,但却同来时一样,并未经过城东。 观南好奇,连着早上被季云臻作弄的怒气都散了不少。 “你怎么做到的。” 竟然,提前让于成济那老狐狸松了口,还没住够两天就回来了。 要知道,这走得匆忙,于成济都还未和观南“好好说过话”呢。 季云臻眼含笑意,看着观南不再拘谨的模样,心里舒坦不少。 第290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293) 不过,真要说起这个中原由来,季云臻也实在没那个脸。 他总不能告诉观南,自己跑去和于成济说于雅南对自己居心不良,这于府他待的不舒坦。 就算他说得自在,他还怕观南听得不自在呢。 于是,季云臻便摸了摸鼻子,顺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没什么,”季云臻抿了抿唇道,“我就说云屹病了,想你这个嫂嫂了。” 观南不赞同:“哪有说自己妹妹病的。” 季云臻眨了眨眼睛,抬着眉头道。 “哎哟,云屹那个丫头最皮实了。我病她都不带病的,再说了……” 季云臻将手枕在脑后,理所当然地道。 “我总不能说母亲病了。” 杜氏愿意拿这种事出来诓人,那是她没忌讳。 这季府上下能有今天,那就是祖上打战场上一条命一条搏出来。 这手上沾的人命多了,或多或少都会信一些。 况且,于成济那样的老狐狸,若真没有一些合适且有力的理由,又哪里会放人。 观南知道季云臻说得没错,便也没再说别的惹他不高兴的话,只是轻声道了谢。 “这次还是多谢侯爷了。” 在于观南看来,这是季云臻看她待得不自在才出面找的于成济。 全是因为她。 季云臻看出观南想岔了,身侧的拇指和食指微微捻了捻,大大方方地应了下来。 “你我夫妻,何必言谢。” 话锋一转,季云臻马上就提了要求。 “我记得你上次给云屹送的糕点不错,你要不要得空送两份到我书房去。” 水哥早就看破了一切,尖利着嗓子道。 “南姐,你看这臭不要脸的竟然还蹬鼻子上脸。” 观南垂眸,话语间端是温柔。 “好的。” 她不会拒绝季云臻任何不过分的理由,只要她有,只要她能做到,她都会满足他。 这是季云臻的妻子应该做的。 季云臻听着,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玉瓶,塞到了观南的手里。 “这个给你。” 观南不解,伸手打开,细细嗅了嗅,垂下的睫毛正好挡住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芒。 知道了,是于雅南得的那味好药。 “侯爷?” 季云臻不自然地打起车帘,故意将目光投向外头的官道,不疾不徐地道。 “补身子的药,你前儿个不是……试针吗。” “正好拿去补补。” 观南闻言,却是立马合上了药瓶,推辞道。 “这药太贵重了。” 其实他们都清楚,这药要是不好,季云臻压根都不会拿出来。 季云臻看着外头的目光颤了一颤,忍不住爆了粗口。 “贵重个屁,药就是给人吃的。” “你懂不懂啊。” 观南显然被季云臻这突如其来的豪放给惊到了,递着药的手,是收回来也不是,继续往前伸也不是。 季云臻回头,恨铁不成钢。 别人家的妻子恨不得将好东西守得死死的,偏偏他家这个,什么也不想要,什么也不敢要。 季云臻梗着脖子,讪讪道。 “我那儿还有,哪能全给了你。” 第291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94) 观南端详地看了他片刻,神情未变。 “看来,我们的大将军骗起人来还挺有一套的。” 水哥:“……” 要不是他看过剧情,他都要被季云臻给骗了。看看那表情,还一副不想给的欠揍模样,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 季云臻见观南久久不表态,心里也发慌。 正想再说点什么,就听到她淡淡地道。 “侯爷待我的好,我心里都有数。” “这回便不说谢谢了。” 观南望着他,眼里有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默默将药瓶收好。 季云臻对着观南掏心窝子的话,自是受用,只是骤然这般温情,他还真是平复不下自己的心情。 所幸观南也不再瞧他,季云臻便侧了头,顾自装作闭目养神去了。 观南感受着怀里小玉瓶的存在,轻掀唇角,弧度不算大。 眼里浮现几分漫不经心。 日子,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是吗。 …… 季府也好,于府也罢,接下来的日子都很平静,即便是装出来的安静,也是半点都不折磨人。 直到观南再一次的施粥回府,浮于表象的平静才再次被打破。 观南将整个书房翻的杂乱,怔怔地站在一堆松散的佛经之间,面上皆是恐慌。 “芳青。” “芳青!” 观南嘶哑地喊着芳青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尖利。 芳青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瞧见观南的骇人模样,就要去扶她。 结果自然和意料之中的一般,观南拒绝了芳青伸来的手。 “我的画呢。” 观南不断在佛经堆里翻找着自己的亭雨图,一看就是在做无用功。 画? 芳青一个激灵,讷讷地开口。 “画不见了吗。不应该啊,这画不是小姐收好,便是由我放回嫁妆箱子里的,从不假手于人,怎会……” 观南抓了一把头发,依旧执着于在那堆佛经里翻找。 是啊,明明绝不可能不见的。 可事实便是,那个箱子里只剩下了这一本又一本的佛经。 “它怎么不见呢。” 观南喃喃自语道,眼泪夺眶而出。 她撑了那么久,如今,竟是要连她最后一丝念想都夺取了不成。 恰巧这时叶姨娘来寻观南,门并未关上,她倒是也被这眼前的杂乱之景吓了一大跳。 “夫人?” 叶姨娘小心开口,弯腰捡起脚边的两本佛经轻轻放在桌边。 观南抹了把脸,偏头稍稍平复了下情绪,扯了扯嘴角笑道。 “你来了。” 只是那笑,如何看来都是苦涩且勉强的。 叶姨娘没有再似往常一般笑,而是默默走近观南,握住了她的手。 “夫人这是在寻什么,不如和我说说,没准我会有主意。” 叶姨娘也没别的意思,她只是想帮帮观南罢了。 “夫人说个大概就好。” 观南眼神一暗,斟酌着语气,尽量让它听上去平淡一些。 “哦,是一幅画。” “是一幅亭雨图。” 只这两句话,观南便不再说了。 她只是想找到自己的画,而非分享故事。 叶姨娘颔首,眯着眼拍了拍观南的手,安抚她的同时…… 第292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95) 也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叶姨娘先是给芳青和自己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俩到门口守着,又是不由分说地拉着观南坐到一边,小声道。 “夫人嫁进来的日子短,很多事都不曾知道,我却是要说上两句的。” 观南疑惑,蹙眉盯着叶姨娘。 叶姨娘在她心里虽有好感,但终究不及芳青。 观南或许能对着芳青流露多有的焦急与不安,但对着叶姨娘总是不免生分两分。 就好像如今,被叶姨娘一打岔,观南的情绪都已好了不少。 若是撇去她微乱的发髻不谈,观南便还是那个端庄优雅,让人拿不到错处的当家太太。 叶姨娘笑了笑,假意打趣道。 “庄姐姐什么出身,夫人想必也清楚。” 庄姨娘的出身,自然是季云臻的通房丫头。 叶姨娘又道:“夫人又可知晓,这通房丫头寻常都是由何人拿捏的。” 通房丫头…… 季老夫人看不上,季云屹管不着,季云臻不在乎,那便是…… 秦妈妈! 季云臻身边是没有大丫鬟的,那么管着他院里事宜的就只能是他的奶娘,秦妈妈。 观南让自己冷静下来,肚里的心思又转了个三五圈,跟着假笑道。 “奶娘奶娘,有奶就占半个娘。这般的人物,平日里可不得好好孝敬着啊。” 二人都心知肚明此刻说的是谁,也不点破。 叶姨娘脸上挂着她招牌的娇笑,呵呵道。 “我呢,以前就听说过啊,庄姐姐那时候一月到头就没剩多少用度过。” 说着,还摇起了观南的手臂,故作娇憨。 “我不管,夫人心善,可得好好涨涨我们的月银啊。” 观南跟着叶姨娘一同笑着,却是笑意不达眼底。 “府里不会短了你们的。” 正常自当是该如此,只是有些人心大,手难免就伸得长了些。 观南眼底冷然,反问道。 “你屋里也有人手脚不干净?” 叶姨娘轻哼道:“我自己也是小气的,拿我的我不得闹啊,就是庄姐姐那样的才会受了委屈才往肚里咽。” 庄氏通房出身起,就是受秦妈妈拿捏,当了姨娘,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毕竟控制这个东西,永远都是对双方而言的。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观南抬了抬下巴,算是了然。 “行了,我知道了。” “回头请你喝茶。” 叶姨娘偷腥似的掩嘴笑了笑,又是无意调侃道。 “我听说,秦妈妈还在外头置了宅子,出了这府里的大门,照样也是仆役成群,小日子那叫一个美啊。” 观南但笑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对。 叶姨娘说得太多了。 “她怎么你了。” 叶姨娘眼里的笑意瞬间消失,也不再故意装着。 面无表情地道。 “我只是突然想起,从前家里的老物件被这样的人摸去了,我这心里就不舒坦。” 叶姨娘知道季云臻靠不住,这话她就从没说过。 秦妈妈是老人,怎么也比她这个妾强。 但是观南不一样。 名门嫡女,正妻嫡室,在府里站的一向比她稳当。 第293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96) 加上近来季云臻态度的转变,真要碰起来,也必然是秦妈妈讨不到半点好。 “夫人……” 叶姨娘斟酌着语气,正要说自己可以从中帮忙,却被观南打断了。 观南睨了她一眼,拉开两人的距离,平静但不容置疑。 “你先回去。” “把你院里的门看好。” 叶姨娘嘴唇翕动,垂眸乖巧地应了声是。 她不是傻子。 观南这般可不是在和她商量,而是直接通知她如何行事。 看来,这府里这一次是真的要变天了。 也不知道,命运究竟会站在哪一边呢。 叶姨娘离开,芳青默默走近观南身侧待命。 那一刻,观南的眼宛若寒潭,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下,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去把院子里的人看管起来……” 观南顿了顿,薄唇轻掀,指尖漫不经心地点在桌上。 …… 这是观南第二次发脾气,第一次还是她整顿中馈之时,小惩大诫。 可这一次比起上一次,只能说是有过之而不及。 任谁看了,都知道观南发了狠的。 至少,正院里是见了血的,而且并未有收敛的意思。 也是有了今日这遭,众人才知晓,原来平日里吃斋念佛,温婉端方的夫人,骨子里也是狠厉的。 就好像佛祖知晓众生疾苦,却依旧漠然待之。 我佛慈悲,不过是粉饰太平的笑话。 世上本没有永远温顺的兔子,端看有没有足以让兔子咬人的动机罢了。 观南坐在上首,眼角轻斜,冷眼瞧着众人。 “再说一遍,我只听真话。” “若是不愿说,我自有功夫在这儿等你们。若是诓骗与我,我不痛快了,那你们有没有痛快就难说了。” 巧月见着角落被杖责出血的婆子,脖子微微瑟缩,提着茶壶的手不住地抖着。 添茶之时,不少茶汤洒在了茶盏之外。 她想不明白,一向宽和的夫人何至于发这样大的火气。 张妈妈瞧着,皱了皱眉,取过巧月手上的茶壶,将她拉置身后。 稍稍挡住了巧月的视线,让她不至于再看到那般血肉模糊的场面。 观南指尖点在桌上未干的积水之上,不屑地提了提嘴角。 拉长了语调,对着屏声息气的众人道。 “不愿说,那就打。” “你们挨个来,”观南从芳青手里抽过帕子,冷冷地擦了擦手,冷笑着看向一个体态富贵的婆子道,“就你了。” 说着,便把手里用过的帕子直直掷到地上。 不屑一顾。 似乎在观南的眼里,那婆子的命这会儿就和这帕子一般,不值一提。 观南话音刚落,就有人去拖那婆子。 那婆子惯是个会偷奸耍滑的,平日里就没少巴结着秦妈妈那老货欺压院里的小辈。 这会儿见她着了道,众人心里虽还是害怕,但也免不了出了口恶气。 水哥看着抖了抖唇,小心地反问。 “她要是不说,你这么打下去岂不是要出人命。” “南姐,不是我说,一幅画而已……” “反正都过去了,要是坏了你在这季府苦心经营的形象,那不是……” 第294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97) “得不偿失吗。” 观南冷哼,眼底俱是一片冰凉,不为所动。 “你真以为她们这种人,嘴能有多严。” “更何况,苦心经营?” 观南轻巧地将苦心经营四字在口里过了一遍,轻蔑极了。 “我只知道,不破不立。” 那婆子原先还想着拿季老夫人和季云臻几人压一压观南,却不想观南嫌她聒噪,反倒是提前让人动了手。 一时哀嚎声四起。 真要论起来,和杀猪时一般无二。 越是这种没什么骨气的奸滑之人,越是屈服得快。 还不到十杖,那婆子就已经开始向观南讨饶,各种好话是跟不要钱似的不停往外倒。 观南指尖点在太阳穴,微眯着眼道。 “看来还是学不乖呢。” “继续。” 婆子眼见没了转还的余地,不过十八杖便把自己知道的交代了个一干二净。 听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观南冷淡地抬起了手。 嫌恶地道。 “让人堵了嘴,和先前那个一起扔到柴房去。” 众人心里这会儿那叫一个又敬又惧。 观南心狠是真,但观南能耐也做不得假啊。 谁能想到,观南随手点的两人就正好是那犯事之人。一个帮着秦妈妈递消息,一个则是打了把手,来过里应外合。 高门大户里,主子最痛恨的就是吃里扒外。 他们还惯会偷奸耍滑,仗势欺人。 同是做人奴才的,众人这会儿只觉得他们活该! 观南起身,一只手轻轻搭在芳青手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 眼眸微动,轻笑道。 “我知道大家受惊了,回头一人赏三月月钱,从我私房里拿。” 正妻嫡室便是该有这般的底气。 赏罚分明。 打个巴掌给个红枣这招旁人都使腻了。 而在观南看来,这有什么要紧的。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招旧招新,好用就行。 何况,她要的就是这群人…… 对她又惧又敬,但又奈她不何,只能听话的模样。 一大家子架子比规矩还大的下人,她观南可要不起。 “只是,”观南抬眼,似笑非笑,“我这还有一件事……” 观南有意停顿,并没说出自己的意图。 但究其缘由,也不过是有事要让人去办罢了。 哪怕众人早已安全,但观南方才狠厉的模样依旧在他们脑海里悔之不及。 这会儿,但凡有点脑子不是活腻歪了的,都知道该怎么选啊。 君不见方才打了那么久,动机那般大,季老夫人和季云臻那儿都没派人来传个话。 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当家太太关起门来,教训自个儿的奴才。 府里的意思,自然是随她去了。 因而,他们都没得选。 这院子里的主子只有一个。 那便是侯夫人于观南。 要么听话选生,要么作妖选死。 傻子都知道要如何选。 “夫人且说,我等必然为夫人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也不知是那个机灵的开的口,这院子里大大小小顿时跟着说出了同样的话来。 观南眼里蒙上笑意,面庞冷清。 “我知道大家都是好的。” 第295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98) “但这府里总有心大不好的。” 这话说的是谁,众人心里都有数。 一时间,众人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不安之感,同时,还隐有激动之意。 “那便帮我去拿了她回来可好。” 观南最后一句话语气亲昵,好似蛊惑人心的妖精,淡淡呢喃,却好似要念叨进人的心里。 让人拒她不得。 或是利益驱使,或是心思作怪。 众人一时倒真还无人拒绝,再三承诺过后,便浩浩荡荡地出府拿秦妈妈去了。 秦妈妈今儿个不在府里,倒是便宜了观南行事。 观南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血迹,素手轻轻在鼻尖掠过。 摆明了嫌弃与不喜。 这不是观南矫情。 在场的人都曾跟着观南外出施粥过,自然也都知道,有时遇上有伤的难民,观南也会不辞辛劳、不惧脏污地替他们处理伤口。 所以,她只是真心厌弃那几人的如此恶心行径罢了。 当然,她也是真恨那些人动了她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一串佛珠,一幅画。 动了哪个,都是在剜她的心,她骨子里的血性自然不会让她坐以待毙。 既然伤她如斯,她也该扯下那些腌臜小人的皮肉才是。 “把那块地方收拾了,看着碍眼。” 说完,观南便抬步朝书房走去。 书房里乱糟糟的总不好看…… 不合规矩。 只是,这佛经啊,最好还是由她自己来收。 就如这躁动的心情一般。 …… 秦妈妈被人拿回来的时候,那是满脸的傲气。 说的好听那叫不卑不亢,说的难听…… 那就是两个鼻孔长在脑袋上。 观南依旧坐在上首主座,居高临下,冷眼望着秦妈妈。 秦妈妈显然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梗着个脖子,装腔作势道。 “夫人这是何意,就不怕老夫人和侯爷怪罪吗。” 观南无所谓。 “那是他们的事。” “但是现在,这是我和你的事。” 观南使了个眼色,张妈妈马上会意上前,给了秦妈妈两记响亮的耳光。 张妈妈在外院的那十几二十年真当不是白待的。 这两巴掌下去,力道使得足足的,当下就把秦妈妈扇懵了。 秦妈妈眼露凶光,盛怒之下,连夫人也不称呼了。 竟然直呼观南名讳。 反正她眼里也就没把于观南当过主子。 在秦妈妈眼里,于观南一个替嫁的半路新娘,一个新婚之夜还得靠跪在婆母门前才能自处的软蛋,凭什么教训她! 一时恶从胆边生怒喝道。 “于观南,你在做什么!” 张妈妈垂眼,当下又补了两巴掌,态度不屑。 “夫人也是你能质问的?!” 观南这回和先前一样,依旧是不避人的。 因此,众人看得是明明白白。 心里那叫一个爽。 观南不置可否,连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秦妈妈,对着领头的人道。 “搜到什么没有。” 那人是个乖觉的,先前见过观南屋里的几件名贵摆件,便记在了心里。 方才在秦妈妈那儿见到那几件摆件,留了个心眼,便找了旁人,一块把那几箱子逾矩的东西搬了回来。 第296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99) 这回不用观南说,芳青便主动上前了。 仔细翻看一番,在确定了画的存在后,芳青就收回手,对着观南点了点头。 观南见状,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摆手让人把东西拿进去。 上前几步,曲了曲了身子,居高临下地捏起了秦妈妈的下巴。 盛气凌人,语气淡淡,但却狠得令人心惊。 “你说,是谁给你的胆子动我的东西的。” 观南说着,手上不断加大力道,尖利的长指甲直接在张妈妈下巴上抠出血来。 秦妈妈疼得一凛,当下便要扑腾起来。 观南却是无所谓,往她的伤处又按了按。 秦妈妈疼得不断吸气,但却仍旧不拿正眼瞧观南,只是一味哭诉着。 这哭诉的对象,说来也好笑,还是那久久不曾露面的季老夫人和季云臻,外加一个早死的老太爷。 “天杀的啊,老奴一片真心,竟要被如此折辱。” “我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老太爷啊,你若是泉下有知……” 说的倒是比唱的好听。 观南敛眸,秦妈妈也不算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至少,她还知道绝口不提自己作奸犯科、手长捞油水的事。 不过,犯到她头上,早该有被清算的自觉。 观南冷哼,收回手捻了捻指尖,似在品味秦妈妈最后的挣扎。 她眼含笑意,却又淡漠至极。 微微抬眸,一句话便下了决断。 “你不是想死吗,那我便成全你。” 秦妈妈愣在原地,双眼瞪的大大的,那张能说会道的嘴这会儿甚至来不及闭上。 巧月得了张妈妈的指示,提前打了水来。 观南慵懒地洗了手,笑看秦妈妈呆愣害怕的模样,心里没有一丝同情。 有的人,早就该死了。 “可以开始打了。” “不要停。” 不要停三个字一出来,众人不出意外,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要活活打死秦妈妈啊。 不过,众人依旧没有拦着观南。 一是他们清楚,自己做不了观南的主。再就是,秦妈妈本就是府里的家生子,不曾放了奴籍。 只是由着季老夫人给了个恩典,准她次子脱籍科考,这才有了她出府居住一说。 可说到底,秦妈妈如今依旧是个奴才。 依旧是个可以随意打杀的家生子。 更何况,证据确凿,确实算不得随意。 若非有人出头救下秦妈妈,那她今日必死无疑。 这会儿秦妈妈的脸色自是苍白的可怕,牙关颤抖,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上落下,滑至背后,让她的身子一颤一颤的。 几人联手按住秦妈妈,这木杖正要落下,门口却是来了个不速之客。 一声“且慢”,彻底打断了众人的动作。 观南轻甩衣袖,不惧与他对视。 终于还是来了啊。 她的好夫君。 季云臻望着观南,欲言又止。 看着秦妈妈,又看看这院里剑拔弩张的气势,握紧了拳头。 水哥心里紧张,压根就藏不住话。 “南姐,这可如何是好,季云臻不会要保秦妈妈。” “更何况,保就保就了,就怕他跟你闹上。” 第297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00) “那咱之前不就白干了。” “该死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跑出来闹事。” 水哥撇撇嘴,再看到季云臻却是愈发不顺眼了。 观南呵呵,反驳道。 “不,他来得正好。毕竟,有他,这戏才能继续唱下去。” “才能唱得更好。” 观南抬眸,主动打破了两人间的静默。 “侯爷大驾,真是令我这小院蓬荜生辉啊。” 讽刺。 讽刺至极。 季云臻右手握拳,却又放开,终于是以掌置于身侧。 他感受着观南的疏离埋怨,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终究是难为情地开了口。 “秦妈妈她究竟犯了何事。” 季云臻在观南身侧坐下,目视前方,目光在秦妈妈面上审视了一遍又一遍。 秦妈妈也许是看季云臻来了,便幻想着自己得救了,不长记性的,只知道一味对着季云臻装哭扮惨。 但季云臻自己长了眼睛。 他看得出来秦妈妈身上的狼狈,也看得出她眼里的精明算计,市侩得令人生厌。 尤其是她那双浸满恶气的眼睛,让季云臻一下便知,观南这般不是空穴来风。 到底念着秦妈妈早年奶他一场,他能做的也只有尽力保下她的命罢了。 观南冷淡:“侯爷想知道的,自然会有人告诉你,何苦问我。” “更何况,秦妈妈可不是一直在同您细说吗。” 季云臻一噎,面上烧的慌。 语气不免弱了些。 “那也罪不至死。” 观南这样的好气性,能让她下这般死手的,绝对是动了她的底线。 那么,她的底线又是什么呢。 同时,观南所言非虚,季云臻到底是这府里的男主人,若是想要知道什么,自然会有人告诉他。 因而,季云臻一早便知道,秦妈妈是手伸到了观南的屋里,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才有今天这一遭。 因为方才那一问,也不过是探探观南的态度。 如今看来,真是进退维谷。 观南没有妥协,反倒是一字一句道。 “秦妈妈是侯爷的奶娘,侯爷自然偏袒,但是……” “她动了我的东西,就该死。” “便是侯爷护着,我也要做。” 观南言罢,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抢过木杖,准确无误地朝秦妈妈身上砸去。 一下又一下,速度快,力度狠。 秦妈妈身上没两下便见了红。 观南自己也因为力度过大,连劈了两个指甲,指尖泛着血丝,竟是也要出血。 季云臻眉心跳了跳,大步向前,捉住了观南的手,怒道。 “于观南!” “我说的话你竟半点也不曾听进去吗。” 观南不屑,还想挣扎。 但她同季云臻之间,到底是力量悬殊,只能恶狠狠地望着他。 一言不发。 又似道尽千言万语。 众人皆在观望,内心也是骇然不已,却无一人敢上前。 季云臻目光所及,只能瞧见观南赤裸裸的狠意。 心尖蓦然一疼,怔怔送开了手。 带上几分失魂落寞。 那一眼,不止是狠,还是恨。 恨啊…… 于观南,他季云臻的妻,却是恨他的不成。 观南没了束缚,重获自由。 第298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01) 美目却突然毫无征兆地红了。 目中含泪,逶迤而下。 观南咬着牙,奋力砸了几杖。下了死手,但她自小就是在闺阁里养大的,能有多少力气,不到多时便力竭了。 观南憋着一股气打完,最后秦妈妈在混乱中不省人事,她手腕也受了一股反劲,将将踉跄,连连后退几步。 这般,她下了狠手,于自己也算有个交代。 再者,她和季云臻心里也清楚,照她这个打法,若是大夫寻的快,秦妈妈是死不了的。 到底,在这件事上,她于观南还是不欠他季云臻的了。 观南扔了木杖,静静地道。 “你们都散了。” 说着,就示意芳青巧月扶她进去。 观南在路过季云臻时,一双素手早就被鲜血染红,触目惊心得很。 更有甚者,那血全都出自观南一人,才是最令人揪心的。 腕间的佛珠沾上血迹,多了几分戾气。 观南也不喊疼,只是很平静地对着季云臻道。 “侯爷自便。” 观南的眼里没了任何光亮,而季云臻即便是站在她对面,也觉相隔万里。 终于,二人还是回到了原处。 他俩这般的人,怕不是总要有一方拒人于千里之外才是。 季云臻目色黯然,开口唤了句观南,却又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观南冷淡敛眸,点了点头算是示意。 之后,便越过他径直往前了。 本就不适合做夫妻,做的再多都是枉然。 他们啊,终有这一遭。 水哥这会儿也不好受。 他的感性和理性正在两头扯着他,让他左右为难。 “南姐,我怎么突然感觉季云臻那个憨憨有点可怜。” “我的天,南姐你受伤了!那个小瘪三,就该虐死他。” “可是……” 可是这事就是观南设计的啊。 丢画这事是意外不错,但是丢画之后的事全是观南设计的。 她早早就算计好了人心。 甚至于,叶姨娘和秦妈妈有龌龊,秦妈妈手脚不干净的事,观南也早就从剧情里得知了。 再说,寻常仆妇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是以,她才会约叶姨娘在那几天见面喝个茶。 至于叶姨娘会把日子定在她施粥回来那天,观南也并不意外。 无非是看她受累,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搭把手罢了。 从打定主意的那一刻起,观南要做的就只有等待。 她只需要外放情绪,就能推波助澜,把事情越闹越大…… 何乐而不为呢。 观南倚着床边坐下,看着自己血迹微微干涸的指尖,眯了眯眼。 “你能不能先把嘴闭上。” 水哥:“……”怂的一批,立马照做。 观南依旧不客气:“臭傻逼。” 水哥:“南姐,我可没说话了。” 观南一下子打破水哥所有的幻想:“你的呼吸吵到我了。” 水哥:“!!!”呼吸是他的错?! 水哥差点失声痛哭。 真是太难为系统了! 芳青心疼得端了温水过来,替观南清洗,巧月则是机灵地去取了药。 而张妈妈,这时正在外头收拾残局,不曾进来。 观南的手浸在温水里…… 第299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02) 目色幽幽,对着巧月轻挑眉梢,目中映下她稚嫩的面庞,慢条斯理地道。 “怕吗。” 怕? 巧月递药的手一顿,抿了抿唇。 怕什么?是怕今天的事,还是怕观南这个人。 老实说,今天但凡换了个人问巧月这话,她都可以搪塞过去。 可观南不同,观南是她最最敬重的夫人。 她不能骗她。 观南的手被芳青小心包在细棉布里,目光却停留在巧月这个小丫头身上。 不管怎样,今天的事,观南是半点也不后悔的。 若是巧月怕了,未免两人日后相看两厌,生了嫌隙,观南必会把她送走。 道不同,不相为谋。 何必强求。 巧月呼出的气短了半截,贝齿轻轻碾在唇上,思考片刻后,终究是犹豫着开口道。 “最开始是怕的,到底是见了血。” “不过,后头我便知道,夫人还是那个夫人。坏的只有旁人,而非夫人。” “终究是她们罪有应得。” 观南嘴角轻扬,泛起几分自嘲,漠然地道。 “你不该信我,信你自己。” 巧月不解,望着观南苦涩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不明白,夫人的快乐为何总是那般短暂。 不对…… 夫人她,有过快乐吗。 才上完药,张妈妈便从外头进来。 入门时特意在那儿顿了一会儿,散了散身上的血腥气,方才进来的。 张妈妈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深色,端是冷凝。 她是自家小小姐的人,做的自然是小小姐的刀。 小姐姐不喜的,她必定是半点软心肠也动不得。 张妈妈躬着身子,扶着观南躺下,让巧月芳青退了出去。 又取了清水,仔细地为观南擦拭着佛珠。 两人相对无言,显得整间屋子愈发空旷。 终是观南缩了缩眼瞳,开口道。 “外头打扫干净了?” 张妈妈没有抬头,只是小心做着手上的事。 “都打扫干净了。” “秦氏被……侯爷带走了,侯爷临走时还说……” “等秦氏能下床了,就让人送到栖会陂去。” 栖会陂是个边陲小镇,向来以日子困苦出名。 观南敛唇,静静地望向张妈妈,嘴角嘲弄。 “你说,我今日这般,该是由佛祖生气,还是由祖母生怨。” 张妈妈直言道。 “佛祖不理俗世。” “小姐见不得小小姐受苦受气。” “真要说起来,若是小姐还在,自然会……” “砍了那秦氏的手。”二人异口同声,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即便如此,观南也开心不起来。 她终究是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她的本性在方才那一刻暴露得明明白白,和苏漾心悦的,判若两人。 对着一幅画,期期艾艾…… 不是得偿所愿,她如何开心得起来。 张妈妈取了干布将佛珠擦干,定定着又补了一句。 “若是心悦小小姐的,便是喜欢小小姐这个人,小小姐何必着相。” 观南轻巧摇头,转而吩咐道。 “今天这事闹得这般大,我这院里近日都不见客了。若是……他来了。” “只说我病了就是。” 第300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03) 季云臻同她,到底还是走不到一块。 就连相安无事,那也是难的。 那便别见了,给两人都留一个喘息的机会才是。 “那老夫人那儿要是来人?” 观南沉吟,淡淡道。 “老夫人是个开明的人。” 这便是不会来了。 说到底,季老夫人和秦妈妈的关系也只是面子情罢了。 要知道秦妈妈可不像郭嬷嬷一样是季老夫人的陪嫁,而是府里的家生子,由着故去的季家太夫人择的。 季家老夫人和季家太夫人婆媳关系不错,也并未因此生了嫌隙。只是那秦氏待季云臻大了后,便越发猖狂。 行事乖张。 季老夫人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不过是因为她奶了季云臻一场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如今有观南帮着清算,她自然乐得清闲。 “妈妈记得把早上说好的赏钱一起给了。” 张妈妈恍然,低头称是。 “老奴记得了,自会办得妥当。” …… 观南避客期间,季云臻不止一次到过她的院子,但是每一次都被观南让人借口身体不适拦了回去。 季云臻也知道那是借口,终究是没有硬闯。 只是啊,季云臻的心到底是不平的。 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牵动他悲喜之人早就变成了他如今的妻子。 于府嫡长女,于观南。 是以,每一次季云臻都会默然地在院门口站上一时半刻才舍得离去。 不过,这些时日里,二人也并非全然不曾见过面。 施粥还得继续,庄子铺子还得继续寻看。 而每到这些日子,季云臻总会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地跟观南来个偶遇。 可惜的是,观南每一次都不给他好脸色。 日子久了,府里上上下下便又开始传了。 都说这夫人耍起小性子来,真是磨人,侯爷一连哄了近两月也不见好。 可这两人论谁听了,对这传言都是嗤之以鼻。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观南这可不是使小性,是真要打定主意,要避着季云臻了。 她对着季云臻,是当真没有除了责任之外的东西了。若真有什么东西,能再把二人绑在一处,那便是这有名无实的夫妻名分了。 按道理,两人的关系都僵成这样了,季老夫人作为婆母必然是要过问几句的。 可这问是问了,但观南做不做就两说了。 观南自进这季府起,就没做对不起他们季家人的事过。 她接手中馈,府里府外可都是一把好手,半点没有辱没于家教导和季府声名。 更有甚者,因为她好行善,这坊间多的是传播季侯家中仁德的言论。 于情于理,季老夫人都逼不得观南。 再者,自己儿子喜不喜欢,季老夫人心里能没数吗。 若是不喜欢,她还能往自家儿子屋里塞几个人。 可这摆明就是上了心,她又何必上赶着给人添堵。 顺其自然,儿孙自有儿孙福,都随他们自个儿去就是了。 观南午间,坐在廊间抱着芳青硬塞给她的暖手炉,静静地望着院子里的积雪。 目光深深,内里的情绪好似能够穿越时空一般。 第301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04) “这便下雪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 观南呢喃出声,素手不断在手炉上摩挲着。 脑海却又是再次浮现了半年之前那一场又一场的清雨。 张妈妈抱来炭盆,放在观南脚边不远处,轻声道。 “小小姐,侯爷他又来了。” 观南轻颤的睫羽陡然一顿,抱着手炉的手微松,沉吟片刻后方道。 “这个月,多少次了。” 张妈妈颔首,平静地报出一个数字。 “十三次了。” 十三。 那来得确实是多了。 观南不是傻子,这么久下来,她的心里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只是,季云臻的心意可变,她的心意却是变不得的。 她的心里,自始至终,有的都是为她作画,带着他们共同的念想出仕的风流少年郎。 观南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京郊那儿可都送到御寒的棉衣了?” 张妈妈坐在观南身边,理了理观南的大氅,将她的脖颈处遮得严严实实,半点都不露风。 “我们的人亲自办的,还没那等不要命的小子把手伸得那样长。” 观南眼神微敛,像是提起一件不相干的事一般,补充了几句。 “雪大天寒……你出去让他回去。” “见或是不见,他和我心里早该明白,就是见了又能如何呢。” “反正这世上不就是爱而不得,得而不爱吗。我同他,无情终成怨偶,何必徒增烦恼。” 张妈妈欲言又止,望着观南的脸庞,眼神明明灭灭。 “小小姐的意思我晓得,可是小小姐是否想过,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观南抬眼,狐疑地看着张妈妈,嘴角动了动。 她知道,张妈妈又动摇了。 就好像,从旁人到苏漾,再从苏漾到季云臻。 在她们看来,只要适合,只要对观南好就行了。 都说有情饮水饱,可是世家之人,真会饮水止饥不成。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妈妈,”观南收回目光,说话间微微泄了力气,“之前是否也这样劝过祖母。” 张妈妈抿唇,没有否认。 都是为她们好罢了。 观南又说:“祖母都不曾动摇,我的心,又哪能说给就给,说收就收。” 观南把手炉放进张妈妈怀里,抬脚进了屋子。 “就和他说,即便是习武之人不讲究,也没道理这般糟践自己的身子。” 张妈妈嗫喏着唇,感受着怀里的温度,再看观南,却没有半点暖意。 亦没有快乐。 也许,一幅画真的可以挂很久。 那么,要多久呢。 一辈子够吗? …… 有的人躲得了一时,终究是躲不了一世。 宫里年节设宴,观南作为侯夫人,必然是要同往的。 明明是脸上沾光的事,观南直到临行前,也难露一个笑容。 这样一来…… 季云臻,她得见。 就连苏漾,她都逃不了。 芳青为她收拾东西,瞧着她的模样,心里不免跟着黯然一番。 只是,有些东西,真不是自己就能做主的。 宫宴,就是不想去,也不能显在脸上。 那是天家恩德,合该感恩戴德。 就好像是…… 第302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05)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便合该遵从一般。 “小姐,我们要走了,不然该误了时辰了。” 这次入宫,该是和季云臻同乘一辆马车了。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观南才迈上脚踏,正要打帘,却不料帘子正好从里头被扬起。 观南瞳孔微缩,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又马上垂下眼眸,遮去大半的情绪。 季云臻看了她好几眼,方才说道。 “外头风大,进来些。” 观南无法,只能道谢。 但季云臻最不愿意听的,就是谢谢。 生疏得像个陌生人一样。 季云臻目光集于观南身上,由浅入深,又由深入浅。 小心翼翼极了。 “我听说你怕冷,”季云臻找着话题,将在手里握了许久的暖玉递了过去,“我特意让人找的,你戴正合适。” 那话听着,还以为暖玉只是一支好看些的簪子而已。 半点邀功之意也无。 观南没有接。 她的眼里多了几分雾气。 她也是人,她也会思考,也会有想法。 也和旁人一样,知冷知热,怕疼怕痛。 她于观南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季云臻这般对她,她心里的愧疚如何止得住。 “侯爷,何必呢。” 何必呢,他们的距离早就由命运决定得正好合适了。为何他还要这般不知疲倦地拉进彼此的距离?! 有意义吗。 没有影的事罢了。 季云臻眼神躲闪,如今的他只敢看着观南,却不敢看她的眼。 他清楚,也瞧得清明,那里头是当真没有一丝对他的情意。 是他剃头担子一头热,一股脑地扎进了一个名为于观南的情网里。 “我、我……” 季云臻停了一下,嘴里还是没有说出合时宜的话来,甚至于,他现在脑子完全就是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为好。 “观南。” 末了,季云臻还是喊了观南的名字。 “如果你是因为秦妈妈的事,我可以向你道歉的。” 观南瞠目,打断了季云臻的话。 “不,你没错。这是两个人的立场问题,你没有错。” 季云臻的眉头攒在一处,将忧郁并在眉目之间。 他的眼尾绯红,眼里透着湿意。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那究竟是为什么。” 观南侧过身子,将两人的距离划分得清明。 有的时候,何必瞒着呢。 “我不会爱你的。” “我们的关系来得太突然了。” “突然到,我从来都不觉得那人会是你。” 季云臻攥紧暖玉,深吸着气,闭上了眼。 “所以,现在这意思是……” 马车一直行进,但是坐在马车里的二人,此刻却无端有些剑拔弩张。 “你心有所属,对。” 季云臻的面颊微微抽搐着,绷紧的嘴角,急于寻求一个答案。 “不是对的人何必强求呢。”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答案早就不言而喻。 按理说,季云臻这时候合该暴怒的,但他只是气愤地将暖玉扔至马车一角。 没有对着观南说任何重话。 他又能说什么。 说于观南不讲妇德,水性杨花不成?! 第303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06) 这里面又有于观南什么事。 先来后到罢了。 更何况,只许他之前为着于雅南要死要活,却不许于观南心有所属吗。 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能不能抱得美人归,还得看个人本事。 他季云臻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绝不会因此为难观南这一介女流。 也许他们都没错…… 错的只是时间,是命运。 “行,我知道了。”季云臻苦笑着应了声是,定定地将目光投向观南,认真道,“可在我心里,你依旧是我妻。” “你说得对,我们都没错。” 所以,观南不喜欢他,无可厚非。 所以,他季云臻不放弃观南,也是人之常情。 观南端凝着神色,伸手抚上佛珠,垂着眉梢叹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 情之一字,对于他们中哪个来说,都不是轻易之事。 终究是只能束手无策,别无他法。 两人就一直保持着这奇怪的气氛,直到双双入席。 因为前三年守孝,观南不曾出来走动,在这京中女眷圈子里,多少算个生面孔。 观南才坐下没多久,各式的目光就立刻投到了她身上。 虽然观南进了季家,也鲜少外出交际,但她的名声,整个京中人家也都或多或少听过一些。 先不说前头为继祖母守孝三年的事,就是近日京郊施粥和越发声名鹊起的季家铺面,都不能让人看轻了她。 有才有貌有手段,这样的人在哪不吃香。 观南面上挂着合时宜的笑容,捡着周围几位夫人喜欢的话头聊了几句,惹得几位夫人又难得高看了她几分。 东康伯夫人是个好热闹的,这会儿瞧着观南欢喜,自然更是喜闻乐见地拉着她说话了。 观南垂眸轻笑,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到了一品大员家眷的席位上,竟然没有看到杜氏。 独余一个于雅南。 于雅南自然也是看到了她,原本娇柔的神情瞬间不善。 东康伯夫人顺着观南的目光望去,心里有数,掩嘴说道。 “听说是于夫人病了,才让二小姐替着来的。” 观南轻轻点了点头,附和道。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我太忙了,兴许忘了也说不准。” 东康伯夫人还想说什么,就听到礼仪太监扯着嗓子报了“陛下驾到”。 观南站在人群之中,行礼叩拜,感受着所谓的天家威仪。 在那庄严静默之中,人的感知能力只会因为内心的紧张愈发清晰。 是以,观南第一时间就发现皇帝不是一人进来的。 皇帝的身侧还有一人。 那步伐,不似寻常内侍,每一寸脚步都像极了记忆里的那个他。 观南扣紧了自己的手,死死压着头,不敢去确认自己的猜想。 这般情形之下,若真是他,她又该如何自处。 命运惯会作弄于她,到底还是要她以旁人妻子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不成。 观南的眼角有些泛红,却因为理智死死克制,若不细看,压根看不出来。 皇帝不算年轻,却也不老迈。 四十岁的年纪,正是壮年的时候。 第304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07) 作为一个心有抱负的皇帝,苏漾绝对会是他最倚重的近臣,同样也会是他最锋利的刀。 苏漾出身寒门,没有世家背景。 皇帝用的放心。 更何况,苏漾的才华可不只是风花雪月这般简单,他会的,还有实业。 他知民间疾苦,也懂天下兴亡。 这般的人自该站在高处。 众人终是齐齐起身,即便观南想要眼观鼻鼻观心地逃过去,却还是在不经意之间,将那人看了个正着。 好些日子没见了,他依旧如初见时意气风发。 两人的眼神,就这么跨越人群,哪怕相隔甚远,却终究是遥遥相对。 苏漾顿时露出一笑,笑得清浅,但总免不了带了几分悲苦。 好在转瞬即逝,只有观南看得清明。 至于观南自己,看了这一遭,便又迅速地低下头去。 哪怕过了这么些日子,横亘在他二人之间的东西依旧没有变过。 于理不合。 还是于理不合。 东康伯夫人见她异样,还以为是她身子不爽利,第一时间关心了她。 观南只是淡笑,借口近日劳累,精神不太好。 此言一出,就是东康伯夫人这个好热闹的也不免安静几分,不再拉着观南说话。 反倒是对着身边的夫人,说起了苏漾。 苏漾作为近来简在帝心的新秀,倒也不失为京城里的一小段传奇。 观南借着茶盏遮掩神情,还是第一次在旁人口中提到了他…… 她虽未参与,但终究是听得入神。 就连皇帝喊她夫妇二人出列,反应都了慢拍。 观南心头大震,提起裙角踏步而出,利落地跪在季云臻身侧。 北方乱了,朝廷需要能带兵出征的将领,季云臻这个勇阳侯自然是上上之选。 二人跪在地上,听着传旨太监念出的封赏,心思各异。好在苏漾这会儿早就入了男席,若是正对着他跪下,观南只怕自己会更难受。 方才惊鸿一瞥,她便看到他身上那件二品大员的官服。 穿在他身上,越发衬得他气质卓越,举手投足间既有沉稳威严,又不失舒朗风清之意。 观南距离季云臻这会儿仅隔一个拳头距离,便也能清楚察觉他身上的变化。 按理说,除夕夜被告知,年后要出征打仗,多少该有几分犹豫复杂…… 但观南却怎么觉得,季云臻隐隐透着欣喜激动呢。 也是,哪有不想上战场的将军。 他的血性摆在那儿呢。 本以为只是听个赏的事,临了之时,皇帝便又问起季云臻可还有什么所求。 一般来说,臣子面对这样的金口玉言都会客套回去,无人觉得季云臻会给皇帝提要求。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 季云臻却挺直腰板,一字一句说了自己所求。 他说的极缓,任那语气神态如何看,都可瞧出他的认真。 “微臣家中夫人惧寒,身子也不太好。微臣又没什么本事,亦没什么出息,只希望陛下能赏块暖玉给她。” “也好让她在这寒冬里平安顺遂,不染疾病之苦。” 此言一出,众人唏嘘。 看来勇阳侯爱重他的夫人于氏并不是空穴来风。 这一言一行…… 第305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08) 就差没把于观南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皇帝听了,扫了季云臻半眼,便握紧了皇后的手。 他同皇后伉俪情深,见了寻常人家的温情,也不免想到自家几分。 爱屋及乌,皇帝对着季云臻如今自是满意几分。 大笑了两声,便爽朗言道。 “朕当何事,前儿个下面敬了一块上好的暖玉,正好给了勇阳侯夫人……” “也算是物尽其用。” 观南咬牙,面上浅笑,将自己眼里的情绪掩去几分。 季云臻这个笨蛋。 有这机会求什么不好,哪怕是为季云屹求个有品级的女爵之位,也好过去换一块暖玉。 观南知晓,季云臻是为了自己好。 但这心里总归是有遗憾的。 暖玉这般贵重,她拿在手里,到底还是良心不安,觉得烫手。 她以为,身为臣子,便该不讨不求。 这样,皇帝才会放心重用他,才会乐意重用他。 季云臻却是笑得开怀。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求暖玉,是他心之所想。希望观南好,是他心之所向。 他亦不知来日如何是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惟愿自己不失信于佛前,不愧对于自己这分心意。 观南见他那副倔强得拉不回来的模样,心下有几分动容,定定磕了头算是谢恩。 直到二人回席,观南的心仍旧无法恢复平静。 苏漾和季云臻…… 是不一样的。 但是,观南却发现,她对着这二人,无论哪一个。 其实都是难以自处的。 听到左右夫人对于季云臻的赞颂,观南眼里顿时萌生了几分客套的笑意。 上战场,是要用命去搏的。 一块暖玉,所谓虚名,当真如此值得艳羡不成。 观南瞧着众人把这事当成谈资的态度,心下不免冷了几分。 悄悄灌了几口酒,依旧压不下心头烦躁。 东康伯夫人夸她当真是好福气。 旁人也说他们男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们还说,她积德行善,必能心想事成。 但终究都是梦幻泡影,皆是虚幻。 她没有他们想象的好福气,亦没有她们以为的心想事成的能耐,甚至连所谓的爱情,说到底…… 都显得有几分滑稽。 明明就是造化弄人,还要说什么,好命好福气? 果然,未经旁人之苦,做什么都只能想当然。 观南假笑着,再度灌了一口果酒。 动作快了些,袖口微微滑落,正好露出里头的佛珠。 在这众人充斥着欢歌笑语,年节喜气的宴饮之中显得万般突兀。 这偌大的殿堂之上,旁人是闹,观南却是静。 一如旁人是欢,观南虽算不得悲,但终究内心烦躁。 格格不入,说的便是此刻的她。 果酒或许不醉人,但是她那颗心,如何又能够放过她。 是以,当东康伯夫人瞧见观南满面通红的模样时,着实惊了好几下。 “你的脸这般红,不如去外头散散酒气。” “许是殿里闷得慌……可你这般,瞧着多少有几分吓人。” 观南不出声,点了点头,便往外走。 这地方,她当真是坐不下去了。 第306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09) 坐在里头的她,连逢人露笑,都觉得言不由衷。明明说的只是场面话,却又都觉得词不达意。 观南走得悄声,但总有些人的注意力不曾离开过她。她这一走,他们的心思便又动了起来。 观南走在宫道上,由着心意左绕右绕。 她自然是不认得路的,便姑且这般随意走着,也不过是想驱散心头烦闷。 宫道是个好东西。 擦肩而过也好,遥遥相对也罢。 在水哥看来都是拉动剧情进度条的利器,犹记得上上个世界,打宫道起,观南就和开了挂一般,直接开启了登出世界倒计时。 那么这一次呢。 水哥想得简单,心里是说不出的激动。 “南姐,你说苏漾待会儿会不会追出来。” “我跟你说,你待会儿见到他,啥事都不用干,可劲哭就完事了。” 观南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顿生一种无力感。 水哥他再一次身体力行向她证明了什么叫智商感人。 “哭你个锤子哭。” 水哥激动的骚话还在嘴边,却是半点也说不出来。 “那么暴躁做什么……人家这不是合理假设吗。” 观南:“……” 有个小傻逼待在身边的唯一好处,也就是能够找点乐子了。 每次面对水哥的无脑发言,观南都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快穿总局设计他的时候估计就给他设计了一个脑子的壳子,结果忘往里头塞零件了。 观南无语地摇了摇头,踏在月色之下,看着四周树影婆娑,耐心地给水哥解释了一遍。 “苏漾出不来的,他和于观南不一样。” 如今的苏漾,简在帝心,人前显贵。 加上背后没有过分交好的势力,那就是各个世家案板上的肉,多的是人对他垂涎欲滴。 苏漾若是动了,那群人怎么也该派人出来打听个大概。 二人要是被人瞧见站在一处,那还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苏漾是个聪明人,不出来,对谁都好。 水哥抠着下巴,飞速运转他那精简的小脑瓜。 “那……你就出来走一晚上?” “把那群人全留在大殿里,真的好吗。我刚刚可看到了,于雅南虎视眈眈地盯着你呢。” 观南平和地走着,一双眼也算是平静无波。 “她还能起什么气候不成。” 水哥:“……”自家宿主这么狂的吗。 然后,水哥就又听到。 “她就是爬上了季云臻的床,也不可能越过我去。” 水哥瞠目结舌,内心怎一个卧槽能够形容:“!!!”这都是什么危险发言,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小系统啊。 玩不来你们后宅里这种粗暴的降维打击。 走到一处,观南见着湖边有一处凉亭,便兀自走了进去。 伸手搭在凉亭边上,观南看着月光在湖面上撒下荧光。 皎洁之色,随风而动。 到底是好看的。 “苏漾不会来的,而季云臻这会儿也不会来的。” “季云臻不想我生厌,绝对会给足我空间。但他同时,也会忧心我的安全,临近尾声之时,定然会出来寻我。” “至于苏漾……” 观南提起苏漾的时候,眼里明显有光。 第307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10) 柔情似水,缱绻至极。 “他来不了,就该找个人替他来。” “在他的心里,必是要挂念我的。” 这两句话一出,直接把水哥听佛了。 还有这种操作?! 水哥眯着一只眼,偷偷瞥了观南好几眼,多少有几分猥琐。 观南刚想让他正经点,就听到水哥作死的发言。 “南姐,你最近怎么老有些婊里婊气的啊。” 观南:“WTF?” 到底是你水哥飘了,还是她观南提不动刀了。 什么胡话都敢往外说。 水哥缩了缩脖子,嘟囔道。 “就是找人也跟不上你啊,你自己看看,现在这是什么地界。” 观南褪下腕间佛珠,轻轻敲打在凉亭的边上。 凭栏远眺,悄声默念着地藏经。 找不到吗?那倒未必。 念旧之人,总是会寻着旧物而栖。 这是离着大殿最近的僻静凉亭了。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观南陡然抬起了眼。 面色平静。 来了人不错,但那却不是她所想之人。 是以,观南不曾回头。 却不想听那人询问道。 “可是于尚书家的大小姐。” 于大小姐? 还真是久违的称呼啊。 除了他,还有谁会这般较真。 观南将佛珠收在手心,淡淡回眸,瞧见那毫不起眼的内侍,心下了然。 只是轻声反问。 “何事?” 那内侍见到观南的模样,眉目未动,一举一动都妥当到不行。 先是躬身行了个揖礼,方才回话。 揖礼…… 观南眼眸微动,想起那人最是喜欢对着她行揖礼,自报家门。 原来,如今,就算人未到。 礼数也终究是她喜欢的周全吗。 “我家主子方才在宴席上见于小姐似乎酒劲上了头,便要奴才送来一丸解酒药与小姐。” 内侍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在观南伸手就能碰到的台子上,温吞地补充道。 “天寒地冻,小姐还是早些回去。这外头的风景再好,也没有你自个儿的身体重要。” 观南似笑非笑,用着另一只手拿起药瓶。 一手执药,一手挂珠。 言语间不乏轻嘲。 “所谓风景,皆是世人回不去的光景。” “我观风景,亦观人心。” 观南敛着嘴角,当着内侍的面,就将那味丸药吃了下去。 不曾忌讳。 她信苏漾,也信得过苏漾的人。 孰是孰非,她尚且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观南起身,福了福身子,把手里的空药瓶还给内侍。 眼里尚有水光,缓了缓,不疾不徐地说道。 “告诉你家主子,都说立业成家,他也老大不小了……” 观南顿了一下,指尖掐着手心,让她重新恢复清明。 继续道。 “是时候娶几房妻妾,府中总该有人知冷知热才是。” “黄昏之下,合该有人与他并立。” “要不,这日子也太苦了。” 观南垂下眼皮,转身的瞬间,泪水夺眶而出,直直滑落。 轻轻的呢喃,消散在风中,也不知是否被那内侍听清。 “帮我祝他,随心顺意。” 有的时候,看似简单的几句话,却往往要了说话之人的半条命也说不准。 观南走在官道之上,心如刀绞。 第308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11) 不断涌出的泪水氤氲了她的眼,让她瞧不清前行的路。 满眼都是…… 模糊不清。 水哥心疼:“喜欢就喜欢喽,还偏偏让人娶妻,你这不是上赶着给自己添堵吗。” 观南无声地流着泪,整个人总觉得没什么精神。 目色哀怨,瞧着周遭的景象,却在模糊不清中多了几分虚无。 张妈妈说得不错,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可是她终究是不舍。骗人骗己,这般的日子几时才能是个头啊。 观南有些恍惚,在尚未反应过来之际,摔进了一处雪坑之中。 那雪不深,只是坑中有一块积石,撞得她脚腕生疼。 观南只看了一眼,便已了然。 是扭到了,微微有些错位。 冬天日子寒,她穿的也不少,但这会儿的无心之失还是多少在她手脚之处留下些许划痕。 开始时反而不觉得,倒是后面疼痛才愈发明显。 仅凭观南一个人的力量,她根本就不起来。 只能静静地坐在原地,感受着身下积雪化成冰水,渗入外衣,逐渐冰凉。 观南皱了皱眉,用力闭上了眼。 复又睁开。 没好气地道。 “今天这眼泪有点糊眼睛啊。” 水哥风中凌乱:“……” 好家伙,人家担心你担心的要死,你就一句眼泪糊眼睛。 搞得水哥想要爆粗口。 果然你南姐到底是你南姐,好一个没心没肺世纪渣女。 水哥想了想,真情实感地回了一个白眼。 静静地看着观南美人垂泪的表演,哼声道。 “你不是懂医吗,自己正一下站起来算了。” “省得着了风寒还感冒。” 观南面色苍白,敛着嘴角。 平静地对着水哥道:“你说得没错。” “今天的天气确实糟糕。” 水哥真的不指望观南说出什么人话了。 反正到最后,小丑都是他自己。 何必自取其辱。 果然,观南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抖了抖唇道。 “早知道刚刚在马车上就把暖玉收下了,再不济最后捡回来也行啊。” 水哥:“……” 暖玉要是能自己思考,水哥出一百包辣条打赌,它绝对不想落在观南这个死女人手里。 马车里呆着不香吗。 省得哪天死女人走剧情走得上头,顺手把暖玉砸了。 那到时候就不是故事,而是事故了。 “呵呵。” 水哥嗤之以鼻,自顾自打开系统空间的大屏幕,放了一部电影——《世纪冰川》。 来啊,造作啊,看看谁更冷。 观南低咒两声,便分出心神去同水哥看电影去了。 哪怕她的身子早就蜷缩在了一处,手脚也冰凉得可怕。 但这仍旧不妨碍,她真情实感地跟水哥追剧。 水哥磕着瓜子,时刻注意着观南的身子,时不时还能贫上两句。 “南姐,女人啊,还是要注意一点。” “小心宫寒。” 观南眯眼,浅笑着回击。 “宫寒能治,那脑残呢。” 水哥:“……”心态崩了,这剧还怎么看,这天还怎么聊。 水哥:日常出奇迹,小丑又是我自己。 终于在影片过去大半,水哥瓜子都磕了一包的时候…… 第309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12) 季云臻终于找到了观南。 因为是在皇宫里,一举一动都要再三注意,季云臻这会儿也是独自一人出来的。 他来找观南的路上并未声张,全靠着自己的感觉瞎走。 看清雪堆的人是观南时,季云臻的心陡然一震,痛的不行。 季云臻快步上前将观南护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整个人紧张得不行。 “观南,观南,你还好吗?” 观南叮嘱水哥记好电影进度条的位置后,方才皱着眉头,极度用力地找回几分意识。 “侯爷?” 也许因为意识涣散,观南的目光久久难以聚焦,只能看个大概。 季云臻红着眼,取了身上的大氅,重新披在观南身上。 抖着手擦去观南发间的积雪,温柔地道。 “先别睡了,忍一忍,我带你回家。” 其实观南听得并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自己如今该做的,只有…… 道谢。 “劳烦侯爷为我奔波了。” 季云臻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在止不住的心疼中,用最快的速度替观南正好了脚腕。 观南没喊疼,脸上挂着浅笑。 处处透着一种脆弱之感。 季云臻将观南小心背在背上,徒步往宫门口走去。 他们的马车在那。 而坐上马车便能回家。 “观南……” 季云臻背着观南,走在无人之处,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认识……苏漾吗。” 其实方才在大殿上,他就注意到了。季云臻满心满眼里只有一个于观南,如何看不出她的异样。 两人遥遥相对的那眼,他正好便是那个见证的第三人。 二人的情绪太快了,快到季云臻若不是自己同为这戏中人,他都看不出来。 “苏漾,”观南念了念苏漾的名字,“你已经知道了……” 季云臻的背很宽厚很温暖,在带给观南安全感的同时,也让她的意识较之前清醒了许多。 所以,这一刻的观南很清楚自己在干些什么。 观南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竟然把二人的过往说给了季云臻听。 也许,此刻的她真的需要有人听听她的心声。 水哥啧啧称奇,心里只觉得季云臻这男人真的可怜。 好不容易,情敌身份终于揭晓。 结果妻子还要和他这个现任分享前任的滴点。 杀人还不过头点地,观南这一招是真的狠。 水哥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季云臻的脸色明明灭灭,在青白之间来回转换,到最后只余心疼和落寞。 水哥恨铁不成钢:“……” 妈的,就这智商还追女人呢,到时候第一个领便当出局的绝壁就是季云臻这种人。 “趁虚而入啊憨批,你沉默算个嘚啊。” “你沉默女人会爱上你吗!!!” 水哥在系统空间那叫一个心塞,恨不能捶胸顿足以身相替! 观南的头轻轻靠在季云臻的肩上,终究是情到深处,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我和他,终究是有缘无分,但至今也仍旧放不下他。” “如今,我已选聘高官,也希望他觅得佳人。” 季云臻感受着肩上的灼热,再一次沉默了。 第310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13) 有的时候,说出口的不一定是真话。 又或者,也许是真话,但是内心…… 却是不认的。 观南想了片刻,终于是放不下心头的愧疚。 仰起头,在季云臻耳边轻声说道。 “我这般,终究是对不住你的。” “所以,侯爷……” “你休了我。” 水哥:“哦吼。”好一个心灵暴击。 本来很亲密的动作,竟然用来讲这种扎心之言。 不愧是你啊,观南。 季云臻紧了紧背上的力道,执拗地道。 “不好。” 他不认,他不要。 就是和离他都舍不得,谈何休妻。 便是绑,他季云臻也要把于观南绑在自己身边。 他不想放手了。 观南伸手捂住了季云臻的耳朵,偏过头,长叹出声。 季云臻目视前方,内里却更多的是心不在焉。 “暖玉我已经拿到了……” 季云臻说了好多。 但是观南记得最清楚的,却是那句。 “我们回家。” …… 今日,季云臻出征。 观南一整夜没睡,就守在小佛堂里为他念了一晚上的经。 战场上刀剑无眼,于观南固然不爱季云臻,也不想他出事。 直到窗子里透过晨光,观南才惊觉早就过去了一夜。 水哥自己也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观南也就是做个样子。 但是事实却是,她一个人实实在在地念了一整晚的佛经,搞得水哥一个系统也听了一晚上的佛经。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季云臻要上位了。” 观南嗤之以鼻。 “对他好,不一定是因为我爱他。就好像,爱一个人,也不意味着要一直对他好。” “小傻逼,你记住。爱情里的好和伤害一直都是相对的。” 观南将佛珠戴回手上,按了按自己发酸的脖子,睁着干涩的眼,望了望供桌前的小佛像。 “他会没事的。” “我们会赢的。” 观南的声音出现在小佛堂里,悠远空灵,但却异常坚定。 水哥可是一点也不笑出来了。 因为观南对着他来了一句“最好是”。 搞得他很莫名。 所以说,一定要和女人搞好关系。 观南喊了芳青的名字,接连几声,不曾有人回应。 纳罕着走出门外,却发现季云臻身披战甲,执着长剑站在门前。 二人对视,难得的笑了笑。 观南福了福身子,说得诚恳。 “侯爷自此一别,战场上刀剑无眼,望自珍重。家里……都等着你凯旋归来。” 说着,便又从里屋的供桌边上取了小包裹拿出来,递给了季云臻。 包裹里放的是之前年节赏的暖玉,以及季云臻给的丸药,还有…… 她这几日赶制的护膝护腕。 北境远比京城要冷的多,是真正的苦寒之地,观南不得不多为季云臻想些。 “那你呢?” 季云臻借着观南靠近他的机会,伸手捏住了观南的手腕。虽说是捏,但也只是姿态强硬,并未下重手。 观南听见季云臻灼灼询问,顿了一下,兀自移开了目光。 不再去看他。 “我,自然也是一样的。” “侯爷,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观南的话不似作伪,也的确是真话,但季云臻听着到底有几分黯然。 第311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14) 若是可以,季云臻更希望,观南可以早些主动说出来。 而不是用家里搪塞过去。 是不是他不问,她便不说呢。 季云臻内心涩然,眼里泛着破碎的光。 他将包裹和长剑掷于地上,抿着唇,将观南紧紧抱在怀里。 观南没挣脱,亦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由他抱着。 二人站在皑皑雪地之上,曾几何时,也有了黄昏并立的温情。 “观南。” 季云臻唤她名字,念的缱绻,很是认真。 水哥抖了抖怀里的薯片,熟练开包,在一阵咯吱咯吱脆的声音里,自信地说道。 “南姐南姐,就让小天才我给你表演一下,什么叫学霸对答案。” 水哥胸有成竹,夸张地念出自己的台词。 “观南,我回来以后,我们就重新开始,我们好好的……” “好吗。” 水哥打包票,季云臻必然会这么说。 开玩笑,他恶补了上百部影视剧,能在一个季云臻这里栽了?! 不可能好吗! 观南嗯了一声,没有催促季云臻。 说与不说,要说什么,都看季云臻一人。 于观南要做的,只有倾听。 她生不起寻常妻子的情丝,但是温顺端方,善解人意,她不比任何人差。 季云臻拍了拍观南的背,生着薄茧的手,笨拙地扯起了观南的嘴角,让她被迫露出一个清丽的笑来。 “你要好好的。” “你要开心,要快乐。” 季云臻温和地笑着,眼眸扬起好看的弧度。 “你是我的妻,我只认你一个。” 水哥面上无光,心里连连妈卖批。 季云臻这个时候又瞎搞什么个性呢,他水哥不要面子的啊。 观南在心里轻嗤一声,对于水哥“学霸人设”翻车的现象习以为常。 观南微收着下巴,淡淡地回视季云臻,气质出尘,眉目如画。 说实话,同样的问题,问再多,也是没有意义的。 观南只是宽慰季云臻道。 “侯爷你且安心去,家里有我替你守着。” “不会有事的。” 观南既然许下承诺,便必然会做到。 即便拼尽所有,她也会替季云臻守好季家。 季云臻听着,却像一个孩提一般,将表情皱成一团,眼泪伴着苦笑落下。 季云臻低头捡起东西,拦着还要到正门处送他的观南。 “你身子不好,回去歇着。” 季云臻看了观南许久,仿佛要将她刻进心里。 终于,季云臻决绝转身,扬长而去,面上褪去了苦涩。浮现的,是属于一国将领的肃杀。 “等我回来陪你。” 观南朗声,扣紧了手腕的佛珠,遥望着季云臻离开。 “侯爷珍重!” 季云臻走后,观南站着的地方,便下起了细雪。 雪花落在观南的眉宇,惹得她眉心一颤。 她伸手去接。 雪花终究是化成清水,于掌心流逝。 佛说,皆为虚妄。 有些东西,本就是抓不住的。 只是,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她内心的不安又何时才能够止住呢。 …… 季云臻离家,观南身上的担子便更重了。 但她却不曾喊过一句累,就连在人前,也鲜少展露自己的疲惫。 第312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15) 季云臻走了两月,季府在观南操持下,并无什么不同。 虽然少了男主人,但也不至于就没了之前的兴盛。 照样很有朝气。 这日,观南正看着账本呢,芳青和张妈妈便低着头快步走了过来。 巧月则将门关了,守得严严实实。 观南见着三人如临大敌的模样,抬了抬眉毛,合上账本,看向三人。 “怎么了?” 张妈妈低头,一脸正色,示意芳青把东西拿出来。 芳青从怀里拿出一封家书,把于成济让人转告的话如实告知。 “小姐,老爷说让你小心。” 观南打开家书,凝眸瞧着,越到后面,嘴角便绷得越发紧了。 没想到了,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季云臻在北境吃了败仗,如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于成济在家书里说,让她借着自己的贤德之名,趁早把自己摘干净。 话里话外,透出的情况都是相当严峻,不容乐观。 按于成济这意思看…… 朝中有人诬告季云臻通敌卖国。 这绝对没有可能! 观南冷着一张脸,攥紧了手里的家书。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事情梳理清楚。 季云臻是绝对不可能通敌叛国的,但若不是到了要紧的时候,于成济绝不会知会她。 那么真相便是…… 北境兵败,伤了民心。 朝廷也好,皇帝也罢,都需要一个替罪羔羊。 至于季府的这些人? 都是些弱质女流,又有谁在乎呢。 柿子都捡软的捏,而她们这群人,刚好就是这些人眼里最合适的软柿子。 她们…… 就是那个交代。 观南站起身,心头大骇,忍不住晃了晃。 不行,必须把季云屹和季老夫人等人送走。 而且,必须光明正大地送走。 她得让那些高位之人放过季老夫人等人才行。 季云臻如今不知死活,季家必须留下血脉。 才能求得一线生机。 观南扶住桌角,看着欲言又止的张妈妈,询问道。 “还有什么,你一并说了。” “如今都什么时候,拖着对我们哪个都没好处。” 张妈妈点头,压低了声音道。 “今天来的有两拨人。” “另外一拨人说是会送小姐出城,是……” “苏公子的意思。” 观南咬着牙,将桌面的账册通通挥到地上,似怒非怒。 一双眼红的出奇。 “我不走了。” “但是让他们帮我送人出城。” 张妈妈和芳青不赞同:“小姐小小姐!” 苏公子派人是送小姐的,小姐怎么不想着自己,还想着其他人。 观南凝眸望了屋内三人,认真地道。 “你们要是想走,就和她们一块。若是不想走,我必然会想法子护住你们。” 观南砸了茶盏,对着巧月厉声道。 “把门打开!” 观南面上恰是一副盛怒的模样,当下便朝着季老夫人的院子而去。 怒气冲冲。 一路上观南都一反常态,将气压压得极低。 对着下人们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端的是骄奢跋扈,目中无人。 水哥不解:“我的姐啊,你这是又闹哪样。” “就算急也没必要发脾气啊。” 第313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16) “如今突遭大难,正是用人之际,你又何苦这般,倒叫他们离心。” 水哥劝的那叫一个苦口婆心,脑瓜子转得飞快。 至少,这一刻的水哥表现得极为理智。 “实在不行,就去找于成济帮你,他肯给你递消息,还能看你去死不成。” 观南的眼里锋芒尽显,锐利至极。 水哥是理智不错,就是太天真了。 “于成济帮我,不是因为他有一颗拳拳爱女之心。而是因为,只有我保全下自己,于府才能完全置身事外。” 如果观南不曾脱离季府,那么作为季府姻亲的于府,也必然脱不了干系。 还是那句话,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于观南还不足以让于成济孤注一掷。 除非…… 她会是季、于两家唯一的希望。 “那你这是……” 观南神情冷然,言表是不计后果的坚毅。 “作为侯府的女主人,旁人惹了我不高兴,我自有法子打发她回老家去。” 水哥震惊。 观南这是打算自己背下喜怒无常,心思不纯的骂名了。 水哥难得强硬一次。 “不行,我不同意。” 观南努力了这么久,才搏了一个好名声,结果这会儿又要走上于观南的老路不成。 况且,就算观南不这么做,季云臻对她的心意那也是板上钉钉。 不值得她拿自己的名声冒险。 “你可以找人帮忙,带她们隐姓埋名,但是这一次我站于成济。那老狐狸最是聪明,你就听他一次又能怎样。” 这世上伤人伤的最厉害的便是,口诛笔伐、捕风捉影。 于观南上辈子有多惨,水哥尚且历历在目。 是以,他绝不能看着观南为着季家去趟浑水。 说起来,他们一个任务换一个世界,自己过得舒心就是了。 像于成济那样做个理智的利己主义者也没什么不好。 水哥冷静道:“要么你现在就跟着苏漾的人走,要么你就登出世界……” “信义两全。” “我们直接换战场。” 水哥见观南没反应,意识到自己的偏激,稍稍柔和了自己的语气。 “南姐……” “你自己说过的,你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观南没有理会。 在大气都不敢出的众人面前径直推开了季老夫人院子的门。 水哥说的法子其实不难接受。 这一次,他的分析也确实到位。 只是,她不愿意。 她还没玩够呢。 观南瞧准了门口的半人花瓶,用力推翻,闹出巨大的动静。 对着屋里疑惑的郭嬷嬷几人使了眼色,让她们帮着配合。 “母亲这是何意!” 观南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喊道,将于成济给的家书递给了季老夫人。 季老夫人抖着手看完全部,含泪看向观南。 其实,观南这个局算不得多高明。 就凭着她之前的好名声,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是故意作秀,帮着季家人脱困。 但这个破绽,却恰恰是整个局里最高明的地方。 皇家和朝廷,也不想留下一个赶尽杀绝的名声。 是以,对于观南所为,必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314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17) 季家人也会成功脱困。 即便是没有如今显赫,到底也会偏安一隅,相安无事。 各家同样会因为所谓的利益,视而不见。 只是…… 到时所有的压力都会压在观南一人肩上。 季老夫人不同意。 “孩子,”季老夫人握住了于观南的手,老泪纵横,却又克制着自己的声音道,“这事换我来。” “季家已经够对不住你的了,你走。” 观南抽出手,揽住季老夫人,在她耳畔劝道。 “母亲是个聪明人。” “你和妹妹是侯爷唯一的挂念,我说过,要看顾好府里的。所以,你们必然不能有事。” 季老夫人泣不成声。 观南却是敛眸,轻轻推开季老夫人,厉声道。 “动手!” 言毕,张妈妈就一个巴掌扇到了郭嬷嬷的脸上,口中骂道。 “什么东西。” 张妈妈使的巧劲,看着凶狠,但其实并不怎么疼。 正好适合作戏。 屋里乱作一团,观南冷眼看着这一切。 无声地做着口型,让季老夫人装晕。 季老夫人仍旧有些犹豫,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她绝不想那样做的。 观南,和云屹,她都想保。 她一个孤寡老太太,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了,难道还怕死不成。 观南双手合十,叹了句佛号。 “那我便再和母亲说上几句。” “为什么必须是我。” “母亲的人脉在那儿,只有您在,季家才能东山再起。而我,于家不会管我死活的。” “母亲您必须明白。” 观南脸上噙着淡漠的笑容,对着季老夫人拜了拜。 “母亲若是不愿意,那儿媳便只能打晕你了。” 季老夫人绝望地看向观南,心里被悲痛和无力充斥得满满当当。 终于,她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向后倒去。 季家能娶到于观南,是季家的福气。 观南接住季老夫人,在她耳边,悄声却又极郑重地说道。 “母亲不必忧心。” “若是侯爷殉国,那我便是殉夫也无可厚非。” 水哥瞟见观南冷然的侧颜,心里是又怨又气。 无可奈何。 只因观南又对着他说了一句。 “那你可还记得,我说过……” “你还做不得我的主。” …… 季老夫人、季云屹同季府的三个姨娘是当夜就走的。 季府上下,除了得用的心腹隐约知道是出了大事。 剩下的人,只能知道,于观南好像因为什么事情和季老夫人起了龌龊。 婆媳关系崩得彻底。 就连府里的小姑子和三个姨娘都嫌得碍眼,直接赶回了顺霖老家。 旁人不知道,可是季府的人却是知道的。 观南骨子里就是狠的。 要知道,当初观南气狠了,都能直接上手杖责秦妈妈。 这真要爆发了,做出这样的事也并不是不能理解。 是以,季府的大部分人还是相当自觉地夹紧了尾巴做人。 观南是宽和不错,但是犯到她手里,也是讨不到半点好的。 因而,他们只能小心做着自己的分内事。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这样一来,即便是季府里的主子只剩下了观南一个…… 第315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18) 这季府也乱不起来。 三位姨娘早被三令五申过,对着观南的行事原由心里都有数。 对于观南的果决气度,她们三人皆是敬佩得不行。 除此之外,心里更多的还是感恩戴德。 她们只是通买卖的妾罢了。 却偏偏有人愿意把这生的机会让给她们。 提前得了吩咐,她们哪怕是心里感激,面上也不敢显露半分。 皆是齐齐瞪着观南,很不服气的样子。 一行人直到出了城门,才敢抱在一块,齐齐痛哭。 如果可以的话,只希望老天一定要保佑她们的夫人啊。 一定一定。 …… 第二天一早,观南的壮举就闹得满城皆知。 各家和皇家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 一时之间,他们对于观南,只余敬佩和惊艳。 观南这样的人,才是一家大妇该有的气度和手腕。真正高明的高门嫡妻,可不是只会后宅的阴私就行了的。 她得能真正撑起一个世家的未来才行。 观南做得好,别人自然对她高看。 只是,正因为她好,众人也不免唏嘘,多了几分惋惜。 如果当初于观南进的是他们家的门,何愁人丁不旺,门楣不兴。 于成济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 那会儿,他正坐在书房里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走,恰好杜氏送了补汤进来。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杜氏便向着于成济说起了于观南的事。 话里话外,都是对着观南的贬低与数落。 于成济听得火大,就差没把补汤砸在杜氏身上。 “她就有这般不好?” 杜氏没听出于成济的弦外之音,以为自家夫君是在附和于她,当下说得更起劲了。 “她就是被林氏养的木讷了,可惜心还大得很,连老爷的话都敢不听,到底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于成济扬起下巴,似笑非笑道。 “你还挺聪明。” 杜氏见于成济对着她脸色见好,胆子愈发大了不少。 为了自己心疼的二女儿,当下便把于雅南的手笔也说了。 “老爷说笑了,我哪有这本事啊,都是雅南看得清明。” 于成济见杜氏还敢笑,加上骤然听到于雅南的名字,直接把汤往地面砸去。 溅起的汤汁吓得杜氏心肝直颤。 于成济冷笑连连:“你还知道你笨啊。” “蠢妇。” 于成济越骂越火,恨不得立马让杜氏下堂。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对生儿子没什么执念呢。” 寻常世家,没有儿子的,都急得不行。 偏偏于成济无动于衷,佛系得很。 倒也不是他不想要,只是他想的往往更多。 “便是生了儿子,有你这样的母亲,这于家也完蛋了。” 杜氏被吓出了眼泪,哑着声音,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错了。 外头都是这样说的。 可是杜氏哪里知道,外头的言论全是经过皇家和各世家拍板决定,推波助澜的。 这样一来,即便是假的,那也得是真的。 反正流言这东西,本就是看人。 只是杜氏和于雅南正好蠢得彻底罢了。 只会风花雪月,赏花喝茶…… 第316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19) 毁了,当真毁了。 于成济负气而走,心里突然庆幸。 于观南是由自己的继母林氏教养长大的…… 若是被杜氏养出了两个于雅南,那他也别活了。 一把火烧了于府,一家人趁早死了个干净算了。 所以…… 究竟,帮还是不帮呢。 其实,那会儿的于成济已经打定主意,若是于观南找上他。 他便是保不了观南荣华富贵,也会留下她一条命。 她是聪明的。 若是他晚年后,于府当真后继无人。 那么,这于府,就会是于观南的于府。 哪怕为了嵩原于氏,于观南都得活着。 只有这种时候,于成济才会觉得,于观南是他的女儿。 聪明,狠绝…… 可惜,观南至死都不曾求过他。 …… 观南的举措给自己赢得了不少时间。 至少,在北境兵败的消息彻底传回京城之时,皇家和朝廷都会给她喘息的机会。 其实,他们也想知道,于观南还能做出什么令人震惊之事。 可惜,似乎让他们失望了。 观南只是在小佛堂念了一日的经文。 一如那日送季云臻出征。 她是在事发的第三日去到的慈恩寺。 半年了,观南终于又见到了她的良师益友…… 明澈。 “怎么这时才来找我。” 明澈面容悲悯,轻敛眼皮,望着观南。 “你该早些来的。” “我可以送你走。” 观南坐得板正……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院子里的古树再度萌芽,像极了他们的故事,弯弯绕绕,却终究是…… 周而复始。 “我来向方丈打听件东西。” 明澈抬眸,言语包容。 他终究是不忍责备观南。 明明她傻得彻底。 “浮英剑。” 明澈轻叹一口气,眼里俱是动容和挣扎。 他有多久,没有听过这件器物的名字了呢。 浮英剑,才是他和观南祖母受尽离散悲苦,爱而不得的元凶。 浮英剑,是林氏祖父跟随开国太祖皇帝征战之时有幸得到的封赏。 没有尚方宝剑、免死金牌那般大的能耐。 浮英剑既不能斩昏君,也不能斩佞臣,甚至连保住自己都难。 说白了,浮英剑才是那烫手山芋。 只因浮英剑是皇家给林家的恩典。 豢养五千私兵的恩典。 是以,等到林氏这一代,未免功高震主,便只能选择与清流世家联姻。 沾不得武,碰不得武。 否则,若是让人觉得林家心大。 那这浮英剑便不是恩典,而是催命符。 明澈哂笑,探究地看向观南。 冷声说道。 “浮英剑,你就是拿了,又能有什么用?” “造反吗。” 明澈嘴角讽刺,明显是在嘲笑观南的天真。 观南却回的很认真。 “将功赎过而已。” “祖母流着将门的血,而我是祖母教养长大的,必然也差不到哪儿去。” 明澈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满脸的难以置信。 于观南这是想带兵攻打北境? 荒唐! 天方夜谭! “胡闹。” 明澈真的生气了。 观南此举,在他看来,就是一时义气。 上赶着送死罢了。 他不可能答应。 观南不恼,淡淡望向明澈,丝毫不肯退让。 第317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20)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方丈留着浮英剑,是因为……” “想要自己去。” 观南面上没什么情绪,淡的出奇。 那双眼似乎能望进明澈的心底,将他那点苦苦遮掩的小心思,揭示得一清二楚。 北境,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林家祖上当年打下的第一处地方。 明澈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北境被邻国夺取。 如今季云臻兵败,明澈必不会坐视不管。 如果朝廷后继无人,他不在乎脱下身上袈裟。 撇去一身慈悲,化身那沙场煞神。 “净雲小师傅,如今也是能独当一面了。” “怎么,方丈室是要易主了吗。” 观南说着,主动褪下了腕间的佛珠,放在明澈目光所及之处。 轻掀唇角,淡淡道。 “听说你们这样的人家,必然需要信物。” “那么方丈以为……” “这个如何。” 观南的语气笃定,取下自己大了一号的佛珠放在那串佛珠边上。 随后,观南便听到明澈平静无波地说道。 “于观南,你是个疯子。” 观南笑了笑,接受了明澈的评价。 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又赌对了。 明澈告诉她,拿着这两串佛珠去找林府的老舅爷就能拿到她所求之物。 今日之举,说到底还是观南偏激了。 临走之时,观南动了动眼眸,郑重地在明澈身前跪下。 磕了三个头。 像是拜别最最亲近的长辈。 明澈叹了一口气,并未去扶观南。 只是平静地听到观南道。 “我虽不知自己此去能否活着回来。” “但我想告诉方丈的是……活着,我缺人为我祈福。死了,我亦缺人为我渡化往生。” “方丈会随了我的怨。” 明澈闭眼。 回的是,“阿弥陀佛”。 佛祖有没有慈悲心肠,但是于观南知道,明澈对她是有的。 回去的路上,坐在马车里的观南打量着两串佛珠,眸色渐深。 水哥只觉得世界疯了,一时口不择言。 “你打个屁仗!你能打个屁仗!”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你送上去也不够人家砍的。” 观南不屑,一手戴了一串佛珠。 “你怎知我不行。” “我什么都没有了,唯有一条命可以拼的。” “你以为,你激我,我就会不去了吗。” 水哥崩溃:“啊啊啊啊。” 人和系统之间还有什么隐私可言,对方连他肚子里有几条蛔虫都一清二楚,他能讨到什么好。 每天都是降维打击。 水哥瘪嘴,没好气地道。 “真的服了你了。” 观南似笑非笑,陡然对着水哥说了一句。 “你也觉得,我来慈恩寺,只是为了浮英剑?只是为了出征?” 水哥:“不然呢。” 观南浅笑,眼眸里面一片清明。 提起了另一件事。 “你知道为什么当年,明澈不曾救助于观南吗。” 水哥不解:“什么意思。” 也是观南提起,他才想起了这一茬。 思索起来,倒也确实可疑。 就凭明澈和林氏的关系,就不可能看着观南那般受人糟践,过得那般潦倒痛苦。 那么,唯一的可能便只能是…… 第318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21) 明澈死了。 至于为什么会死。 还知道上辈子这时候,季云臻还没好全呢。 朝廷没有合适的人选领兵,一拖再拖。 冷眼瞧着北境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然而,明澈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因此,当年的他,必是动了浮英剑。打着和观南同样的心思,用着那五千私兵,同北境蛮夷较量。 结果…… 必是输了。 而明澈,也必是死了,才会没了音讯。 明澈死了,那么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可以为了于观南拼尽一切的人也没了。 也难怪上辈子的于观南会是那样的光景。 水哥讷讷:“我怎么记得,世界背景里面没有这一段呢。” 观南语气悠悠,一字一句地道。 “所以说,要学会推理细节。” 水哥:“……” 他就是个普通系统,不是个十项全能系统,OK? …… 拿到浮英剑的当天,观南便只身一人进宫面圣。 观南单薄的身子跪在下首,手里却执拗地高捧着浮英剑。 帝王心术,向来不分人。 哪怕是面对观南这样一个小妇人,皇帝也不曾显露自己真实的情绪。 更何况,于观南的能力,所有人有目共睹。 在皇帝的眼里,于观南可不比外头那些老狐狸单纯多少。是以,对待起她,皇帝倒是不曾生出轻蔑之意。 只是,可惜了她的女儿身,要不,就是另一个苏漾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皇帝放下奏章,单手捧起茶盏喝了口浓茶,眼神在观南清瘦的身子上游离一番。 意思不言而喻。 就观南这身板,当着不是去给人当萝卜砍得吗。 不过皇帝到底是皇帝,虽不曾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但多少给了观南一个说话的机会。 “给我一个理由。” 观南捧着浮英剑叩首,不卑不亢,字字铿锵。 “侯爷是清白的,但他兵败这也是事实。北境的位置是何等的重要,臣妇想陛下应当比我更清楚。” “更何况,这笔买卖陛下不亏。” 这话倒是让皇帝来了兴致。 这个于观南还真不是一般女子。 倒也算有勇有谋。 再者,听听又有何妨。 “何以见得。” 皇帝放下茶盏,面带威仪地继续问道。 观南舒了口气,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大半。 便用着最有力的说辞,言简意赅道。 “首先,陛下给臣妇将功补过的机会,是陛下仁慈,是天家恩德。此乃明君气度,天下民心之所向。” 没人不喜欢听好话,皇帝也一样。 更何况,观南说得头头是道,他也乐得继续听下去。 “其次,若是打赢了那便是陛下龙恩庇佑,毕竟臣妇一个无知妇人,哪有那般能耐。若是打输了,也无关紧要。全是臣妇不自量力,罪有应得,也算是拦下了敌军的步伐。” “最后,陛下应该知道。” “此次出兵,用的是林家的子弟兵。” 意思就是,赢了名声是皇家的。输了,损耗是林家的,骂名是于观南的。 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赌一把的事。 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做呢。 第319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22) 皇帝上下看了观南一眼。 “你为自己可惜过吗。” 皇宫到底是皇帝的皇宫,即便事情是苏漾的心腹去办的,但苏漾也同样是皇帝的心腹。 焉能一点风声都不曾听到。 再者,关心则乱。苏漾这几日的斡旋,皇帝又不是全然不知。 只是默不作声罢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发乎情,止乎礼。 即便真有过情深相许,也并无越矩之处。 可惜? 观南也不知是心疼,还是手疼,突然觉得手上的浮英剑,似有千斤重。 “陛下,便是可惜,又能如何呢。” “真是想不明白,你为何非去不可。” 皇帝随手又抽出一本奏折,算是默许。 观南这才放下酸疼的手,咬了咬牙,磕头谢恩。 皇帝没有再抬头,但是他可以很清楚地听到观南说。 “有责任,也有私心。” “我答应过侯爷,守好季府。但是,我也希望苏……” 观南大着胆子用了我字,是因为她不想再用季云臻妻子的身份,来谈这件事。 可观南终究是觉得唇间苦涩,稍有停顿。 “大人,不用苦于战乱之苦,亦不想他志向难抒。” 皇帝闻言,朱笔一顿,似笑非笑地提道。 “朕也不瞒你,苏卿是多家想求的良婿。” 世人的爱情啊…… 皇帝也想亲眼瞧瞧,是不是当真如此,身不由己,言不由衷。 观南轻掀眼帘,颇有几分晦暗。 “陛下该知道,不论是谁,都不会是我了。” …… 月底,观南出征。 抬棺出征。 彼时,北境兵败的消息京城人尽皆知。 虽未流出所谓通敌卖国的声音,但京城百姓对着观南所为,依旧是无感的。 甚至觉得荒诞至极。 一个将军遗孀罢了,听说平日里喜欢的是吃斋念佛,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于成济坐在楼上,看着观南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后是由人抬着的棺椁。 说不清心里的感觉。 果然,于观南还是知道那五千私兵的下落。 可惜,握着这样好的底牌,却要把自己逼上那样一条绝路。 “老爷?” 心腹轻声的询问把于成济的心思拉了回来。 明明观南都走得看不见了,于成济也不曾收回自己的目光。 如果可以抛开一切,于成济必然会赞同于观南做的一切。 可事实就是,抛不开。 抛不开的。 于家,从来都不只是于观南一人的枷锁。 也是他的。 “要不,我们去送送小姐。” 于成济抬起嘴角,笑意不达眼底,端的是复杂与挣扎。 于成济说:“她是我的女儿。” 可于成济也说:“不是一路人,去了也没用。” “回。” 于府里还有一堆事呢。 城关漫道。 观南终于是以一个全新的身份站在了众人面前。 不是什么季侯夫人,也不是什么于家女儿。 只是于观南。 朝廷里派了人来送她,是苏漾。 观南从马背上跃下,学着苏漾,行了一个揖礼。 二人相对,眉目风轻云淡,要说的话,都在眼里。 而苏漾的侍从也在飞快地打量观南,借着递东西的机会一气呵成。 第320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23) 递上手里的茶水后,侍从便自觉地往后退了许多。 在合乎情理的情况下,为两人留出一处适合的空间。 侍从如何也忘不了,昨夜观南出宫之后。 苏漾便在圈子里放出话来。 若是有不长眼的家伙动了于氏的军需,别怪他苏漾不讲人情,扒了那些小人的皮。 朝中那些老狐狸是没往男女之情上想的,毕竟当初主战的可是苏漾,这要战败了,他自然也是脸上无光。 是以,观南这次荒诞之举也算是为苏漾挽尊,他合该在后头盯着。 侍从原也是这样想的,可偏偏苏漾连夜折返于慈恩寺,只为了向明澈大师求一壶清茶给于观南。 侍从亲眼所见。 这般,他又如何能不悟。 苏漾同于观南…… 必然有故。 “今日本官送于小姐出城。” “还望小姐保重自身,若有来日凯旋,本官必在此处迎你归家。” 苏漾朗声,饮下手中清茶,目光讳莫如深。 若有来日凯旋? 这句话可就有意思了。 那她于观南要是一去不复返…… 苏漾是会为她报仇,还是跟着她同赴黄泉呢。 观南薄唇微动,眼里快速闪过抗拒。 可惜啊,哪个都不是她所想,亦不是她所求。 观南以袖掩面,将茶水饮了个干净。 她一下子便尝出了,那是慈恩寺明澈泡的茶。 只可惜放的久了,多少平添几分冷凉的苦涩。 观南垂眼,将杯盏置于侍从的托盘之中。 眼眸生光,是苏漾最熟悉的模样。 可这里头,偏偏有苏漾最不喜的决绝。 他的于观南,本不该露出这般的神情…… 全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所致。 有情人终成眷属,终究只是极少数人的故事。 至于他们的过往,欢欣甚短,悲痛难书。 微风拂起观南鬓角细发,任她在风中露出怆然一笑。 观南抬起下巴,潇洒地翻身上马。 大庭广众之下对着苏漾扔去一个东西。 苏漾抓在手中,不解。 观南勒紧了缰绳,回过头去大大方方地道。 “劳烦苏大人帮我看顾家中了,这是谢礼。” 观南说完,别有用意地停顿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驾着马消失在官道尽头。 而在她的身后,则是浩浩荡荡的五千私兵。 苏漾收回视线,摩挲着手里的“礼物”,那是个护身符。 眼有湿意。 方才观南顿的那下,该是想告诉他…… 照顾好自己。 似乎是被风沙迷了眼睛。 苏漾心头怅然,沉默地将护身符贴身置于心口处。 抬起头,却发现城门处涌现不少人影。 苏漾狐疑地眯了眯眼,沉声问了一句。 “那些是何人?” 马上便有人上前询问,不消片刻,便有了答复。 “回大人,那些都是京郊的贫民,一直都受季……” 侍从唾弃自己一时嘴快,犯了苏漾的忌讳。 苏漾自己都喊观南于氏,他却开口叫她季夫人,这不是蠢是什么。 可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 没有办法,侍从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于小姐的救助,他们今日听闻于小姐远征北境,便想来送送她。” 第321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24) “却不想脚程不够快,这便……” “错过了。” 苏漾了然,眉目稍弯,露出几分真切的笑意。 这世上,总归是有人记挂她的。 观南的好,终于不是只有他一人知晓了。 侍从低眉顺眼地询问。 “大人,可要让他们回去。” 那些人越走越近,苏漾瞅见他们身上簇新的棉衣,心头一暖。 勾着唇角,目光悠远道。 “让他们看看也没什么不好,睹物思人……” 苏漾似有所感,舌尖顶着后槽牙,将手背在身后,没了继续往下说的兴致。 “等会儿拿点食物让他们带回去。” 侍从心有猜测,肯定又和观南有关。 面上很是正经地应了下来。 苏漾踏上马车,威严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还是那句话,违者扒皮抽骨,本官在所不惜。” 侍从心里一抖,严阵以待地保证会看好军需。 侍从看得出来,苏漾可是认真的很,绝对没有半分开玩笑或者轻拿轻放的意思在里面。 动于观南,就是动他。 不怕死的尽可以来。 …… 北境苦寒,对比他们,蛮夷之人的确生得壮实。 单从身体的力量上来看,他们确实是略胜一筹。 况且…… 观南坐在营帐之中,对着私兵里的几个领头之人,表现得泰然自若。 桌边灯火尚在跳跃,所映亮光,却不及观南心中清明。 那些人坐在一处,一言不发,只等着观南发话。 看着好像是他们尊重观南,唯浮英剑之主命令是从。 但说到底,他们还是不屑的。 毕竟,观南和他们比起来,确实算不得什么。 观南只是由她的祖母教养长大,在行兵打仗这一块完全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但是其他人不一样。 他们祖上便是跟着林家曾祖打仗的,祖辈那可全都是身家清白的林家兵。 就是他们自己,成了林府私兵后,也不曾有一刻松懈。 武艺兵策不说精通,但也绝对谈得上擅长。 那是观南拍马而不相及的东西。 是以,他们对着观南,打心眼里压根就没有信任。 就好像,此刻的他们,心里都觉得…… 观南根本活不到战争结果出来的那一天。 女人家,在家喝喝茶绣绣花又有什么不好的,偏偏要做男人的事。 自不量力,自取其辱。 观南将小旗子插于沙盘之上,抬起眼,镇定自然地盯着那几人。 忽然,嘴角绽出一个笑容,半眯着眼,含着精光。 “诸位,不信我。” 观南用的肯定句,出口的语气却比谁都要自信。 观南又说了。 “确实,我不会打仗,也不会武。” 观南随手抓起一把沙土,淡笑着看着它从手中流逝。 异常平静地说道。 “可是我会赢。” 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字字掷进众人心里。 一帮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听着这话自然是不信的。 但他们也不恼。 在座的即便是年纪最小的林棋,岁数也比观南大了不少。 这会儿听到这话,也都纷纷自觉带入小女孩瞎做梦的模板。 哭笑不得。 完全就当成一个笑话听了。 第322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25) 观南还没怎么呢。 水哥的眉头就皱成一团,龇牙咧嘴地想给这些人一点教训。 然后却悲伤地发现自己只能待在系统空间里,哪也去不了。 于是,水哥再一次企图装逼的行为便就此流产。 他的内心那叫一个郁闷至极,差点想掀桌。 离谱,简直就离谱。 他水哥难道就不能有崛起的那一天吗。 观南瞧见,内心微哂,知道水哥也是为了她好。 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甩了一个眼神过去,让他多少注意几分。 水哥一个激灵,立马闭上了嘴,一度表现得很正经。 那是因为,即便水哥再跳脱,也不会不知道,打仗可是要命的事。 更何况,这一次打头的可是观南,他还能看着观南去送死不成。 是以绝对不能马虎,绝对! 见着水哥缄默再三的观南,突然觉得有几分好笑。 观南扯了扯嘴角,对着坐着的众人,淡然反问了一句。 “我今日只想问问大家,大家可知蛮夷上一场为何能赢。” 为何能赢? 众人嗤之以鼻,不就是季云臻的部署出了问题吗。 还能是什么原因。 值得探究的是,那一堆里,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谁让自古以来,两军交战,说白了,就是两军将领的博弈呢。 观南不作声,面上没有丝毫笑意。 没了林家曾祖的林家军,竟然还有些自以为是。 一群大汉跟个小孩子一样,连人走茶凉的道理都不懂,还真是…… 有点好笑。 就在观南犹豫着该怎么教他们做人时,人群中一个直肠子的络腮胡大汉径直站了起来,眼神坦坦荡荡,没有丝毫遮掩。 观南听着动静,朝那人处瞥了几眼,将他的长相看得一清二楚。 浓眉大眼,颧骨不高。 是那种憨厚可亲的长相。 到底是刀尖舔血之人,便是整个面相透着几分亲切,也压不住眼角锋芒。 看着倒是生性圆钝,但是否愚钝还未可知。 “于大人好。” 观南不置可否,微冷的唇瓣牵动几分莫名。 这声于大人,可和苏漾口中的于小姐不同。 他们唤她于姓,是因为觉得她夫家已倒,成不了什么气候。 看待她,也不过就是一个姻亲家的小女郎罢了。 “在下肖青,以为此次战败还是因为季军受不了寒凉之苦。” 都是些软脚虾……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哄笑。 观南也不阻止,只是借着浮英剑,劈下身侧绿植的几角。 一瞬间,众人心思暗潮涌动…… 碎叶落了一地。 “你在说他们是软脚虾?”观南冷笑着,随意将浮英剑入鞘。 肖青也不退让,一身**气和…… 杠精气息。 “于大人心疼季家我们也能理解,何必动此大怒。” 观南不屑,冷淡发言,将他们的自负揭露得彻底。 “那你们是少穿了?还是不烤火了?” 众人:“……”无知妇人,这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水哥:“!!!”夺笋呐,他喜欢! 观南嘴角泛起嘲意,站起身子,毫不畏惧地对视面色已变的几人。 第323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26) 都多久没打仗了,还以为自己战无不胜呢。 观南不屑扬唇,致力于打破他们的盲目自信。 “首先,你们得明白,你们远在京城,这片地方从某种意义来说就是人家的地盘,哪怕你们不认。” “而且,你们有出过京城吗。” 有,出过,京城吗? 怎么可能出过京城。 这早就不是最早的那林家军了,因为时局特殊,都甚少出现于人前,更别说出京了。 每日便是受训受训,闭门造车,脑子都锈钝了说不准。 “你、你……” 肖青本也不是什么能言善辩之人,就是一个杠精加憨批,这会儿气得自己的络腮胡都在颤,却是一句反驳的话也蹦不出来。 观南却仍旧没有停止。 “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敢自视甚高,真以为自己战神下凡,所向披靡不成。” 众人是完全说不出话来的,但是,水哥却幸灾乐祸帮人配了音。 “南姐,别骂了别骂了。” 水哥:“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留啊哈哈哈。” 观南见到那群人愤怒之间好歹带了点沉思,便再度坐下。 把玩着浮英剑剑鞘上的纹路,眼神变了变。 “地形不熟,气候苦寒是其一。” “其二,便是季军同你们一样,自视甚高。” “第三,才是你们以为的,季侯兵策出了问题。” 众人眼睛一亮,复杂地看向观南这个女人。 是个美人。 但他妈完全就是个毒舌女人。 连自家夫君都要损。 绝,真他妈绝。 “那你就说怎么打。”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都等着观南露出窘迫的神色。 观南看着,心里只能浮现莽夫二字,再无其他。 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她败了,这群人能落到什么好不成。 观南目色淡淡,说出来的话却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通知城中百姓和帐中士兵,不论他们蓄兵也好,存水也罢,近五日不要去附近水源取水。” “我给他们半日的时间。” “外城里所有暴露在外的粮食,不许碰。” 观南轻掀唇角,绝美的侧脸在烛火映照下,愈发美艳。 也更诡异。 几个大汉搓了搓手,难以置信地问道。 “大人,这是要……自毁八百,烧粮毁水?” 显然,他们还是低估了观南的无耻。 观南指尖轻扣在桌上,戏谑开口。 “烧粮毁水?你们有病。” 几人口气一松,虚惊一场。 “我要下药。” 几人:“……” 真他妈无耻。 “大人!打仗不是这么打的。” 观南回击:“不想死就听话。” “万一被发现,他们只会反扑得更厉害。万一……”几个人心里难过,却还是不得不承认,“城破,他们只怕是会屠城。即便胜了,其他两座城池也只怕讨不了好。” 因为季军失误,北边已丢两城。 他们赶到的时候,只能退避在防线的第三座城池里。 观南无语,指尖的节奏一顿:“所以,我说的是下药,药效发作有时间的。” “再者,要快。” “你们以为,蛮夷现在不屠城是为什么。” 蛮夷只是他们对于远北六部的统称,只因他们经常骚扰边境百姓…… 第324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27) 掠夺资源。 但是直呼蛮夷,还更是因为他们丝毫没有底线可言。 他们生性残暴,自是屠过城的。 早在二十年之前便有一次。 那时林杜两家早已没落,没了林、杜二位老将军,老季侯又在西边平叛…… 自然是无处抵抗。 那时,正值他们新王登位。 屠城一说,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事。 用血流成河,为新王登位献礼,证明他们六部的君权神授。 无耻又无语。 只是很不好意思,今年又是新王登位。 没有一个王愿意承认自己不如他的前任。 前任王齿序第一,正好屠了一城。 如今这个可是前个王最不受宠的儿子。行三,杀红了眼,才爬上的大位。 “我听说六部又换新王了,而新王向来与他父亲不睦,六部里多的是他得位不正的声音。” “你们觉得他会怎么做呢。” 观南轻声,声音如鬼魅一般。 既然不正,那便让天来说话。 对于他们那种崇尚流血的蛮夷,自然是做屠城献礼这种罔顾伦常之事了。 “哦对了,新王行三。” 观南一句话打破他们所有人的幻想。 他们比观南大上不少,对于当年的事知道的只会更多。 这会儿,心里那叫一个拔凉拔凉的。 可…… 新王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难道观南就是? 整一个疯批美人! 季侯到底是怎么娶到这尊瘟神的。 “便是胜了那也是胜之不武,下药之说,恐遭天下人非议。又或是,惹急了他们,提前屠了那两座城,只怕大人难向天下交代。” 观南不以为然。 “我今天能坐在这里,便早不要什么名声了。” “要么我死,要么他们死。二者择其一,别无他选。” “再者……” 观南似笑非笑,挥手让他们离开。 “我死后,那管它……” “洪水滔天。” 观南最后两句说的是,“好好休息,两日后攻城。” “届时,我与诸君同往。” 众人离去,观南沉着一双眼,默默吹去了桌边的油灯。 整个人笼在黑暗里。 眼里暗涛汹涌,冷漠至极。 水哥心尖一颤,弱弱反问。 “这……” “他们是不是真要屠城,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水哥若是没有记错,上辈子,六部好像并未屠城。 观南说的这般骇人,又究竟是真是假呢。 观南坐在原处,看了看窗外月光。 讽刺道:“爱情有的时候真的是个好东西。” “六部新王是于雅南在克郡认识的好朋友,我这么说,你能懂。” 好朋友? 好个屁朋友。 不就是新王在克郡打探消息时遇到的所谓爱情吗。 “我出来的时候,于雅南好像又订亲了。” “那人是东康伯夫人的表亲,父亲是一品大员。” 观南和东康伯夫人关系还算过得去,她便也把这事同观南知会了一声。 水哥听明白了,眼皮跳了跳。 这人家世可不如季云臻。 “她不会又要逃婚。” 观南没说清楚:“我怎么知道,反正于成济最近忙得焦头乱额呢。” 第325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28) 水哥:“……” 懂了,一定能逃出去。 水哥不咸不淡地咂摸了一句,损得不要不要的。 “我真怕于老头心梗。” 观南云淡风轻地应道。 “也说不准,没准老爷子还可以找到一条新的路。” 新的路? “什么路?”水哥的求知欲再次上线。 观南睨了他一眼,悠悠道。 “做六部的国丈呗。” 水哥:“……”他怕于成济气死,真的。 突然想起什么的水哥,眼里冒着满满的求知欲看着观南,默不作声。 “问。” 水哥嘿嘿嘿了几声,特别鸡贼地问道。 “你到底要下什么药啊。” 观南抬了抬眼皮,吐出四字。 “见血封喉。” 水哥下巴差点没被吓掉,“不是不是,这万一被发现了,把他们逼急了不说,你这下半辈子脊梁骨也得被人戳爆才行!” 观南呵呵了两声,给水哥吃了一剂强心剂。 “你看你都懂了,所以只是一些类似麻醉药,泻药的东西而已。” “死不了人的。” 水哥:“……”死不了人,你很骄傲吗。 更何况,这个冷笑话,只有冷,一点也不好笑! 差点把他的头给吓掉! …… 虽然不知观南具体是如何安排的,但药的确下得精准。 哪怕六部人数不少,他们五千人却硬生生杀出一条重围来。 至于于观南…… 他们这群汉子都自愧不如。 她什么都不会,却依旧没有躲在任何人身后,就如那日她自己所言一般…… 她与众人同往。 执着浮英剑,出入沙场,浑然不顾生死。 谁能想到,他们仅花了三天便把六部驱逐出三城之外。 虽然折损过半,但依旧是大胜。 打赢固然可喜,但在最开始的那几天里,林家军上下没有一个人是笑着的。 哪怕观南骨子里争强斗狠,下手快准狠,也依旧是双拳难敌四手。 最后还是被几个蛮夷将士合力击中,受了重伤。 由着随行的军医拼尽全力救治才将将捡回一条命来。 可惜,至此,观南的下颌到颈间的位置多了一道形容恐怖的疤痕,让她失去了女儿家引以为傲的好颜色。 就是她的双臂也受了重伤。 军医都说,她日后便是好了,也怕是再难以提起重物。 众人对于观南的遭遇,皆是唏嘘不已,心疼难抒。 甚至于那段时间都不敢在她面前瞎晃荡,观南屋子能映出面容的东西,也提前都被他们收走了。 再者,林家军上下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干不来、也干不了这伺候人姑娘的事。 最后还是在城中找了几个好人家的姑娘,这才把观南最最凶险的那段时间挺了过去。 仗是花了三天就打完了,可他们硬生生多待了十来天才走。 一边是担心六部反扑,一边则是为了观南养伤。 水哥瞧着观南那副惨样,又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早就你说了,打不过就跑。” “你说说你,一个女儿家,跟他们耍什么横嘛。实在不行,咱们回头拿药搞死他们也行啊,偏偏就要硬打!” 第326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29) “现在成了二级残废你开心了?” 见水哥说她二级残废,观南本来是想骂回去的,偏偏他哭得眼泪旺旺,比自己死了还伤心。 观南这话到嘴边也就说不出来了。 最后,便也只能干巴巴地道。 “反正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登出世界了,这身体又不是不换了。” 水哥听出观南的心虚,一点也不想对着这个毫无底线的女人轻拿轻放。 “换身体是换身体,你现在这样不痛吗!不难受吗!” 观南眨眨眼:“其实,也还好。” 水哥气急败坏,急吼吼地道。 “不怕疼是,那你下个世界生孩子去你!” 观南:“……” 很想说脏话是怎么回事。 …… 彼时,观南连同林家军残部凯旋归京,正好是春雨迷蒙之季。 朝廷也没想到,观南竟然真的打赢了。 哪怕她用了药,走了捷径,谈不上什么磊落。但到底连夺三城,歼敌八成。 功勋那是实打实的。 于情于理,都该对她进行嘉奖。 只不过,这都是后话。 如今要紧的还是找人去迎观南入城。 最后这事自也然是皇帝拍板定下的人选。 其中之一,便是当初送观南出城的苏漾。另外一个,便是九死一生,被新腹送回京城的…… 季云臻。 季云臻没死,还要多亏了临出征时观南给的那粒丸药。 他本是受了重伤,该是活不过三天的。只因用了那味丸药,才捡回一条命来。 靠着暖玉温养数日,方有如今的他。 季老夫人和一众老小,已经被季云臻让人从顺霖老家接了回来。 原本季家老小也是要来城门处接观南的,但到底于理不合,最后只能另在府中接风洗尘,静候观南归家。 那时,观南重伤的事也并未传回京城。 观南自己的密折里也是只字未提。 她只说同三城有关之事以及林家军日后安置的章程,旁的,那是半点没说。 苏漾和季云臻一行人等到晚上,仍旧没有等到人。 心头疑惑,正要派人去问,却发现宫里正好来了传旨太监。 说是皇帝有事相商,还望二人即刻进宫面圣。 二人隐约猜到这事怕是要和观南有关,那是半点也不曾耽搁,用着最短的时间进了宫。 二人在尚书房里待了一个时辰方才离开。 离开之时,皆是面色惨败,形容苦涩。 观南回来了。 只不过直接去了慈恩寺。 观南回京途中,旧伤复发。 底下人没了办法,便把事情报了上来。 观南立了大功,皇帝也多少会为她考虑几分。 是以,观南受伤的事情并未知会二人,甚至还在暗地里派出御医去为观南看诊。 最后得到的答案…… 都是摇头。 皇帝不想寒了有功之臣的心,便问起观南可有所求。 他必然应允。 这一次,观南没有推托。 她也知道了季云臻未死。 可她既不想回季家,也不想去于家了。 要的…… 便只有同季云臻和离。 日后独居慈恩寺,若非必要,不见生人。 自顾自了此残生便是。 那时的皇帝是知道观南毁容的事的…… 第327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30) 以为观南是因为容颜心灰意冷,多少于心不忍,便说可以广觅天下名医,为她医治。 观南却只是淡然一笑,让回话的人告诉皇帝。 “人各有活法,臣妇没了那么多念想,只想一个人活着罢了。” 她的爱而不得,她的内心有愧…… 她给不了交代,也没有交代了。 所以,一个人就很好。 季云臻也没想到他满心欢喜要接观南归家,最后得到的不过是一封和离的圣旨。 就连一份“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和离书都没有。 可是,他的心里有愤怒,有气恼吗? 什么也没有,唯余悲痛,仅有神伤。 这回,皇帝没有再瞒着二人。 平铺在地上,由观南呈上来在地上的密折,连同林家军各将士和皇家密探呈上的各封密信…… 灼了他们二人的眼。 上头一桩桩,一件件都讲述着她在北境是如何的不易。 他们对她,没有过多的看顾,反而要她一介弱女子,为他们护住那片安详。 终于,她活着回来了。 可她也同样失去了清丽的容颜,再不能提笔作画,不能执针绣花。 季云臻也曾有过抗争的心思,他对皇帝说,他不愿。 在他的心里,于观南一直都是他的妻,是他季云臻一辈子的妻。 不管观南变成什么模样。 可皇帝只是说了一句,便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她不愿,如你所见,这便是她所求。” 她九死一生,最后求的却只有孑然一身。 他悔吗。 悔啊。 悔他没有早点爱上于观南,悔他没有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悔他…… 最终还是害得她一生孤苦,饱受得失离散。 笑不得尽欢颜,哭不能彻悲凄。 更何况,他对不起观南的,何止于此。 那粒丸药,他后面派人问过。 老神医已死,世间仅此一枚。 却被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如若不然,也能让观南少受一些旧伤之苦…… 季云臻站在大殿之外,看着沉默不言的苏漾,第一次同他说起了交心之言。 “你去瞧瞧她。” 苏漾是观南所爱,有他去看观南,她心里也好宽慰几分。 哪想苏漾却只是对着他苦笑。 “比起你,她更不想见我。” 季云臻默然。 女为悦己者容,即便观南心宽,也怕难逃于此。 更何况,于观南和苏漾之中,自始自终…… 都是,隔了,太多太多。 他们二人之间的身份尴尬,哪怕心里都装着同一个人,也很难说到一块去。 季云臻有这个觉悟,轻声道别便想就此离开。 却不料,苏漾主动喊住了他。 苏漾唤他季侯,生疏之中多了些许复杂。 “骤然和离,再加上之前的下药之说,世人对她一个女儿家,到底是会……” “捕风捉影,不免流言蜚语。” 苏漾说得心疼,语气中总是少不了几丝叹息。 季云臻停下脚步,回头,狭长的眼眸里夹杂郑重。 两人相对,在这空旷之处,活像两处截然不同的世界。 泾渭分明。 他们俩,一个算得周全,顾忌良多,一个念得炽热,心留执念。 第328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31) 此刻心里的目标却都出奇得一致。 他们只想护得那人无忧,可以不用成了无知之人的口舌之快。 “这一次,我必护她。”季云臻拱手,一脸认真。 “我虽不比季侯显贵,但对观南的心也不比你差。” 苏漾作揖行礼,眉目舒朗风流。 一如往昔。 两个男人所求所想,尽在不言之中。 …… 观南缓慢地摘下幕篱,拿起茶盏,再次坐在了方丈室的回廊上。 目光落在院中古树上,轻抿茶水。 “方丈的茶一如既往的好喝。” 明澈敛眸,另取了一碗汤汁推给观南。 “你喝这个,省的喝茶晚上又睡不好了。” 水哥扫了一眼,确定碗里正是宫里御医开出的止疼药,满脸的幸灾乐祸。 “南姐,请不大意地冲,良药苦口利于病。” “药汤子也可以很好喝的哦。” 观南指尖碰上茶碗,眯了眯眼,直接耍赖道。 “凉了。” 明澈心里跟那明镜似的,眼神包容。 就跟看着那长不大的小孩一样。 无声地盯着观南看了半天,终是观南缴械投降。 没好气地端起碗一饮而尽。 连着下颌处的疤痕都微微动了动。 如今,这世上若还有人能让观南无所顾忌地用“真面目”相示的,怕是只有明澈了。 旁的人,就是贴身伺候的芳青三人,观南也是能避则避。 除去独自一人的时候,多数都戴着幕篱掩面。 她的心里到底还是有着一处疙瘩。 世人如今该是如何言她呢。 是心思恶毒的无颜女?还是铁石心肠的下堂妻? 明澈见她心思纠结,随意叹道。 “古树还在,可你的心愈发不静了。” 观南唇间撤去笑意,不置可否。 “那是因为,如今的我,再无心事可以说给古树听,说给祖母听了……” 说给苏漾听了。 观南终是明白,她所有的苦难皆是来自于自己。 合该自己蒙受。 是她动了情,又是她斩不断情。 生于世家,她不能将心护得干净,总是会有这一天的。 孑然一身,才会是她的归处。 “陛下要封你为昌平郡主,民间也给你立了生祠。” 明澈从怀里拿出林氏之前留给观南的小串佛珠,虚虚地放在了她未合的掌心。 “我想了想,你应该知道。” 观南泪目,说出口的话都慢了半拍。 “我以为,他们会怪我恶毒偏激,铁石心肠。” 明澈不以为然,只是道。 “皆言佛祖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可又真是如此吗。” “北境三城百姓,终是因为你……才活了下来。” “立场不同,六部之人必然恨你,但三城百姓,必敬你无疑。” 观南伸手捂住嘴,无声落泪。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也能有这样一天。 那么,抛却情爱不谈,她这辈子是否也不算白活…… 也算死而无憾。 明澈转起了自己的那串佛珠,眉目悲悯,却又透着对于人世红尘的挣扎。 “不知你是否……” 观南了然,拭去眼角泪痕,平静地道。 “我知,寺中无故多了一盏长明灯。” 明澈失笑。 第329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32) “季侯真心为你求的,如何说是无故。” 观南唇畔的苦涩生寒,哪怕心里早有猜测,乍一下听到那人的名字。 心中的愧疚,依旧是止不住。 她求旨和离,该是让季云臻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可惜啊,如今的她,对于城中之事、城中之人,就连打听都是不敢了。 明澈知道观南不知道,便耐着性子说给她听。 “这件事里无人沦为笑柄,季侯将你的名声护得很好。” “他和苏漾,一个护你贤名,一个保你大义。” “你该安心了。” 观南听着,手不知怎的,忽然不听使唤。 手里的茶盏猛然落地。 观南手足无措,面上是不解和委屈。 还有愧疚。 她努力想要笑着,却仍是骗不了自己,亦骗不得明澈。 “所以说,红尘里……” “太苦了。” 观南说得断断续续,连呼吸都隐隐作痛。 明澈垂眸,目光空洞。 不去看他的佛珠,也不去想他的佛珠。 嘴上依旧道了一句…… “阿弥陀佛。” …… 观南在慈恩寺住了两年多,鲜少见人。 前一次接触故人,还是她的父亲…… 于成济来寺中寻她。 观南对着于成济本是戴着幕篱的,她知道于成济不喜她。自己如今又是这般模样,自然是不想讨他的厌。 却不想,于成济打量了她许久,染了风霜的眉目多了几分少见的央求。 是的,央求。 那压根不应该出现在于成济脸上的神色。 于成济老了,他身上那个名为嵩原于氏的担子终究是把他的脊背压弯,让他成了名利套子里的傀儡。 “观南,让我看看你。” 早几年,于成济还能对着观南口称为父。 但是如今,现实从没有一刻让他这般清醒。 他除了血脉,根本算不得观南的父亲。 而他这个自幼被他忽略,受尽不公对待的长女,同他之间,也是隔了千万重。 他们回不去了。 是以,如今称得上是孤家寡人的她,也只想瞧瞧她罢了。 观南微怔,因为情绪的激动,抖着手摘下了幕篱。 观南触及于成济眼里的震惊,默默将手藏于身后。 忍着心头的苦涩,到底唤了一声父亲。 两年多,观南的脸依旧如从前那般,容颜不再。 脸上那触目惊心的疤痕,是她心里闪烁的光。 让她用这张脸见故人,比见生人还要令她难受。 她于观南最怕的就是…… 她在故人心中面目全非。 于成济侧仰起头,掩饰自己眼角的湿润。 咳了两声,才再度开口。 “你妹妹回来了。” 观南脸上没有笑容。 原谅她,始终做不到他们想象的高尚。 她对于雅南,心里有怨。 于成济自己也觉得难以启齿,却还是得继续往下说。 “她如今是……远北六部大王的后宫之一。” 观南眉心一跳,难以置信地看向于成济。 “后宫的意思是?” 于成济闭眼,吐出一字。 “妾。” 说来,于成济自己也觉得脸上烧的慌。 观南代于雅南出嫁,又九死一生才击退六部,夺回三城。 于雅南却二度逃婚…… 第330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133) 最后给了仇人做妾。 论国仇谈家恨,简直有辱门楣。 于情于理,于成济都应该将于雅南扫地出门。可,如今朝廷自有算计,哪怕于家颜面扫地,他也得忍。 颜面扫地,总好过…… 门庭冷落。 论公论私,这些年,于成济终是明白。 是他于成济,是于家对不起于观南了。 于成济低头,将自己的脖颈弯了又弯,对着观南,心头杂陈五味。 “你是于家人。” “但我又希望你不是于家人。” 观南,如今是于家除了他之外,唯一的指望了。 观南的高义总算是让他和于府,不至于淹没于众人唾骂声中。 哪怕六部借口于雅南和亲之说甘为属国,面上做得漂亮。 但若是有心之人,不消多久便能清楚其中龌龊。 又哪是行的端做得正的。 观南敛眸,不知该说些什么。 于成济也能尽于此,颤着手为观南戴上了幕篱。 “你要好好的。” 他只说了这一句,便已老泪纵横。 观南望着门槛处的老人,陡然出声,连自己都吃了一惊。 “父亲。” 于成济身子一僵,不敢回应。 “若有机会,你会来送我。” 于成济心碎。 他自然知道这送是什么意思。 “昌平郡主若是……远行,朝廷不会坐视不管。” 所以,他也会来。 观南苦笑,心头松了一松。 “那便好。” 第三年的时候。 季云臻终于找上观南。 两人遥遥见了一面,没有想象中的互诉衷肠,也没有泪眼迷蒙。 二人表现得很平静。 季云臻手里抱着一个孩子,他说:“叶氏生的孩子,我便抱来与你瞧瞧。” “取个名字也好。” 即便没有名分,季云臻也打心里当观南是孩子的嫡母,这方有这一说。 观南幕篱之下的眼眸微动,指尖蜷了蜷,认真地看了孩子半晌,才感叹道。 “生得真好看。” “他定会是季家的未来。” 观南说得恳切,“承望如何。” “承望,承望……”季云臻连连念了两遍,将手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 季云臻靠近孩子的耳畔,轻声道。 “这个名字甚好,以后你便叫承望了。” 季承望。 季云臻手里的孩子动了动,无辜的大眼睛似有所感地对上了观南的目光。 原来,季云臻还是忍不住落下一泪。 正好砸在承望的身上。 “侯爷……”观南主动唤他,久违的称呼,让他彻底绷不住了。 季云臻哀戚地应了声是,目光闪躲地哄着怀中的孩子。 “这里风大,带承望回府。” 说到底,季云臻是不想的。 他生怕这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 可是…… 他又无法拒绝观南。 “你要多保重。” 季云臻抱着季承望,最后深深望了观南一眼。 观南福身,言语多了暖色。 季云臻听到观南在光下说道。 “侯爷,对她们好些。” 季云臻知道观南说府里的妾室。 和从前一般,依旧只有三位。 再无新人进来。 季云臻:“好。” 观南又说:“侯爷,照顾好你自己。” 季云臻望着观南清瘦的身子。 第331章 听说你不喜我的一板一眼(完) 转过身子去,泪如雨下。 季云臻说:“好。” 水哥看着季云臻远去的背影,多少有些嗤之以鼻。 “南姐,你脾气也太好了。” “季云臻也真是的,和别人生了孩子,还抱来给你看,都不知道怎么想的。” 观南眼底清明,丝毫没有嗤笑。 “他又有什么错呢。” “季家和于家一般,一直都是季云臻和于观南的枷锁。只不过,季云臻是如今才看得明白罢了。” 观南往回走,声音虚无缥缈。 “季云臻往后啊,都不会有旁的妻了。” “我只希望,他不要变成下一个……” “于成济。” …… 很多人都来找过观南,也有不少人找到过观南。 可一直被寄予厚望的苏漾却没有丝毫动静,属实令人费解。 那似乎是第四年的清明前后,正好是观南熟悉的清雨季节。 她是在午后听到的琴声。 弹的是一曲凤求凰,一曲源源不断、不曾停歇的凤求凰。 一墙之隔罢了。 观南对着邀她来赏花的明澈,面带苦笑。 “他怎么来了。” “你又是何必。” 观南言毕,取出贴身的帕子咳了咳。 观南细长的睫毛掩去眼里无奈,将沾了血丝的帕子小心收了起来。 观南的身子到了如今,离着油尽灯枯也不远了。 她真的不想再多生瓜葛了。 便让她安安静静地走便是了。 明澈直言:“他抱着琴求了净雲一晚,要不你以为,佛门清净之地,如何能让他弹上这么久的凤求凰。” 明澈的声音不大,仅让观南听清。 一墙之隔,又在弹琴的苏漾,断然是不知的。 “他已为宰辅,如今来不过是想给你一个未来。” 观南声音清冷出奇,落寞的同时,更带了决绝。 “方丈错了,我这样的人是没有未来的。” 观南提裙,洒泪离开。 只留下一句。 “那么,我便不想毁掉一国宰辅。” 琴声未停,院中却总归是缺了闻琴之人。 明澈心有遗憾,闭着眼扔了一块石头进了隔壁的院中。 琴声骤断。 明澈叹了一声阿弥陀佛。 静默半晌后,明澈正想开解苏漾几分,却听到山寺之中回响着鸣钟声。 一下,两下…… 越来越多,越来越缓。 二人都是懂规矩的,这会儿不是鸣钟的时间,那便只能是…… 观南。 观南站在梵钟边上,一下又一下地敲着,哪怕手臂疼痛不已,额生冷汗,唇色尽失。 她也不曾停下。 一直跟着她的芳青在旁泣不成声,苦苦哀求。 “小姐你停停,再不行,奴婢替你来也行啊。” “御医说了你的手不能碰重物的。” “小姐……” 观南充耳未闻,一下又一下,心中自有算计。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见苏漾,那便只有把心中所想,汇于钟声之中。 他会听懂的。 她越不过这场清雨去见他,但是钟声却可响彻整座山寺。 钟声共计108下…… 一如观南想要苏漾了却108钟烦恼,一生随心顺意的初心。 “小姐!!!” 芳青一声哀凄的呼唤,眼睁睁见着观南无力倒地。 终于是,钟声停…… 观南的生命也将走到了尽头。 苏漾的确听明白了,他来到方丈室,跪在古树前痛哭一场方才离开。 临行时,他捂着心口,对着明澈泪流满面。 “我本以为,成了宰辅,便能护她周全。我想娶她为妻,可我却低估了她对我的心意。” “我苏漾这辈子……是永远还不起她的情了。” 明澈双手合十,默不作声。 终还是由着苏漾自己道。 “阿弥陀佛。” 只求往后,佛祖能免她悲苦。 离去的苏漾并不知那一夜的观南是如何拼尽全力,才苟延残喘地留了下来。 明澈见她难受,轻抚观南的额头,目中慈悲。 “若是难受……” 观南虚声道:“我不走,雨尚未停。” “我只想多看几眼这……似曾相识的清雨。” …… 说来也奇怪,那年的雨下了半月有余,观南正好也硬撑了那么久。 雨停之际,恰好是她咽气之时。 她是在慈恩寺的凉亭里,看着清雨去的。 油尽灯枯。 弥留之际的她,也不知是在苦故人,还是苦世人,或是…… 苦自己。 苏漾知道消息的时候,表现得很平静。 季云臻心痛不已,怒上心头便失手打了苏漾一拳,却仍未见苏漾的情绪。 那时候,隐约知道个中原因的人便知晓。 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子终究是…… 心死了。 他们这个宰辅的心啊,到底跟着那个传奇女子一起去了。 是夜,苏漾焚香沐浴,换上孝服,只身进入慈恩寺。 为观南鸣丧钟。 从黑夜到白天,苏漾共敲了一千八百钟。 一如,他们走过山门前的一百八百级台阶,方有彼此的缘分。 一千八百,还是个吉利数。 所以,他的观南啊,下一辈子一定要随心顺意了。 这一千八百钟,京城皆知。 一个郡主罢了,一千八百钟,属实过了。 但是无人提出来。 皇帝默许,众人理解。 于观南,她值得。 世人皆道,宰辅苏大人同昌平郡主间惺惺相惜至此,是高义。 可只有苏漾自己心里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高义。 而是私心。 是他求而不得,爱而疯魔的私心。 他这辈子最后的欢欣,大概便是亲自为观南盖棺之时,得见她的容颜。 “所以,明明还是那样好看,为何不愿见我。” 苏漾垂眸,含泪苦笑。 “以后就只我一人老去了……” “我突然有点怕了。” “观南啊。” 一声叹息,道尽所有。 第332章 你是妖(1) “这回又是什么任务。” 观南坐在桌上,顺手摘下一颗果子,皱着眉把对着她吐信子的青蛇抓了过来。 “一边玩去。” 当下,便对着青蛇施了个咒法,将它平稳地送进了草丛之中。 青蛇是她路上捡的,捡到的时候,身上都是咒术的伤痕。 看不出修为,估计就是只没化形的小妖,招惹了不该惹的人。 难得的是,这蛇还挺黏她的。 水哥一语道破天机:“人家不是黏你。我的南姐啊,你是灵药精,有点自觉行不行。” “人家就想治个伤。” 观南荡了荡自己半悬着的腿,不置可否地咬下手中的果子。 嗯,爽口多汁,不错。 对着水哥可就没了这般的好气性,语气算是冷漠至极。 “少废话,搞快点。” 水哥:“……” 好家伙,这成了修炼一千五百年的大妖就喘上了! 水哥腹诽着瞟了一眼,默默吐槽。 哼,还不是一个搞治疗的战五渣。 “你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睛挖下来。” 观南目视前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水哥嘴里鼓捣半天,一句话没敢吭声。 他算是明白了,观南的本性如此,只不过这个世界暴露得更彻底罢了。 反正也没办法,水哥最后只能老老实实发布了任务。 “任务对象: 1.清心观观主白韵尘(四世) 2.化潭县县令杜显允 3.???” 观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眯着眼睛扫了一眼大屏幕。 慢了半拍道。 “别的我就算了,你那三个问号什么鬼。” 还不如做支线呢。 水哥也很无奈,他哪知道自己这回的手气又跟见鬼了一样。 只能相当谄媚的笑着,好话一股脑地往外倒。 “南姐你这么高的段位,就是问号你也一定行的。” “才三个而已啦,您出手,还不是小菜一碟的嘛。” “哎呀南姐,你看看你……” 观南咬下最后一口果子,示意水哥闭嘴。 “暂时不想听了,小马屁精。” 解锁新称号的水哥被迫笑得比花还灿烂。 “是是是。” 观南见着前头被几个大汉团团围住的马车,眼眸微动,扔掉手里的果核。 飞身下树。 衣袂翻飞,飘飘然,里外透着一股子仙气。 “南姐……”水哥再次出声,观南扫了一眼便知这怼逼在想什么,当下就施了一个法。 只见方才扔下果核的地方,立马生出一株小苗来。 搞得水哥尴尬不已,只能硬着头皮附和。 “对对对,就是不应该乱扔垃圾。” 水哥说完就死遁了。 开玩笑,他自己都没眼看。 观南飞身上前,骤然出现在一行人面前,凝眸淡笑,扬着眉梢。 “你们……” “这是在做什么。” 领头的大汉朝她这扫了一眼,见着观南姣好的容颜连同那周身的气度,当下便有了想法。 “没想到今天还是双喜临门啊。” “小姑娘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反正抢一个也是抢,抢两个也是抢。 这后来的还是个漂亮丫头,怎么也不是他们亏。 观南歪着脑袋,看着大汉们眼里肮脏的欲望。 第333章 你是妖(2) 嗤之以鼻。 呵,不自量力。 观南与人斗狠,向来都是秉持着两个原则。 一个是人狠话不多。 另一个便是,趁你病要你命。 反正光明磊落从来都不是她的style。 要她说,谁的拳头大,谁打赢了说话才作数。 说时迟那时快,观南便扬起细沙朝几个大汉脸上而去。 脚尖更是踢起地上的碎石往几个大汉身上砸去。 观南下脚的速度快,力度又狠。 加上她懂医,下脚的地方都是要害。 即便观南本人没有碰到这些人,也断然不会让这群渣滓讨到半点好。 不到一刻钟,几个大汉便跟滩烂泥似的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观南耸了耸肩,对着一旁看到目瞪口呆的几个灰衣家丁和马车夫抬了抬下巴。 小表情傲娇得不行。 “他们这样的,真的不行啊。” “就这么点水平也学人家出来作恶。” 观南轻哂。 化潭县是什么地方不清楚吗。 小鱼小虾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化潭县虽然大妖不多,但这片林子里能化形的妖却也不少。 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打死这些渣滓。 灰衣家丁和马车夫心怀感激,当下便要拱起手连连道谢。 今天若不是这个来路不明的姑娘,他们和大人都不能活着到化潭县任上。 观南却是不以为意,制止了他们。 她子桑观南行善积德,本就是不分对象的。 若不是那人天生正义,她也未必就生得出这样的心思。 “你们收拾一下。” 观南摆摆手正要离开,却听到一声清冽的男声。 “姑娘请留步。” 观南驻足,回头望去,正好见着一位青衣男子打帘从马车上下来。 头束玉冠,举手投足都带着书卷气。 那脊背挺得极直,更让他的气质上了几分。 观南轻笑:“何事?” 只见那人拱手作揖,弯腰向她行了一个大礼。 观南看着,尚且来不及拦下。 一时间眼神稍稍有些不自然。 她做事,何时被人这样对待过。 就是那人,也不会喜欢的。 他生平最恨的,就是挟恩图报。 何况…… 妖同妖之间是没有这样多的讲究的。 妖同人之间,又到底隔了一层。 是以,她子桑观南,鲜少受过世人这般郑重的谢意。 一时惊讶,观南只好摸了摸垂在颈间的发丝,掩饰自己的手足无措。 观南听到那人自报家门。 一词一句,皆是清晰不已。 “在下杜显允,是刚到任的化潭县县令。” “今日还要多谢姑娘出手相助了。” 观南眼神微微闪躲,慌乱之中,吐出一句诗。 “显允君子,莫不令德。” 杜显允闻言,嘴角的笑再度扬开几分。 一时风光月霁,大有温润之风。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不过如此。 杜显允颔首,低眉称是。 “正是在下名字的出处。” 观南见杜显允的性子不错,是个容易相处的人,心里也少了几分紧张。 她想明白了。 到底是自己救过的人,又没什么坏心。 她又何必把人往外推。 只是道个谢罢了。 “杜县令,”观南开口说道,“化潭县还要多多交给你了。” 第334章 你是妖(3) 观南的目光落在杜显允腰间的香囊上,微微笑了笑。 “记得收好来。” 杜显允放下的手正好碰到那个香囊,只觉得指尖发热,心头颤了一颤。 再抬头时看到的却是观南那似笑非笑的面容。 他看出来了。 而她,亦知道他看出来了。 观南不是人,那便是…… 妖。 香囊里放着的不是别的,正是家里在清心观求的平安符。 可如今看来,似乎并不只是平安符这般简单了。 观南点了点头,扔给杜显允一个小瓷瓶后,便转身离开。 杜显允听到她说。 “既然他送了你东西,我也不会吝啬。多少难为你了,年少体虚,还跑到化潭县这般鱼龙混杂之地来。” 那日,杜显允对于观南的记忆,便是她那如黑藻一般的秀发,以及似笑非笑的姣好容颜。 再就是,手里透着清新药香的小瓷瓶。 她是妖。 但是她又和他知道的妖很不一样。 …… 水哥不解,扫了一眼盘在观南腕间装死的青蛇,嗤之以鼻。 “你刚刚给杜显允的是什么。” 观南不以为意,伸手抚在青蛇的脑袋上。 动作轻柔,眼里却是一闪而过的锋芒。 “没什么,本体根茎做的丸药罢了。” 水哥恨不得捶胸顿足,好让观南知道一下自己到底说了又做了什么。 她是灵药精好吗?! 她的本体根茎那就是世间难求的神药,她竟然还说没什么。 转手就给了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杜显允? 水哥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倒贴都不带观南这样猛的。 败家娘儿们! “你说你送什么不好,偏偏要把这个送给他。” 观南敛眸。 她自然知道她在做什么。 那是子桑观南早前褪下的根茎,虽然于她无害,但品相最好的也就只有那一颗了。 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可就是好东西,才有人要抢。 抢不到的,这水才会越浑,事情才会越好玩。 更何况…… 这里面还少不了白韵尘的关系。 “杜显允腰间的符箓出自清心观。” 水哥抠鼻,“那又怎么样。” 观南勾了勾唇角,听着风声,抬眼道。 “识妖护主的符箓,你说如何。” 水哥:“……” 那自然是好东西啊。 这便说明,白韵尘欣赏杜显允。 至少,杜显允必然是入了他眼的。 如此,作为倾慕白韵尘的子桑观南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呢。 水哥正想说点什么,就看到观南可以说是和颜悦色地对着手腕上的蛇脑袋问了一句。 “午后玩得可欢快?” 哪怕观南说得温柔,不只一次遭到温柔暴击的水哥,立马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脊背一凉,水哥的眼睛一下子就盯到了小青蛇身上。 又关他什么事了? 这破蛇没事还惹到观南这个疯批女人了不成。 小青蛇没有多想,将观南的手腕缠得更紧了些,欢快地吐着蛇信子。 豆大的眼睛,亮的出奇。 观南笑得更好看了。 心里却对水哥来了一句:“真丑。” 水哥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这小破蛇要是知道真相该有多自闭啊。 第335章 你是妖(4) 不过,是挺丑的。 观南暗着眸子,将指尖凑近青蛇的蛇信子处,感觉着手上的轻痒,温声道。 “我突然发现,自己还挺喜欢你这个小家伙的。” 手上的触感未变,观南眼底的笑意却更凉了两分。 装得真好。 若是知道自己要的东西没了…… 可还能如此。 她可是期待呢。 观南想着,抬高了手腕,将面庞凑近上头的小青蛇。 卷翘的睫毛扑闪了几下,面上露出粲然一笑。 水哥看得很清楚,小青蛇豆大的眼睛里…… 那一刻,只有一个子桑观南。 水哥:“……” 禽兽,连蛇都不放过。 垃圾,连一个观南都顶不住。 …… 什么是喜欢呢。 观南不屑。 但是这一刻,作为子桑观南的她,只知道,喜欢一个人便是热脸贴冷屁股也在所不惜。 便是见到他,都会心生欢喜。 哪怕因为多种原因,只能遥遥望上那么一眼,都让她心满意足。 水哥看着观南坐在人群的最角落,眼睛却不曾有一刻离开过高台之上的白韵尘。 有的人生来就是旁人的光。 而白韵尘恰巧就是子桑观南的光。 说来也奇怪,子桑观南分明见过白韵尘最冷酷的模样,却愿意因为自以为的一点善意,不断美化白韵尘在自己心目中的模样。 愿意为他喜,为他悲。 不断向着他应该会喜欢的样子努力。 可是…… 这本就是一场计划好的游戏。 白韵尘作为正道化身,投身人世,已有四世。 可所谓正道化身,也不过是天界对于妖界的一场阴谋罢了。 这个世界,不过人妖仙三界。 天界人最少,地位却最高。 妖界不争,却不代表不能争。 人界数量最多,何况这个世界中的人界里修炼术法的终究只是少数。 基数决定一切,到底不能与另外两界抗衡。 而天界想当永远的霸主,妖界总归是不安定的导火索。若是要想一劳永逸,妖界必须乱,也必须没落。 可惜世间自有法则,即便天界占尽先机,却碍于天道不能直接动手。 那么,白韵尘就会是最好的刽子手。 白韵尘身怀仙骨,却超脱五行,是天界最好的利刃。 轮回多世,唯一的信念也不过是除魔卫道,修身正道。 他是向善的。 可这善却是天界希望的善。 每一世都带着记忆的他,除了问鼎心中的道,便是追寻着那个她。 她叫静和。 白韵尘活了四世,便追逐着静和走了四世。 静和,是他推演命格,算出的命定之人。 她的美,她的善,每一处都合白韵尘的心意。 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皆是他所念。 可惜…… 如果连他自己都是一个阴谋。 所谓的静和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命定? 何来的命定。 不过是上界的游戏罢了。 也就骗骗白韵尘这种傻子。 遗憾的是,哪怕是一场游戏,里头留给子桑观南的位置也是少之又少。 她是集天地灵气蕴养而成的灵药精。 一生向善,同样的至纯至善。 每一步修炼都是稳扎稳打,从未走过捷径。 第336章 你是妖(5) 初初化形之时,因为他随手捏下的一个祝福法诀。 便将那个清冷飘逸之人记在了心尖。 一千五百年的修炼,都比不上那一刻令她觉得万般值得。 白韵尘护着静和,子桑观南便守着白韵尘。 最后,静和受了重伤。 是子桑观南不顾自身安危,交出了自己的内丹。 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 为什么? 因为子桑观南知道。 她死不死不要紧,但是如果静和死了,白韵尘该是真的会悲痛欲绝。 最后,如她所愿。 她的死换来了静和的生。 可是这个傻妖精并不知道,她的死并未在二人心中掀起任何波澜。 哪怕死,她在白韵尘心里也只是一个灵药精,一个举世不可多得的灵药精,一个能救的灵药精罢了。 白韵尘甚至连她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 再说,静和…… 也只觉得她能生全是因为白韵尘。 所谓的灵药精,不过是他们爱情里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催化剂。 灵药精子桑观南,到死都是一个灵药精。 才是这个世界里最大的笑话之一。 世界背景没有交代两人,亦没有交代这个世界最后的结局。 无非就是两种。 要么白韵尘功德圆满,天界如愿成为不可撼动的霸主,白静二人双宿双飞;要么白韵尘觉察出其中的不对,带着静和脱离天界,在人界自占一方…… 可无论是哪种结果,对于观南来说都是没有区别的。 因为那时,子桑观南已经死了。 那都是子桑观南一辈子也拥有不了的以后了。 她,到死也只是一株不配拥有姓名的灵药罢了。 所以…… 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遇到白韵尘,又为什么要爱上白韵尘呢。 观南望着白韵尘的眼神,终归是清澈见底的。 她心悦他,是那种不带一丝杂质的心悦。 所以白韵尘在化潭县论道,子桑观南在得知消息的第一刻,便来了。 又因害怕自己的出现,她特意坐在了最后。 她心悦他,只要远远地看着他,便能欢喜一整天了。 水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着高台上清冷至极的白韵尘,咂摸着道。 “这样禁欲系的道长,真的会明白什么是爱吗。” “我怎么感觉他一辈子就应该跟他的道过去。” 腕间的青蛇如今倒是不怎么动弹了。 他们这会儿在外头,正是人多眼杂的时候。 它便只是乖乖地盘在观南的手腕,安分守己地做一个“挂饰”。 只是,那不断传来的冰冷触感,始终提醒着观南…… 有些东西,便是始终做不得假的。 “上辈子的他懂不懂爱重要吗。” 观南一身绛紫衣裙,更衬得她冰肌玉骨,姿容出众。 即便坐在角落里,也容不得旁人忽略。 水哥眯眼。 所以说,观南这女人又怎么可能一点心眼都不讲。 面上看得好像爱得卑微,但偏偏就是要用一种柔弱无害的模样,闯进目标的生活里…… 在他的心头,烙上属于自己的印记。 要他一辈子都挣脱不了。 所以,上辈子不懂爱重要吗? 第337章 你是妖(6) 上辈子不知道子桑观南的名字重要吗? 观南眼里的莫名,让水哥对于这一切秒懂。 上辈子的子桑观南只是子桑观南,但是这辈子的子桑观南…… 更是她观南。 观南不会让这一切重演的。 如果,这是一场游戏。 那不好意思,游戏的操控者只能是她。 她不喜欢入旁人的局,要入,只能是旁人乖乖入瓮。 至于爱情? 白韵尘和静和的一切,在观南看来不过如此。 命定? 他们也信。 都说命是天定的,可是天,就不会骗人了吗。 所谓神仙眷侣般的爱情,也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催眠。 “你做过选择题吗。” 观南不答反问道。 水哥不解,看看白韵尘,又看看观南。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件事是怎么扯上的关系。 根本就八竿子都打不着好吗。 “当你自以为填上一个正确答案以后,你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去告诉自己它是如何的正确,而不是想着去推翻它。” 命定之人就是被道填好的填空题。 而白韵尘明明超脱五行,却还深信五行。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水哥听得哑口无言。 他能说观南真的说得太形象了吗。 可是…… 水哥想了想,又问道。 “那你这个世界是要走绿茶风,还是舔狗风。” 观南抬眼,虚虚望了水哥一眼。 要么说文化是个好东西呢。 要不然就会这俩词他没准还觉得自己文采斐然,文曲星下凡呢。 “这的确是个好问题。” 抢,还是不抢。 又或者,如何抢。 这个问题着实是涉及到了底线上。 可是…… 她观南什么时候又有过底线。 “那你这个任务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早知如此,为何要走攻略,直接搞事业不行吗。 在一个本就触及底线,并且践踏道德底线的前提之下,谈再多…… 和脱了裤子放屁有什么区别。 都是多此一举。 何况,观南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 如果,白韵尘是因为既定的命运“爱上”静和。 那么静和呢。 也是因为命运吗。 似乎不是呢。 感动,愧疚加上不敢,有的时候,好像也能和爱…… 混淆视听呢。 水哥:“……”还能不能好好对话了。 虽然观南说的都是实话,也都一一在理,但可不否认,这简直是把水哥的面子放在地上踩。 偏偏他还毫无抵抗之力。 很好,观南赢了。 毫无悬念。 观南听着白韵尘说完最后一句,改变自己盘坐的姿势,从高台上站了起来。 一时间,她的心慢了半拍。 也跟着站了起来。 在一群坐着的人里,犹如鹤立鸡群,格外明显。 观南面露羞赧,对上白韵尘疑惑的眼,迅速低下了头。 弯了弯身子,算是问好。 接着,转头就走。 这时的白韵尘虽然清冷,但也有着心思柔软的一面,算不得彻彻底底的铁石心肠。 要不然,便也不会之前他给子桑观南捏诀赐福的事情了。 他也曾心怀天下啊…… 是以,面对今日这一出,白韵尘的第一反应便是疑惑。 第338章 你是妖(7) 他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同这样一位姿容出众的姑娘有过接触的。 不过,说是姑娘也不对。 该称之为妖精姑娘。 他一世又一世地除魔卫道。 除了对自己的道,和自己命定之人静和上过心,又几时想过旁人。 所以,哪怕心怀疑惑,也不过片刻便抛之脑后了。 但是,那一刻,也正是观南转身的瞬间。 白韵尘忍不住对着观南的背影露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隐约透着如沐春风之意。 但因为他本身的清冷疏离太过强烈,倒又像着可有可无的错觉一般转瞬即逝。 观南给他的感觉很舒服。 便是干净。 没有过一丝业障,不曾坏过一丝因果的干净。 生而为妖,一心向善。 是个好的。 只是…… 这分难能可贵,又能持续多久,又该终结于谁手呢。 白韵尘眨了眨眼,只觉得,身边的风突然大了几分。 …… 重新走在街市上的观南虽然悠游自在,可心里到底装了事,多少有几分心不在焉。 观南拾起摊上的一块青玉,抓在手里看了许久。 却仍是好久没有出声。 水哥知道观南是在营业,倒也没怎么在意。 “辛苦来了这,也不多看几眼就走了,怎么看也是我们亏。” 观南微微蹙着眉,手里感受着青玉上精心雕刻出的凹凸感,眉宇染上几丝忧郁。 “亏吗?” “要知道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白韵尘。” 水哥头顶立马浮现好几个问号。 什么叫不是只有一个白韵尘,难道还有两个白韵尘不成。 思考间,就在观南身后听到一声熟悉的问候,水哥恨不得立时给自己一个耳光清醒清醒。 这世上或许只有一个白韵尘。 但是任务对象却绝对不只有一个白韵尘。 这送上门的杜显允简直就是人见人爱的经验值啊。 有没有!!! 水哥看着杜显允的目光那叫一个赤裸,啊呸,一个慈祥。 真是越看越喜欢啊。 这样的好人家,可不甩白韵尘那个冰山几百条街。 “又和姑娘见面了。” 观南后知后觉地回头,正好对上形容儒雅的杜显允。 观南在那温润笑容中,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青玉。 “杜县令。”观南大方唤道,疏离得恰到好处。 本就是萍水相逢,倒也不至于让她一见着面便心声欢喜。 又不是……那人。 杜显允见到观南手心所握之物,心下有了主意。 对着观南身后的摊主,温声道。 “婶子,这块青玉如何卖啊。” 杜显允出行并未太过招眼,初来乍到的,化潭县的百姓也大多不认识他。 只知道新到任的县令好像姓杜罢了。 加上观南刚才那一句杜县令,周围的不少摊主,纷纷将眼神投到二人身上。 摊主面上挂着热切却不至于谄媚的笑容,比起了手。 “不算什么好东西,二两二钱银子。” “不过,如果是大人买的话,二两便够了。” 二两二钱银子在玉里确实算不得贵。 但论起旁的便宜,那也不至于算便宜。 观南化形也有个几年了,一时觉得不好意思…… 第339章 你是妖(8) 当下便想将手里的青玉放回去。 也是,一株灵药又哪里真的会对这般的俗世之物产生念想。 追根究底,只因她在白韵尘身上见过一个相似的罢了。 不过,眼前这个,断然是没有白韵尘那个好的。 话说感情这个东西还真是奇怪,有的时候,仅从一件物件便可见一斑。 或追或逐或仰望…… 都是她子桑观南的劫数。 却不想杜显允借着手中折扇拦下了观南的动作。 “若是喜欢,便收着,之前的事我还不曾与你正式道谢。这个正好算作谢礼。” 正式道谢吗? 人可真奇怪。 观南听着杜显允的说辞,目光落在他同镶了青玉边的扇柄上,抬了抬嘴角,面上浮现三分笑意。 “你向我道过谢了。” 观南说完,便将青玉再度握在了手中。 “不过,我愿意欠你一个人情。” 观南侧着头,下巴微微扬起。 二人之间天然的身高差距,让杜显允将观南面上的娇俏看得分明。 杜显允顿了顿,呼出的气慢了半拍,含笑将手里的银子交给了摊主。 二两二钱,分毫不差。 观南挑眉,抬脚走在了前面。 东看看,西瞧瞧,便是不买,心里也是欢喜的。 而杜显允见着观南轻快的背影,挥了挥手让小厮先回去,自己则鬼使神差地信步跟在了观南的身后。 观南一直走。 杜显允便一直跟着观南。 眼见着就要出城,观南才停下脚,回头扫了杜显允几眼。 还没看上多久,便半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眉眼弯弯,顾盼生辉。 “我说杜县令,出门在外不该有些防备心吗。” 杜显允回的坦荡,目光不曾过分在观南身上停留。 举手投足,都是儒雅随和的贵公子风范。 “姑娘既然救我,便不会害我。” “更何况,杜某虽然没什么本事,也不想叫姑娘一人上路。” 观南听着,脸上的笑容愈发大了。 这杜显允还真是个呆子。 她是妖,谁敢动她。 作为灵药精,上天倒也并非丝毫没给过她恩眷。 至少,如非自愿,她的本体便不再是灵丹妙药,而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要不然,就子桑观南这点本事,早就被人家砍了几百回了。 所以,这世上的特殊可不是只给了白韵尘一人。 没过多久,想到什么的观南,面庞就冷了下来,很是正色地对着杜显允道。 “呆子,那可未必。” “人都是会变的。” 杜显允不假思索地反驳道。 “可是我相信姑娘不会。” 此言一出,不仅观南愣了几分,就连她腕间的青蛇都紧了紧。 人也好,妖也罢,若真有不计得失、不掺利益的信任,谁又会不喜欢呢。 观南眼里染上端详,淡淡瞥了他一眼。 看来,杜显允是把她给的药吃了,如今的气色体魄早就不似从前那般病怏怏的模样了。 速度挺快。 不过,越发像个呆子了。 入口的东西也不忌讳点。 观南在自己身上翻了翻,发现除了早前听白韵尘论道时拿的两块糕点,她的身上确实是兜比脸要干净。 第340章 你是妖(9) 即便那两块糕点根本就不算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观南面上也没有半分窘迫。 “给你。” 观南说着,紧跟着便一个闪身到了杜显允面前,不由分说地把手里的两块糕点塞给了他。 “路上拿着吃。” 杜显允瞧着手心沾了油星子,显得有些皱巴巴的油纸,不自觉地笑得宠溺。 “还有……” 观南想了想,还是很认真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子桑观南。” “以后不要再一口一个姑娘的了,听着怪别扭的。” 那一天,杜显允记得很清楚。 他站在官道的岔路口,面前有个穿着绛紫色衣裙的姑娘,笑容明媚,俏生生地告诉他…… 她叫子桑观南。 那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可若是一辈子不曾换过又该有多好。 观南见着杜显允愣神,毫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后,飞身离开。 衣袂翻飞终究只是转瞬即逝的景象。 但那句娇嗔似的调笑却深深烙在了杜显允心头。 “真是个呆子。” 杜显允展开包裹着的油纸,看到里头早已松散得不成型的糕点,嘴角又是不自觉地扬起。 捻起一块尝了一口。 他总觉得,今日的糕点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甜。 …… 夜晚,观南躺在自己的洞府里多次辗转反侧,却仍旧没有睡着。 突然,观南从床上坐了起来,下意识摸向自己的手腕。 空空如也。 观南平静地抿了抿唇,扬袖挥手,整个洞府里顿时亮如白昼。 洞府里的摆设很是干净简洁,惯用的也都是些湖蓝的浅色系,再不济就是白色。 若有青色,在这其中必然是扎眼得很。 观南坐在原地,抚脸扫视一周,不曾发现半点属于青色的踪迹。 便垂着眸子,似笑非笑地道。 “小傻逼,再看看那三个问号刷出来了没有。” 水哥追剧那是追到正上头的时候,突然被打断,心里也忍不住暗骂了一声。 只不过这骂水哥自然是不敢,也不能冲着观南去的。 那便只能把所有的怒气撒到那不知名的三个问号上去了。 水哥扶着额头晃了晃,随后便骂骂咧咧地打开了出任务的大屏幕。 不过三秒钟,整个系统空间里就被水哥抑扬顿挫的“卧槽”塞得满满当当。 “爷青结啊,竟然真的有。” 水哥不信邪地搓了搓自己的眼睛,发现屏幕上头第三个任务对象那里,赫然出现的就是“糜正”二字。 “3.糜正(化蛟失败)” 这个化蛟失败,可谓是点睛之笔,一下下就让水哥get了这个糜正究竟是何方神圣。 “南姐,这不会就是那条小丑蛇。” 观南按了按自己的脖子,慵懒地嗯了一声。 自打观南捡到糜正也算三月有余,如今消失不见…… 还真是耐人寻味。 要知道,子桑观南的本体她是不可能再动的了。 早前褪下的根茎,仅有的一味丸药,她也给了杜显允。 不过这事,糜正可不知道。 傻蛇那时候猫一边玩得正欢快呢。 那么,便只有一种结果…… “时候不早了。” 第341章 你是妖(10) 观南借着光,看向自己圆滑细长的甲面,淡淡勾唇道。 “睡也睡够了,我们出去走走。” 自己这眼皮子底下出了家贼,她怎么也该去看看。 水哥不确定,弱弱地问了一句。 “南姐,你还OK吗。” 观南嗤之以鼻。 这话怎么会被水哥拿来问她呢。 她自然是好得很的。 反正她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丢,左不过是去看个热闹,瞧瞧家贼是个什么下场。 观南走出内室,打了个响指,整片内室又顿时陷入幽深难以见底的黑暗之中。 处处泛着刺骨的森森寒意。 …… 夜半时分,空中的圆月正好投在寒潭之上,映下的倒影,不知怎的,顿生出几分骇人的意味来。 观南走近寒潭,看着石碑不远处不省人事的糜正,居高临下地在原地停了一会儿。 方才走近。 此处名曰清心潭,是子桑观南化形之后特意寻在洞府边上的。 至于名字,自然也和白韵尘脱不了干系。 有白韵尘的清心观在前,子桑观南这傻丫头自然把寒潭的名字取成了清心潭。 清心潭平日里也没什么别的用处,不过是被子桑观南拿来放放东西罢了。 一些要紧的东西,她向来都是往潭底丢的。 在子桑观南看来,有些东西,自己便是用不到,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因此,潭底就是很好的选择。 糜正是个聪明的,但同时也是个心大的。 算准了机会,却是算漏了一遭。 哪怕子桑观南再怎么因为白韵尘的缘故向善,也不能磨灭她自身对于危险的警惕。 她的本体作为天材地宝,多的是人觊觎。 如果她真的什么都信,什么心眼都没有,她根本活不到现在。 因而,子桑观南是不喜欢设阵的。 阵法这种东西,在修为高深的人手里就跟玩一样。 子桑观南一千五百年的道行,的确称得上大妖。 但比她厉害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所以,要设就设别人破不了的。 比如,本体的毒。 观南蹲下身子,伸手将糜正的身子扳了过来,捏着糜正的下巴,看着他青白的面色。 笑声宛若银铃。 在这空荡的清心潭周围多少显得有些诡异。 水哥抖机灵上线,小心稳住观南的情绪。 “南姐,要不还是救救。” “这任务对象总不能刷出来就死了。再说了,”水哥眼前一亮,想到一个绝佳的理由,“咱们作为白月光,就是要有的容人的气度。” “南姐,请你不大意地用自己的真善美感化糜正这条丑蛇。” 观南没有说话,敛着眸子,不断打量着糜正的面庞。 长的一看便是那种邪魅挂的。 眼眸狭长,常日泛着冷光,处处透着生人勿近。 可惜,如今还不是半死不活地落在她手里。 观南思索着,加大了手上的动作,尖利的指甲直直嵌入糜正下巴上的肉里。 观南有些懊恼,一时觉得没趣,又像丢垃圾似的将糜正的脑袋推向一旁。 勾着指尖引了清心潭里的水洗了手,随口道。 “原来,他的身体也是有温度的啊。” 第342章 你是妖(11) 水哥:“……” 众所周知,本体和身体是两个东西好吗。 子桑观南的本体还不就是一株灵药罢了,干瘪不说,还扎手。 也不知道观南哪来的自信,对着糜正评头论足。 看到对着什么都没兴致的观南,水哥心里不由一咯噔。 好,观南确实有这个资本。 就在这时,观南双手在空气中结了个古老的法印,下一秒更是直接把光圈打在了糜正的身上。 绿色的幽光立时就将糜正笼在其中,范围不断缩小,最后更是直接隐进了糜正的身子里。 那一瞬间,水哥清楚地看到糜正的身子抖了一下。 若是幅度再多些,能来个鲤鱼打挺也说不准。 水哥:“这就好了?” 原谅他,即便他是全程陪跑陪聊陪攻略走了这么多世界,原身会的那些技能他还是一窍不通。 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观南抬眼,眼底漠然。 “现在才刚开始。” 然后,水哥就亲眼见着观南用气刃在自己手心中划下一个斜跨半个手掌的口子,血珠便立时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染红了观南大半个手掌。 是……开口取血。 这本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毕竟大家都是修道的,一辈子多少也会有那么几次。 可偏偏观南做得太过,她这一整套流程下来,连眼皮都不带抬的。 那点事好似在她看来压根就不足一提般,眼里更没什么特殊的情绪。 冷酷得不行。 水哥的心自打观南取血起就没缓过。 这好不容易喘口气,还看到观南放大招,水哥那是恨不得立马下线。 水哥是亲眼见到的。 观南蹲了下来,主动将手凑近糜正的嘴旁。 用自己的鲜血替糜正解毒。 可把他吓出一身激灵来。 观南却是不以为意。 本体的毒,自然要用本体来解。 两样东西,同出一源,便是彼此最好的解药。 就好像有些人的生性一般。 天生适合在一块。 直到糜正的脸色好转,观南手上的情况也没有好过多少。 观南瞥见手上发白的伤口,忍不住皱了皱眉,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便等着糜正醒来。 有些事还是需要她问清楚来的。这本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毕竟大家都是修道的,一辈子多少也会有那么几次。 可偏偏观南做得太过,她这一整套流程下来,连眼皮都不带抬的。 那点事好似在她看来压根就不足一提般,眼里更没什么特殊的情绪。 冷酷得不行。 水哥的心自打观南取血起就没缓过。 这好不容易喘口气,还看到观南放大招,水哥那是恨不得立马下线。 水哥是亲眼见到的。 观南蹲了下来,主动将手凑近糜正的嘴旁。 用自己的鲜血替糜正解毒。 可把他吓出一身激灵来。 观南却是不以为意。 本体的毒,自然要用本体来解。 两样东西,同出一源,便是彼此最好的解药。 就好像有些人的生性一般。 天生适合在一块。 直到糜正的脸色好转,观南手上的情况也没有好过多少。 观南瞥见手上发白的伤口,忍不住皱了皱眉,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便等着糜正醒来。 有些事还是需要她问清楚来的。 第343章 你是妖(12) 医什么医。 这伤口她就是要留着。 留给该看的人看。 观南听着周围细微的声响,无声地咧了咧嘴角。 “你醒了。” 观南说得淡淡,淡漠的目光径直投向糜正线条分明的面庞。 糜正狭长的眼眸微眯,嘴角挂着无所谓的笑意,眉头轻抬,却半点没有被抓包的自觉。 “小灵药,你太紧张了。” 似笑非笑地说着,糜正便从地上坐了起来,下巴微抬之际,骨节分明的手自然地探向观南的面颊。 许是目光触及观南掌心的伤口,糜正的手在半空中忽然转了个方向,当下便捏住了观南的手腕。 观南没吭声,只是静静地等候糜正接下来的动作。 只要她想,别人便是伤她,也得留下一条命来。 所以,她只是单纯地想知道,糜正想要做什么。 糜正勾着嘴角,捏着观南手腕的指尖微微摩挲着,动作轻柔,声音带着天然的邪魅。 “疼吗。” 观南冷笑:“现在说这个好像太晚了。” 观南正要将手抽回来,却发现糜正的力气大得惊人,将她的手把得严严实实。 糜正扬着眼梢,冷峻的讥诮之中,在月光下映着的,还有观南不善的面色。 “今晚多谢了。” 话音刚落,糜正就念了段诀,观南手上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重新生出的光洁肌肤,让人不由觉得早前的伤口只是一个镜花水月似的梦。 即便如此,观南对着糜正也没有半点好脸色。 “你走。” 观南心里也觉得疑惑。 但是她现在压根不想知道什么缘由了。 执着于一个人为什么伤害你,又有什么意思呢。 往日的相处,就到今天为止。 如果不去纠结,她就还能相信自己的过去,不是一个笑话。 糜正按着脖子,缓慢地动了动,方才开口。 “我只是想要个东西。” “小灵药,我可没想过伤害你。” 观南讥笑回道,月光落在她身上,周身端的是清冷决绝。 “我知道。” “所以你现在还能活着与我说话。” 方才观南放的血量,药效可不比她给杜显允的丸药差上多少。 到底还是糜正赚了。 糜正笑了几声,断断续续的。 没有过多留恋。 糜正的目的已经达到,说再多都是枉然。再说,他本就是打着利用的心思,只是不知为何心头无端有些复杂,这才有了方才所谓的关心之言。 或许…… 只是不想将那个傻傻的小灵药欺负得太狠。 错了,想起自己之前的惨样,糜正无声地笑了笑。 小灵药,不傻呢。 一片白雾散去,糜正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两句意义不明的轻狂话语在空气之中,渐渐弥散。 “小灵药,下次的毒可以再狠些。” “你这样,是弄不死人的。” 观南抓了一把空中的月光,结果自然是扑了一把空。 细弱的尘土依旧在月光下四处飞扬着。 观南站在原地,不知是笑了还是没笑。 “所以,搞了一圈,你就把刚刷出的任务搞丢了。” 水哥抱着自己的脑袋,就差土拨鼠尖叫了。 第344章 你是妖(13) 苍天啊。 爱恨情仇和分道扬镳,完全是两个剧本行不行。 观南点了点手心,不疾不徐地道。 “我本以为世界好不容易清静了,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被质疑活着吵闹的水哥暗自掬了一把伤心泪:“……” 好想骂回去,奈何实在没胆。 “几个月而已,你还处出感情了不成。” 水哥舔唇,根本笑不出来。 谁对那条破蛇有感情了。 “可……”水哥想想就觉得亏,“咱们不是说好用真善美感化人家吗。” “感化?”观南只是说了两个字,话里就满满的不屑。 伸手在虚空重新捏了道诀,观南便往外走去。 “这么跟你说。” 清心潭重新恢复了静谧,水哥的心却被观南搅得久久难以平静。 “现在的子桑观南在糜正眼里,是傻。” “可要是像你说的那样,用爱感化,呵呵……” 观南自己说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是傻子。” 水哥:“……” 不是不是。 “不应该,我看其他家宿主都是这么做的。” 观南不在意。 “所以,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我。” 很好,自信值爆棚。 观南的行为根本毫无槽点,可怜水哥那是嘴连张开的机会都没有。 …… 哪怕白韵尘觉得自己喜欢“静和”,也不妨碍他每日兢兢业业修炼,勤勤恳恳论道讲学。 “杜县令。” 白韵尘轻轻颔首,打坐的动作收了收,面上含着三分笑望向杜显允。 杜显允拜了拜,眉目皆是庄重。 “白观主安好。” 化潭县的特殊,他远在国都便有耳闻。此次外放,家里找上白韵尘求的符箓,确实帮了他不少忙。 “杜县令……的身子可是好了不少。” 白韵尘见着杜显允的不一般,抬眸多瞧了几眼。 脑子里突然浮现一个身着绛紫衣裙,含着盈盈笑意的女子。 杜显允自顾自找了地方坐好,身子立得板正,极有大家风范。 按理说,杜显允不该隐瞒白韵尘的。 但白韵尘和观南之间,一道一妖,他便不愿意多说了。 哪怕杜显允记得很清楚。 观南在赠药给他之时,便隐约透露着自己和白韵尘是旧识。 “我运气不错,遇到贵人,她赠了好药与我。” 杜显允含笑,说得坦然。 白韵尘敛眸,只是淡淡地道。 “那药倒也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情绪公允得可怕,好似白韵尘方才想起的倩影只是他的一个错觉。 白韵尘想着,拂袖在空中挥就一副虚假的棋盘。 声音清朗。 “敢问杜县令,如今以为如何?” 杜显允早已习惯,自觉得拿起一旁的黑子,率先落下。 “人也好,妖也罢,皆是化潭县的百姓罢了。” “生灵生于世,长于世,便该用着同样的胸怀去对待。” “不论种族,只言对错。这便是我的答案。” 白韵尘捻起一枚白子,置于指尖摩挲良久,终是落下,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我还以为,你们这样的人家,第一个想法便会是……” 第345章 你是妖(14)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二人相视,久久不语。 杜显允知道白韵尘说的是真的,白韵尘也知道杜显允不是这般想的。 人啊,还真是个复杂的生物。 …… 讲学也好,论道也罢。 白韵尘也不是日日都会外出,他自有自己的清心观需要料理。 再者,即便是他日日都出来。 观南也是不敢次次都往他跟前蹿的。 她是当真怕,次数多了,白韵尘会恼她、厌她。 是以,闲暇之时,子桑观南最喜欢的便是积德行善。 都说做好事会积功德,攒福报。 观南却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白韵尘该是会喜欢的,所以即便再累,她也甘之如饴。 水哥那是日日光瞧着就累了,偏偏观南不知疲倦,反而很有干劲。 “南姐。” “南姐……” “南姐!” 水哥一连喊了好几遍,观南也不带个回应的,满心满眼只有面前的百姓。 水哥很郁闷,看着观南和颜悦色地开了药方,把人送走,这心里的气便更不足了。 观南喝了口茶,难得有个松快的机会,也终于注意到了水哥。 “怎么了?” 水哥欲哭无泪,这女人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我的祖宗哟,你在这儿义诊已经半个多月了,你就没点想法?” “三个任务对象,你随便找一个勾搭也行啊。” 观南放下杯盏,眼里没有笑意。 “注意你的措辞,孩子。” “什么叫勾搭?我一直是很认真地在和他们谈感情。” 水哥:“……”管你勾搭还是勾引。 如今连人影都见不着,你谈哪门子的感情。 水哥干笑着,嘴角提的老高。 “那我们也不能……无中生有。” 观南望了眼天,垂眸在纸上写起了东西。 “再等等。” 观南还没写几个字,便看到桌前落下一片阴影。 一向聒噪的水哥竟然也乖觉地闭上了嘴,不免让观南有些疑惑。 观南没有抬头,低垂着眉眼,给笔尖沾上浓墨,温声道。 “可有哪里不舒服。”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修长的手,手上一向光洁,没有什么疤痕。 只是莫名有些熟悉。 观南愣神,下意识抬起了头,却发现那人正好是先前分道扬镳的糜正。 观南皱眉。 “你来做什么?” 糜正轻笑着,又把自己的手往前递了递,言简意赅。 “找你,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看病喽。” “我常听人说为师者有教无类,那小灵药你作为医者,该是也不会见死不救。” 观南眼底掀起一阵波澜,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搭上了糜正的手腕。 嘴里还小声嘟囔着。 “就没听说活蹦乱跳的蛇会生病的。” 糜正听了个正着,眼睛却嘚瑟地移向了四周,嘴里就差欢快地哼起小调来了。 “没事,我不急,你慢慢瞧。” 观南:“……”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水哥目瞪口呆,在两人诡异的相处下,竟然get到了些许迷幻的粉红泡泡。 难道,段位高的人,都是等着鱼自己游回来不成? 第346章 你是妖(15) 真是再一次刷新了他这个纯情系统的三观。 小破蛇之前走得那叫一个干脆,现在竟然回来了! 好一个来去自如! 观南虽然嘴上不乐意,到底还是认真给糜正把的脉。 结果这一遭下来,什么问题也没有,观南的表情瞬间就不好看了。 她不喜欢,别人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思索间,观南便毫不客气的掐上了糜正的手腕,硬生生将那紧致的皮肉抓起来转了一圈,丝毫没有手软。 糜正注意到观南情绪的变化,只是低头望着她,笑意浮于俊朗邪魅的面庞。 言语丝毫没有责备之意。 “我皮糙肉厚,你放心伤到手。” 观南气急,眼见着后面又来了人问诊,又不好发作。 只能耐着性子,提起桌边的笔,狠狠地沾了墨,面上故作云淡风轻。 下一秒,观南便将笔画在了糜正的手腕上。 落下重重一笔,观南面上还扬着笑。 “回去按照这个地方,多扎扎针就好。” 糜正微笑,气死人不偿命。 “不会。” 观南无语,本也不是真的,自然也谈不上多好的口吻。 “那便找个医馆。” 糜正扬唇,直勾勾地瞥了观南一眼,利落地起了身,主动将观南手中的笔抽出,稳当地放回一边的砚台上。 观南微怔,又听到糜正小声地含笑道。 “没事,我赖上你了。” 观南瞳孔骤然一大,很想说脏话。 糜正怎么看都像有那个大病。 糜正见到观南这般模样,面上愈发欢喜,轻轻摸了摸观南的头。 因为糜正的动作极快,加上他高大身形的遮掩,旁人并未瞧见。 远在系统空间的水哥,哪怕再不喜欢小破蛇,也不得不贡献了自己的掌声。 不服不行啊。 这小破蛇一杀回来就把暧昧玩得炉火纯青。 妙啊,真的妙。 终于,糜正还是赶在观南发火之前见好就收,默默退了出去。 观南咬着牙,横了糜正一眼,又被迫露出微笑,继续自己的义诊。 糜正靠在边上,面上尽是笑意。 只是,那双眼,未曾离开过观南。 水哥抓了抓头,难免有些疑惑。 “这就攻略成功了?这小破蛇有那么纯情吗。” 观南哼声,驾轻就熟地开下要用的药方。 这一带的人都喜欢找观南义诊,虽然不提供药,但这位子桑姑娘医术高明,又不收诊金,比起坐堂的大夫不知好了多少。 药材也尽是捡着便宜得用的来。 加上子桑观南人美心善,大伙对着她总是不免和善许多。 “子桑大夫,那位郎君可是?” 观南抿唇,想了个恰当的措辞,没好气地都道。 “他啊,讨债的。” 那人闻言,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又怀着心思看了糜正好几眼。 糜正丝毫不在意,表现坦荡的同时,隐隐还透着骄傲。 笑得比谁都灿烂。 观南:“……”无赖。 水哥呵呵了两声,立马摇了摇头,啧啧道。 “怎么办,我觉得他好欠啊,一手反客为主和嘚瑟至极真是玩得极溜。” 这要是没栽,他水哥倒立喝可乐! 第347章 你是妖(16) “谁能想到三个任务对象里第一个成功的竟然是小破蛇。” “到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水哥心里那叫一个啧啧称奇,他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第一个登顶的会是糜正。 观南低头书写药方,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对于水哥的小剧场一无所知。 却在水哥打算进一步自我引导的时候开口打断道。 “你错了。” “这不是爱。” 观南说着,吹干纸上的墨迹,微笑着将药方递给了身前的男人。 “照着上面写的拿药,一次一帖,一日三次。” 观南点头目送那人离开,收回目光之际,无意识地在糜正面庞上掠过。 和他戏谑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观南迅速垂下眼帘,睫毛颤颤,指尖微蜷。 说实话,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是只即将落入圈套的猎物,逃无可逃。 水哥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逡巡,最终落在糜正灼灼的目光上。 撑着自己的腮帮子,两眼皱缩在一块。 “他这么瞧你,不是爱是什么,你可别欺负我单纯。” 此后,一直到义诊结束,观南都没再看过糜正一眼。 于是,借着看诊的空档,观南便又和水哥解释了几句。 “和子桑观南待在一处,那只是糜正的一个习惯。你我都不可否认的是,子桑观南的存在的确给了他安全感。” 水哥扑闪着大眼睛,嘴角挂着纯洁的笑容。 其实内里一点也没听明白。 观南瞟了一眼,只能继续往下。 “对于猛兽来说,最给它安全感的地方便是它的领地。” “而在糜正看来,有我的地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他的领地。” 水哥好像有点懂了,懵懂地反问。 “意思就是,小破蛇把你当成了他的所有物。这不是爱,而是占有欲?” 水哥瞬间怀疑人生。 小破蛇的眼睛里面满满的宠溺,结果现在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他都接受了这个设定了,就这? 就这? “heitui,心机男。” 水哥不屑,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死活不承认是自己理解上出了偏差。 反正在水哥看来,千错万错都是任务对象的错。 他才是南姐身边最最无辜的小可爱。 观南瞧着水哥没长大的幼稚模样,只觉得脑门突突。 暂时不想发表看法。 她怕自己忍不住一手抡过去。 …… 猛兽捕猎那是天性使然,天经地义的事。 但是观南很讨厌的一点便是,扮猪吃老虎。 明明就是冷心冷面想要找个玩意儿,偏偏装出一副憨憨的无害模样来,真是倒胃口。 观南横了一眼身旁的糜正,兀自加快了脚步。 她这会儿是真心不待见糜正。 “小灵药,走那么快做甚。” 糜正的语调七转八绕的,平添几分邪魅之意。 眼尾上挑,容易显得生冷。 可一旦笑开了,便如春日里的烂漫,矢志不渝。 若是一不小心深信了,那便必然会深陷其中。一如耽于美梦,无法自拔。 所以说啊,一副好皮囊还真是个好东西。 第348章 你是妖(17) 可惜,在观南眼里,颜值并非正义。 她自己就够好看的了。 何况,糜正难道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不成。 不是的话,那确实没什么特权。 关键,他的性子真不讨人喜欢。 没人会喜欢一个把自己当作玩意儿的人。 如果一开始的接近就目的不纯,那么,观南又凭什么相信,糜正这一次…… 是为她而来。 观南朱唇轻启,含着森冷之意的话语,脱口而出。 在两人不远不近的距离里,宛若一朵绽放的冰花。 一碰即碎,寒冷入骨。 “滚。” 糜正笑意一顿,调笑着又要去碰观南。 “干嘛这么大的火气。” “小灵药,你那么喜欢笑,为何不对我笑笑。” 观南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吐出一口浊气。 “你还真是有些……” “不知好赖。” 水哥瞧着厉害,故意伸出一只手捂住了眼,偏偏还喜欢透过指缝往外瞄。 怎么看都多少有些欠。 尤其是他那一遍又一遍的哇哦,恨不得让人把他提溜出来揍一顿。 熊孩子。 糜正没有退缩,反而说起了观南的名字。 “你叫子桑观南,虽然我更喜欢叫你小灵药。但我总听人说交换名字,才是彼此亲近的第一步。” 糜正亦步亦趋地走在观南身旁,气度悠然,双手环胸,狭长的眉眼骤然含情。 “所以,你记住了。” “我叫糜正。” “粉骨糜躯的糜,谲而不正的正。” 观南的手无措地摆了摆。 不,说无措也不正确,应该是无语。 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介绍自己。 粉骨糜躯,谲而不正? 这是正经人会拿来介绍自己的词吗? 水哥尴尬地摸了摸耳垂,弱弱地询问观南。 “南姐,虽然我不是什么文化人,但是后面那个应该不是什么……褒义词。” 观南冷着眉眼,打掉糜正先要伸向她头顶的手。 “不,”观南暗自在心里道,“他可聪明着呢。” “糜正他,是故意说给子桑观南听的。” 一开始,就暴露自己的不堪狡诈。 亦真亦假,才是伪装里最最高明的境界。 糜正如今要表现出的便是,自己的冷漠和寡廉鲜耻。 偏偏他对观南的心瞧上去又是那般的真…… 如何不令人动容呢。 女孩子大概都想要一个仅对自己温柔,满心只有自己的男子。 糜正这般,便是要等着观南松动。 他的利齿早已露出,现在要等的也不过是猎物真正凑近他唇畔的那一刻。 直到那时,他才会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 彼时,他的猎物啊,才真是逃无可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唯有这般,他想要的,才会完完全全是他的。 他的。 “可惜我只记住了一个谲而不正。” 糜正噗嗤一笑,笑意更盛。 “没事,我也觉得我的名更有价值。” “何况,还是出自你口。” 水哥:“……” 小破蛇这绝对是老司机了啊。 撩人的情话不土不说,还撩的恰到好处。 就连他这个系统差点都心动了。 真有你的,小破蛇。 深藏不露啊。 第349章 你是妖(18) “再无言乱语,我便把你扔出去。” 糜正一本正经:“我如今伤好了,道行又比你高。” “有兴趣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反正也扔不动。 观南反唇相讥,不动声色地踢了一块碎石到糜正小腿处。 “我看你有大病。” 糜正面色未变,继续道。 “相思成疾。” “是这么说的。” 观南唇间翕动多次,愣是不知如何回应糜正的无耻。 眉间微动,就要挥手朝糜正而去。 糜正微笑,眉骨染上清隽。 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观南耳边响起,一字一句,说得清明。 “小灵药,我带你去个地方。” 观南扬眉,定定瞧着糜正。 老实说,这会儿糜正说什么她都不该应的。 糜正不安好心,她早就知道不是吗。 可当观南的眼与糜正眼里的调侃对上之时,她便改变主意了。 无论如何,她都应该去一次的。 糜正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向来不做无用功。 既然会提出来,就自然会有他的道理。 观南挥向糜正的手一顿,犹豫片刻,终究是黯然放下。 “你别戏弄我。” 观南的话语清淡,美目俱是认真。 虽有冷凝与警告,但在糜正看来,却是带着松软的请求。 想起接下来等待他们是何事的糜正,眸色渐深,犹豫几秒,还是伸手覆在观南的头顶。 轻轻碰了两下。 “我保证,与你有关。” 在糜正看不见的地方,观南忍不住眯了眯眼。 糜正现在的动作…… 带着安抚宠物的感觉,还真是令人不喜。 …… 观南站在糜正的身侧,捏紧了自己的手。 低头收了收自己的下巴,方才咬着唇,不怀好意地说道。 “这就是你说的同我有关的事情。” 这会儿的糜正已经不笑了,但一举一动依旧透着无所谓的慵懒。 糜正不知从哪里变出两颗果子,将其中一颗,细细擦过后,便主动递给观南。 “来一个吗,很甜的。” 观南的呼吸逐渐急促,不忿地看向糜正。 她不明白。 她子桑观南究竟做错了什么,值得糜正用她心尖上的秘密来戏弄她。 他们这会儿在的地方,是一处洞府。 阴森无人,处处透着寒气。 四周还不发湿冷之意,若是没有猜错,必然是糜正的洞府无疑。 一处石桌之前,摆着一面古朴的铜镜。 镜边雕刻的是两条神情相仿的蛇,蛇鳞栩栩如生,尤其是那两双蛇眼…… 锐利,且骇人。 而此刻,镜面上浮现的竟是那个她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的人。 可在他的对面,惹他一展笑容的,却不是她。 观南心尖一寸一寸,生疼得厉害。 好似被人生生剥落。 残破不堪,痛不欲生。 观南氤氲着泪眼,终究是不能将眼泪憋住。 两行清泪顺颊而下。 观南的手无措地攀在自己的大腿外侧,一下又一下地收紧。 指尖嵌入软肉,企图用身子上的疼痛来抑制心里的痛苦。 结果,自然是…… 无济于事。 那是清心观的后山。 她只去过一次,机缘巧合,只身一人。 第350章 你是妖(19) 清净之地,她这般的身份,能去过一次,都已是大幸。 哪里又能奢望,与他同往。 他是正道化身,她只是妖。 小心翼翼的方寸,如今,终于还是因为她不成熟的情感乱的彻底。 看到他为那个女子舞剑,为她折下枝头娇花,簪于鬓角。 观南只觉得唇间是抑制不住的苦涩。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情绪…… 自私也好,嫉妒也罢。 都是不对的。 可她就是不知如何是好。 她这株灵药,没有做过错事。 但她的心里,也同样有着无法磨灭的卑劣。 她痛恨这样的自己。 却也无可奈何。 观南无奈地捂住自己的脸,她不敢去看糜正了。 因为她不清楚此刻的自己,是因为见到白韵尘心悦旁人而心伤,还是因为自己的卑劣被揭穿而内心戚戚。 糜正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观南得清楚现实,也必须明白,她和白韵尘是毫无可能的。 她只能,只该待在他糜正的身边。 他费尽心机把白韵尘推离观南的世界,可回头一望,却发现二人才是渐行渐远。 他的小灵药,不会再柔柔地唤他阿青了。 而他,也再不能无忧无虑地黏着她。 蛇族向来冷心冷情,以利益衡得失,以心情为首选。 可糜正的犹豫,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印证了另一件事…… 他对自己的猎物上了心。 或许这不是坏事,在它没有彻底变成情爱之前。 所以糜正,不要心软。 蛇,不能心软。 糜正将给观南的果子放在石桌上,自己拿着另一颗便咬了起来。 果子很甜,但是糜正今日吃来,多少有些寡淡。 “民间总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小灵药,咱们虽然是妖,但也不至于做出这种抢人夫婿的事。” 观南的肩轻轻松动着,无声落泪,终是变成了轻声啜泣。 糜正的话,观南听得很清楚。 那样的事,她自然知道是不对的。 她子桑观南也不屑去做。 只是,抛却理性,她的感性,她的心…… 此刻给予她的,只有无尽的伤痛。 糜正的声音即便听来恶劣,但观南也知道,他并非那般面目可憎。 糜正是临时起意也好,又或是,心思不纯,早有预谋也罢。 他终究是将现实赤裸裸地摆在了观南面前。 那面镜子是个好东西。 即便观南伤痛不能自已,也能听到白韵尘温润的声音,不似对着她的清冷。 白韵尘唤着佳人:“静和”。 她却等不到那一声,同样语气的“观南”了。 糜正将手上的果子吃了个干净,抬眼望向心情尚未平复的观南。 不知怎的,突然有些庆幸。 毕竟最开始的时候,他没想着借着蛇心镜让观南瞧见这一切。 而是想带她亲自去瞧瞧。 还好他没那么做。 要不,他糜正还不怎么习惯如何哄宠……呃,女子别伤心。 糜正一时讪讪,只能再度递了果子过去。 声音里多了几分不自觉的温柔。 “我试过了,真的很甜。” “如果,你真的很喜欢的话……” 第351章 你是妖(20) “那就花久一点的时间去忘。” 糜正也不明白,自己的话语,如何就带了叹息。 或许,猎物也该有自己的空间。 他感兴趣的子桑观南,是如今会哭会笑的她,而不是被剥夺情绪的她。 他先将人留在身边,别的,来日再说。 观南安静着思忖片刻,低着头,伸手摸过了那枚果子。 观南没有立即送入口中,而是无意识地放在袖口处又蹭了蹭。 方才闷声说道。 “为什么要忘,我不要忘。” 如果忘记了那些至纯至善的时刻,忘记了白韵尘对自己最初的祝福。 那么她子桑观南,便不是子桑观南了。 她的路终归是由她自己来走,孰是孰非,孰对孰错,她的心自会明了。 “可我也不会谢谢你。” 子桑观南清楚,这对于糜正来说,只是一场算计罢了。 “谲而不正,你果然做得极好。” 面对观南带着嘲弄的话语,糜正只是轻巧地勾了勾唇。 说实话,他更喜欢这般不痛不痒的话语。 这让他觉得子桑观南是如此的真实。 观南咬下一口果子,面色一遍。 下一刻,便毫不客气地将其砸到糜正的怀里。 果子甜吗? 观南真是信了糜正的邪。 酸得她牙都要掉了好吗。 糜正呵呵地笑开,唇间溢出轻笑,眉间恣意。 “哎呀,你手上这颗,我好像还没试。” …… 入夜。 水哥对着闭目养神的观南小声询问道。 “南姐,你和糜正到底怎么回事啊。” 观南如今是在自己的洞府不错,但奈糜正没有休息的意思,正在观南的洞府外不远处修炼。 水哥光是想起来,心里都觉得奇怪。 更别说,一次要攻略三个目标的观南了。 这些时日下来,水哥才意识到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任务,有多么棘手。 先不说主攻对象白韵尘早有自己的命定之人,就是糜正和杜显允也不是容易攻略成功的。 杜显允为人,观南为妖,人妖殊途,那是天然的屏障。 糜正又是个占有欲强烈的神经病,喜欢和厌恶,只是一念之间。而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另外两人攻略了更是难上加难。 “你看不出来吗?” 观南的语气可以说是非常之平淡,运筹帷幄之间,更有睥睨一切的傲气。 “不反对,不拒绝,不赞成。说白了……”观南翘鼻下的朱唇轻敛,坏笑着说道,“就是茶啊。” 水哥:“……” 莫名觉得这女人很骄傲是怎么回事。 “不好,万一翻车了。”水哥心里尤其不安,说出的话,也是磕磕碰碰。 观南付之一笑。 坏的明明白白,渣的彻彻底底。 “玩坏了,就抛马甲呗,反正早晚都得抛。” 水哥:“……” 宿主老想着登出世界咋办??? 在线等,挺急的。 “那我们接下来几天该做什么?” 观南哼了一声,挥手在洞府里变出几盏油灯。 一一点亮。 亮如白昼。 “做什么……”观南拖长了语调。 “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好好修炼就行。” 毕竟,机会啊…… 第352章 你是妖(21) 是会自己送上门的。 她只需要好好准备,好好做就成了。 …… 二十九年,长明山大涝。 淹房毁田,不过须臾之间。观南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长明山。 入眼的,如意料之中,是那百孔千疮、哀鸿遍野的炼狱之景。 观南正欲飞身往下,便被糜正攥住了手。 观南没有回话,冰冷的目光落及被糜正拉住的手,意思不用太明显。 糜正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反而越攥越紧。 糜正抬了抬下巴,朝着东北方向瞥了一眼,示意观南稍安勿躁。 是白韵尘。 他御剑而来,身上的白衣飘飘。 凝眉而动,宛若二月凉风也好,六月清雨也罢。 即便是庄重疏离的模样,也让人移不开眼。 观南她手心微收,为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 她还是喜欢白韵尘。 这是无法磨灭的事实。 只是对于她而言,她的善,应当立于善。 哪怕,她子桑观南的桑,最初来自于白韵尘一个随手的一个祝福。 哪怕,她行善,总会想起白韵尘。 她喜欢白韵尘的心不灭,她行善的想法便会不绝。 糜正见到观南的模样,眼神不受控制地按了按。 手上的力道愈发大了些。 糜正使了劲,将观南拉进了写,堪堪将头靠在观南的肩头。 他似笑非笑地侧头,含着笑意,戏谑地在观南耳畔幽幽道。 “这事没那么简单。” 观南眼神颤动。 她的道行终究只够自保。 修行路上,她少有掠夺,向来都只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某些阅历,自然不如糜正一路摸爬滚打,血海腥风踏来的那般深厚。 杀人夺宝的事,她见得少,也听得少。 但糜正不一样。 他费劲千辛万苦,仅差一步化蛟,又岂是简单的人物。 糜正瞧见观南目中意动,隐隐有了动容,便一鼓作气将她拉到了一遍。 仅留一个背影给白韵尘。 如今的场景虽然混乱,各种哭嚎声不绝于耳。 可在这种时候会出现在长明山的妖,只观南一个。 对了,还得再加上她边上的糜正。 白韵尘因为上次的事,对着观南多少有些印象。 他记住了观南的笑,亦忘不了她那双干净纯洁的眼。 这会儿,白韵尘便是一眼认出了观南。 白韵尘心中自是免不了疑惑,却在看清糜正动作的那一刻,无声地咬了咬牙。 那只蛇妖…… 不简单。 灵药精,为何要同他一块。 白韵尘的目光重新投向地面各种求救的百姓,再顾不得其他,只能暂时将脑中的不喜与疑惑抛之脑后,一个劲奔着救人去了。 糜正的笑意凉薄,整个人好似没有骨头一般,将大半的重量压在观南肩头。 水哥嗤之以鼻。 做作! 一个大男人,光天化日,做什么呢! “小灵药,这里头可是有……” 糜正轻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若是要说不屑,也是使得的。 糜正挑起观南散落的发丝,随意拨弄了几下,方才继续指了个方向。 “和上头有关呢。” 上头? 观南认真地想着,不由皱起了眉头。 第353章 你是妖(22) 糜正的小动作不曾停止,观南却没机会理会了。 倒是系统空间的水哥急得团团转,直接就破口大骂。 “南姐,这破蛇占你便宜。” “啊啊啊,登徒子啊。无耻!下流!” 不过片刻,观南的眼里便恢复成了一片清明。 观南垂眸,伸手捉住了糜正不安分的手指,气势上毫不退让。 “安分一点。” “要不,我怕最近手痒,忍不住剁了你的手指。” 糜正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收回自己的手。随意甩了两下,靠近自己的双肩,微微举高。 “没事,我听话。” 观南可没功夫和他开玩笑,直接单刀直入。 她的眼里是一片洪流和杂乱虚无,出口的却是各种合乎逻辑的冷淡。 “关他们什么事,仙人也理世俗了不成。” 观南不似寻常的妖,对于位列仙班抱有太大的渴望。 人、妖、仙,在她心里向来没有什么不同。 子桑观南能做的,便只有用平常心去对待罢了。 糜正扬着眉梢,随意使了道法术,将一位上下浮沉的小孩,送到了浮木之上。 无不讽刺地道。 “这是重生献祭之术。” 重生献祭…… 观南鬓角发丝被风浮乱,一双眼不曾迷蒙。 她,好像有点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水哥听着,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大大的疑惑。 “卧槽,听着就很牛逼。” “又是哪个大佬,不把人命当人命!也不怕背了业障,坏功德。” 观南一句语义不明的话,直接将水哥的吐槽堵了个正着。 “她又不指着修身成圣,她担心个屁功德。” 水哥竖起了耳朵,心思活泛得不行。 莫非,他又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她?还是他? 他水哥作为第一万事通,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怎么可能! 观南不曾继续往下,但也时不时施法把人运往高地。 她不是怕了,也不是害怕趟这趟浑水。 只是,有些事到底还是搞清楚为好。 她不喜欢,把自己置于未知之中。 对她有利的,自然是掌握得越多越好。 “我很好奇,”观南的话语里,是糜正熟悉的戏谑,和他平日里恶劣的模样如出一辙,“你为什么这么清楚。” 糜正没有隐瞒,垂眸在观南身上使了道咒法,淡淡地道。 “毕竟,我也会有在乎的人。” “我也有,想留也留不住的人。” “小灵药,修炼的日子太苦也太长了。但凡有一个和你心意的知己,你都不会想要放手的。” 糜正模模糊糊的一席话,将观南搞得云里雾里。 这是…… 有旧爱? “何况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观南水哥:“……”那个,蛇,好像是卵生的。 观南抿了抿唇,还想着要不要凑活着安慰一下糜正。 就又听到他道。 “所以,你可别想离了我。” 观南皮笑肉不笑,一点心思都没了。 真是该死的占有欲。 糜正再度笑开,伸手覆在观南的头顶。 恶劣如他,却在那一刻,给了观南一些安全感。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第354章 你是妖(23) “我施过咒了,你会很安全的。” 观南狐疑地看向他,感受着头顶的重力,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是什么东西?” 糜正笑了笑,依旧欠揍。 “没什么,你只需要记住,我是一条会水的蛇就行了。” 观南微怔,险些愣在了原地。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后,便险些扎了下去。 惹得糜正又是几声戏谑的轻笑。 “旱鸭子。” 糜正的薄唇动了动,嘲笑的话,不要说的太自然。 观南忍住想向糜正竖中指的冲动,只能装作自己听不见。 水哥看了看汹涌的水流,后怕地搓了搓手臂。 “这个属实有点猛了。” 如今的生产力可不像后世那般优秀。 这样一场洪涝,毁掉的人命和赖以生存的空间,也不知几时才能恢复。 更何况,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庭的快乐欢欣,怕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天灾人祸…… 终究是人祸殃及天灾,何其讽刺啊。 观南一边偷摸着用了术法,一边一个又一个,揽着溺水的人朝安全的地方游去。 人妖殊途,她不得不多加小心。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可是大多数人心里亘古不变的真理。 因为溺水的人多数心思敏感,常常激动过了头,水里扑腾的手脚动作幅度往往大开大合。 连带着观南救人的时候,都不止一次被按进了水里,呛了好几口水。 若不是糜正的那道咒法,观南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该等人来救她了。 果然,本体作为灵药的子桑观南,水性就是一般。 偏偏现如今的场景还这般混乱。 恍惚之间,观南暗中使出一道隔空移物的术法,再一次被一个中年夫人按到了水里。 水哥都不忍心看了。 又可怜又好笑的。 “南姐,你还好吗?” 观南憋着气,一股作气地浮出水面。死死地抱住了那个夫人,借着腰身的位置,把人举高。 忍不住深吸了好几口气,却又因为动作太过急促,咳的那叫一个狼狈。 好家伙,糜正还是那个糜正。 那个咒法只对水性起点作用。 其他,该呛水的,照呛不误。 观南费了好大劲,才把那个妇人送上高地。 一时不免疲惫,便扒着高地边缘缓了一会儿。 正要重新游回去,便听到一声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唤她。 “姑娘可会御剑?” 观南错愕,面上挂着水珠,陡然放大的眼,有些微红。 也不知是因为水进了眼睛,还是因为心里…… 装着事。 观南胡乱地抹了一脸,如实回答。 “会是会,可……” 她总有不能光明正大用着术法的原因。 各种心思的夹杂之下,观南竟然鬼使神差地抬头望向她和糜正方才停顿的地方。 她急切地想要寻找一个同类来稳定自己的内心。 却不想自己看到的,只是一片空空如也。 白韵尘不置可否,丢了手中长剑给观南。 面上是他特有的清冷笑意,却因历经多世,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 复杂。 “一些小把戏罢了,有何难的。” “既是会,便用。” 第355章 你是妖(24) “旁的道友因为隔的远,估计还有好些时候才能到,还要多辛苦你了。” 白韵尘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许多人听见。 他,主动遮掩了她的身份。 握着手里的长剑,观南下意识垂下了眸子。 她只觉得长剑握在手里,显得尤其有份量,沉甸甸的。 果然,白韵尘一句话便能牵动她的心思。 观南冲白韵尘点了点头,御剑离开,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即便白韵尘不喜欢她…… 就是记得她也是好的啊。 知道她是谁,记得她是谁,便好了。 于是,观南在匆匆离开之际,便急切抛下一句。 “白观主……” “我姓子桑,名观南。” 本没想着能得到回应,观南却意外听见那人回道: “好的,我记住了。” 观南说不清自己的感觉,只记得依稀是胡乱勾了勾唇角,便再次投身洪流,隐于人群之中。 白韵尘敛着双目,微微颔首,往着观南的反方向而去。 却在凌空之际,见到一个挺拔的身姿,处处透着慵懒。 似乎是糜正。 白韵尘眯了眯眼,施法扶起一人,再往那个方向看去,却是什么也没有。 一切都好像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可看清那个方位的白韵尘,眉头直接皱在了一处,目光不由大骇。 白韵尘沉思了片刻,到底还是低下了头。 只是,那一刻,他的眼里…… 俱是挣扎和难以置信。 有了长剑辅助的观南这次动作确实利落了不少,至少是没再被水呛到了。 观南御着剑,低低地飘在洪流上空半人高距离的地方,加速前行。 一路上,一手捞着一个人,效率别提多高了。 水哥看着观南额头上的细汗,劝了劝。 “要不,咱们还是歇歇。” “这地球又不是没了子桑观南一个灵药精就不转了。” 像他们这种修道士用的长剑都有灵性,即便是生不出剑灵,也与寻常的刀剑有异。 或者更准确一点,应该称它们为…… 法器。 法器认主,原主人用起来自然比常人顺手,所用的灵气也会少上很多。 更何况,观南如今用的这把可是白韵尘的本命法器——凌阳剑。凌阳剑,所出剑气,即为正气,是正道至宝。 而子桑观南身为妖,若非至纯至善,用起正道化身白韵尘的本命法器来,只怕会连原有的修为都搭进去。 观南咬牙,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反手又将两人捞到了高地上。 “所以说,你就看不明白。” 水哥疑惑。 他是有看不明白的,但他还没说,观南又是怎么知道的? “好,我就是不懂,白韵尘的本命法器怎么说给就给。他看起来不是那么随便的……呃,人。” 观南轻笑,御剑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双手不断翻动,又捏了两个法诀。 一时,洪流之中便有一大片沙地拔地而起,不多时,前方出现了一片水中高地。 观南施法又送了几个人上去,隐隐发白的脸上,浮现几缕笑意。 “你放心,他还没那么恋爱脑。” 第356章 你是妖(25) “再者,子桑观南如今和他只算是混了个脸熟,你想的那些有的没的,还早得很呢。何况,他的本命法器要是那么容易被人夺了,那他……” 观南的眸色渐深,手上的动作却是半点也没停过。 “就算不得这个世界独一个的正道化身了。” 观南再次望向她和糜正方才站的位置。 依旧是空空如也。 或许说,糜正早就离开了。 整座长明山,除了她子桑观南,再找不出第二只妖。 观南明明觉得糜正不招人待见,最讨厌他没脸没皮地黏在她身边,最不喜他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 可这会儿那条生性恶劣、谲而不正的蛇真走了,她心里反倒有些不是滋味。 她和他,谈不上喜欢。 可糜正的存在,终究不会让她孤独。 她是妖,他也是妖。 他们是同类,亦是一样的。 陆续有修道士赶来,获救的人越来越多,观南看着他们劫后余生、抱头痛哭的模样,心里没什么感觉。 他们都在做着他们的事。 而她,为了白韵尘,为了善,做着一样的事。 分明得偿所愿,可她的心里却空落得可怕。 究竟,哪里才是她的归属,何处才该是她真正的道路。 原来,喜欢也并不能让她抛却自己对于族群的认同感。 她是妖,她亦欢喜于自己是妖。 她的一生,长到如今一千五百余年,便没有后悔过。 按下心中没来由的落寞,观南在抢救结束后,独自去找了白韵尘。 她要亲手把凌阳剑交还给他。 彼时,白韵尘正凌空而站,双手背在身后,低头沉沉望向东南角的一处方位,安静得出奇。 气势上却压迫得很。 观南抿了抿唇,在离白韵尘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弯下半边腿,举高了手里的凌阳剑。 “白观主。” 观南唤道,眼观鼻,鼻观心,再没有去看白韵尘的那双清冷眼眸。 白韵尘回头,眼里迅速闪过些什么,却又终究归于虚无。 “嗯。” 白韵尘表现得极其附和他的形象,清冷入骨,深不可测。 观南没有抬头,只是举高了手里的凌阳剑,一字一句道。 “剑用完了,我如今来物归原处,多谢观主借剑与我。” 白韵尘没说什么,却在取过凌阳剑的那一刻,罕见地犹豫了一会儿。 很是郑重地道。 “是我该谢谢你。” “你今日亏损过大,不如休息一会儿再行离去。” 观南闻言,下颌角猛然缩紧,本就优越的线条便愈发明显。 “不了。” 只有二字,便落荒而逃。 没出息的她啊,若是待久了,没准就真会因为白韵尘平和之时的温柔,自作多情,不愿离开了。 待在一个,她始终没有归属感的地方。 她,会快乐吗? 观南不知道,也没那么想知道。 毕竟,在她的印象中,修道便是与天争。既然是要与天争,那这条路上每一个疑问,每一分成长就都是要付出代价才能得到答案。 这世上,向来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而她子桑观南,没有想失去…… 第357章 你是妖(26) 亦没有能失去的了。 水哥刚要为这唯美里带了点小心机的场景啧啧成奇,就见转身还没离开多久的观南的眼里,彻底丧失了笑意。 冷漠得可怕。 “南姐,”水哥天灵盖一个激灵,后知后觉地道,“那个……” “白韵尘该不会是在试探你。” 观南轻掀唇角,没有否认。 “都说了,正道化身不可能无脑。” 那时的她,若是但凡生出点坏心思,是会化成灰,还是连灰也没有呢。 观南逶迤着眼角,穿越树林不断往下,呼呼的风声不断从而她耳边掠过,还有不少直直灌进她的身子里。 虽然不曾打寒战,但冷风吹在身上,到底是冷的。 可惜,风再冷,都不及她观南心里凉。 白韵尘除了试探便没有旁的了吗? 错,肯定有。 观南相信他是好心,就和她确定其中的试探一般。 她和糜正看见白韵尘的时候,白韵尘瞧见的,未尝不是她和糜正在一处。 这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观点便再次发挥了它的作用。 白韵尘也许愿意相信子桑观南是好的,但他却不愿意相信糜正,连带着就也不相信观南了。 看着是个自相矛盾的命题,其实不然。 因为,人心本就如此矛盾。 在相信和不被相信中苦苦挣扎,她曾经不也是那样吗。 她信过人,却也不被相信。 好在,她的心啊,硬得彻底。就是柔软又能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要裹上一层坚硬的外壳,才能护得住自己。 水哥听起,再次感叹观南的敬业难度。 “不愧是你啊,南姐。” “我就知道你的业务水平绝对一流,早早地看透了白韵尘的套路。” 观南反驳:“这不只是反套路。” “白韵尘有他的试探,我也有我的小心思。” 白韵尘可以通过凌阳剑试她子桑观南的诚心,她也同样可以借着长明山大涝试白韵尘的凡心。 呵,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更何况…… “我有自己的打算。” 观南点到为止,却意外地没有对着水哥细说。 善事嘛,既然做了,那就做到最好。而做到最好的同时,也不能忘了将她的利益最大化。 功德是个好东西。 所以,功德塑金身,修身成圣,位列仙班……她怎么也该经历一遍。 这事,子桑观南或许做不来。 但可别忘了,她不只是子桑观南,她还是从精神病院走出的观南。 吃亏的事,她可不会做。 …… 观南行至长明山东边的一处官道时,突然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没好气地吹了个口哨。 不一会儿便见糜正从暗处现身。 脸上还是那熟悉邪气又恣意的欠揍笑容。 “啧啧啧,怎么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糜正故作称奇,毫不掩饰地表示了自己对观南的嘲笑。 “哎呀呀,爷的咒术好用。” 观南横了他一眼,迅速眨了几下眼,微微有些泛红。 也不知怎的,看到这一如既往恶劣的糜正,观南的心里竟有几分安定。 各种情绪在心里头四下冲撞的结果便是…… 第358章 你是妖(27) 她的鼻子有点酸。 糜正看在眼里,却并没有点破,反而嘲笑地更加起劲。 “早就说了,让你别去了别去了,现在搞得难受的不还是你自己。” 糜正白了一眼,似乎很是嫌弃观南现在的模样。 双手抱熊,高大的糜正站在观南身边,低头便能瞧见她的头顶。 他略微勾唇,奚落地笑了两声。 “没用的旱鸭子,不过是灌了几口水,风沙迷了眼,也值得你一声不吭当个哑巴。” 观南:“……”少年,我劝你适可而止。 水哥左手握爪,直接抵在唇间,一双眼笑成了一条缝。 笑得那叫一个猥琐。 “猛啊,小破蛇真的猛。” 糜正刚要伸手去摸观南的头,就被她轻巧地躲开了。 观南气鼓鼓地白了糜正一眼,面上多了几分扳回一局的风光。 糜正忍笑,企图犯上作乱的手一点没有要安分的自觉,再次伸了出去。 这次,观南可没跟糜正客气,直接使了狠劲,想要把糜正那厮抽个正着。 却不想那厮到是灵活得很,一下子就蹿到了旁边。 观南咬牙切齿,无语至极。 糜正瘪了瘪嘴,笑得别提多开心了,随便一扫,都是他那晃人眼睛的大白牙。 真是面目可憎。 观南抽了抽嘴角,讥笑着说道。 “呵呵,你这蹿来蹿去的,果然很蛇。” 糜正无所谓,半点没把观南的话放在心上,反而还学会了举一反三。 “没事,你这呆呆的,也确实很木。” 好一个融会贯通,现学现卖。 观南:“……” 臭不要脸。 水哥却在系统空间看得那叫一个起劲,甚至还不怕死的,进行死亡解说。 “她在闹,他在笑。” “他们好甜。” “哇哇哇,欢喜冤家我好爱啊。” 好了,观南现在只想先把水哥抽一顿。 这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出门带脑子了吗?! “民政局我给你搬来了,原地结婚……” 水哥话还没说完,就被观南一个死亡蔑视,打断了所有思路。 观南白了糜正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气愤。 另一边,则开始和水哥秋后算账。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水哥瑟瑟发抖:“谢谢。” 观南冷哼,“你不挺能说吗?继续啊。” 开玩笑,刚刚补了一句谢谢,已经是水哥的极限了。 他哪儿还敢继续往下说啊。 他都有那个胆子??? 都怪他,一时玩嗨了。 水哥表现得弱小又可怜:“我就是觉得好玩嘛。” 观南凉凉地瞟了水哥一眼,无语至极。 好玩个屁。 简直影响她思路。 “我知道你胆子小,但你要是还有下次,”观南冷笑,“呵,我保证你连胆子都没有。” 水哥干笑着抿唇,腿抖成筛子。 “没有、没有下次了。” 哼,糜正就是个害人精,又害得他水哥抖起来,尾巴翘到天上。 差一点,真就差一点,他的尾巴就被观南的无情铁手给折了。 还好还好。 万幸万幸。 呜呜呜,不行,还是好怕…… 观南正想甩了糜正,自己一个人回去,却发现面前多了一枚果子。 第359章 你是妖(28) 品相不错。 观南没接,反而是睨了糜正一眼。 糜正咳了两声,正色道,虽然多少有几分吊儿郎当。 “看你那么辛苦,就给你补补呗。” 观南狐疑。 水哥疑惑。 破蛇果然是破蛇,你见过谁家是用果子补的。 观南则是不相信糜正有那么好心,他的性子太过恶劣了,实在是不得不防。 糜正瞪大了一只眼,再度把果子往前凑了凑,点明了观南的心思。 “放心,真的甜。” “我怎么可能用一个法子骗你两次呢。” 观南多少还是有些不信,但转念一想,同一个坑她子桑观南也不可能掉进去两次,便顺手接了过来。 糜正勾唇,将眼神移向别处,看起来还是很靠谱的。 “果子我洗过,是干净的。”他强调道。 观南垂眸,覆唇咬上手上的果子,表情平和。 但仅过了一秒,观南就变得面色铁青。 酸,甚至比上次还酸。 观南没忍住,一声怒吼直接惊动了枝桠上栖息的鸟儿。 水哥的嘴张成O形,笑得咯咯直叫。 狗还是糜正狗。 “糜正!” 糜正不知何时,飞到了树枝上,身长玉立。 端的是郎艳独绝,公子无双。 只是那溢于言表的幸灾乐祸,让观南根本来不及顾及他的长相,扬手便要把手里的果子向他砸去。 糜正歪着脖子,灵巧地闪开。 笑得别提多开心了。 “小灵药有什么事咱们可以好好说啊。” 糜正非但没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还引以为豪。 狡辩起来,那话算是信手拈来,头头是道。 “我呢,本来没觉得能骗你两次的。可你……” 糜正轻笑,微抬的下巴,露出他如刀削的面庞。 立体而又俊朗。 “还是没让我失望啊。” 这种时候,水哥向来都是煽风点火第一名。 甚至都不用思考,水哥就决定鼓动观南给糜正点教训。 “南姐,你看给小破蛇给狂的。” “南姐你就放心大胆地上,我给你加油助威。” 观南面上气得不行,又捡了一块石头朝糜正扔过去。 另一边,则凉凉对着水哥来了一句。 “没事,我等着他再也骗不了我的一天。” 水哥:“……”瞬间脑补出一部大剧。 糜正接住石子,笑得开怀,甚至还极其自然地把石子揣入怀中。 态度引起众人不适,欠的不行。 观南听他说:“既是佳人馈赠,那我便收下了。” 观南:“臭不要脸。” 水哥:“油王本油。” …… 不同于观南和糜正的打闹,白韵尘这边的气氛则要沉静许多。 白韵尘并未离开长明山。 他甚至在入夜之时,再次出现在了白天频频看向的方位上。 他心里藏着事,便固执地要来寻一个结果。 那个位置是长明山最中心的位置,日月精华日日普照,若有起阵,便是最合适不过的阵眼。 白日里的洪流依旧积留在原地。 一如既往,没有什么改变。 寂静的环境并不能让白韵尘的心多加平静,反而因为他心头的猜测,让他整个人都眉目沉郁许多。 第360章 你是妖(29) 画符抽水,施咒破土。 破阵。 整个过程中,白韵尘都表现得容色淡淡,清冷地出奇。一套流程下来,是不足以让白韵尘的灵力不支的。 可待他看清阵眼所呈为何物之时,他的眼里逐渐被漠然的暗色所笼罩。 与此刻广阔天空里破碎的星光不同,白韵尘的眼里,是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说到底,他还是不愿承认自己看到的这一切。 支撑阵眼的法器,他再熟悉不过了。 正是他送给静和的桃花簪。 可如今,这簪子竟然出现在这里,作为复活阵法的阵眼。 何其讽刺啊。 今日无辜枉死的百姓,又该去向谁申冤,找谁诉苦。 他不会认错的。 桃花簪周围的灵力功法皆出自静和,他如何瞧不出来。 可即便是瞧出来,他又能如何呢。 质问于静和?或是,同她一刀两断,恩断义绝,拿了她,给天下人赔罪? 无论哪一种,都让白韵尘的心皱缩在了一处。 另一层面,让静和费了这么大功夫,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做出这般恶事也要复活的人…… 又会是谁。 白韵尘第一次这般畏惧真相,他不觉得那会是他想要的答案。 可…… 白韵尘在月色之下,深吸着气,重重闭上了眼。 拂袖取下阵眼之上的桃花簪。 明明花不了多少力气的事,白韵尘却只觉得自己的手似有千斤重。 四世以来,他最信的便是命。 所以,每次恢复意识,恢复记忆的第一件事,都是去寻静和。 白韵尘愿意守着她,护着她,是因为他们二人的命格最过合适。 是因为命盘之上,他们二人的情缘深深捆在了一处。 更是因为,他相信,他们会始终追寻正道,共同站在正道的尽头……护着这个世道。 可如今,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白韵尘…… 他以为的命定,或许并不如他想的那般。 甚至于,只是他一厢情愿,是他苦苦执着。 是他着相,挣脱不得,连带着静和一起深陷泥潭。 所以,白韵尘是应该怪静和,还是怪他自己,或者…… 怪命? 命定的缘分,或许可以绑住人一辈子,却绑不住生生世世。 他们的从一而终,或许真的是命。 就只是命。 白韵尘想着,握紧了手心,嫣红的血迹顺着指尖往下,落入地里。 自嘲一笑。 原本设阵之地,瞬间被夷为平地。 夜色之中,还是那清冷之人,却莫名纠结,而又冷漠至极。 …… 阵法被破,静和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 但她清楚白韵尘的为人,也知道白韵尘断然不会来责问于她。 可她却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继续装聋作哑地过下去了。 是以,她主动来寻了白韵尘。 白韵尘倒是不愿意见她,可静和总有法子寻到他。 “你都知道了。” 静和轻轻勾了勾唇,定定地看向白韵尘。目光灼灼,容貌依旧是白韵尘记忆之中的温柔之色,眼底没有半点自责。 她既然设了阵,就绝不会后悔。 若真是有,那静和只恨阵法最终失败。 第361章 你是妖(30) 她心心念念许久,筹划良多,方才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依旧是无疾而终。 一如,她同那人,合心合意,却短如白昼一般的感情。 白韵尘活了四世。 她也活了四世。 白韵尘每一世都来寻她,每一世都对她很好,她很感激。 可也只能到感激而止了。 静和也一直以为自己是爱白韵尘的,可直到遇到那人,她才明白什么叫做…… 情不知何起,一往情深。 何为爱而不得,何为身不由己。 白韵尘沉默良久,终是从怀里取出那支桃花簪,垂眼放在桌上。 他蜷了蜷指尖,最终将簪子往前推了推,正好停在静和面前。 静和笑了笑,圆润的杏眼里,第一次透出了白韵尘陌生的情绪。 “难得你还愿意给我。” 静和似叹非叹,玩笑似的捻起了那支簪子,直接插入发髻之中。 她看不到,便带着些懵懂,再度抬眼看向白韵尘。 朱唇轻启,唇畔吐出的只有复杂。 “好看吗。” 白韵尘嘴唇翕动,喉结微微滚动,骨节分明的手不安地搭在桌沿。 本想轻点几下,最后依旧是没有动弹。 他只是沉声问了一句“为什么”。 白韵尘的眼中墨色深深,除了苍生之外,第一次忧虑了其他。 他的犹豫、纠结、疑惑、不解…… 终究构成了如今对着静和却相对无言,不知该如何开口的他。 静和没有立刻回答白韵尘,而是伸手搭在头顶的桃花簪上,细细地摩挲了几下。 唇畔扬起轻松惬意的笑容。 可是白韵尘这次却懂了,静和的笑,同他无关,亦不是…… 为他而笑。 而他的心里作何反应呢。 他只是有些不习惯。 只是不习惯而已。 他做不到对着他的命定之人口出指责,做不到完全冷面对着她。 因为,命运总是告诉白韵尘,他和静和会一直走下去的。 他还是信命的,所以他做不到彻底的无动于衷。 他的心底,他的脑子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静和”。 有的时候,哪怕不是出于本意,白韵尘的脑海里也抹不去静和的身影。 似乎真是命运将他们彻彻底底绑在了一块。 “你知道吗?”明明近在咫尺,白韵尘却可以听到静和话里跨越时空般的沧桑。“有人也说过我戴这支簪子很好看。” “他不聪明,也没有你的本事,更没有你的气度。” “可是在他的眼里,我是唯一。” “是胜过所有的唯一。” 静和的眼里闪过追忆,目中直视的仍是白韵尘,可却像透过他在看一个永远不可能到来的客人。 静和依旧是笑着,可白韵尘总感觉不到她的喜意。 “一世又一世,我也会累的。” 静和轻哂着,懊恼地捂住了自己的眼。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相爱的。你对我好,我享受着你对我的好,也愿意对你好。” “可事实却是……” 静和的声音骤凉,终是以冷淡的语气,将他们二人岁月静好的表象,粉碎的彻底。 “我遇到他,我才知道什么是爱。” 第362章 你是妖(31) “爱或是不爱,从一个人的眼睛就可以看出来。” “原来,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可是啊,”静和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句却都说进了白韵尘的心里,“你却因为天下苍生,而不得不选择我。” “阿尘啊,承认,” 静和放下手,带了些包容地望向白韵尘。 他们携手走过三世,即便是不爱了,她也不想对着彼此多加折磨。 静和她,不想这样下去了。 “我只是你的另一个责任。” “这是命运的旨意,却不是你的心意。” 白韵尘抿了抿唇,他好像没那么想过,可如今想来,他做的每一件事,好像都同静和说的一样。 只是因为命运。 他信命,也为命格付出了一世又一世。 不可否认,他白韵尘真的被命运束缚住了手脚。 做不得假。 “他死了,”静和苦笑,“我救不得他,可我也不想这样下去了。” “我第一次痛恨命运。” “阿尘,我们就到这一世了,下辈子别来寻我了。六道轮回,我是碰不见他,可也不想看见你了。” 白韵尘红着眼,沉思片刻,终究是一言不发地斩断了他们命里的羁绊。 契约解,咒术灭。 他们的生生世世,终于在第四世画上了句号。 静和捏了桃花簪,叹了一口气。 终究是取了下来。 静和将它还给白韵尘,银铃浅笑,眉宇扬着轻松。 虽还是有着苦涩,但到底没了喘不过气的压抑。 “这簪子我还是不要了。” “我啊,还是做不了你那宜室宜家的桃花,也不愿做你的桃花。” 静和低头,再度望了白韵尘一眼,眼里闪过许多。 不过多时,便决绝地转过身去。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这支簪子不是由他送给我。” 她没有哭。 她也哭不出来了。 人人都想做神仙,凡间女子都羡慕仙子,可真正成了仙,才会明了其中苦涩。 知晓其中不易。 做个神仙,还不如做人快活。 做人,即便是被人算计,也只有一生一世。 而成仙,却要付出生生世世为那些人铺路。 想想都觉得可悲。 静和的手笼在袖中,圆润的杏眼里终是浮现决绝和狠厉。 悲伤不曾散去,一如她的怨恨不曾消减。 她的生生世世啊,终于有了一个新的可能。 再也不用重蹈之前的覆辙了。 冤有头,债有主,谁毁了她,她便毁了谁。 活过七世的她,重新回到第四世,即便不知道她所谓生命的尽头究竟为何物。 却是知道,到底是谁机关算尽,将她和白韵尘算计地明明白白。 仙,就一辈子高高在上吗? 那可未必。 她静和说的。 白韵尘望着静和的背影,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难得的,落了两滴泪。 为他,也为静和。 为这虚无缥缈的命格。 此时的他,真的没有那般坚信他所做的一切了。 他总觉得,有一只手在背后不断推动着他们。 等着他们的早就是既定的结局了,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白韵尘的手掌抚在心口。 第363章 你是妖(32) 也许,等待他们的早就是既定的结局了,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白韵尘的手掌抚在心口。 此刻,他的心跳咚咚作响。 他能感受到某种禁制的散去,但更多的还是对于未知的迷茫。 信命,又看不透命。 于他而言,何曾不是一种折磨。 殊不知,这一切悉数落在了观南的眼里。 长明山大涝的事,观南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便找糜正要了螣明镜。 糜正虽然意外,却也没有多问,直接把东西给了她。 若是观南没记错,上辈子,长明山虽然降了大雨,却还不足以生成大涝。 死伤更无今日这般多。 子桑观南的记忆不曾出错,世界背景也不可能有问题。 那么中间必然出了变数,并且大概率是还是出在人身上。 而观南私心以为,那个人必然是静和。 除了静和,她根本不做他想。 因此,为了接下来的计划不出失误,她必然要亲自来寻个答案。 螣明镜是个好东西,一切景象皆镜像。 画质那叫一个优秀。 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观南瞧见静和转身后的目光,不由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找到你了。 果然如此。 水哥却瞠目结舌,一副吃瓜没吃透的模样。 “我的天,这静和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别人的,世界背景根本就不是这样写的。” 观南挥手撤去覆在螣明镜上的灵力,轻掀唇角道。 “世界背景?它就只是个背景。” 话音刚落,观南便又补充道。 “最近注意点,静和重生了。” 还在感叹爱情也不过如此的水哥后背一个激灵,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等等,他都听到了什么?! 静和?重生?怎么可能! “南姐……”水哥犹豫,后知后觉地又瞟了螣明镜一眼。 可惜,这会儿上面什么也没有。 “不应该。” 观南语气淡淡说道,眼里浮现算计。 “按照剧情线,静和根本没有机会喜欢上别人,这是其一。” “但我们掌握的资料,只有四世,确实有限,这是其二。” “其三,是咱们的静和仙子自己露出的马脚。” 水哥求知欲爆表,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观南姣好的面庞。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静和究竟是哪儿露出了马脚。 要知道,就他来看。 刚刚那一幕,完全就是一个分手的正常套路。 既然两人没爱过,仅仅只是因为命格的结合,那么就此分开、皆大欢喜也无可厚非。 唯一可惜的就是,那个教会静和何为爱的人不在了。 除此之外,水哥还真没发现什么不寻常的。 观南抬眼,目色荡漾,眼底幽深难以见底。 “她说……” “历经六道轮回,她都找不到那人了。” “你觉得,她凭什么那么肯定呢。” 水哥迅速被代入思路,大脑疯狂运转。 为什么那么肯定?必然是因为她做过,经历过。 那么…… 便是重生。 水哥还是没理解:“可是,有没有可能是她和白韵尘的世世轮回,而非时空回溯。” 观南赞赏地看向水哥。 第364章 你是妖(33) “不错啊最近,有长进啊。” 水哥嘿嘿嘿地笑了笑,很满意观南对他的肯定。 忍着得色,摆了摆手道。 “哎呀,小意思啦,也就是洒洒水的程度罢了。” 观南觉得好笑,难得没有戳破水哥良好的自我感觉,继续解释道。 “她的眼神里,有遗憾,有恨,有疯狂。如果只是不爱了,根本不可能有后者的存在。” “更何况,她还给白韵尘,不,应该说是给仙界下了个套。” 观南眼眸微垂,浓密的睫毛在洁白如玉的面颊上撒下阴影,在昏暗的环境里,无端给人一种复杂的故事感。 “我有预感,她会是我们完成任务的关键。” “这一次的我,登出世界的模样或许可以更靓也说不准。” 观南的语调微微拉长着,依稀流露出她对登出世界的期盼,但更多的还是漫不经心。 她总有办法离开的。 只不过,静和的存在能让她的离开更加刻骨铭心罢了。 人啊,要学会利用身边的资源。 水哥不信邪,打开系统空间自带的录屏功能,再次翻出方才的视频看了好几遍。 第三个世界的升级奖励,水哥自己也是第一次用。 还好他多了个心眼,顺手开了起来,要不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观南瞧见水哥的动作,没有制止。 眼里端是放任和淡淡的笑意。 她的判断会出错吗? 如果静和能再稳一些,确实有可能。 可惜啊,仙子也不可能时时戴着面具。她挣脱枷锁,发现自己的人生被戏弄、被毁的那一刻,愤怒早就盖过了一切。 报复,才是静和继续走下去的理由。 观南很清楚这种情感,所以,她不会错认。 再者,都是走过好几个世界的人了。 她会不知道,重生的人该是什么模样吗。 而且,复仇的那种不甘,于她而言,曾几何时也是再熟悉不过的情绪呢。 如今想来,观南自己都觉得好像过了很久。 所以,静和啊,一定要大胆地去做。 她观南,会尽力配合你的。 毕竟,若真能把天搅个窟窿,她也是断然不会坐视不管的。 流血,是必然的。 端看怎么流了。 …… 周而复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笑话。 白韵尘看着面前的卦象,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他的命定之人,再次出现了。 是转世的仙…… 名曰,奚宛。 卦上说,他们是生生世世的伴侣,命格最合,性子相属。 白韵尘暗着眸子,按在桌沿的手不断收紧。 力度一时加大,却不想直接将桌子掀翻。 卦签落了一地,但白韵尘却难得没有要捡的意思。 他这才和静和分开,便又有了新的命定之人了? 而且,又是仙界转世。 反常即妖,白韵尘也不是傻子,自然能从里面琢磨出一二。 变得如此之快,若是没有猫腻,白韵尘是断然不信的。 命格之说,原来也能这般滑稽可笑。 命定之人是谁不重要,只要来自仙界便好。 命定之人没了也不重要,没了一个静和,就可以再来个奚宛…… 第365章 你是妖(34) 那么同理,若是奚宛再和他分开,是不是还能再来个下界的仙子。 或许是林奚宛,也可能是苏静和。 姓甚名谁,重要吗? 早就被人定好了。 白韵尘怒极,压不下心头的语气,紧紧抿着双唇,放出几道灵气。 灵气为刃,直直射向地上散落的卦签。 不消多时,地上的卦签便悉数化为灰烬,好似不曾存在过一般。 其实,正道化身是不是他白韵尘也没关系。 这命格算的,从来不是他白韵尘的命定之人。 而是正道化身的命定之人。 白韵尘身边站的是谁无人在乎。 只怕在那些上界之人的眼里,正道化身身边站着的是仙界之人便好了。 “观主。”门外道童轻唤,低着头轻声道,“化潭县杜县令来寻您。” 空气之中弥漫着相当重的粉气,白韵尘周身的气压也低得吓人。 道童自然觉察出不一般,思索片刻,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只当和往常一般,表现无二。 白韵尘闻言,眉目隐下凌厉,顾自将情绪缓了片刻后,便重新转过身来。 那张面庞依旧是常人熟悉的清冷俊逸,只是上头的冷意更加,倒也多了几分旁的东西。 “我这便去,你……” 白韵尘抬眸,目视前方,似乎世间万物都难以入得他的眼。 “把这儿收拾一下。” 直至白韵尘离开许久,道童也还在原地怔愣,又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心有戚戚地拿起角落的笤帚,道童一言不发地开始收拾屋里的狼藉。 观主,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观主的目光冷得出奇,令人不由胆寒。 可又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 杜显允见到白韵尘先是拱了拱手,做足了礼数,才犹豫不决地将自己的来意道出。 “白观主。” 杜显允端起茶盏,遮掩住自己大半的神色,方才敢继续往下说。 毕竟,这事在他看来,是真的不地道。 “我此次前来,也是受人之托。” 白韵尘挑眉,唇角微动,没有表态。 只等着杜显允继续往下说。 “是化潭县的奚员外求我前来,恳请白观主到他府上讲道,不知……” 姓奚? 白韵尘听到这姓,便下意识地喜欢不起来。 毕竟方才卜出的命定之人,姓的便是奚。 “奚员外?”白韵尘侧目,很认真地询问道,只是语气到底冰凉,“我倒是不曾听说过。” 因为化潭县地界特殊,白韵尘自然是不止一次前往讲道。 县里数的上名号的善人富户,他即便是不熟,记个名号也不难。 偏偏这奚姓的员外出现得突然,令他天然不喜。 难免忌讳许多,多问上几句。 更何况…… 若那奚员外家中真有奚宛这人,他便更得多想上几分了。 毕竟若真是如此,那性质可便大不一样了。 那可是挑衅。 “奚员外,”杜显允放下杯盏,面上浮现几分喜色,以为是有戏,说起来倒也卖力,“是刚刚搬到化潭县没多久的富户。” “据说原是在邻府发的家……” 第366章 你是妖(35) “为人乐善好施,待人也和善,风评不错。” 白韵尘直接点明,没带什么过分的情绪。 “他做了什么,值得杜县令你火急火燎跑上这么一趟。” 杜显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来也没想忙着白韵尘。 索性也瞒不过,还不如老实交代了,也不至于在人心里留下芥蒂。 “奚员外一来,便向府库里捐了……” 因为数目有些大,杜显允不好直接开口,便伸出手比了个“2”。 “黄金。” 杜显允补充道。 白韵尘敛目,沾着茶水写了个千字。 却见杜显允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天上。 两万两…… 不是白银,还是黄金。 哪怕如今朝廷不缺钱,属地也多的是富庶之地。可骤然两万两的黄金,便是杜显允出身的那声名显赫的杜家,也得占掉一成多的家产。 属实是多了。 杜显允见白韵尘目光沉思,也大概能猜到他的心思,便继续说道。 “观主放心,这笔钱,我只留下了一部分供作化潭县开化之用。至于大头,早早就托了新腹,送到国都交由陛下。” “顺便,还上书为奚员外求了一个“义商”的名头,借的正好是长明山大涝的名头。” 听到长明山字样的白韵尘气压又不由低了低。 毕竟,那对于他来说,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杜显允顿了顿,转而道。 “总不能让人家白白亏了钱财。” 白韵尘直言不讳:“钱财到底还是身外之物。” “他只求了你这个?” 白韵尘越想越可疑,若说之前还只能确定三分,这会儿便是七分确定了。 如果不是财大气粗的上界,何来形式如此“不拘小节”的奚员外,就连捐款都是黄金万两起的。 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他们就笃定自己得按他们的路走不成。 话说到这儿,问与不问,差别都不大了。 白韵尘心里有数。 只是,碍于杜显允,白韵尘还是给面子的多问了几句。 顺带旁敲侧击。 “倒也是个心善的。” 白韵尘说的肯定,嘴角扬着的却是只有他自己懂得的讥讽。 “只是不知……” 白韵尘的语气温和,让人瞧不清他的心思,比起往常的模样,根本就是一般无二。 “那奚员外府上都有些什么人?我的意思是……” “都有些什么女眷。” “你也知道,我虽是去讲道,也怕冲撞了人家。” 高门大户的,比起寻常百姓,到底是多了许多讲究。 杜显允表示理解,对着白韵尘娓娓道来。 在奚府的信息上,就不曾设防。 “就我知道的,奚府除了奚员外和他的结发之妻,便只有一个独女。夫妇二人恩爱异常,对着独女也是宠爱有加。” “说是掌上明珠,千娇万宠,也不为过。” 独女。 于是,白韵尘便又问道。 “那这奚府小姐的闺名是?” 杜显允也没有多想。 白韵尘是什么人? 那是真真正正的得道之人,既然询问,便自然有他的道理。 说来也巧。 杜显允正好就知道那奚府小姐的闺名。 第367章 你是妖(36) 按理来说,他一个外人是不应该知道一个素未谋面闺阁女子的姓名的。 偏偏奚员外府上又“不小心”透露给了他。 若说这里面没些什么,杜显允是定然不信的。 没准人家府上等的就是今天。 “单字一个宛。” “宛妙的宛。” 杜显允说的正色,到底是人姑娘家的名字,他便是转告与人,也不好亵渎。 白韵尘闻言,眼眸微动,神色敛在眼眸里,不动声色地道。 “我会去的。” “方便的话。” 既然已经知道是谁,又是何原由,那么下棋的人便该换了。 这置棋布局的那个还要看他。 杜显允也没多想,满心只有欢喜。 这白韵尘既然应下了,他今日的心事也算了了一桩。 方才不负他人所托。 只是…… 杜显允颔首,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白韵尘腰间。 他今日着的是白衣,腰间落下一枚青玉雕竹佩,温润不失锋利。 很是适合他。 透过这枚青玉佩,杜显允想到的却不是往日里多谈的君子气节,而是他在摊上为佳人买下的那枚青佩。 “你喜欢?” 白韵尘扫了他一眼,轻啜茶水,缓缓道。 杜显允忙扯着嘴角摇了摇头,低头轻笑。 情绪再次被牵动。 一切尽在未尽之言中。 “总会有人喜欢。” …… 糜正听说南边出了天材地宝,便和化潭县的其他几位大妖寻着味儿找了过去。 打的就是瓜分宝贝的心思。 按理来说,这路上多个能救命的奶妈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安排了。 观南倒是没有明确表态说自己不愿意去。 若是糜正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并非全然没有可能。 可糜正也不知如何想的,直接一句话堵了观南选择的可能性。 “你什么时候走啊。” 观南窝在自己的洞府里,把玩着近来新得的夜明珠。 糜正接住空中飞来的螣明镜,没好气地白了观南一眼。 “小心点啊姑奶奶,这是宝贝!宝贝!” 观南不置可否,轻描淡写的态度让糜正气得牙根直痒痒。 “你不是要找新宝贝去了,还在乎这个啊。” 糜正:“……”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有宝贝你还嫌多。 “对了,”糜正挥手将螣明镜缩小收入袖中,目光在观南手中的夜明珠上稍稍停顿,哑着声音道,“最近就别乱跑了。” 观南听着,隐约觉得不对劲,缓缓坐正了身子。 “别乱跑?” “你不打算带我一起去啊。” 糜正耸肩,故意不去看观南的眼睛,言语那叫一个恶劣。 “你那么弱,要是带去了还不是给我自己找罪受,尽拖后腿。” “不带你,我一个人能打十个,多抢一些也说不准。要是带了你……” 糜正转过身去,就打算要离开。 “我怕是得倒贴。” 水哥:“呕吼,勇气可嘉。” 观南听着,突然有些安静。 看着糜正离开的背影,凝眉将手里的夜明珠扔了出去。 糜正身手敏捷地接过,回头看向观南。 “你这是何意?” 观南扬着下巴,微眯的眉眼透着慵懒。 第368章 你是妖(37) 语气多少有些傲娇。 “夜里黑,怕你摔死。” 糜正低头端详着看了看手里的夜明珠,向来挂着笑意的俊脸上这会儿没有一丝喜色。 反而悉数皆是郑重之意。 “多谢。” 糜正将夜明珠收进怀里,担忧地看着观南。 沉默半晌。 说出的话依旧那么不中听。 “小灵药,没事别学人放血。到时候成了枯草,我可救不了你。” 糜正瞧得出,那夜明珠上有着的是独属于灵药精的精血。 比起之前的丸药更加珍贵。 若是受了重伤,跟着内丹一同运转几个小周天,便可保性命无忧。 看来,他的小灵药懂得还不少。 也是,做妖的哪能真跟白纸一样。 杀人夺宝,在哪儿都一样。 都是一群追名逐利的小人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君子了不成。 观南扯了扯嘴角,面上的沉静完美地被糜正不要脸的态度给击碎。 轻启朱唇,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浪费力气。 “滚。” 糜正晃了晃身子,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心情好的不行。 “最近化潭县多了一批仙界之人,多加小心。” 观南掀唇:“自然会比你晚死。” 糜正的声音渐行渐远。 “那可不一定,毕竟祸害遗千年。” 水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糜正走后,水哥便第一个跳了出来。 扼腕惋惜,直问观南为何不再强硬点跟着糜正一块儿去。 “南姐啊,天材地宝诶,你都不心动吗。” 观南没说话,静静地睨了水哥一眼。 意思不言而喻。 眼皮子浅的。 “我反正都要登出世界的,天材地宝拿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你有本事能带走吗?” 水哥哑口无言,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不能。” 哪壶不开提哪壶。 观南又说:“更何况,人家是担心我,不挺好的嘛。” 水哥:“……”真想让糜正那条破蛇看看你这副嘴脸。 水哥:“其实你是挺弱的。” 观南心里呵呵,实在不想搭理水哥这个憨批。 可惜,这儿除了水哥,也没人能陪她说说话了。 有,总比没有强。 就当个凑数的。 “我真的不建议你这样拉踩,要知道……” 观南的唇角浮现浅浅的笑意,混杂着清浅的嘲讽。 “如果我是垃圾,你是什么?” “这么说,垃圾分类再往后升级五百年都不会有你的位置。” “懂?” 水哥越听越气,偏偏还没有崛起的勇气。 人家起义的大哥身后还有一帮兄弟呢,他有什么啊,他就一个自己。 就一张嘴行点。 结果遇上观南,还不是半点招架之力也无。 简直侮辱人! 不,是侮辱系统! 观南眼皮垂下三分,再次勾了勾嘴角。 因为水哥的卑微,心情还算不错的她,打算再教教他。 “而我之所以不去,除了对那所谓的天材地宝不感兴趣和要继续留在化潭县推动白韵尘和杜显允的进度条外,就是因为……” “所谓的天材地宝,可能就是个幌子。” 水哥震惊,瞬间瞳孔地震。 这又是啥神奇走向! 第369章 你是妖(38) 幌子? 怎么可能是幌子! 好几个大妖都确定了的事,怎么可能是幌子。 “南姐,”水哥说的还算中肯,“是不是你猜错了啊。” “应该还不至于是个幌子。” 如果真是幌子,那么只能说是…… 太恐怖了。 观南唇边扬起冷笑,声音清丽脱俗,带着看破一切的通透。 每一句,都直直落在水哥的心上。 句句都带着细思极恐的范,让水哥顿生一阵胆寒。 “白韵尘已经不是从前的白韵尘了。如果是你,面对这样不听话的傀儡,你会怎么做?” 水哥感叹于观南的直接,面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人家虽然是借着救世主之名,行傀儡之事,但观南说的这么直白,还真是半点面子也没给人留。 水哥算是看出来了,观南压根就没想过墨迹。 装什么装,真是什么,他们心里还能不清楚吗。 “不听话就换一个呗。” 水哥咧着嘴,很是认真地报出一个答案。 这个总不可能出错了。 下棋的人哪会管棋子的死活,若是用的不顺手,就弃了也无可厚非。 一切皆看那人心意罢了。 观南轻嗤,再次提点水哥。 “可是,正道化身,做不得假,也换不了旁人。真要换,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要知道,数万年下来,才出了一个白韵尘这样永生永世轮回不灭的正道化身。” 水哥气短,抱着脑袋想了半点,也没想透。 这不行,那不行,是想怎么样嘛! “那就谈和呗,找几个人去同白韵尘说项,划分好那一亩三分地,将利益算得明明白白,我就不信他们还能蹦哒起来。” 水哥撅着嘴,双手抱胸。 越说越佩服自己这世间少有的智慧。 自信感爆棚。 “反正白韵尘只做事,仙界只要名,这两方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没有可冲突的地方。” “一天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水哥撇撇嘴,以不屑的吐槽结束了自己所有的论断。 观南扶额,没有再去打击水哥。 确实有长进。 可惜,跟了她这么久,就没学到人渣骨子里的狠。 “对于刀口不确定的尖刀,只有毁了才会是最好的处理方式。都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仙界主事者高高在上久了,这第一反应就是……” “物尽其用,在榨干白韵尘的价值之后毁了他。” “至于这价值……” 观南的意味未明,特意顿了顿,给水哥留了思考的空间。 而不负观南期盼,水哥的脑子里那一刻正好浮现出了三个字。 思索片刻,便是脱口而出。 “狗咬狗。” “对,”观南肯定了水哥的看法,继续往下道,“借刀杀人,过河拆桥。” “所以,短时间内,糜正是回不来了。” “在白韵尘将屠刀斩向妖族之际,即便是花费再多,仙界也会想办法留住那些大妖。” “耗住了就是胜利,毕竟,他们的后手……” “必然是可以将妖界和白韵尘一同推进深渊的。” 水哥咋舌,星星眼地看着观南。 第370章 你是妖(39) 全身心都等着观南给他剧透。 “后来呢,后来呢。” 观南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你没脑子不会自己想吗。” 水哥嘿嘿嘿地笑了笑,半点没有不好意思。 “这不是有现成的吗,不用白不用啊。” 现成带着脑子的观南,沉着目光,面色不善地从喉间发出压抑满满的警告。 “你想死吗?” 水哥紧张地抿着唇,想着如何才能高效求饶。 …… 白韵尘站在奚府的门口,眉尖下垂,敛不住他周身的清冷气度。 一身灰蓝色外衣,不出众,却也不落寞。 反而因为他的神采,显得别有一番意味,没有刻板印象中死气沉沉的感觉,反而多了些许高岭之上寒凉的生机。 杜显允站在白韵尘身边,身着的是宝蓝外衣,越发显得肤白气佳。 温润之气,上至形貌,下至气度,皆引人驻足。 世家尊养出的长孙气度,如何不招惹旁人之眼。 杜显允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身侧的白韵尘,打开自己的折扇,遮住了自己大半的神情。 也不知这奚府如何想的。 这“讲道”也叫上他,真是…… 唉。 若是之前,杜显允还能硬着头皮告诉自己,真是那奚家人一心向道,想要求白韵尘传授道法。 可他们这一路上,人还没到奚府呢,就“意外”听到各种称赞奚府小姐蕙质兰心,奚员外有意为奚府小姐择婿的小闲话。 再思及之前的事,还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还当别人不知道一般。 杜显允抬眼瞧见不远处婷婷而来,打扮艳丽的女子,皱了皱头又迅速垂下了眼。 造孽哟。 杜显允刚刚可看得一清二楚。 那来人必是奚宛无疑。 他们虽然不曾见过奚宛,一路上光是听到的话也该有了大致的印象。 螓首蛾眉桃花眼,巧笑倩兮朱唇扬。 颧骨微高,面中不免生出几分积威之意来。 但结合明艳的长相,到底只让人觉得艳丽逼人。 当真是此处好一朵美丽的的富贵花。 关键是那奚宛的眼睛,就差没直接贴到白韵尘身上去了。 就是这杜显允看得,这心里也尴尬得不行。 这奚府可是无人了。 哪儿就需要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这般大摇大摆地来门口迎客,若是奚员外走不开,难道掌中馈的奚夫人还做不得这样的事吗。 虽然化潭县没有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已没有见生人必戴帷帽的道理。 可男女初见,便目的性极强的,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到底还是失礼的。 这于二人来说,可都算是唐突。 杜显允目光偏向别处,幅度小却快速地扇动着手中的折扇。 这会儿的他突然就后悔了。 他这不是给白韵尘添麻烦了吗。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即便白观主半点心思也无,但这般的…… 呃,热忱也该是给他造成困扰的。 杜显允咬着牙,正想着如何能让场面不那么尴尬,就听到婉转的女声传来。 伴随着的还有一阵若隐若现的香风。 味道极好闻,闻起来很有讲究的模样。 第371章 你是妖(40) 杜显允讪讪。 这美人恩也不是人人能消受的哈。 “见过白观主。” 盈盈一拜,硬是没法让人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杜显允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暗自拉开了自己与白韵尘的距离。 这佳人心有所属,他一个画外之人一直死赖着倒也不好看。 杜显允握紧扇柄,一边觉得对不住白韵尘,一边又因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默默装聋作哑。 反正人家也没看到他。 白韵尘垂首,目光舒朗,没有一丝杂质。 唤的是“奚小姐。” 奚宛闻言,嘴角的笑容微微压了压,这才将眼神分到一旁不自在许久的杜显允身上。 “杜县令安好。” 杜显允皮笑肉不笑,不失礼数地回道,谈不上什么真心实意。 “奚小姐安好。” “本官携白观主前来府上讲道。” 白韵尘冰冷地轻轻颔首,算是礼遇,随后便是对着杜显允道。 “走,莫让主人家等急了。” 杜显允舌尖顶着后槽牙,费了好大的力气方才忍住笑意。 这白韵尘没想到还是个损的。 什么主人家? 人家千金小姐不是主人家吗。 真是打的一把好脸。 不出所料,奚宛娇媚的面容上表情瞬间僵硬,看着白韵尘的目光满满的探究疑惑,而对着他杜显允的,便只有不屑与……厌恶了。 这般做派,这是难看。 这下,即便是杜显允也不便给奚宛好脸色了。 大步流星,抬脚就走,甚至还走在白韵尘前边。 他是收了奚员外的钱不错,可这里头没有一分是给他自己的。 他杜显允借着父母官的名头收了这笔钱,自然是用于化潭县,用于朝廷。 他用尽心力在其中斡旋,想方设法成全奚员外的大义,又不想他籍籍无名于此,甚至还托了族中之人帮忙。 他可没有对不起他们奚家。 便是当初,这笔钱也没人逼他们出。 杜显允收了折扇,背在身后,对于奚府里的好风光视而不见。 一心只想要让引路的下人再快些,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至少,不想和奚宛待在一块。 白韵尘见状,在他身后轻声道。 “杜县令不必挂怀,你们本就不是一样的人。” 杜显允以为白韵尘说的是二人的教养,虽然心里不忿,也不好顺着白韵尘的话往下。 女子的教养,即便真不好,也不是他这个一个弱冠之年的外来男子能够置喙的。 白韵尘听着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不曾回头,只是认真地道。 “若是有事,先走也行,杜县令你也累了一天了。” 杜显允沐休的日子本就不多,难得有这一日,也没道理让他受着旁人的气。 是故白韵尘才特意有这样一说。 只看奚宛的模样,白韵尘都能猜到她在上界是如何的骄傲。 即便入了这俗世,凡人于她而言…… 只怕依旧是蝼蚁的存在。 对于蝼蚁,需要好言好气地对待吗? 玩意儿一般,自然是用时笑看两眼,不看时厌恶至极,弃之一边。 还真是令人作呕的做派。 自以为是。 第372章 你是妖(41) 也是,能做出那般恶然之事的仙界,又如何得知谦逊和教养为何物。 惯会粉饰太平。 杜显允没有即刻答应。 说到底,白韵尘今天能来,多少也有他的原因。他若是一声不吭地走了,那也太不是人了。 杜显允轻笑,笑意半真半假。 “无事,奚府的景致好得不行,多看看也好。” 杜显允此言一出,不远处便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嗤笑声。 即便是听不真切,杜显允还是下意识瞟了奚宛一眼。 若是没有猜错,声源处便是她。 果然。 奚宛见到杜显允看她,下巴昂扬,端是不可一世。 嘴里多的是念念有词。 “杜县令还真是在公务里泡傻了,不过寻常装饰罢了,也知道你这般稀罕得不行。” 这可不是玩笑,而是赤裸裸的嘲笑。 嘲笑杜显允没见过世面。 白韵尘眉头就差皱成一个川字。 原本他还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奚宛,这下他就懂了。 真和奚宛这样的人在一块,怕是得夭寿好些年。 即便他世世轮回,也遭不住奚宛这样造啊。 仙界绝对是与他有仇,想要这样耗死他。 白韵尘绝对想不到,仙界压根就没这个意思。只是以为白韵尘不喜欢静和那类温柔的,就换了个明艳大美人来罢了。 哪成想,事先功课没做好,正好挑了一个没什么脑子的,鼻孔又长在天上的。 白韵尘顿了顿,想起自己的盘算,违心附和着奚宛道。 “奚小姐说的不错,便是些身外之物,入不得眼。” 杜显允对于白韵尘阴阳怪气的原因心知肚明,便也配合地装下了这个……孙子。 早结束早解脱。 呵呵,谁家还没两个庄子,没两处好看的宅子了。 就他名下就有两处江南的别院,要论雅致,绝对不比奚府的宅子差。 更何况,若说富丽堂皇,谁又能,又敢比得过皇宫。 可惜,奚员外一个商人…… 他敢吗。 原还以为,奚府是个能有前程的,如今看来…… 也不过如此。 他外放为官,就没从家里带多少人,除了白韵尘这样知根知底的,向来不曾对外提起家世。 真以为他就是一个科考出来的穷举子? 可笑。 不过稍微收敛,就有人失了分寸。 这世道啊。 杜显允微笑,笑意不明。 “是本官目光短浅了。” 白韵尘难得一同勾了勾唇角。 有的人要作死,你是拦不住的。 既然下了凡,入这人间,就该守人间的规矩。 …… 糜正离开不久后,观南便再度开始了自己的义诊生活。 化潭县不大,但为了县里的百姓可以少走些路,都能病有所治,观南落脚的地方也是一直变动的。 她想着,这段时间结束以后,便到邻县去。 她这样一只没什么大本事的灵药精,或许救不了苍生,但尽自己所能,救治几个州府的百姓也非难事。 作为妖的另一个好处便是,她的寿命比起凡人还是多多了。 她有足够的时间,去做自己的事。 但求无愧于心。 往日,白韵尘赠暖于她。 第373章 你是妖(42) 他日,她便赐爱于世人。 来日方长,善意不会断的。 一只白皙娇嫩的柔荑映入观南的目中,让她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这样一只手,没有一丝薄茧,断然是娇养长大的。 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不为过。 更何况,这可不是一只凡人的手。 观南记起糜正的叮嘱,自然是想起了仙界之人下凡的事。 可是她一个灵药精,又何德何能让仙人来寻她。 观南对上那人的眼睛,里头是很和善的笑意。 观南面色一怔,不为别的,只因为她知道这人。 那人正是她透过螣明镜,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白韵尘温柔唤她的“静和”。 静和却不意外观南的怔愣,在她看来,一介小妖见到仙人吃惊什么的都是正常的反应。 也许,静和与其他的仙界之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在他们的眼里,只有自己和自己看重的人。 剩下的不是有仇,便是棋子,或是蝼蚁。 静和的骨子里就是个仙。 不免带了高高在上。 她啊,从来就没有把观南放在同等的位置上。便是此次主动来寻观南,也只是因为计划里有着观南的一环。 换言之,观南很幸运地成为了静和棋盘里的一枚棋子。 “我叫静和,对着子桑大夫也算是闻名而来。” 静和说着,温柔地笑了笑,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个灵药精。 第四世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人的存在。 也不知为何,从第六世起,便突然见到白韵尘一言不发地看着一节枯枝。 每年总有一段时间,必然是要外出的。 至于,所去之处,她后来也知道了。 是一个唤作清心潭的地方。 那时的她和白韵尘,虽然没了往日的恩爱,但终归是相敬如宾,也不至于欺瞒。 是白韵尘告诉她,当年救下她的便是哪个叫作子桑观南的灵药精的妖丹。 静和不知道白韵尘是如何知道的真相,也不知是几时知道的。 她根本就不在乎。 一个妖精罢了,更何况还是一只不知道死了几辈子的妖精。 是以,那时的静和能够很平静地同白韵尘玩笑,问他是否为了这个小妖精的牺牲动了心。 白韵尘的回答不出她所料。 他说,自己一生斩妖,却第一次手上沾染了无辜妖精的性命。 有妖,是为了他而死的。 甚至于,他都不怎么记得,有子桑观南这么只妖。 言语里,没有情爱,唯余愧疚。 白韵尘怎么会爱人呢。 他谁也不爱。 静和正是清楚,这次才敢这般大胆地来寻观南。 一只妖,被她用的好,才是她的价值。 痴情的女子最是好骗了,而她静和,也确实不介意骗骗这只小妖。 静和伸手握住观南的手,手心的暖意让观南不由颤了一颤。 她从未如此,被一个仙亲近过。 是以,观南的第一反应便是要抽出自己的手,却不料静和握的生紧,半点机会也不给她。 看到观南这般模样的静和没有在意,突然想起奚宛下凡的事,眼里迅速地闪过暗芒。 再对着观南,笑容更盛。 第374章 你是妖(43)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见着子桑大夫面善,想要交个朋友。” 观南哑然。 这块地界要看诊的人不多,何况,静和过来之时还特意施了法。 如今这块地方倒也只有她和观南二人。 “卧槽!”系统空间的水哥硬生生盯了静和好一会儿,愣是没看出什么毛病来,只能疑惑地道,“这……” “该不会是来找南姐你秋后算账。” 可要说是翻车?看着也不像啊。 观南很不好意思,羞赧地低下了头。 上次看到静和同白韵尘摊牌的人是观南,而非子桑观南。 因此,此刻的子桑观南也只是一个偷偷瞧过静和的妖罢了。 依旧单纯。 知道她是白韵尘心悦之人,而自己不过是白韵尘生命里微不足道的一个过程。 各种相权之下,第一反应便是自惭形秽。 她子桑观南,哪怕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也是自卑的。 静和好吗? 当然好。 就好像她如今的动作,哪怕是由她主动,也不会惹人生厌,似乎真的只是来交个朋友一般。 她表现出的平和态度,让观南一下子看到了很多种可能。 哪怕,其中一种,便是让她放任自己,不去拒绝静和的好意。 朋友? 真的可以吗。 妖和仙做朋友…… 到底是不该,还是不配。 那一刻的观南还不曾想到这里,只是不曾出错的回答。 “承蒙厚爱,我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灵药精。” 平凡? 静和闻言,眼里露出笑意,多少带着揶揄。 还真是单纯啊。 这灵药精,世间少有,或是世间独有,跟平凡半点也搭不上边。 这世上,除了观南这样不长脑子的妖,大概也没人会这样想。 水哥都看出来了,佩服于静和的自信。 “南姐,我觉得她在帮你当傻子。” 观南不在意,随口说道。 “那又怎样?我不也把你当傻子,难道你还真是了?!” 水哥刚想赞美这比喻真不讨喜,就又听到观南开口,直接把他的尊严挥到了地上。 “不,你真是。” 水哥:“……”谁能懂得他心里的苦。 “不过,被人看轻并不是坏事。因为,这一刻,我才是那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蛇。” 水哥秒懂。 不就是说静和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静和与观南,俩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好吗。 更何况,后者压根不要脸。 同情静和一秒。 “您请回。” 静和也没想到观南会这般反应,而她的涵养比起奚宛自然是要好上许多。 面上这会儿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息怒。 热切而不失平淡,依旧令人舒服。 “无事,那你替我看看,最近夜里总睡不好。” 仙人也会生病不成。 而就算病了,难道真会需要她这样一只小妖来治吗。 观南不解,但也没有多问,只是依言为静和把起了脉。 静和瞧着观南,也不得不承认。 这般无害又善良的观南真的很有魅力。 如果她不是妖,没准自己还真能和她做个朋友什么的。 可惜。 想起奚宛,静和再次笑了笑。 第375章 你是妖(44) 奚宛怕是要输惨喽。 一山不容二虎,若是让观南同奚宛打擂台,谁输谁赢,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听着是个不错的计划,可惜,静和从来就没有考虑过白韵尘的心意。 她根本就不在乎白韵尘的想法。 何况,静和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 她并没有在伤害白韵尘不是吗。 换言之,她不过是在用自己的先知让白韵尘少些愧疚罢了。 有错吗? 即便是有,对于想要复仇的她而言,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观南无法,耐着性子,写了一纸药方,折好交给了静和。 “这是安神汤。” “若真是难受,便睡前喝上一帖,若是尚可,便算了。到底是药三分毒。” 静和不得不承认,这般模样的观南真的很有医者的风范。 不讲小情,只谈大爱。 世上熙熙攘攘来往之客皆为病患,医治无类。 静和展开药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夸了几句观南的字。 “柔中带刚,好字。” 观南不曾言语,只是低头去收自己的东西,然后便又听到静和说道。 “你的字和阿尘倒有几分相似,就是柔了些。” 观南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顿了下来,嗫喏着唇不知如何回复。 静和瞧在眼里,说的很认真。 “啊,阿尘是我的朋友。你或许也认识,清心观的观主白韵尘。” 水哥看不下去了:“这女的确定不是来砸场子的?”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观南的指甲碾在自己的指腹,语气尽量平静。 “我知道,你同白观主郎才女貌。” 终于听到想要的答案,静和眼里的笑意愈发的深了。 吃吃地笑着,好似在说一件同她不相干的事一般。 “你会错意了,我们分开了。因缘际会,方知是个误会。” 说着,静和便站了起来。 她望向观南的目光深深,面如春风和煦。 子桑观南同白韵尘真的是像啊。 心里都装着大爱,相较之下,自己倒是无关紧要了。 原来,子桑观南也活成了白韵尘吗。 静和撇去沉思,扬了扬手里的药方,朱唇微扬。 自是唇红齿白,温润而泽。 “有缘再会。” 静和只说到这儿,便福福身离开了。 她深知,拔苗助长、操之过急是个坏事。 反正她知自己来日方长,倒也不计较这一日之功。 观南遥望着离开,那句别见了,末了也没说出口。 一直到人离开,她的身上都是那种无力之感。 面对静和透露出来的消息,观南觉得奇怪。 但更多的,还是让她想到了白韵尘。 所谓因缘际会,不过是个误会。 子桑观南是知道,白韵尘是如何看重静和,这般分离,白韵尘的心里必是伤心的。 这样一想,便是观南的心里也在隐隐作痛。 左右见着四下无人,也没了再坐着的心思,兀自收了东西,便要离开。 去哪儿都好。 四下走走,只要不是待在原处便好。 水哥瞅见观南一副心中悲伤不可言说的模样,就知道她又开始营业了。 不过有件事,水哥依旧要问。 第376章 你是妖(45) “他们分开的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真不至于这样……伤心。” 观南提起自己的药箱便要离开,面上依旧布满了沉重的悲伤。 眼神里虽谈不上空洞,但多的是虚无。 观南敛眸,双手藏进袖中,下意识想将自己封闭起来。 “你错了。” “我当初用螣明镜看到的是两件事。但子桑观南看到的只有前者,她知道的只有白韵尘破阵。” “说句不好听的,子桑观南甚至连那支簪子的主人是谁。” 水哥抿唇,想不明白为何如此麻烦。 “至于分那么清楚吗?知道的更少,不是让自己更被动吗。” 被动? 观南一步一步走着,步子陷进土里。 唇边似要露出轻笑,却又终归隐没于虚无。 “对于子桑观南的人,便是要半知。一知半解,最能燃烧她的孤勇。而她不知道的那部分,终会将她推入深渊。” “到那时,白韵尘他们便是想要拉观南也无济于事了。” “往事不可追,而子桑观南最终只会……” “永坠黑暗。” 水哥震惊,接着观南的话往下。 “而白韵尘的愧疚,杜显允的心痛,糜正的黯然懊悔,便是我们的所求。” 观南嗯了一声,放大了自己的瞳孔。 一时间里头闪过很多东西。 “可惜,这回的任务还真是个力气活。” 不到最后一刻,结果都犹未可知。 更何况,仙妖的时间到底还是太长了。 她得想法子把时间缓下来才行。 观南也不知自己如何走着走着,便到了之前的买青玉的街市。 青玉。 观南想着,就是下意识地往自己的颈间摸去。 不同于白韵尘将青玉系在腰间,观南反倒是挂在了颈间。 那是她最靠近心脏的地方了。 很可笑的一个论断,即便不是她心心念念那人买下的青玉,她也依旧视作珍宝。 一时间,倒是不知道是她自己可怜,还是她辜负了杜显允的一番好意。 人家赠她青玉,是因为她喜欢。 而她的喜欢,却是因为另外一人。 这人世间是是非非,纷纷扰扰,有哪里是能说清楚的。 观南摸到想象中的东西,面上难得绽出两分笑容。 再抬头便是后知后觉地站在了路中间。 而此时,一辆速度极快的马车正朝观南的方向奔腾而来。 势不可挡。 却又在观南不曾反应之际,停在了咫尺之处。 观南疑惑,正要道歉。 便见那马车帘从里头被掀开,探出头的正是观南熟悉的杜显允。 “又见面了,观南。” 杜显允说的很热络,温润之余,让人很舒服。 不自觉地便能新生欢喜。 杜显允的心里也是有着担忧,但看着观南隐忧的样子,又不敢表现出来。 只能故作不知。 其实话说完,杜显允自己都吃了一惊。 他和观南算起来,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上次离别之时,观南将她的名字告知,并让他以名呼之。 那时的他,即便是有着几分欢欣,终究也觉得不妥。 却不料,这次再见,佳人的名字便是脱口而出。 第377章 你是妖(46) 像是直接印在他的心上。 再说,这本就不是偶遇。 是他偶然瞧见观南站在此处,忙让车夫驱车至此。 哪有那么多巧合,多的还不是他的心之所往。 看见杜显允,观南也不知自己心头悲伤如何就散了几分。 他是一个很暖的人。 暖到能驱散他人心头寒凉,令人欢喜。 “杜县令。” 杜显允听着这称呼,暗中皱了皱眉,抿着唇的模样错了几分委屈。 杜县令这称呼听来,多少有些生疏。 观南把他的模样看在眼里,哈哈笑了两声,拱手称道。 “是我的错,该唤作显允兄才是。” 杜显允闻言,便立马笑开,露出了自己的大白牙。 那高兴的模样可跟方才才出奚府的杜显允判若两人。 坐在前边的马车夫,便是没有回头都觉得惊奇。 惊疑之下,便又端详起了观南。 马车夫是后来的杜府,是以对于观南救过杜显允的事情一概不知。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观南。 只一眼,便被观南的娇憨所感染。 古灵精怪之中倒也不失温柔,提着药箱,身上的淡淡药香,更为她平添几分沉稳。 不像是个作戏的。 倒真像是个能抗的住事的。 想起自家主子在奚府受的一肚子鸟气,马车夫心里头便愤愤不平得不行。 这下看到知礼又懂事的观南,心里更加觉得奚宛上不得台面,担不了大事。 “那么,上来坐坐,我正好也带你走走。” 杜显允说着,目光落在观南手上的药箱,淡笑着道。 “怎么,子桑大夫,不给个面子?” 观南哼了一声,对着车夫笑了笑,方才跨上了马车。 言语里可半点没和杜显允客气。 “去化潭县最大的酒楼,谢谢。” 杜显允大笑,一扫之前的郁气。 “还是你懂。” “张叔,就去福明楼。” 观南放下药箱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抓住了杜显允的手腕。 杜显允愕然,却也不曾挣扎,只是望向观南。 眼里只有她。 不消片刻,杜显允便听到她道。 “还好没事,刚刚看到你那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最近身子又不好了。” 杜显允听清的那刻,心里便是一暖。 还是有人关心他的。 哪怕,她自己也有不平之事,却还是愿意分些心神与他。 瞧着观南翘鼻之下,轻抿的薄唇,透露的正色。 杜显允心跳隐隐加速。 那一刻,他好似懂得了那些画本子里人妖相恋的志怪传奇并不是空穴来风。 人,有心思恶毒之徒。 妖,也有心思纯净之辈。 不是吗? 杜显允的眼眸微动,想起自己方才在奚府受的气,突然又觉得没了什么。 忙了一天的他,终于是和白韵尘功成身退。 那奚员外还想留两人用饭,别说白韵尘了,就是他杜显允也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当下便拉着白韵尘找了个理由就离开。 奚员外一家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但杜显允也不在乎。 他一个世家嫡孙,为着大义受的气已经够多了。 这奚府若是觉得自己捐的那些银两…… 第378章 你是妖(47) 便能做所有人的主,那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等到事情结束,朝廷的赏赐下来,他是半点也不想再和奚府有半点瓜葛了。 看不清自己又自视甚高、盛气凌人之人,如何想交。 二人打奚府出来之时,杜显允本是想着送白韵尘一程的。 却不想他以路途遥远,自己御剑更快而拒绝了。 如今一想,到时要多谢谢白韵尘的拒绝了。 若不是他拒绝,自己又如何能遇上观南呢。 感受着手腕的细腻触感,杜显允讪讪收回了手,心里更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我无事,只是今日累到了。” 杜显允并不想拿奚府的那些破事出来说,仅仅只是一句带过。 观南点了点头,却还是叮嘱道。 “身子是你自己的,事情再多还能有你身子重要不成。” 接着,便又是那句。 “可真是个呆子。” 说着,观南便低头在自己的药箱里翻找了起来。 鬓边垂下的发丝,并未让她的面庞变得朦胧,反而在认真中多了些沉安静。 静态的她,依旧动人。 温婉恬静,一举一动皆是内敛的优雅。 观南手中触及一个青玉瓶子,咧着嘴,面上笑开了花。 那一刻,她的眼里明显绽放出了光亮。 夺人眼目得很。 “找到了!” 说出的话带着明显的惊喜之色,观南迅速将手上的瓶子塞到了杜显允手中。 杜显允目露疑色,就见观南努嘴笑了笑。 轻轻一挑眉,双手抱在两侧的她,处处透着狡黠。 “是好东西啦。” 观南瞟了杜显允一眼,很认真地解释道。 “这是养神丹,累的时候吃上一粒便能好上许多了。” 杜显允握着瓶子,敛着嘴角,目光就没从观南身上离开过。 “我该如何谢你。” 观南看向杜显允的腰间,嘴角上扬。 “钱带够了。” “我要吃最贵的菜,最贵的!” 观南特意强调了一下,弯弯的眉眼尽是憧憬。 杜显允有意捉弄观南,假装正经地道。 “有些可惜,我今日出门就带了五两银子,我一个小县令,你也知道的……” 说完,还故意叹了一口气。 观南不客气地白了杜显允一眼,抓起桌上的一块糕点,直接便堵到杜显允的嘴里。 笑得开怀,小模样傲娇得不行。 “你当我傻啊,你那钱袋子鼓得不行,还敢说没钱。” 杜显允咽下那口糕点,附和着笑了起来。 “对,那便是我记错了。” 两人的笑声不时传来,让车夫的嘴角也不自觉扬了扬。 按理说,两人这样是不合规矩的。 孤男寡女,男未婚,女未嫁。 可这里头,一个是端方君子,一个是娇俏妖精。 二人都还没有旁的心思,皆是坦坦荡荡不说,便是观南也不是那般大宅院里长大的。 自然守不来那样的规矩。 观南她啊,一个常常外出义诊的女子。 真要执着于女子的矜持,执着于男女大防,便是寸步难行。 哪有今日人人口中称颂的子桑大夫。 再说,大夫,本就是超越男女的。 第379章 你是妖(48) 观南的心除了方寸之下的苟且,还有广袤的诗和远方。 杜显允喜欢的便是那样的她。 …… 福明楼。 观南跟在杜显允身后小步走着,目光不时扫向大堂里坐着的人。 她一个妖,平时也不讲什么口腹之欲,这福明楼倒还真是第一次来。 而杜显允显然也没比观南好上多少。 家里怕他离乡不便,特地往官邸里塞了几个厨子。 每天都是变着花样来的给他做吃的。 是以,来了化潭县后,外头的酒楼他倒也是第一次来。 因为化潭县不算特别富裕,杜显允如今也只是个县令的职位。 是以,杜显允在衣着打扮上向来不喜华贵,多是以内敛舒适为主。 若是在国都,自然没些什么。 打那儿头混的都是人精,权贵之家,哪些人能招惹,哪些人碰不得,心里都门清着呢。 而这化潭县山高皇帝远的,便总有人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加上杜显允除了要事,一般少出县衙。 这福明楼距离他们见面的那条街巷又隔了好久的教程,等闲消息是传不来此处的。 未曾见过杜显允真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而这些人里头便总有些不知轻重,口无遮拦之辈。 杜显允领着观南站在楼梯处,对着小二要了一间包厢,正要上楼,就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观南的反应比他更快,当下便猛然回头。 目光不善,冷冷地看向出声的地方。 小二也是受过观南诊治之人。 在这个得个风寒都要花上好大一笔钱的时代,观南的存在的确给他这样的穷苦人家择了一条生路。 有时遇到患了重病,不得不用名贵药材的病人,观南也会赠药。 所以,小二是打心眼里感激观南。 这会儿也不想她招了那几人的眼,低头劝道。 “子桑大夫,楼上的景致不错。我待会儿便去催后厨,会早些时候上菜的。您不如先去坐坐。” 观南扬手止住小二的话,只是冷凝地看向望着那几人。 那些人嘴里说的正是这化潭县上任不久的县令——杜显允。 “这杜县令什么来头啊,才来不久便有银子修路放粮。隔壁孙老二家,按人头共拿了二两呢。” 一个额头有疤的男子,目色凶狠,给自己斟了杯酒,面上不屑至极。 夹起一粒花生米,以为自己很懂地评头论足道。 “来头?就是个软脚虾。” 刀疤男,挥挥手让那几人都离得近了些。 摇了摇头,勾着嘴角道。 “你以为那钱哪儿来的,是人家奚府捐的,和他杜显允可是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一个穷举子熬出头,真以为是屋里的金蛋了不成。” “要是换我,这化潭县,早就变天了呢。就他?” 刀疤男越说越起劲,到最后反而狂笑了起来。 却没注意到,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 有个女子默默拿起了一根筷子。 杜显允瞧见观南的动作,正要低声喊她。 便见到观南手中的筷子飞了出去。 不偏不倚,直接插在刀疤男放在桌上的手…… 第380章 你是妖(49) 的指缝中间。 惹得刀疤男一阵后怕,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就要给自己找场子。 整个人凶狠得不行,可那双不大的眼睛里可没什么大无畏。 全是虚张声势的东西。 微颤的手到底还是将主人苦心积虑隐瞒的软弱抖得一干二净。 “谁?!” “是谁干的!” “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都疯啦!” 观南抬眸,眼间没有一丝温度。 开口冷然。 “是我。” 观南正要上前一步,却被身侧的杜显允抢了先,挡在她身前。 观南为他出头,杜显允不论于情于理…… 或是于心,都不想她出事。 “与她无关,是我所为。”杜显允声音清朗,说得无关紧要,“一时手滑,偏了而已。” “诸位今日的酒钱,便由我付了,就当交个朋友。” 刀疤男见杜显允一副好说话的模样,更是蹬鼻子上脸,恶声恶气得不行。 “朋友?谁跟你是朋友!” “你身后的小妞不懂规矩,你逞什么英雄!” 刀疤男说着,不禁咧大了嘴角,露出里头发黄参差的牙齿。 靠在桌边,不怀好意地想要打量杜显允身后的观南。 目光下流,令人作呕。 众人见刀疤男这般,杜显允也不曾发火。 便以为又是先前好面子的书生公子,便都齐齐哄笑,各种污言秽语脱口而出。 刀疤男是个有门路的。 顶上有人。 这遇上好面子有没什么权柄的公子哥,那旁人向来只能认栽。 强龙不斗地头蛇。 刀疤男奚鹏便是这样一个人。 自以为占了个奚姓,便和刚来县里的富户奚家扯上了关系。 这不是他第一次念叨奚府的好了。 说了好多遍,只不过头一次说了杜显允罢了。 反正有人保,能跟奚鹏混在一块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会儿的目光更是放肆得不行。 那男子身后的一看便是个美人。 若能摸个小手,他们也不亏啊。 小二急得不行,流了不少汗。 连连打着眼神想让观南他们先离开。 奚鹏这个泼皮无赖,真要闹起来,今天就没人能讨得好了。 “子桑大夫,这奚鹏的干爹,是邻近黑山的山神。真要闹起来,怕是……” 山神。 水哥疑惑:“那座山有山神吗?我怎么不知道。” 观南冷笑。 哪门子的山神啊。 一个修成人身没个两百年的槐树精还喘上了。 真是脸比地皮都厚。 “怕个屁,那个槐树精在我面前都只有喊姑奶奶的份儿。今天我就教教这几个蠢货做人。” 观南从杜显允身后走出,不顾他阻拦径直走到了奚鹏面前。 小二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拦了的拦了的啊,怎么就出去了呢。 杜显允是知道观南能力的,没有意外,只是一言不发地走到观南身边。 观南扛得住是观南扛得住。 可他杜显允不会一个人让观南抗。 观南嘴唇一动,各种嘲弄之语便脱口而出。 居高临下之意尽显。 “真是滑稽,一个坐在大堂里……二两黄酒上头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的……” 第381章 你是妖(50) “二流子,也敢说父母官的不是。” 观南拿起奚鹏未喝完的黄酒就往奚鹏头上浇下去。 众人目露惊恐及愤怒,却无人能够动弹。 只能看着观南动作,毫无抵抗之力。 “你们的命自有天收,我不动你们,也不会救你们。” “没用的渣滓,活着都是浪费空气了。” 观南的嘴角绽出冷涩的弧度,从桌上摸了一把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在奚鹏的脸上。 眼带戏谑。 “这个,你应该熟。” 奚鹏眼里哪还有刚才的硬气,只知道自己踢到硬茬子了。 他干爹…… 最是喜欢由他哄了人去山里,施法定住后,吸成干尸。 往日里,他都只是瞧一瞧。 如今真到了自己身上,只有无尽的恐慌。 抖着唇,颤声道。 “前、前辈。” 观南分明提着药箱,可那娇美的模样,伴着泠泠药香,只让奚鹏觉得是催命之音。 杜显允主动拉住了观南的手,示意她收手。 也不是不知她的好心。 只是这般悍名,杜显允不想观南担下。 他会为自己出气。 也感激观南为自己出气。 但杜显允并不想观南因此而受影响。 观南觉得没趣,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杜显允,丢了手里的筷子。 “没事少跟那东西混在一块,没几天好活了,好美的不行呢。” “蠢货。” 观南撇撇嘴,半藏在袖中的手指动了动,几人立刻恢复了自由身。 却还是因为内心的恐惧。 不曾动弹,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动弹。 硬生生地看着自己额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掉。 观南又睨了那几人一眼。 “听说你们,想碰我?” 哪些人也摇头都不会,只知道哭着求饶。 “我们错了!” “是我们色迷了心窍!” “求女侠、女侠饶命!” 观南哼了一声,拉着杜显允的袖口便要上楼。 甚至为了让杜显允走在她前面,推了他一把。 “小二,早点把菜上上来,我要热的。” 观南嘟囔了一声,便又欢欢喜喜地要杜显允快些走。 好似方才生气发火的不是她一般。 小二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狼狈不堪的那几人,连忙称是。 观南才走,这大堂里便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全是冲着奚鹏去的。 有人认出了观南,说出的话,底气自是硬得不行。 “神医你们都敢得罪。” “都说自古医毒不分家,唉……” 凭观南的医术仁心,一句神医自然不为过。 在场的很多人,包括奚鹏的狐朋狗友都以为自己是中了药。 这会儿发现自己能动,只以为是药效过了。 心里有害怕的,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时候哪讲什么面子,满心满眼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以及短时间无法消散的后怕。 今日只是不能动弹的药…… 下次要是迷药呢。 可这里的人,却没有一个比奚鹏更怕的。 他们都以为那是重要,可只有奚鹏明白,那根本不是药。 而是妖术。 但他又不能说。 还有那句“没几天好活了”真是让他的心拔凉拔凉的。 整个人生都没了盼头。 第382章 你是妖(51) 观南不像是会拿这个骗人的。 那他…… 真的就完了。 完了! 奚鹏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当下便往外冲。 一双腿因为害怕还是软的,险些踉跄,却也止不住他的步子。 众人都喊他:“奚鹏奚鹏!” 奚鹏缺跟听不见一眼,一心只想往前跑。 有人看出来,那甚至不是他回家的路。 “他这是怎么了?” 大家一时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全都只觉得奇怪。 “疯、疯了?” 不应该。 只是被人下了个药而已。 人家姑娘也没怎么他啊。 难道,他被下的药不一样? 角落里有人出声,一语惊醒梦中人。 “你们还记得那子桑大夫说的啥。” 众人恍然大悟。 “这没几天好活了,换谁谁不得急。更别说,人家神医明确说了不会救他。” “那他这是去哪儿?” 众人又是哄笑。 一扫之前凝滞的气氛。 “拜他干爹去了呗。” “那不得多拜拜。” “哈哈哈,省得夭寿。” “可不是,这干儿子还得自己疼呀。” 观南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好能够看到撒腿狂奔的奚鹏。 嘴角没什么笑意。 多的是冷眼旁观。 观南和水哥:“我好像解锁了新人物。” 水哥不解:“什么意思?那个槐树精。” 观南敛眸。 槐树精想成仙没错。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走偏门,罔顾人命。 甚至还在身为妖身之时,跪舔仙界,做人走狗至此。 自古由妖成仙的不是没有,甚至还是多数。 成了仙的妖便不是妖,以仙的立场考量一切,这自然无可厚非。 只是…… 为妖时欺压同类,为非作歹之徒还真是令人作呕。 “最好别犯到我手里,要不我用他……” “祭旗。” 水哥满头问号。 姐,做梦呢。 祭旗,祭什么旗。 你以为打仗呢?! “呵呵。”水哥憨憨地笑着,也没说别的。 别问,问就是他怕打脸。 这之后的事,之后再说也行。 “你不必如此,他们想说就由他们说去,又不会少块肉。” 杜显允叹了口气,推了福明楼的招牌菜色到观南面前。 “还让自己惹了一身骚。” 观南夹起一块蟹粉狮子头,愤愤不平地塞进嘴里。 口出狂言。 “与我何干。” “今日你只看到他们对着你出言不逊,往日里必定也是用着这般嘴脸欺压百姓,日后也会用着这副嘴脸,欺上瞒下。” “骑到你头上。” “你为官,不可能只是对着他们施恩。升米恩斗米仇,你做的多了,他们只觉得理所当然,不会感恩的。” “还是你真想,让那奚府代替你,做这化潭县的主。” 观南一番话说得速度快极了。 说完了才觉得自己语气不妥当。 正想着如何找补,就见杜显允眸色深深地看着她。 眼里有喜有忧,亦有挣扎。 观南看看他,又看看菜,连连舔唇。 试探性地夹了一块盐水鸭到杜显允的碗里。 却不料杜显允直接捉住了观南的手。 目光灼灼,很是认真。 观南能清楚地听到杜显允喑哑的声音。 第383章 你是妖(52) “所以,你是因为我,还是因为……” “化潭县。” 话才说完,杜显允便懊悔不已。 这话如何能出自他口,如此这般,他又把观南当作了什么。 不敢去瞧观南,杜显允难堪地虚虚捂住了脸,喉结微微滚动,齿间发酸。 “观南……” 杜显允停顿,有心想要解释。 却不料观南很认真地对着他说道。 “你是我看重的人,化潭县是我看重的地方。” “没必要分个高低。” “何况,今日出头……” 观南的声音不疾不徐,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 “我是为你。” 我是为你。 一句为你,让杜显允挡在面上的手陡然一松。 听到这般答案的他自是欢喜,哪怕他知晓观南并没有旁的心思。 杜显允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在弱冠之年,离家为官。 先立业,后成家,让他有了更多的选择。 古人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眼前的,不正是令他心动的女子吗。 杜显允稍稍冷静,在思考片刻后,终究将那句话脱口而出。 “观南你可想过在这俗世永远地留下来。” 水哥好奇,转头便问观南。 “这杜显允不会看上你了。” “我天,我竟然磕到了。” 观南连白眼都懒得翻。 “以后这种问题就别问了,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水哥:“……” 观南喝了一口汤,表情餍足。 “留下来?” 观南笑了笑,露出自己整齐的贝齿。 笑意渗进杜显允的心里。 “我即在俗世,何谈留下。” “我一直都在啊。” 杜显允扯了扯嘴角,顿感无力。 手足无措的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观南。 他所言的留,不是用妖的身份。 而是用人。 杜显允想问的是,观南可想过嫁人为妻。 可看着观南纯洁的笑容,杜显允又不想问了。 走一步看一步。 如今他是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倒也不想操之过急,唐突了佳人。 “吃饭。” 观南斜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杜显允,直接推了一碗汤到他面前。 嘴里念念有词,多的是抱怨。 可并不惹人生厌,反而可爱得紧。 “吃饭都不上心,如何能够照顾好自己。” 杜显允微笑,将观南刻进自己的心里。 手上的汤碗散着暖意,一如他心头温暖。 如三月和风,七月艳阳。 说不出的欢喜。 “多谢。” 观南撇撇嘴,“谢我也没用,我不可能次次看着你。” 观南双手托腮,叹了口气,复又说道。 “你可长点心,我的杜县令。” 杜显允微怔,只得笑着回了一句“好啊”。 水哥佩服得五体投地。 看这小心机使的。 我的杜县令。 重点在我的。 啧啧啧,果然论茶论撩就没人比得过他家南姐。 …… 观南正在清心潭打坐。 一只雀鸟便从洞外飞了进来,直直落在她的肩头。 观南没有睁眼,只是淡然问道。 “如何。” 雀鸟扑腾着翅膀,口吐人言,嘴里尊称观南为姑姑。 “观南姑姑,渾山出事了。” 观南睁眼,不过抬手间,清心潭便转暗为亮。 第384章 你是妖(53) 出事? 渾山有槐树精在,就不是个干净的地儿。 既是出事,便是那槐树精又出了幺蛾子。 “奚鹏死了。” 雀鸟之前得了观南的指示才去的渾山探听消息,这奚鹏的模样它自然知晓。 观南目色幽幽,半敛着眼角,喜怒难辨。 “怎么死的。” 观南展开手掌,示意雀鸟飞上去。 雀鸟不曾迟疑,立马照做。 只是一边飞,还不忘回答观南的问题。 “我听渾山的姊妹说是,奚鹏藏了刀想去砍那槐树精的本体,让槐树精……” 雀鸟顿了一下,很是不赞同地道。 “挫骨扬灰了。” 雀鸟停在观南的手掌上,安分得很,任由观南将另一只手的手心对着它的脑袋,通过灵台追寻它的记忆。 “不会有事的。” 观南说着,再度闭上了眼,意识跟着雀鸟的记忆移动。 雀鸟去的晚,并没有看到现场。 可也没有看到奚鹏的尸体。 这般,挫骨扬灰倒是还可信几分。 只是…… 若不是观南之前接触过奚鹏,还真就信了。 她说奚鹏命不久矣,除了是他亲近槐树精,阴至心肺。 再就是,奚鹏身上有中了夺舍之术的迹象。 不过是个容器。 观南再次抬眼,目中便不自觉地盈满了冰凉,可手上的动作依旧冰凉。 “辛苦你了。” 观南温声开口,为雀鸟渡了些灵力。 “这段时间别往外跑,尤其莫往渾山去,便在你那儿将这些灵力渡化了。你啊,只要一心向善,不学那槐树精走偏门,好好地化形自是没有问题。” 槐树精化形成功是不错。 到底是因为当初的业障有了限制。 每月的初一十五不得化形。 便是化了形,实力也会有所折损,倒不如做棵树时来得威风。 找个容器重新夺舍,对于那槐树精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 可槐树精太毒太蠢,也不怕将自己作死。 糜正和槐树精不同。 他虽冷心冷情,不将人命放在眼里,但他的修为皆是出自自己。 古有弑者封神,倒也无伤大雅。 再者,他之前化蛟失败,没过天劫,又侥幸活下。 业障早就消了一部分。 如今又消停许多,若能再次渡劫,想必不难成事。 而槐树精这般的,若是敢渡天劫,天雷不劈死他才怪。 是以,他若要更进一步,只能布杀阵。 用旁人死劫换自己新生。 观南摸了摸雀鸟的脑袋,轻声道。 “你回去,别与旁人说。” 雀鸟虽没想明白,但却还是将观南的话记在心中。 观南这般的修为,早就是个大妖,在它心里更是了不得的存在。 观南往日里还常常会指点它们修炼。 是以在它们这些尚未修炼成功的小小精怪眼中,观南的话便如同圣旨。 为观南做事也是它们求之不得的事。 小雀鸟转了转眼珠子,再度扑起翅膀,飞到了半空中。 对着观南拜了拜,认真地道。 “观南姑姑有事只管唤我,我若是不得空或是做不成,自有别的兄弟姊妹在,万万不会误了姑姑的事。” 第385章 你是妖(54) 观南轻笑,嘴角上扬,温和得不行。 “行了,我知你心意,回去修炼。” 雀鸟得了观南的话,方才欢欢喜喜地离去。 观南虽谈不上忧心忡忡,但眼里在那一刻直接染上了迷蒙,外头裹着一层牢不可破的寒冰。 若是有人在,定能凉到旁人的骨子里。 水哥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睛一直往清心潭那里瞄,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你说,这奚鹏真被挫骨扬灰了?” 水哥突然开口,显然不信雀鸟的话。 倒也不是不信雀鸟,只是觉得槐树精不可能做事这般…… 粗鲁直接。 按理来说,那般阴暗之人,若是知人背叛,不折磨得叛徒生不如死都难消心头之恨。 更别说杀了挫骨扬灰了。 挫骨扬灰是给活着的人看的,死人哪管那么多。 奇怪。 真是奇怪。 观南抚着自己的发尾,不置可否。 “怎么,你有想法?” 水哥转了转自己的眼珠子,将目光从潭面上收回,一个激灵下,迅速打开了面前的操作系统。 “你等我一下。” 观南没催,依旧保持着打坐的姿势,等着水哥的回复。 “找到了。” 观南扬了扬眉梢,难得好奇。 “什么东西?” 水哥自信地拍了拍手掌,将屏幕对向观南。 上头的是一份红点地图。 红点旁正写的是“奚鹏?”。 红点落着的位置却是渾山。 “新功能,最近摸索出来的。” 原谅观南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地图,对着水哥就难得敷衍了一些。 “嗯,你很棒。” 水哥:“……”呵,女人。 气归气,但水哥还是继续给观南解释道。 “你之前不是给奚鹏施法吗,我就试着将信号覆在你的法术上一起发了出去,没想到还成功了。” 观南听着,心里却有了别的计较。 如果,系统空间能够将信号覆在法术上。那么换言之,系统空间是不是也可以将灵力法术视作信号一般收回来。 成为一个新的容器。 想到这里,观南看着水哥的眼神就莫名炽热,惹得水哥心头颤了一颤。 赶忙抱住了自己。 “你、你想干什么。” 观南移开目光,随意哦了一声,嘴角泛着凉薄的笑意。 “没什么,看你聪明了,我觉得奇怪。” 水哥:“……”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狗东西! 水哥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自己的解释。 他难得想要认真搞一回事业,无论如何也要让观南这个死女人刮目相看。 “但是……” 水哥拉长了语调,将范起得足足的。 “操作系统上写的是奚鹏?也就是说,身体还是奚鹏的身体,但内里换了芯子。” 水哥咳了两声,给自己变出一副眼睛,特意抬了抬。 拿出敲黑板的劲儿来说道。 “专业词汇,夺舍。” “记住,会考的。” 观南双手抱胸,指尖点在关节处,笑了笑。 这和她想的,倒是不谋而合了。 水哥的眼神陡然锐利,很有力量。 “那么问题来了。” “槐树精为什么要夺舍奚鹏?夺舍奚鹏之后又要干什么?” 第386章 你是妖(55) 为什么? 因为奚鹏蠢直接撞了上去让槐树精提前动了手。 至于夺舍之后…… “你管他呢,鸟人干鸟事。反正他就不做人事。” 水哥一噎,犹豫地看了观南一眼。 那叫一个痛心疾首。 “南姐,我们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出口成脏,矜持呢?优雅呢?” 观南不以为然。 “那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 水哥嘴角抽抽,既无奈又无语。 “OK,你赢了。魔鬼!” 观南轻哂,抬手看看自己圆润莹白的指尖,轻声细语地说道。 “看来,最近是不得不去找一找白韵尘了。” 不得不? 水哥差点没骂出来。 你等这一天很久了,还不得不呢。 骗谁啊。 别以为他回信。 他摊牌了,他成长了。 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吴下水哥了! “呵呵。” “你去,你明天就去。” 面对水哥明显带酸的话语,观南也不在意。 只是很冷静地分析道。 “首先最近不等于明天。其次,不可能是明天,得等上一段日子。” 水哥哼了一声,只觉得观南在胡扯。 “咱们得等静和给白韵尘打完预防针。” 水哥瞪圆了眼,满脸疑惑。 “什么预防针?” 观南微笑,清浅梨涡里深陷三分柔情。 “自是,说我的好,言我的善。” 水哥:“……”略,死女人还挺有自信的嘛。 …… 妙啊。 水哥看着头顶上不远处的“清心观”牌匾,忍不住为观南竖起了大拇指。 这牛还是观南牛。 一介妖精,直接上门,跑到人家道观门口了。 绝绝子。 “不进去吗?” 观南站在原地,看着行人熙熙攘攘,就连央人通报也不曾。 水哥瞟了一眼匾额,决心走理论。 “你这身上没个业障什么的,进个道观应该不要紧。” “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 观南微微扬唇,双手置于腹前。 依旧是站在道观门口,不曾更近一步。 “倒也不是不能进,只是我不想。” 古有游子近乡情怯,而她子桑观南如今,因为诸多原因,站在清心观门口,只觉得心头复杂。 无法动弹。 换言之,她害怕进去。 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堂堂正正进这清新观的门。 终于,还是白韵尘出来寻她。 白韵尘最先见到的是她的背影,正要开口称呼,却不知自己如何便唤了“子桑观南”。 观南回头,阖目之下,尚有喜意和震撼未消。 他唤她,即便是再寻常不过的连名带姓,都让她觉得自己三生有幸。 观南却是不知,那一刻的她,在白韵尘的眼中,也是一道闪光的风景。 熠熠生辉。 观南的浅笑明媚至极。 便又让白韵尘想起了静和口中那个心有大爱的灵药精。 他本是不知观南义诊之事的,都是静和说与他听。 白韵尘同静和,如今即便是分开,也是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他们之间的联系,因为之前的几世根本就斩不尽了。 是以,静和说的,白韵尘总会听上几分。 而他自己,也在讲道之时…… 第387章 你是妖(56) 偶然见到过观南。 也许是回道观的路上,遥遥看了那么一眼。 他记不清了。 或是潜意识里根本就不想记得。 毕竟,一旦记得了,有些东西它便不一样了。 但白韵尘不得不承认,观南低头看诊的模样着实动人。 收回心神,白韵尘垂目望着观南,开口的话语依旧冰凉,却隐约透着几分暖意。 “跟我到后山去。” 观南呼吸一顿,错开了白韵尘的目光,方才后知后觉唤了一声“白观主”。 这般的她,还真是瞻前顾后,犹豫得可怕。 “多谢白观主。” 白韵尘微微颔首,算是领受了他的谢意。 即便是要去后山,白韵尘也并未带着观南走小道,而是打正门直入。 堂堂正正。 观南也入了一次清心观的正门。 观南不敢瞎瞧,可事实便是她也同常人一般,清清白白地入了一次…… 清心观。 不去想她是否是妖,不去想她是否有什么不同。 那一刻,观南除了喜欢,便是真的感激白韵尘。 感激他,有那么一瞬,对于自己,并无芥蒂。 白韵尘的步子不大不小,正好让观南跟在身后。算不得贴身,但也不至于落后。 观南没怎么抬头,只敢小心盯着脚下。 水哥就不一样了,抬头把清心观打量了个明明白白。 一边看还不忘给观南转播。 “南姐,这清心观环境可以啊。哟,地扫的还蛮干净,景致也行。” “布景也很雅致,没想到白韵尘还蛮有内涵的。” “看上去还挺适合养老的,就是不知道还缺人不。” 观南呵呵两声,皮笑肉不笑地对着水哥道。 “你还要养老啊,我以为你现在就是了呢。” 水哥一噎,不忿地咽了一口唾沫,动了动唇。 “你、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业务能力。” 观南轻笑,语气轻飘飘的。 虽然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水哥也能想到她是何等的不屑。 “在?” 观南嘴角的弧度若隐若现,目光投在脚上,出口的话倒是温温柔柔,只不过却是扎心至极。 “再说,业务能力这东西你大部分时候都是没有的。” 水哥气得呼吸急促,伸手按住自己的人中,缓了好一会儿才没一个白眼背过去。 “你、你、你、”水哥指着观南,手指都在发抖,“你……” “我什么?” 水哥撇撇嘴,收了收手掌,竖起一根大拇指。 “南姐英明,说的真中肯。” 大部分时候有,那也不算没有。 观南没空听水哥拍马屁,直接了当道。 “把录像功能开起来,我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要记录。” “做什么?” 见观南没理会,水哥只好乖乖地照做,连一个屁都不敢多放。 按照原本的速度,两人倒也相安无事。 但不知怎的,前面的白韵尘突然停了下来,这让一直低头看路的观南闭闪不及,直直撞了个踉跄。 白韵尘再回头,便是看到观南站不稳的模样。 他抿了抿唇角,正欲去拉观南。 “小心。” 手是伸出去了,可观南却没有拉。 第388章 你是妖(57) 硬是任由自己站稳,也不曾覆上白韵尘的手。 白韵尘眼见如此,睫羽微微颤动,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倒是看不出喜怒。 白韵尘的目光在自己尚未收回的手上掠过,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他…… 竟这般可怖。 令人害怕如斯吗。 观南放在腹前的手攥在了一处,开口端是小心翼翼。 “是我不小心。” 白韵尘放下手,眼里还是观南拘谨的模样。 哪怕转过身去,心里也尚有烦躁未消。 他说不清这份烦躁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观南。 可白韵尘却忘了。 从前,面对自己的冰冷,他是习以为常的。 甚至觉得,修行之人,除了对于命定之人该有的情欲…… 旁的情绪,尽量能少便少。 修行之人,最忌恻隐之心,最忌犹豫不决。 不论修邪修正,一条道走到底才是正解。 可如今,面对一个没接触过几次的灵药精,他都动起了恻隐之心吗。 甚至还开始质疑起自己的不是。 谁又能告诉他…… 他究竟是怎么了。 四世下来,从未有人教过他这个,他也不懂。 只能含糊告诉自己,是不希望吓到一个小妖罢了。 毕竟,那是一个纯洁无害的小妖。 一辈子没做过恶。 白韵尘微微阖目,想起长明山的算计试探,心里总算有了几分安定。 子桑观南是个好的。 那么,他,或许也只是起了爱才之心。 白韵尘深吸了一口气,刻意将目光投向四周。 入目之景,突然多了几分陌生。 只是不知,这景是他要看。 还是他必须看。 水哥抬着眉头,两只眼睛睁得一大一小。 “这白韵尘好像也不完全是块木头嘛,蛮有绅士风度的。” “就是突然停下来做什么,搞得南姐你差点出意外。” 观南浅笑,双手抵在腹前,感受小腹传来的温暖。 敛眸安然。 “他是在帮我去禁制。” 仅凭观南与人,自然也能进去,只是多少会有些不自在。 但若是由白韵尘将禁制去了,一路上也会舒坦不少。 白韵尘什么都不说,却又什么都做了。 这样的人,如何不让人心动。 可惜,没什么比得上他心里的大义。 “你别担心,清心观里无人会伤你。” 白韵尘的声音居高传来,观南的檀口微张,小脸上浮现惊讶之色。 白韵尘的话,既是安抚,也是承诺。 至少,这一刻,在清心观。 他白韵尘愿意护她子桑观南。 哪怕,他是正道化身,而她是妖。 可观南却仍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又是何德何能,让白韵尘优待至此。 “白观主,我……”观南压下自己的无措,努力想要表达出自己的情绪,“不是……” 白韵尘轻笑,声音清朗。 长身玉立。 观南瞧着他沉稳的脚步,都能想象他面上那清冷的笑意。 “子桑观南,你很怕我吗。” 到了,白韵尘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观南一时语塞,从未觉得一条路可以这么长。 她该怎么去说。 她不是怕,而是喜欢。 但她却配不上这份喜欢。 第389章 你是妖(58) 白韵尘没有回头。 没有停下脚步,甚至再没问别的。 就连方才的问题都好似是他临时起意,做不得真。 可观南却不是这般想的。 她很看重白韵尘说的每一句话。 哪怕只是随口一问。 思忖良久过后,观南异常坚定地回道。 “不,我是说,白观主很好。” 明明是句再简单不过的话,白韵尘却好似能通过这句话窥探到观南心中的热忱。 不由得,白韵尘的心跳了一下。 他…… 好像也很喜欢这句话呢。 所以…… 白韵尘轻勾唇角,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但到底多了庄重。 观南听见他说。 “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子桑观南。” 观南无法欺骗自己,哪怕那一刻的她依旧惴惴不安,可她的心头却难得觉得幸福。 还是那种抑制不住的欢欣。 便是想一想,心里都像是吃了糖点一般甜丝丝的。 如果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她不敢奢望太多,只要这一句话便够了。 子桑观南一直清楚,她即便是倾尽一生,也得不到白韵尘一句喜欢。 所以,能有一句很好,足矣。 那是她在白韵尘这里得到,最接近喜欢的一句话了。 清风在白韵尘耳边拂过,莫名的,他的脑子里想起来那枚桃花簪。 可这一次,却没有静和。 很奇怪,岁月静好之下,他想到的没有静和。 或许,他早已释然。 簪子,终究只是簪子。 命,也只是命。 命在那儿不错,但信不信还得看他。 …… 二人在后山的石桌上坐下,白韵尘从袖中乾坤袋里取出一套茶具,轻扬袖口,茶具便满上了澄清的茶水。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却让观南的心不断跌宕起伏。 盛满茶水的杯盏稳稳地落在观南手心,是正好的温度。 不烫也不凉。 入口亦是别致的清新。 白韵尘颔首,长袖掩住小半张俊脸,将那杯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观南虽在用心品茶,但余光依旧落在白韵尘身上。 见他此番,嘴角更是不自觉地扬起,露出清浅的笑意。 却又怕被人瞧见,连忙垂下眼帘,故作姿态地喝了口茶。 不料太过急促,一时喝得多,倒呛到了观南自己。 又是捂嘴咳了好几下,连着泪都咳了出来。 好不狼狈。 白韵尘一改方才饮茶的潇洒俊然,骨节分明的手点在桌上。 眉目染上些许担忧。 “你不必急。” 说着,白韵尘便想伸出手去帮帮观南。 中途之中,也许是想起之前的事,又觉得不妥。 只是取出一张帕子,轻柔地放在桌上。 又再度将观南的杯盏满上。 至此,白韵尘的眉眼再未抬越半分。 似乎是刻意,至少目光不再落在观南身上。 即便是妖,也是女子。 这般狼狈的时候,定然是不想为人所见的。 观南拿起帕子,攥得生紧。 稍稍瞥了一眼,便将帕子的全貌记在了心尖。 那是一张素帕。 除了边角之处的几道云边点缀,再无其他装饰。 确实像极了白韵尘这个人。 “多谢白观主。” 第390章 你是妖(59) 等到观南重新整理好自己,白韵尘方才淡淡开口。 “你等我许久,究竟是何要事。” 白韵尘说着,眼神突然定格在观南外衣上的一块青玉坠子。 就在她的颈间。 在那一处莹白中格外明显。 许是观南方才伏身咳的那几下,太过剧烈,颈间的坠子便正好落到了外面。 白韵尘觉得有些熟悉,却还是故作不知。 只是等到观南回答之时,他的目光又不动声色地落到了自己的腰间。 细细看了几眼,速度极快。 没有多久,便收回视线。 好似从未发现两人有块相似的青玉一样。 即便品质相差甚远,但相似便是相似。 白韵尘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落在了自己青玉佩上,继续听着观南的话。 “白观主,虽然我也知晓,此事寻你多有冒昧,但我也是没了法子。” 水哥磕着瓜子,看着白韵尘一副以为没人知道他小心思的模样,内心差点没笑死。 白韵尘估计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呢。 可惜,观南早就预判了他的预判。 哪有什么巧合,全都是清新脱俗又不造作的套路。 少年啊,活得久又有什么用。 还不是吃了年轻的亏。 观南这死女人鱼塘里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的。 还有,什么叫没法子。 明明就是算准时间来的。 水哥利落地吐出瓜子皮,决定今天的dramaqueen还是非他家南姐莫属。 白韵尘抬眼望她,没有一丝被冒犯的意思。 很是清明,也是难得的温煦。 “无事,我知道你的为人,但说无妨。” 水哥咽下瓜子仁,心里多少有些无语。 可不是知道为人。 用了长明山大涝才验证出来的为人可不得好好用着。 观南艰难地笑了笑,美目里盈满了担忧。 她鼓足勇气抬头去望白韵尘,只为让他相信自己。 “先前南边出了宝贝,族中……友人前往寻宝,至今未归,我在这方面也不是个消息灵通的,到底牵挂不下,只能来问白观主。” 水哥呕吼一声,连瓜子皮都忘了吐。 不得不说,扎心还得看他南姐。 一等一的老手。 快准狠。 没想到啊,第一次鼓足勇气去求白韵尘,竟然是为了那小破蛇。 还是观南玩得花。 妙哉~ 白韵尘听着,对于那个观南顿了一会儿,方才说出的友人,竟然奇怪得有些不喜。 甚至于,他直接想到了长明山有过一面之缘的蛇精。 “可是之前在你身边的蛇精。” 白韵尘轻抿了一口茶水,语气淡淡。 似乎就是随口一问。 观南也没放在心上,如实回答。 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 哪怕糜正算计过她,阴过她。 但不可否认,糜正也曾护过她。 糜正临走时叮嘱观南的话,尚在她的心头回荡。 子桑观南知道,糜正是有待她好的心思的。 哪怕他恶劣,复杂。 但在同为妖族的关系之外,观南也默许了他友人的身份。 糜正或许没有那么好,但观南也不想他死在外头。 就当为了他那句祸害遗千年。 “正是他。” 第391章 你是妖(60) 这些话,观南本不该跟白韵尘说的。 毕竟糜正告诉过她,要她小心仙界之人。 可白韵尘作为正道化身,不能算是完全的仙界之人,加上糜正又杳无音讯…… 有些事,观南便也只能顾得上眼前了。 白韵尘,和那些仙界之人是不一样的。 观南是如此的相信。 白韵尘闻言,秉着眉稍稍顿了一下,眉心微皱,眼里的情绪一闪而过。 白韵尘想着,既是观南来求他,他合该帮她。 只是,想起那个蛇精,白韵尘又是天然的不喜。 蛇精虽说没走邪道,但手上也不干净。 白韵尘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会是观南的朋友。 “那蛇精……” 白韵尘话未说完,观南便壮着胆子说道。 “糜正。” “他叫糜正。” 白韵尘指尖点在眉心,面上表情如故。 “糜正。”白韵尘念着糜正的名字,眼里心里却是实实在在染上了冷意,“子桑观南,既是寻宝,你就该做好心理准备。” “我可能无法给你保证。” 到了最后,白韵尘的语气又有所缓和。 他看着观南,没有错过她面上一丝神情的变化。 观南颔首,嘴角流露出清浅的笑意。 眉眼像条细线似的扬着,说出的话,句句发自肺腑。 “无碍,我求白观主也只是想要个消息。至于别的……” 观南的视线落在杯盏上,看着那早就凉透的茶水。 出口的话语,和她娇俏的模样万分不符。 白韵尘讶异于观南话里的悲伤,却也不喜那般的悲伤。 “都是命。” 观南最后看了白韵尘一眼。 真的只有一眼。 一眼过后,她便垂下了眼皮,低声道。 “茶已凉,我也该走了。” “今日所求,还要多劳白观主费心了。若有机会,我会让糜正亲自来谢你的。” 观南起身,站在距离白韵尘几步外的距离,郑重躬身。 双手交错,置于额下。 风过叶落,后山里似乎只剩下了白韵尘和观南二人。 白韵尘感受着观南真诚的谢意,却突然觉得她离自己好远。 “子桑观南。” 白韵尘唤她,目光落在她后来再没碰过的杯盏上。 “照顾好自己。” “还有,从正门出去。清心观,无人会拦你。” 观南凝望着他,唇畔浮现笑意。 真心实意。 宛如稚儿,再纯粹不过。 “多谢白观主。” 观南说的清凌凌,微弯的眸子里刻下的是白韵尘的清冷俊逸。 却在回头的那一刻,嘴角收紧。 目光落寞,定格的景色在她心间却是不一般的光景。 得到了之后,便最怕失去。 她真的好怕,白韵尘给她所有的善意,都只是蜻蜓点水一般,一闪而过。 所以,她看这里的每一眼,都像是最后一眼。 她总觉得自己不会再来了。 更不会带着糜正来。 一个妖,一辈子进出一次清心观便是了。 哪还能强求其他。 观南停在清心观大门的不远处,回望了一眼后山的方向,顺着风向,展开了自己的右掌。 一片落叶不偏不倚落在她的掌心。 观南似笑非笑。 第392章 你是妖(61) 握紧了手心。 再抬手时,掌心早就空空如也。 而观南的发髻中央则多了一片突兀的绿叶,为她的面容平添几分沉静。 观南抬头,迈大了步子,离开了此处。 洒扫的小道童停下手中的动作,驻足向门口望了一眼。 呆愣愣的。 就那么看着人来人往,心头依旧是空落落的。 “你在做什么呢。” 直到同伴唤他,他才缓过神来。 他回的磕磕绊绊,眼神还是忍不住向外瞄。 “没、没什么。” “我只是觉得……” 小道童咬了咬唇,看着青石砖上的落叶枯枝。 “有些悲伤。” 他不记得自己看到到了什么。 但他却依然记得,那是悲伤。 从骨子里溢出来的悲伤。 …… 水哥双手撑着自己的眼皮,看着观南将那片从清心观里拾到的树叶小心封好后扔进清心潭的行为,手都不由得松了松。 “就这?你就给扔了?” 观南掀唇。 “不然呢,一片树叶而已。” 水哥斜她,别以为他会信。 观南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 “别想了。” “我非黛玉,不喜葬花埋叶。” 水哥抠了抠脑袋,绝口不提自己想要观南把东西埋起来的想法。 尽量表现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水哥咳了咳,一脸正色。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啊。” 是把所有的宝押在白韵尘身上,还是只身去南边瞧一瞧。 观南看着潭边撒下的月光,美眸里染上银光。 “我很少做没有把握的事,而且我相信他们,相信自己。” 观南掬起一把潭水,感受着里头的寒意。 想起长明山大涝的那日,水里的冰凉。 以及糜正一个玩笑般的咒法。 她不觉得自己算错了,也不想自己看错人。 糜正那样精明的一个人,还有她给的夜明珠,如何就至于死在南边。 而白韵尘答应了的事,便一定会做到。 她子桑观南要的只有一个消息罢了。 潭水一点一点从观南的指尖流出,砸在潭面上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观南垂眸,落下一滴泪。 就好似掌心滑落的那些水珠一般,最终还是落入潭中。 也许沉于潭底,又或是归于暗流之中。 “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啊。” “最后被揭开的究竟是真相,还是子桑观南这短暂又漫长的人生。” 水哥吞了口唾沫,不知道如何安慰观南。 “南姐,没必要入戏太深。” “你还有我呢。” 观南咧了咧嘴角,讽意扬于眉梢。 “你错了。” “我只是觉得,真相要由局中人揭开才有意思。” “希望,白韵尘不会让我失望。” 水哥:“……” 感觉他才是那个傻子。 “明天修炼?” “还是去找杜显允?” 观南声音悠扬,一字一句,一顿一叹。 “不,我们接着义诊。” 她所有的悲和喜,需要暂时移植于别的事上。 更何况,她需要给静和机会。 给他接近自己的机会。 也给槐树精,动手的机会。 …… 不出所料。 静和再次找上了观南。 不过这次,她没有直接去找观南为她看诊。 第393章 你是妖(62) 而是坐在观南不远处的茶肆里,要了一碗茶水。 之后,便是拿着绣棚,不知在绣些什么。 静和所做的事,像是她只是偶然坐在了此处一般。 可静和似有若无的目光,却又总在提醒着观南,静和此行是为了她而来。 观南送走今日的最后一位病人,收拾东西就要离开。 却听到静和开口喊她。 温柔和善。 “子桑大夫。” 观南停下手中的动作,对着静和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确实听到了静和的呼唤。 静和唇间扬笑,招手让她过来。 观南虽然心有疑惑,但依旧照做。 至少,目前而言,静和对她…… 没有恶意。 观南微笑,稍稍躬身,算是问好。 “静和姑娘。” 静和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绣棚放在一边,反手便让茶肆老板又给观南上了一碗茶。 “累了一天了,歇歇。” 静和拉开凳子,让观南坐下。 随后,便又再次拿起了自己的绣棚。 似乎让观南来都只是她的临时起意,观南是留是走,她都是不在意的。 观南扫了一眼,看到那绣棚上大概的模样。 好像是风景。 观南看得不真切,总觉得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是在何处。 观南后知后觉地借过茶肆老板递来的茶碗喝了一口茶,眼睛盯着身前的蛀了虫洞,却又因为日日使用,而有些发亮的桌子…… 不知在想些什么。 观南手中的茶碗尚未放下,就听见静和说道。 “我绣的是长明山的景色。” “我很喜欢长明山。” 静和弯着嘴角,说得很真诚。 惹得水哥都忍不住为这个女人竖了个大拇指。 果然,越美的女人就越毒。 还喜欢呢。 长明山那一块大涝的地方还荒着呢。 要不是他知道内情,没准还真信了这静和的鬼话。 “我有很多关于幸福的设想……” “都在长明山。” 静和与观南这般坐着,一个说,一个听。 倒还真有几分闺中密友,义结金兰的意味。 静和说的半真半假。 她是喜欢过长明山的。 而且很喜欢很喜欢。 因为上辈子,她和那人的初遇便是在长明山。 可是,长明山不明,她的爱终究是止于该处。 由爱生恨,不过转瞬之间。 观南嗯了一声,并未带上很多自己的情绪。 她想,此刻的静和要的不多,一句嗯就正好。 “这幅绣品绣好后,送给你可好?” 静和眼里闪过回忆,指尖在绣棚上掠过。 描摹上头的一针一线。 很是长情。 却又似无情。 观南不解,放下了茶碗。 “静和姑娘,既是心爱之物,何必赠人。自当是自己留着才是。” 静和吐出一口浊气,温柔的眸子转向观南。 面上的笑意里掺杂了很多东西。 “人会变的。” “有时候,我真怕自己留不住它。” “但是你不一样,子桑大夫,你不会变的。” 最后一句话,静和带了真心。 她料想过自己变得面目全非,却打心眼里觉得…… 观南会一如往常。 原来,在她眼里的观南,竟是那般干净纯粹。 直到永远。 第394章 你是妖(63) 早早地看破结局,或许也并不全然都是坏事。 “静和姑娘不该如此笃定一个陌生人的品行,须知你我不过泛泛之交。” 观南垂眸,摸出两个铜板,放在桌上。 “心爱之物,姑娘还是自己收着为好。” “茶水甚好,只是也不能让姑娘破费。” “观南有事,先走一步。就此一步,还望姑娘珍重。” 静和没有起身,细长的脖颈上若隐若现的青筋,却又可见她的急切。 “是为渾山之事吗?” 静和缓着语气开口,目光灼灼,直直定在观南的面庞之上。 果然。 静和就看到观南的面上隐隐挣扎,似在犹豫。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求的是什么。” “我可以帮你。” 观南突然就笑了。 这样的哑迷,还真是看得起她。 这天底下就没有白捡的便宜。 观南不否认静和或许会有几分真心,但至少在这件事上,她不愿全然信静和。 茶肆老板见着两位好看的姑娘,在他摊子上说了好一会儿话,这会儿气氛不太对的模样,心里也不免咯噔一下。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 偏偏那是医者仁心的子桑大夫,他不得不上心。 正想过来劝上几句,却又被观南一个眼神拦下。 “渾山……” 观南念了念,身侧的手陡然收紧,没有继续往下说。 若是她没有猜错,静和必有下文。 静和捧起茶碗喝了一口,红唇轻扬。 “你去过清心观了,料想也是为了这事。既然阿尘做不到,为什么不试试找别人。” 静和说的诚恳,摆在观南面前的似乎就是事实。 观南眼含惊愕,面上意外。 静和舒了舒心神,自以为自己又走对了这步棋。 可事实上,静和去问过白韵尘这事。 但是很奇怪,这次的白韵尘,不说含糊其辞,只能说是一点告知的意思都没有。 静和便只能靠自己瞎猜。 水哥捧腹大笑:“我的天,她以为你在惊讶什么啊。” “不会还以为自己很了不起。” 观南意外归意外,只不过她意外的是…… 白韵尘竟然没把事情告诉静和。 按理说,不应该啊。 毕竟,白韵尘和静和更加亲近。 可静和今日能将这话说出口,便很能说明一切了。 观南也不知自己如何想的。 她没有回复,竟是想将错就错,算作默许。 静和扬眉,再度重复了一遍。 可惜,温柔有余,气势不足。 很难再次震慑到观南的心神。 “而我可以。” 观南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把话咬死。 “我没想去渾山,也不打算去渾山。” “但是,有空的话,确实也是欢迎静和姑娘来这儿坐坐。” 观南拜了一拜,语气淡淡。 “前儿个的安神汤这会儿估计也没了什么用,姑娘保重自身才是。” “有缘再见。” 观南言毕,便是取上自己的东西离开。 静和望着绣棚,笑了起来。 由浅入深。 大有入魔的征兆。 子桑观南啊,你还是动摇了,不是吗。 如果,渾山是敲开你态度的豁口。 那她才更要好好利用不是吗。 第395章 你是妖(64) 反正这里面都有仙界的手笔了。 那么,借力打力有何不可。 而且,如今看来,她的棋似乎真是起了作用。 就连白韵尘也会跟着子桑观南这个小妖一起入局呢。 她静和要做的…… 便只是等着了。 相信结果也不会让她失望的。 静和起身,拿起自己的绣棚,唤茶肆老板老收钱。 却又沉思片刻,在老板出现桌前之际,抓过了观南留在桌上的两枚铜板。 静和敛着眉,取出四个重新放在桌上。 “钱在这儿。” 老板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问。 只是在看着静和离开的背影,又将手里的铜钱掂了掂。 什么也没说。 …… 五日后。 静和又来见观南,这是上次分离后的第三次了。 见面的地点还是上回的茶肆。 静和没有急着喊她,一如上次,等观南到最后。 依旧是一碗茶。 见她喝了大半,静和方才开口。 “我这次来,有东西要给你。” 观南闻言,第一反应便是拒绝。 她自是以为是静和绣了好一段时间的长明山绣幅,她说过不要的,这会儿如何能变了主意。 “静和姑娘,你的心爱之物,我是真的要不得。” 观南的手推向静和的动作,眼神里写满了不赞同。 静和瞧着,忍不住会心一笑。 “不是的。” 静和按下观南的手,拿出一小段截竹节,塞进她的掌中。 “这?” 观南感受着手里的重量,凝眉疑惑。 她不是很明白,静和为何要拿出这样一个东西给她。 静和给好东西,便又主动喝起了茶。 所言亦是不过几字。 “受人之托,你一看便知。” 那是白韵尘为观南送来的有关南边的消息。 上头没有过多的赘述,仅有六字。 “不知所踪,危矣。” 上头加了法诀,杜绝了旁人偷看的可能性。是以,就连静和,对于其中的内容也是不为所知的。 明明字句之短,却让观南看得入了神。 观南的心头蓦然一痛,想起糜正,险些说不出话来。 有的时候,设想和真的见到结果,还是存在一定落差的。 观南也以为自己不在意。 可当她真正得知了这最坏的结果,方知心痛如绞。 更何况,这次危矣的,可不只是糜正一人。 还有数几数十的大妖…… 那些,都是她的同族。 是和她子桑观南有着一样出身,一样纠葛的同族。 直到手里的竹节冒烟,燃了起来,观南亦不曾回神。 不由得令静和大惊,伸手拍掉了观南手里的竹节和字条,嘴里还不自觉地拔高了音调。 倒有几分关心则乱。 “小心!” 观南怔怔侧头,看着手上被火烫出泡的指尖,嘴角勾了勾。 “多谢。” 再次开口,观南的话语亦是沙哑许多。 看过六字的时间,于她而言,宛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静和心头难免不忍,看着地上烧成灰烬的竹节,闭了闭眼。 “是我的错,我应该早些时候告诉你,上头被下了法诀。被人看过一段时间,便会自燃。” 观南眨了眨眼,倒是没有眼泪落下。 第396章 你是妖(65) 只是那动作,怎么都像个初初接触世界的稚童一般,慢了半拍。 甚至,显得有些机械。 观南默默地把手藏在身后,再没有去瞧静和。 “是我自己走神了。” “今日可能无法多坐了,需要先走一步。” 静和了然,面上都是理解。 只是还是多看了观南身后的手几眼。 静和不知道说些什么。 最后出口的也只有:“照顾好自己。” 再就是…… “如果实在没有法子,再去一趟清心观。” 观南摇头,嘴角泛着的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苦笑。 “不必了。”都是命而已。 “我只是有些难受。” 观南说的话断断续续,很难让人看出她真正的意图。 静和眼见劝阻未果,也不愿多说。 点了点头,付了钱,也要离开。 这一次,在她付钱之前,桌上依旧是留下了两枚铜钱。 几乎没有多想,静和便把铜钱换了过来。 和之前的几次一样,自己留下四枚。 铜钱本没有区别。 可静和却总觉得观南的铜钱总是不同的,或许总有用上的那一天也说不准。 观南先走几步,根本来不及看到静和之后的动作。 是以,根本不知道铜钱的事。 至于老板,他也不会乱说的。 赚谁的钱不是赚。 再者,他看静和的模样,还以为她是想攒到一块,之后一起还给观南呢。 因而,茶肆老板也不曾对着观南说过这事。 回去的路上,观南的药箱掉了三次。 自己摔了五次。 那小模样既狼狈又可怜。 失魂落魄,楚楚生怜。 水哥看到观南宛如行尸走肉的样子,小心劝慰着。 “其实,静和也没说错,实在不行,你就再走一趟清心观。” 此时,观南已经回了自己的洞府。 躺在自己的石床上,感受着洞府里低于常温的寒凉。 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块。 观南也没抖,只是怔怔地望着一块角落。 那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像是要将人吞噬一般,看不清后面的一切。 观南的袖口依旧还有泥点,就连发髻也已散乱。 可即便如此,观南都没有要打理自己的意思。 她只是想静静地待着。 静静的而已。 水哥望着她空洞的眼,心里隐约有了几分猜测。 在水哥看来,糜正是生是死,观南根本没有那么在乎。 观南真正在意的,只有她这次的错判。 水哥觉得,哪怕观南不愿承认…… 她其实也是输不起的。 越是站的高的人,越是怕摔下来。 水哥长叹一口气,担心的眼神尽数倾注在观南身上。 “南姐,没有人会算到一切的。” “即便偶尔出一两次纰漏,也不能抹掉你的能力啊。” 观南没有动作。 但是声音却在系统空间响了起来。 并不是什么好话。 “你是不是傻。” 水哥:“……” 他又怎么了,他一心为你观南着想,还是他的错了。 你出去问问,哪个系统能做成他这样的! 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 水哥瘪瘪嘴,往回收了收眼神,眼珠子转个不停。 “不,我聪明着呢。” 第397章 你是妖(66) 观南轻呵了一声,反唇相讥道。 “那你那么相信白韵尘做什么。” 水哥瞪大了眼,恨不得控诉观南。 什么叫他相信白韵尘做什么。 白韵尘一改正道化身难道还会骗她一个小妖精不成。 再说了,观南自己找的白韵尘,这会儿还嫌弃上了。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他能力就摆在那里。” 观南沉默了一会儿。 尽量缓和着自己不屑的语气。 “请你,我的好系统,打开任务对象的页面再看一看。” 水哥指尖在鼻端蹭了蹭,骂骂咧咧地打开了页面。 “看就看,能有……” 水哥看清字样后,立马闭上了嘴。 完犊子。 他怎么把这玩意儿给忘了! 还真是该死,每次都不学乖。 糜正的进度条不但没暗,刚刚还蹿了一小格。 就这? 哪能死了,指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蹦哒得正欢呢。 水哥尴尬地揉了揉自己的脸,提前活动活动肌肉。 也好让他接下来的笑容看上去别那么尴尬。 “南姐~” 观南不吃他那套。 “你再给我耍油,我让你知道皮痒的后果。” 水哥连忙收了嬉皮笑脸,一本正经地道。 “有事您吩咐。” “我绝对指哪打哪,别无二话。” 观南终于是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看上去和现实多了许多联系。 “你能干的不多,保持安静就行。” 水哥:“……”这和直接说他是废物有什么区别。 水哥在心里做了多次的心理斗争,终于是决定…… 接受观南的指令。 废物怎么了。 他就喜欢做个平平无奇的小废物。 不拼爹,不啃老,就是赖着宿主装大佬。 观南闭上眼,一只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 水哥记起来了。 那地方…… 是糜正受伤时曾经盘过的位置。 观南的眼角落下一滴泪。 像是寒透了她的心。 “妖精是不是都活不长。” “妖精是不是都该死。” “说好的祸害遗千年……” “你又骗我。” 观南说了好几句,终究只是单方面奔着空气而去。 无人回应。 她这样的小妖精,兜兜转转,来来回回,又是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设想是假,承诺是假…… 于她而言,此刻的痛苦却是如此真实。 观南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 今天过后,她便又是那个没什么烦恼,无所悲伤的子桑观南。 但愿可以沉沉睡去,换得一夜好眠。 再度睁眼,无牵无挂。 重新开始。 …… 水哥看着清心潭边的小土堆,眼皮连连跳了好几下。 这……不太好。 人还没死呢,衣冠冢都立上了。 土堆前墓碑上,清清楚楚的四个大字——“糜正之墓”。 尤为得戳人眼球。 观南跪在地上,甚至还用心地把土堆旁散落的细土笼了笼。 面上没什么特殊的情绪,眉梢,嘴角,却尽是悲伤。 都说人的身边,走走停停…… 她的身边,却少有停留。 她总觉得,糜正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 她很喜欢白韵尘不错。 可她又能坚持多久呢。 她的命,又能允许她喜欢到什么时候呢。 第398章 你是妖(67) 她可以不去寻宝,她可以要的不是那么多。 可是,这样的她,就一定能追寻着白韵尘直到最后吗。 世事无常,保不齐,她哪一天就和寻宝的糜正一般…… 成了一捧黄土。 那时,又该由谁给她立这衣冠冢。 水哥舌尖顶着后槽牙,看着观南的表演,只想来点掌声助兴。 好家伙,演得跟真的一样。 观南伸手覆在土堆之上,黯然垂眸,没再多说别的,只是这般静静地坐着。 像是多年好友一般。 仿佛坐着就能知道他所想一般。 水哥承认,观南的动作确实很有迷惑性。 他就这么看了一会儿,便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然而,知道真相的他,不说想给自己来个自戳双目,想把自己打晕的心那也绝对是够够的。 天知道观南心里想的竟然都是这些。 “我就应该在黄土堆边上埋一堆酸果子,我就不信到时候恶心不死糜正那个狗东西。” “唉,突然就有些担心了。” “螣明镜还在那厮身上呢,他粗手粗脚的,万一给我砸了。那样的好东西,我上哪儿哭去啊。” “也不知道,黄土堆经不经放,这糜正要是回来看不到自己的坟,那得有多可惜啊。” 水哥:“……” 这都是什么鬼。 观南着实有些牛,仅凭一己之力,就打破了水哥对于美女的滤镜。 好家伙,好一个恶人的心声。 堆坟的是你,恶心人的是你,就连觊觎人家宝贝的还是你! 水个跳着眼皮,毫不违心地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不愧是我南姐,yyds!” 观南冷哼,不以为然。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里骂我。” 水哥舔了舔唇,抵死不认。 开玩笑,他可没兴趣看到糜正的土堆边上,多出一个小的来留给他。 日头一点一点地下去,转眼间,观南在这儿守了快一天了,却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妖精不吃不喝,暂时也死不了。 于是,观南在清心潭一连待了七天,方才出去。 走出潭口的那一瞬间,观南是头一次觉得阳光那般刺眼。 观南皱了皱眉,忍不住伸手抵在额上,挡去不少日头。 但也遮去了不少视线。 是以,水哥是要先观南一步看到的。 “南、南姐,他、他……” 水哥半天没把话说明白,观南忍不住反问。 “你结巴了?话都说不明白。” 水哥急得不行,拍了一下大腿,正要告诉观南。 就听到三点钟方向传来一声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子桑观南。” 那人如是唤道。 仅这一声,观南便知道是谁了。 她呆呆地放下手,看清了白韵尘的模样,却显然还在状况之外。 “白观主。” 观南看了好几眼,又怔怔想了一会儿,方才确定。 只是…… 观南想不明白,白韵尘是如何寻到这儿的。 清心潭在她的洞府边上,按理说白韵尘是不知道的。 白韵尘点了点头,如今见到观南,都隐约松了口气。 “静和久不见你,便找上了我。” 倒也没解释自己如何来的此处。 第三百九十九章 你是妖(68) 观南应声,眉目清冷,不复从前的娇憨。 见到白韵尘,她该笑的。 但是原谅她,她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内心。 或亡…… 并不是已亡。 观南也不清楚,自己为何如此笃定糜正就会出事。 一切在冥冥之中,似乎早就有了计较。 她没有安全感的。 妖界和仙界,总会有兵戈相见的一天。 糜正要她提防,绝不是空穴来风。 也许,她应该再给糜正一些防身之物的。 可惜,懂得太晚了。 “我无碍,有劳白观主跑一趟了。” 观南脚下的步子微微有些虚浮,眼神却没有再多一寸落在白韵尘身上。 白韵尘看着观南的模样,心头一阵无端的苦涩。 “子桑观南……” 白韵尘又唤道,伸手要去拉她。 观南斜眼看了他一下,勾着唇,挣开了他的手。 “无碍。” 白韵尘犹豫了一会儿,怔怔收回自己的手。 他一定是疯了。 仅仅因为静和三言两语,便乱了分寸。 借了之前观南在清心观用过的杯盏,寻觅至此。 如今瞧见,观南这黯然憔悴,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竟然还心生怒气。 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如果你想,”白韵尘的语气有些重,“我可以带你去趟南边。” 观南听到南边,表情有些松&#xe863;。 但也只是松&#xe863;而已。 “不了。” “其实去或不去,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观南再度抬高了下巴,没有去看白韵尘。 “今日无空,来日寻找机会,我必然好好谢谢白观主。” 观南言毕,便施咒离开了此处。 如果白韵尘想,他是一定可以跟上观南的。 但是他明白观南不愿,也只能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长叹一声,浓重的哀愁化在清俊面庞的棱角之中。 飞身离开。 鬼迷心窍,终究只是一时。 他不会让同样的事,发生第二次的。 但愿如此。 …… 观南站在长明山顶,俯瞰低处的杂乱荒芜。 眼里说不清是些什么东西。 发丝微乱,却衬得她面庞愈发清冷。 观南眯着眼,想了很多,目 光最终还是落在青山巍峨的尽头。 里面会出现什么呢。 还是她会出现什么呢。 “果然站在高处的感觉,是如此的好。” “所以,哪怕费尽一切手段也要一直留在云端。” 观南伸手覆在心口的青玉坠子上。 感受着心脏扑通扑通的声响,观南缓缓阖上了双目。 “你觉得我还能撑多久。” 观南说这话的时候,望的是天。 青天白日。 也好让她多多睁眼,看清这世道。 水哥很认真:“怎么也得五年吧。” 观南没有立时回复。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出声。 “但愿吧。” 或许,无人给她五年呢。 …… 自从那天之后,观南将周围有灵根的小妖全都聚在了一块。 白日出去义诊,晚上回来就带着它们修炼。 雀鸟青凌,以为观南是要和渾山的槐树精干起来,学的也相当卖力。 就指着为观南鞠躬尽瘁。 一处山头一处王。 而观南无疑是他们这片地域里当之无愧的大妖。 《塘主她每天都在营业》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手打吧! 喜欢塘主她每天都在营业请大家收藏:(8)塘主她每天都在营业。 <p/ 第四百章 你百是妖(69) 加上她一向的和善宽容。 自是她说什么,是什么。 观南终究还是看到了,藏在两界平和之后的剑拔弩张。 她不可能坐以待毙。 寻宝而已,不至于连个消息都难传回来,更不至于让同去的大妖落得跟糜正一样的下场。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观南必须承认,她的内心从知道这个消息起就是乱的。 是以,她一定要做点什么。 要不然她总感觉自己一定会后悔的。 她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再次见到静和,那还是好长一段时间之后了。 这一次,观南没有直接避讳,而是主&#xe863;找上了她。 “静和姑娘。” 静和坐在茶肆边上,看见观南主&#xe863;朝她走来,虽说有些不解,但面上还是笑得和煦。 “终于见到你了,子桑大夫。” “看来你还是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观南没有计较静和话里过多的意思,只是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让老板为她二人上了两盏茶。 “白观主的事,我谢谢你。” “你要些什么呢?” 静和轻笑,为了观南的直来直往。 “我说过,交个朋友而已。再说了,你和阿尘都是我的朋友。” 观南不置可否,接过老板手里的茶径直放在静和面前。 静和既然说了。 那她就信了。 即便是为了眼前的利益。 “之前说的渾山之事……” 观南的话语点到此处为止,眼尾含着戏谑,不达眼底的笑意,显得有些淡漠。 静和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 她其实一点也不清楚,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让观南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但是静和很肯定…… 她不是很喜欢这样的观南。 总有一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自然,”静和的兴致去了大半,“我和子桑大夫之间,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静和的指尖点在桌上,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在观南耳畔轻语。 “槐树精同仙族勾结。” 观南挑了挑眉,缓缓回道。 “那又如何?” 观南睨了静和一眼,好似在问她,她不也是仙族之人吗。 她既 是敢来,自然也弄懂了其中的联系。 不可能对着静和的身份一无所知。 静和撩起观南的发丝,眼神缱绻。 “奚氏奚宛……” “你觉得够不够。” 观南不傻,眼神微&#xe863;。 “自然是够啊,就怕我们的交情不够。” 静和呵呵笑了起来,收回了自己的手。 眼神稍稍在上头掠过。 “东西我绣完了,过两日拿来给你。” 观南似笑非笑:“如今,你要是还愿意给,我帮你收着也不难。” 反正,她好像还是她。 但又不是她了。 静和听着观南的话,轻勾唇角,玉指触在碗边,言道。 “茶凉了,今儿就到这儿吧。” 静和起身,低头看了观南一眼。 走得毫不拖泥带水。 观南倒是坐在原地,将自己的茶水喝了个干净。 水哥疑惑:“静和就不交代你点别的?不会亏了吧。” 观南的手扶着碗边,目光深邃。 “交代什么?而且,亏?” “只要子桑观南站出来……” 《塘主她每天都在营业》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手打吧! 喜欢塘主她每天都在营业请大家收藏:(8)塘主她每天都在营业。 <p/ 第四百零一章是 你是妖(70) “静和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就是一场永远不会亏本的买卖。 有的人,只是出现在你面前,你就该知道自己输了。 感情这个事啊……真的难说。 观南的手从碗边脱离,站了起来,兀自放下四枚铜钱。 “今天的茶着实凉了。” 老板望着观南的背影,给自己重新倒了一碗,细尝之后,依旧是不解。 不是正好吗? …… 奚府大门口。 观南背着药箱站着,望着门边的两尊石狮子。 倒是气派非凡。 栩栩如生的狮眼里,尽是威严。 观南嘴角浮现讽意,眼神淡漠。 四下望了好几眼,便打算离开。 正欲抬脚,朱红色的大门便从内打开,一个白衣道长从里头走出。 薄唇轻抿,额前宽厚,丹凤眼含冷意。 举手投足,清冷至极。 “子桑观南。” 观南知道是他,也不闪躲,径直停在了原地。 回头看他,更看他身后站着的…… 眼神挑衅的佳人。 “白观主。” 依旧是那恭恭敬敬的称呼。 她的喜欢,从不是希望白韵尘为她入凡尘。 她对白韵尘,就从没想过亵渎。 白韵尘微笑,眼里闪过喜意。 他还是来了奚府,这让他很不高兴。但是能见到观南,他便又觉得不算什么了。 曾几何时,观南的存在也成了他的欣喜之因。 奚宛见这白韵尘这几乎可是说是打她脸的行为,哪里受得了这般委屈。 当下便攥紧了帕子,拔高了音量。 “白韵尘!你什么意思!” 白韵尘不曾回头,声音没什么暖意。 “这是风口,奚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若是因为白某人生了风寒,倒是在下的罪过了。” “那我便是万死难辞其咎,吃罪不起的。” 白韵尘说完,便秉着眉目,抬起了自己的手。 宽袖扬&#xe863;的瞬间,朱红大门缓缓关上。 门里门外,俨然成了两个世界。 观南没忍住,露出了长久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她拍了拍药箱,明媚地望着白韵尘。 “佳人青睐,观主怎么反倒避之不及。再说风寒而已,我能 治。” 白韵尘不由分说地走近她。 二人并立。 陌生的情绪二人之间回荡。 但终究是点到为止。 “因为不喜。” 白韵尘说的很认真,说完便将自己的眼神移开。 眼底波澜,就连耳根都泛起了隐约的红晕。 观南倒是不曾注意。 对于那声不喜,也不知该喜还是忧。 喜他不喜奚宛…… 忧他亦不喜自己。 肩膀上的担子重了,她便不好想那样多了。 活下去,用一个妖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才是要紧的。 白韵尘冷不丁地打断了观南的沉思。 “要不要一起走走。” 观南睁大了眼,拉紧了身上的药箱,下意识地用笑容来掩饰自己的内心。 “白观主不着急回去?” 她没有直接回应,还反问了白韵尘。 白韵尘敛眸。 “景比心宽广,看看又何妨。” 观南没说话,只是朝前走着。 白韵尘亦不多言。 若不是二人间隔的距离较短,甚至都不能将他们看作同行之人。 《塘主她每天都在营业》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手打吧! 喜欢塘主她每天都在营业请大家收藏:(8)塘主她每天都在营业。 <p/ 第四百零二章是 你是妖(71) 一路上,两人就没什么过多的交流。 硬说没什么关系也是使得的。 白韵尘本来想和观南说些奚府的事,但瞧见她的模样,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何必,拿这事添她的堵呢。 本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何苦将她拉进来。 观南也相信白韵尘有自己的安排,自己也没立场,向来是不问的。 两人的关系四处透着一股诡异。 看似相信,到底还是不信。 “观南。” 有人唤观南的名字,熟稔之中透着欣喜。 观南驻足,回头看到的正是一身布衣的杜显允。 杜显允的身上沾了不少泥土,但也不减他少年恣意。 他看着观南的眼睛断然是发着光的。 这让白韵尘心里很是莫名。 虽然没有过多的&#xe863;作,但心头总是漫着一些涩然。 杜显允小跑几步上前,笑得开心。 “我刚从城东修路回来,身上有些脏。” 杜显允有些不好意思。 许是怕弄脏观南的衣裳,倒也没有靠的太近。 “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杜显允又说了一句,才发现一旁的白韵尘。 “白观主?” 瞧,杜显允和观南唤的如出一辙,却总没有观南的意味。 就好像,白韵尘和观南站在一处,杜显允最先注意到的也是观南。 白韵尘颔首低眉,喊道。 “杜县令安好。” 杜显允扫了白韵尘一眼,见到他的来路,心里亦是有数。 “又去奚府了?” 白韵尘回道:“自有理由。” 杜显允听到这里,也不再问。 只是欢欢喜喜地对着观南说,自己府里的厨子厨艺一流,要请他们二人吃饭。 观南见着他的模样,心里也算舒畅。 取了帕子塞到杜显允手里。 “擦擦吧,花脸县令。” 杜显允拿着帕子没怎么舍得用呢,就听到白韵尘和观南同时开口。 “那便有劳款待了。” “其实不用的……” 杜显允看了二人一眼,思忖片刻,又笑了起来。 他望着观南,小心翼翼。 “就当谢谢你的帕子。” 观南说不出话,也不敢去看白韵尘,甚至想不通他为什么答 应。 她回自己的洞府,白韵尘回自己的清心观有什么不好。 非要整出这一出来。 白韵尘难得帮腔,虽然还是云淡风轻,但早就和从前不相同了。 “也是杜县令一番好意。” 观南无法拒绝,只能点头应下。 这时,杜显允的笑容已有几分勉强,只是藏的甚好,无人发现罢了。 感同身受…… 当真是难受。 男人了解男人,而暗恋之人最懂无声的表白。 他忽视不了白韵尘眼里的不一般,也不无法错过,观南对着白韵尘,与他对着观南一般无二的…… 小心翼翼。 他们…… 杜显允垂下眼,擦了擦自己的脸,以此掩盖自己笑不出的嘴角。 观南瞥了一眼,没好气地拉过他的手。 “是这里啊。” “都说你自己照顾不好自己了,出门也不知道带个人。” 杜显允怔愣地对着观南,回得复杂。 “谁让……” “我是杜县令啊。” 做一个观南喜欢的,对化潭县有益的杜县令。 《塘主她每天都在营业》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手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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