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唐窃国的日子》 序章 寒食鬼宴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又是一年上巳节,这一天是修禊祈福c郊外踏青的日子。 大唐的科举是在正月,而放榜的时间则通常都是在二月底三月初,因此每年的三月三也是佳人们会才子的好时节。 开元二十五年的科举放榜日正好是上巳节的前两天,照惯例进士们会举行曲江宴集,雁塔题名,探花打球,引觞高会等一系列大加庆贺活动。此时的长安城内人口已逾百万,虽然上巳不像上元一样几乎倾城而出,但风景上佳的地方明日必然被穿着各色春装的男女给挤得水泄不通,也只有郊外还能让人随意畅游。 自东晋名仕王羲之邀请四十一位名家大儒于会稽山兰亭修禊,留下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后,文人雅士们便留下上巳曲水流觞的习俗。普通人踏青自然是蹴鞠登山,荡秋千打马球,可是这些新登科的进士们则更愿意找个清净景美的小溪旁一边饮酒吃宴,一边吟诗作赋。 不过在长安郊外这种地方实在太难找了,曲江被皇家所占,王孙公子们事先已经让家中的奴仆占住了风景绝佳的地方,除非是往深山里走,不然想在上巳举办流觞曲水宴可少不得进士团的帮衬。 所谓的进士团其实就是长安城中的闲汉游手组成的黑帮,唐人押妓成风,而庆贺活动自然少不了艺伎们助兴,一些从外地来的新科进士们初到长安,对青楼红馆里的门道一点都不熟,不少人都会请进士团的人包办。 大家出来玩图的就是个尽兴,宣酒令当席纠的娘子自然年轻貌美巧语连珠才是最好,不过名妓出场穿的可是绫罗绸缎,新雨之后郊外的道路泥泞,要是不小心脏了娘子的绣花云头锦履c污了薄纱落地石榴裙,弄得宛如乡野村妇似的岂不扫兴?所以每当有宴会举行进士团中那些膀大腰圆的游手们就会抢先去占路好走离长安又近的地盘。 长安城中酒肆青楼无数,也不是每家都控制在进士团的手中。 通往西域的商路可一点都不太平,除了山贼还有水匪,这帮贼子杀人越货穷凶极恶,当年文成公主远嫁吐蕃送回长安的贡品他们都敢劫,更遑论是两三百人组成的商队了。 商人们想雇信得过的保镖上哪儿找?西市西北隅放生池附近有家专门卖鞧辔的商铺,那里就是山河会接待客人的地方,不论是突厥来的弓骑还是吐蕃牦牛骑士,甚至大食的弯刀骑兵他们都能想办法找到。 保镖也是男人嘛,哪个又不喜欢温柔乡?时间久了那些浮浪人常去的酒家就成了山河会的附庸,和进士团自然就有了利益冲突。 长安城中咚咚鼓响过后各个坊的门都会关上,金吾卫和彍骑往复巡弋,专抓敢无视唐律王法的犯夜之民。 可是到了荒郊野地就没那么多官差府军巡逻了,杀了人只要把脸给毁了,就没人知道埋在地里的尸首是谁。 山上野兽众多,入夜之后说不定还会遇上敌方的偷袭,因此占地盘的进士团游手们各个都将武器带在了身上。 等天一亮他们这帮莽夫就该消失了,那些文人雅士会在他们占下来的地方席地而坐,说不定还会创作出什么千古名句百世流芳。 更深夜静,一个游手被尿给憋醒了。 现在还没到他值夜的时候,但他已经睡不着了,即便是春天入夜后还是无比寒冷,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些后悔山上时没将那身冬装带上。 白天的时候这条小溪可是芳草萋萋c落英缤纷,一副人间仙境的模样,可是到了晚上就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 初二的天上挂的是娥眉月,即使没有云遮挡天色还是一片晦暗,而树林深处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就算是胆大如他也不敢这个时候独自进林子里去。 借着营地里的火光沿着流水的方向往下游走,游手最终在一株野桃树下寻了个合适的地方解开裤子就往溪水里尿了起来。 他一边尿,一边有些快意得想,明天白天那些诗人骚客可要把他们的白玉酒觞往这溪水里放,也不知道他们喝那西域来的葡萄酿时会不会品到小爷的尿骚味。 等彻底松快了,他又忽然饿了起来,山上可不像城里要买什么都方便,夜禁过后长安城内三十八条主街上不准私人同行,可是坊内还是很热闹的,有的馄饨摊子会摆到深夜,而在这山上除了他们自己带的食物就只有活蹦乱跳的野味了。 人在饥饿的时候嗅觉会特别敏感,他很快便闻到徐徐山风之中那一股若有若无的烤肉香。 他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有烤肉就是有火,有火就是有人,进士团的人现在都在下风口,那现在在林子里的不是他们的对头就是路过的旅人。 前阵子他在赌坊斗鸡输光了钱,正好找他们帮忙救急一下。 游手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循着食物的香味往树林深处走,才走几十步便找到一条隐藏于山谷中的小溪。 小溪两旁坐了约二十个人,他们具是一副宽袍广袖的文人打扮,每个人所坐的位置还铺了层厚厚的毡毯,有三个穿着藕白襦裙,臂缠浅绿纱披帛,头梳飞天髻的妙龄侍女端着热气腾腾的食物在席间穿梭,纸灯昏黄的光下她们香影娉婷,顾盼生姿,而她们所端的食物具是烧鸡c大肉之类的荤菜,游手的肚子立刻不争气得发出打雷似的响声。 偏巧下面的宾朋就在这时莫名安静了下来,他们立刻同时回头仰望,视线正好跟趴在坡沿上往下看的游手对了个正着。 时下的王城里以白净为美,不过这些读书汉的脸是不是太白了点。 游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得想跑,可是他的脚却像是挂了十几个沙袋一样,沉重地根本迈不动腿。 “来者是客,这位郎君何不过来坐下与我们共饮?”一个婉转清脆,如同黄莺出谷般的女子声音忽然响起,她坐在溪水的最上游,身上穿着艳如鲜血的石榴裙,肩披月白的广袖纱衣,高梳的发髻上戴着朵刚从枝头摘下来的粉白海棠。 游手想说不,不过当她那双如秋水一样灵动含情的眸子徐徐看过来,他三魂七魄一下子就被她勾了去,身体如同木傀儡一般被牵引着,不自主得往宴会的方向走去。 在路过一个野坟时,他分明看到坟头上摆满了供奉的食物,昏昏沉沉的脑袋顿时有些清醒,寒食c上巳和清明好像就在这三天。 白天是属于活人的,而到了晚上被祭奠的鬼魂则会回来享用活人留下的食物,所以清明前后其实是人与鬼共同的狂欢,只是那帮诗人好像有半夜三更不睡觉端着酒咏月的毛病,他眼前这些到底是人还是鬼? “今晚并没有月啊,那我们就以花为题如何?”席纠娘子檀口轻启,不点而朱的嘴唇勾起一个醉人的笑,还没喝酒游手便觉得有些微醺了。 那三个侍女将食物摆放好后就退到了旁边的乱石堆,各自拿起琵琶c洞箫和铃鼓吹奏起来,游手也是常在风月场所混迹的人,却不曾听过她们演奏的曲目,只觉得那曲调节奏轻灵中透着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他今夜打的第二个寒颤了,景龙观的道士跟他说人的肩头有三把火,刚才那两下该不是已经被吹熄了? “霓裳一舞暗香旋,芊芊柔指扣玉盘。浮觞曲水迎仙客,月落花都照未眠。” 一个看不清脸的宾客和着曲子唱起了歌,席纠娘子伸出玉雕似的素手,将盛满了美酒的漆觞放入了溪流,在众人的笑语声中它缓缓漂流而下,最终在游手的面前停了下来。 潺潺流水中那个用大漆制成的酒觞轻轻晃动,绘在觞底的金色游鱼宛如活过来一般随波轻摆,一觥清酒倒影着岸上的烛火,金鳞似的闪闪发光。 游手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可是这曲水流觞的规矩他还是懂的,酒觞停在谁的面前谁就要取杯饮酒,意为除灾祛祸,据说这是西周时就传下来的规矩。 西周巫术盛行。 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前尘过往都会忘得一干二净,这酒他要是喝了说不定就再也回不去了。 “这位郎君,你为何不喝酒啊?难道是想作诗一首吗?”额头绘着红花钿的席纠娘子用广袖遮住半张脸轻笑着说,其他客人此时也开始起哄。 要么喝酒认罚,要么作诗。 游手的冷汗顿时流了下来,那些人虽然说的是笑语可是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那一张张脸白的就像是某种诡异的面具。 火应该是黄色的,可是这纸灯外面却敷了绿纸,让那光变的惨绿。 游手做不出诗,而且他现在又渴又饿,说不定眼前这些人不过是装神弄鬼的疯癫读书汉,吃了他们的东西又何妨? “这位郎君,只要你喝了这觥酒,奴就为君舞一曲,如何?” 席纠娘子巧黠得笑着说,她身段婀娜体态轻盈,想必她舞起来会像极了嫦娥。 但是游手捧着漆觞的手却在发抖,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那间他常去的喧闹赌坊,两只红冠公鸡扇着翅膀如仇人见面一般惨烈得互啄,不少鸡血飞溅到站在最前排的他身上。 此刻那没来得及擦干净的鸡血像要烧起来一样灼得他皮肤生疼,他所剩不多的神志立刻回来了。 道士曾经说过,鸡血是属阳的,而人血所含的阳气是比鸡血更精纯,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人血更能驱邪的东西了。 他立刻用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掌,将流出来的鲜血往那些宾客和侍女撒去,他们立刻尖叫着纷纷躲远了。 “你疯了!”有人朝他气急败坏得大喊,一边说一边检查身上的绸衣有没有沾到血,染血的丝绸可是很难洗的,要是就此毁了就可惜了。 春天是该着色彩鲜艳的春装,可是晚上山上这么冷,只穿一身单薄的丝绸难道不冷吗? 游手冷笑起来,就连他这个刀头舔血的武夫都觉得晚上的深山冷得要命,更何况眼前这帮都是仿佛风一吹就会倒的读书汉。 趁着他们退到一边不敢上前,游手立刻飞奔着离开了宴会会场。 可是直到天亮他才又找到进士团占领的那条小溪,他明明记得当时从溪边只走了几十步就找到了那个隐秘的山谷。 待他带着十数人沿着晚上走过的路再去寻找时,不论是那个山涧还是酒宴都已经不见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满地的枯枝败叶,以及一个沾了血的金漆酒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西域刀客 胡月照秦戟,大漠霜雪明。 西征汉家子,展旗出玉关。 常在沙漠旅行的人都知道,在夜晚赶路会比白天节省更多体力和水,更何况这一次他们的行动必须保密,所以这一支身着朱袍的唐军骑兵便乘着月色,在这个起了大雾的早春夜晚往大漠深处走去。 沙漠也不是滴雨不下的,每年冬天玉门一带都会下雨下雪,黄色的细沙杂糅着皑皑白雪组成一张染潢的画纸,而唐军的军服则如同火一般显眼。 他们悄无声息得在海浪般起伏的沙丘上奔袭,往一个只有校尉知道的地点前进,奔跑中人和马喷出的白雾在薄雾之中交织,马的嘴里安了嚼头,而每个士卒的嘴里则含着一根筷子,参军跟他们说了,要是回营的时候谁的筷子掉了那就要按照军法处置,一个高鼻深目的胡汉混血少年一边纵马驰骋,一边时刻小心嘴里的筷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将那根细细的木棍给咬断。一片寂静之中他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和马蹄声,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出征,可是他却比第一次上战阵还要紧张。 昨天晚上他也看到了那个从天际划过的飞星,只是这一次和平常不同,它落到了地上。 飞星落地时产生的剧烈震动几乎让他以为发生地震,好在震动并不剧烈,而且很快就停止了,但是它带来的影响却并没有结束,飞星落地就要改称为陨星,那可是大凶之兆,谁也不知道在那颗流星的周围会发现什么。 安西都护府属下各个州府军中有个不知是真是假的传闻,有个甲士奉命去取某颗落在地上的陨星,但没过多久他就得了场怪病,最后全身溃烂吐血而死了。 他希望这一次取陨星的那个人不是自己,那种死法听起来就觉得可怕,相比起那种折磨人的死法他宁可一刀解决来得痛快,可是他是这支队伍里为数不多的胡人之一,也许到最后又是他们被校尉点中。 即便突厥已经归顺了唐,可是到了每年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还是会有不少游牧骑会趁机南下在唐国境内劫掠。比起相对温暖的南方,北方的草场更容易遭受风雪的侵害,没有了青草牛羊就会冻饿而死,天气冷的时候还好说,天气热的时候肉就会烂得很快,偏偏这个时候有不少商人会趁机压价,逼那些游牧民贱价将冻死饿死的牛羊卖给他们。 因为军纪在营帐里再也没人骂他是西胡儿了,可是种种歧视和偏见仍然存在,虽然他属于胡人的那一半血并不是来自突厥。 在路过一株沙漠胡杨时,他的眼前忽然一花,仿佛看到了一个穿着雪白胡服的女人,她依然跟他记忆中一样年轻,帽子上的白羽干净轻盈,她脸上还带着一抹微笑。 “娘” 还好他反应得快,在那根筷子掉落的瞬间将它给重新塞回嘴里。 就在这时,起风了,风过之后雾散了不少,那个站在胡杨旁边的女人也不见了。 他记起来了,因为当时沙匪来得太突然他连埋葬她都来不及,听说没有入土的人灵魂是无法安息的,她是不是要跟其他死在沙漠之中的旅人一样永世在这片鬼域徘徊? 因为孔雀河改道,许多如楼兰一般曾在古代繁荣一时的城市都被人遗弃,眼前的这座城市就是其中之一。 失去了人类的养护不论是多么宏伟坚固的建筑很快都会被风沙侵蚀成断壁残垣,微寒的春风吹过洞开的门窗,发出鬼哭一般的“呜呜”声,不过他们常年在这一带巡视,对于那些异响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真正阻止这支唐军前进的是那一双双如同鬼火一般在黑暗中闪着绿光的眼睛。 狼来了,漫山遍野c城里城外都是,仿佛整个戈壁上的狼都齐聚在此。 即便是训练过的军马此时也变得焦躁不安,它们打着响鼻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可是马上的骑士却拉紧了缰绳不许它们转身。 没有任何命令,所有人都将刀给抽了出来,行伍之中顿时刀光一片。 唐人的军刀分为四种,普通军士配的都是横刀,此刀刀身狭直而小镡,长柄可双手持握,为了增加刃口的硬度工匠们使用了覆土烧刃的办法,在光滑的刀身上可以看到非常漂亮的烧纹。那形状如同绵延起伏的沙丘,也如同天上变换不定的烟云,在云缠雾绕般的朦胧之中透着一股山海般中正不阿的霸气,只是那刀鞘刀柄并没有任何华丽装饰,因为它们的主人都是些普通的府兵。 除了刀以外平时巡逻他们也会带弓弩,可是只能单发的弩在视线不好的夜晚对付移动速度奇快的狼用处并不大。 每次飞星落地总会有异象发生,这一次它似乎是将狼给引来了。 少年的手心不停冒汗,他们这五百人会是这些狼的对手么? 一旦落到它们的手中必定尸骨无存,但飞星就在沙丘的后面,只要杀过去他们就能找到。 伴随着一阵尖锐而整齐的尖啸,弩箭如蝗虫般向狼群扑了过去,攻击开始了。 没有鼓号助威,也没有杀声震天,他们衔着竹筷无声地冲向狼群,而狼群也亮出了它们白森森的爪牙,咆哮着向他们直扑而来 “喂,朋友,我们到了。” 躺在货蓝里睡觉的胡人青年被人拍醒了,他睁开了长了两个瞳孔的青色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粟特人风尘仆仆的脸。 他有些费力得撑着篮筐直起身,懵懂得打量着四周,在他身后有三个洞开的城门,中间一个门的门头上写着金光两个大字。 “我们不是要去长安吗?怎么到金光了?” 那个粟特人听了他的话笑了起来,用手指着右手边示意他往那边看,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看到一堵绵延到远处的城墙。 “这里就是长安,金光只是长安的城门之一,正对着皇城朱雀门的明德门可有五个城门呢,正门一年只开一次,另外四个门只准使节通过,朱雀大街是汉人皇帝祭天时走的路,白民不可随意闲逛,东城住的都是贵人,西城才是我们住的地方。” 粟特人拉了青年一把,让他从货蓝里爬出来,西行路漫漫,商人也并不是到长安才将所有货出手,轻装简行速度更快,尤其是在赶时间的时候。 昔日隋炀帝只用六个月修好了大兴城,当时的天街还只是被夯实的土路,而如今它们全部都铺上了青石板,但是装着沉重货物的马车还是在地上留下了车辙的痕迹,不远处有几个人正拿着扒犁将城门附近洒落的骡马c骆驼粪堆到一边,此刻俨然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今天是上巳节,城门处随处可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青年男女和牵着骆驼c毛驴招摇过市的客商,他们排着队簇拥着从宽广的城门通过,人实在太多了,守城门的门卒根本忙不过来,有不少别有用心的人就趁着这个机会偷溜进了城里。 这一天不论是信佛的还是信道的都会上香求子请愿,因此风中除了骆驼粪的臭味外还有一股熏得人眼泪直流的香火味。青年颇有些受不了得捂着鼻子,跟在胡商的身后等着守城的门卒检查公验,秦朝的时候商鞅发明了照身贴,持有人的相貌c籍贯等信息会被刻在官府统一发放的竹板上,入秦国者必须持有此贴否则将无法入境。但大唐的律法没有秦朝时那么严苛,而且人口已是秦时的几十倍,自然对于平民身份的管理也没有那么严格,再加上今日出入城的商队众多,门卒的检查不免有些敷衍了事,于是这个跟随着胡商米济芬到长安经商的鸟飞州田舍汉王守善便这么堂而皇之得进了城。 一夜春风过,王城尽飞花。 从王守善所在的城门口放眼望去,只见棋盘一般的王城里竟矗立着十余座木佛塔,每当有风吹过佛塔下的惊鸟铃便会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声响,即使在人声鼎沸的白天那声音依旧依稀可辨。 西域盛行佛教,不过寺庙却建得远没有长安城中那么集中,王守善顿时升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十丈宽的街道上到处都是人,不时还有裹了泥金彩绸c装饰华美的马车发出辚辚的声响在人群中横行而过。这里的天是碧蓝的,一点没有大漠的飞沙,而穿着丝绸锦缎的男女则仿佛将彩虹给引入人间,隐藏在榆树后的直棱窗内不时传出各色音乐,有的是欢快的胡旋舞曲,有的是汉人的丝竹,甚至还有一些在西域他从来未曾听过的异国曲调。 嘈杂的人声c车马声c音乐声以及食物的香味组成一个杂乱而混沌的世界,王守善忽然觉得脚下的青石仿佛跟云一样是软的。 “看,前面就是西市。”米济芬指着右手边一个被高耸城墙围起来的城池说,王守善心不在焉得点着头,长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他需要时间适应。 长安城内大城裹着小城,城中的土地被南北纵横的天街分割成一百零八块,每一块土地都被黄土夯实的城墙所围,这种小一点的城池被称作坊,富裕的人家会将坊墙修得高一些,西市的坊墙更是修得宛如要塞一样,为的就是防火防盗。 和普通的坊不一样,市的每面墙会开两个门,但即便是这样坊门附近依然被挤得水泄不通,西市里似乎有不少屠行食肆,不时能看到提着生熟肉食c木炭丝绢的居民出入。 趁着没人注意,米济芬从卷起来挂在骆驼背上的波斯地毯中摸出了一个被布匹包裹着的长条状物,然后将它交给到了王守善的手里。 “王兄弟,你先去逛逛吧,我们还要去东市交货,交完货后晚上我们在去崇化坊的潘家旅店见面。”米济芬一边说一边解开钱袋,将一个金饼硬塞到了王守善的手里。 军刀虽然不像弓弩c甲c矛一样是违禁品,可是被穿着胡服的胡人带着可能会引来官差的盘查。 王守善接过了钱没有推拒,即便米济芬不会在那个潘家旅店等他这个金饼也够他的买命钱了。 米济芬是个循规蹈矩的正经商人,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浮浪人进城已经冒了风险,他带的都是奢侈品,直接从东边的城门进东市交货其实更快,不过为了帮王守善他却绕路从西城的金光门进城,更何况他也给了保镖钱,差不多到好聚好散的时候了。 王守善郑重得朝米济芬拱了拱手,然后带着他的刀和一个小得只能装两三件衣服的包袱转身融入了长安的街道之中,很快消失了踪影。 他只是一个卖命的刀客,人走到哪儿家就在哪儿,但是他有一个预感,在长安他会找到不一样的活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前进士 睿宗垂拱年之后,每年由州县推举进京参加科举的贡生都会逾越三千人,再加上每年选调的官员c士子,几乎每年都会有五万余人向东西两京汇集。 这些进京赶考的士子们住宿有三种方式,一是租凭私人宅邸,二是寄宿宫观寺庙,第三种也是最常见的一种则是投宿旅店。 开元二十四年之后,乡贡们便必须在礼部南院设立的贡院进行考试了,考试期间不允许离开贡院,为了防止考生翻墙贡院的四周还插满了荆棘,所以贡生们也将贡院称为棘围c棘院。 只要冲出了棘围,大好前程就等着他们了。 自打有了贡院后放榜的地点就固定在了礼部东墙,放榜之日晨鼓响过之后贡生们就能进位于皇城的景风门,金榜从礼部被簇拥而出,张挂于事先建好的榜墙上供考生观看。 放完榜,紧接着就该发榜贴了。 榜贴是官方文书,由礼部专门的小吏攥写,先列出座主官衔姓名,出生年月日c祖父名讳c私忌日期,然后从状元开始依次罗列考生姓名c年龄c籍贯等信息汇成一册,贴以金花饰之,所以也被人称为金花帖子。得了这个帖子在授予官位之前新登科的进士都只能称为前进士,及第者除了摆宴庆祝c写泥金帖子向家人报喜外还要准备第二轮复试。 中了进士之后有很多事情要办,比如拜见担当主试官的座主c参谒宰相c同年进士之间的各类宴请,等等等等,所以说登科及第只是一个开始,日后的为官之路还长得很呢。 有的乡贡觉得自己考试发挥得不好,常闭门谢客一个人在屋中生闷气,甚至于有人到金花帖子送上门了才知道自己中了进士,难得的大好春光就这么在屋中白白耗过了。 即便是过节,送喜的事还是有人干的,所有的进士都是进士团的潜在客户,所以他们跑腿跑得比谁都积极。 沈三郎左手提着一壶葡萄酿,右手托着榜贴名册前往谢家旅店拜会那位浑然不知自己已经金榜题名的新科张云轩张进士。 正式的仪仗要到明天官府办公的时间才会到,沈三郎提前一天来找这位张进士就是为了让他有个准备,该沐浴的沐浴,该革面的革面,以后可是有官身的人了,可不能像过去当举进士的时候一样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得就出门见人。 好写诗的读书人多“狂放不羁”,但是进了官场这种随性就必须收起来,贡院的小吏早已抄录好及第者的姓名,将其献给士大夫子弟以备他们应酬交际,兴许再过不久就会有各种邀约接踵而至,进士们以后是要见大人物c大场面的,多准备几套承头的衣衫才不至于在人前失礼。 有宴自然就得花钱,出身寒门的子弟要是没钱也不打紧,可以先赊账,等日后各位飞黄腾达了多照拂进士团就是了。要是郎君心情好想去平康坊会一会都知娘子,沈三郎也可以帮忙搭桥,今日是上巳节,本来就是修禊更衣c改头换面的节日,有他这样的熟客带着出去玩可得剩不少钱,要知道按照秦楼楚馆里的规矩,新郎君头次见娘子缠头可是要翻倍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及第者不论贫富多少都要打赏点喜钱,这也是沈三郎不过节却来送榜贴的原因之一,他临近四十早已娶妻生子,对他来说养家糊口比男欢女爱更重要。 “哟,三郎,又来送榜贴啊?”正拿着水瓢洗旅店院门的老板娘一看见沈三郎就笑,每次他来一定是来送好消息。 “张云轩张贡生在吗?”沈三郎笑着没有否认,谢家的这间小旅店少有人中第,因此生意相对冷清,不语怪力乱神的读书人也很信运气和风水的。 “啊?是他中了?”谢家娘子惊讶得站直了身,一副完全出乎意料的样子。 “怎么?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那个病秧子,三天两头就得病,他也能中进士?”谢家娘子满脸不屑,但转念一想对方已成“官人”,可不是她这种小商贩能轻慢的,脸上的表情立刻一整,伸手忙不迭得打自己的嘴巴“瞧我这张嘴,真是该打。” “张进士是岭南人嘛,水土不服很正常。”沈三郎没有理会她的惺惺作态,甩着袖子大步往店里走“快快指我张进士的住所在哪?都过午了,有好多事还等着要办呢。” “诶,三郎请随我来,我这就带你上去。”谢家娘子笑着说,放下了水瓢带着沈三郎进了旅店。按照街市管理章程,酒肆和旅店的正门是不能对着坊街的,再加上谢家旅店位置偏僻很是幽静,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旅店分为两层,第一层是可供客人吃饭聊天,地上铺了有些发黄的草席,用几面屏风隔断,刷得雪白的墙上题满了字。 正对着店门的则是一个又窄又陡的木梯,在楼梯转角处还留了一首写了一半的诗。 静室遥临安水畔,蟾宫倩影落寒窗。 沈三郎稍微想了一下,这个安水指的就该是八水五渠之一的永安渠了,从谢家旅店二楼窗户望出去就是,至于这蟾宫倩影指的是谁就不得而知,多半是某个贡生读书读着读着就盯着某户人家娘子灯下的剪影胡思乱想罢了。 二楼的十来个房间都是用障子做的门,年代久远了原本的白纸都有些发黄,看起来很是陈旧,口字形的回廊窄小,护栏才刚过沈三郎的膝盖,仿佛一个不小心人就会从二楼跌下去。 沈三郎看到此景不禁感慨万千,这位张进士这下可真是鱼跃龙门了。 “张贡生,有喜讯到了。”谢家娘子脚步轻盈得上了二楼,领着沈三郎往位于西南角的一间偏房走去。 谢家旅店坐北朝南,店外的坊墙边又种了一排榆树,位于西南的这间房恐怕采光不会好,隔着老远沈三郎就闻到一股霉味。 沈三郎忍不住揉了揉鼻子,跟在谢家娘子的身后拍了拍张云轩房间的纸门,里面没有任何反应,沈三郎不禁和谢家娘子对视一眼。 “张进士是不是出去会友了啊?” “怪了,他这几天都没出门啊。”谢家娘子喃喃低语着,又拍了拍门,还是没有任何声响。 “娘子说张进士体弱多病,不知可曾让郎中瞧过?”沈三郎叹了口气,因为疾病c匪盗而客死异乡的贡生每年都有好多,希望这位张进士不是其中一个。 “不会吧,我家店里可没死过人啊。”谢家娘子有些急了,抓着障子的门框稍微一使劲就将门给打开了。 紧接着,看到屋中景致的二人先是一愣,然后宛如白日见鬼一般惊声尖叫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裙幄探春 开元盛世,仕女们喜好摆野宴。 二月里时长安天气乍暖还寒,除了迎春花之外其他花卉尚未开放,那时春意未浓,因此一般仕女对探春宴的兴趣不大,三月三上巳的裙幄宴才是好戏开场的时候。 每年的这个时节皇家的曲江园林虽对对士庶开放,供人们游赏设宴,但去曲江的人也要有那个自信敢去赴约才行。 娘子们必须穿上时下最流行的衣服,头插最名贵的鲜花,带上最美貌的婢子,争奇斗艳般将承放在各种新奇餐具c酒具c食盒中的新鲜菜肴摆满用丝锦围起来的幕帐,要是做不到这些就贸然赴宴,到时候怕是会被其他仕女笑话的。 郎君们倒是不必像女子一样讲究穿戴,可是曲苑流觞c吟诗作赋是肯定免不了,有的富家子弟还喜好炫耀新得的宝马良驹,仕女和士子都属于另一个阶层,至于杏花林更是王孙贵胄们从新科进士中选金龟婿的地方,与民同庆只是在同一天庆祝,所以即便同样是庶人,有些地方普通百姓还是去不了的。 “来~,这位客人,您要的亲子饭来了~” 送餐博士笑着将王守善点的饭送了过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米饭上放了块烤得外焦里嫩的鸡胸肉,一枚还未敲开的鸡子放在一个小碟里颤巍巍得晃荡,王守善顿觉食指大动,拿起生鸡子在桌子上敲了一下,将黄澄澄的鸡蛋黄淋在了白米饭上。 长安人主要吃粟,也有将面当做主食的,不过大唐漕运发达,南方种植的稻米经过大运河被运到了长安,王守善从来没吃过这种白米饭,因此学着隔壁桌点了一碗。 才吃了一口,他便喜欢上了那种软糯带甜的味道,满满一碗米饭他三两下就解决了,吃完之后他还有些意犹未尽,连忙让送餐博士又送来一碗。 在等餐的间隙,他的视线又不禁移向了不远处潺潺而过的永安渠。 永安渠引自交水,从城西南入城,自南而北贯穿全城,是西城重要的供水渠道,此渠渠水清澈,上游的粉色落英被渠水卷带着奔流而下,溅落在飘过的小舟船舷。水渠对面西明寺佛在苍柏翠柳间清晰可见,而渠水的这一边,一个个用披帛围起来的小帐篷则像春花一样撒满河堤。 出城路途遥远而且盗匪众多,有些女子不愿意去郊外,便在这永安渠边摆起了野宴,良家女子可不能让外男看到自己的吃相,因此才用臂上挽着的披帛挡住了外人窥探的视线。 敦煌的画师爱极了女人们的披帛,以至于在飞天的香音菩萨身上也留下了它们的形象。长安的女人们将原本普通的一块布料给玩出了新的花样,未婚女子用的披帛长而华丽,而已婚女子的披帛则短宽色深,那是除了发型之外另一种区分她们婚否的标志。 除此之外她们也在披帛的花纹上下了功夫,有简单的泥金,也有用缂丝c刺绣勾出来的各式或繁或简的图画,唐人的锦帛本来就可以当钱使,做成了艺术品就更值钱,她们在吃饭嬉戏时也要随时小心自己的披帛别被歹人给偷了去,此情此景让王守善不禁想起了母亲告诉他的那个汉人传说,那个名叫牛郎的贼子就是偷了织女的羽衣才成就了一对眷侣。 王守善端起酒觞,一边喝着酒一边静观外面,西域的葡萄酿他喝多了,到了长安他想换点新的花样,来自亳州的清酒味道甘冽奇味浓香,就是喝多了有点上头,现在他孤身在外一定要保持清醒,要不然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就在他看着那些野餐的少女们胡思乱想之时,楼下忽然响起了铃鼓的声音,有个声音苍凉的男子正唱着来自西域的歌谣,汉人听不懂他唱的是什么,可是王守善却笑了起来,那是一首歌词非常露骨的粟特情歌,不过这首歌的节奏欢快很适合跳舞。 在客人的围观之中,三个穿着胡服c头披纱巾,脚踏红色皮靴的胡姬少女伴随着越来越快的鼓点飞快得旋转,她们身上的彩色珠串伴随着纱巾在风中飘动,裙摆如同花一样展开。 他惬意得和着下面的舞曲哼起了歌,身边的食客却并没有因为他是胡人而侧目而视,同样是唐人,西域和中原完全是两个概念,在长安他只感觉到自由和欢乐。 “这位郎君,你是新到长安的吧,要住店吗?” 一个半老徐娘操着一口官话摇曳生姿得走了过来,虽然她已经不年轻了,可是因为会打扮整个人看起来至多二十多岁,一头乌丝高高梳起,大方得露出修长的脖子和一小片雪白酥胸,手里捏着一张绣了牡丹的丝帕。 王守善警惕得看着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想干什么? “哎呀,还是个挺俊俏的小郎君啊。”徐娘用丝帕掩着唇偷笑了起来,一双凤眼上下打量着王守善。 “去去去,要招客到别的地方去。”送餐博士端着食物不耐烦得撵她,徐娘哼了一声,提着靛色石榴裙施施然得下楼去了。 “看门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放进来了。”送餐博士盯着那女人的背影小声嘀咕着,待转头看向王守善时已然满脸堆笑。 “刚才那个女子是干什么的?”就在送餐博士上菜的时候,王守善听到他自己说。 那送餐博士立刻古怪得笑了起来。 “您不知道?”送餐博士眼神透着男人都懂的暧昧。 “一般她们不是不出勾栏吗?”王守善尴尬极了,他又不是没去过妓院,刚才他这么问简直就像是个不经人事的乳臭小儿。 “世道艰难啊,她要是不主动揽客,还像年轻时一样等着客人上门她吃什么。”送餐博士叹息着说“长安虽好,可哪样东西不花钱?” “听博士的口音,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鄙人是山东来的,前年老家发大水,去年才来的长安。” “那博士可知道附近有哪处旅店可供留宿?” 送餐博士上下打量着王守善,此刻他身上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胡服,蓬头垢面满脸胡须,一看就知是才经历了长途旅行的人。 “客人是一个人在外游历么?” “我的同伴在交货,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呢,我先自己逛逛,听说暮鼓之后天街上行人禁行,所以想趁着天色尚早找个地方,免得到时候着急忙慌。” “您选的可真不是时候啊,今天住旅店的人多,贡生们也还没回乡,西京大多数的旅店都是客满的,要不您去寺观碰碰运气?” 只要给足的香油钱,和尚和道士一般都不会验施主的正身,而且住在寺观里也便宜,倘若脸皮够厚就算没钱了那些僧道也不会赶人。 笑着跟那个送餐博士客套了一番,等他走后王守善才沉下了脸,侧身转向了窗外。 “不是说好了,白天你不会出来的么。”王守善用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低声说。 “刚才那个女子是干什么的?还有勾栏是什么?”王守善的腹部忽然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 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对什么都好奇,但要是不满足它的好奇心的话也不知道它等会儿会做什么怪,王守善思考着该怎么回答它这个问题。 “像你这种妖怪有几种性别?” “性别?那是什么?”肚子里的妖怪疑惑不解得问。 王守善觉得无比头痛,连性别为何物都不知道的怪物如何能明白什么是娼妓? “那你们是如何繁衍后代的?” 妖怪沉默了,许久之后它才说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王守善冷笑起来:“不是你先发问的么?”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为了早日分开我们还是尽快找到那个东西吧。”也许是和人相处了近一年的时间,它说话时亦能感觉到情绪波动,不像一开始时那样刻板生硬了。 王守善克制着即将爆发的脾气,耐着性子问道“知道那个东西现在在哪儿吗?” “你往北边看,看到了那些铺了彩瓦的房子了吗?现在它的信号很微弱,可能是因为坏了,我控制不了它。”那个妖怪看不到此刻王守善满脸惊愕的表情,自顾自得说着“我不知道它在具体哪个房子里,你得先进去搜查一下。” “想办法溜进去?你说得倒轻巧,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因为过于激动,王守善的声音禁不住有些拔高了,好在周围的客人都专心看楼下的胡旋,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什么地方?那不是住人的房子吗?”妖怪不解得问。 王守善被它气乐了。 “是,那确实是住人的房子,不过我们人对它还有另外一个称呼。”他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咬牙切齿得说“我们管那里叫皇宫,那是只有大唐皇帝才能住的地方,你让我偷溜进皇宫里去不是等于让我去送死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一缕红线 所有的皇帝都有收集癖,什么奇珍异宝c飞禽走兽都喜欢往皇宫里搜罗。 虽然心理早就有了准备,不过王守善还是忍不住心生抱怨,从酒馆的二楼可以遥望宫城,那些宫殿依着台地修建显得错落有致,一个个都修得宏伟奢华如同琼楼玉宇,不用想也知道里面必定警卫森严,像他这样的凡夫俗子怎么可能溜的进去。 “没有那个东西我就回不了家,你想跟我这样过一辈子吗?”妖怪阴阳怪气得讽刺着“我倒是无所谓,大不了等你死了我再换个躯壳,你活得过我么?” 传说中妖怪的寿命好像都是以千年计,理论上人是无论如何都活不过那些玩意的。 “妖怪,你再挑衅信不信我找个办法咱俩同归于尽?”王守善阴冷得笑了起来“人最多只能活百年,怎么算都不是我吃亏。” 妖怪不再说话了,王守善冷哼一声,拿起筷子一边扒饭一边说:“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威胁我。” “那你想到办法了吗?” “你不是妖怪吗?就不会隐身术障眼法什么的?” “没有飞行器除了寿命比人类长一点外我跟你一样。”妖怪没好气得抱怨“跟你说了无数遍,我不是妖怪,别老这么称呼我。” 王守善没理会它,不是妖怪的话还有什么东西能寄生在人肚子里而且还能说话。 “老子今天才来长安,连路都认不全,等过一阵子再说吧。”贵人永远都只有少数,大多数平民都聚集在西城,二楼看得还算高远,触目所及西市北边的坊内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房子。 这些民房多是木质结构,偶尔可见一些歇山顶的庙观,上巳节求子烧香的百姓简直就跟在城中放火一样,庙观内烟气冲天,而西市内更是店铺林立首尾相接,为了防火从永安渠引出了不少支流构成了水网脉络,更有兼职防火的武侯随时巡视以备万一。 坊外的天街倒是宽敞,可是坊里就有点乱搭乱建了,但最南边几个坊只有稀稀拉拉几幢房子,甚至还有菜地,看来吃完饭他要去南边的坊碰碰运气。 “哎,今天人可真多啊。”王守善旁边的那桌客人走了,又来了一桌新的客人“码头全部都是人,都快找不到下脚的地方了。” 王守善想了想,在来酒肆的路上曾听路人说过,芳林码头好像在北门,也就是光化门和景耀门外,很多去不了曲江院的百姓会在芳林码头供庶人使用的那边乘船去郊外的山野游玩,清明新雨,郊外匪多路又不好走,走水路不仅快而且还不会弄脏鞋子。 金光门位于长安城中部,过了群贤坊就是西市,而西市正好是长安最繁华的地方,只要过了怀远坊和长寿坊周围就没有他初进城时那么热闹。 朱雀大街很宽,大街两边修了很深的排水沟,要想横穿朱雀大街必须过桥,桥两头有南衙府卫值守。白民并不是不许通过,而是没事不能在天街上闲逛,供皇帝走的御道上铺的都是花砖,要是人人都能走的话上面的花纹很快就会被磨平,所以想要横穿朱雀大街必须得经过卫兵的许可。 长安百万人口之中的八成其实都挤在了西城不到两千亩的土地上。 “听说东市马上要取消抽验了,以后商人可以直接进市。”一个穿着蓝色菱纹圆领罗袍的男子低声得朝胡坐在对面穿着墨绿连珠纹罗袍的青年说。 “早就该取消了,一路上通关检了那么多次,再多检一次有什么意义。” “哎,你想想,那些官职取消了,官吏们又要去哪儿?”蓝袍男子轻轻敲了敲桌子“那些小吏都是九品官,新登科的进士们总不能全去抄书吧。” “那与你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又考不上。”墨绿袍青年冷笑连连“比起担心这些,八月初五陛下生日的礼物你备好了么?不论是海路还是陆路,都该开始准备了。” “陛下富有百川,什么东西没见过。”蓝袍男子无奈地叹气“我倒是想在胡商哪儿采买,不过那些蛮夷却说稀罕物是给使节们准备的,主人又想在陛下寿宴上露脸,这差事真是越来越难办了。” “陛下好歌舞,不如献上几个能歌善舞的艺伎?” “那是花鸟使的差事,我们争这个干什么?” 说到这里,两人不禁同时叹气,那个小小的角落里过节的气氛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这一生好的是什么?无外权c色c财c名,李隆基有后宫佳丽三千,又是开创了开元盛世的明君,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去追求的? 他今年已经五十二岁了,而他的太子李瑛今年已经三十一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三皇子也有二十六岁,孩子们正在长大,但老皇帝却在不停衰老。 秦始皇曾派人遍寻不老药,就连那位一开始信佛的女皇武媚据说最后为求长生而改信道教。 王守善冷笑起来,也不知道将他腹中的那个妖怪取出来献给李隆基吃了他会不会延年益寿。 结完了帐,摸着还没吃饱的肚皮,王守善跨过酒肆的门槛重新回到了街上。 才两碗饭就收了他三十钱,长安城中的物价都那么贵么? 白米在长安也是稀罕物,而且今天过节,稍微贵一点好像也正常。 他不想为了些许小利跟店家起争执,再说米济芬给的金饼他还没化开,现在他身上还有余钱还无需着急,那个妖怪也算是救了他一命,帮它想办法把飞行器给弄出来才是他现下首要考虑的。 男人进皇宫无外四条路。 一c当宦官,王守善觉得自己还没被逼到绝路上,暂时不予考虑。 二c当侍卫,像他这种来路不明的浮浪人怎么可能进得了由世家子弟组成的千牛卫? 三c当官,可惜科举已经过了,文武进士的榜贴都在发了,除非他能找人引荐,不过他该找谁引荐呢? 四c当伶人,王守善摸了摸自己满是胡渣的脸,他是胡汉混血,高鼻深目的样子很讨娘子们的喜欢,只是他还是觉得伶人只能用于娱乐,而且妖怪走了他还要继续在长安生活,当伶人可一点都没保障。 在一个城市生活和游玩完全是两回事,要不是妖怪着急要回家,王守善也不会贸然得进京,他最得意的手艺就是他手中的刀,然而现在城中并没有战事,他该上哪儿去谋生? 长安的街道虽然宽敞,但是过节期间太多人出行,为了让人和车不混流,所以行人一律靠右行走,禁追逐打闹,路中央归车辆行驶。 也许是害怕骄阳晒黑了皮肤,不少女子在街上行走时都举着勾了春花的精致纸伞。 唐初之时女子尚有蔽面的习俗,外出多戴羃篱,羃篱不仅能遮挡风沙还能防止日晒保护容颜,但春夏两季不免闷热,到高宗时便有了皂纱帷帽。 武周之后女子们干脆就不再遮颜了,纸伞既可以遮阳挡雨又是一种装饰,伞下女子裙带飞扬笑容可爱,细闻还有屡屡丁香,上巳是沐浴祈福的水节,想来这些小娘子们已经在家中沐浴过了。 长安的女人跟漠北的女人真的不一样,水在西北是珍贵的资源,有的地方喝都不够哪里还能用来洗澡? 王守善感慨万千,路过长寿坊的南门时王守善看到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双手捆着,被另一个长相比他正派不了多少的矮个青年连踢带推得扔了进去。 “这位大哥,我冤枉啊。”那个獐头鼠目的男子作势欲跪,被矮个青年一脚踢了起来。 “少废话,人赃并获了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有人把东西硬塞我手里的,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见两人渐行渐远,王守善拦住了一位看起来像是本地人的路人——长安人很好认,他们走路昂首阔步,脸上写满了天朝上国王畿百姓的自信,上巳期间即便是男子也会将自己好好打扮一番,隔着老远便能闻到他们身上涂着的西域香膏味。 “这位郎君,请问此处是什么地方?” 那个路人顺着王守善指的放向看了过去,随即笑了起来:“此坊西南有长安县和不良人的公廨,这位郎君是想谋差事吗?” 王守善有点不明所以,不良人又是什么东西? “你要是良家出身,我建议你去彍骑那边试试,那边招人一样不论出身的,不良人虽是缉事番役,但大多都是身有劣迹的闲汉浮民,他们收人的门槛低俸禄也少,当彍骑还有希望升迁,当不良人的话这一辈子都难再有大作为了。” 王守善明白了,所谓的不良人就是被招安的匪徒,让贼抓贼?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好”主意。 拱手和那位路人谢过,王守善凑到坊门旁张贴的黄榜看了起来,那张纸在门外应该贴了有段时日了,被风吹日晒得字迹模糊,王守善认识的汉字也不多,东拼西凑得看了半天大概意思是为保京兆之安,觅能侦善战者为捕。 就在这时,一个头戴软布幞头的男子忽然自王守善的身边急匆匆的跑过,他手中的炎色油纸伞吸引住了王守善的视线。 别人都在享受大好春光,此人如此着急这是要干什么去?王守善有些好奇,反正也是到处闲逛便远远跟了上去。 长寿坊南门的对面就是嘉会坊的北门,刚才那个男子就是从这里进去的,除了市,长安的每个坊中都有人经商,虽有守坊门的门卒不过白天时基本不管事,街上的行人可以自由出入。 嘉会坊里的十字街上铺的是碎石,石粒大小不一,应该是石料残渣,踩起来并不舒服,但怎么样也比土路清爽。西域只有土路,大风一过就飞沙走石,路上行人立时灰头土脸,相比之下长安真的是整洁又干净。 嘉会坊里的民居本来还算宽敞,但被商家改得面目全非,一个商铺紧邻着另一个商铺,而且都修了两层,一楼拿来开店,二楼便用来住人,一般商家的正门不能对着坊街,不少食肆还将桌子摆到了坊街上,仿佛恨不得将街也给占了。那个拿纸伞的男人便跑进了东南隅一处卖果子的店铺。 除了佛以外,唐人从天竺也学会了炼蔗浆制糖的技法。 唐以前只有饴糖c麦芽糖c蜂蜜当甜料,但它们都取之不易,所以价格昂贵,有了蔗糖之后甜品价格下降,寻常百姓也可以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买上一点吃了。 上巳节期间平时少出门的女子们可以结伴出游,各式精美的果子就成了她们游玩时解馋的零嘴。 这么多女子挤在店里,王守善可不敢进去,唐人女子可泼辣的很,他可不想被粉拳给打出去。 就在他准备折返去找地方住时,二楼某户人家的草卷帘被人收起,紧接着一把炎色的油纸伞从窗口探了出来。 这又是在干什么? 这个念头刚在他脑海中闪过,紧接着他便觉得眼前红影一闪,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楼顶掉了下来,她匍匐在地上恶狠狠地回望着楼上,一身红衣既像是纱又像是某种红雾,在她身边聚而不散。 “那是什么?”妖怪好奇地问,王守善摇头,这个女子虽然跟店中其他女子看起来并无太大差别,可是她出现得太诡异,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而且她脖子上那一条红线太奇怪了,就像是被斩首后又重新接上留下的伤痕。 “喂,楼下的那位善人,麻烦你折枝柳条过来。”就在王守善发愣的时候,他听到二楼有个声音清脆的女子朝他叫喊“贫道现在不方便出去,有劳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双瞳之谜 说话的女子二十多岁的年纪,明目皓齿,皮肤白里透红,一副道士打扮,脸上笑意甜蜜,让人看了就觉得宛如吃了糖一样心情舒畅。 “你是谁?”他一边说一边低头看向那个匍匐在地的红衣女人,但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她便消失不见了。 “贫道是德贤观的道士,善人自永安渠边取来一枝插在门口便可。” 清明节是汉人三大鬼节之一,和中元节以及寒衣节一样是阴司开门放诸鬼回家接受供奉的日子,柳树也有鬼怖木之称,每到清明汉人就有插柳的习俗,据说是为了驱邪祈福。 “行,你等着。”反正是举手之劳,河渠又不远,他很快就折了几枝杨柳回来,但女道士已经不在窗边了。 那家果子店门口还有一小块空地,也不知道是谁种了几株牡丹,如今还没到牡丹盛开的时节,枝头只有嫩绿的新叶。 将第一枝柳枝插入黄土之中的瞬间,他面前忽然刮起了一阵小风,等回头一看,只见身后有数个白雾一样的人影如同见阳的冬雪一般快速消散,眨眼功夫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他刚才所见只是幻觉。 “妖怪,你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吗?” “鬼?那是什么?” “据说是人死后的灵魂所化,一般人是看不见的。” “人的眼能看到的世界有限,有些东西人看不到并不代表它不存在,灰尘平时不是看不到吗?” “那你是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咯?” 妖怪不再说话了,王守善冷哼一声,将剩下的柳枝也插进了土里。 果子店对面便是家茶肆,王守善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向茶博士点了份煎茶,然后便开始监视二楼那间撑了红纸伞的人家。 以前他听老兵说过,在沙海之中有很多被人遗弃的古城,一些孤魂野鬼以为那里还是它们活着的时候生活的城市,便在废墟中住了下来。每当它们出没,古城就会被不知从哪里来的雾气包围,曾经误闯鬼城的人说在城中看到许多白影,它们就跟活人一样在城中经商,这种集市便被他们称为鬼市。 天亮散集后,有时会发现它们收摊时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通常是食物,有时也会有衣服鞋子之类的日用品,那些东西是绝对不能碰的,一碰就会被鬼给缠上,直到捡到的人还给它们为止。 不过一般的鬼好像都是在晚上人迹罕至的地方出现,但现在可是白天,而且还是人口密集的西城,他是真的见鬼了还是出现了幻觉? 那个晚上他也算是死了一次了,比起肉,狼更喜欢吃柔软而且营养丰富的内脏,以唐的国力尚不能每人都着盔甲,他那个时候其实已经被狼王锋利的爪牙给开了膛。 当然,他也没有让那畜生落了好,它的头被王守善劈成了两半,妖怪在狼王咽下最后一口气前离开了它选择了他这个活人。它从他的腹部爬了进去,然后他就像发了疯一样吸食狼王身上的鲜血,等他重新恢复理智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从此之后他的肚子上多了一个碗口大的狰狞伤疤,而他的周围已经没有任何一个活物了。 所有人都死了,他们的尸体被狼群啃了个精光,只留下白森森带血的骨头。 经历了那次生死大劫后王守善觉得自己的身体要比以前强壮了不少,五感也更敏锐了,但他却失去了原来的身份,因为他无法解释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活着。 按照唐军的军法,逃兵是要斩立决的,而他之所以能活下来的真正理由也太离奇,为了验证事实真相说不定他会被再杀一次,于是他便离开了漠北,逃亡王城长安。 开元十一年前各个州府的府军必须番上宿卫,但是因为府兵大量逃跑,宰相张说就建议以募兵制选京兆c蒲州c同洲等地的府兵白丁担当彍骑,长宿京都。 彍骑不用出征镇守边关,边关的将士也不能到长安宿卫,相比起穿越沙海到大食c波斯谋生,去长安更安全也更容易。 由于严重的土地兼并,加上天灾连年,许多失去了一切的农户选择离开了家乡另谋生路,他们有的进入山泽落草为寇,有的进入寺观成为奴婢,有的则沦落为乞丐沿街乞食,真正的“王守善”则浮为商人,他本打算跟随米济芬的商队前往长安,却没想到中途遇到了山贼,在米济芬即将坠落悬崖的时候他救了米济芬一命,然后他便顶替了王守善的身份,成了一名田舍汉出身的西胡儿。 在长安没有人认识他,而且妖怪的飞行器也在那个城市里,即便妖怪从来没说他也知道它一定对他的身体进行了某种改造,那天晚上之前他的眼睛跟正常人一样,但是现在他每只眼珠中却有两个瞳孔,大一点的应该是属于他的,小一点的那个应该是属于妖怪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况肚子里多了个能说话的东西让他觉得自己变成了怀胎的女人,要不是他自己动手可能会同归于尽,他早就想把它给取出来了。 他不敢夜闯皇宫,那太冒险了,禁军可是唐军的精锐,就算他比以前强大了不止一倍他也不敢去招惹。 就在他脑子里胡思乱想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白天的时候市井本就喧哗吵闹,他的听力又比常人更敏锐,那声音就像有数万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但那个小孩的啼哭声却让他精神一振,因为那个声音出自那个撑了红伞的窗户。 “生了,是个男孩儿。”一个声音略显苍老的女人兴高采烈得说。 “别慌,还有一个。”刚才那个女道士忽然说到“娘子,加把劲,你肚子里还有个孩儿呢,李婆婆,快帮我扶着她,我帮娘子扎两针,她没力气了。” 又是一通忙活,等第二个孩子出生时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哎呀,这次是个女孩儿,儿女双全,娘子好福气啊。” 王守善冷笑起来,刚才要是处理不好那就是一尸三命,到时候看这个稳婆还笑不笑得出来。 “脉相看来并无大碍,娘子好好休息,记得那红伞这两天千万别收,就让它这么放着就可以了。” “道长你这就走了吗?”生产之后产妇的声音变得沙哑又虚弱,就像才从鬼门关回来。 “贫道还要去下一户人家看看,今日生产的可有好几家人呢。”女道士叹息着说,紧接着便听到门开合的声音。 “进去吧,娘子给您添了一儿一女,是双胞胎。” “锦娘!”那户人家的男主人立刻跑了进来,又惊又喜得高呼那个产妇的闺名。 “你为什么对那个女人那么感兴趣?”就在这时,妖怪忽然问他“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关注她。” “跟着她我们就可以找到借宿的地方了。”王守善心不在焉得摇晃着茶杯,还好他们不用心心相印,不然就太恶心了。 “去崇化坊找米济芬不是一样吗?”妖怪口气带着明显的怀疑。 “米济芬是商人,人情债可不好还啊。”王守善不怕米济芬出卖他,长安一百万人口说的是只是有户籍的居民,而没有户籍的浮浪人c逃户等流动人口还不知道有多少,武周之后朝廷就允许逃户在居住地登记客户,刚才那个长安人说了,不良人是不论出身的,只要他想办法在长安立住脚他就不用担心被官差抓捕。 在一片彩色织锦中,那个穿着一身素色粗麻的女道士很显眼,她的个子比王守善想象中要矮,一身男装遮住了她的身形,要不是那笑起来甜蜜柔媚的五官,她看起来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少年。 不过她并没有发现王守善,因为她的视线都被那些鲜艳好看的果子给吸引了。 道士好像不能吃三厌五荤,但甜食在斋戒范围内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投其所好 中国人吃饭讲究色c香c味俱全。 新科及第c曲苑流觞c探春帷幄都少不得果子出场,西市东北隅椒笋行旁边有专门的果子行,上百家店铺比邻竞争,但要是想买市场上不常见的花样还是要在各个坊里寻觅,总有小店隐藏在民居里。 开元之前茶是奢侈品,一般百姓无福消受,然而随着盛世到来,一些普通人家和食肆也开始为客人供应煎茶,有人喜欢往茶里放葱c姜c花椒等香辛料,也有人喜欢放大枣c桂皮等物做成养生茶。 南方食茶时间久,不少人有好吃茶时点上几样小食的习惯,在这间茶肆里王守善就见到不少点了果子当茶食的食客,他心念快速一转,立即计上心头。 “道长,对面那位女道长。”就在女道士即将踏出门时,王守善连忙挥舞手臂,为了采光茶肆大半面墙都用了直棱窗,并且将挡风的纸门给拆了下来,女道士循着声音看了过去,一下子就看到了笑容可掬的王守善。 “善人,你怎么还没有走啊?”女道士睁大了眼睛,毫无警觉得走了过去。 “麻烦你个事,能不能帮我买点果子。”王守善指着满是女客的果子店,苦笑着说“我进去不方便。” 女道士回头看了眼不停有女客进出的店,心有戚戚得点了点头,唐虽然开放却仍然有男女大防,平时良家女眷很少出门,只有过节是例外。 “好吧,举手之劳,你要什么?” “随便买点吧,一半我自己吃,一半我拿来送人。”透过直棱窗间隙,王守善将一贯钱递到了女道士的手中。 “你要买多少啊,居然给我一贯?”一贯钱足有一千个开元通宝,这是王守善除了那个金饼外所有的家当了。 “那你觉得多少够了?” “你送几个人啊?” “一个。” “那你给我五十钱就可以了。”女道士大概数了数,从绳子上取了一些铜钱,然后将剩下的都还给了王守善“你等等,我很快就回来。” 女道士掩饰不住脸上的高兴,小跑着回了果子店,女子又有几个不爱吃的?更何况是模样精美味道甜美的果子。 不论是租凭私宅还是投宿旅店,租金可不便宜,要是她肯收留他那他就能省一大笔钱。 王守善有些惬意得哼着歌,等着那个女道士出来,一会儿他该怎么开口? 他希望她不是武周时皇家公主般的女道士,她们修道是假享乐是真,那些风流韵事即便西域也流传甚广,倘若要娶妻他也会找守得住贞洁的女人,不然每次出征要是还要担心家里女人是不是背着自己偷汉,真是死都死不安心。 “都他妈的想些什么?”他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他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呢。 酒肆里喝了酒,刚才又喝了茶,喝太多水他想上茅厕了,就在他起身的瞬间那个女道士提着两个纸包从果子店走了出来。 送人的那个纸包包装精美,里面应该是用了盒子,看起来见棱见角四四方方,外面的纸雪白坚韧,还用泥金勾了花纹,一看就知道不便宜。 自己吃的那个则是用了棕色的藤纸,他很久没吃甜食了,也不知道她买的是什么。 直棱窗的间隙不宽,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是肯定递不过来的,女道士只能走进茶肆才能将王守善要的果子交给他。 隔着老远,他便闻到她身上有股艾叶的味道,那个味道一点都不好闻,但是那是治病驱虫的良药。 她脸上没有施脂粉,额心也没有勾花,指甲修得很短,掌心有一层薄茧,那是干活的人才有的手。 玉兔长跪捣药丸,奉上陛下一玉盘。 她平时在道观里是不是也跟那月宫中的白兔一样炼制仙丹? “给,这是你要的东西还有剩下的钱。” “多谢你了道长,不知该怎么称呼?”王守善笑着将她递过来的东西双手接过。 “无上天尊,贫道道名玊玉,俗姓李,善人叫贫道李道士就可以了。” “素玉吗?可真是好名字。” 女道士忽然展颜一笑,手指沾了点茶,在矮桌上写写画画。 “这个字念玊,意思是微瑕美玉。”玊玉似乎常遇到这种误会,自顾自得解释起来“人无完人,修道就像玉匠要将美玉上的瑕疵给去掉一样,当我们通过修道让身上恶习消失的时候,则大道修成之日不远矣。” 王守善忍着笑点头,没想到她还是个掉书袋的书呆子:“对了道长,刚才鄙人见你撑了把红伞出来,不知是何作用?” “只是驱邪罢了,产妇身体虚弱,体内正气不足容易外邪侵身,今日天气凉,用伞挡一下风邪而已。” 王守善看得出来,玊玉并没有说实话。 现在玊玉全身紧绷,明显是在防备这个问题,他要让她放下戒心,然后才能趁其不备。 “道长,其实刚才我好像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王守善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我看到那户人家二楼飘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而且那个女人脖子上还有条红线。” 玊玉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她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王守善,就像是看到了某种奇珍异兽。 “善人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么?” 王守善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鬼。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能看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的?”玊玉主动走到了王守善的对面规规矩矩得坐好,她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表情严肃又认真,像是遇到了值得深究的难题。 “道长,吃午饭了吗?”王守善浑不在意得笑着,一边说一边专心得将藤纸包着的果子打开。女人生孩子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生下来的,要是遇上难产生一天都生不下来是常有的事。 “吃点东西吧,先垫垫肚子。” “跟你说正经的,善人怎么这般儿戏?”玊玉似乎有些生气了,不过还压抑着脾气,并没有对这个初次见面的人发火。 “忘了自我介绍,鄙人王守善,字良行,安西都护府鸟飞州甘泉县王家村人。”他叹了口气,神情显得惆怅又无奈“你也看得出来,我是西胡儿,但是我们村子里其他人的眼睛要么是棕色,要么是蓝色,只有我和母亲的眼睛是青色的,也只有我们母子二人能看得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母亲过世后我就成了村子里唯一的异类,虽然没人赶我但那个村庄我也呆不下去,然后我就跟路过的胡商一起离开了,本以为到了长安这种大城就不会再见到那些灵邪鬼怪,没想到居然在青天白日就看到有邪物害人。” 青色的眼眸再配上两个瞳孔,他的眼睛真的很像某种妖怪。 当四眸相会的时候,玊玉像是被他怪异的眼睛吓着了,连忙将视线转向直棱窗外往来如织的人群。 “道长,你也害怕我吗?”他的声音轻柔极了,就像是害怕声音大一点就将她惊走一样。 玊玉摇了摇头“胡人的眼睛颜色很多,你眼睛的颜色在长安很常见。”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呢?”王守善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新长出来的那个瞳孔很小,要仔细看才看得到,茶肆内的光线不好而且他们还隔着一张桌子,他不相信她看得到。 借着春日温暖的阳光,他看到她的脸红了,她的皮肤本来就白,双颊染上了这种红晕后就像是抹了胭脂。 “你这人怎么那么多废话。”她恼羞成怒般故意粗声粗气得说,伸手捻起藤纸上的果子放在嘴里,就像是跟它有仇一样大口咀嚼。 佳期三月三,春服满帝城。垂柳潋滟色,翠遍天街岸。 在温暖的春风吹拂下,佛塔上的惊鸟铃又开始清脆作响,儒家与道家都不信缘,但他来自佛教盛行的西域,所以他是信缘的。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砂一极乐,一笑一尘缘。 笑了,就是缘分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闲坐谈鬼 长安城中做雕版印模的工匠奴婢很多,空有一身才学却身无分文的贡生常匿名在各式作坊里打临工挣点花酒钱,因此果子花模不仅好看精美而且样式繁多,这一包果子就做出了荷花的模样。 王守善拿起一个尝了尝,用小豆制成的豆沙被糯米裹着蒸熟了,吃起来甜味适中弹牙爽口,配着茶吃正好。 上一次他吃甜点还是在义父家里,一转眼十年都过了,可惜当年的少年如今还是一无所有,仿佛过去的十年他白活了。 “这果子叫什么?”王守善两口就把一个果子吃完了,却并没有再拿,示意茶博士过来。 “这是岭南那边传过来的,叫进士糍。” 糍指的是江米制成的食物,给果子取这个名字正好讨那些新科进士的彩头。 见玊玉好像真的饿了,怕她吃太急噎着,王守善又找茶博士要了一杯奶酪,她也没客气,茶博士刚一放下她就直接大口喝了起来,一点都没有待字闺中的少女该有的娇怯和避嫌。 “道长,关于刚才所问之事,不知何解?”人吃饱了心情就会好,见玊玉眉头云霁稍解,王守善立刻见缝插针得问。 “撑红伞是防产鬼用的,门前插柳是防冤鬼投胎,产妇生子就是在过鬼门关,过去了就好了。” 她浑不在意得说,王守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看得出,这次玊玉说的是真话。 “道长,这个世上真的有鬼吗?” “有啊,怎么没有?而且这世上还有阎罗和鬼差,只是他们很少离开地府。”玊玉笑看着他,似乎在等王守善的反应。 王守善将胳膊放在桌上侧耳倾听,他不是那种不语怪力乱神的读书人,而且孔圣人自己也说了,要敬畏鬼神,人有了敬畏之心才会约束自己的言行,什么都不怕的人往往比鬼可怕,因为他们做人做事都只凭私心c百无禁忌。 见他没有露出轻蔑之色,玊玉才继续说道:“鬼者,归也,人死后其精气归于天,肉归于地,寿终正寝的人都会人死如灯灭,所有的前尘过往都会烟消云散,并不会形成鬼,当然也不可能投胎转世。不过要是有执念c冤屈乃至害人之心的人死后则会聚邪风阴气为害。鬼有所归,乃不所往,久必成厉,若尸身不腐,恶鬼还可从尸身上提取阴气,想要根除更困难。人的体内有阴阳,不论男女,只要是活物体内的阳气就会比鬼重,一般鬼是不敢接近城池的,可是现在时至清明,各家各户都在祭奠,城外游荡的游魂野鬼就被招进城里享受活人的供奉。婴儿的啼哭声最能引来它们,普通的小鬼用柳枝就可以阻挡,厉鬼就必须用其他办法了。至于阎罗和鬼差则一般都在洞府之中,山为艮,可容至阴亦可容至阳,他们在地府只按生前记忆行事,千百年如一日,他们只在洞里过自己的日子,一般不会干预人事。” 王守善张大了嘴,她的说法跟传说大相近庭,按她的说法不是所有人都会轮回,而是有执念的人才会投胎,幽冥地府的鬼差也不勾人魂魄,因为他们也只是一帮执念未消的鬼而已。 “那这世上有地狱吗?” “活人辟邪用的法器就是鬼怪的刑具,你看那柳枝,看起来像不像鞭子?” 顺着玊玉手所指的方向看去,门口的那几枝柳条正随风摇摆,看起来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抡圆了不停挥舞。 唐律有五刑,分别是笞c杖c徒c流c死,犯夜者被抓住最轻的判罚就是笞二十下,五十止,若犯夜拒捕及打夺者,杖一百,因殴人至折伤以上者绞,死者斩。正是因为对刑罚的畏惧所以暮鼓响过后所有坊才关门闭户,天街上再无私人行走。 人都怕死怕痛,那些记忆即便成为鬼之后也没有消失,只是人死之后还有知觉吗? “既然鬼是被人招进城里的,那要是不招他们呢?”王守善不想深究这个问题,连忙转移话题。 “鬼要是不接受供奉,执念更难消,祭奠时不是都要报族中新况吗?有的人在生时没看见儿孙娶妻生子,往生后就会想知道后续情况,等知道所有儿孙都成家后执念一消,自然就会归去。” 玊玉将最后一口奶酪喝掉,然后掏出钱袋,王守善当然不肯答应,他还指望着住她家的道观呢。 “还是我来吧,怎么能让娘子出钱” “谁是娘子。”玊玉双颊微红,潋滟黑眸恶狠狠地瞪了王守善一眼“贫道是道士,王善人休得乱喊。” 她故意将声音压得极低,像是要将自己装成男人。 王守善得意得摸了下胡子,他这张脸果然不是白长这么好看。 “道长,那个产鬼不知又是何物?” 初春白日尚短,他们进城的时候已经过午,现在的日头更是已经偏西,时候不早了,路上行人都抓紧时间及时行乐,跟着这个女道士必定会有好玩的事发生。 “那是产妇临产时为非作歹的鬼怪,一般都是厉鬼。”玊玉语气正常了一些,眉头皱得死紧“鬼也要分种类,一般白鬼为新死善鬼,为执念所生,红鬼为厉鬼,怨气难消难以超度,产鬼会缠上临盆的妇女,阻挠其分娩让其因难产而死,常来我道观的女善人还有两位今日要分娩,贫道等会儿就要去到她们家中去看看。” 清明是鬼节,选在鬼节出生可真不是时候。 可是生孩子又不是内急,忍一忍就能憋回去。 “今日好像有不少奸邪之徒混进城了啊,道长晚上一个人安全吗?” 虽然暮鼓之后要执行夜禁,不过疾病c生产c死丧以及紧急公务不在禁限之内,王守善没赶上上元,但跟着她似乎也能夜游帝都了,趁着这个机会他正好也可以探一下城中守卫的能力,为日后闯皇宫做准备。 “鄙人稍微会一点拳脚功夫,不如让鄙人陪道长一起去,如何?” 见玊玉还在犹豫,他立刻又死皮赖脸得补充道:“我的眼睛好像还能派点用处,道长,你就带上我吧。” 想在帝都住不花钱的房子,脸皮不厚一点怎么能行?而且寺观好像还提供免费的斋饭,反正他是缠上她了。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般像游手闲汉。”玊玉气急,似乎在后悔自己遇人不淑。 王守善笑了,他现在可不正是闲汉一个吗? 将自己的那份钱放在桌上,王守善抓起放在席上的刀,起身站了起来“娘子休息够了吗?我们现在出发可好?” 茶肆不比酒肆,客人大多喜静,他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茶肆之中的客人立刻对他侧目而视,紧接着他们的视线便自然而然得落到了坐在矮桌旁一身道袍的玊玉身上。 此时她俏脸酡红,真是秋水为神玉做骨,只要不是瞎子,谁都看得出她是个女人。 诸人神色顿时变得怪异起来,武周后女子不仅不遮面而且还常有女扮男装,她家郎君可真是娇宠她,居然做人妇了还让她那么随性。 “不许叫我娘子。”娘子本来是路人叫青年女子的称谓,可是在王守善嘴里它就变了味,玊玉被他气得柳眉倒竖,却不敢大声张扬。 “那我该称呼娘子什么?” “不是说了么,叫我李道士就可以了。” 王守善哼哼冷笑,转身就往茶肆外面走。 “哎,等等,你的东西没拿。”玊玉连忙叫住他,王守善知道她指的是桌上包装精美的果子。 “你拿着吧,本来就是送给你的。”他站在门口,身体笼罩着春日的阳光,但是面孔却隐藏在阴影之下,谁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有那双青色的眼睛亮得骇人。 “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你的东西。”玊玉满脸严肃得拒绝。 “你要是不拿,就放在这儿吧,自有有缘人得之。”说完,他便迈步跨出了茶肆的门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开棺即死 从嘉会坊北门出,王守善跟在玊玉的身后一路往西北走。 长安城中虽然有很多外国人,可是大多数都是客胡,想入大唐的国籍可不是容易事。 根据开元二十二年颁布的《开元户部格断简》的规定,当县夷胡户,属西c庭c伊等州府者,验有公文,听于本贯以东来往。也就是说入籍的胡商只能在其户籍所在的边州以东的内地进行贸易,而“客胡”虽然也不允许捆载内地产品任意出国,但可以从域外运货进来,比入籍者方便,这两部分粟特商人遂互相配合,操控丝路上的贸易。 边境的府军也会招收胡人补充兵员,不过很少听说胡人武将能在京留任,西市的常平仓被来自波斯和粟特的商人给占去了一大片土地,建起了充满波斯风情的府邸,即使隔着西市高耸的城墙仍然能看到高耸的尖塔,而西市正北方的醴泉坊里则建了波斯胡寺c袄祠c三洞女冠观c妙胜尼寺c醴泉寺。太平公主在世时曾占了西门之南的袄祠东南隅做府邸,她死后被收没,除此之外坊里还有奸相宗楚客的豪宅,这两处便是醴泉坊中唯二汉人民居,其余地方均为对外开放的寺观及胡人居所,如今那两处宅院都空着,尚无人敢去居住。 西市周围的坊里可是整个长安乃至大唐最繁荣的地方,长安城中有钱人多的是,可是这两处宅院却不是想买就能买的到的,明明是白天那两处民居却看起来鬼气森森,仿佛时隔二十多年李隆基登基时留下的血雨腥风仍未消散。 虽然这里是唐的都城,可是在西市附近却胡人居多,身着一身宽松青衫道袍的玊玉反而成了异类。 王守善也是到了长安才知道这世上有女冠观这么个东西,这些女观对外开放,准许游人参观,甚至可出租房子给士子居住,不过像王守善这种穷胡人想住女观这辈子基本上别想,道士不禁婚嫁,住在女观里的道士多半都是不满意家中安排的亲事躲婚才带发修行的。那些女道士各个貌美如花风情万种,又擅长琴棋书画,长安城中除了醴泉的三洞女观外还有十来所大型女观,它们其实就是女道士们选夫君用的交际场所。 一束柳腰云带绕,罗扇遮面展细眉。满头黑丝乌纱裹,回首粉黛皆俗尘。 同样都是女道士,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王守善一边回头看那些十五六岁结伴逛街小天仙似的女道士一边啧啧摇头,那盒包装精美的果子她最后还是拿了,相比起穿似乎玊玉对吃更在意。 天朝人果然以食为天啊。 他笑着跟着玊玉一齐自南门进了延庆门旁紧挨着城墙的一个大坊,刚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无数随风飘扬的招魂幡。 隔着一堵比人高不了多少的坊墙,墙外在过上巳,而墙内则在过清明,这里的生意依然非常兴隆,人员往来如织却安静无声,客人各个愁眉苦脸,身上穿着的全是素色麻衣。 汉人的丧葬方式虽然跟胡人不一样,但寿衣棺材c纸人纸钱是干什么用的王守善还是知道的,只有他实在没想到居然一个坊的居民都经营着凶肆,放眼望去坊内只有冷色,只有王守善一人穿着鲜艳的胡服。 “道长,我们这是在哪儿啊。”在这种氛围下王守善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变得严肃起来,谁家遇上了丧葬会喜笑颜开?他本就是胡人而且还穿着一身鲜艳的衣服,他可不想被路上那些穿着孝服神色哀泣的孝子们痛打一顿。 “丰邑坊,事死者如事生,除了过节西市平时只开半天门,要采买丧葬用品时间根本不够,大家就把凶肆都搬到这边来了。”玊玉头也不回得说,她的语气已没了刚才那般鲜活,显得异常冰冷“清明宜祭祖扫墓,迁坟下葬,很多人都会趁着这段时间办丧事,节日是活人订的,时间对死人是没有意义,清明前后七天尽量不要在祭扫人多的坟山郊游,那些地方招来的归客太多,冲撞了就不好了。” 王守善点头,她所说的归客通贵客,避讳了鬼这个称呼。 对贵客以礼相待才不会得罪对方,丰邑坊里出售丧葬用品琳琅满目,从纸糊的纸人c纸马c纸房子到三彩烧制的胡床c围棋c便器应有竟有,此外坊中还有专门租凭运棺马车的车行,东北隅则有一间名为清虚观的道观,想要做超度法事的话也可上门委托,十字街西北隅的茶肆里坐着手拿各式乐器的伶人,只要出得起钱出殡时他们也会在坟地演奏。 虽然来采买货物的客人很多都牵着马车,好在丰邑坊内侵街的现象并不严重,所以坊内交通还算顺畅。 这里的房舍修得也不像嘉会坊那般密集,依稀还可以分辨出四合院的样子,玊玉要拜会的那户人家就是西门南第二幢房子,才刚跨进门他便看到两个相差两三男孩儿正在院子里争抢着骑竹马,一个梳着总角的小女孩儿则坐在正堂遮雨廊下看着他们俩打架。 唐人修的房子总是这样,可以不华丽c不精致但必定会有个大大的院子,做丧葬生意利润好像还颇丰,这家院子里居然还铺了青石,一些能耐日晒雨淋的明器被放在夯实的黄土上,而纸人香烛之类的东西则被放在了黑瓦白墙的正堂里。 “允儿c诺儿,你们家大人呢?”玊玉皱着眉,虽然现在还是大白天,可是只有几个孩子在家还大敞着院门的话就是太不安全了。 “他们都在后院。”大一点的孩子百忙之中说道,一边说一边还揪着竹马的马头,死活都不松手。 “我这儿有糖果子,你们要吃吗?”玊玉将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亮了出来,两个小男孩争抢竹马的劲头缓了缓,似乎在美食的诱惑下犹豫了。 “你们要是不吃我就给小妹妹了。” 小孩子的世界里,任何东西都是有人抢了才显得珍贵。 有了竞争对手,两个小男孩儿立刻丢下了竹马,跑过来将那盒果子给接住了。 “谢谢玉姐姐。”大一点的男孩儿还记得礼貌,而小一点的孩子则双眼直勾勾得看着那盒点心。 “记得要给妹妹分一点。”玊玉微笑着拧了下哥哥白白胖胖的脸蛋,然后便绕过正堂,来到了后院。 和摆放商品的正堂不同,后院明显是干活的地方,新砍来的竹子被摆放在东南的角落,西北角则放着一些半成品,长安的冬天并不算冷,可是夏天却异常闷热,西北角的那颗枝叶茂密的柳树正好可以遮阴,就是王守善看着它无端觉得瘆得慌。 内堂是一家人起居的地方,或许是因为人口众多所以建了偏房,规模粗看比正堂还大了些,一间垂了卷帘的卧室前放了把红纸伞,一个穿着紫色团纹锦缎圆领袍的男子正捂着头坐在廊下,如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 “钟大哥,你家娘子呢?”看得出对方心情不好,玊玉说话的声音透着小心。 “在屋里面。”男子依旧低着头,每说一个字都在叹气。 玊玉往后退了半步,靠近王守善小声问:“你看这院子里有异常吗?” 王守善摇了摇头:“我没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外男本不该进内宅,更别说进产房了,男妇科大夫总没有女道士方便,玊玉留下一句“稍待”就脱鞋进了内宅的寝堂。 左右没事干,正好可以借一下他们家的茅厕,王守善跟男主人搭了话,对方却没有说话的心情,指了下茅厕所在的位置就不再搭理他,从头到尾头都不抬一下。 王守善讨了个没趣,上完厕所后就去了前院,三个孩子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根本不知道后院发生的事情,他们津津有味得吃着果子,眉眼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线。 那果子是青梅做的,四月中旬梅子才成熟,为了长久保存便做成了果脯,果脯外用蔗浆裹了看起来晶莹剔透,宛如一个个佛珠。 果脯要放得越久越好吃,而且要将蔗浆熬得这么清澈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也不知是哪个孩子手巧,那张用来包装的泥金白纸被折成了一只鹤,花纹看起来就像是它的羽毛,在阳光下不时闪过金光。 “这是谁折的?”王守善刚想弯腰去捡,小女孩却像护宝一样将它给收了起来。 “这是我的,不许碰。” 看她一副护宝般的神色,王守善立刻升起了逗她一下的想法,不过她的两个护花小使者却在旁虎视眈眈,也不知道他们三人是何关系。 “你们平时怎么玩的啊?”他真是闲的无聊,居然想跟三个孩子玩,添丁进口本是件喜事,但如果男主人看起来垂头丧气那自然是喜事变丧事了。 “胡人,你想跟我们一起玩吗?” 年纪最大的男孩儿语气透着明显的不友善,早在西域的时候他就听说胡商在汉人之中的风评并不好,除了丝绸之外还有唐国还有其他珍宝,但根据律法规定那是禁止运出国界的,然而胡商和当地黑势力里外勾连,将一些不方便在唐国境内脱手的赃物运送到了西域乃至大食c大秦。 汉代盛行厚葬,有许多王公贵族还会穿金缕玉衣,按照律法规定,诸发冢者,加役流;已开棺椁者,绞;发而未彻者,徒三年。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挡不住那些盗墓掘坟的强盗。 胡人来唐就是赚钱的,而且汉人的鬼鬼神神他们不相信,除了现在的大兴长安,还有秦长安c汉长安也在附近,国城外坟冢无数,西市的波斯府邸旁就有收宝胡商,他们收来的古董绝大多数还是从地下挖出来的,但是因为胡人控制着丝路贸易,官府对他们也无可奈何。 反正是前朝的东西,有的时候官差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胡人不怕死,不过他们远来是客,墓在哪里根本就找不到,这个时候便需要懂风水的汉人来指点,这些汉人有了钱之后就开始在城中置办寄附铺,既放老百姓高利贷又收赃物,比起强盗,那些收赃的人其实更可恶。 看着一个乳臭小儿故作老成的严肃表情,王守善笑了起来。 “怎么?你们不愿意带着我玩?” 他是个胡汉混血的西胡儿,因此他的样貌长得很英俊,就是他笑起来不知为何总有一股让人浑身不舒服的邪气。 他并没说威胁人的话,但三个小孩儿还是被他吓着了,他们忙不迭得地点头,宛如被恶霸欺凌的可怜乞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找鞋子 “大郎,我的鞋不见了。” 既然是要陪胡人一起玩,小女孩儿也只能放下怀里的果子跟着奉陪了,汉人崇尚席居,入室之前必须脱鞋,那个小女孩儿虽然只是在廊下坐着却还是将鞋脱了,此时光着一双粉雕玉琢般的小脚丫在半空中来回晃荡。 “鞋?你今天穿什么鞋了?”大一点的男孩儿皱着眉问。 “一双粉色的绸鞋,上面绣了蝴蝶,娘说走山路怕把鞋弄脏了,回了城才准我穿新鞋。”小女孩儿气得双颊都鼓了起来。 “你脱哪儿了?” “那,就在台阶下。”小女孩儿指着石头台阶,那里自然空无一物。 “你是不是没穿鞋就过来了?”大男孩儿怀疑得看着她,王守善仔细看了下她的脚底,很干净,连茧都没有多少,显然是很少走远路的。 只要不是赤穷人家的孩子怎么也能混个草鞋c蒲鞋穿穿,做丧葬生意的自然不能跟其他商贩一样穿着绫罗绸缎见披麻戴孝的客人,不过穿双面料好点的鞋还是可以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帮小娘子找鞋子玩吧。 王守善站起身,开始跟着小哥俩在院子里四处搜寻起来,满院子的明器堆得有些杂乱,他只能侧着身走,深怕一个不小心就将那些易碎的瓷器给碰倒了。 普通百姓下葬时陪葬的明器一般用陶木石制成,除日用器物仿制品外还伴有家具c车船c禽畜的模型,随着纸业迅速发展,一些纸人纸马也开始流行起来。 真正值钱的宝贝一般都放在棺材里,百姓是没有资格用椁的,棺材里甚至金珠宝物放得也少——有那闲钱埋地下便宜盗墓贼不如留给自家后人,想发财最好偷汉王的墓,要是能发现帝冢就更好了。 有得必有失,盗墓贼普遍都子嗣艰难,有人说是因为常年在地下与阴气接触伤了阳气,也有人说是做了有损阴德的事被墓主和老天惩罚,反正在多子就为多福的汉人眼中,盗墓是个下三滥又薄福的行当。 再怎么有钱,没子嗣还不是便宜了别人?然后就有人出了让胡人下地宫探宝的主意。 王守善也不知道那些挖坑让人跳的盗墓贼还生不生得出孩子,反正他在这丰邑坊呆着就觉得瘆得慌,他肚子里已经有个妖怪了,要是再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那他还活不活了。 人少的地方怪事更多,更何况还是常年兵祸不断沙匪横行的西域。 得了癔症人基本上就是没治了,在王守善入伍之前曾经有一个甲士在沙漠中和大队人马走失,虽然最后侥幸回来了,可人也疯了,而且他还疯的很怪,原本他就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田舍汉,回来之后就能用梵文咏诵佛经,仿佛一下子顿悟成了得道高僧。 这人回来之后就不再吃饭,连水都是他娘子灌给他喝的,就这么不吃饭光喝水过了大概一年多,人瘦的跟干尸一样,最后居然坐化了,王守善想着自己变成那样就觉得恐怖。 鬼也是要分很多种,有的鬼就像雾一样只有个轮廓,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那种鬼连脸都看不清,有的就只有个背影,基本上也没什么害人的能力。 越是闹得厉害的鬼长得越像人,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怨气冤气都是红色的,孟姜女投江之后一条河都变成了红的,之前他在果子店门口看到的那个红衣女鬼就跟普通女人没什么两样,估计那女鬼多半是能害人的厉鬼。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隔着一个摆满了明器的架子,王守善看到架子底下有一双粉色的绸鞋,那明显是小女孩儿穿的,不过现在它却穿在一双惨白惨白的脚上。 那双腿布满了伤痕,看起来好像是被细竹枝抽的,伤口都是暗红色,跟那惨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们刚才看见有人进来了吗?”王守善紧紧盯着那双鞋,大声问那三个小孩。 “没有。”他们异口同声得回答,但是王守善听到的却是四个人的声音。 两个男孩儿的,两个女孩儿的。 “妖怪,你听到了几个人的声音?”王守善低声问肚子里的那个怪物,以前他找过郎中,不过还没见到人妖怪就开始在他肚子里翻江倒海,疼得他差点昏死过去,从那之后他就知道妖怪和他的五感是共享的,他看到的c听到的c闻到的c碰到的妖怪都能感觉到。 “四个。”妖怪低声说“真是奇怪啊,会不会是那个女道士捉弄你?” “玊玉,你好了没有?”现在的情况太诡异,王守善自己处理不了,在军中练出的大嗓门果然管用,藏在架子后面的那个小孩开始跑了起来。 “等等。”架子才过他的腰,王守善一手撑着架子翻了过去,但是过来之后他并没有看到人,只有一双鞋放在狭窄通道的交叉口,那个腿上到处都是伤的孩子不见了。 “祭祀祭祀,看看都招了些什么玩意儿进城。”王守善气得直骂人,才进城第一天他就遇上了两件诡异的事了,到底是因为鬼节还是他运气太差了? “你吼什么?” 在明器堆中站了许久,王守善才听到玊玉的声音,她此时正站在正堂旁边的过道上,满脸都是愠色。 “你过来看看这双鞋。”他也顾不得在一个女人面前丢人现眼了,他不怕鬼,怕的是不知道怎么对付它们。 玊玉皱起眉,侧着身在曲折的夹道中穿梭,很快就来到王守善所在的那条通道,那双粉色的绸鞋就在两人中间整整齐齐得摆好,鞋尖正指着王守善。 “我刚才看到归客了,我没看到它穿的衣服,就看到一双腿,好像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它穿那双鞋刚好合适。”王守善说话的声音有点抖,都说鬼是晚上现身的,现在可是大白天,刚才那小孩儿的腿跟人一模一样,说不定又是个厉鬼。 “小孩儿?”玊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难道是个童鬼?” 看她的表情王守善就知道事情绝对不妙:“很麻烦吗?” “鬼是人变得,有些小孩子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想乱来就乱来,肚量小又倔,平时好像没什么威胁,把它惹急了它就什么都干得出来。”玊玉长叹口气,无奈地说。 “那怎么办?” “跟它来硬的绝对不行,只能看它想干什么。”玊玉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红色的布,蹲下身准备将那双粉色的绸鞋给包起来,可是还没等她靠近,院子里就无端刮起了一阵旋风,后院的柳树枝条疯狂摇曳,树叶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 玊玉立刻站起来后退两大步,那风才停了下来,王守善不禁抬头看了眼天色,春天的日长尚短,天空已经开始泛橙了。 “它这是什么意思?”刚才那阵风太凉,吹得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它想要的不是这双鞋。”玊玉将红布给收了起来“要是只想要鞋的话烧给它就行了,它想让我们干别的。” “我们?”王守善不解反问,玊玉立刻哼笑了起来。 “你要是想一个人单干我也没意见,但既然是我引着你到这里来的这事就跟我脱不了干系,它不喜欢我,你看看能不能将那双鞋捡起来。” “我身上可没红布,它要是想害我怎么办?” “它要是想害我们,我们早没命了,现在它是有求于我们,目前它还只是冤鬼不是厉鬼,要是放着它不管的话迟早会成大害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临皋之原 “冤鬼?” “冤鬼就是受了委屈又无处申诉的人死后所化,通常冤鬼不会害人,只会在他们认为有能力为他们伸冤的人面前显出身形,或者托梦的方式陈诉冤情,这个童鬼大概是想让你帮它,它想让你跟着它走。” 王守善看着那双鞋尖对着自己的粉色绸鞋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来长安也没干什么啊,怎么这么快就被冤鬼给缠上了。 “你有没有把冤鬼赶跑的办法?” “最好的办法就是帮它们伸冤,别看它现在是冤鬼,要是我们不满足它的心愿它的怨气就会加深,随时都会变成厉鬼,贫道道行不够,届时恐怕难保善人的性命。”玊玉不负责任得说,她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那怕打出娘胎开始修行她也最多修行了二十多年,只要执念不散鬼的时间就是无限的,天知道那位贵客到底有多厉害。 王守善不想碰这种不干净的事,但是那个小鬼明显是缠上他了,他不想一辈子都背着个包袱。 用粟特语不干不净得骂了一句,他迈着大步走到那双鞋边,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身将它给捡了起来。 这一次没有发生任何异常。 他该松一口气么? “好了,跟着它走吧。”玊玉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拂袖而去。 “跟,怎么跟?”王守善捧着双小孩子的鞋跟在她身后,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像极了奴婢。 “等出了门我再告诉你。”她头也不回得说“贫道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呢,先看看这个小鬼到底什么来头。” 王守善想起那个红衣的产鬼,这家凶肆老板好像懂一些御鬼的招数,他家怎么还是出事了? “这家人怎么了?”他瞟了眼不远处的三个小孩儿,小声得在玊玉耳边问。 她瞥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孩子先天不足,回天庭侍候王母娘娘了。” 王守善了然点头,有点为那个连看都没看过这个世界就去彼世的孩子惋惜。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两人重新走到遮雨廊下,玊玉在那个小女孩儿的身边坐了下来,此时她又恢复了初见时那和善的模样,笑容很甜,看着让人倍感亲切。 但小女孩儿没理她,她朝王守善伸出手,索要他手中的鞋子。 “还给我,那是娘给我做的。” 他那个汉人阿耶活着的时候教过他,上了坟之后进门之前记得要把鞋子上在坟地沾上的泥土给弄干净,脱鞋入室要把鞋放好,鞋尖要朝外。鞋尖朝里是请客进门的意思,鞋尖朝外客人离开的时候穿鞋会很方便,这是待客的礼数同时也是清明的忌讳,以前每次家里来客都是他负责放鞋,从四岁开始他放鞋放了整整四年,就算他想记不住都难。 如果不是那些沙匪来了,说不定他现在还在放鞋呢。 王守善冲着那个娇气的小丫头冷冷一笑,她被那可怖的笑容吓了一跳,立刻乖乖坐好,再不敢任性了。 “小妹妹,今天你穿着这双鞋都去了哪些地方?”玊玉依然巧笑着,仿佛没看见刚才王守善吓唬小孩儿的举动。 “回家换了鞋之后我就来了钟娘家,哪儿都没去。”小丫头两眼含泪,委屈得仿佛要哭了。 “你上午是不是去上过坟了?” 小女孩儿犹豫了下,最后点了点头。 看她那心虚的模样王守善就知道她肯定干了犯忌讳的事。 白天是属于活人的,不过清明期间到处都在祭祀招魂,白天与黑夜的界限变得暧昧不清,从十月一日的寒衣节后鬼就没接受过供奉,而春天又是万物复苏的时候,天地的阴阳开始发生巨变,鬼也因此变得活跃起来。 渭水以南,阿房宫以北,国城之西是长安普通百姓的主要墓葬地,金光门是胡商进城的通道,而延平门则是送葬队伍常走的通道。 皂原地处西出长安的必经之路,临皋驿则是从开远门出长安后第一个西行的驿站,它的位置正好位于皂原的中心,因此那片坟地又有临皋原的别称。 家境殷实的人家会择风水宝地下葬,自汉以后华人好厚葬,送葬的队伍除了墓志和棺椁外还有大量明器,如果交通不便则很难将那些陪葬品送到目的地,唐人的坟冢一般都建在道路两边,因此从延平门出去不到十里地便能看到无数坟丘。 到中原之后许多胡人被华化了,也开始实行土葬,除了有主人的墓还有不少没有姓名的坟,李隆基不断充盈后宫,每年都需要宫人入宫从事杂役,埋葬宫人的宫人斜和奴婢c妓女以及贫寒人家的坟冢同在皂原,只是那些贫苦人一般都是用草席裹了随便找个地方掩埋,再加上历代战争留下的尸骸,谁都不知道临皋之原到底埋了多少人。 八水绕长安自然宏伟,可是如果埋得人多而且有水的话就容易形成荫尸地,那可是藏匿阴气的好地方,埋在荫尸地的尸体一般不会烂,甚至过去多年后棺材都不会腐朽,只是荫尸地是极度不祥的葬地,埋在荫尸地的尸身轻则祸及家人薄福多病,重则成恶煞凶鬼,搅得一方不得安宁。 小孩子和老人身体弱,容易惹到不干净的东西,经营凶肆生意知道诸多禁忌,她娘亲甚至连鞋都给她换了,而且看她活蹦乱跳的模样应该是被保护得很好,如果鬼不是跟着她回来的,那多半是因为别的原因了。 “你在坟头上拿了什么东西回来?”王守善面色不善得瞪着她,祭祀时不能妄谈他人的坟墓好坏,更不能将自家或者其他人家坟前供奉的东西拿回去,小孩子不懂事,谁知道她趁着大人们忙着祭祀没注意干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两朵花而已。” 到底只是小孩儿,被他吓了一下就招了,而且她干的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那个小鬼倘若是个冤死鬼,有罪的应该是那个害死她的人。 按照唐律,奴婢是不能随意杀死的,但事实上主人还是会经常捏造必死的借口私刑处死奴婢。倘若有死者家属上门会赔一些钱,官府也只会罚钱了事,至多也就是比一头牛多上几贯而已,要是没人索赔则连厚葬都省了,葬地风水除了江河走向之外,小山小河也会造成影响,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主人杀了人直接扔乱葬岗埋了,刚好这个小丫头路过,那缕冤魂就附身在某株不知名的野花上从城外重新回到了城里。 这世上真的没有鬼么? 王守善笑了起来,他本来已经死了一次却被妖怪给救了,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人是鬼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妇人之见 义父家的院子里种了株梅花。 边疆的冬天是寒冷的,有时十月就开始飘雪,要等到来年的三月中旬积雪才会开始融化。 那段时间是一年中难得的农闲,同时也是最冷的季节,每到这个时候义父就会将府中军户成丁的男子集中起来,训练他们战阵武艺,但是不知何时开始自愿来应征入伍的府兵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的胡人。 军中记功不公,奖罚不明,战乱频发,甚至还有将校为了私吞士兵的财产故意让他们去送死是造成这一现象的罪魁祸首,去关中番上宿卫已经不可能,只有一无所有的胡人为了获得唐的户籍而愿意从军,身为胡汉混血的他在那个小小的城池中不再显眼,他觉得很高兴,但是义父脸上的愁容却越来越深了。 如果那个时候不是义父而是别的折冲校尉的话救了他,他可能也跟台上的那些人一样成为奴隶。 逃兵一旦被军人抓到就会被判斩刑,要是被地方官差抓到按律法就会成为奴婢,他是婢生子,原本该成为奴隶,但沙匪和义父却帮他改变了命运。 为了钱粟特人什么都会当成商品来卖,甚至包括人,只是他们很狡猾,尽量不会卖唐国境内土生土长的汉人。仕人的审美还是更喜欢黑头发黄皮肤的女子,这样一来来自新罗的少女则成了富豪人家争相购买的抢手货。 长安西市里有波斯官邸,那里是商人们聚会c买卖一等新罗奴婢的场所,而低一档的奴婢则会在西市以及周边的坊中公开售卖,来自豪强人家的买婢者会从牙婆c牙郎手中拿到名册,上面写着奴隶的特长c年龄c性别c国籍以及名字。看中之后卖家就会带着买家去看货,按照现在的行价一个像他这个年龄的健奴大概值得了五十贯,比他怀中的金饼要值钱的多,王守善忽然诡异得笑了起来,米济芬去东城真的只是为了交货那么简单么? 他孤身一人在长安必须万事小心,那个崇化坊潘家旅店他是断然不会去了,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得成了逃奴。 过所除了验明正身之外还有防止拐卖人口的作用,但是王守善的过所上只写了西胡儿c颜色黑c黑发c青瞳c体高壮,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面貌描写了,胡人的样貌对华人来说基本上都一个样,如果不是衣服不同,华人根本就分不清粟特人和大食人的区别。 他睡得太死了,如果不是进城时必须要验身份,米济芬说不定根本就不会叫醒他。 草乌c铁花c曼陀罗都是极容易获得的迷药,他当时自持是米济芬的救命恩人,却忘了商人重利的本性。也许米济芬的本性并没有坏得彻底,不过王守善却不想冒这个险了,就像老庄所说的那样,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到了城里还是各活个的吧。 王守善站在天街十字街心将那双粉色的绸鞋轻轻往天上一抛,等它们落地时鞋尖竟然同时指着一个方向——东方。 都说东城贵西城富,在长安城中他就没见到几个乞丐,而出了京兆却能常见讨食乞儿,想来陪都洛阳应该也是差不多的繁华,身为皇帝李隆基可不能随意出皇宫,他所能看到的只有盛世。 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但李隆基却是个多情到可以忘恩负义的薄情郎。 兴庆宫原本是李隆基做临淄王时的旧邸,因喜好音律他常与伶人出入,待他平清内难成为太子后,他就将当时在云韶认识的乐工之女接进了东宫成了他的侍妾,这个女人姓赵,也就是当今太子李瑛的生母,后册封为丽妃。 一个伶人的儿子成为储君?还健康得活到了三十一岁?要比命大还有几个人能胜得过太子瑛。 神龙政变后皇位重归李家,但睿宗宠信太平公主致使公主干政,与太子李隆基夺权,李隆基生母跟李瑛一样早亡,虽为临淄王日子过的却并不好,皇后王菱便是在李隆基身处困境时与他完婚的。 经过高宗及武则天的施政,昔日权势滔天的门阀已经大不如太宗时期,但余威犹在,皇后王菱为太原王氏分支祁县乌丸王氏王仁皎之女,王仁皎在甘泉府任果毅都尉时支持李隆基发动政变,诛杀韦后,拥立李旦为帝,同时立李隆基为太子。后又于先天元年与李隆基c儿子王守一一起抢先在京中动手,铲除了武氏残余势力,最终将太平公主赐死于家中。可以说王氏父女有恩于李隆基,如果不是王菱嫁给了李隆基远在西北的王家根本不会参与到命悬一线的皇位之争中。 武则天退位之后,朝中顿时吹起反武之风,原本的武家贵胄不是被赐死就是被贬,就连武姓女儿也被贬为宫女,武落衡就是其中之一。 她是神都皇宫之中长大的天之娇女,跟塞上江南长大的王皇后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李隆基即位时武落衡十四五岁,正是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的娇俏年纪,而王皇后和赵丽妃此时都已经老了。 将门虎女c智勇双全c胆识无双的王皇后最终还是没能争得过国色天香c应对得体的武落衡,如果武落衡不是武则天的侄孙女,朝臣们又坚决反对,她的儿子寿王李瑁说不定已经成太子了。 李隆基落魄时整日活得战战兢兢经常食不果腹,有一日他过生日,身为王子因被幽闭家中却连面粉都没有,王仁皎为了给女婿过生日就亲自给他做了碗汤饼吃,当时他感动得直流眼泪。 他尤记得义父对李隆基的评价:“李隆基此人可共患难,但不可共富贵,刚愎自用又色令智昏,他一世英名必定毁在女人的身上。” 义父当年随着王仁皎番上宿卫曾见过李隆基,那位临淄王即便当了皇帝也改不了这些老毛病,朝臣们越是反对他越是要逆着干,唐初公主实封止于三百户,但后来出了个太平公主,到武皇去世时她封邑足有五千户,虽然最后全部被查没了,可还是开了违制的先河。 武皇的侄孙女心疼女儿,开元二十三年咸宜公主出嫁时便奏请李隆基,请封二千户,结果朝臣们和其他公主都闹了起来,最终李隆基下诏让每个公主都封千户,以求息事宁人。 李隆基的闺女有二十九个,关中无主之地本就不多,连封给拼死杀敌的武将都不够却拿来分给在长安城中蹴鞠吟诗的公主们,如此赏罚不分实在有失公允,边将们就越来越不专心打仗了。 开元二十年,没怎么上过战场的三皇子忠王李享还能率领诸将大破契丹,到了开元二十四年常年征战沙场的老将张守珪同样征讨契丹却打了个大败仗,他的义子安禄山被张守珪推为罪魁,将其押解入京后奏请朝廷将之斩首。 安禄山没有将责任推给别人,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伎俩最后居然脱了身,经此一事边将们便对他另眼相待。 宰相张九龄曾直言“乱幽州者,必此胡也”,但在他看来乱中华的并非一个胡人,其根本还是皇帝赏罚不明c分功不均造成的内患。 不患寡而患不均,听说教坊宜春院的内人可以戴金鱼袋,那可是三品以上高官才能享受的荣誉,寒窗十载c苦心为官c浴血沙场c马革裹尸还比不上一个弄玉吹箫的伶人?这是何道理? “真他妈不公平。”他站在香雪满街的长安城中恶狠狠地说,此时他们身处安化门路,再过一条路就是朱雀大街了。 “什么不公平?”玊玉奇怪地看着他,她的眼睛美极了,像极了孔雀河中的黑宝石。 “老子帮她了的忙,等事办完了她拍拍屁股一走就完了?” “那你还指望什么?”玊玉翻了个白眼,一脸的没好气“她人都已经死了,你打算她怎么报答你?” 王守善愣住了。 死人该怎么报答活人? “你帮她是求的心安,吃得香睡得熟是一种福分,广厦千间夜眠七尺,珍馐百味无非三餐,那些和尚说了,贪嗔痴为人间三苦,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则是人生三悲,做人要知足惜福,知足惜福才能长乐。” 王守善不屑冷笑,果然是妇人之见。 “你不是道士么?”即使是都城长安,一路走来佛寺还是多于道观,他就不信这帮出家人真的能无欲无求。 “我是求道人,佛道之分就跟华夷之辨一样没有任何意义,是阻碍我求道的绊脚石。”玊玉哼了一声,抄着手甩下了王守善向朱雀大街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踩街遇仙(上) 以王守善的脚程,他估计从最南边的明德门走到皇城的朱雀门大概要半个时辰,骑马或许会快一些,不过敢在御街上纵马狂奔的恐怕只有少数人。 现在长安城中所有街道统称天街,然而一开始天街指的其实是朱雀大街这一条街,那是皇帝祭天c迎接外宾c专门展现大国气象的要道,是华人的面子,世界的中心,长安龙脉所在。 朱雀大街很宽,逾四十丈,要横穿需要点时间,王守善跟米济芬分手后过来看过,可是真正要横穿的时候心还是扑通扑通得跳,大街两旁修了两条大约一丈深上宽下窄的排水沟,想要从坊市到朱雀大街必须从桥上走过,御道以西的桥分别称为西一条c二条c三条c四条c五条c六条大桥,御道以东也同样有六条大桥,每条桥宽十丈,和东城的灞桥相比显得纤细小巧。 朱雀大街是按照秦时驰道的标准修的,又宽又平整,即便到了下雨天路上也不会见积水,那些南北奔驰的马车大多集中在御道东侧中间行驶,速度快极了,要是贸然横穿很容易被撞上。 御道很好认,从承天门出来过朱雀门至明德门铺了红色的花砖,砖上刻了五谷c祥云c吉兽c良禽等图案,皇帝祭天的位置在明德门外的天坛,祭天的时间是每年冬至之后,皇帝要驾驶六马御驾,所有皇室c在京官员都必须按品级在御道两旁跪迎。 此时不是祭天的时候,朱雀门和明德门正门都关上了,明德门外只有最左最右两扇门打开,但从这两扇门进城的车马还是很多,不论骑手还是车夫各个满脸焦急,看起来好像有急事要办。 王守善和玊玉站二条大桥的中间,和其他行人一起等着金吾卫放行。 “今天过节,车马还算少的。”玊玉作为本地人,很得意得笑着,她的皮肤很细腻,金色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看起来就像敷了一层金箔“皇城是三省六部的所在地,从含光门进,右手第一坊就是鸿胪寺和鸿胪寺客馆,善人如果需要使节帮办记得带上公验,最好能找个保人一同前往。” 王守善点头,唐的国城就像棺椁,一层套着一层,最外层的是郭城,包含一百零八坊和皇城,皇城内才是宫城,宫城的北面还有西內苑和大明宫,也不知道妖怪的飞行器到底藏在皇宫的什么地方。 含光门在御道的西侧,使节从含光门进去后直接就到鸿胪寺,御道西侧人稍微少一点,不过全部都是外国人,他们的驼队带着一箱箱的礼物,能这么浩浩荡荡慢悠悠得在朱雀大街上走是一种礼遇,虽然绕道明德门进城稍微远了一点。 办事的官员则从东侧的安上门进,大多是单人快马,跑起来卷起一地尘灰。 “去年我们打了个败仗,今年可能又要对契丹用兵,再加上春闱刚过,可能吏部跟兵部都不会休息,还好陛下的仪仗从夹城过,不然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长安是个消息灵通的地方,各路消息汇集于此,去年安禄山为了领罪还来过一次,很多人都知道,但他当时并没有住幽州的进奏院,而是住在兴庆宫旁道政坊的宅邸中。 想来也是,张守珪要杀他顶罪,安禄山要是还敢住在进奏院的置邸内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崇仁坊和平康坊是长安城中有名的多事之地,幽州的进奏院刚好就在崇仁坊里。 崇仁坊的北面就是永兴坊,神龙年间左金吾卫就将公廨搬了过去,除了兴庆宫外长安城中所有衙门的大门都是朝南开的,金吾卫将永兴坊西南坊墙给拆了,此先河一开位于崇仁坊的幽州c丰州c沧州c广c桂c岭南等州府的进奏院纷纷效仿,崇仁坊的坊墙基本就失去防御作用。 崇仁坊的南面对着平康坊,那是京城侠少们爱去的地方。 长乐坊和光宅坊是艺伎们上课的教坊所在,设有宜春云韶二院,可收平民女子学艺,有乐工c教头专门教导,并有宦官负责管理,除最高等的“十家”和“内人”外,宫人和搊弹家不能住在教坊内,这些学生只能走读上课。 长乐坊和光宅坊中间隔着一个小池塘,因形状如新月而名为月陂,顺着“月亮”弯尖往西北看就是西內苑,敢在教坊动手调戏艺伎的侠少天下少有,不过在艺伎们上学路上拦路的可就多得数不清了。 春天啦,梨园春雪,满城飞花,真是数不尽的浪漫,看不完的风华。 花间一壶酒,对饮成三人后就免不了阵风吃醋打架斗殴,平康坊中都是民妓,可不敢担风险,此时文人武将又喜好身上戴剑佩刀,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进屋之前会请客人将武器放在门口的刀架上。 王孙公子的刀是镶嵌了宝石金玉的,平康坊龙蛇混杂,一个不小心那些“宝刀”就会被盗,金吾卫不管失窃案,想报案请到平康坊对面的宣阳坊,万年县的公廨就在那边。 搜捕盗匪的缉事番役不良人隶属于京兆府,不良人有不良帅主之,不过不良人不敢对那些王孙公子怎么样,他们主要管的是黑帮,出了命案只要不涉及贵胄也是他们管,可是要是捅死人的是国子监的学生就由金吾卫出面处理。 西市北边有醴泉坊,不过那里已经被寺观贵族所占,东市北面的胜业坊才是整个长安最繁华的坊。做了买卖自然要签订合同,如果对方起了争议就会打官司,京兆府在西市旁的光德坊,而东市则有万年县来处理。 西市虽然繁华却多以平民为主,真正的奢华在东城。 路人们在等了一会儿后,见天街上车马渐少以为金吾卫可以放行,但那个手持号旗的甲士却并没有动。 就在桥上诸人开始推搡鼓动时,一些长安人却冷笑了起来,他们的眼神让王守善觉得不舒服极了,就像这帮长安人正无声地骂他们是田舍汉。 “别急,开始踩街了,先等等。”一个说着江南道口音官话的男子高声说,人群中许多人跟王守善一样露出不解的眼神,踩街是什么? “这位郎君,敢问踩街是什么?”一位路人长身作揖,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三月初三是西王母的生日,王母过生怎么能不庆祝一下?”那个路人手搭凉棚,往明德门的方向看“好像差不多快到了。” 王守善也跟着往那个方向看,以他的眼力他自然看得更远,只见一群身着锗色圆领锦袍,女伴男装的年轻女子正举着高高的宫灯,正缓步朝这边走来。 上元看灯,王守善没看到过,也分不出好坏,只见这些宫灯的手柄呈朱红色,其形状如同吴钩,钩子上挂着三盏白色的灯笼,样式简洁,除了瘦长了一些跟普通灯笼并没有什么两样。 那些女子与其说是在走路,更像是在执行某种仪式,她们每走一步就会双腿合拢,在原地站一会儿,然后同迈出另一条腿继续往前走,在她们的身后则跟着三只纸扎的青鸟,它们被装在小推车上,每辆车都有两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推着,每只鸟的口中都衔着不同的东西,似乎象征某种寓意。 传说西王母坐下有三只青鸟,色泽亮丽c体态轻盈,为西王母送信的使者,青鸟和朱雀是近亲,是极吉祥的良禽。 王守善抄着手看好戏,这些女人看样子要走一阵,他倒要看看她们要做什么花样。 “那些女子是谁?”王守善遥问那位见多识广的兄台。 “西里的艺伎,每年三月三她们都要踩街的。”那位兄台高声回答。 男人们立刻齐声“哦”了一句,脸上的笑容顿时暧昧无比。 太阳下山就该响暮鼓了,春闱后城中旅店爆满,想住店又没地方怎么办? 除了寺观自然就是青楼了。 桥上的这些男子一大半都是慕名而去的。 在长安城中除了平康坊外也有大散居,小聚居的青楼,不过想长见识还是要去西里。 那种见了一面就可以去寝室的是西里最低等的卑屑妓,为各式贩夫走卒提供服务。 高级一点的搊弹家通常先摆宴,狐朋狗友们可以在一楼大厅和胡姬共舞,又或者到二楼隔出来的房间内看表演,这种一群人来的场合叫做大相识,一般是不会见到很有名气的娘子的。 倘若想见都知娘子那就没那么容易了,除了必须有保人介绍还必须有足够的钱来摆宴,而且必须要摆三次,分为大相识c次相识c小相识,小相识后才有与佳人对坐的资格,能不能入寝室还得看客人的才情。 新科进士就是好啊,哪怕没钱也能见一见佳人,谁叫人家有才呢。 都知娘子只见达官贵人c名流雅士,但有时也会见见大商贾,每位都知手下都有不少的艺伎,商贾自己家里有美婢侍妾,他们到西里大多数是为了谈生意的,都知娘子妙语连珠,逗得客人开怀大笑,心情好了自然什么生意都好谈,倘若客人想要侍寝,都知娘子身边也有绝色侍女恭候。 王守善津津有味得听着路人们从各个渠道听来的关于平康坊的消息,长安的青楼跟西域的勾栏差别可真大,见个女人居然还要大相识c小相识,麻烦不麻烦。 “敢问这位郎君,今日可会有都知娘子踩街?” “这位郎君休得胡言乱语,都知娘子怎么会出来抛头露面。”那个见多识广的兄台高声说“这些都是云韶府的出官使,大踩街是官办庆典,入夜后还有小踩街,那是民间自发组织的,不过只在平康坊里踩。” 京兆这个地方很神奇,一般的地方都会有官妓,可是京兆却养事不养人,在西京只有宫伎和私妓,全因为李隆基是个热爱音律的皇帝。 长安是天朝王都,要举办庆典自然要展现出大国气象,对艺伎伶人的要求就格外高,李隆基自己甚至还在骊山脚下开了梨园,梨园子弟基本不见外客,一直到李隆基觉得达到他的要求后才会在国宴上表演。 先不管那些踩街的小娘子平时都干什么,单看她们在街上走就是种无上的享受,传说西王母的生日实在瑶池举办的,看这阵势她们好像是真的打算把天宫给请下来。 王守善一边看一边滋滋称奇,难怪那么多武将来了长安就不想走了,这地方真是天上人间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踩街遇仙(下) 吴刀剪彩缝舞衣,明妆丽服夺春晖。 扬眉转袖若雪飞,倾城独立世所稀。 听到有人吟诗,王守善不禁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胡装的矮子正垫着脚在人群后左顾右盼,他的旁边正站着那位见多识广的兄台,看样子他们两人是结伴而行。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王守善也不禁心生感叹,这小子说得可真贴切,那些在棚车上歌舞的娘子们可不正在转袖扬眉么? 华人有钱啊,买得起突厥的良马,更养得起这帮吃不饱的畜生,据说太宗李世民第一次打陇西称帝的薛举时在浅水原打了个大败仗,当时的主将贪功冒进,完全不听李世民坚疲敌的计策,最终导致唐军死伤过大半,薛军饮马泾河边,剑锋直指长安。 当时唐才建国一个月,而且李世民刚到前线就染上了疟疾,唐差点成了短命王朝。 大败回城后,他一边养病一边想对付薛举的计策,好消息却及时传来,薛举死了,他的儿子薛仁杲继位,内部形势不稳定,于是趁着这个时候李渊让李世民再次出征。 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李世民对付薛军的时候使用了坚壁战术,一边消耗薛军的实力一边研究新的战法,最后结果第二次浅水原之战唐军大胜,而骑步混合兵也由此横空出世。 两军对战时,先用步兵阻敌,再用骑兵突袭,骑兵的速度和冲击力让李世民尝到了甜头,从此以后骑兵便开始在唐军中大量出现。 每次骑兵冲锋,那都是朱袍丹帜,火凤燎原,沙匪们无不望风而逃,只有突厥和吐蕃人才有胆量跟他们一战。 甲胄和铜钱都要用到金属,可是国内的矿藏有限,开采能力更有限,发展了商业才有钱买铠甲,而且有了甲胄用刀砍起来肯定比不穿甲费事,于是甲胄便成了禁品。 王守善仔细看了那帮在朱雀大街上执勤的金吾卫半天,搞了半天他们居然穿的不是甲胄而是纸甲,用纸做出来的甲胄看起来好看,可是用起来怎么样可想而知,不过他们在胸口还是放了护心镜,好歹还有点实用价值,不然别说是刀,就是剑也能刺他们个对穿。 金吾卫穿的纸甲都敷了金箔,这种仪仗看起来可真好看,宛如天宫之中的天兵。 在青鸟使后是一群手捧香炉c水壶等各式器物的宫女,在她们的后面是一对童男童女,他们坐在棚车中央的亭子里,周围有几位穿着白衣的女子如同仙鹤一般围着他们转圈,这大概是取多子长寿的寓意,毕竟西王母也有金母之称,是长寿c送子c保护妇女的女神。 棚车由炎红色云锦包裹,上面绣满了祥云,云中还有百鸟穿梭,缤纷的羽毛在夕阳下闪闪发光,牵马的胡人头上戴着孔雀翎毛做成的帽子,而身上穿着的是用丝绸做的胡服,拉车的两匹宝马带着金做的笼头,革皮上也镶嵌了宝石,至于那对童男童女则头戴金冠,身披红金二色绸服,他们规矩得坐在亭子里一动不动,亭子的歇山顶上站了一只展翅欲飞的金凤凰。 第二辆车来的是四方神,朱雀c玄武c青龙c白虎皆由男子装扮,他们跳的是健舞,身上并没有过多装饰,只是涂满了与身份对应的油彩,其中朱雀最为高大,棚车四周有波斯挂毯装饰,正面的挂毯上是一只金骆驼,乐手隐藏在棚车里吹奏。 “怎么第二辆车都是男人啊。”嘈杂的乐声中有人问到。 “这是在求四方平安,现在咱们在朱雀大街,所以朱鸟最高大。”一个长安人大声回答道。 巫师祈福一般都是要跳舞的,不过一般都是女子跳舞,至少突厥那边大多数萨满巫师都是女巫。 第三辆车在第二辆车过去之后许久才翩翩驶来,这一次拉车的是两只大象。 这辆车也比前面的两辆要大不少,就仿佛真的拉了一座房子过来,棚车分为上下二层,下面的一层坐着乐师,吹奏的是即便在西域也很流行的献天花,琵琶c五弦c箜篌c编钟各司其职,配合着奏出一曲洪钟大吕的音乐,而棚车的上一层则是百花仙子,此时不是牡丹盛开的时节,但是棚车上却到处都是牡丹,还有杏花c桃花c梨花等树木,看起来就像是真的一样,随着春风吹过落英缤纷而下。 这辆车是用缂丝薄纱装饰的,绣的是梨花春雪,王守善看着就觉得牙疼,一寸缂丝一寸金,这么大一辆车全用缂丝装饰得花多少钱? 第四辆车就是蟠桃宴了,挽着五彩披帛的侍女们捧着寿桃在宴席中间起舞,四周坐着各式神仙,不过它们均被绘在了蓝色的绸上,一个个仿佛已经喝得半醉,他们半躺在祥云之上,神态各异,看起来格外悠闲。 然后,真正的重头戏西王母本人出场了。 她端坐在宝盖之下,身上穿着全套礼服,大氅上用金线绣满了团云纹,这一身礼服穿下来即便全是丝绸做的怕也要十几斤,她头上戴着金钗步摇,额心描了梅花妆,所坐的宝座是一颗大树的树冠,无数金叶子在风中轻撞发出跟惊鸟铃一样清脆的声响,两名侍女手持鸵鸟毛制成的扇子侍立在旁边,另有两人捧着玉如意,这一身金的玉的晃得他眼花,他反而没注意到王母长什么模样了,要保持一个时辰的笑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便她笑得已经有些僵了她依然如同傀儡一样美丽。 王母的棚车是用孔雀毛装饰的,太过华丽繁琐的景象看得人眼累,这车队到底什么时候才走得完? 他低头看了眼身旁站着的玊玉,此刻她身上的这身麻衣道袍他看着顺眼极了,她是个活在凡尘俗世之中的女人,不是天上的仙女。 “道长,等那小鬼的事情解决了你回西城还是东城啊?” “西城,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王守善笑眯眯得说。 他不喜欢东城,东城给他的感觉太假,他还是喜欢西城的市井。 东城的人不许犯错,一旦犯错就万劫不复,那种日子过着太憋屈了,就像是活在黄金制成的囚笼里,他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就在这时,那个腰上配了把剑的矮子又开始唱起了歌,王守善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太白兄为何诗境忽然如此悲凉?” “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而已。”那个被称为太白,身高不过七尺的矮个青年按着挂在腰上的佩剑,沐浴着帝国春日的夕阳,站在宽敞的朱雀大街边微笑着,他说的官话带着浓浓的蜀地口音,隔着老远便能闻到他嘴里喷出的酒气“今天可是要为陈兄登科庆贺呢,吾从晌午便未食,晚上一定要吃穷他。” 话音一落,两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厚此薄彼 “哥佬官,你是那点儿人呐?”一口蜀音从玊玉嘴中流出,太白楞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我是从剑南道绵州那边来的,妹儿,你是那点儿人呐?” “我是益州那边的,哥佬官来长安好久了呐。”玊玉笑得很甜,他乡遇故知是件值得庆贺的事,但是王守善却觉得他们隔着自己这么说话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蜀中山路既陡又难走,上山下山颇为不易,青年男女们为了节省时间便会在各自居住的山上对唱情歌,不论是玊玉还是那个叫太白的小子说话都中气十足声音清亮,一听就是唱歌的好嗓子。 王守善认真打量了那个小子,蜀人多个矮,不过他长得很英俊,直眉挺鼻c眼睛亮如寒星,京中侠少好穿胡服,他的腰上系着蹀躞七事,并不像普通胡装唐人一样革带束腰,佩剑也没什么花哨的装饰,只是一柄普通的短剑,看人的眼神隐隐透着煞气。 这年月路上多贼盗,深山之中还有猛虎c毒蛇c瘴气,偶尔运气不好还会遇上黑店,所以要出远门还是要点胆量的,不过唐境内水路发达,坐船上京可比走陆路安全地多,同是剑南道人玊玉就显得不谙世事,而这位太白兄一看就老于江湖。 此时太白也在看王守善手里的军刀,虽然它被麻布包着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不是刀就是剑,胡人多用弯刀,用唐刀的胡人多在戍边,至于会用剑的胡人则更少了。 “娘子问你话呢,这位郎君怎么不答?”王守善冷笑着挑衅,将那人的视线从刀上引开。 太白冷冷一笑,不置可否,王守善哼了一声,将视线转向浑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的玊玉身上。 “你怎么在街上跟男人随意搭话?”王守善恶狠狠地瞪她,为了不引起金吾卫的注意他压低了声音,可任谁都看得出他此刻正怒火万丈。 “好久没遇到老家人,我都快忘蜀音怎么说了。”她没好气得挖了他一眼“再说我跟何人说话关你何事?” 王守善身上没钱,住旅店又客满,临时抱佛脚找寺观投宿也不现实,租房子就更别想了,他今晚的住处在哪里还要靠眼前的这个女扮男装的丫头,一文钱憋死英雄汉讲的就是他现在这个状况。 他咬牙切齿冷笑,莫欺少年穷,迟早有天他会把这口气找回来的。 那个人间仙宫又走了大概半刻钟才完全走过,金吾卫一放行,东城西城的行人才立刻从各个桥头横街而过。 这一天有的人过清明,有的人过上巳,东边出城也有坟地,不过那都是王孙贵胄们埋的地方,所以住在东城的普通百姓会去西城的临皋原上坟。 东城的达官贵人要交际应酬,白天他们去曲江了,供货商们都要为宴会做准备,现在菜肴都准备得差不多,该回西城了。 四十丈宽的天街走起来要点时间,那些马车又个个跑得飞快,要是不管控着放任行人自己走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故。 李隆基老了,一般人的寿命都只能活到六七十岁,人不可能长生不老,所有人终有一死的。 等他死了该是哪个王子即位? 行走在宽敞的朱雀大街上,王守善想起了薛举,想起了建国初期时的乱象,如果某人像李渊一样趁着大唐体虚时突然起兵,天朝会不会换一个姓氏? 现在的李隆基已经不是刚即位时那个雄心勃勃励精图治的好皇帝了,从金吾卫身上这身金光灿灿的纸甲就看得出来。 太宗李世民有一支骁勇善战的玄甲军,那支军队浑身着黑铁盔甲,擅长侧翼突袭。沙漠中的狼捕猎的战术跟玄甲军很像,一般都是会由三到五匹狼轮番追击猎物,等猎物跑累了一直在胡杨和沙棘中埋伏的猎手才会忽然冲出来,将猎物的脖子咬住。 眼前的这些金吾卫连猎犬都不是,他们只是一些看家狗,充其量就只会汪汪两声。 李世民设立府兵制为的就是保证中央的军权,然而土地兼并却让农户失去了土地,不愿经商的逃户有的会跑到边疆,那边虽然苦寒但赋至少还能活命,而在中原则连活下去都困难,贵族比吃c比穿c比会玩,要不是李隆基在开元二年改了食封制种地人更没活路。 皇帝领头奢侈,下面的贵族跟着好奢,才来长安一天王守善就不想回那个干旱缺水的西北,更何况是那些手握重权的节度使了。 王守善回望明德门,当年李世民就是身着金光璀璨的明光甲,带着一千宛如阴兵般的玄甲兵骑着突厥马浩浩荡荡得行走在宽敞的朱雀大街上,在玄甲兵的后面则是手持彭排的步兵方阵,数万人将整个朱雀大街挤得满满当当,整齐的脚步踏在夯实的黄土上卷起一片飞沙,那声响一定宛如闷雷一般落在每个观看阅兵的人心头。 在收拾完薛举之后李世民父子终于开始腾出手来对付国内其他割据势力,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虎牢关与窦建德一战,当时李世民只有两千铁骑,而窦建德却有十万重兵,除了玄甲兵精锐势不可当外李世民每战身先士卒也是唐军取胜的重要原因之一。 其实有时候要降服武将的心很简单,不一定非要权势和美女,但李隆基肯定管不住他们,因为他只是个梨园教头。 “哼,夹城。”有正道不走非要走夹城,好好的皇宫不住偏偏要住兴庆宫,他要是真的怀念旧情怎么会连老岳父c老恩公唯一的子嗣都杀了,王皇后不过是想给他生个儿子,但李隆基却因为妖僧的一句谗言就认定了王皇后会学武媚娘一样乱唐。 李世民不是个完美的皇帝,可他最起码没有忘恩负义,只要没参与谋反当年跟随他打江山的功臣基本都能善终,并设有凌烟阁作为百世标榜,然而跟着李隆基混能得到什么? 王仁皎倒是一辈子衣食无忧,而且还给儿女攒了财产,可是他的直系后嗣全没了,王皇后被废后王家从此一蹶不振,所有人都离开了长安回了祁县,只留下王仁皎的孤坟在长安城东北无人祭奠。 那个妖僧密室之中的私话怎么这么轻易地就传进了李隆基的耳朵里? 皇宫就像是花团锦簇的妖怪洞,到处都是阴谋诡计和流言蜚语,除了女人c男人还有半男不女的人也在争权。 他只想当一个看客,来长安帮妖怪取飞行器是逼不得已,等玩够了他就换个地方去转转,这个城市的味道闻起来太难闻了,让他想起那些装在富丽堂皇棺椁内的腐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闻香识臭(上) 因为交通便捷,唐人多喜好旅游,到了一个地方就要入乡随俗,不然到了一个新的城市犯了别人的忌讳轻则被打,重则会被打死。 胡人不吃猪肉,因为可兰经中说此物贪食,不洁,故不可食。 汉人不吃牛肉,因为牛有养人之德,而且牛是重要的农耕工具,唐律也有规定,主人擅自杀牛是要徒一年的。 于是羊成了长安城中最受欢迎的肉食。 可是羊肉这东西膻味重,要去除那股怪味必须用到西域的香料,那价格,一下子就涨到天上去了。 香料是暴利的买卖,目前由粟特人垄断,没有了香料长安的许多行业都要停摆,其实没有香料人也能过得很好,以前没有胡椒华人还不是照样吃羊肉?可是人已经习惯了有香料的生活,想改回去实在太困难了。 香料很贵,用来称香料的秤跟金银行称黄金用的那种小秤是一样的,至于具体价格是多少得看行市当天的价格。 普通人吃羊肉放点香料都要想半天,李林甫李宰相却用香料来刷墙,王守善他们此时身处的长兴坊距离李宰相住的平康坊还有段距离,但他们已经能闻到宰相家那新刷的红墙香味了。 同样是宰相,张九龄张宰相就住在东城南边的修政坊,那边打隋末就开始荒废了,每年只有三月三上巳节的时候热闹点,只是那些贵胄们走了之后会在衢陌间留下一地的马粪,还不知道城中的拾粪者什么时候才去清理。 人食五谷,而五谷哪有不施肥就长成的?南方是日照最充足的方向,同时也是居民区分部相对稀少的地方,从明德门一出去就是皇帝祭天的天坛,天坛正对的就是一片庄稼地。 南出明德门的子午道虽然崎岖迂回可是南边水网密布,风景优美,园林密布,许多王孙在城外也有田产,这一带在汉武帝时期曾经出产过一禾九穗的麦子,因此也被称为神禾原。 每年花那么多钱祭天还是有用处的,开元盛世关中公仓私仓皆满,不用再像隋末时一样担心易子而食的事情发生了。 但王守善现在极度怀疑那个住在平康坊东南隅的李宰相能不能当个合格的宰相,张九龄的身体不好,上朝连记事用的笏板都拿不稳,得有人替他拿着。张九龄跟李隆基差七岁,和整日修道养生c梨园唱晚的李隆基相比身为宰相必然殚精竭虑,老得自然比李隆基快,那修政坊又人少偏僻时常有狐魂野鬼出没,张宰相的身体恐怕比传闻中更糟糕。 李林甫比李隆基大两岁,今日在西市卖出去的新罗女奴有一半都是他家买的,李宰相跟李隆基一样身体很好,不过他好奢,这种人活得越久浪费得越多,老百姓摊上这么位宰相实非社稷之福。 老百姓没钱,吃不起肉就只能吃素,供应长安城上百万人的蔬菜c瓜果c粮食的种植地就在南边的毕原和神禾原一带。 仅仅只开半天的市是无法满足长安人菜篮子需求的,即便是贵人云集的东城还是有菜店c胡饼店这种向普通百姓营业的小店。 长安城中几个大一点的印刷作坊在东市内,有时加班赶工只能住在东市里,工人们饿了干不动活总不能拿着鞭子抽他们吧?东市里有家胡人开的毕罗店,那里可以通宵提供食物。 昭武九姓之中以康c安c曹三姓最为常见,胡人华化后取得名字也越来越像汉人,长安城中最有名的毕罗店老板姓康,名巴适,据说此人祖上在蜀山游玩时偶遇仙人,得到烹制肉类的秘方,回到长安后他们家就不再做颠沛流离的客商,专心做起了毕罗店生意,靠着那个秘方他们在长安站住了脚。 “巴适”在蜀音中就是大好c好吃的意思,东市内的毕罗店只是康家毕罗的偏铺,他们的正铺建在长兴坊,这家店正对着横街的坊墙被拆了,建了个充满西域风情的拱形门,院子里搭设了棚架,看样子是种了葡萄,棚下铺了厚厚的毡毯。 此时还不到晚饭时间,可是胡人c华人都已经脱了鞋席地混坐,正堂一楼则被新科进士们占据,他们躁动的欢笑声即便在大街上也能听到。 晌午的那两碗米饭早就已经被消化得无影无踪,闻着那香气扑鼻的烤肉味王守善的肚子立刻雷鸣似得叫了起来,这声音刚好被玊玉听到了,她回过头来古怪得看了他一眼。 “道长,咱们吃了饭再走吧。”王守善强笑着,背着手将那双蒙了灰的绣花鞋藏在身后。 “你这人怎么就知道吃,我们还有事要办呢。” “吃饱了人才有力气干活,秦始皇修长城时还让人吃饭喝水呢。”肚子饿的人心情就有点不好,东城多汉人,街上到处都是卖大肉夹馍的,他看着没食欲,好不容易遇到一家胡人开的毕罗店他岂肯错过。 吃饭比天大,这女道士一看就知道没饿过肚子,不知道饥饿的滋味有多难受。 要不是现在他有求于她,他早就自己进去了。 他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皱着眉犹豫不决便自顾自得转身,走进了店里。 烤肉多香啊,而且中午她就吃了几个果子,他就不信她没饿。 “老板,还有地方没?”远远看到正堂门口穿着丝绸笑脸迎客的胡人,王守善便朗声用粟特语笑着大喊,哪个商人不喜欢当老板的? “哦,这位弟兄,里面请里面请。”老板亦用粟特语大笑着说,右手按在胸口,行了个粟特人的礼,但在直起身时,他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呆得看着王守善的身后。 顺着他的视线,王守善看到女道士玊玉正站在离他大约还有两三步远的地方,一脸的没好气。 道士,尤其是女道士是很少进毕罗店的。 三厌指的是乌龟c狗以及鸿雁,正一派还有“四不食”的门规,也就是除了三厌之外还禁食牛肉,全真派则为出家道士,不止不能结婚,并且还不能吃肉。 道家的五荤指的是韭c薤c蒜c芸薹c胡荽这五种常用的带香辛味的蔬菜,其实不止是五荤,所有能提升口味增强人的食物修道之人都是禁止食用的,而毕罗店里的菜基本都要放香料,老板看到一个道士进毕罗店就跟看到汉传和尚吃肉一样稀奇。 好在老板见多识广,很快就镇定下来,招来一个黑纱包头的胡姬让她带着两人上二楼,汉人的酒肆里常摆着胡桌胡凳供人胡坐,可是到了这胡人的毕罗店里地上却只铺毡毯,有个十一二岁穿着一身白衣的胡人少年习惯性得弯腰,似乎等着他们将鞋脱掉然后收起来。 胡人男子很小就出来干活了,王守善冷冷得看着那个少年没动,门口的所有人都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我们不进去吃了,还有事情,给我们做两份羊肉毕罗带走。” “一份不要葱蒜。”玊玉在他身后补充“不要放香辛料。” “这位道长,鄙店的肉腌制时就放了香辛料的,现在厨房里可没有没放香料的新鲜肉啊。”毕罗店老板一脸为难,他可从来没接待过道士。 “那我就不要羊肉的了,能做其他馅的吗?” “今天才进了一批螃蟹,能做蟹黄馅的和天花馅的。” “天花馅里有什么?” “就是莲花白混鸡蛋。” “有韭黄韭菜吗?” 老板有些不耐烦得摇头。 “那我要一份天花毕罗,不要葱姜蒜c不要韭c薤c胡荽和香辛料。” 王守善在一旁听得直撇嘴,这种毕罗可怎么吃。 “一份羊肉毕罗,一份天花毕罗,天花毕罗不要姜蒜香辛,两份带走。”老板重复了他们点的菜,然后那个带着面纱的女人就往后厨去了,站在门口的白衣少年麻利得搬了两个胡床出来,在门外的空地放下。 汉人的房子坐北朝南主要是为了采光,有的南墙根本就不用砖土,只用几根柱子支撑,到了冬天会安上遮风的障子,等春暖花开就会将纸门给拆下来,不过长安春天晚上的风还是很大的,因此并不是每个纸门都拆掉了。 这间毕罗店是汉居改建的,他们坐的这边纸门就没拆,而对边则全部拆掉了,遮雨廊下坐满了食客,全部都是商人走卒打扮。 胡人的饭菜讲的是量多管饱,而汉人的美食除了色香味之外对食器c酒器也很有讲究,上巳的帷幄宴娘子们精心准备的菜肴好看是好看,就是量有点少,还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来得痛快。 除了羊肉以外毕罗店里也有骆驼肉卖,驼峰与背肌相连,肉质细腻,丰腴肥美,胡人开的店是不会卖病死牲畜的肉的,店里的骆驼若基本都是西行途中受伤的骆驼,长安的太医署有兽医,如果连他们都治不好骆驼就基本没救了,再怎么心疼也只能杀了卖肉。 王守善和玊玉一人找了个胡床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得闲聊。 “道长,你会占卜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能不能帮我算一算这个月运气怎么样?”他觉得自己挺倒霉的,才进城头一天就遇上了冤鬼。 “妄论天机是要折寿的,不算。”她抄着手将脸转向另一边,严词拒绝。 “我看你是根本不会算吧。”王守善挑衅得笑着“你根本就是个假道士。” 道士和尚不用交赋税服徭役,因此有很多逃户都假扮,益州乃天府之国,她山远水远得跑长安来干什么?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名叫玊玉的女人,她的皮肤真的很好,就像敷了粉一样,但她身上那股艾叶味可真难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闻香识臭(中) 玊玉恶狠狠地看着他。 半晌之后她莞尔一笑:“这位善人,你有大凶之兆,而且祸就在今晚,可能会性命不保。” 王守善瞪大了眼睛,背脊一阵阵发凉,但转念一想他就明了了,这丫头是在吓唬他呢。 “那敢问道长,可有破解之法?”他笑嘻嘻得问,全没将她的话当回事。 “少胡言乱语,言多必失懂么?” “我还能失什么啊。”他无所谓得笑着,除了烂命一条他一无所有,就身上一个金饼还值点钱。 她忽然站了起来,看样子是打算往回走,王守善这才有点急了,他可不想一个人处理那个小鬼。 “对不住,对不住,道长我知错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见王守善打躬作揖,玊玉却并没有消气,不装男声时她的声音有些尖利,像某种鸟的叫声。 “我怎么了?” “活像游手闲汉,没个正人样。” 女道士脸皮薄,说不出难听的骂人话,王守善得意得笑了起来,义父说果然的没错,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为了面子而活是很累的。 “道长,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他毫无诚信得道歉,视线偷偷地往后厨飘,怎么还不送来? 毕罗是一种手抓饭,不过传到关中之后发生了改变,它跟汉人吃的大肉夹馍很像。 以羊肉毕罗为例,先将煮熟的粟米混合了羊肉汤泡着,等浸透了味再捞起来,跟没浸过的白米或者粟米混合,把羊腿肉撕成条,撒上盐c蒜后放进事先烤好的面皮里,这样食客就可以一边走一边吃了。 就跟胡人看不惯汉人吃大肉一样,汉人也很看不惯胡人以手抓饭,到了毕罗店里汉人还是习惯以箸匕食之,于是不知道是谁想出了这个办法,用藤纸包着毕罗的面皮就可以不用以手抓饭又尝到抓饭的鲜美,而且中原人习惯吃面食,可谓两全其美。 莲花白自大食随着丝绸之路传到了中原,一年四季都可种植食用,因菜叶全部展开状如莲花而得了莲花白c天花的称呼。 做天花毕罗的时候先将莲花白切丝之后用水一烫就熟了,再与鸡蛋和其他新鲜时蔬一起混合,放进面皮里就算做好了。 除了做毕罗,华人也有用天花做牢丸,过节的时候很多人家都会准备。 也许是因为想得太入神,他浑然没察觉玊玉越来越气愤的眼神,等他发现她的异样时,心中直呼不好。 “嘴上虽然认错,可心里却想着再犯,你这种人贫道可没少见。” “那道长想怎么样?”王守善一脸嬉皮笑脸,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还能如何? 玊玉冷着脸从随身的布袋里翻出一块品质不怎么样的玉,将它递给了王守善。 “你敢把它捏碎么?”她面无表情得说,王守善看着掌心中的这块玉片,它很薄,几乎是透明的,可是拿在手里很凉,而且有股难闻的怪味。 玉片上刻着一些很小的字,可是并不是汉字,也不是粟特文或者大食文,更像是某种不认识的符号。 “这该不是从哪位汉王身上扒下来的吧。”王守善拿着玉在手里端详,金缕玉衣在汉代流行了一段时间,那些王公贵族相信玉能寒尸,能保其尸体不朽,并使用九窍器塞其九窍。然而如此费尽苦心却适得其反,由于金缕玉衣价格昂贵招来了很多盗墓贼光顾,三国时还有曹操设立摸金校尉以资军需,长安附近的坟丘基本都已经被挖过了。 隋末时就更乱了套,高祖李渊骑马路过那些被刨开的坟丘时有感而发,临终时留下“务从俭约”的要求,当时李世民本打算按照刘邦墓的标准来修建陵园,后大臣谏言汉王墓不仅劳民伤财而且还引来盗墓贼,最终李世民才同意让李渊以汉光帝的标准下葬。 即便当时为了制作制作玉衣耗资巨大可是如今已经毫无价值,那些小小的玉片再不能雕琢成器,盗墓贼扯开了玉衣,将金线给抽了出来,玉片则留在了坟冢里。 这种玉片的大小跟甲胄的甲片差不多,而且质地轻薄一捏既碎,不过看玊玉那笃定的眼神王守善有点不敢碰这从坟墓里挖出来并且还刻了奇怪字迹的玉片。 “这里面封了什么?”他用二指捏着玉片问。 “捏碎了你不就知道了。”玊玉挑衅着,王守善讪讪一笑,将玉还给了玊玉。 “做人当谨言慎行,尤其是京城,说错了话可是会要命的。”玊玉没好气得接过那个玉片,重新放回了布袋里“善人可知道姜皎是何人么?” 京城贵人那么多,才第一天来京城的王守善怎么可能全部认得,可是玊玉问的这个人他正好就知道,因为他跟王皇后被废有关。 姜皎的父亲姜柔远曾经是武则天的“宠妃”之一,貌美善琴,是一名小有名气的画家,因中途失宠武则天退位后虽然没如同张易之兄弟般被诛杀,但是仕途还是受到了牵连,姜皎的爷爷姜行本是太宗心腹,因远征高句丽战死获得了陪葬昭陵的资格和郕国公的爵位,姜行本大儿子顺风顺水袭爵当官,次儿子姜柔远在则天朝风光过一阵后就命运便随着那位女王失势而境遇惨淡了起来。 姜皎跟他父亲一样喜欢画画,而且最擅长画一飞冲天的老鹰,他心高气傲不甘于平凡一直渴望得到大富大贵的机会,恰巧有一日姜皎外出打猎时偶遇一个和尚,和尚直言“公子大贵”,姜皎又问富贵何来,和尚便说见贵人自当大富大贵,而且那贵人今日就会出现。 姜皎立刻反应过来,回家将老鹰给取了,出城后不多久就遇到了另一伙打猎的人,当时那只被姜皎悉心教导的猎鹰翱翔于天,落地时夺走了一只本来属于另一伙人的猎物,那伙人跟着猎鹰找到了姜皎,不仅所要猎物而且还要姜皎肩上的老鹰,姜皎见那人穿着宫服气度不凡,便将猎鹰给了对方。 两人相约打猎,姜皎再找那个和尚他却不见了,捕猎结束时姜皎记住了那个宫服青年的名字李三郎。 不久后姜皎正在家驯鹰,忽然闯进来一个女人大喊天子来见,当时姜皎被吓了一跳,因为当时的皇帝是李显,他与父亲姜柔远都没资格认识,等他打开中门起身迎客时却发现来的人是他上次打猎的认识的李三郎。 当时的皇位候选人有很多,李三郎还有个哥哥叫李成器,按礼制也是李成器更容易成为天子才对,当时的李隆基还是临淄王,日子过得朝不保夕穷困潦倒,然而姜皎却相信了女人和和尚的话,他认定了李三郎会成为天子,从此宝马良驹c金钱美食源源不断得供上。 至李隆基登基时姜皎已经成了宫中常客皇帝心腹,见皇帝不用行大礼,甚至与皇帝c后妃同榻共宴。 但是李隆基仍然活在太平公主的阴影之中,姜皎为李隆基出谋划策,“先天政变”时协调各种物资补给,助其取得了完胜。 姜皎被封楚国公,实封四百户,姜皎的儿子也迎娶公主,可谓权势盛极,但是一涉及女人,即便是曾经一起玩鹰打猎的好兄弟李隆基也能翻脸不认人。 开元十年,李隆基想立武惠妃为皇后,而王皇后除了无所出之外没有大错,他想姜皎一起帮忙找一个借口。 开元六年时王仁皎已经死了,祁县王氏根基远离长安,姜皎在禅定寺宴乐时因酒后失言泄露了皇帝的心思,然后一石掀起千重浪,姜皎最后被贬,挨了六十杖后死于赴任岭南的路上。 君威难测,更何况是李隆基这种遇到女人就犯糊涂的昏君了。 王守善面无表情得看着玊玉,许久之后才笑了起来“像我这种小人物的话哪能上达天听,道长真是多虑了。” 玊玉挑起眉:“你知道姜皎是何人?” 他愣了一下,王守善是个新到长安的西域客胡,一个胡人怎么会知道十五年前的皇家秘辛。 “看吧,说错话是要惹祸的。”玊玉哼了一声,重新坐了下来。 “那道长你呢,身在益州又是如何得知长安的秘闻?” 王守善笑着反问,玊玉不说话了,脸颊气得鼓鼓的,似乎在后悔自己刚才失言。 “哈哈哈哈。” 左手边的葡萄藤下,一个穿着半旧绸衣,看起来颇为落魄的读书汉忽然笑了起来,两人立刻将视线转到了他的身上。 “这位郎君,你笑什么?”王守善冷笑着看着他,这人一身酒气,明显是喝醉了。 “客从西北来,知我阙城事。狍鸮吞社稷,祸福口舌间啊。”那人半躺在毡毯上,一口喝干了杯中浊酒,然后扶着葡萄藤的柱子晃晃悠悠得站了起来“归去吧,不如归去,出来这么多年,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闻香识臭(下) 有人登科上榜自然就有人落第落榜,除了酒肆毕罗店之外,长兴坊中也经营着旅店。 房产田产是不怕贼人偷窃的财产,而且随着涌入长安的人口越来越多房价一直在往上涨,故而民间开旅店是一本万利的投资。 只要有房产,旅店就开的起来,能读书当官的仕人几个没田没房的? 朝廷开的驿站全部都在赔钱,没办法,华人好客,来大唐的使节又多,请客总不能让客人掏钱吧。为了节省开支,朝廷就下令在驿站歇脚的官员不能吃肉,家庭条件好的官吏索性就不住驿站了,而民间的旅店又龙蛇混杂条件较差,相比之下还是同为官僚开的逆旅条件要好很多。 华人信佛者众,如果能绕上两句佛经与主持礼佛辩经住寺庙也是极风雅的,长兴坊正西面就有一间荐福寺,寺中的小雁塔和慈恩寺中的大雁塔是长安城中少有的石塔,但是眼前的这位郎君一身的羊肉香料味,出家人再怎么慈悲为怀也不能不将戒律当一回事。 想吃肉又没钱就只能住民间开的旅店了,康家毕罗店后面就有一排旅店,这些旅店并不当道而且被临街的店铺包围,采光并不是很好,住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潦倒之人。 自从张九龄张宰相被贬为尚书右丞相后这朝上的风气就变了味。 科举只是获得做官的资格,然而在哪里任职却还要经过铨选这一关,五品以上的官员会授予鱼袋,必须要由皇帝亲自任命,六品以下官员除员外郎和御史外都由吏部和兵部授官。 李宰相在任职吏部侍郎时曾干过这样一件事,当时的宁王李宪,也就是让皇帝李成器曾暗示李侍郎帮个忙,让他给自己的亲信升一下官,谁知李林甫连宁王的面子也不给,将这件事传的满城皆知,不仅全长安的皇亲国戚知道,就连李隆基本人也听说了,于是他便在皇帝的心中留下了铁面无私的形象。 然而实际上,当时宁王托李林甫升职的亲信不是一个而是十个,李侍郎升了九个人的官只把一个人拿出来批判,所有皇亲都知道,不过没人告诉李隆基,后来李侍郎要给谁人调职宫内基本上就不再多过问了,皇帝很忙,他要排练霓裳羽衣舞,于是吏部成了李林甫的一言堂。 开元二十四年八月初五千秋节,李隆基过生日那天张宰相送了一篇文章——没钱的读书汉一般以诗为礼,李白名扬天下的《蜀道难》就是开元二十三年在紫极殿偶遇工部侍郎贺知章时送的礼物——那篇文章的名字叫《千秋金鉴录》,文章的内容是让李隆基励精图治不要沉迷享乐。 李世民倒是能听得进魏征的谏言,不过等魏征死了李世民就把他的镜子从坟里刨出来鞭了尸,李隆基的气量没李世民大,在李宰相的蛊惑下他就将张宰相给贬了,换上了对李林甫唯唯诺诺的牛仙客做新的宰相兼工部尚书,等于说现在五品以下文官的任免全由李林甫一个人说了算。 李宰相家那面参了香料的红墙就是上门求官的官员进士们送礼送出来的。 读书人有几个不自命清高的,吏部选院就在礼部南院的隔壁,科举卷子又不封名字,考官阅卷之前其实就已经将除状元c探花c榜眼之外的大多数进士的名字给定下了。 这又是一个相信科举是公平的傻孩子啊。 王守善觉得这个潦倒的读书汉有点可怜,朝中有人才好做官,他刚才写的那两句歪诗忧国忧民却不能用来娱乐大家,不像《蜀道难》那种写风景的诗送的出手,这种在大家都高兴的时候给人添没趣的人肯定得不到重用的。 “这位郎君,你也别太意志消沉了,今年考不上明年再靠呗。”王守善扶了他一把,凑近了才闻到他一身的汗味,也不知道这身衣服有多久没洗了,读书人多心高气傲,不过失败一次就借酒浇愁了。 “再考?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参考了。”读书汉笑了,只是那笑容七分像哭,二分像苦,剩下的一分像自嘲“命啊,这都是命。” 他说到这里忽然嘤嘤哭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能做官还有其他路可以走么。”王守善觉得他有点夸张,就像不当官他就活不了一样。 “若是要一人苟活于世倒是轻松,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大唐虽富饶却强敌环绕,国内亦危机四伏,而李林甫却只荐趋炎媚上之辈,此举如以蜜代水,人久食之必得消渴之疾,看似对身体有益却为大害,吾不想等烂足断手时才悔不当初。” 读书汉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但王守善一半都没听懂。 他回头看向女道士:“道长,什么是消渴之疾啊?” “就是甜尿病,患此病的人多饮c多食c多尿,但人亦消瘦,多因饮食不节引起。”玊玉没好气得瞥了他一眼。 王守善这才明白过来,读书汉的意思是在说李林甫举荐的人正在让这个国家得病,而且这种病还无药可救,吃得越多死得越快,可是如果能及时控制饮食此病不需药石就可自愈。 “直言,国之良药,直言之人,国之良医,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可惜今上宠信口蜜腹剑之辈,吾大唐命不久矣。” “大胆。”读书汉的话音刚落,王守善他们身后的纸门里忽然传来一声爆喝,紧接着门被打开,一个三十余岁,留着美胡,穿着一身半旧褐袍的男子从客座走了出来“你是何人,竟敢在此乱言国之凶吉。” 此人一身官威,就算他穿着便服也能看出他肯定是当官的了——西京里最不缺的就是官员。 不过上巳不是仕人们交际应酬的节日么,他跑到胡人开的毕罗店来干什么? 王守善回头看去,只见那一盘吃了一半的手抓饭对面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微胖老者,此人面色憔悴眼睛半睁半闭,皮肤发黑无光,面前的手抓饭没有动几口,正按着胸口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 “老丈,你怎么了?”玊玉立刻上前准备搭脉。 “没事,老毛病了。”老人用沙哑的声音说,举手将她挥开“子谅,你快回来,别打扰别人吃饭。” “此黄口小儿胡言乱语,当心坐‘大不敬’之罪。” 唐律有十恶,只要犯了十恶中的任意一条即便是皇亲国戚也不能赦免,而大不敬就是其中一条。 “罪?吾何罪之有?”那个读书汉朝着青袍官员连连冷笑“尔等吮痈舐痔之徒如今竟然连让人说实话也不许了么?” 吮痈舐痔这个成语用得有点恶心,在座的食客就算想装成没听见也不行了。 汉文帝有一男宠,名为邓通,有一天文帝得了痈疽病,背上大腿根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脓疮,发病时疼痛难忍,御医没有办法治,邓通就为文帝吸吮脓血缓解其病痛。 手抓饭的肉都是煮烂的,米粘在肉上看起来就像脓包一样,当时就有人拍桌子瞪眼睛要揍那个读书汉了。 正巧这时黑纱胡姬将他们的毕罗端过来了,王守善立刻上前接过,付完钱后就拉着那个还在和官员吹胡子瞪眼的读书汉往外走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真坐了大不敬就是死刑,那个官员似乎并没打算真的治读书汉的罪,任凭王守善拉着那人的胳膊将他带走了。 等行至门口,那个读书汉狠命一甩胳膊,将王守善的手给甩开了。 “读书汉,你还要命不要命了。”王守善忍不住提醒他,刚才那番话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哼。”他不屑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真是个臭脾气的醋大。”王守善懒得理会他,刚一转身就不小心踢到地上的一个竹筒,便弯腰将它给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他拿起来将那个竹筒在耳边晃了晃,没听到声音,似乎并不是普通的笔筒,王守善便将塞子给扯开,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诶,你怎么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 王守善没理会玊玉,那竹筒里装着的居然是大大小小的纸条。 “这是什么?” “这是诗人的诗筒,平时有感而发偶得佳句就会记下来,然后放在筒里,这肯定是刚才那位善人的,你快还给人家。” “就他那臭脾气能写出什么好诗。”王守善不屑冷笑,随意取出一张开始看了起来。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 犀箸厌饫久未下,鸾刀缕切空纷纶。 炙手可热势绝伦,慎莫近前宰相嗔! 这似乎是在说宰相府里的盛宴啊,骆驼是珍贵的财富,胡人一般不会杀,而且胡人不会卖病死肉,因此驼峰非常珍贵,是跟燕窝c熊掌齐名的美味佳肴。 驼峰放在孔雀石釜里,切鲙放在水晶盘子里,客人们拿着犀牛角筷子,光是这一套食具就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可是在来的路上他却看到许多因天灾而被迫流离失所的难民,关中的粮仓是满的,受灾的地方肯定空着,为什么不将那些粮食送到灾民的手中呢? 他又看到另一张字条。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看来这个叫杜甫的读书人好像知道发生灾情的地方在哪里,不过李宰相为了粉饰盛世而隐瞒了这个消息。 想要斗倒张九龄就必须做出表面上看起来比他更出色的政绩,还有什么比天下无贼c粮食满仓更能体现出盛世的? 到底哪里受了灾却瞒而不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国色天香 即便不是上巳,曲江苑也有很多贵族出入,到了这一天对庶人开放,畜生又不像人一样知道要去茅厕方便,因此靠近曲江院路上积攒的马粪就更多了。 粪肥是农家必不可少的肥料,长安城中有专门的拾粪者收集城中居民c牲畜产生的排泄物然后运出城外,这个行当原本是低贱奴婢才干的,然而如今也被黑帮控制,这些游手好闲之人不仅收居民的钱,还向农户们收钱,农户们种田本就生活艰难,即便是一个月十钱的肥水费他们也交不出来。为了这个事,开元二十四年秋他们跟里正报备,里正层层上报,最终由京兆府所辖长安县出面禁止黑帮再向农户收肥水费。 不过那些游手可恶至极,他们将粪水拉出城后就随意倾倒,有时甚至还倒在了村民们的水源里,有性情暴虐的后生与他们理论,最终闹出了人命。 农是农耕民族的根本,没有农民种粮食人吃什么?豪强贵族私改典籍兼并土地已经让无数自耕农失去土地沦为逃户,倘若再不为他们主持公道逃户会更多,赋税更难收,留下的农户负担更大,甚至还会跟开元八年权梁山一样激起民愤引发京兆内聚众叛乱,御史周诚看出此事的严重性便向张九龄报备,虽然当时张宰相已经自中书令右迁为右仆射,不过要汇集京兆c大理寺c御史台三司会审的力量还是有的,那个杀人的游手被判了斩刑,尸身于西市平准局旁的独柳下示众,自此城中再无黑帮向农户收肥水费。 游手闲汉本就是城中无赖,他们知道御史周诚是张九龄举荐的,周诚汝南人,父亲原是金州西城县丞,如今已经过世,将老家的房子卖了后在通化坊有房产,那里就在朱雀大街西一街,如果不去打扫肯定会被街使怪罪,可是张九龄却是岭南客,住的地方又偏僻,皇帝去曲江院游玩只走夹城根本看不到城外的景象,于是城中黑帮便指示各自控制的拾粪者故意不捡张九龄家附近的人马粪便。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牡丹乃唐之国花,而东都洛阳更有牡丹花城的美誉,在礼部辟出南院做贡院之前贡生都是在东都洛阳考试,相比起长安,洛阳的漕运更加发达,高宗c中宗时因关中旱涝霜降之灾歉收无济,不但百姓吃不饱,就连天子都要跟着挨饿,太子便留下在西京长安监国,而皇帝本人则到东京洛阳逐食去了。 洛阳是大运河的中心,依托关中腹地,几大粮仓都集中在了洛阳,其实比起长安,洛阳更多时候担当了国都的职能,武周时更是直接将国都搬到了洛阳。 武乃小姓,比起历史悠远c俊杰辈出的门阀实力实在微弱,为了给自家人提拔的机会,也为了培养能与门阀对抗的势力,武则天首开武科举,破格任用寒门子弟,门阀势力由此开始削弱。 当时的科举也是春天举行,但洛阳三面环山气候干燥,除了滚滚运河之外当时登科及第的进士们再难找溪水玩流觞曲水,恰好听闻武则天喜好喝汤,于是进士们便开始盛行摆水席。 吃水席一般都是在室内,可是难得的好春光就这么关在屋外实在可惜,再加上当时天朝气候温暖,有的人干脆就将酒宴摆在了亭中。 科举地点改到长安后有些考官仍然保留着在洛阳时的习惯,好在亭中吃宴,芙蓉园只向皇家开放,曲江则被庶人的游船帷幄所占,杏花林更是皇亲国戚们挑选金龟婿的地方,不想凑那个热闹只想和好友聚会的普通士子们在曲江院附近到处找寻,最终挑中了修政坊内一处开满了牡丹的亭子。 张九龄的娘子戚宜芬喜好牡丹,常自己侍花弄草,在自己家中还开了块菜地自给自足,当时宗正寺将守陵人住的亭子置于此处,见戚娘子将牡丹养得如此只好便请她一同料理宗正寺中的珍惜牡丹。 宗正寺除了管理皇族c宗族c外戚的谱牒外还要守护皇族陵庙,天子李隆基生母窦德妃的衣冠冢就在南城外的靖陵,于是便在修政坊置一亭,内设一亭长,专门负责为靖陵洒扫。 长寿二年,因户婢团儿诬告德妃与皇嗣妃刘氏以巫蛊之术咒武皇,正月初二在洛阳皇宫的嘉豫殿朝见后遇害,尸体不知所踪,睿宗即位后还都长安,在都城之南用招魂之法将远在洛阳的德妃灵引回靖陵,睿宗驾崩后德妃神主位迁到太庙,陵寝也随附桥陵,因此在长安城南的靖陵不过是个空坟而已。 谁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忽然想起来去生母的陵前看一看,为此宗正寺才置一个亭长定期打扫,此事恰逢清明时节,值守的守陵人去扫陵去了,这帮大胆的士子就偷溜了进去,开始摆起宴席来。 花想开得好,不施肥怎么能行? 冬天的时候将木板安上就是房子,春天将木板拆了就是亭子,亭子四面透风自然闻得到一股难闻的臭味,不过士子们心情正好,有好风景就行,待美酒美食一放在桌上那酒香菜香就掩住了臭味。 这就是所谓的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市不闻其臭吧。 但张丞相却被屋外的马粪c朝野中流行的好奢以及阿谀之气熏得头昏脑涨,这一年的上巳春宴李隆基并没有邀请他,即便张九龄的居处距离芙蓉园走过去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张九龄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此刻紫云楼中又摆了何等奢华的豪宴。 昔日那个可以为了一碗面汤泪流满面的临淄王已经不在了,吃喝玩乐才是李隆基最关心的,社稷和黎民百姓只是为他奢华生活提供服务的奴婢,他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警句。 古语有云,旱极而蝗,即便通过水渠和水车的灌溉良田是保住了,但是没有水流过的地方却长满了蝗虫,这一次受灾的地方还是河南道。 去年冬天西北大雪,但是东部却滴雨未下,河南道本已歉收,二月才种下的青苗又全毁了,目前那波蝗风正在南下,如不及时治理下一个目标就是淮南道。 韩非曾经说过,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李林甫举荐的那个牛仙客只是边疆小吏,是李宰相的工具,他在关中推行和籴法,停运了江淮运输西京的岁租,但那些粮食却并没有留在江南c太仓,而是运到淮南c河南赈灾去了。 这一手可真是妙啊,表面看来关中粮仓是满的,而且还以高二成的价格收买了农户的粮食,是一种德政,可实际上但凡发生天灾粮食都会涨价,只高两成商家还是亏了。 现在苗还没来得及抽穗,就算想收也收不了,拔苗不可能助长,如果这波蝗虫飞过淮南,那江淮今年歉收是肯定了,等蝗风过了关中的粮食差不多也熟了,届时再把收成通过漕运运过去就能平稳粮价,李隆基看到的依然还是满满的粮仓。 关中农户不知真相,以为真的是在太平盛世,对牛李二人称赞不已,商户虽然吃亏,但他们可以通过食肆将亏的钱赚回来,摆宴哪有吝啬花钱的?李宰相喜好铺张,下面的人跟着效仿,牛李二人亲信亦从中获利,苦的只有受灾地区的百姓。 为了活命他们什么都卖了换了上京的盘缠,寺庙和道观都有悲田养病坊,还没到京兆那些流离失所的逃难人就基本上被全部接收,开元初期禁止私建的寺庙又在死灰复燃,和尚有了可以收香火钱的地方也不会再多说,农户只要有口饭吃就会心满意足,一场本该让朝野人心惶惶的天灾就这么被李宰相给悄无声息得摁灭了。 蝗虫又称天虫,是人间办错了事上天降下的惩罚,开元四年时河南道就闹过蝗灾,没想到时隔二十年它们又卷土重来,那牛仙客真是个十足的灾星,他一上任天就降下天谴。 张九龄被气得吃不下饭,他倒不是气自己被那些个奸佞暗算被贬了职,而是气李林甫带起的这股欺上瞒下的歪风邪气,去年秋天他们推行和籴法时他忙着处理肥水案没注意到他们的诡计,等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他之所以被贬丞相多半也有武惠妃的功劳,她今年已经三十八岁了,已经韶华不在,李隆基又是个随蝶而幸的薄情郎,他日圣宠不在她的下场只怕不会比王皇后好多少,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儿子,只要寿王能当上太子她后半生荣华富贵基本就定了,可是在寿王的前面还有十几个哥哥,不论是礼制c德行c能力还是文治武功哪一样都轮不上他。 李瑁的性子随他的养父李宪,是个逍遥闲王,这种人怎么能托付社稷。皇帝问他可否废太子而立李瑁时他用晋献公骊姬之乱让皇帝打消了这个主意,没有举荐李瑁做太子,此事就此作罢。 也许皇帝跟她谈起过这件事或者通过其他渠道被她知晓坏她好事的就是自己,然后她便怀恨在心,说不定已经跟李林甫勾结起来了。 张九龄恨得咬牙切齿,最终咳嗽了起来,他就像是个老农,大唐就像是他精心侍弄的庄家,结果家里出了一群败家子,他只能眼看着他们将家业一点点败光了。 神禾原,神禾原,那一禾九穗的神禾真的存在吗? 窗外太阳西斜,路上马铃叮当,今夜笙歌又起,明日晌午吃啥。 他哈哈大笑起来,以李宰相之文采说不定还以为他刚才的一时儿戏之做是某种他不知道的诗格。 “什么事九郎觉得如此好笑?”还未见人先闻其声,他的老妻声音已经不像年轻时那么动听,可是在他的眼中她依旧是那个在洛阳牡丹花海中拿着花锄的妙龄少女。 神龙三年,他赶赴洛阳应试及第,授秘书省校书郎,他就跟那些曲江院杏花林中的年轻进士一样在洛阳牡丹园中被岳父看中,然后邀约他去家赏牡丹。 后因有贵客忽然到访,岳父就让他先自己一个人逛逛,在花园一角他便遇到了她。她当时正在给花园中的花除草,为了防止将衣服弄脏穿着一身麻衣,他当时还以为她是花匠的女儿,便和她攀谈起来,他隐隐知道进士及第后会有许多人家挑女婿的,便状似无意得打听起她家娘子的事情,结果她却笑得前仰后合,直到岳父来了他才知道这个花娘就是他刚才打听的娘子。 神龙四年夏天,他奉旨巡使岭南,就便省亲,她就跟着他一起回去了,当时的洛阳比现在的长安还繁华,可是她一个官家小姐却安心在岭南那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布衣荆钗为他持家养母,武则天朝告密之风盛行,但他干不来这种窥人阴私的事情,回了洛阳之后他仍然还是校书郎,在集贤院度过了神龙政变,后来听说太子李隆基要组建幕府,便前去应试。 从东宫的时候他与姚崇就意见不合,开元四年秋天他最终惹恼了宰相,他以任期届满为由辞官回了岭南,可能一辈子都回不了官场了,可是她还是跟着回家,帮他送养老母,陪着他度过了丧母之痛,跟他一起守孝三年。 岭南多山,大庾岭路烂险要,每次经过他都提醒吊胆,生怕她坐的马车不慎跌入山谷之中,她不是家中独女,可是远离家乡肯定很苦,要是能将路修好了她回洛阳探望父母也方便,而且还能造福一方百姓,当时的广州已经是海上大商港,来自天竺c倭国c琉球c拂菻c大食c昆仑的象牙c香料c珊瑚c琥珀c绿盐c安息香等贵重物品很难运出去,于是他凭借着在中央任职时留下的关系禀报了陛下开凿梅关道,依着长安洛阳城中道路的样子,务必将路修得又直又宽才好。在修路期间他患上了瘴疠,也是她请了郎中帮他看的病,岭南万山重叠,森林茂盛,虫媒猖獗,而他的身体自出生时就不是很好,郎中也不敢给他下猛药,只让他多喝凉茶调养。 取金银花c罗汉果c淡竹叶c甘草等草药煎熬,三碗水煮成一碗,每日两次一次一碗,瘴疠果然不日而愈,又加上凉茶有清热败火的作用,他便经常服用,今日他又没上朝,她将凉茶端上来干什么? “宜娘,你又熬什么了?”张九龄仔细闻了闻,好像不是凉茶的苦味,反倒是猪骨和赤小豆的香味。 “我看你一个人在屋里生闷气,知道又是为了朝中那些小人心烦,就给你熬了碗靓汤,清热退火的,快喝了吧。” 洛阳人好喝汤,岭南人也一样,只是洛阳是因为干燥,而岭南是因为湿热,和提前衰老的张九龄相比戚宜芬仍然满头黑丝,唯有眼角皱纹显出她已不再年轻。 她没有穿绸,只是一副市井妇人的打扮,双手粗糙如同黑柴一般,可是她的发髻上却带着一朵端庄雍容的蓝牡丹。 曲江院里的娘子们斗花,比的就是谁带的花名贵稀奇,为的是吸引别人艳羡的目光,但她们却不知整个长安最名贵的牡丹其实都种在修政坊。 窦德妃也喜欢牡丹,李隆基算是个孝顺儿子,他喜好搜集各种珍禽异兽,开元四年去河南道巡查时他就为了捉鸟差点踩踏农民的良田,后被倪若水谏言才作罢。 母亲既然喜欢牡丹,做儿子的怎么能不满足?可是牡丹极易惹来虫害,名贵牡丹放在靖陵又容易被偷,所以珍稀的牡丹并不种在芙蓉园,每年都是皇帝要到芙蓉园时才从院中移栽过去,如果能存活就继续种,死了再从修政坊补充,给德妃的牡丹则是每年上坟时从园中剪下放在坟头。 一般的牡丹都为红色c白色c紫色c粉色,可是蓝牡丹却是极少见的,倘若戴出去必定艳惊京城,然而这株蓝牡丹却深藏在这寂寂无人的庭院中,只让一人欣赏。 官宦人家讲究食不言,二人又是老夫老妻,更不会如年轻人一般甜言蜜语,等张九龄喝完了汤,宜娘就问他还要不要再喝一碗,张九龄摇了摇头。 “你这碗汤还缺点火候啊,应该再熬一会儿。”张丞相笑嘻嘻得说“这手艺要是在岭南可是嫁不出去的。” 岭南女子出嫁之前必须得学会如何煲一手好靓汤c凉茶,不然是会被婆婆嫌弃的。 “在洛阳时也不见你送什么像样的聘礼,你倒嫌弃起我了。”戚宜芬没好气得挖了张九龄一眼,将那个瓷碗给收走了“烂仔贪食,当心肚痛。” 戚宜芬最后一句话是用岭南话说的,可惜她的洛阳口音太重,听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张九龄又笑了起来。 她又在说他当年喝了生水得了瘴疠拉肚子拉得走不动路的事了。 “宜娘,你后悔嫁给我吗?” 在她步出这间简陋的茅舍前,张九龄忽然问她,同是宰相,李林甫住在寸土寸金的平康坊,家中奴婢成群,而他的窗外只有自隋末就荒废的禅院古寺,屋外的道路更是屎尿横流臭不可闻。 作为家有薄田的官宦子弟,他其实可以不用住那么差的房子,但是他是大唐的宰相,他必须以身作则,让底下的人都养成廉政之风。 “儿子都那么大了,说这些干什么。”戚宜芬一万个没好气“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就打算在家里窝着?” 对了,今日是上巳,是一年之中女人们难得可以自由畅玩的节日,不过现在都快响暮鼓了,这时出去是不是太迟了? 张九龄站起身:“走吧,让翠姑把你煲的汤带上,咱们去子谦家吃晚饭。” 子谦是张九龄的弟弟张九皐的字,当年张九龄圣眷犹在的时候李隆基让张九皐做了殿中监,赐宅长乐坊,距离左教坊宜春院不远,坊中还有不少擅酿糯米甜酒的酒家,今天他们夫妻二人就在他家住了。 “不请自来非礼也,九郎今日是打算当一次不速之客了?”宜娘挑眉,调笑着问。 “难得休息,今日也让老夫也当一次风流宰相吧。”张九龄一边笑着一边走到几案边,将他的诗筒从一堆写废了的奏表中找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灞桥归客 修政坊在长安的南边,而长乐坊却在长安的最北边。 此刻他心情大好,不禁发起少年狂来,将马夫挥退后自己坐在了前座,看样子是想自己赶马车。 “相爷,这么晚了,还是让老朽跟着吧。”马夫姜七有些担心,逢年过节总是多贼盗,丞相又不会武艺,就带着个侍女出门太危险了。 “你跟着来想坐哪儿?”张九龄反问姜七,他的马车是最简单的双轮马车,后座挤着坐能坐二三人,可是姜七总不能跟他的女眷挤一起吧。 “相爷,还是我来吧,今日回城车多,万一跟人冲撞了可怎么得了。”姜七据理力争,这是张九龄家的传统,姜七虽然身为奴婢但他只要觉得有理也会跟张九龄争辩,张九龄想了想,便将缰绳给了姜七。 王孙好骏马,长安城中路宽且直,他们将马骑的飞快,可是坊市中行人也很多,即便已经规定除朱雀大街外城中街道不可跑马,可是那些王孙却从来没将这个禁令放在眼里。 每次都是出了事故死了人他们才知道教训稍微消停一段时间,但过不了多久就又旧态复燃了,随着商业逐渐繁荣有些坊已经开始侵街占墙,东市那边已经很难找到畅通无阻的路,出了修政坊后他们就一路西行,在绕过大雁塔和慈恩寺后沿着朱雀大街东二街往北缓缓走去。 和同龄人相比张九龄真的老得太快了,可是他不愁不行,这天下有太多事需要他伤脑筋了。 武是一把双刃剑,既伤人,又伤己,武将以开疆拓土为荣,但守护那些他们从别族抢来的土地却耗费了比发动战争更大的代价。胡人就是养不家的狼,现在唐还强大还常年骚扰,一旦唐露出衰弱的样子他们必定会露出自己的爪牙,为了防备那些异族需要边将,而边将变强大后就开始威胁中央。 韩非曾经说过,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现在的彍骑都是从客户白丁中征募而来,从兵源上就出了问题,至于生源那边则有李宰相牢牢把持,他举荐的人才都是善于钻营c阿谀之徒,他们为官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而不是为了黎明百姓,武将废弛文官贪财,李林甫正在将一个强大的国家变成跟他一样,除了擅长追求吃喝玩乐外文不成武不就的病夫。 相比起中央如病人般日益虚弱,边疆的节度使们却日益强大,然而每年番上宿卫的府军却越来越少,那些节度使越来越像战国时的诸侯王。 领土太大管控不住只会造成分裂,但是唐树敌太多,唯有中央比他们更强大才管得住那些骄兵悍将,可西京的武将们却一个个流连声色犬马,只要一想起那些人张九龄就又是一阵恶心反胃,他们今日要去的长乐坊就是城中金吾卫常去聚会的地方。 太宗曾言经邦之要先论刑狱为重,秦以一国之力统一六国也是因为商鞅变法让秦的国力变得强盛,自古以来凡明君盛世都是吏清法明,但是该执法的人却无所事事只知饮酒作乐,将道家的无为之治应用到了极致。 长安的晚上是很乱的,不只是平康坊,就连一些民宅中也会有贼人闯入,豪强商贾请得起侍卫健奴,但平民百姓就只能靠邻里互相照应了。 坐在马车前座上,看着这个在夕阳下歌舞升平的帝国,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国家最缺的不是钱c不是马c不是盔甲弓箭,而是人才,人才才是一个国家的根本,只有能人辈出国家才能强大,没有人即便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如果有哪位少侠能捅死李林甫那个小儿就好了。 嗅着随着风吹来的那股香料味,张九龄有些恶狠狠地想着,有他开先河城中富豪王孙必定效仿,胡商又能大赚一笔,而百姓则又要被刮掉一层皮。 长安的街道宽敞一般不会拥堵,但在经过永宁坊时姜七却将车给停了下来,他们前面的路上站满了人。 张九龄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不由冷笑出声,又是那帮艺伎为了招揽生意盛装踩街了。 现在这世道,女人的贞和男人的忠一样罕有,原本给王母过生只是一个仪式,用纸糊的金冠一样可以,可是她们却偏要真金白银,就像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一个伶人,不论如何得皇帝的宠幸,生出来的儿子是不可能跟贵女生的孩子一样的。 开元十六年太子瑛纳太常少卿薛绦之女为妃,太常少卿只是个礼部掌陵庙群祀,礼乐仪制的文官,虽然薛家为关中四姓之一以出任太守为主的河东薛氏,但薛氏的实力可远差贡献了两位宰相的祁县王氏一大截。 太子瑛能娶为正妻的贵女也只能是这个水平,他的出身太低了,没有强大的岳父太子只能靠自己以及同病相怜的鄂王c光王和武惠妃斗。 就算太子想学宁王那样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也不行,寿王的前面还有十几个哥哥,而且李隆基还活着,该定谁为下一个太子不是太子自己说了算的,太子一死为争储君之位诸位已经开了幕府的王子必定会起争夺,倘若契丹c吐蕃一南一北趁乱发起争端,以现在唐缺兵少将的状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帮只知鲜衣华服,不识人间疾苦的无知妇人啊。 张九龄叹了口气,他想念那个励精图治的太子,现在的这个陛下他已经有些认不得了。 “张丞相?” 听到熟悉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张九龄立刻循声望去,只见御史周诚正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向他拱手。 “子谅?你何时回来的?”张九龄吃惊得睁大了眼睛,跳下马车。 李隆基现在厌恶张九龄,连带着连他举荐的人也一起厌恶,御史本来就招京中的贵人们讨厌,周诚字子谅就成了整个朝野人见人厌的讨厌鬼。 上元节后不久周子谅便被派出去巡使河南府,张九龄也是从周子谅的信里得知李林甫和牛仙客所玩的把戏。 御史有监察太仓c国库出纳c审功纠过的职责,在账本上开元二十四年秋天的粮食是入了太仓的,可是实际上却并没有,库吏便以太仓旧有仓库陈旧,新仓库还未建好,谷物暂时堆放别处为由企图蒙混,而工部则正是负责新建太仓和水利的部门。牛仙客与运河漕帮里外勾结,将运河沿岸一部分水利工程给漕帮人士修建,漕帮从中获利,同时负责转运粮食到灾区。 表面上看谁都没吃亏,灾必须赈,粮必须运,水利也必须修,可是他们暗箱操作用人唯亲而不是公平竞争,并且想补回账面上的巨额亏空就只能强征赋税填补,其中有多少人会中饱私囊不得而知了。 “我也是刚到,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丞相。”周子谅放下了手,提起了地上的鸟笼,脸上写满了风尘仆仆。 要东去洛阳,必须经过灞桥,同样从洛阳回长安,还是要经过灞桥。 此时的灞桥已不是秦穆公时仅仅只是一座桥那么简单了,它是皇帝东巡洛阳的必经之路,桥上盖了好几座覆琉璃瓦的楼阁,在夕阳下和灞桥河水一起泛着金鳞般的光。 水利可是大工程,当年郑国修郑国渠就是想拖垮秦,隋炀帝也是因为连接大运河而劳命伤财,将工部交给这么一个贪官简直就是国之不幸。 恰在此时,他忽然闻到一股烤肉香味,不远处长兴坊那家小有名气的毕罗店就在他眼前。 “子谅,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呢,丞相呢?” “走,我们吃饭去。”张九龄扶着周子谅的肩膀笑着说,他觉得有点对不起他的老妻,可是他也知道她肯定会理解的。 她是他的知己,也是她的妻子,虽然她早已韶华不在,可是他绝对不会嫌弃她。 糟糠妻不下堂,患难与共才是真,当年也不知道王皇后是怎么看上李三郎的,当时她的父亲王仁皎远在甘泉县,她一个妇道人家跑长安来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其状如螽 《唐律疏议》有记,诸侵巷街阡陌者,杖七十。 但这条法律是对平民百姓有效的,权贵和胡商不在此列。 胡商为唐带来经济繁荣,同时也带来了各种各样的社会矛盾,原本奴隶制在中国春秋时已经结束,然而在周边国家却并没有,在那些地方买卖奴隶是合法的,唐亦受其影响,默认了奴婢买卖的合法性。 人都有好逸恶劳之心,想不自己动手洗衣做饭劈柴生火就必须让别人干,比起雇佣,买一个奴婢要便宜得多,奴婢是和牲口一样的财产,是可以赠与买卖的,送一个绝色丽奴就跟送一匹汗血马是一样的,只是价格有些微差距。 没有钱,哪里有那么多奴婢? 贞观元年十月,太宗敕五品以上,不得入市,然而五品以下官员却并没有做过多的限制,这些人不仅自己凭借自己官员身份带来的便利经营商铺而且一日三餐还在公廨解决,越来越多的繁杂职位和公款吃喝成为税收巨大的负担,而这一切又与李林甫李宰相有关。 他在吏部期间养了不少尸位素餐的“贤人”,这些人多是皇亲国戚的亲信,是平时没用处,关键时刻能在贵人面前说上话的,当时的选人制度除了科举还有举荐,五品以上的官皇帝才过问,五品以下的文官则是吏部铨选,张九龄在当中书令兼宰相时还他还稍加节制,现在他没有了顾忌,围绕着李宰相下层官员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欺上瞒下c官官相护体系,而这些人偏偏是最直接与百姓接触c最容易激起民怨的。 御史是八品官,并不属于李林甫的调动范围,但是李林甫曾经当过御史中丞,又加上李隆基的宠信他也往御史台推荐了不少属于他这一派的御史。而且御史家谁没个亲戚朋友,李林甫就以此为要挟让在京御史闭上了嘴,当然出面说服的不是李宰相本人,而是他的“门生”。 如今在御史台敢跟李林甫对着干的只有少数人,周子谅就是其中一个,他是汝南人,家中并没有什么厉害的背景,父亲只是个县丞还已经过世,哥哥虽然已经进士及第但至今仍是校书郎。 寒窗十载一朝金榜提名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锦绣前程么?只有将李林甫斗倒了周子谅才有升迁机会,但是他一届寒门子弟在朝中又没有贵人保护,他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张九龄了。 张九龄的身体不好,每次上朝帮他拿笏板的都是周子谅,张九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那帮贪官污吏给气死,要是他死了子谅该怎么办? 他的儿子张拯跟子谅差不多大,虽然此刻他在洛阳伊阙当县令,但一年难得回来一次,子谅父亲早逝,带着妻儿在长安客居,因而时常带着两个儿子到张九龄那个荒原般的家中探望,有了孩子的笑声那个院子才有了点生气,虽然子谅口中称着丞相可是张九龄却将他当成了半个儿子。 他跟张九龄一样廉洁,身上的这身衣服还是十年前进士及第时购置的,丝绸本来就是不耐洗的材料,再洗恐怕就要破洞了。 春日晚上微寒,张九龄怕风,黑纱罩脸的胡姬便将他们引到紧挨着纸门的矮几边席地而坐,现在还未到掌灯时间,靠着窗户光线会好一点。 两人点了手抓饭,等她走远了周子谅才将那个鸟笼提了起来,里面发出的嗡嗡声让张九龄浑身发毛,那好像不是鸟翅扇动发出的声音。 “子谅,这是何物?” “丞相你看,这是我在灾区抓回来的。”周子谅掀开了罩在鸟笼外的黑布,只见密密麻麻至少十只足有小麻雀大的螟螽正“刺啦刺啦”得啃食着麦苗的叶子,光线忽然变化让它们受了惊,扑扇着翅膀在鸟笼里闷头乱撞,那嗡嗡声就是这么发出来的。 张九龄倒吸了口凉气。 “所有的蝗虫都是这般大吗?” 他的声音不禁提高了,正常大小的蝗虫只有小拇指粗细尚且称为天灾,这么大的蝗虫遮天蔽日得飞起来是何等景象? 他没见过开元四年的蝗灾,当时胆大如姚崇谈之还要色变,张九龄忍不住浑身发起抖来。 “差不多,而且丞相你看,春蝗多为绿色,秋蝗多为黄色,此蝗却黄绿相间,看起来好像不像是普通的蝗虫。” “那你觉得这是什么?” 周子谅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有人说这是大蜂,山海经中曰其状如螽,是一种异兽。” 张九龄是道士,可是连他都觉得这是无稽之谈,这分明就是蝗虫,怎么会是大蜂。 “是谁跟你这么说的?” “是当地的县丞。”周子谅叹了口气“按照律法凡旱涝霜雹虫蝗为害之处主司应言而不言及妄言者杖七十,但板子还没开始打赵御史就来了,县令还带了里正和十余个老农,他们都说此物是大蜂,不是蝗虫,故而不需报备。” 张九龄气得头发根根竖起,这帮指鹿为马坏我社稷的鄙獠! “走,跟我去芙蓉园,让陛下亲眼看看此物到底是大蜂还是蝗虫!” “丞相请慢,现在灾情还在可控范围内,我们要等灾情扩大后再行上报。” 刚站起来的张九龄愣住了,他的眼睛逐渐泛起血丝,说话的声音沙哑无比,听起来像是漏风的风箱。 “周诚,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丞相请息怒,请您想想,如果是李宰相看到此物的话会如何跟陛下说?” 一想起那个巧舌如簧,当人一套背人一套的小人张九龄就气得头晕脑胀。 “你觉得他会怎么说?”张九龄按着头重新坐了下来。 “那得视灾情而定。”周子谅冷冷得说“今年不仅河南道蝗灾,西北亦发生霜雪天气,而且去年对契丹的那场大败陛下一直耿耿于怀,春闱结束马上会有殿试,这段时间陛下很忙,如果蝗灾超过了上述三样陛下才会予以重视,开元四年姚宰相找到灭蝗之法,筑火堆置捕网炸虫尸,最终灭蝗十四万只,成绩斐然,如李宰相用同种办法将此次蝗灾平定未成大害,这笼子里的自然就是蝗虫了。” 张九龄稍微冷静了一些。 所有人面对未知都是一样的,开元四年之前百姓迷信,认为蝗虫是天虫,不仅不能驱赶还必须供奉,而且还认为是有人做错了事是上天降下的灾祸。 但姚宰相却不那么看。 武则天提倡佛教,导致佛教泛滥,不少人为了逃避赋税和徭役削发为僧尼,僧尼不事生产,却拥有大量逃户奴婢为其开垦农田,同时信徒的香火以及朝廷发下来维修寺庙的钱也是贵族官僚一笔不小的收入,所以姚宰相自开元二年开始便建议李隆基命伪僧尼还俗,逾一万两千人,同时还不准再新修佛寺,原有的佛寺或被道观占据,或直接做他用,对于佛教徒来说这是很难接受的,常有人说李隆基会遭到报应。 报应是佛家的说法,一般来说要大旱三年才会发生蝗灾,如果放任这个说法继续传播可能有人会将天灾与灭佛联系起来,佛教在中原的影响力是远超过道教的,再加上当时突厥降户叛乱,李隆基又刚即位,害怕事态扩大姚宰相便上奏以人力灭蝗。 对于能够打败的敌人,李隆基是不屑于顾的,他是天朝上国的皇帝,这世上能让他忌惮的国家很少,他唯一害怕的只有天意。 如今连天都被他打败了,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从开元四年后李隆基发动对外战争的频率就扩大了,还有什么比留下大大的疆土更能永垂史册?但是正是因为如此边疆才格外局势动荡,因为唐是侵占了别人的领土他族才进行反抗,节度使拥兵自重,而中央则因为久享太平而武力废弛。 好奢c黩武以及宠信佞臣导致吏治不廉是李隆基现在犯下的错,这种蝗虫个头如此之大而且长相怪异,张九龄有些怀疑这是不是老天的惩罚了。 “先带到司天监和太医署去吧,看看有没有哪位博学家认得此物。”张九龄将那块黑布给拉了下来,这个不知道是大蜂还是蝗虫的东西让他浑身不舒服极了,反正他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的。 天子失道,有天罚之。 李林甫滑不留手不易对付,反倒是他坐下的牛仙客唯唯诺诺做事漏洞百出,似乎可以从他的身上下手,此人一上任就立刻出了这等妖奇的事情,任用此人果然是大大的不祥。 其实那些贪官就像是蝗虫,它们单个实力不行,可是一旦成群就威力巨大,其状如螽?他们才是真正的大蜂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如虎添翼 按照西域胡人的习俗,左手是做不洁的事情的,所以吃饭c递东西都用右手。 然而华人却认为左是尊贵的,比如长乐坊在光宅坊的右边却被称为左教坊,而光宅坊则被称为右教坊,老子偃武章曰吉事尚左,凶事尚右,所以有的官员待人接物都用左手。 在长安c洛阳这种胡人汉化程度高的地方有时尚且会起争端,其他汉化程度不高的地方矛盾就更激烈了,如今在长安城中要求行人行走靠右就是为了矫正这种以左为尊的观念,缓和和外族的矛盾,可是有些观念要是真的能那么容易改变这世上就没那么多矛盾了。 土地是农民的命,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卖的。 奴婢有一天会老,马有一天会死,只有土地是永久的,同时土地也是一种不惧贼盗而且还可以留给子孙的财产,于是趁着天灾之年大肆购买土地的人蜂拥到了河南道。 现在谁都知道,经商比种地赚钱快,有些农户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将地给卖了,携了钱财前往大城市买房经商,唐帝国最繁华的城市不是洛阳,更不是长安,而是位于大运河中心的扬州,那里不仅是富甲天下的大城市,同时也是重要的港口,这次受灾的宋城地区就离淮南道的扬州不算太远,商贾们便一边收地一边收人做工。 粮食不是变出来的,得有人种才有,张九龄在神禾原找了多年都没找到那传说中一禾九穗的神禾,小麦c水稻亩产低,劳动力流失大,还好关中地区的百姓对土地比靠海的居民看得更重,所以暂时还没有出现卖地经商的事情,可是谁又知道这种情况能持续多久呢? 商贾有钱,好炫耀,农户们如同牛一样累得汗流浃背却赚不了几个钱,谁的心理能平衡,踏青郊游的少年男女根本不顾及老农们的辛苦,嬉戏追逐间将人家辛苦种下的禾苗给踩踏无数,有的为了图好玩连钱都不赔直接逃走了事,不过这些都还在农户们能够忍耐的范围内,最让农户们气愤的是有贼子偷牛取肉。 牛没了就只能人去拉犁,突厥虽然臣服于唐但反唐的情绪却很高涨,风雪天气让牛羊大量冻死饿死,突厥人也没有多余的牛能卖给汉人。 一头牛虽然有几百斤,但是吃的人多了很快就没了,平阳乡推官赶到现场时牛已经被分解得只剩下骨头,恰在当时有一伙胡商经过,胡人不吃猪,可是他们吃牛羊,在唐境内吃牛肉是犯法的,谁知道是不是某个胡人嘴馋偷杀了他们的耕牛。 周子谅赶在两伙人开打前制止了冲突发生,但农民的水牛必须还给他们,不然夏粮收过后他们怎么种秋粮,在农村死一头牛跟死一个壮劳力一样是大案,因此事是踏青时发生,犯人极有可能是城里人,最终此案还是要交给京兆府来督办。 说完了在归京途上的见闻,周子谅可能是真饿了,抓饭刚端上来手在净手碗里只简单得浸了几下就开始胡吃海塞,看起来就像是个孩子。 但张九龄却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他想起了那个去年来领罪的胡将安禄山,此人也是个饕客,即便是嫌犯之身他还是要吃牛肉,他从来就没将大唐的律法放在眼里过。 治国之道分为王道c霸道和帝道,以李隆基的胸襟这一生都不可能实现帝道了,他现在治国实行的是霸道,也就是所谓的以力服人。 兔子急了还要咬人,何况和农耕的汉人相比游牧民族更加野性难驯,一味地用武力打压只会让仇恨越积越深,最终爆发冲突,现在唐还算健壮,那些游牧民族自己内部也有矛盾,所以暂时还不构成威胁,一旦中华体弱,他们必定会挥师南下,乱我大好河山。 鸿胪寺那个地方不应该是只用来接收番邦贡品的客馆,如果能让熟悉北庭之事的人居中协调促成和谈,让那些蛮夷不在边疆作乱则可借机命各个节度使裁军,只要没了能够威胁中央的武力那么地方节度使就不再是威胁。 安西大都督王忠嗣为李隆基假子,素有刚毅勇猛之称,即便有节度使不愿服从命令裁军也可让其发兵督办,不过裁军的前提是“和”,大唐必须先向周边各国让步,一味以天朝上国高高在上的态度和人打交道只会招来永无止境的反抗,届时那片抢来的疆土将会被节度使给撕扯得跟春秋时的周一样四分五裂,如果再有胡人入侵那恐怕会造成比五胡乱华更严重的战乱。 文有文道,武有武道,穷不黩武c强不凌弱c众不暴寡才是一个真正的武者该有的气节,王将军和那些为了军功而战的胡将不同,他是为守和而战,唯有和才是唐唯一的出路,以战止战只会培养出新的军阀,最终受苦的还是天下苍生。 要是陛下还跟当太子时一样就好了。 张九龄闭眼长叹,开元四年的那场天灾让陛下变了,他不再敬畏上苍,更不怕报应,他变得狂妄自大,除了唐之外周边诸国尚不能解决温饱,如果有朝一日唐遇到了饥荒他们又要上哪儿去借粮。 一枝独秀固然夺目,却不如百花盛开来得生机勃勃。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只要重农桑,清吏治,明刑律,他国出现困难时唐帮他们一把,大多数老百姓还是会记得汉人的恩情的,届时再辅以礼仪王道教化之,中华将可享百世太平。 “道长,你会占卜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能不能帮我算一算这个月运气怎么样?” 隔着薄薄的纸门,他听到外面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男子说话的口音带着西域腔,而女子说话的口音则带着蜀音。 “妄论天机是要折寿的,不算。” “我看你是根本不会算吧。”那个说西域腔的男子挑衅着说“你根本就是个假道士。” 张九龄笑了起来,外面的那个男子多半是个跟安禄山一样心高气傲又不服管教的胡人。 “这位善人,你有大凶之兆,而且祸就在今晚,可能会性命不保。” 周子谅此时忽然停止扒饭,抬起头跟张九龄对视一眼,张九龄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听。 “那敢问道长,可有破解之法?”胡人语气全是笑意,似乎没将她的话当回事。 “少胡言乱语,言多必失懂么?” “我还能失什么啊。” 张九龄叹了口气,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无所谓的态度,安禄山不将所有不能威胁到他的人放在眼里,他跟李隆基一样只相信霸道,只向比他强大的人屈服,可是一旦他的力量足够强大他就会像狼一样反扑。 如果王将军是个守着武道的武者,那安禄山就是只凶兽,他是突厥人和粟特人的混血,就跟虎生双翼的穷奇一样喜好从人头开始进食,只是现在他还羽翼尚未丰满,等他长成了那必将成为乱华之害 张九龄心中忽然咯噔一下,粟特人,他怎么就忘了粟特人,粟特商人有钱却没有武力保护他们的商队,只能雇佣保镖。而安禄山则在苦寒的幽州,有兵无钱,开元二十四年就是李林甫c宫中宦官以及武惠妃的美言才让李隆基没对他下杀心,不同的风俗c饮食c习惯造成华夷之分,西市俨然就是胡人的城中城。 一个不受宠被推来当替罪羊的义子哪里来那么多钱贿赂? 纸门外人影晃动,两个人好像是离开了。 “对不住,对不住,道长我知错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女道士说话的声音不再故作深沉,忽然变得尖利起来。 “我怎么了?” “活像游手闲汉,没个正人样。” “道长,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胡人毫无诚意得道歉让张九龄叹了口气,邦国之交可不能言而无信,即便和谈达成了,华人这边讲诚信了,胡人那边呢? “嘴上虽然认错,可心里却想着再犯,你这种人贫道可没少见。” “那道长想怎么样?”胡人嬉笑着挑衅,仿佛他已经胜券在握。 强大的武力是国家之间谈判的依靠,张九龄又开始叹气,中央军力实在太弱了。 先天二年的秋天,在骊山脚下曾经有一次盛大的阅兵典礼,当时参加阅兵的军队足有二十万。 虽然人数众多声势浩大,可是当时军容不整队列不齐,阅兵非但没有起到应有的震慑效果,反倒让李隆基气得七窍生烟,他当场斩杀了给事中唐绍,又宣布流放了兵部尚书,当时军阵造成了很大的混乱,时隔二十五年军队应该更弱了。 该怎么办,没有强大的武力和谈不可能成功,单靠王忠嗣可能会养虎为患,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 “你敢把它捏碎么?”女道士威胁着说。 “这该不是从哪位汉王身上扒下来的吧。”那个胡人的话让张九龄灵光一闪。 汉人时兴厚葬,可是汉王朝一过王陵就被盗了,汉武帝甚至被董卓拖出来暴尸。 太宗的昭陵即便有重兵护卫还是有人盗挖,而且每年为修陵寝也消耗了太多的人力物力,如果能让陛下放弃厚葬之风施行简葬的话那百姓就可以少服徭役,有更多的时间练武,而且还能有钱多做甲胄,让更多精于战阵的老兵活下来。 “这里面封了什么?” “捏碎了你不就知道了。”女道士挑衅着,张九龄讪讪一笑,当年秦始皇为了防止百姓作乱收缴天下兵器铸成十二个铜人,但是在唐兵器更是可以随意携带的,只是有武器不会武一样不是身着甲胄的士兵的对手,一旦百姓学会了武术那将对王朝造成更大的威胁。 武不该禁,却又不得不禁,这该如何是好? “做人当谨言慎行,尤其是京城,说错了话可是会要命的,善人可知道姜皎是何人么?” 姜皎跟李林甫一样也曾经是宠臣,在先天政变后他被提拔为殿中监,而他的弟弟姜晦跟李林甫一样,先后任御史中丞跟吏部侍郎,姜皎虽然没有丞相之位却行丞相之实,姜家在京城可谓风光一时。可是开元五年时被当时的侍中,后来的宰相宋璟以姜皎权利过大,怕有不臣之心被李隆基忌惮,陛下下旨限制了姜皎的权势,并命他放归田园,以恣享乐,他的弟弟姜晦也被牵连免职。开元十年虽然被再次启用但一直不得重用,常喝酒浇愁,有一日在禅定寺醉后于酒宴中失言将李隆基废后的机密泄露了出去,王皇后胞弟王守一娶李隆基之妹清阳公主为妻,大唐的驸马不可掌实权,因此仅任职殿中少监和太子少保,管理皇帝的衣食住行,得知妹妹可能被废的消息后与右丞相张嘉贞c左丞相李峤商议,邀集群臣一同反对李隆基废后。 当时所有人都知道,李隆基宠幸武惠妃,如果王皇后被废那么最有可能被立后的就是第二个姓武的女人,女皇统治时期告密之风盛行,朝臣们寝食难安,即便在家中也不敢胡言乱语,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不仅御史,就连左右丞相也变得言辞激烈,李隆基是个好面子的人,被这么多人指着鼻子骂终于按耐不住脾气,将泄密的姜皎拖到紫宸殿外结结实实打了六十杖,在噼里啪啦的板子和惨叫声中群臣终于消声,废后之事暂时作罢。 王皇后被废后王守一之所以会被杀也与他“结党”有关,文官内斗一直都是国家祸乱的根源,反倒是对于武将,也许是因为受岳父王仁皎的影响李隆基对他们极度宽容,他认为武将都是单纯的。李隆基好武,书读的不多但帝王之道学得不错,若论引经据典他肯定吵不过读书汉,跟李隆基吵只会激怒他,而且他奉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被他记恨上了肯定会遭报复,王守一就是例子。 “像我这种小人物的话哪能上达天听,道长真是多虑了。” “你知道姜皎是何人?” 那个胡人沉默了。 一个西域来的胡人怎么知道十五年前的西京往事? 张丞相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看吧,说错话是要惹祸的。”女道士得意得哼了一声,重新回到窗边坐下。 “那道长你呢,身在益州又是如何得知长安的秘闻?” 那个胡人反问,女道士不说话了,张九龄又笑了。 “查一查外面的两个人是谁。”张九龄隔着桌子低声对周子谅说,周子谅连忙点头。 “哈哈哈哈。” 张九龄的话音刚落,一阵凉透人心的大笑忽然响了起来。 “这位郎君,你笑什么?” “客从西北来,知我阙城事。狍鸮吞社稷,祸福口舌间啊。”那个大笑的人大笑着说“归去吧,不如归去,出来这么多年,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狍鸮,又称饕餮,指的不就是那些蝗虫还有贪官么。 用民脂民膏铺张浪费有什么好得意的?架着香车宝马招摇过市只会激起民愤,难怪他们家中经常被盗,不偷他们偷谁? 可怜那些有真才实学的人报国无门,张九龄想起来就觉得心痛,有多少俊杰被李林甫那个狗鼠辈埋没了。 “这位郎君,你也别太意志消沉了,今年考不上明年再靠呗。” “再考?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参考了,命啊,这都是命。”读书汉说到这里忽然嘤嘤哭了起来。 张九龄抬头看周诚,他此刻也是满眼泪水,开元二十二年到二十四年李隆基都住在洛阳,开元二十四年的上半年他留在西京陪太子监国,后来为了解决安禄山的事情才随着李隆基将都城从洛阳迁回,如果不是为了给皇帝过生日送《千秋金鉴录》张九龄根本不会去洛阳,更不会路过集贤院,周诚此刻也许就跟他哥哥一样,仍然在当校书郎。 人这一辈子有多少个十年?就连张九龄自己也差点坚持不下去辞官归故里,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正是精力最充沛,最有干劲的时候,他们这个时候下放到基层不仅可以历练,还能给地方带来新的风貌,但他们却被关在了故纸堆中逐渐磨掉了身上的锐气,最终只有那些跟李宰相一样“圆滑”的人才能出仕为官。 “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能做官还有其他路可以走么。” “若是要一人苟活于世倒是轻松,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大唐虽富饶却强敌环绕,国内亦危机四伏,而李林甫却只荐趋炎媚上之辈,此举如以蜜代水,人久食之必得消渴之疾,看似对身体有益却为大害,吾不想等烂足断手时才悔不当初。” 消渴之疾是一种慢性病,多与饮食不节有关,不贪吃就不会得这个病。 贪,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为官就是想贪?走堂堂正正的正道不好吗?李林甫没读过书,可是他“门生”读的那些圣贤书都上哪儿去?妄他们还当了这么多年的校书郎。 “丞相,你怎么了?” 张九龄摇了摇手,示意周诚不用担心,他这胸闷气短是老毛病,全是被那些小儿气的。 “直言,国之良药,直言之人,国之良医,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可惜今上宠信口蜜腹剑之辈,吾大唐命不久矣。” “大胆。”读书汉的话音刚落,周诚便爆喝出声,他急匆匆得将门拉开,火急火燎得冲了出去“你是何人,竟敢在此乱言国之凶吉。” 冲动啊,年轻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冲动。 “老丈,你怎么了?”他听到那个女道士问他。 他挥了挥手:“没事,老毛病了,子谅,你快回来,别打扰别人吃饭。” “此黄口小儿胡言乱语,当心坐‘大不敬’之罪。”能出口说出那样的诗篇,这个年轻人似乎并非无才之辈,周子谅是起了惜才之心才提醒他的。 “罪?吾何罪之有?尔等吮痈舐痔之徒如今竟然连让人说实话也不许了么?” 张九龄笑了起来,子谅一身的半旧衣衫,这个后生怎么如此眼瞎将子谅跟李林甫那帮鲜衣华服的鼠辈等同了? 他不禁睁开了眼睛,想看看那后生长什么模样,但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潋滟秋眸,她没有施宫粉,皮肤显得健康红润,即使穿着一身青衫道袍仍然宛如出水芙蓉。 为什么她看起来如此眼熟? “玊玉,走了。”那个高大的胡人接过了店家递过来的毕罗,拉着那个明显喝醉了的读书汉走了出去。 “老丈,你自己当心,要是觉得胸口不舒服就吃这个。”她从随身带着的布包里取出一个小葫芦,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什么?” “救心丸,心绞痛发作时可以救命的。”说完,她便如同一只蝴蝶般,转身向那沐浴在夕阳中的天朝王城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杜子美不美 王守善正在看那个读书汉写的歪诗,手中的诗筒却被人抢走了。 “杜甫,杜子美?”那个穿着半旧绸袍的官吏端详着刻在竹筒上的名字冷笑连连,看起来可怕极了。 “啥?肚子美?” 女道士玊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显然在鄙视某个胡人的不学无术。 既然王守善已经将杜子美的诗筒打开了,那个官吏也就从善如流得开始偷看起杜子美写的诗歌来。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那个官吏一边念一边点头,然后开始看下一张字条。 “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江上小堂巢翡翠,花边高冢卧麒麟。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名绊此身。” 这首诗一念完,三人的表情都变得诡异起来。 曲江院是功成名就,或者有钱有势的人才去的踏春游玩之处,新科进士是特殊人群,也许之前是寒门子弟,可是及第后就等于是踏入了“士”这个阶层,即便穿着寒酸一点只要有才就可以畅通无阻。 这个杜子美无疑是有才的,不过他的长相就有点愁煞人,既没有钱购置新衣又没有中进士,这种人是进不了曲江院大门的。 但他无疑很想去,连诗都准备好了。 王守善冷笑连连,玊玉略带同情,官吏低声叹息。 崇仁坊有个行当叫诗客,寒门读书汉有了好作品就通过他们将诗卖给王孙公子们,这些诗词有写景的,有抒情的,有表达爱意的,所以即便一些平日里只会斗鸡打猎的贵族子弟忽然能念出一首好诗来也不会有人惊奇,五言绝句一共就二十个字,七律也就二十八个字,有些童谣还比它长呢,谁不会背啊。 杜子美是无财无势又无貌的人,如果连名都没了他怎么进曲江院? 要是他肯放下脸去钻营还好,可他偏偏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他这一生的境遇恐怕都要跟李白写的那首《蜀道难》一样,难以上青天了。 官吏没有再看他其他诗的心情,将纸条重新塞回竹筒,然后开始打量他们二人。 一个胡子拉碴满身灰尘的胡人和一个眉清目秀的女道士同时出现在贵人云集的东城,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怪异,官吏的视线下意识得转向了王守善手中被布包裹的横刀。 “胡人,这横刀你是打算拿来卖的么?” 横刀也要看锻造工艺,好的横刀能破甲,这种刀是很危险,普通杂刃则不具威胁,马上就要入夜了,一个客胡拿着刀出现在东城可不是好事。 “这刀我不卖。”王守善保持着微笑,可是笑得很冷“咱们走吧道长,不是还有事要办吗?” 说着他就打算转身离开,但刚一迈腿就被官吏给闪身拦住了。 “这刀你不卖带在身上干什么?” 王守善斜睨着这个才刚过他肩膀的汉人,想要撂倒他很容易,可是这么做会惹来无尽的麻烦,他可不想来长安的第一晚就在监狱里度过。 “防身。”他有些不耐烦得说。 “你们胡人不是都用的弯刀吗?”剑乃谦谦君子,胡人用横刀的都少更何况是剑了。 “老子用什么关你球事。”王守善最烦的就是这种华夷之辨,说话的口气不禁硬了起来“别挡老子的道,闪开。” 那个官吏忽然笑了起来。 “你当过兵?” 王守善愣住了,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没有。”王守善直觉得否认,当逃兵被抓住下场是很惨的。 “你是哪个道的?”官吏没理会他的狡辩,继续追问。 “陇右道,家里去年歉收,跟着亲戚出来经商讨口饭吃。” “你的公验呢,拿出来我看看。”官吏伸出手,王守善不情不愿得将“王守善”的公验交到了对方的手中。 那个官吏一目十行得将公验看完,却并没有还给王守善,他捏着那张纸将双手背在背后,上下打量着女道士。 “她是你主家?” 女子用芬做名字很常见,不过米这个姓氏一般都是胡人在用。 “不是,主家在东市交货,这位道长是路上偶遇的。” “道士?你的公验呢?” “你是谁,凭什么盘问我们?”玊玉不像王守善这般初来乍到,毫不客气得问道“怎么不见你拿公验出来。” 那个官吏笑了笑,将后腰挂着的笏囊和竹笏取出来给她看。 鱼袋鱼符是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佩的,可是周子谅只是八品的御史,所以是不能带的。但御史有上殿面君的资格,《礼记》中有记载,笏不仅是上奏时记事的工具同时也是一种礼器,分别用玉c象牙或竹制成。两晋之后纸张普及,笏的记事功能被纸张取代,笏更趋于礼器,材料也只有象牙和玉。 唐武德四年后笏便成为身份的象征,其中五品以上持象牙笏,以下的官员则持竹笏,同时对笏的大小形状也有明确规定。 笏是遮住自己脸以显龙威的礼器,是不能像鱼符一样在上面刻字的,汉服没有口袋,官吏们就将笏直接插在腰带上“搢笏”,但是张九龄年老体弱,搢笏上马很困难,于是便裁制了一个放笏的袋子让随从带着上朝。 有些官员事务繁杂,身上携带的笏并不止一块,见相爷制作了笏囊方便就跟着效仿,李隆基干脆下旨,就跟鱼符的鱼袋一样,将竹笏和笏囊当成低级官员身份的象征。 笏囊是黑色的,跟鱼符一样用金线绣官员的名讳c官职等信息和一寸大小的团花,眼前这位周诚周御史可真是闲得慌,他怎么跟武侯c不良人一样盘查起路人了。 “周御史,贫道就住在长安,故而没带公验。”玊玉有些委屈得说,一般出门在外才需要带公验,僧道的度牒要补办起来很困难,要是弄丢了就不好了,更何况她以为出来一会儿就能回去了,谁知道会节外生出那么多枝。 “那你住哪儿?” “永和里,德贤观。” “德贤观?是女冠观吗?” 女冠观也不全是女子选丈夫的地方,比如太平公主为了躲避和亲而修道的大业坊太清观,那里已经是长安城中有名的,女冠道士就跟老兵一样不是什么好称谓。 玊玉摇了摇头:“不是,青云观是奉东都道门威仪张探玄道长之命所设,司悬壶济世,并非女冠观。” “你们跑东城来干什么?” 玊玉和王守善忽然同时安静了。 “道长的朋友今日生产,她前去探望,我陪她过去。”迎着周诚怀疑的目光,王守善硬着头皮说“晚上不安全,单身女子出门太危险了。” “生产自有稳婆c女医,与你道士何干?莫不是想借生产之名行犯夜之实?” 一入夜,长安城天街禁止私人行走,所有人都只许在坊中活动,俨然就是一个个小城。 坊外还有水渠环绕,不只是为了方便居民取水,也有护城的功效。 夜晚是可怖的,不仅有强盗甚至还有其他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会在这时出没,三月三的月亮宛如蛾眉,天一黑除了万家灯火外天地间就再也没有其他亮光了。 日落月升笙歌又起,但长安的夜晚却并不太平,睡觉的时候不论男女都要记得带着把刀。 “周御史,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 玊玉的话音刚落,那个长了一张苦脸的杜子美忽然气喘吁吁得出现在街口,他看到周诚手中的诗筒,立刻满面都是愠色。 “鬼?我相信这个世上有比鬼更可怕的人。”周诚收回视线,冷笑着看着玊玉“人饿极了可是什么都会吃的,道长见过人吃人肉么?” 玊玉脸色一变,摇了摇头。 “可真是巧啊,我也没见过。”周诚冷哼着说“幸好我们生在盛世,我们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藏兵纳粮 “把诗筒还给我。”杜子美向周诚伸手,周诚上下打量了这个瘦高个一番,将诗筒还给了他。 “你考了两次都没考上?为什么?” 杜子美一听周诚的问题脸色顿时一变。 “关你何事。”说完杜子美就想拂袖而去,却被周诚拦住了。 “周御史,你们如若有事相谈能不能先让我们走啊。”王守善向周诚所要公验,那张纸补办起来很麻烦,不然他早就动手抢了。 “杜子美,你的公验呢?”周诚没有理会王守善,直接向杜子美索要公验。 “你是何人?凭什么我要拿公验给你看。” 周诚叹了口气,只得将自己的笏囊再次拿出来。 和玊玉不同,杜子美拿到笏和笏囊后不仅掂量了下重量还比划了一下长短,最终在确认无误后才将笏还给周诚,然后将自己的公验拿了出来,递给了周诚。 “真是多管闲事。”王守善撇了撇嘴低声说“御史个个都这么讨人厌么。” “你的解状过期了,这是开元二十三年的,你是凭这张解状报名的?” “科举报名时间是十一月,那个时候解状还没过期。”杜子美面无表情得讽刺着“乡贡的公验能用一年,周御史该不会不知道吧。” 乡贡多来自私学或者自学成材者,而每年应举的生徒不止是他们,还包括国子监c太学c郡c县公学的学生。国子监自然不说,那是三品以上公卿子孙就读的地方,虽然平民也可以就读,不过那束修却不是“普通平民”可以承受得了的。 郡c县的公学也是这样,县学的束修要东帛一筐,酒一壶两斗,脯一案,五只鸡鸭鹅等家禽,州学更贵,郡学再加,普通寒门子弟连饭都快吃不起了那里有钱来上学?在成为乡贡之前成了丁的读书汉还要赋税服徭役,只有成了“士”之后他们才不用再服徭役甚至兵役。 成丁既指满二十一岁,以前兵役法规定成丁要服役到六十一岁,可以说是终生都要服兵役,唐树敌太多征战不断,能活到六十一岁的老兵实在是少数,又加上分功不均,得了伤病又得不到治疗,成丁开始逃亡,府兵制瓦解最终才改为募兵制。 说是募兵,一旦打起攸关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仗来谁敢不去? 春生c夏长c秋收c冬藏。 冬天是一年中最闲的农闲时节,这个时候从军的男儿会冒着大雪在折冲校尉的带领下练武,要科举的学子则会在仲冬时节报名参加乡试,乡试考试合格后州县的长吏将摆酒庆祝授予解状,送乡贡到尚书省应试。 一般考试是在正月举行,赶着在第一波秧苗种下前出成绩,开元二十四年前一直是吏部员外郎负责主持考试,设立棘围后则改为礼部侍郎主持,考试未合格也不用泄气,可以请愿就近入学来年继续考,有的生源家乡远在岭南,如果要重新开解状的话就太耗时了,而解状也不像过所一样可以在新到的地方更换,所以一般解状的有效期是一年,长的可以达到三年。 乡贡报名时必须带上家牒,也就是所谓的族谱,上面必须写上籍贯c祖上三代姓名信息,凡科举者必为良家且不可有劣迹在身。 杜子美,汉族,祖籍襄阳,现在河南道巩县居住,开元二十三年得乡贡解状,但是当周诚看到杜子美解状上祖辈姓名时,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不禁抬头看了这个读书汉一眼,然后将他的解状背在了身后。 “你祖父杜审言可是那个与张易之兄弟交好,流放到峰州,后来又召回担当修文馆直学士,文章四友之一的杜审言?” 一听到张易之这个名字,王守善跟玊玉立刻瞪大了眼睛又将杜子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除了瘦高之外他没任何过人之处,他祖父是怎么跟张易之兄弟交上朋友的? “独有宦游人,偏惊物候新。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萍。忽闻歌古调,归思欲沾巾。长安和洛阳想不记得你祖父名字的读书人可没几个啊,你拿着这样的解状去科举” 即便科举是公正的,他日杜子美的仕途也是困难重重,因为他的祖父恃才傲物在东西两京得罪了很多人,而且还和那位女皇有关。 告密虽然有效,却被仕人所不齿,更何况在她的宽纵政策下还出了个后突厥汗国。 原本在太宗时东突厥已经臣服,尊太宗为天可汗,然而等休养生息了三十年后他们又开始变得强大起来,后突厥汗国臣属于唐但贵族却一心想着复国,他们和唐打打和和,和和打打,就像跗骨之蛆一样甩不掉。 开元二十三年,突厥引兵东侵契丹,回纥杀凉州都督王君阻断丝绸之路后奔突厥。 突厥是狼的后裔,也跟狼一样野性难驯,弱小只会被狼吃掉,一个姓武的女人成为了尚武的大唐女皇,却用怀柔的手段企图与他们共存,可惜突厥人并不领情,他们还是想用武力来一决高下。 突厥很贫穷,虽然他们有很多牛羊,而且并没有多少人读书,他们能理解穷不黩武c强不凌弱c众不暴寡的武道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杜子美满脸愤恨得说“但我想凭自己的本事试试。” “去年考完了之后一直留在洛阳吗?还是直接来了长安?现在自己读书还是跟着老师读?” 杜子美忽然不说话了,他打量了周诚许久,才缓缓开口:“去年考完后本打算去兖州,中途回来了。” 兖州属于河南道,而发生灾情的宋城虽然不在去兖州的必经之路上,灾民们却极有可能流浪到那边去。 “你都看见了?” 周诚沉着脸问,杜子美严肃地点头,周诚无奈叹气。 “然后你就又回来考第二次科举了?” 杜子美继续点头“再没有什么事比良田荒芜,螽斯盈丘更可怕的了。” 因为关中已无无主之土可垦,张丞相曾经上书于河南道屯田种稻,曾经的麦香稻浪全部不见,只有一张张地契捏在富豪人家的手中。 商人太有钱了,他们的钱已经打破了某个平衡,正在吞噬着这个国家的生命。 商业繁荣让大量人口在城市集中,从事手工和酒肆茶肆,而最需要劳动力的农村却被废弃了,每个人都觉得有钱就能买到粮食,因为太仓还是满的。 周诚叹息,太仓现在确实是满的,可是出大于进太仓迟早会空的,这是在耗太宗和历代明君存下来的家底,等家底耗光了就是坐吃山空的时候了。 河南道为幽并后殿,开元十七年宇文融清除八十万客户复开旧九河河道屯稻田,此举不仅可以利人,同时可以作为战略缓冲之地,即便他日幽并二州有不臣之心,战马在水田中行进的速度会比旱路慢很多,至少能给中央调兵准备的时间。 农桑必须扶持,然而李林甫现在却扶持的是商业,仅仅两畿户口如今都逃者近半,商业繁华是最能体现盛世的,可是那么多士兵征战无人种粮他们吃什么? 周诚回头看了眼王守善,他正大口吃着吞着手中的羊肉毕罗,他的吃相看起来野蛮又粗鲁,就像他永远吃不饱一样。 他看过那些在地里干活的壮劳力吃饭,他们的饭量大得简直吓人一跳,老百姓吃不起肉只能吃素,有时干脆就是只吃粟,只吃这些还要从事大体力劳动怎么顶饱? 城里的富豪吃饱了不干活躺屋里睡觉,一天到晚都感觉不到饿,一个个长得膘肥体胖还以胖为美,地里的老农一个个饿得眼睛冒光,饥饿的人是最容易被激怒的。 现在一斗米才二十钱,农民辛苦一年却没商人一天赚的多,开元八年权梁山发动的那次谋反地点就在京兆,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现在还有人在乡间流传。王畿者,四方之本也。京邑者,又王畿之本也,天子所治之地尚且还出现叛乱,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饱汉不知饿汉饥,买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新罗女奴婢的钱够买十几头牛了,还有那个杀牛的狗贼,抓住了一定要好打一顿。 “周御史,现在你要怎么样?” 就在周诚愣神的功夫,王守善已经将手里的毕罗吃完了,而跟他同一时间一起吃的女道士只吃了几口。 漂亮的女人,猪一样的男人,还有数不清的财富和粮食,这世上还有哪个强盗不想抢? 尚武?拿着把刀就叫尚武了么? 周诚冷冷得看着这个来路不明的胡人,他要让他看看什么是唐人的尚武精神。 周诚从笏囊里取出一根竹笛,它很小,只有食指粗细,可是却能发出尖锐的声音。 武侯铺里有望楼,当发生火情或者危机事情时会敲锣,然而在街上巡逻时带着锣并不方便,所以武侯的身上也会带着这种报警用的竹笛。 “周御史,你这是干什么?”女道士气愤得看着他“我们做错了什么需要招武侯过来?” 周诚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王守善。 “胡人,我再问你一次,你的刀卖吗?” “不卖。”王守善微笑着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周诚也笑了起来“那你就开始跑吧。” 然后他就将警笛凑近了唇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死要面子 按照唐军《捕亡律》规定,发战前逃而自首者为奴,战后自首者,斩立决。 虽然以当时的情况他并不是自己想逃的,不过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来看他就是逃跑了,不然他不可能在所有人都战死的情况下一个人独活。 那些狼很狡猾,它们包抄了他们的后路,等想撤退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大一点狼群一般也只有几十只,可是它们联合起来就漫山遍野,即便没人指挥它们也能各自为战。 那个时候他是下了决死的心与狼王一战,根本就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倘若他当时也跟其他人一样选择逃了,那他必定也跟那些将背暴露给狼群的人一样被吃成了白骨。 狼擅长追逐,面对所有食肉动物的时候不论多害怕一定不能背着身跑,即便一开始它们没有起杀意也会追逐,追着追着就会将闹着玩当成真正的猎杀。 要跑也必定要面对着那些豺狼虎豹满满后退,至少还能找到反抗的机会,但倘若不顾一切得转身就跑那绝对九死一生。 王守善看到周诚要吹警笛,立刻伸手去抓,周诚身手敏捷得躲开,看起来这个文官好像还有点底子。 唐人尚武,不止武将佩刀文人也要佩剑,这个周诚跟那个太白一样没将剑当成礼器,他们都是剑客。 “这位官爷,何须逼迫人至此地步。”王守善忍着气,这帮天朝上国的官吏果然高傲自大喜欢耀武扬威,不就是势比人强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西胡儿,你是婢生子吧。”周诚将拿着竹笛的手背到背后笑着说“良家汉女不可能嫁给一个无视伦理纲常的胡人,要是你阿耶是汉人也不可能娶胡人为正妻,知道你一个西胡儿跟女道士并肩在长安大街上行走有多显眼么?” 王守善这才想起那些窥探的眼神,原来他们并不是因为他丢鞋子的怪异举动而对他侧目而视。 “我刚才问她是不是你主家可不是问你是不是她雇佣的护卫,你可知道逃奴是什么罪么?” 奴婢生的儿子即便阿耶是良人他依然还是奴婢,这种奴婢叫做家生奴婢。 王守善握刀的手青筋暴起,他的亲生汉人阿耶从来没将他当成儿子,如果不是沙匪来了他迟早也要将那个老匹夫给杀了。 一个路过的行人被王守善凶狠的模样吓到了,立刻退闪到一边。 “你躲什么!”周诚将视线从王守善身上移开,瞪向那个路人。 “这位官爷,我没犯事啊。”路人连连摆手。 “将吏以下追捕罪人而力不能制,告道路行人,其行人力能助之而不助者,杖八十。” 那个路人不说话了,只是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周诚将视线再次转回王守善,笑得格外冰冷。 “西胡儿,想在长安落籍吗?我看你长得还不错,有很多人都想在长安落脚,但要是没点真本事你就只有学张易之兄弟那样了,不然就算落了客户你一样也要被清出去到河南道屯田,我奉劝你还是放下手中刀,早点学会怎么拿起锄头。” 府兵即平时为耕种的农民,农闲时则训练,战时从军打仗,义父虽是折冲校尉却从来没有空闲过。 种地,备战,种地,备战,义父的每一天都是这样度过的,放下刀对他来说其实没那么困难,他讨厌的是这个周御史脸上那种轻蔑的表情。 田舍汉是很穷,可是他们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净的,这帮笑贫不笑娼的猪猡。 “怎么?想动手了?” 他是胡汉混血,但他从来没将他那个商人当成父亲,如果不是念着义父对他的恩情,他现在就要让这狗御史血溅当场。 王守善笑了起来,他向周诚伸出了手。 “劳烦把公验还我。” 周诚愣了一下,又冷笑起来,和宽袍大袖的杜子美不同,周诚穿的是窄袖。 昔日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便是因为汉服的大袖平时行礼时看起来随然优美,可动起手来就有点碍手碍脚,周诚是文官,但也没有哪条律法不允许文官习武,为了方便骑马外衣两侧也开了衩,只是要踢腿的时候那布片飘飞太碍人视线,所以周诚将前襟给掖在了腰带上。 “王守善,你的刀是干什么用的?”周御史围着王守善转圈,看样子是在找他身上的破绽,王守善也跟着他转身,不给周诚任何进攻的机会。 “这可是长安大街上,身为御史先动手,你就不怕被同僚参了丢官吗?” 胡饼是长安城中不论尊卑人人爱吃的食物,但是在武则天统治时期却有一个叫张衡的胥吏却因为一个胡饼而差点丢官。 胥吏就是指户籍官,自土地兼并开始后逃户一直是让唐无比头痛的问题,不仅治安c赋税c徭役,甚至连征兵制度也因为逃户而发生了改变,那个叫张衡的胥吏因工作能力出色勤勉竟然以胥吏的身份累积到了四品,眼看着就要晋升三品了,但有一日朝会回家看到有人卖胡饼,因一时没有管住自己的胃口买了一块充饥,恰巧被一位御史看见,便以不修礼仪将之弹劾。 朝臣们天不亮就要出门,下了朝还要在皇城内各个部门处理公务,早上出门前的那点早饭早就消化完了,人饿得心慌气短怎么有精力做事?太宗便令光禄寺在千步廊下设立廊下食,为参加朝会的朝臣们提供加餐。 当时朝廷要与高句丽c突厥等强国征战,为了避免给百姓增加负担便在皇城内辟出一块农田,派专人负责管理,同时还在田中种植苜蓿,供官员们所骑的马食用。 夏天的时候廊下一般备的是凉皮c冷面,而冬天则是奶茶c奶饼等食物,都不是什么难觅的东西,所有人都一样。 可是到了则天朝廊下食就发生了改变,宰相和三省高官有专门的小灶,提供精美高级的美食,长安城中夏日盛行的冰镇蜂蜜乳酪樱桃据说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而低级官员则只是跟太宗时一样,甚至有时因为没准备足够的食物导致后到的官员没得吃的情况出现,那个张衡就是没有吃上廊下食,下了朝在路上肚饿才买了个胡饼吃。 张衡升迁之事在被弹劾后就此作罢,被罚流外出身,不得入三品,户部官员唉声叹气,大叹户籍不好管理,却无人再像张衡一样认真整理清算,户部更混乱,到了宇文融担当户部侍郎时为清理京兆客户曾高效了一段时间,可是不久后又旧态复燃。 常有母亲教导女儿,想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因此长安城中帷幄宴摆得越来越精致奢华,但有的时候这么做其实会适得其反。 老百姓在挨饿,当官的却在吃驼峰,民不反才怪。 周诚咬着牙冷笑,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瞪着穿着胡服的西胡儿没动手。 西胡儿笑眯眯的,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跟当官的动手他绝对会被抓,像他这种孤身在外的客胡是最容易被欺负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胡人才会在西市聚集。 “老子丢不丢官还轮不到你一个胡人来关心。”周诚按着胸口,仿佛那里有一口闷气憋得难受。 “公验上写得清清楚楚,老子是来经商的,大唐不是礼仪之邦么,怎么养出了你这等胡搅蛮缠的妇人?”王守善啐了口痰,无视入城时守门武侯所说的禁止在城内乱丢垃圾大小便的禁令。 发现两人剑拔弩张前来围观的大唐百姓倒吸一口凉气,一个胡人居然在天街上敢骂天朝上国的官吏是妇人,他也忒胆大了。 东市虽然以汉人为主,但也有不少胡人经商,听到西胡儿骂天朝官吏连声叫好,他们一路翻山涉水得从西域来到中原每过一个关卡就要受一次盘剥,早就有人想揍这帮贪官了。 “动手啊,快动手啊。” 汉语c粟特语c大食语c突厥语c新罗语c大秦语组成的起哄声差点盖住暮鼓的声音,虽然暮鼓要响四千下,可住得远的人还是离开了,留在圈外的都是一帮好战分子。 巡逻的武侯发现异常想冲进人圈阻止,却选了胡人最多的那边,人高马大的白种胡人一下子就把矮小的黄种武侯给推到了一旁,周诚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突厥c大食c契丹c吐蕃c回纥,无数强敌正窥伺着中原沃土,偏偏他们还是养不家的野狼,一味示和只会被他们当成胆小懦弱,伺机扰境。 贪官c逃户c藩镇c弱兵c乱纪,正侵蚀着唐本健硕的身体,但最可恶的还是本已经在春秋就结束了的奴隶制又在中原死灰复燃,并且还被法律保护,而之所以变成这样全是因为人性中的贪婪和懒惰。 有些人,不抽一顿不行。 “都给我住手!” 就在王守善和周诚瞪大了眼睛要出手收拾对方时,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忽然响起,围观的汉人和胡人分别往两边闪开,给一个须发皆白的微胖老者让路。 他的脸色不好,因为双腿浮肿而走路虚浮,不过他竭力让自己站得挺直,看起来就像即将倾倒的大厦。 廊下食虽然美味却多油,有的人吃饭注意养生,而有的人吃饭却只关心工作,毒药有时不一定见血封喉,油腻c多糖c多盐会让一个健康人变得虚弱,即便吃起来美味,它仍然还是毒药。 厨师们都想做出好吃的美味,李相爷的要求又不过分,只不过是多给张丞相的菜里放点猪油多放点盐而已,很多达官贵人都这么吃,干好本职工作还有额外的赏钱拿,厨师们将这活干得特别上心。 吃吧,今天过节,多吃一点。 就是吃多了有多难受,只有自己才知道。 “谁是火长?” 西京长安设有武侯铺,分布在一百零八个坊中,主要负责防火,同时负责治安巡逻,受左右金吾卫下属左右翊府领导(相当于现代的公安派出所兼消防队)。 武侯铺大城门一百人,大坊三十人,小城门二十人,小坊五人,长兴坊是大坊,不过要三班倒,每一班正好是一火十人。 一个武侯走了出来,他的打扮和普通武侯无异,如果不是其他武侯认识他,谁都分不出他是火长。 “吾是火长,敢问您是?” 这老头一看就气度不凡,火长说话不免陪着小心。 “你别管我是谁,这个人是监察御史周诚,对面的三个人身上带的公验都有问题,把他们都抓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唯唯诺诺 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街。 上巳出来玩的贵人们多了,谁知道走在街上会碰上哪座大神。 到桥陵给爹妈上坟有鸿胪寺负责凶礼和礼部的官员负责,李隆基自己是不用去的,所以清明三天假他主要负责玩,地点位于曲江。 从大明宫右银台门南边出来沿着东城的外郭城墙的的顺城路,经过通化门,春明门,延庆门,一直到曲江院有一个夹城,这个夹城的作用就是方便李隆基从大明宫到兴庆宫c曲江院芙蓉园游玩用的,不然每次他离开皇宫都要大批仪仗跟着,实在太“扰民”了,只是如此一来东城城墙根下的顺城路就走不了马了。 长安的路修得又宽又直,不过紧挨着城墙的顺城路会比主要干道要窄一半,夹城修了之后基本上就跟坊墙没有空隙了,所以出了曲江后想回家的贵人们只能沿着第七横街往西,走到朱雀大街或者朱雀东一c东二街往北走了。 朱雀大街是一条快速路,可以跑马跑车,行人和车马跟着金吾卫的号旗放行,但是马粪会让路变得湿滑易出事故,选择东一c东二的王孙也有很多。 东城虽然贵人多,不过不住城里住城外的贵胄也多,没办法,爹妈偏心,分的田产宅院都在城外,所以到了外郭城门口所在横街时就会有不少人转弯出城。长兴坊距离延兴门拐弯的十字街只隔了一条横街,王守善和周诚两个人站的位置虽然是在横街,可看热闹的人却占住了东二街,路上行人躲让看热闹的人往大街中央走,而街对面也有行人。暮鼓响起是下班高峰,王孙公子们也不敢闹市纵马,交完货的胡商牵着慢悠悠的骆驼往西城走,直行的速度变慢,到了拐弯的地方单人匹马还好说,马车转弯就费劲了,贵族娘子们有喜欢自己驾车出来玩,而马这种畜生又容易受惊,它们一受惊娘子们更受惊,马车一失控就在路上乱窜,原本井井有条的秩序一下子乱了套,整个长安千年难得一遇的大塞车就此产生了。 夹城之中走专道的李隆基是看不到这些的,一如他看不到为了哄他开心的京兆尹薛蟠专门让人在树枝上挂上的彩绸,城墙太高了,他活在一个仙乐飘飘的世界,根本嗅不到人间烟火的气息,他是看到上朝的官员们最近胖了不少,但他以为这是为了追逐潮流,因为这是个以胖为美的时代。 人胖了就不灵活,尤其是在堵车这种需要见缝插针的时候优势明显低于瘦子,气急败坏的富商公子们挥着马鞭想抽人,结果一抬眼发现隔壁那位好像是某位国公的孙子,只好收起自己的脾气认栽服软,国公的孙子也气急败坏,不过太宗的曾孙李适之现在是御史大夫,虽然是个名誉上的职位,就跟遥领节度使一样只是个虚职,可是河西节度使任职的地方在河西,而御史大夫任职的地方在御史台,被御史参过后会在皇帝面前留下坏印象,留下坏映像后即便是王孙也会分出三六九等来,于是这帮纵马长安又喝了不少酒的恶少们居然摆出了贵族的模样,谦和有礼得等着武侯们梳理交通。 路不能一直堵着,堵的时间长了再好脾气的人也会有路怒症,于是张九龄张宰相就出来疏通秩序了。 虽然他说的是抓三个人,实际上最危险也是最该抓的是那个叫王守善的西胡儿,他身体不好可是耳朵没聋,外面的话他都听见了,这个叫王守善的浮浪人跟安禄山一样难以管教,好在他是胡汉混血,没粟特人和突厥人混血的安禄山那么穷凶极恶。 张九龄忽然笑了起来,他想起了那个女道士的评价,这小子就是个无耻的闲汉,就是不知道他武艺如何。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啊?唯,唯,唯。” 《礼记》玉藻篇说:父命呼,唯而不诺。所以唯是比诺更恭谦的一种说法,汉代用的“诺”,但是这个发音太舒缓了,不符合唐尚武的风格,所以下级对上级说“是”的时候用的都是唯,发音短促迅捷,以示恭敬。 武侯要巡街消防,百姓开始侵街后还要负责拆违,是个相当苦的差事,而且品级也不高,一般能熬到八品就算到头了,以前府兵制还在时多是军户家庭来担当,开元十一年后基本上就是外来客户来应征了。 和多事的平康坊相比长兴还算太平,所以武侯们一般都是抓小偷和入室行窃的强盗居多,那个抱着布条的西胡人一看就不好惹,火长有点心虚,将刀给拔了出来。 “抓活的。”张九龄沉声说。 “唯,唯,唯。”火长面露苦相忙不迭得点头哈腰。 听到了命令,跟着来的其他武侯立刻将王守善给围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们人更多却没人敢先攻击,所有人眼神乱飞,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王守善,你不拔刀吗?”人圈外,周诚冷笑着问他。 “不需要。”王守善抱着刀亦冷笑着回答。 在街上其实偶尔也会看到拿着跟他差不多布包的胡人,那些布包着的一般都是用来当货款的绫罗,然而所有人看到王守善拿着的这个布包,头一个映入脑海的就是里头藏着的是一把横刀。 刀是煞物,还未出鞘就已经让人汗毛倒竖,也不知道这把刀杀过多少生灵。 周诚的脸色更难看了,要是边疆士兵的水平人人都跟这西胡儿一样,那长安已经危在旦夕。 那些王孙公子的刀很漂亮,而且还镶嵌了珍珠跟宝石,但看到他们周诚只想到绣花枕头,因为他们几乎日夜都在平康坊与娼妓戏耍。 他们是一群离了女人就活不下去的废物,不仅养了私妓,还有官妓c宫妓c奴婢c民妓,仿佛只有拥有更多的女人他们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强大,即便要到其他地方去上任也会带上奴婢,反而将妻妾放在家里。 周诚忍不住学着胡人的样子啐了一口。 暮鼓要分五波奏完,每次八百下,第一波暮鼓就在毫无意义的对峙中结束了。要不是现在朝上局势微妙,周诚刚才就已经动手了,再这么耗下去不是根本不是办法,捏着手中纸,周诚忽然有了主意。 “王守善,你要是能在第二波暮鼓结束之前就将他们撂倒那我就放过你,要是做不到的话那就请到御史台来拿吧。”周诚将那张纸在王守善面前晃了晃“我能保证,长安城中所有的公廨都不会给叫‘王守善’的人补办公验的。” 没有公验就不能住店,不能找工作甚至连出行都成问题,因为每过一个关卡都会有门卒验公验。 在遇到米济芬之前他一直都在山野中过夜,大唐地广人稀,也就关中一带人口多点,其他地方城池外就是森林,时常还有老虎出没,靠卖虎皮兽皮他赚了不少钱,可是那种入夜后万籁俱寂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唯一能跟他说话的只有肚子里的妖怪,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速度和力量比以前进步了不少,可是他却失去了正大光明的身份,他还想回乡给义父养老送终呢。 他不想偷偷摸摸得回去,他要风风光光的荣归故里,让所有以前看不起他的人都知道他们瞎了眼,看错了人!西胡儿又怎么样?他一样能出人头地。 想到这里,王守善忽然诡笑了起来,他开始扫视着着十个武侯,该从哪一个开始下手呢? 饥饿能让人变得野蛮,这些武侯面黄肌瘦一看就知道挨过饿,但是他们现在吃饱了,就丧失了那种拼命的狠劲,被逼急的兔子在重归安全后还是兔子,对付他们根本就不需要用刀。 王守善忽然有些可怜这帮长安人,保护他们安全的居然是这种人,晚上要是真的有强盗进屋可怎么办? 富人聚集的坊墙一般修得高,可百姓的坊墙却一般只有一人高,轻轻松松就可以翻过去了,而且富人还可以请护卫,普通百姓就只能靠自己和邻里了。 “周御史,要是邻居家进了强盗听到呼救不去救的话按律法该怎么判?” “五家为邻,五邻为里,邻里被强盗及杀人,告而不救杖一百,闻而不救减一等,力势不能救就近告官,若不告官者以不救论,其所在官司知而不救,徒一年。” “听到求救不救都要挨罚啊?” 周诚冷笑起来“你是打哪儿来的?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们村没人偷,穷啊,没办法。”王守善笑嘻嘻得说“你们长安人有钱才遭贼惦记,晚上睡觉睡得好么?” 周诚不笑了,他恶狠狠地瞪了眼那些在西胡儿面前束手缩脚的武侯。 “还愣着干什么?官司承告无作为,徒一年上减。” 王守善兹兹摇头,对客户来说最可怕的就是徒刑了。 长安很美,很漂亮,可是城池之外的地方到处都是荒山野岭,有的地方老虎还成群出没,这种灾叫做“虎患”。 一般都是一山不能容二虎,但是老虎多了底盘总会重叠,这个时候就需要军队去镇压了,长安的生活那么精彩,谁还受得了与虎为伴的日子?那些武侯的眼中立刻凶光闪烁,这个眼神王守善很熟悉,刚才兔子一样的武侯全都杀过人。 这时,第二波暮鼓开始响了,他必须在这鼓声停止前解决他们,不然他就只能做一辈子浮浪人了。 杀过人就好,要是没杀过人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呢,义父说了,欺负弱小的不是好汉,所以抢强盗的绝对没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十步一杀人 战场上分为两种人。 一种是穿了甲胄的人,一种是没穿甲胄的人。 没穿甲胄的人很好对付,人身上有很多个可以致命的地方,没有甲胄保护很容易就捅进去。 麻烦的是那种穿了甲胄的,横刀是可以破甲,可是傻瓜才每次都用刀砍甲胄玩,不仅费刀而且费体力,那可是搏命的时候,谁有功夫来救? 节省体力的最有效办法就是一击必杀,可是别人也不是傻瓜,会站在那儿等着来砍,而且一旦开始作战阵型很容易乱,唐人有这世上最锐利的刀,却没有与之匹配的阵法和刀法,和以战养战的游牧民族相遇只能以多打少,这也是游牧民族越来越不服唐军的原因之一。 唐军是仗着武器之利和人多势众横行霸道的,西北的天气寒冷,婴儿的存活率低,但每一个活下来的都是骁勇善战的勇士,而汉人是农耕民族,耕战之法虽然奏效士卒单个实力不是吃肉长大的游牧民的对手,再加上府兵制度中刀c马桩等物品都要自行购买,甲胄更是少有人获得,能存活下来的老兵很少,将领只将士卒当成消耗品,没了再征就是,这么做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一个人高马大吃肉吃得膀大腰圆的胡人武士通常可以力敌三个半饥半饱瘦小且新上战场的新兵。 新兵死得很快,两军交战首先是互射一轮箭雨,新兵弓箭手准头不够而且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很快就倒下一片,看到就站在旁边的人溅了自己一身鲜血后就地倒下又有几个人能保持镇定?要不是仗着人多当时战阵就散了。 弓箭手一般站在手拿彭排的重甲步兵的后面,唐人有钱又没钱,能装备出能将除了眼睛之外浑身都是铁甲的重甲步兵,一般的士卒穿的甲胄都是用甲片制成的,可以根据各人体型调整,甲胄是违禁物品,仗打完了还要还回去,和弓箭手相比彭排步兵的经验要丰富一些,可是直面骑兵冲锋战损率也是很高的。 胡人狡猾,他们专挑那种看起来阵型混乱的战阵,那边新兵通常多,死得人一多军心就容易乱,遇到难啃的骨头就退避锋芒,所以战将如何利用有利地形排兵布阵很关键。 关卡也不全是用来向胡商盘剥的,蜀汉丞相诸葛亮五出祁山都要路过剑门,那里是入蜀的咽喉要道,关口两边都是悬崖峭壁,想要过关必须通过重兵屯守的剑门关。在那个地方不论是十万铁骑还是八千步卒都只能沿着窄小陡峭的山路爬梯而上,兵力的优势在此地变得微弱,因为战阵在这里摆不开。 所以想要以少胜多,首先就要凭借地形制造以一敌一的局面,本来以多打少就胜之不武,为了取得胜利而暂时逃跑情有可原。 那些客户武侯并没有经历过战争,他们就跟新兵一样凭着刀剑之利一拥而上,就像人人都傻得跟他们一样。 王守善就地一个打滚,从急速收缩却又参差不齐的圆阵中冲了出去,此时他没有用刀,不然他还可以砍掉一个人的腿,他用刀鞘击中了一个人的裤裆,那个武侯立刻就疼得站不起来了。 剑乃谦谦君子,但他是十六岁就开始从军的老兵,无耻下流指的就是他这种战法了。 刚才那一下那个武侯一时半会儿恐怕暂时失去了战力,趁着那帮新兵还没缓过神王守善立刻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以一敌九还是痴人说梦,这个时候不跑的是傻瓜。 “来啊,儿子们。”他笑着朝那些武侯招手,有两人果然被激怒,立刻舞着刀追来,那看似可怕实则毫无章法的打法让王守善更加可怜这些唐人,他们太相信他们手中战无不胜宝刀了,却忘了打仗的是人。 唐人的工匠聪明c好钻研,不断更进冶炼工艺,最终将秦汉时的青铜剑淘汰了,制造出了这种世界第一的直刀,可是使用这种刀的却是一帮连马步都扎不稳的莽夫。 刀要砍到身上才叫有效攻击,人又不是木头,难道就不会躲么? 他还有七个人要对付,不能跟这两个杀才浪费时间,躲过他们迎面一击后王守善欺身而上,抬起左腿膝盖冲着对方肚子就来了一下,那人立刻汤汤水水得吐了一地。 在抬起的左腿落地的瞬间,那个挨了一记膝锤的武侯已经捂着肚子弯腰了,王守善立刻又以膝盖引导,将左腿又一次高高抬起,如鞭子一样横扫另一人的面门——对付手里拿着刀的对手动作一定要快,要是等他们反映过来做出格挡他刚才这记唐手道中的旋风踢不仅踢不中目标还可能以腿迎上刀刃,还好他犹记得杀人是要犯法的,所以没下死手,只是挨了这一脚那个武侯可能会头昏脑涨一阵子,暂时不会构成威胁。 “嗨!” 他大喝,唐手道养气在内,是一种徒手搏击的防身术,王守善长得高却不失灵活,使用旋风踢下盘一定要稳,不然很容易因为用力过猛而摔倒。 唐军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不修长城的军队,太宗相信养出有战力的军队比修墙有效,唐手道也继承这一理念,大多数招式都是以攻代守,一招制敌,在西北某些府军中非常流行,可是在长安却少有人练。 没办法,大家都忙着经商c喝花酒c吟诗c吃宴养胖去了,谁有时间练武。 解决了第三个武侯后王守善就开始跑,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剩下的七人气急败坏,这个胡人忒无耻,居然打完就跑! 他们紧跟在王守善后面奋起直追,身高和体力的区别就出来了,长得胖的都在后面,跑的快的基本都是瘦子。 围观人群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他根本跑不出去,因此他只能带着这七个武侯转圈,天街宽敞就是这点好,地方够大,有个人反应过来脱队想从王守善身后偷袭,他立刻朝着那人下盘就是一记扫堂腿,只是这样一来他就被拦下了,待他站起来时跑的最快的一个已经抓住了他的肩膀,王守善抓住了他的手,借着他奔跑时向前冲的力道猛然弯腰,这一记过肩摔引得围观人群拍手叫好。 那人躺倒在地上的瞬间王守善合身而上的肘击也跟着到了,这一击击中了他的膻中,王守善还是没下死手,但是这个人短时间没战力了。 一开始被打了裆部的人站起来了,去了两个,伤了三个,还有五个人有全力。 人的身上有很多穴道,死穴是不能轻易攻击的,但是在战场上谁还会讲仁义道德? 武是复杂而矛盾的,用它是战是和全在一心,中医说正气内存则邪不可侵,邪之所凑其气必虚,虚了别人就要打你,你强大了谁敢惹你?以攻代守并不是指赶尽杀绝,给人留条后路大家才有商量的余地。 如果刚才王守善那一下下了死手,那他就是当街杀人的杀人犯,不管他多有才一律王法处置,那属于十恶不赦的范畴。 可是他并没有下死手,受伤的三个人虽然又站了起来却不敢上前了,他们的气虚了,只敢在另外五个还有全力的武侯身后躲着伺机偷袭。 如果是在战场上,战损率达到这个水平基本上就开始溃逃了,唐军只是一群手拿利刃的乌合之众,这就是突厥对唐军的印象。 第二波暮鼓还在响,就像战场上鼓舞而进的信号一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一次武侯们仍然人多势众,可是他们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第一轮攻击的凶悍,有的只是疲惫和无奈。 习武之人的路是难走的,必须掌握好一心,稍微行差踏错就是滥用武力,但正是因为有强大的力量却不滥用,这种人才值得尊重。 “周御史,还有必要再打吗?”王守善问人群外的周诚,他也觉得有些累了,这些武侯虽然曾经杀过人,可是他们也曾经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离开家乡的逃户,真正有错的是那些为富不仁的富人和助纣为虐的贪官。 “我说了,得把他们全部撂倒了才放过你。”周诚面无表情得说,王守善啐了一口,欺负弱者让他觉得胜之不武。 “各位武侯退后,鄙人要与此胡一战。” 忽闻一声爆喝,紧接着便看到一个穿着胡服的矮子走进了人圈,此人直眉挺鼻c眼睛亮如寒星,腰上系着一柄毫不花俏的短剑。 周诚的眼前顿时一亮,朝着他拱手。 “少侠怎么称呼。” “鄙人不是少侠,只是一介居士。”那个胡服矮子中气十足的大笑着“鄙人稍微懂一点剑术,闻有官差追捕罪人力不能制,特来相助。” 说完,穿着胡服的居士便“呛啷”一声抽出腰上的剑,越过那些胆颤心惊的武侯,立在王守善的面前。 “胡人,你不拔刀吗?” “你怎知我是胡人?”王守善冷笑着看着居士“小儿,我看你长得挺好看,这剑该不是舞着好看的吧。” 矮子居士的脸上顿显愠色,刚要发作,待看清王守善的面目也笑了起来“原来是你。” 这个居士,就是刚才在朱雀大街边吟诗的那个太白了。 “你不是去赴宴了吗?这么快就吃完了?” “没胃口,还好出来转了转才遇到如此有趣的事。”太白迈开弓步,横剑于眉,左手遥指王守善的眉心。 “十步一杀人,千里不留行,这位郎君,你从何处来?” 王守善笑了起来:“赢了我我就告诉你。” 太白哈哈大笑,紧接着毫无预兆,大喝一声如同一记白虹般向王守善直扑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脚踏实地 官差抓不住贼该得意吗? 从武职就必须苦练武艺,自然不能像商人那般吃饱了就可以睡觉将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可是到了危难时刻,老百姓呼叫的绝对是自己信得过的人。 治世之时,百姓安居乐业,他们忙于自己的生活却忘了这份安定从何而来。 和平太理所当然了,为什么要感谢那些守护和平的人?等战争爆发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些守护和平的人都已不在,这时候再后悔就晚了。 天下怎么可能无贼?之所以无贼都是被官差给抓起来了。 可是官差要是不作为,那就是贼行天下的时候。 杀人犯该抓吗?侠不会随时出现,可是官差会第一时间出现,从武职的官差要比普通的侠客更守得住武德武道,穷不黩武,强不凌弱,众不暴寡,以救群生之乱,去天下之祸为己任,当侠官可比当侠客难多了。 就为了应那一声求救,习武之人就要吃苦,去西天取经的玄奘法师就是一个苦行僧,世人皆记得玄奘法师是谁,但谁还会去记那些蓄养奴婢广修佛寺的主持?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慈恩寺晚课的钟声敲响,僧人们要开始诵经礼佛了。 和钟声一起响起的是暮鼓的声音,波斯胡寺的古兰经开始吟唱,信徒们开始行昏礼。 汉人将黄昏当成一天的结束,而胡人却将此刻当成第二天的开始,酒肆里的胡姬在欢快的鼓点中跳着胡璇,平康坊里的艺妓开始吹奏丝竹,经营烧烤的摊子无视禁火的禁令摆了出来,三勒浆,葡萄酿,清酒浊酒一下肚,今夕又是何夕? 平民可以昏昏欲睡,可是为官之人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但太白身上的那股酒味却让人无可奈何,人非圣贤,谁能不沉迷于享乐? 佛教规定暮鼓晨钟,听到钟鼓响过后一定要保持警醒,此刻钟鼓一起响起,正是提醒所有在外游荡的人必须回家了。 围观的路人们逐渐散去,街道又开始变得通畅,谁也没有心情去关心那两个穿着胡服的剑客和刀客的对决,他们二人仿佛成了一对无人捧场的伶人。 但那又有何妨?和高手对决的乐趣岂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王守善觉得很开心,太白也觉得很开心,都是常年在外旅行的旅人,出门在外怎能没有武艺傍身? 长安西市里有卖弓的店家,弓和甲胄一样属于违禁品,不过王孙好打猎,没有弓怎么打? 在长安和洛阳弓是不违禁的,可是到了其他州府则不能带,只有刀和剑可以携带。 和剑的历史相比,刀太年轻,而且直刀太特别,同时具备刀和剑的特性,又不如剑一般双面开刃,要找到与它匹配的刀法太困难了。 一如文武双全和守护和平一样,不能因为它太困难所以就轻言放弃。 对付穿了甲胄的敌人,用世界第一锋利的刀去劈砍自然可以破甲,但那样太耗费体力了,有人就想到了一个巧妙的办法,那就是对准铠甲之间关节处的缝隙,利用直刀刀尖的狭长和尖锐,直接攻击人体的关节。 同时每次攻击,不论对手拿的是什么武器,离己方最近的一个位置就是手,手可不能像躯体其他部位一样穿上甲胄,只要砍中了手,对方的武器一落地对方就再无可战之力。 手是人最灵活的部位,同时甲胄的缝隙那么小怎么可能轻易刺中?但中国人有句古话叫熟能生巧,百步穿杨还不是通过大量实践得来的?刺是很简单的,可要刺得中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世人都知百炼刀剑为上品,可是这么好的刀剑也得有配得上它们的主人才行,不努力就获得力量是春秋大梦,勤劳才是中华美德。 最基本的往往是最难的,因为太枯燥,不像套路那么好玩。公孙大家的剑器浑脱就是一种将西域舞蹈和剑结合在一起的舞蹈,它看起来非常飘逸优美,但那只是一种舞蹈,并不是剑技。 而太白的剑则是杀人的剑,杀虎的剑,它是暴力而直接的,就跟巴人的性格一样,自从有了李冰修了都江堰,蜀国已经成为天府之国,那里的水土一样养人,但就在这巴山蜀水间却有一个蜀山剑派,喜好保护过往蜀道的路人。 穷山恶水出刁民,蜀道又难走,如果没有仗剑之人出手,来自蜀的锦c酒和蜀纸可难运出崇山大川。 除此之外产自自贡的盐也是通过那条通往长安的蜀道运出,虽然福州c扬州亦运海盐到洛阳长安,不过自贡的盐却是当运河漕运不通时保障两京乃至关中地区盐食用供给。 蜀是李唐王室非常看重的一块福地,先后有多位皇亲国戚担任蜀王,即便长安洛阳沦陷,王室及贵胄也可退到蜀地,凭借巴山蜀水的地势之险休养生息,以待东山再起。 如果没有都江堰,岷江也是条跟谷水c洛水一样的恶河,正是因为有了都江堰,秦国才有了除了关中平原外第二个大粮仓。 因为出产粮食,天府之国出产的美酒被命名为五粮液,但一开始五粮液是由大豆c大米c糯米c荞子四种粮食酿造,名字亦为春酒,自从高粱被秦人引入蜀地之后它就有了另一个名字蜀黍,因为有了它才成就了今日的五粮液。 五粮液是酱香味的,跟西域的葡萄酿那种果香味完全不一样,王守善的馋虫被勾了起来。 “太白兄,你刚才喝了什么酒啊?”再一次互相试探之后,在错身而过时王守善问太白。 太白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想问我在哪儿学的剑呢,结果你却问我在哪儿喝的酒,你这胡人真是个十足的吃货。” 王守善的笑容变得有点冷,他有点不喜欢胡人这个称呼了。 “这酒叫五粮液,是我家乡酿的,出来这么多年还是家乡味最好吃。”太白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得说“永安坊有个自贡人开的盐帮菜馆,在那里能喝到五粮液。” “哥老倌,真的啊?”女道士这个时候问居士,他笑呵呵得点了点头。 “你啷个找到那个地方的也?” “我有兄弟伙在西城,是他先找到的。” “什么是兄弟伙?”王守善好奇得问。 “就是朋友。”太白微笑着说“你这刀法好像融入了剑法的要髓吧,是你自创的?” “不是,是我义父教我的。”王守善拿出了手里的刀,跟太白交手他可不敢再用唐手道,在对战中他不知不觉就将刀给抽了出来。 “你的刀是一把好刀,平时有悉心保养吧。”太白叉着腰,有些吊儿郎当得说。 “刀剑不保养迟早要生锈的,太白兄的剑平时怎么保养的?” “还不是跟其他人一样,磨刀c上油。” “你那明明是剑啊。” 太白不屑冷哼“那你倒是跟我说说磨刀石还能怎么称呼?” “叫磨剑石怎么样?” “咳咳。”太白正要开口,便见周诚正满脸严肃得瞪着他们二人。 “这位少侠,你是来帮忙捉贼的还是来交朋友的?” 太白语塞,不过转念又笑了开来。 “这位官人,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 “他的公验有问题。” “他的公验有何问题?是样貌特征不符么?” “这个” “既然与样貌特征一样,又有什么问题?” “你看他哪里像田舍汉?”要是有惊堂木,周诚此刻肯定拍得啪啪作响。 “田舍汉就该有什么特征吗?咱们府兵不就是一边种田一边练武,哪条律法规定了不许百姓练武的?” 周诚气得直运粗气,他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巧舌如簧的王孙了。 有钱人好穿胡服,这个侠少一身胡服,腰上系着蹀躞七事,俨然就是个胡人。 “周御史,能把公验还给我了么?”王守善得意得笑了起来,果然朋友多了路好走啊。 “不行。”周诚言辞拒绝。 “为什么?”太白立刻反问。 “此人一看面相就知道是奸邪之徒,不能放!” “周御史,你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坏人么?”太白捏着王守善的两颊,将他的脸凑到一个围观的娘子面前“娘子你觉得呢?” 被两个一高一矮的俊美男子一齐看着,那小娘子立刻娇羞一笑,捂着脸侧身摇头。 “看吧,路人都不这么觉得,周御史又是何出此言?” 这一次换周御史词穷了,唐人尚道,可是要将“吾观罪嫌面相有恶”写进案卷里大理寺会批复同意秋后处决才怪。 判案必须讲真凭实据,他冒名顶替的那个西胡儿从面貌描述上跟他一样,可是要是有照身贴的话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一个人。 还是老问题,户籍出现问题治安就混乱,而且唐的人口比秦国多太多,要像秦一样法制严明太难了。 “第二波暮鼓都已经过了,我们还要回家呢,周御史能不能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你”周诚指着太白的鼻子正要大骂,那个老头拍了拍周诚的肩膀,摇了摇头。 “这位郎君,你就是那位新近在王孙贵族中口耳称赞的酒中仙李白,李居士吧。” 李白一愣“这位老丈,敢问你是?” “年轻人,还是那句老话,捷径不一定是好路,要想走得远还是得走正道,轻易得到的富贵散得也快,就跟你写得那首《蜀道难》的诗一样,正是因为你当时吃了很多苦,所以才写出那么好的文章。” 老头挥了挥手手,不想再看李白“周诚,把王守善的公验还给他。” “唯。”周诚低声应允,将那张纸交给了武侯火长,然后火长将公验给了王守善。 “走吧。”李白拍了拍王守善的肩,示意王守善跟着他走。 王守善犹豫了一下:“老丈,他们二人怎么办?” 老丈有些意外得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起来:“他们二人自然是跟着我们走了。” “那我不走了。”如果当时遇到那个小冤鬼玊玉丢下他不管了的话,她早就回西城的道观,不会遭到此等无妄之灾。 “你这西胡儿” “别叫我西胡儿。”他恶狠狠地瞪了眼李白“我叫王守善,我跟你一样是唐人,再这么叫我小心我不客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酒肉朋友 “铃铃铃。” 第二波暮鼓响过后,路上的行人明显少了,因此马蹄声和马铃声显得格外清晰,巡城的彍骑开始出动了。 长安人的时间有两个,一个是十二个时辰,那是与天干地支以及十二生肖一一对应的,使用的人比较多。 还有一个就是五更。 夏天的夜晚和冬天的夜晚是不一样长的,司天监有专门的漏刻博士来负责计算时间,他要将夜晚的时间平均得分为五份,这是项必须非常精准的预测,因为长安所有的暮鼓c晨鼓以及市鼓都要根据他算的时间来敲。 第一声鼓是位于太极宫正门前承天门的鼓楼上敲的,然后各条南北向的大街上的鼓楼开始跟进,最后扩散到长安城中每个大街小巷,暮鼓响过之后关门歇市,所有人只能在坊内活动。 宫门会在第三波暮鼓响过后关上,但皇城的门还开着,所有需要晚上加班或值班的官吏可以住在皇城里,如果要吃夜宵可以报给光禄寺,负责煮廊下食的厨师会安排人值班。 但是当第四波暮鼓响过后,皇城的门也会关上,没有铜鱼木契守门的左右翊卫不会开门,当第五波暮鼓响过后坊门尽关,街上行人禁行。 御史台位于皇城内,在武周年时御史台还设有监狱,随着李隆基登基御史台搬入皇城后台狱便取消了,即便是犯官也是犯人,皇城里是不允许出现的,如若御史台要提审犯人只能去大理寺去提,开元十四年御史大夫崔隐甫曾复请恢复御史台监狱,但被驳回了,御史的作用仍然是监察纠错,并没有拘捕和审判的权利。 东西两京分属河南府和京兆府,除了河南府c河南c洛阳县以及京兆府c长安县c万年县以外其余台c省c寺c监c卫皆不设狱。 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大理寺监狱里主要关押着收禁中央各部c司c寺c监的犯罪官吏,以及京城的重要罪犯,还有外地押至京城的钦犯c重犯等。 刑部负责审批大理寺所奏断案,凡有大赦都会将囚徒聚集在刑部阙下听训。 尚书侍郎c大理寺卿以及御史中丞被称为三司使,分别具有考核全国官吏c审判以及监察的权利。 大理寺在皇城内设有办事处,主要是负责和御史台c刑部处理文档案卷,以及复查等事宜,而义宁坊的则是大理寺审判及关押犯人的公廨所在。 大理寺关押的都是重犯,在京诸司判徒以上的犯人都送到那里的监狱里去,而徒以下嫌犯则被各个司,也就是京兆c万年c长安三县各自收押。 只是公验有问题,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不过“首犯”王守善已经被李白给摘了出来,所以周诚便只能臭着脸带着玊玉和杜子美去位于西城的长安县。 京兆府在光德坊太远了,而万年县那个地方女监住的多半都不是良家,玊玉虽然是女道士,可是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不是那种女冠观的道士,况且杜子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汉,将他扔进万年县的监狱即便只是一晚也会吃大苦头。 住万年县监狱的基本都是黑帮和游侠,踩街是个能赚大钱的买卖,参于演员的衣服和首饰都是京兆府拨款,再由平康坊的各户妓家自己买办,进士团和山河会为了争夺这块肥肉各出奇招,打架斗殴事件不断,不良人忙得脚不沾地,连去长安城外其他县巡查的时间都没有了。相对而言长安县的监狱关押的犯人则以喝酒闹事c窃盗的居多,唐律中窃盗罪最高处罚为加役流,西市这个地方主要是经营平民商品,但是要管理这些犯人一点都不容易,因为这里需要会多国语言八面玲珑的人才。 永徽律首篇,名利律中规定,诸化外人,同类自相犯者,各依本俗法;异类相犯者,以法律论。 意思就是说如果同一个国家的外国人互相侵犯权利则按该国法律处理,而不是一个国家,或者是与唐人发生纠纷则按照唐的律法来处理。现在基本所有与唐相邻国家的法律都是模仿的唐的律法,唯有胡人的法律与唐的律法差别很大。 比如一个天竺人,偷了一个波斯商人的钱袋,按照大唐的律法最多就是加役流,可是要是那个波斯商人信的是古兰经,那那个天竺人就要剁手,如果按照唐的律法来判决,波斯商人不服,就会形成矛盾,这时就要请阿訇来帮忙说和。 阿訇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古兰经是信徒的生活手册,他们是按着圣经上写得那样守戒律,只要古兰经不改他们就不会改。 对于古兰经波斯人也有自己的注释,分成很多不同的流派,阿訇是博学家,他能够引经据典说服那个波斯商人,一个人的手是留是砍全凭阿訇的话,对智者尊重是一种礼貌,不能因为他们某些教条跟主流观念不服而妄加指责。 古兰经说信仰不能强迫,不爱信就可以不信,如果有人信了教然后退教那也是他的选择,与其他人无关,但如果信了这个教就必须守着这个教的戒律。 退教之后如何处理家庭关系是很复杂的,这是退教的代价,这么做可能会一下子失去所有家人,因此退教必须谨慎考虑。 汉人则不然,今天可以信佛,后天听说某位送子娘娘特别灵验,就又到道观里去烧香去了,家里人不会为此说什么,这是一种无形的包容,汉人眼中看起来理所当然,但是在别的民族信仰中看起来却弥足珍贵。 一瞬间就失去所有家人c甚至被家人视作异类叛徒的感觉有多难受?更何况有些地方还不允许女人工作,没有生活来源吃什么? 在西市胡姬酒肆里不戴头纱跳胡璇的胡姬全是奴婢,袄教圣典《阿维斯塔》认为“卑躬屈节的仆从”是要处死的,而女人则可以宣布不结婚,并且袄教认为最好的妇人是男人思想上的朋友,不是外貌,所以在波斯有很多女子在法律c算学的造诣很高。 丝绸之路给粟特人的生活带来了改变,可是那是一夜暴富产生的,丝绸在地中海一带能卖出非常高的价钱,同样西域的香料在唐也卖出高价,然而香料在唐却是不收税的,反倒是作为生活必需品的盐朝堂上开始商量征税了。 粟特人通过给李林甫行贿获得了税收豁免权,盐商也开始动同样的心思,可是怎么送礼却是个大麻烦。 李宰相已经有用香料刷的墙了,他们总不能用盐做一座房子给他吧?但是自贡可是出美食的地方,于是这家盐帮开的蜀香居就应运而生了。 吃宴没有美酒和女人怎么能行? 这是不知道哪位官人点醒世人的至理名言,初出川蜀商人们立刻行动起来,在长安城中到处寻找可用之人,平康坊的都知娘子是不会为了钱轻易离开假母家的,而低一个档次的搊弹家用来招待贵客可有点拿不出手,说不定还会因此得罪人,于是有人就想了个办法出来,那就是请胡姬过来助兴。 胡姬也会跟客人出酒肆,但她们也有自己的规矩,超过九成的胡姬不允许离开西市,因为她们跟牛羊一样需要集中起来管理,剩下的一成接受汉人的雇佣,可以离开西市到长安城其他酒肆表演,但到了晚上必须回来,敢逃跑的被抓住一律送城外寂静塔。 城外临皋原上有两百户袄教教徒守护寂静塔,到那里去的基本上都是死人,回来的都是骨灰,这些骨灰有的会就近埋葬,有的会被其他胡商带回主人各自的家乡,可活人送到那里去绝对是酷刑,迄今为止没有哪个胡姬敢逃跑。 想要雇佣胡姬必须得她们的主人同意,但是想留她们在西市外过夜初来乍到的川蜀商人是不可能跟平康坊的勾栏相提并论的,然而客人喝醉了却拉着胡姬的手不放,这就相当于小偷攥住了商人的钱包。 王守善他们到达长安县的公廨时,长安县的县令正和司法参军为处理这件非常寻常的酒后闹事伤透脑筋,胡人是不能得罪的,他们是控制着丝绸之路的大商人,而且牵一发动全身,因为他们非常团结,尤其是在外流浪的时候。 盐商也不能得罪,运河每年都需要大笔经费疏通,洛水还经常泛滥,谁知道这次李适之修的堤坝能抵抗多久洪水。而且蜀是唐重要的纸张生产地,北张村生产的白麻纸和构皮纸只能奏表和科举用,其他纸张的材质达不到贵人们书写的要求,到时候要是再出个“长安纸贵”的成语那他就又要挨御史的弹劾了。 县令谁都不敢得罪,因为打架的是贵公子所以不敢将他们送到监狱里关着,只能让他们在公堂上指着胡商的鼻子骂。 胡商油盐不进,一副“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的样子,双手交握站在原地巍然不动。 盐商很委屈,他的店被砸了,他是最倒霉的人,然而他却要两头讨好,蜀人多“耙耳朵”,因为惧内而不敢在家中蓄养私妓,正愁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发现公堂外来了一伙人,其中有个胡服矮个他还认识,立刻宛如见了救星一样眼前一亮。 “李哥子,你啷个楞个快就来了诶?” 李白闻言一愣,满脸莫名其妙。 “我喊了邱二过去找你,你碰到他没有嘛?” “哪个邱二来找我?有你啥子事情咩?” “你快点过来帮我劝一哈儿嘛。”盐商满脸愁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刻需要劝的人是谁。 李白不想掺和到这件事里,士农工商,商人虽然有钱却靠不近士人的圈子,好在他们有个最近在贵族圈新出名的老乡,酒仙李太白,托了他的关系盐商们认识了不少王孙公子,然而最关键的李宰相庙门却无论如何都不得其门而入。 没办法,诗仙能做诗,可是李宰相不会,酒仙能舞剑,李宰相还是不会,而且他们年纪差距太大,聊女人也太难登大雅之堂,他们俩坐在一起的感觉只有尴尬。 像春游曲江这种事李宰相是肯定会参加的,名人李白也在受邀之列,不过他却借口推脱了,李白不喜欢那些王孙,他是为了在京任职才跟他们一起胡混的,然而这些人跟他在一起只谈风月,却从来没给他安排实缺,他们将他捧得很高,又是送马又是送衣服,平康坊都知娘子的香闺他可以随便进,可那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开元二十三年他曾经给韩朝宗写过自荐信,可信寄出去后就了无音讯,后来他在襄阳跟孟浩然游玩,聊天时提起过这件事,结果孟浩然却说韩朝宗邀请入京为官,孟浩然觉得韩朝宗只是个刺史没法让他在京留任所以婉拒了。 李白当时气得要命,既恨韩朝宗有眼无珠,又恨孟浩然不懂得珍惜机会,他一气之下就从襄阳跑到了洛阳,得知李隆基喜欢打猎,就特意在他常去的猎场偶遇,并借机献上《大猎赋》,从此之后名动京城。 富贵来得容易散得也快,那个老丈的话震得他浑身发抖。 他曾经做过一个梦,在梦中他因为郁郁不得志将那些王孙送给他的马和裘衣都卖了换酒喝,还写下什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种自欺欺人的诗,他要是真有才为什么韩朝宗不举荐他反而举荐孟浩然?他李白到底哪点不如孟浩然? 那个叫王守善的西胡儿让他觉得不舒服极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过来,现在碰到这个场面李白更后悔了。 咆哮公堂的那个人李白认识,好像是某个国公的儿子,他曾祖父曾经跟着太宗打过虎牢关之战,创造了以二千骑兵战胜窦建德十万重兵的奇迹,死后获得陪葬昭陵的资格,要是他曾祖父看到这位公子爷现在这个模样他会作何感想? 为了一个妓女和胡商打架,三个人打一个还他妈的打输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活像只癞皮狗。 他也只敢在文官面前横,千牛卫里论出身论武艺他都只能垫底,李白恨不得踹这龟孙两脚。 “哼。” 周诚和王守善同时哼了一声,瞪了彼此一眼,然后又哼了一声。 李白觉得有点好笑,这破事他不想参合,于是便跟着王守善和周诚走了。 没有了盐商和王孙的支持,他可能又要变成那个开元十九年初到长安时那个穷困潦倒,只能卖诗为生的浮浪人了。 可那又如何? 这条命是他自己的,想怎么活他自己的事,别人管得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好凶的婆娘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正是因为山多路险,在中原经历了多次战乱而分裂合并时,蜀国仍然远离战乱安享太平。 巴国与蜀国世代仇恨,直到秦国才因为接受了汉文化的大一统思想而开始和解,和地处平原的蜀国相比,同在盆地的巴国山多,农田亦少,巴国人多以打猎为生,到了周朝时农业仍然停留在刀耕火种的时代,主要农田集中在沿江冲出来的平坝地区,种植水稻和稷等谷物。 巴人擅长酿巴乡清酒,是向周王朝贡的礼物之一,和不稳定的捕猎相比,种植谷物得到的收获要稳定得多,巴人中男人多负责捕猎,女人负责种粮,在那个收获决定社会地位的时代,女性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巴国女人常说不能靠男人,男人靠不住。说的就是他们捕猎常常失败,而且有的时候甚至还会一去不回,因此每个巴国女人都是勤劳而凶悍的,在巴国的水田中经常看到背着背篓,带着娃耕种的女人。 蜀水养人,和巴山里的女人相比蜀国的女人要温柔得多,听她们说话的腔调就分得出来。 巴国的女人说“你好坏哦!”语速又硬又急,就像在吵架。 而蜀国的女人说同一句话时则婉约得多,甜得能让人骨头都酥了。 然而受了巴国女人的影响,毕竟两地很近常有来往,蜀国的女人性子也不是柔弱的,巴蜀地区男人的“耙耳朵”都是被她们揪出来的,中原地区男人们享受着三妻四妾的时候除了极个别豪富人家一般平民的家中都是一夫一妻,而且巴蜀女人勤劳,什么事都自己动手,不需要奴婢,少养一口人男人的负担也轻,虽然偶尔动手打架但一般都会让着老婆,而且巴蜀男人的耳朵不是真的“耙”,巴人擅长制造铜剑,在战国时期就已经达到中原先进水平。 打仗一定要狠,回家一定要稳,三个女人一台戏,家里已经有个妈和老婆了,再加一个绝对出事,为了耳根子清净耳朵耙一点就耙一点吧,只要不是猪耳朵就行。 李白一直等着玊玉爆发。 她不怎么说话,一直安安静静的,这种婆娘是最可怕的,凶起来吓死人。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叫会咬人的狗不叫么?关中的男人习惯了汉女的温柔和逆来顺受,家里又是妻妾又是奴婢,今晚想睡哪个随心情,女人们还想尽办法讨他们欢心,因为男人才是家的主人,女人就宛如山海经中的火焰草一样必须攀附着他们才能活下去。 任何植物,只要没了根就活不长久,火焰草又叫菟丝子,它原本是有根的,为了获得更多的营养而寄生在别的植物上,就将自己的根给舍弃了,谁愿意被别的生物寄生?被寄生的生物也很烦,这种不劳而获的想法制造了无数孽缘。 缘有善缘和孽缘,善缘需要维护,而孽缘则要斩断,有些人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因为他活着就是一种罪孽。 大理寺少卿许晓与李林甫狼狈为奸,共同掌握大唐刑律,陷害忠良制造冤狱,但在他的上奏中却称刑部所判的死刑案件一年仅有五十八例c贞观之治时吏治尚且清廉,并且番上宿卫的都是府军,贞观四年死刑犯只有二十九人,但是到了贞观六年死刑犯就达到了二百九十人,李世民就跟那些死刑犯来了个约定,准许他们回去料理后事,明年秋后回来就死。 到了贞观七年的九月,二百九十个死刑犯一个不少,全部回来了,那时政治修明,百姓安居乐业,土地兼并不严重,贫富差距不大,因此犯罪率才少之又少,可是到了李隆基这里就变了,李白常与某些王孙酒宴,在宴会时他们偶尔也会聊到生死的问题。 盗墓贼太猖獗了,普通的机关暗道已经防不住他们,于是有人就开始想借用鬼神之力。 人殉在秦时已经被禁止了,秦始皇都用的兵马俑,可是到了隋朝人殉又开始盛行。 隋炀帝不把百姓的命当成命,他既想当汉武帝又想当汉景帝,又因为坐拥天下在刚即位就开始修墓,有他带头下面的贵族上行下效,修墓的工人一般都有去无回。 经历了隋末的战乱,唐人已经不像汉朝时那么好欺负了,逃户虽然让户籍混乱可是邻里之间多有照应,再想叫人修墓殉葬是不可能了,于是有人就打上了死囚的主意。 杀人不过头点地,唐律中的死刑只有绞和斩首,可是为了制造冤魂大理寺就将武则天时京城三豹发明的刑罚用在了那些死囚身上。 玉女登梯c仙人偷桃c凤凰展翅c猿猴戴冠,听起来很风雅,可是全部都是酷刑。 武则天是个能耗不避讳史官,自吕雉之后留下“醉骨”刑罚的女皇,她宠幸一个叫李全交的监察御史,玉女登梯就是他发明的。 御史台之所以搬到皇城并且取消台狱也是拜此三人的功劳,他们留下的刑罚跟秦汉c春秋c乃至商周时期的酷刑都被用在了那些死囚身上。剥皮凌迟都算是轻的,还有种自地中海地区传到中原的碎刑也被用在了死囚的身上。 所谓的碎刑就是在地上钉上一排铁钉,再在上面安一个轮子,将人绑在轮子的侧沿上,然后转动轮子,大约转个三圈人就被地上的铁钉给磨碎了。 死囚本来就是要死的,那些从外地押解到长安的死囚大多没有亲人相送,执行死刑后尸体也是由衙役掩埋,连块墓碑都没有,根本没人知道他们在哪儿。 一开始大理寺做这人命买卖的时候还没多少人知道,后来越传越开,长安城中几乎所有百姓都知道义宁坊为何总是被那么多乌鸦盘踞。 同样是死,被刀捅死也比被捕之后给人殉葬强,作奸犯科的歹人越来越肆无忌惮,遇到官差都是以命相搏。 武侯原本是由军户来担当的,可是每次巡逻都可能有去无回,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这么过谁受得了?武侯就出钱请外来的客户顶替自己,一般都是些实在混不下去的老弱病残来应征,负责管理武侯的金吾卫们忙着花天酒地,根本懒得理会老百姓的死活,什么事都不用做就有钱赚,比经商来钱还快。 李白是居士,他信鬼神,所以他相信这些人迟早会遭报应的。 以前是没得退路只能跟着他们混,现在有条正路摆在他面前他干嘛不走? 穷就穷点吧,至少能睡个安稳觉,不用担心被冤魂索命。 李白阴阴冷笑,她说她是益州人,可是她说话的口音却是巴山的,一般人听不出来,但他在蜀地流浪了六年时间,大巴山里他也去过,就是为了寻找传说中住在山中的仙人。 仙不仙的他没碰上,倒是碰到了许多巫师,大巴山可是巫咸曾经统治过的灵土,比起男巫,女巫更可怕。 巫这个字一开始就是为女人发明的,是由女巫跳舞获得通达天地的力量,他看过的最诡异的一次降神术就是一个女巫围着火堆跳舞,可是地上却出现了两个人的影子,影子的动作左右颠倒,就像是镜子一样。 李白叹了口气,有些人嘴上说着不信鬼神,可是心里却怕得要命,成天去找和尚道士,却不知道这长安城中没几个人有真本事。 李唐重道,对道教的管理也严格,除了有宗正寺管理僧道度牒外鸿胪寺还会举荐有德行的道士担任道门威仪,东都洛阳是景龙观张探玄真人负责担当道门威仪,而西京长安则是由李隆基本人担当。 洛阳水路繁华,人多货物往来也多,常常夹带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进来,有的是从海上来的,有的是从陆路来的,幸好在广州还有个市舶司,不然不知道还有多少外来物种入侵。 洛阳多妖,长安多鬼,而造成这一情况的根本原因是人贪图享乐,疏于防范,一个个养的跟猪一样肥。 长安不好玩,他想回家继续找仙人,但是她那一声“哥老倌”让他听得很舒坦,巴蜀的女人很少离家,这种在异乡听到乡音的感觉太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庖丁解牛 “咚咚咚咚。” 第四波暮鼓响了,长寿坊开始热闹起来,差不多所有人都回来了。 上巳是人过的,清明是鬼过的,但有的人忙于生计根本没时间去上坟,所以就在家门口放了个盆子,给先人们上香烧纸。 武侯这个时候是不敢管的,怕被人骂死,但是晚上夜风确实大,那些燃烧的火星被风吹得很高很高,谁也不知道会在哪个地方落下,也许是某幢民居,也许是太极殿,也许是西市,也许是东市,每个人都活得很紧张,尤其是到了晚上。 道士做法的时候喜欢用铃铛,“叮铃叮铃”得响个半天,嘴里念着谁都听不懂的祷文。 僧人念经的时候会敲木鱼和罄,单个听起来有洗涤人心的作用,可是数量一多了就让人心烦意乱。 晚风中佛塔上的惊鸟铃一直在响,不知是某种警告还是有无形的手在拨弄。 人一少,乌鸦就开始出来活动了,白日菜市留下的菜叶已经满足不了它们的胃口,乌鸦是杂食动物,同时也吃腐肉,它们是循着气味来的,因为这个城市里到处都充满了腐臭。 “哇!” 正看着这座城市忽然萧条景象的王守善被吓了一跳,他瞪了眼那个在公廨门口捉迷藏的几个小孩儿,他们被他黑暗中闪闪发亮的青色眼睛吓了一跳,惨白着脸逃走了。 “天好像黑了哦。”他肚子里的妖怪阴阳怪气得说。 “你想干什么?” “你什么时候去皇宫?”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现在。”暮鼓声敲得他心烦意乱,老家虽然贫穷,可是他却感觉不到害怕,在这个城市他却是孤身一人,还有一个老是给他出难题的妖怪。 “你的心跳很快,是因为害怕吗?” 王守善冷笑“你好像不用害怕,我死了你可以换一个身体对吗?” “你们的鬼文化好像跟我已知的文明不太一样,我想观察一段时间,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王守善听不懂妖怪莫名其妙的话,那是什么意思? “人,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有什么好问的,你不是土生土长的妖怪吗?” “你忘了,那天你是为了去捡陨星才遇到我的,最开始我选的是一只狼,但我发现你的身体里有奇怪的能量,然后我才选了你。” 王守善想起了他的眼睛,在诸多胡姬之中只有娘的眼睛颜色最特别,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特别受“宠”。 他捏紧了手中的刀,想象着将他的汉人阿耶斩杀在刀下时的情景,鲜血喷出的景象让他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他又感到饥饿了。 “为什么我会饿得这么快?是不是你在搞鬼?” “我不知道,我只能感觉到你体内的那股能量在快速运转,你可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你刚才不是要说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吗?”王守善打断了它的话,现在他在长安县的大院里站着,西城人口密集又多为木质结构,当火灾发生时长安县公廨会成为百姓避难的地方,此时他明明只有那几个看着他胆战心惊的武侯,可他却觉得周围坐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和疲惫,跟白天时那欣欣向荣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有失去了才会想起珍惜,刚才你要是不问那个问题的话我就告诉你了,时机错过了,下次吧。” 王守善冷笑,这个妖怪果然讨厌。 “你们的基因基本上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他们要叫你西胡儿?” “妖怪,你没别的问题要问了吗?” “那个雌性,她身体里有跟你差不多的能量,不过要弱小得多,而且运转得也比你有规则,不像你这么杂乱无章。” 王守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妖怪说的那个雌性是谁。 他立刻阴森得笑了起来“妖怪,在你的眼中我是不是公的?” “你这人可真无趣啊,我以为你会对它怎么运转感兴趣。” “你学会了帮我不就行了。” “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不是说要观察我们一段时间吗?” “我换一个身体不是一样可以观察,为什么我一定要帮你?” 王守善气得七窍生烟,这个可恶的妖怪。 “要我帮你,你先要帮我,你帮我看她身上有没有跟你一样的伤疤,哪怕小一点也行。” “哈?” “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王守善看了眼正在厢房内老实回答周诚问题的玊玉,她露在衣服外的皮肤都是白皙干净的,并没有任何伤痕。 “你难道就没透视眼什么的?”王守善有点心虚,这妖怪好像是在教唆他偷窥。 “只是几片植物纤维而已,脱掉不就能看了?” 一般的娼妓是很容易脱,可是他敢肯定,玊玉绝对不会随便脱的。 “能不能换点别的。”他的心砰砰直跳,脑海里开始浮现一些在西域勾栏壁画上看到的画面。 “你什么时候去皇宫?” 王守善翻了个白眼,算他没问。 “你的身体素质和力量明明比那个矮子好,为什么还是你输了?” 王守善想了想,那个矮子好像指的是李白。 “他是高手。” “就这样?” “不然还能是什么?” “他使用力量的方法比你合理,符合某种规律。” “规律?” “他说他是居士,要不然你也当居士好了?” 王守善有点明白了,妖怪说的规律就是道。 他开始回忆起和李白交手时的场景,他的每一个动作仿佛都在完成一个圆,充满了力量和洒脱,却一点都不飘逸。 “我可以跟他学。”对于李白的剑法王守善是认同的,就是这小子人品好像不咋地,天生就是个浮浪人,他思念他的根,却从来没想过回去,宁可在外面流浪,不像他,总想着回老家给义父养老送终。 “你的武器跟他的不一样,你也要换成剑吗?” “不,我不换。”王守善拿起了他的横刀,那是他出征时义父送给他的礼物。 这把刀很好,他也用它砍过甲胄,但它却不像某些劣质的刀一样砍完了就到处都是缺口。 “我要找到配得上它的刀法。” 他轻轻拂过横刀的刀身,它的刀脊是直的,就跟唐人的背一样,他要跟着它一起挺胸抬头得做人。 正气存内则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这把直刀应该是用来守善除恶的,而不是欺凌弱小的。 为了打倒强大的敌人他必须变得更强大,只有强大了别人才不会受人欺负。 刀是百兵之中的勇者,而剑则是君子,到底是谁想出来将它设计成这样? “你这把刀很漂亮啊,哪儿买的?” 听到有人说话,他抬眼循声看去,原来是那个打架打输了的公子哥。 王守善冷冷一笑,懒得理会他。 “卖给我怎么样?多少钱你开价。” “这刀我不卖。” “你都穿成这样了还要什么气节啊,有了钱你再去买一把不就行了。” 王守善看了眼他腰上的那把横刀,上面镶满了各种珠玉,它已经不是一把横刀了,而是一把徒有其表的仪刀。 “你是御前侍卫?”王守善眯起了眼睛,要是每个御前侍卫都他这个水平,那夜探皇宫好像也并非没有可能。 “我是千牛卫的,怎么了?”公子哥一副挑衅的模样,王守善觉得好笑,堂堂御前侍卫连一个胡商都打不赢还有脸在公廨里咆哮,真是祖宗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吃吧,继续吃吧,看看是厨师先累死,还是诸位牛爷先撑死。 “你的牙上有菜叶,小心被御史看到了弹劾不修礼仪。” 牛爷用舌头舔了下牙齿,果然有一片菜叶,王守善冷冷一笑,甩下他,迎接那个满脸愠色,向他走来的女道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天志明鬼 “啪。” “哎呀。”王守善装模作样得摸着被踢了一脚的小腿跳啦跳去,一个女人有这么大的力气也实属少见,不过她应该并没有使全力,所以不是很疼。 “你个瓜娃子,在大街上和官司的人打架,你黑想坐牢咩?”玊玉用蜀音说了一遍,觉得王守善可能听不懂,又用官话说了一遍“你怎么能在大街上跟官司的人动手,会坐牢的。” “又不是我先动的手,是他们要抓我抓不住而已。” 她四下看了看,好像在找人,王守善心中顿时不快,她肯定在找李白。 那个矮子个子不高但是长得很俊美,好像还很会作诗,肯定有很多红颜知己。 “李白上茅厕去了。” 原本打算走人的千牛卫脚底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他去他的,你说那么大声干嘛。”玊玉涨红了脸,王守善有个大嗓门,他刚才那一声吼可能半个公廨的人都听到了。 王守善不屑冷笑,他就是要破坏李白酒仙c剑仙c诗仙的形象,他跟所有人一样,都是凡夫俗子。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去那位女善人家,周御史给我开了公验,不用担心犯夜被抓了。” 按照唐的律法,即便是疾病生产也必须开公验,不然守坊门的健儿不会开门,只是现在这条规定其实也基本形同虚设了。 商业发展太快,百姓要扩大店铺只能侵街占墙,官差不允许百姓对着干,朝廷的威信越来越低,只有通过残酷的律法和武力来镇压,百姓不理解心中怨气越来越多,街头巷尾到处都能听到抱怨声,很多人出坊已经不走坊门,反正只要不被抓住公验开不开其实无所谓了。 “那个童鬼的事情呢?” “她是饿死的,吃饱了饭心愿已了,归去了。” “在西城不是有很多人祭祀吗?她引着我们去东城干什么?” “这我哪儿知道。” 王守善下意识得摸了摸肚子,又看了看天上那一弯娥眉般的新月,此刻月光昏暗,却有群星闪耀,是个观星的好天气。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渡玉门关。” 猛然听到有人踏歌而行,三人立刻循声看去,只见李白已经脱掉了身上的那身胡服,只穿了身白色的内衣背着手向他们缓缓走来。 诗是好诗,人也俊美,看起来真的宛如仙人一样。 但是所有人脑子里想的就是他刚才才出完恭到底洗手了没。 “你不穿胡服了?”王守善强忍着那股古怪的感觉,憋着笑问。 “不想穿了,还是穿这一身自在。”李白穿着一身白衣,腰上挂着蹀躞七事和他的剑,身上再无其他长物,即便那是身内衣依旧无损他的潇洒。 一般人穿着内衣在公廨出现感觉会很古怪,但王守善却觉得他穿胡服才奇怪,李白还是更适合穿汉服,因为他是个会做唐诗的蜀山剑客。 “走吧,兄弟伙,我们去买两身衣服。”李白用那只不知道有没有洗过的手拍王守善的肩膀,王守善无所畏惧,他这身胡服反正也很久没换了。 “正事不做先去买衣服,你们怎么这样?”玊玉气得跺脚。 王守善回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起来“道长,你看到有几个胡人穿汉服的?” 玊玉像被施了定身术般愣住了。 “不对,汉服是宽袍大袖,我们穿的是窄袖,应该是武服。”李白纠正道。 “管它什么服,先穿了再说。”王守善自己也受不了身上的这股味了,他好长时间没洗澡了。 两人相扶着走,正好跟那个千牛卫撞了个正面,他们三个一个脏衣个麻衣个白衣,衬托得他这一身绸衣无比光鲜。 “道长,现在还有人饿死吗?”那个千牛卫小心翼翼得问,仿佛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不一定是我们这一代的,还有前朝的,执念不消鬼都不会归去的。” “就为了一口饭吃?” 玊玉严肃得点头。 “这位军爷,没饿过肚子吧。”王守善笑嘻嘻得说“没饿过肚子的兵可不是好兵啊。” 那个千牛卫冷冷得看着王守善,他虽然身上还有酒味可是眼神却是清醒的,他只是在长安这个花花世界呆太久不知民间疾苦罢了。 “赵主仗,你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吗?”李白忽然问他,那个千牛卫严肃点头。 “宫里怪事多,我见过。” 众人一齐吸了口冷气,有姜皎的例子在他还敢乱说禁中秘事。 “有人说太华公主是王皇后投胎转世,她见到武惠妃就从来没有笑过。” “太华公主是谁?” “惠妃的三女儿,二十一公主,去年才册封的。”他顿了顿,又说“她说她有串念珠,但怎么找都找不到,后来保姆抱着她路过以前王皇后的宫殿路过,她就说她的念珠就在殿内的宝帐西北角,然后就找到了。” “刚才不是你吵得最凶吗?怎么你最先走了?”李白笑着说,这个世上很多人不信鬼,难得碰到一个信鬼神的。 “不知道,忽然就不想吵了。”赵主仗摸着胸口,心有戚戚得说“感觉这里被人给锤了一下。” 王守善冷哼,多半是他曾祖父被他气得从昭陵飘回来揍这个不孝子孙一顿了。 清明节,有人过上巳,有人祭奠祖先,许多人家门口还挂着招魂幡,也不知道招了些什么过来。 “道长,等解决完那个女善人的事你就回去了吗?” 王守善看着玊玉随身带着的布包,里面好像装了不少东西。 “哪有那么简单,今天要忙到三更之后呢。”她面无表情得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有些归客来了就不想走,我们得把他们送出城去。” “我们?”三个男人一齐问。 “长安城里的道士也不是全部都是欺世盗名之徒,只是有的骗子打着我们的幌子到处行骗而已。”玊玉冷着脸说“那些人为了钱什么都肯干,咱们道家的名誉就是被他们给败坏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生怨猝怨 什么样的人想长生不老? 当然是有钱有闲的富贵人,一般老百姓过一天是一天,谁会去想这些。 长生还稍微有点希望,只要多锻炼身体,节制饮食,保持心态平和就能活得久一点,可是不老是不可能的,每个人都要衰老,所有试图违抗它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比起男人,女人更渴望不老,因为只有维持年轻美貌才能吸引男人的注意力,但就像王皇后不能用一碗汤面留住李隆基的心一样,武惠妃的容颜也开始失去原本的吸引力了。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王皇后的事情出了之后这世上恐怕没有哪个正经女人会觉得李隆基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被花鸟使引进宫里的女人大多数都喜好鲜衣华服,不然后宫佳丽三千,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 她们喜好打扮,每天都将自己打扮得宛如天仙一般,除了跟其他女子比艳之外一无是处,时间对她们是无意义的,她们只知道玩。 女人喜欢玩,男人也喜欢玩,老李家有个传统,儿子跟老子的女人总是纠缠不清,太子的东宫跟后宫只有一墙之隔,他要是想进去谁敢拦他?这事李隆基知道,但那又怎么样?她们只是放在庭院里的花鸟,就跟姜皎的鹰一样只是玩物。 李隆基已经有三十个儿子二十九个女儿了,再生就是负担,这些女人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全部都已经绝育,然而她们却在做春秋大梦,以为自己可以怀上龙子。 太子瑛的老丈人是太常少卿,李林甫礼部尚书拜相的时候如果太子还有扶得起的可能他都会跟薛绦接近的,然而李宰相却很识时务得和这位外戚保持距离,专心专意得讨好宦官高力士和武惠妃。 老李家这套胡人的做法一直为汉人清流所不齿,所以即便他占着太子的位置张九龄为首的清流派也不支持他,他们只觉得太子死了江山会乱,而且比起死一个太子武惠妃威胁更大,所以李隆基要废太子的时候张九龄投了反对票,这件事被宦官传得整个皇宫都知道,就连那些小花鸟们都在叽叽喳喳,武惠妃想不知道都难,于是张九龄就在宦官c李林甫和武惠妃的三方协力下被罢了相。 年轻c漂亮c没脑子,她们说的话比刀子更伤武落蘅的心,武惠妃住的寝殿怨气冲天,可是在李隆基面前还是要强颜欢笑,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容颜不老,于是一个叫陈胶的道士就这么进了宫廷。 堇汁是一种毒药,一般人喝下去必死无疑,但他喝了之后屁事没有,睡了一觉醒来牙齿掉光了,没多久就又长了一口出来。 他说他活了三百岁了,看起来只有三十岁,一开始武惠妃是不信陈胶是仙人的,可是喝了堇汁没事让她信了,武惠妃受那位曾在感业寺出家的女皇影响是信佛的,为了长生不老也跟那位女王一样开始信道了。 “道长,你说那个道士到底是人还是仙啊?”千牛卫赵岚志好奇得要命“还是他根本就是个妖怪?” 玊玉朝他神秘一笑,不置可否。 “世界那么大,怪物那么多,道长怎么可能每样都知道。”仍然穿着内衣的李白无视长寿坊中路人们的瞩目,在一家成衣铺子里选了件白色的开衩袍衫穿上,他穿白色固然好看,可他不嫌洗着累得慌么? “那道长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赵岚志有个漂亮的妈,被这么一张俊脸凑近玊玉的脸有些红,这一路上她被三个俊美青年围着,引来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吃了人吃了会死的东西没死就不是人。”玊玉一万个没好气,跳到两步之外跟他保持距离“现在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先放在一边。” 她的话引来两人的注视。 “你们不觉得最近晚上特别冷吗?” 李白和赵岚志点头,长安的天气一向是偏暖的,可是最近不知道为何晚上风大寒冷,让人恨不得将冬衣给穿上。 “大理寺的事情陛下就一点都不知道?”玊玉问赵岚志,赵岚志无奈得点头,这可能是全长安除了李隆基以外世人皆知的秘密了。 “为什么?”李白皱紧了眉头。 “陛下很忙,他要训练梨园的伶人。”赵岚志面无表情“而且还有高总管在呢。” 梨园位于骊山,几乎与世隔绝,那些伶人也是苦练技艺为国表演,可惜李隆基看不到法制不明对整个国家造成的伤害。 一味的霸道是不会得人心的,世界诸国都学唐是因为唐的律法完善,反倒是唐的武力并不是世界第一。 “那些冤魂怎么不找他们算账?”赵岚志气愤填膺得说。 “他们的魂被困在墓里,现在我们感觉到的只是他们招来的阴气。”玊玉叹息着说“每次归客出现都会变冷,而且城外的墓地太集中,怕是要滋养出厉害的东西了。” “僵尸?”李白问,玊玉摇了摇头。 “我们要做的就是避免看到它出现。” 两人沉默了,李白穿上了那身白衣后看起来更像是个仙人了。 “老天会罚我们必定是因为我们自己出了问题,秦是犯了嗔罪,汉是犯了痴罪,而我们则是犯了贪罪。” “为何道长只说秦汉不说魏晋南北朝?”李白好奇问。 “我们身为长安人,自说长安事,秦长安和汉长安李居士去过吗?” 李白摇了摇头,玊玉笑了起来“找个晚上过去看看吧,虽然那里已经沦为废墟却还有有趣的事情发生,就是不知道李居士胆量够不够。” 李白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刚落,身后的门帘便被人掀开,穿着一身黑衣的王守善一边调整着腰上的蹀躞带一边走了出来。 若不是那双青色的眼睛,所有人都几乎认不出他来,他将脸上的胡子刮了,露出了年轻的面庞,虽然仍然高鼻深目却更像汉人而不是胡人。 穿白衣的李白看起来像剑仙,而他则看起来像穿黑衣的刀鬼,即便脸上带着笑可是给人的感觉却阴冷不祥,他一走进来整个屋子好像都变冷了。 “良行兄,你是从哪儿来的啊。”李白是唯一不受他影响的人,玊玉和赵岚志都在浑身发抖,王守善显得得意极了。 “好看吗?”他问玊玉,女道士根本不敢看他,低垂着矜首点头。 “你看都不看我一眼,怎么知道好不好看呢?” “说那么多做什么,快走吧,马上关坊门了。” “赵主仗,你今天不用值夜吗?”付过钱后李白一边走一边问赵岚志,后者摇了摇头。 “保护禁中的不只是我一个,少我一人无所谓。”赵岚志满眼都是金光“而且这边比宫里有趣多了。” 自从有了夹城后李隆基基本就住在兴庆宫,和庞大的大明宫及太极宫相比它太小了,用不着那么多护卫。 “擅离职守你都不怕军法处置吗?”王守善问他,赵岚志苦笑着摇头。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长安城中的欲海难填平,因为这小小的一方城池中人太多了。唐的国土庞大,但大多数地方却是闲置着的,所有人都削尖了脑袋往地图上用针扎都说不定能扎偏的国都内,盛世时全国人口不足一亿,如果将国土平均分给每个人,可能方元十里之内都见不到一个人。 人畏惧荒凉,渴望繁华,但是到了繁华的地方又不守秩序,那混乱就自然会发生。 如果想要自在,大可仗剑走天涯,可是大多数唐人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因为这个世界太危险了,粟特人也是人,他们也怕路上碰到匪盗,沙漠之中还有流沙尘暴毒虫蛇蝎妖魔鬼怪,他们的财富是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可是汉人惜命,惜命就畏手畏脚,其气就自然显得虚了。 粟特人不怕,他们虽然是商人自己也习武,自己会武术了不仅可以自保还能省一个保镖的钱,这买卖划算。 然而胡姬却不一样,她们是商品,是奴隶,她们是女人却并没有乘骆驼的资格,她们畏畏缩缩得跟在趾高气昂的粟特商人身后,身上仍然穿着华丽的红纱,可脸上没有了表演时的欢笑,她们真实的表情是惊恐无措的,胡商没有牵绳子,但是她们却自觉地排成一条线跟在他的身后,没有人想过逃跑,这个世界很大可是她们能去哪儿? 她们太显眼了,高挑c美丽c高鼻深目,她们可以被当做礼品送给王公贵族,却无法跟一个普通的汉人男子成家。 普通的汉人男子养活自己一家都困难,哪里还有钱再蓄养奴婢,往西跑则是粟特人控制的丝绸之路,同时也是奴隶们的血泪之路,而且一旦被抓住就会被送往寂静塔,哪里都跑不掉又为何要跑呢? “娘,你为什么要跑呢?”沙洲的枣树下,嗅着她身上的,年幼的他躺在母亲的膝盖上,沙漠白天的阳光刺眼极了,他忍不住眯上了眼睛。 “为了自由,儿子。”她轻轻笑着,将他柔软的头发拢到耳后,用粟特语轻声说“还有,为了寻找爱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白鬼夜行 到了冬天人人都藏了起来,因为外面太冷了,可是唐人的冬天却是热闹的,因为这是难得的农闲时光,大家终于有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治世之时府军冬天练武,乡贡上京考试,但不知何时这个习惯渐渐被烧炭取暖取代,人人都呆在家中畏畏缩缩,靠着火源瑟瑟发抖。 锻炼之后一身都是热的,怎么会感觉到冷呢? 赶考的行走在路上,怎么会感觉到冷呢? 会感觉到冷只能是因为体内正气不足,所以邪气凑之,鬼也是欺软怕硬的,看见厉害的人来了就纷纷逃避,那里还需杨柳净街。 第五波暮鼓后街上没有任何行人了,最后的一丝夕阳落下临皋原,现在是鬼活动的时候了。 春天本该是温暖的,此刻却有股隆冬的阴寒,雾气笼罩的天街上人影撞撞,热闹得宛如上元灯节。 鬼市,在长安城中居然有鬼市? 王守善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在沙漠中有鬼市不奇怪,怎么在热闹的中原也有? “你看到什么了?”玊玉察觉到他的异常,立刻停下脚步,李白和赵岚志立刻看怪物一样上下打量着他。 “你们听说过鬼市吗?” 三个汉人一齐吸了口凉气,同时点头。 “我听国子监读书的朋友说过,务本坊西门外就是鬼市,每逢刮风下雨或者朔月晦日暮鼓之后都会枯柴燃烧耳语之声,有个倭国留学生胆大翻出墙看过,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在。” 国子监位于务本坊以西半个坊,分为弘文和崇文二馆,下辖六学,是大唐的最高学府,开元以后因部分学生出身贵族不专经业,李隆基下令国子监学生必须按例考试,倭国的留学生冒着生命危险远渡重洋来唐求学,知道机会来之不易并且都是国内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因此常常挑灯夜读,以期望能在考试之中出类拔萃为国争光。 那些留学生多是贵族子弟,他们可以住位于鸿胪寺的客馆,里面有好酒好肉歌舞招待,不过他们却选择在入夜后寂静无声且有鬼语相伴的国子监生徒宿舍里刻苦念书,他们大多数都回了倭国,因为他们的家在那儿,他们来唐求学是为了让自己的国家变得更加强大。 “倭国人?”王守善一直在西域,他从来没见过远在东瀛的岛国来客。 李白有些不怀好意得看了眼王守善的刀,笑了起来。 “他们的刀跟你的很像,不过刀背是弯的。” 突厥人的弯刀适合切肉却不能破唐军的甲胄,可是唐军穿甲的士卒不多,因为大将们将那些钱用在给自己购置最好看坚韧的甲胄上了。 王守善不屑冷笑,倭国人跟突厥人一样,都欺软怕硬。 “我也听说因为白天的时间根本不够,有些商人就专挑禁军巡逻的空隙私下交易,一般都是赃物,或者是从墓里挖出来的。” “那也是少数人的行为吧。”王守善看了眼“人来人往”的大街“这条街都被塞满了。” 天街宽十丈,放眼望去,无边无际,不过他们都只在街上行走,并不靠近那些被水渠环绕的坊市。 “今天是鬼节,归客们都被请进城里了,吃饱了就会回去的。” 王守善顺着她的视线看,果然那些贵客大多都集中在火盆旁,却没见他们干什么,看起来好像站在那儿取暖。 “我的娘诶,这条街都是满的?”赵岚志直咧嘴“这得死了多少人?” “那么多朝代更新罔替,中原一直都是多事之地,士兵死的多百姓死得更多,只是当时没人去统计罢了。”玊玉面无表情,看起来好像生气了。 “良行兄,你怎么能看到那些嗯归客?”李白心有戚戚得说,在这个满是异类的大街上还是少说鬼这个字比较好。 “天生的。”王守善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对赵岚志说“赵主仗不用惊慌,街上的归客都是穿的白衣,他们暂时是无害的。” “什么是暂时是无害的?”赵岚志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 “怨气是经不起挑拨的,就跟人容易被煽动一样,而且在人间徘徊的时间久了肯定会成害。”玊玉沉着脸说“一般白衣归客都是在三更左右才会出行,他们出来得太早,可能是闹子了。” 司天监的漏刻博士一般都是明经及第,他们专门负责观察天地阴阳变换,白天与夜晚的区别不一定就是日落月升,倘若天地邪气当道则即使日照当空仍然阴气纵横。 阴为冷,阳为热,就以人的肾气为例,阴阳平衡时则人须发浓密,精神饱满,这是最佳的状态,如果阴气亏损,则多梦盗汗,欲行房事而不能,时间久了就会对身体造成不能逆转的伤害,而阳气则是热的,肾气阳亏则手脚发冷,头晕目眩,精神萎靡,腰酸背痛。 夏天阳气重,鬼能活动的时间很少,他们的怨气会比清明c寒衣要重很多,所以道家尤重中元节。清明是万物新始c天地阴阳变换最快的时候,鬼的怨气也容易被挑起,寒衣则因为鬼的活动时间较长,且经过十个月的祭祀怨气平复了不少,故寒衣更重人而非鬼。 鬼出现也要分时候,一般不招它它是不会主动来,它会主动袭击人只有人冒犯了它或者人太虚了的时候。鬼无处不在,为了消掉自己心中的怨气可能会害人,在平康坊中时常发生侠少在行房时猝死的事件,一是因为纵欲过度体内正气不足,二是因为平康坊中多横死之人,那些横死之人多是被刀剑刺杀而死,他们的怨气便如同刀剑一样直插人心。 夜晚,尤其是子时通常是一天中气温最低的时候,此时就是鬼活动的时间,倘若白鬼在正常时间提前出现,这种情况则被称为闹子。 太极由阴和阳组成,阴阳鱼有阴眼和阳眼,位于长安城西南角的永阳坊是大唐太极阴鱼的阳眼所在,那里修有大庄严寺,并设七层木塔供奉释迦摩尼佛牙舍利镇守局眼,而天朝龙脉右侧的务本坊则是阴阳鱼阳鱼的阴眼所在,那个地方正好就是为大唐输送人才的国子监。 国子监里读书的都是男子,本该是阳刚之气旺盛的地方,以阳刚之气镇住那股汇集了整个中原山川河谷的阴气则可合四象,生八卦,定乾坤,但如今那里闹起了鬼市就是证明国子监的学生缺乏阳刚之气,公子爷们沉迷女色贪图安逸,他们镇不住妖邪作祟了。 务本坊的东侧就是平康坊,也就是李宰相所住的地方,西侧的兴道坊则为至德女冠观。重女德轻色,重本悟道,老天这是在提醒世人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如今鬼市已经往整个长安蔓延,闹子也提前到了一更。 阴阳失调为失道之相,人有事情做错了,更可怕的是现在才是一更,三更会出来什么谁都没法预料。 三个男人听了玊玉的话久久无语,男人缺乏阳刚之气? 王守善和李白将视线全部转向穿得花里胡哨的赵岚志,他倒是没像某些公子一样在脸上敷粉,但是他抹了西域的香膏,闻起来跟女人一样好闻。 王守善和李白色眯眯得摸了摸赵岚志的细胳膊细腿,还真的很像女人啊。 “别碰我。”赵岚志被激怒了,他涨红了脸不发一言。 “道长,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他们此刻站在长寿坊外的十字街,南城一般彍骑很少巡视,因为这边的人口稀少。 “我先回去拿点东西,现在带的不够。” “不是要去见那位女善人吗?” “都过了一天的时间了,她要是顺产早就生了。”玊玉抓着自己的布包,头也不回得往南走“要是生不出来,我去了只能帮她做超度法式。” 等她走得远了点,王守善凑到李白身边小声问“你们巴蜀的女人都那么厉害吗?” “哦,逗是。”李白得意洋洋得笑眯了眼“要不然我们那边怎么那么多耙耳朵呢。” “耙耳朵?”赵岚志恢复了正常,跟在二人身后好奇得问。 “耙耳朵不是猪耳朵,我们听得进去人话。”李白回头笑看着赵岚志“婆娘不是只能给你生孩子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德贤温泉 汉人尚席居,因为汉人是农耕民族,离大地近一点能跟社稷一样汲取大地的力量。 胡人则喜欢高脚座椅,因为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他们想更靠近长生天。 有个汉人觉得胡坐看起来有气派,便在家里买了很多胡人家具,他收了胡人的礼物,利用人心中的贪婪告诉某个同样贪婪的陛下,我们要让胡人将商品运往东土大唐,让我们的人民坐拥万物,变得更加富有,然而该收的关税他只字未提。 要摆放胡人的家具家里必须宽敞,寸土寸金的地方房子要是宽敞了就是个天文数字,但那个地方为什么会寸土寸金呢? 长安不比洛阳,洛阳人多,西京长安的南边诸多坊市还是空着的,永和坊就是其中一个。 南城人很少,德贤观就算修得宽敞也没人觉得它值钱,而且观里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旧的,房子更是普通的民房改建。 没有飞檐斗拱,没有假山怪石,和所有普通的唐人民居一样一进门首先就是个宽广的庭院——只要有条件唐人修房子总是会有个大庭院——庭院中间铺了一排踏石,旁边有个石灯笼,过了石灯笼就是主宅了。 踏石两旁夯实的黄土中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树,那明显是前人栽的,长了有些年头,此刻是春天,所以开的是春花,一阵夜风吹过顿时香飘满园。 主宅旁有一个偏铺,有个童儿正在烧柴,察觉到有人到来警觉得回头,一看见来人的面目脸上立刻满是惊喜。 “师傅!”那个女孩儿惊叫,穿花蝴蝶般飞了过来。 “其他人呢?”玊玉不不打算多做停留,脱了鞋上了走廊,一边走一边问道童。 “都在后面整理药材。”道童满脸严肃的说。 “下次记得别把门大敞着,入夜了多危险” 两人的说话声渐行渐远,李白凑到王守善身边,向那个偏铺努了努嘴。 “知道那是什么吗?” 王守善摇了摇头,那幢房子窗户开得极高,直棱窗中不断有热气冒出。 “不会吧,温泉都引到这儿来了?”千牛卫赵岚志双眼冒光,迈开大步就要往那个偏铺走。 “回来。”李白将赵岚志给扯了回来“没看见刚才那是女道童吗?万一有人在里面洗澡怎么办。” 王守善有点蒙,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可是哪个都抓不住。 “洗澡?”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变调了,三月三是洗澡节,从西域过来奔波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没好好洗过澡呢。 赵岚志和李白阴测测得笑了起来,看王守善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头一次进平康坊的新郎君。 “兄弟伙,没啷个出来耍过哈。”花丛老手李白搭着王守善的肩膀“下次跟着哥子一起混,保准你耍安逸。” 唐人嗜好押妓,李白有不少盛传于世的诗歌都是在平康坊所做,像他这样的大才子即便没钱娘子们也愿意侍寝。 “骊山有温泉,王公贵族们都嗜好洗温泉,在那边建了很多宅院,我本想在家里也挖一个,但阿耶说太废柴,不准我修。”千牛卫似乎对那个偏铺恋恋不舍。 洗澡是很麻烦的,尤其是洗热水澡,唐的官吏每五日就放假一天专门休沐。 西北那边缺水缺得厉害,王守善从十六岁开始就住在军营,他早就习惯了那股难闻的臭汗味,但他现在脑子里乱得很,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一直在他脑子里乱转,而另一个主角就是那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女道士。 “为什么她要弄这个?”刚才的自己让他觉得陌生,仿佛身上的锐气一下子全被那温泉水给洗没了。 “大概是为了治病吧,穷人家连饭都吃不起哪有钱买柴洗澡,有很多人有皮肤病。”李白叹息着说“有些人一个冬天都没洗澡,现在天气转暖了,就随便找条河洗了。” “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就是洗澡的时候写的。”千牛卫似乎在炫耀自己的学识般朝王守善这个胡人显摆着。 王守善不关心王羲之,他满脑子都是妖怪的教唆,妖怪让他看她身上有没有跟他一样的伤疤。 会有那么巧么,她也被妖怪附身了。 为了活命而拼死搏杀的画面让他清醒了一点,他是经历了战争的人都差点栽倒在这温泉里了,更何况是那些生活在和平之中日夜笙歌的人,开元十一年那个建议停止番上宿卫的宰相绝对是个罪人,只有让部队轮番宿边才能保持中央的军力,他用不用征战来招兵就是个裹着蜜的毒药,番上宿卫必须恢复,不然仅仅靠人自己的内驱力是没法永远保持警惕的。 享福是一种毒,让人的意志变得软弱,冬天让人分出三六九等,那些突厥人一直在冰天雪地中挣扎求生,而中原的富豪却抱着暖炉取暖。 王守善看着外面街上游荡的白衣归客,他们曾经跟他一样活着,但是因为没有饭吃没有衣穿死了,他们因为饥饿而怨气不散,然而祭祀的东西他们又吃不到,他们的怨气为何消散? 王守善抬头看着群星闪耀的天空,它是有意志的吗?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那声音很轻,像是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 紧接着他看到一双如同玉石雕琢而成的纤足,此刻天光灰暗,木地板漆黑如墨,但那如敦煌佛龛中脚踩莲花的佛陀般骨肉均匀的脚趾吸引了他的视线,可还没来得及让他细看,它忽然消失在门后,玊玉的身影在他眼前一闪而逝。 “诸位善人,贫道可能要准备一会儿,请你们先行沐浴。” 院子里的三个男人都想歪了,最后还是李白哈哈一笑,因为他是青莲居士。 “咱们道教举行法式前都有沐浴的习惯,就跟僧人念经礼佛前也要沐浴一样,恒河沐浴知道吗?哈哈哈哈哈。” 一个良家女子请男人洗澡可不是件好事,但是他们等一会儿要对付的是鬼,玊玉一直用归客代替鬼这个词,说的是送走不是打走,见贵客之前洗个澡是基本的礼貌,我大唐乃礼仪之邦,他不能像个妇人一样为了区区小事计较。 他心里不舒服极了,看向李白和赵岚志的眼神满是杀气。 “我不洗了,金吾卫公廨里有浴池,我洗过了。”赵岚志低头看自己的靴子,王守善冷冷一笑,又看向李白。 “走,童儿,带我们去。”李白哪里会怕他,按着他腰上的剑,跟着那个道童去了偏铺。 王守善有求于他,他还要完成那个刀法,所以暂时忍耐。 玊玉身上一直有股艾叶的味道,他觉得很难闻,等走进了那个偏铺扑面而来的药味让他知道什么是更难闻。 缺水的地方很多人都有皮肤病,佛教之所以在西域盛行除了那些宝相庄严的佛像,主要还是因为它的渡世思想。 佛寺里的僧人很多都懂医术,为了方便百姓看病听说洛阳的龙门石窟里有个药方窟,里面刻了一百四十多个药方,老百姓看不起病就到药方窟里自己抓药,有的和尚还会用香油钱买来药材,为附近的居民治病,哪怕是发生瘟疫也会在疫区出现。 军队里也有很多佛教徒,他们不愿意杀生,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迫走向战场,有时候他也会在死尸中看到那些僧人,他们为死者整理仪容,咏唱佛经助他们往生,或者为伤者包扎,扶他们到安全的地方休息。 不想死就只能喝药,药的味道哪有美食好吃,除了苦只有涩,想要不吃药唯一的办法就是强身健体。 消渴是无药可救的,人会在肥胖中一点点变得虚弱,最后被那些强壮的人打。 “贱婢,我让你跑,我让你跑!”他的汉人阿耶拿着皮鞭狠狠抽一个才来不久的十五岁胡姬,只因为她受不了他满身的肥肉,所以她跟马厩的奴隶一起跑了。 他是一个需要用女人来维持尊严的胖子,除了有钱一无是处,他早就想杀了他,可是沙匪改变了一切。 那些强盗冲进了庄园,娘在长枪即将戳穿他的时候保护了他,可是他却成了奴隶,和其他人一起被绳子捆着,在滚烫的砂砾上行走。 爬沙山的时候走一步,退半步,他的年龄最幼小,差点跟不上大部队的脚步,可是买买提却帮了他,虽然只是喂了他喝口水,却救了他的命。 丹霞赤旗,火凤燎原。 当唐军的战马出现在黄色的沙海上时他想到的只有这个,他们就像救世主一样将沙匪砍翻在地,然后给所有奴隶松了绑,他曾经跟其他奴隶一起跪在地上顶礼膜拜,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加入唐军,然而等他真正参加了才知道那只朱雀已经开始掉毛,它虚弱得不堪一击。 为什么唐人会变成这样? 他站在偏铺的门口,这间浴室比他想象得要大,分成了男女两区,给他们带路的道童已经换成了男孩儿,浴室里坐满了瘦骨嶙峋的男人,他们的背上跟他一样也有鞭痕,但看起来更像是马鞭抽的,而不是那种执行律法用的皮鞭。 “这些人是谁?”他问那个道童。 “都是流浪汉,要是师傅不管他们他们会病死的。” “你们这里还有其他大人吗?” 道童摇了摇头“偶尔景龙观的师兄会过来看看。” “这些人晚上都在这里睡吗?” “坊里还有其他空房子,他们不在道观里睡。” 王守善想起了今日打倒的那几个武侯,顿时叹了口气。 也许这就是缘吧,老天让他顶替了一个叫王守善的商人,他想守护善良的人,除掉哪些让唐变得虚弱的胖子,以胖为美是畸形的,他要把这个审美观念改变过来。 唐人应该是健壮的武者,而不是腰缠万贯c贪吃懒惰的肥猪,朱雀会在垂死时涅槃,希望他来的还是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互相帮忙 除了针灸之外唐人也喜欢艾灸,和针灸相比艾灸不用入体,仅仅用热力刺激穴位,所以不需要像针灸一样必须认准穴位,小小的道童也能帮人治病。 在充满苦味蒸汽的澡堂里,王守善一边搓泥一边看另一边趴在木板上的老者,他看起来好像很痛苦,一直在哎哟c哎哟的低吟。 “你有多久没洗澡了。”李白一脸嫌弃得看着他“脏成这样还想逑我们巴蜀的女人。” “胡说什么。”他恼羞成怒,搓泥的动作更狠了几分。 “是自己的才没那么大方,赵岚志都看出来你在想什么了。”李白冷笑着说。 王守善没吭声。 “有那么明显吗?”他还是忍不住问了,要是外人都看得出来,她看得出来吗? 李白拿着胰子搓手臂,嘴角的笑容诡异极了。 “你诈我。” 狗日的汉人,总是这么狡猾。 王守善气急,拿着絺开始搓背。 “拿来吧,我帮你。”李白伸手,王守善瞪了他一眼,将那块柔软的布递给了李白。 转过身等了半天都没见动静,王守善回过头发现他正看着他背发愣。 “你的伤是哪儿来的?” “我汉人阿耶打的。”王守善不打算继承他的姓氏,那头猪不配。 “他为什么打你?” “心情不好。”因为他有双桀骜不驯的眼睛,那头猪总是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你娘是胡姬?” 王守善沉默了,他忘了在唐奴婢生的儿子也是奴婢。 李白会告发他么? “像你这种有笞痕的人可进不了彍骑啊。”李白一边帮王守善搓背一边说“要不然你去不良人那里试试看。” 王守善知道,不良人就是大唐的缉事番役,但李白为什么觉得他一定会当不良人。 他不想维护那部承认买卖奴婢合法的律法,那一声声的西胡儿直戳他的心,又不是他生来想当混血的。 “大哥,你知道有其他路么?”出门客气点,这是义父教他的。 “你觉得我们今天遇上的那两个官怎么样?”李白将脏得变色的絺在水里洗了洗,它又恢复干净了。 “那个御史很讨厌,老头还行。”他们穿的都是半旧的衣服,看着很顺眼。 “你想帮他们吗?” “我不知道。”沉默了很久后他说。 “我想帮他们。”李白说“你帮我怎么样?” 王守善回头看李白,他满脸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我为什么要帮你?” “玊玉和刀,你选哪样?” 王守善涨红了脸,把头转了回去。 “能两样都要么。”他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李白立刻笑了起来。 “小子,你也贪啊,中,哥帮你了。”李白豪气得说,拍了拍王守善的肩膀,将絺递给了他“来,换你帮我搓了。” 李白转过身,王守善才发现他的背上也有伤,有明显的利器伤,也有某种动物的抓伤。 “大哥,你经常出门吗?”这是一个旅人的背,难怪能写出那样的诗了。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我很久没回家了。”李白叹了口气。 “没想过回去吗?” “哪儿能这么穷困潦倒得回去,哥在老家可是才子啊。”他有些自嘲得笑着说“我跟我妈说仗剑去国,仗剑仗成这样她还不说我是烂滚龙啊?” “烂滚龙是什么?” “游手c闲汉。” 王守善笑了起来,他们好像都是浮浪人。 “哥,你在长安好像是名人啊。”就连那个看起来很气派的老丈都认识他。 “那都是别人捧出来的,人捧人谁不会啊。”李白不屑得冷哼“吃吃喝喝喝喝吃吃,天天都是这么过,有屁意思。” 王守善明白,就跟猪一样,吃肥了只能等着被人宰,这种在猪圈里等死的感觉可真难受。 长安宏伟的城郭可不就像是猪圈么,等狼来了守不住,就只能被吃了。 “你想当官吗?”王守善不喜欢官,尤其是助纣为虐的官。 “我只想一展所长。”李白有些郁闷得说。 王守善知道他擅长使用剑,还有写诗,他还擅长什么? “哥,你在长安有认识的人不?”王守善想了想,又道“不是那些权贵。” “西城山河会的大哥我认识,他擅长使用八卦刀。”李白想了想说“但是我不建议你找他。” “为什么?” “他很贪,而且会武术,流氓会武术,谁都挡不住。”李白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他跟安禄山有点像。” “安禄山?” “去年打仗打输了,他义父用他来顶罪,结果被他逃脱了。”李白沉着脸说“他很不要脸,而且还会装傻充憨,跟滚刀肉一样。” “你怎么认识他的?” “他跑到西市胡姬酒肆学胡璇,我在那儿看到他的。”李白不屑冷笑“你能想象一个胖子跳胡璇是个啥模样吗?” 王守善觉得恶心,又觉得滑稽,那个安禄山是个很厉害的人。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他是不是也该跟安禄山学学? “王守善,我觉得你是个好孩子,你可千万别跟那些人一样学坏了。”李白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亮如寒星,有种看透人心的魔力“你要是敢做对不起玊玉的事我就剁了你的老二。” 听到诗仙骂粗话,王守善觉得好笑极了,可是心里有些发慌,李白没有开玩笑。 “长安城里诱惑多啊,这是个欲海,填不平的。”李白的语气透着一股疲惫和沧桑,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岁。 “那要是能填平呢?” 李白不屑得笑了起来:“你觉得东海能填平吗?” “东海?” “小子,没见过海对吧,开元十四年我去过一次扬州,那是老子第一次看到海啊。” “海很大吗?”王守善走过沙海,看起来无边无垠,可总有到尽头的时候。 “是啊,很大,大得吓了老子一跳,还病了一场。” 能将李白也吓一跳,那海就是真的大了,王守善觉得畏惧,却不肯屈服。 “哥,你去过西域吗?” “没有,怎么了?” “在我们那儿有个传说,说西域和川蜀以前都是海,曾经联为一片,后来被一只鸟给填成了现在这样。” 李白眨了眨眼睛“精卫填的不是东海吗?怎么填的西海?” “古时候不是南北颠倒过么?你把现在的北变成南,西海不就是东海了?” “南北怎么可能颠倒,瓜娃子。” “不,肯定颠倒过。”王守善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坚信,但他就是这么觉得。 他的坚定让李白受到感染,李白开始犹豫了。 良久,他才说:“老子骑青牛出函谷关是不是就是为了证明这个?” “你要骑青牛?” “老子说的老子是道教的创始人老子,瓜西西的。”李白没好气得拍了他脑壳一下。男人的头女人的腰,要是换成别人王守善早就打回去了,可是他莫名对李白有种敬服,所以又忍了。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渡玉门关。今天明明没有月啊,为什么我会忽然想起这个?” “谁说没有月,月亮就在那儿。”王守善指着天“就算是初一的朔月它还是在那儿,我们看不到并不能说明它不存在,人一辈子才活多少年,能走遍世间的每一个角落吗?” 李白好像要发怒了,就像有个一直束缚他的桎梏即将挣脱,王守善看到他的身上在冒紫色的烟气,看起来有点吓人。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哈哈哈,老子懂了。”许久后,李白拍着大腿站了起来“狗日的孟浩然,差点被他害死,老子找他去。” “孟浩然是谁?”西域刀客也起身,随便找了块布开始擦了起来。 “一个有眼无珠的田舍汉,错把伯乐当哥奴,活该吃死他。” “伯乐是谁我知道,哥奴是谁?” 李白诡异得笑了起来“哥的奴才,宰相李林甫,那小儿连给哥脱靴都不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迷途知返 李白要是想弄死哪个人,那他就绝对真的敢下手,侠说白了就是亡命徒,不过是为的不是利,而是义。 大人在唐就是喊干爹用的,有个从陇州来长安求官的县令就喊李宰相为李大人,叫得那叫一个亲热。 “李大人,李大人。”李白惟妙惟肖得学着那个县令阿谀的模样,逗得王守善和赵岚志哈哈大笑。 “官员从来只称呼官职,什么时候成喊爹了?” “他爹多哦,以后还有赵大人,王大人,就怕他娘忙不过来。”李白诗写得好,讽刺人也不留余地,就是不知道赵主仗会作何感想。 王守善看那个长得眉清目秀却不失英气的少年郎,他的脸色不错,没有沉迷女色后那种宛如透支生命一般的晦暗,就是胳膊和腿细了点:“赵主仗,你平时不值守的时候都干什么?” “围棋。”赵主仗摇头叹息“我阿耶喜欢这个,他非让我陪他。” “你阿耶身体不好吧。” 李白这个时候忽然说,赵岚志立刻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在家里呆着都比跟那些王孙一起打马球强。”李白不屑冷哼“打球打到最后通常都是械斗,一帮只知道窝里斗的废物。” 赵岚志愣了一下,然后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上梁不正下梁歪,当爹的人都当不好怎么教育儿子。” “你阿耶得了什么病?”王守善好奇得问,汉人讲究多子多福,有病还能继承爵位,这个赵岚志的爹好像不是个普通人。 “他眼睛天生看不见。” 王守善和李白同时倒吸了口凉气,看不见还能跟儿子下围棋? “你赢过他吗?”李白小心问。 “没有。”赵岚志摇头。 “你没尝试过作弊?”李白继续问。 赵岚志笑了起来“我阿耶说不要自欺欺人。” 王守善收起了对赵岚志的轻视之心,他有个很不好惹的父亲。 此时三人坐在德贤道观的主宅门廊下,等着女道士玊玉出来,她在屋檐下安了一个风铃,却一点声音都没有,赵岚志曾好奇看过,里面并没有铃芯。 “这是干嘛用的?”赵岚志问烧柴的道童。 “师傅说是报警用的,如果铃响了就到后堂去,没人开门不许出来。” 没有铃芯的铃铛怎么响? 赵岚志想起来就觉得有些可怕。 长安城中到处都有佛塔,有木头的有石头的,但是无一例外全部都装了惊鸟铃。 僧尼们都说安惊鸟铃是为了防止鸟粪弄脏佛塔,现在看来它似乎还有别的用处,那么多佛塔,那么多惊鸟铃同时响起来的声音有时吵得人夜不能寐,一开始他觉得烦,现在感觉到的却是无措,因为在面对鬼怪时权势并不具备力量。 现在他想自保,想保护他瞎了眼但是心没瞎的阿耶和娘,他已经二十岁,应该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他下意识得摸了摸胸口,那里虽然被锤了一下可是他却觉得暖暖的。 “大哥,我想学武。”赵岚志看着李白和王守善“现在还来得及吗?” “学武要个屁的天资,你哥我还不是十八岁开始学的。”李白拍了赵岚志的后脑勺,赵岚志没反抗“十八岁之前我老子只准我读书,我不想在那个家呆着,后来认识了大匡山的道士我就跑山上隐居去了。” “你阿耶没让你继承家业?”王守善觉得有点口干,这个时候有点酒该多好。 “昌隆那个地方哪儿能困得住我。”李白冷哼一声,然后又叹了口气“行路难,归亦难啊。” 王守善陷入沉思,如果他想回家必须得在长安混出名堂,不然他回家也是逃兵,会给义父丢人的。 “我们找个地方开武馆怎么样?”王守善看了看道观周围,有不少空着的民居,都很旧了,可是都很宽敞。 “开武馆?”李白和赵岚志同时问。 “对,开武馆。”王守善笑着说“就跟开私学一样,教学生习武,李大哥教剑术,我教刀法和唐手道。” “那我呢?”赵岚志指着自己的鼻子,王守善和李白同时冷笑。 “你?先交学费吧。”李王二人同时说,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他们都是没有功名在身的白丁,却收了个千牛卫做徒弟,真是笑死人。 等笑过之后他们又开始郁闷,也不知道这武馆开了之后有多少人会来学武。 女人和钱才是长安的主旋律,没有钱就没有女人,这就是现在男人的思维方式。 平康坊的娘子喜欢文人更胜于武将,因为武将多粗鲁,根本不会作诗,甚至不将她们当成人看,有李宰相做邻居后假母们便请宰相帮忙,让那些金吾卫以后不要再到她们家里来了,金吾卫们没有玩耍的地方,只好将聚会的地点换成了长乐坊。 说女人围着男人转那是指的正经女人,不正经的女人都想方设法让男人围着她们转,可男人却偏偏乐此不疲。她们就像吊在推磨的毛驴面前的萝卜,看得到吃不到,毛驴为了追它一直不停得走啊,走啊,走啊,最后走到精疲力竭,然后主人就将萝卜给收走了。 阴盛阳衰,重文轻武,男人没有阳刚之气,一心只在讨好追求坏女人,却将好女人弃置在家中不予理会,闺中寂寞于是便有女人结成了香火兄弟,有时是共享,有时是对镜厮磨。 男人问:“你去哪儿了?” 女人说:“去张姐姐家了。” “两个女人在一起能干什么?“ “绣花,看书。” 然后男人被戴了几十重绿帽子都不知道,甚至还提别人养儿子。 祸国妖姬不一定非要如妲己一般举世闻名,在她们成为美丽的蝴蝶前本质就是肥硕的毛虫,看到毛虫哪个喜欢?于是她们便给自己穿上了华丽丝绸制成的外衣。 大蜂,其状如螽,朱蛾,其状如蛾。平康坊里密密麻麻长满了这两种妖怪,它们肥硕的身躯不断蠕动,发出仙乐般的无病呻吟,它们靠啃食社稷为生,然后用钱和权势来吸引那些受不住诱惑的人跟他们一同变为妖怪。 平康坊很拥挤,想象不到的拥挤,因为就算同为娼妓也被分为了三六九等。王守善以后如果要当不良人那就必须学会如何在狭窄的屋里乱斗,横刀的长度刚好适合,如果他能在那个地方杀出名堂,那日后到武馆习武的人就会多起来。 “杀人不是犯法吗?不良人能随便杀人?”王守善笑了起来,这么听起来当不良人感觉还很不错啊。 “不是什么人都能杀,看见拿他那种刀的人就不行。”李白指着赵岚志的仪刀,这种刀好认,华丽并且多珠宝,王守善记住了。 “黑帮的人多都背着人命,所以他们特别怕被抓,抓住了就要被大理寺拿去卖,所以宁可战死也不会投降,不是走投无路的人不会当不良人。”李白指了指后背“烂脊的人一般都犯过法,没有哪个商户敢用,他们又不肯落草为寇,于是就成了不良人。” “不良人,真不良?”王守善的眼睛亮了,这些人很对他的胃口。 “有真有假,得你自己去看。”李白笑嘻嘻得说“就跟女人一样,只看美色不看德行最后被骗到身无分文纯属活该。” 王守善明白了,看人的眼光也是个在长安安身立命的本事,要是没有还是在乡下种地吧,至少不会被人骗光钱财。 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是人生三苦,有些人纯粹是自讨苦吃。 他想象着玊玉穿上丝绸时的模样,她跟那些朱蛾不一样,是表里如一的美人,但是她却穿着男款的青衫道袍,而不是女冠观里那种束身的女款道袍。 他想看她的香闺,想看她的睡颜,就在他升起更龌龊心思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所有人都循声望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明黄色道袍的倩影飘然而至。 还是道袍。 王守善直撇嘴。 “诸位善人,请你们拿着这个。”她又开始用男声说话,并且将一个刻成人形的木片递给他们。 当她将木片递给王守善的时候他忽然起了坏心思,拇指故意碰了她指尖一下,虽然什么都没感觉到但她却像被火烫了一样急速缩回了手,要不是当时他已经拿好了木片说不定刚才已经直接掉到了地上。 他得意的笑了起来,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低下了头,李赵二人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专心看手中的木片。 “这是何物?”李白好奇得打量。 “请诸位划破手指,将血粘在此符上。”玊玉喘着粗气,故意不看王守善。 “为何用木片而不是用纸?”赵岚志发现上面写满了不认识的符号,跟普通道士使用的符箓不太一样。 “这是替身符,可以挡一次冲身,诸位都是正气充盈之人,可是今晚阴气太重,为以防万一请记得一定要将它搢好。” 众人都感觉得到,气温确实更低了。 就像池塘里只能游小鱼,而大海中能行蓝鲸一样,只有阴气达到一定强度大鬼怪才会出现,人在寒冷时动作会变得迟缓,可是如果穿太多会更迟缓,对抗阴气只能以自己一身正气去抵御,然而人的身体却是有极限的。 有了这个可以提供一次逃跑的时间,怨气越重的鬼越不理智,其智慧也越低,用这个木人型就可以骗过它们。 假的终归是假的,一旦被识破鬼的怨气就更重更难对付,到那个时候又该怎么办? “莫言,拿过来。”她朝着内室招招手,一个小道童端着一个木盘,踩着碎步走了出来。 “请诸位善人用此物为宝刃上粉,贫道已经研磨过了,不会伤了宝刃的刀面。” 他们都凑了过去,只见托盘中放着几个毛茸茸的木棉花棒,以及一小盘白色的粉末。 木棉又称慈悲树,当富人们穿着绫罗绸缎裹着狐裘烧着香料抵御寒冬时穷人却因为没钱购置御冬物品而只能挨饿受冻。 幸好岭南有木棉,木棉状如云絮,又轻盈保暖,常被粤人当做充实棉衣c被子c枕垫等过冬之物造福一方,后宰相张九龄开辟梅关道,木棉便随着象牙c珊瑚一起来到了长安c洛阳。 木棉飞絮时节就是下雨时节,连绵的雨水会把飘飞的木棉飞絮打入雨水里而飞不起来,捡起来非常简单,等搜集好晒干之后就可以使用。 它开的花是艳红色的,如同英雄的鲜血,并且不像桃李樱花一样落英缤纷,而是整朵落下,因此木棉也有英雄树之称,它开花的时间一般在三四月,玊玉的院子里就种了一棵,树枝上已经有几个花骨朵,看起来仿佛已经要绽放了。 王c李c赵三人用各自的武器划破了指尖,在替身符上沾上了自己的血,彼此对视一眼,又笑着用指尖血润湿了嘴唇。 古代歃血为盟会把牲畜的血涂在嘴唇上表示诚意,人本就是畜生的一种,与其用别的动物的血献祭不如用自己的血来得更有诚心。 “要开武馆的话得取个名字啊。”赵岚志抠掉了刀鞘上的那些宝石,将它交到了玊玉手中“道长,这几块石头值几个钱,你拿去给孩子们买点果子吃吧。” “就叫精卫怎么样?”王守善想起了澡堂里的对话“那鸟挺傻的,不过我喜欢。” “精卫,精锐的护卫,也通警卫,敬畏,嗯,可以。”赵岚志点头,发现李白好像有点异常“大哥,你怎么了?” “我辈愿为精卫死,不平欲海誓不停。”李白红着眼睛,就像是看到了某个仇人般恶狠狠地说。 所有人呼吸同时一滞,然后大笑了起来。 “我辈愿为精卫死,不平欲海誓不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作茧自缚 明明是春天却寒冷如冬。 各家各户的灯早早就灭了,似乎觉得被窝里会更温暖,谁都没有察觉到人在外面活动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长安宽敞的天街被浓雾笼罩,到处都是影影撞撞的白鬼,可是对王守善来说此刻却如沐春风。 才来长安不到一天他就找到了新的生活目标,而且还有了个大哥跟弟弟,他一下子从浮浪人变成了有家的人,要是睡觉的时候有个女人就更好了。 冬天的时候要是不想烧柴最好就是两个人抱在一起取暖,道士不吃香辛料,所以女道士的皮肤格外好,当然,尼姑也不吃,可是尼姑没有头发,看起来不像正常女人。 他虽然是粟特人和汉人的混血,但他并不信袄教,然而身体里燃起来的一股力量却让他宛如着火了一样,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入夜后寂静无人的长安大街上抱着那个穿着明黄色道袍的女道士拥吻了起来,只是这个吻太过短暂,还没等他细细品味它就结束了,而且他还被扇了一个耳光。 “你干什么?”她捂着嘴唇发抖,眼睛里全是水光。 “我喜欢你道长,你愿意嫁给我吗?” 李白和赵岚志都惊呆了,这是认识不到一天的人该说的话吗? 粟特人擅长胡璇,那是种热情洋溢的舞蹈,能跳出它的自然也是热情洋溢的人,所有汉人理解又不理解,因为在他们眼中所有来自西北的异族都是胡人。 “我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人诶,狗日的找个时间老子也要去西域一趟。”李白又开始用蜀音喃喃低语,赵岚志知道王守善看不到,但他还是朝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四大美人之一的王昭君出塞后的命运是凄惨的,她的故事被传到了中原,几乎所有良家汉女嫁给胡人为妻时都会有所顾虑,更何况是出了名的重利粟特人,为了钱他们什么都肯卖。 但王守善不肯卖他的刀,因为他的体内有汉人的气节,虽然那并不是继承自他的汉人阿耶。 男人的忠和女人的贞是长安城里最难找到的,然而现在却在他们眼前发生,李白刚想吟诗,立刻被赵岚志给捂住了嘴。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一手拿着铜钱剑,一手捂着脸跑了,王守善立刻像见着了猎物的狼一样仰天吼了一声奋起直追,李白摇头叹息。 “这小子追女人用不了老子帮忙的嘛。” 拜火教崇拜燃烧的火,是诞生前在中东地区影响力最大的宗教,他们认为火是圣洁的,同时大唐的上元节是火神节,在那一天唐人要煮汤圆来吃,而汤圆就是用来供奉火神君,在那一天因为有火神庇佑,再加上街上到处都是灯笼,所以在元宵节那几天百鬼禁行,长安人可以自由在街上行走,即便什么都不买只是看灯也感觉快乐。 长安的天街是禁止摆摊设点的,坊内都是木质建筑,如果在坊内布置灯会燃起来会蔓延得很快,而坊外则有水渠,天街宽十丈,什么灯摆不下?即便不小心着火一人一口水都能将它熄灭。 反倒是人人手里都拿着的铜钱却将这个辉煌的帝国带向毁灭,贫富差距c土地兼并c贪污受贿c奴隶贸易,钱勾起了人的,让一个原本正常人失去了理智,丝绸说白了就是一块布,但一块布却换回来一个黄花大闺女。 安禄山就是个讨债鬼,他是应了她母亲阿史德氏向突厥战神扎荦山祈祷得来的儿子,那么多人求送子观音都不一定有效,可是她向战神祈祷孩子就来了。 玊玉不是王昭君,如果没有一点自保的力量她也不敢一个人和一群孩子住在南方的永和坊,只是那个力量是不能轻易用来对付人,更何况对手还是一个浑身散发着热气的男子。 阳为热,王守善又来自烈阳照射的西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他体内的阳气比普通人多很多,练的刀法拳脚全部都是刚猛的路数,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西塞边陲男儿的阳刚之气。 长安城中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也时兴跟女人一样戴花了,她觉得那种样子很恶心,虽然李白也很英俊可是她更喜欢仰望的感觉,那让她感觉自己在看天,是在接受某种召唤。 很多男人不信这个,所以他们施展不了降神术,与他第一次在茶肆中对视的时候他眼睛的异常就被她发觉了,因为他有四个瞳孔。 历史上有很多四个瞳孔的人,他可能是造字的仓颉,也有可能是乱华的王莽,可是首先出现在她脑海中的却是楚霸王项羽。 力拔山兮气盖世,她想成为他的虞姬。 她觉得害怕,她害怕他会跟其他中原男子一样在见识到长安的花花世界后变得污浊不堪,她无法跟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她不是一个纯粹的道士,如果要诅咒一个人她能真的咒死他,材料仅需要他的一根头发。 她害怕变成那样恶毒的女人,阿娘说做女人一定要有德行,宁可穷一点也要自食其力,不能像无根的火焰草一样攀附在男人的身上,但他却让她感觉到弱小,抵抗的力量正在一点点消失,他明明才是一个见了不到一天的人。 因为害怕她根本不敢跟他对视,那会让她发抖,在道观里时她正准备换道袍,脱了袜子才想起来可以请他先洗澡,他看起来脏兮兮的应该很久没洗了,但他的视线就像燃烧的火,烧得她很疼,明明是行走在光滑的木板上她却仿佛踩在刀山之上,然后她听到了一个无比刺耳的声音,那是无数生灵的尖叫。 项羽烧了阿房宫,还带着一帮西楚男儿退到了乌江边,最后因为粮草殆尽而被刘邦所灭。 他总是感觉到饥饿,那么大一个毕罗居然几口就吃完了,他让她想起饕餮,那是比穷奇更可怕的怪兽,但饕餮如果纹在铜上却会有神奇的力量,它会吞噬贪婪的人变的恶鬼,让那些人的灵魂在它肚子里受尽煎熬。 饕餮活着的时候最后一个吞噬的是它自己,所以它死后最喜欢吃的美食就是同类,商周时祭祀们用它来惩罚贪婪之人,因为贪食和贪婪常在一起发生,所以那些器皿一般都是餐食具。 胡人认为汉人用筷子去取用食物是不洁的,不洁的并非手,而是心,一双简简单单的筷子非要用玉c象牙c犀角,是贪婪的化身,反倒他们用手可以省去那些浪费,手是上天赐予人的工具,为何要弃之不用? 他是一个胡汉混血,他姓王那他的娘才是胡人,胡人的女子是不允许跟着汉人离开的,那他应该是奴婢的儿子,他会带着那些被压迫的奴婢走上反唐的路吗? “哥哥,你不要这样。”夜深人静,天街无人,但她觉得羞耻极了,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人来人往的白天,即便是胡姬也不会在大街上跟男人过于亲密。 “除了我之外这里又没其他人,你怕什么?”他一边说一边舔着嘴唇,那里残留着他刚才歃血为盟时留下的鲜血,她刚刚尝过了。 他露出真面目了,白天的时候他还有点克制,现在则是完全就是一只嗜血的狼,她后悔了,那个时候不该为了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而乱花男人的钱,那是失德的行为,即便那只是几个糖果子。 甜蜜的糖果同时也是致命的毒药,就像胡人送来的奴婢和香料,让人忘了勤劳和节俭。 当他再一次吻她的时候,她流着泪将他推开了,她不能一错再错,最后变成跟这个城里其他女人一样不知检点。 “玉娘,你讨厌我吗?” 她摇头,正是因为不讨厌才觉得格外可怕。 “那你为什么拒绝我呢?” “麻烦你了道长,请你帮我看着那个胡人。”长安县的公廨里,周诚御史的委托让她清醒了过来“尽量别让他离开你的视线,我会安排人过来帮你看守,如果他敢对你做什么你可以大叫,他会救你的。” “你再这样我就叫人了!”她提高了声音大喊。 “你要叫谁?彍骑?”他冷笑了起来,显然没将那些客户白丁组成的禁军看在眼里。 “李白!你死哪儿去了!”她气急败坏得大吼,声音因气愤而显得沙哑。 “他是我大哥,你觉得他会救你?”他气定神闲得笑,就仿佛胜券在握。 “他是个耙耳朵,听到女孩落难一定会救的。” “你落难了吗?” “你放开我!” “我不放你又要怎样?” “流氓c闲汉c地痞!” “你就会骂这些?” “你再动我我就尖叫了。” “你叫啊,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你的。”他将她搂入怀中,仿佛她是某种战利品“娘子,叫声郎君来听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养虎为患 “大哥,你不去帮忙吗?”赵岚志捅了捅李白,南城还算安静,两人吵架的内容他们两个全听到了。 “帮哪个?别人的家务事少管。”白衣飘飘的李白和赵岚志蹲在街边墙角躲避彍骑,有些麻烦还是少惹为妙。 “他们认识没多久吧,这么快就成家?” “瓜娃子,没听说过走婚哈。”李白蔑视着这个在长安小小的一方天地中长大的少年。 “走婚?” “女儿国听说过没有?” 赵岚志瞪大了眼睛“什么是女儿国?” “就是女人当家作主,男人只是过客,我们那边山多路险,一年难得见几次面,篝火晚会看对眼了就可以一起走。” “那也太开放了吧。” 李白不屑冷笑。 “开放的是你们长安的女人,你明白女人当家作主的意思吗?” “是跟武周一样?” 李白探口气,拍拍他的肩膀。 “兄弟伙,多出门吧。” 赵岚志低头看地,过了一会儿又问。 “走婚要举行婚礼吗?” “孩子满月了会请男女双方的家人一起公开举办宴席,男方不能在女人家里过夜,天亮之前必须离开。” “那男人可以跟很多女人在一起吗?今天睡这个,明天睡那个。” 李白又冷笑着看赵岚志。 “那也要看女方愿不愿意给你开门,而且山那么多你慢慢爬吧,累都累死你。” 赵岚志莫名对那些摸着黑跑娘子家过夜的男人起了敬畏之心,要是不小心摔到山坳里怎么办?李白的蜀道难他可记得,那山高得黄鹤都飞不过去呢。 “那边的女人很多都会巫蛊,你要是胆子够大敢对她们乱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李白一副心有戚戚得样子“中原的女人温柔似水啊。” “那你打算找个中原女人做娘子吗?” 李白立刻而坚定得摇头“不会,不想顶绿帽子。” “又不是每个中原女人都那样。”赵岚志觉得自己被冒犯了“我娘就很专一。” “那你阿耶呢?有几个妻妾?” “就她一个。” “你是独子?” “还有两个弟弟跟一个妹妹。” “都是你娘生的?” 赵岚志点头。 “有机会我想会一会你阿耶。”李白认真得看着他说“他要不是眼睛瞎了肯定能成大人物的。” “就因为他只娶了我娘一个人?” “不,是因为他看人用的不是凡胎俗眼,而是心眼。”李白冷笑着说“你阿耶好像快放弃你了。” 赵岚志倒吸一口冷气,如果他不是国公的儿子他还会是谁? 弟弟,而且还是两个弟弟,但是他们现在还很幼小根本不构成威胁,只是如果他继续跟那些人一起再胡混几年那他们就长大了,就算不是威胁也会成为威胁了。 他切身感觉到了威胁,可是却并没有起杀心,他遇上了有本事的人,应该可以帮他脱出困境。 就在这时,他忽然察觉到李白的视线,这位刚刚歃血为盟的大哥正在观察他。 人心隔肚皮,就算他继承了国公之位也不能掉以轻心,如果他一直都很成器也不会沦落到以后必须日夜提心吊胆的下场,后悔药哪里有,他想买两瓶喝。 “你觉得王守善这个人怎么样?”李白问赵岚志。 赵岚志毫不犹豫得竖起大拇指“霸。” “你觉得他是好人吗?” 赵岚志愣住了。 “他现在什么都不是张宰相就在提防他,你跟他相处的时候小心点。”李白叹了口气“他人本质不错,就是不知道受不受得了那么多诱惑。” 长安城里什么最多?娼妓和女人最多,当了不良人就要经常跟她们接触,有很多官员都是被她们拉上了李林甫的战车。 “张九龄现在不是丞相吗?你怎么还在称呼他宰相。” “我想把他扶回去,再继续让李林甫把持朝政大唐就真的要完了。”李白笑了起来“国公爷,你肯帮我吗?” “行,没问题。”赵岚志胸脯拍得啪啪响,这个时候说不的是傻瓜。 “你敢杀他吗?” 赵岚志又愣住了。 “哈哈哈,开玩笑而已,别那么认真。”李白拍了拍赵岚志的肩膀,隔着单薄的绸衫李白感觉到了这具瘦弱身躯正在颤抖,这是个没见过血的初哥。 张九龄身边多是清流文官,并没有什么有战力的武将,为了跟李林甫斗只能养虎为患了。 李白叹了口气,想要和谈裁军中央必须具备足够的武力,真想一把火把平康坊那个鬼地方给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初遇不良人 很多汉人以为胡姬酒肆里的胡姬都是普通粟特人,她们都是奴隶,中东也是个战乱频发的地方,那些胡姬的祖上也许是某国公主,可是因为战乱而变成了奴隶。 家人和爱情是不能卖的,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可以卖,包括自己的良心和尊严。 没有水人没法活命,地也种不出庄稼,粟特人唯一的出路就是经商,丝绸之路给他们带来了机会却也让他们无比痛苦,因为旅途遥远他们回家一次很不容易,因此每次相聚都特别珍惜。 和家人相聚的时间是宝贵的,所以他们说话都很直接,汉人有时间在平康坊的妓院中和白莲花他们没有,那种如火一样燃烧的热情没几个汉女能承受得住,即便是巴蜀来的女人。 巫峡多山关,苍茫云海间,神女有心意,项王意如何? 如果是白天,一个女道士和胡人并肩行走都要引人侧目更何况像现在这样搂搂抱抱,就算是开放的大唐也会被人破口大骂,但现在是晚上,夜禁无人,只有白鬼出没。 剑门关再难攻破也有被攻破的时候,外敌强大固然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内部产生的漏洞。 一座坚固的城池从内部攻破比外部容易得多,但高墙阻挡了墙里人的视线,让住在里面的人沉醉在天朝上国的美梦之中,多数人是看不见的,因为那个时候人还是主要用双腿来丈量世界。 “歹!小儿,放开那个娘子!” 忽如其来的一声爆喝让玊玉清醒了过来,她的衣衫居然有些乱了,脸色即便在灯笼柔和的暖光下依然通红,她抖着手将衣物拢好。 “你是何人?”一身黑衣的王守善睁着绿油油的眼睛,不怀好意得笑看着这个破坏他好事的废物。 “大唐缉事番役,不良人。”那个提着灯笼的虬髯客睁着铜铃一样的眼睛,怒视着王守善,他看起来四十多岁,国字脸,一脸恶相,跟俊美高大的胡汉混血儿相比显得矮小丑陋,但玊玉却忽然感觉到了安心。 这浑浊的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不良人?不良人晚上也要巡逻吗?”王守善撇嘴,这差事可真苦,大半夜都不能睡觉。 “吾等巡不巡逻关尔等贼子何干,娘子速速到吾这边。” 说完这句话,虬髯客才发现玊玉穿的是道袍,脸色顿时诡异起来。 “道长,这么晚了你跑到南城来干什么?” “我家就在附近。”玊玉一边说一边擦眼泪,下次她再也不随便花男人的钱了。 “那你速速回家,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乱逛。” 虬髯客是好意,玊玉这才想起自己是为了什么事出来的,今晚这么冷那个东西说不定会出来作乱的。 想起那个东西的恶心模样她才从旖旎中彻底清醒,其他地方先不说,先去平康坊看看。 “多谢了差大哥,但我有事在身。”她低头从布包中将周诚开的公验取了出来“有位娘子今夜难产,贫道还要前去帮忙。” 不良人接过公验看了看,将灯笼提高,照亮了王守善的脸,他立刻不舒服得半眯起了眼睛。 “那这个西胡儿是谁?” “护卫。” “情人。” 玊玉和王守善同时开口,可说的却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内容,她气得怒不可遏,狠狠得掐了他胳膊一下。 “哎呀,好疼。”这点疼对他来说根本可以忽略不计,王守善笑得无赖极了。 “就你们两个吗?” “不是,还有两个。”她俏脸含煞,狠狠得回过头“李白,赵岚志,你们给我死过来。” “诶,来咯来咯。”李白按着剑懒洋洋得一边回应一边走,赵岚志用手捂着脸,笑得浑身发抖。 “笑啥子嘛笑。”李白拍了赵岚志后脑勺一下“跟妇人凶神恶煞有甚得意的?” 不良人打量着四人,一个穿黄道袍的女道士,一个穿黑衣的西胡儿,一个穿白衣的剑客,还有个穿绸衫的公子哥。 这组合怎么看怎么不像赶着去助产的。 他又低头看了眼,确实是长安县开的公验,但并没有写明出发地点和要去的地方,又是一张“特权”公验。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他将公验还给了女道士,却并没有让开道,让一个女子被西胡儿欺负的都不是好东西。 “金城坊。” 不良人还是没让开,他的灯笼对准了王守善“你,把公验拿出来看看。” “先把你的公验拿出来看看再说。”王守善冷笑着,入夜之后他身上胡人的血液似乎醒了过来,那种邪恶的气息越发浓郁,越看越不像是个好人。 虬髯客冷哼一声,解下了腰上带着的木契。 武侯好歹算是个散官,不良人干脆连官都不是,可是他们干的活却是最危险的侦缉逮捕。 武侯只管城门和坊内的巡逻,在太宗年间还有健儿,现在武侯都是冒名顶替健儿就更少了。南衙十二卫的兵源全部都是来自彍骑,由宰相管辖,客户和白丁主要是为了混口饭吃躲避兵役和徭役,从根上就已经烂了。 北衙的羽林c龙武c神武c神策禁军由皇帝直接管辖,主要由公侯子弟组成,是唯一还有点战力的,但是平康坊却耗尽了公子们的精力,作为主力的神策军甚至还传出过诬陷他人枉法敲诈人钱财的事件,再过不久北衙恐怕也要跟南衙一样了。 长安乱,乱得让人心烦,总有看不下去的人出来管,神策和彍骑都是外来户,他们来长安是赚钱混前程的,可长安同时也是普通百姓的家,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吃了官司被罚鞭刑,成了烂脊就不能参加彍骑,于是他们就成了不良人。 不良人不能穿甲,只准带刀,衣服全部自备,俸禄低得可怜,彍骑一般只在天街上巡逻,而不良人却要冲入民宅。 一开始朝廷招募不良人的目的是罪犯熟悉罪犯的门路,可以尽快破案,但随着大理寺那边的冤狱出现后不良人变成了一种内耗,让浮民抓浮民,如果两边都死了则可以省不少事,反正浮民有的是,死了再征兆就行,他们的公验是最简单的,只是一块木块,上面刻着他们的名字和京兆府的印,这个不良人的名字叫做陈彪。 “居然会怀疑有人假装不良人,这位郎君新来的吧。”陈彪接回了自己的公验冷冷得讽刺着。 王守善气得半死,这个叫陈彪的胡子真讨厌。 “娘子,听哥哥一句话,别跟这些公子哥乱混,身子可是你自己的,长得好看的人一样人面兽心。”陈彪叹了口气,提着灯笼按着刀走了。 众人目送着他的背影走远,这么晚了他去南边干什么? “娘子,咱们赶时间吗?”王守善笑呵呵得问玊玉。 “等会儿我想去平康坊。”她沉着脸说“今晚冷得不正常,我怕那边出事。” “白天的时候我就看到有很多道士在那一带转,他们在干什么?”赵岚志皱着眉问。 “应该是景龙观的师兄弟。”她抬头看向夜色中灯火通明的大庄严寺,整个南城人际稀少,而大庄严寺附近更是一片漆黑,但那里是大唐阴阳鱼阳眼的所在地“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有人想偷佛牙舍利?” “应该没人有那么大的胆子吧,那么多人看着呢。”赵岚志笑得心虚,尤其是看到那个不良人出现后,技高胆大的亡命徒很多,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 “出家人不能杀生,我们跟过去。”玊玉抓紧了布包恶狠狠地说“李林甫那个小儿肯定把南衙守护佛塔的彍骑调走守他自己的宅子去了。” 虽然南衙有十二卫,可是其战力却不是北衙禁军的对手,李隆基任命李林甫担当宰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此人无能,他可以放心大胆得玩,而不用担心将军权交给李林甫之后会篡权,比起自己的亲儿子,他更信宦官和外臣。 李世民开的好头,玄武门之变,从他之后为了保证皇权能顺利过渡,军权都不交给太子c王子,就连他自己夺权都是靠的岳父王仁皎番上宿卫的时候发动的。他停止番上除了征兵不易花钱太多,节度使花言巧语外,也防着三皇子李屿,太子是个废人,其他王子没有威胁,他可以尽情享受太平盛世,与花鸟们大被同眠。 道家除了有仙,也有鬼,可是李隆基只信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脚底下藏着怎样的威胁。 天山c祁连山c秦岭为西域龙脉,但是在开元二十二年被妖人破坏,秦州地震,房屋倒塌,崩坏殆尽,压死者四千余人,后突厥在第二年开春就发动战争,战争结果是唐军战败,这固然与唐军自身军事力量衰弱主帅贪功冒进有关,更重要的是大唐的运势已经开始衰落,由此给了讨债鬼安禄山崛起的机会,如果中原的阴阳鱼再破那唐的命运将危在旦夕。 有人信运势,有人不信,如果长安的阴阳鱼破长安或者洛阳肯定将再发生一次地震,介时肯定会生灵涂炭。 “任何生灵死得不甘心肯定会有怨气的,就连虫子也一样。”玊玉一边走一边沉着脸说“你们知道丝绸是怎么织出来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朱蛾之怨 蚕丝原本是蚕吐出来做蛹的,但是人为了得到它的丝线却用开水将它们活活烫死,要做成一条披帛至少要上百只蚕蛹,唐人用丝绸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到底杀了多少蚕。 能夺命的厉鬼都披着红衣,那只在平康坊菩提寺里产卵的朱蛾就是一只红色的蚕,它靠吸食阳鱼阴眼的阴气长大,同时还被平康坊中女人们的怨气滋养,娼妓也不是生来就想当的,然而唐的户籍中规定有贱籍,别看她们在平康坊中作威作福,一旦被赎回去就跟奴婢差不了多少。 娼妓喜欢文人是因为喜欢他们对待她们时那种平等的态度,她们也渴望正常的家庭生活,但实际情况却不允许。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把刀就是这么一点点被男人自己往自己头上架上去的。 家中的老婆以胖为美养得痴肥难看,却不是人人都喜欢以胖为美,平康坊的艺妓因经常练习跳舞而骨肉均匀,那种姿态才叫天仙美人,然而天仙美人赎回去后就要被痴肥的老太婆欺负,这种气怎么能消? 男人每天回家都看到宅院里吵得乌烟瘴气更不想回家了,在北里吃一顿饭要一贯钱,这叫大相识,要想见高级点的娼妓拜帖都要两百钱,轻粉十八钱,百纸六十钱,麝香一百一十钱,再加上次相识的饭钱又要两贯,也就是说为了见都知娘子一面所花的钱够一个穷人的三口之家过两年了。 而且花了钱还不一定见得到,因为娘子不喜欢,然后又要买礼物疏通娘子的仆从帮忙说好话,最后见面后还有小相识的餐费,又是一笔天文数字。 她们赚了钱都是为了给自己赎身,其实真正拿到自己手上的并不多,多数都是给假母了,假母再将这些钱分成三份,一份是进士团,一份给新招来的艺妓交学费,还有一份要给宦官。 教坊是由宦官管理的,倘若“家中”出了一位能进云韶院甚至宜春院的高手,那“家里”的名气也会大涨,食客们会蜂拥而至,而这个水平评定乐工是说不上话,他们只能分出一个大致合格的名单呈给宦官,再由宦官介绍给宫内更高级的宦官,最后才有面圣献才艺的机会。 为了获得权势去势,得到权势后又想恢复正常,有些宦官就将钱给了道士,希望他们的“养生之法”能帮助自己,李隆基的后宫简直乱得不堪入目,去势了怎么样?只要有想法一样可以做到。 当着玊玉的面千牛卫没讲那些宦官和宫女之间的阴私事,李白听了之后直叹气。 “这些宝器,花了这么多钱什么都没买到,为的是啥?” “大哥进都知娘子的香闺不花钱,不知道这些规矩很正常,但有些人不按这个规矩来恐怕连门都摸不到哦。”赵岚志冷笑着讽刺。 “宝器是什么?”王守善好奇得问。 玊玉冷冷一笑“你这种就是宝器。” “那你喜欢宝器吗?”他一边说一边撞她的肩膀,玊玉狠命一掐,王守善装模作样的叫疼。 “好男人就像火,就算不给钱女人也会跟飞蛾一样扑过来的。”赵岚志叹息“我阿耶可真是个明眼人啊。” 王守善得意得打量着玊玉,穿着道袍未施粉黛就已经这么漂亮了,要是穿上石榴裙该是什么模样。 丝绸做的衣服很滑,很容易褪下,那种女人有什么好稀罕的。 不值得啊,为了一帮商女将国家给毁了。 他们远远得跟在那个提着灯笼的不良人的身后,陈彪的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居然敢一个人跑到南城这么荒的地方来。 “娘子,要是大庄严寺里的佛牙舍利被盗了会有什么结果?” “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她反应了过来,立刻柳眉倒竖“不许叫我娘子。” “李林甫把彍骑调过去守他的宅子有用吗?” “活着的人都有阳气,更何况是那么多男人,他想保住自己的命应该没问题。”玊玉冷笑“可是其他人怎么样他就管不着了。” “去年天气都没这么冷,怎么今年忽然这么冷了?”赵岚志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前年他们忙着破坏祁连山的龙脉,今年他们要破坏的是阴阳鱼的局眼,国子监附近今年肯定多事。” “为什么这么说?”王守善问。 “装神弄鬼谁不会?等人都吓跑了不敢来学校,不用偷舍利子阴阳鱼也能破。”玊玉气得抄起手“一帮连妇人都不如的男人,出了事只会躲避尖叫,半点用处都派不上。” 王守善想起战场上看到的那些新兵,越是胆子小的越是容易死,要是他那个时候也跟其他人一样跑了恐怕也死了。 他下意识得摸了摸肚子。 “饿啊,有没有什么吃的。” “你这吃货,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吃。”玊玉没好气,却从她的布袋里抹了个胡饼出来,凶巴巴得递给了他“给,只有一个。” 李白龇牙咧嘴得摇头,赵岚志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这是自娘死后王守善第一次感觉到被一个女人照顾的感觉,他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有想到真的能要到吃的。 那只是一个普通的胡饼,大街上到处都能买到,可是她却为他准备了。 “谢谢。”他接过了胡饼,然后大口吃了起来。 “客气什么。”她浑不在意得说“你也请了我吃果子,我们两清了。” “不,没有。”王守善一边吃胡饼一边笑着说“咱们这一辈子都算不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王霸之道 “咚咚咚咚。” 一更了,但响的却是街鼓,而且还是全城的街鼓在响,就像是暮鼓一样。 “怎么响街鼓了?”赵岚志觉得今夜真是处处透着诡异,平时打更都是武侯在坊里敲锣,今天却响起了街鼓。 “陛下担当的那个西京道门威仪只是个虚职,长安城真正的道门威仪是刘三元真人。”玊玉叹了口气“但是陛下喜欢接见那些从民间自荐的高人,洛阳那边大战频发,我们有点人手不够了。” “佛教呢?”王守善不相信佛教会袖手旁观,暮鼓时他听到那么多僧侣念经,肯定是有用处的。 “净土宗在保净土,禅宗在去心魔,心魔生则怨念生,大庄严寺原名禅定寺,那里就是姜皎失言的地方。” 身为外地人的王守善和李白都倒吸了一口气。 “大庄严寺不是供奉佛牙舍利的地方吗?”王守善忍不住问。 “但有人将这里当成吃禅食的地方啊,而且大庄严寺风景优美,他们将酒和肉都带进了寺里了。”玊玉冷笑连连“佛门净地吃酒肉,姜皎是自作孽不可活。” 众人闻言不禁苦笑,在庙里喝酒也算是蠢到了一个境界了。 “现在守护佛牙舍利的是哪位大师?”李白问。 “莲花山禅宗净行大师。”玊玉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今夜无月,正常人是看不见的,但是王守善看见了,他顿时觉得一股业火从心底直冲脑门。 “哥哥,你怎么了?”玊玉察觉到了异常,不安得拉住了他的手。 “那个净行长得很俊美吗?”王守善的声音沙哑又艰涩,听起来像是某种野兽在咆哮。 “没有,没有你英俊。” “那你干嘛想着他。” “我没有。” “你明明就有。”他痛恨别人不对他说实话,汉人总是心里想一套嘴上说一套。 “我真的没有。”她笑了起来,仿佛在哄一个孩子。 “那你刚才为什么脸红。” 她语塞了,那种怒火万丈的感觉一下子又涌了上来。 “阿弥陀佛,施主,久候了。” 忽闻一声佛号响起,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纸衣的僧人正站在十字街心,他的身后就是大庄严寺灯火通明的七层木塔。 谁都没听到他的脚步声,就连王守善也一样,仿佛他是从另一个时空飘过来的。 他很年轻,看起来二十出头,即使没有头发依然显得格外英俊,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一点都不惧怕与王守善的四瞳对视。 “大师,你怎么出来了?”听玊玉的意思,此人就是大庄严寺护国法师莲花山禅宗净行大师了。 他要是个老而不死的和尚还好,偏偏是个长相英俊的年轻人,王守善忽然觉得玊玉因为皮相看上他一点都不是好事。 “贫僧察觉有煞气东来,特出门迎接。”虽然是跟玊玉说话,但净行的眼睛却一直看着王守善“没想到没迎到归客,反倒迎来了贵客。” 禅宗能治心魔,但倘若心魔因治病之人而起那又何解? 王守善将手按在刀上,他要杀了这个和尚。 “哥哥,佛门净地,你不要这样。”她拉着他的手哀求。 “那你答应我以后不想别的男人。” 玊玉惊呆了,汉人没法理解这种感情,他们喜欢细水长流,但粟特人都是燃烧的火,因为他们是崇拜火的民族。 王守善将刀抽了出来。 即便他对面站着的是个手无寸铁,连衣服都是纸做的和尚。 “施主,你的武道是什么?” “武道?”这个词对王守善是陌生的,他有些难以理解。 “世人厌武崇文皆是因为武无武道,陛下失道,以霸道御天下,本意欲平天下,却将社稷推入毁灭;武将失道,以霸道御部曲,却让军心涣散,无心卫国;武者失道,以霸道御百姓,却让民怨四起,故而习武之人应有武道,施主的武道是什么?” “口口声声道道道,你不是个和尚吗?”王守善冷笑了起来,这是跟玊玉一样道佛不分的怪人。 “道又如何?佛又如何?华又如何?夷又如何?为何一定要分得那么清呢?”净行笑了起来“只要是正确的就包容兼纳,这不是唐的精神吗?” “哥子,你跟我说了你是唐人的哦。”李白在这时候笑着插嘴“是唐人就要接受唐的精神。” “韩非曾经说过,穷不黩武,强不凌弱,众不暴寡,以救群生之乱,去天下之祸为己任,虽然韩非是法家,但既然武是用来维护法的,可不可以将此当做武道呢?” “救群生之乱,去天下之祸?”这句话让他心念一动,心中的杀意稍退,可是他还是觉得不舒服极了。 他看向那个让他动心的女人,她要是想打扮得艳光四射很容易,但她却掩盖了自己的光芒,长安是个充满了的城市,每个女人都将丝绸裹在身上,可在他眼中她们都是肉滚滚的朱蛾,是懒惰和穷奢极侈推着这个伟大的国家走向灭亡。 “玉娘,你看上了我什么?”他看着她的眼睛,他不会弄错的,她是个很正经的女人,但她却允许他对她动手动脚,不是情还能是什么? “霸王,你是我的霸王。”她仰望着他,就像在仰望着天“有一天你会从明德门中门,走过那条只供天子祭天才走的御道,在万众瞩目之中来迎接我的。” “天子?”他心动了,但是一想起李隆基那混乱的后宫又没了兴趣,他想要的只有一个女人。 “玉娘,我不会让你成为虞姬的。” “嗯,我知道。”她着他的眼睛,在玊玉的视线中此刻他的瞳孔又变成了两个“因为你不是项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返璞归真 在和尚庙里能搂着女道士喝酒也算是一项了不起的本事,更让人无语的是净行似乎并不在意,李白和赵岚志心中对王守善脸皮的厚度有了新的认知——长安外郭城的城墙都没他厚。 “两位施主,请喝茶。”净行亲自将禅食茶汤奉上,两人有点受宠若惊,因为对方可是护国师。 “多谢了。”两人正坐欠身,端起茶汤,和庶民喝的那种加了香辛料的茶不一样,禅寺里的茶并没有加任何作料,只能闻到烘焙后茶叶浸出的浓郁香气,这种茶一般只有高僧贵人才能享受。 庶民不知教化,只知道什么都多才好,却不知道有些东西其实越简单越真,若不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要办,僧尼们倒很想将这种茶道向全民传播开。 喝茶不一定非要讲究茶叶的种类,它其实说白了就是树叶。 品茶论道,煮酒论英雄,茶往往与禅密不可分。 禅定既心不动,不动则不伤,心一动,非要将这茶叶分个三六九等就失去了禅的意境,喝这种茶反倒有害身心。 只要觉得心安了,禅就定了,这茶怎么喝都无所谓。 护国法师并不宝相庄严,他身上穿的僧衣跟长安城中绝大多数僧尼一样都是纸做的。 富人有钱,将一件普通的衣服做出了诸多花样,复杂的刺绣c泥金夺走了穿衣主人的风华,所有人眼中看到的只有富丽堂皇。 但穿着纸衣的禅师给人的感觉亦如同一张白纸,你说什么他都能听进去,并且在脑海里记录下来认真思考。 他就是一本书,一本无所不知的宝典,从面相上看很难想象他今年已经四十岁了,时间仿佛在他的身上停止,就像已经定住了一样。 跟这种人喝茶才喝出了禅的意境,一口温热茶汤下肚,屋外的寒冷似乎一下子离他们很远,在这里他们是安全的。 李白大叹了口气,还好他今日没去吃那花酒,不然就错过了这么精彩的一天了。 百姓喝乱炖茶喜欢配果子吃,那味道太甜,反倒盖住了茶的香气,而净行奉上的禅食则只有少许调味料,都说无欲则刚,可人怎么可能完全无欲,就像道士不吃三荤五厌一样,佛门也吃得清淡,食物尽可能保持原滋原味,以求从中品味四季流转。 简单的说就是有什么吃什么,不逆天而为,捡到了就是老天恩赐的。 吃禅食时禁言,但可以耳闻目染,禅师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副字,李白却每个都不认识,他想了想,将玊玉给的那个木片人给取了下来,有些符号倒是跟上面的字很像。 他没吃晚饭,现在很饿,可是他更想知道这些字是什么。 “那是殄文。”还未等李白开口,禅师就为他作答了“那是写给鬼看的文字。” 李白刚静下来的心一下子就砰砰直跳,他觉得他一直寻觅的仙就近在眼前了。 “天文?” “不,是殄文。”禅师以手为笔,沾了点水在桌上将那个字写在了李白的面前。 他是倒着写的,字的正面正好对着李白,李白不由心生叹服,要将一个字写在纸上翻转过来给对方看很容易,可是倒着写却没几个人能做到,反正李白自问自己做不到。 “这是水族发现的文字,原本只做他们记录本族文化所用,后来被巫师发现可以与鬼神沟通,从而开始小范围传播。” “鬼能说话吗?”赵岚志也不吃禅食了。 “鬼无心c无唇c无眼c无耳,怎能言人语。”禅师将一块木板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了下来,然后递给了玊玉“道长,多谢借贫僧此物。” “不用客气。”玊玉双手接过那木板,上面刻满了殄文,但殄文既然能写在纸上为何非要用木头来刻呢? “这是阴沉木,在地下埋了上万年,吸取了地脉之阴可容鬼栖身,寻常纸张都是用的新木所制,新木阳气太重,鬼不会靠近的。”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玊玉抱着阴沉木板解释“这块是我从老家带来的,以前禅师的那块被雷电劈毁,现在整个长安城里只有这一块。” “用这个还会挨雷劈吗?”赵岚志惊呆了。 “问错了问题就会,泄露了天机就会。”玊玉严肃点头,紧接着将视线转向净行“不知禅师此次所卜结果如何?” 净行笑了笑,摇头不语。 “那只朱蛾还有多久孵化?”玊玉问。 “无定数。”净行抿着嘴唇,皱紧了眉。 “无定数?”李白和赵岚志一齐问。 “朱蛾吸取的是太极阳鱼阴眼之阴气,倘若国子监的诸生徒能镇住那股阴气,朱蛾无可食之粮则不会继续成长,平康坊女子产生的怨气有限,不会构成太大的威胁,加以超度或可消弭,但倘若听之任之则破壳之日不远,最迟会在明年三月。” “一年时间?”李白睁大了眼,要将那帮纨绔子弟调教成男子汉也太难了。 “除此之外突厥人也在作梗,只要将生徒赶离国子监朱蛾孵化时间将会更短,最快可能四个月。” 玊玉睁大了眼睛“那岂不是在中元节前后?” 鬼和妖怪一齐出现,想起来就觉得要人命。 李白无奈叹息,怎么邦国的未来都得依靠这么帮不成器的东西。 “善人,王善人。” 听到一个和尚叫自己善人,王守善差点反应不过来,净行的眼睛在烛光下有种奇特的魔力,既像是镜子,又像是深潭。 “大师有何事?” “不知善人可否帮贫僧一个小忙,下次进宫的时候去太华公主那里帮贫僧取一串佛珠。” 王守善心里顿时有点发毛,净行怎么知道他要到皇宫里去? “唯。”他郑重其事得承诺,净行笑了笑,然后闭眼坐禅。 “走吧,别打扰大师修行。”李白率先站起身来,他们是跟着那个不良人来的,现在还不知道他在哪儿呢。 玊玉将阴沉木板放好,在起身前抓了两块禅食,一块给了王守善一块自己吃了,然后站了起来。 此时又成了她高他矮的状况了,武周后婚礼都是男跪女不跪,嫁衣她总该不再穿粗麻的了吧。 “你看什么?”她似乎被看得恼羞成怒了,柳眉倒竖着瞪他。 “美人。”他嘻皮笑脸得说,玊玉气得一跺脚,快步走出净行的禅房。 “善人,你想过出家吗?”王守善刚站起来,净行忽然闭着眼睛问道。 “我想跟她成亲。”如果是换一个和尚王守善早就懒得理他了,但寡言的净行却让他感到敬畏,虽然他看起来非常和气。 “那要是让你从江山和美人之间做选,你选择哪一样呢?” “还用问吗?当然是美人。”王守善哈哈大笑“得了江山又能如何?跟李隆基一样吗?” 护国禅师轻蔑得哼笑一声,似乎连这个出家人也看不上那个人人敬畏的皇帝。 “大师,你为什么要保护这样的唐?”他看不上现在的长安人,他想回到贞观,跟太宗一起创业,而不是像败家子一样吃祖宗留下的家底。 “我在等一个明君,只要有明君唐就还能跟贞观时一样充满生机。” 当明君太痛苦了,要天天面对周诚那张臭脸,还不如带着娘子周游世界弘扬武学去。 江山有什么好啊,哪有逍遥自在更痛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西南双塔 在长安想找不正经的女人很容易,天亮之后还在大街上穿着光鲜衣服走的基本上都是,正经女人都是有家中父兄保护着的轻易不会出门,即便是出来干活的底层妇女也是已婚居多,她们多半因为常年劳作而显得苍老黝黑,身上穿的是粗麻,说话粗声粗气,跟女版秦琼一样。 过了上巳女冠观的女道士也不出来了,虽然有些女冠观是风月场所,但也有极少数真心修道的,富贵女子就跟王孙一样也有自己的圈子,有些父母不想让女儿跟着学坏就会送她们出家。一般女子结婚都是通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唯有上巳节是正经女人能离开家门,到外面自由挑选伴侣的时候,这时候的女孩儿大多数才十五六岁,又被养在深闺之中不谙世事很容易被美貌欺骗,跟那伙人分手后陈彪一直都有点后悔,他不该丢下那个娘子独自离开,可是他有任务在身,实在没办法两头兼顾。 猪圈里进了狼绝对没好事,在西市看到那伙自称是牲畜贩子的突厥人时陈彪就觉得他们肯定有问题,被漠北的风沙吹得干瘦的突厥女人哪有长安的那些娇女水灵,可那些拿着弯刀和弓的男人却看都不看一眼,即便偶尔多瞟了她们一眼那眼神让陈彪觉得不舒服极了,仿佛他们在无声得骂她们都是婊子。 太平公主和武则天带的头,上行下效,唐的女人在外族人的眼中名声都不好,是可以跟奴隶一样任意发泄兽欲的对象,陈彪觉得屈辱却无可奈何,他只能管好自己的女儿。 没有边塞的保护长安很快就会被攻破,那看似坚固的城墙防不住任何别有居心的人,尤其是那些喜欢挖洞的盗墓贼。 贪财c好色c没胆量,如今的唐人已经不像贞观年时那么受突厥人敬服了,他们有逆反之心却又很会演戏,他们在西市有家酒肆,悠长动听的塞上歌声配上马奶酒让食客们纷纷对这些穿着羊皮袄子的草原民族产生热情好客的映像。 他们都是披着羊皮的狼,擅长弯弓骑射,偏偏在长安带着弓上街很常见,如果想抓他们必须得找其他理由,他找了个机灵的牙郎跟在他们的身后,看这帮人到底要去什么地方,直到第二波暮鼓时他才接到消息,他们去了西南城。 隋炀帝是个野心勃勃的皇帝,他想让长安城每个角落都能住人,所以在建设大兴城的时候就在每个坊里都建了许多房子,但是唐人懒,不想走那么远的路去上工的地方,大多数人都挤在了北城,南城的房子因此荒废,只有为非作歹的人和逃奴才会去住。 他觉得事情有古怪,但在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前还不能向上头禀报,于是他就一个人提着灯笼到了归义坊。 还没走近,一阵让人浑身汗毛直竖的手摇铃鼓声就从坊里传了出来,陈彪立刻将灯笼给吹熄了。 “腾格里啊~xxxxxxxx” 陈彪听不懂突厥话,可是腾格里是谁还是知道的,那是突厥人信奉的长生天,归义坊的坊墙年久失修有一部分已经塌陷了,顺着残缺的豁口他看到那些突厥人正围着火堆举行某种仪式。 萨满的火是神圣的,它能祛病消灾,那个在西市酒肆中因一口好嗓子而被人追捧的歌手此刻穿着一身奇怪的仿佛由布条组成的衣服,手中拿着一个燃烧的油碗在那帮单膝跪地右手抚着胸口的武士头上转来转去。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拿着草团的年轻人,草团正在不断冒着呛人的黑烟,让陈彪莫名想起了战场上的狼烟。 他心念猛然一动,视线转向了归义坊旁的大庄严寺,因为这里有佛牙舍利所以寺里驻守着一支二百人的彍骑。 突厥人又不信佛,他们抢佛牙干什么? 陈彪的心砰砰直跳,虽然一共才十几个人可是他们人人都背着弓箭,在黑暗中还有什么比暗箭更伤人。 他不敢再耽搁,小心得退回了阴影中,然后飞一般向大庄严寺跑去。 大庄严寺是隋文帝为爱妻文献皇后祈祷冥福所建,寺中修总持c庄严二塔,均高三百三十三尺,周回百二十步,是小雁塔的四倍高,塔架七层,骇临云际,因地处偏僻又风景优美后来逐渐变成王公们举行弥勒之宴的地方,只是在姜皎的事情后就少有人再敢在大庄严寺放肆了,因为听说那天姜皎之所以会失言全由于在禅堂里看到一个长了骨爪的美丽女人。 都说纵情声色的人容易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但陈彪没有不良嗜好却还是觉得这个夜晚太过诡异,大半夜响街鼓就算了,又来了一伙突厥人抢佛牙,还有这天气怎么这么冷,感觉就像是身处隆冬。 越靠近大庄严寺街上的雾气就越淡,可是陈彪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人呢!”他站在寺中的空地左顾右盼,所有本来该在这里值守的彍骑全不见了。 今夜大庄严寺灯火通明,可是往来巡逻的全是手拿木棍的僧人,陈彪没来由得感觉到绝望。 “这位大师,请问看守佛牙的彍骑都上哪儿去了?”陈彪拦住了一个僧人急忙问。 “有人持了铜鱼符,将他们调走了。”僧人看向陈彪的眼神满是愤怒。 大庄严寺占住了永阳坊和和平坊两个坊一半的面积,作为皇家寺院不仅规模宏大而且殿宇壮丽,是长安南城最璀璨的一颗明珠。 寺中密竹翠松,垂阴擢秀,行而迷道,地形复杂,又因要向宫中进贡梨花蜜,寺中广泛种植了许多梨树,此时天气回暖,满寺梨花盛开,两座浮图隐逸在梨花林中,看起来格外雄伟俊秀。 “叮铃铃。” 又起风了,佛塔上的惊鸟铃开始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在陈彪彷徨无助不知该回城搬救兵还是留下来跟僧人们一同守护佛塔时,有一黑一白一高一矮一刀一剑两个俊美的青年在飘飞的落英之中一边说笑一边向他走来。 陈彪是一介武夫,但他看到眼前的二人让他有了想要吟诗的想法,可惜今日天上挂的是峨眉月,要是轮满月就更好了。 “二位少侠,敢问尊姓大名。”陈彪朝着二人拱拳躬身,在他们二人身上没有任何脂粉气,只有浸人心脾的酒香和茶香。 “他叫李白,我叫王守善,陈”王守善刚想称呼他官职,忽然发现叫不良人好像有点不顺口。 “王少侠叫某陈彪就可以了。”虽然是看起来比自己小了一轮的人,陈彪说话的态度还是非常恭敬“今夜有贼寇来袭,陈某力恐不敌,请二位少侠助我一臂之力。” “看到了没,以后你求我办事就得是这个态度。”白衣飘飘的剑侠李白指着陈彪,无比嚣张得对王守善说道。 “按大唐律,将吏以下追捕罪人而力不能制,告道路行人,其行人力能助之而不助者,杖八十。”一身黑衣的西胡儿按着腰上的直刀不甘示弱得冷笑着“想不挨板子就出力吧。” “还有我呢。”穿着黄袍的女道士提着袍子的下摆跑到了二人身旁,将赵岚志一个人丢在了最后。 “你?你能干什么?”王守善上下打量着小娘子,她漂亮是漂亮,但舞得动刀剑吗? “哼,你忘了我是从益州来的么?”女道士高傲得扬起小脸,不甘示弱得看着他“益州有什么名人你知道吗?” “谁啊?”不学无术的西胡儿傻乎乎得问。 “诸葛亮。”李白一边说一边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准备听故事。 “诸葛亮又与你何干?”即便时隔多年,诸葛孔明余威仍然犹在,西胡儿觉得有些心虚,这小娘子好像真的不好招惹。 “他与我何干你管不着。”玊玉眯着眼睛冷笑着看王守善“你只需要知道敢小看女人没好果子吃就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借东风 “赤壁之战诸葛亮其实没有去,去的是风伯族的巫师。” 李白长大了嘴,诸葛亮借东风的故事人人都知道,结果玊玉一开口就将这个常识给推翻,让李白很难接受。 “那么重要的战场诸葛亮怎么可能没有去?” “人力有穷尽时,诸葛家更擅长阵法和奇门遁甲,对巫术并不擅长,比起在赤壁浪费时间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去干什么了?” “二位,若要闲谈可否另寻时间。”陈彪见二人还要说下去,立刻出声打断“他们祈祷完了就会过来了,我们可没时间耽搁。” “他们有多少人?”王守善背着手问。 “十六个,全部都带着弓箭。” 突厥人是擅长使用弓的能手,王守善眯起眼睛,如果要发展一支由奴隶组成的军队似乎可以从骑射开始。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把今晚过了吧。 他的视力是黑暗中的利器,而且突厥人瞄准需要火光,今日无月只要将大庄严寺中的火把都熄灭就可以方便行事,可是如果突厥人看到黑洞洞的佛寺可能会心生警惕。 “娘子,你能招来风雨将那些火都吹熄吗?”王守善指着禅寺中那一盆盆篝火。 “我可以试试看。”她点头应允“大庄严寺是阴鱼阳眼,只要让阴阳短暂急速互换就能产生强风。” 她说得很笃定,但王守善却心里没底,以人少对付人多必须凭借地形,那个梨树林似乎是不错的战场。 “太白兄,你一身白衣在黑夜里太过显眼,还是别跟来了吧。”王守善笑咪咪得看着李白说。 “哼,想让老子当诱饵就明说。”李白也在看那片梨树林“但就我们三个还是太吃紧啊。” “布置陷阱怎么样?”赵岚志这个时候忽然说,所有人立刻将视线转向他。 “陷阱?” “我阿耶下棋经常布置陷阱让我钻。”赵岚志有些不好意思得挠了挠脑袋“但我不知道怎么布置。” “这个我来。”陈彪一拍大腿“我以前就是猎户,就是不知道陷阱要布置到什么位置。” 王守善回望两座高塔,都是灯火通明,突厥人会知道佛牙舍利藏在哪一座塔里么。 “陈彪,你在去总持塔的路上布置陷阱并伺机伏击,太白兄,我们俩守庄严塔。” “就这么点人还要分兵?”李白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我们不知道佛牙在哪座塔里突厥人就更不可能知道,而且还有净行大师在,如果真塔被袭击他肯定会给我们警讯的,僧人不能杀生,可是能抓强盗,他们人少势单肯定会速战速决,所以他们可能会分兵,本来他们在暗僧人在明,现在有了我们这个变数反倒变成他们在明我们在暗了。”王守善诡异得笑着“突厥人可不会做多余的事情,他们现在请萨满祈福肯定是害怕汉人的鬼神之术,信长生天的突厥人偷佛牙本来就怪异,即便他们是真的强盗,冒着生命危险偷来的佛牙又要卖给谁?” 唐是此时最富有的国度,天竺根本打不赢唐,偷了佛牙除了让李隆基暴跳如雷之外根本引不起任何争端,大多数士大夫根本就不信神神鬼鬼的东西,说不定将丢佛牙当成无关紧要的外交风波,和一段时间的稀泥后就大事化小c小事化了了。 “那我怎么办?”赵岚志问,他一点都不觉得一个堂堂御前侍卫向一个白民问这个问题有多奇怪。 “小公爷,你刚才在长安县公廨里很横嘛。”王守善笑嘻嘻的说“要不要再去公廨横一把?” “你想搬救兵?”李白皱紧了眉“赶得及吗?” “世事难料,他们还有个萨满,多点活人总归安全点。” “这里是阴鱼阳眼,一般的鬼怪不会靠近的。”玊玉补充着说。 “你忘了那个产鬼了?今晚这么冷,谁知道还有什么鬼怪出现。” “赵岚志,你敢一个人回去吗?要不要找个大师陪你?”李白笑嘻嘻得看着细胳膊细腿的御前侍卫。 “用不着。”赵岚志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出了大庄严寺。 “看到他,我忽然觉得唐并非无药可救。”等赵岚志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黑暗中,李白才低声对王守善说。 “他们只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而已。”王守善转身往梨树林走“走,太白兄,我们去看看你等会儿要怎么装神弄鬼。” “哈哈哈,扮鬼吗?老子还没扮过呢。”诗仙李白哈哈大笑着说,看了眼如花般娇媚的玊玉,捅了捅王守善的肩膀“她等会儿要一个人在外面哦,你放心啊?” “她要是没一点自保能力怎么可能在永和坊跟一群孩子住。”王守善拍了拍李白的肩膀“能跟护国法师平辈相交的道士你见过几个?” 李白愣住了。 净行是宫廷法师,却常年居住在远离皇宫的大庄严寺,宫中的人都说他淡泊名利,其实他只是不想跟某些人共处罢了。 “良行兄,你说的那个产鬼是怎么回事?”李白跟王守善一边往林里走一边问。 “那是个穿红衣的厉鬼,她大白天都能出现,谁知道她入夜后会有多厉害。”王守善越说越心虚,这还是他看到的,大理寺制造出来的冤魂要是从坟墓里跑出来害人得多厉害。 “我在想弄死李林甫。”李白就像在王守善谈论该怎么写诗一样随意得说。 “先不忙,弄死了一个李林甫还会有个甫,王林甫,只杀一个贪官是杀不绝的,要杀得他们怕了他们才不敢再犯。” 王守善瞥了眼诗仙,只见他嘴里喃喃低语,眼睛亮如寒星,也不知道在转些什么在大巴山里看到的阴损整人招数。 “这种朝堂的争斗还是要讲求光明正大,不然人人都用那些奇招恐怕会尾大不掉,鬼神敬畏就可以了,你忘了宫里还有一些别有居心的道士在么?” “狗日的,到处都是骗子。”李白吐了口唾沫,像是不齿提起某些人的名字一样。 “还好我们还有个张九龄啊,他就跟三国时的诸葛亮一样鞠躬尽瘁,不然怎么会有我们的大唐盛世。”王守善不屑得笑着“李隆基前期还像样,后期就跟阿斗一样完全扶不起来,他今年都五十二了,咱们换个人让他当皇帝怎么样?” “那你觉得该是哪个?”李白的眼神剑一样飞了过来。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王守善笑呵呵得说“我更喜欢美人美酒美景,皇宫就是个富丽堂皇的牢笼,也不知道怎么就有人那么傻削尖了脑袋往里挤。” “不是削尖了脑袋。”李白朝着下身比划了一个斩的动作“等没了才想起来后悔,真是活该。” “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这是人间三苦,我家玉娘可真聪明,这么小就明白这个道理。”王守善得意得笑着说。 李白将王守善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顿时叹了口气“难怪她能和护国师平辈相交,这种女人很难得哦。” “要不然怎么会被我捡到了,这就是天意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国运之战(一) 人有运气,国也有运气,运气好的人不论做什么都很顺,而运气不好的人有时付出双倍努力也不一定能获得同等成就。 就比如说今天,如果王守善他们没有灵光一闪跟着陈彪过来,即便佛牙舍利最后还是保住了可是护国法师净行就死了,然后就被李林甫换上个一心求财的和尚,佛牙舍利遭到玷污,大唐的人心中越来也多,最后走上毁灭之路。 大庄严寺是很宏伟,长安也是很美丽,可那都是用木头修的,随着长安城内商铺不断扩建,木材的需求也日益增大,人口众多伴随着死者众多,汉人丧葬喜好用木头做棺材,要砍一颗木头可能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然而树要长成材却要几十年,修汉长安的时候就已经将黄河变成了一条泥水河,为了疏通大运河河道国家每年都要额外花更多的钱在水利上,花在了水利上就没办法让士兵装备更好的甲胄,老兵死得多了新兵死得更快,大唐积弱就是这么开始的。 汉人是农耕民族,失去土地就等于失去一切,可是商业繁华却让一部分农户看到了新的出路,虽然他们依然在劳作可是却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老板,自己种地所得除了交税的那一部分以外都是自己的,更重要的是那种自由,他想什么时候去种地就什么时候去。 扬州是大唐主要的丝绸制造产地,那里有很多绣娘没日没夜得赶工,以供世界各地的丝绸需求,她们在花一样的年纪整日伏案刺绣,而跟她们同年龄的商人女儿却在享受人生,李白就是看不下去那种杀人不见血的压榨才从扬州来到了长安,结果中原也没好多少,到处都是奴隶。 “逃户都跑了地没人种,只能买奴婢来种了。”李白一边爬树一边说“唐律里面有规定,各个州县里正管理的田如果荒芜超过十分就要笞三十,再加一分加一等,罪止徒一年。户主所持有田产超过五分荒芜就鞭笞三十,一分加一等。” 王守善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如果不是义父他可能也跟其他奴隶一样在田里干活,哪里能和诗仙李白一起讨论这些。蜀山山多路险,甚至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全部都是栈道,直接在悬崖上挖个坑放块石头就算是一个下脚的地方,李白常年旅行身手敏捷,梨树林对他来说如履平地,再也没有什么比半空中飘着个白色的东西更像鬼了。 “你怎么想起来今天买白色的衣服。”白衣飘飘固然好看,可是太难洗了。 “不知道,就特别想穿。”李白站在梨树枝头仰天看月,宛如谪仙下凡。 美男子哪怕个子矮也有魅力,更何况这种矮个子在林间穿梭方便,至少比喜欢穿羊皮袄的突厥人灵活,王守善放心了。 “良行兄,你喜欢现在的唐吗?”还未等他走远,李白忽然问。 “不喜欢,所以才要改变。”他头也不回的说“我去陈彪那边看看,有动静叫我。” “知道啦。”李白不耐烦得嘀咕“有些人硬是天生当领导的料诶。” 李白的那口蜀音王守善一半都没听懂,但听口气他似乎并没有在说坏话,王守善冷哼一声,朝总持塔的方向走去。 “那个光头可能知道我飞行器藏在什么地方。”等四下无人,妖怪忽然说。 “你说净行大师?”和尚庙里最有可能去皇宫的光头可能就是护国师了。 “就是请你们喝树叶水的那个。”妖怪不耐烦的说。 “你想干什么?”王守善懒得问它怎么知道净行知道飞行器在哪儿的事了,那个净行就像鬼一样忽然出现,他根本没听到任何脚步声。 “我不知道。”妖怪忽然说“他让你去取佛珠是什么意思?” “这我哪儿知道。”王守善满脸不耐烦“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会去皇宫的。” “那个人比你还奇怪。”妖怪的口气变得很古怪“我觉得他根本不是在看你,而是在看我。” 王守善想起刚才和净行对视时的情形,他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已经记不清净行当时的表情了。 “那个人比我更像妖怪。”妖怪说,王守善点了点头,那个寡言的和尚让他心里发毛,以后还是尽量少跟他接触。 “人,这就是恐惧吗?” 王守善笑了起来“你难道从来没感觉到过吗?” “应该是没时间去感觉,我有很多工作,根本忙不完。”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矿产开发,我接到了一个求救信号,为了救援才来的。” 王守善停住了脚步。 “求救?是你的同类吗?” “是通用信号,我不知道。”妖怪说。 “通用?” “除了你们的文明之外宇宙中还有其他文明存在,大家跟你们一样都征战不断,只是用的武器不一样。” “那你们也没比我们高等到哪儿去么。”王守善不屑冷哼,搞了半天妖怪的世界也有战争。 妖怪发怒了,它在王守善肚子里翻江倒海,他疼得脸色发白。 “你想干什么?”他也怒了,狗日的妖怪,他正想说要同归于尽,玊玉的脸却出现在他脑海中,他说不出白天在酒肆中同样的话来了。 “现在你应该能看那个女人的身体了吧。” 妖怪的话音刚落,王守善的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他知道这狗东西想干什么了。 “你要敢动她老子现在就跟你同归于尽。”他的眼睛全是血丝,妖怪是来救同类的,低等生命对它毫无意义,为了救跟它一样高等的妖怪它会杀了玊玉的。 “这世上有很多跟她一样的女人,你换一个不是一样的么。” 王守善冷笑了起来“妖怪,你不止不懂什么是恐惧,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 他迈开大步走了起来,他还以为这东西有多厉害,结果不过如此。 “爱情?” “你活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有什么可以重要到可以为之去死的么?”王守善按着腰上的刀问它。 “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吗?” “很多,所以你一辈子都是挖矿的奴隶。”王守善叹了口气,他居然被这么个东西给控制住了。 “人,还是早点去皇宫吧,我快受不了你了。” “除非我死了,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去。”现在它没有飞行器只能蜗居在他肚子里,要是它得到了飞行器谁知道它会拥有什么力量。 “你不想管净行的委托了?” “那个和尚老子今天才认识,管我屁事。” “那个女人你也是今天才认识的。” “她不一样,我是要跟她过一辈子的。” “你这人真是强词夺理。”妖怪气得又开始在他肚子里翻江倒海,王守善却笑了起来,它已经技穷了。 “是又怎么样,你要杀了我吗?” “你真当我不敢吗?” “那就来啊。”王守善将刀给拔了出来,雪亮的刀身在梨花林里闪过一片刀光,他的心平静极了,他等着妖怪冲出他的身体“从肚子出来我不会马上死的,到时候我保证会跟你一起同归于尽。” 沉默许久后,妖怪开始低语“早知道我就该选那只狼了。” “谁叫你贪。”王守善哈哈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你不是妖怪,你只是寄生虫,离了我你自己根本活不了,因为你没有手脚,根本没有给自己觅食的能力,连怎么找吃的都不会,真是个废物。” 王守善将刀收了起来,要解决这东西根本不配他用刀。 “你顺风顺水惯了,没碰到过会对你说不的人对吧?等路走不通了,就是你末日的时候到了。” “你想干什么?” “去找净行,你不是怕他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国运之战(二) “王善人,你比我想的还要来得快。”净行仍在坐禅,王守善便学着他的样子盘膝坐在对面。 “我肚子里有个寄生虫,你能帮我把它除掉吗?” 净行微微一笑,双手合十“佛门弟子不可妄动杀念。” 王守善冷笑“你有什么条件,说吧。” “不知善人可曾听过刑天这种怪物?”净行也没跟他客气,直截了当得说。 即便是西胡儿,王守善也听说过刑天的名字,它曾经是人后来变成了妖怪,那是一种没有头,以乳为目,以脐为口的怪物,而且还会使用武器。 “是传说中的那只吗?” “不是,是新生的一只。”净行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它现在在洛阳。” “是因为它长安才没多少真正的道门弟子吗?”佛不可杀生,那就只能道士去了,道士是重生,如果有的东西存在会影响更多的生灵即便是出家人他们也会动手的。 “一半。”净行面沉如水。 “一半?” “愿意入世修行的道士只有少数,大多数道士都喜欢隐居在人迹罕至的山中。” 王守善理解那些人,长安太脏了。 “你想让我除掉刑天?” “不,我想让你请那些道长出山。”净行笑了起来“你不是想要完成你的刀法吗?” 王守善笑了起来,这个和尚可真有意思。 “你为什么会问我想不想出家?” “我看善人不像是柳下惠。” “那是谁?” “一个美人坐怀仍然不乱的君子。” 一提起这个事王守善就觉得郁闷,他肯定得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看玊玉的身体了。 “在很多年前,曾经有一个叫做辩机的僧人,他少怀高蹈之节,容貌俊秀英飒,气宇不凡,他在长安城西北的金城坊会昌寺苦心潜修佛学,仅仅二十六岁就成为玄奘译场九名缀文大德之一,但是因为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被太宗皇帝判了腰斩,他心怀怨恨,觉得那是因为太宗嫌贫爱富才拆散了一对有情人,发誓要毁掉这个穷奢极侈的皇朝,他的怨灵追随着玄奘法师的脚步去了西域,投身在一个粟特人和汉人的混血儿身上,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为了避免生灵涂炭便给了太宗一次赎罪的机会,他成了那个西胡儿的义父,教会他什么是感恩和奉献,又安排他与一位侠客认识,让他知道什么是侠的精神,救群生之乱,去天下之祸,让唐再一次重现贞观时的勃勃生机,这个故事你相信吗?” 王守善没说话,也许连王守善这个名字都是凑巧碰上的。 “那个僧人爱上了谁?” “一位公主,她的名字叫做高阳。” 王守善捂着脸笑了起来,会那么巧么,她最后要去拜访的那个女善人的家就在金城坊。 “自杀的怨灵是没有办法归去的,因为她最后的执念是杀死自己,人死为鬼,鬼死为聻,鬼畏聻如同人畏鬼,地府之中一些厉害的鬼差都是聻,但是她却并非义鬼,我师父便用自己的性命为其度化,引公主之魂来到一具新死不久的婴儿身体当中,然后用它的同类为其续命。” 王守善心念一动,他为什么告诉他这个? 净行笑了笑,继续看着王守善的眼睛说“朋友,念你是因为救人心切才动了杀念,贫僧就放过你一次,但你切不可再如此自私,反正你已经来了,何不在这个世界生活一段时间再走呢?你就当是来休沐的吧。” “和尚,你知道我的飞行器在哪儿吗?”妖怪说话了,这是它头一次在王守善之外的人面前说话。 “知道。” “那你能带我们去找吗?” “不能。” “为什么?”妖怪有些愤怒了,它又遇到了一个向它说不的人。 “重要的东西得自己去找才有意思,我可不想剥夺你寻宝的快乐。” “这有意思吗?” “有没有意思得试过之后才知道,不觉得很累吗?那种永远匆匆忙忙,看似有目的却实际上毫无意义的生活。” 妖怪沉默了,王守善想象不出它过的是什么日子,因为他现在还没有活干,他只是个徒有一身武力的刀客。 “你们相遇是一种缘分,何不试着放下成见彼此理解,化干戈为玉帛呢?” “这么做我有什么好处?”妖怪毫不客气得说。 “多一个朋友怎么样?”净行说。 妖怪和王守善一齐冷哼。 “别那么快否定,你会发现你们彼此身上有不一样的优点,力拔山兮气盖世,想当霸王的话没力量可怎么行?” “为什么你要这么说?”王守善问。 “你以为项羽的四个瞳孔是怎么来的?”净行笑着反问,王守善懂了,妖怪真的能助他成为霸王。 “说条件吧。”妖怪自以为是高等生物,肯定不会先低头,反正他曾经当过奴隶,先低头也不会吃亏。 “我要去皇宫。” “就这样?” “还没想好。” “怎么跟个妇人一般磨磨唧唧。” “王守善,你想死是吧?” “我死之前一定拿你当垫背。” “咳咳。”见他们又吵了起来,净行轻咳一声“二位,有些事情可以以后再谈,我们还有贵客等会儿要登门拜访。” “大师,你为何不躲起来?只要有你在即便佛牙被偷了我们还能夺回来。”王守善这下是真心敬服了,不过玊玉提起净行就脸红的事让他耿耿于怀。 “心魔必须直面,不能逃避,善人要是有什么问题想问尽管去问吧。”净行笑着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当敌手的时候能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想,为什么当朋友的时候却反而想不到了呢?” “跟突厥人做朋友?”王守善觉得净行好像有点疯了。 “还是那句话,不试试怎么知道。”净行神秘得笑着“多一个朋友总归是多一条路嘛。” 王守善还未想过护国师居然会跟粟特人一样,但是如果他需要训练能骑射的兵确实需要突厥人的帮助,还有战马也是。 “大师,你难道一点都不怕死吗?”如果没有净行,就算佛牙还在也只是个摆设,就跟其他佛祖的真身舍利一样。 “善人,当你想杀李林甫的时候感觉到害怕了吗?” 王守善笑了起来“那怎么能一样?” “不,是一样的。”净行笑着说“我跟你一样,都是侠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国运之战(三) “霓裳一舞暗香旋,芊芊柔指扣玉盘。浮觞曲水迎仙客,月落花都照未眠。” 正站在梨树树梢上放哨的李白忽然听到有个女人吟诗,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姜皎在大庄严寺遇到骨爪美人的故事他到长安后第一天就听说了,当时被王孙们传得神乎其神,俨然那女鬼已经成了妲己一般神通广大,他原本只当是一个鬼故事,然而现在他也不敢不信了。 “是谁在装神弄鬼,出来。”李白将剑给抽了出来,巴人擅长制铜剑,李白是剑南道人,他仗剑去国时剑是朋友送的,这把剑就是一把柳叶铜剑。 巴蜀多巫师,巴国铜剑上的花纹也与中原诸国不同,一开始李白以为那是因为巴文化的产物,但自从知道这世上有写给鬼看的殄文后他开始怀疑这些花纹是否与它有关。 “白天你们看到的那些道士都是用的纸符桃木剑做法,那是因为当时是白天,阴不胜阳,鬼没到出来的时候所以必须用桃木来招,招到了之后再用纯阳符箓打散,这种做法虽然有效可是有伤天合,迟早会遭到报应的。”在来大庄严寺的路上,玊玉指着自己的铜钱剑和李白的铜剑说“到了晚上则是阳不胜阴,这个时候要还是跟归客们讲客气它们就可不客气了,东晋人的墓穴都是前桃后桑,为的就是招来冤邪入墓帮助墓主守墓,但现在有杀才却将它当成了辟邪之物刻成桃符让百姓挂在门口,将好好的阳宅变成了阴宅,再加上家中男主人纵情声色阳气不足,最终导致家中时常能见鬼,那些江湖骗子就趁虚而入大肆敛财。” “桃花c杏花c梨花都喜好招蜂引蝶,南城人少阳气不足,贞观初年一心禅师就命人在大庄严寺内广种梨树,为的就是要将那些归客困在佛寺之内,然后再用佛法度之,前不栽桃,后不栽柳,左不栽榆,右不栽桑,那些骗子胡乱指点百姓种树,为了处理朱蛾和其他厉鬼我们也没时间去管他们,李大哥的剑是柳叶剑,剑本来就是凶煞之器,柳是鬼怖木又用了丹砂敷面,是极好的辟邪武器,即便是在大庄严寺的阵法中依然能畅通无阻,但是这把剑阳气大胜,就会显得人身上的阳气弱了,邪魅可能会觉得大哥有机可乘。” “那怎么办?” “你只要不虚就行了。”玊玉用蜀音说,李白笑了起来,在蜀音中虚就是胆怯的意思。 “好的兵器也要配好的主人,有些带着凶煞之气的刀剑也可以辟邪,可是如果主人不是武将或者不习武的话那种煞气反而会侵体,伤敌不成反而伤了自己,轻则头痛脑热,灾病不断,重则官司缠身,失子折寿,今日我去的那家凶肆家就买了一把剑镇宅,如果老板习武的话那自然是件好事,可是他忙于生计无暇练武,自己镇不住那股煞气,最终导致女儿先天不足,过早夭折,所以说想要家宅平安还是要男人雄起哦。” “妈买劈,雄起哪个不会,给老子等到。”诗仙李白骂着脏话从梨树上跳了下来,借着滚翻卸掉了下坠的力道,然后如同游龙一般循着那个女人说话的声音跑了过去。 梨树是白色的,夜风吹动中如同鬼影一般斑驳,一身白衣的李白几乎融入其中,惟独他的双眼明亮如炬。 虽然此刻身在长安,他却找到了在蜀山游历时的感觉,梨树林并非一马平川,似乎是为了困住什么东西而修得曲径通幽,白天的时候自然是看起来风雅,然而到了晚上就显得诡异,隔着老远他便看到有个穿着一身宫装的女子站在溪水边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即便同样是丝绸,平民的装束和宫里女人的装束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因为后宫里除了宦官就只有皇帝和女人,所以宫装比起那些需要在大街上行走的娼妓更加开放,往往只是一件薄纱罩在亵衣外再套一件石榴裙就算装成了。 平康坊的艺妓将这种穿着给带了出来,许多大户人家的后宅里女人都这么穿,和尚庙里出现女人不奇怪,大半夜出现穿着这么暴露的女人绝对不是好事,净行不像是那种会蓄养奴婢的花和尚,那眼前这个多半是个富贵女鬼了。 越是像人的越是凶,这绝对是个凶鬼,而且她穿的还是红色的石榴裙。 “这位郎君,你会作诗吗?” 那个女鬼明明身在远处,但他却听到她在他身后说话。 难怪那些突厥人会请萨满祈福了,原来他们也会害怕。 李白仰天大笑,所有人面对鬼神都是一样,他想到怎么收拾那些贪官的办法了。 “会,怎么不会,娘子要以何物为题?”李白持着剑缓缓转身,在他身后站着赫然就是之前那个背对着他的宫装女鬼。 芙蓉如面柳如眉,潋滟秋眸笑含春,她活着的时候显然是个极美的女子,但是她额心的花钿看起来很古怪,并不是常见的花纹。 头一次遇鬼就遇到一个猛鬼,李白暗叹自己真是时运不济。 “今日有花无月,我们就以花为题可好?” “好是好,就是不知道要是我赢了的话能赢什么彩头?”李白就像在跟平康坊里的歌姬一样笑呵呵得说。 “郎君要是赢了,奴就与君舞一曲可好?” 宽袍大袖,弱不胜衣,她舞起来肯定会是极美的,但是李白却摇了摇头,要看女人跳舞他不会去梨园教坊看吗?他可是那里的常客啊。 “那郎君所欲为何?” “等一会儿李某会有几个客人过来,不知娘子可否帮李某招待一下?”李白得意得笑了起来,本来还要他装神弄鬼,现在直接让真正的鬼招待多省事。 “奴的缠头可不便宜,郎君要来几位朋友啊?” “大概十几个吧。” 女鬼用袖子遮住脸笑了起来。 “一首诗才值得几个钱,郎君别说笑了。” 李白有些无言,这还是头一个嫌弃他诗的人,不对,是鬼。 “那娘子意欲如何?” “奴招待虽然不行,不过奴手下倒是有几个搊弹家,让她们服侍贵客可好?” “哦~原来是都知娘子,不知娘子家住何处?”李白躬身行礼,他想去查查这个女人的过去,老让一个这么美的艳鬼在和尚庙里乱转迟早要出事,虽然护国师肯定不会破戒可他手下的僧人就不一定了。 都知女鬼脸上的表情忽然凝固住了。 “家?” 长安的娼妓馆都是以某某家命名,多是假母或者名妓的名字,但谁又真正将那些地方真的当成了家呢。 李白忽然有些可怜这个可怕的女鬼。 “有家的话何不归去呢?”李白劝她,放下了就可以解脱了,继续这么不明不白得在人世游荡有什么意思呢? 他的话音刚落,四周忽然响起女子欢好时发出的那种娇媚的声音,即便是李白这般见惯了花丛的人都心念一动,紧接着眼前的景色忽然一转,他一下子就置身某间民房之中。 那个艳鬼不见了,在金色屏风前站着一个女道士,她的身姿婀娜手里拿着一个拂尘,看起来竟然跟玊玉有些相像。 “你是谁?”他看着这个夕阳中笑颜如花的美丽女子,她看起来既像是菩萨又像是女妖。 “跟我走我就告诉你。”她呵呵笑着,将手中拂尘丢了过去,毛茸茸的马尾挠得李白脸很痒,他知道跟着她走肯定能得到极乐,女冠观里有很多女道士也在修欢喜禅。 在她身后是琼台玉宇,池塘之中放着三块假山怪石,分别象征着海外三仙岛,但假的终归是假的,她从未见过真正的大海有多浩瀚。 李白笑了起来,还好他在扬州被吓得病了一场,不然这一劫他恐难躲过。 “娘子,你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哪?” 女道士又愣住了。 “洛阳。”她沉默了许久才说。 “到了洛阳为什么不去扬州呢?乘船几天就到了。”李白叹了口气,刚才那点禅食他根本没吃饱,现在觉得有些饿了“扬州菜可比洛阳的燕菜精致多了,文思豆腐吃过吗?那些庖丁能把豆腐切得跟头发丝一样细哦。” “我没吃过没人给我吃东西。”女道士忽然哭了起来,她的哭声凄凉极了,琼台玉宇全都化为飞灰,取而代之的是巍峨但冰冷的宫殿。 “娘,我不嫁,我不想嫁给他,你们为什么这么逼我,为什么?” 李白心念一动,玊玉说鬼都是由执念所生,在宫里叫娘那她多半是位公主了。 “你是太平?”难怪礼泉坊的那幢民宅还空着,那是太平公主被赐死的地方。 “不!我不是!”女鬼尖叫着,身上的道袍化为飞灰,她又穿上了那身鲜红的宫装“你给我滚出去,滚!” 李白看着她抱着膝盖痛哭,很难将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和那个和李隆基夺权的艳兽太平公主联系起来。 太平,高宗李治之女,虽然文成公主远嫁吐蕃换来和平被世人称赞,可是她过得一点都不幸福。巴蜀和东藏接壤,有喇嘛在川西地区传道,他们是极少数知道布达拉宫中秘密的人,他们说的藏语很少有人能听懂,但李白在老家担当干谒时为了引来送往学了一些,从他们闲聊时的只言片语中他知道文成公主远嫁吐蕃的四十年中有三十一年都在守活寡,松赞干布敬她却不爱他,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联姻。 李白叹了口气,他原本是瞧不起太平公主的,可是看到她这样他更多的是痛心,李治是一个懦弱的男人,他利用武则天去对付蛮横的门阀,还用女儿去和吐蕃和亲,要不是武则天保护这个弱小的少女早就被送到吐蕃那冰天雪地的高原上当寡妇了。 更糟糕的是吐蕃还瞧不起现在的唐,她堂堂天朝公主到了那边可能过得跟奴婢一样,而且吐蕃离长安那么远,她身边连个能保护她的人都没有,她只能被吐蕃王的妻妾欺负。 阴盛阳衰,还是因为唐的男人不习武只经商赚钱引起的,因为在家里他们没有尊严,所以只能到外面去买。 “公主,你能帮帮李某吗?”李白郑重得向她拱手行礼“李某答应你,只要你帮李某这一次逢年过节李某都会奉上祭品,不会再让你挨饿了。” 公主的哭泣声越来越低,就像她还活着一样渐渐停了下来。 “我要吃文思豆腐。”她有些任性得说,她是李治和武则天娇宠出来的女儿,一个公主要求吃点豆腐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中,哥答应你啦。”李白豪气得说,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对,太平公主好像比他大了几十岁。 “哼。”她骄傲得哼了一声,站起来,拢紧了身上的披帛“你刚才可是答应了要做诗的,诗呢?” 李白看着她伸出来的玉手,她不是在礼泉死的吗,怎么会流浪到大庄严寺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太平低声将那首诗给重复了一遍,脸上又有了笑容“你这矮子好像还有点诗才,行,本公主答应你了,你想本宫怎么帮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国运之战(四) 赤壁之战要的必须是东风,但是现在玊玉要做的只是将那些火把吹熄而已,所以她便随意找了个看起来安全的空院子。 要刮固定风向的风必须要选好方位,阴为冷阳为热,风一般都是从冷的地方往热的地方刮,大庄严寺内阳气旺盛,而外面则是太极阴鱼,人久住在此其实并非好事,西城是平民的丧葬地,从葬学上来说这种布局是正确的,然而活人和死人争地的事情却时有发生。 活人吃饭要种地,死人土葬要挖地,土地不会无限再生,汉人的丧葬方式该改一改了。 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木是最特别的,其他四种元素都是滋养生命的本源,而木则代表的是生命本身,但它又跟动物不同,所以道术和巫术中有许多地方会用到木头。 她原本以为是要出去退魔,带的是铜钱剑,可她现在要做的是招魂,铜钱剑就适得其反,好在净行大师将阴沉木板还给了她,不然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道长,贫僧观你红鸾星动,你的不良人似乎马上就要来了。”在将木板借给净行的那天,一向不苟言笑的护国师居然跟她开起了玩笑。 二十五岁已经不小了,很多女孩儿十五六岁就成了亲,可是她因为学艺而耽误了终身大事,她有些期盼那个人能早日到来,又羞于启齿细问,于是低下了头,低声细语得说“红鸾星动了来的不该是良人吗,怎么会是不良人。” “等见了他你就知道了。”净行法师神秘得笑着,然后低头开始整理几案上的东西。 “可恶的西胡儿,怎么这么讨厌。”玊玉气得跺脚,他乱了她的心,心一乱就招不到魂了。 长安男子太阴柔,偏偏还要做出一副自己很了不起的样子,家里姬妾成群却根本管不住家中红杏,不论那些王孙长得多么俊美她从来都不屑一顾,但是他一出现就全乱了。 他的脸是黝黑的,是被塞外的烈阳晒黑的,走路时背脊挺直龙行虎步,就跟他的刀一样。 陈彪出现前他说的话哪里是个良人该说的话,净行大师说得对,他是个大大的不良人。 又坏又不要脸,偏偏又长得很英俊,以后他肯定会招蜂引蝶的。 她开始回忆那些师傅们教给她的巫蛊术,现在下金蚕蛊太早了,那个蛊下了之后就没法解,要是哪天她忘了喂他血那他就死定了。 她有预感,他不会一直留在长安,要是将他困在这小小的一方城池中他早晚也会跟城里的男人一样废了的,与其那样还不如放他自由。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太过执着有时不是好事。 归客就是因为放不下才变成了鬼,她是帮助他们放下的人,所以她自己也必须学会放下。 好男儿志在四方,好女也是一样,大不了她也云游去,看谁怕谁。 有些鸟的阳气比人还强,它们对地脉阴阳之气非常敏感,因此每每地震发生之前它们就能提前感觉到并且逃跑,阴阳鱼局一破中原想要再次崛起就困难重重,突厥人的男萨满巫师一般负责祈福,他们是腾格里的儿子,身上都是阳刚之气,想请鬼很困难。 女巫则不同,女巫请鬼要比男巫容易,因为女子的阴气天生就比男人重,只是拥有了力量之后代价就是不能生育,所以水族的鬼师一般都是由男子担当,只要不滥用神鬼之力男子体内的阳气会将鬼带来的阴气中和,并不影响健康。 在安禄山进京之前这世上谁都不知道他的母亲阿史德居然是个女巫,而且还是多年不育的女巫,现在谁都不知道她在哪儿,她要么是个没什么威胁力的普通女人,要么就是个手眼通天的厉害角色。 玊玉摸了摸肚子,她想起了那位因为无嗣而被废的王皇后,如果继续使用鬼术她也会跟阿使德一样无法生育,遇到他也许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他是良人,同时也是不良人,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在谈情说爱之前还是保家卫国更重要。 她找了些木柴,在院子里摆了一团篝火,然后将降神术需要的松脂撒进燃烧的火堆里。 在摇曳的火光之中她开始跳起数千年来女巫才会的舞步,它和平康坊的艺妓跳的舞其实很像。 “这位师傅,请问你知道绳子在哪儿放着吗?” 陈彪拦住了一个路过的和尚,那个小和尚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双手合十行礼。 “这位施主,容我去问问别的僧友。” 陈彪看这个小和尚,才二十出头,面色红润看起来虽然不健壮却不瘦弱,在出家人中算难得强壮的了。 “师傅,你们平常有练武吗?” “大多数人没有,贫僧是少林来的客僧,会稍许武艺。” “少林?”陈彪瞪大了眼睛“少林是哪个禅院?” “只是间名不见经传的小禅院,施主无需在意。” “哦,那你会什么武艺?”陈彪一边点头一边问。 “稍许棍术,还有点拳脚功夫。” 小和尚不卑不亢得说着,看起来很有底气,就不知道他有没有与武艺匹配的胆量。 “小师傅,来,跟你说个事。”陈彪将那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小和尚拉到一边,避免挡住其他巡逻僧人的路“你看看啊,今晚上气氛是不是有点不对?” 陈彪指着那些面目严肃的和尚“平时寺里不是由彍骑在值守吗,你现在看到他们了没?” 小和尚摇了摇头,然后将视线转向陈彪,他的眼睛很清澈,眉头紧锁并没有任何恐惧。 “今晚,突厥人可能要来偷佛牙。”陈彪以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他们每个人都带了弓箭,如果让他们发现我们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他们可能会强攻,寺里肯定会死人的。” 小和尚回头看了眼那些穿着宽袍大袖僧袍的僧人,因为常年吃素食他们的脸色普遍不好,而且脚底虚浮,一看就知道没练过武术。 “施主所欲为何?” 见小和尚没有躲,陈彪大敢安慰,运气好就是这样,随便抓个人都能帮上忙。 “除了你以外,你知道还有谁会武术吗?” “贫僧今日才到的大庄严寺,不是很清楚。” 虽然多了个帮手,可是作用不大,但聊胜于无。 “我们在庄严和总持二塔前做了准备,我守的是总持塔,我准备用绳子做点陷阱然后伺机偷袭,小和尚不如跟我一起过去?” “那庄严塔和净行大师呢?” “有两位侠少负责护卫,而且还有人去找长安县搬救兵了,我们只需要在救兵赶来前拖住他们就行了。”陈彪不会小看突厥人,他们膀大腰圆又拿着弓,敢小看他们的全部都死得很快。 “现在布置陷阱来得及吗?” “有一个是一个,先布置起来吧。” “那好,施主请去总持塔前等我,我去找绳子。” 陈彪站直,躬身向小和尚行礼“多谢大师出手,敢问大师如何称呼。” “谈不上什么大师,贫僧法号戒嗔。”戒嗔和尚朝陈彪行了一礼,然后就迈着大步向漆黑的庭院深处走去。 长安西城自永和坊以南基本上都被荒废了,和灯火通明即便入夜后依然热闹非凡的北城比这里一片漆黑,街上更是雾气弥漫,偶尔还有睁着绿油油眼睛的动物在黑暗中跑过。 赵岚志按着腰上的刀,咬牙忍着那刺骨的寒冷,抹黑在宽敞无人的天街上急行。 大唐之所以能存在于今纯粹是因为运气。 虎牢关之战时二千人战胜窦建德十万雄兵是因为李世民误打误撞冲进了窦建德的幕府,在生死存亡的战场上窦建德居然在开朝会,不是运气还是什么? 还有薛举c高句丽c突厥c吐蕃,这些战争之所以能赢很大程度与运气有关,唐的军队并不能征善战,至少在太宗之后武道就开始废弛了,昔日的鸿门宴也是因为项羽的一念之差放走了刘邦,运气不是时时都在的,可是在关键时刻却能改变一切。 王皇后的娘家祁县王氏估计已经不再想管李隆基的事情了,所以任由突厥人在祁连一带肆意破坏龙脉,要是连阴阳鱼也破了那大唐的运势将立刻开始衰退。 如果不是因为那一拳,如果不是因为他忽然之间不想吵了,他此刻可能还在跟李思远他们到处胡混,但正是因为那一拳他肩负起了重任,虽然在大多数人眼中他的重任只是无稽之谈。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跑起来他才感觉到自己平时有多疏于锻炼。 千牛卫里他是底层,因为他不值守的时候就立刻回家从来不跟他们一起到处玩,所以他总是受到排挤,跟那些人花天酒地让他觉得很累,还是跟阿耶下围棋来得静心。 南城住着很多浮浪人,彍骑一般不到这边巡查,因为在户籍上这边根本没有住人。 但赵岚志还是能感觉到那些窥视的眼睛,他这一身绸袍宝刀在这种地方太显眼,要是不想挨抢他最好跑快点。 时间,有的人有的是时间,但有的人却没有时间,他不知道自己和唐的运气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所以他不能停下。 “啊~” 赵岚志发出一声怒吼,仿佛一只被激怒的老虎一样大喊,原本蠢蠢欲动的鬼魅们被这一声给吓得躲了回去,他们有点怕这个大半夜还在路上跑的疯子。 “啪” 平康坊菩提寺的法阵内,一只朱蛾的虫卵破了,它发出的轻响惊动了所有正在打坐的青龙观道士,这些道士有老有少,都是一副疲惫至极的样子,但听到这一声后脸上都面露喜色。 “有人觉醒了。”坐在一旁休息的刘三元道长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真是天不亡我大唐。” “才一个而已。”年轻的道士不满得撇嘴,摇曳的烛光下,菩提寺大殿的地上密密麻麻产了不知道有多少虫卵,每个都有小拇指大小,看起来就觉得恶心。 “贪腐是因为一念,觉醒也是因为一念,别小看了这一念的力量,只要有人带了好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师傅,为什么我们要做这些,像其他道友一样远离尘世修行不行吗?”看到刘三元又咳嗽得喘不上气来,年轻的道士抚着他的背轻声说。 “不,不行。”刘三元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小道士“是我们当年为了钻研道术让汉王相信风水之术大兴土木的,我们毁了黄河,现在我们这么做是为了赎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国运之战(五) “妖怪,跟你商量个事。” 走出净行的禅堂,王守善抱着刀往总持塔的方向走去。 “什么事?”妖怪一万个没好气。 “我跟玉娘亲热的时候你能不能避一下嫌。” “你脑子里就只有这些吗?”妖怪怒不可遏。 “不然还有什么?我又不是治世之才,充其量就是个武夫。”王守善冷笑连连,有靠山就是好,连妖怪都有怕的人。 “她真的对你那么重要?你们不是才见了不到一天吗?” “那又怎么样?”王守善一脸嚣张得反问。 “我跟你这种人根本没法沟通。”妖怪要是能拂袖而去,现在准把王守善给甩得远远的,可惜他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因为它被困在王守善的肚子里。 “好东西要是不紧紧抓住,等回过神想再捡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知道什么叫得而不惜吗?”王守善冷哼“中原人坐拥山川森林良田甘泉却不知道西域有多荒凉,为了一片沙漠而劳民伤财发动战争可真不划算。” “那是为了打通西域的商道。” “要打通商道有很多种办法,为什么一定要用武力?”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妖怪气急败坏“你还想不想要力量了?” “对付普通人的时候我不需要,但是对付刑天的时候需要。”王守善尤记得净行跟他说的武道,以强凌弱让他觉得胜之不武“对付怪物需要怪物的力量,你只需要那个时候出力就行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项羽,我也不想让她成为虞姬。”王守善打了个哈欠,一路舟车劳顿他觉得有点困了“我不想青史留名,我只要美人就行了。” 妖怪沉默了。 “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好。” 王守善得意得笑了起来,原来无欲则刚真的是管用的。 “为什么你可以为了爱情不顾一切?”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爱情更重要?” “你就不怕有一天她变了吗?” “我为什么要怕?她不爱我了肯定是我身上出了问题,你不是粟特人,你永远都不会懂的。” “你不是唐人吗?” 王守善回望着高大的大庄严寺木塔,唐人什么都喜欢大,不过这两座塔是隋朝的时候修的。 “我是胡汉混血,现在的唐还不配。”王守善冷哼,他喜欢贞观,可惜它已经远去了“现在的唐是得了消渴的病人,等它病好了我才是唐人。” “你这人怎么这么随心所欲。” “老子爽就行。”他得意得冷笑连连。 “早知道我就选那只狼了。”妖怪的口气透着追悔莫及。 “想要一只听话的狗很容易,但是想让人听话可没那么简单,一味使用武力是蛮夷的行为,要循循善诱知道吗?” “就跟你让她帮你买果子一样?” “不,不一样。”王守善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回味某个滋味“我是利用了她对我没有防备给她下的套,她有想要的东西,我就给她钱让她自己买,她自以为是在帮我忙,实际上是在满足自己。” “她不是你爱的人吗?为什么你这么算计她?” “因为我想要的是她,得到她我什么都有了,你看看,有几个人在进长安第一天就跟老子一样,不仅老婆有了,还有了兄弟c房子以及一个温泉,那可是王孙才有的东西,连赵岚志那个国公爷都没有。” “没有我的力量,你先活过今晚再说吧。”妖怪冷哼“要是你死了你就什么都没了。” “你已经给了我很大帮助了,我很感谢你,但是我不能依靠你给我的力量。”王守善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他要推翻那部允许奴隶存在的法律,懒惰起源于依靠。 武力如果不能用在战争就只能用在维护王法,可是法律又漏洞百出,有才德的人得不到重用,反而是一些善于钻律法空子的贪官污吏在掌权,大理寺是个难啃的骨头,知法犯法的人是最难对付的。 律法中只规定有斩刑和绞刑,并没有规定不许用其他刑罚,大理寺卿就钻了这个空子,让死刑犯受尽折磨而死。 这种看似无害甚至是在为某些人伸冤的举动其实是对整个国家都有害的,长安乃至全国的治安之所以那么差全起源于义宁坊,不义则不宁,维持法律除了遵章守纪还必须要个义字。 “所谓的义鬼就是有正义感的鬼,他们为维持正义而死,执念就是惩恶,这些义鬼大多数都是鬼差。”净行微笑着说“地府一般是不管人间事的,可是要是他们听到了那一声呼救就会过来,陛下每年生日都会送钟馗的画像给文武百官就是希望他们能够跟钟馗一样有求必应,不过官员们却将他当成了镇宅之宝,每每做了坏事就请钟馗保佑,希望钟馗能除掉那些找他们报仇的冤鬼。” “那钟馗会答应吗?”王守善问。 “心虚的人说的话他怎么会答应?而且钟馗也不是人人都请得动的,至少道长做不到。” “那个钟馗很厉害?”他怎么没听说过? “他只是个进士,而且比起大胡子,我觉得你跟光头可能更容易相处。”净行神秘得说,就像那个光头说的不是他自己。 在总持塔边看到陈彪和一个穿灰色僧衣的小和尚时,王守善忽然对净行的来历好奇起来,难怪妖怪也怕他,他确实值得敬畏。 大理寺的官差肯定不相信鬼神,所以才能这么心安理得得把人折磨死后再收钱,作为大唐的最高审判机构他们做事都是要讲求证据,但是鬼神之事无法证明,于是他们就将此当做迷信,王守善也不知道比起真正的鬼哪个更可怕。 这种感觉复杂极了,犯了死刑肯定是为非作歹的人,但是唐的法律既然规定了最高只有斩刑就不能违规,不然就会跟秦时一样矫枉过正搞得民怨沸腾。 “陈大哥,这位大师是” “这位是少林的客僧,戒嗔小师傅。”陈彪一边布置陷阱一边说“小师傅会一点拳脚棍棒,可助我一臂之力。” 王守善看陈彪布置的陷阱,并不是很复杂,大概只能绊住人的腿,倘若是动物的话会被困住,可人却能自己解开。 “陈大哥,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王守善蹲下身帮忙布置陷阱“等会儿那些突厥人来了能不杀尽量不要杀。” 陈彪和戒嗔闻言一齐看了过来。 “为什么?”陈彪不解得问。 “按偷窃罪,大唐的律法最高可以判到什么地步?” “流役。” “他们本来就是外国人,只要将他们抓住了送回去就好了,不要在佛门净地制造杀孽。” “他们偷的可是佛牙,就这么算了?” “佛牙只是佛祖的一颗牙,要是佛祖知道为了他的一颗牙会制造那么多杀孽,你觉得佛祖会怎么办?” “就像割肉饲鹰一样,把那颗牙齿掰下来。”戒嗔小师傅这个时候说。 “上天有好生之德,比起死物,生灵更重要。” “这是在放虎归山,他们还会再来的。”陈彪气愤填膺得说。 “我知道他们要回来,但咱们是干什么吃的?”王守善冷笑着说“他们敢再来只能证明咱们不够强大,让那些强盗觉得咱们可以欺负,这是件值得警惕的事。” 陈彪不再争辩了,比起他这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不良人更清楚长安城里的情况。 “等今天过了以后加强对南城的巡逻,累是累点,可是总比危险强。” 陈彪苦笑起来“说得容易,你知道多少人不想那么累么?” 王守善指着近在咫尺的城墙“你知道我进城后对长安的第一映像是什么吗?不是长安有多雄伟繁华,而是城墙后像个猪圈,住在里面的人都在为吃喝玩乐奔波,根本没有多少人读书习武,你觉得这么懒惰下去咱们这个国家还能坚持多久?在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时候少一个敌人对我们有好处,咱们就当是为黎民百姓冒一次风险了。” “王少侠高义,陈某遵命。”陈彪放下手中活,长身行礼。 “贫僧亦是。”戒嗔也站起来说。 “对付狼却不让你们还手,辛苦了。”王守善长叹一声站了起来“记得注意安全。” “唯。”戒嗔和陈彪齐声说道。 “你们这里还需要人手吗?太白兄现在是一个人,我有点不放心。” “不用,王少侠去吧,我忙得过来。” “不要叫我少侠,我打算过段时间去应征不良人,以后大家可能就是兄弟伙了。”王守善拍了拍陈彪的肩膀笑着说。 “少侠为何要应征不良人?以你的本事应该有更好的前程才对。”陈彪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我又不是为了前程才当缉事番役的。”王守善背着手转过身“先走了啊,希望我们能活着再见。” “再见。”陈彪郑重其事得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国运之战(六) 一声清脆的口哨声打破了梨树林里的寂静,王守善立刻加快步伐,那些突厥人来了。 黑衣在阴影中是难以察觉的,同样白衣在白色的梨花海中也难以看到,王守善站在地上仰望着背着手低头笑看着他的李白,他身上唯一有色彩的东西就只有他的柳叶铜剑和蹀躞七事,在这一刻他不是酒仙诗人,而是一名仗剑去国的侠客。 “兄弟伙,我过来帮你了。”李白痞气得说,看起来竟有点像市井里的闲汉。 “你帮我谁去做诱饵?”突厥人有锐利的眼睛,虽然他晒得黑却不是一片漆黑,也不知道玊玉能不能将外面的火把吹熄,只要看不见突厥人的弓箭就废了一半。 “哥子给你找了真的鬼过来。”李白得意得摇头晃脑“哎呀,要是这个时候有酒就好咯。” “真的鬼?”王守善上下打量李白,这位哥哥可真能交朋友,连鬼都帮他。 “太平公主知道不?她就在这个林子里。” “太平公主?那只艳兽?”军队里男人们一提起她都会用艳兽代替她的名字,仿佛她真的成了一只动物。 “那是我们唐的女人,你怎么能这么说她。”李白沉下了脸“要是有人这么说你老婆你高兴不?” “玉娘跟她们不一样” “不,不论我们怎么想,在外族的眼里她们就是一样,要我们本族人学会尊重她们,其他民族的人才会尊重她们。” 王守善冷笑起来“那些平康坊的娼妓做了什么事值得老子尊重?吃得好?穿得好?” “也有出淤泥而不染的人。”李白沉着脸说。 “是啊,那些用钱买春的人都这么想,都想找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女人,哥哥,你是经常在欢场混的人,那些名妓哪个看起来是妖艳动人的?” 李白语塞,因为那些宰客宰得最狠的都知娘子看起来都格外清纯。 “至少公主为了大唐国运在帮我们,就凭这一点你就该尊重她。”李白恨得咬牙切齿,看起来像是要发怒了。 “她要怎么帮我们?”王守善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敌人来了,而且还人多势众,再窝里斗只会给他们可乘之机。 “她有几个手下会弹琴吹箫,我们跟着她们的声音走,你在下我在上,偷袭那些突厥人。” “鬼还有手下?”王守善睁大了眼睛,都死了还有等级之分? “为虎作伥这个成语听说过没有?被老虎害死的人会成为伥鬼帮助老虎害人,那些手下都是被她害死的人变的。” “这么一听那位公主可是十足的厉鬼啊,哥哥怎么没请她直接帮我们收拾那些突厥人?” 李白苦笑起来“就是请了这几位手下你哥我以后逢年过节都要做文思豆腐,你以为那文思豆腐很好弄么?” “文思豆腐?” “就是把豆腐切得跟头发丝一样细,然后过高汤煮熟,软嫩清醇,入口即化。” “那是豆腐做的算是素斋对吧。”王守善笑了起来“把豆腐切得跟头发丝一样细也可以练习控制力量,等回去后哥哥教我怎么做,我要做给玉娘吃。” 李白又愣住了。 “怎么了?”见李白发愣,王守善上下打量自己,没什么特别的啊。 “哥子,你对下厨房一点抵触都没有啊?” “你自己不是一样,干嘛这么问我?” “我是巴蜀人,男人下厨房很常见,你是西北来的嘛,胡人男子也要下厨房吗?” “也看人吧,有的人不喜欢,有的人会的。” “你们那边有啥好吃的美食不?” “沙烤全羊你吃过没有?”王守善说到一半觉得不对“哥,咱们怎么又开始说吃的了?” “不是说吃的,我们是在聊旅行。”李白大叹了口气“等天下太平了我就要去西域去耍咯。” “这么一看哥哥与太平公主可真是有缘啊。” “天下不太平,何处去旅行,有些本来有好风景的地方都因为战争而消失了多可惜。” 王守善想起西域,想起那些因为缺水而废弃的沙漠城池。 文思豆腐,一道将原本朴实无华的豆腐变成国宴精粹的好菜,并不是因为它的材料名贵,而是因为唐人的双手化腐朽为神奇。 “哥哥,以后我们武馆里都要求每个徒弟都学做这道菜怎么样?”既可以练习控制力量又能做出美食,何乐而不为。 “要得,可以。”李白笑着点头,紧接着脸色一变,因为梨树林中响起了洞箫的声音。 洞箫的声音一直都是幽怨的,听起来如同女子的哭声,高昌城破时唐军犯下的罪行唐人自己忘了别的民族没忘,对唐人来说攻破高昌是一种荣誉,可是对其他民族来说却是耻辱。 天朝上国,万国来朝,唐人好客,路上多驿站,异族人就驮着进贡的礼物来吃大户来了。 不吃白不吃,本来唐人做菜就好吃,而且还不用自己花钱,这种事有什么不好? 中亚的贵族来到中原,唐人为显出天朝上国的礼仪大开方便之门,在礼泉c义宁等坊允许胡人开设波斯胡寺,就算是有官差进门搜查,人家只是在举行某种宗教仪式,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官爷何须大惊小怪? 鬼招来了阴气就重,阴气重气温就低,长安天气温暖,白天的时候居民穿一件绸衫就够了,但是到了晚上穿羊皮袄正合适,反倒是李白和王守善穿得太单薄,这个时候只有动起来才能感觉暖和。 “我追洞箫,你追琵琶,听到铃鼓就合杀。”李白“呛”得一声抽出剑,黄铜的剑身看起来仿佛笼罩了一层光晕。 “合杀?” “就是朝中间靠拢,瓜西西的。”李白不屑得俯视某个不学无术的西胡儿“唐的文化博大精深,你几爷子只晓得吃,怪不得你们都是些野蛮人。” 王守善不是很喜欢李白这种说话的态度,他感觉自己被歧视了。 “尽量不要杀人少一个敌人对我们有好处。”王守善没有抽刀,他有唐手道傍身,要是能弄到突厥人的弓箭就更好了,在黑暗中他们不能视物可是他却可以,这算是这场关系着国运的战争中一点小小的作弊吧。 “啊,我晓得老。”李白压低了声音,朝着洞箫追了过去。 就在他的身影消失在无边的梨树林中时,一阵狂风忽然刮了起来,梨花海顿时翻起滔天巨浪,无数梨花飘向了无月的天际,看起来就像是冬天塞外的风雪。 没有战马,即便是突厥人也会被唐人数众多的步兵给包围,必须有马才能组成一支具有高机动力的骑兵,但唐人不会将马给他装备军队,只有获得突厥人的支持他才能获得战马。 一个女人居然会招来风雨,要放过去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但现在事实就放在他的眼前,火把被吹熄了,就像是这阵风是老天吹的一样。 王守善得意得笑了起来,听净行的意思她好像还挺厉害,得到她就等于让唐少了一份力量,还有什么女人比她更值得他战斗。 净行说得对,跟突厥人交朋友对他有好处,就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他这个粟特人和汉人的混血了,他可不像安禄山一样有个好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国运之战(七) “我们可以不要佛牙,但一定要杀了护国师净行。” 脏兮兮的帐篷内,仆固盘坐在厚实的羊皮上听族里的萨满圣训。 “没有净行除掉佛牙上的心魔唐人还会跟现在一样贪婪懒惰,等那些猪养肥了再宰收成才好,给他们时间慢慢养肥。” “他们不是两脚羊吗?”仆固笑嘻嘻得说。 “汉人不能吃。”萨满无比严肃得瞪他“吃了他们会得怪病,他们洛阳那儿就出了个怪物叫刑天,那个怪物生前就是吃多了人肉才变成现在这样,你要是不想变成怪物就别碰他们。” “刑天?” “只有真龙天子才杀得了它,洛阳的道士现在只能将它困在邙山,我们趁着现在长安守备空虚将净行给杀了,可汗复国之日指日可待。” “李隆基不是天子吗?”仆固问。 “他曾经是,但是他已经失道了,国运现在不在他身上。”萨满笑了起来“而且还是他自己亲手送给别人的。” “为什么?” “因为他狂妄,我们哄着他,让他慢慢狂,等时机到了我们再跟安禄山一起南下。” “安禄山?” “他的母亲是突厥人,他跟咱们才是自己人。”萨满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黑牙“只要他拿下了江山河西走廊就是咱们的牧场,那里的水草丰美,你去看过之后就知道了。” 仆固看着帐篷外自己冻死饿死的牛羊,汉人的客商很聪明,他们懂得压价,压得很低很低,然后到了中原可以高价卖出。 “行。”仆固放下了放羊的鞭子,抓起了他的弓和弯刀“我老婆孩子就拜托族里照顾了。” “有一口吃的就不会少了他们的,没什么是比女人和孩子更宝贵的财产。” 萨满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唱起了歌,那是一首葬礼时唱的安魂曲,仆固闭上了眼睛,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腾格里的怀抱之中。 “仆固,仆固。” 正在闭目冥思的突厥牧羊人被同伴晃醒了,他缓缓睁开眼,满目都是飘飞的雪白梨花。 夜色之中他听到一阵宛如鬼哭一样的乐声,汉人的音乐总是这样,听起来让人觉得瘆的慌,偏偏他们还自以为这曲调很优美,也不怕听多了这种音乐会伤魂。 “火把被吹灭了。”哈山沉着脸问他“我们还继续进攻吗?” 仆固看着眼前黑洞洞的树林,在花雨之中不时有白影飘过,汉人的鬼神之术很厉害,但他们是受了腾格里祝福的勇士,只要不怕它们那些鬼是不会靠近他们的。 “他们的国运还没有断,我们不能退。”仆固将弓箭给取了下来“只有他们国运断了我们才有机会,过了今晚守护佛牙的守卫就会回来,再想偷袭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我们进攻哪座塔?”哈山在两座同样宏伟的佛塔前踌躇,他们总共就十六个人,赌错了就满盘皆输。 梨树林并非禁地,可是里面的地形复杂,他们收买的内奸只知道净行常在两座塔出现,却并不知道他的禅堂在哪。 “分成两队,我们两边都攻。” “这么点人还分?” “净行只有一个人,八个人对付一个还不行吗?”仆固瞪大了眼睛看哈山。 “我不是怕净行,我是怕那个。”哈山做了个吊死的表情“我听汉人说了,人多的地方鬼才不会出现。” 仆固懒得理会他,自顾自得往庄严塔的方向走去。 就在他踏入树林的瞬间,一阵琵琶声忽然响起。 从西域传入中原前琵琶原来是四弦的,叫龟兹琵琶,后来中原人给这种乐器多加了一条弦,为了以示区别中原人便直接叫这种琵琶五弦。 和幽怨的洞箫相比,琵琶奏出的音乐可刚可柔,节奏明快热烈,同时也可以带上铮铮杀伐之意,仆固以前玩过龟兹琵琶,所以一下子就分辨出现在演奏的是中原的五弦,汉人的男子很少会玩琵琶,而且和尚庙里玩琵琶本来就诡异。 洞箫是汉人的乐器,五弦则是胡汉混血的产物,两种乐器奏出来的音乐同样有特色,一如眼前的双塔一样让人心醉。 仆固忽然有一种感觉,其实唐人并非无药可救,只是这种念头刚在脑子里一闪就被他抛在脑后。 只有拥有水草丰美的牧场大家才能不会再像今年一样被霜雪逼得走投无路,羊肉在中原是少见的肉食,只有相对富裕的人家才吃得上,为了让更多汉人百姓吃上肉商人就拼命压价,就好像突厥人的羊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去看看是谁在弹琵琶。”仆固低声朝同伴说,他点了点头,猫着腰进了梨树林中。 众人躲在乱石堆后目送着他消失在黑暗之中,许久之后还是没见探子回来,而那琵琶声吵得人心烦意乱,就像在催促他们快点进攻一样。 林子里有诈,但是他们不能退回去,山远水远得从突厥到长安可不是为了让他们临阵脱逃的。 要是林子里的对手是鬼的话分开就容易出事,可要是里面的是人的话那挤在一起就容易成为靶子,这一次他们的箭篓里每人至少带了十四只箭,早知道刚才应该让探子把弓箭放下,结果就是一念之差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狗日的唐人,运气还是那么好。”仆固拍着石头咒骂,就算龙脉破了阴阳鱼还在唐就能继续苟延残喘,突厥是肯定拖不赢以农耕获得粮食的唐的。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是哈山那边传来的,看来除了彍骑之外佛塔下还有别的护卫。 “二人一组,分开。” “那你呢,仆固。”探子走了就还剩下七个人,二人一组的话那仆固就会落单。 “你们别管我,小心自己的后背,等会儿在庄严塔下集合。”仆固一边说一边从箭篓里取了两只箭出来,叼了其中一支在嘴里。 七人分成四队之后朝四个方向分开,满园的梨树花香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花开满枝的树梢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听起来就像是波涛,而庄严塔则像是山一样伟岸雄伟。 山与海,不像突厥人的领土中只有草原和沙漠,唐人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仆固很羡慕他们,白天在街上逛的时候即便他什么都没买他还是觉得很高兴,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来长安,却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唐人的工匠心思巧妙,做出来的玩具很新颖,他想买一个给儿子送回去。 但是因为饥饿他老婆没有奶水,儿子极有可能会夭折,即便让萨满帮忙送回老家他还是可能收不到。 仆固痛恨那些身着丝绸的胖子,他们身上那些肥肉根本长了没用,但他们却偏偏认为那是美的,有好几次在街上他都差点没忍住想拔刀捅死那些脑满肠肥的猪猡,最后都被同伴阻止了。 有那么多吃的为什么还抢他们的,就为了满足他们的口腹之欲吗? “啊!”一声惨叫将仆固的心神给唤了回来,他现在可是在战场上怎么能走神。 在这一声惨叫后,第二声c第三声惨叫接连响起,仆固一咬牙,朝着惨叫发出的方向跑去,他本来以为自己会看到三具尸体,但躺在地上的人都抱着腿在惨呼,他们并没有死,只是腿上中箭失去行动能力了。 仆固心神剧震,三月三本来就没什么月光,梨树林里就更黑了,他们的弓箭主要是用来暗算,却没想到成了别人暗算他们的工具。 这么黑的地方,那个射箭的人是怎么瞄准的? “笃”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仆固就地一个前滚,险之又险得躲过了黑暗中的那一箭,在翻滚中他看到巨石旁站着一个黑影,看起来既像是鬼又像是人。 翻身单膝跪地的刹那,仆固已经将弓拉满了弦,就在他即将放手的时候对方灵敏得闪身消失了踪影。 虽然佛塔就在不远处,可这短短二十丈的距离走起来却困难重重,仆固背对着佛塔缓缓后退,这个时候背对着神箭手逃跑只会死得更快。 “笃” 黑暗中再次传来一阵闷响,仆固下意识得跳了起来,羽箭从他脚底飞了过去。 他居然瞄的是腿。 仆固心神一动,心中的感觉顿时复杂无比。 他叼着箭跑到一棵梨树下一边调整状态一边暗中观察,对方也是个神箭手,大唐并非无人,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也许他们没有下一次杀护国师的机会了,所以他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国运之战(八) 连续两支箭没射中目标王守善一点都不意外,人又不是傻子,会站在原地不动让人随便射,冲进树林里的八个人已经被他解决了一半,太白兄一个人对付三个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他担心的是陈彪和戒嗔那边,突厥人不止弓箭厉害,下马的功夫也很不错,就是杀起来会丧失理智,凶狠得宛如发疯。 王守善觉得自己就像在打猎,只不过目标是一只会使用弓的狼,跟这种对手交手一定要小心谨慎。 可惜玉娘不在这儿,他生了一副好皮囊,每次练箭时总是会有很多女孩儿围观,她们在远处指着他叽叽喳喳一脸兴奋得讨论,他曾经觉得很得意,直到那一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婢生子”的蔑称让他从云端落回了地面。 这是个出身决定命运的国家,很奇怪,明明将门阀都打倒了为什么新的贵族反而讲起出身了。 如果净行说的那个故事是真的,玉娘是高阳公主转世的话,那他就是娶了个公主回家了。 一个奴隶娶了大唐的公主,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玩的? 所以他现在心情很好,能跟这个突厥人在这里玩追猎的游戏,只要他将对方拖住等李白和陈彪将其余的喽啰都收拾完后就轮到突厥人被围攻了。 “他们的运气可真差啊。”王守善得意得笑着,机关算尽居然在最后关头失败了。 “是你们的运气太好了。”妖怪没好气得说。 汉人的葬地风水有的人说有用,有的人说没用,但是国家的风水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墓地能决定的。 山川c大海c江河,在所有的气数都验算过后隋炀帝才将新国都的位置给定下来,他是个有能力的皇帝,开大运河c远征高句丽和突厥唐后来都做了,只是唐人没他那么心急,而且也没将老百姓的命不当回事。 天竺送给唐供奉的佛祖真身舍利有好几个,但是只有佛牙舍利被供奉在长安城内。 仁政和慈悲是唐获得民心的精神,而人才则是获得民心的血肉,如今国子监的人才凋零,务本坊出现鬼市证明现在大唐阴盛阳衰,倘若连仁政爱民之心也没有了那唐的气数差不多也尽了。 盛世出现疲态,人开始变得懒惰,就需要武和法来管理民众,秦虽然以霸道统一了天下,却用文字和度量衡来统一了民心,只是后来秦始皇图方便省事,用霸道去处理该用王道解决的问题才最终导致了秦的灭亡。 如果世界所有国家都维护一个法律,那么世界就会大一统,大家用一种语言当做通用话,然后再保留自己的方言和习俗那这个世界上就会多出很多个像巴国跟蜀国一样曾经是仇家,现在是近邻的亲戚了。 对亲戚那么狠有必要么?下次见面吃饭怎么聊天啊。 “朋友,你听得懂汉话吗?”王守善举着弓笑眯眯得说,现在他是强势的一方,只要那个突厥人敢冒头他就给他一箭。 “听得懂一点。”在沉默许久后那个突厥人说,他的汉话很生硬,好在王守善听得懂。 “跟你商量个事,带着你的伙计离开好么,佛门清净地,沾那么多血多不好。” “哼。”突厥人不屑冷哼“你别得意,迟早会有你们倒霉的时候。” “能说说为什么你走上这条路的么?缺钱?” “只有你们汉人才那么贪财。”那个突厥人怒火万丈得说。 “我不是汉人,我是胡人,你出来看我一眼就知道了。” “傻瓜才上你的当。” “那你就打算在那颗树后面呆一夜?我是无所谓,反正我很闲,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赶时间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恶劣。”妖怪都提那个突厥人打抱不平了。 “嘘,别说话。”王守善心情很好,居然有心情跟妖怪开玩笑“在你打算孤注一掷前请好好想想家里人,你有孩子吗,朋友?” 那个突厥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就是那笑声七分像是在哭,三分像是在哀嚎。 “孩子,我当然有孩子,可我儿子快饿死了。”突厥人的声音就像是某种野兽在咆哮“你们汉人皇帝没良心,通过这么下贱的手段控制我们的人口,他想灭了我们这一族。” “哦~,原来你也讨厌汉人的皇帝,看来这声朋友我没叫错啊。”王守善呵呵笑了起来“我娘是胡姬,她曾经是奴隶,我杀了我的汉人阿耶,然后从西域逃到了长安,我把弓放下了,你出来看我一眼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说完,王守善率先放下弓箭,对待朋友没必要再用武器。 沉默了片刻之后,树后面跳出来一个人影,他的箭头对准了王守善,王守善无所谓得笑着,主动走进了佛塔之内的光能照亮的地方,那个突厥人在看清他的脸后露出错愕的神情,然后也将弓给放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帮唐人守佛塔?” “你不觉得很可笑吗,风水鬼神之说怎么可以相信,比起偷一颗牙我觉得你该有更重要的作用。” “你想干什么?” “我想解放长安和京兆地区的奴隶,如果可以我想将全唐所有的奴隶都解放,不过我需要一支擅长骑射的军队,你们能帮我吗?” 那个突厥人愣住了,紧接着他笑了起来,这一次他的笑声多了很多真心和畅快。 等笑够之后突厥人冷静了下来,他的脸上有了阴冷的笑容,看起来格外恐怖。 “你是何人?” “大唐缉事番役,不良人。” “不良人?” “就是犯过法的人,被朝廷诏安后又回来当官差,虽然我没犯过法。” “杀人不算犯法吗?”突厥人笑眯眯得说。 “我杀的不是人,是头猪,是他毁了我的一生,如果不是他我不会成为烂脊。”王守善指着自己后背“我的背上全是笞痕,没有哪个商铺愿意雇用我,除了当不良人以外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突厥人沉默着看王守善,似乎在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王守善保持着微笑,那张俊美的脸庞看起来安全又无害。 “不给别人后路的人通常都会自掘坟墓,顺便告诉你一句,有人去长安县搬救兵去了,你们要是继续在这里拖着可是会被他们一网打尽的。” “朋友,我叫仆固,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守善,我的阿耶是汉人,但我不打算继承他的姓氏,这个名虽然是假名但我打算用一辈子。” “我那些受伤的兄弟怎么办?” “按照唐的律法他们会被判流役,大概会在治好伤后送回突厥吧。” “唐人会那么好?” “唐律规定,所有囚犯在关押期间如果需要治疗必须提供医疗帮助。”这是他在当兵时从其他人口中听说的。 “他们有很好的法律,却有个横行霸道的皇帝。”突厥人感叹。 “不,他们的法律并不好,他们允许奴隶存在,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要反他们。”王守善双眼都是血丝“你们还能谈条约讲和,但我们只有反抗,我们才是真的没有退路的人。” “支不支持你是件大事,我得问一问上面怎么说。”仆固将弓背在背上。 “那我以后怎么找你?” “去西市的那家突厥酒肆吧,你报上我的名字就有人知道该怎么安排。” “突厥菜么,我还没吃过呢。”王守善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至少仆固跟着笑了。 “我们的菜没汉人做的好吃,但是酒不错,你是朋友,以后常来。” “这话你们是不是经常对汉人说。” 仆固哼笑一声“我们对他们说‘尊敬的客人,以后常来’。” 王守善和仆固对视一眼,然后一起哈哈大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国运之战(九) 少林的棍法有点意思,如果不是时机不对王守善很想向戒嗔讨教一下,但是现在显然不是时候,因为他要帮那伙没受伤的突厥人逃跑。 陈彪的陷阱稍微改了一下,从简单的绊脚变成了刺伤,至少两个人已经失去了战力,陈彪一人对付两个人,而戒嗔则以一敌四,虽然有些捉襟见肘僧袍被突厥人的弯刀给划破了,可是他却防住了他们攻势。 仆固刚想吹口哨让他们撤退,却被王守善给拦住了,现在他们隐身在黑暗之中,没有人发现这两个本该敌对的人居然并排站在了一起。 “别吹口哨,喊救命。”王守善诡异得笑着说“最好一边跑一边喊有鬼。” 仆固眨了眨眼睛,然后阴阴得笑了起来。 “还好我们是朋友。”仆固清了清喉咙,深吸一口气,忽然大叫“救救命救命啊!有鬼啊啊!” 突厥人的演技也让王守善很佩服,现在的仆固哪里像是个突厥武士。 只见他一边连滚带爬得跑一边惊慌失措得喊,本来正在和戒嗔过招的突厥人见此情景攻势一顿,不由向仆固逃跑的方向看去,戒嗔哪肯放过这个机会,立刻挥棍一扫,四人便被扫了出去,然后跟在仆固的身后连滚带爬得跑了。 和陈彪对攻的二人见势不妙也寻机跟了过去,一时之间除了被陷阱困住的二人外其余六个突厥人全部都跑了。 看他们跑得狼狈,陈彪刚想去追,王守善立刻提着弓自黑暗中跳了出来。 “别追,小心有诈。” 陈彪立刻停住了脚步。 “你们看到太白兄了吗?” 两人同时摇头,王守善惊奇,他这是跑到哪儿去了? 王守善心里闪过一丝不舒服的感觉,吩咐好二人守好总持塔,然后又一次循着洞箫之声开始跑了起来。 那个洞箫的声音是飘忽的,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感觉不像是在指引人,反而是在让人误陷某种迷阵,大庄严寺的梨花园本来阴气就重,被这洞箫声一吹就更冷了,那个太平公主是不是想把大哥留下? 哎,美男子是一种罪啊。 “哥哥。” 猛然听到玊玉惊喜交加的声音,王守善立刻转过头却发现她在快速调整自己的表情,似乎她又在将自己装成男人了。 他不喜欢她在他面前设防,感觉她还将他当成外人,汉人的防人之心怎么这么重。 “你怎么过来了?” “我想借一下你的眼睛。”她故意粗声说。 “行啊,亲我一下就借给你。”他停下了脚步,懒得再追那洞箫了,李白是生是死于他何干。 “李大哥呢?”她顾左右而言他,脖子以上全红了。 “大概在追洞箫吧,他跟太平公主交了朋友。”有些人结识朋友的能力真是让人叹服。 “洞箫怎么跟太平公主扯上了关系?” “他说那是她的一个手下,是被她害死的。” “哦。”玊玉的表现远出他意料的平静,他还以为她要去找太平公主算账呢。 “你不打算去收她吗?” “她是自杀的怨鬼,我可没那本事超度她。” 王守善想起来了,太平公主是被赐死的,可是她怎么死的? 紧接着他发现玊玉的表情很古怪,既像是生气,又像是无奈。 “公主?” 她抬头看他,紧接着就像是看到了鬼一般惊骇得倒退半步,一个收妖道士出现这种表情好玩极了,她是哪个公主,李隆基可有二十九个女儿啊。 毁了他的江山睡了他的女儿,李隆基肯定会非常恨他。 王守善笑得得意极了,这就叫报应。 他也不管这里是和尚庙了,像追逐猎物一样将她抓了过来,但她的身手却意外的灵活,手腕也不知道如何翻转,一下子就逃脱了他的掌控。 “你想干什么?”她的声音又尖利起来,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 “明知故问。”他一边说一边欺身向前,她将她的铜钱剑对准了他。 “你不许过来。”她沉着脸,一脸威仪得说“你再这么对我无礼我就不客气了。” 要是换个人他压根就不予理会,可是她刚才招来了风,这可不是普通人会有的本事。 传说在巫山中有位神女,她能在长江三峡招来大风兴风降雨,又因为巫山多云,所以就有了巫山这个成语。 王守善叹了口气,他好像有点明白那些捧着钱给商女玩的男人是怎样的心情了,就这么吊着胃口是最难受的。 “你为什么要借我的眼睛,你看不见归客吗?” 她戒备得看着他“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我只是好奇。”他顿了顿又说“你借我眼睛总得给点代价吧,至少我得知道我这眼睛是怎么回事。” 她又戒备得看着他,王守善学着刚才对付突厥人时的样子保持微笑,他的这幅好皮囊果然有欺骗性,玊玉放下了剑,将其反背在了身后。 “你听说过老子骑青牛出函谷关的故事吗?” 王守善点头,这个故事在西域人尽皆知。 老子西游,关令尹喜望见有紫气浮关,知道将有圣人过关,果然老子骑着青牛而至,原来他的这双眼睛与尹喜有点相像。 王守善弄不明白,李白身上带着紫气,除了样貌俊美点之外它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他怎么就成仙了? “人生来有三只眼,其中有一只眼睛藏在我们的额心里面,那只眼道家称作叫天眼,佛教称为慧眼,那只眼睛有无上大智慧,能够看到世间万物的本质,可是我们凡人一般都是闭着的,只有有特殊机缘的人才会睁开,善人是否曾经有过奇遇?比如吃过仙果什么的。” “玉娘,你刚才不是叫我哥哥吗,怎么又开始叫我善人。”王守善站在原地不动,像个君子一样跟她保持距离,可是说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刚才你都不叫我郎君。” “你这人油嘴滑舌,怎么这么讨厌。”她气得跺脚,声音又开始尖利了。 “来嘛,叫两声听听。”他开始死皮赖脸,拉着道长的袖子开始耍赖,女道士故意侧过头不理他,看起来好像真的生气了。 “美人,你果然还是喜欢霸王吗?”他不喜欢那个自己,那是他装出来的,他想在有个人的面前有自己模样。 “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不合礼教的事情所以你才轻慢我。”她一边说一边无声垂泪“还是因为我是个女道士?” “我是在追求你,因为我向你求婚你没答应。” “哪有第一天见面就求婚的?” “为什么不可以?” “我都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你老是骗我。” “那你还不是有事没跟我说。”要不是净行和尚,他一辈子都猜不出这个穿着麻衣的女道士居然是大唐的公主,她的那个爹那么穷奢极侈,怎么会有这么节俭的女儿。 守礼教,有德行,而且还很有善心,不讲究吃穿排场,很安静得在做善事,就像是她在提她的父亲赎罪。 她是真正的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虽然她身上全是药草的苦味。 “你嫁给我好么?”这是他第二次求婚了,只是这次很郑重,他没开玩笑。 求而不得,舍而不能,他开始自讨苦吃了。 “我可能没法给你生孩子,因为我是女巫,我常年跟鬼打交道,身上阴气重,不像男道士那样补得回来。” “我从来没将我汉人阿耶当父亲,是义父教养的我,他教我读书认字,习武射箭,如果不是他我会被我汉人阿耶教养成奴隶,可是义父将我教成了武者,我们以后要是想要孩子可以收义子。” “你不想自己的血脉得到传承么?” “李家的血脉倒是得到传承了,你看李唐皇室像什么样?” 玊玉的脸一下子惨白了,他忘了她也是李家的人。 “公主,你听说过辩机跟高阳吗?” 玊玉点头“长安城里没几个人没听说过他们的故事。” “那你相信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吗?” 高阳公主与辩机相遇时她已经与房玄龄的儿子成家了,人人都说她是与辩机私通,但是他不这么觉得。 在太宗眼里出身真的是那么重要吗? 辩机被判了腰斩,他肚子上也有个巨大的伤疤,就像是某种烙印。 大唐的奴婢没在身上纹任何东西,他们看起来跟普通人一样,为什么就因为一纸户籍就让人分成了良人和贱籍。 不公平,真的不公平,那些王孙在花天酒地的时候他在刻苦练武,国子监更是向富豪人家敞开,可是他们一点都不珍惜学习的机会,真正渴望读书的百姓却因为交不起学费读不了书,与其将那些废物调教成人,不如让他们把位置空出来,让真正的人才住进国子监。 要镇住阴阳鱼的阳鱼阴眼只说需要阳气,可没说必须是某些贵胄的阳气,一年时间也许改变不了某些人可是却可以改变某种体制。 王守善得意得笑了起来,他知道该怎么办了。 “玉娘,只要你嫁给我我就告诉你怎么镇住国子监地阴之气的办法。”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 “只要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 “这是攸关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你怎么能这么儿戏。” “那又怎么样?我要是得不到谁都别想好过,凭什么老子一个人受罪其他人都过得有滋有味。”他阴狠得说,那模样好像吓着了她,她又想跑了。 只是这一次他用上了唐手道的力量,她没法挣脱了。 “选一个吧,玉娘,你是想要自己的贞洁还是让百姓安居乐业。”他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和自己对视“这个决定攸关民族的未来,你可别选错了。” “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我只爱美人,不爱江山,你说我为什么这个样子?”他开始愤怒得大吼,军队里练出的大嗓门把她吓蒙了“是你自己放松了警惕才被我缠上的,你现在知道疏忽大意后果有多严重了吗?” “但你不是安禄山,你是我的不良人。”玊玉轻抚着他的面庞“你是大唐的缉事番役,不良人。”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在与神女缠绵时他听到一首熟悉又陌生的诗歌。 到底是谁在念诗,怎么听声音好像是一群孩子? 算了,反正没有他儿子,关他求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偃旗息鼓 二更到了,不过打更的是武侯,街鼓没再响了。 诸人不禁松了口气,似乎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现在就放松警惕还早呐,三更都还没到呢。”玊玉俏脸含煞,看都不看那个横行霸道的西胡儿一眼,他一个人得意洋洋得笑着,就像只长相俊美的黄鼠狼。 对付阴气人多才有力量,陈彪跟前来接应的不良人将那些突厥人给抬走后戒嗔师傅留了下来,他一手拿着一根木棍,一手举着法印,俨然就是一个武僧。 王守善对他好奇极了,一个瘦小的和尚居然能力敌四个突厥武士,看来他以前真的太依赖一招制敌了。 “小师傅,你们山门在哪里,找个时间我想去拜会一下。” “我们山门还没定下来,现在只是个小禅院,这次来大庄严寺就是为了找净行大师帮忙的。”戒嗔和尚有些不好意思得抓了抓光秃秃的头“我们住在山上,平时少有人来,山上有豺狼野兽,为了自保才学的武术。” 王守善明白了,住在山上就没有香火,自己种菜吃饭是没有问题,可是像盐这样的日用品就没办法自己解决了。 因为无法独善其身,所以才入世修行,难怪净行说他跟光头更合得来。 “李大哥怎么还没来?”在大庄严寺门口等了半天也没见李白出现,玊玉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他自有他的奇遇,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李白的本事王守善还是很相信的,更何况他还有宝剑防身“娘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就你最油嘴滑舌。” 王守善舔着嘴看着玊玉暧昧地笑。 “是很滑啊。” 即便是如戒嗔师傅这帮的出家人也明白王守善说的是什么意思了,赵岚志不禁轻咳一声,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去平康坊。”本来是队伍领头人的玊玉一下子红了眼眶,她使劲拧了一下王守善的胳膊,他立刻装模作样得喊疼。 赵岚志和戒嗔师傅大步走在前面,仿佛恨不得离二人远一些,王守善的手又开始不规矩了,玊玉连忙拍掉他那只作怪的手。 “你又要干什么。” “不过是牵个手而已,干嘛这么凶啊。”王守善一副你好可怕的模样看着玊玉,她气得一翻白眼,懒得再理他。 “娘子,刚才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他轻撞了下她的肩膀,活像个地痞无赖。 “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她泫然欲泣得说“你就知道欺负我。” “那你下次还买糖果子吃么?” 玊玉摇头“我再也不买了。” “要对付粟特人就要学会对他们说不,不然你们还会吃大亏的。”王守善蛮横得将玊玉搂了过来“他们虽然控制了丝绸之路但是他们没有军队,只要不收他们的钱他们就不敢再像现在这么横了,以前你们唐人就不收他们的钱所以他们总是卑躬屈膝,现在反而是你们让着他们,这种钱拿着不烫手么?”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跟那些当官的说去。”她想拍掉王守善的手,可是他抓得牢极了,宛如铁钳一样。 “有些话你们道士说起来比我们管用。”王守善眯着眼睛笑着,也不知道在算计何人“不是所有人都信鬼神,可总有人信的。” 玊玉不动了。 “你是说破掉地阴之气的办法吗?” “当然,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自己造的孽要自己去解决。”他的声音很低沉,就像在魅惑人掉入陷阱的毒蛇一样。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办法管用不管用。” “这招对我没用,你死了这份心吧。”王守善叹了口气“你不答应我我是不会说的。” 沉默了片刻后,玊玉悠悠开口“哥哥为什么对奴如此执着。” “你刚才问了我一个问题,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即便真的是跟高阳私通,辩机也不该被判死罪,但是他却被判了腰斩,你觉得他死得冤枉么?” 玊玉点了点头。 “玉娘,如果我说你是高阳转世,我是辩机转世,你相信么?” 玊玉的脸一下子就惨白了。 “你是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从哪儿听说的,你相信我说的话吗?”王守善阴冷得笑了起来,即便那张俊美的脸也无法掩盖那种邪恶的气质“我猜辩机临死之前一定在说,‘公主,嫁给我,公主,嫁给我’,他当时是在哪儿执行的死刑?狗脊岭还是独柳树那边?然后他就拖着只剩下一半的身子往太极宫爬,他的血流了一地,将僧衣都染红了,他之所以没变成厉鬼是因为他心里还有一丝佛性,所以下次别问我为什么会对你如此执着这种问题。” “哥哥,你别这样,我怕。”玊玉捂着脸哭了起来。 “你不是收妖的道士吗,你还怕鬼?” “我不怕鬼,我怕的是你说的那个场面。” “还有更可怕的场面呢,娘子,你去过战场吗?” 玊玉垂着泪摇头。 “在那个地方除了生就是死,没人跟你讲仁义道德,李隆基从来没上过战场却以为自己的武艺了得,继续让他这么横行霸道下去我们所有人都得被他带着一起完蛋,我还没活够,我还不想死呢,我在底层摸爬滚打了十年可是我还是没有升迁,就因为在你们汉人眼里我是胡人,你觉得公平吗?老子建了这么多功要一个女人怎么了?你们汉人不是个个三妻四妾那么多女人么?分一个给我又怎么样?” 积攒了多年的戾气一旦爆发出来就难以收拾,仿佛随着三更接近他体内的那股兽血开始沸腾,刹那间他又回到了孩童时代,那一天沙匪来了,他的命运改变了可他也失去了母亲。 那记长矛刺穿了她的肚子,鲜血淋了他一身,他那个时候才八岁,就跟白天见到的那两个抢竹马玩的小男孩儿一样大。 他们可以在和平的院子里打架,但他却必须拼命练武,因为那里是西域,那是一个战乱不停的佛国。 他恨李隆基,因为他好大喜功才让无数人莫名其妙得死了,来了长安才知道这个狗皇帝有多懒,他一天到晚只想着怎么玩儿。 要是想玩儿可以退下来,把位置让给想当皇帝的人,他爹不是就这么做的么?又想玩儿又贪权,所有人的命都被他当成了儿戏。 这种皇帝怎么服人,难怪那么多节度使要反他,偏偏他还傻得不让节度使番上,就因为他防着自己的儿子。 “玉娘,你嫁给我,你嫁给我好吗?我可以不要孩子,只要你肯嫁给我。” 她捂着脸摇头,所有女人都记得王皇后,没有孩子女人曾经的海誓山盟都会成空,哪怕那个女人曾经帮助过她的丈夫登上过皇位。 他不想反唐,可是他却被一个女人往绝路上逼,他想要的东西很简单,为什么就是不给他? 他觉得自己是唐人,可是唐人却老叫他西胡儿c婢生子,辩机至少还是个汉人,但就因为他是个混血他们防贼一样防他,反倒真正该防的人他们却听之任之。 “玊玉,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安禄山。” 她不再哭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你要么现在杀死我要么现在答应我,不然明天天一亮城门一开我就去幽州。” “你不能去,他是个坏人。”她拉住他的手不放“张宰相不会看错人的。” “你要么现在杀死我要么现在答应我。”他将小刀从蹀躞环上取下来,抽出,然后递到她的手里,抓着她的手让她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记得划深一点,不然会很遭罪的。” “你怎么这么将自己命不当回事” “我来长安就是当强盗的,本来拿了东西我就会走,是你自己叫住我的。”他想起了那把红伞以及她甜蜜的微笑,就是因为她他才想留下来“公主,嫁给我,公主,嫁给我。” “你不要再说了。”她将刀丢了,捂着耳朵蹲在了地上大哭了起来。 “你到底怕什么?”他不明白,她明明不怕鬼的。 “为什么你这么心急,就不能相处一段时间吗?” “相处一段时间觉得不合适,然后你再拒绝我吗?”王守善冷笑了起来“你当我跟其他人一样傻” “你就不怕我会变吗?” “怕不怕是我的问题,你只需要回答答应还是不答应就可以了。” “你”玊玉指着他的鼻子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什么?”他满脸笑呵呵得说“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人对吗?要么结婚要么现在杀了我,不然我就去找安禄山。” “好~,你去找吧,咱们战场上见。”她红着眼睛头也不回得说。 “咱们能不打仗吗?受伤很疼的。”他冷悠悠得在她背后说“玉娘,你受过伤吗?” 玊玉停了下来。 “我怕疼,我不想再上战场了,你答应我我就帮张宰相。” “你打算怎么帮他?” “从国子监开始怎么样?正好将你们两边的问题一起解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冒名顶替 国子监有国子学c太学c四门学c律学c书学c算学几门科目,其中国子学c太学c四门学分别面向三品c五品和七品以上的官僚子弟,而律学c书学c算学则面向八品以下子弟及庶人。 巨大的贫富差距让许多渴望读书的寒门学子因交不起学费而被拒之高校门外,而更让人寒心的是有钱有势的富家子弟明明有那么好的机会却不懂得珍惜,一年时间是不可能让一群除了吃喝嫖赌之外一事无成的废物成才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想读书的人替不想读书的人读书。 来到平康坊的菩提寺之后王守善向西京道门威仪刘三元真人说了这个计划,反正现在已经有逃户顶替武侯了,让寒门学子替人读书岂不更好,既可以利用资源又能让想玩的人玩,想干活的人干活,所有人都收益,只除了某些光长肉不长脑子的傻瓜。 “刘道长,国子监里只需要有足够的阳气就可以了对吧,并没有规定必须是谁的阳气,既然同样是人为何不用那些寒门子弟的阳气来镇压呢?” “你这办法听着不错,但国子监里那么多学生,要是有人向陛下告密怎么办?” 在国子监读书不仅有宿舍,而且每月还有津贴,对于财大气粗的官宦子弟来说那点钱根本连喝花酒都不够,可是对寒门子弟来说却弥足珍贵,李隆基脑子还清醒的时候曾对国子监的监生严加管束,定期还要考试,现在他自己都糊涂了下面的人就更马虎了事。 “请放心,比起你来那些找人顶替自己的人更心虚,西京的情况你比我熟悉,哪些关键人物需要说服你们可以自己看着办。” “这个办法可以解一时燃眉之急,可是开此先河日后人人都照做该怎么办?” “刘道长,最长还有一年时间,最短就只有四个月虫卵就要破了,你哪里还有时间去考虑什么今后啊。”王守善有些不耐烦这些老道,怎么一想就想到几十年几百年后的事上去了“趁着乡贡们还没有离京,你该抓紧时间安排才对。” “此事我要跟国子祭酒商议,韩峰,快给我备马。”刘三元正想下胡床穿鞋,却被王守善给拦住了。 “道长,你该把国子祭酒请到这边来看看那些虫卵后再跟他说。”王守善一想起那一屋子密密麻麻的卵就浑身发麻,真是太恶心了。 阴气不仅会让气温变冷,还会让昆虫的个体变大,菩提寺一向香火不旺又位于平康坊,那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朱蛾就在偏殿里产下了卵。蚕破茧之后就会成为飞蛾,原本是不会飞的,但是因为怨气和阴气,有一只飞蛾不知从哪儿飞了过来,在解决完这一只之后扬州那边那只更大的虫巢还要解决,不过扬州只是经济中心,它虽然是天下第一繁华的城市却远没有长安重要,当面对生死存亡必须进行取舍时一定是有权有势的人的命高于有钱人的命。 当官员们学会对钱说不的时候商人的末日就到了,士农工商,士的地位远高于商就是因为他们会对诱惑说不,无欲则无从下手,除了遵纪守法外商人没有别的办法。 隔着近了,李林甫的那间豪宅内的香料味更浓了,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这种情况下还睡得着。 刘三元想了想王守善的话,点了点头,然后吩咐徒弟去请了,虽然是半夜三更不过事情从急,到了白天阴气散了这些虫卵就看不见了。 “王善人,如果此举真的成功了那你可是救了我们大唐一命啊。”刘三元长身行礼,他腰上的金鱼袋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冒名顶替固然不光彩,但这么一来既解决了大唐人才凋零的问题又保住了阴阳鱼局,王守善眯着眼睛冷笑,他一直都搞不懂为什么李唐一定要用鱼来当兵符,结果是因为这个原因。 饕餮纹的餐食具会分走饕餮的力量,鱼符则会分走阴阳鱼的运气,所以不论百官如何进谏历代李唐王室都没有将佩戴鱼符的恩泽放开,直到李隆基那个不信鬼神的昏君将金鱼符赐给天不授命的人大唐的气运才开始下降。 那些人有了鱼符后运气好了,可是百姓的运气却变得糟糕,连年征战败落,天灾不断,各地叛乱四起,民怨沸腾,节度使拥兵自立。 国运破了就离国破不远了,貌似他们现在运气还不错,至少看起来一切都是顺利的。 安禄山母亲是个女巫。 原本王守善觉得女巫就是个会跳大神的,现在谁知道她有什么力量。 不信的人觉得她没有威胁,信的人则觉得她是个天大的祸害,可谁都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王守善直觉得相信她肯定在长安。 洛阳多妖,长安多鬼,长安城外还有汉长安和秦长安两个影城,就连他这个在战场上尸山血海走出来的老兵都觉得虚,更何况是那些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了。 那些废物是靠不住的,但仅仅靠寒门读书汉还是不行,他必须练出足够的兵来保护他们。 夜风将平康坊内的欢笑声吹了过来,王守善突然觉得莫名悲哀,这样的盛世还能持续多久。 李隆基老了,他该退了,下一个皇帝该是谁?太子么? 听赵岚志说他也是个好色的家伙,而且李隆基都想废了他,那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个太子的就是三皇子李屿了。 他上过战场,而且母家出身也不错,难怪李隆基要那么防着他,这两人虽然有血缘关系却没有父子亲情,这样看来有没有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已经无所谓了。 “咱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从禅房出来后,王守善坐在菩提寺庙门外的石阶上问那个到现在还不肯理他的女道士“你要是继续这么跟我耗着也无所谓,我们可以先圆房后补办。” “下流。”玊玉杏眼圆瞪,怒不可遏得看着他。 “你都是我老婆了,我对你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他恬不知耻得说“成亲之后你还能住道观里吗,要不要找别的房子?” 她还在气得大口喘气没有理他。 “行,你不说那我就问刘三元去。”刘三元虽然没有西京道门威仪的头衔却被道士们尊敬,至少年轻的道长们提起他的时候比提起李隆基敬畏多了。 “不行,我不准你去。”她气得跺脚“你怎么总是这样。” “怎么样?霸道?蛮横?你不是喜欢霸王么?”王守善得意得笑了起来“娘子,叫声郎君来听听。” “你怎么想起冒名顶替这个主意。”玊玉没有理会某个不良人调戏,警觉得问“王守善是你的真名吗?” “不是,但我打算以后就用这个名字了。”他叹了口气“我是婢生子,汉人阿耶被沙匪杀了,不然我迟早也会杀了他,奴隶的儿子也是奴隶,即便我是他的亲儿子他还是教我怎么做奴隶而不是做人,我义父没他有钱,却教了我很多东西,多亏了他我才有了今天,等日后我在长安出人头地咱们回去给他养老送终行吗?” “你义父是谁?” “一个折冲校尉,叫张连举。” “他没有妻儿吗?” “以前有过,后来在瘟疫中都死了。” “他为什么要帮你。” “这我哪儿知道,他看我顺眼呗。”王守善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的皮相真的不错,一路上很多平康坊的娼妓都对他投来秋波。 可是一提起成亲她们绝对会嫌弃他,因为他没有钱,根本没法为她们赎身。 她们也是苦命人,但是现在已经到了国家生死存亡的时候,没时间再顾忌她们了。 “娘子,我要是死了你会再嫁吗?”做不良人肯定会跟罪犯械斗,每场战斗都是生死搏杀,一个不留神就会一去不回,谁知道哪天会出意外。 “亲都没成呢你怎么就就在想我守寡了。”她使劲拧了王守善一下“好好练武,你比他们厉害了你就能活着回来。” 王守善眼前一亮。 “为了归家而练武?” “不然练武是为了什么?”玊玉狠狠瞪他。 王守善苦笑,他想起那些空洞的口号,当时他听在耳朵里却没进心里,他每日出操只是完成任务,那种生活是单调而无聊的。 “归家,归客,归根。”唐人真的很喜欢归,因为他们总是在旅途上,但是在家里呆久了也不行,人会废了的。 “娘子,你益州那边还有亲人吗?” “阿娘三年已经过世了。” “那你想见你的父母吗?”王守善知道她的父亲就在长安,就在一墙之隔的皇城里,但她会去相认吗? “不想。”她面无表情得说。 “你不想做公主吗?大唐的公主哦。” “道士可以云游,公主不可以,我宁可要逍遥自在。” 王守善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娘子,我们可真是天生一对啊。”王守善得意得摇头晃脑“心之安处命所在,只羡鸳鸯不羡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赤诚之心 清明c中元c寒衣是鬼节,这几个节日活人一般是不会结婚的。 三更半夜正是阴气正浓的时候,平康坊里依然热闹非凡,一群穿着白裙的女子围着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在窄小的街道上缓步而行,看到红衣女人现在王守善都有些发憷,谁知道她是人还是猛鬼。 “你又看到什么了。”玊玉递了个胡饼给他,平康坊通宵营业,有很多摊贩在营业。 “有人结婚。”王守善已经恐惧到麻木了,平康坊里的女子基本上都想结婚,可惜她们结不了,因为她们都是娼妓,所以她们死后的执念是结婚也不足为奇了。 “有几个穿红衣服的?” “一个。” “哦,那不管她。”玊玉啃着胡饼,看起来一点都没收妖天师的正义感。 “你不管管?” “该他们管的事没管,我管他们做什么。”玊玉冷笑“就只许他们自私自利吗?而且会出厉鬼他们自己也是帮凶,善恶终有报,活该。” “哎呀,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王守善打了个哈欠“我都想睡觉了。” “至少要等到三更过后。”玊玉规规矩矩得坐在石阶上,不像王守善一样躺在地上,他心念一动,将她拉入怀中一起仰望天上的繁星。 这一次玊玉没抵抗,虽然天上仍然浓雾重重,可是星星却清晰了起来,雾似乎在散了。 “你到长安打算来偷什么?”玊玉靠着他的肩膀一边啃胡饼一边说。 “不知道,只知道东西在皇宫里。” “是皇宫不是兴庆宫?” “对啊,怎么了?” “我回去翻翻,看阿娘留的东西里面有没有大明宫的密道地图。” 王守善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密道?” “我曾曾外祖父是将作大匠,专门负责修建宫室,大明宫是高宗后开始修的,全部宫室都是他在负责,洛阳的皇宫他也负责修葺过,所以知道很多密道,阿娘就是因为他留下的地图才活下来的。” “你阿娘是谁啊?” “窦德妃。” 王守善倒吸了口冷气。 “她不是死了么?” “没看到尸体怎么能算是死了?当时刑天袭击了她们,刘氏死了,她在刑天吃刘氏的时候躲进密道逃过一劫。” 又是刑天。 王守善躺倒在地,那怪物爱谁杀谁杀,他才不想老婆年纪轻轻就守寡。 “这个刑天是谁啊?” “食人魔王朱粲,被太宗抓住后于洛阳斩首示众,尸身被埋在邙山,后来成了怪物。” “他真的是做的眼睛,肚脐做的嘴吗?” “不是,老百姓恨他,用石块砸他的尸体,那些伤口带着怨气,里面长满了牙齿。” 王守善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全身是牙还会使用武器的怪物? 他心中更加坚定了绝对不去杀那货的想法,狗日的到底是谁乱指的墓,养出来这么个祸害。 “刑天好像没有头啊,朱粲的头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麻烦就麻烦在这儿,一颗头才多大,很容易偷运进城的。”玊玉气闷得啃着胡饼,仿佛已经笃定那颗头肯定会被运进长安。 “如果你以后有了情人记得一定要哄她开心。”又一次被他的汉人阿耶打得鼻青脸肿之后,他的娘忍着痛安慰他“让女人快乐才是有本事的男人。” “玉娘,以前有男人唱歌给你听过吗?” 玊玉就像是被呛到了一样捶着胸口拼命咳嗽。 过了许久之后她的呼吸才喘匀了,但是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呛着了“男子唱歌成何体统,你又不是乐工。” “那就是没人唱给你听过了?”王守善侧躺在她身边,虽然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汉服可是五官却是深邃的,同时又鬼斧神工般融合了汉人的柔和,庙里的火光透过直棱窗撒在他的身上,宛如沙丘绿洲的篝火一样将他的脸照得通红。 漫漫西行路上即便是奴隶也会用歌舞取乐,除了胡旋舞之外粟特也擅长情歌,那歌声就像他们带来的葡萄酿一样甘醇。 和隔壁平康坊内有洞箫丝竹伴奏的歌声不同,王守善是清唱的,虽然所有人都听不懂他的歌词,但是每个听到的人都能感觉到他的深情。 唐是一个开放的国度,胡汉通婚非常普遍,法律也规定允许胡汉通婚,只是规定不允许把汉人的女子带出唐境。 只有安了家才会有归属感,但是没人给安禄山安排一个可以成家的女人,所以他永远都是来唐掠夺的外人。 家不是广厦千顷,也不是豪宅美婢,正是因为有了胡人的文化融入才有了敦煌,才有了美丽的飞天和佛龛里看着世人微笑的菩萨。 “玉娘,你愿意嫁给我吗?”一曲终了,王守善微笑着问她,玊玉呆呆得点头,这一次她答应得心甘情愿。 “按你们汉人的习俗我好像要给聘礼啊,我只有一个金饼你要吗?” “我不要那个。”她摇头,紧接着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你能再唱首歌么?” 王守善指着自己的嘴唇“你亲我一下我就唱。” 玊玉犹豫了一下,做贼似得四下张望了一番,然后如同蜻蜓一样凑了过去,但王守善却立刻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你干什么?”她想推开他坐起来。 “你不是想听我唱歌吗?我现在就唱给你听啊。”王守善不为所动,虽然此刻夜深人静而且四下无人,但在庙里做出这种举动也太不符合礼教了。 “哥哥,这是在外面你不要这样。” “那回家就可以了吗?”王守善得寸进尺得问。 玊玉这才清醒过来,她刚才答应了他的求婚,德贤观似乎要成为他们的家了。 “哥哥,你是胡人还是汉人?” “都不是,我是唐人。”他指着三根手指对着天“我发誓,此生都不会做任何对唐不利的事情,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他的表情严肃极了,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说谎。 男人的誓言是可信的吗? 这可能只有自己才知道。 节度使手握藩镇文武大权,一般都是文武双全的人才,如果他们回了中央极有可能担当宰相,李林甫害怕节度使分了自己的权,于是在牛仙客上任后开始提拔胡将。 比起胡将,贪官更加误国,偏偏这些人都披着汉人的皮,做的全是吃里扒外的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前仆后继永不停止。 仅仅一墙之隔就是天堂与地狱,看似仙境的地方也许其实是鬼蜮。 开元初期是盛世,但是开元十一年以逃避征战征兆彍骑根本没有战力,李隆基想的是用北衙禁军来对付宰相控制的南衙十二卫。 兵部一次只能调动一个火也就是十人的军队,而且他还处处防着三王子,想不被父亲猜忌李屿只有讨好宦官这一条路。 李隆基痛恨结党,尤其是儿子结党,但一个连自己落难时帮过自己的糟糠妻都能抛弃的人怎么可能得人心? 男人的忠诚可不是钱能买的,所以它比金子更加可贵,虽然这世上多的是见钱眼开的女人,但总有识货的女人会不为名利跟着赤胆忠心之人。 遇到在自己贫困潦倒时还喜欢自己的女人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不先抢回来给自己当老婆难道还要等着跟人争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寡廉鲜耻 耳鬓厮磨,唇齿纠缠,平康坊里的男女们干的其实是跟他们一样的事,只是他们盖了间房子遮羞而已。 当王守善的手探到玊玉道袍上的衣结准备将它解开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唤醒了他的理智。 “咳咳。”有人装模作样得轻咳,躺在地上媚眼如丝c昏昏沉沉的玊玉立刻清醒过来,然后将他给狠狠推开了。 “玊玉道长,麻烦你今晚去安邑坊的太真女冠观一趟,今晚有个道友生产,切记此时不可宣扬。”一个陌生的男道士背对着他们说。 女冠观是出家女人住的地方,可是那里却有人生产,王守善冷笑起来。 “你们不是西京道门威仪吗?为什么都不管一管她们。”王守善记得刚才在大庄严寺梨树林里玊玉的眼泪,女道士的名声在长安不知道有多臭,但长安人却笑贫不笑娼,田舍汉反倒成了个骂人的词汇了。 吃饱了就没人记得饿肚子时的感觉,开元盛世只出过一次饥荒,而且闹饥荒的地方还是远离京兆的幽州,没人记得二十五年前的先天二年京师闹饥荒饿得快人相食的场面。 “西京道门威仪是陛下,不是刘真人,这位善人你可别弄错了。”男道士冷冷得说。 王守善阴森得笑了起来,李隆基担当道门威仪?难怪这么多女娼观,只可怜了他的玉娘,到哪里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他心里默算了一下,因为李唐重道,所以每年都会拨款给道观主持,玊玉拿这些钱办了悲田养病坊,收留孤儿难民,给他们治病,给他们饭吃,但同样是女道士,白天在西市的那些女道士却拿着香火和津贴给自己买胭脂c首饰,估计她们住的地方肯定也会修得很雅致,然后才能吸引狂蜂浪蝶到她们住的道观居住。 没对比就没有差距,他找到了一个好女人,虽然她根本没怎么打扮自己。 窦德妃将她教得很好,李隆基在一开始的时候其实也很有明君的样子,只是在遇到武家的女人后就变样了。 一个武则天,一个武落蘅,她们到底有什么魔力,居然让太宗和李隆基都昏聩了。 除了武力还必须要有德行,他带出来的兵一定要具备这两种品质。 想清楚了这里他彻底冷静下来,在收养子之前他正好可以把那帮小子当练手的材料,看看他能不能跟义父一样将他们都教导成才。 不良人由不良帅主之,虽然他们都是罪犯诏安来的但是如果他们有武德守武道一样可以成为战力。即便李隆基不允许番上宿卫不良人还是能成为禁中的一支奇兵,只要有了武力他就可以扶持合格的王子发动政变将李隆基给赶下台。 长安的城墙很厚,关上了城门很难攻破,不良人的公廨在长寿县,他们就是插入这个帝国心脏的一把利刃。 除此之外不良人还要管京兆二十二个县的逃犯追捕,只要能够隐瞒住京兆尹,那不良帅就会拥有兵权。 现在的不良帅不将不良人当人,只当他们是消耗品,但是如果反其道而行将那些精兵老将的命给保住了,那他们就是见过血杀过人的精锐。 京城的平康坊是个让人意志消磨的地方,那些老爷兵想去就去吧,不良人绝对不能跟娼妓参合在一起,进了不良人之后他必须立威才能服众,该从什么地方开刀? 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一下,王守善低头看了过去,发现玊玉正怯怯得看着他。 她不是巴蜀来的悍妇么,怎么看起来像个小女孩儿一样。 “娘子所欲为何?”王守善调笑着说。 “哥哥刚才是不是在想杀人?身上一股凶煞之气。”她看他的眼神充满不赞同“妄动杀念不是好事,哥哥应该有好生之德。” “娘子,有德行是一件好事,可是德行却不是万能的。”夜禁之后,他和玊玉慢悠悠得在天街上闲逛,平康坊和崇仁坊的坊墙都被拆掉了很多,为的就是方便“文人雅士”们来回。 男盗女娼,夜幕下的长安就是这样,没有了白天时的那种勃勃生机,所有人都褪下了文明的外衣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想要扬善必须惩恶,只有恶人知道自己犯了错要付出代价才会谨言慎行,现在就是没人管他们那些罪犯才那么肆无忌惮,而且死在我们手中也比送往大理寺强,他们也是习武之人,就该有个与自己身份匹配的死法。” 玊玉笑了起来。 “哥哥还不是不良人呢,怎么这么快就用我们。” “不知道啊,感觉天生就跟不良人有缘。”王守善也笑了起来“你不是老骂我是地痞闲汉吗?” 玊玉气得银牙紧咬,使劲掐了他腰眼一下。 “哎呀,好疼。”王守善装模作样得笑着,紧接着便发现赵岚志和戒嗔二人,他们手里都拿着一个胡饼。 “哟,小公爷,你也要吃胡饼啊。” “二哥何须如此说我,肚子饿了什么不能吃。”赵岚志被讽刺得很不高兴,从长安县回来之后王守善就发现他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转变,说话的底气足了,虽然他仍然细胳膊细腿。 “你们千牛卫平时都不训练吗?” “要,不过大多都是在自己家中,由父亲或者部曲教习,到了宫中主要练习阵法。” 军户就是世代从军的军人,他们每人都有一套祖传的武技,凭着这项武技他们屡获军功,最终封侯拜相。 学习武术之后肯定会经常感到饥饿,他们开了武馆后如果能包那些生徒们一顿饭吃应该能很得人心,就跟太宗的廊下食一样。但是他们不能步武则天的覆辙,将一顿普通的廊下食搞的无比郑重,正好他们要做文思豆腐,大哥李白又是居士,那在武馆吃的那一顿就是素斋好了,又省钱又能锻炼人的意志,如果吃不了这个苦可以离开,自有吃得了这个苦的人来学艺。 还有茶道,王守善觉得今天李白和赵岚志喝茶时的状态很不错,看起来心很静,同样是和尚戒嗔看起来就比净行要凶猛很多,禅应该也融入武道之中。 由白衣飘飘的诗人李白领头坐禅悟道,王守善觉得那场面肯定很美,那庶人喝的煎茶其实味道并不好,还是返璞归真更适合唐人。 “岚志,你的字是什么?” “父亲说,该叫随云。” “岚志随云?你父亲可真会取名字。”王守善觉得他的父亲应该是个风骨高洁的人,虽然是个瞎眼的国公却让人尊敬。 “二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王守善看了眼戒嗔师傅,一个和尚进女冠观似乎并不适合。 “戒嗔师傅,我们等会儿要去安邑坊的太真女冠观,你也要一起进去吗?” “女冠观?”单纯的戒嗔似乎从来没听说过女冠观是干什么的。 当着玊玉面王守善也不知该怎么跟戒嗔解释,好在赵岚志机灵得在他耳边耳语一番,戒嗔的脸立刻红了。 “阿弥陀佛,贫僧就不跟诸位施主一起进去了。”戒嗔一边呼法号一边双手合十,王守善和赵岚志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 “戒嗔师傅,你的定力好像不够啊。”赵岚志笑着说,戒嗔是和尚,也是个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女色可真是男人难过的一道坎。 安邑坊就在东市正南方,白天的时候这里应该很热闹,有些侵街的商铺并没有将桌椅收走,为了挣钱而无视王法,这看似小小的违规其实包含着巨大的隐患,可是唐人却并没有看见。 失了王道就只能用霸道服众,用霸道多了则会到处树敌,树敌过多就要更多的军队去镇压,哪怕是一群不会武术只会拼杀的新兵人数多了也会形成威胁,和平裁军才是唐避免战乱的唯一出路。当一个人手中掌握的军权超过一定数量,就算没有反心也会有人劝他反,但李隆基却狂妄得相信所有的武将都忠于他,因为他是创造出开元盛世的皇帝。 盛极而衰并不是一蹴而就,那是经过多年堆积产生,尤其是给伶人赐金鱼袋的事触动了武将的逆鳞,教坊的女人说白了就是给李隆基睡的,为他拼死沙场的武将得不到封邑就算了,她们何德何能能获得三品高官才有荣誉? 幽并二州多骄兵悍将,李隆基的做法他们非常不服,宰相宇文融在河南道开稻田就是防着他们的骑兵,可此时唐的文政中心在北方,北方人喜欢吃面食,于是手握地契的富人们便让奴隶将水田又恢复成了旱田。 没了国家,地契就是一张废纸,没了武力,就要遭外族人欺负,妇人短视也就罢了,她们一直养在闺中不怎么出门,怎么男人也跟妇人一样。 时至三更,太真女冠观内依然灯火通明,因为他们正在玩投壶。 王守善刚才用弓射了几只箭,那些箭都留在了突厥人的身上,而这帮吃货手中的箭却丢进了瓶里,为的只是好玩。 点那么多油灯照亮,分一些给那些想要熬夜苦读的学子不更好吗? 王守善深深得叹了口气。 “这位郎君,怎么一个人在此叹气,跟我们一起玩儿啊。”一个眉清目秀的女道士发现了他,像是怕惊着他一样凑了过来,她看王守善的眼神让他觉得不舒服极了,就像他是一块肥肉。 对这种容易脱衣服的女人他是没兴趣的,王守善没有理会她,跟着玊玉和赵岚志一齐来到了后厢房。 太真女冠观修得很美,有假山怪石,潺潺流水,但是这里没有温泉。 温泉可是王公贵族才能享受的啊,虽然德贤温泉风景没有骊山优美,但是每天回家能泡澡的感觉一定好极了。 就在他在为将来的生活想入非非时,一道红影在院中一闪而过。 女道士穿的都是青衣,后院里有个女道士正在产子,他连忙拉住了玊玉,现在可是三更,上哪儿去找红纸伞。 “好像是产鬼来了。” 玊玉闻言脸色一变,立刻开始在布袋里翻找起来。 不能生孩子就算了,至少她不用冒这么大的风险。 女人生孩子是在过鬼门关,偏偏男人还帮不上忙,他讨厌那种惊慌无助的感觉,比没儿子养老送终更讨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救人一命 玊玉又将那块从墓里带出来的金缕玉衣用的玉拿出来了,王守善现在知道玉上刻的可能是殄文。 “你不打散她吗?”王守善问,她之前说过有的道士是用纯阳符箓将冤魂给打散的。 “没成型的冤鬼可以打散,成了人形的厉鬼就不能再随便打散,要是成了聻就不好处理了。” 净行跟王守善说过人死为鬼,鬼死为聻,鬼畏聻如同人畏鬼,钟馗就是一个聻。但钟馗是义鬼,而产鬼明显是个害人的恶鬼,聻死之后是什么就没人知道了,有的麻烦还是少惹为妙。 “你是打算用玉封它?” 玊玉点头。 “她如果不是自杀之人就可以用佛法度化。” “需要把戒嗔师傅叫进来吗?”赵岚志问。 玊玉摇头。 “不用,厉鬼是没有理智的,人多人少对它没威胁。”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帮我守住后院的门,别让前面的人进来。”玊玉握着铜钱剑就往那间一片黑暗中唯一点了蜡烛的屋子走去,纸门上一个清晰倒影着两个女人的影子,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你去找戒嗔一起守住门。”他朝赵岚志说,然后紧跟在玊玉的后面进了产房。 纸门打开后,一股难闻的气味立刻扑面而来,屋里只有一个人,躺在地上等着生产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道士,她看到王守善也进来后脸色顿时一变,似乎想叫他出去。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让一个俊美的男子看着自己未婚产子更羞耻的? 但王守善不在乎她怎么想,他要保护玉娘,如果她封不了那个产鬼那他就用手里的刀再杀她一次,至于他成了聻之后该怎么办不关他的事。 他按着刀在屋内快速扫视,那个产鬼居然不见了,只有一条血红色丝线透过被褥伸进了产妇的下身。 “玉娘,这里有条红色的丝线,要斩断它吗?”王守善走到那条红线旁,它延伸到了屋顶,似乎还穿过了墙壁。 “那是产鬼的怨气,你别碰它。”玊玉拿着匕首在席子上刻来刻去。 席子下面一般都是木头,巫术和道术很多地方都要用到木。 山海经中有建木,而建木是上古巴蜀先民崇拜的圣树,据说它是沟通天地人神的桥梁。 巫字由两个人组成,上面一横代表天,下面一横代表地,中间那一竖代表的就是建木。 王守善看不懂玊玉刻在地上的是什么,紧接着她就将那块汉王做玉匣的玉放在了法阵中央,然后她就将两串铜铃手镯带上,围着产妇跳起舞来。 在看不见的人眼里,玊玉就是一个疯子,这个时候不帮助孕妇生产反而跳大神。 但王守善却看见当玊玉开始跳舞,尤其是铃铛开始响起时那条血色丝线一下子缩了回去,却并没有远离孕妇,似乎等着玊玉停止跳舞就立刻重新缠上。 只要孩子生不出来,不止孩子,就连产妇都会死的,玊玉要忙着给她驱鬼,生孩子只能靠那个小娘子自己了。 王守善有点可怜这个女孩儿,她的那个如意郎君现在在什么地方?是跟家中妻妾还是平康坊中寻欢? 女道士未婚产子有碍道门威仪,长安城中女冠观有十来座,景龙观管束不了她们,只能尽量减少道门的负面丑闻。 李隆基自己那么多事,他连国子监都不怎么去怎么会到女冠观里来,偏偏他又不肯放权给刘三元,以至于西京骗子及以道术敛财的道士横行。 在武则天时期,因为她曾在感业寺出家对佛教有深厚的情感,洛阳登基后就重佛抑道,并在洛阳明堂北侧建通天浮图,当她仰望哪座宏伟的浮图时却忘了派人去更北一边的邙山看看。 宫中妇人一生都被囚禁在皇宫之中,她们的见识能有多远,每次皇帝出行仪仗太大,根本不能随意远行,正是因为自己看不到所以才会被美言蒙蔽,阻塞圣听。 子曰,不语怪力乱神,意思就是说的可以不信却没说可以不敬,有敬畏才会束缚自己的言行,没人约束自己的行为就会失道,失道者就会寡助。 蜀国虽然有个有通天之能的宰相诸葛亮,却也有个扶不起的阿斗,三王子会是个值得托付江山的人么。 亲贤臣,远小人,倘若连看人的眼光都没有的话那李屿就会步上他父亲的后尘,成为一个失道的昏君,到那个时候即便他用不良人的力量扶持着他上了位天下还是要大乱。 净行说他在等一位明君,那个明君该是谁? 王守善看着他的玉娘,因为常年跟鬼打交道她可能不能生育,为了子嗣朝臣们会逼着他娶别的女人,她连公主的位置都不想要何况是必须要跟其他女人共事一夫的皇后。 她之所以一直拒绝他是因为她害怕他会背叛她么? 他低头看向那个发出惨呼的少女。 “小娘子,我该怎么帮你?” “扶我起来。”剧烈的疼痛让她忘记了害羞,王守善依言将她扶起来半坐,产妇立刻开始配合着呼吸使劲。 生孩子是没法教的,可是人的身体都有祖先留下的记忆,有些事情就算无师也能自通。 欢愉留下的苦钟让人痛苦,这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以后该怎么办? 当那个女孩儿自母体中离开时王守善用刀将女孩儿肚子上的脐带剪断,她看起来脆弱极了,大概只有他两个手掌加起来那么大,而且她的脸色看起来很难看,好像并没有呼吸。 就在这时,玊玉停止了跳舞,她将那个孩子倒提了起来,然后狠狠得拍了拍她的后背,随着女婴嘴里的秽物吐出,她发出响亮的哭声。 “帮我抱着孩子。”她将哇哇大哭的孩子交到了王守善手中,然后提着铜钱剑站了起来,婴儿的哭声将产鬼从房顶上给引了下来。 披着红衣的产鬼张牙舞爪得飞了过来,但玊玉却看不到她。 “她在你右边。” 玊玉毫不迟疑,举起铜钱剑抽在了产鬼的身上,鬼是无形的,可是它却像有实质一样被打中,笔直得朝那个法阵飞去。 产鬼虽然有人形,却终究只是一团气,王守善看到她大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尖叫,曾经美丽的面孔不断扭曲变形,最后消隐在那片薄薄的玉片中。 许久之后他才恢复思考的能力,刚才那一幕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看得到。 “玉娘,要是刚才我没提醒你恶鬼冲了你的身会有什么后果。” 她回过头来朝他微微一笑,从腰带里取了一面小镜子出来,拎着铜镜上的细绳在他面前来回晃荡。 “这是我的护身法宝,有饕餮纹的金镜,是西周时传下来的,只要有它在我就没事。” “它是金子做的?” “金子做的没用,必须是铜做的,在你来之前我都用它照妖。” “那你刚才怎么不用它。”王守善没好气得将手中脆弱的婴儿丢还给那个年轻的母亲。 “这不是有你在么。”她有些委屈得嚅嗫着,王守善不知该怎么跟她说她刚才那种儿戏一般粗心大意的举动让他有多生气。 “下次别这样了。”许久之后,他才平静得跟她说。 “哦。”她乖乖点头,看样子是真的长记性了。 孩子的哭声让人心烦意乱,王守善回头看向那个年幼的母亲,她虽然会生孩子却不懂得抱孩子,婴儿的颈骨本来就软,她抱的姿势又不对,小孩儿的头看起来快要掉下来了。 因为不舒服,所以孩子一直不停得哭,年轻的母亲看起来紧张又无措,眼泪不停得往下流。 “把孩子给我吧。”玊玉向她伸出手,那个年轻的女道士怔怔得看着她,眼前的场景让王守善看不下去,他知道这个女人要干什么了。 “麻烦你,给她找个好人家。”女道士一边哭一边说,她确实很可怜,但王守善却对她感到厌恶。 他的母亲为了保护他死了,而这个长安长大的娇女却为了自己的生活舍弃了自己的孩子。 她还会在这个富丽堂皇的道观里住着,继续她自由享乐的生活,说不定还会再意外怀孕,然后将麻烦丢给别人。 “你不给她喂口奶吗?”在玊玉找东西给孩子做襁褓的时候,他背对着那个女道士坐着,她一直在哭,也不知道在哭些什么。 孩子在玊玉的怀中很快就不哭了,她给产妇交代了一些产后注意事项就带着那块封了产鬼的玉和女婴一起离开了后院。 “玉环,玉环快过来,你尝尝这个。”刚一踏进前院的宴会会场,他就听到有个女子在大声呼喊,他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两个女道士正背对着他站着,津津有味得品尝着一盘放在水晶盏里的水果。 “那不是寿王的王妃吗?怎么会到道观里出家来了?”一个食客指着一个女道士的背影说。 “听说是陛下为了让她给窦太后祈福。” “德业寺不是有那么多尼姑吗?怎么非要王妃祈福?” “这我哪儿知道,宫里的事情就别乱打听了。” 说到这里,两个食客各拿起自己的酒觞,一口将杯中的苦酒给喝干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蓬门访客 重新回到平康坊的菩提寺,玊玉抱着孩子向景龙观的师兄报告去了,王守善和赵岚志c戒嗔一起坐在门口等着。 此时三更已经过了大半,他想回去睡觉了。 “戒嗔师傅,你还有其他师兄弟么?” “他们都在山上。” “那能不能麻烦你个事,回去之后请他们到大庄严寺住一段时间,今天突厥人虽然暂时撤退了,谁知道下一次还会不会再来,彍骑的人我信不过,还是你们武僧更可靠。” 佛牙不容有失,更重要的是净行必须有人保护,还有谁比武僧更适合出现在禅院里。 “你们的棍法我觉得很实用,可以交给其他僧人,不仅可以强身健体而且还能护卫佛牙,你觉得呢?” “这个贫僧得回去问问师傅。”戒嗔严肃得点头说道。 “随云,你平时去国子监上课吗?” “不常去,怎么了?” 王守善将那个冒名顶替的计划告诉了赵岚志。 “虽然我们这次把突厥武士给击退了,但谁都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国子监搞花样,千牛卫最好留人在国子监保护那些生徒,我会尽快训练出合格的番役接替你们的。” 赵岚志点头应是“我会跟朋友说的,你放心吧。” “你家住在哪儿?” “东城,宣平坊。” “要是等会儿没事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我明天可以睡一天,你们明天可要忙呢。” “看情况吧,要是需要人手我会留下。”赵岚志抿着嘴“就是不知道大哥跑哪儿去了。” “戒嗔师傅,一会儿你回了大庄严寺跟太白兄说一声,明天下午我们在德贤观回合。” “唯。”戒嗔点头应允。 “也不知道李宰相怎么这么睡得香。”赵岚志看着位于平康坊东南隅的宰相府不屑冷哼。 “确实啊,他怎么就睡得这么安心呢。”王守善有些佩服那个李宰相,他真的不是一般人。 又无语等了一会儿后,玊玉抱着婴儿出来了,三人立刻站起来将她团团围住。 “道长,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赵岚志问。 “丰邑坊,赵善人就不用跟过去了,等办完了事我们就回去了。” 王守善想起那个今天失去孩子的母亲,就是不知道那个钟老板愿不愿意帮别人养女儿。 “就你们三个,安全吗?”赵岚志担心得问,王守善哼哼冷笑,绿油油的眼睛看起来吓人极了,赵岚志立刻闭上了嘴。 与赵岚志分别后,他们立刻开始往丰邑坊的方向赶。 北城的彍骑明显比南城多很多,他们中途被拦了两次,最终因为身上带着公验和婴儿被放行了。 入夜后的朱雀大街是安静的,有数十个奴婢正借着灯笼昏黄的光线打扫路面,扫帚发出的“沙沙”声此起彼伏,对长安人来说新的一天快开始了。 随着雾气和路上的白鬼越来越少,四更的锣声终于响了起来,丰邑坊并不是什么有钱的大坊,而且坊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因此坊墙修得并不高,他们三人很轻易就翻了过去。 坊中的招魂幡还在飘飞,但王守善已经觉得它们看起来没那么渗人了,沿着白天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钟家,玊玉拍响了宅门。 “谁啊。”钟家的男主人中气十足得问,王守善听到了剑出鞘的声音。 “是我,德贤观的道士,请问钟娘子在吗?”也许是玊玉的声音大了一点,怀中的女婴醒了过来,好像快要哭了。 片刻之后钟老板将门打开一条缝,在确定屋外确实是女道士玊玉后才将宅门大敞开来。 “道长,这么晚了你这是” 玊玉没多话,而是将怀中的女婴递交在钟老板的手中,他立刻下意识得接住。 “这孩子的母亲遇到了产鬼,她拼死才生下这个孩子,劳烦钟娘子帮忙照顾一段时间,等孩子老家人收到信后会来接她的。” 钟老板的表情看起来复杂极了,仿佛怀中抱着的是失而复得的宝物。 一路沉默着回到了永和坊,戒嗔拿着木棍一人往一片漆黑的南城走去,王守善相信戒嗔的身手,更相信南城的浮浪人不会穷到要抢一个出家人,戒嗔的安全不用担心,他们总算是回家了。 撩开袍子下摆,他志得意满得跨进德贤观的宅门,徒弟们都已经睡了,现在他终于可以跟美人独处了。 直到走到院子里的石灯笼旁,他才察觉玊玉并没有跟上,他回过头一看,小娘子居然还站在门口不敢过来。 他得意得笑了起来,觉得自己就像是占了鸠巢的喜鹊,这里明明是她的家现在反而他成了主人,才来长安一天他差事有了,房子有了,娘子也有了,运气好果然事事顺。 “你打算在那儿站一夜吗?” 空旷的院子里只听得到他的声音,永和坊基本是空的,甚至还有了回音,听起来鬼气森森,让人不寒而栗。 “你今天能不住我房么。” “那你要把我安排在哪儿?” “有间诊疗室,收拾一下可以将就一夜。” “那明天呢?” “我们还没举行婚礼,按礼不能同处一室。”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王守善开始胡搅蛮缠,反正今天他是要探香踏春定了。 “你让我准备一段时间。”玊玉越说越小声,模样居然看起来有些可怜。 “这么晚了再收拾房间不觉得累吗?”王守善打着哈欠“我很累了,先睡吧。” 虽然他已经换了汉服,但是脚上穿的还是胡人的靴子,要解开系带才能脱下来,他坐在走廊上开始脱鞋。 这里是第二个可以被他称为家的地方,义父肯定会很喜欢玊玉的。 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王守善顺着之前她走来的方向走去,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但收拾得很干净,而且那股艾叶的味道明显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檀香。 檀香木有除虫的作用,除了做衣柜也可以放书稿,他还记得她有个做将作大匠的曾曾外祖,大明宫的密道地图可能就在那些堆在角落的箱子里。 只要知道了密道的布局,李隆基的命基本上就捏在他的手中,但可惜的是他常住在兴庆宫,似乎只有上朝的时候才会去紫宸殿。 皇帝死了之后麻烦的是继任者的问题,李隆基的三十个儿子里目前看来最成才的是三王子李屿,可谁知道其他王子里有没有变数。 他一边想着一边将视线从书稿中移开,转向那扇紧闭的障子,那里应该就是玊玉的寝室了。 纸做的门只防得住君子,王守善轻轻将门推开,里面的陈设果然还是很简单,只除了那个摆在正北方的矮几上放满了各种与巫术有关的道具。 这一刻他才真正感觉到这是一个女巫的房间,当他将蹀躞带和刀解下来放在矮几上的瞬间,金属和木头撞击发出的闷响将踌躇着跟过来站在门口的玊玉给吓了一跳,似乎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闺房被另外一个人侵占了。 “要点灯吗?” 玊玉连忙摇头,王守善知道她误会了。 “那就进来吧,记得把门带上。”他一边说一边解衣服的衣绳结“被子在哪儿,你铺还是我铺?” “我铺。”她认命了一般走进了寝室,然后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拿两床卧具吧。”他找了地方放自己的衣服,最终还是将灯给点燃了,他在黑暗中看得见玊玉却看不见,只是气氛随着灯被点燃变得异常暧昧。 长安的女人有的很开放,有的很保守,玊玉就是保守的那一种。 她安静得铺床,并没有做任何勾引人的举动,但是在灯下她有了种奇特的魅力,如果要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贤惠。 “娘子,你把头发放下来我看看。”那道士的发髻他看了一天,早就想解开了,他想看她女装的模样。 “等我把床铺好了再说。”她没有抬头,专心干自己的活,紧接着便感觉眼前黑影一闪,王守善已经将她扑倒在了被子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闹中取静 清晨,在阵阵鸟啼声中德贤观的道童们都醒了。 大一点的孩子帮助小的穿上了衣服,而更大的几个则自觉地在厨房里做早饭,但总有那么一两个调皮鬼不听话在观里到处乱跑,虽然他们穿的衣服是半旧的可是很干净,脸上也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谁也不会觉得他们是孤儿,倒像是父母亲为了让他们学点本事而故意送到道观里去的。 “师傅,师傅。”一个八岁左右的道童一边大叫一边朝着玊玉的寝室跑去。 师傅一向起得很早,练完剑她会去温泉洗个澡,然后开始准备一天的看诊工作,但是她今天在院子里没有看到她,这么晚了难道她还没起来吗? 道童没有听身后师哥的叫喊,有些冒冒失失得打开她寝室的门,映入眼帘的场景将她给吓到了,只见师傅的房间里一个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正背对着她不急不慢得穿衣服。 师哥曾经说过,地府的鬼差很多都穿黑色的衣服,所以乍看之下她还以为自己有了大神通能看见鬼差了呢,但是当他回过头看向她时,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却让她浑身发毛。 那是一个西胡儿,胡人的眼睛颜色很多,绿色的其实很常见,但她就是觉得这双眼睛非常恐怖,让她想起城外坟头的鬼火。 师傅怎么能让这样的人住进观里来。 莫言想哭,下意识得开始搜寻那个在雪夜里救了她的女菩萨,只见她此刻背对着她躺在被子里,一头青丝散落在肩头,遮住了白皙如玉的美背。 在她的印象里师傅永远是端庄的,再不然就是矫健的舞者,但她现在看起来却慵懒而疲惫,柔软得宛如一滩秋水。 “莫言,你干嘛呢。”大师哥这个时候跑了过来,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大师哥道清今年十三岁,是最早一个起来的,作为最早被玊玉收养的道童他比其他道观里的孩子都懂事得多,当他看到那双放在主宅前和师傅的鞋子并排着摆放的男靴时就知道主宅里发生了什么事。 师傅今年二十五岁,跟她同龄的女子有的都快做奶奶了,而且她长得那么漂亮会有男人找她一点都不奇怪,但是他隐隐觉得有些不舒服,他对那个忽然闯入了他们生活的男子有种莫名的敌意。 在见到他之前道清一直一边干活一边想怎么收拾他,然而在真正见到了这个闯入者之后道清心底却升起了一种恐惧,首先映入脑海的念头就是他不是人,是个妖怪,尤其当他笑起来的时候,一股邪气就以他为中心开始蔓延,他的脚下踩着的是尸山血海,这是个跟守礼但文弱的长安男人完全不一样的怪物,师傅是为了拯救苍生才将他困在道观里的。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妖怪走到矮几旁拿起了放在桌上的蹀躞带。 “道清。”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发抖,这个妖怪虽然邪恶却长得俊美,师傅也是凡夫俗子,她肯定是被他的男色给诱惑了。 坊间传说有很多坏高僧修行的女妖,而眼前这个则是坏师傅修行的男妖,她今天居然都没起来练剑。 “哥哥”他们说话的声音似乎吵醒了师傅,她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娇媚,听起来诱人极了。 “你别起来了,四更才回来,继续睡吧。”妖怪轻柔得说,然后将她身上的被子掖好,眼前这一幕让道清的心忽然急速跳动了起来。 十三岁是懵懂的年纪,富贵人家的公子已经有了侍女,但如果不是师傅救了他他差点就跟其他长相清秀的少年一样被送到平康坊做旱路英雄了,长安的权贵已经不再只限于好女色,连男色他们都垂涎。 因为那段不堪的经历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到底喜欢的是女人还是男人,但他希望师傅能够跟这个妖怪长久得在一起,他觉得有他们在这个世间还是有真情在的。 “我该怎么称呼你?”道清问妖怪,如果是男道士结婚他可以称呼师傅的妻子为师母,但女道士结婚后都会还俗,所以至今都没有称呼女道士丈夫的称谓。 “我叫王守善,字良行,想怎么叫随便你。”王守善一边扣蹀躞带一边朝寝室外走“走吧,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话,别打扰你师傅休息了。” 王守善关上了纸门,将一室暧昧也关了起来,道清不禁松了口气。 “观里一共有多少人。” “十岁以下的六个,十岁以上的八个。”道清牵着莫言的手跟在王守善的身后往院子里走。 “那平时谁保护你们?” “师傅救了许多流浪汉,他们在永和坊里安了家,晚上他们会巡逻的。” 王守善想起了昨天澡堂看到的那些老弱男子,他们有良心可是没武力,终究还是要壮年男子住进来才行。 武馆必须要办起来,不论是为了保护德贤观还是弘扬武学,西城是胡人聚集的地方,有个以武会友的地方大哥应该也很高兴。 除了作诗c舞剑,李白最大的特长就是交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至少比现在四处树敌强。在永和坊里有了健儿就可以镇住南城的浮浪人,他们在长安城里呆不下去自然就会离开,再不然就只能遵纪守法,这样不良人就能空出手来进行操练了。 只要是有德之人,不论他是否曾经违法,只要诚心悔过并且一心向善就能为我所用,一味得排外只能将原本的好人逼上绝路,最后世上将又多一个强盗。 忍字心头一把刀,但谁叫他们摊上了这么个不能服众的皇帝,节度使是不服皇帝才会反的,皇帝能服众谁还反他。 因为不仁不德才失去民心,唯有以德服人才能重新获得百姓的支持,上善若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善与德才是治国王道。 站在那颗开了红花的树下,王守善不禁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昨晚上基本上没睡,却觉得自己精力充沛。 他对容易脱衣服的女人没兴趣,娼妓容易患一种名为“梅毒”的疾病,这种病能传染,而且得了这种病之后就无药可治,所以这么多年来除了憋不住了他才会去勾栏。 玊玉是个很干净的女人,跟她在一起什么都不用顾忌,道家讲究阴阳调和,他身上的阳气太重而她身上的阴气太重,昨晚的水乳交融让他觉得畅快淋漓,同时那种烧得他浑身难受的感觉也消失了。 他现在很心平气和,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继续跟她躺在被窝里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只有长治久安了他们才能到其他国家去旅行。 北城的热闹喧哗随着风吹进了德贤观,但是观里却是一片祥和宁静。 商业也并非一无是处,正是有了商人才会让物资交流,大唐境内有很多商人都在旅途上,但商人容易被贪念蛊惑,倘若长安是个色令智昏的城市,那么扬州应该就是个利令智昏的城市,只要束缚住了贪念唐还会再次强大,到那个时候冬天不再是夺人性命的地狱,而是生机勃勃的农闲时光,就像义父家中的那株梅花一样,在冬天也会开出沁人心脾的梅香。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唐人的冬天不该是抱着暖炉窝在家里度过的,而是应该行走在赶考的路上,炎热在练武的呼和声中。 梅花不像樱花一样会凋落,因为它是坚韧的,所以老天只能下大雪替它飘落,只有下了大雪藏在土里的蝗虫才会被冻死,等惊蛰来时它们才不会随着万物醒来。 天如果是有意志的,那它现在肯定渴望一个强大的对手,不然一个人无敌不是太寂寞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永和踏青 只要有一口饭吃,农民一般是不会反的,之所以会反完全是被逼得活不下去,大家为了活下去才铤而走险的。 李隆基没昏的时候还是做了很多好事,因为前几个皇帝太软弱昏庸,贵族好奢之风盛行,他上台后在开元二年就曾经下诏:乘舆服御,金银器玩,宜令有司销毁,以供军国之用;其珠玉c锦绣,焚于殿前;后妃以下,皆毋得服珠玉锦绣。同时,罢两京织锦坊。同年九月又下诏禁止厚葬,并认为厚葬无益亡者,有损生业,坟墓茔域,务遵简俭;凡诸送终之具,并不得以金银为饰。 开元初年的时候是真正的盛世风气,政局稳定,经济繁荣,全国停止了饥荒,百姓也开始安居乐业,逃户的数量开始急剧减少,有了安定的生活谁又想跑呢? 李隆基曾经是个明君,但现在不是了,他没有输给任何人,他输给了他自己,偏偏他又是个听不进去忠言的人,所以盛世起源于他,最终也终结于他。 南衙基本已经烂透了,除了以众暴寡收拾一下强盗小偷外几乎没有战力,豪强富户请得起浮浪人做食客,老百姓就只能靠自己和邻里了。 和孩子们一起吃完早饭后,除了几个负责整理药材的道童,其他人都跟着大师哥道清一起去上私学去了。 强壮的田舍汉尚且吃不到饭,认得几个字又考不到功名的读书汉就更吃不起了,这位在永和坊内当私学先生的朱汉良就是其中之一。 商人只聘有用的人,算学是最紧缺的,但朱汉良不会,他只会四书五经,为了报恩他免费给道观的孩童上课,附近穷人家的孩子想要来旁听可随意,不过要自带沙盘和午饭。 有钱人家的孩子练字用的是蜀纸徽墨,他们用一根竹枝一盘沙子就可以了,字怎么写不是写,非要用好文具才写得出好文章吗? 朱汉良恨商人,因为他们为富不仁差点把他饿死,他对士农工商的阶级划分非常固执,王守善觉得他这样教孩子不是件好事。 他身上的戾气太重,希望净行大师能除掉他的心魔。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在朗朗的读书声中,孩子们开始上课了,王守善觉得这个永和坊真的就像是世外桃源,至少比外面繁华但满是铜臭味的市井要住着舒服多了。 永和坊穷啊,连路都是泥烂的,不像大坊一般铺了青石板,但王守善却有种正在踏青的感觉。 道清没有上学,他主动带着王守善在阡陌间到处转悠,田舍汉有了地就开始种粮食栽菜,虽然种地的都是老农但要实现自给自足似乎不是问题。 “你们有肉吃吗?”王守善觉得这路似乎该平整一下,路太烂不仅老人出行不便,而且晚上巡逻的时候容易摔倒。 “逢年过节会有。”道清一边说一边咽唾沫,看样子他应该很久没吃肉了。 肉必须杀生才会有,道士可以吃肉但只能吃三净肉,即不见杀c不闻杀声c不为我杀,听起来有些虚伪,所以他们能做的就是少吃肉克己了。 美人如玉,就是要是跟她一起吃斋太难受了,还是去突厥酒肆吃大块的羊肉舒坦,只是突厥人自己好像也不够吃,这肉还是少吃为妙。 永和坊有间废弃的庙,庙前有块很大的空地,砖缝间长满了杂草,这种地方很适合摆开阵势练拳脚。 日后当不良人肯定免不了室内乱斗,所以练习刀法剑术的时候最好能提前开始适应,王守善就跟道清一起走进去看看有没有能住人的房子。 因荒废多年,院子里长了不少竹子蒿草,联想起大庄严寺的阵法,王守善越发觉得应该请净行到这里帮忙看看,玊玉肯定是不懂这个的,她是个女巫,有通天地的能力却没有男巫卜卦瞻天的力量,奇门遁甲之术还是男子更在行。 义父说了,老天赐给男子强壮的身体不是用来欺负女人用的,是为了培养出更强壮的武者来挑战它,但他的汉人阿耶却总是打他的娘。 “你们有收留过女人吗?” 道清面无表情得摇头。 “为什么?” “长得过去的都嫁人了,实在没出路会降籍为奴婢,到大户人家干活。” 王守善冷笑起来,他为了获得良籍选择在战场拼命,有的人却为了脱贫而自甘为奴。 “咱们德贤观有许多女善人来访,她们都是家中掌管财权的一家之主,但是在家中洗浴多有不便,所以才筹资在观里建了一个温泉。”道清这时候忽然诡笑着对王守善说“师爷,你进过女浴吗?” 王守善倒吸一口冷气,他仔细辨识着这个十三岁道童的脸,道清日后肯定会成为美男子的,就是他脸上的笑容怎么这么像要使坏的狐狸。 “女浴?” “我进去打扫过,里面装修得很豪华哦。” “那你师傅进去洗澡吗?”虽然昨天已经看过了,但王守善却没有了继续再转的心情,他要回去看玊玉洗澡。 “师爷,听说西域有为造佛像佛经而组织起来的女人社,是真的吗?” “有是有,你问这个干什么?”女人社一开始是为了造佛经佛像而成立的私社,后来也兼营社人的婚嫁和商贾信息交换,天朝上国嫁到边疆的贵女地位普遍高于男人,因为当时的政治中心在中原,许多男子得靠女人在中原的关系才能顺利经商c从政。 “我在想怎么毁了平康坊那个地方。”道清阴冷得笑着,俊秀的面容看起来有些面目可憎“要不是因为师傅我恐怕已经跟其他人一样烂在里面了,旱路英雄是少数,平康坊更多的还是女人,这世上还有谁比女人更恨那些勾引自己丈夫的娼妓的?” 王守善笑了起来“你想让那些掌握家中财权的娘子怎么对付她们?” “有句话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要断了她们的粮平康坊的酒家就摆不了宴,摆不了宴饿着肚子谁有心情思,官府的人总不能强买强卖吧。”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王守善停下了脚步,打量着这个少年,他此刻已经恢复了初见时那副老实温吞的模样。 “师傅是个善良的人,这种挑唆人勾心斗角的事她是干不了的,师爷日后出门在外会与多人接触,你要是碰到合适的人就告诉她这个计划吧。”道清绕过了王守善继续在废弃的寺院里转圈。 “那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啊,现在长安城里有多少个这种女人社?” “这我可不知道,师爷可以问问那些熟悉此道的人。” 王守善叹了口气,因为商女们不喜欢武将才会重文轻武,偏偏男人们为了获得商女的亲睐而使尽了浑身解数,心思用错了地方就家宅不宁,最后搞得天下大乱。 商女不知亡国恨,那些商女让王守善觉得恶心,偏偏以后还要常常跟她们打交道。 “难得得好心情都被你这小儿搅和了。”他狠拍了道清的后脑勺。 永和坊里老人和孩子太多了,根本没有多少年轻人,有点力气的不是跑到其他地方谋生就是落草为寇,只有老人才会冻饿得没有活路。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里虽然没有琼楼玉宇却是真正的人间仙境,没人生病,所有人都有书读,老百姓求的其实就是这个。 就连这么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老百姓怎么不反他呢。 “走,回去,不逛了。”王守善背着手转身,他要回去见见玉娘,看着她能洗心。 “才出来这么一会儿就不逛了?”道清紧跟在王守善的身后小跑着。 “我想把那间破庙整理出来开武馆,你要学武吗?” 道清停了一下,然后又开始跑了起来“要,师傅你会教我吗?” “玊玉不是你的师傅吗?” “她是我的师母,她救了我的命,但您却可以教我本事。” “你学了本事想干什么?” “做一个好官,让百姓不再受欺负。” “那你得多读书,不能光学武。” 道清的脸色一下子暗淡了。 “没钱怎么读书,朱先生启蒙还行,高深的东西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你不会去求学吗?总会有不要钱也会教你的夫子的。” “路上那么危险,而且上哪儿求学?” “你不是要学武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春秋战国时的读书人都是仗剑游学的,比起做官我觉得你更适合当学者,当官太累,还是当学者逍遥自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媚娘之孙 急赶慢赶回家,王守善还是没有看到玊玉洗澡,但是他看到了美人梳妆。 四更回来她却并没有睡多久,但她的精力看起来也很充沛,只是举手投足间多了一种勾人心神的慵懒。 她身上穿的还是那身男款的青色道袍,头上梳的还是道士发髻,但是她捏着簪子的手却如同佛祖拈花,随着手臂高高举起道袍的衣袖落了下来,露出了莲藕般的手臂。 当她察觉到王守善的视线时她回首相望,天明之前的种种失态一下子涌入两人脑海,她红着脸,低下头,不再敢看这个昨日还是陌生人今日却成了她郎君的不良人,初识情爱滋味让她的眼睛更加湿润,宛如牡丹花上的露珠般楚楚动人。 “娘子,还疼么?”穿着一身黑衣的王守善抄着手,靠着门调笑着说。 “不疼。”她低声细语得说“郎君爱惜奴的身子,奴只感些许不适。” 李白说她是巴蜀的女人,但王守善却觉得她此刻根本就是中原的女人。 王守善尴尬得轻咳了一声,现在是白天,还有好些事要干呢。 “娘子,道清想学武,你看合适吗?” “郎觉得合适便可,奴没有意见。”玊玉继续对镜整理着发髻,头也不回得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他该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才是。” “你不担心他的安全吗?” “郎不是说了他要学武吗?”玊玉巧笑着说,他的身影跟她的笑颜同时被困于铜镜之中,那团才熄灭没多久的火又开始在王守善身上燃了起来。 “玉娘,你的娘亲是谁?” “惠妃。”她一边说一边用放在陶瓷盒里的香膏涂抹着嘴唇,春季天气有些干燥,涂了之后能保持嘴唇湿润“阿娘说奴像曾姨祖母。” 王守善愣了一下。 武惠妃是武则天的侄孙女,那窦德妃说的曾姨祖母岂不是就是武则天? 王守善忽然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他昨天是着了什么魔居然会忽然想去追一个拿红伞的路人。 “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啊。”玊玉笑颜如花,虽然穿着同样一身青色的道袍,但昨天她清纯如水,现在则妩媚如妖。 武则天又名武媚娘,她牢牢控制住了太子李治,让他违背祖宗遗训将已经放出宫外的武媚娘又重新接回皇宫,最后让她母仪天下。 玊玉想控制他。 王守善笑了起来,他倒想看看她要玩儿什么花样。 他依言来到她身边坐下,汉人的席居让他很不习惯,他并不喜欢正坐,正打算换个舒服点的姿势盘坐时玊玉已经将一个软枕递了过来。 “奴这里没有凭几,明日奴会买个过来,请郎先用这个枕头。” 王守善叹了口气,狗日的难怪李隆基会昏,天天被这么温柔体贴伺候着想不意志消沉才怪,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古人诚不欺我。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玊玉的好意,辛苦征战为的是啥?不就是为了醉卧美人膝么? “玉娘,观里有酒吗?”他想起了道清说的那个女浴,那是商贾女子为了跟男子一样洗澡方便而集资修建的,里面装修豪华,那她们会在浴池里喝酒吗? 玊玉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道士可不许喝酒,郎是想让奴破戒吗?” “又没让你喝,是我喝。”王守善刚一说完就后悔了,这不是给了她借口灌醉自己么? 玊玉果然立刻站了起来,她走到外间,在一通翻箱倒柜后她再次回到寝室时手里捧着一个陶罐,不用问也知道那肯定是酒了。 “娘子们不同郎君,喜好喝甜酒,这是取的去年中秋时节的桂花酿的桂花酿,郎先尝尝看味道合不合心意。”玊玉一边说一边用一个饕餮纹的酒觞盛了酒,那是她放在桌上的巫蛊器皿中的一样,王守善看着饕餮圆鼓鼓的眼睛忽然打了个冷战,仿佛他已经被它给盯上了。 桂花的香味浓郁,放在酒里那酒香跟桂花香混合在一起就更浓了,接过玊玉双手捧过来的酒觞,王守善将酒凑近鼻子闻了闻,好像有股蜂蜜的味道。 “这蜂蜜哪儿来的?” “找大庄严寺分的,大庄严寺的梨花蜜是专供宫里享用的,郎喝的酒跟陛下喝的一样。” 王守善笑了起来“他不是你父亲吗,怎么一直称呼他陛下?” “郎不是有个汉人阿耶么,怎不见你喊他父亲?”玊玉依然在笑,但是她的下巴却微微抬了起来,好像是在挑战他“郎,这酒你不喝么?” 用饕餮纹的酒具喝酒让王守善心里有点不舒服,为什么他觉得玊玉这是在害他。 饕餮,又称狍鸮,因贪食将自己都给吃了,这算是自食恶果吗?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喝这酒时,玊玉借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朱唇便凑了过来,将酒液渡到了他的口中。 甜的是蜂蜜,香的是桂花,醇的是美酒,温的是雀舌。 有一句成语叫鸮心鹂舌,讲的恐怕就是武家的女人。 她们很贪,既想要英雄又想要权势。 美色是她们的工具,语言是她们的武器,她们的伶牙俐齿能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在宫斗之中这两种武器是无往不利的,但是到了朝堂上就行不通了。 和他们软弱无能的君主不同,唐的大臣很多都有气节,他们不会听一个女人一知半解的治国之道,即便她是被太宗亲手调教过的武媚。 事实证明他们是正确的,姑息只能养奸,后突厥汗国就是最血淋淋的例子,在没有足够的武力和治世能臣的前提下如果对突厥人示和那些狼的子孙一旦缓过气来就会反扑,他们一直渴望复国,尤其是对手还是一直被他们压着打的汉人。 因为多疑所以武则天喜欢告密,她想要知道这个世界所有的秘密,但大多数人却想瞒着她,于是她重用京城三豹,让无数士大夫屈打成招。 礼记有说刑不上士大夫,礼不下庶人,让教坊的女子带金鱼袋也让士人气恼,小小的一个鱼袋代表的是礼制,那些住在宜春院里的女人触动了很多人的逆鳞。 “呀。”玊玉惊叫出声,王守善笑了起来,她此刻的惊慌不是假装的。 男款道袍外面穿的是袍,下面穿的是缅裆裤,女人都有爱美之心,那缅裆裤被玊玉进行了小小的修改,看起来非常贴身。 武周之后贵女们出门好骑马,由此她们的腿有不少罗圈腿,但是玊玉的腿是笔直的,就像两管水葱。 道士出门不骑马,都只靠双腿走路,这笔直的双腿就像唐人的直刀,义父曾经教过他,品人当如同品刀,先得看看是什么材质才能决定刀的好坏,不然就算造型再漂亮也不过是一把杂刃,轻轻一砍就断成两截。 等确定好了刀的钢材,再看刀的握感,王守善的手是握刀的手,他的力气很大,捏得玊玉有点痛了。 “要是觉得疼的话就说出来,别忍着。”这是一场战争,她想控制他,他不会成为李家的男人,所以他下手有点狠。 玊玉强忍着疼痛,秀气的眉毛轻撅,轻启的朱唇发出雀鸟一样的低吟。 那声音就像一只无形的手穿透了他的耳朵撩拨着他的心,只要一个把持不住他就会跟李治c李世民c李隆基一样奋不顾身得坠入武家女人织成的罗网里,她们是裹着蜜糖的毒药,但只要在吃到毒之前将她们吐出去,那就是一次美妙绝伦的享受。 “你平时有练武吗?”她双腿的肌肉不像普通女子那么软绵,很有弹性,皮肤又很滑,让人想咬上一口。 “我不练武,我是女巫,平时练的是剑舞。”玊玉到底还是窦德妃养出来的女儿,她勾引人的手段差不多就这些了,但是这种出自天然的柔弱比刚才故作老成的妩媚更吸引人。 月到中秋分外明,这只捣药的月兔落到了天狗的手中,很快就要被吞噬了。 玊玉的身上有股艾草的味道,那是治病的药,在那间豪华的女浴边是无数瘦骨嶙峋的男子,他们的背上跟王守善一样有鞭痕,那才是真正的民间。 他推开了那个衣衫半解的女人,站起身,打开靠着院子那边的纸门,屋外的清风吹散了屋里的酒气,也让他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过来。 温柔乡是英雄冢,他差点栽在一个女人的手里了。 这是个必须靠武力才能安身立命的世界,可老天却赐了个姓武的女人来祸害李家的男人,就像是玄武门之变的报应,因为太宗为了权力犯了不孝和弑兄杀弟之罪。 他辛苦打下来的一切都被她们一点点破坏,先是突厥,后是府兵,如果连律法和吏治都没了,那唐就真的完了。 狗日的和尚,哪个女婴不选非要选武媚娘的曾侄孙女儿,这不是让他遭罪么。 “玉娘,你到底是谁?”他有些气急败坏得回头问她。 玊玉整理着凌乱的衣衫,勾起一个神秘的微笑。 “秘密,不告诉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李白归来 看似简朴的德贤观里居然藏着这么多顶级奢华的享受,王守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倒霉还是走运。 他就像一个闲汉一样蹲在道观的门外,路过的老农对他年纪轻轻就游手好闲怒目而视,在长安城里有不少穷苦人家的人,他们没钱看病,更没钱抓药,和尚道士开的悲田养病坊就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和其他道观不同,德贤观的位置偏僻,很少有香客上门,朝廷发下来的钱有限,为了能让更多人得到治疗,玊玉便利用温泉来吸引商人女子投资。 温泉主要分布在骊山,在长安城里是没有的,男人洗澡还好说,寺院和公廨里都有澡堂,而女人只能自己在家烧水洗澡了,洗一次澡至少要半天时间,躺在木盆里哪有躺在挖在室内的浴池舒服,而且这水天天都备着,既可以给娘子们洗也可以给病人用,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现在李隆基重道抑佛,想在尼寺里挖浴室可没有道士方便,王守善想起她初次见面时那甜蜜的笑颜,看似心善的玉娘原来是个会算计人的坏女人,道清那傻小子被她骗了。 要破坏平康坊得看时机,时机不对不仅效果达不到还会引起那些好色之徒的警觉,而且最关键的是没了平康坊他们家中还有私妓c奴婢,一样达不到让他们好好读书习武的目的。皇帝开始带头生活作风有问题,下面的贵族怎么可能会节俭,要怪只能怪李隆基的意志不够坚定,他只是个普通的凡夫俗子。 他觉得现在的唐就像是暴发户,什么都要用名贵的,金的c玉的c象牙的c犀角的,却不知有时越是简单的越是美,和三勒浆相比玊玉的桂花酿味道根本就不值一提,但是对王守善来说那一杯酒却是世间难得的美味。 就在他回味着玊玉的雀舌在他口中辗转的感觉时,穿着一身白衣的李白来了,他的面色看起来有些晦暗,就像精力被吸干了一样,王守善不禁想歪了,难道太平公主人都死了还能干那个? “大哥,你昨天干啥去了?” 王守善的话音刚落,李白冲过来就是一脚。 “格老子昨天你娃跑哪儿去了,害得老子差点死在那个阵里头。” 王守善上下打量李白,他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碍,就是白衣服上全是灰,看起来有些狼狈。 “你遇到啥了?” “诶,一山不能容二虎,而且还是两只母老虎。”李白学着王守善的模样在路边蹲下“还记得姜皎失言的那件事不?当时在禅定寺里有个骨爪美女,她原本是梨树林的主人,后来太平公主也住进去了,她们两个就打起来了。” 王守善倒吸一口冷气。 “大哥,你没把那个骨爪女人打散了吧?”李白身上一身紫气,虽然不知道这紫气有什么用处,但应该不是普通的东西。 “我哪有那个本事,后来净行法师出来,用一块玉把那个骨爪女人给收了,她一走她害死的那些人就开始攻击我,太平公主死的时间没有她久,手下没她多,我又不像你一样看得到那些东西,只能凭着感觉舞剑,一直到太阳出来太平公主说全部解决了我才停下,差点把我累死。”李白说着说着,忽然凑近王守善闻了闻,脸色顿时更加难看“好啊,居然抛下哥哥一个人喝酒,看我不揍死你这小儿。” 李白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要打王守善,他立刻跳起来装模作样得讨饶。 笑闹了一阵后,王守善就把在废庙里开武馆的时告诉了李白,李白觉得先看看再说。 “要修葺那间庙要不少钱啊,这笔钱咱们上哪儿去弄?” “我把那些王孙送我的礼物当了,再让赵岚志出点,应该就差不多了。”李白豪气得说,似乎一点都不怕武馆开不起来他的投资全部打水漂。 “那应该值不少钱啊,哥哥舍得?” “本来就是些身外物,用不喜欢的东西来换自己喜欢的有什么舍不得的。”李白不屑冷哼。 王守善忽然明白为什么李白会跟玊玉那么投缘了,因为他们是一路人,为了完成更伟大的目标而干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包括讨好权贵,只是李白从那个名利场里跳了出来,但玊玉却没有,她还需要那些商人女子的钱才能继续接济穷苦人。 “哥哥觉得在武馆里办个茶道室怎么样?禅师们没时间将茶道给传播出去,换我们来传播如何,而且品茶参禅能静心,对修习武道有益。” “这个可以。”李白点头“我想弄个斋菜馆,生徒可以解决一顿饭又能让人多吃素养生,你觉得怎么样?” 要是一般人开斋菜馆的话恐怕没几个人会来捧场,可是开菜馆的人是李白,那些王孙肯定会络绎而至。 “哥哥,那斋菜馆能先不开吗,我不想把那些好色之徒招来。”王守善抿着嘴,现在他还不够强大,还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 为了满足自己的色心,夺人妻女的事那些权贵又不是干不出来。 深知那些权贵品性的李白最后点了点头,在漫长的无言后他们来到了那间废弃的寺庙。 隋朝重佛轻道,到了唐则重道轻佛,一些对名利热衷的道士和尚确实为了在皇帝面前争宠而各出奇招,但是在一些修行者中儒家c道家c以及佛教已经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门名为儒释道的学派。 这一学派分为三个要髓。 一c修身,儒家认为人应当有仁c义c礼c智c信,偏重的是内圣外王的儒家最高境界。 二c悟道,这个道可以是以道入道,也可以是以武入道,求的是心安宁静,清心寡欲,无为而为。 三c渡世,仁者爱仁,佛教以慈悲救渡世间一切苍生。 要入此派必须要守贫,淡泊名利,以救渡苍生为己任,是份非常吃力不讨好的学派,但是在官场清流之中这一学派却非常多人认同,张九龄举荐的贤德之人多出此学派,此学派多以文人居多,武将实在少得可怜。 “大多数武者仍然认为武力应该是建功立业之用,却少有人想用武力守土卫国,维护王法。”李白叹了口气“以前在扬州有过一间私学讲过儒释道的课程,我听了两节,后来商人将那块地买下来做织染坊了,我就不知道在哪儿还能听儒释道了。” “那哥哥何不在长安办一个试试?”王守善说。 李白苦笑起来“那比开武馆更难,要让世人忘记名利哪有那么简单。” “也可以试试啊,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总得有人迈出第一步。” “就凭我哪里能说儒释道啊,修得胡言。”李白坚定得摆手,王守善觉得有点可惜,这个学派实在太脆弱了,根本经不起欲海的冲击。 烧香拜佛请求菩萨保佑自己升官发财的人很多,可是肯坐禅的人却很少,玊玉是个天生媚骨的女妖,要不是窦德妃教她用德行去控制自己天知道她会成为怎样的祸害。 王守善叹口气,难怪净行要问他当不当和尚了,要比定力谁比和尚更厉害? 长安的官场很极端,有热衷权势的贪官污吏,也有淡泊名利的贤臣,可李隆基只听得见甜言蜜语,所以唐才在他手中失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祸起萧墙 “哇哇。” 才刚走近那间废弃的寺庙,王守善和李白就听到一阵难听的鸟叫声,那声音像极了乌鸦。 “这是谁养的鹤飞出来了?”李白惊奇得看着那只在荒草中独自踱步的仙鹤,李唐重道,很多富贵人家家里都养得有鹤,这种鸟一般只在北方的水边栖息,长安温暖的气候并不适合它,因为害怕鹤会飞走许多人将它的羽毛给剪了,但这只鹤的羽毛却是完整的,也不知道是为何会停在院子里。 “哥,这鹤好像是野生的,是不是受伤了?”王守善是第一次看到活的鹤,西域比长安更不适合养鹤,他只在壁画和图册上见过。 “不管它,它要是想飞就让它飞吧。”李白背着手绕过那只鹤往寺庙里面走,寺庙前院的蒿草已经过了他的腰,其中有一株草勾住了他腰上的砺石,他想了想,干脆将整株杂草给拔了起来,将砺石上的杂草解开后他干脆直接挽起袖子,穿着一身白衣拔起了荒草。 “哥,你不进去看啦?” “你看过觉得合适就行,我相信你。”李白一边拔草一边头也不回得说“要是里面荒得太厉害修葺的钱不够我们再去筹,这点面子那些王孙还是会给我的。” 给钱对有钱人来说不是事,但给官职却是另外一回事了,此事得看李林甫李大人的脸色,现在李宰相手握大权,有些王孙说的话他都可以当做耳旁风不听了。 大权独握一定树敌很多,所有能用的人都用上才能对付李林甫那个巨大的贪官网。 王守善也将袖子挽了起来,跟着李白一起拔杂草,那些草是长在砖缝里的,必须连根拔起才能彻底除掉,只用镰刀割是割不光的。 “良行啊,上次看你跟武侯过手,你的手技好像有点问题。”李白将一堆蒿草往一块空地上一堆,然后指着那只仙鹤说“你听说过白鹤拳吗?” “白鹤拳?” “那是一种直进追打的拳法,很适合你那种以攻代守的套路。”李白又弯下腰开始拔起草来“你看仙鹤的翅膀,它其实跟人的手很像,我有个朋友练过两招,可以让他教教你。” 西北的唐手道都是以手代刀,讲的是刚猛,王守善想象不出以羽为刃是个什么感觉。 “知道了。”他闷头继续拔草。 “你怎么不说谢谢?”李白回头笑眯眯得看着王守善。 “大恩不言谢。”王守善推脱,他从不轻言说谢,因为那代表着恩情,需要他偿还。 “妹子给你一个胡饼你都说谢,哥哥教你拳法你都不说吗?”李白佯怒,王守善呵呵笑了起来。 “那不一样,她是我女人。”王守善将拔好的蒿草跟李白拔的堆在了一起。 “良行,你知道她是谁吗?” “知道,她是惠妃的女儿,唐的公主。” “惠妃的女儿?”李白开始喃喃低语“惠妃一共三个女儿,太华公主还是个孩子,咸宜公主才成亲没几年,那她就是上仙公主了?” “上仙?”王守善也不拔草了,这李隆基取名字怎么总是跟仙有关。 “上仙公主,开元元年生,但是她出生之后没多久就夭折了。”李白看着王守善,他的眼中有明显的惧怕“陛下疼惜母女二人,虽然还在襁褓中仍然要求按照公主礼下葬,李唐信道,而武周信佛,所以公主的尸身就在皇家内院的德业寺停放,道家有七日还魂之说,正好趁着这七日其他部门可以准备墓穴明器,到了第八日的晚上,就在诸人准备起棺的时候公主的灵座上忽然出现祥风瑞虹,张宰相觉得那是吉兆,请陛下将此事记载于正史当中,陛下准奏,并为她赐名上仙公主。” 王守善默不作声得低头拔草,德业寺应该是个庙,那净行的师傅能出现在庙里就不奇怪了。 如果她是还魂的高阳,那她还会跟上辈子一样为了权势而发动政变吗。 她是自杀的怨灵,那她想要的是权势还是男人? 王守善停下了手里的活,他不该那么心急夺了她的身子,贞洁就像是一个枷锁束缚了她体内武家女人的血液,现在他将它释放了,她会不会成为跟太平公主一样成为艳兽。 “良行,你跟她睡过了?” 王守善点头,他有点后悔自己当时那么冲动行事。 “那你喜欢吗?” 王守善有点不明白李白的意思,懵懂得看着他。 “有的女人睡一次之后就不想睡第二次,有的女人怎么要都要不够,你觉得她是哪样?” 花丛老手笑眯眯得调戏着新郎君,王守善脸涨得通红,转头看向别处。 “第二种。”过了良久之后,王守善粗声粗气得说。 “那你就管着她,不给她招蜂引蝶的机会。”李白转身继续开始拔草“武姓女眼界很高,一般的凡夫俗子她看不上,你只要担心那些长得俊俏有才的就行了。” 王守善有点明白李白的意思,也就是说她想接济穷人办善事还是让她继续整,但是那些有可能出现“风流才子”的地方就不许她去。 弄明白这一点后王守善又笑了起来“哥,谢谢你。” “客气什么,咱们是兄弟伙。”矮个美男子豪爽得笑着,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某人给防备上了,身边的灾祸往往防不胜防,以后他绝对不会允许李白再泡他家的温泉了,他可不想跟李白成张易之跟张昌宗那种兄弟伙。 “能跟我说说她是怎么死而复生的么?” “是净行大师的师傅救的她。”王守善言简意赅,他暂时还不想暴露妖怪的秘密。 “佛法已经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了?”李白明显不信。 “具体怎么做的我不清楚,你要是想问怎么做的就去问大师吧。” 李白叹了口气“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李白又开始拔草,然后又顿住了“不对,就算把她救活了,她怎么跑到巴蜀去的?” 王守善思考该不该跟李白说密道的事情。 “窦德妃三年前还活着,是她教养的玊玉。” 李白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说的德妃可是陛下的生母,昭成太后?” 王守善点头“玉娘说因为巫蛊之事在朝见完武皇后她与刘氏在嘉豫殿外遇到了刑天,太后趁着刑天袭击刘氏时由密道逃走,先天二年时太后为防止父子相残从益州回到长安。” “密道?” “玉娘的曾曾外祖是将作大匠,大明宫就是他修建的。” 李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哎呀,我就说他放着大明宫不住忽然会想要跑到兴庆宫去住,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李白咬牙切齿,满脸的不屑。 “他?” “还能是谁,咱们的皇帝,李隆基。”李白没好气得拔草“窦太后死了那么多年他都没想着去祭奠一下,却忽然让寿王妃出家去为她祈福,寿王妃出家的地方就在东市南边的太真女冠观,要是有密道的话不用过宫门一样可以到道观里幽会。” “寿王是谁?” “他的亲儿子,寿王妃就是他的儿媳。”李白大叹了口气“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会养出太子那样的畜生。” 偷情也就罢了,居然还偷自己的儿媳,寿王要是当了皇帝绝对跟李治一样没用。 “哥,我想弄死李隆基。”反正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王守善站直了身子浑不在意得说“玉娘有大明宫的密道地图,而且昨天我也去过太真女冠观了,我救了里面一个女道士,可以请她帮忙找密道。” “他死了谁来接他的位置,你吗?”李白也不拔草了,他站直了,拍了拍手上的灰“当皇帝有什么好,要么做遗臭万年的昏君,要么做累死了也不见得青史留名的明君,还是宁王最聪明,早早就把位置让了出来,你看他多逍遥自在。” 宁王李宪就是李成器,此人是李隆基的哥哥,是真正混吃等死的逍遥闲王,正是因为他让所以得到了李隆基的钦佩,也得到了武惠妃的信任,将李瑁送到他的府上抚养。 有的人一辈子都在争,却不知道让一步需要更大的智慧。 但有的东西能让,有的却不能让,王守善想让百姓安居乐业,想要的却只是个女人,他就是一个俗气的小人物,只是凑巧生在了一个大时代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先利其器 王守善从来不知道一碗普通的鸡蛋羹居然能搞出这么多花样。 德贤观吃肉是吃不起的,但鸡蛋却还能保持供应,隔壁的院子里养了不少能下蛋的母鸡。 一碗鸡蛋羹加一个烙饼,这就是王守善和李白的午饭,可玊玉却将烙饼给切成了细条,在鸡蛋羹上摆出了花的造型,她自己不吃三荤五厌却给二人准备了胡荽,那嫩黄之中的一抹绿色看起来雅致又显眼,而摆出来的那朵花看起来就像真的花一样。 在为王守善和李白摆饭的时候,她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得用手指勾了一下他的掌心,当他的视线转向她时,玊玉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翩然行礼离开,家里来了客人良家女子是不方便见客人的,后院里还有一群孩子等着她照顾,前院里就只剩下李白和王守善二人在廊下吃饭了。 “魂归来兮。”李白在王守善的眼前晃着手,将西胡儿不知道飘到何处的魂给叫了回来。 王守善尴尬至极,在李白面前他总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郎。 “来,哥哥,吃饭吃饭。”这是他第一顿吃由除了娘之外的女人做的饭,鸡蛋羹里就放了点盐,但他觉得很好吃,他心里有一团火又开始烧了起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良行啊,你就当是在修行吧。”李白是读书人,却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一边大口吃着烙饼一边就着碗大口吃鸡蛋羹。 “修行?修行什么?” “如何抗拒美色。”李白笑眯眯地说“不良人来自五湖四海,三教九流都有,有的人扛不住诱惑为黑帮大开方便之门,他们用的武器就是女人和钱。” “我对娼妓没兴趣。”王守善冷哼着说。 “不是所有女人都会在脸上绣娼妓两个字的,曾经有个叫张超的不良人,他跟你一样单纯,又有一颗侠骨仁心,黑帮的人为了对付他就安排了一个女人,让她假扮落难逃奴,与他结婚生子,良人与贱籍女子成婚,徒一年半,那女子虽是假扮落难却与张超有了真情,张超服刑时她就与他一起走了,从此他们再也没有回过长安。” 黑帮的目的就是要利用律法将张超这种遵纪守法的官吏给赶走,然后留下贪官污吏跟他们一起为非作歹,王守善将此事谨记于心,即便看到非常可怜的女子他也不能心软,一切都必须按律法行事。 他的眼前猛然飘过周诚的那张臭脸,顿时觉得再也吃不下饭,他才不要跟那个御史一样总是满脸严肃,他喜欢笑,笑能让人放松警惕,那他以后还是当笑面阎罗好了。 和美色比起来他更渴望得到的是一支有战力的军队,再说已经有个不安于室的在家里了,他可不想跟长安城中其他男子一样被戴上绿帽子。 “哥哥下午可有事?我想讨教一下剑法。” “别心急,先让我补一觉。”李白打了个呵欠,有气无力得说“昨天熬了一宿,还不知道今晚上会不会再出事呢。” 对于昨天的境遇,两人都心有戚戚,永和坊就像世外桃源,一个上午居然一眨眼就没了。 白天是安全的,真正的重头戏在夜晚,王守善想起了那颗不知在何处的刑天头颅,便将此事跟李白说了,李白专心得吃着饭,摇手让他不要再提。 有些人干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却吃得下睡得着,难怪说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了。 “哥哥今晚上还出来吗?”吃完了午饭,王守善一边收拾碗一边问。 “没有公验出来会被彍骑抓的,再说咱们不能漫无目的得满城搜查。”李白沉吟着说“下午我去见几位朋友,傍晚的时候我们到平康坊见,哥哥带你熟悉熟悉环境,免得日后在同僚面前露怯。” 王守善懂得,李白这是要带着他去押妓了。 但他不想这么快就投入工作,他还想跟玉娘共处一段时间。 “能过两天再说吗。” 李白冷笑了起来“我还是头一次遇到不想去嫖的男人,也罢,这几日晚上道长也许会出门,你保护她也是应该。” 他一边说一边翻身坐起,明明只是吃了一碗鸡蛋羹和一大块烙饼,他却宛如吃了饕餮盛宴一般腆着肚子站了起来。 “多谢款待了,明日我再来找你。” “哥哥不见随云了吗?” “随云?”李白奇怪得回头看王守善。 “那是赵岚志的字。” 李白笑了起来“既然是随云那自然是有缘再见,反正你家又不会挪地方,总会碰到的。” 说完,李白便哼着小曲,一步三摇得走出了德贤观。 “李大哥走了?”王守善刚想收起碗筷,忽然听到玊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以他的耳力自然不会错过她的脚步声,但是等他看向她的时候那种让人浑身热血沸腾的感觉又出现了。 昨天在嘉会坊遇到的那个清纯佳人似乎是个梦幻,在他眼前站着的分明是个穿着道袍的妖艳熟妇。 她靠着墙站着,身后是一树盛开的桃花,她眼睛柔成了一池春水,看王守善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盘美食,此刻正思考着该如何下筹。 王守善无奈叹息,家里有个这样的女人谁要是还在外胡来就是自找苦吃,武则天和太平公主都男宠无数,似乎她们这一家女人的都特别旺盛。 喂不饱她们就会去偷,机会与其留给别人不如留给自己享用了。 “你不是昨天才破瓜吗?一点都不疼?” “哥哥去把院门关了吧,下午奴不看诊了。”玊玉一边甜腻得说,一边踩着碎步缓缓走了过来,仿佛王守善是一只蝴蝶,她正拿着罗扇要扑倒他。 “玉娘,你是郎中,该悬壶济世治病救人。” “一上午奴的脑子里都是哥哥,哥哥不想要奴么?” 王守善大喘着粗气,不再看那个跟他一样呼吸急促的女人。 “有哥哥在这里奴根本没法专心看病,要是瞧错了病抓错了药反倒是害了病人,哥哥就当是为了天下苍生,去把院门关了吧。” 玊玉的手如同藤蔓一样缠绕上了他的手臂,刀客的手臂都很强壮,黑色的衣服下是散发着热气的纠结肌肉。 “等快活完了,咱们再补一觉,晚上咱们还有事呢。”她轻声在他耳边说,王守善咒骂一声站了起来,迈着大步走到门口,“哐”得一声将门给关了。 在女人开怀的笑声中,王守善忽然感觉到一种屈辱,她似乎觉得她已经控制住他了。 武则天,一个用美色控制了李治,进而控制了整个国家的女人,她现在仿佛就站在他的面前,只是换了个更年轻的皮囊。 他不会向这个女人屈服的,他看上的是一个贤惠温柔的女人,现在的她是被心魔给控制了,他要想办法将她唤回来。 迎着他愤恨的怒视,玊玉朝他伸出手臂,宛如恩赐般高高抬起了下巴。 “过来,抱我进去。” 王守善冷笑一声,在她的惊叫声中将她扛了起来,大步往寝室的方向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长生诀 “啪。” 用食指和中指捏着黑色的棋子放在棋盘上,赵岚志的对面坐着的是他眼睛瞎了但是心没瞎的父亲。 执黑子是比白子有优势的,照例说应该是他让着父亲才对,但从小到大都是父亲让着他,直到有外人提醒他才注意到两个弟弟是多大的威胁。 这盘棋他下得心不在焉,虽然局势仍然有回转的余地他却投子了,他的父亲赵瑾挑起眉毛,这是他这么多年来除了发怒之外少有的表情变化。 “你不想下了?” “父亲,儿有事请教。”平时他下棋都会正襟危坐,但今天他心里很烦,所以就跟家中的部曲一样盘坐了,反正父亲看不到。 “你想问什么?” “父亲,你信这世上有鬼吗?”赵岚志问,赵瑾的脸上露出明显的惊讶神情。 “鬼?” “有人亦称呼他们为归客,昨晚儿之所以没有去宿卫便是跟那些人一起去了大庄严寺,拱卫佛牙舍利去了,如果不信鬼为何有人会用鬼神之术守墓,如果信鬼为何有人在生之时还会干出比鬼还可怕的事情?” 大理寺的事情人尽皆知,赵瑾眼睛瞎了耳朵没聋,他自然是听说过的。 死亡不可怕,有的人怕的是怎样的死法,一杯毒酒是死,被碎刑磨成肉渣也是死,罪犯之所以变得越来越穷凶极恶便是因为义宁坊不义,最终导致整个大唐的治安变得糟糕透顶。 那些送到大理寺的死刑犯全部都证据确凿,确实死有余辜,但是地方没有执行死刑的权利,每隔一段时间死囚就会被押解进京,经过大理寺复查审判后交于刑部再次核查,确认无误后死刑犯的名字会编制成册交于皇帝御批,但现在李隆基正为了契丹c突厥以及回纥用兵而焦头烂额,根本懒得管些许小事,刑部尚书经过李林甫的提点后便将名单上的数人隐瞒了,这些人在家乡已经是死人,根本不会有人来找他们。 之所以将犯人送到西京行刑为的就是以儆效尤,提醒世人犯罪是有代价的,但是执法者犯法又该如何判?罪犯也是有血性的,他们不服这种判决,上街巡逻变得越来越危险,越来越多的禁军开始用交钱的方式逃避服役。 兴庆宫小,用不了那么多侍卫,所以李隆基的眼中看到的还是有足够护卫皇宫的精锐守卫,但是太极宫以及一些皇帝不常去的地方已经没什么守卫了,皇宫里珍宝无数,那高高的城墙是拦不住艺高人胆大的强盗,这些珍宝下落为何谁也不知,有可能在胡商的府邸中,也有可能在哪个权臣的私库里。 赵岚志是千牛卫,他的武艺只是在李白c王守善这样的人面前显得弱而已,实际上他还是比大多数只会吃喝玩乐的公子哥要强不少,国运之战后他清醒了过来,现在唐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再让李林甫和大理寺这么胡作非为下去大唐的江山恐怕不保。 他将王守善让寒门学子冒名顶替国子监监生的事情跟父亲说了,也将突厥人可能会在国子监装神弄鬼的事情说了,赵瑾从头到尾不发一言,他虽然看不见却依然注视着赵岚志,一口气说了太多话让赵岚志有些口渴,于是他端起茶杯牛饮了起来。 等他喝完了杯中的水,他发现父亲正拿着折扇轻轻敲着竹席,赵岚志知道父亲看不见,但他却觉得此刻他正看着某个不知名的方向。 赵岚志不敢打扰他,他知道父亲此刻想的肯定是大事,除了赵瑾之外祥国公还有三个儿子,但他们都已经被外放了,在长安城中他们没有别的可以走动的亲戚,再加上父亲身体不好他们一家几乎与世隔绝。 他们不惊扰其他人,其他人也不惊扰他们,大家彼此相安无事,直到此时此刻。 赵瑾狠狠得敲了敲竹席,似乎已经定下了主意。 “儿子,你想成为姜皎吗?” 赵岚志摇头,想到父亲看不见刚要说话,赵瑾又继续道“与弄臣交好已失明君之道,现在李家诸子中唯三王子最有明君之相,但他久居十王宅中,与宦官交往甚密,长此以往唐恐将步上汉的后尘,阉人当道,国将不国,倘若他能冲出重围,与贤臣良将交好,则我国仍有中兴之望。” 大破契丹之后,三王子李屿被封为司徒,主管征发徒役,兼管田地耕作与其他劳役,让一个武将去管田舍汉也只有李隆基这样的父亲干得出来。他防三王子就像防贼一样,却信任宦官和李林甫,为了活命李屿虽然建了幕府却一直与朝臣保持距离,避免给父亲留下“结党”的映像。 姜皎,因一只鹰结识了李隆基,父亲的意思大约是说要让他接近三王子李屿,但却不能像他一样成为弄臣,他要想办法制造结识三王子的机会,然后将他跟张九龄联系在一起。 在长安县衙他遇到了御史周诚,还有宰相张九龄,他们当时正在为那个西胡儿的事情争吵。周诚觉得此人必须抓,而张九龄却觉认为该用王道教化,仿佛那个浮浪人已经是和安禄山一样可以相提并论的祸害,能让张宰相看重的人不会是普通人,他隐隐觉得这个人会给死气沉沉的朝堂带来一丝生机。 王守善出现是伴随着鬼神之事,但要是未来的国君一味迷信鬼神之术造成的后果可能会跟当年汉王痴迷长生之术一样尾大不掉,敬畏鬼神,又不语怪力乱神才是真正的王道,如此看来国子监似乎是个不错的相识场所。 “父亲,儿子想将三王子引到国子监,但孩儿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直言不讳,坐在对面的是他的父亲,而且他父亲还很贤良,因此不用像另一对父子一样说个话还要想半天。 赵瑾欣慰得笑了起来“时机未到,等时机到了自然会有办法的。” 赵瑾一边说一边将棋子给收了起来,他准确得将黑子和白子分开,就像他眼睛看得到一样。 父亲这是将身家性命都赌在三王子身上了。 骑在马上,赵岚志一边回忆着上午时的情形,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他要接近三王子,而且还必须不露痕迹,不然三王子身边的宦官会告密,到时候恐怕会连累到其他人。 那帮阉货也就这点本事,妇人一般只会告密,果然去势之后人也变得阴柔了。 跟那种人呆久了就算是正常的男人都会变得不正常,就目前看来三王子是看起来最成器的一个,然而时间久了就不一定了。 从东城到西城要穿过朱雀大街,在桥上等待放行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一个视线,赵岚志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杏色春装的艺妓学徒正仰望着他,当他们的视线交汇时她立刻羞红了脸,低下了头,赵岚志觉得有些古怪,他也有了吸引女人的力量了? 如果是放在以前他或许会得意一阵,但现在他只觉得索然无味。 他还有攸关国家生死的大事要做,哪有时间跟一个艺妓。 他要跟阿耶一样找一个贤惠的女人当妻子,多子未必多福,尤其对权贵人家更是如此,当长兄可是很累的,有两个弟弟在后面一直赶超自己,他只能一直不断努力,不然迟早会被他们两个淘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销魂醉骨 昆仑山,又称玉山,那山如此高大,以前怎么可能是海呢。 登顶之后的疲惫让王守善浑身发软,村里人说没有犁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就算没有其他女人光玊玉一个就可以将他榨干,也不知道那些王孙怎么有那么好的体力夜夜笙歌。 他一下午什么都没干,就跟她在屋里缠绵了,她就像是只会采阳补阴的女妖变得越来越妩媚,王守善有些后悔,他不该去追那把红伞。 他知道她想干什么,她想让他离了她就活不了,她跟她的曾姨祖母一样都是怪物,只是套了一张美女的皮,她们想吞的是男人的心。 汉人的鬼怪传说中有一种名为画皮的鬼,只要男人不花心就不会遇到她,太宗是因为不忠于长孙皇后,李隆基是因为不忠于王皇后,现在轮到了他,但他之前没有任何妻妾,所以他暂时是安全的。 “没力气了?”她微笑着问,王守善不想承认。 她就像个女王一样将他推倒在地,因为太心急她的道袍并没有脱掉,只有她的裤子被褪掉了。 紧接着她就像是在驯服一匹烈马一样骑在他的肚子上,雪白修长的腿透过道袍的叉露了出来,然后她拿起那罐桂花酿,学着男子的模样将酒液倒在嘴里。 “道士不是不能喝酒么?”她倒得有些心急了,酒水四溅到了他的身上,她似乎真的将他当成了某种烈马,将他身上的衣服脱得一件不剩。 玊玉冷笑一声,俯下身将酒一滴不剩得渡到他的嘴里。 太宗曾经有一匹天下罕见的宝马,名叫“狮子骢”,传说能日行千里而不乏,因此深得太宗的喜爱。但是这匹宝马的个性却十分暴躁易怒,一般人别说坐上去了,就算是靠近它也十分困难。有一次他带着自己的后宫佳丽来看他的爱马,旁边的驯马师不是被宝马踢伤就是咬伤,难得有几个驯马师坐到了马背上,没有多久就被甩了下来。 这时武则天挺身而出,愿意来降服这匹烈马。她向李世民要了三样东西:一条铁鞭个铁锤和一把匕首。她带着这三样东西慢慢地向烈马靠近,烈马马上撅起蹄子不想让她接近。武则天挥动鞭子就给了它几鞭,趁着马受惊的时候骑了上去。 烈马自然不会就这样乖乖就范,它纵身跃起想要让武则天翻下马背,但她早有准备,抓住马的缰绳举起铁锤就在马的头上狠狠敲一下。这下“狮子骢”不敢再有所举动了,乖乖地任由武则天驱使它。 “别动。”玊玉用酒壶敲打着王守善的头,仿佛他就是那匹天下闻名的“狮子骢”。 “娘子想干什么?” 玊玉晃着手里的酒壶,朝着他妩媚一笑。 “以郎君的酒量,这一壶酒应该能喝光吧。” “那是自然。”那本就是纯度不高的清酒,又加了蜂蜜,喝起来一点都不费力。 “玉娘不能喝酒,一直想尝尝这酒是什么味道,但喝了又吐掉太暴殄天物,如今郎君来了正好可以陪我共饮。” 王守善叹了口气,道清是个小傻瓜,他的师傅是个十足的坏女人。 因为她说了不许动的命令,王守善只能躺着地上任凭她为所欲为,就算她不是巴蜀的女人,就凭她女王的骨血也够男人喝一壶的。 醉骨是跟人彘差不多残酷的刑罚,都是要将人的四肢砍断,只是武则天将“人彘”泡在了酒缸里。 王守善觉得自己现在就很像受了那种刑的人,他的四肢不能动,只能闻到那股浓烈的酒味,此时外面的太阳已经开始偏西,玊玉就像披上了一身红衣。 她是个怪物,在她体内肯定有一只妖怪,是它让她死而复生,可是她又如此美艳动人,就像盛开的虞美人。 “你还在生气吗?” “从没有哪个人像你一样有胆量跟我那么说话。”玊玉俏脸含煞,脸上娇媚已经荡然无存,看起来凶狠恐怖“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你舍得么?”王守善毫不在意得笑,展示着身上健壮的肌肉“在长安你上哪儿找我这么好的男人?” 以胖为美就是好啊,给了像他这样的人钻空子。 不过现在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跟那些贵妇不清不楚了。 “王守善,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在外面跟别的女人乱来我不会要了你的命,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现在玊玉说话不装那种男人的声音了,听起来格外好听,可是说的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是你逼我嫁给你的,那就别逼我对你用绝的。” 王守善立刻点头。 “咱们定个约定,只要你还认这个家门我就会对你敞开,我会忠于你,但你也必须忠于我,要是你想一边瞒着我一边跟其他女人在一起那我就会让你尝尝什么是人间地狱的滋味,如果你觉得这个家你不想回了,那你可以走,我不会挽留你,咱们好聚好散。” “我才刚住进来你就在赶我走么?”王守善嘻皮笑脸得拉着她的手,却被玊玉狠狠得拍开。 “你别以为我跟那些弱女子一样容易哄骗,这就是我的底线,你要是接受不了你现在就可以走。”她近乎无情得站了起来,然后开始整理起身上的衣衫“有了家就不可能自由,想要自由又想要家是不可能的,你自己看着办。”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舍不得么?”王守善觉得自己像是个被负心人抛弃的妇人,她太绝情了,就像她的曾姨祖母。 “我跟你说过,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是人间三苦,我不喜欢吃苦,所以我不会舍不得,你要是觉得受不了我这种女人坊里有的是空房子,你可以自己选一间住。”玊玉一边说一边穿上了裤子,她现在衣衫完整,而他才是一丝不挂的人“孩子们要回来了,我先出去,你自己慢慢想。” 说完,她就挺直了背,头也不回得走出了寝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闲云野鹤 浮浪人的东西一共就没几件,除了他的刀以外就几身衣服,王守善想走什么时候都可以走。 他拿着他的东西离开这个他才来不到一天的家,在门口就遇上了赵岚志,他好像被王守善给吓着了,下意识得倒退了一大步。 “二哥你上哪儿去?” 王守善现在不想理他,他恨屋子里的那个女人。 “你先别走啊,来来来,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王守善气得双眼通红,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喘了半天粗气才冷静下来,赵岚志来找他肯定是来办正事的。 “我找到可以开武馆的地方了。” “那我们现在去看看?”赵岚志说话陪着小心。 “走吧。”王守善说,德贤观里住了一个会掏心的女妖,他不该去招惹她的。 两人一路沉默着来到那间寺庙,那只白鹤还在,而且它还用他们拔起来的蒿草铺了一个窝,看起来舒适极了。 王守善想起净行问他愿不愿意出家的事,也许他该去请串佛珠,佛能让他的心定下来。 “就是这儿,你自己进去看吧。”他已经没了带赵岚志参观的心情,在那只鹤的旁边找了个地方打坐,心中默念金刚经。 “二哥,你们吵架了?” “不是吵架,是好聚好散。”王守善没好气得说,他夺走了她的贞洁而且占了那么多便宜,他一点都没吃亏。 “就这么散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求她吗?”王守善瞪着这个中原男人,他还有没有点男人的骨气。 赵岚志也不去看那破庙了,在王守善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 “哥,女人是要哄的,你不哄她跟她硬碰硬肯定会吵架的。” “凭什么要老子去哄她。”王守善最窝火的就是这一点。 玊玉想要他的忠诚,但是他不想将忠诚给一个女人,姓武的女人都很贪,如果他掌握了兵权那日后她想要夺位该怎么办?他肯定不会成为张易之那种男宠,那他就只能离开,与其转了那么多弯弯绕绕最后还是要分开不如现在就散了。 “好好好,我们不哄,不哄行了吧。”赵岚志就像哄小孩儿一样哄着怒气冲冲的王守善“那你今天住这边还是跟我回去?我阿耶还蛮想见你的。” “你住在东城,永和坊这么偏僻出事了怎么办。” 赵岚志无语得看着他。 “那今晚上咱们还跟道长出去吗?” “跟,她一个女人大半夜还在外面转多不安全。” 赵岚志对天翻了个白眼“哥,说两句甜言蜜语有那么难么?” 王守善不屑冷笑“长安还差会说甜言蜜语的人么?” “别人说,道长不会听,你说的,她肯定会听。”赵岚志异常严肃得说。 赵岚志的坚定让王守善不知所措,因为他从来没有哄过女人。 “哥哥,脸皮厚一点。”赵岚志撞了撞王守善的肩膀,笑得一脸暧昧“你不是挺不要脸的么?” 王守善举起拳头做势欲打,赵岚志立刻装模作样得求饶。 有赵岚志这么一打岔,王守善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但他还是不愿意这么简单就向玊玉服软,他才不是李家的软蛋。 “道长就没个同性的朋友吗?” 赵岚志的话让王守善愣住了,他认识玊玉总共也就才两天时间。 他对她的一切一无所知就贸贸然得闯入她的生活里,她跟女冠观里的道士肯定不是朋友,那还有谁是她的朋友? 王守善想起了她喊李白的那声脆生生的“哥老倌”,李白是个非常俊美的青年,他们在一起相处久了会出问题的。 “走吧,哥,出来久了道长会担心的。”赵岚志帮王守善拿起包袱“道长是觉得你长得好看容易沾花惹草才那么疑神疑鬼,要怪只能怪你长得太俊美了。” “又不是老子愿意长这个样子的。”要么让他当胡人,要么让他当汉人,偏偏是个混血,不论走到哪里他都被排挤,娘子们垂涎他的长相却从来不提婚事,就因为他没有钱。 王守善在赵岚志的搀扶下站起身,那只鹤单独趴在窝里,看样子是打算在这里过夜了。 “那只鸟好像想在这里安家了。”王守善拍着身上的灰,回头看着那只鹤,它的翅膀是完好的,它想什么时候飞走就什么时候飞走,就跟武力一样,他持有,但可以不使用。 “安家就安家吧,一只鸟也占不了多大的地方。”在诸位求仙问道者眼中的仙鹤到了二人嘴中就变成了一只鸟,那只鹤仿佛通人性一般哇哇大叫着追起他们来,两人慌不择路夺命狂奔,很快就又回到了德贤观。 玊玉原本正拿着一条柳枝在打放在地上的一个木片人,察觉到王守善回来,立刻将脸上的眼泪给抹干了。 “你回来做什么?”她说话的语气透着一万个没好气。 “想你了呗。”他厚着脸皮将娘子抱紧了,那个贤惠的玊玉又回来了。 她气得伸手拧了他腰眼一下。 “你下次还敢这么霸道,小心本宫给你好看。” “唯,唯。”他就像所有唐的驸马一样对公主点头哈腰c言听计从。 “赵主仗,吃晚饭了吗?”王守善一服软她就不生气了。 “以后别叫主仗,叫随云。”王守善替赵岚志答道“这是我三弟,做两个你拿手的菜,再把你的桂花酿拿来。” “不行,那是给娘子们喝的。”玊玉话音刚落,王守善的眼睛就瞪大了。 “咳咳。”赵岚志在他说话前立刻轻声咳嗽,他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为笑脸。 “不是有一坛开了没喝完吗,我们就喝那一坛。” “那好,你们等着。”在鸡犬相鸣中,大唐的上仙公主穿着一身麻衣道袍,将酒给拿了出来,然后去厨房做饭去了。 “哥哥,过日子谁没个磕磕碰碰啊。”赵岚志拍着王守善的肩膀“牙齿都有咬到舌头的时候呢,你让她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 “我就是怕老这么让她日后会夫纲不正啊。”一提起这个王守善就觉得忧心忡忡,他会不会步上阴盛阳衰的后尘。 “夫妻俩关起门过日子,你在外面能服人谁管你家后院的事,你想太多啦。”赵岚志笑嘻嘻地说“武馆的事情定下来了,咱们来说说国子监的事情怎么样?我想把三王子引过去,老让他跟那些没了种的阉货在一起我觉得迟早会成大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黄衣使者白衫儿 皇宫里有宦官,自古皆然,只是太宗时期的宦官都是不干预政事的,到了李隆基这儿因为后宫嫔妃人数增多,为小花鸟们服务的宦官也增加了,穿着黄衣c紫衣宦官朝服的就有数千人,地位高的已官拜三品,配紫金鱼袋,列戟于门,并且还有了宣旨的权利。 士大夫对这帮阉货恨之入骨,因为宦官基本都是庶人出身,每当他们捏着那鸡不鸡鸭不鸭的嗓门一念圣旨就有无数人想用鞭子抽他们一顿。 尚书省统领六部,是行政执行机构,而中书省则是负责起草政令的机构,中书省下设通事舍人,专门负责呈奏表c宣读敕旨诏令以及接见外宾时担当翻译,但高力士教出来的好徒弟却将这份差事给抢了,尤其是呈奏表这个活,那是阻塞圣听的关键。 宦官识字,奏表上都会写上写奏表的人的名字和官职,那帮阉货也许不懂怎么治国,但他们懂怎么内斗,凡是张九龄一派的人呈的奏表都是在李隆基心情不好或者看奏表看得不耐烦的时候送上去,清流写的东西一般都是顽疾,看一次是看,看十次也是看,李隆基就越发不想看清流写的奏表了,而李林甫这一派的则是大好河山,万国来朝。 教坊归宦官管理,平康坊的娼妓想要当内家人或者进宫面圣都必须通过宦官,而宦官想要掌握地方官吏则会通过她们去渗透,长安城里的进士团管理着娼妓,除了给官员们拉红线做媒以外他们还养了一大批打手闲汉,这些人欺行霸市,又因为喜欢附庸风雅而穿白衣,每次宦官出宫办事都会被他们拱卫,于是在长安城中经常可见一骑黄衣宦官后跟着十个或者更多的白衣护卫,他们无视禁令闹市纵马,以低价强买百姓手中的货物,御史台现在实行“高薪养廉”,每个御史都被高薪供奉着,那些宦官对他们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您闭眼享福就行了,通常周诚为代表的清流御史的奏表李隆基看不见,他们唯一上奏的机会只有在朝会上。 为了贴身保护皇帝的安全,一些宦官也开始练武,这原本是千牛备身的活,但皇帝的后宫女人多,成年男子出入怕出意外,千牛备身越来越幼龄化,现在的千牛备身更像是给皇帝捧刀的侍童,一个孩子哪怕从娘胎里开始学拳脚也不可能是那些宦官的对手,宦官正一步步得掌握唐的朝政,而且他们已经开始在插手拥立储君的事了。 李隆基迟早是要死的,他年纪大了,又沉迷女色,不靠药物他根本就没办法行人道,为了给他壮阳宦官到处给他找药进补,体内正气不足只会虚不受补,李隆基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他死了,下一个是谁? 宦官里也有自己的派系,因为高力士的年纪也大了。 三皇子李屿是最具潜力的,但是太子还活着,只要他还在三皇子就不可能成为皇帝,武惠妃在后宫权势滔天但容颜衰老,小花鸟们不足畏惧,她的儿媳却是个大威胁。 “杨玉环?”王守善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浑身忽然不寒而栗。 “二哥你怎么了?”赵岚志好奇得问。 “没什么。”王守善想起刚才玊玉狠心决绝的眼神,他要是敢在外面乱来那他肯定回不了这个家了“他真的和自己儿媳好上了?” “目前没有,但迟早的事。”赵岚志不屑冷笑“寿王妃擅歌舞,她跟陈阿蛮一起被称为梨园双娇,而且现在好像跳得越来越好,已经有压制住陈大家的架势了。” 即便是在西域,王守善也听说过龙女陈阿蛮的名字,她经常在宫廷出入,于外宾面前表演凌波龙女舞,但是她可是伶人出身,李隆基怎么糊涂到让儿媳在外族人面前表演。 “你觉得陛下是不是被人施了蛊了?”王守善对李隆基还是抱有一线希望,他曾经是明君,只是现在好像变成跟纣王一样昏了。 “宫里那么多道士,应该不会吧。”赵岚志越说越心虚。 “那个杨玉环是什么出身?”王守善沉着脸问,玊玉也擅长跳舞,一个大家闺秀出身的王妃擅长跳舞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 “她的父亲叫杨玄琰,是个官宦世家,曾经在蜀州当过司户,开元十九年因渎职下罪入狱。” “他怎么找了个罪臣之女给儿子当老婆?”王守善气得直叹息,而且更糟糕的是她还去过蜀州,那里可是多巫师的地方。 “哥,那个寿王妃现在不是重点,咱们的重点是怎么跟三王子接上头。”赵岚志满脸严肃得看着王守善“我阿耶想让我靠近他。” 在三王子的身边也有很多宦官,要想不被李隆基猜忌三王子只能靠宦官美言,那些宦官就像对付李隆基一样将李屿跟外界联系的渠道给断了,李屿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只能通过宦官的嘴。 “我义父说的没错啊,大唐的江山最后是要毁在女色的手里。”要是皇帝没那么好色就不会有那么多宦官,东汉时宦官当权造成的恶果历历在目,李隆基难道都不读史书么。 “哥,你知道李宰相的那面用香料刷的墙花了多少钱吗?”赵岚志喝着桂花酿,一副快求教我的表情。 “他花了多少?” 赵岚志比了两个指头。 “两百贯?”一个在京九品将士郎的年俸也就二十贯,两千贯够某位不知名的散官干十年不吃不喝才存得起来。 “两千贯。” 王守善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哎哟,这帮败家的儿,花两千贯刷墙,心疼死老子了。”王守善锤着心口直哼哼,现在一斗米才二十钱,得养活多少田舍汉。 香料在本地是那么贵,但是天远地远得送过来,豆腐都变成肉价钱了。 “这事张宰相知道吗?” 赵岚志摇了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我觉得还是别跟他说比较好。” 王守善年轻,他没病都快被这帮贪官气出病来,更何况是本来就有病而且年事已高的张九龄。 李白想杀了李林甫,王守善也想杀,但问题是杀了他之后还会有其他贪官前仆后继,必须杀得他们怕了这帮贪官才知道停手。 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必须找到他贪赃枉法的证据才能让李宰相跟西市的宗宰相一样,宗楚客位于礼泉的豪宅至今空着就是起的震慑作用,只是现在长安夜生活的中心已经不在西市,而是在东市。 现在没人将不良人当人看,可是只要把不良人训练好了他们就是奇兵,和黑帮械斗不能穿甲很吃亏,如果能穿甲的话就能提高不良人的生存率。 只要更多好人活着就能形成力量,他一定要把身体养好,然后气死那帮奸贼。 又过了一会儿玊玉端着晚饭过来了,这一次煮的是面条,青色的葱花配上白色的面,再加上一个鸡蛋,很简单,不过道士不吃葱,这是专门给他们备着的。 “不是让你做两个拿手菜吗,怎么就做了面条?” “随云,你常在宫中行走,平时多关照顾一下那些老大臣。”玊玉完全没理王守善的抱怨,将面条递到两人的手里“油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现在好多老人家都有头风,宫里台阶那么多,他们爬起来太辛苦了。” 唐的宫殿修得非常宏伟,就是台阶多,老人家胳膊腿不好,得有人帮忙才能上朝。 “嫂嫂,我知道了。”千牛卫接过面条西里呼噜得吃了起来。 “只要好人活着,坏人就会有忌惮,邪终究不能胜正,好人会有好报的。” 她的话音刚落,院子外面就传来孩子们的尖叫声,是那些去读书的孩子们回来了。 原本还算清净的小院里一下子涌进来一群梳着总角的小儿,他们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玊玉,大师哥道清推着一辆小推车跟着一起走了进来,上面装满了药材和粮食。 “师傅,有东西吃吗?” “在锅里,我去给你们盛。”大孩子吃东西的速度比小孩子快,玊玉怕他们将小的吃的给吃光了。 王守善和赵岚志目送着他们消失在视线中,心里同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其状如蜂 春闱之后李宰相的门前照例是车水马龙的,张九龄的住处远离闹市,又因为举荐人只举贤良,走他的门路走不通,所以张九龄的府上一般都人迹罕至。 然而今日在他的那间陋室里却多了许多忧心忡忡的访客,这些人大多衣衫光鲜,一下马看到堂堂大唐丞相府邸前如此多屎尿居然没人收拾顿时怒不可遏,小小庶人居然欺负到士人的头上了,他们声色俱厉得喝斥青衣家仆立刻将这些污秽之物清理掉,然后就带着拜帖进了院子,但是来的人太多了,不少人只能排队等着。 人才是立国之本,就算没有鬼市的事国子监监生好逸恶劳不思进取也足够让人忧心了,更何况西京道门大德刘三元亲自发话,如果国子监再不治理恐遭天谴,最迟明年三月京师可能会发生大地震,这还了得。 开元二十二年的秦州地震死伤四千余人,秦州全城的房屋及建筑无一幸免全部化为废墟,自家人才知道自家事,长安的房子多是由木头和黄土修的,用来遮风挡雨还行,抗震是肯定扛不住的,倘若长安发生同等规模的地震那伤亡得有多惨重? 如果仅仅是刘三元一人的话或许还有人心存顾忌,以为又是老道想借天谴趁机敛财,但国子祭酒周若谷也发话后就没人怀疑了。 国子监必须整顿,生徒们必须好好读书,不过让那些王孙用功太困难,那就让寒门的读书汉跟着一起读,让好学生带坏学生,国子监里的不良风气就算一时半会改不过来至少资源不会被浪费了。 读书人对读书人总有同理心的,国子监收那么高的学费本来就对寒门不公平,昔日门阀蛮横,五姓女至今高不可攀,通过开私学举行科举培养出来了一大批寒门子弟,正是因为有他们在才削弱了门阀的力量,再说现在长安城中有钱人那么多,资助一两个学生读书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重要的是该如何发动,怎么发动起那些商人掏钱才是难题。 大多数人宁可花二十贯买都知娘子一笑也不肯用来资助别人,至少都知娘子笑了他们是看得见的,资助别人却得不到一句感激,这种买卖真不划算。 直到这个时候,官吏们才意识到现在的商人有多么为富不仁。 根据大唐律法五品以上的官员是不允许经商的,但五品以下的官吏却没有那么多限制,李宰相的权势滔天,却没法将从九品到五品的所有官职都弄到手里,良知未泯的官员们索性绕开了商人,开始发动自己的同学朋友救国于危难之中。 “早晚要收拾他们。”张宰相府上的院子里时不时能听到这样的怒喝,他们其中不少也是寒门出身,对于商人的仇恨比贵族出身的士子更重,看到他们欺负那些没钱的乡贡就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被他们欺负,只是他们生在了一个好时候,因为当时的科举还是公平的。 因为贪玩,陛下甚至动过将批奏表的权利一起给李林甫的心思,好在被高力士给劝解了,这道小道消息就像文文一样在官员之间流传,相信善于搜集消息的李宰相应该也知道了。 高力士的处境远没有看起来那么风光,他精心教养出来的徒弟们都很年轻,年纪大的人一般都没什么进取心,他现在只想守成。 宦官虽然下面没了,不过急性子却与那个没什么关系,宫中的局势紧张到一触即发,只有李隆基一个人还感觉不到异常。 美貌的杨玉环夺走了他的全部心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李瑁在朝臣中被说成了什么样。 现在他们只是因为同样喜好歌舞而惺惺相惜,但所有在宫中有关系的人都知道他们俩苟且是迟早的事,要是真那么喜欢开元二十三年在洛阳咸宜公主的婚礼上就可以带走,为何偏偏要等到她嫁给了自己的儿子之后才想起来去抢。 太子蠢得扶不起来,他现在还将三王子李屿当做主要的竞争对手,他完全看不到现在的惠妃有多如坐针毡,女人的地位只有在当上太后之后才算真正的定下来。因为妹妹嫁给了太子瑛,薛绦的儿子薛锈也只能参与到这场明争暗斗之中,他官拜光禄卿,掌管的是宫中膳食,为了保证李隆基每一顿吃的饭里都没毒他每道菜都会让宫女试吃,武惠妃手里没有兵权,她要谋害皇帝一定会用毒杀,粟特人与惠妃和李林甫交好,谁知道他们会提供什么样的毒药。 粟特人的家乡在干旱的沙漠,他们对于唐只准许胡人在边境落户这一条存在很大的怨气,因为他们的总铺大多都在长安洛阳,太宗将大食人给打怕了,可是现在的大食人一点都不怕唐军,安西都护府有王忠嗣将军撑着,但据说明年将会继任拢右道节度使的位置,现在的节度使王晊年事已高,他是少数发动了玄武门之变后活到现在的老臣之一。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开始传起一个传闻,当年太宗发动玄武门之变时跟现在的三王子李屿只相差一岁,明年也就是李屿二十七岁那年西京恐怕会很不太平,三王子于是只能更加闭门不出,除了宦官之外他能接触到的人只有自己的幕府,但是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谁都不敢跟他太过接近,所有人都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 “嗡嗡嗡嗡。” 屋外的闲言碎语如同蜜蜂一样吵得人心烦意乱,张九龄和周诚看着坐在对面安静喝茶的李白久久无语,因为他之前说的那个故事实在太惊人,已经超出了他们理解的范围。 “上仙公主还活着?”这是张九龄关心的。 “这世上真的有鬼?”这是周诚感兴趣的。 李白不急不慢得点头。 张九龄和周诚再次陷入沉默。 “昨天晚上突厥人已经来过一次了,他们打算破坏掉我们的国运,就跟三年前破坏天山龙脉一样,只要国运破了天就不会助我们,兵法有云,天时地利人和,天时被排在第一肯定是有原因的,二位官爷在朝堂上切记谨言慎行,千万不要为了一时意气做出冲动的事来。” 汉人信风水,认为好的风水会荫蔽子孙,李世民破薛举和窦建德都是靠的运气,要不然怎么会怎么巧,李世民这边在养病想办法那边薛举就死了,十万大军里一冲就冲进了窦建德的朝会。 运气说起来太玄了,可是却又让人不得不信有的人天生就是幸运儿。 “那个王守善你观察得怎么样?”周诚问李白,而李白自然就是被安排过去负责保护玊玉的那个人了。 “他很单纯,有点愤世嫉俗,你不给他他想要的他就会发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那他想要什么?”张九龄沉着脸问。 “相爷不用担心,他想要的跟安禄山不一样,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女人。”李白诡笑了起来“上仙公主可是武媚娘的曾侄孙女,要论用美色控制人的本事恐怕没人比她更厉害了。” 张九龄苦笑了起来“又是一个姓武的女人。” “鄙人会在永和坊开一间武道馆,届时可以就近观察他们,不过要占一间荒寺好像要不少手续,不知二位可否行个方便。” 因为僧道不事生产却可以拥有大量土地,朝廷已经禁止在长安城中再私募善款修建寺观了,玊玉的那间德贤观也是打着悬壶济世的名号开的悲田养病坊,李白此举可谓是让张九龄顶风作案了。 右仆射虽然有丞相之名却是个虚职,但以张九龄在京为官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为李白开个方便之门并不算困难。 “怎么,丞相不愿意?”见张九龄皱紧了眉一言不发,李白呵呵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周诚对李白怒目而视。 “同样是当官的,张丞相就奉公执法清廉不阿,而李宰相则有钱就好办事,如此一对比岂不可笑?”李白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起来,周诚顿时就被他气乐了。 “你开武馆是为了什么?”张九龄没有笑,他满面严肃得看着李白,李白也郑重得回看着他。 “弘扬武学,传播武道,重塑侠义精神。” 李白说到这里,忽然匍匐在地,向张九龄行了一个大礼。 “张宰相,吾原本打算刺杀李林甫,是王守善告诉我贪官杀之不绝,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做,如今民间铜臭之气太浓,尚胡风,崇商贾,不复我大汉民族尊士大夫之精神,吾等必遵循武道,绝不凌弱暴寡,请宰相成全。” 张九龄盯着李白的后背没说话,周诚有些不安得看着二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弘扬武学?怎么个弘扬法?” “就是以武会友,武不是只能用来树敌,还能用来交友的。” “把你的计划说来听听。” “相爷,外面的人怎么办?”周诚问。 “让他们去找国子祭酒,读书人的问题可以缓一缓,我们现在最紧缺的是武将。”张九龄紧盯着李白“安禄山在幽州大受欢迎,在那些骄兵悍将眼中他并不是乱华的贼子,而是有胆气的好汉,我们需要一个信得过的节度使对付他们。” 周诚和李白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张九龄学着李白的样子冷笑着说。 “你们不是相信运气吗?那我们就赌一把,看王守善是会成为第二个安禄山,还是第二个王忠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太极运 胡人不吃猪肉,孩子们的晚餐是荠菜馄饨,他们一人捧着一个碗看起来吃得很香。 “下午那么忙,你什么时候包的?”王守善站在厨房门口笑看着她忙里忙外,她的身上还是那股难闻的艾叶味,但闻久了就习惯了。 “不是我包的,你们走后没多久李叔叔就过来了,他在西市屠肆里找了份活,这是他送来给孩子们吃的。” “你不吃吗?” “混沌里包了荠菜,我到外面吃个胡饼就够了。” 王守善回头看了眼那些孩子,他们明显没吃饱,连碗都舔舔得干干净净。 “这个你先拿着吧,给孩子们吃顿好的。” 玊玉回过头,见他将金饼拿了出来,她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干活。 “还是你自己留着吧,男人在外面身上一点钱都没有怎么能行,你只要不乱花就行了,现在的人就是钱多了不知道怎么计划才乱买东西。” “计划?” “你不会一辈子都做普通的不良人的,想当不良帅可没那么简单,你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从现在开始你要学会有计划得花钱。”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他觉得很挫败,要讨好玊玉似乎很困难。 “我只要你不贪污,不受贿,做一个品性端正的人就可以了。”玊玉叹了口气,回身看向他“我现在的生活过得很好,没什么不知足的。” “师傅。”两人正在谈话,莫言又冲进来了,她真的很爱撒娇,抱着玊玉的腿不撒手,看向王守善的眼神充满警惕。 “出去。”王守善的声音变得阴暗又沙哑,他讨厌任何想跟他抢的人。 莫言被吓到了,但是她还是不肯松手,玊玉摸了摸她的头发“莫言,乖,出去跟大家一起玩,师傅和哥哥有事情要说。” 僵持了片刻后,莫言松手了,她一走开王守善就把玊玉抱紧了。 厨房里一股烟火味,石头做的灶台有很重的烟熏痕迹,但他却觉得自己身在极乐世界。 “玉娘。” “干什么?” “我想去祭奠窦德妃。” “现在去靖陵有点晚了,改天吧。”她红着脸推开了王守善。 “我们今晚干什么?” “超度冤魂,只是例行法式,不会忙到很晚的。” 王守善暧昧得笑了起来,搂着她的腰靠近自己“那我们晚上能继续干下午做的事么?” “哥哥,你别这样。”玊玉抖着声音,楚楚可怜得别过头,露出修长的脖子,她的皮肤很白,而且好像很薄,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 他忽然想起那天喝的狼血味,张开嘴咬住了她的脖子。 “咳咳。”厨房外响起了赵岚志的咳嗽声。 “二哥,那间庙要修葺的话得花不少钱啊,这钱从哪儿来?” “狗日的,没看老子正忙吗,等会儿。”王守善说完又想扑上去,被玊玉双手给推开了。 “干正事去,晚上三更到景龙观接我。”白色的虞美人毫不妥协得说,此时他又开始想那个红色的虞美人,她是个熟透了的妖妇,跟她一起巫山很过瘾。 王守善笑眯了眼,看着她舔了舔嘴唇,倒退着走出了厨房,在看到门外站着的千牛卫赵岚志时,王守善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一万个没好气。 “别忘了你的誓言。”妖怪这个时候忽然说。 “什么?”赵岚志没听清,立刻问王守善。 “兄弟伙,我想去皇宫转转能不能行啊。”王守善拦着赵岚志的肩膀笑嘻嘻得说,以前觉得难如登天的事情有了熟人接应应该小了不少难度。 “你想进去倒是可以,出来怎么办?”千牛卫朝厨房里努了努嘴“你就不担心嫂嫂了?” 王守善立刻犹豫了。 “你不用担心我,我有自保的力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用巫术的。” “不行,我不答应。”他毫不犹豫得拒绝“我们一起走,反正是例行法式,少你一个又没什么关系。” “道长,其实晚上的皇宫还是蛮阴森的。”赵岚志打了个冷战“尤其是光照不到的地方,总感觉有野狐在哭。” “我不想去皇宫。”玊玉直截了当得说“你们去吧,别管我了。” 说完她便把厨房的门给关了起来。 “关于修葺寺庙的钱,大哥准备把那些王孙送给他的礼物都卖了,不够再找你借点。”王守善恢复了常态,一边走一边跟赵岚志说“我觉得先不要将寺庙所有地方都修葺,先弄出来两个禅堂,等以后有徒弟之后大家再一起动手,哥哥混到现在这个样子不容易,咱们得帮他省点钱。” “那账给谁管?” “不是你就是大哥,反正我不负责。”他一分钱都没出,不能占这个便宜“你不是以后要到国子监吗?那边有学算学的学生可以过来帮忙,既可以省饭钱又能习武,一举多得。” 赵岚志点头。 “关于将三王子引到国子监的事该怎么办?” “时机未到,等过一阵再说吧。”王守善叹了口气,赵岚志的阿耶好像将身家全部押在三王子的身上了,那个人是值得托付江山的人么。 “有个事情问你,你知不知道哪里可以做纸甲。”千牛卫好歹是个武职,赵岚志应该知道吧。 “你干嘛要纸甲。” “甲胄是违禁品,不良人不能穿,我想找件纸做的保命。” “你要是想要甲胄的话我那里有,改天去我家拿吧。”赵岚志浑不在意得说。 “不,以后我想给所有不良人都配上一件。”王守善笑着拒绝了他的好意“我不想当那种只有自己穿明光甲,普通士卒却连甲片甲都没有不良帅。” 赵岚志沉默了片刻后说“改天我去问问金吾卫吧,我只看到他们穿纸甲。” “他们为什么穿纸甲?” “只有朱雀大街上的巡逻使穿纸甲,他们既是仪仗又是旗手,要是穿真的甲胄马车失控了跑都跑不及。” 王守善点头表示明了,他还以为西京所有卫兵都已经烂透了呢。 “金吾卫现在大不如前了,尤其是神策军来了后基本就失势了,连俸禄都是神策军发的。” “这有什么关系?不是一样都是俸禄吗?” 赵岚志拍了拍王守善的肩膀笑了起来。 “在长安,掌握钱就等于掌权,除了北衙的人以外所有人都是可以被收买的,金吾卫和千牛卫都属于南衙,等于说现在我们是被北衙管着。” 王守善知道这是李隆基的一种制衡手段,不论是谁掌握兵权都让他不舒服,即便这个人是李林甫也一样。 “金吾卫原本是负责京畿治安,神策军来之后因为废弛而只能将权利交出来,现在只会在长乐坊中寻欢作乐,再不然就是听命于神策军执行逮捕,已经名存实亡了。” “长乐坊。”王守善喃喃低语,因为一个金鱼袋激起了那么多人的怨恨,那个地方怎么会长乐呢? “怎么了?” “我们今晚会路过那里么?” “长乐坊就在大明宫的门口,你是想去太极宫还是大明宫?” “太极宫。”妖怪迫不及待地说。 “我还以为你对大明宫更感兴趣呢。”赵岚志不知说话的人是妖怪,笑嘻嘻得说。 玊玉有大明宫的地图,以后可以找机会去,而太极宫则机会难得,他要好好把握。 “我想去凌烟阁看看当年那些跟太宗一起闯天下的人都长什么样。” 虽然李隆基竭力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以武立国的皇帝,可是武将们却根本就不服他,大多数武将服的只有太宗,即便他已经死了多年仍然有很多人提起他。 就凭他在江山打下来后没有像刘邦一样处理功臣就值得人钦佩,那是真正的容人之量,所以才能在太极宫里听政。 武将其实要的不一定是名利,更重要的是荣誉,进凌烟阁陪葬昭陵都是荣誉,但李隆基要是想让武将给他陪葬是绝对不可能了。 要收复骄兵悍将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给他们荣誉感,陪葬昭陵也许是个不错的饵,反正昭陵那么大多两个坟丘也没什么。 “现在太极宫是干什么用的?” “大部分时间陛下都在东内听政,偶尔会到西内。” “只是偶尔?” “是啊,怎么了?”赵岚志不明所以,王守善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有点渗人,赵岚志不由浑身发起抖来。 “随云,你看看那边。”王守善指着夕阳中无比巍峨宏伟的太极宫,它正对着朱雀大街,是外国使节和进皇城办公的官员必须面对的正殿。 庑殿顶是建筑中最高的一种制式,太极宫的则是重楼庑殿顶,是最高中的最高,一般的民居只能用黑瓦,而太极殿则用的是琉璃瓦,在金色的夕阳下它就像玉山一样宏伟,它让王守善想起了皑皑白雪的昆仑山,也让他想起那个让他一次次登顶的上仙公主。 “如果有天你的灵主位和凌烟阁的重臣一起放在太极宫正殿受后世子孙万代敬仰,你会为了这个国家拼命吗?” 赵岚志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太极宫?” “那只是一个李隆基基本上弃之不用的殿堂而已,但是它应该足够宽敞,可以放很多很多牌位。”王守善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他想到自己的牌位能放在里面被人祭奠肯定很爽,每次敲暮鼓都是从太极宫前的承天门开始响,所有人听到这个声音的人都会往那个方向看,街鼓响起时就像是某种盛大的仪式,怎么李隆基居然会想到用钱和权利去控制武将呢。 “我大唐乃礼仪之邦啊,要弄几个规模盛大的祭奠有那么难吗?”王守善想起了昨天看到的娼妓踩街,无奈得叹了口气。 “走吧,暮鼓要开始响了。” “二哥,如果我助你登上帝位你会让我进太极宫吗?” 听了他的话,王守善回过头去,只见赵岚志浑身发抖,眼睛都是红的。 他朝着千牛卫笑了起来“我不要江山,只爱美人,你不是想接近三王子吗?让他帮你实现这个愿望如何?” 千牛卫身上的力气仿佛一下子消失了,无奈得苦笑了起来。 “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你至于么。” 王守善又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太极是由阴阳组成的,要找到一个能跟自己匹配的阴可不容易啊。”王守善背着手,哼着歌,吊儿郎当得朝德贤观外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一物降一物 赵岚志昨天去蜀香居的时候也是骑着马来的,但是当时因为打架斗殴被请到了长安县公廨,今天他又骑了一匹,正好他跟王守善一人一匹。 青砖黑瓦,朱门白墙,因为昨天挨了打砸里面并没有多少客人,邱二看到昨天闹事的那位公子爷又来了顿时愁上眉梢,却仍然强笑着迎了上去。 “赵主仗” “给,拿着。”不等邱二将话说完,赵岚志就将一个钱袋丢了过去,邱二手忙脚乱得接住,有些不明所以得看着他。 “昨天吃醉了酒,打砸了你家的东西,这是赔给你们的。”赵岚志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快去把爷的马牵过来。” “唯。”邱二长身作揖,他这一声答应出自内心,态度也不是装出来的恭敬了。 “盐帮菜好吃吗?”趁着邱二去牵马,王守善背着手走进了蜀香居,这里依然是按照唐人的一贯风格建的,进门首先会看到一个大大的院子,正堂门口一左一右放了两个很大的水缸,一边放着红色的锦鲤,一边放着白色的锦鲤。 “好吃,就是觉得还差了点什么。”赵岚志舔着牙齿回味。 “差了点什么?”王守善拨弄着水缸里的红锦鲤问。 “辣。”赵岚志斩钉截铁得说“他们花椒放太多了,只有麻味,没有辣味。” “你的口味好像很重啊。”王守善笑了起来,口味重的人一般多,似乎连赵岚志他都要提防。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王守善忽然能够理解李隆基的心情了。 是自己的才没那么大方,终日防贼总有累死的一天,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换谁坐他那个位置都一样。 “哥哥,你的口味难道就不重么?”赵岚志将马鞭背在背后,笑呵呵得说。 王守善眼前顿时一亮,他指着赵岚志手中马鞭说“能把它送给我吗?” “何必只要这一根,等一会儿去西市咱们买新的。” “不,我就要这一根。”因为它王守善才想出来一个新游戏,他觉得和它有缘。 赵岚志看着王守善那双绿油油的眼睛,有些心虚得将那根马鞭交到了他的手里,王守善得到之后得意得笑了起来,拿着它使劲拽了拽,发出“啪啪”的声响。 “哥哥是又在想嫂嫂了?”赵岚志一脸暧昧得笑着说。 “为什么这么说?” 赵岚志指了指水缸,王守善立刻探身一看,发现自己脸上的笑容看起来诡异又邪恶。 他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 “沉迷女色可不是好事,哥哥可要当心女人,她们都很不好惹的。”赵岚志小心翼翼得说“西京有句毒誓,如果有违训教出门碰上三豹,武周之后女人之所以那么横就是因为他们三人,皮肉之刑可不好受啊。” “那三人还活着吗?” “都死啦,惧他们的人多,恨他们的人更多,女皇一退位他们就是第一批被杀的。” “他们叫什么名字?” “李嵩c李全交c王旭,具是酷吏,西京酒肆里有一道名为三皮丝的菜,就是因为百姓怨恨他们而来,这菜原本叫剥豹皮,是一个姓吕的老板所创,但是有天晚上他被人杀了,金吾卫查不出到底是谁下的手,百姓一怒之下就将这道菜的做法传遍了大街小巷,后来在烧尾宴的食账中也有了此菜。” “账?”王守善眼前又是一亮“随云,你觉得李林甫会不会将那些官员给他行贿的记录整理成账?” 赵岚志愣住了。 “商人都有记账的习惯,咱们李相爷要给人安排官位总得有个依据吧,给钱多的,七品,给钱少的,九品,要是找到了那本账册,那就是一本生死簿了。”王守善诡异森冷得笑着说。 “但宰相府中戒备森严,该如何找到那本账册?” “长安强盗那么多,总会有胆大敢跑宰相府里偷东西的。”王守善将马鞭背在背后,吊儿郎当得站着“盗贼也并非全无用处,他们可以作为民间的监察御史,只要发现有人贪腐就能举报,举报之后再由官差进行查证,只要证据确凿就能治罪,官员告密被士大夫不耻,但百姓举报可就不一样了。” “那哥哥觉得那些侠盗的举报该交给哪个部门?” “还能是谁?当然是御史台。” 赵岚志苦笑了起来“强盗进皇城?哥哥当守门的士卒都看不见吗?” “那就把御史台从皇城里搬出来。”听到马蹄的声音,王守善循声望去,只见一匹枣红马正被邱二牵着,打着响鼻走了过来,它看到王守善立刻下意识得往后退了一步。 马这种动物灵性,而且很容易受惊,邱二和赵岚志不约而同得看向长了双青色眼睛的黑衣西胡儿,他的脸一半笼罩在阳光下,一半隐藏在黑影中,看起来既像是人又像是妖,别说是马了,就连人都觉得可怕。 “哥哥,我这可是汗血宝马啊。”赵岚志指着那匹枣红马苦笑着说。 “汗血马又怎么样,还不就是一匹马。”王守善接过枣红马的缰绳,没好气得嘀咕“汗血马哪有胭脂马骑着舒服。” 邱二和赵岚志都听到了,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异常古怪。 吕布骑的赤兔就是胭脂马,但有时候胭脂马也可以指野性难驯的女人,这不知廉耻的西胡儿说的到底是哪一种? “老板儿,有豆花饭没有。”忽的听到一声黄莺般清脆的女声响起,三人的视线立刻转向她,只见穿着一身道袍,斜挎着一个布包的女道士玊玉出现在了门口。 “有,有,进来嘛,妹儿。”另一个邱二迎了上去护着她走进了蜀香居正堂,她看起来高兴极了,亮晶晶的视线集中在那个邱二身上,以至于并没有发现王守善怒火中烧的视线。 “豆花是什么?豆子开的花吗?”长安出身的赵岚志问巴蜀来的邱二。 “不是,跟豆腐很像,都是用卤水点的,不过取的是最先出来的凝固物,要比豆腐嫩很多,蘸着作料吃下饭。”邱二有些自豪得笑着说。 “哦~,那找个时间我也来试一试。” 赵岚志的话音刚落,王守善绿油油的眼睛立刻瞪了过来。 “试你妈个头。”王守善拿着马鞭迈着大步就要往蜀香居里走,赵岚志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立刻手忙脚乱得冲过去将他给拉住。 “哥哥,咱们还有正事要做呢。” “这妇人不教训一下不行,居然跟老子扯起谎来了。”王守善的力气大,赵岚志根本拦不住他,赵岚志立刻唤来邱二,两人一起推着他出了蜀香居。 “不过是吃个饭而已,至于么?” “她这是偷吃。”王守善声色俱厉得指控,只是一个疏忽大意她就跑到意料之外的地方来了,还好他今天碰到了,这一次是来吃饭,下一次谁知道她来干什么。 人心隔肚皮,防不胜防啊。 “她又没偷人,你着什么急啊。”赵岚志没脾气了,这霸王居然长了颗妇人一样的心肠“快走,咱们还要去买官服呢。” 王守善愣住了,他恢复了理智,看向赵岚志。 “官服也能买?” “官位都能买了官服怎么不能买?走走走,别在这儿胡搅蛮缠了。”赵岚志驱赶着王守善骑上了枣红马,然后两骑绝尘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财货山积 西汉时长安城中就已经有了以物质钱的当铺,不过当时以商人经营居多,而且规模不大。 到了南北朝时得到了发展,寺库是常见的质赎机构。 和尚有钱,有钱到可以吃肉养奴婢夜夜笙歌的地步,许多信佛的施主将钱物送给寺庙以求修成正果,和尚就用这些放在寺库里的闲置资产进行典当。 隋的时间太短,质赎行到了唐又有了新的发展,除了原有的寺库之外逐渐有了民营和官营模式,民办质库以商人地主涉足为主,放的贷也不多,至少相比起官营和寺营的质赎行要小得多。 民营的质赎行是自负盈亏,而官营则以皇亲国戚c达官显贵居多,横行大唐几十年的太平公主就是其中之一,她在长安城内有好几处豪宅,其中就有几处开了质库。 有权有势的人能找禁军和府兵看院,但民营的质库就没那么多钱请保镖来看家了,基本上所有的民营质库都建在有高墙保护的东西两市里,市内有街使巡视。 商人逐利,好放高利贷,贞观年间宰相房玄龄曾在唐律中规定凡质举收利存息不得超过五分,放息不得超过十分,并且不许利滚利,利上利,如果违反则官不理会。 到了开元年间,民间牟利房贷行事更加多样,已经到了伤民本的地步,甚至还要播下公廨钱给各个机关置办“僦柜”解决经费不足的问题,唐的官员以权换利的习惯就是这么养成的。 商人太爱钱了,但是他们有钱却不知道该怎么计划,有了钱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所以才会变得穷奢极侈,官员本来是该指导商人怎么花钱的,却跟着一起逐利。 为了钱,真的是什么都肯卖了,民营的典当铺叫寄附铺,王守善和赵岚志在这里碰到了不少离京致仕的清贫官吏,他们将官服给当了,换了回老家的盘缠。 王守善看着柜台后面那一身身青绿色的丝绸官袍,心里顿时觉得就像在滴血。 唐的官吏朝服三品以上穿的是紫色,五品以上的穿绯红色,七品以上的穿绿色,九品以上穿青色,五品以上李宰相动不得,五品以下却可以,其中七品到九品他动得最多。 官员都是要经过考核才能上岗的,可是现在有钱就能买到,原本一个官职要身兼数职,换了个庸官上任就将一个人的工作分给了副职,这些人大多数都以亲吏的身份工作,俸禄由正职发,而正职则什么都不干,专心官场逢迎,这么做不仅分了权而且还能让几个副职彼此监视竞争,怎么想怎么划算。 当官是为了享福的成了李林甫这一派的座右铭,他们人多势重,而张九龄这一边则势单力薄。 吵架的时候还是人多的那一边容易胜出,更何况那些人辩才了得,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清流引经据典说出来的典故喜好武艺的李隆基有时没听过,士大夫吵架哪里是市井泼妇的对手,于是清流越来越不受到重用,底层官员们便辞职不干了。 守贫的廉吏走了,来的自然就是贪财的贪官,王法里规定不允许的利滚利现在随处可见,穷人被逼得卖儿卖女,西市里到处都能听到哭号声。 巡史看到了,但他们没有办法,因为那是他们自己甘愿卖的,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被穿着漂亮绸衣的假母买走,从此世上又多了一个娼妓。 西市非常繁华,但是这里真正堆放货的地方却不多,市内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在市内是看不见库房的,这里一般进行的都是大宗交易,放在店里的大多数是样品,若不是胡姬酒肆就开在市内可能连屠行果子店也搬出去了,原本放粮食的常平仓里装的全部都是比较贵重的害怕偷窃的货,独柳旁的平准署将一半的公廨移做他用。 看着那些拿着“合同”脑满肠肥的胡商华商,王守善忽然想起了那个沙洲上的庄园,那些沙匪就是风闻他的汉人阿耶有钱才集结了几百人将唐军和护卫打跑后开始对庄园实行洗劫。 所有拿得走的东西统统拿走,拿不走的破坏烧掉,庄园里的女奴隶被拖进房里蹂躏,如果娘当时没有保护他,她恐怕也会跟她们一个下场。 明明身处繁华的街市之中他却感觉自己快被这些货给淹没,他在西市看到的不是繁华,而是窒息。 “哥哥你怎么了?”赵岚志从一家鞧辔店里出来,他的手里多了一条新的马鞭。 “穿上这一身我就能进皇城了?”王守善笑着展示着身上的青色官服,他现在已经是个九品的小官了。 “咱们去的是太极宫,现在太极宫晚上没什么人,你先找个地方躲着,等天黑了我再来找你。” “有强盗用同样的办法混进宫吗?”王守善指着自己的一身官服说。 “有,不过他们进不了大明宫,一般只会在太极宫里偷盗。”赵岚志叹了口气“有御史曾经把官员当衣服的事报上去,但最后却石沉大海,晚上宫里一点都不太平,只有陛下住的地方稍微安全点。” 王守善点头,这又是一个自己安全就不顾其他人性命的典例。 “走吧,我们进城。”王守善翻身上马,就像个真正的大唐官吏一样挺直了背,往顺义门的方向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路在脚下 唐官上朝都是骑马,但马这种畜生又喜好到处拉屎尿,于是所有的官员都会在顺义门进去后的骅骝马坊下马,交给专门的小吏负责看管。 如果上朝的地方还在太极宫,那骅骝马坊下马倒是顺路,走几百步从广运门进去就是,但是现在李隆基上朝的地方是在东内的宣政殿,光宅坊和长乐坊是教坊,说不定哪天皇帝高兴就回去转转,翊善坊又有高力士大宦官的私宅,朝臣只得无奈,在永兴坊附近下马由随从将马迁到骅骝马坊,自己步行上朝。 大明宫位于龙首原,那宫殿修得宏伟壮观,麻烦的就是每天都要爬山才能到宣政殿,年轻力壮的还好说,年纪大一点的老臣就走得很吃力了,紫宸殿在宣政殿的后面,能进紫宸殿是入阁的标志,可是这入阁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因为每天都要爬坡。 宣政殿是被称为正衙,是举行外朝会的地方,平日朝见群臣c听政及举行朔望册拜等大典都在此举行。 紫宸殿被称为便殿,是举行内朝会的地方,一些不方便在外朝会说的事情都在这里讨论。 李隆基还没昏的时候还能做到宾礼老臣,但当皇帝时间久了就有点松懈了,他上朝的时间越来越晚,下朝的速度越来越快,别说送老臣下山,就连送人到门口都欠奉,老臣们晃晃悠悠得行走在台阶上,看得赵岚志都胆战心惊,下了山后他们还要找自己的亲吏把马迁来回去,上一次朝真的很累。 为了让大家都不那么累,陛下下诏以后外朝会举行的次数由三天一次改为五天一次,就跟休沐差不多,李宰相当然复议,张九龄又反对,明明张宰相的身体比李林甫和陛下差那么多还坚持爬坡,有些事就连赵岚志这样的千牛卫都看不下去了。 “自打寿王妃进了宫,陛下熬夜的时间更长了。”赵岚志带着王守善混进了太极宫,他是熟面孔,而且各部有很多低级官员会在宫闱出入,行走在宽广的广场上,他望着如山一般宏伟的太极殿感慨着说。 “就熬夜看歌舞?”王守善笑得冷极了。 “陛下自己编了一曲霓裳羽衣舞,为了让它尽善尽美两人常一起熬夜排练。”赵岚志无奈苦笑“他们现在是真的没什么,可是为了纠正寿王妃的动作他们接触得多了迟早会出事。” 王守善想象着那个场面,为了让寿王妃完成自己想要看到的动作李隆基肯定会亲自去调整她的四肢,这种接触即便一开始是纯洁的也会慢慢变味。 “现在武惠妃在哪儿住?”李隆基去兴庆宫了,她也跟着一起去了? “她还在大明宫。”赵岚志不屑冷笑“有些事眼不见为净。” 王守善冷笑起来。 从武则天开始姓武的女人都旺盛,她恐怕要守不住春闺寂寞了。 “惠妃现在跟哪些男子接触密切?” 王守善的话音刚落,暮鼓就响了起来,承天门的大鼓声音很大,吵得人双耳生疼。 “就太子,还有杨驸马。”赵岚志大声说完,看到王守善脸上暧昧的笑容脸色顿时一变“你是怀疑” 王守善朝他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杨驸马是谁?”王守善背着手往太极宫走,据赵岚志说在关宫门之前禁军要清一次宫闱,他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咸宜公主的丈夫,观国公杨慎交的儿子杨洄。” 王守善不屑冷哼,公公偷儿媳,婆婆偷女婿,这对夫妻还真般配。 “咸宜公主和驸马的关系怎么样?” “这个就不是很清楚了。” “那咸宜公主在宫中的风评如何?”果然两口子关起门来过日子家里什么样外人根本不知道,一个奴隶能娶到大唐的公主已经够幸运了,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麻烦的是要防着她偷人,得把她喂饱了她才不会到外面去觅食。 “不争,很安静,待人很平淡。” 王守善一边登梯一边点头,同样是武惠妃的女儿,玊玉继承的是武媚娘的血,而咸宜公主则是继承了李家人的血,说好听了就是淡泊名利,说难听了就是懒。 她懒得跟周围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事物接触,所以跟所有人都保持距离,男人固然喜欢空谷幽兰,但对武惠妃这种熟妇却没有抗拒的能力,窝囊的血脉连女儿都继承了,由着丈夫和亲妈乱来,那个杨驸马还真享齐人之福,母女二人一块占了。 登上太极宫前的大平台,他俯瞰着沐浴在金光之中的长安,这个城市的欲海难平啊,要是太宗看到儿孙是这个模样该气成什么样。 “太子的东宫在哪儿?” “那边。”赵岚志指着东方的一片建筑群说。 “他平时怎么去的后宫?” “右银月门进去就是大明宫,不过他一般都是去的花鸟住的地方,从来没去找过武惠妃,都是武惠妃主动找的他。” 只要不给人漏洞,歹人就没有作怪的机会,可惜人无完人,谁没个缺点呢。 “希望太子没那么蠢,碰一个不该碰的女人,不然只会引火烧身,最后死无葬身之地。”他冷冷得跟赵岚志说,就连他这个初到长安的人都看出来的局势,身为储君要是再看不见那就只能说他活该了。 远远地,他看到禁军骑着马过来了,他脱掉外面的青色朝服,露出了里面的黑衣。 入夜之后还是黑色更方便活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狐夜哭 太极分两仪,两仪生四象,故太极宫的内朝名为两仪殿,那里是昔日贞观之治开始的地方。 虽然太极殿比两仪殿更靠前,然而真正的重大决议其实都在两仪殿进行讨论,房玄龄c魏征c长孙无忌都曾在这里慷慨陈词,只是可惜昔日的辉煌已经开始远去,两仪殿正在荒废,到了晚上这里居然没有人守备,空荡荡的宏伟大殿里只有王守善一人。 李家人虽然跟老子一个姓,然而他们身上流着的却还是鲜卑胡人的血液,两仪殿的王座上布置了一个华盖宝帐,上面绣了金色的腾龙花纹,下了九层台阶后则是朝臣们席地而坐的地毯,厚实的毛毡踩起来很软,或许正是因为如此那些官员每解决了一个问题才会高兴得手舞足蹈。 这里很适合跳舞,太宗常在两仪殿上摆宴,不过跳舞的不是专门的伶人,而是文官武将,王守善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忍不住一边哼着歌一边跳起舞来,他敢打赌他一定是第一个在两仪殿上跳舞的粟特人,因为粟特人在太宗时连使节都不是,他们只能恭敬得呈上礼物,希望能尽快与唐通商。 他喜欢的唐在贞观,为什么要让他生在开元呢。 “叮铃铃。” 就在他跳得起劲时,一枚铜钱忽然滚到了他的脚边,他将它拾起来,那是一枚开元通宝。 王守善一直没弄懂,为什么太宗会用开元通宝当钱币的名字,他的年号明明是贞观,应该用贞观通宝才对,而且开元通宝后还有一个奇怪的月牙,它看起来就像此刻挂在天上的新月。 有传说那是长孙皇后的指甲印,当铸币的模子呈上来时她不小心留下的,它让本来完美的铜钱变得不完美,却多了一丝人情味。 他回头看了眼那个华美的宝帐,现在两仪殿里只有他一个人,就算坐一下也不会有人知道。 他宛如受到了蛊惑一般顺着九层台阶走了上去,轻抚着黄金龙椅的副手,只要坐上去他就能感觉到那种被文武百官c万国黎民朝拜的感觉 “哥哥。” 玊玉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他警觉得回过头,却并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黑洞洞的皇宫里只有他一个人。 虽然他知道外面有很多禁军,而且还有很多嫔妃等着他临幸,但是他的玉娘没了。 然后他听到一个男人的哭声,那声音是悲哀而压抑的,他孤独得坐在油灯边,案几上是一大堆等着批阅的奏表,王守善觉得那个样子太可怜,他不想变成那个男人那样。 他喜欢玩,喜欢沉迷美色,但老百姓活得那么惨让他觉得良心不安,他擅长进攻却不擅长防守,他要找一个能守住这份基业的明君。 “换个地方吧,我没看到我的飞行器。”妖怪这时候说。 “妖怪,你们的皇帝是怎么选的?” “我们没有皇帝。” “那谁领导你们?” “为什么要别人领导我?我是自由的。”妖怪的口气透着浓浓的自豪感,似乎它为它的种族感到自豪。 “你和玉娘体内的那只妖怪是同性还是异性?” “你问那么多干嘛?”妖怪警觉得说。 “那你们的婚姻是什么样的?” “你怎么跟个妇人一样脑子里只有这些。” “我们村子里有句话,叫千金难买老来伴,人的寿命对你来说并不长,你能不能等我们死了再带你的同类走。”他流泪了,这是他自娘过世之后第一次流泪“别抛下我一个人,我怕。” “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沉默了许久后妖怪说。 “除了孤独,那是没法一个人克服的。” “人,你知道这个宇宙有多大吗?”妖怪有些冷酷得说“只要你们的文明不自毁迟早有天你们会跟我们一样走向宇宙,你必须学会面对孤独,就跟那段时间我们在野外宿营一样。” 但那个时候有妖怪陪他,虽然他们总是在吵架,可是王守善觉得自己不是孤独的。 “你想去哪儿?”他有些意兴阑珊得说。 “东边。”妖怪坚定得说,好像没有任何情绪能影响到它。 “妖怪,你为什么感觉不到恐惧呢?” “有时间去思考恐惧还不如干点实际的,你别磨磨蹭蹭的行吗?” 王守善觉得他似乎找到了妖怪的一个优点,那就是它的目标明确,并且不会被情感迷惑。 “果然是个怪物。”他揉了揉鼻子,走出了两仪殿的殿门,一出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万家灯火。 如果仅仅只看表象,长安的夜色无疑是美妙的。 雅致c大气又有佛塔的惊鸟铃声作伴,今晚的天气没有昨晚那么冷,吹在脸上的风是温柔的,就像有只无形的手正在替他擦干眼泪,才来两天他就已经喜欢上了这座城市,在这里生活其实非常好玩。 他希望唐能长久得存在下去,虽然它有很多顽疾但唐也有很多忠臣良将,他想守护住这份和平,他不想再上战场打仗了。 风中似乎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此刻吹的是北风,那血腥味便应该是从北边传来的。 他顺着风的方向看去,层层叠叠的宫阙间隙中,新月下的玄武门看起来格外阴森,像是有个亡灵被困在那里。 李隆基练武,而且还主意养生,他会活得很久的,要将他推下王座只能发动政变,不然等他死了,他的儿子们也都老了。 其实他要是能放弃权利学着宁王一样做个逍遥王也挺好,可是他就是放不了权,因为他害怕自己一旦失势就又会变成那个饭都吃不饱的临淄王。 他其实跟那些起义的田舍汉很像,只是他身上穿了一身皇族的外衣,而且还姓李。 他是为了生存而当的皇帝,一开始想当个明君,但是他发现当明君太苦就开始发昏,他干了不少荒唐糊涂的事,最终发现自己的梦想是当个伶人。 在梨园他能干他喜欢的事,能畅快得大笑,没有御史弹劾他,也不用看张九龄的老脸,那里只有美酒c美食c美人,他想要的不过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罢了。 可惜人心隔肚皮,人人都在他的面前演戏,他们接近他都是有目的的。 王守善闭着眼睛仰天长叹,高力士娶了一个妻子,下面的宦官就纷纷效仿,只是和他们的师傅不一样,他们跟正常男人一样娶了三妻四妾。 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娶三妻四妾,那些女人不是贪财还能是什么? 要获得一个知己太难了,因为不理解和猜忌才最终导致了玄武门之变,对外人来说那是件正确的事,但是太宗杀的是和他一起闯天下的弟弟和哥哥,正是因为付出了这么沉重的代价登上皇位他才不能出错,不然他们就白死了。 “二哥,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赵岚志的声音将王守善吓了一跳,他刚才走神了,居然没听到他的脚步声。 王守善徐徐转过头,只见他的手中拿着一柄雪亮的直刀。 “一只狐狸而已,你至于把刀拔出来么?”王守善朝着赵岚志阴阴冷笑。 “狐狸哭那么可怕,你难道不怕吗?”赵岚志心有戚戚得将刀给收了起来。 “放心吧,两仪殿里没鬼的,这里存着紫气,一般的鬼怪根本不敢靠近。” 赵岚志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那刚才哭的是什么?” “就是一只狐狸,走吧,带我去凌烟阁去,我想去看看那些大人物长的都是什么样。” 他呵呵笑着,拉着他这个认识不过一天的义弟的手,离开了两仪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凌烟凝云 入夜之后,所有的宫门都关上了,要想从宫门过必须拿铜鱼木契,这两样东西王守善和赵岚志都没有,所以他们只能通过翻墙在各个宫内穿越。 本来从两仪殿出来后通过北面的甘露门就是凌烟阁三清殿所在的甘露殿了,但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只能通过鹰爪钩翻过高耸的宫墙,赵岚志虽然瘦弱但是身手还算矫健,二人总算是有惊无险得躲过了禁军的巡视,来到了凌烟阁。 凌烟阁紧挨着千步廊,是朝臣们吃廊下食必然会经过的地方,从外观上看它就是一栋不怎么起眼的小楼,至少和宏伟的太极殿和两仪殿相比它实在太小了。 可所有提起凌烟阁的人都会感到肃然起敬,尤其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但入凌烟阁是项无上的荣誉,不是所有人都能获得的。 “对面那是什么?”王守善指着凌烟阁对面那栋跟凌烟阁长得一模一样的小楼问赵岚志。 “那是凝云阁。” “现在干嘛用?” 赵岚志愣住了“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好像是空着的吧。” 王守善直觉得觉得那个凝云阁有问题,就跟开元通宝一样,仿佛它是为了某种目的准备的。 “随云,你觉得什么样的人能进凌烟阁?” “宰辅和候王。” “你觉得让那种不能封侯的武将住进凝云阁怎么样?” 封了侯就必须封封邑,现在关中根本没有多余的土地分给有功的武将,那就只有通过名誉来吸引他们了,还有什么比跟凌烟阁的名臣并肩更有荣誉感。 唐人的房子讲究的是中轴对称美,三清殿位于皇帝的寝宫甘露殿,以北为正,右手边是凌烟阁,左手边是凝云阁,按照唐人的习惯左手边的凝云阁该更尊贵才对,然而现在却空着,反而先使用的凌烟阁。 “随云,你回去问问你阿耶,我觉得这凝云阁以后会派大用场。” “唯。”赵岚志恭敬领命。 连正殿两仪殿都少有守卫更遑论是凌烟阁这种供奉死人牌位的小楼了,王守善无奈叹气,官吏重利而轻名誉,士大夫精神已经不存了。 士大夫不为五斗米折腰,概天地之情怀,文以载道。 士大夫分三级,有卿c大夫和士三等,凌烟阁的格局也是按照这三个等级来区分的。 凌烟阁内分三层,挂满了真人大小的画像,所有画像都面朝北面,在黑暗中晃眼一看仿佛阁中站满了人。 第一层为士,这些人都是有功的功臣,王守善孤陋寡闻并不晓得他们的名字背后代表的历史,但这一层人数最多,几乎占据了凌烟阁的一半。 第二层为大夫,全部都是功高的王侯,李靖c房玄龄c唐俭c秦琼等都位于此列。 第三层为有卿,只有寥寥数人,他们站在凌烟阁最里面,都是功高的宰辅之臣,长孙无忌c李孝恭c杜如晦c魏征就名列其中。 “直言,国之良药,直言之人,国之良医。”王守善看着魏征的画像低喃,比起他这个还有点武力的武夫,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敢跟太宗对着干真需要不小的胆量,要是御史台能多几个跟魏征一样的人就好了。 “哥哥此言说得甚妙。”赵岚志将王守善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觉得虽尝着味苦,但回味甘甜。 “这不是我说的,是一个落第进士说的。”王守善希望那个杜子美能得到重用,他会是个体恤民情的好官。 “李宰相和宦官联手堵塞言路,陛下不知民情,长此以往恐国将不国。” “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对李林甫怎么样,他现在要靠李林甫辅佐才能放心大胆得玩儿,除非发生点大事他才会清醒过来。”王守善叹息,从开元十一年到现在已经十四年了,不恢复番上宿卫光靠人的内驱力是无法强兵的。 凌烟阁的南面写着功高候王,北面写的功高宰辅,凝云阁里又该写些什么呢。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直刀既有刀的霸气,又有剑的君子之风,但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称为君子呢? “随云,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能称为君子?”才疏学浅的西胡儿问在国子监读书的小国公爷。 “应是德才兼备,刚毅坚卓之人。” “那你觉得在凝云阁的墙上写文德君子,武德君子如何?” “只有文武才能称为君子吗?这世上也有有德行的商人和工匠的。” 王守善忽然觉得要是按君子这个标准来衡量唐人的话说不定凝云阁根本放不下那么多画像。 算了,管他求事,反正他不是君子,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死李林甫跟那些贪官才是真的。 “下面的那位郎君,不如写梁上君子和梁下君子如何。”就在王守善和赵岚志转身欲走时,凌烟阁内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吓了二人一跳。 “谁?” 赵岚志将王守善挡在身后,并且将刀给抽了出来。 一个黑衣人从凌烟阁的二楼跳了下来,他应该很有力量,所以才能将每一个动作完成得轻如鸿毛,但他的长相却很平凡,属于那种丢人堆里一眨眼就不见了的普通人。 王守善身上穿的也是黑衣,看到对方他莫名有种见到了同类的感觉。 他笑了起来“你是何人?” “强盗。”那个黑衣人晃悠着手里的鹰爪钩吊儿郎当得说“你们是何人?” “他是御前侍卫,我是不良人。” “你们看见强盗进来怎么不抓我啊?” “你既然是强盗,看到有人来了怎么不躲反而跑出来啊?”王守善不甘示弱得反问,然后与强盗一起大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为民求利 和东大内的大明宫相比,西大内的金银之物要少得多,主要是字画为主,但阎立本的画还是有人收的,凌烟阁内所有的画像都是阎立本所绘,随便一副都能在西市的收宝商人那儿卖上天价。 有些商人,尤其是一夜暴富的商人是品不出画的好坏的,他们只认落款,只要落款写的是阎立本而且还能确定是真品基本上都会痛快掏钱,士人负责引领潮流而商人则负责跟风,这位梁上君子宰的就是这种肥羊。 宫中名家多字画也多,一个鎏金酒壶能值多少钱?阎立本的一幅画能买十几二十个,而且寒门的读书汉有不少也善于书画的,吴道子和颜真卿的字画现在就有很多人效仿。 假货太多商人也开始学精了,每次要买字画都会请鉴宝师辨过后才会掏钱,这位雅贼会将宫里的画偷出来,请高手复制好花押印后再放回去,皇宫珍宝众多,而且宦官的眼睛一般都紧盯着那些金银器,像凌烟阁这种地方他们只会打扫的时候进来一下,市面上接近一半的假画就是这么仿制出来的。 在和这位强盗闲聊时王守善故意没问那些骗来的钱他怎么花了。 钱无非两个用途,要么用来玩,要么用来干正事,强盗干正事对朝廷就不是好事,那强盗虽然长得一般可是双眼雪亮,一看就知道不是沉迷酒色贪图安逸的人,长安的局势比王守善想象得还要糟糕。 昔日隋炀帝是怎么亡国的?还不是农民起义开始的,大多数人是为了一口饭吃,少部分人是为了争权夺利,还有一部分人是完全看不惯杨家人的做派凭着一口义气替天行道。 唐的贵族奢靡,下葬的时候都用的金银器,要不是惧于大理寺制造的那些冤鬼他们的墓早就被偷了,偷他们的东西老百姓只会帮忙遮掩,根本不会去报官,少数不屑于鬼神之术专精机关暗道的墓基本上都被偷了精光,谁叫那些达官贵人的墓都修在人迹罕至的风水宝地。 “李隆基的泰陵你们去看过吗?修得那叫一个大气啊,他好像是想学太宗那样让人给他陪葬,但你觉得会有谁陪他?”强盗笑嘻嘻得问两位官差。 “有钱有势的官呗。”赵岚志冷笑着说。 “有钱有势不会去讨好新帝么?”王守善嫌赵岚志给他丢人了,居然说出这么没水平的话,狠狠得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哪还有谁?”赵岚志不服气得反问。 “没人啊。”王守善恨铁不成钢得瞪千牛卫“他人心失尽了,根本不会有人陪他。” “文武官员是肯定不会有的,不过女人和宦官就不一定了,高力士对他是真的忠心耿耿,可惜他教出来的徒弟却不是这样。”强盗叹了口气“他可怜啊,身边一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除了宁王外他已经没有可信的人了。” 王守善和赵岚志同时目不转睛得看着他。 “你跟我们说这些干什么?”王守善沉着脸看强盗。 “只要没逼上绝路,谁想跟你们这些官差拼命,咱们又不是为了谋反而谋反。”那盗贼毫不避讳得将十恶不赦之中的谋反之罪给说出来了“其实他一开始是个好皇帝,就是中途昏庸了,他要是还能跟开元初年一样让百姓安居乐业咱们就当过去的事没发生过,谁没个犯错的时候,但那个李林甫是个大祸害,我们也想除掉他。” “想杀他没那么容易,而且他死了还有其他贪官前仆后继,必须杀得他们怕了才能让吏治重新干净。”王守善面无表情得说,贪官和昏君配在一起实在是绝配,难怪唐人现在一副亡国之相。 “那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们想偷账册。”赵岚志这个时候忽然说“少侠武艺了得,不知可否助我们一臂之力。” “账册?”强盗眼前一亮“是贪污受贿的记录吗?” “还不知道李林甫会不会留证据,但是我们想要探明李宰相家的情况,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请尽量不要打草惊蛇,你只需要将看到的听到的告诉我们就行了。” “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出卖我?”强盗一脸挑衅得问。 王守善笑了起来,他指着强盗身后的凌烟阁重臣们的画像说“有他们见证,少侠绝不用担心我们,你只需要小心自己别被李林甫的人抓住就可以了。” 强盗顺着王守善的手指看了过去,在他的身后站着的全部都是忠烈之士,倘若在朝堂上有他们在像李林甫这样的小儿是绝不可能得势的。 “士大夫,现在的官连士都当不好了还当什么大夫啊。”强盗无限感慨“要是能生在贞观年就好了。” 王守善笑了起来“要是贞观年的话可是天下无贼,像你这样的人可能是会被抓的哦。” “有正道走谁想走邪路,不当贼我不能干别的么?”强盗满脸不屑。 “那你想做什么?”王守善问。 “考武举啊,就凭我这身手考武进士绝对没问题。” “那可不一定。”赵岚志冷笑连连“当武进士可不只是看身手,孙吴兵法你懂吗?” 强盗愣住了。 “多看点书吧,兄弟伙,现在私学还少,等以后教兵法的私学会多起来的,到时候你再去学吧。” “兄弟伙?” “你不是要从武职吗?咱们唐军最基本的作战单位就是一火十个人,一个火里的都是兄弟。” 强盗笑了起来。“这位公子爷,你是要跟我这草莽强盗当兄弟吗?” 赵岚志一身的绸缎,而且皮肤白皙样貌俊美,一看就出身良好,跟一身布衣的强盗完全不是一个阶层。 “道不同不相为谋,那反过来道相同了就可以为谋,咱们的共同目标是杀李林甫,在这一点上咱们是朋友,但你要是再敢违法乱纪,我等身为大唐官员必然会按王法办事。” “你这官儿真是有意思,杀人不犯法反倒是我这偷东西的犯法了?”强盗抱着手臂站着,满脸的不服。 “不,李林甫不是人,他是硕鼠,此贼害我华夏国风,让官员只懂追名逐利,不知什么是士大夫精神,那是钱买不到的。” 赵岚志红着眼睛,脸上带着诡异的笑,看起来就像是要疯了一样,普通人看到他这个样子只会感觉到惧怕,但是强盗却哼笑了起来。 “可真是巧啊,咱们的侠义之心一样是买不到的,看看是你们这帮士大夫厉害还是侠客厉害。” “赌一把怎么样?”赵岚志挑衅着说。 “赌什么?” “看看我们谁先找到李林甫贪赃枉法的证据。” “那赌注为何?” “就这个怎么样?”王守善将那枚狐狸哭时忽然出现的开元通宝捏在了手里“赢了这个就归他。” 他的话音刚落,三人立刻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的声音在凌烟阁内回荡,发出阵阵回音,就像有无数人跟着他们一起大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武德议道 颜真卿,字清臣,开元二十二年进士及第,现在担当监察御史。 “颜真卿真的写了一手好字啊。”强盗一边跟着王守善他们翻墙一边说“正楷端庄宏伟,行书气势磅礴,有兰亭集序之风。” “兰亭集序?”王守善觉得他跟这个东西好像很有缘,却抓不住重点。 “对,就是东晋书法家王羲之写的的那个兰亭集序,现在它陪葬太宗昭陵。”强盗补充说。 “昭陵你们盗过吗?” “你猜。”强盗不怀好意得笑着,然后放开绳索,嗖得一下落地了。 “狗日的强盗,等收拾完李林甫再收拾他。”赵岚志愤愤不平得说,顺着绳索慢慢爬了下去。 甘露殿的东方就是武德殿,妖怪说想去东边就只能去了,虽然王守善自己对西边的掖庭比较感兴趣。 倒不是他对那些后宫嫔妃有想法,反正现在掖庭也是空的,他主要想看看武则天以前生活过的地方。 女人多变,人前还能贤良淑德,到了人后就玊玉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她让他觉得自己变成了猎物,而她才是猎人。 她是一个用美色控制男人的女妖,而且胆子还很大,只要敢想似乎她就敢做。 但同时她也有一副蛇蝎一样的心肠,如果他敢背叛那她会将他做成人彘么? 危险又美丽,就像是个走动的诱惑,掖庭就像是一个华丽的牢笼,而武则天则是里面最野性难驯的烈马。 每个男人都想要一匹好马,然而武则天也是一个驯马的好手,只是她驯服男人拿手治国却稍逊颜色,但是她消灭了门阀的力量,给了寒门子弟位列朝堂的机会。 即便过去了那么多年,五姓女仍然高不可攀,她们对所有非门阀世家出身的寒门态度冷淡,活像她们才是真正的女王。 王守善不知道那些贵女们能不能拴住自己的丈夫,反正她们多半不会像姓武的女人一样放得开。 永和坊那个偏僻的地方都被玊玉想办法弄出了温泉,比起美味佳肴那才是真正的享受。 除了皇宫整个长安恐怕只有王孙的宅院里才有这个东西,而且他喝的桂花酿还是跟皇帝喝的一样,还有哪个不良人当得跟他一样? 笞刑会在背上留下伤痕,有了这种伤痕很多地方都去不了,不良人原本都是犯人,现在却有了能拿法鞭的力量。 “少侠,你的武道是什么?” 在路过武德殿的正殿后门时,王守善问走在前面的强盗。 “武道?”强盗回过头看他。 “如果武力不用在战争那就只能用在维护法律上,韩非曾经说过,穷不黩武c强不凌弱c众不暴寡,救群生之乱,去天下之祸为己任,你觉得跟你的侠义精神是不是有点相像?” “救群生之乱,去天下之祸那个韩非是谁?” 赵岚志不屑冷哼“连韩非是谁都不知道还想考武进士,韩非是战国时期的法家代表人物之一,战国那会儿可比现在乱多了。” “以武护法那要是其他国家不服我们的法怎么办?” “那是他们的问题,我们的法只适合我们自己,如果我们因为法而变得强大了他们就会学习我们,等人人都执行跟我们差不多的法律那就不是跟秦时一样实现大一统了么?” 强盗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你想让世界大一统?” “为什么不可以?”王守善冷笑“杀人是犯法的,杀人就该偿命,这你认可么?” 强盗似乎想点头,又想摇头。 “犯罪是有代价的,如果杀了人不用判死刑那罪犯就会无所顾忌,犯下的恶件就会比认可杀人判死刑的地方多,这种法律就没有起到威慑作用,那它就是有问题的律法,这种律法会造成国家混乱,那法律就没起到救群生之乱,去天下之祸的作用,这种法律谁会去学?没认可就无法统一意见,没有统一意见强迫别人接受就只会被反抗,这样怎么能实现大一统,反过来如果大家都认可了这条法律,那大家就有了共识,然后就是互相磨合包容了。”王守善仰天长叹“就跟女人过日子一样,忍一忍就过了。” 赵岚志和强盗都笑了起来。 “看来尊夫人是个挺厉害的女人啊。”强盗笑呵呵得说。 “娶老婆当娶贤,要实现大一统也要看人,有些人表面上照章办事但背地里却不停搞花样,这种时候就要用武力去讨伐,法是最低限度的道德,就跟杀人偿命一样,如果连法都守不了那那个人就是不道德的人,对付不道德人还客气什么?” “那要是法有问题呢?” “法律条款不是可以改吗?改几个字总比战争付出的代价要便宜得多吧。” “那要是立法的人包藏祸心怎么办?”赵岚志问。 “咱们法现在都这么完善了,他还能怎么改?”王守善冷哼,也不知道是哪个狗日的立的法,居然承认奴隶合法,不是春秋的时候中原就结束奴隶制了么?不然把李林甫的事情结束了他就可以带着她离开长安了。 “法律总是会有空子可钻的。” “那种想着钻法律漏洞的绝对不是好人,对付坏人就该使用武力,咱们的武德应该是以仁义为核心,为止戈而战。” “你这个说法有点玄,我得考虑考虑。”强盗连连摆手。 王守善“呛”得一声将直刀拔了出来。 “朋友,你现在感觉如何?” 虽然被直刀尖锐的刀尖指着鼻子,但是强盗却依然保持着微笑。 “我没犯法,你不能杀我。” “你刚才不是说了你要谋反么?” “我说了吗?我怎么不记得?” “你说这番话的时候心不觉得虚吗?正人君子怎么会感到心虚?看来你也不是个君子啊。” 王守善笑着将刀给放了下来“咱们的武德里还要加上正,想当武德君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武德君子,德才兼备,仁c义c正,为止戈而战”强盗喃喃低语着,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 “哥哥,那另一面墙呢?”赵岚志问。 “你问我,我问谁?”王守善将刀给收了回去“凌烟阁里的士大夫已经将文道文德都囊括了。” “那女人呢。”赵岚志诡笑着说“哥哥想起这番说辞是因为嫂嫂吧。” 王守善心中咯噔一下“女德君子?” “大哥说了,这世上有个女儿国,要是她们也有朝臣肯定也跟我们一样要选德贤的吧,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王守善总觉得把女人放在凝云阁里有点不对味。 “这个让我想想吧。” 赵岚志叹了口气“二哥,你要是不将心里的那股傲气按下来日后你跟嫂嫂还要吵架的。” “为什么要让我让着她,不是她让着我。”王守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她要是让着你,这世上就会有第二个武惠妃了。”赵岚志眯着眼睛紧抿着嘴唇“陛下的脾气很暴躁,身边的人都让着他哄着他,你看他现在是什么样?” “那我要是处处让着她,她成第二个武则天怎么办?”王守善想起这个就来气,怎么上仙公主偏偏是武则天的曾侄孙女。 “宰辅和候王也不是像现在这么和睦的,张宰相就没有多少贵戚朋友。”赵岚志接着说“尤其是寒门出身的宰辅,他们天生跟贵胄就不对盘,就跟男人和女人一样。” “差点忘了,就算找到了账本有那些贵戚保着李林甫一样不一定会死。”王守善恨得咬牙切齿,这个老狐狸真是尖滑,根本无从下手。 “有什么事比刨了人祖坟更招人恨的?”强盗这个时候悠悠开口,王守善和赵岚志立刻将视线转向他。 “你什么意思?”赵岚志问。 “咱们把昭陵给盗了怎么样?”强盗凉飕飕得说。 “哈?”赵岚志和王守善同时张大了嘴惊叫出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栽赃嫁祸 昭陵,大唐第一座开山为陵的大墓,除了太宗夫妻外还有无数皇亲国戚陪葬,是历代帝王陵园中规模最大c陪葬最多的一座墓,连汉武帝的墓都没它大。 在山下有守陵卫士,并且还有许多王侯的部曲巡视,一旦被抓住绝对是丢昭陵给诸位王公大臣人殉的命,就连赵岚志这个不孝子孙也一样。 别说赵岚志,王守善听了强盗的建议都有点发抖,他们坐在武德殿的角落里窝囊得缩成了一团,强盗抱着肩膀俯视着这两个官差,眼中满是鄙夷。 “不就是盗个墓吗,怎么怕成这样?” “那是太宗的墓,谁知道那些道士在墓里搞了什么花样。”王守善有些气急败坏,他还记得净行跟他说过的那个故事。 要是义父真的是太宗转世,那他要是知道了自己偷了他的墓不知道得多暴跳如雷。 “就算不偷太宗的墓,其他人的墓也不能随便偷啊。”赵岚志不停打冷颤“我怎么觉得这么冷呢?” 王守善倒吸一口冷气,四处张望,还好没有归客,只是赵岚志的错觉。 贪官喜欢什么?钱c女人c好吃c好喝c还有就是宝贝。 从当朝王公墓里盗出来的宝贝放在贪官的私库里,抄家的时候一清出来绝对是斩,没有哪个王公贵族会保他们的。 兰亭序是放在太宗棺椁里的,律法里明文规定开棺即死,只要在李林甫的宅子里找到了兰亭序那就算有宁王保他都不可能让李隆基息怒,到那个时候再将李林甫里外勾连的贪官名册账册呈上去,绝对脑袋掉一地。 偷东西好办,盗墓贼那么多,钱谁不会拿?麻烦的是墓里的情况复杂,而且必须要道士的协助才能闯昭陵,不然绝对有去无回。 “以前有人试过,可是去了就没回来,那个陵不是一般人能动的。”强盗凉飕飕得说“机关咱们不怕,怕的是里面的鬼怪,两位官爷信这世上有鬼吗?” 王守善和赵岚志连连点头。 “我听人说过,昭陵的墓是个超大号的精忠阵,陪葬昭陵的每位武将都是一个阵台,想要取兰亭序就必须把这些爷爷的墓给端了。” “你让我先考虑一下。”赵岚志连连摆手,他曾祖父的墓就在昭陵,也就是说他的祖坟恐怕要被刨。 “你觉得要多少人?”王守善稍微冷静了一点,开始思考实际问题,人手现在是关键。 “我没去过,找个时间我去踩点看看。”强盗顿了顿,又说“我叫张涛,以后我去哪儿去找你们?” “你找得到崇仁坊的赵家乐器店吗?”沉默了许久后,赵岚志说“你就跟他说,是大公子的朋友,再把见面时间和地点的纸条交给李掌柜就行了。” “这件事最好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走漏风声。”王守善警告张涛“只要消息走漏李林甫就会有准备,到时就没法在朝会上发动奇袭。” “朝会?”张涛和赵岚志齐声问。 “那个字写得很好的颜真卿是哪一派的御史?”王守善冷笑着问张涛。 “反正肯定不是李林甫一派的。”张涛肯定得说。 “偷到兰亭集序后最好让他仿一份,免得李林甫投鼠忌器将兰亭序毁了。”王守善冷声说,为了活命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哪怕是无价之宝兰亭序一样会撕毁。 那是张非常脆弱的纸,却承载着整个大唐的未来,难怪当初太宗会花那么多精力闹得全国皆知了。 兰亭序就在他的棺椁里,谁拿了兰亭序就是开了他的棺椁,不论是礼制还是律法都必须斩。 “账册该怎么办?”赵岚志捂着额头问。 “不,应该叫生死簿。”王守善冷笑着说“办法总会有的,先让他得意,他闹得越欢潜藏起来受不了诱惑的人就越多,他们空出来的缺张宰相会想办法填上的。” “抄家的时候不能用南衙的人,里面都是李宰相的爪牙,禁军是陛下的人,不过他们是可以被收买的。” “不良人那边我会尽快去的。”王守善摇头叹息,他还想跟娘子在家温存两天,结果所有人都催着他上工,他越来越理解李隆基为何脾气会那么暴躁了。 皇帝真不是人干的活。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太子寝宫吗?”张涛又将鹰爪钩拿在了手里。 “你等一下,我去茅厕。”王守善站了起来。 “宫里哪儿有茅厕?”赵岚志怀疑得看着他。 “不是有那么多梅树么,我去给它们施个肥。” 武德殿的四周被梅花包围,想来冬天的时候这里一定满园飘着梅香。 赵岚志和张涛都无语得看着他。 “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赵岚志沉默了许久说。 “武德殿啊,怎么了?”他看到了宫阙上的牌匾,这个殿用的是庑殿顶,应该是幢非常重要的建筑。 “这里是李元吉的寝宫,他支持太子李建成杀太宗,最后在玄武门和太子一起被太宗杀了。” “隋文帝废太子勇为庶人也在这里,你要是想撒尿最好换一个地方。”张涛补充说。 太子的东宫就在旁边,怎么他们总是说杀啊,废的,就好像他死定了一样。 “老子又没惹他们,关老子求事。”王守善背着手走进梅林深处,直到确定他们肯定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后才说“妖怪,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北边。”妖怪斩钉截铁得说。 “北边就不是太极宫,是大明宫了。” “你今天能去大明宫吗?” “玉娘让我三更去景龙观接她” “你还是不是男人,什么都听女人的。” 王守善无语,大半夜一个男人闯皇帝的后宫被抓住会不会变宦官。 “武德,女德,宰辅,候王,早知道该去三清殿看看了。”他一边撒尿一边说。 “去那儿干什么?” “看看墙上写的什么字,听说袁天罡和李淳风都在三清殿修行过,我觉得他们两个肯定留下了些什么。” “他们二人是谁?” “两个老道,算卦挺准,他们为太宗算过大唐的国运,而且袁天罡也是益州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勾心斗角 “说是太子监国,其实他啥事也没干,就光顾着和女人了。” 从太极宫到大明宫的墙不好翻,赵岚志细胳膊细腿的摔死了就不好了,他是带刀侍卫又是熟面孔,就直接从右银台门进去了,而王守善和张涛则跟壁虎一样爬墙。 “阿耶的女人也敢睡,他的胆子也够大的。”王守善的身手没有张涛那么轻盈,爬起来格外吃力,当初修大兴宫的时候因为赶工期不少墙砖对的并不是十分严丝合缝,所以给了他们爬墙的落脚点。 “胡人么,不是亲娘就都可以,更何况那些女人自己投怀送抱,太子妃也惨,碰上这么个男人,相貌堂堂却是个衣冠禽兽。”张涛的手指似乎天生就比普通人长一些,一些普通人抓不到的地方他都能抓住,仿佛天生他就是干飞贼的料。 “他和惠妃好上了?”王守善不敢往下看,长安的外郭城墙很高,他怕把自己吓死。 “还没呢,惠妃一直在勾引他,扛不住诱惑就绝对死,惠妃想杀太子人人皆知,恐怕就太子自己不信。” “要不说最毒妇人心呢。”王守善心里越发发毛,他家里有位上仙在,她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巫“大明宫是你后院么,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用不着亲眼看见,风言风语哪儿都能听到。”张涛在墙头左顾右盼,上了墙后就有禁军的人巡逻,待确定没人后他将鹰爪钩的绳索放了下来,王守善毫不犹豫得就抓住了。 在两人合力下,王守善很快就翻过上了墙头,他拍了拍身上的黄土,回去不知道会不会被嫌脏。 “王官爷,你就不怕我刚才松手吗?”张涛拿着鹰爪钩插着腰冷笑着说。 “这个时候杀我对你有什么好处。”王守善感觉到张涛动过杀机,但最后他并没有松手,这样就够了“我跟你平时碰到的不良人不一样,以后还要一起闯昭陵,我要是现在不信你以后怎么办?” 张涛没说话,上下打量着王守善,王守善朝着他微笑,他这皮相确实长得很好看,能迷惑不少人。 “王官爷,你是胡人还是汉人。” “都不是,我是唐人。”王守善瞪大了眼睛,一脸凶恶样“别在心里叫我西胡儿,不然老子把你从这儿丢下去。” “哼,杂种也能这么嚣张,真是世态炎凉。”张涛骂得更狠了,可是笑得却很灿烂“你要怎么解释自己的出身,客胡可不能在京师任职。” “老子有关系,用不着你操心。”果然官和贼一辈子都没法交朋友,王守善心里将张涛骂了个狗血喷头。 “哦?有关系?是哪位权贵?”爬墙很麻烦,可是下去却很轻松,张涛将鹰爪钩挂在墙头,翻到了墙的另一边。 “也是不良人,昨天我跟他一起守了佛塔。”在张涛下去之前,王守善抓住了鹰爪钩,看起来像是帮他按住防止钩爪松脱。 张涛睁着雪亮的眼睛看着王守善,王守善微笑着看着他,谁都没动。 “别让人看见了,王官爷。”张涛先服软了。 “下次再乱喊,老子要你的命。”王守善笑呵呵得说,然后目送着张涛消失在黑暗之中。 大明宫是李渊开始修的,大明宫修好了他就死了,太宗就从西大内搬到了东大内,整个太极宫开始弃之不用。 掖庭是宫女和犯官女儿才会住的地方,照理说杨玉环应该住在掖庭才对,但她却嫁给了寿王,而且还和李隆基勾搭上了。 武媚娘的骨血居然输给了杨玉环,她到底得多漂亮。 他对那个杨玉环起了好奇之心,但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闪现他的心就开始痛了起来。 他的玉娘没了。 白色的虞美人在沾了血之后就变成了红色,到处都血流成河。 他的刀能杀人却救不了她的命,在纷乱中他找不到郎中,所有人都在异族人的铁蹄追逐下奔跑。 当亡国奴的滋味太难受,即便她看起来再美味也要杀掉。 顺着鹰爪钩上的绳子来到大明宫,张涛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三更之前我要到景龙观去,你知道怎么出去吗?”在张涛收绳子前,王守善拦住了他。 “知道,有条密道通安国寺,从那里我们可以出去。”张涛将绳子收了起来,这时赵岚志也来了。 “安国寺在哪儿?”王守善问。 “长乐坊。”张涛头也不抬得说。 知足才会长乐,正是因为贪才会惹出那么多罪孽,他抚着仍然在隐隐作痛的心口,他是唐人,唐是他的家,他要保护她。 “晚上我们不能去后宫,你们打算去哪儿?”赵岚志深一脚浅一脚得踩在杂草丛中,这个角落被荒废了很久,草都过了他的腰了。 “赵主仗,你不去值夜没关系吗?”王守善背着手冷笑着。 “有宦官会贴身保护陛下的安全,我们一般都站在殿外吹风,去与不去根本没人会在意。”千牛卫苦笑着说“而且比起在那边傻站着我觉得这边更需要我,你瞧瞧,今日我们不就找出对付李林甫的办法了吗?” 王守善叹了口气。 宦官,该怎么除掉宦官才是个大难题,这帮人跟大理寺一样是难啃的骨头,因为只要皇帝好色后宫就绝对少不了他们。 “现在宫里有多少宦官?”王守善踩着那些荒草,往巍峨耸立在龙首山上的大明宫走去。 “两千人左右。”赵岚志恭敬回答。 后宫佳丽三千,两千宦官加上宫女是个不小的数目,要养活他们太花钱了。 “武则天好像曾经被赶出皇宫到感业寺出家吧,能不能找个借口让皇帝大赦一批人出去?” “大赦了一些人,花鸟使又会引新的女人进来,治标不治本。”赵岚志不屑得说。 “那要是没人愿意到宫里来呢?花鸟使总不会强抢民女吧。” “抢过,怎么没抢过。”张涛这个时候忽然接话“不过不是为了皇帝,而是为了他们自己,有些人家不愿意将女儿送到宫里来便交钱了事,他们给皇帝组建后宫,自己也在组建后宫。” “太子那边有个叫吕向的人曾经写过一首美人赋,希望陛下能够注意现在武氏女子在宫中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强,她们都是被花鸟使和高力士宦官引进宫里的。” “看来太子那边也有明白人么。” “吕向不是是太子的人,是薛家的人,河东薛家并非浪得虚名。”赵岚志说。 “有美一人,激愤含颦,凛若秋霜,肃然寒筠。众妾面谀,不可侍君之侧。指摘背意,委曲顺色,故毁妍而成鄙,自崇谬而破直。皇帝的后宫里面就是这个情况了,武惠妃一家独大,其他女子根本不敢靠近君侧,再不然就是武姓女,进了这样的皇宫就是活守寡,没哪个百姓愿意送女儿进宫,恐怕只有犯官之女才会进宫。”雅贼张涛背着手吟诗,王守善想象着那个画面,顿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从某个方面而言李隆基已经被宦官和宫妃给软禁了,难怪他要住在兴庆宫而不是大明宫。 “除了三皇子以外还有哪些皇子稍微成器点的么?” “都是母家不行,哦,还有十六子李璘,他的母妃郭顺仪胞兄是剑南节度使,但他母亲早逝,是由三皇子抚养长大的。” “将弟弟当成儿子养?”王守善看着赵岚志笑了起来,这个三皇子看来并非昏聩无能,懂得用情除去威胁。 人都是有感情的,即便是为了皇位杀来杀去的皇家也是一样。 “现在他们二人住在哪儿?” “十王宅,就在安国寺的东边,除了太子之外所有封王之后的王子都住在那里。” “那里距离大明宫有多远?” “就在门口。” “我说二位官爷,大明宫可不比西大内,你们别像踏青郊游一样悠闲行么?”一直沉默的张涛此时忽然说“你们到底要去哪儿?” 东大内的禁军明显比西大内多而且更精锐,没有目的得乱逛说不定会遇上他们,看来还是回去看了密道地图后再来好了。 “吼,吼。” 西边的墙外忽然传来一阵野兽的嘶鸣,那声音听起来很怪异,像是某种可怖的怪物。 “那边是什么?”王守善指着西边问两位地头蛇。 “那边是苑囿,是专门供皇室游园观景c关珍禽异兽的地方,禁苑中有柳园c桃园c葡萄园c梨园,有时候骊山脚下的梨园弟子会在那里排练,陛下狩猎放鹰也在那儿。” “放鹰?”王守善古怪得笑了起来。 “是啊,怎么了?” “我知道李隆基现在想要的是什么了。”他看着那琼楼玉宇一般的东大内长叹一口气“不是女人c不是权势c也不是千古流芳c受人敬仰,他想要的只是自由。” 为了生存,李隆基拼了命得当皇帝,等终于安全了,他就开始想当明君,但当明君太苦,他想逃避了,只是他被架在那个位置上哪里也去不得,他唯一能自由使用的只有权力,所以他修建了一道夹城,能够自由得从东大内走到兴庆宫和曲江院,可是这就是他作为一个皇帝能走的最远的距离了。 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能在失去前就懂得珍惜才需要大智慧。 “那个宁王不简单,他应该不是传说中只会吃喝玩乐的王爷,现在他担当什么职务?” “京兆牧,就跟以前的雍州牧差不多,这个官职只能由亲王担当。” 太宗以前担当过雍州牧,那京兆牧应该是个非常紧要的位置了。 “京兆牧跟雍州牧有什么区别吗?” “京兆府可以不受逐级上诉的约束,凡经证实证据确凿的案件的案犯是可以当堂判死刑。”张涛笑呵呵得说。 “你笑得怎么这么阴森。”赵岚志色厉内荏得指着张涛的鼻子说。 “等你们去了京兆府就知道为什么了。”张涛冷哼着说“二位官爷,咱们还继续逛吗?” “走吧,回去,老子没心情了。”王守善按着刀,沉着脸说。 “干嘛忽然这么怪里怪气。”张涛凉飕飕得讽刺着。 “老子最讨厌那帮知法犯法的官,那些人比你这贼都讨厌。” 如果不懂法而犯法只能说是无知,但懂法犯法只能是道德败坏了,这种人比贪官更加可恶。 山海经中有一种凶兽,名字叫做混沌,它经常咬自己的尾巴并且傻笑;如果遇到高尚的人浑沌便会大肆施暴;如果遇到恶人,浑沌便会听从他的指挥,这世上还有什么怪物比饕餮更邪恶的? 想到这里,穿着一身黑衣的王守善忽然在新月朦胧的月色下阴冷诡异得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偏颈之交 汉人擅长挖地,大明宫正儿八经修的密道在哪儿王守善现在还不清楚,但是强盗为了混进宫里偷东西挖的密道他倒是发现了一条。 这条密道道上的人都清楚,而且故意挖得很窄,只能供一个人侧身通过。一般禁军都要穿甲胄,就算他们跟在后面追了过来除非把甲胄脱了不然根本就进不了密道,要是有两伙有矛盾的强盗在密道里遇上了也会因为施展不开身法而打不起来,而且这么修一次带走的东西肯定不多,被人发现的几率会低很多。 强盗都知道贪心不是好事,但有些官吏却不知道,越是贪的人私库里珍宝越多,有时多到自己都不知道多了哪样少了哪样。 “你知道李宰相的私库在哪儿吗?”王守善偏着脖子跟在张涛的后面问,他的声音在狭窄的密道中回荡,发出阵阵回声。 “不知道,他请了很多护卫,而且还有个道士给他护宅。”张涛头也不回地说“那个道士有点本事,就是人品不行,他好像在炼一种丹药,要花很多钱。” “李林甫也想长生不老?”王守善笑了起来,果然过舒服日子的人都想长生不老,却不知道这么做往往死得更快,就跟那些汉王一样。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李家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要探明里面的情况需要想别的办法。” “先不着急,病去如抽丝,慢慢来吧。”就是因为太心急隋炀帝才亡的国,还是稍微耐心点的好。 “有一伙人,你们该去看看。”张涛低声说“咱们虽然是强盗,却从来不干杀人越货的买卖,那些人杀人不眨眼,比山贼还穷凶极恶。” 王守善碰到过山贼,他们很贪,除了所有的钱还想要米济芬一半的货,要是比他们还穷凶极恶那就只能是将人杀光然后抢光了。 “知道了,正好我初来乍到要立威,就用这伙人来祭旗。” 张涛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赵岚志跟在最后没好气地说。 “一般的不良人只敢欺负欺负我们,碰上我刚才说的那种匪徒在长安城里就等金吾卫来抓,出了城他们就跟老百姓一样,根本就不敢去抓。” “就没胆大的么?”王守善想起陈彪,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个胆小怯懦的人。 “有是有,但是死得快,黑帮的人也会整他们。” “不良帅是干什么吃的?”赵岚志听得义愤填膺。 “现在的不良帅叫常广福,听他的名字你就知道他是来享福的,要想把不良人的风气改过来你就必须先斗倒他,你知道他的背景是什么吗?” “不知道,他死了谁来接任?”王守善没耐心跟武将玩勾心斗角的游戏,他在想怎么暗杀了不良帅常广福,只要没人知道凶手是他就行了。 张涛沉默了片刻后说“如果没有其他贵戚介绍的人进来,那就是谭四郎最有可能成下一任不良帅,他跟常广福不一样,是京兆人,他有个得力手下叫陈彪,是少数真心办差的不良人。” “除了他之外呢?” “还有常广福的亲信江米,他跟你一样是胡汉混血,不过他是父亲那边是胡人,他在西市很吃得开。” “谭四郎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作为罪犯肯定比同僚看得更清楚。 “他很阴,擅长花言巧语收买人心,他也在收贿赂,只是没多少人知道而已。” 王守善知道了,这是个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人,跟李林甫一个样。 “谭四郎会捉犯人吗?” “偶尔会去,一般都是上面压下来的任务他会亲自带队,平时都是跟黑帮的人在一起混。” 这是一个擅长制衡的聪明人,而且还是个烂脊的不良人,真是块比李林甫更难啃的骨头。 “不良人招人谁在负责?” “一般是长安县的司户参军王康年在负责,京兆的户籍由京兆府c万年县和长安县统一整理,现在逃户那么多他根本忙不过来,不良人流动又大,他基本上没管。” 这样好,要的就是这种忙不过来的官,不良人的数量多了就会成为一支有战力的奇兵了。 “不良人的俸禄怎么发?”王守善问,他还记得赵岚志说的那个谁掌握钱谁才是当权者的言论。 “都是由不良帅发,不良帅从南衙领钱,现在你知道常广福的背景是什么了吧。”张涛笑呵呵得说。 没钱就没法养那么多军队,他该从哪儿去弄钱。 比起钱人更重要,陈彪他要争取过来,只是这样一来会得罪谭四郎了。 “除了俸禄不良人也会按照军功分配,抓住了强盗会按照赃物价值拿一部分出来分,谭四郎之所以看重陈彪就是因为他敢拼,他抢回来的军功比江米那边的要多得多,不过陈彪得罪的人也多,我建议你从陈彪的家人下手。” 一个强盗跟当官的建议怎么内斗,王守善也是服了他了,不过陈彪很对他的脾气,他想帮帮他。 “陈彪的家在哪儿?” “靖安坊,那只是一个小坊,坊里武侯只有五个人。” 王守善倒吸一口冷气,那个陈彪也太不把自己的家人当回事了。 但反过来想他就明白了,陈彪是身正不怕影子歪,而且他觉得黑帮的人应该没那么歹毒,会打击报复他的家人。 “随云,你家中可有精明能干的仆人。” “哥哥要几人?” “先要一个,让他看着陈彪的家人,要是发现歹人立刻到武馆或者观里来找我。”分身乏术啊,他现在只有一个人,根本没有多余的眼睛去搜集情报。 “何不多要几个?”赵岚志无所谓得说“嫂嫂那么辛苦,你就舍得?” “用不着,那是她自己选择的生活。”他谢绝了赵岚志的好意,他敬重自己动手干活的女人,就像他敬重身为折冲校尉却还是跟普通府兵一样种地的义父一样。 “王官爷,你为何要当不良人?”张涛在前面头也不回得问。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天下无贼。”王守善大笑着说“我想重现贞观之治时那种路不拾遗c夜不闭户的模样。” “呵,你觉得有可能吗?”张涛笑着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王守善也觉得那是个遥远的梦,但既然前人能做到他这个后辈怎么做不到呢“只是真到了天下无贼的时候你可就没活路了啊。” “谁说没活路?”张涛停了下来,回头笑看着王守善“要是实在没活路,我还可以当不良人。” “你烂脊了吗?”王守善问张涛,烂脊是犯了王法留下的伤痕,一般人是不敢用曾经犯过法的人的。 “没有,因为我没被抓到过,一定要烂脊才能当不良人吗?” “比起当不良人我觉得还有更需要你的地方。”王守善不想挡住一个良人的前程,当不良人太苦了“等吏治清明了,我想成立一个民间的监察组织,你们不具备任何权利,但是你们可以搜集证据,将它交给御史或者巡使,等他们确定证据确凿后再定罪,我觉得这不算是告密,你觉得呢?” “那要是有人诬告怎么办?” “所以不是需要你这样的人吗?” “就跟墨家的墨客和巨子一样?”雅贼张超问不学无术的西胡儿王守善。 “墨家?那是啥?”王守善又蒙了。 “兼爱c非攻c节用c明鬼。”赵岚志在旁边解释道。 “那现在还有墨家吗?”王守善回头问赵岚志。 “有啊,我就是其中的一个。”雅贼张超笑呵呵得说“不过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墨客,可不是巨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灯下黑 先秦时期,由于战争对生产的破坏,对手工业劳动者和工商业的破坏,所以墨子主张“非攻”,非攻就是不发动侵略战争,但是国家已有的武力该何去何从却让墨家人感到困惑,直到以武守法的武道精神出现墨客们才又开始在世上行走。 墨家擅工,很多墨客都以工匠的身份隐藏在市井中,王侯贵族的墓葬不少都是由墨客设计的,墨家人进墓穴盗墓简直就像是进自家私库一样轻而易举。 贵族好奢侈,把百姓逼得活不下去,取一点他们放在墓穴里发霉腐烂的陪葬品又何过错,反正死人又用不着这些,能让墨客害怕的只有鬼,但现在大多数人都不信。 “临死的贵族好像都有点疯,既然不信鬼为何又要花钱买鬼守墓。”爬出密道后,张涛拉了王守善一把“我偷的最大的一个墓连续搬了两天三夜都没搬完,里面全部都是金银器,够一个村的人活上几十年了。” “李隆基刚登基的时候还尚简葬啊。”王守善一边说一边拍身上的灰,密道的出口在安国寺的一处花园角落,佛门弟子收了香油钱不会验施主的公验,于是给了这帮强盗可趁之机。 从城外挖密道要想不被站在城门上的卫兵发现那就只能去很远的地方,这样一来不仅工程大还不容易掩人耳目,可是在寺庙里挖就没那么多人去注意了。 安国寺就在长乐坊,过了顺城路就是大明宫的宫墙,它几乎占据了大半个长乐坊,因为李唐重道抑佛寺里并没有多少僧人,很多房子都空着,察觉到有机可乘的强盗们便在这里挖了密道,寺里还有寺库,有的人干脆就地销赃了。 安国寺拿了人家手短也不好举报,李隆基皇宫里的东西就这么一点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搬空了。 半夜二更,武侯打过铜锣后就去休息了,长乐坊东边一大半都是寺院,只有西边是教坊和民居所在,夜深人静后那边仍有男女的大笑声传来,让人听着觉得恶心。 “金吾卫已经废弛了,但他们现在还没有受贿,只是用自己的俸禄来寻欢。”张涛叹息着说“每次一拿到钱就跑酒肆去和歌女们共饮,到了月底又没钱花,就在公廨里解决一日三餐。” 王守善笑了起来“没受贿就是好事啊,他们只是花钱没计划而已。” “教坊的学徒比平康坊的艺妓单纯,她们只是贪玩。”赵岚志这时也从密道里爬了出来,拍着手说“平康坊吃一顿饭居然要一贯,简直就是抢钱。” 王守善听了直咧嘴,他身上除了一个金饼就一贯钱,那些平康坊的娼妓果然碰不得。 “那边有擅常酿糯米酒的酒肆,你们要去么?”张涛问二人。 糯米酒很便宜,比起三勒浆c葡萄酿要便宜得多,王守善忽然对这些金吾卫有了好感,只要不贪财人就还有救。 年轻人么,谁没个糊涂的时候,而且日后当了不良人肯定会跟金吾卫打交道,但他觉得现在就过去似乎不适合。 安国寺和大庄严寺都是皇家佛寺,是距离皇宫最近的皇家寺院,它位于长安的东北角,正好与西南角永阳坊守护释迦摩尼佛牙舍利的大庄严寺对称,再往东就是王子们住的十王宅了。 他对这个皇家佛寺很好奇,大庄严寺有个不为名利的净行,而这里却有个收了强盗贼赃就默不作声的主持本空,他觉得这个地方值得逛一逛。 “张少侠对安国寺熟悉么?可否带我们游玩一番?” “听口音,王官爷是西域那边过来的吧,去过敦煌吗?”张涛背着手跟王守善在大安国寺北院行走,这里有不少禅堂都是空的。 “当然去过,怎么了?” “这大安国寺里最出名的就是壁画。”张涛指着那一排排大大小小的禅堂笑嘻嘻得说“吴道玄c杨廷光都在这里留下过墨宝,可惜壁画是带不走的,不然我倒是想带走两幅。” “吴道玄就是吴道子吗?”即便是不学无术的西胡儿也听说过这位画家,敦煌有很多画师推崇他的画风,飞天的羽衣就是由他画的吴带得来的灵感。 “就是他,想去看他画的壁画吗?”张涛诡异得笑着,显得不怀好意。 “吴道子也要画壁画?他不是宫廷画师吗?”王守善记得一般的宫廷画师都是将画画在宣纸上的。 “他只是个画家,怎么就不能在墙上画画了?”张涛看到禅堂边放了一盏不知谁遗弃在此的油灯,里面的油还有不少,于是将它捡起来点燃“走啊,我带你们去。” 张涛的表情看起来兴奋得不正常,王守善直觉得觉得有问题。 “这小儿肯定在打坏主意。”赵岚志走到他耳边嘀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王守善也觉得可疑。 “走啊,还站在那儿干什么?”张涛见二人一直不动居然催促起来。 “哥,我们跟吗?”赵岚志色厉内荏得说。 “跟,不能让一个强盗小看了咱们。”王守善心虚得挪了挪腰上的蹀躞环“咱们乃天朝上国官员,哪能怕此小儿。” 说完他便和赵岚志一齐迈着碎步跟了上去。 大庄严寺的庭院种了很多梨花,而安国寺内则到处都是佛像壁画,敦煌有山可以开凿,而安国寺则只能在房里造佛龛了,只是这些栩栩如生的雕塑在夜晚看起来格外诡异,看起来就像会动一样。 张涛的油灯在黑暗中渺小如豆,却指引着二人不断前行,最终他们在东北角的一间空禅房前停下。 “就是这里了。”张涛笑着说,颤动的火苗在他脸上留下变幻的阴影,显得格外恐怖。 “他在里面画了什么。”赵岚志接过张涛递过来的油灯,心有戚戚得问。 随着“吱呀”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闷响,那间禅堂的门被打开了,随着油灯的光线撒入室内,王守善和赵岚志顿时瞪大了眼睛。 “地狱。”张涛阴冷得笑着说“这幅画的名字叫地狱变相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疑神疑鬼 李宰相家的那面香料墙是红色的,吴道子画的地狱变相图也是红色的,但不同的是李宰相的那面香料墙是香的,而吴道子的壁画则飘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为了找寻准确的颜色,画师会试验很多种材料,有植物有矿物,当然也包括血。 “他是用的自己的血还是动物的血?”王守善问张涛,他的声音在空禅房里发出阵阵回声,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不知道,好像是动物的吧。”张涛举着油灯在壁画前缓缓走过,吴道子的画非常飘逸优美,线条流畅,很适合画仙人,但吴道子是道士,他相信仙还有鬼神。 “据说这幅画是根据张孝师所画的地狱变相图增益而成,张师说他曾经在睡梦中去过冥界,这画就是冥界所见。” 油灯下三人所见全部都是刑罚,有人一笑置之,但有人却心怀恐惧,王守善就是第二种,他的脸色都吓白了。 玊玉和净行都说过,地狱一般不会管人间事,却可以召来鬼差将作恶的冤魂给拘到地府,人用来辟邪的工具就是鬼的刑具,但鬼有感觉吗? 因为有感觉,所以人才特别害怕受刑,京城三豹滥用酷刑在武则天失势后全部都被杀了,御史台的台狱也被撤销,时至今日赵岚志这等王公谈起京城三豹还要色变,他们当初造成的恐怖可想而知。 法必然会与刑有关,刑不上士大夫,虽然那帮贪官没有哪个称得上是士大夫,可是读书人的同理心会作祟,要是对他们用刑在其他人眼中他就成了恶人。 有些人不打是不会招供的,但打了就算是动了刑,倘若被套上了个屈打成招的罪名,那么对执法则百害而无一利。 肉刑是不能随便动的,那就只能换一个办法,王守善叹了口气,他觉得今晚遇上张涛真的是天意。 “你们觉得将御史台搬到这里来怎么样?”在飘满血腥味的地狱壁画中,王守善笑着说“反正安国寺里那么多房都空着,犯官们住的地方有了,审讯的地方就在这儿。” 赵岚志和张涛同时抖了一下,下意识得看向墙上的地狱。 “你说这世上有多少人怕鬼?”王守善阴冷得哼笑着,那声音就跟鬼一样。 “那要对他们用刑吗?”赵岚志的声音都开始发抖了。 “让他们看着别人受刑怕比自己受刑更可怕,随云,要不我们俩都出去,你一个人在这屋里呆一阵试试?” “别别。”赵岚志立刻从屋里跳了出来,吴道子的画人物非常逼真,因此地狱受刑的图像看起来格外真实。 “地狱这世上真的有地狱吗?”胆大如张涛的脸色也变了。 “当然有,但有没有十八层就不知道了。”王守善绿油油的眼睛紧紧盯着张涛,他的那口白牙闪着森冷的光“活人辟邪的工具就是鬼的刑具,鬼差和普通的鬼不一样,他们都是聻,聻能拿刑具而不怕受伤,因为那些工具都是用来对付鬼的。” 唐人写诗好想象,越想象越恐惧,总会有扛不住的时候,而且李唐如此重道,看看有几人能扛得住在这“鬼屋”里的审讯。 王守善想象着将那些贪官丢进这个屋子里的画面,身上的血又开始沸腾了,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就像真的饕餮一样阴阴冷笑。 “哥哥,你能别笑了行么?”赵岚志站在门口搓着身上的鸡皮疙瘩。 赵岚志的话音刚落,隔壁就忽然传来一阵女子如怨似泣的哭声,那声音阴森恐怕极了,连盗墓贼张涛都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这是在干嘛?”王守善指着哭声发出的方向问张涛。 “那是鬼音,你在西域没听过吗?”张涛擦着额头的冷汗说。 “什么是鬼音?” “就是模仿亡魂c幽灵哀叹的一种唱法。”赵岚志抱着双臂瑟瑟发抖“中元节有些道场会让女伶唱这种歌招魂,渠边放河灯的时候也会唱。” “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张涛悠悠得说。 “你都吓成这样,国子监的监生该怎么办?”张涛的话提醒了王守善,他恶狠狠地瞪着赵岚志“快给我进来。” “国子监?”张涛不明所以得看着赵岚志。 “突厥人今年可能会在国子监搞破坏,只要监生都跑了阴阳鱼的国运局就破了。”赵岚志沉着脸说“他们用的办法可能就是人吓人。” “国运?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张涛低着头喃喃低语。 “什么传说?”赵岚志问。 “你们知道李小孩这个人吗?” “李小孩?”王守善和赵岚志同时问道。 隋开皇三年,在抗击突厥的过程中一代名将李崇以身殉国,时年四十八岁,隋文帝杨坚念李崇战功赫赫,且为国捐躯,对李崇之子李敏也备加恩宠,自幼便将其养在宫中。 隋文帝杨坚的长女c周宣帝宇文赟皇后杨丽华的独女宇文娥英亲自选李敏为婿,而这李小孩就是李敏的女儿,她的真名叫做李静训,从小就被杨丽华带在身边教养,但是在随同隋炀帝在大业四年一起前往汾阳宫时她却不幸夭逝,杨丽华对此十分伤心,便要求隋炀帝对其厚葬。 隋文帝曾经明文规定,在京师葬者,去城七里,也就是说就连皇帝本人都不能葬在皇宫的边上,但是隋炀帝当时碍于太后杨丽华的要求便将李小孩的墓葬在了位于现在修祥坊的万善尼寺,由宇文赟留下的数千嫔妃为其守墓。 “之后发生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隋炀帝大业四年前都是屡战屡胜,大业五年平定吐谷浑后屡次战争就一直在输,各地民变四起,隋朝很快就灭亡了,那位小贵人身携北周和隋朝两个皇室的血统,和李唐王室还有点血缘关系,李渊进城后不久就在万福尼寺她的棺椁停放处修了一座七层宝塔,尼寺也变成了和尚庙,改名叫了崇福寺,所有盗墓贼都知道李小孩的墓里珠玉很多,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去动它,不止是因为那个传说中‘开馆即死’的诅咒,更怕挖了它会坏了长安城的风水,现在百姓为了经商侵街占墙,长安的风水受到了很大影响,更重要的是除了百姓破坏风水之外还有第二个人也被葬在了长安城内。” “是谁?”王守善问。 “还能是谁?咱们陛下的正宫皇后王菱。”张涛叹了口气“她被埋在了无相寺,从她下葬后咱们大唐就灾祸不断,国运衰退,一直不停得倒霉。” “长安不能随意动土吗?” “我阿耶连浴室都不准我挖,你说呢。”赵岚志没好气得对王守善说。 “就连大明宫都是在原来的城墙外修的,唯有兴庆宫,它原本是跟十王宅一样是个坊,但是经过不断扩建已经成了三大内之一,如果不出意外咱们国家的祸事恐怕要从那里开始。” 王守善觉得这事有点悬,玊玉还不是建了个澡堂,怎么没见她弄出什么祸端。 但风水之说又不得不信,就像敬畏鬼神一样,敬就可以了。 “想要恢复大唐强盛的国运必须恢复原来的风水,京兆尹薛蟠打算在金光门那边将渭水引进来,在西市之西堆放木材,这事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王守善揉着隐隐发疼的太阳穴,他好像真的不能再玩了。 “要不然我们把西市给烧了吧,让商业停一段时间。”小公爷这个时候忽然道。 “不,不可以,谁知道烧了之后他们会将西城再修成什么样。”张涛怒目圆瞪赵岚志。 “你上次说太华公主是王皇后转世,对吗?”王守善想起净行的委托,他让王守善去太华公主那里帮他取一串佛珠。 赵岚志点头。 “她现在住在哪儿?” “鱼藻宫,她没跟惠妃住在一起。” “找个时间去见一见她吧,说不定会有有趣的事情发生。”王守善转身走出了那间画满了恐怖壁画的房间。 “那接下来咱们去哪儿?”赵岚志问。 “我去接老婆,你们随意。”王守善头也不回得说“都三更了,不睡觉干啥。” “王官爷,你还睡得着觉啊。”张涛阴阳怪气得讽刺着。 “李林甫都睡得着为什么我睡不着?咱们得把身体养好了才有足够的阳气来镇住这帮邪魔,睡觉,都回去睡觉。” “那我们明天干啥?”赵岚志又问。 “你先把做纸甲的地方找出来,我觉得那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好的。” “这个容易,明天上延寿坊来吧。”张涛这时笑着说“要找最好的工匠,还有谁比咱们墨家更在行?” “张少侠,能不能让墨家的诸位墨客到长安来帮帮我们。”王守善学着陈彪的样子恭敬行礼“吾等能力有限,恐力不能制。” “容鄙人问过巨子再行答复。”张涛也弯腰行礼“大唐有如二位这般的官员,实属百姓之福也。” “不止是我们,还有如张宰相那般的宰辅和少侠这般的义士。”赵岚志背着手微笑着说“既然他们官商勾结,那咱们就跟工匠勾结,看看到底是商人厉害,还是工匠厉害。” “张少侠,你们能不能让这壁画动起来。”王守善指着里面的壁画说“要做得不露痕迹,就像只有关在里面的人才看得到它动了一样。” “这个得回去想想办法。”张涛皱着眉说“好像我们还需要吴道子的帮忙啊。” “明天的事情明天想,睡觉,回去睡觉。”王守善皱着眉,挥舞着手,头也不回得说。 有的人熬夜看歌舞,有的人熬夜忙工作,真是同人不同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隔空手谈 隋文帝杨坚能建立隋朝简直就是运气。 当时的北周末代君王宇文赟才二十一岁就纵欲过度死了,他的女儿成了皇太后,而他的外孙则成为了皇帝。 在夺得皇位初期他将都城定在了汉长安,但因为那里的水有问题才决定迁都到现在的长安,从此以后风调雨顺天下太平,直到他的儿子隋炀帝开凿大运河大力促进发展商业为止。 大运河必须修,因为这条河可以将南方的粮食运到北方,这样一来可以保证远征高句丽和突厥时的粮草供给,但与此同时他也可以广造楼船龙舟,乘着它沿运河南下,他就像一个败家子一样将北周c陈以及隋文帝留下的基业全部给败光了,他拼命得花钱然后拼命得赚,最后搞得民不聊生,连江都那样富庶的地方都闹起了人相食的惨剧。 在大家都快饿死的情况下钱是买不到粮食的,李隆基现在正在走跟杨广一样的路,在隋朝也有过盛世,就跟现在的开元一样,而且李隆基还不如杨广,至少杨广开辟了科举选拔人才的办法,但是李隆基却连一个守成之君都做不好,京兆现在还看不到,可地处淮南道的睢阳已经开始出现粮食储备不足的情况。 “牛仙客让漕运停止运粮也是件好事,至少淮南道不会再饿死人了。”崇仁坊的景龙观外,强盗张涛和王守善一边等人一边闲聊,赵岚志已经回家去找他阿耶去了。 “这只是暂时的,不将河南道的水田重新恢复等战争一爆发没人种粮食饥荒还会再次爆发。”王守善叹了口气,李林甫真是太聪明了,知道只在皇帝看得见的地方粮满仓,日后奴隶要是起义该上哪儿去找粮食。 西楚霸王项羽就是粮草用尽后被迫在乌江自刎,他可不想步霸王的后尘。 “希望今年江淮和关中别再出天灾了。”张涛忧心忡忡得说。 “天灾来不来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说了算吗?”王守善也担心,李隆基祭天的时候到底有多少诚意。 “你说我们把李隆基杀了怎么样?”准备谋反的强盗凉飕飕得说“他年纪大了,昏庸了,咱们换个年轻点的皇帝试试。” “换哪个?太子吗?”王守善一想起李隆基那个儿子就来气,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杨二干的事李二一样都没少干,但是李二陛下却成了圣主,杨二陛下却成了昏君,你觉得他死得冤吗?”张涛冷笑着说。 李二指的当然是李世民,而杨二指的就是杨广了。 就跟李世民曾经发动玄武门之变获得太子位一样,杨广也干过差不多的事情,史官将杨广发动的那次政变称为血溅屏风。 除了杨广之外隋文帝还有个儿子叫杨勇,和年少美姿,聪慧绝伦的弟弟相比杨勇显得很平庸,并不受父亲的喜爱,开皇八年冬天,年仅二十岁的杨广就开始领兵作战,平掉了陈的残余势力和江南的叛乱,从此之后他屡立战功,在扬州任职期间政绩出色,作风简朴,不好声色,礼贤下士,谦恭谨慎,由此获得了朝野和隋文帝夫妇的欢心,这引起了太子杨勇的嫉恨之心,最终于开皇末年爆发矛盾,杨广趁机从扬州回到长安夺得储位。 开皇二十年,隋文帝废了太子杨勇,立次子杨广为太子,同年突厥进犯,杨广率兵御敌,虽然胜了却并没有俘虏。 四年之后的仁寿四年,隋文帝卧病在床,杨广便问右仆射杨素如何处理自己登基和隋文帝后事的事情,但杨素的回信却落到了隋文帝手中,文帝大怒,宣杨广入宫要当面斥责,此时隋文帝的一个嫔妃哭诉,杨广在来的路上意图非礼她,隋文帝大怒,传大臣柳述c元岩草拟诏书,欲废太子杨广改立杨勇为太子。 杨广得知此事后立刻带兵进入皇宫,将柳述c元岩逮捕入狱,并屏退隋文帝左右让张衡侍疾,不久后隋文帝驾崩,杨广即位,太子杨勇被贬为庶人,后来被赐死。 “太宗没有杀自己的父亲,杨广杀了,这就是他们的区别。”王守善按着手中的刀,面无表情地说。 儒家讲仁孝,倘若连这两点都做不到的话那三皇子多半会成为第二个杨广。 “弑父是大逆不道,但杀兄弟呢?”张涛哼笑起来“再告诉你一个好玩的事情,你知道咸宜公主的驸马是谁吗?” “杨驸马?他怎么了?”王守善对那个占了母女二人的驸马没什么好感,唐的驸马没有任何权利,除了玩女人他还想搞出什么花样? “杨洄的五世祖是隋观王杨雄,他是隋炀帝杨广的族弟,你说在他心中他是唐的驸马还是隋的亲王?” 王守善倒吸了口气。 要是这个杨驸马想复国,那扶持寿王当皇帝是最便宜的办法,寿王是个喜好歌舞而且连老婆都能送给阿耶的懦夫,他的母亲惠妃已经掌握了后宫,俨然已经是第二个武则天,只要跟武惠妃生下儿子,那杨家就有再次问鼎的机会。 “杨家人玩阴的。”王守善恨得咬牙切齿,太宗好歹是用刀杀出来的皇位,但杨家人用的招数太阴损,真是太无耻了。 “太子扶不起来,就哄女人厉害,他和鄂王c光王交好,整日都在算计怎么对付三王子,他的十六弟太靠后了,论礼制怎么都轮不到他,但是他忘了皇帝下诏一样可以绕过礼制直接废立太子,河东薛家一直想在中央发展,所以赵丽妃为太子选妃子的时候薛家人就同意了,当时太子的品性还没那么坏,谁知道居然会变成现在这样。”张涛大叹了口气“没娘的孩子没人教啊,太子离心失德,杀了他对大局没有影响,薛锈是为了妹妹才不得不跟着太子一党的,就跟当年的王守一一样。” 除非发动兵变,不然唐是不可能换姓的,要扶持合格的皇帝登基唯一的办法就是参与到后宫争斗之中,太子的母家只是伶人,所以他只能依靠岳父家,然而现在李隆基不允许番上,所以只能从长安内部找突破口。 “你知道杨驸马和寿王妃的关系吗?”他们都姓杨,虽然杨是个大姓,但那也太凑巧了。 “不知道,杨玉环之所以会嫁给寿王是因为她曾经当过咸宜公主的伴娘,他们是在咸宜公主的婚礼上认识的。” “犯官之女也能当公主的伴娘?”王守善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一般犯官之女不是都会去掖庭么?” “是啊,怪就怪在这里,她怎么就成了伴娘呢。”张涛满脸莫名。 “他们是在哪儿结的婚?” “洛阳,那里也是隋文帝时期修的,如果说长安的地形像围棋,那洛阳的棋盘就像象棋,洛河就是楚河汉界。” “象棋?”王守善不明所以,他怎么觉得张涛话中有话。 “三皇子喜欢下象棋,象棋分一红一黑,不就像唐军和咱们么?”张涛指了指王守善和自己身上的黑衣“进士团统一穿白衣,不良人以后就穿黑衣怎么样?” 王守善笑看着这个墨客,似乎他也是个想下棋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能当不良帅。”王守善反问,只要当不上不良帅那什么都是空谈。 “能跟才认识不到半天的人聊谋反的事,你不是蠢透了就是个疯子。” “那你呢,你也是常在江湖上行走的人,怎么这么容易相信人?”王守善抱着手不屑冷笑。 “我不是相信人,我是相信你,这就是你最大的本事,太能迷惑人了。”张涛上下打量着王守善“你就像是个男妖怪,也不知道哪个女人能降得住你。” “这就是你赖着不走的理由?”王守善警觉起来,这个张涛该不是想到他家去偷窥吧。 “我就想看看你娘子长得什么样。”张涛阴笑着说“能控制住你的绝不是普通女人。”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被控制了?” 王守善的话音刚落,景龙观中翩然走出一个穿着道袍的女道士,她的模样看起来既清纯又妩媚,因为紧皱着眉看起来竟然有些威严,当她看到在门口站着的俊美西胡儿时,眼睛猛然一亮,小跑着就奔了过来。 “哥哥。”她尖声叫道,在她的眼中只有他一人。 等跑近了她才注意到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她迅速将自己伪装起来,似乎又想将自己扮作男人。 “我叫张涛,嫂嫂你好。”张涛拍了拍王守善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随着张涛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那股在心中燃烧的火又在王守善心中肆虐,他大口喘着气,压抑着心中暴虐的情绪,昨天的玊玉只有清纯,她身上的妩媚全因他而来,那股火烧得他几近丧失理智,眼前的这位大唐公主比之前他在两仪殿看到宝帐下的王座还要诱人。 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太恐怖,穿着道袍的公主低下了头,春花般娇嫩的嘴唇微微颤抖,看起来仿佛在等着人采撷。 “公主,你叫声驸马来听听。”那个杨驸马真是个蠢材,家里放着这么年轻漂亮的老婆不要却为了复国去讨好一个老女人,复国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隋既然已经没了就让它没了吧,干嘛要执着姓什么呢。 “驸驸马”公主如他所说的那样叫了,却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的大唐公主那般骄纵,那泫然欲泣的眼神让他脑子里最后一点理智也被烧断了,于是他低下了头,在夜色的掩护下采摘了那朵诱人的春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过江为龙 楚霸王项羽因为缺粮而被迫自刎在乌江边,如果那个时候他过了河又会怎样? 在油灯的光线下,王守善将大唐十道地图放在了桌上观看,当年杨广能在扬州发展起来,那他也可以朝着南方挺近,除了关中和巴蜀之外唐最大的粮仓就在江南道和淮南道,它们都在长江以南,只要占领了这两个粮仓那以后就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 战争一旦打起来,粮食是最重要的,有了粮食人才有力气打仗,钱和宝贝倒是其次,有钱也得有命花才行。 现在朝廷主要屯兵都在北方,反倒是对南方不予以重视,但是南方人似乎没有北方那么彪悍,如何将南方人训练成兵是件困难的事情。 他对南方的情形不熟悉,那就只能找南方的向导来帮忙了,门阀的力量已经大幅削弱但是根基还在,过江之后的门阀有名的他只知道萧王二家,该怎样才能接近他们获得他们的支持呢? “扬州”他想象着手中拿着的是两颗象棋棋子,杨广是因为平定叛乱才去的南方,这一次那些朱蛾会在扬州制造怎样的祸端? 道门人手不足,首先管的是长安,在长安也有养蚕的织锦坊,不过和扬州的比起来规模就小得多了。 扬州必然会乱,而且估计就是在七八月份,四个月的时间够他干些什么? 他必然不会像杨广那样的贵胄一样成为主帅,能参加平叛就不错了,萧王二家的根基在南方,也许平息叛乱是与王谢二家结缘的好机会。 缘,妙不可言。 以前在西北的时候哪里轮得到他想这些,现在他什么都不是居然就开始妄想与李唐划江而治了。 他端起了酒觞,喝着那杯据说跟李隆基在千秋节上喝的酒一样的桂花酿,其实住的房子不一定要金碧辉煌,简单舒适就行了,杨广也曾有过被百姓大臣喜欢的时候,节俭既然能获得人心那就照做就行,反正他有一个不需要他挣钱养活的娘子。 家里有个不败家的女人就是省心,有了钱可以干自己喜欢的事情,三国时有曹操设立摸金校尉筹措军资,那他也学曹操一样盗那些有钱又无仁的富豪贵族的墓就行了,反正有张涛这个墨家弟子帮衬,京兆那么宽的地方难道还藏不了人么。 墨家擅工,有了装备c人再加上粮草那一支军队的雏形就出现了,但是突厥人的战马他必须想办法弄到手,他想要的是那种机动强的骑兵。 “王守善,你为什么想让壁画动起来。”妖怪这个时候忽然说,他此时只穿了内衣坐在玊玉的卧房,女道士已经去澡堂洗澡去了。 “动起来才有趣啊。”王守善笑着伸出舌尖舔掉了嘴唇上的酒液,仿佛在回味某种滋味。 “那我要是能帮你让壁画动起来,你拿什么交换?” 王守善闻言一愣,他觉得妖怪是在布置陷阱让他钻。 “你想要什么?”他谨慎得问。 “我想见见那些鬼差。”妖怪说。 “我又不会降神术,怎么请得来。” “那你就学啊,你娘子不是会吗?” “她是女人,我是男的,这怎么学的了?” “你忘了,她身体里跟你有股一样奇怪的力量,正是因为它我才没有选择那只狼而选的你,如果她身上的力量是与地府有关的,那你的力量同样也该来自地府。” 巴蜀的丰都据说是鬼城,但是他从来没有去过,怎么会跟鬼扯上关系。 “我试试吧,但我不保证能学会,你得帮我。” “这是自然,我也对掌握那种力量很感兴趣。” 王守善忽然有些心虚,让一个对人没感情的妖怪掌握这种神鬼之力对人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什么?” “你掌握了这个力量能不能别用它来害人。” “什么叫害人?”妖怪不解得问。 “就是别滥用它。” 妖怪不屑冷哼“滥用武力的人还让别人别使用力量,人,你们可真矛盾。” “那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会考虑看看。” “那你说的事我也会考虑看看。”王守善松了口气,他对请鬼还是有种莫名的恐惧。 将地图收拾起来之后没多久,玊玉的脚步声就从外间传来了,她似乎还在犹豫,真是奇怪。 下午的时候她还那么放得开怎么到了晚上她好像变了一个人?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新鲜,所以他很耐心得在寝室里等着,有些事情机缘很重要,机缘到了自然就水到渠成。 反唐是一条不归路,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不想走,只要那些允许奴隶存在的条文从律法中消失那他就当一辈子的忠臣良将,他可不想死后留有执念变成恶鬼最后被鬼差抓到地府去受罪。 许久之后,门被打开了,公主穿着一身白衣,头发也披了下来,她现在只是个很普通的女人。 热水让她的脸色非常红润,又因为时常练舞而显得骨肉匀称,一点没有那种以胖为美的痴肥,虽然祖上是鲜卑人但她已经看起来跟普通汉女没什么区别了。 柔中带韧,贤惠温柔,这是汉女最让胡人痴迷的地方,不需要艳丽的服饰,只是一身白衣最能显出这种气质。 一位公主,同时又是一个淑女,偏偏她的身体里又藏着一个大胆妖艳的灵魂,这样的女人能激起他的食欲,他的肚子立刻雷鸣般响了起来。 “哥哥肚子饿了么?” “叫我驸马。”他得意得笑着说。 死而复生的上仙公主眉目低垂,看似恭顺却并没有再依言那么叫他。 “公主,你会骑马吗?” 公主咬着嘴唇摇头,手指不安得搅动着。 “那我教你怎么样?”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她警觉起来,声音又变成跟男人一样粗声粗气了。 王守善将从赵岚志那里要来的马鞭递给了她。 “拿着,我教你怎么骑驸马。” 公主原本打算接那条鞭子的,一听他的话立刻像是碰到了毒蛇一样将它给丢开了。 “下流。” 公主生气了,猛然站起身转身想往外走。 当面对猛兽的时候绝对不能背对着它,即便一开始它并没有杀戮之心当看到猎物有机可乘也会露出爪牙。 王守善的绿眼睛闪着让人心悸的绿光,他带着邪气的笑,像一头饿慌了的狼一样猛然向她扑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剑走偏锋 “他真的这么说?”大半夜被儿子叫醒,赵瑾却并没有觉得愤怒,毕竟白天和黑夜对他是没有意义的。 “唯。”赵岚志正坐在父亲的对面,这里平时是他们下棋的地方“我们要将凝云阁利用起来,让它成为大唐第二个凌烟阁。” “不,不是第二个凌烟阁那么简单。”赵瑾拿着折扇连连摇手“这个事情太大,我一个人解决不了,得找其他人一起商议。” 士的终极追求的是什么?当然是流芳百世,武夫目光通常没那么长远,因为他们的命随时都危在旦夕,但是要是给他们一个可以跟士一样流芳百世的机会,很少有人不心动的。 这武德君子听起来就觉得很正派大气,德才兼备,仁c义c正,为止戈而战,比以前单纯为军功而战要高尚多了。 武夫也能当君子?这在以前谁都不敢想,但只要给了他们一个奔头,他们就会朝着那个方向努力,至少代价比索要封地和官职要便宜。 “父亲打算找何人商议?” “这个不忙,他还说了些什么?“ “二哥说要将御史台搬出来,地点就在安国寺,台狱和审讯室我们都找好了,现在就差该怎么说服陛下。” “安国寺?” “安国寺里有吴道子画的地狱变相图壁画,隔壁还有教坊的女学徒学唱鬼音,儿子在里面呆了片刻就觉得浑身发冷,更何况是那些做了亏心事的贪官了。” 赵瑾笑了起来,这个王守善审问犯人的方式怎么如此儿戏。 但反过来一想他就明白了,这是攻心之刑,那些贪官也是读书人,若是对他们动肉刑恐怕会引起其他在朝官员的反感,说不定他还会落下一个酷吏的名号。 这世上有鬼吗? 答案恐怕只有每个人心里自己最清楚。 “这个先不忙,先抓几个大胆的匪徒,将他们关在里面审讯一番,看效果如何。”赵瑾觉得那个画面肯定很有趣,可惜他自己看不见。 “还有就是对付李林甫的办法。”因为看到父亲笑了,赵岚志才将最紧要的事情说了出来,同样的事情汇报的方法不一样产生的效果就不一样,李林甫的身上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 “哦?他怎么说的?” 然后赵岚志就将盗昭陵,将兰亭序栽赃嫁祸给李林甫的事情说了出来,赵瑾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最终狠狠得锤了锤桌子。 “不知礼教的西胡儿,成何体统。”赵瑾满脸怒容,这是赵岚志熟悉的表情,不过一般父亲的火都是往他身上发的。 “父亲请息怒,请您想想,李林甫有宁王等王孙保他,即便我们真的找到了他贪赃枉法的证据倘若有宁王说服陛下,您觉得李林甫会不会全身而退?”赵岚志叹了口气“一念之差,连安禄山那种打了败仗的胡将陛下都放过了何况是贪了些许钱财的宗亲。” 有李隆基亲自带头,李唐宗室豪奢成风,金矿都快被挖空了,说不定李林甫贪的钱还没某些宗室多。 但宗亲开矿贪得再多却不伤国本,李林甫动的是唐的根基,性质完全不一样。 赵家的祖坟也在昭陵,同意了这个计划就等于要将自己的祖坟也给挖了,赵瑾只觉得一股火在胸腔里燃烧,要是唐没了祖坟就会跟城外汉王的墓一样被刨,盗墓贼为了取金缕玉衣的金线将那些曾经的贵胄给扒了个一干二净,与其让曾祖受到那种侮辱还不如舍点钱财,保住江山社稷。 “此事容我考虑。”赵瑾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阴气。 “还有,今日有个墨家人出现值得我们警惕。”赵岚志轻声细语得说“咱们铺子里有不少工匠奴婢,儿子怕他们已经跟他接触上了。” 奴婢无处不在,就连赵岚志的家中也有不少,这些奴婢有的做乐器,有的做首饰,但也有做刀剑和铠甲的冶炼奴婢。 炭火很热,一般的唐人根本受不了那个温度,尤其是夏天更是炎热异常,只有失去了自由的奴婢才会在冶炼铺里打铁。 他们强壮,而且持有武器,只有一些武将家中敢做这一行,但是赵岚志的父亲看不见,这一块的业务一直是由部曲在负责巡视,部曲就是放良的奴婢,但他们还是与普通良人不同,如今长安城中四个人里就有一个人是奴隶,这个数目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程度。 人是经不起煽动的,更何况在工匠眼中墨家就是他们的保护神,主人什么事都不做在家躺着赚钱,而奴婢却累得汗流浃背恐怕少有人心里会觉得平衡,对于墨家儒家一直抱着非常矛盾的态度,他们说的有理可是却不符合实际,读书习武是为的什么?不就是功成名就么?这世上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士大夫还是少数,更多的人都必须为生活而奔波。 用钱是买不来忠心的,虽然相比起其他诸国唐的奴隶已经算过得不错,但这却是一种礼崩乐坏的退化,是倒行逆施之策,春秋战国时期已经结束的蓄奴之风正快速死灰复燃,战国时那种天下大乱的情况说不定会重演。 节度使就是诸侯王,奴隶和逃户是他们争取的对象,唐可能会步上周的后尘。 武力,还是必须要武力,但是中央现在如此虚弱,必须有人来整顿才能改变这一现状,该找谁来做呢? 赵瑾拨弄着折扇陷入沉思,如果是那个人的话肯定可以办到,但是要怎么能让他留在中央,还有李林甫那个小人不得不防。 权令智昏,如此短视之人居然成了大唐的宰相,可惜张九龄擅长治国却不擅长辨才,他那一派的清流都是如此,有士大夫之风却无政客的油嘴滑舌。 有的时候人太过正直也不是好事,总是被奸邪之徒欺负。 “哼,你不是擅长挑拨离间么,咱们看看到底谁更厉害。”赵瑾那双看不见的眼睛就像看着某个妇人一般的小人“随云,去拿笔来,帮我写一封拜帖。” “父亲想要拜访谁?”赵岚志好奇得问。 “太宗曾孙,李适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春眠觉晓 “良行,良行你起来了吗?” 在睡梦中听到李白的声音,王守善觉得有些恍惚,他现在是清醒的还是在做梦?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这首诗是谁写的? 酒喝多了就是这样,容易宿醉头疼,青莲居士喝了酒喜欢写诗,而玊玉道长喝了酒就喜欢翻云覆雨,只是她从来都不将酒喝下去,那些桂花酿全部一滴不剩得进了他的肚子。 道家有房中术,玊玉倒是一点都不忌讳,从景龙观将书给借回来了昨晚上他们就照着书上写的画的那样一起炼了,王守善觉得有些沮丧,他好像真的不是她的对手。 房中术源自瑜伽,在佛教密宗得以发展,传入中原后与道家的阴阳理论相结合,然后便有了他昨晚的绝妙体验。 道士是不相信来世和轮回的,轮回的全部都是心有执念之人,他们相信的是现世报,阴阳平衡,物极必反,此消彼长和谐中庸。 在寝室外他可以是一家之主,但是到了寝室里就必须听她的,她的身体里果然留着女王的血,她没那么容易屈服,一如他自己一样。 “起来了,等一会儿。”不知不觉天已大亮,屋外的阳光透过纸门照了进来,借着光他开始找自己的衣服。 除了黑衣他又多了一身灰衣,还是普通的麻做的,他的衣服渐渐多了起来,他有了个房子可以放自己的东西,在兵营里为了方便行军他的东西一直都不多,因为他们总是在路上。 他曾经是一无所有的浮浪人,现在却有了可以回的地方,他不想像李白一样发出行路难,归亦难的感叹,李大哥至今都是个浪子,该有个女人来好好管管他的生活了。 只要有了女人李白就不再是威胁,而且她也能有个同性朋友,以后吵架了她也能帮忙劝架。 什么样的女人栓得住李白? 他想起了西域的女人社,她们主要从事的是建造佛经佛像以及丧葬互助,也会兼营社人的婚嫁,玊玉的那些女施主可以帮忙找合适的对象。 女人可以在家睡懒觉,男人必须出去干活啊。 穿好了衣服将被子给她掖好,王守善打着呵欠离开了寝室。 除了去上私学的孩子其他道童都在忙,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正抱着一根大木桩在院子一角捣药,王守善顺手就接了过来,哪儿能让一个孩子干这种体力活。 “你去忙其他的吧,这我来。”他就当练武了。 “要不要我帮忙啊。”李白将袖子给挽了起来,今天他穿的是一身淡紫色的缺胯衫,只是比一身白衣稍微耐脏一点而已。 “要帮忙还用说吗?自己找活干。”王守善也没跟他客气,一边说一边咚咚得捣药。 “你轻点,药都洒出来了。”李白指着石舂说“你刀法最大的缺点就是不留余力,这样固然刚猛但是却给自己留了很多破绽,而且你不觉得累吗?” “我哪有时间想那些,战场上不是生就是死,一刀致命就行了。”王守善闻着药香,脑子里想的全是鲜血淋漓的战场,只有杀得比别人狠他才有活命的机会,那种大乱斗的场合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连人性都没了。 “那你打算改吗?”李白沉着声说,王守善犹豫了一下,捣药的力道果然小了不少。 这一次再也没有药渣飞出来了。 “长安不比西域,这里是讲王法的,人不能随便杀,你要控制自己的杀心。”李白将那些飞溅出来的药给捡了回去“有些人杀了会后患无穷,为帅者必须学会怎么用脑子。” 王守善撇了撇嘴,又是一个擅自决定他一定会当不良帅的人。 “你跟长安城里大多数男人都不一样,他们没上过战场,锋芒太露对你不是好事,你要学会藏拙。”李白蹲在石舂边,盯着里面的药材面无表情得说“他们觉得你是威胁就会联起手来对付你,你要学会演戏让他们放松警惕,就跟那个安禄山一样。” “你要我也学跳胡璇吗?”王守善笑了起来,胖子跳胡璇滑稽可笑,可他这样的美男子跳就引人注意了。 “你得让他们觉得你跟他们是同类,他们才会接纳你。”李白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不喜欢穿胡服,但最后还不是跟那些王孙一样穿了。” 王守善仔细打量着李白,他虽身高不足七尺但身体轻巧c矫健灵活,其实不论胡服还是汉服他穿着都很好看。 “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比你高的还是比你矮的?”巴蜀的男子普遍不高,北方的女人多高挑,在长安要找个比他矮的女人可不容易。 “你个龟儿,老子给你说正经事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李白气得一脚踹了过去。 “既然要做伪装,哥哥觉得我做媒人怎么样?”王守善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带出来的兵不能跟娼妓搅合在一起,成了家之后有女人管着可比咱们管可管用多了。” “那也得有女人肯嫁给他们才行啊。”李白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玉娘不是有很多女施主吗?西域有女人社,她们也会管社人的婚嫁,总会找到合适的。”同样是送女人,老婆和娼妓可是两个概念,当个爱管闲事的媒人应该没人讨厌吧。 他想到得意处,忍不住哼起歌来,这样就算要打听别人的背景也方便,谁叫他是媒人。 “良行,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李白忽然问到。 “喜欢啊,怎么了?” “记住现在这个感觉,当有一天你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时想想现在,它会帮你找到路的。”李白叹了口气“人世是个欲海,小心被海水给淹死了。” “哥哥,你还没跟我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王守善开始插科打诨,貌似当媒人真的很方便“你喜欢比你高的还是矮的?” “随便。”李白不甚在意得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顾命之托 巴山钟灵,蜀水毓秀,和巴蜀人在一起让王守善觉得开心,李白带来的剑南烧春很和他的口味,至少比娘子们喝的甜酒味道好多了。 “这可是国宴用的御酒啊。”李白坐在廊下喝酒,得意得摇头晃脑“要不是我跟蜀香居的老板熟他还不分给我呢。” 王守善没有理他,他还在练李白教他的步法,蜀山山道多,而且天雨路滑,要是脚下功夫不稳一定会摔进滚滚洪流里。 “老这么醉着可不是事啊。”晚上的时候喝甜酒,白天喝御酒,他觉得自己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脚底一直虚浮,感觉就像踩在云上。 “活得那么清醒干什么?难得糊涂。”李白半躺在廊下,大张着嘴直接将酒壶里的剑南春倒进了嘴里,他这个样子看起来潇洒极了,难怪有酒仙之称。 “啦啦啦啦。”李白喝得高兴了,竟然拍着腿唱起歌来,王守善觉得有些可惜,要是此时有乐器就好了。 巴蜀人擅长山歌,李白有一副好嗓子,虽然没有歌词只有曲调但还是很好听,王守善便一边练步法一边唱了起来。 酒逢知己千杯少,在嬉笑怒骂间一壶剑南春很快就见底了,等日后百姓富有了,有多余的粮食他一定要在永和坊开一间酿酒肆,酿一些酒来招待客人。 “哎呀,你们俩怎么大白天就喝醉了。”他的娘子端着午饭过来,此时她仍然一副道人的打扮,但在王守善眼中她却美得宛如天仙。 即便此时李白还在,他还是将她搂过来拥吻,美人立刻气急败坏得将他给推开了。 “怎么喝醉了这么不正经。”玊玉没好气得说,端着本来要给他的午饭转身就走了。 王守善舔了舔嘴唇,忽然用上了刚才学的步法追起玊玉来,这步法灵活宛如猿猴,一时将她给困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怎么跟峨眉山的猴子一样讨厌。”玊玉气得跺脚,使劲推搡着他“快点躲开。” 王守善没理她,搂着她的腰“峨眉山的猴子有我这么俊的吗?你找一只出来给我看看。” 玊玉气得柳眉倒竖,看起来像要咬他一口。 “我要是猴子那你就是母猴,哎呀。”在他说出更难听的话前玊玉狠狠踩了他一脚,然后头也不回得走了。 “哈哈哈。”李白见王守善抱着脚跳来跳去不由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我早就想收拾峨眉山的猴子了。”李白指着王守善,就像在看某只泼猴“那些山娃儿凶得很,我的包袱它们都抢过。” “它们是它们,我是我。”王守善气苦,他怎么就成了猴子了? “以后你们抓强盗肯定会经常翻墙过梁,这步法你就教给你的那些猴子猴孙吧。”李白惬意得说“这就叫群猴闹天宫。” 王守善看了眼北边那琼楼玉宇的大明宫顿时笑了起来,那大明宫不就像是天宫吗? “我叫青莲居士,你叫猴居士怎么样?”李白半开玩笑得说“你不是娶了个道士做老婆吗?” “还是不了,我觉得我与佛有缘。”王守善叹了口气,净行劝他出家的事就像心结一样“哥哥,昨晚上我跟随云遇到一个强盗,他说要跟我们一起盗昭陵。” 本来喝得半醉的李白一下子就清醒了。 “你们盗昭陵干什么?”他瞪大了眼睛说。 “偷兰亭序,然后把它放在李林甫的私库里。”王守善阴笑着说“抄家的时候只要找到这个,即便有宁王保他也没法让李隆基息怒。” “那也得有抄他家的借口啊。”李白冷着脸说。 “他这么乱治国迟早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借机发难。”西胡儿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先让他得意,报应迟早会来的。” 李白沉吟着没说话。 “那个人的话信得过吗?” “他谋反的事情都跟我们说了还有什么信不过的。”王守善眯着眼睛冷笑着“李林甫惹的仇人太多,又有人要反他们了。” 李白大叹了口气“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哥哥觉得这个办法如何?” “消息不能走漏,不然李林甫那小儿会有防备的。”李白恨声说“狗东西迟早会让他死得好看。” “除了昭陵,其他王公的墓咱们也得刨,然后将里面的东西放到与李林甫有关的贪官家里。”王守善顿了顿,又道“现在运气在他那边,咱们要是失败了的话可能会被他报复的。” “你怕了?” “我无所谓,但是真到了那个时候还请哥哥帮我把玉娘救走。”王守善紧紧盯着李白,轻声说“只要她没事我就不怕。” 李白又沉默了,他紧盯着王守善似乎在评定他说的话的真假。 “良行,你就这么信得过我?” “除了哥哥我也没其他可以信的人了。”王守善在李白身边坐下,学着李白的样子将剑南春倒进了嘴里。 “那赵岚志呢?” “他家在长安,真到了那个时候他恐怕自顾不暇,哪有时间来顾玉娘,而且他住在东城,根本没法两头跑,哥哥常年在外闯荡可以照顾好她,说不定随云的父母也要你照顾。” “祥国公恐怕是不会跑的,但是他们家的妇孺我可以帮忙照看。”李白拍了拍王守善的肩膀,叹了口气“我现在相信那个贼是真心想帮你们了。” “找个时间咱们还要去找周御史,在朝会上发难肯定少不了他的支持。”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你们专心做好自己要做的事吧。” “还有,我想将不良人训练成军队,南衙的人我信不过,而且还有个杨驸马在我担心他会从中作梗,还是要有自己的兵才放心。” “杨驸马?” “就是咸宜公主的丈夫,他的五世祖是隋炀帝的族弟,你说他心里是将自己当成唐的驸马还是隋的亲王?”王守善笑着将张涛给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李白抬头看了眼巍峨的大明宫,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惨白。 “那个寿王妃是在咸宜公主的婚礼上认识寿王的,她是犯官之女,而且还去过巴蜀,哥哥在老家有没有熟人,让他查一查这个寿王妃在蜀州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 李白瞪大了眼睛。 “你怀疑” “她可能是个女巫。”王守善冷笑着接过了李白的话“女巫经常跟鬼打交道,估计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而且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姐擅长歌舞太奇怪了,隋文帝登基的过程太蹊跷,一个年轻人再怎么纵欲也不会二十一岁就猝死了,杨家人可能掌握着巫蛊之术,而杨玉环就是杨驸马安排进来祸害李唐王室的。” 巫蛊的力量太强大,这种力量一定会被皇室禁止,道术分阴阳,女巫使用的是阴,而道士则使用的阳,可惜李隆基一介凡夫俗子,他并不知道哪些道士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天子受命于天,代表着国运在他的身上,一旦国运不在他的身上那他就不是天子了,但是他仍然有权力,现在它成了人人都在争夺的诱饵。 人心隔肚皮,那个杨玉环也许是为了救父而自愿投身这名利场的,但谁知道她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杨花落,李花开,花开花落转轮来;桃李子,有天下,人间风波似大海。”李白看着大明宫喃喃低语。 “哥哥念的好像跟平时听到的不一样啊。” 王守善听说过这首在隋末时流传的歌谣,它的原句是杨花落,李花开;桃李子,有天下,加了两个长句后这首歌谣的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 “谁知道,现在有人这么唱。”李白苦笑着说“这天恐怕要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收买人心 武将的身体就是他们晋身的本钱,要炼出能翻墙爬树如履平地的兵必须要苦练,李白结合自己在巴山旅行时的经验,开始设计不良人的训练场,现在的折冲府只适合训练普通的府兵,但即便是这样西京内的四个折冲府还是基本上废弛了。 “你打算把校场设在哪里?”李白一边画一边问,他的画技只能算平平,不过看得懂就行了。 “南边的坊里。”王守善眯着眼睛思考着“城外的山林台地很多,可以藏不少兵,但是必须要有信得过的人训练才行,城里的这个正好吸引有心人的注意。” “那你的军费从哪来?”李白将纸拿起来吹干。 “盗墓呗,反正也是在地下埋着。”王守善毫不在意得说“盗出来的东西一半分给百姓,一半拿来做军费,不过不能太多,引起人注意就不好了。” 只要百姓收了好处一般是不会告密的,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有哪个小儿见别人拿钱眼红告密。 “你这支军队只能当奇兵,正面战场上派不上多少用处的,能不用尽量不用。”李白沉着脸说“你一定要学会藏拙。” “嗯,我知道了,哥哥。”一个折冲府可以屯一千二百个兵,四个就是四千八百人,要是再加上北衙禁军就更多了,不良人最多只能像玄武门之变时那样做伏兵。 “关于三皇子你怎么看?”李白将那张纸折好,交给了王守善。 “听说他喜欢下象棋,出身不错,上过战场。”王守善接过了那张纸“如果让他掌握了兵权哥哥觉得他会成为第二个太宗还是第二个杨广?” 弑父是大罪,然而杨广却干了,杨家人的人品真不咋滴。 李白叹了口气,刚想说话门外便响起了马蹄声,永和坊里能骑马的只有一人,没多久赵岚志的身影就出线在门外了。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青衣仆从,看起来很年轻机灵,从进门开始他就一直低眉顺目,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大哥来啦,还有酒吗?”赵岚志首先看到的就是那壶剑南烧春。 “你这吃货,就知道喝酒。”李白笑呵呵得将一个酒囊丢了过去“拿着,这是给你留的。” 赵岚志将酒接过,咕嘟咕嘟得喝了起来。 王守善一直在观察那个青衣仆从,他就像影子一样站在赵岚志的身后,当赵岚志开始喝酒时他的脸上明显得出现了一丝厌恶,似乎小公爷在家里的名声不太好。 “随云,你这个仆人练过武吗?”王守善决定给赵岚志做个顺水人情,他是日后要做国公的人,不能在家里一个忠心的手下都没有。 “会一点。”赵岚志大咧咧得说“他叫蒋三。” “等陈彪的事情解决了,就让他去武馆里学武怎么样?”王守善笑眯眯地说“在西北只要有了足够的军功就能获得良籍,京兆有这规矩吗?” 蒋三的头一下子就抬起来了。 赵岚志回头看了蒋三一眼,他立刻慌张得将头给低了下来。 “现在没有,但我会跟父亲提的。”赵岚志不动声色得说,抬头又喝了口酒“这事可不是一个国公能定下来的。” 王守善笑了起来,这赵岚志果然不愧是他瞎眼阿耶的儿子。 只有获得良籍才有科举的机会,放良的部曲与良人最大的不同就在这里,虽然蒋三这一代是没希望考了,但是三代之后却可以,三代之后的风云如何谁都无法预料,但有希望总比一点希望都没有好,蒋三的眼睛都快瞪出血丝了。 他只是一双眼睛,而且还是赵岚志家的人,王守善不想在他的身上花更多的心思,简单交代了一番后就让蒋三去陈彪的住处监视去了。 等他走了之后,赵岚志才在王守善的旁边坐下,他的脸色非常沉重。 “我阿耶昨晚让我写了拜帖,他要拜访太宗曾孙李适之。” “李适之?”太宗曾孙的名头将王守善吓了一跳,但李适之是何许人也? “就是现在的御史大夫,他能复请恢复御史台监狱,你现在知道他有多重要了吧。”李白拍了下王守善的后脑勺。 王守善立刻倒吸了口凉气“那他现在是哪一派的?” “都不是,他是中立派的。”赵岚志冷笑着说“他才治了洛水回来,现在正在观望,只要御史台能重建台狱,御史提审犯官就不再需要通过大理寺,这样一来能给被重重围困的白棋留下一口气。“ “气?”不学无术的西胡儿又蒙了。 “那是围棋,你不懂,你还是学怎么下象棋吧。”李白摇头苦笑着说。 “我为何一定要学下象棋。”王守善不屑冷哼。 “武德君子不是要德才兼备吗?你连象棋都不会怎么做武德君子?”赵岚志也鄙夷得看着王守善。 “武德君子是何物?”李白好奇得问。 “在凌烟阁对面还有个凝云阁,二哥说要将它利用起来,用名留青史代替官职和封邑赏给武将,武德君子必须德才兼备,仁c义c正,为止戈而战。” 李白倒吸了口气“这事要是能办成了绝对是件功在千秋的事,你阿耶是何意见?” “他说这事他一个人定不了,李适之好武,要真想办成这件事少不了他的支持。” “大哥布道的时候何不将此传播出去?”王守善这时说“就跟你刚才唱的那首歌一样。” “上面都没决定下来,民间就开始谣传不好吧。”李白皱着眉喃喃低语。 “正是因为上面定不下来才要民间来推动,名留青史又不是只留在史书上,老百姓也会传的。”赵岚志立刻辩驳道。 “我还是觉得另一面墙上写女德君子不够,应该写得更大气一点。”王守善端起酒壶,但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他只能遗憾放下。 “另一面墙?” “凌烟阁的南北两面墙上分别写的功高宰辅,功高王侯,我们已经定下来在凝云阁的一面墙上写武德君子了,可另一面墙上写什么还没定下来。” “哎,看来你们昨晚过得很有趣啊,可惜我要清理那些身外物,不然定要跟你们同去。”李白叹息着说。 赵岚志眼睛忽然一亮“大哥,你那匹五花马还在吗?” “五花马?五种颜色的马吗?” “不,只是匹五花连钱青骢马,那马身上的花纹像浇铸没有錾开连在一起的铜钱。”李白笑着说“怎么,随云想要啊?” “与其便宜那些王孙,不如将它送给二哥如何?”赵岚志指着王守善说“我的汗血马根本不敢接近二哥,要是大哥想要代步我送你一匹可好?” “那怎么能行” “成啊,就这么定了。”在王守善拒绝的时候,李白爽快得应允了“它该有个比我更好的主人,说不定会跟吕布的赤兔一样名垂青史。” 王守善现在深刻体会到人抬人的力量有多恐怖,像他这样的小人物怎么就会名垂青史? “今晚上我们还出去吗?”王守善开始转移话题。 “要,当然要出去。”李白率先回答“昨晚你们都没带上我。” “那我们去哪儿?” “还能是哪儿?当然是平康坊。”李白笑嘻嘻得拦着王守善的肩,一副老客调戏新郎君的模样“你敢去吗?” “有什么不敢的。”王守善有些心虚得往身后看,还好附近一个人都没有。 “哈哈,你这小儿迟早也是个耙耳朵。”李白指着王守善,然后和赵岚志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濯而不妖 后院里玊玉正在给他洗衣服。 对一个正在帮自己洗衣服的女人说他要去嫖王守善自认脸皮还没厚到那个程度,但是他觉得瞒着她可能更不好,他又不是真的要去嫖。 就在他踌躇着该怎么开口时玊玉已经将衣服洗好了,鲜艳的胡服被晾晒在院子里的麻绳上,他忽然升起一种浓浓的满足感,他正在占据她的生活。 “晚上你还出去吗?” “要,今天还是要去景龙观。”玊玉头也不回得说。 景龙观在崇仁坊,也就是在平康坊的北边,它处于事端多发地段,一如金吾卫一样,事实上景龙观的前身就是左金吾卫的公廨,为了给这些道士腾位置金吾卫才移到了现在的永兴坊。 有很多朝臣很不屑这种做法,认为是李唐王室太迷信鬼神之术,但现在看来它正好处在要道之上,景龙观里的道士就像是枕戈而眠的士兵,只要周围一有情况立刻可以赶到现场。 被地阴之气吸引来的可不只是鬼,现在刑天的脑袋还不知道在哪儿,谁知道它会惹出什么祸端,也许它就像那只将自己吃掉的饕餮,它只留下了一个头,而它的执念就是吃人。 如果汉人的丧葬方式跟粟特人一样的话就不会留下这么多后患,土葬真的要不得,埋错了地方不仅不会给家里人带来福气,甚至还会引来灾难。 黄河是条多变的河流,它经常改道,所以即便之前看起来不错的阴宅在改道后也会变成聚邪气的地方。 风水是自然的力量,水是重要的组成元素,有的风水师看风水只看一时,这种风水最多只能让一代人顺风顺水,一旦大环境改了即便自己家中的风水没变整个家族的运势也会发生改变,以至于让很多人就风水之说归结于迷信。 晋代《葬书》中有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长安八水环绕,正是因为有了水才有聚气之相,一旦八水断流长安的风水将不复存在,到那个时候长安必然将被荒废。 王守善想象不出如此宏伟的王城被荒废是个什么情景,但继续由着李林甫这小儿继续乱政大唐国力肯定会衰退,入夜之后他想探一下平康坊的宰相府,看看这位巨贪的家中到底长什么模样。 “玉娘,今天我要跟大哥三弟去平康坊。”王守善有些心虚得说了,他有点怕玊玉接下来的反应。 她晾衣服的动作果然停了。 “你去那儿干嘛?”她的表情平静语气平和,但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格外可怕。 “我先去熟悉一下环境,以后当不良人会经常在平康坊出入的。”他的心砰砰直跳,玉娘接下来该怎么说。 “既然有李大哥和随云陪着,你去就是了。”玊玉并没有多说什么,开始继续晾衣服“三更你还来接我吗?” “要。”王守善立刻嘻皮笑脸得凑了过去,这个时候说不的是傻瓜。 可是等他刚将美人抱入怀中,玊玉那泫然欲泣的神情立刻让他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爱情是纯粹而炽烈的,它容不下第三个人的插入,就跟男人容不得女人给自己戴绿帽一样,女人也不能容忍男人在外面找女人。 汉人准许三妻四妾是为了多子多福,但后院里的各种宅斗却让人心烦不已,在外面勾心斗角,回了家还是继续看勾心斗角,男人也想要个放松的地方,私妓c民妓c奴婢c官妓应运而生,她们既是男人无聊时的消遣,也是寂寞时的依靠。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到进奏院办理事务的官员有不少就是被女人的柔情给攻陷的,尤其是过节的时候,那种孤独感是一个人无法克服的,大家都出去玩了,就自己一个人在公廨里太寂寞冷清,恰巧有熟人劝解,就跟着一起去了。 即便是洁身自好的人也会受不了平康坊那纸醉金迷的诱惑,一个把持不住就会深陷污泥之中。 宦官控制着女人,女人控制着男人,仅仅只是行一个方便打开的门放出来的可能就是洪水猛兽。 等王守善脑子再次恢复运转已经是一次之后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好女色的人,但是玊玉却有种奇怪的力量,让他不想离开她。 他觉得她很恐怖,她是女巫,也许她用了某种巫术,但他却觉得很舒服,他只想沉沦。 项羽大势已去的时候,唯有一个女人在帐中陪伴着他。 他很羡慕项羽,虽然在很多人的眼中他是个被逼上绝路的败军之将。 玊玉哭了,她满脸都是泪痕,似乎是心底里的感情满溢出来,只有眼泪才能表达此刻心中复杂的情感。 “玉娘,我不会让你成为虞姬的。”他的手穿过那一头柔顺的青丝,只要唐人能废除掉那些奴隶合法的法律他就当一辈子的忠臣。 “我知道。”她哭着说,然后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子,邀请他再一次共赴极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风流薮泽 第八十九章风流薮泽 逛花街必须带钱,在花街里一掷千金才显得气派,是有能力的表现,。 平康坊并不是大坊,为了尽可能多得塞下娼妓这里的街道都很窄,而且修的都是两三层的高楼,明明是傍晚街上却黑得宛如黑夜,只有从直棱窗中透出来的烛光照亮脚下的路。 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平康坊里到处都是丝竹之声,在这里说话声音必须大声,感觉每个人都有很重的火气,一个不留神就会引发一场械斗。 第一天进长安时那种吵得人头晕脑胀的感觉又出现了,王守善不喜欢这个地方。 “哎呀,这不是太白兄吗?”在路过一间酒家时一个穿着绸衫的公子哥带着一身脂粉气,笑嘻嘻得趴在直棱窗边跟路过的李白打招呼“怎么今日一个人,要不要进来坐坐?” 在这位王孙的眼中,王守善和赵岚志只是两个不相干的路人。 北里位于平康坊十字街的东北,分为前曲c中曲和南曲,以前是穷人的聚集地,不知何时成了繁华的风月场所。 前曲主要是一妓一鸨,这种妓家还兼营着果子生意,她们都是卑屑妓,客人一般以贩夫走卒居多,从平康坊北门入后首先看到的就是这种半掩子。 过了前曲之后就是中曲和南曲了,这里分布着大型妓院,每家都有十数个娼妓,和中曲比起来南曲的名妓更多,仅仅一个小小的平康坊东北隅就集中了上千个娼妓。 但现在来长安的人多了,仅仅三个曲已经不能满足市场的需求,于是平康坊西南角的鸣珂曲就又开了起来,这里比南曲宽敞,分布的秦楼楚馆仅有几家,妓户家中布置有假山流水,王孙公子不想在家中玩耍时都会去那边,眼前的这位王孙似乎是反其道而行了。 在李白和王孙套近乎的时候王守善开始大量这里的地形,相比起巷战他更擅长骑马野战,北里的街道狭窄曲折,并不适合长兵器械斗。 横刀的长度刚刚好,不过人数在这种地形并不占优,要是不良人里能多几个擅长横刀短剑的高手就好了。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是李白蜀道难中所写的诗句,倒是跟眼前的情景莫名相像。 在胡璇激昂的铃鼓声中他莫名升起了一种自己又回到了战场的感觉,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阴森的笑,将迎面走来的路人给吓了一跳。 来平康坊玩的人绝大多数都带了武器,不过进了妓家后客人就必须将刀剑解下来放在门口的刀架上,只有黑帮和不良人才会带着刀剑走进室内。 李白带着他们去了一家名为王妙儿家的娼馆,刚一进门,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客人们坐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看中间的胡姬跳舞,从屋顶上垂下来数根绳子绑住竹竿,上面晾晒着娼妓们所穿的华丽丝绸衣衫。 平康坊太挤了,根本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晾晒衣服,丝绸的衣物太昂贵,因为害怕被偷窃只能将衣服晾在屋里,那些织锦本来就是艺术品,挂在大厅中看起来很漂亮。 新登科的进士们在这里喝酒吃菜,一个个醉得不省人事,颇有种醉生梦死的感觉,他们追逐着那些衣衫不整的娼妓,好不风流快活。 “宫里的女人都这么穿,哥哥觉得好看吗?”赵岚志在王守善耳边低语。 一件石榴裙,一件亵衣,一件薄纱,一条披帛,看起来很端庄雍容但实则开放暴露。 王守善想看玊玉穿这一身是什么模样,她是大唐的公主,而且只会穿给他一个人看,寥寥几件衣服也花不了多少钱,王守善一边想着那场景一边诡笑着点头。 胸前如雪脸如花,红衫裹乳展笑颜。 这娼妓馆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至少能长不少见识。 “王妙儿是这家最有名的都知娘子,假母就用她的名字做了店名。”绕过在一楼胡天黑地的进士们,李白熟门熟路得带着二人往二楼走。 “他们这叫大相识吗?”王守善问赵岚志。 赵岚志不屑得摇头“他们连门都没摸到呢。” 王守善看了眼那些放浪大笑着的娼妓,明了得点了点头。 三人才踏上木制楼梯,一个穿着白衣的进士团成员便从二楼走了下来,王守善不禁多看了他一眼,此人好像会点功夫,下盘很稳,手中拿着的是一柄毫不花俏的短剑。 他察觉到王守善的视线,立刻瞪大了眼睛凶狠得看了过来,王守善朝着他微笑,毫不畏惧得于他对视。 进士团在酒家里嚣张惯了,来的男人多半文弱,而武将则被赶出了平康坊,敢这么大胆招惹他们的实属少见。 就在他准备给这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西胡儿一点教训时,妓馆里的妙客来了,妙客是靠女人养活的男人,归假母管理,眼前的这个妙客王守善明白什么叫卑躬屈膝,说不定连娼妓都看不起他们。 他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背一直弯着,王守善不想看这个人,他怕脏了自己的眼睛。 “李诗仙,今日怎么得空到咱们家来了?” “妙儿在吗?”李白一边登楼一边说,能不花钱直接见都知娘子,王守善也算是个幸运儿了。 “在的,在的,请三位跟鄙人来,鄙人马上请娘子来。” 又是一通点头哈腰后,妙客带着他们进了二楼的宴厅,从隋开始中原的房子隔断一般都是用的屏风,但是青楼这种地方来的客人多,也不见得人人都是可以一同嫖宿的熟人,所以二楼便被无数的纸门障子隔断。中间一条走廊,两边具是包间,此时天还未黑,却见纸门上人影晃动,王守善想起那天在太真女冠观看到的黑影,也不知道这些影子有几人是人,几人是鬼。 虽然刀已经解下来,王守善还是下意识得将手按在腰间,他觉得平康坊真是好玩极了。 他的心砰砰直跳,隔着一扇纸门门后到底有几个杀人越货的亡命徒?强盗抢了钱不来嫖干什么?杀他们不仅不犯法还能成为功勋,他已经对不良人的生活感到迫不及待了。 “良行,控制住你自己。”李白忽然拍了拍王守善的肩膀,让他从嗜血的梦中清醒了过来,他的表情很严肃,赵岚志的眉头也是紧锁着的。 “你杀心太重了,要不要去请一串佛珠?”李白沉着脸说,王守善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二哥从军多少年了?”赵岚志盘坐在席子上捏着酒杯问。 “十年。”王守善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玊玉让他得到了满足,可是美人膝他现在不想躺了,他想拿杀人剑。 “第一次杀人感觉如何?”李白问他。 王守善仔细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我记不得了。” 李白一下子沉默了,半晌后才道:“你没有害怕c愧疚或者是不舒服的感觉吗?” “没时间去想,我只想活下去。”有时是白天,有时是黑夜,敌人随时可能偷袭,他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他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他最后活了下来,他对死亡感到麻木,只有鬼让他觉得害怕。 “哥哥,是不是连你们也害怕我?”王守善看着天花板面无表情地说“以前在军营里有很多人都怕我,他们说我是怪物。”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怪,他的眼睛虽然是青色的但在胡人中那是很常见的颜色,除此之外他跟正常人完全一样,他到底哪里怪了? “良行,你的字是谁给你取的?”李白问。 “我义父。”他的字是真的,其他的都是假的。 “是行路的行还是良心的心?”李白又沉声问。 王守善回忆着元服时的场景,在义父将刀交到他手中时他也问过义父同样的问题。 “一般人不会用良心当字的吧。”王守善半开玩笑着说,当时义父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别人也许不用,但你不一样。”李白寒星一般的眼睛看着王守善的青眸“王守善,你的刀到底为何而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推背演武 皇宫里有浴室,道士在举行重要的祈福仪式时都会沐浴,袁天罡和李淳风的推背图据说就是在洗澡的时候推算出来的。 没人看得懂他们所画的推背图是什么意思,但是没人敢将他们画的画不当回事,李白自己就研究过,推背图第二卦中颂曰,一统定中原,阴盛阳先竭,和武周相比现在的开元更阴盛阳衰,至少明空当国时中央的府军还没那么废弛,而现在重文轻武的情况已经日益严重了。 李白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真的看不起那些花大钱砸在商女身上的富商,用这些钱投资去干别的买卖不好吗?除了败家之外没别的形容词,偏偏他们还自鸣得意,享受其他人艳羡的目光。 当兵的没钱买甲胄,但娼妓却有钱买丝绸,丝绸挡得住异族的刀剑么?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报国却无门,他一直搞不懂为什么韩朝宗推荐孟浩然而不推荐他到京做官,偏偏孟浩然那个田舍汉有眼不识泰山,真是气死他了。 门阀之所以称为门阀,而商人却只是商人就在于他们看事情的目光长远,有了财得懂得投资才能成为有钱有势的门阀,人才永远比物件值钱,只会囤积财富却没眼光的商人一般富不过三代。 商女希望得到别人的尊重,正是因为士人对她们那种平等的态度让她们感到了被尊重所以她们才喜欢文人多过武将,但她们做了什么值得人尊敬的事了?大多数商女的命运最终都很悲惨,她们真的是苦命人,她们想为自己赎身,所以拼命得榨那些嫖客的钱,然而实际拿到她们手中的钱却没多少,因为为了培养她们假母也投了不少钱。 钱没用在正途上全吃喝玩乐去了,商女短视也就罢了,男子也如此短视,武则天尚且知道要重视科举,但是到了李隆基这儿却完全将重要的人才选拔丢给李林甫去管,国子监阳气不足引得妖邪作祟,皇宫里佳丽三千,男人只有李隆基一个,这不是阴盛阳先竭的征兆么? 要实现大一统才能让中原稳定,可现在的唐哪有能力让天下大一统,周边各国根本就不服唐,因为唐的武力是以众暴寡得来的,那个叫王守善的西胡儿出现的时候是如此与众不同,他就像羊群里的狼一样显眼,和他接触了两天李白原本以为他是个单纯的府兵,但现在李白才感觉到他已经没剩多少人性了,他跟安禄山一样现在是暂时屈服于唐人多势众,等他有了足够的力量他就会按他自己的心意行事。 男人这一辈子好什么?女人c名c利c权,女人他已经得到了,名利他都不看重,那就只剩下权了,他得到权会想干什么? 李白万分后悔在张九龄面前说的那番话,他看轻了王守善,一只没人性的狼可不像狗一样听话,要驯服他太难了。 守善c良行,他这两个名字一直在提醒他一定要做个好人,但他刚才杀心起了的时候哪里像个人的样子,难怪那个妙客会吓得屁滚尿流了。 他很危险,必须提防他,可是提防他了他感觉得到,对于信不过的人狼绝对不会手软的。 玊玉道长说他跟峨眉山的猴子一样讨厌,一开始他也觉得他太顽皮了,现在想来他就像是丁卯卦中的带领一群猴子的鸟,只要羽翼丰满他就会一飞冲天。 杨花飞,蜀道难,这蜀道难是指的他李白写的蜀道难么? 杨家人肯定在图谋不轨,只不过这里指的不只是寿王妃杨玉环,还有隋炀帝的族人。 搀枪血中土,破贼还为贼,不良人本身就是贼,但他们却抓贼,这个王守善绝对是个大变数,难怪护国法师会那么看重他,他的心既不是黑的也不是白的,该怎么教才能让他成人。 头痛欲裂,想不通就不想了,李白觉得心累,还好他没有为官,他太狂,不拘礼,心思不够缜密,不适合事事都要小心谨慎的官场,他这种性格很容易得罪人,到时候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他适合留在民间,适合以武会友,要实现大一统民间交流同样重要,他要做的就是将武道精神传播出去。 别人接受不接受他管不着,至少话传到了,反正武不能继续用在侵略战争,只能用在维护王法和和平。 “王守善,你的刀到底为何而战?” 那个西胡儿迷茫得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有人跟我说过,要赌一把看你是会成为安禄山还是王忠嗣,你觉得你想成为谁?” “都不想,我就是我。”俊美的西胡儿冷笑着说“我为什么一定要成为其他人?” “那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自由的人。”西胡儿坐了起来,像个霸王一样自在“哥哥,我不想见什么都知娘子,你带我去其他地方转转好么?” “那你想去哪儿?”李白叹了口气,连都知娘子都不放在眼里的男人恐怕天下少见。 “我想去看看李宰相的府邸,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弱点。”他舔了舔嘴唇,看起来有种嗜血的邪魅“而且我想试试他到底怕不怕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胡儿大张挞伐威 “那个王守善你要当心点,此人绝非池中物,他要么是个忠臣良将,要么就是窃国之贼,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他跟你有情义日后对你有好处。” 出门前,父亲的话缭绕在赵岚志的耳边,他一直觉得这个二哥虽然霸气却儿女情长了一点,直到刚才他露出嗜血凶兽的真面目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他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只是看起来像人而已,他笑起来的时候全是邪恶,那双绿油油的眼睛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只有大哥那种常年在外旅行的人才有胆量碰他,如果是两天前的自己赵岚志的反应一定不会比那个妙客好多少,还好他把刀解下来放外面刀架上了,不然刚才大哥那一碰他的刀已经砍了下来。 第一次杀人没感觉?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没感觉,最起码该有恐惧,但他想的只有活着。 自私,没良心,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不择手段,玊玉道长是个洁身自好的好女郎,可是才两天时间她就被攻陷了,他一直在进攻,进攻,进攻,而且还有看透人心的本事,至少他从来没发现蒋三居然想考科举,母亲持家有道,所有仆人都很安静乖巧,谁知道在他们脑子里想的不是忠诚,而是勃勃野心。 家里的部曲到底有多少是忠于他们的? 赵岚志想起来就觉得可怕,还好他们对待部曲一直都很和善,大家目前仍然相安无事,可是其他王公就没那么客气了,编造理由杖杀奴婢的事情时有发生。 现在皇城里的彍骑禁军已经没有过去那么精锐,二十五万奴婢一旦关起门来造反是个什么概念?那个墨客该怎么处理?继续放任他自由他肯定会将那些奴婢给串联起来,但现在王守善需要墨客的工匠,不然他练不成兵,偏偏有些猪一样的士族还在买奴婢,广蓄奴婢却只会用霸道控制奴婢迟早会起反心,前朝宰相郭正一就差点被女奴给药死,以后他们吃饭是不是也要学宫里一样找人试吃? 现在赵岚志一点都没有的心思了,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谁还有心情嫖,他想回去跟阿耶商量对策,奴婢的问题已经到了必须解决的地步了。 没有武力就没有镇压的力量,长安的城郭很厚实,但是墙里的粮食没多少,奴婢饿极了会不会把主人宰了吃了? 还有逃户c浮浪人,黑帮的人到了关键时刻是帮他们还是帮朝廷,现在是人人想挣钱没人想造反而已,等有人点醒了他们就凭现在的王公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西市的常平仓里全是货,百姓家中的粮也没多少,就东市仓里的粮够一百万人吃几天?皇宫自是不用害怕,不仅有粮仓还有果园,现在大家不着急是因为没人想过城门会被占领,粮食能源源不断从外面运进来,就凭现在武侯的身手他们守得住城门么? 二哥很危险,他不能再留在城里,但现在没了他就没有办法扳倒李林甫,那个贼信的是他不是赵岚志,没了那些贼的帮助把墓里的东西放进贪官家里就算把御史台搬出来也只不过给李林甫做了残害忠良的嫁衣。 “王守善,你的刀到底为何而战?” 那个西胡儿迷茫得看着大哥李白,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有人跟我说过,要赌一把看你是会成为安禄山还是王忠嗣,你觉得你想成为谁?” “都不想,我就是我。”俊美的西胡儿冷笑着说“我为什么一定要成为其他人?” “那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自由的人。”西胡儿坐了起来,像个霸王一样自在“哥哥,我不想见什么都知娘子,你带我去其他地方转转好么?” “那你想去哪儿?”李白叹了口气,连都知娘子都不放在眼里的男人恐怕天下少见。 “我想去看看李宰相的府邸,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弱点。”他舔了舔嘴唇,看起来有种嗜血的邪魅“而且我想试试他到底怕不怕鬼。” 奴婢最想要什么?他们最想要的就是自由,不然每年也不会有那么多逃奴了。 赵岚志觉得心累,怎么他的同辈只知道吃喝嫖赌。 看那些平康坊的娼妓就知道,钱是买不回自由的,更何况奴婢只能等主人放良,他们根本没钱替自己赎身。 赵岚志的胃一阵一阵得疼,户部那帮婢生子统计出了数据却不给那些王公看是何居心,他们难道也想造反吗? 长安城外逃户多可城里的人口却能统计出来,他总算是想明白为什么胡人要把胡姬全关在西市里了,不止是防止她们逃跑,到了关键时刻将西市的城门一关西市就是个城中城,里面有屠肆,把骆驼牛羊赶进去就能扛一段时间,他们只接受胡人不接受汉人,现在长安城中才一万个外国人,西市里货又多,他们能等到城门再开的那一天的。 胡人的教义是不能吃人,可是汉人没有,那些养得肥肥的商人可不就是待宰的猪么。 平康坊里的娼妓绝对是第一批被杀的,她们孤苦无依,只有黑帮和宦官的保护,她们卖的是自己的身体,只是和平的时候卖的是笑,到了战争时期就是货真价实的肉了。 当纸门再一次被打开时,那位难得一见的都知娘子王妙儿正站在门口一脸兴奋得看着李白,她的眼中全是似水柔情,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危险。 她是个好姑娘,可惜生在了这么一个乱世,她一直被关在繁华的城里,战争离她太遥远了。 她是活在锦绣中的,然而丝绸却抵御不了战火,遇到火它只能成为飞灰,就跟她的命一样。 她只看得到自己的情郎,只看到自由的希望,却没看到李白身边站着的那个高大可怕的战鬼,他看她的眼神没有,只有探究,他的脑子里一定在想玊玉道长,她是他心中唯一仅存的一点人性。 “二哥,你杀过女人吗?”当着王妙儿的面赵岚志问王守善,他日后会经常在平康坊出没,他对王妙儿有怜香惜玉之心,希望她能提高警惕。 “杀过,不过不多。”王守善冷笑着说“不想成为奴隶就只有反抗,对反抗的人怎么能心慈手软?” 王妙儿听到了他的话,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 “要不你以为大家打来打去是为了什么?外族赢了,汉人成奴隶,汉人赢了,外族人成奴隶,战俘全部归司农寺管理,他们还是运气好的,汉人到了外族那边就成两脚羊了。” “什么是两脚羊?”赵岚志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王妙儿肯定不知道。 王守善伸出手,掐了掐王妙儿嫩得能掐出水的小脸,笑呵呵得说“这就是两脚羊。” 王妙儿被吓蒙了,好像连尖叫都忘了。 “娘子,羊肉好吃么?”王守善笑着问王妙儿,她捂住了自己的嘴,跑到一边哇哇吐了起来。 而他就像是看到了有趣的事情一样,哈哈大笑着离开了妓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一触即发 推背图庚寅有云,惟且和月,下民之极,应运而兴,其色日赤,李白一边走一边观察着王守善,现在他已经半点锋芒都没有藏了,长安似乎是他的游戏场,他是来玩的。 他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李白暗叫苦也,他是婢生子,贱籍中再也没有比他更低的了,他的脸被太阳晒的黝黑,不正是应了其色日赤么? 在那一卦中颂曰枝枝叶叶现金光,晃晃朗朗照四方,江东岸上光明起,谈空说偈有真王,前面两句李白想不明白,可是后面两句他却隐隐有种感觉,此子不会学楚霸王一样不过乌江,扬州正好在长江上,占了江南他就有跟北边抗衡的实力。 有可能吗,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连不良人差事都没定下来的浮浪人而已,他要占江东,他凭什么占? 妖氛未靖不康宁,北扫烽烟望帝京。 李白后悔了,他真的不该跟张九龄说什么他喜欢女人胜过江山的事,听张宰相的意思他像是要把王守善培养成节度使,等他收复了那些幽州的骄兵悍将他是不是又会回望长安? 他有可能收复得了他们吗? 他想到了用凝云阁做武德君子这一个千古流芳的办法,说不定到了幽州还真能被他想到,做了节度使后就位极人臣了,李白想想就觉得胃疼,让他回京师就只有进中央了,江南的兵没有北方的厉害,要是皇帝脑子一发昏将他派到江东去该怎么办? 不是猛龙不过江,此子绝对不能让他过长江,江南的奴隶也不少,而且南边的武将积弱,要是被他整出名堂来那就真的可以北帝南臣了。 养虎为患,绝对是养虎为患,可是他又并不是坏得彻底,只要掌握了他的女人他就会有顾忌的。 李白心中恨的咬牙切齿,他怎么想出这么阴损的招数了,但是上仙公主死而复生本来就蹊跷,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就把她劫走,只要有人质在手他们就有和谈的希望。 李白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怎么他一来就想到唐军会输,他现在一个兵都没有,成什么霸王。 “大哥你怎么了?”赵岚志没精打采得问,平康坊欢乐的气氛没有感染他,李白忽然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同道中人。 “咱们闯大祸了。”李白指了指前面龙行虎步的王守善“你觉得他像反唐的人吗?” “不知道。”赵岚志沮丧得摇头“城里有个墨客,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李白闻言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还好赵岚志眼疾手快将他给扶住了。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李白气得眼睛都红了。 墨家的核心是兼爱,而儒家的核心则是仁爱,兼爱是无差等的爱,仁爱是有差等的爱,也就是人人平等和人不平等的区别,长安城里二十五万奴婢最渴望的就是自由和平等,他们的情绪就像是一锅烧开了的热油,只要一滴冷水进去就能炸了。 “怎么说啊,根本就没机会说,我这不是刚找到机会么。”赵岚志哭丧着脸,平康坊里的鼓乐让他心烦意乱,他们根本就没看到盛世下隐藏的危机。 人是经不起煽动的,尤其是有反抗情绪的人,谁愿意生来就做奴婢?看到同龄人可以去科举而自己因为是奴隶的儿子所以不能科举谁心里能平衡? 李白是侠客,但他学的是儒家,他想用鞭子抽醒某些人,却不会怂恿被压迫的人将剑砍在他们的身上。 唐人懒啊,懒得买东西都让奴婢去买,有的店看店的伙计也是奴婢,只要他们接上了头,起义只是时间问题。 做乐器的奴婢还好点,最吓人的就是那些铁匠铺里的奴婢,直刀就是他们做的,要是他们勤快点多做一两把不上缴那就是他们的武器了。 要斗倒李林甫需要那个贼,坏事的也可能是那个贼,偏偏他们还接上了头,李白觉得一阵阵头晕。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的一个嫖客撞了他肩膀一下,这本来是件无伤大雅的小事,但李白却被激怒了。 彍骑现在也学会敲诈勒索,然后雇佣别人来顶替自己了,老弱病残齐上阵,而禁军则直接花钱不服兵役了。 先不说没兵能不能打仗,光城中的奴隶就镇压不了,真到了要打仗的时候只能弃城,因为粮仓里装的全是货。 经商,经商,全钻钱眼里去了,男人就该习武,没有武力怎么保护自己的财产? 以李白的身手要收拾个普通男人是轻而易举的事,虽然他打得那些人头破血流可他心里却有种莫名的悲哀,这些人打得醒么? 有钱可以花钱雇保镖,但要是保镖反水呢? 钱是买不回忠心的,中央正在逐渐失去控制边境的力量,国土太大失去了控制就会成为分裂的开始,有多少节度使有不臣之心? 北方边境苦寒,士兵要打仗根本无暇去种地,现在他们的补给都是由关中c河南和剑南在负责,但如此众多的边防驻军的后勤仅靠政府是远远不够的,一旦他们可以自给自足谁还会理中央的命令。 逃户跑到边境了,就买奴隶来种地逃避王法制裁,现在奴隶想反抗,中央兵力如此虚弱能镇压下去吗? 贪财c懒惰c好色,一点都没有男人该有的样子,难怪节度使不服中央的人,想要让他们臣服就必须有男人样,不雄起怎么能行? “来啊,起来打啊?”李白只有一个人,他向躺在地上的五个人挑衅,但他们却只会望风而逃,色厉内荏得叫他等着。 二楼的娼妓们站在窗边用团扇遮住脸咯咯直笑,就像一群会打鸣的母鸡,李白红着眼睛看着她们,她们被他恐怖的模样吓到了,惨白着脸回到了屋里。 “哥哥,走吧,金吾卫快来了。”赵岚志低声提醒着,而王守善此刻正站在远处,眯缝着绿油油的眼睛笑看着他们。 除了女人似乎没什么东西能拴住他,以前唐用文成公主跟吐蕃和亲,现在他们又要用一位公主才能降服野兽吗? 威行青女实权奇,极目萧条十八枝。赖有猴儿齐着力,已倾大树仗扶持。 萧条的十八枝指的就该是京师的军队了,北衙主要负责保卫皇城,这个他们管不着,南衙十二卫却不能烂在李林甫的手里,那些人虽然都是逃户白丁居多,只要练好了也是战力。 太子的东宫六卫现在变成了神策军,李隆基要将所有的兵权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但他的目光却仅仅只局限于长安,他看不到高墙外的世界。 让一个只会贪财玩弄权术的奸臣来管国之重器,真是昏庸至极,可谁叫他是大唐的皇帝。 “下次你们见那个墨客我也一起去。”李白沉着脸说,大树快倒了,那就看看他们这些猴儿能不能将它给重新扶起来,民间的武学还是很繁盛的,他要将这些人都招揽过来“顺便再借我个仆人,我有封信要送回巴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蝼蚁溃堤 李林甫很喜欢排场,他什么都要用最好的。 只有自己试过好不好他才会向惠妃c李隆基推荐,要是他觉得不满意,再名贵的东西都进不了宫。 用香料刷墙只是一个实验,要是住着不舒服那宫里的墙还会保持原样,但要是住着神清气爽那宫里的墙就会全部刷上香料。 只要李隆基有欲,李林甫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他,但是有些东西不方便从他一个外臣的手中呈上,惠妃和高力士就成了他讨好的目标。 和崇仁坊相比平康坊的进奏院更多,这也是李林甫一定要在平康坊买房置业的原因,有很多事情其实就是在宴会上解决的,比如借调粮食,比如调配军需。 府兵的甲胄c战马c长兵器和弓弩是国家提供的,打完了仗全部要还回去,但是横刀c马桩c帐篷等物品都要自己购买,一个火的兄弟一人负责买一样,行军的时候大家一起用,可王守善一直融不到兄弟伙里,大家都将他当外人,说话时总是跟他保持距离。 他现在又有那种被孤立的感觉了。 李白和赵岚志在说悄悄话,平康坊的鼓乐声太大他听不清,但他觉得那应该是对他不利的事。 如果李林甫是狼群里的一只猪的话那他就是羊群里的一只狼,他永远都不可能跟羊混在一起的,可李白是如此与众不同,他以为他们是兄弟伙。 王守善现在很生气,有的人生气就骂人,他生气就想杀人,胸口中那股咆哮的杀意让他难受极了,但这里是西京不是西域,人是不能随便杀的。 他的脑海里忽然闪现玉娘在极乐中恍然无措的眼睛,她很害怕他,却依然依靠着他,她坚强又柔弱,就像水一样将他心中的那团怒火给浇灭了。 他开始冷静下来思考,以前的那些兄弟伙如果是羊,那李白这样的猛虎应该是他的同类,就连李白也开始跟他保持距离那就是他自己身上出了问题,他的杀心确实太重了。 大哥说了他要学会藏拙,要让其他人觉得他跟他们是同类其他人才不会联起手来对付他,他刚才的杀气让赵岚志和李白感觉到了威胁,所以他们才会背着他说悄悄话。 宰相府里的人都喜欢笑,似乎每个人都很欢乐,那他也跟着他们一样笑好了,迟早有天他要将这帮脑满肠肥的贪官都给杀光。 暮鼓又开始响了,不过对他们没影响,崇仁和平康坊都没有多少坊墙留下,想出入可自由随意。 自从看了娼妓那身暴露的宫装后,他脑子里就时不时得浮现玊玉穿上那一身的样子,他还没见过她穿女装的模样。 换了那一身,就在崇仁坊中住一夜,明天天亮了再回去,王守善想到得意处不禁笑了起来,他好像越来越像皇帝了。 温泉他有了,国宴酒他也喝了,最漂亮的女人他睡了,而且他还有皇帝没有的自由,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但他是一个兵,他的责任是保家卫国,如果贪图享乐忘了自己的责任那他就跟太真女冠观里那个丢了自己孩子的母亲一样。 十四年的时间能改变很多人,开元十年时因为边境久无战事中央就将西北六十万大军裁撤了二十万,然后又从这二十万人中挑选了十二万补充进十二卫里,王守善也不知道那些老兵身上还留有多少当年的血性,但只要有人带着就会被激活的。 和府兵相比彍骑的待遇更糟糕,他们的衣服穿得五颜六色,甲胄也是乱七八糟,唐人擅长制衣,只是唐人的精力全部用在做丝绸衣服上了,只要统一着装兵不知将,将不识兵的问题好解决,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节度使的私心上。 他们想当诸侯,要掌握兵权必须要军队对他们效忠,番上宿卫会让人员流动,他们培养不起军队对他们的忠心。 丹霞赤旗,火凤燎原,他想让当年在沙海中拯救了他的那支唐军再次出现,只要中央的彍骑有了战力节度使就不敢再升起当诸侯的心思,已经逃到边疆的逃户就地落户,奴隶全部就地解放,人口一稳定后户籍就会跟着稳定,国内不乱了就可以处理跟国外的问题了。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但是人的私心和贪婪却将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尤其他们还有个昏聩了的皇帝和蠢如猪一样的宰相。 要杀他必须要进他家中搞清楚地形,要怎么做才能混进宰相府里? “哎呀,那不是李白李诗仙吗?他怎么在大街上和人打架啊?” “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两个过路人的话飘进了王守善的耳朵里,他知道该怎么混进李宰相的府里了。 他笑看着宛如地痞一样嚣张挑衅的诗仙,就不知道等一会儿他放不放的下脸跟李林甫李大人套近乎。 赵岚志又跟他嘀咕了一阵,不过王守善已经不在乎他们说的是什么了,因为他又找到了一个好玩的游戏。 “哥哥以前进过宰相府吗?”王守善笑着问李白,李白闻言一愣,不屑得摇了摇头。 “老子跟他不熟。”李白粗声粗气得说“话不投机半句多。” “李宰相文才不怎么样,大哥是大诗人,跟他合不来的。” “他不懂可是其他人懂啊,进奏院里住的是文官多还是武将多?” 赵岚志和李白同时睁大了眼睛。 “李宰相好面子吗?”王守善看着这间宽敞的豪宅,能将房子修得这么阔气,要是不好面子才叫有鬼了“还有什么事比请来中外闻名的诗仙李白捧场更有面子的?” 李白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哎呀,没想到我这虚名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等笑够了,李白整了整衣冠,四处张望了一番,往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家走去。 “大哥这是去干什么?”一直在边塞底层生活的西胡儿无知得问。 “写拜帖,这是基本的礼貌。”赵岚志咬着牙,阴冷的笑着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旌节满目 李宰相家豪啊,首先要进一道乌头门,就跟官府的公廨一样,草字头的木柱子上请了扬州的雕工雕了花,又用上等大漆给涂了一层,一圈黄土夯实的院墙将府邸和平康坊其他宅邸分割开来,显得威严不可亵渎。 进了乌头门,踩着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路的尽头就是一扇白墙红门,李宰相还在实行左手贵的礼节,他的阍室就在正门的左手边,有个青衣仆人正胡坐在里面。 不知何时开始,坊间开始传出宰相门前七品官的说法,要觐见李宰相必须得让看门人通传,所以他们的权力不小,别看只是个年纪轻轻的青衣小仆,那派头摆得跟千牛卫长史差不多。 李白双手将拜帖送上,小仆没接,他挑高了下巴一副倨傲的模样,眼睛看都没看李白一眼。 李白恍然大悟,从怀中取出钱袋,将几块剪碎了的金饼送上,小仆这才接过了拜帖。 “等着啊。”小仆拿着拜帖站起身,打开了阍室另一边的门,那里直通宰相府内部,可以看到院子里全部都是马。 “哎呀,从这个房子进去就不用带撞城锤了。”就在赵李二人满面怒色时,王守善笑呵呵得说,他的话引得两人顿时又有了笑脸。 暮鼓咚咚响,行人回家忙,王守善向两人打听哪儿有石榴裙卖。 “你在李宰相家顺一件走不就好了,他家姬妾众多,用的都是上等货。”李白怂恿着某位抓强盗的不良人当窃贼。 “我不想玉娘用别人用过的东西。”王守善有些厌恶得说。 “那就不去后院,去库房看看,反正日后也要去。”赵岚志继续怂恿。 “就这么乱转被人撞上了该怎么说?” “就说你在找茅房。”李赵二人齐声说,然后一起笑了起来。 三人又等了一会儿,便见那青衣小仆小跑着过来了,他忙不迭得开了正门,跑到门外束手而立。 “李诗仙,赵主仗,相爷有请。”在他的眼中,高大的西胡儿似乎是保镖或者仆从一类的角色了。 王守善也没在意,低垂着头跟了进去。 和大多数唐人的房子一样,李相爷家的门一进去就是个大大的院子,里面停满了宝马良驹,但因为此时临近暮鼓,院子里的仆人并不多,他们正蹲在地上低声交谈。 “诶,你去那边。”青衣小仆抓住了王守善的肩膀,王守善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一下子将它拧在了小仆的身后。 “哎哟,哎哟,你松手,快松手。”那小仆的手腕细得跟女人一般,稍微用点力就能捏碎。 王守善阴冷得笑着,最终放开了小仆的手腕,然后不再看他一眼,跟着李白进了宰相府。 按照朝廷规定,三品以上的官员和王公贵戚可以在正门外排一排长戟,官越大列戟越多,李林甫如今拜宰相位列中书令,可谓是位极人臣了,他家的列戟就是用的最高等级的十六根,戟顶还挂着幡旗,大风一吹顿时猎猎作响。 走几十步就是飞檐重楼,华丽气派的大门,这种门被倭国人称为唐门,上面不仅雕刻着麒麟c狮子等动物,还有仙草c仙鹤等飞禽,正对着三人的那面用金箔打了花样,在夕阳下闪着耀眼的金光。 “你猜这扇门李宰相用了多少钱?”赵岚志又开始炫耀起自己见多识广了。 “不知道,管他用了多少钱。”王守善打着哈欠说“我就关心这门结实不结实,不然抄家的时候还要带个撞城锤。” 赵岚志阴测测得笑了起来。 这大门楼高两层,前后深度有五架屋梁,楼顶是悬山式的,顶上覆着黑瓦,屋顶两角上翘,二楼的屋顶被几根大柱子支起,上面刻满了雕花,用红漆刷了一层,看起来富丽堂皇。 王守善莫名想起了杜子美的那首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百姓饿得都快造反了,这帮奸臣却还穷奢极侈,难怪唐人现在一副亡国之相。 正门是打开的,有两个青衣门童守在门口,他们穿的都是绸衫。 原本王守善还对拿他们的东西心存顾忌,现在看到仆人都这么奢侈就心安理得了,玉娘可是堂堂的大唐公主,她穿的都是麻衣,而这帮奴婢却穿的绸子,义父说了,抢强盗的绝对没错,这李林甫就是等着被人抢的,不拿白不拿。 过了正门,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大水池,水池里养了很多锦鲤,池中有三块巨石,不用猜也知道是三仙岛了。 水池边栽了不少松树,被一大圈走廊给圈了起来,三人顺着走廊来到了正堂,此时里面正在饮酒作乐,李宰相家养的私妓正在弹奏竖箜篌,一个波斯来的肚皮舞娘正伴着节奏扭动着腰肢跳着充满诱惑的舞蹈,来自苦寒之地的进京官员们哪里见过这场面,一个个都大张着嘴看傻了。 波斯除了胡璇还有肚皮舞,但是肚皮舞娘并不是全部都穿着暴露的,它本来是一种祈神仪式,是为了让妇女能顺利生产而跳,跳舞的不仅是女人,老人c男子c小孩都可以跳,而且全部穿的是长袍,最多在腰上系个围巾而已。 穿成这样跳的只有神庙里的神妓,不过到了中原就不一定了。 离老家远了,女人也变得不一样了。 王守善向同样没见过肚皮舞的两个中原人解释,李白和赵岚志听得连连点头。 绕过那些看得魂都要飞出去的官员,三人走进了正堂被十二扇山水金屏风隔出来的内间,和外面铺了波斯地毯的房间不同,内间全部都是胡人的家具,列坐的官员全部都穿着绸衫高坐在椅子上,看起来有派头极了。 他不是汉人,正坐非常不舒服,但是他喜欢席居,哪怕躺在席子上也比这么高坐着强。 “李诗仙到访寒舍,有失远迎。” 还没等王守善将屋中诸人的脸都看一遍,离门最远的上座上坐着一个留着美须的中年人,他年轻时一定是个美男子,就算现在看起来仍然很英俊,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了月牙,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王守善心里咯噔一下,这人难道就是奸相李林甫?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浑厚纯正,就像是在唱歌一样,或许正是因为他说的比唱的好听所以才麻痹了李隆基,让他妖言惑众祸乱朝纲。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奸邪卑鄙之徒,他看人的眼光还得练,仅凭自己的第一映像是不准确的,他还要学会听旁人对一个人的意见。 “李白拜见宰相。”李白长身行揖,赵岚志学着武将的模样拱了拱手,王守善则用胡人的礼节按着胸口弯腰鞠躬。 他长得很高大,颇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李林甫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这奸贼的眼睛很亮,就像饿慌了的狼。 “这位朋友是” “他是我今日遇上的一个朋友,听说我要拜见宰相特别跟过来瞻仰天朝上国宰辅,他只是一个胡人,不懂我礼仪之邦的教化,还请宰相不要介怀。”李白说起漂亮话来也是滴水不漏的,至少李林甫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特别愉悦,王守善心中冷笑,他是个很好面子的人,难怪会跟李隆基走到一块儿。 两人又互相寒暄了一番,两个高丽女奴搬来凳子给三人坐下,王守善很自觉地坐在了尾坐,他本来是来看戏的,就等着找机会溜到后院找库房,赵岚志就坐在他的旁边,貌似和这帮文官坐在一起他也很不舒服。 因为中央久未见战事已经出现重文轻武的现象,以前文官还必须要弯弓射箭,现在倒是比谁作诗厉害了。 李白是大诗人,他的名声经过王孙之口享誉海外,读过他的诗想找他讨教的人多了去了,和外间那些看到波斯舞娘就魂不守舍的年轻官员相比这些年近中年的官员显得克制有礼得多,可是屋内的气氛还是很热烈,大家都想李白能跟自己说话。 李白的记性很好,他会按着各位座主提问的顺序一一解答,到底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即便外貌看起来年轻人还是稳重,此时的他是个纯粹的文人c诗人,并不是王守善认识的那个旅人c侠客。 难怪那位都知娘子王妙儿会喜欢大哥,因为他是个浪子,碰上这种男人只能让女人又爱又恨,因为女人想让他留下,可他想要的却是自由,无数女人都围着他转,他却不在任何一个女人的身上多花心思。 这种男人就是祸害。 王守善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给他找个女人让他定下来,有这么大一个威胁在身边他肯定会提心吊胆,也许他也该背两首唐诗,唐人的诗实在太浪漫,最适合甜言蜜语时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一言为君 府兵制还在的时候全国府兵都由南衙十二卫和太子东宫六卫统领,同时也隶属于十道,所以府兵有双重节制。 然而随着户籍混乱逃户增多,折冲府交不出那么多兵维持番上,更可恶的是当军官的不把当兵的当人看,不给当兵的配甲胄就算了,还为了贪他们的财物故意指着送死的地方让他们冲,越来越多的府兵不愿意服兵役,募兵制取代了府兵。 募兵一样没好多少,当官的还是贪财,衣服没人管,吃饭没人管,练武也没人管,只有混不下去的逃户浮浪人才会去当兵,边塞的胡将胡兵是为了唐的户籍才那么拼命,但是王守善在最底层呆了十年也没有升迁,汉人防胡将防得很厉害,从士气就可以看出胡人和汉人的区别有多大。 同样是武将,赵岚志就显得文弱得多,他还算是好的,至少看起来有底气有胆色,而王守善则是高大威武,一身的杀伐气。 汉人防胡人不是没有道理,因为打仗的目的不一样,汉人爱好和平安于现状,是被逼的,无奈地,为生活所迫才当兵,而胡人则是养不家的野狼,为了建功立业而战,偏偏上头的人还赏罚不均,胡人的怨气也很大。 大家杀过去抢过来,刀山血海里打滚到底是为了什么?胡人俘虏还能去种田,汉人战俘就惨了,尤其是遇到霜冻和干旱导致草原牧草大量枯死羊群大量饿死的情况,吃人成了很多外族人的无奈之举,要么饿死,要么吃人肉,这世道没给他们多余的路选,外族贵族一样很贪,所有边境百姓都过得很苦。 节度使干的事情很简单,拼命得捞中央的钱养军队,然后让逃户和奴隶自己屯田种粮食,有了稳定的生活人就会有归属感,对于中央他们反而没有多少感情。 中央赐给节度使双旌双节,旌以专赏,节以专杀,旌节包括门旗二面c龙虎旌一面c节一支c麾枪二支c豹尾二支,共八件。简单来说就是见着金铜叶做的节就没好事,见着红绸做的旌就是有奖赏,为了那一片薄薄的丝绸要了很多人的命,军功就是杀敌的数目,官员看到是数字,而在前线的人面对的是一个个活人。 从王守善坐下的瞬间,屋子里就已经有人觉得很不舒服了,这还是他藏了锋芒尽量让自己不显眼的结果,这些在京为节度使捞好处的文官大多数都没见过血,跟一个杀人犯共处一室让他们感到了强烈的威胁。 没办法,他们太文质彬彬了,在座的基本上都是商人出身,原本是替节度使给李宰相送礼物的,因为有了李宰相的照顾才有了官身,他们会作诗c会弹琴c会画画c会,却唯独不会杀人。 杀人需要胆量,如果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跟西胡儿单独关在一起不抖成筛糠才叫怪事,节度使也有幕府,在他们的幕府之中文官常常要直面武将,胆量练着练着就出来了,唯独只有在京的文官觉得武将好欺负。 规则是对遵守它的人有效的,不讲规则的人跟他讲道理没用,当文明人久了就会忘记野蛮有多可怕,之所以大家争着跟李白聊天也是因为不想去看他,他是个很扫兴的人,所有人都希望他快点滚出去。 偏巧在这个时候,王守善的肚子响了起来,即便在嘈杂的人声中还是有不少人听见了,他们想笑又觉得太失礼,脸色看起来古怪极了。 “这位朋友,你还没吃饭吧。”一个青衣仆从凑了上来轻声问王守善。 王守善回头看了他一眼,那是个很俊秀的一个年轻人,笑容也很和善,但给人的感觉却有点冷,仿佛那层笑只是浮于表面。 “没呢。”他故意用带着粟特口音的汉语说,那个仆人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跟这帮贪官交际,现在有人邀请他离开他求之不得,因为不习惯坐扶手椅他的刀跟椅子缠在了一起,他废了一番周折才彻底站起身,然后跟着青衣仆从离开了正堂。 正堂是男主人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李林甫装正堂时花了不少钱,相比之下专门用来摆宴的偏厅则简朴了不少,这里铺的仍然是席子,只是直棱窗外的庭院修得非常典雅,要不是人人都说李林甫不学无术,王守善还以为他是个被权势冲昏了头脑的文人。 他很善于伪装自己,就连他的仆人也是这样,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年轻人不简单,他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就像他早就已经看穿其他人的心思,然后等着一个契机将他带走一样。 李宰相的府邸治理得很不错,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就是他们的脸上没有笑容,有的只有焦躁和恐惧。 李林甫很不简单,想抓住他的把柄绝对没那么容易,他不是简单的弄臣。 即便发生了蝗灾他还是能无声无息得将它给处理了,他让唐得的是无药可救的慢性病,致命,但一时半刻看不出来,等病情爆发了那就是病来如山倒。 初到长安时百姓的脸上都是欢笑,是热情开朗的,而李林甫的治理下全部都是焦躁,即便他们穿着漂亮的衣服可那些奴婢一点都不幸福。 他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他重用忠诚于他的人,让那些人去管理更多的人,就像此刻这个殷勤得为他摆饭的青衣小仆一样。 张宰相选的人都是为民办事的贤臣,他们心中装的是百姓,而李宰相府上的全部都是有欲的人,并且他们不懂得克己,他们想要什么李林甫就给他们什么,但一旦有反心,他就会将剑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贪污的证据是控制他们的手段之一,女人是他的耳目,他能掌握那些官员在地方的一言一行,就像他长了千里眼一样。 他肯定知道节度使在搞什么花样,但他是个文官,他不知道中央的武力有多废弛,中央府兵的数目依然远多于任何一个节度使,他以为所有人都被他控制着,却忘了如果有人连皇帝都敢去推翻,他掌握的那些把柄就根本没有用处。 他只是一个政客,他代表的是权贵的利益,似乎除了刨了昭陵外没有其他办法将他跟权贵分离。 王守善讨厌这种恩威并施的人,他感觉他们是在驯兽,但人和野兽不一样是有善念的,太宗治世就是用的人的善念来控制邪念,人都怕死,他却允许死刑犯回去办理后事,他信死刑犯也是讲诚信的人。 汉人有句成语叫一诺千金,义父说读圣贤书是为了养浩然气,他就没搞懂了,外面的那些官书貌似是读了不少,但他们的浩然气上哪儿了?必须要利益才能买来他们的忠诚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乾坤不属旧明君 李隆基曾经是个明君,但他贪图享乐已经失了民心,他重用李林甫是为了放心大胆得玩,他年纪大了,这天下不该他坐了。 继续让李林甫这么乱治国,忠臣贤士很快就会被时代的潮水冲得不知所踪,李林甫和武惠妃这一男一女迟早会断送大唐的河山,现在武家的女人掌握着宫中权势,惠妃秽乱宫廷的事李隆基知道吗? 王守善一边吃酒一边想,那个青衣小仆规矩得坐在门口,整个偏厅里只有他一人。 食色,性也,人吃饱了之后就会思y欲,李宰相家的厨房应该跟宫里一样时刻都有美食备着,不像他家里一样做一次饭还要劳烦公主殿下亲自动手。 这些美食虽然好吃但他却吃得食不知味,私学先生朱汉良差点被饿死了,要不是玊玉救了他一命永和坊中可能听不到读书声。 她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就是给了他一口饭吃,朱汉良却以涌泉相报,只要有饭吃他就免费教学生上课。 私学先生也要吃饭,但是收那么高的束脩就不对了,国家应该跟国子监一样给私学补贴,这样读书识字的人就能更多了。 读书,习武,汉人春秋战国时期的学子就是这么做的,光重视文忽视了武也不是好事,私学里也该有教拳脚的师傅。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每个人的天赋不同,终日和她在家中厮混也不是个事,在进不良人之前他先去朱老汉的私学里教孩子们点武术好了,就当是提前练兵了。 武惠妃的三个女儿,一个继承了武媚娘的血液,一个继承了李家人的血液,还有一个是王皇后的冤魂投胎,她这一生也够传奇的。 她跟武媚娘一样都是宫女,却因为李隆基而成为了有实无名的皇后,她要是没有一点学武则天当女皇的心思那就小瞧了武家女人的野心。 李瑁是个跟李治一样的软蛋,他好控制,李林甫可能跟长孙无忌一样想控制皇帝,李隆基可能治国糊涂了可是弄权却不糊涂,他住在兴庆宫一是为了躲避宫里无处不在的监视,二是为了享受难得的自由。 宗楚客,李隆基,李林甫。 要杀李林甫还是得李隆基亲自动手,必须找到合适的契机才能在朝会上发动攻坚。 最重要的是找到李林甫贪污的证据,李隆基相信李林甫,即便兰亭序在他家中找到了此小儿巧言之下说不定又被他逃脱了。 即便最终不良人成军了但数目肯定不多,无法和彍骑和禁军抗衡,它只能成为一支奇兵,最多就跟玄武门之变一样奇袭,所以他必须站在某位王子的身后。 太子不用想了,寿王也不可能,那赵岚志阿耶押三王子似乎是明智之举,但王守善却想起了十六王子李璘。 将弟弟当成儿子养,李玙是心机太深还是个真性情的人。 忠王李玙。 王守善拿着手中的杯子就像是在摆弄象棋棋子,太宗以前也当过雍州牧,它虽然不像京兆尹一样拥有实权却代表一个信号,京兆府可以绕过大理寺和刑部执行死刑,杀人不过头点地,只要死得没那么惨罪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殊死抵抗了。 京兆牧必须由亲王担当,李玙当李隆基肯定不放心,那么李璘当呢?他到底认亲身父亲还是三哥当父亲? 要破这个局必须从宁王入手,要是能有个像李宰相家这样的地方可以让大家一起讨论就好了。 永和坊里的田舍汉恨贪官,他们肯定会当眼线,而且学武是个不错的借口,大哥的斋菜可以请老臣们吃,既养生又管饱,精卫馆必须尽快办起来。 有那个青衣仆人在王守善不可能探明宰相府,继续在这里呆着毫无意义,他想回去了。 “庄诚”远远的听到一个趾高气昂的声音,只见一个穿着一身八品官服的年轻人正皱着眉看向这边。 王守善笑了起来,他都差点忘了,李宰相有二十五个儿子二十五个女儿,这一位是哪位少爷? 青衣仆人庄诚面上显示出明显的不耐,最终还是强笑起来。 “这位朋友,主人唤我,容小人告退。” “去吧。”王守善像普通胡人一样豪气得挥手,专心吃盘中的美食。 那个叫庄诚的仆人最终倒退着走开了,他来到那个年轻人的身边嘀咕了一阵,然后两人就一起离开了。 他又等了一会儿,等确定不会有人再来后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站起身,左右看了看周围,趁着四下无人便朝着内院的方向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纤纤女子 李宰相家的前院很大,不过更大的是后院,王守善也不知道里面住了多少姬妾,但算起来肯定不少,不然怎么生的出五十个孩子来。 和宫里用宦官不同,李宰相用的是女奴,一个男人搬得动的东西他用两个女人搬,实在必须用男人的地方就找前院去请,干完了活立刻从里面出来。 女奴生的孩子还是奴婢,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那些新罗女奴会不会偷人,他的后院里也听不到争吵之声,女人们都在弹琴吟诗,看起来非常风雅。 王守善发现李宰相的又一个厉害之处,他喜欢美色却不沉迷,似乎他更爱的是掌握权势。 他不知道像李宰相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因为他更爱女人。 女人也是有灵魂的,女人的身体大同小异,只看色相不过是换了张脸而已,正是因为灵魂让她们有了不一样的风情。 “他跟你一样是个怪物啊。”王守善笑着对妖怪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它说话。 “你什么意思?” “对方是怎样的人都无所谓,他要的只是个躯壳。”王守善叹了口气,李林甫已经冷血无情到了让他害怕的地步了。 因为无情所以他永远保持理智,他很少出错面面俱到。 李林甫做不出诗也是有原因的,作诗需要想象力而李林甫却没有,他跟妖怪一样只注重现实,并且相信这个世上没有爱情。 除了权势,没有任何东西能将他的心点燃,他像驯兽一样控制着所有人。 一匹马的力量比人大很多,天子却可以架势六御而不混乱就是用的类似方法,然而马一受惊就会失控,失控之后就不是一个人能控制得了了。 唐的体制很完善却并不完美,李林甫利用了那些空子达成了自己的私欲,然后用体制来控制体制里的人。 一旦体制被打破,他就没法像现在这么如鱼得水了,眼前的那些新罗女奴或许会成为打败李林甫的关键。 奴隶都是向往自由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逃奴,新罗女奴和胡姬不一样,她们长得跟汉人一样,只要逃出去就可以和汉人结婚生子,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如果能用一个女奴的自由换来打败李林甫的账本,相信清流的人是不会拒绝的,但王守善想要的是更大的,他想要通过此事来废除掉唐律中关于奴隶合法的条文。 李宰相家里有很多新罗女奴,该由谁来完成这个任务? 他在那一张张年轻漂亮的脸上扫过,希望能找到一匹跟武则天一样的烈马,但她们却全部都是温顺的,哪怕她们干的都是男人做的体力活。 和容易屈服的女人相比,他更喜欢不喜欢屈服的女人,这些女人漂亮是漂亮,可惜却让他无法升起征服的。 玊玉不怎么打扮,看起来没她们漂亮,但那是她的伪装,她故意将自己打扮得不起眼,为的是能在街上自由得行走。 道士的衣服也分男款女款,她故意穿男款是将自己融入男人堆里,就跟她的曾姨祖母一样。 比起美貌她更想要自由。 王守善得意得笑着摸了把自己的脸,还好他死缠烂打赖上她了。 在这里他是找不到合适的女人的,他要找一个逃奴,然后想办法将她送进李林甫家。 不良人本来就是抓逃奴的,而且完成这个任务需要大勇气和智慧,李林甫的宅院就是龙潭虎穴,她必须赤手御敌。 这世上会有那么大胆的新罗女人么? 一个女子,而且还是一个奴隶,她也许能改变两个国家的命运,全看她有怎样的智慧。 一路跟着抬着箱子的新罗女奴来到了李宰相的库房,里面摆放的都是丝绸c披帛等女人使用的东西,趁着那个看库房的青衣仆人捂着肚子去茅房的时刻王守善溜进了库房,取了一身石榴裙和纱衣。 李林甫只用最好的东西,女人也是东西的一种,他将她们打扮得非常漂亮,就像在装饰一个个玩偶。 唐人是自由而豪放的,甚至可以说有点狂,狂夫之言,圣人择焉,这孤军一驻的办法可能是安保社稷的唯一办法了。 他将那身石榴裙和纱衣折好放进衣服里,一转身就发现那个叫庄诚的青衣小仆正站在院子里笑看着自己。 “东西已经拿了,朋友是不是该走了?”庄诚笑嘻嘻得说,他挺直了脊梁做了个请的姿势。 王守善沉着脸哼了一声,弯着腰背着手,在庄诚不屑的笑容中,宛如丧家之犬般走出了宰相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闭月羞花 貂蝉原名任红昌,她本来是一名村姑,为了报答义父王允的养育之恩而甘愿献身连环计。 董卓挟持献帝,携天子以令诸侯,权势滔天,汉人百姓人人期望杀而诛之。 吕布因其骁勇善战又势利多变,被董卓重用,这对义父子却因一个女人而反目成仇,貂蝉原本指的是侍从官员的帽饰,任红昌就是个管理貂蝉冠的女婢,但她却利用了这对父子的间隙挑拨离间,最终让他们兵戈相向。 杨玉环一定是个祸害,她一出现宫里的气氛就变得无比紧张,寿王只要还有点血性就不会对父亲的行为没反抗之心,夺人妻也就罢了,夺儿媳就太无耻了。 王守善在酒肆二楼一边喝酒一边看着不远处的宰相府门口,他被请了出去,不过李白和赵岚志却还在府里,等一会儿他们该去哪儿? 景龙观就在附近,玉娘说了三更才去接她,王守善感到无比无聊,时间过得怎么这么慢。 “这位郎君,一个人吗?”就在他看着宰相府发呆的时候,一个美艳动人的女子在他对面的空位坐下。 平康坊的娼妓多,暮鼓之后还在酒肆里乱转还主动跟男人搭讪的多半都是,王守善不想理她。 “一个人喝酒不无聊吗,要不要奴陪你?” 王守善冷笑起来,才第一次见面连名字都不知道就叫奴,不是娼妓是什么。 “这位郎君好傲啊,姐姐一个人陪你不够,那再加上我如何?”女子的话音刚落,一双玉手已经缠绕到了王守善的胳膊上,他的脑子有点蒙,她们这是要干嘛? 两张一模一样的俏脸同时看着他,她们头上一人带着红牡丹,一人带着粉海棠。 一直听说唐的女人开放,没想到居然如此开放,她们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某种可口的美食。 她们长得很漂亮,身上穿着的是月白的纱衣,显得高贵典雅雍容端庄,看着她们头上的花王守善才想起来要是玉娘要扮女装的话她还要带花,都这个时候了哪儿还有花能摘。 李白和赵岚志怎么还不出来,王守善将视线又转向了宰相府门口。 “哼,不识抬举。”带红牡丹的女子气得俏脸含煞,挽着短款披帛头也不回得走了,王守善不禁有些可怜那个被带了绿帽子的男人。 “这位郎君,你在等人吗?”那个带海棠的女人还是没走,反正他也要去摘花,问问哪里有卖的好了。 “你知道哪儿有花卖么?” “买的花哪有摘的有心,你要是想送给你的情人最好自己亲手去摘。”那个女子勾起朱唇浅笑着说。 “那你知道哪儿有摘的?” “平康坊就算了吧,这里的地都是污的,还是找个干净点的地方。”女子看着天上的一弯新月,无限惆怅得说。 “娘子为何沦落到此地步?”和红牡丹不同,海棠举手投足都透着文气,她的出身似乎不错。 “奴也是犯官之后,却没有寿王妃那般幸运,能进入宫廷。”海棠叹了口气,将王守善桌上的酒壶取了过来,张开了嘴饮了起来。 “平康坊的娼妓不都是贱籍么?”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奴父亲被判了流役,子女妻妾具没入奴籍。”那个女人冷笑着“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寿王妃那么幸运的。” “那刚才那位是” “在入平康坊前奴不认识她,只是偶然长得一模一样而已。”海棠有些凄苦得说“很多客人以为我们是双胞胎,所以每次都是招我们二人一同服侍,奴不愿意,假母就让妙客打奴,奴不想再受皮肉之苦,才与她一同出入。” 王守善点头,也许现在这个杨玉环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杨玉环了,她只是跟真杨玉环长得很像的女巫,是隋炀帝族弟的五世孙为了复国而安排进宫廷的间谍,就跟貂蝉一样。 她第一次出场是在洛阳杨驸马的婚礼上,目标本来是李隆基,可是李隆基没有看上她,于是她就将目标转向了寿王,然后她再借着排练霓裳羽衣舞接近李隆基。 要找到一模一样的人是没那么容易的,选一个犯官之女是无奈之举,一般官宦人家的女儿都是教的如何相夫教子,偏偏到了杨玉环这儿变成了教歌舞了。 除非她父亲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然她就是被冒名顶替了,杨家人想干什么? 他的脑子飞速运转着,但因为对长安所知不多,只好作罢,等再抬头时那位海棠已经走了。 “杨花落,李花开,花开花落轮转来;桃李子,有天下,人间风波似大海。” 王守善喃喃念着这首歌谣,杨家人想复国,李家人人才凋零,还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适合。 “哎呀,二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刚一说完,赵岚志就出现了,李白的脸色很不好看,也不知道他走之后在宰相府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关于杨驸马你们知道多少?”李林甫不好对付,不过只要他贪就会落下把柄,而且还有兰亭集序在,反倒是那位不显山不露水的杨驸马,要不是张涛提醒了他,王守善恐怕还想不出这一层关系。 “杨驸马?哪个杨驸马?” “咸宜公主的丈夫,隋观王杨雄的五世孙。”李白没好气得坐在了王守善的对面“他的娘是长宁公主,跟李林甫一样卖官鬻爵横行不法,她为人骄横,占了高士廉和左金吾卫在崇仁坊的公廨做了宅子,又兼并了住宅西边空地作为球场,洛阳取消永昌县后她就把公廨占了做自己的别院,韦后被贬后她洛阳的豪宅和长安的宅子都被售卖了,拆下来的木石就买了二十亿钱,景龙观就建在她的旧宅上。” “什么样的娘养什么样的儿,杨驸马也好奢,他喜好收集好刀,有的刀一把就值一匹汗血马了。”赵岚志在一旁无奈得补充。 王守善的目光落在了崇仁坊的景龙观,昨天晚上他就是在道观的门口采摘了那朵娇艳的春花。 “你们知道哪儿有虞美人吗?”王守善微笑着看着李白和赵岚志“我想摘一朵送给玉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投石问路(上) 秦朝灭亡后,项羽和刘邦为争夺天下,随即展开了长达四年的楚汉战争。初期楚军连连大胜,但在楚汉相争的第四年,项羽和刘邦的大将韩信在垓下展开激战。 项羽中了韩信的十面埋伏计,他虽然靠着一支画戟在钟离昧c季布左右奋力相帮下杀出一条血路逃了出来,但自己的人马已丢了八成。这是他起兵之后第一次大败,而且汉军将他的兵营围了个水泄不通,汉军还编了一首楚歌,教军士在楚营外四面合唱,惨败的楚军一时斗志全无,一个个在夜色的掩护下逃走了。 项羽夜不能寐,心情烦闷地坐在军帐中饮酒,此时他的身边只有虞姬陪着他。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因一念之差输给了刘邦无可厚非,他只是担心自己死后虞姬该怎么办?虞姬听后泣不成声,她忽然从项羽的腰间拔出佩剑向自己脖子上一横,很快便香消玉殒了。 项羽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扶尸痛哭,等冷静下来他命人就地掩埋了虞姬,然后跨上战马杀出重围,到了乌江边退无可退,最后自刎于乌江边,时年三十一岁。 刘邦以礼厚葬了她,后来在虞姬血染的地方就长出了一种罕见的艳美花草,人们为了纪念这位美丽多情的虞姬,就把这种不知名的花叫做“虞美人”。 项羽是一个性格暴躁用情专一的男子,相传刘邦进入咸阳后项羽跟着进来,一把火烧了阿房宫,收集了城中的金银财宝却遣散了宫内成千上万美女。但是当他成为西楚霸王后他的内宫也在朝臣的建议下分皇后c夫人c美人c良人c八子c七子c长使c少使八等,当时宫中只有虞姬一人,而他则将她封为了美人。 有的人爱江山,但他更爱美人,也许他这一辈子都干不成什么大事。 他太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了。 但他就是喜欢玉娘,喜欢这个认识了才三天的女子,为了给她摘一朵花他跟李白一起夜闯宁王府,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疯狂。 宁王府就在安兴坊东南隅,隔壁就是岐王宅,这二人都喜好音律,时常有梨园弟子到此表演,李龟年就经常来捧场。 他擅长唱渭川曲,喜欢一边演奏羯鼓一边唱,听过的人没人不说好的,他还有两个兄弟李彭年和李鹤年,三人每次表演得到的赏赐都成千上万,在洛阳的府邸规模甚至达到了公侯的等级,除此之外他们并没有什么过于骄奢的行径。 “哥哥,等会儿我们出去了,你能教我两首诗吗?”潜伏在宁王宅中的杂草里,王守善对李白说。 李白朝着他哼哼冷笑“你想老子帮你写诗?” “不是,教我两首情诗就行。”王守善涨红了脸,还好夜已深,李白看不到“义父只教我读圣贤书,他说情诗伤情。” 李白不屑得哼了一声,恰在此时宁王宅中的护卫经过,他立刻和王守善一齐爬回了杂草中。 宁王很不简单,虽然他是个吃喝玩乐的亲王,可是守卫的精气神很好,至少比禁军不遑多让。 他把皇位让给李隆基绝对不是因为他胆小懦弱,而是他有真正的大智慧。 他成天只吃喝玩乐,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是没人会劝他要励精图治,他只需要享福就行了。 但该他做的事他一样没做错,即便寿王是惠妃的儿子,可他是十六皇子,他的排位太靠后了,除非把前面的哥哥都杀掉,不然怎么让都不可能让到他。 武则天杀李家人杀得快绝户了,再多一个姓武的女人当女皇李家就只能换天,武惠妃将寿王交给他养,他就将寿王调教成了个废物,他怕的就是会有朝臣拥立他,可是他也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他不知道李林甫会当上宰相。 长孙无忌拥立李治就是因为李治好控制,李林甫拥立李瑁也是因为他好控制,如果寿王死了其实很多事情都解决了。 武惠妃不会继续做春秋大梦,她只需要日后和儿媳继续宫斗就好了,但是宁王没那么做,他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亲王,要是让李隆基起了忌惮之心那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所以他只能装成什么都不知道。 过舒服日子的人都怕死,五姓女之所以看不起李家人就是因为这家的男人都没什么气节,即便现在门阀的力量已经大不如前很多贵族宁可得罪王室也不想娶公主,娶五姓女不只是和一个女人结婚,是代表了被真正的贵族接纳,那是对女婿身份c学识c涵养的认可,李隆基以临淄王的身份能娶到王菱是撞了大运,但他却为了武落蘅将祁连王氏给得罪了。 三皇子李玙的生母是弘农杨氏,这一家人文武双全,一门忠烈杨家将就出自此家,他们不但武的厉害,文的也不差,初唐四杰的杨炯就是出自此家,除了秦时的大一统外,在隋朝有过第二次大一统,当时完成这一伟业的宰相就是弘农杨氏的越国公杨素。 同样姓杨,弘农杨氏的名声就比隋炀帝那一家人好不知道哪儿去了,当时第一个起兵反隋的贵族杨玄感就是弘农杨家,武则天的生母是杨家,后来李武韦杨四姓联姻永远少不了杨家,这一家人显赫而低调,是五姓女争先想嫁的目标。 太子不成材,寿王太懦弱,自己百年归天后江山要给谁? 李隆基和李玙这对父子各种纠结,心中的苦水如海一样深。 其实在王守善看来这些都不是事,要破题很简单,但他不知道三皇子是怎样的人,汉人都喜欢演戏,就连玉娘也有演戏的时候,假心假意的人是不得人心的,就跟开元四年李隆基吃蝗虫一样。 只有在寝室里的时候玉娘才会卸下所有的伪装,那种美是只给他一个人欣赏的,因为他是她的郎君。 男人好炫耀,带着漂亮老婆出门有面子,但她要是被有权有势的人惦记上了怎么办? 李瑁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没有足够保护自己财产的力量就要学会低调,炫耀只会招来强盗,做了不良人后他会得罪很多黑帮的人,到时候他该怎么保护她? 王守善趴在草丛里,看着那些戒备森严的护卫陷入了沉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投石问路(下) 一个健奴五十贯,十个就是五百贯。 他的金饼只能买一个健奴,而且还不一定会买到怎样的人。 吸引壮年男子到南边的坊太麻烦了,还是买奴隶来得快,买回来之后他就把他们解放了,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他们一定要保护好玉娘。 给奴隶安家是最好的办法,有了自己的老婆他们就不会惦记他的,玉娘一直将自己打扮成道士,看起来男不男女不女的,这样刚好,省的勾起人的干禽兽才干的事。 “既然咱们已经来了,干脆偷点东西走吧。”王守善小声得对大诗人李白说,大诗人气得一翻白眼,直接给了这西胡儿后脑勺一下。 “你还偷上瘾了。” “咱们要钱修武馆,而且还要给坊里的老人吃顿好的,这些人都是我们日后的眼线。”王守善继续低声说“日后我当了不良人会得罪很多黑帮的人,我想先买几个奴隶,把他们练成兵后看家护院。” “武馆的学徒不能看吗?” “召得到多少还是个问题呢,远水解不了近火,再说权贵家里的钱来得都不干净,咱们找他们借一点他们不会在意的。” 李白有些犹豫了。 “我们不多拿,就一两样,反正我们已经要盗昭陵了,这点钱算个啥。” 李白又打了王守善后脑勺一下。 “一人拿一样,不许拿多了。”李白瞪大了眼睛说。 王守善笑呵呵得点头。 虽然目的有了些许改变,不过最终结果还是偷,以李白和王守善的身手要绕过那些护卫不算难事,反正他们又不打算行刺。 李白这种风流才子到哪儿都有人邀请他,宁王宅他来过几次,在花圃中他就发现过虞美人。 那是一种很娇嫩的鲜花,之前他根本没看过实物,在看到它之后花骨朵的形状让他觉得害怕,他觉得那是个邪恶的诅咒,会腐蚀掉人的灵魂。 “这种花跟罂粟很像,没毒的,摘吧。”李白抱着刚才顺手从某间房里顺出来的金酒壶面无表情地说。 虞美人有很多种颜色,但王守善却只挑了一朵白的和一朵红的,然后他们就翻出了院墙,一路有惊无险。 有那么多守卫还能被全须全尾得出来,王守善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除了运气好再也没有别的形容词了。 “哥哥,你知道哪儿有雅致点的旅店吗?”王守善激动得双眼放光,李白却仍然沉浸在偷东西的罪恶感中无法自拔。 “你这样跟寻常的窃贼有何区别?亏你还是不良人。”李白不屑得说。 “不良人本来就有不少窃贼,你不是说了要跟他们一样吗?” 李白词穷了。 “你不能知法犯法。”他严肃得说“不然你就跟大理寺的那些人一样了。” 王守善点头“下次不会了。” “你是官,不是贼,必须要遵纪守法,知道吗?” 王守善想起了张涛问过的话,如果法律有问题该怎么办?当初设定唐律的人就有私心,他们将奴隶买卖合法放进了律法里,唐土地兼并均田制瓦解的祸头就在这儿。 如果逃户都跑了,那就没人种地,律法就会惩戒里正和户主,可是奴隶却填补了逃户造成的劳动力流失,他们可以随意处置奴隶的命,于是有钱人变得越来越为富不仁。 初唐的时候奴隶少,现在唐境内奴隶到处都是,有的时候唐人真是作茧自缚。 “知道了。”王守善口不对心得说,现在的法律不够完善,要守护它的时候需要王守善自己判断“哥哥,你懂律法吗?” “懂一点,不多,你要咋样?” “能不能教教我,以前在军营里只有军纪,我对民法不是很懂。” “改天找个国子监的监生来教你吧,事情那么多,你别总是跟道长胡天黑地。”李白甩着袖子,往崇仁坊走“以后你们的好日子还多着呢,着什么急啊。” 王守善诡笑了起来。 “哥哥,等你碰到那个女人的时候你就知道为什么我这么着急了。”他扒着李白的肩膀,笑嘻嘻得说“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你比我还急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章 大起大落(上) 婚者昏礼也,从西周开始婚礼便在黄昏时举行。 唐袭周礼,白天的时候大家都要干活,到了晚上因为夜禁全部都要回坊里,大家来齐了才显得热闹,因此唐的婚礼都是在傍晚举行。 在婚礼前一天男方要在自家门外选一块吉地,搭起青幔称之百子帐,新娘进门之后夫妻就在青庐中交拜。 婚礼结束后新郎新娘头一天是在这青庐中过夜的,到了婚礼那天新郎会带着亲朋好友于华灯初上时策马出发,去新娘家迎娶惴惴不安的新娘,在看过了李白带他去的旅店后王守善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了半夜三更举行婚礼的主意,赵岚志和李白都被他吓了一跳,同时感觉万分无语。 有道是兵贵神速,两人算是明白了这西胡儿为何几日时间就攻下美人关的原因了,他们所在的旅店和景龙观在一个坊,赵岚志便被胁迫着拿着王守善偷来的衣服给新娘送去,谢家旅店的老板本来快睡了,听闻李白大半夜的居然要摆婚宴,顿时也是无语。 大诗人是名人,崇仁坊中的士子们大多都崇敬他,倘若他能在他这店里留下首诗那日后说不定会跟黄鹤楼一样流芳百世,所以当李白说要住他家最好的上房时老板根本没犹豫,那房子本来就少有人住,穷酸的住不起有钱的看不上,如今拿来做顺水人情正好。 旅店大多也经营着食肆,谢家原本是洛阳人,但洛阳的旅店竞争太激烈他们就从洛阳搬到了长安,店中的庖厨擅长做牡丹燕菜。 燕菜的主料是白萝卜,配以海参c鱿鱼c鸡肉,作料不多味道清淡道士也能吃,景龙观的诸位师兄弟忙了这么久也没吃顿好的,王守善就当是犒劳他们了。 有了宁王宅里偷出来的物件,那一个金饼就变得可有可无了,直到这时他才想起今日本来要跟强盗张涛在延寿坊见面,结果却因为喝酒和女色给忘记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谢家的娘子也半夜被叫了起来,从库房里将青幔给翻了出来,于上房里搭起了青帐。 李白和王守善被赶了出去,因为在举行婚礼前新郎新娘是不能进青帐的。 在楼下的大堂里,李白坐在席子上皱着眉开始替王守善写催妆诗。 按规矩,新郎一进大门是要被新娘家人为难的,分为下婿c奠雁和催妆三关。 道士不吃大雁,捧着死大雁跑道观里是要被打出去的,下婿王守善自己可以过,但催妆就不是这个不会写诗的胡人能应付得了的。 催妆诗可以是新郎,也可以是新郎的朋友写,风格不限,全凭个人挥洒,李白写催妆诗是平生头一次,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但王守善却不管这些,他像个傻子似得站在门口傻乐,他这身灰袍是新买的,白天的时候也沐浴过,新娘头上的花是他亲手摘的,还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适合举办婚礼的? 吃饱了睡觉绝对比饿着肚子睡舒坦,大家都很高兴,结婚不就图个高兴么? 周时的人设置的婚礼礼仪是严肃悲凉的,不像是在办喜事,更像是办丧事,但唐人好热闹,稍微动了下脑筋就将婚礼变成了张狂的庆典。 新娘催妆完后,出阁登上马车,新郎要策马围绕新娘的马车绕三圈,意为避邪与祈福。 绕完车,催马上路,路上会遇上女方亲朋或者不相干的路人“障车”,他们会在中途拦住马车,要新郎赠与美食及钱财才肯放行。 讨喜倒是其次,主要是提醒新郎娶妻不易,要务必珍惜,等马车到了新郎家后为了避免触犯地神,新娘下车后脚不能触地,于是新郎家人便用两张席子辅地,新娘每一步都要落在席上,为传席含“传袭”之意。 等新娘坐进百子帐,她必须坐事先安排好的马鞍,寓意平安,夫妻交拜后两人坐在床上,有父母c子女都有的人撒钱币c彩果,这时新娘必须用团扇遮住脸,新郎要是相见新娘芳容必须献上却扇诗。 只要新娘觉得新郎写的好,哪怕是打油诗也会将扇子给取下来的,等新娘却了扇接下来就是结发,青庐内的夫妇各剪发一缕编在一起置于锦囊中,一般是交给女方保管,结发后就是正式的夫妻了,这时再行执手礼,取诗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意。 当然,这是简单的婚礼流程,皇室的婚礼礼节更多,礼部有专门的人负责,那样结婚是很累的。王守善就是个俗人,现在他脑子里全是等会儿跟穿着女装的娘子圆房,他请客吃饭就是为了图个高兴,其他的他没多想。 旅店里所有人都在忙,反倒是他这个新郎闲得站在原地傻笑,写诗写得焦头烂额的李白顿时怒不可遏,指着王守善的鼻子开始大骂“你没送聘礼就算了,难道连件礼物都不送就直接娶老婆吗?” 王守善这才想起来,结婚男子要送聘礼,女子要添嫁妆,用偷来的衣服做嫁衣已经委屈公主了,要是连件礼物都没有好像有点过意不去。 但是这半夜三更的他要上哪儿去找礼物? 恰在此时,赵岚志送了衣服回来了,王守善立刻拉着他开始到处搜寻。 西市富c东市贵,唐人崇北,和西市的礼泉坊相比东市的胜业坊更加热闹。 西市周围的坊住的都是来自中亚c南亚c东南亚的商人,而东市的胜业坊住的以王公居多,按照朝廷规定,凡三品以上的高官或者坊内三绝者可以向坊外临街开门,一般的百姓主宅都只能向坊内开门。 这么晚了胜业坊的坊门已关,为了买东西开门是不可能的,但是赵岚志的好友李思远就住在这里,他家是王公,所以王守善和赵岚志就从他家进了胜业坊。 李思远也是闲得慌,听仆人说有人大半夜要办婚礼就跟着一起凑热闹了。 王气熏风花雨中,歌舞盈人笑意浓。 胜业坊南邻东市,东邻兴庆宫,除了王公之外这里还有不少尼寺,寺中戏场上表演的歌姬舞妓只卖艺不卖身,全无平康坊中的娼妓那样利欲熏心。 这里赏歌舞就是赏歌舞,大而平坦的场地除了表演傀儡c各种伎乐之外也会担当蹴鞠球场,所有观客全部席地而坐,说不准某个行商的旁边坐着的就是穿着便服的王公。 胜业坊中的店面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坊内三绝者指的是门第c才德c文学,能在胜业坊中开店的绝对背景够硬,他们卖的都是真正的艺术品,店家也是心高气傲之人,颇有店大欺客的意思。 好东西只卖给配得上它的人,就跟好刀要给好的主人用一样,一件精妙绝伦的首饰也要配美人才好看。唐人虽然以胖为美,不过在贵族圈子里仍然沿袭着魏晋时的审美,仍以飘逸清瘦为主,长得太胖的暴发户恕不接待。 李思远和赵岚志一样,因疏于习武而细胳膊细腿,跟竹竿似得清瘦,不过他跟赵岚志一样有个漂亮的娘,所以长得颇为俊美。 三个年轻漂亮的少年郎一进首饰店,店家就觉得眼前一亮,开始思考该介绍三人用怎样的首饰。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玉是男子最常用的佩饰。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玉高洁而易碎,比喻宁可自毁而不委曲求全。 一个人的品性是无价的,因此才有黄金有价玉无价之说,玉说白了就是一块石头,是汉人赋予了它品性才让它有了价值,切坏了,雕崩了,手一抖,一块料就毁了,玉看有缘人,玉象征的意义远高于它实际的价值。 “老板,有一贯钱买得到的首饰吗?”王守善将自己的钱袋放在了柜台上,这是他所有的家当了。 掌柜的一愣,一贯钱能在他的店里买什么东西? 他这店里不是玉器就是珍珠玛瑙,随便一样就是几十贯,可眼前的这个胡汉混血儿让他看着觉得舒坦,他很有男子的阳刚之气。 玉石易碎,带着它需要谨小慎微以免破碎,玉养的是男子的君子之风,但武夫却并不适合带玉。 束住了手脚的武夫怎么能上阵杀敌?眼前的这位郎君一身的杀伐之气,比起白玉,血红色更适合他。 “不知这位郎君为何要买首饰?” “今日我结婚,我要送一件礼物给我娘子。”那个西胡儿笑呵呵得说。 结婚是件喜庆事,老板也想沾点喜气,说不定日后还会有大生意上门呢。 “我这店里有玛瑙和珊瑚做的耳珰,这位郎君想看看吗?” “有劳了。”王守善客气得说,老板便弯腰,从柜台下面将一整盒摆放整齐的耳饰给取了出来。 财不可露白,尤其是金银首饰,藏起来比亮出来不容易招贼。 在摇曳的烛光下,那一盒的金银看起来耀眼极了,但王守善却在专心搜寻那一对跟他有缘的耳珰。 玛瑙和珊瑚都是佛教的七宝,代表的意义却不同。 玛瑙又叫赤玉,象征爱心平和,红珊瑚是活物,象征祥瑞幸福,老板所说的玛瑙和珊瑚耳珰都只有豆粒大,看起来一模一样,王守善凭着直觉指了其中一对。 “就这对吗?” “就这对。” 老板便将那对耳珰给取了下来。 “这是什么材料做的?”李思远好奇得问。 老板神秘得笑着,看起来就像是只狡猾的狐狸:“下次再来我再告诉你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章 大起大落(下) “结婚?” 正在景龙观里举行超度法式的师兄弟们听了门外那个国公公子的话不禁同时一愣,视线同时转向了法坛外跪坐着涨红了脸的女道士玊玉。 道家的玄学与巫术有密不可分的关系,除了巴蜀,楚国也是巫术横行的地方,茅山起源于五斗米道,道教的创始人李耳是楚国人,五斗米道是巴蜀地区土生土长的宗教,五斗米道所用的符c行器c引导之术都是从巴蜀衍生出来的,景龙观是上清派的道场,而上清派已经被茅山派传袭,茅山派分南北两派,北茅山为创世地,南茅山则为东晋时丹鼎派的葛洪真人所创,上清派为陶弘景于南朝时期所创,就创始时间来说上清派是最年轻的,但是上清派出的科仪大师最多,所以大多数唐人官员还认为上清派还是主流。 科仪摆的是道场,那是正常人看得到能理解的,虽然有人信有人不信,但付钱就能看到,那是花钱买的安心。 真正的收妖法式是不能随便看的,阳气重了冤孽就不会来,就跟人打群架看到对方人多就风紧扯呼是一个道理,能一个人对付的冤孽就一个人上,一个人对付不了就请道行高的前辈护法,不懂的外人只会添乱,说不定大鬼没收成还多添了一个小鬼。 茅山道教修的是正法,用的是人身上的阳气,用了之后能补回来,而巫术用的是阴气,不论男女都很伤身。茅山男道士斗法拼的是自己的道行,正气足阳气旺应用道法心术正确的就能赢,男子更适合修行道术,女子更适合修行巫术,男道士结婚还能正常结婚生子,可使用神鬼之力的女巫则失去了生育能力,长安城中有道行的女道士没几个,玊玉就是最有本事的一个。 人力总有穷尽时,有些鬼太厉害只有鬼差才能抓,男子一身的阳气想用降神术很困难,这时就只能请女巫来帮忙了。 越是厉害的鬼差阴气越重,人的身体里也有阴阳,阳不胜阴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请神也要量力而为。 她请的最厉害的义鬼名叫高渐离,在战国时期曾和荆轲是搭档,荆轲刺秦失败后为逃避追捕他更名换姓当了佣人,但他的心气尤在,每闻主人家中有客就击筑而歌,主人发现了他的异常,就招他在众人前击筑,高渐离便不再做隐藏,所唱之歌中就表明了他的身份,秦始皇得知后怜惜其音乐才能,便刺瞎了他的双目让他到宫中演奏,等时间久了,高渐离能靠近秦始皇的身边有一日就将铅块置于击筑之中,举击筑再次刺杀秦始皇。 人人都知道镇宅圣君钟馗厉害,高渐离只是一个乐师,虽然死的时间久但和钟馗却没得比,可这已经是人能做到的极限了。 结了婚的女子阳气总是会比处子旺一些,景龙观的师兄弟们开始担心,她还请得动高渐离么? 景龙观里的男道士没几个真的看得起那些女冠观里的女道士的,谁承想玊玉道长居然跟她们一样也犯了糊涂,居然放弃修行跟一个男人纠缠不清。 他们心里不舒服极了,少了玊玉就等于少了一个很强的战力,本来他们这边就势弱,这仗以后还怎么打。 没有人庆贺,他们很喜欢玊玉可是她却让他们失望了。 “玊玉,跟我进来。”刘三元站在法坛外沉着脸说,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内间走了。 玊玉从法坛边站起身,一边垂泪一边跟了过去。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所有人立刻嗡嗡得讨论起来。 “咳咳。” 就在此时,那位小公爷忽然在门口咳嗽起来,道人们的视线便转向了他。 “各位道长,有什么大不了的啊,不就是结个婚而已,你们至于么。”赵岚志冷笑着,他一手拿着石榴裙一手按着腰上的刀。 “你懂什么?”大师兄韩峰满脸都是怒色。 “我是不懂你们的道术,不过我懂一个道理,那就是男人不能靠女人,这叫阴盛阳衰,懂么?” 道士们都不想理会他。 “现在长安城里厉害的鬼多吗?”见没人理他,赵岚志又开口说道。 “那个男人是谁?”一个盘膝在法坛边打坐的道士忽然问,他愤怒得有些不正常,赵岚志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那是个为情所困却被人横刀夺爱的男人,他的眼睛瞪得溜圆,表情看起来狰狞极了。 赵岚志对他多留了一个心眼,为情杀人的事不少见,道士又不像佛教一样禁止杀生。 “你们可别忘了,要不是我哥哥你们现在还没找到对付地阴之气的办法呢,和厉鬼比起来哪个更难对付?” 道士们一齐无奈得叹气。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长安会出现这么多鬼?”赵岚志看不见那些鬼,但是既然二哥说了街上到处都是,那肯定是不正常的。 “李家的龙兴之地不是长安,而是在太原。”大师兄韩峰无奈得说,这似乎是道士们都知道的一个秘密,没人觉得惊奇。 历朝帝王所兴起的地方通常被称为龙兴之地,唐除了东京洛阳西京长安以外,还有南京金陵以及北京太原。 厚待龙兴之地将之作为陪都并不稀奇,但将金陵为凑四方之数作为陪都却太奇怪了,比起金陵巴蜀的益州更适合做南京。 金陵原名建康,在唐之前建康非常繁盛,城中人口达到二十八万,然而侯景之乱后建康受到了严重打击,直到陈建立建康才重新恢复。 隋灭陈后建康被夷为平地,建康城变成了农田,当时的建康城,经东吴大帝孙权苦心经营,到南陈时不论城市的规模c建筑的豪华,还是财富的聚集都堪称当时中国甚至世界最繁华的都市,但隋文帝却宁可将建康毁了也要在中原重新修一个都城大兴。 隋文帝是除了秦始皇以外第二个实现大一统的皇帝,同时确定了三省六部制度,开创了三权分立的新阶段,但是他的皇位来得太蹊跷,秦汉时期的江南还没有开发,生活水平落后,在东汉末期发生了变化,诸葛亮出使江东的时候曾对孙权说建康有帝王之宅相,孙权在建康建都后江南地区经济发展极快,一个郡的粮食可以供几个郡的人食用。 隋文帝出身于寺院,他担心东南“天子气”再起,决定大破建康风水,并用修水渠的办法强行将建康的龙气给引到大兴,他是弘农华阴人,比起江南关中离他的龙兴之地更近,这种逆天改命的办法实在有伤天合,所以长安虽然现在王气重,但鬼也在这边聚集,要破国运局也很容易,因为这王气不是天然形成而是人为篡改的。 人要成鬼很不容易,必须得有执念或者怨气,聚气的地方通常容易成鬼,在秦以前江南是并没有多少人去的,人也是聚气的重要因素之一,所以在金陵被开发出来之前中原最聚气的地方就在长安。现在的金陵仍然叫做秣陵,袁师和李师却一直沿用战国时的称谓叫它金陵,在推背图三十二象中有杨花落尽李花残,五色旗分自北来,太息金陵王气尽,一枝春色占长安之说,如果长安的阴阳鱼破了,即便日后迁都金陵王气还是聚集不起来,要想再次聚气至少得六百年。 “那要是有人在气聚成之前占了金陵呢?” “天子都是应运而生的,金陵的地形虎踞龙盘,只有真正有帝王命的人才能服得住它,没那个命却想享受王气的王朝一般都短命,陈和隋都是这样。”韩峰苦笑着说。 皇帝都喜欢称呼自己是天子,可是真正的天子运气往往都非常好,末代皇帝的运气则通常很不顺,做什么都有人跟自己作对。 李隆基曾经是天子,在开元初期他虽然遇上了蝗灾还是被摆平了,打仗也是屡战屡胜,而现在则到处都在闹天灾民变,天下越来越不太平。 赵岚志一直只听说有东京c西京c北京三京之说,这个南京还是太神秘了,他还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太相信运气并不是一件好事。 被韩峰这么一打岔,道士们的神色有了缓和,唯独那个为情所困的道士,他看起来好像快疯了。 “你是何人?”赵岚志摆出国公公子高高在上的架势冷声问道。 所有道士都没做声,他们显然知道赵岚志问的是谁。 “陈鹏。”那个道士恨声说。 “等会儿我们过去吃婚宴你就不用过去了,观里总得有人值守。” 陈鹏咬着牙齿没做声,赵岚志就当他默认了,受伤的野兽最好别去招惹,激怒它它只会不顾一切得反扑。 道士虽然学的是正法,但心术不正一样可以干坏事,他们的敌人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增加一个。 王守善在听了赵岚志的话后久久无语。 “二哥,婚宴咱们还继续办么?”赵岚志抄着手满不在乎得问“一个金饼值不得几个钱,要不算了吧。” 王守善哼哼冷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太过诡异,将赵岚志和李思远都吓得脸色发白。 “办,为什么不办?”他睁着绿油油的眼睛,笑呵呵得说“等会儿到了景龙观你指给我看那个陈鹏是谁,老子倒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人敢跟我抢。” “你该是后到的吧。”李思远慢悠悠得说“西胡儿,是你抢了他的才对。” “那又怎么样?”王守善的脸就像某种怪物一样扭曲了“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么?敢动老子的女人就得把命留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章 气顺则治 刘三元的房内挂着一幅长安的水渠图。 那条从渭水经金光门引入西市的漕渠被他用红笔给勾了出来,那颜色就像血一样。 推背图第三十三卦有曰,黄河水清,气顺则治,主客不分,地支无子。 这一卦的意思就是说黄河的水清了,国气就顺了,在春秋战国时期,黄河不叫黄河,它就叫河,河出图,洛出书的河指的就是黄河。 它之所以开始变黄起源于东汉,而且在上游它并不是黄的,一半是因为天气,一半是因为人为。 要建一座宏伟的城池需要大量的木材,在初唐时曾定下取之有时,用之有节的规矩,春夏不伐木,正月c五月c九月皆禁采捕,京城周围更属于禁伐区和限伐区,凡京兆c河南二都,其近为四郊,三百里皆不得弋猎c采捕,长安城增修和改造众多人口的养生送死都需要大量木材,这些木头大多是从陇州过来的,那里有陇山为阻,林中有麋鹿熊麂麝豪豕,大量的岐陇材木顺着河水漂流到渭水之滨的汉长安城,但如何将那些巨木从汉长安运到唐长安却成了问题,京兆尹薛蟠就上书分渭水入自金光门,置潭于西市之西街,以贮材木。黄河水已经很黄了,再砍树黄河中淤泥将更多,刘三元和薛蟠为了此事成了仇敌,因为王公贵族和皇帝想修园子需要木材,但老道却因为风水之说寸步不让,修不成园子皇帝很不高兴,他很不高兴薛蟠就别想升官,而且修好了水渠还能灌溉农田,这老道怎么如此迂腐。 刘三元是道士,他会养生之术,不过他已经快被那帮见钱眼开的官吏给气死了,国运局本来就脆弱,他们这么胡搞下去中华的王气想再次蓄起来得六百年之后,地点多半是在金陵,六百年的时间能发生很多事,谁也不知道那时天下已经变成什么样。 想要让长安的国运永久定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治理黄河,可活人和死人都需要木材,从永安渠取来的水越来越浑浊,百姓开始在城中挖井取水,动土也就罢了,地下水一旦枯竭那国运也就破了,偏偏长安城中还时不时发生离奇命案,刘三元根本忙不过来。 用法术害人是要折寿的,然而有些道士却用了奇招,那就是摆引葬阵让厉鬼沿着固定的方向前进,人的正气一旦虚了那就容易邪气入体,他们就是用了这种办法害人性命。 刘三元想清理门户,可是在长安杀人是犯法的,道术害人本来就是玄学的东西,一般人鬼都不信怎么可能信这些,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得收掉那些作祟的厉鬼冤孽,只要没了摆弄的对象那些邪门歪道就技穷了,可谁知道他小看了他们残忍的程度,大理寺的事情他听说过,一旦风水改变了那他们所设立的墓局就破了,届时那些困于墓中的厉鬼将跑出来作祟。 那些歪道不管这些,轮回的只有有执念的人,他们这辈子过舒坦了就不会留执念,到时候尘归尘土归土,未来如何与他们何干? 要对付某些厉鬼需要鬼差,他之所以纵容玊玉在永和坊挖浴池也是因为他需要她的力量,道教很多流派不禁婚嫁,可她不一样,请得动高渐离的只有她,谁知道她现在还请不请得了。 女冠观的事他管不了,也不想管,那里本来是要培养女巫的,现在全成女娼观了,要是换个时间他也不想管那么多,但谁叫现在道门正是用人之际。 “你生不出孩子的事他知道吗?”刘三元恨铁不成钢得看着玊玉,她怎么跟女冠观里的小女孩儿一样糊涂。 玊玉哭着不停点头。 “那你的身子他占过吗?”一个一把岁数的老头问一个年轻女子这种问题让他觉得不齿,但他却不得不问。 她犹豫了很久,点了点头。 “哎。”刘三元气得一口气差点又过不去了。 处子之身并不是必须的,反正她一直在招魂,阴气迟早会将外入的阳气给逼出去,因为那本来不是她身体产生的,麻烦的是她跟那个男子断不掉,这两天他正忙着跟薛蟠斗法,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异常,现在他才发现她眼角眉梢全是春色。 “那个人是谁?” “就那天在菩提寺,说破地阴之气办法的那个王善人。” 刘三元一口气提不上来又咽不下去,他貌似还对那个西胡儿行过礼。 他对相术并不精通,当时又着急并没有细看,经过仔细回想首先映入他脑海的就是那双鬼火一般绿色的眼睛,胡人有绿眼睛并不奇怪,但那个西胡儿的眼睛却太亮了。 “你怎么就看上他了?”刘三元问,陈鹏很英俊,他的心思路人皆知,但是她一直跟他保持距离,刘三元相信她应该不是看上了那个西胡儿的皮相。 “他说他能看到鬼。” 刘三元倒吸了口冷气。 “他真的能看见吗?” 玊玉点了点头“多亏了他我才收了产鬼刘氏。” 刘氏是开元三年因谋杀被判的死罪,她在狗脊岭被斩首示众,行刑前她曾诅咒发誓一定要杀了那个勾引了她丈夫的娼妓钱氏。 当时没人将她的话当回事,那个钱氏是孙家二房买来的,上一辈死的时候分财产不公平,二房一直想要夺走哥哥的财产,而刘氏则是出了名的妒妇,在有心人的蛊惑下她就在丈夫和钱氏喝的酒里下了毒。 钱氏在勾栏里练出了一手灌人喝酒的本事,往往她滴酒不沾的情况下客人就喝了至少半斗,当孙大当家毒发的时候她幸运躲过一劫,她后来被孙家二房给收了,还怀了一个孩子。 自从害死哥哥后弟弟的儿子一个接一个的死了,有时是出意外,有时是生病,没儿子哪怕是生了一屋子的女儿他孙家也绝后了,所以他对这个婢生子很上心,却没想到最后钱氏在生产中死了。 再之后京中难产而死的女子就多了起来,玊玉的任务就是收了她,因为她是女子好出入产房,厉鬼一旦成型就不能随便用道术将之打散了,她本来是最合适的人选,谁知道却遇上了另一个祸根。 唐律中只有绞和斩刑,除了威慑效果不同外还因为死无全尸容易产生怨气,只要有了怨气就容易变成鬼,到时候自然有鬼差将他们抓走。 地府是没有判官的,在地狱所受刑罚全部都是自作自受,施刑的鬼穿的是蓝衣,它们都是生前被虐待致死的冤魂,等它们怨气消了自然就会散去,只要世间无冤魂那地府里就没有行刑者,可是要等到世上再无冤假错案得是何时日? 一般体内正气不足,如病人c小孩c女子或者临死的人能看到另一个世界的景象,这种眼睛就被称为阴阳眼,等体内正气强了就会消失,但那个王善人可是一身阳气的壮年男子,除非他跟尹喜一般天降重任,不然就是遇到了什么机缘老天授了他一双慧眼。 “他以前是不是吃过仙果什么的?”刘三元问了跟玊玉曾经问王守善一样的问题。 玊玉抿着嘴笑着摇头。 刘三元无奈叹气,她的心已经在那个臭小子身上了。 “你不能依靠他的眼睛,照妖镜还随身带着吗?” “放心吧刘道长,我随身带着呢。”玊玉将那个有饕餮纹的镜子给拿了出来。 人的眼睛很多东西都看不见,但是用照妖镜一照就能显出原形。 “你用这面镜子照过他吗?”刘三元看着玊玉的眼睛问,她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 “你就没想过他可能是妖怪?”刘三元猛拍了一下桌子“他坏了你的道行,就跟那些女妖坏男道士c和尚的道行一样,你忘了你师傅当初是怎么死的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章 士争凑燕 赵岚志变了。 这是李思远在两日不见他后的头一个想法。 以前的祥国公大公子很横,但那是种色厉内荏的横,他就像是只困兽一样被他阿耶管着,每天都必须回家,千牛卫里很多人都看不起他,觉得他老大一个人还跟孩子一样。 可是今日再次见他,他已经变得沉稳了,有种不动如山的气质,看起来冷静又镇定。 李思远也是国公的儿子,他要是没一点本事他的弟弟们早就把他给挤下去了,在家里他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然大房的娘会防备他。 他跟太子一样也是庶长子,阿耶的正妻至今没有生育,没有嫡长子父亲的爵位和财产就只能从庶子们中选一个来继承,他的亲娘一直让他争,但他却宁可在外面到处厮混,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有的时候不争才是大争。 家中的局势一团乱麻,父亲已经不想再看那些巴望着他早日死的妻妾了,他在城外田庄置了个别院,里面养着个真正称心的女人。 李思远不知道他娘这一辈子到底争到了什么,她凶起来的时候简直就像夜叉,一点都没有女人该有的温婉贤德,都说儿不嫌母丑,他娘很美,可是李思远却不想接近她。 他在外面胡混也是在找一条退路,如果有别的路可以走那他就不去家中后院的一方天地里跟弟弟们争家产,他家的基业也是曾祖马上打下来的,曾祖可以做到白手起家他怎么不可以?现在他觉得机会就在眼前,赵岚志对那个叫王守善的西胡儿有种奇异的恭敬,虽然这个俊美的西胡儿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变得面目可憎,但李思远却很欣赏他,因为他是个真性情的人。 男人这一辈子争来抢去其实都是为了找个真正称心如愿的女人,多娶妻妾只是多很多选择,儿子生多了也不见得是好事。 陛下有三十个儿子,但是在他死后能有多少个活下来就不知道了,弟弟们占的封邑可以拿来分给有功的武将,既少了威胁又拉拢了人心。 他不喜欢太凶的女人,因为他觉得自己这一辈都很难成为贤臣,他只是个很普通的国公,他最擅长的就是吃喝玩乐。 有些事太严肃会闹僵的,大家嘻嘻哈哈得把事情办了才叫好,张九龄那一派的人就是太忧国忧民成日一副苦大仇深的脸才惹陛下那么讨厌他们,李林甫其实也不见得怎么厉害,他就是会汇报工作,捡那些让人听着高兴的事情说,陛下每次一看见张九龄就知道肯定又有麻烦来了,于是就越发不想看见他。 过生日本来是件高兴的事,结果张九龄的千秋金鉴录一下子就扫了陛下的兴,哪怕本来陛下认为张九龄说得有理也不想理了。此时这一屋子的人现在就处于这种气氛中,结婚本来是高兴的事现在却搞得像是要去寻仇,得罪了景龙观的道士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李思远看得明白可不打算声张,他还想观察一下这个王守善到底是怎样的人,要是他是个做事冲动不计后果的莽夫跟着他只会送命,他们掌握的秘密太大了,居然毫不避讳得在他这样的外人面前说,隋文帝不顾建国初期百业待兴毁建康修大兴城c洛阳一直让很多人费解,要是隋文帝跟杨广一样好奢就罢了,偏偏他还是个很节俭的皇帝,他从来不做多余的事,能结束南北朝大分裂,既秦始皇后第二个完成大一统的人肯定不是普通的村夫愚民,知识和真相往往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汉武帝自己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让所有人都不信怪力乱神,可是却让东方朔为他的茂陵看风水,这本身就是件很矛盾的事。 他可以选择不信,但李思远却选择信了,一念之差能改变很多事,就跟项羽在宴会上放过了刘邦一样。 李思远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看到王守善便想到了楚霸王,长安城中高大俊美的混血男宠很多,但他绝对不是会雌伏于人的那种人,长安是困不住他的。 “动了心思就必须杀了么?那我现在还想杀了你呢,你是不是连我也杀了?”李白的催妆诗写好了,不过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跟你说了多少次要控制自己的杀心,这里是长安不是西域,是讲王法的。” 王守善气得眼睛都红了,可是却忍了下来,能忍的人都不会是普通的莽夫,程咬金那个混世魔王也有听人言的时候。 只是可惜他信错了人,最后落了个晚节不保,减死罢官的下场。 李思远看得出王守善的杀心还没有散,这个时候顺毛摸容易引起他的好感,但李白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人,而且他也没李林甫那么不要脸。 在长安说话是一门艺术,他可不想一句失言成第二个姜皎。 “这世上除了夫人外就没有别的女人了么。”李思远壮着胆子说,机会稍纵即逝,他可不想错过了“给他安排个女人怎么样?” 王守善冷笑了起来,他好像更生气了。 “这世上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跟王少侠一样专情的。”李思远也冷笑起来“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有合适的人选吗?”李白沉着脸问。 “这个不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婚礼继续办下去,兄弟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诸位能不能接受。”要论玩谁有他李思远在行?关键是眼前这些人都不是贪腐的官员,这世上已经够多贪官了,他可不想将最后这点干净的都给弄没了。 “你有什么主意?”李白和王守善一齐将视线看向了他。 “景龙观好像是道观吧,观里有戏场吗?” 两人一起愣住了。 “王少侠今日结婚,鄙人也没带什么礼物,就请诸位看一场猴戏怎么样?”李思远笑着得贼精贼精得,看起来就像是成了精的泼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章 脱剑膝前横 楚霸王项羽是个很傲气的人,但他对学艺没什么耐心,不论是学文还是学武都只学个大概,他统领属下用的是以力服人,也就是所谓的霸道。 他的运气不错,起兵之后一直得胜,为了向江东父老炫耀他这个以前除了一身蛮力一无是处的莽夫也有了一番作为就派人回乡到处宣传,当时正值楚汉战争的关键时刻,他这种不务正业的做法是很不得人心的,还没成皇帝就如此骄傲自大了,当了皇帝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于是有人便说楚人沐猴而冠,装得像个人样。 后来项羽兵败垓下除了虞姬以外,也因为他无颜回去见江东父老,他太傲了,放不下脸面,汉时的刀不像唐人的刀这么柔韧,他这种人就像刀一样锋利也如刀一样易折。 士大夫不为五斗米折腰,这是文人的气节,他们就像玉一样品性高洁。 但是武将的气节又该是什么呢? 像项羽那样横行霸道是肯定不行,人屈服于武力只是暂时的,施加的蛮力越大反弹的力量就越大,孟子说以力假仁者霸,以德行仁者王,以德服众才能以武平天下。 王守善看着膝盖上的横刀沉思着,为什么唐人的横刀如此特别。 在战场上横刀的用处并不大,兵将们用长的障刀和陌刀更多,横刀更适合差役c侍卫在巷战和室内乱斗时使用,元服的时候义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为他加冠,而是送了他一把横刀,他送给他的字是良心。 倘若今日将陈鹏和自己的身份对调一下,他也会恨得想杀了陈鹏,可是换一个方式想,这世上恐怕没有第二个比陈鹏更值得信任的人了。 为了保护玊玉他会拼命,陈鹏估计也会,要是他不是个意志坚定容易被美色勾引的人那就更好,这种人根本不配做他的对手。 当不良人很危险,而且除了来自普通人的危险那些心怀不轨的道士更难防备,陈鹏会成为一个靠得住的人么? “在想什么?”李白拿着一个酒壶靠在门边问,他们此刻正在谢家旅店的庭院内,李思远和赵岚志去找戏猴人去了。 他们的任务是将那些不相干的人抖开心,那些人都是看客,犯不着在他们的身上花太多心思,反倒是那个他最不想看见的人才是他该注意的。 “在想陈鹏是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王守善拿起刀鞘,将刀重新收了起来。 李白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要把道长托付给他?” 王守善冷笑起来“怎么可能,大哥,你懂道术吗?” 李白词穷了。 “我们都不懂,玉娘需要一个懂道术的人保护。”王守善握着刀站了起来,那个陈鹏是个威胁,不过玊玉最后选了他,以后他只需要想办法把她勾引住就行了,谁不会啊“大哥,你能教我两首情诗吗,我想等会儿念给她听。” “你的心怎么这么大,你一点都不担心吗?”李白沉着脸问。 “哥哥,你觉得女人是喜欢小男人还是伟丈夫。”王守善拍着李白的肩膀笑呵呵得说“我长得这么俊,应该是女人追着我才对,怎么能是我追着她。” 李白大张着嘴,似乎对王守善的不要脸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就只准女人勾引男人么?谁规定的不许男人勾引女人?” 李白笑了起来“那你打算怎么勾引?” “不知道,先从唐诗开始怎么样?”迎着李白暧昧的视线,王守善涨红了脸抿着嘴说,李白哈哈大笑起来。 “明明是个新郎君却假装自己是老江湖,你还差得远呢。”身高不足七尺的李白大笑起来自带一股狂气,即使和身高超过八尺的西胡儿站在一起气势依然毫不逊色“要控制住人的心可没那么简单啊,女人心,海底针。” “其实李隆基在开元初年是很得人心的,他那个时候实行的是戒奢从简,就跟太宗一样,他只是没扛住诱惑才变成现在这样。” “你对他还抱有希望吗?”李白一边喝酒一边问。 “总得试试。” “你想怎么试?” “你觉得什么事是能让沉迷享乐的人清醒的?” “鬼?” “不,是死。”王守善笑着说“只有死的威胁才能让人彻底清醒。” “那你想怎么做?” “西大内北边不是有个兽园么,我们把里面的猛兽放进大明宫怎么样?” 李白听了,连连摆手。 “那我没有别的办法了。”皇帝身边守卫森严,说不定那只猛兽没凑到近前就已经死了。 “直接弄李隆基风险太大,我们应该弄他身边的人。”李白眯着眼睛,似乎在想巴山里看到的整人办法。 “那弄谁?” “高力士怎么样?”李白笑嘻嘻得说“那些阉货我早就看不顺眼了。” “高力士年纪大了,吓死了怎么办?他的徒弟一个比一个野心勃勃,有他管着他们还算收敛,没了他肯定就肆无忌惮了。” “你不是伟丈夫吗?你还怕几个宦官?”李白瞪大了眼睛。 “那些宦官是真小人,对付他们以德服人是没用的。”王守善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他想到怎么收拾李隆基了“哥哥,你知道这世上除了刑罚之外还有什么更可怕吗?” “是什么?”李白的表情严肃极了。 “今天我结婚,那么恐怖的事情还是别说了。”王守善阴笑着说“走吧,咱们接新娘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章 青庐合卺 石榴裙是唐年轻女子极为亲睐的一种裙子,这种裙子红如石榴,窄而瘦长,往往让穿着它的人显得格外动人。 青庐是深青色的,穿着一身红色石榴裙的玊玉在烛光下显得醒目,王守善就像是卸下了面具一般,一张俊美的脸因而扭曲得面目全非,他抱紧了怀中的美人,另一只手则心急得将她的裙子给掀了起来。 “哥哥,你别这样。”玊玉使劲推着他,隔着门她还能听到景龙观师兄弟们的笑声“客人还都没走呢。” 女道士的皮肤很好,光滑细腻并且白皙如玉,和红色的石榴裙形成了鲜明对比,那句客人还没走让王守善稍微恢复了点理智,她立刻用手中的团扇遮住了他的攻势。 团扇又称宫扇,它是婚礼中新娘用来遮颜的,想要新娘移开扇子展露芳容必须写一首却扇诗,这一关之前李白帮他过了,现在好像他要自己再写一首才能让她将扇子拿开。 “这扇子你哪儿来的?”王守善一边说一边在玊玉身上嗅来嗅去,她身上还是那股艾叶味,但是她涂了胭脂,闻起来似乎是某种西域来的花。 “阿娘留给我的。”她拿着扇子的手微微颤抖,扇面上的蝴蝶就像活过来了一样。 “你一直带在身上?”王守善笑了起来,这是一把绢扇,根本扇不了多大的风,拿在手中装饰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我让师兄回观里取的你怎么说是风就是雨的。”美人从团扇后露出一双微愠的眼睛,她的头上还带着他送的虞美人。 李思远是个很会玩的人,反正等他来到景龙观的时候大家都笑得很开心,要不是赵岚志跟他说过道士们有多不喜欢他他根本看不出那些笑容有多虚伪。 新郎到新娘家后所有的女性宾客都会拿棍子轻敲新郎,观里没有女人,男道士们下婿也只是象征一下就过了,但王守善却感觉得到,那些满脸笑容的人很想用木棍将他给活活打死。 景龙观距离谢家旅店不远,接到新娘后王守善直接背着她从观里走了过来,快三更结婚吓着了不少人,而且宾客全部都是道士,有不少人还以为自己见鬼了。 齐国公的公子李思远当的傧相,刘三元代替的双方父母,在接受二人跪拜时他一直盯着王守善的眼睛看,就像是要从他眼里看出花一样。 他举行婚礼的意思就是通知一声该知道的人而已,幸好这段时间进士们常办宴席,除了牡丹燕菜之外老板还准备了一些其他道士能吃的菜,举行完结发仪式后她就正式成了他的娘子,合卺酒必须是苦的,但他心情好,苦酒喝着都是甜的,将剖成两个瓢的匏瓜扔进床底后他们就算是礼成了。 除了怀中的美人,他变得一无所有,但他却觉得非常安心,他的娘子又不是为了他的钱嫁给他。 “公主,看看这个喜欢吗?”他将那对红色的耳珰捧在手中,那是对很小的耳珰,只有豆子大小,它只值一贯钱,在平康坊里最多只能吃一顿饭,那些娼妓也许看都不会看一眼。 但她的眼睛却一下子湿润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王守善将刚才李白教他的这首诗念了出来,大哥说这对耳珰小得像红豆,念这首诗最适合。 美人听了这首不是他做的却扇诗,将遮颜的团扇给放了下来。 一瞬间,王守善便觉得此屋蓬荜生辉。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个不真实的梦,眼前的美人雍容华贵,温婉贤良,可是她的眼睛却是大胆而清澈的,下巴微微抬起,既像是在仰望他,又像是在挑战他。 她将所有的伪装都取下来了,还原了真正的美貌,武则天是汉人,而李家人则有北方胡人的血统,她的五官大气自信,让他想起巍峨的山和秀丽的水,她浑身唯一的首饰只有头上的虞美人,身上穿着的只有一件纱衣一件石榴裙,那是宫里的女人常有的打扮,而她的身后可以看到沿着龙首原修建的依旧灯火通明的大明宫。 “公主。”他又呼唤了她一次,上仙公主娇羞得低下了头,嘴角带着如花笑颜。 “驸马。”她的声音甜极了,然后她又用团扇遮住了脸,将头侧到了一边。 王守善这才发现她的耳朵并没有穿孔。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穿耳洞戴耳环是只有胡人才有的习惯。 李唐王室的龙兴之地在太原,他们虽然有胡人的血统却自称是老子的后人,街上闲逛时他看到不少女子因为爱美而穿了耳洞,但这位有胡人血统的公主却守着汉人都已经不再守的规矩。 汉人,胡人。 他捧着手中的相思豆,不知该怎么办。 “你不帮我带上吗?”公主娇蛮得横了他一眼,王守善立刻堆起讨好的笑。 “唯。”说这个字的时候觉得自己像在笑。 他不懂怎么穿耳,但公主却一点都不怕疼,银针入肉时她流血了,血珠就跟红豆一样鲜红。 他将她的右耳耳珠含在了嘴里。 “呀,你干什么。”公主娇喘着将他推开了。 王守善得意得舔了舔嘴唇,刚才那一下柔如无力,公主的眼神也变得如春水一般。 “听说伤口舔一舔会好得快。”他搂着公主的腰,让她靠近自己,她的皮肤是白的,而他的皮肤是黑的,就像阴和阳“转过去,我帮你在另一边也戴上。” “不行,为什么疼的只有我一个人。”公主抢过了他手中的相思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转过去,我给你戴上。” 汉人的男子是不会戴耳饰的,可是他是个胡汉混血,于是他将左耳朵凑了过去。 他好像真的要如大哥说的那样成耙耳朵了。 公主似乎是懂如何穿耳的,她揉了他耳垂半天才将银针插进去,她是懂针灸的郎中,所以他一点都没感觉到疼。 “我没准备信物,这算是我们交换信物了。”公主狡猾得笑着说“一人一个,想我的时候就摸摸它。” “有活的不摸我摸它干什么。”在公主的尖叫声中他将她抱了起来,旅店里是有床的,不过他更喜欢地“帮我写封信给义父吧,让他知道我已经成亲了。” 躺在床上的公主犹豫了一下,她的眼中好像还有某种怨恨没有释怀。 “等事情结束了,咱们回去给他尽孝好么?” “我为什么要给他尽孝。”上仙公主的声音冷酷极了,听起来就像是另外一个人。 王守善想起了那个传说,太宗驾崩的时候高阳公主脸上没有任何哀荣。 “因为你是我的娘子,我要给他尽孝。”王守善直勾勾得看着玊玉的眼睛,脸上的表情透着不容妥协“百善孝为先,你不能不管你的阿耶。” “阿耶我的阿耶是陛下”她看起来恍惚了,好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高阳还是上仙。 “咱们不是有大明宫的密道地图吗?找个时间咱们去看看他怎么样?”在拉下芙蓉帐时,王守善轻声在她耳边说“我觉得他满孤独的,咱们陪陪他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章 无色无相 崇仁坊其实有一半都是寺庙,景龙观只占了西南隅一角,剩下的才是士子们居住的旅店。 在佛门的晨钟声中他仍与怀中的公主手足纠缠,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仍然是那个佛门弟子辩机,只是此刻他感觉心中那股戾气似乎已经散了。 青庐的颜色让他想起禅房,辩机和高阳就是在那里私会的,在桌边放着的是玄奘法师自西天取来的真经。 他想把那些经书都给翻译了。 这个念头刚在王守善脑子里闪现就吓他一跳,他好像明白为什么辩机会去西域。 他想看看玄奘法师曾经去过的地方长什么样,这个执念已经得到了满足,所以他接下来的执念就是公主和经书。 佛门是禁止婚嫁的,他想要继续翻译真经,而公主却只想和他在一起,他们的事情房遗爱知道,她高高在上得用宛如恩赐一般的态度赏给了他两个侍女。 他们在一起了年,直到有一天她留在他禅房里的玉枕被一个小偷偷走,贞观治安良好,抓一个小偷轻而易举,那个豪华艳丽的女玉枕引起了健儿的怀疑,在审问之下他们得知这个枕头来自一个沙门的房里,他们的关系最后被摊在了阳光之下。 王守善下意识得摸了摸肚子,那里有个非常狰狞的伤口,就像腰斩留下的烙印。 公主的手覆上那里,她看起来心疼极了。 “还疼么?” 王守善摇了摇头,他已经不疼了,即便腰斩是和凌迟c车裂一样残酷的死刑。 “我再也不用那种好东西了。”公主抱着他哭了起来。 因为高阳的玉枕他们的关系才暴露的,一个沙门的房里出现玉枕太显眼了,寺庙里又不需要施主提供公验,那个贼就是因为他太疏于防范才进的屋。 她后悔自己曾经的奢华生活带来的悲剧,所以这一世才如此节俭。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 她立刻松开手,然后公主用诡异的表情上下打量着他。 “你怎么忽然像个和尚。” 王守善笑了起来,因握刀而布满老茧的手在玉娘的粉臀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你见过像我这么俊的和尚么?”他一边说一边享受着掌心柔中带韧的美妙触感,公主的眼神又开始迷离了。 “公主,劳烦把那卷经书递给贫僧。” 穿着一身华丽丝绸,正津津有味捧着真经阅读的高阳不甘不愿得将它递给了辩机,他们的指尖轻碰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失控了。 “经书,经书,你为什么都不看看我呢?” 每次公主出现都会打扮得艳光照人,但辩机却沉浸在浓浓的负罪感中不可自拔。 他破戒了,而且对方还是个有夫之妇,他不能这样一错再错。 玄奘法师取回的经卷陛下其实并不怎么关心,他想要的是法师在西域的见闻,而玄奘法师之所以会冒着生命危险去西域取经除了求法,也是为了重正佛门声誉。 他不能让佛门好不容易重新建起来的好名声断送在自己手中。 那一天他被执行腰斩的地方就在西市的独柳旁,而这一次他们则是因为柳树相遇的。 “玉娘。”在缠绵时该呼唤对方的名字,公主可以是很多人,但他的玉娘只有一个。 他的腰动得很快,脊柱就像挥舞的法鞭,鞭子打在背上的声音和现在他们发出的一样,都是响亮的“啪啪”声。 鞭刑会留下笞痕,有的人一辈子就这么毁了,但有的奴隶连笞痕都没有,他们还是得不到自由。 举行了婚礼,接下来就该是户籍,他是婢生子,用了无数人的人头才换来了良籍,但现在他只是一个客胡,要是黑帮的人买通了京兆府的人,那他们随时可以将他送到大唐任何一个地方去垦荒。 放下刀拿起锄头对他并不困难,可是长安的治安不能让他们继续这么败坏下去,得有个地方主持王法和公道。 他胯下的胭脂马忽然发怒了,撅起蹄子将他给掀翻在地,他的公主想骑驸马了。 高高梳好的发髻经过一夜缠绵已经松开,随着起伏,公主的一头黑发不停飞扬。 像极了那天他被腰斩时杨柳的枝条。 他就跟现在一样躺在地上,眼睁睁得看着铡刀落下,这种感觉糟糕透了,他讨厌被压着的感觉。 他又将那匹胭脂马给压了回去,这一次他不再是文弱的僧人,而是强壮的武将,那个喜欢驯马的武则天开始放声尖叫,她想重新掌握控制权。 “转过去。”他冷声说,轻而易举得让她跪爬着,然后像控制一匹真正的马一样将她的头发当成了缰绳,眼睛看着圆窗外雄伟的大明宫,紧接着那张俊美的脸一下子变得狰狞可怖,看起来就像某种来自洪荒的怪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章 欲罢不能 李林甫李大人惹得仇人太多,他老人家上一次朝就像是皇帝出巡一样。 大唐建国以来除了宗楚客和陪食宰相之外历任宰相都是以道德和大度来严于律己,因此外出牵马随从只有几个,张九龄住在修政坊那么偏的地方也不见哪个不长眼的盗贼去他家,但从平康坊宰相府到大明宫这点路程沿途却有上百彍骑护卫,内圈还有金吾卫戒严,公卿大臣一律退避,百步之内行人禁行。 他家的所有门户都必须加配多套关锁,所有墙壁都是双层,正堂的地板不仅用了石砖还浇了铸铁,怕的就是有人挖地道行刺,除此之外一晚上睡觉他要换好几次房间,即使是家里人也不知道他到底睡哪儿。 京兆尹是个肥缺,很多人想当可是谁都当不了多久,在薛蟠之前京兆尹的名字叫萧炅,此人向李林甫举荐京兆法曹吉温,称此人擅长治狱。 刑狱往往是分不开的,相较于前朝唐的刑狱一直比较宽松,但此君一朝握权囚徒们就吓得魂飞魄散,大理寺监狱很恐怖,万年的监狱也不遑多让,京兆和长安县的监狱因为时常要关外国人稍微还温和点,刑罚还仅仅止于夹棍,到了万年那就是各种花样都出来了。 有个杭州人叫罗希奭,此人跟李全交一样喜欢设计酷刑,最近才主簿升迁为殿中侍御史,王守善这等武夫还知道刑不上士大夫,不过李宰相却完全不管这些,只要是敢对他说不的文武官员都会被他记恨上,轻的罢官,重的受刑,用李宰相的原话说,大家只要像陛下仪仗的马一样乖乖听话,老实站着不做声就没事,不仅有上好的草料可以吃还有专人刷毛伺候,但要是谁敢乱叫立即拖走,至于拖到哪里去得看他的心情。 他治国的办法是拆东墙补西墙,主要发展的是商业,有逃户就用奴隶来种地,哪里缺粮食就从别的地方调。剑南道的粮食是最稳定的,关中受水旱灾害影响很大,河南道也是粮仓,但是今年有蝗虫出现会减产,而江淮的土地虽然肥沃可人口不多,种出来的粮食也没有河南道多,再加上农户养桑蚕的多了种粮食的就少了,张宰相留下的底子还在,库存的粮食还能耗几年,可国家要是继续这么连年征战就不知道存粮能吃多久了。 欺上瞒下,谎报数字,除了李林甫之外没几人知道大唐现在的粮食库存真的是多少,李宰相的治国办法就是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是水底下却暗流汹涌,就像没了李宰相这个国家就运转不了一样,所有人都必须听他的,因为他是天下所有人的大人。 隔着屏风,王守善听着外间李思远和赵岚志的笑谈,此时已经日照当空,可是他却还在芙蓉帐里。 他知道两位国公公子是在提醒他该起来办正事,但他才新婚,而且还是个连官身都没有的不良人,官员结婚还有婚假呢,怎么他就不能多玩儿两天? 来长安之后他的昼夜就颠倒了,休息的时间并不多,即便原本的底子好再继续这么透支下去迟早也会跟那些沉迷酒色的王孙一样。 春至人间花色浓,醉卧太极望长空,手中紧握止戈剑,快议恩仇谈笑中。 王守善不会写诗,可脑海中出现的这首诗却让他自温柔乡中清醒了过来,他必须学会克己。 辩机翻译的经文是译场最多的,如果不是那个玉枕谁都不会相信这么勤勉的大德居然和公主私通。 其实他并没有比李隆基好多少,李隆基就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鹰,李林甫也是被架在了这个位置上,他必须要权势才保得住自己的命。 倘若有一天他有了跟李唐划江而治的力量,他会舍得放下权利吗? 王守善看着那个媚眼如丝的女人,即便是选一万次他也会选她的。 他不想其他人再介入他们的生活,要对付她一个就够他受了。 “你们道家就没有养气的功夫吗?”他瞪着那个女妖怪一般的女道士,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开始吃补药。 “哥哥想学吗?” 姓武的女人没哪个是好招惹的。 他开始在衣服堆里找自己的衣服穿上,才刚把内衣套上,一双玉手又缠了上来。 都说男人好色,其实女人也好色,昨天晚上他就被一对假双胞胎搭讪,难怪大哥会说长安的欲海难平了。 赵岚志和李思远本来正在聊天,察觉到他出来立刻将视线转向他,然后他们同时睁大了眼睛。 “你们好男色吗?”王守善想起了道清的遭遇紧皱着眉问,这帮王公真是太堕落了。 李思远和赵岚志连连摇头。 “那看什么看,你们自己没有吗?”王守善一边穿衣服一边没好气得说。 “有是有,但没你那么好看。”李思远啧啧得说“你看起来也不怎么强壮啊,怎么肌肉这么结实。” 他话音刚落,贼手便伸了过去,被赵岚志的一阵干咳给止住了。 “二哥,我们今天要去见那个墨客吗?”赵岚志小心翼翼得问。 “不知道,大哥在哪儿?” “他去西市的寄附铺了。” “那延寿坊在哪儿?” “就在西市的旁边。” “那我们先去找那个墨客,然后再去西市找大哥。”春装单薄,男装又简单,王守善几下就穿好了。胡人男子带耳饰不奇怪,但王守善带上那个红色的耳珰后就显得格外邪魅,他就像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浑身散发着勇往直前的力量。 有的人看到他想到了,有的人看到他想到了权势,李思远就是第二种。赵岚志昨天跟他说了一些事,包括在凝云阁设武德君子和城中奴隶可能造反的威胁,这个西胡儿继续留在城里很危险,但同时跟着他也会带来大机遇,一个武将是不可能不想要兵权的,李思远从来就没把不良人当人看,但只要眼前这个人将他们炼成了兵,那说不准就能再发动一次玄武门之变一样的奇袭。 李思远想成为第二个李令问,以拥立之功获得爵位,然后继续做一个混吃等死的王公,太平公主的豪宅还有好几处没分呢,他看上礼泉的那间已经很久了。 冒一次可能掉脑袋的风险赌一把,要么死要么一世富贵,他已经不想再回父亲的后院跟弟弟们争家产了。 当王守善把蹀躞带系上的瞬间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蹀躞七事一般是皮革做的,而蹀躞带则是玉做的,官服中三品以上的官员才可以用玉带,但现在高官很多都有亲吏帮忙拿东西,所以他们的腰带上通常只挂一个鱼袋。 王守善的蹀躞环是白玉做的,西域出产和田玉,胡人很多都带这种蹀躞带,但他们带着怎么看怎么觉得野蛮,反倒是王守善带着,竟然有点像文官带的玉佩。 一个武夫却有君子之风,实用又好看,李思远下定决心自己也要弄一条。 “文官都拿笏当礼器,咱们就用蹀躞带做礼器怎么样?”李思远看着王守善腰上挂满了细碎之物的蹀躞带说。 “用这个当礼器?”赵岚志皱着眉,似乎觉得有点不妥“满大街都是带这种蹀躞带的,太普遍了吧。” “那就换个不同的材质。”李思远指着王守善的耳朵说“武将更适合红色,跟血的颜色一样,咱们就用赤玉怎么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章 三人成虎 武力不可滥用,就跟李宰相一样惹多了仇家整日不得安宁,晚上连觉都睡不着,还请了个道士来给他看家护院。 他自己没什么能力,却很嫉恨那些有才学的人,他当面说好听的背后却陷害人家,官场上的人很多看不清,然而王公们却看得很明白,因为他们是旁观者。 水至清则无鱼,张九龄最大的缺点和最大的优点就是太清廉了,学儒释道的人太高尚,尤其是守贫这一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亲贤臣,远小人,他们是活在自己圈子里的人,王侯和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就跟吃斋和吃肉的人把菜放一个桌上只会互相恶心一样,清官看不惯王公穷奢极侈,王公看不惯清官不会为人处世,但有些脑子清醒的王公却看得出李林甫是个大祸害,他赚了钱却不养军队,明明钱越来越多可百姓却越来越苦,钱都上哪儿去了? 因为铜钱太重现在不少商人用“飞钱”代替铜钱进行大额交易,这些飞钱是一种取钱的票据凭证,上面只有钱的数目和取钱地点,并没有时间限制和取钱人的姓名,因此这种取钱的票据被商人当成钱在使用。飞钱票据一般由官办和私办两种,私办的没有见到钱存进去是不会给客人开票据异地去取的,而官办的尤其是进奏院开的票据就没有这么多限制,他们要的是货不是钱,因为打仗需要物资。 市面上真正流通的铜钱并没有那么多,然而商人们对大唐朝廷还是很信赖的,每次拿着票据也能取到钱,没人发现其中潜藏的隐患。 和富庶的中原相比边疆是苦寒的,从贞观末年开始唐军的士气就一直不高,大家都不知道为了啥打仗,战争就像无底洞一样吞噬着人命和资源,为了支持战争所需除了劫掠奴隶发展农业他们也在开矿山拼命铸钱,但铸钱也来不及他们花销的速度,他们又不能像三国时的刘备那样铸直五百钱明抢,但开飞钱汇票却是他们可以办到的。 中原的资源正一点一点往节度使那边汇集,边疆武将手中的兵权越来越重,他们任何一个都不是中央的对手,可是一旦他们联合起来就是一股可以撼动中央的力量。 和外族的战争必须停止,不是为了什么仁义道德,而是为了避免国家再度分裂,战争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文明毁灭,西晋末年五胡乱华,神州分裂为无数个国家,那是汉文明最为黑暗动荡的时代,在隋文帝统一南北朝之前北朝上层贵族都崇尚胡人文明,蔑视汉文化,当时有一钱汉的说法,意思是一个汉男人只值一枚铜钱。 就为了争这一口气,有些王公就不跟李林甫同流合污,他们往往被那个弄獐宰相整得很惨,不是被驱逐到岭南c陇右那种穷乡僻壤就是死于离奇命案。 王公可不是寒门出身的大臣,能伪造证据栽赃嫁祸,他们不少人手里还握着丹书铁卷,这些人动不得,李林甫便用道术实施暗杀。 那个为他卖命的道士叫何蛟,他会炼制一种奇怪的丹药,嗅了那种丹燃烧发出的烟人会上瘾,一旦断了人就会浑身如被蚂蚁啃食一样痛苦,为了保护家中子侄不被他们诱惑年轻人都被赶到了长安城外的别院里,哪怕是被娼妓掏空了身体也比中了他们的蛊强。 有很多人想杀李林甫,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运气就是那么好屡次暗杀都被他躲掉了,有胆量跟他对着干的王公越来越少,再给他一两年时间他将独霸朝堂。 李林甫不怎么贪钱,他贪的是权,他想要的是人人都听他的,偏偏他治国并不怎么样,武则天是因为妇人之仁养出了一个后突厥,而他则是直接将唐给推向分裂。 像他这样的文官,纸上谈兵都不怎么厉害怎么会懂得打仗,哪怕人再多手里拿着再锋利的武器,只要士气不行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窦建德有十万熊兵,最后被太宗两千人打败了除了太宗运气好之外,当时玄甲兵全部都是精锐,而窦建德的则是一群训练过的田舍汉,主帅一死军心就散了,田舍汉是为了一口饭吃反隋的,隋没了谁当皇帝对他们影响都不大,李家人当皇帝是当,窦家人当皇帝是当,跟他们没有多大关系,为什么要提他拼命? 如今的彍骑就跟窦建德的兵一样是为了吃饭才加入的,李林甫短视得让人恨不得用鞭子抽他,这种人的话谁会去听,偏偏他又逼着大家必须听他的,这仇就越积越深了。 “金吾卫是没办法,彍骑已经烂了,不能让金吾卫也烂了,神策军现在也分成了西北和东宫两个阵营,大家都忙着争权夺利,活总得有人干吧。“骑在马上,李思远开始跟王守善介绍其京里的局势“国库将军费分给北衙,北衙再分给其他人,长安的商人富庶,敲诈他们来钱可比挣俸禄快多了,金吾卫自己原本就不干净,武艺也废弛了,他们在陛下面前撑不起来,黄将军本来就已经失去了权势,要是再得罪大理寺的人就是自己找死,他们也不想保护李林甫。” 王守善有些心不在焉得听着,他现在骑的是真正的马,温柔乡是英雄冢,她正一点点得将他身上的锐气磨掉,该怎么做才能既跟她保持距离她又不会跑出去偷吃? “王少侠?”李思远偏着头看王守善“我刚才说的你听到了吗?” “那个黄将军是谁?”王守善仰天大叹了口气,为啥他找了个这么不省心的女人。 “他是宁王推荐的亲信,他跟突骑施有关系,这个人李林甫是动不得的。”赵岚志这时补充道。 “宁王现在还信李林甫吗?”只要宁王不愿意帮李林甫那他就折了一半翅膀,李隆基对惠妃的宠爱正一点点消失,再把宦官给灭了他也掀不起多大波浪了。 宦官本来就是畸形的,为了权势而去势,去势之后又想恢复正常,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这种人还是早死早托生,他解脱了其他人也跟着解脱。 “长安城里现在负责破人命案的是谁?金吾卫还是神策军?” 他的问题让李赵两人一愣,然后同时不寒而栗。 “三人以下命案是金吾卫,三人以上是京兆尹负责,神策军主要负责城内追捕,出了城就是不良人的事了。” “反正金吾卫已经这么无能了,查不出命案好像也没多大损失吧。”王守善阴阴得笑着说,有熟人就是好办事啊。 “哥哥想干什么?”赵岚志白着脸问,李思远也发起抖来。 “你们去过城外的寂静塔吗?”王守善骑在汗血马上,用马鞭指着几日前才穿过的金光门,当时他还是个除了一个金饼一贯钱外再无其他的浮浪人,而现在他除了钱之外什么都有了。 “听说那里是袄教举行葬礼的地方,出去的是尸体,回来的全是骨灰。”赵岚志小心翼翼得说。 “每次一提起寂静塔,即便是波斯胡寺的胡人也会色变那里到底有什么?” “等会儿叫上大哥还有那个墨客,我带你们去长长见识。”王守善狞笑着舔了舔嘴唇,仿佛已经闻到了鲜血的味道“我还没吃饭呢,请我吃点肉怎么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十章 半面修罗 延寿坊中多金玉珠宝加工行,虽然只是个小坊可是这里的防卫却非常森严,高高的石墙几乎和西市的一样,不过它只防得住强盗。 不论是多么宏伟的城池,从内部瓦解永远比外面攻打来得快,奴隶存在的目的就是提唐人劳动,一旦将他们关起来那就是唐人来养他们了,只要围住了城不让唐人出来粮食和水就会成为围城中人首先要面对的问题。 王守善相信唐人的善良,他们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好逸恶劳才蓄养奴婢的,只要他们同意将奴隶放了那他就带着骑兵离开,他不会攻城也不会屠城,他的目的只是取消奴隶制。 奴隶自由了,地就会空出来,如果富人继续为富不仁逃户就不会去种他们家的地,这时荒田法会惩罚那些手中握有大量地契的富人,但是他觉得现在的荒田法惩戒力度还不够,要是能加大量刑就好了。 对付恶人绝对不能手软,慈不掌兵,善不为官,太心软的人管不了军队,太善良的人当不了好官。 他有预感,仅仅凭着唐人不甚坚定的意志力可能没法摆脱对奴隶的依赖,他最终还是要走上兵变的路,到那个时候玊玉会站在哪边? 她是唐的公主还是他的女人? 赵岚志和李思远在进入延寿坊后就变得很怪异,他们似乎在防备着那些专心干活的工匠。 王守善觉得此情此景太怪了,是唐人的工匠制造出了世界第一的刀,但打造那些宝刀的却极有可能是一个奴隶。 钢要千锤百炼才好,必须要用手拿着铁锤一锤一锤得打出来,那是件非常辛苦的活,绝不是躺在屋里养胖的富人能干的。 一个心思驽钝的人是造不出那些精妙绝伦的艺术品的,比起唐人的贵族,那些活在最底层的工匠奴婢更值得尊重。 攻打高昌国时唐人用了上千台投石机,没费一兵一卒就轰塌了高昌国的城墙,虽然在城破后唐军干的事情让人发指,可那些投石机却是汉人智慧的结晶。 象棋中有砲,唐人的水路运输如此发达,长江也是条大河,能不能将投石机放在船上?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过,那种钝痛的感觉又出现了,工匠的智慧不该用在战争上。 墨家的核心思想是非攻和兼爱,它产生于战国必定是经历了血的教训,他的目的不是分裂这个国家。 工匠的智慧应该用在制造和平,西北干旱而缺水,也许他们能想到将南边的水调到北边的办法。 张涛是个贼,但王守善却觉得他跟自己是同类,虽然他那张嘴很让人讨厌。 “王官爷,你又带了个新朋友过来了?”雅贼张涛依旧穿着一身黑衣,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他们来的。 他雪亮的眼睛打量着李思远,嘴角的笑看起来阴冷极了。 两位国公公子穿的都是显眼的绸衫,而他们四面八方全部都是穿着带补丁衣服的奴婢,要不是有武力威胁着,他们恐怕已经被打死了。 王守善觉得他好像弄明白为什么张涛要选这个地方藏身了。 只要将延寿坊的坊门一关,高大的城墙能暂时防御住唐军的攻势,它就像是一个烽火,长安城里所有的奴婢都会看到的,战火会一下子在城中蔓延,然后全国各地的烽火也将会点燃。 但那是一种玉石俱焚的办法,王守善想给奴隶们一条出路,只要逃到江南他们就安全了。 停止漕运粮食是一件好事,江南有了足够粮食能养活更多的人,而且比起彼此李林甫才是急需除去的病灶,那小儿不能让他继续活着,有他在大唐迟早要完的。 “张少侠,吃过饭了吗?”王守善笑嘻嘻得说“没吃的话跟我们一起怎么样,晚点我带你们到城外长长见识。” 张涛的眼睛闪过一丝亮光,笑呵呵得摇了摇头。 “就你一个人吗,把朋友一起叫上怎么样?”李思远微笑着说。 “他们吃过饭了。”张涛背着手随意得站着,一点都没把这位在其他地方被当祖宗一样供着的国公公子放在眼里“王官爷,出了城要是在暮鼓前赶不回来的话就只能在野外过夜了,我可住不了你们官差的驿站啊。” “用不着,我们在守塔卫士那儿住一夜就行,不过我得换身衣服,你们知道哪儿有胡服卖吗?”胡人也喜欢狗眼看人低,而且多一身衣服也方便行事,华人对待胡人的态度总是对本族人要客气一些的,谁叫天朝乃礼仪之邦,来者是客嘛。 “守塔卫士?”张涛不解得看着王守善“守什么塔?” “寂静塔。”赵岚志大咧咧得说,他的话音刚落,周边忽然一片死寂,所有在附近作坊里敲敲打打的工匠全变了脸色。 不安是能传染人的,赵岚志和李思远都浑身发起抖来,王守善无奈叹气,他忘了这些人跟胡姬一样都是奴隶。 唐人太不关心自己身边发生的事了。 “上次让你帮我办的事怎么样?”王守善勾搭着张涛的肩膀笑嘻嘻得说“到哪儿我能弄到纸甲?” “住寂静塔太恐怖,反正都是出城,我们还是去哨里吧。”盗墓贼强笑着说。 “哥哥,知道网开一面这个成语吗?”赵岚志又开始向胡人炫耀起他的学识来“哨里又称北张村,汉武帝以前很喜欢狩猎,那一带就是皇家猎场,他狩猎时会在东南西三个方向张开大网,将猎物收在大网中猎杀,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愿意投降的猎物汉武帝都是不会杀的,除了北张村以外还有个南张村,取的是同样的道理。” 王守善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阴森又恐怖,听起来像是某种野兽在嘶吼。 “打猎还用网?你们汉人真可笑。”王守善那双绿油油得眼睛直勾勾得看着赵岚志,仿佛他身体里胡人的血液又活了“真到了深山老林不是人猎动物,是动物猎人,老天才没什么好生之德呢,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根本就没将人当人看,是我们自己将自己跟草狗区分开了,在它的眼中万物都是一样的,而且你们别忘了,持强凌弱以众暴寡可不符合武道,这种以力假仁横行霸道之人下场一定不会好,汉武帝最终的结果是怎样的?” “他杀了太子后积郁成疾病死了,尸体被董卓挖出来暴尸,陵墓里的珍宝全部被农民起义军抢走了。”一个奴婢笑着说,然后又开始叮叮当当得敲首饰。 “虎毒还不食子,妄动干戈者必先伤民,跟胡人打交道有很多种办法,为何一定要用霸道?”王守善不屑冷哼“就算做不到兼爱,至少也该做到仁爱,连仁爱都做不到就要逼别人投降,凭什么?” “你”李思远指着王守善的鼻子,你了半天也没个下文。 然后,一个爽朗的笑声忽然响了起来,众人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一身补丁黑衣,须发皆白的老神仙按着腰上的佩剑笑吟吟得走了过来。 “后生,你是何人?”老神仙抚着胡子中气十足得问。 “老丈,你又是何人?”王守善桀骜不驯得笑着反问。 “法家说,救群生之乱,去天下之祸,却并没有说如果法有问题该怎么办,墨家说,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却没有说什么是利什么是害,少侠觉得此题焉解?” 王守善愣住了,似乎他不回答这个问题老丈是不会告诉他自己是谁的。 “不乱,不祸为利,生乱,生祸为害。”王守善抓了抓头,觉得自己的回答好像有点取巧。 老神仙抚着胡须笑而不语。 “张涛,你先随他们去吧,我会再调几个人过来帮你。”宽袍大袖的老神仙一边说一边往坊外走了,他最终还是没说自己是谁,但就算是不学无术的西胡儿也知道他就是巨子。 只有巨子才有这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 “走啊,还站在这儿干什么?”张涛抄着手,催促着看着巨子背影发呆的三人。 “你怎么对他如此不恭敬。”李思远像个醋大一样指着张涛的鼻子说。 “只有你们儒家才那么多繁文缛节,你们活着累不累啊。”张涛不屑得翻了个白眼“有时间想这些不如干些实际的,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去西市。”王守善笑着对张涛说“有个人我觉得你该见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十一章 暗度陈仓 波斯和罗马是一对冤家,皇帝安东尼在位时罗马帝国的版图达到了最大,经济也空前繁荣,地中海成为了罗马帝国的内海,但是它后来分裂成东西两个帝国,西罗马已经灭亡了,东罗马则还在苟延残喘。 奴隶制和横行霸道是西罗马帝国灭亡的根本原因,没有武力就没办法镇压奴隶,养了太多军队贵族就有了野心,战争让土地荒芜c城市衰落c内战连绵,帝国全面瘫痪,安东尼时期的第纳尔是最值钱的,含银量达到一半,而后期的银币则是铜质的,只是在外面裹了层银而已,根本不值钱,劣质银币大量充斥市场的直接后果就是物价飞涨,能够自给自足的大农庄开始成为国内真正有权势的人,但是当面对哥特人入侵的时候他们依旧无能为力。 波斯和大食现在对付唐的办法就跟对付西罗马一样,他们以贩卖女奴遮掩住权贵的眼睛,然后将大量战争奴隶从唐帝国边境送到全国各地的地主家中,健奴多是突厥人c契丹人等蒙古利亚人种,他们看起来就跟汉人一样,都是黄皮肤黑眼睛。 关中地区的良籍比奴隶多,那是因为汉人对土地的眷恋,可是豪强兼并让良籍的人逃离了自己的家乡,迟早有天京畿道会被奴隶占满,要对付一个分裂的国家绝对比对付一个完整的国家容易,他们就像是将钱存在唐人的手中一样,等时机一到他们就连人口带钱一块抢过来,西罗马帝国的钱曾经很值钱,但它现在已经不值钱了,钱根本不值钱,有价值的只有人口和资源。 西市比东市更加繁华,有的门脸只能坐两三个人,可是在市内却有大量的米行c药行,而且还有卖弓箭和铛斧的店铺,在和平时期这些店能跟汉人做买卖,到了战时他们就能做粮库和武器库,除了弯刀波斯人同样擅长使用战斧,放生池里有足够的水供他们饮用。 中亚贵族常在西市的波斯府邸里集会,不过那里同时兼营着高级奴隶买卖,所以唐的官员理所当然得认为他们是来中原享福的。 国家的收入方式主要是收税,还有就是增发货币,现在聪明绝顶的李宰相为了吸引胡商将货运到中原来不收胡商的税,更糟糕的是边疆与汉人通商的牧民明明拿到了越来也多的钱却买不回原来那么多东西,以前用一头羊能换回茶叶c布匹c盐巴和药品,现在除了丝绸其他的都拿不到。 北庭那么冷的地方,除了汗庭谁不穿羊皮袄?汉人的铜钱制不出来但丝绸可以织很多,谁叫蚕可以一直吐丝,如果不是因为今年遇上了霜冻天气汉人在北庭根本买不到羊,汉人的主要肉食除了猪就是狗。 吃牛肉是犯法的,但有人贪吃就会编造理由宰牛,有钱人当笑话听,最底层做农活的奴隶们是怎么想的? 修好的水车水渠三天两头被人破坏,奴隶们眼看着庄稼干死也不会想去挖两下田土引水灌溉,地里长了杂草没人去拔,为了让他们干活地主只能聘专门的监工监督。他们将奴隶分成男人和女人,干活出色的就能去女人那边睡,这一招一开始有点成效,但时间久了连性都无法勾起他们干活的了。 唐的法律规定杀人偿命也是因人而异,如果是良人杀奴隶,则根据情节可进行酌情减刑,奴有罪而杀杖一百,无罪而杀徒一年,无罪过失杀者,无罪。但奴隶杀良人,皆斩,哪怕是伤了主人也是绞刑,奴婢的命有时还没有一头牛值钱,牛都可以因为受伤被杀了,何况是奴婢。 有尸体才构成谋杀,没有尸体的话那就是失踪,逃一两个奴隶主人家不报官根本就没人会去找,他们是死是活只有内部人才知道。 唐人剥夺了奴婢诉讼的权利,除了谋反所有部曲c奴婢告主人皆绞,奴婢连伸冤的地方都没有,逃户跑了就买奴婢来种田,奴隶死了就买新的,反正一个健奴才五十贯,豪强人家有钱没处花,奴隶就像香料一样是日常消耗品。 在卖胡服的成衣店里听完了雅贼张涛的话,两个汉人王公久久无语,在西市里也有卖骨灰坛的店铺,袄教的丧葬方式一直很神秘,但现在想来那个寂静塔恐怕比他们所想的还要恐怖。 死人进去,骨灰出来,唐人的联想力丰富,所以他们三人想的是活人进去,骨灰出来。 唐人的奴隶算是比罗马要好多了,至少身上没有任何烙印,正是因为他们看起来与普通人没什么不同,所以这种同理心才让他们感觉更加恐怖。 长孙无忌的近亲都被没籍发配到岭南当奴隶了,他们上一刻可能还是跟赵李二人一样的公卿之子,下一刻就成了人为刀俎c我为鱼肉的奴隶。 战乱是打破旧有秩序的好机会,两位王公公子此刻才切身体会到表面的盛世之下藏着怎样的危急,关中地区耕种的主要还是汉人,而河东等边境则是胡人战争奴隶在种地,随便哪个胡将煽动一下就能成军。 就算没有张涛这个墨家子弟,有点野心的老百姓也能拉起一支队伍跟朝廷对着干,开元八年的时候他们还小,不过家中的气氛如何紧张他们还是记得的,没想到时隔十七年竟然又要重温,而且这一次他们可不是被保护的孩子了。 在乱世除了掌握武力之外没别的路可以走,当千牛卫原本是条晋身的捷径,但现在宦官却挡住他们的路了。 张涛看出二位王公的眼中已经出现杀机,很识趣得笑了笑,开始在成衣铺子里乱转起来。 等确定他已经走到二人耳语听不到的地方,李思远才和赵岚志开始窃窃私语。 论家产出身,他们在千牛卫里都是垫底,但还有一个人却是可以拉拢的对象。 “咱们把程昌穆给拉进来。”李思远恨声说“黄将军只是金吾卫左将军,要斗倒宦官得把右将军也一块拉下水。” “宦官那是那么容易斗倒的。”赵岚志一点都不看好这个计划“他们在宫中势力那么大,有好几千人呢。” “你忘了刚才那个贼说的吗?没尸体就只能算失踪,长安和京兆那么大,埋个人很困难吗?” 李思远的话音刚落,布帘便被掀开了,只见一位穿着鲜红色胡服的波斯青年正睁着绿油油的眼睛看着他们。 同是胡服,贵族和普通人的装扮也是不一样的,底层人需要劳动所以穿的是窄袖,而波斯贵族男子穿的那种衣服叫坎迪斯,和汉服一样都是宽袍大袖,只是衣服上的花纹充满了异域风情,而且颜色非常鲜艳。 红色的衣服c红色的耳饰,再配上一双青绿色的眼睛,就算是不喜好男色的三人看着王守善心都颤了一下,这是个浑身都写满了诱惑的男人。 胡商就是利用了人心中的给唐人一点点得灌进了甜蜜的毒药,一个国家对暴利产业不收税是畸形的,但李林甫却让他们做到了。 没有商业税,那就只能在农民身上搜刮,战争是一个无底洞,老百姓不仅要出命还要出钱,这种国家谁会效忠? 西边有王忠嗣将军顶着,暂时是安全的,可是突厥人那边呢? 马跳北阙,犬嗷西方,数尽,日月无光。 回纥汗国原本是唐扶持起来的藩属国,现在他们已经投靠了突厥,唐人还有回天之力吗? “把那身女装给我取下来。”胡汉混血儿指着一身看起来暴露无比的胡服诡笑着对老板说,赵岚志涨红了脸,他认出来那是在李林甫的宅邸里看到的波斯肚皮舞娘穿的舞衣。 玊玉道长是个好女郎,她不该穿这种衣服,可是他只是个义弟,不该管人家后院的事。 赵岚志的心情复杂极了,做错了事的并不是二哥,但赵岚志就是恨他,因为他此刻看起来就跟那些在唐人领土上耀武扬威的胡商一样。 他咬着牙暗自发誓,汉人的女子绝对不会离开唐的国土,他不会让公主再为了他们去跟胡人和亲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十二章 粮马东南 唐人贪财c懒惰c好奢侈,而且一点都没有警戒之心。 目前唐最大的敌人是契丹,突厥人还没有成为他们的首要防备目标,一下子将大量战马从北方运到江南可是件不容易的事,他是不是该学学老乡那样一点点得将隐患在江南种下。 出了衣肆,王守善便看到了那家突厥人开的酒肆,仆固正坐在门口百无聊赖得晒太阳,当他和王守善的视线接触时似乎他一开始并没有认出这个富有的波斯贵族是谁,直到王守善又勾起一个满是恶意的笑仆固才认出他是谁。 两个穿着绸衫的国公公子分别在他左右站着,而一身黑衣的墨客则看起来像是他的仆人,唐人对外来居民有富波斯c黑昆仑c裸林邑的说法,波斯富商和贵公子交好不是什么稀奇事,但一般的波斯富商都有点痴肥,眼前的这个却身材挺拔器宇轩昂,路过的男女老少都会多看他一眼。 有人跟着仆固也不好上前去搭话,他打着呵欠重新进了酒肆,赵岚志不知道仆固是袭击了大庄严寺的匪徒,但他认得那身突厥人的打扮,仆固傲慢的态度激怒他了。 “你们想去胡姬酒肆还是突厥酒肆?”在他做出冲动的事情前王守善问,现在早过吃午饭的时间了,可是吃晚饭又早了一点,美色果然误国,大半个白天就这么空耗了。 “先接了大哥再说吧,看他想吃什么。”赵岚志悻悻得说。 “就你这样的细胳膊细腿哪里打得过那个蛮子,还是你又想用国公公子的身份压他?”见赵岚志恢复了理智,王守善立刻不客气起来“在战场上可不会分你是什么出身,大家都是人,只有强者才能活下来,上一次你好像被一个粟特商人给打了吧?那个突厥蛮子可比那个商人厉害多了,就凭你现在这样肯定是打不过他的。” “你怎么知道他比那个粟特人厉害。”赵岚志不服气得瞪了王守善一眼。 王守善哼哼冷笑,他知道赵岚志现在只是在说气话。 赵岚志和李思远都是唐的王公,他们是绝对不会姑息养奸的,那么张涛会帮他么? 唐人好好马,而且鼓励民间私人养马,江南那边盛产粮食,气候也肥沃,用粮食换马不仅可以解决突厥的饥荒同时还能将战马存在那些私人马坊里,战争一旦打起来他就可以征调,只要有会骑马的兵那武装一只骑兵就简单了。 义父说了,抢强盗的绝对没错,趁着人家闹灾荒占便宜发国难财本来就胜之不武,抢他们的马王守善心理没有一点负担,他理想的根据地就在江南,但他要怎么做才能占了那块地方。 杨广有贵胄的身份,他没有,兵权他目前也没有,钱也没有,那他唯一能想办法的就是人了。 杨花落,李花开,桃李子,有天下。 刘邦起事的时候也斩过白蛇,也许他可以先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应运而生的人,他会给奴隶带来光明和自由,就跟神圣的火一样。 养马的一般都是奴婢,让他们挑选出好马训练成战马藏起来,等他起事的时候去取就行了。 他一定要想办法南下江南,不然前期的准备就等于给别人做了嫁衣裳,长安现在是世界的中心,他要学会如何跟那些贵族打交道。 这一身胡服以后恐怕会经常穿啊。 寄附铺就在西市的东南,王守善他们找了好几家才找到李白。 那些王孙公子们送他的东西不少,却远没有李龟年三兄弟那么多,他的手里捏着厚厚一叠飞钱。 铜钱是很重的,十贯钱就必须要一个健奴来背了,东西两市修那么小也是为了限制商业过度发展,商制造的只是表面的繁荣,工农兵才是一个国家兴盛的真正标志。 只要有足够的利润,他们可以无视良心和道德,之所以会有士农工商的等级划分就是因为逐利的无量商人太多,朝廷禁止工商骑马,但他们却照骑不误,王法禁止侵街,他们照拆不误,他们活得太肆意嚣张了。 北方的土地兼并以王公贵族为主,而南方则基本上都是商人,奴隶需要仇恨的目标,那些商人就是最好的靶子。 有钱没兵就是这样,商业只适合在和平时期发展,一旦遇到战乱和天灾就容易崩溃,他们享福只是暂时的。 唐的国土很广百姓却无地可种,有些人实在太贪了。 “哎,这就叫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李白拿着飞钱摇头晃脑得说。 “武馆开起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来呢。”一想到这个王守善就来气,现在读书的人都那么少了更何况是练武了。 “总归是得有个大家一起聊天喝茶的地方,煎茶我喝不惯,还是上次在大庄严寺喝的那种舒服。” “斋菜馆还是要开起来,不过不对外收钱,只有被邀请的人才能来吃。” “行,听你的。”李白不甚在意得说“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先吃晚饭,然后我带你们去长长见识。”王守善阴森得笑着说“哥哥是想吃突厥菜还是去胡姬酒肆?” “就一定得在西市里吃吗?走,去蜀香居去。”李白财大气粗得说“吃了饭还能在观里洗个澡,顺便把东西跟钱都放了。” 王守善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他不想带这么多男人进他家洗澡。 “洗澡?城里有温泉吗?”李思远兴奋得摩拳擦掌。 “只有他家有,再不然就只有皇宫c公廨c寺庙里能泡澡了,到了蜀香居看看老板又弄了什么酒过来,咱们一边泡澡一边喝酒如何?” “哎呀,可真羡慕你们啊,这种生活给个神仙都不换。”李思远一脸得羡慕嫉妒恨。 “哥哥,那间破庙里应该有浴池把,咱们把那里清理出来,你们日后在那里泡澡怎么样?” 李白回头看了王守善一眼,不屑冷笑“那些病人也是男人,怎么没见你撵他们。” “那怎么能一样。”王守善沉着脸,这一屋子赤条条的美男子,有几个女人受得了诱惑“他们是为了治病才泡澡的。” “咱们也是为了治病才泡澡的。”李白朝着四面八方指了指“看看你的四周,你数过有多少胖子吗?” “这我不管,那是我家,到了我的地盘就得按我的规矩来。”王守善霸道又无礼得说“庙里的浴池清理出来后你们就别上我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十三章 整顿风气 即便王守善不说,诸人对那些给得了皮肤病的病人泡澡的水池还是心存顾虑的,谁知道那些病会不会传染。 好在德贤观的浴池还有个女汤,上午的时候女善人们才泡过澡,池中的热水还是温热的。 除了王守善以外,所有人都对洗女人用过的洗澡水没什么障碍,大师兄道清甚至主动跑来服侍,在蜀香居吃饭的时候陈老板又送了他们好几瓶剑南烧春,剑南烧春虽然是国宴用酒,但在绵竹还是很容易弄到的。 池子里的水可玩不了流觞曲水,而且当着李思远的面也不好说盗昭陵的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如何整顿男子厌武崇文的思想,老这么被一群商女耍着玩儿可不是办法。 “咱唐律可规定了,打架斗殴见血就抽,最起码笞四十下。”张涛搓完了泥回到池子里,这个装修豪华的浴池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他到哪里都能处之坦然“用东西打人的,不论是木棍还是砖头,一律杖六十,小心那些学徒告你们。” 私学里有戒尺,但武馆里学武怎么会没有跌打扭伤。 “既然要学武,怎么能跟妇人般怕疼怕摔。”李白说这话的时候一万个没好气。 “没办法,现在长安的男人就这样,这叫君子动口不动手。”张涛喝了口剑南春惬意得说“你们这些官还真会享受,难怪那么多人了。” “除了他们俩,现在没人是官。”王守善赶紧跟那些贪污分子撇开关系“我还没进不良人,大哥要开武馆,以后也是以民间活动为主。” “咱们也不是官,是御前侍卫。”李思远也连忙撇清关系。 “怕疼,怕苦,读了书考科举俸禄不多,越来越多的人厌学经商了。”赵岚志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老臣们一直不退,新进士们根本顶不上缺,大家都在集贤院里当校书郎,不少人失去了耐心都致仕回家了。” “没老臣不行啊,他们走了就是李林甫一家独大了。”李思远一唱一和得说“诸位找到斗倒李林甫的办法了吗?” “有是有,但咱们得先找到一个新罗逃奴。”王守善阴森得龇牙咧嘴笑着“咱们也来一个连环计。” “先一步一步得来,首先要想的是如何招学徒进来。”在李思远细问之前李白沉着脸说道。 以前府兵在的时候民间尚武之风还很盛行,但现在百姓都跑了,留下在关中的普通百姓忙着种田根本没时间习武,在老百姓眼中彍骑是混不下去的人才会当的,练武有啥用? 城里的黑帮倒是开了不少武馆,但那是只供内部人使用的,想学武就加入黑帮。 武夫都不是好人,这就是长安普通老百姓对习武之人的映像。 “先将国子监里的寒门生徒招进来吧,习武之后能增加阳气,而且也能让他们强身健体,武馆里也需要算学的人才帮忙打理。”赵岚志看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无可奈何得说。 “不只是算学,律学的人也要。”王守善接过道清递过来的酒觞,一边喝酒一边说“不良人以后要维护的是王法,执法之人怎么能不懂法。” “从国子监来南城可是不短的距离啊,他们上课的时间跟武馆习武的时间冲突了怎么办?”李思远不无担心得说,长安城太大了,暮鼓之后不能在街上乱走,被彍骑抓住了那些士子的前程就毁了。 “这个不用担心,坊里还有不少空房子,就是年久失修住起来恐怕没那么舒适,只要师傅开口坊里的乡亲们应该能帮忙休整的。”道清这个时候忽然说“来不及回国子监就让生徒在这边住一夜,就是怕国子监那边会人手空虚,给那些贼子可乘之机。” 众人闻言不由无奈叹息,明明长安城里那么多人,可是真正可用的人却没多少。 “他们走了就让金吾卫的人来充数怎么样?”李思远笑眯眯得说“反正他们也是夜夜笙歌,与其将世间浪费在女人身上不如来干点实事。” “金吾卫的人会答应吗?”李白不由担心得问。 “黄将军很信风水玄学的,所以刘道长说什么他都听,不过咱们还是得把程家人给拉进来,程昌穆的耶耶程处弼是右金吾卫将军,他曾祖就是混世魔王程咬金。” 众人顿时呼吸一顿,然后大摇其头,即便时隔多年混世魔王的名头还是太响,吃牛是犯法的,但他家田庄的牛却三天两头得摔断腿,太宗都被他气得无可奈何,把他家子弟招进来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 “不然还能找谁?”李思远没好气得环视了一干人等“国子监可不许不相干的人进去。” “既然是有贼要进来,不做点防御措施可怎么行。”张涛阴笑着说“咱们墨家擅长机关术,要不给他们布置点怎么样?” 一看王守善那副无知的样子赵岚志就知道他又不知道张涛说的是什么了,便小声得跟他耳语起来。 墨家提倡非攻,也就是不发动侵略战争,我不主动打你但你也不能来打我,墨家人擅长军事,尤其擅长防御。 战国初期楚国打算伐宋,墨子就求见楚惠王,陈述攻打宋国的利害关系,还当着楚惠王的面和公输般用皮带当作城墙,用小木板当作攻城器械,互比攻守城池的技术,仅仅凭着口舌之力就让楚惠王放弃了进攻宋国的打算。 墨子口才了得,不过更重要的是他发明的防御器械,有墨家人在国子监布置防御设施,敢来犯禁的贼子必定有去无回。 王守善听了赵岚志的话顿觉热血沸腾,他想要的理想国就是这样,他不想发动战争,但是也必须要有自保的能力,有了力量才能跟野兽相安无事,这是他在野外森林里学来的经验。 力量,他想要力量,墨家会助他完成大业,但前提是必须让他们接纳他。 兼爱c非攻c节用c明鬼,兼爱他可能做不到,不过非攻和节用还是能做到的,李白c赵岚志c李思远都是学的儒家,而张涛则是墨家,他们虽然泡在一个水池里说话客气却有保留,似乎他们在提防着彼此。 狗日的汉人,面上一套心里一套,一点都不实诚。 “武馆可不是悲田养病坊,只出不进可不行,国子祭酒不是说让好学生带坏学生吗?咱们有样学样,也用他们来带动长安的风气怎么样?”王守善每每一想起那些寄附铺里的青绿色官服就心疼无比,商人为了钱可真是什么都敢做。 “进士团的人都统一穿白衣,穿着宽袍大袖练武也不方便,所有进精卫馆的生徒都给他们发一身练功服怎么样?让他们穿着那身衣服沿着朱雀大街跑过来。” 王守善觉得那画面肯定很好看,绝对比娼妓踩街看着舒心。 “这个我来,我家有裁缝铺,做几身麻衣也花不了多少钱。”李思远大包大揽得说。 “不能只是普通的麻衣,还必须是做得好看的麻衣。”李白阴测测得笑着,显得不怀好意“只要人长得好看穿麻衣也好看,咱们要把那些娇女的心都给勾过来,让那帮只读文不习武的读书汉知道什么叫男儿的阳刚之美。” 李白的话音一落,赵岚志和李思远便看向泡在浴池里的三个习武之人,李白个子虽矮但肌肉线条流畅,显得低调含蓄,张涛骨架轻盈,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力量却蕴含着无限潜力,而王守善则浑身散发着悠闲的野性。 从外表上看他们身上绝无女人一般的阴柔之态,但是他们都心怀天下,有一副侠骨热肠。 侠非私剑,若非为天下之义禁杀伤人。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脚下的黄土能给汉人力量,想要顶天得先学会立地。 李思远和赵岚志一齐严肃点头,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赵岚志为什么短短几天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了,因为他觉得自己也在改变,太平公主在礼泉的那间豪宅现在看来也没那么诱人了。 原来跟男人一起泡澡也那么有趣,难怪太宗喜欢让大臣们陪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十四章 驭夫有术 晚上要出城,李白带着大量飞钱出门很不安全,洗完澡后王守善就拿着那叠纸进了寝室。 他老婆回来了,身上穿着的还是那身宫装,宅瘦的石榴裙将她的身段勾得很婀娜,而她的手里拿着的正是那身肚皮舞娘的舞衣。 唐人真的很会做生意,在卖男装的店里放这一身女装很少有男人不好奇的,胡商之所以受欢迎正是因为他们能给汉人单调的生活带来各种新奇,在呼吸又一次变沉重前王守善心里开始默念阿弥陀佛,大家都在外面等着呢,他不能再跟她继续胡天黑地。 “娘子,找个地方把钱藏起来吧,今晚上我们出城,不会回来睡了。” 玊玉道长缓缓转过头,她穿上女装真的是美极了,不止是明眸皓齿,而且还透着一股让人欲罢不能的妖媚。 “昨天才成的亲,今日就让奴独守空闺了?”道长右手小指勾着那件舞衣的衣带,迈着碎步走了过来,她的玉足仍然像敦煌佛龛里的菩萨,但王守善脑子里却全是勾栏壁画中的欢喜禅法。 “就一天,咱们出去是为了办正事。”随着她步步紧逼王守善不由一步步后退,他觉得他好像做了什么事惹她生气了。 武则天原名武媚,媚娘是太宗对她的爱称,他的玉娘好像又变成武则天的曾侄孙女了。 “正事?还有什么事比我还重要。”道长将那件舞衣没好气得扔进王守善的怀里“你怎么会想起买这身衣服?昨晚上你在平康坊都干什么了?” 道长不装妖媚了,俏脸上全是煞气,她是为这件衣服生气。 王守善心里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不死都要脱层皮,没想到居然是为了这点小事。 他厚着脸皮将娘子抱在怀里,她立刻狠狠得掐了他腰眼一下,这点痛跟刀伤根本没得比,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得叫疼求饶。 赵岚志说女人是要哄的,甜言蜜语他不擅长,不过调戏人他倒是会的。 红色的波斯胡服和红色的石榴裙配在一起,和崇仁坊的旅店相比这里更像是他们的新房。 “娘子,我要是真在平康坊里做了什么哪还有力气跟你” 一双玉手捂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道长的眼睛如春水一般潋滟,她已经不生气了。 “那你怎么会忽然想起买这种衣服。” “这不是买的,是送的,你看这才多少布料,根本值不得几个钱。”王守善恬不知耻得扯谎,反正他自己的衣服也是李思远送的。 “你”道长气得又掐了他一下,巴比伦神庙神妓穿的舞衣确实没有多少布,但那却比全露还勾引人,就是不知道这个汉人女巫能不能重现莎乐美的七重面纱之舞。 王守善将手放在玊玉的腰上,看着她平坦的腹部,脑海里不禁开始想象她学会肚皮舞后骑驸马的场景了。 “下流。”道长将王守善推开,气鼓鼓得走到纸窗边坐下,王守善立刻贴了过去。 “我做什么了,你怎么老骂我下流。”王守善凑到她的脖子边细闻,除了艾叶的味道外她身上还有股很淡的体香,有点像乳酪,又有点像樱桃,刚才在蜀香居吃的饭菜盐放得有点多,他想吃点甜品解渴。 他伸出舌头舔过玊玉微凉的锁骨,阴气重的女人体温都比较低,在夏天的时候尝起来一定很解暑。 民以食为天,田舍汉为了一口吃的可以谋反,庖厨为了做出更可口的美食有了神农尝百草一样的决心,唐人对美食的追求是其他民族难以媲美的,为了口吃的能上山下海无所不能。 他没去过长江,但听说那是条和黄河一样的大河,要过江必须有大船,杨广以前建造龙舟的地方在哪儿? 赵岚志说盐帮菜里还差点味,王守善也这么觉得,但是过了倭国之后谁也不知道海的另一边还有什么,徐福的船最后在哪里停下了? 这个世界很大,他想到处去看看,李隆基跟他应该也一样,不然他不会那么喜欢搜集奇珍异宝了。 等着别人将东西送到自己家里不如自己去寻宝,唐人应该有探险的精神。 不过一个人上路太孤单了,还是得有人作伴才有趣。 藏个钱居然花了这么久时间,外面等着的人不知道现在在怎么议论他,不过那又怎么样,他又不是皇帝。 当皇帝才会有朝臣弹劾,而且还有人劝他要励精图治,那种生活多累啊。 他喜欢睡在女人的香闺,不喜欢睡臭烘烘的军营,在这里他能睡安稳觉,不用担心会有人偷袭。 “哥哥,你不是有正事要做吗?李大哥还在外面等着呢。”在完全失控之前,衣衫半解的美人将掀起来的石榴裙重新扯下来遮住了自己,现在她又变成那个雍容华贵的公主了。 他盘膝坐在地上看着怀中那个承欢后娇而无力的女人,她看起来很美,但他却担心她能不能保护好自己,当了不良人后他肯定会得罪很多人,他不怕死,可他怕她出事。 “玉娘,我想让朋友在咱家里放点机关行吗?” 玊玉原本正在低头害羞,听了他的话立刻将视线转了过来。 “你觉得我没自保的能力?” “我信,但是我怕,我不懂巫术,能布置一些我能理解的防御手段吗?”他抱紧了那个女人,她似乎是个强大的巫师,但鬼神的世界太神秘了,万一哪天失效了怎么办? 那么庞大的国运局都有办法可以破,更何况是小小一个德贤观的阵法了。 “那你告诉他不能随便动土,还有最好能在坊里其他地方也布置一些。” “好,我听你的。”即便是义父也没能让他说刚才那句话,可是为了一个女人他却说了。 他害怕步上阴盛阳衰的后尘,更害怕她成为武则天一样的女人,他那天真的不该去追那把红伞,其实现在看来那红伞真的跟她现在穿的石榴裙很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十五章 更名改姓 青骢马是一种杂毛马,有人说它看起来像地上的游龙,是和赤兔c乌骓c黄骠齐名的好马。 它虽然是杂毛马,不如另外三种马那般看起来颜色纯正,但它身上的白色斑点看起来既像是铜钱又像是铠甲的鳞片,王守善觉得它看起来像极了麒麟。 它有一双很温驯的眼睛,个头也没有汗血马那么高大,可它看到王守善时眼中并没有畏惧,反而躁动得连声嘶吼起来。 “吁,吁。”李白站在地上拉着青骢马的缰绳试图重新控制它,巴蜀男子的个头不高大,他骑青骢马其实刚好,可是现在他好像有点控制不住这匹曾经的爱马了。 “这就是那匹传说中的五花马?”王守善拿着马鞭背着手来到那匹青骢马的身边,它一直在不安得刨着蹄子,看起来好像很想奔跑。 “拿去吧,给你了。”李白将缰绳递给了王守善,他是个喜欢用腿爬蜀山栈道的侠客,马对他只是一种代步的工具。 王守善接过了缰绳,将青骢马的前蹄给撅了起来,李白显然对它不错,马蹄保养得很好,马蹄铁其实就是为了保护马蹄用的,马蹄一旦开裂马也就废了。 青石板的路人走着舒服,可是马走着却很难受,以后永和坊的路修好了也不铺石板,秦时的驰道过了这么多年不还在用么。 “我跟玉娘说了,明天就请乡亲们帮忙,把庙给清理出来。”检查完马蹄,王守善开始调整马鞍和马镫,他跟李白的身高差了不少,不调整一下骑着会不舒服的“招生的事也要抓紧,现在乡贡们是什么情况?” “有小道消息说今年国子监要特别招生,有些人原本打算回乡的,现在都没动。”张涛站在王守善身后说“要不然先让一些人过来帮忙,反正他们日后也是这里的学生。” “行,但要先找信得过的人,你看这坊里老的老小的小,没壮年男子防守可怎么行。” “书生当健儿?亏你想得出来。”李白气得直翻白眼。 健儿最初是幽州经略军,在军籍有年限,招募时选骁勇者,在边军担当很重要的任务,贞观年间健儿都是跟着太宗旧部过来的,现在边疆地区还在招收,而和平的中原就没再招了。 府兵制还在的时候健儿跟府兵的区别就在于府兵在不打仗的时候是农民,而健儿休息时还是健儿。 他们都是预备役,不用种田,平时服务c急时应急c战时应战,一年分五番休息,他们的职业就是军人,从某个程度而言跟彍骑很像。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像李林甫那样的文官能带出什么好兵,但是南衙的人除了负责长安城内的巡逻还要负责关东道和京畿道的执宿任务,没有轮值的彉骑目前都在陇州伐木,也不知道遇上大洪水他们能不能跟健儿一样救灾抢险。 长了眼睛的人都气,没树的地方黄河的河水就特别黄,有树的地方黄河就不黄,泥沙一多下大雨就容易成灾,即便洛水修了大堤还是有隐患。 彍骑动不得,可是兵源却可以想办法,至少将那些老兵油子给淘汰掉后能找到替代的人,不然就乱套了。 民间武学要发展起来,可老百姓饭都吃不饱哪还有力气练武。 唐人有钱,就是没用在正道上,一贯钱吃一顿花酒,这么败家也不怕挨雷劈。 王守善一边想着一边踩着马镫骑上了青骢马,王守善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当年太宗的那匹狮子骢好像跟李白的五花马一样都是青白杂毛马。 “它叫什么名字?”王守善抚摸着青骢马柔软的马鬃,狮子骢的名字是由它如同狮子般的鬃毛而来,那他该给它取什么名字。 “没想过,你想给它取什么名字?”李白背着手,站在地上仰望着他。 王守善看着马身上的铜钱形花纹,现在的钱叫开元通宝,叫开元会被人弹劾,叫通宝总该没人说了吧。 “我想叫它通宝。” “通宝?为何不叫天宝?”赵岚志看着骑在青骢马上的王守善一脸艳羡。 “天宝?天生的宝器吗?”王守善还记得李白骂那些乱花钱的商人宝器的事,不屑得冷哼“直接叫它铜钱才俗气,还是叫它通宝好了。” 青骢马打着响鼻刨土,似乎它并不喜欢通宝这个名字。 “要不然你想叫什么?”王守善没好气得问青骢马,它不过是一匹马,难道还能给自己取名字吗? 没想到它居然还真的偏头咬住了李白的袖子,看起来好像是对原主人恋恋不舍。 “哥,你这马成精了。”王守善骑在马上一脸惊惧得看向李白。 李白气得又翻了一个白眼“你这个宝器,这叫通灵性,瓜西西的。” “那它这是什么意思?” “李诗仙除了诗写得好,酒也喝得多,它的意思大概是想叫诗酒吧。”李思远摸着下巴,又惊又奇得看着那匹青骢马“再不然就是酒诗?” “你要是喜欢诗酒这个名字就松开嘴,要是喜欢酒诗就转耳朵。”王守善偏着脑袋,看这匹马会作何反应。 它居然把嘴松开了,也不知道它是真的听得懂人话还是只是个巧合。 众人不禁啧啧称奇。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张涛抄着手,站在马前问。 “你找得到寂静塔在哪儿吗?” “找得到,走吧。”张涛一边说一边转身往外走。 “二哥,那寂静塔里到底有什么?”赵岚志忐忑不安得问,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想在天黑之后去那个地方。 王守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忽然诡异得笑了起来“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饶把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十六章 示物周博 唐的公主喜欢养男宠,如果有一天玊玉敢背着他乱来,那他就跟她同归于尽。 延平门是送葬队伍常走的路,王守善骑在青骢马金铃的身上,跟在张涛的后面往位于临皋原中心的胡人村庄跑去。 他是绝对受不了那种屈辱的,也不知道其他的驸马如何忍得下来,辩机死后高阳就变得不堪,时常将男宠招到家中取乐,房遗爱居然还忍得下来跟她一起谋反,他还是不是男人。 临皋原上到处都是坟地,时常能看到有道士在做超度法式,看到他们拿着桃木剑跳舞一般神神叨叨的样子王守善就忍不住想起陈鹏那个道士来,他昨天晚上虽然跟李白说要用那个小儿,可他心底里怎么想的他最清楚,很多事情他都能让,但惟独女人不能让,他就是这么个没大能耐的小人物,除了杀人他没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只要没有尸体那就不构成谋杀,最多只能算失踪,金吾卫和神策军只负责城内的治安,到了城外有县令c推官,但是他们的权利只限于自己的辖地,缉拿通缉要犯c寻找失踪人口和逃奴都是不良人干的活。 不良人的权利可大可小,全看为帅者怎么使用,常广福光想着捞钱看不长远,所以他永远都只是个小角色。 在城里杀人要当心被人发现,武则天时期的狄仁杰就是破案高手,可是现在的开元有能人吗? 就算有也被李宰相给处理了,他自己弄出来的冤案比谁都多,不过他还是要小心不能留下证据。 阴为冷,阳为热,从山中地下流出的泉水很多都是冷的,这种水就带着阴气,夏天的时候天地阳气重,人喝了只会觉得舒爽,而到了冬天则会冰冷刺骨,有这种水流经的地方就容易形成荫尸地。 临皋原的温度明显要比城里冷很多,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民间似乎也在兴起豪奢墓葬了,越是靠近路边的墓碑越是豪华,停下来真心行礼的没几个,倒是有很多贼眉鼠眼的家伙在附近乱转。 修大墓的目的是为了引人羡慕,证明死者有财力和能力修这么大的墓,可死人有什么好羡慕的?活人多的城里还要担心盗贼更何况是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了,晚上的临皋原一定很热闹。 “随云,你们带公验了吗?”王守善状似随意得问。 “带了,哥哥想做什么?”他们骑马的速度不快,赵岚志策马走到他的身边。 “晚上咱们出来抓野狐吧,京兆府不是有证据就可以判人死罪吗?”王守善用马鞭指着一个正在踩点的盗墓贼笑呵呵得说“那些人正好可以给你见见血。” 赵岚志一愣,看向那个在阡陌间行走的活人,忽然浑身打了个冷战。 按大唐律开馆既死,即便他们杀了那些盗墓贼京兆府也不会判他们罪,再加上他们御前侍卫的身份,说不定连口头教训也免了。 盗墓贼太大胆了,本朝的墓现在也在偷,不过更让诸人不寒而栗的是王守善这种没把人当人看的态度,他说的是捉野狐,不是说的捉盗墓贼。 对他来说这是一场跟打猎一样的游戏,所有人不知道该说是盗墓贼可恨还是王守善可怕。 “良行,你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吗?”李白沉着脸看着王守善说。 “记得,咱们要先去寂静塔么。”王守善想起了今日吃饭时的趣谈,大哥好像为了接近李隆基而写了一首大猎赋,从此一战成名“哥哥,陛下狩猎的时候是个什么场面?” “会带上外国使节,还有鹰和猎犬,猎捕的都是猛兽,不过一般都是饲养的。”李思远走到王守善的另一边说,赵岚志的脸色一片惨白,就跟大多数的王孙一样,他们杀过动物没杀过人。 “猎犬?什么品种的?” “藏獒,那是王公打猎时才准用的,一般人只能用灵缇。” “灵缇是一种小型猎犬,抓个兔子还行,大一点的动物就不行了。”张涛笑呵呵得说“长安附近人太多,也就小动物多一点,豹子什么的只能在猎场里养大了再由猎户看准时机放出来。” “这样打猎有个啥意思。”王守善不屑撇嘴。 “没意思你也不能将人当成猎物来抓。”李白指着王守善恨铁不成钢得说“他们都是人。” 王守善不明白李白为何如此生气,他做错什么了? “我维护王法哪里有错了?”王守善问李白“如果哥哥觉得量刑过了也是王法出了问题,与我有何干?” 李白词穷了,就在他脑子飞速运转想着要如何驳倒王守善时他又开口说道“而且这一片区域很可能出了荫尸地,他们随意挖开坟冢极有可能会触怒那些怪物,等它们出来为祸人间的时候再后悔不是太迟了吗?” “你”李白指着王守善,半天不知该说什么。 “只要他们不犯法我就不会去追捕他们,有错也是他们在先,哥哥为什么要责备我?”王守善冷笑了起来“是不是因为我看起来好欺负?” 看王守善的架势,大有李白说一个是就让他知道自己有多不好欺负。 “你们汉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炫耀。”王守善指着路边那些大墓无情得说“炫耀又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这不是招贼来抢吗?” 一干汉人很想说自己有军队保护,但是军队现在废弛成什么样子他们最清楚,所以只能无奈叹息。 “你们汉人一点都不理解胡人,袄教是禁止虐待狗的,你们知道吗?”王守善冷笑着看着这些高高在上的天朝上国官员,皇帝那耀武扬威的行猎已经将外国使节得罪光了,恐怕只有他们自己以为使节们在真心崇拜天朝上国的富有“狗是举行神圣仪式时的圣宠,不仅不能用来捕猎,而且还必须给它们吃好的,因为它们具备驱赶邪灵的力量。” “你好端端得说狗干什么?”李白一边说一边打寒战,城外真的太冷了,早知道该多穿两件衣服。 王守善诡异得笑了起来“你们汉人不是喜欢吃狗肉吗?看看过了今天你们还敢不敢吃狗肉。” 说完,他不管其他人的反应,一夹马腹,大喝一声朝着临皋原深处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十七章 失落的文明 在中原处于五胡乱华的黑暗时期,波斯正处于萨珊王朝。 当时萨珊王朝是西亚最强大的国家,被诸国称为万王之王,当时他们主要的对手是罗马,对于处于被五胡乱华搞得分崩离析的华夏他们有点歧视的意思。 也正是在那段时期胡人的文化被推崇,汉文明几乎到了毁灭边缘,一直到后来的大食帝国将萨珊波斯打败,波斯王子卑路斯逃到波斯一个强大的藩属国吐火罗,萨珊王朝才算告一段落。当时依附于波斯的中亚藩属国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臣服于大食,要么就臣服于唐,和要交重税的大食帝国相比,唐人只要求中亚各国朝贡就可以得到保护,于是中亚各国毫不犹豫得选择了依附大唐。 卑路斯是为了复国才让中亚藩属国一起倒向唐的,当时的皇帝是李治,他正为如何处理西突厥的问题焦头烂额,根本无暇去管理中亚的事情,吐火罗护国国君阿史那乌湿波便谎报了自己实力,声称自己有二百刺史,控制了十六个小城邦,每个小国五到二十万兵力,加在一起恐怕有上百万的大军了,但李治那个糊涂蛋就按照他给的那个名单加封,设置波斯都督府,受安西都督府节制,这些国家全部归月氏管理,其中就包括那位波斯王子卑路斯。 如果不是当时波斯要跟罗马争夺西方世界,萨珊波斯已经将华夏给平定了,所以当伊嗣侯三世被突厥和大食人打得没有招架之力时太宗并没有予以理睬,大食和唐的友好关系也是从那时开始建立的。 倘若李治只是收了藩属国也就罢了,也不知道他后来是怎么想的,居然将卑路斯封为波斯王,大唐和大食的友好关系至此决裂,大食人在观察了十年后看出了唐军外强中干的本质,于是一下子就攻下了卑路斯王子的疾陵城。 卑路斯王子带着儿子泥涅师王子一路逃到长安,卑路斯到了长安就驾崩了,泥涅师王子继续被唐人利用,他被带到了唐最西边的边陲碎叶城,再往西虽然还是唐的领土却都是蛮荒之地,当时的吐火罗已经被突厥人占领,而唐人却派一个没有兵权的王子去夺回吐火罗的控制权,其结果可想而知,在当了九年的傀儡后泥涅师王子死了,萨珊波斯才正式结束。 他们不许拜火教徒穿新衣服,也不允许他们穿白衣服,因为大食帝国的统治者们穿的都是白衣服,火焰是拜火教最为神圣的,教徒和教士在仪式上必须带上口罩,以免说话时口水污染火焰,但大食人却宣布他们的圣火被熄灭了。 在中亚波斯帝国已经没了,留下的只是波斯的文化,就连大食也被波斯化了,然而老百姓还在称呼大食人是富波斯,那些胡人面上不说,心里怎么想的可想而知。 袄教和教是不能放在一起的,结果他们现在都在礼泉一个坊里,因为唐的实力强大而且到了别国要遵守他国秩序,所以他们至今才相安无事。 中华乃礼仪之邦,别人送了礼物肯定要回礼,那些朝贡的使节全部没安好心,他们就是来吃大户的。 人与人之间是可以交朋友的,但国与国之间却没有那么纯粹的友谊,这种朝贡式的外交是有问题的,因为朝贡并不代表忠诚。 一直生活在中原,沉浸在天朝上国美梦中的汉人们在听了王守善的话后才意识到外族人有多狡猾,看似野蛮无脑的突厥人也有行骗的时候,而胡人也曾经有过跟汉文化一样灿烂的文明。 一百年的时间过得太快,大多数年轻人都已经不清楚过去的历史了,自己本国的历史都快背不下来谁还去读其他国家的历史。 城中的暮鼓开始响了,太阳已经西斜,在临皋原一个不起眼的山凹里他们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寂静塔和守塔人居住的村庄。 他们孤零零得建在远离道路的穷乡僻壤,黄土夯实的房子修的是波斯的风格,长安附近的树木并没有遭到砍伐,有那么一瞬间王守善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他儿时生活过的沙洲。 奴隶们虽然不识字可是有些知识却是口耳相传的,因为他的父亲不是拜火教徒所以每次举行拜火仪式的时候他只能在旁边看着,那个时候只有娘会陪着他。 他还有其他的兄弟姊妹,但是他们却像普通奴隶一样服侍汉人阿耶和他的妻妾,他跟娘一直避免被正妻看到,因为她曾经挖过胡姬的鼻子。 整个沙洲上只有他跟娘的眼睛是青色的,买买提跟他说过他娘的眼睛原本不是现在那个样子,是因为那次逃跑后她的眼睛才变成了青色。 她当时是往西跑的,跑进了无垠的沙海之中,塔克拉玛干沙漠中有很多咸盐,有人说那里曾经是一片汪洋大海。 汉人有一本书叫山海经,在山海经中有个叫天毒国的地方,那里的人临水而居,天竺人有时会称呼自己为天毒人。 但是在书中天毒国位于东海之内,北海之隅,而天竺则位于西南,如果将现在的乾坤颠倒,现在的北变成南c南变成北,那么地形就对上了。 曾经有一个教士在燃烧的篝火边将这个猜测告诉了他,在很久很久之前曾经有个无比强大的文明,他们有可以让南北颠倒的力量,但是因为战争它们毁灭了,洪水改变了世界的地形,以前的海变成了山,而山则变成了海。 水让天气发生改变,寒冷让无数人死去,活下来的人开始学习使用火,只要有火的地方就有光明和温暖。 犹太人认为烧毁尸体是一种侮辱,他们跟汉人一样实行土葬,但是土葬却留下了太多隐患,有些疾病和怪物就是因它们而生。 尘归尘,土归土,拜火教实行的是火葬,其实人的身体也是自然中的一环,教士们来到西域,除了探寻那个传说之外也有不少人在传道,可是大多数人对拜火教的丧葬方式无法理解,他们认为那太过残忍血腥,甚至在大食人控制的中亚被禁止。 即便埋入土中,尸体也会被虫子吃掉,不过是盖了一层土看不到而已,死亡的过程是残忍的,所以拜火教徒才格外珍惜活着的感觉。 王守善看着那座位于村子西边,看起来平凡无奇的白色高塔,拜火教是不崇拜圣像的,甚至没有神庙,只有一个火坛。 比起城里的袄祠,他觉得这里才更像是拜火的圣坛,他想向阿胡拉玛兹达借来祛除恶灵的力量,他很喜欢唐这个国家,虽然唐人并不怎么喜欢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十八章 转运使者 腐肉是滋生疾病的温床,所以上天制造了食腐动物,同样是鸟和仙鹤相比秃鹫就长得很难看,不过秃鹫不会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没有秃鹫葬礼中很重要的一环就无法完成,所以拜火教徒们只能用别的动物来代替,村子里养了很多狗,它们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只是普通的土狗而已,但它们无疑都是烈性犬,看到有生人进来一直汪汪汪得叫个不停。 狗的嗅觉很灵敏,它们遇到了威胁都会大叫,但是整个村的狗一齐狂吠的情景还是比较稀奇,听说发生地震前动物都会有异常举动,该不会是有什么异变要发生了吧。 安谷泰有些惴惴不安,远远得他看到一队人马正朝这边疾驰而来,平时除了葬礼很少有人会到这里来,而且为首的一人穿着一身红衣,那可不是亲属会穿的衣服,而且那人骑的马也不是普通的品种,它让安谷泰想起了汉人传说中的麒麟,那些白色的斑点看起来就像是鳞片。 来人是一个粟特人和汉人的混血,他有一双青色的眼睛,混血儿长这种眼睛很少见,就安谷泰所知他们的眼睛大多都是黑色的。 他骑在高高的马上,嘴角带着一抹邪气的笑,他的左耳跟胡人一样带着耳饰,仅仅只是豆子大点的耳珰却让他的气质一下子变了,安谷泰说不上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只感到自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他不敢再看那个男人,低下头跪倒在地,他并不是奴隶,但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受得起他的膜拜。 “这里有教士在吗?”骑在马上的男人用粟特语问,在波斯也有很多粟特商人,他们的语言安谷泰并不陌生。 “席琳穆护正在主持葬礼。”安谷泰局促不安得说,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得发抖,难怪整个村子的狗都叫得那么厉害了。 死亡c杀戮c战争,这是个浑身被血浸染的恶灵,他所过之处恐惧必然会像瘟疫一样蔓延,他就跟火一样,会将那些黑暗和邪恶给净化掉,让世界再次恢复纯净。 那个骑士带着他的朋友们走了,他们都是汉人,他有一个预感,这个村庄将不再太平。 他重新回到了屋子里,拿出了他的战斧和弓箭,和平太久了,他差点快忘记了自己的使命,他不是执行葬礼的教士,他是守护圣塔的卫士。 汉人实行土葬,拜火教实行火葬,但不论是土葬还是火葬都要用水清理身体,清洗好之后再为死者穿上寿衣。 教士会为死者诵经,诵经完后再将尸体移往寂静塔,塔顶呈凹形,四周有台阶,中央为井穴,井穴分为三层,最外层是放男子的尸体,中间一层放女尸,而最内层则放童尸,今天执行葬礼的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在汉人这边他已经成年了,可是在拜火教里他还是个孩子。 当王守善他们来到寂静塔下的神庙时一位须发皆白的教士正在诵经,葬礼是个很严肃的场合,他们谁都不敢造次,而且参观葬礼需要家属的同意,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同意。 钱是肯定不行的,那会被认为是对死者的侮辱,这个家庭只有女人和孩子,那个孩子的母亲似乎泪已经流干了,整个人呆呆得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似乎是一个寡妇,而且还带着一个孩子,她过得似乎很苦,手像干柴一样漆黑,但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美女,即使现在仍然风韵犹存。 该介绍谁当她的下一任郎君,王守善的视线在一干汉人的身上扫过,最终在张涛身上留下,然后他自顾自得摇了摇头,张涛太年轻了。 人家才死了孩子就介绍郎君似乎不合适,唯一能做的似乎是出力了,席琳穆护是个干瘦的老头,神庙里也没见其他卫士,看来不只是汉人连胡人也因为久处太平而荒废武艺了。 “等一会儿你们谁帮人家把孩子搬到塔上去。”王守善问几个汉人。 李白似乎已经看出了点名堂,压低了声音在王守善耳边低语“拜火教也实行天葬吗?” “天葬?” 李白指了指天“吐蕃那边用的是秃鹫,长安周围可没那鸟啊。” 王守善笑了起来“所以才养了那么多狗啊。” 李白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吐蕃怎么了?”两个国公对吐蕃这个名字特别敏感,凑到李白身边打听。 巴蜀距离吐蕃很近,李白没亲眼见过天葬可是他知道一些天葬的规矩。藏传佛教认为灵魂是不灭的,会随着轮回往复,死亡只是身体与灵魂的分离,人死就是灵魂离开了身体,留下来的皮囊是无用的,所以尸体是最高贵的布施材料。 天葬台一般东西朝向,由天葬师手持利刃将死者的尸体肢解,肉切成小块直接喂,骨头砸碎后会用糌粑掺和水揉成团喂给它们吃,天葬师一般是世袭的,他们被藏人敬畏,同时又惧怕他们,这一行的婚姻很多都不幸,但世袭制度注定想脱离这一行是不可能的。 天葬师不能随意下刀,要把肉切得宛如袈裟一样,这是一种超度,使死者能干净得离开原本的皮囊,不受地域的煎熬之苦。 李白的话音刚落,李思远就捂着嘴跑到角落去吐了,赵岚志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双腿都在发抖。 “吐蕃那边用的是天葬师和秃鹫,这里用的是狗。”王守善指着寂静塔下那些摇头摆尾,看起来憨态可掬的土狗说“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那些奴隶一听说送寂静塔就变色了吧?” “它们吃活人吗?”李白看着那些狗,额头的冷汗一个劲得往下淌。 “不知道。”王守善背着手看着那个席琳穆护,他跟普通人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又因为在执行葬礼所以显得非常平静。 “你们身上带钱了吗,我打算买几条狗回去,那些藏獒哪有土狗实用。”王守善阴冷得笑着,他的声音在狭长的走廊里发出阵阵回响,那声音恐怖极了,就像某种怪物挣脱了束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十九章 生死轮回 二哥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还好他们晚上没去胡姬酒肆和突厥人的酒肆吃肉,不然现在赵岚志已经跟李思远一样吐了。 在念诵完经文后他就进去跟死者家属搭话了,他们说的是粟特语,他们谁都听不懂,不过他还记得等会儿要帮死者家属抬尸体上寂静塔的事,当武将迟早要见血的,军户其实就跟天葬师一样是世袭的职业,只是他们距离死亡太远了。 李思远和赵岚志都打过猎,当时并不觉得怎么有趣,等一下买了狗他们就又要去打猎了,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兔子或者猎场养的豹子,而是活生生的罪犯。 大理寺没给那些犯人留活路,开了棺的盗墓贼肯定会殊死抵抗的,这是另一种生与死的战场,只是没有国战那么声势浩大。 在战场上是没人因为他们的身份手下留情的。 李思远吐完了,坐在地上看着虚空两眼发愣,赵岚志陪着他坐着,李白和张涛正在低声说话。 “我阿耶老说,不想死就勤练武。”李思远悠悠得说“我一直没弄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现在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了。” “那些强盗没突厥人厉害。”赵岚志恨声说“宫里有时不是会出现强盗吗,咱们还不是一样抓过。” “那怎么能一样。”李思远擦了擦嘴角的秽物“外围有那么多禁军在,根本就轮不到我们出手。” 皇帝的贴身护卫是宦官,外层则是禁军,身处中间的千牛卫经常没有事做,只是一夜一夜得吹着冷风。 书到用时方恨少,他们这才想起自己以前光顾着吃喝玩乐浪费了多少时光。 “别害怕,有我二哥和大哥他们在呢。”赵岚志拍了拍李思远的肩膀“他们不会见死不救的。” 赵岚志的话没起多大安慰作用,李思远还是在发抖,这时西胡儿和那位死者家属出来了,那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正打量着他们俩。 赵岚志和李思远立刻都站起来了。 女胡人朝着王守善说了些什么,然后带着孩子往院子里走了,王守善朝着两个国公公子努了努嘴,率先走进了清洗室。 和寺庙兼营着殡仪一样,袄教神庙也停放了不少尸体,主持完这个少年的葬礼后席琳穆护还要执行其他人的葬礼,清洗室内只有三个活人,一个死人。 少年的脸还很稚嫩,他比李赵二人还要年轻,但死亡就这么降临到了他的头上。 他的尸身被整理得干净极了,任谁都看不出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他就像睡着了一样,唯有脸色是惨白的。 王守善取了块白布递给他们二人。 “你们俩,把他抬到塔上去。” 他们是国公公子,而且还是千牛卫,王守善不过是一个老兵,要放平时他们根本不会听他的。 但这是在战场上,听有经验的人说的话绝对没错。 即便是一个少年,死人的身体还是比他们预料中的重,他们将他放在了白布中,一人扯着白布的一边,抬着他往寂静塔走去。 当他们走进塔下院子的瞬间,那些关起来的狗明显兴奋了,它们趴在笼子边上吐着唾沫大声咆哮,一副饿慌了的模样。 两人不敢再看它们,抬着少年的尸体沿着寂静塔外墙上的台阶往上爬,这座塔修得并不宏伟,没多一会儿他们就到塔顶了,然而眼前所见的景象却让他们浑身发抖,塔顶已经被血浸成了黑色。 风中有股浓的化不开的血腥味,有点发酸,而且有点臭,在他们脚下根本没有干净的没被血浸过的地方。 李思远原本吐过现在又想吐了,赵岚志也有些发晕,但他们还是坚持着抬着那个少年的尸体往塔中心走去。 寂静塔是不能用水冲的,一路上他们偶尔会看到没收拾干净的头发c牙齿c骨头还有碎肉,它们的主人都在这里往生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打完了仗,尸体必须处理,如果放着不管就会被秃鹫吃掉,那些人其实被实行了天葬。 汉人有掩埋尸体的习惯,按照军法行军过程中营里必须要多备一头毛驴,没有病号时驮物资,有病号时驮病号,除非战死汉人不会轻易将同伴留在异乡掩埋。 “粟特人捧回家的都是骨灰。”李思远一边将那少年的尸体放下一边说“以后咱们是不是也把战死的人火化了,然后把他们骨灰带回去?” 带一捧灰比带一个人容易,但赵岚志却摇了摇头,他不想打仗。 他们家已经是王侯了,再封赏就会引来皇帝的猜忌,只有那些出生低的人才想打仗积累军功。 科举原本是条给寒门子弟晋升的路,然而它现在被封锁了,去不了中央那么他们就只能去地方,节度使身边的人才越来越多,他们会越来越像诸侯。 乱华的不只是安禄山,还有那些拥兵自重的武将,只是他们现在羽翼还没丰满,他们还来得及控制住那些狡诈的狼。 “你们好了没有。”塔下传来王守善的声音,两人立刻将尸体放下,然后远远得退到了台阶上。 他们刚出现在王守善的视野中,他便将关狗的笼子给打开了,它们撒开了腿往二人所在的位置冲了过来,赵岚志和李思远立刻将刀给抽了出来,看到明晃晃的利器那些狗立刻放慢了脚步,它们沿着台阶跑到了塔顶,然后一齐冲向那具少年的尸体。 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血腥味也散了出来,即便明知道它们是执行天葬的使者,赵岚志和李思远还是觉得它们很恶心。 它们咆哮着将尸体给撕成了碎片,鲜红的血肉被它们囫囵吞了下去,那个少年很快便变得血肉模糊了。 直到此刻他们才感觉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死亡,那是可怕c血腥c残忍c冷酷的,一点都不能让人热血沸腾,他们只感觉到恐惧。 这时,王守善拿着马鞭背着手走上了台阶,看到那血淋淋的场景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 “知道我肚子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么?”他摸着肚子笑呵呵得说“就是这帮畜生咬的,不过不是狗群,是狼群。” 赵岚志和李思远同时一震,然后同时低下了头。 “老子运气好,福大命大才活到今天,今晚就看看你们俩的运气怎么样。” 犹豫了很久后,赵岚志开口说道“一定要杀人吗?” “你们有能不杀人把他们捉回来的本事吗?”王守善冷笑着看着李思远和赵岚志二人“当捉生将可没那么容易的,试过你们就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牧狗人 天葬是要将人的骨头都砸碎了丢给秃鹫吃的,但是拜火教则会将骨头收集起来用火焚烧,在焚烧之前会在露天风化几天,萨珊王朝灭亡后这种天葬仪式开始在西域和天竺流传。 李白和张涛没有去看葬礼,一是因为他们没那好奇心,二是因为死者家属不允许,而且比起看葬礼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们去找那个卖狗给汉人的胡人去了。 拜火教的寂静塔只对教徒开放,但是除了寂静塔诸如砖窑c陶瓷窑这种地方也能将人骨给烧成灰,在中原的拜火教徒不多,只举行葬礼哪里需要养那么多狗?有需求才会有人生产,肯定有人将这种吃人肉的狗卖给庄户了。 要想来钱快,这世上有很多买卖,但老祖宗留了句话,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为富不仁逼得自耕农跑了就买奴隶来种地,奴隶不听话就用酷刑来威吓,这哪儿是人干的事?卖狗的是外国人,他们不能对那个胡人怎么样,李白和张涛找的是账册,他们要挨个上门拜访那些买了凶狗的汉人。 看着那个被揍得满地找牙的粟特人,王守善心里一个劲得撇嘴,这两个人光顾着自己痛快了也不想想他,等长安城里发生了命案这个粟特人告密了怎么办? 他的想法很简单,宦官是祸害,而且他们是跟各个方面都很近的人,用猎狗将他们的尸体啃得不成人样会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至少能让李隆基的脑袋清醒一下。 至于是谁?长安城里的房子很多都留了狗洞,在皇城外置了宅的落单宦官就是他下手的目标。 烦啊,又给他惹了事端出来,他本来想用钱买几条狗直接走人的,现在他们二人将人打了那这粟特人肯定就记住他们了,在圣地杀人是不允许的,该怎么让这小儿乖乖闭上自己的嘴。 靠着波斯软枕半躺在地毯上,王守善一边喝水一边思考怎么收拾被反绑了双手跪在地上的奸商,屋外的狗吵得人心烦意乱,他低声咆哮了一声,所有狗立刻安静了。 直到这时王守善才发现了异常,那个趴在地上的粟特人看向王守善的眼神全是惊恐。 王守善自己也被吓到了。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天他杀的那只狼王,他喝了那只狼的血,狼指挥狗好像不是什么难事,但他是个人,只是喝了狼血怎么就变得能指挥狗了? “妖怪,是你做的吗?”他低声问。 “不是。”妖怪斩钉截铁得说。 “你在跟谁说话?”那个粟特人惊惧得看着王守善,就像他是个疯子。 “你穿过沙漠吗?”王守善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那个粟特人摇了摇头,看来他是个“土生土长”的粟特人了。 “那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 那个粟特人立刻惨白了脸,忙不迭得摇头。 王守善觉得好玩,一个粟特人居然信汉人才信的鬼神,而且他还住在拜火教的葬地,还有人比他更有趣吗? “你就不怕那些冤魂找你索命吗?” 粟特人冷笑了起来“你杀的人会找卖刀给你的那个人吗?” 跟这种没良心的人说话真是累,似乎除了鬼之外他没什么害怕的东西,这种人留着会成祸害的。 就在王守善想着是不是把他就地解决的时候,李白和张涛从里屋出来了,他们手中空空如也,显然没找到那本账册。 “东西你藏哪儿了?”李白红着眼睛气急败坏得说,王守善觉得这个样子不适合他,他应该属于诗跟酒,这些罪恶的事情他还是少沾边。 那个粟特人不屑冷哼,显然是打算顽抗到底了。 他是外国人,不能随便用肉刑,而且把他送到京兆府也没什么用,因为他卖狗不犯法。 可真是让人头疼,该如何是好。 “我阿耶说先送两个大胆的蟊贼到安国寺里去试试那间审讯室,不如就从他开始怎么样?”赵岚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守善想起那个画满了地狱酷刑的壁画,心里不禁开始担忧以前犯下的杀孽会不会在死后遭到报应。 他心里害怕,面上却不显出来,王守善的脸上仍然带着笑,美男子笑起来固然好看,可那个粟特人却吓得浑身发抖“就照你说的办吧,今天暮鼓已经敲过了,明天再送进城里。” “那个安国寺是不是跟大理寺一样的地方?”粟特人明显听过大理寺的传闻,他的汉话学得不怎么样,安国寺的寺和大理寺的“寺”的理解完全搞混了。 王守善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上,没理会他直接站了起来“等会儿我们都走了谁看管他?” “带着走不就好了,反正他家里有马。”张涛凉飕飕得说。 “那行,把狗都带上,咱们出发。” “我们捉野狐的时候他出声怎么办?”赵岚志又在门外说“把他的嘴封起来吧,反正该说的话他一句都不会说的,这张嘴长了也没用。” “那用什么封啊?”王守善配合着赵岚志演起戏来。 “针线怎么样” “官爷,诸位官爷,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一听要用针线封自己的嘴,那个粟特人终于不再装横了,他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将那些买了他狗的人都报了出来,张涛和李白都用笔记录下来。 总共十二个户人买了他家的狗,以后这种吃人肉的狗看来是不能养在家里的,观里有太多孩子,伤着他们就不好了,那个训练场看来要抓紧时间建起来。 这人养狗训狗都不错,是个人才,与其让他继续留在这个穷乡僻壤不如给他另一条路,不良人以后说不定会有用到狗的地方,而且就近监视也比把他放在看不见的地方强。 “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曹,叫曹石滩。” “你以后跟着我,专门替我养狗怎么样?”王守善笑着说“我肯定会对它们很好的,说不定顿顿都有肉吃。” 曹石滩看着王守善脸上的笑,浑身不由浑身一颤。 然后他乖巧得匍匐在地,看起来就像狗一样忠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话糙理不糙 王守善拿到了一个新玩具,这玩意的名字叫做犬笛。 它吹起来是几乎无声的,可是狗却听得到,王守善自己也听得到一点声音。 狼和狗不一样,它们几乎是不发出任何声音的,当然也不可能跟人一样交代如何作战,但是狼却是出了名的团猎能手,也许它们并不是不能发出声,而是能发出这种人听不到的声音。 他觉得好玩极了,开始细心聆听那些狗发出的声音,除了汪汪汪以外它们似乎也能发出一些低沉的咆哮,偶尔他也能听到类似犬笛发出的声响,只是那个声音很少听见,显然它们并不会那种属于狼的沟通方式。 和捉野狐相比他忽然觉得训练狗好玩多了,他想自己发出那种只有狗听得见的咆哮声,之前他就成功过一次,但刻意为之下他反而做不到了,于是他只能暂时用犬笛代替。 曹石滩将犬笛的使用办法告诉了他,到现在他只教会了它们坐下和站起来,而且土狗的攻击性不强,要训练它们攻击很困难,它们是看家的好手,它们之所以吃人肉完全是因为人喂它们吃什么它们就吃什么,它们很容易知足,而且对人非常忠诚。 王守善像个孩子一样跟这些黄不拉几的土狗玩在了一起,他觉得它们很可爱,虽然它们并没有藏獒漂亮。 “它们有名字吗?”王守善揉着一只土狗的腮帮问曹石滩,曹石滩也是个爱狗的人,看到王守善那么喜欢脸上也有了笑容。 “这只叫笨笨,那只叫毛毛,尾巴尖是黑的那只是花花,缺了半只耳朵的是狗剩。” “你这名字取得不怎么样啊。”王守善将那只花花给抓了过来,它想咬又不敢咬,夹着尾巴不停发出哀鸣。 “名字而已,无所谓的。”曹石滩也蹲在地上,将毛毛的两只前爪给抓了起来“我也不想把它们卖了,可是它们不停得生,狗都快比人多了。” 拜火教认为狗是圣宠,别说打死连虐待都不行,可是狗却不停得生,一窝能生七八只,在人类社会它们又没有天敌,所以很容易泛滥成灾。 “要不把它们跟宦官一样阉了。”李思远话音刚落,群狗立刻朝着他龇牙咧嘴,似乎它们听得懂他说的是啥意思。 “这年头,动物都成精了。”王守善想起那匹给自己取名字的马不由感叹,然后他站了起来“以后把公狗和母狗分开养,不能让它们无节制得生下去。” 他说不出将狗打死的话,它们又不像人一样分得出是非对错,而且明知是错还故意去犯,想起李隆基那三十个儿子二十九个女儿他就觉得胃疼,生那么多分那么多封地出去但该分封的武将却什么都没捞到,有时候多子并非多福。 没儿子就没儿子吧,反正他可以收义子,养好了一样给他养老送终。 “走吧,咱们去哨里弄盔甲去。”王守善伸了个懒腰,心中不由感慨,再好的底子都经不起那女妖精折腾,今晚他一定要好好休息。 “不捉野狐了?”赵岚志挑衅着问。 “临皋原都是些平民墓,有钱人都埋在东城的长乐原。”张涛这时接话道“捉野狐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你先把武艺练好了再说吧。” 曹石滩听得浑身发抖,他听懂了这帮官差说的野狐是指的什么了。 “只要他们不开棺能不杀咱们就尽量不杀。”王守善在一群狗儿的簇拥下出门上了马,其他人有样学样也跟着上了马。 “各位官爷等等,我东西都没收拾呢” “收拾什么啊,明天我会安排人过来的。”还没等曹石滩说完,赵岚志就高坐在马上懒洋洋得说“你只需要跟我们走就行了。” 曹石滩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家,深深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得翻身上马,然后跟着这帮强盗一样的官兵离开了守塔人住的村庄。 北张村在长安的北边,要过了龙首原之后往秦岭走才能到,那里是纸张的发明地,东汉时的蔡伦封地龙亭县就在北张村附近。 如果说巴蜀是唐制纸基地那么北张村就是唐纸业的创新基地,穷苦人穿的纸衣就是在北张村最先被发明创造出来的。 纸离不开树,楮树原本是做桑皮纸和宣纸的材料,然而胡人带来的和胡桃却让这种纸具备了韧性,冬天穿在身上既保暖又不怕脏。 在太阳完全落山天色仍有一丝余光时他们来到了村庄,不知是谁忽然唱起了秦腔,那口音太重,王守善听不怎么懂,他就听懂了一句,好像唱的是一脚踢死赛虎恶犬,他看了眼脚边的那些黄狗,顿时气上心头,还没进村门就要踢死他,这帮汉人可真讨厌。 土狗跑得没马快,在曹石滩等狗跑过来的时候赵岚志和李思远一左一右将他看紧了,王守善便跟着李白和张涛一起进了北张村。 京畿地区的纸主要是北张村提供的,除了制造纸之外上元灯节扎灯的作坊也在附近,即使到了晚上这里仍然人声鼎沸,风中一股生石灰的怪味。 “张巡,张巡,都到饭点了又死哪儿去了?”一个穿着一身纸衣的中年妇人叉着腰在村中大街上喊,她的中气太足了,听起来就像是男人的声音一样。 他不由好奇得多看了她一眼,要是日后玉娘也变成跟她一样干瘦他还会喜欢她么? 然后他不仅摇头苦笑,说不定那个时候他也成了个干瘦老头了。 他不想住广厦豪宅,他只想有美人作伴,家里再养条土狗,再种几亩薄田就够了,不过现在要实现这个梦想似乎很困难,因为土地兼并太严重了。 唐人以仁爱立国,如今却变得为富不仁,他们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名言,有钱人的钱都没花在正道上。 用纸书写太贵,秦时用的就是沙盘,朱夫子的私学里用的也是这个。 小孩子启蒙不该用纸,等大一些毛笔拿得好了再用纸写字。 读书不该成为有钱人的特权,有读书的机会还不珍惜才叫气人,也不知道这次国子监能招收多少寒门子弟入学。 “哥哥,长安的私学多吗?”王守善问李白“乡贡们上京一趟不容易,应该给他们再考一次的机会。” “哪有那么容易,你忘了现在礼部和吏部都是李宰相的人么?” “也就是必须要忠于李宰相的人才能入朝,对么?”王守善阴冷得笑着,看得李白和张涛不寒而栗“李宰相像不像第二个宗楚客?” 李张二人同时沉默了。 “民间的谣言不一定能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张涛过了许久才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王守善不屑冷哼“就只准他挑拨离间吗?” 那个忠王明年二十七岁,跟太宗发动玄武门之变同岁的谣言即便是他这个才来长安的人都听说了,这其中要是没有一点李宰相的功劳才叫有鬼了。 李林甫想扶持的是寿王,他想学长孙无忌,但他的本事连宗楚客都不如,至少宗楚客能写好诗。 “对付多疑之人没什么比谣言更管用了。” “那王官爷是多疑的人吗?”张涛笑嘻嘻得问。 “要么叫我良行,要么叫我大人,再敢叫我官爷小心老子抽你。”王守善冷笑着看着张涛“我不想当官,当官必须为了百姓,我就想当个农民,吃饱了有老婆日就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锦衣罩甲 纸甲就是纸做的甲,但它也分硬纸铠和硬布铠两种。 金吾卫天街上的旗手用的就是纸筋做的硬纸铠甲,那种铠甲容易造型,刷上了金粉后就跟明光铠一样,做仪仗很好看。 而硬布铠的防御力则比硬纸铠强多了,一般的箭簇根本洞穿不了,对刀剑的劈砍伤一点都不逊于铁甲,只是最多被砍一两次纸甲就废了。 对于硬布纸甲的防御效果王守善很满意,纸甲不能防住刺,甲片甲一样也不行,就是不知道这种纸甲能不能防住水火。 作坊老板石开平见这位器宇轩昂的波斯贵族拿起自己做好的纸甲往火上凑顿时连声阻止。 “这位老爷,使不得,纸甲耐水不耐火的。”石开平指着纸甲说“最外面这一层是木棉布,里面用楮皮纸锤软了累叠而成,这两种材料都不怕水畏火,即便经过了处理它还是很易燃的。” “那这种甲很适合在多雨的地方使用啊。”王守善眼睛闪过一丝亮光,铁甲在遇水后容易锈蚀,纸甲跟藤甲一样适合在南方使用。 有了这个东西再弄一个小圆彭排就可以冲进民房而不用担心被那些歹徒袭击了,但王守善的想得更长远,他想给日后的奴隶们也配上这种甲。 反正这种甲也不怕潮,先做好了放着,等日后要用的时候再取就行了。 “生产一件纸甲要多久?”王守善一边说一边将纸甲穿在身上,感觉并不重,比铁甲轻多了,穿着它上房很轻盈,就像是为不良人量身定做的。 “快的话要七天,慢的话要半个月。”石开平帮王守善调整着身上的纸甲“不过这种甲没军籍的人可不能穿啊。” 即便是纸甲,有了防御力就算是违禁了,不良人穿这一身肯定会被弹劾的,因为他们只是没有军籍的民。 “那就做身衣服把它挡住不就行了。”李白看到石开平的衣服搭在胡椅边,便拿起它将之罩在王守善的肩膀上,顿时便觉得威风凛凛。 红色的胡服就跟唐军的红色军装一样,府兵的衣服都是自己购买的,尽量选的红色,作坊里的三人看着王守善顿时感慨万千,那个昔日横扫高句丽的唐军好像回来了。 “再多穿一件衣服夏天的时候怎么办。”虽然没有镜子,但王守善觉得这一身肯定很好看,谁叫他是美男子。 “命重要还是舒服重要?”李白没好气得说。 “就用丝绸做吧,凉快又轻便。”石开平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丝绸是穷酸的不良人买得起的么? “要用黑色的丝绸。”张涛这个穿黑衣的墨客也开始起劲了。 “要不要袖子?”李白开始跟张涛讨论。 “不要袖子光把甲胄挡起来太显眼了吧。” “那就要窄袖。”李白翻出了石开平的纸笔开始和张涛设计起衣服来。 李白也是爱美的,看他穿衣服的品味就知道,一个矮子能看起来风度翩翩需要技术,王守善不想像妇人般关心穿衣打扮,他还有其他事情要想。 该怎么才能让石开平为他批量生产纸甲。 “这甲胄能调整么?”王守善问石开平,甲片甲之所以用的多就是因为甲片可以调整,这硬布纸铠虽然是软的,但是不同体型的人要穿还是蛮困难的。 “旁边有绳子,二十斤的胖瘦差距不会影响甲的正常使用。” “一件纸甲多少钱?” “三十贯。”石开平比了三根手指,相对于金属铠甲这个价格已经很便宜了,不过它仍然不是现在的王守善负担得起的。 该怎么空手套白狼。 王守善开始思考,北张村不在长安城内,因为人口众多而少有强盗敢上门,那什么是这个工匠除了工钱以外想要的? 隔着直棱窗,王守善看到入夜后仍然灯火通明的蔡伦庙,北张村的村民将蔡伦当成了祖师爷,虽然蔡伦是个宦官但他却受世人尊敬。 如果蔡伦和北张村村民就像现在的私学先生一样只将纸卖给有钱人,那么人类的文明就不会是现在这样,是汉人的无私之心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善良的人应该得到保护。 汉人就像土狗,很容易知足,不主动攻击人,但却是看家护院的能手,即便是土狗要是遇到了敢侵犯自己家的贼子也是会咬人的,可是和狼相比不论是力量还是体型土狗都要小得多,要是能给他们人人都穿上一件纸甲就好了。 “大哥,你知道现在管军需的人是谁吗?” 正在和张涛讨论的李白闻言一愣“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让全军没有甲胄的士兵都能穿上这种纸甲,至少比现在什么都不穿强。” 石开平听了王守善的话顿时睁大了眼睛,军需品至少都是上万件的大单,他这个小作坊今天进大菩萨了。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随云和长青应该知道。”长青是李思远的字,两位国公公子确实比李白这个以诗才见长的平民更容易接触到那种上层人物。 “那行,等会儿我跟他说去。”见石开平的呼吸已经开始变得急促,王守善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这小儿上钩了“石坊主,跟你商量个事,你这纸甲的防御力能不能再提高一点,现在北边正在打仗,契丹人的弓可是很厉害的。” 契丹这个名字一出口,连张涛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了,去年打了败仗,按照李隆基的性子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张守珪肯定会打回来,要是纸甲能赶在开始打仗前运到前线能救不少人的命。 “我去叫随云过来。”李白也不设计衣服了,转身就往外走。 “要当军需的话得做样品啊,石坊主这里有多少存货?”张涛背着手在王守善身上的纸甲上按来按去。 “只有十三件。” “都取出来给我们看看怎么样。” 石坊主立刻起身去拿了。 等他也走后,张涛笑眯眯得看着王守善“你想要多少?” “不知道,先两万件怎么样?”王守善也笑了起来,做纸甲的多半也是奴婢,给自己做甲胄他们肯定比给唐军做上心。 “那你准备把它藏在哪儿?” “江南,突厥人的战马我也打算先运过去。”王守善将自己的计划简明扼要得告诉了张涛,他需要船还有在南边的奴隶那里散播谣言,这都不是现在的他能完成的。 他需要墨家人的支持。 “要把奴隶训练成兵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你怎么知道他们能行?” “不是谁天生就是奴隶的,奴隶主要都是战俘和逃兵,犯事被没籍的只是少数。”王守善叹了口气,唐人这是在自掘坟墓么。 和秦始皇相比,唐对奴隶的态度更残酷,长安城中的奴隶就跟罗马的奴隶一样,法律中的条款不过是提醒良人要像爱护牛马一样爱护奴婢罢了,至少秦的时候准许良贱通婚,而唐却不允许。 “我的户籍是个大问题,王守善只是客胡,即便通过关系进了不良人日后黑帮和李林甫想要对付我也可以用户籍做文章,今天你也看到了,我住在道观里,我娘子是个道士,我也不能用她的户籍登记,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这事你怎么不跟他们说?”张涛笑了起来。 “他们跟我们不一样,他们是官,我们是贼。”王守善开心得笑着,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咱们穿的可都是夜行衣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闻鸡起舞 石开平的十三件纸甲的款式并不相同,因为他自己也在试制,王守善将那几件纸甲挨个试穿了一遍,将纸甲的款式做了调整,当天晚上他就安排人生产去了。 秦时使用的踏弩尺寸几乎完全一致,各个零件全部可以互换,作为擅工的墨家人张涛便跟石开平商讨关于尺寸和质量控制的细节问题,而李白和李思远则投入了设计罩甲背子的热情中。 男人也是爱美的,穿好看的军装百姓才想从军,现在的彍骑就像杂牌军一样穿得乱七八糟,有一个现成的美男子在哪能不好好利用。 王守善懒得例会这帮大半夜还热情高涨的汉人,来长安这几日他太累了,他随便找了个地方抱着刀睡了一夜,虽然那股煮纸的味道不好闻但在这里他能睡个不用担惊受怕的好觉。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连梦都没做一个,最后是狗叫声将他吵醒的,他头一个年头就是曹石滩跑了,不过曹石滩是那些狗的主人,他跑了它们是不会叫的。 他没好气得起床,循着犬吠声去看到底是哪个小儿又在惹事,结果看到一个穿着绸衫的年轻人正逗他家的狗玩。 王守善也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那些狗都是吃人肉的,只得干咳两声,土狗们见新主人来了立刻将他给围了起来。 “这是你养的狗?”那个年轻人没话找话得说。 “不是。”王守善面无表情地说。 土狗们吐着舌头围着王守善拼命得摇尾巴,显然是饿了。 “你知道附近哪儿能打猎吗?”王守善看着周围问,听说赵岚志说北张村的名字是因为汉武帝时期这里曾经是猎场,与其吃嗟来之食不如自己动手捕猎,北张村附近森林茂盛,动物应该不少吧。 “大清早你就要打猎?”年轻人皱着眉,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不是打猎,是找吃的。”王守善觉得他跟这小子属于话不投机半句多,背着手带着狗转身就走了。 “诶,你先别走啊。” “干啥。”王守善停下了脚步回头看那个年轻人,他看起来很文弱,不像是习武之人。 “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那个年轻人说完便跑进路旁一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大房子,北张村虽然是个村但有钱人也不少,不论有钱的没钱的人家墙壁上都贴着湿纸,此时已经有牵着马车驮着树皮来的行商在村里出现了。 温柔乡是英雄冢啊,来长安这几日他都没好好练武,女人真的生来就是男人的克星。 反正现在时候尚早,他就回到石开平的作坊院子里简单活动了一下就开始练起唐手道,此刻他身上穿着的还是昨日的那身波斯胡服,因此在满园白纸之中格外显眼,饿极了的土狗们都端坐在地上看他练武,寂静的庭院里只听得到他自己的呼喝声。 北张村里种了很多树,大风一吹那些树叶顿时发出“哗哗”的声响,古旧的民房院落中其他早起的人也从屋中走了出来,但他们却并没有加入王守善和他一起练武,而是看着他品头论足。 唐手道是为杀伐而生的,砲拳似砲,钻拳似雷,崩拳如箭穿心,劈拳似金斧伐树,而横拳则如铁梁扫土,但是这刚猛的套路幅度太大,一旦击空就容易失去身体平衡,至少张涛和李白都能找到招式对付他。 道家是绵延不绝周而复始的圆,那墨家的武术是什么? 王守善和李白对招过,道家的套路他领教过,还不知道墨家有什么厉害之处,当即就向张涛讨教起来。 张涛站在原地没动,一副笑呵呵很和气的模样,看来他是将墨家的“非攻”给贯彻到底了。 王守善无奈,只好自己先出手,他这次使用的是一击砲拳,张涛很轻易得就躲过了。 在躲过砲拳的瞬间他右腿猛然一跨,这一步落脚的位置让王守善觉得难受极了,如果他用横拳力量不够,劈拳即便施展开了打在张涛身上也没多大力量,倘若用腿攻则更容易失去平衡,张涛只需要一记扫腿就能将他给撂倒。 只是一个跨步高下就分出来了,王守善不是张涛的对手,他的身法和步法还需要苦练,仅仅只有力量是不行的。 “你往前半步试试。”李白在旁边说,王守善下意识得照办,在张涛的拳袭来时他举起左手抵挡,而右手已经捏成了崩拳。 “嗨。”王守善大喝一声,崩拳以排云之势向张涛胸口奔去,这一拳要是打实了不死也要掉半条命,张涛不敢触其锋芒,立刻倒退着跳开。 “你要是学了白鹤拳,现在就是你追着他打了。”李白大笑着说。 “白鹤拳?是陇南薛家的白鹤拳吗?”张涛也笑着问李白。 “是薛家的拳法,不过教他的不是薛家的人。”李白指着王守善说“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也是个道士。” “我还没领教过道家的拳法,不如李诗仙下来比划比划?” “不要叫我诗仙,叫我李白或者太白。”李白也技痒了,他一边活动肩膀一边跟张涛面对面转起来圈,和王守善一来就用砲拳不同,李白在转圈的同时一直在找张涛身上的破绽,时不时还会试探着进攻,张涛一点都不敢松懈,皱着眉小心应对。 看到他们过招,王守善才意识到唐手最大的缺点同时也是最大的优点就是太注重一招制敌,完全不给对手和自己留余地, 墨家的套路是以守代攻,和道家一样都是寻找对手运动中的破绽,李白穿的还是淡紫色的斜跨衫,而张涛穿的则是黑色的长袖衣,看他们二人比试就像看到阴阳互斗,实在精彩绝伦。 他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专心得看他们二人比试。 先出招的人如果不能一招制敌那就会出现破绽,墨家就是抓住那些破绽不停攻击的,而道家的则是一招连着一招,每一个招式都与上一招衔接得行云流水,根本不留任何破绽。 攻守兼备和刚柔相济哪个更厉害? 反正到最后李白和张涛都没分出胜负,他们出了一身汗打了半天没打出仇来,反而多了一份惺惺相惜,王守善有些羡慕他们,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唐手道好像没那么厉害了。 等他们二人打完收功,门口忽然响起啪啪的鼓掌声,只见在狗群外,那个逗狗玩的年轻人又回来了,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弓。 自战国起,墨家就擅长武术,所有墨家门人都要习武,道家则擅长剑术,而儒家则必须学习弓箭。 礼记杂记有曰,张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 光修文不修武就跟光修武不修文一样迟早物极必反,看着那个读书汉手里的弓,王守善觉得朱汉良的私学应该修个靶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离人心 兔子长得很可爱,可是兔子多了会破坏草场。 原本王守善还担心土狗不会打猎,但它们追兔子却追得很欢,曹石滩说找到吃的后它们会自己回来,所以将它们在山林中放走后几人便在一条小溪边就着清水啃起了胡饼。 霍去病打匈奴的时候还带着庖厨,他的这种做法王守善很看不惯,打仗的时候大家都是吃一个锅里饭的兄弟伙,吃什么不是吃,非要分个三六九等来,得军心比什么都重要,想吃好的打完仗后自己打猎去。 “这附近山里哪有野猪啊。”王守善一边啃胡饼一边问那个叫张巡的读书汉,昨天李白请他吃了顿好的,他想回报李白。 “野猪?得往陇州那边才有吧,长安附近没什么大动物的。” 王守善撇了撇嘴“那那些王公贵族打的什么猎?” “昨天不是告诉你了吗,都是人养的。”李白没好气得说。 看来不只是钱,连精力都没用对地方,这帮败家的儿,快气死他了。 王守善一边心想一边长叹,打那种猎还不如当捉生将,至少还能帮忙捉两个贼当军功。 “今天我们干什么?”张涛找了块石头一边躺着啃胡饼一边问。 “先把武馆给清理出来,乡亲们今天应该开始动手了。”王守善面无表情地说,一想到回家王守善就觉得无比头疼,这两天他想跟玊玉保持距离。 “也好,我把原来的房子退了,以后就搬那里去住。”李白笑眯了眼睛“我也是有家的人啦。” “没女人怎么能叫成家。” 李白冷哼一声,已过而立之年的浪子显然不屑跟年纪轻轻就成亲的浮浪人一般见识。 “哥哥,你上次还没跟我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 王守善一摆出这副媒人的嘴脸,所有人都一齐不屑撇嘴。 “你先把不良人的那帮小子管好了再说吧。”李白像喝酒一样咂着水壶里的水“我写了封信回巴蜀,这一次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答应出山。” 蜀山剑派是个非常松散的组织,那并不是一个门派,而是志同道合喜欢仗剑行侠的人的统称,大家聚会也是以喝酒聊天,讨论武学研究美食为主,巴蜀人并不怎么愿意离开家乡,王守善对那封信能请来多少能人并不抱什么希望。 “城里的黑帮都有背景,我想先从城外的盗墓贼开始清理,盗墓贼不仅钱多而且实力不行,打他们就跟掏地鼠窝一样。” 除了张涛,所有人听了王守善的话都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王守善不由撇了撇嘴,这帮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爷。 “地鼠喜欢存粮,尤其是秋天的时候为了准备过冬的食物会一直往窝里存粮食,小的时候我跟村里的孩子经常一起掏鼠窝。” “那你想先从哪里开始?”张涛问。 “不知道,我现在没人手,得把陈彪收了才行。”一想到这里王守善就无奈,这世上的好人怎么越来越少了。 “只要是有侠义之心,就算是罪犯你这儿也收的,对吧。”张涛翘着脚悠闲得问。 “不良人本来就是烂脊,良人他们还不收呢。”李白气哼哼得说,上次吃饭的时候他们聊过让巴蜀的剑客进不良人的事,但被王守善婉拒了,他不想挡了那些良人的路。 “那回城后我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吧,不过你得确保他们的安全。” 听了张涛的话,王守善连连点头“认识可以,进不良人再说吧,我先在里面立住了脚再说。” 王守善那个常广福必须杀,但怎么杀什么时候杀却让他很伤脑筋,死了一个常广福权贵们还会安排其他人当不良帅,只有等那个位置空出来谭四郎和江米才会内斗,那个时候他才能坐收渔人之利。 也许他可以用狗吃掉常广福的尸体,然后再放出长安出现妖怪的谣言,只是这样一来景龙观的道士肯定会更恨他了。 真正的刑天头颅现在都没找到,他反而弄出个假妖怪出来,玊玉以后会很难做人的。 “良行啊,你平时跟道长都说些什么?” 李白这个时候忽然问王守善,他的问题让王守善一愣,他还能跟玊玉说什么? “你别总是跟道长胡天黑地,你们俩只要一在一起就什么都荒废了。”李白看向王守善的表情写满了不赞同“你们还有正事要做,要学会克己懂么?” “知道了。”王守善涨红了脸粗声粗气得说,他自己也觉得这么做不对,昨天他藏钱的时候李白甚至连马都牵回来了,当时在院子里的其他人是怎么说他和玊玉的? 就在这时,那些土狗吃饱了回来了,放的时候多少只回来就多少只,一只都没少。 王守善忽然觉得比起人来狗要可爱的多,它们对主人是绝对忠诚的,不会因为是非对错和观念不同而选择背叛,李隆基和杨广曾经也得过民心,但是因为他们做了自己认为对而别人认为错的事而失去了民心,霍去病也是一样,他觉得自己不过是带了个厨子而已,可是在普通将士的眼中那就是失人心的行为。 即便他用军功犒赏了那些旧部仍然没有多少人真心服他,他们服他打仗的本事却不服他的为人,死后那么多年还有人拿他上战场带厨子说事。 做人难啊,做天子更难,等这事完了他就找个地方隐居去,当田舍汉总没人会管他了吧。 重新翻身上马,那个叫张巡的读书汉居然跟着来了,有钱人就是好,不用工作也能衣食无忧。 “你跟着我们干什么?”王守善现在心情不好,对谁都不怎么客气。 “谁跟着你们了,我只是恰好同路。”张巡嘴硬得说。 王守善不想理他,他爱跟就跟吧,反正他又不是去做见不得光的事。 就在他准备策马的时候,那条叫做花花的土狗叼着个活蹦乱跳的东西坐在了他面前的地上,那是一只兔子,看样子它是打算当礼物送给他了。 王守善觉得好玩,狗不能养在道观里,但是兔子好像可以,一只兔子也吃不了什么,就当带回去给孩子们玩好了。 他将那只兔子给捡了起来抱在怀里然后策马南行,带着那么多狗他不能从光化门进,看来他们只能又绕到延平门进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白骨成哨 在北城想找个没人的地很困难,因为大多数老百姓都必须走路才能上工,离上工的地方远了懒得走,所以南城就被空了出来。 但南城也不是所有坊都是空着的,永和坊是一个,永安坊则被一个名为高仙芝的胡将置了宅,永平坊里建了尼寺,思来想去只有常安坊和通轨坊最适合做不良人的新校场。 这两个坊中都只有少数百姓,但常安坊里有章怀太子庙,通轨坊里有酅公庙,章怀太子就是高宗的三王子李贤,后被废杀,而酅公则是隋恭帝杨侑,在庙里动兵戈肯定是属于不敬的,虽然王守善很想将校场设在常安坊,最后还是选择了通轨坊。 坊中的土木是不能随便动的,不过只要不深挖似乎影响不大,在坊中找了间空房暂时安置了狗和曹石滩后,王守善就跟其他人分兵了,赵岚志和李思远去找各自的父亲商量军需的时,张涛去找他以前的朋友,最终只剩下李白和那个自己跟来的张巡跟他一起回了永和坊。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那只兔子一会儿扑朔腿一会儿迷离眼睛,它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 就在王守善打算掰开它的腿看时正在清理破庙的孩子们看见了,他们尖叫着冲过来,那只被王守善抱在怀里的兔子被他们吓得一下子清醒了,疯了一般在院子里到处乱跑,孩子们立刻跟在它的后面狂追,看样子他们是忘了自己本来是要干啥的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庙前的蒿草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不过那只鹤的窝没人动它,只是那只鹤好像已经没影了,也不知是飞走了还是找吃的去了。 李白和王守善又一次进了庙里,庭院里堆满了杂物,那是从几个禅房里清出来的,田舍汉们看到有陌生人进来,纷纷用怪异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来扫去,最终他们的视线停留在高大俊美的王守善身上,然后窃窃私语起来。 王守善想装成自己听不见,但他们的话他还是听见了,现在坊里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她的丈夫。 他们之所以来帮忙全是因为玉娘,田舍汉读书不多,李诗仙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对于武道c茶道他们一窍不通,但既然道长说了要多清理一些房舍出来他们就过来帮忙了,古旧的庙被重新收拾干净,这里原本是隐太子李建成的庙,贞观二年李建成改葬时曾有人建议谥号戾,太宗不满意,改为灵又不许,最终才改为隐。 谥法中不勤成名为灵,李建成是嫡长子,用灵来代替戾是将李建成塑造成一个尸位素餐的大哥,但在太宗眼中李建成显然不是一个无能之人。 隐拂不成曰隐,明不治国曰隐,怀情不尽曰隐,总之就是有希望君临天下却未能如愿的称为隐,隐这个词既不是褒奖也不是斥责,这个庙之所以被荒废也是因为所有人都想忘记玄武门之变,但它如今被重新利用了起来,而且是一种与祭奠完全不相干的用法。 玄武门之变前太宗曾经卜过一卦,结果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发动了袭击并且获得了帝位,然而他的后代君王们则因为害怕发生类似的事件而将军权给了外人。 因为防着自己的儿子,李隆基停止了番上宿卫,停止了番上宿卫给了节度使拥兵自重的机会,一个分裂的唐绝对不是太宗想看到的,唐成也玄武门,败也玄武门。 掌握了军权后他真的要再发动一次玄武门之变来夺帝位么? 王守善按在了自己的刀上,他觉得只有解开这个心结唐才有中兴的希望,武力永远是最后的手段,如果李隆基能将位置让出来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让和不让只是一念之间,让了就是尧舜禹,不让就是商纣王,那个杨玉环就像妲己一样是个祸国的妖姬。 如果李隆基让出了帝位,那偷儿媳最多只能让人觉得不耻,并不会造成多大的危害,可他在位置上要是还听妇人的谗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东厢的一间禅房内,王守善找到了玊玉。 她还是穿着一身道人的衣服,手里拿着块麻布正和道清一起擦地板,这里已经被收拾差不多能住人了,只是屋里还是有一股霉味。 她真的一点都不像一位大唐公主,王守善也希望她不是,因为一旦他起兵那她就会处在很尴尬的位置,如非万不得已他真的不想走到那一步。 “道清,你出去,我有事情跟你师娘说。” 王守善一边说一边找了个地方正坐,这个姿势非常不舒服,可是他要问的问题很严肃,他必须全神贯注。 道清看了玊玉一眼,她又低头不敢看他了,她逃避一般专心得擦着地,道清只得端着盛满了脏水的木盆先行离开。 “玉娘,你坐下,我有事问你。”王守善用轻柔的声音对她说。 “你有什么事就问吧,我听着呢。”她又用上了男人的嗓音说话,她的伪装真的很拙劣,王守善不知自己是该喜还是忧。 外面那么多豺狼虎豹,她对付得了他们么。 “窦德妃是什么时候把你接到巴蜀去的?” “开元四年,耶耶驾崩之后。”她咬着嘴唇低声说,王守善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耶耶就是睿宗李旦。 皇帝的谥号是他死后才封的,始于周,胜于汉,分为上谥c中谥c下谥三种,谥号是对死去的帝王c大臣c贵族按其生平事进行评定后,给予或褒或贬或同情的称号,文c武c明c睿c康c景c庄c宣都是上谥,李旦虽然当过傀儡皇帝并且还迫于兵变让位给了自己的儿子,官员们对他的评价却还是很高的。 如果继续让李隆基这么昏庸下去,他可能会跟隋炀帝一样得一个炀的下谥,他现在跟隋炀帝一样佳丽三千,跟隋炀帝一样四处起兵,唯一的区别就是李隆基没有御驾亲征c造龙舟下江南。 他还没有昏得彻底,也许还有救,谁还没个犯错的时候。 “窦德妃为什么要到长安来?”王守善继续问,这个事情他们以前谈起过,先天元年睿宗让位给李隆基,自己做了太上皇,但是他仍然掌握着判决死刑的权利,太平公主因谏言有功得到李隆基的信任,可是他们在人事任用中发生冲突,太平公主仰仗太上皇的宠幸独断专横,七位宰相中有五位都出自她的门下,后来伙同羽林军意图发动政变废掉李隆基,只是最后李隆基先动了手,最后公主被迫自尽。 “阿娘说不想看见陛下跟耶耶c姑姑骨肉相残。”玊玉不再抹地了,她的眼泪滴落到了木板上,像铁水一样烫得他生疼“为了皇位搞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不值得。” 百姓和门下都是不相干的人,为了不相干的人和自家人杀得你死我活一点亲情都没有不是权令智昏还是什么? 王守善不想当皇帝,当皇帝必须生儿子,他老婆生不了他就只能再取妾,那样她就会过得跟其他汉女一样不幸福。 太宗很英明,但是他的子孙没有哪个像样,那种不肖子孙不要也罢。 “玉娘,我想让陛下重新恢复番上,但咱们必须先除掉他跟三皇子的心结,你能帮帮我吗?” 玊玉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王守善“现在没有府兵了,还怎么番上?” “即便没有府兵了也必须让军队流动起来,怎么实施是我们男人的事,你要做的就是让陛下下这个命令就行了。” 恢复番上会有很多问题,可是比起那些问题节度使拥兵自重是更大的问题,要攘外必须先安内,继续让军队像一滩死水一样中央兵力很快就要烂透了。 王守善郑重其事得匍匐在地,他向一个女人行了大礼。 “公主,请为了天下苍生,帮帮我们吧。”打起仗来就没人种粮了,他不想再吃人肉了。 这时,一个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王守善知道外面有人,原本他以为是李白,没想到来的竟然是那个今日才认识的读书汉张巡。 他学着王守善的样子五体投地“公主,请帮帮天下苍生吧。” 一个读书汉哪懂怎么用兵? 王守善瞥了张巡一眼,发现他的身上竟然有一股青气,看起来很是骇人。 张巡,睢阳 就在王守善为脑子里忽然出现的念头而恍惚时,不知是谁吹响了笛子,那声音本来该如高山流水般轻灵跳跃,但或许是因为吹笛人没了力气,那带着颤音的曲调听起来竟像极了哭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神奇的一辈 公主很害怕,她在不停得发抖,权利的漩涡是致命的,当年权倾朝野的太平公主都死了何况是她,王守善理解她害怕的心情可是现在不是怕的时候,有很多事等着他们去做呢。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帝王家的家务事,有些事必须自己家的人去劝才有用,再继续让那些外人挑拨李隆基和三王子的关系那这个国家就要被那些小儿给毁了。 宦官误国,他们留不得,高力士的徒弟有机会就必须杀掉。 土狗的体型小,可以从安国寺的密道穿过,但怎么悄无声息得在宫殿中穿行却是个问题,大明宫不比太极宫,里面防守很森严,而且还有很多宫女和宦官,一旦被人发现那他将死无葬身之地,最保险的办法是从宫外的宦官下手。 教坊的宦官是住在宫外的,他们是宫里和宫外连接的桥梁,似乎他可以先从那里开始练起。 当他们抱在一起的时候张巡就自觉得消失了,现在禅房里只有他们二人,屋里什么家具都没有,显得格外敞亮。 他将他要利用狗制造假妖怪的事告诉了玊玉,她的眼睛又瞪大了。 “哥哥,妄动杀念不是好事。” “我知道,但你想想东汉时宦官把持朝政时的样子,那些阉人必须杀掉。”王守善毫不妥协得看着她“他们不懂治国只会内斗,咱们现在强敌环视,不能再内耗下去了。” 玊玉又哭了,王守善觉得心中的那股火又燃了起来,她是脚踩莲花的菩萨,杀人对他来说一点都不困难,他想要的是玊玉的许可。 “公主,你就当是帮我还有天下苍生,把密道图给我吧。” “图就在那些箱子里,你自己去拿。”玊玉挣脱了他的手,气急败坏得站起来。 “不,我想你给我,你给我好么?”他跪在地上拉着她的手,也许她被他眼中的疯狂给吓住了,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哥哥,你还想从我这儿拿走什么?”玊玉开始害怕了,虽然此时王守善是跪着的。 “我不知道,你还能给我什么?”王守善站了起来,他像一只即将发起攻击的狼一样弓起了背,玊玉手无寸铁,她看起来像只受惊的小羊。 笛子还在吹,那声音听起来凄厉又刺耳,挑动着他心中的嗜血杀欲。 他的眼神可怕极了,与其说他此刻是人不如说更像是某种站着的人形野兽,鲜红的胡服宛如被血浸染,禅房内全是血腥味。 这里本来就是要用来当做传播武道的教室,而他们此刻正在进行的就是首场战斗。 在极度恐慌中,善良的玊玉逐渐变得威严,那位擅长驯马的武则天曾侄孙女又出现了,她将手中的抹布像鞭子一样提在了手里。 “用哪个玩意你就想对付我吗?”王守善笑了起来,他好像要被老婆揍了。 “你这闲汉,怎么如此无耻。”玊玉戒备得看着他,似乎是在害怕他偷袭,王守善学着早上在造纸作坊里看到的张涛和李白那样开始小心试探,不过他瞄准的都是女子身上不可随意碰触的地方,与其说他是在比武,不如说是在揩油。 “下流。”在躲过一记袭胸之爪后,玊玉羞恼得面颊通红。 “你是我老婆,我对你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王守善擦着脸上被抹布拍了一脸的脏水凶神恶煞得说“你再骂我下流在这里我就对你做下流的事。” 玊玉被激怒了,她舞着抹布开始攻击王守善,她的功夫与其说是武术不如说是舞蹈,根本没有多大的杀伤力,但是想抓住她也绝非可能,她非常灵活,手中的抹布总是拍在他脸上。 普通男人被扇了那么多耳光恐怕早发怒了,但王守善的脸皮厚得堪比长安外郭城墙,他全当打是亲骂是爱了。 挨了打还能笑得如此开心恐怕世间少有,玊玉被气得直跺脚。 有教养的淑女就是这点吃亏,想骂人的时候找不到词汇,在兵营里什么阵仗他没见过,她说的那些骂人话根本连他脸上的泥都没搔破。 打着打着,他们就又开始在地上打滚了,不过这一次道长殊死抵抗,死守自己的衣结。 “你怎么能这样,这是在外面呢。” “那回去你就给我了?”王守善抓着玊玉的衣结,一副不容妥协的模样。 在良久的对视后她将脸别到一边,微不可查得点了点头。 王守善想要的其实是大明宫的图纸,可是玊玉明显误会了。 这种时候有便宜不占才叫蠢材,不过这里是日后生徒们学习武道的地方,确实不适合做某些事。 而且这里可是隐太子李建成的庙,在这里占他们李家闺女的便宜会不会被那老鬼报复? 仿佛回应他心声一般,屋外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将寺里的竹子吹得沙沙作响,穿堂而过的风发出鬼哭一样的“呜呜”声,屋里的温度一下子低了不少。 “一般皇宫不是会铺很多层地砖防止人修密道吗?怎么你曾曾祖会想起来修?”王守善爬了起来,伸手将玊玉也给拉起来,大明宫是李渊修的,太宗知道宫里有密道的事么? 天子想要逃跑通常都会提前移驾迁都,根本不会从密道逃走,这密道修了反倒是方便像他这样的人行事。 “这我怎么知道,他们那一辈的人都神神叨叨的。”玊玉整理着衣服没好气得说“你说的事情我得再想想,心结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娘子,你那悲田坊我找个人帮你怎么样,正好你空出来的时间可以干别的。”王守善想起了昨天那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满不容易的,玊玉的才能不该埋没在锅碗瓢盆里。 “你想让我帮你干什么?” “我想你多在长安组织一些女人社,不是你说的吗,小看女人可是没好果子吃的。”王守善阴笑着说。 谣言止于智者,他现在想要的是散播谣言,还有谁比女人更爱传奇谭怪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倨傲天下 贞观十三年,尚书省左仆射房玄龄奏曰:天下太平,万机事简,请三日一临朝。 高宗即位时曾有过每日临朝,到了永徽年改隔日上朝,李隆基开元初期实行的是三日一朝的制度,后来改为五日一朝。 自从杨玉环来了之后连这五日一次的早朝他也不怎么专心了,朝会上他一直在发呆,放在龙椅上的手一直在打拍子,看样子似乎是还在打羯鼓,除了李林甫还能厚着脸皮继续报喜不报忧以外所有大臣心里都不是滋味,他们已经可以预料到又要有一门外戚要出现了。 有消息灵通对她进行了一番调查,她是开元七年生人,十岁时因父亲杨玄琰落罪卒于狱中她被送到洛阳的三叔杨玄珪家抚养长大,杨玄珪曾任河南府土曹,顺着这条线往上数,她的高祖父杨汪是隋朝的上柱国兼吏部尚书,唐初被太宗所杀。老李家的人选媳妇只看人长得漂不漂亮,根本就不管出身如何,犯官之女居然也能当王妃?不过叹息归叹息,日后还要跟新外戚打交道,能教养出跟伶人一样能歌善舞的女儿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家。 伶人擅演戏,陛下年轻的时候确实是个美男子,可是他已经上了年纪,比起年轻的寿王要难看不少,十八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再过几年就是狼虎之年了,就凭陛下现在的身子能降得住她么? 听说杨玉环很美,不过大臣们却对她很不屑,用美色跻身的女子一般为文人所不齿,而且比起她来武惠妃是更大的威胁,她现在谋的是储君之位,所有人都记得武则天时期那风声鹤唳的恐怖日子,大家好不容易把武则天赶跑可不想再引来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下了朝除了必须回各部继续忙日常事务的常吏外,有党派的都聚集在一起讨论接下来的对策,三皇子是最成器的,可是陛下防他却跟防贼一样,而且寿王太懦弱,陛下应该还没有昏聩到会立他为太子的地步,便有不少人将视线投向了有河东薛家支持的太子身上。 五十二岁不算年轻了,陛下六年前都开始给自己修陵,所有人都感觉得到,陛下身上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那股舍我其谁的气势了。 人老了精力就没以前那么旺盛,有李林甫把持朝政张九龄这个右仆射在尚书省也办不了什么事,张宰相的目标就是将河南道的蝗灾平了,然后把水田恢复,还有就是把大运河的泥沙给清一清,李宰相的目标则是发展商业,要将长安变成第二个洛阳。 长安不像洛阳那样临着大运河,洛阳的每个坊里都住满了人,而长安则还有很多空的坊,只有将长安发展成世界第一的大城市这些坊才会住满,商业是最能吸引人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张九龄跟李林甫无话可说,他回自己的那个小院看门下收来的报表了。 逃户的数量难以统计,不过各个边境节度使手中的兵大概有多少还是能统计出来,现在中央军力有十二万,安西有十一万四,北庭二万,河西七万,陇右七万五,塑方五万,河东四万,范阳七万,岭南一万五,剑南三万,全国兵力五十八万,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因为战争,范阳也就是幽州和河东获得了大量的奴隶,他们可以在边境屯田,中央的彍骑废弛已久,他们肯定不是那些常年和突厥人作战的边军对手。 想调兵就需要时间,没有水田防线关内道通向幽州就是一马平川,两京失守后皇室可以退往巴蜀,北方的百姓该怎么办? 张九龄又将开元二十一年重新划分的十五道图给拿了出来,他习惯了十道图,有时脑子转不过来,正在看图的时候仆人在他耳边低语了一番,他立刻放下了地图往隔壁的书房走去。 幕僚们好奇丞相这是要见谁,不过有周诚看着谁都不敢乱打听,所有人各忙个的事去了。 和豪华的李宰相府相比张九龄的家就简陋多,他书房中最醒目的便是墙上挂着的那副吴道子画的钟馗捉鬼图。 许多官员家中的钟馗是被供奉着的,每日都有人烧香,好像少了镇宅圣君保护就会遇上什么灾难一样。 而张九龄家的钟馗则明显遭到了冷遇,他只是定期被人用鸡毛掸子扫一扫而已。 当张九龄来到书房时,那位穿着淡紫色斜跨衫的来客正背着手欣赏,他的手中拿着的是一柄和钟馗的佩剑很相似的柳叶剑。 相传陛下在骊山行宫梦到被群鬼袭击那晚吴道子也做了同样的梦,他画的钟馗惟妙惟肖,和陛下所梦到的一模一样,自从有了镇宅圣君的画之后陛下便不再做噩梦了,然后每逢过节陛下就会赏一些钟馗像给朝中重臣。 钟馗是唐初的进士,学富五车c才高八斗,活着的时候就养出了浩然正气,死后化作义鬼便有不少恶鬼怕他,那些恶鬼就将他又杀了一次。 初唐时期的人没什么钱,可是就连突厥都臣服了,尊太宗为天可汗,这可是游牧民族头一次认服。 突厥人的脸皮比匈奴人厚,更会演戏是其中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就是太宗打完了仗国家的经济没有垮,汉武帝打完了匈奴后留下的一堆烂摊子花了两代人都没缓过来,到汉元帝时西汉开始衰败,而这一切都与汉武帝穷兵黩武有关。 汉武帝打仗是真的花光了汉文帝和景帝给他留下的家底,他四处惹敌扩大疆土,根本不给别的民族和谈的机会,国家要养军队必须全力投入,他那三十年打下来人口减半,流民四起,就跟匈奴人打进来劫掠了一番差不多,但老百姓愿意,因为他们出了这口恶气。 初唐那阵可比汉武帝差多了,才经历了五胡乱华,又经历了隋末炀帝的折腾老百姓根本没休养生息过来,玄武门之变后没多久东突厥忽然入侵乌城,一直打到渭水边的泾阳才停下,面对突厥的二十万铁骑,太宗就带了高士廉c房玄龄等五个熟悉突厥的大臣来到渭水桥边隔着岸喊话,他们具体说了什么谁都不知道,但是两天后杀马结盟后突厥人退兵了,大唐的国库空了,突厥颉利可汗献马三千匹c羊万口给唐,三年之后太宗就派李靖去突厥将东突厥打了,打得他们彻底降服,从此认唐为天朝上国。 那时也是巧,突厥遇上了霜冻天气,得了大唐国库的钱东西突厥因为分赃不均起了内讧,李靖打过去的时候他们自己的矛盾还是没解决,对付蛮夷就要用恩威并施之策,活捉了东突厥首领颉利可汗后唐就帮了突厥一把,他们将粮食跟药品送到了突厥人的手上。 西汉打了那么大的疆土到了东汉还不是被败家的儿子们给分裂割据了,最后领土又有一部分回到了外族的手上。 所以太宗对汉武帝的评价就是武穷兵三十余年,疲弊中国,所就无几。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反正钱还能再铸,反倒是人命和人心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在和平时期粮食看起来并不重要,然而在战争和天灾发生时却是要命的关键,现在粮价太便宜一斗才二十钱,老百姓不愿意种粮食,大家吃的是以前的老本,大商户拼命压价将小商贩挤得没有活路,再加上各种巧立名目的民间借贷普通百姓已经被有钱人逼得快没活路了。 粮价不是越便宜越好,得有个平衡,张九龄正在想办法说服李林甫把粮价涨一点,但李大人表示他要想想。 “扶持农桑了谁来经商?” 每次听到李林甫那一派的人问这个问题,张九龄的心就忍不住疼一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赵客缦胡缨 李林甫除了中央军的军权,还领着塑方节度使的实权,牛仙客入阁后塑方节度使便由他担当,并兼任着河东c河西节度使的职位。 让王忠嗣接替王晊担任陇右节度使是一种制衡,牛李二人一直在长安,他们对武将的控制是靠的物资和财政,军队的忠心并不属于他们。 真正让张九龄感到头疼的是幽州。 其他州府的武将即便有不臣之心他们一时半会儿也难成气候,而幽州的节度使张守珪却是个让人头疼的人物。 他是个仪表堂堂骁勇善战的武将,他看不起中央好色贪财的文官。 像他这种人自然是收服得了幽州的骄兵悍将,可是对中央却十分不利,他已经是节度使了,如果这次跟契丹的战争赢了那他该如何进爵?关中已无可封赏之地,放他回去无疑放虎归山,但没了他的看守他的那个义子安禄山恐怕又会生事,去年安禄山被送进京领罪是他贪功冒进罪有应得,但市面上不知道怎么在传,变成了他代替义父领罪的。 燕赵之地自古就有彪悍的民风,他们崇拜英雄豪杰,并且为胡汉混居,他们的华夷之辨并不像其他地方那么严重,只要是人才他们就会启用,因为自视甚高所以目空一切,好在他们还认自己是汉人,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的观念根深蒂固,但老这么打仗他们的军功累计得那么快最后封无可封该怎么办?李白给他带来了一个主意,那就是将凌烟阁对面的凝云阁利用起来。 武德君子,德才兼备,仁c义c正,为止戈而战,张九龄不知道张守珪会不会动心,他要是动心了可以让他当第一个凝云阁的武德君子,关云长谁不想当,但张守珪配么? 李白带来的第二个问题才是让张九龄头疼的问题。 纸甲属于甲胄,甲胄制造归军器监甲坊署管,而军器监现在归工部管,也就是说又要跟牛仙客打交道,现在工部的人正全力以赴得整水利,他们想将渭水从金光门引进来,让陇州的木材能更方便得运进长安城里,西京道门大德刘三元以破坏风水为由全力阻止,对于风水之说李隆基似乎还是相信的,毕竟泰陵就是他自己选的,国库的钱不是无止境的,要是钱用在了水利上那就没钱做甲胄了。 京兆韦氏现在也想分一杯羹,现在江淮的粮食停运,供应长安的粮食主要从集津仓c永丰仓运过来,陆路运输粮食免不了消耗,他们想从那里修一条水渠,将江淮地区的奢华之物运到皇帝看得见的地方获取皇帝的欢心。 韦氏是关中四姓之一,他们的渊源没有五姓家族那么久,他们家族繁盛的主要原因是科举门荫以及联姻关系,李武韦杨四大家族联姻,但到了本朝因前朝出了个韦后家族实力而受到了影响,科举现在掌握在李林甫的手中,休养生息了二十多年他们想重新复出了,一旦韦氏和李林甫联手那京兆将完全掌握在奸贼的手中。 幽州是李林甫的心腹大患,他巴不得这次战争张守珪能再输幽州的兵将都死光,怎么会答应用国库的钱来做甲胄。 唐人有钱,就是有钱没用对地方,张九龄头痛欲裂,这笔钱该从哪儿调。 “张宰相在为何事忧愁?”李白隔着一张矮几正坐于张九龄的对面,他的柳叶剑就放在桌上。 “我在想这钱该从哪儿出。”张九龄看着李白,希望李白能给他出个主意,国库是李隆基的命脉,宫中佳丽三千,赏赐都是从左右藏库所出,但他奢侈度日每次从国库拿钱总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听说很多大户人家会设立私库,说不定李林甫又在谋划此事了。 要从国库拿钱手续太多,但私库里拿钱就方便了,只是这私库修多大全凭皇帝的喜好,其中不知要刮多少民脂民膏。 “不能走正常的流程吗?” 张九龄苦笑“走正常流程得花时间说服李宰相和牛宰相,等他们商议完了这仗也打完了。” 有些话张九龄没说,也许两位宰相商量的最后结果是不同意做甲胄,说来也是奇怪,明明他们二人一直在推进发展商业左藏库外院的金子却越来越少,这钱到底上哪儿去了。 “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不知道张宰相能不能接受。”沉默了许久后,李白犹豫着说。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张九龄侧耳倾听,对于权谋他并不在行,他只知道做甲胄能保住将士的命,该怎么获得将士的忠心是君王该做的事,他只是个臣子,做好他该做的就行了。 “宰相听说过掏地鼠吗?” 张九龄不禁对李白多看了两眼,没想到这位李诗仙居然还知道这个。 田舍汉饿慌了不仅会啃树皮还会找地鼠吃,地鼠喜欢储备粮食而且它自己也是肉,张九龄听说在河南道那边发现最大的老鼠洞里装了足够十个人吃一个月的粮食。 “你说的地鼠指的是” “一个是京畿道的盗墓贼,还有就是为富不仁的地主,他们都有钱,就用他们的钱来做甲胄。”李白诡笑着将在寂静塔看到的场面告诉了张九龄,张九龄无奈叹息,现在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这里有一份名单,总共有十二户人,如果查抄了这十二户人的家产那应该就有足够的钱制纸甲了。” 张九龄默算了一下,一件纸甲三十贯,七万件纸甲也就二百一十万贯,十二户人一人只出二十万贯也差不多够了,要罗列他们的罪行可以让监察御史去处理,到时在大朝会上向陛下禀明,而且寂静塔还牵扯到了粟特人,只要现在粟特人不跟李林甫如此亲密无间就算是件好事。 “此时我会跟周御史详谈,你先把名单留下吧。” “唯。”李白领命,在张九龄的书桌上取了一张白纸将昨天曹石滩报上来的名字给写了出来,曹石滩只记了买家的姓名,但有钱有势的人全部都是落了户的,要找他们的地址很方便。 战争是要死人的,四十个人也不过是四个火,在战场上这样的战损很常见,如果能以四个火救四万人的命没有哪个主帅会犹豫的。 张九龄将那张纸接过了,让仆人去叫周子谅,他们不是李林甫,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有了钱接下来是人的事了,要在短期内制作那么多纸甲肯定需要人,少府监的工匠有三万四千人,但他们主要是给贵族们做衣服首饰的,要想抽调他们得陛下下诏才行。 “制作纸甲的工艺复杂吗?”张九龄皱着眉问李白。 李太白摇头“此时鄙人不知,宰相得去北张村亲自询问。” 张九龄心中开始盘算,如果做纸甲的工艺不复杂那征调民夫就可以完成了,到时说不得得跟担当司徒的三皇子李玙联系。 因兵戎之事与三皇子结缘也不知是不是好事,太子他已经不想去管了,但三皇子是值得扶持的么。 也许他该问问老搭档裴耀卿的意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子坐明堂 开元二十四年,东都洛阳出了件怪事,当时正是六月夏天,洛水南岸的半空中猛然出现一群身着甲胄的士兵,他们的人数上万而且还有战马,城中百姓四处奔走,甚至出现踩踏事件,他们一路从洛水南岸走向北岸,最终消失在北岸的半空中,每次他们都是在夜间出现,看起来十分吓人。 这种情况多次出现,李隆基就在洛水岸边设置了法坛请人做法,虽然最终阴兵不再出现但他也不想再在洛阳呆了,宫里也怪事频发,所有人都人心惶惶。 那时正值秋收时节,张九龄和裴耀卿都认为如果陛下那个时候车驾西行沿途各地必然会安排食宿迎送妨碍秋收,这样会对地方引起负担,等到十一月动身更好,可李林甫等他们离开后却对李隆基说“长安c洛阳是陛下的行宫,随时可以行幸,即便妨碍秋收免收各地租税不就好了。”李隆基很高兴,当即就让李林甫安排迁都的事情了。 这么做的直接后果是什么呢? 从洛阳到长安要走好几天,皇帝的仪仗又大,老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得在割麦,但皇帝却乘着御銮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得驶过,在他们眼中他们看见的不是天朝上国皇帝的威严,而是隋炀帝杨广的龙舟。 皇帝每次要做什么事都要搜刮钱,一般都是京兆府和河南府出得最多,打了胜仗该庆贺一下吧?每家每户意思意思出点,请伶人表演表演,有小买卖的可以在庆典上摆。一开始老百姓是挺愿意出的,可是出得次数多了就觉得不对味,怎么那些县丞越来越富了? 老百姓也是有脑子的,稍微问一问打听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大家越来越不想出钱,但县丞却还在要,要是不给就罗列罪名抓人入狱,只要是背上有鞭痕的商铺c科举一律不要,这等于将百姓晋升的出路给全部绝了,被逼无奈下百姓只得交钱了事,没逃的农户对朝廷一点感情都没有,减免租税他们一点都不感恩戴德,背地里还在议论开元八年权梁山造反的事。 “有些人做事做太绝,该教训教训了。”周诚坐在张九龄的右手边,他说话时脸上无悲无喜,将那一张名单给收了起来。 无罪的人自然不用担心被官给盯上,现在他们要跟契丹打仗,国库里的钱不好动就只能动他们的了。 有句话叫杀鸡给猴看,百姓的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要是再发生跟开元八年一样的天灾就会出事了,动用武力永远是最后一步,但御史台没有逮捕的权利,京兆府和南衙都在李林甫的手里,这些富商和他有勾结,所以他们只能在朝会上动手,让李隆基使用北衙的力量抄家,但这样一来一个不小心说错了哪怕一句话就可能万劫不复,李隆基的脾气很暴躁,要是惹怒了他被杖毙又不是没可能。 谁也说不清对于幽州陛下是个怎样的态度,倘若给他留下结党的映像普通朝臣的境遇可不像三皇子那般了,君恩难测,更何况李林甫那小儿运气简直好得逆天,他说什么陛下就信什么。 开元二十四年,李林甫一个刚拜相两年的礼部尚书居然一下子把两位宰相给扳倒了。 当时吏部知选名叫严挺之,他是张九龄举荐的,那个字写得很好的颜真卿就是他举荐的,李林甫一直掌握着吏部,来了这么一个人自然会排挤他,李林甫就告发他徇私枉法。 李林甫举荐的人跟他一个德行,曾经有个户部侍郎萧炅,他也是闲得无聊,在和严挺之闲谈时竟然把“蒸尝伏腊”的“伏腊”说成“伏猎”,严挺之告诉张九龄:“宫廷之中却有说‘伏猎’的侍郎吗?”于是张九龄就把萧炅贬出朝廷,任岐州刺史。 李林甫恨张九龄,更恨那个恃才傲物的严挺之,共事三年如非公务严挺之根本不会去拜访李林甫,像李林甫这种好面子的人怎么能忍受得了,于是一直寻机报复。 严挺之离过一次婚,他的前妻被他休掉后嫁给了蔚州刺史王元琰,王元琰因贪赃枉法进了大牢,他的前妻就找严挺之去救王元琰,严挺之当时任中书侍郎,要说要救个小州小官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这件事偏偏被李林甫知道了,然后他就在洛阳的明堂发难。 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只是想罢黜严挺之,他还想连坐张九龄,裴耀卿与张九龄交好,出言帮张九龄辩解,李林甫就说裴耀卿与张九龄结党。 李隆基并不糊涂,他知道严挺之肯定是因为私情去救的王元琰,离了婚就不许有私情么?但李林甫说的结党正踩在了他的痛脚上,张九龄是个正人君子,他跟大多数俗人都处不来,其中当然也包括李隆基本人。 宰相是握有兵权的,张九龄是寒门出身而且家族在岭南不足为虑,裴耀卿却是关中四大姓之一的河东裴氏。 门阀加上兵权,怎么想怎么危险,于是张裴二人就被罢相了,李林甫举荐了牛仙客上台,从此朝政被这二人把持。 张九龄被贬到长安陪着太子监国,裴耀卿改为尚书左丞相,严挺之被贬洛州刺史,安禄山到长安后那个押解他的史思明到处为他奔走,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找到了李林甫,最终才让安禄山躲过了一劫。 “那两个胡人并非全无可取之处,至少他们的兄弟情义是真的。”跟李白自己被罢相的经过后张九龄不无感慨得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比有血缘的还要亲啊。” “听宰相之意似乎是欣赏此二人?”李白听说过张九龄说的乱中华者必此胡的传闻,他对那个有一面之缘的安禄山没好感,而那个史思明他从来不曾见过。 “他们是乱臣贼子,但他们也是人。”张九龄叹息着说“要是太宗当年也能讲点亲情不发动玄武门之变就好了。” 李白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异姓兄弟,想起了那个在天街上除了自己的刀一无所有却笑得无比嚣张的浮浪人,还有那个背对着他们独自走向黑暗的王公公子,他们是为了对付李林甫而结义的,但李林甫倒台之后呢?如果有一日他们站在了对立面上他自己要何去何从? 女人,又是因为女人。 如果严挺之没有徇私情,两位宰相也许不会被罢相。 法不容情,可人却有情,因为有了情才多了这么多恩怨啊。 李白长叹口气,他忽然发现二弟的义父说的不错,情诗真的伤情,以后他还是少写为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莫御八牛 李思远回到家里发现他阿耶的后院又开始吵闹了,只是这一次惹事的不是他娘,而是新来的姬妾,两个徒有其表的女人为了谁偷用了胭脂而争得面红耳赤,李思远忽然觉得有点看不起自己的父亲,他怎么将这种女人收进后院里。 他已经成年了,虽然还没有娶亲但还是不该住在这里,可谁叫他长得好看,现在选千牛卫更注重仪表而不是武艺,千牛备身原本是高级侍卫,如今全幼龄化了,剩下的备身则主要担当仪仗,连通事舍人都能被宦官取代了还有什么不能被他们取代的?每次一听到那鸡鸭嗓一响他就觉得心情异常烦躁,就像这个帝国的阳刚之气已经被那帮阉货给夺走了。 通事舍人属于中书省,现在的中书令是李林甫,是他将这个宣旨的殊荣让给宦官的。 陛下看人先看的皮相,出身倒是其次,本来像他这种庶子是不能加入千牛卫的,不过现在愿意大半夜在宫外吹风的王公公子少了才给了他空子钻,如今更大的机遇放在眼前他想紧紧抓住。 王公也是要上朝的,上了朝之后父亲照例会在家里呆上半天,暮鼓时会回到郊外的别院,李思远以后要做的事情是随时可能掉脑袋的,要是阿耶不想跟他在一条船上那就趁早划开界限,反正他也该离家自己住了,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他的娘,因为他是她唯一的希望,要是她知道他要走这条不归路肯定会吵闹,李思远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哄别人的女人。 大户人家会将男人住的正堂和女人住的后堂隔开,李思远很少去见父亲,因为在家中他是出了名的不争。 弟弟们的眼线在看到他进正堂后眼神乱飞,不用猜也知道他们肯定在想等会儿该怎么跟各自的主人告密,这些青衣虽然还是男人却跟宦官一样没种,李思远不想理会他们,反正他已经不想再争国公的位置了。 回来的路上赵岚志跟他说了凝云阁的事情,他想跟李靖一样,日后要捉野狐肯定需要武力,就凭他现在的身手根本就不行。 要是要分家,他希望父亲至少能给他一个擅长武艺的部曲,至少能当他的陪练,那些宦官是他晋升的障碍,他必须除掉他们。 等冷静下来他就知道那个西胡儿想干什么了,一个人一百多斤,十条狗吃很快就吃完了,骨头很容易带走,皇宫里又会失踪一个人。 开元二十四年的时候洛阳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有不少宫人失踪了,谁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道士频繁在宫廷进出,他们的脸色都很凝重,有一次李思远听到他们说了句“镇不住了”,李思远不想问他们到底是什么快镇不住了,反正人镇不住了对人肯定不是好事,就连陛下都带着王公大臣从洛阳逃到了长安。 在途中休息时陛下曾经问过随行的道士蒲州的镇河铁牛的情况,开元十二年陛下下令用天下五分之四的铁矿铸造了八尊铁牛,易经有曰,牛象坤,坤为土,土胜水,从开元四年到二十五年水灾一共发了十二次,平均不足两年就有一次,其中开元八年那次最大,梁权山趁机造反。 那一年的雨就下得特别大,谷水和洛水支流泛滥,洛阳城三水溢,邓州三鸦口大水。 契丹叩关营州,安东都护薛泰帅带五百人与奚王大战,最后战败,陛下派了两万人前去支援,但兵至渑池缺门时山水忽然暴涨,所有士兵全数溺亡。 铸造了大铁牛后雨没那么大了,可是仍然有水灾发生,开元二十一年陛下在长安,因为关中久雨导致长安发生饥荒,陛下差点成逐食天子,当时的京兆尹裴耀卿建议疏通漕运运江南之米粮充实关中,这才将一次危机化解。 但是开元二十四年六月的那场阴兵借道太骇人了,联想起道士们说的镇不住了,李思远觉得恐怕就在这一两年又会有水灾发生。 乱世到来时还是有兵在手里更保险。 在正堂李思远见到了父亲。 李思远的映像中他一直都是强壮的,然而不知为何此时的李思远觉得他已经老了,他身上的鎏金四爪侯王官袍显得过于宽松,似乎他瘦了不少,李思远皱紧了眉,他保护得了这么一大家子人么。 报账的部曲们看到他来了,全部都是一惊,就连正在说话的那人都忽然闭上了嘴,正在一边喝酒一边聆听汇报的父亲抬起了头与他对视,他眼中的精光让李思远松了口气。 他还没有成为一个老而无用的废物。 屏退了仆人后,李思远在没有父亲的许可下擅自半躺在了他的旁边,他的父亲齐国公李茂祥忽然笑了起来,这个笑容让李思远不舒服极了,他立刻规矩得正坐好,现在就跟父亲平起平坐似乎太早了点。 “说吧,你想要什么?”父亲似乎已经见惯了这种情形,他一边喝着酒一边不甚在意得说。 “我想要兵。”李思远面无表情地说“世道快乱了,我想要自保的能力。” 李茂祥不再喝酒了,他将李思远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在重新认识他。 “你不想要我的爵位了?” 李思远冷笑起来“我想自己挣。” 他顿了顿又说“父亲有想拥立的储君吗?” “你想拥哪个?”李茂祥垂着眼帘仔细看着手中的酒杯,谁也不知道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不被宦官控制的那个。”李思远恨声说“那些阉人迟早坏我朝纲,三皇子现在被宦官围着,谁知道他现在还听不听得去正常男人说的话。” 李茂祥忽然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可怕,李思远不由发起抖来。 “哎呀,我的儿,你要是想要兵得自己带,爹给你的永远不是你的。”李茂祥坐直了身子,杵着剑站了起来“走吧,陪我出去转转。” “去哪儿?”李思远没动,他可不想去见父亲的外宅。 “你要是想知道去哪儿就跟过来,当兵的没资格问主帅这个问题。”李茂祥忽然瞪大了眼睛,凶神恶煞得看着李思远“老子一辈子都是你的老子。” 李思远觉得不服气,他想抵抗,但即便他的武艺精进了他还是不能揍这个老家伙,因为他是自己的阿耶,揍了他会被人说不孝的。 “走着瞧。”李思远咬牙切齿得说,按着刀往马厩走,风水轮流转,迟早有天他会让那个老家伙听他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翻江倒海 洛阳多妖,长安多鬼,有的时候道士也会找人帮忙降妖,在北衙龙武卫担当长史的李茂祥就是其中一个。 妖怪有成人型的,也有不成人型的,哪一样都不好对付,尤其是河里的那条蜃龙,那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对付的。 李思远没觉得他阿耶是疯子,河中有龙就对了,龙能招来风雨,在山海经中蜃有两种形态,一种是贝壳,而另一种则是龙,陆生的生物能跑,水生的就只能在河里游了,难怪阴兵借道只在洛河上出现。 “那条龙跟咱们有什么仇怨,怎么一直害我们。”李思远和李茂祥并肩行走在胜业坊的街上,这里王侯众多,李茂祥的这身四爪龙袍一点都不引人注目。 “咱们夺了他的龙气,你知道金陵的事情吗?”李茂祥问李思远,后者严肃得点头,中华真正的龙脉其实是在以前的建康。 “和海比起来,河的聚气效果要弱多了,金陵靠近长江的入海口,那里才是那条蜃龙原本生活的地方,。”李茂祥看着不远处的兴庆宫无奈得叹气“本来陛下是降得住那条蛇的龙,现在也不行啦。” “它想干什么?”李思远皱紧了眉。 “它想干什么?它想把我们大唐毁了,只要长安的风水破了龙气自然会回到金陵,到那时它就能回家了。” 李思远没有问没有龙气那条蜃龙会怎么样的问题,从海水到淡水一定不舒服极了,但为了龙气它还是选择忍着。 “那条龙长什么样?” “不知道,见过的人都死了,山海经上说蜃龙的鳞片从腰往后的鳞片都是向前逆生的,鳞片是暗土色,模样跟蛟很像,除了它之外邙山上还有个刑天,它的头现在都没找到,鬼知道它跑哪儿去了。” 李思远停了下来,李茂祥立刻回过头来看他。 “阿耶,你真的在城外置了外宅吗?” 李茂祥阴测测得笑了起来“你觉得呢?” 李思远不想理这个老没正经的家伙,他开始想其他的问题。 “你觉得什么情况陛下会在长安呆不下去,必须迁都洛阳呢?” “怎么,你想把他赶走?” “有一个人,怕是要大开杀戒了。”李思远跟在李茂祥的身边愁眉苦脸得说“昨天儿子去了趟寂静塔,那个人把执行天葬的狗牵回来了。” “天葬?” “就是吃人肉的狗,宫里很快又会有人失踪了。” 比起看到血淋淋的尸体,失踪更能让人惶惶不可终日,李思远有点怕,他不想去洛阳,至少长安的妖怪是谁他知道,洛阳有些什么就不知道了。 李茂祥没说话,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凝重,此时的他一点都没有在家里时那种神游物外的样子,他看李思远的娘时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李思远看着觉得很难受,他觉得他娘成了某种替代品。 寿王真的一点都不恨自己的阿耶吗? 寿王宅也在胜业坊,陛下将所有的兄弟都安置在与兴庆宫紧挨着的安兴坊和胜业坊,看似与他们亲近,实际上他自己时不时会到诸王府上去坐坐。 他真正信赖的人住的地方都正对着宫门,李令问就住在安上门外,而高力士则住在丹凤门外,李令问虽然也是殿中少监但他的耶耶是卫国公李靖的弟弟李客师,在军中他可比姜皎那个弄臣有威信多了。 开元八年兴道坊发生过地陷,也正是那一年的大雨下得格外猛烈,李思远不想再看到同样的事情发生了。 “阿耶,你能跟我说说开元八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思远只是随口一问,可是李茂祥却被激怒了一样恶狠狠得瞪着他,都说龙有逆鳞,似乎他父亲也有逆鳞。 “那条蜃龙就没有一点可以对付的办法吗?”在阿耶发火之前李思远立刻转移话题,李茂祥似乎还沉浸在记忆里,他整个人都是恍惚的,李思远顾不得在大街上,给了他一巴掌李茂祥才清醒过来,他身上那种戾气这才消失了。 “蜃龙喜欢吃燕子,据说除此以外什么也不吃。但是燕子是飞行迅速的鸟,也极少接触水面,所以蜃才会做出幻影引诱燕子飞进自己嘴里,在它吃食的时候攻击是最好的。”李茂祥过了很久才恢复镇定,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那攻击哪儿?” “不知道,书上没写。”李茂祥一万个没好气得说“蜃龙是一种很稀有的龙,咱们没对付过。” 李思远顿时变得更加愁眉苦脸。 “儿子,你是从哪儿知道金陵王气的事的?” “我遇到了一个人,他跟赵岚志聊天的时候我听说的。”当时也是在大街上,晚上的时候坊里仍然人来人往,他们就像李思远父子一样将这个天大的秘密在街上说了出来,可是说了又怎么样?不信的人永远都是不信的。 “韦家的人现在正在筹划挖一条渠,将江南的货运到长安来,这事要是真被他们办成了那条龙肯定会顺着水跑到长安来兴风作浪的。” 李思远也是愁,粮食必须运进长安,可是粮仓都离长安太远,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阿耶,咱们城里进了墨家子弟,他们正在煽动奴隶造反。” 李茂祥提腿就给了李思远一脚。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李茂祥的眼睛都气红了。 “没办法,现在要斗倒李林甫需要墨家人的力量,而且要把蜃龙引出水面墨家的木鸢会不会派上用场?” 李思远还是蛮喜欢读书的,战国时期公输和墨子都曾制作出木鸢可以飞翔,可惜这项绝学已经失传了,现在可能只有墨家人知道该怎么做。 “李林甫?你们想怎么对付他?”李茂祥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李思远有点佩服自己的阿耶,不过他接下来说的话肯定会惹恼他,李茂祥可不像赵瑾,他耳聪目明得很,李思远不禁担心要是他发起火来在街上追打自己可怎么办? “说啊。” “他们打算把昭陵给盗了。”李思远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心虚,因为他的阿耶已经整个呆掉了。 他家的祖坟也在昭陵,像李茂祥这种经常跟道士打交道的王公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兔崽子,看你出去都结交了些什么人。”李茂祥清醒过来了,他到处找能抽人的家伙,李思远立刻趁着木棍打在自己身上前拔腿狂奔。 “我要是兔崽子,你就是老兔子。”李思远一边跑一边指着李茂祥大声说,李茂祥被他气得哇呀呀爆喝,看他的精神头一点都不像四十有六的人。 一位路过的御史看见了,但看过了也当没看见。 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就是这帮武夫教儿子的办法太不斯文了,实在有失体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泥足深陷 皇宫是有内库的,不过去年治理洛水被李适之花光了,那是太宗c高宗留下来的老本,李隆基花得那叫一个肉痛。 但没办法,洛水和谷水必须治理,花光了内库之后他就开始打国库的主意,左藏库的官员们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皇帝要用钱到底给他还是不给他? 三千佳丽用的首饰都是珠宝,比起白银唐人更喜欢黄金,少府监就在左藏库外院隔壁,那里除了管理皇帝及百官的器物外还负责对民间工匠的管理,官府也有自己的作场,那些从左藏库出去的黄金绫罗在外面溜了一圈回来全部变成步摇c金钗c披帛c罗裙放在隔壁,少府监变得越来越富而国库却越来越穷,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左藏库的官员组团到御史台告状去了。 李适之是宗亲,他领的那个御史大夫本来是个虚职,但左藏库的人不管这些,还有什么比指着祸头子指桑骂槐更过瘾? 北衙禁军驻守在朱雀门内,不守宫禁的时候他们就在皇城内守护国库,同时保护皇城内官员们的安全,下朝后他们眼睁睁得看着左藏库的官员气势汹汹得往鸿胪寺方向走,原本他们还以为又是因为朝贡的问题闹矛盾了呢,结果谁承想他们却拐进了鸿胪寺对面的御史台。 武夫们读书不多,那些引经据典的骂人话他们听不懂,他们拉住了一个路过的进士问里面讲了些什么,那个年轻的进士听了半天,总结归纳后整理出了一句话“国库没钱了,要么让陛下省着点花,要么就弄金子去。”一干武夫顿时恍然大悟。 以前张宰相在的时候这种惹人厌的活都是他干的,现在这个惹人厌的艰巨重任似乎就落到了太宗曾孙的头上。 没办法,他是御史大夫,同时也是李隆基的族亲,有监察皇帝言行的职责,这种事应该由他管,家里养一个败家女人就够受了,何况还有三千个,水利是项耗资巨大的工程,秦朝的时候郑国就打算修郑国渠将秦的经济拖垮,近一点的隋炀帝也是修大运河把家给败没了的,京兆尹想修渠引渭河水进金光门的事黄城里所有人都知道,本来应该很顺利通过,没想到一个老道跳出来生事,因为有他在几个国库的官员们才有时间准备预算,最终结果是钱不够,要修渠得再存几年。 盐要收税,收得也不多,盐价也很便宜,老百姓没啥意见。 但商人们不服,为啥香料那么暴利不收他们胡商的税非要收汉人的盐税?这不是跟实行和市一样吗?商人的怨气现在还没到罢市的地步,毕竟现在主要是盐业受到了影响,可是人人都觉得这日子过得不对味,怎么汉人处处都要比胡人低一等。 虽然活在开元,但大家都在思念贞观,那个时候没那么多国家给他们朝贡,可是出国旅行只要说是天朝上国人永远都会得到礼遇,那些蛮夷看汉人的目光都带着憧憬,说话都陪着小心。 现在大家已经感觉不到那种尊重了,王孙们都在穿胡服,就像穿胡人的衣服是件很气派的事。 他们到底是胡人还是汉人? 是汉人就该穿汉人的衣服为荣,汉人的衣服哪里不好看了? 长安的老百姓对大多数王孙是很厌恶的,他们觉得那些有钱人不是自己人,都是外国人那一头的,开元元年长安县实行配户和市法,以官府的名义按户征购财物,官府出的钱明显低于市价,而且有时是拿了货不给钱,跟明抢有什么区别?后来裴宰相任长安令,从按户平摊改为向富户征收,并且先款后货,价格公道,他在职期间宽严得当,离任后大家还在想念他。然而新上任的长安令韦坚执行和市就没那么公道了,价格倒是其次,主要是钱到得太慢了,大家都怕朝廷又跟开元元年一样明抢。 皇帝要用的都是好东西,做得越好越容易被盯上,工匠们干活越来越马虎了事,仿佛大家都失去了那种进取精神。 外国的使节站在鸿胪寺客馆门口看这边闹笑话,以前都是他们学说中国话,现在他们不学了,反正多得是肯学外国话替他们当通译的人,他们朝贡完了还要带着更多赏赐回国,魏征魏宰相在的时候是反对朝贡制度的,只是他当年用的借口是中国始平,疮痍未复,若微有劳役,则不自安。现在中国安定很久了,这个理由行不通,而且他们还有个很好面子的皇帝,虽然他干的都是些没羞没臊的事。 老李家这家丑是丢人丢到国外去了,她经常在外宾面前表演,姿态怡人宛如天仙,曾经有个使节向她求婚,结果遭到了无情拒绝。 被人拒绝总得知道为什么吧,后来那使节才知道她是寿王妃。 一个王妃居然跟胡姬一样在大庭广众下跳舞,使节有点不相信,唐人已经开放到这地步了?后来那个使节当晚就被鸿胪寺的官员请回了国,而且嘱咐他以后别来了,使节们这才品出其中有点不对劲,那个杨玉环好像是李隆基的禁脔。 从那以后每逢杨玉环表演外宾们就不敢抬头,舞蹈动作大,怕看到不该看的地方,李隆基非常满意这种效果,常常高兴得哈哈大笑。 回到鸿胪寺客馆后他们就开始讨论,除了通译也不知道那些蛮夷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反正他们都大笑起来。 那个笑声听起来刺耳极了,每次响起都让觉得异常火大,即便是禁军也觉得脸火辣辣得疼。 他们心里有股气,却不知如何发泄,那种感觉实在太难受,有的人握着长矛的手都攒白了。 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一个穿着花钿绣服的俊美少年满骑着汗血宝马脸寒霜得跑了过来,他在御史台门口勒住了马,看着里面乱哄哄的一团,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都挤在里面干什么?还干不干活了?”那个千牛卫中气十足得大喊,声音震得所有人耳朵生疼。 “你是哪儿来的?敢跟我这么说话?”一个左藏库的官吏指着千牛卫的鼻子骂道。 “跟御史吵有什么用,有意见你们自己跟陛下说去。”千牛卫蛮横得调转马头,抬高了下巴,高高在上得说“这儿有管账的吗,小爷有账要算,叫他给我出来。” “你要算什么账?”御史台正衙里,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大喊。 “买军需用的账。”那个千牛卫吼完,回头看了眼那些外国使节,忽然勾起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咱们要跟外族打仗了,有钱咱也得省着点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理世事 皇亲国戚入官场不用经过科举,这对大多数寒门学子来说感觉很不公平,但谁叫这是个讲关系的社会,宦官是庶民出身,基本上是被逼的没退路了才挥了那一刀,想要获得权力不付出代价怎么行? 看似平步青云其实王侯子弟也有自己的苦处,汉人讲求多子多福,但阿耶的爵位只有一个,嫡长子被毒杀c暗杀在后院里经常发生,能活到成年的王侯子弟通常都有个非常厉害的娘,女人心狠手辣起来一点都不比男人差。 丈夫是靠不住的,因为男人会娶三妻四妾,说不定自己什么时候就跟王皇后一样成了下堂妻,女人的依靠只能是儿子,当皇后是要被废的,可是当太后却没人敢废,杨丽华那样的女人杨广还不是忍了,所以家里有个不败家的女人很重要,长孙皇后就相当不败家。 李承乾曾经被给予厚望,他深知经国之邦要先论刑狱为重,但是随着年岁渐长他却有了腿疾,不论是李世民还是长孙皇后家里都没有与腿疾有关的病史,而且他的其他兄弟都很健康,唯独他一个人得了不能走路的怪病,有些人就将此与后宫争斗联系在了一起。 首先,他是成年后有的腿疾,他一生只有三子,长子李象贞观八年生,次子李医贞观十年生,早夭,三子李厥贞观十二年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子嗣。 他当时宠幸一个叫称心的男宠,精力用错了地方是一个原因,但也有人怀疑是为了掩盖某个中毒的症状才送一个男宠给他。 终汉一代许多贵族女子都生不出孩子,陈阿娇就是其中之一,她出身显贵很小就施了宫粉,那种闻起来很香的香粉里含有铅。 唐的宫廷吸取汉的教训,宫中所有化妆品全部都是天然材料,以细粟米制成迎蝶粉,而胭脂则是用的匈奴那边产的一种名为红蓝的花卉,在民间也有用重绛c石榴c山花以及苏芳木等材料制成化妆品,但铅的运用并没有完全被取代,有些女人还是会用铅混合胭脂上妆。 几乎所有使用铅化妆的女人都有不孕症,并且脾气暴躁c易怒c容易疲劳并伴有思维迟钝和关节疼痛的症状,太医署每年都要接诊很多这种病人,她们的症状和李承乾晚期非常相似,只是谁都没有证据证明李承乾真的中过毒。 长孙皇后是个善良贤惠的女人,但她不适合后宫,贞观十年的时候她就仙去了。 她最大的爱好是读书,即便梳妆时也手不释卷,成为皇后之后经常与太宗一起共读,谈古论今从容以对。 她深谙盈满为诫,说服胞兄长孙无忌让位,在太宗恩准下,长孙无忌得以闲职高薪退避宰执之位。 她一方面欣赏“庇护”着魏徵那些敢于直言的忠臣,另一方面也在不断地提醒着李世民要行仁政,贞观时文治武功春风和睦亲切包容有很大功劳都仰赖于这位贤后。 长孙皇后生性简约,不喜欢浪费,所需的东西,够用就可以,临死时她跟李渊一样希望能够简葬。 但凡无道之朝所修皆为大墓,昭陵开山为陵并不是仅仅因为唐国力强盛,更是为了避免跟汉一样为迎合礼制而使用大量木材c石料顶起封土堆,坟冢累得再高哪有山高?太宗的墓里没有多少金银珠宝,但他的墓穴入口在哪谁都不知道。 回到家中之后,在他们过去对弈的围棋室内,赵瑾对赵岚志说了段只有极少数王公知道的往事,李承乾虽然发动了政变但太宗并没有处死他反而被流放到黔州就是因为太宗怀疑他被人下毒了,除了他之外所有参与政变的人都按照律法处死,他的谥号是愍,意思是痛心,如果当年是他继位的话李唐王室也不会被武则天杀得那么惨,长孙无忌本来已经功成身退,但是他太贪,他想控制李治,最后落得个罢官自缢c家产充公c近亲发配岭南为奴的下场。 “后宫的女人歹毒啊,寿王之前武惠妃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但全部都死了,为了不让寿王夭折她将他送给了宁王抚养,可宁王也没安好心,他害怕武惠妃会成为第二个武则天,所以将寿王给调教成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结果废物也还会被人利用,就因为他有个皇子的躯壳。” “那要是寿王有治世之才呢?” 听了赵岚志的问题,赵瑾苦笑了起来“你知道当时太宗怀疑谁是下毒的人吗?” 赵岚志的脑海中闪过很多人的名字,但每个都不敢确定,那时的武则天还是个依靠着太宗的藤蔓,她不可能有那个力量给太子下毒的。 “是谁?” “三皇子李恪的母亲,隋炀帝之女杨妃。”赵瑾叹了口气,显得无可奈何“当时天下初定,很多官员对隋文帝还有感情,为了稳定朝局太宗才娶了杨妃,杨妃很会教养儿子,三皇子是最像太宗的,但正是因为太像才会被太宗忌惮。” 赵岚志明了父亲所说的意思,玄武门之变是所有唐皇的心结,更何况那是隋炀帝的女儿。 “只要寿王不结党,不论他多有才他都不可能成为威胁,李适之现在跟他一样,我投了拜帖他根本不见,因为按照礼制李承乾死后应该是他的儿子李象继位,而李适之正好就是李象的儿子,他其实也有皇位继承权,这一次为了治水花了那么多钱,陛下已经对李适之记恨上了,现在他避嫌都来不及。”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是我们该怎么办,而是你该怎么办?”赵瑾用扇子轻轻敲了敲席子“不论是凝云阁,御史台c李林甫还是纸甲的事都少不得他的帮忙,我的眼睛看不见,所以只能靠你自己了。” 赵岚志一脸倨傲得看着御史台的大门,脑子里回忆的全是之前在家中父亲的教诲,他没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可耍横却是他最在行的。 有些人用文明礼貌的态度讲跟他说不通,还是横一点才能打破眼前的僵局。 骄横跋扈之人通常是惹人厌的,这种人总没人怀疑他会结党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唐纪检委 御史台在含光门街右二坊,被太史监和宗正寺夹在中间,和庞大的国土相比它实在太小了。 但是它担当的却是至关重要的监察权利,李林甫上台后御史台就成了摆设,而且看这个兆头他似乎要将御史台当成自己打压异己的工具,御史台内部分成泾渭分明的三派,一派是李林甫派的,一派是张九龄派的,还有一派是中间派。 张晓c颜真卿就是属于中间派的,张九龄派的御史虽然正直,可是却不会耍奸猾诡计,跟着他们混容易丢命,而李林甫派的人则太无耻,视王法朝纲为无物,跟他们混一定会遗臭万年,在既不想丢命又不想遗臭万年的情况下很多御史便选择了中立。 御史是个肥差,但是也是个非常得罪人的活,一般的公卿子弟都不会想任职,御史主要以寒门子弟为主。 他们很想帮张九龄,可是寒门宰相没办法保护他们,李宰相的门生都警告过他们,谁都不想牵连家人。 在正义感和家人安危之间他们选择了沉默,他们虽然拿着高薪但日子过得憋屈,他们又不是为了钱当的御史。 他们希望有个人能带着他们杀出重围,然而李适之却让他们失望了,他是个武夫,为人豪爽但心思不够缜密,在治理洛水时就出现过几次疏漏,造成了不必要的人力财力浪费,他并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所以中立派的人仍然在观望。 每次上朝都是无所事事,下朝也是一样,就算偶尔有人被派出去巡视也只是两个结果,要么是好事,这种会上报,要么是坏事,这种会瞒报,他们越来越像贞观前那种仅仅风闻奏事没有司法权力的采风御史了。 对有志向c有抱负c有正义感的年轻人来说这种日子过着是很痛苦的。 有人熬不下去,哪怕是高薪也致仕了,张晓和颜真卿互相勉励着,他们在期待光明能出现。 皇帝的后宫太大了,而且宫里的女人需索无度,只要说了两句奉承话能让皇帝高兴就会有奖赏下来,那些女人头上的首饰都是从国库里取出来的金子造的,她们戴起来好看了,可是老百姓的日子却苦了。 她们打扮得再美有什么用?有武惠妃和武家的女人在她们根本不会受宠,她们像金丝雀一样被关在笼子里终日无所事事,容颜在发呆中一日日老去。 她们很可怜,同时也很可恨,她们期望自己能像卫子夫一样撞上大运荣宠君前,那个新来的杨玉环给了她们希望,又一轮新的比美又开始了。 按现在的市价,金子和铜钱的换算是一两金子六贯钱,六贯可以买三百斗粮食,可以供一千五百个人一天的口粮,她们不懂自己头上手上戴着的那些首饰的价值,她们只知道这么戴着好看,有了美貌就能得到爱情,那些宫娥根本就不懂人间疾苦。 虽然最新一轮的人口普查做出来的数据不是很准,但唐的男女比例大概是一比一,减去那些必须去参战的男人,女人就多出来了。 普通男人都去打仗战死了,多出来的女人该怎么活?有钱有势的人就有很多姬妾,而穷苦人则老婆都娶不上。 贞观并不是完美的,但至少在长安城里到处都能听到读书习武的声音,可是现在除了音乐之外更多的是商户的叫卖声,听着热闹却没有任何意义。 一个国家的首都不该是这个样子。 不论是私学还是公学,应该将学校办起来,那么多人还不识字,要颁布一道政令让老百姓理解真的很困难。 左藏库的人来闹事的时候颜真卿和张晓都躲在了人群后面,他们看着左藏库的人指着李适之的鼻子骂,两人的手紧紧得握在一起。 坚持,一定要坚持,只要熬过了最黑暗的时候光明就会到来的,到那个时候大唐将重现过去的辉煌,贞观还会再一次到来。 “听说李宰相最近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一个脸色白皙而且留着胡须的人要逼着他交出宰相的位置,你觉得有可能是真的吗?”颜真卿小声得在张晓耳边说。 张晓下意识得看向李适之,他倒是符合这两个条件,可是像他这样的武夫能将李林甫赶下台吗? “只是一个梦而已,别当真了。”张晓有些绝望得说。 “我觉得是真的。”颜真卿的眼中闪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光“那个光明王快出现了。” 张晓知道,颜真卿说的是推背图中那个将在江东出现的光明王,但他却忘了后面那一句谈空说偈有真王。 即便真的有王,那也必然是跟佛门有关,一个和尚当皇帝怎么听怎么觉得诡异。 “都挤在里面干什么?还干不干活了?”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这个声音让张晓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说话的人虽然声音听着傲慢却让他觉得神清气爽,那些左臧库的人都跑来闹事了,谁看国库? 张晓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俊美的千牛卫正骑在高头大马上倨傲得看着这边,要放往常张晓只会觉得此人太过傲慢,可这时他却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贞观时的武将应该都是这么傲气的,因为他们曾经创造以两千人打败了十万人的奇迹,这世上有哪个军队能做到这一点? “你是哪儿来的?敢跟我这么说话?”一个左藏库的官吏指着千牛卫的鼻子骂道。 “跟御史吵有什么用,有意见你们自己跟陛下说去。”千牛卫蛮横得调转马头,抬高了下巴,高高在上得说“这儿有管账的吗,小爷有账要算,叫他给我出来。” “你要算什么账?”李适之坐在正衙的上座,威风凛凛得问。 “买军需用的账,咱们要跟外族打仗了,有钱咱也得省着点花。”那个千牛卫一边说一边回头看那些穿着胡服的外国使节,御史台的对面就是鸿胪寺,鸿胪寺的南边是宫墙,因此只好将正门开在了北面,正好跟御史台门对门。 那些胡人一听说要打仗表现也没比普通汉人好多少,怕死是人的天性,胡人也不见得人人都勇猛,张晓忽然升起一种解气的感觉,那些朝贡的使节也有今天。 这帮蛮子会演戏啊,在陛下面前是一套,回了客馆是另外一套,他们互相攀比谁得到的赏赐多,他们朝贡的那点东西跟他们得到的赏赐根本就没得比。 败家啊,陛下是真的在败家,修洛水时正事,这个钱是该花的,可是宫里的那些女人必须放出去,要养她们太花钱了。 “你要买什么军需?”李适之沉着脸问。 “盔甲。”那个千牛卫诡异得笑着说“用纸做的盔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信马由缰 从春秋到现代,人的身体是没有多大改变的,都是一张嘴巴两个眼睛,谁多长了少长了都是怪物。 区别每个朝代的就是人穿的衣服,在唐以前汉人穷人的冬天是非常难熬的,因为没有足够的衣物来取暖,木棉的产量很低,而且一直在岭南一带普及,真正让木棉走出岭南崇山峻岭的是张九龄张宰相修的路。 唐人擅长织造,木棉被纺成了线之后就能织布,和绢相比韧性更好,楮皮纸也容易获得,穷人冬天的衣服就是用它做的,要做一件纸甲很简单,就是不知道它的防御力如何。 赵岚志本来是打算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撞大运,没想到这死耗子还真被他给撞上了,左藏库的人本来气势汹汹,一听说要打仗也不敢再叫嚣了,仿佛他们此刻才想起李适之的另一个身份,他是太宗的曾孙,他们灰溜溜得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瞪赵岚志一眼。 守财奴最恨败家子,不过跟给女人买丝绸相比他们更愿意将这钱用来给将士买盔甲,对宫里的那帮女人他们同样也很厌恶。 等他们走了,李适之也不想在御史台呆了,这个小破衙门还没他的马厩大,他在长安城里没有房子,住郊外的大宅只要不用逾制的东西他修多大都没人会管,北张村距离长安也不远,正好御史台在长安城北,他就跟着那个年轻的后生一起去看纸甲去了。 赵岚志故意引着他从延喜门走的,御史台在朱雀大街西侧,可是皇城内横着走用不着在皇城外那样要等旗手的号令,在路过大宁坊的时候他指着大安国寺给李适之看“李大人,你觉得把御史台搬那儿去合适吗?” 大人是叫干爹的,叫太宗曾孙干爹一点都不亏,攀上了就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李大人哈哈大笑起来。 “把御史台搬寺庙里?亏你想得出来。”等笑够了,李适之没好气得说。 “以前御史台可是有台狱的啊,大人就不想把它恢复过来?” 李适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李适之怕挨肉刑,怕疼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事他的身份,如果按照正常礼制顺序他才是大唐的皇位继承人,罗希奭虽然是个殿中御史但他在大理寺审理犯人的手段却残忍至极,李林甫有这样的人当手下让他觉得恐惧,虽然罗希奭按格式上该他管可是李适之却对他敬而远之,如今听到恢复台狱他有些心动了。 和平时期刑狱的权利是跟军权不相上下的,李林甫一届文官之所以被人害怕就是因为掌握着刑狱,诬告比告密更招人恨,李林甫将那些有气节的人杀光了,剩下的自然都是会为五斗米折腰的贪官污吏了,如果春秋战国的礼崩乐坏让汉人丧失了诚信之心,那李林甫所作所为就是让汉人失去了胆量和气节,又不是人人都跟他一样目光短浅,香料就只能从西域进口么? 佛教的发源地在天竺,天竺在中国的南边,玄奘法师为何要去西域取经? 那是因为天竺和中国隔着喜马拉雅山脉。 世界屋脊无人能够翻越,佛教是沿着喜马拉雅山一路向北,过了吐蕃之后传进西域的,如果只是去西域,玄奘法师根本不需要旅行十七年时间,他沿着佛教传播的路线到了天竺。 在他的游记中天竺是个盛产香料的国度,也正是因为天竺盛产香料所以佛教的许多法式中会用到香料。 除了天竺,南洋也是生产香料的地方,粟特人牢牢控制着丝绸之路,根本不允许其他民族的人染指,他们的香料有不少种类是从波斯进口的,但连波斯商人都只能走海路前往天竺c南洋发展,由于新崛起的大食帝国对拜火教徒的迫害,波斯商人曾拜访过李适之想从香料生意中分走粟特人的一杯羹。 骆驼一次能运多少东西,船一次能运多少东西?但李林甫代表的是粟特人和中亚朝贡贵族的利益,因为李隆基喜欢看别的国家朝贡。 要发展海上运输就必须造船,发展航运哪儿来的钱修水渠?长安又不像洛阳一样在大运河的边上,不将长安发展起来如何体现出他李林甫的能力? 李林甫需要陆路运力,他需要粟特人的丝绸之路,他的目光短浅得让李适之感到无奈,李林甫虽然姓李却不是直系宗亲,是李渊堂弟的曾孙,所以他没资格看玄奘法师的游记,但正是因为他无能李隆基才放心大胆得将军权交给他然后自己可以畅快得玩。 李适之和李隆基平辈,而且还小李隆基十几岁,倘若不是李氏宗亲被武则天杀得人才凋零李隆基也不会想到要启用他,宁王不敢动,他敢冒头绝对有死无生,可倘若运作得当,李适之也不是没有问鼎的可能。 机遇只给有胆量的人,就看李适之敢不敢去抓了。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赵岚志,是祥国公赵瑾的嫡长子。” 李适之笑了起来,他喜欢嫡长子这个称呼,因为不论是他耶耶c他阿耶还是他自己都是嫡长子。 他喜欢住在宽敞的地方,现在的御史台太小了。 “那个大安国寺里有什么特别之处?” “大人是想先看纸甲还是先看安国寺?”赵岚志的脸上带着神秘的笑,那笑容让李适之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小子居然在评判他。 王侯们也到了站队的时候了,除了李隆基的儿子还有其他的候选人。 该选哪样?军权还是刑狱? 李适之现在就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往前走就是通往通化门的路,出了城再往北就能看到纸甲,但是安国寺就近在咫尺,拐个弯就能到了。 他胯下的马不安得躁动着,这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父亲跟他说的那个传闻,曾祖之所以会一下子冲进窦建德的朝会并不是因为事先探听到了情报,而是让马带着他们去的。 天子就是拿自己的命去赌,就看看他有没有跟太宗一样的天子运吧。 想到这里李适之忽然松开了缰绳。 他闭上了眼睛,就像太宗一样任由那匹马带着他驶向未知的未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有地放矢 儒家六艺,礼c乐c射c御c书c数,除了读书也要学会射箭才行啊。 在朱汉良的私学外,王守善开始找地方给孩子们学射箭,那个张巡跟在他的身后,看起来百无聊赖。 “刚才那位是哪位公主啊?”他没话找话得说。 “关你求事。”王守善一万个没好气,回来之前他还在想着要跟她分房睡,现在他只想天快点黑。 “你们去石开平家干嘛?” 王守善还是不想理他。 “想恢复番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想知道该从哪一个节度使开始吗?” 王守善这次回头看他了,张巡得意得笑了起来,在空地上找了跟树枝,将大唐十道图简略得画了出来。 “咱们现在的敌人主要是突厥c契丹和奚,河西节度使是为了防止突厥和吐蕃接壤的,所以幽州c河东c河西c塑方都不能动,那剩下的就是陇右c安西c剑南c北庭以及岭南这几个道了,这几个道都不在李宰相的势力范围,陇右c北庭无需多虑,剑南是李家重点经营的地方,那就剩下安西和岭南这两个道了。” 王守善皱着眉点头,最麻烦的几个道现在是不能动的,牵一发动全身,谁知道那些外族会趁机做什么乱。 “岭南瘴气多,如果让岭南先番上那中原的士兵到那边很容易水土不服,形成不必要的折损,所以安西四镇应该是第一轮番上的目标。” “就凭现在的彍骑守安西四镇?”王守善冷笑起来“他们连沙匪都不如。” 西域虽然没有正式的国战,可是骚扰却是不曾间断的,一个绿洲就可以是一个城邦,但是这些城邦却养不了多少军队,它们的安全全靠大唐的军力来负责维持。 想染指丝绸之路的不只是波斯人,还有大食人c突厥人c吐火罗人c吐蕃人那个地方其实就是个不毛之地,根本没有占领的价值,可是那里却是大国博弈的必争之地。 粟特人的国土位于泽拉夫善河流域,这个区域是由大大小小的绿洲组成,然后就是更广阔的沙漠和戈壁,他们自己的国土上没有任何特产,既不能放牧也不能种粮,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经商,他们思念自己的家人,却对那个支离破碎的故土没有多少归属感,只要是为了钱他们几乎什么都肯卖,他们主要以商队的形式在长安c洛阳以及埃及的亚历山大利亚之间往来,每一个萨保都是商队的首领,粟特人自己是很惜命的,可是他们会用钱雇佣不惜命的浮浪人,因为走一次要废不少时间为了让利润最大化他们携带的大多是贵重的物品,东方的丝绸和西方的黄金珠宝都是抢手货,然而比它们更贵重的是胡椒等香料。 因为运力的问题,胡椒是东西方都通用的货币,其价值甚至有时超过了黄金,萨保的墓也修得很豪华,其规模几乎可以跟北周皇帝媲美,但是他们的墓大多数都不修在西方,而是在东方的西域。 安西都护府没水,但地底下到处都是金子,离开了绿洲如果不熟悉环境就很容易死在沙海中,王守善有时也会在戈壁上碰到背着金子的尸骨,也正是因为见多了这种死亡方式所以他对金钱看得并不重,有钱也得有命花才行。 没有武力的人在西域只会成为待宰的羔羊,小的时候他就差点成为奴隶,是唐军救了他,唐人继续这么堕落下去迟早会自取灭亡,不过让中原的彍骑就这么去西域就跟让他们直接去送死差不多。 “为什么陇右和北庭无需多虑?” “明年王忠嗣将军会担当陇右节度使,这个已经是内定了,北庭节度使是张嵩将军,他曾经任职太原尹,官声一直不错,开元十年吐蕃围小勃律的战争你参加了吗?” 王守善下意识得摇头,然后觉得不对,这个张巡在套他话呢。 “我没去过西域,我一直在陇右。” 张巡根本懒得理他,自顾自得开始说了起来“勃律是唐的西门,勃律亡则西域失守,吐蕃为了拔掉通往西域的障碍派兵围住了勃律的都城,当时的小勃律王在围攻之下向张嵩将军求救,他当时说‘国家西岳,久被声教’,然后就派出四千兵马打败吐蕃,这个人很有民族气节,他是不会为了私心而反叛的。” 王守善不屑得撇嘴,这个张巡又是一个大汉主义者。 在这部分汉人眼中胡人就是蛮夷,除了孔武有力之外他们就是落后而愚昧的,但战争会让所有人都变得野蛮,每个人都会变成禽兽。 军纪是唯一能束缚住野兽的枷锁,唐军的军法几乎每一条都是斩刑,中原的那些老爷兵肯定受不了那么严苛的军法,不知道到时候会产生多少逃兵。 逃兵跑到沙漠里会死,跑到绿洲城池就成了强盗,让那些人去西域只会坏了华人的名声,还不如他们继续留在中原。 不番上中央的军力会废弛,番上华人的名声可能会毁了,汉人在很多时候是宁可要脸不要命的,王守善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得出恢复番上时朝堂上要吵成什么样了。 彍骑里有想当兵的,也有很多混日子的老兵油子,那些人该何去何从?中原已经那么多强盗了,再多岂不是要更乱?烦啊,世上怎么这么多坏人。 这时,那只被王守善捉回来的兔子疯了一样跑了过去,孩子们追着它尖叫连连,其实那些坏人曾经也是孩子。 教育真的无比重要,王守善忽然有些理解为啥科举要列祖上三代的出身了,因为看祖上的为人就能大概看出那一家的家风如何。 五姓女之所以被追捧就是因为她们的家风正,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是正人君子人家是看不上的。 “张巡,你成亲了吗?”王守善仔细将这个读书汉上下打量了一番,他长得并不俊美,可是一个读书汉就能想到这些好像挺不简单的,北张村看来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还没呢,怎么,你想介绍?”张巡笑呵呵得说。 “再说吧,我感觉嫁给你的女人肯定很倒霉。”王守善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对这个张巡王守善有股奇怪的感觉,每次看到他总觉得心里闷得慌。 “西胡儿,你觉得你是汉人还是胡人?” 就在王守善转身欲走时张巡忽然问到。 “都不是,我是唐人。”王守善沉着脸,面无表情地说“只有你们汉人才把胡人c汉人分得那么清。” “那要是再给你一次投胎的机会,你是想当胡人还是汉人?” “这是我能选的吗?”王守善不屑冷哼。 “那要是你能选呢?”张巡锲而不舍得追问。 王守善首先想起的是为了保护他死去的娘,然后是他的义父,最后才是他的汉人阿耶,要是他娘当初嫁给了义父该多好。 “我不知道。”王守善想了很久也没有答案“要是换你来选呢?” “汉人。”张巡斩钉截铁得说“我生是汉人,死是汉鬼。” “那你能接受胡人吗?” 张巡想了很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要是不用脑子想,用你的心想呢?” “像你这样的我能接受。”张巡指着王守善说“不贪财,不好战的胡人都是朋友。” “我不是胡人。” “但你也不是汉人。”张巡放下了手,长叹了一口气“你为啥就偏偏是个混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群雄并起 和防御突厥人c契丹人c奚的北方藩镇相比,西北四镇的唐军是更加精锐的,但是即便是这样唐人还是打不赢吐蕃人,如果不是因为吐蕃发生了内乱唐军也不会有接近八年时间的和平,在那场内乱中吐蕃失去了他们的战神钦陵,军界又经历了大换血,番兵的士气低落了很多,再也没有钦陵在时那种上下一心的状态了。 王守善很幸运得躲过了钦陵统帅的时期,又加上李隆基对西北实行的是精兵政策,开元之后唐军在西北与吐蕃是互有胜负的,在河陇地区甚至还能占上风,但是小勃律之战后这种常胜的局面发生了逆转,吐蕃人似乎又开始崛起了。 “老子真的不知道西域有啥好争的,到处都是黄沙,要喝水只有坎儿井和绿洲里才有,行军时吃的只有大饼加几措盐,水都要省着喝。” 又到了午饭时间,王守善捧着碗面汤一边西里呼噜得喝着一边跟张巡聊天,现在他们还在朱汉良的私学里,他已经开始轧箭靶了。 “你们真的不惜福啊,知道水在西北多珍贵不?人可以不吃饭,但三天不喝水就会死,马腿踩在沙子上容易陷进去,大食人骑的是骆驼,要是真的安心要占西域至少得把马换成骆驼嘛。” 王守善的西北胡人口音让张巡笑了起来,他们此刻就像普通的中原田舍汉一样蹲在墙边捧着碗喝汤面。 “马在吐蕃是军需品,他们那边到中原流浪浮浪人很多骑的是牦牛,吐蕃人耐寒不耐热,他们根本就不敢打巴蜀,我觉得先把中原的彍骑送到巴蜀去练练才是真的。” “那不可能,巴蜀是皇室绝对死守的根据地,剑南的那些兵你就别想了。”张巡连连摆手“巴蜀地形复杂,还不知道会摔死多少人呢。” “那也不能把他们送西北去啊,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又不是一次将西北全部都换了,可以一点一点得换嘛。” 王守善看着眼前绿草如茵的长安,就连他这样来自西北的人都不想回去了何况是那些习惯了中原锦绣的老兵。 “西域真的不值得守,咱们守它干啥呢。”王守善想起那些朝贡回来的藩属国贵族的嘴脸就来气,他们送的都是土特产,可是拿回来的全是金银珠宝c绫罗绸缎。 “不要西域,吐蕃就会跟突厥连起来,那中原的乐子就大了。”张巡阴阳怪气得说。 “那就把波斯都督府还给大食。” 张巡不屑冷哼“给了他们波斯都督府他们再要条支都督府c月氏都督府怎么办?再让咱们就跟大食直接接壤了,大食人应该不只是有骆驼骑兵吧。” 王守善叹了口气,大食骆驼骑兵只是少数,更多的还是战马骑兵,饮饱了血之后的铁甲会变成黑色,每次他们一冲锋看起来就像乌云一样压过来,就连他自己都有点怕那些大食人, 何况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彍骑了。 “咱们的步兵和强弩才是对付他们骑兵的关键,但彍骑要是进去把阵型搞乱了可怎么办?” “那是你需要想的吗?你先想想怎么说服你老婆让她说服陛下同意番上吧。” 即便他们二人求她玊玉还是不想去皇宫,那个地方就是龙潭虎穴,不止她怕王守善自己也怕,可是番上必须恢复,不然中央的兵力就要烂了。 吐蕃就是因为内乱失去了钦陵才国力大衰,大食也是一样,内乱绝对会引起外患,谁叫唐太富有已经引起了其他国家的贪欲。 强盗是不会因为唐有钱就屈服的,只有汉人自己会被财富威吓住,胡人只会想着抢。 “咱们出得最昏的一招就是把突骑施给灭了。” 王守善正在喝面汤,张巡的一句话差点让他把嘴里的面给喷出来。 “你说啥?” “开元二十三年,咱们联合大食人把突骑施给灭了。” 王守善翻了个白眼,觉得现在的唐人真的是一副亡国之相。 突骑施是大唐在西域的重要盟友,它虽然属于西突厥但是却听从安西都护府管理,李隆基到底是怎么昏得头,居然联合敌人将自己的西域屏障给毁了。 “哎哟,咱们陛下是不是被人下了蛊啊。”王守善吃不下面了,他现在觉得胃疼,被妖怪附身后他一直在野外居住,居然连这么大的事都是现在才知道。 “那个牛仙客绝对是个灾星,他到哪儿咱们就倒霉到哪儿。”张巡愤愤不平得说“就是他到了安西都护府就乱整,居然把阿史那氏给扶了起来。” 阿史那是古老的突厥贵族,意为高贵的狼,阿史那部被称为蓝突厥,蓝是腾格里的颜色,象征对突厥的最高统治,后突厥汉国的毗伽可汗就是阿史那氏的,后突厥汉国是东突厥的,李隆基可能是想扶持另一个阿史那氏的贵族统领西突厥,让东西两个突厥继续内耗,可是这代价太沉重了,唐人自己不信教,一会儿信佛教一会儿信道教,所以自以为其他国家跟唐人一样,西域诸国之所以不喜欢大食人就是因为他们传教,突骑施是抵抗大食人最起劲的一个,结果唐人却联合着敌人把自己的盟友给灭了,西域诸国肯定会很寒心,说不定已经倒戈了,西域以后就只剩下唐人和不知道是何居心的西突厥汗王与大食人对抗了。 大食人东进的路已经扫平,要是唐再不努力就只能被人压着打了。 “牛仙客是不是通敌叛国了?”王守善的眼睛都瞪出血丝了。 “他哪有那个本事,他什么都听李宰相的,听说他府上有个波斯舞娘,说不定就是大食人送的。” 王守善不屑冷笑,李林甫那个蠢材怎么可能分得出波斯c大食和粟特人的区别,在他眼中他们全部都是黄头发绿眼睛的蛮夷。 “突骑施还有人活着吗?” “苏禄可汗还活着,不过他已经因为贪婪失了人心,他可娶了吐蕃c突厥和唐的三位公主啊。”张巡哼哼冷笑“他的儿子骨咄录被派到长安投降,现在住在鸿胪寺客馆里。” 突骑施内部也是很复杂的,他们也是不服管教的狼,可是突骑施和大食人有仇,跟敌人是敌人的就是朋友,无论如何也要把突骑施给再扶起来。 要扶一个汗国可不是件轻易的事,他该找谁去帮忙? 王守善把碗猛然放下,然后站了起来。 “你去哪儿?”张巡一边喝面汤一边悠闲得问。 “找老婆去。”王守善背着手头也不回地说。 “她是女人,不是兵,记得对她温柔点。”张巡看着手中脆弱的瓷碗,无可奈何地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放牛郎的梦想 道家讲求无为而治,既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汉代的时候实行无为而治主要是重农抑商,使战后的百姓得到休养生息恢复并发展生产,但当国力强大到可以对外博弈的时候,无为而治就显得相对保守了。 唐现在是一个强者,正是因为强大所以才引起了周边国家的忌惮,西域就是这场博弈之中的关键之一。 中国人的智慧是所有国家学习的对象,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之说他们也懂得,之所以会造成这种情况完全起源于人的贪念和制度的不完善,世界将古兰经当做他们的生活手册,因为信仰而产生的凝聚力是无比强大的,他们观察着唐王朝的一切,在观察中学习和思考,在找到一条正确的路之前他们不会改变已有的生活方式,这是源于对信仰的坚守和对未来的谨慎。 没去过西域的人永远无法理解沙海让人产生的绝望,那是一片生命禁区,没有水任何生命都无法生存。 戈壁地下是有水的,但只有根系发达的植物才能吸收到,大食人的精神就像他们手中的大马士革弯刀一样坚不可摧,只有唐人的直刀能与他们的弯刀抗衡。 突厥人用的也是弯刀,不过他们的刀没有箭厉害,唐人的陌刀就足够跟他们近战。 突厥人并不擅长冶炼,他们只会抢,而雄踞高原的吐蕃则是另一块难啃的骨头,高原培养出了吐蕃人强悍的体魄,同时他们也有先进的冶炼技术。 跟这样的对手做邻居却想着发展商业,通过炫耀自己有钱来压制对方,这种博弈的办法就出了问题,有钱只意味着可以聘请足够的打手,但要是打手用钱请不到的时候那就只能捧着钱等着被抢了。 王守善回到德贤观的时候,他看到玊玉正拿着一根小木枝打莫言的小手。 她打得并不重,然而莫言看起来快哭了,他抓来的那只兔子此刻一动不动得躺在地上,好像已经死了。 追兔子玩本来是件小事,可是兔子总归有力竭的时候,玊玉一边打莫言一边说这么做是不对的,无心之过也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刘备临终时曾说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刘备并不是什么圣人,更不是什么贤人,他入蜀为了抢夺物资铸造了一种直五百钱的铜币,曹操盗的是死人的墓,而刘备抢的是活人的钱,只不过曹操拿了钱是用来开疆扩土,刘备的钱主要是用来收买人心罢了。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光地利这一块就省了修长城的钱,只要守住了入蜀的几个关口就可以保住蜀国无忧,刘备生前网络了很多人才,但蜀国之所以最后会落败全是因为没有个合格的君主,刘阿斗即便有诸葛亮辅佐还是失了天下。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阿斗并不傻,他最大的毛病就是贪图享乐,经过多年无为之治后蜀国已经达到了可以争霸的国力,但是在中原其他豪强逐鹿中原的时候他却手握万乘之师不出关口,又不是人人都跟他一样没有进取心,有野心和才能的逐渐离他而去,留在他身边的自然都是些庸碌无为之人。 一个国家国力强盛并不在于钱多钱少,而是在于人才,大国之间的博弈哪里是仅凭钱能玩得转的? 天朝上国是相对于小国而言,但是在大食c吐蕃c突厥眼中唐只是一个狂妄自大的对手,李隆基老了,他贪玩想享福很正常,他已经完成了开元盛世积累国力的使命,现在到了年轻一辈争霸天下的时候了。 继续发动战争会将唐拖垮,可是要获得和平也不容易,开元十年的时候李隆基作对了一件事,那就是裁军,将西北不合格的士兵都给裁掉了,兵贵精而不贵多,以众暴寡不仅不能服人也不符合武道,不过面对那么多强国环视仅凭唐一个国家的力量很难支撑。 盟友,唐需要盟友,就跟王守善自己一样。 玊玉不能继续再做一个藏在后院里的女人,虽然她想要的生活可能只是相夫教子。 “玉娘,进来,我有话跟你说。”王守善一边说一边脱鞋走进了正宅。 “你有什么事说吧,我听着呢。”她放开了莫言的手,将那只兔子给抱了起来,它居然没有死? 王守善邪恶得笑了起来“有些事可不方便当着孩子的面说啊。” 玊玉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大白天的,你怎么这样?” “我有正事跟你谈,是关于突骑施的事。”王守善舔了舔嘴唇,他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有趣的游戏“此事事关国家危亡,你可不能耍小孩子脾气。”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她警觉得用男子的嗓音说。 “我想把突骑施重新扶起来。”他有些意兴阑珊得说,心里一个劲的盘算该怎么让她上钩“骨咄录王子就在鸿胪寺客馆,趁着他还没有离开长安咱们是不是该拜访一下?” “你想用什么身份拜访他?” “所以不是要跟你讨论吗?快进来吧。”说完他便率先走进了寝室。 贤惠的玊玉适合呆在家里,可现在他需要的是武则天的曾侄孙女,那个女人跟突骑施一样不服管教。 曾经有一个监察御史名叫杜暹,这个人因调查案件来到突骑施,突骑施人向他馈赠黄金,但杜暹却坚辞不受,他的随从就对他说“身在异域不应驳了这些外族人的面子。”杜暹只好收下,将黄金藏在自己的帐篷下,等完成使命离开突骑施之后他才写信告诉突骑施人黄金埋藏的地方,并且让他们自己去取。 开元十三年安西都护一职出缺,杜暹任安西都护,当时苏禄可汗娶了阿史那怀道的女儿,她被李隆基封为交河公主,这个骄纵的天之骄女派牙官赶着一千多匹马到安西去卖,又派使者向杜暹宣读自己的命令,让杜暹为自己贩马提供方便。 杜暹大怒,曰:“阿史那怀道之女有何资格向我宣读命令!”遂命令杖打使者,然后扣留马匹和使者,经过一场大雪,一千匹马匹全部被冻死。 苏禄可汗很宠爱这位年轻美丽的公主,就派兵侵扰安西都护府,当时杜暹奉命去了长安,由赵颐贞代任安西都护。赵颐贞据城自守,而四镇的百姓c牲畜和储物,全被苏禄抢劫一空,只剩一座安西城,不久苏禄听说杜暹当了宰相,才逐渐地将军队撤走。 苏禄可汗被大食人称为阿布穆扎衣,意为奔突的公牛,他的脾气非常暴躁,听说在开元二十年于长安朝贡的时候曾经在丹凤楼和后突厥汗国的使者差点打起来,他儿子的性格会不会跟他一样? 王守善拿着马鞭坐在玊玉放巫蛊用品的矮桌边思考着,没隔多久他就听到玊玉的脚步声。 她站在门口犹豫不决,就像一只被地上粟米吸引却又不敢上前的麻雀。 “玉娘,你知道杜暹杜宰相现在在哪儿吗?” 她摇了摇头。 “那你能帮我把他找出来吗?我记得他好像是明经及第。” 明经要考周易,多少都会跟道士有关联,杜暹很尚俭,说不定又是一个学儒释道的宰相。 “这个我可以帮你查查。” “还有,我昨天碰到一个寡妇,她才死了儿子而且还没有差事,你让她过来帮忙吗?” “寡妇?”玊玉立刻柳眉倒竖。 “她四十多岁了,而且没你漂亮。”王守善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她气得一跺脚,进屋后将纸门给拉了过来。 “她是粟特人,好像不会汉语,像她这个年纪出来找活也不好找了,而且她还带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你就当积德行善好么?” “那好吧,你把她带过来吧。”她规规矩矩得坐在他的对面,女人的手是她的第二张脸,身为一位公主她的手太粗糙了。 敦煌佛龛里的菩萨都有一双美丽的手,他希望他的玉娘能成为一位女菩萨。 “有她帮你,你也能多替几个人看病,还有我想把通轨坊的居民搬到这边来,你能帮我处理吗?” “这个没问题的。” “还有,我打算在通轨坊那边做一个校场,你能帮我找到干活的人么?” “是你放在衣服里的那份图纸吧?我已经让周叔叔帮忙看了,他以前帮人修过墓。” 王守善心中不禁感叹,有个懂事的女人可真省心。 “你要修的那个校场可真奇怪啊,又是爬山又是翻墙的,我还以为你要修宅子呢,一般的校场不都是平的么?” “那是专门训练不良人的校场,以后咱们抓贼肯定免不了上房翻墙,身手不行怎么能抓得住贼。” “长安的地形哪有图上那么复杂?” “他们又不只是在长安活动,以后还要去京兆,甚至更远的地方。”他将女道士搂了过来,眼睛看着虚空,又或者是不一样的未来“我要将他们训练成精锐中的精锐,然后让那些住在鸿胪寺的外国人好好看看什么是中华武术的力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杀人红尘中 和胡人的体型相比,汉人的个头明显要小很多,而且肌肉也没胡人发达,但是武术却让这种先天优势变小了。 唐军的陌刀都是长兵器,一般人是耍不动的,使用陌刀的步兵都是力士精锐,以腰力旋斩,他们站在军阵的最前排,在他们后面才是弓弩队,陌刀出手,人马具碎,再有就是骑在马上的那种陌刀骑兵,长兵器才是战场上的主力,但是制造一把合格的陌刀并不容易,相比之下弓弩就容易列装多了。 弓弩每个人都能配至少一把,大约一百五十步外就进入弩的有效射程,但是在长安弩是不允许使用的,弓的威力不如弩,对臂力的要求却比弩高很多,日后要上墙也要用到臂力,不良人的训练里必须有射箭这一项。 “把这个写下来,以后不良人每日都要练习射箭。”王守善一边想一边让女道士将自己所想的内容用毛笔记录,他的手擅长拿刀不擅长拿笔,虽然他识字可是字写得无比丑陋。 女道士没有动,她正看着他的脸发呆,王守善立刻笑着挠了她一下。 “呀,你干什么。”玊玉回过神来,惊叫着后退。 “你刚才在想什么?”王守善得意得笑着,又开始对道长动手动脚了。 “做正事,你别老这么没正经。”玊玉推开了某个又想欺身而上的不良人。 “给我弄点喝的来吧,一上午都没喝水呢。”王守善没再做纠缠,他确实有点渴了。 玊玉转身去取了,他又开始继续思考,上次那个跟他们一起守佛塔的少林武僧戒嗔让他映像深刻,他居然用一根木棍就跟四个突厥武士打了个平手,他觉得应该让那些武僧过来教教那些不良人。 攀登c陷阱也很重要,陈彪那天的陷阱太粗陋,应该找专门的人来教,捉野狐跟捉生将差不多,日后还要将捕猎训练给添上,而且体能也是很重要的,如果跑不赢强盗还捉什么贼,只是些项目要是每一样都实行的话他会不会被累死? 义父说了,想要带好兵必须以身作则,他制定的这些项目他自己必须每样都能完成,不然下面的人是不会服他的。 又要开始扎马步了么? 王守善心里一万个没好气,他生平最讨厌扎马步,但现在又要重新拾起来,体能训练后人是很容易饿的,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还要想办法给那帮吃货找粮食。 “兔崽子,你居然又没给你爹剩一口。”种完地回来后,义父看着空空如也的锅顿时怒不可遏,拿着木棍满院子得追着他打,折冲府虽然已经名存实亡,但折冲校尉的官衔还在,他每个月只领俸禄其实也能衣食无忧,可义父还是每日都在种地,按时交粮纳税。 杜暹也是一样,他拒绝了突骑施的礼物才被那头蛮牛尊重。 比起财富,汉人的气节更让外族敬佩,汉人允许其他民族保留自己的信仰,这份宽容和大度就是其他民族做不到的,朝贡应该停止,可是和外族的交流却不能停止,该用什么来代替? 带着酒香凑过来的香唇打断了他的思路,那个武媚娘的曾侄孙女又回来了。 她的手不规矩得往良家女子不该碰的地方探,王守善立刻将她给推开了。 “大白天的,你想干什么?”王守善古怪得笑着,他做了什么事把她勾引到了? “圣僧,你觉得我美吗?”玊玉半趴在他的胳膊上甜腻得说,她虽然穿着道袍,可是不论眼神还是姿态都如同女妖。 “圣僧?我什么时候成和尚了?”虽然只喝了一口酒,可是他的脑子又开始发晕,他要真的是和尚那也是个花和尚,他一辈子都没法成为玄奘法师那样的苦行僧的。 迷迭香cc安西香c苏和香c沉香c丁香,除了腐尸的臭味西域的许多城池中还有很多很多种香料的味道,那里仿佛是香料组成的海洋,每一个城池都是海中的岛。 那天在大明宫里,隔着老远他就闻到了一股龙脑香味,就连赵岚志和李思远的身上也有浓浓的熏香,为了防止虫蛀,读书人也会用香料熏典籍,唐人的生活已经与香料分不开了。 玊玉身上有股艾叶的苦味,但是王守善现在能闻到的全是玫瑰的香气。 胡商到达西市后会有专门的识物人确定价值的高下,从埃及c波斯千里跋涉运来的香料他们是第一个闻到的,然后它们才会被允许进入西市,或者西市周遭的坊里贩卖。 没有他们估价,哪怕在西市外驼队大排长龙也不允许进入,市鼓响起之前东西两市的门吏是不会开门的,金光门永远人满为患,唐人规定胡商只能使用三个城门洞中的一个。 一个就一个吧,只要能让他们进市就行,市内有丝绸c有瓷器和来自天竺来的杂耍艺人,天竺有很多人练习瑜伽,他们能完成一些常人难以完成的动作。 敦煌的飞天原本是两个神,一个是乐神,一个是歌神,每当天上举行佛会便凌空飞舞,抛洒鲜花以作歌舞,而这两个神其实是一对夫妻,他们俩个混合在一起,男女不分,职能不分,最后变为飞天,他们在的地方就是极乐世界。 来自巫山的神女又带着他去了一次仙境,但这一次他并没有那种疲惫感,他的心很平静,而且精力很充沛。 他们俩面对着面平躺在地上相对无言,外面的世界离他们很远又很近,但是他不想理会他们。 “娘子,找个时间跟我回去一次好么?”他的指尖划过细腻的皮肤,在她的背心有个不起眼的伤疤,她自己是绝对看不到的。 “回哪儿?” “去见我义父,咱们给他尽孝好么?” 玊玉沉默了,她的眼睛仿佛有种看透人心的力量,王守善有些逃避得将视线转向别处。 “再说吧。”她有些敷衍得说,然后爬了起来“我要去洗澡了,你去吗?” 王守善想起昨天女汤里那一池子的男人心情顿时郁闷到了极点。 “等等,我给你打洗澡水。”他也爬了起来。 “烧什么烧,不是有现成的吗?”玊玉将他的内衣穿在身上,男装宽大,穿在她身上就像大氅一样。 “不行。”王守善把裤子套上,着上身就出门了“你先等着,我给你烧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事事顺心 设计这个浴室的时候女汤和男汤就是连接在一起的,出钱修浴池的女善人们都爱洁,她们基本上都没有皮肤病,她们用过的水如果水质不错会流到男汤里用,男澡堂要比女澡堂大很多,里面有三个水池,根据不同的病情水池里放了不同的药,在道清的帮助下把女澡堂的水放到隔壁后王守善就开始烧女澡堂的水了。 垂拱末年,永安渠的水还是澄清的,但是现在渐渐已经有了泥沙,城中的百姓开始打井取水,刘三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无可奈何,因为现在的人只知道伐木不会去植树,目前的首要目标是将长安塞满人,建成跟洛阳一样的大城市,香料其实不止是陆路有,海路也有,可是船开得到洛阳到不了长安。 “张道长最近听说有人打算修一条渠,将灞水和浐水截了,从运河和黄河回合地运粮和香料到西京,他请刘道长务必要阻止,否则黄河里的蜃龙可能会顺着水游到长安的。” “又是刑天又是蜃龙,洛阳还有什么?”王守善没好气得抱怨着,结果一看道清满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知道城里还有别的怪物“算了,你还是别说了。” 成了精锐之后那些怪物多半都是要不良人去负责处理,他这算不算是自讨苦吃? 王守善呼呼得吹着火筒,等这边水烧好了他就去那间庙的浴室看看,那些男人以后不许到他家的浴室里洗澡了。 吹着吹着他忽然感觉到一个诡异的视线,他下意识得回过头,发现道清正看着他的上身发呆,这种感觉让他不舒服极了,虽然道清是个长相非常清秀的少年。 作孽啊,那么小的孩子有些人怎么下得了手。 王守善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走到旁边劈柴,他的衣服实在太少了,可惜他没钱,现在他充分感觉到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感觉了。 “来长安的人越来越多,粮食需求越来越大,这件事迟早必须解决的,裴宰相罢免前就已经提出了节级转运法和开漕运,遇到洛阳粮仓的粮越来越多,但是从陆路运到长安的损失太大,京兆的粮仓都已经快放不下了,所以牛仙客才实施了和籴法。” 王守善现在听到牛仙客和李林甫这两人的名字就恶心,他阴郁得瞪了道清一眼,道清立刻不再说话了。 开元二十三年,为了扫清东进的屏障,大食人给李林甫出了个主意,让他建议李隆基将突骑施给灭了,然后扶持一个阿史那贵族与东突厥内耗,为了完成这个目的李林甫开始选人,最终选中了牛仙客这个对他言听计从的软蛋。 牛仙客顺利完成了任务,他本来只是个管理军械的行军大总管,结果一下子就成了宰相。 李隆基是个昏君,李林甫是个蠢材,这对强强联手将大唐的江山给搞的乱七八糟,就算他去找骨咄录王子,把突骑施重新扶起来人家还跟不跟唐结盟还是个问题呢。 大唐和大食肯定会有一战,因为大唐是大食是现在世界上最大的两个国家,而且大食的信仰是容不得异教徒的,大食和大唐是针尖对麦芒一般的矛盾。 西北的战士吃的是大饼盐巴,想骑骆驼都没得骑,而长安的有钱人却在吃驼峰,他们要是番上看到这个景象非哗变不可,贵族的奢侈之风必须收敛,不然军队哗变之前老百姓就已经要造反了。 他挥舞着手中的斧子,想象着那一块块的木头是那些贪官的头,贪了那么多钱到底干啥用?象牙做的筷子跟普通筷子有什么区别吗? 因为买不起木柴,老百姓一个冬天没法洗澡,不洗澡就得皮肤病,底层的人看起来永远脏兮兮的。 上层的人看起来倒是干净了,可是心却是黑的,在那样的大染缸里玊玉还能保持跟现在一样吗? 他不喜欢长安,长安太脏了,他想回家,可是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会给义父丢人的,为什么唐人会变成这样。 “王大人,你居然亲自在劈柴啊。”张涛的声音此时在他身后响起,飞贼的脚步声很好认,因为他走路跟猫一样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你来干什么?”王守善现在心情不好,看见谁都来气。 “又是谁惹到你了?” “走,咱们换一个地方说去。”王守善放下了斧头,拉着张涛往外走,他却一下子挣脱了。 “披件衣服吧,你这一身的疤看起来还挺吓人的。”迎着王守善的目光,张涛有些心虚得别过眼说。 王守善冷冷一笑,回寝室找衣服去了。 玊玉的寝室在正宅,她看病的地方在后院里,本来她住正宅刚好,现在他的访客多了,她再继续住在正宅就不方便了。 刚一打开寝室的门,道长居然将头发放下来了,此时她正背对着他在柜子里找东西。 宽大的衣服只遮住了她的上身,却没遮住她白皙修长的腿,王守善吞了口唾沫,他的脑子又开始发昏了。 她察觉到他的视线,局促得将衣服下摆给拉了一下,然后她红着脸,捧着一个布袋递了过来。 “给,这是办婚宴剩下的钱。” 王守善接过了那个布口袋,里面的金饼已经被剪开了,只用了不到一半。 “男人在外面闯荡怎么能不带钱?记得别乱花就行。”她说着将他的胡服给找了出来“回来的时候记得带块布,我给你做身衣服。” “那你呢?” “我衣服够穿了。”她挥舞着宽大的袖子,有些调皮得在他面前转圈“我穿这个好看吗?” 王守善笑着点头。 “出去吧,别让你朋友等急了。” “玉娘,你有朋友吗?我想把她介绍给大哥。” “在长安没有,洛阳倒是有几个,但她们都是女巫,还是算了吧。” 王守善点了点头,有的人很介意有没有子嗣。 他穿上了衣服,系上了蹀躞带,抓起了他的刀离开了寝室。 “晚上还回来吗?”在出门前她问。 “会的,今晚我一定回来。”他头也不回地说,听起来就像是某种誓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通轨无辙 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实行书同文c统一货币c统一度量衡以及车同轨。 战国七雄的文字不一c货币不一c度量衡不一,统一之后方便管理流通,但是对于车同轨许多人却抱着不同的意见。 有人说是为了统一风俗习惯,有人说是为了礼制,然而墨家人却通过崇山峻岭间旅行仔细观察,明白了秦始皇车同轨的目的何在。 轨是车两个车轮之间的间距,战国时期的各个国家马车的间距是不一样的,当时的车主要是两轮车,而且除了马车还有牛车c驴车c人力车等,大小不一c使用目的不一的车辆,将这些车实现同轨是没有意义和必要的,因为这些车属于民用车辆。 秦始皇同轨的是用于战争的马车。 秦时修有驰道,现在留下的能看到的主要是土路,但是在战国时期这些驰道上有的铺设有木制轨道,木轨质地坚硬并且经过防腐处理,这些轨道主要用于长途运输,坚硬的轨道之间铺设有柔软的枕木,和夯实得非常结实的路基紧密结合能使奔驰在车轨上的马车非常平稳,枕木之间的距离刚好和马的步伐合拍,在这种轨道上运输粮食从车上洒出来的粮食将大幅减低,而且驰道上五里一亭,三十里有传舍,到了这些车站可以根据马的体力换马,站内有专门的人卸下累了的马匹然后换上新马,就跟现在裴宰相实行的节级转运法很像。 因为泥沙淤积大运河的航道复杂,并不是船大就能适应所有水域的,节级转运法的船是按河段进行管理,每个河段的船只适合自己河段的水情,这种运输过程中必然会需要人力转运,而管理着力夫的漕帮也就应运而生了。 陆上有山贼,江河里有水匪,皇帝有那么多人保护自然以为天下太平,可是即便是官道上只要没人就有人敢抢劫,山河会的生意好得很,但他们生意再好哪有进士团的控制的女人躺着就能赚钱来得快?保镖为了跟进士团抢地盘内耗,陆上的路越来越不好走商人就开始走水路,但是船是没法走陆路到长安的,除非开渠,一旦开渠长安的风水就破了,没有运气唐人就凭现在的军队在强敌环视下能支撑到几时? 要解决运力同时又不破坏风水的办法就是将秦时的轨道车恢复,而且必须要通过法律统一尺寸,秦朝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轨道车并非秦单独所有,战国时期较大的诸侯国都建造有这种可以运兵运粮的轨道,但是各国的轨道间距不同,这是因为防备敌国的需要,间距不一样的马车无法在两国之间跨越,这样一来只能在土路上行驶,不仅行军速度而且粮食的运输也会受到影响,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实现车同轨就是将其他诸侯国间距不同的轨道车拆掉,在全国规划了驰道铺设统一尺寸的轨道,以便能在第一时间将军队派往发生叛乱的地区。 秦国是养马人出身,秦末的连年战争不仅死了很多人马匹也死了不少,到了汉朝时马匹被掌握在匈奴人的手中,汉代的马匹很少,驰道便被闲置不用,闲置的驰道除了在战争中破坏外又因为驰道宽敞,许多驰道被百姓开垦为耕地,倘若将已经被破坏的驰道修复,和未被破坏的驰道连接起来重新铺上木轨,大唐的运力将大幅提升,不过要实现这个目的还是绕不过李宰相,因为他代表的是运河集团的利益。 “修水利要花大钱啊,这里面可有多少人可以受贿。”张涛无限感慨得说,他正和王守善从永和坊的东门走了出来,往通轨坊走去。 “要修木轨得用多少木头?”王守善沉着脸问。 “长安城里那么多豪宅,拆了那些无用的房子木头一样可以用。”张涛指着棋盘一般的长安北城“住的地方有一个就可以了,干嘛非要那么多房子。” “张少侠,你们墨家准入朝为官吗?” “准啊,不过那也得儒家的人同意才行。”张涛哼哼冷笑“多亏了汉武帝,咱中国是儒家一家独大,其他诸子百家都已经开始消声灭迹了,儒家的核心思想是仁爱,可是为官不仁就失去了立身的根本,文的服不了人就用武力去镇压,有些儒家显贵可养了不少食客,咱们墨家人一旦身份暴露就会被他们追杀,王大人,你可要保护我的安全啊。” 王守善被张涛气乐了,他这干爹怎么叫得这么难听。 永和坊的东南方就是通轨坊,张涛带来的五个人就在坊内的废庙外站着聊天,他们看到张涛之后立即将视线转向了王守善,这五个人都是江湖草莽出身,身上一股的悍匪气。 这些人让王守善想起沙匪,但他们能跟张涛混在一块应该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他现在非常想杀了李林甫,可那奸贼的运气奇好,这五个人该派其他用场。 “来,介绍介绍,这位是王守善王大人,这位是曹科,这位是李虎,这位是马凤仙,这位是乔七郎,这位是冯坤,相逢便是有缘,以后在长安混大家互相照应啊。” 王守善听着张涛的介绍,眼睛不由在马凤仙身上多停了一会儿,这人长得魁梧高大,满脸都是虬髯,哪里像娇滴滴的凤仙,也不知道他爹娘是怎么给他取的名字。 另外一个叫李虎的,长了一口龅牙,嘴里好像一只含着东西,看人的眼神贼眉鼠眼。 乔七郎和冯坤看起来倒是正常人,不过他们的手一直没放开腰上的剑,曹科和张涛都是一身黑衣,看起来文质彬彬,似乎又是一个墨客。 王守善就没搞懂了,为啥墨家输给了儒家。 “这些人都是打算造反的吗?”王守善用宛如聊晚饭吃什么一般的口气问张涛。 “是啊,你打算抓他们吗?”张涛笑嘻嘻得说。 王守善冷笑连连,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才继续说道。 “我会尽快加入不良人,进入不良人后我打算把现在的不良帅常广福杀了,让谭四郎和江米内讧,不过常广福死了之后权贵还会塞人进来,诸位帮我想想该怎么办?” 李虎笑了起来,他一笑那满口的龅牙就更明显了。 “王官爷,您拿这个做开场白是不是太直白了?” “不然说什么?诸位吃了么?”王守善背着手,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反正我的底细张少侠已经跟你们说了吧,怎么样,合作还是不合作,一句话的事。” 五个强盗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又开始交头接耳得嘀咕了一阵,他们说的无外此人可信不可信之类的话,信和不信就一念之间,不信就不是一路人,大家好聚好散。 “关于那个轨道车的事,你能不能帮我写个具体实施的方案,黄河里有龙,我怕挖了渠之后它会顺着水游到长安来。”在他们讨论的时候,王守善跟张涛聊起天来。 张涛龇牙咧嘴一笑,看起来快高兴疯了“龙?” “是啊,而且还是条蜃龙。”王守善叹了口气“除了龙之外邙山还有个刑天,它原本是食人魔王朱粲,太宗把他斩首示众后尸体埋在了邙山,但他的头至今下落不明,你们能不能帮忙找找?” “刑天?”五个强盗不讨论了,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王守善。 “怎么?你们不信?” 五个人一齐摇头。 “那你们这么惊讶干什么?” “邙山什么时候成了荫尸地了,那儿的风水不是挺好的么?”曹科白着脸问。 “这我那儿知道,我又没去过洛阳。” “是不是因为有龙在那儿作祟?”马凤仙抖着声音说“开元八年的时候我就听村里的渔民说河里有东西。” “朱粲死了一百多年了吧,龙什么时候来的?”乔七郎兴奋得直搓手。 “你们能不能别老问我没法回答的问题。”王守善没好气得说。 “这通轨坊你要用来做什么?”冯坤指着这一片荒凉的坊问,和繁华得人挤人的北城相比,南城人太少了。 “先修校场,等人多了再说。” “南城的人怎么多得起来,大家都在北边上工,太远了。”乔七郎皱着眉说。 “朱雀大街不是按驰道的标准修得么,在街上安上木轨和轨道车不就能运人了?只要出行的问题解决了哪儿不能住,非要大家挤在一起才舒服吗?” 王守善没好气得说,他想将已有的驿站利用起来,把这种轨道车修到西域,这样不仅解决粮食的问题西域兵员和物资运输的问题也一并解决了,狗日的李林甫怎么只想到用骆驼和船运货,像他那样的人怎么混上的大唐宰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盛情邀请 “长安不该住满商人,咱们应该多办学校。”曹科拿着一根木枝在地上划拉“有了轨道车之后百姓可以住在城外,这样排污的问题也一起解决了。” “有那么多学校可以办吗?”李虎皱着眉问。 “废话,诸子百家,一人办一家就有上百所了,而且还得开教武学的武馆呢。”王守善没好气得瞪了李虎一眼。 “权贵是不会挪窝了,他们住在城里也好,省得到处占地。”张涛叹着气说“人家倭国人从大海另一边跑到咱这儿来求学,想读书的人还是很多的,为啥一定要搞商业。” “光有学校也不行啊,生徒们吃什么?” “这个好解决,办食堂就行,但那个平康坊一定要拆掉,那是消磨人意志的地方。”王守善指着那象征着平康坊的小方块声色俱厉得说“一顿花酒就要收一贯,抢钱呐?”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偏偏有些傻瓜捧着钱想买真情。”冯坤冷笑连连。 “也不见得所有戏子都无义,公孙大娘为人就很不错。”李虎维护着道。 “你也不看看自己的长相,就你那满口牙配得上公孙大家吗?”乔七郎蹲在地上不屑得冷笑着。 “哎~,大家住在城外,也没人管夜禁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马凤仙摇头晃脑得说,看起来好像是在跳舞。 “不行啊,城外到处都是坟地,你想把房子修在坟丘子边上啊?”张涛无情打断所有人的幻想“而且城外那么多贼,谁敢住城外。” 所有人一齐沉默了。 “王官爷,你说你要我们几个怎么干?”曹科豪气得说,他看起来是最文质彬彬的一个,却仿佛是另外几人的首领。 “没兵权什么都是枉然,我想要不良帅的位置。”王守善眯起了眼睛,笑得异常邪恶“你们想杀了那些宦官吗?” “你想怎么杀?”冯坤微笑着问王守善。 “听到狗叫了吗?那些狗都是吃人肉的,不过它们不会主动攻击人,跟那些阉狗不一样,它们是带种的。” 王守善的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杀了人最麻烦的是如何处理尸体,我看长安城里不少人家家里有狗洞,就让那些狗从狗洞里进去,我找了人训练狗,等你们把那些阉狗杀了再用狗将尸体吃了,除了地上血多一点外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即便狄仁杰在世他也破不了没有尸体的命案。” “你这儿有多少条狗?”乔七郎问。 “狗是借给你们的,用完了之后还要还回来。”王守善冷笑着看着几个强盗“汉人有句话叫先礼后兵,丑话先说在前头,你们杀了不该杀的人一样属于犯法,想铲除异己扩大自己的势力还是得靠自己的本事。” 强盗们都沉默了。 恐惧能让人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掌握这个隐秘的力量会很方便,但同样也很危险,因为在那些狗的身后站着一个长了绿眼睛的怪物。 这个叫王守善的西胡儿是来长安玩的,坏人就是他的猎物,长安乃至整个京兆都是他的猎场,他没把有些人当人看,被他盯上了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掌握了兵权之后你想干什么?”曹科问。 “扶持一个像样的王子,李隆基已经老了,他该退位了。”王守善揉着鼻子站了起来“你们晚饭想吃什么?我请客怎么样?” “这才什么时候你就想着吃晚饭了?”冯坤仰视着他,春天的似乎有些刺眼,他的眼睛快睁不开了。 “你们既然想谋反,没马怎么能行,突厥人擅长骑射,至少得让他们教你们怎么骑马射箭。”王守善叹息着说“其实李隆基一开始是好皇帝,只要他能醒悟,把律法中关于奴隶合法的内容给删掉咱就不反他。” 逃户都是被逼的没办法才离开家的,中原那么好,谁有家不要非要跑到边疆去受罪。 眼前的这些人显然都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你们先聊着吧,晚饭饭点的时候在西市突厥人的酒肆碰面。” 说完他就不再理会那些汉人,转身往永和坊走去。 走了有一阵之后,张涛跟了上来,王守善并不感到惊奇,曹科只是穿了黑衣,他并不是墨家人。 “我以为你会先让他们帮你盗墓。”张涛笑嘻嘻得说。 “钱可以慢慢弄,先得找到信得过的人才行,不然下了地宫关键时刻背后捅我一刀可怎么办?”王守善瞥了张涛一眼“他们知道你是墨客吗?” “曹科知道,其他人不知道。”张涛咬着牙冷笑“他想加入墨家,我正在观察他。” 王守善看得出,曹科应该读过书,现在私学里教的都是儒学或者明经,学墨的人几乎看不见,但并不代表没有。 “良行,你心中的理想国是什么样的?” “我没那么大的梦,我只想每个人都有书读,大家都不饿肚子,生病了有人会帮忙看病,不用打仗就行。”王守善有些高兴,他终于不用当干爹了。 “你真的打算让他们帮你杀人吗?” “不,想让别人信任就得让对方觉得捏住了你的把柄,而且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还可以用他们来布迷阵,谁知道李宰相那边有没有能人。” “你这么做很冒险啊,万一他们告密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吗?”王守善拍了拍张涛的肩膀,张涛浑身僵硬了一下,却并没有躲开“哥哥的命就拜托给你照看了,要是他们起了异心就麻烦你帮忙收拾了。” “那些突厥人是怎么回事?” “张少侠,你知道狼和狗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王守善朝着张涛诡笑着“狼是不会听从人的命令的,但狗却会,狼本来就是狗驯化来的,只要把他们教好了他们就是咱大唐最好的猎犬,就跟以前的突骑施一样。” “你想驯化突厥人?”张涛的眼睛亮了起来。 “要完全驯化他们不是一年两年能完成的事,但咱们可以从让他们不攻击主人开始做起,狼吃饱了只要不侵占它的地盘就不会主动攻击人了,而且每次发动大战都会有头狼出现,后突厥的汗王想复国,咱们把他抓回来就行了,突厥贵族内部也有派系,让他们自己内斗去。” “你想抓突厥汗王?” “不用抓他,他不是一直想来中原享福吗?咱们就让他享个够,没了狼群的头狼就是一头孤狼,正好突厥这次受霜冻灾害,咱们就用江南的粮食换他们的战马,请他到长安来做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嫁祸于人 “要论男人消磨意志的力量,还有谁比平康坊的女人更厉害?”王守善朝着张涛邪恶得笑着“更何况还有李隆基的三千佳丽在,咱们也跟突厥人玩一次乐不思蜀。” “登利可汗会那么容易答应么?”张涛也邪恶得笑了起来。 “登利可汗?” “默棘连已经死了,现在是他的儿子继的位,在他前面还有个哥哥,不过在位一年就去世了。” 王守善叹了口气,后突厥汗国内部自己就有矛盾,何必再扶持一个西突厥来跟他们耗呢。 “默棘连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毒杀,是丞相梅录啜干的。” 王守善莫名想起玊玉用嘴渡过来的酒,浑身不由打了个冷战,她该不是在里面下了什么东西吧。 女人和文人都喜欢毒杀,她可是武则天的曾侄孙女,还是少惹她生气为妙。 默棘连就是毗伽可汗,他表面对唐很忠诚,实际却纵容降唐的部落对边境进行骚扰,开元十六年,吐蕃邀请突厥一起讨伐唐,默棘连不仅拒绝还将这个情报通知了唐,李隆基对默棘连此举很满意,互相开展贸易,唐和后突厥汗国一直是面和心不合,各种阴损毒招层出不穷。 败家的女人都好奢,要养好奢的女人男人就必须拼命赚钱,苏禄可汗没娶三位公主的时候曾经是个很得人心的可汗,他抢来的东西都分给部下,可是有了三个败家的女人后他抢来的东西就不分了,他渐渐失去了人心,就跟李隆基一样。 所以说要是和哪个人有仇就介绍个漂亮又败家的女人给他。 “你说咱们嫁个公主给大食王怎么样?” 张涛脚下一个踉跄,他们此刻已经离开了通轨坊,马上就要到永和坊了。 “她别的不用干,拼命败家就行了,看看那些白衣大食会不会受美色的诱惑。” “我记得大食女人好像必须带面纱遮脸的吧” “她可是唐的公主,又不信他们的宗教,谁能让她用面纱遮脸?” 张涛连连摆手,那画面太美,他已经不敢想象了。 大食的大臣们不被那个来自东方的妖姬气疯了才怪。 很多穆si林到了大唐后都被汉化了,女性带头纱可以不遮脸,可是在大食却必须带头纱和罩衣,遮住全部身体只露出两只眼睛。 唐的女人穿衣服大胆,又是丝绸又是薄纱,放在锦绣的中原可能不起眼,但在大食的皇宫里绝对一枝独秀。 只要唐有强大的武力,大食人就只能看着公主作威作福,谁娶了败家公主谁就会失去人心,那可比武力威胁可怕多了。 波斯有钱,嫁到波斯使劲花钱,让他们没钱铸弯刀,也没钱养战马,没有了武力的大食就不再是威胁了。 “陛下把女儿养得这么骄纵是好事啊,只要娘家人厉害就没人敢对她们怎么样,文成公主就是太懂事了才被欺负。” “我就怕公主太骄纵,可能活不了多久。”张涛脸色煞白“每个皇宫都是龙潭虎穴,女人狠起来一点都不比男人差。” “咱们的宦官不是擅长内斗吗,让他们跟着去。”王守善哼哼冷笑“看看是波斯宦官厉害还是咱们的宦官更厉害。” “就怕那些大食人不会同意和亲。” “那是他们能决定的么?和亲是为了和平,大食人里总有不喜欢打仗的。”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李建成的那间废庙,它现在已经焕然一新了“只要他们不再像现在这样上下一心一心求战就可以了,大食人内部也有矛盾,挑拨离间还有谁比宦官在行?” 听说有些有钱人冬天是烧的香料取暖,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烧黄金,看看大食人的国库经得起几烧。 美丽的女人,奢华又舒适的生活,只有意志坚定的人才不会受诱惑,可是爱情这玩意儿几个正常人不渴求的?又不是人人都像李林甫。 张涛忽然笑了起来“我从来没想过宦官也有做英雄的时候。” “什么?” “在大食人的皇宫里只有他们能保护公主。”张涛叹息着说“那是咱们这些正常人去不了的战场。” 宦官不是中国才有,大食皇宫里也有宦官,但是他们都来自其他国家的奴隶,只要男人好色就绝对少不了他们存在,宦官擅长内斗,正好可以拿来祸害别的国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用处,就是看会不会安排罢了。”王守善一边说一边想,李林甫适合怎样的职位? 唐人尚土德,黄色是皇室特用的色彩,皇宫寺院用黄c红两色,红c青c蓝等为王府官宦使用的颜色,李建成是隐太子,他的庙理论上该用黄红二色,但是他用的却是红c青c蓝三色。 庙的屋顶也用的悬山顶,看着修得飞檐斗拱可是礼制上却矮了一个等级,通轨坊也有酅公廟,他的庙虽然也荒废了可是用的却是正常国公的礼制,隐太子真的成了唐的一个禁忌,虽然修了他的庙可根本没人拜祭,经过近百年的时间它几乎已经沦为废墟。 清理出来后东厢必须修理,目前只有西厢和正殿还能使用,恒河又叫涤罪之河,天竺的佛教徒经常在恒河里沐浴,一般的佛寺里和尚都会沐浴后再开始礼佛,所以在僧舍附近都会有沐浴的浴池,李建成的庙里原本应该也有和尚负责维持,但他们早已离开了,他们留下的房子正好给学子们使用,以后他们练完了武也能在这里洗澡。 “你说咱们再挖个小一点的浴池专门用来议事怎么样?”王守善开始怂恿张涛这个工匠的保护者,他的声音在浴室里发出阵阵回响“老用女人的浴池我总感觉不舒服。” 张涛在犹豫挣扎。 “你要是担心浪费的话可以将两个水池连接在一起,里面的热水共用,我们谈的事有些不方便让那些生徒听,这是在保护他们。” “那要修个隔音墙啊。” 王守善得意一笑,他的目的达到了。 “你出图纸,我去找人,坊里的田舍汉修个房子还是可以的,而且大浴室他们也可以用,到了冬天大家还可以用浴室里的热水取暖,一捆柴能让很多人受惠。” “就像华清池一样?” “华清池?” 张涛拍了拍王守善的肩膀,笑得一脸暧昧“你就没有洗过鸳鸯浴?” 王守善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咱陛下每年十月都要去温泉宫巡幸,我认识不少曾经在温泉宫干过活的工匠,陛下都是在室内脱衣服,为了保证室内温度他们在下挖了水渠,让热水不断和温泉里的水循环,既能洗澡又能保温,确实比在屋里烧柴取暖安全多了。” “不,不能这样。”王守善言辞说道“冬天必须让他们动起来。”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嘛,而且坊里还有那么多老人小孩,你能让他们跟年轻人一样上蹿下跳吗?反正东厢要维修,我看就把那边当成日后冬天收留冻饿病人的悲田坊算了。” “那柴从哪儿来?” “不是有你们这些吃饱了就去练武的壮小伙吗?砍柴和刀法好像有异曲同工之处,最好的防卫就是最迅猛的攻击,你刚才不是已经悟到了么?”墨客张涛笑呵呵得说“以攻代守和以守代攻是两个不同的境界,咱爱的是所有热爱和平的人,好战的人可不值得咱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新旧之分 人的脖子和树枝的唯一区别就是人是会动的,树枝不会动,但是树枝有韧性,如果一刀不将它切断的话那它就会反弹回来。 漂亮的落刀是目标树枝被砍断,可是其他树枝都不动,这就需要极快的速度而且手必须得稳,那是和陌刀的碎击完全不同的功法,因为那用的是巧劲。 陌刀队使用的是腰力,而横刀则需要力量和速度,单纯得使用力量不掌握好角度一样砍不断树枝。 战场上每次搏击都是赌上性命的比武,赢了的人就能挑战下一个对手,输了的人就只能躺下,要想打赢别人就只能平时苦练武艺,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新兵最大的毛病就是怯战,尤其是由和平骤然走向战争的人,那种不适应感格外强烈。 普通人都怕死,越是怕死越容易死,不想死就只能进攻,别人死了自己就不用死。 手起刀落,一刀制敌,给别人喘息的机会就等于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这就跟砍柴没一刀将树枝砍下来是一样的,使了多大力反弹的力量就有多大,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干净利落,战场上多得是欺软怕硬的人,看到比自己横的一般都不敢去招惹,再不然就是两三个人一起围攻,技不如人就只能输掉自己的命,躺在地上的尸体没人会怜悯。 秦时记军功都是按首级算的,杀了人就把对方的首级割下来拴在腰上,汉代稍微文明点,换成割耳朵,不过有人割自己人的耳朵冒领军功,于是到了唐又按照割首级来算军功了。 割首级的感觉并不好,但他想获得唐人的良籍所以他还是昧着良心干了,唐军的尸体落到外族的手中也是一样,自己杀了哪些人他们的脸王守善都是记得的,打扫战场的时候先将自己杀的人首级砍下来,剩下那些没人割脑袋的尸体则被当成集体军功平分,杀死他们的人很有可能已经成了尸体躺在地上,军功对他们是无用的,他们的妻儿收到的只是抚恤补贴。 军法是严苛的,哪怕再不喜欢主将,如果他死了全队都要处死。 那些没人割脑袋的军功有的会算在特定某人的头上,但谁都不会说,说了就要被指派到最容易战死的地方。 贪墨来的军功有时报上去都没有多少奖赏,有的主将就开始吃空饷了,实际人数和在籍人数相差得越来越大,唐军打得败仗就越来越多。 贵族继续这么奢侈,西北的士兵番上的时候一定会哗变的。 太宗不修长城是因为要养人以攻代守,但现在的李宰相却一心发展商业,贵族根本不管百姓和士兵的死活,他们没杀过人,以为自己会背两首诗就知道什么是战场的感觉了。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王守善讨厌打仗,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好运能坚持到几时,他之所以逃走一半是因为无法解释全队都死了只有他一人活着的原因,还有一半是因为他觉得累了。 杀再多人他都得不到晋升,那他打仗是为了什么? 长安的贵族男子十五六岁就成家立业,而他到了二十六岁才娶妻,更糟糕的是他还落不了户籍,他感觉自己过去的十年根本就白活了。 京兆出身的人不用去河南道垦荒,客户却被清出去垦荒,京兆和长安出身就比普通人高贵么? 长安的汉人高傲得目空一切,有钱在长安可以横着走,然后就觉得有钱在世界各地都能横着走,在和平的地方呆久了根本就不知道战乱的地方有多野蛮,连杀鸡的胆量都没有更别提杀人了。 不过是一只鸡而已,有那么难杀么? “你们给它喝酒干嘛?”吵闹声将他跟张涛引了出来,他们原本正在研究怎么改造东厢,杀鸡的不是永和坊里的老人,而是几个年轻人,看起来三十多岁,身上的衣服比老人们穿得要新不少,看来应该是通轨坊来的新人了。 “给它喝点酒,杀的时候它没那么痛苦。”那个提着公鸡的年轻人胆战心惊得说。 “没那么痛苦?”王守善笑了起来“那你干嘛还要宰它?” “搬新家之前要撒点鸡血,这些房子好多年都没住人了。” “那要我帮你杀吗?”那只鸡叫得太痛苦,王守善都听不下去了。 那个年轻人犹豫了一下,将鸡跟菜刀交给了王守善。 他接过鸡之后干净利落得一削,鸡头和脖子就分家了,从腔子里喷出的血溅了一地,那个新来的立刻后退着躲开了。 “血滴在哪儿?”和人一样,鸡被削断了脖子后身体并没有立刻一动不动,它不断得挣扎,力气出奇的大。 但和人相比这点力气根本不足为虑。 “寝寝室还有厨房。”新来户的声音都在颤抖了。 王守善提着鸡,在他说的地方开始撒血,这是他第一次在铺了席子的室内闻到血腥味。 野战和巷战真的差太多了,屋子将退路全给封锁了,汉人的个头矮,举刀可能还碰不到屋顶,而且他长得高大,将刀举起来说不定会碰到天花板的。 最近他太不务正业,居然连保命的本事都生疏了,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让老婆守寡。 撒完了鸡血,他重新回到屋门外将那只鸡的尸体丢还给了那个新人,记完了军功后互相交换尸体是基本的礼节,哪怕是突厥人也想被安葬。 “等会儿跟我过两招吧,我还没在室内打斗过呢。”王守善跟张涛商量着说。 “我做两把木剑吧,用真的我怕出意外。” “哪儿来那么多讲究,不出鞘不就行了。” “重量不对,训练的时候要尽量和实际武器保持一致,这样换真的的时候就不会觉得不顺手了。”张涛沉着脸说。 “你看着办吧。”墨家擅工又擅武,王守善决定乖乖听话。 “大多数罪犯都没穿甲胄,你其实可以不用练双手刀,只练单手就行了。” 王守善点头,看来他要学单手砍柴了。 “良行,你娘子一点都不怕你吗?” “她怕我做什么?”王守善笑着看张涛“你怕我吗?” “我没犯法,你不会杀我的。”张涛也微笑着看着王守善“王法真是个好东西,居然连你这样的人都要遵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拉人下马 张巡还在永和坊里四处乱转。 他好像真的很闲,谁叫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王守善决定给他找点事做,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你认识字吗?” “认得啊,怎么了?” “你要是没事做就教教坊里的人认字,他们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他也是后来张涛说才知道马凤仙其实是叫马奉先,他先入为主得认为人家叫凤仙这个女里女气的名字。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启蒙的料么?”张巡桀骜不驯得说,仿佛觉得自己大材小用了。 “我这儿是小庙,供不起你这尊大佛。”王守善特别小家子气得说“要么教人读书识字,要么滚蛋。” 张巡没理他,在路边找了根树枝开始在土路上划拉。 “坊里的人员分布太随意了,你该规整一下,太分散无法形成有效的防御,还有坊门你也该安排人值守,这么随意让人进进出出太危险了。” 王守善一愣,他还没想那么长远呢:“坊里的都是些老弱病残,他们能管什么用?” “至少比现在放任自由得来得好。”张巡画出了两个大圆,用树枝指着其中一个说“这里是德贤观,另一个则是隐太子庙,你想重点防御哪个?” 王守善毫不犹豫得指着德贤观。 “那好,以后要是有新人进来尽量安排在隐太子庙附近。”张巡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坊墙也要加固,最好在墙上布置点荆棘。” “为啥要这么布置?”王守善皱紧了眉。 “你傻啊,敌人要是打算攻城不会先探明情报吗?这叫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你忘了还有我在呢。”张涛笑呵呵得说“有的时候机关比人更可靠,你那房子是不是打算要重新修整了?” “有那么多人手么?”王守善有些担心,坊里的民夫年纪都太大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现在花钱就能雇来人,就是防线的图纸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张涛看着地上的图揉着下巴开始思考“要不要做几把弩?” “暂时不用,拿着那种东西太招人眼,但弓可以多准备一点。”张巡和张涛接上了头,就把王守善给丢一边了“咱自己人少去的地上可以布置一些铁蒺藜,这个你能弄到吗?” 铁蒺藜在战国时已经有了,是一种很常见的防御武器,撒布在地上可以戳穿人的脚掌。 “这个没问题,铁不容易弄到,但是硬木却很容易弄到,大概要多少个?” 张巡思考了一下,在两个区域内划拉了一下“我要把这片区域布满,你自己看需要多少。” 王守善在一旁听得百无聊赖,除了弄粮食他还要想办法弄钱去。 到底该盗哪个贵胄的墓。 张涛带来的五个人都不是什么好鸟,他们就跟大多数的农民起义领袖一样都不是真正的农民,尤其是那个曹科,他居然还有钱读书,他们谋的实际上是自己的富贵。 马奉先来自洛阳,洛阳受水患侵害非常严重,洛阳虽然是粮仓可实际上能耕种的土地基本上已经被豪强给兼并,他那个村的人已经一半沦为水匪强盗。 乔七郎是阜阳人,他家的土地被贵族用来修墓,他上头还有六个哥哥,都在彍骑任职,即便他们每一个都是火长也有六十个人。 冯坤原本是犯官之子,没籍为奴后从主家逃了出来,他和城南的浮浪人关系紧密。 李虎是山东人,他跟张涛一样也是飞贼,这人没什么心思,赚了钱就花,有很多酒肉朋友,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赌博,并不好酒和女色,好赌的人一般都大胆,江山和美人不就是用命去赌回来的么?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那个李虎似乎是可以首先被拉拢的对象。 赌钱是个恶习,但是军法可以管束他,而且比起赌钱赌命肯定更好玩。 他想带出来的兵是不怕死的兵,荆轲其实就是亡命徒,太子丹好酒好肉招待,就是想买他的命去刺杀秦王,可人吃饱了就没那么想死了,有一日在宴会上,荆轲觉得一个弹琵琶的女子手很好看,太子丹就直接命人将它剁下来送给他,对付亡命徒只能用狠的,不然他就会欺负到主人的头上。 杀人立威的最好对象就是张涛说的水匪,不过要剿灭他们似乎并不轻松,马奉先的乡亲可能会用上,纸甲不怕水浸,他要想办法给他们列装,马奉先的乡亲从某个意义上来说都是府兵,只要训练好了就都是好兵。 剩下的曹科c乔七郎和冯坤才是麻烦,他们都是读书人,肚子里弯弯绕绕多,那可不是单纯的武夫能收服的。 犯官之子,反正他也要杀贪官,冯坤的底细还要继续探,要是他阿耶是被人栽赃嫁祸的就帮他报仇,乔七郎的哥哥在彍骑,轻易是不会起事的,被夺走所有手下后曹科肯定会跟他翻脸,曹科才是他重点防备的对象。 还好张涛会观察他,没有墨家的支持他什么都成不了,他要做的是保护墨家的安全。 “张涛,不如叫那些你信得过的人住在永和坊怎么样?”王守善打断了张涛和张巡的讨论“自己修的工事自己用,要是怕日后上工不方便我就给他们弄几匹马,你觉得如何?” “朝廷可禁止工匠骑马啊。”张涛冷笑着说。 “商人都可以骑你们怎么不能骑?谁敢抓你们跟我说。”王守善也是冷笑,乾封二年二月,高宗李治下令禁止工商骑马,那些商人骑马又是雕鞍又是银镫,炫富炫得让人眼红“你可别忘了,乔七郎的哥哥们是干啥的?” “你想怎么收服他们?” “不需要收服他们,只需要监察御史出面就可以了,先帝留下的话你觉得该不该听?” 两张同时愣住了。 皇位都是先帝传下来的,要是先帝的话不听那皇位就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了。 要么工商都骑马,要么都不骑马,以李隆基的性格绝对会两样之中选一样。 “就算不能骑马,你们不能自己造车吗?造好了车用马拉一样可以上工。” 张涛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良行,你以后不要叫我张少侠了,我的字叫默存,咱以后是朋友。” 张涛一边说一边站直了腰,揉着心口一副解气了的表情。 “以后你们还可以给车加价,反正商人有钱,宰他们就是。”王守善也站了起来,笑眯眯得说“只买贵的,不选对的,咱们的车可是纯手工的,该收得贵一点才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死守之地 粮食之所以会那么便宜是因为它们基本上都是奴隶种的。 普通农户自己种的粮食卖出去要负担一家人的生活所需,人总不会一辈子都不生病吧?一生病就要花钱,男丁结婚成家就会授田一百亩,有了自己的地还跟父母住在一起吗? 衣食住行都是要花钱的,所以农户自己卖粮食的时候都希望能卖得高一点,但是奴隶的一切都是归属于主人的,除了包吃饭以外他们获得不了任何东西,好一点的主人一年给一件衣服,不好的连生病都不给治,五十贯就是地主投入的成本,一般一个健奴种一年的地就赚回来了。 没有投入成本自然就可以压价,自耕农自己投入成本了,压价压不过那些奴隶主,自耕农没钱看病怎么办? 二十钱一斗的粮价便宜,老百姓买着很开心,可是卖粮食的自耕农却一点都不开心,他们没钱读书c没钱看病,农村里田舍汉和地主的对立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地主想要他们的地,但是田舍汉死都不让,然后地主就跟官员勾结起来。 田舍汉都是很朴实的,自己没本事老实种地就可以,儿子聪明就想送他读书去科举,十个儿子不可能个个都聪明,农村的劳动力其实是可以保证的。 地主这么一搞那农村人就没活路了,除了种地之外没有别的路给他们留,似乎生是农户就一辈子只能当农户。贞观时期徭役很轻,因为唐人不修长城,骊山原本就是一座山,但是因为王公贵族们喜欢泡温泉所以它已经变成了一座城池,王公修房子之前也请了风水先生看过,但这些风水先生看的只是一时的风水,楚国公的房子才修好,鲁国公的房子又开始盖了,风水最看重的就是水,而且温泉的水还是阳水,对应的是天干之中的壬字,所以唐的国公皇帝犯壬水女命,总是会遇上比男人更有男子气概的女人。 工匠是最经常接触风水和那些被强征来服徭役的百姓的,国家不修长城,民夫们就被征调来修宫殿了,从泉眼里引出来的温泉都是用的石管引到那些池子里的,每一块石管都是拿着铁钎将一整块大石头凿成同样大小的中空管道,一头大一头小,前一根管道小的一面塞进后一根管道大的一面,尺寸哪怕有一点不对就套不进去,那工作量快比修长城还累了。 想不服徭役?交钱。没钱?卖地吧。 除此之外还有种类繁多c规模巨大的各种手工业徭役,工匠名义上是自由的,但实际上一点都不自由,工匠也有匠户,他们和工匠奴婢不一样,可是干的活基本都一样。 工匠自己也开工坊,衣食住行样样都有,主要是小本经营,他们压价压不过那些财大气粗的大工坊。 开元的物价很低,那是大商人压价压出来的,将小商户压垮了大商户就能垄断,等垄断了再提价。 那些失去了自己工坊的工匠有三条路走,一是进入其他工坊里继续当工匠,二是成为巡游的手工业者接受富户的临时雇佣,三是接受官府的雇佣成为雇匠。 儒家已经黑到了哪个地步呢?那就是明抢加残酷,官府安排下来的任务是很繁重的,因为贵族们用的都是好东西,少府监和匠作监还处处刁难,稍微有一点问题就必须重做。 不论男人还是女人,贵族都好穿丝绸,织染坊里的绣娘们日夜不停劳作,她们能织出最美的丝绸,却只能眼睁睁得看着它们被官府的人以和市的名义被抢走,官员都是闻声而来,越是做得好的作坊越是容易被他们找上门,能靠自己手艺发财的工匠只是少数,大多数工匠都活在贫困线上。 胡人不交税,汉人工匠作坊却要交工商税,交完了工商税还要交专卖税,然后还有土贡和进奉,宦官更是百无禁忌,长期在东西两市低价购买甚至分文不给,制作金玉器的延寿坊是被盘剥得最重,有些作坊白天也关门了。 不同的阶级有不同的穿着,高宗时有令,庶人只能穿黄色,非庶人不得穿黄,这个黄不是赭黄,赭黄是龙袍的颜色,庶人穿的黄是麻黄,而工匠只能穿皂色,也就是黑色。 墨家穿黑色是因为他们是工匠的守护者,墨客大多数都是工匠出身,年轻人居多,要不是有巨子管着早就已经制造出成千上百台投石机跟骊山采石场的农户c奴隶们一起把长安给轰平了。 大家之所以还克制着主要是认自己是汉人,国家要是乱起来那绝对是外族最开心,但某些穿胡服的有钱人却不将自己当汉人,他们跟胡人已经一样了。 “蛮夷全是一个样,贪财又野蛮,某些汉人已经被胡化了。”张涛冷笑着说。 张巡笑着向王守善解释:“汉化是教人知道礼义廉耻,反过来不就是胡化了么?” 王守善叹了口气,难怪他觉得现在的唐人不对味,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论语有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想走康庄大道为民求利太累,还是当看重私利的小人更简单。 “你是没看过贵妇人养的那些男宠,他们娇气得跟女人一样,半点苦都吃不得。”张巡冷哼着说。 “什么贵妇人养的男宠,男人不是一样在养男宠吗?”张涛看着王守善感慨万千“你这样的可要小心啊,要不要跟兰陵王一样戴个面具?” 王守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哪里看起来像男宠了?”王守善激动得嚷了起来,他恨不得自己长了张跟张涛一样普通的汉人脸,这胡汉混血的长相太麻烦了。 “不是你看起来像男宠,而是靠睡上去的男人多了,这叫走捷径懂吗?”张涛抄着手说。 王守善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要不是因为玉娘他恐怕已经跑去幽州找安禄山去了。 要理清这一团乱麻太麻烦,还是毁了重建来得轻松。 “当年从龙进京的军队有三万,现在差不多也是这个数,不良人再怎么练也不可能成为主力,你需要找盟友,不然就算你当上了不良帅一样会被权贵欺负。”张涛叹息着说“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你们就没想过罢市吗?”张巡开始出主意了。 “想过,但是大家的心不齐,罢市没那么简单的,每个人都有一家老小要养。” “张巡,他刚才可说了要谋反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王守善觉得这个读书汉有趣极了,他怎么帮着反贼出主意。 “默存说的是汉人内部矛盾,换谁当皇帝都一样。”张巡微笑着说“但胡人当皇帝就不一样了,他们会把我们的文化毁了,那才是我必须死守的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圆地方 五行分为金木水火土。 万物皆分阴阳,天干对应的就是金木水火土的阴阳两性。 甲乙为阳木和阴木,对应的是硬木和藤蔓,甲木命的人多要经历磨难才能成才,乙木命的人要靠父母兄弟姐妹老婆儿子才能扶摇直上。 丙丁为阳火和阴火,需要甲乙之木命才能生旺,丙火命的人要耿直无私威仪凛然,丁火命的人要忧心,丙火和丁火分别对应天上的太阳和万家灯火,火命的人必须克己奉献,不然就会身弱火衰。 戊己为阳土和阴土,对应的是干土和湿土,土包容万物,可纳至阴也可纳至阳,戊土命的人按部就班一板一眼,忠诚可信,可以滋养苍天大树,而已土命的人则擅长观察,时而温文时而冷漠,这种土养不出苍天大树,只能养出美丽娇嫩的花草树木。 庚辛为阳金和阴金,对应的是硬金和软金,庚金命的人命很硬,很容易克其他命的人,所以庚金命的人很苦,通常身上带着煞气,辛金主要以黄金为代表,看着富贵运气很旺,其实也是命苦人,辛金命很容易被土埋金,一身才华全被掩盖,无人去欣赏内心的纯正质地。 壬葵为阳水和,属阳的物质很多,葵水是至静至弱之水,无孔不入润物无声。 商人很多都是工匠出身,他们不少是辛金命,自己赚的也是辛苦钱,炫富不过是他们希望周围人对自己才华得到肯定的方式,等钱累积到一定程度利就不那么重要了。 他们想要的是社会地位,也就是所谓的名,但想成名哪里那么容易,于是有些辛金命的人就在炫富中迷失了自我,并且在其他命格人的白眼中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 和利相比名太难得了,吕不韦仅属个案,大家都怕自己辛苦赚来的钱打了水漂。 正是因为缺乏胆气,所以由商人和商业主导的国家才显得格外软弱,汉朝的时候就是最好的例子,西汉前期百废待兴,刘邦采取的是贱商政策,惠帝之后汉朝一直采取惠商政策,这段时间汉人一直被匈奴欺负着打,然后汉武帝采取严厉的的抑商政策,在政治上贬低商人,发天下七科,将商人视如亡命。 武帝之后商人又开始抬头,抑商政策开始松弛,官僚c地主开始勾结,土地开始兼并,直至东汉结束,在国家生死和个人利益之间商人优先考虑的是自己,然而在青史上留名的却永远都是为国舍身的忠义之臣,想要名却没胆量,舍而不能,求而不得,商人就是这么给自己自找苦吃的。 工匠也是要读书的,但是工匠读的书一般是家族内言传身教,以技艺传承为中心的教育,里面包含很多行业的行话和经验积累的结晶,一般传男不传女,一些独门技艺因为子孙断代而失传。 张涛希望直刀的制造方法不会像欧冶子的剑一样失传,墨家人一直在寻找欧冶子的后人,东汉蔡伦就是将造纸的办法给公布了出来才流芳百世,如果工匠也能将自己的独门技艺给公布出来就好了。 “没有国家主导这事就干不了啊。”张涛有些意志消沉得说“想交秘方出来不来硬的不行,这得断了多少人家的生路。” “有钱和有名总会有人知道怎么选,这种事不是你我能操心的。”张巡劝解着张涛。 “张半仙,你能帮我看看我是什么命的人么。”王守善好奇得要命,他身上带着煞气,但他觉得自己不是庚金命的人。 “我那会看,我就知道个理论。”张涛一脸得没好气。 “商人得打压了,但是也不能一棒子打死,而且贵族的豪奢之风必须改变,不然还是会有人逐利。”张巡皱着眉说。 “今天有个人跟我说要在长安城里多开学校,你们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王守善想起了曹科的话,顺嘴就说了“办了学校就没那么多地方给商人经商了,只要官商不勾结,那些商人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了。” “那现在的商人该怎么办?”张涛问。 “这我哪儿管得着,反正他们有钱,一时半会儿也饿不死。”王守善不屑冷笑。 “你们去过汉长安没有?”张巡这时忽然说“只要有水,其实汉长安很多房子还能用的。” 汉长安就在龙首原的北边,紧邻着皂河,距离秦咸阳也近,还有不少驰道保留着,不仅水路,陆路也更方便,比起唐长安更加适合发展商业。 “默存,你的那个轨道车修好了可以将两个长安连接起来,这样两个长安就能连在一起了。”王守善琢磨着,用轨道连起来应该就是一个城市了。 “想法是很好,但汉长安里有妖怪啊。”张涛冷笑连连“隋文帝就是因为城里的水和闹鬼才将下定决心迁都的。” “水的问题好解决,你之前不是说了可以做管道把水引过去吗?”王守善烦不胜烦,怎么到哪儿都有妖怪。 “水是不能随便引的,我刚才说了那么半天你全白听了。” “比起地上的问题,地下的问题该怎么解决才是首要的。”张巡打断了张涛的话说“我总算是搞懂为什么汉长安修了地下排水系统但是咱们长安就只有地上排水了。” “要弄防水层很容易,关键是长安的土不能随便动,这是写进王法里了的。”张涛叹着气说“怎么现在的人都这么胆大,连王法都敢无视了。” “不是大胆,是无知者无畏,历代皇帝为了方便管理将术士都杀得快绝户了,可是真到了需要用人的时候就发现无可用之人。”张巡沉着脸说。 “你也相信这世上有鬼?”王守善笑了起来。 “我不止相信这个世界有鬼,还相信咱们脚下的地是球形的。”张巡诡异得笑着说“浑天家说天地如鸡卵,地处天中犹卵黄,天包地如卵裹黄,这你们信吗?” 王守善和张涛都摇头表示不信。 “地怎么可能是球形的。”王守善不屑得说“要是地是球形的,对面的人该怎么办?” 张巡懒得再做解释,背着手晃悠悠得走了“我还有事,明天再来找你们啊。” 等张巡走远了,王守善才凑到张涛耳边问“地底下很危险吗?” “你猜。”张涛恶劣得笑着“我要去西市买点东西,你去吗?” “走吧,我跟你一起去。”王守善将自己的钱袋给掏了出来,丢给了张涛“我就这么点了,晚上还要请客,你省着点花。” “找天咱们去盗墓吧。”张涛没客气,直接将钱袋放进了怀里。 “盗谁的墓?咱有人了抢强盗的不行么?”王守善舔着嘴唇笑了起来“抓他们还有赏钱拿,咱今晚就抢强盗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巴依老爷 东西两市各有二百二十行,四方奇珍皆集会于这小小的方寸之间。 原本手工作坊只准许在两市内摆,但因为需求逐渐变大而扩散到了其他坊里。 和东市相比西市侵街的情况并不严重,似乎胡人比汉人更遵守律法,他们这表里不一的样子让王守善冷笑连连,他们还真像是披着羊皮的狼。 野蛮人成日想着打仗,文明人则渴望和平,蛮夷有了力量头一个想的就是欺负别人,而文明人则想着如何让大家有秩序得活着,西市的胡人就谨守着汉人的法律,这里的商铺比东市多管理得却很好,一些汉人被他们胡化得贪财又短视,东市的商人见西市的常平仓变成了货仓就想将东市的也改了,他们没见着西市里的那些粮店,好在不是所有人跟他们一样利令智昏,东市的粮仓现在有重兵把守。 犹太人认为金钱是一把双刃剑,既能让人辉煌也可以腐蚀掉人的灵魂,但他们却一直在追逐金钱,在西方他们到哪里都不受欢迎。 粟特人其实跟他们差不多,可是他们来的是热情好客的东方,他们在这里得到了尊重。 但是倘若有一天那个粟特人和突厥人的混血儿安禄山真的如张宰相说的那样乱唐了的话唐人还会喜欢他们么? 穿着一身艳丽的波斯胡服,行走在热闹的西市中,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是热情的,因为他们将他当成了有钱的波斯商人。 过了上巳女子想在街上行走只能女扮男装了,她们并没有特意掩饰自己的花容月貌,不会有人将她们当成男人,不论是胡人还是汉人都已经见怪不怪。 张涛牵着两匹马跟在他的后面,如同影子一般安静,诗酒的背上还挂着那柄突厥人的弓,王守善看起来就像是个要到城外打猎的中亚贵族。 “西市的商铺有多少家?”在路过一家香料店的时候王守善抓起一把干花一边问一边闻。 “至少四千多家吧。”张涛看上了旁边店铺里的一个小锤子,拿在手里不停掂量。 “都这么挤了还要堆木材?” “没办法,其他坊没那么宽的地方,而且木材易燃,只有西市符合条件。” 从黄河挖渠是件大工程,而从渭水引水工程量就小多了,设计这个方案的人想得很周到,仅从不信风水这一方面而言。 汉长安的水是盐卤的,不过它紧邻着渭水,直接用管道将水从干净的地方引过来不是一样的么?罗马人就是这么干的。 粟特人去的地方多,南北朝的时候他们就在亚历山大利亚和中国往返,做水利可是个大工程,要是做成了肯定能留在长安,不用再受颠沛流离的痛苦,但是隋文帝却坚定得将首都搬到了大兴城。 汉长安的地下有很完善的排水设施,至少比唐长安排污要方便,唐长安的粪水必须靠人搬出去,唐长安从一开始就不是按照一个超级都市应有的设施来设计的。 洛阳的漕运发达,渠道如网处处通漕,船可以直接开进市场里,百姓排污取水都很方便,但洛阳只是陪都,虽然皇帝在洛阳呆的时间要长一些。 长安更适合读书c办公c练武,并不适合吃喝玩乐,可是唐人却弄错了,贵族将工匠当成了只会做首饰的奴隶,忘了他们曾经创造出多少工程奇迹。 “默存,你们有将南边的水引到西北的办法么?” “你想太长远了,还是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吧。”张涛微笑着用王守善给的钱买了工具“那个墓可不是那么容易盗的。” 王守善叹了口气,昭陵是盛唐最顶峰国力时设计的陵墓,那是一整座山,谁知道里面有多复杂。 醴泉坊有宗楚客的豪宅,他铺张的程度与李林甫不遑多让。 李林甫的做法跟宗楚客很像,那就是拼命得粉饰太平,又因为他是宗亲,所以李隆基对他格外信任,天下是李家的,要是真有问题李林甫怎么会不去解决?李林甫跟李隆基一样离真正的民间太远了。 贞观时的社会风气跟开元是完全两回事,到了贞观四年后死刑犯的数量都激增了,何况是贫富差距如此大的盛世,小恩小惠无法收买民心,只有干了实事老百姓才会真心臣服。 只要给钱,商家还会自己找车送货上门的,张涛买了不少木块,看起来是打算自己动手做铁蒺藜了。 那是一个不小的工作量,王守善打算回去问问老婆收留的流浪汉里有没有当过木匠的,有了工匠之后就可以跟西市的那些弓箭铺一样自己做箭矢,这样学生和不良人练习的日常消耗就解决了。 “默存,你帮我弄个木匠铺子吧,具体干活就不用你了。” “我知道,回去我要做专门的夹具,用木头做铁蒺藜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张涛笑呵呵得说“等我找到了制作方法你再带人过来,我教他们就行。” 王守善看着这个看起来平凡无奇的墨客忍不住叹息,为啥墨家就输给了儒家呢。 即便是省着花,王守善的金饼也被剪得只剩下一小半了,他去柜坊换成了铜钱,正好六贯。 王守善立刻拿出一半交给了张涛。 “你这是干什么?”张涛没接他递过来的钱。 “要做那个轨道车肯定要花不少钱,而且以后闯昭陵的装备都靠你了,你先拿着,不够我再想办法。”王守善一边说一边思考,张涛是个盗墓贼,但他不贪财,他把盗出来的金银器全卖了分给有需要的人,自己身上从来不留钱。 同样也是盗墓贼,为了钱就将宝贝往国外卖,这些年也不知道有多少国宝流失了。 张涛这次把钱痛快得接过了,王守善将剩下的钱放在了马背上的褡裢里,然后便去了突厥人开的酒肆。 看门的还是仆固,他好像跟张巡一样很闲,他不是有个儿子快饿死了么,怎么他一点都不着急。 仆固笑嘻嘻得走过来,张开双臂给了王守善一个熊抱,这人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浑身都是羊骚味和臭汗味。 “欢迎啊,亲爱的朋友,你怎么穿得跟巴依似得,我差点没认出来。” 巴依在突厥语里就是财主的意思,王守善被这个突厥人气乐了。 “有肉吃吗,今天可能会来几个朋友,给我整几只羊来。” “羊有的是,就是我们做的羊可没汉人做的好吃。” “有羊肉吃就不错啦,没饿过肚子的人才挑三拣四。”王守善确实很久没吃肉了,肚子又雷鸣似得叫了起来。 “两只羊够吗?” “不,四只。”王守善笑眯眯得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把你的伙计叫上,咱们今晚抢钱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套马的绳子 说是穷不黩武,可真到了快饿死的地步那再不用武力就真饿死了。 跟突厥人整文明人那套没用,但即便是强盗也有自己的法律,汉人在他们的领土上敢不遵守绝对比死更痛苦,薛仁贵一天屠杀突厥俘虏十二万,这些记仇的狼记得非常深刻。 突厥人跟汉人是不可能成为交心的朋友的,但没有永远的仇恨,只有永远的利益,劫掠汉人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突厥人也有怕死的时候。 “抢钱?在长安?”仆固忍不住将王守善的话重复了一次,他的眼睛都瞪大了。 “对啊,敢去吗?”王守善眯着眼睛冷笑,仆固笑得更开心了。 “是抢汉人的钱吗?” “不抢汉人,你抢哪个?” “走,跟我进里屋去。”仆固兴奋得直搓手。 “你先等等。”王守善向张涛一伸手,他立刻如事先商量的那样将三贯铜钱递到了王守善手里“这是买你羊的钱,先收着。” 说着他就将钱往仆固手里一丢,仆固立刻手忙脚乱得接住了。 仆固只是个牧羊人,就跟大多数的突厥平民一样只要不逼到绝路上基本就不会穷凶极恶,王守善是在西域征战了十年的老兵,一身的杀伐气看起来很是骇人,即便他穿着波斯胡服仍然是个武将,仆固抱住钱之后原本挺直的腰不由自主地弯了。 先款后货,这理到哪里都走得通的。 在仆固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一间很大的房间,里面的装潢全是突厥式的,地上铺着厚厚的毡,墙上挂着毯,不过最吸引王守善视线的是挂在墙上的马绊。 汉人希望将突厥人汉化,所以对突厥的贸易实现的是区域区别,靠近汉人这边的给的都是好东西,远离汉人这边的,全部都是劣等的,偏偏汉化的这边还实行奴隶制,地里种地的全部都是突厥降俘。 在突厥有这样一句话,靠近汉人原本该成为老爷的人会成为奴仆,原本会成为太太的会成为奴婢,粟特人是两面三刀的,汉人进突厥人的地盘很危险,不过粟特人进去却没什么事,很多时候粟特人会担当说客。 汉人的武将奸猾,让粟特人去跟突厥人说来了就给辎重,要是突厥人受不了诱惑去拿了战死的成他们的军功,没战死的变奴隶,上了两次当后粟特人的话也不怎么管用了。 突厥人有一条法律,盗马贼被抓住了就要按照所盗马匹数量十倍赔偿,但是如果偷了他们的套马索那就是斩刑。 汉人可能无法理解,一匹马和一根绳子的价值差那么多,怎么偷马不用死,偷套马索必须死? 突厥人也会用牛皮做的皮带做绊脚,这种他们可以自己生产的东西偷了是没人管的,绳索这个东西突厥人生产得没有汉人好,劣质的绳索根本套不住马,而靠近汉人居住地交易突厥人都是冒着生命危险,马跑了再养就可以,绳子没了那就是非常严重的事,套马索既是他们套马的工具也是他们管理汉人奴隶和战斗的工具,所以偷套马索是可以跟杀人c强奸c反叛并立的死罪。 只要走出突厥酒肆的门,西市到处都可以看到绳子,住在长安的汉人不懂这个,看到墙上的马绊以为是这是突厥人的习惯,但王守善知道这个套马索的意义,因为他曾经遇到过一个逃跑的突厥奴隶。 当战俘哪里是件好事?王守善在那一天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吃太多人一样会死,他就给了那个战俘几个馒头,然后那个人居然活活撑死了。 那种一边听着别人说谢谢一边害死人的感觉太难受,那是他第一次杀人,他哭了整整一天。 他的良心或许就是在那一天死的。 他的手也被绳子捆过,在沙海上被沙匪牵着走。 突厥战俘们的手也被绳子捆过,汉人战俘的手也一样。 “我说朋友,能不能把那条绳子拿下来。”王守善指着那条绳子对仆固说“我已经不是奴隶了。” 仆固没有说话,就像他忽然听不懂王守善说的汉话一样。 “不动是吧,那行,那咱们粮食换战马的事就这么算了吧。” 王守善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仆固立刻伸手将他给拦住了。 仆固身上一股羊骚味,比玊玉身上的艾叶味还难闻,但是仆固没办法,突厥那冰天雪地的地方上哪儿去洗澡。 他习惯了这种生活,就跟汉人底层的老百姓一样,能活着就算走运了,谁还管干净不干净。 “你等等,我去叫萨满过来。”说完仆固就像奔跑的牛一样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王守善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反正汉人是席居的,随便找个地方一跪就算坐下了,张涛没有陪他,他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套马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那个在长安很有名,很会唱塞外牧歌的歌手余勒都斯过来了,只是和表演时那种和善的笑容不同,他此刻看起来很严肃,就像只即将发怒的老虎,仆固在他身后毕恭毕敬得跟着,看起来就像是他的奴仆。 余勒都斯是个瘦削的突厥男子,他长得跟汉人很像,不过颧骨要高一些,下午的阳光照进屋内有点昏暗,他们一坐一站互相对视,谁都不肯先说话。 和举行仪式时穿的衣服不同,余勒都斯此时穿的是胡服,王公贵族好胡风,他们有时会在自己家中搭帐篷宴请宾客,突厥人开的酒肆并没有这么干,他们只是将房子内部装潢成了毡房的模样。 王守善敢肯定李隆基肯定在附近埋伏了眼线,但是现在不是吃饭时间,所以酒肆里只有他们四个人而已。 屋外的西市依然热闹,暮鼓响过后西市的门就会关,拿了别人的钱不给客人饭吃怎么能行?除非日后他们不想跟这个西胡儿继续做生意了。 “去吧那个马绊拿下来。”余勒都斯对仆固说,他说的是汉语,所有人都听得懂。 仆固立刻领命,进屋将那个挂在墙上的马绊给取了下来。 在王守善起身的时候,余勒都斯已经率先进了屋,他与所有主人一样坐在了离门口最远的上座,并没有像招待其他汉人一样将上座留给最尊贵的客人。 王守善走了进去,但他没坐,他人长得高大,余勒都斯说话必须仰视他,就像仰视他们尊敬的腾格里一样。 “你是粟特人还是汉人?” “都不是,我叫王守善,只是个浮浪人。”王守善背着手吊儿郎当得说,跟西市里的牙郎一样“我想跟你们做笔买卖,用江南的粮食换战马行不行?” “你们汉人都是甜言蜜语的强盗,我凭什么信你?” “你没必要信我,我想要战马,你想要粮食,你想办法把马运到江南,我想办法把粮食运到北方,取不取得走是你的问题,先粮食后战马怎么样?” 余勒都斯笑了起来“那我要是收了你的粮食不给你战马呢?” “你们突厥人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么?什么时候你们学得跟汉人一样了。” 余勒都斯不知从哪儿拔出了刀,“哆”得一声戳在了地上。 王守善听到外面传来零散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肯定有好几把弓对准了他。 “浮浪人,信不信你今天走不出这个门。” “我信,但是我死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们要的粮食又得不到。”王守善继续无所谓得说“我想跟你们长期合作,你们要尽量把好的战马送到江南,日后我起兵要用。” “就凭你?”余勒都斯冷笑起来。 “就凭我。”王守善也冷笑“今晚上我打算去打猎,叫上你的弟兄咱们一块儿去怎么样?” 余勒都斯上下打量着王守善,王守善无所畏惧得笑着,眼睛就像草原一样绿。 “中原的健奴都是契丹人和突厥人,没有粟特人,你要如何获得他们的忠诚。”过了许久,余勒都斯问。 “自由还有安定的生活,就跟那些长安人一样。”王守善叹了口气“汉人也有客户和奴隶,他们到了长安却随时可能会被清出去垦荒,他们跟长安人有什么区别?” 余勒都斯犹豫了,王守善一点都不着急,反正他是先付款的那一方,大不了亏一次,以后再找其他地方去弄马。 突厥马并不是唐主要的马源,唐军的马主要来自三河和西域,以焉嗜马和威尔勒马为主,唐设太仆寺,主管唐的马籍c羊籍,车乘等事物,马政是事关国家安危的部门,每匹马都必须登记在册,并且还有专门的马政官巡视,但是走私的马就不在马政官能控制的范围内了。 大唐的国土那么大,北方才是各路兵马重点关注的对象,南方一直都疏于管理,唐人贪财,将走私马以低廉的价格卖给他们,让那些私人养马者帮他养马,突厥人和契丹人都是马背上的民族,有了马就可以成军。 江南那么美,绿草如茵,跑起马来一定很舒服。 “好,如果你能弄得到粮食的话我就把马给你运到江南。”余勒都斯得意得笑着,那笑容王守善熟悉极了,那是奸计得逞的笑。 王守善知道他在想什么,等真到了起事的时候他会让那些突厥奴隶架空他,就像那位波斯王子一样成为傀儡,但王守善不是波斯王子,而余勒都斯也不是护国国师。 唐失其鹿,众人逐之,人太懒太贪财就是这点不好,到最后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汉人,尤其是穷苦的汉人哪里会骑马,以后他该怎么让那些突厥人和契丹人教汉人骑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狼行天下(上) 北方人的饮食习惯是吃面,但是宰相宇文融在河南道开的却是稻田,老百姓不理解为什么他要这么干。 打仗打的不只是兵力还有后勤,水田能阻碍运粮,又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怎么行? 河南道并非一马平川,也有许多丘陵和沟壑,将水田屯起来就相当于人为得制造了沼泽,除了从关卡过别无他路。 北方游牧民族厉害的是骑兵,他们连绳子都做不出来更没有办法做攻城器械和船,只要将桥给拆了游牧民族就只能看着大河干瞪眼,再不然就只能绕道,他们的粮食主要是羊,羊可没马跑得快。 有了时间就能调兵遣将,构成了防线他们就不成威胁,麻烦的是现在河南道全部都变成了旱田。 一个人从小养成的饮食习惯很难改变,习惯了吃面偶尔吃米还没什么,但长期吃就有人开始受不了了。 想让北方人改掉吃面食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的,面跟观音土长得很像,只有饥荒才能让某些人娇生惯养的胃改过来。长安存粮不多,主要靠洛阳附近的粮仓运过来,粮食在陆路上运输主要靠马车和麻袋,在运输过程中会造成额外损失,小麦的颗粒很小,运粮路边有不少捡漏的百姓,他们将洒在地上的粮食带着土给一起扫起来,将土给去掉后就是粮食。 就靠着捡漏不少人都发了财,负责运粮的官员c商人看着心疼无比,所以推进挖渠比谁都上心。 王守善想要战马,马多了管理起来就困难,他想要推广的是驰道,国家要修水利,不过修水利的地方不该瞄准了国都,日后走私肯定少不了漕帮,推广了陆路运输漕帮的利益就会遭到影响,看来驰道只能作为礼物送给某位权贵。 修大运河耗干了隋的国库,在秦时驰道是和长城并列的苛政,那是个国家级的大项目,一般的王公可管不下来,但是修好了就能让陆路交通更加便捷。 这是份大礼,他要换回足够的利益才行,江南是他日后的根据地,他要用驰道将江南给换回来。 “默存,现在巡游的工匠大概有多少人?” 正匍匐在地上专心写驰道制造方案的张涛闻言一愣,放下笔恭敬得看着王守善。 “具体数字不详,但肯定不少。” “你能联系到他们,让他们在江南安家吗?”王守善笑看着张涛“听说那边有不少农田,而且很多地方还没有开垦,他们都是自由人,干的也是垦荒的事,没人会为难他们的。” “他们是匠户,官府要是追究的话还是会逼着他们继续做工匠的。” “我会想办法让官府的人不去为难他们的,就用你手中的驰道来交换,你觉得将它交给京里哪个权贵比较好?” “这是个大项目,只有皇亲国戚能做,但具体是哪一位皇亲还得由你自己去找。”张涛狡猾得笑着,然后俯下身继续开始书写起来。 王守善吃亏就亏在人生地不熟,好在几个皇亲国戚的姓氏他还是知道的。 跟皇室有联姻的是李武韦杨,而关中四大姓为河东柳氏c河东薛氏c京兆韦氏c河东裴氏,杨家远在弘农,裴氏c柳氏和薛氏在河东,那就只剩下李c武c韦三个姓氏了。 武家的女人不好招惹,那就只剩下李c韦三个姓,他现在谋的是李家的天下,所以只能是韦家了。 韦家因为武韦政权成立失败,致使全族都受到了冷落,这家人靠科举和联姻起家,通过联姻与一流士族来往密切,其中就包括江南。 如果他们想起复,那提高全国陆路运力绝对比提高长安一隅的运力成就的功绩要大得多,甚至可能凭借它再次问鼎宰相之位。 多一个权贵宰相做敌人可比现在牛李二人当权好多了,趁着他们鹬蚌相争的时候他这个渔翁正好可以得利。 “你知道哪个韦家人可以谋此事吗?” “现在的长安县令名叫韦坚,良行不如找个时间去问问?” 张涛头也不抬得说,王守善闻言一愣,张涛好像心中早就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他心中不由暗骂起来,汉人怎么都这么不实诚。 不良人的公廨就在长安县,他日后当了不良帅肯定少不得和京兆c长安c万年打交道,万年公廨现在是李林甫的天下,那他就只能从长安和京兆下手。 京兆二十二个县之中长安县和万年县是最特别的,因为它们的公廨都在长安城外城郭里,它们既管理着长安城内的人口,同时又管理着城外的人口,长安县管的是渭河以西的平原,而万年县管的是渭水以东,终南山子午谷以北,灞浐以西的土地,韦家刚好是京兆万年县人,要是要送礼再也没有比韦坚更适合的对象了。 怕就怕韦坚不识货啊。 “今晚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宽敞的毡房里只有王守善和张涛二人,余勒都斯和其他突厥人都已经离开,多半是去商量对策去了。 匈奴的萨满是的,到了突厥人这里也差不多,男萨满也具有一定的权力,突厥人是不可能住鸿胪寺客馆的,因为鸿胪寺客馆在皇城里,会受禁军的看管不方便行事,这家突厥人开的酒肆要负责保护突厥人在唐期间的安全。 突厥人是不可能单独行动的,因为一旦被抓起来就极有可能被当成健奴卖了,仆固他们是以经商的身份进入的唐境,唐人自己也养了羊,可是根本不够吃,突厥来的牲畜贩子一般都会被放行。 他们就这么堂而皇之得进了城,然后在受胡人掌控的西市住了下来,仆固终日在门外坐着除了放哨也是因为他哪儿都不能去,出了西市他就有可能被当成逃奴抓起来。 下一次过节是端午,趁着人多眼杂谁知道他们还会做什么破坏。 张涛没回答,也不知道他是太专心还是不想说,他骨子里是个汉人,同时也是个强盗,帮着突厥人抢汉人哪怕对方是杀人如麻的强盗他心里还是不舒服了。 但王守善现在手下没有人,他必须收服了张涛介绍来的人才能起步,而且他没钱了,这种空手套白狼的事谁知道能成功几次,这世上多得是不见钱不放行的小人。 汉人不会骑马,弄来了马要是他们不会骑那还是不能成军,大唐虽然到处都是人但真正能用的却没有几个,因为唐人的心是散的。 一盘散沙是斗不赢的大食人和急于报仇的突厥人的。 王守善只是一个兵,这些事本来不该由他来操心,但谁叫该干活的人都在玩呢? 就是因为贪玩,李隆基连江山都快被自己给玩没了,偏偏他还是王守善的老丈人,虽然他的女儿好像不那么想认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狼行天下(中) 唐人的书都是卷轴状的,就跟画一样,卷起来只有很小,可是铺开来却可以很长。 在等客人期间张涛已经将驰道的制造方法大体写出来了,这是每个墨家子弟都懂的东西,不过他自己说可能还有地方没有写全,以后在实际操作中还要补全。 突厥人不知礼数,连水都不给他们喝一口,王守善只能干着喉咙,拿着卷轴,侧躺在凭几上开始阅读起来。 建造木轨的木方必须是硬木,加工时必须锯切成统一规格的方形木条,这种木条必须经过防腐处理,最好表面碳化,这样木轨的使用寿命会变长,张涛将木方的形状和尺寸画在了旁边,着重标注了结合面的尺寸,唐人太懒散了,尺子的尺寸也有偏差,用来量布当然无所谓,可是用来量工件就不行了。 秦时的度量衡管理是非常严苛的,每个工件上还会有工匠的名字,出了问题可以直接找到负责人,唐的城墙倒是继续沿用了这一点,不过首饰上有工匠名字就不好看了,张涛建议铺设驰道时将这种责任制给重新恢复。 枕木是不需要硬化防腐处理的,但是必须和驰道紧密链接,要用到不少金锥,铁钉遇水容易腐蚀,这就要使用大量的铜了。 “你是盗墓盗上瘾了么,连秦始皇的铜人也想偷。”看到张涛写在旁边的注释王守善忍不住没好气得说。 “我就想知道那十二个铜人现在是不是真的都埋在铜人原。”张涛凉飕飕得说“有人说董卓将十个铜人毁了铸造了铜钱,剩下的两个被挪到了汉长安,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你想去汉长安?”王守善放下了卷轴,卷轴后面全是轨道车的制造方法,他不想看也没兴趣“我娘子说那边晚上很不太平。” “怎么,你不敢了?”张涛不屑冷笑。 “不是不敢,这事最好问问道士的意见。”王守善砸吧着嘴说“以后还要去昭陵,咱们最好再找个男道士一起去。” “这我没意见,你有推荐的人选吗?” “没有。”听了张涛的话,王守善脑子里头一个浮现的就是陈鹏的名字,那小儿惦记着他老婆,谁知道进了地宫会不会耍阴谋诡计害他性命。 “关于今晚的行动,你有什么计划。”张涛浑不在意得说。 自隋炀帝建大运河后,黄河c长江和淮河连成了一片,沿岸经济快速发展,由此也滋生了许多以劫掠商旅c私贩的,他们凭借着地形之利和官兵作战。 多以小股为主,最多一次可达几千人,他们用的都是小船快船,沿着江河岸边行驶,有时白昼也会入室杀人,掳掠财物。 在长江活动的叫,在黄河活动的则叫水匪,水匪不会一直不靠岸的,朝廷对于关中的控制力度比其他道要强不少,因此水匪不及那么猖獗,张涛上次在密道中所说的那伙穷凶极恶的水匪据点就在浐河的一个村庄里,他们和一伙盗墓贼比邻而居,日子过得非常逍遥快活。 这伙人做事做得很绝,被他们劫的船是整船人都没活路的,杀完人后直接绑了石头沉入河里毁尸灭迹,张涛之所以知道是他救了一个侥幸落水逃脱的女客,他带着她去万年县报了官,可是接下来就没下文了,后来张涛带着她连夜离开了京兆,而她之前所住的旅店也在一场大火中被烧毁了。 逃户那么多,失踪一两个人根本就没人在意,报了官之后官府居然不作为才叫人寒了心。 官府不可靠,百姓只能自己保护自己,漕帮并不干净,但是他们对保护自己的地盘很上心,沿岸很多村庄在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选择依附。 官兵也是人,舒服日子过久了身上的锐气就没以前那么强了,软弱c没种成了老百姓骂官兵的常用话,连水匪都对付不了的孬货去西域绝对送死,王守善对唐的未来越来越没信心。 他原本是打算训练出了不良人之后再杀那帮人来立威,但贵族好男色这一条让他有了危机感,韦坚是长安县令,还有什么事比带着人头去见能留下更深刻的映像。 他要当杀人如麻的凶神恶煞,让那帮贵族看到他只会觉得腿软,他是死都不会做卑躬屈膝的奴仆的。 “突厥人以劫掠为生,抢到了东西要分他们一份,咱们拿一份,剩下的交给官府。” “你就这么有信心咱们一定会赢?”张涛不屑得笑着“他们有近百人,咱们才多少人?” “办法是人想的,到了地方再说。”王守善一点都不担心那些突厥人,他们想要粮食,吃人肉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他们也想避免“如果能抓到舌头是最好的,要是抓不到就只能麻烦你和李虎先把里面的情况摸一遍了。” “要是靠那些突厥人抢东西,他们不分给我们怎么办?” 王守善笑了起来“咱们动手是官兵杀强盗,他们动手就是突厥人杀汉人,他们要是还想继续在西市呆着这次抢劫就只能当咱们的雇从,战利品分成三份之后他们拿走他们该拿的,我们交给官府多少是我们自己的事。” 张涛眼睛一亮“你是想把驰道当成礼物送给韦坚?” 王守善但笑不语。 和一个全国性的工程比起来,一个水匪窝里查抄出来的战利品根本就可有可无了,当然,前提是韦坚识货。 “现在山里有些地方还留着驰道的遗迹,要不要带他去看看?” “再说吧。”王守善还在想怎么用驰道将江南给换过来,江南没有节度使,而且韦家人也不可能让他这个连字都写得其丑无比的武夫当节度使,他可不想韦家人随便给他个职位就把他打发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应该是客人们来了。 王守善立刻将卷轴卷好,然后将它交给了张涛,随即堆起一脸笑容,笑着走向门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狼行天下(下) 该来的全来了,还多了两张生面孔,经过乔七郎介绍,这是他的哥哥乔二郎和乔三郎。 乔二郎看起来三十多岁,留着美胡,个子不高,眼睛炯炯有神,走路下盘很稳,看样子似乎是个练家子。 乔三郎比乔二郎矮半个头,笑起来特别和气,他个子虽然矮却肌肉纠结,在彍骑里他们俩绝对是个异类。 王守善立刻笑得更殷切了。 有身手有进取心,可是却一直得不到重用,乔家兄弟从某个方面来讲跟王守善很像。 开元八年权梁山武谋反时李隆基在洛阳,他自称为襄王子,与左右屯营官武装起义,号光帝,夜半时拥左右屯营兵百余人,自景风c长乐等门斩关入宫城。 当时刑部尚书的名字叫王志愔,他这人执法刚正,有皂雕的称号,他没什么特别爱好,就是喜欢吃,自己吃的菜各种讲究,但是给宾客吃的却是糙米。 李隆基去洛阳的时候他负责留守,权梁山与他有仇,便要擒杀他,千钧一发之时他翻墙跳出宫墙逃过一劫,玄武门左右屯营兵后来醒悟自己被权梁山利用,后悔不该造反,便杀了权梁山等为首的五人,并将他的首级传到了东都。 收到消息后河南尹王怡带兵前往长安负责逮捕处置其党羽,他逮捕的人太多,监狱里已然人满为患,而此案久不决已影响到社会安定和经济发展,李隆基遂诏命宋瞡,到任后经过调查仅对其中几个曾与权梁山一起策划谋反的人予以治罪,其余受蒙蔽的c胁从的,一律予以释放。 谋反是死罪,但有句话叫法不责众,犯事的人多了朝廷也不可能全部都赶尽杀绝,如果谋反成功了乔家兄弟自然是高官厚禄,倘若谋反不成功他们只需要将知情人杀人灭口,再谎称自己被蒙蔽了就可以逃过一劫。 这一次谋反跟权梁山谋反可不一样,不只是奴隶,连老百姓都会被煽动起来,彍骑在城里,守城门的士兵并不是很多,而且现在李隆基就在长安,成功的几率很大,不过要是李隆基命大逃了出去,那他们面对的肯定是大军围剿,长安城内的粮食不多,他们必须尽快占领洛阳,只有占住了粮仓他们才有与朝廷持久作战的希望。 不到最后一步,谁都不想提着脑袋跟朝廷对着干,包括王守善自己在内,好好的日子不过谁愿意谋反啊。 但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权贵和有钱人吃驼峰,老百姓连羊肉都吃不上,这种对比差距太大,想不造反都难。 炫富其实是在激怒穷人,兔子急了还要咬人更何况是人呢,盲目得挑衅是会吃大苦头的。 大家客气着互相推让着就坐,很快突厥人便抬着两只羊进来了。 “还有两只羊该怎么办,巴依?”仆固朴实得笑着,看起来像个特别老实的牧羊人。 “乔校尉带兄弟来了吗?” “带了十几个,在门外候着呢。”乔三郎谦逊得说。 “多叫些人过来,今晚我们出去干活。”王守善接过仆固用弯刀切下来的羊肉一边吃一边乐呵呵得说。 “干活?干什么活?”乔三郎嗅着满屋子的烤肉味,下意识得吞了口口水。 “咱们抢强盗去。”王守善像个傻子似得哈哈大笑着,全然不顾毡房里忽然静寂无声的气氛。 “抢强盗?”乔三郎瞪大了眼睛说。 “是啊,而且还是杀人劫货的强盗。”王守善一边咀嚼着羊肉一边微笑着说“抓他们不仅有军功还能分他们的财产,干嘛不去?” “但城外不是我巡逻的范围啊。” “不是你的职权范围,但有人不作为,那你就打算不管了么?”王守善虽然笑着,语气却变得阴森起来“有军功都不捡,你还是不是军人。” 乔三郎不说话了,他一直恶狠狠得瞪着王守善。 王守善依然保持着微笑,所有人都不敢动,包括抬羊进来的突厥人。 霸业因时而生,血性这个东西有的时候得激一激才会出现,识时务是为了看准时机,看准了时机懂得思变的人才是英豪。 乔三郎冷笑了起来,他这一笑满屋子都是杀气,看来他也是见过血的狠人。 他要是不狠就不可能带那么多兵了。 “才两只羊可不够啊,至少得五只。” “听到了吗,再烤三只羊来。”王守善将小刀取了出来,开始自己动手切肉“再来点酒,吃饱了咱们好上路。” “抬一斗马奶酒,今天我请客。”毡房外余勒都斯的声音忽然响起“仆固,你就不用出来了,仔细听巴依的安排,你今晚跟他们一起去。” 他的话音刚落,紧接着便听到门外响起了歌声,七个突厥人捧着用牛角制成的酒器,唱着歌进来了。 马奶酒是蒸馏过的,喝着味道很辣,生在苦寒地方的人都喜欢喝这种辛辣的酒,而唐人的酒太淡,平时都是代替水喝着玩。 其实比起马奶酒王守善更想喝的是西凤酒,秦时的兵将上阵之前都会喝上一碗,可惜在突厥人的酒肆里喝不到,他该上哪儿去找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与狼共舞 京城里势力盘根错节,谁都不知道一不小心会触到哪个大神。 但要是顺着他们的规矩来就会跟那些被商女耍着玩的嫖客一样在随波逐流中被吞噬,当一个莽夫是最不容易被人警惕的。 王守善现在最渴望的就是立威,再说现在人手最少的人就是他,所以当众人商谈进攻计划的时候他只安静喝酒吃肉,就像他还是那个西域前线的小兵。 大哥说他要学会藏拙,不然其他人会联合起来对付他,在收服其他人之前他要学会融入这个团队。 仆固跟他一样看着那些汉人一边喝酒一边讨论,他是个老实的牧羊人,但他也是非常有名的神箭手,初七的月亮比初三亮多了,今晚行动他不会像在梨树林里那么狼狈。 “你那天晚上是怎么做到的?”仆固跟王守善碰了杯,满眼都是好奇。 “天生的本事。”王守善得意得笑着,那是妖怪给他的力量,不过他要是真的跟仆固说了肯定会被他当成怪物。 突厥人就是这样,打不赢就认输,有实力了就打回来,他们对强者有敬畏之心,但绝不轻易屈服。 简单的说他们服不爱财又胆大的人。 太宗是这样,杜暹也是这样,越是贪他们的东西和人口他们越是要跟汉人拼命,想要他们不打仗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成为强者。 只要头狼没了人心散了,人心只要一齐就会有无限的力量,有吃的有喝的,有安定的生活狼也不会主动攻击人,不过这么做必须有个前提,狼群有时也会追黄羊玩,玩着玩着就变成真的杀戮了。 仆固看着王守善的绿眼睛,满脸都是羡慕。 “你的箭法不错,能教教我的人吗?” “你的人?”仆固警觉起来。 “他们是缉事番役,不出国打仗的。”王守善立刻将不良人解释给了仆固听“他们虽然是罪犯,可是只要有改过之心和侠义之心就能再用,还有谁比罪犯更清楚罪犯的路数?” “你们还有专门抓坏人的人?”仆固的眼睛都睁大了。 匈奴是突厥人唯一建立的国家,在它之后突厥人都是以游牧为主的部落,阿史那是统治家族的姓氏,所有不是高贵的狼王家族的统治者他们都不承认。 那个结下渭水之盟,后来被绑回长安的颉利可汗的全名是阿史那咄苾,跟他一起犯禁的突利可汗叫阿史那钵苾,汗位继承永远在男性亲属之间,有时是父死子继,有时是兄死弟继,他们只相信强者的领导,所有礼法道德他们全部不认。 强者就必须主持正义,他的手下就是维持法律和秩序的人,但是汗位却经常变化,所以突厥人并没有专门负责维护法律的缉事番役。 “是啊,我就是专门抓坏人的人。”王守善得意得笑着说。 “我得问问萨满,他同意了才可以。”仆固满脸敬畏得说。 王守善没有勉强,没有酋长的时候萨满会管理部落的事务,大多数是男萨满掌权,而女萨满的地位则没有男萨满高。 萨满也是先有的女萨满后有的男萨满,萨满被认为有控制天气c预言c解梦c占星以及旅行到天堂或者地狱的能力,他们拜火c拜山c拜日月星辰和祖先,但是每个部落共有的图腾是狼。 狼吃羊c吃人,却是自然中必不可少的一环,每个突厥人都要学会如何与狼共处,牧羊人遇到狼必须有能力将它赶走,不然狼会觉得人可以欺负,就会随意叼走牧羊人的羊。 “你想你老婆吗?”王守善诡笑着问。 “想啊,怎么不想。”仆固满脸无可奈何。 “抢了钱,要不要去胡姬酒肆那边去转转?” 没想到仆固居然连想都没想就直接摇头了。 “她是草原上的花,嫁给我我已经很知足了,我不能对她不忠诚。” “那你抢了钱要干什么?” “我想给我儿子买个玩具,汉人工匠手很巧,就是太贵了。” 王守善忽然觉得净行说得很对,他可以尝试跟突厥人做朋友。 “要不我做个玩具给你?”张涛这个时候忽然说“你把钱给我怎么样?” “不要。”仆固冷笑着说“你们汉人都是甜言蜜语的强盗。” 王守善闷声笑了起来,老实人也有狡猾的时候。 “那我要是送你玩具,你的钱打算拿来干什么?”张涛锲而不舍得追问。 仆固的眼睛闪了闪,脸上忽然没了笑容。 “绳子。”仆固狠声说“我要买绳子。” 王守善和张涛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你们那儿不缺药品吗?”冯坤忽然插嘴说“你们那儿的人难道都不生病?” “我们的药跟你们汉人的不一样。”仆固说“只有离你们汉人近的叛徒才用汉人的药。” “那要是治牲口的药呢?”冯坤继续问“咱们太仆寺有兽医,让他们教你们怎么治牲口怎么样?” 这次仆固没有拒绝了,王守善不由多看了冯坤一眼。 “你阿耶以前是犯了什么事被没官的?” “贪污受贿,他是罪有应得。”冯坤依旧微笑着说。 “那他还活着吗?” “早死了,我到长安来是来找我妹妹的,可是她也不在了。”冯坤叹息着说。 到长安来找犯官之女无外乎两个地方,要么是掖庭,要么是平康坊,像杨玉环那么幸运的真是太少见了。 “那你为什么要谋反呢?” 冯坤笑了起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守善觉得这个冯坤会成为跟张仪一样的人,不过汉人跟突厥人最大的矛盾就是汉人不讲诚信,这个冯坤他还需要观察。 贪官之后进入官场带动的绝对不是好风气,就算是李林甫也不会举荐他,都说儿子坑爹,其实也有爹坑儿子的时候。 除了乔二郎c三郎,乔四郎后来也来了,他带来了四个火的人,但吃完饭乔四郎就走了,马奉先也叫来了自己在城中的乡亲,李虎叫来了三个同是当飞贼的酒肉朋友,一只杂牌军就这么在喝酒吃肉间成了。 人心齐泰山移,抢强盗不犯法又有钱拿,这种事不用动员都有人干。 吃饱喝足后众人在暮鼓的催促声中出了门骑马上路了,这动静看起来不小,守城门的武侯被惊着了,但当他们听说是去抓强盗后便让他们出去了。 城外的世界无比宽广,这支一百人不到的队伍就跟进了海的水滴一样渺小,没人觉得他们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就连他们自己也是这么觉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从善如登(上) 兵部要调兵遣将最多只能调十个人,那是按正常流程,但是兵要是想跟着将走,那是连王法军法都约束不了的。 钱只在和平时管用,倘若当兵的连命都不要了钱还拿来干嘛?掌握兵权的人才能掌握天下,和玉玺相比,兵才是国之重器。 孙子兵法有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彍骑本来是过渡的军队,募兵制也没什么大过错,重点是没人管他们。 杂牌军穿的军袍五颜六色,主要是红c黄c黑c绿c白为主,这是按照五行方位来穿的。 红旗代表南军,黄旗代表中军,黑旗代表北军,绿旗代表东军,白旗代表西军,分别对应火c土c水c木c金,彍骑的军费不多,谁叫他们是后娘养的,什么东西都是北衙用剩了才给他们,那种郁闷就别提了。 这就相当于给地主干活的奴隶,奴隶给地主赚了钱但地主却只给奴隶一件衣服,而且这衣服还不是按月给,马也是要分好差的,彍骑的马就像是在沙里打了滚一样浑身暗淡武无光,跟鲜衣怒马的王守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南衙和北衙的战力悬殊就是这么形成的,北衙都是用的好东西,明光铠能列装,而彍骑只能配甲片甲。 王侯都是要学孙子兵法的,可是书读了没看进去,两只眼睛就盯着女人看了。 乔家兄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本事,他们学了点武,上过几年私学,勒索商家的事他们也干过,但是有了钱都是平分,以至于除了大哥之外他们全部都没有成婚。 新罗女奴他们买不起,但婢生子还是买得起的,一个奴婢能找主人要什么东西?他们家的后院全部都很老实。 在长安立住脚之后他们就把以前的父老乡亲接了过来,男的帮就业,女的帮结婚,他们在修行坊成了个小小的城中村,有了空闲村里人会到他们家帮忙,既干了活又帮他们看住了奴婢。 没文化的人聊天总免不了聊女人,乔家兄弟有换婢的习惯,这在贵族圈里很常见,他们聊起来一点都不忌讳。 武将很粗鲁,有些女人受不了但有些女人却很喜欢,他们家最得宠的那个女奴名叫娇喜,除了没有名分外她几乎跟女主人一样了。 她很会讨人欢心,兄弟几个差点为她争风吃醋,后来大哥就把她给卖了出去。 兄弟是乔家立足的根本,如果兄弟失和那乔家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成为泡影,女人是祸头子,从那之后乔家就不允许再换婢了。 乔三郎提起娇喜就无比怀念,他现在的这个女婢根本就不会逢迎,这次抢了钱他想买个新的,旧的那个他打算赏给得利手下,上面分军功不均他不能分功不均,仆固在旁边听得呵呵直笑,女人在突厥也是非常重要的战利品。 王守善的娘是胡姬,她也曾经被他的汉人阿耶当礼品一样送去给客人侍寝,这个话题他听起来一点都不好笑,但他还是跟着笑了。 在边境比起男人女人的命运更加凄惨,强壮的男人会成为威胁,而女人则可以生育人口,中原的读书人沉浸在吟诗作对的风花雪月之中,忘了这世上大多数人还是野蛮而愚昧的。 读书只是少数人的权利,乔家大哥的名字叫乔长生,那是请和尚帮忙取的,剩下的几个兄弟全部都是诨名,叫一声三郎队伍里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答应。 因为愚昧所以才被人奴役,王守善下定了决心,他要将长安变成一个文化之都,商业都搬到汉长安去。 汉长安有现成的排水系统,等把妖怪的事情解决了就用水车拉水卖给住在城里的商人,免费的水喝着不舒心,非要喝要钱的茶和酒,那以后干脆连水也一起收费好了,正好还创造了新的产业。 这世上之所以会有水匪山贼一是因为人好逸恶劳,二是因为有人炫富,三是因为官兵清缴力量不够,但说到底还是因为巨大的贫富差距。 王守善的汉人阿耶就是这样,他做生意很精明,也请了不少保镖打手,可是到了关键时刻他们全部都不顶用了。 用钱是买不来忠诚的,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贞观年的时候大家都很穷,但是因为天下无贼大家过得都很开心。秦朝的时候法律太严苛,而且争霸天下后产生了太多仇怨时间又断,所以即便秦始皇实现了大一统华夏人并不称呼自己为秦人,隋唐其实跟秦汉很像,隋也是二世而亡了,而唐才经历了百年时间就开始出现了宦官当权的迹象。 那位国子祭酒是个明白人,他知道用好学生带坏学生,但学坏容易学好难,人都有惰性,谁知道那些乡贡到了长安还能勤学多久,环境真的能改变人,现在的氛围不适合读书。 “等这件事完了,你们想去汉长安转转吗?”王守善笑眯眯得说着,好像已经确定自己肯定胜券在握。 乔家兄弟c仆固c马奉先都愣住了。 “汉长安?哪儿有什么好去的?”乔三郎睁大了眼睛问。 “小道消息,以后那些商人会被移到汉长安去,唐长安会建成文化之城,很多商铺都会改成学校。” “真的吗?”曹科急不可耐得凑过来“那汉长安以前留下的地下排污谁来负责维修?” “我还以为你会先问饮水的问题呢。”王守善笑看着穿着一身黑衣的曹科,他现在跟真正的墨客很像了。 “良行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张涛也凑了上来,他并没有兵,可是所有人都拱卫着他,再加上他鲜衣怒马,看起来就像是这支队伍的首领。 “日后修了驰道,从远处拉水卖给城里的人喝。”王守善冷笑连连“唐长安的水免费喝,汉长安的水要钱喝,等时间长了他们自己就知道这日子过得是苦还是甜了。” “就怕这么干会惹起民怨啊。”冯坤在王守善的身后轻声说。 “想喝免费的水就想办法弄到长安的户籍,唐长安以后是培养君子的城市,想当君子哪有那么容易?”王守善拍了拍乔三郎的肩膀“你以后想不想当武德君子?” “武德君子?” “武德君子,德才兼备,仁c义c正,为止戈而战。”张涛补充着说“多读书就能考武科举了。” “我也能当武进士?”乔三郎惊得快说不出话了。 “只要祖上三代没有劣迹谁都可以考,以后别光顾着跟女人厮混,多读点书吧。”张涛继续笑呵呵得说“这次抢的钱用来办私学怎么样?” “先生哪里请?”乔三郎立刻精神抖擞得问。 “现在集贤院里不是有那么多校书郎吗?就他们怎么样?”冯坤又开口说道。 “有谁官不做会跑来当教书先生?”乔三郎回头看着冯坤,满脸都是怀疑。 “不试试怎么知道?说不定应征的人比你想象的还多呢。”冯坤信心满满得笑着,似乎已经看到了私学开班后应征者入潮水般涌入的场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从善如登(下) 彍骑组成的队伍里传来嗡嗡的说话声。 乔校尉他们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离他们近的彍骑都听见了,此时并没有禁言,这帮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心思活跃,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读书是有钱人才有的特权,诗歌是一种歌谣,很多人都会,可是读书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开元二十四年,本科考题中为《梓材赋》和《武库诗》,大多数老百姓连梓材赋这个歌韵都是新听说的,更何况是辩这个考题了。 士农工商,以前府兵在的时候兵的地位还很高,彍骑不用种田了他们的地位反而没有以前高了。 当兵是混不下去的白丁逃户才当的,在长安他们经常受老百姓的白眼,如今有人居然跟他们说可以读书识字,彍骑们立刻就不淡定了。 有已经成家的开始思考能不能让自己儿子进乔校尉开的私学读书,三代以上没有劣迹的都可以科举,只要日后自己不违法那儿子就能考,考中了就成了士,就算中了进士当不了官日后也可以干别的,出门在外的时候跟别人介绍的到时候都能说儿子是多少多少年的进士,那多有面子。 没成家的则在思考武科举的事,打算回去之后好好打听武科举考了些啥, 钱拿来买酒吃肉是花,读书识字也是花,全看花钱的人是何目的。 读书人永远都是被人尊重的,大多数彍骑的家乡都在外地,写信回家都要靠别人帮忙,要是日后自己能写了不仅省钱而且还能写些自己真正想说的,他们说了一大堆,替他们写信的读书汉却只写了几个字,家里人回的信也得请读书汉帮忙念。 抢了强盗的钱,捡了军功然后自己去读书识字,这种日子想起来就觉得美。 彍骑都是有马的,到达那个位于浐河边被水匪盗墓贼占据的村庄时第二轮暮鼓已经响过了,这个村庄看起来和普通农村没有任何差异,只是离水特别近而已。 浐河的西边就是龙首渠,东边则是白鹿原,传说东周开国的周平王在迁都洛阳途中,曾见原上有白鹿游弋而得名。 白鹿原的北边就是灞水,在长乐坡附近有很多贵族墓葬,沿着灞水往东都洛阳行船很快,确实是个适合盗匪居住的地方。 如果不是有人带着,他们谁都不信匪窝居然就安在距离长安这么近的地方,就连到了地方还有人怀疑是不是被人给糊弄了。 白鹿原的地势比长安高,站在原上往西北看就能看到长安的全景,长乐坡的贵族墓成南北分布,他们的墓碑如林竖立,外表看起来宏伟,但里面的陪葬品不知道还剩下多少。 彍骑们有些可怜这些贵族,他们也碰到过偷汉王墓的盗墓贼,为了钱盗墓贼是不会管尸体如何的,风风光光得活了一辈子为死后存陪葬品,结果却落得这个下场,这是何苦呢? 汉武帝已经很惨了,结果那些贵族还是不接受教训,活该被人偷。 就在他们议论的时候,飞贼组成的探子已经下了马,悄无声息得往五里之外的村子摸了过去,大部分人马则藏在了树林里,等待着进攻任务分配下来。 彍骑的军服都是乱穿的,每个火只认得自己的兄弟和火长,对方的人比他们多,所以他们发动攻击的时间定在了晚上。 晚上人都会点灯,瞄准了那些有灯光有人的地方先射一轮箭,然后再冲进村子,他们身上有甲胄,根本不怕那些贼子的刀剑,这军功就跟白捡的一样。 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有人逃跑,跟着马奉先这个水贼来的水匪们都带了凿子,此刻正在研究该怎么将水匪的船给弄沉了。 虽然彍骑的人少,但他们一点都没感觉到害怕,他们有一种莫名的信心,因为他们杀的是杀人越货的强盗。 夜禁防的就是入室抢劫,千日防贼不如一招制敌。 马奶酒喝了之后很上酒劲,很多人都感觉热得发慌,他们等待着黑夜能快点降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津要位置 陌刀队不是每个军中都有的,龟滋c疏勒c瀚海c天山军就有,他们都是西北的精锐,王守善这种人根本就进不去。 陌刀要做好不易,要耍得好就更难,突骑施来犯安西都护府的时候曾有个叫李嗣业的人凭着一把陌刀在西域闯出了明堂,西北军中因此开始推行使用陌刀,和他们相比这些彍骑真的差太多了。 眼前的这些彍骑还算是好的,至少他们临阵看起来很镇定,要是换一波人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了,王守善想起日后番上的问题就头痛欲裂,中央的彍骑真的太废弛了。 苏禄可汗是突厥人,突厥人信的是狼图腾,但大食人却让他们信古兰经,根据古兰经的记载很多东西都不能吃,那突厥人可怎么活? 苏禄可汗不接受大食人的教义才反大食反得那么起劲,他是大唐的西域屏障,如今他倒下了西域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 寸草不生的沙海很容易摆开阵型,为了节省体力隐藏行踪,他们一般是晚上行军,白天的时候尽量找有阴凉的地方休息,大白天在沙漠里穿着甲胄到处跑就跟找死一样,还没找到敌人说不定就先中暑倒下了。 王守善当了十年兵了,照理说不该害怕,但他怕自己的运气已经没了,说不定今晚就会战死沙场,谁叫他今天又没穿甲胄。 陌刀队是站在军阵最前面的,他们人数不多却如墙而行,那些人才是真正的勇士。 大食人的骑兵非常厉害,唐军只有弩弓对他们有威胁,在西域大概有十万人的规模,主要是轻装铠甲,野战主要是长矛盾牌加大马士革弯刀和弓箭,和他们相比突厥人就差远了。 天山军是汉人为主,人数有五千人,也是陌刀队最多的一支,瀚海军主要由回纥人组成,人数一万二千人,战马四千二百匹,如今他们投靠了突厥,西域又少了一个战力。 疏勒军也是汉人,但他们主要守城,疏勒和楼兰是一南一北两个要塞,因为孔雀河改道楼兰被遗弃了,玉门关外只剩下疏勒孤堡,它要是失守玉门将非常危险。 伊吾军是由西域小城国主组成,人数三千人,战马三百匹,要是他们也反戈了那就只有汉人自己跟大食人作战了。 龟滋负责镇守安西四镇,他们是轻易不能动的,将彍骑直接投入野战就是羊入虎口,吐蕃也是相当不好对付的对手。 要扶持一个汗国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还有李林甫那个蠢材和大食人从中作梗,他要怎么跟突骑施王子接上头。 “王少侠在为何事忧心?” 就在王守善想得头都要炸了的时候冯坤凑了上来,作为犯官之子他的武力并不见得有多强,但他却跟着一起来了,王守善不禁有些惭愧,他居然连个文人都不如。 “我在想突骑施的事,你知道骨咄禄王子么?” “是那位到长安投降的突骑施王子骨咄禄么?我见过他。” 王守善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你见过他?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前,你先告诉我,你能给我什么?”冯坤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笑着对王守善说。 “你想要什么?”王守善想起仆固说的话,汉人都是口蜜腹剑的强盗,跟这种聪明人打交道一定要小心谨慎。 “我想位列朝堂,你做得到吗?” 王守善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相貌堂堂的读书人,李林甫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男子,李隆基是个喜欢看长相的人,他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你想过改名换姓吗?” 冯坤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想给人留下攻坚的把柄。” 王守善头一个想起的人就是姜皎,他的阿耶姜柔远可是武则天的男宠,最后他的儿子还不是位极人臣了。 比起姜皎那个弄臣,冯坤似乎更有能力,扶持新帝似乎是他晋升的最好机会。 王守善不想当皇帝,他喜欢皇帝的女儿更胜过他的江山,但眼前的这个冯坤似乎将他当成了皇位的候选人。 “我会帮你想办法的。”他一字一顿得说。 冯坤看着他,那双眼睛似乎有洞悉人心的力量,王守善毫不畏惧得与他对视。 “如果你不想当皇帝,你想要什么?”许久之后,冯坤徐徐开口说道。 “江南。”王守善轻声说“突厥人已经答应将战马运到那边去了。” 冯坤看了看在远处扎堆聊天的突厥人,然后将视线再次移回到王守善的身上。 “我帮你把江南拿到手,你让我帮你守着怎么样?” 王守善笑了起来“你不是想位列朝堂么?” “就像宁王和他的亲信,只要有你在,朝上就有我的位置。”冯坤也笑了起来“帮你就等于帮我自己。” “那突骑施的事情呢?” “要扶持一个汗国不是你我在这里说说就能解决的,那牵扯到很多人的利益,咱们的外交策略改变了,西域的阿史那家族原本已经结束统治,但苏禄可汗在西域的名声太响,是西域诸国抗击大食众望所归的英雄,如果让他统一西域那这世上除了突厥吐蕃,大唐还会有个新的敌人突骑施,陛下灭突骑施扶阿史那家族就是因为这个。” “现在没了突骑施,大食人东进的屏障已经完全被打通了,除非他们自己发生内乱,否则咱们肯定会跟大食人有一战。” “所以说了,要扶起一个汗国不是咱们两个说了算的,突骑施自己也没安好心,你不能太依靠他们。” 王守善顿时觉得头痛无比。 “王少侠,你为什么这么帮汉人?”许久后,冯坤忽然问他。 “比起说这个,告诉我怎么你打算怎么帮我把江南占下来怎么样?”王守善笑眯眯得看着冯坤“我手上有样东西可以跟京兆韦家人做交易。” 冯坤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张涛的来历肯定不简单,你能让他帮你就更不简单。” 冯坤小小得捧了王守善一把,然后在地上画起图来,入夜后不许点火,但天色尚未暗尽,以王守善的眼力自然看得清黑暗之中的大唐十五道图。 和以前的十道图相比,关内道被一分为三,以黄河为界,分为关内道c京畿道c都畿道三部分,山南道分为东西两道,而江南道则分为东西江南道和黔中道。 “你指的江南是哪个道?”画完之后冯坤问。 王守善顿感无语,他一直忙着打仗,根本不知道天下已经从十道分为十五道,李隆基可真会给他出难题。 “黔中道暂时不想,我想要江南东西两道。” “江南东道的治州在苏州,江南西道的治州在洪州,韦家与兰陵萧氏有姻亲关系,不过他们的中心在山东,并不在江南,东西两道现在都是监察区而不是行政区,再没有比采访处置使更适合你的职位了。”冯坤诡异得笑着,看起来就像只闻到了血腥味的狼“采访使负责检查刑狱和监察考核州县官吏,看来我也要多读读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探囊取物 李林甫利用刑狱来排除异己,得到了采访使的职位后王守善也可以用同样的办法将那些不听话的人给挤出江南的官场。 吏部能安排五品以下的官员,江南道此时是监察区,大多数官员的任命必须由吏部进行,也就是说在离京去江南担当采访使之前王守善必须找到一个在吏部任职可以帮他做到这一点的盟友,江南富庶,贿赂多给点应该就能做到,但是如何安排合适的人在合适的位置才是个问题。 他日后是要起兵反唐的,对唐太忠诚的肯定不行,而那种为了当官不择手段的人同样也不行,墨家人可以信赖,由他们来管理工匠再合适不过了,他要怎么才能将墨家人给推荐进唐的官场? 张涛不将自己的身份告诉给冯坤肯定有他自己原因,现在他根基未稳暂时还是别告诉冯坤得好。 冯坤很有野心,这个人一旦得势绝对比李林甫更凶残,文官掌握刑狱就跟武将掌握兵权一样危险,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多黑心的人。 节度使掌管民c军c财,采访使可以掌控住民政和财政,可是军政该怎么办? 长江有,王守善想用他们来做文章。 “马奉先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熟识水性,能领兵,但不是将才。”冯坤画了一条线代表长江“兵部的任命可没吏部那么容易,这个我们得徐徐图之。” 以剿匪的名义掌握兵权是最好的,但采访使是文官,就如同冯坤说的那样,他必须慢慢想才行。 等打完了仗他还要回去,王守善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门前玊玉背对着他在柜子里弯腰找东西时露出的双腿,顿时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 去江南的时候他肯定要带着她走的,可是刘三元那个老家伙恐怕不会放人,只要驰道修起来河渠就不会挖了,他要用这个将玊玉给换回来。 “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你想把我安排在什么地方?”冯坤微笑着反问。 “通轨坊里有不少房子,你暂时住在那儿。”王守善不放心这个人,他不能住在永和坊里。 “那行,明天我就搬进去,今天我就不上战场了。”冯坤得意洋洋得展示着自己的小细胳膊“我身手不行,这么野蛮的事还是你们武将干吧。” 王守善没好气得哼了一声,这冯坤又是个贪生怕死的文官。 “你将礼物送出去之后就没想过万一韦家人不履行承诺该怎么样?”冯坤一边说一边将十五道的图用脚给毁了,王守善看得心惊胆战,他会不会是又一个乱华的人? “等会儿我们进城,把那些水匪的头都带回去。”王守善哼笑着,绿油油的眼睛看起来就像鬼火一样。 长安太平太久了,死亡和战争离长安人太远,所以他们才会用文明的办法干强盗才干的事。 冯坤浑身一抖,脸上的笑显得有些勉强,很显然他是想象着上百个人头放在马车上的情景。 “冯坤,你杀过人吗?”王守善笑眯眯得看着他,有害怕的东西就好,怕的就是什么都不怕的人。 “杀过,但没你多。”冯坤低着头,看起来就像虚心求教的孩子。 “那你怕鬼吗?” 听了王守善的话,冯坤立刻将头抬了起来“鬼?” “是啊,我很怕鬼。”王守善呲牙咧嘴得笑着,将道长告诉他的关于鬼和地府的一切都告诉了冯坤“我很怕死后下地狱,所以能不杀人我尽量都不杀。” 冯坤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彩,王守善看到了,他似乎并不打算相信。 一个不信鬼的人可比真正的鬼可怕多了。 即便是一个文弱的书生,一旦他掌握了刑狱的力量也能造成比兵变差不了多少的破坏,李林甫和李全交就是最好的例子。 “关于刑你怎么看的?” 冯坤的眼睛又亮了一下,然后低下了头。 “刑罚过犹不及,秦的法律刑太重了,动不动就是断手挖鼻,太可怕了。” 王守善冷笑一声,这是个口不对心的家伙。 “审讯的时候总少不了拷问,我给御史台找了个新的地方做台狱。” “你是打算将御史台台狱变成诏狱一样吗?” 听到诏狱这个词,王守善心里咯噔了一下。 汉武帝时执法严苛,后期用刑益严,当时位列九卿及郡守一级的二千石高官有罪,需皇帝判罚的案子犯官都会被移送到诏狱,意为只有皇帝下诏才能判决的案子。 诏狱并非只是囚禁犯人,也有刑讯逼供的作用,当时有个酷吏叫做杜周,他当上廷尉后每年审理的案件不下千余起,每一起案件所牵连的人数,大的案件达到数百人,办案奔跑的路程近者数百里,远者数千里,案件既多,狱吏无法一一地详细审问,只得按照所告事实引用法令条文判罪,有不服的便采取严刑拷打c逼取供状的办法来定案,于是听说官府要逮捕的人,就连九卿郡守都吓得逃亡藏匿。 有些人不打是不会招供的,可是一旦用了刑那御史台就会变成跟武则天时期一样,鬼并不是人人都怕,他必须想办法让那副壁画动起来。 只有看到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时人才会往鬼怪的方面想,用武力执法和刑讯逼供是完全两回事。 就在王守善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时,探子回来了,他们的运气很不错,那些水匪出去劫掠了,只有盗墓贼在家中,他们一共就十六个人,要将他们控制起来很容易,把他们捆起来之后就可以在村中埋伏。 七八十个人一齐出动肯定不是个小目标,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倒霉,说不定干了这一票之后那些水匪就会离开,就跟当年抢了文成公主贡品的劫匪一样至今都是个悬案。 “传话下去,咱们的首要目标是捉贼,不许贪拿赃物。”王守善眯缝着眼睛,笑看着乔家兄弟和马奉先等人“敢违抗命令的军法处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吴楚霸王 吴楚之地多英豪,除了三国时的孙权之外,项羽也是南方人。 现在的江南道包括了大部分的吴楚国土,只是当年项羽没有过乌江,而眼前的那个西胡儿却要从江南开始发迹。 “唐刀虽然漂亮,但容易生锈,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欧冶子的后人。” 就在冯坤看着王守善的背影发愣的时候,张涛的声音将他的神志给唤了回来,刚才的血战他们俩都没上场,他们是在场所有人中鞋底没沾血的人。 彍骑的实力一直都不怎么样,但他们到底也是被挑选出来的军人,至少有点功夫底子。 水匪虽然凶悍,可是他们面对的主要是普通百姓,再加上有心算无心,从开战到结束一直都是一面倒的势头。 突厥人的箭一瞄一个准,在黑暗中他们所向披靡,仅凭月光他们就能射中人的脖子,他们就像真正的狼一样在黑暗中能视物,难怪陛下会那么提防他们。 在他们的羽箭攻势下水匪很快就溃不成军,当他们想退回小船上时那些船已经沉了,紧接着四面八方出现穿着甲胄的彍骑,而穿着红色波斯胡服的王守善冲在了最前面。 他明明没穿甲,却比大多数彍骑都要大胆,雪亮的横刀在黑暗中划过刺眼的光,晃得冯坤至今眼睛还是花的,那是真的一刀一条人命,刀一落下就会溅起无数血花,即便明明知道那些水匪死有余辜冯坤还是忍不住怪罪起王守善来,他太残忍了,简直没人性,那些水匪在他的眼中根本就不是人。 冯坤对这个长了人形却没有人性的怪物感到惧怕。 楚霸王项羽是因为可以举起铜鼎而被楚国士兵敬畏的,而这个人则是因为他心狠手辣,他杀人时脸上没有任何凶狠的表情,相反他好像还有点开心,脸上一直都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尤其是面对水匪头领的时候,那种笑意更深了。 长江的竞争激烈,水匪是在那边混不下去才冒险到官府控制的关中来的,头领的武艺只能算中等,欺负一下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还行,对付比他还穷凶极恶的强盗就不行了,王守善像耍着玩一样跟那个水匪首领周旋,所有参战的士兵和被俘虏的水匪都在围观。 他会一种很奇怪的步法,很灵活,看起来就像是只猴子,他很轻易得就躲闪着水匪首领的攻击,然后忽然将刀举了起来,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时候一刀将水匪首领的头给斩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他吓到了,他没给别人准备的时间,死亡一下子就降临到了别人的头上。 当他揪着水匪的头发,将那颗人头提起来时即便他长得很俊美冯坤还是想到了罗刹。 彍骑里跟他有同样想法的人肯定不在少数,大多数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水匪和盗墓贼带来的战利品很丰厚,然而他事先下了命令不许拿就真的没人拿,从地宫里挖出来的金银珠宝和从船上取下来的绫罗绸缎堆在了地上,没人想去抢它,包括以凶残野蛮著称的突厥人。 也许是因为有血沾到了嘴唇上,他伸出猩红的舌头绕着嘴唇舔了一圈,直到他像狼一样仰天长啸,突厥人才最先清醒过来,他们锤着胸口发出同样野蛮的欢呼声,冯坤觉得他们很恶心,虽然他们刚才是一起战斗的同伙。 除了野蛮和凶残,没有别的词能形容这些胡人了。 “天齐,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张涛锲而不舍得说,冯坤烦不胜烦得点头。 “我会让朋友去找欧冶子的后人的。”冯坤皱着眉回答,他有些后悔招惹这个西胡儿,他翻脸实在太快了。 上一刻可能还在说笑,下一刻他就举刀了,被他杀的人恐怕怎么死的都弄不明白。 他和楚霸王不一样,和他相比项羽只是个使用蛮力的莽夫,他是个穷凶极恶的怪物,之前只是因为王法束缚住了他而已。 西域到底乱成了什么样,怎么养出了他这么冷血无情的人。 冯坤的心跳得很快,一半是怕的,一半是激动的,他相信这个人能带着他闯出一番名堂。 他开始思考自己要成为历史上的哪个名人,不过在短暂的眩晕后他清醒过来,在那天到来之前他必须要帮助这个西胡儿将韦家给拿下,只有拿到采访使的职位之后他们才能开始在江南竖立自己的根基。 张涛以后肯定会跟他成为政敌的。 冯坤笑了起来,他现在还是个浮浪人居然就开始想这些了,蜀国的丞相诸葛亮喜欢羽扇纶巾,在水匪的战利品中他看到一把羽毛扇子,于是他将它捡了起来。 当他拿着它轻轻扇风的时候,冯坤忽然有了种安心又豪迈的感觉,眼前的浐河仿佛变成了长江,对岸是数不清的唐军大军,他们的营地里燃烧着滚滚黑烟,而江上则漂浮着无数的战船。 那个地方可能并不是赤壁,却同样是决定天下归属的战场,他冯天齐会在那里留下自己的名字。 突厥人都是狼,他们是不可能被驯化的,狼是羊的天敌,想跟他们和平共处就只能成为狼的同类。 有了钱就可以养食客,城南的浮浪人有了钱就会为他卖命,那些人里不乏鸡鸣狗盗之徒。 他的父亲有了钱就知道养女人,最终被一个婢女给告发了,冯坤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比起玩女人,他更想玩争霸天下的游戏,所以等那些当兵的将所有战利品都集中好之后他主动迈步走了上去,将那些黄金丝绸按价值均匀得分成了三份。 在他分东西的时候当兵的正将尸首的首级给斩了下来,丢蜜瓜一样将它们堆在一辆平板马车上,有些人对那场面适应不良,晚上吃的好酒好肉全吐了。 没有人下命令禁言,可所有人都不敢大声说话,敢砍首级的人只是少数,那个穿着红衣服的妖怪就是其中之一。 他一边砍一边还问这个人是谁杀的,彍骑战战兢兢得走出一个人,然后他就把脑袋丢给那个人了。 “这是军功,拿好了。”那个妖怪特别客气得说,一点都没有要贪他功的意思。 但看表情,那个捧着脑袋的彍骑很想将人头丢还给他。 等尸体的脑袋砍完了,王守善又走到活人俘虏那边去了,还没等他走近那些盗墓贼就哭爹喊娘得嚎成了一片,有不少人都吓得屎尿齐流了。 冯坤没看不起他们,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他继续安静得分战利品。 “给你们两条路走,要么替老子干活,要么老子送你们到大理寺去。”那个罗刹一样的西胡儿提着明晃晃还沾着血的刀站在盗墓贼们的面前,用异常平静的口气说“你们谁是领头的,出来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镇国之宝 进过墓的人才知道那些道士整出来的花样有多可怕。 风水是集气用的,那东西人的眼睛看不见,所以很多人都不信,秦始皇当年焚书坑儒其实坑的并不只是儒生,他主要坑的是术士,他给自己修的墓里有水银做的山河,在墓中风水是自成体系的,不论外面的山川如何改变墓里的风水永远不变,他的尸体能永远不朽,前提是没人知道怎么破他墓局的办法。 秦始皇杀人一点都不手软,恨他人多了,成了鬼都不肯放过他,为了镇住那些鬼他收缴天下所有的武器铸成十二个铜人,铜是具有驱邪作用的,义鬼也是鬼的一种,正是因为有了那十二个铜人咸阳才不再闹鬼。 汉代人痴迷长生之术,怪东西吃多了就出了各种各样的妖孽,汉长安的地下排水系统就是养尸的地方,不少被扒了金缕玉衣的汉王顺着盗墓贼挖的盗洞,循着生前的记忆回了汉长安的地下,白天的时候还没什么,晚上才是他们活动的时候。 除了汉长安c秦长安,周丰镐也一样可怕,好在出了个姜子牙,封了绝大多数妖魔鬼怪,但他留下的翻天印被秦始皇带进了墓里。 相传秦国的传国玉玺是由和氏璧雕琢而成,上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是正统皇帝的凭证,秦之后历代皇帝皆以获得此印为正统,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则被讥为“白版皇帝”,但真正的传国玉玺其实早已随秦始皇下葬,流传在世上的传国玉玺全是伪造的。 一个印章能有多大?要找一块跟和氏璧同样大的玉料很容易,中国那么多玉矿,每年出产那么多玉石,和氏璧再美总会有比它更美的玉出现。 和氏璧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完璧归赵的故事,但和氏璧却并非赵国找到的,韩非在他的书中有记载,楚国人卞和在楚山中获得了美丽的玉璧,把它奉献给了楚厉王。厉王让雕琢玉器的人鉴别它,雕琢玉器的人说:“这是石头。”厉王认为卞和在说谎,而砍去了他的左足。等到厉王驾崩了,楚武王即位,卞和又把玉璧献给那位武王。武王让雕琢玉器的人鉴别它,又说:“这是石头。”武王又认为卞和在说谎,砍去了他的右足。武王驾崩了,文王即位,卞和抱住他的玉璧在楚山下哭,三天三夜,眼泪流尽后代替它的是血。文王听到后,派人问他原因,说:“天下受到刖刑的人很多,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卞和说:“我不是为被刖伤心,我是因为它是宝玉而被看为石头,忠贞的人被看为说谎的人。”文王于是派雕琢玉器的人剖开他的玉璧,果然得到宝玉,于是命名是“和氏璧”。 楚山离襄阳不远,春秋伊始,因为内乱和犬戎频繁入侵周平王将都城从镐京迁到了洛阳,东迁之后周室逐渐衰落,周天子的地盘越来越小,周被分裂成大大小小一百四十多个国家,周天子的命令谁都不想听,可他的印每个诸侯都想得到。 这个印就是姜子牙留下的翻天印,有人说它是取自不周山的石料,也有人说它是女娲补天时留下的五色石,总之它与远古时代的大洪水有关,只要掌握了那个印就有翻天的力量,为了获得它诸侯会发动一场战争。 西周巫术盛行就是为了研究那个印的使用方法,为此耗尽了国力,最终搞的天下分崩离析。 历代东周天子一直相信只要获得了翻天印的力量就能再次让诸侯国再次臣服,后来诸子百家兴起,周天子连神权c教权也一并被毁了,巫术成了神话故事,而翻天印也在战乱中失去了踪迹。 再次发现它的就是卞和,襄阳是邓c卢c鄀c罗c鄢c谷c厉c随c唐等诸侯国之城,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楚国灭掉了上述诸国后设置县邑,襄阳就在楚国的境内。 得到和氏璧之后楚国也开始研究巫术,再加上楚国领土包含巴山,又紧邻着周天子的领土,楚国时期的巫术盛行的程度一点都不比西周时差,正是因为大家都痴迷巫术而荒废了治国,等清醒过来的时候秦国已经崛起,尤其是吞并了巴蜀这个大粮仓后秦国已经有了和楚国争霸天下的力量,为了获得能跟秦对抗的力量楚国就将和氏璧当成嫁妆送给了因胡服骑射而崛起的赵国,然后就有了完璧归赵的故事。 秦的宫廷也有术士,翻天的力量谁不想获得?一块玉璧它再无暇也只是块玉,等获得了天下之后哪儿找不到?但惟独是翻天印的那块玉是特殊的,一旦毁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秦始皇焚书坑儒烧了那么多书都没烧山海经,就是因为他想找不周山在哪儿,派徐福找不老药是假的,验证山海经是不是真的才是真的,那一船的童男童女也不是小孩儿,全部都是男女巫师,研究巫术的术士不仅烧钱,而且他们还掌握着让秦始皇都害怕的力量,在确定自己安全并且陵墓也修得差不多之后秦始皇就将那些术士和又在叫嚷着恢复周朝分封制的儒生一起给坑杀了。 烧的书大多来自民间,几乎全部是与巫术有关的书,儒家的书没烧多少,但儒家是负责写史的人,秦始皇就变成了焚书坑儒的暴君了。 秦李斯谏逐客令中提到: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c和之宝。 山海经中有三大神域,不周山c共工台c轩辕丘,上古时期与炎帝争夺帝位的时候共工撞倒了不周山,后来炎帝被黄帝打败,他又开始挑战黄帝,结果被黄帝手下的大将后羿射死,共工死后就被葬在了“系昆山”,后人就把他的陵墓称为“共工台”。 共工就被埋在系昆山一带,从系昆山出产的玉就是昆山之玉,共工是神族,他撞倒了不周山发动了大洪水,于是就有了和氏璧就是翻天印的传说,所有盗墓贼都知道秦始皇的墓里肯定很多财宝,可是谁都不敢挖,挖出来可能会引发大洪水,到时候所有人一齐完蛋。 “机关俺们不怕,俺们就是怕鬼。”盗墓贼头领钱大郎一边哭一边说“为了挣点钱俺们容易么?” 王守善和张涛已经被钱大郎说的那个故事给震蒙了。 “你信么?”许久之后,王守善轻声得问张涛。 “不知道,你呢?”张涛反问王守善。 “我想先把共工台找到,山海经上应该有写共工台在哪儿吧。”王守善有些心虚得问。 “这俺知道,山海经海外北经中有说,不敢北射,畏共工之台。台在其东。台四方,隅有一蛇,虎色,首冲南方。”钱大郎咋呼着说。 “你找过吗?” “找过,但俺们没找到。”钱大郎回答着王守善的问题。 “你说的北是现在的北吗?”王守善继续问。 钱大郎有些蒙,许久之后点了点头。 “那就不对啦,你该往现在的南找。”王守善抄着手笑呵呵得说“翻天印既然有翻天的力量那改个南北根本不是大事,等天下太平了你就像徐福一样替我去找,怎么样?” “你想当秦始皇吗?”钱大郎坐在地上仰望着那个穿着红衣服的胡人,秦其实也是胡人和汉人的混血,只是那一支胡人叫犬戎,但它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成为汉文化的一员。 “不,我不想当秦始皇,但我要钱养军队,那些金子埋在土里也是埋了,还不如拿给活人用。”王守善冷笑着说“以后我还要去盗昭陵,秦始皇的墓你不敢动,昭陵你总敢盗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它山之石 和氏璧相传大小为四寸,而且并非普通的圆形玉佩,它是一块未经雕琢的原石。 玉的原石从表面上看跟普通石头是一模一样的,不切开来看根本看不出来里面是不是真的有玉,但卞和却一口咬定那就是一块玉,楚文王将它切开了,虽然验证了卞和所说的确实是真话,可他也触怒了和氏璧,没加工的玉原石都叫做玮,于是和氏璧就找了个叫吕不韦的商人来处罚楚国。 倘若没有吕不韦发现异人,那异人就会跟所有的质子一样默默无闻得在赵国自生自灭,楚考烈王任用春申君对东方进行了最后一次合纵,当时魏国有信陵君,赵国有平原君,齐国有孟尝君,这四位公子都礼贤下士名扬四海,要是他们合纵成功了天下谁属还是个未知数,但正是因为吕不韦发现异人奇货可居才有了后来的秦始皇,楚国最终也因他而灭亡了。 和氏璧是不能雕琢的,可秦始皇却派李斯在和氏璧上刻上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虫鸟小篆,于是和氏璧就招来了一只虫和一只鸟灭了秦。 楚国的国旗是一只凤凰,楚霸王项羽首先杀入咸阳烧阿房宫。 刘邦在遇到吕雉的爹之前是真正的一条虫,没什么本事还整日游手好闲,跟村里的寡妇不清不楚,也不知道吕雉的爹到底是看上了他什么地方居然一定要将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他,在一鸟一虫之间和氏璧讨厌曾经在它身上切了一刀的鸟多一些,于是它让刘邦当了皇帝。 仅仅只是切了一刀楚国过了四百年就灭国了何况是刻了八个大字,当时是项羽先冲入阿房宫的,要是传国玺在宫里那也是项羽先拿到,可秦子婴却拿着和氏璧传国玺向刘邦投降了。 玉料好找,用传国玺印的字也好找,工匠也好找,做个假的传国玺糊弄亭长出身的刘邦很容易,流传于汉的一直是玉玺,玉轻轻一摔就会碎,于是就有了西汉末期王莽篡位时太后怒摔和氏璧的故事。 王莽用金子将缺的那一角给补上了,就跟传说中被楚文王切的那一刀一样,大家就把假和氏璧当真和氏璧一样抢来抢去。 要想验证这世上有没有巫术c和氏璧是不是翻天印而且真的在秦始皇墓里很简单,拿着锄头把坟丘子刨开,看看有没有毁天灭地的大洪水发生就知道了,秦始皇墓的局眼就是和氏璧,刨了他的坟他就跟天下所有人c兽c鸟c树一起同归于尽,祖龙就是这么威武,他的坟谁都不能碰。 至于他死之后秦二世用啥做玉玺,有人猜测这个可能和他最后一次出行有关。 史记秦始皇本纪中记载,始皇三十六年,始皇派使者到北方查看,使者带回来一个人,这个人交给他一块玉璧,并说“今年祖龙死”,使者回来以后交给始皇玉璧并说明来源,始皇看过之后发现玉璧乃当年祭黄河的玉璧,并说此人为山鬼也!之后北方出现彗星,彗星陨落之地发现陨石之上出现“今年祖龙死”五个字,始皇下令杀死附近所有居民,之后开始最后一次巡游,当年六月病死在了沙丘。 沙丘就在咸阳的北方,始皇帝是去看那块陨石去的,山鬼出自楚辞九歌,按歌中描写山鬼应该是一个女性,祭黄河的玉璧是肯定会沉进黄河里去的,但它却被捞了出来,所以秦二世用的玉玺多半是陨石或者黄河玉璧雕琢而成。 项羽进了咸阳将宫中财物劫掠一空,他那个霸王举鼎的故事流传了很多个版本,先不说他举不举得起来,人的身体就承受不了那么大的重量,秦武王就聚过鼎,但他把鼎举起来之后就死了,人身体能承受的重量是有极限的,项羽肯定不是普通人。 盗墓贼比谁都信妖魔鬼怪,虽然夜色阑珊,钱大郎还是看见了,那个西胡儿的眼睛跟项羽一样有四个瞳孔。 墓室里漆黑一片,他早已习惯了在黑暗中搜寻别人看不到的细节,帝王相的人都有与常人不同的地方,刘邦据说左腿有七十二颗痣,刘备双耳过肩双手长过膝盖,跟着这个有帝王相的人混绝对没错。 都说儿子像母,其实凭赵姬的长相只要异人不是特别猥琐嬴政都不会长得特别难看,但谁叫他出生的年月不对。 当时正值秦赵长平之战,他出生之后没多久秦军就坑杀了赵国四十五万俘虏,那时异人还在邯郸,他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 赵姬怀他的时候怀了十二个月,一般女子的怀孕时间是十个月,但也有怀孕时间比普通人长的,这种情况少有并不代表从未发生,尤其那个时候秦国和赵国处于敌对关系,赵姬可能被饿过肚子。 饭都没得吃更何况是肉了,农村人吃不起肉,很多孩子跟秦始皇一样鸡胸驼背。 孩子必须得吃肉,不吃肉就会畸形,钱大郎当盗墓贼主要是为了让孩子有口肉吃,他们家不像嬴政,除了种地没有别的路可以走,田舍汉没好身体怎么能种地?就算送他去读书长了个鸡胸朝廷怎么可能会要? 没办法,只能盗墓了,在销赃的时候钱大郎认识了那伙水匪,他们看中了村靠水的地形就霸占了他们的村庄,有几家人的闺女都被他们糟蹋了。 那些娘子被救出来之后抱着各自的亲人痛哭,也有直接想跳浐河寻短见的,最后都被拉了回来,王守善他们并没有将所有水匪都杀了,那些娘子就拳打脚踢那些衣冠禽兽,水匪默不作声得承受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也有被他们从船上掳掠来的女子,加在一起一共二十来人,她们和村民一起同意指认这些水匪,这些人作恶多端,每次都是整船的人一起杀了之后绑了石头丢黄河里,即便尸体泡涨了浮起来那也是下游的事了,本来他们打算劫掠了这票大的就离开,将盗墓贼的金银器一起收走,王守善发现盗墓贼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绑了起来,当时诸人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来似乎水匪从一开始就打算杀人灭口了。 彍骑们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被人感恩戴德的滋味,全村男女老幼六十多口人和被掳掠来的女子们都给他们跪下了,响头“砰砰”得磕了一地。 那些盗墓贼从地宫里偷出来的金银器全送给他们,村民一样都不要,原本一些还在商量怎么分战利品的彍骑忽然安静了,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 “把他们活着带回去的话会被送到大理寺吧。”王守善低声跟诸位领头人讨论“你们觉得他们该死得那么惨吗?” “要不活埋了吧。”众人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冯坤冷冷得说。 “让老百姓自己动手。”一直沉默的乔二郎忽然开口说道“我不想杀俘虏。” 所有人立刻附议。 王守善回头看了眼正拿着战利品哈哈大笑的突厥人,用商量的口吻跟诸人说“要不咱们的军法再加一条,不能随便杀俘?” “我没意见。”乔二郎挥着手,跟两个弟弟一起走了。 “我也一样。”马奉先跟着离开了。 “谁跟那些百姓说?”张涛笑眯眯地问王守善。 “冯坤,还愣着干什么。”王守善头也不回地冲犯官之子吼。 “凭什么这种事让我来干?”冯坤不服,摇着羽扇直嚷嚷。 “是你提出活埋的,不是你去谁去?”王守善说完就走了,他决计不趟这滩浑水,都怪大理寺的人太缺德,害得他只能跟着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李虎,跟我过来。”面如冠玉的冯坤凶神恶煞得冲躲在黑暗里的龅牙飞贼喊,原本打算闷声发财的李虎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得跟着冯坤向那些村民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问鼎中原 春秋时期,除了和氏璧以外还有一件宝物与它齐名。 传说随国的君主随侯在一次出游途中看见一条受伤的大蛇在路旁痛苦万分,随侯心生恻隐,令人给蛇敷药包扎,放归草丛。这条大蛇痊愈后衔一颗夜明珠来到随侯住处,说:“我乃龙王之子,感君救命之恩,特来报德。”,那颗夜明珠就是随国的镇国之宝随珠。 秦始皇坐拥天下后除了和氏璧以外随珠自然也落入了他的手中,然而除了随珠以外随国还有一个宝贝。 铜在商周时期是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不仅可以做武器,同时也能用来做礼器,士只能用一到三个鼎,大夫用五个鼎,诸侯用七鼎,天子才能用九鼎,九鼎是和玉玺一样的传国宝,九鼎内外的铭文花样以及对应的阴阳之数都有特别的考究,尤其是大禹制造的那九个鼎,那是国宝中的国宝。 九鼎五以应阳法,四以象阴数,鼎中装满了水,以占气象之休否。 夏朝快完的时候鼎水忽沸,周朝快完的时候九鼎一起颤抖,大禹制造的那九个鼎是真正的神器,终夏商周三个朝代一直想要仿制。 按照周礼,天子下葬必须九鼎同葬,商和周都擅长制造青铜器,周天子的墓穴里永远都少不了它们,周天子墓中的九鼎都是大禹鼎的仿制品,同样的士c大夫以及诸侯用的鼎也不是真的用来装食物和酒的,它最初是用来做饭的锅,但要是天子连大夫家里用几口锅都要管的话那也管得太宽了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鼎就是根据每个人的命数来进行占卜的礼器。 问鼎中原这个故事发生在东周。 当时诸侯国打过来打过去,总之最后楚庄王听说自己的属国郑国又被晋国打败了,就自己亲自出马,也学赵盾一样不攻打晋国,攻打晋国的属国陆浑之戎。陆浑之戎一败再败,而楚庄王也不依不饶,继续进攻他,越过郑国一直打到周天子的地盘洛河边,然后就在这里停了下来。 以楚国的实力要灭周是很轻松的事,但他却等周天子派人来谈判,周天子派了个使者过来,名字叫王孙满,楚庄王就问他“寡人知道大禹铸有九鼎,三代相传,以传世之宝,现在就存放在你们的洛邑中,敢问鼎之大小轻重焉?” 王孙满答:“在德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故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魑魅魍魉,莫能逢之。用能协于上下,以承天休。桀有昬德,鼎迁于商,载祀六百,商纣暴虐,鼎迁于周,德之休明,虽小,重也。成王定鼎于郏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 王孙满的意思就是说周的德行未完,通过占卜算出来周朝有七百年的寿命,现在还不到你楚庄王问鼎的时候。 然后楚庄王就在洛阳南郊阅了一次兵,耀武扬威完后就挥师伐郑去了。 随国那个时候是楚的藩属国,它是姬姓隋氏,一开始周天子分封给随国的地盘是楚国的两倍,而且还掌握着重要的铜资源,照理说不该沦落到被一个外姓诸侯欺负的地步,随处于顶峰时期确实抵御住了楚东进北伐的速度,周第四代天子周昭王甚至还发动过以随为首的诸国伐楚。 国土和疆域都是有命数的,即便是天子命国土和领民太大太多也会控制不住,不过最奇怪的还是昭王的死因以及楚庄王那句大禹九鼎三代相传的话。 西伯王姬昌是周的奠基者,而武王姬发则是周的开国者,姬昌周文王这个谥号是姬发追谥的,在姬昌之前还有两位西伯王居功至伟,孔子称文王为三代之英。 文王之前以贤德闻名,正是因为文王的贤明才请动了姜子牙这样的世外高人。 武王建国之后,有成康二帝,在他们统治期间百姓和睦,社会安定,刑错四十余年不用,被誉为成康之治,如果以武王建国来算,到昭王之前正好是三代,昭王一共伐了三次楚国,第一次遇到了大兕,不过还是顺利深入荆楚一带,大获财物。第二次伐楚过汉江时天色忽然灰暗,野鸡和兔子狂奔,阴风骤起,江水翻涌,周丧六师于汉水。 第三次伐楚,昭王命陨于此,竹书纪年中有说:夜清,五色光贯紫微,其王南巡不返,关于这次南巡周人讳言模糊,反正昭王之后天下诸侯只听说大禹九鼎在镐京了,东周迁都时九鼎被搬到了洛阳,但这九鼎到底还是不是大禹的九鼎就没人知道了。 随国是负责收集铜的,周分封给诸侯和大夫们的鼎器都是他们制造,有人就传九鼎就在随国境内。 随珠是一件稀有的宝贝,而九鼎则是传国重器,每个诸侯都想得到,东周虽然是大分裂,但在局部地区却完成了小一统,楚武王时楚国国力已经不再惧怕来自中原的威胁了,武王末年时他频繁与随发动战争,随国始而修政备战。 随国的铜不再用来铸鼎而是用来造兵器,后来楚人发起沈鹿盟会,邀请江东诸侯参加,随国和黄国都拒绝参加。 沈鹿盟会是干啥呢?东周天子说的话没人听了,但是他要是想称天子必须进行祭天仪式,祭天的时候必须把九鼎拿出来,诸侯们都要去朝见,大家就是想确定一下周天子的九个鼎是不是真的大禹鼎。 随国是忠于周天子的大国,而黄国则是归顺周的九夷族之一,与姬姓一直保持通婚关系,楚武王对这两个国家不给自己面子很不满意,然后就出兵讨伐了随国,黄国离楚国远逃过了一劫,但还是免不了被楚国训斥。 随国打输了,最终同意与楚人订立盟约,大禹临死的时候曾留下遗言,九鼎存,天下定;九鼎失,天下分。在随国划分给楚的境内楚王没找到九鼎,然后楚国人就怀疑九鼎被运到黄国去了,楚武王没找到,换儿子楚文王继续找,黄国殊死抵抗,楚国并没有一鼓作气灭了黄国。 不为别的,怕黄国投鼠忌器将鼎给毁了,当时楚国的势力已经到了淮河中上游,随国已经不行了,黄国就找上了强齐。 齐c黄c宋c江四国在宋地举行了一次盟会,第二年又在山东阳谷盟会,第三年秋天黄国就跟陈国一齐将陈打了,随着齐国霸主之位形成不少不满楚国霸道的江淮诸国纷纷投靠齐国,想要北上争霸的楚国肯定不干了,楚人先是把黄国的姻亲小国给灭了,六年后就以“黄人不归楚贡”为借口将黄国灭国了,和鼎相比黄国人到处结盟更会影响楚国的天下,至于楚人有没有在黄国找到鼎就不得而知了。 阳谷在齐国境内,于是有人就谣传黄国将九鼎送给了齐王。 齐国灭国后,秦昭王将九鼎从齐国搬了回来,有一个鼎在运输过程中落入泗水,以武力平底天下后,秦始皇曾派人在泗水打捞九鼎,后来汉文帝也在同样的地方打捞过,均没有结果。 嬴政倒是想把九鼎都给带进墓里,可是因为没找齐,所以他就把鼎给藏起来了,至于藏在哪儿谁都不知道,因为没有九鼎才铸造了金人驱邪,历代国君都想要找到九鼎,武则天就铸过,但假的终究是假的,上面的花纹c材质不对就起不了九鼎该有的作用,想要镇住黄河里的蜃龙就必须找到九鼎。 骑在回城的马上,王守善面无表情得看着这个一副田舍汉打扮的盗墓贼钱大郎。 “你是想让我把九鼎给找齐么?”王守善一万个没好气得说,那么多雄主都干不成的事他一个浮浪人怎么可能完成得了。 “得试试才知道啊。”钱大郎不会骑马,他骑的是一头毛驴,看起来比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王守善矮不少。 “有传说秦始皇其实只拿到了六个,还有两个被燕昭襄王带走了。”张涛笑嘻嘻得说“就跟李世民的六骏数量一样。” “你什么意思?”王守善回头,挑衅一般看着张涛。 “默存的意思是天下要三分,江南一个,燕赵之地两个,中原六个,等九鼎齐聚,天下将再次平定。”冯坤摇着羽扇,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燕赵之地多半是指的安禄山和史思明了,可唐的六个豪杰是谁可真难猜啊。” “李林甫算吗?”一直沉默的曹科忽然说,他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汉风归来 华人重男丁,没有男丁的家族就算是绝后,盗墓贼和文物贩子都怕这个。 没儿子生了一堆女儿也会被人笑话,钱大郎是生了两个儿子后才做的盗墓贼,但他一直害怕自己做多了缺德事会报应在儿子身上,所以一直谨小慎微,拿东西从来都不贪。 一些新入行的年轻人不懂规矩,做事太赶尽杀绝,明器拿多了钱自然多,可是要么是一个女儿都生不出来,要么就是怎么生都没儿子,儿子代表的是阳气,盗墓本来就经常与阴气接触,阳气不足就算生出来儿子也是个讨债鬼,对那些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当爹的都是视如掌上明珠,结果养出来的全是五毒俱全。 人前风光,苦头人后才自知,盗墓也是有规矩的,但那些水匪不管这个,每次都是要他们下墓将里面的明器搬空了才算完。 贪婪之人是肯定会遭报应的。 浐河以西是属于万年,但钱家村位于浐河以东,属于蓝田县的管理范围,当初张涛带着落难娘子是到的万年报的案,仅仅只是隔了一条河而已,也不知道那些当官的到底如何互相推诿,反正该来的官兵没来,不该来的强盗反而来了,李宰相管理官员谨守格式,也就是说必须按照规则和流程来。 格是必须遵守的规则,式是公文程序c仪仗礼遇等比较宽泛的范围。 以宰相为例,宰相具备的特权是荐官,五品以下由吏部负责,五品以上由皇帝亲自任命,这种推荐可以不经过地方磨练,只要皇帝觉得这个人工作不错就可以直接越级提拔,严挺之就是被张九龄提拔起来的。 宰相并不是一个官职,它是文官制度中的最高级别,如果宰相是一心为民并且有能力和眼光那他提拔起来的人自然是国之栋梁,但要是没有上述素质那宰相就是个败坏朝纲的祸害。 李宰相的官职是中书令,是正三品,一二品一般是荣誉职位,根本就没有什么实权,多是由皇亲国戚担当,品级高的拿俸禄就高,九品将士郎的年俸是二十贯,一品开府仪同三司年奉一百三十二贯,二品上柱国一百零八贯,对皇亲国戚来说这一百贯是个小数目,但是对基层来说却是个天文数字了。 中书令的工作是协助皇帝处理事务,包括密奏,李隆基当了甩手掌柜那李林甫就能看所有的奏表了,国库里没钱,两个地方都要赈灾,李宰相就可以选哪个先赈哪个后赈,一边人活命一边人死,这就是他的权力。 中书令不是谁都能当的,犯官之后就不能当,犯官也有大错小错,谁没个犯错的时候,有小错被免职可以重新启用,犯官都是通过了科举的,不用再考了,但是如何启用就得看怎么走关系了。 中书侍郎c黄门侍郎都能参加朝议,是中书省和门下省固定编制的侍郎宰相,尚书省原本有尚书令,太宗李世民任职过后就取消了,尚书省由仆射为首与门下省侍郎等都为宰相,宰相编制固定为十人,在执政过程中,宰相越少越容易出现权臣或个人控制省务的长官,对皇权构成威胁,但太平公主时期七个宰相五个出自她的门下也让李隆基吸取了教训,因为李林甫和牛仙客二人无能,由他们担当宰相他还是放心大胆得将军权政权交了出去。 低于尚书省仆射是没办法当宰相的,为了区别尚书省宰相和中书c门下宰相才有了宰相和丞相的称谓,实质上他们的区别并不大,多个不同类型的宰相代表的是不同政见,不仅能防止权臣和还能增强执政的决策范围,如今李林甫一人独大,已经形成了执政最糟糕的情况,那就是由无能者独揽大权。 犯官有宰相推荐那就有格了,一般犯官的品级都不会高,拿的俸禄也不会高,想来财怎么办?利用和市法抢了工匠做的东西然后拿到自己的铺子里去卖,赚了钱之后再付给工匠甚至根本不付,这样钱就来了。 官吏也有考核,在行政区域内是由吏部和地方刺史太守负责,而在江南这种监察区域则是由采访使和地方官吏负责。 考核的内容包括品行c官声c业绩,官声是要走访得来的,老百姓如果怨声载道那就会得个下下等,考绩差的免官罢职,中等留用,上等升官。 金鱼袋是一种礼制,五品以上才能带,品级和职位并不直接挂钩,有的人有实际工作,比如那个叫张衡的倒霉胥吏,他的职责是负责整理户籍,升品级是提高他的俸禄和礼遇,哪怕他真的升到了三品也不可能跟中书令拥有同样的职权,同样一品的开府仪同三司只是个文散官,他可以穿紫金袍出入仪仗跟三司一样,但他不能命令中书令做任何事情。 李宰相的工作目标是天下无贼,在自己的治下发生如此大的命案要案那绝对是要上报的,得罪了李宰相就等于失去了继续在官场混的资格,所以蓝田县和万年县互相推诿。 出事的是蓝田县,接到报案的是万年县,按照唐律万年县必须管这个事,但是因为惧怕万年县令选择了不管。 大家都不做声,保持表面风平浪静,老百姓怎么想的别管,哄好皇帝就行了,反正吏部有自己人,大理寺也有自己人,刑部也有自己人,大家俸禄照拿悠闲享福,授衣假有半个月呢,到时候去哪儿玩? 战场上死五十个人就是五个火,这点战损武将输得起,但是案发地点是在长安,这就完全是两个概念了。 这帮水匪很小心,黄河水域很广,而且一直有横行,谁都不会想到在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这么大胆。 一条船要驶过很多地方,失踪的船上哪儿报案?失踪就是找不到的,找不到还找什么?这种案子通常都没人管。 一般来说暮鼓响过之后长安的外郭城墙是没人敢开的,但是那一车的人头还有乔家兄弟让这个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彍骑是不守城门的,可是大家都有关系,乔校尉又是认识的人,何况现在是和平时期,城内有三万彍骑和北衙禁军,这支不到一百人的队伍也闹不起什么风浪,通化门的城门就在这个第二天就是休沐的夜晚被人打开了。 大唐的官是很闲的,很多人不用去公廨折冲府也一样有钱拿,可是好日子过久了,总有一天会过苦日子的。 带着满满一车的人头,王守善跟着乔三郎的身后,如同影子一样进入了城门。 彍骑是归李宰相管,他可以免了乔家兄弟所有人的职,可是当兵的会听新来的长官的话么? 忠诚和气节是名利买不到的,士大夫不为五斗米折腰,军人同样也不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豺狼结队街中走 在汉朝以前,汉人对外都只称自己为华夏人或诸夏人,汉原来指的是天河,汉人是炎黄的子孙,人站在厚厚的黄土上仰望天河,聆听着一个虽然穷兵黩武却告诉华夏人什么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汉武帝的教诲,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汉人是不会向外族轻易屈服的。 突厥人是腾格里的儿子,他们的图腾是永不屈服的狼,北方游牧民族生来就比汉人高大,跟他们走在一起要想不成为两脚羊就只能变成跟他们势均力敌的对手,豺又被叫做豺狗,用土狗看家可比用狼看家让人放心多了,土狗只要训练好了就跟狼一样,至少和乔家兄弟训练出来的彍骑并肩骑马的突厥人没有看不起他们的意思。 这帮土狗刚才咬死了几十个人,还是离他们远点为妙,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距离产生美。 背着弓的突厥人和穿着甲胄的彍骑泾渭分明得分作两边,中间清晰得隔着楚河汉界,你不看我我不看你,都傲得不屑于看对方一眼。 突厥人不屑于汉人居然让老百姓杀俘,而汉人则觉得突厥人太凶残,简直没有良心,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都嫌多,突厥人和汉人一辈子都没法成为朋友的。 通化门离东城的万年县很近,不过大家却跟着首领往万年县的方向疾驰,马蹄铁踏在青石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惊醒了那些在崇仁坊和平康坊醉生梦死的嫖客娼妓。 在和平的长安看到满满一车的人头骇得他们惊叫连连,强盗们未干涸的血液洒满了天街,突厥人和彍骑都不屑得嘲笑着他们。 他们沿着朱雀大街往南疾驰,扫天街的奴婢们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红色的身影,但还没等他们细看更多人已经从他们面前跑过,风中不再只有马粪的臭味,还有一股浓郁的铁锈味。 铁和血的味道是相似的,有人喜欢香料的香味,也有人喜欢铁血的气息,从平板车上洒下的血染红了朱雀大街,看样子他们又要再扫一次了。 血的味道让那些奴婢沉寂了很久的血性醒了过来,他们也听到了那个传言,有人要带着他们在长安城内起事,但那个人是谁所有人都不知道。 唐人离不开奴婢,一旦离开奴婢唐人的生活就要停摆,读书做官就意味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带着白头巾的苍头和穿着青衣的基本上都是奴婢,汉人有时也会收留良人做家仆,他们穿的衣服和奴婢不一样。 没有奴婢就没人劈柴c担水c洗衣c做饭,没人打扫庭院c鞍前马后c料理家务,一百万人里有四分之一都是奴婢,这个数目已经很惊人了。 一旦奴婢起事,会有多少良人抵抗? 奴婢们看着那些崇仁c平康二坊外一副惊魂未定的男女冷笑连连,然后低下头继续开始扫地。 二更的锣声刚过,长安县的县衙却依然灯火通明。 新官上任三把火,韦坚才升任为长安令不久,他想做出点政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自西汉及隋,有运渠自关门西抵长安,以通山东租赋,即便是漕运还是会产生损失,他一直在思考如何能将运输过程中产生的损耗降到最低。 岭南一带山高路险,即便有张九龄开的路陆路仍然运输不便,象牙c玳瑁c香料要运到扬州之后再通过大运河运到长安。 横行的让这些运输贵重物品的船只越来越少,香料主要还是由粟特人垄断,江淮的租赋是国家的重要收入,但是米价太便宜收那么多粮食其实并不怎么值钱,算上运输的成本和路上的损失,收江南的粮食只能算不亏钱而已,反正现在京畿道和都畿道的粮仓是满的,他正好可以利用休息时间来思考怎么降低运输成本的事。 大运河的河道水势不同,裴宰相的节级转运法固然想法很好,可是操作起来却还有问题,河底的泥沙有深有浅,大船开不过去就用小船运会产生额外的人力成本,用奴婢当力夫固然便宜,但是也有隐藏的风险,开春之后他常在自己治下的天地巡视,不时会发现被破坏的水车。 奴婢的怨气很大,要是凿坏了船那损失就更大了,还是运输丝绸这种轻巧又贵重的东西更能节省成本,但逃户多了富户又不愿意交税,国家正值内忧外患的时候他们还在想着积累财富,有地的农户主要交的是租庸调,既有田则有租,有户则有调,江南的赋税以实物为主,以绫罗绸缎和大米最多,大米北方人吃不惯,绫罗绸缎北方自己也在生产,要是全部用绫罗绸缎代替大米那绫罗就越来越不值钱了。扬州的有钱人多,他们一起大量收购铜制作铜器,将钱价给抬起来,致使丝绸的价格也开始下跌,养桑的农户也赚不到钱,还有什么东西能代替丝绸。 租庸调分为课户和免课户两种,免客户本来指鳏寡孤独c老弱病残以及皇亲郡王以上,命妇一品以上,职事官九品以上,以及僧尼c部曲c客女奴婢等,商人买个九品官就不用交税,但是他们占的农田却是课户的十倍甚至百倍,失去了土地的农户只能租他们的地种,八百九十万户中不课户已经有三百万,几乎占天下人口的三分之一,要收缴江南赋税越来越困难。 思来想去,瓷器是最赚钱的了,它本来就是泥土,人工也出不了多少钱,景德镇出产的瓷器能在胡人那里卖高价,但是瓷器易碎,在船舶转运过程中容易摔坏,如果有可以不转运直接将货直接运来的办法就好了。 现在家族需要起复,但家里人又不想找李中书帮忙,贵族总有贵族的骨气,那个弄獐宰相闹了不少笑话,和他交往会自降身份,还是王鉷这种母家出身的低人方便,要放下脸求官对他来说很容易。 王鉷能进御史台全靠杨慎矜的介绍,可是他现在却完全依附李林甫了。 内库的钱耗干了,王鉷就开始谋划为陛下设立私库的事,名字都已经取好了,就叫大盈和琼林,御史台是不负责搜管钱的,日后他肯定会想办法进捞钱的部门,他在为天子充盈私库的同时又要为自己搜刮多少民脂民膏。 除了剥削王鉷那不学无术的小儿懂什么理财。 如果有别的路走韦坚也不想跟王鉷共事,运费消耗是可以尽量减免的,可是现在的运输方式太单一了,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就在他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公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响亮的马蹄声。 他没来由得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就像有个新的时代在即将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吁嗟元首 儒家讲仁义道德,低级官员虽然有不少披着儒家外衣的奸邪之徒,但高级的官员因为想着要青史留名,所以对于自己的官声很看重。 自姚崇和宋憬退出中枢后宰相的班底一波不如一波,倒不是宰相的能力差,也不是那些班底不听使唤,主要是他们做事动辄就搬出孔孟之道,太不讲究实际,太酸文迂腐。 法就是要用来执行的,法律中规定侵街要杖七十就必须打,但为了自己的官声,为了不落下一个酷吏的名字,多任万年县令都没有执行这条法律。 老百姓读书不多,很多都不知道唐律中有这条法律,讲给他们听了一般都会将侵占的街道恢复,西城比东城人更多,商铺更多,人员更复杂,但治理得比东城好c火灾隐患小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孙子兵法有云,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司法是与军权一样的国之重器,过于仁爱只会姑息养奸,一个有能力的官吏往往并不是个单纯善良的人。 西城多数是普通老百姓,家里没什么背景,用法就可以管理他们,可是东城多是权贵,每个人家里都有背景,当权和法碰撞的时候连刚正不阿的商鞅都要被车裂,更何况是韦坚这个已经被挤到权力边缘的韦氏后人了。 李林甫李宰相也不是一生下来就那么坏的,年轻时他也当过千牛直长,还当过国子司业,务本坊的国子监里有碑林,在他任职期间有国子就出资为他在国子监都堂前立了一块碑,在释奠之时百官云集国子监。李林甫见到石碑,询问来历,国子祭酒班景倩据实相告。李林甫大怒,声色俱厉的道:“我李林甫有什么功劳,让人为我立碑,这是谁提议的?”监生吓得连夜磨平碑上文字,将石碑扔到南廓门外。 李林甫治国能力不行,但是他在儒家为主的朝堂上却很有威望有很大原因便是因为他有担当过国子司业的经历。 儒家讲究尊师重道,国子司业为国子监和太学的副长官,协助祭酒管理教务训导之职,国子监生徒多为公卿和有钱人家的子弟,要管住这帮喜欢比爹比耶耶的侠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当时李林甫的外公姜皎在朝上很得势,他自己本人又是宗亲,班景倩是由扬州采访使引荐入朝的,他是大儒,但是也是寒门子弟,根本管不住那些权大势大的学生,虽然班景倩是正职国子祭酒很多事却要依靠李林甫这个国子司业。 李林甫李大人是信法家的,而且他是自学成才,不然也不会想到掌握刑狱排除异己的办法了。 法c理c仁c智c信,为官仁不能放在首位,唐的科举考试偏重儒家,对于道家儒家也排挤,宰相之职都是由儒家担当,就连张九龄也是经邦科及第,虽然他是个道士。 张九龄是一介文官,在他治下官员们阁内官员并不怎么服他,一是因为他的出身不行,二是因为他曾经谏言在选官用人中消除过去缘亲是举的流弊,坚持以才取人,整顿吏治。 韦家是靠的科举和联姻才获得晋升机会,除了韦家武家和杨家也是,杨家有很多个杨,弘农杨氏以及隋的杨都是高层联姻的对象,唐的官制是完全继承了隋制,隋炀帝那么折腾的人也有人欣赏他,更何况是隋文帝了。 隋杨氏是唐的二王,如果杨家人不联姻那他们要怎么办?跟孔圣人的子弟一样荣养么?张九龄几乎将整个朝上的权贵都给得罪了,他有高义却不识大体,就玩弄权术这一点而言张九龄就不如李林甫。 李宰相在文官之中的威望是很高的,他的门生满天下,全因他有担当国子司业的经历,张九龄那一派以寒门为主,没有家庭背景就只会被欺负,诬告c栽赃只要有心害人那方法就多得是,李宰相家有个月堂,那是他专门用来想办法害人的,吏治一乱距离国家乱套也不远了,李宰相荐的官虽然能力不行但全部都很信服他,只要一心了这吏治就不会乱了。 但是换一个人就不一定了。 用拳头打沙包和打沙坑是两种感觉,沙包里的沙子有沙袋束缚着,打起来就像石头,可是沙坑里的沙子却能散开,一拳打下去就像没用一样。 李林甫并非完全没有可取之处,麻烦的是他太自信了,他一直在发展商业除了打造第二个洛阳外,商业要收工商税,只要商人跟农户一样多了收的税就多了,农户的租庸调有课户和不课户,从他们身上搜来的租赋太少了。 尚书省六部是个权利的大漩涡,户部掌握着户口,是纳税的凭据,每个州府要交多少税得根据他们的数据来,达不到数据就算是业绩不合格,这是要挨考核的,吏部以李林甫的势力最大,但也有贵族在参合,韦家是其中之一,工部不说了,里面全部都是钱,刑部也是李林甫的势力范围,目前可能就兵部和礼部稍微干净点。 在那样的环境里搅和久了,谁都会变的,就连宇文融也是一样,劳动力是劳动的力量,没人耕田犁地那土地自然会荒芜,逃户逃了富人买了地没人种肥田也会荒芜,但奴隶却填补了劳动力的空缺。 韦坚一看到院子里那些拿着弓的突厥人就直叹息。 健奴就是健壮的奴隶,逃户的具体数目是无法计算的,但根据课户和不课户却可以估算,八百九十万户总人口中有课户五百三十四万,总人口五千二百九十二万,不课户三百五十六万,总人口四千三百万,其中不课户女子与未成年人口占不课户总人口四分之三,权贵男子是极少数的,不课户男子包括贵族c官员c鳏夫c学生的数量肯定不会超过一半,健奴的数量就大概有五百五十八万,与课户平民男子八百二十万相比奴婢的人口数量已经达到了平民男子总数的三分之二。 这些健奴主要是突厥人和汉人的混血,然后是契丹人和汉人的混血,他们粗看和汉人是没什么区别的,而且因为长得高大健硕而被地主亲睐。 奴婢是不允许和良人通婚的,可是奴婢之间却在互相通婚,谁也不知道那些混血儿的心里到底是喜欢突厥还是汉多一些,北方的男子比南方的高大就是因为外族血液的融入,南方的汉人个头普遍矮小,单纯以力量相比并不是北方人的对手。 长江是汉人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连它都被胡人给占领了那汉文明距离绝技也不远了。 看着那个穿着红色胡服,腰上佩着唐刀的粟特人和汉人的混血儿笑着朝自己走来,韦坚不禁感慨万千,这个人会成为第二个安禄山,还是成为第二个王忠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以义为政 突厥人的脸红得像火一样,他们的眼睛很小,射着可怕的凶光,眼神锐利得仿佛用手中的弓将铜钱的方孔给射穿。 他们脖子很短,脸普遍很圆,长着蒜头鼻,嘴巴很宽大,个个都留着胡须,但上嘴唇的胡须比下嘴唇长,头上戴着羊皮毛,遮住他们剪得很短很短的头发。 汉人的脸是黄色的,同样眼睛很小,笑起来的时候奸诈得像豺,多数人脸型是方的,用幞头遮住了挽成髻的头发,脖子比突厥人长,嘴唇上同样留着胡须,不过修建得非常整齐漂亮,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中一样散发着雪亮寒光,就像他们手中的横刀一样。 而这两伙人的首领却是个俊美的粟特人和汉人的混血,高鼻深目,面赤无须,粟特人是白种人,他的肤色明显是被太阳晒成赤铜色的,常在室外劳作的不是农户就是军人,即便他穿着一身波斯商人才穿的胡服也仍然无法掩盖他身上的杀伐之气。 中原是没有那么多战事,北方很容易下雪,看突厥人的肤色就知道,那儿的太阳晒不出这么黑的人,那这个人极有可能来自西北。 一个西域来的军人?韦坚也笑了起来,这是一个逃兵。 奴隶有很多都是由逃兵组成,一个区区逃兵居然也敢这么嚣张,又是鲜衣又是怒马,真当大唐无人了么? “来啊,将这个狗奴给我拿下。” 韦坚的话音刚落,被马车上的人头吓得双股发颤的不良人立刻醒了过来,他们将手中的刀剑给抽了出来。 彍骑的人没有动,他们穿着甲胄,他们将那个胡人给围了起来并挡住了进公廨正衙的门,韦坚只能和他单独面对面。 韦坚是京兆万年韦家人,他以管理古籍的秘书丞起家,曾担任过奉先令,是个文得不能再文的文官,和强壮高大的胡汉混血儿相比他是单薄而瘦弱的,但他此刻所站的地方代表的是大唐朝廷,即便它只是个小小的县衙。 西城的成分复杂,多族杂居并且长安令管辖的范围除了城内的城市居民还有城外的农村居民,同样是县令,陇州那边就单纯得多了,农家都没有几个,到处都是山林。 县令只是个从七品上阶官,按礼制只能穿青色的官袍,韦家起源于皇帝姬姓彭氏,历经商c周c战国c南北朝等大战乱时代,家学渊源留长,是关中地区的士族领袖。 韦后那样的是少数,大贵族豪门的能干子弟大多数都是从基层开始历练起来的,民间有俗语“城南韦杜,去天尺五”,韦家影响遍布天下,在百姓之中很有威望。 “见了面话都没说半句就要抓人,韦县令是不是太横行霸道了?”俊美的西胡儿吊儿郎当得站着,和如剑一般站得笔直的韦坚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是何人?居然敢冲撞县衙。” “鄙人名叫王守善,是飞鸟州来唐的商人,路上偶遇不平事,外面车上的那些人都是水匪,他们打劫过往商船杀人越货作恶多端,这事韦县令该管吧。”那个叫王守善的西胡儿用马鞭指了指屋外的马车,韦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却并不感到惧怕。 史书上记载的惨案血案多的是,外面的那些脑袋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你有何证据证明他们是水匪?” 韦坚的话音一落,公廨外就传来了一阵哭声,十数个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幼搀扶着走进了县衙公堂,然后一边哭一边痛斥着那些水匪的恶行,他们霸占了村民的村庄,还打算杀他们灭口,要不是这位王少侠和外面的官爷他们早已惨遭毒手了。 紧接着一辆装满了金银器和丝绸的马车被赶了过来,它就停在公廨里的烛光能照亮的地方,韦坚双眼一下子就瞪大了。 每丁授田后,每年上缴粟二担,称为“租”。丁男为国家服劳役,每年二十天,如有特殊原因,不能服役可以按日计算,每日缴绢三尺以代替,这称为“庸”。随地方土产,每丁每年上缴绢c绫各二丈,布加五分之一,缴绢c绫的,另加绵三两,缴布者另加麻三斤,这称为“调”。粮食现在不值钱,官吏们收税主要以绢c绫为主,外面那么多的丝绸,那伙水匪是打劫了哪家绸缎商还是劫了征税的官船? 韦坚不再理会王守善,走到那辆马车边开始在绸缎中翻找,布匹的中间会有一块木板或者硬纸板做底衬,上面会注明商号或者府号。 他很快就找到了代表太府寺的花押,这些丝绸全是上缴给国库的税赋。 韦坚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这是个大案,以他区区长安令是办不下来的。 他重新回到了正衙,从案几上取了纸张开始奋笔疾书,然后他唤来自己的仆人,将纸交给了他。 “把这个交给杨御史。” 仆人应声而去,待他走后韦坚便坐在案几后与王守善对视,油灯在他的脸上留下变幻不定的阴影。 太府寺是唐中央重要的财务出纳机构,主管全国送京赋税正物和折租之物以及贡物的收纳c贮存c保管与出给事宜,并掌握着全国送京贡赋钱物的收支,太府寺的公廨就位于左藏库的对面,下属两京诸市c平准署c左藏库c右藏库以及常平署,太府寺设卿一人,之前是弘农郡公杨崇礼负责管理,但他已经去世两年,目前由高力士在负责管理,高力士对李隆基言听计从,李隆基想要钱直接拨就是,杨慎矜是杨崇礼之子,现在仍在孝期,按大唐律三年内不得出仕,但是现在情况特殊,韦坚也顾不得那些礼数了。 “你是从哪儿听说这帮贼子图谋不轨的?” “没人,我看他们獐头鼠目形迹可疑就跟了上去,后来才知道他们要打劫运河上的船。” 韦坚狠狠得一拍惊堂木,将放在一旁的公文都给拍得飞了起来。 “胡言乱语,看起来獐头鼠目的人就一定是犯人吗?” “我也是碰碰运气,谁知道还真被我撞上了呢。”王守善依旧吊儿郎当得说。 韦坚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拿起桌上的筹子打他十个大板。 “他们是劫持的哪艘货船?” “不知道,我跟踪他们到了匪窝,在城中遇上了乔校尉,报明此时后他就与我一同前往,路上遇到了打猎的突厥兄弟,然后他们就跟我们一起去钱家村剿匪了。” 韦坚气得又拍了一下惊堂木“你说了他们就跟着去了吗?为何不报官?” “报官要是有用的话,村民们不早报了吗?”王守善依旧一摇三抖得说。 “谭四郎呢?”韦坚高声问堂外的不良人。 “谭监护回家了,已经派人去请了。” “监护?那是什么职位?”不良人的声音刚落,王守善就立刻询问,那个不良人被问得不知如何是好,求助般看向了韦坚。 “怎么?你想当不良人么?”韦坚沉着声问道。 “是啊,你们的告示上不是写了为保京兆之安,觅能侦善战者为捕,不论出身的么。”王守善舔了舔嘴唇,笑嘻嘻得说“客胡你们收么?” 韦坚笑了起来“你为何要当不良人?” “救群生之乱,去天下之祸,我是为了见义勇为来的。”王守善高昂着下巴,挑衅一般得说“论语为政篇有云,见义不为,无勇也,我读过两年书,认识几个字,韦县令不如试用我段时间如何?” “不良人由不良帅统之,只要常少帅没问题我就没意见。” 听了韦坚的话,王守善的脸上立刻露出不屑的神情。 “你不是京兆韦家人么,连安插个不良人都做不到?” “办得到是办得到,但我为何要帮你。”韦坚指着屋外的那一车黄金丝绸“瞧瞧你给我带来了多大麻烦。” “破了案可是大功一件啊,功劳都不想要了么?” 韦坚摇头苦笑,这功劳拿着实在烫手。 一个想天下无贼的宰相治下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他这县令还能当到什么时候。 “那我要是用另外一件东西来换怎么样?”王守善一边说一边朝身后招手,一个穿着黑衣服的汉人走了进来,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卷轴,看起来平凡无奇,但韦坚的视线却一下子被它给吸引住了。 “韦县令,你既然是读书人,秦时的书你看过么?”王守善将那个卷轴擎在手里笑嘻嘻得说。 “秦哪里有书,都是竹简。”韦坚看着那个卷轴,有些恍惚得说。 “那驰道你总听说过吧。”王守善依旧笑着,那笑容看起来诡异而充满诱惑“你可找得到当年以咸阳为中心,遍布天下的驰道地图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天下归心(上) 有些人天生是领导者,有些人天生是实干者,开元后期的宰相普遍都缺乏这种宏伟的气度,他们擅长诗词歌赋,搞自己专精的那一块还行,可是作为一个领导国家未来走向的人却不行。 李隆基曾经做得到,他曾经也是一匹冲劲十足的野马,他看中李林甫是因为他有驾驭百官的本事,但李隆基老了,贪图享乐了,开元是他自己挣的家业,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但他的这个家也是所有人的家,李林甫担当宰相上任三年没干别的,他召集了一些行政和律法官员编书去了,他编的不是《吕氏春秋》,而是开元新格。 从法律到行政,李林甫制定了全面的法规章程,从管人这一块上李宰相真的是能吏,但他缺乏大局观和野心,秦始皇有虎狼之心,为了统一天下他无所不用其极,驰道就是他用的手段之一。 先秦时期有很多有钱的大商人,吕不韦只是其中之一,他甚至不是最有钱的一个,可即便是突厥人也很少有人不知道他的。 驰道是秦始皇为了加大中央集权而修的,为了掩盖其军事目的,他对外宣称驰道是为了方便他巡游而修的,驰道的特点是路基夯实得非常结实,规定的宽度是五十步,两旁种有树,有名的驰道有九条,分为东方大道c西北大道c秦楚大道c秦川大道c江南新道c北方大道直道等,但是在崇山峻岭之间还修有跟驰道同等规模,却不为人知的铺了轨道的驰道。 这些是普通人不可能知道的军事机密,墨家人也是偷看到的,韦坚看着张涛手中的图纸一边听一边点头,王守善闲得无聊,他决定调戏那个站在正衙里的不良人玩。 “这位郎君,你今年几岁啦?” 不良人被他看得心惊胆战,外面小山一样血淋淋的人头让人印象深刻,这份“投名状”真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 “虚虚岁二十一。” “那你成家了吗?” 不良人连连摇头。 “你看,下面跪着的那些,有没有喜欢的。”王守善做贼一样指着哭得跟泪人一样的落难女子们,她们之中有不少人的家人都已经被水匪杀害,一个孤女如何在这乱世生存。 不良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忽然脸红了,不良人都是罪犯,一般女子是不会想嫁给他们的,跪在地上的女子都是良家,不用担心会发生张超一样的事情。 “你看上哪个了?”王守善笑得奸诈无比,不良人连连摇头。 “别不好意思啊,说给哥哥听,我帮你们撮合撮合。” “不不用了。”不良人红着脸拒绝“咱这活朝不保夕,别害了人家。” “哎呀,你学好武艺,比那些贼厉害了不就没事了嘛。”王守善像西市里的胡商一样开始推销“你不娶她才是害了她,她爹娘都死了,你有没有想过她以后要怎么生活?” “你怎么知道她爹娘都死了?”不良人警觉起来,怀疑得看着王守善。 “我不知道,瞎猜的,你要是想知道就问她去啊。”王守善继续怂恿,不良人还是没动,不过他的心肯定动了。 “别忘了,咱们还要破案,问问那些百姓看能找到什么线索?”王守善将脸给沉了下来,一下子看起来无比威严,不良人松了口气,领命盘问去了。 不良人先问的是村里的男人,王守善不屑得撇嘴,又是一个口不对心的汉人。 汉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口蜜腹剑不讲诚信,然后老天爷就派了个更加口蜜腹剑的李林甫来收拾他们,他送这么份大礼出去了可不是为了一个不良人的位置,江南的采访使才是他想要的。 见韦坚明显是个识货而且已经上钩了的鱼,王守善便轻咳了一声,张涛立刻闭上了嘴,将卷轴给收了起来。 韦坚恋恋不舍得看着那个卷轴,更一往情深得看着张涛,看起来就像是陷入热恋之中却求而不得的苦情男子。 “韦县令,有方便说话的地方吗?”王守善朝着下面跪着的百姓努了努嘴。 “跟我来吧。”韦坚直接站了起来,带着王守善走出了正衙。 衙门是官府修的,如果上边不播钱下来就不能维修,不然会遭人弹劾,即便长安县就在长安城内它看起来还是破破烂烂的,一点都不像办公的地方。 县衙一般是和县令住的地方,分为三个区域,最前边是审案办公的地方,中间是幕僚或附属官员住的宿舍,而后面则是内堂。 县衙正衙前照例是个很宽敞的院子,院子里有一块石碑,正面写着公生明,背面写着廉生威,石碑后边是两个石凳,是用来执行鞭刑和杖刑用的。 大半夜也没人会受刑,突厥人就坐在石凳上开始聊天了,左右两个厢房分别是司户c司军等附官的办公地点,从正衙绕到后面就是二堂。 二堂是个三开间的平房,是县令会客的地方,这里同时也兼具着展室的作用,左边挂着一个牌匾,上书除暴安良,右边挂着一个牌匾,上书清正廉明,中间挂着一面铜镜,意为每日三省吾身。 二堂的地上铺着席子,不过年月久了看起来有些发黄,细问还有股脚臭味,能来二堂会客的基本上都是男子,韦坚是贵族,他要是想用香料没人拦他,但他显然更喜欢将钱用在别的地方。 韦坚是管古籍的书吏出仕,他的二堂里摆了满满一架子的书。 这些书有的是公文,有的是地方志,反正都是不适合放在后院书房里的书,幕僚也是男子,进后院实在不适合,而且他还摆了个沙盘,看样子似乎是长安城附近的水域地形。 韦坚是个干实事的实在人,跟他来虚的没意思。 分主客在会客室落座后仆人送上了热气腾腾的茶,是高僧喝的那种清茶,除了茶叶之外再无其他作料,整个会客室内立刻茶香四溢。 “说吧,你想要什么?”韦坚笑得胸有成竹,似乎早就已经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 “我想把商人从唐长安搬到汉长安去。”王守善笑眯眯得说“唐长安不适合发展商业,咸阳就在汉长安的对面,那边不论是陆路还是水路都很方便。” 韦坚不笑了,他上下打量着王守善似乎是在重新认识他。 “那唐长安你想用来干什么?” “办学校。”王守善沉着脸说“尤其是兽医和武馆,等那些生徒学好了就去突厥人那边教他们怎么治牲口。” 韦坚“砰”得一声狠命拍着桌子,显得怒不可遏。 “韦县令,你还觉得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是突厥人么?”王守善没有理会韦坚的怒火继续面无表情得说“咱们迟早和大食人有一战,你去过西域吗?” “你是西北来的逃兵?”韦坚冷笑着说“你就不怕我把你抓起来么?” “把我抓起来对你有什么好处?多一个奴隶么?”王守善继续冷笑“你就不怕我煽动奴隶起兵造反?” “你”韦坚站了起来,指着王守善的鼻子瞪大了眼睛。 “刚才你骂我狗奴的事我都没跟你计较了,你那么小气干什么,坐下吧。”王守善端起茶抿了一口,他还是更喜欢酒“这是我第一个条件,第二个条件你还没听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天下归心(下) “第二个条件?你还有什么条件?”韦坚摆出一副天朝上国官员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王守善,但他并不在意,比起面子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刚才跟你讲驰道的那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许久之后韦坚点了点头,道“他是个人才。” “那你能把他引荐进官场吗?”王守善盯着韦坚的眼睛,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很少有人敢对视,韦坚看了一会儿之后也将视线转向别处了。 “这个我得问问” “你有没有想过将南边的水引到西北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还没等韦坚说完,王守善又继续说道“要是有一条驰道,可以从长安一直修到西域,沿途的驿站就可以利用起来了,没有水的地方咱们可以引水过去,等驰道沿线都有人定居就可以驻扎更多军队,那突厥和吐蕃就可以彻底分开了。” 这次韦坚沉默了,他显然在陷入思考,王守善继续说道“像他那样的人我还能找到几个,你只需要保护好他们的安全就行了,让他们入仕只是为了让整个计划推进起来更加方便。” “那你呢?你想要什么?”韦坚直视着王守善的眼睛,这一次他们谁都没有转移视线。 “我想要天下太平,老百姓不再被富人逼得离乡背井,逃离故乡,我想让这个世界没有奴隶,每个人都能有伸冤的地方。”王守善冷笑起来“韦县令,你听说过寂静塔么?” “我去过。”韦坚面无表情得说“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习俗,我不想过于干涉。” “有地主买了守塔卫士的狗,让它们处罚不听话的奴隶。”王守善每说一个字都在咬牙,如果不是义父他可能也成了那些被狗吃掉的人之中的一员“这事你管么?” 韦坚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彩,他别过了视线,低下了头,默不作声得重新坐了下来。 “如果不处理这个问题,唐迟早会跟周一样分裂割据,咱们现在走的是周的老路,奴隶制必须废除。” 韦坚冷笑起来“谈何容易啊。” “一个人办不到,那多几个人一起努力如何?”王守善开始游说起来“我介绍来的人绝对信得过,再说不良人的公廨就在县衙旁边,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我。” “即便你拿自己的人头担保也没用,现在工部是牛仙客在把持,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他们安排进去。” “办法可以慢慢想,你先答应就可以了,他们对品级的要求都不高,只要能做实事就行。” “王守善,你真的没有一点私心吗?” “有啊,我想周游世界,可是到处都在战乱,我哪儿都去不了。”王守善微笑着说“我从西北来,还没去过江南,而且也没见过大海,韦县令见过海吗?”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韦坚没有直接回答王守善的问题,反而唱起歌来,王守善知道这首诗,那是义父少数教他的诗之一,是曹操写的,诗的名字叫观沧海。 “等驰道修好了,咱们一起去看看海如何?”王守善轻声得说“韦县令,你成婚了吗?” “还没呢,怎么?你想介绍?”韦坚微笑着问。 “你想过娶公主吗?”王守善得意得笑着,像韦坚这种贵族是不可能跟普通平民女子成亲的,但要是娶公主的话他们就算是连襟了。 当他说要取消奴隶制的时候韦坚并不是勃然大怒,而是说的谈何容易,这说明韦坚也是个看得清局势的人,这事他连李白都不敢告诉,却轻而易举得告诉了一个生平头一次见面的人。 “娶公主?娶了公主就不能参与朝政了啊。”韦坚有些困惑得看着王守善。 王守善顿时觉得有些可惜,要是玉娘认了她那个爹那他就只能舍弃权势了,到时候他该怎么起兵。 不说服李隆基番上那中央肯定会废弛,说服他必须暴露玉娘的身份,那他就只能跟杨驸马一样只能暗中行事了。 李隆基的女儿不好娶啊。 “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想娶公主?”韦坚仔细打量着王守善“你要是愿意,可以当我们家的女婿。” “你有可以介绍的人吗?”王守善只当是韦坚的笑谈,没想到他居然很严肃得点头。 “我还有个姐姐,她曾经是惠宣太子妃,现在寡居家中。” 惠宣太子就是李隆基的弟弟,睿宗的第五子李业,寡妇再嫁没甚可怕,只要点个头他就能得到韦家的支持,对普通人来说那几乎是一步登天了。 但王守善却选择了摇头“我答应了我娘子,今晚一定会回去。” 韦坚长叹口气“韦家的女人只会当正妻,我可不想像太平公主嫁给薛绍时那样逼死一条人命,既然你已经成婚那我就不勉强了。” 王守善勉强一笑,他知道上仙公主不会被逼死的,她会放他自由,到时候他想娶多少女人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姓武的女人都很绝情吗?” “不是每个都很绝情,但一旦得不到想要的她们就会很心狠手辣。”韦坚脸色变得惨白,看起来像被吓着了。 “惠妃现在在勾引太子,陛下知道吗?” 韦坚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最后沉重得点了点头。 “他一点都不在意?”王守善锲而不舍得追问。 “就跟当年高宗利用武则天铲除门阀一样,陛下也是利用惠妃除掉太子。”韦坚深深叹了口气。 “一定得除掉太子吗?瑛好歹也是他儿子。”虎毒还不食子,王守善越来越不想让玊玉认她那个爹了。 “人心思变,李宰相在朝中的威望太高,陛下怕他成为第二个宗楚客,他这是为了敲山震虎,让那些有异心的人知道即便他老了仍然还是大唐的皇帝。”韦坚沉着脸说。 王守善叹了口气,老顽固的怪脾气,跟这种老头打交道可真烦人。 明明老了还是不肯服老,难怪会找个十八岁的女人,他只是想证明自己仍然年轻。 “陛下真的爱寿王妃吗?” 韦坚摇了摇头“不知道,他可能爱的只是他的想象。” “什么意思?” “他爱的是一个仙女,霓裳羽衣舞是陛下登洛阳三乡驿望女儿山所做,那是大唐最璀璨的一颗明珠,当然该由最美的女人来跳。” “皮相再美有什么用,她迟早会跟惠妃一样老的。” “英雄气短,美人迟暮,这怕是世上最悲哀的事了。”韦坚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大叹了口气“盛极而衰,月盈即亏,强极则辱,情深不寿,当一个无情的人比有请的人容易。” “人要是真活得那么无情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韦坚看着王守善笑了起来“可不是吗,就连秦始皇这样无情的人都有喜欢的女人,可惜我姐姐不是寡妇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十羊九牧 寡妇清,又一个巴蜀来的女人。 她死之后秦始皇仍然对她念念不忘,她活着的时候始皇帝以贞妇而客之。 丹砂是巫术必须的材料,同时也可以做燃料c写字当药材,相比起长生不老,掌握和氏璧为自己守陵的力量可能更加实际。 因为有了寡妇清的钱秦始皇才建成了长城,现在有了方案和人才,王守善和韦坚开始思考钱从哪儿来了。 “太府寺主管国库,等会儿杨御史来了之后问问他吧。”韦坚一边翻找着书籍一边和王守善说,在他的藏书中曾经有本提到过驰道的分布,虽然驰道很多已经被破损,但倘若能像当年隋炀帝一样将多段运河连接起来的话就会省去不少成本,路基修好了铺上枕木和轨道就可以使用,不论是扬州还是长安都有很多木匠,景德镇也有擅长控制温度的陶工,枕木不需要特殊处理,一般的民夫也能完成,最麻烦的就是金锥。 过了一千年铜依然是最宝贵的资源,铁钉的寿命太短,会对驰道使用造成影响,而漫长的驰道上倘若有盗贼偷金锥那也会造成额外的损失。 “一个御史怎么知道国库的事?”王守善也在翻书,却翻得心不在焉,他现在脑子里想着的全是那个无情的女人。 寡妇可以再嫁,他要是死了玊玉会不会去找那个陈鹏,寡妇清为她的丈夫守着贞洁,那玊玉能做到么? 王守善的心里复杂极了,他没有办法再找书,随便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 “杨御史是隋炀帝杨广的玄孙,他的阿耶杨崇礼曾经是太府卿,负责管理国库二十年,国库的情况还有谁比他更熟悉?” 韦坚说完,发现王守善居然已经不再翻书,正愁眉苦脸得坐在地上发呆。 要是换一个人韦坚根本不屑理会,但韦家成功的秘诀不只是科举和联姻。 “王守善,你娘子是哪里人?” “巴蜀。”他顿了顿又说“她是长安人。” “她是个很强势的女人吧?”韦坚继续翻书一边说“惧内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只要不被外人看见就行了,太宗时有个桂阳令叫阮嵩,他就是因为治妻不严才丢的官。” 王守善不屑冷笑,韦坚看见了,却当做没看见一般继续说“要让一个人丢官是件很容易的事,人口减少c盗匪横行c治妻不严都可以,日后你要是不想挨弹劾现在就要教会她在人前给你留面子,房宰相曾有一房妒妻,太宗为犒劳他曾赐给他两个美人,卢氏屡辞不受,房宰相就不敢要,即便后来太宗和长孙皇后一同出面说服卢氏都没有说服她,太宗甚至还威胁用毒酒毒死她,卢氏还是没有答应,最后那两个美人没有赐成,但房宰相也在朝野上下留下了惧内的名声,有的人看不起惧内的上司,想要服众可不容易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惧内了?”王守善瞪大了眼睛,看起来像只被激怒的老虎。 “巴蜀的女人哪个不厉害的?她还姓武对吧。”韦坚放下了书,回头笑看着王守善“那可是母老虎中的母老虎啊。” 王守善仔细回忆着,在他印象中玊玉一直是很好欺负的样子,唯一一次生气就是赶他出门,那种感觉很狼狈,她差点代替他的汉人阿耶,成为他这一生中最想杀的人。 “如果我有了别的女人,她会不要我的。”王守善说完就后悔了,韦坚肯定会看不起他的。 “你要教她什么是顾全大局。”韦坚将书放下,坐在了王守善的对面“太宗赏女人给房宰相不只是为了奖励他,刘邦杀了那些跟他一起开国的功臣是害怕自己控制不住他们,而太宗则认为只要控制住了那些功臣那他们就还是能为自己和国家干事的能吏,女人是太宗给房宰相布下的眼线,房宰相有经世之才,深知简政之重要,他当朝时文武官员总共六百四十人,为国家节省了不少开支,可这也造成了权利过于集中,对皇权构成了威胁。老臣们不退,新进士们无可去之处,每年进士只招收七十人可每年仍然至少有两千人来考,咱们朝廷现在的吏治臃肿,流程繁杂要办一件事要很多不必要的人经手,但倘若能将那条通往西域的驰道修出来,则能开辟出一条新的行政区,那些被困在集贤院的校书郎和闲散的官员则有了去处,所以你绝对不能倒下,尤其是为了女人这种小事。”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王守善嘴上谦虚,可是还是很受用,韦坚这马屁拍得实在高明。 “咱们设立了安西都督府,可实际上那里却一直在打仗,西域说是我们的领土却也不是我们的领土,为一块失控的土地咱们投入了太多,那只羊需要一个牧羊人。” “韦县令这是何意?” “叫我子金吧,王守善,你的字是什么?” “父亲说,该叫良行。” “良行,倘若我助你去江南,你助我登相位可好?” 王守善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韦坚,韦坚保持着谦谦君子的微笑。 “你想当宰相?” “很奇怪吗?咱们家已经很久没出一位宰相了。”韦坚冷笑着说“李家人有天子命,每逢危难时刻总会有雄主崛起,韦后政变失败,韦家亦受到牵连,咱们现在已经不想争帝位了,但宰相的位置我却想争一争。” 王守善冷笑连连,韦坚也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被这么多狼给围着,难怪李隆基要杀儿子立威了。 “那要是日后西域开辟出来吏治还是臃肿怎么办?” “那不是我的问题,一代人只做一代事,把驰道和西域开拓出来我这辈子就差不多啦。”韦坚捂着肚子心满意足得笑着,像是吃了一顿饕餮盛宴“等上了年纪我也去修国史,说不定还有进凌烟阁,入太庙的资格。” “那等会儿来的那位杨御史该怎么办?” “太府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他阿耶掌握了太府二十年他怎么可能轻易放手。”韦坚不再正坐,像是与友人闲谈一般半躺在席子上悠闲得笑着“父母亡需守孝三年,他已经守了两年多了,差不多该准备起复的事了。” “让杨家人管国库?”王守善冷笑连连。 “谁知道呢,人心隔肚皮,看起来忠心耿耿的人实际上却有反心,房玄龄的次子房遗爱知道吗?他就是在少府卿的位置上和高阳公主一起谋反的。”韦坚没有注意到王守善忽然僵硬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一个驸马本来不会有掌权的机会,但太宗荣宠他让他远征高句丽,还当上了太府卿,他想要梁国公的位置也给他了,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太贪不是件好事,天子命不是什么人都能享的。” “杨御史难道就没想过吗?” 听了王守善的问题韦坚也沉默了。 隋文帝是个雄才大略的皇帝,唐继承了隋制,基本上将隋原样不动得搬了过来,房玄龄将隋律之中杨广定下的那些苛捐杂税给去除了就开创了贞观盛世,如果隋炀帝没那么心急也不会有那么多农民起义。 隋炀帝擅长理财,可是修大运河却不是钱能解决的,那必须要劳动力,修驰道还是需要劳动力,原本利国利民的事如果太心急就会劳民伤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白米盈仓不值钱 北方人喜欢吃面,南方种的却是水稻,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北方人都会优先选择面食,米是后面选的,面都是二十钱一斗了米就更便宜,把米送到中原运费都不止这个数。 木棉制成的棉布需求不大,但是一旦变为军需那库存的那点根本就不够,用绢做甲胄成本又上去了,隋炀帝的玄孙半夜被人从被窝里叫起来已经很不高兴了,看到了院子里被劫来的税赋更加不高兴,他一不高兴韦坚的仆人就遭了秧,大半夜的他们全部都被叫了起来,主人都醒着他们凭什么睡觉。 韦坚是县令,但他家有钱,反正仆人已经醒了,干脆让他们做点吃的犒劳一下外面的那些官兵,王守善累得直打呵欠,既然正主和客人都那么随意那他也半躺在席子上了,玄孙正拿着张涛的那份卷轴仔细阅读,相比起外面的人头,他更关心的是驰道的事。 权贵都是不关心老百姓死活的,他们只关心自己的仕途。 流民在开元初年就已经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农民被沉重的税赋逼得成了逃户,失去了土地农民除了交按户平摊的租庸调还要交地主的私税,私税是因人而异的,有的地主好就交得少,有的地主养了个喜欢在商女身上砸钱的败家子那私税就重,不想租他们的地种田可以,直接滚蛋,逃户就这么产生了。 宇文融括户通过检查户口八十万户客户都被送去河南道屯田,为全国户数十分之一,使税收增加了十分之一,但这些客户并不全是河南道人,这些人离乡背井之后家庭问题c父母赡养问题c子女问题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唐律中规定,每个男丁成家之后将授田,分永业田c口分田和桑田,口分田耕作人死了之后是要还给国家,永业田则不用还,桑田是百姓原有的土地,每人二十亩为上限,永业田由嫡长子继承,庶生子无缘介入,这么做主要是鼓励垦荒,庶子可以从官府那里领新的永业田和口分田,这样农田的面积就会越来越广,但汉人的丧葬制度却给这个游戏规则创造了漏洞。 凡迁徙及贫无以葬者得出卖永业田,永业田变得可以出卖了,那土地就可以兼并了,口分田是属于国家的,可是土地的划分造册是属于基层官吏的工作,他们有的一辈子都在地方无法升迁,得罪当地的豪绅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汉朝的土地兼并问题在唐重现了,奴隶制是根源,但不将那些战俘归为奴隶那战俘该怎么处理?放他们回去绝对又会回中原劫掠,坑杀他们太不人性,地主买官逃税这个事很多人都知道,可李林甫李宰相没沾手,干这些事的全是他的门生。 官与商勾结起来破坏力是惊人的,税收问题就最明显,商人一直想办法逃税,而官则拼命得想捞钱,江南的商人太富有,不论是韦坚还是杨慎矜都想刮他们一层皮。 扬州的铜价飙升还是商人哄抬起来的,铜制成了器比如镜子放在库里又不会生锈,要用的时候磨一磨就好了,铜值钱了铜钱就跟着值钱,换回来的布匹就多了,现在国家要用铜,那些镜子就可以用来做金锥。 麻烦的问题是做了金锥之后肯定会有贼来偷,铜钱的模子很好铸,玄孙思考的是如何防盗的问题。 铜太值钱了,而且驰道那么长不可能时刻都有人看守,王守善建议他们先做一条短一点的驰道,将洛阳和长安联系起来。 “反正现在城外的彍骑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他们来守驰道怎么样。”王守善一边喝酒一边不负责任得说,城内的彍骑要实行夜禁而城外的则不用,让他们动起来也是件好事。 “咱们可没有兵权啊。”样貌堂堂的玄孙看完了书,站起身走到韦坚的身边。 杨广肯定是个美男子,从杨慎矜的身上就可以看出来,即便是孝服,他身上的一切都是富丽堂皇的,他是个从头发尖开始就透着贵气的贵公子,但是在他身上并没有杀伐之气,他成不了杨广那样的枭雄。 “彍骑是归宰相管,要成事肯定绕不开李宰相,不如就用这次水匪的事去拜访他如何。” 王守善一边说一边暗叹,还好他运气好啊,要是再晚一天那些水匪就消失了。 “赃物你吞了多少?”杨慎矜直截了当得问。 “不知道,我从来不管钱的事。”王守善依然躺着说。 “那谁分的赃。” “我的门下,要不要现在叫他进来?” 杨慎矜没理他,继续跟韦坚一起看沙盘。 “你觉得驰道修到哪儿比较好?” “要是往来人口多了,就用不着专门让人来看守吧。”韦坚摸着下巴思考“把驰道修进城里,既可以运粮也可以运其他东西,人员往来也方便。” “那就修到洛阳北城,含嘉仓就在北边,回洛仓也近。”杨慎矜一锤定音般得将一只小旗插在了沙盘上。 “沿途驿站都用起来吧,驿站里都有人养草,正好可以做换马的地方。”韦坚拿着小旗,根据地方志上的记录将从洛阳到长安的驿站给连了起来。 “你们修驰道是修驰道,可不能坏了长安和洛阳的风水,坊墙不能随意破坏,最好像芳林渡一样修在城外。” “你还信风水?”玄孙看着王守善不屑冷笑。 “我不仅信风水,我还信这个世上有鬼呢,汉长安的地下有不少汉王,找个时间要把他们除掉。”王守善坐了起来,走到沙盘边开始跟两位贵胄比划“比起唐长安,汉长安不是交通更方便吗?而且地下有现成的排水,只要定期疏通就可以了,至于水的问题好解决,修了驰道后从别的地方拉水过来卖给居民,他们买水的钱就用来当税收,人越多税收自然就越多了。” 玄孙笑了,他对这个计划很满意,韦坚开始翻地方志,然后将一杆小旗插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这是哪儿?”王守善好奇得问。 “醴泉,开皇十八年因县境内有泉水味如醴而改名为醴泉县,有天降甘露,地出醴泉之说,反正现在有不少人将酒当成水喝,这种有酒味的水肯定有人会买的。”韦坚照本宣科得念。 “昭陵也在附近,修好了驰道以后王公们上坟祭祖也方便。”杨慎矜一脸嬉皮笑脸,仿佛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家的江山被住在昭陵里的人给篡夺了的事。 “办法是有了,但钱从哪儿出啊。”王守善看向大财主,他此时还穿着一身素服,根本不能入朝为官。 “这个容易,反正江淮的米不值钱,招工的时候说包吃住就有逃户会来的。”杨慎矜财大气粗得一挥手“先从洛阳开始修,把芳林渡和含嘉仓连接起来,李林甫的儿子李岫在将作监,这种大型土木肯定少不了他。” “我朋友说了,要做这个工程还有不少细节,你看能不能帮忙介绍几个人进将作监去?” “没问题,名单拿来吧。”玄孙豪迈得说。 王守善心中暗松了口气,最麻烦的一关总算是过了。 只要墨家的人进入官场那他日后调动人就方便了,有关系就是好啊,那么大的工程几句话的功夫就定下来了。 “找个时间咱们去看看秦始皇留下的遗迹吧,比着实物做肯定比自己研究快。”王守善打着呵欠说“今天我先走了啊。” “去的时候多叫几个人,咱们把轨道搬回长安给陛下看。”杨慎矜背着手跟着王守善一起出门,大大咧咧得说。 “过两天吧,这几日一直在忙,我都没好好休息呢。”王守善走出二堂,穿上鞋,对着月亮伸了个懒腰。 “你叫王守善对吧,有想要的官职吗?”杨慎矜站在门口等他。 “有啊,我想当不良人。”王守善笑嘻嘻得说着,他的答案让玄孙满脸都是错愕。 “你?不良人?”玄孙上下打量着他。 “怎么?我当不了吗?”王守善抄着手,笑着问。 “你想当的是不良帅吧。”杨慎矜冷笑着说“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反正我们杨家人你不能动,不然你推荐的几个人没一个跑得了。” “那杨玉环算你们杨家人么?” 玄孙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特别没贵公子气质得说“那种不守妇道的女人不配姓杨,你要杀她吗?” 王守善楞了一下,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我想先看看她到底长得有多美,居然连陛下都被她迷晕了。” “我劝你别靠近她,那个女人是祸害。”玄孙皱着眉,跟着王守善一起往外走,院子里的突厥人和汉人正聚在一起大口吃肉喝酒,看起来就像是一群朋友。 “你见过她?” “见过,在洛阳咸宜公主的婚礼上。”杨慎矜叹息着说“谁知道看起来那么纯的女人居然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不是说她没跟陛下怎么样嘛。” “迟早的事,当王妃哪有当皇后当着舒心。”杨慎矜冷笑着说“等陛下死了她就是太后,忍几年换一世富贵,这种买卖肯定划算。” 王守善砸吧嘴,杨玄孙怎么说得她像傍大款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也明白了,杨丽华就干过差不多的事,他这是经验之谈,忍几年就能逍遥快活了,到时候找个嫪毐进宫那她的人生就圆满了。 “杨御史,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 “鬼?”杨玄孙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犹豫了片刻后摇了摇头“我不信。” 王守善笑着没做声,这又是一个口不对心的汉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从心所欲 那位谭四郎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杨玄孙都回去了他还没来,这差事他还想要不要了? 王守善没那个耐心,都三更了他也不想继续在外面呆,反正县衙里有足够的地方让那些村民住,他就回去睡觉了。 临走前他嘱咐了一下乔家兄弟,他们的军功到时候找韦县令来负责,该升俸禄的升俸禄,该加官的就加官,乔家兄弟连连客气,吃饱喝足后就带着手下离开了。 突厥人那边麻烦点,因为按照唐军的军法是不能私藏战利品,他们约定找个时间一起去取战利品,然后这帮强盗就哈哈大笑着扬鞭离开。 最后剩下的就是几个打算谋反的贼了。 “你们谁想当官啊。”王守善背着手往回走,冯坤居然主动帮他牵马。 谁都没有说话。 “都是小官,可能是从匠作监开始,负责修洛阳和长安之间的驰道。” “我算一个吧。”张涛笑嘻嘻的说“其他人我得问问他们的意见。” “那你们呢?”王守善问曹科c李虎和马奉先,他们几个倒是一脸平静,但他们的手下却跃跃欲试。 当官真的是鱼跃龙门了,有多少人读一辈子书都中不了进士。 “我听王少侠的安排。”曹科率先拱手说道,李虎和马奉先有样学样,王守善暗自冷笑。 “曹科,你家是干什么的,怎么对排水这么上心?” “我家是烧瓷器的,我阿耶发明了一种管道,可以代替现在骊山用的那种石管。” “回去问问你阿耶,能不能烧制一种陶瓷钉代替金锥。”王守善有些异想天开得说,要是真的能找到能用陶瓷替代品那就用不着那么多铜了。 “金锥?” “就是用铜做的铆钉。”张涛笑着跟曹科解释。 “秦始皇留下的遗迹在哪儿知道吗?”王守善问张涛。 “知道,伏牛山上就有,不过那边在南阳啊。” 也只有深山老林里才有这种东西存在了,王守善不着急,反正就算他去不了还是可以派人去将轨道给取过来的。 长安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们帮我去找个人,一个粟特女人,她最近死了丈夫,还带着个孩子。”王守善开始吩咐着“还有,帮我找个叫米继芬的粟特商人,我有事要请他帮忙。” “唯。” 李虎c冯坤c马奉先一齐领是,王守善就当没听见一般继续说“永和坊的维修要抓紧了,我怕仇家找上门,钱的事不用担心,你们有想分钱的吗?” 所有人一齐摇头,包括李虎才找来的几个酒肉朋友。 有好处果然跟着的人多,但是钱是买不来忠诚的,而且他困得想睡觉,现在他不想去想那些了。 由张涛领头,反贼们都去了通轨坊,那边虽然没怎么收拾不过他们过惯了漂泊的日子,有个遮风挡雨的屋子他们就可以睡了。 多半他们还有自己的心思要转吧。 王守善也不急于这一时,他现在就想抱着老婆睡觉,不过在回家之前他要把这一身血衣给换了,刚才杀人的时候沾了不少血,因为衣服是红色的看不怎么出来,他可不想穿着这种衣服进寝室。 回到永和坊的时候北坊门居然有几个老人在站岗,之前在长寿c怀远等几个坊的时候都没看到坊门有人看守,没想到居然在南城看到了贞观时才见到的景象。 他顿时感慨万千,只要有了归属感老百姓就变得不一样了,他这一身红色胡服在坊里很醒目,而且关于他的传闻恐怕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所以他很顺利得就进了门。 运气好就是真的好,做什么都顺,难怪那么多人相信风水了。 接下来他要思考的是怎么用江南的粮食换战马了。 这事还有谁比商人更擅长?米继芬给过他一个金饼,正是因为这个金饼他才有了婚礼,做人要学会知恩图报。 日后走私肯定少不了漕帮帮忙,和黑帮最好还是少牵扯,就像李宰相一样,不干净的事都交给别人做。 那只老狐狸真是太滑了,根本就找不到攻坚他的办法,似乎只有牛仙客是唯一可以下手的目标。 工部肯定肥的流油,不然李林甫也不会把自己的儿子安排在里面,这种贪污受贿之风必须禁止。 王守善一路哼着歌一路往家走,刚一踏入德贤观的门,就看到玊玉的剪影落在窗上,看样子她正在做针线活。 他忽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当年李隆基在外面忙完了回家看到王菱是何种感觉? 兴庆宫原来跟永和坊一样只是一个坊,当时的临淄王可能还跟别人做邻居,如今他就一个人住在里面了。 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今年才十八岁,国色天香的杨玉环陪着他。 李隆基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王守善背着手来到女汤,一边脱衣服一边想,一个能为了女色背叛自己原配,又因为美色连惠妃都舍弃的男人不可靠,他岳父可是助他上了帝位的人,就算是为了表面的体面也不该废了王皇后,这么做会让很多臣子寒心的。 为了惠妃他甚至还杖杀了姜皎,男人不如女人,老女人不如更年轻的女人,甚至儿子也能成为他杀鸡给猴看的鸡,这个人没什么亲情。 用情是感动不了他的,后宫很危险,她既然不想去就不去算了。 确定身上再也没什么血腥味后王守善着上身回到了寝室,那身沾了血的胡服被他放在了厨房,她的那双手适合拿针,不适合洗衣做饭,等以后他们离开长安他要让她真正十指不碰阳春水。 “你回来啦。”玊玉抓着做了一半的衣服有些局促不安得说,就像他们才刚认识。 “怎么不睡觉,在灯下干针线活多伤眼睛啊。”王守善也觉得紧张起来,即便突厥人用箭对着他的时候他都没感觉到像现在这么心慌。 “睡不着,我等你回来。”玊玉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然后她愣住了。 “你想干什么?”王守善笑了起来,将解下来的蹀躞带放在桌上。 “服侍你宽衣。”她老老实实地回答,王守善觉得头一阵阵发晕,似乎又有股热血在往头上冲。 “睡觉吧,我累了。” 仍然穿着道袍的玊玉立刻将卧具拿了出来,就像第一晚他来到道观时一样铺床。 王守善叹了口气,他果然跟净行说的一样永远成不了坐怀不乱的人。 他永远理解不了李隆基,因为他无法理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娶的王菱,他是为了她背后的家族,还是为了她这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德运之争 开元二十五年三月初八,这是王守善来长安的第五天。 在浓郁的艾叶味里他睁开了眼睛。 他身边的佳人已经不在,道士是要帮人看病的,休沐这天肯定会特别忙,王守善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成了闲汉。 要是有朝一日天下不打仗了他要去干啥。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思考,对了,他还没去武馆看看呢。 大哥差不多该搬家了吧。 在武道传播出去前想让天下休战是很困难的,尤其是突厥人,他们是绝对不会承认弱者。 他还年轻,不能像宁王一样享福,宁王才是真正的逍遥闲人,看他活得多滋润。 将卧具整理好放回柜子里,王守善本打算去洗衣服,没想到刚一到后院就发现他的那身红色的胡服已经洗好了,收留的孤儿们正在分拣药材,好像今天他们也不用去上学。 让孩子照顾孩子终归只是一时之计,家里多两个女人日后他们吵架的时候也能帮忙劝劝,他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后院的房子有四间,邻着十字街那一边的就是道长的诊室,旁边有个隔出来的房间,是用来给病人艾灸的,大师兄道清正在忙里忙外。 一夜加上早上的休息让他精神很好,眼见着道童又要捣药,他立刻伸手将活给接了过来。 这房中术以后他一定要多练练,不仅强身健体而且还乐趣多多,最重要的是他没有那种身体亏虚的感觉,浑身上下依然充满了力量。 他身上穿的是麻衣,和昨晚在县衙里看到的那位杨玄孙相比差了不知有多少,但王守善却觉得很坦然。 钱够用就行了,反正他又没个败家女人要养,盗墓得来的钱不能见光,怎么用来招兵买马才是真的,曹石滩那边他要过去看看,那些狗还要继续训练。 该从哪个宦官下手才对? 他一边捣药一边唱起了粟特民歌,配合着“咚咚”的杵药声,听起来就像是在进行表演。 候诊的病人们探头探脑得看他,玊玉是女郎中,不少女子喜欢到她这里来看病,她们瞧见了正在唱歌的王守善,捂着嘴低声讨论,玊玉被她们说得涨红了脸,气势汹汹得站起身来,然后将诊室的门给关上了。 在享受逍遥之前,他还得把景龙观的道士给解决了。 将药捣完后王守善拍了拍手上的灰,拿上蹀躞带和刀出门了。 隐太子庙外有两个读书人正在擦门,王守善不由多看了他们一眼,其中有个人他还认识,居然是杜甫杜子美。 “你跑这儿来干嘛?”王守善问杜子美。 “这问题该我问你才对。”杜子美一边干活一边说“别以为换了汉服我就认不出你是谁了。” 王守善觉得他跟此人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等一会儿他可能会去打架,现在他需要武力。 房遗爱的故事让他警觉,也许他跟辨机一样因为执念而投胎转世了,只是这一次他们的身份掉了个,房遗爱是出家人,而辨机成了武将。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他输得起,唯独有一样他输不起,陈鹏跟他争的就是他唯一输不起的东西。 他有个强烈的直觉,房遗爱是为了高阳才发动政变的。 宠一个女人就是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一般的女人喜欢金银珠宝,而高阳想要的却是皇位。 房遗爱很蠢,高阳为他带了那么多绿帽子他还喜欢她,他不是疯了还是什么。 如果是王守善自己遇到同样的情况,他只会跟她同归于尽,亏房遗爱还是曾经远征高句丽的武将。 隋炀帝很有能力,他制定的几个大国策后来唐全部都执行了,征伐高句丽就是其中的一个,高句丽必须打,不然中原就要被外族人统治了。 听说东北的水土因为过于肥沃而成了黑色,并且冬天的天气很寒冷,所以能养出彪悍并且吃得膀大腰圆的战士,如果任凭异族在那里休养生息迟早汉人会被他们取而代之。 杨慎矜要是看到酅公廟被他改成了校场得气成什么样?永和坊边的几个空坊全都不好惹,就连这个荒废的隐太子庙也一样,这是个真正的禁忌之地。 酅国公杨侑是隋皇室的末代皇帝,十五岁就死了,有人说是病死,有人说是暗杀,按照汉人的礼制历代王朝皆封前代王室后裔爵位,要是杨家人都是混吃等死的无能之辈就罢了,偏偏他们很有头脑和能力。 本来他以为酅国公庙被废弃了是因为杨家也有不肖子孙,而且在朝中并不得势,杨驸马甚至要靠武惠妃来谋权,但现在看来他们是有大智慧,有些人是祭奠不得的。 二王三恪起源于尧舜禹时代的禅让制,杨家人的天下是禅让给李家人的么? 隋末苛政,民变四起,群雄割据,李渊于晋阳起兵,兵逼关中,挟天子以令诸侯,逼着杨侑将皇位让给他。 得到了皇位之后李渊才开始与窦建德c王世充等人争天下,王世充是西域来的胡人,汉人对于胡人掌权总是有种天然的排斥,更何况王守善的脸是一个明显的胡汉混血的长相,虎牢关之战时留给窦建德的路只有两条,要么不救王世充,等着李世民将王世充收拾完之后打自己,要么救王世充,这个在黎阳之战中曾经结下深仇大恨的仇人。 王守善经历过屠城,那个沙洲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城池,被沙匪攻破后他们做的事惨无人道,日后他掌兵绝对不会干同样的事情,但在掌握兵权之前他必须学会低调,杨家人已经这么不好招惹了,再惹怒他们只会自讨苦吃,还好现在并没有动土,那他就只好搬家,通轨坊空着就让它空着,让田舍汉种田一样可以。 杨广的后人绝对残暴,他不能让那些墨家子弟去送死。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在儒家里面混几个墨家人会不那么显眼,国子监里的寒门生徒总会有优秀的,推荐几个上去既可以掩人耳目也可以拉近关系,反正这条驰道修好了李隆基肯定看得到,这么现成的政绩谁不想捡? 太宗说了不许修长城,因为修长城劳民伤财有亏德行,但没说不能修驰道,驰道修好了可以解决很多问题,至少运费的成本降下去了。 就跟大运河一样,它本来是一项德政,但是因为实施的人无德才搞得天下大乱。 天下有德者据之,得民心者得天下,李隆基再这么离心失德下去迟早会失去帝位,宫里的女人必须放出去,而且那些花鸟使也必须收拾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授人以渔 春天万物复苏,各种新鲜的食材随地可捡,隐太子庙里有几亩竹林,穿着一身白色内衣的李白找了几块石头砌成了个灶台,将鸭子放在一个石盆里煮,隔着老远王守善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 他仔细闻了闻,除了酒之外还有枸杞c三七c姜片和胡椒的味道,正好他还没吃午饭,他就打算不客气了。 “哥哥,你这儿还有碗吗?”王守善一边说一边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你个龟儿,吃饭的时候就出现。”李白笑骂着“我去给你找碗,你把这些竹笋切了。” 王守善早就看到那些洗干净的竹笋,竹笋的鲜味是随着时间流逝而时刻改变的,眼前的这些明显是刚从土里刨出来,王守善便拿出了随身的小刀,蹲在地上切了起来。 刀有很多种用法,菜刀c柴刀c屠刀都是刀,全看使用者是怎样的心情。 要将竹笋切成大小一样的薄片并不容易,一开始王守善切得并不好,但随着心境静下来薄片也切得越来越整齐,看来以后他也要常做文思豆腐,这样心能静下来。 将所有竹笋都切好,李白也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三幅碗筷,原来张涛也在,王守善极度怀疑一只鸭子够不够三个人吃。 “就一只鸭子够我们吃么?”等李白和张涛坐下,王守善忍不住问。 “不够再到外面去买,现在又没打仗,到哪里都能买到吃的。”李白财大气粗得说,然后将一壶酒递到了王守善的手里“来,尝尝这个。” 王守善也没客气,举着酒壶将酒液隔空倒进了嘴里,这种酒是黄的,尝起来有股甜味,却不像加了蜂蜜的桂花酿一般甜蜜,细品还有股麦香,味道不似昨日在突厥酒肆喝的马奶酒那么辛辣,口感醇厚c柔和,喝起来很爽口。 空着肚子喝酒伤胃,但王守善却觉得肚子里有股热气升腾,喝这种酒肯定养生,他不由大叹一声好酒。 “这是江南产的百年花雕,是我的朋友岑勋分给我的。”李白将王守善手里的酒壶夺了过来,递给了张涛“他是相门子,父亲是江东三岑之一的岑仲休,这酒以前的从江东送来的,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 “这是江南的酒?”王守善眼前一亮,运气好是真的好啊,没想到在这里又碰到一个与江南有关的人。 岑家出过三任宰相,太宗时有岑文本,岑长倩更是高宗c中宗c武周的三朝宰相,岑羲则是李隆基开元前期的宰相,能养出宰相的人家肯定家学源远流长,就连那个长安令韦坚都不简单。 长安卧虎藏龙,偏偏李隆基天天跟女人一起厮混,更有阻塞圣听的宦官集团,难怪现在大唐如此阴盛阳衰。 “岑夫子现在入仕了吗?” “没呐,你想介绍?”李白开玩笑一般说着,揭开了石锅的锅盖,将竹笋都放了进去。 “是有这个打算,我结识了隋炀帝的玄孙,他让我举荐几个人,咱以后要完成一个大工程。”王守善顺口就将恢复驰道的事情给李白说了,不过在恢复全国驰道之前要先修长安和洛阳之间的驰道“咱们日后不是要去汉长安吗,以后商业中心就在汉长安那边了,那里地下有现成的排水,水从醴泉运过来,卖给那些居民喝,醴泉水听说喝起来有股酒味啊,买水相当于买酒,肯定会有人买的。” “哦?醴泉?”李白的眼睛也亮了起来“那找个时间得去看看,商业都搬到汉长安去了,那唐长安怎么办?” “修学校,修武馆,总之修与吃喝玩乐无关的东西。”张涛喝了口酒,大叹着说“要是能修个工学院就好了。” “工学院?”王守善和李白同时问。 “你不是想将南边的水调到北边去吗?那可是个大工程,就凭我们墨家一家可做不到。”张涛笑嘻嘻得将酒壶递给了李白“有很多技艺都因为各家敝帚自珍而失传了,咱们也想建立个跟秘书监一样的地方,专门存那些古书秘方。” “还要修个兽医院,专门教兽医,日后马多了万一得病就不好了,而且这些兽医可以帮突厥人治牲口,羊多了会把草场啃光,他们就算不想卖羊也只能把羊卖给我们。”王守善眼睛一直盯着锅里的鸭子,舔着嘴唇说。 “那些工匠肯吗?”李白有些怀疑“那可是独门绝技,没了手艺他们吃什么。” “就让他们在学校里教书呗,要是能有个小官当就更好了。”张涛笑着说“咱大唐有钱,养几个九品芝麻官花不了多少钱。” “我听说国子监里有碑林,工学院里也竖个碑林怎么样?将那些将自家绝技贡献出来的工匠事迹给雕出来,留给后世子孙去看。” “这个可以问问岑夫子,他跟颜真卿是好友,让他帮忙写碑文肯定有人会拓印的。”李白有些兴奋得说,猛然瞥见西胡儿的贼手居然向煮熟的鸭子伸去,立刻将他给拍飞。 石碑雕刻出来除了供人观看以外也有供人拓印的作用,颜真卿写的字有大家风范,很多人争相临摹,他写的碑文肯定会有人拓印,那些工匠的事迹就能在民间的各个书房里流传了。 字写得好就是块敲门砖,颜真卿担任监察御史以来也没见有什么功绩,但长安城里很少有人不知道他,找他写碑文的权贵很多,可他却很少动手,别人做校书郎十年都没见补缺,他做了一年就被铨选了,陛下甚至有时会主动问高力士有没有颜真卿写的奏表。 王守善听了李白说的话忽然觉得自己也该好好练练字,他那手字跟狗啃过的一样,总是被义父臭骂。 “想得倒是好,可是汉长安的地下有不少僵尸,这可怎么办?”一边接过李白分给他的鸭腿王守善一边说,这鸭子蒸了不少时间,闻起来酒香四溢,汤是奶白色的,漂浮着几粒枸杞,新鲜的竹笋煮熟后将鸭汤的鲜味给提了起来,自己本身又吸收了鸭子的味道,尝起来十分清脆爽口。 “哥哥,这是什么鸭子啊,怎么这么好吃。” “这是我老家的做法,叫焖蒸鸭子,在外漂泊久了还是家乡菜最好吃啊。”李白夹起鸭脖啃了起来“嗯,就是这个味,霸道。” 见李白吃得高兴,王守善就开始寻思怎么让他陪自己去景龙观。 他估计是会跟陈鹏打一架的,要是万一打不过那就丢人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脚步声,原来是擦门的杜子美和另外一个乡贡闻着味过来了。 午饭时间永和坊又不像其他坊里那样有食肆,他们估计还没吃饭呢。 美食谁不喜欢?鸭子本身不贵,就是胡椒太贵了,跟黄金是一个价。 “杜子美,过来吃两口吧,吃完了再干活。”王守善特别客气得邀请,但杜子美却没动。 真是个怪脾气的醋大,王守善腹诽,不再理会他,继续啃鸭腿。 “过来尝个味吧,我教你怎么煮,以后你可以自己做。”李白一边啃鸭脖一边对杜子美说“这是正宗隆昌味,巴适得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见微知著 李白的世界适合诗c酒c美食c和他手中的剑,权谋一点都不适合他。 一只鸭子五个人分根本不够,他吃了几口鸭肉喝了几口美酒就跟张涛比试去了,看他们俩比武是一种享受,王守善很想跟过去看看,不过两个生徒在这儿总不能冷落了他们。 和另一个寒门生徒相比,杜子美的吃相明显有教养得多,有了对比才有发现,杜子美好像出身不错,至少能经常吃肉,而且还专门有人教过礼仪。 韦坚和杨慎矜也很有教养,虽然在二堂里的时候他们半躺在席子上毫无坐相却一点都不显得失礼,贵族就是这样,那是普通寒门不论怎么学怎么装都装不出来的。 杜子美坐相很端正,不是绷出来的假象,他本人肯定是个正人君子,他是绝对不会跟韦坚那个一肚子坏水的伪君子同流合污的,韦坚脸皮很厚,连王守善这种小人物的马屁也拍,王守善想象着杜甫和韦坚同时站在朝堂之上的情景不禁笑了起来,不知道他们两个谁先被气死。 “杜子美,你是哪儿人啊。” 杜子美没理他,似乎他在守着食不言的礼仪。 “听口音你好像是京兆人吧,你家住哪儿?” 杜子美还是没理他。 王守善也是闲得慌,似乎调戏正经人已经成了他的爱好,就连找陈鹏麻烦的事都被他遗忘到脑后了。 “你家里就你一个儿子吗?有兄弟姐妹不?” “你问这个干什么?”杜子美横眉冷目得瞪着王守善,显然已经被他烦得不耐烦了。 “你今年几岁了,成亲了没?” 杜子美又不理他了,另一个寒门读书汉一边啃鸭翅膀一边忍着笑,浑身都在发抖。 “你祖父是杜审言吧,那你爹娘是谁?” 寒门读书汉不笑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杜子美,似乎不认识他一样,杜子美顿时恼羞成怒,好像王守善无意间的一句话揭穿了某个他一直在试图掩盖的事情。 “关你何事。”杜子美站了起来,气呼呼得走了,王守善和读书汉一起目送着他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杜家是名门望族吗?”王守善问读书汉,那个年轻人坚定得点了点头。 “城南韦杜,去天尺五,京兆杜家是和京兆韦家齐名的望族。” 王守善不禁倒吸了口冷气,韦坚和杜子美看起来差不多大已经是个县令,而杜子美却是连考两次都落榜的乡贡,这差距也太大了。 就因为韦坚是韦家的子弟,所以王守善毫不怀疑他能将驰道向全国推广,事实上他也真的没看走眼,因为韦坚居然将管国库的隋炀帝玄孙给请来了。 杜子美要是走家里的关系,他肯定能很容易就做官,但他却选择去考乡试,走科举这条寒门子弟才走的路。 周诚说杜审言恃才傲物,看来杜子美继承了他耶耶这一点,也是傲气得很啊。 “杜家住在城南哪个坊?” “韦杜两家都住在城外的庄园,有很多显贵都在他们家附近添置了别业。” “那他回家里住吗?” 乡贡摇了摇头“没有,他跟我们一样住在旅店里。” 王守善觉得他无法理解杜子美,有好好的家不住为什么要住旅店,得多花多少冤枉钱啊,看他的穿着也很寒酸,一点都不像个名门公子。 出身名门,又同时能守得住贫,虽然两次科举都落榜了他还是走科举这条公平竞争的路,王守善想推荐他。 但那个醋大极有可能不领他的情,因为杜子美好像并不喜欢他。 也许在清流的眼里王守善也跟黑心的韦坚一样都是一肚子坏水的人,难怪他们在朝上那么不得势了,亲贤臣,远小人,不是一路人他们根本不屑去结交。 王守善在心里一个劲得暗骂,他哪里看起来像坏人了,那个周诚也是,打头一次见面就板着一张臭脸,这么讨人厌以后在官场上怎么混。 “他既然故意隐瞒你也不要跟其他人说,知道吗?”虽然被清流归为小人一党,王守善还是提醒了那个乡贡。 “唯。”乡贡放下了碗,拱手作揖。 王守善也没心情继续陪那个乡贡吃饭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良人的校场必须定下来。 城南被贵族霸占,城北要发展汉长安,那城外的校场只能在城东和城西选了。 长安县管的是西城,万年县管的是浐河以西,浐河以东的白鹿原归蓝田县管,但它距离骊山太近,谁知道哪个贵族闲着没事会忽然跑到白鹿原去闲逛。 出了水匪的事后万年肯定会戒严一段时间,最终剩下给他的只有西边了。 西边有镐京,姜子牙已经将大多数的妖魔鬼怪给灭掉了,那里应该没有传说中那么恐怖,把新兵扔那儿正好能锻炼他们的胆量。 用修墓的借口在那边大兴土木也没人会觉得奇怪,反正镐京也属于临皋原的范围,那里是秘密训练的地方,到时候在散步镐京有鬼就没人敢接近了,城外的训练地可以定下来,城内的该怎么办? 王守善感到无比头痛。 通轨坊再往南就是浮浪人的地盘,那些人三教九流什么手段都有,王守善暂时还不想动他们,尤其是永和坊里防范措施根本不完善的时候。 王守善心中不良人最好的校场该设在常安坊,但那里有章怀太子庙,那里与大唐另一个禁忌有关。 李隆基的生母窦德妃是因为户婢诬告她和刘氏使用巫蛊而被武则天叫去问话的,在嘉豫殿朝见则天皇帝后两人失踪,所有人都认为她们遇害了,可谁也没找到她们的尸体。 武则天和大多数女人一样疑神疑鬼,她杀了太多李家的人,因年轻时在感业寺的经历她是信佛的,可是到了晚期却开始信道,这世上江湖骗子太多,大多数人在鬼神之术前都是无能为力的。 章怀太子李贤是武则天的次子,但他还是遭到了亲生母亲的废杀,虎毒还不食子,武则天已经冷血到让人觉得恐怖了。 玉娘会成为跟她一样心狠手辣的毒妇么? 她是郎中,而且还是巫师,她要是想杀个人有很多办法,王守善越想越害怕,他那天为什么会去追个拿红伞的路人。 如果没有遇到她他会在拿到东西后就离开的,可是正是因为遇到了她他才卷入了这场他玩不起的游戏里。 太子瑛只要受不了惠妃的诱惑就会身首异处,那个时候掌握刑狱的李林甫肯定会趁机剪除异己,然后安排一些无能的官继续为非作歹。 姓武的女人是碰不得的,但他却自投罗网。 站在隐太子的庙里,王守善看着如同太极阴阳一般互斗的白衣人和黑衣人,危险随时可能到来,谁知道太子什么时候受不了诱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坚壁清野 大业元年,隋炀帝下令营建东都,迁都洛阳,历时十个月,每月征调民夫二百万人,当时朝廷控制的人口也是八百九十万户,总人口四千六百万人。 十二年之后,隋炀帝在万念俱灰下和萧皇后一起第三次乘龙舟下江南,但与前两次不同的是他是在逃跑,而且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回到中原。 儒家写历史都是帮着当朝皇帝写的,隋炀帝的龙舟其实并不是由上千个美女拿着镂金的船桨划的,他两次下扬州都是为了安抚江南的百越族去了,百越人跟突厥人差不多,都是部落制的,因为它们一直处于分裂状态而且还没有形成统一的国家所以并没有对江南形成威胁,秦朝的时候秦始皇打算灭掉百越,但因为百越地区的地形复杂并且气候炎热,中原的士兵根本没法适应,在三次战争中前后损失了三十万人马也没能将百越打下来,百越的百姓也被屠得人口凋零,大山之中难得见到村庄。 到了汉武帝时期,百越形成了南越国,当时号称百万带甲,但是在最后投降时南越国在册人口总共也就四十万,就算将那些散布在深山老林中的部落也算上最多不超过六十万人。 除此之外还有瑶族c苗族c黎族c壮族也时常与江南道的汉人发生冲突,江南并不是大多数中原人想象的那么太平,只是南方的山多汉人不经常进山,而外族不轻易离开山林,冲突才没北方那么激烈而已。 秦始皇修的驰道最南到达了会稽山,由于南征百越路途遥远行路艰难,秦始皇害怕行路途中缺水断粮特意命人在百越间开凿水渠扩充道路,他征兵在湘江和漓江开凿灵渠,以供物资从水路运抵前线,为了有效控制在在夜郎c滇等地设立的郡县,派兵修建了五尺道,开山修建道路十分不易,他们就用了李冰修都江堰时用的办法,在岩石上烧柴猛烧,然后泼冷水使之炸裂,五尺道和灵渠现在还有很多人在使用,虽然一开始是为了军事的目的,但它们就跟都江堰一样造福了一方。 “始皇帝不做没意义的事,修驰道不是为了巡游天下,而是为了派兵,如果有一天咱们跟其他国家在本土作战驰道肯定会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到时候我们要怎么防守?”那间日后用来传播武道的大禅堂内,张涛一边喝着酒一边问。 王守善有点不喜欢张涛这种不言胜先言败的问题,但守护驰道是必须的,谁叫轨道上铺的都是金锥。 天要下雨,铁一沾水肯定会生锈,只有铜才不会生锈,纯铜做的铆钉成本太高,还是做成青铜的最好,怎么他们越活越像战国的人了。 “除了吐蕃和大食,突厥c百越以及契丹都没有生产轨道和金锥的能力,咱们只需要将轨道破坏了他们就没办法使用了,轨道是战略物资,不能放在驿站里,每隔一定距离咱们就设立一个大一点的城池存放日常维护所需要的工具和材料,在和平时这些城池可以作为城市供人居住,到了战时它们就能成为堡垒,如果城市守不住就将那些工具和材料破坏掉。” “那吐蕃和西域的驰道就不修了?”李白皱着眉看着张涛提供的地图,这是墨客们在周游时所绘,看起来要比某些公廨里的地图还要精准。 “韦坚的意思是想开辟西域,让集贤院的校书郎们有个去处,只要有了政绩想调回来很容易的。”王守善毫不避讳得将和韦坚密谈的事说了出来“以前张宰相不是干了同样的事么?”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岭南,如果能在崇山峻岭之中修一条路到岭南,那运输方式肯定会比现在更方便,海运运的东西虽然多速度却太慢了,而且中途还有转运,成本又提升了上去。 不过要修这条路可一点都不容易,百越人跟汉人有仇,他们只是因为人口稀少而暂时不构成威胁,一旦汉人在山中修路他们肯定会破坏的。 “听说长安人夏天吃的清风饭是冰块做的,要是有了冰,岭南的水果也能运到长安了。”张涛砸吧着嘴,一脸向往得说“真想吃荔枝啊。” “可以冬天将冰块送进大城里,然后注意保温就行了。”李白有些异想天开得说。 “谈何容易,比起制冰咱们还是要先找到欧冶子的后人,只有他们才知道铁器防锈的办法,有了防锈的办法就能用铁来做铆钉。” 王守善不由叹息,横刀必须每隔一段时间保养一次,不然很容易生锈,巴人的剑则省了麻烦,只需要定期磨一遍就好了,铁矿采集很困难,箭矢的箭头都是用铁做的,根本没有足够的铁给士兵做甲胄,有些横刀也被融了做箭头,每次在冶炼铺看到那场面王守善就觉得可惜。 “如果没有花鸟使了,宫里的女人被放出去就不会再有新的女人被送进去了吧。”碰上这样的岳父让王守善无奈,他养的那些女人实在太会花钱了。 “花鸟使都是宦官,江南是他们最喜欢去的地方,陛下下诏了,官民之家如果隐匿其女不应征选即处死刑,那些宦官常常喝得醉醺醺的就跑到别人家里去,还不许女眷回避,有些已经有未婚夫的女子只要被花鸟使看上了就会强行拆散,他后宫里的女人实在太多了,恨他的不知道有多少,每次他吃饭都要宫女尝过才会入口,他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王守善和李白听了张涛的话一起不屑冷哼,这作风符合李隆基的性格,他横行霸道惯了,根本不管别人会怎么想。 只要皇帝好色的毛病改不了世上就永远不会少了宦官,更少不了贪慕虚荣的女人,国库耗干了上哪儿去找钱修驰道。 王守善越来越觉得李隆基像他的汉人阿耶,除了有钱之外一无是处,宫里的女人没哪个会真心爱他的,甚至连那个杨玉环可能也一样。 他很孤独,同时也很可恨,可怜之人肯定有可恨之处,他要是真的那么渴望爱情当初就不该废了王皇后,一个能在他什么都不是的时候跟他成亲的女人绝对是真心爱他的,但功成名就后李隆基就忘了过往的那些真情,沦落到现在这幅田地纯属他自己活该。 杨广用了十二年的时间就将盛世给整没了,王守善忽然有些后悔不该将驰道推荐给杨慎矜,那个老糊涂要是跟杨广一样用了急政那大唐的江山就会毁在他的手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浑水摸鱼 高力士深得李隆基的信任,四方奏表传递上京之后要分成两拨,一拨是分给李宰相看到,一拨是分给皇帝看到,分给皇帝看的奏表由高力士的徒弟先简阅,然后他们再交给高力士看,如果是一些“小事”高力士可以自己处理,李隆基只负责处理“大事”,高力士就像是个宠着孩子不做功课的耶耶一样惯着李隆基,高力士甚至还负责皇宫和皇帝的保卫工作,也就是说李隆基已经将自己的命交到了高力士的手里。 高力士是李隆基真正的心腹,连他的怪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赣州刺史为讨好李隆基特意在民间物色了四个绝色美女,高力士知道后要他们暂停进奏,自己亲眼目测之后才会引荐,结果那四个美女一个都没选上,因为她们不是李隆基喜欢的类型。 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 唐虽然以胖为美,但李隆基喜欢的不是痴肥的女人。 舞蹈能让人的身材保持匀称,李隆基自己也练武,他喜欢的是那种匀称偏胖,看起来健美丰满的女人,还有一个就是皮肤一定要好,摸起来如软玉一样最佳,宫里得宠的女子基本上都是这个类型,弱柳一般的也有几个,但都是调剂,要养出软玉一般女子的家庭一般都很富裕,花鸟使就是这么打着皇帝的旗号敲诈勒索的。 “王驸马,你要是日后见了高总管得称呼他‘爷’啊。”张涛嘲笑着王守善,谁叫他娶了个公主当老婆。 “诸位王子公主皆称呼高力士‘阿翁’,驸马爷还要为他牵马,就连李宰相也要忌惮他三分。”李白笑着说“高力士说的话陛下一般都会听的。” “他管宫廷守卫?那原本的禁军首领呢?”王守善想起来就觉得恶心,他可不想管一个宦官叫爷。 “以前是龙武卫的陈玄礼,他是最忠于陛下的,现在是神策军管军费,他也只能听高力士的。”李白叹着气说“羽林军以前参加过太平公主谋反也被冷落了,神武卫是皇帝的亲卫,目前由高总管把持,他们过了才是千牛卫,陛下的贴身护卫全部都是宦官。” 禁军是皇帝养的私军,贞观年时被称为北门左右屯营,后来逐渐分化演变,变成羽林c龙武c射英c神策c飞骑等名字,禁军和彍骑一样采取的是募兵制,在中央宿卫中承担主要作用。 “那神策军呢?”王守善问两位常在宫里出入的人。 “复杂,各路人马都有,大家都在争权。”李白拿着根树枝在沙盘上划来划去“西北是最有战力的,但是他们在长安没有人脉,而东宫六卫的人则一直想办法拉拢西北那边,三王子很喜欢有战力的武将,他在龙武和神策军下层士兵中很有威信。” 王守善明白了,因为三王子参过战在龙武军中有威信所以陈玄礼才被冷落,谁叫陈玄礼曾经参加过政变。 神策军即便有战力也是军心涣散,顶头上司三天两头得换,想记住长相都难,难怪说兵部识将将不识兵了。 “我有一个门人,名字叫做武谔,虽然是个拿钱杀人的刺客但人很讲义气,要不要让他过来?”李白一边说一边做了个杀的手势。 王守善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叫他过来吧。” 战国时期,大家都是杀来杀去的,为了避免国战墨客也会搞暗杀,死一个人和死十万人是不同的概念,所以张涛听了两人的话并没有出言反对。 王守善看着张涛直叹气,为啥墨家输给了儒家。 “哥哥,你的剑术是自学成才的吗?” 李白笑着摇了摇头“我的师傅是裴旻。” 盛唐有三绝,李白的诗c张旭的草书c裴旻的剑,果然名师出高徒,难怪李白的剑术如此高超了。 “哥哥能请尊师出山吗?” “他现在在幽州,说是要和契丹人作战,仗打完之前不会回来的。”李白豪气得一挥手“本来我也打算去,不过这边更需要我,我还有十六个门人,他们都在京兆一带活动,要不要将他们都叫来?” “那烦请哥哥让他们先去镐京查探一番。”王守善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不良人的秘密校场他打算在镐京设立了“我相信他们的眼力,请他们在流民中找侠义之士,日后在平康坊少不得他们助力,过两日等我把纸甲做好了就给他们送过去。” “要批量做纸甲得要木棉布啊,现在木棉产量那么低,做得了多少?”张涛忧心忡忡得说。 “没有木棉可以用绢替代,宫女们少穿两件绸衣就有了。”王守善一提起宫里的女人就来气,李林甫后院库房里装了不知道多少女人的衣服,她们要那么多衣服到底干什么?宫里的女人穿的衣服肯定更多,丝绸可都是能当钱使的,她们等于是穿着钱和金子当摆设。 李隆基说不定比杨广还奢侈。 “我昨天遇到了隋炀帝的玄孙,杨家人很不好招惹,咱们恐怕不能在通轨坊修校场了。” 跟正直之人说话王守善是从来不拐弯抹角的,只有奸邪之徒肚子里才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说话之前都要揣测一下对方的心思。 韦坚跟李林甫肯定是一路货色,跟他相处要时刻小心,但是跟李白就用不着了,他是跟杜子美不一样类型的正人君子。 杜子美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去平康坊的,李白却明显是常客,而且李白还有个杀手门人,师傅还是剑圣,明显是个江湖侠少。 杜子美出自名门,手无缚鸡之力,却不靠家里的关系想凭自己的真本事闯出一番天地,就这一点他跟李白倒是志同道合,虽然年纪差了十几岁但王守善觉得他跟李白肯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王守善就把杜子美的事情告诉了李白,让他多照看一下。 李白和张涛听了都看着王守善默不作声,他下意识得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公主会看上你了。”李白笑着往后一躺,用手支撑着身子,看起来逍遥又自在“良行,你能活到现在真是运气太好了。” “我怎么了?” 张涛和李白都笑而不语。 “通轨坊用不了,那用常安坊怎么样?反正现在章怀太子也没多少人记得他了。”张涛眯着眼睛说,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坏主意“从常安坊挖暗道可以出城,当年陛下就是通过暗道出的城。” 唐隆之变时,葛福顺奉命进入宿卫玄武门的羽林营,将韦跨c韦播c高嵩三人斩首,争取了羽林军的支持,然后让葛福顺攻打玄德门,李仙凫率右万骑攻白兽门斩关而入,三更时分两军在凌烟阁会师,在太极殿前守卫中宗灵柩的南衙卫士也纷纷披甲响应。 太极宫后面就是甘露殿,韦后并不住在那里,她住在大明宫,大明宫和太极宫隔着长安厚实的外郭城墙,只要守住了大明宫的几个大门从太极宫根本没法进入,但韦后却逃入了飞骑营,也是在那里她被诛杀。 参与政变后来成为宰相的钟绍京在景龙年间曾担任宫苑总监,他率领着工匠二百余人,手持斧子锯子跟在后面葛福顺的后面准备攻城,当时留给韦后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从大明宫北边的重玄门出,要么从南边四门中回长安外郭城,李隆基当时亲自守着玄武门,就是怕他从重玄门逃出后跑回南城的韦家寻求庇护c 密道就是秘密的通道,李隆基那时还是临淄王,想进入太极宫必须要过皇城,朱雀门里有禁军守卫,想进宫城他只能从玄武门进。 兴庆宫跟常安坊一样紧挨着长安的外郭城墙,看似坚不可摧的长安城地下早已千疮百孔,它其实是个不设防的城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秦镜高悬 汉长安有两个宫,一个是未央宫,一个是长乐宫,分别住着皇帝一家和太后。 终汉一代,皇权和后权的争夺就不曾停止,椒房殿是皇后住的地方,在椒房殿的寝宫地下有一条暗道直通长乐宫的大殿,皇帝死了,皇后就是太后,所以汉朝的帝后关系是非常微妙的。 按礼制嫡长子才是继承皇位的人,没有皇后就没有嫡长子,对一个随时谋划着杀自己的女人提枪上马也是需要勇气和毅力,听了张涛的讲述之后王守善更加坚定了自己不想当皇帝的念头。 此时他们正在王守善家翻阅窦德妃留下的那些书,窦德妃的曾祖父窦抗曾担任匠作大将,武德四年于饮宴中忽然暴病而亡。 毒杀跟暴病的症状谁分得清?窦抗死归死,但他负责的大明宫图纸却留了下来,在箱子里翻了半天后,王守善他们终于找到了大明宫的平面图。 “密道在哪儿?”李白看了图纸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问张涛。 “不知道,好像是太液池下边吧。”张涛指着图纸说,大明宫并不是规整的长方形,它的东北隅缺了一角,太液池的出水口就挨着那一角修的。 太液池附近修了很多假山园林,水渠c廊道c土墙c假山密布,太液池岸周边有廊庑大小房屋四百余间,是大明宫中房屋最密集的地方,但是怎么从外郭城到太液池却是个问题。 龙首原是一片高地,大兴城的设计师宇文恺以六爻之相将长安城与龙首原的山岗对应,大明宫就位于樊川所在龙脉的龙首位置。 相传在建设大明宫时在地下挖出过一面铜镜,魏征说那是秦国的镇国之宝秦镜,传说它能照见人体内的五脏六腑,纤毫可见。 汉高祖刘邦先行进入秦朝国都咸阳后,派兵保护秦皇宫,当项羽忙着火烧渭水南岸的阿房宫时候他则清理渭水北岸的咸阳宫,历代秦王和秦始皇接见各诸侯国使臣c贵宾,为皇帝祝寿举行盛大国宴,与群臣决定国家大事都在咸阳宫中进行。 在咸阳宫的宝库中刘邦就找到了这面铜镜,据说它照出来的人影是反的,只要将手放在心口的位置它就会有反应,当人说谎的时候心和胆都会发生异动,秦始皇就是凭借它来判断宫中的宦官c宫女是否说谎的。 这面镜子后来被项羽带回了彭城,此后再无秦镜的下落,魏征就建议将此镜挂在朝堂之上。 大明宫分为外朝c中朝和内朝,含元殿就在外朝,是大明宫的标志建筑,是长安城最宏伟的建筑,比太极宫还宽广,是许多重大庆典和朝会举行的,千官望长安,万国拜含元,官有上千个是真的,但是国有一万个是肯定没有的。 倭国人对唐人是真心的崇拜,不论什么都要学,从建筑到服饰只要是唐人用的全部都抄回去,甚至还有太学生考科举,希望能借此成为唐人。 要是不说话甚至看不出他们是外国人,他们的衣服完全借鉴汉服的款式,甚至连他们的国都也要仿造长安和洛阳修建。 新来中国的倭国贵族子弟在长安城里看到什么都新鲜,作为外国使节他们是肯定会去含元殿参拜的,那些宏伟壮丽的建筑让他们惊得目瞪口呆,踩在台阶上时都显得小心翼翼,大朝会时数万人列于殿下广场,庄严肃穆中透着雄浑的力量。 宣政殿位于中朝,过了望仙台就是紫宸殿,紫宸殿的后面就是太液池,过了宣政殿就属于内朝的范围,从紫宸殿到建福门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要走,禁中又不许除禁军之外的官员骑马,当内阁大臣是很累的。 紫宸殿的西边正在计划建设延英殿,以后中书省和殿中内省都要搬到里面去,那面传说中的秦镜就挂在紫宸殿上,而大明宫的名字也是因为那面镜子和魏征得名。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魏征就是李世民的镜子。 魏征最大的优点和缺点就是直言不讳,是个人都要被他气死,但是他说的都是大实话,问题就像病灶一样,不会因为瞒报而消失。 李隆基就是因为只听得进好话听不见坏话才变成现在这样的,他身边全部都是“懂事”的人,而他却太不懂事了。 暗杀这个办法虽然有效,可是王守善觉得可能会尾大不掉,要是人人日后都搞暗杀消灭政敌那日后大家都要变得人心惶惶,根本不可能安心做事了。 窦德妃逃出升天的过程还有蹊跷的地方,她要是跑了刑天吃完了刘氏之后谁制服的它?窦抗只是负责施工,并不是设计大明宫的人,而且洛阳也不是窦抗修的。 “没有就没有吧,咱们想别的办法。”王守善将图纸放了回去,他的主要目的是想让李隆基清醒,他曾经是个明君,说不定醒了之后还是那个创造开元盛世的好皇帝。 李白和张涛都没有继续纠缠,将图纸都放进了柜子里。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张涛笑嘻嘻得问。 “景龙观。”王守善头也不抬得说,然后他发现李白和张涛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想去找陈鹏的麻烦吗?”李白背着手,怪异得笑着。 “是有点想,但我有别的事要跟刘三元商量。”王守善没好气得说“我想用驰道把玉娘换回来。” 李白和张涛一下子都将眼睛睁大了。 “你打算怎么换?”张涛好奇得追问。 “那些老道不是怕修水渠破坏长安的风水吗?修了驰道就不用修水渠了,反正女巫不只玉娘一个,用一个女人换大唐的江山他不亏的。” 李白和张涛又同时沉默了。 “良行,如果有一天你有争霸天下的力量,你会用江山换美人吗?”沉默了许久后李白问王守善。 “为什么不换?”王守善爽朗得笑着“但我只要我的玉娘。” “那要是不给你呢?” 听了李白的追问,王守善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阴冷起来。 “要是不给我,我就刨了秦始皇的坟,看看到时候咱们会不会一起同归于尽。” “刨秦始皇的坟?”李白不解得看着张涛。 “传说翻天印就是和氏璧,它就在秦始皇的墓里放着,翻天印是不周山上的一块玉石,用它可以引发大洪水。”张涛没什么精神得说。 李白倒吸了口气,拍着脑袋想了想,有些小心翼翼得问。 “那你们觉得挂在紫宸殿上的镜子会不会是姜子牙的阴阳镜?” “这怎么可能” “咱们汉人都行的跪拜稽首之礼,抚胸是胡人的礼节,在紫宸殿上还没人这么干过。”王守善的话还没说完,李白便打断了他,并用右手捂着自己的心口“良行,你要不要找个机会去试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洪钟大吕 姜子牙有很多法宝,打神鞭c杏黄旗c四不像是元始天尊借给他的,封完神之后打神鞭和杏黄旗都被收了回去,四不像则留给了姜子牙。 白鹿原距离镐京不算远,周平王看到的那匹白鹿会不会是四不像? 王守善打了个寒颤,封神榜里的那些故事不是真的吧。 “净行大师说让我请那些隐居在山里的道士出山,你们能不能帮帮我。”面对神鬼的问题王守善是无能为力,他怕鬼,所以他不想让玊玉去对付那些他自己对付不了的怪物。 “没问题。”李白爽快得说“但你有时间远游吗?” “再说吧。”王守善不耐烦得挥了挥手手,想了想又转到后院,见玊玉和道清正在吃饭就跟她打了声招呼,和李白他们一起去景龙观了。 景龙观的香火很旺,毕竟是位于闹市而且周围都是住的显贵,只是那天晚上参加婚礼的道士全部都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看起来很仙风道骨的道士。 白天是属于活人的,这些道士只负责接待,他们粗看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修道中人的精气神跟普通人很不一样,而且景龙观的待遇也跟普通道观不一样,在观里还有一口睿宗御笔亲题的青铜大钟景龙钟,虽然对李隆基这个岳父王守善没什么好感,但对于那位敢于退位的耶耶还是蛮敬重的,李隆基要是能退位那对天下人都是好事,但谁叫他偏偏不肯退呢。 有了盗墓贼就有了可以训练不良人的军费,修校场的地点也找好了,剩下的就是招人的问题了。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人也有善恶之分,好人多了就邪不胜正,而坏人多了则正不压邪,贪婪存在于人的邪念之中,正是因为贪财和好逸恶劳才让唐变成了现在这样,如果没有奴隶人口流失就不会那么严重,现在唐人这种按户征税的办法是有问题的,既然土地兼并严重那就该按照土地面积征税。 王守善阴冷得笑了起来,土地越多的税征得越多,看那帮地主以后还敢不敢侵吞别人的土地,有了税他就能养更多精兵,看到时候是那些护院厉害还是他的兵厉害。 土地是跟道观寺庙一样跑不了的,现在国家最紧缺的是铜,有了铜才能全国铺设驰道,到了江南他还要跟百越打交道,南方多雨,甲胄肯定会耗得很快,他需要钱制造皮甲和纸甲,那是他收买人心的好东西。 “刘三元刘道长呢?”王守善问那个站在门口的迎客道士,那个道人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一个凡夫俗子居然知道西京道门大德的名讳。 长安城里有名的道士很多,但能称得上大德的却寥寥无几,道士有香火钱和国家拨款,他们和和尚一样是不课口,出家人讲究六根清净,但贪财好色的和尚道士也有不少,在他们的道观寺庙里往往有很多奴婢逃户。 道士设立道门威仪管理普通道士,佛教则立十大德管理一般僧尼,西京的佛门比道门干净十位有德僧尼居功至伟,对于佛教这种吃斋念佛还要戒女色的宗教他是不想去管的,他更看重道教,其实他不管还好点。 “善人请稍候,贫道这就去” “不用了,他在就行。”王守善打断了那个道士,他是来抢新娘的,哪有时间跟他废话。 “善人,请稍等,你现在不能进去。”迎客道士连忙伸手去拦,但他那点力气那里拦得住人高马大的西胡儿,更何况还有李白在作梗,王守善便如同蛮牛般冲进了景龙观。 只要是没道行的道士王守善是一点都不怕的,有道行的道士过的是晨昏颠倒的日子,他们现在肯定在睡觉。 要想阳气足不吃好点休息好点是不行的,和尚要戒色,所以不少和尚都是童子之身,童子的阳气会比非童子的男子强,但阳气重往往意味着强烈。 阴阳是互补,孤阴不生,独阳不长,茅山是正一派的祖庭,一般有家室,不忌荤,主要以行符箓为主,房中术是双修之法,那种事不好在上清派的道场做,所以他们在其他坊有自己的住处。 有道士看正一派的这么干了,自己也有样学样在道观外添置了宅院,对于这种人刘三元只能写奏表让皇帝和宗正寺自己裁决。 儒释道争夺名利是世人皆知的事,不过在生命随时命悬一线的时候名利就不那么重要了,有共同的外敌出现后儒释道开始融合,至少景龙观是真正的清静无为。 西京的道门总坛是景龙观,东京的道门总坛就是玄元和圣真二观了。 玄元取自淮南子本经训,意为玄元至砀而运照,圣真则是儒学的真谛,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不为名,不为利,只一心为民的傻瓜怎么会有?但在盛唐这种傻瓜遍地都是,只要李林甫不将他们杀绝了就行。 穿过仍泛着水气的回廊,在刘三元的寝室外王守善看到一伙戒备森严的士兵,看他们的精气神就知道肯定是精锐,虽然他们身上穿着斜跨衫,而且身上并没有甲胄。 王守善停止了横冲直撞般的步伐,在小院的门口停了下来,那些卫士察觉到了他的出现却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王守善见过禁军,他们跟眼前这些人相比还差不少,尤其是那种不怒自威的眼神,那肯定不是寻常武将能带出来的。 他忽然对里面的人感到好奇起来。 “刘三元,你在吗?”王守善连名带姓得称呼着道门大德的名讳,立刻引来道士和士兵们的怒目而视。 “善人,请勿大声喧哗” “刘三元,那条龙的事你还管不管了?”王守善没有理会那个迎客道士的话,扯着喉咙继续大吼,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嗓子说的一愣,看王守善的眼神仿佛他已经疯了。 “龙?”一个离门口最近的卫兵冷笑起来。 “怎么你不信?”王守善也看着他冷笑。 “我信啊。”卫兵的表情分明写着他不相信。 “洛阳不止有龙,还有刑天,它是食人魔王朱粲变的,现在就在” “王守善,你给我住口!”刘三元打开门,气急败坏得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刘道长,你终于舍得出来了?”王守善虽然是对刘三元说话,但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得转向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 那位贵人的腰上有一把黑漆鎏金的横刀,看起来富丽堂皇又中正不阿,还未出鞘便已感觉到那股如山海般的浩然之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出尔反尔 刘三元的寝室内有一副画,那是用血画成的,王守善粗略得看了一眼,那个画师画的好像是某个战场,不过还没等他细看刘三元就把画收起来了。 他的案几上还放着同样几个纸卷,隔着老远他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那味道让他出现了刹那的恍惚,仿佛他又回到了血肉横飞的战场。 “你是何人?”贵人的声音很低沉,脸型圆润看起来慈眉善目,耳垂上的肉很厚,虽然不像刘备一样双耳垂肩,但一看就知道很有福。 “我叫王守善,你呢?”王守善桀骜不驯得看着这个贵人。 贵人没有说话,他很有教养得坐在刘道长招待客人的矮桌边,王守善不喜欢正坐,他盘着膝弓着背,看起来像只缺乏管教的猴子。 道童奉上了茶,茶水里泡着的是红枣,道家一如既往得注意养生。 等刘三元将画收好了重新坐下后,三人一时都沉默无声,看那个贵人不动如山的样子用轰是轰不走的了。 李白和张涛没有跟进来,他们显然是认得这个人是谁的,一个贵人而且还是他们都去过的地方,那眼前这个人多半跟皇宫有关,他留了胡子肯定不是宦官,那这个人不是王侯就是王子。 “你跑来做什么?”刘三元的口气满是不客气。 被抢走了一员大将,任谁都会不客气,但王守善却不管那么多,他要把玊玉从这兵营里救出来。 “刘道长,你应该听说要修一条漕渠将黄河引过来的事吧,你说那条蜃龙会不会沿着水渠游到长安来?” “蜃龙?”那个贵人好奇得看向刘三元,刘三元立刻恭敬回答。 “是山海经中的一种龙,能通过吐气制造幻象。” “我要是找到办法能不修水渠也能把洛阳的粮食运过来,你能不能放过玊玉,让她安心跟我过日子?” 刘三元不屑冷笑“就凭你?” “就凭我。”王守善舔着嘴唇,笑呵呵得说“我要是做到了,你答应我的条件吗?” 刘三元没说话了,他显然在权衡,王守善心安理得得喝着茶,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你叫王守善对吗,现在在哪里任职?”贵人微笑着说,王守善砸吧着嘴没理他。 “怎么想这么久,能不能干脆点?” “你要是真的能做到的话我就答应你。”刘三元被气得不行“但你要是做不到怎么办?” 王守善笑了起来,他看向那个位贵人“这位郎君,你可要帮我做见证人啊。” 贵人含笑点头,王守善立刻将视线转向了刘三元。 “刘道长,咱们这算是结盟了吧,要不要杀只鸡意思意思一下?” “我看不用了吧,道家重生,那只鸡还是让它继续活着吧。”贵人提刘三元回答“能不能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到?” “我凭什么告诉你?”王守善说着就打算起身离开。 “那这个见证人我就不当了。”贵人脸不红气不喘得说“到时候你怎么能证明是你办到的而不是别人办到的?” 王守善瞪着这个不讲诚信的汉人,然后他将视线转向刘三元,这位西京道门威仪以那位贵人马首是瞻,看来不回答他想要知道的问题刘三元也要反悔了。 不就要他们一个女人么,怎么这么麻烦。 王守善心里一万个没好气,又重新坐了下来“刘道长,你听说过秦始皇的驰道吗?” 有了这个开场白,二人的注意力立刻都被吸引了过来,王守善就将那个计划给说给了二人听。 “你打算将全国都铺上驰道?”贵人眯缝着眼睛问。 “不是全国,是先恢复秦始皇修的那些驰道,有不少地方现在还在用呢。”王守善撇着嘴说“就像隋炀帝一样将没有被破坏的驰道给连接起来,再铺上枕木和轨道就行了,麻烦的是现在找不到材料做金锥。” “那民夫呢,你打算从哪儿调?” “先把长安和洛阳的驰道铺出来,现在那么多逃户在京畿道,有口饭吃他们就会干活的。” “粮食从哪儿来?” “江南,北方人不吃米,逃户不挑食,给他们吃一样的。” “但要是全国都要铺上轨道的话京畿道的逃户就又要流落到其他地方去了啊。”贵人上下打量着王守善,笑眯眯得说。 “这我管不着,反正长安和洛阳陆路连接起来了就不会修渠了,两个大工程只能做一样,怎么样,刘道长,你相信我了吧。” 刘三元没吭声,他显然不打算放人。 就在王守善气得咬牙切齿时,贵人用手指沾了水开始在桌上画图,那是大唐的国界图,看起来很精准。 “秦始皇的驰道是从咸阳出发的吧,你知道它们都去了哪儿吗?” “最南边到了会稽山。” “那北边呢?” “这我哪儿知道,我就知道肯定过了沙丘。”王守善桀骜不驯得说。 贵人看着桌上的地图没说话,王守善看着图也在思考,如果将驰道修到突厥会怎样。 用汉人的绳子等日用品换突厥人的羊,东西多了就必须找地方放,他们就能结束游牧生活定居下来,到时候再让兽医帮助他们把羊养好,有了稳定的生活即便响应了突厥贵族的号召去打仗的人对汉人的仇恨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重,到时候再交换战俘就不会那么困难重重。 逐水草而居的日子虽然自由却也艰苦,狗要是重新放回野外也会变得跟狼一样凶残,家狗就是因为了有了舒适的环境才会如此温顺。 一旦与突厥人成了盟友,那唐的北方就基本上安定了,在西域就会少一个敌人,剩下的就是吐蕃和大食这两个大国了,吐蕃已经联姻过一次,再联姻一次似乎没什么困难,大食与大唐隔着帕米尔高原,将西域与帕米尔高原当成战略缓冲地带那中国与周边诸国就能完成暂时的和平。 要定天下必须先定突厥,将突厥人杀光了对唐没一点好处,反而会让周边各国升起誓死抵抗之心,因为一旦输了就会被灭族,难怪净行是护国法师,唐人要学会怎么和狼做朋友。 孟子梁惠王下篇有写,邹国与鲁国开战,邹穆公问孟子,我有三十三个官员愿为我去死,却没有一个百姓肯为我死,杀那些百姓是杀不完的,不杀他们我又恨他们见到长官见死不救,这可如何是好? 孟子说:凶年灾荒,国君的百姓老弱都被饿死,弃尸体置于沟壑之中,强壮的人则逃离了,而国君的粮仓却是满的,府库也是充盈的,官府却没有将此事禀告,这是欺上瞒下慢待国君残害百姓的行为。 曾子说:要警惕啊,你怎么对别人,别人也怎么对你,百姓从今以后可以反过来这样对待他们的长官了。您不要怪罪他们了,如果您能施行仁政,百姓自然就会亲近他们的长官,愿为长官牺牲。 刘邦那个地痞流氓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千金之诺,刘邦和项羽在反秦作战的时候是友军,秦王朝覆亡之后,他们又成了敌人,在鸿沟刘邦与项羽对峙,他们签订了鸿沟盟约,刘邦本来打算带兵退回关中,但陈平劝刘邦,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刘邦听后深以为然,率领五十六万大军突然越过鸿沟,袭击大楚军队。 汉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诚信,想要重新获得突厥人的信赖谈何容易。 王守善看着对面那个长了福相的贵人,而贵人也正看着他,他们之间隔着用水画出来的江山,就像象棋里的楚河汉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米面之战 江南的米运上来恐怕要亏钱啊,为何不用北方的粮食?” 西胡儿长了双让人恐惧的绿眼睛,但贵人却毫不妥协得与他对视,他细长的眼睛如同黑玉一样温润,这双眼睛让王守善想起了玊玉,他低下了头,也学着贵人那样沾了水,在地图上将大唐分成了十道。 “宇文宰相用九河旧道于河南道开稻田,此计不仅利民而且还能作为防御工事,战马在水田中行进的速度会受到影响,不仅幽州,突厥c契丹即便日后要南下也会受到阻碍,旱田不会影响骑兵,屯了水田后马就如同遇到沼泽一样不能冲锋,而且要摆开阵型也不方便,如果再根据地形设置关口那骑兵就会跟潼关一样只能按照固定路线前进,河南道的水田要多屯,但米种出来没人吃就可惜了,北方人的习惯是吃面食,所以要趁着逃户们没得选的时候让他们养成吃米的习惯。” 贵人猛然一拍桌子,将王守善和刘三元都吓了一跳。 “米要煮熟了才能吃,没有面食方便,行军时如何携带?” “专门带个厨子,让他负责背大锅不就好了。”王守善听了贵人的话半开玩笑得说“锅反过来能当盾牌,仗要是打到厨子也必须上阵的时候人也差不多死绝了,有没有锅都没啥区别。” “生米比面好保存,遇水不会像面一样粘在一起。”刘三元恭敬得对贵人说“我们老家常将不耐潮的东西放在米仓里。” “刘道长是哪里人啊?”王守善笑嘻嘻得问刘三元。 刘三元立刻将脸沉了下来,显然他还在记恨王守善挖走玊玉的事。 “等路修完了,那些逃户可以去河南道屯水田,税收又可以增加一笔了。”贵人微笑着说。 王守善看他笑得得意,忍不住想要打击他“哪有那么容易,现在面卖得比米贵,宇文宰相开辟出来的水田差不多都变成旱田,而且河南道的逃户也不少,农户的地都被贵族和豪强兼并了,被兼并的地都是奴隶种的,贵族是不课户,他们兼并大量的土地却不用交税,国家想收税一样收不起来。” “奴隶?”贵人困惑得看着王守善。 “就是奴婢,他们大多数都是战俘,以突厥人和契丹人最多。”王守善冷笑连连“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啊?” “奴婢不是以女人居多吗?” 王守善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很刺耳,刘三元和贵人的脸上顿时全是怒气。 “贵人啊,你以为奴隶只有新罗来的女奴和胡姬么?”王守善摇头,这个人虽然活得富贵却与世隔绝,实在太可怜了“战俘都是司农寺在管,问问他们就知道每年有多少健奴被运到中原来了。” 王守善想要的是解除奴隶制,并没有争霸天下的野心,他站起身,回头看向身后那些泛着血腥味的画卷“画上画的是什么?” “这是一个叫张云轩的进士画的,画的名字叫安史之乱。”贵人沉声说着,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安史之乱?”王守善看向刘三元和贵人,满脸的莫名其妙。 “安是国泰民安的安,史是历史的史,张云轩画完之后人就死了,这些画被送到大庄严寺驱魔之后净行法师就将它们送给了我。”贵人上下打量着王守善“我姓李,家中排行第三,你叫我三郎就可以了。” “那可不敢,我还有其他事要忙,先走了啊。”王守善毫不客气得说,迈开腿就要往外走,刘三元立刻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黄口小儿,你信不信我今晚就把玊玉送回巴蜀?” 王守善立刻瞪向刘三元“她凭什么要听你的?” “就凭我是西京道门威仪。”刘三元瞪大了眼睛与王守善对视“凡入道者必须发十七愿,她犯了清规我没除她的籍已经是法外开恩,你休得得寸进尺。” 王守善顿觉有股怒气在胸口翻涌,男未婚,女未嫁,他们成婚刘三元还当了见证人,他们到底犯了哪条王法了? “什么十七愿?我怎么不知道。” “一愿不杀生,二愿不饮酒,三愿不血味,四愿不食五辛,五愿不犯,六愿不说他过,七愿不贪财货,八愿勤修功德,九愿不恼人,十愿不利人不舍,十一愿永不妄语,十二愿永不懈怠,十三愿修学一切方便,十四愿不盗一切之物,十五愿长内静斋,十六愿诸法皆空,十七愿敦默如愚,自安故静。”李三郎回答着王守善的问题。 王守善冷笑了起来“女冠观的道士你不管居然管起我们的闲事了?她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犯哪条清规了?” “只要她还是道士就得守这个规矩,女冠观的道士随时可以还俗,她想还俗吗?”李三郎和气得微笑着,看起来像个好人“当普通民女可有很多不便,刘道长,那位女道士是干什么的?” “她是永和坊德贤观的主持,悬壶济世,主领养病坊收留鳏寡孤独。” 看着李三郎脸上淡淡的笑容,王守善顿时恨得咬牙切齿。 “你想干什么?”因为心虚,王守善的声音不由自主得提高了。 “什么干什么?”李三郎将视线转向王守善,像听不懂他的问题一样。 遇上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王守善被气得恨不得吃其肉啖其血,狗日的汉人,怎么如此奸诈。 “站着说话不累吗?坐下来聊吧。”李三郎指着王守善刚坐过的地方,心平气和得说。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王守善想走却走不了,因为他家在哪儿被这个小儿知道了。 “关于现在的彍骑你有什么看法?”李三郎抛了一块砖,想引一块玉出来。 但王守善不想理会他。 “刘道长,今年德贤观的收利给了吗?”李三郎状似无心得问。 悲田坊一般都由僧侣负责,这办的是慈善事业,须要耗费资金,寺院的香火就是善男信女的捐款,除此之外还会有针对悲田坊的专门款项,对寺院来说仍有盈余,所以寺院很乐意开办。 但是李隆基曾经清理过佛教,许多僧尼被迫还俗,悲田坊受到很大的打击,悲田坊也就改名成了养病坊,将其改两京及各州来管理,道教在各州设有道官,很多道士还懂得医术,太宗时有名的大德孙思邈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战争不少男子再也回不了家,一个寡妇带着儿女在这人吃人的世道难以生存,有些母亲只能将孩子丢了,养病坊也就兼办起了孤儿院,这笔钱由国家提供,这个钱就叫做收利。 有孩子出现的养病坊是不会收留麻风病c痢疾和癔症病人的,药材的价格高昂,要是不想办法开源就凭国家给的那点钱根本就支撑不了多久,可是要是仅凭女善人给的钱那养病坊就会变成私营,到那个时候官府的人就会上门来查了。 做善事还被人威胁?王守善现在是恨透了这个李三郎了。 但他还是按照李三郎所说的那样坐了下来。 这个看起来软绵绵的馍包的不是豆沙而是石头,能养出这种儿子的一定不是好爹,王侯再怎么横也不可能横得过皇帝,所以他只能是李隆基的儿子,三王子忠王李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忠奸难辨 王守善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跟李玙,兵权是个非常敏感的话题,尤其是王守善不知道他是否值得信任的时候。 李家人喜欢搞政变,一般都是禁军参与,而李玙问的是国家养的彍骑,王守善猜不出他是什么心思。 唐隆政变那天冲入太极宫的南衙府兵就是王仁皎的军队,如果恢复番上那弘农杨家的人也会进京,陈玄礼忠于李隆基却肯定对高力士这个昔日的同伴有意见,谁叫高力士是个阉人而且还将武家的女人给引进了宫里。 一内一外,里应外合,忠王就能跟他阿耶一样发动政变了。 李玙不好糊弄,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弄权肯定没有他那个越老越昏庸的爹容易,该怎么做才能将话题给转移走? “玊玉道长的俗家名字叫什么?”在王守善犹豫的时候,李三郎忽然开口问刘三元。 “她姓李,单名一个琼。” “是琼瑶美玉的琼吗?” “唯。” “她是巴蜀人?” “李三郎,你那么关心彍骑干什么?”王守善没让他们继续聊下去,虽然他知道他走之后李玙肯定会将他的底细彻底查明。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鬼摸了头,居然在看到那些守卫来历不简单的情况下胡言乱语,只要他耐心得在外面等一会儿或者到随便哪个酒肆里吃一顿他就会跟李玙错过,但他们却偏偏遇上了。 玊玉是李隆基的女儿,她是开元元年出生的,李玙比她大一岁多,跟她一样年轻并且充满朝气,他穿着狩猎纹的夹缬绢铭衫,图案精致,配色古朴,呈绛红色,胸口的图案以一个猎人骑马射猎为中心,四周分布着奔驰着的鹿c猪c兔等小动物,由泥金绘之,富商穿这一身最多显得富态,而李三郎穿就显得气势磅礴。 逐鹿中原,血染河山,难怪李隆基会这么防着他了。 二十七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而李隆基却已经开始衰老,偏偏他还不肯服老,找了个十八岁的女人来证明自己依然很年轻。 李隆基是李三郎,李玙也是李三郎,都说儿子是上辈子的仇人这辈子的对头,他们之间的矛盾外面的人是解决不了的,必须有一方服软才行。 王守善一边和李玙对视一边心中暗骂,为啥他不肯服软?唐人不是都很圆滑的么?要是李玙长得很威武就算了,偏偏他长了张馍一样软绵绵的脸,王守善也不想对一个馍低头。 和李隆基相比李玙年轻一些,应该会讲点道理,但李玙的心思王守善猜不出来,也不想去猜,谁知道这个白白净净的馍里面包的是什么颜色的馅,他全身都在戒备,仿佛随时都会发起攻击。 王守善忽然开始同情李隆基,儿子太优秀也一样不让人省心,还是女儿好,哪怕她是个骄纵的公主也比这样的儿子强。 就在这时,王守善的肚子响了起来,那一只鸭子根本不够他塞牙缝,他又饿了。 “王善人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到我们斋堂吃个便饭?”刘三元故意大声得说道。 “要,到哪里去吃?”王守善毫不犹豫得说,沉着脸站了起来,这一次李玙没出声阻拦,王守善很顺利得走出了刘三元的寝室。 重新走到室外,王守善不仅大叹了口气,跟李玙共处一室让他感到窒息,以后还是少见面得好。 李玙不喜好女色,但他的周围还是被宦官包围,谁叫他是最可能成为皇帝的候选人。 外面的这些护卫里有几个是正常男人? 王守善在他们的身上打量,他们全部都没留胡子,跟他说话的那个侍卫也没听出传说中的鸡鸭嗓,王守善不想再与他们多做纠缠,今天休沐,他要回家! 才刚与李白碰头,院门处迎面就走来一个长相俊美的道士。 他看起来也是二十多岁,一身青衫在身上显得格外潇洒,满头浓密黑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用一根碧玉固定,他的视线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留在了王守善的身上,许久后他勾起一个不屑的冷笑。 王守善有个强烈的直觉,这个道士就是陈鹏。 打架需要一个理由,这里是虽然是陈鹏的地盘可他的师兄弟们都不在,更何况他这边还有李白这个高手,就算打不赢他还能跑的。 于是王守善也朝着陈鹏勾起一个冷笑。 “你就是陈鹏?” “你就是那个杂种?”陈鹏的声音很好听,但说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没想到你长得还挺人模狗样。” “大唐不是礼仪之邦么?怎么养出你这种朝着客人乱叫的疯狗。” “你是客人么?你分明就是个强盗,没把你打出去已经是对你客气了。” 王守善抄着手,得意得笑了起来。 “这不叫强盗,这叫兵贵神速,谁叫你逑个女人都那么磨磨唧唧。” “连聘礼都给不起只能赖在女人家里吃软饭,你也好意思说你是男人?” “我有软饭可以吃,你吃得到吗?”王守善嚣张又挑衅得说。 陈鹏的脸一下子就气白了。 “王守善,你不是要去吃饭吗,还赖在这儿干什么?”刘三元怒气冲天的声音从寝室里传出来,李白和张涛立刻推着他离开。 王守善被两人推着走,眼睛还一直不忘瞪着陈鹏。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他一定不能给这小儿趁虚而入的机会。 东京那么多妖魔鬼怪,也没见着他去降妖除魔,狗日的追女人追得连正事都不去做了,这种人也配跟他争。 离开了景龙观之后,王守善回望着这个由长宁公主的旧宅改造的道观,这里曾经是金吾卫的地盘,但因为屈服于权势而改到了崇仁坊,后来又因为惧怕妖魔将公廨变成了道观。 他还不够强大,他必须要更强大才行,他需要钱来聘请工匠,就算防不住军队至少能防住别有居心的强盗。 “良行,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见周围没有人,李白忍不住出声提醒。 “知道,三王子李玙。”王守善皱着眉回答,李白和张涛都没做声,显然他的答案是正确的。 “狩猎纹的衣服是只有贵胄才能穿的吗?”王守善看着身上的麻衣,穿这一身可不能见突厥人。 “这个倒没听说过。”张涛犹豫着说。 “那你们知道哪儿有卖的?” “走吧,我们去东市。”李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了。 “这钱算我借你的,等取了东西我再还给你。”东市距离崇仁坊并不远,王守善就将马留在景龙观的马厩里,背着手往东市走去。 “取东西?取什么东西?”李白莫名其妙得看向张涛。 “昨晚我们抢了一伙贼。”张涛无可奈何地叹息着“我都不知道我到底算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天下至富 东市卖的几乎都是奢侈品,波斯地毯c南海珊瑚c绫罗绸缎c金银琉璃c徽墨玉砚,除了有钱没有别的词能形容了。 关中人的性格特点就是内直外方,与人旷达,但汇集长安的人多了,人也渐渐变得复杂,人要是想学坏很容易,想学好就没那么简单了。 秦的时候有个吕不韦,唐则有个富商叫武士彟(yue),他靠在洛阳贩卖木材起家,但是好景不长,武士彟得罪了隋朝开国功臣司徒杨素,差点被杨素杀掉,在杨雄兄弟的力保之下才保全性命,武士彟只能离开洛阳,回乡闲居待业。 这时候隋朝已经民变四起,武士彟也看到了新的机会,他经过观察后,认定李渊将来必成大器,于是武士彟有意结交李渊,而李渊当时虽然不显山漏水,也在有意结交地方上的豪强巨富,为将来来起兵做准备,两人一拍即合成为了好朋友。 李渊起兵之前,太原忠于隋朝的官吏也曾经怀疑李渊有谋反的意图,想调查和除掉李渊。武士彟知道这些后,多次巧言并向那些官员授贿帮助李渊转危为安。 李渊父子起兵后,李唐麾下聚集了众多当时一流的将帅,和他们相比,武士彟无疑会暗淡很多,他主要负责的是后勤和治理地方,李渊称帝后,武士彟成为二等开国功臣,成为最高层的巨宦。 如果仅止于此,那么武士彟是不能与吕不韦相提并论的,但他有一点做得比秦时的吕不韦更加出色,在起家时他与隋观王杨雄和其弟杨达交好,李渊当皇帝时武士彟因为忙于公务,夫人死后一直没有再娶,李渊就直接下旨,将杨达的四十六岁未婚的女儿杨氏许配给了武士彟,结婚的费用全部由国库出,杨氏为武士彟生了三个女儿,其中二女儿十四岁时作为才人入宫照顾太宗的起居,太宗后来给她赐名武媚,她就是后来的大周女皇武则天。 商人如果一直以致富为目的,那他一辈子都只是商人,但他倘若有政治野心和抱负,那就是青史留名的巨贾。 在一家经营波斯地毯的店门外,王守善遇到了一个老熟人,是他将王守善带进了长安,也是他送给了王守善一个金饼。 他们原本约定在崇化坊的潘家旅店见面,但再次相会时却身在东市的街头,此时王守善已经换上了汉服刮掉了胡子,可他还是一眼就将王守善给认了出来,有些人识人的能力真的是不服不行。 “王老板,别来无恙啊。”米济芬率先打了招呼,他的商队只有四十来人,而且经历了打劫后损失不了少,但他却一点都不着急,像个普通顾客一样独自在东市闲逛。 米济芬身上穿着粟特人的胡服,和旅行时相比干净了不少,但他的脸看起来仍然饱经风霜,笑起来眼角都是皱纹。 “你在找我?” “相逢便是有缘,哪需要找呢?”米济芬叹了口气“王老板,吃饭了吗?” 王守善古怪得笑了起来,米济芬难道觉得他还需要接济? “还没呢,米老板吃了吗?” “东曹门附近有家不错的毕罗店,我们去那儿吃怎么样?” 王守善摇了摇头“去西市吧,我有朋友在那边开了家酒肆,突厥菜米老板吃得惯吗?” 米济芬依然保持着微笑,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他才来长安几日就交了新的朋友。 “还去买衣服吗?”张涛抄着手,上下打量着米济芬。 “用不着啦,比起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突厥人更喜欢看实际的。”王守善看着米济芬,回答着张涛的问题。“米老板,你能帮我弄到米吗?” “米?你要哪种米?”谈起生意,米济芬就严肃起来,王守善喜欢这种人,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 “随便,我要把那些米送到突厥去,你有办法做到吗?”王守善忽然用粟特语说。 米济芬的眼睛猛然一亮,也用粟特语交流了起来“如果我办到了,那我能获得什么?” “我只需要你将那些马运到江南去就行了,中间的过程我不管,这是笔长期生意,你不能宰我的客人。”王守善依旧用粟特语说“内部消息,日后中原会用到很多马,秦始皇的驰道听说过吗?” “驰道?” “近段时间可能会修一条从洛阳到长安的驰道,那是专门用来陆上长途运输的,骆驼日后会被淘汰,香料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值钱了。” 米济芬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香料不会像现在这么值钱?你凭什么这么说?”米济芬的眼里都是血丝,看起来就像见血的狼一样。 “我要你帮我弄回香料的种子。”王守善眯缝着眼说“中国人擅长农耕,给他们种子他们什么都能种出来。” 只要种出了胡椒,那就是真的是种了颗摇钱树,也不知道那些权贵脑子是被哪头驴踢了,一定要在粟特人那里用高价买。 米济芬又长叹了口气,看样子他是彻底服气了。 “胡椒多半产自天竺,要去天竺可不容易啊。” “这我不管,你把种子弄回来我就找人种,头一批胡椒分你三成。” “才三成?你怎么不干脆明抢?”米济芬怒火中烧,看起来像是要发怒了。 王守善指了指东市外的常乐坊“我能帮你弄到长安的户籍,你要吗?” 米济芬立刻不说话了。 胡人只有通过科举和立功才能获得大唐的户籍,更何况是长安的户籍,那是钱买不到的。 王守善得意洋洋得笑了起来,一转头发现李白正满脸怒气得看着他,他不由有些心虚,他之所以用粟特语跟米济芬说话就是防着被李白听见,而这显然已经惹怒李白了。 米济芬说了句自己去牵骆驼了就转身离开了,张涛装模作样得去旁边的店铺里闲逛,王守善只得独自面对李白。 即便个子矮,李白生气还是很有气势,比他高出一个头的西胡儿不由自主得低下了头。 突厥人是汉人的仇人,不是所有汉人都能跟突厥人交朋友的,李白显然就是其中一个,他的师傅甚至还在北方杀敌。 政客玩弄的是权术,可人都是有情感的,在不知不觉间王守善也犯了跟李隆基c李林甫一样的错。 人和人之间不是只有利益关系,李白的怒气让王守善清醒过来,被当成两脚羊吃掉的汉人和被狗吃掉奴隶才是他该关心的。 “我错了,哥哥。” “君子慎独也,莫见乎隐,莫显乎微,即便独自一人无别人监视也要表里一致,严守本分,不做坏事,不自欺,举头三尺有神明,良行,你做事一定要摸着自己的良心。”李白没有问王守善刚才他跟米济芬说了什么,反而说了一通儒家的中庸之道“倘若有朝一日你也成了见利忘义之人,我一定会亲自手刃你。” 李白说得平静,但王守善却听出了他话里的决然,王守善立刻点头,他是真的记住了。 “等会儿你们去突厥人的酒肆我就不去了,有什么话你要跟我说的吗?” “我想借着这次天灾跟突厥人和谈,他们那边在闹饥荒,咱们粮食那么多,分他们一点也无妨。”王守善不敢看李白的脸色,继续低着头说“最好能把登利可汗请到中原来,只要后突厥汗国群龙无首,就不需要再扶持一个西突厥跟他们内耗了。” “那要是我们的粮食不够呢?”李白沉着声问。 “应该不会吧,帮人咱们还会挨天谴?”王守善说着有些害怕,天灾又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 “你莫忘了黄河里还有条蜃龙,谁知道今年夏天它会做什么怪。”李白长叹口气,拂袖而去“你只要记得别把狼喂饱了自己反而要挨饿就行了,扬州的朱蛾可都没解决呢。” 扬州在隋就是江都,大业十二年,江淮饥馑,始采树皮叶,或捣槁为末,或煮土而食,诸物皆尽,乃自相食。 江淮的粮仓是满的,但它也不是无止境的,然而人的却是无穷的。 吕不韦就是因为贪才从奇货可居的伯乐变成饮鸠自尽的权臣,王守善真心得感激李白,要不是因为他自己差点犯下大错。 王守善学着汉人的模样,朝着李白的背影长揖行礼。 长揖万乘君,还归富春山。清风洒,邈然不可攀。 白虽身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 除了敬佩之外,王守善已经找不出其他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心中的心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紧箍咒 有了钱什么都来得快。 想修房子?没问题,马上找人。 想要女人?没问题,您要几个? 只要想得到的,很少有钱做不到的,但那只是指的和平时期,战争和天灾发生时钱就没那么好用了。 唐的钱叫开元通宝,隋的钱叫五铢钱,隋朝国破之后五铢钱就变得一文不值,在开元通宝正式发行之前它和金银一起被当做货币流通过一段时间,但后来全部被取代了,用开元通宝换多少五铢钱全凭官府说了算。 自隋朝开始,鱼符就是五品以上官员的公验,亲王的鱼符是金子做的,普通庶官则是铜做的,它除了可以作为出入宫门的凭证,还有任命与罢黜地方官员c调发军队以及征调赋税的权利,也就是说有了鱼符就可以开粮仓。 鱼符分左右,两京留守c折冲府c守捉c镇c金吾卫c宫苑总监c牧监等皆发给右符,左符藏于京师;发兵时兵部发左符,右符交给快骑给地方守军,接洽使者必须确定与右符相勘合才可发兵,鱼符勘合后,必须将左符交使者带回,如使者另往别处,,一时不能返回而本地五日内又没有其他使者可以代为传送,必须派专人送回,若违此令限不即还符者,徒一年。 王守善也不知道李隆基是被哪个鬼摸了头,居然让教坊的女人配金鱼袋,她们能从常平仓里取粮食,在等米济芬的时候王守善就看到两辆穿着花枝招展的“男人”女人赶着马车从仓里取粮,粮食也是俸禄的一种,有了粮食就可以卖钱。 鱼符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就跟汉时的笏一样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戴着下葬的,只有正常卸任或者致仕的五品以上官员才可以携带鱼符入土,就连前宰相宇文融都没有这殊荣,但眼前的这些宦官却戴着鱼袋招摇过市,王守善恨不得用手里的鞭子抽死他们。 他刚才还在想怎么能让米济芬不将江南的粮仓都给掏空了换战马,这边就看到这帮寄生虫从粮仓里装粮走,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和市还没那么猖獗,然而在江南和河南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两片区域都是监察区,贪官污吏四处横行。 除了通往漠北西域的丝绸之路,河南道也有丝绸之路,这条路要从河南道过益州,进入吐蕃后通往敦煌,然后再往北经过高昌进入柔然,又或由鄯城经过都兰,进入大小柴旦后融入西去的丝绸之路,汇集敦煌的胡商们将那些宦官形容成了洪水猛兽,也不知道那些阉人盘剥了那么多钱到底想要干嘛。 南方的丝绸做得没有北方好,但巴蜀因为是唐重点经营的地区所以蜀锦的质量正飞速提高,已经有了超过北方的势头,南方的赋税主要以丝绸为主,米的运费太高而且没人吃,唐人在织造业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太多了,工匠能制造出世界第一的丝绸却不钻研如何给刀防锈,要制造金锥得使用大量的铜,铜钱会因此变得越来越贵。 忠言逆耳利于行,可李隆基却偏偏只爱听动听的话,难怪那个老家伙越来越糊涂。 要是真想享福就学宁王,宁王活得多娇贵都没人管他,他自己开了个金矿,想用多少金子自己随便挖,但国库是不能随便动的,国家要养兵c修水利全部都要从国库里拨钱,用国库里的金子给女人打首饰c做衣服?王守善只觉得有股气在心里郁结。 权贵豪强拼命逃税,皇帝拼命奢侈,依法纳税的老百姓的负担就加重了。 东市里过往的行商在讨论要为皇帝搭个天宫一样的舞台让杨玉环在上面跳舞,这又得花多少钱来置办?真想成仙自己喝毒酒归西就能看见,何必在人间搞仙境。 王守善气得七窍生烟,正巧张涛过来了,现在他心情不好看谁都没好脸色,不过要限制米济芬他需要墨家,如果没人监督以商人的秉性肯定会忘了见好就收。 李隆基就是因为没有人监督他他才会从明君变成昏君。 “在你开口之前,先回答我,你打算怎么保护我们的安全。”张涛就像知道王守善想说什么一样抢先说“秦朝之前咱们和儒家都是显学,你就没想过为什么我们后来逐渐消声灭迹了?” “是什么原因?”王守善虚心求教,张涛冷笑一声,指着自己身上的黑衣。 “士农工商,仁爱是不平等的爱,他们需要人提自己干活。” 王守善明白了,在某些儒家眼中工匠就该像那些照顾士族生活的奴婢一样。 “墨客组织是你们为了自保而成立的?” “不是,我们是为了刺杀某些人而成立的。”张涛阴冷得笑着说“以守代攻不如以攻代守,我们跟某些人势不两立。” “哪些人?” “你不需要知道。”张涛抄着手说“我们在江南的势力还不足以自保,你不能什么事都依赖我们。” 王守善想起了冯坤,那个小儿其实跟米济芬一样贪,他们俩要是狼狈为奸的话那他自己恐怕会被那两人给架空的。 给突厥人太多粮食他们会将粮食囤积起来成为军粮,那他就成了真的东郭先生了。 贤良又会玩弄权术,这种人上哪儿找? 王守善感到无比头痛,他得找个人看着那两头贪食的畜生。 “你有没有可以推荐的人,让他负责监管米济芬和冯坤?” “用人去看不如用制度去管,你该给他们二人不同的权利。”墨客张涛说着儒家的理论,满脸的无可奈何“他们二人必须要有个主次之分,有了从属关系他们就会彼此提防,那个胡人赚的是无本买卖,钱他不能都拿走,得分一部分的钱给冯坤,让他帮你去联系南方的官僚贵族。” “那我又该如何限制冯坤的权利?” “报账,让他定期缴钱上来作为你在京活动的经费,就跟赋税一样。”张涛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用红色的绳子系着的印章,上面刻满了大大小小的字“这是墨家用的巨子令,跟鱼符虎符是一样的,奉巨子命办事的墨客必须带着另一半的巨子令跟制书才能调用当地的墨客,我可以请巨子派人监视他们二人,但我们不会直接出面管理他们。” 王守善把玩着张涛脖子上那个不到拇指大的巨子令,觉得有些稀奇,那似乎是黑玉做成的,墨家好像真的很喜欢黑色。 “找个时间给我也刻几个印章吧,这东西我以后用得着。”王守善将手松开,笑得有些古怪。 “怎么了?”张涛将巨子令放回衣服里,奇怪得看着王守善。 “我没想到居然有自己制符的一天。”王守善无限感慨“以前我都是听令行事,谁能想到我居然成了下命令的人。” “慢慢习惯吧,兄弟伙,你想用什么材质的材料做符?”东市里也有不少卖玉材金银的,张涛明显手痒了,不停得搓手。 王守善刚想说随便,脑海里却忽然出现一个画面,一个女人正跪在漫漫黄沙之中,她的手里却捧着一只奇形怪状的鱼,那只鱼长了一对透明的翅膀,而且它的血还是紫黑色的。 沙漠里怎么会有会飞的鱼? 王守善顿时觉得嘴里都是苦味,就像他也跟那个女人一样啃了怪鱼一口。 “良行,你怎么了?” “默存,你相信这个世上有会飞的鱼吗?”王守善苦笑着,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想起那种诡异的画面。 “飞鱼?你说的是鸢鱼吧。”张涛笑了起来“你也想做鱼符?” “不良帅用的什么符?” 张涛撇了撇嘴“我没见常广福用过符,不良人总共也没多少人。” “那就做飞鱼符吧,怎么说我也是大唐的臣子。”王守善叹息着说,然后忽然发现张涛看他的眼神很古怪。 “良行,你就一点谋反的心都没有吗?” “我只想把奴隶制废除之后带着老婆游山玩水去,现在到处都是贼,出去游玩太不安全了。”王守善冷笑着,看到米济芬正牵着骆驼在东市曹门外朝他招手,他们两人结识正是因为米济芬遇到了山贼。 “别用名贵的材料,就用牛角做吧。”走之前王守善对张涛嘱咐着,就是因为贵族喜欢用名贵的材料做日用品才搞得民怨四起,而且记忆中那条怪鱼是褐色的,正好跟牛角的颜色很像。 “知道了,你去吧。”张涛头也不回得说,开始在东市里闲逛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过街老鼠 “去西市之前先去见一个人吧,以后在江南我还有事要他办。”从景龙观牵了马,王守善和米济芬一齐往西城走,再次路过朱雀大街和等着跟其他路人过路的心情已经跟第一次时明显不同,那个时候他做什么事都畏首畏尾,因为害怕被彍骑和金吾卫发现自己的身份有问题连过街都不敢,而现在他想的却是玉娘的那个预言,他好像真的能走天子才能走的御道。 “王老板,初三那天晚上你怎么没去找我啊?”米济芬用粟特语笑嘻嘻得问,王守善回头看了他一眼。 “如果那天晚上我回去找你了你会怎么做?”王守善也用粟特语说。 “我会多一个能干的伙计,粟特人不卖粟特人。”米济芬继续微笑着说。 “那胡姬呢?” “她们不一样,至少她们能留在长安,我们还不知道到哪儿落脚呢。” “你就没在长安买房子吗?” “买了,但是我没户籍,唐人随时可以把我驱逐出境。” 粟特人的境遇还是比犹太人好,至少没有被屠杀,有钱没祖国的人就是这样,到哪里都会被欺负。 即便是蒲公英也有落地的一天,汉人是大度而包容的,很多粟特人其实都想在大唐安家,可惜唐人却不允许。 “王老板,你已经在长安落脚了吧,真是恭喜你啊。”米济芬有些羡慕得看着王守善身上的汉服,虽然它并没有米济芬身上的胡服鲜艳。 “我结婚了,我娘子是汉人。”王守善有些得意得说,米济芬瞪大了眼睛,看起来有些不敢置信。 “她是长安人吗?” “不只是长安人,她还是大唐的公主。” 米济芬脸上写满了不信,显然将王守善的话当成了吹牛。 “怎么,你不信?” “粟特人怎么可能娶大唐的公主。” “那你等会儿要不要去见一见?”王守善和所有男人一样,不可免俗得向老乡炫耀起来,米济芬开始半信半疑,看向王守善的眼神满是钦佩。 “你就听他吹吧。”东市的粟特人多,另一个牵着骆驼的粟特商人嘲笑着王守善“就凭你能娶公主?做公主的男宠还差不多。” “就是,公主都是尚可汗的,再不然就是权臣之后,哪里轮得到你?”人群中又有人用粟特语说。 王守善高傲又不屑得冷笑,懒得跟这些没见识的人解释。 公主在贵族眼中不是良配,不过在普通百姓眼中却是高不可攀的,王守善就像李隆基娶了五姓女之一的王菱一样,完全是撞了大运。 河东薛家的薛元超薛宰相曾说,吾不才,富贵过分,然平生有三恨:始不以进士擢第,不得娶五姓女,不得修国史。薛中书的老婆可是太宗的侄女,与皇帝攀亲都比不上娶五姓之后,王守善这辈子是不可能当宰相的了,娶个公主回家他已经很知足了。 “你娶的是哪一位公主啊。”米济芬似乎已经完全信了,这才几天时间,眼前的这个混血居然从一个浮浪人变成了驸马。 王守善笑了笑,不置可否。 “看吧,问到实在的他就说不出来了。”人群之中又有人用粟特语说。 王守善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却并没有看到人,他隐隐觉得有些古怪,在米济芬耳边低语了一番,然后就跟他分头走了。 敏锐的感知让他知道身后有人跟着,果然昨天晚上他太高调了。 他暂时还不想引人注意,尤其是等会儿还要与突厥人会面,他可不想有朝一日被人弹劾通敌叛国。 他在石桥上故意拖延,一直到旗手又要打旗号的时候才猛然踩着马镫扬鞭而去,他的骑术虽然不像马背上的民族那般熟练但完成镫里藏身还是轻而易举的,等到他来到西城的石桥上时南北走向的马车快马已经占满天街,有个汉人被金吾卫拦住,气急败坏得站在原地跳脚。 王守善朝着他冷冷一笑,慢悠悠得骑着马往通轨坊走去,计划之所以进行得如此顺利完全是因为他太弱小不引人注意,在这个遍地都是权贵的西京要碾死一个浮浪人太简单了,布局的速度必须加快,江南他必须拿下。 看来等会儿吃了饭他还要去找一下韦坚,今日休沐,那小儿会在县衙里么? 王守善有些担心张涛的安危,刚才他不该让张涛一个人走的,要让一个人失踪很容易,他等会儿恐怕还要去一下延寿坊。 他现在有了钱却没有可以用的人,日后倘若要在江南起兵他还要跟突厥奴隶争兵权,去西市的时候还要买几个奴隶,希望自由能换回他们的忠诚。 就算他们跑了也无所谓,反正他也是要解放奴隶的,和北方相比南方可能更安全,让他们送米济芬去江南就当是请了护卫。 来得容易的钱散得越快越好,留在身上只会惹来祸端。 在长江上必然避不了水战,他还要找船和熟悉水性的兵将才行,当年曹操在赤壁就是因为军中有太多人不会水才下令用铁链和木板连接战船,最后被周瑜的火攻之计打败的,长江的都是小船快船,他们去了江南还得替他找会造船的人。 王守善忽然想起了一个坏主意,如果他直接对他们进行任命肯定会引来二人不服,那就只能换一种方式,反正日后做采访使他也要考核人,不如先从他们二人开始练手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百舸争流 故意在外面绕了个大圈才回到通轨坊,进坊的时候在十字街中心王守善就看到了米济芬。 他明明骑的是骆驼动作还挺快,居然还带了个人过来,那个人王守善也认识,是他商队里的副手,名字叫安在远,山贼来时他是少数敢于拼命的人之一,米济芬将他当做心腹一点都不奇怪。 就像许多来到大唐来的使节一样,米济芬一看到王守善过来立刻殷勤得躬身相迎,王守善看到了却没有理他,举头四望了半天,忽然扯着嗓子吼了起来“冯天齐,你在哪儿?” “这儿呐。”片刻之后,犯官之子的声音在西南隅的一幢民宅中响起,紧接着羽扇纶巾的冯坤从屋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带着刀的浮浪人。 在他与王守善对视的瞬间,王守善的心中顿时一凛,这是个杀人如麻的狠角色,不知道米济芬一届商人能不能应付过来。 如果米济芬被冯坤控制住,那他就真的是给犯官之子做了嫁衣,看来他还要给米济芬找个人保护他的安全。 头一个映入王守善脑海中的人选就是李白的门人武谔,只有杀手才有与那个浮浪人对抗的胆气,但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商人有的是钱,他能随时雇到保护自己的人。 “你尽快去找人保护自己,江南不太平,尽量不要雇汉人。”王守善一边下马一边用粟特语说,米济芬也看到了冯坤身后那个穿着灰色衣服的浮浪人,表情沉重得点了点头。 “过来吧,有事找你。”王守善大声朝着冯坤说,然后转身走向了关曹石滩的房子,那些土狗看到主人来了高兴得摇头摆尾,一个个得都在流口水,王守善这才想起它们好像有一天没吃饭了。 “这是寂静塔的狗,你们等我一会儿。”王守善故意用汉语向四人说,米济芬和安在远见那些狗饿慌了的模样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而冯坤则毫无感觉,继续背着手往这边快步走来。 王守善勾起一笑,带着狗进了一间空屋,将它们都赶进了里面,在狗儿们暴躁的狂吠声中他重新回到了院子,冯坤和那个浮浪人的脸色此时都变得凝重而惨白。 他很满意这种效果,却如同不知道他们私下交流了一番般带着他们进了关曹石滩的屋子,在将门打开的瞬间蜷缩在里面的曹石滩明显瑟缩了一下,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浑身都在颤抖。 王守善没想处罚蓸石滩,他只是忙忘了而已,但蓸石滩的反应却太反常,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快被吓破胆了。 从将他关进黑屋里不过两天而已,他整个人都变样了,仿佛一下子老了五六岁,这两天他难道没睡觉吗? “出来吧,蓸石滩,吃点东西,顺便喝点水。”王守善本来打算在这间屋子里议事,可里面的尿骚味太浓了,他的人性似乎没有死绝,他并不是故意虐待犯人的。 蓸石滩低着头,气息奄奄得爬起来,但走到门口他就不敢动了。 过了一会儿王守善才明白过来,是因为自己挡住了门口他不敢靠近,王守善立刻闪到了一边,蓸石滩这才侧着身,保持着离他最远的姿势从屋里走了出来。 “冯坤,这位是”王守善一开口蓸石滩就浑身一震,看起来好像要跳起来一样。 “他是我的朋友郭佳,是聂政的同乡。” 聂政是战国四大刺客之一,与荆轲c豫让c专诸齐名,他是济源人,还有个有名的老乡叫愚公,济源与太行王屋山很近,聂政有侠义之名,也不知道这郭佳是不是跟他一样,不过在击杀韩国宰相侠累前聂政曾经当过屠夫,至少双手占满了血腥这一点他们是肯定一样的。 “来,安在远,帮忙照顾二位一下。”和安在远说话时王守善的口气明显客气了不少,当时在商队里王守善受了他不少照顾,而且他们多少也是老乡。 安在远客气得笑着,引着蓸石滩和郭佳一起往院子外面走了,王守善便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看起来如同回到了家一样自在。 “冯坤啊,你恐怕又要搬家了。”王守善的肚子饿的直响,但有些话不方便在突厥人的酒肆说,他只好忍着饿在这儿跟两人演戏。 “我要搬到哪儿?”冯坤也没废话,直接在走廊上找了个地方坐下,米继芬犹豫了一下,也找了个地方坐下,不过却侧着身,显得很谨慎。 “常安坊,昨天我遇到了隋炀帝的玄孙杨慎矜,那个人很不好招惹,咱们还是别在他家先人的庙所在的地方大修土木了。” 冯坤的眼中异彩一闪,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都忘了,你阿耶以前在哪些地方任过职。” “被捕时他是汴州刺史,在此之前他曾在尉州当过县令。” “那你是对河南道官场的情况更熟悉咯?” 冯坤依然点头。 “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米继芬,我打算用江南的粮食换突厥人的战马,他负责搜集米粮转运,到了那边你们俩恐怕要多合作啊。” “合作?我们俩要怎么合作?”冯坤和米继芬谁都没看对方,同时目不转睛得看着王守善。 “到了南方,米老板负责帮我赚钱,你负责替我花钱,我要你帮我将马政这一块的官员都给疏通好,以后我会陆续安排人进江南的官场,你要负责照顾他们的生活。” 米继芬和冯坤都没做声,似乎都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米老板,走私这个事情肯定会跟漕帮有关,漕帮的接待以后由你负责,能拉拢的人尽量拉拢,如果实在拉拢不过来就把名单记下,我会将他们跟一起处理了,你赚的钱三七分,我七,你三,每个月你跟冯坤将收入支出报账一次,头两个月你们先摸索环境,等熟悉了你们再帮我办另一件事,事办成了我曾经给过你们的保证一样不少,而且我还能让赢的那个人当一回太府卿玩玩。” “太府卿?”米继芬满脸莫名其妙。 “太府卿是大唐国库的管理人,江南是大唐的赋税重地,几乎占大唐总税收的一半。”冯坤看着王守善,笑得见牙不见眼“你是想跟大唐朝廷划江而治吗?” “我要组建水师守住长江天险,你们的任务就是找到替我造船的人,还有能打水仗的战将。”王守善没直接回答冯坤的话,转而换了个话题“如果被我先找到了那你们俩就谁都当不成太府卿了。” 冯坤猖狂得大笑了起来,而米继芬则浑身都在发抖,也不知道他是吓着了还是太过激动。 “别得意得太早,今年七月扬州必然会有大事发生,你们最好囤积点粮食,还有我决不允许江南出现人相食的场面。”王守善收起了笑容,恶狠狠得看着二人“江南以后是我的根基,我可不想还没到地方就被老百姓骂死,跟突厥人交换的时候必须得有节制,不然你们被饥民围困的时候我是不会来救你们的。” 冯天齐的笑容收敛了,他站起身,舞起宽袍大袖,郑重其事得行了个揖礼,长声叹道“唯,主公。” 米继芬也哆哆嗦嗦得站了起来,抚胸行礼。 “你们俩中午吃饭了吗?今天要不要吃点突厥菜?” “不不如我们去胡姬酒肆吃饭,如何?”米继芬壮着胆子抬起头看着王守善“我觉得有位萨保会对这个事情感兴趣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善待刍狗 米继芬不是冯天齐的对手。 王守善很无奈,他有识人之能却到底只是个小商队的首领,这个游戏太大他玩不起,王守善只有找另一个合作者了。 他的士兵以后以奴隶和逃户为主,萨满在北方具有很大的影响力,他可不想成为波斯王子,好不容易占领了国土最后被护国国师架空了。 唐人失去鹿是因为不行仁政,李隆基就跟隋炀帝一样不知人间疾苦,隋末频发的农民起义让隋军疲于应对,而杨玄感起义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武则天削弱了门阀却没有消灭门阀,李隆基高枕无忧得太早了。 贵族虽然失去了官位和权利却仍然持有大量财产,他们通过土地兼并这种方式来制造流民让治安动荡,王菱本来是五姓家族与李家和解的一次契机,但李隆基却因为武惠妃而错过了,五姓家族高傲得连皇室都看不起,只在五姓家族内部通婚,听说血缘太近的人结婚生出来的孩子都比较傻,这么盲目得挑衅皇室对他们到底有什么好处? 商人短视得盲从,这些豪绅是他第一波打击的对象,等解决完他们迟早有天王守善会遇到跟李隆基同样的问题,将粟特人引进江南来对付他们王守善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主意,粟特人一样贪财,要是老百姓因为他们之间的争斗而受苦那他在江南建立的那个朝廷恐怕也是个短命王朝。 如果不是因为玊玉,他恐怕会成为郭佳一样的浮浪人或者安在远这样的萨保,但是她改变了他的生活,让他不再四处漂泊流浪。 张九龄说安禄山是乱华之胡,如果有人能让安禄山归属感他是不会起事的,王守善蹲在地上看着那个前日看着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同乡,他此刻的状况看起来糟糕透了,仿佛只要再受惊吓他就会发疯的。 让一个人发疯并不是件好玩的事,但王守善也不知道该如何让他镇定下来,所有人都围着他看,就像在观察他会怎么处置蓸石滩,一如其他人观察李隆基,如果处理得不好他会失去人心。 太宗打突厥人肯定杀了不少突厥人,武则天也一样,甚至武则天杀得更多,但突厥人却并不服那个女人。 突厥人是男权,甚至连萨满的地位都是男高女低,而唐是女高男低,要改变如今这种阴盛阳衰的状况谈何容易,并且王守善觉得将女人的地位压得太低也不是好事,看李隆基跟武惠妃的关系就知道了。 王守善想得头痛欲裂又不得不想,现在蓸石滩的情绪需要安抚,可是他并不擅长这个,然而他也不想将玊玉叫过来面对这一群豺狼虎豹。 就在这时,他听到孤儿们的欢笑声,这让王守善想起了蓸石滩面对狗群时的笑容,他那时的笑容很单纯,就像是个孩子。 “你要我把狗放出来吗?”王守善问蓸石滩,蓸石滩立刻惊慌得连连摇头。 王守善明白了,饥饿会让狗变得有兽性,他一个人被关在那个黑屋里,耳朵里听到的全是狗饿极了的咆哮声。 他害怕被自己养的狗将自己跟寂静塔上的尸体或者那些奴隶一样撕成碎片。 这个粟特人信鬼,说不定也信报应,他嘴上说不怕,其实害怕自己做的缺德事多了最终惹来了报应,王守善想帮他,但他不想自己救的是一只会弑主的狼。 “你以后还会把这种吃人肉的狗卖给别人吗?”王守善问。 蓸石滩没动,许久之后摇了摇头。 “那些被狗吃掉的奴隶所经历的事也许跟你一样,你现在还觉得自己只是犯了小错吗?” 蓸石滩哭着连连摇头。 “那你愿意接受惩罚吗?” 蓸石滩连连点头。 王守善站起来将马鞭取了出来,指着蓸石滩说“把他的上衣扒了。” 所有人没动,最终是郭佳动手了,蓸石滩的背是干净的,这一顿马鞭打下去他这辈子可能就毁了。 “蓸石滩,你觉得你该被打多少下?” “八十下。”蓸石滩带着哭腔说,他的话音刚落立刻引来冯天齐不屑的冷哼。 王守善没有理会冯坤,拿起马鞭就开始抽,马鞭破空发出的轻响和鞭笞时发出的脆响成了通轨坊里唯一的声音,就连那些狗都安静了。 一c二c三 等八十下打完的时候蓸石滩的背上全是血痕,马鞭到底不是执法的鞭子,留下的笞痕看起来恐怖却不深,如果及时治疗他的背还会恢复正常。 “我可以带你去找郎中,你的背可以治好,你想我带你去吗?” “不用。”蓸石滩自己把衣服穿上了,从地上爬了起来,王守善的力气不小,八十鞭子一般人承受还是很疼,但他还是咬牙忍住了,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我们等会儿会去西市,那里有卖肉的铺子,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蓸石滩没吭声,他的双眼直视着王守善的绿眼睛,轻轻得点了点头。 “那你去牵马吧。”王守善面无表情地说,蓸石滩沉默着走开了,等他走远了,米继芬才又重新上下打量着他。 “你看什么?”王守善笑着将马鞭收了起来。 “我现在相信你真的娶了公主了。”米继芬朝着王守善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公主?是哪位公主啊?”冯天齐笑眯眯得看着米继芬。 米继芬没有回答他,退后了半步躲到了王守善的身后。 “冯坤,你是怎么想起要找兽医帮助突厥人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王守善开始没话找话聊。 “咱们汉人识字的人都不多突厥识字的就更少了,你见过萨满治病的样子吗?”冯天齐冷笑着说“咱们治病的办法绝对比突厥人管用,他们的马不值钱,咱们养马可就贵了,每匹马都是宝贵的财富,汉人投入的精力比突厥人可多多了。” 王守善无话可说,突厥那边随时会发生霜冻天气,不论马羊怎么死得突厥人都会吃掉,突厥人可没条件跟汉人一样著书立说,就连他们的文字都是最近百年内新发明的。 “你觉得他们会让登利可汗到唐境来为借粮而和谈吗?” “不会,但咱们可以借此机会将回纥c葛逻禄和拔悉密收回来。”冯天齐摇着羽扇,从容得笑着“对突厥人来说他们都是外族人,说不定他们觉得将这些人丢给我们是件好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兵不厌诈 韩非曾经说过,战阵之间,不厌诈伪。 打仗的时候再讲仁义道德就是自找死路,所以战争能避免就避免,活着不是挺好么,何必一定要找死? 但有些人却不满于现状,后突厥汗国想复国,只是仅凭后突厥汗国的力量根本无法对大唐造成实质威胁,于是他们接受了叛逃的回纥联军。 叛徒不论在哪里都是不受欢迎的,回纥曾经是铁勒九姓之一,但是被薛仁贵打残后就归顺了唐人,则天顺圣皇后圣历元年九月,阿史那默啜率兵侵犯河北道,掠男女万,重建东到渤海,西到天山的突厥帝国。此后默啜开始用时降时叛的方式折磨武则天,默啜一表示归顺武则天就给封官送礼,一叛乱再烧杀抢掠,然后再归顺诓骗一些赏赐,当时薛仁贵已经死了,武则天自己也上了年纪,年纪大了精力就不行,面对这种连番挑衅武则天想出的注意居然是给那些游牧民种子和农具,天真的妄想通过这种手段能让那些狼定居下来。 种子在汉人眼中是种子,在突厥人眼中就是粮食,有了唐的这些物资资助默啜重新征服铁勒诸部c奚c契丹c拔悉密c黠戛斯。默啜一度穿过唐朝西域地区,远征斩杀突骑施可汗c洗劫康里以立威,倘若没有北庭都护郭虔瓘将其击退,默啜重新统一东西两突厥都有可能。此时的默啜,手下控弦之士四十万,几乎是要完成突厥的中兴。 后来李隆基即位,大唐的运气又回来了,在征讨匈奴后裔铁勒拔部落溃兵时默啜被颉质略伏击斩杀,默啜的儿子拓西小可汗继立大可汗,阿史那骨咄禄是默啜的哥哥,他的儿子阙特勤又将拓西可汗斩杀,奉兄长默棘连即位,称毗伽可汗,他任用暾欲谷为谋臣,招纳离散的部众,并于开元八年打败大唐的征讨大军,重振突厥汗国,突厥人自己也有内乱和敌人,那个时候李隆基还很英明,家里的粮仓全是满的,暾欲谷认为不可为敌,所以即便自己赢了毗伽可汗还是认输求和了。 突厥那鬼地方,一年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都刮着风雪,别说羊连人都活不了,除了劫掠汉人突厥人没别的路可以走,只要汉人往内地收缩停止边境贸易不给突厥人粮食吃,肯定会饿死成千上万人。在成立后突厥汗国之前突厥人的日子还是过得去的,但是后突厥汗国成立后百姓就遭殃了,羊本来就不多,还要交给可汗一部分当军粮,突厥贵族也喜欢穿丝绸,定州有个军户叫何明远,他是靠丝织起家,朝廷是不允许私自从事绫织品出口的,但他偏偏逆着干,他用丝绸换来了突厥人的皮料c肉类在自己管理的驿站旁私人开设的旅店贩卖,得到了百万身家,最繁盛时家中有五百床绫机的织造作坊,可他一从军队里退出来家里败家的儿子们就把家给弄成了赤贫,最后搞得年纪一大把了还得继续从军。 阙特勤是忠于自己的哥哥的,他与暾欲谷当了一辈子的政敌,暾欲谷是谋士,操心多死得早,他的儿子梅录啜就继承了暾欲谷的丞相之位,开元二十一年,掌握军权的阙特勤也死了,梅录啜就用一杯毒酒要了默棘连的命,在临死之前默棘连把梅录啜也给带走了,突厥现在也是人才凋零。 阙特勤的儿子阿史那骨咄掌握着左杀判阙特勒兵,他就像他父亲一样拥立默棘连的长子成了可汗,但没过一年他就死了,默棘连的次子登利可汗继承了汗位,回纥人也不是忠心耿耿的狗,他们接受了伊兰文化的影响。 和寒冷的北方相比西域要暖和得多,只要有绿洲就能生存,西突厥人在这里就过起了半游牧的生活。回纥首领骨力裴罗出身于回纥药罗葛氏贵族家庭一直世袭回纥部首领和瀚海都督,凉州都督王君以私怨虐待居住在甘州c凉州地区的回纥等四部落,并诬告四部谋反,李隆基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把骨力裴罗的父亲和祖父都流放到了岭南,回纥诸部推举承宗族的瀚海司马护输为首领,与吐蕃人一起袭杀王君逃入后突厥,骨力裴罗到来后,后突厥毗伽可汗让其统领所有回纥部落,游牧于鄂尔浑河流域,以便制衡后突厥内部其他势力,毗伽可汗死后为了对付自己的堂叔登利可汗重用骨力裴罗他和葛逻禄酋长为左右叶护。后突厥余众对这帮西域来不信萨满和狼图腾的外族非常排斥,更何况骨力裴罗的家族曾经是突厥人的仇敌,想将他们驱逐出去的突厥贵族非常之多。 野心是被慢慢培养起来的,就算自己曾经不想但手下也会拼命得劝诱,后突厥汗国内部一片混乱,就跟现在的唐一样有机可乘。 李隆基没去过西域,他不知道大食人的厉害,和扶持一个汗国跟突厥人内耗相比如何对付大食人才是关键,大唐最精锐的军队就在西北,可不能就这么被错误的外交政策耗光了。 骨力裴罗已经报了仇,只要李隆基肯原谅他那他就可以继续回瀚海当都督。 突骑施的王子也叫骨咄禄,但他不是阿史那族,突骑施因体貌特征分为黑黄二姓,黑姓因有与汉人联姻,所以是黑头发黑眼睛,黄姓则具有黄发c多须的体貌特征,二姓虽出两源,但经过漫长的铁勒化c突厥化的过程皆已合流为一,突骑施三大核心部落分属于黄c黑二姓,不同种裔的部落分为截然对立的两大派。这场斗争不但席卷了突骑施十四姓,而且还蔓延到诸藩属国。骨咄禄并非黑姓正支,而是黑姓庶支,他的外公都摩度原本是黄姓正支,他之所以舍弃了正支的身份改姓庶支原因有二,一是为了便于自己把持朝政,二是因为骨咄禄正在大唐投降,获得唐的支持骨咄禄就能成为可汗,都摩度在突骑施也有自己的政敌莫贺达千,此人是黄姓主支,他没都摩度那么不要脸,为了权力连自己的姓都可以换了,他在京中的主要势力是金吾卫右将军黄国进,他是败军之将葛逻禄等志的孙子,开元五年,突骑施联合吐蕃进攻石城,葛逻禄等志虽然是突骑施人却已经归降唐,他和阿史那献得一起写奏表祈求能允许他们合击,但宰相宋璟却说葛逻禄与苏禄是夷狄相攻,元非朝廷所遣,若小伤大灭,皆利在国家,也就是说建议李隆基坐山观虎斗,不要管他们,阿史那献得得不到朝廷支持不敢动,葛逻禄等志只能一个人去打,结果自然是打输了,他后来就被调回长安迁左金吾大将军享福,正式退出西域的战场。 葛逻禄等志虽然是黑姓集团成员,但他让儿子姓黄就可以看出他是偏哪边的了,汉人姓黄的很多,而且黄国进是黑头发黑眼睛,汉人整日黄将军黄将军得叫,完全不曾想过黄国进笑容后藏的是什么。 金吾卫将军不是世袭的,但宁王却将黄国进安排在了那个位置,葛逻禄等志的心还没完全倒向突骑施,所以对于莫贺达千的示好没有理会,他安安静静得在家享福,有时间就去宁王那儿看歌舞,他很喜欢吴道子的壁画,时常会去吴道子留有墨宝的禅院中欣赏。 犯官之子冯坤就是在庙里认识骨咄禄王子的,他跟王守善不一样,他姓黑却是个金发绿眼的美男子,在突骑施时常出现这种孩子,黑发黑眼的父母有时会生出金发碧眼的孩子,骨咄禄就是长得跟那头奔突的公牛一点都不像所以才被派来投降的。 王守善听冯坤说了一大堆,完全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你是不是想说突骑施和回纥都不可以扶?” 冯坤瞪大了眼睛阴狠得笑着,看起来可怖极了。 “谁说不可以扶?但咱们要两个一起扶,咱们的目的是不希望突厥和吐蕃连起来,那片沙海谁占都无所谓,反正没有大唐的支持他们肯定很快就会被另一边吞并,只要西域继续保持分裂就对本土构不成威胁,到那个时候就可以将西北军调回国内了。” 王守善觉得冯坤有点可怕,他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 比起自己他更像是匹嗜血的狼,虽然他穿着人皮,可是内里已经完全变成妖怪恶鬼。 有这么一个人当谋臣王守善希望自己不会跟默棘连一样被他毒杀,以后跟他一起吃饭喝酒可一定要小心谨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威逼利诱 叶护是仅次于可汗的位置,是可以世袭的,一般由可汗的子弟或宗族中的强者担任。 想让骨力裴罗舍弃亲王的位置回瀚海必须得有足够的利益诱惑,不然他们是不会走的。 中原锦绣成堆,汉人的女人和财富是蛮夷最想得到的,能娶到公主就是强者的象征,如果能尚一个公主给骨力裴罗那他应该会安心得呆在瀚海,只要娘家人争气公主在婆家就绝对不会受气,西汉王昭君的事就不会发生。 王守善听了米继芬的主意没做声,王昭君是个假公主,要是学唐学汉一样也嫁个假公主过去骨力裴罗估计不会上当,但要是嫁真公主的话那天朝上国的脸面就没地方放了,李隆基那么好面子的人绝对不会答应。 女人用得好了就是武器,用得不好就是个玩物,就跟那些被放在后宫里的花鸟一样,西域女人社的女人就是因为在中原有强大的婆家所以说话才格外硬气,她们的一句话往往就可以影响丈夫的仕途。 一个在丈夫身边说不上话的女人是不可能为婆家维护利益的,这种公主嫁了也白嫁。 “除了尚公主外还有另一个办法。”米继芬观察着王守善的脸色小心翼翼得说“不知王君可知道西京首富窦z(yi)。” 米继芬的称呼让王守善觉得奇怪,君是一种尊称,他之前明明都叫王守善王老板的,怎么忽然这么叫他? “你要是不会叫就叫主公,什么王君。”冯天齐摇着羽扇冷笑连连。 米继芬沉着脸没说话,看起来他好像要发怒了。 “一个称呼而已,不用那么在意,说说那个窦z的事。” 米继芬瞪了冯天齐一眼后才徐徐道来。 窦z是李隆基的舅家,昭成太后的侄子,年少时便显露出经商的天分,先是靠种植榆树掘得了第一桶金,继而开发了一种叫法烛的蜡烛赚得盆满钵溢,据说他名下的商铺有上千间,每间商铺价值千余贯。 西北丝绸之路主要分为北中南三段,但不论哪一段都不经过瀚海都督府,如果能再开辟一道商路从瀚海都护府的治所经过,骨力裴罗说不定会心动的。 “瀚海有什么特产吗?”王守善一边说一边回忆,在的记忆里那里好像少雨而酷寒,只有河边有树,大多数地方都只被野草覆盖,连草都不长的地方就只剩下黑灰色的沙子和裸露的岩石。 “挖掘商机是咱们商人的事,您只需要让窦家人同意开一条商路就行了。”米继芬抬高了下巴洋洋得意得说。 “为什么一定要窦家人同意?” “窦家人垄断了绸缎生意,胡商想带丝绸离开唐境必须得有市署开的公验,不然是会被关卡没收的。”冯坤笑着解释道。 王守善叹了口气,看来窦家也不是个个都像德妃一样贤德,但只要商路开辟骨力裴罗有了税收,他就会安心得在那个地方继续呆着,就跟那些守着绿洲收税的西突厥人一样。 突厥人赶,再加上唐的招揽,骨力裴罗只有两条路,要么在突厥杀出一块地,要么就回老家,要说服李隆基那个暴脾气的老糊涂一般人可干不了,也只有母家人去说才有用了。 成功不成功得试试才知道,这个事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可以跟萨保说一说,突厥人不缺丝绸,他们缺粮食跟人口,骨力裴罗离开后留下的权利空白会急需填满,到那个时候突厥人就无暇再骚扰中原了。 “那突骑施那边呢?” 米继芬古怪得笑了起来“他不是已经来长安了吗?而且还是个美男子,何不让他追求一位公主试试?” “当驸马可就没权了啊。”王守善笑了起来,这种你情我愿的婚姻唐人总不会强行拆散了吧。 “倘若他日后成为突骑施的可汗就不是驸马了。”冯坤摇着羽扇看着王守善,语带双关得说。 他现在什么都不是就已经有人在说服他谋反了,王守善也是服了这些汉人了。 “办法想得倒好,可是陛下会不会听就不知道了。”王守善着重将陛下两个字说得特别重,他没有不臣之心,谁叫他的老婆是大唐的公主。 老顽固至今还把突厥当成心腹大患,那是二十年前他还年轻时的事了,都一把岁数了还不服老,跟宁王一起玩马球然后把这些麻烦事交给年轻人来办不是挺好么。 “关于杨洄杨驸马,你们知道多少?” “杨驸马?”米继芬和冯坤同时说道,就像是生平头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他是咸宜公主的丈夫,听说和武惠妃很亲近。”王守善暧昧得笑着,米继芬和冯坤立刻懂了。 杨玉环来了,将李隆基所有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走,自然就没时间去关心过去的爱妃了,让一个耐不住寂寞的女人守空闺可不是见容易的事,更何况他想借武惠妃的手除掉太子。 “她最近在勾引太子,这事你们知道吗?” 两人闻言立刻倒吸一口冷气,看来武家女人将后宫控制得不错,至少民间没有半点消息走漏。 姓武的男人不行,但女人没哪个是省油的灯,李隆基的情都放在错误的女人身上了。 “走吧,吃饭去。”王守善一边说站了起来。 “通轨坊既然空出来了,不如干些别的?”米继芬亦步亦趋得跟在王守善的身后,而冯坤则看着米继芬的背影不屑冷笑。 “你想用来干什么?”王守善像没看见一样背着手头也不回得往坊外走。 “有不少袄教徒现在还和杂居,能不能把这个地方让给他们住?” “那可不行,这个坊里有杨家人的庙,你们可不能在这里举行拜火仪式。” “庙?这里没和尚啊?” “你不懂,有些人是不能祭祀的。”王守善叹了口气,看着西北隅那个已经几乎沦为废墟的酅公庙,脑子里想的却是永和坊里那个已经焕然一新的隐太子庙,玄武门之变的阴云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散去。 李玙那个时候为什么要问他彍骑的事情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扶风小儿 窦z能做成这么大的生意跟李隆基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他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勤劳和眼光一点点积攒起来的。 他十三岁的时候两手空空来到长安城,借住在舅舅张敬立的家里。 当时张敬立是安州刺史,窦z来长安不久他就回京述职,安州的名优特产是丝鞋,张敬立在长安的子侄辈挺多,就带了一些做礼物。其他孩子们见有礼物立刻蜂拥而至哄抢,只需窦z站在那里没有挪窝,等其别人挑完了,剩下一双大鞋窦z基本没法穿,即使如此窦z仍恭恭敬敬谢过张敬立,把鞋细心收了起来。 张敬立就问他为什么不去抢,窦z笑而不语,他拿了这双鞋到集市上换了五百钱,又到一家铁匠铺,打了两柄铁锹。五月时分,长安城中榆荚漫天,窦z起早贪黑清扫拾掇了一斛多树种,用铁锹翻地,将种子埋在了家庙的边角缝隙土壤中。 窦z每天侍奉,等到秋地利候树苗长势喜人,都有一尺多长了。第二年春天,榆树苗长到了三尺长,窦z将稀疏的分疏,太细弱的砍掉,把它们编成榆条,一束卖十个钱,卖了一百多束,得钱千余。第二年秋天榆树有鸡蛋那麼粗了,窦z砍掉一些当柴禾卖,又得了数千钱。第五年时分,有的榆树曾经成材,窦z将可以做房椽的卖了一千多根,变现三四万钱。 剩下的榆木,窦z做成车轮出售,又在赚了一笔,他二十岁那年窦z雇佣了许多人制作法烛,每根卖价一百钱,成了远近知名的财主后,窦z仍过着粗布疏食的俭朴生活,西市旁边有一处低洼地,名叫小海池,那里本来是用来倒垃圾的地方,日窦z经过此处看到了商机,他先是用三万钱从那个地主手中将那块“烂地”买了下来,打算在这里盖了二十几间商铺,但买地的时候他就将本钱用光了,要雇人用料和人工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他在洼地中央立了一根木杆,杆顶悬挂一面小旗。再在洼地周围搭建了六七个临时商铺,雇人制作煎饼c团子等食品。然后他办了个小游戏孩子们投掷瓦砾,击打木杆上面的小旗。击中的奖给煎饼或团子吃。参加游戏是免费的,街坊的小孩子自然趋之若鹜争先恐后。不出一个月,参与投掷瓦砾游戏的有上亿人次,所掷的瓦砾也将洼地填平了。 在填平的这块地皮上建造了二十间门面,由于地处繁华闹市,这些门面每天的租金就有几贯钱。一时间窦z的名字在长安家喻户晓,后来人们将这块地方称为窦家店。 有了钱的窦z乐善好施,七年如一日的救援一个流落至中国的胡人。这个胡人感谢之余告诉他崇贤坊有一处宅院出售,开价二十万。窦z正好手上有钱,就置办了这处宅院,等到合同签定,这个胡人才指着院内一块毫不起眼的捣衣砧通知窦z,他是个珠宝商,曾经到这个宅子上门乞讨过,因而识得这是块宝玉。窦z照顾他多年,指点他买这个宅子是为了报仇。 窦z无可置疑,找来玉工剖开看时,果真是一块上等美玉,仅这一块石头窦z就获利数十万钱,得了笔横财的窦z为了表示感激,转而将宅子赠与了胡人。 这个胡人就是今天王守善他们要去拜见的萨保米亮,他是彻底汉化了的胡商,跟支持安禄山的那伙人不一样。 王守善也是服了米继芬,商人的脸皮果然够厚,说起自己被汉化了一点都不觉得羞耻,反而引以为豪。 “安禄山许诺给他们什么?”王守善不止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开始对那个没见过的胖子好奇起来。 “户籍,他答应给每个支持他的粟特人在幽州c营州落户,在那里我们不用再跟狗一样被官差撵着走了。”米继芬骑在骆驼上叹息着说。 商人和商人之间也有竞争,胡商带来的新鲜商品抢占了本地商人的市场,除了极少数在长安落户购房的胡商,大多数客胡聚集的旅店经常会被各路官差盘查,只要公验过期就会被驱赶。 粟特人的故乡是干旱的沙漠,那个鬼地方跟冰天雪地的突厥一样苦,很多萨保存够了钱宁可埋在西域也不肯回去,对于家乡的眷恋粟特商人是淡薄的,相比而言中国更像是他们的家。 可是汉人排外,只许他们在边疆落户,为了能立功获得内地户籍粟特人就听从汉人武将的命令去骗突厥人,在大食人那里他们一样也接到命令,要将边疆的奴隶转运到内地去,不然以后就不许再往西走了,粟特人到处都挨欺负,现在终于有了个老乡愿意接纳他们,于是粟特人就开始往河北道聚集。 粟特人不论到哪儿都喜欢扎堆,和苦寒的幽州比江南的吸引力更大,去过扬州的粟特商人将那里比喻成了人间天堂,丝绸c瓷器c茶叶c青山秀水,那里美得就像梦一样,米继芬在外漂泊了二十多年至今还未去过。 “云汉,你要是能让我们在江南定居我敢肯定所有粟特人都会来投靠你的。”米继芬又开始用粟特语说话了,冯坤在另一边微笑着看着二人。 过了西域,穿过石国就是大食,粟特人要是想去亚利山大利亚就必须穿过大食人的领土,这场战争早就已经打响,只是唐人自己不知道罢了。 “他们现在在帮安禄山干什么?” “找药,给男人壮阳用的药。”米继芬冷笑着说“所有西域活动的商人都知道唐人的皇帝需要药才能睡女人。” “那他们找到了吗?”王守善觉得尴尬又无奈,谁要是敢跟李隆基提这个事绝对死无葬身之地,即便是普通男人也无法忍受,更何况是好面子的大唐皇帝陛下了。 “找到了,名字叫助情花,是大食的炼金术师提炼的,听说能助兴而且还不会有任何不适。”米继芬贼眉鼠眼得笑着“你要试试吗?” “你有?” “我这里没有,但我知道谁有,给皇帝吃之前要确保它肯定安全,不然怎么死得都不知道。”米继芬朝着东边努努嘴“年轻的年老的都在吃,这药畅销得很。” “你们要是还想在中国留下,就不许再把助情花带进来了。”王守善被恶心得不行“江南绝对不许出现这个。” “明白啦,我会跟其他人说的。”米继芬浑不在意得说“一粒助情花才粳米大,很容易夹带的,你忘了我怎么帮你把刀带进来的?” 王守善被气得半死,这助情花绝对是消磨人意志的东西,无论如何都必须禁了。 “你去给我找一粒,我训练狗来找。”王守善恨声说,狗会凭着嗅觉找吃的那就有能力找助情花,不良人的工作好像又增加了。 “行啊,到时候我怎么给你?” “你带到常安坊来,我会找地方专门接洽的。”王守善沉着脸说,炼金术师和炼丹一脉相承,他倒想看看这助情花到底是用什么练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盗听图说 崇贤坊就在西明寺的南面,早上起来太晚的直接后果就是错过了饭点,等会儿去萨保家肯定要谈正事,路过一家手推车粥店的时候王守善的肚子又响了起来。 王守善一边翻身下马一边心里第无数遍跟自己说一定要戒女色,要了三碗米粥后就在老板摆的那张矮桌边坐了下来。 席居的方便之处就是不用椅子,铺张席子摆个桌子就能招待客人,逃跑的时候特别方便,游摊小贩每日都跟官差斗智斗勇,卖胡饼的和卖肉夹馍的相互守望,发现武侯出现立刻收拾东西就跑。 “要是把商业都迁到汉长安去了小本买卖人可怎么办?”王守善故意用汉语说的,汉人对胡商总会特别关注,那个卖粥的小贩耳朵都支起来了。 “搬汉长安?那唐长安怎么办?”冯坤配合着演戏。 “修学校和武馆啊,就跟贞观时一样。”王守善喝了一口米粥,这粥味道不错,不仅香甜可口而且价格便宜,肯定会卖得很好的“以后会修一条驰道连接洛阳和长安,出行会更方便的。” “驰道是什么?”米继芬好奇得问。 王守善就用筷子头沾了点粥,在桌上画了起来“这就是驰道,专门用来长途运输的,下面铺枕木上面铺木轨,秦始皇车同轨知道不?” 米继芬连连点头。 “有了这个从洛阳运粮食过来路上就不会撒那么多了,要是运行得顺利会向全国推进,以后丝绸之路上说不定也会铺上这个,诶,我记得你好像有份地图啊,今天带了吗?”王守善问米继芬,很多粟特人身上都有地图,那是他们用双腿丈量过的土地,因此画的格外精准。 米继芬得意得拍了拍胸口,看来他随时都带在身上。 “等会儿见了萨保我带你去见另外一个人,他是负责修路的人,你的地图比什么礼物都好。” “那我呢?”冯坤笑眯眯得说着,好像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你那么熟悉北边的情况,突厥人的工作就由你来做怎么样?”王守善用手指了指桌上的驰道“你问问他们,要不要修一条驰道到边境上去。” 冯坤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忽然狂喜着击掌“你想让他们定居?” 王守善未知可否。 守着绿洲收税的西突厥人看起来远没有游牧为主的东突厥人那么穷凶极恶,艰苦的环境逼得所有人都没有退路,定居就意味着有房子,有遮风挡雨的地方,张涛说的那个用热水供暖的办法可以在突厥试用,那边实在太冷了。 “突厥人都是狼,什么时候问怎么问由你自己考虑,记得别把自己整成东郭先生就行了。” 冯坤眼中异彩一闪,严肃得点了点头,然后开始闷头喝粥。 三碗粥只收了他们六钱,比来长安第一天吃的鸡子饭便宜了不知道多少,但谁叫现在长安城里没多少人识字,根本没法明码标价。 读书人的朋友大多数也是读书人,他们根本没意识到读书有多可贵,粟特人也有自己的文字,西市周围到处都可以看到标注着汉文和粟特文的标示,严禁随地吐痰c大小便,禁止倾倒垃圾,行走靠右等等等等,不过看的人不多,大家都忙着过各自的生活。 明明大家都那么忙,怎么有的人这么闲呢? 看着那些隔着一条街,靠着马桩半躺着打着呵欠晒太阳的武侯,王守善就觉得手痒,有些人过得太舒坦了。 兵权是禁忌,连皇帝的儿子都不敢碰何况是他这个胡人,安禄山贪功冒进打了败仗都能脱身,那小儿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萨保分布于凉州c张掖c酒泉c并州c雍州及洛阳等粟特商队聚落布点,萨保分为两种品级,一种是京邑萨保,一种是诸州萨保,在域外的时候他们是商队的首领,到了中原就有了开府制,能统属其分治的胡户,但是商队组织的武装必须就地解除,山河会的浮浪人很多就是这么来的。 萨保视流内正五品,可以享受五品官员的仪仗,那些担当仪仗的粟特人就是他的护卫。 萨保是朝廷任命的,可是他同时代表的是粟特人在华的利益,粟特人的五官深刻,很好认,对待老乡粟特人是非常热情的,一路走来一直有人和王守善打招呼。 米萨保的官位来得也不干净,因为那是窦z帮他张罗的,长安的萨保不止他一个,支持安禄山的那伙康国人就是被米国人挤走的,安禄山的生父姓康,是昭武九国之首,然而康国人想要讨好皇帝可不容易,米国人就是顺着窦z将各式宝物送进宫廷。 西域太乱,胡人的名字又难记,李隆基的视线一直盯着突厥,所以对西域和粟特人一直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提起西域就是好大一片地方,根本不去细究说的具体是哪儿。 光异姓突厥人至少都有二十种,更别说吐火罗那边了,米亮就借着窦半城的关系获得了这个官职,自己汉人这边还有突厥c百越c吐蕃c苗c羌等民族要记,李隆基就干脆让胡人管胡人,萨保管的是庶务,而萨宝府祆正c祆祝则负责管理祆教及信徒,至于教士和穆护则由袄教自己负责,跟道教佛教的管理办法差不多。 萨保几乎就是粟特人在华能够到的权利顶峰了,在华权势比不上节度使,却比节度使在西域更有话语权,大家在西域打来打去不就是为了商路?不只是汉人商人想做官,胡商也想做官,不过没户籍就没戏,想当中国人是很难的。 米萨保的房子是纯唐式的,除了屋里的摆设有很多波斯的痕迹,从外面看它就跟普通的豪宅差不多。 他喜欢用瓷器而不是金器,家中的奴婢也不多,每一个都用薄纱裹头,只露出大而灵动的眼睛。 萨保在西域的陵墓是按照帝陵修的,西域的画师雕刻师好找,沙漠深处也没哪个好事的御史会去乱转,所有敢小看萨保的人就跟得罪大食阿訇一样,下场绝对非常凄惨。 在会客的正堂外,王守善见到了安在远,他已经先他们一步到了,蓸石滩就在他旁边站着,看起来百无聊赖。 助情花这个东西必须要禁,但是这样一来他肯定会挡住很多人的财路,要是这一关他过不了,那以后王守善也别想继续在中原混了。 有了钱就能造船,造船养水师的钱哪是盗墓能解决的? 江南看起来近在咫尺却又无比遥远,王守善希望自己不是引狼入室,将留给汉人的最后一块土地都给整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赌石成玉(上) 当年卞和在楚山找到的和氏璧是一块原石,原石用眼是看不出来里面到底是玉还是石头的,所以玉匠们拿到那块石头都不敢说它就是玉,楚文王也是切开它之后才确定那是一块美玉而不是石头。 米萨保以前是珠宝商人,他要是跟大多数普通商人一样做宝石加工买卖也不会搞得一贫如洗,之所以他多年要靠窦z接济是因为他喜欢赌石,赌对了就是满堂彩,赌错了就是满盘皆输,他是另一种类型的亡命徒,即便他从来没穿过沙海西市里仍然有不少粟特人服他。 这人有点疯,只要他看对眼了即便别人看着不怎么样的石头他也会重金买下来,不论输赢他永远都是一个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 窦z送了他这个宅子后他就不怎么赌石了,不是因为他穷怕了,而是因为有个道士曾经给他算过一卦,只要他一直在这个宅子里住着就会有有趣的事情发生,谁也不知道有趣对米萨保来说到底是个怎样的概念,总之他安静了,有句话叫会咬人的狗不叫,他就是这种类型。 他老实开了个玉石加工铺子,老实得和生意场上的朋友继续交往,他虽然住在豪宅里却并没有多少家具,他是个看起来很富有的穷人,但窦家人就是愿意养着他。 崇贤坊在南城,这里的房子根本值不了二十万,能卖十万就算不错了,米亮就跟前主人说他能把这个房子以二十万卖出去,并且跟他打赌,如果卖不出去那他就做原主人的奴隶。 一个奴隶大约值五万钱,二十万能在城北买一处差不多大的房子了,如果米亮真的卖出去那原主人也是赚了,最终那个人就答应了。 等房契写好合同生效,米亮就带着窦z去后院找那个捣衣石了,玉工切开后发现里面是块水头很足的于阗玉,价值至少七十万,窦z投进去的二十万不仅收了回来还狠赚了一笔,而原房主则差点被气死。 安在远的故事让王守善明白这位米萨保大概是个怎样的人了,这个人很有趣,足够当冯天齐的对手。 有他在江南犯官之子肯定不会独霸天下,从某个意义上来说米亮跟他很像。 王守善回头看冯坤,他还是摇着羽扇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跟突厥人玩这一套肯定会被他们讨厌,但要是突厥人很喜欢冯坤那就要换王守善担心了。 跟敌人成朋友不是通敌卖国是什么?他喜欢这么玩就这么玩吧,反正又不会掉两块肉。 仅仅只是割据江南王守善觉得还不够有趣,既然米亮那么喜欢赌玉,那就赌得更大一些。 想清楚这里,王守善便在安在远的带领下进了米亮的正堂,刚一进屋王守善便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沙洲,粟特人崇红色c褐色和灰白色,地上的花砖全是波斯的风格,墙上则挂着玉石串成的珠帘,每有风吹过那些珠翠水晶就发出动听的轻响。 米亮坐在丝绸包裹住的波斯软垫做成的小山里,身上却穿着一身麻衣,他的个子很矮,看起来像个跑腿的牙郎,皮肤黢黑油亮,整个人干瘦干瘦的。 很多小偷就长他这个样,但他的手却引起了王守善的注意,他的指甲很干净,从手背皮肤来看似乎从来没干过粗活,十指修长而有力,然而他的手心全是老茧,两手虎口还有两条不是很清晰的勒痕。 “坐吧,云汉。”米亮一翻手腕,示意王守善坐下,王守善没理他。 “米萨保,如果你得到了和氏璧的话会做什么?”王守善背着手吊儿郎当得站着,他没有说粟特语,因为屋里有个汉人。 “你知道和氏璧在哪儿吗?” “先回答我的问题,拿到了石头你会干什么?” 米萨保笑了起来“你知道汉人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不知道,还请赐教。” “他们有时候实在太勤快了。”米萨保站了起来,光着脚踩在柔软的毡上开始围着王守善转圈“你应该知道我这个宅子是怎么来的吧,窦z在得到玉之后就将一整块玉给分解了,做成了玉带和玉盒,那可是整块的白玉,随便雕个什么东西都能价值连城,甚至会比和氏璧更有名,但他却将那块玉分解成了无数个小块,让一件奇货变成了俗品,他们勤于动手但动手前却没好好动一动脑子,等做错了之后再后悔就已经晚了,现在你就在跟他们犯一样的错。” 王守善也笑了起来“米萨保,你搞错了吧,如果不是因为汉人玉不过是一种石头,是汉人觉得它值钱它才值钱,和氏璧的故事你知道么?它只是块四寸大的玉原石而已,跟你发现的那块玉比起来它简直小得可怜,可为什么和氏璧能成为镇国之宝而你发现的那块却只是成了玉盒呢?” 米萨保沉默得看着他。 “它之所以有名是因为那些守护它的人,是人给了玉秉性,那是一块正直的玉,宁可选择碎了也不会屈于权势,当窦z要分解那块美玉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阻止他呢?你看到了问题却选择沉默,所以即便那块玉看起来再大再美也不过是一件俗物而已。蔺相如将玉送到秦国是为了避免发生战争,而你将它挖掘出来却是为了报仇,你得到了房子和复仇的快乐,可除此以外你还获得了什么?” 米亮不再绕着王守善转圈了,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凝重,似乎将王守善当成了一块待价而沽的玉原石。 “和氏璧不是一块璧吗?你怎么说它是四寸的原石?” “玉石很常见,你觉得怎样的美玉值得秦始皇花十五座城来换?” 米萨保眯起眼睛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玉的水头再好也比不过透明的宝石,秦始皇夜明珠都有了还稀罕一块玉干什么?你不觉得很反常吗?” “你想干什么?”米亮依旧微笑着说。 “我想证明山海经是不是真的,反正咱们喜欢四处旅行,就从找三大神域之一的共工台开始怎么样?” “那不是神话吗?”冯坤这个时候惨白着脸说。 “是神话,但也是传说,你们汉人不是老是说自己是炎黄的子孙么?”王守善冷笑着看着冯坤“你觉得祖宗在骗你们?” “你祖宗才是骗子。”冯坤摇着羽扇气愤得嚷嚷着。 “有个汉人跟我说,咱们脚下的土地是圆的,我也想证明一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王守善跺了跺脚,看着米亮说“所以我想造可以通往陆上各地的路,还有能开到世界尽头的船,米萨保,你能帮我吗?” “帮了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米亮昂着头,桀骜不驯得说。 “你不会得到任何好处,可是粟特人会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你想不想当中国人?”王守善伸出手,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汉人在过难关,咱们帮他们挺过去,谁没个落难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赌石成玉(下) 商人想做官无非两个目的,一是可以光宗耀祖,二是可以偷税漏税,这两个目的是矛盾的,偷税漏税有什么值得让祖宗觉得光荣的? 国家收不上来税就只能在老百姓身上搜刮,有了盐税以后还会有茶税c酒税等其他苛捐杂税,百姓的日子越来越苦戾气就会越来越大,最终就会爆发农民起义,将商人辛苦囤积起来的一切都给抢走。 真到了那个时候,不论吃多少后悔药都迟了。 土地是所有民族的根源,没有土地的民族都是可怜的,犹太人和吉普赛人就是例子,在世人眼中吉普赛人的女人都是娼妓巫师,男人都是小偷骗子,犹太人因有钱过得没吉普赛人那么惨,但是他们还是得不到其他民族的尊重,因为他们没有自己的国家。 商机是靠自己的眼光和头脑去挖掘的,但有些人却偏偏走捷径,靠占国家和老百姓的便宜致富。 小人当道就是这个样子,因为害怕强者就联合起来将有能力的人挤走,可别的国家和地方的人却在奋起直追,别的人成为强者了,自己却没有保护自己的实力,懒得动脑筋又没有胆量投资,守着金山银山只懂得挥霍,要靠修豪华的墓和炫富来显示自己有能力,强盗又不会因为汉人有钱就不来抢。 不读书,不去旅行,整日都只在家中坐拥着奴婢养胖长肉,自己没本事又排斥外来人,所以史思明只是稍微招揽了一下就引走了不少康姓和史姓粟特商人。 胡商有钱,不知道该怎么花,安禄山和史思明就告诉他们要帮安禄山贿赂唐的官员,安禄山在幽州快速做大,他给那些身处苦寒之地的兵将带来了大量稀奇奢侈的礼物,张守珪已经管不住自己的这个义子了。 军心是好收买的,可是官职却不好弄,安禄山是捉生将出身的胡人,想进汉人控制的官场没那么容易。 王守善也是一样,他那张混血儿的长相女人喜欢,可不好男色的男人一点都不喜欢,在听了他的话之后米萨保又问了一个无数人问过他的同一个问题。 “云汉,你是粟特人还是汉人?“ “都不是,我是浮浪人。”王守善一边回答一边心里暗骂,他将手给放了下来。 “你不是已经成婚了么?怎么还没安家?” 王守善笑着将自己的公验拿了出来“我娘子是个道士,我没法落她的户。” 米萨保哈哈大笑起来“你自己都是个浮浪人,凭什么能给我们落户?” “就凭我要占江南,跟李唐王室划江而治。”王守善冷笑着说“我要唐人把他们的法律改了,先从取消奴隶制开始。” 米萨保没有说话,似乎在等王守善侃侃而谈。 王守善却闭上了嘴,仔细观察着米萨保的每一寸表情。 “米萨保,你是粟特人的首领还是汉人的官僚?” 对视许久之后王守善问米亮。 “汉人,你为什么到这里来?”米亮将视线从王守善身上移开,转向拿着羽扇纶巾的冯坤,冯坤被他问得浑身一抖,许久之后才勾起一个狡诈的微笑。 “我是主公的谋士,等一会儿我们还要去见突厥人,米萨保想一起来吗?” “你们去见突厥人干什么?” “用粮食换他们的战马,日后江南就是咱们的根据地。”冯坤笑得越来越得意,越来越疯狂“米萨保,咱们比试一下如何,看谁先找到能守住长江天险的战船和武将。” “就凭你?”米萨保冷笑着看着冯天齐。 “就凭我。”冯天齐学着王守善的样子,眯着眼睛冷笑“米萨保可听过汉人的成语鸡鸣狗盗?” “不良人都是罪犯组成,我记得好像有个江米的不良人,米萨保认识他吗?” 王守善出言打断了他们。 米亮将视线重新移到了王守善的身上。 “你想我介绍你们认识?” “用不着,但请你告诉他,长安这段时间会很乱,让他记得保护好老乡。”王守善微笑着说“晚上没什么事尽量别出门。” 米亮又上下打量了王守善一番,即便是赌石,看原石也需要仔细挑选,一些不起眼的细节有时会体现出石头里的本质。 “你的母亲是舞姬?”米亮说的是问句,口气却是肯定的,王守善坦然点头,这没什么好遮掩的。 “王守善不是你的真名吧。” “我的义父姓张,他是个折冲校尉,我生父的庄园被沙匪袭击了,本来我差点成为奴隶,是义父救了我。” 米亮冷笑了起来。 汉人的法律里除了官府和王法,是不能强制良籍成为奴隶的,可是在别的国家却没有这个规定,有些粟特人的商队和村庄被沙匪或者贵族劫掠,他们的女人在别国就成了奴隶。 粟特人再将那些胡姬给带到中国来,虽然她们还是奴隶却比在其他国家要过得好得多,粟特人也有贵族,贵族就会蓄养士兵,大马士革的弯刀和唐人的直刀他们都有,可是他们养不起军队,因为他们的国土上种不出粮食。 有水草丰美的地方通常都被其他民族占了,所以粟特人的武装隐藏在商队里,主要被萨保控制,有钱就能雇佣浮浪人做保镖,可是一旦被李隆基忌惮那就没有任何活路。 军权不好碰,安禄山也是拼了老命才在幽州站住了脚,幽州是另一种形式的龙潭虎穴,跟长安一样步步凶险。 “今年七月左右,扬州会有乱子发生,过去的时候记得要保护好当地的老乡。” 王守善苦口婆心般得说,引来米亮不屑冷笑。 “你怎么知道扬州会出乱子?” “我老婆是道士,当然是内部消息,道士们忙着处理长安这边的妖魔鬼怪,没空理扬州那边,粮食不能全部换战马,江南决不能出现人相食的场面。” 米萨保右手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就像在品评丝绸面料的质感。 “有了战马没骑兵该怎么办?” “西市不是有那么多奴隶吗?买点健奴回来训练成兵不就有了?” “你打算在哪儿练?” “长安城内我打算在常安坊里做一个校场,在长安城外则有个秘密校场,我初步打算在镐京建。” “镐京人来人往,不安全,换个地方。” “地方好找,主要是人必须可靠,不然有人逃出去告密再怎么保密都会有露馅的一天。”王守善冷笑着说“我要找忠于粟特人的奴隶,中原有很多突厥c契丹战俘,今天咱们要见的突厥萨满也想占江南,我们的人数没有他们多,所以必须得到汉人逃户的支持。” “我主公打算修一条连接长安和洛阳的驰道,不知米萨保想不想参与?”王守善的话音刚落,冯坤忽然说道。 “驰道?” “就是秦始皇专门用来长途运输,可以用来转运粮食和士兵,要用到大量的铜做金锥。”王守善又将驰道的样子简要得跟米亮说了一番“听说驰道的遗迹就在南阳伏牛山,找个时间咱们去看看,南阳离长安洛阳都不远,至少比从欧罗巴到长安近得多。” “要是唐人不修,这条路就我们自己修,既能获得一条方便快捷的路又能招来逃户,米萨保觉得此计如何?”冯坤又补充说道。 米萨保看着他,诡异而嗜血得笑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鄙人叫冯坤,字天齐。”冯坤摇着羽扇微笑着说。 “浮浪人,你想让谁负责修驰道的事?”米萨保将视线移到了王守善的身上。 “就米继芬米老板怎么样?”王守善拍了拍那个带着自己进城的米老板肩膀笑呵呵得说“他看人挺有眼光,我相信他。” 米萨保抬起手拍了拍,很快便有个侍卫走了进来。 “去西市买点菜回来,今晚我要摆宴。”米萨保用粟特语说“有个朋友我想介绍给他们认识,把所有能找得到的人都叫来。” “要通知窦郎来吗?”那个侍卫低着头躬身问道。 “只是老乡聚会,用不着叫他一个外乡人过来,咱们说的话他又不听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高瞻远瞩 玄奘法师西天旅行时曾被粟特人推崇为商队首领,也就是萨保,他能驯服粟特人可不是因为佛法的教化,而是他御弟的身份,粟特人大多信拜火教,佛教对他们来说是外道,得罪了天可汗的兄弟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所以玄奘法师在商队里很吃得开,然而到了拜火教统治的区域,他那一身和尚打扮却遭到了不少白眼。 老百姓又不知道这白白净净的和尚到底是谁,御弟?跟玉皇大帝是一样的么? 玄奘法师是出家人,他提倡不杀生,但西域确是强盗横行的地方,过帕米尔高原山口时五百人组成的大商团沙匪还是敢劫持,每路过一个地方势力的控制范围粟特人就要送上礼物打点,有时是突厥人,有时是突骑施人,有时是吐火罗人,总之一路走来要换很多波保镖,他们自己也有武装,保护的是营地里最重要的人和东西,粟特人的商旅是很有组织的,他们的本性就是英勇和狡诈。 玄奘法师对粟特人的映像非常不好,事实上玄奘法师也真没看错,粟特人就是没关中人汉人那么耿直,粟特商人说话通常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为了钱他们什么都肯卖,见利忘义这种事他们是干得出来的。 想说服米萨保为自己卖命,王守善还得再加点火,虽然他们干的是谋反的事不能见光,但甩开了窦z谁来说服李隆基把骨力裴罗安排到瀚海去?回纥护叶走了,唐人才能安排人进去扶持登利可汗,天长日久后突厥汗国也会成为第二个突骑施,在那个侍卫走了之后王守善开始跟米萨保说了这次互换粮食和战马的政治目的。 想把登利可汗请到中原来做客这个梦很美,却难以实现,不过将左右护叶给摘掉还是可以的,瀚海那鬼地方什么都没有,但是为了防御大食人却必须得有人驻守,新开辟一条吃力不讨好的商路需要粟特人的支持,一旦涉及到政治肯定少不了权贵,有窦z这个李隆基娘家人带着混肯定比他们这些外乡人自己单枪匹马干顺利。 “你觉得修一条驰道从瀚海连接出来怎么样?”围坐在波斯地毯上,米萨保找了份地图出来铺在中间的地上,指着瀚海都护府治所和长安说道。 “这个得问汉人的意见,冯坤,去隔壁长安县把韦坚韦县令请来。”王守善看着地图头也不抬得说。 “唯。”冯坤干脆利落得说,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等他走远之后王守善又一次抬头,严肃得看向米亮“你要小心那个人,他很有野心,文人都喜欢毒杀,他递给你的东西绝对不能随便吃。” 米亮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是你的臣子,我不会招揽的。”米亮抱着膝盖,宛如在野地里宿营一样笑眯眯得说“你什么时候跟韦坚勾搭上的?” “这个事情隋炀帝的玄孙也知道,昨晚上我带着人杀了六十个强盗,李林甫会很不高兴的。” “你想找人替你美言吗?” 王守善沉重得点头,谁叫现在的官场是汉人的天下。 “那你能用什么来交换?”米萨保微笑着说。 “安禄山用什么换的?” “他准许我们在河北道传教,你呢?” 王守善现在还没拿下江南的地盘,就算许诺了可以传拜火教米萨保也不会上当的。 他得整点实际的东西才行。 “你有没有办法整到木棉?” 米萨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继芬,云汉来长安多久了?” “五天。”米继芬伸出五根手指。 “如果我弄到木棉,你打算用它干什么?” “做盔甲。”王守善古怪的笑着“纸质的盔甲。” “用纸也能做盔甲?” “怎么,你不相信?” 米萨保没有回答,他开始低头沉思起来。 “米老板,能不能帮我们弄点水喝。”王守善舔着嘴唇说。 米继芬干脆得站起身,头也不回得走了。 “米萨保,说说你的来历吧。”等他走远了,王守善又将视线转向米亮。 喜欢赌石的人一般胆大,可是像米亮这样的人却太少见了,他接受了窦z七年施舍肯定能拉下面子乞讨,那块玉一直放在这家的后院里,他要是想发财直接用坑蒙拐骗的方法拿走就是。 一般商人来到了长安穿的衣服总会比在野外旅行时好一点,但米亮却并不讲究这些,他看重的不是身外物。 “那你会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吗?”米亮毫不妥协得反问着王守善。 “你想要什么?”王守善避重就轻得问。 “一个帝国。”米亮眯着眼睛笑着说“我想将老家变成跟大唐和波斯一样强盛的帝国。” 王守善觉得他是在痴人说梦,自从撒马尔罕被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攻陷后粟特人的帝国就结束了,作为丝绸之路的要冲国都现在被大食人占着,其他地方则是被干旱的沙漠切割成无数的小城,没水怎么养军队? “如果我帮你,你就要替我打大食人。”王守善不负责任得说,等粟特人成立帝国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 “我要娶大唐的公主,你能不能替我弄到?” 王守善心里一万个没好气,李隆基的女儿怎么个个都抢着要。 “公主恐怕不行,县主可以吗?”王守善想起了太子瑛,他爹娶了五姓女,他自己则娶了关中四大姓的薛家,县主就是亲王的女儿,谁知道忠王日后会不会当皇帝。 亲王变成了皇帝,那他的女儿自然就成了公主,不过李玙自己年纪也不大,他的女儿该多小。 “县主,哪个县主?”米亮明显不高兴了,口气显得有些生硬。 “你有没有想过哪个亲王日后会成为皇帝?”王守善朝着他冷笑“他的女儿是县主,等他成了皇帝后不就成了公主吗?” “那你有合适的人选吗?”米亮又重新笑了起来。 “我见过三王子,他是个很厉害的人,其他王子我还没见过。”王守善叹了口气,忠王就是因为锋芒太露才引起了其他人的忌惮联合起来对付他。 “那你想唐将来成为怎样的国家?” “一个强大到可以助你建成一个帝国的国家,我不喜欢争权夺利,我更喜欢到处旅行。” 米亮又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王守善有些恼羞成怒,他感觉自己被嘲笑了。 “唐人是不会放过你的,你最好的下场就是跟宁王一样。”米亮冷哼着说“要么当皇帝,要么当阶下囚,再不然就死无葬身之地,你选哪样?” “当宁王不好吗?我觉得挺好的啊。”王守善是极度羡慕宁王李成器的,混吃等死还能被人敬重,这境界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米亮听了王守善的话顿时语塞了。 “王守善,你真是个怪人。”许久之后,米亮才气哼哼得说。 “那你会帮我美言吗?” “你先跟我说哪儿能找到木棉?” “岭南,不过木棉的产量很低,你找到能替代木棉的植物就更好。” “它长什么样?” “我家里种了一棵。”王守善上下打量了下米萨保,他长得并不英俊,而且个子不高,至少没自己长得好看。 于是他有昂起了下巴,有些得意洋洋得说“我的老婆是公主,到时候让你一起看看。” 米亮气得一拳打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暴食身毙 开元二十二年三月,长安令罗广良没收了富商任令方的家财,总值六十七万贯,那个任令方以高利贷起家,后来办起了寄付铺,之所以被抓就是因为收了贼赃,辛苦了一辈子什么都没了,儿女发配岭南,听说在路上都死了。 来得容易去得也快,但是李宰相上台后发这种暴财的人却越来越多,长安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大家做买卖全部都是凭关系,有关系的人才发的了财。 胡商在长安总共才一万不到,洛阳三万,在河北道却有十几万,全世界人都知道唐人有钱,尤其是洛阳,那里简直遍地都是黄金。 “想让骨力裴罗离开突厥去瀚海光一条丝路恐怕不够啊,至少也要尚他一个县主。”米亮看着地图无可奈何地叹气,米继芬已经带着食物和水过来了,米萨保这里只提供清水不提供酒,更不会有驼峰和熊掌,只有抹饼而已。 “这是炫富炫出来的祸,捏着鼻子也得吞下去。”王守善啃着抹饼一脸得没好气,李隆基那个老家伙居然让这么无能的人来治国,他不是老糊涂了还能是什么。 唐律中有六赃罪,即为受财枉法c受财不枉法c受所监临c强盗盗贼和坐赃罪,要找到官员贪赃枉法的证据很简单,麻烦的是有李宰相庇护那些犯官肯定能逃过一劫,过不了几年又要起复,商人当官是为了给自己的商行行方便,他们自己方便了胡商就不方便了,这样长安的市场就会被汉人独霸。 “李宰相只把我们当成运货的骆驼,要不是香料免税咱们根本就不想来长安。”米亮冷笑着说“汉人的官只知道帮汉人,根本就不公平。” “老百姓觉得他们是在帮胡人,根本不是汉人这一头的。”王守善冷笑着,他本来也是其中一员。 公生明,廉生威,让贪财的人当官肯定没法威武,自然就服不了众了。 贪婪的唐人喜欢胡人的女人c香料c黄金,却不喜欢胡人争夺自己的财富,迟早有天他们会跟那个任令方一样,家里囤积着无数金钱却最后被抢夺一空。 “你们惹了那么大的事要有个人背锅,就他怎么样?”米萨保看着米继芬,说着王守善完全听不懂的话,米继芬冷笑连连,用粟特语缓缓道来。 西市有家收明器起家的暴发户,名字叫葛妙财,他自己开了家寄附铺,而且兼营着高利贷,有不少汉人胡人都吃过他的亏。 他一直生不出儿子所以就不停得纳妾,家里一共有十个女儿,却全部都找不到婆家,没得办法,只好招上门女婿。 能厚着脸皮到他家来当女婿的能是什么好人?这些女婿都盼着葛妙财快点升天好分他的家产,他的家里三天两头得就打架斗殴,有时是女人跟女人打,有时是男人跟男人打,最严重的一次吵到了官府,但最后不了了之了。 任令方的家里也差不多是同样的场面,葛妙财家里肯定跟他一样存着不少现钱,将这些钱取了出来修驰道刚好。 按大唐律,贪赃枉法十五绢以上绞,只要摸进那个庇护葛妙财的家里,将印有太府印的税绢放在他私库里抄家的时候找到肯定是死刑,只是这样一来肯定会得罪渴望天下无贼李宰相。 世道已经这么乱了,他还有脸跟李隆基报一年死刑犯只有五十八例,就连粟特人都看不下去。 贞观的时候汉人穷,但周边各国却没有哪个敢惹汉人,现在人人都知道汉人有钱又好欺负,王守善的阿耶只是受害者之一。 西域已经不是大唐的国土了,汉人的利益在那边一点都受不了保障,只有粟特人才能在各方势力犬牙交错的丝绸之路上经商。 粟特人跟汉人做买卖也不开心,大家是看在钱的份上才来长安的,营州和幽州才是粟特人最想去的地方,那里百业待兴,到处都是商机。 幽州就像贞观时的长安,一切都是从无到有,白米行﹑屠行﹑油行﹑五熟行﹑果子行﹑炭行﹑生铁行﹑磨行﹑丝帛行应有尽有,胡人和汉人公平竞争,官员并不袒护任何一方。 安禄山在幽州很得人心,幽州太冷了,根本种不出粮食,粟特人运来的粮食刚好解了燃眉之急。 提起安禄山,米亮的口气全是憧憬,王守善感到了强大的压力,要跟安禄山竞争获得粟特人似乎并不容易。 “张守珪还管得住他吗?” “管得住,怎么说他也是幽州节度使,可是民心已经不在他身上了。”米亮冷笑着说“他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调回中央,不然迟早有天会跟默棘连一样死于非命。” 仅仅一个州的兵力还无法跟大唐抗衡,可是安禄山要是掌握更多的军队就不一定了。 这么内忧外患的时候还能安享太平,王守善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如果张守珪回来了,下一任节度使你觉得会是谁?” “不知道,现在朝廷里的官没哪个像样的。”米亮上下打量着王守善。 “你看什么?”王守善不悦得皱起眉。 “在想你能不能当幽州节度使。”米亮直言不讳得说“如果你去幽州能为百姓干什么?” 王守善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张涛跟他说的那个用热水供暖的办法,但和安禄山争民心肯定会死得很快,他还不想这么早就让公主老婆当寡妇。 “民心只是一部分,军心的归属才是最重要的,军功他是怎么奖励的?”王守善沉着脸问。 “赏罚是节度使的事,他可管不了,幽州人可恨朝廷了,他们是不可能被招安的。” “招安?” “幽州必反,他们守着边境只是因为他们还认自己是汉人,跟朝廷没有一点关系。” 太宗说过,为君之道比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啖腹,则饱腹而身毙。 唐人完全是被自己给撑死的。 治国如同裁树,本根不摇则枝叶繁茂,君清政廉明为根,百姓安居乐业为叶,根坏了的树怎么救都救不活了。 在王守善叹息时他听到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冯坤和韦坚来了,屋里的三个粟特人立刻严阵以待,等待着大唐天朝上国官员大驾光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别有居心 开元十六年时,岭南地区爆发了空前的大叛乱,叛军的领袖是泷州刺史陈行范。 泷州隶属于岭南,和他一起叛乱的还有何游鲁和冯辚,当时负责镇暴的是宦官杨思勖,那个阉人跟王守善一样行事心狠手辣,他将叛军的尸体全数斩首,并堆成小山,而王守善做的是将头颅堆成小山,韦坚也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更可怕。 在朗朗白日下看到这么多人头和晚上的感觉可不一样,幸好今日休沐,没有百姓进县衙办事,但负责守护的不良人却下破了胆,看起来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韦坚的父亲现在在兖州当刺史,根本无暇来帮助他,韦家家大业大,除了京兆在各地也有分家,现在家中最当红的人是韦凑那一支,他在唐隆政变时背叛了家族选择了跟陛下一起发动政变铲除了韦后,他的儿子韦见素也是平步青云,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兵部员外郎了。 韦坚虽然是京兆韦家人,可一切都必须靠自己,家里人是帮不到他什么的。 在修建驰道之前他必须要把这个烂摊子给处理了,不然他的仕途也到头了。 大机遇和大麻烦同时出现,那个王守善绝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变数。 关于风水之说他一直半信半疑,能拿出驰道这种东西的人却坚信不疑,韦坚有点被那个西胡儿给吓住了。 家里将挖水渠的事情交给他来办,策划这个事的却是韦见素,他曾经担当过河南府仓曹,经常听到来往运货的人抱怨运输麻烦的事,调任坊州司马后他一直拼命想办法调回来,这个计划就是他想出来的,韦坚本来只想着将差事办好就可以,谁承想居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数,不挖水渠肯定会得罪韦见素,没了政绩他根本没法升迁,韦坚可不想继续再做他们那一支的垫脚石。 韦安石之后韦家就没别的宰相了,通常一辈人里最多出一个宰相,韦坚可不想给那个为了官位连家族都能背叛的人打下手。 所有人都在地方熬资历,他们这一支却因为皇帝的宠爱而高官厚禄,为了能升迁大家都迁就阿谀着他们。 韦坚觉得那种活法很恶心,既然都是要阿谀为什么不去阿谀李林甫,可是家里人都放不下面子,觉得有失贵族的身份。 里子都没了还要面子干什么? 他窝火了一上午终于彻底想通了,要往上爬就必须不择手段,不要脸的人才活得风光无限。 杨慎矜和他的弟弟们也要起复,但陛下这么继续乱花钱国库里能有多少钱播给他们修路? 张九龄修路的时候选的是农闲时节,而且他身先士卒亲自到现场,办的事情是对当地人有益的事所以并没有花多少钱,可是修驰道是肯定会花大钱的,因为铺枕木需要用金锥,等路修好了维护也是一笔开支,那些蟊贼肯定会偷金锥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韦坚自认没这个能力一个人将所有活都干完,这事肯定绕不过匠作监和李林甫,他该怎么做才能获得政绩。 表现得太出色会被李宰相忌惮,他这人心胸狭隘c嫉贤妒能,如果比他有能力韦坚一定会成为他铲除的目标,韦坚不想自己的名字进入月堂。 他正在二堂里胡思乱想着,仆人忽然来报,一个自称是王守善门下的年轻人拜访。 韦坚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待他走进那个停放着马车的院子,只见一个羽扇纶巾的俊美青年正含笑看着自己。 王守善让他想起了三国时的曹操,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则让他想起了司马懿,韦坚不禁大叹口气,怎么王守善身边的全都是亦正亦邪的人。 “韦县令,鄙人冯坤奉主公王守善之命请您到米萨保府中一徐,烦请移步崇贤坊。” 韦坚被这个书生给气乐了,他真以为现在是三国吗?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安禄山在幽州很得势,如果王守善趁着朝廷防着北方的时候在江南发展自己势力说不定就真的成了三足鼎立,而自己则成了帮他完成野心的罪魁祸首。 “他找我有何事?” “关于在西北修驰道的事。”冯坤笃定得微笑着,仿佛已经确定驰道肯定会修成一样。 “你让他和那个蛮夷来长安县来见我。”韦坚高傲得说,即便是萨保也不过是一个商队的首领而已。 “那恐怕不行,此事事关民族危亡,韦县令还是跟我来吧。”冯坤一甩宽袍大袖,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韦坚却不为所动,反而冷笑连连。 “民族危亡?修条路就能跟民族危亡扯上关系了?” “一般的路是不会,但这条路要修在瀚海。”冯坤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主公的意思是想将回纥首领骨力裴罗从后突厥汗国请回瀚海,在瀚海都护府会通一条新的丝路,和在突厥那冰天雪地的地方当护叶相比,躺在绿洲里收税哪个更有吸引力?” 韦坚立刻瞪大了眼睛。 “那要是骨力裴罗走了谁来扶持登利可汗?” “当然是我们汉人。”冯坤的笑容变得越发猖狂了“咱们还要修一条路通往突厥,东西多了就得找地方放,我们要让那些游牧民定居下来。” “会有那么顺利吗?”韦坚苦笑起来,这个计划听着虽然好,但实施的可能却不大。 “这是当然,米萨保已经同意联合粟特商人出资修建,不过是几块木头和金锥而已,这点钱他们还是出得起的。”冯坤摇着羽扇,语不惊人死不休得说“连接东西两京后使用这条商路最多的就是他们,您只需要让朝廷同意他们修就可以了,不论是钱还是人都不需要咱们出一分。” 韦坚又叹了口气,昔日秦始皇修长城和驰道的时候还不是用的商人的钱,只要有钱就会有逃户找活干,修木轨驰道又不是很复杂的事,会有很多人愿意来的。 木材可以买,金锥他们可以找人制作,陛下只需要盖个印表示同意就可以了。 路修成了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清流也不会反对的,只要将津要职位的官员贿赂好,王侯们也不会反对,虽然没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地步,可王守善已经开始在步步紧逼了。 这现成的便宜和功劳,捡起来为什么那么烫手呢。 “韦县令,我主公是胡汉混血,像他那样的人如果不能为汉人所用迟早会成为心腹大患,趁着现在他还没完全被粟特人拉拢,你该将他拉到汉人这边来才对。” 韦坚抬眼看了看这个名叫冯坤的谋士,他到底是在挑拨离间还是在为王守善谋划? 胡人。 汉人。 那个西胡儿为何偏偏是个混血呢? 韦坚长叹口气,迈步往公廨外走去“走吧,你带路。” “唯。”冯坤微笑着说,也只有这个时候韦坚才觉得他是个唐人而不是汉人。 父命曰唯而不诺,希望李唐别像三国时的东汉皇帝一样那么软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取而代之 一条丝路,一位县主,骨力裴罗会答应从突厥回瀚海吗? 这个只有问过才知道,现在的问题关键是如何让李隆基答应修路,而且韦坚带来的消息让王守善感到万般无奈,这种地方工程肯定绕不过土曹,洛阳属于河南府,河南府的土曹就是那位新近得宠的寿王妃杨玉环的叔父杨玄珪。 王守善没来由得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杨玉环感到一种强烈的厌烦。 因为那种强烈的厌恶感,他根本没办法静下来思考,而且韦坚和米亮他们接下来讨论的是如何让一个无辜的人背黑锅的事,虽然那个放高利贷的富商一点都不值得同情,可他还是觉得厌恶,大唐之所以会被逼的要赔上一条丝路和一位县主求骨力裴罗回来全是因为王君的一己私怨,要不是他红口白牙的诬告怎么会逼的那匹悍马跳到北方。 “骨力裴罗到底做了什么惹怒了王君?” 正在热烈讨论的四人立刻安静下来,一阵眼神乱转后米继芬缓缓开口。 “王君被任命为凉州都督时陛下设宴于广达楼,邀请夏氏一同赴宴,夏氏勇敢果决,巾帼不让须眉,每逢君必常伴左右,立下累累战功,王君以功担任右卫副率,在郭知运之后担任河西节度使c右羽林将军,吐蕃大将悉诺逻恭禄入侵大斗拔谷时率领秦州都督张景顺将其击败,但是到了凉州上任后回纥却轻慢他,说他是靠女人才获得现在的位置,并且四个酋长不服王君的管理,王君这才上奏回纥意欲谋反。” 王守善明白了,这是回纥自己先挑起的事端,说不定他们就像王君说的那样想要谋反。 他们挑衅让王君先出手,然后再以受害者的样子逃到突厥去,就像后突厥的默啜一样一会儿叛逃一会儿臣服,只为了从唐的手中换取更大的利益,遇上这种不要脸的人只能将他给杀了了事。 “骨力裴罗有儿子吗?” 所有人都是一愣,似乎不明白他说的意思。 “骨力裴罗死了,他的爵位谁来继承?”王守善只得将问题直接明了得问了。 “他有两个儿子,叫默延啜和移地建,都已经成年了。”米继芬又回答到。 “你们有没有办法干掉骨力裴罗,然后让他的儿子们带着兵回瀚海?” 老子英雄儿未必是好汉,除了米亮所有人听了他的话具是一震,再也没人开口。 “既然杨玉环那么受宠,能不能让她给她叔父调个位置?”王守善换了个话题。 “主公想调何人担当河南府土曹?”冯坤规矩得坐着,看起来谦和有礼。 “谁都可以,只要不是杨家人。”王守善撇着嘴说“有他们在实在太碍事了。” “良行所说的杨家,可是指的杨玄孙?”韦坚忽然出口问道。 “杨玄孙不认杨玉环,她不是杨家人。”王守善抿着嘴思考了一阵说“杨洄杨驸马接近武惠妃是杨玄孙授意的吗?” 韦坚想了一下,摇头表示不知。 “最近寿王有没有去看过杨玉环?”王守善有点瞧不起那个贵胄,要是换成自己早就一刀把那个女人结果了,不过是一个犯官之女结果却搞出这么大的风浪,他日得势得把大唐搞成什么模样? “云汉是想杀了杨玉环吗?”米亮抱着膝盖坐着,看起来悠闲极了“我听说她可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啊。” “她让我想起貂蝉,那个女人说不定是个间谍,继续让她呆在陛下身边肯定会出事的。”王守善想起那个助情花就觉得恶心,安禄山实在太不要脸了。 “要不然干脆将杨玄珪杀了吧,一个土曹不过跟司录参军一样是个九品小吏。”冯坤摇着羽扇微笑着说,米继芬想了想也拼命点头。 “对付那个人小心点,我怀疑他跟巫师有关。”王守善看着冯坤说“那个杨玉环很不简单,初三那天晚上突厥人曾经攻击大庄严寺,他们还会借机再次行动的。” “他们攻击大庄严寺干什么?”韦坚皱着眉问。 “破我们的国运,秦州不是发生过地震吗?天山龙脉已经被破了。” “龙脉要怎么破?”米继芬毫无心机得问,所有人立刻都不说话了。 王守善忽然觉得让他接触太多秘密不是件好事。 “继芬,你去酒肆那边雇几个舞姬过来,再把突厥朋友请到这边来。”米亮一边说一边拍了拍手,一个侍卫走了进来站在门口束手而立。 米继芬垂头丧气得站起身,弓着背退了出去。 米继芬到底是给了自己一个金饼的人,如果不是他王守善也办不成婚礼,他寻思着下次该给他找点别的事情做。 然后他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冯坤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了。 “主公想让谁进来?”沉默了许久后,冯坤笑嘻嘻得提醒。 “你的朋友郭佳在哪儿?”王守善现在需要杀手,李白的门人可以刺杀杨玄珪,可是到突厥去刺杀骨力裴罗就麻烦了。 “郭佳是干什么的?”米亮笑着问冯坤。 “鸡鸣狗盗之辈,无需挂心。”冯坤也微笑着看米亮。 “我手下也有类似的人,不如让他进来?”米亮将视线转向王守善“长安城里有不少赌坊,我是在那儿认识他的。” “他是胡人还是汉人?”韦坚沉着脸问。 “干嘛分得那么清,只要能干活胡人汉人不是一样的么。”米亮没有看韦坚,心平气和得说。 韦坚瞪着米萨保的背影没说话,似乎他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只要陛下同意修路,那个杨玄珪怎么想都无所谓,咱们的当务之急是要让陛下看到路修成之后的效果,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举行一次阅兵怎么样?提起秦始皇总是会想起大秦的铁骑。”冯坤回头看韦坚“韦县令在军队里有认识的人吗?” “这倒是个好主意,驰道修好后肯定需要军队巡视,不然蟊贼会将金锥偷走的。”米亮看着冯坤冷笑着说。 “那你们建议谁来?” “家兄韦见素现在任职兵部员外郎,不如听听他怎么说?”韦坚这时忽然说。 “这个你回去自己跟他说,我只需要一个结果就行了。”王守善眯着眼睛,才这么几个人怎么都有党争“米萨保,你跟窦老板很熟,不如将他邀请过来?” “窦老板?”韦坚困惑得看着米亮。 “就是西京首富窦z,他是昭成太后的娘家人。”米亮看着韦坚笑着说。 韦坚眨了眨眼睛,心领神会得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先礼后兵 王守善很讨厌这种别人知道而自己不知道的情况,韦坚那心领神会的笑容让他感到厌恶,而且看米亮的样子他似乎是想将自己取而代之。 有野心的手下就是这么难以驾驭,但是他们偏偏都很有能力,王守善必须拿出一件自己有而别人没有能力,不然他们是不会臣服的。 这里的全部都是大胆的狂徒,杀人是肯定没法在他们面前立威的,那就只能从别的方面下手了。 “米萨保,你能联系到多少身手好的浮浪人?” 米亮将视线重新回到王守善的身上,有些不解得问。 “云汉问这个干什么?” “以后咱们要将唐长安里的商业搬到汉长安去,汉长安地下排水系统里有不少僵尸,不把它们除掉的话以后居民没法安心经商的。” 冯坤又无声得笑了起来,韦坚和米亮则满脸都是惊骇。 “僵尸?” “它们以前是汉王,被盗墓贼扒了金缕玉衣后就顺着盗洞爬回了汉长安,道士要处理歹人招来的厉鬼,僵尸只能我们自己对付了。” “这怎么可能”韦坚满脸不信。 “晚上要去看吗?”王守善看着韦坚微笑。 韦坚这下不说话了。 “就让商户们留在唐长安不行吗?”米亮沉着脸问。 “长安商户侵街太严重了,那是要破坏长安风水的,而且日后唐长安是要办学校的地方,跟突厥人来往必须要兽医,要治理沙海需要大量工匠,现在的氛围不适合学习,商人必须搬出去。” “还有郎中。”冯坤补充着说“突厥萨满都是巫医,他们治病可没我们厉害。” “把突厥人治好干什么?”韦坚气愤难平得瞪着冯坤。 “就算不治突厥人,咱们的士兵受伤了也需要治疗,现在还有那么多人不识字,连明码标价都做不到。”王守善想起第一天来长安时吃的那碗昂贵的亲子饭就来气,汉人太喜欢欺负外来客了。 “那也不能将所有商户都搬走,要搬也是一部分一部分得搬。”韦坚皱着眉一边思考一边说“胡商每天都在金光门大排长龙,让他们先去汉长安住着,市署也好安排。” “怎么不是你们汉人去汉长安?”米亮瞪着韦坚说。 “汉人要在汉长安里开驿站,这你就不用操心了。”王守善喝了口水,继续思考“要不然先把醴泉跟汉长安的驰道先修好?” “修这条路干什么?” “汉长安的水是盐卤的,醴泉的水是甘甜的,水不能随便引,只能用驰道拉水卖了。”韦坚嘲笑着米亮。 “渭水经常改道,不会淹没汉长安吗?”米亮不服气得看着韦坚。 “渭水改道是因为泥沙囤积,根源是治理黄河,金光门的那条水渠不能引进来,不仅破坏风水还会加快上游伐木的速度,米萨保有办法不让李宰相将木材堆放在西市吗?” 一提起李林甫,在坐所有人都叹气。 “李宰相的目标是将长安变成第二个洛阳,他是不会那么轻易放弃商业的。”米亮无可奈何地说。 “李宰相的目的是为了哄陛下开心,还有谁比秦始皇更威武?”冯坤不屑得笑着说“就让他占了这份头功又何妨?” 米亮和韦坚都不说话了。 “目光放长远一点,咱们是为了天下。”王守善开始劝慰起来“先把事情做成,怎么占权咱们再徐徐图之。” “白手起家都是这样,能忍常人不能忍,才能成人上人。”冯坤这时凉飕飕得说“等他日你们得势了再抱负回来不就好了。” “李宰相有不少仇人啊,没了圣眷你们觉得他还能活多久?”见韦坚和米亮一脸愤恨难平,王守善开始挑拨离间了“你们觉得他像不像第二个宗楚客?” 米亮哈哈大笑起来,冯坤笑得异常阴冷,而韦坚则笑得格外奸诈。 有些人不用点都通,王守善希望自己不会被这些奸邪之徒给害死。 米继芬是老实人,可惜有时说话不经过脑子,他刚才那个问题是能随便问得么? “米萨保,有不少寒门生徒现在都留在长安,你看能不能安排他们进商队,随你们去西域旅行?”王守善想起玄奘法师,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日后要与大食人作战,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可以是可以,但他们肯吗?”米亮微笑着说。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找人的,商队里现在最急缺哪一方面的人才?” 米亮忽然诡异得笑了起来“郎中c兽医还有懂驱邪的巫师。” “巫师我没办法,但郎中和兽医还是可以找到的。”王守善沉吟着,思考着等会儿回去怎么跟李白商量。 他正想着,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他想起了那个跟踪他却被挡在天街另一边跳脚的汉人,一边站起身一边将刀给抽了出来,然后和米萨保他们一起走出了正堂。 在大门外,李白正和两个粟特卫士战成一团,而另一边御史周诚正护卫着一位微胖的老者,韦坚在看到那个老人时立刻惊愕得睁大了眼睛。 “你认得那个老丈是谁?”王守善侧头看着韦坚。 韦坚点了点头“那是右仆射张九龄张宰相,他怎么跑这里来了?” 王守善看了看气势汹汹的李白,再看了眼捂着胸口的张九龄,无奈得叹了口气,原来李白也有自己的派别。 “米萨保,让你的手下住手吧。”王守善将刀给收了起来,对付张九龄这样的文官犯不着用刀。 “那对我有什么好处。”米亮背着手得意洋洋得笑着。 “你想要什么好处?”王守善没好气得瞪着他。 “等会儿你们聊天我要旁听,这房子是我的。”米亮理直气壮地说。 “今天明明休沐,为什么老子比平时更忙了。”王守善揉着胸口直抱怨。 米亮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所有粟特人都住手了。 他们一停手,李白也停手了,王守善笑盈盈得和李白c张九龄对视,脑子里开始快速思考,这些清流能给他什么好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舅甥之盟 张九龄老了,他是座即将倾倒的大厦,但他并没有倒,韦坚只简单得说了一下他就明白了驰道修成之后的意义,不过他看重的是另一个问题。 秦始皇修长城是为了防备游牧民,太宗却认为不该将精力放在修长城上,以人为本才是太宗治国的关键,可惜他的后代一代不如一代,李隆基本来还有点中兴的希望,现在则完全不行了,一个耗干国库给女人打首饰的皇帝是得不到臣子们的心的,可谁继任下一任皇帝却让臣子们无比忧心。 吐蕃赞普赤德祖赞今年三十三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是松赞干布的玄孙,曾经和黑衣大食联合攻打西域的费尔干纳盆地,介入拔汗那国的王位之争。 七年前金城公主已经尚给了赤德祖赞,带去大量的书籍c郎中c乐工和杂役,在多次吐蕃和唐的战争中起了协调作用。吐蕃人不会那么轻易就让唐和突厥结盟的,经过王守善的解释张九龄已经知道用粮食换可汗是不可能,不过换回纥回来还是有希望,只是以李隆基好面子的性格是不可能给一个杀了朝廷命官的叛军首领尚公主的,哪怕是县主也不行。 此事兹事体大,杀了朝廷命官居然没受到惩罚甚至还尚了县主,有此先河一开肯定尾大不掉,但是这又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谁知道突厥遇到这种霜冻天气是什么时候。 王守善现在知道为啥李隆基一看到张九龄就烦了,因为他总是带着问题来烦人,本来气氛挺好的,结果他一来就全毁了。 吐蕃跟黑衣大食已经联手,还有比这更糟的消息吗? 突厥人好对付,他们没有冶炼技术,可是吐蕃和大食却跟唐一样擅长冶炼,他们能跟唐人一样制造覆盖马全身的重甲,吐蕃人要打到长安不容易,河西和陇右的屯兵就是防备他们的,王君这个人有勇无谋,他的娘子就是给他当军师的,开元十三年冬天,吐蕃大将悉诺逻恭禄率先向骚扰大斗谷,向甘州发起进攻,焚烧集市。王君就被她劝解不要出兵,正巧当时突降大雪,很多吐蕃士兵被活活冻死,悉诺逻恭禄遂决定大肆劫掠一番,打算从积石军西路撤回国内,王君判断吐蕃军队已经疲惫,提前派人从小路潜入吐蕃国内将路边的野草全部焚毁,并与秦州都督张景顺率领唐军紧紧尾随在吐蕃军队后面。等到悉诺逻恭禄率军行至大非川,战马又饿死了大半,当时,悉诺逻恭禄的主力部队已经渡过了大非川,只剩下部分辎重还留在后面,王君和张景顺率领的唐军已经推进至青海湖以西,将士们踏冰渡过青海湖,逼近了吐蕃军队。 开元十五年九月七日,吐蕃大将悉诺逻恭禄c烛龙莽布支率领军队攻陷了瓜州,生擒唐朝刺史田元献以及王君的父亲王寿,接着吐蕃军队乘胜进攻玉门军,将俘获的僧人放回凉州,给王君传话:“将军不是经常自诩忠勇为国,为何不敢出城决一死战!”,王君差点中了激将法,后来是他娘子劝住了他才没出城。 王君在陇右很有威名,如果不惩罚回纥就将他们直接弄回来那防备吐蕃的边军肯定军心不稳,倘若吐蕃再次犯禁那就会损失惨重。 因参加过玄武门之变,王晊所属家族在陇右经过多年发展已经根深蒂固,王晊不安排好自己的子侄是不会退下来的,王忠嗣将军原名王训,他的父亲王海宾是王晊的族子,他只能等王晊退下来才能接任节度使的位置,心急肯定收复不了王家人。 怎么办? 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语。 “金城公主怎么说?”王守善一边问一边心中狂骂,当年就是因为王晊告密才有了玄武门之变,没想到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圈问题又回到了那个老贼的身上。 王晊原本是李建成的更丞,被秦王李世民收买,当时突厥入侵,李元吉率领秦王府的将领出征,在武德九年六月他向当时还是秦王的李世民告密,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计划在昆明池为李元吉饯行让勇士刺杀秦王。 李建成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打算已经无从得知,因为他已经死了,王晊因告密而成了节度使,他自己功成名就了,却害苦了整个李唐皇室。 “没有消息,吐蕃到长安路途艰险,即便我们互派使节消息传到对方手中至少也是一个月后的事了。”张九龄揉着眉心,难掩疲惫得说。 “吐蕃要干什么我们不管,先把突厥人稳住了再说。”王守善浅薄的头脑已经想不出别的办法了“这个提议他们自己内部也要讨论,他们要是不接受我们提了也是白提。” “和突厥人结盟陛下必须知道,我们是不是派人跟宫里说一下?”韦坚气息奄奄得说,看起来有些精神萎靡。 “咱们不是结盟,只是正常通商,粮食咱们一点一点得换,不能一下子给他们太多。”王守善瞟了眼李白,有些心虚得说“我们不能犯跟武则天一样的错。” “登利可汗手中没有军权,所以他只能依靠骨力裴罗,但有了粮食和大唐的物资资助他就能稳住民心,这样就能跟自己的堂叔内斗了。”冯坤这时忽然说。 “你叫什么名字?”周诚忽然问冯坤。 “鄙人冯坤,字天齐,是汴州刺史冯有融的儿子。” 周诚冷笑起来“原来是犯官之子。” 冯坤摇着羽扇看着周诚微笑。 “等会儿突厥人来了,你们要旁听吗?”王守善看向张九龄。 “要,而且我还想再找个人来。”张九龄上下打量着王守善,古怪得微笑着说。 “你想找谁?” “三皇子,忠王李玙。” “不行。”王守善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他讨厌那个馍一样的三王子“全长安那么多贵胄,为啥一定要找他来。” “那你们一粒粮食都别想运出唐境。”张九龄像个守财奴一样小气得说。 “你!”王守善站了起来,指着那个老家伙的鼻子久久不能自语。 米亮拍了拍手,又一个侍卫走了进来。 “去十王府请三王子过来。”米亮说着看向了张九龄“不知张宰相可带了什么信物,不然就凭我这个门子恐怕请不来那位贵人。” 张九龄干脆利落得将腰上的金鱼袋给摘了下来。 那个门子双手捧过,然后倒退着离开了正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崇贤聚德 金城公主的父亲名叫李守礼,是章怀太子李贤的次子,曾为左金吾大将军,幽州刺史c单于大都护。 他幼年丧父c四处贬谪,没有得到王子应有的教育,长大后才识低劣,生活浑浑噩噩,平日里宠妾很多,对儿女也不重视家教c不规范礼仪,致使儿子大多不成材,女儿也有负贞洁名声,李守礼却处之泰然,自认为是皇帝的兄长而不以为意。 章怀太子的庙之所以会荒废也跟他的性格有关系,葛妙财跟右威卫大将军葛福顺有亲戚关系,再加上李守礼的纵容他可以说是在长安横着走,他是很有钱,据他的三女婿对外宣称他比任令方的资产更多,抄了他的鼠窝就能凑足修驰道的钱。 葛妙财本身就在收贼赃,就算是太府寺的绸缎他也照收不误,家里养了败家女人,主人家也养了很多败家男女,不敛财不行啊。 “葛福顺不行啦,就这一两年的事。”张九龄说起耿国公的事一点都不避讳,王守善也不知道他是人太耿直还是没心机“有了六百万贯的贼赃就可以做纸甲了,修驰道的钱也有了。” “那我们的好处呢。”王守善指着周围一大圈人“你们得分给我们一点。” “你们想要什么?”张九龄面无表情地说。 “户籍。”王守善的眼睛都快瞪出血丝了“我们要长安的户籍。” “这个等三王子来了由他来跟你谈,我只负责办事。”张九龄就像个胥吏一样说道。 “张宰相,当年你是如何说服陛下修路的?”韦坚恭敬得朝张九龄说“我们想修一条从长安到洛阳的驰道,以后交通往来会方便很多。” “你写一封奏表,将利害分析清楚就可以了。”张九龄顿了顿又继续道“你最好跟高总管先打个招呼,一定要这封奏表交给陛下亲阅。” “可以先把醴泉到汉长安的驰道修起来嘛,反正也不长。”王守善挥着手说“有了真东西比什么美言都管用。” 他的话音刚落,屋里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张宰相,我听说要做纸甲要用到木棉对吗?”米亮盘膝坐着问道。 张九龄将视线移向了李白。 “是要用到,不好弄吗?”李白说。 “这个我们会想办法,不过要供应军需的话以木棉的产量可能供应不及。” “那就找可以代替木棉的植物,棉絮不仅可以纺布也能给老百姓过冬用,这是个利国利民的好东西。”张九龄接着说。 “就凭这个你们就该给我们户籍。”王守善又开始胡搅蛮缠“就算不是长安的,也得是京兆的。” “找到了再说。”张九龄不耐烦得敷衍着。 “三皇子身边的那些护卫信得过吗?” “护卫?你见过他了?”张九龄睁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王守善。 “在景龙观遇到过。”王守善想起那些护卫就觉得气闷,他们怎么看都不像是宦官。 “他们都是中官,神策营不只是有太子府和西北军,宦官也在其中。”张九龄冷笑着说。 “那他们忠于谁?三皇子还是别的人?” 张九龄但笑不语。 王守善信不过那些阉人,他还不想这么早就崭露头角,以至于有点想开溜了。 可是米继芬已经去请突厥人过来了,他要是这个时候认怂了就再也直不起来,他不由瞪了李白一眼,李白就像是没看见一样望着屋外的蓝天,仿佛又想吟诗了。 “张宰相,我们想把长安里的一部分商户搬出去,在城里建学校。”王守善瞪着李白对张九龄说“尤其是兽医和郎中,以后不论是突厥还是我们自己都需要。” “这个我会跟太医署的人提的,钱从哪里来啊?”张九龄提高了声音有些傲慢得说。 “我们可以出,我们商队里最缺的就是郎中。”米亮财大气粗得说。 “还有我们的军队,前线只有和尚在救死扶伤,太宗那会儿都有军医,咱们现在反而没多少了。” “李居士,好像有不少乡贡没回去吧,何不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弃文从医?” “唯。”李白转过头看向张九龄,拱手说道。 “咱们对大食的了解太少了,应该多派使节过去。”王守善眯着眼睛笑着说。 “太宗陛下曾经招揽过孙思邈孙道长,不知孙道长可有后代?”韦坚忽然问道“要是能招揽到他们到长安担任医官就好了。” “这个我会派人去查的。”张九龄叹了口气“就是怕他们的后人又拒绝从政。” 王守善想起了净行给他的任务,似乎请孙思邈的后人出山就是他的第一个目标了。 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孙思邈隐居就是为了避免跟俗人接触,他该怎么把那些世外高人给请出山。 “你在想什么?”李白小声问道。 “我想回家。”王守善没好气得说“今天休沐,我本来打算去了景龙观就在家里休息的。” “吃了晚饭再走嘛,我人都叫了。”米亮好客得挽留起来。 老乡的面子王守善还是要给的,他将视线又转向了李白“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的马就在外面,它认得我。”李白得意得笑着“那匹马通灵性,聪明的很。” 萨保家的门是可以朝着街开的,王守善的马就停在了门外的马厩里,唐人的运气还真是一如既往得好,这么大一个长安都能被李白找到他。 “米萨保,你这里有纸笔吗?” “你要这个干嘛?” “把要做的事情记录下来,日后方便回想。” “这个我来吧。”周诚率先站起来往外走,李白也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要不我送个仆人给你吧,有事联系起来也方便。”米萨保微笑着看着王守善。 “用不着,我自己在找。”王守善有些戒备得看着米亮,他还记得韦坚给他的提醒。 送人就等于送眼线,越是贴身的人越是要小心谨慎。 “张宰相,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住?”冯坤看着张九龄身上的纸衣好奇得问。 “修政坊,葛福顺住的修真坊离我家不远,有时间我会去看看。” “张宰相跟耿国公很熟吗?”韦坚小心翼翼得问。 国公和大臣是不允许接触的,更何况葛福顺的亲家王毛仲还因为居功自傲触怒了李隆基。 “不熟,只是看到他心灰意冷人日渐消沉,有些可怜罢了。”张九龄长叹了口气“世人趋利而避害,也不知道要多少年才教化得过来。” “教不过来就用王法呗。”王守善冷笑着说“挨了打就会知道什么是教训了。” 张九龄摇头苦笑。 “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可得罪小人,咱们断了邠王的财源,恐怕他会在陛下面前说坏话的。”韦坚这时候说“咱们得给他点甜头才行。” “给他什么甜头?”米亮慢悠悠得问道。 “醴泉的水费怎么样?”韦坚笑呵呵地说“是人就肯定得喝水,汉长安越繁华他的收得越多,这笔钱可是不小的收入啊。” “葛家该怎么办?”张九龄问道。 “修了驰道要找人防盗,耿国公不是武将出身吗,就让他的子嗣在军中任职可好?” “葛优思已经是游骑将军了啊。”文官张九龄有些不解得问。 “趁着葛富顺还活着,让他厚着脸皮给子嗣们求一次。”韦坚诡笑着说“只要修好了驰道,大家就都能升官发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吹拉弹唱 文武散官就是拿着俸禄不干活的,有些人憧憬,有些人不愿意,尤其是有个名垂青史的爹之后,当儿子的总会有些想法。 五品的游骑将军能带的兵还不如一个六品的果毅都尉多,军权是一般人碰不得的,可是葛福顺却是个例外,除了有个不靠谱的亲家外他一直谨言慎行,找李隆基求个实缺并不困难。 等客人等得无聊,米亮米萨保就把家里的乐器拿出来玩了。 粟特人喜欢玩乐器,不过王守善并不会,义父觉得玩乐器是玩物丧志不许他碰,所以他只会唱歌,而且还是歌词露骨乡野的民歌,汉人听不懂,米亮却听得懂,王守善一开始唱他就哈哈大笑,王守善得意得告诉他,自己就是靠唱这首歌让公主点头答应嫁给他的。 米亮朝着王守善竖起了大拇指“云汉,你肯定会成为传奇的。” 王守善吊儿郎当得笑,他得意得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突厥有很多个酋长,每个酋长都有自己支持的对象,余勒都斯肯定也有自己效忠的对象。 得民心者得天下,幽州人单纯,安禄山招来了客商就被收买了,突厥的百姓比汉人更老实,只要能安居乐业一般都心满意足了,估计余勒都斯现在在思考到底要把救灾的粮食先给哪个部落。 至于三王子上哪儿就不知道了,早知道该告诉那个门子应该去景龙观碰碰运气,等这边谈完就没他什么事了,反正陛下防着他,他不来反而更好。 但是三王子却还是来了。 他身上仍然穿着那身绛色的狩猎纹夹缬绢铭衫,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卑躬屈膝的宦官。 那个宦官穿着五品的朝服,想不认得都难,王守善对那个相貌丑陋的宦官没来由得感觉厌恶,因此看了一眼后就不再看他了。 白面馍走进了米亮的正堂里,一身绛红色几乎跟周围的褐红混成一体,而王守善身上穿着的则是灰色的麻衣,就像粟特人的壁画一样分明。 所有的汉人都对他行礼,米亮是五品的萨保,因此也对他抚胸行礼,只有王守善一个人坐在地上不动,他桀骜不驯得看着李玙,而李玙也皱着眉看着他。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王守善对自己的这个内兄一点都不客气,白面馍朝着他冷冷一笑,撩开袍子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 王守善立刻往旁边挪了挪。 “请我来是为了干什么?”李玙的声音不高不低,但每个字都敲在人的心头。 “殿下,今年突厥遭遇霜冻天气,而我们则粮食丰收,上天有仁德之心,为生灵免遭涂炭粟特朋友希望能用粮食换突厥人的马,让他们一解燃眉之急。”张九龄躬身说道。 “帮突厥人?为什么?” “咱们用粮食换马当借口,把登利可汗请到长安来。”王守善继续吊儿郎当得说。 “你觉得突厥人会答应吗?”李玙没有看王守善,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张九龄。 “不可能,但咱们可以试试将骨力裴罗和葛逻禄酋长换回来。”张九龄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他们刚才说的内容给李玙说了,包括将商人赶到汉长安和唐长安里建兽医学校的事。 “把骨力裴罗调回来之后,登利可汗又由谁支持?” “当然是我们,得民心者得天下,咱们帮登利可汗稳定民心,再派兵保护好他的安全就行了。”王守善又出声说道。 “你想让汉人进突厥人的汗庭?”李玙将视线转向了王守善,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像是嘲笑。 “咱们不是有那么多胡兵胡将吗?将他们派进去不就好了。” “那你愿意去吗?”李玙脸上的笑容收敛了,看起来严肃了不少。 “我又没官职,你凭什么派我去。”王守善继续吊儿郎当得说“再说骨力裴罗肯不肯回瀚海还不一定呢,你得跟他谈条件。” “谈什么条件?” “一条丝路,一位县主,只要给我们长安的户籍,粟特人就会去瀚海垦荒,至于县主尚不尚是你们的问题。” 张九龄刚要说话,李玙立刻伸手阻止了他“那要是骨力裴罗反悔了又叛乱怎么办?” “那就杀了他,反正他有两个儿子,他的位置有人继承。”王守善绿油油的眼睛看着白面馍黑玉一样的眼睛“只要别让人知道是咱们干的就行。” “那你建议派哪个胡将过去?” “安禄山,他不是宣称永远忠于大唐吗?” 李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冷起来。 “再坏的结果,不过是登利可汗有了一支忠于他的军队,但幽州还能重新回归节度使的掌控之下。”王守善用诱惑一般的语气轻声说道“这是一条很冒险的路,总比让他在幽州做大来得好。” “那你又想获得什么?”李玙看着王守善的眼睛,就像是想要看穿他一样。 王守善朝着众人一挥手,所有人立刻都出去了,包括主人米萨保在内。 “我想在长安立住脚,户籍是别人弹劾我的关键。”王守善看着李玙的眼睛说“汉长安的地下有僵尸,等把它们除掉了粟特人会都搬到汉长安去,唐长安会成为你们汉人商人的天下,但你们必须给他们优惠政策。” “香料已经不收税了,还要怎么优惠?”李玙冷笑着说。 “那是不公平的,有些汉人没什么本事却用放高利贷的方式发财,这种人必须抓干净,但他们有李宰相和权贵的维护,李宰相现在是打算扶哪个皇子做皇帝啊?” 白面馍不笑了,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阴郁,王守善不禁有些同情他来。 “你有没有想过杀死寿王?” 李玙听了他的问题浑身颤了一下,摇了摇头。 李玙有点妇人之仁,但这种人应该比隋炀帝好,就是不知道他干不干得出弑父这种事。 王守善会毫不犹豫得杀了他的汉人阿耶,却不会动张连举半根汗毛,父亲其实不一定必须要血缘关系。 “陛下的后宫太大,要养那些女人花太多钱了,把她们放出去,对所有人都有好处。”王守善开始转移话题“你还嫌自己的兄弟不够多吗?” “那些女人放出去干什么?”李玙阴沉着脸问。 “当尼姑吧,反正她们除了穿的衣服不一样以外和真正的尼姑有什么区别。”王守善冷笑着说“当了尼姑还能还俗,说不定在庙里看对了眼还会成就一对佳偶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阅兵裁军 先天二年那场在骊山举行的阅兵让李隆基很不满意,如果时隔二十五年能让他看到阵型整齐的军队,他肯定会觉得很高兴。 当儿子的就该哄爹开心,王守善建议李玙今年李隆基生日搞一次阅兵,让老家伙高兴高兴。 李玙听了王守善的建议没做声,兵权是个很敏感的话题,尤其是三王子,他更不敢沾,但他不是有个当儿子养的弟弟么,王守善建议这事由他来管。 除了李玙他还想看看有没有别的王子能继承大业,李玙重用宦官,那些阉人迟早会坏事,王毛仲就是因为高力士的一句话被流放刺死的。 神策军现在是一团散沙,这也是多亏了高力士的管理,他在禁军之中安插中官,宦官已经开始在掌握兵权了。 皇帝越是信那些没了种的阉狗,正常男人就越没活路,没了那活儿还娶三妻四妾?那场面王守善想象就觉得恶心。 搞阅兵的时候正好可以裁军,将不合格的人给刷下来,他们可以跟逃户一起修驰道,也可以去治理黄河,反正不能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就拿俸禄,这种尸位素餐的人少了真正干活的人待遇就高了,雄赳赳气昂昂的军阵一过,还不知道能勾走多少围观娘子的芳心,这世上总有女人是不为钱嫁人的,平康坊的那些娼妓地位太高了。 一顿花酒收一贯钱,那是个九品将士郎一个月的俸禄了,在官场混肯定免不了请客吃饭,那么高的消费只会滋生,等汉长安清理出来平康坊的娼妓是第一波被请走的。 老家伙以前的亲信要利用起来,李隆基似乎是个念旧情的人,只要把他说动了后面的事就好办,葛福顺快死了,让他临死前给儿孙们挣个前程不是挺好么,别留下执念最后成了鬼,然后被鬼差抓回阴曹地府去受罪就惨了。 知子莫若父,李玙就是太想要兵权才会被李隆基忌惮的,有个年轻的儿子提着把刀一直提醒着他快退位让贤,圣人都会被气出个好歹来,更何况是不肯服老的老顽固了,下象棋的时候士和象用好了也能防住对方的车马,李玙现在想的是开辟水田,将幽州南下的路给封住。 “这我没办法,北方人都爱吃面,不经历饥荒是不会改的。”王守善不负责任得说。 “那就把这些粮食当成军粮给修路的人吃。”李玙馍一样白净的脸全是决绝,李隆基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狠人。 “你打算让谁来种水田?”王守善不敢大意,他可不想现在就被请出长安去拓荒。 “总会有想从政的贵族,要入官场就必须种水田,先从信阳开始。”李玙面无表情地说。 信阳因韩信屯兵而得名,它的官名叫申州,属于淮南道,主要出产小麦和水稻,当地人并不种粟,那里地处平原但有大河相隔,在那里筑城易守难攻,只要将小麦田全部都换成水田骑兵就没有回旋和铺开阵型的余地,只能选择攻城。 王守善冷笑了起来,李玙的想法虽然很好可实施起来却并不容易,因为信阳有很多贪财的地主。 没人种小麦精面的价格会更高,总会有人挡不住诱惑屯旱田的。 跟那些人讲利害关系是没人会听,打仗距离他们太遥远,自己日子过舒服才是正经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是没有感情的,它对万物都等同祭坛的贡品,而圣人也不能有感情,当官要施仁政却不能仁爱,心太软的官是当不了好官的。 “你要是这么搞,门阀就起来了啊。”王守善好心提醒,谁叫李玙是他的内兄呢。 李玙没做声,显然在权衡,王守善觉得要把孙思邈的后人请回来恐怕会很困难,谁叫这世上到处都是为了权利奔波的刍狗。 “而且你想过以后兵源的问题没有,中原到处都是奴隶,良家子逃了不少,让田舍汉直接上战场等于是让他们送死,就连现在的彍骑去西域也是九死一生。” 李玙长叹一声,捂着头冥思苦想。 “跟突厥人的战争必须停下,武将积累军功速度太快了,等他们封无可封再给他们什么?” 做事总有个先后顺序,以后麻烦肯定不断,但先把突厥人稳住再说。 “你有没有熟悉北庭事务的手下,让他先安抚住突厥人行不?”王守善想起冯坤就胃疼,那个犯官之子现在在外面干什么? “有一个,但他在岭南。” “是被流放了吗?” “不是,他是南海太守,他走了谁来镇住市舶司的歪风邪气。” 岭南的治所在广州,广州设有市舶司专门负责对外贸易,常由宦官充任,岭南山高皇帝远,又有香料c宝石c象牙等珍奇之物,有权的官员就会以权谋私,仗势欺人。 “宦官贪了那么多财到底要干啥呢?”王守善开始挑拨离间,而且他确实搞不懂那些阉人的想法“得了那么多钱带进棺材里?” 李玙不说话了,王守善也没继续说,那些宦官都是外人,但是这对父子却信他们多过信彼此,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有些事外人是劝不了的。 “那位玊玉道长,你能让我见见她吗?” 沉默了许久后李玙轻声说道,王守善有些不乐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谁叫李玙是他的内兄。 “就今天怎么样?” 王守善连忙摇头“我得回去问问。” 李玙勾起了一个让人不快的笑容“你怕她?”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怕她了?”王守善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 李玙哈哈大笑起来。 王守善被他笑得恼羞成怒,想打又不敢,只能一个劲得撇嘴。 等笑够了,李玙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但脸上的阴郁之气已经没之前那么重了。 “水田防线一定建起来,你觉得让张九龄来处理怎么样?” “清流已经得罪很多人了,再让他们得罪人还要不要他们活了。”王守善也沉下了脸,正人君子太少,小人反倒越来越多,恶人还是得让恶人磨“你觉得让宦官去处理怎么样?” 让宦官去整富豪就等于把黄鼠狼送进了鸡窝,只是这样一来信阳的官场肯定乱了。 “这个我再想想。”李玙摆着手说。 “河南道已经发生蝗灾,淮南不能再乱了。” “蝗灾?”李玙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你不知道?”王守善快被气死了,他还以为李玙知道才将试点定在信阳。 李玙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垂下了眼睑,摇头表示不知。 王守善叹了口气,李玙实在太可怜了,除了宦官根本没人敢帮他,就算有也被他阿耶给调走了,就因为那个老糊涂害怕儿子结党。 “你要是愿意以后可以常到我家坐坐。”王守善犹豫了很久才说“我娘子在长安没什么朋友,你把你娘子带上,让她们好好说说话。” “谢谢。”李玙郑重其事得说。 “客气什么。”王守善无所谓得说“以后我们吵架了你也要帮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君瘦国肥 义父说李隆基喜欢武刀弄剑,虽然唐人以胖为美可是他却保养得很好,或许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看起来没老所以才特别不服老。为了修身养性他还喜欢给各类经典作批注,开元十年他就为孝经做了注解,李玙读过,但根本就没读进心里去,王守善恨不得一脚提醒这个内兄,汉人养儿子就是为了防老,就是因为怕儿子靠不住才李隆基才那么信外人。 百善孝为先,太宗的玄武门之变和杨广的血溅屏风最大的区别就是没有弑父,杀父亲的人一般都心冷手黑,要是李玙为了皇位杀李隆基那王守善就不打算拥立他,但王守善也不打算提醒他,要是他自己悟不出来那他就没皇帝命,他自己还想着要占江南和朝廷划江而治呢。 信阳要是修了水田防线,那他的骑兵日后就只能从随州经过襄阳北上了,他不打算跟安禄山直接交锋,到时候恐怕是安禄山占洛阳,而他自己占长安了。 襄阳是兵家必争之地,那是那么容易打的么?王守善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彍骑越废弛这仗就越好打,可他自己却老想着要让中央恢复番上,这么不干不脆的乱臣贼子他自己都觉得厌恶,但他确实不想当皇帝,他可不想自己跟儿子的关系像李隆基和李玙一样。 为了皇位一家人搞成这样太不划算了,他想学宁王一样混吃等死,想用金子自己找个金矿随便挖,不管他过得多奢侈都没人弹劾他。 有些人不打一顿是不知道厉害的,兼并土地把良家赶走,然后买奴隶来种地,这种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自己没本事就欺负穷苦人,还压迫比自己落后的文明敛财,隋朝是亡于农民起义,唐估计也一样,最可气的是奴隶连伸冤的地方都没有,王守善将地主买吃人肉的狗管奴隶的事跟李玙说了,忠王没做声,他那张馍一样的脸拉得老长。 跟那种地主解释水田防线的重要性他们是没法理解的,信阳不种小麦了正好,他们使劲种,精面价格一上涨他们赚得更多,到时候他们就能长得更肥了。 富户拼命逃税国库收不上来税,一遇到大的战争或者天灾就算没有李隆基败家国库肯定会空的,任令方一个放高利贷的都有家产六百万贯,其他富人可想而知,藏富于民也不是这个藏法。 长安很不好混,尤其是在这个吏治黑暗的时候,除了县令长安县这种大县还有县丞c县尉,开元二十一年韩休以黄门侍郎拜相时万年县尉李美玉因贪赃不枉法而治罪,韩休就拿程咬金的孙子程伯献来说事了。 混世魔王的孙子日子过得很奢侈,他担任金吾卫右将军,程咬金被罢官后封邑没以前那么多了,而且家里还有好几个子孙,程伯献分到的家产根本就不够支持他又是豪车又是豪宅的奢侈生活。 有他带头,金吾卫从上到下都贪污成风,后来神策军来了在权斗中败了才收敛不少,但韩休就是要将他斗倒。 韩休跟李隆基说李美玉不过是一个小官,像程伯献这种大贪官都没治为什么要把李美玉流放到岭南?李隆基为了保护程伯献干脆连李美玉也不治罪了,他被罢了官并没有流放,四年一过经过李宰相安排李美玉就又当上万年县尉。 县尉与县丞都是县令的佐官,专门负责治安捕盗c审理案件c判决文书c征收赋税之事,京县设六县尉,分判司功c司仓c司户c司法c司兵c司士六曹事,以韦家的力量安排县尉县丞还是可以的,长安县还比较干净,万年就是黑成了一窝。 犯了法是必须被判刑的,可给了钱就连案底都不会留,有钱有势的人更加肆无忌惮,平康坊里的侠少杀了娼妓不犯法,就因为娼妓都是贱籍。 和长安比起来,幽州简直就像是人间乐土,逃户们正在往河北道集结,安禄山得了军心又得了民心,就算一开始他没有反心也会生出异心,李玙的探子带回来的全部都是不利于朝廷的消息。 李玙是一肚子的苦水没人倒,一开始说就没完,今天跟着他来的那个宦官叫李护国,武则天时期女皇私设内卫,名字叫做“察事”,由宦官管理,李护国就将那个机构给原样搬了过来,他的门子就叫做“察事厅子”,专门负责侦查宫廷及地方官吏。 张守珪是个能打仗的将军,可是搞民政却不行,幽州的军队分为三派,一派是支持安禄山的,一派是支持张守珪的,还有一派在中间摇摆观望,朝廷其实已经失去对幽州的控制了。 安禄山的正妻是康氏是粟特人,他的次妻段氏是鲜卑人,北魏时有鲜卑族复姓叱李氏c高护氏,李家是自称是老子的后人其实是隋文帝时才改为单姓李,段部鲜卑是鲜卑族中最强悍的一支,他们游走于辽西走廊,是一支强大的游牧民族,晋朝时幽州大将王浚就娶了一个段氏女子获得了段氏的支持,完成了割据自称为辽西公,虽然经过五胡乱华后段氏几乎被灭族,但经过多年休养生息鲜卑段氏又开始卷土重来,有控弦上马万骑。安禄山的贴身侍人李猪儿是个宦官,他生活起居其实已经跟皇室差不多了。 张宰相说了安禄山要反,没人信,李玙信了,可是他没办法,彍骑的战力不行,不可能是长期与契丹打仗的幽州军的对手,如今倒是有条水田防线可以修了,可是老百姓不配合,河南道出了蝗灾李护国居然不报,李玙说着说着就起了杀心。 把骨力裴罗从突厥换回来陇右就可能会乱,不换吐蕃和大食联手进攻西域那大唐一样捉襟见肘,国家到了如此腹背受敌的地步了还有人在歌舞升平寻欢作乐,李玙背着手在王守善面前转来转去,挥舞着手狂骂,他一会儿骂宫中穿金戴银不知人间疾苦的女人,一会儿骂那些滋生贪污受贿的商女,一会儿又骂贪官污吏,一会儿又骂那些拼命敛财逃税的富翁,王守善被他吵得烦不胜烦,他有些后悔刚才邀请李玙去自己家做客了。 有这么多事压在心里,难怪白面馍看起来那么阴沉。 王守善耐心得听李玙骂,等他骂完了还有正事要做,问题要一个一个解决,首先要把驰道和阅兵的事搞起来,把老头子哄开心了他们后续行事才方便。 同时王守善也在考虑,自己是不是也学李玙一样搞一支暗探,但掌握那支密探的人绝对不能是冯坤,可是除了冯坤他又能找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红脸白脸 “等会儿见突厥人,你当好人还是我当好人?”李玙骂了很久,突厥人差不多也该来了,比起驰道这才是更迫切的问题,王守善想当好人,以后他还要跟突厥人做走私买卖呢。 “你想怎么当好人?”李玙又重新坐了下来,他这么说已经是间接答应自己做坏人了。 “你跟他们讲条件,让他们把登利可汗请到长安来。”王守善说,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突厥人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 “今天就跟他们说换左右护叶的事吗?” “先不说,等他们的信使走了再说。”王守善眯着眼睛微笑着“从长安到突厥汗庭大概要骑几天快马?” “你想让他们先吵起来再降低条件?”白面馍笑了起来。 “你能不能安排人混进突厥汗庭?”红脸的西胡儿微笑着说。 “这个我去问问。”李玙抿着嘴,过了半晌说“粟特人全信得过吗?” “不见得,他们都是逐利的商人,不会为了户籍卖命的。”王守善长叹了口气,希望上仙公主值得他如此付出。 “那安禄山控制的粟特人会不会南下收粮?” “你给咱们控制的粟特人特权就行了,江南的粮食只有他们能收,可是到了北边就麻烦了,大运河的北段都在安禄山控制的范围内,别咱们忙活了半天全被他捡了便宜。” 李玙又重新站起来了,他在波斯地毯上不断得转圈,看起来就像是困兽。 过了许久,他停了下来“裴伷先在北庭做买卖时养了很多食客,让他们帮忙如何?” “他现在在哪儿?” “岭南。” 王守善翻了个白眼,等长安的马跑到岭南再从岭南跑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你先别急啊,他是京兆裴家人,这件事不如让裴耀卿处理?” “又是张九龄,又是裴耀卿,你不怕你阿耶怀疑你结党?” 李玙长叹了口气“他要怀疑我也没办法。” “你还是先问问陛下的意见吧,他现在还将突厥当成大敌,你就跟他说咱们这么做是要帮登利可汗得到民心,让他跟自己的堂叔内斗,骨力裴罗的事情你先别说。” 李玙在考虑,王守善没打搅他,要对付自己的爹他这个当儿子的绝对比自己这个外人在行。 “你就不能在陛下面前服个软吗?”王守善忍不住抱怨起来“干嘛跟一个老头子硬碰硬。” “你跟你阿耶是怎么相处的?”李玙背对着王守善问。 “我义父每次打我我就抱头鼠窜,他气消了就好了。”王守善想起以前每次将锅里的饭菜吃完张连举怒不可遏的样子就笑起来“汉人不是有句话叫彩衣娱亲么?哄阿耶高兴不是儿子该做的?” 李玙不说话了,贵族就是这样,永远放不下面子,李玙这辈子恐怕都没法跟安禄山一样挺着个大肚子跳胡旋的。 李隆基老了,他盼的不就是老来乐么,偏偏李玙总是绷着个脸,看起来倒是威武严肃了,却一点都没法逗老家伙开心。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韩休把他气得人都瘦了还听得进去忠言,但张九龄说的话他就不乐意听,宁可信李林甫的话。”李玙的语气有些颤抖,听起来像是带着哭腔。 王守善知道,李玙说的那个他就是李隆基了。 “他是什么时候变的?” “我改名之后,宫里人说陛下差点让我娘吃打胎药,从一开始他就不希望我出生。” “但你不是活着么,你知道你出生那会儿是个什么情况么?”王守善想起钱大郎说的那些话,谁知道威武的祖龙居然被赵国人饿到长了个鸡胸呢“别老是听宫里人怎么说,你直接问你阿耶,他为啥没让你娘吃打胎药。” 李玙改过几次名字,这对父子的感情可真是让人纠结。 李玙又沉默了。 汉人都有这个臭毛病,含蓄,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都憋在心里,一点都没有胡人的直接大胆。 “你娘就没帮过你?”王守善提醒他,寿王是因为有惠妃才变成这样,就算他当了皇帝也肯定服不了众,武落蘅到底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才争储位? “我娘已经死了。” 王守善眨了眨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杨贵嫔什么时候死的?” “我的娘不是她。”李玙回过头,恶狠狠得看着王守善“就跟你认你义父是父亲,不认你生父一样。” 王守善心里一个劲得狂骂,这个三王子怎么这么讨厌。 他想起了那个太真观里舍弃了自己孩子的母亲,一个女人如果没了母爱就算她长得再美也是个怪物,武则天为了皇位杀了自己的孩子,武落蘅完全不顾儿子的心情争夺储位,姓武的女人都冷血无情,玊玉会变成她们那样的人吗? 然后他又松了口气,德贤观里有不少孤儿,对待不是自己的孩子能这么温柔,她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会成为好母亲的。 没亲儿子就没亲儿子吧,养成李玙这样迟早有天也会被气死,还不如不生。 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这小子肯定跟他爹一样,是个拧巴的拧种。 “她生了你就该尽孝,我想给我娘尽孝还没办法呢,你这叫不惜福。”王守善有些嫉妒李玙和安禄山,为啥他们的娘都活着“别做表面文章,要真心实意得哄她开心,别人是看得见的。” “说这个干嘛,不是说突厥人的事吗?”李玙不耐烦起来“等会儿是你谈还是我谈?” 王守善想起余勒都斯也无奈,那也是个喜欢硬碰硬的人,但突厥人都很会演戏,谁知道等会儿他会怎么表演。 “还是我来谈吧,你负责耍横就行了。”王守善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牙郎,他说和生意从中赚佣金,那些战马和日后走私的粮食他还要找地方偷运。 “你就穿这身衣服?”李玙嫌弃得看着王守善身上的麻衣,就连张九龄穿的都比他体面。 “事办成了突厥人是不会管你穿什么衣服的。”王守善不屑冷哼“又不是女人,穿那么漂亮给谁看。” 李玙冷哼一声,正要开口,门口却响起马蹄声,看来是客人们终于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北雁南飞 突厥是部落制的,每个部落一个姓,回纥c仆固c同罗c浑c思结c拔野古c契苾c阿布思c骨仑屋骨思被汉人称为九姓铁勒,再加上后来归顺的拔悉密和葛逻禄,后突厥汗国主要是这十一个姓部落组成,其中仆固部人曾有一次大规模的投诚,他们世袭金徽都督,是唐重要的胡兵兵源之一。 牧羊人仆固的全名叫做仆固延,而萨满余勒都斯的全名则叫浑余勒都斯,这一次霜冻天气受灾影响最严重的就在北方,同罗因为靠近汉人这边其实受灾并不严重,但是同罗已经和唐休战,因为他们和安禄山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 安禄山的母亲阿史德氏是仅次于阿史那家族的显贵,历代可汗所娶可敦都是出自阿史德家族,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安禄山具备被承认为突厥可汗的资格,同罗就是认可安禄山的部落之一。 后突厥汗国正在分崩离析,这个时候团结是最急需的,酋长若非朝贡一般是不会离开后突厥汗国的领土,所以来华使节一般都是萨满领队。 汉人的粮食是救命用的,而且突厥人的演技很好,脸皮也很厚,余勒都斯此刻看起来很殷勤,反正王守善看不出他曾经拔出刀命令仆固等人用箭对着自己的狠样。 王守善是粟特人和汉人的混血,他自认自己的脸皮绝对没余勒都斯厚,难怪李白会说安禄山是滚刀肉,又狡诈又会演戏,安禄山已经不要脸到一个境界了。 李玙不是安禄山的对手。 他是贵族,要讲体面,而安禄山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他已经豁出去了,人至贱果然是无敌的。 在简单的客气寒暄后,余勒都斯带着满脸笑容,规矩得坐在李玙的下手位置,他正好跟王守善面对面,不过他的眼睛一直都看着尊敬的大唐王子殿下。 憧憬c恭顺,不论李玙表现得有多傲慢他都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难怪李隆基会如此讨厌突厥人,就连王守善看到余勒都斯也手痒得很,也不知道当年他们尊太宗为天可汗到底有几分真心。 突厥的俘虏很可怜,但这帮突厥权贵太可恨,可怜之人肯定有可恨之处,就跟汉人一样。 霜冻天气第一批倒霉的绝对是汉人奴隶,突厥也不是全部都是游牧民,也有半游牧的,阴山以北现在绝对是人间炼狱,将那些学兽医的生徒送到突厥等于是羊入虎口。 汉人不能去突厥,去了会尸骨无存,要来也只能是突厥人来中原,反正长安空房子那么多,总有地方给他们住的。 王守善临时改变了谈判筹码,也不知道李玙能不能意会到,他听着余勒都斯和李玙口不对心得客套,聊天聊地聊天气,就是不聊正题。 在这种场合,坐在王守善旁边的仆固延还撞了撞他的肩膀,王守善没好气得瞪了他一眼,仆固将一个小纸条递到了他的手中。 王守善不动声色得接了过来,握在掌心中低头看,纸条上的字是粟特文写的,突厥人想要三万斛粮食,还有杂彩三万段,铁两万斤,作为交换可以保证突厥与唐停战一年,如果今年唐与契丹打仗还会帮着唐人牵制奚部落。 王守善用脚底想都知道,要是真的给了突厥人那么多粮食和铁明年就轮到唐和突厥开战了,奚比契丹离唐更近,他们明着是帮唐人,实际上是自己在占领战略要地,一年的时间正好可以用来给他们征兵,突厥人只要一上马就是能打仗的弓箭手,蠢材才会答应他们的条件。 三万斛虽然没有武则天给得多,不过王守善还要跟他们做走私买卖,加起来数量就多了。 突厥人是用粟特语写的,汉字的常用字太多,即便是萨满也记不全,他该怎么把信息传到张九龄那边去? 这个时候冯坤从后面凑了上来,他在高大的王守善身后坐着,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 “突厥人要三万斛粮食,杂彩三万段,铁两万斤,给了他们就停战一年,唐与契丹打仗还会帮着我们牵制奚部落。”王守善在他耳畔低语,冯坤点了点头,猫着腰,做贼似得溜到了张九龄的身后。 他在张九龄耳边低语一阵后,张九龄又在他耳边说了一通,冯坤又猫着腰,悄无声息地溜了回来,所有人都瞟到他在转来转去,但所有人都像没看见一样专心看余勒都斯和李玙聊天。 “张宰相说可以,把登利可汗请来,陛下好多年都没见他了。”冯坤凑到王守善和仆固的耳边,以两人都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着。 仆固立刻转身跟身后的一个人说了,王守善瞥了他一眼,那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突厥人,穿得很体面却坐在穿羊皮袄的仆固身后,他察觉到王守善的视线,在听完了仆固的耳语后很坚定得摇了摇头。 “你是何人?”王守善轻声问道。 “拔野古部落的质子,孛剌。” 唐对外族质子真的很不错,孛剌一身的丝绸,刀上还有宝石,看气势好像还担任武职。 “你是嫡长子吗?” 孛剌点了点头,王守善不禁暗自咋舌,大唐真乃强国也。 阿史那部落是原本是铁勒的一员,但是阿史那崛起后就和九姓铁勒有了从属关系,此后铁勒人就被突厥人取代了。 如果拔野古跟阿史那一样崛起了,那突厥人可能就要换个名字,一个部落的嫡长子做质子可比嬴政的爹异人地位高不少。 跟他谈条件是可以算数的,王守善想了半晌,伸出了一个手指头,孛剌再次坚定得摇头。 这个时候周诚猫着腰走了过来,在四人耳边低语“不给你们铁,咱们交换战俘怎么样?” “换多少?”孛剌问。 周诚伸出了一个手指。 “那粮食得加一万斛。”孛剌皱着眉说。 这次换周诚摇头了。 “那咱们还谈什么。”孛剌没好气得说,起身就想走。 “你们可以派人到长安来,太仆寺有人会教你们怎么治牲口。”王守善连忙说道“还可以给你们绳子和其他急需的日用品,你们那儿现在最缺什么?” 孛剌又重新坐回来了。 “用不着你们汉人教,我们自己会治。”孛剌恶狠狠得瞪着王守善。 “哎呀,那你们就派几个兽医过来,咱们交换学习嘛。”王守善又像西市的牙郎一样推销起来“来的时候带点你们那儿的特效药,看看我们这边能不能种。” “种药材?”周诚和冯坤都一脸惊愕得看着王守善。 “不试试怎么知道,野生的药那么少,要种出来了药价能便宜不少。”王守善坚定得相信只要给了种子田舍汉什么都能种出来的。 “我们要你们治冻疮的药,还有针和茶叶。” “你们那儿也兴喝茶啊。”王守善笑了起来。 “喝了茶能不烂牙齿,没牙的人在我们那边可活不了。”孛剌冷笑着说。 “粮食不可能给你们三万,你们的底线是多少?” “两万,不能再少了。”孛剌挥着手说, 王守善还想压价,不过他不能得罪突厥人,所以他决定将这个得罪人的事交给李玙。 他朝冯坤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心领神会,王守善就跟余勒都斯开始说废话。 余勒都斯对音律很有研究,他说他很喜欢汉人的音乐,王守善说同感,其实他对突厥的歌舞也很有兴趣,啥时候找几个能歌善舞的伶人过来咱们交流一下。 废话没说几句,李玙一拍桌子,很有气势得瞪着余勒都斯。 “你们好大的胆子,作为藩属国为唐效命是分内之事,汝等居然敢以此为要挟跟我们谈条件?” 余勒都斯立刻吓得五体投地。 “要换粮食可以,把登利可汗叫来,来的时候记得把骨力裴罗给我捆上。” 所有突厥人都默不作声,谈判谈到这份上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殿下,上天有好生之德,要不先给他们点先解决燃眉之急?”王守善怯怯得看着李玙。 “殿下,调运粮食需要时间,何不先借他们一千斛粟米。”张九龄这个时候拱着手说道。 “我们要是把粮食借给你们了,你们又用什么来交换?”李玙盯着余勒都斯,萨满立刻瑟瑟发抖起来。 “此此事还请容愚禀报可汗。” “登利可汗即位,也没见他派个使节拜会,他这么干实在有失礼数啊。”李玙高高在上得说。 “愚亦会在信中禀明可汗。” “下去吧。”李玙一挥手,夹缬绢铭衫上的泥金狩猎纹随着他的动作变幻出不同的光泽,那个手持弓的猎人就像活过来一样。 余勒都斯立刻拱手倒退着退了出去,仆固临走之前朝着王守善眨了眨眼睛“巴依,萨满让我送几只羊到你家,你住哪儿啊?” “就送到这儿吧,晚上我还要请客。”王守善微笑着看着仆固“你们要是想来随时欢迎。” 仆固贼兮兮得笑着,扶着胸倒退了出去,孛剌看着王守善冷哼了一声,也跟着离开了。 等所有突厥人都走了,屋里所有人顿时都大笑了起来,王守善立刻将突厥人给他的那张字条双手交到了李玙的手中。 “粟特文?”李玙看了眼手中的字条,抬头看向王守善。 “他们能写粟特文已经不错了,汉字太难记,他们根本看不懂。”王守善笑看着李玙“汉文可是这世上最难学的语言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章 存雷震天 拿着粟特人给的纸条,李玙带着张九龄和周诚进宫面圣去了,用不值钱的米换一支雇佣兵还是蛮划算的。 突厥人帮汉人不安好心,不过汉人打了败仗肯定要打回来,这场仗是避免不了的。 等包括李白在内的大唐官吏都走了,王守善才宛如失去了浑身力气一般躺在地上,在夹缝中求生可真不容易,这游戏还得玩多久。 “主公,你跟三王子交换了什么条件?”冯坤摇着羽扇笑着说。 “户籍,米萨保,你先准备一张二十人的名单,要是三王子能说服陛下这些人就能在长安落户。”王守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李隆基那个老顽固听不听得进去人话。 “咱们要坐汉人的顺风车夹带还是自己开一条路?”米萨保微笑着说,米继芬就在他旁边坐着,看起来唯唯诺诺。 “第一次先坐他们的顺风车,他们在北庭有不少探子,先探探他们的底细。”王守善看着冯坤,他脸上仍然带着微笑,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心急。 就算他不安排,冯坤肯定也会让他手下的鸡鸣狗盗成为探子的,如果有得选王守善也不想养这种会弑主的狗,但谁叫他身边没别的能人呢。 “三皇子设立了一支专门监视百官的监察门子,要不我们也成立一支?” “主公想要谁来负责?”冯坤的表情一点都不惊讶,王守善越来越担心他在自己背后搞鬼花样。 “谁先找到能造船的人和守长江的战将就谁负责,在此之前你们各行其是。” 冯坤躬身应是,米亮看着王守善冷笑连连。 “你笑什么?”王守善有些恼羞成怒。 “才二十个人,你在打发乞丐吗?”米亮瞪大了眼睛说。 “二十个长安的户籍。”王守善见米亮还是不为所动,只好补充“那你还想要什么?” “这二十个人全部都要官职。” 所谓得寸进尺就是米亮这种人了,王守善与他互瞪,米亮毫不示弱得与他对视。 “冯坤,有他们能当的官吗?”王守善一边等着米萨保一边问犯官之子。 “鸿胪寺典客署典客为流外二等,这个官职必须交税,而且主要责任是接待外宾,并不影响朝局。”王守善一问冯坤就回答了,很明显这两个人已经串通一气了。 接待外宾对汉人来说是件很光荣的事,鸿胪寺是朝贡c宴劳c给赐c送迎及国之凶仪之事的衙门,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肯定很肥。 典客只是不入流的小官,但这个官代表的意义却不同,本来被当做客人接待的粟特人成了主人,鸿胪寺客馆里的人肯定会很有想法。 “能不能换个地方?”王守善跟米萨保打商量“太府寺行么?” 米萨保冷笑出声,显然这就是他的底线。 典客只是打杂的,陪客人吃喝玩乐加管理番客衣食住行婚丧学,但是跟汉人争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王守善觉得那些学儒学傻了的醋大可能会跳起来咬他一口。 中华乃礼仪之邦,礼是儒家的门面,即便私下里礼义廉耻都没了可是表面上还是要绷住,让粟特人进鸿胪寺绝对是种大变革,其难度不亚于让北方人不吃面改吃米当主食。 “你们给我点时间想想,这事不是一下子就能办成的。”王守善觉得李玙是个好商量的人,要是他当皇帝的话说不定真能办到,不过这涉及到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夺嫡。 他还想看看别的皇子,万一还有比李玙更成才的呢? 米萨保没有再做纠缠,但显然他会时不时得提醒王守善要将这个事记在心上,不然他随时会罢工。 冯坤拿着羽扇保持着微笑,王守善敢肯定他会很勤快,不过一个太过勤快又有野心的手下对主公可不是件好事。 冯坤就没弱点吗? 他说他是来找妹妹的,也许他可以帮冯坤找找。 “你们能不能去东市找一下张涛,在回来的路上我被人跟踪了,我怕他出危险。” 冯坤干脆利落得领命去了,等他走了,王守善才跟米萨保说掏心窝的话“你们刚才在外面聊了什么?” “你们刚才在里面聊了什么?” “李玙是不会杀寿王的,要不咱们帮他一把?” 米萨保摇了摇头“要是杀了寿王就等于是在害他,咱们真正要对付的人是李林甫。” 王守善上下打量着米萨保。 “为什么这么说?” “他的女婿张博济是鸿胪寺少卿,他的威风可摆得比鸿胪卿还大啊。” 米萨保冷笑连连,王守善明白了,李林甫挡住太多人的路了。 “他和高力士并非亲密无间,咱们先分化他们。” “你打算怎么做?” “高力士不是娶妻了吗?就从她下手怎么样?”李隆基要听女人的谗言,王守善就不信高力士不听。 米萨保开始仔细回忆。 “高力士娶的可是位一等一的美女吕氏,有国姝之称,但她平时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家中仆人都称赞她很贤良。” “那她阿耶呢?”王守善就不信了,把女儿嫁给宦官的会是个好爹。 米萨保笑了起来“她阿耶自然是一路高升,原本他只是个刀笔小吏,现在是太仆寺少卿,他的兄弟也成了王府属官,可谓风光无限啊。” “那正好,咱们正好要贿赂养马的官,就从他开始怎么样?”王守善暗叹自己运气真好,马也是要造册的,有了战马就能养骑兵,李玙在信阳屯水田会给他造成麻烦,还好北边有个安禄山,正好用他来吸引李玙的注意力。 “咱们用什么来贿赂他?”米萨保问。 “你能找到神妓吗?”王守善对李林甫家里的那个波斯舞娘念念不忘,要是玉娘也会跳肚皮舞就好了。 米萨保奸邪得笑了起来。 “你又笑什么?”王守善恼羞成怒。 “你是不是想让公主学肚皮舞?”米萨保撞了撞王守善的肩膀“你的胆子不是一般得大啊。” 王守善的想法是很美好,就跟米萨保想让粟特人当典客一样,可是要实施起来却太有难度,送了一个波斯舞娘又要怎么离间他跟李林甫? “张博济跟吕少卿的关系怎么样?”王守善诡异得笑了起来,女婿要是在外面,当岳父的是怎样的心情? “我会想办法让他们成为朋友的。”米萨保低声说,然后就和王守善一起大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士行之美 战马是战略物资,唐人管理得很严,所以那个吕玄晤必须收买。 紧接着王守善就开始跟米萨保讨论窦z的问题了。 瀚海那鬼地方什么都没有,可是要是大军从那里路过的话还是很容易侵入边境的,那里必须得有军队守着,最好的人选就是原来的主人。 唐人耐不住高原的气候,以至于跟吐蕃作战一直屡战屡败。 等哪天回纥人不想着抢汉人的钱了也可以进中原,但是现在不行,引狼入室的事咱可不干,有一个安禄山已经够让人头痛了。 同罗属于龟林都督府,和幽州隔着金徽仆固都督府,距离瀚海也不远,如果将骨力裴罗放回去,假如处理不当说不定会被安禄山招揽,那唐就多了一个敌人。 只有足够的利益才能让骨力裴罗离开后突厥汗国回瀚海,最关键的是绝了他那份南下的心,谁叫中原的富豪喜欢到处炫耀。 把贼招来了,想把他们送走就没那么容易了,开发商机是商人的事,王守善该想的是别的。 他要把墨家人鱼目混珠得塞进官场里,这次修路是大好机会,杨玄孙太残暴,他要另辟蹊径。 窦德妃闺名希琦,生于扶风窦家,自汉朝开始就屡出皇后,窦漪房就是出自窦家,民间有扶风窦家出皇后之称。 贵族都是有家风的,虽然韦杜两家占地宽广,可他们的家训中都提醒必须交税,对待佃农也不刻薄,所以在他们的治下并没有出现逃户。 为政仁智,不苛以待人。 仁爱族人,利及于人。 谨谨至孝,贤父兄弟。 克俭持家,素行不晦。 笃厚庄重,谦逊有礼。 立身以孝悌为基,以恭默为本,以畏怯为务,以勤俭为法,以交结为末事,以气义为凶人。 窦家的家风基本上就是这样了,即便是腰缠万贯的窦z穿着也很简朴,他的钱全部都拿去生钱了。 除了窦z,窦义节和窦诫盈这两支也加入了商贾的队伍,他们有钱到了不知该怎么花的地步,所以他们养了各式各样的食客,米亮只是其中一个。 像在全国修驰道这种事是肯定少不了窦家的,他们养了米亮总共十六年,这下子又全部收回来了,不仅收回来而且还巨赚一笔,前提是李隆基必须同意修驰道。 寡妇清助秦始皇修成了长城,窦z则帮助李隆基修成了驰道,钱多到了一个程度就会想要名,一个大多数商人几代人都无法实现的梦就这么被他实现了。 除了有人挑拨离间,王守善想不出李隆基会拒绝修驰道的理由,李玙怎么也是他的儿子,只要惠妃和李林甫不从中作祟那这个计划就会实现,弄死太子是他们的首要目标,但王守善觉得他们还不够忙,他要他们忙到没时间去关注其他,驰道才能顺利得修起来。 王守善让米萨保将曹石滩叫进来,蓸石滩挨了鞭子整个人看起来却轻松了,就像经历了刮痧,一开始的痛苦过去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他是寂静塔的掮尸者。”王守善向米亮这么介绍蓸石滩,米亮的脸色立刻一变,掮尸者通常由贱民担当,他们自成聚落与普通居民分开,即便是拜火教徒对这些送人最后一程的人敬而远之,一如吐蕃人对天葬师的态度一样。 “继芬,你还要继续听吗?”米亮沉着脸问米继芬,后者严肃得点了点头,他怎么说也是走过沙海的商队首领。 “有几个汉人需要你们帮我监视。”王守善看向米亮“他们知道我要暗杀宦官的事,如果消息走漏了可能会对我不利。” “要不要帮忙?”米亮笑呵呵得说。 “暂时用不着,但你们要保护好城外的寂静塔。”王守善沉着脸说“我怕消息走漏,会给那边惹来麻烦。” 所有人都一齐点头。 “初三那天晚上,你们有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异常?” “有几个人举行了拜火仪式。”米继芬一边回忆一边说“至于清真寺那边有没有举行仪式就不知道了。” “你还认得出他们吗?” 米继芬微笑着点头“我认人过目不忘。” “那就把他们找出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找到了要杀了他们吗?”米亮问。 “不,我有个更好的地方。”王守善舔着嘴唇笑着说“有时间咱们去安国寺玩玩?” “那里有什么?”米继芬好奇得问。 “吴道子的画,地狱变相图。”王守善拍了拍米继芬的肩膀,他立刻浑身一抖“我想试试他们怕不怕鬼。” “鬼就是邪灵,它们都是肮脏的。”蓸石滩忽然说“我们必须驱除它们。” 拜火教认为人死时灵魂和是快速分开的,邪灵是不愿意离开尸体的灵魂腐化而成,对身体的留恋也是执念的一种,王守善总算是明白蓸石滩怕鬼的原因了。 汉人有个秦国,秦国有很多义鬼,他们的执念就是要舍生忘死为民除害,而其他地域则很少有这种傻瓜出现,蓸石滩做了不少违背良心的事,他怕死后留了执念成被鬼差抓。 对鬼神有畏怯之心的人王守善还是蛮信任的,至少知道做了违背良心的事肯定会遭到惩罚,他怕的是那些根本不怕c不信鬼神的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连鬼都不怕还怕王法的制裁么?就像大理寺的那些缺德到了人神共愤的狱丞一样。 杀人不过头点地,干嘛整出那么多可怕的刑罚呢。 “云汉,你在想什么?”米亮看着王守善长了四个瞳孔的眼睛问。 “我在想怎么处理大理寺的那些人。”王守善看着米亮说“你知道荆轲吗?” “荆轲?”所有粟特人都困惑了,王守善只好将荆轲的故事又说了一遍。 “荆轲说白了就是个杀手,可是他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义刺杀秦王,太子丹好就好肉招待他就是为了买他的命,你们能不能帮我找一个跟荆轲一样的人。” 米亮笑得更诡异了“云汉,我现在相信有人真的会预言了,住在这个房子里果然会遇到非常有趣的事。” “你知道那个帮你算卦的道士是谁吗?” “洛阳安国观一个名叫李若虚的道长。”米亮冷笑着说“你能相信一个道士给粟特人算卦吗?” “长安怪人多,见多了就不怪了,尤其是道士,他们都有点神神叨叨的。”王守善撇着嘴说。 “要不要找个时间去算一卦?” “不用了。”王守善想起净行的嘱托,似乎在见那个道士之前他应该将那串佛珠交给他。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念头,但他觉得还是照办会比较好,问错了问题是会挨雷劈的,他可不想自己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保民为王 在李白混出名堂之前,长安的宠儿是王维,就是他写的那首相思帮王守善却掉了娘子遮脸的团扇,可惜他去年已经跑去河西当节度使幕判官,不然王守善还想拜会一下那位据说很擅长音律的诗人。 他是开元十九年的状元,有那些王孙的追捧想买豪宅自然不成问题,他买下了宋之问蓝田的别墅作为他会友的场所,王守善也想给李白弄个差不多的,不过不是用来做会友,而是接济穷人的养病坊。 “找个时间你们可以到我们那儿去洗澡,自己烧水洗澡多麻烦。”王守善一脸得自豪加得意,他想把这种公共浴池推广开,就像罗马人做的一样“到了冬天天气冷了不仅能洗热水澡还能取暖,农闲正是练武的好时候,咱们劈的柴正好给他们用。” 粟特人想问题的方式是另一种。 “这种澡堂能在突厥推广吗?”米继芬问“我们给他们免费挖水池,但是他们得出钱买我们的炭。” “那得他们定居了才行。”在冰天雪地的漠北洗热水澡?只要足够的炭就不怕寒冷,麻烦的是没有吃的。 “可以先去金徽都督府去推广嘛,那边不是已经归降汉人了吗?”米亮兴奋得直搓手“同罗人常到那边去,他们要是想要一样的浴池咱们也可以挖。” “你们可以在汉长安搞一个温泉城,给老百姓用,一人收几个钱,薄利多销。”王守善想起了骊山那个豪华的温泉城,老百姓用不着跟贵族一样奢侈,普通的水池就可以了“以后不是要修往返汉长安和唐长安的驰道吗?他们坐车过去收个草料钱,吃喝玩乐肯定会花钱,咱们就能赚钱了。” “唐长安里不能这么搞吗?”米亮问。 “应该不行,城里的水是不能随便动的,金光门的那条渠绝对不能挖,那些木材堆在西市多占地方。” “我们撤走了他们就知道厉害了。”米继芬不屑得冷哼。 “哎呀,咱们要做长期生意,慢慢会好的。”王守善开始劝架“商机遍地都是,有些人蠢才看不到。” “云汉,你干嘛那么帮汉人。”米亮不解得看着他。 “我老婆是汉人,她是大唐的公主。”王守善自豪又悔恨,太早结婚果然不好,难怪大哥到现在都是个浪子。 自由了就没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等成了家又想到处去闯荡,但王守善对现在的生活感到满足,他在外流浪太久了。 “胡姬酒肆里的女人也是我们的女人,以后能不能别再运来卖了?”王守善开始跟他们打商量。 “你不懂,我们是在救她们,唐人算是好人,其他国家的奴隶主根本就不是人。”米继芬揉着鼻子,眼睛都红了“咱们没有自己的军队才老是被人欺负。” 唐律之中不允许逼良为贱,违者徒一年半,这已经是先进他国非常多的地方了。 唐人曾经是西域的守护者,因为唐军会释放奴隶给他们自由,奴隶贸易却让唐人变得越来越冷血无情。 “你们觉得我们把奴隶藏起来训练成军队怎么样?”王守善低着头,他觉得有点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反正咱们又不跟汉人一样修墓,练成了军队之后带着他们去江南,然后我们建立一个没有奴隶制的国家,让奴隶自己去解放奴隶,如果失去了领土那他们就只能再成为奴隶,不想成为奴隶就只能拼命,这样的军队我觉得是有战力的。” “可以试试。”米继芬抿着嘴说“大食人就在训练奴隶兵,军队也是要靠练出来的。” “在哪儿练兵?”米亮看着王守善问。 “不知道,尽量找南方。”王守善吃亏就在这里,西域的疆域很多地方他都去过,可是对南方却一无所知。 “吐蕃也有农奴,他们该怎么办?”米继芬忽然问。 “吐蕃的情况跟我们不一样,这个得徐徐图之。”王守善无奈叹息,吐蕃的盔甲很结实,农奴是肯定打不过那些士兵的,他们的数量也没有压倒优势,只有通过外力才能解放他们。 “云汉,你知道光明王的传说吗?”米亮状似无心得问。 “我不想知道。”王守善面无表情地说“我只是个普通人,做的都是分内事。” 王守善想起了那个自称迦楼罗王的食人魔朱粲,他只想不留下任何执念,平安得过完这一辈子就行了。 米亮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不再劝导了。 他拍了拍手,一个门子进来了,他吩咐那个门子去请窦郎过来。 “李林甫不好弄,咱们就从他的儿女们下手。”米亮面无表情地说“他的女婿也不是个个都是真心喜欢他的女儿的。” 王守善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他的仇人太多,用不着你亲自动手,他的运势旺不可能他儿女的运势也旺,我有认识的朋友,让他们动手,你们负责送礼就行了,怎么样?” “这个可以,反正唐人喜欢西域来的东西。”米亮冷笑着说。 “不只是东西,记得要多找那种能惹事挑事的女人。”王守善眯着眼睛笑着说“要教她们怎么说汉话。” “李宰相的十六子李嵊和谏议大夫杨齐宣交好,这个人该怎么处理?”米亮忽然问。 “谏议大夫?那是什么官?” “门下省正五品上,不设定员,如果有不合理的诏书他们有权利驳回。”米亮解释道。 王守善倒吸一口气“皇帝下的诏书他们也能驳回?” “诏书不是皇帝下的还是谁下的?”米亮冷笑连连“不过宫里的话都是高力士的徒弟在传,如果杨大夫觉得宫里的诏书出了问题可以拒绝执行,但是得罪了高总管就没好日子过,如今有李宰相当靠山,他终于可以跟高力士对着干了。” “他们有什么爱好吗?”王守善眯着眼睛问。 “他们喜欢泡温泉,李宰相在蓝田置了别墅,要我把地址交给你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曲意逢迎 李白和王维都擅长写诗,但是王维能当节度使判官而李白不能当官是有原因的,王维是状元,可李白没去科举,开元二十五年进士是两千进七十的名额,想中进士已经很难,中状元就更难了。 李白的脑子灵活,想走捷径,但捷径不是那么好走的,名利场就是一股浊流,在里面混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吏部是李林甫把持的,可李宰相永远越不过陛下,皇帝的儿子要安排二十个长安户籍还是能做到的,王守善他们这里正在聊天,长安县的司户就来了。 户籍必须包括家庭住址和家庭成员以及田产财产明细,很多粟特人在长安买了房子,不过米萨保只有这一间,他让米继芬出去接待司户,然后和王守善继续讨论,剩下的十九个名额该给哪些人。 外国人想获得大唐的户籍无比困难,钱都买不到,必须立功才有,王守善在边疆打了十年才换回来一个良籍,如今一下子有了长安的户口了。 江米的长安户籍是他娘给的,他阿耶是“嫁”进了江家才得到落户的机会。 江家米行本来是个小商铺,有了米哈德的加入才变成西城有名的大商行,可是米哈德在家里的地位却非常低,因为用江氏的原话来说米哈德现在有的一切都是他们江家给的。 米哈德想离婚,离婚就没户籍,没户籍公验时间一到就必须赶出长安,米亮就跟王守善商量,能不能让米哈德占一个名额。 “他要是想占可以,这次运粮食去突厥他必须去,活着回来了就有他的一份。” 米萨保立刻拿出一张纸,将米哈德的名字给记下了。 有了户籍就有了可以科举的资格,藩属国的留学生占尽了便宜,倭国和新罗来的贵族子弟在太学读几年书就能去考了,科举必须是良家子,先不论考不考得上,至少粟特人有资格去考了,想起来就觉得光耀门楣。 晁衡原名阿倍仲麻吕,开元四年来到长安在国子监求学,毕业后参加科举,从近万考生之中脱颖而出,取得了桂冠,不只是新罗和倭国,就连粟特人和西域藩属国也被震惊了。 所有进士出身的官吏都要从九品开始做起,苦熬资历然后才能往上爬,就连外国人晁衡也是一样,但权贵安排进来或者贵族子弟就会高一些,一般也不会超过七品,颜真卿一下子成了八品监察御史是特例中的特例,那手好字走到哪里都有人服的。 米萨保就把颜真卿写的一副字拿出来给王守善欣赏,他写的是楷书,看起来非常工整,抄写的是礼记少仪篇,王守善想借回去临摹,他才一开口,米萨保直接把那副字送给他了。 “我只是借,临摹完了就还给你。”王守善涨红了脸,他感觉就像自己索贿了一样。 米萨保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是一副字而已,下次有机会再请他写一副给我就可以了。” 五品的萨保要找八品的御史要一副字好像也不是很困难,王守善这才作罢。 “鸿胪寺的典客基本上都是李宰相安排的,陛下好面子,绝对不能亏待了那些使者,他安排的那些人只知道带着客人吃喝玩乐,四处游玩,根本干不了实事,让咱们来干不是挺好的么?”米萨保一边叹气,一边在那张纸上写下了两个人名,王守善知道他这是说给自己听的。 突骑施被灭,西域的藩属国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已经倒戈,他们本来就是墙头草,朝贡也是带着土特产吃大户,他们根本没多少诚心。 第一天来长安时在酒肆里就听说他们在为李隆基的生日做准备了,五个月的时间能让彍骑脱胎换骨吗? 以李隆基的暴脾气,要是看到的军阵还跟先天二年时一样兵部尚书肯定不会像上次流放那么简单了,搞阅兵还要动脑筋,不然就跟张九龄一样送礼反而送差了。 彍骑的战力绝对不是边军的对手,要是水田防线不弄起来安禄山就会长驱直入,突厥人在玄武门之变时那么简单就打进渭水边也是因为中原腹地一马平川,要是将旱田改成水田骑兵的进军速度就没那么快。 王守善就请教米萨保让北方人改掉吃面和粟的习惯问题该怎么解决。 “简单啊,收税啊。”米萨保刷刷又写了两个名字,一点都不负责任得说“吃面吃不起,当然就只能吃米了。” “收盐税都招人骂了,还收面税。”王守善没好气得冷哼。 “那就只有等饥荒,等饿得没东西吃的时候只能吃米了。”米萨保越说越来劲,王守善想起来就觉得心虚,希望今年关中别再出天灾了。 北方的汉人从小就吃面,就跟南方人从小就吃米一样,那是轻易改变不了的。 除了饥荒和战争,恐怕没法改变这种习惯,朝廷已经很不得民心了,要是继续这么整那失去的民心就更多。 幽州苦寒,正是因为粟特人带去的物资让当地的生活发生了好转安禄山才那么得民心。 王守善决定不去考虑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该是李玙考虑的,他跟张九龄一起走了,扶持农桑这块还有谁比张九龄更在行。 他目前关心的重点是如何将驰道和阅兵搞起来。 “窦家人有哪些在中枢任职?” “这个你不要管,你只需要说服窦郎就行了,你我终究是外人,而且全国的驰道上都用金锥太费钱,你有没有认识的人能处理这个问题。” “我朋友说要找欧冶子的后人,找到他就能找到防锈的办法。” “要不然就像安东尼的第纳尔一样,在铁钉外裹上一层铜?。” “会那么简单吗?”王守善怀疑得看着米萨保。 “不知道,试一试才知道。”米萨保吹干了纸上的墨迹,将它递给了王守善“我只写了十个,你看还要加谁?” “这个我不管,你负责吧。”这是收买人心的东西,王守善的手下里目前还没有外国人,让米萨保帮他跑更好。 米亮果然如同狼一样狡诈得笑着将那张纸给收起来了。 王守善有个预感,以后户籍上会多民族这一栏的,到那个时候他是该写汉族还是粟特族? 废弛的彍骑对乱臣贼子有利,可是他希望那个曾经解救了他的唐军能回来。 李林甫掌握着兵权,他带出来的兵简直没法看,连花架子都没有更何况是打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开边黩武(上) 边疆最麻烦的问题是边将贪暴,为了累计军功无所不用其极,包括利用粟特人骗突厥人。 汉人进突厥需要胆量,粟特人也一样,长安的户籍就像是块滴油的驼峰,那是汉人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更何况是外国人了。 当米萨保的第一个客人到来时他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一开始那个叫康莱希的康国人还不敢相信,觉得米萨保是在骗他,直到米继芬和司户王康年一齐出现并说这是三王子的恩赐时康莱希才发了疯一样抱着米继芬又跳又叫。 除了贵族以及为了政治目的而恩赐的户籍,外国人很难入籍,更何况粟特人大多数都是商人。 一般粟特人都是必须依附在权贵的身边才不会被官差查,客胡想要长期留在长安必须贿赂当地官员,神策军就经常敲诈他们,即便是大商人也必须对一个九品校尉卑躬屈膝,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不过让王守善感到气愤的是米萨保居然跟他说以后这位云汉还会帮他们弄到鸿胪寺典客署的官职,康莱希没把米萨保的话当真,可米萨保说得次数多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当真。 鸿胪寺是汉人的禁脔,尤其鸿胪寺少卿还是李林甫的女婿,这种不可能就要加个更。 李林甫将胡商全部当成运货的骆驼,表面上看起来是给了很多优惠政策实际上胡商在长安并不受尊重。 安禄山之所以会一下子就得到粟特人的支持除了他本身有一半粟特人的血以外更重要的是幽州c营州那种华夷不分的氛围,突厥人的部落是靠血缘维持的,安禄山一半突厥人的血为他提供了很多方便,他天生就是干谋反的料。 王守善就觉得自己跟安禄山相比日子过得很苦,他跟粟特人一样没有土地起家,又跟汉人一样没有可用之兵,他什么都必须自己挣。 他到底是何苦得来,李隆基那个老糊涂还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出昏招,手底下有个狼一样随时可能弑主的谋臣,还有个不满足那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随时罢工的老乡,安禄山还有个史思明一样为自己尽心尽力的兄弟,李白明显是汉人那一头的,赵岚志和李思远一天多都没见人了,阅兵的事最好还是由王侯起头比较好。 让王侯去跟李林甫斗,这就是王守善想出的“好主意”了。 阅兵是在陛下面前长脸的事,王侯肯定会想要参加的,耿国公过得多凄惨,哪有晋国公那么风光。 李玙是个看起来很讲理的人,而且他跟李林甫势不两立,让他安排几个典客进鸿胪寺这种接受朝贡的地方并不困难,但王守善对那个白面馍还是觉得膈应,他会成为第二个杨广还是第二个太宗? 只要向李玙称臣很多事就会变得很容易,不过王守善不想走这条容易的路,来得容易散得也快,他宁可自己走慢点。 寿王不做考虑,他窝囊到连李林甫都可以随意拿捏,就算继承了皇位也是被废的命,太子瑛是次子,在他上面还有个大哥李琮,因为打猎时被豽抓破了脸与皇储失之交臂。 四皇子李琰与老婆韦氏感情不好,为了气她从来不去她的房里睡觉,至今都没有嫡长子,他的母家是吴越钱氏只是一个小家族,根本不足为虑,连岳丈京兆韦家都不打算依靠的人也没和李玙敌对的能力,五c八王子和太子是一党,是一荣俱荣的关系,六王子李琬曾授予京兆牧,遥领陇右节度使,但他的娘是个娼妓,而且他还很好色,他长得俊雅非凡人更风流,到处都在留情,年纪轻轻就有十八个儿子九个女儿了,这人要是当上了皇帝肯定跟李隆基现在一样。 九c十c十一王子都夭折了,他的娘也是刘华妃,兼职河南牧,他喜好和文人雅士结交,家里有两千封邑,所以有钱养诗人c雕塑家。 十三王子李璬喜欢读书,但他的娘高婕妤出身太低,是李隆基当太子监国,在洛阳春闱时宠幸的宫女,登基后才将她纳入后宫,她在宫中是有名的不争,武惠妃是头母老虎,惹不起她还是躲得起的。 十五王子早逝,十六王子就是被李玙当成儿子养的李璘了,要是他跟李玙争皇位王守善暗自摇头,那也跟弑父差不多了,米萨保说李璘有歪脖子病,小的时候得李玙抱着才能睡觉,李玙自己过得很节俭,但他对李璘却很好,他一直觉得李璘的歪脖子跟自己没照顾好有关,所以对他格外宠溺,巴蜀来的东西永远是李璘挑过了李玙再挑,王守善忍不住想起慈母多败儿这句至理名言。 李隆基就是离民间太远才变成现在这样,李玙因为有了李护国倒是知道民间疾苦了,可是十六子却因为残疾而与世隔绝,一个歪脖子到哪儿都醒目,他也是好运生在皇家才能平安长大。 十七子又死了,十八子就是李瑁,十九子又早死,二十子李玢仁爱有德,母亲柳婕妤是尚书右丞柳范的孙女,背后有河东柳氏支持,可他的顺序太靠后了,二十一子的娘又是武惠妃,二十二子之后母家都是美人c才人c贤仪之类品级不高的嫔妃,也就是说看起来李隆基有三十个儿子,实际上可供他选择的余地却只有几个。 大王子和十六子都有残疾,太子和六皇子都好色,和歪脖子比起来被猴子挠过似乎并不是什么大毛病,秦始皇还有鸡胸呢,更何况信奉袄教的突厥人和粟特人也有剺面的习俗,唐人王侯盛行胡风,反正当了皇帝历史就是自己写的,到时候就说是因为阿耶过世伤心而留下的疤就行了,而且还会得到突厥人的理解,因为很多突厥人都剺过面。 “大皇子现在住在哪里?”王守善问米萨保。 “你不想知道四皇子的住处吗?”米萨诡笑着说。 “他太感情用事了,以后不会是一个好皇帝。”王守善面无表情得说。 “那你自己呢?” “我不想当皇帝,当皇帝太劳心,而且还有那么多地方我没去过,住在皇宫里有什么意思。” “那要是有一天将驰道修好,你能跟秦始皇一样巡游天下呢?” 米萨保无意的一句话让王守善忽然有了灵感,他不禁狠狠拍了下大腿大嚷起来“哎呀,我想到蒙混过去的办法了。” 米萨保被他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得看着他。 “咱们让李隆基乘着马车,从西京搬到东京去怎么样?”王守善难掩兴奋得说“他就像秦始皇出巡一样,让马车在驰道上跑,宿卫京师的部队就在两边站着,阵型走不好站着不动总会吧。” “就像兵马俑一样?” “什么兵马俑?”王守善莫名其妙得看着米亮。 “有不少盗墓贼在地下挖出真人大小的陶俑,有士兵有马有战车,都是秦人的打扮。”米亮微笑着说“他们觉得那些东西不值钱,我觉得肯定会值大价钱,可惜那东西太大太显眼,不然我也想在家里摆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开边黩武(下) 等看到中央的军队武力上去了,李隆基恐怕又要到处打仗了,王守善觉得头痛无比,为啥他的丈人是这么会折腾的老家伙。 不修长城的坏处就是这里了,一定要打到长城外才会有安全感,边塞那么苦寒,就算是汉人也从土狗变成野狗了。 “韦坚的妹妹嫁给了三皇子,这事你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王守善沉默了很久后沉着脸说。 “窦家的女人跟韦孺人走得很近,你知道吗?” “他的原配呢?”王守善皱着眉看向米亮。 “没有,他只有两个孺人,不过吴氏已经去世,现在是韦氏一个人抚养三皇子所有的孩子。” 王守善明白米亮和韦坚之前的笑容了,他们都是外戚,韦坚肯定不会离开三皇子,再把驰道送给别人又能送给谁? 他太心急了,没将京城的水摸透了就直接动手,白面馍不好招惹,但同时他也是能对抗李林甫和武惠妃的唯一人选。 如果寿王没了李林甫还能扶持大皇子,李隆基反而会怀疑是李玙动手杀了自己的弟弟。 弑兄杀弟,接下来恐怕就轮到自己了,李隆基会防他可以理解,可谁叫太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呢。 十八弟太靠后了,而且那么窝囊,怎么可能会跟自己争储,但他忘了武惠妃是武则天的侄孙女,女人狠起来一样可怕。 就算寿王被废杀了,武惠妃还有两个儿子可以扶持,到时候又是明空当朝,要是没有安禄山女人当权也没啥,问题是安禄山是个不要脸的偷羊贼,谁知道为了讨女皇欢心会送上什么男宠。 男皇帝送助情花,女皇帝送男宠,这手段下三滥却有效,狗日的至贱果然是无敌的。 他不像李林甫那种文官,他是掌握了兵权的武将,他一旦乱起来必然天下大乱,自古以来文官有不少都是没有气节的,怀念隋文帝的官不少,可是最后还不是当了唐的官员,只要自己的命和官位保住了,谁当皇帝不一样?文官乱政肯定国将不国,尤其涉及到后宫和储位,这种党争就更险恶了。 王守善站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转圈,他不想将所有身家都压在李玙的身上,万一李隆基忽然犯了糊涂,李玙可能没事但他的“党羽”肯定有事。 “除了皇子,别的宗室呢?” 王守善气急败坏得问米亮,唐的宗室出了五服,既高祖不是皇帝就不再记为宗室,避免了汉时那种宗室数量过于庞大导致割据的情况出现,开元十八年担任征讨奚的副帅信安郡王李祎是李恪的孙子,他的儿子全部只能降为国公,享受的待遇也只和普通国公一样。 李林甫就是晋国公,李隆基最大的威胁就是自己的哥哥弟弟,他允许哥哥弟弟们寻欢作乐,聚赌郊猎,却不允许他们跟外戚c朝臣交友,李玙以开府仪同三司的名义开了自己的幕府,但是跟着他就得赌上身家性命,张九龄不知道会不会跟他“结党”。 他还想暗中行事,他只是个小人物,越不起眼活得越久。 “其他宗室诸王都已经离开了两京到各州任职,只有太宗曾孙李适之还在长安,他是李承乾的嫡长孙,你想看看他是怎么样的人吗?” 王守善停了下来。 “他现在在何处任职?” “他才治了洛水回来,现在是御史大夫。”米亮诡笑着说。 王守善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有办法让我见见他吗?” “他连爵位都没有你也要见?” “陛下以前还不是临淄王,现在还不是皇帝。”王守善冷笑连连“是他先不讲规矩和礼制的。” 既嫡又长,是宗法最基本的一项原则,而且御史台必须从皇城搬出去,想要搬到安国寺还需要李适之的帮忙。 “李适之有什么爱好吗?” “他喜欢喝酒,听说他待属下宽和,他今年三十一岁,跟陛下是同辈,但只比三皇子大四岁,宁王的儿子李琎与他交好,李琎现在担任太仆卿,为高力士马首是瞻。” 王守善明白米萨保的意思,李琎这个管国库的太仆卿只是个虚名,真正管事的人是高力士,李隆基只是给了宁王可以随意从国库里取钱的借口罢了。 “宁王到底过得有多奢侈,一个金矿还不够他挖吗?”王守善忍不住抱怨起来,宁王似乎做得有点过了。 “宁王喜欢香料,每逢要开口与人说话就会含一片沉香或者麝香,也是他最先开始冬天烧香料取暖的。” 什么叫烧钱的败家儿,这就叫烧钱的败家儿,但是偏偏不能给他找正事干,李隆基只能这么娇养着他。 王守善忽然觉得当阶下囚的生活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了,他不想成为宁王那样的人。 “云汉,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当皇帝吗?”米亮又开始诱惑了起来,粟特人最擅长这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有别的宝可以押,即便是喜欢赌石的亡命徒也会做比较。 “我们要先把军队养起来。”王守善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没有军队就没有自保的能力,那些可汗之所以被唐人那么忌惮就是因为他们有军队。” “那你想养出什么样的军队?” “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王守善回过头笑看着米亮,他的脸一半隐藏在黑暗之中,一半笼罩在光明之下“找个时间咱们去伏牛山转转,看看真正的驰道长什么样。” “伏牛山?是南阳的伏牛山吗?” “你有地图吗?” 米萨保立刻起身,招来了侍女让她将自己的地图取来。 “李玙说想在信阳搞个试点,将那里的所有麦田全部弄成水田,信阳的地形易守难攻,如果他真的做到了那我们就只能从随州北上了。”等那个侍女将地图拿来,王守善指着米萨保用粟特文写的地图说道“随州过了就是襄阳,襄阳可不是那么好打的,但是如果我们在南阳有伏兵那就可以从背后偷袭他们,伏牛山我还没去过,不过秦始皇如果将驰道修在那里肯定有他自己的目的,占领了南阳之后我们可以去洛阳,也可以去长安,南北两军就在襄阳回合,如果打不下来南边的还能退回江南,可伏牛山的这支就只能成为瓮中之鳖,等着被唐人收拾了。” 米萨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只许胜,不许败?” “所以那必须是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王守善笑着说“输了就只能等着大军围剿,赢了就能打通南下的要道,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必须要拿下荆州或者沔州,过不了江一切都是枉然。” “大唐的船主要在扬州制造,不过那边已经被窦家人控制,咱们只好另寻别处了。”米亮看着地图拍着王守善的肩膀,心满意足得说“要是我先找到了造船厂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想要什么?” “咱们组建一支水师,打到大食去。”米亮阴冷得笑着说“波斯还没有灭亡,还有人在怀念萨珊王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狡兔三窟 兵法有云,逢林莫入,山上肯定少不了树林,就是不知道伏牛山的地形有多复杂。 “镐京我还是想去看看,除了长安城里的这个校场,镐京我还想藏一个,即便有人发现异常也是会先发现镐京,伏牛山那个一定要藏好。” “知道啦。”米萨保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显得有些不高兴,王守善不想将唐拉入战争的深渊,尤其是这种在别国作战的战争。 岭南人已经习惯的瘴气对中原人就是致命的,战争永远是和谈解决不了时才使用的最后武器。 老天为什么要造出姓武的女人来祸害男人。 王守善叹了口气,他的娘子姓李但骨子里却是姓武,真到了兵戎相见的时候她会怎么做? 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巫师,同时也是他的结发之妻,听说有些巫师有被诅咒之人的头发就能咒死人,他是不是已经将自己的命捏在了她的手里。 仗好打,美人关不好过,王守善越来越想骂人。 一个武则天杀得李家人丁稀薄,一个武惠妃又出来作乱,寿王想杀还杀不得,被自己的阿耶带绿帽子他一点反心都没有么? “你最近见过寿王吗?” “他一直在慈恩寺里住着,你想去看看吗?”米亮一边将地图卷起来一边笑着说。 “他想出家?”王守善没有嘲笑他,因为净行劝过王守善让他出家。 “谁知道呢,反正他不见任何外人,只除了宁王。” 宁王是养大寿王的人,自己的亲生阿耶干出这种事寿王也没脸见人了,也许在他心里跟王守善一样,已经将义父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让他来弑父肯定是没有难度的,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那个杨玉环是个祸水,是她逼得武惠妃不得不争储位,也是她离间了李家父子,那个女人留不得。 “关于杨玉环的来历你知道多少?” “她就像忽然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在洛阳时她没有一点动静,是从咸宜公主的婚礼上出现世人才知道她的。”米亮沉着脸说“按唐律十岁以上八十岁以下的犯官之后是要被连坐的,但是她却没事,反而来到了洛阳叔父家里。” 王守善无话可说,就像那天在酒肆里碰到的那个海棠说的一样,不是什么人都能像杨玉环那么运气好的。 安禄山,杨玉环,要是他们俩联手那大唐的乐子可就大了。 “右金吾将军程伯献已经老了,有很多人都在跑这个事,你要不要找时间去薛家去看看?” 王守善正在想着,米萨保又说了个他意想不到的消息“薛家?河东薛家?” “不,是薛仁贵的薛。”米亮笑盈盈得说“他的孙子薛畅已经是左羽林将军,现在他想将左右金吾卫都安排上自己家的人。” 王守善冷笑了气来“李隆基会同意?” 薛仁贵是武则天时期的名将,李隆基对武则天世人皆知,太平公主在醴泉的豪宅至今都空着,启用对于忠于女皇的薛家人管理长安的治安?王守善一边想一边摇头。 “陛下是不管这种‘小事’的,南衙是李林甫李宰相的地盘,只要李宰相同意就可以了。”米萨保冷笑连连“金吾卫虽然是三品官员,任命必须要陛下首肯,但别忘了宫里还有个高总管,这种‘小事’他可以代为下诏,只要没人反对就可以了。” 王守善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如果连左右金吾卫都落到了李林甫的手中那他就有了逮捕c审判和监察的权利,也就是说他可以诬告任何一个他想陷害的人。 李林甫想控制寿王,挟天子以令诸侯。 就凭他也想当第二个曹操? “等太子死了,咱们让寿王生一场大病怎么样,看起来病得快要死的那种。”王守善开始在屋里乱转“看看到那时候李宰相作何反应。” “放条蛇进去吧,惊蛰已经过了,有蛇出没很正常。”米萨保打着哈欠说。 “你准备蛇,我找人放,粟特人出现在寺庙里太醒目了。”王守善背着站在门口眺望,冯坤怎么还不回来。 “鸿胪寺的典客都是李宰相的人,他们跟西域使节们很熟悉,找个人进去听听他们平时聊些什么怎么样?”米萨保状似无意得说。 “我会想办法的。”王守善顿了顿,又道“那条蛇最好产自大食。” “天竺的蛇更好找,长安不是有那么多耍蛇艺人吗?如果寿王意外死于蛇吻也是老天的安排。”米萨保心平气和得说。 “你想赌天意?”王守善的语气带着笑意。 “胜败乃兵家常事,赌石有输有赢,太在意结果根本干不了这一行。”米萨保有些惬意得躺在波斯地毯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要是不打算帮我们那也没办法。” “程伯献下去了,谁担任右金吾卫大将军?” “这我哪儿知道,大家不都在争么?”米萨保冷哼着说。 王守善开始思考,金吾算是不良人的顶头上司,他该扶持谁坐在那个位置上。 人老了精力肯定不好,他破不了案也很正常,凭着李隆基的宠爱程伯献会很容易功成身退,他的继任者运气就没那么好了。 恐怕他得做一段时间无脑的莽夫,破案这种需要缜密思维的事一个武将怎么干得了。 “除了江米之外不良人里还有多少粟特人?”王守善看着萨保府里那些担当仪仗的卫兵,新官上任喜欢给人下马威,李宰相将张九龄赶走后于中书省上任的头一天就让所有谏官都当了立仗马,但马这种动物容易受惊,受惊之后就不可能每个都那么乖乖听话了。 “你想要多少?” “十个,让他们都投靠江米。”王守善眯着眼睛冷笑“咱们看看江米有多少野心和能力。” “李宰相管人都按照格式,即便是不良帅也是不入流的流外一等官,大多数官吏一辈子都没法入流,要不你等明年开武科举的时候再去试试?” 彍骑是良家子,只要累计军功是可以升品级的,但是不良人却并没有军籍,军籍是属于兵部的管理范围。 没有军籍就没法升迁,更何况是得到采访使的职位了。 “贞观初期,房宰相的门下不是一人身兼多职么?办法总会有的。”王守善一点都不心急,现在吏治臃肿就是原本一个人可以兼办的事非要两三个人管,这样倒是符合李宰相规定的条条框框了,可是国家养的闲人就更多了。 一个萝卜一个坑,想升迁必须按照李宰相的心意来,考核也是必须按照开元新格的要求,谁叫王公们这么能生,一人至少生十几个儿子,不将这些人安排了他们去干什么? 有的地方忙得脚不沾地,有的地方闲得无事可做,大家继续这么玩下去勤劳的反贼就要把天给翻了,看这帮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到时候去哪儿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富贵逼人 有些老板对待下属非常苛刻,他们将每个伙计都管理得很严,给伙计们设定很多规矩和目标,完成不了就直接扣薪降职,李宰相的管理办法跟这种老板很接近,所以现在的官场万马齐喑,大家都安静做好自己的本分,谁也不敢出头。 李隆基想要的就是一个如李林甫一般出色的管家,只要没人再有事没事烦他就行了,时间有了空余他就想干别的,杨玉环除了会跳舞也会赌博,这是她的一位亲戚教她的,那种赌博游戏叫麻将,要四个人一起玩,她就建言将自己的姐妹也叫进宫来陪陛下一起玩。 打麻将消磨时间一天很快就过了,李隆基有点心动却并没有行动,因为契丹和突厥的问题还没解决,扶风窦家眼看着这么不入流的外戚要进京实在无可奈何,李隆基厚待舅家人,窦家出了很多富翁,但是他却限制窦家进入京城官场,全因为武家留给他的阴影实在太大了。 开元初年他就把朝廷的盐铁经营权分赐舅族的庆阳窦族c平阳窦族与青州窦族经营。他在当太子的时候生了三皇子李玙,道士说他在宫中会多灾多病,于是他就将杨贵嫔的妹妹赐婚给了窦义节的四孙窦庭华,在十岁之前李玙都是在窦义节家的观音庙里度过的,所以他对窦家的感情很深,而窦家也就窦义节这一家最显赫,他的子孙在扬州c泰州c江陵c长沙c盱眙为官者多,从事盐铁c茶叶c丝绸与战马经济贸易,用富可敌国这句话来形容窦家一点都不为过。 头一次见到窦z,王守善一点都看不出他是外号窦半城的西京首富。 他很客气也很和气,即便王守善身上穿着的是麻衣也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窦z自己身上穿的也是很普通的棉布衣服,唯一与众不同的就是他施礼时的样子,不卑不亢,举止得体,他个子有点矮脸是方的,留了美须,长了张很有福气的脸。 跟这种人打交道王守善忍不住收起了对商人的轻贱之心,这是靠自己的本事成为首富的人,虽然干出了将稀世美玉分解为若干小件的糊涂事但他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汉人的礼节王守善做得不是很好,他觉得有些拘束,这个窦z是除了三皇子之外第二个能让他感觉到不自在的男人,白面馍原来是窦家养大的,难怪让他想起了玊玉。 窦义节生四子诫言c诫盈c诫奢c诫逸,皆文韬武略,时有六孙,取名庭兰c庭萱c庭芝c庭华c庭蕙c庭芳,意在秉承书香门第遗风。 武家当政的时候,东都洛阳成为武氏家族阴谋夺取李室江山的据点,武氏族人在洛阳招摇过市,百姓怨声载道。 窦义节人如其名,为官清正,极重信义节操,王皇后c萧淑妃被贬为庶人,斩去手足制成醉骨时窦氏朝廷为官者百多人,仅义节亲族就数十人为官,窦德妃失踪让当时担当东都窦氏魁首的义节c怀哲感到了危险,二人遂成共识“忠唐室,远朝廷,避权势,弃名利,保百姓。”,窦义节就带着儿孙由繁华的洛阳一下子到幽静的山乡,他制定了严格的家规,以耕读为乐。开办私学,自为教师,儿孙所学,严格有序。学文习武,亦耕亦读,过往乡邻,儿孙恭敬以礼。 劝桑农,薄徭役,兴儒学,息兵c广言路是窦义节的政见,窦z虽然不是窦义节这一支的却上过窦义节开的私学,听说国子监要招收寒门生徒他也慷慨解囊,反正他的钱已经多到没处花了。 养一个萨保对窦z来说一点都不困难,更何况米亮省吃俭用基本上不怎么花钱,他跟窦z的关系属于君子之交淡如水,基本上每次都是窦z主动来找米亮玩。 米亮主动找窦z只有一次,这是第二次,窦z自己都人不可貌相了他自己也不会以貌取人,见了面话没说两句窦z就送了份礼物给王守善,那是一张崇贤坊的房契,距离米萨保家不远,市价保守估计二十万钱,他就像送一麻袋白米一样递给了王守善。 “吾购此宅院本是用来给亲戚居之,今闻君在长安尚无居处,见此地宽闲,献元契,望日后赐照。” 一见面就送房子?这礼物太贵重王守善不敢接,他倒是藏了不少盗墓贼从墓里窃出来的宝贝,不过得销赃才有钱拿,大富豪这是想用钱砸死他,王守善说什么都不能接受,接了就拿人手短了。 “多谢窦郎抬爱,然王某无功不受禄,如此厚礼实不敢当。”跟这种人说话王守善也忍不住文绉绉起来。 窦z并没有继续纠缠,他将那张元契摆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轻轻拍了拍,然后就不再理会它了,王守善也没再盯着它看,杜宰相当年是将金子埋在帐篷底下写信让突骑施人挖的,他等会儿打算让米萨保把这张元契送回给窦z,他要是自己想要也没关系,反正王守善是不会沾的。 紧接着,窦z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盒子递给米萨保,米萨保一点都没客气,打开来就看,只见在黄色的丝绸软衬中有一对黑陶杯子,杯壁薄如蛋壳,质地光滑细腻,即便是王守善这般不识货的外行也看得出这绝对是好东西。 瓷器要将杯壁烧得薄如蛋壳可不容易,更何况上面还有镂空的花纹,光是这手艺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有钱啊,窦家绝对有钱,要是一般人看到这黑陶杯子可能还觉得这是个便宜的小玩意,他们炫富的方式太低调,只有识货的人才知道其中的奥秘。 “窦郎,请问这是何物?”王守善也跟着米萨保一样喊了,米亮似乎很喜欢瓷器和陶器,连兵马俑都想往家里搬。 “这是尼西黑陶,是从香格里拉运来的。”窦z特别谦逊得笑着说。 “香格里拉在哪儿?” “云南。”窦z上下打量了王守善一眼又继续说“那里距离吐蕃不远。” 王守善又一次钦佩起来,这蛋壳一般薄的陶器从那么颠簸的山路运回来居然没有碎,王守善佩服的五体投地。 又是送钱又是送陶器,这个下马威给得不着痕迹,要是寻常为五斗米折腰的官吏这下恐怕对窦z已经是有求必应了,当商人也能当得这么有气势,扶风窦家果然名不虚传。 长安不容易混,到处都是能人。 王守善越来越羡慕安禄山,幽州那地方的人单纯,他随便骗一骗就得到民心了,学坏容易学好难,李隆基再继续不务正业跟十八岁的媳妇打麻将江山就要输出去了。 这时米萨保的侍女将酒水送上来了,晚上要请客,米萨保就买了高昌酒。 在熟悉的果酒香气中客人们也陆陆续续得到了,米继芬仿佛一下子成了萨保府的主人,殷勤得招待起客人来,王守善舔着嘴唇开始思量,该用什么让窦z帮粟特人说好话,让他们能进鸿胪寺里当典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春秋大梦 李隆基有一个梦想,跟隋炀帝杨广一样,他想当一把秦始皇。 和家里人闲聊时他曾经无意得提起过,他想把天下的州全部改为郡,刺史全部改为太守,河东薛家最先响应号召,他们对外宣称自己是太守不是刺史,但是当秦始皇哪有那么容易?秦始皇有后宫佳丽无数,先从这里开始比较简单。 驰道是何物中国人没几个不知道的,可是在驰道上修道轨却颠覆了世人对驰道已有的理解,那不是秦始皇用来巡游天下用的吗?怎么会是用来为战争服务? 秦始皇焚书烧的都是民间来的书,正史里面是不会记载军事机密的,但驰道修了那么长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眼尖的看见,秦始皇想的是秦朝能千秋万代,所以才会将知道秘密的人全给杀了。 咸阳距离唐长安不远,出去玩的时候窦z就路过过咸阳,在阿房宫遗迹外他曾经看过驰道,宫门和城中大道皆分为三,中央是御道,两边筑四尺土墙,唯有公卿和尚书能从中道走过,凡人只能行左右。 在驰道中间偶尔还会发现铜做的铆钉,如今窦z知道了,那东西叫做金锥,商人是最清楚那种用于长途运输的驰道所带来的收益的,路途颠簸不仅损耗粮食,而且还会对易碎物品造成损害,平整的道路再加上木质道轨能增加马车的运载能力,长安和洛阳有七百多里路,八百里加急要跑一天,六百里加急得跑两天,四百里加急得跑三天,如果驰道真的修成了那很多货都能按照四百里加急的速度来送,包装得当的话甚至还能送鲜活轻巧的货,窦z听王守善说到一半就跳了起来,在屋里不停得转来转去。 米萨保一点都不心急,他专心得欣赏黑陶蛋壳杯,仿佛早就预料到窦z此刻的反应。 “修驰道得用金锥啊,窦郎别高兴得太早了。”王守善忍不住出声提醒“铜可是很值钱的。” “用别的东西代替不行吗?”窦z的眼睛都红了,商人都有逐利的本性,他已经对修驰道迫不及待了。 “咱们没有防锈的手段,不能用铁钉,只能用金锥。”王守善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要是能找到欧冶子的后人的话或许就有办法了。” 欧冶子有个很有名的女儿叫莫邪,他的女婿叫干将,不过为了铸干将和莫邪两剑他们俩已经殉炉了,传说他好像有其他儿女,可是他们的踪迹已经找不到了。 “走,咱们现在就去面圣。”窦z抓起王守善的胳膊就要往外走,王守善被他吓了一跳,他可不想现在就见李隆基。 “陛下是咱们说相见就能见的吗?” “其他人不行,但我可以,快起来,咱们走。” “明天去伏牛山吧,听说那边还有段驰道遗迹,咱们把它取回来可好?”米萨保轻声提醒“今天你去准备人怎么样?” 窦z立刻转身就要走了。 “且慢。”王守善立刻出声阻止“窦郎,你有东西忘了拿。” 王守善指了指桌上的那张房契,窦z的脸色才又恢复平静。 “王老板,你有别的什么想要的吗?” “我隔壁有几位朋友,他们想在鸿胪寺当典客,不知窦老板能不能帮忙引荐。” 窦z冷笑了起来“你想让粟特人入朝?” “不是入朝,而是让他们去处理咱们跟西域藩属国之间的关系,窦老板去过西域吗?” 窦z不再笑了,他静静得看着王守善。 窦家人不是普通的商人,他们有眼光和远见,只要把厉害关系给他们说了他们就明白了,读书多的好处就是这里,他们并不是为了逐利而生的商贾。 修一条驰道去西域,使节们的土特产就不能成为朝贡的礼物了,他们只能用别的东西来证明自己对唐的忠诚。 以后用几把沙枣换黄金的买卖没了,想表忠心得用别的,还有谁比粟特人更熟悉西域的情况。 伊吾军没什么战力,但是没有水铁打的战士也要死,这些藩属国的主要作用是后勤还有探听情报,具体怎么合作粟特典客会在吃喝玩乐时提醒,总比现在纯粹带玩好。 鸿胪寺肥的流油,那是国家拨款请客吃饭,使节还要送礼物,是汉人的必争之地。 好在李隆基是个没华夷之辨的皇帝,只要他得到想要的东西那他一高兴了赏两个官职也没什么稀奇。 粟特人不想占汉人的便宜,他们就想当典客为大唐服务,这种忠臣上哪儿去找? 窦z听了王守善的话之后开始冷静下来,窦半城在长安人脉宽广,王守善提醒他韦坚也知道这个事,外戚和外戚通力合作,希望能让老头子同意修一条路先看看。 “等驰道修好了,咱们再组织一次阅兵,让陛下体验一把当秦始皇巡游天下的感觉。”王守善蛊惑般得笑着说“他就乘着马车从长安巡幸洛阳,军队就在驰道两旁站好,他负责检阅就行了。” 人一过万,无边无垠,楚庄王都在洛阳阅兵给周天子耀武扬威,每年搞一次阅兵虽然会消耗不少钱,可是能保证中央的战力,现在这种地方重中央轻的不平衡就能减轻了。 “找到了用铁代替铜的办法,日后驰道就能遍布全国,窦老板想不想修一条从长安修到岭南的驰道?” 窦z沉沉得叹了口气,朝外面招了招手,把自己的伙计叫了进来。 “去把三皇子请来。” “他已经来过了,今天下午才跟突厥人在这里谈判,他用江南的米换来了一支雇佣军,现在应该在陛下那里。”米萨保将蛋壳杯放进了盒子里“韩休不是原来当过工部尚书吗?把他叫来见见面怎么样?” “韩休?是那个把陛下气瘦了的韩休吗?”王守善回过头看着米萨保诡异得笑了起来。 “就是他,不过牛仙客一来就把他从工部尚书的位置给挤走了,他现在是太子少师,很是郁郁不得志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仁者之勇 如果单看惠妃的容貌,谁都不会认为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相反她看起来很柔弱,就像一朵需要精心呵护的牡丹。 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每次回头嫣然一笑就会晃得人眼前钗光艳艳,贤德的王皇后根本就不是那个女人的对手,女人只要会打扮七分颜色也能装出十分姿色,更何况武氏的女人天生就有这份优势。 李隆基喜欢看皮相,大皇子的脸被挠过后根本不能看,所以从来没人将他当成储君之位的候选人,后宫佳丽三千,然而真正能接近李隆基的都基本上是武氏控制的女子,那些绝育的药也是她们悄悄给某些人灌进去的,女人只要没有皇子傍身就只是个玩物,不会影响到惠妃的地位,之所以惠妃如此忌惮杨玉环是因为她很年轻,而且嫉妒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没有哪个女人会乐意分享自己真心喜爱的男人,李隆基很喜欢新鲜,他喜欢来自世界各地的宝物,也喜欢那些来自各国的女子,他的后宫里也有粟特妃子,不过他最宠爱的还是惠妃,只要他的心还在惠妃的身上她就能容忍他偶尔贪图新鲜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但是一旦她得不到爱情,她就跟她的姨祖母一样对权力产生渴望。 杨玉环很纯,她会跳舞会逗李隆基开心,但她不会宫斗,进大明宫她就十死无生。 要杀人的办法很多,大明宫的后宫都是武氏女人控制的,所以她只能在兴庆宫邀宠,她邀请自己的姐妹来也是为了帮忙,因为她也开始品尝到权力的滋味,想要什么她就能得到什么。 荔枝是岭南的特产,杨玉环在巴蜀的时候曾经尝过,她又想吃了。 可是岭南离长安那么远,又山高路陡,即便是八百里加急快马运过来也坏了,陛下就让她忍一忍,然后命人想办法解决。 窦家就是负责处理这件事的人。 杨玉环吃的那颗荔枝是有人从岭南带回来的种子在后院里长出来结了果分给她家的,巴蜀温暖气候几乎和岭南相似,窦z就直接命人从岭南挖了几十颗荔枝树,经过海路运到扬州,再顺着长江运到涪州c巴州c通州一带去试着种植,并整修荔枝道,保证八百里加急的情况下能让荔枝两日到达长安。 那些荔枝树移植到巴蜀后成活了一半,有了种子就能再栽种,今年夏天寿王妃就能吃上荔枝了。 李林甫是很会看人脸色的,清流的人现在还不知道这事,用来专门传递军情要务的八百里加急如果被他们知道用来送荔枝,李隆基肯定会被骂成烽火戏诸侯的昏君,娘子不过是想吃个荔枝而已,有多难实现?窦z帮李隆基实现了,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寿王妃撒个娇,底下的人就要跑断腿,日后她三个姐妹进了宫那不知道还会闹成什么样,她虽然住在道观里,可有时间她就会跑到骊山和兴庆宫找李隆基“玩”,寿王妃会蹴鞠,蹴鞠就蹴鞠吧,她踢的那个球必须是泥金的,她秀足一踢,球上的金粉就飘落下来,窦z看着就觉得心疼,然而李隆基却觉得看起来很漂亮。 将做监也会负责宫室扩建,兴庆宫在扩建了花萼相辉楼后又要扩建其他宫室,以后李隆基回大明宫的时间恐怕会越来越短。 武则天杀王皇后和萧淑妃的惨烈一幕历历在目,如果武惠妃得了权势杨玉环绝对会成为第二个吃醉骨之刑的女人,惠妃要杀杨玉环,陛下却护着她,这种怨气越来越深,迟早有天会爆发。 太子不争气,他看人跟陛下一样只看皮相,武惠妃在他眼中是柔弱的需要呵护的可怜妇人,她被阿耶抛弃了,就因为陛下看上了一个更年轻的女人。 美人垂泪,未语先泣,男人的正义感一爆发他居然大逆不道到说起父亲的不是。 惠妃杀太子是为了给寿王铺路,他却拉着鄂王c光王想劝谏陛下回心转意。 太子虽然好色,而且将三王子视为主要对手,可是他的本质并没有坏透,真正让窦z厌恶的是杨玉环那一家人。 去年李适之去洛阳治理洛水,杨玉环的叔父杨玄璬作为土曹也去了,他只是个从七品的官吏,官职卑微,但是他收受贿赂却一点都不手软,就是因为他工程才出了几次问题,不得不返工,李适之对下属的态度是放权,后来对杨玄璬也不敢轻信了,那时京中已经传来杨玉环受宠的消息,对待这位叔父太宗曾孙也只能听之任之。 移植荔枝这种事是瞒不过商人的耳目的,鲜于仲通就是其中之一,他门下有个食客叫杨钊,这人就是杨玉环的堂兄。 此人好赌,年轻时放荡无行三十岁时前往西川从军,成绩优异,被授为新都县尉,任期满后杨国忠贫困交加,只得依附蜀地大豪鲜于仲通,鲜于仲通知道他与杨玉环有关后就开始让他与杨玉环书信往来,麻将就是他教会她的。 麻将得四个人才能打,三位姐姐加上杨玉环可以轮流陪着陛下,只要上了瘾就会无心朝政,熬夜打了麻将第二天上朝可怎么办? 得有个不怕死的骂醒李隆基才行。 窦z想到的人选就是韩休,太子少师虽然是三师之一,不过对于太子的品行韩休很是不屑,他根本就不想当太子的老师。 三师为从一品,是真正的富贵闲职,他原本是工部尚书,但是被牛仙客给挤走了。 牛仙客对李林甫言听计从,本来朝上该是多相的,如今是李林甫一家独霸,上任之后别的没干就一直在排除异己,张九龄那一派的人是被打击得最严重的。 “除了政见不和,为人的方式也是不一样的,杀父之仇王老板觉得应该报吗?”窦z忽然问道。 “如果我父是罪有应得则不该报,但要是他被人杀死或者冤枉的就必须得报。”王守善毫不犹豫得说。 “开元十九年,嶲州都督张审素被人举报贪赃枉法,监察御史杨汪负责审理此案,杨往一到当地就被张审素的部下董元礼率领七百士兵团团围住,并当着杨往的面杀了那个告密人,他跟杨汪说‘奏疏上给张审素美言你就可以活,不然就得死’,就在杨汪不知如何是好时救兵来了,杨汪便上奏张审素谋反,后来张审素就被斩首,全家被罚没,两个幼子流放岭南,四年之后他们逃回了洛阳,将杀父仇人杨汪杀了,并将父亲的冤情写成奏疏系在一把斧头上留在现场,杀完了杨汪他们就打算去找那个帮了杨汪的帮凶,路上被截获,三位宰相审讯时发生了分歧,张宰相觉得二人忠孝仁义,应该把放过他们,裴宰相和李宰相却不同意,觉得他们违反了王法,应该得到惩罚,不然风气就会受到影响,如果是王老板你去审的话会怎么判?” 王守善沉默以对。 “陛下判了兄弟二人有罪,他们被杖刑打死,但他们死了之后百姓把张氏兄弟入殓,下葬于邙山之上,为了防止被杨汪家人掘墓甚至还做了多个疑冢,也是从那一案之后陛下开始与张宰相c韩休以及三皇子开始疏远的。” “为什么连三皇子也要疏远?”王守善问窦z。 “因为在朝堂上他也是赞成饶恕张氏兄弟的人。”窦z面无表情得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觉得人该不该复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十章 行知艰难 王世充不是李渊杀的,杀他的人是一个叫独孤修德的年轻人,王世充杀了他的父亲独孤机,李渊得知此事后仅仅只是罢免了独孤修德的官位,后来其他王氏亲族也以谋反罪被处死。 如果有一天他谋反,他是要将大唐的江山换个姓还是最后服罪?如果他服罪了那些追随他的人又该怎么办? 王守善觉得头痛无比,他自己死不死无所谓,反正只要唐律修改了不再承认奴隶制合法就行了,可是他不能不管其他人的死活,尤其是汉人还有不讲诚信的毛病,他要是死了谁来督促他们。 吐蕃人是不会跟唐人讲条件的,他们是大国,占领中原只是第一步,他们的目标是称霸世界,大食人更加不会,他们容不得别的宗教,西域是一团散沙,波斯已经没了,留给他的唯一选择就是突厥,可是突厥人也不安好心,他们想要南下,尤其是贵族,他们想重现匈奴的辉煌。 突厥人的羊送过来了,那些羊咩咩得惨叫,在阴山之北的汉人俘虏可能也跟它们一样,王守善已经没了吃晚饭的胃口。 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那些道士是正确的,世人不可救,所以他们选择了隐居,终南山和嵩山有很多隐居的人,也许他也该隐居一段时间,但是留给他们的时间无比紧迫,太子已经完全被惠妃给骗住了。 等李林甫将薛家兄弟也安排进了金吾卫,那他就可以在京中肆意妄为,这是他铲除异己的大好时机,王守善必须在那一天来临前做好准备。 他觉得累,明明是休沐为什么会如此漫长,他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出门,如果今天他不出门的话就不会遇到三皇子,更不会遇到米继芬,粮食换战马的事已经成了,可是麻烦却接二连三得产生。 韦坚说一代人管一代事,太宗肯定想不到自己的子孙变成这幅模样,他发动玄武门之变在当时甚至现在看起来都是好事,可是他留下的弊病也同时存在,是他害的李隆基和李玙父子失和。 隐太子李建成,他有庙却无人去祭奠,就跟王仁皎的墓一样。 义父怎么也是追随过他的人,找个时间他要去祭奠一下,王仁皎也敛财,他是为了自己的儿女,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每个人都有缺点。 就像那块被切了一刀的和氏璧一样。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终汉一代,传国玉玺从来不曾使用,皇帝另有六方常用的印章,曰:皇帝行玺c皇帝之玺c皇帝信玺c天子行玺c天子之玺c天子信玺,俗称六玺,南北朝时遵从汉制,依然用的六玺,隋朝灭亡后萧后携隋炀帝孙杨政道及传国玺遁入漠北突厥使得太宗开国却无传国玉玺,于是乃刻数方“受命宝”c“定命宝”作为代替。 受命宝上刻的字是受天明命惟德允昌。 定命宝上刻的字是范围天地,幽赞神明,保合太和,万寿无疆。 李隆基的敕书下得太快,米萨保因为进谏有功而被加封宁远将军,宁远将军是个武散官但它代表的意义可不一样,李隆基虽然老糊涂了,可是军国大事上却还是很清醒,就是不知道李玙跟他说了些啥。 米亮现在是大唐萨保,宁远将军,是正儿八经的五品官了。 萨保只是视为五品,如今他给了个武散官就等于是承认米萨保可以登堂入室,米亮有资格去含元殿朝拜,甚至能到宣政殿旁听朝会。 这就叫一跃飞龙门了。 就连窦z看米亮的眼神也透着羡慕,入阁是少数人,能进宣政殿就已经是殊荣,像他这种商人是没资格进去的。 有一个没有华夷之辨的皇帝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王守善叹了口气,将那卷敕书拿过来看。 敕书是专门用来任官封爵的,盖的是受命宝,上书: 朕才谢米卿,思吾所虑不周,今国家四表无虑,人和岁丰,然邻国患于霜露,《语》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卿劳我所劳,忧我所忧,朕感卿厚德,加以常赏,封宁远将军,以副朕怀。 要是不知道李隆基打算饿死突厥人,看到这份敕书谁都会觉得他是仁德但粗心的皇帝,因为一时疏忽而忘了向他国提供帮助。 论厚颜无耻的程度,王守善远比不上自己的丈人,更遑论是已经豁出去的安禄山了,打输了仗他果然很不服气,为了要把契丹人给打服他连突厥人都用上了。 再接下来就是互相谈条件了,八百里加急的信使估计已经出发,只是这一次不是去取荔枝。 这种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的皇帝才最招人恨,王守善没好气得将敕书还给了米萨保,来宣旨的是个宦官,这一次王守善听到了那传说中的鸡鸭嗓。 比起宦官李林甫那个狗贼才是首要必须除掉的,他只想着如何把国家的吏治格式化方便管理,却没想着外面的强盗有多凶残。 胡人才不会因为唐人有钱就不抢了,彍骑在他手里肯定会烂掉,因为他是个以为人数多就能取得胜利的文盲。 正是因为他会这么想李隆基才把军权交给了他,然后自己才能继续放心大胆得玩,阅兵必须搞起来,折冲府荒废那么久了,是该用一用的时候了。 窦z听了王守善的提议,立刻连连摇头。 “你说得容易,知道什么是牵一发动全身不?” “还能怎么着?”王守善有些挑衅得问。 “边将的军功问题一直没解决,要是这次阅兵成功了,京里的这些武将该怎么奖赏?”窦z捂着头,一副头痛无比的样子“奖了他们不奖边将,那举办这场阅兵的意义何在?” 王守善顿时又想骂人了。 “等会儿你去张九龄那边去问问三王子跟陛下都说了些什么。”米亮将敕书收好,恭敬得放在桌子上“别你跟韦坚去见陛下的时候说错话就不好了。” 李隆基痛恨结党,更何况还有李林甫那个喜欢信口雌黄的小儿在,自己无能就陷害有能之人,他其实是敌国派来的探子吧。 就在这时,冯坤回来了,他的身后跟着脸色不太好的张涛,也不知道这小子又给他找了什么麻烦。 这种臣子不该留,不过他并没有特意演戏,所以从某个意义来说他是个实诚的人,比口蜜腹剑的李林甫强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十一章 兴废有道 李隆基的宰相都各有各的长处,姚崇尚通,宋璟尚法,张嘉贞尚吏,张说尚文,李元纮c杜暹尚俭,韩休c张九龄尚直,李林甫就尚窝里斗。 为了获得权势而嫉贤妒能排除异己,放着有些实际问题不解决反而一门心思管吏治,想做官不容易,科举c门荫是主要途径,杂流入流要苦熬资历,但李林甫开元新格一上台,他就成了在朝所有朝廷命官的大人了。 想做官就必须求他,只有他觉得合适的人他才会推荐,王公也有想要门荫的子弟,如今全部都要看李林甫的脸色,他得罪的人越来越多,今天杨玄孙就吃了个闭门羹。 哪怕是隋炀帝的后人只要没权一样要遭人白眼,窦z家在亲仁坊,亲眼目睹了杨家的门子被赶出宰相家门的惨样,虎落平阳被犬欺,杨广要是看到自己的后人变成这样肯定会气得从坟里跳出来。 一听窦z的话王守善就知道了,张涛从仕还要另外想办法,驰道就算有窦z和韦家推荐能不能办下来还是个问题。 太府寺卿是宁王的儿子,为父守孝三年官场的风气就全变了,他现在只有一个监察御史的官职,杨慎矜要是还继续想当太府卿就必须自己想办法。 哪怕是个富贵贤人,没有反心也要被李林甫给激出反心的。 贵族是高傲的,李林甫年轻的时候吃过他们的亏,现在抱负回来很正常,他讨好得势王公,也得罪了不得势的王公,别人想整他他就用刑律来整回来,杀得自己窝里鸡飞狗跳。 外族看热闹,等着李林甫将大唐的人才杀光了好群起攻之,大唐税钱每年大概有一千多万缗,谷物二百多万石,不过李隆基的后宫加上宫女c宦官足有四万余人,花在他们身上的钱就有三百多万缗,再养活日益庞大的官吏系统,国家的税收已经入不敷出。 女人爱好金子做的首饰和丝绸做的衣服,而且衣服永远都不嫌多,惠妃的衣服从来没有重样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换,她的衣服穿一次就赏给宫里其他人了,又不是人人都喜欢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宫里的气氛看起来热闹实际压抑得让人窒息。 大臣们上朝必须用沉香熏衣,香料也是有等级之分,王公贵族喜好收集香料,互相攀比谁的香更好,窦z是商人,他赚钱都赚到手软了。 他怕挨报应,所以一直在乡间修桥铺路接济穷人,但是现在在京畿道也开始出现绝逃户了。 逃户也分男丁跑的和全家跑的,客女不需要纳税,所以有时会留下照顾家里年迈的公婆,绝逃户就是全家都跑光了,一个活人都不留,蓝田县甚至出现整个村都逃干净的,这些田舍汉逃了正好,贵族们就有地方修别墅了。 景龙二年的时候中宗皇帝陛下就下了敕书,畿内绝逃户宅地王公百官及外州人不得辄请射,即便是荒地倘若要开垦也需要官府同意才行,贵族和王公不管这些,先用了再说,查到了再改过来,除了京兆地区,关内道已经逃得十室五空,剩下的百姓是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家乡才继续种田纳税的,再继续增加他们的赋税,那他们对朝廷的怨气肯定会更深。 关中有很多地,不过全部都是有主的,逃户跑了就找奴隶来种地,反正奴隶又不用交税,城南韦杜,杜康的后人也一代不如一代,他们也开始学暴发户一样逃税,得来的钱全部用来跟贵族交际。 只要愿意向李林甫低头,亲切得叫他一声大人一般都会求来官的,他喜欢当很多人的干爹,反正他儿子不嫌多。 窦z拉不下那个脸来,他宁可去拍李隆基的龙臀也不抱李林甫的大腿,韦家也是一样,杜甫这个人窦z很欣赏,这人有点迂,考科举居然老老实实得把杜审言的名字给写上了,他跟现在的杜家不同,是靠自己真本事谋出身,哪怕他考了两次都落榜了也没人觉得他无才,因为他是真的生不逢时。 正人君子怎么可能跟阿谀奉承的小人为伍,窦z听说永和坊里开了武馆很高兴,他想将族中子弟送来学艺。 用窦老板原话,钱不是问题,以后精卫馆的所有开销他包了,他养了一个米萨保难道还养不了李白?王守善再一次体会到财大气粗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二十万对窦老板只是小钱,他用钱能买来很多官吏为他折腰,所以他看不起那些能被收买的人。 米萨保又不拿香料烧着玩,他就喜欢收集陶土做的东西,窦z就顺着他的毛摸,结果就得到了驰道这个大项目。 驰道不是万能的,需要在实践中摸索,不过用来修路肯定比买沉香木划算,至少这钱花在了正途上。 中央的官贪财c好色c没胆量,别说外族人,幽州人都服不了,安禄山在河北道干的事窦z也有耳闻,他将军功奖励不公的责任全推到节度使张守珪的身上,张守珪现在是危在旦夕,他还有亲卫所以暂时是安全的,要是忠于安禄山的边将多过张守珪那他的好日子就差不多到头了。 “张守珪之后你们觉得下一任幽州节度使是谁?”窦z问米萨保和王守善,王守善想起那个平康坊里玩得自己姓什么都忘了的王孙,顿时大摇其头。 要降服幽州的骄兵悍将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是长安城中那些已经将意志完全消磨在女人肚子上的王公百官了。 “李适之你们觉得怎么样?”米萨保微笑着说“他是太宗嫡长孙,会不会有太宗之风?” 王守善眼前一亮,要是真的如此的话幽州重新收复也并无可能。 能带着五个人隔着渭水跟突厥人谈判,这胆量就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有胆气的豪杰至少不会被幽州人看不起,要是能有智慧和手腕那应该能跟杂种胡人安禄山对抗。 “韩休呢?”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出现,这韩宰相到底住得有多远。 “他住在杜陵附近,可能又去种地了吧。”窦z微笑着说。 “种地?宰相也要种地?”王守善惊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又不是人人都跟李宰相一样以种地为耻,王老板也觉得种地很丢人吗?” 王守善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想着老了能有几倾薄田,能种点粮食自给自足呢。” “张宰相是身体不好啊,不然也不会摆弄那个牡丹花园了。”窦z一直正坐着,此刻也学着米萨保一样盘膝坐在地上,整个人看起来都轻松了“土地是咱们的根,但有些人有钱了就忘了本,四代之前王公的曾祖不一样是田舍汉出身?” 听京城首富这么说王守善才觉得服气,难怪这种人会发财。 “窦老板,我这个朋友有真本事,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谋出身,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王守善指着张涛说“他知道怎么修驰道。” “行,交给我吧。”窦z豪气得说。 通过受贿这种办法走门路实在可耻,但谁叫大唐现在贪官当道呢。 王守善叹了口气,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最终他还是向商人低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十二章 过眼云烟 兴庆宫有一个沉香亭,顾名思义,那就是用最上等的沉香木盖的亭子,它虽然不是黄金做的可是价值就跟黄金一样,杨玉环就常在沉香亭里跳舞。 隋炀帝那会儿,每到除夕就会烧几十车沉香,整个大兴城都能闻到,不过他烧的是沉香碎屑,并不是整块的沉香木。 唐的官员贵族比隋炀帝还奢侈,沉香木的床c沉香木的阁楼,沉香木的饭碗,就像没有那股香味就驱散不了身上的那股阴晦恶臭。 米萨保的又一位客人来了,这次他送来了一支沉香木的毛笔,米萨保转个手就送给了王守善。 “你送我这个干什么。”王守善又表示拒绝,他已经收了米萨保一副颜真卿的字,不能再收他的礼。 “你不是要练字吗?有现成的省得还要额外买。”米萨保一点都不在意“反正我不用写奏表。” 王守善想起自己那手字顿觉郁闷,刚才那份敕书上写的字就写得很好,当官是肯定免不了写字的,这沉香木的笔以后也可以拿去送人,以后找机会用同等价值的东西还给米萨保就行了。 他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支笔,眼角余光发现张涛在冷笑,他隐隐有了预感,张涛肯定被冯坤给挑拨了。 于是王守善将那只笔立刻转手丢给了冯坤“拿着,以后记账用。” 冯坤措手不及,想还给王守善又发现自己被四双眼角盯着,只得唯唯诺诺得将笔给收了。 张涛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韩休平时给太子都教些什么?”王守善问窦z。 “什么都不教,太子跟陛下一样喜欢武刀弄剑,除了练字他很少坐下来。”窦z叹着气说“太子的侍书吕向写了美人赋就是向陛下提醒后宫武氏当权,不过陛下现在不能拿武氏如何,她们家的女人太厉害了。” 韦氏要向权贵联姻,武氏也会,武韦政权倒台后,京师之内除了韦见素那一支韦家男人所有身高过马鞭的全部都被杀了,京兆韦家出现了一个年龄断层,京兆韦氏男子几乎全部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女人才是韦家的主力。 而武氏的男人几乎都被杀光,中宗之后睿宗即位,他将朝中武氏男子杀了个片甲不留,只有一个男人武攸绪幸免于难。 他一直过着归隐山林的生活,即便被请回来当官做不了几天又辞了,武氏的女人则被贬入掖庭当宫女,武落蘅就是其中之一。 只要男人好色,就永远逃脱不了武氏女人的掌控,武落蘅已经俨然是第二个武则天,等她杀了太子那接下来就到李林甫借清理太子党杀人立威的时候就到了。 像他那种将守护佛牙舍利的彍骑都调走的胆小鬼都能立威,京里男人的胆量可想而知,即便有世界第一锋利的刀一样打不过突厥人,更何况是大食人了。 武氏新一代的男人都不敢冒头,他们的任务就是传宗接代,尽可能多生儿女,不过武惠妃这么一搞也将武家弄得鸡飞狗跳,李隆基可不是李治,一怒之下将满门给流放岭南都有可能。 薛家盛产神箭手,薛仁贵三箭定天山c大破九姓铁勒的故事后人听着热血沸腾,但他的后人还不是为了官位向李林甫屈膝了。 仆固来了,他在门外远远得跟王守善打了个招呼,与他一起来的还有那个质子孛剌,他恶狠狠得看着王守善,显得很不友好。 当质子还能当得这么嚣张?孛剌是不打算回去了么? “韩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我们先出去招待客人怎么样?”王守善跟诸位开始商量,在屋子里聊了那么久,尽是糟心的事,从皇帝开始贵族就好奢侈,除了会炫富招贼这些败家子还会干啥。 所有人都起来了,一走出正堂院子里热闹的景象将众人给吓了一跳,一个萨保府的护卫正和一个突厥人扭打成一团,一众粟特人和突厥人都围着他们叫嚷起哄。 因为胡风炙盛,摔跤是继马球第二受欢迎的娱乐,每逢正月十五和中元节都要举行,不过院子里的宾客似乎更热衷赌博,他们将狂吼着为自己下注的摔跤手鼓劲,压根没人注意到房子的主人已经出来了。 王守善看着起劲,他也想下注看能买哪边赢,他仰着脖子张望,不知道现在来不来得及。 “主公也想赌吗?”冯坤摇着羽扇笑着说。 “你去帮我买粟特人那边的。”王守善觉得突厥人可能会赢,不过他要给米萨保面子,一点小钱而已,不必计较太多。 冯坤立刻领命去下注了。 “你下午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过来。”等冯坤走远了,王守善才皱着眉看着张涛,那口气活像是怀疑郎君去平康坊寻花问柳的妒妇。 “我买东西去了,你不是知道吗?”张涛低着头,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王守善也不知道他又在闹什么别扭。 “以后出门当心点,找个人作伴,有什么事还能多个照应。”王守善也不知道墨家到底跟儒家有多大的过节,但现在他离不开墨家,最关键的是他手里没有兵权。 “要不我调几个商号里的伙计过来吧。”窦z见缝插针般得说。 “行,你让他们来找他。”王守善拍了拍张涛的肩膀笑着说“窦老板有认识的泥瓦匠吗,我家附近要搞点工程。” “没问题啊。”窦z豪迈得一挥手“你大概要几个?” “这个你还是问他,我不管这个的。”王守善继续笑呵呵得说。 “要不要我先借几个护卫给你?”米萨保紧接着说“等你有了自己的人再还给我。” “行啊,多谢了啊。”王守善又拍了拍米萨保的肩膀“明天到我家,我带你看木棉长啥样。” “木棉?是那种做棉布的棉絮吗?”窦z眼前一亮,商人寻找商机的嗅觉果然灵敏。 “就是那个,赞普说做纸甲要用到木棉布,但木棉产量太低,不好弄啊。” “棉絮哎呀,我在哪里见过,忽然想不起来了。”窦z拍着头冥思苦想,王守善懒得理会他,因为冯坤回来了。 “冯坤,会骑马吗?” “会,主公何以此问?” “咱们出去玩两天,南阳怎么样?” 冯坤笑着点头。 “那我呢?”张涛笑眯眯得看着王守善问。 “你自己安排,我希望你能去。”王守善背着手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汉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心理有话非要憋着,老子又不是女人,跟我整含蓄这套干嘛。” 米萨保哈哈大笑起来,三个汉人顿时哭笑不得。 “你以为我们跟你们这些胡人一样不要脸。”张涛哼哼冷笑,似乎他又恢复正常了。 “我这叫不要脸吗?”王守善提自己喊冤“我跟安禄山相比差远了。” “你们觉得这次李宰相会不会为了图省事,将粮食直接通过大运河运到北边去。”冯坤捏着羽扇笑着问四人。 大运河的终点在幽州,正好是安禄山控制的地界,以安禄山牙郎出身加不要脸的程度,极有可能将这份功劳说成是自己的。 大唐出了粮食出了人力,最后却为安禄山做收买人心的嫁衣,王守善想起来就觉得气闷。 “幽州进奏院里有人吗?”王守善无奈,今天的事怎么这么多。 “我派人去请。”米萨保立刻招来一个门子。 “我就不过去了,等会儿我带他进去。”窦z朝着那个门子说“把客人请到了,让他先到正堂来找我。” 窦z的话音刚落,门子就来报,宫里抬了御膳过来了,而且送东西来的还是高总管的徒弟酒坊使黎敬仁。 一顿饭都不让人吃清净,在皇帝手下干活太累了。 “默存,你等会儿别去了。”王守善撇着嘴说“你替我跟玉娘说一声,给我留点吃的。” “等会儿不是要吃山珍海味吗?你想回去喝面汤啊。”张涛继续笑眯眯得说。 “滚蛋。”王守善没好气得踹了他一脚,有窦z在很多话他都不敢说,李隆基请客哪有那么便宜的。 张涛笑呵呵得从后门走了,王守善则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带着满脸笑容跟在米萨保的身后,去迎接那位宫里来的使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十三章 木秀于林 除了酒坊使的职位,黎敬仁还兼着右神策中尉和左监门卫,这个职位有监军的职责,也就是说宦官已经开始掌握禁军的兵权了。 既然要当兵,何必挥那一刀? 王守善不是很懂这些阉人的想法,吃完了饭他就回去了,今晚他还睡不睡公主? 他有些心不在焉得想着,等黎敬仁的眼神飞过来时才清醒过来,现在他还是个无名小卒,太过疏忽大意是会丢命的,他连忙将头给低下,看起来就跟普通萨保府的门子一样恭敬。 黎敬仁穿的是五品的宦官朝服,他的眼睛一直在所有粟特人身上转来转去,但是白种人在黄种人眼中全是一个样,就跟黄种人在白种人眼中全一个样是一样的道理。黄种人全是小眼睛蒜头鼻,白种人全是高鼻梁白皮肤,黎敬仁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所以在嘱咐了一番这是陛下的心意,以后还需要米萨保多为国效忠之后黎敬仁就翻身上马,带着一溜小宦官耀武扬威得走了。 总算黎敬仁识趣,没有留下来非要跟大家一起聚会,吃宴怎么能少得了女人?可是宦官怎么跟他们一起玩? 王守善觉得黎敬仁很可怜,他要是跟王守善一样从底层一步一步得爬肯定能爬到神策军的,他有鹰视狼顾之姿,可惜他选择了走捷径,所以即便他真的有才能也被士大夫摒弃。 有了钱宦官就会置宅,东西两京最豪华的的宅邸c最好的田产c果园c池园有一半都被宦官占据,地位高的宦官在皇宫外都设了宅邸,大宅子都留有狗洞,可是要杀掌握了军权的宦官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他们虽然没了种胆子却比某些留了种的男人大,有些男人遇了事只会跟妇人般惊慌失措,难怪宦官都瞧不起他们。 李隆基赐宴食材都是左藏库出的,和右藏库的日子相比左藏库实在是太苦了,左藏库隔壁就是少府监,那边在一点点变得有钱,而左藏库越来越像是食物库房,金c银c玉c珠等物现在都存放在右藏库,那是守财奴死守的阵地,没有全套的流程手续任何东西都不会出库。 宰相的工作之一就是报账,每年都要将全国所有州县的预算汇总,批阅哪些项目需要拨钱,哪些项目要靠后,整理成册后交给皇帝批阅,像李适之修洛水这件事就不属于国家年度财政计划里面的,只能皇帝自己的内库出钱。 前面的宰相递交给李隆基的都是厚厚一本账册,里面详细写明了各个计划的明细,国子监算学的学生很多,要做预算很容易,不过要做成好看的报表他们就不会了。 李宰相就将这份公文给简化了,收支一目了然,可惜就是短了点,就一页纸,仿佛李隆基批个已阅就可以了。 挖水渠的项目已经提上了议程,但是要做水利话费太过巨大,驰道相比之下就少多了。 木头不贵,贵的是金锥,左藏库要收恶钱,也就是所谓的假币,直接用假币来做金锥总没人会偷了吧。 进奏院开的飞钱全是大额存取,商人如果看到国家到处搜集铜就会看到商机,将铜钱融化,按照做假币的方法来制造金锥,进奏院里哪有那么多现钱,没有那么多现钱就会形成恐慌,然后就会发生挤提。 出了乱子就有人趁火打劫,飞钱上又没有非常明显的防伪标示,通常都是代办官吏的花押,找个萝卜就能照样刻,中国的铜非常稀缺,各地禁钱出境,飞钱只能去进奏院所在州取,如果只是修长安到洛阳的路还好说,推广到全国就不行了,肯定会出乱子,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找到让铁钉防锈的办法,不过这样一来必须找到欧冶子的后人。 秘书监里有没有防锈的秘方不知道,反正墨家是没有的,各个工匠的家中都有祖传的书籍,谁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提起与防锈有关的内容。 窦z一边和王守善聊天一边往米萨保家中的宴客厅走去,李隆基想做那种秦皇汉武一样的皇帝,他以前是找不到方向才会沉迷女色,只要让他找到方向了宫里的女人很容易放出去,麻烦的是大运河集团的人。 陆上运力一提升,运河的吞吐量就会降低,沿岸的生意就会遭到很重影响,那么多旅店c食肆c布庄c码头工人的生计都会受到影响,现在逃户已经那么多了,再多逐利而来的流动人口治安会更乱,税收更难收,任令方那种巨富是少数,他一个人的资产就相当于大唐一年税收的一半了。 王守善就悄悄跟窦z说了要栽赃嫁祸葛妙财的事,窦z的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放高利贷的商人是最遭人鄙视的,不义之财来得快去得也快,窦z早已安排下人回去准备明天的南阳之行,他的马车队估计已经出发了。 只要有了现成的东西,唐人就能照着样子仿制出来,接待完那位幽州来京述职的使者窦z就打算去找韦坚,只要把李隆基拍舒服了他心情一好就什么都容易答应。 “会有那么顺利吗?”王守善万分担心,杨玄孙还不是以为安排几个芝麻官是件轻而易举的事,结果还不是吃了闭门羹“要不要让宦官美言几句?” “你想找哪个宦官?”窦z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宦官贪财窦z又是大富豪,恐怕没少被他们勒索敲诈。 “高力士高总管怎么样?”能教出黎敬仁那样的徒弟高力士似乎并非完全的无能之辈,最重要的是李隆基信任他“他晚上要不要回家?” 窦z忽然停住了脚步,上下打量着王守善:“你是不是也在打吕氏的主意?” 王守善愣住了。 “别装正人君子了,吕氏可是国姝,她要是不想进宫就只能嫁给权贵,她当初就是被花鸟使看中了,后来成了高总管的娘子。” “你想说什么?” “陛下其实并不贪图美色,他只是钱多了不知道该怎么花而已,王守善,你今晚敢跟我一起去兴庆宫面圣吗?” 王守善心扑通扑通跳了一番,许久之后微笑着摇了摇头。 解除奴隶制要触动太多人的利益,李隆基是不会轻易同意修改王法的。 “你们这些高人总是这样,喜欢隐居,非要三顾茅庐才请得动你么。”窦z气愤的说。 “我哪儿是什么高人,你抬举我了。”王守善笑呵呵得说,他就当窦z在拍马屁了。 “王守善,你相信我看人的眼光吗?”窦z指着自己的眼睛得意得笑着说。 王守善没有回答他,谁会怀疑京城首富的眼光。 “我是靠种榆钱起家的,那时我才十三岁,借的是庙里的土地,当时全凭我一个人挖沟c打水c浇灌,种树有多辛苦我很清楚,你老实告诉我,修驰道的木头你打算从哪里弄来,修好之后你下一个计划是什么?” “南水北调,还有治理黄河。”王守善没有再隐瞒,谁叫窦z是个植树人,他不仅栽活了榆树,还栽活了荔枝树。 窦z指着王守善的鼻子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没把话说完,治理黄河你想怎么治?” “就栽果树怎么样?”王守善无所谓得说“没有树的地方沙子总是特别多,果树栽了还可以结果生财,不用像其他木材一样必须将它们砍了才能卖钱。” “这事你不能跟粟特人说,治理黄河是我们汉人的事。”窦z沉着脸,显得毫不客气“你不能总帮着外国人。” 王守善顿时气急,粟特人说他老帮着汉人,汉人却说他帮外族,他招谁惹谁了。 “就凭你刚才的这个主意,我告诉你一个消息,高力士原名冯元一,他是岭南潘州人,在移植荔枝树的时候我的伙计带回来一个消息,他的娘麦氏还活着,现在就在泷州,你要是帮他找回来他肯定会感谢你,不过你可要快一点,岭南节度使王洪也在找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十四章 身不由己 和大多数的宦官不一样,高力士并不是自愿接受阉割的。 他九岁那年岭南发生了一次流民谋反案,当时他的父亲冯君衡是潘州刺史,刺史是监察区履行监察之职的长官,当时当权的是女皇武则天,在自己的治下发生了这么大规模的流民动乱冯君衡是肯定难辞其咎,负责处理此事的则是有名的酷吏监察御史来俊臣,就是他对冯元一实行了宫刑,而他父亲则死于玉女登梯,他的母亲麦氏下落不明,四年后十三岁时他被当成贡品送到了长安,开元十七年李隆基追赠力士父亲广州大都督官职及麦氏越国夫人封号,他对待自己的养父高延福夫妻如同亲生父母,花鸟使也在到处找麦氏,不过他们主要是在潘州找而不是泷州。 岭南的荔枝有很多个品种,为了保证能找到寿王妃喜欢的那种荔枝窦家的伙计们踏遍了岭南的各个崇山峻岭,他们也是在无意间得知有个姓麦的孤寡妇人到处找她的儿子冯元一。 这个消息非同小可,高力士是和李林甫同样在李隆基面前得宠的红人,他能让吕氏的父亲从一个刀笔小吏成为太仆寺少卿就证明他有多大的能力,而且他还掌握着北衙的军权。 高力士跟李林甫不一样,他是完全忠于李隆基的,而李林甫则想着携天子令诸侯,李隆基现在是有时候糊涂有时候清醒,王守善对他还没完全失去希望,更何况李隆基是他的老丈人,他总归是想帮李隆基多一些。 人至贱才无敌,安禄山就是现成的例子,投靠宦官绝对会被清流不齿,甚至还会留下千古骂名,但这明显是条可靠又保险的捷径,只要找到了麦氏王守善就能在京城横着走了。 三国时曹操被讽刺为阉人之后,王守善不想背同样的骂名。 可是这诱惑实在太大了,不良人日后要时常与流民为伍,而冯元一则因为流民案成了宦官,王守善的梦想是能让每个老百姓都能安居乐业,然而宦官强取豪夺已经很招人恨了,尤其是墨家代表的工匠,如果他投靠了高力士那他说不定会失去墨家的支持。 怎么办。 王守善在萨保府院子里的树下一直转圈,想破了头都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宦官跟工匠就是死对头,他必须做出取舍。 要是宦官能不那么贪财就好了。 但问题是宦官没法睡女人,他们不贪财还有什么? 窦z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也没安好心,他是名门望族,不可能跟宦官为伍,一个自己不能拿来用的消息换来一个可能是商机也可能什么都不是的主意,大家谁都没吃亏。 宦官太招人恨了,王守善自己也恨宦官,一群只知道内斗的阉货把持朝纲,杀了李林甫之后他第二个解决的问题就是宦官,可投靠了宦官后再杀他们这骂名就要永远背下去了,他不只是阉人之后,还是真正的小人。 王守善在松树下长叹出声,投靠宦官李白会看不起他,士大夫也会看不起他,百姓会仇恨他,不良人恐怕再难被人尊重。 汉朝的时候有直指绣衣使者,他们是被皇帝直接派遣,奉行“捕盗”c“治狱”等特殊使命的吏员,专门负责代表皇帝和朝廷缉捕活跃在京城的匪盗,同时负责监察官员和王公贵戚的违制行为,又有调动军队的权力,可以诛杀各地官员,奸臣江充就曾经当过直指绣衣使者。 如果他成了阉党的一员,他就要跟高力士的徒弟竞争,要是输给了他们不良人就会成为阉人残害忠良的工具,为了获得军权他们会不顾一切,包括胡将他们都会诛杀。 张涛明显被冯坤给挑拨了,他可能觉得王守善会在权利的漩涡中迷失自我,成为儒家迫害墨家的帮凶。 绣衣是丝绸,张涛那时候说要在纸甲外罩上黑色的丝绸恐怕已经预示着不良人要干这一行。 李林甫如果得到了逮捕的权利,那司法就会完全被他掌控,到时候他想害死谁就害死谁。 不良人有逮捕的权利,却没有审判的权利,然而不良人属于京兆府管理,京兆府有审判的权利。 京兆尹三天两头得在换,皇帝却不是那么容易换的,李隆基一个命令就能人头落地,他本来就已经很昏庸了,再乱判案估计要留下暴君c昏君的骂名。 御史台被移近皇城里估计也有高力士的功劳,想把御史台移出皇城没那么容易。 武则天滥用酷刑离心失德,可有些人不用刑是不会招供的,长安的监狱一共有四个,大理寺是人间地狱,万年县不遑多让,他不想将京兆的监狱变成诏狱。 君子慎独也,莫见乎隐,莫显乎微,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事一定要摸着自己的良心。 王守善摸着砰砰作响的心跳,他刚才确实被利益冲昏了头脑,寻找失踪的人是不良人的分内之事,他只是帮一个不认识的人寻找失踪的母亲而已,如果他不向高力士索要回报那就是高力士欠着他人情债了。 庄子山木篇有云,谓贤者之交谊,平淡如水,不尚虚华。 米萨保是窦z的食客,反而是窦z哄着他,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靠利益结交在一块的酒肉朋友很快就会被遗弃,薛仁贵未发迹之前与妻子住在一个窑洞里,衣食无着全靠一个郎中接济,被封为平辽王后薛仁贵一登龙门,前来王府送礼的文武大臣络绎不绝,但他唯一收下的礼物就是那个郎中王茂生送来的两坛美酒,不过开封之后坛中装的不是美酒而是清水,所有在场的宾客都觉得薛仁贵该惩罚他,但薛仁贵在喝下三大碗清水后说“我过去落难时,全靠王兄弟夫妇经常资助,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今天的荣华富贵。如今我美酒不沾,厚礼不收,却偏偏要收下王兄弟送来的清水,因为我知道王兄弟贫寒,送清水也是王兄的一番美意,这就叫君子之交淡若水。” 跟突厥人的关系也是这样,如果仅仅靠利益关系跟他们相处那么他们就跟狼一样见利忘义,薛仁贵能三箭定天山除了坑杀了十三万俘虏,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真本事,突厥人以擅长弓箭著称,而薛将军的箭矢比他们射得更远更准,突厥人只拜服强者,如果他向宦官低头是不可能得到突厥人友情的。 王守善必须将目光放得更长远一些。 如果有朝一日他沦为阶下囚,那些跟随过他的人必须要有个可以容身的地方,比起吐蕃和大食,突厥虽然苦寒,不过至少能保命。 汉人太不讲诚信了,如果他死了那突厥人就没有和汉人议和的必要,反正议和了汉人又会反悔,以前是杀马结盟,而现在他的命成了大唐和突厥结盟的信物。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说服他手下,尤其是冯坤那个混账不求名利了。 心里有事情,跟突厥人吃饭也不舒服,而且时间紧迫,他希望今天他们就能出发去岭南。 王守善找了个门子,让他去找冯坤,嘱咐他去常安坊回合,然后他自己就骑着马去了永和坊,他要先把张涛稳住,比起宦官墨家才是他真正的依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十五章 墨守成规 永和坊西南隅的一个小房子里,王守善找到了张涛。 有了对比才有发现,工匠是实在人,他们更关注干手里的活而不是虚头巴脑的交际,反倒是儒家喜欢摆排场,所以才那么受统治者们的欢迎。 在西市里买的货都送到了,张涛自己在院子里搭了个小棚子,里面装的全是没有加工的木块,而他自己则抱着块木板用刨子刨,和令符比起来他显然觉得做铁蒺藜更实际,不过王守善打算直接让米萨保帮忙买,张涛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客人们正等着,王守善也不废话,他直截了当得跟张涛说了“我要帮高力士找娘,你帮我吗?” 张涛的眼睛闪过一丝诡异的亮光,他低下了头没说话。 像墨子那样能言善辩的也许只是少数,更何况墨子说的是正事,墨家人似乎并不善于言谈。 “帮他找到娘以后,我会推荐其他人入朝,这条路比窦z那条还要保险,你愿意吗?” “这我得问问巨子。” “那行,我们先去找李虎,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你找他们干嘛?”张涛皱紧了眉问。 “我打算带着李虎进不良人,但如果李虎帮高力士找到了他娘,你觉得他会不会绕过我直接找高力士?” 张涛又不说话了。 “冯坤也是一样,只要有了高力士的谏言他也能入朝为官,所以我需要有个人监督他们。” “你想找谁?” “你或者李白。”王守善直言不讳“你们都是高义之士,不会为了一己私利而图谋不轨,你要是不愿意去我就去找大哥,今日关城门之前他们就必须出发,除了我们岭南节度使也在找她,要是被他们先找到了那机会就错过了。” “他们都在通轨坊里,我去找他们。”张涛放下了刨子站了起来。 “米继芬我已经找到了,那个寡妇的事他们暂时不用担心,我会自己想办法的。”王守善一边跟着张涛往外走一边说“先说好了,我不打算跟宦官为伍,但修驰道必须得有真本事的人,该怎么做你自己考虑,找到了他们去常安坊回合。” 出门后王守善就跟张涛分手了,他去了隐太子庙,在西厢的厢房内王守善找到了李白。 诗仙爱喝酒,一打开纸门王守善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一个婢女正服侍他宽衣,看样子他好像又要出门了。 如果不留客人过夜,举行宴会一般是在暮鼓之前,李白大概是要彻夜不归了。 王守善也懒得问他又要上哪儿去喝花酒,他直截了当得命令那个婢女出去,他有正事跟李白谈。 “高力士的娘在泷州,哥哥能帮我去找她吗?”王守善直截了当得说。 “这消息你从哪里听说的?”李白睁大了眼睛。 “你别管我从哪儿听说的,还有别的人在找她,我的人今晚就会出发,但那些人我不放心,希望哥哥能帮我看着他们,免得他们绕过我直接跟高力士邀功请赏。” “那你打算跟高力士邀功吗?”李白皱着眉问。 “我这是在执行公务。”王守善笑着说“寻找失踪人口是不良人的职责,他要是非要报恩哥哥可以推荐几个贤良之人,那个杜子美就不错。” 李白笑了起来“我估计他不会愿意,换个人怎么样?” “这个随便你,等会儿找到了人记得让他去常安坊,我在那儿等你们。”王守善说完就想走,想了想又倒转回来对李白说“最好能带个郎中过去,旅途舟车劳顿,老夫人要是出事就不好了。” “知道了。”李白一边说一边快速得换上了一身靛蓝穿枝花绢斜跨袍。 美男子穿什么都好看,他穿这一身出去简直就是招蜂引蝶。 “晚上不太平,你别喝那么多酒了。”临走时王守善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万一李白被某个好男色的权贵带回家那就惨了。 在路过德贤观的时候王守善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进去,等会儿在宴会上肯定少不了逢场作戏,他想看看玉娘会作何反应。 和她相处时他少了和男人相处时那种理智,在她面前所有巧言全部都失去了作用,他变得跟墨家人一样拙于表达。 平康坊里的女人好糊弄,送点值钱的礼物就能让她们开心很久,但玊玉要的却不是这些。 宦官想要成为一个正常男人,可是他们去势之后就不可能恢复正常了,他们拼命得贪财除了买豪宅可能也在找能恢复正常的办法,王守善觉得他们已经有点疯了。 这就叫不惜福,为了权势去挨一刀,结果得到了权势又想得到一个普通乞丐都拥有的东西,之所以会有那么多宦官全是因为男人好色,如果李隆基将宫里的女人放出来,女子还可以再嫁,那些宦官又该怎么办? 作孽啊。 王守善想起了道清,他今年也十三岁,跟高力士被当成贡品一样送进京城时一样大,道清提起平康坊全是恨意,对一个孩子下那样的毒手那些人的心得有多黑。 杨汪也是,他本来是负责去查案的,结果到了地方因为被人威胁就告一个无辜的人谋反,是他自己胆量和气量不够,所以才造成了冤案。 公生明,廉生威,廉洁执法才会被百姓拥戴,一味得照着王法生搬硬套得判案只会带坏风气。 杀父之仇都不能报,官府的人又不作为,放任歹人为非作歹,难怪老百姓会说官官相护了。 但是得罪了太多人是肯定会遭到报复的,宇文融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干的事全是实事,最后还是被罢相贬官。 王守善得给自己找一个靠山,宇文融系出名门都还要被人陷害何况是他这种浮浪人,李隆基身边最得宠的就是高力士c宁王c李林甫c武惠妃和杨玉环,在这些人里只有高力士和李林甫有军权,老天给他的选择不多,适当亲近高力士在关键时刻说不定他能救自己一命。 这千古骂名他好像是背定了。 还好王守善不是他的真名,就算有人要诅咒也诅咒不了他。 不过他要是回去见义父的话那他的真名肯定就会被世人知道,看来短期内他不能回去见他老人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十六章 缇骑四出 常安坊被荒废得更彻底,不过它距离城墙很近,挖地道出去很方便。 盗墓贼钱大郎该去接出来了,只是这一次他不是负责替他盗墓,而是帮他挖地道。 明天他还要去一次南阳,他得找个人来负责居中协调,李玙有察事厅子,要是被探子发现他在挖地道那他就有新的把柄捏在白面馍手里了。 该让谁来负责这个事情。 冯坤不能让他知道得太多,马奉先和李虎要去找人,乔家兄弟都在彍骑,似乎曹科成了唯一的人选。 他想成为墨家人,正好可以让巨子监视他,张涛是负责驰道等大项目的人,而他则可以负责这些阴暗的工程,汉长安的地下排水可以想办法让他家包了,反正这种脏活累活估计也没人会抢。 曹科和冯坤,头一次见面的时候犯官之子没表现出任何过人之处,那个曹科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么。 当脚步声传来的时候王守善缓缓睁开眼睛,李虎和他的酒肉朋友们都来了,马奉先带了俩个老乡过来,冯坤正和他们说笑,笑得非常豪爽。 这些人认识的时间比他长,交情肯定也非同一般,不然不会合谋一同谋反了,但是他事情太多,根本没时间跟他们交际,他可不想被自己的手下取而代之。 李白和张涛都没有来,他要等到他们二人来了之后才能说正事,言不由衷得跟李虎的三个酒肉朋友客套时王守善也在套取有用的信息,这三个人都是飞贼出身,他们跟李虎一样喜好赌博,不过赌的是斗鸡,王守善就借机问了冯坤,萨保府里的摔跤他是输了还是赢了。 “主公觉得你是输了还是赢了?”冯坤摇着羽扇皮笑肉不笑得说,王守善越来越想抽他一顿。 “当然是我赢了。”王守善冷笑着说,这个时候可不能服软,他恶狠狠得瞪着冯坤,冯坤要是敢这个时候说他输了那就算最后找不到麦氏王守善也不会让他参加行动。 冯坤果然乖巧得点头称是。 “主公这次叫我们来所为何事?”曹科学着冯坤的口吻说道。 “还记得那伙盗墓贼吗?这两天把他们接出来之后就在常安坊地下挖个地道,这次办差如果你们没法从城门进城就从地道进来,我会安排人去钱家村接应你们的。” “办差?”李虎的酒肉朋友李啸有些呆愣得问。 “对啊,你们想当不良人么?”王守善微笑着说。 “当不良人有什么好,咱又不是混不下去。”李啸抄着手,冷笑着说。 “我当不良帅肯定跟常广福不一样,你信吗?”王守善平静得看着李啸,李啸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不少。 “你要是想要钱可以,崇贤坊的萨保府找得到吗?你就跟门子说是我让你来的,你想要多少钱米亮都会给你,不过你日后不能再找李虎,他日后是官,而你永远都是贼,官和贼是不会勾结在一起的。” 李啸的呼吸急促,看起来像是要发火了。 “咱们现在正在跟人比赛,赢了日后就能一步登天,输了说不定会掉脑袋,这游戏你们玩吗?” “某愿意参加。”冯坤背着手气定神闲得说。 “某亦是。”曹科躬身作揖,表情非常严肃。 李虎没说话,不过看他的表情王守善就知道他愿意赌这一把,他的三个酒肉朋友脸色各异,李啸看起来就像是要跟某人拼命一样,另外两个则惴惴不安,他们的从属关系一目了然。 “李虎,李啸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堂弟。”李虎轻描淡写得说。 “出门记得客气点,穷山恶水出刁民,不是人人都跟长安城里的人一样没用的。”王守善冷笑着说,他看到李白来了,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高大壮硕,一个身材瘦长,看他们的精气神应该也是练家子。 “主公,你跟李诗仙认识?”李虎回头看向王守善,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他是我义兄。”王守善轻描淡写得说“他做了什么你这么怕他?” “李诗仙剑术高超,好杀人,他的运气很好,经常在赌坊里赢钱,庄家就派了三个人去暗杀他,结果被他全解决了。”李虎吞了口口水,继续怯怯得说“他手下有十七个门人,第二天他就带着其中十个跑到那家赌坊里去,将那三人的脑袋放在了赌坊的赌桌上,用自己的脑袋赌庄家的脑袋,谁输了谁死,庄家这才服输,再也不敢找李诗仙的麻烦。” 王守善暗自咋舌,看起来文质彬彬仙风道骨的李白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难怪他在长安能横着走了。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就是凭着这首诗李诗仙就夺了都知娘子王妙儿的芳心,用两百贯买了她的处子之身。”曹科一边说一边摇头“可是睡了一次之后李诗仙就不再找妙儿了,都知娘子对他又爱又恨,每逢听到有人提起太白的名字就会大发脾气。” “迟早有人会收拾他的。”听了这个故事王守善大摇其头,王妙儿真是遇人不淑,居然碰上李白这个浪子。 伤女人心的薄情郎,迟早有天会被女人收拾得很惨的。 经过李白的介绍,来的两个人都是西城有名的少侠,高壮的那位是陇西来的千叶刀刀客,名叫蒋十三,而瘦长的那位则是陇南白鹤拳的高手封博益。 两人客气得拱手与李虎等人客套,王守善则主意着听他们的口音,张九龄是岭南人,他的官话就带着一点外地口音,在西域很多人都不会说官话,到了岭南他们找人肯定会询问,到时候他们听得懂当地人说的话吗? 王守善也不废话了,现在他只有这几个人,不信他们还能信谁。 “你们这一次要去岭南的泷州,找一个姓麦的老妇人。”王守善斟酌着,最终决定还是将真相告诉他们“她是大宦官高力士的亲娘,除了我们之外岭南节度使王洪,还有宦官花鸟使也在找她,我们必须比他们先一步找到。” 除了李白和他带来的人,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 “老夫人年纪大了,从岭南过路途艰险,你们可要小心护卫,要是她死了你们就成了高总管的仇人,还记得安南节度使杨思勖么?要是不想被他剥掉脸皮路上记得找个郎中,还有找个会说岭南话的人,你们今晚就出发,就这样,还有什么问题吗?”王守善耐心得看着几个又惊又喜的浮浪人,要是攀上了这个大人可比李林甫李大人更容易飞黄腾达。 “主公,要是我们找到了麦夫人该怎么跟你联系?”冯坤像只见了血的狼一样红着眼睛问。 “如果跟我联系你们可能会暴露行踪,所以在入城之前我是不会给你们提供帮助的。”王守善面无表情地说“到了岭南你们就只能靠自己。” “蜀山剑派的人可能会有兴趣,让他们也一起玩行不?”李白背着手微笑着说。 “可以,约个见面的地点吧。”冯坤直截了当得问李白,似乎已经将王守善不放在眼里了。 李白看着王守善,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冯坤暂时走不了,长安还有别的事情要你做,你让你的手下去追李虎他们,反正找人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找到的。”王守善微笑着看着冯坤“他们先一步出发,说不定运气好一下子就找到了,这两天我在做印信,看到牛角做的飞鱼符就是我派来的人。” “你要做印信?”李白皱紧了眉。 “没办法,不良人以后会在全国奔波,没个信物怎么知道是我下的命令。”王守善叹息“鱼符可不是咱们这种民能用的,只能做个飞鱼符来充数了。” “这世上有会飞的鱼吗?”李虎惊疑不定得看着王守善。 “不知道,山海经上说有,叫鸢鱼,就比普通的鱼多一双翅膀而已,很好认的。”王守善不耐烦得说。 “是张涛在做这个东西吧,那我先找他要一个。”冯坤说着说着就朝着永和坊走去。 “他不在永和坊,你找他没用,等会儿你还得跟我见突厥人去。”王守善没好气得叫住了犯官之子“我叫了幽州进奏院的人,大哥要一起来吗?” “不啦,我有别的事要做。”李白拍了拍王守善的肩膀,笑呵呵得说“吐蕃的情况还没探明,他们去那边帮我看看。” 吐蕃离巴蜀很近,两地常有人往来,王守善也不再关心,他确实还有一堆事情要忙呢。 “不能只探吐蕃,还有大食,我给你找了个财主,他出钱你出力,咱们训练一批人到大食去探探他们的虚实。” “知道啦。”李白不耐烦得皱紧了眉。 “行了,都出发吧。”王守善一挥手,李虎等人却没有动,李啸从袖子里拿出一对竹制交杯,虔诚得拿在手中念念有词一番后丢在了地上,他连续抛了三次,得了一个圣卦,一个阴卦,一个阳卦,结论是祸福双行,命运多舛。 这样的占卜卜了等于没卜,六人没好气得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奔跑着往停马的地方跑去,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他们在又一次被夕阳余晖镀上金色的长安天街上疾驰而去。 “这天下怕是要因为一个老女人而骚动起来啊。”李白看着那些绝尘而去的背影笑呵呵得说。 “三皇子在陛下面前说了些什么?”王守善笑眯眯得问李白。 “不知道,我哪有资格参与那种正式场合。”李白背着手迈开步,头也不回得说“我只是一个诗人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十七章 腹诽心谤 曹科留在常安坊里勘测地形,冯坤则陪着王守善一起回萨保府,冯坤此刻明显是利令智昏,以李隆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头脑,有高力士推荐一个犯官之子重回官场也不无可能,可是这样一来冯坤就会背上千古骂名,成为阉人之后。 王守善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而且有这样的人成为宦官的谋士可不是自己想看到的,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冯坤清醒过来。 “冯坤,你是想继续跟我与朝廷划江而治还是想留在长安?”王守善一边走一边心不在焉得说“没有军权迟早长安会被安禄山攻占的,还有造反的奴隶你要怎么解决?” 冯坤沉着脸没说话,不过看他那双金光闪闪的眼睛就知道他肯定在想对策。 “即便我死了还会有别的人来引领奴隶起义的,别忘了突厥人,他们也在想占江南。”王守善好心提醒道“奴隶和马,再有弓箭就能组成一支骑兵了,再加上突厥和吐蕃以及大食,大唐很快就会被他们分食干净的,你想做亡国奴吗?” “那你自己呢,你就不想当皇帝吗?”冯坤恶狠狠得盯着王守善,似乎想将他的脸烧出两个洞。 “我不想,当皇帝太累,等这游戏玩完了我就想归隐山林,或者别的地方逍遥自在去。”王守善轻蔑得看着冯坤,面无表情地说“为了给你们找一条退路等会儿我要跟突厥人交朋友,要是汉人反悔不同意我的议和条件你们还能逃到突厥去,到那个时候你再见机行事。” 冯坤愣住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只想唐人能把奴隶制合法给取消了,只要没有奴隶土地兼并就不会像现在这么严重,大唐就还能恢复贞观时的模样。”王守善想起被腰斩的辨机,他不过是跟公主偷情而已,怎么太宗非要判他腰斩“我的命就是突厥和大唐议和的信物,我死了则唐人不可信,你到时候想怎么折腾我都不管,但只要我活着你就不能轻举妄动。” 冯坤不屑冷笑,显然没将王守善说的话当回事。 “冯坤,你不是不信这世上有鬼吗?我现在就让你见见怎么样?”王守善看着周围这萧条的景色,鬼气森森看起来挺吓人的。 冯坤的脸色终于变了。 “妖怪,你沉默好久了,跟我的门下打个招呼怎么样?” 妖怪没做声。 “开条件吧,怎么做你才愿意显形。” “我想看紫宸殿的秦镜。”妖怪许久后才开了尊口“我要去皇宫。” 王守善倒牙一般咧嘴“你怎么老想着进皇宫。” “关你什么事。”妖怪气哼哼得说。 王守善看了眼冯坤,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慌张,似乎早已看穿王守善的把戏。 “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要怕。”冯坤摇着羽扇气定神闲“不过腹语而已。” “妖怪,你被看不起了。”王守善比冯坤更气定神闲。 “你老婆不是带着你练了几天的房中术吗?我大概知道她身体里的那股能量是怎么运转的了,要不然我也招个风试试。” 王守善的脸色顿时也沉下来了。 “不是说好了我们亲热的时候你要回避吗?” “动静那么大,你让我怎么回避。”妖怪没好气得说“你们俩颠来倒去的,我想装成不知道都不行。” “房中术?”冯坤古怪得笑了起来“你还练那个?” “要不要我找个女人让你们一起练?” “行啊,不过她得是宰相之女。”冯坤摆明了不信。 “韦坚有个姐姐正在寡居,就她行不?”王守善继续气定神闲得说“韦家也出过几任宰相虽然她年纪可能大了点,不过她也算符合你的要求,要不你们见面试试?” “你就不怕我投靠韦家吗?”冯坤恼羞成怒得说。 “你妹妹的事能不能说来听听。”王守善又开始转移话题“只要没找到尸体就不一定是死了,你继续为我干活就能利用不良人找自己的妹妹,就跟高力士利用花鸟使找他娘一样。” 王守善的话音刚落,他和冯坤浑身同时一震。 “你觉得,陛下会不会利用花鸟使监视那些官员?”王守善壮着胆子问冯坤。 冯坤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他只是好色而已。” “你还没说你妹妹的事呢。”王守善锲而不舍得追问。 “她死了。”沉默了很久后冯坤说“她是被打死的,但是他守住了自己的贞洁,没让我们家蒙羞。” “那你想替她报仇吗?” “怎么?你想替我报仇?”冯坤冷笑起来。 “知道凶手是谁吗?”王守善朝通轨坊的方向努了努嘴“我能保证他们会死得非常凄惨。” 冯坤不笑了。 “你觉得你能一直独善其身吗?”冯坤的语气透着一丝凄凉“外臣跟宦官搅和在一起不会永远都干净的。” “李白跟我说过,如果我成了一个见利忘义的人他会亲手手刃我。”王守善想起他当时决绝的口气,有些无奈得说“如果有一天李白要来杀我,你们谁都不准拦他,就让他来找我,他就是我的镜子。” 冯坤又沉默了,许久之后他应了一声“唯”,算是答应了。 “张宰相说过,来得容易去得也快,你知道姜皎这个人吗?” 冯坤点头表示认识。 “只是说错了一句话他就丧了命,然而韩休说了不知道多少气死李隆基的话却没事,你知道他们之间的区别吗?” “因为韩休是直臣。” “错,因为韩休是靠自己本事一步一步爬到宰相的位置上的。”王守善纠正了冯坤的观念“今天我们讨论要怎么捞钱的事,京师首富窦z也在,可是我们谁都没想过要动他,而是要抄一个叫葛妙财的人的家,他得来的都是不义之财,姜皎有了权,不是宰相尚且都要行宰相之权,他得到的一切都是李隆基赏给他的,所以李隆基要把它们都给收回去非常容易,韩休在地方c中央都有贤德之命,杀他就是表明自己失德,所以陛下才不敢杀他,和金银相比,名声是更难得到的财富,你倘若捡了这个便宜就跟那些靠放高利贷致富的商人一样会被世人看不起,他日如果高力士死了,他的徒弟继承了他的位置,倘若你跟他政见不和那他杀你时就没人会同情你,甚至还会在想死后如何瓜分你的权,你想落得那样的下场吗?” 冯坤低着头没说话。 “你妹妹没让家族蒙羞,可是如果你的所作所为让你妹妹蒙羞了的话,你觉得她会瞑目吗?” 冯坤摇了摇头。 “我跟你一样,一开始也想着要投靠高力士,后来我想通了,找人是不良人的分内之事,以后我们要下江南,估计还要修条通往岭南的驰道,在羽翼丰满之前我们需要一个靠山,但是不能让他完全控制我们,君子之交淡如水,跟宦官相交保持距离不要过于亲近对我们有好处。” “那跟突厥人呢?” “一样,小心被人弹劾通敌叛国。”王守善不屑冷笑“狼都是夹起尾巴的,狗才竖着尾巴到处摇尾乞怜,会咬人的狗不叫,等会儿咱们多吃饭少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十八章 秦晋之好 皇帝赐宴哪有那么好吃的?先不说味道如何,单就这顿饭代表的意义就不一样。 萨保只是一个商队的首领,连觐见的资格也没有,他们要把礼物交给使节,再由使节呈给皇帝,丝绸之路是西域藩属国的命脉,没有了丝绸之路就没有税收,朝贡得来的金银珠宝也不够他们奢侈,所以如果萨保有求,藩属国一般都是必应。 朝贡也不是说来就来的,每个国家的使节滞留的时间都有限制,南北天竺c波斯c大食可以停留半年,尸利佛誓c真腊等国五个月,林邑只能停三个月,来朝贡之前先写奏表,鸿胪寺会安排月份觐见,来使必须按照朝贡月份携带相应的鱼符,到了长安后交给鸿胪寺典客,与典客手中的鱼符勘合后才有地方住。进贡的物品先给鸿胪寺造册,由他们知会少府监请识物人辨别真伪估价,一般送的东西越值钱返回的恩赏也就越多,上一任使节朝贡了沙枣给皇帝,正奉皇帝心情好,送了他很多金银器,他拿着那些金银器回了国,把其中一些融了,做成西域的样式再送回来,通常会返回更多的金银珠宝。最可气的就是那首凉州词,葡萄美酒夜光杯,那夜光杯其实就是一种萤石所制,就因为一首诗夜光杯一下子就身价陡增。 识物人是少府寺请来的,值多少价是他说了算,把价格估高点使节分一份c鸿胪寺分一份c少府寺分一份,反正是国家的钱不拿白不拿,鸿胪寺肥得流油,再加上招待宾客的给料那里可以说是整个大唐最肥的部门。 和西域使节相比倭国和新罗人就实在多了,全部送的都是实在货,珍珠c玛瑙c珊瑚c琥珀,永徽五年倭国使节送的稀世奇珍,一块无暇的红玛瑙石有一个斗那么大,他们不要求大唐给他们任何赏赐,只求准许他们派贵族来读书就行了,每次来都无比客气,送的礼物也非常名贵,只是他们多次申请进秘书监抄书的要求全部被无情驳回。 中国的东西带进去容易带出去难,尤其是书,有些是被放在右藏库里当宝贝一样藏着的,所以倭国留学生一般都有非常好的记性,因为送的礼物贵重他们留在中国的时间较长,回了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记着的书给默写下来,可记性再好总会有记差了的时候,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夹带出境。 粟特人干走私的买卖不是一天两天了,给钱他们什么都敢带,镇国之宝“和氏璧”经常被带出境,关卡的小吏都看厌了。 北边走私的路粟特人早就摸熟,丝绸是畅销货,可是唐人却不允许丝绸随便出境,那么大的市场需求不走私怎么行?走私也分越渡和私渡,越渡就是不从设置关卡的大道走,在野地中跋涉,王守善算是越渡过来的,私渡则是未经官方许可强行入境的外国商人,交河公主到安西卖马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以前他们带的都是轻巧货,这一次夹带的则是粮食和马。 突厥人也会说粟特语,余勒都斯就是行家里手,王守善和冯坤闷声吃饭,只安静听他们商量怎么交换。 汉人的边将也有贪财的,只要他们松了口国境线那么长总会有口子给他们出境,粮食好说,米又不会叫唤,但马可不一样,马该怎么运到江南去? 孛剌这个质子一直盯着冯坤看,谁叫冯坤是在座人中唯一的纯汉人。 要是坐在这里的是安禄山,孛剌肯定很热情,不过王守善是个胡汉混血,他和冯坤脑门子上就差写汉奸c叛徒这两个字了。 想让贵族和地主放了奴隶就等于要他们放弃财产,不发动战争是不可能的完成的,唐人的病根就在这里,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怕,王守善也豁出去了。 只要找到了麦氏,让粟特人进鸿胪寺当典客就没难度了,反正粟特人不差国库里的那点钱,给宦官贿赂肯定没问题,然而在汉人眼中,跟宦官相交,还跟突厥人那么亲近绝对是奸臣中的奸臣,他介绍来的人肯定有问题,粟特人在鸿胪寺肯定会遭排挤的。 汉人的名字最长的就四个字,胡人的名字屋里哇啦一大串,差一个词就是两个人,光顾着收礼的贪官记得住才有鬼。 西罗马帝国没了,东罗马帝国还在,拜占庭帝国就派了四次使节到大唐,他们希望能联合大唐一起对付大食人,但唐人的答复是与贵邦关系疏远,不予理会,其实汉人肚子里打的主意很简单,就是坐山观虎斗,等时候到了捡便宜,这跟三国时的刘阿斗是一个心理。 拜占庭人的金币在大唐不好使,没人提他们说好话,每次拜占庭使节来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萨珊波斯虽然已经名义上被灭国了,可是抵抗却从来不曾间断,拜火教徒的圣城被大食人攻占了,他们一直想夺回来,为了不腹背受敌,大食人才一改开元初年时倨傲的态度,对大唐表现得恭顺有加。 波斯流行吃手抓饭,他们做的金银盘非常精美,李隆基常将它们当成礼品赏赐给贵族。 水晶杯c蹀躞带c玉带板c玻璃c大食马c骆驼也是他们进贡的礼品,他们用大量的朝贡物品换来了在长安修建寺庙和府邸的权利,粟特人没有国家,只有一个个城池组成的如同部落一样的小国,因为容貌特征和大食人非常相似所以不论送多少礼物李隆基都是看不见的,他们想要一个长安的户籍就跟登天一样难。 粟特人内部是很团结的,有什么小道消息肯定第一时间传遍,即便王守善闷声吃传说中的烤驼峰,还是有人朝他敬酒,王守善一律来者不拒。 吃宴怎么能少得了女人,在座的全部都是萨保,胡姬酒肆早就将跳舞跳得最好的舞娘给叫来了,然而诡异得是没有哪个女人敢靠近王守善,甚至连媚眼都没往这个方向抛,本想着带着一身西域香料味回去看大唐公主作何反应的西胡儿无比失望,他跟冯坤就坐在米萨保的下首位置,但看起来却像在最末席,其他人都在热闹,就唯独他这里冷冷清清。 正式的宴席是每人一个桌子,桌上摆放的食物只供一个人吃,像冯坤这种随从是不能与主公同桌的,他只能在王守善的左后坐着。 质子跟萨保不一样,萨保是视为五品,但不是五品,米萨保在今天之前并没有成为大唐官僚体系之中的一员,他可以享受俸禄,却没有任何权利,他如今授予了散官等于是被承认为大唐的官吏,一个商人一下子就跟对面的那位质子一样了。 质子回国必须要替人,新罗和突厥的标准不一样,尤其是这种会继承部落首领位置的嫡长子,轻易是不会放的。可要是放回去了,就会跟异人一样在部落里掀起一阵轩然大波,尤其是他跟大唐的公主c县主结婚的前提下。 能与大唐联姻的全部都是强者,一个强者回部落是会被尊重的,就是公主会跟着去那边受苦了。 突厥人的公主嫁过来,大唐的公主再嫁过去,成了亲家就好说话了。 犬戎和秦人一开始还不是互相敌对,慢慢就融合成一个民族了,春秋战国时期联姻是一种重要的外交手段,反正李隆基有二十九个公主,她们留在中原也是占着封邑奢侈度日,还不如嫁到别的国家去,将土地空出来赏给有功的武将。 舍不得女儿套不住狼,给在外受苦的女儿吃点好的用点好的没哪个百姓有意见的,唯一的问题就是李隆基舍不舍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十九章 排山倒海 秦国和犬戎的关系其实跟现在的大唐和突厥一样,犬戎经常来扰边,秦襄公一即位就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西戎的丰王。 质子在长安是要负责宿卫任务的,暮鼓开始响的时候孛剌质子就离开了宴会,他跟赵岚志不一样,他必须出现在宫里。等他一走,宴会的气氛顿时就变了,萨保们开始抱着舞姬们亲热,舞姬们也开始热情得给萨保们倒酒,她们的脸让王守善想起自己的娘,虽然心里觉得不舒服但他面上还是没表现出来,扫兴的事还是别提为妙。 封户皆是以课户来充数,二十九位公主就是两万九千个课户,封邑一般都是先选择膏腴之州,但是土地总会有贫瘠和肥沃之分,有的贵族就开始将自己封邑内贫瘠户给换成肥户了。 比如有户富农,他世代勤劳,家里种了很多果树,贵族看上了他的果园,就说他是自己的封邑,必须向贵族纳税,食封者不仅征收租调还必须被贵族敲诈,他自己种的果子自己一个都吃不到,全交给贵族养姬妾去了。 唐初受封者仅二三十家,中宗时的受封者多达一百四十余家,封户遍及五十四州,膏腴之州已经没有多少课户能分封了,李隆基政变时又新封了十多家,国家税收和有功之臣形成了矛盾,全分封了国家还要不要税收了? 为了抵制贵族不合理征税江南靠岭南山区一带的百姓在景龙年间自发组成了排山社,排山是一种盾牌,其目的不言自寓。 开元初期李隆基改变了旧有制度,封户的一切赋税由朝廷统一征收,食封者到朝廷定额领取,从根本上解决了贵族移改封户乱征税的问题,要是贵族不用那么多香料烧着玩也不至于需要靠兼并土地四处找钱奢侈,从国家领的钱够他们衣食无忧得生活了,不过丝绸c驼峰c斗花用的花卉c写情诗用的泥金都是要用钱买的,脏唐乱汉,唐人尤其是贵族名声在外族非常之难听,吃饱了喝足了别的事不干,全男欢女爱去了。 长安的贵女没有多少贞洁观念,萨保们羡慕王守善长了这么一副好皮相,他要是想,睡遍半个长安贵族界的女人保准没问题。 太平公主以前比如太平公主为了躲避和亲而修道的大业坊太清观是出了名的淫窝,唐人的隔断一般是用的屏风,石萨保有一次跟着朋友长见识,曾亲眼目睹十多个人在一间大开间里胡天黑地。 男的女的已经分不清谁是谁,只要觉得性质来了就随时可以换伴,有个新来的小道童捧着果盘根本不敢进去,后来是石萨保帮她送进去的。 女冠观的道士有不少是娼妓出身,她们自由惯了,连带着将“朋友”们也带坏了,香火兄弟之间经常换伴,甚至于怀了孩子爹是谁都不知道。 埃及和罗马贵族后期都这样,萨保们都看得出大唐的气数差不多快尽了,但和那些受分封的贵族不同,一些门阀世家还有真正的贵族家风,那些贵族才是大唐真正的中流砥柱。有功之臣的后代已经成了寄生虫,可是只要将那些寄生虫给除了大唐还能换发生机,萨保们就是觉得对唐还有希望所以才想要得到唐的户籍。 自从出了杨玉环的事之后,五姓七家对李唐王室更加不屑了,他前期的时候对子女管教很严格,养出不少品行端正的好儿女,但随着他自己都开始变得堕落,贵族的风气就更糟糕了。 孛剌在宫里担当宿卫,他见的场面比任何人都多,一般王侯的女儿他是根本不屑去看的,尤其是李守礼的女儿,即便在长安她们也是出了名的会玩,她们曾经玩弄死了一个体格壮硕的奴婢,天知道她们是怎么做到的。 金城公主是在宫里养大的,她是李守礼为数不多品行端正的女儿,她嫁到了吐蕃算是完成了一个宗室女子的任务,但她的姐妹们就完全不行了。 全国的粮食总量大概有九千万石,关中的粮仓是满的,除了江南,河北和河南道的粮食也停运了,即便今年再下大雨也不会出现逐食天子,可是一旦长安的和洛阳的交通断了,就凭西岸粮仓里的那点粮食储备根本撑不了半个月。 在潼关西南华阴还有一个京仓,那是汉武帝时就修建的,是为长安储存c转运粮食的大型粮仓,因渭水大小无常流沙淤积所以宇文凯开了条广通渠,引渭水灌入自潼关流出,可将粮食运往长安,但是京仓基本已经荒废了,六个大仓有四个都变成了加工粮食的作坊,自洛阳运来的小麦c粟会在这里停泊,加工成面后供应长安。 贵族爱面,就算是饥荒的时候他们家里都会有储藏,只要自己吃饱了老百姓怎么样权贵们是不会管的,老百姓吃的粮食主要是粟,那是由同在华阴县的永丰仓提供,本来广通渠一直保持顺畅就不需要再挖渠,不过隋末时渭水发生了一次由南向北的改道,广通渠没水就被荒废了,永丰仓是建立在广通渠边的,广通渠用不了就只能将永丰仓的粮运到渭河转运,裴耀卿罢相后每个月要送到西京粮仓的粮食有十万石左右,一年下来估计有一百二十万石,长安有一百万人口,而且还在陆续增加,如果南城每个坊都跟洛阳一样装满人那人口就有两百万左右,以现在渭河的运力根本不够,因此才会有人建议大量利用广通渠旧河道顺着渭水挖一条平行的渠将永丰仓和长安重新连接起来,将灞浐两河的水注入渠中。 漕运是主要的运输方式,陆运是辅助,除了长安城内城外贵族的大庄园c寺庙也有粮食需求,关中人稠而地狭,粮食供给全靠其他地方,运输就是长安的命脉,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会造成长安粮食断供,到那个时候即便洛阳的粮仓全部是满的李隆基还是要做逐食天子。 官仓老鼠大如斗,见人开仓亦不走。健儿无粮百姓饥,谁遣朝朝入君口? 粮食不值钱,一斗才二十钱,用粮食换马根本不用粟特人帮忙,权贵家的亲信肯定比谁都积极,一匹汗血马多值钱,趁着突厥人糟了天灾赶紧换。 这些话余勒都斯听到了,但他就像听不懂粟特语一样傻笑,王守善顿时觉得无比胃痛,这帮人纯粹是没事挑事。 粮食不能无止境得给突厥人,给了他们就等于给了军粮,等今年打了契丹,明年就该跟突厥人打仗了。 见利忘义的败家儿,只要自己过舒服了根本不管老百姓的死活,王守善被气得心尖都在疼。 要是唐人能自己将奴隶制合法的条款给删除了,那王守善就不打算起兵,不过寄生虫们肯定第一个不干了。 除了吟诗作赋喝酒玩女人,他们别的不会干,跟废物一样,偏偏他们还占着国子监的资源,上课从来都不认真。 王守善想等会儿去大业坊把太清女冠观给烧了。 至于死多少人他懒得管,反正里面都是些废物,都说水火无情,自己没做好防火措施是自己的问题。 喝醉了的人没那么容易清醒,既然那么喜欢醉生梦死那就这么舒服得去死吧。 “叫上你的人,咱们今晚行动。”王守善借着喝酒的动作掩住了自己的脸,低声得对冯坤说“他们还没交投名状呢。” “主公想杀谁?”冯坤用扇子遮住脸,亦低声得说。 “大业坊,太清女冠观。”王守善面无表情得说“反正他们也要去岭南,放了火就直接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火烧连营 萨保可不是好招惹的,尤其是他们也想乱中取利的时候,他们也会挑拨离间。 夏天的时候关中多雨,漕运多少会受到影响,这个时候想找点干柴做饭可没那么容易,所以唐人经常使用炭。 粮食得保持干燥才能吃,永丰仓现在周围没什么水,要是燃起来可就不好救了,萨保们好心提醒王守善,千万要做好防火防盗。 然后另一位萨保又告诉好战的突厥人一个故事,拜占庭帝国发明了一种能在水上燃烧的火油,大食哈里发穆阿维叶一世,穆阿维叶伊本艾比苏富扬在攻占拜占庭帝国马尔马拉海向君士坦丁堡发动总攻时曾遭到拜占庭海军的小船攻击,那些小船上都装有这种火油,对载有攻城器械和士兵的大食军舰展开了火攻,撤退时已经有大半的军舰被烧毁。 为了躲避拜占庭海军的反围攻剩下的大食军舰只能尽快撤离,但拜占庭海军乘胜进攻,在西莱夫基亚附近再次动用这种火油,大食海军几乎全军覆没,拜占庭人称呼这种神秘火焰为海洋之火,而大食人则称呼这种火叫希腊火。 因为这次海战大食元气大伤,然后用了四十年的时间于开元四年时重新攻打拜占庭帝国,这一次大食人打算用两千五百六十艘战船封锁黄金湾,但是这次战争中拜占庭人又用了希腊火,战争结束时最终回到叙利亚和亚利山大利亚的战船只有五艘。 开元初期大唐是被大食压着打的,由于这次惨败大食才退出西域的争夺,而且他们内部还分为黑衣c白衣两个派别,争斗一直不曾间断,所以近十年对大唐采取的是怀柔的外交策略。 这种希腊火的配方和制作方法是拜占庭帝国的绝密,被加利尼科斯家族严格控制,不过萨保们还是有门路搞到一点这种火油给自己守墓用,这种火油见火就着,用水是灭不掉的,汉人的炼丹师发明了一种火磷,它是白色的,平时放在油里,一遇到风就着,汉人管这种东西叫西域火龙油,很多唐人贵族都想要他们分一点给自己守墓。 王守善已经快被自己的老乡们给气死了,听他们的意思这是在撺掇突厥人烧粮仓?要是突厥人想办法把那种希腊火给搞进了粮仓,那就要出大乱子了。 余勒都斯明显心动了,比起夺佛牙舍利烧粮仓明显更符合他的胃口。 现在大唐的对外贸易是不设防的,这种希腊火必须被管控起来,粟特人不止会进口香料,也会走私这种东西,要是不给他们想要的这种希腊火就会出现在突厥人的手里。 下雨天怎么可能会起火?但是现在其他国家就是能找到那种水都浇不灭的火,再继续花天酒地肯定会跟蜀国一样被其他国家吞并。 在汉人眼中不入流的鸿胪寺典客哪有五品的萨保威风?可是粟特人占领了那个位置就代表完全不一样的意义。 唐人也有海船,大海的天气莫测,有时必须等季风过了之后才能继续航行,唐人就会在当地的港口停留,做一些小买卖养家糊口,这种唐人聚集的地方就叫做唐人街。 唐人的商船被各国称为海上霸王,能造出那种海船的绝对是超级大国,有了这种大国撑腰粟特人哪会跟现在一样到处受人欺负。 就为了这口气,五品的萨保也不要了,萨保们拼了命都要进鸿胪寺,王守善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主公,他们刚才说了些什么?”冯坤用羽扇遮着脸问王守善。 “烧粮仓。”王守善没什么精神得说“咱把狼给招来了。” 冯坤眯着眼睛开始思考。 “你想出什么计策了?” “要对付突厥人不该你出手,三王子不是有密探吗?就让他去对付突厥人。” “那你打算怎么做?” “直接找三王子。”冯坤笑眯眯得说“就说突厥人图谋不轨,想烧咱们的粮仓。” “什么时候去找他?” “就今晚,我估计你已经被密探盯上了,在你吸引他们注意力时我安排人烧了太清观,让他们证明你与此事无关。” “那行,你去安排。”王守善考虑的是其他问题,有了这种希腊火对付应该不是问题了,不过前提是大唐必须和拜占庭帝国结盟,不然这种利器拜占庭人是不可能给外国人的。 跟一个连健奴都不知道的皇子说大食才是大唐的真正威胁他相信么? 司徒位列三公,是一品官,但那只是一个虚职,李隆基那个老糊涂不信自己的儿子信外人才给了李林甫可乘之机,问题的关键还是寿王,要是他死了天下可能会太平一阵。 “让你的人去找一条天竺来的毒蛇,放进慈恩寺寿王的禅房里。” “是和放火一起吗?” “随便,反正只要别被抓住就行。” “那属下先告退了。” “回来。”冯坤刚起身,王守善就叫住了他“你大概几更放火?” “明日还要去南阳,当然是早点把活干了好睡觉了。”冯坤微笑着说“最迟在三更。” “行了,你去吧。”王守善没有问他具体时间,他想要的是那种自己也被吓一跳的效果。 冯坤悄无声息得告退了,有两个萨保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阵,不过谁都没做声,大家继续喝酒吃肉玩女人。 这一下子就又变成王守善一个人面对如狼似虎的“兄弟们”了。 “余勒都斯,你们有没有兴趣嫁个公主过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王守善也开始添乱了“这次不是要派兽医过来吗?就让她过来看看中原风光如何?” “你想让我们的公主嫁给大唐皇帝陛下?”余勒都斯笑得愉快极了,看起来像是要咬掉王守善身上的一块肉。 “不是陛下本人,而是王子,你觉得寿王这个人怎么样?” 余勒都斯脸上的笑容立刻淡了不少。 “你想让我们的公主当寿王妃?” “寿王妃不是还活着吗?我只是问你觉得寿王这个人如何?”王守善不甚在意得说“再不然你可以看看其他王子,只要你觉得合适的就可以提出来,我可喜欢当媒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弱国强邻 突厥没有大唐富有,没法制造世界第一坚韧的刀,也没法制造世界第一的大船,但是余勒都斯提起寿王时的表情却是每个男人共通的,那就是轻蔑。 游牧民族实行收继婚制,儿子可以娶除生母以外父亲所有的妻妾,弟弟可以娶嫂子,侄子可以娶叔伯的妻妾,寡妇可以嫁人,下一代君主也可以娶上代君主的妻妾,但从来没有发生过父亲娶儿子的妻子。 突厥人不懂什么是爱情,女人是非常宝贵的财富,在那天寒地冻的地方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他们对强者崇拜主要还是偏向武力,智慧属于萨满和腾格里,他们只需要服从强者的意志就可以了。 汉人女奴隶的下场很惨,又要生孩子又要当两脚羊,公主相当于一种战利品,要突厥人将自己的女儿嫁出去那对方必须是能跟他们对等的强者,一个懦夫是肯定娶不到突厥女人的,即便她们在汉人的眼中看起来一点都不美。 李隆基曾经是个强者,开元八年他虽然打了败仗可毗伽可汗还是认输求和了,而他现在则像是只掉了牙的老虎,狼群最喜欢欺负老弱病残的黄羊,所以突厥人这才欺负上门来了。 这种感觉是最让人窝火,老鼠屎坏一锅汤,又不是各个男人都跟寿王一样没用,但他就是把大唐男人的脸给丢光了。 王守善想送他一程,不过他是杀不得的,杀了他忠王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现在他是李隆基儿子里看起来最成器的,谁知道那个老糊涂一怒之下会干些什么。 他阿耶给他取了个好封号,寿王,以为躲到寺庙里当缩头乌龟就能图个清静,如果是王守善遇到了跟同样的情况他不可能让杨玉环活着,即便李唐的儿孙都死绝了王守善也绝对不会拥立寿王当下一任大唐皇帝,与他当皇帝比起来王守善宁可拥立脸上被挠得其丑无比的大皇子即位,男人长那么好看干什么,又不是要给女人当男宠。 兴庆宫不是大明宫,今天他看到了黎敬仁,那不是个好对付的对手,宦官的功夫应该很不错,在兴庆宫他们才是负责李隆基安全的人。 没有人敢阉了寿王,可是他却连个宦官都不如,王守善也懒得再跟余勒都斯争辩了。 李唐的县主嫁不到外国去,外国的公主不会嫁进来,联姻这条路别想了。 第一波暮鼓响过,幽州进奏院的客人还是没来,王守善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幽州人是自己人,李唐已经沦落到自己人都看不起自己人的地步了,幽州兵力是除了西北之外最强的,就是不知道安禄山接手后是维持现状还是让幽州兵力再进一筹。 西域太乱了,打了十年的仗王守善已经打累了,就不知道其他人累不累。大食人经过十几年的休养生息,他们的海军被毁了可是陆军还在,接下来恐怕又要谋定中原了。 先从头开始,上行下效,一步步腐化唐人的意志,王守善也不知道李玙是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但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这句话他还是懂的,大哥说得没错,长安是个欲海,填不平的,精卫真的是一只傻鸟,可王守善希望自己是其中一只。 他埋头想着自己的心事,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得看着他,就像在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王守善心念一动,开口问道“除了明面上的东西,你们还想要什么?” “我们想要仆固怀恩的人头。”余勒都斯面无表情得说“他带了一个部落投降,这是我们的耻辱。” “阿布思不是一样的么,你们怎么不要阿布思的人头?”王守善冷笑连连。 “阿布思是我们内部的问题,仆固是选择向你们屈服了。”余勒都斯的声音听起来有种金属摩挲般的沙哑。 “那我们能得到什么?”王守善面无表情得说。 “我们把回纥人还给你们。” 王守善冷哼一声,拿起金杯喝了口里面的三勒浆。 “换一个换法,如果我们修一条丝路到突厥,你们把回纥还给我们怎么样?” 余勒都斯冷笑起来“我们要丝绸干什么。” “你们可以自己穿,也可以拿去卖,我们可以帮你们修房子,住在房子里肯定比住在毡房里保暖。” “你去过突厥吗?你怎么知道毡房里一定很冷。” “你去过温泉宫吗?为了给皇帝脱衣服时保暖汉人的工匠可下了不少心思。”王守善冷笑连连“只要屋里够暖和,羊就冻不死了吧。” “你又想搞什么花样?”余勒都斯浑身紧张,背都弓起来了。 “余勒都斯好像是星星的意思吧,在萨满的教义中有重生和慈悲么?” 余勒都斯沉着脸不说话。 “为什么要打仗呢,大家和和气气各过个的日子不是很好么?” 余勒都斯立刻讥诮得笑了起来。 “天上的星星,你上过战场吗?”王守善没有理会余勒都斯的挑衅,很平静得说“只有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才会好战,再不然就是残忍嗜血的疯子,你们突厥人也不是人人都好战的。” 余勒都斯脸上讥诮的笑容这才收敛了下来。 “如果不打仗,我们挑战谁?” “腾格里怎么样?他给了我们一片沙海,咱们就把它变成跟中原一样的沃土。” 余勒都斯看王守善的眼神就像在看疯子。 “沙漠就是沙漠,为什么要改造它?” “不知道,反正吃饱了没事做,治理沙子总比杀来杀去最后杀得灭族来得好。”王守善吊儿郎当得说“安禄山好像就是被灭族后从突厥逃到大唐来的吧,你们知道是谁杀了他的族人么?” 余勒都斯站了起来,所有突厥人立刻相应。 “小心别被他利用了,那个人身上有粟特人的血,他很狡猾的。”王守善依然坐在位置上阴冷得笑着“天上的星星,咱们打个赌怎么样,如果我让汉人改掉吃面的习惯你们就学着跟我们一样过定居的生活如何?” “哼。”余勒都斯不再理会他,迈着大步扬长而去。 仆固延在离开时回头看了王守善一眼,最终还是跟着余勒都斯离开了。 等所有突厥人都走了,就只剩下老乡了,萨保是朝廷给的职位,整个长安只有四个,米亮只是其中之一,然而大商队的首领并不是每个都有朝廷的给的官位,在座的一共有九个萨保。 粟特人的家乡就是一片被沙子切割成无数块,支离破碎的岛国,如果有天它能跟汉人的土地一样,也许撒马尔罕将成为世界的中心,而不是文明的驿站。 贞观九年,有一个戴着头巾穿着长袍的使者骑着骆驼风尘仆仆得来到长安,他向太宗李世民呈上了一个金桃和一个银桃,金桃耀眼如黄金,银桃闪亮如白银,正是这两颗桃子让太宗有了好奇之心,他同意了粟特人通商的请求,并派出玄奘法师去西域拜佛求经。 造纸术并不是中国人主动传出去的,而是因为会造纸的工匠被俘虏到了撒马尔罕,然后它才传遍了整个世界。 蔡伦一开始发现纸的时候也没想过它会改变整个世界,但秦人都能做到车同轨c书同文唐人为什么做不到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献忠之心 仆固怀恩是铁勒族仆骨族人,仆固族是突厥北边的一个小部落,他是唯一的仆骨部族将领。 阿布思全名同罗阿布思,同罗族是突厥汗国人口最多的力量最强大的一支,阿布思曾经是乌苏米施可汗的护叶,随着东突厥被回纥灭亡,他被迫叛逃到了唐,李隆基赐给了他一个汉名,名字叫做李献忠。 从突厥人对待仆固怀恩和阿布思不同的态度就知道谁对大唐更加忠诚了,一个主动投诚一个被迫投诚,如果王守善是安禄山,他肯定会先拉拢阿布思再试仆固怀恩。 突厥人其实很单纯,相比之下同是老乡的粟特人就没那么老实了。 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宴会又开始热闹起来,仿佛谁都没将暮鼓当一回事。 他们今晚估计是不会走了。 粟特人的梦想是建立一个国家,但是国土在哪儿还没有定下来,石萨保的全名叫石敬唐,谁知道他对唐到底有多少敬重之心。 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将他们送回撒马尔罕,不然汉人很容易就会被他们的花言巧语给骗住,国土才是一个国家的根本,江南现在还没有完全被汉人占领,谁都可以逐鹿。 大唐的疆域比汉还大,可是真正完全属于自己掌控中的主要还是长城以内汉人聚集的地方,外族人并没有完全汉化,反倒是汉人自己先胡化了。 王守善觉得自己无比矛盾,他好像真的到哪里都是孤独的,没人能理解他。 那支奴隶兵不能全交给粟特人训练,他又该找谁来帮忙。 仆固怀恩,仆固延,牧羊人离开时回头看的那一眼让王守善有了希望。 他站起来,反正现在继续留在这里完全是浪费时间,不如去干点别的。 “米萨保,在下还有别的事要做,今晚就先行别过了。”他有些僵硬得说,跟这些在外经常闯荡的老狐狸相比他还是太嫩了。 “带上几个护卫吧,晚上可不太平。” 王守善没有拒绝,反正今晚确实挺危险的。 粟特人和波斯c大食乃至部分大秦人的长相差不多,都是高鼻深目,汉人根本分不出来。 在米萨保去张罗那些护卫时王守善打算去看看窦z,请了客人人家却不来他肯定觉得很没面子。 幽州人跟突厥人一样单纯,他们也崇拜英雄豪杰,正是因为如此才上了安禄山的当,那是个滚刀肉一样的流氓,但他偏偏跟突厥人一样擅长演戏,又贱得一点脸都可以不要,王守善一辈子都达不到他那个境界。 只要安禄山活着幽州就不可能收回来,那是他的地,他肯定会跟田舍汉一样死守,人要是知道了礼义廉耻就不是那种小人的对手,李林甫那个自作聪明的蠢材会被他利用的。 挖一条水渠和修一条路不一样,渭河太善变了,要是挖好了渠渭水又改道怎么办。 驰道虽然维护起来麻烦,可是它带动的却是多方面的,永丰仓防火的问题必须解决,不然又会成为某些人的借口。 张涛是回了永和坊还是延寿坊? 在萨保府的正衙,王守善见到了窦z,他看起来并没有多恼怒,王守善忽然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了。 儒家的书读多了就是这样,敏于行,讷于言,汉族男人很多都是这个样,因为不善于表达又守着礼义廉耻才错过了很多机会,那个陈鹏就是最好的例子。 王守善得意得笑了起来,果然不要脸容易占便宜。 “窦老板,明天什么时候出发去南阳?” “越早越好,在启夏门集合怎么样?” “我才来长安,窦老板帮我买个纸鸢怎么样?”王守善指着在夕阳中飞得老高的纸鸢说。 “你当我们是去玩的么?居然还带纸鸢。”窦z气闷得瞪着王守善。 “你是去办正事,我是去玩的,我跟娘子成亲还没带她出去玩过呢。”王守善舔着嘴唇“最好能带点好酒美食,咱们就当出去郊游了。” 窦z瞪了他半天,最后无奈苦笑“除了你娘子,你还要带什么人?” “还有十几个护卫,前两天我才杀了一伙水匪,怕他们有漏网之鱼,窦老板记得要多带几个护卫。” 窦z上下打量了王守善半天“你就是昨晚上那个拉了一车头颅进城的罗刹?” “你见过长得像我这么俊的罗刹吗?”王守善摸着自己的脸得意得笑着“应该是修罗才对。” 窦z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你走吧,我还要继续等客人。”等笑够了,窦z挥着手说。 王守善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幽州人明显不会来赴约了。 不过他对窦z这个商人有敬佩之心,他觉得有窦z这样的人在幽州迟早会回来的。 和窦z别过后,在萨保府门口王守善遇到了那些“保护”自己的护卫,他们都是粟特人,而且衣服并不是一致的,似乎来自两股不同的势力。 王守善懒得理会这些,这些都是借来的人,相比之下他该考虑该怎么做才能顺利得见到三王子。 关中人的性格就是直爽,再说明天还要早起,他就懒得再费工夫细想了。 韩休说话那么直接的人李隆基不是没要他的命么,反正他做的事光明正大,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想清楚了这些王守善便翻身上了由护卫迁来的马,然后等所有人都上马后一扬马鞭,朝着十王宅的方向疾驰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声东击西 关中人爱吃面,食客们在等待面端上来时会一个劲得剥蒜,直到剥了一大堆蒜在桌上才肯罢手。 南方人就觉得蒜味太重,就连吃毕罗都不加蒜,毕罗主要是由大米做的,面因为要经过碾这个工序所以会比粟贵一些,要提醒人防火不如失火来得快,潼关的京仓要是被大火烧了这些人该是何种反应? 他能感觉到周围有人在盯梢,他的声势越浩大冯坤越方便行事,就是不知道那些人怎么脱身。 想一下他就释然了,要是连逃出去的本事都没有那他们就妄自称自己是贼了,大业坊和晋昌坊都在东南城,而他要去的是东北角,投名状他看到就行了,这种会惹上一身骚的事最好别参与。 希腊火这种东西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他果然还是太孤陋寡闻了,有了这个东西就能对付长江的,内河航运会更通畅,只是运河北边的终点在幽州,安禄山会让他的马在幽州上船吗? 冯坤的阿耶是汴州刺史,裴耀卿的节籍转运法是指的江船不入汴,汴船不入河,河船不入渭,河船之运积渭口,渭口之运入太仓。 官仓分为六种,正仓c转运仓c太仓c军仓c常平仓c义仓,太仓是皇帝的粮仓,平时供皇室取用,灾时救灾急时救急,每逢灾荒就会拿出粮食平衡物价,渭口是渭水和黄河的交汇处,太仓则设立在皇宫,最有可能就是在渭口卸船后在转运舱重新装船,通过渭水转运到了宫里,如果能修一条驰道从转运仓进太仓则会多一条保险的路,这条路修好了至少能保证在漕运因为某些原因而中断时可以从陆路继续运输,只要黄河不决堤就行。 王守善骑在马上一边想一边打了自己一个耳刮,黄河决堤那是能随便想的么。 国家级的大粮仓该是百万石级别的,一个满的大仓可以供长安人吃一年,汉武帝修的那个京仓如果被弃之不用了那永丰仓就是兵家必争之地,隋末杨玄感和高祖起兵的时候就占过这个粮仓,那里一定会有重兵把守,怕的就是突厥人又跟初三那天一样又搞别的花样。 突厥人跟汉人有仇,在跟狼交朋友之前先考虑怎么不被他们咬死,单纯的人到哪儿都会被利用,粟特人现在想要大唐的官职和户籍,等得到了那些东西突厥人就会失去利用价值。 能不能修一条隐秘的驰道,像秦始皇一样将转运仓和太仓链接起来? 王守善想得头都大了也想不出办法,驰道修好了顺着路走就看得到,关中人又多,除非是瞎子才看不见,要不然就说这是天子巡幸时走的御道?平时不许人走? 李隆基又要招人恨了,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办法,这样一来就算有人守着也不会觉得奇怪。宫里的日常花销靠渭河漕运就能解决,到了危难时刻就可以漕运c陆运同时进行,宫里四万人必须放出去,没那么多人吃饭就没那么大粮食消耗,那条驰道也可以成为天子逃跑时所用,一举两得,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说服李隆基了。 九千万石粮食够四千五百万人吃两年,唐人实在太富有了。 相比之下突厥就穷得啥都没有,跟这种穷邻居在一起人家不生出歹心才叫怪事。 粮价越来越低,自耕农根本没钱看病,药材的价格太贵了,一旦家里出了急事急需用钱卖地和借高利贷是唯一的办法。 失去了土地还能做为佃户继续给地主干活,佃户有自己的耕牛c农具c种子和房子,但是除了交皇粮还要交私税,粮价又卖得那么低,佃户在李唐的统治下活不下去就只能逃到赋税相对宽松的地方去了。 一整个村的绝逃户出现还不引起注意,还想着占了田舍汉的地修豪宅,有些权贵真是长了个人形顶着的却是猪脑袋。 王守善带着十几个粟特护卫来到了东城,放眼看去到处都是驾着豪车骑着宝马,赶着去赴宴的贵族男女。 香料卖得那么贵,不想着将种子从国外弄进来自己种,反而一定要用黄金去买,这不是人傻钱多是什么?反正王守善决定了必须将胡椒种子给弄到中国来,等一会儿见了李玙他就要跟他把这个事情说开了,粟特人要是不干就让汉人的商人去找,胡椒就是从天竺来的,汉人的商船也会路过,在黄河裸露的沙土上种上胡椒树就是种了摇钱树,就跟窦z将一块烂地变成了宝地一样。 西市旁边窦家店的店面已经稀缺到没有皇宫的条子根本不会租的地步,窦家和皇室的关系非常密切,扶风窦氏从汉朝开始就是皇帝倚重的“后妃之家”,后妃和宦官会经常接触,帮高力士找到了娘肯定会一步登天,不过窦z却将这个便宜让给了王守善,一如王守善将驰道送给了韦家一样。 王守善的耳力不错,那些王孙公子骑在马上聊天也没特别避讳,在他们的口中王守善听到了驰道这个词汇。 韦坚是跟着李玙走的,他妹妹现在是三皇子的孺人,不帮着自己的妹妹他帮谁? 以韦坚擅长拍马屁的功夫,李隆基又有当秦皇汉武的美梦,那小儿肯定会将老家伙拍得非常舒服。 将用来修漕渠的钱用来修驰道,肯定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每年夏天漕运都会受到洪水影响,大运河的水情因为河底泥沙淤积而变得复杂,有一条稳定的陆路供应长安日益庞大的粮食需求无比重要。 就算驰道被冲毁了,重建驰道产生的费用也不高,现在运粮的车主要由牛拉,换成马之后牛就空了出来,可以既可以卖给田舍汉又可以多吃两口牛肉,何乐而不为。 陇右是大唐主要产马的地方,在籍马匹有四十三万,西域那边哪里需要那么多马,公子们已经在商量怎么把马从陇右给运过来。 从今天开始长安宴会的主题除了吟诗作赋c斗花比香或许又多了一个,那就是如何在修驰道这件事上分一杯羹,除了岭南节度使王洪外京里暂时不会有人会想着跟王守善比赛谁先找到高力士的娘了。 王守善得到了权利同时也意味着得罪了一些人,李林甫那么权势滔天还不是有那么多护卫保护自己,光靠粟特人保护迟早会被他们控制的。 他必须得发展自己的武装,训练官差抓贼就是最好的借口,不良人是大唐缉事番役,有侦查和逮捕的权利,审问需要很多技巧,用酷刑是王守善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因为用了那么多酷刑才惹来了那么多恩怨,所以使用刑必须慎之又慎。 十王宅就在大安国寺的东边,十王宅是王子们居住的地方,所有庶人必须在坊门外下马。 正巧这个时候赵岚志和一个看起来很富贵的青年从安国寺的东门走了出来,这时第四波暮鼓已经响过,宫城的门正轰鸣着缓缓阖上。 和李玙相比,这个人并没有福相。 但皇帝又不是有福相就能当的,王守善忽然觉得在去找李玙之前他可以跟这个人谈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各有其主 不追名逐利的出家人总归还是少数,长安城里大多数的和尚道士还是很喜欢名利的,尤其是皇家禅院更是如此。 终南山和嵩山是和尚道士隐居的地方,一个不起眼的寒门里极有可能藏着得道高僧,而住在宏伟寺庙里的不一定就是高人,莲花山禅宗净行法师是被推举出来的护国师,他自己不怎么看重这个名头不过想当护国法师的人大有人在,青龙寺的净海和大安国寺的本空就属于其中。 所有能被唐人称为“大”的寺院就是真的很大,至少也要占半个坊,辨机曾经担当过缀文大德,长安城中最出名的三大国立译经场所分别是大兴善寺c大慈恩寺c大荐福寺,这三座皇家禅院就修得非常宏伟,寺里香火旺盛僧客众多,自从玄奘法师将真经在慈恩寺变为大乘佛教法相宗的祖庭后它逐渐成为了佛门圣地,和供奉了佛祖指骨舍利的法门寺不同,大雁塔是因为慈恩寺而修建的,而法门寺则是因为佛指骨舍利在寺里修建,供奉佛祖舍利是所有佛教徒的最高荣誉,青龙寺和大安国寺目前还没有受施,所以只能另辟蹊径。 青龙寺向东传教,大安国寺则是向西传教,大安国寺在西域是很有名的大佛寺,因此受西域敦煌影响很大,除了吴道子的地狱变相图之外,东禅院亦日木塔院西北廊五壁还画着吴道玄弟子释思所绘画的白描释梵八部群像,西廊南头院西面堂内南北壁,并中三门外东西壁有杨廷光所绘梵王c帝释天壁画。 大安国寺是许多高僧大德驻锡之地,哪怕是重道抑佛的开元这里仍然是长安重要的寺院之一,大安国寺原本是由睿宗皇帝所住的皇家宅邸改建而成,所以一直受到李唐皇室的关照,佛教在西域有非常重要的政治色彩,吐蕃也在争夺西域霸主的地位,但吐蕃信奉的佛教跟大乘佛教不同,他们那边管和尚叫喇嘛,并且是允许和尚吃荤腥的。 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远嫁吐蕃时有一些喇嘛也禁止吃荤,这个完全是汉传佛教自己定的规矩,天竺和吐蕃的和尚就没有禁止吃肉,吐蕃那个地方地处高原土壤贫瘠,根本不能像中原汉人一样种出大量粮食c蔬菜等农作物,不吃肉是会死人的,人都死了还修什么佛法。 吐蕃的粮食主要是青稞,其次就是少量的荞麦c小麦和豆类,在吐蕃有些区域别说劳作,就连奔跑都是会死人,地里干活的主要是农奴,不过他们的数量不多,牦牛和羊才是吐蕃人的主要财产。 汉传佛教的僧侣是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吃肉的所以才被禁止吃肉的,在吐蕃也有不吃肉只吃酥油和素食的苦行僧,即便是太宗曾孙亲自出马也没法让他同意将御史台搬到大安国寺里来,佛门本是清净地,怎么能将监狱设立在禁地里。 本空将大安国寺当成是自己的产业,忘了大安国寺是布施而来,施主不过是想将他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而已,他却选择了拒绝。 王守善听了赵岚志和李曾孙的话顿时无言,看来利令智昏的不仅是凡夫俗子,佛门弟子也是一样的。 佛教已经这么惨了,得罪李唐对本空有什么好处?非要等到朝廷跟北魏太武帝和北周武帝一样举起屠刀灭佛才学会停手吗? 在大兴城修建好之前,大安国寺所在的地方不过是一块荒地,如今它倒成了抢手货了。 要是唐没了长安也没了,大安国寺不过又会沦为一片废墟,本空曾经坚持的一切都会成为泡影,他所执着的又有何意义? 大安国寺非常有钱,正是因为有钱才能为画师提供那么多昂贵稀有的颜料,同时也能为驻锡大德提供丰盛的禅食,可是不论他如何拉拢那些大德他们还是不愿推举他为护国法师。 “要想让他同意也可以,那就是他代替净行成为护国法师。”李曾孙在大安国寺的门口直言不讳得说,他完全没把暮鼓当成一回事。 作为御史大夫无视王法,王守善对李适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吧,长城内空着的寺庙很多,要是御史台想搬到其他的寺也没什么大问题,反正吴道子还活着,让他再画一幅地狱变相图好了。” “不,不可以,御史台必须得设立在大安国寺里才行。”听了李适之的话王守善想也不想就直接说了。 “为什么?”赵岚志很是疑惑不解。 “不知道,我就是这么觉得。”王守善困惑得皱紧了眉,他没想到本空居然也是修密宗的人。 密宗的祖庭是大兴善寺,但是现在青龙寺却更有名气,因为青龙寺接受自外国来求佛的和尚。 密宗的双身法王守善也是略有耳闻,要练好并不容易,很多大德都因为没抵抗住诱惑而堕落了,他们成了淫僧,为了挽救佛门岌岌可危的声誉玄奘法师才去的西域。 王守善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修房中术时他什么都不懂,完全听玊玉教他怎么做他就干什么,她一直都是清醒的,不像他一样完全沉沦其中。 这段姻缘是他求来的抢来的,王守善感到无所适从,高阳到底喜欢辨机什么? 辨机是必须守着清规戒律的佛门大德,是他帮助玄奘法师完成了大唐西域记,他原本是可以成为跟玄奘法师一样的高僧,却因为一个女人全毁了。 李隆基也是这样,一世英名全因为女人而毁了,他一直弄不懂,为什么太宗那个时候会判辨机腰斩,即便是谋反也不会被判这么重的刑罚,为什么到了辨机那里太宗就变得如此残酷? “长乐坊还有别的名字吗?”王守善有些疲惫难耐得问。 高阳的娘不是长孙皇后,但她却被封为长公主,那是就连太平公主都没获得的荣誉,太平公主只是镇国太平公主,在高阳之前只有太宗的妹妹平阳公主和嘉长公主得此殊荣,她到底做了多大的功劳才得到的如此奖赏?是因为她毁掉了玄奘法师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佛门清誉么? 李世民是绝对不会让佛教成为的国家的,所以他就派了自己的女儿来勾引辨机? “有啊,大明宫刚修好的时候因为正对着延政门所以改成了延政坊,后来陛下觉得不好听就改回来了。”赵岚志没什么心机,大大咧咧得说。 延政,长乐,有了权力就真的感觉到快乐么? 王守善想起了那个在太极殿里在一堆奏表中伏牍痛哭的男人,他不想成为那个人一样。 他也不想成为跟房遗爱一样为了哄长公主开心就发动政变谋朝篡位的蠢材,难怪那个时候净行问他想不想出家,因为当一个俗人实在太心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祸水东引 李适之的身上有一股很重的酒气,他刚从大安国寺里出来,要是晚饭他在大安国寺里吃的那身上就不该有酒味,倘若他带着一身酒味去见一个和尚也是件很失礼的事,要么他是粗枝大叶根本不避讳这些繁文缛节,要么就是他经常喝酒成了跟李白一般身上流的汗都有股酒味的酒鬼。 和大多数汉人一样,李适之并不高,不过他明显练过武,李唐王室好像很注重这个,这比那天在李林甫家中看到的那些文官好了不知道多少。 李林甫喜欢比他的胆子小,能被他管住的手下,胆小的人能成什么大气? 按礼制李适之才是正统皇位继承人,不过老李家也留着胡人的血液,所以才干出了立幼不立长的事。 玄武门之变说白了就跟突厥人的做法是一样的,皇位和汗位都是由强者居之,突厥人对李世民这种胡人的做法很认同,这也是他们认太宗为天可汗的原因之一。 能被赵岚志引着来大安国寺来当说客,李适之也是看出了刑狱重要性的人,御史台要是篡到了他的手中他说不定会跟李林甫一样做排除异己安插亲信的事,这个人不适合继续留在京城,他适合去幽州,跟信安王李祎一样当安禄山的对手。 赢了安禄山他就有了军权,那个时候就是李家自己内部争天下,宫廷政变和兵变有多大的区别?要是输给了安禄山那他也是没天子命,到时候王守善可以将赌注押在别人的身上。 和高力士一样,李适之可以亲近却必须保持距离,在他身上王守善没感觉到和李玙一样的气势,现阶段他们的共同目标是把御史台搬出皇城还有恢复台狱,至于以后怎么合作要看机缘了。 “你们晚饭吃了没有啊?”王守善很快就调好了心态,只要不提女人他就能思考,女人实在太难理解了。 “吃过了,我们吃的斋饭,哥哥吃了晚饭没有?”赵岚志就像没看见那十几个粟特人组成的护卫一样看着王守善说。 “吃了啊,陛下请的客,咱们才做成了一笔大买卖,用了一千石粮食换了一支雇佣军,我们这次打契丹突厥人会帮忙的。” 李适之冷笑起来“一千石粮食就能收买突厥人?” “先给他们一千石救急,条件可以慢慢谈嘛。”王守善有些吊儿郎当得说“关键是不知道幽州那边什么时候出兵,要是我们这边还在谈他们就开始打就不好了。” 人多嘴杂,一个条件都要讨论半天,要是有个英明神武的皇帝直接一锤定音能省很多事节约不少时间,尤其是在这个兵贵神速的战乱时代。 “哥哥不回家,跑到安国寺来干什么?” “我不是来安国寺,我是打算去见三王子殿下。”王守善看着李适之,嘴里回答着赵岚志的问题“我探听到一个消息,有外族人对咱们的粮仓图谋不轨,咱们可要小心防范才是。” “王少侠不去报官,反而来求见三王子,不知所欲为何?”李适之毫不示弱得微笑着看着王守善,王守善立刻低下了头。 “此事事关重大,吾本欲告长安县令,不过今日休沐不在县衙,有人指点我该到十王宅里寻三王子,所以这才来了。” “一个县令哪管得了这个。”李适之不屑冷哼。 “这不是还没确定的事么,也有可能那个突厥人只是发了两句牢骚而已。” “不确定的事你就敢往三王子这儿报?”李适之听了王守善的话明显不信。 “他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总归是要查一查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的。” 正在说话间,只见那个跟着李玙到萨保府做客的宦官李护国出来了,看到李适之他立刻殷勤得点头哈腰,看起来像是个跑堂的伙计。 “李大夫,今日怎么跑到咱们这儿来了?”李护国的声音听起来有种女人似的阴柔,但偏偏是从一个男人的嘴里发出来的,王守善越发觉得不舒服,找到了高力士的娘之后他是决计不会跟这帮阉人同进同出的。 李适之跟赵岚志在大安国寺里呆了一天也没见李护国出来,如今王守善一来他就跑出来打招呼了,王守善也懒得点破,谁叫他现在可是一点权力都没有的老百姓。 “李总管,可否代为向三王子殿下通告一声,飞鸟州王家村庶人王守善有紧急军务要禀告。”做戏做全套,王守善学着汉人模样抱拳躬身,向李护国施礼道。 李护国很坦然得受了这一礼,然后客气着将三人让进了十王宅,王守善的心里顿时升起了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李玙身边无人可用才重用宦官,这个李护国太目中无人了。 李适之不如李玙有气势,可他是外臣,能接触正常男人更多,似乎太早就把李适之排除在问鼎的队伍之外太武断了。 李隆基就曾经很英明,结果被一邪小人给围着不一样变成了昏君,李玙跟他阿耶不一样,他看人不只是看皮相,这个李护国就长得其丑无比,但汉人也有句话叫相由心生,这个人一朝得势绝对是个奸邪小人。 察事是武则天用来监视人用的,女人本来就多疑,王守善不希望李玙变成跟妇人般多疑的人。 李隆基虽然昏,不过他用人不疑而且没有多少华夷之辨,连军权都可以交给李林甫和高力士这样的外人,就是他怀疑自己的儿子,将他身边可以用的人全部都给调走了。 王守善也是服了这对父子了,李玙一直记恨当初李隆基差点让他胎死腹中,李隆基害怕李玙发动玄武门之变,那个西内苑除了给他放鸟养兽之外怕是也有守备玄武门的作用,东汉宦官最让士大夫气愤的就是他们恃宠而骄c目中无人,这个李护国就跟那些阉人是一路货色,然而除了他之外李玙也没别的信得过的人可以用了。 王守善也想学娘子一样回去扎个木头人,用柳条狠狠抽它。 赵岚志也就罢了,李适之跟过来干嘛? 王守善狠狠得回过头瞪了他一眼,老李家怎么尽生出些不让人省心的皇位继承人出来。 “李大夫,你不用回去吗?”王守善的语气透着一万个没好气。 “有好玩的事,我干嘛这么早回去。”李适之气势汹汹得瞪了回去。 “我这不是玩,是办正事。”王守善此刻充分体会到了窦z感觉到的无奈。 “伺察非法也是御史的职责,这事被我遇到了就有我的份,你们别想撇下我,我是御史大夫。”李适之梗着脖子,宛如引颈就戮的公鸡。 和周诚比起来,这个御史头头的讨厌程度不遑多让。 难怪魏征会被太宗拖出来鞭尸,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积攒了那么多年的气不发泄出来怎么行,太宗能鞭尸王守善只能回去抽木头人,虽然抽的目标不同但本质是一样的——不怕死的文人真他妈的讨厌,吵不赢活着的就只能打不会说话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含饴弄孙 李隆基舍得花钱,沉香木做的亭子都敢搭,他给自己儿子们建的房子也非常讲究,庆c忠c棣c鄂c荣c光c仪c潁c永c延c盛c济等王子分院而居,由宦官担任监院使负责管理诸王的日常活动,寿王原本也是住在十王宅的,出了杨玉环的事之后他也不想在兄弟们的白眼中继续过日子了,然而他也没有住父亲送他的那间位于胜业坊的豪宅,他住进了慈恩寺的禅房里。 十王宅从某个方面而言就像是个豪华的牢笼,坊里到处都有宦官监视,李隆基自己就是在兴庆坊挖地道出去的搞政变的,有那么多宦官盯着就从根本上杜绝了挖地道的可能,想要见王子就必须从坊门进去,外臣一露头就会被宦官记住名字。 随着王子们陆续成家,李隆基又下令修了个百孙院,华清宫侧也有十王院c百孙院这种地方给儿子们居住,这里的宫人c配给和皇宫里一模一样,只是十王院中所有的车马全部都停在西南隅一个单独开辟出来的别院里,王子们出行受到了极大限制,想要出行必须要监院使陪同。 李隆基原本五王宅的兄弟们过得也极不自由,无论在五王城中宅第,还是郊外别墅都有很多宦官随时侍候,在这里王守善充分体会到了做阶下囚的感觉有多让人窒息。 这种幕府开了也是白开,也只有太子东宫因为礼制需要而可以招一些外臣,王守善觉得李隆基可能已经被武则天和太平公主给逼疯了,他生了那么多儿子却将他们与外臣给彻底分开,他到底是想他们成才还是不成材? 又不是人人都是李泌一样的神童,治国也不是一上手就来,他将儿子们都吓成了胆战心惊的鹌鹑,胆大的又提防得跟贼一样,当他的儿子一点都不快乐,王守善想起了自己的义父,他只是个很普通的府兵,会为了一口吃的追着自己满院子打。 有什么不痛快的说出来多干脆,这么藏着掖着得提防活着都累,李适之既是宗亲又是外臣还是御史大夫,他出现在十王宅的消息肯定会出现在李隆基的龙案上,但他一点都不怕,他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跟其他宗亲一样外放而已。 死要面子活受罪,李隆基要维护的是表面的家庭和睦,向老百姓显示自己多子多孙很幸福,然而真正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他自己最清楚。 在这种地方王守善自认和很难对李隆基升起亲情的,而且寿王的事情出了之后其他王子难免兔死狐悲,这种御赐的绿帽子谁都不想戴,就算一开始没有弑父的心,时间久了恐怕也会生出异心来。 王守善这辈子最想要的就是自由和爱情,如果这两样他都失去了的话那他不会像这些王子一样等着的,他们活着的目的就是等着自己的阿耶快死,只有他死了他们才能稍微自由点。 当父亲当到这个份上,李隆基真是失败到了极点。 他在家里有绝对的支配权,甚至包括儿子们的命,三十个儿子可以给他慢慢杀,而且他还可以再继续生,难怪李隆基的人心已经丧尽,要不是李隆基是王守善的老丈人,他真的不想掺和进这趟浑水里。 三王子李玙的院子在十字街心东南隅,东边挨着光王,西边挨着荣王,南边挨着永王,北边是宽阔的长街。 这种地形李玙是不可能有任何小动作可以做的,然而他还是想办法收买了宦官李护国,至少他对外面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 从雕花石门进去后照例是个非常宽敞的院子,院子左右有两个厢房,样式跟太极宫一样,这里是作为王子幕府用的。 红柱白墙,斗拱上还有彩绘装饰,屋下还挂着两盏宫灯,有两个宦官站在正堂的门口,有两个穿着半臂的宫娥端着食盘走进了正堂里。 王守善一时间觉得郁闷之极,他才吃了李隆基赐的宴难道还要在这里再吃一顿么?回去他还要吃娘子给他留的晚饭,即便他再能吃,这一顿晚饭都能顶三顿饭的量了。 自己的爹要摆宴李玙难道不知道? 王守善又忍不住开始叹息。 “等会儿你们俩多吃点,晚上吃太多我怕睡不着,明天我还要早起呢。” “早起?哥哥这是要去哪儿?”赵岚志来了精神,兴致盎然得问。 “南阳,咱们去把秦始皇留下来的那节驰道给搬回来。”王守善摸着肚子面无表情地说,妖怪想看秦镜,紫宸殿可不像太极宫那么好进。 王孙们给了钱就不服役了,结果禁军中空出来的位置全给宦官占了,自己被架空怨不得别人,是自己太懒才给了别有居心的人可乘之机。 “驰道?那是什么?”李曾孙像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王守善只得又将驰道的原理又说了一遍。 “等到了山上咱们还要到处去找,找到了之后再整个搬回来。有了实物照着做就方便了。”王守善面无表情得说。 “那我明天也过去,在哪儿集合?” “启夏门,窦z窦半城的车队已经出发了。” “那我们还去干什么?”赵岚志有些不解,此时他们已经站在正堂的门口,李玙还没来,宫娥们正借着烛光将食物放在矮几上。 其实外面的天色并没有彻底黑进,只是屋里的采光不好才需要点蜡烛才能看见,她们的脸上都画了浓妆,脸上涂满了白色的迎蝶粉,整张脸白得像鬼一样,而嘴唇则勾得很小,眉毛黑得像两条蚕蛹,看着她们王守善就没了食欲,他还是喜欢天然去雕饰的女人。 “他们是去干活,我是去玩,我还没带你嫂子出去玩过呢。”在她们出去前王守善决计不进去,那两个宦官就在他们身后站着,他们说什么不用偷听也能听见。 “出去玩干嘛一定要去南阳。”李适之忽然问道。 “我也想去看看秦始皇修的驰道真的长啥样,再说我一路从西域过来,还没去过更南边的地方呢,窦z答应了要给我弄一只纸鸢,我打算到那边去放。” “秦始皇好像是征调民夫修的驰道吧,就跟修长城一样?” “咱现在又不急,农闲的时候修不是一样的么。”王守善听了赵岚志的话之后翻了个白眼“隋炀帝是每个月都征调两百万人修大运河才搞得民变四起的,再说咱可以找逃户干活,有饭吃有钱拿肯定有人会来的。” “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李适之扶着额头冥思苦想。 “张宰相在岭南修路不就这么修得么?照着做就行了。”王守善大呼小叫般得说“麻烦的是金锥,铜可是很值钱的,路修好了还得防盗。” “防盗?谁去防啊?”赵岚志明知故问得微笑起来。 “我怎么知道?彍骑又不归我管。”见宫娥们退出来了,王守善在门口脱了鞋,迈开步往屋内走“今年陛下过生日办场阅兵怎么样?” “就现在的彍骑?”赵岚志满脸都是不屑。 “哎呀,兵练一练总会成军得嘛。”王守善一边说一边找了位置坐了下来“再让他们继续这么废弛下去恐怕连贼都防不住,咱们有二十五年没阅兵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覆手为雨 先天二年那场骊山脚下的阅兵仪式造成的后果两位皇亲国戚都清楚,一听说要让李隆基检阅彍骑立刻纷纷摇头。 李隆基当时还很年轻,跟李玙一样大,穿着明光铠手拿长枪站在三军之前,本以为可以看到军容整齐的军队,结果看到的却是一伙残兵败将,他本来是要杀兵部尚书郭元振的,结果三个宰相跪地求情才改成了流放,不过他的气还是没消,最后寻了个借口将知礼仪事唐绍给斩首了。 以彍骑的素质,被李隆基看到了就不是杀一个人流放一个人就能让他息怒了,看着二人没用的样子王守善不禁呸了一口,亏他们是武将,他们跟国子监怕考试的生徒有什么区别。 “你别得意,迟早会轮到你的时候。”李适之像是被激怒了一样指着王守善的鼻子开始骂“你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你来练那些兵试试?” “关老子球事,老子以后要加入不良人,不良人没军籍又不会参加阅兵。”王守善嚣张又挑衅得看着李适之,李曾孙挽起袖子看起来像是要动手打人了。 赵岚志立刻开始假心假意得劝了起来。 “这兵你不练别人也会练,李大夫,你听说过希腊火这个玩意吗?” 王守善看到桌上放着的甜瓜立刻来了精神,甜瓜要到夏天才有,没想到三月居然已经有了,王守善立刻捏起一块放在嘴里咀嚼起来,味道没西域的那么香甜,不过胜在稀有,王守善打算等会揣两块给娘子带回去。 “希腊火?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拜占庭帝国打败大食海军的秘密武器,用水是浇不灭的。”王守善一边咀嚼甜瓜一边说。 李适之不再想揍他了,他和赵岚志看王守善的眼神很古怪,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怎么?不信?有不少贵族都知道这个东西,咱们管它叫西域火龙油,是专门用来守墓的。” “拜占庭帝国又是哪个藩属国?”沉默了许久后,李适之忽然问道。 “拂菻知道吗?咱们管罗马帝国叫大秦,大秦后来分裂为东西两个帝国,西边的那个已经灭亡了,东边的这个听说派了四次使节过来要和我们结盟,开元四年左右就是因为拂菻和大食的那场海战大食大伤元气才停止了对西域的骚扰,当时大食人一共损失了两千五百多艘战船,拂菻人对付大食人的办法就跟赤壁一样,也是用的火攻。” 两个武将开始镇定下来了思考了。 “用这个可以对付长江的吗?”许久之后李适之问。 “这个应该没问题,海有多宽,长江才多宽,但希腊火是拂菻的绝密,不是盟友他们是不会给的。” “他们结盟的条件是什么?”赵岚志忽然问。 “一起打大食,大食人差点把他们的国都给攻陷了。”王守善又拿起一块甜瓜啃了起来“你们要是想看实物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去弄一点。” “你弄得到?”李适之立刻来了精神。 “不仅我弄得到,突厥人也一样弄得到,你觉得要是希腊火在黄河发大水的时候烧了咱们的粮仓该怎么办?” 李适之和赵岚志立刻浑身僵硬了。 “长安城里有一百万人,再加上流人就更多了,陛下恐怕又要做逐食天子了。” “那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点把那些突厥人驱逐出去。”李适之暴跳如雷,眉毛都立起来了。 “这世上多得是见利忘义的浮浪人,突厥人难道不会拿钱请人放火吗?”王守善嘲笑着李适之的无知。 “那现在该怎么办?”李适之在王守善的旁边坐下,目不转睛得瞪着他。 “一,把从长安到洛阳的驰道修起来,就算洪水影响了漕运陆路还能保证畅通,而且陛下要巡幸洛阳也方便得多,二,加强警戒,对可疑人员严加排查。” “那你做什么?”李适之气得一捶桌子,桌上的盘碟立刻乒乓作响。 “我是来唐经商的,当然是继续做合法买卖,发家致富了。”王守善哼哼冷笑,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李适之顿时气得咬牙切齿。 “除了经商,帮我做点别的事怎么样?”一直藏在主坐屏风后的李玙闪了出来,他身上穿的并不是那件狩猎纹的衣服,而是一身灰色的宝相花纹斜跨服,此时的他看起来倒像是个普通的王孙,一点都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殿下想让王某做何事?”王守善平静得看着李玙,谁都没对他忽然出现感到惊讶,他们刚才说的话李玙显然都听到了。 “粮仓里有不少硕鼠,你去帮我灭鼠怎么样?”李玙笑眯眯得说,王守善懒得理会他,又拿起一块甜瓜吃了起来。 “王郎,你相信这世上有妖怪吗?”李玙没有理会他的无礼,继续微笑着说。 “不信。”王守善亦笑着摇头。 “那我要是证明这世上有妖怪呢?” “我要是帮你灭了鼠,接下来你要我做什么?” “加入我的幕府怎么样?” 王守善冷笑着摇了摇头“我更喜欢当不良人。” 白面馍被拒绝了但一点都没生气“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这甜瓜怎么种的?”王守善一边吃瓜一边问。 白面馍愣了一下,想了半晌才说道“是上林苑太官园送来的,冬天下的苗,圃里要日夜生火保暖,就跟春夏一样。” “那能不能把这种东西推广到金徽都督府去。”王守善看着手中甜瓜“我手下有一人擅工,反正北方冬天也要烧火取暖,就让他们在屋里种些蔬菜可好?” 白面馍忽然笑着摇了摇头“太宗说这是不时之物,不宜奉供养。” “又不是特意供养它,只是顺便而已,用温泉水一样可以保暖,一个村的人一起过冬肯定比一家一户分散着过容易。” “突厥那边可没可供燃烧的薪柴,他们怎么生火取暖?”李适之沉着脸说。 “马粪c牛粪晒干了就可以燃了嘛,吐蕃人就是这么做的,我们也可以卖炭给他们,有了热水他们冬天也能洗热水澡,对主动向咱们投诚的突厥降将总该享受些好处。” 李玙和李适之又不说话了。 “那咱们冬天用什么取暖?”李适之恶狠狠得瞪着王守善。 “咱们粮食那么多,吃饱了没事干就到外面练武呗,就跟府兵时一样。”王守善将甜瓜放下,指着外面的那些长得痴肥的宫娥“你觉得那样的女人是美的么?” 李玙和李适之苦笑着摇头。 “以胖为美是错误的,敦煌的菩萨都是骨肉匀称,不如我们先从将百姓这种审美观念改过来怎么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椒香四溢 李玙不是乔家兄弟那种老兵,他是有教养的贵族,跟他聊女人就不能用直白的说法,不然是会被他蔑视的。 灯下看美人,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楚楚动人,为了让自己的皮肤显得白皙宫娥后妃们会在自己脸上涂上一层白森森的迎蝶粉,这种化妆术被倭国人学去了,据在海上经商的商人们说一些倭国贵族女子完全继承了唐的化妆术,不过她们将眉毛给全剃了,眉形全用炭笔来画。 只要一卸妆,那画面太美众人简直不敢想象,李隆基喜欢薄施粉黛的女子,道士是不能化妆的,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道士也会偷偷化妆,只是淡得几乎看不出来。 大唐的女子也爱剃眉,而男人乐衷于画眉,李唐王室很喜欢养画家,李玙和李适之都会画画,为女人画眉这种事他们常做。 “西京杂记有云,文君姣好,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十七而寡,为人放诞风流,故悦长卿之才而越礼焉。李靖将军和红拂女的故事可一点都不输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啊,可惜红拂夫人一生无后,实在可惜。”李适之一脸感慨,也不知道他可惜个啥。 红拂夜奔就是私奔,王守善也希望玉娘能跟她们一样不顾一切得跟着他走,但他隐隐有种感觉,李玙是不会让她那么容易走的。 王守善现在才开始感到后悔,他太露锋芒了,可问题都已经摆在了这里,再不解决它们就会像消渴之疾一样一点点得让大唐变成虚弱的胖子。 “殿下,关于香料的事王某有一些想法。”虱子多了不愁,王守善想起那些败家的儿子们就气愤,有钱没处花就烧着玩“胡椒好像是从南洋来的吧,能不能让商人们将种子从那边带过来?” 一颗胡椒树就是一颗摇钱树,在门口站着的两个小宦官明显听到了,他们侧着耳朵往这边一个劲得偷听。 “南洋?胡椒不是西域来的吗?”李玙又傻乎乎得问,王守善已经懒得理会他了。 “不是,胡椒主要产地在天竺和南洋群岛,广州那边已经有人开始小范围种植,不过产量并不高。”李适之这个时候接口说道“大食人会从海上将胡椒运往埃及,再由埃及将货送到大秦,化外之地胡椒可以当成钱用,大食海军受重创后海上贸易现在由波斯人主导,他们希望也能与我们通商。” “李大夫是如何得知此事?”王守善不由多看了李适之一眼,太宗曾孙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不发一语。 蛮夷也是实行嫡长子继承制的,这个念头在王守善的脑海里飘过,他冷笑着拿起桌上的甜瓜又啃了起来。 “既然广州已经开始种植,何不将之全国推广,以后咱们可以将胡椒卖给胡人。” “王郎,你不是胡人吗?”李适之喝着桌上的美酒嘻笑着说,王守善朝着曾孙冷笑连连,不置可否。 “香料那么贵,咱们可以自己种嘛。”李玙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凄然“为什么之前就没人想到呢?” “现在当田舍汉多丢人啊。”王守善不屑得冷笑起来“一斗米才二十钱,田舍汉辛苦一年根本就赚不了钱。” “如果人人都去种香料,又由谁来种粮?”李玙沉着脸说“此乃舍本逐末之策,不可为也。” “黄河不是要治理吗,就让人试试能不能在那些地上种香料。”王守善对李玙烦不胜烦,他怎么老是跟自己对着干“窦z就把岭南的荔枝移栽到巴蜀种活了,咱们跟他一样,用船把胡椒树给挖过来,运到内地后再移栽。” “你认识窦z?”三皇子笑了起来“你跟他还说了些什么?” “种果树,治黄河,他跟我说这个主意不许告诉胡人,治理黄河是汉人的事。” 李玙和李适之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那这个主意除了我们三个你还告诉其他人了吗?” 王守善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李玙立刻叫来了宫娥,让她去取纸笔过来,他要写奏表。 “哥哥,你知道椒房殿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一直沉默的赵岚志又开始炫耀起他的学识了,王守善不屑撇嘴,他又要搞什么花样。 “什么椒房?” “椒房殿是西汉时期都城长安的皇后所居住的正殿,亦称椒室,位于未央宫,因为宫殿的墙壁上使用椒和泥涂壁,使宫室保持温暖c芳香,象徵多子,可惜汉武帝的皇后陈阿娇一生无嗣,才给了歌女出身的卫子夫可乘之机,卫子夫的弟弟卫青因姐姐受宠而手握重兵,与霍去病主导的卫氏外戚一起身着戎装,挥师北上,卫氏一门五人封侯,当时有歌曰‘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后来武帝年纪渐长,愈加相信巫蛊之事,有一次重病不愈,江充趁机说宫中有巫蛊之气以致天子之病久不见好。于是开始查办后宫中不受宠幸的夫人,随后又查到皇后卫子夫的椒房殿,最后江充终是将铁楸挖到了太子东宫,在按道侯韩说,御史章赣c黄门苏文的帮助下找到了桐木人偶,太子刘据欲往甘泉行宫辩白却遭江充等人限制,无法向武帝辩明情况,情急之下又无上策将江充缉拿,并斩杀韩说。协助江充办理此案的御史章赣逃出,去往甘泉行宫见武帝。因太子能指挥到的车马有限,刘据在决定起兵后派舍人持节连夜入长秋门报卫皇后。卫子夫同意刘据调用皇后的中厩车架,取武库兵器,调长乐宫卫队,并以奸臣造反的名义征兵,与江充等人在长安城中展开激战,终于杀死了江充,并于上林苑烧死胡巫师。刘据起兵后武帝认为太子一定是受到了江充等人的陷害才这样做。便派遣使者入长安探查。使者却因胆怯未敢入城,对武帝谎称太子造反要杀自己,武帝由是大怒,发兵讨逆更发三辅附近郡县之兵及二千石以下官吏皆归刘屈氂统领。江充此人通晓医术,其妹善歌舞鼓琴嫁与赵国太子刘丹,江充与太子有仇隙遂陷害太子,两军在长安混战五日,死者以数万人。最后太子兵败逃亡,在长安东边的湖县泉鸠悬梁自尽,皇后卫子夫喝毒酒自尽,后来汉武帝知道太子刘据本无反心,但可惜后悔已晚,武帝梓童爱子都已过世,武帝经此一事后忧郁成疾,不久离世,而造成这一悲剧的起因只是因为江充一介小人的一己私怨,江充自己被诛三族,其妹也被刘丹所杀,长袖善舞展天翔,皎皎明月驻椒房,别去佳人成追忆,寂院满桂飘暗香,听说李宰相最近也弄了一堵用香料和了泥的墙啊,哥哥看过吗?” 赵岚志一通长篇大论说完,李玙c李适之c王守善具是沉默无声,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宦官更是吓得浑身发抖。 赵岚志说得哪里是什么椒房,但他说的是西汉时的事,与本朝无关。 卫子夫,霸天下?他其实想说的恐怕是姓武的皇后才对。 正巧这时,前去取笔墨的宫娥回来了,殿中所有人都看着她捧着乘有奏表的托盘,走到三皇子李玙的面前跪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牵强附会 屋里屋外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可能会被赵岚志给害死。 尤其是李适之,他此刻满脸都是悔恨。 王守善也是一样的,除了门外十个借来的兵他手上一个人都没有,李隆基要是听到了消息一怒之下派兵抄了三王子府,头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这个到处胡说八道的浮浪人。 他到处跟人说谋反,要跟李唐划江而治,然而要是有人背叛他那李隆基会很轻易得就将他给捏死。 公主老婆是又纯又笨才被他骗到手的,但是她的阿耶和哥哥都不好对付,李隆基的那封敕书写得很有水平,他虽然老了而且有些昏聩了,可他还是大唐皇帝陛下,他是条昏昏欲睡的老龙,等他醒过来这天就要变了。 是人就肯定会老,这个是权势和金钱都没法改变的,新旧皇帝肯定会有更替的过程,那个老顽固的疑心病不知道积了多少年,想治好没那么容易的。 李林甫会被重用除了口蜜腹剑还有他管家的本事,人老了就没有那么多精力,李隆基想打麻将玩,不想玩争霸天下的游戏了,李林甫有野心却想着靠弄权的办法上位,他的能力还不配和李隆基争帝位。 发兵的权利还在李隆基的手上,之需要一声令下李林甫的家就会成为第二个宗楚客的宅邸,王守善有点想回家,这游戏他快玩不动了。 “这生火种甜瓜的主意是谁想的?”王守善压抑着砰砰作响的心跳开始转移话题。 “西汉时一个叫召信臣的少府卿。”白面馍面无表情得说“朝廷虽然没有推广,但《齐民要术》中有记载,民间很多地方都在推广。” “为什么朝廷不推广?” “太宗远征高句丽时路过易县,当时的易县司马向太宗献夏季收成的蔬菜,太宗将他给罢了官,从此再也没有谁敢去推广了。”李玙继续面无表情得说道。 冬天是最考验人意志的时候,家里烧了火炕后恐怕就没那么多人愿意再继续在冰天雪地里练武了,只有最强壮的黄羊才有延续子嗣的资格,因为只有足够强壮才能从狼口中保护自己的子嗣,没有了武力的男人是保护不了自己的财产和女人的。 “关于修从洛阳到长安驰道的事,我的朋友们有个想法。”王守善拼命转移话题,总之在这个屋子里不能再提武落蘅跟她的宝贝儿子的事了“修一条驰道要花不少钱,而且日后还要不断维护,不如就将驰道交给他们去经营,朝廷只需要监管就可以了。” “那他们的收益从何来?”李玙好奇得问。 “使用驰道必须付钱,现在使用的路不会毁掉,要是舍不得钱的可以走老路,以一个驿站为节点,按里程收费。”米继芬跟王守善这么说是根据长安城内的马车租借模式来的,长安东市有凭驴处,一头驴走二十里五十钱,等运营一段时间后可以调价,毕竟这是个谁都没有接触过的行业,有个摸索的过程“朝廷不必出钱,盈亏都是他们自己负责,要是价格太高没人坐他们自己也会亏钱,现在养病坊朝廷不就监管着吗?用同样的办法就可以了。” “你的朋友是汉人还是胡人?”李玙眯起了眼睛,看起来更奸诈了。 “汉人也有,胡人也有,大家只是想干成一件事,何必分得那么清呢。”王守善笃定窦z肯定会分一杯羹的,说不定满朝文武都想分一杯羹,这钱肯定会跟潮水一般涌来的。 “国家要是要用驰道运粮呢?”李适之沉着脸问。 “一样也付钱,所以价格要朝廷监管,这个要做预算,咱们算学家挺多的,让他们慢慢算去。” “朝廷不花钱建土木,那钱用来干什么?”李玙有些阴阳怪气得问。 “办学校,养军队,尤其是私学,学费太高了,很多老百姓根本不识字,要是人认识字了一条政令颁布起来也方便。” 谁都没提军队该怎么养的问题,这个问题太尖锐,王守善怕走不出这个院子。 “李宰相的儿子好像是将作监的吧,少府监现在是谁负责?” “现在的少府卿是窦准。” 听了李适之的话王守善不禁翻了个白眼,原来窦z对驰道这么上心是因为这个。 将作监和少府监对工程都有监管的权利,反正干活的人都在,以后怎么争权夺利是内部的事,先把驰道修好了再说。 “我听韦坚说你好像准备培养一些兽医送到突厥去,为什么?”李玙又开始问王守善。 “把他们的羊治好了,咱们就有肉吃了,不只是兽医,治人的郎中也要多培养。”王守善没敢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王郎,你到底是突厥人的朋友还是敌人?”李玙从主坐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得看着王守善。 “汉人和突厥人永远都成不了朋友,我只是想少一个敌人。”王守善的脸笼罩在李玙制造的阴影里,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目不转睛得看着白面馍“少一个敌人总比四处树敌好,殿下觉得呢?” 李玙看着王守善没说话,许久之后才勾起一个轻蔑的冷笑。 “你长了四个瞳孔。”李玙只是陈述他看到的事实,可是屋里所有人都惊着了。 “天生的,没办法。”王守善也站了起来,白面馍比他矮了半个头,但他还是下意识得往后退了半步“你自己的耳朵还不是长得特别长。” 李玙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听起来很渗人,王守善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位极人臣就是剑履上殿c赞拜不名c入朝不趋,拥有这种资格无非分为两种人,一种是萧何一样的忠臣,一种是曹操一样的权臣,王守善,倘若我赐你剑履上殿你会向我称臣么?” “殿下说什么傻话,你现在还不是皇帝呢。”王守善有些心虚得看了眼门外的小宦官,他们要是跟李隆基告密了可怎么办? “你只需要回答我会还是不会。”李玙丝毫没有妥协退让的意思,王守善有点被他激怒了,耍横谁不会。 “等你当上了皇帝再说。”王守善冲口而出,所有人都安静了。 “好,我们走。” 李玙完全不给王守善说废话的机会,转身就往外走。 “去哪儿?”王守善的声音都在抖,因为无数宦官随着李玙的话音落下冲了进来。 “面圣。”李玙头也不回得说,李适之c赵岚志和王守善一起被看似客气得簇拥了出去,不来硬的好像是跑不了了。 “叫你乱说话。”王守善恶狠狠得瞪着脸色吓得发白的赵岚志。 “是你先乱说话的。”李适之瞪着王守善恶狠狠得骂“服个软不行吗?你非要跟他硬碰硬。” 王守善一口气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同样的他貌似跟李玙说过。 “粟特人不是很奸猾么,怎么出了你这样的迂货。”李适之继续臭骂“不想死等会儿在圣驾前就别乱说话。” 王守善想起倒霉的姜皎,还有能把李隆基气瘦了都死不了的韩休,顿时冷汗直冒。 他越来越羡慕安禄山,那死胖子还能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慢慢做大,而他却只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艰难求生,同人不同命,他实在太倒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勤政务本 王守善越想越他娘的后悔,他今天干嘛为了一个女人去闯景龙观。 不过他最大的失误就是明明看到那些侍卫不简单还他娘的在刘三元寝室门口胡说八道,等会儿冯坤烧太清观的时候要是李隆基看到了,他会不会活剐了自己? 他绝对是被鬼摸了头,尽干些糊涂事,从被十王府请出来之后他就被宦官们“簇拥”着上了马,又“簇拥”着往兴庆宫的方向疾驰而去,米萨保的护卫们都看到了却不敢上前,王守善也不指望他们干劫囚的事,李玙骑着一匹雪白的马趾高气昂得跑在最前面,活像打猎归来。 王守善就是他猎到的那头豹子。 世人都记得太宗,忘了李世民的父亲李渊也是个豪杰,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再怎么忌惮儿子,儿子始终都是儿子,李承乾谋反了太宗都没判他死罪,同样太宗杀了哥哥弟弟却被杀自己的爹,这一项光荣传统被李唐王室继承得特别好,不像隋炀帝杨广,杀父弑兄一点都不手软。 寿王那种懦夫,即便有惠妃和李林甫支持他跟皇位也是无缘了,李玙敢在宦官的监视下说出这种话他的胆量也是大得没边,但他说了就是说了,留给他阿耶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算了,要么处理他,这对父子拧巴的亲情让王守善这个外人看着都难受,李玙身上的一切都是李隆基给的,但他的马鞍应该是自己买的,那个马鞍不像其他王孙公子一样又是雕花又是镶宝石,它就是一个很普通的马鞍。 奢侈的父亲,节俭的儿子,王守善越来越想骂人,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教出来的? 暮鼓之后的东城路上还是人来人往,这么多宦官同时出现的场面太骇人,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 王守善终于明白王孙们为什么那么喜欢闹市纵马了,就一个字,爽。 一路横冲直撞来到兴庆宫,李玙鱼符木楔什么都没戴,监门卫居然一下子就放他进去了,是谁说的李隆基防儿子跟防贼一样的?王守善想拿鞭子抽他。 进了宫就不能再骑马了,他们是从兴庆门进的,一进门首先看到的就是两排石灯笼,宽敞的御道上站着的全是束手而立的宦官宫娥,他们一个个低眉顺目乖巧柔顺,谁都看不出他们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权力果然容易让人感到迷醉,因为追名逐利的人只会魅上,他们的真面目只会在面对比自己地位低的人出现。 王守善不是张九龄那样的老头子,但那些宦官还是搀扶着他下马,好像生怕他摔着了一样,王守善被他们烦的心烦意乱,却仍然客气得对他们说有劳。 李隆基和李玙都重用宦官,谁知道这些小人物里哪个会飞黄腾达?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对人客气点就是给自己留条路。 原本王守善以为李隆基这个时候应该是在赏歌舞,没想到他居然在大同殿里和秘书监以及翰林们在一起,翰林院跟大同殿在一个宫墙里,过一扇门就能到,双层琉璃瓦庑殿顶的宫室内灯火通明,十余个穿着丝绸常服的官员捧着书籍站在门外排着队等候召见,王守善被眼前看到的阵仗给吓了一跳,这是在干啥? 那些官吏们对眼前这个布衣也很好奇,在他们的视线目送下,王守善跟着三皇子进了灯火辉煌的大同殿正门。 李隆基修房子不只是喜欢大,他还喜欢精巧,大明宫修得非常气势磅礴,而兴庆宫则更注重细节的雕琢。 大同殿的屋顶上雕满了盛开的金色莲花,每一片花瓣都用金粉描绘,地上铺着的是波斯来的地毯,上面的花纹好像是昆仑仙山,鎏金博山炉内燃烧着的是最上等的龙脑香,除了青铜树枝宫灯外李隆基的案几上还放着一盏鎏金錾花夜明珠立灯,那可是夜明珠啊,居然被大唐皇帝陛下当成灯使,王守善看得一阵阵的牙疼。 夜光杯是西域产的,除了玉石雕成的,还有一种就是用一种名为萤石的石料做的。 这种石料很稀有,以前在截获的沙匪贼赃里王守善见过一次,它能发出一种跟萤火虫一样绿色的光,不过就跟玉石要分等级,萤石也要分等级,李隆基用的这一颗夜明珠绝对是上品中的上品,普通的萤石也就发出一点点幽幽的绿光,而他的这颗却在如此多火光照耀下依然依稀可见。 李林甫的豪宅哪叫豪啊,王守善又被长见识了,李隆基的屏风都是用的金子做的,上面的图案是文殊菩萨的全身像,不过那并不是汉传佛教的样子,而是吐蕃那边的模样。 不用说,这肯定是吐蕃赞普送给大唐皇帝的礼物,这么大一块金子而且还有这么巧的工艺只能是王室才能负担得起,也不知道这一颗夜明珠是不是传说中的玉龙子。 窦z和李隆基真的很像,太宗从晋阳宫得到的宝物珍藏在内宫中,武则天召见众皇孙,摆出各蕃国进贡的宝物,让皇孙们来自由选取以观察他们的志向。众皇孙纷纷争抢,只有李隆基坐着不动,武则天认为他很不一般,抚摸着他的背说:“这个孩子应该成为一个太平天子。”于是让人取来玉龙子赐给他。 等到李隆基即位,每当京城久旱不雨,他就虔诚地向玉龙子祈祷。要下雨的时候玉龙子的龙鳞及鬃毛都像在动,开元年间,三辅大旱,李隆基又向玉龙子祈祷,但十多天以后也没下雨他便把玉龙子扔到南内的龙池中,顷刻之间风雨大作,他游幸西蜀时车驾来到渭水,将要渡河,左右侍卫无意中从沙中拾到了玉龙子。 夜明珠虽然名贵,但它其实也就只能用来晚上照亮,这本来就是藩国进贡的礼物,在库房里放着也是放着,拿来看书有何不可? 王守善的心里复杂极了,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自己的丈人,开元初年那位英明的皇帝难道又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荧惑守心 翰林学士只是陪着李隆基玩的文人,他们都是不入流的文官,他们的学识主要偏向诗词歌赋c绘画c音律和风物,他们可以接触秘书监的书,但是仅止于第一层。 大同殿也是李隆基用来玩的地方,从这里摆设的书籍名称就可以看出来,这里摆放的几乎全是游记。 巴蜀的景色一向为人所向往,李白的那首蜀道难之所以那么快便被人追捧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李隆基真的很喜欢巴蜀,他甚至还派吴道子去了巴蜀几个月才回来,当吴道子回到长安时却是两手空空,并没有看到任何画卷,就在李隆基即将发怒的瞬间吴道子卷起衣袖,在大同殿功德阁的墙上凭着记忆一日画下了三百里嘉陵山水。 大同殿又被称为玉芝殿,开元十七年四月蜀州新津县一尼寺中发现一木柱上隐起木纹,呈太上老君伏龙乘云像,益州大都督府长吏张敬忠上奏,李隆基就将那根木柱给取了回来,置于大同殿一殿内供养,没想到它的基座上竟然长出了两茎玉芝,从此这间偏殿就改名叫了功德阁,茅山宗杨義c许谧c许翙携至高经典《上清经箓》朝贺,顺便也瞻仰瞻仰这个神奇的木柱。 吴道子作画的地点就在功德处,当时殿中还有剑圣裴昊和草圣张旭陪同,盛唐三绝除了李白的诗以外还有另一个说法就是吴道子的画,喝了酒之后这三个人就都变得有些癫狂,裴昊因吴道子的画而舞起了剑,张旭则在墙上奋笔疾书,当时李隆基就在旁边由着他们将自己的家画得面目全非,大同殿原本是翰林们办公的地方,有了这幅壁画后这间偏殿就是李隆基的了,不过他在殿里什么都没放,为得就是欣赏嘉陵江的山水,而此刻这里的地上却铺开了一张很大的地图,一个满头银丝,身着赭黄色龙袍的老者正背对着他们,俯视着脚下的万里河山。 一个穿着紫金朝服,长得有些发胖的老宦官捧着托盘走了过去,将一个玉杯高举过头顶。 有些酒必须要温过之后才会香,那玉杯之中的酒就飘着寥寥青烟,细闻还有股沉香的香味。 沉香是比黄金还珍贵的木料,用沉香来酿酒,王守善再次无语问苍天。 “父亲,我将那个西胡儿抓来了。”李玙站在功德阁的门口轻声说,王守善气得火冒三丈,他怎么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只猎物。 李隆基端着酒杯,慢慢得回过头看着王守善。 要是年轻个二十岁,李隆基绝对是个相貌堂堂的美男子,即使他老了也依旧无损他身上那股英武之气。 男人有时候是不能看皮相的,寿王固然年轻,但他却是个懦弱的男人,而他的阿耶则是人中之龙,高下立时可判。 乱世不容英雄迟暮,王守善不禁开始怀疑,也许杨玉环是真的看上李隆基了。 就在这时,李隆基看着王守善忽然笑了起来,这个笑容看起来很邪气,王守善立刻将头给低下了。 “进来吧。”李隆基轻描淡写得说,他的声音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五十岁的人“你来得正好,这是秘书监刚找出来的地图,一起来看看。” 王守善不明所以,求助般看向李玙。 “驰道。”李玙一边往里走一边低声跟王守善说“那个希腊火的事你等会儿跟他说。” 王守善连忙点头,别看李隆基现在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但他可是个暴脾气的倔老头,说错话是真的会死人的。 李玙是下午的时候进宫面圣的,这才多少时间,秘书监居然将地图给找出来了,秦国灭亡了那么多年,还有驰道地图残存吗? 王守善偷眼看了看,还真的是地图,不过是绘制在绢上面的,在东汉之前可没有纸。 秦朝统一六国主要是向东,而西方秦始皇还来不及关注,李隆基的视线似乎从北边移向西边了,因为他用红色的笔画了一条蜿蜒曲折的长线。 “你睡了我哪个女儿?” 李隆基的开场白太直接,王守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是上仙公主。”王守善决定实话实说,反正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李隆基顿时又不说话了。 “她为什么不来见我?” “她很怕后宫里的女人,能死而复生纯属运气,她人很单纯,不想参与后宫争斗。” “你是怎么遇到她的?” “就在路上遇到的,她是道士,收留我在道观里过夜” “咳咳。”李玙这个时候忽然轻咳起来,王守善立刻乖乖闭嘴。 跟丈人说自己占他女儿便宜的过程,这女婿也够傻的,王守善后悔自己刚才口不择言。 “你们举行婚礼了吗?”果然,李隆基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 “在崇仁坊办过了,当时邀请了景龙观的师兄弟。” “公主和亲王们举办婚礼的地点也在崇仁坊,他们算是办过正式的婚礼了,陛下。”中年宦官忽然开口,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中正平稳,王守善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高力士为什么要帮他? “那你们现在住哪儿?” “永和里,德贤观。”王守善小心翼翼得说“她是悬壶济世的郎中,等把驰道搬回来了,我打算去应征不良人。” “把驰道搬回来?什么意思?”李隆基满脸疑惑。 “南阳还有段驰道遗迹,对照着实物做肯定比自己摸索快。” “你怎么会想着去当不良人?”李隆基明显不高兴了,王守善立刻开始小心斟酌说辞。 “南城有很多浮浪人,我怕她一个人在家会出事,有官差出没那些宵小之徒才不敢上门。” “你怎么不去应征彍骑?” 王守善可不敢说自己是个烂脊了,他可不想再挨一次腰斩。 “她不喜欢彍骑,再说我只是一个客胡,只能当不良人。” “他的户籍儿子已经处理好了,这次跟突厥人借兵妹夫立了不少功劳。”李玙见缝插针得说“除了他以外儿子还给了另外二十个粟特人长安户籍。” “一个户籍就能收买他们?”李隆基明显不相信。 “要是能让他们在鸿胪寺客馆当典客就更好了。”王守善壮着胆子提要求“能得到大唐的支持他们以后经商都能把腰挺直了,咱们的海船被域外诸国称为海上霸王,只有超级大国才能造出这种世界上最先进c最大的船。” 王守善开始厚着脸皮拍马屁,他达不到安禄山的境界,再说他说的也是实话。 李隆基的脸上立刻有了笑模样。 “王守善不是你的真名吧,你叫云汉?” “云汉是朋友们乱喊的,我姓张,叫思渠,字良行,不过我以后打算用王守善这个名字当真名。”王守善开始瞎编,反正他是不会继承他汉人阿耶的姓氏的。 “云汉是什么意思?” “粟特语中那是火耀荧惑。”高力士这个时候忽然插嘴说道“安禄山的名字禄山在粟特语中是战神的意思。” 王守善心里一个劲得暗骂,高力士干嘛要害他。 荧惑不论在东方还是西方都被认为代表的是战争和死亡,常有人将它与朝代更替c帝王生死关联起来,李隆基的脸色又暗了下去。 王守善立刻干净利落得跪下了。 他终于想起来为何李隆基刚才会冲他笑了,因为王守善并没有向他行礼。 跪是汉人的一种坐姿,五体投地是非常大的礼,非重要庆典诸如祭天之类不可用,余勒都斯对李玙行五体投地礼是在捧臭脚,不论汉胡觐见长辈时一般都用叉手礼。 叉手礼是单膝跪地,右手虚按胸口,左手按在右手手背上,讲究点的右手大拇指要上翘,其余四指伸直,第一次见丈人而且还是皇帝连这个礼都不施,难怪李隆基会那么不高兴了。 董卓见汉献帝都要意思意思行个跪拜礼,王守善没有不臣之心,但要是有人诬告的话那他就满身是嘴都说不清了,天子近臣不好当,尤其他貌似还是个喜怒无常的老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瞬息万变 开元年间,画山水的圣手不是吴道子而是李思训,吴道子更擅长画人,一般画家是死了之后才会成名,但他们却是活着便开始被人追捧,三百里嘉陵山水经吴道玄的手一画便多了一种不同于普通山水画的境界,仿佛他画的不是山水,而是传说中的巫峡神女。 除了侍女之外,唐人也爱画桥,在驰道地图旁摆放着的是新绘制的大唐疆域图,画在地图上的渭水桥可没画里那么好看,但王守善的视线还是被吸引住了。 送到太仓的粮食果然是经由关津从渭口北岸运到长安来的,渭水的运载能力有限,运官粮的官船时常与百姓的民船发生抢道,开一条漕渠成了当务之急。 但是如果从北岸直接修一条驰道过去就方便了,渭水上的桥有三处,该选哪个做运粮的必经之路? “起来说话吧。”也许是看在王守善是他女婿的份上,李隆基暂时放过了这个不知礼数的胡人,王守善立刻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束手垂耳得站在一旁,连气都不敢出大了。 “你们这么晚进宫想干什么?”李隆基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头也不回地问,王守善可不敢乱说话了,有些话还是父子说比较方便。 “父亲,那些粟特人提议不用我们国库拨款,由他们负责集资修建驰道,作为交换我们得给他们驰道的经营权,在此期间我们主要负责监管,使用驰道运粮可以向他们付费,而养护驰道则由他们负责。” “想得倒挺美,一人一半,又不是只有胡商有钱。” 听了李隆基的话王守善心里一个劲的腹诽,汉人这贪财又排外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过来。 王守善一个劲得朝李玙使眼色,李玙不为所动,他不说话了。 “陛下,新事物总归有个适应的过程,运行初期驰道恐怕是会亏钱的,不如我们先修两条短一点的试试效果如何。” “那你建议修哪的?” “就关津和永丰仓通往长安的这两条如何,倘若修一条大桥将黄河两岸连接起来,那么日后即便漕运因特殊原因受到影响陆路还可以继续运输,再有比起修驰道汉商有更重要的事做,那就是寻找欧冶子的后人。” 李隆基又将视线转到了王守善的身上。 “为什么要找欧冶子的后人?” “造金锥成本太贵了,如果要将驰道铺满全国费用会很高,而且还会引来贼人偷窃,只有换成铁钉造价才会降下去,不过铁会生锈,所以才要找欧冶子的后人来处理这个事情。” “粟特人可以试制两条连接粮仓的驰道,有多少人想在鸿胪寺当差?” “二十个。” “把名字报上来,力士,你去安排。” “唯。”高力士唯唯诺诺得应承,王守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典客只是小官,却关系着大唐的脸面,李隆基居然轻而易举得就答应了,完全不顾其他百官的感受。 王守善再看李玙,白面馍还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他心里不由腹诽连连。 “除此之外,他们还答应开辟一条通往瀚海的商路。”王守善不想给人留话柄,拓荒得来的官职总没人说三道四了吧。 “瀚海有什么值得他们去的?”李隆基又将视线转向地图了。 就是因为那鬼地方又冷又旱什么都没有,比突厥还穷骨力裴罗才跑到突厥去的。 “父亲,儿子想借着这次机会将骨力裴罗从突厥换回来,再由大唐来扶持登利可汗与阿史那骨咄内耗。”王守善刚想说话,李玙这时插嘴说道。 “你觉得他会肯吗?” “没有民心阿史那骨咄又再多军队也筹措不出军粮,儿子想在河东和河南道屯水田,水田如沼泽,在沼泽中战马的速度就会受到影响,这样一来突厥人就没法像以前一样进我关中腹地如入无人之境了。” 李隆基长叹一口气。 王守善理解他,水田种出来的自然是水稻,北方人不喜欢吃米,开了那么多水田出来米种出来给谁吃。 一个人的习惯是不会那么容易改过来的,一如老百姓喝惯了乱炖煎茶而不喜欢喝清茶一样。 汉长安和秦咸阳曾经都是宏伟的都城,如果不想让它也成为废墟就只有从每个人的生活习惯开始改起。 民以食为天,就是每个人手中的一碗饭决定了一个国家未来的命运。 “这个你去办吧,驰道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李玙没有半分舍不得,乖巧得答应了,王守善有些羡慕他,三皇子可以借着屯田的机会跳出长安这个是非圈。 接下来的问题是由谁来领头修驰道了。 所有人都没做声,等着李隆基自己慢慢想,这一条路牵扯着很多人的利益。 “王守善,你觉得该由谁来负责此事?” 李隆基指着地上地图,他并没有说此事是何事,但王守善只觉得觉得他说的是驰道。 “小民一介庶人,此等军国大事不敢妄论。”王守善心里一个劲得打鼓,驰道是他送出去的礼物,他可不想被自己送出去的礼物给害死。 “那除了刚才说的你们还有其他事吗?”李隆基又开始不耐烦了。 “父亲,广州那边已经开始种植胡椒了,咱们是不是在内地也种植一些” “种植香料是舍本逐末之策,不利于治国,人人都种植胡椒了谁来种桑。”李玙还没说完,李隆基就打断他了。 “倘若胡椒多如麦穗,价格降了下来就没那么多人热衷于种胡椒了。”王守善壮着胆子继续说“我们可以将胡椒树从当地挖回来移植,作为奖赏分给有功之臣。” 李隆基开始冷笑起来,高力士率先跪下,王守善和李玙立刻有样学样,跟着跪了下来。 “有功之臣?”李隆基旋身转了过来,还没等王守善反应过来,他便一脚就踹在了王守善的肚子上。 习武之人的脚力很大,王守善只觉得肚子翻江倒海得疼,但一声都不敢吭,狼狈至极得爬了起来重新跪好。 “念你是初犯,朕恕你无罪。”李隆基平静至极得说,王守善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要是还有下次自己就没那么走运了。 看来除了杨玉环,有功之臣也是李隆基面前不能提的禁忌。 王守善想了一下就明白了,有功之臣的后代占了不少课户封邑,这些封邑是影响大唐税收的,偏偏那些王孙还杀不得,因为杀了李唐就变成第二个刘邦。 世袭罔替尾大不掉,想灭掉那些寄生虫又杀不得,王孙又蠢又贪,他们兼并百姓的土地搞得良家子变成逃户,然后又用奴隶来代替逃户给自己种地,吃着国家的封邑还不断有别的进账,他们越来越肥了,国家越来越瘦,反正大家都不要国家了,李隆基跟着一起糟践国库,看谁玩得过谁。 “你们说的第一个点子写一份奏表上来,公私职责为何,收益如何分,公家如何监管都写清楚,力士会辅助你们,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问他。”就在王守善捂着肚子发抖时李隆基又恨声说“你们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李玙流着冷汗低声说。 李隆基面无表情得转过身,继续俯视着脚下的地图。 “三殿下,请跟老奴来吧。”高力士勾着腰起身,轻声细语得对李玙说,在高力士的搀扶下李玙哆哆嗦嗦得站了起来。 王守善也很想有人扶,不过他只是一个民,还享受不到这种贵胄才有的待遇,他自己磨磨蹭蹭得站了起来,勾着背跟李玙一起慢慢倒退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长刀刎颈 老子英雄儿未必就是好汉,王孙们都喜欢比耶耶比阿耶,可是轮到自己的时候大都数都不行了。 宦官大多数都是庶民出身,除了挨了那一刀之外他们跟寒门子弟的区别并不大,宦官都是很有上进心的,高力士也创造条件给他们读书习武,而国子监里的那些贵胄们则成日只想着怎么吟诗吃花酒敛财偷情,连宦官都瞧不起的废物国家却必须养着,就因为他们的祖上有功。 高力士没读过多少书,他九岁时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他还读什么书?但是基本的道理他还是懂的,那就是皇帝李隆基只赏识有真本事的人。 通事舍人不好当,至少得会两门外语,胡人学的汉语那发音没几个中国人听得懂,汉语太难学了,尤其是倭国来的使者,他们自以为自己发音很标准,他们的使节来了唐国很少有回去的,在当地根本就没人跟新的使者练习说话。 没办法,外国人学不会说汉话只能汉人学他们的语言了,但是大多数天朝上国官吏根本不屑去学番邦的语言,安禄山会说六门外语,放眼天下都没多少人能做到,除了有人美言,李隆基是起了惜才之心才放过了他这个贪功冒进的败军之将。 高力士也会说点粟特语,但他说得一点都不流畅,有时还词不达意,偏偏还跟王守善说,王守善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不过他还是必须得耐着性子听,刚才他就充分体会到了高总管一句话产生的威力有多巨大。 张九龄宰相说了安禄山是乱幽州的罪魁祸首,高总管故意将王守善跟他并论,要说李隆基一点都不怀疑安禄山是不可能的,高总管这一句话相当于在李隆基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王守善是因为自己的娘是粟特人才会两种语言的,安禄山除了粟特语c突厥文还会吐火罗语c契丹语c亚兰语c汉语c波斯语,虽然他只会写汉语和粟特语的文字,可是他发音字正腔圆,李隆基宴请使节的时候他常常作陪做通译,那个胖子很会逗人开心,各种荤素笑话百无禁忌,被国事家事愁得心烦意乱的李隆基在那时能感到充分放松,跟他在一起李隆基能感觉到久违的亲情。 王守善不知道李玙听不听得懂粟特语,不过王守善明白为啥李玙不受宠了,他太严肃太有贵族风范,一点都不会逗老头子开心,安禄山最强的地方就是不要脸,这是要脸的李玙学不会的本事。 子曰礼尚外来,来而不往非礼也,汉人对外国人是表面的客气,骨子里却是瞧不起外国人的,在开放的外表下许多“君子”的心里都建了一堵长城,除了吐蕃根本没有向别的国家派过使节,就坐等在家中等着外国人来朝贡。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大唐很强,却不能与世界为敌。 只有真正坐在了李隆基的位置上恐怕才能明白其中的苦,到了他这个年纪,气节和恩义基本上都被时间给磨光了,剩下的只有一点过去的雄心壮志,然而在他身边围着的都是没用的废物,就算他想干点什么也干不了。 王孙们有了钱就买奴婢c买房产c买地c买奢侈品,就是不买书,长安的房价又涨了,明明南城还有很多坊空着大家还是往北城挤,还好陛下很喜欢迁都,谁也不知道他这一次会在长安呆多久。 “汉长安的房子以前也很贵啊,可现在它们还不是一文不值,国没了家也就没了,但有些人不懂这个道理啊。”经历过流人造反的高总管无限感慨,这次他说的是汉语,李玙听到了没有做声,王守善算是看出来了,比起争兵权李隆基更希望李玙从民政开始练起。 太子管着户部,其实他照着宇文融的方式做就能出政绩,他有自己的东宫幕僚,不像十王宅里的亲王要打着“开府仪同三司”的名义开府,但太子偏偏选择将主要精力都放在和三弟争宠上,任何一个父亲都不喜欢看到自己的儿子窝里斗,要是自己死了,哥哥是不是要杀弟弟? 太子瑛活不了了,起源于他的无能和对亲情的淡漠,弑兄这种事容易让人想起玄武门之变,所以只能老头子自己动手,李隆基这是在给李玙扫清障碍,高力士跟李玙说话的态度和内容已经有很明显的偏向,李玙要处理的是功臣之后的问题。 汉朝是因为宗室问题灭亡的,唐则是被贵族和门阀余孽逼上了绝路,皇帝尚俭只能管得了一时,时间长了那些耐不住清贫的妖孽就要作怪了,老婆娶多了必须养活,胭脂水粉c钗头步摇不要钱买么?儿子结婚女儿出嫁总得给钱吧?就朝廷给的那点俸禄哪里够,怎么说也是王侯之家,嫁妆给少了多丢自家的脸面。 没有人帮着李玙谋朝篡位就没有所谓的功臣,李玙就不需要跟李隆基一样封楚国公c耿国公,他只需要处理历代李唐王室积攒起来的功臣之后就好了,有丹书铁卷的不能杀,没有的就可以另想办法了。 李林甫用排除异己的办法将一部分王公流放到了岭南陇右的穷乡僻壤,等李玙登基后就可以用李隆基对付宗楚客的办法将支持李林甫的王公流放,只要那些贵族不搞土地兼并就收封邑那点钱国家还是给得起的,麻烦的是李林甫不止动了国公,他还在动真正有才能的人,杨崇礼以前在太府寺留下的那批老人正一点点得被换下来,换上的全是李林甫的亲信,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商人的背景,可是他们不懂理财,他们只知道怎么为自己家里的生意铺路。 这些人倒是在依法纳税,但他们纳的税哪有赚的多,窦家管理着最来钱的买卖,他们就只能另辟蹊径。 玄奘法师从西域带回来三样宝物,佛经c舍利子和神木,所谓的神木其实就是看起来像木头的石头,现在有很多人都在找这种奇石,听说最近成交的一块石头就能卖出两万贯的天价。 一般的核桃是论斤卖的,可是有一种文玩核桃是论个卖的,一些琴师为了让手指灵活所以常买了核桃在手中把玩,在汉朝的时候也有不少士大夫拿核桃舒筋活络,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核桃的品相有了规定,有了狮子头c罗汉头c虎头之分,最便宜的文玩核桃也要一贯钱,贵的可以上百贯。 一只鸡能值几个钱,不过一只斗鸡就能很值钱,斗花c斗鸟c斗狗c斗装修豪华,应有尽有,就像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玩物丧志c不思进取,正经读书的人越来越少,年轻人都去找文玩核桃发暴财去了,这种钱就算税收变多了李隆基也不开心,所以他变得越来越大方,给宫里女人的赏赐越来越奢侈豪华。 国库里不是没金子了么?既然那么多人喜欢掘地三尺挖神木,看看能不能走运挖到金矿。 结果还真被李林甫好运得给撞上了,就在华山,不过他一直瞒着没上报,不知道他又在转什么奸计。 李林甫身边的人也不是各个都对他忠心不二,也有想着两头讨好能尽快往上爬的,高力士就有很多这种“义子”。 高力士的义父高延福开元十一年就过世了,高力士就遵从义父的遗愿,将正对着大明宫丹凤门来庭坊他以前住的宅子捐给了庙里,李隆基赐名保寿寺。 按规矩寺庙是要挂钟的,在钟铸成的那天很多官吏都来了,每撞一下钟就要给至少一百钱的香火,那一天保寿寺的钟声响了一天,李隆基在大明宫里听了一天,正巧那时王皇后过世了,李隆基就不顾祖宗留下来的规矩,直接将王皇后的棺椁埋在了长安城内的无相寺里。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李隆基就在盘算着将兴庆宫给扩建的。 “陛下本来打算把洛阳明堂的柱心木给拔了,若不是三殿下今天下午来了,陛下的敕书都发下去了。”高力士战战兢兢得说,脸上的肉都在发抖“柱心木一拔,黄河里的那条蛟就降不住了。” 王守善还能说啥,果然是什么样的爹养出什么样的儿子,李隆基要跟所有人来个同归于尽。 “殿下,你要不要把那几幅画呈给陛下看看。”王守善低声提醒李玙。 李玙面无表情得摇了摇头“用不着,该来的迟早会来,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等战乱一过,有些人不过是打回原形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食君之禄 李隆基赏的饭果然不好吃,看张九龄就最明显了,王守善不想那么早死,他想溜之乎,不过冯坤的火还没烧起来,所以他只能继续跟李玙一起困在这龙潭虎穴里。 可不是龙潭么,兴庆宫里有一个很大的水池叫龙池,这里据说就是李隆基丢玉龙子的地方了,从大同殿的大同门出来后王守善和李玙就被请到了龙池边的一栋小楼里,它与沉香亭左右对称,不过它不是沉香木搭的,而是金丝楠木搭的。 金丝楠木是巴蜀产的最好,这种木头不用刷金粉,只要有太阳就会跟金子一样闪闪发光,这间小楼的名字也很普通,就叫金光楼,要比奢侈谁有皇帝陛下奢侈?王守善也被迫跟着一起奢侈了。 只要给他干活,李隆基是不会吝啬赏赐的,现在天色还早,不到三更,李玙和王守善就被留下来写奏表了。 想吃什么喝什么大宦官高力士就在旁边,要是想要一边讨论一边让宫娥捶腿也能办到,但要是东西拿不出来就要接受天朝上国皇帝的雷霆之火。 王守善也没心情喝酒了,有两口水喝就行,李玙非常体贴得让高总管送两颗甜瓜回德贤观去。 “养病坊也是公私合营的,要不咱们借鉴这种模式如何?”王守善开始跟李玙打商量“一点钱都不出就参与管理名不正言不顺,有了投入也能拿收利。” 李玙冷笑了起来“这不就等于分文不花白用吗?” 使用驰道要花钱,一次二十钱计算,除去维修驰道的成本十钱还能收回十钱,不过却省了人力,朝廷只需要派几个人监管就可以了,找人维修和找材料都是私人的事。 “哎呀,你跟商人讲什么仁义道德,他们肯定是有利可图才想合作的。”王守善皱着眉抱怨“跟商人合作一定要写合同,即便有了纠纷也能有据可查。” 合同一式两份,中间由官府写上“合同”二字,李玙对这个没有问题,他将宫娥送来的纸和笔推到了王守善的面前。 “还愣着干什么?写啊。”三王子殿下理所当然得说。 “我的字太难看,你写吧。” 李玙不屑得笑了起来,自己拿去毛笔开始在纸上奋笔疾书。 从太宗开始,李家就必须练好书法,李玙自然也写了一首好字,不过还是比不上颜真卿的那手楷书。 “要不要叫李适之过来,他去年才治理了洛水,肯定有经验。” “去叫吧。”李玙一边写一边头也不抬得说,高力士立刻唤来一个小宦官。 “私人这边我想请窦z窦半城牵头,他为人我信得过,有他管着应该不会出官商勾结的事。”王守善舔着嘴唇说“商人也义商,就跟道士和尚有大德一样,让商人去管商人,你觉得如何?” “那公家这边呢?”李玙将刚才王守善说的话给写了下来。 “高总管,您也有什么好提议么?”王守善谦虚有礼得问,对权臣客气点准没错,即便此刻王守善和李玙坐着,而高力士则像个普通宦官一样弓着背站着。 “此事自是由陛下安排,韦县令呈上来的奏表上有注明对工件尺寸有严格控制,咱们可以从这些小事开始做起。” 高力士拱着手恭恭敬敬得说,王守善和李玙心下了然,高力士的意思很明确,他们只是干活的人,管事的人是谁不是下面的人该去想的,李隆基把自己的命交给高力士果然是有原因的。 “殿下,小民觉得这工程得分拆成几个部分,由不同的人负责。”王守善想起了张涛说的追责制,连忙开始说了起来“驰道不是分成路基和轨道两部分吗?一个是管木头的一个是管土的,土可不像木轨道上能刻工匠的名字,这路基追责的事得好生想想。” “阿翁,你觉得此事该怎么办?”李玙也对高力士客气有加得说。 给人面子别人也给你面子,高力士脸上明显有了笑容,不过他的态度依然很恭敬。 “以前奴从岭南上洛时每过一个地界都会有一个界碑,不如驰道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设立一个界碑,上面刻上负责人的名字。” “这个办法好,有了界碑就可以造册,记下来记下来。”王守善恬不知耻得拍马屁,李玙脸上的表情怪异极了。 “回去好好把字练练。”三皇子殿下埋头写字,但他说话的语气透着阴森森的冷气“你要是不练那手你以后就别用了。” “殿下,要不让老奴来吧。” “不用。”李玙不容拒绝得说“父亲让我们俩写,就不劳阿翁了。” 东都有儿郎,傲血战八方,长风吹漠北,烽火染斜阳。 李玙最大的优点和最大的缺点就是太有威仪,一般人很难跟他亲近,王守善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肚子,真是什么样的爹养什么样的儿。 “量工件的曲尺不能由私人监管,这个还是由公家来管控得好,路的平整程度也要规定一个范围,太过平整费时费力,而且也没那个必要。”跟严肃的人说话王守善也变得严肃起来,李家人真是各有各的风格。 “曲尺就放在公家的库房里吧,每日要用的时候就从库里借,用好了再还回来。”高力士又插嘴说道。 “那个地平标准该怎么定?”李玙继续边写边问。 “先按照秦时的标准如何?”王守善也拿不准主意“秘书监能找到相关古籍吗?” 又没人说话了,王守善就当自己白问。 “殿下,要不每年给私人一些补贴吧。”高力士看着李玙的脸小心翼翼得说“给他们补贴,朝廷就能多占点股份,重要事情就能咱们说了算。” “驰道不能随便修,突厥的问题要是没解决好,路修好了就等于给了他们一条快速南下的路,没经过朝廷允许擅自施工的必须予以重惩。” 高力士的话音刚落,李适之就进来了,赵岚志也气息奄奄得跟在后面。 王孙不是每个都没用,赵岚志之前看起来就很不像样,但现在还不是有人样了。 王守善觉得该给他们一次机会,只要能证明自己是有用的就可以继续留在王公的位置上,但要是那种只会托关系找油水足的部门任职的废物就不好意思了,这天下需有德才者居之。 “国子监很久没考试了吧,咱们考一次怎么样?”王守善看着赵岚志,赵王孙被吓得浑身一抖,悄悄得躲到了李适之的身后。 “这个时候考试干什么?” “集思广益,看看国子监的生徒们会出些什么主意。”王守善继续瞪着赵岚志,回答着李玙的问题“哪怕是馊主意也有可取之处,怕就怕他们脑子里什么都不想,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沉沦草泽 金榜提名后还有殿试,殿试跟在贡院考试时一样,进士们交上去的卷子全是不遮挡姓名的,这种考试考的不只是生徒,也考的是阅卷老师。 开元初期,李隆基考试的时候是非常认真的,他出的题都是根据国家需要而布置,以理财c军事和策论为主,后来随着宰相张说上台,官场的风气就开始变了。 张说是有才能的,不过他有个毛病——贪财,他是范阳张氏的后人,并不是五姓大贵族,却也不是吴越钱氏那样的小家小户,但他样样事情都要跟豪门比肩,而豪门对寒门总有种歧视,就好像贫寒子弟天生就低他们一等一样。 张说是个急脾气,他得罪的人太多,下大狱后有不少旧日同僚去“看望”他,带去的消息一次比一次差,吓得他寝食难安,最后差点疯了,后来张说的哥哥左庶子张光在朝堂上割耳明志李隆基才知道下面的人都干了些什么,他派高力士去看望张说,他那时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可能再继续当中书令了,被罢政事后张说被派去修国史。 御史大夫崔隐甫和宇文融还是不肯放过他,仍然对他进行百般诋毁,李隆基怕这些文官落井下石,才勒令张说致仕,留他一条生路。 宇文融是隋朝叛军首领宇文化及的族人,他的检括法就触动了大唐开国功臣之后的利益,逃户们落了户,权贵们就没法私占土地了,司农寺管理着奴隶,这个部门和兵部有很多牵扯,投降的俘虏只要愿意去打自己的同胞就可以除掉奴籍转成军籍,裴光庭是门荫出身,因谏言让突厥人参与泰山封禅升任鸿胪寺少卿兼职兵部侍郎,为了维护贵族们的利益,他伙同司农寺少卿蒋岑合伙将宇文融贬死在了汴州。 开元十七年的时候李隆基还没那么奢侈度日,国家没钱了他就想把宇文融从汝州调回来,在河南道屯了地的贵族们就不干了。 中国哪有那么多平原,即便是河南道好地也差不多被占光了,无主荒地需要请射才能开垦,但只要不说那地的收益就是自己的,种地的都是奴隶,他们不敢告主人。 逃户来了肯定要分地,有现成的便宜怎么会不占,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权贵c宰相一起捏造了宇文融贪赃枉法的假证。 裴耀卿和张九龄也不是真的亲密无间,他跟裴光庭是一个家族的人,裴光庭提出用人当以资历作为擢用官吏的标准,而不是才能,把宇文融贬死之后裴耀卿就被这位族叔从户部调到了吏部当尚书,就是他提出把选人按前任官阶分为若干等级,前任官阶低者候选年限长,前任官阶高者候选年限短,门荫出身的选人一般都是七品开始,有些不入流的杂吏一辈子都混不到九品,这么干等于是断了寒门子弟升迁的路,李林甫上任之后的开元新格就把这个循资格给取消了,任职不分前任官职高低,以才能唯举,不过他也没比裴家人好多少,要想当官必须求李宰相,让李宰相觉得才德够格才行。 公私合营国家项目这个事跟宇文融的检括法一样是好事,不过这触及到太多国家蛀虫的利益了,李适之才修了大堤回来最清楚这个。 太宗跟高宗留下来的内库一共有一千二百万贯,居然全部都用光了,李适之自己考虑问题不周到出了纰漏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有人吃回扣,李适之担心得要命,他生怕大堤扛不住洪水,要是决堤了他是要提头来见的。 做工程尤其是水利是非常来钱的,有很多施工队的老板都想见李适之,在基层任职的时候他也有一部分幕僚,这些人是他自己信得过的,不过杨玄璬不管那么多,他拿人回扣拿得一点都不手软,杨玉环一得宠他在洛阳就添了两处豪宅。 皇帝的钱不是钱c国家的钱不是钱,自己的钱才是钱,按民间的规矩,帮自己修房子的工匠一般都要包食宿的,杨玄璬给工匠们安排的都是最差的那种,不过谁叫他是土曹,干活的工匠们敢怒不敢言,私下里到处都在传他的坏话。 土曹的主要任务就是找施工队来干活,李适之将钱给杨玄璬,杨玄璬再把钱给工头,本来一千贯能做好的事他报给李适之的价格是一千两百贯,杨玄璬再跟工头压一压价格,八百贯把事情做好,中间的四百贯就是他的收入了。 工头也要赚钱,一千贯有一千贯的修法,八百贯也有八百贯的修法,用了次等材料大堤怎么经得起冲击?好在他并不是特别贪,也就非关键的地方马虎了事而已,工程管理是非常严格的,要是出了纰漏就算有杨玉环保着他也是要掉脑袋的。 要是全部包给私人去做,让私人去找施工队和材料,那工部的利益就肯定会被影响 李适之还没说完王守善就“嘭”得一声狠拍桌子,满脸怒容得站了起来走出了金光阁。 李隆基这叫破罐子破摔,反正选了人才也没法任用到合适的地方还不如直接不选,今年他殿试的题目就是写诗,谁诗写得好文词雅丽谁就是状元。 王守善出来了,李玙还在屋里继续跟李适之说话,他是个负责人的王子,能耐着性子继续听那些污糟事。 王守善想骂醒李玙,他听了那些事之后有什么用?反正还不是解决不了,李林甫现在处于“开疆扩土”阶段,他要把所有敢不听他话的野马全部挤走,所以不论寒门c豪门,只要能力没他强的他全部都举荐。 彍骑养起来了谁来管?王侯们都在玩文玩核桃,根本就不会拿刀剑。 就在他看着龙池生闷气的时候,赵岚志出来了,年轻一辈的王侯并不是个个都是废物,不过废物居多是肯定的,以现在的战力战乱一起中原必然沦陷,他要开始想退路了。 “哥哥,你跟陛下说了希腊火的事吗?” “还没呢。”王守善还记得自己被踹的那一脚,要是李隆基知道贵族们听到西域火龙油首先想的是给自己守墓,他还不拔剑直接砍死自己才怪。 “我想用希腊火剿灭,哥哥你能帮我弄一点过来吗?” 王守善回头看着赵岚志,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不行,现在的问题关键不是。”王守善又将视线转向龙池“只要这个办法通过了以后国家就能省很多税费,用这些钱咱们先把医学院和工学院开起来。” “进去吧哥哥,别生气了,还有正事要做呢。”赵岚志开始劝导“你不是说要考试吗,你站在这儿跟谁讨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临检理人 老头子想破罐子破摔,李玙还不想,李隆基年纪大了,江山不论是太子还是他自己接手总归是有人得处理这些问题,高力士读的书不多,不过他偶尔还会引经据典。 “礼记有云,大学之法,禁于未发之谓豫,当其可之谓时,修建驰道必定是一件大功,很多人都会想争,不如趁着他们还未开始下手抢先绝了他们的念想。” “阿翁有何计策?” 李玙谦虚得问高力士,王守善看在眼里无可奈何,不是敌人太强大,是自己太弱小,一个宦官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难怪李隆基会将国事丢给高力士自己跑去玩了。 “按儒家礼制,父母丧需守孝三年不得入朝,如今正值风云变幻之时,开元四年,陛下曾召集县令以理人策考试,将四十五名无能的官吏罢官,王孙公子的爵位不可罢,但此次考试成绩可以作为铨选的依据,考试不合格者三年之内不得入仕,再考再不及格又罢三年,六年一过朝局已定,到那个时候他们也就兴不起什么风作浪了。” 王守善斜眼看了下赵王孙,他看起来倒是很坦然的模样,一点都不着急,不是不给官职,而是等三年之后再给,杨慎矜杨玄孙不过才等了两年多朝中局势就完全变了样,时机一旦错过那机遇就只能眼睁睁得看着给别人了。 “高总管觉得该考什么才好?” 高力士听了李适之的话但笑不语,要不说一个宦官也能位极人臣呢,办法高力士会想,不过主意得听的人自己定。 “殿下,这主意要写在奏表里吗?”王守善梗着脖子提醒李玙,李玙眯着眼睛横了王守善一眼,又重新拿了一张纸开始提笔写字。 只要屁本事没有光顾着想攀关系捞钱的败家子进不了官场,那局势就不会比现在更乱,寒门子弟也能有一次再考的机会,国子监本来就要考试,只是这一次考试不及格不是罚一点津贴罢了。 “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这一次的考题就以礼记严师赋为题如何?”赵岚志轻描淡写得说,所有人的视线不由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国子监最大的问题就是王孙们一点都不尊重老师,动不动就说我耶耶是谁谁谁,气得老师拂袖而去。 前国子祭酒大儒班景倩就差点致仕了,现在被调入大理寺任少卿,他和李林甫曾经是同事,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大理寺监狱里的那些龌龊事。 “你叫什么名字?”李玙微笑着看着赵岚志。 “臣乃千牛备身,祥国公长子赵岚志。”赵岚志不卑不亢得拱手行礼。 李玙点了点头,然后又开始埋头写奏表了。 理人既治理百姓,严师则指的尊敬老师,当县令的当然得知道怎么治理治下的百姓,当学生的当然得知道怎么尊敬老师,连老师都不知道怎么尊重还当什么学生? 进士科举考试的题目皆非随心所欲,大多以儒家儒经为主,和五色土赋相比严师赋一点都不难。 国子监那边顺了气就顺了一半,以后李林甫拒绝人也方便,自己考试成绩不合格,这谁都怪不了。 李玙将奏表写好,将未干的墨吹干,然后递给高力士过目。 高力士双手捧过,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卷好,叫来了小宦官轻声交代将这个交给陛下亲阅。 王公们进不去,空位置自然就由宦官来填了。 考题泄露的事情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考试成绩如何关键还是批阅的老师。 为了让自己过关学生们肯定会送老师礼物,收了学生的礼物如何做一个能服众的好老师?得不到学生的尊重也是理所当然,怨不得别人。 这一次考试考的不只是学生还有老师,王守善打算找人监视一下那些老师,只要收了礼的都按照贪赃罪处理。 “高总管,咱们的粮价能不能升一点。”王守善想起张九龄的抱怨,小心翼翼得对高力士说“粮价实在太便宜了,农户们根本赚不了几个钱。” “阿翁,我打算在信阳推广种植水稻,不知你有何建议?”王守善一开头,李玙也接着说了。 “殿下为何要推广水稻?”高力士睁大了小眼睛,不明所以得问。 李玙将王守善关于骑兵和水田的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不过这一次他说的敌人只是突厥。 即便是高力士此刻也没有办法了,你不种小麦自然会有别的人种,看着别人大把大把得赚钱谁不眼红。 接下来话题又转回到恶心死人的公私合营的事上了。 办法有了,体质也有了,可是会涉及到很多人的利益,接着这个活的人肯定会得罪很多人。 贪腐的问题必须解决,可是御史台现在被李林甫把持,没有监察部门怎么抓蛀虫? 如果没有寿王,其实问题就很好解决了,可惜他不肯死,所以形式才如此胶着。 几人正在这儿绞尽脑汁想对策,那个送奏表的小宦官就回来了,顺便附送口谕一条:“陛下准奏,敕御史大夫李适之国子监监考。” 太宗曾孙如遭雷劈,呆在了当场。 王守善低着头,竭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监考国子监的生徒可不像监考礼部南院那些寒门乡贡那么简单,那些人都是有家事背景的,只有宗室才管得住他们,就跟李林甫这个国子司业比国子祭酒说话更有威信一样。 人的一生有很多个三年,但惟独这个风云变幻的三年不能错过,李隆基还没有彻底老糊涂,他只是被气糊涂罢了。 大唐是世界第一的粮食大国,却因为交通运力的制约而无法运到其他国家去,最终导致米价越来越低,伤及民本。 瀚海没法种粮,不过有了驰道却可以源源不断得将各种物资送到那边去,跟着大唐混有饱饭吃,只要不是怀着狼子野心的反贼一般的游牧民族就会归顺了。 驰道沿途还要修建可以屯兵的小城池,这些城池和平时可以作为屯放维修材料和供人居住的驿站,仅仅只是修从长安到洛阳这条不足八百里的驰道就涉及很多人的利益,有路的地方肯定会特别繁荣,看大运河的两岸就知道了。 王守善可以预见,各个地方请求修驰道的奏表肯定会如同雪片一般飞往长安,李隆基考虑的问题恐怕不只是经济那么简单。 吐蕃和大食人不是瞎子,他们自己也能修驰道,这一下子又跟战国时诸侯国一样了。 只有统一了世界之后才能完成车同轨,不然各个国家的轨道间距就会不一样,要完成世界大一统可不容易,就现在这点人才哪里够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千里持兵 当国力强盛到了极点就只有两条路走,要么盛极而衰,要么对外扩张,不过盲目得使用霸道只会引来他国的抵抗,这时就需要苏秦张仪那般合纵连横的人才了。 秦时采用远交近攻的谋略,但汉人的体质无法战胜吐蕃的高原,那是老天给人出的难题,大食的国力跟大唐不遑多让,如果大唐是战国时的齐国,那大食就是秦国,能以一国之力抵抗波斯余孽和拜占庭帝国的夹击可不是弱国能做到的。 赵国实行了胡服骑射后虽然变强大了,但他们没有先进的冶炼技术,当时楚国已经占领了半个华夏河山,最终却败给了秦国,那个时候为了变得强大,各国争相变革,唯有楚国受到旧有势力的阻碍而中途废止,当时在楚国领头变法的吴起被贵戚杀害,楚国改革的成果随风而逝。 道家好养生,高力士为了李隆基看了不少道家的书,除了老子和庄子之外道家还有一位代表人物,他的名字叫列子。 战国策史疾为韩使楚篇有云,史疾为韩使也,见楚王,楚王问曰“客何方所循?”史疾曰:“治列子圉寇之言。”楚王问“列子看重什么?”史疾回到“以正治国。” 正气足则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如今大唐强盗横行就跟楚国被秦打得连连迁都时一样,大唐也急需一次大的变革,列子仲尼篇有说,孔子为儒家先贤,他当时为鲁国国君所用,一日闲居家中,子贡入待,见其有忧色便问孔子为何而忧心,孔子就说“吾修《诗》《书》,正礼乐,将以治天下,遣来世;非但修一身,治鲁国而已。而鲁之君臣日失其序,仁义益衰,情性益薄。此道不行一国与当年,其如天下与来世矣?”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连孔子自己也看出在乱世时儒家的诗书礼乐是不管用的,儒家必须进行一次改革,但是该怎么改愁怀了孔子。 “陛下也看出国有顽疾,但我国无商君之勇者,亦无可为也。”高力士垂头丧气,显得无可奈何。 商鞅虽然开创了秦的盛世,死相却相当凄惨,他被车裂了。 李隆基已经五十二岁,他还能活多久谁都不知道,李玙不像是个靠得住的人,而且王守善自认没有商鞅之勇,所以变法的事他绝对不会去牵头。 “先从工匠和度量衡开始怎么样。”王守善面无表情地说,这是他答应张涛的“咱们已经有个国子监了,何不开个工学院,只要工匠肯将自己的独门绝技传授给世人就可以当官,一个九品将士郎一个月就一贯钱的俸禄,他们可以在工学院里培养生徒,国家包吃住,就跟教坊一样,欧冶子的后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咱们可以先悬赏能制造出不生锈铁钉的匠人,找到了就给他在工学院里立一块碑,就跟国子监的碑林一样。” “工匠入仕,这可怎么能行?” “贞观时有裴明礼,收人间所弃物积而鬻之,以此家产巨万,因善理财太宗将他任命为殿中御史,又转任兵部员外中书舍人,最后升任太常卿,只要是人才就不拘一格,一个九品散官也翻不起什么波澜。”还不等高力士说完,李适之就接着说。 “但这样一来税收可能会更少了啊。” “阿翁,你想想,要是一条驰道全部用金锥得花多少钱,只要找到了代替的办法那省出来的就不只是一个人的税了。”李玙也开始游说起来。 “工学院也不开在热闹的地方,就在南城的通轨坊,里面我才清理过,根本没人住了。”王守善开始循循善诱“里面有很多现成的房子,根本不需要再搭建新的房子,钱的事你不用担心,窦半城会处理的。” “少府监有工匠,他们现在的工作是为王公们做首饰丝绸,要抽调他们必须陛下下诏,反正王公们的首饰也够多了,而且他们还要忙正事,应该没那么多闲心闲钱来穿衣打扮了。”赵岚志亦在一旁煽风点火。 “哎呀,袁天师真乃神人也。”众人正说着话,一个小宦官忽然惊声叫到,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声弄得莫名其妙。 “通轨不就正是开通木轨的意思吗?”迎着众人的目光,小宦官难掩激动,脸都涨红了。 王守善不禁笑了起来,这是个识时务的俊杰。 长安的坊很多都改过名字,不过通轨坊没有,高力士在听了这句话后立刻火急火燎得走了,当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时王守善将视线重新移到了那个小宦官的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奴叫鱼朝恩,今年十四岁。”小宦官难掩激动,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仍然闪闪发亮。 “你想跟我们一起玩么?” 鱼朝恩狠狠得点头。 “如果有天派你去大食皇宫你敢去吗?” “敢。” “那要是突厥人那边呢?” “敢。” “吐蕃人那边呢?” “敢。” “殿下,这小子不错,让他跟李护国学一段时间如何?” “我想让他先跟你一段时间,你身边缺服侍的人么?”李玙微笑着说。 “小子,好好学两门外语,还有跟着其他哥哥们学武,外国人的皇宫咱们正常男人进不去,但你可以,以后探听情报下毒暗算就靠你了啊。” “外国人的皇宫?什么意思?”李适之不明所以。 “和亲的公主是肯定会住在皇宫里的,还有谁比宦官更方便在皇宫里走动。”王守善抄着手冷笑连连。 提起和亲这个词,三个贵胄同时都皱起了眉。 “金城公主那边肯定需要人帮忙,先给他找个会吐蕃语的老师吧,战国时期不是有很多刺客间谍么,就给他个机会又如何?” 李玙看着王守善没做声,许久之后才将视线转向鱼朝恩“明天收拾东西,到十王宅找李总管报道去吧。” 鱼朝恩立刻跪倒在地,满脸都是惊喜。 “我们和吐蕃的联系太少了,除了明面上的使节还应该设立暗探,至少他们要出兵咱们能有个准备。”王守善不再看他,视线转向李玙。 “那你有什么建议?” “开商路,学那些突厥人一样在拉萨开个铺子,有什么消息能第一时间传递回来。” “布达拉宫里的消息怎么传到平民开的商铺里。”李玙语带双关得问。 “这是我该想的么?鱼朝恩,你觉得该怎么办?” 鱼朝恩想了半天才开口说道“丝绸,在拉萨应该开一个丝绸铺子。” “看来粟特人又要开一条商路了啊。”李玙笑眯眯得说“你们想要什么?” “帮我们清理掉汉长安地下的僵尸。”王守善直言不讳得说“我们从西市撤走,整个长安的市场全归你们汉人。” “不行。”还没等李玙说话,李隆基的声音率先在门外响起,金光阁就在大同门外,但他来得也太快了。 王守善在情急之下差点问他为什么。 不过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吞了下去,噎得他难受无比。 练过武的人脚步都很快,李隆基五十二岁了依旧精神头十足,看起来像是个长命百岁的人。 他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鱼朝恩又看了眼李玙,眼神看起来无比复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奇正互补 除了察事门子,武则天还有个秘密情报组织,名字叫做例竟门。 女皇想掌握所有人的秘密,所以大肆使用密探和酷吏,曾经陪同李玙征讨契丹的京兆尹裴伷先就是从死人堆里逃出来的,他当时已经被双手反绑起来推进尸坑里,就等着黄土撒下来活埋了,但负责杀他的官差却在最后一刻接到了女皇的命令,因为杀生太多她怕引起百姓不满,于是就不杀他了。 来俊臣这个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流氓混混,他是万年县的乡下人,因犯了入室抢劫强奸罪下了大狱,在狱中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妄告密,有时是捕风捉影,有时干脆连一点儿影子都没有,由于他所告发的事情多属无中生有,狱吏查来查去当然也不会有一点儿收获。但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告密,终于他引发了刺史王续,痛打他一百杖之后来俊臣这才老实了一段时日。 然而不久之后,痛打来俊臣的刺史王续因犯事被朝廷诛杀,这让来俊臣看到了希望,王续不是什么好鸟那他痛打过的人就一定不会太坏,来俊臣灵机一动抓住机遇继续告密,这次他告的层次更高,他的举报信交到了武则天的手中。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来俊臣不负武则天重望,短短半年时间内,就有一千余家被来俊臣所抄,上万人被发配流离,在审理案子时只要不合他的心意,他就会诛灭犯人三族。往往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案件就可以诛杀上千人,满朝文武大臣朝不保夕,噤若寒蝉。 诬告诬陷还不过瘾,来俊臣还喜好使用酷刑,在他的倡导下普通狱卒就比赛谁对囚犯下手更歹毒,更冷酷。优胜者往往可以得到来俊臣的重赏,武则天对此也是大力提倡,在这样的氛围之下,整个国家简直成了人间地狱,而当时来俊臣实施酷刑的监狱设在丽景门内。 只要进入此门,一百个人里也难活下来一个人,因此来俊臣的党羽王弘义就曾得意地将丽景门戏称为“例竟门”。 “例”者,惯例也;“竟”者,结束也;“例竟”者,按照惯例即将结束也,如果看上了哪个女人,他就利用职务之便先将所看中的女人的丈夫构陷入狱,然后取而代之。来俊臣的正妻就是这样被逼娶过来的,只要是来俊臣看上的人也不管人家是未出阁的女子还是已嫁人的媳妇一定要弄到手里。 太原王氏是五姓家族,死囚犯出身的来俊臣看上了王家小姐,她当时已经嫁给了一个叫段简的人,他就用假传圣旨的办法说皇帝已经把王氏赏给他了,段简因惧怕酷刑便将妻子送给了他,死囚犯出身的来俊臣也就因此成了太原王氏的乘龙快婿。 来俊臣被斩首那天洛阳百姓倾城而出,他的人头刚一落地百姓蜂拥而上,把来俊臣的尸体挖眼剥皮,连五脏六腑都掏了出来。 被他冤杀的人有十三万,而且他还打起了武氏诸王和太平公主的主意,来俊臣在武则天的手中是一颗棋子,武则天起用来俊臣来震慑群臣,又杀了来俊臣收买人心,这个主意想得是好不过文武百官和老百姓都不买账,恨她的人至今还有,告密c暗探这些词是李唐王室的禁忌。 武则天给自己树了个无字碑,她的意思就是自己的功过由后人书写。 她完善了科举给了寒门一条晋升的路,也是她滥用刑狱搞得御史台最终不得不搬到皇城无法履行监察的职责。 京城三豹c来俊臣都是御史,御史如果存着歹心那他们就是世上最可怕的酷吏,与其造成那么大的破坏不如不让他们出去,李隆基派出去监视各州府官吏的全部都是他自己信得过的宦官。 皇帝发话了,鱼朝恩哪里都不许去,他就在高力士的身边呆着,将来怎么用他是李家父子的事,其他人不许参与。 王守善还能说啥,鏖战四方肯定少不了知己知彼,不在国外设立刺客探子,自己国内到处都是别国的间谍,偏偏还不设立专门的机构去防御,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李隆基走的是以霸道服人的办法,虽然招人恨可光明正大,比武则天那妇人用宫斗的办法管理吏治要让士大夫服气多了。 宦官虽然绝了后,不过他们的欲还是跟正常人一样的。 王守善低头看着这个跪在地上因一句话可能上天也可能下地的小宦官,后宫里富贵都是用命去搏的,女人阴毒起来比十个男人都可怕,那是一种跟战场完全不一样的地狱。弱者在里面根本就活不了,武惠妃即便当时万千宠爱于一身并且有李隆基帮着还是连自己儿女都保护不住,为了保住寿王的命才将他送到了宁王的身边。 李林甫是宗室,而且还是宰相,他不该跟惠妃走那么近的,他跟惠妃走近了那他就只能帮着寿王,可寿王却不是继承大统的料。 父子亲情一旦牵扯到治国之策就变味了,更何况李玙不是安禄山那种不要脸的人,他又跟他阿耶硬碰硬了。 李玙想用鱼朝恩,李隆基不让,父子两人无声对峙,谁都不肯服软。 李适之是太宗曾孙,他也有皇位继承权,赵岚志低眉顺目得站在一边,他是祥国公的长子,他一家老小可都在长安住着呢。 王守善心里暗叹,这和事老还是得自己这个乱臣贼子来当。 这是什么世道。 “陛下,为何粟特人不能搬到汉长安去啊?” 李隆基转过身挥手就给了王守善一个耳光。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李隆基瞪大了眼睛,每说一个字唾沫星子跟钉子一样钉在王守善的脸上。 王守善皮糙肉厚,被打一个耳光而已,更何况他觉得李隆基的气不是冲着自己撒的,他更想揍的是自己的儿子。 “不行就不行呗,发那么大火干嘛。”王守善吊儿郎当得低声嘀咕,李隆基才消的气又提起来了。 “陛下,要下诏悬赏能让铁不生锈的匠人吗?”高力士唯唯诺诺得说,李隆基狠狠得瞪着王守善,面无表情地说了准。 “那工学院还开吗?”王守善梗着脖子问。 李隆基的手又举起来了,王守善立刻身手敏捷的躲过,所有人都被他出人意料的举动给弄愣住了。 “你躲什么?”李适之沉着脸提李隆基问了。 “陛下凭什么打我。”王守善毫不示弱得反问了回去“我做错事了吗?” 这次王守善能明显感觉到,李隆基的气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修驰道得要不少工匠,而且还要很多硬木,再在长安城里大兴宫室就没木头修驰道了。”王守善放轻了声音,学着高力士的样子低眉顺目得说。 李隆基冷笑连连,最终还是将手给放下了。 “为了不破坏唐长安的风水,小民想将工坊建在汉长安,这样木头就不需要再转运到长安里了,而且那边还有流水,冶铁也会方便些。” “工匠们喝水该怎么办?” “修好了驰道从醴泉拉呗。” “隋文帝时宫里就曾经派过骆驼去醴泉取水。”高力士连忙说道“宫里水源的问题也解决了。” 就算借一个胆子王守善此刻也不敢跟李隆基提让他把宫里的女人和宦官放出去的事,四万人的饮水肯定是个大问题,挖井肯定会破坏风水,这下可好,一并解决了。 “现在能调用的工匠有多少?”李隆基没头没脑得问。 “三万四千人。”高力士轻声回答。 “调一千五百人给他,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样。”李隆基指着王守善的鼻子“先把醴泉到大明宫的路修好,一个月时间够吗?” “我想把路修到太仓,这样从关津过来的粮食就不用从渭水运了。” “这你们看着办,有什么需要就找力士。”李隆基看到桌上没写完的奏表,拿起来就走了。 “高总管,我想引荐几个人行不。”王守善小心翼翼得对看起来很和气的高力士说“他们是工匠,但都是有真本事的。” “把名单拿来吧。”高力士笑得挺高兴,王守善松了口气张涛他们入仕的事情总算是板上钉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强人所难 一个月要从无到有搞出一条驰道而且还不给个官职,王守善摇头苦笑,谁叫他谋的是不良人的军权。 汉长安地底下有东西,这个李隆基也是知道的,龙武卫曾经派人去探过,结果那些人一个都没回来,那些怪物一到晚上就会出没,隋文帝被它们烦得没办法,只好另外修了大兴城,而且故意没修地下排水系统,怕的就是它们会躲在地道里。 “大皇子的脸就是被那种东西抓的。”高力士无可奈何地摇头“那东西看起来像猴子,全身都是黑的,而且身手非常灵活,刀枪不入,手指甲还特别长。” 王守善见过坐化的高僧,他们的皮肤都是接近于黑的深棕色,而且即便死了指甲和头发都在长,老百姓称呼他们是肉身菩萨,只不过和尚死了就圆寂了,汉王不甘心就这么去死,于是就成了怪物。 “那些东西数量多吗?” “应该不多吧。”高力士惴惴不安得说。 “随云,这件事交给你去处理如何?”王守善想帮自己的义弟一把,高力士将视线移到了千牛卫的身上。 “末将听高总管吩咐。” 高力士又高兴得笑了起来。 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高力士跟李隆基c李林甫一样好面子,给他面子一般他就不为难人了。 王守善看向李玙,他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了,老头子临走的时候没给他任何差事,连奏表都收走了,要不说这对父子拧巴呢。 “殿下,你能弄到上次你跟我说的那种希腊火吗?” 除了高力士,所有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王守善。 “你要那东西干什么?”李玙忍着笑,语气怪异得说。 “我想用火攻试试,希腊火不是能浮在水面燃烧吗,只要烧成了灰它就不能作怪了。” 高力士惊讶得长大了嘴巴。 “这种东西何处有产?”高力士明显急了,圆圆胖胖的脸上表情异常严肃。 “这是拂菻对付大食海军的秘技,轻易是不会给别国的。”李适之与李玙对视一眼,一同看向高力士“高总管可知他们的使节下一次何时来唐?” 高力士连连摇头。 王守善看出来了,鸿胪寺不在高力士的掌控范围,因为在鸿胪寺任职的全部都是正常男人,宦官只能做一些跟典客般打杂的事。 “阿翁,关于突骑施父亲打算怎么处理?”李玙又问道。 高力士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又摇头表示不知。 “听说骨咄禄王子是个美男子啊,不如殿下带他四处转转,万一哪家看上了招他做上门女婿呢。”王守善诡笑着说,李玙立刻假心假意得笑了起来。 “除了工学院,医药学院也要办起来,殿下可否帮小民找一找孙思邈的后人。” 李玙的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轻轻得点了点头。 王守善还没来得及得意,李玙又说道“琼儿好像是郎中吧,让她也在太医署任职可好?” “琼儿?”高力士满脸都是疑惑。 “阿翁,现在父亲的按摩祝禁工是谁?” 王守善一下子跳了起来。 李玙的父亲当然是李隆基,给李隆基按摩肯定是天子近臣,他老婆一下子就跳进龙潭虎穴了。 “她是女人,不能入朝为官。”情急之下王守善辩解道。 “只是个流外三等的按摩工而已,你太小题大做了。”李玙冷笑连连“上官婉儿参决政务掌管制诰多年,我们已经习惯听女人发号施令了。” “那也得问问她的意思。”王守善开始垂死挣扎“她要是不愿意你们不能勉强她。” 李玙别过脸,不屑冷哼。 要不说女人是祸水呢,这世上要是没了女人得少多少麻烦,可是人都是有娘的,大宦官高力士的娘很多人都在帮他找,找到了就是通天的阶梯,从长安到岭南的路上不知道又要掀起多少血雨腥风。 “高总管,我想让不良人日后都能着纸甲,不知是否可行?” 高力士没做声,甲胄是禁品,即便是纸做的也不行,而且王守善有种感觉,李家人在防着他。 要不说李家人卑鄙呢,杀王世充也是用的借刀杀人的办法,他们确实放了王世充,只是王世充被仇家的儿子所杀,然后李渊顺手就灭了王世充的九族。 对于有能力的人他们是很舍得放权的,鸿胪寺典客用不了二十个,高力士建议可以分一些粟特人到其他地方去,他们这边正在讨论,李隆基的敕书又过来了,全国粮价全部上涨十之三分。 涨价对自耕农是件好事,对流民却不是好事,然后诏书就过来了: 制可。 开元二十五年三月八日,为布告事,诏书如右请奉。 本朝应运开天,抚有四海,将勇卒精,甲坚兵锐,特悬赏有能之士治锈患,是用其法者备礼册命,应军国之事,宣布中外,咸令知悉。 这则诏书是李隆基自己写的,所以写了制可,他悬赏的目标变成了中国人和外国人,只要办法给他找到了他就给予册命奖赏,册命可是王公才有的权利,老头子这绝对是大手笔了。 跟着武周干活,一天到晚都要担惊受怕,生怕自己哪件事没做好就要挨罚。 跟着李唐干活,各种奖励福利都在眼前摆着,只要自己有能力他们就毫不吝啬,差距就是这么巨大,武则天最后没有传位给武家人而选择将皇位还给李家就是这个原因。 一届流民一下子成了王公,这种惊天转变世间少有,至少有一部分人的精力会被转移走。 给李玙c王守善看的是门下省留的备份,正式的行文已经送去印刷了,因为是对中外颁布的所以要翻译成外文,然后再通过八百里加急送到世界的各个角落。 王守善这边还没感慨完,又一封敕书来了:从今日起大唐户籍对外族有才德学识之人开放。 “胡闹。”李玙一看完敕书,拍着桌子就要去找老头子理论。 王守善连忙把他给拉住。 “有你什么事,不是有谏官么。”王守善敢肯定这则诏令通不过,能让二十个人入大唐而且还是长安户籍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就现在这样已经够乱了,还对外开放不知道要混进来多少乱臣贼子。”李玙气得在屋里一个劲得打转。 “攘外必先安内,先把眼下的问题解决了再说吧。”王守善看向高力士“高总管,关于广州市舶司能不能请你安排人整顿一下,有一个人我想调他回来,他在北庭会派上大用处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踏血前行 以前王守善当小兵的时候不懂,以为扛着旗帜,穿着明光铠,仪仗锣鼓喧天的人就是节度使。 到了长安才知道,那些人其实都是普通的武将。 他们手里面有兵,有兵就会讲排场,可是再有排场也比不上在长安落户,每个来了长安的人都不想回去,所以边将才拼命积累军功想要调回中央。 王公那么能生,不安排好那些王孙怎么能行,李林甫也是无奈,不一个萝卜一个坑让有能之人兼职了那些王孙该怎么办?中央不出缺边将就调不回来,时间久了就算没有歹心的也被激得起了歹心。 岭南节度使王洪就是其中之一,照理说岭南那个地方那么富庶他应该知足才对,可是他就是想回中央,所以才那么拼命得找麦氏讨好高力士。 安南节度使杨思勖是个宦官,可是他打仗敢拼,而且生平最恨贪官,他生剥人脸皮c头皮的事即便远在西域王守善也听说了,让他去管岭南肯定没问题,就是他一走安南就出了缺。 杨思勖已经七十多了,该找接班人了,王守善不知道高力士听进去了多少,也不知道高力士的徒弟们愿不愿意“流放”到安南。 “等南边太平了,咱们修一条驰道到广州吧。”王守善开始提高力士谋划“交通方便了,住哪不是一样么。” “要是你去安南的话要怎么平息民变?”李玙这个时候忽然问。 “他们为什么要反呢?”王守善完全不知道南方的情况,就连百越他也是最近才听说的。 “陈行范想称帝。”李玙直截了当得说“区区蛮夷,简直自不量力。” “你要是以后想要蛮夷不反,以后就不要用蛮夷这个词来形容外族人。”王守善不客气得指正“汉人也没见得文明到哪儿去。” 李玙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靠利益结交在一块的朋友很快就会被遗弃,有交情的人谁会轻易背叛,陈行范那边缺什么?” 高力士和李玙都沉默不语。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要是用奖励都无法安抚的人就只能杀了,太贪婪的外族首领也必须杀了,只要愿意和平共处的就要主动亲近,时间久了就会跟巴国和蜀国一样两家变成一家人的。” “王守善,你为什么要来长安?”李玙困惑得看着西胡儿。 “我要是跟你说我是来当强盗的你信么。”王守善撇了撇嘴“要不是因为你妹妹我早走了。” “大唐缉事番役,不良人。”李玙轻声自语“要是你当不良帅的话用人的标准是什么?” “只要弃恶从善,以义为先,我不管他们的出身。”王守善也开始思考“还有,他们必须要守军法,第一条就是不可贪污。” 李玙笑了起来“你知道不良人的俸禄一个月有多少吗?” “殿下知道有句成语叫见利忘义吗?把这个成语反过来就是我用人的标准了。”王守善无所谓得笑着“反正我又没有败家女人要养。” 李玙环视了一下金灿灿的宫室,沉默不语。 “殿下,找个时间回一趟太原吧。”李适之长叹口气“陛下很久都没回去了。” “那也要等到长安到太原的驰道修好了再说。”李玙沉着脸,不容置疑得说。 “当年我们就是在凌烟阁集合的。”高力士忽然没头没脑得说“陛下也好久没去凌烟阁了。” 一提起凌烟阁王守善就想起那个被李家冷落的二王杨慎矜,当年就是因为杨家人不仁义,李家人才决定起义的。 “高总管,李琎管太府寺称职吗?” 高力士微笑着看着王守善,依然不说话。 “咱们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何不如让杨慎矜回来管管试试?” “那汝阳王又要到哪儿去啊?”高力士故意高高在上得问。 “鸿胪寺那边出缺吗?” 李玙和高力士一齐哈哈大笑起来,李适之无奈摇头。 他们才笑到一半,一个小宦官急吼吼得跑了进来,满脸都是冷汗。 “大人,出事了。” 高力士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出什么事了?” “大业坊太清观失火了。”小宦官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抖着声音说“至少六位王孙已经被烧死了。” 神策军是高力士管的,也就是说这个案子得由他负责。 王守善竭力保持平静,这个时候他可不能露出破绽。 “既然是失火那就该武侯去管,你跑我这儿来干什么?”高力士摆出了大宦官的威风,毫不客气得呵斥小宦官“去把右金吾卫程将军请来,我倒要问问他平时是怎么管理的。” 金吾卫属于南衙,李林甫这下脱不了干系了。 “高总管,这个时候应该先救人才对。”王守善假惺惺得提醒。 “话你都听到了,还愣在这儿干什么。”高力士依旧不客气得说,那个小宦官哆哆嗦嗦得应了声,又重新消失在了夜幕里。 等那个小宦官一走,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在了王守善的身上。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你明天要去哪儿啊?”李玙眯着眼睛,语气阴森得问。 “不是跟陛下说了吗,我要去南阳把驰道搬回来。” “这一来一回至少要好六七天吧,等你回来风声差不多过了。”李适之狠得咬牙切齿。 “不一定呐,说不定要十来天呢,驰道是个大家伙,不好运。”高力士说着说着一口岭南口音又出现了。 “我哪儿敢拖延那么长时间,陛下可给了我一个月的期限呢。” 高力士没理会他,左右监门卫一判入,一个判出,高力士刚好就是负责判出的右监门卫。 他提起笔快速写了一行字,取了自己的鱼符,沾了印泥后直接印在纸上,然后将它递交给王守善:“你今晚就出城,到洛源驿等着,我会安排人把公主送过去的。” “我又没犯法,干嘛要跑?” “不是跑,是避其锋芒,现在你实力不济,连看戏的资格也没有。”高力士将纸递给王守善后沉着脸说“做好你应做的事,其他的你就别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君臣不相负 从通化门出来之后,王守善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出了破绽。 高力士一直在宫里,米亮根本没时间去出卖他,而且赵岚志和李适之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凶手? 除了一直守在宫门外的粟特人,保护他的人又多了一支,这些人都是神策军的中官。 他本来是想杀高力士的徒弟的,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了他们保护自己,王守善无语问苍天,它是想玩自己到什么时候? 乘着夜色奔袭对王守善没有一点难度,南阳在长安的东边,但他们不打算走水路,因此只能顺着驿路南下。 驿站是为官员服务的,它们的主要作用是传递文书,进奏院的官吏上京一次不容易,更多的时候地方事宜是由奏表奏事。 每设立一个驿站,驿店旁就必须要有附属的房子,上驿一百间,中驿七十间,下驿五十间,驿站只供官员住宿,而官员的随从们则不能住,商贾经常旅行,住不了驿站就只能在路边的野店投宿,那种地方容易出事端,还是有官府保护的地方比较安心。 为了吸引旅客,旅店都会在店门口挂上灯笼,隔着老远就能看得到,每隔三十里就有一个驿,在路过了两个上驿后王守善随便选了个看起来很安全的野店住下,他们一行有三十人,在京畿道一般宵小之徒还是不敢惹他们的,这种诸事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感觉很难受,王守善开始理解老头子为何脾气越来越暴躁了。 人心失序乱就要起了,中央和地方之间隔得太远,消息不灵通,等他知道消息的时候事情已经过了三四天,就算他想补救也来不及了。 要是中间传令的人被人收买或者传回来的干脆就是假消息那情况就更糟糕,宦官时刻在自己身边呆着,他们的品性他自己看得到,不过宦官贪财,他们是可以被收买的。 王守善忽然觉得建立一张信得过的情报网比修驰道更重要。 粟特人是他的老乡,不过老乡想要建立自己的国家,他们可能已经看中了江南。 为什么这世上那么多的人有私心呢? 王守善又一次想跑了,他只想跟一个女人浪迹天涯,那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讨厌这种被人围着的感觉,虽然这些人一共才三十个,可他们还是组成了一堵墙,将他给关在了里面。 有人才有权,然而人多了人心必须管控,昔日王公的耶耶们都是英雄好汉,可是他们的子孙却全成了废物,国子监里那么好的学习条件他们不要,礼学得还没一个外国人精通。 在这间毫不起眼的野店里王守善第一次见到了倭国人。 那个矮子穿着样式跟汉服很接近的长袍,头上戴着一顶乌帽,不过更吸引王守善的是他腰上的刀。 它跟横刀不一样,是弯的,而且带了一长一短两把。 那个倭国人似乎将王守善当成了某个大人物,隔着老远就朝他弯腰鞠躬,王守善客气得朝他拱手,大唐乃礼仪之邦,他可不能在外国人面前失了礼数。 有人享受被人前呼后拥的感觉,王守善只觉得心烦,他想找个地方静静。 唐人好旅游,即便是乡村野店也装修得非常雅致,他并没有住上房,而是单独的一间院子,院子里有一个池塘,塘里有开残的荷花。 他想象着夏天时池中荷花盛开的景象,心里的那股烦躁顿时少了不少,兴之所至,他干脆就地盘了个全莲花坐,心里开始默念佛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享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长安城里都乱了套,你还在这里打坐?”张涛的声音忽然响起,王守善也懒得问这个飞贼是怎么进来的。 皇宫他都进去了,还有什么地方他去不了的。 “冯坤干了些什么?”王守善继续坐禅,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一株曼陀罗,再加上一斗好酒,太清观里的王孙们都醉得站不起来了,大火一开始燃他们跑都跑不了,绝大多数人都是被浓烟呛死的,真正被烧死的没几个。” 装修豪华的房子就是这样,到处都是易燃物,波斯地毯和丝绸都很容易被油灯点燃。 “就这样?没其他了?”王守善有些失望,他还以为冯坤会干点其他大事。 “有个传言,慈恩寺的客舍里出现了毒蛇,出家人不杀生,最后被寿王解决了。” 王守善冷冷一笑,老天似乎还不打算让寿王那个懦夫这么早死。 “良行,你为什么会被那么多宦官围着?” “我给你谋了个差事,工学院的事情成了,你看是在通轨坊建还是在汉长安建。”他顿了顿又说道“皇帝下了诏,只要能找到防锈办法的人就能封为王公。”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墨家是为了当官才重新出山的?” “我没这么想,以你们的本事想谋富贵很简单,咱们要做的是其他的。”王守善将那个公私合营法给张涛说了“用这个办法就可以引导私人的钱往正确的方向使了,所有人都收益,皇帝给了我一个月时间修好从醴泉到长安的驰道,但我把真正的驰道从南阳搬回来恐怕要耽搁一段时间,你先找人把木轨和金锥做起来。” “那我们能获得什么?”张涛从藏身的地方跳了出来,说话的语气就跟那些追名逐利之辈一样。 “印书,把你们墨家的书拿出来,我找人帮你们印。”王守善目不转睛得看着张涛“现在科举已经有那么多科了,再多一个墨家也不是什么难事。” 张涛没张口,一个大笑声却响了起来。 须发皆白的巨子仍然穿着一身带了补丁的黑衣,按着手上的剑走进了王守善的视线里。 王守善立刻站了起来。 “天下失义,后世之君子,或以厚葬久丧以为仁也c义也,孝子之事也;或以厚葬久丧以为非仁义,非孝子之事也,比起印书,王郎还是先让贵族停止厚葬吧。” 王守善顿时无语,巨子出的题怎么一次比一次难。 “先让李隆基停止修泰陵。”张涛面无表情得说“用修陵的那些人修驰道,要是他不愿意墨家是不会进入官场的。” “你们也得先让他尝点甜头,先把醴泉到大明宫的路修起来” “还有他后宫里的女人。”王守善还没说完,张涛又开始说道“要么放出去,要么让她们知道什么是节制,不然” “跟他说话不能用威胁那套,不要动不动就不然不然的。”王守善快被气死了,这活怎么这么难干“将作监已经调了一千五百人了,咱们一步一步来行不?” 张涛冷哼一声,不再理会王守善了,巨子抚着胡子继续装神棍。 “巨子,能不能请先在长安办一个墨家的私学。”王守善学着汉人的样子作揖。 “如今世风浮夸,即便注入清流不过是扬汤止沸,论语颜渊篇有云,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想要釜底抽薪必须世人都学会克己,希望这一场大火能让所有人都吸取教训。” 王守善没想到墨家还读儒家的书,巨子穿着的是带补丁的衣服,他倒是将克己执行得很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朝死暮生 工商之所以被士大夫鄙视,就是因为他们会用奇巧淫技扰乱人的心智,让人玩物丧志不思进取,但是做玩具的工匠和做投石车的工匠本质上是没有多大区别,工如何用纯粹在于人心。 长安的房子很多看起来很宏伟,实际上却并不怎么结实,真正厉害的木工修房子是不用钉子的,行话里管这种链接方式叫榫卯,只要结构设计合理完全可以扛过一般的地震,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巨子就要去秦州帮助灾民重建家园了,这一次他要主持修建那种能抗震的房子。 巨子说得很容易,但长安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解决的,明明休沐王守善却觉得这一天过得格外漫长,是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多事? 这一把火烧过后他肯定得罪了不少人,王守善请张涛把他老婆给带到洛源驿来。 高力士人不错,可是他手下的人是不是跟他一样就不知道了,他信的过墨家的人,虽然他认识张涛也才几天。 驰道上的木轨说白了就是一种榫卯,如果做好了就会培养出很多木匠,这些人刚好可以去重建秦州。比起修房子王守善觉得巨子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那就是说服李隆基节用,还有把平康坊和教坊给关了。 “我想组织一次阅兵,用不着跟二十五年前骊山阅兵一样声势浩大,至少不像现在这样混日子就行了。”李适之和赵岚志的反应王守善想起就觉得沮丧,彍骑有多没用谁都看得出来,却偏偏没一个人敢说,再这么废弛下去迟早大家一起抱着金山完蛋。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王善人这是想借阅兵的机会让周边诸国知道汉人的厉害吗?”巨子摸着胡子笑着说。 “能不丢人就行了,还屈什么兵。”王守善想那些白天在酒肆中看到的喝酒划拳的彍骑就来气,除了身上穿着军服甲胄,他们哪里像当兵的“有人建议恢复番上先从西北开始,你们觉得可行吗?” 巨子和张涛果然一下子都睁大了眼睛。 “如果诸国在西域的明争暗斗能够结束,只是剿灭匪患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巨子沉默了片刻说。 “突厥人说要跟我们停战一年,作为交换条件我们得给他们粮食。”王守善万般无奈得摇头叹息“他们有了粮食肯定第一个回头就打我们,我要用粮食换军马,有人看到走私得利肯定会跟风,那时换到突厥的粮食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你一定要骑兵吗?”张涛皱着眉问。 “我的老乡能弄到一种名为希腊火的武器,那东西用水都浇灭不了,那是用来对付水师的,等他们一上岸我用什么对付大唐的骑兵。”王守善一万个没好气“骑兵冲锋起来是很可怕的,逃户和奴隶没经历过那阵仗,我可不想成为第二个窦建德。” 奴隶是财产,一个健奴五十贯,十个五百贯,一百个五千贯,五百万健奴就是两亿五千万贯,相当于盛唐二十五年的赋税,这么多钱贵族和富豪是不可能用说服来放手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兵变。 在选择要钱还是要命时有不少人还是会选择要钱,这世上要钱不要命的亡命徒可是很多的。 “你们能探到希腊火的制造办法吗?” 张涛指了指自己的脸“我们到外国去就跟外国人到中国来一样显眼。” 王守善撇了撇嘴,看来短时间内希腊火只能靠进口了。 “突厥人今年还会有别的行动,他们想烧我们的粮仓,三皇子那边我已经说过了,你们帮我盯着江湖那边,如果有人见利忘义立刻通知我,我到时候带人去抓他们。” “烧粮仓?你以为粮仓是那么好烧的吗?”张涛冷笑连连。 “今年怪事尤其多,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状况,你们先帮我做准备,汉长安的地下我们要清理一遍,以后做木轨和金锥的作坊都在那边。” “汉长安地下又有什么妖怪啊?”张涛已经见怪不怪了,说话的音调懒洋洋的。 “豽,挠了大皇子脸的怪猴子,我觉得应该是汉王变得。”王守善也觉得累了,这一天事情可真够多的“据说它身手敏捷刀枪不入,我要找老乡帮我弄希腊火,你让冯坤去接洽,等我们把怪物清理完了曹科再去把地下修复好,然后地上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白天的时候应该没事吧。”张涛小心翼翼得问。 “应该是的。” “那好吧,我多找几个身手好的人以防万一,默存,你就先回长安开始准备吧,顺便把蒋勤叫进来。”巨子斩钉截铁得说。 王守善愣了一下,这蒋勤又是谁? “到了长安,那些工匠凭什么听我的。”张涛临走前没好气得问。 “你去找韦坚,再让他带你去见高力士,高总管会给你安排职位的。” 张涛哼了一声就走了,留下王守善和巨子两人面面相觑。 “墨家子弟全部都是寒门出身,王善人,你可要保护好他们的安全啊。”巨子抚着胡子叹气“我们不像儒家一般善诡辩,李宰相又喜欢诬告,要是你没法保护他们的话我们就只有归隐了。” “那巨子你呢?” “我?一介草民而已,我的命轻如鸿毛,无需挂心。”巨子看了眼外面的宦官,又将视线转到王守善的脸上“王善人,为何有那么多宦官追随左右?” “那是高力士派来护送我的。”王守善顿了顿又道“他还不知道我在帮他找娘的事,我已经派了人去接她了,后续可能会有蜀山剑派的人参与,还请巨子帮忙留意一下岭南那边的情况。” “那我能得到什么?” 巨子的话让王守善愣住了,巨子又笑了起来,他笑着将一卷书从大袖里取了出来。 “手中有书不如心中有书,王善人就将这书当成路上的消遣吧。” 王守善立刻恭敬得双手接过,原本他以为巨子给的肯定是墨家的书,没想到他给的居然是战国策。 “王善人乃天幸之人也,墨家始于春秋,盛于战国,与其让我们自己传道,不如王善人自己看我们当年在战国时做了些什么,他国已经开始用火做武器,墨家亦应当顺时而变,望王善人能给予我们指点。” “岂敢。” 王守善郑重其事得将战国策给接了过来,它并不属于儒学,所以义父从来没有给他看过。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衣c长得瘦高的青年走了过来,他长得倒比张涛俊俏了不少,不过也只是中人之姿,就是他给人的感觉有点怪,每走一步仿佛都在跳。 “巨子,你叫我?”蒋勤也不知道以前吃错了什么,声音异常沙哑,听起来格外难听。 “我先回长安了,你跟着王善人去南阳。”巨子说完就走了,一边走还一边摇头晃脑得唱歌。 “战时乐,楚时歌,日月浩瀚照山河;刀为笔,血为墨,丹心忠骨留史册;春秋做笑谈,气节凌重阁;待到仁礼回天日,万国使节复来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西楚狂人 张涛和蒋勤一样穿的是黑衣,不过张涛给人的感觉是稳,而蒋勤就是跳脱,他就像是个绷紧了的弓弦,非常容易激动。 王守善觉得他很有趣,张涛给他带来了驰道,这个人又会给他带来什么? “我叫王守善,字良行,你的字是什么?” “静帆。”蒋勤有双很大并且往外凸的眼睛,眼睑是红的“听说你有四个瞳孔,我能看看吗?” 王守善一咧嘴,这个蒋静帆是个怪人。 “你看吧。”王守善有些不自在得说,蒋静帆居然还真的凑过来仔细看了,他身上有股又酸又臭的浆糊味,仔细看他手上有不少刀口,王守善不自在得将脖子往后缩了缩“你的手是怎么受伤的?” “我是裁缝,这是剪刀割的,我用浆糊上的青霉涂了,可以防止血痈。” 王守善眼睛一亮“血痈可是指的那种伤口化脓溃烂?” 蒋静帆肯定得点头“你真的有四个瞳孔。” 王守善顿时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这个蒋静帆肯定会给他带来无尽麻烦的。 以前在战场上有很多士兵受了外伤,因为没有及时救治所以伤口化脓溃烂而死,他们死前通常都会发烧,而且脖子上还会出现肿块,要是用点青霉就能医好就好了。 “巨子怎么介绍一个裁缝过来。”王守善直截了当得问了,他想看看蒋静帆的反应。 “你不是要做褙子吗?衣服的款式你定好了?” 王守善想起来了,高力士还没同意不良人穿甲胄,他还是必须要在纸甲外穿一件衣服挡着才行。 武将的朝服就是一身皂绢甲,真是同人不同命。 “听口音你好像是南方人吧。” “我是郴县人。”蒋静帆上下打量了一番王守善“他们说你看起来像楚霸王。” “那你觉得我像吗?”王守善得意得抄着手,郴县是以前楚义帝熊心的国都,后来楚义帝被项羽所杀,由一个正经的楚国人来评判再准确不过了。 “不像。”蒋静帆不屑得摇头“你像王世充。” 王守善顿时就怒了。 王世充是西域胡人,他自立为帝,最后被独孤修德所杀,他曾经烧香立誓,约定降者不杀,不料平定了吴郡后王世充背信弃义,坑杀了投降的三万人。 吴郡属于楚国,一个楚国人说他像背信弃义的小人,王守善快被气死了。 “还站这儿干嘛,回去睡觉。”话不投机半句多,王守善开始赶人了。 “你要是楚霸王,那你的虞姬呢?”蒋静帆直截了当得问。 蒋静帆又问道王守善心烦的事上了。 “我们会在洛源驿回合。” “那她要是不来呢?” “那我就去接她。”王守善没好气得说,他觉得自己绝对是被鬼摸了头,他怎么会对一个女人如此执着。 这下蒋静帆笑起来了。 “现在你有点像楚霸王了。”蒋静帆一边说一边拍王守善的肩膀“肯为了女人死的才是真男人。” 王守善又蒙了“楚国人都跟你一样怪吗?” 王守善觉得他肯定是得了癔症,说的全是疯言疯语。 “有女人的地方才叫家,为了守家而死有什么怪的?”蒋静帆不屑冷哼“为一个男人战死才叫怪事。” “那他妈的叫忠诚。”王守善终于忍不住骂了起来“你难道都没忠诚之心吗?” 没想到蒋静帆居然很坚定得摇了摇头“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吗?” 王守善又蒙了。 蒋静帆虽然说得是汉语,但王守善觉得他像是个外国人。 巨子到底给他介绍了什么怪胎。 “你知道为什么楚国会亡国吗?”蒋静帆微笑以对。 “为什么?” “因为楚王允许每个部落自治,他将每个部落当成了诸侯国,将自己当成了周天子,各个氏族都有自己的私兵,楚国看似强大,实际上它真正统治的只有自己的直领地而已,部落封地不仅不纳税还找朝廷拨钱,直到强秦到来各个部落才勉强凑出一支军队,王翦到了前线什么都没干,耗了一年时间部落贵族就耗不住,联军不打自己就散了。” 王守善叹了口气,他知道为啥巨子会派个裁缝过来了。 如果他要南下,那他必须解决南部那些蛮夷的问题,这个裁缝就是要把分割成无数块的部落重新缝起来的人。 “你能跟我说说南边的情况吗?”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前,你先回答我,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疯癫的蒋静帆异常严肃得说,王守善疲惫得点了点头,这世上到处都是信鬼的疯子。 “那就方便啦,黄帝和蚩尤大战后蚩尤的后人基本上都跑到了南方,你只要干出人干不出来的神迹他们就会归顺你的。” 王守善不屑冷哼“你他妈的告诉我人怎么能干出神迹?” “人不会飞,你会飞不就行了吗?”蒋静帆看起来跃跃欲试,他好像真的想飞。 “你想怎么办?” “巨子让我帮你,我要是忙着我的事了谁来帮你?” “衣服不用你做了,我自己会找人做的。”王守善毫不犹豫得说,李思远家有个裁缝铺,做衣服这种小事就不劳烦蒋静帆的大驾了。 “那我还跟你去南阳吗?”看蒋静帆的架势他好像是不想跟着王守善南下了。 “现在长安乱成一团,回我住的地方说不定有危险,你要是不怕死就回去吧。”王守善直接了得得说,蒋静帆果然怕了,疯子也有怕死的时候。 “你现在能跟我说南边的情况了吗?” “你会唱歌不?”蒋静帆又忽然说。 “会,怎么啦?” “到了僚地必须会唱山歌,不会唱歌的男人连婆娘都找不到啊。”蒋静帆似乎很满意王守善,一个劲得拍他的肩膀。 王守善本想让蒋静帆教教他南方的民歌,可是他那破锣一般的嗓子让他望而却步,蒋静帆唱歌肯定像乌鸦一样难听。 “僚人唱的是九歌吗?” “这我哪儿知道,我又没去过。”蒋静帆大咧咧得说“都快三更了还不睡吗?明天早不早起?” 王守善忽然觉得巨子是将一个让他也头痛的麻烦丢给了自己。 “睡觉,明天天亮之后就出发。” “那我住哪儿?” “随便。”王守善一边说一边往自己的屋走“反正你不准跟我住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长路漫漫 南阳在洛阳的正南方,从长安到南阳有七百六十里路,因为带着蒋静帆这个裁缝行军的速度慢了不少,才赶了一天路王守善就想把他给撇下。 同时他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以后汉人骑兵肯定不能长途奔袭,粟特人和中官看起来精神也不是很好,他们在长安已经算精锐,然而到了西域他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体力这东西不是吃得好就能练出来的,王守善在西域算不得精锐,是因为妖怪他的体力才变得现在这么好,骑马看起来像是省了脚程,实际上还是很累人的,要控制马需要集中精力,所以到了中午时分这支队伍就在麻街镇停了下来。 麻街又称为麻涧,因适宜种麻而得名,麻街川是商山商道上较为开阔的一段平川,这里土地平旷,村落众多,现由朝阳c中流c丹阳c自愿c齐塬c王湾c五星c雷凤c王河c老庄c铺上c红湾cc肖塬c高岭c坡口十六个村庄组成,自周朝以来就是西入长安,东出武关的重要驿道。 驿道顺丹江北岸而下,自长安都亭驿东南行经五松驿,蓝田驿c青泥驿c韩公驿c兰桥驿c兰溪驿c北川驿c安山驿c仙娥驿至上洛,再经四浩驿c洛源驿c棣华驿至丹凤,东去经桃花驿c层峰驿c武关驿c青云驿至商南,再东去至阳城驿,共计十二个驿站,另有仙人沟烽火台c胭脂关邵家岭烽火台。一般交通要道,三十里一驿,但唯独商山商道是个例,因地势险要驿站间距里一般大于三十里,其中设立在麻街镇的安山驿和仙娥驿距离上洛分别有五十里和十五里,从南阳上北长安必然会经过此地。 除了不好打,没别的词来形容此刻王守善的心情了。 说是土地平旷,实际上却是丹江冲出来的平原,狭窄的平原两侧是陡峭绵延的群山,看起来风景优美,马却跑不上去,骑兵更摆不开阵型。 这里最有名的景点是大悲岩,可王守善一点都没有去看的心情,安禄山占尽了各种便宜,除了潼关之外他南下的路一马平川,李玙那个白面馍什么地方不选,非选信阳当成开辟水田的试点,他只能绕路去洛阳,不然就是打通商山商道。 干嘛这么欺负人,要想过关他必须带步兵和工程器械,可这样一来速度就慢了,而且之前遇到的黑龙口和牧护关一样不好打,过了牧护关才是长安,这一路上得折损多少兵将。 同人不同命,王守善决定吃碗面压惊,长安的商铺不许将店门对着街开,麻街镇上则没那么多规矩,过往客商都在此歇脚,王守善随便找了家店就打算进去。 “王郎,咱们中午就在这儿吃吗?”中官首领陈克州看着那间小店满眼都是嫌弃,粟特人那边康开明也显得很不乐意。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这些人不是自己的手下,王守善懒得去收买人心“打仗的时候能有口热乎的就不错了,你们以为能跟霍去病一样带着厨子上战场啊。” 说完他就不再理会他们,率先走进了店里。 小店一般只接待往来旅客,有胡人也有汉人,进门右手边是柜台,左手这边就是吃饭的地方,中堂摆了三张桌子和胡凳,另有一张屏风做隔断,算是给女眷用的隔间了。 王守善不想去隔间,他又不是女人,不过中堂的桌子不够用,他只能去隔间坐着了。 直到落座之后他才发现康开明和陈克州居然都没进来,他们俩占了一张桌子,其余的人则站在外面,他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仗打得不怎么样,架子摆得倒是挺足,王守善立刻将两个头头给叫了过来,顺便把累得脸色发白的蒋静帆给叫进来凑成一桌,然后命令随行的士卒在外面的桌子落座。 直到所有人都坐下了还是不见送餐博士上来,王守善从屏风后探出头,这才发现伙计和老板都在柜台后面,浑身都在发抖。 “老板,给我们来三十四碗面,这里有羊肉卖吗?” “有,有。”穿着一身道袍的老板连连点头。 “那每碗面羊肉双份,快点,我们赶着上路。”王守善看着老板身上的道袍,想起老婆吃毕罗时什么都不加的事,顺嘴就是一问“你们有不吃葱和香辛料的吗?” 沉默了很久后有个人说他不要葱,王守善就吩咐老板照着单做。 简单得点完菜后,王守善就看向蒋静帆,墨家也不是各个都跟张涛一样是习武之人,蒋静帆这个裁缝似乎没出过远门,看他走路的姿势都有点变了,没办法,照顾点吧,怎么说他都是墨家人。 “昨晚上你跟我说的关于羁縻州的事,现在说说怎么样?” 蒋静帆可能被马颠得有点蒙了,根本不知道王守善说了些什么,王守善立刻又找老板要了一碗酒,蒋静帆端着破瓷碗大口喝了一番后才缓过劲来。 “对付僚人不能用对付汉人的那一套,他们自认是蚩尤的后代,跟黄帝部落是仇人,打他们是肯定不会服软的。”蒋静帆一开口,陈克州就不屑得笑了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信这个?” “你不信总有人信,就跟别人信非要说服你信一样,僚地地处偏远交通闭塞,至今采取的还是部落制,将他们调离故土就是动了他们的根基,陈行范就是最好的例子。”蒋静帆毫不示弱得看向中官,语气强硬得说“进了林地,汉人就不是僚人的对手了,南方多山多林,在山里跟他们打仗那是找死,杨将军是出动弩兵和陈行范在泷州决战后才大获全胜的。” “那我要是用火攻呢?”陈克州一脸嚣张,看起来不可一世。 “南方的林子潮湿闷热,你要是能把火点燃算你厉害。”蒋静帆不屑冷哼“知道什么是回南天吗?” “那是什么?”王守善好奇得问,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这个词。 “回南天的衣服是晾不干的,地板上一直都有水,怎么擦都擦不干。” 王守善想象不出那是个什么滋味,他忽然觉得南方也不见得有多好了。 中原锦绣如织,又气候宜人,穷乡僻壤只有刁民,跟那些人在一起久了都觉得自己变野蛮了。 可是杨思勖老了,必须得有人去接他的班,比起能干的人,更难找的是能吃苦又忠心的人。 “你觉得僚地的地形跟麻街像吗?”王守善百思不得其法,他能想到的就是通商来解决了。 民间交流一样重要,粟特人和突厥人也有被汉化的,修商路肯定困难重重,不过不修就是另外一回事。 “有点像,但山更多,而且还有蛇虫瘴气,中原汉人很容易水土不服的。” “杨将军虽然是宦官,却守了安南二十多年,实乃我大唐忠臣良将。”王守善已有所指的感慨,宦官其实不是每个都是坏人,一如东汉的蔡伦“我想给杨将军立块碑,陈校尉觉得立在哪儿好?” 陈克州愣了下,他显然没想到有人会提宦官立碑。 许久之后他摇了摇头“不知道,杂家要回去问问。” 王守善也没问陈克州他要问谁,又跟蒋静帆聊了一会儿南方的风土人情,没多久送餐博士把面端来了,王守善立刻伸手接过,分于众人。 乡村野店的面味道不是很好,他也没计较,粮食和羊肉都是很难得的,于是皱着眉将那碗清汤寡水的面西里呼噜得吃完。 有他带头,下面的人也没抱怨,将各自面前那一碗不怎么可口的面给吃完了。 “吃完饭休息一刻钟,我先到附近去转转。”王守善最先吃完,一边说一边起身,陈克州和康开明立刻站了起来。 “你们起来干什么,休息啊。” “保护王郎是杂家的责任,岂能玩忽职守。”陈克州率先说道。 “你们照顾好蒋静帆就行了,我就在附近走走。”王守善摸着肚子,拿起自己的刀就往外走“我身上没带钱啊,饭钱先你们付。” 他一走出隔间,所有的兵立刻全都站起来了,那阵仗有些骇人,老板又被吓着了。 “不要扰民,咱们只是路过。”王守善也不知道该说啥,这些人可都不是自己的手下“老板,我想借你的地休息一下,给兄弟们点喝的行不?” “小小店里没好酒。”店老板哆哆嗦嗦得说。 “有水就行了,等会儿我们还要赶路,兄弟伙们没意见吧。” “没有。”三十个兵一齐回答,声音震得屋檐上的土都掉下来了。 “那行,就这样。”说完他就带着非要跟上来的陈克州和康开明离开了酒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夏虫语冰(上) 西域到处都是黄沙,再不然就是戈壁,但是在沙漠中还是有花开的,那种花的名字叫做昙花。 在一家花店里,王守善看到了有人在卖,他想买一盆,却不知道放哪儿。 “王郎喜欢这个?”陈克州立刻殷勤讨好得凑了过来,看样子只要王守善说个是,这花马上就能到他的手里。 “咱们在行军,算了吧。”王守善摇着头走开了“等回了长安再说。” 陈克州和康开明立刻跟了上来。 昙花好养也不好养,扒一片叶子插土里就能生根,可是要看它开花却不容易,水土肥沃的关中并不适合昙花,大哥告诉他要藏拙,他实在太露锋芒了。 长安的情况他一概不知,危险还没过去就往家里搬东西,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项羽就是太着急往老乡们报喜讯,结果弄了个不敢过江东的下场,昙花并不是中原产的,它本是沙漠中不起眼的一员,如今已经落地生根,但王守善不想跟项羽一样当昙花,只美一瞬然后让那帮酸腐文人咏颂。 想死很容易,想活着却很难,牧护关是因刘秀而得名,王莽篡位后天子刘秀与一个牧童交换衣服,佯装放牧过关,从长安延伸到全国各地的驿路有很多,并不一定非要从商山商道走,但王守善想在这里设立一个联络点,商人多的地方必定消息灵通,日后想跑他还能在这里乔装。 长安不好混,而且南下帮高力士找娘的那几个人他不能不管,被围城的感觉一点都不好,有援军来总会觉得安心,但信得过的人不好找,谁叫这世道见利忘义的人太多了。 李白是个侠客,那是因为他出身在富贵之家,不用担心吃穿问题,路上行走的商人大多都是为生活奔波,想行侠仗义得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史疾这个名字取得可好,纵观历史任何一个制度之所以瓦解全部都是因为人心出了问题,法家提倡治制度,儒家提倡治心,墨家提倡两样一起治,墨家是最不切合实际的,所以才最终失败了。 列子说以正治国,王守善要是正了那就得跟邪对立,张九龄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中书令张说都差点被整成了疯子,何况他一个小小的不良人了,想要救世是不可能的,王守善只想将当年在沙海中救过他的那个唐军给整回来。 他长了一副好皮相,如果不是唐军他可能已经沦为男宠,那种日子他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等他把醴泉水给引出来就算还了一半,接下来驰道修哪里就不是王守善能考虑的了。 那是李隆基想的事。 中央的吏治还没腐化得很彻底,唐人的执行力还是挺快的,昨晚上才下的诏今天就已经贴在了麻街镇,皇榜之下人头攒动,每个人都在议论纷纷。 诏书不是那么容易下的,开元二十四年二月的诏书还贴在墙上,县积而郡,郡积而天下。郡县治,天下无不治。我求令长,保义下人。征召治理社会人才,寄望良臣。 这种诏书是不可能贴到西域的,西域识字的人都没多少更遑论是贤良,李隆基是真的求贤若渴,可惜招来的全是追名逐利之徒。 破罐子破摔谁不会,不是那么喜欢喝酒写诗么?今年的殿试考题就是写诗。 张九龄和裴耀卿被罢相的时候没一个人出来求情,其他黄门侍郎和侍中全部都选择了沉默,这才是李隆基寒心的地方。 朝堂之上没有义,只有利,贞观和开元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 本朝应运开天,乃是因义而起,隋末民不聊生,人饥而互食,如今虽国富,然民不强,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贵族之中既有贤臣,也有为保护自己利益的私吏,李治还有一个武则天可以利用,到了李隆基这里就只能利用李林甫了。 寒门子弟依附权贵,与其让他们依附外姓人不如依附自己的族亲,但李林甫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扶持寿王恐怕是想成为第二个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可是被赐死了的,儿孙还流放到了岭南,他对自己的骨肉一点亲情都没有么? 这一把火烧过后他就必须选择朋友和敌人了,希望冯坤干得干净利落,不然落了人家口舌那他就只能跟着高力士混了。 王守善是天亮的时候才出发的,又因为中途照顾了蒋静帆,所以速度并不快,冯坤会追上来一点都不奇怪。 但王守善没想到的是窦z居然也来了,除了他家的伙计还来了四十来个人,一半是伙计一半好像是精兵,当兵那边为首的那人王守善还认识,是齐国公的儿子李思远,只是他身上穿的不是千牛卫的衣服。 大家在长安都有关系,才一天时间大家的职位就有调动了。 冯坤在人群中看到人高马大的王守善立刻翻身下马,他的那个朋友郭佳紧跟在后面,其他的禁军见状犹豫了半天都没有动,只有李思远过来了,禁军们骑在马上站在原地远远看着他们走到王守善的身边。 “主公,你走得没我想的那么快啊。”羽扇纶巾的冯坤虽然穿着怪异但他胜在长得俊俏,不少娘子都对他侧目而视。 “你倒是比我想得要来得快啊。”王守善有些失望,他以为冯坤会把他老婆给带过来“身上带钱了吗?” “主公想要多少?” “找个会做生意的人,在这个镇子上买个店铺,专门给我搜集消息。”王守善指着周围一圈店铺说道“安南节度使杨思勖老了,陇右节度使都换了,安南那边怎么能不换?” 围观看皇榜的一个路人回过头看了王守善一眼,王守善面无表情得撇了他,他立刻将头跟转过去了。 “这事您说了管用么?”冯坤摇着羽扇微笑。 “不知道,总归得跟老头子提一提,再怎么老骥伏枥也有力穷的时候,把杨将军接回来让他过两年舒心日子,杨将军在长安有宅子吗?” “在翊善坊有一间私宅。”陈克州这时忽然说。 “那就对了嘛,接他回来享两年清福,打了一辈子仗是到了该享福的时候了。” “这个我知道,三皇子好像有意让晁衡当安南都督。”李思远忽然说,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可是那个倭国人晁衡?”王守善不放心得问了。 “晁衡虽然是外国人,礼却学得很好,殿下是想让他去教导那些南方蛮夷何为礼仪。”李思远微笑着说“不过他职位太低,估计这一次是轮不上了。” 安南节度使兼着都督职,统领三十二个羁縻州,其混乱程度跟西域有得一拼。 不是能人去了那边就会激起民变,看来那个晁衡不只是礼学得好而已。 “三郎怎么想的我管不着,重要的是老头子怎么想的。”王守善叹了口气,在培养起不良人之前为了保命,他好像只能当捧着李隆基臭脚的无耻小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夏虫语冰(下) 李隆基和李玙的执政方法完全南辕北辙,李隆基经历过武则天统治告密c诬告盛行的政治黑暗时期,而李玙则上过战场,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地狱,所以他们用人的方式完全不一样。 花鸟使明着是替李隆基挑选美女用,实际上也有监视官员的作用,跟好色相比,官员们对疑心病重的皇帝更戒备,武则天就是个疑心病非常重的女人,不是每个人都能跟裴伷先一样在常刑杖下四次死里逃生的。 李玙则更喜欢掌握兵权,因为有从军的经历他在禁军之中很有威望,他喜欢军人,不论有没有受过宫刑只要有军人的气概就行。 花鸟使都是突然袭击的,大中午看起来喝得醉醺醺得跑进官员的家中,如果官员在图谋不轨一下子就能发现异常。 李护国则喜欢用浮浪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只要有钱就能雇来很多浮浪人,李思远带来的这些兵其实就是李玙的私兵。 禁军之所以能多次参与政变就是因为他们能进宫,宫门可不像普通城门,上面是有城头和女墙的,开元八年权梁山谋反李隆基不在长安,城中兵力空虚,又加上左右屯营的人突然袭击,所以才一下子就进入了宫城。 只要进不了城门,那就发动不了政变,安国寺的那条密道只能进朝外,进不了朝内,含元殿后还有好几个城门,高力士掌控着右监门卫,左监门卫则是他的徒弟黎敬仁,黎敬仁是负责判入的,他年轻高力士至少二十岁,王守善也不知道李隆基和李玙这对拧巴的父子这是玩的啥游戏。 他们俩在勾心斗角,周围的人跟着一起被他们俩玩,黎敬仁要是接近了李玙估计性命不保,不过他要是不接近,那李玙如果登上大宝那他就永远屈居李护国之下。 陈德平是陈玄礼的儿子,他也想要左监门卫的位置,龙武卫兵将们被夹在几方势力之中里外不是人,那日子别提多难受了。 千牛卫的日子好过,站在殿外吹风就可以了,李思远昨天被他阿耶给带着参加同僚聚会,他现在也是光荣的提头卖命的禁军一员了。 胆子不够大的王侯不敢接禁军这个活,强盗算个啥啊,真正可怕的是政变,二十五年前京兆韦家男子被屠得只剩下七八岁的娃娃,一夜之间一百多位官员身首异处。 高祖从太原起义的从龙军队之中选拔出三万禁军,称为元从禁军,太宗时是挑选的良家健儿,号飞骑,那个时候能当兵的都是有钱人,没钱上哪儿去买横刀帐篷,这些人家中普遍都有马,太宗再从飞骑中挑选善骑射者,称为百骑。武则天时期扩增为千骑,中宗时扩增为万骑,当时负责管禁军的就是李三郎。 当禁军压力太大了,即便是高官厚禄也没人肯当,王公们拼命塞钱拼命躲都躲不赢,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嘛拿自己的脑袋冒险,王公们的想法其实和田舍汉很像,不论是李二郎还是李三郎当皇帝,反正都是李家人当,关他们啥事? 王公是贵族,世家也是贵族,不过王公大多数都是暴发户,冒一次险谋得子孙后代一世富贵,底蕴上就没有世家深厚。 李玙讨厌叛徒,景龙四年李隆基发动政变诛杀韦后时韦凑背叛家族苟且偷生,他的长子韦见素当时十三岁,身高是过了马鞭的,但是因为他阿耶“有功”所以被放过了。 韦凑这一支现在在韦家是一枝独秀,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李玙才格外讨厌韦见素。 别看他现在凭着父亲的关系平步青云,一旦李隆基死了那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连家族都可以背叛的人不能信任,李玙是看不起他的。 比起韦见素,三皇子更看重自己的内兄韦坚,不然他也不会三十二岁就当上了七品长安县令。 集贤院原名集仙院,是因为李隆基求才若渴才改成了贤者的贤,里面多得是四十五岁了还在当校书郎的“贤人”,最近在张九龄身边经常出现的御史周诚是自荐的,御史是另一种提着脑袋干活的差事,李林甫要把张九龄逐出中央,原本清流是哪边都不倒,现在他们也开始往三皇子这边靠了。 三皇子想开水稻田,算是扶持农桑的一种,而李林甫是扶持商业,代表的是地主的利益,张九龄代表的则是农民的利益。 贞观四年,太宗下诏讨论关于“安边”的问题,群臣提出了四个主张: 一c多数朝臣主张,把内附的突厥各部内迁到兖c豫一带各州县,“分其种落,教之耕织,化胡虏为农民,永空塞外之地”,这样一则有“加户之利”,二则北方沿边有“常空”的安全地带。 二c以李百药c窦静为代表,主张突厥各部不迁离原地,由朝廷在定襄c云中设都护府进行管辖,并对各部酋长“假以王侯之号,妻以宗室之女,权弱势分,易为羁制,可使常为藩臣,永保边塞。” 三c以温彦博为代表,效仿东汉建武时“置匈奴于塞下”的办法,将突厥各部安置在朔方之地,全其部落c顺其风俗,这样可以实空虚之地,使为中国悍蔽。 四c以魏征为代表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主张纵还故土,不接受降附,避免重蹈西晋时允许胡人内迁,酿成五胡乱华的覆辙。 太宗接纳了温彦博的意见,将突厥内附各部安置在了东起幽州,西到灵州长城一线的广大区域,用户籍制度严格管理,客胡必须回到边塞,粟特人也算是胡人的一种,如果将粟特人和突厥诸个投降部落区别开来那将引起边塞客胡的不满,朝廷执行了近百年的安边政策将发生重大改变。 别看是二十个长安户籍,并且是以有功为名尚给粟特人的,但这二十个人必须做出成绩,不然突厥诸部不服。 在朝廷里当官的外国人很多,不过惟独鸿胪寺是个例外,那是招待外国人的地方,怎么现在外国人反而成了主人了?哪怕是个流外二等的典客也不行,文臣死谏,武将死战,禁军的宿卫地点在宫城北面,早上他们出城时就抓到一个打算在承天门外刎颈死谏的国子监学正,血书都写好了,李思远顺手就将那份血淋淋的纸塞到了王守善都手里。 王守善瞬间又蒙了。 “这不是昨天晚上才定下来的事吗?”许久之后王守善才回过神来,声音忍不住拔高了“陛下的敕书那么快就下来了?” “下来是下来了,不过到了谏官那儿被驳回了。”李思远笑眯眯得拍着王守善的肩膀“再加上昨晚上的那把火,今天本来不开朝会的,结果陛下都被逼得上朝了。” 能逼得那个贪玩的老头上朝,这得是多大的阵仗? 难怪昨晚上高力士连夜让他跑了。 王守善顿时觉得背心冷汗直冒,腿肚子都朝前了。 “三郎说了,水稻田是另一种形式的长城,胡虏的战马只要跑不起来就不是我们弓弩的对手,大唐的弓弩冠绝天下,突厥人的弓射程没我们远,他们要是还敢再来犯我中原,咱们就把那些小儿射成豪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屯田造林 跑不起来的骑兵还不如步兵,突厥人的弓射程是九十步,唐军的弩最差的也有一百五十步,突厥人连绳子都做不出来更何况是弩了。 稻田主要是用牛耕地,有些地方也会用马c驴耕地,但是马的脾气没牛那么温顺,耕一会儿地往往就不耐烦了。 牛力气大,走路慢腾腾,马的力气也不小,可它的天性就是奔跑,稻田里的泥都是稀泥,而且还有水遮挡,如果在稻田里挖陷马坑那凭眼睛去看是看不见的,只要骑兵速度慢下来那就是步兵的天下。 步兵的战法有很多种,如果能弄到希腊火的制作方法那还能在水田里放火。 五胡乱华是汉人的地狱,塞北众多游牧民族趁中原的西晋八王之乱期间衰弱之际建立的非汉族国家时形成与南方汉族隔着长江对峙,汉族避难从黄河流域大规模进入长江流域,在长江下游江南建立东晋,史称衣冠南渡,当时游牧民族用的军队主要就是骑兵。 和亡国灭种相比,换一种主食哪个更容易接受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这个得天下老百姓一起选,中国并非全部一马平川,山地同样不适合马匹奔跑,主要平原上全种水稻,至少能减少骑兵一半的战力。 汉人同样也用不了骑兵,不过汉人有投石车c弓弩以及其他武器,用射程远的弩欺负射程近的弓胜之不武,但谁叫游牧民族跑到汉人的土地上撒野? 黄河流域是高原,有了林子马同样跑不起来,既治理了黄河又可以防贼一举两得,治理黄河需要用到国家预算,正在讨论的时候少府卿窦准将关于植树造林的草案奏表呈了上去,朝堂上窦家崛起似乎成了不可逆转的事情。 墨家追求以守代攻,水稻田就是以守代攻的例子,但它起效必须是一个前提,那就是全国大范围推广,只要游牧民族不来犯禁汉人跟北方胡人就能相安无事。 要解决北方安边问题很简单,大家一起从吃面改成吃米饭就可以了,本来这次给突厥人的是江南的米,如今换成了北方的粟,从李隆基自己开始,文武百官主食全部只准吃米饭。 这就是李思远临走时听到的最新消息了,朝会是天不亮的时候就开始的,走之前他就吃了个大肉夹馍,现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王守善就带着他去了那间并不怎么好吃的面馆,李思远倒是吃得很香,一边吃还一边说只要是面吃着都香,活像他八辈子没吃过面一样。 一路说话窦z跟王守善都保持着距离,李思远带来的兵把王守善给围起来了,这意思很明显,李玙要拉王守善上他的贼船。 连私兵的事都交待出来了,王守善要是还敢三心二意那李玙就要不客气了。 李玙尚节俭,又没有那么多败家女人要养,他的钱不拿起来存着就只能拿来用,李护国就是替他花钱的那个人。 疏通宦官,同时买浮浪人提自己卖命,而且龙武卫还对他有好感,这样的儿子确实值得提防,但李玙现在朝着民政这个方向走了,父子二人的关系应该不会跟过去一样紧张。 王守善不想成为李玙的党羽,他跟李林甫还没到撕破脸的地步,尤其是李林甫现在还掌握着大理寺跟刑部的情况下,他要搞死个人是很轻松的事。 宦官不是个个都贪财,不过贪财的宦官很多,不论是巨子还是张涛都很不喜欢他被宦官围着,失去墨家的支持王守善什么都不是。 弑父是大罪,王守善宁可拥立破相了的大皇子和太子也不会拥立杨广一样的人,杨广在扬州一样很受欢迎,要不是宇文化及把他勒死了,大隋还能守着长江负隅顽抗。 寿王没死成让王守善觉得遗憾,一条毒蛇果然是要不了这个注定长寿的人的命,他暂时不想派其他刺客。 他想看看李家人对此作何反应。 可惜他现在人在城外,看不到城里上演的好戏,冯坤带着郭佳又不知道去哪儿乱转了,王守善自认不到生死相搏的时候跟那个郭佳分不出高下,于是他开始观察李护国招来的浮浪人,看看他们有什么特殊之处。 察事厅子,简称察子,他们都是官府的密探。 密探大多是中人之姿,在王守善打量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打量王守善,那眼神并不锐利,可是给人的感觉格外渗人。 告密最他娘的无耻,尤其是诬告,也不知道这帮人会不会成为来俊臣那样的歹人。 王守善看了他们一眼就不想再看,他想看看史册,以前秦始皇是怎么处理密探问题的。 李林甫用法作为武器残害贤良有能力的人,冯坤一招得势肯定是跟李林甫一样的人,这种不怕鬼的手下太难管了,因为这世上没东西能制住他。 孟子曰: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 孔子也说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王守善得先规定冯坤那小儿哪些事情不能做才行,王守善打算先把军法那套给照搬过来,他找老板借来了纸笔,然后四处询问有谁的字写得好。 当兵的有几个字写得好的?最后是窦z的一个伙计接过了这个差事。 私下筹款受贿,处死。 泄露军情,处死。 谎报军情,处死。 与敌人互通,处死。 出奇伏击将领领先与敌接战,战斗中丧失主将全队处死。 当场违抗主将命令,处死。 将领御敌,副将以下不同心协力合作互相增援,处死。 无故私斗,惊动军队,阵中叫呼奔走,处死。 滥用职权,任意杀戮c挖掘墓冢c焚烧房屋c践踏庄稼c砍伐树木c奸女者,处死。 临阵脱逃,处死。 私吞阵亡兵将财物,不给家属抚恤,处死。 以巫蛊事扰乱军心者,处死。 犯军法者不可私自处理,必须送交主帅定夺,违者处死。 王守善一边回忆一边说,说着说着就觉得酒肆里的气氛有点不对,不论是察子还是中官都面色严肃,而那个负责写军法的伙计手都在抖。 他于是凑了过去看,发现伙计居然只写到当场违抗主将命令就没写了,他只好又将那几条军法又给重复了一遍,那个伙计才又开始写了起来。 “军法里只有死刑吗?”窦z强笑着说,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好。 “也有鞭刑跟杖刑,先把死刑执行好了再说吧。”王守善见那个伙计将军法写好了,让他再抄写几份,有了这个东西他觉得不良人才正式有了轮廓。 接下来就是让谁来执行军法了,军队里主帅都有自己的亲兵,他该找真正忠于自己的手下了。 “哎哟,又不让吃面又要守那么多军法,还要不要人活啊。”李思远抱怨连连。 “你要是干不了可以走,没人留你。”王守善不屑冷哼“当兵不用纳税但得卖命,当民不用卖命但要纳税,当贼要被当兵的抓,你想当哪个自己选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莫欺少年穷 按突厥人的理解,强者就必须主持正义,持强凌弱的暴徒突厥人不服,太宗能让突厥人尊为天可汗就是因为他是个可以主持正义的强者,突厥贵族还不是有贪暴的,又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打仗。 金子又不能吃,渭水之盟时大唐的国库空了,换来了突厥的羊和牛马,东西突厥本来是盟友,后来因为分赃不均而成了仇人,两位可汗被“请”到了长安,太宗对他们非常礼遇,经常设宴款待,就是时不时得会让两位尊贵的客人在宴会上手舞足蹈,表演突厥的舞蹈给大家伙看。 颉利可汗跳舞没伶人跳着好看,不过参加宴会的文武百官就是觉得爽,看着觉得高兴,突厥百姓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一方面觉得很解气,就是因为两位可汗贪婪才错过了攻击长安的大好时机,他们被羞辱是咎由自取。 汉人跟突厥人是仇人,他们投降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仆固怀恩是主动投降的,他是突厥诸投降部落里最特别的一个。 突厥太苦了,跟着汉人混有安宁日子过,就这个理由够了。 可是安禄山这奸贼又在勾引老实人了,他岳父带来了各种各样的新奇玩意,唐人带来的好处被粟特人比了下去。 大多数突厥人没吃过糖果子,安禄山的岳父过节的时候给小孩子免费发,就一颗糖仆固族里就有不少人被收买了。 冯坤带来了一个汉族商人,王守善认识他,他就是刚才在皇榜前回头看了自己一眼的那个人。 金徽都督府夹在同罗跟幽州之间,同罗跟大唐已经停战,不过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安禄山在幽州扩展的速度很快,连仆固人也开始收买了,一旦仆固怀恩被安禄山收买,那燕云十六州连带大片辽东土地将落入那个杂种胡人的手里。 这次打契丹人对安禄山来说就是积累军功的机会,他的义父张守珪也快管不住他了,下一个幽州节度使绝对九死一生。 王守善端坐在户凳上冷冷得瞥了察子们一眼。 “还愣着干什么,找个人回去跟三郎报信,这次打了胜仗让安禄山陪着张守珪回来,走了快一年陛下挺想他的。” “主公,请听高老板把话说完。”王守善的话音刚落,冯坤就恭敬得说。 王守善瞥了冯坤一眼,这一次他是真的起了杀心。 冯坤想控制他,这世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但两条腿的人满街都是,宦官也不是各个都贪财,只要找到能替代他的人王守善一定要把冯坤给换下来。 冯坤似乎是感觉到了杀意,他低下了头退到一边,看起来就像乖巧的侍女。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王守善面无表情得说,他已经在麻街镇耽搁很久了,差不多该上路了。 “小小人觉得,应该加大与突厥归降部落通商的力度,将将《齐民要术》中的火煴棚在北方推广。”高老板哆哆嗦嗦得说,不用想王守善也知道这肯定是冯坤教他说的。 要是在前一天王守善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过李隆基不同意,呆在温室里那些突厥投部也会变得意志薄弱,不是他们阴山以北的老乡们的对手。 定居就是这样,优点和缺点并存,安禄山那贼子实在太狡猾了。 “窦郎,你怎么看?”王守善问大商人窦z,他的脸色也很不好,看起来他也是警觉安禄山的人之一。 “你姓高对吧,以后你想在哪里做买卖?”窦半城有些疲惫得说。 “就在麻街。”高老板一下子跪了下来“属下愿听主公安排。” 王守善心底暗自撇嘴,又是个追名逐利的小人。 他朝那个帮忙抄军法的人招了招手,取了一张纸递给了那个姓高的老板,他连忙双手接过,满脸不明所以。 “你先看完这个,要是你遵守不了我还是会送你个商铺的。”王守善一边说一边心中暗自盘算,从墓里盗出来的金银器他自己分到手里的有一百四十件,可以换一千两百多贯,麻街镇的铺子应该没长安那么贵,再找窦z分一点买卖给姓高的就可以了。 高老板流着冷汗将军法逐条看过后又将那张纸双手还给了王守善,冯坤快一步将它接过拿在手中飞速阅读起来。 “怎么样,做得到吗?” “属下做得到。”高老板唯唯诺诺得说。 姓高的已经暴露了,王守善打算用他做明哨,暗哨还要另外找地方。 “你姓高,全名叫什么?” “属下全名高云莫,字有光。” “高有光,你以后想做什么生意?”王守善又问了他一次。 高云莫六神无主,看起来像是被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晕了。 “你慢慢想吧,盐铁c茶酒c丝绸c瓷器c马c纸全部都可以,想好了就跟他说,他会替你安排。”窦z指着一个伙计说,然后站了起来“走吧,王郎。” “窦郎,你觉得在商山上修一条驰道行不行?”王守善也站了起来,背着手跟他一起往外走“现在用驮马运太慢了。” “这个不是咱们想的,第一条路怎么修得听陛下的安排。”窦z走出这间小小的面馆,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窦郎,我想给你谋了个差事,你以后跟道官一样成立个商会,专门管商人怎么样?”王守善的马被粟特人牵了过来,但他没记着上马,反而跟窦z商谈起来“咱们要跟安禄山在北边争民心,尤其是仆固族人,绝对不能让他们被几颗糖就收买了。” “这个回来再慢慢想吧,我们先去把驰道给搬回来。”窦z接过缰绳,难掩疲惫得说。 “以后我们把驰道修起来了,吐蕃和大食也会修的,咱们就又回到战国时期了。”王守善翻身上马,得意洋洋得将巨子给他的战国策在窦z面前炫耀“陛下怕是想跟秦始皇一样,来个车同轨,书同文呐。” “汉语那么难说,外国人学得会么?” “我不就会说汉语吗?张九龄说官话还不是带着岭南口音”王守善有些高傲得抬起下巴“你们太小看胡人了。” “大一统。”窦z喃喃低语着“这有可能实现吗?” “以前秦国还不是很多人以为大一统没法实现,但最后还不是成功了。”王守善将战国策重新收起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试一试永远不可能知道结果的。” 说完他就一挥马鞭,纵马扬长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望梅止渴 丹江是长江水系汉江的支流,尧时即名丹水,因传说曾产丹鱼而闻名。 水经注丹水篇有说,先夏至十日,夜伺之,鱼浮水侧,赤光上照如火,网取之,割其血以涂足,可以步行水上,长居渊中。 安禄山必须要“请”回长安来,这次因功受封是好机会,给奖赏总不该不来吧。 到了长安的地界,就算是强龙也要听地头蛇的话,到时候安排个刺客将他杀了,这个世界就清净了。 杀了安禄山还会有其他胡将崛起,问题的关键是大唐官员和富人为富不仁不得民心,而且王守善自己也有私心,他想借着安禄山吸引李玙的视线,江南还有岭南和安南,这两个节度使王守善必须安排好,岭南节度使王洪已经注定要得罪了,如果把安南的节度使安排上自己的人那长江以南就平定了一半,丹江虽然不算宽,却可以走小船组成的水师,这样一来攻城的器械就可以运过来了。 从长安到南阳即便是快马也要跑两三天,王守善还要等自己的老婆,所以晚上到了上洛后他就让众人休息了。 麻街镇到上洛的山路异常崎岖,在地图上上洛距离麻街远比长安近,可是走的路却几乎跟从蓝田到麻街的距离一样长,在这里修驰道成本投入太高了。 商山商道是关中到南阳c襄阳及长江流域其它地区的交通要道,如果能节省距离那无疑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最好的办法就是钻洞让车能从山里过去,不过这样一来就免不了开山,李隆基给自己修陵的那些人刚好可以到这里来修驰道。 从太宗开始帝陵都是开山而建,不给李隆基修陵他死后埋哪儿?王守善各种头疼。 商道上免不了有胡商,上洛是一个城市,在城里设有四方馆,隋炀帝时期为了方便接待东南西北的胡人以及使节所置,隋时四方馆是属于鸿胪寺的,而唐则属于中书省管理,通事舍人这个职位很玄妙,他是翻译同时也是为皇帝送奏折的人,只是如今这个职位被李林甫让给了宦官。 通事舍人是文官和宦官的必争之地,尤其是宣读诏令这一点,男人的嗓音和宦官的嗓音区别是很大的。 王守善更喜欢听正常男人念诏令,不过要是那个念诏令的是个胆小鬼的话还不如没带种但是有胆量的宦官念。赶了一天的路他也觉得有些累了,四方馆里是有专门伺候来往官员的伙计的,不过陈克州却拦过了这个活,他似乎对伺候人习以为常,王守善却觉得不自在了。 他无法接受一个看起来很有阳刚气的男人为自己洗脚。 陈克州除了没胡子说话声音轻柔了点外根本不像是宦官,又因为练武而显得高大魁梧,他甚至比李思远那个千牛卫更像个御前侍卫。 对于习武之人王守善都是心怀敬佩的,所以当陈克州跪在木盆边要替他挽裤腿的时候王守善拒绝了他的帮忙。 “陈校尉,这不该是你干的事。”王守善看着陈克州的眼睛,异常认真得说“你要是想找事情做就在外面站岗,晚上轮值你安排好了吗?” “有李校尉在,这种事哪里轮得到杂家来安排啊。”陈克州没有坚持,但他依然坐在木盆旁帮王守善捧着擦脚布“王郎是头一次被人服侍吗?” 王守善有些僵硬得点了点头。 “那你以后会习惯的。”陈克州微笑着说,他的笑容在油灯下有种奇怪的魅力“就算没有杂家,也会有其他人想要服侍你的。” 王守善看着自己泡在木盆里的脚,中原的水多得用不完,可是西域却干得寸草不生,开元二十年的夏天,吐蕃人忽然袭击海头,那里曾经是楼兰国第二大城市,当时他就在城中驻防,负责守城的将军在城外的水源里投了毒,吐蕃人在围了城两天后就撤离了。 比起人,天才是人更大的敌人,活在和平之中的人却不懂得这个。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当宦官吗?” “我有两个弟弟要养活,地主抢走了我家的地,家里没钱给我阿耶治病了。”陈克州很平淡得说“后来山贼进了我们村,当时我在宫里,全家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那个地主是谁?” “王郎是想替我报仇吗?”陈克州笑了起来“用不着啦,这仇黎将军已经帮杂家报了。” 王守善暗自叹了口气,要不说宦官会得势呢?他们也懂得攻心之计,至少现在王守善杀陈克州不会那么毫无顾忌了。 “你家在哪儿?” “绥州,我十二岁进的宫,口音已经听不出来了吧。” 绥州离幽并很近,也是出豪侠的地方。 可惜陈克州生错了时代。 “王郎,你之前说给杨将军立碑的事是认真的吗?”就在王守善沉默以对的时候,陈克州忽然问他“你不怕留下骂名吗?” 王守善为所谓得笑了下,反正“王守善”又不是他的真名。 “蔡伦也是宦官,北张村的工匠还不是建了庙祭奠他。”王守善就事论事,要是没有蔡伦世界的文明史都要改变“你们抢了那么多东西,真的觉得高兴吗?” “我们要是不趁着得势的时候赚钱,以后老了该怎么办?”陈克州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下来了“养子始终是养子,哪有自己的儿子亲。” 养儿是为了防老,但要是养出李玙这样的儿子简直是养了个仇家。 “隋炀帝倒是隋文帝的亲儿子,可他还不是干出了弑父的事,徐王有三个儿子,他最后还不是被饿死了。” 徐王李元礼是高祖十子,他被自己的亲儿子淮南王李茂活活饿死,就是因为他生病卧床期间李茂不仅不想着照顾他,还想着占自己的宠姬赵氏,上元年间李茂被流放到了振州,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算在甘泉府这事还被老百姓议论,他的宅子后来成了淫窝太清观,也就是王守善这次烧的地方。 “我听小宦官叫高总管大人,他是你们所有人的大人吗?” 陈克州摇了摇头“他没许我们这么叫他,是我们自愿那么叫的。” “那要是高总管死了,你会为他守孝吗?” 陈克州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有一个朋友,他有两个阿耶,他杀了生他的那个,供养着养他的那个,因为生他的那个没教他怎么做人,而养他的那个教他怎么做贤德的人。”王守善将陈克州手上的擦脚布夺了过来,开始自己擦脚“进了宫就等于投了第二次胎,干嘛不换个不一样的活法,钱多了有个屁用,你想成地主吗?” 陈克州冷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想不想去安南?” 陈克州没回答王守善的话,端着他的洗脚水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灭族之后 战国时期的楚国和现在的唐很像,楚国也有很多拥有私兵的氏族,而唐则换了个名字,叫羁縻州,那些投降的突厥部落跟楚国的氏族一样内部事务自治,除了朝贡之外他们不承担赋税,但打仗的时候会承担军队使用的物资,如有需要也会参加军队,在后突厥汗国崛起前他们送质子到长安,作为忠心的证明。 战国时期除了联姻也有质子外交,以秦之强大尚且要送异人到赵国,如果将寿王送去突厥当质子能省很多事,不过以唐之高傲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新罗人跟汉人一样黄皮肤黑眼睛,他们要是进鸿胪寺任职肯定不会跟粟特人一样困难,他们一是黄种人,二是藩属国,能来唐的新罗人都是贵族,不过要在鸿胪寺当入流的官职至少也得是姓金的才行。 金是新罗王的姓氏,不是姓金的王子唐根本就不承认是质子,突厥那边则必须是酋长的嫡长子以上才有当质子的资格。 登利可汗就一个哥哥,他现在还没儿子,阿史那氏送质子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是酋长的儿子送过来。 王守善也想要自己的儿子,不过他老婆不能生,大唐的驸马是不可能娶妾的,除非不想要命了,再不然就是公主大发慈悲赐两个女人给他,那种女人不要也罢,他可不想当房遗爱。 联姻c送质子的路都绝了,那就只剩下游说这条路了,他上哪儿去找苏秦c张仪这般口才了得的人。 大唐人多,但都忙着赚钱去了,以至于让一个犯官之子都成了人才,王守善洗好了脚,才把战国策拿出来读冯坤就跑他房里来了,他带来了一壶好酒和一盘黄豆,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刚才吃饭的时候酒还没喝够吗,还喝?”王守善将战国策放了下来,他可不想成第二个毗伽可汗。 “主公,我错了。”冯坤连忙打躬作揖“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点累,因为你永远猜不到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你做错什么了?”王守善不阴不阳得说,除了想取自己代之,冯坤没做错任何事情。 “当初我说过,有你才有我,是我太狂妄了。”冯坤腆着脸坐到王守善的脚边给他捶腿“你原谅我好么?” 王守善一下子将他给推开了。 “我不想成为第二个来俊臣,像高云莫这种人你以后别招来了。”王守善这次是真的有点火,他讨厌那种见利忘义的人“我已经要背千古骂名了,你能别给我找事了行么?” 这次冯坤也不笑了,他规矩得坐好,看得出来他在那些浮浪人面前应该是个很有威仪的人,至少他跟王守善平起平坐处之泰然。 “主公,你真的打算跟宦官交好?” “三郎都要讨好宦官,你觉得呢?”王守善没好气得瞪了冯坤一眼“现在左右监门卫都是宦官,咱们已经绕不开他们了。” “你真的想”冯坤一边说一边做了个杀的动作,王守善摇了摇头。 “他没昏得很彻底,再看看。”能说出从自己开始满朝文武都只准吃米的人并不是特别自私,至少他是把江山当成是自己家的在经营。 “那关于安禄山的事” “幽州咱们已经没办法了,仆固部落还要争取,那个火煴棚是消磨人意志的东西,我要的是精兵,不是普通百姓。” “那你打算怎么办?” 王守善将战国策举了起来“正在找办法。” 冯坤侧着头,看起来也在想主意。 “要不,用联姻?” “用谁的女儿,李守礼吗?”王守善恨得咬牙切齿,那种女人嫁给仆固怀恩的儿子就是对他的羞辱,还不如不嫁。 “不,是用仆固怀恩的女儿。”冯坤一边思考一边说“仆固族只有一部分降唐了,他们是突厥北方的小部落,温暖的地方都被别的部落占了,他们要是再不投降唐就只能被冻饿得灭族了。” “能查出来安禄山的部落是怎么灭族的吗?” 听了王守善的话,冯坤不屑得笑了起来“连安禄山这个名字都可能是假的,这怎么查?” 王守善无语,阿史德是很高贵的姓氏,可敦家族的人怎么可能嫁给一个粟特人当老婆。 安禄山或许跟自己一样,都是冒名顶替的骗子,名字而已,那是可以随便编的,他阿耶就那么有先见之明,知道自己的儿子一定会成为斗战神。 “仆固怀恩的女儿要嫁给谁?他自己的手下吗?” 冯坤摇了摇头“嫁给骨力裴罗的手下。” 王守善开始思考冯坤的这个主意,骨力裴罗现在是突厥护叶,仆固族还有一部分留在突厥,他们的日子想必过得很不好。 突厥人自己内部也有争斗和死敌,安禄山的部落就是突厥人动手灭掉的,突厥人信仰狼图腾,如果安禄山的娘真的是阿史德氏那他就不可能是拜火教徒,拜火教徒讲究血统纯正,必须父母双方都是拜火教徒才能入教,信仰这东西汉人不信,不过在胡人那边却是很重要的,回纥受伊兰文化影响太深,他们是无法融入狼群的。 让叛徒去说服叛徒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为了活着突厥人什么事都肯干,包括在汉人的面前五体投地表示臣服,尊严能当饭吃吗? 王守善正想着,裁缝蒋静帆也进来了,犯官之子将视线转向他,冯坤头一个表情就是皱眉。 “你不休息跑我这儿来干什么?”王守善有些幸灾乐祸,蒋静帆不是他一个人的麻烦了。 “我看到他来了,我就来了。”蒋静帆指着冯坤说。 “你有什么事吗?”冯坤很不高兴,语气都变得生硬了。 “你们在讨论什么?”蒋静帆找了个地方盘膝坐下,他跟张涛完全是两种类型的人,张涛到哪里都能处之泰然,他像是道安静无声的影子,而蒋静帆则过于泰然,仿佛他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 “仆固部落c安禄山c骨力裴罗。”冯坤言简意赅得说“我想让仆固族人去说服骨力裴罗回瀚海。” “那谁去顶替骨力裴罗的位置?”蒋静帆眨着大而突出的眼睛问冯坤“阿布思?” “我是想的安禄山。”王守善插嘴说道。 “他肯定不会肯的,他好不容易得到幽州,肯定想尽一切办法赖掉。”冯坤毫不犹豫得摇头。 突厥最大的特点就是冷,苏武在北海放了十九年的羊除了自己的气节之外也因为突厥太穷太冷太苦了,只要是能吃的突厥人都会吃,而回纥人很多东西都不吃,他们最主要吃的是羊,大家都饿得吃地鼠的时候叛徒却在吃羊,回纥人引起公愤最终群起而攻之是迟早的事。 “突骑施怎么样?”蒋静帆异想天开一般得说。 突骑施属于西突厥,西域晚上也是很冷的,不过远远比不上东突厥,后突厥汗国的开国可汗默啜在向西扩张的过程中杀了突骑施的守忠,苏禄可汗是守忠的部下,正是借着替守忠报仇的名义苏禄可汗才一年之内就聚集了二十万部下,他那个时候还不是可汗,他就叫苏禄。 为了获得唐的支持苏禄跑到长安来各种卖乖求饶,李隆基就封了他一个左羽林将军c金方道经略大使,第二年默啜死了,苏禄就自立为可汗了,虽然他表面上仍然向唐朝贡可是他已经起了不臣之心,因为他在西域太有影响力了。 苏禄跑到长安丹凤楼朝贡跟突厥人打架也不知道有几分是在演戏,苏禄是黑姓的,而原来的可汗守忠则是黄姓的,王守善被这复杂的关系搞得头痛欲裂,他决定将这让人头疼的问题交给其他人去想。 “去找一份奏表来。” 听了王守善的命令,蒋静帆和冯坤谁都没动,一个个都稳如泰山。 王守善暗骂一句,自己爬起来找奏表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寡国小民(上) 写奏表必须用北张村的白麻纸和构皮纸,想在上洛这个地方找到这两种纸可不容易,不过王守善还是找到了。 因为在四方馆里他遇到了一个倭国人。 王守善觉得那个倭国人很眼熟,仔细想了一下,这个人好像是在野店里遇到的那个。 倭国僧侣留学生在中国到处游历并不奇怪,但这个倭国人给王守善的感觉却非常不好,他大半夜得拿着一沓白麻纸站在走廊上想干啥? 他二十多岁的年纪,脚上穿着一双木屐,在山中旅行木屐是最不废鞋的,大唐有很多在山中修行的僧侣都这么穿,让王守善感觉最不舒服的是他的左手,上面缠绕着一串紫水晶佛珠,仿佛那只手上封印着什么东西。 王守善不想用他的东西,哪怕他现在确实需要白麻纸写奏表,他面无表情得转过身,想从四方馆另一边的楼梯下楼。 “这位郎君,你这是要去哪儿啊?”那个倭国人率先开口,他的官话说得不错,只有一点奇怪的口音。 “关你求事。”王守善异常厌烦得说,头也不回得往前走。 “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这位郎君觉得荀子说得对吗?” 王守善停了下来,他听出这个倭国人话里的另一重意思。 “你觉得你们倭国人学了我们的东西比我们优秀?”王守善回过头狰狞得笑了起来,那笑容看起来诡异而邪恶,但那个倭国人却并不畏惧他。 “三人行,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那你们擅长什么?”王守善有些后悔没将自己的刀给拿出来,他要杀了这个狂妄的倭国人。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就你们那小破船也配叫鲲?”王守善不屑冷笑,倭国人派遣过很多遣唐使,但不是每艘船都能到达中国,他们的航海技术远没有中国发达。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当你们停止追寻真知的时候我们没有因为前途艰难而畏惧停止,这是你们弱于我们的。”那个将自己比喻为鲲鹏的矮子平静又傲慢得说。 “你叫什么名字?” “阿倍广弘,仲麻吕的族弟。” “晁衡学的是礼你学的是什么?” “孙子兵法,还有国史。” “那你学到了什么?” “孙子是不相信以弱胜强的,他认为赢家都是以强胜弱,但是中国人的历史上几个关系着国家命运的战役都是以少胜多,官渡之战c赤壁之战c淝水之战c巨鹿之战c浅水源之战c虎牢关之战,敢问这位郎君,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倭国人高傲得抬起了下巴,自问自答般得说“是因为人少的一方有必胜的决心,只要心足够强大了就能够成为胜者,每场战斗都是以生命作为赌注的比武,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有资格进行下一轮挑战。” “如果你达到巅峰了,你又要向谁挑战?”王守善朝着地吐了口口水,他觉得跟这个说话很恶心“人最终的敌人就是天,一个人挑战天你不觉得疯狂吗?” 这一次阿倍广弘没说话了。 “我们在找的是跟其他民族求同存异的办法,你们在找的是制霸天下的办法,迟早有天你们的民族会毁于霸道,倭国人,你们的武道是什么?” “胜者为王。” 王守善勾起一个让人不快的微笑“那你们也没比突厥人文明到哪儿去。” 王守善转身想要回房,他已经没有写奏表的心情了。 “这位郎君,那你们的武道又是什么?” “你们好像自称大和民族吧,我们的武道就是为和而战。” 那个倭国人立刻笑了起来。 “为和而战,不觉得这句话很矛盾吗?” “是很矛盾,就跟阴阳一样,人的心中有善恶,当恶的一面胜过善的一面的时候就是使用武力的时候了。”王守善觉得自己有病,大半夜得他居然跟一个外国人在走廊上废话。 “所以王君的名字叫做守善吗?”阿倍广弘忽然出口说道“你明明是个庶民,为何要写奏表?” 王守善越来越想搞死这个倭国人了,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要写奏表的? “你跟踪我?” “我没跟踪你,是气在跟着你。”阿倍广弘指着虚空说“我只是跟着气走罢了。” 王守善皱紧了眉,这个人比他想的还要不简单,而且麻烦的是他才二十多岁,以后还会成长的。 “你会巫术?” “不,我会阴阳术,在我们国家像我这种人被称为阴阳师。”阿倍广弘是个看起来很和气的人,一双眼睛笑起来眯成了一条缝“你们中国人真是好为人师。” 王守善想起了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眼前这个人无疑就是那头不该救的狼。 “你们占领了那么广阔的土地为什么不分给我们一些呢,反正你们只喜欢住在城市里。”阿倍广弘朝着王守善缓步走来,木屐踏在木地板上发出宛如战鼓一般的咚咚声。 “不好意思,有很多东西可以分,惟独土地不能分。”王守善摆出了唐手道的冲拳起手式。 “不是说你们的武道是为守和而战吗?那王君现在又是在做什么?”阿倍广弘的笑容显得更加猖狂了,仿佛他戳穿了某个可笑的谎言。 “狼来了,这是在自保。”王守善眯起了眼睛,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想占地盘先得过我们这一关。” “就凭现在的唐国?”阿倍广弘哈哈大笑起来“你敢让骨力裴罗看到现在中央的彍骑吗?” 骨力裴罗接触的一直都是西北的精锐,他可能以为大唐所有的军人都跟西北军一样,王守善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在刚进城时那么畏首畏尾。 一旦让他看清大唐外强中干的实质,那他可能就不会那么轻易就回瀚海了。 “倭国人,你想干什么?” “你们在玩一个很好玩的游戏,让我们也一起玩如何?”阿倍广弘笑够了,一脸轻松得叹了口气“想完成世界的大一统吗?真不愧是天朝上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寡国小民(下) 长安的开远门外有一块碑,所有去西域经商的商人和前往安西北庭都护府的军队都需经过这里,碑文上写着:西去安西九千九百里。这句话的意思是让外国人不要担心,长安到西疆只有九千九百里,绝对不会发生万里长征人未还这种事。 九千九百里到底有多远只有自己走过才知道,阿倍广弘的木屐磨坏了两双也没走完这么远的路程,这个倭国人谈起那块碑全是憧憬,但是谈起唐人却满是恨意。 王守善觉得阿倍广弘已经快疯了。 “你是从哪儿听到要完成世界大一统的?”王守善皱紧了眉,这话他只跟窦z说过,但当时周围却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王君,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阿倍广弘睁着血红的眼睛,面色狰狞得说。 王守善哼了一声,这又是一个相信世上有鬼的疯子。 “阴阳道中,将那种凡人看不见的下阶灵体称为式鬼,分为兽灵和魂灵两种,我的式鬼不敢靠近你,但它能听到你们说的话,就是它告诉我你们说的话的。” 阿倍广弘举起了自己用佛珠缠绕的左手,王守善皱紧了眉,这是个为了得到力量可以不顾一切的狂人。 “鬼不是不会说人话吗?”王守善记得净行曾经说过,要跟鬼沟通必须用殄文。 “那是一般的鬼,式鬼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它说的我都能听懂。”阿倍广弘继续微笑着说“王君果然知道很多秘密。” “如果你想玩这个游戏,那你想担当怎样的角色?” “里面那个汉人称呼你为主公,但我的主公是圣德太子,所以我只会称你为大人,在我们国家那相当于一位城主。” “圣德太子?”王守善不喜欢这个干儿子,他对那个太子更感兴趣。 “主公在一百年前就已经驾崩了,不过他依旧是我们的主人。” “驾崩不该是皇帝才用的吗?”王守善对倭国人感到费解,他们怎么还对一百年前死去的人那么忠诚。 “王大人,你想知道圣德太子在倭国干了些什么吗?”阿倍广弘没直接回答王守善的问题,反而笑了起来“他废除了倭国的奴隶制,而你们却还在实行,所以等大一统完成后你们该和我们平起平坐。” 王守善一脚将放在走廊上的花瓶踢了过去,擦着阿倍广弘的衣角落到了地上。 “有多远滚多远,别让老子再看到你。” 伴随着瓷器破碎的声音,王守善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他不知道倭国有多大,可是它肯定没中国大,弹丸之地居然也敢跟大唐平起平坐。 “王大人,你不想将唐国变成一个真正强大的国家吗?”阿倍广弘浑身都在颤抖,他看起来仿佛激动得快跳起来了“你为什么就不肯承认我们是跟你们一样优秀的民族呢?” “我们是人,你们是披着人皮的野兽,这就是我们的区别。”王守善面无表情地瞥了阿倍广弘一眼“你知道什么是仁吗?” 阿倍广弘喘着粗气,许久之后又道“那你知道什么是仁吗?” 儿子都是上辈子的仇家,王守善终于知道李隆基那么想揍李玙的原因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自己不想过哪样的生活就不让别人过那样的生活。” “那你们想过那种不被人尊重的生活吗?”阿倍广弘的声音像是被撕破了。 “你们做了什么值得我们尊重的事。”王守善觉得跟倭国人做邻居肯定会很累,还好他们之间隔了一个大海,大家保持距离各过个的比较好“他妈的,老子出来找个纸都遇到怪人,这是狗日的什么运气。” 阿倍广弘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听起来很渗人,四方馆二楼被王守善一行人给包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上来的。 而且到现在都没个人出来保护他。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王大人,到那个时候我会做出让你觉得敬佩的事情的。”阿倍广弘笑够了,看起来更像是某种挣脱了桎梏的野兽“希望你能记得我们的誓言。” “老子跟你许了什么誓?”王守善气急败坏得说,然而等他再一次睁开眼睛,他还站在那个走廊上,只是那个穿着木屐的倭国人消失了踪影。 唯有那一沓放在走廊上的白麻纸证明他似乎真的来过。 “王郎,你怎么了?”听到王守善的声音,陈克州和康开明都跑了过来,王守善摸着还在砰砰作响的心脏摇头,这是他头一次尝到被巫术整的滋味。 走廊上站满了士兵,根本没有花瓶,王守善之前踢的是一个人,他倒在地上捂着腿不停哀嚎,看起来像是腿断了。 “上洛城里有道士吗?”王守善是真的怕了,所有人都没有感觉到异样,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有他一个人经历。 “找道士干什么?”陈克州莫名其妙得看着王守善。 王守善这时才想了起来,他的老婆是女巫,明天就能到洛源驿了,到那个时候她就能保护他了。 “没事,都回去各干各的吧。”他勉强保持镇定,竭力不让其他人看出自己有多惶恐。 武则天制造了大量冤狱,肯定得罪了不少有能之人,她被人整了之后就开始到处排查是宫里谁下的手,他不喜欢过这种胆战心惊的日子,不过谁叫他主动淌了这趟浑水。 陈克州和康开明没有走,而且李思远和窦z也来了,旅店是常出事的地方,即便是在城中每个人的都保持着高度警惕。 “你们有谁知道倭国圣德太子的事情?” “王郎是说的那个没登基就薨了的倭国王子吗?”窦z皱着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王守善想起米萨保跟他说过的话,如果发动兵变留给他的最好结局就是成为第二个宁王,不然他就只剩下登基为帝和死无葬身之地两条路,如果能和平得将奴隶制给除掉那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旦夕祸福 倭国又称扶桑,这个国家对唐国有种近乎疯狂的崇拜,他们的国都奈良完全就是按照长安的样子建的,他们甚至还要效仿洛阳一样建第二座都城京都,只是都城的设计图一直改来改去,因为他们想将长安和洛阳最美的地方一起囊括在那个城市里。 东京仿洛阳,西京仿长安,如果不是冶炼技术不行,他们甚至想将唐刀给照搬过去,关于唐刀的冶炼配方是保密的,为了能延长战斗时间倭国贵族会带两把刀,长一点的叫太刀,短一点的叫协差,所有派来唐国的遣唐使全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每一次都带上最珍贵的礼物,因为回去的旅途太艰险,有许多遣唐使甚至终老在了中国。 窦z照说着他从在海外做生意的朋友们听来的消息,王守善抱着自己的刀,用一块湿麻布按住被气得到现在还在发晕的头,都说言传身教,倭国相当于是唐国的儿子,如今儿子长大了,他们想跟阿耶平起平坐了。 倭国也有女皇,她跟圣德太子是同一时期的,名号推古,就是她发的国书要跟隋建立平等的外交关系,隋炀帝根本就没理会她。 后来新罗和百济想要统一半岛,百济找了倭国人当盟友,新罗找了唐国做盟友,然后倭国就被打了。白河口之战当时倭军有四万二千人c战船一千艘,唐军只有一万三千人,战船一百七十艘,最终的战果却是倭军战船被全歼,数万倭军战死或者溺死。 倭国崇拜强者,当第一批遣唐使来到长安时他们选择了臣服,和仍然保持着胡风的突厥人不同,倭国人从外表上来看已经彻底被汉化了,在所有使节中他们是最儒雅风流的,很多人对倭国人都保有好感。 倭国人做事很决绝,他们也信玉碎那一套,天知道阿倍广弘会干些啥事。 王守善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暗杀。 谁都不会相信一个遣唐使会去搞暗杀的,而且还是用的巫蛊之术,这就更不可能了,偏偏王守善日后要当不良人,从品级上来说他是远远低于遣唐使的,王守善头痛得快要昏死过去,等他回去的时候长安得乱成什么样。 不想回去,却又必须得回去,明天就可以到洛源驿,到了那边之后窦z就要先去南阳伏牛山找驰道的遗迹了。 连一个外国人都看出来奴隶制对大唐的危害有多严重了,王守善就不信窦z会不知道,但这个问题该怎么问成了问题,因为要是说得不好,他可能就会人头落地。 心烦意乱,想睡又睡不着,这种日子过着真他妈的累。 “我娘子何时能到洛源驿?”才两天不见而已,王守善这次是真的想她了,他想回到那个飘满了药味的小院,过宁静并且没有刀光剑影c巫术妖鬼的普通人的日子。 “如果明日能到达洛源驿的话,再等两天。”窦z难掩疲惫得说“她不肯骑马,一定要坐车。” “为什么?”王守善来了精神。 “因为她觉得女子骑马不符合礼教。”窦z无可奈何苦笑,王守善却大笑起来,这是他两天来头一次笑得那么开心。 都到了逃命的时候了还在想礼教,王守善也是服了她了。 “她还干了些什么?” “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宫里来了使者,他们把她接走了。”窦z小心看着王守善的脸色,轻声得说“王郎,现在宫里所有人都知道你是陛下面前的宠臣了。” “老子连个官职都没有,宠个屁宠。”王守善放下了手里的湿布“永和坊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是很清楚,早上去的时候我只看到内侍林昭隐驾着马车接娘子走的,坊门外站着神策军的中官,我没敢进去。” 老窝被端了,娘子也在丈人的手里,身边跟着的兵都是别人的,王守善又变成浮浪人了。 他最大的失误就是不该去景龙观,不然他就不会碰上李玙,更不会这么早就碰上老不死的李隆基,以至于如此狼狈得逃出长安,最终遇上了倭国人阿倍广弘。 “窦郎,你觉得我会死吗?”王守善觉得这么问有问题,只好又问了一次“我是说这次回长安会不会被人害死。” 窦z的眼睛在烛光下闪烁了一下,摇了摇头“只要圣眷还在你身上就不会。” “你探到什么消息了?” “李宰相派了一伙人去泷州。” 王守善猛得一拍桌子,交了投名状还想着背叛,他就知道冯坤手下的浮浪人靠不住。 “除了李宰相还有多少人知道?” “不知道,昨夜我与族兄商议种树的事情,王郎,赶了一天路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了。”窦z言罢就站了起来,转身走出了王守善的房间。 等他走后没多久,冯坤和蒋静帆又进来了,他们手里都捧着白麻纸。 就像阿倍广弘说的那样,奏表是臣写给君主的,开头必须写臣某言,王守善现在还没有官身,这个开头他就写不了。 但他也懒得管那么多格式了,趁着自己还有心情干活,王守善先接过冯坤的奏表看了起来。 犯官之子的字出乎意料的俊秀,他不仅将整个交换过程写清楚了,还额外指出将骨咄录当做质子留在长安。 只要外孙在唐人手里都摩度就不敢乱来,苏禄可汗还活着,虽然人心尽失但他余威尤在,对付黄姓守忠可汗的族人他还是绰绰有余的,至少在短期内可以让突骑施的残兵败将去对付突厥人了。 打突骑施是因为苏禄可汗有不臣之心,给他新的活干正好成全了他忠义的名声,不过这么调兵的前提是骨力裴罗愿意离开突厥。 这就不是王守善一个臣子该去考虑的事了,王守善让冯坤将那份纸拿去装订了,然后开始看蒋静帆的奏表,他的风格跟冯坤完全不一样,他喜欢画图更胜过文字。 麻街镇的地形他记得很清楚,一条隧道的好处一目了然,但他多事得将泰陵的事写在了里面,王守善的头顿时又大了。 墨家崇尚节葬,儒崇尚厚葬,做一个孝子必须给阿耶足够的陪葬品,不过李玙是个很节俭的儿子,他不会满足李隆基奢华厚葬的期望的。 不同的人对孝顺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觉得父母衣食无忧就是孝顺,也有人觉得死后给父母厚葬就是孝顺,有人觉得常伴左右是孝顺,有人觉得功成名就是孝顺。 李隆基和李玙之间的心结太深了,他们为政c处事c为人的方法全部都不一样,一个尚奢好玩,一个严谨自律,一个老而不服老,一个年轻气盛,他们治国的方法也是完全不一样的,李隆基宁可落下好色的名声也要重用宦官监视官员,而李玙则更喜欢用看不见的探子来监视臣子。 想在有人监视的情况下谋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王守善瞥了一眼站在门口察子,将蒋静帆的奏表撕成了碎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俯仰河山 “你干嘛把我写的奏表撕了。”蒋静帆指着王守善直截了当得问。 “批不过的。”王守善拿这个墨家人毫无办法,即便是个裁缝他也看出了在马街镇钻山洞有多大战略意图。 安山驿到仙娥驿的驿道太崎岖,直接钻山开洞能省不少距离,不过这样一来想要攻城略地也变得异常容易。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批不批得过。”蒋静帆不甘示弱得说。 王守善有些心动了。 钻个山洞只是“小事”,也许李林甫和高力士会同意的。 “你再写一份,这次不要写泰陵的事了。” “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墨家出身的蒋静帆忽然说起儒家的论语述而篇的内容。 王守善被他说得莫名其妙“静帆所言何意?” 蒋勤站了起来,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要写你自己写吧。” 王守善顿时被他给气死了。 读书汉骂人是拐着弯骂的,不学无术的西胡儿算是领教了,难怪李隆基会被韩休给气瘦了。 “不写就不写,谁稀罕。”王守善又把战国策拿了出来,不过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官员到地方上任总会带着私婢,王守善一开始很看不惯这种习惯,现在他开始懂了,烦心事太多,有个女人在不仅能随身服侍而且还能替自己解忧,他心烦得没法睡觉,干脆就不睡了。 四方馆里给客人备着靸鞵,这是一种皮制的无跟之鞋,穿脱很方便,而且不像木屐一样走路有声音,王守善就穿着他来到走廊,这次守在门口的察子和守卫都看到了,他们默不作声得跟了上来,就像两道影子。 那个倭国人不知道是怎么给他下的咒,有人陪着他也稍微安心点。 三月初九,月亮已经半圆,短短几日时间他就成了天子宠臣,他在西域呆了十年都没有升迁,可是到了关中却成了人物,这种感觉并没有让王守善感到飘飘然,因为在西北比他有能耐的人多了去了。 上洛的四方馆分为主楼和副楼,两幢楼之间用木桥联接,王守善走到了桥上,眺望着环城而过的丹江,在月光下它看起来就像一条掺杂了银丝的腰带,这个城池并不大,三面环绕着宽阔的丹江,一面背靠着南山,山上还有烽火台,山下有护城沟,通向城外的路用木桥连接,只要在这座城内屯兵便进可攻c退可守,比起长安这个小城更难打。 李玙为何一下子就想起要在信阳做水田的试点呢。 王守善越来越嫉妒安禄山的好运,同样是反贼,安禄山遇到的全部都是单纯好糊弄的人,而自己碰到的全是人精,老天真他妈不公平。 大唐并非无人,而是有能的人都得不到应有的权利,反倒是好运的小人占尽了头筹。 王守善大叹口气,李隆基求贤诏也发过了,但贤人还是不愿意出山,全因为喜欢争权夺利的小人太多,有才德的人根本没心情做正事。 直言,国之良药,直言之人国之良医,孙思邈的后人该上哪儿去找呢? 连太宗都请不来的能人,他又凭什么能请得动。 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王守善轻轻抚摸着那红豆大小的耳铛,她其实跟孙思邈一样,宁可不要功名利禄,只是一心为民治病。 金城公主也很有德行,李隆基能养出这么好的女儿自己品行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怎么说他都是玉龙子,玉龙子原本是长孙皇后赠给李治的吉祥之物,是太宗在太原晋阳宫所得,在去往泰山封禅的路上,李隆基暂时驻扎在成皋,途径昔日虎牢关之战遗址牛口峪时他曾写过一首诗,他写的诗当然没有李白写得好,不过全军将士却必须得会背,那个时候大唐皇帝陛下离王守善是如此遥远,他从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挨龙拳。 缅想封唐处,实惟建国初。 俯察伊晋野,仰观乃参虚。 井邑龙斯跃,城池凤翔馀。 林塘犹沛泽,台榭宛旧居。 运革祚中否,时迁命兹符。 顾循承丕构,怵惕多忧虞。 尚恐威不逮,复虑化未孚。 岂徒劳辙迹,所期训戎车。 习俗问黎人,亲巡慰里闾。 永言念成功,颂德临康衢。 长怀经纶日,叹息履庭隅。 艰难安可忘,欲去良踟蹰。 李隆基还是想励精图治,可王公大臣们全都不争气,一个个数典忘祖,自己飞黄腾达后就忘了自己是谁,压迫剥削自己的父老乡亲比谁都厉害。 钱就那么好,连一个人的品德和尊严都可以不要了? 积土成山,积水成渊,大唐是被这个国家每个人的贪念和懒惰给毁掉的。 居安当思危,但现在的父母官却成了为享福而当,当父母的必须言传身教,克己复礼,连自己的都克制不了的人是没有办法当一个公明威武的好官的。 圣贤书全白读了,即便是皇帝一人之力也无法回天,李隆基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大家抱着金山一起当亡国奴算了。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人总是要在失去的时候才想起过去的日子有多美好,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主公,为何诗意如此伤感?”冯天齐捧着已经装裱好的奏表站在桥上,犯官之子脸上的表情很严肃,那个察子和中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诗不是我写的,是有次做梦梦到的。” “这首诗不适合你,不如我送主公一首诗如何?”羽扇纶巾的冯天齐将视线转向在山风中随风飘扬的城头旌旗,开口吟道。 “大风起兮令长安,引弓俯瞰明月关。万里河川烽烟过,凤凰涅槃再回鸾。” “回鸾?你最后一句好像写得有点不对味啊。”王守善笑了起来,冯坤那首诗前面写得大气磅礴,怎么到了最后写上女婿回门了。 “我没写错啊,主公不是大唐的女婿么?”冯坤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这次阅兵我们要从朱雀大街走过吗?” 王守善想起彍骑的模样,顿时笑不出来了。 “再说吧。”那对父子的心结一日解不开番上就不可能恢复,而且武将封赏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大风歌不是刘邦写的么?”李思远提着个酒壶吊儿郎当得站在桥头边,即便在行军他还是带了丝绸制的睡袍“冯奚官,你该引用项羽写的诗才对。” “奚官?那是什么官?”王守善看了冯坤一眼,这下他的门下也是官了。 “养马的官,一般都是犯官从坐之子担当。”冯坤笑得诡异又猖狂,眼睛像狼一样闪闪发亮“现在么多是胡人担当,我可能是奚官里唯一的一个汉人了。” “那你想当吗?” “不想。”冯坤将奏表丢给了李思远,摇着羽扇装神棍“在宫里当官哪有跟着主公东奔西跑有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再生事端 安禄山是粟特人和突厥人混血,但是突厥人对这个杂种并非全部都有好感,因为这个胖子是个欺软怕硬的骗子。 当他还是一个牙郎的时候他就这么不要脸了,胡人和汉人通商需要翻译,对待大部落和小部落安禄山的态度是完全不一样的,小部落经常吃他的亏,他们的毛皮c牛羊总是会被压价,汉人总是能买到又便宜又好的东西,而大部落的价格总是很高,汉人总是得多花很多冤枉钱。 当那些强大的部落牵着牛羊来感谢安禄山的时候,安禄山从来不收那些礼物,而是和部落酋长结成兄弟,那些部落酋长感谢为人仗义懂得见风使舵,也就同意了安禄山的请求,在整个东北安禄山都是很有影响力的,有了粟特人的支持后就要加个更字,想通过做商业跟安禄山争民心是不可能的了。 安禄山是个奸雄,在他的府邸下面挖了一个地下室,里面的装潢和皇宫是一模一样的,所有的享受比照着皇帝的标准,忠于他的部下会在这里聚会。 三十岁之前安禄山都是默默无闻的,可是那些岁月他并没有白活,现在他快速得向西扩张自己的势力,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需要一个官职。 “李林甫那个蠢材,他派出去找高力士娘的那伙人是往北走的,他又把偏旁弄错了,把三点水的泷搞成了包耳旁的陇了。”李思远面无表情得哼笑,王守善听罢沉默无语。 “就没有点办法对付那个死胖子吗?”王守善背着手在寝室内转圈。 “比起对付那个死胖子,你先想想怎么自保吧。”李思远叹了口气“你的手下有叛徒,要是李林甫想要对付你只要向那些死了儿子的王公透露你就是杀子真凶就可以了。” “只要有圣眷在老子就暂时死不了。”王守善毫无底气得说,谁知道李隆基的圣眷什么时候会转移到别人身上。 “主公,我有一计。”冯坤白着脸拱手仰望着王守善,王守善面无表情得看着他。 “驭下不严,敢有下次,提头来见。”王守善的声音异常阴冷,冯坤立刻唯唯诺诺得应了一声唯。 “你有什么计策,说吧。” “我们要找一个监察御史,到突厥去查案。” “查什么案?” “灭族之案。”冯坤斩钉截铁得说“我们要帮安禄山找到那个灭了他部落的真凶。” 李思远挑了挑眉没有做声,那个影子一般的察子将视线移到了冯坤的身上。 安禄山这个人对得罪了自己的人是很绝的,尤其是有了军权之后,他曾经干过跟汉人边将同样的事情。 这世上没人想做奴隶,但安禄山就是有那么狠,得罪他的人成年男人都杀光,未成年人和女人都变成了奴隶,他对待胡人采取的就是这种恩威并施的政策,一旦那些大部落知道自己成了安禄山的灭族仇人,那么他们的好日子也差不多到头了。 前提是有个汉人监察御史有胆量去胡汉杂居并且被安禄山控制的东北才行。 犯官之子这辈子是不可能当监察御史了,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主意很符合他贪生怕死的风格,至于凶手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反正除了安禄山自己和家里的兄弟之外所有人都死光了,只要能破坏掉此刻东北这“一团和气”的局面就行。 首先映入王守善脑海里的人选就是周诚。 他是张九龄那一边的,而且干的就是提张九龄卖命的活,在朝会上弹劾李林甫一党跟去东北查案冒的是一样的风险,不过清流这边人丁稀薄,再少就没多少白棋了。 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王守善犹豫了半天还是没下定决心。 他很讨厌御史周诚,但他不想害死一个正直的人,尤其是他自己也想成为一个正直的人的前提下。 “此事稍后再议。”他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借口了。 “灭族之仇不共戴天,即便是突厥人也必须得报。”冯坤还不放弃,继续侃侃而谈“主公,此刻不该妇人之仁。” “等我们回京了再说。”王守善不容置疑得说“当务之急是处理粟特人户籍的事。” “是啊,必须得有功才能获得户籍,不然突厥降部是不会服气的。”李思远半躺在地上说着风凉话。 “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我这儿来干啥。”王守善气不过,开始赶人了。 “听说你被梦给魇着了,特意过来看看。”李思远打了个酒咯,状似轻松得说“宫里常发生怪事,没想到在外面也碰上了。” 旅店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出的,即便他们包下了四方馆的二楼王守善还是中了招,还是在自己的地盘呆着最舒心。 “你们最近小心倭国人。”阿倍广弘是个想当容易激动的人,王守善怕他做出过激的事情来“他们学了我们的道术,很厉害的。” “你怎么不论走到哪儿都能起事端。”李思远开始抱怨连连“长安都快炸锅了,到了上洛才一个时辰就又出事。” “你以为我愿意吗?是麻烦找上门来的。”王守善又开始背着手转圈,那个安禄山果然是乱华的祸害“你是怎么知道他在家里挖了地下室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安禄山虽然杀了所有帮他干活的工匠但他们的家眷还活着,稍微探查一下就大概知道了。”李思远无所谓得说。 安禄山心狠手辣又狡猾无耻,李林甫不会是他的对手的。 “安禄山想当皇帝吗?” “不知道,也许不想。”李思远看着王守善说“他的运气虽然变好了,可是病却越来越多了,身上老是长疮,看起来很恶心。” 一个浑身横肉的胖子再加上一身的疮?他的娘子居然还能忍得下来跟他同房? “他害怕遭报应吗?”犹豫了很久,王守善轻声问。 “报应什么?”李思远莫名其妙得看着王守善。 “贪婪。”王守善的表情异常凝重。 “谁知道呢,也许不怕吧。”李思远又将视线转向了直棱窗外“对他来说这一切也许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亲信干政 一片雪白之中,一位身着道袍的女子赤着双足,踏着鲜血向着他缓缓走来。 她的脚就像敦煌佛龛里脚踏莲花的菩萨一般,王守善抬起头想看她的脸,但一股强烈的晕眩却让他向后一个踉跄,等再清醒过来时他还在四方馆的地上,而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窦z是来干活的,他可能早就已经走了,王守善要等他的娘子,也不知道她阿耶会教她些什么。 贞观年间出了个高阳长公主,开元是不是也要出一个上仙长公主。 他不想成为第二个辨机,那天他真的不该去追那把红伞。 也许是听到里面的动静,王守善的房门被打开了,隔着雕花屏风,王守善看到了陈克州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逝。 “王郎,准备起了吗?”宦官干管了服侍人的事,说话的口气轻声细语,王守善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忍受这种日子。 他默不作声得自己坐了起来,然后开始穿衣服,王守善不出声陈克州也不进来,等他穿好衣服从雕花屏风后出来,眼前的场面顿时吓了他一跳,只见在王守善的门外站着至少十个中官,他们手里都捧着各种各样的器物,有面盆c有衣物c甚至还有马桶和香炉,活像他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一样。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这种富贵的生活就很难再学会受苦了。 这些中官虽然都是阉人不过他们都是有上进心的习武之人,至少比投了好胎等着人服侍的权贵之后有用多了。 “你们上哪儿找来那么多东西。”王守善微笑着跟陈克州搭话,他记得杜宰相的处事办法,表面的面子他是要给他们的。 “都是旅馆里借的,王郎要用自己带的么?” “我哪有那么多讲究。”王守善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出门在外一切从简,陈校尉以后不要那么拘礼了。” 他一边说一边提高了嗓音朝外面的宦官们大声嚷嚷“听到了没有,下不为例啊。” 宦官们立刻腆着脸,陪着笑容进来服侍他了。 所谓的服侍就是真的不用动一根手指头,就连王守善想小解都有人替他脱裤子,要是他想大便还有人捧着麻布站在一边候着,只是在宫里伺候李隆基的是宫女罢了。 就算王守善真有小解的念头,这阵仗也吓得他全无尿意了,让宦官像给孩子洗脸一样给自己擦脸已经是极限。 直到这个时候王守善才感觉到自己真的太纯太嫩了。 他是个实诚的娃,所以容易取信于人,现在他要表现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不然这帮中官会以为自己很好拿捏,这帮阉人和女人一样用的都是软刀子,在不知不觉间人就会被他们腐化。 “陈校尉,你有认识的人接替杨将军到安南做节度使吗?” 王守善喝着中官递来的茶慢条斯理得说,这种茶是高僧喝的那种,有种返璞归真的清纯。 所有中官的眼神立刻都转到了陈克州的身上。 “王郎为什么这么问?”陈克州依旧保持着微笑。 “杨将军老了,今年有八十了吧?他得回来休息了,既然宦官也能带兵,安南也会出缺,不如再让一位中官接替他的差事。”热水落到胃里让王守善大叹了口气“僚人凶悍,一般的手段可镇不住他们,杨将军就生剥了俘虏的脸皮,在朝廷空出手对付南方之前恐怕新节度使只能以暴制暴了,心太软的人可当不了安南节度使兼都督。” 又是节度使又是都督,这是个很大的官啊。 可是中官们没哪个想去,安南与林邑接壤,那边的人都不穿衣服,打猎还用长矛吹箭,是原始得不能再原始的社会了。 陈克州的脸色顿时僵了,这是个很实际的问题,出了缺就必须找人替补,大唐的国土太大,安南那鬼地方也得有人守着,不然岭南就危险了。 广州的象牙c珊瑚c沉香都是要送到长安的,一旦没了沉香贵族和王公们就要开始嚷嚷,文明是有代价的,必须有人在野蛮的地方守望。 离皇帝近才容易领好差事,离皇帝远了想要高官必须得美言,王守善烧了太清观杀了那么多王孙都没人来抓他还有人服侍,他现在铁定是天子近臣了。 李隆基想除掉功臣之后,而王守善就是他要借的那把刀,一如李治借用武则天除掉门阀,武则天利用来俊臣一样。 王守善现在体会到李林甫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了,一旦他失势肯定下场会很惨,但王守善打算开溜,世界那么大,总有他的容身之地。 如果不是时机不适合安南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他去了安南这帮败家子谁来管?李唐的做法就是表面仁义道德,背地里却下阴招,从李渊对付王世充就可见一斑。 功臣都死了,留下了一群败家的儿,这些人是完成大一统的负担,李隆基想甩掉他们,功臣之后一共一百四十多家,李林甫流放一些,王守善杀掉一些,差不多又能恢复贞观时只有二三十家的样子了,到那时他就能又重创开元初期的辉煌,甚至完成前辈们都完成不了的伟业。 没用的废物全部都要除掉,想要活命就必须得证明自己的价值。 脏活累活必须有人干,就跟人拉屎了一定要擦屁股一样,王守善未来的活就是这个了。 李玙的察事厅子对付外族,王守善的不良人对付内部,而他自己继续负责当一个老而昏庸的皇帝就可以了,等日后李玙登基了察事厅子可以由他的儿子继承,他这个女婿就没利用价值了。 王守善阴冷得笑着,他可不是擦屁股的麻布,用完了就被扔了。 老头子既然不仁就不能怪他不义,他的女儿和江南王守善是占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冠冕堂皇 庶民和卑贱执事者只能戴巾,不能出现在正式场合,由幅巾衍生出了幞头后士庶都可佩戴,男子成年礼才由加冠改称为元服,元服其实就是帽子。 宦官是很会巴结人的,王守善不说他们就已经将新的头冠和衣服都准备好了,紫色原本是非常低贱的颜色,释名释采帛篇有说,紫,疵也,非正色,五色之疵瑕,以惑人者也,紫,疵也,非正色,五色之疵瑕,以惑人者也。 韩非子外储说左上记载:齐桓公好服紫,一国尽服紫。当是时也,五素不得一紫。意思就是说五匹生绢也买不到一匹紫色的布,所以到了唐,紫色成了尊贵的颜色。 紫色有很多种紫,官服用的紫色不能随便用,王守善穿的则是蓝紫色。 不知何时起,有人用大红大紫来形容一个人升官发财,才来长安不过七天的西胡儿也成了御前的红人了。 “哎呀,王郎长得可真俊,戴上了小冠看起来就像周瑜一样。”陈克州阿谀得奉承着,读书少就是这点不好,周瑜虽然长得俊可死得惨,老婆都被别人占了,王守善依然假笑起来。 一个中官捧着铜镜给王守善看,铜镜是黄的,看不出衣服原来的颜色,不过有道是人靠衣装,他看起来已经一点都没有初到长安时那落魄的模样了。 人只要混出了名堂想不忘本是很困难的,张九龄就住在了远离喧嚣的修政坊,在长安乱花之中他选择了独善其身,韩休也住在了少陵原。 如果李隆基没有遇上王菱,他会成为真龙天子么? 王守善看着镜子里俊美而霸气的陌生人,如果不是义父救了他,他现在不是奴隶就是男宠,做人要学会感恩,他欠唐人的还没还完呢。 江山他可以不要,但李隆基的女儿他一定要带走,他才不会学周瑜,不仅丢了江山还丢了美人。 “周瑜可是都督啊,陛下难道想尚我个都督当当?”王守善装模作样得整理着衣领,笑眯眯得问。 “以王郎的本事当都督是绰绰有余,奴婢估计京师里大家都在抢水陆转运使,王郎也想去争吗?” 开元二年,李隆基设立水陆转运使,掌东西两京食粮运输事务,驰道修好了从洛阳运粮食过来自然会用它,那是现成的政绩,跟白捡一样。 “走吧,今天还要赶路呢。”王守善抓起了桌上的马鞭,将换下来的麻布衣服给收好,那是他娘子给他买的第一身新衣。 从上洛到洛源驿只有十里路,和驿站比起来城池无疑该更安全一些,谁知道那里居然出现了倭国人。 洛源驿是通往南北的要道周转站,也是代表朝廷行使通邮c传达公文c接洽官员停留歇息的站点,这里处于丹江和会峪河的交界处,主河为丹江,副河会峪河上有桥。 丹江很宽,能行船,用船运载攻城器械打下了上洛后,接下来的路如法炮制,天险商山商道就可以攻破了。 虽然他嘴上说着不想跟突厥人打仗,可他自己心里却一直想着该如何攻城略地,比起情关,好战关一样不好过。 人这一辈子简直就是来历劫的,站在洛源码头边,王守善背着手看着眼前穿梭如织的民船,战争是肯定无法避免的,因为安禄山想玩逐鹿的游戏。 如果唐人能挺过安禄山这一关,那接下来就是真正走向争霸世界的路了,就跟生孩子一样,逆产如果生不下来就成了悲剧,要是生下来了就会成为大喜事。 秦吞并六国时有虎狼之心,倭国人一样也有,不孝子想取代阿耶成为世界第一,要是任其发展倭国人肯定会成为大患。 寡国小民也想跟天朝上国平起平坐?他们的志向很远大,可实施起来却很困难,一如唐人想要完成世界的大一统,单纯使用武力是绝对不行的,法律是一种看不见的武器,只要大家都守着一部法律,世界就离大一统不远了。 通过和谈大家有了共识,偃武修文就能天下太平了。 谈何容易,王守善不知道激起了李隆基的争霸之心对天下是不是件好事。 “你干嘛那么忧国忧民,开心点行不?”蒋静帆的狗嘴里永远都吐不出象牙,王守善顿时被他气死了。 “你瞧那边,有位娘子正在看你呢。”蒋静帆贼头贼脑得往一艘花船瞟,王守善立刻偷偷摸摸得顺着他的视线看,真的有个年轻女子站在船头正朝着他笑。 “没办法,谁叫我长得那么俊呢。”王守善得意洋洋得笑了起来。 “长得再俊有什么用,你敢娶妾吗?”李思远阴阴冷笑“小心家里的母老虎咬死你。” 王守善被他说得心虚“我娘子真的很凶吗?” “看起来是一点都不凶。”李思远轻飘飘得说“但被那么多宦官围着还那么镇定,她肯定不是软弱的女人。” 王守善回头看了眼陈克州,阉党不是各个都长得跟李护国一样面目可憎。 “她什么时候能到啊。”王守善是真的想她了,一个人睡在驿站里太孤单寂寞冷了。 “就这两天,你急什么。”李思远瞧不起王守善这软弱无能的模样“这才两天不见而已。” 王守善想躺地上打滚,不过面子上还得绷着。 就在这时,冯坤牵了个纸鸢过来了“给你,窦郎临走的时候让我交给你的。” 王守善觉得不论是语气还是表情,冯坤都像是在哄孩子。 “对了,这位郎君也是墨家的吗?”李思远拍了拍蒋静帆的肩膀,笑得不怀好意“你会不会做木鸢啊。” “你想干什么?”蒋静帆警觉得往旁边挪了挪。 “黄河里有条蜃龙,做几个木鸢把它引出来呗。” “凭几只假鸟能把龙给引出来吗?”蒋静帆没顾李思远满脸错愕的表情继续说道“你以为它跟你一样傻。” “我看你是根本不会做吧。”李思远不屑冷哼着。 “不是,但是祖师爷留下的规矩,不准我们再做木鸢了。”蒋静帆面色凝重“每次做好木鸢都会引来兵祸,人是不可以随意飞行的。” “你不是想飞吗?”王守善笑看着蒋静帆“做一只出来看看如何?” 蒋静帆心动了。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这事得听巨子的安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君子意气 “气者,身之充也,行者,正之义也。充不美,则心不得。行不正,则民不服。是故圣人,若天然,无私覆也。若地然,无私载也。私者,乱天下者也。” 闲着也是闲着,王守善就在客舍里听墨家的儿郎说书了,此时他们身处洛源驿王守善的房间里,和狭小的上洛相比洛源驿修得更加宽敞,从三楼可以看到远处的渡口。 除了王守善胡坐于床边,其余诸人皆席地而坐,江风顺着敞开的窗户吹了起来,王守善不禁升起一股奇怪的错觉,昔日赤壁周瑜的帅帐好像就是这样。 冯坤羽扇纶巾的习惯该改一改了,有他在王守善有时会以为自己还身处东汉。 蒋静帆说的仍然不是墨子,他说的是管仲的心术,管仲是帮助齐国称霸,成为战国七雄之一的法家先驱。 他明明是个裁缝,哪儿来那么多时间读书,又是儒家又是法家。 王守善心里暗暗撇嘴。 “治国当有无私之心,而面对他国来犯则不可再用仁者之心以对,儒家说,君子胜不逐奔,掩函弗射,施则助之胥车,但我们说,如果是相互抱着仁义之心的人就没有互相为敌厮杀的理由,墨家的非攻就是仁者将自己取舍是非的道理互相告知,没理的一方听从有理的一方,没有智慧的听从有智慧的,说不出道理反驳的必然会信服,看到对方好的一面一定会改正自己,只要保着仁者之心怎么会互相敌对呢?对于暴君统治的国家,圣人准备为世人除害,派军队去诛罚,如果胜利了用儒家的那一套,命令士卒说不要追赶那些逃跑的敌人,不要涉及那些躲藏起来的恶人,要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恶人,那么协助暴君作乱的人就会得以活命,天下的祸害就没有除掉,没有比这更大的不义之举了。” “非也。”冯坤摇着羽扇眯着眼睛反驳“无私之圣人世间少有,人皆有私心,有私心则乱身,易被奸邪之辈所惑,仁者当给这些被惑乱了心的人改过自新的机会,赶尽杀绝并非中正之道。” “奸邪之人善以柔媚之姿示人,你怎知他真心改过?” “观其言而察其行,此乃取材之道,一味以出身取人只会埋没了真正的人才。” “古之圣王为政,列德而尚贤,虽在农与工肆之人,有能则举之,高予之爵,重予之禄,任之以事,天齐是觉得自己是德贤之辈吗?”一身黑衣的蒋静帆假惺惺得笑着,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墨家和儒家又开始争辩了。 “吾非圣贤,然魏征乃圣贤哉?魏征曾为王世充之臣,叛逃后归于窦建德,窦建德虎牢关败于圣祖太宗后为隐太子所用,武德九年太宗闻魏征常劝谏隐太子将太宗调往他处,被俘获后太宗问魏征‘何以离间吾之兄弟?’魏征说太子要是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没有今日之祸了。此四姓家奴何以得千古明鉴之名?太宗惟才是举,裴明礼此等拾遗之人亦给予重用,静帆所言不慎,流于理而不和乎情。” “举公义,辟私怨,魏征所言皆为天下之利,魏征之言前任庸主充耳不闻,魏征另觅圣主有何过错?”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听了二人辩了半天,王守善总算是明白为啥墨家输给儒家了。 没有哪个君主想要不忠于自己的臣子,墨家为了心中的大义可以随时更换主君,而儒家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忠于自己的主君的。 私心和公心,王守善越来越想骂人,他只是一个兵,他就想过普通人的日子,这种问题本来不该他想的,但该想的人全部都在吃喝玩乐,以至于他不得不想了。 乱世皆因私心而起,私心者众而无私者寡则久乱不治。 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穷人有不少仇富的,富有的人却在盲目得炫富,矛盾得激化才会发生转变,长了个人形顶着个猪脑。 “楼下出什么事了?” 王守善问站在门口的陈克州,他本来正听蒋静帆和冯坤辩论听得津津有味,忽然听到王守善这么问立刻和康开明一齐去查看。 蒋静帆和冯坤都安静了下来,许久之后陈克州上来了,脸上全是百无聊赖的表情。 “王郎,有位旅帅要住我们的房间,咱们换地方吗?” “哪个王府的?”旅帅是亲王府的长吏,王守善没有官身,住驿站本来就不符合规矩,不过他也不想别人一抬出身份就跑,不然他以后怎么驭下。 “宁王家的。” 王守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李隆基的儿子王守善不怕,可是宁王却不一样。 金吾卫左将军黄国进是宁王举荐的,右将军程伯献要退了,金吾卫虽然废弛了,但他们仍然有逮捕的权利,只要进了大理寺的大狱不死也得脱层皮,王守善想溜之乎,不过就这么跑了肯定不行。 没办法,争权夺利的时候绝对不能软,谁软谁就没权,这就是盛唐武将官场的规矩。 即便王守善真的是个都督见到宁王的门子仍然要礼让三分,更何况他这个都督还是假的,所以他必须要避其锋芒。 王守善正在想对策,那位旅帅就自己登楼上来了,不论是中官c粟特人还是李玙的私兵都没拦他,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得出现在了王守善的面前,浑身上下写满了趾高气昂。 狗仗人势讲的就是这种人了,一个七品下阶的旅帅在长安翻不起多大的波澜,可是到了地方就不一样了,一个旅帅能统领一百人,不过这位旅帅却没带兵,他把一个亲王府的正职当成武散官来当了。 “哟,好大的派头啊。”那位旅帅拿着马鞭背着手,一摇三抖得说“你们这是做戏给谁看啊?” “把他给我架出去,谁要追责让那个人来找我。”王守善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得说。 粟特人和中官在听到这句话后将这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宁王亲信连拖带拽得“请”了出去。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武将没人会怕的,中官和萨保府的人之所以不敢动手完全是因为因为李隆基信任他的主子宁王。 当皇帝的宠臣必须得有自己的风格,宁王是娇,李林甫是口蜜腹剑,安禄山是贱,王守善就决定当个莽夫。 耍横谁不会?王守善也豁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顺水而行 春天的天气多变,过了午后窗外开始飘起小雨,两江交汇处顿时烟雨蒙蒙。 江南的景色应该跟这里很像,不过王守善却没有心情去看窗外的风景,他专心得练自己的字,脑子里想着的全是上仙公主。 那种烧得他浑身难受的感觉又出现了,正巧现在四下无人,他也静不下心,索性就把毛笔放了下来。 “妖怪,你怎么样?”王守善轻声得问,李隆基的那一脚刚好踢在了他的肚子上,昨晚上睡觉陈克州是守着他睡着后才出去的,他根本没时间问它的情况。 “没事。”妖怪轻声得说“你们的皇帝脾气真暴躁。” “他脾气暴但不是暴君,做事他还是有分寸的。”和杨广比起来李隆基还是很克制的,没跟隋炀帝一样任意妄为,不过开了驰道之后就不一定了。 找到让铁不生锈的办法前只能用铜做金锥,他要是脑子一热征调民夫开采铜矿就糟糕了。 赤壁之战是三国时最著名的一场战役,诸葛孔明借东风更是让这场战役充满了神秘色彩,可谁承想诸葛亮根本就没有参加赤壁之战,这就意味着指挥那场关键战役的人是周瑜一个人。 赤壁之战分成水路和陆路两个战场,从某个方面而言跟洛源驿很像,王守善如果日后要北上肯定要带着水师,赵岚志想到用希腊火消灭,那他说不定会跟自己的义弟短兵相接。 火一旦烧起来,风向就成了关键,如果当时江上吹的是西风那被火攻的就是周瑜自己了。 以少胜多本来就是一场豪赌,不过有了巫术的力量胜败就成了不定数。 “妖怪,你知道我身体里的那个力量怎么用了?” “我只知道怎么让它在你身体里运转,你不觉得自己的伤恢复得越来越快了?” “我受什么伤了?”王守善听了妖怪的话完全莫名其妙。 “你皮下的那些出血我都帮你治好了。”沉默良久后,妖怪才说道。 王守善这才明白过来,李隆基那一脚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伤。 “妖怪,你想学降神术吗?” “你不是说要想一想吗?这么快就想好了?” “倭国人也学了我们的本事。”王守善看着桌上的字,那是他沾了水直接在木桌上写的“既然有人不看人随便把本事乱教,那你怎么就不能学了。” “倭国人不是人吗?” “他们和隋炀帝是一路人,都有狼子野心。”王守善沉着脸恨声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完成自己的野心和霸业可以罔顾人命,不论是自己的人民还是他国的人民,只要是弱者就会被上层的权贵利用,他们根本没有仁者之心。” “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什么是仁。”妖怪有些挑衅得问。 “反正不是用武力奴役他人。”王守善词穷了,他的目标只是解放奴隶而已。 “你这种人很容易死的。”妖怪语气有些生硬得说。 “生当有所为,死亦有所为,人只活一次,我不想那么庸碌无为得过了。”王守善咬着牙,捏紧了拳头。 “醒握杀人剑,醉卧美人膝,不求连城璧,但求杀人权。你觉得别人会让你过得那么爽吗?”妖怪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嘲笑。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只是顺应民意而已。”王守善自己也是个民,他想活在吏治清明大家都很穷却很有骨气的贞观,而不是有些人很有钱,有些人却穷困潦倒的开元“刚才的诗你从哪儿学来的?” “你睡着之后那个陈克州在你床边念的。” 王守善顿时得意得笑了起来,原来在其他人的眼中他活得是如此恣意。 “不求连城璧,但求杀人权。”王守善喃喃自语着,可惜陈克州是个宦官。 功臣都是有后人的,他们的子嗣能继承父亲的爵位和封邑,宦官就没有这种苦恼。 功臣之后并非每个都是英雄豪杰,贞观的豪杰到了开元也变成了一条虫了,没儿子就没儿子吧,有这种儿子坏自己的名声还不如不生。 王守善这是彻底看开了,赵子龙当初在长坂坡救出了刘阿斗那个不思进取的废物,要是他死了刘备再生一个说不定统一天下的就是蜀国了。 “妖怪,你觉得最近咱们合作得怎么样?” “你又想干什么?” “咱们打个商量如何?晚上我睡觉的时候你能不能替我放哨?” “那我又有什么好处?” “在我彻底清醒之前,你对我的身体有控制权。”王守善豁出去了,得罪了王公他们肯定会派刺客,命都没了还提什么争霸天下啊。 “你不怕我对你娘子乱来吗?” 听了妖怪的话,王守善顿时心里涌起一股极度不舒服的感觉。 玊玉的体内有妖怪的同类,说不定他一觉醒来她就没了。 肚子上破了个洞大夫还是有希望把他给救回来的,可玊玉身上的妖怪长在她的脊柱上,最轻的后果都是一辈子再也动不了了。 红颜薄命,老天为啥对她那么不公平。 “你想要什么?” “我想去秦始皇的墓里看看。” 王守善冷笑连连,要是挖开了秦始皇的墓所有人都要一起完蛋。 “那再不然带我去看看那条龙如何?”妖怪换条件了,王守善顿时觉得无比胃疼。 “那是龙啊” “不是有我在吗?你担心什么?”妖怪打断了王守善的话。 “我没法在水下呼吸。” “人需要的气在水里也有,只是你的肺没法吸收罢了,我会帮你想办法的。”妖怪毋庸置疑得说“就这样,你带我去看龙,我帮你守身。” 王守善顿时气得吐血。 “还他妈的守身,要不要再点颗守宫砂?” “那是什么东西?” “当我没说。”王守善捂着头,他好像也患头风了。 就在这时,丹江上一艘小船顺着河漂流而下,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艄公唱着江南的小调在空无一人的江面上缓缓驶过。 他显然是才交了货,是空着船回来的,但他的脸上带着发自真心的喜悦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狂蜂浪蝶 西胡儿把长安的水给搅浑之后就跑了,留下了一堆烂摊子,韦坚作为七品的县令也参加了朝会,宣政殿上的文武百官情绪异常激动,就差撸起袖子直接打架了。 儒家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下可好,文官也开始动武了,跟突厥人结盟去打契丹都成了小事,最大的大事是粟特人的问题,因为这和安边政策有关,那个头一次觐见的米亮米萨保诚惶诚恐得说愿意免费修一条驰道出来以换取在鸿胪寺任职的资格,当场就有几个老臣气得差点晕过去,韦坚坐在距离龙椅宝帐最远的台阶上一言不发,竭尽全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为了保护丝绸之路西部必须开发出来,韦家人现在争的就是这一片的刺史名额。 韦家要起复,不过当五品以上的官员太困难,还是刺史和县令这种小官更容易争取到,只要做出了政绩就能往中央调,河东薛家也看中了这一点,他们家也出刺史。 工部归李林甫李宰相和牛仙客管,他们俩现在要处理的是公私合营法的问题,国家有很多地方需要修水利灌溉农田,秦州重建也没开始,驰道在找到给铁防锈手段之前不能全国推广,试点是醴泉到长安的运水路,陛下果然也是信风水的,水不能随便引,重开广通渠的事暂时作罢,全力以赴开发驰道才是未来这一年国家的重点。 除此之外,普及水田也成了重要任务,老皇帝真的是想一出是一出,那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相比之下在黄土高原上种树都成了轻松活,司农寺和窦家合作负责处理,不论是奴隶c民夫c囚徒都可以去种,从李隆基自己开始,长安和骊山停止修建宫室豪宅,所有的硬木软木都在汉长安堆积,以备修建驰道所需。 下朝的时候李宰相的脸色是阴沉的,方圆五步之内没人敢接近,连牛仙客都站得远远的。 皇帝又找到新玩具了,不过有见识的人都看得出来驰道这事能成,陇右的马有四十三万匹,调拨一些过来就行,修驰道又不难,最重要的是可以运粮运人,以后长安和洛阳的往返时间将缩短至少一半,如果全国推广物流的速度要快至少一倍,驰道里蕴含着跟漕运一样的无限商机。 路修成了就跟张九龄一样,调回中央是轻而易举的事,有正路走谁还会走弯路?李宰相的开元新格是唯才是举,以后大家都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升官发财啦。 除了乱哄哄,没有别的词形容此刻朝堂上的气氛了,临出门时韦坚还听到了自己贿赂的小宦官传来的内部消息,国子监要开始考试,这一次考试将关系到未来三年国子监监生们的仕途,监考人是御史大夫李适之。 御史本来就是要得罪人的,李适之这下子不知道要得罪多少王侯了。 韦坚作为将驰道献给李隆基的人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封赏,他很满意这种状况,因为他根基未稳,长安正值多事之秋,长安令也是要管治安的,那个王守善是个祸头子同样也是个福将,他还要当不良人?韦坚笑得邪恶极了。 不良人的俸禄虽然是南衙发的,不过跟其他的公廨一样,不良人也可以开自己的僦柜赚钱发福利,有窦半城在再养十个玄甲军都没问题。 不良人成军是前人想都没想过的事情,韦坚却觉得那个西胡儿办得到,以后不良人不仅能管长安的治安,甚至京兆c全国都有可能,韦坚只是希望不良人不会成为第二个例竟门。 “醒握杀人剑,醉卧美人膝。”韦坚有些羡慕那个初来乍到的西胡儿,他完全是靠着运气闭着眼睛闯进了大唐的核心,为了能得到接近皇帝的机会,有不少人甚至愿意接受宫刑。 谁愿意一辈子都当无名小卒,高力士不就名留青史了吗?不管是好名声坏名声人就活这一辈子,为了让后人记住自己的名字就得做些不一样的事情出来。 “昨天陛下一整晚都没睡,今天还是精神很好。”小宦官凑在韦坚的耳边低声说“那个西胡儿就像是个智囊,脑子里总是蹦出来新点子,陛下很喜欢他,所以让他连夜离开长安了。” “他是什么智囊。”韦坚不屑冷笑,要不是张涛以那个胡人只读过半部论语的本事怎么可能想出那么多主意。 “今天一大清早,黎中尉就带着神策营去了永和坊,那里的隐太子庙被打扫出来了。”小宦官继续低声说“王郎的娘子懂医术,她现在是陛下的按摩工,韦县令知道她是谁吗?” 韦坚看到小宦官脸上那故作神秘的模样就笑了起来,配合着一起演戏。 “她是谁啊?” “听说是位公主。”小宦官压低了声音“陛下在民间说不定还有沧海遗珠。” 李隆基当临淄王的时候就开始喜欢花天酒地了,太子的娘就是伶人,后来李隆基当了太子之后才从外面接回来的,韦坚只能再次感叹王守善走了狗屎运。 “既然是沧海遗珠为何不认祖归宗?” “听说好像公主不愿意认陛下。” 小宦官的话让韦坚一惊,这世上还有不想当公主的女子? “她现在在哪儿?” “在兴庆宫候着。” 韦坚好奇得要命,等会儿父女相见是何场面? 在民间为父母洗脚按摩是很常见的,可是在宫里却完全不一样,有专门的官员负责此事,他们的技术肯定比皇子们好,但那感觉绝对跟自己亲生儿女给自己按不一样。 “是谁引荐她的?”韦坚状似无意得问。 “是三殿下。”小宦官继续轻声说“她可是女人啊,居然成了流外官。” “这不是你该去想的问题,你只需要负责看就行了。”韦坚小声说,将腰上的玉佩解了下来,直接给了那个小宦官。 小宦官立刻千恩万谢得将它给收了起来。 “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听说她的道号叫素玉。” 韦坚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忽然动了一下。 “你能带我去见见她吗?”他壮着胆子朝小宦官说。 “走,跟我来吧。”小宦官特别热情高涨得说“但你只能偷看,不能跟她说话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瑕不掩瑜 一双绣鞋一贯,一件最简单的钗头十五贯,仅一双绣鞋就要田舍汉省吃俭用一年才买得起,更别提那些花样翻新的衣服了。 男人好色,女人爱美,看似花团锦簇的皇宫里其实并没有多少真情,韦坚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非要去见一见那个以玉为道号的公主,进了兴庆宫之后他真的是万分得后悔,他是外臣,不该进皇帝的后宫的。 要养一个美女得花很多钱,而且那个美女最终还极有可能不是自己的,韦坚的心一直扑通扑通得乱跳,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慌什么。 李隆基的三千佳丽都在大明宫,兴庆宫是他自己的游幸之地,所以宫里并没有多少后妃——只除了寿王妃杨玉环。 女儿和女人不一样,韦坚虽然没有正妻但是他也有两个妾,她们给他生了两个女儿,这其中的区别他非常清楚。 女人可以换,女儿却不可以,她跟寿王妃一样年轻,也许她会取代杨玉环在陛下心里的位置。 小宦官引着韦坚到了花萼相辉楼,这是陛下特意为兄弟们盖的,是兴庆宫内的宴会娱乐场所。花萼相辉楼西街道的对面分别是安兴坊和胜业坊,宁王李宪c歧王李范c薛王李业的新宅就建在这两个坊内,有时候陛下登上花萼楼后听见诸王宅中飘来阵阵乐曲声,就下旨将兄弟们召来共奏一曲。 诗经有说,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兄弟之间的情谊就如同这花与萼一样相互辉映,只要不想着篡李隆基的位,这个皇帝还是很好相处的,说起来他们之间的感情之所以如此深厚也与韦家有关,为了一齐推翻韦后真的是父子c兄妹齐心协力,然而等到大业一成,李家就又开始窝里斗了。 用田舍汉的话说,人多好干活,人少好吃饭,但人要是太少就只剩下寂寞了。 当年一齐在花萼相辉楼中奏乐的兄弟如今只剩下宁王一人,岐王和薛王都已经病逝,太平公主被赐死,姜皎的事情过后老一辈里敢陪李隆基说真心话的就更少了。 李唐的王室很少称孤道寡,对于称谓c礼仪都不怎么讲究,这或许是源自他们的胡人血统,延英殿就是中书省和殿中内省所在,朝臣们在这里办事从来不拘泥礼仪,就连宰相李林甫都很随意,在殿里想说什么尽管说什么。 马是李唐的立国之本,没有马就没有骑兵,经历过五胡乱华的汉人最清楚胡人上马之后有多厉害,所以不论士庶对马都非常热爱。 李林甫是要将所有官员都变成仪仗马,然而长安却出了王守善这匹来自西域的野马,他肯定会很招李宰相恨的。 驸马是不能掌权的,只要李林甫能说服公主认祖归宗王守善就只能成为大唐诸多驸马之中的一个,他肯舍得为一个女人放弃现在有的一切吗? 韦坚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王守善留下,李唐的公主韦坚也见过,并没有民间传说得那样国色天香,但和那些宗室的女儿相比她们还是很有教养的。李隆基是个非常严厉的父亲,尤其是他经历过韦后秽乱宫廷的事,所以非常重视女儿守贞之德,在她们出嫁之前甚至会在手臂上点守宫砂。 “韦县令,你怎么了?”察觉到韦坚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小宦官立刻回首询问。 “没事,走吧。”韦坚整了整容颜,道貌岸然得说。 花萼相辉楼由双层廊庑环绕,为掩人耳目韦坚走的是少有人走的外圈走廊,内圈的走廊要比外圈高一些,风中飘着一股浓郁的龙脑香。 花萼相辉楼和麟德殿一样都具备举办国宴的作用,根据鸿胪寺的记载,迄今为止唐国已与三百多个国家有过接触。 说是楼,实际上也是殿的规制,而且花萼相辉楼一共修了三层,这在历代宫廷建筑中都属少见。 花萼相辉楼很高,三楼甚至高出了宫墙,从这里可以看到世间百态。 每年上元灯节,李隆基都会带着儿子c兄弟们在花萼相辉楼观赏花灯并酬答民众的喧呼,百姓聚观楼下,欢声如雷。 花萼楼与勤政务本楼相邻,在二楼形成一个很大的看台,在这里可以进行盛大的表演,只要在长安,李隆基每年过生日都会在这里庆祝。 大宴之上,满座绣衣,佳肴名膳,歌舞百戏,竞相媲美。山车旱船,寻橦走索,丸剑角抵,戏马斗鸡。有时也会引大象拜舞,击雷鼓为《破阵乐》《太平乐》《上元乐》,又有公孙大娘舞剑,李龟年兄弟表演,看台的四周被白玉祥云栏杆所围,登上花萼楼后遥窥函谷之云,绿野初霁,分渭北之川原,有人说这里与秦时的阿房宫一样宏伟,是大唐所有建筑之中最璀璨的一颗明珠。 韦坚觉得这个比喻很不吉利,因为阿房宫是被项羽烧毁了的,他原本以为会在其他小一点的宫室里见到公主,却没想到陛下竟然让她在花萼楼等待。 花萼楼里也有寝殿,李隆基制造了长枕和大被与弟兄们同床共寝。 他很看重兄弟情义,因此才格外容不得别人偷偷咒他死。 开元二十二年,李业死了,他可以说是被李隆基吓死的,以前李业生病,李隆基都是会自己亲自祝禬,等好了就到李业的府上置酒赋诗为初生欢。 后来李隆基生病了,李业就与妻弟韦宾c殿中监皇甫恂妄言李隆基这一次好不好得起来,因此韦宾坐死,李业降服请罪。 虽然李业后来被迁为司徒,仍然惶惶不可终日,他死之后李隆基感伤不能食,便赐封他的儿子李瑒为荥阳王c宗正卿,李琄嗣薛王c鸿胪卿,李瑗为安乐王。 跟李隆基同辈的亲族差不多都死光了,花萼楼的寝殿闲着也是闲着,现在成了李隆基与花鸟们大被同眠的地方了。 同时这里也成了杨玉环表演歌舞的地方,新搭建到一半的舞台就在看台上,韦坚刚一踏上看台便被领路的宦官给推了回去,他们二人凑到栏杆的缝隙往广场上偷看,只见两个女道士正遥遥对峙,她们一人穿着女款道袍,一人穿着男款道袍,具是明眸皓齿,顾盼生姿,不过一个稍微偏胖,而另一个则偏瘦了些。 “你是谁?”偏胖的那个女道士高仰着下巴有些倨傲得问。 偏瘦的女道士背着手微笑以对,仿佛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你为何到宫里来?”偏胖的女道士继续问。 “你就是杨玉环?”偏瘦的女道士轻声说“也没见得你长得多美嘛。” 杨玉环气得跺脚,指着瘦道士不能自语。 “杨玉环,你爱我阿耶吗?”偏瘦的女道士目不转睛得看着胖女道士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表情变化“你有没有爱过我的弟弟?” 杨玉环脸上全是错愕,转而恼羞成怒,大声呵斥道“关你何事?” “你要是敢利用我们李家的男人,我就让你活得很惨很难看。”瘦女道士很平静得说“你好像去过巴蜀吧,听说过蛇缠腰这个病吗?” 杨玉环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 “相信我,以我的医术我会让你带着那个病活到七十岁的。”瘦女道士的笑容很甜,但韦坚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乖乖得服侍我阿耶,别转其他心思,你要是敢勾引我家其他男人,我就让你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后宫之主 为了当上皇后,武则天曾经亲手杀了自己女儿,然后诬告王皇后。 后宫女人杀人的方式主要是诬告和毒杀,毒杀高手甚至用食物就能慢慢毒死目标,食物也有各自的属性,相克的食物要是一起吃也是会死人的。 有些植物如果没有熟透也是有毒的,黑木耳如果在水里泡的时间过长也会产生毒素,有的菌菇不能跟酒一起吃,尤其是山里的蘑菇,当时吃着没问题,一喝酒就会出事,救都没得救。 想让女人完全绝育很困难,不过那并不意味着没有任何办法,长期使用麝香就会影响受孕,杨玉环是巴蜀来的天真少女,她今年也才十八岁,根本就不懂这些,惠妃对她很好,即便在道观里住着也从来不断了她的香料,隔着老远韦坚便闻到她身上的那股麝香味。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韦坚至今都不知道杨玉环是怎么跟咸宜公主成为朋友,以至于让她成为伴娘的。 咸宜公主结婚那天他没去,只是听说寿王对她一见钟情,在韦坚眼中杨玉环也并没有多美,因为她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只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陛下就是觉得她长得好看。 贵族普遍都喜欢瘦一点的,韦坚的视线在另一个女道士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转向别的方向。 那是名花有主的女人,王守善好像还不好招惹,更何况娶了公主就会失去权势,韦坚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去得罪自己的盟友。 在长安夹着尾巴做人是有好处的,韦坚看过了王守善的女人,接下来无非是女人互相斗嘴掐架,后院的事情男人最好少掺和,这是韦家多年来吸取的经验之谈。 王守善找了个母老虎中的母老虎做老婆,他以后会被管得很惨的,韦坚忽然对那个西胡儿升起无限同情。 花萼楼的门窗主要是青色,而屋顶则用的黄色琉璃瓦,看起来就像是一朵盛开的金牡丹。 惠妃拿杨玉环是没有办法的,不过上仙公主却可以,寿王的姐姐只能是上仙公主,传说她开元元年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但宫中怪事频发,有些秘密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 韦家和武家的主要势力都是在后宫,一旦公主得宠,武家就有了惠妃之外的另一重选择,王守善的力量就变得更大了。 刑狱加上后宫,他的意见足以影响朝局,往他身边塞女人是给自己找没趣。 “你要是还想活命,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在沿着原路返回的路上,韦坚小声得对那个吓得脸色发白的宦官说“我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唯,唯。”宦官将手藏在袖子里,忙不迭得点头“韦县令,上仙公主不是死了吗,莫非她是山鬼?” “才刚说不要说,你又再说。”韦坚冷眼瞥了宦官一眼“我今天没来过,你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宦官吓得浑身都抖了起来“奴婢自然不敢,可是寿王妃要是说了” “你就说那是谣言,谣言止于智者懂吗?”韦坚看着唯唯诺诺的宦官,心里不禁动了杀机,现在的韦家可不敢再随意牵扯进后宫的争斗里了。 宦官继续点头。 女人就是这样,只要情绪一激动就会干出完全失去理性的事,韦坚气闷得拂袖而去。 太平公主曾经权倾朝野,最终还是被李隆基收拾了。 上仙公主是陛下的女儿,同时也是李玙的妹妹,而且她还是武惠妃的女儿c王守善的娘子,寿王的亲姐姐。 如果她也跟太平公主一样升起争夺帝位的念头,李玙会是她的对手吗? 韦坚想起那天在县衙二堂里王守善那懦弱的模样就来气,他居然怕一个女人抛弃他,真是没用到了极点。 韦坚想到这里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向富丽堂皇的花萼楼,心中猛然升起一种奇怪的错觉,它也许会跟阿房宫一样毁于战火之中。 此生无悔阵前过,英魂常在守家国。马蹄踏碎青云梦,花落凌霄雀悲歌。 这世上已经有了虞美人,韦坚希望不要再出一种寓意凄美的花了。 他对上仙公主起了怜惜之心,正巧在这时,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道士从远处缓缓走来。 他长得很英俊,一头浓密的黑发被一根青色的发簪固定,背上背着一把剑,看起来很是仙风道骨。 “陈道长,你怎么来了?”陈鹏是京里有名的道士,韦坚自然也认得。 “我来接师妹,韦县令呢?”陈鹏很和气得说,笑起来右边脸颊有个酒窝。 韦坚心里猛然一动,上面那两个女道士可都不是区区一个道人该去招惹的。 “陈道长,何不叫别的师兄弟来。”韦坚是好心提醒,不是每个道人长得都跟陈鹏一样英俊,为了一个女人真的不值得。 “没别人,就我。”陈鹏的笑容淡了不少“我不像某些人,惹出了这么大的事只会夹着尾巴躲起来了事。” 韦坚顿时无语,看不出来这个文质彬彬的陈鹏也有如此鲁莽的一面。 意气之争要不得,尤其是为了一个女人引起的意气之争,不过男人可以为了很多事情和谈,惟独女人的事情除外。 玉珥饰长剑,灵偃蹇姣服。细扫兰室尘,抚琴满堂香。 可惜那块绝世美玉装饰了刀就不能再装饰剑,只要是好东西,不论它藏得有多深总会被人找到,韦坚不禁恨得咬牙切齿,那个不要脸的蛮夷下手太快了。 就在这时,韦坚听到了一阵摇铃响,李隆基在一众宦官宫娥的簇拥下,沿着燃烧的龙脑香留下的轨迹,向着花萼楼主殿走去,他所过之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就连韦坚也一样。 只除了一袭青衫的道士陈鹏。 “你要是娶了公主殿下那陛下就是你的岳丈,出家人不用向长辈行礼吗?” 陈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跪下了。 这个偏僻的廊下离权利的中心太远,谁都没注意到陈鹏不合时宜的傲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鸿雁于飞 “道士为什么不吃大雁呢?” 王守善站在芦苇荡边,仰望着天上由南往北飞的群鸟,在他身后站着穿着补丁道袍的老者,他看起来又脏又邋遢,活像是流民一样,但他是自在的,王守善很羡慕他。 “因为大雁是最贞洁的鸟。”那个陌生的老人微笑着说“若是认定了,大雁就会追随一生,即便丧偶也不会再找新的伴侣。” 王守善冷笑了起来。 “如果我的徒弟在你死后另觅伴侣,你能原谅她吗?” 王守善的笑容立刻消隐了,因为他想起了高阳。 “你能放过我们么?”王守善开始低三下四得哀求起来“我就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老人没说话,他偏头看向芦苇荡的另一边,有很多衣衫褴褛的人正在找能吃的野菜,而湖上的花船中,有钱人正吃着美味佳肴纵情享乐。 “你他妈有病,管那么多闲事。”王守善不屑冷哼“天下不平事那么多,你管得完吗?” “是管不完,但既然是要迎客,那就要把家里打扫干净才行。”老人抚着胡子微笑着说“这么脏兮兮乱糟糟得,哪像是泱泱礼仪大国该有的样子。” “把我的女人还给我。”王守善抽出了横刀,锋利的刀锋映着秋日晚霞,仿佛一下子变成了金刀。 “这么心急干什么?不过才三日不见而已。”老人笑得无比惬意“以后你们分开的时间还会更长的。” 王守善立刻气急败坏得一刀刺了过去。 “呀。” 女人的娇呼让王守善从那个怪异的梦中彻底清醒过来,自从那个倭国人出现后他又恢复了以前枕戈而眠的习惯,此刻他的刀正架在一个躺在床上的女人脖子上。 武氏的女人似乎天生就长了媚骨,不然太宗也不会给武则天媚娘的昵称。 在嗅到了那股熟悉的艾叶味后,王守善将手中的刀丢开,然后伸手就去解美人身上道袍的衣结,但是他却遇到了抵抗,玊玉道长的脸红透了,墨玉似得眼睛就像擎了两旺秋水般泪眼朦胧。 “好哥哥,你别这样。”迎着王守善不只是欲火还是愤怒而面目狰狞的脸,玊玉低声哀求“现在是白天。” 王守善没理会她,直接掀开了她的道袍下摆准备曲径探幽,玊玉立刻夹紧了双腿,蠕动着打算从床上逃离。 “想上哪儿去?”王守善轻而易举地将她给捞了回来,让她重新躺回了丝被里。 大唐的公主,昂贵的丝绸,难怪那么多可汗会对和亲如此迷醉。 眼前的情景让王守善喟叹出声,李隆基终于认可他有做女婿的资格了。 一个浮浪人,居然获得了只有赞普c可汗以及皇亲国戚c豪门贵胄才有的权利,要是日后有公主嫁到大食那就还要加上哈里发,王守善不禁吞了口口水,他已经完全丧失思考能力了。 李唐王室是很现实的,就跟突厥人只会将女儿嫁给强者一样,李隆基也只会将女儿嫁给他认为对自己有用并且有能力的人,不过要是他觉得女婿没用了,他随时可以让女儿当一段时间寡妇后再嫁。 拼上自己的命就为了睡李隆基的女儿?这么活一辈子,值了。 王守善在将公主宛如羔羊一样用丝被捆好双手后得意得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脱掉了身上的内衣,和晒成了赤铜色的脸不同,他身上的皮肤还是白的,以至于那些发红的刀疤看起来格外狰狞可怖。 高阳,羔羊。 王守善的肚子又一次因为饥饿而响了起来。 “你别过来。”玊玉道长拔高了嗓音,色厉内荏得大喊着。 “你叫啊,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理你的。”王守善将内衣随意一丢,然后就欺身而上。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打斗的声音,王守善皱紧了眉,赤着上身抓着自己的刀绕到了屏风外。 外面闹事的人是一个道士,这个人王守善还认识,他立刻冷笑起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西域王守善也听说过游侠们的故事,如果说陈鹏是解救弱女子的侠客,那王守善此刻就像是仗着人多势众强抢民女的恶霸,他刚才嚣张的笑声显然激怒了陈鹏,此刻陈鹏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互不相让的最终结果就是争,争到最后结果一般会从吵架变成打架,乡村旅店里经常发生捉奸在床然后发展成械斗的事件,有时甚至还会伤及人命。 “娘子,看来你这声求救叫了还有人听得到么。”王守善提着刀,好整以暇得看神策军的中官跟陈鹏互殴,这些宦官除了没了下面身手很是不错,不过陈鹏明显更技高一筹,要是放在平时他一个人对付三个精兵绝对绰绰有余,但他现在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以至于总是露出破绽让中官有机可乘。 有女人来了,男人做护卫就没那么方便了,宦官那一刀可不是白挨的。 洛源驿是个上驿,来往官员多,三楼最好的房间全部被王守善一行人给包了,宦官在宫里到处都有,不过在民间却非常少见,他们的鸡鸭嗓特征太明显,有宦官陪着的一般都是大人物,再加上昨天那个宁王府的旅帅被粟特人和中官架出去,低级官员们对住在楼上的这位可好奇得不得了。 如今看到真人了,男的被吓了一跳,女的看得脸红心跳,习武之人的身材绝对比文官好,王守善那一身的肌肉线条分明,再加上他人长得俊美,就算没有权势他也足够引人注目了。 王守善不是陈鹏的对手,陈鹏是除妖天师,他处理的怪物比人厉害不知道多少,因此他出剑的速度已经快到几近于怪物。 王守善摸了摸肚子上那宛如被腰斩般狰狞的伤疤,他跟陈鹏果然是天生的对头,估计这辈子他们是没办法和解了。 房遗爱c长孙无忌c吴王李恪 上辈子的恩怨他们好像还没了结呢。 见陈鹏的体力被耗得差不多了,王守善这才狰狞得笑着,提着刀向那个头上戴着碧玉簪的道士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冲冠一怒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江湖问路不问心,信人只能信三分,要是全信了那就是被江湖骗子骗的时候了。 除了茅山,道家还有个重要的圣地名曰崆峒山,自秦汉时开始那里就是西出关中的要道,崆峒山峰峦雄峙,危崖耸立,林海浩瀚,烟笼雾锁,如缥缈仙境,相传是皇帝问道广成子的所在地。 贞观二十年,太宗曾到崆峒山的陇山视察马政,为远征高句丽做最后准备,当时房遗爱作为太宗爱婿陪同前往,那时太宗看到佛事大盛,便御赐禅院田宅,从此之后一个小小的禅院变得香火鼎盛,善男信女来此络绎不绝。 崆峒山是武术发祥地之一,崆峒人的武艺也是以勇武威峙西陲,即便被中官们耗了不少体力陈鹏依然是个高手,他的剑就像是缭绕在仙山上的云海般气势磅礴,大风一起立刻如怒涛般汹涌而来。 有道是刀剑无眼,王守善的刀和陈鹏的剑都是开了锋的,他们又是将自己的绝学给用到了极致,即便是神策营的中官都不敢靠近。 没人阻止他们,他们自己也没法停下来,仿佛不分个你死我活绝不肯罢手,王守善顿时有股骑虎难下的感觉。 那个倭国人的巫术将他吓得不轻,玊玉只是一个女巫,要比斗法还是男道士更适合,陈鹏的武艺非常了得,他日后会派大用场的。 汉人,尤其是有气节的汉人就是这点不好,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王守善被逼的没办法,陈鹏舍不得丢脸那就只有他来丢了,不过认输必须讲技巧,不然他以后可没法服众。 横刀兼具着刀和剑的特质,陈鹏的剑快如闪电,王守善只有招架之力,而且他瞄准的地方很怪,并不是寻常的要害,然而等他的剑尖一指过来王守善便升起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有人用指尖指着他的额心一样,又酸又涨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陈道长,你会不会巫术。”等再一次擦着边躲过陈鹏的剑之后,王守善抹了把脸上的血痕,这下他这张俊俏的脸恐怕是要留疤了。 “不会。”陈鹏斩钉截铁得说,提着剑就要冲上来与王守善再次较量。 “师兄。”玊玉的声音自屏风后幽幽响起,陈鹏杀气腾腾的脚步立刻停住了。 王守善可怜他,也可怜自己,两女可以共事一夫,但两个男人不可能共享一个妻子,王守善不会当男宠,陈鹏估计也不会,要是换个时间和地点王守善想结交陈鹏这样的豪侠,可是他们都想要屋里的那个女人。 “我中了巫术,能帮我看看吗?”王守善直视着陈鹏的眼睛“我死了,玉娘会不开心的。” “你早就该死了。”陈鹏咬着牙,声音变得异常艰涩。 “我没那么容易死的。”王守善阴冷得笑了起来“好人一般不长命,祸害才留千年。” “哥哥” “男人说话,女人插什么嘴。”玊玉刚一开口,王守善就吼了回去,陈鹏看起来好像更愤怒了。 “你这无耻小人,要不是你趁人之危,师妹根本不可能嫁给你。” 陈鹏的话刺中了王守善最饮恨的地方,他顿时觉得一股火直冲脑门。 “都别说了。”玊玉的声音带着哭腔,王守善一身的戾气顿时消失无踪了“师兄,你回去吧,谢谢你送我过来。” “我不走。”陈鹏气得脸色发青,却还是忍了下来“他的气被人破了,容易惹上不干净的东西。” “老子是生是死用不着你管,你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王守善也豁出去了,大不了他拉着玊玉一起去死。 和谈无效,继续开打,冯坤拿着羽扇和郭佳在一旁看着,仿佛王守善一出声郭佳马上会出手阻止,但王守善不想找郭佳帮忙,因为郭佳是一个刺客。 暗杀是一种见不得光的手段,而且让手下帮自己争女人这种事说出去太难听,最关键的是王守善对陈鹏起了杀心。 女人会嫉妒,男人也会,王守善非常嫉妒陈鹏。 陈鹏是纯血汉人,他不会被人骂杂种,而且他还会道术,王守善连游泳都不会。 同人不同命,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义父家的院子里有一株梅花,梅花是不会轻易凋落的,为了让王守善刺得更加精准,义父就会使劲摇树枝,直到那些脆弱的花瓣掉落下来,王守善必须用横刀尖锐的刀尖去刺那些细小的花瓣。 王守善本来想将这种刀法称作千梅刀法,可是那个做他陪练的小儿却说梅跟霉谐音,取这个名字太不吉利了。 人要是倒霉到了极点就会遇上血光之灾,如果那天他没多事帮屋里的那个女人插柳也许就不会碰上陈鹏这样的高手。 李白让王守善想起蜀山的竹海,陈鹏让他想起永安渠边的垂柳,王守善精准的刺击对这个弱柳一般灵活的人根本不管用,他能很轻易得闪开,然后他的剑势就以覆顶之威压了下来。 王守善在战场上主要对付的是人,他的横刀是瞄准了盔甲之间的间隙刺,而陈鹏对付的则是魑魅魍魉,那些怪物的弱点可跟人不一样。 数次交手后王守善和陈鹏的身上各添了几处伤口,他们分别站在两根柱子下,大口喘着粗气互瞪着对方,和体力相比精神上的消耗更大,稍微一个疏忽大意就会丢掉区区性命,洛源驿三楼的走廊上到处都有他们追砍时留下的刀痕。 “两位少侠要是想比武何不到外面去,弄坏了别人的东西店家该找谁来赔偿?” “滚一边去。”王守善和陈鹏同时开口向一楼那个不认识的路人吼去,他们都起了杀心却杀不死对方,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哥哥,就当是为了奴,算了吧。”玊玉抽噎的声音让王守善心软了,不过陈鹏却是怒发冲冠,他看起来快气疯了。 “贱人。”陈鹏口不择言得大骂,王守善才消下去的气立刻又提了上来。 “你骂谁贱?” 陈鹏没有回答王守善的问题,他的剑又一次朝着王守善直刺而去。 “呛”得一声,陈鹏的剑被一双铁拐给挡住了,一直旁观的郭佳终于出手,他将王守善挡在了背后。 “滚开。”王守善怒斥着这条冯坤的狗,他和陈鹏是私人恩怨,用不着其他人干预。 “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主公,夫人已经等到了,咱们是不是该启程去南阳了?”冯坤摇着羽扇面无表情地沉声说。 “这位道长,既然伊人已经嫁为他人妇又何必如此执着,天下何处无芳草,你为何非要在这一颗树上吊死呢。” 楼下那人也开始出言相劝,陈鹏立刻冷笑起来。 “结了婚也可以离婚,王守善,以你今日的权势随便换一个不行吗?陛下还有几个尚未婚配的公主,你把玉娘还给我好吗?” “还你妈的头,玉娘也是你叫的?”王守善被气糊涂了,他走到郭佳的身旁跟他并肩而立“老子的女人你也敢碰?都给我上。” “唯。”随着他一声令下,中官和粟特人都应和了,只有李玙的私兵依然按兵不动。 “哎呀,打群架怎么能少了我的份,道长,你需要在下帮忙吗?”楼下那个劝架的一下子翻了脸,开始起哄起来。 “你要是闲着没事就上来吧。”陈鹏环视着围住了自己的中官和粟特人,朝楼下那位多管闲事的人说。 “都给我住手。”眼看着一场混战将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忽然大喝“驿站是朝廷机要之地,尔等怎敢如此胡作非为,都速速给我离开。” “这位官爷,你说得倒是轻巧,他们人多我们人少,要是到外面去不是让我们送死吗?” “祸水啊,女人都是祸水。”那个出声阻止的官员气得连连跺脚“你们这群只知道意气之争的莽夫。” “只有你们汉人才觉得女人是祸水。”康开明朝地上吐了口口水。 “胡人,你知道祸水是啥意思么?”李思远就像唯恐天下不乱一样调笑着康开明。 “汉人,你知道啥是爱情么?”康开明冷笑以对“反正这忙我帮定了,你自己随意。” “要不说你们这帮武夫傻呢,动不动就使用武力,做事都不过脑子。”李思远冷笑连连“别人的家务事你们也掺和,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是啥意思吗?” “那你要如何?”康开明挑衅一般看着李思远。 “来人,把打架斗殴的两个人都给我抓起来。”李思远斩钉截铁般得说“找个地方让他们都冷静冷静,等脑子能用了再把他们放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寸土必争 艾叶在民间一直广泛应用,有人拿它治病,有人拿它充饥,每逢端午吃粽子赛龙舟时还会将艾叶插在门楣上用以辟邪驱毒。 王守善一直不怎么喜欢艾叶的那股气味,和香料相比它实在太难闻,如今他却已然离不开它了。 因为他到哪里都不合群,所以以前在战场上受了伤他只能自己处理,现在却有个美人为他细心包扎。 隔着近了,他甚至能看到她脸上细细的汗毛,当她的呼吸喷到他精赤着的上身时理智也随之消散,就在他伸出手要将美人拥入怀中时她又像只灵巧的蝴蝶一样飞开了,紧接着他便听到了李思远的干咳声。 “滚出去,这是老子的房间。”王守善立刻横眉冷目得瞪了过去。 “你现在是在关禁闭,适可而止就行了啊。”李思远小心翼翼得躲到玊玉的身后,逃避王守善的瞪视。 “她是在帮我疗伤,什么叫适可而止。”王守善站了起来,他又想去抓那只挠得他心痒难耐的蝴蝶,可是玊玉道长的眼泪却如水晶一般滴了下来。 王守善心疼极了,也不管有李思远和十个中官在旁围观就将公主给抱了个满怀,哄小孩一样拍着她的背,没想到这样一来玊玉哭得更伤心了,王守善平日里的英明果断在此刻全都烟消云散,他笨拙得为玊玉擦着眼泪,除了问“你怎么了”就不会再说其他话。 女人是大多数男人一辈子最大的弱点,王守善也不能免俗,他只不过是一介俗人罢了。 因习惯握刀而长满了茧的手在玉人的脸上留下红痕,他笨拙得收回了手,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好端端的的哭什么啊。”王守善心尖都痛了“别不说话啊,说出来我听听。” “阿娘说,女子当贤德,不可以做引起祸端的女人。”玊玉一边抽噎一边说“哥哥,你能不能跟师兄化干戈为玉帛?” 王守善没说话,陈鹏已经失去理智了,设身处地的想要是换成自己沦落到他那个地步王守善或许会表现得更难看,如果玊玉没那么爱自由,他们也许就不会相遇,她穿着一身男款道袍将自己打扮得不男不女却还是被人给惦记上了,谁知道除了陈鹏他还有多少情敌。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安逸日子过久了贵族就会走上穷奢极侈的路,但凡所有有中兴之像的王朝几乎全部都崇尚节俭,汉武帝是个例外,他在位期间让中国总人口都下降了一半,不过老百姓就是服他,因为他说了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这句话。 王守善不喜欢汉武帝好男色这一点,不过对于他视中华之国土为禁脔这一点王守善还是很认可的,玊玉就是他的禁脔,任何人都碰不得,就算他死了也一样。 “只要他不惹我就行。”除了女人的事情,王守善自认自己是很好说话的,玊玉闻言果然嫣然一笑,她还天真得以为陈鹏会那么轻易得放手。 “李校尉,这下你满意了吧。”王守善用仅剩不多的耐心开始赶人。 “给别人留条退路你自己才有退路,等陈鹏走了你们再在一个屋里睡吧。”李思远的话让玊玉的脸一下子羞得通红,王守善气得头发根根竖起却无可奈何,因为陈鹏确实是个很有能力的道士。 “好,我答应你。”王守善被气得快吐血了,却还是咬牙忍了“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我娘子‘单独’说。” 这一次李思远很干脆利落得出去了。 等房门被关上,王守善立刻掀起了她的道袍下摆,伸手就要脱了玊玉的裤子。 “你干什么?”玊玉被吓了一跳,缅裆裤还是有绳结,她连忙用双手捂着,她是个会吸取教训的人,这一次她没有像上次一样大声叫喊了。 “明知故问。”王守善将美人的玉手放在了自己衣服的绳结上“这么久没见你就没想我?” “你放开我。”玊玉挣扎着想摆脱他的控制,但与其说是拒绝,更像是欲拒还迎的邀请,王守善在得意之余将女道士像羔羊一样被抱了起来,绕到了雕花屏风后面的床上。 春日多雨,洛源驿又在渡口边,满江烟雨柔化了北方大气磅礴的山川。 横刀是百炼而成,经过多次锻打可以排除钢里的杂质,但是这种刀并不防锈,因此并不适合陪葬。 一把好刀来之不易,而陌刀更是难得,陌刀就跟甲胄一样,打完了仗还得还回去,唯有横刀是属于自己的。 从清晨到下午,这间能看到江景的房门就没有再打开过,王守善的房门外站着的都是宦官。 只要当权的男人喜欢女人就永远都少不了他们,就连一开始想要杀宦官的王守善如今也被他们围了起来,宦官要是没一点真本事也不可能被李隆基和李玙重用,施了宫刑就等于断了,宦官就能将时间花在别的地方上。 横刀没有防锈,想让它一直光亮如新只能不断用磨刀石去磨,大唐的官员将太多时间浪费在私妓c官妓c宫妓的身上,安边问题不去想怎么解决,和他国的外交关系不去想怎么相处,秘书监一屋子的书根本没人看,他们的时间都用在风花雪月c喝酒吟诗上了。 既然王侯们玩文玩核桃,李隆基就敢玩打麻将,反正现在叫他励精图治的张九龄已经被贬了,朝上也没人敢再叫他继续当个勤勉的皇帝,他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将败家进行到底。汉王要用玉做金缕玉衣,李隆基就直接用玉做麻将,人老了,脑子转得就没年轻人快,川麻的打法翻翻倍数复杂,寿王妃就建议李隆基将她的堂兄给带到宫里来,专门负责计算赌筹。 宦官和后妃是分不开的,杨玉环宠冠后宫是迟早的事,但是屋里那个娇声承欢的沧海遗珠却是个大变数。 女儿也要分受宠和不受宠两种,公主虽然每人的封邑都是一样的,不过能在李隆基面前说得上话的却没几个。 王守善是个撑得起来的女婿,公主自己的品行也不差,三皇子似乎也很看重自己的妹婿,烧了太清女冠观死了那么多王孙王守善还没事,他不是得势了是什么? 这里是宫外不是宫里,没人禁言,宦官们一边守门一边低声聊天,和沧海遗珠一起来的还有四个宫女,与神策军的中官相比她们的地位更低,在这种场合她们是没有资格说话的。 直到里面的动静逐渐变小,外面的人才整肃好表情,等着里面召唤。 “不用等啦,主公喜欢自己动手,他用不着你们的。”羽扇纶巾的冯坤摇着羽扇和李思远一起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笑盈盈得说“那四个女人可以留下,其他人都回去休息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搬弄口舌(上) 身上阴气重的女人体温似乎比正常人低一点,王守善捏着公主的手把玩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此刻躺在他身边小鸟依人般女子其实就是玉雕成,在她的眼中王守善只看得到自己的影子。 “玉娘,你跟我走好吗?”王守善不想去管外面的糟心事,他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找个世外桃源与她隐居,过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清净日子。 “哥哥想到哪儿去?”窦德妃养出来的名门淑女勾起一个魅惑人心的浅笑,王守善不想向她认输,他绝不会跟李治一样被姓武的女人掌控的。 “哪儿都可以,只要我们俩能在一起就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哥哥别说傻话了。”玊玉将头埋在他的肩膀,柔声轻吟“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王守善松开了她的手,将怀中玉人紧紧搂住,女人心,海底针,她说的即便是假话王守善也愿意信了。 “别离开我,玉娘。”王守善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你要是敢背叛我我会杀了你的。” “你要是敢背叛我我不会杀了你,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玊玉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除了我你不能有别的女人。” 韦坚说的没错,他的娘子果然是母老虎中的母老虎。 “你走了,孩子们怎么办?”王守善开始狡猾得转移话题。 “叔叔们会帮忙照顾的,你别担心了。”玊玉伸出食指,在他的胸肌上画圈“道清今年十三岁了,我想送他去别的地方念书,哥哥有什么好的建议?” “洛阳怎么样?”王守善揣着明白装糊涂“听说扬州也有不少私学。” “洛阳就行了,扬州太远了。”玊玉道长满意了,猫一样用发顶蹭着他的肩窝撒娇“哥哥对我最好了。” 王守善苦笑连连“道清不是你第一个收养的孩子么?” 虎毒不食子,不过姓武的女人是个例外,如果她们得不到爱情就会成为天下最可怕的毒妇,杨玉环可能会成为第三个因受了人彘之刑而名留史册的女人,不过王守善并不同情她。 他尊重守得住贞洁的女子,而且她给寿王戴的这顶绿帽子影响了全天下所有汉族男人的脸面,这种女人他只想杀了了事。 “哥哥很喜欢道清吗?”玊玉就像撒娇一般轻声说,王守善只觉得自己背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没有,我是怕你舍不得。”王守善连忙表忠心,但他的话音刚落,武媚娘的曾侄孙女却轻轻得推开了他。 她坐了起来,搂过丝被遮住了自己,随着“锵”得一声轻吟,她的手中多了一把寒光闪现的直刀。 那把刀是王守善的,自己的刀他当然认得,只是它似乎快要成弑主之刃,锋利的刀尖正对着他的咽喉。 “叫我陛下。”玊玉就像在玩一个好玩的游戏一般巧笑着说“叫了我就原谅你。” 王守善的心砰砰直跳,李家的女人果然没哪个好惹的。 “公主,别玩了。”王守善强笑着“刀剑无眼,小心伤了自己。” 玊玉依旧保持着微笑,手上微微一使劲,刀尖只差一点就能刺穿他的皮肤。 “叫我陛下。”她就像在驯一匹不听话的烈马般高高在上得说,王守善仰望着她,就跟那天在大同殿里他持叉手礼仰望她的父亲李隆基时一样。 “公主,你想当女皇吗?” “不想,我只想听你叫我陛下。”玊玉将那把刀给丢开了,分开笔直的双腿骑在了他的身上“叫了我就给你想不到的好处。” “叫了你就想跟我一起当二圣吗?”王守善冷笑连连,独孤伽罗是隋文帝的皇后,隋炀帝的亲娘,太宗李世民的奶奶,文帝在等到北周皇帝暴毙后就是她劝杨坚取北周小皇帝而代之登基为帝的,文帝时期的后宫形同虚设,文帝所有的孩子都是她生的。 文帝下朝后独孤皇后都会去“接”文帝回宫,夫妻二人齐心协力,开创了隋朝盛世,宫中的人于是称呼他们为二圣,除了他们外还有另一对二圣,那就是武则天和李治,王守善自认没隋文帝的本事,而且他也不想当李治。 缠绵了一下午,玊玉的发髻已经散开了,她将头发拢在耳后,猛然俯下身,伸出小舌开始舔王守善身上流出的汗水。 她一边问王守善叫不叫,一边一点点得往下移,王守善的脑子顿时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即便是李治恐怕也没胆子敢叫女皇这么服侍他,也许只有太宗曾经尝过的滋味。 王守善此刻心里那叫一个后悔,他那天干嘛去追一个拿红伞的路人,结果害他认识了这么磨人的妖精。 “这招你是从哪儿学的?”王守善以肘撑地半坐起来,他的声音都被吓变了。 即使和老婆相比他也是个单纯又实诚的娃,大哥说得没错,长安真的是个欲海,填不平的。 “别动。”武媚娘的曾侄孙女一下子捏住了他,王守善吃痛之下立刻躺平了“你现在是我的,知不知道该叫我什么?” 王守善心里想骂人,但嘴上还是乖乖得回答了玊玉的问题。 “陛下。” 玊玉闻言她勾起一个志得意满得笑,然后缓缓低下了头 王守善有些好奇,张易之兄弟是不是借助了药物才能服侍当时已经五十多岁的武则天? 女人上了年纪,保养得再好也没年轻女人皮肤紧致,男宠可不像女人,某方面要是没点特殊的本事怕是入不了太平公主和武则天的法眼。 能在长安混出名堂的都不是普通人啊。 王守善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享受着自己被“玩弄”的感觉,儿时当奴隶的经历似乎已经融入了他的灵魂,在他的心底深处还是住着一股奴性。 说是安禄山贱,其实他自己也不遑多让,但是耍贱要是能得到这么多好处,偶尔逢场作戏一番好像也无妨。 王守善抓住了玊玉的头发,享受着她吮弄间带来的快乐,心里忽然涌现出一个怪异的念头。 要是她真的成了女皇,那他可能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被女皇如此服侍的奴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搬弄口舌(下) 有的人喜欢吃辣,有的人喜欢吃甜,每个男人都有自己喜欢的女人类型,鲜卑人普遍喜欢稍微胖点的,而汉人普遍喜欢瘦的,宫里派出来服侍公主的宫女全部都是体型偏胖的,她们都不是王守善喜欢的类型。 化妆也是要讲技术的,也不知道这批宫娥是假笨还是真聪明,她们全部都画了全套的大浓妆,让人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王守善明白李隆基的意思,他的女儿就是翁婿之间联系的纽带,女人有一个就够了,王守善必须将大多数的精力都用在干活上。 道士管道士的问题,和尚管和尚的问题,粟特人处理粟特人的问题,王守善是胡汉混血,如何让汉人跟粟特人和平共处就成了他的事,高力士将所有抱怨粟特人进鸿胪寺的奏表打好包,让使者快马带着追到了洛源驿,不多不少,刚好两个大包,总数大约有两百封,堆起来有小山那么高。 王守善在屋里面玩的时候李思远跟冯坤就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开始看起来了,中官们看着二人敢怒不敢言,奏表这东西哪儿是一个武将和庶民该看的? “李校尉可是三皇子的人呐,他跟王郎的门下走那么近也不知道想干什么。”陈克州服侍王守善穿衣服的时候在他耳边小声嘀咕,要是换成昨天王守善心里还会觉得不舒服,不过他现在心情正好,李玙想挖他的人就挖吧,反正冯天齐那小儿野心太大,以王守善的本事很难驾驭他。 宦官玩弄权术的手段就这样,挑拨离间而已,鸿胪寺那地方不只是粟特人,宦官也想插手,鸿胪寺卿的位置别想了,那是惠宣太子李业的三子李琄的,但是鸿胪寺其他官吏的位置却还是可以争一争的。 粟特人要个流外二等的典客都那么费劲宦官就更难了,但通事舍人的活宦官们都争到了怎么就不能争鸿胪寺?不过鸿胪寺是汉人文官死守的地方,死谏都闹出来了,文官不怕死起来也是很吓人的。 功劳有很多种,想让突厥人服气粟特人就必须完成他们完成不了的任务。 王守善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希腊火的事。 只要有了希腊火就能威慑住长江泛滥的,突厥人的铁马可进不了长江,而且有了这个东西对付蜃龙也方便,只是这样一来和大食人的关系可就微妙了。 在大多数唐人的眼里碎叶以西全是蛮荒之地,拂菻这名字很多人都没听过,就连王守善也只知道西突厥汗国曾经与他们一起对抗萨珊波斯,谁承想他们居然有那么厉害的海军。 王守善有个预感,日后大海会代替西域成为豪杰们争夺的战场,唐国现在有世界第一的造船技术,他们必须在其他国家崛起之前坐稳海上霸主的地位。 不能怪王孙们沉迷女色荒废光阴,就连王守善自己也在屏风里面那个妖精身上浪费了太多精力,姓武的女人胆子大,什么都敢玩,王守善算是彻底服气了。 比起尚公主,将武姓女嫁到大食去祸害他们的朝臣更有可行性,不过大食要是被整没了拂菻就要崛起了,拂菻人信景教,他们信的那个耶稣和默罕默德没法共存,因为拂菻和大食人都坚信自己信的那个是唯一的真神。 为了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对方是错误的,两方打来打去,佛教喜欢辩经,明明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的问题一定要真刀真枪得打仗,王守善不是很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突厥人信狼图腾,他们不还是能忍回纥人,拂菻和大食人走的是另外一条物极必反的路,王守善不是很想跟他们打交道。 他不是拜火教徒,不过他觉得火是应当敬畏的,它是带来温暖和光明的圣火,不该用来制造杀戮,和刀剑相比用火做武器无疑更有效率,只是这样一来士兵就跟屠夫没任何区别了。 武将必须习武才能战斗,那个叫阿倍广弘的倭国人虽然讨厌但他说得有一点没错,战场应当是男人决战生死的地方,所有元服之前的孩子都不许拿武器,被御史杨汪冤枉死的张审素的两个儿子死时只有十三四岁,根本没到元服的年纪。 让孩子拿武器是一种悲剧,王守善不想等杀到最后全世界只剩下一个人种的时候才想起来后悔,孤独是一个人无法克服的,那段从西域到长安在城外一个人过夜的经历让他感到恐惧,有的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肚子里的妖怪根本是不存在的,他已经疯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天宦官为他准备的紫色绸衫,就在他在陈克州的帮助下带小冠的时候他的娘子已经被宫娥们搀扶着走了出来,承欢之后她的脚步是虚浮的,她身上穿着的终于不是那身碍眼的道袍了,一身藕丝月白襦裙裹在她身上显得弱不胜衣,一头青丝被挽成了倭堕髻,看着她王守善忽然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要是为了她而不要江山好像也没啥可惜的。 “娘子,刚才舒服吗?”王守善恶劣得调笑着,不论是陈克州还是宫娥们都满脸错愕,玊玉的脸一下子就通红了。 “下流。”玊玉的声音都变得沙哑了。 “之前不是你说肩膀疼让我来帮你揉揉的吗?我怎么就下流了?”王守善笃定玊玉肯定不敢拆穿他的谎言,女道士被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宫娥们纷纷以袖遮脸,窃笑连连。 见玊玉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王守善便笑着朝她出伸手“走吧,我们在洛源驿耽搁很久了,该出发了。” “你就知道欺负我,迟早有天本宫要让你尝尝厉害。”玊玉气得跺脚,刚一迈步就忽然脚下一软,幸好宫娥们反应迅速将她给及时扶住,不然她这一身藕色襦裙恐怕就要变成灰色的了。 王守善得意得哈哈大笑起来。 他真的该学安禄山,将造反当成一个游戏,忧国忧民不适合他,还是玩乐更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丹凤朝阳 从大唐开国至今不过一百零一十七年,但是人心已经黑到不变法无法继续运行下去的地步,以盛唐的国力一年的税收应该不止一千万贯,可是逃税漏税的人实在太多,再加上庞大的官僚集团要养,就算没有李隆基败家国家也跑不动了。 开元二十五年的大唐就是个虚胖的胖子,看起来孔武有力实际上谁都能欺负。 没人愿意到西部去拓荒,至于全体国民一起从吃面改成吃米饭大多数人也是当成笑话来听,从路上看到的那些“消息灵通”的商人们的态度来看王守善已经可以肯定水田防线建不起来了,他不想跟着这帮自作聪明的人一起去死,他必须想办法弄到江南的采访使的位置,有长江天险守着安禄山那死胖子就不能拿他怎么样,日后有了大船他还能从海路打到幽州去,背后的老窝被抄了安禄山就没法继续在中原作乱了。 “主公,主主公”王守善才把玊玉送上马车,隔着老远他便听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他循着声音看去,只见那个前两天他在麻街收的那个手下,好像叫高云莫的商人居然骑着马追来了,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骑着枣红马的翩翩少年,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贵族子弟普遍元服比较早,李玙差不多十二三岁的时候就上战场了,见过血的人跟普通人的区别是很明显的,在中原腹地见到这种人很稀有,王守善立刻对那个年轻人留意起来。 要是换上一身红色的军装,他几乎就跟当年在沙海中救了王守善一条小命的唐军一样了。 主公这个称谓一般都是戏文里才有,路上行人听到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子这么怪异的叫法不禁将视线转移到了王守善的身上。 “这位郎君,给你这个。”王守善正看着那个年轻的武将,忽然有个少女红着脸,将一个梨递给了他,王守善满脸都是错愕,怎么神策军的中官和李玙的私兵都不拦她? “知道什么是掷果盈车吗?”李思远骑在马上懒洋洋得走过来,朝着不远处卖水果并且还往这边张望的几个摊贩努嘴“小心被水果给砸死。” 潘安容姿美,驾车在路上走连老妇都为之着迷,路上行人将各种美味的水果放在他的车上,王守善得意得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果然长了一副好皮相。 没多会儿功夫,高云莫和那个青年就到了,高云莫规规矩矩得行了个揖礼,而那个青年只是朝王守善拱了拱手,完全是敷衍了事。 “主公,这个是我的妻弟,名叫辛云京,他才从金城搬到京兆来,现在还没差事,不如让他追随左右以效犬马之劳。” “金城你是河西辛家什么人?”王守善来了精神,河西辛家可是将门世家,他们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商人。 “你是何人?”辛云京没有回答王守善的问题,反而高傲无比得反问。 “你姐夫没告诉你我是谁吗?”王守善吊儿郎当得站着,开始调戏这个将门虎子“要不然你猜一猜?” 辛云京不屑冷哼,显然没将王守善放在眼里。 “哎呀,你这娃怎么这么倔。”高云莫看起来像是要气死了“跟着主公总比你回去当大头兵强。” “这可不一定,我也是大头兵出身,说不定他回去转一圈混得就比我好呢。”王守善浑不在意得大笑着,这时粟特人将他的马牵了过来,辛云京立刻将视线移到了诗酒的身上。 “你喜欢它?”王守善抓着马的缰绳看着没小自己几岁的辛云京,忽然觉得自己比他老了至少一轮,年轻人和武将都喜欢宝马,但他却对人更感兴趣。 “你这马卖吗?”辛云京的话音刚落,高云莫的马鞭便举了起来。 “这马我不卖。”王守善笑了起来,初次跟赵岚志见面的时候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你要是想要的话就跟我来,只要它愿意跟你走它就是你的。” “当真?”辛云京跃跃欲试,王守善笑着点头,然后翻身上马,其他人早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他下令出发了。 自武周后女人的衣领是越来越低了,这是一种对男权的挑战,在长安城里常见到穿着女装骑马的女子,不过在人来人往的商山街上仍然以马车为主,带着两辆马车行进的速度肯定没法跟以前一样快,就连蒋静帆这种读书人也能跟得上行进的节奏。 下午出发的时间太晚,到了丹凤驿天就开始擦黑了,这商山商道每一个驿站都有各自的特色,丹凤驿的周围就种满了棣棠花,这种花和迎春花很像,但花期却比迎春花晚一些,石桥水渠旁种满了这种黄花,在一片嫩绿之中那纯粹的黄色让人眼前一亮,恰似山间的少年男女般无拘无束。 “娘子,咱们去放纸鸢吧。”住宿的问题肯定有别的人安排,王守善下马走到车边,开始邀约女道士一起郊游踏青。 “不去,我穿着裙子呢。”隔着泥金红绸车帘,玊玉毫不留情得拒绝道。 “别人穿着裙子不是一样玩吗?快下来。”王守善不耐烦得掀开帘子,伸手抓住玊玉的皓腕,蛮横得将这个逃命还要讲究礼教的淑女给拉了出来。 白衣服是很难洗的,不过汉女穿白衣就是好看,尤其这山上到处都是鲜艳的颜色,一身白衣的玊玉立刻变得冰清玉洁。 王守善是个大老粗,他不像李白一样会吟诗,此情此景应有诗歌来描述,就在王守善陶醉于眼前如画美景时,陪着玊玉在马车上的宫娥将冯坤买的纸鸢递到了公主的手中,她立刻用纸鸢的翅膀挡住了自己的如花娇颜。 “主公真是好福气啊。”高云莫阿谀得奉承着“夫人长得可真俊。” 商人好炫耀,有时也带着私婢参加各种应酬,高云莫的出身显然不高,他这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王守善也没觉得生气,被看两眼就看两眼呗,反正她又没打算勾引人。 他拉着玊玉的手,宛如牵着胡姬的胡商一样趾高气昂得走在最前面,四个宫娥和宦官们立刻跟上,李玙的察事厅子也跟了一个过来。 “主公,奏表你不看了吗?”冯坤和蒋静帆一人抱着一包奏表朝着他的背影大吼。 “你们俩看完就行了,小事自己解决。”王守善不耐烦看那种专门抱怨用的奏表,他跟自己的丈人一样,都喜欢玩。 “做正事去。”上仙公主强硬得将手给抽了出来,叉着腰气呼呼得瞪王守善“不然今晚你不许进我房。” 王守善瞥了眼走在队伍最尽头看起来神色如常的陈鹏,忽然也没了玩乐的心情。 李隆基把女儿嫁给王守善是为了让他替自己干活的,现在王守善还很年轻,他还没到可以随意玩闹的时候。 看在公主下午将他“玩弄”得很舒服的份上,王守善决定乖乖听话。 “那行,你得陪我。”王守善蛮横又不讲理得说“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出去玩。” 玊玉道长被气得不行,狠狠掐了王守善的腰眼一下。 “哎呀,好疼。”王守善假惺惺得叫嚷着,宫娥们又窃笑了起来。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玊玉仿佛真生气了,提着裙子的下摆,气势汹汹得往驿站走去。 王守善不顾其他人都在,伸手一捞,将她搂入怀中长吻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窜江耗子 巴蜀的男人普遍偏矮,但他们强壮c好战c吃苦耐劳,是天生的战士。 李白不是巴蜀人,不过他的家乡却是巴蜀,和盛行男权的北方不同,南方有许多地方仍然是女人当家作主,尤其是西晋时百越等地的僚人迁徙进蜀之后,这种女权至上的民风也被引进了汉人聚集的地方。 巴蜀多“耙耳朵”,男人在家里总是被自己的妈和媳妇管教,不过到了外面他们就是彪悍的战士,剑南道紧邻着吐蕃,除了地势险要气候炎热之外,剑南的兵彪悍也是吐蕃人不敢入侵巴蜀的原因之一。 剑南道一样很乱,西晋五胡乱华成汉政权时李寿从南中等地掠来大量僚人充实因战争而荒芜的城镇,可是这些僚人却一点都不服管教,他们原本还处于刀耕火种的原始社会,一下子要他们接受先进文明和生活方式让僚人感到不知所措,他们惧怕c逃避并试图回归原来的生活,不论朝廷怎么教育他们就是接受不了,以至于不少僚人宁可放弃城市里的安逸生活,继续在山里当山贼。 大唐江湖最大的帮派是漕帮,他们有人c有钱,势力遍布大江南北,掌控着的是运河运力,可以说掌控着大唐的命脉,是朝廷也不敢轻易得罪的黑道势力。 第二大的帮派是巴蜀的袍哥,诗经秦风无衣篇有云,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袍哥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 袍哥走的是码头生意,他们和漕帮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巴蜀人很少出夔门,漕帮也不敢动巴蜀的袍哥,原因无他,袍哥没了就得是漕帮自己去跟吐蕃人打交道,而袍哥也想染指长江的漕运生意,长江除了c漕帮还有袍哥c官府参与其中。 巫峡多山关,苍茫云海间,听着诗情画意,可现实却一点都不美好。 山上有僚人山贼,水里有汉人,蜀土一点都不太平,王孙贵胄只知道巴蜀风光秀丽,却不知道那里的人有多彪悍,那个在洛源驿帮着陈鹏说话的男子就是袍哥人家,王守善搂着美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拥吻的场面正好被他看到了。 巴蜀的官话口音是很明显的,李白说官话就有明显的蜀音,玊玉也一样,只要是当地人一下就能听出来。 官府和黑帮永远都不在一个路数上,再加上王守善“欺负”的是巴蜀的女人,那个矮个袍哥对这个西域来的高个胡人就更加厌恶了。 蜀山剑派只是一个松散的组织,但这个门派出了很多剑豪,当代以剑圣裴昊最有名气。 除了蜀山剑派,青城和峨眉也出高手,没办法,香客们给的香火太多了,容易招贼,为了强身健体同时自保和尚尼姑们也得学功夫。 巴蜀地区最大的特点就是使剑的人特别多,因为巴国擅长制铜剑,那个袍哥的腰上挂着的就是一把柳叶剑,它跟李白和陈鹏腰上的那把没什么大区别。 横刀对铜剑来说就是一个异类,它是铁造的,质地比铜更坚硬,不过它不像铜一样耐腐蚀,从它被制造出来那天开始就有不少人等着看它的笑话,这种不伦不类的东西能成什么气候。 一个使横刀的胡人官差,仗着人多势众欺负巴蜀的女人,王守善的身上集中了袍哥人家最讨厌的人所有特质,在洛源驿的时候王守善只闻其声,现在他们总算是照面了。 仅仅只是一面,王守善就给自己添了个仇家,王守善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郁闷,他跟自己的老婆亲热是犯着谁了? 即便是以兼爱为核心的墨家组织还要分个三六九等,袍哥这种纯江湖组织就更不用说了,袍哥行的是兄弟道,拜的是香堂山头,分为仁义礼智信五个等级,仁字辈是最有地位的大人物,信字辈以出卖体力的底层人物为主,三峡的水势湍急,没有纤夫根本就没法逆流而上,袍哥之中信字辈很多都是纤夫出身。 在信字辈下面还有天棒和乌棒两个等级的散客,信字辈往下是不能带袍哥信物的,眼前的这个则在头上缠了一圈深蓝色的布,有了冯坤的提醒王守善才知道那是信字辈的标志。 “别看他是个小字辈,敢跑到漕帮的地盘来绝对不是普通人,主公可要千万小心。”等那个袍哥走了,冯坤小心翼翼得凑到王守善的身边小声说,蒋静帆仍然是那副神游物外的样子,谁都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王守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郁闷。 他没去过巴蜀,但就凭李白和刚才所见的那个袍哥就知道让现在的彍骑去巴蜀就跟送他们去西北一样危险,李林甫那个蠢材还以为人多势众就能高枕无忧。 “天朝上国,万国来朝。”王守善低声说完就冷哼一声,这世上多得是不想要汉人的东西过原始生活的蛮夷。 有些人在繁华的长安呆得太久了,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民间长得是啥样,底层的人根本不懂什么诗词歌赋,跟他们讲文明的那一套没用,这么早就弃武从文简直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王守善后悔了,他不该烧了大业坊的太清女冠观,他该烧的应该是平康坊,那些娼妓也是苦命人,也许将她们用火“净化”了是一种解脱。 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拉,王守善连忙低下头,只见玊玉正仰着头,泫然欲泣得看着他,王守善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娘子,你又怎么啦?”他伸手将美人抱了个满怀,小心得拍着她的背。 “哥哥不可妄动杀念,你该给那些犯了错的人改过自新的机会。”玊玉将头埋在他的胸口瓮声瓮气得说“不良人以前都是罪犯,如今却成了大唐缉事番役,每个人不是生来就是恶人的。” 王守善抬起头,视线落在了冯坤的身上,他原本正看着玊玉的背影发呆,被王守善绿油油的眼睛一看立刻将头给低了下来。 “好,我听你的。”王守善看着冯坤,轻声细语得说“但是那些给了机会却还不珍惜的人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戏语人生 惊蛰之后蝈蝈也出来了,还未入夜它们便已经开始在山野之中鸣叫。 在此起彼伏的虫鸣声中王守善斜躺在席子上,一边喝酒一边静静得听郭佳描述另一个不同于军营的习武之人所处的世界。 和将香堂设立在码头的漕帮不同,袍哥的堂口一般都设立在茶肆里,巴蜀地区的人儒化程度不深,又受到南方僚人的影响,所以袍哥开的茶肆并不是席地而坐,所有客人都坐在扁担一般的板凳上。 这种凳子要坐得稳得有技巧,偏了哪一头都要翻,一如日后不良人的生活,他们并不是完全官府中的人,因为不良人都曾经是罪犯,并且他们面对的几乎都是江湖中人。 “混江湖的招子一定要亮,看不清人的话会吃大苦头的。”郭佳低声对王守善说。 江湖上的浮浪人和当官的势不两立,敢在水陆道上混饭吃的绝对不是任人欺负的逃户,王守善一夜之间砍了四十个人头的事在江湖里已经传遍了,除了边缘地区,跑江湖的很少有人不知道长安城里出了个玉面修罗。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江湖路一样不好走,王守善心烦得叹了口气。 他本想低调进不良人然后再徐徐图之,这下可好,回了长安后他必定会跟常广福直接对上,甚至于与李林甫短兵相接。 李玙想挖走冯坤,他跟他阿耶一样求贤若渴,王守善不知道冯坤心动了没有,但他要是心动了那王守善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冯坤知道得太多了,而且他的野心太大,留着他肯定是个祸害。 暗杀这种手段见不得光却足够有效,郭佳跟冯坤一样不是好相处的人,要是李玙和李隆基知道了王守善背地里的图谋,恐怕就算有玊玉保着他仍然是难逃人头落地的下场。 王守善苦笑不已,蒋静帆说的果然不错,他根本不像霸王,他就是一个乘人之危的小人,要不是大唐此刻生了重病也轮不到他这样的小丑跳梁。 “去岭南的那些人你有办法探听到他们的消息么?” 郭佳微微挪了挪,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继续坐着,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主公知道属下以前是干什么的吧?我们这一行只做熟人生意,没熟人介绍给再多钱我们都不会接的。”郭佳隐藏在烛火构成的阴影里微笑着说“这世上有钱人很多,但能找到我们的却很少,门路这个东西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王守善勾起一个会意的笑“你想怎么做?” “漕帮的人图的是财,但袍哥的人却在抢他们的生意,主公要是能让袍哥的人重新回到巴蜀不再出夔门,我相信漕帮的人是愿意帮主公这个小忙的。” 江湖人喜欢划分地盘,尤其是码头生意更是如此,货主想托运东西可没那么简单。 钱是必须用铜制的,除了钱以外镜子c香炉等物品都要用到铜铁,这种船吃水深而且受官府保护,漕帮的水手就会用这种船去撞没有交保护费的货船。 这种做法很不仗义,有很多货主敢怒不敢言,袍哥以前都是在夔门以西活动,他们要时常跟吐蕃c僚人c苗人等蛮夷接触,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在路况那么艰难的地方能做多大的生意?加入袍哥的纤夫越来越多,要管理那么多人得花不少钱,夔门里的生意已经不足以养活袍哥了。 漕帮的人不想去争夺巴蜀的地盘,僚人都是死脑筋,在迁入巴蜀之前他们过的就是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突然接触文明世界让他们无所适从,他们宁可重新回到山里当山贼也不愿意住在汉人建的城市里,跟那种人打交道就一个字——“累”,为那么点钱付出那么多心思太不划算了。 巴蜀也就益州太平点,朝廷执法有很多地方要仰仗袍哥,王守善这个女婿要是为了一己私利把李隆基苦心经营的退守之地给弄没了,老头子肯定会将他活剐了解恨。 “你有什么办法让他们回巴蜀?”王守善虚心求教,郭佳则耐心解答。 “把树砍了他们就会回去了。” “哈?”王守善听得莫名其妙,郭佳只得又细细道来。 就跟突厥人将狼当做图腾一样,巴蜀的部分夷族也将树当做自己的图腾,同时有树的地方才有青蛙c老虎以及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夷族也不是各个都信树图腾的,也有信动物和昆虫的,但是所有南方夷族都非常看重树,这次修驰道正好要用到大量的硬木c软木,如果王守善能说服李隆基将第一条驰道修进巴蜀,那么袍哥就肯定不会继续在漕帮的码头上出现了。 树是不能乱砍的,木头与很多巫术c预言有关,在巴蜀一带有个古老的传说,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巴蜀和西域一样都是海,是因为建木倒下了所以才从海变成了现在的山。 听到这里,王守善阻止郭佳继续再说下去,汉人不信怪力乱神,所以任意在陇州砍伐树木大修宫殿地宫,他们要是把这一套再带到巴蜀去,那些僚人不作乱才怪。 巴蜀不仅是李唐最后的留守之地,同时也是袍哥的根基,根基要是乱了谁都没法继续扩张,只是这样一来朝廷和袍哥恐怕会更加对立了。 纤夫都是苦命人,他们全靠出卖体力吃饭,货主还拼命压榨他们的工钱,袍哥相当于是他们的保护者。 和满身丝绸的商人不同,纤夫都是不穿衣服的,拉纤的纤绳会磨坏他们的衣服,他们可没钱置办。 江湖上基本上没女人走动,就算是有也绝对是被生活逼上了绝路,在丹江上也有裸身拉纤的纤夫,看一个男子的可不是良家女子该有的行为。 还好除了墨家,还有李白是可以信任的。 王守善不想让郭佳去处理江湖的事情,这个刺客并非无脑的莽夫,就是不知道用他来代替冯坤可行不可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虚与委蛇 蒋静帆说过,忠诚是不能当饭吃的,王守善想要的是忠于自己的兵,冯坤和李思远走得实在太近了。 白面馍跟他妹妹不一样,他可不是什么好人,王守善的丈人忌惮自己的儿子,文武大臣就没胆量接近他了,为了杀出重围他就自己想出了办法,宦官成了他的狗,只是这些阉狗可不像真正的狗那么忠诚。 李玙面对的问题跟他阿耶一样——缺人,大唐有世界第一的人口可还是缺人才,这个笑话听起来可真是刺耳。 因为缺人才,就连韦家这种明目张胆谋反的贵族都没灭族,王守善放下酒觞无奈叹气,他希望冯坤别做糊涂事。 王守善开始仔细打量郭佳,他只是个相貌普通的汉人,一入人群肯定会很快消失踪迹,此刻他就像是只真正的狗一样勾着背坐着,王守善也猜不透他转的到底是什么心思。 “郭少侠,你是怎么认识天齐的?” “属下字长风,主公以后叫属下长风就可以了。”郭佳微笑着说“我和天齐只是一般朋友,他来长安找妹妹,偶然认识了我以前的雇主,那小儿好赌,欠了我的工钱想跑,后来天齐发现了异常及时告诉了我,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 郭佳说得轻巧,但王守善想象得出来那个欠了杀手“工钱”的赌徒下场肯定不会好,能落个全尸都算他运气好了。 “平时你不干活的时候都干什么?” “屠夫,谁家要是有牛羊要宰我也会去帮忙。”郭佳谦逊得说“实在连牛羊都没得宰了我还会干点木匠活,养活自个儿还是没问题的。” “木匠?你会做家具吗?” “只是能修修补补而已,要我自己做出家具还是做不到。”郭佳一语双关得说“主公该多观察两天,天齐有自己的打算。” 王守善浑身的肌肉一下子紧绷了。 “他想做什么?” “主公,你知道三王子现在想做什么么?”郭佳笑得诡异又神秘,王守善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他想做什么?” “秘密,暂时不能告诉你。”郭佳恶劣得大笑起来,王守善顿时被他气得胸口闷疼。 “既然不能说你告诉我干什么?” “三皇子的计划少不了粟特人的支持,他想让天齐绕过你直接跟粟特人接触。”郭佳说到这里笑容收敛了不少,王守善立刻不屑冷哼。 “你跟我说这些想干什么?”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王守善才又开口问道。 “主公,天齐想得到你能说服粟特人帮个小忙,只要这件事做成了米萨保他们肯定会有好处,你以后也不会那么难做了。” 王守善冷笑连连“他又想出了什么馊主意?” “这主意不是天齐想的,是三皇子想的,天齐只是中间人,写故事的人是三皇子,咱们都是这个故事里的角色而已。”郭佳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王守善“粟特人不听汉人的,你是他们半个老乡,他们肯定会听你的。” “你太看得起我了。”王守善不屑冷笑,他的娘是舞姬,本质上来说跟胡姬酒肆里那些跳胡旋舞的女人是一样的,萨保可是大商队的首领,胡姬只是商品,说不定在他们眼中王守善这个胡汉混血的杂种就跟牲口生的崽子是等价的。 他们表面上给王守善面子,实际上心里转的什么心思谁他妈的知道,现在王守善还有利用的价值,等他们跟汉人真正接上了头王守善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事关生死才到了考验忠诚时候,李玙确实是李隆基诸多儿子里最成器的一个,但正是因为他太成器王守善才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他与冯坤是因为谋反而认识的,米萨保也是一样,要是他们都被李玙收买了那他们随时可以反戈,到时候倒霉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王守善恨得咬牙切齿,越来越想骂人,狗日的白面馍干嘛老针对他。 他那么多兄弟难道就没一个能成为他的对手么? 难怪李林甫想扶寿王做皇帝了,李玙不是他阿耶,他不吃口蜜腹剑那一套,王守善心里复杂又矛盾,他不想当真正的反贼,他就想唐人能把唐律中奴隶合法的条款给改了,但是不兵变唐人是不可能悔改的,他势必要走上与李唐对立的一面,他的这种活法简直就是将自己的命当成儿戏一样。 米亮说得不错,要是他继续这么玩下去最好的下场也是成为跟宁王一样的阶下囚,现在到了他必须做出取舍的时候了。 “等会儿你出去叫康开明进来。”思考了良久王守善还是妥协了,他犹记得初到长安时对李家父子的种种偏见,要管一个江山不是容易的事,他不想跟那些功臣一样,一世英名全被自己的儿孙们毁了。 郭佳看着他半天,最后无奈得叹了口气。 “主公,你是不是没什么朋友?” “你问这个干什么?”王守善就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警觉得瞪着郭佳。 “我以前跟你一样,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后来我认识了天齐,他是我第一个朋友。”郭佳顿了顿,又道“张涛那伙人很不错,但他们自身难保,你该认识几个能保护你的朋友。” 王守善想起了李玙那天在米萨保家中那番说辞,他怨恨着李隆基差点让他胎死腹中,这种话恐怕听的人是李护国他也不会说的。 当皇帝太他妈惨了,多的是人要夺他的家产,而且自己的亲人还口不对心,这种日子太难过了。 李玙要是日后继承了大统,那他就会跟李隆基一样孤独,至少李隆基还有个宁王陪着,而他的兄弟们都对他非常疏远,太子虽然没用可还是有几个兄弟围在他的身边,李玙则只有宦官与他作伴了。 “三皇子下象棋一般是谁陪他。”沉默许久后,王守善艰声问道。 “有时是和尚,有时是道士,再有就是郭子仪郭卫长了。” “长风,你会下象棋吗?” “会一点,但属下没天齐下得好。”郭佳笑着站了起来“主公先等等,我去叫他过来。” “不用了,你先教我最基本的吧。”王守善可以预料冯坤肯定是个高手,让高手教自己这样的初学者太难受了。 “那行,我去取棋盘来。”郭佳一边说一边往屋外走“夫人好像也没几个朋友吧?主公是不是该帮一帮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凤舞九天 丹凤驿最好的房子是一栋独门院子,趾高气昂的中官将原本住在里面的一对刺史夫妇给赶了出来,现在它归王守善住。 刺史这个官可大可小,王守善已经杀了那么多王孙也不在乎再多得罪一个刺史,更何况这房子确实不错,因为吴道子曾在这里留下墨宝。 在长安,吴道子的画多集中在平康坊的菩提寺里,比如食堂前的东壁上就有《色偈变》,另一壁上则画有《礼骨仙人图》,他的画技精湛,天衣飞扬c漫壁风动,即便他还活着就已经有了画圣的名讳。 吴道子不仅擅长画人物山水,画动物也非常传神,在丹凤驿的墙上画的就是凤凰。 大同殿里除了三百里嘉陵山水,吴道子还画过五条腾龙,这五条龙麟甲飞动,更奇特的是每欲大雨画上即生烟雾,相传这是他用了一种奇特的颜料,只要一到下雨天那种颜料就会因为吸水而变色,这种颜料同样产自西域,有些烧陶的作坊也会用到它。 王守善想让安国寺的壁画画动起来是不可能的,不过让它变个模样康开明还是有办法的,有一种矿石它平时是红色的,可是一遇到水汽就会变成蓝色,一恢复常温它又会恢复成红色,这种颜料常用来传递军情要务,是属于少数人才知道的禁品,制造它的办法仅限于炼丹师,就连提供原料的粟特人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世人皆称天子为真龙,但王守善却觉得大唐的象征该是朱雀才对。 承天门外的朱雀大街不仅是长安的地标,更是各国来华使节必然要经过的地方,朱雀是杀不死的,它总是会在生命垂危时涅槃,一如泱泱华夏的汉人,不论面对何等强敌都不会轻易屈服。 王守善叹了口气,汉人最大的优点和缺点就是顽固,想要改变他们对粟特人的偏见谈何容易,即便是那些羡慕胡商的汉人在心底里也是将粟特人当成了外人。 王守善是个胡汉混血,他是将自己“嫁”进了李家才得到了李唐王室的信任,李唐自己就有鲜卑族的血统,所以他们接受起有明显胡人血统的女婿很容易,然而真正的纯血汉人就没那么容易接受胡人了。 粟特人想离开长安也没那么容易,只有有胡商在长安才能展现出大唐是个开放包容的国家,胡商一走一些短视的汉人商人固然高兴,只是这种高兴恐怕持续不了多久。 康开明将胡商比喻成了鲶鱼,地中海地区的人盛传一个故事,维京人爱吃沙丁鱼,市场上活鱼的价格要高于死鱼,所以渔民总是想方设法的让沙丁鱼活着回到渔港,绝大部分沙丁鱼还是在中途因窒息而死亡。但却有一条渔船总能让大部分沙丁鱼活着回到渔港,沙丁鱼生性喜欢安静,追求平稳,对面临的危险没有清醒的认识,只是一味地安逸于现有的日子。而鲶鱼则以沙丁鱼为食,鲶鱼进入装满了沙丁鱼的鱼槽后由于环境陌生,便四处游动,沙丁鱼见了鲶鱼十分紧张,左冲右突,四处躲避,加速游动沙丁鱼也就不会死了。 没有鲶鱼追赶,喜好和平安逸c以享福为人生目标的汉人很快就会慢慢失去活力,李隆基当然也知道这个故事,所以他才不允许粟特人离开长安。 没有哪只羊会喜欢狼,沙丁鱼当然也不喜欢鲶鱼,可是没了天敌不论是羊还是沙丁鱼最终都会死,一如那些被拜火教徒养着的土狗,它们无限制得繁衍,即便它们长得再可爱最终还是要被人宰了吃肉。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它定下的规矩就是万事万物必然有天敌,现阶段汉人的天敌就是漠北的突厥人,将狼杀光了羊迟早要把草原给毁了,没了草原羊就要饿死,所以唯一能化解大唐不利局面的办法就是跟突厥人和平共处。 李玙想出了一个馊主意,这个主意虽然馊却有可行性,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康开明没明说那个办法是什么,但看他的神情王守善就可以猜出冯坤私下里已经跟他接触过了,打从头一次见面开始王守善就不喜欢那个不知道夹了什么馅的白面馍,这个忠王真他妈不地道,他才来长安几天?挖墙脚居然都挖到他的头上来了。 李隆基可真是会给儿子取名字,一个寿王,一个忠王,王守善也吃不准李玙会不会学隋炀帝一样弑父,李玙跟他阿耶治国的方法差太多了,这对拧巴的父子纠结得所有人跟着胃疼。 王守善忽然无比同情黎敬仁,他虽然手握兵权却不敢乱动,行差踏错一步就会带来杀身之祸,高力士明显是在培养自己的接班人,只是这种锻炼法恐怕会让黎敬仁短寿十几年。 陈德平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他的阿耶陈玄礼是忠于李隆基的,不过他受不了被一个高力士一介阉人指挥,黎敬仁捧着烫手的监门卫陈德平却想要得要命,问题是黎敬仁还不能将职位丢给陈德平,因为陈德平和皇甫惟明是好友,而皇甫惟明和忠王又是好友。皇甫惟明是司农寺少卿,有些话有些事不是一个汉人臣子该说的,但是王守善却将奴婢的问题给李玙挑明了。 皇甫惟明是抵御吐蕃的大将,吐蕃的俘虏也会成为奴隶,吐蕃虽然和大唐联姻可是吐蕃平民对汉人的仇恨一点都不逊于突厥人,所有不幸成为吐蕃战俘的汉人全部都要接受奴化教育,他们被迫剃发易服,必须穿胡服说吐蕃语,吐蕃人对汉人奴隶实行的是去唐化,当亡国奴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可是大多数身处和平内地的唐人却不知道这个。 “云汉,我曾经做过一个梦,在梦里安禄山叛变了,凤翔以西全部被吐蕃人占领,当时三王子和吐蕃人和谈,答应以一万人交付给吐蕃人为奴换回陇右的部分土地,替他们琼面后是我负责送他们去吐蕃的,在路过一个断崖时有好多人都跳崖自尽了。”康开明说这番话时的表情就像睁着眼做噩梦,脸上全是细密的汗珠“长安和洛阳被叛军洗劫一空,王公贵族和有钱人囤积的所有财宝都被抢走了,洛阳被烧了三天三夜,满街都是衣不蔽体的年轻女人,三十里外都能闻到人肉被烤熟的味道” “别说了。”王守善揉着眉心打断了康开明的话,他想起了那天在景龙观里与李玙初次相遇时看到的那副画,它的名字就叫做安史之乱。 陇右是比江南更加富庶的地方,但那里重兵囤积,粟特人是不可能在那里落根的,江南是王守善必争的,同时北方一乱江南也会成为汉人最后的避难所。 他想替汉人留下一点人口,虽然他并不是纯血的汉人,前提是他能活到那个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七星定魂 长安的大明宫是按照六爻之术修建的,而大唐神都洛阳城的七天建筑则是按照北斗七星的布局排列来修建的。 洛水象征天汉星河,北边的皇城则是天帝居住的“紫微帝宫”,架在洛水上最大的桥和皇宫宫城的正南门相连,被称为天津桥,洛阳的定鼎门大街和长安的朱雀大街一样宽敞,往来运河上的都是大船,洛阳的宏伟壮丽甚至超过长安,洛阳城里从来没有大宅,城中的每个坊都住满了人,根本不可能像长安一样南边还有空房子。 王守善没去过洛阳,他想象不出洛阳被他妈的烧了三天三夜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白面馍总是想些严肃的问题,一想起他王守善就无比心烦。 李隆基的脾气有点暴躁,而且有点为所欲为的意思,李玙则跟他阿耶完全不一样,他是个负责任的王子,要是安禄山真的反了王守善相信他会为了百姓留下的。 就是因为这样王守善才特别讨厌他,李玙现在是摆明了车马要架空自己,王守善的处境就跟黎敬仁一样,李家父子就是在试探,要是他反抗了就坐实了他有不臣之心的口实,玊玉随时都会变成寡妇。可要是不反抗,人就都被李玙挖走了他还占个屁的江南,李家人就是表面仁义道德,实际上该干的龌龊事一件没少干,白面馍绝对是黑心的,他跟他阿耶都不是什么好人。 玊玉就是他们父子二人手中的一枚棋子,寡妇还能再嫁,王守善要是死了她还能跟别的李隆基和李玙觉得有用的臣子成亲的,王守善只能期望她能稍微聪明点,别被她阿耶和哥哥给利用了。 “你进来干什么?”王守善面无表情得看着穿着一身道袍的陈鹏,他并没有住在丹凤驿,而是住在了袍哥开的茶馆里,此时他的手里拿着一柄桃木剑,肩上背着个大布包。 “你知道皮罗阁是谁吗?”陈鹏将布包给丢在地上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王守善听了他的问题想了半天摇了摇头,在他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名字。 “皮罗阁是蒙舍诏四代国王,他想把洱海一代的六诏合并了,预计今年西南边会打仗,你打算怎么办?” “洱海在哪儿?” 陈鹏听了王守善的问题勾起一个不屑的冷笑,但他还是在王守善发火之前回答了他的问题。 “不近,但是也绝对不远,去年窦家人派了商队进去探了虚实,估计是真的了。”陈鹏一边说一边往外掏瓶瓶罐罐“他早就想摆脱吐蕃人的控制了。” “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朋友告诉我的,你信么?”陈鹏摆好了要用的东西,用桃木剑捅了王守善的腿一下“把你的脚底板露出来给我看看。” “为什么要给你看?”王守善的声音顿时提高了不少。 “你的气被人破了,不想死的话就干脆点。”陈鹏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王守善不想听陈鹏的话,不过他最终还是将脚底露了出来,陈鹏立刻抓起他的脚开始仔细打量,王守善的脑子里莫名出现之前在闺房里他把玩玊玉道长的脚时的情景,他一下子就将腿给收了回来。 “怎么?不好意思了?”陈鹏诡异得笑了起来,王守善莫名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 “关于医理你懂多少。”陈鹏耐着性子半靠着桌子跟他解释,王守善不喜欢他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活像他是胡人就该不学无术一样。 “不懂。”王守善气愤难耐得说,他书读得确实不多,谁叫他没时间,没法同时学文学武。 “那你知道穴位是什么吧。” “我知道人的死穴在哪儿。”王守善桀骜不驯得回答陈鹏的问题。 “穴位是人身上的气流动的关口,地上的城市c农村就跟人一样有生气流动的方向,茅山术中将这种气脉走向称为七关,要找到地上的七关首先要观察北斗七星,同时人的身上也有七关,它们对应人的身上七个不同的位置,故而被称为七脉,人的阳气由天灵而进,足阳而出,足阳人身上阳气最弱的地方,有些人半夜睡觉常产生被人拉了一下的错觉,或者从高处坠落的感觉,这都是气虚体弱的征兆,这个时候就要经常出去晒太阳并且强身健体增加体内阳气了。”陈鹏用桃木剑拍了拍王守善的脚底板“咱们汉人席居,常光着脚在席子上走来走去,你这两天都在骑马可能感觉不到脚底的伤口,我帮你看看那个人是不是在你的足阳关做了手脚。” 王守善这次将脚干脆利落得伸出来给陈鹏看了。 陈鹏很快就在王守善的左脚脚心找到了一个小小的裂口,王守善的耐疼能力是一流的,这点伤对他来说就跟被蚊子咬了一口一样,陈鹏拿出几枚铜钱,在席子上摆了个圈,然后就把王守善受伤的左脚放在了圆圈中心。 “你又在干什么?” “驱邪,聚气,那个人没有害你的心思,他只是用煞气破了你的气而已。”陈鹏一边说一边将三柱香借着油灯的灯火给点燃了“用这种硬碰硬的办法他也不怕折寿。” “折寿是啥意思?” “就是少活两年。”陈鹏将香上的火给吹熄了,在席子间找了个空隙将香给插了上去“坐着别动,等香烧完了你的脚才能离开那个圈。” 铜钱是铜做的,铜有驱邪的作用,而且陈鹏点的香闻起来很舒服,王守善相信陈鹏并不打算害他。 但让王守善想不明白的是为啥陈鹏要帮他。 “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为什么忽然帮我?”陈鹏只让王守善不动,没说不许他说话,不过陈鹏没理会他。 “你为什么那么关心皮罗阁的事?” “王守善,你看过推背图吗?”陈鹏依然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茫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环,周而复始,自从盘古迄希夷,虎斗龙争事正奇,悟得循环真谛在,试于唐后论元机,袁道长和李道长已经预料到了唐要终结,但是我师傅却说推背图讲的其实是本朝的事。” “什么意思?”王守善皱紧了眉。 “第十二象颂曰反兆先多口,出入皆无主,系铃自解铃,父亡子亦死,我师傅说要是李隆基死了,李玙也离死不远了。”陈鹏叹了口气“他们明明相差二十几岁,为啥会一起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天方夜谭 李玙会跟李隆基一起死? 王守善觉得陈鹏的师傅多半是疯了。 但他的心却砰砰直跳,因为他有个奇怪的预感,李玙的命和他阿耶的命真的已经栓在一起了。 李玙说李隆基差点让他娘吃堕胎药让他胎死腹中,只是李隆基一念之差他才平安降生了,他出生后没多久就被送去了窦家,这估计是出于为了保护他的缘故。 后宫的女人太歹毒了,一个出身显赫的皇子是很容易成为其他嫔妃毒害的目标的,王皇后一直无所出,很难说她对这个过继给自己的庶子有多少感情。 百善孝为先,一个孝顺的儿子就该让阿耶快乐又长寿,只要李玙和李隆基的心结解开了说不定李隆基也会跟睿宗一样当让皇帝,麻烦的是老李家有政变的坏毛病,玄武门之变是李家的心结,想要恢复番上就必须将这个铃给解了,还真是应了反兆先多口,出入皆无主,系铃自解铃这句话。 父子齐心,其利断金,要是李隆基能和李玙合作,那该是个什么景象? 李隆基是个暴脾气的老头,但是他很开明,没有多少华夷之辨,有他在民族融合的进程说不定能加快。 李玙的脾气阴阳怪气,但是他很有耐心和责任感,不过问题的关键是这两个人都太拧c太好面子了,李玙放不下贵族的脸面哄老头子开心,老头子就只好到别的地方去找慰藉,偏偏老头子现在看人只看皮相,一个寂寞的老人是很容易被坏人骗的。 “第十七卦颂曰,天子亲征乍渡河,欢声百里起讴歌,运筹幸有完全女,奏得奇功在议和,在那一卦上有个胡人隔着河朝河对岸的汉人行揖礼,这一卦命为师。”陈鹏顿了顿又继续说“朝用奇谋夕丧师,人民西北尽流离。韶华虽好春光老,悔不深居坐殿墀。这次我送师妹来李玙又派了个密探一起过来,我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不过他的那个奇谋也许不会起应有的效果,甚至还会另起干戈。” 王守善气得咬牙切齿,狗日的白面馍又在耍什么花枪。 “在你的眼中,玉娘就是那个完全女么?”王守善耐着性子跟陈鹏沟通,丧师听起来可不是件好事。 “水旱频仍不是灾,力扶幼主坐灵台,朝中又见钗光照,宇内承平气象开,我现在更关心的是那个‘幼主’到底是谁。”陈鹏的视线转到了王守善的身上,王守善心里咯噔一下,李玙显然不是“幼主”了,那谁才是“幼主”? 旱灾已经发生过了,按照惯例和那条蜃龙的个性今年一定会发水灾的,要是突厥人搞到希腊火,汉人这边又疏于防范,那粮仓被烧是可以预见的事,要是漕运再发生点问题那长安恐怕就不安了。 驰道必须修起来,从长安到洛阳可不近,这么长的距离得用多少金锥? 王守善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一个奇怪的念头。 防锈,薛锈,太子的内兄会不会在这时搞出花样? “灵台是经穴名,修仙之人将额头称为灵台,抚着幼主坐在额头上?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陈鹏困惑得看着王守善,王守善直接翻了个白眼。 “你问我我问谁?走一步是一步吧。” “说得轻巧,现在哪儿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时候,你捅了马蜂窝了,知道吗?”陈鹏冷笑连连“战事中原迄未休,几人高枕卧金戈,长安城里多得是‘醉卧沙场君莫笑’的文人,可真正能提枪上马的武将却寥寥无几,是你提议让李隆基阅兵的吧?” “啊,是我,怎么了?”王守善色厉内荏得说,他已经可以预见自己肯定无意中拍了某只老虎的屁股。 “没什么,回去你就知道厉害了。”陈鹏惬意得笑着,就像在等着看王守善的笑话“日后你跟韦坚是邻居,要睦邻友好,懂吗?” 王守善不想再理会陈鹏了。 韦坚虽然是个七品的县令,可他是李玙的内兄,而李玙又是王守善的内兄,事情但凡牵扯上女人就会变得无比复杂,卫青那样的名将就是因为牵扯上了裙带关系落得百世骂名,再加上与宦官交好,王守善可以预见自己已经被文臣归到佞幸传里了。 韦坚可以是坚定的坚,同时也可以是奸邪的奸,王守善心里腹诽连连。 “王守善,要是你身处李玙的处境你会怎么办?”陈鹏忽然没头没脑得问,王守善哼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 “若是不想束手待毙,就只能将所有能用的人都用起来。”沉默了很久之后,他如是回答陈鹏的问题。 “安禄山才到长安的时候李隆基曾派太子瑛去看过他,你知道安禄山是怎么应对的吗?”陈鹏宛如自问自答般无所谓得说“安禄山看到太子连跪都懒得跪,李隆基从洛阳回到长安知道这件事后就怒斥安禄山,安禄山说臣乃蕃人,不识朝仪,不知太子是何官。李隆基就告诉他,太子是储君,是将来要继承朕江山的人,安禄山这才立马下跪,说臣愚蠢,只知陛下,不知太子,今当万死。李隆基哈哈大笑后不仅没治安禄山的罪,反而对他恩宠有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安禄山不要脸,拍马屁拍得老头子舒服了,自然就没事了。” “错。”陈鹏毫不留情得纠正了王守善的观点“李家父子的感情先是君臣,然后才是亲情,李玙是个很有抱负的王子,但是他的阿耶却挡住了他的路,我怕他会跟隋炀帝一样弑父,你必须想办法阻止他。” “他要弑父又关老子何事?” “你忘了,要是李隆基死了李玙也会死,一旦安禄山叛变,你觉得李家哪个王子能担当起救群生之乱的重任?” “寿王怎么样?”王守善阴阳怪气得说,陈鹏不屑冷哼,显然是不想理会他了。 “陈道长,你说咱们把安禄山杀了怎么样?” “他是灾星降世,没那么容易死的。”陈鹏瓮声瓮气得说“他娘生他的时候天上忽然亮起道道红光,漫山遍野的鸟兽都一起鸣叫,我师傅本来是要去杀他的,但最后却被他逃脱了。” “那我们再试一次怎么样?” “把你的脚挪开。”陈鹏用桃木剑狠抽王守善的脚底板,将那一圈铜钱给收了过来“明后两天我都会来找你,你好好想想怎么处理洱海那边的事,巴蜀是绝对不能乱的。” “那哪儿是我能想的问题啊。”王守善没精打采得说。 “那我给你找个你该想的怎么样?”陈鹏一笑右边脸颊上的酒窝又显现了出来“你知道今天你看到的那个袍哥为啥会出现在商山商道上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破阵之子 陈鹏的话才说到一半蒋静帆就又进来了,陈鹏看到他的反应跟冯坤一模一样。 “不看奏表,你进来干什么?”王守善幸灾乐祸得笑着,蒋静帆果然是所有人共同的麻烦。 “他们在整理名单,我对那个没兴趣。”蒋静帆找了个地方自顾自得坐了下来“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你猜。”王守善恶劣得笑着,他想看看蒋静帆会作何反应。 “你有没有想过将木轨改成铁轨。”蒋静帆根本没理会他,自顾自得说了起来“反正你们找到了防锈的办法,何必还继续用木头做轨道。” “你想修铁路?”陈鹏皱紧了眉。 “啊,对啊,不行吗?”蒋静帆梗着脖子说,陈鹏揉着眉心不停摇头。 “用铁又犯了什么忌讳?”王守善觉得有些累了,老天怎么给人立了这么多规矩。 “铁不通阴阳,我也不知道铁路修多了会不会又发生什么变数。”陈鹏难掩疲惫得说“现在有大量炼铁的技法吗?” “就算有,那也得有铁矿才行。”蒋静帆睁着他大而突出的眼睛说“现在年产铁矿本来就不多,全用来修驰道了用什么来铸刀剑?” “话都是你在说。”王守善气愤不已。 “现在最大的铁矿在兖州,你要不要找个时间去那边看看?”蒋静帆继续盯着王守善自说自话,王守善下定决心,下次看到巨子一定要让他把这个疯子调回去。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王守善不阴不阳得问。 蒋静帆立刻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拇指粗细的毛竹筒递给了王守善“这是最新从长安传来的情报,你先看看。” 王守善瞥了陈鹏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得接过了竹筒,将里面的纸条给倒了出来。 这张纸也就巴掌大,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得写满了整张纸,借着油灯看颇有些吃力,好在王守善的眼神好,这些字他很快就看完了。 死了儿子的王公跑去找金吾卫理论,但是右将军程伯献因急病卧床不起,新的金吾卫右将军人选还没定下来,左将军黄国进有宁王撑腰没人敢惹他,又加上儿子们的死因都不光彩,所以他们没脸去李隆基那儿去闹,虽然目前还没有盖棺定论,不过这些王孙的死因多半以“意外”定案了。 目前唯一知道大业坊的这把火是王守善放的人只有李林甫,王守善相当于有把柄落在李宰相手里,李宰相目前在为公私合营法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他的那些门生才写了开元新格现在又开始编新法,漕帮的人几次求见都因为李宰相忙于公事而没有得见。 漕帮的根基在江南,与四王子的母家吴越钱氏有密切关系,因为求见不到李宰相漕帮就开始想办法与四王子李琰接触。 王守善看到这里忽然浑身一震,除了不成器的太子,四王子似乎是个可以扶持的好苗子。 李玙太难控制了,四王子除了和正妻韦氏不合外似乎没有什么大毛病,没了漕运,哪怕天子也得跟着挨饿,漕帮的势力不容小觑,甚至比起已经被屠得人丁稀薄的韦家更有力量。 漕帮和袍哥明显闹了矛盾,而且这个矛盾还不小,已经到了需要动用政治手段的地步了,王守善接着看了下去,墨家人果然将相关情报附上了。 这次蝗灾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在宋州,而宋州刚好就在通济渠的上,这里是属于漕帮的势力范围,也是他们通过走私的办法将江南的米运到了受灾地区。 作为交换,李宰相得把一部分与水利有关的活给漕帮手下的施工队干,不过杨玉环的叔叔却把其中一部分活交给了袍哥。 袍哥的根基在巴蜀,杨玉环的堂兄杨钊就在剑南道当兵,谁都知道打麻将要四个人,杨玉环的姐妹们加上堂兄齐上阵,杨家人得势是迟早的事,为了对付杨玉环漕帮和钱氏在江南到处寻找绝色美女,但那艘船刚起航没多久就沉了,负责送那三个女人的正好是漕帮帮主周延年的四子。 漕帮帮主之位不是世袭的,周延年年轻的时候跑码头受了伤,四子出生后再也无法生育,他的大儿子出生不久后就夭折了,二儿子和三儿子帮他打点帮里的事情,这四儿子常伴在左右就成了他的心头肉。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消息,说是袍哥将船凿穿的,杨钊好赌,他跟袍哥智字辈的一位堂主在赌场认识了,交情还不错,周延年就理所当然得认为袍哥是受了杨钊的指示。 袍哥这边认为这锅自己不能背,为了表示自己坚定的立场,丹江流域所有属于袍哥控制的纤夫都罢工了。 没了纤夫漕运就要受到很大影响,内河航道的风没海上大,有些地方光靠风力是不能让船逆流而上的,本来不想掺和进周家家事里的漕帮子弟生意受到了波及,所以他们也跟着周延年一起跟袍哥对上了。 商山商道是除了大运河之外另一个黑帮必争之地,而且比起大运河漕帮在丹江的势力相对虚弱,于是袍哥就乘虚而入了。 大战一触即发,丹江码头上的力夫艄公都过得战战兢兢,每个人都在害怕自己成为引发大战的应由。 即便是李林甫他也不敢随意调兵遣将,水师的废弛程度比彍骑更厉害,兵法里明令禁止将女人带进军营,但他们却将娼妓带上了船,整日饮酒作乐,日子过得非常之逍遥快活。 王守善忍着一口气,将那张纸丢还给了蒋静帆。 照这个情况看,第一条驰道肯定是联接的长安和洛阳,第二条驰道多半是要修到巴蜀去了,在大乱发生之前王守善必须做好准备,可是该怎么准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大唐有很多兵,然而能用的兵却只有西北和东北两军,东北已经归入安禄山的麾下,要是西北的精兵没了,就算诸葛亮重新活过来长安也必定会失守。 长安的粮食全部靠漕运来维持,叛军只需要围住潼关一年,长安就会因为饥荒不攻自破。 陇右的兵不能动,他们是用来防范吐蕃人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借兵,可普天之下哪个国家会借兵给汉人? 王守善长叹口气,只有失去的时候才会明白曾经拥有的是多么珍贵,汉人有句俗话叫吃一堑长一智,但大多数人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历史总是不断的重演,即便是隋末那般血的教训,过了百年人也会把它们给遗忘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烽烟告急 蒋静帆将纸条看完后,陈鹏又将纸条给拿过来直接看了起来,他一点都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的意思,只是看完之后他却冷笑连连。 “你笑什么?”王守善正在心烦意乱,看到陈鹏这个表情顿时心生不满。 “周平的尸体没有找到。”陈鹏将那张纸条凑近了油灯,看着它在烈火中化为灰烬“没找到尸体只能算失踪,漕帮的人太心急了。” “每年运河上多得是遇到了船难连尸体都找不到的人。” “周平的事情我去帮你处理,有别的事情需要你去解决。”陈鹏将那些纸灰给揉成了碎末。 “你他娘的又给老子找了什么麻烦。”王守善忍不住骂了起来。 “幽州那边已经跟打起来了,你知道吗?”陈鹏一边说一边将手上的灰给拍干净了,王守善和蒋静帆被他忽如其来的消息给吓懵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王守善低声问,很奇怪,他一点都不怀疑陈鹏是在骗他。 “就昨天,张守珪的部将赵堪与白真罗假借节度使的名义让平卢军使乌知义忽然袭击横水北面的奚族余党,乌知义不愿意出兵,白真罗就假传圣旨,奚族已经开始和唐军交战了。” “昨天发生的事就算八百里加急也没那么快传到长安吧。”王守善疲惫无比得躺了下来,他快被这些“正事”给烦死了。 “没打胜仗之前张守珪是不可能派信使的,而且攻打奚族是赵堪自作主张主动挑衅的,现在你知道幽州的兵有多骄了吧。” 王守善心烦得叹了口气,幽州多的是骄兵悍将,张守珪似乎已经没法控制他们了。 “陈道长,你想我做什么?” “听说你想在凝云阁挂武德君子的画像,是真的吗?” “你从哪儿听说的?” “这你别管,你要用凝云阁的事知会了王探玄道长吗?”陈鹏将才掏出来的瓶瓶罐罐又重新收了起来。 “我干嘛要跟他说这些?” “凝云阁在三清殿里,你要用我们的地方难道不该跟主人说一声吗?”陈鹏哼笑出声“你已经捡了一次便宜,还想继续再占?” 王守善顿时觉得心烦意乱,之前那段时间他果然过得太顺了,想什么就来什么,现在他开始尝到事事不顺是个啥感觉了。 等契丹打完了,南边的那个皮罗阁就要开始打仗了,要是这段时间太子再犯糊涂那乐子就更大了,等那些事处理完时间一晃眼差不多也快七月,东边的朱蛾就要孵化了。 国家大事是一样接着一样,不过该干活的人全他妈的都在喝酒吃肉玩女人,偏巧就是这帮人还跟真正有才能的人争权夺利,得了权他们又能干什么? 王守善被气得头风病又要犯了,李隆基打算破罐子破摔,王守善还不想,但他却觉得自己已经没力气继续前进了。 陈鹏丢下了一地烂摊子就拍拍屁股走了,就跟王守善把长安的水搅浑了就自己跑了一样,蒋静帆睁着大而突出的眼睛看着他,王守善又叹了口气,重新坐了起来。 “你又想干什么?” “巨子说,他想求见大唐皇帝陛下,想请你帮帮忙。”蒋静帆用乌鸦一般难听的声音说。 “行啊,什么时候。”王守善苦笑连连,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说这番话的一天。 “随便哪个大朝会,时间你定。”蒋静帆说完就想站起来,结果他被王守善一下子给拉住了。 “大朝会?是含元殿举行的大朝会?”王守善的声音都被吓变了。 “不一定是含元殿,宣政殿也行。”蒋静帆特别善解人意得降低了要求“他可是布衣,你要保护他的安全。” 在那么多儒家人的瞩目之中登堂入室?巨子真的一点都不怕死么? 这话王守善没说出口,巨子既然这么说了他就真的敢去做,就是不知道他会在那种场合会说些什么。 姜皎就是说错了一句话被杖毙的,要是李隆基犯了糊涂将巨子给杖毙了那墨家就再也不会出山了。 “静帆,你们墨家有人敢当幽州节度使吗?”王守善有些异想天开得问,蒋静帆居然特别认真得点了点头。 “幽州有点不好管,但也不是完全管不了。” “那你有计划吗?” “他们不是觉得自己能征善战吗?把他们打服了就行了。”蒋静帆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晚饭还没吃呢,你想吃什么?” 王守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走吧。”王守善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这个蒋静帆绝对是怪人中的怪人。 “我听说你是以势逼人,逼着公主嫁给你的?”王守善刚站直了身子,蒋静帆就出其不意得说。 “是又怎么样。”许久之后,王守善眯着眼睛,阴森森得笑看着蒋静帆。 “胜者为王,输就是输了,别给自己找借口。”蒋静帆面无表情得看着王守善“我们输给儒家你见着我们叫唤了吗?” 王守善哈哈大笑起来。 “静帆,你们墨家子弟这次有多少人入仕了?” “不告诉你。”蒋静帆背着手走在前面,仿佛一点没将王守善放在眼里“中原现在首要的问题是无可用之兵,阅兵的事你必须搞起来。” “我有个办法,让老头子坐车从长安出发,沿着驰道到洛阳,让那些兵在驰道两边站着。” “这是投机取巧的办法。”蒋静帆一边说一边点头“但也是没办法之中的办法。” 阅兵是对武者的一种考试,尤其是阵型,那不是个人能力出色就能走整齐的,必须是所有人团结合作才能整齐划一。 百姓的心已经散得没办法抓起来了,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将军队的军心给抓起来,只是在把阅兵搞起来之前他好像必须弄清楚自己不小心拍了哪只老虎的屁股。 王守善仔细回忆着陈鹏的话,隐隐有了一种预感,文官似乎是想要染指军权了。 书读得太多就是这点不好,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是讲道理的,幽州的那帮武夫说打就打,根本就不给中央一点准备世间,鬼他妈才知道这次突厥人又要抬高多少价码。 今年打了契丹,说不定明年就要打突厥了。 王守善走出屋门,仰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无奈得长叹了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江山为聘(上) 高云莫这个商人很有意思,王守善一走出那间吴道子画了凤凰的房子就发现他在门口站着,他的妻弟辛云京却并没有在他身边跟着。 商人能够成功许多时候与他们能够主动出击有关,商场是另一种形式的战场,商人其实并非毫无可取之处,只不过他们变得有钱之后不知道钱该怎么花而已。 赚钱太辛苦了,谁都不想用自己辛苦赚来的钱打水漂,国家现在要开发西部,得给他们点甜头这帮守财奴才会心甘情愿得将口袋里的金子掏出来。 西北那鬼地方,干得连口水都没有,但要是水利工程修起来就是新的江南,只是那里存在着大量的无人区,没人的地方不论修了多么豪华的房子也是无论如何都繁华不起来的。 有人的地方才会有商机,城市之所以比农村繁华就是因为城里的人都集中在一块不算大的土地上,农村的人也很多,只是一旦平摊开来人口的稠密程度就没那么大,能碰上有趣的人的几率就更小了。 “你在这儿等多久了?”王守善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花草多的地方蚊子就多,高云莫的脸上至少有三个被蚊子叮的包。 “没多久。”高云莫点头哈腰,一副阿谀奉承的样子。 “你和辛家人是如何认识的?”王守善背着手走在前面,高云莫亦步亦趋得跟在后面,幸亏此刻陪伴在王守善身边的是蒋静帆,要是冯坤的话高云莫肯定免不了被讽刺一番。 “没什么大不了的,小的以前帮过他们家一点小忙而已。”高云莫轻描淡写得说“他们最近才从河西般到京兆,人生地不熟的,有很多地方还要仰仗主公照看。” “辛家为何要从河西搬到京兆?”王守善心里暗叹口气,商人说话是有技巧的,他总算是见识到了,不过他没有点透,既然高云莫不想提那王守善就只能自己去查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王将军不是明年要当陇右节度使了吗?”高云莫习惯性得说,刚一开口就后悔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高云莫跟平民应该接触得很多,根本不知道跟当官的沟通有哪些忌讳。 “王将军可是王忠嗣王将军?”王守善笑嘻嘻得问“辛家人跟他合不来吗?” “辛家是汉人,现在不论是王将军还是李宰相都喜欢任命胡将。”高云莫唯唯诺诺得说“主公知道哥舒翰这个人吗?” “那么多胡人,我怎么可能各个都知道。” 高云莫于是又将哥舒翰的讯息娓娓道来。 哥舒翰是突骑施哥舒部落首领的后裔,他的父亲名叫哥舒道元,曾任安西都护府副都督,他的正妻尉迟氏是于阗王的公主,两口子早八辈子开始就世居在西域,哥舒翰生在这种豪富人家接受的也是汉化教育,在这年头,认识汉字的外族不是贵族就是有钱人,不过哥舒翰这个人并不怎么成器,在西域一直以游侠自居。 哥舒翰四十岁那年他阿耶死了,按照汉人的规矩他得到长安守孝三年,王守善听到这里立刻不屑撇嘴,守孝还要万里迢迢得从西域跑到长安来?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西域太乱了,杀了人找个地方刨个坑,把人埋了谁都不会去查的,不过长安却是个制的地方,习惯了西域游侠生活的哥舒翰很快就跟长安县的县尉闹了矛盾,又因为他是个胡人所以被严重鄙视了。 只要发生大事小情不论哥舒翰有没有不在场证明就总是要被传唤,他客居长安的三年里几乎每隔天就要到长安县去,有时甚至还会被关两天,这种日子换谁都受不了,更何况是有钱又傲气的贵族子弟了。 就因为自己是胡人,所以被歧视,哥舒翰人到中年开始发愤图强,他不想再在长安留任,转而投靠河西节度使王倕去了。 河西是辛家的根基,之所以会搬到京兆是因为两个原因。 一个是因为朝廷重用胡将,汉人在边塞已经有点混不下去了,二是因为辛家想找几个中原亲家,中央有人好做官,有几个有权势的亲家在这次“改朝换代”后辛家的处境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被动。 想娶中原的贵女,没聘礼怎么能行? 辛家是武将世家,以军法严明著称,当年高昌城破时辛家老翁抢了不少财宝回来,再加上辛家这些年积累的财产也是个不小的数目,但即便是这样辛家给出去的聘礼还是被中原的豪门给鄙视了。 有些父母选女婿不是看的女婿的人品,而是女婿的家产和家室,讲求的是门当户对,他们嫁个女儿就跟卖女儿一样。 这年头没钱就没资格娶媳妇,有钱人和权贵却可以妻妾成群,为了能早点离开这个是非地,辛家人就把三房的庶女嫁给了商人高云莫。 辛家给的聘礼多,亲家给的嫁妆就更多,不为别的,就为了女儿日后能在婆家家里当真正的“女主人”。 娶一个中原贵女回去就等于娶了一位祖宗,辛云京二十四了,本来给他说和了一门亲事,然而头一次见面辛云京就把人家闺女给打了 “那小子还打女人?”王守善停下了脚步,挑眉看着高云莫,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打女人的废物。 “不是,是那小妮子揪着我家思明的袖子不放,他稍微一用劲挣脱,那妮子就自己摔倒在地上了。” 高云莫连忙解释,王守善不屑冷哼。 “主公,你娶公主的时候花了多少聘礼啊。”高云莫上下打量着王守善这一身紫色的绸袍,都说人靠衣装,高云莫显然以为他跟哥舒翰一样,是出身豪门的西域贵族胡人了。 昔日太平公主结婚,嫁妆就是一座城池,她结婚的地方在万年县的公廨,公主结婚也是在晚上举行的,送嫁车队的蜡烛将路旁的树都给点燃了,而且她的翟车宽敞得连公廨大门都过不了,为了此甚至把公廨的门都给拆了。 “你猜。”王守善豪气得大笑着,穿过了开满了海棠的庭院,来到了小院的西厢,大唐的公主殿下正和四个宫娥一起在油灯的照耀下为他们布置菜肴,桌上的菜有荤有素,都是新春时节随处可见的食材,但是因为她们摆盘摆得巧妙,一盘寻常的竹笋蒸咸肉看起来也美味可口。 “娘子,这是你切的?”王守善低头看桌上的那只由竹笋和咸肉组成的凤凰,这刀工太好,他有点舍不得吃了。 “我哪有那个本事,是李大哥来了。”玊玉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王守善觉得奇怪,就将她给搂了过来。 “你又怎么了?说给你郎君我听听。” “李大哥说丹凤码头上好像出事了,有个年轻人跟人打了起来,现在被扣住了。” “哎呀,我就说这么晚了不让他出去,那个娃怎么都不听。”高云莫气得直跳脚,能让他这么着急的除了辛云京还能有谁。 “中原不比西域,这里是讲王法的。”王守善朝着门口候着的中官打了个招呼,让他将自己的刀取来。 “哥哥不吃饭就出去吗?” 玊玉的问题让王守善觉得好笑,他拧了拧她的鼻子,然后带上了二十几个粟特人和中官,一起走出了驿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江山为聘(中) 李白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他的门子过来,一共六个人,看起来各个都是用剑的好手。 剑圣教出来的徒弟当然是使剑的,他们说话的口音多少带着蜀音,不过他们看王守善的眼神透着友好,这让王守善受伤的心得到了安慰。 汉人也不是各个都讨厌他这个胡汉混血的,有他们陪着王守善觉得自己是安全的,李玙的私兵又不参与这种事情。 让王守善觉得意外的是蒋静帆居然跟上了,等高云莫被自己的伙计叫走了他才凑到王守善身边,看样子他好像想说点什么。 “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别支支吾吾的。” “良行,你听说过天策府吗?” 蒋静帆的话音一落,王守善的心就咯噔一下。 天策府是和玄甲军齐名的精锐,但是在玄武门之变后它就被废除了。 原因无他,因为玄武门之变后太宗李世民已经不需要臣子的名头了,天策上将这个职位是太子李建成和功高震主的秦王之间的筹码,天策府实行的是幕府制度,有许多名臣曾在天策府任职。 “静帆何出此言?” “良行可知宇文士及这个人吗?”蒋静帆又开始所答非所问,不过王守善还是知道宇文这个姓氏所代表的意义的。 “可是宇文化及的弟弟?” “就是他,天策府司马宇文士及,此人好奢,但是在太宗李世民的面前却擅长演戏,曾有一次,李世民让他切烤肉,宇文士及一边割肉一边用饼擦拭手上的油和肉末,就在太宗即将发火怒斥他时宇文士及却像没看见一样将那些饼给吃了,三皇子李玙曾经在大唐皇帝陛下面前做过跟宇文士及一样的事情。”蒋静帆满含深意得瞥了王守善一眼“你觉得三皇子是第二个李世民,还是第二个杨广?”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王守善忍不住开始骂娘了“你以后少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 “我不提你就不想吗?天策府在三公之上,李玙现在已经是三公之一的司徒了,你觉得他要是再立了功劳皇帝要怎么封赏他?” 王守善沉默不语。 “人心隔肚皮,辛云京跟你是什么关系,你为何要去救他。”蒋静帆毒辣得说道“你想没有想过这么早就卷入事端里会给你带来什么后果?” “那怎么办?不救他吗?”王守善觉得心烦意乱,江湖实在太凶险了,像他这么单纯的娃似乎不适合继续在这里混下去。 “你人都叫出来了,说不救就不救吗?”蒋静帆鄙夷得瞥了王守善一眼“先调查清楚,被扣的人是不是辛云京,能不动手就尽量别动手。” 王守善连连点头,蒋静帆说的确实没错,他刚才只是听了高云莫的一面之词就叫人出去了,根本没想过要是被扣在码头的会不会不是辛云京。 “良行,查案也是要搞清楚来龙去脉才能下定论的,有些事不能只听一面之词,要多方取证才知道真相是什么。”见王守善听了劝,蒋静帆又开始继续说教“你这人容易取信于人,同时也容易相信别人,那个高云莫不是普通人,你不能因为他是个商人就小瞧他。” “静帆何出此言?” “我跟天齐谈过,他并不觉得安禄山是个大患。”蒋静帆毫不拐弯抹角得说“但是那个高云莫第一次拜会你的时候说的却全是安禄山的消息,你觉得这是谁教他说的?” 王守善摇了摇头,他已经没力气再去猜测复杂的人心了,冯坤那小儿明显在骗蒋静帆,这才多大的权利,怎么这么多人都在争来争去? “你得当心那个人,他要么是奸细,要么就是个会审时度势的投机客,你现在还不是那种老江湖的对手。” 王守善心不在焉得点着头,他想找个地方隐居起来,远离这帮乌七八糟的人,还有那些恶心死人的事。 江山没见的有多好,李隆基既然那么喜欢就送给他好了。 一路无言来到丹凤驿附近的码头,和必须实行夜禁的长安不同,商山商道上是摆了夜市的,南来北往的商人汇集于码头附近。 这里和大唐西市一样什么都卖,包括女人和孩子,按大唐律良人是不能成为奴婢的,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些人只能卖身为奴。 谁都不想成为奴婢,有时候会有奴婢趁着夜色试图逃走,辛云京就碰巧遇上了一个,王守善他们赶到的时候贩卖人口的牙婆正带着一干手下跟他扯皮。 钱有的时候能蒙蔽人的双眼,一个十六岁水葱似得黄花大闺女就因为几块铜而已,从此就要到一个长得歪瓜裂枣的富商家里受一辈子的欺压,可是身在局中的人却看不透这个。 犹太人有句俗语,金钱就是魔鬼,但是犹太人自己一生都在追逐金钱,就因为钱多了才能给他们带来安全感。 公正是孤独的,因为每个人都有私心,一旦判决的结果不是利于自己的就会认为当官的偏袒另一方,王守善自认自己没有狄仁杰一般的能力,他所能做的只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而已。 在围观人等的闲言碎语中弄懂了事情经过,王守善就派出中官将人群隔开,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中走进了中心现场,被抓住的那个女婢浑身的,身上的衣服全贴在身上,哭得像个泪人一般,而辛云京则拿着明晃晃的直刀满脸杀气得将她护在身后,一看到自己的内兄他先是一愣,待看清楚王守善的脸后他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有光,身上带钱了吗?”王守善面无表情得看着那个脑满肠肥的富商,同样是商人,高云莫就很有眼色,而眼前的这个则是那种觉得自己有钱就能横行天下的蠢货。 “带了。”高云莫半勾着腰,跟在王守善的身后说,王守善随即冷冷一笑,迈着方步大大方方得走到了牙婆的身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江山为聘(下) 当一个长相俊美的人和一个长相猥琐丑陋的男人因为女人的问题发生纠纷的时候,群众的心总是会倾向长得好看的那个的。 宝马配好鞍,英雄配美人,更何况王守善一出场即便没说话也显得气度不凡,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觉得这是主持公道的来了。 王守善的耳力不错,他清楚得听见了那些围观者蚊子般嗡嗡的说话声中所传达的意思,他们是看戏的观众,而场中央的几人则是演戏的演员,张氏兄弟为父报仇尚且还被判了斩刑,更何况是在律法之中明令合法的贩卖人口了,即便那个女子哭得凄惨王守善也没法改变她身为奴籍的命运,除非他将大唐的王法给反了。 要改变一部法律,除了自上而下的改革,就是自下而上的兵变,现在还没到王守善和李唐王室决裂的时候,所以他只能在法律允许的范围进行调解。 牙婆看起来四十多岁,和大多数以胖为美的唐人一样,她长得过于珠圆玉润了些,不过还没到痴肥的程度,那几个将她护在身后的打手看起来跟她长得有些相像,看样子似乎是有血缘关系。 她一看到王守善出现眼神就变得飘忽不定,适才叉着腰指着辛云京骂街的泼辣模样浑然不见,欺软怕硬是恶人的通性,更何况王守善还带着二十几个兵。 中官只要不说话大多数人是看不出他们和正常男人的区别的,他们按着腰上的横刀,背脊挺得笔直,一看就不好招惹。 都说民不与官斗,即便中官没穿官服也不会有哪个眼瞎到认为他们是普通人,夜市的火把在他们的身上勾勒出变幻不定的阴影,他们有时浑身笼罩在光明之下,有时又被黑暗管辖。 人心的善恶都在一念之间,只是一念之差就能改变很多人的命运,昔日在鸿门宴上项羽如果没有因为一念之差放过刘邦,这天下归属是谁还是个说不定的事。 人立于天地之间,要行得正,才能走得远,正气存内的人身上自然会产生一种震慑奸邪的霸气,这种力量如同山海一般浩瀚,让人一看就只能下意识得低头认服。 俊美的西胡儿一笑起来更显得醉人,宛如陈年老窖一样让人眩晕,他刚才在丹凤驿喝了点酒,因此一张口就能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不过这味道闻起来一点都不难闻,适才凶悍无比的牙婆居然红了脸,四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露出小女儿一般的娇态。 “老板,发那么大的火干啥呢,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计较。”王守善一边说一边朝高云莫招了招手,高云莫立刻将一沓飞钱双手交到了王守善的手里“这丫头你是打算卖的吧,多少钱,报个价吧。” “这位郎君觉得该给多少钱?”牙婆的眼睛拼了命得眨,王守善愣了半天才意识到她是在给自己抛媚眼。 他心里一个劲得感慨,还好他没吃饭就出门了,不然眼前这一幕可真得把自己给恶心死,不过他是来救辛云京的,所以即便再恶心他还是强打着笑脸,继续跟她谈生意。 “一个健奴也就五十贯,我看这娘子的姿色平平,六十贯你觉得怎么样?” 隔壁的那个胖子立刻发出不屑冷哼,王守善和一干中官的视线不禁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你要是没钱就滚一边去,没钱还装什么大头蒜。”胖子双手环肩,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他身上穿的是绫罗便服,看起来就像是吃完了晚饭闲着无聊,出来溜达无意中相中了那个女婢。 女婢宁可跳河也不肯跟他走,当男人当成这样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王守善心里一个劲得腹诽却没做声,这钱不是他的可不能随便乱花。 “老板娘,他刚才出了多少钱?”高云莫这个时候忽然出声问道,牙婆眨了眨眼睛,满脸笑容得说道。 “一百二十贯。” 王守善一听她的话就暗自啐了一口,一百二十贯都快够买一个新罗女奴了。 高云莫却一点都没着急,但他的妻弟辛云京却急了,有正义感的年轻人都一个样,蒋静帆此时凑到了他的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耳语了一番,辛云京才将刀给放了下来。 “娘子,你是缘何成为奴婢?”高云莫根本就没理会牙婆,忽然话锋一转,视线转向了哭成了泪人的女奴。 那女子本来哭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被高云莫这么一问,忽然冷静了下来。 “奴本是良家子,因今年欠收无济,所以卖身为奴,只求能换的爹娘弟弟衣食无忧。”那女子脆生生得说,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就像百灵鸟一样,王守善听着觉得舒坦,被牙婆的媚眼勾起的呕欲总算是压下来了一些。 “那你爹娘的给手书带了吗?”高云莫的问题让王守善一愣,这给手书又是什么名堂? 看王守善一副法盲的模样,康开明就凑了过去,在他耳边低语起来。 按照大唐律户令所记,放部曲为良必须要给书,而压良人为贱,若非官府所为,必须要父母或者长子出具给手书,此书必须要里正联名签署,良人所属县丞负责审核,少一样都不行。 没有给手书即便良人自压为贱,倘若良人打算反悔那官府也是概不理的,高云莫的话音刚落,那弱女子满是泪水的眼里顿时爆出精光,她看向高云莫的眼神就像看到了要将她从火海中拉起来的救星。 “没有!奴没签过那份文书。” 高云莫面无表情得抬起头,看向了牙婆,牙婆和她的儿子们此时已经抖成了筛糠。 “买卖良口,按大唐律至少得判个流三千里,这位老板,你拿得出这个贱婢的给手书和奴籍册吗?” 牙婆脸上的肥肉抖了起来,她心虚得瞥了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王守善,还有他身后按着横刀气势汹汹的中官,最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这一次换了高云莫朝王守善招手,王守善立刻将飞钱又递还给了高云莫。 高云莫于是拿着钱跟牙婆走到了角落里,低声得交流了一番,王守善只看到牙婆无奈得点头,然后高云莫数了几张飞钱交给了她。 “走吧。”将闹得最凶的牙婆给解决好后,高云莫像是做了没啥大不了的事一样将那个女奴给扶了起来。 “你花了多少钱?”王守善看着高云莫,忍不住笑了起来。 “六十五贯。”高云莫不屑冷哼“有些人的人品也就值五贯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移祸江东 米继芬曾对王守善说过,要是他那天去了潘家店,米继芬的商队里会多一个能干的伙计,王守善觉得这话米继芬说的可能是真的。 西域太乱了,即便是粟特人没胆量也不敢走,因此有很多胡人来了中国后就不肯走,萨保们宁可埋在大唐的蛮荒之地也不肯回撒马尔罕的故乡,那里曾经是康国的首都,同时也是拜火教的圣城,然而大食人将那里攻陷后粟特人就成了失去国家的商人了。 首都被外族占领绝对是奇耻大辱,这是全世界所有国家共同认可的一项不成文的规则,粟特人一直忍辱负重想要重建自己的国家,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可以不择一切手段。 拜火教徒有不少来中国避难的,他们有波斯人,有粟特人,同时也有少量的大秦人,他们在中国形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而他们共同的敌人就是大食人。 没有军队是粟特人的隐痛,所以他们极度需要大唐的国籍,当今世界唯一能和大食人抗衡的只有唐人,这就像横刀和大马士革弯刀硬碰硬得互击,只有在战场上才能看出谁更硬更有韧性。 刚才那个胖子已经做好了要跟高云莫比谁出价更高的准备,那个牙婆也是坐地起价,就等着二位为了一个女人比谁出价更高,这种场面在平康坊很常见,但高云莫可不是那帮只会挥霍祖辈家底的败家子。 和平的地方最厉害的武器就是法律,高云莫经商多年被粟特人坑了不知道多少次,早就习惯了要用法律保护自己,人贩子基本上都没怎么读过书,不过他们知道该怎么规避法律的制裁。只要钱给得到位给手书有时是可以作假的,要不是王守善和中官一看就不是善茬高云莫一介普通商人也没那么轻易将那个女人给赎回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个叫翠英的女子借了牙婆的钱当然得还,还不起她就只能卖身为奴,事情就这么简单。 要不是那个胖子太猥琐,要不是她跳河的举动太决裂,要不是刚好辛云京路过看见了,要不是王守善脑子一热问都没问清楚直接发兵去救,这世上就又得多一个冤死的孤魂。 六十五贯对寻常百姓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不过对财大气粗的商人来说却不是大问题,而且借着这件事高云莫展现出了自己的手段,王守善已经不想让他继续留在麻街当一个明哨的主管了。 长安正值多事之秋,等他回去了还得跟多方人物打交道,如果冯坤不背叛他,那小儿就得启程去江南帮他谋划采访使的事情,蒋静帆有才学,但人太怪了,他需要一个长袖善舞的人来对付那些如狼似虎的人精。 辛家人看中高云莫并且将女儿嫁给他不是没原因的,王守善决定找个时间去辛家看看能不能挖两个人才出来引荐,高云莫办成了事后一点都不张扬,他只是拿着鞭子使劲抽辛云京的屁股,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在大街上就被抽得满街跑,中官和粟特人都笑着看热闹,没任何一个人打算出手帮他。 年轻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冲动,辛云京是该被管教一下,但是如何处置这个新买的女子却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家里有只母老虎,王守善是绝对不可能往自己被窝里带的,不过他又很喜欢听翠英的声音,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 王守善的视线不由自主得移到了蒋勤的身上。 “你看我干什么?”蒋勤一开口,那如乌鸦一般难听的声音就在王守善的耳边响了起来。 “静帆,你今年多少岁了?”王守善开始做起了媒人,有个正常女人管着,不正常的蒋静帆会不会变得正常点? “虚岁二十五,怎么了?” “刚才那个女人,你觉得怎么样?” 蒋静帆警觉得看着王守善“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哎呀,你都老大的人了,成家了没有” “停。”王守善刚开始推销,蒋静帆就立刻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人是高有光买的,要怎么处理是他的事,你就别操这闲心了。” “那你觉得日后让高有光替不良人干活怎么样?”王守善开始退而求其次,以后公廨里有个侍女端茶倒水也是可以接受的。 蒋静帆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他的嘴角勾起一个让人极度不快的冷笑,王守善没来由得觉得浑身发冷。 “你,跟那些人一样。”蒋静帆的声音很平静,王守善反应了半天才回过味来蒋静帆说的是什么意思。 “墨家的兼爱是不可能实现的,人是不可能人人都平等的。”王守善无奈叹了口气,这世界就是个欲海,他刚才就差点掉里面淹死了。 “克己则能复礼,人之所欲如洪水猛兽,要是控制不了自己的,那人就成了禽兽。”蒋静帆直截了当得对王守善说“胡人和汉人最大的区别除了仁者之心,爱的对象也不同,兼爱天下很难做到,但不试试你怎么知道行不行。” 王守善不想再跟蒋静帆再争论这个话题,读书人的嘴就是锐利的剑,王守善十辈子都说不过他们的。 “行啦,知道了。”他有些敷衍得应承着“晚上吃竹笋蒸咸肉,我不吃猪肉,咱们买点吃的回去吧。” 蒋静帆哼了一声,昂首阔步走到一边不再理会他了。 墨家人就是这样,他们说的是大实话,可是听的人却不一定能接受得了,别人一不接受他们就自己隐居起来,不到天下大乱轻易不会出山的。 从建国之日到李隆基先天二年检阅总共也就九十二年的时间,军队废弛的程度已经触目惊心,太宗立下规矩不修长城是为了将这些钱省下来教书育人用,可败家子除了挥霍无度还会干什么。 工匠不是只能给女人打首饰用的,他们的智慧能创造出无数人间奇迹。 想要开发西部必须南水北调,这将是一项不输都江堰和灵渠的浩大工程,然而一旦它修成了,那就是功在千秋的事,整个世界的格局都会因它而发生改变。 优渥的环境让中原男人的意志变得脆弱,苦寒的幽州则让人意志坚定,也正是因为如此幽州人才不服中央的管教。 想让不服管的儿子听话,当阿耶的就必须拿出撑头的本事,王守善还有用得着墨家的地方,所以即便因为蒋静帆傲慢的态度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他还是选择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近墨者黑 东晋王羲之从七岁起就开始练习书法,在他家住在会稽山下,家门口有一个水池,他每次练完书法都会在此洗毛笔,二十年来天天如此,原本干净的池水被他洗成了黑色,他成名之后家乡人就将那个水池称为“墨池”。 墨家可真是让人头疼,他们心中锦绣成堆,却拙于口舌之利,如今的朝堂偏偏被巧辩者控制,王守善自己就拙于口舌,要想保护他们的平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有了驰道大运河的运输就会受到影响,墨家得罪的可就不是一两家的利益了。大运河沿线的旅店c饭馆c码头c街市c店铺都会受到影响,没人去了谁来住店吃饭?正所谓牵一发动全身,在争权夺利上王守善可不那些朝堂上的老狐狸们的对手。 他唯一能够仰仗的就是圣宠,一旦圣宠没了那就是他死期到了的时候了,西域之所以有那么多女人社就是因为那帮中原来的贵女有强势的娘家,公主都是要哄的,大唐的驸马爷都擅长甜言蜜语,王守善貌似还要把这个本事给学起来。 上仙公主很贤惠,王守善他们回来的时候晚饭已经摆好了,当兵的很自觉得到驿站里大堂里吃饭去了,只有王守善的幕僚和李思远这个赶不走的苍蝇在他的小院的西厢里聚集。 他堂而皇之得挖王守善的门子,而且还很厚脸皮得吃他的喝他的,前几天初次见面时他看起来还不是这样,不过是跟着他阿耶跟同僚吃了一顿饭而已,这小儿怎么也变得如此讨厌? “良行,这么快就回来啦?“李白就像没看到王守善的脸色有多难看一样,拉着他的手入席就坐,李思远半躺在地上,完全没有坐相的样子,他要是再搂个美人就跟那帮的王孙一模一样了。 “再添两双碗筷进来,顺便把高云莫和辛云京一起叫过来。“王守善不客气得对陈克州说,陈克州连连应是,转个身就出去了。 然后就是李思远和李白装模作样得喝酒交际了。 王守善不耐烦这种虚头八脑的场合,李白喝了酒之后喜欢吟诗,诗并不是一蹴而就,大多数人吟诗都是需要事先准备的,李白也是一样,不过他有时也会灵感忽至,一开口又是一篇锦绣文章。 宫里派出来的宫娥是侍候玊玉道长的,她们不会在这种场合出现,所以席间穿梭的都是中官。 和皇宫里摆的宴不同,西厢的院子里只有一张大长桌,所有人都围着它坐着,除了那份咸肉和竹笋摆出的凤凰独占了中央最好的位置,长桌两边的菜都是一式两份,在座的食客都不用站起来夹菜,即便有的菜离得远了还有中官捧着瓷碗将菜夹过来。 宦官连那一刀都挨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他们脸皮厚得跟安禄山有一拼,就是这帮厚颜无耻的阉货纵容出了四体不勤的王孙皇帝,但即便是王守善也必须承认,有他们在确实非常方便。 宦官跟墨家是水火不容的,仗着和市法抢工匠的东西最多的就是这帮阉人,别看高力士等人权势滔天,小宦官的日子也是很苦的,不趁着得势的时候多捞点钱老了失权的时候谁来养他们? 皇宫就是宦官们的家,即便宫外的悲田养病坊的条件比冷宫里好不知道多少倍,很多宦官还是宁可在宫里孤老。 像武则天和武落蘅一样出头的宫女也是少数,大多数人都默默无闻得将大好时光浪费在了宫墙里,他们死的时候陪葬品也是有规定的,除非是降了恩尚,不然生前搜刮得来的东西还是要便宜给后来人。 “咱们什么时候去昭陵祭拜一番啊。”王守善才刚端起酒杯,李思远就语不惊人得说,王羲之的兰亭序就是个大杀器,不论在谁的私库里找到都是斩立决加诛三族的大罪。 “清明不是刚过吗,过段时间再说。“王守善心烦意乱,他这是当着阉人的面耍花腔。 “不能等了,好几年没去上坟了,再不去祖宗会怪罪的。“李思远不依不饶得说“李大夫修好洛水后上奏将恒山王的墓迁过来和太宗合葬,陛下已经准了,你就不想过去看看大场面?“ 恒山王就是太子李承乾,帝陵重开绝对是大场面,这热闹王守善不想凑,然而要是不凑这个热闹,那就只有闯地宫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惠妃要杀太子,李林甫要拥立寿王,有兰亭序在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扭转乾坤,只要抄家的时候将它带进库房,那个人就是满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寿王现在住在慈恩寺,和尚庙的库房里找到兰亭序只能治方丈的罪,没法治寿王的罪,那个懦夫的运气果然够好,想杀他没那么容易。 “等把醴泉的驰道修好了再说吧。“王守善没什么精神得说,大乱将起,他还没做好准备,太子可千万别这个时候做傻事。 “上次你让我帮你做的衣服已经做好了,你什么时候过去取啊。“李思远又说到,王守善这才想起来,不良人还是不准穿甲胄,他要给不良人装备纸甲的事李玙恐怕已经知道了。 如果不是因为在凌烟阁遇上了张涛,王守善恐怕还在为如何将老婆从兵营里救出来犯难,至于驰道则更不用说了,他论语都没读全,更何况是这种史册之中深藏的秘密了。 墨家喜欢穿黑衣,一如崇尚水德的大秦,和大秦的法律相比唐的律法执行力度不够,要是在秦朝百姓要是侵街,那绝对是说打就打,根本就不会含糊,墨家的思想是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的,兼爱要比仁爱难得多,而且不切实际,不过那却是救苍生黎民于水火之中的治本之法。 比起穿这一身紫色的丝绸,王守善更喜欢的是头一次穿上汉服时的感觉,他当时在成衣铺子里选那件黑色的衣服完全是因为它便宜,如今想来他那时便与黑色结下了不解之缘。 因为失去了仁爱之心,当官的又工于私利,府兵制才瓦解的,没有了兵来守护,一个国家再富有也只会引来强盗的窥伺,王守善觉得这士农工商的阶级制度该改一改了,工农兵才应当是立国的关键。 上兵伐谋,其下伐交,最下攻城。 即便过了几百年孙子的思想还是有用的,古人的智慧其实一点都不弱于现在的唐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烽火逃兵 战场上狼烟四起,大风一过卷起漫天黄沙,干涸的鲜血将沙粒染成了黑色。 如果没有丝绸之路,西域其实是很贫穷的,这里根本没有占领的价值,为了争夺商道,无数年轻人在这里洒下了热血。 当不当西域的霸主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王守善想不明白,他只是战场上的一个小兵,他甚至不是最优秀的,可是他却因为运气而活了下来。但是运气总会有到头的那一天,所以当那些狼将他曾经的同袍给吃掉后他选择了逃跑,这不只是因为他无法解释为何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活着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怕死了。 新兵最难过的一关就是怕死,为了督促他们战斗,将军们会用自己的亲兵当督战队,一旦发现临阵脱逃的全部当场斩杀,新兵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只得向敌阵前进。 战场上没有葡萄美酒,更不会有夜光杯,除了狼烟之外就只剩下各种各样的怪味,有的人临死时会吓得屎尿齐流,有的人会在上阵前焚香祈祷好运,不过最浓郁的还是铁锈味和腐肉味,每次打完仗王守善最想做的就是好好洗一个澡,裹着一身的臭汗和鲜血让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可惜西域没水,所以洗澡对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一个奢望。 “玉娘。”他提着还在滴血的横刀,迷茫得看着遍地尸山,呼唤着一个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人杀得多了,有时候会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儿,就跟中原的彍骑到了西域等于是送死一样,西北的精兵到了中原也许会因为受不了中原的繁华锦绣而发疯的。王守善只打了十年的仗就已经有些受不了了,有些军户世代都在从军,他们闹出的事端恐怕不会跟辛云京一样那么容易解决,到那个时候他这个逃兵该如何让他们遵守纪律? 在床榻上王守善睁开了眼睛,即便王守善帮了辛云京一把那小儿还是不领情,席间敬酒他都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是他让王守善明白自己面对的是怎样棘手的问题。 西北的精兵轮换下来,要是让他们到长安怕是要出大乱子的。 王守善叹了口气,缓缓坐了起来,在西北的时候那些军人都是靠严明的军纪来控制的,然而长安却每天都在狂欢,一旦失去律法的约束他们会成为真正的野兽,而且习惯了长安的生活想再让他们回去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郎可是口渴了?“半夜三更,万籁俱寂,任何一点响动都屏风外的人都能听到,陈克州安排了一个中官为王守善值夜,王守善不记得他的名字。 “公主已经睡下了吗?“在这帮消息灵通的中官面前王守善也没再特意隐瞒,他们将玊玉道长当成了李隆基的私生女,这样也好,省得还要费力去解释她死而复生的问题。 “似是睡下了,郎是要去公主那儿歇吗?“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李隆基也许时常会听到这个问题,但是他却选择留在兴庆宫,看自己的儿媳为自己表演歌舞。 反正陈鹏自己到袍哥家去做客了,王守善就懒得再继续跟自己的老婆分房睡,借着月色他直接爬了起来。 丹凤驿的房门都是用的纸门,一推开门,王守善便看见自己所住的屋子被粟特人团团围住,所有的中官都不知去向。 “他们都去公主那儿了?”王守善一边穿中官给自己拿过来的鞋一边问道。 “唯。“中官低声应是,王守善不禁感叹,宦官那一刀真不是白挨的。 对皇帝的后宫,男人很少不心存幻想的,即便是王守善对杨玉环也有好奇之心。 杨玉环不是国姝,如今被世人公认的最美的女人是高力士的娘子吕氏,但是因为杨玉环是李隆基的女人所以才被世上的男人想象。 如果继续放任她在后宫为非作歹,李隆基迟早要把自己的江山给玩没了。 江山和美人到底该选哪个? 这个问题复杂又简单,三皇子无疑是选江山的那个,王守善一辈子都跟他不是一路人,他们俩是天生的对头。 而他们之所以会相遇,完全是因为一个以玉为名的女人。 王守善和玊玉道长住的院子隔了一堵灰墙,此时正是春暖花开时节,墙头上的棣棠花开得正艳,在满目的鲜绿和嫩黄中,一个穿着白衣的美人正手拿铜剑,在月色下翩然起舞。 她的功夫更像是一种舞蹈而非武艺,同样是道士,陈鹏的套路就非常刚烈,那是真正能杀人的剑,跟她的剑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舞得很认真,细密的汗珠随着她转动腾挪像露珠一样挥洒而下,月色之下的上仙公主真的宛如神仙下凡,只是她不是寻常传说中的花仙,而是来自蜀山的剑仙。 李白这个时候居然没睡,他半躺在一块石头上,悠然自得得捧着酒壶喝着酒,大半夜的他居然在别人家的女眷面前穿着个内衣到处乱转,仅仅用狂放不羁这个词已经不能形容他了。 王守善对这个同样来自巴蜀的义兄毫无办法,他明显没有勾引玊玉道长的意思,因为李白根本就不缺女人,这个游荡天涯的浪子只会有女人追着他跑,在还未成名之前他就和两位宰相的女儿离婚了,成名之后追着他跑的女人更多,平康坊里的都知娘子王妙儿就是其中一个。 要不然说女人傻呢,李白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里,可王妙儿却觉得自己的美貌和才情拴得住他。 看到这样点李白王守善觉得异常烦躁,他活得太逍遥自在了,现在李白过的才是王守善真正想要的生活,可是他是李隆基的女婿,而李隆基之所以把女儿嫁给他完全是为了让他给自己干活的。 狗日的中原权贵,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都下去吧。”王守善淡淡地说,这是他头一次对人发号施令。 “唯。”中官们低声应和,然后缓缓退开,全然不见平时在长安街头嚣张跋扈的模样。 权利果然是会让人迷醉的。 王守善暗自叹息,转身向李白的身旁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怪事连连(上) “关于杨玉环这个人,你知道多少?”王守善才刚在石头上坐下,李白就忽然问道。 “杨玉环?不认识,不知道,哥哥问这个干嘛?“王守善莫名觉得心虚,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啥心虚。 “我请人去查过她,巴蜀那边还没传来消息,不过一个十岁的女娃在巴蜀应该也闹不出多大的名堂。“李白看着玊玉淡淡的的说”问题是她是怎么在洛阳遇上咸宜公主的。“ 就是一场婚礼,寿王才对她一见钟情,惠妃的儿女都很得宠,李隆基那天肯定是参加了咸宜公主婚礼的,那个时候他并没有看上杨玉环,可是后来她却因为霓裳羽衣舞而得宠了。 “哥哥,咱们杀了杨玉环怎么样?“王守善突发奇想,要是没了杨玉环,李隆基会不会励精图治,成为开元初年的好皇帝? “不慌,女人的问题就让女人去处理。”李白摇了摇手“除了惠妃,宫里还有梅妃也很得宠,麻烦的是她的堂兄杨国忠,那小儿很不简单,这次袍哥和漕帮对立不知道有他多少事情。“ “杨国忠?他不是叫杨钊吗?“ “他改名字了,说是以前的名字含了金刀,对陛下来说是不吉。“李白冷笑连连“他是跟安禄山不一样,是另一种类型的流氓,他想来长安混,不过在进城之前他要做好别的准备。“ “准备?他想干啥?” “先把他的几个姐妹接过来,杨玉环的几个姐姐在老家可都是艳名远播啊。“李白喝了口酒,宛如半醉一般得说“那一家人,从老到小,就没几个好人。“ 王守善不禁感叹,钱多了就容易招贼惦记,这种靠着女人裙带上位的小人太难处置了。 爱情会让人失去判断力,以至于看不透一个人的本质。 一个贞烈的妇人是绝对不会跟自己的公公牵扯不清的,寿王的这顶帽子恐怕是要千秋万代得戴下去。 “关于周平的事,陈鹏说他会去处理。“王守善也不知道陈鹏到底要干啥,长安城里的道士好像都有点神神叨叨的“东北那边已经打起来了,哥哥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我师傅在那边,还轮不到我操心,你还想去南阳吗?”李白一边说一边坐了起来,王守善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你去南阳能干啥呢?窦z不是已经去了吗?”李白亮如寒星的眼睛紧紧盯着王守善,他立刻心虚得低下了头。 “我想带玉娘去那边玩玩,我们成亲至今还没怎么玩过呢。” “等这些事过了有的是时间给你们玩,你先给我把杨国忠的事情给处理了。”李白似乎是要发火了“那小儿日后会成为大祸害,你绝不能让他进城。” “今天李思远跟我又提昭陵的事了,他现在好像是三皇子的人了。”王守善尝试着探了探李白的口风“哥哥觉得我该怎么回答他?” 李白沉默了。 许久后他有些没精打采得说道“三皇子这个人,我看不透他,他的心思很重,宫里的老人跟我说过,他其实跟太宗很像。” 王守善并没有觉得有多惊讶,能在他阿耶如此重压之下杀出重围李玙绝对不是普通人,但是信任阉人绝对不是好事,东汉末年宦官当道的恶果历历在目,那些阉人其实并非只是献媚之徒,只是他们的私心太重,当不起治理国家的重任。 “你想怎么办?”李白把这个问题又丢还给了王守善。 “等回了长安再说。”王守善用队服李思远一般的办法对付李白,那就是拖字诀。 “良行,你这次组织阅兵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文官好不容易才把武将给压下来,你才来长安还不知道情况,你知道以前的武将是啥样吗?”李白长叹口气“文官常说那帮武夫不学无术,以武犯禁,他们仗着自己有军功在身闹事纵马,并且还诬陷敲诈勒索商贩,在他们的眼中只有军法,没有民法,而且他们的长官疏于管教,每次番上轮换都会出不少乱子,老百姓对当兵的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夜禁的事,老百姓想逛夜生活,但朝廷却不允许,每天赶着钟点回家的日子谁都不想过,每当有人因为犯夜被抓家里人通常都会交钱了事,老百姓就说这是官府敛财的手段。” “长安是聚气的地方,晚上要还在天街上闲逛容易出事的。”玉玊道长这是收了功,面无表情地插嘴道“为了贪玩而犯法只能说是人心出了问题,律法和制度再完善只有人想着的不是去遵守那它就是形同虚设” “长安城里还有什么妖怪?”王守善喜欢调戏正经人的毛病又出现了,他油腔滑调得跟女道士搭话,全然是一副地痞闲汉样。 “不知道”女道士没好气得鼓起了腮帮“有景龙观的师兄在,他们只让我处理棘手的事情。” “妖不妖鬼不鬼的我不知道,不过那些胡人僧道你们是不是该去管一管。”李白在王守善发火前连忙说道。 “袄教有萨保府的人管理,关老子求事。”王守善气得胸口闷疼,那帮狗日的道士碰上硬茬就只会躲在女人的背后,算啥英雄好汉。 “不是那种胡僧,而是皈依了佛门的胡人。”李白眯着眼睛冷笑“他们可喜欢修密宗的功法了。” 王守善想了想,就明白了李白说的意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要是安禄山的娘真打算替她儿子干些什么这些胡僧就是现成的手下,他们修佛法是假的,玩汉人的女人是真的,要是这些人不巧又有点真的道行,那长安就更乱了。 灵异事件大多数人都只当是故事来听,毕竟成鬼并不容易,有些人一辈子都可能碰不上,再加上弄虚作假的江湖骗子老百姓就更不相信了,人要是不信任你,嘴皮子说破了也不会接受,李唐现在面对的最大问题就是这个,他们正一点点地失去民心,老百姓已经越来越不想遵守祖宗留下的律法了。 辨机死的时候正值玄奘法师取经归来,佛教空前繁盛的时候,要是继续任由佛教发展大唐就会成为又一个如天竺大食般的国家。佛教守的是清规戒律,然而辨机作为高僧大德却自己首先破戒,佛教的声誉受到影响,再加上李世民抬高道教的地位,佛门的影响力就大不如前了。 高阳身为庶出的公主却获得长公主的头衔就是这么来的,在她死后所有关于她的记录几乎都被毁了。 历史只被少数人书写,真相更只有少部分人知道,这世上没有所谓的秘密,只有被隐藏起来的真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怪事连连(下) 吐播的赞普信佛,因此佛教在吐播传播得非常快,信佛的人都不喜欢杀生,吐播的精兵强将正一点一点地被佛教蚕食。 汉人当然看得出这点,但只有傻瓜才会提醒他们,吐播的财富集中在大大小小的庙宇里,唐卡都是用真金白银来描绘的,有的颜料直接用宝石珊瑚研磨成粉绘制,如果当初太宗任由佛教发展,吐播的喇嘛就是汉人的前车之鉴。 大秦的耶稣教也是这样,一旦神权凌驾在政权之上那国事就是教宗说了算,吐播的喇嘛穿的是红色的袈裟,他们是很容易认出来的,每次吐波使节来中原都会带上他们,这些人有不少都是货真价实的密宗高手,驰道一建成吐波使节是绝对会来的。 驰道跟水路不同,那是能修到高原上的,有了这东西汉人就能把投石机给运上去,到时候就算是布达拉宫也能被轰成废墟。 李白在剑南道有很多朋友,跟着张九龄一起面圣之后,周诚就悄悄地跟他商量了在吐播设立探子的事。 不只是李隆基,老一辈的臣子们听到密探这个词很少有不紧张的,吐播番僧的妖法十分了得,同样他们的佛法也十分高深。 力量没有好坏,只在人心,阿鼻地狱和极乐净土只有一线之隔,该怎么选全在一念之间。其实护国法师这个称谓原本是不存在的,但又是因为武则天佛门才起了纷争。 神秀大师为五祖禅宗弘忍的弟子,北宗禅的创始人,久视元年,他受武则天邀请前往东都洛阳,在那里他被女皇跪迎。 就是她这一跪,原本看破红尘的和尚也起了功利之心,李适之走后不久安国寺和大庄严寺的关系就变得更加紧张,本空派了使者给佛门十德,听使者的意思他是想重新争一次护国法师的位置。 邙山的刑天是只有真龙天子去杀的,可本空却觉得自己可以降服那个妖怪,不过与另一件事比起来本空都只是小打小闹,因为有眼不识金镶玉的李宰相又捅大篓子了。 “说吧,他又干了啥。” 王守善听了李白的话已经见怪不怪了,什么时候李林甫不捅篓子才叫怪事。 “有一颗佛祖舍利落到粟特人手里了。” 李白干脆利落地直说,但这消息太吓人,王守善觉得李白是在骗他。 所有供奉佛祖舍利的寺庙都是佛门圣地,那是佛教徒的至高荣誉,法门寺和大庄严寺就是例子。 慈恩寺也想供奉佛祖舍利,不过舍利子可不是神木,往地下挖两铲就能挖到。玄奘法师的顶骨舍利被供奉在金陵的大报恩寺里,为了这件事慈恩寺和大报恩寺闹过矛盾,不过后来高僧们看破了孽障,所以不了了之了。 有了佛祖舍利,不只是西域,甚至吐波的地都能抖三抖,李林甫却把它给了一个粟特人?王守善只觉得这世界太疯狂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子滴。 话说大唐的珍宝库财宝无数,其中就有阿天竺国王送给汉人的佛祖舍利一颗,佛祖火化时化身千万,舍利子有大有小,这一颗舍利子就是佛胸骨舍利。 李林甫信佛,他每年过生日都要请和尚念经,正巧他才搬了新家,李隆基就赐了不少宝物给他。 夜明珠是肯定有的,南海珊瑚也是肯定有的,正巧李林甫斗倒了张九龄,他在心情大好的情况下就赏赐僧人们不少礼物。 其中有个叫明德的和尚,他原本在菩提寺挂单,他斗着胆子向李林甫要来一个镶嵌了宝石的宝鞍,李林甫顺手就把一个装在宝匣里的灰了吧唧的珠子递给明德了。 明德见其他和尚的赏赐比自己的更好便心怀不满,第二天就拿着礼物到东市上去卖了,正巧有个粟特人路过,他就以比别人高五十贯的价格把那个马鞍和宝匣一起收了。 也是那个粟特人嘴欠,他占了大便宜就算了吧,非要跟别人炫耀自己的学识。明德一听说自己把佛祖舍利给卖了,气得当场就晕了过去,李白的一个门子刚好路过那边,在其他黑帮问询赶来劫宝之前将那个粟特人送回了西市,不过道上已经有不少人知道有一颗佛祖舍利现在还无主,更有得到了此舍利就能得到天下的奇闻传开。 王守善听了李白说的故事久久不能自语。 “怎么样,你有什么想法?”李白嬉皮笑脸地说,他显然没把李林甫放在眼里。 “消息走漏了,李宰相知道我们要把御史台搬到安国寺的事了。”王守善再也没了玩闹的心情,他必须在回长安和去南阳之间做选择了。 李白闻听此言,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滞。 “他为什么不把舍利子直接给本空?”李白疑惑不解地问。 “谁他妈知道,李宰相也是这个游戏的玩家,我们之前太小看他了。”王守善面无表情地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真假难辨 李隆基宝库里出来的佛祖舍利是真的吗? 这或许是每一个听说了这个故事的人共同的问题,为了供奉佛牙舍利大庄严寺修了两座佛塔,为的就是扰乱贼子的视线。 佛祖舍利就是一颗灰扑扑的石头,有些雨花石还比它长得好看,可是石头永远都是石头,而舍利子却是无价之宝,粟特人捧着这颗珠子简直就是自找死路,然而这东西也不是随便能送的。 香火是寺院的主要收入,和尚啥事不用干,就在庙里坐着就有钱收,这种日子真的很美好,但是和尚庙之间也是有竞争的,佛祖舍利无疑是有巨大的吸引力,没见着大报恩寺供奉了玄奘法师的顶骨舍利就修了一座琉璃塔吗。 出了那么大的事萨保们不跟自己说才是王守善在意的,都说奸商奸商无奸不商果然是有道理的,王守善开始思考,他必须想办法把长安的那几个萨保全拉上自己的战车。 这次舍利子事件无疑是个很好的契机。 长安的水被王守善搅浑了,李宰相再来个火上加油,长安城里怕是再也没有清净的地方了。 要乱大家一起乱,没道理李宰相一个人吃亏,御史台就是李宰相死守的阵地,他说什么都不会让的。 这事听起来好像很容易,找粟特人把舍利子捐给安国寺就行了,粟特人能得到大唐户籍,安国寺也能得到佛祖舍利,御史台也能搬到安国寺去,可事情要是真能那么简单就天下太平了。 天竺人把佛祖舍利送给汉人是为了结盟,他们跟吐播虽然隔了一个喜马拉雅山脉,但谁知道吐播会忽然脑子一热侵略他们。 吐播雄踞高原,除了佛法没什么东西能束缚他们,谁知道喇嘛想不想要佛祖舍利。 吐播c大食c大唐都在争夺西域霸主,粟特人是天天都要从丝绸之路上过的,要是吐播人想要舍利子粟特人给他还是不给他? 给了吐播那是绝对要得罪大唐,给了大唐那是绝对要得罪吐播。李隆基玩的这一手王守善不得不叹服,他给了粟特人大唐的国籍,但粟特人却还打着多面讨好的打算,这下子他们必须选择站队了。 要么成为大唐的臣民,把舍利子给汉传佛教,要么继续在大唐做浮浪人,把舍利子给吐播喇嘛。和大方的汉人相比,想在吐播传袄教可没那么容易,吐播人对外族采取的是吐播化政策,要是不想自己的文明绝种,粟特人就只能跟着汉人一起干。 吐播和李唐是亲家,长安城里当然没有吐播质子,不过城里有很多卖藏獒的狗奴,估计这会子八百里加急已经送出去了。 赞普信佛也是为了方便管理百姓,吐播贵族一样也有不臣之心,但是佛教如此快壮大也是他们所料不及的,金城公主的地位一下子变得更加微妙了。 嫁公主出去哪有收质子来得爽,李隆基的这个局也不知道憋了多久了。 一个小拇指大的珠子就能搅得天翻地覆,这东西李宰相放家里没用,他所幸就丢出去害人了。 李宰相要是圣眷不在,那下场也是很凄惨的,倘若王守善忙着去处理舍利子的事那李宰相就可以忙着干别的事了,比如抄王守善的老窝,查一查他的真名到底是什么。 李隆基是律的,他可不是武则天那般任由来俊臣胡作非为的无知妇人,帝王心术他学得非常好,王守善可不想自己的公主老婆当寡妇。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李隆基是个昏君,李林甫是真的不知道舍利子的价值的蠢才,那个大嘴巴的粟特人出五十贯买了一颗结石,为了不丢脸才编了个这是佛祖舍利的谣言。 整件事透着蹊跷,然而又让人觉得不得不信,那颗舍利子是真是假谁能分辨? 那可是大唐宝库里的东西,能有假吗? 也只有李隆基这个不服老的老顽童才想得出这个戏法,他把天下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而他自己则成了看戏的人。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王守善忍不住念起了佛经,舍利子本来是修行有成所得,如今却成了世人争夺的目标,王守善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我就没弄明白,为什么他会忽然想到这个时候用这个主意。”李白听了王守善的分析,忍不住抱怨起来。 “三皇子想了一个办法,需要粟特人的支持,但你也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人,老头子这是给他铺路。”王守善眯缝着眼睛,好像忘了自己也有一半粟特人血统般冷笑着说“太子现在在干嘛?” 李白摇头,也不知他是不知道还是在叹气。 “粟特人习惯过河拆桥,要是他们跟三郎接上了头我就没利用价值了,哥哥,你曾经跟我说过要我帮你帮张宰相,现在弟弟有难,你能帮帮我吗?” “你想我怎么帮你?” “让你手下的人,帮我守住佛骨舍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反守为攻 长安多强盗,要是舍利子不小心丢了粟特人就成了苦主,汉人反而要帮他们找舍利子。 不良人和金吾卫肯定脱不了干系,找赃物可不容易,时间久了就会不了了之,如果王守善身处米亮的位置他肯定会这么做的。 舍利子总共才多大,要夹带出去很容易的,到时候他们再私下里将它送给吐播人,粟特人就能继续多面讨好了。 王守善也不知道李白在江湖上有多少影响力,但只要那些强盗不招惹粟特人那他们就只能贼喊捉贼了到时候只要王守善亲自在舍利子周围坐镇,粟特人就不敢乱搞花样。 舍利子就是一杯苦酒,王守善就是捏着粟特人的鼻子把它灌下去的人,想当唐国人同时又出卖国家利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粟特人要想融入大唐就必须跟汉人一起吃苦受罪建设自己的国家,反正他们已经打算去瀚海拓荒了,日后西部建设肯定少不了他们,帮人守宝是件好事,王守善打算回去继续做不讲理的莽夫。 粟特人是不敢把舍利子毁了的,想丢又丢不掉,对不信佛的人来说舍利子就是一块结石,放在面前还嫌脏,粟特人信的是袄教,那颗石头他们拿着毫无用处还无比烫手。 驰道一修好,吐播人就要来了,时间拖得越久对粟特人越不利,李白也是聪明人,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机要,阳谋比阴谋更厉害的地方就在这里。 阴谋是遮遮掩掩的,阳谋则是所有人都知道,现在舍利子就在粟特人的手上,他们要送给谁每个人都能看见。 李隆基的这一手实在精妙绝伦,他能当上皇帝果然不是靠的运气。 粟特人人生地不熟,派几个兵哥哥过去帮忙守宝是礼仪之邦该做的事,咱送出去的礼物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粟特人只能在汉人和吐播人之间做选择。 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吐播人不要舍利子,但那有可能吗?大多数人都是贪婪成性的,那可是释迦牟尼胸骨舍利,普天之下都没有几颗。 “回长安后,哥哥还要借我几个人,现在的不良人担不起重任,我要训练出合格的兵来。”李白同意了王守善的提议后他就开始顺杆儿爬,得寸进尺得要求道。 “行啊,就今天这六个怎么样。”李白豪气地笑着“你把事情都丢给我,然后自己下南阳去玩吗?” 王守善听出李白话里有话,但伏牛山是他日后藏兵的地方,他必须亲眼把地形看了才能布局。 “哥哥知道杨国忠现在在哪里吗?” 李白听了王守善的问题不屑冷哼,也不知道他想表达的是啥意思。 “很晚了,李大哥也回去休息吧。”上仙公主娇声说道,哪怕是有天大火气的人听到她的声音也心软了,李白沉着脸站了起来,背着手头也不回得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怎么大半夜想起来练剑啊,要我陪你吗?”等李白走远了,王守善又开始油腔滑调了,他把揩公主的油当成了乐趣,说着说着就又开始动手动脚。 此时院子里再无他人,女道士红着脸任由他上下求索,王守善原本没那心思,可是看着美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也开始动起了歪脑筋,他好像还没在房里以外的地方试过呢。 他刚想把脑子里的想法付诸行动,道长就旋了一个圈,施施然得跳出了他的掌控范围,她一身都是素色,唯有樱唇是粉的,王守善顿时想起下午她“玩弄”自己的场景,身上的血又开始沸腾了。 “哥哥,阿耶说要给我封邑,你说我该要吗?”公主颤着声音说,王守善心不在焉地随便应承,他要封邑有个求用。 “我说什么你有在听吗?”公主似乎生气了,王守善这才清醒过来,他干嘛了她那么生气?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王守善还是仔细思考起来,其实不要封邑是有大好处的。 当时事情的具体经过王守善不知道,不过李隆基肯定是被公主们和朝臣们缠得心烦了才下旨每个公主一千户封邑。谁都不多,谁都不少,这样总公平了吧,但倘若上仙公主不要封邑那绝对比任何甜言蜜语更能温暖老皇帝的心。 上仙公主是个纯洁的女儿,对他孝顺是发自内心的,并不是做的表面文章,一个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女儿可比一个光有钱不得宠的公主有用多了。 “那你呢,你想要吗?” 公主摇摇头“我不要,我有你就够了。” 闻得此言,王守善的尾巴都快得意得翘起来了。 “你要是不想要就不要吧,没钱咱们还不是一样把日子过走了。”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为了养家糊口,王守善只能拼命干活赚钱了,他的第一个小目标就是成为不良帅。 “走吧,睡觉去。”王守善拉着公主的手往房里走,结果才走两步公主就红着脸挣脱了。 “怎么了?” “你今晚不是不睡我房吗?” 王守善听了她的话顿时哭笑不得“都什么都看过了,你还有什么害臊的?” 女道士闻言顿时怒不可遏,甩下了不解风情的西胡儿,一个人率先回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蝴蝶妈妈 巴蜀地区有羌人,这个民族能征善战,把苗人给打得被迫南迁。 南边的民族很多都是崇尚女权的,在家里都是女人当家作主,她们种地干活养活男人,而男人则负责打猎和打仗,保护寨子的安全。一般来说他们是不会在一个地方长期定居的,他们会将所有的财产打成首饰穿在身上,他们过的是另一种流浪的生活,只要是流浪的人一般东西都不会多的。 女人当家作主的意思就是她喜欢一个男人的时候什么都好说,要是不喜欢的时候就门都不给他开,所以说女道士说不要李隆基给的封邑她就真的不会要,她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顺带还养活观里十几个没有爹娘的小孩。 别的女子跟着郎君游山玩水是找好走的路,上仙公主却走难走的悬崖峭壁,因为在峭壁上有很多药材,铁皮石槲又称神仙草,是能轻身延年的神药,一般它只长在巴蜀和天台山等地,在中原分布很少,但玊玉道长却幸运地采到了一颗,按她的说法,这一颗就跟与它等重的金子一个价了。 李白看到女道士采药时的惊险场面一点都不奇怪,蜀山栈道奇险无比,稍微一个不留神就会掉进万丈深渊,然而从中官到王守善全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只是一个不留神而已,公主就在悬崖上挂着走了。 桃花驿种了很多桃花,初春时节有很多人在树下赏花,王守善本想邀请娘子一起骑马观花,谁知道在安顿下来后他一转身见到的却是惊恐万状的宫娥。 上仙公主又不穿白衣了,她又换上了那件碍眼的道袍,和美貌相比她更喜欢的依然是自由。 王守善觉得有一口气憋在心里,他还是没有完全驯服这匹胭脂马。 他们在长安的住处还是她置办的,如果王守善是守规矩的人,他们的关系应该是食客和主持,但正是因为他干了乘人之危的事才有了这份姻缘。 “上次跟你说的事你想得怎么样了?”桃花驿外的山坡上,陈鹏这个时候好死不死得出现,王守善顿时更怒了。 “考虑什么?”他没好气地将那只纸鸢给丢到一边,桃花驿以满山遍野的桃花闻名,这里湖光山色,山峦叠嶂,绿草如茵,再过一个驿站就是雄奇著称的层峰驿,只是现在他已经没有了携美共游的心情了。 “洱海,皮阁罗。”陈鹏的心情也不好起来“窦义的伙计没跟你说过吗?” “说什么?” “南边要打仗了。”陈鹏背着剑牵着马站在王守善的旁边,口气里一万个没好气。 王守善还记得郭佳跟他说过的砍树让袍哥回去的事,他觉得不可思议,只是砍两颗树而已至于大动干戈吗? “陈道长,关于僚人的习俗你熟吗?” 陈鹏面无表情地点头。 “要是砍了树,僚人真的会造反吗?” 陈鹏冷冷一笑“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是谁,先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陈鹏考虑了一下,似乎是在整理语言。 “有的会,有的不会,守寨树僚人也不是人人都信的。” “守寨树?”王守善声音不禁提高了。 “僚人的神话跟我们不一样,你只需要知道树是不能随便砍的就行了。”陈鹏没什么耐心地说“除了头人,巫师说话也是有人听的,你不把别人的信仰当回事他们就敢乱来,你听说过苗人的巫蛊吗?” 王守善心烦意乱得点头,陈鹏立刻将视线转向别处。 “修驰道得用木头吧。”陈鹏明知故问得问。 “不一定出事,你别瞎猜。”王守善焦头烂额,那个狗日的杨国忠可真会选时候搞事。 “你打算怎么办?” “你干嘛非要问我,这是我管的事吗?”王守善被激怒了,口气越发凶狠。 “事是你惹出来的,不找你找谁?” 王守善不想理会陈鹏了,他跟这个人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倭国人的式鬼术和茅山的小鬼以及苗人的阴崽很像。”就在王守善准备打道回府的瞬间,陈鹏语不惊人不罢休得说“他们窥伺茅山的秘书很久了,为了保护秘书的安全上师们才将它们送给朝廷代为保管。” “你差不多该回长安了。”沉默片刻后,陈鹏面无表情地说。 “风头还没过,等过了再说。” 王守善的话音刚落,陈鹏就冷笑起来。 “你慢慢等吧,我走了。”陈鹏也牵着马开始往回走“周平的事我帮你处理,你只需要跟那些王孙一样享福就行了。” 要不是王守善的刀没带在身上,他现在就要跟这小儿拼个你死我活。 “你以为老子那么傻,会中你的激将法。” “那你走还是不走啊?” “手下没人我回去干嘛?”王守善气个半死,他手上没兵,回去了也是挨揍的命。 就在这时,驿路上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在卷起的尘烟之中只见十几个人正纵马向王守善这边疾驰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急功近利 李宰相要的是听话的仪仗马,乔家兄弟没有他的命令就直接出城剿匪了,即便这事最后被按了下来但是乔二郎和三郎还是被抓了起来,他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在被打了八十法鞭后他们被逐出了南衙,现在他们也成了没有活干的闲汉了。 被打的人现在还在家里养伤,来找王守善的是乔家的大哥乔有粮,他是个很有长兄风范的中年男子,当王守善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王守善,落座后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似乎都在等对方打破僵局。 “我听人说你要去南阳,怎么过了这么多天你还在桃花驿。”乔有粮没像冯坤高云莫一样叫他主公,也没跟蒋静帆一样叫他良行,他直接用你这个词来代替了称谓。以他的年纪直接称呼王守善名字也不为过,但是他并没有仗着自己年长就倚老卖老。 “你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个?”王守善吊儿郎当得翘着二郎腿躺在草坪上,中官们和公主正在不远处布置野餐的地方,上仙公主和蒋静帆正在研究怎么让纸鸢飞起来,而李思远和冯坤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我的两个弟弟都是跟着你出事的,他们的前程毁了,你不能不管他们。”乔有粮的视线停留在正带着妻弟辛云京跟自己带的兵套近乎的高云莫身上,高云莫就像大多数的商人一般善于与人交际,乔有粮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你想要我怎么做?送他们去边疆吗?”王守善继续吊儿郎当得说“那边只要是人就会用,就连杀人犯也能当兵。” 在和平的长安,杀人绝对称得上大事,然而在西域就没人管了。 只要出了城,到处都是沙地和野狼,每天都有人失踪,这些人有的跟商队一起去了别的地方,有的则永远留在了黄沙之下,前线永远都缺人,王守善就是因为不会阿谀上官才十年都没有升迁。 他在前线当大头兵的时候正好是汉人得势的时候,现在李宰相重用胡将,乔家兄弟错过了最好的时候了。汉人最讨厌的就是听从胡人的安排,李唐王室为了规避这一点甚至说自己是李耳的后人,其脸皮之厚可谓前无古人。 脸皮够厚,心肠够黑,这样的人才适合当皇帝,太宗用一个女人就毁掉了佛门的清誉,只是可惜他算尽了人性却还是算不透人心。 “王郎,你那儿还缺人吗?”乔有粮状似无心得问“不良人要收烂脊的人吧。” “来啊,欢迎。”王守善没心没肺地说“先说好啊,你们以后不许敲诈商贩了。” “我阿耶临死的时候交代过,要把那几个小子教育成才。”乔有粮恨声说道“本来以为长安读书人多,他们能学会做人的道理,结果他们别的没学尽学了些坏毛病,你要替我好好教他们怎么做人。” “我自己都不像样,能教他们什么啊。”王守善依旧吊儿郎当得说。 “别人拿了钱都是让手下挥霍,你却让他们拿钱办私学。”乔有粮看着中官们低声说“王郎,你阿耶应该是个很严厉的人吧。” “为什么这么问?” “我阿耶也当过兵,当兵的基本上都没读过书,领了军饷不是拿去赌就是嫖了,战场上谁都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但是你的身上却没有这些恶习。”乔有粮笑眯眯地说“你的军饷一般都用来干什么了?” “打点上官,让他别把我指派到那种容易死人的地方去。”王守善坐了起来,遥看着拉着纸鸢跑的上仙公主“我想办法混进了骑兵,买马花了我不少钱呢。” “你屠过城吗?”乔有粮不依不饶地继续问。 王守善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 “准确地说不是城池,而是沙匪的老窝,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没人性了,反正看到举起刀对着我的不论男女老少我都杀了。” “长安城里的官没几个真见过血的,你跟他们不一样,就凭这个我就觉得该让那几个小子跟着你混。” “我这儿也不是是个人就收的啊。”王守善冷笑着说。 “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你手下的人我要挑一挑,太弱的我可不要。” “不行,你挑剩下的人我该怎么处理。”乔有粮毫不犹豫地拒绝“我给你多少人你就必须收多少人。” “那可不行,你当我这儿是开善堂的吗?” “你要是不干老子就带着他们落草为寇去。”乔有粮懒得跟王守善废话,站起来就往吃饭的地方走“以后看到胡人一定会杀光抢光,该怎么办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见龙卸甲 都说蛮夷不讲理,当兵的不讲理起来更让人头疼。 看着围坐在草地上狼吞虎咽,吃得毫无形象的武夫们,王守善顿时气闷无比。 乔家兄弟之所以得人心,就是因为他们每一个弟兄都照顾得很好,跟着他们不用担心吃穿,就这一点就已经比大多数的官要好太多了。 南衙就是混日子的地方,稍微良猥不齐也是正常,比起其他混日子的人乔家兄弟带出来的兵已经很不错了。 王守善现在手底下没人,要全部重头开始挑选不现实,钱的问题好解决,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去盗墓,人才才是现下最紧缺的。将一群老兵给训练成精兵可不是训练国子监里的生徒那么简单,学生娃都单纯,而老兵都他娘的是滚刀肉,跟他们讲理想抱负没用,婆姨和饭碗才是他们最关心的。 王守善心烦得要命,看起来讲理的乔有粮明显是赖上他了,中官看他们的眼神透着鄙夷,粟特人根本就不想去看他们,李思远和冯坤是踩着饭点回来了,王守善一看到冯坤就来气,他现在到底算哪头的? “嘿嘿,主公。”王守善还没开口,冯天齐就献媚得笑了起来。 “你们干嘛去了?”王守善恨不得踢他两脚,但最后还是忍住了,现在还没到他跟冯坤翻脸的时候。 “你不是想要江南采访使的位置吗?我试试三郎那里有没有办法。”冯坤神色自若,看起来像是没有说谎“我把你安排人找麦夫人的事也跟定北说了。” “定北?那是李公子的字?”王守善有些阴阳怪气地说“你们已经好到可以互相称呼字的程度啦?” 冯坤没吭声,他将一页纸递给了王守善。 “这是什么?”王守善看到了却没有接,谁知道冯坤又递了什么烫手的东西给他。 “这是窦家那边支持三郎的人的名单,主公要是愿意可以找他们帮忙。”即便周围没人,冯坤还是压低了声音说“杨家在江南也有不少人做官,我想把这些人给弄回长安。” 王守善自然不会傻到以为此杨是杨玉环的杨,现在李玙势单力孤,他需要尽可能多地人的帮助,京兆尹这个位置是个肥缺,同时也是三天两头得换,薛蟠是河东薛家的人,他们是太子的依靠,作为储君在皇帝不在长安的时候任命京兆尹的位置还是能办到的。然而皇帝回了长安这位置就可能要换人做了。 薛家出刺史多,和京兆韦家比又低了一级,更何况是弘农杨氏了,可是要把杨家人调进京可不容易,王守善已经可以猜得到冯坤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他的条件是什么?”王守善面无表情地问,储位之争凶险无比,尤其李林甫还是个很厉害的政客。 “那个计划完成后,粟特人的商队可以穿唐军的甲胄。” 冯坤的话音一落,王守善不禁倒吸口凉气。 “此言不虚?” 冯坤严肃点头“是真的。” 唐人的刀不是违禁的,这是因为唐人的尚武之风使然,然而甲却是禁品,普通百姓禁止私有。 甲是军队才允许拥有的,把甲借给粟特商队的雇佣兵就是说粟特人受大唐的保护,敢动他们就是向大唐宣战,沙匪再敢抢他们就会受到全面清剿。 只要不是遇到大食和吐播人粟特人就能在世界各地横着走,当世界第一大国的感觉就是这么爽,在当地遇到了事受人欺负了有唐帝国当后盾,不过是换了一身皮而已,粟特人有了荣誉感就会安心替李家父子卖命。 一个擅长阳谋,一个擅长阴谋,这对拧巴的父子一联手地都要抖三抖,王守善无奈叹息,可惜李三郎放不下脸面,不然哪有安禄山那种小人跳梁的机会。 汉人要脸,所以输给了不要脸的胡人,王守善也豁出去了。 “那群当兵的你看到了吧,乔有粮说要我把他们都接收了,不然就带着他们落草为寇,你觉得怎么办?” “简单啊,先答应他,然后我们徐徐图之,总有人受不了苦退出的。” 冯坤理所当然地说,君臣两个相视而笑,就像狼和狈在谋划奸计。 和实诚的王守善相比乔有粮都显得太老实了,他在长安之所以混的走全凭父老乡亲的支持,这种人不适合在京为官,却是到地方当刺史的料。 要占领江南就必须得有自己人,乔有粮可以先去那边占地方,那些不合格的兵就是他的亲卫,说不定这些人里还能有几个人才。 王守善也说不住李玙到底是何用意,他知道自己要跟李唐划江而治的事吗? 色字头上一把刀,王守善越来越后悔自己当初那么心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不谙世事 纯洁和善良的人需要守护才会存在,只有和平安逸的环境才会养出单纯的人。 王孙贵女就很单纯,他们带着大把的守卫招摇过市,身上又是绫罗又是珠宝,在春日的阳光下那些金银发出的光晃得人眼花缭乱,就好像他们一点都不怕贼惦记上一样。 有的人看到首饰想到的是艺术品,有的人看到它们想到的只有钱,俗不可耐的人就是那么庸俗,以王守善的耳力即使隔着老远还是听得到那些大头兵说的是什么,他们吃着王守善的粮食背地里却在讨论怎么打劫不远处草坪上那些春游的傻财主,护卫一个月才几个钱?抢了他们之后把尸体往丹江里一扔,钱财一人一半,反正现在户籍这么乱官府的人查不到他们的。 连财不露白的道理都不懂,王守善暗地里啐了一口,女人不懂事就算了,连老爷们都只顾着打扮得好看招蜂引蝶,基本的戒心都没有,这种绣花枕头去了西域保准活不过三天。 西域很美,同时也很乱,那里的条件很苦,只有旅客多的地方才稍微繁华点,旅行和生活是两回事,所有拿钱去玩的都是客人,不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客人下次还会来吗? 以西市的突厥人为例,余勒都斯在大多数食客的眼中就是个热情好客的歌手,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萨满在突厥代表的是什么。 阿訇在里是说一不二的,萨满没阿訇的权利那么大,他们不能说砍手就真把人的手给砍下来,可是要是想流放个把人还是做得到的。突厥那鬼地方,一旦离开了部落几乎只有死路一条,在无人区除了自己以外谁都无法依靠,文明那一套对狼是完全无效的。 当一个人连活下去都困难的时候,礼仪就变得毫无用处,他会回归最原始的本质,成为一个野蛮的禽兽。 禽兽会干什么? 那些贵女很快就知道的,好在现在是白天而且乔有粮还在坐镇,所以那些老兵才没有乱来。 要管住这帮老兵必须要用严明的军纪,但是这帮大头兵根本就不识字,王守善一边听冯天齐说话一边思考,他该怎么将那些写在纸上的条律塞进他们的脑子里去? “李宰相将乔家兄弟给赶出了彍骑对主公来说实在是雪中送炭,咱们正愁没人呢他就送人来了,主公是不是也要送李大人一份大礼,不然对不起他这么照顾?”冯天齐今天没带羽扇也没束纶巾,他就带了一个幞头,现在的他看起来倒是像个唐人了。 “你想送他什么大礼?”王守善有些心不在焉得问。 “主公觉得李宰相现在最缺什么?”冯天齐自信满满得说,仿佛胸有成竹。 王守善开始思考起来。 女人?李宰相不缺。 地位?李宰相一样不缺。 钱他也不看重,他目前最想要的就是压李玙一头罢了。 寿王不足为虑,他只是个工具,太子也不足为虑,因为李隆基更属意李玙做自己的继承人,四王子一直在储位的竞争者之外,但由于他母妃家和漕帮的亲密关系,他在王守善的眼中也成为了王位的角逐者之一。 漕帮代表着运力,没有了物流那么宏伟的长安就会因为断粮而面临饥荒。 没人把脚夫当回事,因为他们是最底层出卖劳力的人,可是正是因为有了他们,这个庞大的帝国才能够正常运转。 在驰道建好之前漕运就是这个国家的命脉,高力士是忠于李隆基的,要是漕运断了李隆基就只能做逐食天子了,如果以此为切入点介绍四王子,高力士会捧起四王子么?王守善邪恶得笑了起来。 与宦官交好在史书上绝对会留下骂名,不过王守善并不是他的真名,一如安禄山的名字一样,安禄山现在是两头骗,一头骗着李隆基,一头骗着不知真相的幽州百姓,从长安到幽州漫长的距离让消息传播不了那么快,不过这种做法不适合宏伟又狭小的长安。 除此之外,李宰相另一个想要的执法权,而这正好是王守善自己也想要的。 “天齐,你还是不信这世上真的有鬼吗?”王守善的问题让冯天齐脸上的表情顿显错愕,但他没有做声,王守善只好自顾自得继续说“西域怪事多,你没去过,所以你不知道,你知道在沙漠里旅行中的人最害怕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冯天齐笑盈盈得问到,就像是在等着王守善编故事。 “是沙暴和龙卷风。”王守善叹了口气,仿佛眼前的如画山水全部变成了滚烫的黄沙“沙尘会遮住天上的星星,那时候就没法辨别方向了,要是这时还冒险前进不仅会迷失,有时甚至会遇上流沙,在沙漠里停留得越久水就消耗得越多,所以大食人将沙暴也称为胡大的惩罚,别看波斯被大食打得亡国了,但还是有波斯人为了利益跟他们联手进攻粟特人的商队,为了钱他们什么都肯干,每当这种人一踏进沙漠就会卷起沙暴,所以他们即便很有钱大食平民还是觉得他们是不吉的罪人。” 冯坤抿着嘴,眼睛眯缝了起来,看起来像是有些动摇了。 “我从来不知道海长啥样,更别提海军了,如果陆路大食人打不过唐人,那他们就会从海路进攻,唐国的商船是世界第一的,可是战船的战力又有几何?我不希望唐人一直沉迷于白河口之战的战果里而变得好大喜功,你必须想办法把水师c漕帮以及江南给我拿下,所以长安的事你暂时不用多虑了。” 冯坤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有些人不信这个世上有鬼,更不信有天谴,所以他们才敢肆意妄为,汉武帝的时候汉人穷得死了一半的人口咱日子还不是照样过过来了?汉人与蛮夷最大的区别就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气节,你要是还认自己是汉人就离李玙远点,因为说不定有一天你会代替我,跟李唐划江而治的。”王守善绿油油的眼睛注视着冯坤,他浑身猛然一颤,谦卑得将头给低了下去。 “只要唐人改掉奴隶合法的律法我就不反唐,可是要是他们不改你就要跟他们对抗到底,汉人跟这个世上所有民族都不一样,因为咱们是礼仪之邦。” 冯天齐不屑得冷笑起来“礼仪之邦?” “是啊,礼仪之邦。”王守善也冷笑起来“先礼后兵这个成语你懂吗?” 冯坤的眼睛亮了一下,下意识得想摇羽扇,却发现手里空无一物,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异常复杂。 “我的目标是完成世界大一统,车同轨只是一个开始,能不用武力解决的问题咱们尽量别使用武力,但要是遇上那种一定要跟我们对着干的也绝不能对他们客气,没有足够的武力支持说话是硬不起来的,女人才靠嫁妆在夫家站住脚跟,那些当兵的说话虽粗可是理不粗,打出来的婆姨揉出来的面,儿子不打不成器,当一个皮面光的马屎有甚得意的。”王守善看着那帮把自己打扮得光鲜无比的王孙公子冷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王守善的话音刚落,冯坤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就跟他头一次听王守善说要与李唐划江而治一样猖狂,脸上那种刻意装出来的谄媚也消失无踪了,他一下子又变回了那个视天下俊杰为无物的狂生。 “主公,你知道三王子给我开了什么条件吗?” “是什么?”王守善已经不想理会冯坤了,那小儿又开始耍着他玩了。 “秘密,不告诉你。”冯坤大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迈着方步,吊儿郎当摇头晃脑得朝正在桃树下喝酒的李思远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巧言令色 玊玉是学儒释道的,这个学派跟墨家一样都有守贫的规矩,身为裁缝蒋静帆的那身黑衣也没见得有多特别,他跟穿着半旧道袍的女道士站在一块,看起来毫不显眼。 窦建德的妻子曾被隋军所杀,他的第二任妻子曹氏从来不穿丝织的衣裳,与他比起来王世充的妻妾就没那么客气了,所以即便窦建德最后兵败虎牢关百姓们为了纪念他在他死后还是修了祠堂祭奠这个失败者。 古时夏禹亲受符命,上天赐给玄王圭,这玄玉就跟制造巨子令所用的材料是一样的,王守善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还能得到这个玩意,不过巨子既然已经给他了,那就是间接承认自己跟墨家是一伙的了? “这不是正式的巨子令,而是客令,我们只会替你探听情报,你是不能调我们的人的。”那个将玄玉圭带来的彍骑面无表情得说,然后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身走了,王守善不禁心生感慨,墨家人真是无处不在。 头有发,衣怕白,太平时,王杀王。 汉人一旦没有了共同的外敌就喜欢窝里斗,皇位只有一个,昔日五胡乱华之所以能成气候也与汉人自己内斗有关,八王乱政已经差点搞得汉人绝户了,李隆基可有三十个儿子,天知道他们会搞出多少名堂,所以说儿子太多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王守善也说不准自己这个“王”是不是推背图里说的那个王,宦官擅长阿谀,只一夜的功夫他们就把推背图给找到送到他的面前了,上午的时候他就忙着研究它,以至于忽略了上仙公主,然后公主殿下就跟着诗仙李白一起采药玩去了。 有头发的自然是普通俗人,没头发的最有可能就是和尚,突厥人的头发都削得很短,没办法,突厥那鬼地方太冷了,洗个头可能会要人命,但不洗头容易长头虱,与其那么麻烦还不如把头发全给剃了。 汉人怕穿白衣服的人?王守善冷冷一笑,袁天罡居然把进士团的人也给算进来了,这帮白衫儿正好就是宦官的爪牙。 王守善想南下去南阳,不过实际的情况似乎并不允许,他似乎该开始打道回府了。 行路难,归亦难,想回去可没那么容易呐。 趁着冯坤和李思远扯皮的当口,王守善晃悠到了女眷们呆的地方去了,从理论上说那四个宫女和翠英也可以算是王守善的女人,不过家里有母老虎坐镇,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多看其他女人一眼。 娘家人厉害了,姑娘在婆家地位自然就高了,王昭君嫁到突厥去后就成了战利品,一连嫁了两个她根本不爱的男人,然而唐的公主就不一样了,丈夫死了还可以再嫁,王守善的命现在还要靠公主保着呢。 “怎么那么调皮,出去玩都不叫上我。”王守善刚一坐下就对远处还在玩纸鸢的上仙公主说,她倒是跟蒋静帆玩得很开心,看样子连中午饭都不打算吃了。 “哥哥,你看。”上仙公主将手里的纸鸢一松开,蒋静帆就开始狂奔,不过书生的速度也就那样,那纸鸢根本就没飞起来。 墨家既又张涛那样的飞贼,也有蒋勤一样只擅长给人添堵的裁缝,但上仙公主却跟他玩得很开心,看到他那狼狈逃窜的模样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好心情是会感染人的,王守善索性躺了下来,眯着眼睛开始晒太阳。 “郎,要奴婢们给你揉揉吗?”王守善才躺下,为首的那个宫娥就在他耳边低语,他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用不着,你们好好伺候公主就行了。”王守善闭着眼睛装糊涂,道清是个少年,而且只是对他有点意思就被公主给送到洛阳读书去了,男人长得太俊也是个大麻烦,走到哪儿都有人对他暗送秋波。 “郎,武尚宫让奴婢给您带个话,要是您觉得我们几个伺候得不周想换人请尽管跟她说,保管找到二位满意的。” 宫娥说的话让王守善睁大了眼睛,哪有仆人这么跟自己的主人说话的? 王守善不禁瞥了那个为首宫娥一眼,她脸上还是画了大浓妆,身材还是过于珠圆玉润,然而她的眼睛却是明亮的,看样子她并不是个驽钝的人。 “武尚宫又是谁?” “她是惠妃娘娘的族妹,平日负责协助娘娘掌管宫中诸事。”宫娥一笑眼睛就弯成了月牙“尚宫一共设有两人,除了武尚宫以外还有一位江尚宫,她是梅妃娘娘的族妹,二位尚宫分管后宫中大小事务。” 王守善闻言冷冷一笑,他听出这个宫娥的言外之意了。 “那高总管他们呢?” “郎只需要知道,倘若公主想在兴庆宫里调用人手,只需跟奴婢说一声就可以了。”宫娥没有正面回答王守善的问题,反而避重就轻得说“身为女子就该谨守妇道,她的那番做派连胡人都不如。” 王昭君是先嫁给了单于,然后再嫁给了单于的儿子,杨玉环倒好,她先嫁给了儿子,然后再嫁给了皇帝,只要是脑子清醒的人都看得出她想要的是什么,可是男人容易被表象所骗,以为长得纯的女人内心就真的是纯洁的。 色字头上一把刀,大唐的江山就是这么被女人和裁缝的剪刀一点点剪成碎片的。 “关于杨玉环你们知道多少?” “听说是杨驸马介绍她给咸宜公主认识的。”宫娥小心翼翼得说“咸宜公主也喜欢练舞,梅妃娘娘的惊鸿舞世上少有人能跳得好,杨玉环就是其中的大家。” 翩若惊鸿,婉如游龙,那是曹植洛神赋中的名句。 貌似那个梅妃是个很有才情的女人。 在后宫里混每个女人都得有一项拿得出手的本事,如上官婉儿一般聪明的女官数不胜数,仅仅靠美色侍人是很容易被更年轻新鲜的女人淘汰的。 杨玉环之所以教李隆基打麻将,除了可以找自己的姐妹来帮忙外更重要的是她除了跳舞外恐怕没别的本事,她总共也就十八岁,十岁时家中出了那么大的事没被没籍为奴已经算幸运了,她是不可能像普通的官宦小姐一样才貌无双的。 “你叫什么名字?” “郎想叫奴什么?”宫娥的话让王守善再度无语,就连武媚娘的名字都不是武则天的本名,那是太宗随便给她取的。 “翩若惊鸿,婉如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现在正值春天,以后你就叫春松怎么样?”王守善浑不在意得说。 “唯。”春松点头应是“听起来像是个道号。” “那你想出家吗?” 春松的眸子动了动,低下了矜首,微微摇了摇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矫枉过正 出了一个武则天,又出了一个上官婉儿,她们都是宫女出身,春松怪异的反应让王守善心里一跳,这是他多年来战场上养成的一种直觉,这个春松绝对有古怪,不过他不明白那是什么。 武惠妃虽然与皇后同仪,然而她还有竞争对手梅妃,梅妃原名江采萍,她是闽地莆田人,开元中期王皇后死后李隆基就派高力士出使闽越,江采萍就是那个时候被高力士引进宫的。 一个女人想独霸后宫?先得问问高力士高总管的意见再说,梅妃好淡妆雅服,姿态明秀又知书达理,与钗光妍妍的惠妃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她的父亲江仲逊是秀才出身的儒医,秀才是殿试后举行的,一般人根本就不敢去考,秀才科的声望是远高于进士科的,梅妃出身这种书香门第,才情自然非比常人,她自比东晋王羲之的妻子才女谢道韫,谢氏是可以与班昭c蔡琰一样名垂青史的才女,所以梅妃在后宫里颇有种如同梅花般孤芳自赏的韵味。 梅妃爱梅如狂,她的父亲就遍寻梅树种在她的房前屋后,在当时接近四万的后宫嫔妃之中她就像是一缕清风,一扫宫里浓妆艳抹c盛装俗饰之风。 年轻貌美又清爽宜人,更重要的是才高八斗擅长乐器歌舞,杨玉环要不是用赌博吸引住了李隆基的注意力,这位儿媳想斗过她可没那么容易。 人一旦染上了赌赢是很难戒掉的,杨国忠深谙此道,所以他才让杨玉环想尽一切办法教李隆基打麻将。 在梅妃的眼里,杨玉环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胖丫头,而在胖胖的杨玉环眼中,传承了晋风的江采萍就是个故作清高c又瘦又冷的梅精。 春松一说到这里就掩嘴笑了起来,王守善想象着那场景,顿时也觉得有些好笑。 “她真敢当着梅妃的面这么骂她吗?”王守善侧卧在草地上,笑看着浓妆艳抹的春松,她的肥胖和浓妆就跟玊玉的男装一样都是伪装,武家的女人才是后宫的主宰,为了取水宫里可挖了不少井,要是不想哪天“一不小心”掉井里淹死,将自己往丑里打扮才是真正聪明的人该做的事。 “哪儿能啊,她也就是在自己‘姐妹’面前抱怨一下而已。”春松勾起嘴角,神秘得微笑着“不过这酸话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到梅妃娘娘的耳朵里去了,梅妃娘娘宽宏大量,不与她一般计较罢了。” 春松这么说,王守善却听出味来,那株孤芳自赏的梅压根就不把杨玉环放在眼里。 杨玉环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李隆基是真的宠她才没将她丢进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高力士既将武家的女人引进后宫,也将梅妃这般清流出身的女子引进去,他由着她们在后宫里斗,哪一头都别想绕过他自成一霸。 看起来和气好说话的高力士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啊。 王守善暗叹口气。 “郎现在是为何事忧愁?”春松有察言观色的本事,王守善的笑容只是淡了一些她就像有读心术一样紧接着问。 “没什么,只是想着这么早就回去又要开始忙了而已。”王守善敷衍着说,杨玉环是个心思单纯的丫头,她根本就不懂收买人的手段,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被李隆基宠爱。 这世上有太多人精了,偶而来个不怎么聪明却足够漂亮的艳妃调剂一下心才没那么累,只是李隆基小看了人性之中的贪婪,并且杨玉环并没有他想得那么单纯。 杨玉环自己的智力不足为虑,她的堂兄杨国忠却是个大麻烦,他还没得势就搅得江湖不得安宁,他日一旦成了国舅那肯定会让整个帝国都陷入混乱。 “郎,吃点东西吧。”春松从另一个宫娥的手中接过切成了薄片的甜瓜递到了王守善的嘴边,看那架势似乎是要喂到他的嘴里。 王守善再次暗叹口气,难怪李隆基会成昏君,实在是这到嘴的享受太难拒绝了。 “放着吧。”王守善坐了起来,他感觉到了一个让他浑身都不舒服的视线,不用猜他都知道那绝对是上仙公主在瞪他了。 此刻的王守善既觉得得意又觉得心烦。 女人啊。 他摇着头站了起来,懒洋洋得往上仙公主所在的方向走去。 草坪上,上仙公主已经不放纸鸢了,她脸上布满了阴云,就连阳光都没法驱散。 “娘子,不放纸鸢了?” “你刚才跟她说什么了?”玊玉道长根本没搭王守善的话,直截了当得就开始质问。 “没什么啊,就闲聊了两句而已。”王守善觉得自己很冤枉,他就跟别的长得还不怎么样的女人说两句话她干嘛那么质问他。 公主在气急之下狠狠拧了王守善一下“你不许跟别的女人说话。” 王守善一时觉得自己冰火两重天,公主会为他吃醋固然让他觉得高兴,可是此歪风不可长,他才不会步上阴盛阳衰的后尘。 于是,他开始试图跟处于盛怒之中的女人讲理。 “娘子,我以后查案肯定会遇到女犯人,你说我审案的时候能不跟她说话吗?” “那也不行。”上仙公主娇蛮扬起了脖子“你手下的人是干什么吃的,什么事都要你亲力亲为?” 王守善顿时觉得心中有一万匹马在狂奔。 “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我哪儿不讲道理了?”上仙公主瞪圆了杏眼,看样子是要跟王守善战斗到底。 “你自己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王守善左右四顾,想找个能评理的人,但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连李白都在跟蒋静帆背对着他们吟诗作赋。 “我说什么了?”公主明显更火了,连声音都不自觉得提高了。 王守善自然不会傻到重复刚才的话,他想拂袖而去,却又动弹不得。 他敢打赌,只要这个时候他敢走以后他就别想回进她家的门了。 难怪李白结了两次婚最后都离婚了,女人一旦失去理智就会变得完全不可理喻。 “那你想我怎么样?”王守善的口气也变得压抑,他总是能在关键时刻保持冷静,这在战场上救过他很多次命。 但他的话音刚落,公主的眼圈却红了。 王守善顿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然后公主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流氓,闲汉。”名门淑女说着她能说得出口的最脏的脏话,一边抹眼泪一边跑了,独留下王守善一个人站在草坪中,沐浴在春日的暖阳之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得意忘形 “她只是个女人,你让着她点不行吗?” 等上仙公主走远了,李白才沉着脸走了过来,王守善一看他这模样就来气,巴蜀男人都他娘的是耙耳朵,他当然帮着女人说话。 “来,先把这碗酒喝了,咱不生气了哈。”李思远像哄小孩一样倒了碗酒给他,王守善接过了却没喝,冯坤连忙拉着他找了块石头坐下。 “主公,这就是你不对啦,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圣人都拿她们没办法,你干嘛跟公主一般见识。” “就因为她是女人我就一定得让着她吗?”王守善觉得自己无比委屈,他没做错事凭什么要他认错。 李白c李思远c冯坤听了他的话居然一齐点头。 “凭什么,要去你们去老子才不去。”王守善坚决不执行这种无稽的命令。 “她是我的谁啊,凭什么要我替你哄。”李思远阴阳怪气地讽刺着。 “要是你不去哄就有别的人替你哄,陈鹏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李白好心提点到。 “这荒山野岭的,说不准有强盗出没,主公,你就放心让公主一个人到处乱逛啊?”冯坤微笑着说,王守善暗骂了一声,几口将那一碗酒给喝了,骂骂咧咧地站起身追公主去了。 “主公,主公,你等等。” 王守善才没走多远,高云莫就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 “干什么?”王守善心情不好,对谁都不客气,高云莫却不以为意,从随身的布袋里掏了一阵,然后将一个木盒子递到了王守善的手里。 “等会儿见了公主,你就说这是你买的。”高云莫悄声说道。 “我送她这个干什么?”王守善将那个盒子打开,里面居然都是样式精美的果子。 “我打听过了,公主平时最喜欢吃这个。”高云莫叹息着说“主公,你跟公主是新婚吧。” 王守善没说话,他只是将那个木盒给收了起来。 “牙齿都有碰到嘴唇的时候,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高云莫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你知道公主为啥生气不?” “为啥啊?” “你知不知道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高云莫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女人的生意其实是最好做的,一盒胭脂成本不过才几十钱,但行里至少要翻十倍卖出去才不会被人笑话,你知道为啥不?” 王守善真心摇头,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花一贯钱买那玩意的。 “因为女人好虚荣啊,我使劲夸娘子擦了胭脂好看,女人一想要,男人就只能掏钱买了。” 王守善呸了一声,这帮无奸不商的奸商。 “你多夸她几句,女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 “夸她什么啊。”王守善不阴不阳得问。 “这我哪知道啊。”高云莫憨笑着说“主公的情况跟我不一样。” 王守善挑了挑眉,他听出高云莫话里有话。 “你什么意思?” “我娘子怀了身孕的时候,因为身体不便,便把自己的贴身侍女送给我做妾了。”高云莫微笑着说“她以为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也懒得说罢了。” 王守善心里飞速电转,他知道春松的反应为何如此古怪了。 女人总有不方便的时候,侍女这个时候就会成为帮助女主人解决某些事情的代替品。 侍女形同妾,是可以互换的,除了长得一般外春松很对王守善的胃口,而且他还长得那么俊,还说不定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呢。 即便是公主也有贴身侍女,她们都是驸马没有名份的妾,只要惹公主不高兴了侍女随时可以被处死,王守善现在唯一不明白的是春松为何要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未来的女主人。 上仙公主什么都能忍,唯独忍不得跟其他女人共事一夫。 得罪了上仙公主,她就只能被调走,这对她有啥好处? 女人心海底针,王守善心烦得要命,他讨厌这种勾心斗角的生活。 拿着高云莫给的果子,王守善循着艾叶的味道找到了上仙公主。 桃树擅长招蜂引蝶,这桃树林里就藏了不少孤魂野鬼,不过它们都没成气候,只是一团团不成人形的气而已。 上仙公主找了棵桃树,蹲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即便知道将她惹哭的人是自己王守善还是心疼了,但是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哄女人开心,因此只能跟个木桩一样站在原地。 “没用的东西。”妖怪满含鄙夷地说。 “那你说怎么办?”王守善气不打一出来,他已经沦落到连妖怪都能鄙视他的地步了? “你站这儿有什么用,过去啊。” “过去干嘛?” “哄她啊,你不是挺能说会道吗?” 王守善懒得再理会他了。 “人,我发觉你们这个物种真的很不可理喻。”妖怪满是不屑地说“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用语言来沟通。” “不说话,那你们用什么沟通。” 妖怪沉默了。 “你们自己还不是有问题,凭什么要你来教训老子。” “我当初真不该选你这个祸害,那只狼比你可爱多了。”妖怪的语气透着无比懊悔。 “你现在说这些晚了,好好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王守善不耐烦地说“上次那个倭国人整我,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怎么知道你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他不过是操控了下磁场而已。” “磁场?”王守善困惑不解地问。 “我很难跟你解释清楚,你只需要知道鬼多的地方磁场是混乱的,而且天气也会出现异常,会变得格外冷。” 王守善还是不明白妖怪在说什么。 “磁场乱了容易招来雷电,懂吗?” 王守善点头表示明白,难怪静行占卜会被雷劈了。 “我累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回哪儿啊?”王守善心不在焉地敷衍着,上仙公主这会儿已经哭得没那么惨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进皇宫?” 王守善龇牙咧嘴地撇嘴,他越来越觉得妖怪是个母的了。 “回吧,咱们今天就回。”王守善也变得不耐烦起来“回去了就等着被人给整死算求了。” “你这样我没法跟你沟通” “娘子,你在哪儿啊娘子?”王守善装模作样地大喊,妖怪在气闷之下开始在他肚子里翻江倒海起来。 上仙公主的抽噎声越来越小,不过她还是没理会他。 “我知道错了娘子,你出来吧。” “你做错什么了?”公主站了起来。 “你过来,过来我就告诉你。”王守善笑得见牙不见眼,女人好像真的很容易哄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胡搅蛮缠 “不要,我不过去。”公主用手背擦掉了脸上的眼泪“我三哥说你不是好人。” 王守善心里顿时又将李玙给骂了个遍,不过他脸上还是带着和善的微笑。 “他说我不是好人却也没说我是坏人啊,乖,快点过来。” 公主躲到了桃花树后“你先说你哪儿错了。” 王守善想说自己没错,不过他要真这么说了,那公主就更不可能过来了。 “宫里的人伺候人都是那样的,你自己还不是被服侍过。”王守善有些吊儿郎当得说“再说我不是没吃那口甜瓜吗?” “狡辩,你明明看着她笑了。”公主毫不留情得指责道“她长得不怎么样你还对她笑,要是她是个美人你是不是就直接收房了?” 王守善心里顿时又有一万匹马在狂奔。 “你觉得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见一个爱一个?” 上仙公主撇了撇嘴“你们男人难道不都是这样吗?” “我就不是那样。” “你看着她笑了。” 王守善越来越想骂娘,怎么说了半天又说到上了? “我真不是那样的人,你是我的娘子,你得相信我”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那样的人。”上仙公主有些幽怨得说道“我根本就不了解你,而你也根本就不了解我。” 王守善愣了一下,他总算是他娘的找到症结所在了。 他们才认识一天就成了夫妻,既没有媒妁,也没有父母之命,结婚必须是女人头昏了才能结成,那天玊玉脑子不清醒,结果就让他霸王硬上弓了。 贞洁这东西有的人不当回事,但有的人却无比看重,婚结了可以再离,然而女道士显然是打算对他一心一意了,在交心之前她必须要看清王守善的为人。 霸王只有他的虞姬,而刘邦却可以在吕雉为了他被困在项羽的军营中时与戚夫人寻欢作乐,刘邦对自己的女人如此更何况是曾经的功臣。修身c齐家c治国c平天下,古人说得不错,任何事情追根溯源还是要归结于做人这件事上去,玊玉想要的就是王守善的忠诚。 李唐王室有公主乱政的传统,王守善不想让眼前这个穿着半旧道袍的女人穿上衮冕。 “我爱你,玉娘,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行了。”王守善没有说太多,多说多错,再说他说的确实是实话“那你爱我吗?” 玊玉还未说话,眼泪就先下来了,她慌张得用手背抹掉眼泪,看起来可怜极了。 “我怕。” “你怕什么?” “我不知道,我就是怕。” “你怕死吗?” 玊玉听了王守善的问题摇了摇头。 “那你还怕什么?” “我怕生不如死。”玊玉抚着桃树站着,显得弱不禁风“宫里有很多折磨人的花样,我处理过她们的冤魂,那些宫娥死得太惨了。” “我不会让你落到那个境地的。”王守善向玊玉伸出手“相信我。” 玊玉还是摇头“哥哥,我们能不能不回长安了?” 王守善长叹口气“那你不管你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们了?” 一说到这里,玊玉道长立刻又开始哭起来了。 看她哭得那么惨,王守善也于心不忍,他放下了手走了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又是心肝又是肉得哄着,过了好一阵子玊玉道长才止住了哭声。 “要是有一天我跟你娘同时落水,你会先救哪个?”就这么相拥着抱了一会儿,玊玉道长忽然问道。 “我娘早死了,你们不可能同时落水的。”王守善被这个问题问得头皮发麻,她这是从哪儿学来的? “我不管,你必须回答我。”玊玉道长使劲掐了王守善的腰眼,王守善顿时一翻白眼,他想就这么昏过去算了。 “我不会游泳,你们落水了我一个都救不了,要死我们三个一起死。” “你怎么这么笨,你不会站在船上救我们吗?” “那我就叫艄公一起帮忙,我们两个一人救一个。” “哪有艄公,船上就我们三个!”王守善的脚面被玊玉狠狠得踩了一脚。 “那你会撑船吗?” 玊玉摇了摇头。 “那不就结了,我娘不会,我也不会,不雇艄公谁来撑船?” 在气急之下,玊玉将王守善给推开了。 “你强词夺理!” 王守善看她气消了不少,坏心思又起了,左右这小树林里四下无人,他就猛跨一步,将上仙公主又给推到了。 树林中根系盘结,公主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上,王守善立刻敏捷得一个翻身,自己成了垫子,让她跌在自己的身上。 “你又想干什么?”玊玉的惊叫刚落,王守善就揽着她的脖子啃了起来,公主死守牙关不肯松口,他就开始去探她身上的衣带了。 玊玉道长拼命抵抗,但她那是西胡儿的对手,当第一声让人心惊肉跳的布匹撕裂声在林子里响起时她就束手就缚了。 胡人的脸皮厚,他哪怕赤条条得走出去都不会脸红心跳的,可是汉女就不一样了,在漫天的桃花雨下,他的手指就这么在大唐公主的身体里搅起了一轮风暴。 行到水穷处,坐看风云起,笑对天地变,稳坐钓鱼台。 在猖狂的笑意中王守善完全掌握住了身下女人的一切,她看向他的眼神幽怨又迷茫,就好像她魂游天外,神智早已不在人世。 “玉儿别怕,有哥哥在,没人会伤害你的。”看时候差不多了,王守善开始脱自己的衣服,满身的刀疤是他为这个帝国立下汗马功劳的见证,不过和胸口那两处箭簇伤比,他腹部那个宛如腰斩一般的伤口才是真正狰狞可怖的。 玊玉那双因为常年操持家务而带着薄茧手轻轻子抚了上去“你还没有跟我说过这是怎么来的。” “我遇上了狼,它想开我的膛。”王守善抓住了那只手,让她往下探“但我想活着,所以它死了。” “从第一次我见你就觉得你眼神不对,原来你那时候就在想这些龌龊事了。”玊玉将手给抽了回来,微微侧卧到一边,似乎是打算做最后的抵抗“那位大哥说得没错,长得俊的人一样人面兽心。” 王守善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玊玉说得大哥是谁。 “你是说的陈彪?”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我只知道他是个大胡子。” 王守善用常年握刀的大手拍了拍她光溜溜的粉臀,有几片桃花花瓣正好落在她的身上,那粉色在一片素白之上显得格外显眼。 “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下次还拿陌生人的钱买糖吃吗?” 玊玉咬着拳头摇头,似乎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等这一次完了,你得告诉我你的师傅是谁。”王守善眯着眼睛,笑的格外阴森可怖,他还记得那个死老头托梦说的事“不然今天你就别想自己走出这个林子了。” 说完他就附身而上,开始享用这盘带着艾叶气息的饕餮盛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挖苦思甜 针灸是中医中最古老的疗法之一,在殷商时期就已经开始兴起,春秋战国时已经具备雏形,到了汉代才开始发扬光大。 和针灸相比,艾灸不用入体,不需要跟针灸一样学会辨识穴位,并且艾草十分易得,因此在民间非常流行。 灸师是指以灸术治病的医生,玊玉的师傅冯卫明就是一名行走江湖的赤脚大夫。 要论医术,他并不算精通,至少进太医院是不可能的。 要论道术,他学得并不高深,至少在长安少有人知道他。 可是他却是开元八年为了平复黄河水患以身殉国的英雄之一,是他用自己的身体将黄河里的那条蜃龙给引了出来,虽然最终那条龙并没有被抓住,却给放镇河铁牛的人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山海经中蜃龙是吃燕子的,不过黄河里的那条似乎更喜欢吃人,尤其是十岁以下的小孩和处子,有些地方的渔民为了保护村子的平安每隔一段时间都得祭河神,虽然大多数都是地方官员和族长敛财的借口,然而有些却是真的。 小孩子的肉嫩,味道好吃,处子的体内阴气重,吃了补身,这其实就跟人吃烤羊肉c阿胶是一个道理,只不过这一次人变成了被吃的对象,所以龙就变成恶龙了。 牛象坤,坤为土,土胜水,铁牛入水可以治水患,然而一旦铁牛离水就会土胜水,最终导致黄河断流,黄河是汉人的根,它要是断了中华肯定会出大事,而且那绝不是跟改道一样最终还能改回来的事了。 有些事说得太明就没意思了,王守善便没有细问,搂着他的公主老婆一起赤着身子,在桃花林里悠闲得晒着太阳。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为冷,阳为热,不知冷如何知道何为热?不知热又如何得知何为冷? 人心必须是热的,要是心冷了就成死人了,所以心属火,它跟血液c舌c小肠一起属火。 想要活着必须吸气,但是和人的体温相比外界的温度是冷的,人与天地就有了矛盾互生的关系,没有人天地就无法被感知,没有天地,人就没法存活,所以人的鼻子和肺是属金的,火能克金,意为人能改造天地。 用人的牙齿是无法砍断大树的,人必须借用工具才能做到,金能克木,同时也分软金和硬金,人要是被金钱迷惑住了就会失去胆量和眼界,所以肝胆c眼睛都属木。 一颗成才的木是能克制住土的,同样是木头,朽木就做不到这一点,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贪吃和懒惰,所以胃c肌c嘴c脾属土,如果战胜了理智,那么就是土多木少,整个世界将逐渐变成沙海,如果理智战胜了,那么就是木多土少,世界到处都是千奇百怪的物种。 沙漠里是没有水的,没水的日子有多难熬只有自己过过才知道,如果让一个人渴上三天,哪怕在他面前摆着的全是稀世奇珍他也不会多尝一口的,水是最简单的,肾脏和膀胱就是属水,纵欲过多的人容易猝死,心一停止跳动就成死人,因此属水的肾和属火的心是相克的关系。 五行之中最为特殊的就是木,因此一个人想成才最重要的就是胆量和眼界,王守善其实也没啥了不起的,他就是比大多数住在中原的汉人男子知道西域的事情多一点,又在军队里杀过人见过血而已,但正是因为中原男人都忙着挣钱去了,才给了这个只读过半部论语的杂种可乘之机。 女娲以土造人,她既给了人厚土一般的品德,也给了人足以毁灭世界的,想成为好人还是坏人只在一念之间,只是一念就可以改变世间万物。 如果找到了给铁钉防锈的办法,那唐人就可以修铁路而不用继续用木轨,砍得树少了巴蜀的蛮夷才不会闹起来。 但要是全部修了铁路,那么铸造刀和箭簇的铁又没了,王守善一边捏着玊玉道长的手指玩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他的目标是要实现世界的大一统,首先先从车同轨开始。 吐蕃人和大食人都不是傻瓜,他们也有史料,他们国家的轨道宽度肯定跟唐人不一样,这也是一种防御的手段。 也许是一尺,也许是一寸,就差那么一点点,唐国的车就是上不了其他国家的轨,突厥有人c有马,就是没有先进的冶炼技术,他们其实是汉人最不成气候的敌人,只要唐人一起将水稻防线给建起来,突厥人就不可能再在中原腹地跑马。 人的肠胃想吃面,可是眼睛和肝胆却不允许,木与土的矛盾关系在人体里就是以这种方式得到体现了。 “哥哥,我前段时间做了一个梦,有个老农找到传说中的神禾了。”承欢之后公主显得非常疲惫,她看起来像是要睡着了。 “那你还记不记得在哪儿找到的?我也去找找。”王守善心不在焉得随口问道。 “不知道,好像是在水里。”上仙公主有些迷茫得说,王守善立刻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长在水里的哪是小麦,那是水稻。” “我知道那是水稻,你干嘛弹我。”上仙公主捂着被弹的地方不满得皱起了眉“你就知道欺负我。” “刚才没被欺负够?还想再被欺负一次?”王守善说着说着就又开始动手动脚了。 “滚开,流氓。”上仙公主真的生气了,开始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得往身上穿。 “娘子,咱们做了那么多好事,你觉得我们会不会有好报啊。”王守善也没做过多纠缠,也开始穿衣服,他还没决定现在回长安还是继续去南阳的事呢。 “你做了好事?你想要什么好报?” “比如你给我生个儿子怎么样?”王守善没什么心机得说,然后玊玉穿衣服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了。 “那我要是生不出来你要怎么办?”玊玉说话的声音已然带上哭腔了。 “咱们试试呗,安禄山的娘不是就怀上了吗?”王守善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盼头的,万一他能有个亲儿子呢“实在不行咱们也抱养一个,你觉得怎么样?” 玊玉忽然回过头看向他。 “你想当爹了?” “没有~,我就想能跟你多亲热亲热。”王守善扭扭捏捏得用肩膀撞了公主一下“等回了家,咱们就不能像这两天一样自由了。” 玊玉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就红了。 “那咱们就继续南下吧。”她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你觉得怎么样?” “没问题啊。”王守善高兴得合不拢嘴,这队伍里都是成年人,用不着跟小孩子一起时那样事事都要避讳。 “下次你不能像刚才那样了。”公主又拧了王守善一下“我还在生气呢。” “唯。”王守善口口声声得答应着,心里却浑不在意,他又不是谦谦君子,有机会哪有不扑倒的道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峰回路转 从桃花驿往东南就是武关,过了武关就是河南道的地界了,武关是和潼关c散关c萧关并称的关中四关,是关中地区的南大门,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武关外的商道就是建在悬崖峭壁上的了,最窄的地方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行,这里地势险要常有事故发生,但是即便是晚上还是有人往来穿梭。 商山名利道,夜亦有行人。 为了逐利人已经到了可以忘记死活的地步了,即使明知赶夜路有危险也顾不得那么多,到处都可以看到装得满满的马车。 居安思危这句成语人人都懂,然而战争离大多数人太遥远,就像有人侥幸得认为自己走夜路不会出事一样,一定要事到临头才会悔之晚矣。 王守善想下南阳,但是他却去不了,因为韦坚派了使者让他必须回去。 长安令和不良人是隔壁的邻居,以后王守善跟韦坚会常打交道的,这点面子王守善必须给他,虽然王守善极度怀疑这封信是韦坚自己写的还是李家人命令他写的。 家里有个威严又霸道的老皇帝还是有好处的,这么大的事都被他按了下来,王守善这个时候回长安估计也是平安无恙了。 不会死人那就回去干活吧。 李家父子压榨人的本事一点都不比那帮奴隶主差,王守善的婚假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王守善气愤之余就拿他们家女儿撒气,公主不是死都不肯骑马吗?王守善就将她给硬推到马背上了。 即便上了马背,公主还是不肯骑坐,看她晃悠悠地侧坐在马鞍上王守善就心惊胆战,她可别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脖子摔断了。 “你坐好啊!” “你快上来啊!”公主死死揪着马鞍,脸色都吓白了。 她一着急诗酒就跟着发慌,王守善踩了两次马镫才顺利上马,但没想到他刚一坐好诗酒就开始狂奔起来,所有人都被它吓了一跳,紧接着便追着它狂奔起来。 “哥哥,它这是怎么了?”第一次同乘一骑就出现意外,公主更担心了,好在诗酒是往北跑的,这个方向并不是主干道,路上行人也不多,因此只是有惊无险而已。 “别怕,有我在呢。”王守善沉着得控制着缰绳,打仗的时候战阵里经常碰到受惊的马,他处理这种情况已经驾轻就熟。 春天里百花盛开,绿草如茵,纵马驰骋在山坡上吹着温暖的风感觉格外惬意,一路信马由缰来到一处山寨旁,这里的建筑看起并不是唐式的,古朴的城墙全是黄土夯实而成,南隔着丹江有寺庙一座,它们隐藏在山林之中,不是当地人很难发现。 “老乡,敢问这是什么地方。” 等诗酒完全冷静下来,王守善拉住了一个路过的农人问道,他也许是从未见过男女共乘一骑,盯着女道士看了半天才慢悠悠地说道“这里是龙驹寨,是楚霸王乌骓出生的地方。” 那老乡说话的口音重,王守善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怎么好死不死又跟项羽扯上了关系。 “主公,要进去挑匹马吗?”冯坤骑着马懒洋洋地说,他的话音刚落,诗酒就不满地用蹄子刨地。 “我要那么多马干嘛。” “太宗还有六骏呢,你就选一匹自己喜欢的呗。”李思远阴阳怪气地说道“相人如相马,那也是要练的。” “老子不练又怎么样?” 王守善现在看到李思远就来气,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李三郎一样。 “那随便你。”李思远随意说道。 王守善跟他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所幸就不理会他了。 “主公,你不给公主相一匹吗?”高有光的马屁又拍到马腿上了,他的话音刚落就引来公主的瞪视。 “我不要马。”她一边说一边想下马,结果却被王守善死死困在怀中进退不得。 “你放开我。” “不放,你要咋滴?”王守善调戏正经人的臭毛病又起来了,他也不顾这是在大庭广众,跟女道士又拉拉扯扯起来。 “臭流氓,让我下去。”公主的脸红透了,眼睛像水浸过一样湿润。 “臭流氓也是你郎君,你叫我声郎君听听。”王守善抓着公主的手不放,周围的人看到弱女子被闲汉欺负也不帮把手,望天望地就是不看这边。 “这是在外边,你不要这样。”公主没他那么不要脸,耍了下横就服软了,王守善得意一笑,在她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公主一开始还能认真听,听到一半脸就涨红了,她怒不可遏地使劲拧了王守善一下,西胡儿连装模作样都省了,直接亲了个满嘴香。 人至贱果然是无敌的,公主败下阵来点头答应了他的条件,这才被允许下马,等双脚一落地她就跟兔子一样跑了。 “回去我要让阿耶惩罚你。”她色厉内荏地隔着老远说“你是个坏人!” “坏人也是你郎君!”王守善将缰绳给了粟特人,慢悠悠地跟着她一起向龙驹寨走去“我要是山大王你就是压寨夫人。” “臭流氓!” “你继续骂啊,我要是流氓你就是流氓婆。” “你别得意,我三哥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一提起忠王,王守善就恨得牙痒,他忽然跟狼一样飞奔起来,女道士惊叫一声,也开始狂奔起来。 “狗日的胡人。”辛云京的低语声被王守善听到了,耳朵太灵就是这点不好,别人骂他都听得到。 龙驹寨在丹凤驿北边,依山而建,看起来很有异国风情。 有传说这里是秦朝的时候建的,因此大多数房子刷的都是黑漆,这里并没有多少商铺,更多的是农户,四面八方鸡犬相闻,再加上寨子外满山的桃树,让人不禁怀疑这里其实是传说中的桃花源。 那些住在桃园里的人也是为了躲避秦时的战乱才选择隐居的。 幽州已经开始打仗,可是这里一点风声都没有,消息不灵通就是这点不便。 回去就回去吧,反正现在他手底下有兵了,不过要那些兵听话可不容易,他是不是该学项羽驯服乌骓一样也来个力拔山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意料之外 河西马跟辽东马都是大唐主要的马源,狗日的安禄山要组建一支骑兵跟玩似的,王守善只要一想到自己的马必须从突厥偷运进来就无比来气,同样是反贼怎么差距那么大,老天真是不公平。 龙驹寨里南来北往的人太多,王守善怕公主一个不小心被人抓去卖了,因此只好牵着她的手在寨子里逛,路过的年轻女孩儿看着她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今年的上元灯节你去了吗?”王守善一边赶苍蝇一边跟公主闲聊,即便穿着男款道袍依然无法遮挡公主的艳光,一路上有不少男人都盯着她看,王守善快被这帮苍蝇给烦死了。 “没去。”公主委屈地堵起了嘴“就我一个人,去什么去。” “观里的孩子们呢?” “灯会那么乱,万一走丢了怎么办。”公主更委屈了“我总不能把他们都丢下,自己一个人玩吧。” “那明年的上元我陪你过怎么样?”王守善开始兴奋地邀约“就我们两个人。” 玊玉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但王守善却不高兴了。 “你刚才犹豫什么?” “阿耶也跟我说明年要一起过上元节。”公主拉住了王守善的袖子“哥哥,你想不想跟我们一起过?” “不去。”王守善毫不犹豫地说“我是不良人,那天肯定会维持秩序,我进不了皇宫的。” “那我跟你一起过。”女道士的立场一下子就转变了“你到哪儿我到哪儿!” 王守善立刻亲了她一口,公主就像被烫了一样差点尖叫起来。 “清明过了是端午吧,咱们是不是该准备雄黄酒?” “你要请客人到家里吃饭吗?”公主回头看了眼身后遥遥跟着的护卫们“咱们还有多少钱啊?” 王守善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公主被他笑得恼羞成怒了。 “娘子,你要是接收了陛下给你的封邑就不用担心这种问题了,这么过日子你不觉得累吗?” “你挣多少钱我就买多少的菜,不干净的钱绝对不能要。”说到这里,公主变得格外严肃“我宁可心安理得地顿顿吃素,你绝对不能跟京里的那些人一样同流合污。” 再多的甜言蜜语也没她说得舒心,贵族收敛了那么多钱最后还不是便宜了盗墓贼? 钱多了只会引来是非,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反正出去应酬要穿的好衣服已经有了,平时在家还是穿最简单的黑衣算了。 皂色是最卑贱的颜色,可是想把这身黑衣穿正却并不容易,一如曹科想当墨家人,然而只是穿一身黑并不代表成了真正的墨客。 “娘子,你编根长命缕给我吧。”在路过一家卖丝线的店时王守善忽然说。 “端午还有一阵呢,你着什么急啊。”公主不明所以得问道。 长命缕又名五色丝,是由红绿蓝白黄五种颜色的丝线编织而成,端午节厌胜时经常会用到,是一种据称有驱邪所用的佩饰。 “你给我编一条,我要用来做结刀绳。”王守善本来想用它来系墨家给的令符,不过想了一下就算了,带在脖子上太麻烦了。 “结刀绳?”公主莫名其妙地看向他的腰间,这下总算明白了。 刀是不能直接挂在蹀躞环上的,一般剑客刀客都会在刀鞘上绑上绳子,既可以防滑又能用来固定在蹀躞带上,防止刀掉落。 在战场上刀掉了可是要命的事,每个使用刀剑的人都会尽量选择结实的材料做结刀绳,长命缕只是丝做的,用来当配饰还行,用来当绳子就不够结实了。 “呆子。”公主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口“带那么花哨的绳子你也不怕被人笑话?” 王守善憨厚地笑着,牵着她的手进了店里,两人一起买了编五色丝的材料。 和长安的绸缎铺相比,这间店不仅小而且客人不多,绣品也是以简洁为主,并没有那么复杂多样。 店里本来有几个女客,看到王守善进来都愣了一下,然后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王守善觉得奇怪,这店难道还不让男的进? “小娘子,这是你郎君吧?”老板娘上下打量着王守善,看起来无悲无喜,不过王守善觉得自己是把人家的生意给搅黄了。 “不好意思老板,我这就出去。”王守善说着就要往外走,老板娘立刻古怪地笑了起来。 “你到后面去等一等吧。”说完她就撩起了布帘,王守善不明所以,这又是在搞什么花样? 布帘后是一条很长的走廊,里面黑漆漆的,以寻常人的眼力根本看不见,他们才进去没多久,老板娘就对着一扇木墙敲了敲,紧接着那块木板就被人给搬开了。 “进去吧。”老板娘面带神秘地笑着说,王守善和公主却不知所措,这木板后是干啥用的。 “巨子说那个西域来的贵人可能会路过我们山寨,没想到你还真找上门来了。”见两人不肯上前,老板娘笑吟吟地说“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王守善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墨家的情报站。 “不是找来的,我们只是路过。”王守善的公主老婆老实交代,他不禁感叹出声,有个老实的老婆他该高兴还是该愁。 “那你们还进去吗?” “不进去了。”王守善借坡下驴,对于不知根知底的地方还是谨慎一点为妙“我们这就出去,打扰了。” 王守善的话音刚落,里面就传出来一个洪亮的笑声。 “琴娘,既然人家不相信我们,这种客人咱们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妙。省的人家以为我们居心不良。” 说话的应该是个男人,听起来似乎是个中年人,听他称呼老板娘的称谓可不一般啊,王守善冷笑一声,低头率先进了密室。 屋里没有点灯,但以王守善的眼力还是看清了里面坐着的人长得是何模样,那是一个没了眼睛的汉子,他的眼窝是空的,脸上有好几处刀疤,看起来很是骇人。 “不用点灯了,我们马上就走。”王守善怕这人把公主给吓着了,便低声对正准备点灯的老板娘说。 “琴娘,你带着公主去选她想要的东西吧。”那个瞎眼的刀疤亦低声对老板娘说,她轻轻拉了玊玉一下,两个女人就先行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鬼使神差 从到龙驹寨至今,王守善就觉得处处透着诡异。 首先是马莫名其妙得受惊,然后是在这家店前忽然想到长命缕,再然后就是没多加深思就跟着老板娘进了这间密室,墨家人到底有多神通广大,难道他们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贵人,请坐吧。”那个瞎子准确得指着密室中唯一能坐人的一块空地说。 “你是怎么知道我要来的?”王守善觉得这么问有问题,刚想换一个问法,那个瞎子就笑着接下了话茬。 “商山路上胡汉混血可不常见,而且你还带着那么浩浩荡荡队伍,我想不知道你都难。”瞎子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明说“忘了介绍,我是墨家第五十代巨子墨纵,现在担当第五十三代鬼使,以后我们会常联系的。” “你是五十代,那现在的巨子是多少代?”王守善心里砰砰直跳,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墨家的巨子是什么他是知道的,可是这鬼使又是什么? “现在的巨子是五十一代,他的名字叫墨隶,历代巨子只任职十八到二十二年,前代巨子卸任之后就会成为鬼使,专门负责处理肃清的事务。”墨纵阴险得笑着,一点都不像王守善头一次看到五十一代巨子墨隶时那种坦荡气魄“万事万物有阴就有阳,人不是读两本书就能成圣的,我的任务就是肃清叛徒,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王守善连连点头,难怪他觉得这老头看起来不对劲,原来他是执行墨家家法的影子巨子。 常见于世人面前的巨子是光明的,他代表的是正面的力量,而鬼使则是见不得光的,墨家也不是人人都是圣人,总有人因为受不了清贫而选择倒戈的。 墨家严密的组织不仅是依靠学说,同时也包含非常严格的制度,比如在朝廷任职的墨家子弟必须将俸禄全部交出来,再由巨子重新分配,往往他们得到的比交出去的要少很多,很多墨家学说的继承者便在俗世之中随波逐流了。 墨家曾经帮过很多雄主崛起,秦时的秦孝公就是其中之一,当时商鞅负责变法,第三代巨子孟胜就负责城防c军事和严密的官僚体系制定,在秦魏之战中,孟胜死,他带领的一百八十五个墨家子弟全部为保护咸阳殉义,正是因为他们以死守诺的操守感动了秦献公,促使他下定了从墨家甄选英才的决心。 后来到了楚汉战争,第十代巨子墨楚曾与项羽合作,合力抗击匈奴战死,汉高祖刘邦尊他为“墨皇”,是抵抗匈奴第一人。 刘邦那小儿也没安好心,墨皇的称谓搅得墨家分崩离析,再加上后来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墨家才从和儒家并列的显学位置上退下来,又根据对墨子学说理解不同从此分为三个派系。 巨子从某个方面而言是被架空的傀儡,他在底层的墨家子弟面前很有威信,然而在宗主们的眼中说话却毫无分量。 鬼使只能由巨子担当,而且必须自挖双眼,挑断一只脚的脚筋,执行肃清任务的也不是普通的墨客,至于他们到底是谁只有鬼使才知道,从某个意义上来说鬼使才是真正的“墨皇”。 墨客惧鬼使如惧鬼魅,又因为下一任鬼使是由上一代巨子担当,因此对巨子也有了敬畏之心,墨家除了兼爱节用外还有舍身行道的思想,战国时期墨家派往诸国做官的门徒都必须推行墨家的主张,如果行不通宁可辞职甚至殒命也不可趋炎附势,此谓墨者之法。 墨纵不是鬼使的真名,一如墨隶不是第五十一代巨子的真名一样,所有巨子从他踏上那个位置的那一刻就与过往斩断了,他的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是为了方便记载在史书里罢了。 到了三国时期,第三十四代巨子墨玔组建暗羽,也是从他开始才有了鬼使制度。 暗羽是墨家精锐中的精锐,他们曾多次与魏国的虎豹骑c吴国的水龙骑交战,在五胡乱华时期受阴阳家和华夏联盟的支持,一直与胡人作战,隋朝时杨广暴政,天下群雄并起,第四十四代巨子墨旭作为宗主之一为了维持边界安全,带领暗羽与上百墨家子弟镇守西域,对抗吐蕃c大食c突厥的围攻,每到民族危难关头墨家人就会挺身而出,只是随着奴隶制在大唐再次复苏,墨家已经不怎么想帮助现在的唐人了。 现在的汉人已经没多少民族气节了,除了追名逐利别的一概不理,尊严值几个钱?贞洁值几个钱?廉耻值几个钱?孝义又值几个钱?舍生取义?现在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傻瓜么? 墨纵年轻的时候想过要处理突厥和汉人的问题,才取了张仪合纵连横里的纵来作为自己的代号,而墨隶则取的是奴隶的隶,墨隶首先想要解决的就是奴隶制的问题,这一点得到了正宗和阴阳宗的支持,这两个宗派都是年轻人居多,所以做事的方法就显得过于激进了。 没办法,汉人不被打得痛了是不会想起来自己姓什么的,一定要到事关民族危亡的时刻才会团结一致,不然就是一盘散沙,不论怎么捏都捏不起来。 凝聚力这个东西说起来太玄了,然而它却是无处不在的,任何一个没有凝聚力的民族都强大不起来,钱这个东西害人不浅,粟特人要是还跟现在一样只顾眼前利益迟早他们会失去如今高高在上的地位,成为一个被人看不起的民族。 墨家人是不会说话的,他们说的都是大实话,听不听得进去是自己的事情,墨纵说话更加直接,王守善听了直想揍他一顿。 五胡乱华时期,汉人被称为一文汉,如今粟特人也被墨纵贬得一无是处,活像王守善是个天生就比人低一等的贱民一样。 王守善想了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墨纵说了半天其实想表达的就是一个意思,钱是买不来尊严的,它只能买来虚荣,要受人尊敬必须内心足够强大,只有有品德的人才会受人真心尊敬,在史册之中万古流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强弱之分 “在商君眼里,庶民不知教化,缺乏知识,不能做出理智的判断,因此要求百姓对法律和嬴政完全服从,不论是不是符合情理都依法办案。”墨纵虽然看不见,但他却知道王守善已经冷静下来了,他低声得娓娓道来一个普通人根本不知道的秘密“百姓因为惧怕被律法惩罚而谨言慎行,这种民在我们墨家看来就是弱民,弱民在完成大一统时是必须的,因为国家需要每个人各司其职,可是如果一个强国仍然以法来让民来畏惧,那这种国家就不再是强国了。” 王守善听得莫名其妙“敢问鬼使此言何意?” 墨纵在黑暗中微笑着,他脸上的刀疤扭曲变形,看起来像是个神秘的符号“一个是遵守规则,一个是创造规则,这就是弱和强的区别。” 王守善听了个半懂,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 “一个国家施政需要人心和制度,如果人人都不想去遵守那个制度那法律就形同虚设,人的自律能力要是弱到需要法律去约束了,这个人不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的弱小的人吗?”墨纵就像知道王守善听不懂一样轻声说道“人都该自律,严于律己就是修身,每个人都严谨自律了就是天下大同的时候了。” “说得容易,哪有那么轻巧?” “懒惰c贪婪c淫逸c暴怒c傲慢,这就是唐人如今面对的问题,因为懒惰使用奴隶,因为贪婪即使明知用奴隶会有问题仍然继续用,这两个毛病不改唐人的精神是不可能改变的。勤劳能够致富,然而现在多的得是投机取巧走捷径的人,这种人多了风气就会改变,到那个时候就算是想救都没得救了。”墨纵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听说你想利用密探探听外族的情况?” “是有此意。”王守善没想到消息传得那么快,他记得当时在金光阁里的除了鱼朝恩之外就只有李玙c自己c李适之c赵岚志四人而已,墨家人是怎么探听到这个情报的? “这个不用你操心了,从墨旭开始我们和吐蕃c大食打了百年的暗战,你要想要他们的情报我随时可以提供给你。”墨纵语不惊人死不休得说。 “那吐蕃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王守善砸吧了一下嘴,试探着问道。 “比起外患,你更该担心的是内忧,墨隶年纪比我长,却是个行事冲动的人,听说他想让你引荐去含元殿讲学?” “唯。” “哎,你自己看着办吧。”墨纵长叹口气,无可奈何得说“现在的大唐就像痴肥的胖子,一点都没有年轻人该有的冲劲。” “那是你小看他们了。”王守善不屑冷哼“他们嫖赌奢起来的时候可是一掷千金的。” “李世民实行的是强民政策,他倒是有颗仁者之心,可惜世人没他想得那么聪明。”墨纵又一次长叹出声“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想成才可不是识字那么简单。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了之乐而乐,忧国忧民的人常被别人说成是想多了,只有事情真正发生了那些曾经嘲笑过他的人才知道自己错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有些人的耳朵是分不清好话坏话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教育才是国之根本,然而怎么教书育人却是有大学问的。 “鬼使,关于国子监的事您打算怎么办?”王守善虚心求教,这可是墨家的执法者,他干的事和昔日的李林甫是很相像的。 “我没什么想法,想学儒或者墨是读书人自己的选择,学而不用是为妄,读过书的小人比没读过的更难对付。” “为什么?” “因为他们懂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的道理。”墨纵冷笑连连。 这句话说白了,就是两个问题,一个贫富差距,一个治安问题,贫富差距会造成治安混乱,当治安和吏治同时出现问题的时候国家就差不多快完蛋了。 想要长治久安,要么就用弱民政策,这种办法养出来的全是任人宰割的羊,要么就用强民政策,这种办法养出来的都是强者,强者只会服从强者的命令,作为统治者肯定会面临很多挑战,对于想偷懒的当权者并不适合。 李隆基想偷懒,用法来统治百姓,结果他让尚武之风变成了尚文之风,在这个到处都是野蛮人的世界他享福享得太早了。 “钱有很多种用途,国家有很多地方需要钱,国有七患,未修城郭沟池而先修宫室是为一患,汉长安毁了就毁了吧,何必再重建它?修好了汉长安是不是又要修阿房宫?” 鬼使的话听起来很刺耳,王守善觉得自己很委屈,比起那些在骊山修温泉别院的王公他不过是将汉长安给重新废物利用而已,怎么在鬼使的眼中就成了奢侈了? “比起重修那些毁于战火之中的建筑,重建汉人的精神更加重要,我并不想重建未央宫,那只是一座房子而已,何况那些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只是借来一用。” “你没有这么想是最好。”墨纵冷哼一声“财富民力尽于无用,自以为安强而无守备,国必有大殃,毁掉的东西不要再重建了,那都是历史给我们留下的伤疤,当谨记教训才是。” 要不鬼使是巨子张涛只是个飞贼呢“财富民力尽于无用,鬼使之言真乃振聋发聩也。” 王守善的话音刚落,墨纵却笑了起来“这不是我说的,是墨子说的,修房子最是无用功,先将国防修好才是国之大计。” 常年流浪在外的人是最清楚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有多重要的,王守善理解现在的贵族和有钱人广置豪宅的做法,因为没人教过他们这么铺张浪费是不对的。 房子是实业,那比珠宝首饰等东西看起来更有实用价值,然而国之不存家何存焉?国之四邻图谋中原,这个时候不知警戒也就罢了,还奢侈无度c虚以待客,以此法居国将社稷难保。 尚书学记有云,君子既知教之所由兴,又知教之所由废,然后可以为人师也。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为人师者必须知道教育成功和失败的原因,他必须要教导学生什么样的人是成功的人,什么样的人是失败的人,汉人是盛产君子的民族,倘若一个老师无法教出孙膑一样的大家,那教出成千上万个君子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想成为君子和淑女可不是容易的事啊。 王守善长叹一口气,脱掉了鞋,走到了墨纵刚才指的那一小块空地上坐下,规规矩矩得正坐与此。 他知道即便他随便坐墨纵也是看不见的,但君子慎独也,从内心上讲王守善也想当一个君子,虽然他的公主老婆老骂他是流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因势利导 善学者,师逸而功倍,又从而庸之。 不善学者,师勤而功半,又从而怨之。 现在的唐人连儒都学不好更何况是墨了,工匠不是只是用来给打首饰做衣服的,但大多数人都只看表面的光鲜,一点都看不出华丽的外衣下隐藏的问题。 战国时期,墨家人都是游学的,游学途中常年会遇上路霸劫匪,要是没点武功防身那可怎么行,墨家子弟大多数都是文武双全,只除了蒋静帆那个怪人除外。 “静帆是个天才,他熟读百家之长,又有极强的动手能力,可惜他一直被困在裁缝铺里,要不是马纯发现他他的才学多半是要被埋没了。”墨纵一边说一边把玩着手里的核桃,这核桃只是普通的核桃,就是大街上论斤卖的那种,但王守善却有个感觉,这三颗核桃以后会价值连城的。 “他有什么才华。”王守善不阴不阳得说,除了想出让突骑施人代替回纥人保护突厥可汗这缺德得冒烟的主意外蒋勤就没什么大用途,要他做个木鸢还要问巨子的意见,鬼知道他造不造得出来。 “鬼使,蒋勤想做木鸢,你能让他做吗?” 墨纵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这事得听巨子的安排。” 王守善不禁暗自撇嘴,墨家的规矩怎么那么多。 “墨子说,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据财不能以分人者,不足与友。守道不笃,偏物不博,辩是非不察者,不足与游。我听说你好像打算让德贤观里的道清小道长到洛阳游学,可是真的?” 王守善差点跳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这是他私房里的秘密,这帮狗日的墨者是从哪儿偷听来的? “看来是真的了?”墨纵诡秘得笑着“十三岁也到了元服的年龄了。” 元服之后就是成年人了,但在王守善的记忆里道清只是个少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和一个成年男人联系起来。 “鬼使所言何意?” “你要是不介意,我们在洛阳有个分馆,他可以到那里去读书。” 墨纵话音刚落,王守善就兴奋得忍不住击了下掌“好啊,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我回去会跟他说的。” “你不问问他的意见?” “一个娃能懂什么,这事我替他做主了。”王守善毫不犹豫得说道,墨纵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你自己就是个娃还说别人是娃,叫我怎么说你。”墨纵摇头叹息“你满世界的胡言乱语,也不怕别人真的告发你。” 听到了这个问题,王守善的精神一下子就集中了。 “鬼使可探听到了什么风声?” “没有,一切平安,算你小子走运。”墨纵冷哼着说“你的朋友确实都在图谋不轨,他们自己都不干净,当然没法告发你。” 王守善不禁暗呼侥幸,他的运气好像真的不错。 “那鬼使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 “治国如同治水,都江堰你看过吗?” “没有。”王守善一边说一边摇头,墨纵抬起右手指了指墙角,那里有个沙盘放在一个木架上。 墨纵宽袍大袖,房里又备有沙盘,王守善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战国,带着一种诡秘的神圣感,他将那个沙盘给搬了过来,又将写字用的细竹枝递到了墨纵的手里,墨纵虽然看不见但他下笔却有如神助,只寥寥几下他就将都江堰的简图给画了出来。 “你看看这里,这里看起来像是什么?”墨纵用竹枝指着一个地方问王守善,王守善看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得说。 “看起来好像是个人字。” 墨纵又大笑了起来。 “是的,就是个人字。”墨纵畅快得说“李冰父子先修的宝瓶口,再修的分水鱼嘴,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只有打通了玉垒山才能让岷江水通流向东,分水鱼嘴在这里就是写的一个大大的人字,这世上有人才也有庸才,你若是将人才都放在了应在的位置,那些庸才又该何去何从?” 王守善顿时瞠目结舌。 “这问题我没想过。”王守善气闷得说。 “不给人留退路,他们就会拼死反抗,你要是不想步上商鞅的后尘只能先把宝瓶口给造出来,史馆你去过吗?” “没有。”王守善更加气闷了,墨纵这明显是欺负没见识的外地人。 “现在的史馆已经与李世民时期大不一样了,贞观时史官位尊权重,甄选严格,能修国史是一件殊荣,如今史馆却被庸才充斥,他们写的历史都已经和真相面目全非了。”墨纵指着分水鱼嘴面无表情得说“党争无处不在,当官的都想名垂青史,奴隶制是件见不得光的事,这个部门庸才最多,在里面任职的绝大多数都是混日子的闲人,比起动兵权,你首先该动的应该是这个地方,只有这里动了大唐的历史才会真正改变。” “鬼使的意思是史馆要成为我的宝瓶口吗?”王守善小心翼翼得问。 “非也。”墨纵又笑了起来“都江堰最关键的地方并不是宝瓶口,也不是分水鱼嘴,而是用杩槎c竹笼截流,这才是史馆的真正用途。” 王守善被墨纵东一下西一下的说法给绕晕了“那我的宝瓶口又在哪儿?” “驰道。”墨纵毫不犹豫得说“反正这条路要一直修到西域,那里正好缺人,就让他们上那儿去吧。” 王守善想了想就明白了,西域有数不清的财富,商路上蕴含了大量商机,经商能带动人气,有了人就能守住西域,喜欢赚钱的人有钱赚,国家也有了可以修建国防的力量,这对双方来说都是有益的。 历史上的好人坏人都是由史官来评说的,读书人的嘴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黑的,如果王守善能掌控史馆那“真相”就是由他来书写,所有没在正史上写的全部都成了野史。 杩槎和竹笼是构cd江堰的基石,掌控了律法和书写历史的权利王守善就基本上掌握住了文官的命脉,到那个时候他们想不离开长安到西部开荒都不行了。 去了还能得个鞠躬尽瘁得好名声,不去不仅会被治罪而且还要背上千古骂名,这对要脸的汉人来说是件很大的事情,每个人当官都想光宗耀祖,谁想给祖宗抹黑啊? “我有了杩槎c竹笼c宝瓶口之后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个地方叫做飞沙堰,是用来控制进入宝瓶口的水量,保护内江安全的。”墨纵用竹枝指着一片区域沉声说道“到了那时候,希望你找得到信得过的监察御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两面三刀 监察御史只是八品官,可是他们担当的责任却是整个帝国的未来,他们俸禄不高并且随时有生命危险,有些人之所以放弃高官厚禄担当这个职位全是因为心中有个义字。 语言的力量就是那么强大,有些事只是汇报的顺序甚至说话的人不同就会造成完全不同的效果,想当一个好的监察御史可不容易,不仅需要强大的个人能力,具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身为御史大夫,李适之思考问题不周全很容易造成可怕的后果,尤其是他也有皇位继承权的时候。 太宗临死时虽然曾要求将李承乾的墓搬来跟自己合葬,然而那个时候因为运力的问题并没有成行,李承乾还是被埋在了黔州,谁承想他时隔这么多年居然还提起了这件事。 他已经跟太子在洛水边立了碑了,但他觉得还不够,重开帝陵是要昭告天下的事,李适之在扩大他在民众之中的影响力,至少老百姓提起他不会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李家的人啊。 听了鬼使的话王守善无奈叹息,不论男女老幼,为了一个皇位争得你死我活,连骨肉亲情都淡漠了,以至于李隆基只能找外人寻求亲情的温暖。 宦官有点本事,然而他们能耐有限,为了能在夹缝中求生,他们就用上了挑拨离间的办法。 最早开这个头的就是看起来特别好说话的高力士,当时的宰相是宋璟和姚崇,他们一个理政果断一个敢于直言,二人将国事治理得井井有条,根本就没有高力士插手的余地。 高力士是天子近臣,他耳濡目染了李隆基处理政事那么多年也懂一点治国之道,武周时期女皇重用宦官,许多事情都是私下里解决,尤其是御史们有权利避开负责保存记录起居的注史官进行秘密弹劾,而宋璟却主张将大小事务都摆在台面上,这一重大改革的关键就是御史台的改组,察事厅子被强令解散,作为宦官首领的高力士一下子就成了真正伺候人的奴仆了。 士大夫对阉人都是表面上的客气,在骨子里他们是看不起那些阉人的,而宦官则觉得自己只是出身没那些士大夫好,挥刀虽然断了后,可是却有了扬眉吐气的资格,就为了争这一口气高力士就开始染指政权,他下手的关键就是王皇后的问题。 有人曾经预言,李隆基会跟李承乾一样因为耽于女色而难以继承大统,为了杜绝这个谣言,他以至于让高力士找来堕胎药,打算将忠王扼杀于母腹之中。 然而到了最后关头他却犹豫了,他顶着天大的压力让李玙顺利诞生,并且将他立刻送到窦家避难,偏远的观音庙里不知道洛阳的皇宫里曾经怎样暗涛汹涌,身为太子的外臣入夜后是不能住在东宫里的,可是宦官可以,高力士救了李隆基几次命,所以在继承大位后李隆基格外信任高力士。 惠妃是很聪明的,她拉拢高力士让他在李隆基的面前美言,然而要立一个姓武的皇后可没那么容易。 于是高力士将这个烫手的木炭丢给了直言为名的宋宰相。 关中人耿直的个性让宋璟看不出李隆基的心思,他直言告诉李隆基不能沉迷女色,当接近贤良的王皇后,从那以后李隆基就对宋璟变得冷淡了。 然后高力士又通过各种渠道将宋璟跟李隆基说的话透露给了武惠妃,于是宋璟便在高力士和武惠妃二人的协力之下被罢了相。 宋璟是姚崇举荐的,姚崇的身体不好,而且年纪也不轻了,他当值时正值改朝换代,睿宗留下的一大批人都必须换成李隆基的亲信,这个活可一点都不好当,不仅要找到忠于李隆基的人而且还必须有理事的能力。 姚崇是被宠臣姜皎举荐的,而姜皎自己也有亲信需要安插,这种矛盾又被高力士利用,于是在开元三年的十二月姚崇就被迫致仕了。 宋璟是开元四年开始上任的,他在职四年期间政绩斐然,可惜得罪了武惠妃于开元八年被迫罢相,并且没有随驾移居东都的资格,也就是在那一年,权梁山起义了,在调查过程中宋璟又被启用了一次,做京兆留守复审专门负责审理权梁山谋反案,因处理得当而再次位列朝堂,只是经此一事后宋宰相也知道了高力士的厉害,他再三告老请求告辞,最终于开元二十年离开权利的中心。 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王守善已经站在了李宰相的对立面上,监察御史是李宰相死守的阵地,他是绝对不会轻易动的。 即便是皇帝的女婿,大唐的驸马,王守善还是只是个西域来的杂种,就凭他自己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动得了御史台的,御史台不能落入宦官的手里,更不能落到有心重夺帝位的太宗曾孙手里,然而墨纵也没说要把御史台交给谁,王守善恨得牙根痒痒,最终还是只能忍耐。 八品的御史要是不要命起来是真的能搞死三品中书令的,在大朝会上的检举就等于战场上的正面对抗,谁辩不过对手谁就是倒霉的那一个。 轻的是罢官减薪,重的是当场杖毙,一个人死是活全凭李隆基一句话的事,这个时候唯一能救人一命的就是那个永远站在龙椅宝帐后看起来矮矮胖胖,和气好说话的大宦官了。 李隆基是个很念情的皇帝,谁对他好他就对谁更好,高力士跟他是过命的交情,这是连女人都无法撼动的。 李玙非常傲,可是就连他都要尊称高力士为一声阿翁,高力士的权势有多大由此可见一斑。 不想死就只能拼命讨好大宦官高力士,帮他找到麦氏就是通天的阶梯,目前江湖上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但要是消息传开了,王守善派出去南下的那些人可就真的是要从尸山血海里杀出一条血路回长安了。 “夜长只会梦多,咱们必须要速战速决。”墨纵沉着声说道“只有找到了麦氏高力士才会真心帮你,然后你才能图谋御史台和兵权的事情。” “那南阳那边的事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了,你要是信得过我们墨家,你的兵就由我们帮你练了。”墨纵满是刀疤的脸勾起一个自信满满的微笑“虽然我不能保证他们个个都能达到暗羽或者燕云十六骑的水平,但要是想跟大食人打成平手他们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章 暗无天日 王守善不知道暗羽有多厉害,不过燕云十八骑是谁他却是知道的,那是隋末靖边候罗艺统领的骑兵,相传由十八人组成,他们神出鬼没,每次出现就会带来一次惨绝人寰的杀戮,即使时隔百年漠北的胡人对他们仍然噤若寒蝉,甚至还发生过有人自报是燕云十八骑的后人从而躲过突厥人劫掠的事情。 李世民其实也不是个完美的君主,至少和他哥哥李建成相比他对降将就少了一份宽容。 两位趁着玄武门之变打劫大唐的可汗是自找的,他们后来成了宴会上常被羞辱的对象,王世充虽然是李渊下令杀的三族,可是告诉独孤修德王世充下落的人却是秦王,罗艺也是一样,他是隋朝的降将,帮着李渊一起把刘黑闼的义军给打了,然而曾经追随他的燕云十八骑也损失殆尽,从那之后他单骑逃回,后因为他支持李建成当皇帝,在李建成被杀后被李世民指派重新回泾州守边,当时追随他的是一百普通府兵,罗艺一边想着昔日的峥嵘岁月,一边看着自己落魄潦倒的今天,最终一气之下煽动那一百府兵与他叛逃突厥,但是府兵们的家都在长安,这一百个敬重罗艺的府兵为了妻儿老小,最终还是将罗艺给杀掉了。 听了鬼使的话,王守善开始思考一个他一直以来害怕去想的事情,那就是下一任李唐皇帝会不会跟李世民一样来个过河拆桥。 老天留给他的路不多,不过投降和不投降两条路而已,划江而治还是会造成国家分裂,但是投降的话他会不会成为第二个罗艺? 三皇子,忠王李玙。 在王守善的映像里,李适之与他相比就较显得粗枝大叶并且气势不够,虽然他是太宗曾孙而且是御史大夫,可他就是没有李玙看起来有底气。 如果太子没了,按照长幼有序的排位,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就是李玙,论隐忍的能力世上少有能比他厉害的,要是他继承了大统他能接受王守善的投降吗? 王守善头疼欲裂,他不想当皇帝,当皇帝太累了,这种事就该由有责任心的人去担当,不过他也不是圣人,要是能活着他当然希望自己能继续跟公主俩个逍遥快活。 象棋隔着一个楚河汉界,如今它看起来就像是蜿蜒曲折的长江,只要一想起那个白面馍王守善就心烦得要命,那个狗日的忠王到底是忠于谁? “不知鬼使要怎么练那些兵?”王守善没什么精神得问,统领那些追名逐利之徒其实是很无聊的,他只想做个简单的人,其他人是死是活其实与他无关。 “反正你们已经来了龙驹寨,就在寨子里小住几天如何?”鬼使拿起了一个铜铃轻轻摇了摇,伴随着叮呤当啷的脆响,一个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从走廊深处传了过来。 王守善没有回头去看,打从进这门开始他就觉得鬼使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气,他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半个鬼,不论接下来他会看到什么王守善都觉得自己会见怪不怪了。 “大人,你叫我?”说话的是个年轻男子,王守善循着声音看了过去,顿时就睁大了眼睛。 那个人一身漆黑,墨家人本来就要穿黑,怪的是他连脸都是黑的,只有眼睛的眼白是白色的。 王守善听说过昆仑奴,然而真正见识到活得却是第一次,而且听称呼他好像还是墨纵的义子? “咱家来客人了,给他们找个地方住几天,顺便把陶敏之叫回来。”墨纵轻声说道“他也算是老人了,让他带一带新人。” 昆仑奴上下打量了王守善一番,忽然冷笑连连,他的脸实在太黑了,让牙齿显得格外得白,但那笑意却让王守善觉得异常不舒服。 “唯。”昆仑奴学着汉人的模样作揖,他身材高大再加上身上穿着一身窄袖,那模样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你是何人?”王守善沉着声问道。 “大人,还有其他事吗?”昆仑奴根本就没有理会王守善,显然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军营里不允许有女人出现,贵人,你应该没有问题吧。”墨纵明知故问,王守善心里一万个没好气,却还是干脆利落得回答。 “没问题,不过我要写信跟朋友报备一声,这一次我们大概要住多久?” “这个不急,待老朽看过诸位军爷的本事之后再定。”墨纵刚一抬起手,昆仑奴就像心有灵犀般悄声走进密室,将一架琴捧到了他怀中。 “那贵人也要一起考吗?”就在墨纵的手指在琴弦上摩挲时,昆仑奴看着王守善问道,对于他这种奇怪的敌意王守善觉得莫名其妙,不过现在可不是他示弱的时候,在冷笑一声后王守善点头答应了昆仑奴无声的挑战。 “行啊,考什么?” 昆仑奴又不理会王守善了,他带着诡秘的笑走出了密室。 “贵人,你想听老朽抚琴吗?”就在王守善瞪着他离开是,墨纵忽然问道。 看一个自己把眼睛挖了满脸都是伤痕的老头弹古琴?王守善宁可回去看玊玉道长跳舞,比起儒家墨家人对汉人的传统传承得更好,这里的一切都是秦汉时期的风格,没有一丝的胡风装饰,就连那个昆仑奴都被汉化了。 “不用了,鬼使,你自己忙吧。”王守善一边起身一边面无表情得说“反正我们要在这里住段时间,以后有得是机会。” “你以为鬼使是乐师,想听他弹琴就听得到吗?”昆仑奴毫不客气得讽刺着。 “安东,不可无礼。”墨纵低声呵斥着昆仑奴。 “唯。”那个叫安东的昆仑奴不阴不阳得应承着,眼睛却根本就不看王守善这个方向。 “你先带贵人下去休息,等会儿陶敏之回来了叫他马上来见我。”墨纵轻轻一撩琴弦,一曲高山流水般的音乐顿时倾泻而下,但还未等王守善细听,安东就已经将密室的木板给重新安上了,外面一点都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他就这么一个人在密室里呆着?”王守善觉得换成自己身处墨纵的处境一定会疯的,密室里的光本来就没多少,将木板一装上里面就全黑了。 “反正他看不见也走不了,呆哪儿都是一样的。”安东在确定密室已经恢复如常后,安东拍着手异常平静得说“比起运奴船,这里已经好多了。” 说完他就不理会王守善作何反应,佝偻着背,向狭窄走廊的深处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章零一章 海纳百川 王守善从没见过海,但他听说那里宽广得看不见边,而且那里到处都是水。 然而那里是跟沙漠完全不一样的地狱,运奴船这个词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王守善觉得和爬沙山相比坐船肯定要轻松得多,他和昆仑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因此直到来到小店的后院里他和安东一个字都没说。 丝线庄里的结构很复杂,狭长的走廊弯弯曲曲只供一个人穿行,安东带着王守善在迷宫一般的走廊里走了半天才走到丝线庄后面的院子里,到了阳光之下王守善才发现安东的皮肤也不是纯黑的,而是类似于浸过水的泥土色,龙驹寨里的居民对他的存在早就习以为常,要知道即便是在长安昆仑奴都是非常少见的,他们通常都是杂耍艺人,表演吐火时为了涂抹不被烧伤的油他们通常只穿一点衣服蔽体而已,像安东一样穿着整齐汉服的昆仑奴实在太少见了。 丹霞赤旗,火凤燎原。 看着一身黑衣的安东王守善想起的却是那些曾经救过他的唐军,是汉人给了王守善和安东这样的奴隶自由的机会,要是在其他国家身为奴隶是会在脸上烙上疤痕,就跟在牲口的身上留下记号区别主人一样,王守善想起康开明曾经跟他说过的那个梦,在梦中汉人被吐蕃人硬逼着琼面了,他们从自由人变成了奴隶,那种滋味想着太难受,如果是换成王守善自己也会跟他们一样选择一处断崖跳下去自尽的。 因为贪财购买奴隶,奢侈无度广修豪宅不事国防,最终失去了自己的家园,然后自己也变成了别国的奴隶,唐人真的是可怜又可恨。 钱有很多用途,用它来购买奢侈品炫富是最愚昧的,一个国家强大标准是工农兵,善待工匠c提高工匠的地位才是一个强国该做的事,工匠不是只能做马车c衣服c首饰和酒壶的奴隶,他们应该得到尊重。 “每一个巨子,在战死时都会说‘吾乃华夏联盟,贪狼宗主,有我墨家在,宵小之徒休想踏入我华夏一步’,贵人,你知道华夏联盟是什么吗?” 就在王守善想得出神时,安东忽然回头问道,王守善不明所以得摇头,安东冷笑一声,在院子中间的石磨旁坐了下来。 “你听说过益州诸葛家吗?” 王守善眯缝着眼睛,看着安东不置可否,他的公主老婆可跟益州有不解之缘,当初窦德妃就是逃到了巴蜀才躲过了女皇的追杀。 “诸葛家就是华夏联盟阴阳宗的宗主,只要认自己是华夏人,不论你是何种肤色c何种出身都可以加入,除了墨家代表的贪狼宗和诸葛家代表的阴阳宗,还有药神宗和文宗等十几个大小宗派,他们存在的目的是保护华夏文明不会灭亡,因为汉人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对‘仁’进入深入思考的民族。” 看着一个黑人口口声声得说汉学,那感觉太怪异了,王守善冷笑连连,安东也不在意,他站了起来,似乎不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你为何跟我说这些?”就在安东走了几步之后,王守善忽然叫住了他。 “你为何要这么问我?”安东回过头看向王守善,他的眼神很平和,看起来就像马一样温顺。 “你刚才说的那些不都是秘密吗?” 安东听了他的话又笑了起来“这位郎君,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王守善按着自己的刀,戒备得反问。 “你要是信我说的话那就是秘密,你要是不相信那就当听了个故事吧。在公鸡不安的打鸣声中,安东轻声得说“反正都是无迹可查的传闻而已。” 王守善在气急之下将刀给抽了出来。 “你敢戏弄我?” 安东冷冷一哼,随便找了一根木棍,背着手正对着王守善的刀尖“想动手就动吧,正好我看看你有多少斤两。” 安东不甚在意得说,语气透着一股让人不悦的淡然,王守善紧紧咬着牙,墨家擅长以守代攻,他率先攻击不知还会落入怎样的陷阱。 王守善最终放下了刀,开始绕着安东转圈,常年在战场上积累的杀气将院子里的猫狗鸡鸭全部都给吓走了,整个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每一场战争都是与地形有关的,利用山川来修筑的工事是人力难以攻克的,长城也不是一整堵墙,它是由很多段组成,它们全部都建在地势险要的地方,是汉人防御游牧民族的利器。 然而从太宗开始,汉人就不修长城了,太宗认为比起修一堵墙将钱用来教书育人更重要,人才才是一个强国的立国之本,钱说白了只是一种工具,但如今的汉人却舍本逐末,认为读书是为了赚钱而读得。 这种书读了也是白读,又因为懂得一些村妇渔妇不懂的知识,这种心术不正又有学识的人造成的破坏可能比普通人更厉害。 每一个国家都是由无数人组成,当一个国家表现得体弱证明整个国家的大多数人都出现了问题,正气存内则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安东虽然是个黑人,可是他的身上却有一股长城的气势,王守善不禁心中暗叹,果然不愧是墨家教出来的儿郎。 “巨子为何要自称贪狼宗宗主?”王守善一边围绕着安东转圈一边伺机攻击,安东显然是学到了墨家的精髓,将防守做到了极致。 “道家认为,贪狼星君会以降世的方法度化众人,不死不灭,不灭不生,唯有破才能后立。”安东戒备得看着王守善的眼睛,一点都不敢疏忽懈怠“贵人,你觉得你就是那颗贪狼星君降世吗?” “贪狼星?我可当不得。”王守善笑眯眯得舔了舔嘴唇“不过当个匪星我还是能试试的。” “原来如此,你确实不像。”安东继续冷笑着挑衅“我听说贪狼星的求胜欲很旺,而你则没有。” “你觉得我会那么蠢,中你的激将法?”王守善也冷笑了起来。 “那你想赢吗?”安东抬起了左手,看起来像是一个破绽。 王守善冷冷一哼,脚尖忽然一点地,如同离弦之箭一样欺身而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章零二章 万法归一 墨子大取篇有云,天之爱人,薄于圣人之爱也,其利人也,厚于圣人之利人也。大人之爱小人也,薄于小人之爱大人也,其利人也,厚于小人之利大人也。 义,利,不义,害。 仁者之事,必务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此意为仁爱之人当有侠客之风,既然不能人人都当自律的强者,那就让可以自律的强者来除掉那些不义的恶人吧。 诸天下之财,来之不义者散之亦快矣,当世上所存的仁者寡于小人,则为乱世之兆,原因无他,小人当道而已。 安禄山是个小人,杨国忠也是小人,李林甫是小人,高力士也是小人,甚至连杨玉环也是小人,然而这些小人当道了,又有谁来除掉他们呢? 没有,所以他们越来越得势,而真正有才学的大人物则失去了权利,最终强极一时的大唐就在这些小人的手中由盛极转向衰弱。 墨家的剑是仁者之剑,侠者之剑,以抑强扶弱为己任,安东的剑就是携带着这般惊人的气势,如山岳般向王守善压了下来。 何为义?何为不义? 何为正?何为不正? 这个问题很简单,同时也很复杂,在圣人心中天下大同是可以实现的,而在小人的心中天下大同是不可能实现的,既然不可能实现人人平等那我只要比别人过得好就行了,只要此念一起则天下失义,国家失道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今时明月照古人,古人今人孰能分? 一个简单的道理但是花了上千年人都没有参透,现在的唐人和战国时的古人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王守善是曾经保护西域商路的老兵,他的刀法是战场上经过无数生死搏杀练出来的,为了活命他无所不用其极,那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流氓打法,跟任侠著称的墨家剑法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就凭着一股拼命的架势和熟练的基本功,他跟安东勉强打了个平手,但他感觉得出来,安东并没有使全力,而且他手中拿的是木棍,安东更多得是用的因势利导而已。 此二人的打法都是经过了千锤百炼而来,他们出手干脆c利落c有效,而且他们同样都身携浩然之气,虽然他们二人都并不是真正的汉人。 在别人家的院子里打了半天,虽然没有磕碰到什么东西不过王守善还是收了手,虽然套路上王守善不是安东的对手,但倘若是遇到了生死相搏的场合他跟安东是分不出胜负的。 “受教了。”输了就是输了,王守善干脆利落得朝安东拱手,安东面无表情得看着他,谁也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思。 “你姓安对吧,要不要跟我也比划比划。”年轻气盛的辛云京站在院门外说,在他的身后跟着王守善的部下们,那帮没见识的彍骑已经被里面的比试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别人的地方,说话客气点。”王守善的话音刚落,院子里的鸡鸭猫狗就都叫了起来,王守善被它们弄得烦不胜烦,怎么它们偏巧在这个时候叫唤。 然后很快得,他们发现寨子里所有的动物都开始叫了起来,它们的异常反应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通常来说地震之前家畜都会变得行止异常,每户人家都纷纷跑了出来,而且都往丝线铺的方向跑来。 “炭头,咋滴啦。”一个手拿扒犁的老农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问安东,同时眼睛警惕得看向王守善诸人,王守善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老乡说的炭头指的是安东。 “莫事,莫事,只是跟朋友比划比划,嫩回去吧。”安东皱着眉,一开口也是一口的乡音,有个彍骑被他古怪的模样给逗笑了,但刚一出声就被乔有粮给瞪了一眼。 “额说你这娃一日到黑是弄啥呐弄,全村的畜生都给你弄叫唤啦。”老乡把扒犁往地上一放,气势汹汹得瞪大了眼睛“别个都跟额说嫩瓜怂,额说嫩不是,今天看来他们说的可能不错呐,嫩快办法把这些畜生给额弄好。” “额也不知道它们为啥叫唤,弄啥啊弄?”安东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将那老乡给硬推出了自己的院子“快回去回去,今天别睡房里啊,小心有地震。” “赶啥啊赶,额才到。”老乡甩开了安东的手,有意无意得看向王守善诸人“今天来客呐?这是嫩朋友还是亲戚啊?” 王守善也是服了这个老乡了,他见过黑人有个白人亲戚么? “不是朋友,也不是亲戚,熟人。”安东想了想,又说道“叔,让婶今天多做点馍呗,钱额晚点给嫩。” “中,就喂这些个人对吧?” “诶,对着呐,帮过忙呗。” “额记得这娃好像牵了个女娃子一起进的城c,让她也来帮忙。”老乡还是有意无意得看着王守善,他这幅故作精明的模样让王守善觉得好笑,同时也觉得暖心,这个老乡是真心在帮着墨家人。 “中,等会儿额去叫她。”王守善毫无芥蒂得大笑着说,他知道这个老实人是想把公主拿去当人质,但他又不打算在龙驹寨里为非作歹,他有什么可怕的? 王守善心中不禁感叹,关中人就是有钱,连个小小的寨子里都能吃上白面馍,哪像西北那边,干得眼泪都流快不出来了。 “这可是嫩说的啊。”老乡气势汹汹得瞪了王守善一眼,然后一提扒犁,迈着大步就走了出去,他一走出院门其他跟粟特人c中官对峙的年轻人也跟着走了,他们一边走一边还骂骂咧咧,他们说的方言又快又绕口,王守善听了个半懂不懂,索性也就不管他们了。 “你别在意,老百姓都是这样的。”安东眯着眼睛看着那些还在乱叫的牲口们,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没在意,我只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王守善诚恳得看着安东。 “没什么诀窍,就做你该做的事就行了。”安东微笑以对“关中人生噌愣倔,他们只认死理,只要认准了就绝对不会随便改的。” “这种人不是很难沟通吗?”辛云京皱紧了眉,显得桀骜不驯。 “不,这种人其实更好沟通。”安东将手里的木棍放到门边“走吧,我带你们去今晚住的地方,窑洞你们住过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章零三章 水墨河山(上) 龙驹寨主寨边有水旱码头,说话的方言亦秦亦楚,但是寨子里却没有多少食肆逆旅,所有的商家全部都在寨子七八里外的商镇上。 越靠近码头的地方越繁华,相对的离冠山越近的地方就越偏僻了,码头上铺了青石,粗看跟长安差不多,然而进了山就显得偏僻又简陋,到处都能看到黄土,而他们要住的窑洞则在冠山的另一边,除了一个放羊的老头外这一连排的窑洞根本就没人住,窗户洞上的纸破破烂烂,连蜘蛛网都有了。 中官是住在皇宫里的,他们住的地方虽然没有皇帝住得那么豪华但至少整洁,而这地方简直比冷宫还惨淡,顿时就有几个中官想打道回府了。 粟特人稍微好点,他们经常在沙漠的废墟中宿营,这种场面早就见怪不怪,至于彍骑本身大多是农户出身,虽然抱怨这鬼地方连个女人都看不见,却还是挽起袖子开始收拾打水收拾起来,李思远按着自己的刀转悠了一圈,也不知道想了什么馊主意,叫来了几个李玙的私兵,吩咐了他们一番,然后那些察事厅子就小跑着往老君河边的商镇跑去了。 “你说他又想干啥?”王守善在冯天齐的耳边低语,冯坤摇着羽扇眯着眼睛冷笑连连,看起来就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主公让彍骑忆苦,他就让他们思甜,他这是在跟你抢兵源呢。” 王守善不禁啐了一口,狗日的李玙什么都跟他抢,他自己不会去练兵么。 “主公莫慌,只要有将在兵是可以随时练起来的,嫩觉得辛云京这个人怎么样?” 王守善被冯天齐忽然出口的方言给弄晕了,还好他反应过来,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行,他太年轻了。” “怎么说他也是辛家人,主公该给他一个机会。”冯天齐看着拉着安东不停请教的辛云京,脑子里不知道在转什么主意“辛家以军纪严明著称,你现在差一个能执行军法的亲兵。” “行,就按你说得办吧。”王守善也不知道这事能不能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顺手也挽起袖子开始跟其他人一起干活了。 从井到窑洞有一段距离,要是每一次都倒回去提那就太费事了,于是彍骑和粟特人干脆组成了人链,将空桶和装满水的桶来回传递。 当王守善插入队伍里的时候,站在他两边的粟特人和彍骑都浑身僵了一下,在西域的时候这种传东西的活王守善也没少干,他很快就跟上了诸人的节奏,将水桶有条不紊得递来递去。 乔有粮本来在负责指挥,见王守善也在干活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自己也走到了王守善的旁边开始跟他一起帮忙了,康开明本来正和陈克州找了个树荫闲聊,见王守善和乔有粮都在干活本来想上前,但被王守善一个瞪视给瞪了回去。 也许是因为觉得闷声做事太闷,也许是因为觉得紧张,不知是谁开的头,诸人开始唱起歌来。 这是长安的食肆里胡姬经常表演的曲目,有好事者将它翻译成了汉文,所以不论是粟特人还是汉人都会唱,在他们的歌声中乔有粮不着痕迹得往王守善这边靠了靠,王守善当然看见了,但他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现一样跟着大家一起轻声唱歌。 “咱们不回长安,呆在这里着做什么?”乔有粮没什么耐心得问。 “你的兵不行啊,他们现在还没得到我的要求。”王守善叹了口气,轻松无比得说“我找个人帮忙练一练。” “老子的兵自己会练,用不着你操心。”乔有粮没好气得将手中的水桶交给下一个人“我弟弟的前程已经毁了,你不能不管他们。” “谁说不管他们了?这不是要管他们所以才练兵吗?”王守善朝着安东努了努嘴“瞧见那人没有,我跟他交过手,他可厉害了,要是你手下的人都跟他一样厉害,你说你弟弟的前程还用担心吗?” “你别找借口,我弟弟的事你必须处理了。” “先不着急,这个时候正是风口浪尖上,晚点回去对咱们有好处。”王守善一边干活一边想托词“乔大郎,你知道高力士有个娘吗?” “废话,是人都有娘。”乔有粮没好气得骂道。 “那你知道麦夫人现在还活着吗?”王守善哼哼冷笑,看在他把兵送到自己手里的份上,王守善决定暂时忍了这厮“我派了人去岭南找她去了,现在需要有人去接应,这事你能帮我办吗?” 乔有粮顿时僵直了身子,眼睛都瞪大了。 “此言当真?”等回过神之后,乔有粮有些急迫得问道。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要小心,现在消息还没有传开,等传开了你们的麻烦就大了。”王守善将下一个水桶递到乔有粮的手中,乔有粮这时才反应过来,将手里的桶递给了下一个人。 “我需要有人南下接应他们,这个人不仅要负责麦夫人的安全,还要负责在沿线设立暗哨,大郎,你还记得咱们是为了什么而相识的吧。”王守善不阴不阳得说,乔有粮不自在得揉了揉鼻子,僵硬得点了点头。 “龙驹寨距离长安不算远,叫上你的弟兄,让他们都到这里来集合,我要选人去完成这个任务。” “王郎,你真的觉得我们能成事吗?”乔有粮有些惴惴不安,到底是田舍汉出身的普通人,即便被朝廷逼得走上了谋反的路,可是不到最后关头乔有粮还是怂了。 “能不能成得试过才知道。”王守善面无表情地说“就算不成,头掉了不过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公主那么年轻漂亮,你舍得让她守寡?”乔有粮虽然说得是难听的话,不过脸上却有了笑容。 “放心,额没那么容易死的。”王守善不屑冷哼“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咱们以后可都是不良人啊。” 王守善的话音一落,乔有粮就跟着他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章零四章 水墨河山(下) 所谓的贵族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过得好点,春日的气温还是很凉的,闲置了多年的窑洞里根本没有御寒的被子,李思远派去的人用驴车运了一堆棉被回来,顺带还带来了糊窗户的纸和浆糊,只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一半的连排窑洞就被清理出来了。 在纸上窗户之前,李思远还在那些纸上挥毫泼墨写写画画起来,王守善去过李隆基的大同殿,看过墙上吴道子画的嘉陵山水,李思远自然是达不到画圣的水平,不过用来糊弄一下没什么见识的大头兵还是可以的。 有了画上墙,即便是窑洞也变得诗情画意,住在这样的地方连中官也不再抱怨了,王守善不禁感慨万千,其实李玙身边还是很有一些人才的。 诸人领取被窝的时候冯坤和蒋静帆已经将人都分配好,四人一间,除了中官之外粟特人c彍骑以及李玙的私兵都被打乱了顺序重新组合,王守善的待遇稍微好点,他能住两人间,兵营里是不允许女人出现的,所以他只能跟乔有粮合住,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还要把另外一半的窑洞给清理出来,方便后面来的彍骑居住。 不良人虽然只收烂脊的犯人,不过那些彍骑没有接到将帅命令就擅自离营,算是犯了军法,然而他们的目的是剿匪,这是律法之中并没有强制规定的,因此除了为首的几个人,其余人都没有被判刑,只是除掉了军籍而已。 画自然是要五颜六色才好看,然而军服要是还跟过去一样乱七八糟就太乱了,王守善看不得这乱糟糟的景象,就找安东借了一些黑衣,反正李思远裁缝铺里做的褙子也是黑色的,以后不良人全部穿黑衣算求了。 “你让我借我就借,凭什么?”王守善才跟安东提要求,那个阴阳怪气的黑人就眯着眼睛讽刺起来。 “你”王守善被安东气得不能自语,都说远来是客,他还从没见过这么无礼的主人。 “主公,静帆有事情请你过去。”就在这个当口,冯坤又背着手懒洋洋得走过来了,王守善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冯坤说是蒋裁缝找他,实际上蒋静帆打从分完各人的寝室之后就开始在自己的屋里看书了,王守善来找他的时候他还莫名其妙,王守善不禁叹了口气,那个墨隶绝对是将一个麻烦丢给了自己。 “你怎么不跟其他人多说说话。”王守善开始没话找话聊,蒋静帆没理会他,坐在门口借着夕阳的余晖继续看自己的书。 “无话可说自然就不用说了。”蒋静帆翻过一页书懒洋洋地说“墨子说,慧者心辩而不繁说,多力而不伐功,言多必失,与其说错话得罪人不如多看两本书。” 王守善不屑冷哼,这是头一个将不善为人处世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的人。 “那你能跟我说说墨家吗?”王守善记得儒家所说的不耻下问,蒋静帆撇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鬼使跟我说国有七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现在咱们国家有哪七患?” “我凭什么告诉你。”蒋静帆桀骜不驯得说“你好像是学儒的吧,先说说你的见解?” “你想听什么?” 王守善的话音刚落,蒋静帆就不屑冷哼“我想听什么你就说什么吗?可笑至极。” 王守善快被这帮狂生给烦死了,但转念一想他就释然了,在历史中那些先秦时期有才学的读书人不少都是那么狂的,士就是那么傲慢,如张仪此人就是被秦王拜相的。能跟蒋静帆一争高下的目前就王守善所知也就只有冯坤一人,但目前冯坤正在忙别的,王守善要是不想被气死最好这个时候转身离开。 古人云讳疾忌医,明知国有患而不改必成顽疾,顽疾日久必成心腹之患,王孙贵族将钱拿去骊山修豪宅有什么用?国一破所有的繁华都会成为过眼云烟,再坚固的房子也会成为废墟的。 “静帆,你们墨家人为何会出山?”就在这时,李白既然出现了,王守善也不知他从哪里得知蒋静帆是墨家人的事,不过李白虽然是学的是儒家王守善却觉得他应该对墨家人不构成威胁。 “你的门子呢?”蒋静帆放下了手里的书,鼓着大眼问。 “他们出去玩了?怎么?这里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吗?”李白不甘示弱得眯着眼睛冷笑。 “我这是关心他们。”蒋静帆又将书给拿了起来“墨家擅长机关术,有些地方要是误闯了可是会要命的。” “再怎么精密的机关,只要是人设计出来的总会有破绽,你别太看得起自己了。”李白沉下了脸,看起来像是生气了“年轻人,别那么狂,小心以后吃大苦头的。” 蒋静帆又把书给放了下来。 “在长安,要数狂放,李诗仙认了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现在你倒教我做人不要那么狂了?” “那你看我现在有一官半职吗?”一身灰衣的李白随便找了个石墩坐下“你要是以后想在朝为官就不能像我这样。” 蒋静帆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又把书拿在手里装模作样得看了起来。 “你上次怎么会想到用突骑施人来换回纥人?”见李白气得脸都垮了下来,王守善连忙开始打圆场,书生意气就是这样,一点小矛盾都会记在心里,不知不觉就成大矛盾了。 “匈奴人会炼铁,所以汉武帝以倾国之力才灭了匈奴,突厥人不会炼铁,这种游牧民族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在后突厥汗国出现之前突厥人一直是我们主要的胡兵产地,只要我们扶持一个傀儡突厥人还是会跟以前一样听从大唐的命令的,灭掉突厥对我们毫无用处,而且还会少一个兵源,突骑施王子在长安做质子,他们只能听从大唐的命令守护登利可汗,阙特勤要防着他的侄子不能再跟过去一样发兵压境,只要不打仗突厥人和汉人两个民族迟早会融合的,突厥人再加上汉人,百万雄师不就来了么。” 蒋静帆轻描淡写得说,王守善和李白却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们真的想争霸天下?”王守善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他说要将世界大一统只是一时兴之所至,然而蒋静帆好像真的在认真在想了。 “是啊,现在是大争之世,有点血性的男子都会这么想的。”蒋静帆冷冷一笑“我想把唐国改成一个为战之国而不是为钱之国c为诗之国,我觉得比做衣服有趣,这游戏你们想一起玩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章零五章 见微知著 突厥和大唐融合成一个国家? 这个想法很美好但却难以实现,然而昔日统一六国的秦国就是跟犬戎融合了,其实要是往大了想,现在的唐就是昔日的秦,现在的突厥就是昔日的犬戎,其实要是真的能成为一个民族了也不是没不可能。 更重要的是,突厥那边产铁矿,可是在匈奴灭亡后冶铁的技术就失传了,要是大唐能跟突厥结成盟友,那以后铁路就能修起来了。 昔日张仪先用的合纵之法,但是因为合纵失败了才用的连横之法,如今蒋静帆倒是要反其道而行,要用合纵之法来统一世界。 国家那么忙,谁还有时间风花雪月吟诗作对?王守善不禁感叹,蒋静帆一定会合李隆基的脾气,因为老头子想当的就是秦皇汉武,他想开创的是前人难以企及的伟业。 争霸天下这四个字一出口,王守善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心中豪情万丈,心里的那些烦心事一下就没了。 “玩就玩呗,谁怕谁。”王守善不甘示弱得冷笑着说。 “可是要让回纥人撤走可没那么容易啊,你想到解决的办法了吗?”李白惴惴不安得问蒋疯子,这个西楚狂人又翻了一页书,心不在焉得“啊”了一声。 “你啥意思?想到了还是没想到?”李白见他这模样顿时又要发火了,蒋静帆无奈得叹了口气,将书又给放下了。 “我是想到了,不过我也是看别人这么做才想到的,你要是想问细节就去问三皇子,事情的经过他最清楚。” 王守善心中一动,他有点猜到李玙想干什么了,不过这个主意也忒大胆了点,要是失败了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你也想到了?”李白见问蒋静帆问不出结果,只好将目标转为王守善。 “他在找粟特人帮忙。”王守善心里一个劲的骂,李家父子太不地道了。 “他给你们开了什么条件?” “要是事成了,以后粟特人可以穿唐人的甲胄。”王守善一万个没好气得说,这是变相答应了将粟特人当成了大唐的国民,只是这事会那么容易实现吗? “哎,我不管啦。”李白歪过头不断摇手“这游戏太大,我玩不转的。” “那可就麻烦了,李诗仙要是不玩,这游戏所有人都玩不下去了。”蒋静帆忽然说道。 “此话怎讲?”李白的注意力又被引了过来。 “你不帮良行找高力士的娘了?” 李白顿时瞪大了眼睛。 “走吧大哥,咱们去整点吃的去。”王守善已经放弃跟蒋静帆沟通了“安东请老乡给咱们蒸了白面馍,不能让兄弟伙们光吃馍没菜吃吧。” “你那手下是个十足的怪人。”等稍微走得远了点,李白愤恨得说“墨家人都那么怪吗?” “只是他那么怪而已,大多数人还是正常的。”王守善有些心不在焉得回答,他也懒得去问李白是怎么查出自己有墨家支持这件事了“等这边的事了了,我还要去处理漕帮和袍哥的事情呢。” “那边又出了什么问题?” “漕帮帮主的儿子死了,他怀疑是袍哥干的。”王守善叹了口气“袍哥跟杨玉环的堂兄关系不错,那个杨国忠不能让他进城,他进城就会成大祸害的。” “你想怎么解决?” “最好能约出来大家吃一顿饭,把误会澄清了就好了。”王守善有些异想天开得说。 “你要是想约架,这忙我可不帮你。”李白沉着脸说。 王守善斜睨着矮他半个头的巴蜀美男“哥哥,你跟袍哥的关系怎么样?” “还行吧。”李白故作谦虚得说“漕帮的人我还算熟,要他们卖我个面子还是能行的。” “你都干了些什么?”王守善撞了撞李白的肩膀,暧昧得笑着问。 “现在的人喜好附庸风雅,我这诗仙的名头还是很响的。”李白砸吧着嘴,淡淡得说道“哥哥我现在已经驰名中外了,懂吗?” 王守善呸了一声,李白的脸皮也忒厚了。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瞧见了没,哥张口就是诗,你写得出来吗?” 李白裸得炫耀着,王守善看着眼前的风景,李白诗中的青山估计就是冠山了,白水不是丹江就是老君河,现在正是夕阳西下之时,听说巴蜀多山,李白估计是在想家了。 “哥,你帮我写首情诗呗。”王守善恬不知耻得提要求“我想念给玉娘听。” “我帮你写情诗,你念给自己的婆姨听?这像什么话!”李白一挥长袖,不小心碰到了腰上的铜剑,它撞击蹀躞带发出清脆的声响“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我教你写诗。” “我哪儿有时间学写诗。”王守善懒洋洋得说道“战国策都还没看完呐,以后还要看墨家的书,回了长安还有一堆事要忙,老子非得累死不可。” 李白直接一脚踹在了王守善的屁股上。 “啥意思?写诗是玩物丧志了是不?”李白昂着头,一副蛮不讲理的模样,王守善抓着头发傻笑,那股刚涌上心头的乡愁似乎已经从李白心中消失了。 “幽州胡马客,绿眼虎皮冠。笑拂两只箭,万人不可干。弯弓若转月,白雁落云端。双双掉鞭行,游猎向楼兰。良行,你倒是跟我说说三王子找粟特人帮忙是个啥意思?” “我不确定,在事情办成之前我可不敢乱说。”李白的诗让王守善想起自己,他刚到长安时就是带着虎皮冠,现在也不知道放哪儿去了。 “幽州人也会到长安来贩马吗?” “当然会,不过他们不去西市,下次我带你去。”李白叹了口气“诗酒就是从他们那儿买的。” “哥哥,你知道龙驹寨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王守善似乎染上了赵岚志喜好炫耀学识的毛病,开始向李白炫耀起来。 “不知道,怎么来的?” “楚霸王的乌骓就是在这儿诞生的。”王守善得意得说道。 “乌骓?就是那匹全身漆黑,只有四蹄是白的乌云踏雪?”李白喃喃地说,眼神不知怎么碰巧与黑皮肤的昆仑奴安东不期而遇,那个黑人的眼睛在如血的残阳下就像马一样温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章零六章 刻骨铭心 冠山并不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想在这地方打猎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两人只好到镇上去买吃的。 一高一矮两个美男子一齐出现在大街上的景象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即使没有诗仙的称谓李白在人群之中也是很醒目的,文武双全又才气逼人,再加上侠肝义胆狂放不羁,也难怪他没成名之前就跟两位宰相的女儿离了婚,但可惜的是李太白是个风流成性的浪子,女人越像抓住他他就跑得越快,反正也是闲逛,李白就和王守善开始聊起他过往的情史来。 李白的第一段婚姻是倒插门的女婿,对方是武周时期的宰相许圉师的孙女,许氏为他生了一子一女,长女叫平阳,次子叫伯禽,当时是经过李白的老师介绍,被许宰相招上门的。 他们的婚姻很幸福,同时也很平淡,李白受不了那种千篇一律的日子就撇下妻子仗剑去国了,后来在山东遇上了刘祎之的孙女,垂拱三年,刘祎之受人诬陷被杀,其族人也受到了牵连,李白遇上刘氏的时候正是他落难的时候,刘氏是一个很有风骨的奇女子,许多贵女在骤然失去过往优越生活之后因为失去了收入来源又不愿意放弃以往的生活都选择了捷径,要么早早嫁人,要么流落风尘,而刘氏则布衣荆钗,在以前耶耶的门生帮助下开起了旅社。 和刘氏的婚姻李白维持得很辛苦,因为当时李白抛弃妻子的时候家里就跟他断绝了关系,他是一路流浪一路走到山东的,当时他除了身上的剑之外身无分文,刘氏就收留了他。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日子说起来全是苦涩,刘氏是女老板,在人前她对李白的态度就跟对待店里的博士是一样的,要是她是个势利的女人李白早就拂袖而去,偏偏是人后她偶尔展露出来的柔弱让李白硬不起心肠转身就走。 刘氏一家全靠她一个人独撑,这世道男人活得都那么艰难何况是女人了,女人开旅店总是免不了被登徒子骚扰,李白一开始住在她家也是以护卫的名义,谁知道护着护着他就进了老板娘的香闺了。 谈起许氏的时候,李白说得更多的是他的两个孩子以及许宰相的再造之恩,而谈起刘氏的时候他的口气就变得阴郁不快,身为戏中人可能察觉不到,但作为旁听者的王守善却听出了其中的差异。 除了诗仙之外李白还有酒仙的称谓,其实说白了,李白就是一个醉鬼,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加起来恐怕总共就五天清醒,剩下的三百六十天都喝得云里雾里,这种男人哪是过日子的料。 李白之所以去山东是为了向剑圣裴昊学剑,裴大师收了这个徒弟后李白就又开始了登高吟诗c广交好友的浪子生活,他整日整日得不回家,刘氏常常一个人孤枕而眠,后来许宰相听说李白在山东又安了一个家,就将平阳和伯禽送到他身边想让他回心转意,结果李白天天跑出去玩,照顾两个孩子的责任就交到了刘氏这个后母的手里。 李白擅长诗歌,他满脑子都是浪漫的幻想和侠义情节,可是刘氏却一直教他做一个脚踏实地的男人,要他老老实实得过日子,这种生活就像霜雪一样摧折着李白的意志,以至于在分手时他写出了“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这种诗。 男人都是有梦想的,可是刘氏却一直让李白放弃梦想跟她过普通人的日子,这种痛苦比失去自由更难受。 然而李白又是爱她的,到了后期他们就开始不停得吵架,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良行啊,我就搞不懂你了,干嘛这么急慌慌的就把婚结了。”李白说完自己的前车之鉴,开始跟王守善抱怨起来“你还信一见钟情?” 王守善才不会跟李白说自己是因为好色才找急忙慌得把公主给睡了,活像他活了一把岁数没见过女人一样。 “缘分来了,没办法。”王守善有苦自知,连跟一个长得不怎么样的女人多说一句话公主都要管,日后要是跟长得漂亮的多说话了还不知道她会吵成什么样。 “缘分?你信佛?”青莲居士的眼神古怪极了,就像王守善信佛是件大逆不道的事一样。 “你跟刘氏后来还有联系吗?”王守善开始转移话题,李白的脸一下子又沉了下来。 “好好地说她干什么。” “不说她说谁?王妙儿吗?”王守善暧昧得笑着“去了一次你就不去了?” “我娘要是知道我娶了个娼妓进门,这辈子我都别想回家了。”李白就跟大多数巴蜀男人一样,除了怕老婆,妈也是害怕的对象。 “想回就回呗,怎么跟妇人似得磨磨唧唧。” 李白听了王守善的话,顿时就不满得滋了一声“许宰相原本要引荐我进官场,后来被我拒绝了,我要是就这么一事无成得回去,哪还有脸见家里人。” “你还打算进官场?”王守善上下打量了李白一番,忽然明白了过来,李白并不是为了做官而做官,他是放不下面子,一定要混好了才会回去见父老乡亲“你啊,真是给自己自讨苦吃。” “你说我,自己不是一样吗?”李白没好气得背着手,冷冷得瞥了王守善一眼“你的老丈人可不像许宰相那么通情达理。” 王守善心有余悸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李隆基那一脚踹得很有力,他现在想起来都冷汗直冒。 有阿耶保护的女人会比较单纯,就跟许氏一样,而没有阿耶保护的女人则比较独立,就跟刘氏一样,王守善觉得自己迟早要被李家人给折磨疯,他怎么这么倒霉,遇上了这么拧巴的一家人。 色字头上一把刀,王守善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两人正在说话间,远远得就看到高云莫牵着辆驴车过来了,车上装满了食物,看样子他在李思远去买被窝的时候就把这些东西给买好了。 “大哥,问你个事情,你现在的那个侍女是你从家里带出来的么?”王守善忽然有了一个古怪的想法,忍不住出声问道。 “是啊,怎么了?”李白莫名其妙得看着他。 “那你有想过换一个吗?”王守善古怪得笑看着李白,李白明显更加困惑了。 “她干得好好得,我干嘛要换她?” “她是不是跟着你一起流浪到的山东?” 李白点了点头。 “那你睡过她吗?” 李白尴尬得干咳了两声,算是间接承认了。 王守善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李白被王守善笑得恼羞成怒,忍不住喝问道。 “刚才我说的话,你自己好好再捋一遍。”王守善拍了拍李白的肩膀,万分同情得看着他“你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章零七章 夜色阑珊 龙驹寨虽然是商山商道上的要冲,不过除了镇子上的客商,大多数本地人很早就睡了,和长安相比这里的夜晚是宁静的,到处都能听到虫鸣蛙声,让习惯了喧嚣的人找到久违的宁静。 只是这太静的日子对好动的人来说过起来也不是那么惬意,晚上吃了饭之后李诗仙就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又开始一个人喝闷酒了,自从李白成名后剑南春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他那个解裘赎酒的故事也传遍四海,高云莫从一个路过的商人手里买了几瓶回来,这酒现在是国宴用酒,一般人是根本弄不到的,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 王守善心底暗算了一下,那个时候应该是李白离开了许家独自在外流浪期间,他那时恐怕身上已经没有分文,所以只好用身上的裘皮大衣来换酒喝了。 为酒而痴,为诗而狂,李白的一生都与诗和酒有关,他是自由的浮浪人,有无数女人想跟他共度一生,可是他的世界里只有剑c诗c酒和侠义,谁都留不住他,而他最想回的家又偏偏碍于情面不能归去。 借着油灯昏黄的光,王守善握着手中的卷轴细细阅读着战国策,过往的历史就像一幅幅画一般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也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那日在景龙观里看到的那副由血所绘名叫安史之乱的画,一种钝痛忽然自他心头涌起。 “王守善,你怎么了?”妖怪忽然问他,这个时候乔有粮不在窑洞里,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我不知道。”王守善擦掉了眼泪,他又想起了梦里的那首诗。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在泪眼之中他看到一个白首老人掩面而泣,他住在简陋的草棚里,身上穿的是粗麻布衣,稀疏的头发根本挽不成髻,满目所及全是萧条落魄。 “我的国。”王守善捂着胸口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妖怪不解得高声问。 “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于床上被女流所控?”王守善恨得咬牙切齿,双眼尽是血丝“等回了长安,老子定要杀了那祸国妖姬。” “小和尚,那么大火气干嘛。”王守善的话音刚落,只见一个穿着一身宫装的女子忽然出现在他的屋子里,她长了一张典型的北方人的面孔,宽额头,鹅蛋脸,眉心的花钿看起来很复杂,衬托得她雍容华贵气度不凡“来,你跟本宫说说,谁是祸国妖姬啊?” 王守善目瞪口呆得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娇客,她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美人坐在他的对面,一手托着香腮一手撩拨着他的手背,王守善只觉得自己是被毒蛇给咬了一口,立马将手给缩了回去。 “这位小娘子,夜已深了,还是请你回去吧。”王守善低着头,不敢去看她胸前露出的一片雪白,红色的诃子衬得她分外妖娆,这种穿着的女人不该出现在龙驹寨这么朴实的地方。 “云想霓裳花想容。” 就在这时,王守善的身后忽然响起那个女子的声音,待他想要回头去看时一股力量却让他的脖子动弹不得,他顿时浑身冒起了冷汗。 王守善立刻起身将自己的刀给抽了出来。 即便是窑洞,此刻也算是孤身在外,万万不可丧失警惕,王守善打开屋门,只见李白正在对月独酌,而他的身后则站着刚才那个穿着暴露艳丽的女人。 “呔!何方妖孽?竟敢在此作祟!” 听到王守善的大喝,那女子用袖子掩住了脸,巧笑着转了半个圈,在李白身后忽然消失了踪迹。 “别那么紧张,那是镇国太平公主。”李白手里捧着酒壶没精打采得说“她说想出去玩,我就带她出来了。” 李白的话让王守善失去了自语的能力。 “你是怎么女鬼带出来的?” 李白从怀里三掏两掏得掏出来一块玉,那是一块上等的和田玉璧,只是玉璧上有一些红色的宛如血丝一样的细线,看起来就像是血浸进去的一样。 “她说这是薛绍送给她的。”见王守善看清了那块玉,李白就将它重新放进了怀里“他死的时候公主正怀着第四个孩子,在武则天眼里为了维护皇权面前没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就连爱女的幸福也是一样。” “薛绍是谁?” “太平公主的第一任丈夫,他死之后太平公主带着四个孩子以泪洗面,后来女皇就让她嫁给了武攸暨,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张氏兄弟才在长安开始得势的。”李白长叹了口气,将剑南春倒进了嘴里。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王守善皱紧了眉,这样借酒消愁的李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良行啊,这酒我想戒了。”李白看着手中的酒壶自言自语道。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哥哥要是戒了酒,这诗可怎么办啊?” “你义父说得没错,情诗伤情,这诗不做也罢。”李白说着说着就将酒壶给扔了,随着“哐”得一声脆响,里面的美酒撒了一地。 王守善只当李白是在发酒疯,见他要取剑来舞,立刻上前将他给阻止了。 “你有没有想过,陛下为什么要给她镇国太平公主的封号。”李白真的喝醉了,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喝醉了的人就跟死人一样死沉死沉的,而且他还不像死人那么老实,王守善抚着他走他还不忘胡言乱语。 “这我哪儿知道啊。”王守善不耐烦得说,半架着李白往他的窑洞走去。 “错,那是一个道士给她取的。”李白嘻嘻笑着,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她的真名叫李令月。” 公主的名讳大多数人也只敢在她死后称呼,王守善实在搞不懂李白到底在发什么疯,因此只能架着这个醉鬼往自己的屋里去。 “陛下是很信道士的,那个道士就住在安国观里。”李白闭着眼睛含糊得说着“等回了长安你陪我去行吗?” “到时候再说吧。”王守善随口敷衍着,拖着李白回到了自己的窑洞,但就在跨过门槛时他脚下忽然一个不稳,紧接着只觉得眼前一黑,再次能够视物时他仍然在自己的窑洞里。 “你醒了?”还没等王守善回过神,陈鹏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王守善摇着头坐直了身体,剑南春并不醉人,可是他还是觉得头疼难忍。 “就刚才。”陈鹏将香和铜钱又取了出来“还愣着干什么?跟昨天一样。” “我大哥呢?”王守善一边脱袜子一边问。 “还在跟你的手下喝酒呢,怎么了?”陈鹏莫名其妙得问。 听着外面几个男子爽朗的笑声,王守善困惑得抓了抓头。 “奇怪,难道我又做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章零八章 璧落黄泉 在史书之中,太平公主并没有留下名讳,因为她是除了玄武门之变外李唐王室的第二个禁忌。 武则天虽然成了女皇,然而最后她还是将皇位还给了李唐王室,但李令月却差点让女皇当政成为常态。 安乐公主想当皇太女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她好奢也就罢了,最不能让人忍受的是她和韦氏仗着李显的宠爱大肆卖官,结果朝廷三年轮缺的官一年就被母女二人给卖光了,有钱就能做官成了当时人尽皆知的事,那些人的才能如何自然不言而喻。 有了钱之后安乐公主不干别的,她就买裙子,武惠妃的衣服从来不带重样的,安乐公主比她更豪奢,她让中宗派人去岭南取来百鸟的羽毛做成了一条百鸟羽毛裙,裙子上织满了花木c飞禽,每个只有米粒大小,光一条这种裙子价值可抵万金,更可怕的是她还不止一条,有人说它比女皇武则天那条用金丝织的石榴裙还要昂贵。 女人么,都喜欢鲜衣华服,各个都希望能成为一笑倾城的绝色美人,男人一看到她就立刻折服于她的美貌,将真心交给她,甘愿为她做牛做马,将她捧在手心呵护。 安乐公主也确实很漂亮,再加上有钱有势她天真得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住了自己的驸马,为了讨好寡居的韦后,她居然大方到舍得将自己的丈夫送给韦氏做男宠,除此以外她还有跟自己的同胞姐姐长宁公主斗富的毛病。汉武帝时,为操练征伐昆明国的水师在长安城外他命人开凿了昆明池,池中刻有石鲸,两岸刻了牛郎织女的雕像。后来经过历朝历代的修建完善昆明池已经成了一片秀丽的景区,而且还有百姓在昆明池中捕鱼为生,安乐公主为了气自己的姐姐,就向中宗请求将昆明池赐给她,而她的理由也很直接,太平公主结婚时的嫁妆就是一座城池。 中宗宠女儿但没彻底糊涂,昆明池要是给了她不知道她要怎么大修土木,昆明池也是长安庞大的风水局中的一个脉眼,风水一破大唐的国运也要破的,结果那妮子就自己找人在长安城里找了个地方,把所有百姓赶走自己挖水池,当时的司农卿赵履温为了拍马屁亲自上阵,在脖子上套上缰绳做牛做马运送土方。 那池子就是后来被窦z买去修铺子的小海池,当时安乐公主就已经打定主意要修一条水渠将城外的水给引进来,还好在最后关头李隆基和太平公主一齐发动政变,将韦氏和安乐公主这两个荒淫无道的女人斩杀于直刀之下。 长安的土是不能随便动的,李显知道祖宗留下的规矩,却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态想看一看动了长安风水会不会真的出事,于是他纵容女儿胡闹,还常常带着文武百官去围观施工,这事太平公主冷眼旁观,她是武则天的亲生女儿,但她却根本没去找当时权势滔天的武家人,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与她第二任丈夫武攸暨有关。 武攸暨是个相貌堂堂的有为青年,武则天觉得他是个人才而且还配得上自己的爱女,同时也是为了拉拢武家,于是她就把寡居的李令月嫁给了武攸暨。 然而武攸暨那个时候已经有了妻子,公主的丈夫是不允许有两个正妻的,于是在成亲之前女皇就赐死了武攸暨的娘子。 武攸暨根本不想娶李令月,李令月也根本不想嫁给武攸暨,结果就因为女皇的命令不仅成就了一对怨侣还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两口子连在人前表演貌合神离都做不到,结果就给了张易之这个小人可乘之机。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女儿不爱俏?这世上多得是人面兽心的美男子,养在深闺之中的女人根本看不透这个,那时的太平公主因为薛绍的死已经心灰意冷,她也没将武攸暨当成自己的丈夫,但是她骨子里还留着李家政治动物的血液,她看上了张易之魅上的功夫,于是就派他去讨好武则天。 从薛绍死了之后李令月就成了一个为了权势而活的女人,男宠只是她生活的调剂,就跟有钱有势的男人喜欢三妻四妾一样。 她搜罗了很多钱,也买了很多漂亮的衣服首饰,可是她的心里一直有个洞,就像无底深渊一样几乎让她窒息,薛绍是无辜的,他并没有参与薛顗和宗室李冲的谋反,然而薛绍还是被饿死在了狱中。 先天政变后,念在昔日的姑侄情谊和共同对付韦氏的情分上李隆基没有立刻下令赐死太平公主,但太平公主却选择了跟薛绍一样的死法——绝食而亡。 从始至终她的丈夫只有一个,其他的男人都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c玩物,她根本就没将那些男宠看在眼里过。 钱c美貌c豪宅c权势c男人都不是她想要的东西,她只想追随薛绍而去,在天河的另一头与她的牛郎再次团聚。 “道士不吃大雁,那是因为我们信大雁是忠贞的鸟,太平公主是最难超度的怨鬼,她比高阳公主还难对付。”在安神的青烟之中,陈鹏眯着眼睛看着王守善,仿佛透过这身胡汉混血的皮囊看另外一个人“李居士不仅自己也懂一点道术,而且她还是自杀的,死因是饿死,我师傅害怕她成为第二个饕餮,所以舍身成为她额头上的命锁。” “饕餮不是怪物吗?它也是人变得?”王守善斜躺在地上笑看着陈鹏,眼前的这个人已经连续输了他两辈子了。 “不知道,但太平公主绝不能随便招惹,你还是让李诗仙离她远一点为妙。”陈鹏沉声说道“要不是有人保着,你今晚差点就交代了。” 王守善想起自己脖子那忽如其来的僵直,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你说有人保着我?” “是啊,你难道不知道?”陈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不是有阴阳眼吗?” 王守善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陈鹏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保着我的人是个鬼?” “不仅是个鬼,而且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鬼。”陈鹏冷笑连连“这是你哪儿惹来的风流债?” 王守善的心顿时就像被堵住了一样闷痛起来。 “除了玉娘和我娘,我没跟任何女人有过瓜葛。”王守善一边说,眼泪一边就下来了“我听说鬼是因为执念而生的,母亲为保护儿子而死也会成鬼吗?” 陈鹏脸上的冷笑一下子僵住了。 “陈道长,你能不能帮帮我。”王守善擦掉了眼泪,有些哽咽得说“我娘已经吃了很多苦了,我不想她死了还不得安宁,你能不能让她早生极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章零九章 霸王风月 女人只要成了母亲都会发生剧烈的转变,甚至于有的女人会将母爱取代爱情成为女人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一个没有母爱的女人是不完整的,就算她长得太美也是不值得取回来当自己孩子的妈的。 在自己的情敌面前痛哭流涕,王守善觉得自己就跟刘备一样丢人,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沙匪用的是长枪,如果不是娘帮他挡了那一下他早死了,她身上的血淋了他一身,沙漠里根本没有水,在遇上唐军之前他一直是披着她娘给他穿的血衣在毒辣的太阳下行走的。 那个时候除了绝望之外,王守善记得的只有报仇了,除了要杀了那些沙匪之外他已经没了别的想法,就连死他都不怕。 现在这种让他几乎丧失理智的情感又一次涌现上来了,他是真正的有感而发,虽然他知道自己在事后肯定会后悔的。 “她不一定是你的娘,也许是上辈子跟你有缘的人。”陈鹏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起伏,就像他是个没有感情的人“而且她保护你是她自己的意愿,所以我不能帮你。” 王守善没有理会陈鹏,他自己继续哭得稀里哗啦,他此刻想的全是年少时的自己,那个沙洲上的庄园虽然并不是人间乐土,却是他一生中最平静的时光,他的汉人阿耶并非全无用处,至少他给了王守善衣食无忧的生活。 “陈道长,为什么汉人会变成现在这样?”王守善一激动,他胡人的口音也出现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什么是汉?” “那些粟特人好像称呼你为云汉,你知道云汉在汉语里是什么意思吗?”陈鹏轻声得开始吟唱一首古老的诗歌“倬彼云汉,昭回于天,汉就是天,所以汉人就是追寻天道的人,在胡语里云汉好像是荧惑守心的意思对吧?王守善,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陈鹏的问题让王守善稍微冷静了一点,刚涌上心头的脆弱消失无踪,他又变成了那个嬉皮笑脸的霸王。 “陈道长,你知道商鞅变法吗?”王守善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让他的笑容显得格外癫狂可怕“不死人,有的人是不会当真的。” “不良人。”陈鹏也冷笑起来“你想就凭手下的几个人把这个天下操的天翻地覆?” “不试试怎么知道。”王守善舔了舔嘴唇,将嘴角的眼泪给吞进肚子里去“你就是因为做事畏首畏尾才会输给老子的。” 陈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 “你先说说,为什么要帮我?”王守善梗着脖子,眼睛瞪得如同牛一般“这世上最想老子死的就是你了。” 陈鹏眯着眼睛看着王守善不说话,王守善毫不示弱得看着他,他们无声对峙,谁都不肯相让。 “有人说你是贪狼星君降世,你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巨变的。”在摇曳的油灯中,陈鹏的脸显得阴晴不定“至少在你之前,没人想过要修铁路的事。” “这不是我想的,是我的朋友想的。”王守善没将蒋静帆当成自己的门下,冯坤那小儿一肚子的坏水,要不是自己手里实在没人了,王守善才不会让那小儿如此猖狂。 “我接到的命令就是要保住你的命,你还有一局残棋要下,你是不是贪狼星我懒得管。”陈鹏似乎已经不想再跟王守善多言,他站起身就往窑洞外走。 “命令,又是命令。”王守善冷笑连连“陈道长,你觉得当年房遗爱是不是因为接到了太宗的命令,才让自己的老婆高阳公主与辨机私通的?” 王守善的这句话说得太绝,陈鹏的脸色一下子就青了。 “房遗爱是曾经追随太宗远征高句丽的武将,听从主君和主将的命令是每个军人的职责,大唐绝不能跟吐蕃一样成为政较合一的国家,所以太宗命令高阳长公主与辨机私通,为的是毁掉玄奘法师西天取经后建立起来的声望,辨机做错了什么,李承乾谋反都没事为何偏偏是他被判了腰斩?你们这帮人做事太绝了!”王守善说着说着,脸涨得通红,陈鹏干脆将手按在了背后的剑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像只疯狗。”陈鹏俯视着半躺在地上的王守善,就像在看一具已经被斩成了两段,失去了生机的尸体,这种尸体在战场上很常见,武将出身的人早已习以为常。 “是没用,老子只是在讲一个谁都不会信的故事,因为这世上没几个汉子会为了所谓的忠诚而戴上千古留名的绿帽子。”王守善红着眼睛站了起来,陈鹏的个子没他高,这下换成王守善俯视陈鹏了。 “滚远点,胡人,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陈鹏最终还是将手给放了下来,他毫不犹豫得转过身,一脚踹开了窑洞的门,在门外李白c乔有粮c冯坤c蒋静帆以及十数个士兵都看着这边,他们的眼睛反射着屋里的灯光,在黑暗中犹如星星一样。 “你不是接到命令要保护老子吗?你刚才那么说是打算违抗命令了?” “良行,你够了。”李白沉着脸呵斥道“陈道长是好心帮你,你别不知好歹。” 王守善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得吞了下来,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有些话要是贸然出口可是收不回来的。 “以后你别来了。”王守善粗声粗气得说“你把香给我留下,老子会自己弄。” 陈鹏冷笑起来,看向王守善的眼神全是鄙夷。 “就凭你还想摆弄这个?”陈鹏一边笑一边摇头“再借你二十年你都学不会。” 王守善在气急之下四处开始找刀,高云莫见势不妙立刻冲进窑洞里,和另外几个兵一齐将他给按住了。 “陈道长,今晚劳烦你了,慢走不送。”李白朝着陈鹏拱了拱手,脸上连客套的微笑都没了。 陈鹏背着剑看了一眼李白,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同样是剑客,李白的剑意透着自由和潇洒,而陈鹏的剑意却是复杂而矛盾的,它就像山一样宏伟也如同山一样沉重,还是当天上的明月最舒坦,它只需要看地上的人如何演戏就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踏雪寻梅 这世上有很多平凡的人,不是每个人都能知道那么多秘密的。 王守善刚才在屋里的那通说辞外面的人都听见了,关于辨机世人都只知道他是个淫僧,却没想到其中居然藏着这样的隐情。 佛门太有钱了,善男信女将钱都捐给了庙里,那些寺庙各个都修在风景如画的地方,而且房子都修的雕梁画栋精美绝伦,吐蕃赞普信奉佛教,他们的财富大量往寺庙集中,以至于没钱再养军队,吐蕃贵族也有侵略中原的野心,所以喇嘛和贵族存在着激烈的矛盾。 天竺也是个宗教盛行的国家,那里的人为了举行各种宗教仪式也花费了很多钱和精力,天竺的军队战力一直不行,以至于他们不得不送出佛祖舍利取得大唐的援助防御吐蕃人。 如果放任佛教在继续发展壮大,长此以往,吐蕃迟早会成为第二个天竺,比起屠佛毁掉佛门的清誉无疑是更有毁灭力的,至少世人在把钱供奉之前会想一想,这个和尚是个表里不一的淫僧还是真正的得道高僧。 高原太难打了,相比之下用佛来弱化吐蕃武士的意志更加省事,只要吐蕃人不出高原他们就没什么威胁,联合了突厥弱化了吐蕃,大唐的敌人就只剩下西边的大食以及东罗马帝国了。 华夏绝不能成为的国家,经历过战争的人都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以房遗爱家的权势和地位要暗杀一个只会翻译经书的和尚轻而易举,之所以辨机会被判腰斩也是杀鸡给猴看,辨机死后佛门低调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信佛的武则天修建通天浮屠佛门才再次开始在中原崛起。 不用王守善交代,乔有粮便下了封口令,所有人都被强制勒令休息,晚上谁都不准说话。 在万籁俱寂之中,李白低声说着他在巴蜀游历时的见闻,吐蕃人对佛是虔诚的,他们为了朝圣会卖掉家里的一切凑齐盘缠,一路叩长头拜到布达拉宫。沿途还有其他的佛教徒资助他们,吐蕃正成为一片真正的圣地,他们正在演绎一个什么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实例。 “不信佛的赞普在佛教徒口中名声可不好啊,僧人们已经开始干预国政,日后喇嘛恐怕会控制吐蕃的政权。”李白坐在王守善的旁边低声得说“吉桑家和弥素家的家主都不服赤德祖赞,他们是主张与我们争夺西域的主要势力,这两家人都畜养了大量奴隶,同事还有很多武士效忠,他们的主张是要武力吞并唐国,金城公主几次遇刺都与他们有关。” “你跟老子说这些干什么?”王守善现在还在气头上,根本没法冷静思考,他像个困兽一样在屋子里转圈,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主公,你稍微冷静一点。”冯坤心不在焉地劝解着“咱们还有正事要做呢。” “你看我哪里不冷静!”王守善瞪大了眼睛怒喝,所有人立刻又闭上了嘴。 “我去看看衣服送来了没有。”冯坤借口开溜,他已经说服安东把黑衣借给他们穿了。 “去什么去,你给老子老实坐着。”王守善气急败坏地指着冯坤刚才坐的地方说“你给老子想想该怎么对付那些吐蕃贵族。” “他们是绝对不会被一点区区利益倒戈的,想收买他们别想了。”蒋静帆扯着他的破锣嗓子没好气地说“除了武力别无他法。” “那我们就联合赞普将他们以叛贼的名义剿灭了。”高云莫异想天开地说,冯坤立刻报以冷笑。 “赞普不傻,那些人都是保护吐蕃的壁障,他才不会自毁长城的。” 吐蕃是个难啃的骨头,尤其是铁路修好之后,他们自己也会修的,运力一强吐蕃的力量又要提升,届时大唐将有个强邻雄踞西南。 “剑南道的兵都是擅长林中作战的好手,利用地形和树木做掩护曾经有一个兵歼灭了两个火的吐蕃探子,骑兵在剑南道没什么用处,我们重点要防御的是西域。”辛云京这个时候忽然说,王守善没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他是将门虎子,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辛家就有问题了。 “想那么多干嘛,走一步看一步吧。”乔有粮大咧咧地说“明天还要早起呢,都回去吧。” “我倒是想走啊,可我们走了某人不知道今晚睡不睡得着觉啊。”李思远阴阳怪气地说“长这么大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窝囊的男人。” 李思远的话音刚落,王守善就红着眼睛冲过去,高云莫和陈克州立刻将他给拦住了。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李白没好气地抱怨“你是来劝架的还是挑事的?” “我先睡了啊,你们慢慢聊。”李思远把人气个半死之后就不负责任地跑了,冯坤看着他的背影不屑冷哼。 “陈克州,派几个能干的人去吐蕃,咱们得先保住金城公主的安全。”等李思远走了,王守善才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公主是吐蕃和大唐联姻的关键,要是她死了就必须找新的公主嫁过去,李隆基剩下的女儿里还不知道哪个能担此重任。 “唯。”中官轻声细语地答应着,布达拉宫里一样有宦官,他们是这个时候唯一能保护公主安全的人选了。 “主公,此事你该禀告陛下让他来安排人才对。”高云莫眯着眼睛,面无表情地说。 “陈校尉,我主公刚才只是提了一个建议,你莫见怪。”冯坤脸上挂着讨好的笑,陈克州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莫测难明。 宦官就是这样,永远都融不到一个圈子里,王守善的幕府已经算包容的了,可是他只是李隆基的臣子,他是不能随便调动李隆基的亲兵的。 军权是很烫手的,不良人是没有军籍的官差,王守善根本就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差池就会万劫不复。 小心使得万年船,就算王守善很欣赏陈克州,适当的距离对他们都有好处。 “都回去睡了吧。”见王守善这下真的冷静了,李白开始赶人了“明天还要早起,我们很快就要开始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匹夫有责 陈鹏的事情让王守善难以入睡,再加上乔有粮有打鼾的毛病,王守善就更睡不着了。 到了下半夜,多年来枕戈而眠的习惯让他一下子从浅眠之中惊醒,他听到屋外有不同寻常的动静。 他穿着睡衣,拿着放在枕边的刀来到窗户边,用手指捅穿了窗户纸往外看,只见在黑暗中有数道人影一闪而过,院子里本来负责值夜的明哨全都不见了踪影,察觉到事有异常,王守善急忙摇醒了乔有粮。 “怎么了?”乔有粮睡的迷迷糊糊,见王守善将自己的剑给递了过来,人顿时清醒了不少,伴随着一阵寒光闪过,他的剑已经出鞘,然而其他窑洞里仍然鼾声如雷,很明显那些兵都没有察觉到异常。 “有人来了。”王守善心里万般后悔,他实在太大意了,五十多个精兵在和平的内地自然是到处可以横着走,但他却太亲信于人了。 那个自称鬼使的瞎子真的就是墨家的人吗? 手下的人对他是信赖的,因此并没有提防那些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田舍汉,现在敌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要是这时贸然出声只对他自己不利。 公主老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王守善恨自己实在有失谨慎,忘了人心隔肚皮这种事,李白并没有跟他们主在一起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直以来他都是当兵的,到了地方他只需要安营扎寨就行了,他还没有习惯发号施令的角色,以至于犯下了如此大错。 “看得清来人是谁吗?”乔有粮凑近了王守善的耳边,一张口就是一股难闻的酒味。 “穿的是黑衣服。”墨家人都是穿的黑衣,贼子穿的也是黑衣,王守善也分不清对方到底是敌是友。 “放哨的人呢?”乔有粮也捅开一洞观察起来,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看起来一切正常。 “全不见了。”王守善恨声说道。 “连个警醒都没一声?”乔有粮瞪大了眼睛,王守善无奈点头。 “来的人恐怕不是善茬啊。”乔有粮三步并做两步跑到纸门边,看那架势颇像杀人劫货的悍匪。 年轻就是这样,容易经验不足,有个老江湖陪着王守善顿时觉得安心了不少,他们这帮当兵的无所谓,实在不行还可以杀出去,然而公主那边就不好整了,他还要想办法把她救出来。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会儿。”乔有粮将门拉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往外看,然后撅嘴学着狐狸的声音叫了几声。 半晌之后,另一个窑洞里也传来狐狸的叫声,看样子有其他人也察觉到了屋外的异常。 “你认识的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乔有粮到底是当官的人,官威一摆出来看起来很能震慑人,王守善自觉失察,气势就弱了不少,说话的声音柔和了。 “是墨家的人。” “他们是哪个帮派的?”乔有粮眯着眼睛问,王守善顿时哭笑不得。 “不是帮派,算了。”王守善本来想解释,但转念一想乔有粮根本就没读过书,论语都背不全更何况是已经快失传的墨家了。 “诶。”乔有粮长叹一口气,并没有说什么,但看他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将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给写在了脸上。 王守善辩解不了,因为事已经出了,谁能想到中原也有如此狡猾的悍匪。 “一直在屋里也不是办法,他们带弩了吗?”乔有粮趴在纸门边跃跃欲试,中原唯一的好处就是弩这种违禁品不多,要是在西域怕是他们这帮人早就被射成刺猬了。 “没有。”王守善斩钉截铁地说,咬着牙将乔有粮推到一边“让开,我先出去。” “你死了我弟弟的前程怎么办?”乔有粮一脚将王守善给踢开了“起开。” 王守善没有再推辞,按照过往的经验第一个进屋或者出屋的阵亡率是最高的,这种活他一直都是让新兵来干,如今乔有粮自甘身先士卒他也就不客气了。 待又有两道人影自黑暗中闪过后,乔有粮猛地拉开了门,然后猫着腰在阴影中窜到了隔壁的窑洞,一群大老爷们睡觉也不会关门,乔有粮很轻易地就摸了进去。 王守善没有跟着他一起走,现在他们要做的是尽可能多地把其他人叫醒,他住的屋子是连排窑洞里最中间的一个,因此他选择了另一个方向,猫腰溜了进去。 这个屋是文人们睡的,只有辛云京一个武将在,王守善进屋的时候他们都醒了。 他们看起来还算镇定,辛云京的手里还有一柄手弩,这东西只能装一支箭,但有总比没有强。 “等会儿杀起来,你们全往寨子里跑。” 王守善低声对冯坤说“记得多搬点救兵过来。” “那你呢?”冯坤也提着他的剑,者东西在他手里基本上就是个摆设,更何况屋外的那些人都是高手。 “我死不了。”王守善没好气地说“你想办法把公主给我救出来。” 公主是李隆基的女儿,要是她死了所有人都得陪葬,冯坤看着王守善敢怒不敢言。 “你只要帮我把她救出来,算我欠你一次。”王守善满脸狰狞,看起来像是豁出去了。 “欠我?你打算用什么还?”冯坤冷笑连连。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蒋静帆插口说道“乔校尉知道你的计划吗?” “这还用得着说吗?”辛云京看了蒋静帆一眼“等会儿我跟少帅先出去,你们三个有多远跑多远。” “你觉得什么时候适合?”王守善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状态,他将结刀绳给取了下来,在手上绕了几圈,这样刀就不会因为沾了血而握不住了。 “咱们等乔哥那边的信号。”辛云京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一副即将上场蹴鞠的模样“那些人带弩了吗?” “没有。”王守善在这个时候居然笑了起来“中原可真是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狼狈逃窜 大唐虽然能制造出世界第一射程的弓箭和刀剑,然而还是经常输给外族人,就连突厥人有时都打不过。 乌合之众讲的就是唐军了,虽然汉人总喜欢将汉唐并称,可实际上唐是弱于汉军的,尤其是府兵瓦解后,大唐的战力下降得更快。 弓弩是大唐杀敌的利器,每个人至少能人手一把,这东西在边疆很常见,就连女子都会备一把防身。 也亏得他们运气好,没碰上那种一点血都没见过的人,待乔有粮的信号发出后辛云京率先一脚将房门给踹开了,王守善紧跟其后,将三个文人都保护在身后。 “退后!”还没等王守善站定,辛云京就大喝道,王守善立刻抓住冯坤的衣领,大踏一步退回屋里。 就在他们推进屋里的瞬间,一张网将门口给堵住了,王守善他们要是慢了一步就要被它给兜住,幸好他们反应快才躲了过去。 连网都准备好了,外面的人显然来者不善,王守善心惊之余又心存侥幸,他们似乎是打算抓活的。 窑洞里退无可退,唯一的出口被网给堵住了,五人顿时成了瓮中之鳖,进退不能。 就在这时,门口又是人影一闪,借着天上的月光,只见一团烟雾往屋里涌了进来。 诸人被浓烟呛得鼻涕眼泪直流,咳嗽声不断,王守善忽然开始怀疑,也许是那些死了儿子的王侯报仇来了。 他的儿子怎么死的王守善也得怎么死,继续待在屋里只能坐以待毙,他们必须冲出去。 “我和有光先出去,你们分开跑。”王守善撕开了棉被,用水浸湿后蒙在脸上,其他人有样学样,一人扯了一块布蒙住了脸。 “我们去搬救兵,你们冲出去后就往山里跑。”冯坤说着场面话,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 王守善没指望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活下去,他最大的失误就是轻敌,居然天真地以为中原人各个都跟羊一样温驯。 十头羊都打不过一匹狼,在战场上他见惯了怯战的新兵,却忘了陌刀队里的几乎全是汉人。这次跟着王守善出来的全是精兵,屋外那些人能悄无声息地拔掉明哨已经说明了他们的实力,中华并非无人,只是有能耐的人都深藏不露而已。 他没看见那些人带弩并不代表他们真的没带,弩虽然难搞但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这个时候扎堆冲出去只能成为活靶子。 王守善心里开始算计,现在虽然有月光不过有狼烟遮挡他们还是有机会冲出去的,一轮齐射后至少要三到五息箭才能重新上好,以他和辛云京的速度应该能找到掩护,就是身后的这几个文人恐怕就不行了,尤其是蒋勤这个裁缝,他连冯坤都不如。 逃命的时候跑不快的只是累赘,然而王守善却不能舍弃他。 “等会儿我们都出去了,你找个地方藏起来,自己见机行事。”王守善轻声地对他交代,蒋静帆点头答应,到了关键时刻他还是蛮懂事的,一点没有平日那种给人添堵的怪脾气。 计划定了下来,接下来就是执行了,王守善和辛云京合力将门给拆了,没了门做阻挡狼烟涌进来的速度更快,更可恶的是他们还加了花椒和别的香料,那味道闻起来又辣又呛人,即便有湿布蒙面还是熏的他们眼睛都张不开。 王守善朝辛云京比了三根手指。 当他倒数到一时,两人乘着夜色在滚滚浓烟中分头靠着墙冲了出去,他所料果然没错,那些人是到了弩的,那箭矢就擦着他的衣角射进了黄土里。 他自己也是服了自己,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想着救公主,女人落到坏人手里是很遭罪的,希望那些人看在她是李隆基女儿的分上善待她。 王守善之所以经历了那么多战阵还能活下来除了他运气好以为还因为他懂得怎么逃跑,弩是人发射的,他也必须要瞄准了才射得中,如果不熟悉弓弩的话就算拿着神兵也是射不到人的,经过妖怪改造后他的速度比以前更快,再加上窑洞外还有一圈土墙,冲到土墙后他就暂时安全了。 王守善稍微稳了稳心神,辛云京这时已经跑到一棵大树下面,其他窑洞的门都已经敞开,里面黑洞洞得没有一点声响。 被人夜袭也就罢了,居然还被全歼了,王守善的胃开始疼了。 他晚上没吃多少,可是涌上来的呕欲却翻涌不止,打了几个干呕后他彻底清醒下来,自打逃离西域后他很久没遇到这种生死悠关的时候,脑子里的风花雪月顿时消隐无踪,这下子他是彻底清醒了。 袭击者没有表露他的身份,他们还在黑暗中潜行,但王守善知道,他们肯定在向这个方向包围。 王守善想起李白之前说的话,有个剑南道的士兵就是利用地形在山中灭掉了两个火的吐蕃人,在这种以少战多的时候地形能帮他挽回绝对劣势,要是他能缴获一把弓那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 “往山上跑。”他朝辛云京大喝一声,紧接着自己就开始夺命狂奔,他的话音刚落又有两支箭射进了土里,飞溅的泥块打在他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一路绕着弯跑,跑直线只是方便敌人瞄准,这是多年经验累积所得,紧接着他感觉到往自己这边射来的弩箭频率明显加快了,对方的兵力正在朝他汇集。 要是换做以前,王守善只会觉得倒霉,现在却觉得这是件好事,至少其他人能先撤退了,以前当兵他只需要考虑自己怎么活下来,如今当了个小头目他要考虑的事情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唐军军法中明文规定,为将帅者必须身先士卒,绝不可临阵逃脱。 这个时候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跑到山上去,跟这帮来历不明的人游击,然而他要是见死不救的话以后就算跑了他也再难收服军心。 就算救不了所有人,至少也得把乔有粮给救出来!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接下来就是想对策,一失足成千古恨,之前他实在太疏忽大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千钧一发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王守善在逃出小院后在山中乱转了一圈,因为跑得匆忙他连衣服都没穿,一身白衣在黑暗中无比醒目,好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泥潭,他就跟野猪一样在里面打了个滚,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泥。 冠山的树木不多,到处都是过膝的青草和乱石,现在他最想要的就是弓,往镇上的军营里借是最快的,但是他现在是什么都没有的白身平民,官兵才不会把这种违禁的东西借给他。 要打破僵局唯一的办法就只能迎难而上,王守善打定了主意,开始在林子里搜集他需要的东西。 连排窑洞前的院子里,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带着一个相貌狰狞的黑色面具站在俘虏的面前,在他身旁站着十来个同样穿着黑衣的武者,他们的手里都拿着一把弩。 这种弩跟平常的弩不一样,上面装着一个木盘,里面放着七支箭,因为精巧的机关结构它不需要跟普通弩一样每放一支就必须重新上箭簇,等七支箭都射完之后只需要更换木盘即可。 “此物可是诸葛连弩?”高云莫被反绑在地上,一脸好奇地看着看押自己的黑衣人手中的弩,他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此刻的处境,还有心情跟人搭讪。 “老实点。”黑衣人声音隔着面具传出来,听起来格外怪异。 “你们将我们绑起来是何用意,要杀要剐痛快点。”陈克州这个阉人说话的口气可一点都不软,康开明使劲用脚踹他,同时脸上堆起讨好的笑。 “这位大哥,你们可是求财而来?” 为首的黑衣人看着康开明冷笑,不置可否。 “被人一勺烩了,还有心情笑,所谓的精兵就是你们这样?”黑衣人身后,另一个黑衣人蹲在地上阴阳怪气地说,他说话带着明显幽州口音,听起来痞气十足。 “哎呀,即然是为了求财,跟谁做买卖不是买卖啊。”康开明就跟胡商一样厚着脸皮开始游说,李思远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多说一个字。 “有十四个人跑了。”在清点完人数后,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大汉闷声闷气得说“咱们还追吗?” 壮汉的话音刚落,康开明就闭嘴了。 “你是不是还想着他们会回来救你啊。”幽州人看着康开明冷笑着说。 “没啊,我只是想着诸位大爷要抓的肯定不是我么这种小人物,在替你们想办法而已。”康开明恬不知耻地说道“像我们这种人,您抓了也没用,不如把我们当个屁一样放了,这样你们不仅轻松,而且还能腾出人手抓他们。” “老子一直听说胡人脸皮厚,但老子就没见过脸皮像你这么厚的。”五大三粗的黑衣人差点没忍住踹康开明一脚“再多说一个字,老子把你的嘴封了。” 康开明立刻把嘴给闭上了。 “把他们带上,等会儿官兵就要来了。”为首的黑衣人没精打采得说到。 “干嘛带他们?反正该抓的一个都没抓到。”壮汉找了个地方蹲下“带上他们还影响我们的速度,不带。” 俘虏都是累赘,耗费粮食还要找人看管,放了还要担心他们打回来,所以各国要是不缺人口农耕的话一般都是直接就地坑杀的。 壮汉的话让众人都紧张起来,这些人里有见过老百姓坑杀水匪的,谁成想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他们被人坑了。 这就是战争,打不赢就只有两条路,要么战死沙场,要么成为俘虏被人坑杀,敌人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道德和仁慈是和平时期说的空话,人本来就是野蛮的,文明只是一种伪装而已。 “我的话你没听清楚吗?我说了,把这些人都带上。”为首的黑衣人轻声然而坚定地说“你是不是打算违抗命令?” 壮汉蹲在地上嘀咕了几声,不甘不愿得站起身,将俘虏们一个个踹了起来。 俘虏们都是在睡梦中被人给制服的,要是当时这些黑衣人手里拿着刀他们早就被抹脖子了,虽然被人踹了几脚但他们还是老实站了起来,只是他们脸上的惶恐却是显而易见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刀子还是拿在自己手里感觉最舒服。 手无寸铁并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即便是书生,掌心里也该有因为握刀而磨出来的茧。 君子六艺,礼c乐c射c御c书c数。 周礼保氏篇有云,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射以观德。 如今的私学官学都是重文轻武的,学校里根本就不会修靶场,就算修了的也开始荒废了,如此教书养的出什么人才。 羊一样温驯并且彬彬有礼的汉人是没法打赢野蛮人的,野蛮人不善巧辩,但他们不要脸,干出多么惨绝人寰的事他们都无动于衷,以力假仁这种事他们当然干得出来。 在站起来的瞬间,陈克州忽然飞起一脚踢在了看押他的黑衣人小腿上,然后趁着慌乱转身就跑。可是他还没跑几步,一条绳子圈住了他的腿,他只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校尉。”中官们齐声高呼,转眼看向那些黑衣人的眼神全是愠怒。 “你们走不走。”为首的黑衣人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的口气全是威胁。 “老子不走你要怎么样?”李思远懒洋洋地问道。 “不走?那你们就永远留在这儿吧。” 伴随着为首黑衣人的话其他黑衣人将自己的武器都给抽了出来。 这些人有用弯刀的,有用铜剑的看起来乱七八糟,然而他们身上的锐气却是势不可挡。 杀人不是难事,难的是如何不杀。 怕死不是难事,难的是如何不畏死。 黑衣人和俘虏毫不妥协得对峙,宛如搭在弓上的箭一触即发,只要有任何人敢轻举妄动,肯定免不得血溅当场的场面。 “你们走不走。”为首黑衣人恨声说。 “不走。”李思远瞪大了眼睛,就像引颈就屠的公鸡“你们要么杀了我们,要么现在滚,老子是大唐神武军校尉李思远,你要是敢动老子哪怕是躲到天涯海角老子的弟兄都要把你给找出来给老子祭奠。” 就在说话间,那个幽州人把弯刀架在了李思远的脖子上,只需要稍微使一点力李思远就要人头落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顾此失彼 东汉许慎《说文解字》有说,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之以温,仁之方也勰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专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挠而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忮,洁之方也。 李思远一如所有的王孙公子一样擅长耍横,只是这一次他耍横的对象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强于自己的黑衣人。 也许是觉得自己被李思远小瞧了,幽州人将刀给收了回来,换了一个方向架在了李思远的脖子上,锐利的刀锋滑坡了贵胄的皮肤,一滴血沿着如海涛般起伏的纹路淌了下来。 人要是连死都不怕了就无所顾忌了,有李思远带头,其他刚站起来的人全部就地坐下,适才脸上惶恐不安的表情荡然无存,这些兵虽然被捆着,仍然显得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来啊,砍啊,冲这儿砍,不砍你是我孙子。”一个大头兵还冲黑衣人挑衅。 “你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得吗?”黑衣人被气得头发根根竖起,手里的剑都举了起来。 “我没读过书,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大头兵桀骜不驯得说“等老子学会了再来教你。” 一干人等闻言开始起哄,什么下三滥的话都说出口了。 俘虏们耗得起,黑衣人耗不起,援兵肯定在来的路上,就算他们单个再厉害也不是守军的对手。 “把他们全部给我打晕了。”在一干市井无赖的哄笑声中,为首的黑衣人下了命令,之前制服这帮老兵的时候他们已经打晕了这伙人一次,被水浇醒后这帮老兵又被打晕了一次。 “你给爷等着,下次见面爷一定会还回来。”就在壮汉下手之前,一个老兵瞪大了眼睛怒看着他,壮汉立刻一个手刀将他给弄晕了。 “操他大爷的,那个狗日的西胡儿呢?” 等所有俘虏都晕过去之后,壮汉气急败坏地嚷嚷起来。 “不要那么激动,下马威而已,以后会经常见面的。”为首的黑衣人无可奈何地叹息着。 “什么样的人带出什么样的兵,那小儿肯定是个流氓。”在轻微的破风声中,幽州人轻轻甩掉了刀上的血,然后还刀入鞘。 “要是正人君子的办法有效张九龄就不会罢相了。”为首的黑衣人一边说一边将绳索收了回来“恶人还需恶人磨。” “哼,不良人。”壮汉不屑冷哼“我倒要看看他弄出什么样的名堂。” “兵之胜在于篡卒,其勇在于制,其巧在于势,其利在于信,其强在于修民,其伤在于数战,咱们已经打了很多年仗,是时候该歇歇了。”为首黑衣人将绳子挂在腰后“凡有血气者皆有争心,怨利生孽,唯义可以为长存,那个杂种很特别,我们万不可小视他。” “为人臣不忠当死,言不慎亦当死,那小儿能活到现在纯属运气,墨语为何这么看重他。”幽州人按着自己的刀,恨声说到。 “江河之水非一水之源也,千镒之裘非一狐之白也,墨利可不能因为他是胡人就轻视他,粟特人很排外,我们需要一个自己人融进去。” “一个杂种,他配么?”壮汉不屑冷笑。 “咱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墨语冷哼出声“清点完人数就出发,今晚我们就回营。” “不跟鬼使说一声吗?”幽州人轻声问。 “说什么?没什么好说的。”墨语冷冷地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咱们已经尽力了。” “那么大一个虫巢,我怕扬州会大乱。” “扬州乱总比中原乱好,咱们人手有限,想两头都救是不可能了。”墨语冷冷撇了一样墨利“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非常时期当学会取舍。” “大家这么忙,那些道士还不愿意下山,他们可真是有颗无争之心啊。”壮汉的话音刚落,所有黑衣人都大笑起来。 “慎也,慎也,且不可轻言耳。”墨语大笑着说“道士有很多密法,小心被他们听见。” “有何所惧?”墨利冷哼一声“墨语难道是怕了他们不成。” “不畏士而畏道,此事到此为止,休得再提。” 墨语的话音刚落,一个矮个子黑衣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行了一个揖礼。 “君上,除了追踪的人以外全员都到齐了。” “不等他们了,我们走。”墨语在一块石头后写写画画了一番后站起身来,低声命令道。 “诺。”黑衣人们齐声应道,然后化为青烟,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和另一边相比,崎岖的山路上,负责追捕王守善的暗羽日子就苦多了,西胡儿卑鄙狡诈阴险如狼,他布置的陷阱简单却有效,有两个好手差点因此栽进万丈深渊里。 边疆的胡兵各个骁勇善战,所以打从一开始就没人小瞧他,然而他们还是错误地预估了王守善,他们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狗日的西胡儿,他是兔子变的吗?”一个暗羽凑到了队长的旁边抱怨连连,其他人早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汗水流了一身。 “那小儿带着我们满山跑不会没有目的的,小心有诈。”队长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 “我记得西北那边的兵没他那么厉害吧,难道说他一直深藏不露?” “藏你妈的头,那小儿有问题。”队长毫不留情地指责队员“你见过比你还厉害的唐军吗?” 队员们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想想你们平时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那已经是正常人能承受的极限了,小心那小子还有别的花招,警惕点,弩绝不能落在他的手里。”队长交代完便继续跟上,这是一条独路,只能一直往上走,下山的路也只有一条,他们必定会狭路相逢,到那个时候只有勇者才能胜出。 “妈的,他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下得都是死手,老子不追了。”一个暗羽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开始抱怨连连“追上了有什么用?到底是谁在给谁下马威?” 其他暗羽听了他的话都没有做声,显然是认同了他说的话。 “那你想怎么办?现在就打道回府吗?” “那你还有更好的主意吗?”队员开始跟队长呛声说道“追上了就是死多活少,老子宁可回去睡觉。” “碰上硬仗你就怕了?你还有脸说自己是墨家人?”队长冷笑连连,手已经按在刀上。 “你我认识那么多年,你觉得我是那种怕死的人吗?”队员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折腾那么久,天都要亮了,我们出去这么多天没休息,你也得让兄弟们喘口气再说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垂衣而治 古时古人称今人,今时今人谓古人。和汉朝的人相比,现在的唐人意志已经大不如前了,连汉都不如更遑论有虎狼之心的秦了。 王守善在山上等到天亮,见那些追踪自己的黑衣人没来就知道事情有变,等他回到连排窑洞前时冯坤c高云莫c辛云京以及安东已经都来了,一干平日里耀武扬威的中官c粟特人c彍骑像捆死狗一样被捆得结结实实,他来的时候他们正在互相松绑,一个个蔫头耷脑c垂头丧气,活像败军之将。 打从头一次见过长安的兵之后王守善就知道他们绝对不是西北军的对手,然而他们输得这么惨还是让王守善觉得丢人,那帮黑衣人并没有要他们的命,说白了只是教训了他们一下而已,在这深山老林里能费力干这么无聊事情的只有墨家人了,安东倒是很听话得将墨家人穿的黑衣给带来了,不过王守善却没脸再提借衣服穿的事情。 表面上衣着统一了实际上却是华而不实,王守善想要的是精兵,如果是在遇到妖怪之前,他自己绝不是昨晚那些暗羽的对手,正是因为妖怪给了他超强的体力他才能带着他们在山里到处乱转。 除了他自己,包括辛云京也被暗羽的人给抓住了,年轻气盛的将门虎子低头看地,乔有粮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表情阴郁,这个时候没人有心思说话,即便是流氓被人狠狠打脸之后也是要缓口气才能恢复正常,这一记下马威能让这帮骄兵一辈子都记得,一山还有一山高,他们也只是在矮子里充高个而已。 “暗羽是没有名字的,他们只有代号,他们全部都姓墨。”等王守善走了过来,安东轻声向这个满脸阴郁的客人说道“他们才去了扬州刚回来,休整两天后你们再一起训练。” 王守善阴沉着脸没说话,就凭现在的彍骑跟暗羽一起训练?这是要好学生带坏学生还是要继续打他们的脸? 他气得半死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拒绝,冯坤那小儿厚着脸皮走过来被王守善一眼给瞪了回去,城市里繁华舒适的生活让这些娇兵养出了一身的毛病,他们是时候该治一治了。 “一切听安先生吩咐。”王守善朝着安东拱了拱手,却根本就不看他的脸,他怕自己忍不住,一拳揍在他的鼻梁上。 安东微微一笑,将一件黑衣递到了王守善的面前。 “王君应该没替换衣服穿吧,这几日就穿这身衣服如何?” 那只是一件非常普通的黑衣,大街上到处都有的卖,因为价钱便宜而且质地不好一直都是贫苦百姓c皂吏c工匠才穿,有钱人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然而王守善却觉得安东此举意义非凡。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二人的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王守善的错觉,那些兵看他的眼神居然透着一股羡慕。 “安先生觉得我有资格穿黑吗?”王守善没有直接接过那身黑衣,他虽然没被抓住却是因为妖怪取巧而得,他碰到的墨家人各个都有非凡的本事,他觉得自己现在还没有穿黑衣的资格。 “一件衣服而已,王君无须如此介怀。”安东将那身衣服塞进了王守善的怀里。 “礼记深衣篇有云,制十有二幅,以应十有二月,袂圜以应规,主公,咱们以后是不是该定个规矩,不良人着黑衣者皆为上士,不合格者不可着黑衣,如此可好?” “随你。”王守善将那身衣服丢给了冯坤,一边说一边将自己身上那件满身是泥的内衣脱了,反正现在没女人,他也没什么好回避的。 他刚一将上衣给脱了,人群之中顿时响起了吸气之声,王守善觉得莫名其妙,顺着那些人的眼神看去,原来他们看的是他身上的疤。 “主公,你身上的这些疤是从哪儿来的?”冯坤看着那些疤痕,如同狐狸般狡猾得笑着问。 “这一条是在伊尔克什坦河留的,当时我们被突骑施人偷袭了,老子没穿甲,后来抓了个死人挡着那一刀才没要老子的命。”王守善指着左肋下的一个伤口心有余悸得说“你知道伊尔克什坦河在哪儿吗?” “知道,在西域。”一个彍骑冷冷得说“郎在那边打了多少年的仗?” “少说也得有十年了。”王守善接过一个中官给他提来的水,兜头从头顶淋了下来,在阳光的照耀下他身上坚实的肌肉格外耀眼,也显得他背后的鞭痕分外清晰。 “这就是你不进彍骑的原因?”乔有粮坐在石头上指着王守善的烂脊冷笑着问。 “我只是不想年纪轻轻就混饭吃而已。”王守善抹了把脸上的水“你们以前每天是怎么过的?” 所有人顿时都沉默了,很久之后又是之前的那个彍骑开口说道“郎,我们要是跟着你混你能给我们什么?” “读书c习武还有一个真心实意待你的婆姨,你要吗?”王守善接过陈克州递过来的粗布,一边擦身上的水一边笑着说。 “您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那日我们救出来的女子还在永和坊住着呢。”冯坤背着手,背对着那些彍骑嘴角勾起一个狡猾的笑“她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想在这世道活着可不容易啊。” 王守善瞥了一眼那些大头兵,唐人对女子的贞洁看得并不重,这些彍骑能成家已经不易,就是不知道那些受尽了苦难的女人能不能老实跟这帮穷鬼过日子。 单身汉也有单身汉的好处,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可是成了家男人就得养家,要是取了个只知道跟别的女人比吃比穿的败家女人进门那这男人一辈子就废了。 女人短视肤浅也就罢了,男人要是也跟她们一样只看重那些华而不实甚至跟她们一样涂脂抹粉那就真的是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了。 王守善将手中的布丢给陈克州,然后冯坤走了过来,将那身黑衣高举过头顶,呈在王守善的面前。 他伸手接了过来,在骤起的山风之中将它给披在了身上,将满身的伤疤遮挡在这一身黑衣之下。 “从今天开始,不良人只准穿黑衣,穿不上黑衣的全给老子滚蛋。”他一边敛衽一边轻声说,院子里席地而坐的士卒们都听到了,他们没精打采得应了声“唯”,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未来的生活有多艰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长路漫漫 突骑施可汗苏禄原本很得人心,但是因为他娶了三个败家公主,他可汗的位置已经变得岌岌可危。 女人么,不爱别的,就喜欢丝绸c香料c黄金首饰和各种奇珍异玩,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位公主争奇斗艳得打扮自己想要靠美色来留住苏禄可汗的心,可是突骑施那鬼地方根本就没那么多钱来给她们折腾,于是苏禄可汗只能一次又一次得对外发动战争,抢来的财宝也不分给手下了。 给你卖命还不给钱花,这种事谁干? 还好苏禄没完全糊涂,知道军权是自己的立身之本,突骑施的兵还是能用的,只是经过了大战后他们都成了残兵败将,想继续对外扩张是绝不可能了。 要完成蒋静帆那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必须得把突骑施给重新扶起来,但那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交河公主是西突厥十姓可汗阿史那怀道的女儿,如果想要西突厥重新崛起那就只能让突骑施倒下,交河公主骄纵c任性甚至不将唐帝国看在眼里,她就是个惹祸的头子,阿史那怀道就是那种恨一个人就把一个漂亮又惹事的女人介绍给他的“好岳父”。西突厥开国之初只有七姓,后来不断发展壮大,各个部落授权c授箭,才有了现在的十箭可汗。碎叶川以东称左厢咄陆部,以西称右厢弩失毕部,东西两厢各辖五姓,左厢五姓酋首称啜,右厢五姓酋首称俟斤,阿史那虽然是腾格里之子但是在西域地位却并不绝对崇高,阿史那怀道从来没有放弃君临十姓的梦想,也正是因为他才埋下了大唐西疆动荡不安的种子。 要是苏禄能学吐蕃的赞普一样将交河公主荣养起来他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可谁叫他好色并且不知悔改呢,苏禄自西败于大食东败于唐之后国势日衰,大首领莫贺达干c都摩支二部方盛,再加上他自己国破之后积郁成疾,谁知道他能活到什么时候。 苏禄老了,而且失去了人心,大唐该考虑的是下一个可汗之位由谁来继承,这个人要英明又不能太英明,要忠诚又不能太忠诚,就在其他人都被一个暗羽带着在山里面练体力的时候王守善就在窑洞里和安东商议骨咄录王子与大唐联姻的可能性。 这世上天真无邪的少女很多,有政治头脑的却没有几个,金城公主这种女人终究只是少数,公主郡主嫁过去不是谈情说爱的,她必须要成为突骑施和大唐联系的纽带,只有西疆安定了才有接下来继续西征的可能性,大食和大唐隔着高原,以汉人的体质是没法在那种地形作战的。 “王君,要是有一日公主被突厥人指名和亲,你会答应吗?”安东在王守善思考谁是合适人选时忽然这么问道,他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安东所说的公主是谁。 “她是我老婆,一辈子都是。”王守善看着安东棕色的眼睛说“除非老子死了,不然这事没商量。” 王守善打定了主意,他是绝不可能跟房遗爱一样为了大局而戴上千古绿帽的,他在死之前会带上公主,而且还要把秦始皇坟给刨了,到时候所有人一齐下地狱。 “太平公主当年就是被吐蕃人指名和亲的啊。”安东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抄起手感叹着“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这我哪儿知道。”王守善不屑冷哼,太平公主现在是李白的麻烦,他才不去趟那趟浑水。 “当时李治干了件傻事,你知道波斯都护府吧?” 王守善点了点头,西域没人不知道这件事李唐处理得有多荒唐。 “吐蕃人也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捞一点好处,毕竟李治宠爱太平公主是人尽皆知的,他们当时想把小勃律要过来。” 王守善听了安东的话差点没笑死,小勃律和大勃律原本一个国家,因为吐蕃人入侵才分裂的,一部分勃律人因为不愿意向吐蕃人臣服才迁徙到了娑夷水流域,这些人被称为小勃律人,而留在故土的则是大勃律人。 太平公主的嫁妆是一座城池,小勃律也是一座城池,虽然小勃律穷得叮当响但它所代表的意义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吐蕃人明显是觉得李治糊涂想趁机占便宜,还好武则天把这事给回绝了。 “吐蕃人是不是觉得咱们大唐各个都钱多人傻?” “也不尽然。”安东正坐于矮桌边,提起茶壶给自己和王守善各倒了一杯茶“但吐蕃人看不起汉人是普遍的,汉族商人为富不仁,压低货价也就罢了,最厉害的是他们倒卖寺庙里供奉的唐卡c菩萨金身,冬虫夏草能强身健体,不论是吐蕃的医生还是汉方都很推崇,一些商人就组织吐蕃百姓到处去挖虫草,这些人不种地不信佛,整日无所事事只想发暴财,而且汉人经常拿恶钱与吐蕃人交易,所以大多数吐蕃人是觉得汉人奸诈又狡猾的。” “恶钱?吐蕃人不是只收丝绸吗?”王守善疑惑不解得问,在西域每次看到吐蕃商人他们都是以物易物的,什么时候他们也开始收汉人的钱了? “他们也想要铜,而且是大量的铜,我不知道他们打算修什么,估计是王陵一类的东西吧。”安东皱着眉,将杯中的苦茶一饮而尽“密宗的事情我所知不多,谁知道哪些喇嘛想干什么。” “安先生,你觉得现在咱们用桑弘羊的那一套能行吗?”王守善按着胸口顺气,祖宗留下的好名声全被这帮见钱眼开的奸商给毁了。 “汉人是不信教的,要是你把他们的钱夺走了,就跟赞普不允许吐蕃百姓信喇嘛造成的结果是一样的。”安东微笑着说“全牧区是吐蕃最富有的地方,不过那些地方容易受到霜雪侵害,所以他们很相信做坏事是会遭报应的。” 王守善觉得安东这话说得很有问题,却又说不出到底在哪儿,他明明是个黑人,可是骂人的方式却跟那些饱读诗书的人是一样的——都他娘的拐着弯骂。 “安先生,你到底是哪儿人?”王守善忍不住问这个昆仑奴。 “我也不知道啊。”安东叹息着说“我的国已经亡了,我只是被当做奴隶送到了中国来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落花残风 昆仑奴这个称谓泛指自南洋一带运来的皮肤偏黑的奴隶,其实像安东这般来自更西边的黑人很稀有,他们大多数就跟狮子c仙鹤一样被富有的人家养在家里,他们跟新罗女婢一样抢手。 具安东称,他来自埃及,那是一个跟华夏一样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然而它现在已经名存实亡,现在的统治者是白衣大食人。 埃及人崇拜黄金,法老的墓葬里藏的基本上都是金器,有不少盗墓贼在帝王谷里盗得之后陆续死于各种怪病,所以后来就传出法老墓冢有诅咒的传言。 安东的父亲就是个盗墓贼,在安东十岁的时候他忽然失踪了,然后家里就来了大食军队,哈里发当时为重建海军需要军费因而大肆劫掠埃及的人口将他们贩卖到世界各地,安东就是在亚历山大利亚被送上了运奴船,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妹妹和母亲。 埃及早就衰弱了,凯撒大帝时期为了让埃及不至于沦为罗马的一个省,埃及女法老克里奥佩特拉利用美色先后迷倒了凯撒和安东尼两个罗马皇帝,安东尼甚至还想送一块罗马的土地给埃及讨好她,直到屋大维执政那位埃及艳后才死于眼镜蛇之吻。 男人负责征服世界,女人负责征服男人,不论是克里奥佩特拉还是中国的女皇武则天都是用的这种手段玩弄政治,爱情让伟大的君主变得意志薄弱,要当一个好皇帝必须得是个无情的皇帝,李隆基在前期就做得很好,可是他的本性却是个有情人,所以他做皇帝才做得越来越糟糕。 李隆基算是个很温和的皇帝了,他收不上税至少没跟汉武帝一样下算缗令,只是拼命搜刮本来就穷的课户而已,当时汉武帝强制命令天下所有有钱人必须上缴三到六分的家产充盈国库,然而直至元狩四年匈奴和汉的战争结束刘彻也只收到一笔名为“朴适”的牧羊人的捐款,天下富人争先恐后隐匿家产,唯恐自己的钱被国家收走。 汉武帝是恨商人的,因此在汉匈战争胜利之后即便国库空虚刘彻花钱仍然丝毫没有收敛,他修昆明池c建建章宫c做盈露盘,为了获得大宛宝马发兵二十万,他花钱如流水却丝毫不考虑怎么赚钱的事,而且他也不铸币赚钱,他用的办法跟胡人一样,那就是明抢。 桑弘羊这个人也是商人出身,他深知商人贪财狡诈的本性,所以在算缗令上台后他就在酝酿别的法令,那就是“告缗令”。 告缗令就是鼓励举报,倘若富人没有按照要求自报身家,举报者得富人一半身家,朝廷得富人一半身家,在实施过程中,朝廷只要接到举报,并不认真核实,一律清空富人家财,结果商贾中家以上几乎都被告发,国库在短期之内就变充盈了。 士农工商四个阶级,商人的地位是最低的,然而他们的脑子却非常好使,算缗令c告缗令算的是钱,我拿钱买了土地刘彻总没办法抢了吧?这下倒好,土地开始恶性兼并,农民丧失土地变成奴隶,奴隶买卖合法化,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西汉亡国了。 秦皇汉武都不喜欢商人,趁着国家打仗发国难财的暴发户比比皆是,商人不上战场打仗还大肆敛财,汉武帝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让那些有钱人意思意思捐一点解一下国家的燃眉之急,怎么说大家都是汉人,结果是什么?除了朴适捐的那二十万他一分钱都没收到。 汉武帝时期汉人死了一半,其中一半原因与刘彻的施政方式和穷奢极侈有关,另一半则是天下富人都已经丧失仁者之心,即便明知道邻里饿得走不动路了也不会帮忙一下,眼睁睁得看着他们饿死在阡陌之中。 一个帝国在生死存亡之际才收二十万的捐款,有些人宁可做亡国奴也不愿意自己吃亏,这就是历史告诉世人的真相。 “大儒董仲舒有云,富者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土地绝不能作为商品买卖,因为那是国家的立国之本,除了发动战争,王君是否可曾想过通过变法来改变此现状?” 王守善不喜欢正坐,他盘膝坐在地上一口喝干了杯中的茶,脸色黑得就木炭一样,额头上青筋暴起,嘴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国肥君瘦,要是李隆基用汉武帝的那套做法那他就要更失民心,也不知道是哪个狗日的想出的以胖为美的审美观,搞的如今的唐人肥得似猪,瘦的如柴。 “你让我慢慢想,现在我一肚子气,根本没办法思考。”王守善看着窗外的山峦轻声说,人的寿命只有百年,百年之后山还是山,而人可能已经化为枯骨,到那个时候即便那个枯骨说这山是他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这次去了扬州,那边的情况可不妙啊。”安东又将茶给王守善满上,轻声细语得说“谁都不知道那些朱蛾会制造什么样的混乱,我们没法救每一个人,只能先将一部分人撤走了。” “大概有多少人?” “三千,王君能找到多少军队镇压?” 王守善摇了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到了七月自己会混成什么名堂。 “趁着这个机会,我们要把江南给拿下。”安东从怀里东掏西掏,最终掏出来一张绢画的地图“大乱一起城里的人都会往乡下跑,食物和水都会成为重要的资源,我们得找个地方存起来。” 王守善要用粮食换战突厥人的马,其他人见有利可图必然会跟风,粮食不是无限的,粮仓一空恐慌就会蔓延,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料了。 “安先生,你可曾去过南阳伏牛山?”王守善端着茶杯看地图,他还没有放弃那个攻打襄阳的计划。 “去过,王君想干什么?” “你觉得那里适合屯兵吗?”王守善抬头看着安东“奴隶都不会骑马,这个问题也请你帮我想想。” 安东闻言笑了起来“王君为何只想要骑兵?” 王守善想起以前在战场上看到的那些步兵,只能摇头叹息。 “大秦统一六国靠的可不是骑兵,咱们的时间有限,与其花费和精力让他们学会骑马不如让他们学别的,反正驰道一修好,哪里都可以去,在下有个大胆的想法,不知王君可曾听说过工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齐人之福 墨家是工匠的保护者,安东会想出工兵的设想王守善并不感到奇怪,但安东接下来说的话却大出他的意外。 在定计修驰道之后他对军制改革已经有了点朦胧的计划,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古人不仅已经想到了,而且还付诸实践,他不仅再一次暗叹自己太孤陋寡闻,他读的书实在太少了。 商业发达的国家征兵是最难的,齐c宋c韩就是最好的例子,与他们相比秦c楚c燕c赵等国征兵相对简单得多,而齐国之所以能成为春秋五霸之一c甚至能与秦楚等国抗衡,不至于像韩c宋一样老是被人欺负与他们藏兵于民的国策有密切关系。 战国时期墨家跟儒家一样遍布天下,关于诸国的记录在搜集整理后都被存于密洞之中,其中关于齐国的记录是这样的。 齐桓公用管仲为相后推行参果伍鄙制,国中以五家为轨,设轨长,十轨为一里,设有司,四司为一连,设连长,十连为一乡,设乡良人,而这里所说的轨就是遍布齐国境内的驰道木轨了。 齐国的所有大小城市都是沿着木轨修建的,他们也是用金锥来固定木轨,为了保护轨道不被歹人破坏轨长必须率领各家青壮年定期巡视,同时这些人还担当着对木轨日常维护的工作,这些人被称为“五家之兵”。 除了五家之兵外,在临淄c平陆c阿c即墨c莒五个大封邑还设有都兵,这些兵一般都不参与国战,只负责保卫城邑,五都之兵和五家之兵合称为持戟之士,这种在籍精兵中央地方都有,合计约有五万余人,如战争爆发还可以随时扩大征兵数量,战国初期齐国的兵力就有二十一万之多。 齐国只是一个诸侯国,唐的国土面积是齐国的十倍,但兵力却不足百万,能用的精兵更少,这只能说明国策出现了问题。 战略出现了问题,那么不论下面的人如何努力效果都是事倍功半的,听了安东的话王守善直接拍案叫绝,给铁防锈的办法一时找不到就算求了,他要用齐人的办法解决大唐兵源困难的问题。 铜很值钱,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拼命习武,这理由够充分了吧? “冯坤!冯坤!快去把老子的奏表拿过来!”王守善急吼吼得站起来大吼,冯天齐在院子里大声得“诶”了一声,一溜烟得跑去找东西去了。 “王君别急,请听安某把话说完。”安东看起来三十多岁,和年轻的王守善相比稳重很多,但他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对于谋士来说能找到一个肯听自己话的主君比什么都高兴。 “安先生还有什么要说的?”王守善坐不住了,他 高兴得手舞足蹈,就差跳起来唱歌了。 “关于工兵的事我还没说呐。”安东无奈叹息,他将才铺开的地图又给收了起来,刚才王守善将桌上的茶杯弄翻了,绢画的地图可不防水,墨一晕开原来的地图就没法看了。 “老兵不能一直打仗,等他们老了咱们得给他们找一条退路,不然人人都想着要军功封地,国无地可封的时候该怎么办?”安东一开口就直中目前最让李隆基头痛的问题,王守善立刻规矩得坐下,这次他是用的正坐了。 “先生打算用何计策?” “商人并非一无是处,汉武帝就是将商人一竿子打死了才会落得亡国的下场,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利可图的事一般人是不会去做的,西北必须要能吃苦的人去,这些退伍的老兵就可以到那边去安居乐业。”安东笑着给王守善重新倒上了茶,用袖子将桌上的水给擦干了“秦国屯戍边疆之役分为徭戍c赀戍和谪戍,其中徭戍是每个人百姓都必须担当的,是《除吏律》中明文记载的义务,而赀戍和谪戍则是因为违法c犯罪者充边,比起打仗,咱们现在更缺的是修建水利设施的民夫,反正那些罪犯被关在监狱里也是混吃等死,不如把他们送到西北去,为国家干点实事。” “西去万里迢迢,怕是不易啊。”王守善笑了起来,他知道安东肯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驰道修好了,就做几辆囚车,用退伍的军人来管这些囚徒,只有惩恶才能扬善,像来俊臣那种人早就该送去西北挖水沟去,就是他一直呆在长安的监狱里才给了这等恶人可乘之机。”安东冷笑连连“他不是话多吗?等他每日都累得不能说话的时候自然就会学会闭嘴了。” “安先生此计听似可行,但要实施起来怕是困难重重啊。”冯坤还没进屋声就先到了,今天他又换上了羽扇纶巾,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活像只狡猾的狐狸,而安东则是窄袖黑衣,与其说是文人不如说是武士“退伍之卒不懂管理,他们要是把犯人累死了可如何是好?” 安东冷笑连连“我听静帆说你是儒家人?” “是有如何?”冯坤将纸笔乒里乓啷得丢在了矮桌上,摇着羽扇和安东对峙,两人浑然没将作为主公的王守善放在眼里。 儒家和墨家是天生的对头,不把对方辩倒是绝不会罢休的,王守善索性换了个姿势盘坐,拿着茶杯看起了好戏。 “法不容情,圣人为世人除害决不可姑息,此乃养奸之道,留此祸害于天下不义。” “敢问安圣人,你可犯过错?”冯坤拿着羽扇拱手作揖,那惺惺作态的模样看得人牙痒痒,王守善这个旁观者都被气笑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安先生用圣人的标准来衡量世人,是不是想得太脱离实际了?” “亲亲有术,尊贤有等,其礼曰丧,父母,妻c后子,三年;伯父c叔父c弟兄c庶子,其;戚族人,五月。你们儒家做事都是凭的亲疏关系,即便是犯了死罪只要有了关系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你们办事倒是符合实际,只是最后这天下却被你们治得大病缠身,国将不国。” “君子平其政,行辟人可也,焉得人人而济之?故为政者,每人而悦之,日亦不足矣,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治国平天下当以大局为重,我们的办法自然不会每个人都觉得喜欢,绝对公平是不可能实现的,只是因为判决结果不符合自己的心意就觉得判官跟另一边串通一气,安圣人是不是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安东和冯坤在那里辩论,李思远那小儿拿着杏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站在门口看好戏。 “王郎,你要吃点吗?”李思远一边啃杏子一边朝他问道。 “其他人都在训练,你不去吗?”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我是靠这个吃饭的。”李思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得意洋洋得说“你不是要写奏表吗?要我帮忙不?” 王守善顿时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烽烟告急 “君欲长征赴沙场,奴为君擦净银枪,王郎啊,你听得懂这歌唱的是啥意思吗?”李思远淫笑着说,王守善就算想不知道都难。 他的枪公主也帮他擦过了,想到得意处王守善也淫邪得笑了起来,索性他把儒家墨家两个人丢在窑洞里继续争辩,跟着李思远出去“写奏表”去了。 “公主在哪儿你知道不?”王守善搓着手,从李思远手里挑了一个杏子啃了起来,这杏不仅软甜,而且水多,味道很是不错。 “我要是知道她在哪儿你能给我什么好处。”李思远开始讨价还价起来。 “那你想要什么?”王守善不动声色得低头看着杏,李思远将一个竹筒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王守善看着那个竹筒没接,谁知道里面装了什么烫手的东西。 “三郎让我交给你的,这是你推荐的二十个粟特人任职的名单。” 这职位明明是高力士安排的,结果李思远一句话就成了李玙的功劳,王守善听了李思远的话冷笑连连,最终还是将竹筒接了过来。 鸿胪寺典客是汉人死守的阵地,死谏都整出来了李家人也要注意点影响,这事暂时是办不成的,不过名单都留了下来,一共四个,都是王守善认识的人,其中石敬唐石萨保就榜上有名。 剩下的人以分到太府寺的居多,一共八个,现在国家需要理财能手,这帮胡商刚好能派上用场。 再有四个人分到了工部,两个分到了光禄寺,一个分到了太仆寺,最让王守善无法理解的是那个叫康严的萨保,他居然被分到了司天监去了? “他说他对中国的天文有兴趣,是他自己申请去司天监去的。”还没等国王守善开口,李思远就率先答道“见过怪人,没见过他那么怪的。” 王守善无语问苍天,然后继续看名单,总体来说除了鸿胪寺的四个和司天监的那位之外高力士安排得还算合理,都是来油水的实缺。 李思远撞了撞王守善的肩膀,一脸暧昧得笑着。 “你想干什么?” “三郎怎么都算是你内兄,你帮他个忙呗。” 王守善警惕起来,他拿着名单将双手放在肚子上,吊儿郎当得看着李思远“他想干啥啊?” “下次能在陛下面前露脸的事,带上他行不?”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啊,你这么帮他。”王守善心里万分不爽,同样是人,冯坤那小儿王守善怎么都驯服不了,李玙到底干了啥,李思远对他居然这么忠心。 “这叫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多个朋友多条路,在长安有个皇子做朋友对你肯定有好处。” 王守善乐了起来“我只是个浮浪人,哪敢跟皇子做朋友啊。” 长安的水太深,尤其是涉及到储位之争,在情势不明朗之前就把宝押在李玙身上可不是明智之举,李隆基为了防三皇子连番上宿卫都停止了,裴佃先都被调到岭南当了南海太守,谁知道他自己会不会也会被调到天涯海角去。 “你上次说的纸甲的事他就帮你处理好了嘛,以后不良人都能穿纸甲,只是要多穿件褙子遮一下就行。”见王守善不肯上当,李思远又开始游说了“你觉得其他皇子能帮你做到这一点吗?” 王守善心里一个劲得骂娘,李玙这是使劲得把他往自己的战车上带,说不定在李隆基心里他已经是三皇子一党的人了。 “听说你想恢复番上宿卫的事,三郎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王郎啊,你觉得为啥最后齐国输给了秦国?” 王守善牢牢闭紧了自己的嘴,这狗日的李玙到底是从哪儿知道这个消息的。 “齐国的兵久居富庶之地远离战争,而秦军则终日与戎狄作战,和秦军相比齐国人只是凑了个人数而已,王郎,三郎想要的是跟秦军一样的虎狼之师,现在的唐军远没有达到他的要求,你是上过前线打过仗的人,你应该清楚军队要是继续这么废弛下去会带来什么后果。” 王守善冷笑连连“还能有什么后果?如三岁小儿抱着金子过闹市,等着被人抢呗。” “诶,这就对了嘛。”李思远拍了拍王守善的肩膀,一副好兄弟的模样“有了共识就好,咱们一起朝着这个方向努力行不?” “不行。”王守善毫不留情得将李思远的手给扒了下来“你还有其他事不?我要去忙了。” 李思远被噎得脸色发青,不过还是强笑着给自己打圆场“行啊,我也有其他事,晚上再聊啊!” 说完他就不管王守善作何反应,自己率先走了。 “哎~,皇家的浑水咱们别去趟,不然几条命都不够用的。”等李思远走远了,乔有粮坐在大石头上一边低头抠脚一边大声得说“话说得直接点也好,省得一直纠缠不清。” “高云莫呢?”王守善找了块离他最远的石头坐下,这厮的脚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隔着老远就闻到一股脚臭味。 “安排你老婆去了,他要亲眼看看她没事才会回来。”乔有粮将鞋给重新穿上,然后换另一只脚继续抠“昨晚上要是那些人都存了歹心,咱们这几十个人就全交代了,江湖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太有失谨慎了。” 王守善心念一动,站起身将那份名单交给了乔有粮。 “乔大哥,麻烦你帮我看看这份名单有什么问题。” “我不识字,你给我看也没用,直接念给我听。”乔有粮没接那份名单,王守善只得跟个胥吏向上级汇报工作一样,将那份名单给念完了。 “司天监?”听到了最后,乔有粮忽然冷笑起来,王守善也觉得那个叫康严的萨保有问题,放着这么多油水多的部门不去非要去司天监,听起来就觉得鬼扯。 “乔大哥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道司天监在哪儿吗?”乔有粮冷哼一声,光着脚踩在鞋上,然后取了一根木柴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 “从含光门进去,右手第一坊是鸿胪寺,那里是胡人最想要的地方,第二坊就是司天监c御史台c宗正寺,第三坊就是秘书省c右威卫,秘书省里有史馆,里面有起居郎专门负责皇帝的起居注,司天监的人经常在秘书省出没,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王守善点头叹气,他的老乡果然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司天监的官职虽然不是津要的,然而地理位置确是至关重要的,司天监隔壁就是御史台,御史们吵架的声音大点他就能听见,对面就是鸿胪寺,天天有个粟特人在自己跟前晃时间久了就会麻木了,到那个时候一口气出现四个粟特典客就没人觉得难以接受了,去秘书省可以随时看到皇帝的起居和身体情况,司天监有镂刻博士,他掌管着整个长安的暮鼓c市鼓,对商人来说早开张一刻钟也是能赚钱的,只要跟那个管计时的人搞好关系,长安百姓的作息时间就由他说了算。 康严,康开明,王守善觉得自己头都大了,被那么多强敌环视,唐人怎么还有时间和心情想着喝酒吟诗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自己动手 被抢劫了该怎么办? 开元时候的人说“赶紧报官。” 贞观年间的人则直接抢回来。 官差是很忙的,每天都有很多人报官自己被如何如何,这么多事官差是不可能管得完的,被别人抢了只能证明别人觉得你好欺负,人海茫茫,不第一时间把被抢的东西追回来官差怎么可能找得回来? 有的时候有的事情不能全怪官差不给劲,被害人也得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什么是强民什么是弱民在面对罪犯时一眼可知,对付这种强盗都要如此小心翼翼更遑论是虎狼一样的敌国了,乔有粮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是江湖经验丰富,这是常年在军营中的王守善所不知道的。 江湖的黑和军队的黑是不一样的,老百姓也不见得各个都老实,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要是什么事都事无巨细那再来两个诸葛亮都他娘得要累死,衙门里派下来的活多得数不清,王守善必须学会取舍。 “日常的小偷强盗用不着你管,破案用不着你想,你要想的是怎么让那帮臭小子干活。”乔有粮抠完脚就开始喝酒,王守善虽然觉得恶心却还是强忍着,人家这是在传授他经验,别处人还不教呢“我带出来的兵我最清楚,那帮臭小子都是懒鬼,恨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休沐,你找来的人只能让他们老实一时,等过段时间他们又要原形毕露。” “那乔大哥是怎么办到的?” “我?我直接拿鞭子抽他们。”乔有粮笑得邪恶极了“敢不听话的全部都打老实,他们的耶娘我都认识,在我这儿挨揍了回去还得接着挨打,这帮小子虽然贪玩本性都不坏,都是有家有口的,饭碗没了全家人吃什么?” 王守善摇头苦笑,在南衙混的基本上都是混不下去的浮民,王守善害的他们饭碗丢了如果他不管这些人他们就只能落草为寇,而老人则只能靠悲田养病坊接济,不然这世道留给他们的就只剩下一条死路了。 乔有粮的办法是封建家族管理式的,这只对一小部分人有效,以后不良人肯定会做大做强,遍布五湖四海,他的这套办法并不适合王守善用,孙子兵法有云,兵之胜在于篡卒,其勇在于制,除了人心之外一个完善的制度也是激励士兵勇气之心的关键,秦国的兵就是用的军功激励人的,大唐的军功问题已成尾大不掉的隐疾,王守善必须想别的办法。 荣誉这东西说着都虚,然而这却是上到上柱国下至普通士卒都没有的,文人的地位高于武将太多,谁叫历史是他们写的。 “乔大哥,这次回去我想把史馆给抄了。”王守善还记得鬼使跟他说过的话,现在的军权不能动,司法有李宰相跟他争,唯有史馆目前还没受人重视。 “你把那帮醋大抄了有啥用?”乔有粮不明所以。 “这是给以后凝云阁做准备,已经有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了,乔大哥就不想跟他们一样受百姓万世瞻仰?” “小子胡言,这怎么可能?”乔有粮明显不信,但王守善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却动了。 “乔大哥,这次大业坊太清女冠观里死了多少人?” 乔有粮听了王守善轻描淡写的问题眼神闪了一下,最后冷笑了起来。 “加上女人,一共十六个。” “那你看我有事吗?”王守善指着自己的鼻子微笑着说。 乔有粮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当官的最忌讳自己的生前死后名,你好好想想,有哪个贪官的清誉咱们可以毁了的?” “秦始皇都能被书生写成暴君,更何况是你了。”乔有粮眯着眼睛冷笑“你就不怕死后被人写成天下第一号奸臣?” “我怕什么,王守善又不是老子的真名。”王守善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他们尽管随便写,反正这世上根本没这人。” 乔有粮哈哈大笑起来。 “你小子中啊,够胆量。”乔有粮冲王守善比了个大拇指“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得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你小子不要命又不要脸,够味!” 王守善翘着脚,吊儿郎当得得意“要不老子娶了公主当老婆呢,史馆里全是书生,他们总不至于还打不过吧。” “再他娘得打不过,老子把他们塞回娘跨里再重新生一轮。”乔有粮鼓着眼睛,唾沫星子如同钉子一样横飞。 “那你想想,咱们该毁了哪个官的名声。”王守善抖腿得瑟“我手下有一浮浪人,善传谣言,长安的情况你比我熟,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京兆尹,薛蟠怎么样?”乔有粮振振有词地说。 “他不行,京兆尹三天两头换,毁了他没意义。”王守善眯着眼睛冷笑“我想动的是大理寺,你觉得呢?” 乔有粮毫不犹豫地摇头。 “那整哪个?” “还能是谁?当然是李林甫李宰相了。” 两人说话间,李白又溜达着过来了,王守善看了他就来气,昨晚上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 “你还有脸来啊。”王守善阴阳怪气地讽刺着。 “我怎么就没脸来啦?”李白今天穿的是宝石红团花锦袍,看起来就像新郎君一样。 “昨晚你去哪儿了?”王守善的语气就像是新婚妒妇质问郎君的去处,李白尴尬得干咳一声,似乎想想蒙混过去。 “问你话呐,别不吭声啊。” “哎呀,别个跟我说不许来都嘛。”李白一着急,一口蜀音又出现了,王守善不屑冷笑,这多半是墨家人想出来的主意。 “整李林甫用谣言不管用,咱们要进帝陵把兰亭序偷出来。”王守善沉下了脸,他可没忘墨家人时刻惦记着的节葬的事情。 “但我们可以先削掉他的羽翼,他身边的人咱们是可以动的。” “谏议大夫杨齐宣怎么样?”李白阴狠得笑着,浑然没有诗仙剑仙该有的潇洒模样“李宰相一上任就要所有谏官当仪仗马,这小儿是响应最积极的一个。” “就他吧。”乔有粮拍着大腿说“我听说李宰相还打算找他做女婿呢。” 谏官有驳回皇帝诏令的权利,王守善也点了点头,把他整下去了王守善就可以安插自己人进去,这样颁布改革政令的时候就能少一点阻碍。 “只不过该从哪方面下手呢?”王守善开始想花样,全没注意到李白脸上邪恶的笑容。 “咱们就说他好男色怎么样。”李白阴险得笑着说“李宰相总不能把女儿嫁给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仁者不忍 一个人要是想混吃等死很容易,难的是怎么踏血前行,闯出一番前人没干过的伟业。 任何改革是不可能没有阻力的,李宰相代表的就是旧贵族,准确地说是功臣之后们的利益,功臣之后跟皇帝也有亲疏关系,国家现在需要钱,关系不怎么好又不会为人处事的就被李宰相给发配边疆了,他们的封邑就空了出来,成了别人的恩尚或者国家的税收。 兵源的问题好解决,驰道一修好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烦就烦在那帮烧香料玩的败家子,要是李隆基能学刘邦一样能省不少事,可谁叫李唐“仁义”呢。 士兵没有甲胄穿不理,钱全用来买丝绸了,汉人花钱从来没花在点子上,教书育人和养兵千日一样重要,但问题是没人看书,跑秘书省最勤快的反而是倭国人,那帮矮子对知识简直如饥似渴,他们远渡重洋带来无数珍宝就为了获得进入秘书监二层的阅览机会,但这一层的书没有皇帝开的条子任何人都不许进,于是他们就开始想办法偷了。 “我听说他们好像瞄上了《上清经箓》,这书已经转移到右藏库里了。”李白找来块石头坐下,看着乔有粮“他们真的会土遁?” “不知道。”乔有粮没好气地说“鬼知道他们从我们这儿偷学了多少本事,能别提他们吗?” “哎哟喂,老子快被气死了。”王守善锤着胸口直哼哼“强盗都上门了还玩儿!你说该怎么办啊,列祖列宗欸。” 王守善的模样逗笑了李白和乔有粮,可是笑过之后两人的脸上全是苦涩。 “空有宝山而不自知,汉人啊。”李白长叹口气,连连摇头。 “杨国忠此人二位可认识?”乔有粮忽然改了称谓,王守善措手不及,他怎么忽然对自己恭敬了? “知道,杨玉环的堂兄,他干什么了?” 李白阴阳怪气地说。 “王郎走了没多久,他就开始到处送礼物,出手大方得很呐。”乔有粮叹息着说“他背后有个金主,叫啥鲜,这次国子监不是在给寒门生徒筹款吗?他可捐了一大笔钱呢。” 寒门学子没钱,进国子监难如登天,这下可好,大商人这是要用钱收买人心了。 寒门学子和贵族子弟是天生的对头,杨国忠出身不高,没法跟宗世出身的李林甫比,可是李隆基是绝对不会允许门阀再次崛起的,王守善已经可以预见这位外戚要干什么名堂了。 还未入城便已经开始为自己造势,这位杨国舅怕是不好对付啊。 事情太多,得一样一样梳理,王守善又把冯坤给叫了出来,他现在脑子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没了对手,安东也跟着出来了,穿着整齐的昆仑奴很少见,李白和乔有粮都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王守善当着诸人的面,把安东所说的齐人之术给冯坤简要说了一次,五都之兵恐难一时炼成,不过五家之兵还是有办法施行的,前提是败家子们别等逃户一落户就忙着收税,而且这些工兵的收入从何而来也是个问题。 这种问题王守善是不会去想的,冯坤长了脑袋不是摆设,这事该他去想,现在他需要人出谋划策搞阴谋诡计。 冯坤听了王守善的话后气得直咧嘴,忍了半天他还是没忍住,出言抱怨起来“主公,你怎么一会儿一个主意,我到底是留长安还是下岭南啊?” “等老子在长安立住了脚你再走。”王守善毫不给冯坤留情面,直接了当地说“高总管的娘找不回来你就别回来了。” 冯坤此刻脸上的表情,就像心中有一万匹野马在狂奔。 “有我们在,天齐可以暂时不下岭南了。”还是安东看不过去,出言谨慎得说到“本来我们就要转移走一部分人。” 要不说墨家都是老实人呢,这事对他们没半点好处他们还是默不作声地干活,王守善无可奈何,好人不长命,祸害全留千年。 “你快给老子想,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干什么?”王守善指着冯坤问,羽扇纶巾的谋士直接甩挑子不干了。 “站住,你去哪儿!” “写奏表!”冯坤头也不回得说“你那手字该练了。” 这么有个性的臣下也是少见,看在他是去干活的分上王守善不予追究,他转而赖上墨家人安东了。 学坏容易学好难,墨家人都是正人君子,王守善一开口就要搞臭一个人的名声让安东觉得很不齿,他虽然没明说但脸上的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王君要是想问治国之道安某还略知一二,然权谋之术非我所长,容安某先行告退。”王守善话还没说完,安东就先行离开了,三人顿时大眼瞪小眼。 做坏人也是要有天分的,怎么害人也有顺序,错了就达不到应有的效果,李白c王守善c乔有粮都不是害人的料,擅长害人的那个正在闹脾气,王守善无奈叹息,他现在还是缺人。 “高云莫呢?”气急败坏之下,王守善开始点名。 “不是跟你说了吗?他安排你老婆去了。”乔有粮鄙视着王守善。 “咱们先捋一捋,舍利子的事你走不开,同时也是头等大事,坏人名声的事可以放一放,所以这才是你回去之后要干的头一件事。”李白开始帮忙想办法,他不说王守善都忘了“高力士的事情我和安先生都会帮你,暂时不要你担心了,国子监生徒不能被杨国忠全部抢走,这事你要找人帮你。” 王守善想起李玙跟他提过的灭鼠的事,还有汉长安地底下的妖怪,突厥人密谋烧粮仓的事,再加上倭国人盗书的事,顿时头都大了一圈。 “听说你还想搞阅兵?”乔有粮一句话又提醒了王守善,他不小心拍了某只老虎的屁股,人家还等着回去收拾他呢。 得罪了粟特人,他就别想再拿到希腊火了,没希腊火就没法烧地底下的妖怪,也没法剿灭长江的,然而让这次机会溜走了谁知道下次机会什么时候能到。 “比起想那些有的没的,我觉得你首先要担心的应该是另一个问题。”就在王守善心烦意乱的时候,乔有粮冷冷得说“你该好好想想,该怎么加入不良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退无可退 不良人是混不下去的人才去当的,王守善明显不是混不下去的人,他想混进去恐怕没那么容易。 乔有粮一开口就是实际问题,王守善顿时更心烦了,他的脑子里不断浮现刚才李思远说的话,有个皇子当朋友对他只有好处。 要是李三郎是个无脑的皇子也就罢了,他偏偏很有能力,王守善不想再来一次玄武门之变,至少目前他不想。 太平公主之后李唐再无政变发生,可是李隆基的儿子们各个都被他阿耶给压制成了窝囊废,李家首先面对的是后继无人的问题。李三郎为了杀出重围重用宦官,这些阉人怕是要重现东汉阉臣当道的“盛世”。 嫉贤妒能是所有人的通病,谁都不愿意承认别人比自己优秀,于是就有了各种各样的冤案。 韩非是李斯的同学,最后还不是被李斯害死了,李斯和赵高合力将胡亥推上了王座,结果秦二世而亡了。 即便赢了权谋,可是推上去一个不合适的君主上位,那国家还是要面对亡国的命运,四王子的能力不一定比老三强,王守善也不知道联合高力士推他上龙椅是对是错。 没有名则言不顺,当乱臣贼子非他所愿,然而王守善实在想不出兵变之外别的能让汉人放弃财产的办法。 这一点汉人就不如倭国人,也许是因为狭小的领土和频繁发生的地震让他们有危机意识,所以他们非常团结。华夏人倒是知道居安思危这句话,然而谁都没将这句话放在心里,汉人的心一直都是散的,倭国人则不然,他们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注重孩子的意志锻炼,在中原的孩子都被家里的大人养得白白胖胖为荣的时候他们的孩子已经开始了武士训练,并且在习武之中他们也在开始思考“道”是什么。 比武一个人是耍不起来的,至少必须两个人以上才比得起来。 站在冠山的山峰上,王守善想象着自己的对面站着阿倍广宏,他的腰上戴着跟王守善的直刀很像的倭刀。 弯刀利于出鞘,阿倍出刀的速度是快于王守善的,但是他太心急了,看似势不可挡的拔刀术被王守善用刀鞘硬挡了过去,拼劲全力之后造成了巨大的破绽,他的胸腹都暴露在王守善的攻击范围。 王守善抬起腿超着阿倍踢了一脚,阿倍趁机退一步,借此机会王守善拔刀出鞘,阿倍狼狈不堪地躲过了王守善的袈裟斩,对汉人来说左衽是不吉的,那是死人才有的穿法,王守善在他的衣服上就留下了这么一个不祥的印记。 “倭国人。”迎着呼啸的山风,王守善还刀入鞘,听说他们的国都修得跟长安一模一样,也许在改革结束后他能戴着公主到那里去渡过余生。 商鞅的死法太惨烈了,辨机已经被腰斩一次,他可不想尝被五马分尸的滋味。 “我生是汉人死是汉鬼,那你呢?” 王守善循着声音看去,那是一个长相平凡的年轻人,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人好像叫张巡。 “是你告诉李玙我想恢复番上的?”王守善想起来了,当时在隐太子庙里的只有三个人,除了公主老婆最有可能泄露这个秘密的就只有他了。 “你就这么相信女人?”张巡冷笑连连。 王守善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你怎么知道她不想成为女王?”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守善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语气变得异常阴沉。 “跟李家的女人谈情说爱,你真是疯了。”张巡踏着血路向王守善逼近,地上全是被煮熟的人肉块,它们并没有放盐,更不可能放香料调味,但为了活下去,他必须吃下去“她们是没有感情的,你会被她利用的。” “那也是老子的事,与你有屁关系。”王守善桀骜不驯得说。 “我华夏怎么老被你们这帮杂种统治。”张巡气得双眼圆睁“不论是你也好,李家人也好,都是他妈的混血!” “汉人,你懂不懂什么是自由和爱情?”王守善按着自己的刀无所畏惧地笑着,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在丝绸之路上流浪的粟特青年。 “胡人,你懂不懂什么是责任和忠诚?”张巡满脸严肃,他就像是一个威严的父亲,在教导桀骜不驯的儿子如何做人。 “咱们不是一路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以后还是少见面得好。”王守善下了最终结论,他不喜欢这个叫张巡的人。 “我也是这么觉得,以后还是少见面得好。”张巡转身想走,但才迈两步就转了过来,脸上全是得意的微笑“我发觉你好像有点汉人的样子了。” “为什么这么说。”王守善故意吊儿郎当得问,心却砰砰直跳。 “因为汉人都不喜欢我。”张巡哈哈大笑起来“虽然他们都觉得我做的事是正确的。” 在艾叶的苦味中,王守善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半旧道袍的女人,她的面前插着三支香。 她局促不安得正坐着,看起来好像很紧张,王守善也不知道她心虚什么。 “你来干什么?”王守善爬了起来,揉着眼睛打呵欠,掩饰刚才在梦中流出的眼泪。 “师兄说你不让他来了。”玊玉绞着手指“你们还是不能和平相处吗?” 王守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于是开始转移话题。 “玉娘,以后我们老了去倭国怎么样?” “好好得我去倭国干什么?”玊玉不明所以,睁大了眼睛。 “他们的国都奈良跟长安一样,到了那里就跟回家一样。”王守善就像一个长相俊美又花言巧语的骗子,勾引良家少女跟他私奔“到时候我们还住永和坊,你继续当郎中,我给你帮忙,等他们第二个国都京都建起来了我们也可以搬到那边去,我还没见过洛阳长什么样呢。” “你要是想去随时可以去,干嘛非要到倭国去看。”玊玉没好气地拿出铜钱。 “我怕有一天再也见不到了。”王守善低声得说,他还记得康开明的那个梦,洛阳被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估计大火后也剩不了什么了。 “胡说八道些什么呢。”玊玉狠狠拧了他一下,见他还是那么没精打采,只好放下了手里的活,嘟起嘴说“你是我的郎君,你说去哪就去哪儿吧。” 王守善邀约娘子私奔成功了,但他却笑不起来。 世界那么大,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选倭国成为自己最后逃难的地方。 也许就跟梦中的张巡所说的一样,他好像真的有点像汉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改制之始 当手下都在外面辛苦训练的时候,要是他自己还沉醉在温柔乡里好像会失去人心。 等那不知有没有用的仪式结束后王守善搂着公主亲了一口就站起来干活了,一下午的时间他和冯坤把五家之兵改了三遍,现在该找人寄出去了。 再好的建议,要是皇帝看不见等于没提,拿着写好的奏表王守善敲开了了陈克州的房门,他此时才从山上回来,整个人累的脸色发青。 “今天你们跑了多远啊。”王守善一进屋,其他中官都站了起来。 “不远,就在附近转了转。”陈克州嘴硬着说。 “要是受不了就回京吧,刚好我有封奏表要给爷看。”势比人强,李玙都叫高力士阿翁,王守善也只能忍了。 陈克州笑了起来“王驸马,你怎么一来就赶我回去啊。” 王守善没废话,直接把奏表给了陈克州。 “军国大事,岂能儿戏。”王守善沉着脸,看起来竟然有点威严。 驰道的修建不仅会改变现下物流方式主要靠漕运的方式,更涉及到兵源改革,陆路运输的运力将得到大幅提升,大唐的粮食可以出口到其他国家,换回国内更需要的其他物资。 在找到防锈的办法前铁路没法铺设,木轨将大量使用,王守善的能力有限能预想到的问题也不多,但再怎么样也比现在如同死水一样慢慢让兵源废驰来得强。 陈克州没看那份奏表,他双手接过后将它交给了一个中官,那人也不管此刻天已经黑尽,拿上自己的刀直接就出门了。 王守善反而有些担心,他要是赶夜路不小心掉山坳里去了可怎么办?只是他的问题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陈克州已经将新的问题问了出来。 “王驸马,你要是应了这个称呼可就不能再担当实缺了,即便是这样你也愿意吗?” “陈校尉有何建议?”王守善懒洋洋地问,他是靠着女人进入权力中心的,这固然给他带来了便利,同时也给他带来了麻烦,大唐的驸马都是不能担当实缺的,他的公主老婆对富贵没兴趣,但是这会成为别人攻坚他的依据。 “以后别人叫你驸马,你别答应就行了。”陈克州居然老实回答了,这让王守善颇感意外。 宦官对他有好感,这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强,王守善客气地对陈克州称了一声谢。 “金城公主那边多谢王郎提醒。”陈克州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咱家已经跟大人提过了,不定近日就会派人去吐蕃接应。” 王守善没做声,想保护嫁入吐蕃王室的公主只有宦官,这事还是少掺合为妙。 李隆基是个老顽固,他宁可国内到处都是间谍也不肯设立专门的机构防贼,全因为他年轻时被密探和密告给吓怕了。 花鸟使都是宦官,也不知道他们纳那么多妾想要干嘛。 美人在侧,自己却不能跟他一起玩,王守善郁闷得死去活来。 “你们早点休息吧,晚饭吃了吗?” “跑到最后的十个都没有馍吃。”一个小宦官忍不住出声抱怨,王守善顿时笑了起来,他肯定是被罚的那个。 “几岁了?”王守善本来想客套两句就走,现在他也有了玩笑的心。 “十九。”那个中官粗生噶气得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变声期的少年。 “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有,我阿耶养不活那么多孩子,只好把我送进宫了。” “神策军可没那么容易进啊。”陈克州满含深意得说“除了以前东宫那边的人都是精兵,像他这样的年龄根本就是孩子。” 王守善点了点头,陈克州这是在漏口风了。 回长安就要开始勾心斗角了,这或许是他最后的平静时光。 “好好休息吧,明天好好表现,我给你们加羊肉。” “真的?”那个挨罚的小宦官眼睛都发光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人饿急了的时候什么都吃,平日里在皇宫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现在一点羊肉就勾引得他流口水了。 “啊,是啊。”王守善大笑着说“只是你们别嫌弃我手艺差就行。” 陈克州连忙客气了一番,在宦官的恭送声中王守善离开了他们的窑洞。 人都是会演戏的,谁知道陈克州是真心还是假意。 李三郎现在不得宠,这奏表给他也递不到李隆基的案上,而且就算他看到了也得有人美言才有付诸实施的可能。 王守善很无奈,他必须得跟李玙保持距离,那个拧巴的王子好像又只能一个人了。 观音庙那种地方,一听就觉得不是小孩子该住的,长安的孩童都有很多玩伴,而他身为王子恐怕跟窦家人也玩不到一起去。 王守善第一次上战场也是十六岁,他当然跟三王子不同,当时他身上连件甲胄都没有,在那种乱战的场合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有时他甚至以为自己身处回光返照的梦里,在现实中的自己其实已经快死了。 他刚走出窑洞,公主也提着她的大布包出来了,有个穿着黑衣的墨家子弟在门口接应她。 说来也是巧,她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就跟他的对上了,那双眼睛亮得就像天上的星星,让他根本舍不得离开。 “咳咳。”墨家儿郎轻咳出声,即使在黑暗里也看得到他的脸红了。 “下次别过来了,夜路多危险,明天我过来找你。” “你走夜路我还不是一样担心,邪气已经去得差不多了,过两天我就不来了。”公主异常认真地说“兵营里不能有女人,这规矩我懂的。” “安先生说了,我们得在这儿待半个月,要不你先回长安吧。”王守善心里直发毛,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他不能时刻看着,天知道会出什么事。 “之前不是说了吗,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玊玉咬着嘴唇,许久后才低声说道“山上冷,盖好被子,别贪凉,我住在老乡家里挺好的,你别担心我。” “你袖子上是什么?”王守善发现她衣袖上有一片白灰,玊玉低头看了看,不以为意得笑了起来“这是四郎弄的,我本来在和面,他捉弄我来着。” “四郎?几岁了?”王守善冷笑连连。 “人家还是个孩子呢,你想什么呢。”公主娇声说得,语气中带着浓浓得化不开的甜蜜“我先走了啊,明天见。” “明天见。”王守善轻声回道,然后公主就在墨家人的保护下,往山下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国战于野 乡下人夜晚的生活是很单调的,不是睡觉就是日老婆,当兵的都是壮年男子,他们都会面对同样的问题,在长安那花花世界待过的兵想让他们晚上不躁动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他们累死,可是长期那么累就算是圣人也得生怨。 边疆的军营里有军妓,王守善不想把这一套给延续过来,安东今天的话给了他很大触动,他要给自己带过的兵留一条出路。 工兵再怎么着也能学一门手艺,就算做流浪匠人也比回去继续务农强,不是王守善看不起田舍汉,实在是他们要承担的税太高了,粮食又卖不起高价,最后弄得穷的越穷,富的越富。 墨隶已经打算豁出命去大明宫讲学了,墨家人开始为推举下一任巨子做准备,安东不想参合那个浑水,于是他跑到窑洞来教书了。 给一群二三十岁的成年人启蒙可跟教娃娃不同,首先安东要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学生很容易不好意思。 读书是很花钱的,然而真正愿意读书的人很少,窑洞里只坐了三个学生,王守善看着这情形直叹气,这帮兵大字不识更何况是执法了,他还是任重而道远,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文官是没必要去练体力的,一是没那个必要,二是要照顾他们太麻烦,王守善给他们安排了别的事做,那就是清理窑洞。 不扫兰室尘,何迎天下客? 冯坤把奏表写好后就开始打扫卫生,也不知道他哪儿来那么大的火气,擦个柱子活似柱子跟他有仇一样。 “主公,主公,你来。”眼见着王守善要发火,高云莫立刻神神秘秘地把他叫过来,王守善朝着冯坤冷哼一声,迈着方步走了过去。 “干啥啊。” “这是安先生要我交给你的竹简,你先收好。”高云莫这个商人也有随身带大包的习惯,他一边说一边将一大卷竹简递到了王守善手中,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看到竹简,王守善稀奇得眼睛都睁大了。 “少见多怪。”冯坤在他背后阴阳怪气地说,王守善心情正好懒得理会他,他解开了捆竹简的麻绳,借着油灯的光开始细看起来。 这卷书讲的是齐国的参国五鄙制,另外还有管仲的相地而衰征,国语中有记载,但是说的没有墨家人记载得那么详细。 齐国人将国家分为国和野,国就是人口密集的地方,野就相当于农村,因为人口稀疏所以三十家为一邑,十邑为一卒,十卒为一乡。 这些人是主要的农业劳动者,干农活是很没有意思的,可是人不种地粮食从哪儿来,春秋时期的齐国也面对着跟唐一样的问题,国内富人对穷人的剥削太狠了,大量的农户因为赋税过重选择了逃亡。 春秋时公田是属于国家的,私田是属于自己的,农户对私田精耕细作,公田却弃之不管,这种景象让管仲很痛心,他对已有的土地使用制度进行了改革 “别看啦,管仲的办法不适合咱们,只要有奴隶在你怎么改都是一样。”冯坤一边铺稻草一边说。 王守善心里不爽极了,春秋时都结束的奴隶制死灰复燃,汉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因为有奴隶在粮食价格才越来越低,自耕农卖粮食卖不起价赚不到钱,他们变得越来越穷最后失去土地,然后就成了逃户了。 香料贵得死去活来,有钱人还是烧着玩,这是把祖宗留下的基业扔火里扔。 “一帮脑子被驴踢了的畜生。”王守善将竹简给收了起来,他还要继续研究研究,驰道不会全修建在人口稠密的地区,在广大无人区和农村该怎么管理他得好好想想。 “墨家人是怎么想的,他们怎么觉得墨隶去讲学一定会有去无回。”高云莫读过几年书,学的是儒,墨家的这种应对态度让他觉得不舒服极了,就像儒家只有恶人一样。 “你有没有想过,为啥墨家会从跟儒家齐名的显学变成现在这样。”冯坤低声说道“咱们只是局外人,有些事别插话。” 王守善忽然发现事情不对。 “蒋静帆呢?” “在隔壁。”高云莫没精打采得说“今晚他能不能别跟我们住一个屋?” “他又干啥啦?”王守善一提他就头疼,冯坤没做声,不想也知道他跟蒋静帆处不到一块。 “昨天晚上,他一直在倒腾浆糊。”高云莫叹了口气“屋里味太重了,我敞开了门半宿才把那味给散出去,结果下半夜他们就来了。” “我去看看他在干嘛。”王守善也是服了他了,墨隶绝对没安好心,这个蒋鼓眼到哪儿都不受欢迎。 “记得把浆糊拿过来,我们等会儿糊窗户还要用呢。”在王守善步出房门时冯坤在他背后大声说,他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至少听起来好像没事了。 王守善出门来到隔壁,蒋静帆正看着自己的手指发呆,有人进屋了都没人发现。 “想啥呢。” “在想为啥涂了青霉伤口就好得快。”蒋静帆把自己伤痕累累的手给王守善看“涂普通浆糊没用。” “你把自己割伤了然后去试?”王守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 “是啊,有什么问题?” 王守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当谨慎一些才对。” “这有什么,和尚道士为了给人治病常自己染病体验,谁叫那些病患说不清自己的病症。” 蒋静帆说的事王守善知道,西域的僧人就在疫区那么干过,当时他以为那些人是为了博得名望,如今看来这些郎中是真的有奉献精神。 药方洞里药方是免费的,有僧人指导拓印百姓自己抓药,可是药费太贵却害苦了百姓,没钱买药只能卖地换钱。 “前线需要大量郎中,你先回去把医学院搞起来。”王守善还是打算卖李玙一个人情,更重要的是他要把这疯子调走,再让他留这儿指不定谁先疯“你回去就找忠王,让他帮你解决。” “就照着李世民做过的那样干?”蒋静帆毫无长幼尊卑的口气让王守善无奈,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行啊,我明天就走。”蒋静帆毫不迟疑地说“今晚我就睡这屋,我也不想跟他们住一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临阵磨枪 半个月的时间是没法将一个普通的兵彻底改成精锐的,然而他们的精气神得到了明显改变,至少这帮杀才看起来已经有些像样了。 乔有粮的手下在将静帆走后的第三天就都来了,王守善充分体验了一会祖宗家法的厉害,他拿着鞭子在行伍之中走来走去,看见谁偷懒举鞭子就抽,这种管教方式看起来极度不仁慈,不过现阶段看来是很有效的。 儿子不打不成才,历朝末代皇帝都是因为长在深宫之中,成于妇人之手才软弱无能,在王守善练兵期间韦坚的公文又来了两次,他也没时间跟这帮兵讲啥是荣誉啥是道义。 乔家兄弟除了在家养伤的都来了,有大哥在的地方他们都老实得跟兔子一样,说话声音都不敢大声。 “思明啊,你家的兵能不能借我几个?” 王守善趁着休息时间走到辛云京的身边,金城辛家治兵严谨闻名西域,这个时候不挖墙角啥时候挖? “你又想打什么坏主意。”辛云京放下了手里盛水的土碗,警惕地看着王守善。 要是辛云京的娘看到他此刻的模样保准心疼得掉眼泪,墨家人擅体术,在学会打人之前必须学怎么挨打,他们没有专门的校场,找个平地就能开练。 辛云京的功夫底子是最好的,所以他受到了额外照顾,不仅灰头土脸,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原本一个俊俏的小郎君硬是成了乡下孩子。 当兵的跟当官的是不能完全平等的,大家平起平坐了谁听谁的指挥?军队里阶级永远存在,就连兼爱的墨家暗羽也是一样的。 王守善的体力好是公认的,仰赖于他西北兵的伪装,所有当兵的都以为他是高手,为了给他树立威信安东也只是私下里教他刀法,也只有真正的练家子才看得出他有几分斤两。 辛云京这人很有眼力,王守善狡猾的胡人本性就被他看穿了,王守善越想越郁闷,怎么人人都喜欢问他这句话。 “你那么紧张干嘛,找你借几个人而已。” “你借了就打算不还吧。”辛云京眯着眼睛冷笑连连“都那么多人了,你还嫌不够?” “他们那是猫盖屎,做表面功夫还行,骨子里还是那样。”王守善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他是打算按照陌刀队的标准来练兵的“而且中官马上就要走了,粟特人以后跟我们要闹矛盾,真正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其实就是乔家兄弟的人。” 辛云京回头看了眼高云莫,他姐夫正在拼命跟乔家人拉近乎,年轻的将门虎子眼神闪了闪,低下了头。 “你好好考虑,我等你答复。”王守善知道这事急不得,从辛家借来的绝对是他家的亲兵,这跟日后辛家的发展方向有关。 留京兆还是回河西,这是个很难抉择的问题,汉人在边疆现在不好混了,然而中央也没那么容易混。 西胡儿这个女婿不怎么靠谱,他自己都岌岌可危更何况是照顾其他人,有的时候光仁义是不行的,行非常之事必须要非常手段。 重新回到连排窑洞,冯坤正借着天光算帐。 兄弟们跟着王守善混不能让他们喝西北风,而且王守善考虑的问题更长远,那就是士兵的抚恤金。 即便有纸甲保护战损还是免不了会发生,男人死了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在大唐律中是有明文规定要给家属抚恤金并且减税的,然而当官的却瞒而不报,军队这边吃空饷,地方这边继续收税金,这些钱全部中饱私囊了,至于死了顶梁柱的一家人该怎么活他们压根就不考虑。 这种事情王守善常见,几乎每个营里都有,只是多和少的问题而已,国家拨下来的军费开支经过层层盘剥到底层的时候基本没剩多少,当官的要是不吃空饷活人都要养不起了。 府兵都是有钱人,他们的各方面素质都优于现在从劳苦大众中征选的乌合之众,然而军官为了钱把他们往死路上引,再怎么爱国也不会犯傻了。 战争和战俘正将大唐卷进一个灭顶的深渊,不论是赢还是输唐国都要受损,只有全面停止战争大唐才有一线生机。 “我们的钱还能用多久?” “除了买纸甲的钱就一百来人的话能撑半年,墨家帮咱们把兵器包了,省了不少开支。”冯坤喝了一口水,舔了舔嘴唇“但你要是想扩招的话就不行了,我是按照一人一月一贯月俸算的。” 一贯钱够一个三口之家省吃俭用一个月的花销,但是喝花酒的话也就一顿饭而已,外面的杀才几乎都有这坏毛病,想让他们改过来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让他们出军营,可是时间久了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熬不住,要是干出扰民的事更丢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替他们成家。 长安城里有很多空房子,让他们住一阵子是没问题的,只是人一多了而且安家落户了各种费用就会接踵而来,原本不值钱的房子也会变得值钱了。 想要房契就必须得花钱买,再不然就只能租房,现在的市价大约是四百文一个月,剩下六百文根本就不够两口子再加一个孩子花。 “比起截流,开源更重要啊。”王守善开始头疼了,貌似他要开始筹措军费了。 “主公能找窦半城帮忙吗?”冯坤异想天开地说。 “窦郎再有钱他凭什么给我们?”王守善叹气,师出无名真是让人心烦。 “那我们也开几个商铺试试?”冯坤继续想歪主意“反正不是有高云莫在吗?” “他要帮我干别的,而且自己开商铺要投本钱,赔本了的话算谁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冯坤又开始甩挑子了。 “突厥人的马什么时候到?”王守善本想继续盗墓,不过回去了他估计要被很多人盯着,这种容易落人口实的事情还是谨慎为妙。 “这事我没管。”冯坤张口结舌了半天才道“你想卖马?” “只要好马。”王守善斩钉截铁地说“找几个能说会道的牙郎,把那些马高价卖给有钱人。” “你当他们真傻啊?”冯坤不屑冷哼“而且骗的了一次骗不了第二次,你这是饮鸩止渴。” “老鹰不是会生小鹰么,咱去西内苑掏鸟窝去。”王守善豁出去了“李隆基是我丈人,宦官跟咱们也熟,找他们要几只鸟卖不过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雏鹰初鸣 李隆基喜欢打猎,同时也喜欢养鹰,各个国家的使节都会带着珍奇宝物来朝贡,只要产鹰的国家几乎都会带一两只过来。 西内苑是枢密使管理的地盘,这帮阉人跟神策军的中尉监军存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冲突和共生关系,枢密使统领内宫诸司使,王守善要是想掏鸟蛋必须经过他的同意,不然就算得到了蛋也是煮熟了的。 唐朝的王公贵族贪玩,宝马c名禽c好狗一样都不能少,藏獒已经被吐蕃人垄断了,这种狗因长得雄壮所以售价很高,再加上吐蕃人会掰扯,啥九狗一獒同窝相残的,其实这种狗很笨,只是它对主人绝对忠诚而且十分凶猛,只要它觉得主人有危险就会舍身相救。 马匹的市场竞争激烈,各种各样的好马充斥市场,其中以汗血宝马最受欢迎,这种马是突厥特产,王守善要是想要余勒都斯多少会卖他点面子,然而货源捏在别人的手里感觉总是不对,和马相比鹰一年时间就能长成,这几乎就是无本的买卖,只要李隆基肯把鸟蛋给他就行。 高力士大宦官权倾朝野,自打他统领禁军之后李隆基偶尔也会戏称他为将军,李林甫这个宰相虽然表面上握着南衙的军权实际上他也干不成什么大事,宫城是城中城,只要进不了门就凭彍骑根本不可能攻进大内,再加手握神策和枢秘两权,比起李宰相高力士的权利其实更大。 五坊一曰雕坊c二曰鹘坊c三曰鹞坊c四曰鹰坊c五曰狗坊,统领五坊的官名叫五坊使,这个职位一样肥得流油,目前由高力士的徒弟尹凤翔担当,鸟总是要生小鸟,狗总是要生小狗,各个国家进贡来的禽兽都是品种最好的,自然卖的也是高价,李隆基对这个是没概念的,再加上尹凤翔对账册瞒报,他还以为五坊在亏钱。 猛禽都是要吃肉的,狗也一样,尹凤翔自己不干净最好,王守善就怕管事的没把柄落在他的手上,只是现在羽翼未丰做事不能太绝,把宦官得罪狠了对他没好处。 “找个人查他的账。”王守善向冯坤下了命令,犯官之子高兴得应了一声“唯”,拿出干净的纸开始写信了。 五坊使乃幸臣,是专门管皇帝玩乐的官,皇帝出游郊猎都是他来负责,所以尹凤翔和黎敬仁是没法比的。他存在的意义是尽量讨皇帝开心,让皇帝更加信任宦官而非外臣,每逢重大事件,诸如久旱不雨c老皇帝驾崩c新皇帝即位c皇帝生病五坊使就要被削,但往往会削而复长,死灰复燃。 王守善现在想要的是军费,反正这些钱都是王孙们挥霍所得,他拿起来一点都不手软。 尹凤翔还是太懒了,他根本没主动去推销这些鸟狗,王守善决定要将这些畜生全部炒出天价,就跟文玩核桃和神木一样。 “现在卖得最贵的藏獒多少钱?”王守善翘着脚开始算,一只鸟赚二十贯,一年卖一百只鸟他就能多十个精兵了。 “我记得好像是两万贯吧。”冯坤一开口就差点把王守善吓死。 “多少?”他不信邪得又问了一次。 “两万贯。”冯坤鄙视着王守善少见多怪“据说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雪獒。” 王守善再一次鄙夷了自己,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买一条狗的钱已经能组织一支军队了。 “等有了钱咱们把欠墨家的钱都还上,咱们不能白拿他们的。”王守善还记得因为和市法宦官跟工匠产生了多大的矛盾,他可不能重蹈覆辙。 “唯。”冯坤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头也不抬得答应“主公,我想引荐个人过来管账,你觉得怎么样?” “等过一阵再说吧。”王守善没有立刻答应,账必须交给信得过的人,谁知道冯天齐介绍来的人靠不靠的住。 “主公,你知道当年李世民是怎么反隋的吗?”冯坤吹干了墨水,状似不经意得说“咱们得找一块远离长安的龙兴之地,有了自己的根基才有稳定的收入,这样才能养出真正的精锐之师。” “江南你还觉得不行吗?” 冯坤冷笑一声“江南太远了,咱们想个近一点的,秦州你觉得怎么样?” “秦州是那个才经历过地震的秦州吗?”王守善想起墨隶曾经跟他提过墨家要重建秦州的事,如果由他来亲自操办的话,有个落根的地方总比现在一直在外飘着的感觉强。 “就是那儿,反正那里已经被夷为平地了,重新建起来的都是我们自己的。”冯坤叹了口气“正好也可以拿来练手。” “那你觉得我该以什么名义来求来秦州都督的职位?” “这官不能是你来求,而是该让公主来帮你。”冯坤狡猾得笑着“你们结婚陛下都没送个像样的礼物,太平公主的嫁妆就是一座城,咱们也要一座不行吗?” 秦州已经是一座废墟了,要是不重建它就会跟沙漠里的那些被人遗弃的城市一样消失,只有人去了一个城市才会焕发生机。 “我回去问问吧。”王守善对此事不保多大希望,不过冯坤的话却扩宽了他的思路,他是该找个偏僻的地方,如安禄山一样从无开始修建起来,这样的地方住着他才觉得安心。 “陛下,等我们有了军队了,你想国号什么名字?”冯坤轻声而蛊惑得说,王守善的心咯噔一下,转而满脸怒容。 “休得胡言。”王守善的心砰砰直跳,这他娘的才一百个兵,冯坤就已经开始在做梦建国的事了“此事以后不许再提。” 冯坤冷笑连连“李渊也是大隋的臣子,但你看他最后都干了些什么?” “杨二王不是荣养着吗?”王守善垂死挣扎一般得说,杨慎矜的阿耶去世不过三年他就彻底失势,李唐可能觉得自己对他们恩至义尽了。 “天命无常,惟有德者居之,李唐失其德,陛下为何不可谋之?”冯坤忽然抓住了王守善的肩膀,怒目圆瞪“江东有个光明王,晃晃朗朗照四方,既然我们要在江东建基,陛下何不以光明王自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人间山河 冯坤有狼子野心! 如果王守善是纯臣这个时候他就该举报这个小儿! 但是王守善并没有那么做,因为冯坤的提议让他心动了。 在更疯狂的念头出现之前王守善逃出了窑洞,可是占领秦州的念头却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因为那确实如同探囊取物般简单。 秦州是陇右的大都市,有户两万四千余,是比凉州还大的城市,这里地处丝绸之路中路要冲,有很多粟特人在那里居住,但是大地震之后那里到处哀鸿遍野,整个城市的人几乎能跑的都跑了。 地震之威毁天灭地,那是人力无法控制的,人对天灾总有种畏惧之心,即使时隔两年仍然没有任何人敢主动承担重建秦州的责任。 地震后往往会发生余震,万一又发生地震该怎么办? 这事没人说得清,所以大量灾民都集中在了凤翔,他们在等待一个人带他们回去,就像在期盼救世主。 “狗日的犯官之子。”王守善咬着牙骂,他说的那句话是推背图上所写,这对经过天灾又迷信的汉人来说已经有足够的蛊惑力了。 万里流沙道,西行过此门。 王守善仰天长叹,再跟那小儿一起他是不是要提前驾鹤归西? “王君这是在干什么?”安东牵着一个小孩的手路过院门外,那小孩儿的手好像受伤了,被绷带包扎好了挂在胸口,脸上全是眼泪。 “在想秦州的事。”王守善没好气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山中无日月,一转眼马上进入四月了,天知道太子啥时候发傻。 长安就像是一滩烂泥,跳进去了就要没顶,还是干爽的西域更适合他。 “王君也想重建秦州吗?”安东似乎很高兴,他安排那个小孩儿自己回去,然后自己施施然得走到了王守善的旁边坐下。 沉默许久后,王守善粗声低气地说“有人跟我说要把那里当成龙兴之地。” 安东愣了一下,然后将视线转向别处。 “王君,你知道为何我一开始那么讨厌你吗?”安东像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低声说道“因为你看起来就跟那些把我送到中国来的奴隶贩子一样。” 王守善不屑冷哼,不置可否。 “后来我听说你要建立一个没有奴隶的国家,所以即便有一半白人的血我还是愿意帮你。” “没那么容易的。”王守善压低了声音,李唐的王法允许奴隶合法,而且战俘的问题太难解决,这个国家正一点点得滑进一个无底深渊。 “不试试怎么知道。”安东轻描淡写地说“现在的长安你想起来不烦吗?” “是很烦,但那又怎样?”王守善不想回那个纸醉金迷的都城,比起玩弄权术他更想做点实事。 “你想怎么获得重建秦州的权力?” “冯坤那小儿跟我说让公主替我去求,就当秦州是她的嫁妆。” 王守善也是服了冯坤那小子了,秦州虽然被毁了可还是交通要道上的城市,李隆基会那么容易送给她吗? “我们墨家会全力支持你,药神家也会提供帮助,你还想要什么?” 安东大包大揽得说到,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守善还有啥好说的。 “我先试试吧。” “去看看公主吧,此事与她有关,你不能饶过她。”安东拍了拍王守善的肩膀“你岳父是个很重感情的人,这种人不会是好皇帝,但却是个好父亲。” 李隆基处理家务事的能力和他处理国事完全是两回事,武惠妃一求他他就差点同意给咸宜公主两千封邑,后来朝臣公主们都闹起来了他被缠烦了才每个公主一人一千,从某个方面而言他跟李治一样糊涂。 他对自己信得过的人非常舍得,高力士要是有半点谋反的心思他就断无活路,然而他却活得活蹦乱跳,这对君臣真的是彼此信赖。 一个感情用事的人真的不适合当皇帝,因为他的心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硬。 在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中,太平公主和他其实有非常暧昧的关系。 太平公主有一半武家的血,武家人其实就跟埃及人一样不怎么看重伦理,这种家庭或许造就了她后来“开放”的男女关系。 上仙公主一提起她脸上的表情也很怪,皇家的糟污事实在太多了,也难怪五姓家族根本不想跟李家联姻。 脏唐乱汉,天知道回了长安他还会见到什么污秽的场面。 杨玉环可比他女儿还小啊。 王守善看着上仙公主直叹气,公主们要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位年轻的小母亲? 在老何家找到公主的时候她正带着三个孩子拿药锄锄地,看样子她好像在尝试栽某种植物。 她的心是很好,不过也太天真了些,这种长成了的植物要移栽是很困难的,一般它一离开土基本上就不会活了,不过看在她笑得很开心的份上王守善不打算提醒她,他已经一肚子的糟心事了,没必要把坏心情传染给她。 “你们在干什么呢?”他大笑着问。 “哥哥?”一听到他的声音,上仙公主整个脸都亮了,她放下药锄站了起来,如同山雀一般飞了过来。 王守善敞开了双臂等着她投怀送抱,怎么说也是三日不见了,可是就在距离一步远的地方她却停了下来,一下子她又变成名门淑女了。 “过来啊。” “有人在看呢。”公主低着头,含羞带怯得轻声说,这片田里有不少还在务农的村姑农夫,他们此刻正看着小两口笑。 “王郎,又来见你家娘子啊?”老何娘子萧氏是个泼辣的女人,现在公主住在她家,他们俨然已经成熟人了“你还怕我们亏待她不成?” “哪能啊,我是来检查她吃胖了没有。”王守善的话音刚落,上仙公主就恼羞成怒地拧了他腰眼一下。 “我胖了你就不喜欢了?”公主娇蛮得昂起头,大有王守善敢说一个是字就给他好看的架势。 “没有,不论你胖还是瘦俺都喜欢。”王守善搂着公主的腰开始甜言蜜语“我是怕你变得太美,反而不要我了。” “就你最油嘴滑舌。”公主很轻易地就哄好了,看着她王守善忽然觉得自己去不去重建那狗屁秦州已经无所谓了。 义父是府兵,除了打仗就是种地,其实他就跟天底下大多数田舍汉一样,有口饭吃,有老婆孩子就够了,想那么多除了累对他有啥好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再生波澜 “你们之前在干啥啊?”王守善见跟在玊玉身后的一个小女孩儿长得可爱,忍不住将她给抱了起来,这丫头比他预料得还要轻,就跟一根羽毛一样。 “我们在种药材。”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吸着鼻涕,呆头呆脑得说。 “种药材?”王守善把他手里拿着的植物放在手里看,那好像是天麻。 “嗯,姐姐说种药材比种粮食赚钱,以后可以少种粮食多种药。”另一个小女孩儿脆生生得说,王守善忍不住转过头看向玊玉道长,她的年纪都能做这三个孩子的娘了,她居然还让他们叫她姐姐? “你看什么?”玊玉道长恼羞成怒,又狠狠拧了王守善腰眼一下。 “哎呀,好疼。”王守善装模作样得叫嚷,三个小孩儿都笑了起来。 王守善带着公主老婆和三个娃在田间漫步,忽然之间有了一种自己已经当爹的感觉,比起儿子他更愿意抱女儿。 女儿多可爱啊,粉雕玉琢又干净漂亮,哪像儿子,怎么看都觉得瓜怂。 将心比心得想,要是有李玙这样的儿子换成王守善自己也会喜欢女儿多一些,那犊子就是李隆基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纯讨债来的。 “杨花落,李花开,花落花开轮转来,桃李子,满天下,人间风波似大海。”三个小孩儿没任何心机得唱着儿歌,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首被改编的儿歌就在民间传播开来,玊玉脸上的笑容明显淡了。 “今天大哥做了啥吃的啊?”王守善一手抱着女娃,一手牵着公主老婆,就像普通的田舍汉一样毫无知觉得问。 “豆花,你吃过吗?”玊玉强打着笑说。 “没有,但你的豆腐我吃过。”王守善刚油嘴滑舌完就被公主给拧了,他唉哟唉哟得叫疼,公主脸上的愁容才淡了一些。 瞧着天气不错,王守善一边走一边唱起了信天游。 “大雁雁回来又开了春,哥哥我心里想起个人,山坡坡草草黄又绿,日头头升起来照大地,看得清我也看得请你。” 王守善的嗓子不错,唱的又是当地人人会唱的曲儿,他这边的歌声才落下,另一边一位大姐就接上了。 “山丹丹开花羞红了脸,哥哥你让我咋跟你言?豁出去告诉你我心里话。黑夜里月牙牙藏起来,扑通通钻进了哥哥的怀。“ ”哎呀,不许唱。“公主是明显听过这首歌的,她娇声惊呼,捂住了王守善的嘴不让他继续接下去。 王守善快笑死了,就算他不接也有其他人接啊,果然那边大姐的歌声一落,另一位大哥就接着唱了起来。 ”云从了风儿影随了身,哥哥妹妹从此不离分。圪梁梁光光任你走,一夜里三次你吃不够。“ ”老君河水哗哗地响,妹妹我快活的直喊娘。花瓣瓣落下果子熟,要生个娃娃满地走。“ 公主听到这儿,捂着脸蹲了下来,耳朵都红透了。 要不说贵族都矫情呢,王守善伸手将公主给硬拽起来,拖着她继续往家走。 ”不就是个歌而已,你干啥呢?“厚颜无耻的西胡儿得意洋洋得说,公主又羞又气,眼圈都红了。 ”我这辈子怎么就遇上了你?“公主的声音都气变了,王守善仰天长笑,巍峨的青山之间回荡着他的笑声。 李白不住老何家,但他每天白天都会来,因为公主在这儿住着。 一般白天公主都会替村里或者附近的乡亲看诊,老何夫妇则带着孩子外出务农,所以做午饭的事就是他负责了。巴蜀男人普遍都做得一手好菜,即便没啥油水吃着也美味可口。 伴随着刺啦刺啦的油声,王守善提鼻子闻了闻,他闻到了鱼的味道。 为了去鱼腥味,李白加了姜和酒,老何家的厨房就在门口,王守善他们来的时候李白正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拿着酒壶,看到他们来了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指挥王守善去切大葱。 ”这是啥鱼啊。“王守善把女娃放下,探头探脑得往锅里看,结果一看吓了一跳,那居然是一条鲤鱼。 ”别管啥鱼,吃了再说。“李白将事先调好的酱油c醋和糖组成的调味汁倒进锅里,然后盖上了锅盖。 ”哥哥,吃鲤鱼可是犯法的啊。“王守善小心翼翼得提醒,李是国姓,所以鲤鱼是不允许吃的,抓到了必须放了,谁要是敢不放生还拿到市场上去贩卖就要被杖六十。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快切葱去。“李白开始取碗筷准备吃午饭。 ”姐姐,我要尿尿。“被王守善抱回来的丫头着急得直跳,公主只能抱着她往后面的牲口棚走。 ”良行啊,你真是好福气啊。“就在王守善拿着菜刀切葱的时候,李白无限感叹着说”我就没见过这样的公主。“ ”那是窦德妃教的好。“王守善专心切葱,这道鱼公主是绝不可能吃的,不仅是因为她是李家人,道士也是不允许吃鲤鱼的。 ”扶风窦家的家教好,要不大家都说窦家是后妃之家呢。“李白用勺子尝了一口汤,砸吧了下嘴,又喂了一口给王守善,他做的是寻常的野菜汤,春天的菜都新鲜,因此喝起来格外鲜美。 ”哥哥,你上次做的那个隆昌鸭子呢?“王守善还惦记着上次在隐太子庙里吃到的那只鸭子,他总共就吃了几口,根本就没吃够。 ”回去再弄给你吃。“李白面无表情得说。 ”你又咋了?“ ”没事,是不是后天咱们出发?“李白避重就轻,他这么一问王守善的心情也变糟了。 ”是不是京里出事了?“ 李白还是没说话,王守善顿时有些急了。 ”杨玉环已经正式成为你丈人的女人了。“王守善刚把刀放下,李白就波澜不惊得说”只是目前她还没有名分,现在住在华清宫那边。“ ”迟早的事。“沉默了一会儿,王守善又将刀给拿了起来,继续切葱。 ”惠妃快被气疯了,她杖杀了两个宫娥。“李白将锅盖掀开,将鲤鱼翻了个面,然后盖上盖子继续煮”差不多是时候了。“ 王守善切葱的手顿住了”三皇子那边是什么反应?“ ”他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什么话?“ 李白转过头来,揭开锅盖,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守善绿油油的眼睛”你什么时候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莫名其妙 李白的消息给得不是时候,好在他今天做的是鲤鱼,王守善就把它当成李玙给吃了。 老何的饭菜被三个孩子放在篮子里提走了,一般中午他们是不会回来吃饭的,虽然这里是他们的家可是奈何李诗仙的气场太强大,生生将一个农家小院坐出了隆中对的样子,对于威严的人普通百姓总有敬畏之心,他们坚持不肯跟李白在一个桌上吃饭,反倒是对公主他们就像对自家妹子一样亲近。 多一个比自己小八岁的后妈对公主不是个好消息,武惠妃气到失去理智要动手杀太子也不是好消息,寿王那个缩头乌龟这下彻底被他阿耶给绿了更不是好消息,这个时候唯一感到高兴的或许只有终于得偿所愿的杨玉环和她的堂兄杨国忠了。 长安的天要变了,再继续在乡下呆着没有任何意义,他必须回去了。 ”娘子,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出发。“吃完了鲤鱼,王守善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对玊玉说。 ”为什么?不是后天才走吗?“公主饭才吃了一半,不明所以得问。 ”京里出了事,我要提前回去。“王守善敷衍着说。 ”一天都不能等吗?京里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所以有个消息灵通的老婆就是这点不好,什么事都瞒不住她,就在王守善想着怎么编个理由蒙混过去时李白又说话了。 ”幽州那开始边打仗了,陛下派内给事牛仙童出使幽州,安南节度使杨思勗老了,下一任节度使谁去还是个问题“ ”这些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公主警觉得看着两人,出言打断了李白的话”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跟我说。“ ”当然有关系,你忘了杨思勗是个宦官吗?“王守善立刻接口说道”要是我帮高总管找回了娘,就算是他们那一头的了。“ 公主没理会他,虎着脸穿上鞋,直接起身离开了。 ”还愣着干什么?去追啊!“李白用筷子敲了敲王守善的头”记得绝对不能说杨玉环的事。“ 王守善摸着被敲疼的头,穿上鞋急急忙忙得追了出去。 才走到前院,王守善就追上公主了,她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上仙公主插着腰,骄横得瞪着王守善。 ”没有,我是真有事~“王守善老大一个人学着四郎的样子拉着公主的袖子撒娇,那模样别提多恶心了。 ”你跟李大哥合伙在骗我。“公主将他的手给甩开,抬手就就揪住了他的耳朵”你说不说。“ “有话好说,你别撕耳朵!”王守善是下定决心肯定不做巴蜀耙耳朵的,他想抵抗又不敢抵抗,怕耳朵真的被她给撕下来。 巴蜀悍妇凶起来要人命,王守善这下彻底领教了。 “说不说!”玊玉柳眉倒竖,踮起脚尖将手肘往上抬了抬,王守善的耳朵就跟着往上被提了起来。 “没有,真的没有!”王守善打死不招,同时心念一动,计上心头“我们出来这么长时间,你就不想回去看看观里的孩子们吗?” 王守善的话音刚落,玊玉提着他耳朵的手就松开了。 他立刻身手敏捷得跑到了几步外,刚一回首就看到玊玉脸上怆然欲泣的俏脸。 王守善这下彻底慌了手脚,又跟自投罗网的飞蛾一样将公主搂在怀里。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自己的孩子,但我生不出来怎么办?”公主呜呜大哭,显然这事已经成了她的心结。 “咱们还年轻,你怎么知道你生不出来。”王守善轻轻拍着玊玉的背,王皇后就是因为无后才被废的,在来长安之前他跟天下大多数人一样认为李隆基是个背信弃义c为了女色可以一点都不知道感恩的人,王菱是他的恩人,是她帮助他登上的帝位,然而她到头来什么都没有。 “那我要是一辈子生不出来呢?”玊玉推开了王守善,看着她的泪眼王守善脑子里想的全是冯坤口中那口口声声的陛下,如果他当了皇帝那他必须得有子嗣。 “不会有那一天的。”王守善像在发毒誓一样斩钉截铁得说“你别胡思乱想。” 公主一下子哭得更厉害了。 女人啊。 王守善心里仰天长叹,他不知道该怎么哄,干脆就把她往房里带了。 “你干什么,这是别人家!”公主吓得惊叫连连,死都不肯跟他进屋。 “你不是说要生孩子吗?咱这就生去!”王守善瞪大了眼,蛮狠得抓住她的手不放。 “臭流氓,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你放开我!” “不放,你要咋滴?” 公主在气急之下直接下口咬了。 王守善在吃痛之下松开了手,其实哪怕她咬出血那点痛对他都不算什么,他怕的是磕到她的牙。 王守善心烦得要命,干出没脸没皮事情的人明明不是自己,为啥他要跟自己的老婆吵一架? “你别那么疑神疑鬼行不行,这他妈还没定的事你怎么一口咬定自己一辈子生不出来?咱多做好事积德不行吗?” 这下子公主总算是不哭了。 “长安那边出事了,你三哥让我赶快回去,我也不知道啥事,等到了十王宅你问他去。”王守善决定祸水东引,李玙也是李家人,这属于他们家的家务事,反正杨玉环已经板上钉钉要当他们的后妈了,他倒要看这帮王子公主要怎么处理“你快收拾行李,咱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我能有什么行李,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公主擦掉了眼泪,异常坚定得说。 王守善没问她春松和翠英的事,那几个侍女根本没在她身边出现,这对即将在后宫出没的女人来说并不是好事。 后宫争斗武力基本上是派不上用处的,在那里全是凭的智慧和计谋,武则天和吕雉就是凭着自己的本事从那个修罗场里杀出来的赢家,她们对自己过去的情敌都使用了彘刑,后宫女人的狠辣程度由此可见。 即便是李隆基的女儿,她这么单枪匹马得杀进去无异于进龙潭虎穴,她必须学会给自己找盟友和朋友。 玊玉的性格内向c单纯c老实而且保守,她的脑子连春松都算不过,更何况是成了精的后妃了。 王守善不想回长安,他想去秦州,等这档子事了了他就去,休了先儿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人云亦云 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王守善这边刚说服公主提前一天出发,八百里加急就到了,身为一个白民还能看这种军国要务,王守善也不知道该做何感想,然而八百里加急都能送荔枝了,李隆基还有啥事是干不出来的? 连续写了三次公文韦坚都没把王守善给招回来,老头子终于失去耐心发火了,这次是他亲自写的剌书,再不回去这些送信的使者就要把他驾回去了。 “王驸马,请启程吧。”那个送信的官差客气又强硬地说,陈克州曾提醒他驸马爷这个称谓可不能随便答应,尤其是在这变天的时候。 “几位使者请稍待。”王守善客气地朝几人拱手,然后转身进屋,将脖子上挂着的符令给取了出来。 不论是他自己的飞鱼令还是墨家的客令都太小了,在找到专门的人保管前他只能自己戴着,李唐的鱼符有专人制作,这种令都是用银浇铸现做的,其他人根本没有仿制的可能。 用牛角做的符虽然便宜,不过却容易被仿造,这符以后还要再改。 王守善那手狗爬过的字一般人也仿不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把飞鱼符给用上了,有李白在这里他也用不上墨家的客令,王守善第一次调兵就这么仓促地发生了。 “你是骑马还是坐车?”带着女人赶路就是烦,尤其是不会骑马的女人。 公主骄傲地抬起下巴“你抱我上去?” 这就是变相同意骑马了,王守善趁着她没改变主意自己还要回去套马车之前将她给送上了马背,然后自己利落地翻身上马。 “诗酒呢?”在一干使者的拱卫中,公主凑到王守善的耳边问。 “借给辛云京骑了。”王守善的话音刚落,眼睛立刻睁大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妖精怎么这么大的胆子? “把手收回去,路上那么多人呢。”他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 公主咯咯笑了起来。 “就不。”女妖精媚眼如丝“就只准你耍流氓吗?” 王守善心虚地举目四望,正巧跟左边的一位送信使者眼神对了个正着,他心虚得将眼神转向一边,王守善心里顿时气个半死。 在军营里半个月一直跟男人在一起,除了训练就是普及军法忙正事,他本来没这方面的想法,两人同乘一骑原本是为了节省时间,结果他一个疏忽大意就给了这妖精作怪的机会。 公主装成坐不住的模样,紧紧抱住了他的腰,一只手一边作怪嘴里还吐气如兰,经过她这么一撩拨没想法也得有想法了。 在商山商道上骑马是有很多人看的,尤其还有那么多使者拱卫,要是王守善表现出来半点异常这脸就丢大了,于是他只能绷着脸,装出威严的模样,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抓住了公主作怪的手,然而那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她的手指如同在练古琴一般,在某个地方弹来弹去。 窦德妃再怎么会教上仙公主终归是有武家女人的血,她们最大的爱好就是驯服烈马,王守善明显是被瞄上了。 “你也不怕马失控了咱俩一起摔死。”王守善抱着公主让她换个姿势,挡住了自己的要害,她想玩就玩呗,反正他也没吃亏。 “哥哥,刚才在田里唱的歌你再唱一次给我听听。”公主忙着手里的活,声音变得如泣似歌,王守善咬牙苦忍,这商道上怎么到处都是人。 “等会儿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他腾出手捏了一下公主的丰臀,她惊叫了一小声,然后又开始咯咯笑了起来。 龙驹寨在丹凤驿附近,顺着驿路一路向西,他们在天黑之前回到了洛源驿站。 驿站除了供来往官员住宿,更大的作用是消息流通,唐朝初期驿站是由中书省管理,到了开元宦官势力变大,阉人也开始查手其中事务了。 阉党没法直接管理驿站,但有很多“义子”可以利用,他们是宦官的耳目,专门负责探听官员们所说的话,这些人担当的普遍是低级的工作,没人在意他们,所以他们无孔不入。 王守善和陈鹏大闹洛源驿的事他们就在乱传,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的场面被他们说得活灵活现,要不是自己就是当事人之一,王守善差点跟他们一起群情激愤了。 权贵都嚣张跋扈,打不赢就命令手下群起攻之,那个少侠势单力薄寡不敌众,救美不成反被擒住,实在可怜。 “那两个人把驿站弄得乱七八糟,连钱都没赔就跑了。”驿站的马夫看王守善穿着一身最便宜的黑衣,骑的是普通的马,就以为他是个普通皂吏,跟他说起权贵们的闲话来“胡人当道啊,在我华夏强抢民女都没人管,以后咱们老百姓该怎么活哦。” 王守善严肃点头“大哥是明白人,那些胡人是该被收拾收拾了。” “我们在这儿说有甚用啊,你该跟你的上官说,让陛下也听听我们老百姓自己的声音。” “好,没问题。”王守善大包大揽着说“我保证你这话陛下会听见的。” 那马夫只当王守善是在吹牛,一点都没有当真“你就敷衍我吧,五胡乱华的事没人记得了,继续让那些胡人做大迟早会出大事,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哪儿敢敷衍你呀,大哥说的是真知灼见,当官的不当回事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王守善,你给我过来!”王守善还没把话说完,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二楼朝他嚷嚷 王守善实在是感到好奇,他是怎么突破重重封锁从长安跑出来的? 他吊儿郎当地溜达到了一间上房,那自然比不得之前自己住过的顶楼,不过住在里面的人可不简单,因为他是大唐亲王三王子忠王殿下。 在他旁边站着一个长相丑陋的仆人,这人王守善也认识,乃宦官李辅国是也。 两兄妹之前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公主的眼圈红红的,看到王守善进来就没好气,小腰一扭把头转向一边,说什么都不理他。 早知道该把公主先睡了再说,留什么时间给他们叙旧啊。 王守善万分后悔得想,他果然还是心太软,不如李三郎那么强硬,所以才老是自己吃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衣冠禽兽 李玙的脾气很不好,再加上他的表情时刻看起来很严肃,任谁看到他都不会有好心情。 杨玉环本来是跟他平辈的人,结果因为阿耶做事不检点她一下子就成了自己的长辈,这口气一般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心高气傲的忠王了。 李玙大杨玉环八岁,身为贵族他恐怕没法叫一个小自己那么多的女人娘,不过安禄山就不一样了,那是个没脸的滚刀肉,为了得到权势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你怎么拖延了这么长时间不回京?”李玙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声音听起来还是很稳的,但谁都听得出来他平静外表下怒火烧得有多旺。 “时间长吗?我怎么没觉得,你以为兵是一朝一夕练得成的么?”王守善吊儿郎盘膝坐在他下手的位置,上仙公主在对面规规矩矩得坐着,谁也看不出这样的名门淑女之前在马背上做过多火辣的举动。 王守善盯着她满脸邪恶得笑,他爱死汉人这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本事了。 ”哥奴不要的人你接手了?“李玙眯着眼睛看王守善,他长了一张菩萨一样的柔和的脸,看起来软绵绵的的白面馍的心可比他阿耶硬多了。 ”没有不成材的兵,南衙之所以会烂在他手里全是因为他没本事,但正是因为他没本事你阿耶才敢把兵权交给他啊。“王守善看着自己的内兄冷笑”你继续跟你老子这么硬碰硬,迟早会有别的人趁虚而入的。“ 忠言逆耳利于行,可惜好话有些人是听不进去了,甚至于还会跟你唱反调。 李玙就是其中之一,他完全把王守善说的话当耳旁风,他岔开话题开始聊别的事了。 ”我这次出来是奉命来接应窦z的,你没跟他一起去南阳?“ ”都这么久了,他还没把木轨运回去啊?“王守善睁大了眼睛,不就是搬个货吗,哪有那么复杂? ”那条路没那么简单,秦始皇灭楚时六十万军队的补给都是那条路运送的,那么多马车同时在驰道上飞奔而不相撞你知道秦国人是怎么做到的吗?“李玙将一个纸卷从案上翻了出来,铺给王守善看”伏牛山山多c坡多c拐弯多,如何控制马速c拐弯时轨道的弯度c坡道的陡峭程度,多久发一趟车,出现意外翻车后如何处理,夜晚时信号传递问题目前正有人研究,据他们估计如果长安和洛阳的驰道修复完成,每一趟车都能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往返,一日之内就能从长安到达洛阳。“ 王守善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拉着货一日之内?“王守善不信邪得再问一次,李玙点了点头。 运力提升的显著表现就是物资运输速度变快,八百里加急的信使单人快马最多用背篓从巴蜀运回来十几斤荔枝,分给了后宫嫔妃和诸位亲王后一人可能只有一两颗,然而要是用驰道来运一次可以运百斤,也就是说以后杨玉环想把荔枝当饭吃都没有问题。 荔枝原本是皇宫中的贡品,有了驰道只要巴蜀扩大栽种面积,荔枝就能进入每个寻常百姓的家里了。不过这么做的前提是必须要打通蜀道,这一路上挖洞架桥是必然少不了的了,如何设计路线也是必须攻克的难关。 ”我上次跟你说的开工学院的事你搞得怎么样了?“王守善想象着日后驰道上飞驰着马匹的情景就热血沸腾。 李玙长叹了口气”等第一条驰道修好了再说吧。“ 王守善一听到这儿就不乐意了”怎么,还有人反对不成?“ ”有人说要是所有匠人都去开工学院,皇家的日常用度该由谁来负责。“李玙没开口,李辅国便柔声补充说道”陛下千秋节的礼物很多人都没准备好,所以也不赞同现在就开工学院。“ ”入他娘的,都是借口。“王守善气得站了起来,现在的贵族对三王子的态度是所有你坚持的我都反对,脑子被驴踢了的畜生就是这样,只会争权夺利,一点都不顾社稷安危。 李宰相就是这帮人的首领,他的目的是要扶已经头顶绿草的寿王继承大统,王守善是死都不会向那样的窝囊废跪拜的,他宁可回去当田舍汉,大不了这官他不做了。 ”我大唐帝陵开山为墓,要是工匠都去凿隧道去了,这墓又该谁来挖啊?“李玙看着桌上的图,斜靠在凭几上轻飘飘得问,王守善直觉得觉得他这话有问题,稍微想了下他就明白了,墨家主张节葬,这小儿怕是已经知道他有墨家支持的事了。 王守善的心情复杂极了,他希望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就是忠王,不过李隆基不肯让,因为那老顽固是开创了开元盛世的明君,他还想当秦皇汉武,开创不世伟业。 要是李隆基再年轻个二十岁他真的是个很不错的皇帝,可惜他老了,而且变得容易寂寞,需要人陪伴了,他就跟天底下所有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想享儿孙之福了。 千古圣君也是人,就连祖龙也有喜欢的女人,只有无情的君王才是好君主,一个有感情的人还是别去碰那个看起来金碧辉煌的囚笼。 ”殿下,我前段时间呈上去的关于改革兵源的奏表陛下看了吗?“ 李玙摇了摇头”阿翁说等你回去后再说,你的议案不全面,还需要继续完善。“ 王守善点头表示认同,高力士说得没错,他的议案确实想得不够周全,这还需要很多人一齐帮忙想。 ”王郎,高总管让咱家给您带个话,以后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多跟三殿下提,就跟之前的公私合营法一样。“李辅国这时毕恭毕敬得弯腰朝王守善说,王守善心念一动,转头看向李玙,此时忠王脸上平静无波,就像李辅国说的话跟他毫无关系一样。 太子死定了。 王守善看着油灯下如同佛陀般古井无波的忠王心里惴惴不安得想,脑门上全是冷汗。 所有的关系他都已经疏通好,现在只等着太子人头落地。 任凭李林甫口如莲花怎么游说c武惠妃柔情似水如何撒娇献媚都比不上高力士一句话,他们俩都是后来人,而高力士则是从龙功臣,并且是李隆基的知己,从亲疏关系上来说李林甫和武惠妃远不及他。 因为李玙重用宦官,所以高力士肯定会帮他。 这个人是真正的政治动物,在他的心里他有没有把太子当成自己的哥哥,把李隆基当成自己的父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上善若水 王守善也是人,虽然他在战场上杀了很多人,可是玩阴谋诡计不是他擅长的。 一直以来能让他怕的只有鬼,现在还要多一个如同鬼一样可怕的人,最糟糕的是他掌握了王守善不少把柄,而那个人此刻想要的就是让王守善臣服于他。 “说到这个,我倒想起来了。”李玙一边说一边从案牍上取了一个纸卷,李辅国立刻上前一步将它接过,然后双手交给了玊玉道长。 “工学院的事虽然办不成,不过医学院的事父亲已经同意了,琼儿,这件事由你负责可好?” “三哥,这如何使得?”玊玉局促不安得捧着那个纸卷,王守善瞟了一眼纸张的质地,那恐怕是正儿八经的剌书。 “不怕,你要是有弄不明白的地方就问人,大家都会帮你的。”李玙别有深意得看着王守善“对吧,良行?” “那是自然。”王守善皮笑肉不笑,这差事十有最后还是他来负责了。 “现在国家四处烽烟,正是用医之际,这事还是要你多费心了。” “内库的钱不是花光了吗?这钱从哪儿啊。”国库空得耗子进去都要哭着出来了,王守善才不信李隆基会忽然勤俭节约,让后宫里的女人把珠宝首饰都交出来。 李三郎忽然诡笑了起来“这事还是要靠良行你了,你还记得上次我们说的那个放高利贷的葛妙财吗?” 葛妙财那土老肥的后台是金城公主的阿耶邠王李守礼,算起来也是李家的亲戚,断自家亲戚这种财路的事李家父子不能干,所以只能让王守善这个外人来干了。 公主白天在地里种药材,要是医生多了老百姓看病就没现在这么困难了,要施行仁政必须要灭不仁之人,王守善觉得自己迟早要被李家人给害死。 人要吃肉必须杀猪,然而杀猪之前必须要获得主人的同意,不然这事会闹矛盾的。 王守善万般后悔,自己真是没事提那桩干啥,他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汉长安现在是什么情况。”李家人的原形王守善已经看出来了,说话也就没啥顾及了,他跟李玙说话也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白天没事,不过晚上不怎么太平。”李玙就像是在跟朋友聊天一样随意地说“你的那个门下好像叫张涛吧,他倒是很勤勉,日日都是最后一个离开,为了保护他阿翁派来了武威卫的兵将,不过他好像不怎么领情啊。” 让官兵保护贼?王守善再次无语问苍天,他要耍他们到什么时候? “从醴泉到皇宫的驰道修好了?” “哪儿有那么快,才把路线定下来。”李玙长叹一口气“人人都想第一条驰道从自己的辖地经过,洛阳那边更麻烦,还好有李宰相在主持。” 王守善想了下就明白了,那种一日到长安的驰道中途是不会停的,然而沿途还有很多驿站百姓需要停靠,速度自然就没有快速路快,一条驰道根本就不够用,李宰相要同时主持修建至少三条驰道修建,他肯定是很忙很忙的。 “和籴法实施三月有余,原本国家贴钱收购粮食抬高粮价,但税收却较往年有所增加,两相抵扣还有盈余。”李辅国此时接嘴道。 王守善发现这个宦官很喜欢接嘴,仿佛无时不在提醒周围人自己的存在感,他跟高力士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人。 要想成立工学院就绕不开牛仙客,有了牛仙客就绕不开李林甫,跟李玙混了绝对会得罪他,狗日的寿王怎么还不死呢。 “陛下让我一月建好从醴泉到长安的驰道,现在已经过了半月有余,以此进度恐难完成召令,不知三殿下可有办法帮我?”王守善愁眉苦脸客客气气地说。 狗日的李家父子把得罪人的事丢给他干,他要是不趁这机会倒打一耙他的脑袋才叫被驴踢了。 “我向父亲禀明情况,看能不能宽限几天” “还有,这条驰道是粟特人出钱修的,得树块碑记录下来。”王守善觉得这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大咧咧地说“从洛阳一日到长安可是大功绩,怎么说都该给他们几个长安户籍,要是长安不行,那换成洛阳也行。” 李玙沉着脸没说话。 “我那几个朋友没进成鸿胪寺啊,我要是不给他们一个交代下次怎么见他们,你总的给我一个说法撒。” “你还有什么条件?” 王守善刚想说话,李辅国便轻咳一声,于是只得闭上了嘴。 “你的兵什么时候到。” “今晚。”王守善觉得他们还是没法见人,所以显得有些不乐意“你啥时候走啊?” “等窦z把仿制的驰道运过来再说。”李玙沉着脸说“现在伏牛山已经派了驻军防守,他们在维修现存的驰道,有些驰道还能用,他们要试跑一段时间。” 王守善开始默数“快一千年了吧,那些木头还能用?” “何止是能用啊,难怪秦国能统一天下。”李玙叹服不已。 “咱们现在的情况其实和齐国很像。”王守善开始游说“咱秘书省有战国时期的古籍吗?” “有啊,找个时间咱们一块儿去。”李玙笑眯眯地说“就凭你可上不了第二层。” 李玙一句话就把王守善回绝的话给堵死了。 “我也要去。”公主嘟着嘴,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此时的她看起来倒跟那些被哥哥和其好友撇下,只能一个人在家玩的普通妹妹一样了。 “咱们是去干正事,你去干什么?”王守善想逗她,故意装出很不耐烦的模样。 “我不管,我也要去。”公主骄横跋扈地说。 “殿下,陛下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不如殿下多去陪一陪陛下。”李辅国这时又柔声说道“咱女人得顾家,军国大事让爷们做就行了。” 王守善被李辅国那句“咱女人”给恶心得不行,他只是被阉了而已,至于变成女人吗? 不过经过他这么一说,公主倒不闹腾了,只是她还是很不高兴,显然比起后宫,她更愿意去秘书省。 “关于普及水田的事,我跟鉴理说过了,过两天他就要去信阳,找个时间你们见一面吧。” 要不说李玙是王守善的克星呢,伏牛山被官兵占了,信阳也修了水田防线,他唯一的路就是攻打襄阳,打通商山商道,然后才能打到长安去。 “鉴理又是谁?” “司农少卿皇甫惟明,他是周氏太师的后人。”李玙微笑着说“他早就想见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暗流汹涌 司农寺这个地方和兵部c中书省相比听起来无足轻重,然而里面的利益冲突却是非常尖锐的,边疆的战俘要是愿意回去打自己的同胞就能去掉奴籍恢复军籍,不想拿锄头当奴隶就去拿刀当杀人犯,事情就这么简单。 有了人还必须要有土地,关中已经没无主之地了,河南道那边也没剩多少,在司农寺的公廨里有一张大唐疆域图,它跟户部的那张是一样的,大片大片的土地上空无一人,然而粮食的价格却越来越低,已经到了朝廷必须出钱救市的地步了。 只要保持沉默就能升官发财,谁要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就小心自己的命,但即便是这种机要衙门也有闲职,比如司竹监和温泉汤监,他们的活也就是挖挖竹笋c做点竹帘,又或者利用温泉种点非时令的瓜果蔬菜供应宫廷所需就行了,皇甫惟明每逢被部里的事情压得喘不过气一有时间就会去那边转转,也就是在那里他碰上了史官吴兢。 除了黑,没别的话形容现如今的大唐官场了。 吴兢是个很耿直的人,他修史四十年一生的大部分时间和主要精力都献给了修史事业,可是在史馆修史工作并不顺利,今年已经是他第四次请辞了。 贞观时史官位尊权重,甄选严格,通籍禁门,优礼有加,然而其后每况愈下,历史被当权者任意歪曲,想要真相必须从私撰的史书中去寻找,史馆里到处都是混吃等死的人,他们写的通篇都是废话,根本没有任何可借鉴的价值。 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但如今的学生书都不喜欢读更何况是读史了,老夫子心灰意冷,很是郁郁不得志。 “司农寺现在有二千零八十六人,人数仅次于光禄寺二千七百七十七人,太仆寺二千四百三十九人,但给他们的公廨田有二十顷,是中央各部之首。”李玙一张口就开始背数据,王守善最不耐烦记这个,跟李玙聊天全是沉重的话题,王守善觉得跟他在一起久了人都会变得灰暗的。 “你就不能稍微开心点吗?”王守善直截了当得明说“老是这样谁愿意跟你说话?” “那你现在笑得出来吗?”李玙还是沉着脸说,王守善翻了个白眼不想再理会他了。 “殿下,要不老奴陪你下盘棋吧。”见气氛沉闷,李辅国又冒出头了,王守善这才想起李玙好像有下象棋的爱好。 “我刚开始学,要不我陪你下一盘?”王守善恬不知耻得说“你得让我车马砲。” 李玙冷笑连连,不置可否。 趁着李辅国去取棋盘的时候,玊玉也出去了,等屋里只有两人,王守善凑到了李玙身边低声耳语“你找粟特人到底要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李玙还在装傻充愣。 “我的哥,你能别玩了行不?”王守善都快被气死了“回纥人没那么容易对付,你要是棋差一着是要死很多人的!” 李玙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然后笑了起来“你猜出来了?” “你这是不成功便成仁,给大家留条退路行不行?”王守善这下是真急了,脸色都涨得通红。 “国不自强则为夷狄所侮,君闲臣忙国必兴,君忙臣闲国必衰,靠别人是靠不住的,要忙大家一起忙。”李玙毫不负责得说,王守善只想拿个鞭子抽这犊子。 “你阿耶知道这事儿吗?”王守善就不信了,李隆基会同意? “知道,他跟我说要是这事我能做成刑部就归我管。” 王守善顿时觉得心中有一万匹马在狂奔。 “你们俩当天下人的命是儿戏呐!”王守善的眼睛气得通红。 “那你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李玙瞥了眼西胡儿“是你提出要跟突厥人和谈的。” 王守善运了半天的气,最终还是没放一个屁。 要么战,要么和,跟突厥人继续打下去就算最后能灭了他们的族汉人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只要不打仗放奴隶回去也没啥问题,唐人现在要做的是如何将后突厥汗庭变成汉人的傀儡政权,要达到这个目的这一套拳法就必须耍得漂亮,错了一步不仅偷鸡不成还会蚀把米,唐人将失去最后的可借之兵。 “都他妈的疯了。”王守善忍不住抱怨连连,王君毚有勇而无谋,偏偏军队里最敬佩的就是勇士,李家父子要是不给他主持公道王忠嗣要想代替他在陇右站住脚可不容易,谁都知道他代表的是李唐王室。 “不疯魔不成活,这句话你听过吗?”李玙睁着墨玉一样的眼睛看着王守善,后者摇了摇头“这句话是梨园里的伶人经常说的,想活命不疯怎么能行。” 果然是什么爹生什么儿子,狗日的李玙跟他爹一样任性。 “就没有一点回转的余地吗?” “没有,王忠嗣已经开始布置了。”李玙毫不犹豫得回答“粟特人那边也已经知情,现在就差一个人去陇右跟突厥人谈判。” “你不亲自去吗?”王守善阴阳怪气得讽刺着。 “那你替我在长安坐镇?”李玙气愤得将凭几上的软枕丢在王守善的头上“谈不成你就别回来了。” 王守善桀骜不驯得骂骂咧咧,就凭他这样的小人物怎么可能谈得成那么大的事。 “良行,你想不想跟我的十八弟一样那么窝囊得活着?”李玙忽然用异常沉静得声音问道“你要是不想的话就必须做到,是你说了要世界大一统的,你可别食言而肥。” “你这么早就把所有计划跟粟特人说了?”王守善把软枕给丢了回去,李玙冷笑着将它给接住。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吗?” “那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帮我运一样东西,只要那东西到长安的时候还活着,我就把唐军的甲胄借给他们穿。” 粟特人是常年在丝绸之路上往返的商人,他们经常将各种珍奇动物送到东西两京,这事对他们来说一点都不困难,反正偷渡的事情他们做惯了。 “你不要老想着失败,要是我们成功了呢?”李玙开始给王守善勾画美好的未来“你想想那会是怎样的光景?” “老子怕没法活着看到那一天。”王守善揉了揉鼻子,口气却变得没之前那么强硬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已经没退路了。”李玙恨声说道“我可不像父亲一样,对敢谋反的人那么心慈手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北庭往事 开元十八年,当时的十八岁的李玙还叫李浚,他生平头一次上了战场。 那一年金城公主应吐蕃使者的请求嫁给了尺带朱丹,大多数百姓都沉浸在公主出嫁的奢华场面中,只有皇室的人知道这其中包含了多少无奈和辛酸。 李浚和金城公主并不熟,他的童年是在窦家的观音庙里渡过的,等宫里的情势稳定后他就拜了贺知章c吕向c潘肃c皇甫彬等名士为师,繁重的学业让他根本无暇去后宫玩耍,李隆基泰山封禅大典后他就搬到了十王宅,一直到金城公主出嫁他也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见过她几次而已。 在金城公主之前也有几位公主结婚,每次宫里都是喜气洋洋的,唯有金城公主出嫁的时候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就连李隆基去后宫临幸的时间都少了。 和亲不是一件喜事,这种婚姻是一场政治交易,年轻的李玙就是抱着这种想法带着八个总管到的寒冷的辽东。 那个时候时值五月,天上时不时还会飘点雪,但大多数时间天气还是不错的,辽东的土壤很肥沃,并不像传说中那么荒凉,京兆尹裴伷先当年是被流放到了靠近西域的北庭,他对辽东的情况其实并不熟悉,但好在他养了很多食客,所以当李玙问起他有关辽东诸个部落的时候裴伷先还是答得上来的。 没有冶铁的技术游牧民族其实大同小异,只要马跑不起来他们的弓根本奈何不了唐军的弩,可是马替他们带来了回转切割阵型的能力,所以唐军在面对游牧民的时候总是吃亏。 一支箭射出去再重新装上必须要花费比直接将箭搭弓上更多的时间,就这点功夫就够全速冲刺的马冲一丈的距离了,所以每一次的射击机会都非常重要。 一般唐军士兵人人都会带一把弩把弓,但是大多数人往往做不到百发百中,这种无效射击多了游牧民的骑兵就冲到跟前,盾牌阵哪怕有一个点出现问题整个阵型就会被冲破,到那个时候就真的是虎入羊群,势不可挡了。 第一次上战场李玙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看着,他那个时候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有人会在退无可退的时候选择怯战,就因为一个人出现了问题一条战线就崩溃了,然后一场战事失败影响了整场战争,最后那一年大唐和契丹的战争以平手告负。 他带着这个问题问了自己的师傅们,每个人都给了自己不同的见解,他们说得都很有道理可李玙却觉得那都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他趁着身边的人都不在的时候问了一个路过的老兵,那个中年人并没有因为他穿着光明铠而对他另眼相看,他只说了两个字就解开了李玙的疑惑——人都是怕死的。 要想改变现状就必须对军心军纪进行治理,回到长安之后他试图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父亲,但是他却受到了太子瑛的阻挠。 太子长得很俊美,因为他的母亲赵丽妃是个长得很美的伶人,吕向当过李玙的老师,后来又成了太子的臣子,他被太子气得信了佛,成了金刚智三藏的俗家弟子。 除了好色之外太子瑛确实没犯过什么大错,因为他什么事都没干他能犯什么错?他就跟伴食宰相卢怀慎一样只是个摆设,作为一个储君来说这样太不称职了。 当皇帝并不是品德好就行了的,即便是三皇五帝之中尧为了让位给舜也杀过人,当李隆基要收走他兵权的时候太子也只是恭顺得将东宫六卫拱手奉上,他确实是个孝顺的好儿子,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储君。 李隆基很重视孩子的教育,尤其是太子,他曾经问过李世民问李承乾同样的问题,李瑛交上去的是一篇花团锦绣的文章,该说的一个都没说到点子上。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李玙发现父亲在自己身上花费的时间越来越多了,本来开元十八年是太子想去契丹征讨的,然而最终李隆基却派了李玙去,于是太子就将他当成了心腹大患。 “韩非有云,治无小而乱无大,法不立而诛不必,良行,你觉得非子此言何解?” 王守善没想到李玙说故事说着说着会聊到韩非的身上,稍微想了一下便说道“过无小过,是过必有罚,有过而不罚则法不立。”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知道韩非子此言的出处吗?”李玙听了王守善的话继续提问,王守善摇了摇头,他连论语都没读全何况是韩非的书了。 “曾经有一个犯人,从卫国逃到了魏国给魏襄王的王后治病,卫嗣君听说了这件事就派人去向魏襄王请求用五十金买回这个囚犯,往返了五次而魏襄王还是不肯给,于是卫嗣君就用左氏城去换回这个囚犯。大臣们以及卫嗣君身边的侍从劝谏说用一个大城去买回一个囚犯,值得么?卫嗣君说这不是你们所能懂得的事,你懂得这是为什么吗?” 王守善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 “卫嗣君是何意思?说来听听?” “不论花多大的代价,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王守善恨声说道“哪怕在旁人眼里看起来不值得,也必须得把那贼子抓起来严惩。” 李玙笑了起来“莽夫之言,但所言由衷,其意不远矣,那个囚犯能逃到魏国给襄王的王后治病证明他是有治病的才能的,往返了五次而魏襄王还是不肯给证明这个人的才干很高,如此有才华的人还要抓回来严惩有两个原因,一,此人才能不能为他国所用,二,以小示大,让图谋不轨之人不再心存侥幸,非子所言只为其一,却不知其二,因为他只是一个臣子。” 王守善心不在焉得点了点头,狗日的李玙又想驯服他。 “良行,我向你示好你为什么不接受?” “没什么原因,就觉得不该掺和进皇家的事里而已。” “那在你的眼里,我到底是谁?” 王守善被他的问题弄得莫名其妙,只得实话实说“三皇子,忠亲王。” “你若是个纯臣,在你眼中我就该只是皇帝的儿子,你该思考的是我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对国家有利,就跟张九龄一样,当父亲提出要废太子瑛时只说这么做对国家的害处,而没想过这样直接谏言对自己是否有利。”李玙很平静得看着他,那眼神看得王守善浑身发毛“但你想的是如果跟我一路会给自己带来哪些好处坏处,所以你并不是个纯臣,然而你也没想过如何要给自己谋利,像你这种既算不上好又不能算坏的臣子我很难办啊,你说我该不该罚你?” 要是这个时候是安禄山肯定已经跪下叫嚷表忠心了,但是王守善做不到,他就像是根木头一样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玙只能长叹口气“你跟裴伷先一个德行,天生的拧种,只认死理。” 看着这样的李玙,王守善忽然明白了为啥李思远会向他效忠了。 他会成为一个好储君,以后多半会成为皇帝,跟着未来的皇帝混日后就能成为从龙之臣,说不定能跟高力士一样权倾朝野,这么有前途的事干嘛不干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爱民如子 开元八年权梁山谋反,李隆基却只杀了匪首,这在李玙眼中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父亲的仁爱之心才导致今时今日的局面。”李玙语带抱怨得说,王守善就没明白过来,李隆基他哪儿像个仁君了? “之前我说的话你都白听了?”李玙恨铁不成钢得看着王守善“治无小而乱无大,乱不一定起于大事,百姓目无法纪才是祸之根源。” 王守善这才恍然大悟,谋反都不一定会死,那其他法律就没遵守的必要了,侵街就是最好的例子。国家规划好的布局于个人私利有害,这个时候百姓做的就是破坏国家的规划为自己谋利,乱皆因私而起,不论是百姓还是官员都无为国奉献的公心,自然就埋下了天下大乱的苗头。 开发西部是很累很苦的,然而却对国家有利,百姓畏苦而驱利,那国家如何规划都是没用的。 一个合格的君主不是人人都喜欢的,圣君则是后来人评的,当年李世民玄武门之变后百姓对他的评价其实也不好,但他却用政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开元八年抓了太多人,全部处死可能会造成社会动荡,李隆基就手软了。 如果是换成李玙,他绝对不会姑息养奸,法是让人畏惧的,一部让人无法产生畏惧之心的法律就是形同虚设,用这种法治理的国家自然强大不起来。 秦时那么多酷刑,就是为了震慑百姓,只是商鞅做得太过头了,因为他是法家,他没把百姓当人看。 令行禁止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却很难做到,相比起百姓军队稍微好管一点,毕竟府兵瓦解后现在的兵都是吃的李家人给的饭。 李隆基年轻时杀人也是不留情的,要不是念在国家缺人京兆韦家就要被屠绝户,然而他越老做事就越差那种杀伐果断的心了。 又想依法治国,老百姓又不服法,这不是扯淡是干啥呢?老糊涂了就是这样,现在的李隆基已经服不了众了。 “三殿下觉得,如今该如何是好?”王守善小心翼翼地问。 “这事你不该问我,我只是臣子。”李玙眯着眼睛紧抿着嘴唇,看起来不怒自威。 王守善听了他的话没做声,废除奴隶制要动太多人的利益,谁知道他会不会被暗杀? 李玙死了,接下来就会轮到他自己,公主老婆他还没日够,所以现在他们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不知道就不知道呗,装什么了不起。”王守善装模做样得抱怨,李玙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李辅国带着两个小宦官抬着一个棋盘进来了,它跟围棋的棋盘很像,只是它是用来下象棋的。 “出公差你也带这么好的棋盘?”王守善鄙夷着李玙,贵族就是贵族,到哪儿都忘不了奢侈。 “不过是榧木的而已,又占不了多少地方。”李玙鄙视着王守善少见多怪“你那身衣服什么时候换一换,身上一股味儿。” 王守善这才想起来,这段时间都忙忘了,他这身黑衣闻起来很酸楚,满满地都是穷酸味。 “我妹妹是怎么照顾你的。”李玙不满得说,这话王守善听着很受用,他只是就事论事,没因为亲情而偏袒她。 “不关她的事,军营里不能进女人,而且她还有自己的事情忙。”王守善一边拿棋子一边说“老百姓身上都这味,我是久不闻其臭了。” “女人不能惯,越惯越得寸进尺。”李玙不赞成得说“等会儿去洗个澡,把这身衣服给我换了。” “我又没有换洗的衣物,再说后天就回京了,回去了再说。”王守善开始思念德贤观的温泉,那才叫洗澡,在驿站里他可没法那么痛快地躺浴池里泡。 “三殿下,你在骊山有别院吗?”王守善得寸进尺得问,李玙挑了挑眉,没有直接回答。 没有就没有呗,装什么高深莫测,王守善心里腹诽连连。 “父亲分给你们的侍女呢?”李玙在李辅国的帮助下摆棋盘,他依言让了王守善一个车马砲。 “不知道,我都交给她去处理了。”王守善出了一个中兵,现在他就知道一个开局套路,那就是砲打当头。 “找个时间去宫里谢恩吧,她们都是惠妃赐的人。”李玙看着棋盘语带深意得说“她不懂事你不能不懂。” 王守善仔细回忆着春松的话,她说过如果他们觉得不满意随时可以跟武尚宫换,其中的意思或许就是这个了。 “知道了。”王守善抿着嘴,皱紧了眉,武惠妃必须得见,她是寿王的娘同时也是王守善的丈母娘,只是这个丈母娘太喜欢女婿了,都把杨驸马带上自己的屋里了。 李玙开局出的是马。 王守善自己也出了个马。 然后李玙就出车了。 王守善觉得不对劲,他少半幅棋怎么布局的速度反而比他快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下啊。”李玙恶意得笑着。 王守善看了李玙一眼,然后低头看自己的棋,他的马要是这个时候出就会被李玙的车给别住,他的一个车一下子关住了他两个人。 于是他只好出另一边的马。 手谈时不宜说话,李辅国亲自给李玙泡茶,贵族喝的都是高僧喝的那种清茶,李玙自然也不例外,一时间满室茶香四溢。 少了半幅棋,李玙自然没法全面进攻,他只能用士相进行防御,有的时候防御做好了也能反守为攻,过河的卒子当个车,王守善的棋正逐渐陷入劣势。 “诶诶等等。”眼见着自己兵被李玙的马给吃了,王守善立刻连声叫停。 “什么叫等等。”李玙抓着王守善的兵不松手“据棋无悔。” “我才刚学,你让我不行吗?” “都让你车马砲了,你还想我怎么让?” 王守善盯着他的内兄无言以对。 “你就一定想要我认输吗?” “那你认吗?”李玙将那枚兵轻扣棋盘,它发出清脆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敲击木鱼。 王守善看着他冷笑,那笑容看起来傲慢又邪恶,宛如来自地府的鬼魅。 “我去看看你妹妹在干什么?她出去有一会儿了。”王守善懒洋洋地站起身答道,然后他撇了一眼李玙手里拿着的那枚棋子兵,走出了李玙的房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暗中盘算 商山路上多的是人,大一点的商队可能也有一百来人,然而在进城的时候辛云京却遭到了拦截。 哪怕是灰头土脸,当兵的和百姓的精气神也是不一样的,大晚上一群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兵忽然出现在驿路上,要是守兵还不阻拦那就是失职了,好在中官陈克州和康开明取出了他们的印信,不然恐怕会起不小的误会。 按照约定,他们应该是在长安碰面的,不过中途王守善在洛源遇上了李玙,这一幕碰巧被李白的门子看到了,于是高云莫便和冯坤一起跟着他溜进了洛源驿。 王守善找到玊玉的时候她正在和三人说话,她看起来很着急,却并没有乱了方寸,后来还是高云莫先发现了他,三人才停止了讨论。 “在聊什么啊,这么严肃。”王守善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公主,他想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可是这样一来就得花不少钱了。 “主公,队伍已经到了,咱们今晚住哪儿?”高云莫拱着手谦卑地问,这一次冯坤不讽刺他了。 “还能住哪儿?野地呗。”王守善轻描淡写地说,他在西域当兵的时候常常不许随便进城,想吃饭也只能自己做“等会儿去买点吃的,咱们给他们送过去。” 繁华的内地他们并不需要带辎重,吃的喝的能在镇上买,轻装上路的好处是速度快,不过钱花得也是相当快。 一百多张嘴要吃饭,不想办法捞钱谁跟他混啊,以后还要扩军,所以王守善必须学安禄山那样找块地有稳定税收才行。 “娘子,你的剌书呢?”王守善计上心头,当着手下的面对她搂腰拉手,公主是要脸的,她极力摆脱他的纠缠,将李隆基的剌书丢给他。 开元二十五年三月二十五日敕,见在京文武官八品以下及庶人之子,广召性好医学者于太医院,东都重置弘仁馆,令博士助教各一人,品秩同太学,隶国子学,掌医学之事,其束修之礼,督课c试举如三馆博士之法。 王守善冷笑连连,这封剌书上根本没写谁来搞医学院的事,李家父子就是搞了个归制,最关键的是钱从哪儿来。 公主老婆是郎中,这事她肯定会上心的,王守善要搞不死葛秒财国家不会播地给他,太医院才多大点地方,装得下八品以下官员的孩子吗? 王守善一转手就把剌书给冯坤了,犯官之子看着这份剌书莫名其妙,但看完之后还是把它给了高云莫。 “你那个很会算帐的朋友什么时候能见我?”等高云莫看完了,王守善就把剌书收进了袖子里。 “信已经送出,主公回京后最迟三日内能见到。”冯坤笑眯了眼睛。 “高有光,你认识很会算帐的人吗?” “我有五个账房,马上就能干活!”高云莫急忙忙得说,冯坤立刻恶狠狠地瞪着他。 “分两拨人,有光先去查葛秒财,你的朋友来了之后先让他见我。”王守善色眯眯得看着公主“有些人太调皮了,要好好收拾收拾。” “唯。”冯坤和高云莫同时应道。 “给我留个地方,我晚点过去。”王守善慢悠悠地追在公主身后,就像狼追兔子玩“今晚好像要下雨,最好能找个能遮风避雨的山洞。” 两人站在原地领命,王守善心情大好之下开始大声唱起了信天游,就是白天在田里唱的那首,那歌词实在难登大雅之堂,驿站里住着的都是读书人,他们听过之后满是不屑之色,公主的脸涨得通红,想装作不认识但其他人又不傻,就在他即将唱到歌词最露骨的地方时她自己投怀送抱了,王守善得意一笑,直接拉她进了一间空房。 “好好的信天游,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这样了。”公主站在榻边任他为所欲为。 “那又不是我编的。”王守善着急得想解开她身上的衣服结却不得其法“等会儿要下雨了,咱快点行不行?” “流氓。”公主认命了,微微侧身去解自己的衣结,汉女的温柔婉约顿时尽显出来,李唐说是有鲜卑人的血,现在也已经融合得差不多了,她慢条斯理地脱自己的衣服王守善却受不了了,在惊叫声中他将美人扑倒在了榻上。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扎扎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也许是嫌弃之前的歌太粗鄙,一位官员便让私妓开始唱起了歌,那歌声婉约悠扬讲的正是牛郎织女的故事。 汉朝的诗总是这样,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悲凉,过长江的时候王守善一定要把公主带过去,他才不当那劳什子的牛郎。 “今晚我不住在驿站,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多日不见却只是匆匆一别,王守善背对着公主又穿上了他那身酸臭的黑衣,他是率军的武将,没法将女人带进军营,这是他自己立的军法,他必须身体力行“你要小心你的三哥,他不是什么好人。” 公主没有回他的话,王守善顿觉不快,他回过头去,却发现她正无声垂泪。 “你又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杨玉环的事?”公主一开口,眼泪就不断地流“我不想见他。” 王守善被公主这么一哭也心烦得要命,谁叫她是惠妃的女儿。 惠妃也不是李隆基的原配,她夺走了王皇后的位置时就该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总会有年轻貌美的取代她,只是谁都没想到李隆基会对自己的儿媳下手。 想让儿女对一个为老不尊的阿耶孝顺,王守善也不知道李隆基是怎么想的,可是他现在想要的是秦州,他需要公主帮忙。 “你不管他那他就要被小人给围住,有钱人家争家产的场面看过吗?”王守善耐着性子坐在榻边跟她讲道理“他老糊涂了,你要是在路上看到糊涂了的老人会不管不顾吗?” 公主一下子哭得更伤心了。 “百善孝为先,你要做个孝顺女儿,回去我们还要见一见惠妃,她可是你的亲娘。” “我不想当公主,哥哥,咱们离开这里好吗?”玊玉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 “行啊,等过一阵咱们去秦州怎么样。”王守善轻声低语浅笑着说“那边正等着重建,可能会需要很多郎中,你在那边会派上大用处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夜来风急(上) “你来干什么?”王守善刚一回到军营就看到一个不速之客,心里的火顿时就高涨起来。 “好了良行,陈道长是来办正事的。”李白开始做和事老,但不论是王守善还是陈鹏都不打算领情。 现在他们又不是在打仗,而且还有两天就回到长安了,高云莫当然不会浪费钱再去买帐篷,按照军规入夜后是不允许生火的,不过这里是和平的内地,镇子上到处都是点了油灯的人家。所以彍骑们就一火一火得围在一起烤火聊天。 傍晚的时候天色就变得阴沉,入夜后更刮起了大风,估计晚上是要下大雨的,这个时候王守善要是还住在驿站里,将心比心得想谁都会觉得不舒服,如今王守善回来了,每个人跟他打招呼的时候脸上都有了笑模样,当官的有当官的事,当兵的有当兵的活,大家都是可以理解的。 “什么正事要他妈的晚上谈。”王守善下意识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蹀躞带,陈鹏依然穿着道袍,风流倜傥俊美英武,虽然初见玊玉时他穿得比现在还惨,可他看着陈鹏就是觉得心烦。 “你不是说要处理漕帮的事吗?又打算跑了?”陈鹏阴阳怪气得说“找了个帮手也没见有什么用,该硬的时候不硬,软塌塌像个妇人。” 王守善看向李白,右手食指遥指着陈鹏“他这么说你你也能忍?” 李白继续和稀泥“你先坐下,听咱们把话说完。” “我什么时候说要处理漕帮的事了?”王守善没理会李白,他瞪大了眼睛看样子又想动手。 “你赖,尽管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你,遇事只会躲,连妇人都不如。” “都他娘的给我住口,什么时候了还吵!”李白最终忍无可忍发火了,虽然身不足七尺但他的声音却异常洪亮,再加上山洞的回音,听起来宛如狮王怒吼。 这下子王守善和陈鹏都老实了。 李白将袖子给撸了起来插在腰上,常年喝酒的人都有个大肚子,这一番挺胸凸肚看起来很有官威。 “这次陈道长找你是有要事要谈,周长天的下落找到了,他还没死。”李白放轻了声音说,王守善皱着眉想了半天,这个姓周的难道就是漕帮帮主的四儿子? “既然找到了,何不将他直接还给周延年?” “不是人找到了,是下落找到啦。”李白一个劲得叹气“他被龙王抓去做了女婿,现在走不了了。” “你说什么?”王守善不信邪得又问了一次。 “我说,周长天被龙王抓去做了女婿,现在走不了了。”李白没好气得又重复了一次。 黄河里有条蜃龙王守善是知道,这丹江里什么时候也有龙了? ”不是那种龙,你听说过鲛人吗?“陈鹏像是能读懂王守善的表情,面无表情得解释着。 鲛人又名泉客,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秦始皇的墓里就有鲛人油灯,只需一滴经年不灭,王守善只听说过他们是住在海里的,什么时候江里也有了?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王守善低声嘟嚷”那个姓周的能在水里活着?“ ”好好动动你的脑子。“陈鹏不屑冷哼。 ”鲛人跟人怎么能成亲?“王守善就想不明白了,不同种也能干那个? ”不知道,总而言之我们得把他救出来。“陈鹏冷着脸说”再拖下去两边就要开战了。“ 说是丹江上的纤夫都罢工了,王守善也没觉得洛源的生活有多大影响,大家的日子还是照过,没见得发生什么异常。 李白见王守善这般无所谓的态度就来气,他只得将这段时间他的门子探听来的消息向他娓娓道来。 战争离普通老百姓太远了,一般人去集市买菜总共才多少时间,只有常年在集市里的人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读过书的人自然不会沦落到要靠卖菜为生,也不是所有卖菜的菜贩卖的都是自己家里种的菜,有些菜贩是收购了其他田舍汉种的菜从中赚取差价的,他们做的是无本买卖,自然就会引来见血的苍蝇。 码头生意说白了就是勒索,要是不交就会有地痞流氓c流民闲汉找上门来骚扰,保准你生意做不下去,这个时候漕帮或者袍哥就会出面,小老板想不给钱也不行了。 小老板也有做买卖做得好变成大老板的,他们通常跟官府和黑帮都有密切的关系,这些人没读过什么书,更不懂什么奉公守法c文明守礼,为了抢生意他们常常会闹矛盾,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出钱雇佣打手,一般这种架是打不起来的,大家也只是充个场面而已,然而漕帮c袍哥自顾不暇,这假场合也要变成真械斗了。 要乱一般是从最底层的混子开始乱,同时战乱最先平定的也是他们,真正的大人物一般是不轻易动的,但这次为了周延年的事袍哥一位仁字辈的大哥已经离开夔门到了江州,两帮人马现在都在往那边汇集。 长江黄河上的水匪这下可乐开了天,此时不抢更待何时?长安的丝绸c漆器c木雕c象牙全部都涨价了,这点钱对财大气粗的富人来说影响并不大,可是对普通百姓来说却全是天文数字。 丹江码头的生意和长安洛阳都涨价了,物价本来就在波动,而且粮食的价格也上调了,大家都习以为常,所以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如果大唐不修驰道,不论是漕帮还是袍哥怎么打对朝廷的影响都不大的,偏偏是今年南诏那边要打仗,扬州七月会有大乱,河南道在闹蝗灾,再加上北边的突厥c契丹,西南的吐蕃,掌控着全国民间运力的两个帮派就变得至关重要了。 这就跟活血化瘀一样,稍有不慎就会在造成严重的后果,造成的伤害甚至比没有治疗前还要严重,但要是治好了那就是无病一身轻,所有人又能轻装上路了。 ”贞观时咱们全国运力加起来才二十万石,裴宰相的转运法实施后你知道我们的全年运力有多少吗?“李白自豪得咧嘴一笑”已经有七百万石了,裴宰相说要是驰道真的修成了运力至少要番四倍,咱大唐的国力又要往上涨了。“ ”裴宰相也已经知道的?“王守善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他要是不知道才叫怪事。“李白冷冷一哼”这次提议让三皇子来接窦z的就是他,现在他就在会峪河边的别院,你要不要他一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夜来风急(下) 会峪河又称花溪,和丹江相比它又小了一些,有些河段看起来就像是溪水,并不像是河流。 这里的风景比商山更美,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颜色,此时已经到了春末,不过两岸的山上还是有无数鲜花盛开,正巧今夜夜风又大,风一吹过顿时便下起了漫天花雨。 蜿蜒而过的河水上洒满了花瓣,已经看不到河水本来的颜色了,和洛源那个繁华的市镇相比这里才是真正的人间仙境,王守善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他该去把公主老婆给叫出来一起玩了。 ”快一点,要下雨了。“穿着一身灰衣的李白抓着手里的剑,身手敏捷得在乱石中穿行,为了节省时间他们走的是人迹罕至的近路,原本是野兽走的兽径,但自从有人在山中修了别墅后野兽就陆续不再来了。 ”哥哥,你觉得跟富春江相比,是会峪河好看还是富春江好看?“王守善记得李白去过江南,富春山有个帮刘秀起兵的隐士严光,在李白的诗里他曾自比为此人,并有择一佳地隐居的意思,王守善也想过一过隐居的生活,所以才有此一问。 ”哪个都不好看,我想回隆昌。“李白头也不回地说”陈道长觉得哪个地方的风景最好看?“ ”比起景,我更爱美食,潭州的臭豆腐你们吃过吗?“陈鹏背着剑如猿猴一般在乱石中跳来跳去。 ”豆腐臭了怎么吃,我更喜欢吃香豆腐。“王守善一边说一边舔了舔嘴唇”香豆腐你吃过吗?“ 陈鹏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消失了。 ”狗日的混账东西,给老子把嘴巴闭到。“李白一发火气势很是骇人”一天到黑你个龟儿到处惹事生非,再扯起嘴乱叫,老子日死你个仙人板板!“ ”仙人板板是个啥?“王守善被骂得不高兴了,语气变得有些阴沉。 ”就是你的祖宗牌位。“陈鹏勾起嘴角冷笑”你有那个东西吗?“ ”陈鹏!“李白厉声呵斥着,这下陈鹏也把嘴给闭上了。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一直沉默不语走了一大截路,王守善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会忽然想起这首诗,它还是李白写的,明明是一首气势磅礴的诗可是他念着却觉得膈得慌。 ”你恶心不恶心,你是吟诗的料吗?“陈鹏站在离王守善三步远的地方讽刺着。 与朋友结伴夜游本来是件很平常的事,然而要是结伴的人是自己的情敌,那感觉就别提多恶心了。 ”裴宰相不留长安,跑这儿来干嘛?“左右没事王守善开始跟李白没话找话。 ”他要去伏牛山亲眼去看那条驰道,不把它研究透了决计不回长安。“李白瞥了王守善一眼,用另一只手提灯笼。 “他不想要回宰相之位了?”王守善觉得不可思议,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没有权欲之心的人? “他只想替百姓做点好事,节级转运法实施后三年时间内节约运费三十万缗,这笔钱他全用来付执行和市法时欠老百姓的钱了。”李白叹息着说“别人都是把这钱交给陛下处置,此人乃真高风亮节。” 王守善冷笑连连,他的丈人拿到这笔钱要么给后宫花了,要么交给国库给那些贪官污吏花了,裴耀卿倒是把钱花在了“实处”。 “一条狗都卖了二万缗啊。”王守善阴阳怪气得说,两个常年在长安混的侠少同时沉默不语。 在穿过了一处山坳后,王守善忽然听到了“咚咚”的鼓响,他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在一处白墙黑瓦的宅院里亮着一盏灯,鼓声就是从那个地方传来的。 唐人贵族几乎各个都会使用那么一两样乐器,王守善的丈人就是打蝎鼓的高手,这个时候也不算晚,裴宰相要自娱自乐也是正常,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带着如花美眷一起同行。 李玙有句话说得没错,女人是不能惯的,有粟特人的帮助,王守善能拿到的香料价格要比汉人便宜不少,女人的化妆品一直都是暴利产业,低于成本十倍的价格根本就不会有人卖。 大唐遍地都是黄金,只要有门道到处都能赚钱,但王守善想要的是一支精锐的军队,驰道修好之后,用来保护驰道的五家之兵将解决大唐兵源的问题,见一见这个当过宰相的人正好可以请教。 裴家的别院外观看起来并不见得有多奢华,即便到了外地裴耀卿还是带了门子仆从,李白这个美男子是长安城里的大名人,他不用介绍裴耀卿的仆人也把他给认出来了。 “李诗仙?你怎么在这儿?”年轻的仆人在惊讶之下问了句蠢话,还好他及时反应过来,欠身作揖道“不知李郎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裴耀卿的门子态度比李林甫家的那个好太多了,一个人的家风门风可以看出他的品行,王守善对这个还未见面的裴宰相顿时有了好感。 “裴宰相在吗?”李白将拜帖投上,那个仆人立刻双手接过。 “在的,诸位请稍待,我去禀告大家。” 仆人说完就匆匆走了,待他脚步声渐行渐远王守善才问李白“不知裴宰相是哪方面的大家?” “这个嘛,恐怕只有他的朋友才知道咯。”李白朝着王守善眨了眨眼睛。 少顷,那个仆人又重新出来,这一次他将侧门给打开了“三位少侠,我家主人请。” 观其言而察其行,虽然是个仆人这个年轻人却比王守善上次在隐太子庙看到的那个寒门读书汉更有礼数,不过汉人都擅长演戏,谁知道他这套规矩是不是装出来的。 “你是自愿当裴宰相的仆人吗?”王守善出其不意的一句话让那个仆人很吃惊,他木讷得点了点头,看王守善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人。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那个仆人更愣了。 王守善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跟着李白向内院走去。 这世上不是每个奴隶都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在受压迫后抵抗,运到内地的奴隶可不像边疆的战俘,他们已经被驯化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王守善能拉起多少军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天子之仪 一路循着鼓声来到内院,王守善本以为会看到莺歌燕舞,可是真到了地方却发现院子里居然只有一辆马车。 准确得说那不是一辆马车,而是一个奇怪的装置,有一匹马被遮住了眼睛拖着它绕着一个木杆转圈,大概每转个五六圈那装置上的鼓就敲一声,王守善听到的“咚咚”鼓响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有一个穿着一身素服的老人正在院子里的松树下闭目打坐,在他旁边放着一排盛满了水的水桶,其中有个水桶里放了一支没有安铁簇的箭,它轻飘飘得浮在水上,也不知道干啥用。 “宰相”李白躬身行礼,声音也压得极低,就像是怕惊扰了他。 片刻之后,裴耀卿缓缓张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先是在李白的脸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徐徐转到王守善和陈鹏的身上,紧接着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就是那个叫王守善的西胡儿?” 裴耀卿的声音低沉,吐字清楚,听起来中气十足,看样子应该可以再活个千八百岁。 “就是老子,你就是裴耀卿?”王守善桀骜不驯得笑着说,所有汉人同时一愣“老东西,再叫老子西胡儿小心老子对你不客气。” 王守善第二句话说完,院子里顿时只听得见马蹄声c鼓声和滴水声,片刻之后裴耀卿摇着头笑了起来。 “我已经不是宰相了,现在只是一闲居老翁,你们叫我涣之就可以了。” “你也可以叫我良行,你年纪够大了,也可以叫我名字,随便你。”王守善大马金刀得找了个地方胡坐,活像这地方是他的一样,裴耀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像是想来个眼不见为静。 “裴宰相,你这是在干什么?”虽然裴耀卿让他们叫他的字,可是面对一个上了年纪同时还是宰相的人李白还是很拘礼的,这与他平日里狂放的性格截然两样。 “我是在计时,以正常速度跑一匹马跑百里要多少时间。”裴耀卿闭着眼睛说道。 “你计算这个有什么用?”李白继续虚心请教。 “马力有兴衰,兴时快,衰时慢,我在思考一匹马大概要跑多少距离再换一次马。”裴耀卿一直被打扰也没法继续打坐了,他将广袖往后一拢,缓缓得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王守善指着院子里的一排水桶问。 “这是漏刻,是我从司天监借来的,可以用来计时。”裴耀卿背着手,微笑着回答。 “那这是什么?”王守善指着那匹马拖着的装置问。 “那是记里鼓车,是专门用来记道路里程的,为汉朝张衡所创,是我从礼部借出来的。” “张衡应该是博物学家吧,他创的东西为何会在礼部?” “后生,你见过天子出行的仪仗吗?”裴耀卿没有直接回答王守善的话,反而这么问道。 “没有,老丈为何如此问?”王守善见裴耀卿口气变客气了,自己语气也缓和了。 “这记里鼓车和指南车同为陛下大驾卤簿时必不可少的仪仗之一,没有实际的用途,又因携带和使用不便而无益于世,一年也难得用上一次,但太宗却立下规矩,要后世皇帝必须备有此物,老臣一直没有参透其中道理,没想到居然在迟暮之年竟有此机缘。”裴耀卿微笑着俯视着王守善“驰道是你发现的?” “不是,是我朋友发现的。”王守善没有居功,他原本看张涛画的图简单,以为那只是很简单的东西,没想到居然还有那么多机妙“老丈,山路崎岖多有不便,你何不到镇上去住?” “浮华非我爱,还是清静无为更适合我,再说我带着这么多东西,打扰别人可不好了。”裴耀卿微笑着叹了口气“我已经很久没这么清闲了。” 王守善笑了起来“卧龙先生原本也是隐居于山林之中,只因刘备三顾茅庐而出山,山中有隐士,没想到我今天就遇到了一个半隐的。” 裴耀卿捏着胡子没说话,他打量了王守善一番,忽然说道“后生,倘若有来世你是想做汉人还是胡人?” 王守善被裴耀卿问愣住了。 “老丈你呢?” 裴耀卿的笑容淡了一些,似乎他并不满意西胡儿如此投机取巧的反问。 “裴宰相,为何要用漏刻,日晷不行吗?”眼见着气氛尴尬,李白有些无话找话得问。 “日晷容易受天气影响,以后排车时间必须要精确,不然是容易出事故的。”裴耀卿顺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秦时的人应该有比现在更精确方便的记时工具,我已派人去寻觅,希望能有发现。” “良行何不问一问墨家?”李白毫无心机得问王守善,政治的黑暗面离他太远了,王守善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李林甫之所以那么得人心就是因为他将裴耀卿定下的循资格给取消了,裴耀卿人不错不代表裴家人都不错,谁知道他们养了多少奴婢。 “他们能懂什么?一群刺客而已,无需在意。”王守善大咧咧地说道,裴耀卿立刻冷哼出声。 “是谁跟你说的墨家人都是刺客?” “难道不是吗?”王守善本来想学乔有粮一样抠脚,但临了却死活干不出来,只得作罢。 “小子胡言,当心惹祸。”裴耀卿沉下了脸“你们大半夜跑我这来所欲为何?” “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关于齐国的兵制你知道多少?”他桀骜不驯地问,裴耀卿一愣,紧接着脸上露出愠怒之色。 “这就是你求知问道的态度吗?” “你是宰相,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王守善吊儿郎当得抖腿。 “就算我知道,凭什么告诉你。”裴耀卿怒目圆瞪,看起来像是要发怒了。 “不凭什么,就凭你对国对民是不是有一颗忠诚之心。”王守善坐直了身子,学着李玙的样子开始说话“我听说你把三年来节省下来的运费都给百姓做和市费了,为什么?” 裴耀卿沉默不语。 “你要是对和市法有意见为何不提?”王守善冷笑连连“你是不是看到张九龄劝陛下励精图治被贬了所以自己也不敢了?” “良行,你适可而止就行了。”李白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要保持沉默很容易,刚才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我,反正你已经不是宰相了。”王守善不屑冷哼“你现在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国家养泥木菩萨有何用处?一把年纪了不在家好好养老还出来干啥活,还是把你的位置空出来给年轻人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临渊羡鱼(上) 莽夫说话都是不经考虑的,王守善已经打定主意要装莽,所以他一点都没给裴耀卿留任何余地。 裴耀卿将节省下来的运费付官府抢百姓东西的钱,听起来好像是个好事,然而有他带头人人都把款项挪做它用这国还治不治了? 哪怕李隆基把那三十万贯全部拿来买香料烧着玩那也是李隆基自己的问题,裴耀卿的所作所为其实就是打李隆基的脸,难怪他当了几年宰相就被罢相了。他做了正确的事却得罪了领导,和皇帝抢民心再加上他还是门阀贵族手握兵权,要不是李隆基是个比较明事理的皇帝他的下场恐怕就不是罢相那么简单了。 裴耀卿啊裴耀卿,王守善暗自叹息,他是个好官却看不懂大局,做事全凭自己的心情,长安目前还不能离开他,他这个时候还不能到南阳去。 有道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身为大唐宰相被一个小自己一轮的年轻人数落还是没有动怒,他脸上带着无畏的笑,看起来洒脱又坦然“季康子问,使民敬c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一言蔽之,想要百姓听命行事执政者必须以身作则,裴某只想做个勤政廉洁的人,独善其身已经困难何论接济天下,吾确实无子寿古士之风,不敢直言陛下励精图治,但我上书要将岁入尽散百姓时陛下却同意了,陛下心中仍有仁德之心,和子寿相比我只是换了个办法,相较于直言进谏后生觉得哪个更有用?” 这次换王守善沉默了,裴耀卿趁此机会叫来了仆人。 “裴松,将我带的酒取来。”看裴耀卿的架势,他是要与三人长谈了。 和市法就是官府以低于市场价格买来百姓生产的粮食c炭以及各种手工艺品,有时甚至直接不给钱,这全是因为宫廷穷奢极侈国家又没有税收所致。 开元的繁华是假的,兵不成兵,工不成工,农虽岁岁丰收却越来越穷,汉人精通算帐,这钱多到了一定程度就要考验人的算学能力了,国子监教出来的算学生是最挣钱的,相比之下经学就是达官贵人才会去学的奢侈品。 眼睛只看着方孔,自然就看不到更广阔的天地,事事都以收利算计当然被胸怀大志的人看不起,自私是大多数商人的通病,天下为公对他们来说太不切实际,还是以权谋私来得划算。 裴耀卿是河东道人,他带的是产自当地一个名叫杏花村的村子酿的汾酒,是最早用于国宴的名酒。 此酒味道清香,入口回甘,汾州人经过炼丹术的启迪发明了干酿酒法,和上次王守善在突厥酒肆喝的马奶酒相比裴耀卿的酒更加甘醇c浓烈,其酒力强劲却不似马奶酒般辣口,不知不觉间半壶酒便已经下肚。 “士农工商,良行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商人和士人的地位反过来会是如何?” 酒到酣处,裴耀卿也变得轻狂了,王守善被他的问题弄得一愣“裴师何出此言?” “朝中卖官粥爵日胜,要是日后评价一个人以是否有能力挣钱为标准,那士和商的位置不就反过来了吗?”裴耀卿看着院子里的咚咚作响的记里鼓车,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比“读书的成本越来越高,然而廉政却让官员收入变低,这么不划算的买卖谁会去做?” 王守善啐了一口“当官当为人父母,父母养儿哪会计较得失?” 裴耀卿笑了起来“父母养儿是为了防老,子女对父母孝顺不是应该的吗?” 要不是裴耀卿是个好官,王守善早就拂袖而去了,宰相就是宰相,他看到的官场黑暗可比王守善这个黄口小儿多多了。 “这世上能让人有进取之心的无外乎三物,钱,权还有男人或者女人,前两者都是人创造的,所以治国归根结底还是治人。”裴耀卿看着院子里的沟渠,那是用来玩曲水流觞所用,有一尾小鱼溜了进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倒是人人知道这个道理,可真正将之放在心里的却没有几个。” 宰相必须要有理事之能,王守善看着这样的裴耀卿,忽然有些明白为何他没有跟张九龄一样被打压了。 他不是不知道将钱还给百姓会得罪皇宫里的人,而是明明晓得还是那么做了,他采用的是润物无声的办法,至少在他上任后京师里宦官抢东西的情况比以前少了很多。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李白忽然念起了张九龄的诗“裴宰相,您可是想学陶渊明一样悠然见南山了?” 裴耀卿摇了摇头“我这性子就是这样,不如子寿那般刚强,我只是想找个由头暂时离开长安罢了。” 裴耀卿如此直接了当,反而让王守善和李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裴耀卿已经明摆了不想掺合进皇家的恩怨里,再继续说下去显然是无用功了。 也就在这时,天忽然下起雨来,淅沥沥的小雨很快就变大了,仆人们立刻请诸人到屋内避雨。 “裴善人,不知可否借把伞给贫道。”一直沉默不语的陈鹏忽然说道。 “山雨路滑,道长还要回去吗?。”裴耀卿立刻出言挽留。 “不,今日来得巧,不如裴善人与我一同去见几位客人。”陈鹏弯腰将地上的酒壶捡了起来。 “客人?诸位还有别的朋友要到寒舍来吗?”裴耀卿的声音无悲无喜,不过深更半夜还有人上门做客倒是显得客人不知礼数了。 “诸位请随我来吧。”陈鹏微微一笑,美男子一笑更显得魅力十足,王守善见不得他故作神秘的样子,立刻不屑冷哼。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他阴阳怪气地一边说一边跟着陈鹏走出院子,这点小雨对他影响不大,裴耀卿年纪大了,他的仆人裴松撑着伞跟在旁边,搀扶着他跟在诸人身后。 “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陈鹏将酒壶凑到脸前闻了闻,大叹了一声好酒。 诸人行至会峪河边才停下,在绵绵细雨中陈鹏将酒壶放在一颗大石头上,然后从随身的大布袋里找东西。 “你这是要干什么?”王守善好奇地问,只见陈鹏从口袋里取出一块刻满了殄文的阴沉木木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临渊羡鱼(下) 和玊玉借给净行的那块木板相比,陈鹏的这一块明显小了很多,上面的字也小了很多,而且上面还带了一根针,看起来非常古怪。 “这是什么东西?”王守善有些好奇,裴耀卿在仆人的搀扶下也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满脸的不知所以。 “我自己发明的,不是人人都生了如你这般的阴阳眼。”陈鹏将那块木板放在石头边,然后将酒倒进了河里。 满满一壶酒倒了一半,等河上都飘满了酒味之后陈鹏自己也喝了一口酒,随即就将背后的桃木剑解了下来,围绕着那块阴沉木板跳起舞来。 道士做法本来看起来就神神叨叨的,陈鹏的舞和玊玉的舞相比多了一股阳刚之气,恰巧此时院子里的记里鼓车仍然没曾停止,那咚咚的鼓响听起来宛如战鼓之声,再加上这神秘儿窒息的氛围,这被春雨笼罩的山涧顿时变得诡异无比。 许久之后,王守善听到河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如同大鱼在水中游过,王守善顺着那声音看去,却只看到一点涟漪,看波纹那应该不是个小东西,他立刻将刀给抽了出来。 “你把什么东西招来了?”王守善没好气得问,陈鹏闻言停下了舞步,山雨润湿了他的脸庞,也不知多少是雨,多少是汗。 “你看见有东西来了?”陈鹏用袖子擦了脸上的水,将阴沉木板对着河水,木板上的指针正微微晃动。 “那是什么?”王守善目不转睛得看着河水。 “鲛人。”陈鹏一边盯着河水一边看着指针说“鲛人喜欢喝酒,这里离他们的居住地很近,我也只是试试而已,没想到他们还真来了。” 裴松立刻倒吸一口冷气,然后急忙问“这世上真有鲛人?” “他们避世而居,一般不会主动跟人接触。”陈鹏微微一笑“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贫道所知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言罢,他又倒了些汾酒在河中,河面在沉寂了一会儿后又泛起涟漪,紧接着一个光秃秃的脑袋从河里露了出来。 粗看之下那好像是一个人,仔细看才发现它与人有些许不同之处,它的眼睛是深碧色的,鼻子只有两条细缝,头皮上的花纹看起来像是某种刺青,浑身上下都裹着一层透明的胶质,脖子以下都是细密的鳞片。 它谨慎地看了一会儿众人,然后又潜入了水中。 “不上当啊。”陈鹏眯起眼睛低语。 “你怎么不带个网子。”王守善忍不住抱怨连连。 陈鹏懒得理会他“今天估计是谈不成了,明天再来吧。”言罢他就把剩下的半壶酒放在河岸边,然后开始收拾东西了。 “后生,鲛人说的也是人话吗?”一直沉默的裴耀卿这时忽然问。 “不是。”陈鹏低着头说“丹江的鲛人经常与人接触,我猜它们可能听得懂一点。” 裴耀卿捏着胡子沉默不语。 “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耽搁,明天我就要启程回长安了。”王守善忍不住抱怨连连,他本以为今天就能找到妖怪洞将周家那小儿给救出来的。 “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你,你要回就回去吧。”陈鹏冷嘲热讽得道。 “你要是需要人手,我就安排几个人留下。”王守善沉住了气,现在漕帮和袍哥的矛盾必须解决,那个被龙王招去做女婿的龟儿子只是个药引而已“等把姓周的救出来咱们就启程去江州。” “江州离长安那么远,你以为你说去就能去吗?”李白摇着头“你先走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会处理的。” “那你们大老远把我扯到这儿来干嘛?”王守善顿时就不乐意了“该办的事一件都没办成。” “扬威扫,涸泽斩白蛇,倚松欢畅饮,华夏遇洪波。”裴耀卿长叹了口气,吟了一首诗,王守善闻言不禁皱起了眉,这姓裴的老头是何意思? “后生,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只能靠武力来解决的。”裴耀卿斜睨着王守善“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诚服也。诸葛亮七擒孟获,平定南方叛乱用的是攻心之策,相较于伐兵攻心更需要智慧,你当沉下心来,不可为了贪图战果急功近利。” 王守善觉得这老小儿话里有话,不过他没心思去猜,再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任何用处,明天还要早起,他该回兵营了。 “裴宰相,关于兵制改革你还有什么意见吗?”临走之前王守善再问了他一次,裴耀卿紧闭着双眼不说话,宛如老僧入定。 王守善低骂了一句,拿着自己的刀独自上路了。 “此子当为天下害。”也许是以为王守善已经走远听不到自己说什么了,裴耀卿忽然低声说,王守善没有回头,对这个有华夷之辨的老头说什么都是没有用处的。 “妖怪,那个鲛人是你的同类吗?”穿行在林中,王守善低声问道。 “不是。”妖怪斩钉截铁得说“你能不能抓一只让我研究一下。” 王守善不屑冷哼,虽然鲛人是怪物却有智慧,它们才不会那么容易被抓住。 “诸葛亮七擒孟获。”裴耀卿的无心之语给了王守善灵感,他觉得他找到了平定僚人叛乱的办法了。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刀耕火种的日子对汉人来说是难以忍受的,可是僚人却过得很好,诸葛亮平定南中叛乱时采用的是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的战略,对待僚人一味用狠的是没用的。 ”什么是诸葛亮七擒孟获?“妖怪不知所以得问。 ”那是我们三国时蜀国的一个故事“王守善将那个故事说给了妖怪听,在平定南中战乱时诸葛亮也杀了很多人,然而他却收服了南中土著的民心,杨思勖虽然以勇猛凶狠震慑住了南蛮,可是那些僚人根本就不服汉人,要想彻底平定南方恐怕还是得用诸葛亮的办法。 当今天下如卧龙先生一样的人上哪儿去找啊? 王守善在讲完了那个故事后忍不住心生感叹,难怪刘备会三顾茅庐了,要是王守善自己碰上了这等人才十顾茅庐都不肯放过。 ”妖怪,听了这个故事你有何感想?“王守善心不在焉得问那个自认比人高级的怪物。 ”那后来那些僚人没有再乱吗?“ ”要是没乱,还需要我们在这儿动脑筋吗?“王守善冷笑连连,后来蜀国北伐期间南夷作乱也给蜀国带来了不小麻烦,蜀国在两线作战消耗了不少国力,也因此成了燕国之后第二个被司马懿吞并的国家。 ”那就算是诸葛亮也没完全解决好这个问题嘛。“ ”治理人心哪有一劳永逸的办法。“王守善撇了撇嘴”一代人只管得了一代人的事,我可管不了后人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伏天有道 先秦时期百家争鸣,到汉仍然思想没有统一,汉武帝罢黜百家是为了方便管理,倘若连儒家也消声灭迹,那秦风汉骨就只能在历史中追忆了。 处多事之时,用寡事之器,此非智者之道。当大争之世,而循揖让之轨,非圣人之治也。 身处大争之世不可再礼让恭谦,看似文质彬彬的先秦读书人实际上就是用唇枪舌剑当作武器的武者,一个人在山里行走的感觉让王守善想起自己野渡时的感觉,独自一人时更便于思考,儒家克己复礼那一套并不适合他想要的军队。 虎狼之师当有虎狼之心,现在的唐军缺的就是这个。 然而秦统一六国后天下宿怨难平,汉以无为之法休养生息,大唐要统一天下不能走秦的老路,以军功封爵是断然不可行的了。 管仲以正治国,不论是汉人还是胡人都有正邪之分,五家之兵主要是用来防贼的,王守善觉得可以以此为点进行突破。 春雨绵绵,将前路给润得泥泞不堪,王守善冒雨而行,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即便此刻天色一片黑暗他还是能看到前面的路。 义父说过,抢强盗的绝对没错。强盗的钱来之不义,用这些人下刀应该没人有意见。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恶人必须要被严惩,惩恶除奸乃义士之举,葛妙财那种人就是好例子。 放高利贷的绝不能姑息,这种人有一个是一个必须惩处,按照大唐的军功制度贼赃是可以分的,这样一来就算俸禄低也不怕那帮懒鬼不干活了。 唯一要让王守善操心的是如何杜绝他们为了钱冤枉好人。 监察御史在李林甫的手里也不是全然的坏事,王守善回去就打算用他们来吓唬那帮老兵,不想尝玉女登梯的滋味就老实点,只是不知道这种做法可实现性有多大。 “谁?”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王守善立刻回头,普通人眼里这里是一片漆黑,但他眼中却与白昼无异,只是黑暗中有一团青气若隐若现。 根据历代巫师整理的资料记载,人是会发出热的,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红色的阳气,魑魅魍魉们就循着这个味道追踪活人。和活人相比死人或者孽畜都是冷的,它们留下的就是寒冷的阴气,在天降大雨的时候它们更容易出现,王守善也不知道阴气是不是青的,可是看到了这种东西绝对不会是好事,于是他将刀给抽了出来,同时将玊玉道长给他的活符给别在蹀躞带上。 出门在外,一般人腰上都叮叮当当戴满了各种细碎之物,只有有钱有势的人才会有奴仆帮忙拿东西,王守善的蹀躞带上也有不少杂物,每挪动一步那些东西就互相撞击发出轻响,好在有雨声掩护因此显得并不突兀。 唐人出行必带符箓,王守善这个桃木作的活符虽然稀奇却并不少见,毕竟这玩意和风俗习惯有很大关系,为了确保它持续有效王守善一直都是贴身保管,活符是替受身者挡一次冲身用的替身,自然是带得越久越容易染上主人的气味,也更容易骗过那些没什么智慧的魑魅魍魉。 商山商道人来人往阳气十足本来不该有怪物出没,但是此刻正逢雨天,王守善走的又是人迹罕至的近路,于是久走夜路就遇上鬼了。 “来的路上我就看到这山里有好几个聚阴池,料想你一个人回去恐怕会遇到意外,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被跟上了。”黑暗之中陈鹏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他和李白的身影就显现了出来“你这个人怎么不论走到哪儿都要惹祸。” “祸是我惹的吗?明明是它自己找上门来的。”王守善将刀给放了下来,他原本以为二人会在裴耀卿家继续约见那个劳什子的鲛人,没想到他们居然跟了过来。 “刚才那个你看清是什么了吗?”陈鹏指着刚才那团青气所在的位置,以一个凡人的眼睛居然能看到黑暗中的东西,陈鹏也是相当了不起了,这让王守善感到郁闷无比。 “没看清,就一团青色的气,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陈鹏闻言皱着眉走到那团气所在的地方,只见泥泞的土里有半个人脚印。 只要不是赤穷,哪怕是难民都会穿鞋的,而这个人却没有穿,三人立刻顺着此人的脚印一路追寻,最终发现他跑进了一林里。 “他好像很高啊。”李白身量不高,他跨一步的距离比那人至少短了一尺,王守善立刻皱紧了眉,这么大个子的人在他身后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把剑拿上,前面可能是养尸地。”陈鹏的背上背着两把剑,一把桃木的,一把是青铜的,此刻他把铜剑拿在了手里,另一只手里则擎着他那个阴沉木盘。 这话相当于是对李白说的,因为王守善的刀已经拿在手里,林子里比外面更黑,李白一介凡夫俗子根本无法视物。 此刻王守善也说不出让李白就在这儿等他们的话,谁知道进了林子后陈鹏会不会暗算他,为了防止走失三人都跟得很近,陈鹏领头走在前面,谁都不敢说话,生怕自己说话的声音掩盖住了那东西活动的动静。 “这地方离商道好像不远了。”王守善在林间空地举目回望,即便是下雨还是有人赶夜路,挂在车上的灯笼在黑暗中摇摇晃晃,很是醒目。 “走吧,别站在这儿发呆了。”李白推了王守善一把。 “哥哥,你说要是我们不管它那妖怪会袭击路上的人吗?”王守善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春雨虽然细如牛毛可是下起来没完没了,他的头发和衣服都全湿透了。 “你不管还会有别人管,少说废话。”李白朝着陈鹏的背影努了努嘴“再不走快点我们就跟不上了。” 王守善暗自撇了撇嘴,回过头又重新跟了上去。 不知何时林中起了雾,这对三个人来说并不是好事。 “你们怎么连个灯笼都不带。”王守善忍不住出声抱怨,他自己是不需要那东西的,不过另外两个人却必不可少。 “深山老林里你打灯笼,你是招人还是招鬼呐。”李白没好气得讽刺着“这一带有山贼,你晓得不?” 为了维持商道畅通,官兵是要定期对山上进行清理的,不过这些山贼都是敌来我跑,敌走我回,因此每个商户但凡运送贵重物品都会雇佣镖行的人一路护送。 镖师上路不仅要会武术,还必须会行话以便同劫镖的绿林人物打交道,走镖时如果如果发现路间摆着荆棘条子就必须作好准备和劫路人见面,谈得拢的可以成为朋友,以后绿林好汉看到了镖局的骠旗都会让路,谈不拢的就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 镖局的人仰赖着强盗生存,没强盗了谁还雇佣他们?因此镖局都是半黑的性质,他们既同绿林来往,也与官府打交道,一些受官府关注的游侠常住在镖局里,镖局是民宅,如师出无名官府的人也不能进去随便抓人,和寺庙比起来住镖局成了江湖豪杰们的理想选择。 驿站是专门为朝廷押送一些来往信件的,重要信件会有官兵看押,为了省请镖师的钱一些小商贩会跟着官府的人一起上路,但是要是小商贩跟不上他们的快马那朝廷的官差也是不理的,倘若小商贩被抢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微风鼓动波为澜,波澜开阖天下变。 该来的迟早会来,只是迟到和早到的事情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罪满绿林 会峪河两岸风景如画,但平日里看起来如画般美丽的山爬起来就费劲极了,也亏得三人年轻力壮又腿脚灵便,爬石崖的时候还算利索,不过他们追踪的脚印在到了一处山坳后就忽然消失了,这里杂草丛生乱石密布,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王守善注意到陈鹏手里的那个盘子上的指针一直在跳来跳去,刀在手里就没放开过,他将结刀绳在手里缠了几圈,生怕因为天雨手滑不小心掉了。 “咱们到地方了?”李白像是受了风寒,一开口声音都是沙哑的。 “到了。”陈鹏说罢把那盘子往身后的包里一放,然后找了个稍微干点的地方点燃了香,这香被放在一个竹筒里,和王守善之前见到的那种香颜色不一样,味道闻起来也不一样,显然里面用的是不同材质。 “你站那儿。”陈鹏指着一个地方让王守善站着,然后再指点李白在另一个地方站定,三人所站位置正好形成一个品字形。 “这是在干啥?”李白背着手好奇地问,他的剑此刻也不敢离手。 “看看里面的斤两。”陈鹏目不转睛得盯着那三炷香,它们正速度一致得均匀得燃尽。 “你觉得这么做有用吗?”王守善也不知道该不该信占卜,他对推背图里那个父亡子亦死心里很有阴影,那一卦他自己研究了半天,统二八州已非唐土估计说的就是燕云十六州了,它现在已经是安禄山的地盘,李隆基为了防备自己的儿子兵变停止番上宿卫,最终导致中央兵力变弱,只有这对父子之间的隔阂解开大唐兵力才能恢复正常,只要中央军力没那么废弛安禄山就不敢作乱,他到时候在辽东怎么作威作福都不会影响中央的统治。 “你不知道就闭嘴。”陈鹏沉着脸怒斥,见有柱香燃过的香灰看起来马上就要断落下来,他立刻用铜剑划破手指,在地上滴了个奇怪的形状,那摇摇欲坠的香灰居然并没有落。 “你这是在干啥?”王守善忍不住问,这世上已经有了蒋疯子,他可不想再多一个。 “两个选择,要么白天进去,那时会安全的点,但我们可能什么都查不到,要么现在进去,可能会冒点险,你们选哪个?”陈鹏将流血的手指放在嘴里抿了抿,然后将残血涂抹在了剑上。 “危险?什么危险?”王守善眯缝着眼,他才不会给这小儿害自己的机会。 “山南阳,山北阴,水南阴,水北阳,咱们现在正处在山中阴气聚集的地方,以我们三个这点阳气可不是山河之气的对手,要是碰到了硬茬我们就只能跑,绝对不能恋战,不然我们就只能留在这儿做客了。”陈鹏指着黑咕隆咚的山坳说。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现在进去。”李白提着剑咬牙切齿“你觉得我们追的是活人还是死人?” 要是在长安,李白问这问题大家伙多半把他当成疯子,但不论是王守善和陈鹏都明白他说的话是啥意思。 “你见过大半夜不找地方躲雨还光着脚引我们往这鬼地方跑的活人吗?”陈鹏一边说一边将一瓶子掏出来,将里面的粉末倒在剑上“记住,绝不可以恋战,打不赢就跑。” 王守善和李白也接过那瓶红色的粉末往各自的刀剑上抹了一些,陈鹏是常年与魑魅魍魉打交道的除妖天师,跟他一样绝对没错的。 山坳的地面崎岖不平,并且雾气比林子里还重,三人不敢懈怠,背靠着背小心戒备着走了进去。 “你那个盘怎么不拿出来用!”王守善压低了声音,虽然他也不知道那些鬼怪听不听得懂人话。 “这里阴气太重了,派不上大用场。”陈鹏戒备得看着四周“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到处都是不成气候的小鬼。”王守善面无表情地说,越是厉害的鬼越像人,周围游荡的这些根本就不成形。 “别疏忽大意,厉害的都在里面呢。”陈鹏也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着了里面的东西。 王守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何苦得来,他明明可以在驿站里舒舒服服得搂着公主老婆睡觉,偏偏跑到这么个鬼地方来自讨苦吃,他忍不住低声骂起娘来。 “入他娘,等回了长安老子要是让那帮龟孙有一天安生日子过,老子的名字就倒着写。”王守善恶狠狠得咒骂着,他一定要把长安操翻了天,不然对不起他今日受的这些苦。 “嘘,别说话。”李白似乎发现了异常,拉了拉陈鹏的衣袖“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人?” 王守善和陈鹏都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在雾气之中有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一块大石头旁,所有人顿时呼吸一滞。 “你说那是鬼影还是僵尸?”王守善低声问陈鹏,陈鹏没做声,猫着腰躲到一块大石后,然后凭借着石头的掩护一点点得往黑影所在的方向跑去。 “哥,你觉得他那么做有用吗?”王守善又凑到李白身边问。 “他觉得有用就行。”李白学着陈鹏的样子也跑到一块石头后面躲着“快跟上。” 三人一路偷偷摸摸来到巨石附近,趴在地上往黑影所在的位置探头探脑,等靠近了他们才发现那并不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而是一个男子被人用一根绳子勒住了脖子挂在树上,尸体早就已经干了,眼睛已经成了黑窟窿,嘴巴大张着。 在战乱的地方看到如此场景也就罢了,可这里是和平的内地,怎么有人暴尸荒野也没人管管? “他穿的是夏装,在这儿挂了至少有一年了。”陈鹏爬了起来,看四周没有动静就往那具尸体走去。 “这山里也没野兽什么的?”王守善也爬了起来,要是有豺狼啥的尸体挂得那么矮,早就被拖下来啃光了。 ”猛兽都不会到人多的地方,守军每年还要清理几次,就算有也被赶到深山里去了。“李白叹了口气,除了吊死的男人,地上还有老妇人,养尸地的特点就是能让尸体不腐,因此她胸口上那两个黑洞洞的血窟窿格外醒目。 ”劫财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取人性命?“王守善很是看不惯强盗的这般行径,两人的穿着都不是有钱人,对两个普通人何至于下次毒手? ”可能是刚出道的吧,先找简单目标的下手。“陈鹏开始翻找两人的遗物,但强盗并没有剩下多少,都是些诸如衣物之类的东西,值钱的都被他们取走了。 老年人确实是很容易下手的目标,可是挂在树上的那个人应该是个壮年人,他的头发还都是黑色的。 王守善看着那个在风中晃来晃去的尸体无奈叹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无处可逃 女人和孩子是可以卖钱的,所以陈鹏虽然找到了他们的衣服人却不见了踪影,要不是王守善找到了他们,这一家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没了。 “估计是逃户吧,我没找到他们的公验。”陈鹏翻了一圈一无所获,见李白和王守善二人要解尸体下来连忙阻止“你们要干什么?” “总不能一直让他挂在这儿吧。”李白皱紧了眉。 陈鹏犹豫了一下才说道“白天进这山坳也许没事,你们这么做会破坏线索的。” “那要是白天有事呢?”王守善一听这话就立刻反问。 “那就有一个是一个,全都要给他陪葬。”陈鹏面无表情得说。 “呸。”王守善朝着地上吐了口痰“咱们干啥伤天害理的事了?凭什么这祸得我们扛?” 官也要分三六九等,想贪污也得有人给贿才行,大多数底层官吏一辈子就拿朝廷发的那点俸禄养家糊口。 不良人是除了仵作之外大唐官吏之中最底层的,也正是因为他们随时会面对悍不畏死的罪犯同时俸禄又少才只有实在混不下去的犯人才会干,像这种邪门的现场一定少不了他们。 “那咱们今晚就把这集尸地里的妖孽都给清理了?”陈鹏看着王守善冷笑“你知道这里埋了多少死人吗?” 王守善举目四望,周围那么浓的雾也看不出什么花样,这个时候还逞强简直就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于是他闭嘴了。 “一年时间了,估计也找不到犯人了。”李白坐在石头上看着那个男人的尸体悠悠得说“有时间去查案不如把那些山贼给剿灭了。” “野火烧不尽,这茬过了下一茬又要来了。”陈鹏又拿起剑来“这闲事咱们管不了。” 陈鹏刚才明显说的是气话,死的人已经死了,在这年月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死人,这一家人已经这样了,就算把那母子都找到了也改变不了既定的结果,与其搭上无关的人不如找个地方让他们入土为安。 王守善也无奈,只能跟着陈鹏一起巡视,这山坳里鬼影幢幢,也不知有多少冤魂游荡。 “这里还有一具。”也不知他们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李白又发现了一个死人。 “他手上戴着镣铐。”陈鹏用铜剑拨拉着那人身上朽成条的衣服“不是犯人就是奴隶。” 王守善已经对这场景见怪不怪了,李白的情绪明显受到了影响,他的心里人性还没死绝,因此显得格外悲天悯人。 “别想太多了。”王守善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这种事谁能看得惯!”李白指着那具仰躺在地上的尸体瞪着王守善“你看得下去?” “这就是乱世,你那么激动干嘛。”王守善也不知道哪里惹了他,口气也变得强硬起来“出了京兆和关中那些地方更乱。” 王守善也是服了李白了,他闯荡江湖那么些年都见识了一些啥? “哎。”李白拍着大腿直叹气。 “李居士是在长安跟权贵们呆久了,忘了这世道有多乱了吧。”也只有陈鹏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笑了,李宰相是很有本事的,他擅长报喜不报忧,还好李玙没跟晋惠帝司马衷一样问为何老百姓不食肉靡这种话。 庙堂离民间太远了,尤其是王孙,他们门荫都是从七品以上开始当官的,科举考试出来的人还要到地方去,而他们通常都是在两京当官,两京的生活哪是穷乡僻壤能比的? “慢慢习惯吧,这就是民间。”王守善拍了拍李白的肩膀,李白没好气地将他的手拨拉到一边。 西域有广大的无人区,流役者很多人会死在路上,有些是因为水土不服生病,有的则是仇家买通了狱卒,再加上镖局和沙匪留下的尸体,穷苦人c浮浪人c麻风病人,路边到处都是无主坟丘,它们和有主的坟地混葬在了一起,就形成了乱葬岗。 这个山坳和那种乱葬岗有几分像,只是规模都没有临皋原那么大而已,然而要是想搞点花样还是能做到的。 “入你娘。”当三人第三次路过那个挂在树上的死人时王守善终于忍不住骂了起来“又不是老子害死你们的,干嘛困住老子?” “陈道长,咱们是不是遇上鬼打墙了?”李白白着脸说,他的脸色非常不好,就像大病初愈的人一样。 “你们别慌,有破解办法的。”陈鹏没正面回答李白的问题,他看起来胸有成竹,好像常遇到这种情况。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生死关头,王守善也只能耐着脾气问情敌。 “我们刚才是朝哪个方向走的?” 王守善和李白立刻指向一个方向。 陈鹏先是拿着绳子拴住腰间朝着那个方向站,然后往左转了半圈,紧接着在地上画了个箭头,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你这是干啥呢?”王守善好奇地问。 “这就是破解阵的办法。”大约走了十来步,陈鹏又在地上做了个记号“李居士站在这儿,你负责殿后。” 和两头相比,中间无疑是最安全的,李白的脸色那么差,王守善也说不出让他代替自己殿后的话来,因此只能沉着脸不说话。 “良行,你先走吧。”李白倒是很仗义,王守善却摇头了。 “哥哥你先走吧。”王守善也是服了自己,都他娘的什么时候了还孔融让梨。 “李居士,快一点。”就在李白还打算说什么的时候陈鹏在前边不耐烦地催促起来,李白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得将绳子系在腰上。 陈鹏带的绳子不是普通的麻绳,而是参杂了不知什么动物毛发的线绳,隔着老远王守善就闻到一股味,味道十分呛人。 等李白站立在刚才陈鹏所站的位置,王守善才感觉不对劲,因为陈鹏走的不是一条直线。 普通人眼中那条线绳就是一根普通的线,然而在王守善眼里它却笼罩着一层红光,它在一片黑暗中无比醒目。 “你往右边走点。”王守善指挥陈鹏“你走歪了。” 陈鹏居然还真听话得往右挪了一步。 “现在呢?” “没问题,继续走吧。”王守善觉得这话怪得慌,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陈鹏在自己所站的位置做了个记号,随即自己又走在前面,李白重新站在他做记号的地方,王守善再次纠正陈鹏的方向。 如此重复了大半夜,等他们走到山坳口的时候天已经破晓了。 “要是只有一个人的话该怎么办?”等走到了有蚂蚁出没的地方,王守善才心有余悸得问,他听村里的老人们说过,连虫子都不去的地方一定要小心,他们现在该安全了。 “要么等天亮,天地阴阳倒转,这种小集阴地到了中午阴气散得就差不多了,不过冤孽一般不会给你这个机会。”陈鹏一边说一边将绳子给收了起来“要么就顺着墙壁走,总有天会走到头的。” “那我要是顺着墙还是走不出去呢?”一到安全地方,王守善桀骜不驯的本质就又出现了。 “你以为人人都是诸葛孔明,八阵图是没那么好摆的。”陈鹏没好气地撇了王守善一眼“怎么样,现在你还想回去再探究竟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左右逢源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才刚一回到洛源驿李白就病倒了。 他这病来得异常凶险,人烧得跟火球一样滚烫,不过是一场春雨而已他就病得那么厉害,王守善也不知如何是好。 李白是个很感性的人,因此才能写出那些优美并充满想象力的诗歌,又加上他心里有很强的正义感,遇到了不平事比常人反应更大,结果一气之下郁结于心,他就病倒了。 虽然李白病倒了,但是缭绕在他身边的紫气还是没有散,在道佛两门里紫气代表的都是好事,王守善也不知道该不该放心。 “李大哥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平时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上仙公主一边拧手巾一边说“酒伤肝,要少喝。” “这事等他醒了你跟他说去。”王守善接过手巾给李白擦身。 “我不管,这事你管不管?”上仙公主蛮横地瞪着他,王守善顿时觉得那个趴在窗檐边朝着自己甜笑的美人是自己的幻觉。 “这是他的家务事,我哪儿管的着啊。”戒酒对李白身体是有好处的,不过王守善却不想趟着浑水,这种事哪是兄弟该做的? “那行,下次他再生病你们别求我了。”玊玉站起身,王守善连忙把她给拉住“干嘛啊?松手!” 玊玉道长杏眼圆瞪,王守善开始胡搅蛮缠,驿站这种地方有各种各样的大夫,就是没有给人治病的大夫,这个时候要是公知撒手不管了,王守善上哪去找郎中? “玉娘,咱讲点道理行不。”王守善舔着脸跟自己老婆说好话“这种婆婆妈妈的事哪是我该管的啊?” “酗酒无度不是好事,三哥都想对酒收税了。”玊玉道长嘟嘴说到“酒肆里到处都是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家里的事都不管,一天到晚就知道寻欢作乐。” “那叫人在江湖。”王守善也是服了,成日在家的女人哪知道啥叫应酬。 “都是借口。”明明什么都没做的王守善挨了无妄之灾,公主掐着他胳膊上的皮狠狠拧了一圈“等回了长安你是不是也要跟其他人一样?” 首先印入他脑海里的就是米萨保家的宴会,胡姬们虽然穿着整齐但王守善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妙。 “那你想我怎么办?不去吗?” 公主看着他那装傻充愣的样子直运气。 结婚太早就是这点不好,但是像李白这样也不见得是好事。 老伴老伴老来作伴,久病床前无孝子,最终最可靠的人还是陪了自己一辈子的那个人。 “国家缺钱,收酒税也是好事。”王守善开始转移话题,这个时候绝不能让她慢慢自己想“你说收了酒税后喝酒的人会不会变少啊?” 上仙公主把小腰一扭,虎着脸又不理他了。 “反正你不能像他们那样喝。”上仙公主划下道来“你得罪了那么多人,走大街上要随时保持警惕。” “你三哥都给你说了些啥啊。”王守善快被这个忠王给烦死了。 “你的外号叫什么来着?玉面修罗?”上仙公主开始回忆“师兄跟我提了次,我忘了。” 王守善顿时舒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烧太清观的事人尽皆知了呢,原来玊玉指的是那帮水匪的事。 “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瞒着我?”玊玉道长就像有读心术一样追问。 “你别疑神疑鬼得行不行。”王守善强装镇定。 “你给我过来。”玊玉道长笑里藏刀,王守善才不会犯傻,这个时候凑过去只会挨揍。 “你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撕耳朵。”王守善严肃认真地指出玊玉道长的坏习惯,而且还往离她远的方向挪了挪“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怕你。” 公主一下子笑得更甜了。 “哥哥,今天你还回兵营吗?”公主甜腻得问,一边说一边换了个姿势坐着,汉服本来是裹得严严实实的,但是脚却是个例外,玊玉道长原本就生了一双又直又长的腿,又加上她今天没穿袜子,那晶莹剔透的玉足顿时就呈现在王守善的面前。 “我大哥生着病呢,你老实点。”王守善耳观鼻鼻观心,他才不会上这妖精的当。 公主娇蛮得哼了一声,将脚又收了回去,算是暂时放过了他。 “你那身衣服湿透了吧,快换下来。”或许是因为之前忙着照顾病人忘了照顾他,玊玉道长的口气没那么强硬了。 “我能带什么衣服,出门匆忙,都在高云莫那里放着呢。” “王郎,奴婢现在能进来吗?”王守善的话音刚落,李辅国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王守善的眉立刻就皱了起来。 “进来吧。”李辅国这个宦官王守善不想理,可是他代表的是李玙,这点面子王守善还是必须要给的。 紧接着纸门被拉开,李辅国那张又老又丑的脸顿时呈现在二人眼前。 一看到王守善,李辅国立刻堆起笑脸,其实他不笑可能还好看点。 “昨夜下那么大的雨,郎怎么也不找个地方躲躲。”李辅国一边说一边招来一个小宦官,他的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套看起来很眼熟的衣服“这是殿下的衣服,郎先换上,别受了风寒。” 王守善顿时就犹豫了。 洛源驿又不是荒山,买件衣服还是能做到的,不过王守善现在不想花那冤枉钱,毕竟军费的问题还没解决呢,可是穿李玙的衣服感觉实在太别扭,那比穿湿衣服还让人难受。 “李总管先放着吧。”人家是一片好心,而且有李白这个病人躺在地上,王守善可不想步他的后尘。 也许是因为王守善没有感恩带德三拜九叩让李辅国很不高兴,他脸上的笑容凝了一下,还是依言将衣服放在了矮桌上。 等那个放东西的小宦官弓着腰倒退了出去,李辅国才捏着他矫柔的声音告退了。 待纸门重新关上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王守善才去看那件衣服,李玙的衣服自然是好材料做的,不过王守善觉得自己绝对穿不出去。 懵然间,王守善似乎听到了李玙又问了他一次认不认输。 现在王守善面临的挑战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了,人情债不好还,尤其是别人故意要卖你人情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别有居心 有句俗话说得好,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驿站是官员们出入的地方,条件比普通逆旅要好一些,穿着丝绸面料衣服的人也不少,然而王守善要是敢穿着李玙的衣服出去他就算不是三皇子党的也得是了。 不穿就是不给李三郎面子,得罪一个像他那样的皇子是极不合算的,还好李白的行李都在,他虽然是民不过官府里爱好诗文的人很多,要安排个空房给他完全不成问题。 李诗仙个子比王守善矮了不少,他的衣服王守善几乎都不能穿,还好他行李里有一件褙子,稍微能挡住一下身上的这身衣服。 李隆基还活着,手握兵权的人这时候最好离他的三儿子远点,那个老糊涂现在最提防的就是他。 李玙就是因为太像太宗,李隆基才怕他也来个玄武门之变,朝臣们也是有眼力的,虽然没摆在明面上但暗地里站在李玙这边的肯定不少,扶风窦家已经一半都选择了归顺。 王守善来到他房间的时候他门外站了三四个人,这些人有老有少,都是穿的常服,原本他们在低声聊天,看到有人来了都闭上了嘴,这些人一看就文质彬彬,即便摆了官威和西胡儿这个武将相比气势上还是差了一大截。 “三郎有空吗?”王守善撇了他们一眼就不再理会,转头去问站在门口的小宦官。 “爷正在见南阳太守持节洛州刺史李府君,他马上要调任中书侍郎了。”小宦官低着头,轻声细语得说。 洛州是监察区,属于河南道的垦荒区域,中书侍郎是仅次于宰相的高官,这种人确实要去见一见。 王守善计上心头,一如所有蛮横的莽夫一样直接推开小宦官走进了李玙的房间,此时李玙正和一个穿着墨绿色常服的中年人笑谈,看到王守善进来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跟李林甫的门下还能如此有说有笑?王守善也是服了李玙了,这年月想找个跟他一样表里如一的实诚娃太少有了,难怪公主老婆会看上他。 “三郎啊,昨晚上我遇到鬼了。”王守善就当李府君不存在一样找了个地方坐下,心有戚戚得说到。 “鬼?这世上哪儿有鬼啊。”李玙眯着眼睛冷笑。 “你不信这世上有鬼?”王守善满脸大惊小怪“我们在山里遇上了鬼打墙,差点活着走不出来啦。” 李府君默不作声地喝茶,以掩饰嘴角那嘲讽的笑意。 “你大半夜的跑山里去干嘛?” “听说裴耀卿在山里有个别院,我们去看看。”王守善盘膝坐着,一看就疏于教养,李府君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看王守善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那你见着他了吗?”李玙心不在焉地随口问道。 “见着了啊,但那老头挺傲的,跟他说话他都不怎么开口。”王守善天真无邪得说到“我觉着跟那老头说不到一起去,于是半夜就回来了,你猜怎么着?” “你后来就遇上鬼了?”李府君笑眯眯地接过话头。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王守善看向李府君的眼神充满惊讶。 “不是你之前说了遇到鬼打墙了吗?”李府君就像在逗孩子玩一样和蔼可亲。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忽然就起大雾了,我觉得身后有人一直跟着我,结果转过身一看,却什么都没有见着。”王守善就像在说鬼故事一样神神秘秘地说“当时天在下雨,路都变成泥了,我就看到在地上有半个人脚印。” “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人脚印?”李府君继续笑着说。 “那人没穿鞋啊,你想谁会深更半夜不穿鞋还在山里满山跑啊?” 李府君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你后来都干了些什么?”李玙一边说一边倒了杯茶给他,王守善立刻拿起那杯清茶牛饮起来。 “后来啊,我们就追上去了。”王守善作出明明很得意却故意装成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结果我们就在一个山坳里发现了一个乱葬岗,还差点抓到了一个山贼。” 这下子二李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商路上还有山贼?”李府君明显不信,越是接近关中的地方治安越好,商山路有很多文人雅士旅行,这地方按照道理来说是绝对不该有山贼的。 “你不信?要不我带你去看?”王守善说着说着就跳了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李府君脸色顿时就变得异常难看。 南阳是商路上的重要城市,商路上有贼还知情不报是会影响政绩的,尤其是对他这种即将上任上书侍郎的人,甚至会影响他在皇帝心里的位置。 “王驸马,你是不是看错了。”李玙眯着眼睛微笑。 “这不可能,我打小眼神就好。”王守善斩钉截铁地回答。 “也许是晚归的山民吧。”李府君看着杯里的茶,里面有一些磨碎的茶叶沉在白底印花的薄瓷杯底。 “不能吧,他还想抢我来着。”王守善上下打量着李府君“你是谁啊?” “殿下,敢问这位是”李府君压根就没理王守善,转而问李玙。 “这是我的妹婿。”李玙寥寥几个字却包含太多含义,这年头有本事的男人都不会“嫁”进皇家的,驸马爷大多数都是长得好看的草包,王守善此刻的言止就很符合世人普遍的看法。 李府君恍然大悟,对王守善立刻殷勤客气起来“原来是王驸马,失敬失敬。” “我可不是什么驸马。”王守善面无表情地回答,他尤记得陈克州的嘱咐,驸马这个称呼他可不能随便答应。 李府君脸上的表情又僵住了。 “那贼子穷凶极恶,想杀人劫财,要不是我练过两下子昨晚可能就回不来了,你看我的脸,都被他划花了。”王守善立刻将几日前陈鹏在他脸上的剑痕给李府君看,那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不容李府君细看他就把头转向李玙“我说三郎,那贼子不知道在商路上为祸多久了,也不知有多少百姓遭了殃这种事你可不能视而不见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明争暗斗 商业繁华的地方征兵都困难,中原和幽州就是最好的例子。 幽州那鬼地方苦寒,一啥都没有,二冷得要命,安禄山的岳父和粟特人来了才让这里逐渐变得繁华,不过本质上还是没有改变,它就是个穷乡僻壤。 穷则思变,练武从军是最好的选择,幽并二州素出游侠,那边征兵还保存着健儿,西北那边则大量使用胡兵胡将,中原则选取的混不下去只为口饭吃的客户,要是真打起仗来中央绝对一触即溃,兵制已经从根上开始烂了,不论上面的树长得多茂盛都只是暂时的,大唐就是棵摇摇欲坠的大树,看起来枝繁叶茂,实际上却是苟延残喘。 王守善猜得出来李玙想要什么,这是上过战场的人都有的通病,王守善自己也有,但就凭他一个人的力量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陈鹏让他想尽办法不让李玙弑父,李隆基也有自己的苦楚,没有商业养兵的军费从何而出,这对父子关系不和并不是个人原因,政见不同也有很大关系。 “不过是个把流窜的强盗而已,你却说有山贼,未免太夸大其词了。”李府君是个很会粉饰太平的政客,他又想通过巧言来掩盖繁华背后的隐疾“殿下出来还有其他公务,不可在一处做过久停留。” “就算是流窜作案的贼子也不能放过,我建议再搜一次山。” 李府君瞪着王守善,许久后才微微一笑。 “驸马爷,你知道搜一次山得花多少钱吗?”李府君接下来根本就不看王守善“那可不是买一两匹汗血宝马的钱就够了的。” 王守善当然知道搜山要花钱,番上宿卫也要花钱,但有的问题是为了省钱而不用去管的吗?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觉得是老百姓的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我只是认为钱不该花在不该花的地方,倘若人人都因为捕风捉影的传闻而兴师动众,驸马爷,你不觉得这么治国太儿戏了吗?” “你你你你你”王守善指着李府君说不出话来,他心里很明白,他只是个惹祸的头子,事情办不办得好得看李玙自己怎么操作,驸马掌握不良人已经够显眼了,要是再染指长安外的守军那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怎么了?”李府君浑然没将王守善放在眼里。 李林甫的门下跟他一个德行,都是认为有钱人多就是强军,不论是幽州人还是胡兵胡将,他们首要的品质就是不怯战,第二就是能吃苦,第三就是军纪严明,拥有这三种品质的才是精兵强将,少了哪一样都是乌合之众。 “哼。”王守善站起身,想溜之乎。 “你给我坐下。”才刚起身,李玙就连的阴郁得朝他下命令。 就跟王守善跟公主老婆约法三章得一样,不论人后怎么样,在人前公主是必须给王守善面子的,同样对他的内兄也是如此,这个时候王守善不能违抗李玙的命令。 于是搅浑了水又想跑的西胡儿又重新坐了下来。 见王守善这次终于老实了,李玙这才与李府君继续笑谈。 “李刺史所言极是,倘若人人都因为自己的怀疑而兴师动众实在劳民伤财,非仁者所为。” 李玙的话让李府君觉得很舒坦,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无法遮掩了。 “但有道是无风不起浪,李刺史觉得没有一点查下去的必要吗?” “这个”李玙第二个问题让李府君无言以对,身为地方刺史,他知道的内幕只怕比李玙还多。 “良行,就这样吧,你写一份奏表,下次我去见父亲的时候给他看看,请陛下看此时该如何处理妥当。” 王守善想跳起来咬这白面馍一口。 “我那手字哪能见人,还是三郎你写吧。”王守善急于跳出这个是非圈,兵乃国之重器,新旧皇帝之间争夺的就是这个,王守善只是给李玙提供了一个借口,他可不想为这个面白心黑的馍把命搭上“再说了,我根本不会写文章,要是陛下看了我写的那些狗屁不通的东西生气了可怎么办?” “你不是有个门下叫冯坤吗?让他帮你润笔如何?”李玙假惺惺地笑着说。 李思远说过,李玙讨厌叛徒,他显然将曾经差点被招降的犯官之子一块厌恶上了。 上了李家这条贼船想下来是没那么容易的,储位之争凶险无比,谁知道李玙什么时候翻船。 李家是很念父子情的,外人就没那么走运了,女婿只能算半子,王守善的脑袋随时都可能会不保的。 “像这种小事哪里需要惊动陛下,让爷来处理就可以了。”王守善又开始胡言乱语“三郎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啊,太白兄现在没人照顾” “李辅国,派两个人过去,好好伺候李诗仙。”李玙沉着脸朝外间等候召唤的李总管吩咐,李辅国乖巧地答应,然后自己率先离开。 即便是李府君也看得出来此刻李玙的心情有多差。 先不说吏治的问题,彍骑要是继续在李林甫的手里迟早要烂透,靠一群朽木保家卫国也只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一心只为赚钱忙的“精明人”才那么放心大胆。 忠王想肃清兵制,实际上他也真那么做了,开元二十年与奚部落的战争就是如此。 只要母国强盛,公主和亲后待遇和地位都会很好,固安公主辛氏和东光公主韦氏虽然是假公主,但怎么都有公主的名头,奚族降部首领李鲁苏基本上不将她们放在眼里,跟大唐照样打仗。 幽州人傲得简直不可理喻,为了获得军功连假传圣旨的事都整出来了,他们已经没把朝廷放在眼里了,再让他们继续傲下去是不是要把这天下给换一个姓氏? “幽州节度使张守珪驽下不严应遭严惩,即便他这次打了胜仗回来也该是功过相抵,他是不可能再当幽州节度使了,下一任节度使李侍郎觉得应该是谁?” 李玙跟李府君谈的是幽州的事,一点都没说李林甫的好坏,不过李府君却选择了沉默。 长安有很多很多人,有户籍的都有一百万,然而可堪大用的此刻居然找不到一个人。 安南节度使出缺,幽州节度使出缺,陇右节度使出缺,王忠嗣虽然是内定的陇右节度使可是他这位置坐不坐得稳还是个问题。 文不能定国,武不能保家,李宰相治下的内阁最擅长的就是窝里斗。 兵源问题必须解决,如果征兵征不到那就只有抓人去当兵了,李玙终究是未来要坐这天下的人,他思考的问题跟李林甫这等权臣是不一样的。 谁叫他是忠王,社稷和百姓以后都要归他,以前只有他和李宰相手谈,现在他拉了一个人进了这赌局,谁知道结果会变成什么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衣锦绣服 权力这个漩涡,在没有准备好之前千万别靠近,不然卷进去就很难出来了。 王守善没准备好,但老天似乎不打算给他时间准备了,李林甫正在扩大自己的势力,下任大唐皇帝无论如何都不能是寿王。 李林甫想要的是傀儡,但他自己治国的本事真不咋滴,诸葛亮遇上了阿斗蜀国都亡了更何况是他了。 李府君以刺史的职位一下子调任中书侍郎,升官升得比他更快的恐怕只有牛仙客,不用问也知道此君一定唯李宰相马首是瞻,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有他没他用处不大。 中书侍郎的配额一共就两个,上了这么一个人,原本中书侍郎就得下去一个,张九龄现在是清流的魁首,他所站的立场就是不沾任何一个王子,他是明白人,但干的却是糊涂事,结果连累他那一方的人跟着受牵连。 他也是经历了姚崇那一次大清算的人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想当纯臣可没那么容易。张九龄是支持农桑的,下台的那个自然就是一样维护田舍汉利益的,而新上台的这位李府君则肯定跟他不一派。 李玙治兵的办法跟秦时一样,那就是连坐,所有临阵脱逃或者怯战的人不仅他自己会遭到惩罚,他那一火的兄弟也要跟着遭殃,轻则流放为奴,重则斩首示众,他跟他阿耶真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极端。 言多必失,李府君这种老谋深算的政客更是知道其中的厉害,幽州人不好管,幽州的兵更不好管,同时李玙也不好找惹,说错了话要是被他记恨上了仕途也到头了。 李府君是一匹很懂事的仪仗马。 这就是王守善对这位大吏的第一印象。 “三郎啊,你们之前在聊什么啊,说得那么开心。”见气氛尴尬,王守善立刻出言缓和,反正从李府君嘴里是问不出什么干货的。 “你去过洛阳的龙门石窟吗?”李玙也收起了他那严肃的态度,变得随意起来“香山龙门诗会听说过吗?” 王守善摇了摇头。 “媚娘乱政时期,有一年春游到了龙门石窟,观看以她的模样雕刻的卢舍那大佛完成进度,当时她提出要办一场诗会,奖品就是一件锦衣,群臣立刻相继作诗奋力夺魁,当时负责席纠的是扫眉才子上官婉儿,最先作出诗的是东方虬,他写的诗用词华美,婉儿以为胜,就把衣服给了他,后来宋之问有所得,被婉儿评为文理兼得,那件锦衣就又给了他,后来武三思c沈佺期也献上了自己的诗,一开始婉儿说先成者胜,圣旨在先,无可争议,后来她又反悔了,判了宋之问c武三思c沈佺期获胜,可是锦袍却只有一件,你知道她是怎么处理的?” 看着李玙脸上轻蔑的笑容,王守善也邪恶得笑了起来,李三郎提起那两位曾经权倾一时的女皇女官全用的是她们的闺名,哪怕是死后多年仍然被百官忌惮的女皇在他的眼中也只是女人而已。 既然跟李府君谈不了正事那就只好谈风月了,王守善也变得不正经起来,他舔了舔嘴唇,开始浮想联翩“难道她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他们了?” 李府君和李玙顿时大笑了起来。 “看吧,你说不信世上有这等俗物,这不就有一个吗?”李玙指着王守善笑骂道。 李府君摇着头笑,王守善心底冷笑脸上却装傻充愣“那不然怎么办?再添两件锦衣吗?” 李玙伸出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一会儿分开一会儿合上“她把那件衣服用剪刀剪了。” 对达官显贵来说,一件衣服并不值钱,他们更看重的是别的东西。 将锦衣给剪成三片自然是没法穿了,但是殊荣三人却都得到了。 “女人。”王守善冷笑连连。 “王驸马觉得上官宰相做得不对吗?”李府君紧盯着王守善,王守善心中一凝,继续蛮横地说道“不过是两件衣服的钱而已,这点钱都舍不得,难怪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李府君看着王守善古怪一笑,又开始跟李玙聊在任上时的趣闻了。 又虚与委蛇地说了半天,李府君就起身告辞了,他还要赶路去长安呢。 等他一出去,李玙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紧紧盯着面前的茶杯,面色晦暗阴沉。 “李宰相给朝廷推荐的就是这种人?”王守善吊儿郎得拿着娇小玲珑的茶杯把玩,茶能使人清醒,酒能使人迷醉,李家父子连喜欢喝的饮料都不相同,李玙真的是李隆基亲生的么? “这次我被外派是李林甫向父亲谏言的,这段时间长安会有巨变,你自己小心应付。” “变?有什么变啊?”王守善看着茶杯继续充愣,不过是黄袍加身而已,李家人为了皇位对亲情实在太冷漠了。 李玙又沉默了。 许久后他才又开口说道“除了女人,你还想要什么?” “不知道,没想好。”王守善叹了口气“找个时间我想去慈恩寺去看看佛经。” “你不能动他。”李玙狠命拍了下桌子“他是我李家的人,要怎么处理轮不到你管。” 王守善撇了眼李玙“我就去看看玄奘法师取回来的真经而已,你以为我去干什么?” “上次那条蛇是不是你放的?”李玙直接了当地挑明了,王守善不屑冷哼,不置可否。 “你太心急了,你以为杀了他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吗?”李玙站了起来,开始在屋里来回踱步“你说你觉得你刚进来时说的那些话有用吗?” 三皇子的房间有屏风,有纸做的障子,都是寥寥几笔勾勒出的水墨山水,并不像王守善在大同殿里看到的摆设那般富丽堂皇。 简到了极致就有种说不出的雅,李玙虽然出公差还带着笨重的榧木棋盘,却比带着私妓上任的官吏要简朴得多了。 这让王守善想起了初见李玙时看到的把柄挂在腰上的刀,它的刀鞘虽然只有黑黄两色的漆做装饰,但看起来却富丽堂皇,比那些用翡翠和宝石点缀的刀鞘雍容华贵多了。 “我想要荣誉。”王守善沉默了很久才看着茶杯说“给我们所有当兵的人应有的荣誉,我们为了保家卫国舍生忘死,就凭这个你就该下一条法律,所有军人都可以穿丝绸,锦衣华服不该是有钱人的特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铁血未央(上) 为了重农抑商,亭长出身的刘邦特别给商人建立了户籍,名为市籍,所有持市籍的人不能穿丝绸c不能携带武器,不能乘车骑马,不可做官为吏。他虽然没明着把商人改成贱籍实际上却基本上也差不多了,到了汉武帝时期这种歧视更加变本加厉,商人几乎被他逼得没活路了。 对于经商唐以前的王朝都是持有的不提倡也不禁止的态度,利这个东西晃花了很多人的双眼,不仅是商家,当官的士也一样,干农活跟当兵一样都是很苦的,每个人都想通过各种手段摆脱体力劳作的束缚,但要是每个人都不种粮食了这粮食又要从哪儿来呢? 地必须有人种,兵必须有人当,为了让自己不干活让其他人干活就有了利益集团,河东裴氏就是旧氏族的领袖之一。 一样米养百样人,裴家既有裴耀卿这种爱民如子的能吏也有为了保护自己而玩弄权术的平庸之人,裴家是秦始皇的儿子非子的后代,曾先后出过二十任宰相,大将军三十人,侍郎c尚书c节度使二十人,刺史百人,是真正的名门巨族,有“天下无二裴“之说,这种大家族是想都不用想的,根本就他娘的动不得。 唯一能削弱旧贵族的办法就是学武则天一样广招寒门生徒来替换他们,尤其是刺史的位置,绝对不能被那些大贵族给包揽了。 县集而郡,郡集而天下,郡县治,天下无不治,昔日的门阀之所以那么猖狂就是因为他们垄断了一个地区的所有官吏任免,当时的读书人分为士庶两个阶级,士就是豪门,有雄厚的财力和人脉,庶就是小地主,有几亩薄田自给自足外还有闲钱能读书,西晋建立后,司马氏为取得世家的支持,司马家对他们继续实行放纵和笼络的政策,由此埋下了门阀政治的祸根。 司马懿捅出来的篓子还不止这个,在同一天下的过程中他首先灭的就是地处辽东的燕国,和三国鼎立的中原相比燕国就是个总人口不过三十万的寡国而已,结果司马懿不仅把燕国给灭了,还把大量人口迁移到了内地,最终造成了辽东地区没有汉人居住,给了外族可乘之机。 汉人先是打高句丽,高句丽打完了之后就打奚和契丹,其实要让那片区域太平点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汉人再迁回去,不过幽州都那么冷了何况是辽东,中原汉人根本不可能去的。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所有的精兵强将都是这么来的,王守善领着李玙到兵营的时候那帮曾经的彍骑正在对练唐手道,乔有粮拿着鞭子走来走去,看谁没练出一身汗挥鞭就抽,以前彍骑和中官的胃都是养娇了的,后来到了墨家人那儿饿了几顿就全记起来粮食得来多么不易,现在他们吃饭也不讲究味道了,有肉就行,王守善穷是穷了点不过管饱还是能做到的,就是这衣服和洗澡是个麻烦事,练了一天之后这些兵身上又是汗又是土,看起来别提多狼狈了。 返璞归真,大道至简,贵族都喜欢寡淡的调调,反正衣服脏了肯定不是他们自己洗,尤其是白色或者丝绸制的衣服,要是穿着这种衣服练武一天不到就得成抹布,但王守善给自己立下了目标,他要让军人受到尊重,首先就从穿丝绸开始。 黑色的丝绸耐脏,哪怕沾了血洗不干净也看不清,只要没破就能继续穿,以后不良人上街巡逻就穿丝绸的褙子,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招惹他们。 太府寺的府库里多的是其他地方用来交税的丝绸,不能全给宫里四万多娘们做衣服穿,李思远虽然送了他百十来件衣服,不过王守善还是希望能有朝廷的认可,所以他就把三皇子李玙给领来了。 李隆基二十七岁那年在骊山脚下给二十万大军讲武,当时他一声戎装手持大枪立于三军阵前,耳畔响着的是震耳欲聋的战鼓之声,然而眼前看到的却是杂乱无章的队伍。 李玙今年二十六岁,他在洛源驿附近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小山坳里看一百来个士兵对练,不论是排场还是地点看起来都小家子气到了极点,可忠亲王却看起来很满意,至少他没向李思远李校尉下命令,要砍掉王守善的脑袋。 ”殿下,你看这些兵还成吗?“王守善狗腿得开始拍李玙的马屁,其胡商本性展现无遗。 李玙没说话,继续在营地里转悠。 王守善开始给李思远使眼色,李思远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把人得罪了就是这样,想修复回来可是很不易的,不过武将跟三皇子太近确实太危险,这是他与乔有粮多日沟通得到的共识。 乔有粮管内,王守善管外,谁叫王守善是驸马爷人又长得俊,像乔有粮这种田舍汉出身的客户老兵权贵们是根本不可能给他面子的,别说是三皇子了,就连韦坚和米亮乔有粮都可能见不到。 人的出身并不能决定一切,然而出身好的人肯定比寒门子弟的高,就跟李思远一样,他阿耶只是带着他出去吃了一天的酒席就认识了很多朋友,他们聊的话题也是平常百姓根本不可能知道的,李思远在耳闻目染下就知道该怎么站位了。 那些在泥坑子里打滚的兵里有很多跟李思远年纪差不多大,他们的阿耶基本上都是田舍汉,田舍汉每天的生活都很简单,即便是偶尔聚在一起聊的也是家长里短c谁谁家娶了媳妇c谁谁家又生了个娃,这些年轻人能从这些谈话里学到什么。 想弥补这种先天上的差距只能通过后天努力,而先天占优的人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就算是皇帝的儿子一样会被田舍汉给拉下马。 天下乃大争之世,凡有血气者必争之。 孟子问孔子,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 这世上没有义气的乱臣贼子和以盗为生的小人是抓不干净的,所以这些人就是兵最好的对手,等天下无贼的时候就是人人严谨自律c天下大同的时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铁血未央(下) “架子摆得不错,但阵型还得练练,回了京你去找这个人,他会帮你忙的。” 来到昨夜王守善住宿的山洞,李玙一点都不嫌弃脏,刚想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李辅国就非常狗腿得直接趴在地上,看样子是要李玙坐在他背上了。 要不说人至贱则无敌呢,王守善和李思远看着李辅国直咧嘴,这种事他们俩谁都不可能做出来的。 李玙看着趴在地上的宦官半晌,然后直接跪坐了下来,借着李辅国的背开始奋笔疾书,这山洞里确实没有能写字的地方,这么想王守善的心情才稍微舒服些。 “郭子仪?他跟那个差点被砍头的郭元振是啥关系?”王守善接过李玙写好的信一目十行得阅览了起来,现在一个姓的豪门大族太多了,他可不想无意中又得罪了某个大世家。 “我跟李白都姓李,你觉得我们有关系么?”李玙神色淡然得问。 王守善咧着嘴假笑,李玙的这个玩笑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他跟郭元振一样都是武进士出身,说起来李诗仙还救过他一命,他一直想着要报恩,不过他人微言轻,在仕途上也帮不上李太白什么忙,借着这次机会让他们叙叙旧吧。” “我大哥还救过他?”王守善立刻惊讶得瞪大了眼,能让李玙看重的人一般都是有本事的,那个郭子仪肯定很不简单,不过一个武将怎么跟诗仙扯上关系了? “二十岁之前他在河西当兵,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军法要被判斩刑,在刑场的时候李太白路过替他做了担保,这才救了他一命。”李玙又往洞里走了一截,里面扑面而来的尿骚味熏得他直皱眉“你的人疏于管教,让他帮你带一带。” 王守善也是没得办法,他才接手彍骑十几天,还有乔有粮帮忙军容还是糟糕透顶,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不是个带兵的料。 “子仪经常跟我说,为将者当以身作则,你回京之后是继续住家里还是住兵营?” “先住一段兵营。”王守善毫不犹豫得回答“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回家。” “那平日里谁来照顾你的起居?”李玙紧接着又问。 王守善暗叹一声来了,然后摇了摇头“没有,一直都是我自己照顾自己。” “我听说你这里有个河西辛家的人?”李玙眯起了眼睛“你有没有想过将他调做你的亲兵?” 让一位将门虎子当给自己端洗脚水的亲兵?王守善觉得李玙的问题实在太好笑了。 “辛家也出了位和亲的公主啊,你对待亲戚就是这个态度?”王守善吊儿郎当得抄着手看向洞外,此时辛云京正背对着他练功,做他对手的是那个送客令的墨家子弟,两个人打得难分难舍,甚至还有人围观。 “你知道李林甫在边疆都干了些什么吗?”李玙看着王守善绿油油的眼睛低声说“文官想要插手军政,李林甫就说文官出任统帅面对战事只会纸上谈兵为由予以拒绝,并谏言专用贫寒出身的蛮族。这些人能勇敢冲杀,又不结党营私,父亲只要以恩德相待他们都会忠于朝廷c万死不辞,河西辛家就是这么被排挤出河西军镇的。” 王守善没有说话,风水轮流转,以前汉人得势的时候娄师德c薛讷c郭元振等人任职不久后就被调职到了中央,现在轮到胡人得势了,汉人得不到重用,全因为李隆基最讨厌的就是汉人喜欢结党的毛病。 “他们被迫内迁也是无奈,禁军不好进,彍骑浪费人才,你让辛云京给你当亲兵相当于给了他们一条出路,别想太多了。” “说是这么说,但他同意么?”王守善脚尖拨拉着地上的石头,他对李玙的提议可一点都不看好。 “那可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李玙笑盈盈得说“只要你觉得可以就行。” “我再想想吧。”王守善心不在焉得敷衍着,看来李玙似乎是想拉拢河西辛家的人了。 “我不在京师这段时间你有什么事可以找辅国,等接了窦z我会尽快回来的。” 李林甫这个时候把李玙支开肯定是要有大动作了,王守善叹了口气,到时候他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进城之前能不能让我们先收拾收拾。” “思远,他们的衣服什么时候能送到?”李玙头也不回得问李思远。 “明日就能到达蓝田驿。”李思远恭敬得说。 “你们就去蓝田休整一天吧,王维的庄子现在不是空着么?就先让他们用一用。” “王维?”王守善的声音都惊得吓变了。 “是啊?怎么了?”李玙不明所以,看王守善的眼神颇为奇怪。 “你怎么跟他认识的?”王维的名头说不定比三王子的名声还要响亮,谁叫某人三天两头得改名。 “你很喜欢他写的诗?”李玙古怪得笑着,这个笑容让王守善觉得有些不舒服,所以他拒绝回答。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他耳朵上的那个耳铛就是因为这首诗来的。”李思远这时开始落井下石,指着王守善耳朵上那个比红豆大不了多少的耳饰说“他和公主一人一个,很是郎情妾意啊。” “关你求事。”王守善恼羞成怒之下一脚踢了过去,李思远立刻笑着身手敏捷得躲开了。 “好好照顾他们,他们都是我汉家儿郎。”李玙看着洞外土狗一样狼狈的士兵们低声说“他们的家属你都安排了吗?” “正在解决。”谈及生与死的话题,王守善也不禁严肃了“永和坊里有不少空房子可以给他们住。” “不只是要给他们房子住,还要让他们的儿子知道父亲是为何而死的。”李玙说道这里笑了笑“有时间让颜真卿到你那儿去坐一坐,他可以教你怎么好好练字。” 王守善沉默着没说话,他实在没想到颜真卿居然是李玙这一党的。 “关于兵源的问题找个时间我们再行讨论,你找个地方,我要建一块跟国子监一样的碑林。”李玙按着腰上的直刀猛然转身,威严霸气得看着众人“国子监有弘文馆和崇文馆,我大唐以武立国,怎可没有习武之地?从今日起,常安坊置精武c宏仁二馆,尔等必要励精图治,弘我国威,敢有怠慢者决不轻饶。” “唯。”李思远和李辅国表情庄严,齐声应到。 “洛阳那边不是已经有个弘仁馆了么?”王守善看着满是黑泥的手指甲,吊儿郎当得问。 “名字而已,改了就是。”李玙不甚在意得说。 “我就怕你改不了啊,三王子殿下。”王守善冷笑连连“你以后还是离常安坊远一点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君心难测 李玙想法是很好,但他只是皇帝的儿子而非皇帝本人,所以他的提议只是理论。 结党营私是汉人多年以来的老毛病,每次都是文官领头,五胡乱华八王乱政血的教训历历在目,李隆基之所以把儿子们都关在十王宅里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太子实在不争气,连李林甫都不想去扶他,没娘的儿子没人疼啊。 一句话把李玙给怼回去后王守善就带着下面的猴子猴孙出发了,李隆基的信使只是给李玙面子而已,他们还是必须听李隆基的命令,好在他们还能在蓝田休整一晚,不过王守善不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王守善还有别的事要做。 “你提前一天回去,找到曹科,看看地道挖得怎么样。”王守善在休息时间装成关心下属的样子找到那个墨家人,那小子大口嚼着饼回头看了王守善一眼。 “有大路不走你走地道干嘛?” “我有我的事,你别管那么多了。”王守善拍了拍他的肩膀,站了起来“到时候我在王维别墅等你。” “你什么时候认识王维了?”那个墨家子弟睁大了眼睛,王守善神秘一笑施施然得走向一直在探头探脑的冯坤。 “把水壶给我。”王守善在冯坤身边蹲着,犯官之子立刻将自己的水壶递过去。 “你提前一天跟我走,把那晚上参与了行动的浮浪人都叫上,我要见见他们。” 冯坤听了王守善的话没做声,以他聪明的脑袋肯定已经猜出王守善要干什么。 “需要动刑吗?”冯坤小心翼翼地问。 “还记得我们藏宝的那个山洞吗?就那儿。”王守善拧开壶盖喝了一口水“你找得到敢动手的人吗?” 王守善的话让冯坤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 “不是说要慎用刑吗?” “那是对外人,对叛徒老子绝不手软。”王守善轻声细语地笑着“敢出卖老子,我要活剥了他的皮。” 冯坤混身都抖了起来。 “这叫杀鸡给猴看,要是不严惩还会有人再犯的。” “我找不到敢动手的人,而且还没查出来叛徒到底是谁” “这些不用你管,你只管把那些人都叫上就行了。”王守善喝完水后将水壶还给了冯坤“要是有人敢不来也跟我说,我亲自去找他。” 冯坤捧着水壶没做声,王守善站了起来,朝康开明的方向走去。 “诶,老乡,昨晚睡得怎么样?”王守善热情地用粟特语打招呼,康开明本来在整理马鞍,听到王守善的声音立刻停下了手里的活。 “睡得还不错,云汉你呢?” “哎,忙了一晚上,我都没有睡呢。”王守善一边说一边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 “你忙什么了忙一晚?” “你找个人马上回长安去,帮我办两个事情。”王守善睁着绿油油的眼睛笑眯眯地说“第一,帮我去找一下西市里的突厥朋友,跟他们说我有事请他们帮忙,再找几个能工巧匠,我想弄个地牢。” 康开明看起来很镇定,一点都没有慌。 “第二件事,请米亮米萨保到王维的别墅来,有点事我要跟他聊聊。” “云汉,你能写封信吗?或者给我个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也行。”康开明恭敬地说“这是贵族的基本礼仪。” 王守善想了想,点了点头,粟特人不知道上次他们打劫水匪的事,还得突厥人领工匠到那个地方去干活。 “行啊,你等我一会儿。”王守善热情开朗得朝康开明挥手“我还有点别的事,等会儿找你聊啊。” 说完他就转身,朝高云莫的方向走去。 “主公。”还没等王守善开口,高云莫就把饼三两口得吃完,然后站了起来,辛云京对他的做派很有看法,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王守善故意不看辛云京,低声问高云莫。 “在办着嘞,您放心。”高云莫一通点头哈腰。 “你去帮我查个事情,新进的宠妃杨玉环有个堂兄叫杨钊,现在改名叫杨国忠,背后支持他的商人到底是谁。”王守善就不信了,断了他的财源杨国忠还敢在京里到处送礼“再者你去帮我准备些礼物,以后打点门路用得着。” “你觉得送礼有用?”辛云京不屑冷哼。 “那是你们不是我,好好学着吧。”王守善看着辛云京冷笑“去过长安吗?” “去过,怎么了?”辛云京桀骜不驯得站了起来,他比王守善矮半个头,气势上就比西胡儿弱了许多。 “我和冯坤要提前走,你能把他们带到常安坊去吗?”王守善指着那些一边吃饭一边聊天的前彍骑,乔有粮一直坐在旁边,有两个人正小心翼翼地给他端水递食物。 辛云京看着眼前这一幕没说话。 “以后还有别的人进队伍,那些人可比他们油多了。”王守善拍了拍辛云京的肩膀“多跟你姐夫学学吧。” 见辛云京陷入了沉思,王守善就迈着不急不慢的步子朝陈克州走去。 “王郎,你来啦。”陈克州就像在等着王守善等他一样微笑着。 “你们跟李辅国是啥关系。”王守善开门见山地挑明,陈克州依然保持着微笑。 陈克州是神策军的,那是高力士的势力范围,要是高力士和李玙联手了,再来一个武惠妃也不是忠王的对手。 “陈校尉,你看过战国策吗?”王守善开始跟陈克州掉起了书袋“楚怀王有一个宠妃叫郑袖,她美貌绝伦却心如蛇蝎,当时魏国人送了一个美人给楚怀王,楚怀王怜爱至极,对她恩宠有加,郑袖心怀怨恨但表面并不声张,对那个新人关怀备至,衣服首饰任她挑选,楚怀王觉得她没有嫉妒之心认为她是忠诚侍奉君王的典范,郑袖知道楚怀王不怀疑自己后就对魏女说大王虽然喜欢你却不喜欢你的鼻子,以后见大王一定要以袖遮面,于是魏女就听从了郑袖的话,每次见楚怀王就捂住自己的鼻子,楚怀王不明所以就去问郑袖原因,郑袖说魏女不久前曾经说讨厌大王的气味,楚怀王勃然大怒,命人割掉了魏女的鼻子,从此郑袖独宠后宫。” “王郎说这个故事给咱家听是何意?”陈克州笑着问。 “我只是在感慨,女人对付女人自有她们的办法,不是什么人都要按照武媚娘和吕雉那样非要夺权才行。”王守善笑得眯缝起了眼睛。 陈克州闻言冷冷一笑“理是这个理,但要是女人能跟男人一样讲道理那她就不是女人了。” 王守善叹了口气,看来要说服武惠妃不杀太子可能只有等老天开眼让女人真的能忍受自己心爱的男人三妻四妾并且一点也不嫉妒了。 又跟陈克州闲聊了一些训练过程中的心得,王守善就慢悠悠地走到冯坤身边,嘴角带着和蔼可亲的微笑。 “你不要跟我一起走了,你马上跟康开明的人一起出发回长安。” 冯坤满脸莫名其妙“主公这是何意?” “米亮认得你,顺带带着他们找来的工匠到那个山洞里去,地牢就修在哪儿。”王守善微笑着说“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自讨没趣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无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一百个人一起唱短歌行的气势还是很震慑人,商路上的行人都用惊惧的眼神看着这些纵马飞奔的骑兵,他们浑身上下都是泥土,看起来都像在泥潭里打过滚一样,可是他们的眼神明亮,像极了他们腰上直刀的刀锋。 “辛苦了这么些天,王郎,给兄弟们整点酒喝吧。”在整齐的歌声中,乔有粮笑嘻嘻地朝王守善说“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嘛。” “行啊,就凭你这句话,到了蓝田我请大伙喝酒。”王守善大笑着说。 乔有粮微微笑,施施然得跑到后面去跟自家兄弟说去了。 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这些人以为演一场戏给他看就可以平步青云了? 王守善可不想当这个大头,这个乔有粮就是他遇上的第一个“门阀”,要想把他给换了就必须得要可以替换的人。 这年头能吟诗的人多,能带兵的人少,乔有粮的那套只能适应一时,但想要卸掉他的兵权可没那么容易。 河西辛家要是投靠了李玙再让他家的人当军官就真的是给了李玙一支奇兵,谁他妈知道李三郎会不会跟他阿耶一样来一次兵变。 王守善只是一个人,不可能控制得住每一个士兵,他需要大量的下级军官。 从行伍中提拔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外来人才,他到底该从哪儿去挖? 他正想得出神,忽然从天上飞来一个球,看那力道好像还挺大,王守善立刻拉住了诗酒的缰绳,青骢马立刻人立而起,跟在后面的人反应还算快,立刻有样学样,整个马队在短暂的混乱后全部停了下来。 “什么人!”陈克州怒气冲天,就那气势而言一点都不像是个阉人。 越靠近长安,绿草如茵的地方就越多,外出玩耍的年轻男女也就越多,有一群年轻人就在驿路旁的草地上玩蹴鞠。 王守善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那个人很傲,看起来百无聊赖,但是他的眼睛非常亮,就跟突厥神箭手仆固延一样。 有这么锐利眼神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而且他的皮肤很黑,不像时下大多数年轻人一样白皙,不过他身上穿着的是锦缎,能穿着这么好的衣服在刚下过雨的草地上玩蹴鞠,此子一定非富即贵。 王守善心里砰砰直跳,这种感觉就跟他初见到玊玉道长时一样,那是他人生中的一个三岔路口,错过了他肯定要后悔的。 当下也不管其他人作何反应,直接滚鞍下马,陈克州和康开明不明所以,只好跟着一起过去。 王孙公子虽然贪玩,不过他们出身名门,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却是分得清的,他们带来的那两条藏獒在王守善靠近后就不停吠叫,负责看守它们的仆役费尽全身力气都差点拉不住。 见着此情此景,哪怕来人是个穿着一身黑衣,手下们宛如土狗般狼狈的西域胡人,他们也没有大放阙词,安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看王守善在玩什么花样。 “刚才的球是你踢的?”王守善上下打量着那个魁梧的青年,虽然穿着宽松但他的手臂却很粗壮,也不知他是不是如看起来那般孔武有力。 “不是。”那人冷淡得回答。 “那是谁踢的?” “没人。”那个青年依旧冷着脸回答。 王守善觉得这人有意思极了,他是不是以为耍赖就能把这事给赖掉了? “那你倒是说说,那球是怎么飞那么高的?”王守善不依不饶地问,那个青年不再理会他了。 “你想如何?”一位躺在仕女大腿上吃蜜饯的王孙眯缝着眼睛笑看着西胡儿,那小儿比李思远流里流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 王守善开始绕着几人转圈。 这一行人一共三男两女,女子就跟时下流行的审美一样以胖为美,身上穿着绫罗绸缎,一看就知道娇生惯养。 男的除了那个魁梧青年,都是皮肤白皙四体不勤,一看就知道不是习武的料。 不仅是王守善,现在整个大唐都缺能带兵的武将,于是他不再多看那几个王孙贵胄一眼,专心致志地开始跟那个青年聊天。 “你叫什么名字?”王守善背着马鞭站在那青年对面吊儿郎当得问。 “问别人问题前你不该自报家门吗?”那个青年桀骜不驯得问道。 “咱们打个赌怎么样,要是我赢了你就当我的手下,看到了那边的兵没有,只要你能笼络得了他们那些人就归你管。” 王守善的话音刚落,几个贵胄都笑了起来。 “我当是谁啊,原来是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傻帽,薛兄咱们别理他。”另一个一身劲装的王孙无知无觉得嘲笑着,王守善眼睛一亮,知道姓什么就好办,姓薛的名门不多,挨个查总是查得到的。 “你姓薛?哪个薛?” “平阳郡公之孙,薛篙。”那个青年平静至极得回答,王守善想了半天,这平阳郡公又是谁? “他是薛仁贵的孙子。”陈克州终于看不下去了,小声在王守善耳畔提醒。 王守善恍然大悟“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原来阁下是薛将军的后人,失敬。”王守善朝他拱了拱手“今日好像不是休沐吧,薛公子何以在此玩乐?” “不是休沐玩乐有何过错?你这人管得也太宽了吧。”躺着吃蜜饯的王孙坐了起来,他满脸都是怒气,显然王守善无意中的话惹怒他了。 王守善懒得理会他,他只对这个薛公子有兴趣,薛仁贵可是神射手,要是他能加入不良人那弓箭教头就有了。 “我给你找点正事干如何?”王守善用马鞭指着那些骑在马上的兵“从这些人里你能训出几个神射手?” 薛篙看了那些人一眼,冷冷一笑“你还有别的事吗?” “辛云京,你给我过来。”王守善头也不回得冲将门虎子大喊,在高云莫的大骂下,他心不甘情不愿得挪了过来。 “我听你姐夫说你平时也玩蹴鞠?” 大凡王孙公子,一般都是玩马球的多,玩蹴鞠的一般都是娘子,以至于蹴鞠在某些贵胄眼中太娘们气。 辛家治家严格,除了学马术外不可随意出门,以至于辛云京只能跟兄弟们在自家后院里蹴鞠取乐。 三个人玩马球太无聊,还是五个人玩蹴鞠更有意思,薛篙挑着眉看着辛云京,似乎将这个满脸不高兴的将门虎子当成了自己的对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虎落平阳 武将之子一般都想当武将,更何况此人是薛仁贵的孙子。 大唐的官场目前就是这样,一切都得听李宰相的,有才华的人得不到重用,然后那些真正的人才就开始向周边的节度使那边汇集了。 这种状况就跟蜀国一样,哪怕诸葛亮有通天之能也无法挽回阿斗不思进取造成的人才流失,又不是人人都得过且过c不思进取的。 王守善不会蹴鞠,这玩意被他义父评为玩物丧志,所以不准他学,但薛篙却踢得很好,他跟辛云京杀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另外两个王孙和王守善临时叫来的墨家子弟以及陈克州反倒成了陪衬,全场全看他们俩表演。 王守善对蹴鞠兴趣不大,相比之下他更想了解薛篙的情况,那两个小娘子一会儿想看场上的蹴鞠,一会儿又想跟美男子聊天,一时之间纠结无比。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来自西域的西胡儿不仅长得俊美,身上更带着一股宛如来自异域的妖邪之气,他的眼睛是绿的,耳朵上的耳饰却是鲜红的,这两个颜色一相对比再加上坏到骨子里的笑,立刻让这两个没见识的贵女头晕目眩。 女人头昏之后连婚都能结了还有什么话套不出来的,从她们的嘴里王守善得知薛篙打算学他的耶耶一样,离开长安到河东从军去。现在不仅是边疆不好混,长安一样不好混,就连功勋之后也因为不会讨好某些人而不得重用,更何况是寒门子弟了,到边疆去至少薛篙还有个名门之后的名头在,能比现在在长安闲得无所事事强。 薛篙的臂力惊人,普通的强弓已经难不倒他了,于是他的阿耶就从凉州请了位教习,这人是以前西凉铁骑的后代,擅长投掷脱手长标,那种标很重,所以不论有没有穿甲一标能射穿三四个人,而薛篙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的标投出去比弩的射程还远,并且每标必中,从无虚发。 就凭这一手薛篙在年轻一辈的贵胄里已经算是拔尖的人了,但是他还是觉得不够满意,凉州师傅只教了他手臂上的功夫,却没有教他脚下功夫,为了获得更灵活的步法他就跟张飞为了练耐心学写书法一样开始练蹴鞠。 身材高大的人一般都不怎么灵活,薛篙也有这毛病,一开始他根本就不是小个子的对手,不过通过努力他已经渐渐能跟他们打成平手,到后来寻常庸手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有钱c有兵c有人才,边疆正在变得逐渐强大,而中央则变得越来越弱小,唐变得越来越像周,庞大的国土将会分裂成无数的小诸侯国,像薛篙这样的人才李林甫都不想办法留住,反而转手送给了边将,王守善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薛篙傲是有底气的,如果他去西域的话迟早会跟擅长陌刀的李嗣业一样成为一员猛将,西凉铁骑名镇塞外主要是因为脱手长标,除此之外还有鱼鳞阵,西凉军的战法也与中原军队迥然不同,有传言说那是取材于已经消失的罗马兵团,罗马灭亡的时候曾有一支为数一千人的雇佣军一路东逃,据说就是这些人将罗马的兵制给带到中国的。 自古陇右精骑便横行天下,得凉州大马,可横行天下。河东离幽州太近了,这种人才绝不能被安禄山得到。 王守善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薛篙给收拢到自己的门下,虽然一个奴隶将功勋之后收复了听起来就像是戏谈一样,但结果如何也只有试过了才知道。 “河西辛家,河东薛家。”在震耳欲聋的叫好声中,王守善喃喃低语着,罗马的军制和汉人的军制哪个更厉害?以后辛云京和薛篙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没有对手的生活是很无聊的,长安的贵胄们大多数都喜好安逸,薛篙跑到河东去当兵除了想混功名之外恐怕也有给自己找个对手的想法。 辛云京跟薛篙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他的个子没薛篙高,力量也没他强,可是他非常灵活,对力量控制得恰到好处。 这两个人抢的已经不是蹴鞠了,而是比的下盘功夫,他们的脚法娴熟变幻莫测,外人别说插足,连看着都是眼花缭乱。 “你们刚才打了赌,你还没说你输了要怎么样呢?”穿红衣服的那个胖贵女仰望着王守善,挥舞着粉拳气势汹汹得说,王守善冲着她笑了笑,轻轻拧了拧她胖嘟嘟的脸颊。 “我要是输了,那你想怎么样啊?”他故意吊儿郎当得问,就像常在平康坊出没的花丛老手。 那位贵女先是一愣,然后脸一下子变得滚烫,她捂着被拧过的脸颊退到一边,浑身都在发抖。 “登徒子,你可知道我们是谁?怎可如此轻薄!“另一个穿黄衣服的贵女气得跺着脚,等王守善的视线一转向她,马上就从发怒的母老虎变成温驯的小羊了。 ”你都不告诉我你是谁,还有我怎么轻薄你们了?“ ”你“黄衣的贵女指着西胡儿的鼻子无言以对,面对这种无赖再泼辣的女人也无可奈何,败下阵来的她拉着红衣服的那位走到旁边,死都不肯看这一边。 ”你们还没说要是我输了想让我怎么样呢?“王守善故意高声问那两个小娘子,这等没羞没臊的胡人做派两位贵女自然没有搭理,不过场上的其他人却听到了。 ”你要是输了,学郭霸一样就行了。“那个躺在侍女大腿上吃蜜饯的王孙讥讽得笑着。 ”郭霸是谁?“ ”连吃屎御史都不知道,真是田舍汉。“黄衣服的那个贵女撇着嘴冷哼。 王守善确实不知道郭霸是谁,不过那句吃屎他是听懂了的,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沉了下来。 ”辛云京,你听到了没有。“ ”老子又没跟他打赌,凭什么我也要挨罚!“辛云京忙中抽空回答,就这么一个疏忽脚下的球差点被薛篙给抢走了。 ”没什么原因,你要是不吃就换你姐夫吃。“王守善恬不知耻得指着高云莫说”你要是输了就吃屎去吧。“ 辛云京被他气得哇呀呀大叫,开始和薛篙拼抢起来。 ”真不要脸。“黄衣贵女朝着王守善低骂着。 ”我怎么不要脸了?“王守善嚣张又挑衅得看着她。 ”愿赌不服输,赢了好处归自己,输了责任别人担,真是小人!“黄衣贵女直截了当得说。 ”当小人有什么不好吗?反正这世上已经有那么多伪君子了。“王守善冰冷又邪恶得笑着”这位娘子,我倒是想问问你,伪君子和真小人你觉得哪个更讨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一念胜负 习武就跟读书一样,一般的穷苦人家根本就没有资格去学的。 薛仁贵虽然出身河东薛氏,但因为历代李唐皇室打压薛家到他那一代基本就没落了,三十岁之前薛仁贵虽然臂力过人却只能务农,偏偏又生得一副大饭量,如果没有友人接济他连投军的盘缠都凑不出来。 不努力就只能被淘汰,要不是薛仁贵破釜沉舟舍命一搏薛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真不好说,这种精神薛篙似乎继承了,他拼抢起来无比凶狠,胆子小的人怕是连他的身都近不了。 薛篙肯定会成为一员猛将的。 王守善大叹自己的运气真是好的不行。 机会是自己争来的,要是高云莫跟普通商人一样得了大便宜就坐享其成,辛云京就不会在这儿了。 要不人家会成为有钱人呢,王守善感叹连连,这叫抓住机会绝不放过,商场如战场,当一个成功的商人也需要过人的胆量。 “你觉得谁会赢?”王守善闲的无聊,开始跟康开明搭话。 “薛公子是不会输的。”康开明按着腰上的弯刀面无表情地说。 “那你觉得辛云京会输?” 康开明笑着摇了摇头“辛公子也是不会输的。” 王守善弄了个不明所以“你什么意思?” “和气生财,云汉你见好就收就行了,大生意往往不是一下子就能谈成的。”康开明用粟特语微笑着说“你越是想要某个东西越是要显得满不在乎,不然卖家会坐地起价,赔得你哭都哭不出来。” 粟特人是天生的商人,王守善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过来康开明说的是啥意思了。 于是他捏着嘴唇吹了个响亮的口哨,然后施施然地往驿路上走去,包括辛云京和薛篙都被他忽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 “走了,咱们还要赶路呢。”王守善吊儿郎当得朝诸人说。 “不比了?”辛云京喘着粗气,瞪着王守善满脸愤恨。 “你输了最多吃屎,抗旨你觉得该判什么罪?”王守善接过诗酒的缰绳冷笑连连“反正你知道他叫什么,下次找机会再找他比就是了。” “你都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就在辛云京气得口不能言的时候,薛篙看着他高声问到。 王守善没有理会他,利落地翻身上了马。 “你要是想找我,就自己去打听。”他高坐在马背上俯视着薛篙“长安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咱们以后还会见面的。” 薛篙眯缝着眼睛,似乎觉得太阳太刺眼,等辛云京也没好气地骑上马之后王守善一扬马鞭,百人的马队立刻跟着他呼啸而去。 王守善第一次作为骑兵上战场是在托云堡,当时他们是跟哥舒部落一起截杀一伙袭击疏勒的吐蕃番兵,在那条不知名的河滩上到处都是尸体,人尸和马尸流出的鲜血将小河给染成了血红色,而河的另一半则是陷入混乱中的吐蕃骑兵。 如果那个时候有一支长标骑兵,那些还没来得及过河的吐蕃人肯定会跟先遣部队一样成为尸体,但唐人的弩在那个距离已经失去了攻击力,箭簇落到他们的身上只能留下一点印痕,根本就没法洞穿他们的甲。 陌刀只适合近战,远程就不行了,如果在敌人发起冲锋前那些孔武有力的陌刀手先扔一轮长矛,根本没有能力装备盔甲的突厥人士气就会败落,没有必胜信念的骑兵是打不了胜仗的。 这一次回长安他是来杀人的,王守善一边想一边舔了舔嘴唇,仿佛在享受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的气味。 现在的长安就像是一潭死水,得有人搅合搅合才能焕发出勃勃生机。 傍晚时分重新回到上洛城,王守善俯瞰着绕城而过的丹江,心里已经没有了上次那样的郁结之气,都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唐人是该过一种不一样的生活了。 在进城之前宛如在泥潭里打滚的士卒们在河里痛快地洗了个澡,在金光闪闪的河面上那些昔日的老兵看起来就像是赤子一样,无忧无虑地打着水仗,快乐其实很简单,不一定非要洗温泉才叫享受生活。 吃完了晚饭,王守善刚一回房就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他大咧咧得半躺在矮桌边,一手拿着战国策一手吃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鸡腿,那模样十分惬意,仿佛他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 “这鸡没入味,太淡了。”那个相貌堂堂的男子一边嚼一边说。 “你是巴蜀人?”王守善看了眼那人枕在头下的铜剑,它跟李白的那一把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你叫王守善对吧,我师兄叫李白,你认识吗?” 跟李白有关系,而且还叫师兄,这个人多半是剑圣裴昊的弟子了。 和大多数行走江湖的人一样,他传得非常朴素,不过人要是长得俊哪怕是裹着麻布也好看,这个年轻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们师傅选徒弟是不是只选长得好看的?”王守善忽然对那位剑圣有了认识,难怪他会跟李隆基关系那么好了。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那个剑客用油呼呼的手握着战国策“你干嘛看这么无聊的书?”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书有趣?”王守善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将自己的刀放在面前,只要对方一个动作出错,他的刀就能随时出鞘。 “周昉的秘技图你看过吗?”相貌堂堂的美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这书现在有价无市,想买你都买不到。” “春宫画?”王守善眼前一亮“能借我看看吗?” “不给。”剑圣传人很小气得将它给塞进怀里“我传个信就走,借给你了什么时候还我?” 王守善骂骂咧咧“不想借就明说。” “我给你带来的消息是,你派去岭南的人已经找到麦夫人了,不过他们死得差不多了,你得再派人过去。”那个人没心没肺地说“不然麦夫人就要落到别人的手里了。” 王守善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知道哪些人已经不在了吗?” “我去的时候马奉先还活着,其他人没看见。”年轻人说到这里一跃而起“你要派谁?快叫过来,我领他们过去。” 通天大道宽又阔,哪个人不想走?即便王守善心里早有准备,心里还是一阵难受。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为将者是看不见血淋淋的战场的,他们收到的只是一则又一则的消息,曾经认识的人就这样在信使的口中一句话就这么没了。 “你让我好好想想。”王守善捂着头沉思,再派人去还是一场九死一生的博弈,他不想派人去送死,但他手里有能的人实在有限,要是都输光了还接不回麦夫人,那他就真成了陪了夫人又折兵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臭味相投 高力士的娘很好找的,一个孤老太婆眼睛瞎了,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她儿子冯元一,马奉先他们找到她的时候岭南节度使王洪的手下也找了过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们连夜就带着她上路了。 只差了一点点就和通天大道失之交臂,王洪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从岭南通往长安的要冲上他摆满了关卡,只要看到有老人同行的一律扣押起来,等认识麦氏的人看过后才准离开,快马走四五天就能到的路马奉先他们走了接近十天,并且最终他们还差点被一网打尽。 为了隐蔽行藏他们当然不敢住旅社,麦氏身体不好也不能风餐露宿,如此一来就只能住寺庙了,和尚也不全是好人,他们收了香客的香火自然就要替人办事,其中有一个就和王洪的手下一位主薄相熟,他看到住进自家禅房的香客形迹可疑,与最近路上排查的人非常相似,于是就偷偷派沙门报信,结果为了保护麦夫人两个冯坤手下的浮浪人就死在了乱箭之下。 人急红了眼真的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直接射箭也不怕麦夫人也被射中了该如何是好,从那以后老太太就认定了除了马奉先一伙外所有找她的都是要害她的,女人一旦发起狠来,潜力就是无限的,老太太寺庙也不住了,山洞也能将就,独孤常健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住在一间废弃的禅院里,老太太也学花木兰一样来了个女扮男装,要不是张涛做的飞鱼符,他差点跟马奉先拼个你死我活。 “独孤?你不是汉人?”王守善笑眯了眼睛,匈奴人的后代很多都姓这个。 “你姓王,但在汉人眼里你是汉人吗?”黑发黑眼的蜀山剑客靠着凭几洋洋地说“哥子,做人别那么认真嘛。” 王守善捏紧拳头,他想捶这犊子一顿。 “你自己觉得对下面的人不错,但你知道他们是怎么看你的吗?”独孤常健就像觉得自己还不够讨厌似的说“跟着你,一天到晚吃不上一顿肉,还不如以前混得好,还不如当初没听你的挑拨杀那些水匪了,你这人就是太想当然了,有些人不会因为你对他好他们就敬佩你的。” 王守善绿油油的眼睛里顿时冒出可怕的凶光。 “做人不要太认真,随心所欲一点,不然你会过得很苦的。”独孤常健坐直了,将一枚飞鱼符拍在了桌上“你不觉得看着李玙就累吗?他就是想得太多,所以才老那么严肃。” “你话说完了?”王守善不想跟他多言,直接站了起来。 “还有,你的守卫太薄弱了,我随随便便就能进来,要是别的人真想暗杀你的话你怎么办?” “关你球事。”王守善头也不回得说,这个独孤常健果然是个贱人。 “如果别人这么随便说你两句就受不了了的话,以后你怎么面对万夫所指。”独孤常健忽然语气肃然得说“跟宦官交好,你一定会留下千古骂名的。” 王守善停止了脚步。 “善不当官慈不掌兵,别假装自己是好人了,没人会领情的。”独孤常健冷笑着说“孔子说人性本善,荀子说人性本恶,你觉得他们谁说的有道理?” “你不是喜欢看春宫图吗?怎么也看儒家的书?” “从儒家出现开始,诸子百家就没人喜欢他们。”独孤常健站了起来,他的个子一如大多数汉人那样不高,可是面如冠玉,看起来很是风流倜傥“你知道那些国君为何要称孤道寡吗?” “为什么?” “因为他们跟儒家一样。”独孤常健冷笑着说“你不需要让每个都喜欢,也不可能每个人都喜欢你,你该学学武媚娘给自己树一块无字碑,功过由后人来评说。” “独孤少侠,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王守善被这个剑客弄得莫名其妙,李白擅长诗歌,独孤常健似乎擅长经史,裴昊选人果然不是只看面相的。 “帮你。”独孤常健言简意赅“顺便为我自己谋名利。” 汉人要是厚颜无耻起来也是让人无语的,王守善再次被怼得无话可说了。 “帮我?你打算怎么帮?” “先从帮你把麦夫人接回来如何?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师兄就一定会帮到底,但后面要干什么就随我的心意了。” 王守善想仰天长叹,裴昊到底都收了些什么人做徒弟。 “我不需要你帮。”王守善直截了当得回绝。 “那你还派不派人去救麦夫人?”独孤常健一摊手“你要是不要我帮那我就走了啊。” “有你这么帮忙的吗?”王守善终于忍不住了,指着独孤常健的鼻子大骂。 “我不是跟你学的么”独孤常健得意一笑,似乎已经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今天你玩得高兴不?“ 王守善的脑海里,猛然出现”报应“两个字。 ”掷剑入云端,若电光下射,漫手执鞘承,还剑空而入,我师傅的这一手绝学普天之下除了他和我以外没人能做到,就凭这一点你也不愿意接纳我吗?“独孤常健指着自己的剑,王守善想象着那场景顿时觉得气血沸腾,难怪裴昊会有剑圣的称呼了。 裴昊绝对是高人,将剑高高扔起,然后再用剑鞘去接,不仅没偏而且还稳稳当当得入鞘了,王守善自己也是习武之人,他知道自己不论怎么练都练不到裴昊的那个境界。 ”你他妈的绝对是个怪人。“王守善被说服了,就算独孤常健没有那手艺,只要他不继续纠缠下去就行。 ”郭佳你觉得是怪人吗?“独孤常健一边整理自己的蹀躞带一边向王守善走过来”我记得他好像是杀手出身吧。“ ”他不是杀手。“王守善直觉得为郭佳辩护,他并没有随着冯坤回长安,而是选择留了下来,他的武器是铁拐并非寻常的刀剑,王守善觉得郭佳并不像普通杀手一样一心为利。 ”所有不为名利干活的都是怪人。“独孤常健看着王守善冷笑”别跟我提女人,女人也是利的一种,老子是追名逐利而来,所以老子不是怪人,你才是真正的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放虎归山 当剑圣的弟子在学成之后必须游历,李白跑到河西去溜达了一圈,而独孤常健就跑到河南道的伏牛山附近游历。 在伏牛山的东麓他遇上了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做元德秀,祖籍山西太原人,这人跟李家人一样有鲜卑族的血液,原姓拓跋,北魏孝文帝改革时易姓为元,少年时父兄相继去世,家境日渐贫困,但他苦读不辍,且孝敬母亲,每逢乡试c会试,不忍离开老母,拉板车载母同往,被举为孝廉。 开元二十一年考中进士后每到一处上任必带母亲同往,开元二十三载调任鲁山县令。鲁山是偏僻山区,既乱又穷,土地贫瘠,灾害频繁,赋税沉重,盗匪丛生,虎患盛行,民不聊生,原任县令弃官而去。元德秀就是在此情况下走马上任的,上任后他穿着朴素,常深入田间地头,一边帮百姓干活一边察民情,访疾苦c抚流民c修水利c兴农桑c治盗匪。民众惭惭安定下来。不久有一名大盗被捕入狱,这名大盗要求见元德秀一面,请求愿不惜性命杀虎赎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此时正值鲁山虎患猖獗,元德秀经过慎重考虑答应了他。手下官吏告诉元:“这是盗贼阴谋诡计,他要逃走了,您不怕因此受到牵连吗?”元德秀说:“已经答应了,怎能违约?我愿承担一切责任,与别人无关。”第二天那名大盗果然背着老虎尸体回来见元德秀,全县群众闻听此事无不啧啧称赞。 开元二十三年,大唐对回纥用兵告捷,李隆基于是下令在东都五凤楼设宴,命令三百里内的县令c刺史都要排演节目到洛阳表演。当时人们都传言皇帝将要排出优劣施加赏罚。河内太守组织了几百个演员,披挂着锦绣,装扮成大象等珍奇动物,十分新奇而美丽。只有德秀带了演员几十个集体唱一首叫《于蔿于》的歌,《于蔿于》是德秀所创作的歌,李隆基听到后十分惊奇,赞叹说:“唱的都是贤人说的话呀!“然后他转而对宰相张九龄说:“河内府的百姓恐怕都生活在苦难中吧“于是罢免了太守。 “见到了元德秀,你才知道啥叫没有名利之心了。”独孤常健坐在矮桌上笑嘻嘻地说“你要是真的求贤若渴可以找他去,不过你要快一点,他马上就要去避世隐居了。” “为什么?”因为得不到重用而避世隐居王守善已经见怪不怪了,却还是忍不住好奇一问。 “他娘死了,按照儒家的规矩必须守孝三年,现在他孤身一人谁知道他会到哪儿窝着。” “南阳伏牛山对吧。”王守善心里开始盘算,他貌似真的必须去那座山一趟“那个强盗现在还跟着他吗?” “你觉得呢?”独孤常健冷冷一笑。 王守善心里一个劲地骂,他忙得焦头烂额有些人却闲得无所事事,请这种贤人说不定得跟刘备一样三顾茅庐,他上哪儿他娘得找时间? “儒家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在教化人方面还是挺厉害的,不过你既然要当头头就不能只看论语,荀子的书你看过吗?” “没有,怎么了?” “孟子主张人性本善,民为贵,君为轻,荀子则跟他截然相反,他认为人性本恶,在治国方面他是这么说的,对于有德才的人该破格提拔,对于无才无德的人必须立刻罢免,对于罪魁祸首不需要王道教化,应当立刻处决,王孙公子如果达不知礼仪一律归为平民,平民的子孙如果有学识一样可以成为士大夫,对那些散布谣言恶论四处流浪的人劳动教养c礼仪教化,安心工作的就留下,不安心的就惩罚,对于普通老百姓不需要强制用法令政令逼迫他们接受教育,而是官员以身作则,教育感化。”独孤常健噼里啪啦说了一堆,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处理政事,对那些以礼相待的就给予善意,对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就要用刑罚,这样有德才的人和没有德才的人就不会混淆不清c是非不分,有德才的人和没有德才的人区分开来各路英豪就会到来,人才一多了国家就会得到治理,国家就会越来越强大,一个好国家世人都会慕名而来,现在的朝贡使节除了倭国人全是为了钱和赏赐而来的,这样的国家你觉得是好国家吗?” “能别提倭国人了行不行。”王守善一听见倭国人就心烦,倭国就是汉人养的不孝子,不论好的坏的都学去了,偏偏他们还没有仁者感恩之心,他日羽翼丰满,倭国人绝对干得出弑父的事情来。 百善孝为先,一个不孝的人绝对人品有问题,这种有才无德之人是无论如何不能重用的。 “我不提你以为就能逃避吗?算了,不说这些没用的,你写的那些军法看起来倒是很严苛,就是没有落到实处,这样的法令等同虚设,你要是再不想点办法的话那些小子会更看不起你的。” “那你有什么好建议?” “祭旗立威啊。”独孤常健毫不犹豫地说。 祭旗要杀生,独孤常健说要立威肯定不是杀两头猪羊那么简单。 就在王守善想得出神时,门外响起了中官的通报声,郭佳已经来了。 王守善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岭南那边已经凶险无比,派普通人去就是在送死,也只有郭佳可能还能派上用场。 “进来吧。”王守善高声说,郭佳在门外应了一声,然后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看到不速之客独孤常健后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主公找我所为何事?”郭佳轻声细语地问。 “你今晚就跟着这个人下岭南。”王守善指着独孤常健说。 “这人来路可靠吗?”郭佳看都不看独孤常健一眼,紧盯着王守善问。 “不怎么可靠,所以你得自己小心。”王守善将那枚独孤常健拍在桌上的飞鱼符扔给郭佳“这东西是我的信物,带上你觉得用得上的人,到了地方一定要把麦夫人平安无事得接回来。” “唯。”郭佳领命,然后视线转向独孤常健“这位少侠敢问尊姓大名。” “大名没有,小名倒是有个,你叫我五郎就可以了。”独孤常健拿起自己的剑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咱们出发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前途艰险 “王郎,高老板来了。” 就在王守善为自己无人可用而焦头烂额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中官的声音。 “让他进来吧。”他无可奈何得叹着气,要是能得到河西辛家的支持固然最好,但他们在长安根本没有根基,要是站错了队就可能万劫不复。 越是家大业大的人越是输不起,尤其他们这次回京面对的是储位之争,辛家身为武将之家要是被李隆基怀疑与李玙有勾连意图发动政变,那下场恐怕不会比京兆韦家好多少,即便他们家出了一位代嫁和亲的公主恐怕也活罪难逃。 寿王不能杀,杀了他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死了李林甫还会扶持新的人做傀儡,问题的关键还是李林甫,那小儿也不怕自己成为第二个长孙无忌。 随着纸门被推开,高云莫弓着腰进来了,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竹筒,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主公,请。”高云莫谄媚得笑着,将那个竹筒放在了王守善面前的矮桌上,自己却不坐下。 “这是什么?”王守善拿起竹筒,将盖子给打开,一阵茶香立刻扑面而来。 “这是我命人从僧人那里请来的清茶,听说您喝不惯长安的煎茶,所以就给您送来了。” 唐人待客喜欢用酒,都城内外c朝野上下c官宦酬酢c豪侠会友c平民谈天都喜欢以酒做托,长安人主要喝的是米酒,分为浊酒和清酒两种,清酒的酒度偏高c工艺复杂价格较贵,适合私人宴请,浊酒甜味重,酒度偏低,适合喝着玩,和人谈事情还是清醒一点的好,喝醉了容易口出狂言,所以不论士庶都喜欢将浊酒当成饮料。 ”你还有其他的事吗?“王守善将盖子给盖了起来,算是收下了这份薄礼。 ”主公,你还记得上次那个羊倌的孙子吗?“见王守善将那个竹筒收了起来,高云莫才坐了下来”那小子追过来了。“ 高云莫说的那个人王守善记得,那个所谓的羊倌就是前段时间他们住联排窑洞时那个为了看羊平时住在山里的老头,王守善找他买过羊,当时还是他帮忙一起杀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他非要把自己孙子送来,那小儿虚岁才十二岁,连元服的年龄都不够,这种人王守善怎么可能会收。 ”追过来就追过来吧,你不会把他打发走吗?“王守善有些不耐烦,这点小事高云莫也要来跟他说? ”我瞧那小子毅力不错,想留下他在我那儿干一段时间。“高云莫惆怅得叹了气”不容易啊,山里的娃脚程快,他是一路翻山越岭跟上来的。“ 王守善睁大了眼睛。 商山商道崎岖不平,一直是沿着山势修的,然而这些山并不是大山,要是挨个翻越的话确实能省不少路,不过这爬山下山可无比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个好歹出来,王守善对那个羊倌的孙子忽然有了兴趣。 ”你先带他一段时间,我倒要看看他要玩什么花样。“虽然商人的地位低下,却是普通平民改变自己命运的最佳途径,跟着高云莫那个羊倌的孙子最不济也能成富家翁,至少衣食无忧不用跟耶耶一样一辈子放羊了。 ”驿站里的杂役说不能让他住进店里,我先把他安排在马厩那边住着了,他好像和诗酒很合得来,现在正在刷马呐。“高云莫笑呵呵得说,紧接着话锋一转”说起来,我刚才看见郭少侠带着董二他们骑马出去了,身上还带着包袱,他们这是要上哪儿出公差啊?“ 什么送茶c羊倌的孙子都是废话,高云莫想问的真正问题其实是这个,绕了半天的弯总算是问到正事上了。 ”知道了你又要怎么样?“王守善故意这么问他,高云莫抓着头发嘿嘿傻笑,看起来特别憨厚老实。 ”我这不是担心您吗,好手都被郭少侠带走了,咱们这次回京缺人可怎么办?“ 要是有可能王守善也不希望郭佳把所有好手都带走,但郭佳此行凶险无比,谁知道有几个人能活着回来。 王洪是节度使,即便岭南的兵没有幽州那么精锐要逃过他们的搜捕也非易事,尤其他们还带着一个瞎眼的老太太,这个难度就要加个更字。 连弓弩都用上了,王洪也真是丧心病狂,他想调回京已经想疯了,岭南也是个富庶的地方,遍地都是象牙香料,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现在我手下还有多少人?“ ”除去中官c萨保府还有郭少侠刚带走的人,一共一百一十七人。“高云莫连忙答道。 长安有一百万人,这一百人听起来很多,撒进人海里就没什么用了,更重要的是他出名出得太早,要进不良人恐怕没他想的那么容易。 那个常广福还是必须得宰了。 ”郭佳去哪儿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上次让你帮我查的事怎么样了?“ ”葛妙财放高利贷得罪了不少人,不过除了邠王以外他还有别的靠山,主公知道长安的青苗会吗?“ ”知道。“王守善面无表情得回答,有利的地方就永远少不了黑帮,就是这帮人控制运粪出去的奴隶,汉长安地下的排水管里藏了不少僵尸,唐长安是更聚气的地方,要是地下也挖了管道那些怪物就会涌进城里来,因此朝廷不得不用车运的方式来解决城里人拉撒的事情,一百万人的屎尿清运费和卖给城外田舍汉的粪肥费都是不小的收入,那是除了娼妓c赌坊外第三赚钱的买卖。 商人不能过度介入政治,但商人还是应该有点政治头脑。唐代长安城的大富豪,大都热衷于与权贵交往,不过葛妙财实在是太蠢了一些,长安城里其他巨富诸如王元宝c杨崇义c郭万金等人还会资助那些家境贫寒的有才之士参加科举,只不过他还是比任令方聪明一些,至少朝廷里有替他说话的人。 有钱不用放在库里存着就跟放皇帝的国库一样,只要上面的人缺钱了就会朝他这种人下手,开元二十一年关中地区久雨成灾粮食歉收,米价翻了三倍,为了赈灾李隆基将太仓里存的二百万石米都放了出来还是不够,在国家极度缺钱的时候任令方的六十万贯家产就解了燃眉之急。 现在要修驰道,国家又缺钱了,不拿这种专取不义之财的巨富开刀找谁开刀? ”青苗会在籍有帮众四百多人,手底下的闲汉混子加起来至少有两千,就我们这点人根本就不够啊。“高云莫愁眉苦脸得说,王守善心不在焉得点头,就算上面的人同意了抄葛秒财家这种脏活累活还是要他来干,动手之前他还必须把青苗会的人给处理好了,不然怕是要产生冲突。 ”你跑进来见我就是为了给我添堵的?“王守善不耐烦得横了高云莫一眼,他正愁自己手下没人呢,高云莫就先跑来哭穷了。 ”瞧您说的,借属下一个胆我也不敢啊。“高云莫堆起满脸的笑”属下倒是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主公愿不愿意接受了?“ ”是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招人。“高云莫斩钉截铁得说,虽然他脸上还带着笑,但他的口气听起来却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移花接木 高云莫的话让王守善想起自己第一次应征入伍时的自己。 那个时候他还心存梦想,以为自己终于如愿以偿进入了大唐的军队,他的个子高身体壮实,又因为会武术所以负责征兵的那个校尉很看重他,然而到了前线后一切都变得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接纳他的那个火的火长很讨厌他,一开始他以为火长讨厌他是因为他身上的胡人血统,直到到了大家住的帐篷里他才知道真正的原因。 躺在帐篷里的人脸上的表情除了疲惫只剩下麻木,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憔悴,他们和长安街上那些在脸上涂了西域香膏的同龄人是截然不同,看起来至少比老上四五岁。 年轻的外表是需要安逸的生活来保养的,所有生活不易的人都会过早衰老,有房子遮挡阳光皮肤才会白嫩光滑,常年在阳光下暴晒的人都是粗糙黝黑的,这就跟有家的狗和普通流浪狗一样的道理。 初到军营的王守善就像是家养的狗,而帐篷里的老兵则是与狼争地盘的流浪狗,即便他看起来强壮有力那些老兵则瘦弱不堪,但谁知道他在那么残酷的战争中能活多久,所以那些老兵才不愿意浪费时间跟一个随时可能会死的嫩瓜怂交际。 嫩是掩盖不了的,长安男人太平日子过太久稚气全写在脸上还浑然不知,娇嫩的花永远经不住风雪的考验,就算要招人王守善也绝不会在长安招,他需要的是能打仗的士兵,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可不会因为对手长得白胖可爱就手下留情。 他现在自顾不暇可不想花费精力时间去培养呵护那些长在庭院里的娇花,但是招老手也不是件易事,有本事的早就混出了名堂,没本事的不过是换个地方混吃等死,从社会上招来的人良萎不弃,与之相比军队里的兵就有保障多了。 “有光有什么建议吗?”王守善心动了,边疆的兵源不错,不过远水救不了近火,他需要马上就能用的兵。 高云莫一听这话就笑了,于是开始娓娓道来一个在他心中早就胸有成竹的计划。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花钱请来的护卫要是想走,当主家的是没有权利强行扣人的。 曾经显赫的河西辛家也有时运不济的时候,有些亲兵觉得跟着这样的主家没前途了,就纷纷告辞离开,这些人大多数都跑到高云莫这里来讨口饭吃,正好王守善现在手底下缺人,高云莫就想介绍这些人进不良人。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人已经跟辛家没关系了?”王守善冷笑连连,什么叫身在曹营心在汉?眼前的就是实例。 “都是乡党,要是额不去管他们那他们就只能去要饭勒,主公还请你莫弹嫌啊。”高云莫笑得不好意思,就好像辛家的亲兵拿不出手一样。 王守善没做声,这听起来似乎是个办法,但是还是冒着风险,毕竟其他人都不是傻瓜。 “过段时间吧,现在先不急。”王守善低声说到“等回了长安再说。” “中,俺先走了啊。”生意没谈成,高云莫也没显得有多失望,他站了起来倒退着走到了门外。 “哦对了主公。”就在纸门打开高云莫准备出门的瞬间,他忽然转过头看着王守善“回长安之前我想回家一趟,请问能行吗?” 高云莫虽然笑着,但他忽然强硬的态度让王守善觉得非常不爽,高云莫这是变相得给他下了最后考虑的期限了。 “可以。”王守善面无表情地回答“走时记得带几个人,现在这世道可不太平。” 高云莫欠身退了出去,紧接着纸门被重新关上,屋里又只剩下王守善一人。 “你的身边明明那么多同类,为什么你还是说缺人手?”就在这时妖怪忽然问道。 王守善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上洛真是个倒霉催的地方,每次来他都遇不上好事。 “你要是真的缺手的话要不要我帮你再弄几只?” “不用了。”王守善毫不犹豫地拒绝,妖怪的想法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无法理解。 西域真的没什么好守的,除了绿洲以外的地方全是沙漠,人根本没有办法在那里生存,但大家却因为丝路而兴师动众抢来抢去。 那条路给汉人带来的不是繁荣,而是无尽的战争,王守善不知道每年国家要往西北投多少军费和人力。 精兵良将都在无意义的争夺中耗光了,中原已有的兵力不行,兵源也不行,一群只知道种地经商的百姓就算强行拉上战场也不过是箭簇一样的消耗品。 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力挽狂澜的,兵败如山倒,第一次撤退时王守善完全是被人潮推着走,他就算想逆流而上也无能为力。 那种无力感此刻又袭上了心头,就算他将自己的见解到大街上去喊,又有几人会认真地听呢? “病入膏肓啊。”王守善揉着眉心叹息,虽然天色黑尽他已经不想继续在房里呆着,再这么下去他怕自己憋出病来。 重新将刀拴在蹀躞带上,他拉开了纸门,站在门口的中官一愣“王郎,这个时候了还要出去吗?” “我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王守善面无表情地说,就在中原男子将精力都消耗在家中成群妻妾肚子上的时候宦官却在励精图治习武读书,他们输给宦官一点都不冤。 武家的女人是不可能再掌权的,不论李林甫和武惠妃怎么扶寿王都不可能成为太子,他们杀太子根本就是替忠王做嫁衣,他阿耶已经将他给绿了,这种事在士大夫眼中最为不耻,尤其是在这个男权至上的社会,寿王这种人只会被世人看不起,他服众都做不到更何况是称帝。 “郎请稍待,容咱家禀报陈校尉” “不用了。”王守善推开中官蛮横地说“老子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还愣着干什么?”被推的那个中官朝另一边站着发愣的同伴怒喝“还不快去禀报!” 那个人连连点头,忙不迭地跑了,然后王守善只能带着这个讨人厌的尾巴,走出热闹非凡的四方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不请自来 “阿弥陀佛,王善人,别来无恙啊。” 才刚走出四方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忽然响起,只见一个头戴斗笠的沙门站在一棵大树下。 “你是” “贫僧法号戒嗔。”小和尚将斗笠给摘了下来,王守善眼前一亮。 “原来是来自少林的小师傅,失敬失敬。”王守善十分俗气得冲一个和尚抱拳行礼,来往街上的行人纷纷侧目而视“小师傅到上洛来不知所为何事?” 王守善的话音刚落,戒嗔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竹筒“王善人,此物是净行大师要我带给你的,请收好。” “净行大师?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这个问题刚一出口王守善就后悔了,护国法师能掐会算,天知道他又占卜到了什么。 当下不再犹豫,接过竹筒后他就将里面的纸卷给倒了出来,借着四方馆里透出来的光开始细细阅读。 天有路,石有渠,黑与白,莫分明。 整封信一共就十二个字,但王守善看完了却完全没懂,这他娘的啥意思? “戒嗔师傅,大师还说了些什么吗?” 王守善不死心得问,戒嗔摇了摇头“大师命我送信,然后随善人一同回长安,其他的事情并未交代。” 少林棍僧的身手王守善还是信得过的,至少安全问题他可以稍微放心一些,不用担心会被独孤常剑那样的人给暗杀了。 “大师一路旅途劳顿,不如先进去休息吧。”王守善本来想出去闲逛,如今戒嗔大老远得跑来送信,也不好让他过于劳累,因此只好打道回府。 戒嗔抬头看了一眼四方馆,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里面的酒肉味,这种地方似乎并不适合招待僧侣。 “上洛可有庙宇?”王守善问跟着来的中官,他立刻连连点头“那还愣着干什么,带我们去啊。” “不必劳烦了。”就在中官谦让着要领戒嗔走时,少林和尚轻声说道“出家人随遇而安,王善人无需拘泥俗礼,明日还要赶路,该早点休息才好。”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王守善看着和尚就觉得顺眼,心里的那股郁气顿时就散了不少。 当下也不再多言,相让着又重新回了四方馆,这时陈克州正着急忙慌地下楼,看到王守善后顿时就松了口气。 “王郎,这么晚出门怎么也不带个护卫。”王守善没说话陈克州反倒怪罪起来,王守善左右看了看,没看见康开明的影子。 “老康呢?”王守善心里顿生不快,怎么也是老乡,他居然还不如一个阉人关心自己的安危。 “康卫长遇上了熟人,现在估计在宴乐吧”跟着王守善一起走的宦官低声说,王守善的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四方馆是接待外宾的地方,上洛又是南来北往的旅客经常路过的地方,会遇上熟人很正常,王守善烦的是不论胡人还是汉人进了城就变得贪图安逸,连最基本的警觉心都没了。 “带我过去。”王守善背着手说,中官们立刻殷勤带路,这种挑拨离间的机会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和长安洛阳的四方馆相比,上洛的四方馆只能算高级一点的驿站,是供国宾歇脚的地方,根本没有达到天朝上国礼仪之邦待客的要求,然而这里的装饰还是非常豪华,廊庑上的木板擦得干干净净,青铜树枝灯长明,一扇扇纸门后尽是莺歌燕舞,端着各色美食的伙计排着队从王守善的身边走过。 国家经营驿站是赔钱的,四方馆赔得尤其多,原因无他,请客人吃饭哪有让客人出钱的道理? 中华美食博大精深,汉人又善于钻研,从容器到食物造型务必要求尽善尽美,食物在汉人手中变成了艺术。 在大多数百姓连白面馍都吃不起的时候山珍海味?这种官员要是能得民心才叫见鬼了,明明风中全是食物的香气,然而王守善闻到的全是的味道。 这不是王守善第一次来四方馆的宴厅,估计也不是最后一次,以后他会常来的。 接待外宾肯定少不了地方官员,这帮人堂而皇之地公款吃喝,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在百姓眼中是个什么模样。忘了本的人都一个样,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们根本就不信这一套,老百姓懂什么,只有把上官服侍舒服了才有升官发财的机会。 王守善的耳力不错,隔着纸门他听到的全是类似的“为官之道”,监察御史一般住驿站,不会到四方馆来的,所以在这里他们可以畅所欲言。 一个满身是病的国家是跑不远的,鬼使说,如今的大唐有七患,有一患已经药石难救何况是七样。 现在在屋里吃喝玩乐的“国之栋梁”到了关键时刻多半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而舍弃百姓的。 “修房子修那么多那么豪华有啥用呢。”王守善低语着,陈克州应该听见了,反正国一破一切都会化为乌有,不修国防而广修宫室,此乃国之一患。 “王郎,我们到了”宦官的话音刚落,王守善一脚就将雕花木门给踹开了,里面的人都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有人居然敢在有国宾出没的地方如此无礼。 “哟,可真热闹啊。”在宴席的末尾王守善看到了康开明,于是他笑嘻嘻地走了进去,成了一个十足的不速之客。 “云汉,你怎么来了。”康开明率先站了起来,此刻在宴会上表演的不是胡姬,而是汉人的歌女。 “听说你碰到熟人了,怎么也不引荐一下?”王守善笑看着那个坐在主坐上的黑衣大食人,那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有一管鹰钩般的鼻子,脸非常瘦削,他的眼睛让王守善想起猎鹰,这显然是个上过战场的人。 “你就是云汉?”大食人用生硬的粟特语说。 “是我,你是谁?”王守善毫不示弱地与之对视,他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像极了黑暗中的狼眼,寻常人根本不敢与他对视,而对面那个人则很平静得看着他。 “你可以叫我巴希尔。”大食人伸手朝长桌上的一个空位伸手“请坐吧,勇士。” “你先回答我,你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王守善看着巴希尔冷笑“这可不是一个真正的该做的事。” “我一进城,你们的官员就非要把我安排到这里来,其实我更想早点离开。”巴希尔用雪白的布擦拭着手上的油渍“我听说南阳发现了一个伟大的古代遗迹,我也想见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贵客临门 汉人是要吃猪肉的,但大食人绝对不会吃,所以在四方馆里设有专门为大食人服务的厨子。 大食人对食物非常挑剔,不新鲜的不吃,不干净的也不吃,往往挑剔的人会比普通人难缠,康开明只是一个粟特人,当有客人在的时候在大食人面前他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弱国无外交,控制着所有丝绸之路的粟特人非常有钱,不过他们没有自己的军队,他们的国都撒马尔罕都被大食人占领了,粟特人就是失去了国土的流浪人,只是他们的运气比较好,至少在中国他们不用跟犹太人一样,会被以礼相待。 王守善并没有到巴希尔所指的位置落座,四方馆是招待外宾的不过还是汉人的土地,在这里还轮不到一个外国人告诉他自己该坐什么地方。 “你想去南阳?”王守善朝着巴希尔吊儿郎当得笑“中国地大物博,名胜古迹那么多,何必要跑到深山老林去呢,洛阳去过吗?” 巴希尔冲着他笑了笑,拿起随身的弯刀,切了块撒了香料,烤的喷香的羊肉送到嘴里。 “我更喜欢绿水青山,云汉呢?” 大国之间的博弈从来不只是涉及金钱而已,大食人又来偷学汉人的知识了。 汉人好为人师,但有些东西是不能交给敌国的,那看似简单的驰道里包含了许多智慧,大食人海上的力量已经毁了,陆军可没毁,要是他们把驰道修起来了运力还会提升,到那个时候西域霸主是谁就他娘的不一定了。 王守善打定主意,等会儿就写信给李三郎让他防着这帮大食人,绝不能让他们进伏牛山,没辎重大食人都那么难缠了以后有了补给岂不是更难打?在这种强烈的忧患意识下隔壁的觥筹交错听起来就格外刺耳。 唐人钱多,就是他娘的没花对地方,大食人拿钱组建海军,唐人却用钱买香料烧着玩,要不是东罗马帝国的人用希腊火把他们的战舰全烧了,大食海军恐怕已经打到广州来了。 “我们的刀锋从不对着朋友。”也许是因为王守善敌意的视线太直接,巴希尔又切了一块羊肉放在金盘里,大马士革弯刀锐利的刀锋如他所说的那样正对着自己“坐下吧云汉,只有仆人才一直站着。” “不必了。”王守善气得不行又无可奈何,巴希尔只说了他是来中国旅行的,王守善没理由抓他。 巴希尔没有再勉强,他就像当王守善不存在一样叫那个歌姬继续跳舞助兴,然而对这些伶人来说宦官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当一个小宦官用鸡鸭嗓命令她不准动的时候那个歌女就真的一动都不敢动,乐师也不敢奏曲,整个房间里恐怕也只有巴希尔能泰然自若地吃东西。 随着时间推移其他本来在休息的中官陆续都来了,廊庑本来就不宽敞,被这帮宦官一占就更窄了,还好李思远跟着李玙走了,不然四方馆的走廊非被王守善堵得水泄不通不可。 原本正在各自包间里吃饭的旅客官员察觉到了不对劲,打开了门缝往这个方向偷看,大食胡兵手持弯刀站在门口寸步不让,中官们手拿直刀跟在一个西胡儿的后面寸步不离,三十来人的场合寂静无声,就连咳嗽两声都让人觉得随时可能引发一场械斗,不想卷进祸端里的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适才热闹非凡的四方馆一下子变得异常冷清。 “贵客,诸位贵客。”就在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穿着道袍的男子在杂役的引领下往这边来了,他说的是流利的粟特语,人长得圆圆胖胖,显得很是富态。 “这是上洛四方馆的负责人,通事舍人谭嘉禾。”陈克州小说得在王守善耳边说。 上洛原本是没有四方馆的,奈何宦官将外臣给挤出了长安,以前负责长安洛阳四方馆的通事舍人就只好被调到上洛这小城里了。 驿站是消息灵通的地方,驿站的驿官可以从官宦们的闲聊中知道对方所站的立场,四方馆的作用也随着外国人在中国旅行读书变得越来越重要,这里不再是紧紧局限于物资交易和招待使节而已。 “诸位贵客,夜凉风急,缘何站在屋外?可是没找到满意的位置?”谭嘉禾就像是个普通的商人一样给王守善一直陪不是。 巴希尔听到了,借着喝清水的时机掩饰嘴角讥讽的微笑,他从头到尾没有任何无礼或者挑衅的行止,但王守善就是觉得火大。 傲慢并不需要鼻孔朝天,巴希尔的这种傲才是最气人的,他完全就没把汉人看在眼里。 被人瞧不起又没有理由动手或者回骂,那种感觉别提有多窝火了,王守善狠得牙根痒痒,这帮狗日的大食人欺人太甚! “老康,你还想在里面呆到几时?”陈克州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了,康开明斜眼看了巴希尔一眼,穿着黑袍的大食武士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是要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们走?”陈克州又问了一次,康开明沉默着看了巴希尔半晌,最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你考虑好了?”就在康开明即将走出房间时,巴希尔轻声地说着,一边将他的弯刀插在铺了波斯地毯的地上。 “走吧。”康开明没回答巴希尔的问题,轻声地对王守善说。 得罪了大食人,康开明这辈子都别想再去亚历山大利亚了,他只能留在东土大唐,跟一个普通汉人一样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生老病死。 “那人是谁?”等走得差不多远了,王守善这才问康开明,后者看了眼跟在诸人后面的谭嘉禾,并没有做声,其他中官纷纷走快了几步,将谭嘉禾隔在了人群后面。 “巴希尔并不是他的真名,他是以军功起家的塞义德,他的手上全是异教徒的鲜血。”康开明面无表情地说“他也是异教徒的一种。” 王守善顺着康开明指的方向看去,戒嗔小和尚正持着木棍快步流星得走着。 “他们要杀和尚吗?”王守善的声音沉了下来。 “汉人自己也屠过佛。”康开明没有明确回答“反正你只要记得,像他那种魔鬼绝不能让他变得强大。” 王守善沉默了一会儿悠悠得说“老康,你说我们把丝绸之路给断了怎么样?” “好啊,我没意见。”康开明毫不犹豫地说“剥去外皮,它本来就是一条浸透了血泪的死亡之路,我觉得活着比钱重要,以后我不会再回西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命运多舛 一个百病缠身的痨病鬼是很难得到孔武有力的邻居尊重的,就在唐人为西域那些针尖大的小国朝贡而沾沾自喜自誉为天朝上国时,大食人在吸收了波斯帝国后开始迅速崛起,成为了一个超级帝国。 拂林虽然毁了大食的海军还是不敢趁火打劫,他们几次三番地派使节想要和大唐结盟,为的就是要防范黑衣c白衣的大食人。 大食人对待唐人的态度就跟朝廷对付任令方一样,只有缺钱的时候才会想起你,现在他们想要重建海军,不抢别人的靠自己去挣要挣到什么时候。 带着康开明回到自己的房间,王守善发现桌上多了一张纸,他将那张散发着西域的信展开一目十行得粗略看过,原来是有佳人约他在后院牡丹亭饮酒吟诗。 用来做纸甲的葛皮纸就是工匠们为了迎合权贵们的喜好将各种香料往纸浆里掺得来的,王守善三两下就将那封邀约揉成一团,然后用火给烧了。 汉人是勤劳的,而其他民族并没有汉人那么勤劳,更糟糕的是他们对汉人还有敌意,他们甚至认为是汉人将他们的财富和资源给抢走了。 丝绸之路沿线很多国家并不怎么喜欢汉人,他们更喜欢汉人的钱,坐在城里收税将军队养得雄壮成为勇武为名的君主被世人传颂才是他们的梦想,能征服唐则被他们当成无上荣耀,中国人的圣贤之道他们根本就不会去看,跟他们打交道不能交心,因为他们的本质就是强盗。 每到一个地方如果不打点好城里的军队就会抢劫粟特人的商队,他们是不会跟汉人一样有了钱就会安于做富家翁的,那些贵族只想侵略和扩张,而东土大唐的财富早已为他们所向往。 粟特人到哪儿都会被欺负,谁叫他们的国家没了,如今李玙给了他们另一条路走,那就是成为大唐的子民。 “三郎之前跟你说的事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等那张纸点燃之后,王守善将它扔进了盘子里,它看起来像极了拜火教圣坛的圣火。 “不知道,这种大事哪是我这种小人物该知道的。”康开明精神萎靡得说“不过用粮食换突厥雇佣兵的事成了。” 契丹和奚就像是给安禄山送军功一样,即便明知道打不赢还是要打,这段时间送到长安的全是捷报,不只是张守圭,其他幽州兵将估计也会加官晋爵。 要想从根本上解决东北问题,那就是趁着这次机会联合突厥人把契丹和奚灭族了,只是这样一来势必会涉及屠杀平民,王守善自己是经历过屠城的人,他自认下不了那种命令。 都说慈不掌兵善不为官,他果然还是太善良了。 “你在长安安家了吗?”王守善将高云莫送的茶递给陈克州,中官低眉顺眼得拿着它退下了。 “还没呢,我没户籍。”康开明学着王守善的样子盘膝坐在席子上,汉人的正坐姿势实在太为难胡人了。 差点忘了,还有户籍的问题没解决。 王守善腹非心谤,李隆基下剌书征的医官只是针对在京官庶子弟,而地方的生徒却没有这方面的优待,难怪世人削尖脑袋都想要长安户籍。 “你得罪了巴希尔,米亮会不会怪罪你?” 康开明闻言冷冷一笑,开始娓娓道来。 就跟汉人十二三岁就要元服一样,每个粟特少年在差不多的年纪就会随着萨保在丝路上流浪,商队的护卫是粟特人唯一允许拥有的武装。 在这么一个乱世手无寸铁的感觉一点都不好,但在大食人统治的区域就是这样,粟特人,尤其是拜火教徒不允许拥有金属制品。 即便是这样想反抗的人还是找到了别的武器,只要有杀人的心,一块石头一根绳子同样致命,大食人和粟特人的矛盾有多深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那已经不是简单的钱能解决的问题了。 “有的人选择跪着活着,我却宁可站着死,米亮也是一样。”康开明看着虚空中的一点,面无表情地说“撒马尔罕已经没有家了。” 王守善理解此刻康开明的心情,在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烈日炎炎的世界,除了杀死那些沙匪外他再也没有其他想法,哪怕拼上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 “复仇的火焰在胸中燃烧,死亡和毁灭在我灵魂深处咆哮,我的儿子,你需记得,我们的深仇未报,我们的深仇未报。如果你忘记仇恨,即便我化身为恶灵也绝不饶恕你,复仇的火焰在燃烧,我们的深仇必报。” 粟特人都能歌善舞,只是康开明唱的歌并不是平日在胡姬酒肆里听到的那种热情洋溢欢快的舞曲,那是一首沉痛的歌,更适合由一个苍老的女人来唱。 “这是什么歌?”在摇曳的烛光中,王守善轻声地问。 “萨塞米。”康开明古怪地冷笑着“这首歌一点都不好听,但你要是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我是混血,不符合入教的条件。” “安禄山也是,你觉得现在是争论这种小事的时候吗?”康开明往前一探,鼻尖几乎撞到了王守善的鼻子“他答应我们,只要他成了皇帝就为我们复仇,你呢?” 王守善笑了起来,那个死胖子果然是个狂妄的疯子。 “你还记得高昌吗?咱们也用投石机轰大马士革怎么样?” “你的条件是什么?” “帮我弄到希腊火的配方。”王守善心生一计,冷笑连连“我们也可以不扔石弹,扔燃烧弹的破坏力应该更大。” 康开明犹豫了,火在拜火教徒眼中是神圣的,它可以用来执行净化却不能用来杀戮,在教义中这是不义的行为。 就在这时,陈克州端着茶盘迈着碎步走了进来,浓郁的茶香驱散了屋里那股焦糊味。 复仇就是清算自己的命运,是真正热爱生命的人才会铭记于心的信念,惩罚一个复仇者王守善觉得是错误的,如果老天再给一次审判的机会他一定会判张家兄弟无罪,那个监察御史杨汪是真正该死的人,因为在紧要关头他做了错误的判断,他只是由于自己面子过不去就冤枉一个好人,在他的心中私利是高于公义的,这种人继续呆在监察御史的位置只是为国有害。 张氏兄弟虽然是为父报仇却干了一件义事,他们让世上少了一个心胸狭隘的监察御史,虽然他们两个是连元服都没有经历过的少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绯闻缠身 除了倭国人,一般使节很少离开长安,大食人用大量的朝贡换来了建立清真寺的资格,在中国逗留的时间也相对较长,但他们也没法像巴希尔这般一个人在中国到处乱晃。 和繁华的长安相比南阳真的没啥好看的,那个给巴希尔行方便之门的人可能以为自己没犯什么错,中华地大物博,让那帮没见识的蛮夷看看也没什么问题,就是这种疏忽大意给了别有用心的人可乘之机,王守善气得头疼却又没得办法,日日防贼终有一疏,只要有人想钻空子总是会钻出来的。 也许是见房间里气氛沉闷,陈克州给两人倒了茶之后并没有走,他清了清喉咙,引起了二人的注意,在不解的视线下笑了起来。 “郎,今年殿试已经结束了,你猜猜状元是谁?” 王守善不在乎状元是谁“今年考的是什么?” 这次换陈克州不解了“你不是知道了吗,今年就考写诗啊。” 王守善顿时无言以对。 李隆基的气还没有消,他还在破罐子破摔,碰上这么暴脾气又任性的阿耶也是李玙的命,这可是关系国家人才大计的殿试,老头子怎么能考写诗呢? “状元写了什么诗啊。”王守善心不在焉地问。 “是一个叫崔曙的人写的,名字叫奉试明堂火珠,正位开重屋,凌空出火珠,夜来双月满,曙后一星孤,天净光难灭,云生望欲无,遥知太平代,国宝在名都。”陈克州将那首诗给念了一遍,对王守善来说这根本就是鸭子听雷,他根本就听不出这首诗好在哪儿。 “说起状元,王维好像也是状元吧。”康开明一扫刚才脸上的阴郁之气,微笑着说“为了得状元这个名头他还去当了一次伶人呢。” 一听王维的名字王守善就来了精神“好好的状元怎么跟伶人扯上关系了?” 陈克州和康开明听罢都笑了起来。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王维跟李白一样喜欢走捷径,科举除了写卷子回答考题外还有“行卷”,就是把平时写的好的得意之作写成卷轴呈送给权贵名流,请他们向主考官推荐。 王维二十岁初到长安时就拿着自己的行卷投到岐王的门下,但当时状元的头衔已经被太平公主给了一个叫张九皋的文人,得知自己与状元失之交臂王维郁闷不已,于是岐王就给他出了个主意,就是让王维在太平公主举行的宴会上扮成伶人以此博取公主的赏识。 太平公主喜欢美男子,王维“妙年洁白,风姿郁美”又弹得一手好琵琶很轻易就获得了她的“赏识”,岐王就趁着这个机会把王维推荐给了太平公主,当王维把自己的行卷呈上去时公主大惊,直呼这都是她平时所爱的诗歌,岐王便在此时说王维希望这次科举能高中状元,于是太平公主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王维是哪一年的状元?”王守善听了这个故事觉得不对头,立刻出声询问。 “开元九年。”陈克州愣了一下才说到。 王守善心里一个劲得骂娘“开元元年就死了的人怎么举荐开元九年的人做状元?” “大家都是在这么传得嘛。”康开明大咧咧得胡说八道。 啥叫众口铄金?王维这下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李白就是祸头子,他先是把蜀道难送给贺知章,又把大猎赋送给李隆基,他想走捷径走得太明显,连带着把自己的好友也给牵连了。 诗人就是名人,更何况李白和王维是两个惊才绝艳的美男子,长安城里不论士庶都喜欢谈论他们的个人生活。王维被牵强附会得扯上了太平公主,李白则和公孙大娘有说不清楚的暧昧关系。 李白是剑客,公孙氏则善长舞剑,她将西域的舞蹈融进了剑舞里,当真称得上大家的头衔。 李白很喜欢看公孙大娘舞剑,诗都写了不止一首,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看到了没,这都在写嘴唇了,你说他俩能没关系吗?”对唐诗一知半解的康开明就像找到了铁证一样激动。 “每次李诗仙去梨园,都要跟公孙大家打招呼,其他人他理都爱答不理的。”仿佛觉得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陈克州紧接着补充到“每次李诗仙看到公孙大娘都这样笑。” 王守善快被这两个不学无术的蠢才给气死了。 即便是李白那样的美男子,要真得笑得跟陈克州一样也会被公孙大家当成流氓,一个耳光直接扇过去了。 剑圣的弟子就算没学会裴昊的穿云剑也肯定不是寻常俗手,做公孙大家的陪练绝对是绰绰有余,公孙大家对李白客气点也是正常的,只是李白这陪练嘛,陪着陪着会不会跟在山东时一样陪进雇主的香闺里就不知道了,李白的娘是绝不会允许娼妓进自己家门的,至于伶人能不能进则还是未知。 “老子都被你们俩带偏了,不是在说王维吗?怎么扯上我大哥了!”王守善猛然回过神来,这话题到底是怎么转到李白那儿去的? “王维?哦,王维。”陈克州听王守善这么一说,才开始回忆关于王维的妙事。 和爱外出交际到处结交朋友的李白不同,王维更喜欢约人到他家做客,这一天他在蓝田的别墅中招待客人时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因为家里仆从不多而且都忙着准备酒宴,王维就只好自己去开门了。 门外站着一个人,说是要请王玙帮忙润笔,这王玙喜欢替人写神道碑文,王维就跟他说“大作家在隔壁”,在王维眼中写碑文不是文人该做的事情,而神道碑更是别人的家务事不该插手,自此以后作家就成了讽刺某些文人的词了。 陈克州说到这里就没词了,屋里忽然寂静无声,场面异常尴尬。 “其实吧,我倒是听过另一个传说,岐王当时不是介绍王维认识的太平公主,而是玉真公主,就是那位出家修道c陛下的同胞女弟。”又沉默了一会儿后康开明看着王守善忽然用粟特语说“云汉,你知道女道士都是干什么的吗?” 王守善的脸色顿时一片铁青。 公主当道士,一般没好事,有些女冠观就是另一种妓院,他老婆不知道要被世人给传成什么样。 女人一旦丢了贞洁的头衔,再想捡回来是不可能的了。 女道士不见得各个都是那种女人,只是可惜这世上“爱自由”的女人太多,女道士的名声也就差了。 “公孙大娘喜欢我大哥吗?”王守善看着陈克州问。 “这个嘛”陈克州开始努力思考,似乎在寻找能证明他们关系暧昧的蛛丝马迹。 王维的诗景多少显得有些悲凉,而李白的诗则瑰丽壮观,曲高只会和寡,难怪李白留在了长安王维却被调到河西。 生活已经够苦了,缘何还要看那些让自己痛苦的诗歌呢,大家已经只能从想象中寻找快乐了,要是连想象都得不到快乐,那世人又该到哪儿去寻找快乐?王维真是太不懂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隐恶于善 人得吃饭才有力气干活,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是不可能的。 有了独孤常健的提醒,王守善给手下的兵整的伙食比以前好了不少,只是这样一来开销也变大了。 河西辛家确实是名门世家,辛云京完全可以过那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王孙公子的日子,然而他却选择了和士兵一起同甘共苦,再加上他身手好又识字,不少人就找他帮忙写家书,乔家兄弟看在眼里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军中建立威望。 王守善看见了,但他就跟没看见一样照样跟着康开明陈克州闲聊,兵要跟着谁走可不是能勉强的,河西辛家怎么也是将门世家,要对付乔家兄弟这种半路出家的门外汉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兵的其实很简单,谁有本事就服谁,以前乔家兄弟在彍骑里算是拔尖的,有了辛家做对比后高下立见,即然已经要当大头兵了,干嘛不跟着能教自己本事的呢?再加上辛云京年轻,又会踢蹴鞠,跟他一起玩的士卒在不知不觉中就开始听他的命令行事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王守善养兵就不怕他们动,他反而怕他们不动,一百多张嗷嗷待哺的嘴就跟无底洞一样,结账的时候他的心都在滴血。 盗墓赚来的军费只能管得了一时,他还是必须想办法开源。 思来想去,还是先把那些放高利贷的奸商的家给抄了再说,修驰道要花不少钱,再加上李隆基后宫里那四万多败家女人得花更多钱,达官贵人朝廷不敢动,但仅仅依靠黑帮的商户却还是敢动的,李隆基之所以那么着急叫他回去恐怕就是因为这个。 抢钱c杀人都是脏活,再加上夜禁和侵街王守善肯定会被老百姓骂得狗血淋头,但没办法,国家没钱了,不抢强盗的抢谁的。 “通知所有人,准备出发。”收拾得差不多了,王守善让陈克州朝正玩得开心的士卒们打招呼,所有人脸上的笑容在接到命令后顿时就淡了不少。 低级军官都是跟士兵经常接触的,只要做人不是太失败士兵都会听他们的,可是高级点的就没那么走运了,像霍去病那种人就很不得军心。 要笼络人心没那么简单的,要不然说安禄山运气好呢,契丹人真是上赶着送死成全他。 经过一整天的奔袭,他们最终在天擦黑的时候赶回了蓝田,王维的别墅并不大,而且建在半山腰上,不过他此刻已经搬走了,仆人们的房间比起山洞可好了不少,更重要的是这里有温泉,那可是王孙贵族才有资格享受的东西。 突厥人已经把羊烤好了,他们一个个满头大汗看起来特别老实憨厚,粟特人则把西域的葡萄酿给带来了,桌上放着淋了糖和乳酪的冰屑,这玩意是新近长安贵族们流行起来的吃法,除此之外什么烤鸭c水晶饼c冷胡突鲙c葫芦鸡c羊血汤更是摆满了桌,想吃自己随便拿,原本心怀不满的士兵们一看这阵仗顿时就喜笑颜开。 跟着王老板吃了半个月的苦,一回长安吃顿饭就一下子赶上了王孙们摆的豪宴,这日子这么过值了! 王维的别墅里,一时之间泡温泉的泡温泉,吃美食的吃美食,更有几个原本就会乐器的,拿着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琵琶c竹笛自娱自乐起来。 和历朝历代的其他统治者相比李唐真的是对官员不错的了,不仅包了一日三餐,马吃的草料也是国家提供,官衣也是发的,也就房子要官员自己买了。 但因为李唐皇帝喜欢迁都,也就洛阳的房子稍微贵点,五品以下的官员允许经商,总体来说只要不奢侈浪费寻花问柳不贪污完全够用了。 治国其实就跟经营商铺大同小异,老板对伙计太好不行,太差也不行,宽严必须要适当,然而人心永远都是贪婪的,福利这么好了伙计们还是不知足,骄奢淫逸齐上阵,将一个好好的国家蛀得千疮百孔。 李家人可以接受背上个昏庸皇帝的头衔让别人去当坏人,上一次他们利用了武则天打压了门阀,这一次就轮到王守善了。 政客就是这样,表面仁义道德实际上一肚子坏水,李隆基想要不世威名,李玙想要一个稳固的江山,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要血的代价,过于仁慈的人是没法让一个国家变得强大的。 就在其他人忙着宴乐的时候,王守善开始见自己的贵客们,米亮和余勒都斯正在聊天,一时半会儿不用理他,比起在这帮外族面前演戏,先把内部的问题处理好才是真格的。 “找到那个叛徒是谁了吗?”王守善不怎么抱希望地问冯坤,浮浪人本来就是居无定所的,再加上去岭南死了不少人,那个叛徒也许再也找不到了。 冯坤浑身发抖,看着王守善没说话,看他那样子好像别有隐情。 “你找到了?” 冯坤点了点头。 “他在哪儿?” “现在他是李宰相的门客。”冯坤拱手作揖“属下驽下不严,请主公赎罪。” 王守善笑了起来。 利令智昏,有些人真的不怎么聪明,以为找到了好靠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李宰相是很会照顾仪仗马的,好吃好喝绝不会少,这么年纪轻轻就开始享福他就这么心安理得? “地牢修得怎么样了。”王守善心情不错,能这么轻而易举就找到叛徒省了他不少事,他原本以为必须用刑才能让他们招供呢。 “只简单修了几间囚室。”冯坤继续发着抖说。 “以后再完善吧,安国寺的囚室是对外的,我们以后处理内部问题就在那边。”王守善一边喝着血一般鲜红的葡萄酿一边说“曾经有人跟我说过,地府其实就在山洞里,你觉得把地狱里的那些酷刑都照搬过来怎么样?” “主公,如此用刑臣恐会让下属不服。”冯坤抖着声音说。 “他们是日后要执掌刑狱的人,如果自己知法犯法如何能服众。”王守善毫不犹豫地驳回了冯坤的提议“唯有惩恶才能扬善,对待叛徒老子绝不姑息,李隆基就是因为心太软才把国家给治成了现在这样。” “心太软?”冯坤不明所以,他显然跟王守善一样,以为昔日的临淄王是个视百姓如草芥的昏庸无能的皇帝。 “是啊,他心太软了。”王守善看着窗外宴乐的人们无奈叹息,和自己的儿子相比,李隆基实在太仁慈了。 当年他就是因为一念之差让李玙来到了这个世上,他是个讲义气讲兄弟情的性情中人,这种人真的不适合做“寡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旁门左道(上) 虽然王守善是个连官身都没有的白民,身为五品大员的米亮还是亲自来了。他不仅来了还带了礼物,李林甫李宰相显然是很重视王守善的,为了将王守善完全拿捏在手里,他居然派人去飞鸟州王家村去核实王守善的身份,在西域要论消息灵通谁还比得上粟特人?那个探子还没有到地方就“失踪”了,现在他被看押了起来,就等着王守善去处置。 “最安全的做法就是让那个村庄消失,那一带挺多沙匪的,要不要我找人帮你处理了?”米亮一边说一边用火折子点燃了一些晒干的树叶,那些小叶子燃烧后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熏得王守善直咳嗽。 “这是什么玩意儿?”他一边以手扇风一边问。 “你猜。”米亮恶意得笑着,浑然没有将自己刚才所说的屠村之事放在心里。 按照唐律,诸诈为官,及称官所遣而捕人者,流二千里。 李林甫只需要找到证据证明王守善是假冒他人身份为官,至少也得判个流放的罪责,两千里的路途能发生很多事,他能不能平安到达目的地还是个问题。 得罪了李大人是没好果子吃的,比起写公私合营法,李宰相对官员任命更感兴趣,三皇子同样对此也很感兴趣,唯一对此不感兴趣的或许就只有太子了。 “我说朋友,太子一天到晚都在干啥呢?”王守善好奇地要命,怎么也是储君,他总不至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玩阿耶的女人上吧。 “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啊。”米亮吸着树叶燃烧后的烟气慢腾腾得说,王守善觉得他看起来有点不对劲,似乎是在神游太虚。 “不说算求了。”王守善没好气地说,一个不会犯错的储君算是个好储君,只是李隆基的要求太苛刻,他要的是一个完美的太子。 江山迟早要交给下一个人,就在老三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老二却还在玩,他不被淘汰谁被淘汰?什么都不做固然不会犯错,只是这样一来太子瑛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摆设。 “你知道伴事宰相卢怀慎么?太子很喜欢钻研饮食之道,所有国宴他都会参加的。”见王守善不上当,米亮哼笑一声继续说道“这叫投其所好。” 王守善暗叹一声,太子知道李隆基好面子,所以拼了命地想要讨好他,太子瑛要不是太子肯定是个孝顺儿子,只是他除了儿子的身份外还有臣的身份,卢怀慎可是因为无能而被李隆基罢相了的,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在太子瑛还这么碌碌无为活该他被废黜。 “你今天把我叫来就是为了问这个?”米亮盯着王守善,那眼神直勾勾的,看起来莫名有些吓人。 “上次三郎说的事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王守善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得说。 “什么怎么样了?”米亮有些呆楞得问。 “帮他运东西的事,事办成了就把唐军的甲胄给你们穿。”王守善有些不耐烦,这是变相承认粟特人受大唐军队保护,粟特人有钱,只要有了这个资格他们可以人手都配一套盔甲,然而在获得这个资格前再有钱他们也不能在朱雀大街上穿,私人拥有三件甲就要被判绞刑,只有活得不耐烦了才会穿着违禁的东西到处乱转。 到那个时候是何等威风啊,东到新罗,西到埃及,以前见谁都低人一等的粟特人到哪儿都能横着走,当天朝上国的子民就是那么耀武扬威,如果在外国发生纠纷,要怎么判决也是按照唐律来,因为除了大食c吐蕃c突厥这几个超级大国,全世界的大小国家都在学中国的法律。 “这事我不知道,得上面的人来决定。”米亮似乎清醒了一些,想了想又继续道“你什么时候给我们弄到鸿胪寺的职位?” 王守善想说别想了,那是汉人死守之地,等再过二十年看看能不能行。 “我在想办法” “行,你慢慢想吧,我们也得慢慢想。”米亮不等王守善说完就自顾自地说道“反正来日方长,咱们不着急。” 王守善是胡汉混血,要是换个纯血汉人在这儿米亮才不敢这么说话。 真心话不好听,但说的是真的,总比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来得好。 粟特人是奴隶贩子,胡姬都是本族的女人,当外族人在胡姬酒肆里寻欢作乐的时候恐怕很少有人会去想那些胡商的心情。 支持安禄山的那些粟特人中有不少恨汉人胜过恨大食人,也有人是想夺取汉人的国土建立自己的国家,老祖宗说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话说得越动听的人越是要小心。 长安的一万胡商是因为香料免税看在钱的份上留下的,只有倭国人对大唐是真心实意的臣服,遣唐使必然是精英中的精英,在倭国人眼中能到大唐学习是无上的荣耀,唐文明将那个寡国在百年时间里就变了个天翻地覆,白江口之战后唐军更是被神话了,以至于倭国人对唐有种近乎于疯狂的崇拜。 强到了无可匹敌当然只能臣服,李林甫正一点点地夺走唐人生命中的那股活力和勇气,他要每个人都变得跟他一样“懂事”。 要当一匹华而不实的仪仗马很简单,学会闭嘴就行了,但可惜的是王守善是一匹脱缰野马,他这次回来是要把长安给操翻天的,而这一切就是要从让李大人寝食不安开始。 “要我帮你办事你也不能闲着,那个鸿胪寺少卿张博济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正在接触。”米亮将那些没烧完的叶子丢进火盆里“他倒是很顾家,除了重大场合一般不会出门,专心致志地在家陪老婆。” 王守善冷笑连连,天天在家还有俸禄拿,这种生活过着确实舒坦,不过这样一来该解决的外交问题就没人去处理了。 “唐国的皇帝不喜欢养没用的闲人,你就不想也当一当鸿胪寺少卿?” 米亮听了王守善的话就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笑容里全是嘲讽。 “别以为不可能啊,我要是办到了你要怎么谢我?” 这次米亮没笑了,他开始陷入沉思,许久后才悠悠得道“那得多大的功劳才得到那个位置。” “孙子有云,上兵伐谋,次之伐交,咱们就拿平定西域战乱为交换怎么样?”王守善蛊惑得笑着,看起来诡异又邪恶“亮,你看过战国策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旁门左道(下) 楚襄王为太子时质于齐国,后来怀王死了,太子想离开齐国归楚即位,齐国不愿意放,就给楚襄王一个难题“如果给齐国东地五百里就让你回去,不给就不许回”,太子就问自己的师傅慎子该如何处置,慎子就说“把地献给他,因为贪恋土地而不给父亲送终是不义的行为。”于是太子就到齐王宫中将五百里地献给了齐王。 太子归国,即位为王,齐国就派使者来取东地,楚襄王就又问慎子该怎么办,慎子说“王明日让所有臣子都上朝,让他们来献计。” 楚襄王依言而行,上柱国子良入见说“王不能不把地给他,王金口玉言,比齐国强万乘,如果不给齐则不诚信,以后王就没法跟其他诸侯结交了,子良请求将五百里地给齐国后再打回来,地是因为诚信给的,攻打它则需要武力,故臣认为该给。” 子良出去后,昭常进来了,他直接说“不可以给,万乘之国是因为地广而得来的,一下子分给齐国五百里地是去掉了东边的一半,即便楚国有万乘之国的名号实际上能用的战车却不足千乘,故臣认为不但不可以给,还要派兵常守。” 昭常出,景鲤入见,曰“不可以给,虽然仅凭楚的力量不可以守住土地,臣原意去秦国借兵。” 等景鲤出去了,慎子觐见,王就把三位大夫的计策告诉了慎子,并问慎子该用谁的计策,慎子说“王皆用之。”楚王不知所以,便问“是何意思?”慎子说“王先发上柱国子良车五十乘,并献地五百里于齐,等子良出发第二日,遣昭常为大司马,令他常守东地,在派遣昭常的第二日,派遣景鲤车五十乘,让他出使秦国。” 子良到了齐国,齐人就让军队去接受东地,昭常应齐国使者说“我是主管东地的大司马,我已经征兆了从小孩到六十岁老人入伍,共计三十万,虽然我们铠甲破旧c武器鲁钝,但我们誓与土地共存亡。”齐使问子良“你是来献地的,昭常却来守卫东地,这是怎么回事?”子良说“我是奉了王命来献地的,这昭常是假传王命,你们齐国人可以去攻打他。”齐王大怒之下果然发兵攻击东地,讨伐昭常,可是大军还没有到达边境,秦国已经派了五十万大军进逼齐国东西境,秦国人说“你们齐国人,不让楚王回去就国已经很不仁义了,现在又想抢楚国五百里地,太不仗义了,我们秦人看不下去了,你们如果收兵便罢,不然我们就决战一场。” 其实秦人是想跟着楚国一起夹攻齐国,啥仁义道德都是借口,齐国再怎么强也不可能面对秦楚两个强国地夹攻,齐王就请求子良告诉楚王,两国讲和,这地齐国人不要了,然后又派人去秦国,声明不再攻打楚国,这才解除了齐国的战祸,楚国不用一兵一卒保护了东地的安全。 “大食人和唐国的矛盾是因为波斯都护府而起,波斯都护府就相当于楚国割让给齐国的五百里地,大食人想要回来自然会得到国内百姓的拥护,这种军民上下一心的状况是对我们不利的。”讲完了一个并不算漫长的故事,王守善喝了口葡萄酿,舔了舔嘴唇说“波斯都护府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那块地虽然名义上归属于唐实际上却是突厥人在控制,他们不纳税只是朝贡,国家反而要投钱进去,我们现在需要献地的子良c守地的昭常还有借兵的景鲤,亮觉得他们分别对应的是谁?” 米亮的眼睛闪了闪,最终摇了摇头。 “昭常是波斯都护府的那些城主国王,他们的兵就相当于楚国的老弱之兵,唐人名义上把国土还给他们,但是只要波斯都护府的城主们愿意死守自己的土地,那大食人就收不回波斯都护府,大食人要想派兵攻打就让突骑施人或者西突厥人出兵去救,我们要从这块领土上撤出来,至少要摆脱现在这种大唐将自己陷于不义的窘境。” “你想让那些城主自己守土?”米亮就像听了个不可思议的笑话一样睁大了眼睛“他们朝贡就是为了获得唐国的保护,如果得不到唐国的保护他们还朝贡干什么?” “所以啊,这就需要你们去游说了。”王守善笑着朝米亮举了举杯“这世上还有谁比咱们跟那些城主熟?” 粟特人掌握着丝绸之路,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跟沿线每一个城主有交集,只要有大唐的军队保护商路随时可以改变,只需要稍微绕个路一个曾经繁华的城市就会迅速衰落。 粟特人以前是不敢随意得罪那些城主的,因为即便是小城的城主所拥有的军队也比粟特商队武装人员多,可是现在有了唐国撑腰就不一样了。 在琵琶和竹笛组成的乐曲声中米亮诡异得笑了起来,所有尝到了武力带来的霸权后的男人都会露出这种名为征服者的笑容。 没有丝绸之路西域就穷得叮当响,要武装士兵肯定会需要盔甲和兵器,以那些城邦之国的冶炼技术根本就造不出像样的武器,到时候还需要从大唐购买,和给真金白银相比给盔甲不仅实用而且便宜很多,大唐在西域又有了壁障,至少和突骑施相比城邦国组成的武装威胁小很多。 想让那些懒惯了的城邦国有守土之心可不容易,但鸿卢寺典客是干啥的?他们是全程陪吃喝玩乐的,使节一般都会在长安停驻一个月的时间,就算没在华期间说服他们粟特人还可以跟着使节们回国,为了得到订单商人锲而不舍的精神简直可怕,一个月说服不了就用一年,一年还不行就用两年c十年,总会磨到他们答应的一天。 城邦国的作用就是守土,不指望他们能开疆,墨家人擅长守城,想要什么守城器械唐人都可以卖给他们,要是三郎的那个计划成功了,突厥人估计也老实了,大唐在西域的敌人就只剩下土蕃,对付那些高原雄狮只能用佛法教化,只要现状维持个十几二十年,西域的战乱就能渐渐停止。 突厥人都是狼的后嗣,想让他们当温驯忠诚的看家狗是很难的,相比之下还是那些只想做富家翁的国主好对付得多,月氏利用李治对西域情况不明骗来的官职必须要还回来,反正这是唐人任命的官职,换成真正忠于大唐而不是想着多面讨好为自己谋利的人当波斯都护府的守护者有何不可? “计划很美好,可实施起来却不容易啊。”米亮笑得奸诈阴险,他本来就长得像小偷,现在更像是个大盗。 “是很不容易,外国人当鸿卢寺典客都那么难了更何况是少卿,但你觉得一点实施的可能性都没有吗?”王守善冷笑着反问。 “这个嘛恐怕只有试过了才知道了。”米亮沉默着看了王守善一会儿后忽然问道“云汉,你到底是粟特人还是汉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以退为进 将国土让出去这种事看起来吃亏,但却是如今没有办法的办法,将突骑施灭国后大食东进屏障已经打通,要是不想在本土作战就只能翻过帕米尔高原,汉人的体质不耐高原气候,即便勉强翻山越岭到达大食边境汉人也会损失惨重,大唐的精锐部队会在行军途中大量消耗,即便以后再训练出来精兵这买卖也亏大了。 王守善让出波斯都护府是为了制造混乱,那么大一片土地还给大食人他们岂有不要的道理?波斯都护府的兵简直没法看,突厥人打他们就跟探囊取物一样,但是如果波斯都护府的城主们凭着城池坚固死守那么大食人和突厥人也是没那么容易打下来的,领土就在那儿摆着,所有权属于谁自己争吧,波斯都护府有大量拜火教徒存在,大食人总不能把他们全杀了,要是杀光了人口他们占领了那块不毛之地有啥用? 只要将大食的注意力从东进上引走就是这场外交战的胜利,信仰是很顽固的,不会因为武力而轻易屈服,如果波斯都护府能出一个如同苏禄可汗一样的领袖更好,反正那片土地贫瘠,根本就种不了多少粮食,他们的粮食将完全靠大唐提供,这样一来国内滞销的粮食也能卖高价了。 自耕农有了钱土地兼并就不会跟现在这么严重,只是这样一来波斯都护府将陷入混乱和战争之中,不过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唐国失去了精兵面对安禄山叛乱将自顾不暇,到那个时候更没办法保护波斯都护府,过于依靠别人谁靠不住的,还是要自立自强才能保护自己的财产和领土。 汉人现在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和精力去保护九千九百里外的安西边陲,尽量拉拢粟特人,不让他们继续跟安禄山搅合在一起才是当务之急,幽州人的民心不能再被那个死胖子收买了。 米亮的问题让王守善不知如何回答,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哪边的。 他是个混血儿,一半汉人,一半粟特人,他能说两国的语言,熟悉两个文明,但哪一边都不完全认可他,他真的到哪儿都是孤独的。 “你想要鸿胪寺少卿的位置吗?想要的话就想办法把这事办成吧。”王守善最终还是没有回答米亮的问题,米亮也并没有继续追问,汉人有句话叫难得胡涂,有时候知道得太清楚反而不是件好事。 又闲谈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趣闻,米亮就起身告辞了,这个时候天已经黑尽,城门已经关了,天知道他又要到什么地方去。 等米亮走了,冯坤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们之前一直说的是粟特语,也不知道他听懂了多少。 “去把曹科叫进来吧,咱们出发。”王守善站了起来,他身上还穿着李玙的衣服,现在该换回自己的黑衣了。 “唯。”冯坤轻声说道“主公,咱们今天带几个人?” “用不着太多,打草惊蛇就不好了。”王守善笑着舔了舔嘴唇“再说我好久没有打猎了。” 冯坤低着头退了出去,房间里顿时只剩下王守善一人。 “人,你为什么要把领土让出去?”妖怪这时忽然问道。 “波斯都护府本来就不是我们的,我们的皇帝算了一手糊涂账,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王守善叹了口气,李治在宫里呆太久了,他不仅不知道民间疾苦连邻国的情况也不清楚,稀里糊涂地就将波斯都护府给收了,结果大唐和大食的友好关系就此结束,两国的关系已经近似敌国。 领土的问题是不容谈判的,波斯都护府就像是一根鱼刺一样卡在那儿,要处理历史遗留问题本来就不容易,王守善也不过是借机制造混乱给汉人谋取一些时间罢了。 波斯都护府会代替西域成为大食人争夺的目标,阿史那月氏可不会将自己嘴里的肥肉给吐出来,趁着他们在那边打仗的时候将中央的兵和西北军轮换,只是面对沙匪和吐蕃人的话中央的那些老兵希望没那么没用。 示弱是一种策略,失去了波斯都护府让大食人很没面子,等大食人觉得自己“领土完整”了大多数百姓对唐的敌意就没那么强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为了更宏伟的目标把波斯都护府这块鸡肋让出来又有何妨。 司马懿有句名言,忍不可忍,通过让步唐人就能保住西北的优势兵力,就算大食还是不肯放弃争夺西域霸主波斯都护府也能引走他们一部分兵力,汉人也不会跟现在一样被压着打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王守善感叹着说,此计一出不知道有多少读书汉又要死谏了。 要割让领土,李隆基愿不愿意也难说,那可是祖宗留下的基业,要是在他手里没了他以后怎么见列祖列宗? “王善人,我可以进来吗?”就在王守善惆怅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戒嗔的声音,王守善立刻肃穆以待,今晚上他要干的事可不适合带着出家人一起行动。 “进来吧。”他又重新坐了下来,随着纸门被拉开,戒嗔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大师有什么事吗?”还未等少林武僧坐定,王守善就出声问到。 “刚才我看到有一胡商乘夜离去,不知此人可是那个买到了佛祖舍利的胡人?”戒嗔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地问到。 “少林也想要佛祖舍利吗?”王守善不由暗叹,人果然都是有的,就连本该看破红尘的和尚也有想要的东西。 “贫僧出发前方丈曾经交代过,不可为一颗石头妄动干戈,少林无意供奉佛祖舍利,但吾等身为佛门弟子却有守宝之则,王善人要是不介意少林愿出人相助。” 王守善高兴得直拍大腿,什么叫瞌睡遇到了枕头?还有谁比武僧更适合守舍利子的? “敢问贵寺方丈法号为何?” “吾师法号湛海,曾拜于一行大师门下在嵩山研习佛学经典,开元十七年后开始主持禅院俗务。” 能说舍利子只是颗石头的佛门弟子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王守善相信湛海应该是跟本空不一样的方丈。 “敢问大师,尊师如今身在何处?” 戒嗔微微一笑“大庄严寺,他现在随侍在护国法师身侧,恐不能协助善人守宝。” “没关系,我想去见一见。”王守善大咧咧得说“我有预感,以后我跟他会常见面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换一身皮 “来来来,发新衣服了。” 王守善和戒嗔刚从屋里出来,李思远家的仆人已经将新作好的黑色绸缎褙子给送来了,与此同时一起送来的还有上百套纸甲,李玙那犊子真是阴魂不散,到哪儿都有他。 缺人王守善能理解,但他不理解的是为啥李玙老挖他的墙角,又不是他不允许三皇子组建幕府的,李玙不敢挖他阿耶的人就把主意打到王守善的头上了,他自己都缺人缺得厉害,找到机会王守善一定要把这仇给报了。 余勒都斯本来在院子里一边喂鱼一边看热闹,看到王守善和一个和尚一起出来了,视线不由在戒嗔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要是那天没有少林棍僧守塔,突厥人可能已经将净行给杀了,届时就没有后面的一系列的事情,仅仅凭一根木棍就挡住了四把弯刀,突厥人马下功夫不行固然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原因这少林的棍法确实了得,突厥人对强者总是会高看的,就算是敌人也是一样,于是余勒都斯站了起来。 能让萨满站起来迎接?这面子给得太足了,王守善那颗刚被李玙伤害了的心得到了宽慰,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他全然不顾辛云京鄙视的眼神跟余勒都斯勾肩搭臂起来。 “天上的星星,最近过得怎么样啊?”王守善拥住了萨满并行了贴面礼,汉人很多都接受不了这种外族的礼节,男人和女人在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都不成体统了更何况是两个男人,粟特人早就习以为常,只有汉人在一旁大惊小怪。 “还是那样,每天都在酒肆里迎接尊敬的客人,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啊,云汉。”余勒都斯笑呵呵得说,看起来特别友好,突厥人野蛮归野蛮,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们演戏,突厥人自己内部也有矛盾,鬼才知道余勒都斯是太后派的还是阙特勤派的。 突厥人的狼性太强了,最终导致的结果是他们自己互相残杀,阿史那家族最后只剩下阙特勤一个成年男人,连质子都只能选部落首领的嫡长子担当。 伊然可汗死得太蹊跷,他的弟弟登利可汗今年才十一岁,所有的朝政都由其母娑匐监国,登利可汗登上汗位后娑匐为了夺走汗国的精锐兵马设立了左杀和右杀军,让登利可汗的两个叔叔担当,结果为了专权娑匐就将右杀军给诱斩了,登利可汗名义上统领右杀诸军。 突厥的男人是不可能听一个女人的命令的,右杀军虽然归登利可汗管然而真正服他的却没有几个,母子二人害怕阙特勤攻杀进汗庭才重用回纥叶护骨力裴罗,回纥人虽然是铁勒九姓但他们已经不算是纯粹的突厥人了,狼的子民只信仰腾格里和狼图腾,为了活下去他们什么都会吃,而回纥人在饮食方面则诸多挑剔,尤其是在这种灾荒的年月,厌恶他们的突厥人不在少数。 质子送来了就没那么容易回去了,二月份的时候哥解骨支和车鼻使者送了无数礼物都没把酋长的儿子们赎回去,酋长们一怒之下就同意了派人去夺佛牙舍利c杀护国法师净行这个听起来很无稽的馊主意。 “今晚上你的人有空没有?有个唐家子欠收拾,要请你的人帮忙。”王守善笑呵呵得用粟特语说,现在院子里到处都是汉人,有些话是不方便让他们听的。 突厥人对汉人的朝代更替没什么概念,他们称呼中国也不用华夏,而是桃花石,天可汗是专属于李世民的称谓,李世民之后的历代中原皇帝都是桃花石可汗。 桃花石和拓跋氏以及唐家子很像,所以在北方一些常和外族打交道的汉人也会称自己是唐家子,隋唐杨李二家都有拓跋氏的血统,漠北的游牧民常称呼唐帝国为拓跋大帝国,一般的外族人进了唐境就会变得谨小慎微,更何况是在大唐国都撒野了,在这个时候可能就只有傻愣傻愣的突厥人敢“收拾”汉人。 “行啊,你要几个人?”果然,余勒都斯毫不犹豫得答应了,在他眼里杀汉人根本就是件小事,就跟狼要吃肉一样正常。 “用不着太多,人我负责抓,你们帮我把他的皮给剥下来,我自己动手会留下残暴的名声,这对我的统治没有好处。”王守善也没拐弯抹角,跟简单的人绕圈子他们根本就听不懂,萨满已经算是有学问的了,王守善这么说他还能明白,而其他突厥人恐怕连“统治”是个啥概念都不知道。 “皮我帮你剥了,肉怎么办?”余勒都斯习惯性得问,问完之后才如梦方醒般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这里是哪儿了。” 王守善面带微笑看着余勒都斯,汉人落到突厥人的手里都没好下场,霜冻天气过后突厥人养的羊根本就不够吃,为了赎回质子又送了一些,长安城里的人吃羊肉吃得倒是开心。 “我养了些狗,它们很久都没吃肉了,皮子必须留下,你不能给我割坏了。”王守善捏了几块白面馍喂鱼,那些金色的锦鲤在水池中优雅得游来游去,看起来美极了。 汉人是被老天眷顾着的,南突厥还好点,北突厥冷得连眼泪都能结冰,骨力裴罗统治的瀚海更是又冷又旱的人间地狱。 王孙们喜欢穿胡服,在帐篷里宴请宾客,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食,他们理解的突厥跟真实的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把皮子留着要干什么?”余勒都斯莫明奇妙地问。 “我做乐器。”王守善将最后一点馍丢进了水池里,拍着手说“你觉得做面鼓怎么样?” “那个人是男的还是女人?” “男的。” “多少岁啊?” “你问那么多干嘛?”王守善被问得不耐烦了,余勒都斯笑了起来。 “男人皮子做的鼓声音比女人和孩子的皮声音要低沉一些,壮年和老年的声音也是不同的,找时间上我那儿,你听一听就知道了。” 王守善听得头皮发麻,这帮突厥人到底杀了多少汉人。 “食物是珍贵的,任何部分都不能浪费,人头发做的毡毯没有羊毛的保暖,所以我们都卖给吐蕃人了。”余勒都斯宛如闲聊一般随意地说。 “他们收人头发干什么?” “编毡毯,坛城你知道吗?” 王守善点头,曼陀罗是音意,它的意思就是坛城,那是抵御魔众的圣地,同时也是密宗修法的法场。 “你去了吐蕃就知道了,那边有很多修密宗的喇嘛,他们需要用人头发编织的坛城毡毯,信众捐的根本不够,他们只有找我们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止战之歌 战争是残酷的c泯灭人性的,西域既是佛国也是地狱,打仗打久了人也会变得麻木,多么稀奇古怪的事也就见怪不怪了。 从和平的环境骤然进入战场很多人都会不习惯,一如从战场中走下来的人重回和平的内地一样,西北军轮换下来回了长安绝对会出事。 阙是阙特勤的名字,他姓阿史那,特勤是突厥贵族子弟的称号,在开元二十年的时候原来的那个阙特勤在对乌古斯人的战争中阵亡了,为了给他吊丧李隆基还在鄂尔昆河侧,元之和林路给他立了一块碑,伊然可汗和登利可汗都是原来那个阙特勤的儿子,现在的阙特勤是默啜的儿子,他无法指挥原来草原英雄的士兵,所以现在左杀阙特勤的兵权其实掌握在十箭部落的伯克们手里。 唐人的边军是强大的,他们能让高傲的突厥人屈膝求饶,使得突厥人俯首称臣,反观内地那些穿着胡服学着胡俗的贵族子弟,不止边军看不起他们,突厥人一样看不起,一个不能服众的朝廷就跟周天子一样只是个摆设。 中原太容易打了,要打那些由逃户组成的乌合之众比剿灭沙匪还简单,只要在边境撕开了口子突厥人就能长驱直入,到那时就是他们狂欢的节日了。 就算没有安禄山,以李林甫在边境重用胡将的“高明”施政办法也会出现康禄山c米禄山这样的祸患来。 李林甫是个政客,他善于权斗但目光短浅,他距离战争太远了,根本就认识不到战争能让人变得多野蛮,同罗族就是野兽之一,他们和汉人停战完全是因为安禄山的命令,现在他们正在养精蓄锐,将自己的精兵都往北迁,他们即不参与汗位争夺也不参与和汉人的战争,他们等的就是与安禄山一起南下血洗中原的时机。 余勒都斯是萨满,他是有智慧的,通过学习中国人的历史他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内斗只会给外人机会,登利可汗是阙特勤活下来的儿子里最年长的,在他下面还有几个未成年的弟弟,娑匐虽然是谋臣敦欲谷的女儿但她的智慧却远不如自己的父亲,这世上出了一个武则天已经够了,突厥绝不会出现女皇,毗伽可汗的儿子都已经死了,余勒都斯想将登利可汗的弟弟们送到中原来当质子。 “当质子日子虽然不好过,但至少能保住性命,有可汗的弟弟做质子,伯克们的嫡长子就放他们回去吧。” 余勒都斯答应了王守善的请求,现在轮到他出条件了,在突厥语中伯克就是酋长,登利可汗是娑匐的亲生儿子,但其他庶子不是,母狼为了保护狼崽的地位会干谁都想象不出的事,余勒都斯这是在保护阿史那的血脉。 “这事我做不了主。”王守善毫不犹豫地说,小狼崽长大了是会吃人的,他可不想成东郭先生。 “头一次见仆固你就说想要我们的支持,这就是我们的条件。”余勒都斯一改之前柔和的语气,异常强硬得说“你要是做不到以后换马的事就别提了。” 王守善一个劲地骂娘“那安禄山呢?他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他的可敦是阿史德家的贵人,那是你能比的么?”余勒都斯冷笑着说“杂种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 王守善的眼中迸射出可怖的凶光。 “你怎么知道安禄山说的是真话?”王守善最后还是耐住了脾气,捏紧了拳头冷声问到。 “他身上有突厥人的血,就这一点就够了。”余勒都斯冷然说到“十箭伯克也不是各个都喜欢他的,我这是在帮你。” “帮我?”王守善超地上吐了口痰,拿一群奶娃娃换人高马大的酋长嫡长子,这事李隆基要是肯了天都要塌下来,酋长的儿子们回去就能领军,那可是真正的放虎归山。 大唐已经有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宰相了,王守善可不想来个雪上加霜。 “云汉,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怪的人。”余勒都斯见王守善不说话,便忍不住出声问到“你到底算是哪头的?” 王守善再次无言以对。 他念着唐人的恩,因为是唐军救了他不让他成为奴隶,但他也厌恶现在的唐人,他的娘是胡姬,如果他出生在内地那他也只能成为奴隶。 “我只是不想再打仗了而已。”王守善有些怯懦得说“萨满,你还想继续打下去吗?” 余勒都斯看着王守善没说话,许久后将视线转向水池中的锦鲤。 “跟我一起入伍的人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了,其他人都死了。”王守善也看着那条锦鲤,神情有些木然“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所以一找到机会我就逃跑了。” “这没什么丢人的,你活了下来,以后可以再回去。”萨满毫不犹豫地宽慰着“狼也有逃跑的时候。” 王守善冷笑连连“我算是什么狼。” 感叹完他下定就了决心,换质子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除非他嫌自己命长了。 不能养骑兵就不养吧,打仗又他娘的不是一个打法,反正有马要培养出来合格的骑手也需要时间和精力,那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 想清楚了这些,他就不再想和余勒都斯继续谈下去了,突厥人这叫得寸进尺,可汗的弟弟哪有伯克的嫡长子来得珍贵。 他刚想转身离开,余勒都斯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还想说什么?”王守善有些不耐烦,突厥萨满难道还想强买强卖不成? “可汗的弟弟,再加上毗伽可汗的公主。”余勒都斯咬着牙恨声说“只有你让桃花石可汗放了博喇,咱们就联姻。” 王守善上下打量着余勒都斯“这是谁的主意?” “你别管谁的主意,你只要回答答应不答应。”余勒都斯满脸不快。 突厥公主一般是不会嫁给汉人的,除非他们真的觉得那人有本事,王守善已经娶了大唐的公主了,再娶草原之花李隆基恐怕会活剐了他。 联姻也得有合适的人选,寿王首先不做考虑,李唐的男人够资格让突厥人看得上的目前恐怕只有李三郎了。 就在这时,一个头戴羊皮帽子的突厥人忽然唱起了长调,那是一首祝酒歌,通常都是在婚礼及大型庆典上才唱的,看他此刻愉悦的表情显然这并不是西市酒肆里那般只是表演,他是真的因为心情好才唱歌。 为了生存而联姻,这确实符合突厥人一贯的作风,看来汗庭里的形式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了。 娑匐虽然诱斩了右杀军的首领,实际上也是孤儿寡母为了自保不得已的手段,在那冰天雪地的极寒之地,只有军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暂时安全的。 梅录啜那一杯毒酒可害了不少人啊。 “你让我考虑考虑。”王守善决定拖余勒都斯一段时间,质子就是他谈判的筹码,要是放他走了筹码就到别人的手里了。 “那你要想多久?”余勒都斯有些气急败坏地说。 “尽快。”他有些敷衍得回答,近段时间长安可能会发生大事,谁知道这帮突厥人会趁乱干些什么。 “我给你半个月时间,到那个时候你要是还不给我们答复,小心我们手下无情。”余勒都斯说完就拂袖而去。 片刻之后他就跟自己的族人一起唱起了歌,他脸上的笑容真诚极了,任谁都不会以为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风起天岚 长安城内有至少一百万人口,城外有多少就不知道了,总而言之两百万石粮食绝对不够,要是不想二十五万奴隶关起门来造反突厥人的问题一定要解决好,不然他们烧了粮仓或者煽动奴隶造反都够唐人喝一壶的了。 和干得撒泡尿一会儿就没了的西域比,中原的雨太多了一些,小麦并不抗涝,雨水过多反而不利于生长,可以预见今年的粮食又要欠收,除了漕运之外从长安修到洛阳含嘉仓到驰道必须修好,不然粮食供应一中断怕是要出大乱子了。 迎着晚上骤起的夜风,在磅礴大雨中王守善和曹科c冯坤以及墨家子弟常五一起骑马朝着长安疾驰,马蹄踏过溅起的泥浆四处飞溅,将诸人身上的衣衫弄得泥泞不堪。 从蓝田到长安,快的话骑马半天就能到了,麻烦的是如何在城门关上之后入城,曹科这段时间挖的地道算是派上了用场。 钱大郎那个盗墓贼可不懂什么结构,他挖的盗洞只能让一个人趴着走,有了曹科及父亲帮助后密道可比钱大郎挖的那个简易盗洞安全了不少,但一次最多只能让一个人通过,长安城里有实力的黑帮都修得有这种通往城外的密道,汉人擅长造坟也擅长掘墓,宏伟的城墙下面早就被蛀得千疮百孔,现在的大唐就像是一株被白蚁蛀空了大树,外表看起来枝繁叶茂,内里早就已经空了。 文不可兴邦,武不可定国,这样的国家是不能称为强国的。 商业带来的是虚伪的繁荣,钱要用到正途上才是利国利民,昔日在秦始皇眼中拥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可为子孙万世之业的帝国在转眼间就灰飞烟灭了,房子看起来再坚固终有倒塌的一天,但人只有住在房子里面有城墙保护着才能感觉到安全,等自己终于觉得安全了,就把居安思危这句话给抛到脑后了。 积弱不是一蹴而就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秦始皇是经历过长平之战,在赵国人的敌意和虐待之中长大的雄主,但他的儿子们却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贵妇人吃不得苦,她们养出来的自然是娇生惯养吃不得苦的娇花,刘邦是亭长出身的流氓,但是到了汉献帝的时候却变成了举止文雅c文质彬彬的傀儡,他被曹操玩弄于鼓掌之中翻身不能,最后成全了曹贼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不世威名。 比起丝绸首饰,长孙皇后更喜欢读书,而惠妃则截然相反,突厥的女人一点都不漂亮,在王守善的记忆里她们大多数都是小眼睛c单眼皮c黝黑c干瘦c皮肤粗糙c牙齿发黄,但她们很少流泪,即便丈夫死了她们很快就会跟别的男人结婚,比起忠诚和爱情,生存更加重要,孩子在突厥很容易夭折,她们必须尽可能多得多生孩子,她们的精神坚韧得宛如钢筋,王守善想象不出那样的女人嫁到长安后是她改变整个宫廷,还是宫廷改变她。 汉女虽美但在突厥她们都是玩物,她们的儿子是永远不会继承爵位的,一个娶不到突厥女人的突厥男人会被瞧不起,因为他们相信只有突厥女人才能教养出合格的战士。 家国天下,想要长治久安统治者必须经历磨砺,一个人的成长若是一帆风顺不经历风雨,至少在意志c定力c坚韧方面会欠些火候,这种人就像王孙们腰上用宝石装饰的仪刀一样虚有其表,治国跟女人治理后院可不一样,终日为了争阿耶的家产为鸡毛蒜皮的事勾心斗角斗得你死我活有屁意思。 李思远就已经彻底跳出他娘的掌控了,现在他跟他阿耶是同事,只是官职上要低一些而已,就凭这一点他就比他的弟弟们强。 十一岁还没有到元服的年纪,不过早熟的孩子差不多已经懂事了,将弟弟们送去做质子,不仅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和阿史那家族的血脉,同时还能收买伯克们的心,可汗没有成年的儿子只能招酋长的嫡长子做质子那些酋长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怨言,如今可汗用自己的骨肉兄弟换回了自己的儿子就算原本心存不满的人也会放下成见了。 “登利可汗。”王守善冷笑着念着这个名字,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子到底会成为刘彻还是刘协。 “主公,又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冯坤好像打定了主意要做王守善的跟屁虫,现在他不管到哪儿都能看到这小儿,就连王守善撒尿他都要跟着一起来。 “我在想该是派你去南边还是北边。”王守善将裤子重新提上,放下了袍裾,比起窦婴他更想当曹操,李玙那犊子没那么好拿捏,那他就只好玩突厥人了。 “北边?咱们的突厥朋友又带了什么好消息来了?”冯坤狐狸一般狡诈的笑容隐藏在斗笠制造的阴影下,看起来更加惹人厌了。 “他们想换质子,把登利可汗的弟弟们送过来,把酋长们的儿子放回去。” “他们可真敢想啊,可解和车鼻部的使者好像海没走吧。”冯坤不知何时养出来处变不惊的本事,两个堂堂突厥贵族他现在都不放在眼里了。 “不想回去就留着呗,多两双筷子而已,咱大唐养得起。”王守善背着手往回走“麻烦的是他们居然敢威胁我,你觉得我该怎么教训他们?” 冯坤的眼珠滴溜溜得乱转,一看就知道没在想好主意。 “可先说好啊,突厥人不能得罪得太狠,以后咱们还会跟他们合作的。”王守善用马鞭轻敲了一下冯坤的斗笠“让他们吃点苦头就行了。” “唯。”冯坤没什么精神得回答,看他的样子似乎很失望不能整死几个突厥人。 汉人跟突厥人有血海深仇,但连冯坤这种人都有爱国情怀却是王守善想不到的,看来处理北边的事情不能让过于爱国的人去。 仇恨会让人失去理智,王守善需要一个脑子清醒c在关键时刻能做出正确判断的人。 还好他有墨家的支持啊。 看到常五的时候王守善不禁心生感慨,墨家熟悉国外的情报,而且还有出色的身手,就连身为昆仑奴的安东都有王佐之才,天知道还有多少强龙还隐藏着,王守善想要后突厥汗国跟默啜之前一样听话,趁此机会把他们打死对汉人是没有好处的。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穷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敌人有时是能帮助自己活下去的,敌人想来打败某个人就必须要努力了解他的一切,所以敌人称得上是那个人的“知己”。 狼是很讨厌,可是正是因为有他们在羊群里才只会有健康强壮的黄羊,为了贪图安逸而将狼给杀光了最后受害的只会是自己。 不论是什么棋一定要至少两个人下才行,面对越残酷的敌人汉人才会越团结。 直刀破甲需要硬度,同时为了让它更耐用c不变形工匠们在冶炼它的时候也赋予了它韧性。 阿史那土门原本就是柔然工匠奴隶出身,正是因为曾经当过奴隶的经历突厥人才不那么容易屈服,他们野蛮c残忍c无耻c狡诈,但残酷的环境却给了他们坚韧无比的意志,而这正是娇生惯养的唐家子们所欠缺的。 既然要穿胡服住帐篷,那就索性学得更彻底一点吧。 王守善邪恶得阴笑着,他想出来一个并不算坏的馊主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夜阑静听风吹雨 阙特勤是死在毗伽可汗前面的,毗伽可汗自己也有儿子,但最终登上汗位的却是阙特勤的儿子伊然可汗。 阙特勤和毗伽可汗是兄弟情深,阙特勤宁可不要汗位也要帮自己的哥哥,可是女人就不一样了,争家产的时候哪能手软?毗伽可汗的儿子们哪里是权臣之女娑匐的对手,突厥汗位更替从来没有什么让的说法,不想死就只能杀了自己的竞争对手,其中自然包括自己的兄弟叔伯。 毗伽可汗刚登基那会子,因为默啜的暴政,北方游牧民族已经不怎么听从突厥人的命令了,许多属部已经离散,留下的也不稳定,形势很困难。他任用其岳父暾欲谷为谋主。暾欲谷是后突厥骨禄咄的旧臣,虽已七十多岁,但老谋深算,本民族人很信服他。那时突厥人口只有汉人的百分之一,又因为默啜对大唐狂妄挑衅边境贸易已经完全停止,在没有食物和药品甚至御寒物资的情况下突厥人还要跟汉人打仗,他们要是跟汉人一样修城池过定居的生活那后突厥汗国早就没了。 漠北很广阔,除了沙漠外还有森林c谷地以及沼泽,不熟悉地形的人贸然闯进来是很容易有去无回的,突厥人就是利用马的高机动性带着汉人在自己的领土上兜圈子。突厥多的是无人区,汉人必须带着大量辎重行军,要是碰上胡涂的长官那就不是剿灭突厥人而是给突厥人送物资来了,阙特勤活着的时候打过大唐北部c九姓铁勒c三十姓鞑靼契丹c奚等北方地区,亲征四十七次,每战必胜,他被毗伽可汗任命为左贤王,掌管国内所有军马,而暾欲谷则负责内政,简单明了地说,就是培养出强壮的战士。 突厥人之所以能与强唐为敌全是因为其居无定所的游牧生活方式,汗庭牙帐从不在一个地方过久,汉人根本就找不到他们的老窝在什么地方。 因为居无定所所以没法发展农耕,突厥男女老少各个都是打猎的好手,所有男孩从能走路的时候就开始学骑马,能吃肉就开始拿弓,他们采取的是全民皆兵的政策,力量强时就劫掠汉人,力量弱的时候就蛰伏山林,再加上唐军内部不和,因此唐军虽然人多却对突厥人无可奈何。 在人口不占优势的情况下突厥人还没被汉化,他们就跟他们信仰的狼图腾一样不容易屈服。反观汉人,释c道两教劝导人们仁慈柔弱,不是用武争胜之道,这两个教派都是不利于突厥人生存的,因此儒释道在突厥完全传播不开,甚至不如拜火教的影响大。 突厥人是很野蛮的,在默啜之前也曾有过和亲的公主,那个时候唐的力量是强盛的,所以都是突厥人求婚,上一任可汗死了公主可以回国,根本不会像王昭君一样活得那么凄惨。 默啜是武力至上的莽夫,他想用武力统一北方诸个民族,完成东西突厥统一。 武则天也配合他,女人年纪大了精力没以前好,所以姑息养奸,差点让默啜的野心实现了,后来临淄王李隆基开始在政坛展露头脚,景龙元年,朔方军趁默啜攻击突骑施时越过黄河收回漠南,并在黄河以被建三座降城,置烽火台一千八百所,从此后突厥汗国不能再南下放牧。 不能南下劫掠汉人,以突厥的贫瘠要养出军队就只能劫掠其他民族了,不过其他游牧民族也没多少钱,默啜抢了四年多终于觉得这不是办法,于是就在景云二年请和了。 那个时候睿宗李旦即位,大家还没从武则天统治的重压下缓过劲来,于是就同意了默啜的求婚,命宋王李成器的女儿金山公主待嫁。 十月的时候御史中丞跑到突厥通知默啜准备婚礼,要他穿汉服戴幞头南向再拜称臣,突厥人哪有头发?更何况默啜还以为李唐跟武则天一样好对付,虽然他照着汉人的要求做了,然而第二年的六月又出怪招,当时睿宗要左羽林将军孙佺攻打契丹,没打赢,而且自己反而被契丹人俘虏了,契丹人就把他交给了默啜,挑衅默啜不敢杀孙佺,一个不敢杀汉人的突厥人是不会得到契丹臣服的,结果默啜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孙佺给宰了。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李唐家的女儿嫁到突厥,也不再有突厥的公主嫁到大唐了,毗伽可汗数次求婚皆不许,最后只能父事天子,每年都遣使者来送礼,为了恢复通商还把吐蕃派来邀请他一起攻打大唐的秘使出卖了。 吐蕃赞普赤带朱丹是李隆基的外甥,突厥登利可汗是李隆基的孙子,目前只有大食的哈里发能跟大唐皇帝陛下平起平坐,倭国和新罗只是弹丸之地,连当李隆基孙子的资格都没有,世界诸国的力量强弱对比由此一目了然。 王守善不能理解每个人的想法,比如他就无法理解那个出卖他的叛徒不想着逃跑或者隐藏起来,反而在长安用李宰相赏他的钱花天酒地一样,万事反常必有妖,在动手之前他恐怕还要确定一下周围有没有埋伏的陷阱。 穿过狭长并且积满了水的甬道,王守善再一次回到长安,唐人修房子的速度还是那么快,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常安坊就变了一个样,已经有了军营的样子了。 “主公。”王守善才出地道,立刻有人给他撑伞,一个半大老头在暴雨中朝他弯腰作揖,他背上的衣服全被雨给淋湿了,单薄的春装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脊梁。 “你是何人?”王守善接过给他打伞那人递过来的布擦脸,他自然不敢穿着李玙的衣服去杀人,这身衣服是他娘子给他买的麻衣,现在已经脏得不像样了。 “属下是曹科的父亲,曹建。”那个老头弓着腰头也不抬,异常恭谨得说。 “这些都是你修的?”王守善看着不远处的校场,它就跟李白设计的一样,到处都是崎岖不平的路。 “唯。”曹建继续恭敬地说。 “抓紧时间做一个行刑架等会儿我有用。”王守善懒得废话,刚想走那个给他撑伞的年轻后生却挡住了他的去路。 “主公,换了衣服再走吧。”他微笑着说“穿着湿衣服干活小心染上风寒。” 王守善笑了起来“你是何人?” “我是曹科的表哥吴晓,字仲景,现在在国子监学律学。”那个年轻人仍然微笑着说“今晚的行动带上我吧,我会派上用场的。” “律学生?还是算了吧,等会儿的场面一般人受不了的”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还没等王守善说完,吴晓便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不就是杀个人吗?有什么受不了的。” “我等会儿还要扒了那小子的皮,这你也敢看?”王守善不信邪,故意吓唬他。 “你打算亲自动手?”吴晓一点都没有惊慌,豆大的雨珠打在油纸伞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就跟珠子落到玉盘上一样动听。 “我找了人帮忙。”王守善开始上下打量他,此人在汉人中算是高了,更难得的是长得很俊,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那人信得过吗?” 吴晓的话音刚落王守善才想起来,他还没跟余勒都斯说动手的地方在哪儿。 “瞧瞧,我说了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吴晓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主公请稍待,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就把伞递给了王守善,然后自己冒着大雨,小跑着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后生可畏 吴晓看起来就是个好学生,脸上永远挂着和善的笑容,但那小子杀过人,而且那个时候脸上也仍然带着同样的微笑。 他杀的可不是普通人,而是朔方的一位县尉,如今征兵已经越来越困难了,为了完成任务当官的就开始四处抓人,吴晓的哥哥吴亮就是在半夜被抓去当兵的,开元二十年后音讯全无,不知生死。 这种现象在边境很常见,虽然百姓恨那些当官的却不至于到要杀人报仇的地步,之所以吴晓被逼上绝路还是因为县尉做得太绝,吴家一共就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没了,小儿子他们也不肯放过,吴家二老年事已高,要是小儿子也战死了就没人能继承他家的产业了。吴家也不算太富有,就有一个酿酒作坊几亩薄田而已,为了保住小儿子的命二老就把作坊给卖了,所得钱财全用来疏通关系。 吴晓不想便宜这些贪官污吏,就奋发图强去考科举,只要有了功名在身就可以不用服兵役了,结果没想到的是连考两年乡试他都落榜了,直到第三年才获得进京赶考的资格。 技不如人考不上自然无话可说,但在去取公验回家的路上他在路过一家酒肆时在无意中他听到一个主薄的酒醉之言,他的卷子原来是被人冒名顶替了,主办此事的人正是当地县尉。 杜甫考一次科举失利了尚且要借酒浇愁,要不是吴晓锲而不舍他可能早就已经放弃科举这条路了,吴晓便对此事留心起来,趁着一夜月黑风高,他偷溜进了县衙,将最近五年的乡贡名册偷阅了一番。 朔方不比内地,读书人的圈子更窄,个人有多少斤两都是心底有数的,这一看吴晓就看出了其中的蹊跷。 王守善那样练过武的人上战场尚且九死一生,更何况是只会读书种田的普通百姓了,吴晓的友人沈方知前年就因为乡试落榜被抓去做了大头兵,他比吴亮好点,家里人至少收到了明确的死讯,而那个顶替了沈方知的人正是县尉的儿子,那小儿目前在国子监读书,成绩差得一塌糊涂,他整日和“好友”们吃喝玩乐,花钱如流水一般,为了让儿子留在长安县尉就拼命搜刮钱财。 也是活该吴晓倒霉,县尉本来是不管乡试的,然而他家所在的县天高皇帝远,根本没有哪个文官愿意来这“流放”,在没有县丞的情况下县尉就被强征来负责此事,要不是新来的县丞新官上任,吴晓这一次还要继续落榜。 长安的贡生虽多,平分到全国一个县里也就一两个名额而已,县尉此举基本上就是在草菅人命,在思考了三天后吴晓就下定了决心,拟出了杀人的计划。 县尉的儿子是国子监的生徒,写信是可以通过驿站传递的,只是他每次写信回家都是要钱而已,吴晓就买通了一个粟特人,让他带一封信交给县尉。 在长安那花花世界想不沾上恶习是很难的,那小子已经沾上吃喝嫖了,再染上赌也就不出奇,得知儿子欠了一屁股债后县尉果然暴跳如雷。官员如非述职或者到任期届满是不能随便离开的,县尉虽气却还记得要跟儿子核实情况,县尉是管一县捕盗c治安等刑事c司法事务的官员,为了征兵他手下的人都去各个村庄抓人去了,实在不能腾出人手去长安,县尉在无奈之下只好写信寄过去。 朔方的驿站要传递军情要务,是非常非常忙的,驿路上又盗匪横行,信件丢失是常有的事,也正是因为驿路不可靠各个地方的官员才会定期到进奏院述职,一个八品县尉的家书谁会去重视?吴晓在驿站周围等了三天后终于等到了那个满脸愁容的父亲。 他先是对县尉打拱作揖,感谢他的提携,然后就提出自己不日将进京赶考,顺便去中原游历一番。 家里穷得叮当响了还想着到处玩,要换个人只会将吴晓当成败家子了,不过县尉的儿子更败家,所以他也就不甚在意了。 吴晓长了一张让人一看就觉得很可信的脸,正巧县尉也有事需要他帮忙,于是二人就找了个地方喝酒聊天了。 从长安到朔方路途遥远,要是儿子真的欠债被人关了起来也是早点还钱早点了事,吴晓的父母都在自己治下,也不怕他拿了钱偷跑,不过县尉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他也是跟吴晓喝了三次酒后才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举手之劳,交给门下来办吧。” 就是这样,吴晓获得了县尉的信任,县尉则开了数张面额巨大的飞钱给了吴晓。 怀揣着巨款,吴晓将那些钱分给了沈方知年迈的父母及其妻儿,让他们再觅他处谋生。 然后他又用剩下的钱收买了三名浮浪人,县尉是主管治安的官,而浮浪人则多是流窜的犯人,这几人都挨过他的常刑棒,得知吴晓也想教训他一下就欣然答应,找了个机会就将县尉绑到了一处废弃的烽火台里。 杀朝廷命官可是需要胆量的,那三个浮浪人本以为吴晓只是把县尉蒙头揍一顿而已,所以等吴晓用匕首将县尉刺了个透心凉时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等醒悟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倒在血泊里咽气了。 那个时候吴晓才十八岁,他脸上的笑容就跟孩子一样纯洁,以至于那三个浮浪人以为他手里拿的匕首是假的。 等三个浮浪人知道自己闯下大祸的时候,吴晓便就把县尉的衣服扒了,头也割了下来,冬天虽然不似夏天一样尸体容易腐烂,不过戈壁上到处都是狼,这么重的血腥味足够将它们引来了,朔方那么大,藏一颗人头有多困难? 人要是没了身上那身衣服,其实长得都是差不多的,再加上没有人头,等三日后路过的牧羊人发现那具残骸的时候谁都没将他跟县尉联想到一起,他的家里人以为他带着钱去长安救儿子去了,直到县尉的儿子再次写家书来催钱,所有人才知道县尉已经失踪半年了。 “他跟那个县尉的儿子现在是同窗?”王守善睁大眼睛,这小儿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是啊。”曹建接过王守善身上的湿衣,将一身干净的丝绸黑衣递了过去,在摇曳的烛光下它就像掺了金丝一样,散发着华丽的金光“不止是同窗,而且他们还是好朋友。” 王守善顿时无语。 “为什么?”许久后王守善不解地问。 “什么为什么?”曹建明知故问得笑着反问。 “他为什么要跟县尉的儿子交朋友?” “还能是什么原因,报仇啊。”曹建是个看起来很和气的老人,笑起来也很慈祥“他们父子二人差点害死我外甥,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那小儿。” “那他是怎么做的?”王守善有些好奇了,长安可不能随便杀人,而且目标还是国子监的学生,那些生徒非富即贵,出事的话会惹出轩然大波的。 “主公,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曹建将手中的黑衣展开,随着他的动作油灯的火苗微微晃动,在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留下变换的阴影“国子监那边闹鬼闹得可厉害着呢,今晚正好下雨,你要不要去鬼市逛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并驾齐驱 田忌赛马的故事很多汉人都知道,但曹建跟王守善说的却是另一个赛马的故事。 每个人都想生来都是千里马,然而事实上大多数人都是普通的马,极少数人则是所谓的下等马,如果让这三种马赛跑,那最终的结果一定是下等马和普通马跑到一半越来越没有冲劲,因为他们和千里马的差距实在太大,那根本就不是努力就能解决的问题。 王孙就是千里马,他们交际的人就跟寒门子弟不一样,科举之后即便中了进士,寒门子弟还是要到最底层去慢慢爬上来,说好听了这叫苦其心智,说难听了就是流放,寒门子弟四十岁还在七品上混的比比皆是,而那些王孙门荫出来二十不到就是七品。要是他们有本事就罢了,大多数人其实挂的就是虚职,他们终日研究的就是怎么玩怎么吃怎么打扮比美,这种人说他们是寄生虫都是抬举的,偏偏还一个个自以为门路广很了不起,曹建也是受不了这些王孙贵族才最终走上谋反这条路的。 工匠也是有梦想的,曹建的梦想就是想挖一条跟灵渠一样名垂青史的超级工程,才不是替王孙在骊山修温泉别墅,他常在骊山出没,经常看到王孙们的奢侈生活,吴晓来投奔他的时候他还是跟大多数百姓一样,抱着过一天是一天的想法,可是当吴晓第一次带着他走进国子监维修排水渠的时候,这个想法就一下子转变了,他想让曹科也进弘文馆读书,只要儿子能进国子监他自己顿顿吃糠都行。 普通百姓进国子监难如登天,外国留学生千里求学知道机会难得都很努力,唯独那些不成器的畜生不思进取,国子监斜对面就是平康坊,他们追捧娼妓跑妓院比跑教室还勤,一个个大白天趴在桌子上睡觉,就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夜生活过得有多放纵一样。 如果再继续这么听之任之,曹建的儿子c他的孙子都只能当挖排水沟的工匠,陈胜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帮王孙祖上四代有的过得还不如他们曹家,只是他们的祖宗跟着李家人谋反才有了如今的家业,他们能反得,他曹建为何就不能反呢?富贵既然险中求,当张涛找上他的时候曹建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权贵封住了寒门学子升迁的机会,就不能怪他们另谋生路了,这些人有的去了边疆,有的直接漂洋过海到了国外去经商,反正觉得自己有本事在国内又得不到重用的人都走了。 蜀国是为啥灭国的?阿斗只是一个不思进取的守成之君,他其实不傻,从乐不思蜀这个故事就能看出来了,到了关键时刻他还是有应变能力的,他只是错误地生在了一个群雄逐鹿的大争之世,你不赶超别人,别人就会赶超你,大唐有千里马,大食也有,吐蕃也有,甚至新罗倭国也有。同样是千里马,当别的千里马都在努力奔跑的时候倘若它自己不迈腿也只能原地踏步,等别人超越得远了,自己怎么奋起直追也追不上的时候,一开始再有雄心壮志也会被现实磨得差不多的,那时就算自己是千里马,也会因为失去信心而觉得自己是普通马甚至下等马,从而接受自己天生低人一等的“事实”。 这种人其实是很悲哀的,在看似光鲜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个自卑的灵魂,因为命运太强大所以只能随波逐流,连改变和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大家都这么过日子的自己为何要与众不同? 挣了钱该怎么花?别人都买豪宅好马了自己当然也要一样咯,汉人是农耕民族,哪怕钱再多也改变不了自己骨子里的那股子农民子弟的血,求稳c怕变c盲目,因为守旧而排斥变革,缺乏主动进取精神,小富即安c有了闲钱就开始琢磨着享受,缺乏自律,搞宗亲派别,其实长安城中的权贵们跟他们最鄙视的田舍汉是一样的,只是田舍汉有口酒喝就能满足,而他们必须穷奢极侈才能满足而已。 “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也。”曹建一边替王守善宽衣一边说,当他看到西胡儿满身的伤痕时愣了一下,然后接不再说话了。 “这次又是哪个子?”王守善还记得墨家熟读诸子百家的习惯,因此才有一问。 “孔子。”曹建干脆得回答“不比文,不比武,就比谁有钱排场大,用的东西更贵,其实无非就是想证明自己比别人厉害,不战而屈人之兵罢了。” “哦,是么?”王守善一边擦身一边随口敷衍,曹建一把年纪还那么愤世嫉俗,难怪会走上谋反这条路了。 “当强盗进屋的时候,我倒是想问问那些人,他们是打算用什么来挡着强盗的刀锋,是用燕窝来杀,还是女人的亵衣来挡。”曹建冷笑连连,即便是慈祥的五官也掩饰不了其中的讥讽“不过我猜他们多半会回答那是朝廷和军人该干的事,在平时最看不起朝廷和当兵的人就数他们了。” 听了曹建的话王守善是彻底死心了,除了信阳之外别的地方的水田防线绝对建不起来,幽州人南下的路一马平川,中原大乱是迟早的事。 从南往北不好打,从北往南却很好打,有些人是一定要刀架在脖子上才醒悟得过来,只是那个时候后悔已经晚了。 用钱打压得别人没有与自己抗衡的决心?这种事也只有在和平的内地才发生,王守善的汉人阿耶也很有钱,可是他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哪怕坐拥金山也一样被强盗杀得差点绝户了。 “道理夫子们都教过了,骂也骂过了,但那些公子爷根本就不听,日子照样过,而且还把骂过他们的夫子想办法给调走了。”曹建就像是看到那帮不成器的败家子在自己面前一样咬牙切齿得说“我要是他们的阿耶早就打了。” “新进的寒门生徒学得怎么样?”王守善一边系衣结一边问,国子监是大唐国运局的关键,只有国子监里的阳气足了才能阻止平康坊的朱蛾孵化。国子监气顺则国家气顺,少年强则华夏强,想要那帮娇生惯养的王孙成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了,王守善只希望那帮寒门子弟别被自己的同窗的金钱攻势给打败了。 “他们才入学不久,暂时还看不出来,不过有个叫杜甫的后生倒是很有意思。”曹建像是想起了趣事,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不少“他明明是杜家的人,却非要考乡试,国子监里有不少杜家族子,他一入学他们就把他给认出来了,他一开始死不承认,最后还是杜家在国子监担当学正的老师来了他才承认的。” 王守善想象着那场景顿时失笑,这杜甫真是迂得可以。 “他后来说了一句话,如今在长安到处流传,虽然他是贵族出身但在寒门学子中很有声望,有很多人都敬佩他。” “哦?他说了什么?”王守善不由好奇地问了。 “他说,连士大夫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道理都不懂,尔等岂能言自己是杜康的后人?属下也是经他提醒才明白过来,贵族的贵不是娇贵的贵,而是可贵的贵,我想让吾儿成为一个有德之人,如果国子监教不出那种人来,不去也罢。”曹建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而王守善则细细品味着他刚才说的话,久久不能自语。 在大多数人眼里,贵族的“贵”,就是华丽c气派c显赫c奢侈等表象,那是与真正的贵族毫不沾边的幼稚理解。 真正的贵族是干净c有尊严地活着,一如东晋的王羲之c陶渊明,现在的五姓家族一样,他们不会为了和皇室联姻而降低自己的身份,即便因此他们会被排斥在权利的核心也是如此。 贵族就是如同高山仰止一般拥有高贵品格的人,他们是引领时代审美的人,现在的“贵族”就是因为俗不可耐才有了以胖为美的审美。 “杜子美。”王守善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此人以后会有大成就的。” “主公何出此言?” “想名留青史的人很多,不过因为有权有势而名垂史册的有几个?杜子美虽然没有获得门荫的官职,可是他已经靠自己的努力获得了威望,他说的话是有人听的,这叫德高望重,他今年才多大。”王守善摇着头叹息“有的人一辈子都达不到他的境界啊。” 曹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就是那匹肯慢下来带着普通马和下等马一起跑的千里马了,赛跑要你追我赶才会越跑越快,此等良驹需要伯乐来赏识啊。”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即便是下等马也有它的用处,现在修了驰道不正需要那种力气大却跑不快的下等马么,做一个优秀的马夫并不容易,得学会怎么让上等马c中等马c下等马齐头并进,不然马失控了车是会翻的。” 曹建看着王守善微笑不语,他的笑容带着欣慰和志得意满,显得颇为自豪。 “你笑什么?”王守善不解地问。 “没什么。”曹建继续帮王守善整理着衣服“我儿能找到你这样的人追随,我总算是放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游润有余 切鲙这种食物原本是寒食时才吃的,但是喜欢吃这东西的人多了,渐渐也就变成日常用来招待客人用的菜了。 王孙们一般是看不起厨子的,毕竟子曾经曰过君子要远庖厨,不过他们倒是觉得自己该在人前表演自己的刀功有多精湛,于是就喜欢自己动手将生鱼切片,吃那种刚从河里捞上来的生鱼为了去掉腥味最好沾着醋吃,酒肆里一个好的切鲙师傅赚的钱可比当屠夫多多了,所以李三亩一有空就苦练刀功。 有八条水绕着长安,鱼虾自然就丰富了,官府虽然不许百姓吃鲤鱼,但百姓为了吃口肉还是找抓不误,李三亩当年修房子干活的时候摔断了腿,全靠了德贤观的小上仙即时救治才能活下来,他一直想着要报她的恩,再加上那些孤儿实在可怜,他自己又是个老光棍,于是有了闲钱就会给德贤观送点肉过去,一斤不到的肉给十几个孩子吃塞牙缝都不够,正在长身体的娃是不能不吃肉的,李三亩就想尽一切办法给这些娃找肉吃。 人都吃不到肉却给狗喂肉吃,李三亩对小上仙招上门来的郎君很有意见,他在常安坊里还专门找了一个粟特人替他养狗,那个小郎君长得好看人品却不怎么样,看着观里的娃们吃不上肉也无动于衷,反而对畜生那么好,他的名字还叫守善?这种人哪儿善良了? 狗和人相比哪个更重要乡下人都清楚,然而城里的人却整不明白,李三亩也搞不清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毛病。要是在荒年狗子只能宰了吃,现在反而跟祖宗一样供着,没饿过肚子的人就是命好,小上仙也不知道怎么选的,挑来挑去挑了那么个人,这世道人比兽贱,当有钱人家的畜生都比当人强。 带着一身的鱼腥味和血腥味,李三亩将切好的鱼片用盐放在陶罐里腌好了,早年的经历让他养成了闲时存粮荒时吃的习惯,咸鱼的味道并不好闻,所以他的屋子里永远都有股酸臭味。 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又穷又瘸身上还有股味的男人的,要是他能长得跟那个叫王守善的西胡儿一样俊就好了。 李三亩不无羡慕地想,同时心里也有些嫉妒,那小儿才来长安却事事顺利,不像他一把年纪了还那么穷困潦倒。 “同人不同命啊。”他有些自怜自哀得自语着,拍了拍手上的盐,咸鱼只能自己吃,要是有糖和酒的话就能腌醉蟹,放在集市上去卖,长安这地方花钱如流水一般,挣点小钱沽两壶酒,要是还有结余就去德贤观领养个娃给自己养老送终,这一辈子也就够了。 李三亩的梦想就这么简单,可是他还是觉得它难以实现,因为自打那个西胡儿来了之后这日子就没太平过,先是小上仙请大家把隐太子庙给清理了出来,那地方可是祭奠李建成的庙,即便是如他这般的百姓也知道玄武门之变给大唐带来了何种巨变,有些人即便死了那么多年仍然还是忌讳,要不是小上仙对大家伙有恩,才没人会去打扫。 再来就是他出去乱结交人,也不知道他在外头惹了什么事,皇宫里居然派人将小上仙给接走了,这么多天也没听到个音讯,李三亩担心得觉都快睡不着了。 如今的世道多乱啊,尤其是女人的命更苦,男人最多不过被判个斩刑而已,他在西市上工经常见到有人被杀头,可女人还要被发配为奴,平康坊那种地方哪儿是小上仙该去的?那是个惹事的祸头子,偏偏长了一张俊脸,女人都容易被外貌蒙骗,谁知道看起来一直很聪明的小上仙也有犯糊涂的时候。 老光棍去过平康坊,他的能力也只能找一找卑屑妓,那些女人要么得了怪病年纪轻轻就死了,要么到了年老色衰的时候到下里的贫家当佣人,再不然就是布衣荆钗沦为渔猎之徒,能嫁入王孙家里当侍妾的仅仅是极少数人,大多数娼妓最好的出路就是被良家子聘走,教教歌舞弹弹琵琶,但更多的时候她们是作为礼物送去陪睡。 这种事她们干习惯了,和不是自己丈夫的男子睡觉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羞耻了,她们更多的是选择逆来顺受,这些私妓是不会以侍奉丈夫的礼仪来对待自己的买主的,他们的关系只能算是游情罢了,等彼此腻了就换个买家,男欢女爱各取所需,女的为钱男的为色,仅此而已。 真情在有钱人的世界里是一种奢侈品,因为它是用钱买不来的,诸如天水仙哥c楚儿c郑举举这些都知娘子都熟知有钱男人的心思,一个个都清高得很,在李三亩的眼里她们根本就没法跟小上仙相比,她们哪里当得娉婷仙子的称号? “狗日的胡人。”李三亩一想起王守善就气得慌,那个常来德贤观的陈道长人长得也很俊,品德却比那个杂种强了不知多少倍,怎么小上仙偏偏就看上了他呢? 落难的时候才更看得出什么叫世态炎凉,他曾经见过因为得了怪病而孤独得被抛弃在下里等死的昔日都知名妓颜永怜,她以前的那些旧情人在得知她身染重病后没一个人来看她的,他们喜欢的只是漂亮健康的颜都知而已。 谁能不想得病,然而得不得病又不是人力能控制得了的,阿耶病得快死了无人上前尽孝,全都忙着争家产,李三亩不想拼死拼活辛苦了一辈子最终还是沦落到那个下场,然而他的年纪已经到了必须考虑养儿防老的岁数了,偏偏他的腿瘸了,身上也没有多少产业,以后动不了了可怎么办 “李叔叔在吗?” 就在李三亩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忽然响起,李三亩地脸更加难看了。 那个西胡儿来了之后不仅用肉养狗,还四处大兴土木,玊玉道长被请走后也不知从哪儿来了个官,将原来的德贤观给改得天翻地覆,周围的房子受到了波及,而外面的那个小子就是负责说服周围的住户搬家的。 大家伙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听说又要搬家都不是很乐意,不过成家之后以前的德贤观确实不够住了,小郎君以后会见很多男客,为了避嫌这前院后院必须要隔一隔。 “谁啊。”沉默了许久后李三亩才不甘不愿地回答,以吴晓的性格要是他不回答那小儿肯定会把他的窗户拆了一探究竟。 “是我,吴晓。”那小儿第无数次重复。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李三亩没好气地问。 “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你先把门打开行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虎皮羊质 天朝上国,万邦来朝,作为世界的中心长安城里人才汇聚能人辈出,每年的春闱后士子登科或官位高升都要举行烧尾宴。虽然李隆基在开元十五年的时候已经禁止官员大摆筵席,不过私下里同僚c亲友还是会摆宴庆贺,关于烧尾有三种说法,一是兽可变人,但尾巴不能变没,只有烧掉尾巴,二是新羊入羊群只有烧掉尾巴才能被接纳,三是鱼跃龙门,必有天火将尾巴烧掉了才能成龙,该宴一般设于室内,重食和功利而轻游乐。正式的烧尾宴有一百多道菜,简化些的则有五十八道,有冷盘热菜点心羹汤,其中巨胜奴c婆罗门轻高面c羊皮花丝c贵妃红c长生粥c仙人脔是必不可少的菜品,除了可以吃的菜以外筵席上还有一种看菜,烧尾宴食单上有一道“素蒸音声部”的看菜,就是用素菜和面做成一群蓬莱仙子歌舞的样子,这道菜是只用来看不拿来吃的,放在筵席上豪华壮观,七十多个面人神态各异做工考究,可是等这桌客人吃完了这些面人全部都要丢掉,仙境就是要云雾缭绕,热气腾腾的看菜才有那效果,冷了之后再重新加热面人身上用菜叶制成的衣服就要变色,看起来就不好看了,故而不能重复使用。 有钱人在酒肆食肆里胡吃海喝,穷人则在后厨等着老板把别人的残羹剩饭端出来果腹,尤其是平康坊这种四周没有坊墙的地方,不时有衣衫褴褛的人跑到青楼门外等着“放粮”,敢在青楼里摆宴的绝对是有钱人,诸如熊掌c鹿肉c虾蟹鱼鹅等应有尽有,即便是穷苦人也能尝一尝山珍海味是啥滋味。 吃完了饭当然要玩了,中了举的士子们和娼妓们一起游乐,每个房间都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这里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畅怀的笑意,在这个时候要是有人再念国破山河在这种诗歌一定会很扫兴的。 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 在这大雨磅礴的夜晚,透过缂丝制的月夜鸳鸯屏风,一个脸上带着手巾的男人正在和一群穿着宫装的娼妓玩捉迷藏。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手里拿着团扇,身上披着薄纱,在阵阵香风中跑来跑去,她们的脸上带着无忧无虑的笑,身上穿着绣工精致的华服,李隆基好柳叶眉,因此武周之后那种蚕蛹般的粗眉就被细细勾勒的粉黛给取代了。 娼妓是最明白男人喜好的,妆不是越浓越好,必须浓淡适宜,力求不着痕迹浑然天成才是最对他们胃口的,只有在天黑的时候为了让皮肤在灯下显得白皙她们才会覆上宫粉,她们的唇上涂了朱砂或者红蓝花混合了蜜蜡制成的口脂,狡猾的商人最明白女人对颜色有多敏感,那一管管灌注在象牙筒中的口脂被分成了石榴娇c大红春c万金红c露珠儿c小朱龙c洛儿殷等不同程度的红色。公孙大娘喜好西域的东西,其中尤其喜好搜集口脂,在她手下学艺的生徒们有样学样,仅仅是两片朱唇愣是被她们画出了万千姿态,也只有那擅长弹奏乐器的灵巧纤指才能点注出如此千娇百媚的唇妆。 政客其实和娼妓很像,他们的嘴里说出来的只有甜言蜜语,因此他们总是搅合在一起。 这些人是看不见民间疾苦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干得出厌武崇文的傻事来。 国家强敌环伺,首都却歌舞升平,地方官员沉浸在自行蓄养官伎的美好生活中,王孙公子终日在为办怎样奢华新意的宴会而苦恼。 从白天到晚上,平康坊里的歌舞声就不曾停过,不只是春闱,平日里也是如此,这里的灯火不要钱一样昼夜不熄,白日漆黑一片的街道被从直楞窗里透出来的光照得透亮,走在路上的嫖客们透过窗格间的间隙窥视里面的情景,要是看中了自己满意的目标就会在妙客们的热情招呼下挑帘进去一度。 上元灯节时平康坊还会更热闹,为了吸引客人,各个青楼还请了匠人札别具新意的灯,灯树灯楼百里可见,即便是下雨天,那些被五色琉璃罩着的灯仍然如同霞光万道的花树一样璀璨。 灯山指路游人醉,火树银花不夜天。 京中饮妓,籍皆属教坊,凡朝廷官员宴乐想要邀请她们必须通过教坊请行碟后才能得见,这些女子跟寻常娼妓不同,她们是属于皇帝的女人,因此在有了内家人的头衔后是不能卖身的。她们只负责表演歌舞,每到一处表演完毕就有宦官接送,要请动她们花的钱是寻常娼妓的数倍,她们所穿的衣服也是内庭监制的,衣服上的花纹比起民间秀娘的作品更加精美绝伦,她们就像是行走的风景,走到哪里都引人注意。 平康坊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美好的,但这个销金窟越是繁华鼎盛越是容易让人想起物极则反这个词。 在此起彼伏的惊鸟铃声中,一个黑影溜进了夜深后依然人声鼎沸的北里。 初登阁馆的新郎君一般都在平康坊南曲c中曲前的十字街一带乱转,这里有很多穿着白衣的进士团闲汉搭讪,想登楼尤其是有都知娘子家的楼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大相识c次相识有很多讲究,没人引荐的话佳人是根本不会见客的。 稍微混出了点名堂的娼妓是不会住在楼里的,她们都有自己的院子,当其他人挤得只能用纸门做隔断时她们却有小堂垂帘,茵塌帷幌,小院之内花卉怪石,风雅别致,来找她们的一般都不是寻常人,有时也会跟她们一起喝酒下棋,又因为最近贵族们开始流行喝清茶,不少女子也开始学起了茶艺,和楼中那随处可闻的庸脂俗粉味相比这些小院里永远有股淡淡的清香,或是茶香,或是书香,这些庭院也布置得清幽静谧,虽然身处歌曲不修的北里院子里却寂静无声,颇有种闹中取静的感觉。 如果不是正厅中的彩版,王守善几乎以为自己偶然间误闯了某个民居,这些用竹制成的版子都挂在墙上,上面刷了漆,用金线勾着假母女儿们的字,比如楚儿的字就叫润娘,天水仙哥字绛真,她们的字就跟男人的字是一样的用法,王守善觉得鄙夷又好笑。 自家的女人管得很严,若非武周之后女子连外出都不允许,可这娼妓某些人却极度宽容,甚至允许她们给自己取字来跟自己“平起平坐”。 游情之人终有被情所戏之时,难怪长安城里会有那么多的蠢材替别人养儿子了。 贵女可不是孤苦无依的娼妓,她们就算真的被丈夫发现偷情了最多不过离婚而已,但她生的嫡长子要吗?儿子是自己亲生的吗? 嫡长子是要继承父亲家产和爵位的,这是法律和礼法所规定,就连突厥人都必须遵守,齐家不成者何以治天下,大唐就是这种外强中干的官员多了,所以整个国家才变得越来越外强中干。 “女人啊。”王守善取下了一个彩版拿在手里把玩,然后将它又重新挂了起来。 他今天来这儿可不是为了伤春悲秋的,明天还有一堆正事要做,他可没时间为了玩乐而在这里耽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纳污藏秽 子曾经曰过,食色性也,人吃饱了就会思,饿着肚子就会想杀生取肉,只是人有廉耻之心,不会跟野狗一样当街胡来。 然而到了西域,人的这种廉耻心就变得很微薄了,在沙海绿洲中有很多过路的旅行者,旅途劳顿的时候就会给自己找点乐子,有的人选择唱歌跳舞,有的人则会摸进常年搭建在绿洲中的简陋帐篷里,这些帐篷有的是赌坊,有的是物资补给商,但最大的并且生意最好的永远都是娼妓们住的大帐篷。沙漠里是没雨的,它的作用就是挡住烈日,所以帐篷四壁没有窗户,帐篷里闷热混浊,里面的隔断就是几块布帘而已,所有人对此都已经习以为常,没人觉得那有什么奇怪。 但长安的贵人们就不一样了,他们花大钱给都知娘子们修房子并不只是因为仰慕她,也是为自己创造一个舒心的环境,贵族都讲究门当户对,长安的贵女们经历过武则天统治时期都自由惯了,她们已经不想只过旧时女子那种婚后相夫教子的简单生活了,女人也有女人的交际圈,如果她很不幸得遇上了“会玩”的人,那她学坏也就会很快了,贵族都是讲面子的,至少离婚这种事不能频繁发生,在完成了家族使命之后夫妻二人各过个的日子,女的养男宠男的养娼妓,大家谁都别去管对方晚上在哪儿睡。 住的地方虽然多了,可是夫妻之间的感情却更远了,皇宫里的宫室很多,李隆基的嫔妃们一人住一间,但他和惠妃的感情到底怎么样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好好的夫妻过得这么勾心斗角到底是为了啥?身处在精雕细琢的庭院之中,王守善一边运起耳力倾听着房中男女们逢场作戏,一边寻找着陷阱的蛛丝马迹。李林甫既然觉得江远川出卖他值得起这个价,那就没道理不利用江远川做诱饵,和普通娼妓吃一顿花酒已经要一贯钱了,何况是都知娘子俞洛真,那个女人有风貌c善巧辩,就是为人淫冶任酒,担当席纠时倘若喝醉了即便是贩夫走卒亦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也正是因为她放得开李林甫才会找上她来接待江远川这个浮浪人。 平康坊太挤了,就算是都知娘子家也不可能跟普通的唐人房子一样一进门就有个大大的院子,这里的景观都是经过巧思设计过的,可以说是移步换景,虽然是寥寥数笔勾勒即蕴涵着静谧深邃的禅意。 庭院的外围绕着一圈廊庑,通过它各位娘子的住处分而相连,平康坊这多事的地方多带几个护卫永远都是没错的,然而崔都知的家门外却空无一人,王守善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禅的意味就是化繁为简,洛真家的院子里并没有太多假山亭台,只是错落有致得分布着一些石灯笼,一些飞蛾绕着摇曳的烛光疯狂起舞,它们既渴望火带来的光明又害怕它带来的高温,也不知道该称这种虫子勇敢还是愚蠢。 “这一次崔常侍大破吐蕃,按军功差不多该调回来了吧。”在一片吟诗作赋声中听到有人居然在谈论正事?王守善不禁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个厢房里。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小勃律的问题不解决崔常侍是不会回来的。”另一个人咕咚咕咚得大喝了几口酒,然后大叹了口气“就算他在自己任上完成不了,也得找到合适的人接手才行,我们可不能做楼兰人。”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汉人的关于西域战争的诗中常出现楼兰的名字。 不论是匈奴还是汉人,对西域的控制都是薄弱的,实在没办法,国土太大了,而且那个时候丝绸之路还没有通,楼兰根本就是蛮荒之地。 然而楼兰却是个不甘于寂寞的国度,和大汉和匈奴比它实在是个小国,可却处于两国交界的战略要地,为了获得生存的机会他们势必要倒向大汉或者匈奴一方,但他们却选择向两面讨好献媚。 汉人是最看不起反复无常的小人的,更何况在丝绸之路通了之后楼兰人还经常劫掠过往使节和商队,通过这种方式他们的国力虽然快速变强也同时给自己留下了灭国的隐患。 到了北魏时期,因为水源枯竭,楼兰被迫南迁,先后吞并了精绝c小宛c且末等国成为西域七强,这时汉人不再对楼兰视而不见,于是发兵将楼兰夷为平地。 王守善也不知道那个姓崔的武散官跟吐蕃人定了什么约定,不过料想以河西边将的贪暴等姓崔的走了这合作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完成的了。穿着一身黑衣,将身形完全隐藏在黑暗中的西胡儿睁着绿油油的眼睛得意地笑了起来,难怪张涛那个飞贼会知道那么多秘密,原来听人墙角居然这么有趣。 国与国之间的合作必须要讲诚信的,一个为了短暂利益而选择背信弃义的国家是没人会与之结交的,这就跟长安贵族的婚姻关系一样,只要有一方选择背叛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想吐蕃和中原停战就必须要找信得过的人,崔乃五姓家族之一,这个在河西当常侍的崔家人值得查一查。 “明年王忠嗣就要接掌陇右旌节了,牛仙客就在河西拼命安插自己的亲信,李林甫那无知妇人如今还将突厥当成心腹大患,国家要是被他继续这么治理下去迟早会因为积弱而亡国的。” 王守善闻得此言不禁挑了挑眉,虽然勾栏里有规矩,客人说的醉话是不能对外传的,不过说话那人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 王忠嗣是李隆基的养子,他掌握陇右精兵自然是忠于李隆基本人的,然而河西就不一样了,河西节度使的作用就是防守河西走廊,不让突厥和吐蕃联手一起打大唐。 南面横亘廷伸的祁连山脉是两国进军的天然屏障,汉人与吐蕃交战主要在青海地区,和突厥人交战则在玉门关外。西北是大片大片干旱缺水的无人区,只要守住了有固定水源的城池就等于守住了很大一片区域。 和野战相比,守城就轻松多了,牛仙客干的事就是把那些轻松又来钱的活分给忠于李林甫的人,而那些要送命跋涉打仗的差事则送给不“听话”的人,等那些精兵都耗光了,就凭那些整日在城中喝酒的酒囊饭袋能守住河西才他娘的叫怪事。 姓崔的这是给河西的精兵们谋一条生路,谁叫天朝上国的宰相瞧不起外国人,用错误的外交政策处理边境问题,他一辈子都没离开过长安,对西域的局势也只是道听途说而来,粟特人都是被大食人控制着的,从他们那儿得来的情报能有多少是真的。 屋子里面说话的都是明白人,他们说的官话带着西北的口音,想来应该是才从那边回来不懂长安局势的年轻官员了,他们还不知道看起来很稳的太子随时可能被废,而接下来谁做太子是李林甫和李玙争夺的关键。 长安这地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话被李宰相听到了的话二人的仕途可就完了。 王守善抄着手冷笑,那怪寿王被他阿耶绿了只能忍气吞声,现在的大唐越来越像乌龟,只要扒开了边疆坚硬的外壳就能看到里面柔软的肉,官场上的人也只求明哲保身,只有有利可图时才把脖子伸得老长。 当王八当然活得长,可是这么活得久了就不知道羞耻了,王守善不想那么活着,即然李玙想玩大的那他就奉陪到底。 要么大唐像凤凰一样涅槃重生,要么就亡国灭种,有些人不是喜欢玩么?玩钱玩女人哪有玩命刺激。 想清楚了这些,王守善就按着自己的刀从隐身处走了出来,迎着雨幕向那个无人守护的庭院走去,即然这个国家需要血洗何不从最的地方开始。等那些腐肉都被剔除了,拓跋氏大帝国还会崛起,而他则是那个负责动刀的人,他日后还会面对更多艰难险阻,他可不能为了这点小危险而停滞不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社鼠城狐(上) 要论喝酒,再也没有谁比陪酒的女人更清楚了,男人喝酒只是取乐,而女人陪酒则是为了生活。用琉璃制成的酒瓶里装着西域来的葡萄酿,灯火的光影照在上面,让红色的酒液变幻出宝石一样的颜色,同样是葡萄酿的酒,在西域喝和在长安喝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味道,或许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能体验出那种神奇的感觉。 潘威廷手里拿着夜光杯,半躺在席子上,有些微醺得看着自己的同窗和都知娘子的手下们,都知是最顶级的娼妓,一个楼阁里能出一个就已经很难得,娼妓混到了这个头衔基本上就到了顶峰,她们一般都不会接客了,她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带人,争取能从眼前的这些少女中再带出个都知娘子出来。 能在长安混cd知就等于是大唐知c天下知,他今日本来是冲着崔都知而来的,可谁承想居然被人捷足先得了。 其他人虽然没说,但潘威廷还是感觉出来那种有意无意的鄙夷,平日潘少东家总是爱吹嘘自己和崔都知如何熟识c如何共游,然而真到了要见面的时候都知娘子却不出来了,潘威廷觉得很没面子,却又没有办法,因为现在娘子现在接待的客人是李宰相府安排的,那个叫江远川的浮浪人因举报有功李宰相同意实现他的一个心愿,此人一不要官职二不要钱财,他就想和一位都知娘子当露水夫妻,好色到了这个境界也是种了不得的本事,如果换成潘威廷自己他一定会要官职的,女人总是会有更年轻漂亮的,就算是都知娘子也是一样,有了权和钱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无知小民。”他不屑得冷哼,紧接着一口喝掉了杯中的残酒,他的手很烫,葡萄酿被温过之后有一股涩味,那味道不似汉人酿的酒那么醇,而且酒味有明显的果香,他更喜欢米酒经过温热之后那种若有似无的淡香。 “你去哪儿?”见潘威廷站了起来,一位坐在他旁边的同窗出声问道。 潘威廷没有理会他,因为好赌,这人输光了父母给他的钱,目前只能在国子监里的宿舍和他国留学生一起住,今日又在下雨,国子监外的鬼市又出现了,他因为害怕才和其他人一起出来玩乐。像他这样的穷鬼哪儿有钱在平康坊吃宴?那人之所以会有此一问不过是害怕出钱的财主跑了而已。 即便明知道对方是娼妓,然而知道她跟别的男人此刻正在一起还是让潘威廷觉得很不舒服,为了能见她一面从次相识开始潘威廷就花了不少钱,如今到了最后一步假母却派了些庸脂俗粉来打发他,现在他满肚子的火无处发泄,他要找个人出这口恶气。 临出门前,父亲曾经告诉过他,江湖险恶,凡事要多加小心,现在潘威廷就觉得自己被珍娘家的婊子给骗了。 日弄人呢,轮到他就不求行,真当他是除了钱之外啥都不懂的哈怂呐? 长安自己人称上都,外地人则称这里是贼城,这里胡汉混居鱼龙混杂本来就乱,再加上长安本地人性子高傲,这种服侍人的活一般都是浮逃户才干,那些人缺钱缺得就差眼珠子里长手出来坑蒙拐骗了,所以花钱的时候一定要万分小心。 然而日防夜防,潘威廷还是中招了,又加上黑帮横行,这种事官府是不会管也懒得管的,不加上送那娼妇的礼物,前前后后他至少花了数千贯的缠头,他花那么多钱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招待客人时显得有面子嘛? 那钱也是他阿耶辛辛苦苦挣回来的,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送他去国子监读书也是为了打点好上层的关系,为日后总店搬过来做准备,结果他连这点小事都没做好,他要怎么跟家里人交代? 潘威廷想越气,一心想着要找那假母算账,结果在廊庑上与人擦肩而过时不小心撞到了对方的肩膀,他立刻恶狠狠得瞪过去,没想到对方居然一下子就认出他来。 “哎呀,潘少东家,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你。”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胡人,黄头发,蓝眼睛,说的官话带着奇怪的口音,但总归是听得懂的。 “你是” “安是米继芬,上次咱们在秦州见过一面,你忘了?” 这个胡人一提起秦州潘威廷就不是很高兴,他家的正铺就在那边,结果地震后损失惨重,父亲就带着一家老小搬到西都凤翔的脚铺去了,为了重整家业父亲可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干脆打算日后在长安开正铺,结果他权贵没结交几个钱却花得如流水一般,出来玩是不能小气的,可是这钱花得实在让他自己都觉得心疼了。 心里虽然不愉快,可是面子潘威廷还是要给的,胡商非常团结,得罪了一个就等于得罪了一窝,他家的生意少不得香料,这些胡人是不能随便得罪的。 “哦~原来是米老板,你怎么也出来玩啊?”潘威廷爽朗得笑着,虽然他根本就不记得米继芬到底是谁,但客套话谁不会说,管商人叫老板绝对是没错的。 “我哪有时间出来玩啊,是陪着老板出来谈事情。”米继芬朝着一个小屋努了努嘴“就那边,东市取消了抽验,以后咱们入市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米继芬说得轻巧,潘威廷却心里直打鼓,入市和入仕是谐音的,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最近市面上盛传的胡商入朝为官的传闻。 国子监的学正们将大唐皇帝陛下骂了个狗血喷头,尤其是听闻还有胡人到鸿胪寺为官时更是闹出死谏了,商人做官本来就为清流不耻,如今居然连胡商都能为官了,那接下来商人大批入仕也就不难想象了。 不用科举,直接由权贵引荐当官,这么方便的通天阶梯谁不想攀?潘威廷动了心思,要是他能获得那位贵人引荐入仕的话日后他们家的生意会更好做的。 “这是好事啊,能少耽误不少时间了。”潘威廷无限感慨,东西两市的买卖是最好做的,不过这市鼓却实在烦人,那咚咚鼓一响所有人不管生意有没有谈成全部都必须收摊,潘家有很多生意就是因为那破鼓给搅和没了。 “只是省了入市的时间罢了,该交的过路费还不是一样得给,官府又想涨价了。” 一听涨价潘威廷就直咧嘴,现在运费都快比货钱高了,再涨还要不要人活。 潘威廷再没了找那无良假母算账的心情,跟米继芬站在廊庑下聊天。 此时他所站的方向正好对着崔都知的闺房,也不知道是他的眼花了还是怎么着,在黑暗中只见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门前的石灯笼边一闪而过,看起来好像是一只狐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社鼠城狐(下) 太宗时期,有个叫王玄策的将军曾经出使天竺吐蕃,他当时带着两百兵马出去,除了要扬我国威之外还有顺便看看太宗的女儿女婿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他顺利得完成了吐蕃之行,然而到达天竺的时候却遇上了偷袭,带出去人全军覆没,最后就剩下他自己和副使蒋师仁被活捉。 天竺和大唐一直都是睦邻友好的关系,尤其是玄奘法师西行归来后就更友好了,王玄策也是后来才世道天竺发生了政变,国王换人了,现在的国王叫阿罗那顺,是个自以为勇武,欲和阿育王比肩的武将,他一直看不起老天竺国万事对大唐唯唯诺诺的态度,于是刚登基就下令两千骑兵袭击使节团。 想我泱泱大唐在西域诸国一直都是横着走的,啥时候吃过这种亏?王玄策和蒋师仁就趁着月黑风高的夜晚逃走了。 带来那么多人出去,就两个人回来,王玄策实在不好意思就这么回国,于是他就跑到了天竺北面并臣服于吐蕃的尼婆罗,找国王借了七千骑兵,又找吐蕃松赞干布借了一千二百精锐,再加上从其他藩属国借来的军队总计上万人,浩浩荡荡地向天竺进发。 天竺的军队在他们那地方是挺厉害,要放平时这一万多人的杂牌军阿罗那顺根本就不放在眼里,然而同样是兵也要看谁来指挥。就凭着这些人,王玄策一路劈荆斩棘从北部一直打到了天竺的都城茶博和第二大城市罗城。 天竺人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万象军,他们那儿产大象么,而且大象的力气大,披上重甲丝毫不影响它们的野蛮践踏,也正是凭着它们阿罗那顺才在天竺横行无阻,它们一冲锋起来就像是山一样。 但那些在其他藩属国眼中看起来不可战胜的万象军在王玄策眼中却不值一提,那些庞大实际上很笨拙的大象让王玄策想起了曹操用铁锁链起来的战船,这时还有什么比火攻更适合?于是他就搜集了北天竺所有的牛,用火油涂满了牛的全身,再放火让那些蛮牛冲阵,大象看起来很威武,实际上是很胆小的,更何况是动物最怕的火,结果万象军一触即溃,阿罗那顺紧锁城门,以为这样就能挡住那帮杂牌军的脚步。 要是换成平时,尼婆罗军和藩属恐怕除了围城外还真的就没办法了,然而汉人最他娘的善于攻城,王玄策现场找材料制作,各种工程器械齐上阵,又有吐蕃的精锐领头,抛石车再连番投弹,才三天时间都城茶博就攻破了。 再然后阿罗那顺弃城而逃,从北部逃到中部,王玄策一路乘胜追击,斩杀天竺军三千,又因过恒河坐船时出现混乱,天竺军又淹死了万余人,被俘一万一千人,天竺的军队到这时基本已经被完全打残了。 散兵游勇是无法形成抵抗力的,阿罗那顺就找东边的邻居尸鸠摩借兵,在恒河边摆出和唐军的杂牌军决一死战的架势。其结果就不用说了,阿罗顺那被活捉,他妻子坚守的卫城被攻破,周边城邑望风而降,中北天竺就此灭亡。 又因为尸鸠摩曾经借兵给阿罗那顺,王玄策顺手就带着杂牌军打他去了,尸鸠摩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献上牛羊珍宝,并承诺亲自到长安跪拜皇帝表示臣服,王玄策这才带着俘虏阿罗那顺罢兵回朝。 如今的天竺国王其实就是东天竺尸鸠摩的后裔,以前的天竺早就被唐人打到亡国了,当年尸鸠摩向大唐皇帝进献的珍宝礼物之中就有释迦摩尼佛胸骨舍利。 珍宝要是太多了,就算是佛祖舍利拿来送人也不心疼了,李隆基跟玩似得丢了个诱饵出去,天下却差点炸锅了,不只是吐蕃,倭国人也信佛,青龙寺的留学僧得知还有一颗无主舍利在胡商手里也想请回去供奉,但他们那小庙哪里能供奉佛祖舍利,那玩意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即然不能走正道,那就只能歪门斜路了,倭国人出了高价请浮浪人去偷那颗佛舍利,而此刻正在和都知娘子吹牛皮的江远川就是听到了这个小道消息的人之一。 男人么,都喜欢跟自己媳妇吹大牛,就算是露水夫妻也是一样,崔都知就被江远川糊得一愣一愣的。 “那郎要是偷到了佛祖舍利能让奴看看吗?”崔洛真睁着大眼睛急切地问,这年月少有女子不信佛的,她对佛祖舍利好奇也在情理之中。 “没问题啊!”江远川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活像佛祖舍利已经到他手里一样。 崔洛真闻言立刻嫣然一笑,她的眼睛如水一般温柔清澈,细看之下脸颊上还带着一抹红晕。 都知不是国姝,真正的天下第一美人是高力士的老婆吕氏,然而王守善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笑出崔洛真这般韵味。 即使明知她是个娼妓,但倘若就这么看着她笑的话任谁都会觉得她很清纯,她就像一朵不慎坠入泥潭中的宝珠,需要有缘人的拯救。 救她就要替她赎身,给都知赎身得花多少钱啊。 透过障子的缝隙,王守善看向江远川,他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呆子,张大了嘴却口不能言,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不用想也知道,这又是一个上套了的瓜怂。 刀光剑影温柔乡,男人的世界永远都少不了这几样东西,只要没死在外面总有天男人必然会回家的。 家里有什么?阿耶和亲娘,再加上媳妇和自己的娃,只要家人都在住什么地方其实是无所谓的。 王守善不喜欢长安,他义父估计已经收到他失踪或者阵亡的消息,他一个孤老头子独居在那小院里太寂寞了,王守善想带着自己的公主老婆给他尽孝。 高力士也是一样的,他的养父母都不在了,要是他得知自己的亲娘还活着肯定会很高兴,那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楚只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才知道。 还好李林甫派的人都往北去了。 王守善勾起一抹冷笑,往后退了半步隐身在黑暗之中,李林甫只是一个人,他也有粗心大意的时候,陇和泷这两个字只差一点点,可是却是天南海北两个地方,而这一次他又犯了同样的毛病,居然没有派人来保护这个胆敢背叛王守善的叛徒。 这世上总有和阿罗那顺般一管窥天的夜郎,孤陋寡闻也就罢了,要是还狂妄自大那就没治了,也不知道这江远川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他怎么就认定了王守善不敢杀他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梦中说梦 有钱人睡觉有熏香的习惯,崔都知当然也有,只是她用的并不是寻常的香炉,而是用沉香木雕刻的跟真人一样大小的灯婢。 那雕刻的匠人明显是受了敦煌的影响,灯婢的形象骨肉均匀,身上的衣衫线条柔和,当绢制罗帐放下来时满室的熏香让人神魂颠倒,铺了丝被的胡床床头用金盘盛了几片蜜瓜,此物还没到上市的时候,也不知是哪个王孙从温泉别墅里种了送给她的。 暮春时节寒雨纷纷,再没有比这种天气更适合睡觉了。 唐帝国的女人骨子里总有股柔得化不开的慵懒,灯火映照下崔洛真的倩影落在烟色的障子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幅能动的画,她伸出白嫩酥手将如瀑青丝挽了一个松散的发髻,有一律头发调皮得落到了她的唇边,让她顾盼之间更显娇媚,障子上所绘的牡丹花海与她贴身绣衣上用金线勾勒的牡丹相映成趣,那红艳艳的颜色衬托得她的肌肤更加雪白。 随着她不断走动,一抹白腻便随着睡袍下摆轻微晃动而若隐若现,女人卸妆与上妆的风情是截然不同的,青楼里的女子总有保养皮肤的办法,在擦去了脸上的薄粉后崔洛真的娇颜仍然不改,反倒显得她那张抹了口脂的朱唇更显娇嫩。 “娘子,咱们安歇了吧。”江远川躺在床上有些着急得说,他的外衣早就已经脱去,就连内衣都扯开了领口。 “等会儿。”崔洛真宛如撒娇般带着鼻音说“蜜瓜还没吃呢,吃完了咱们再睡吧。” 江远川闻得此言,立刻伸手三两口就把那两块蜜瓜给吃光了。 “哎呀,你怎么一个人就吃光了。”崔洛真嗔怪着说“那是奴好不容易才觅得的。” 崔洛真巧言善辩,撒起娇来能让人骨头都酥了去,江远川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从床上跳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抓这游戏牡丹的蝴蝶。 崔洛娇笑着跟江远川玩起了你追我逃的游戏,在闪躲期间她眼角余光似乎看到有一只狗的影子在障子上缓缓走过,等她循着那个方向看去时身后却空无一物,就好像刚才她所见的只是幻觉。 “抓到你了。”江远川大笑着将崔洛真抱了个满怀,全然不顾佳人脸上惊慌的颜色开始撕扯她身上单薄的绸缎。 “等等,有点不对劲。”崔洛真拼命抵抗着那只作怪的手,江远川本来还有些不耐,可是当他发现崔洛真眼中不作伪的惊恐后也开始变得认真起来。 雨夜的国子监是可怕的,不只是因为坊外的鬼市而已。 倭国留学生胆子大,在所有人对监舍中那层出不穷的诡异事件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他们却反其道而行之,专门到那些传说有妖怪出没的地方一探究竟。 也不知是从谁开始,竟然有人根据中原的神话传说和似是而非的经历绘出了一幅百鬼夜行图鉴,这图鉴在读书人之间到处流传,不信的人一笑置之,信的人惶惶不可终日,有好事者将它交给景龙观道士鉴定,那些来自茅山的道人并没有做任何评论,只是请来那个画图的倭国人到观里喝了几次茶而已。 妖鬼之事本来就神秘,即便是皇帝在面对它们时也跟普通人一样无力,江远川祖上是打渔出身,兼营着水鬼也就是黄河捞尸人的营生,根据祖辈留下的规矩,所有“站”在水里的河漂是绝对不能捞的,因为这种死人必然有冤情没有昭雪,谁要是把它捞起来就必须要负责替它伸冤,不然它会缠着水鬼一辈子。 江远川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妖怪,可他信这世上有鬼,平康坊距离鬼市所在的务本坊又不远,所以一听崔洛真说屋外有动静,他浑身的毛都快炸起来了。 “还愣着干什么,出去啊。”崔洛真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了他的背后,轻轻推搡着他。 “你你等等,我我把剑拿上”因为紧张,江远川说话都不利索了,崔洛真看向他的眼神顿时满是鄙夷。 “楼里有护卫吧,要不然咱们把他们叫上。”才刚把剑拿在手里,江远川就惴惴不安得看向崔洛真,珍娘家属于进士团控制的范围,金吾卫因为李宰相打了招呼不能进平康坊的,大多数彍骑比黑帮的人还没用,负责守卫的自然就是进士团的游手。 这些人不仅负责维持青楼的治安,同时也控制着娼妓的人身自由,一想起那些凶神恶煞的可怖嘴脸即便是都知娘子也变了脸色,江远川的话音刚落崔洛真就忙不迭得摇头。 “你还是先出去看看吧,要是没事就算了。”崔洛真小心翼翼得说“这时候他们应该差不多都睡了,要是把他们吵醒了就不好了。” 即便是都知娘子也是从小学徒开始长起来的,为了警告她们不许逃跑所有娼妓都见过他们折磨人的手段,崔都知明显是怕习惯了,此刻她哪有在达官贵人的宴会上那般清高的模样。 事关生死,江远川这才从色于魂销的状态中清醒一点,那模样就像大梦初醒一般,看向崔洛真的眼神变得非常古怪。 “应该没事的,说不定是我看错了。”崔洛真被江远川盯得浑身不自在,说话的口气变得柔和了不少,此刻的她已经褪去了都知的高贵身份,她其实只是一个胆小怕事的普通女人。 华堂侈屋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要是江远川出去了其实屋子里就她一个女人也不见得有多安全,可是她还是愿意躲在四壁都是纸门的房子里。 只有到了紧要关头才能看出一个人的本质,江远川到底还是在江湖上混了一段时间,他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咬了咬牙,抓着自己的剑,仅穿着内衣走出了暗香浮动的闺房,大雨过后扑面而来的泥腥味让他更加清醒了。 此时不知何处有人在弹奏琵琶,那乐声隐隐约约飘扬着,听起来似缓实急,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借着屋内透出来的光,他沿着遮雨檐下的木板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然而他的心还是在砰砰得跳,浑身如同被冷水浇过一样凉。 “郎,可有事吗?”一片寂静中忽然听得崔洛真的声音,江远川差点被吓得叫出声来。 明明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但他还是有种被怪物盯上的感觉。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江远川将剑给抽了出来,警觉得看向漆黑一片的庭院。 “我好像看到了一只狗的影子。”在沉默了片刻后崔洛真不怎么确定得说。 “狗?”江远川循着声音,看向了崔洛真所在的方向。 “我们现在在长安,不是狗难道还是狼吗?”隔着纸门,崔洛真没好气得抱怨着“要是没事就进来吧,说不定是我眼花了。” 然而崔洛真并没有听到江远川的回答。 “郎,你在吗?”崔洛真抓紧了自己的衣领,缓缓得向刚才江远川声音发出的那个方向走去,厚实的波斯地毯吸走了她的脚步声,接着她听到屋顶传来奇怪的响动,就像是有人在上面走动。 在极度惊恐之下崔洛真已经忘记了叫喊,她仰望着用朱漆和金箔描绘的华美天花板,紧接着她好像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依靠,以完全不符合都知娘子优雅仪态的狼狈模样拉开了通向院子的障子 本该站在那里的人却不见了,就像他凭空消失了一般,直到这时崔洛真才想起来尖叫,然而当进士团的人赶来时那个跟她温存了半月的情郎却谁都找不到了,只除了地上还插着的剑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造谣生事 务本坊在长安安上门之东,兴道坊相对,这两个坊都是长安城内有名的出怪事的地方。 开元八年兴道坊地陷后不仅闹了水灾淹死了两万人,而且权梁山还造反了,而务本坊西门每逢下雨天就能听到人说话声,到了秋冬还有卖柴火的叫卖声,在恢复知觉后江远川就听到了雨声和说话声,他害怕得根本不敢睁开眼睛,趴卧在地上根本不敢动弹。 黑市也要看地方摆,务本坊西门正对着皇城大门,那里日夜都有左右兼门卫守护,哪个不长眼的樵夫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整个长安最繁华的地方去卖柴禾?相对于黑市的说辞,江远川更相信那是鬼神在作祟。 他曾经听道士说过,长安城的千家布置得宛如围棋棋盘是有原因的,律法规定了侵街者一律杖七十,为了防止百姓取土十二条天街上都铺了青石板,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保护长安城聚气的风水。 汉长安曾经也是聚气的地方,只要气聚而不散水就是甜的,气一破水就会变成盐卤的,相对而言洛阳那宛如象棋棋盘的格局管得就没那么严了,但那边只是陪都,即便不论是交通还是繁华的程度来说洛阳都比长安要优越很多。 市面上有很多人都在谣传,要把所有商铺全部搬到汉长安去,上都以后会建很多很多学舍,这里日后会成为文化c政治c外交的中心。平康坊的妓院也是商铺的一种,虽然娼妓还是那些娼妓,可她们要是不在长安了那即便是都知嫖起来有啥意思?正是因为如此江远川才官职和钱都不要,一定要睡他娘的一次名妓再说。 江远川不是很明白,为啥要把商铺移出首都,城市不是越繁华越好吗? 因为不明白所以江远川知道这一辈子他都成不了大人物的,他只能及时行乐,等玩够了只要在那个人察觉到之前离开就行了 “还是不行啊,论抓俘虏的本事老子差那个死胖子不止一筹,临走的时候还闹出了动静,要这是在草原上的话骑兵已经开始到处搜捕了。” 忽然听到一个略带西北口音的男人说话的声音,江远川心中一拧,随即微微睁开眼睛,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双满是泥浆的胡靴。 洞里有一堆柴禾,许是因为受了潮在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在那堆柴不远处堆了许多金银器,有十几个人正背对着他在黑暗中轻声低语,看起来影影绰绰很是诡异。 猛然间,江远川觉得那些人的背影看起来很是眼熟,紧接着他似是认出了其中某人,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此刻他已经知道这里不是长安的鬼市了,但对江远川来说此处却比炼狱还可怕,他抬头仰望着那个漆黑而高大的背影,浑身上下猛烈得发起抖来。 “和东北相比西北对奴隶的需求不是很大,主公没他们熟练实属正常。”就在这时,冯坤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脸上还带着狂气的微笑,手里拿着把羽扇轻摇。 自从遇上那个人之后,冯坤就开始羽扇纶巾了,这种纯汉人的打扮在长安很少见,但是和以前相比冯坤多了一种气吞山河的气势,有会拍马屁的就说冯坤看起来像是孟尝君,而他们则是他养的鸡鸣狗盗,江远川不知道孟尝君是谁,不过根据戏文里演的,带“君”字的一定是大人物。 背叛主人的狗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江远川后悔了,他应该拿了钱就走才对,可李宰相觉得他提的那个消息并不是特别重要,所以他只给了江远川六个金饼,那点钱根本连都知娘子的面都见不到。 玩物丧志的下场就是要以命来偿,江远川额角冷汗直冒,这时候跑还来得及么? “都是借口,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那死胖子有点本事,他会带出好兵的。”黑衣人长叹一口气“要把中原的熊兵带成幽州那样得到什么时候。” 这次冯坤没接话了,在江远川的映象里这个犯官之子一直都是足智多谋的,他的脑子里有数不清的主意,每一次开口都是妙语,然而现在他却如同仕女般乖巧听话。 能让冯坤臣服的只有一人而已。 江远川觉得一股尿意涌上心头,他还记得那个玉面修罗的传言,就是他下令将那些俘虏给全部坑杀的。 “三郎交代的事情你知道吧?”在沉默片刻后黑衣人又说道。 “唯。”冯坤轻声应道。 “那你觉得成功的希望大吗?” “以有心算无心,出其不意的话应该可以,就是怕消息走漏,只要对方有防备就不好整了。”冯坤紧皱起眉头,摇着羽扇像是陷入沉思。 “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事关国运,切记不可马虎行事。”黑衣人沉声说道“经过多代帝王励精图治,大唐国力已经达到顶峰,同样大食人也到了顶点,大食和大唐必有一战,能多一个帮手是一个帮手。” “主公,瀚海的地形跟大食像吗?” “这我哪儿知道,老子又没去过。”黑衣人没好气地抱怨着。 “那你觉得咱们日后常把兵带到那边去练怎么样?”冯坤眯缝着眼睛,狡诈地算计着“回纥人我信不过,还是有自己人轮防才安心。” “你让长安的老兵去瀚海?想太多了吧你。”黑衣人毫不犹豫地摇头“他们受不了那苦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用试老子就知道,对付回纥人得恩威并用,等你把那边的事办成了老子还要弄条丝路上去,不然把狼饿慌了他们还是会劫掠汉人的。” “怎么又是我?你不是说了让我去江南吗?”冯坤摇着羽扇直运气,看起来不满到了极点。 “不是你还能是谁?知道所有计划的一共就那么几个人,老子还要忙粟特人那边的事,要不然你说我找谁?”黑衣人蛮横地说,冯坤索性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了。 “你的那个朋友什么时候能到?” “就这两天,这事他办不成的” “我有说要他办这事吗?三郎手底下的人身手不知道怎么样,你去给我找合适的人选。” “你不是跟剑圣的徒弟很熟吗?就让他们来干怎么样?”冯坤开始煽风点火得出坏主意“或者让剑圣亲自去也可以嘛。” “这种事情不光明正大,非名门正派所为” “此为军国大计,非常之事需行非常之事,你想办法说服他们不就行了么。” 黑衣人沉默了,似乎他已经有些心动了。 “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必然是盖世英雄,事成之后此人必然能万古流芳,属下找来的不过是寻常的浮浪人而已,不论忠勇还是口风都达不到要求,主公还是自己去找裴昊去谈吧。” “入你娘,差点把正事忘了。”黑衣人一拍额头“去把其他人叫进来,开会了,顺便把我的狗牵进来,我去看那小儿醒了没有。” 言罢,黑衣人就转过身来,那人绿油油的眼睛正好跟江远川的视线对了个正着,然后他便笑了起来,那笑容在洞中火焰映衬下显得邪恶又魅惑,看起来像是一只饿慌了的妖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借题发挥 长安酿的米酒总有一股甜味,那和唐人爱吃甜有关。 带甜味的水果c饴糖很贵而且很难得,因此老百姓想吃点甜的时候就会买酒喝。 喝那种米酿的浊酒十几碗都不会醉,那气派看起来才豪迈,要是喝两碗酒就倒了,就这点酒量以后谁跟还会跟他一起喝? 等江远川醒了,一干浮浪人就将二十四个碗摆在了他面前的地上,每一个土碗里面都倒上了浮着“白蚂蚁”一般的浊酒,片刻之后洞里就飘满了浓郁的酒香。 双手被反绑住的江远川这时候还是没反应过来这是要干什么,他跪在地上看着王守善的眼神满是讨好和哀求,王守善就没搞懂了,像他这样的人是怎么混到这么大的。 “主公,你就把我当个屁一样放了吧” “有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带护卫啊?”王守善好奇地要命,他本来以为李林甫会给他下套,结果他就像探囊取物一样,很轻松得就把江远川给抓回来了。 没想到江远川比他还莫名其妙“我带护卫干什么?” “噗嗤。”听了江远川的话,正在倒酒的一个浮浪人没忍住,差点笑出声,王守善横了他一眼,那人立刻低下头继续干活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王守善气了个半死,更可恨的是他还被这个瓜怂给出卖了,他这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 “你是俺们的主公。”江远川立刻回答,见王守善还是横眉立目马上又补充道“你是公主的驸马,皇帝的女婿。” 冯坤惨不忍睹得转过身,摇着羽扇不敢再看这个方向。 王守善被这孙子气乐了,有了汉的教训,唐国的驸马是不会担任实职的,他们是比纨绔子弟更加没用的绣花枕头,王守善的这副皮囊长得确实好看,符合大众对驸马的普遍映像。 被自己的手下看不起,所以王守善才被出卖了,看来光杀了那帮水匪立威还不够,他还要用点别的手段才行。 传闻终究只是传闻,如同隔靴搔痒一样让人感觉不到触机,王守善索性就不再理会江远川这杀才,转而将视线转向其他浮浪人,这些人一看就是老江湖,粗看之下平凡无奇,甚至还有些田舍汉的朴实,但他们的戒心很重,手一刻都没离开自己的武器。 独在异乡为异客,身在异地绝不可掉以轻心,冯坤的手下只派出去一半,剩下的一半留在长安继续打听消息。 儒家的尚书有云,对待罪犯不能立刻将他杀了,必须要确定他确实罪有应得没有任何冤情才能判决,在确定他有罪之前要把他们关押起来。 正是因为有了这磨磨叽叽的判决方式才给了来俊臣这入室强奸杀人犯可乘之机,即便科举考试不止是考儒家,但是以经学登科的人还是多数,他们审判的方法延续了这一套,因为这是圣人教的。 罪犯不怕文官就是这个原因,因为怕冤枉好人所以即便是杀人这种大案也会拖几个月,一定要等到所有证据确凿了才会报批问斩,刑部和大理寺要负责全国各地所有的案卷,再加上陈年积案根本忙都忙不过来,而且问斩的人员名单还要报给皇帝御笔朱批后才能杀,这公文往来穿梭,一年时间就他娘的过去了,监狱里的伙食还不算差,因为唐人是出了名的礼仪之邦,生了病有人帮忙看,定期还有人检查有没有虐待囚犯,除了大理寺之外罪犯的日子普遍过得不错,只是这种“好日子”随着官员越来越贪而变得越来越远了。 诸子百家之中儒家讨人厌总是有原因的,就连兼爱的墨家都知道对待恶人必须杀伐果断,儒家却那么优柔寡断能降服住那些目无法纪的人才叫怪事。大唐这种官员多了罪犯就习以为常,以为王守善也是那种要讲证据才杀人的“文明人”。 “你们知道今天开会的目的是什么吗?” 王守善斜睨着这些老江湖,他们大多数年纪都比他大,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将他当成那种“好说话”的驸马。 所有人都没做声,只有几个人往那堆金银器望了一眼,在这种光线不好的情况下转转眼珠子本来是看不出来的,不过王守善的眼神好,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大家投名状都交过了,以后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以后有老子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饿着你们,相信你们也知道,这里有一半的兄弟没有来,现在他们在岭南想办法把麦夫人请回来,本来这事情很顺利,但是他们之中有很多人已经回不来了,为了支援他们老子派了不良人出去接应,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王守善朝着他们冷笑,浮浪人跟官差势不两立,他们住在南城自隋末就开始荒废的房子里,时不时还会被不良人清查,不良人是混不下去的浮浪人才当的,如今被自己最看不起的人帮忙,有点血性的都不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为什么啊?”一个留着鼠须的浮浪人吊儿郎当地笑着,就像是在配合王守善演戏。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叛徒是他们查出来的,他们当然知道王守善想干什么,现在他们只是看他要怎么动刀而已。 江湖规矩,叛徒最起码也要得是三刀六个洞,江远川拿了六个金饼跑了的话他们还要想办法把他找出来,结果他贪小便宜非要去睡都知,六个金饼换成钱也就三百来贯,最多也就够次相识的饭钱,如果不把自己的命搭上的话其实江远川实际上做了一笔很合算的买卖。 “为什么?因为有人出卖了你们啊。”王守善也觉得好笑,所谓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指的就是江远川这种人了,他可真是要色不要命的典范“因为他走漏了风声,现在李宰相和岭南节度使都在和我们抢人,本来我想闷声发大财,结果现在大家只好跟他们明火执仗得对着干了。” 浮浪人们还是没有做声,大业坊的那把火后他们谁都下不了王守善这艘贼船,没了王守善的保护那些死了儿子的王公们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主主公我我有话说。”江远川也不是完全傻,生死关头他的脑袋飞速远转,看样子是想给自己搏一条生路出来。 “你想说什么啊。”王守善心不在焉地回答他,他的视线此刻正停留在屠夫李三亩和曹石滩的身上,他们现在看起来很友好,李三亩甚至还在逗狗玩儿,王守善也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那些狗可是吃人肉长大的。 “属属下只是一时糊涂,听了旁人的教唆才犯了大错,我我其实只是望风的而已,真正给李宰相通风报信的其实另有其人。” 王守善闻言立刻回头看向江远川。 “旁人?”王守善将自己听到的重点给重复了一次,原来叛徒还不止一个呐? “唯,唯。”江远川连声回答“我最多只能算是一个从犯,他才是真正的主谋” “江矬子,话要想清楚了再说。”一个满脸须髯的浮浪人大声说道“念在咱们兄弟一起场等会儿咱们还能让你少受点罪,你要是红口白牙乱污蔑人小心老子对你不客气。” 江远川个子不高,又有点壮实,看起来人如其名果然是个矬子。 王守善笑了起来,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杀出重围 现在王守善只是一个人,而浮浪人却有二十二个人,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即便一人一刀王守善也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现在他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而王守善则成了决定他们生死的人。 嫖个妓而已,哪有那么多规矩,然而平康坊的假母和进士团的人就是用这个办法来榨嫖客们的钱,谁要是不遵守这个规矩就别来,北曲多的是不讲规矩的卑屑妓可以提供招待。 浮浪人们现在就面临着类似的困境,虽然他们是第一次跟王守善正式见面可是他们听冯坤的话,而冯坤则听王守善的话,再说他们惹恼了王公需要权贵的保护,这个时候不跟着王守善干还能跟着谁干? 驸马基本上没有任何权利,但比起他们这种命如草芥的底层却有权势多了,杀那帮败家王孙的感觉太好,然而他们可不想跟着那帮败家子一起死,出于对死亡的畏惧和逃避法律制裁的侥幸之心这些浮浪人选择了听从王守善的安排。 文明人都是讲规矩和法律的,正是因为讲规矩所以当来俊臣那斯打着王法的大旗为非作歹的时候百姓才选择沉默,其实那个时候他已经引起了公愤,只是大家没有踏过那根底线而已。 盲目地挑衅是会吃大苦头的,居庙堂之上的人看不见民间疾苦,以为物价越便宜对百姓越是好事。 任何劳动都是有成本投入的,要是货卖出去的价格收不回本这买卖谁还会做? 赚不了钱就只能换别的营生,本来农耕是最需要劳动力的,然而奴隶的存在让社会闲散人员没了工作机会,为了生存他们就只能为非作歹了。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你不给别人留活路别人自然就不会留活路给你,长安的治安就那么差,有钱人不带护卫上街是非常危险的。 江远川惹了事还不带护卫,王守善也不知他到底是胆子大还是实在太蠢,但他说自己只是从犯的话似乎情有可原,还有谁比他更适合背锅? 然而人到了生死关头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诬告而已,再不济他也能找个人当垫背,有人陪着上路才不寂寞,只是他死后要留下一地烂摊子等着王守善收拾。 不论江远川说的是不是实话,王守善都不想再留他了,这小儿自作聪明得以为可以凭此躲过一劫,王守善看着那帮神色各异的浮浪人们开始思考,他要怎么做才能真正立威。 过度使用武力霸道只会适得其反,武力要合理得使用才达到真正的目的。 王守善笑了起来,慢悠悠地走到江远川的身边围着他转圈,所有人都看着他没说话,洞里静得只听得到外面沙沙的雨声。 “你说你只是从犯,那主使你的人是谁?” 江远川有些畏惧地看了眼昔日的伙伴,并没有立刻开口,冷汗顺着他的额角一个劲地往下滴就像他身处火炉旁一样。 “怎么?有他们在你不敢说?”王守善笑得和气极了“是因为害怕跟他当面对峙吗?” “主公,我错了,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江远川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 “咱们不熟啊,头一次合作你就这么害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王守善无奈叹息“你为啥就不跑呢?” “是啊,你为啥不跑呢?玉面修罗的名字你以为是叫着玩呢。”鼠须浮浪人冷笑着说。 江远川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在找地上有没有后悔药吃。 “这不怪他,老子才来长安多久,他不知道厉害是正常的。” 一干浮浪人具是一愣,似乎在诧异他居然会替叛徒说话。 “江远川,你是为何要到长安来呢?” 听了王守善的问题,江远川猛然抬起头,视线正好跟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对上。 “我想混出个人样。”江远川咬着牙说“我不想当一辈子水鬼。” “水鬼?” “就是在黄河捞尸首的。”须髯客沉着声说。 被泡得发胀的尸体确实不好看,尤其是夏天,那才叫考验人,王守善了然点头,当黄河水鬼确实是个苦差事。 “那你想换个怎样的活法?” 江远川张了张嘴,却最终一个字也没说。 “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王守善没再纠缠,开始换了个话题,江远川浑身发抖,眼泪都下来了。 “娘,我有个老娘。”江远川涕泪满面,看起来实在可怜。 “那除了你她又人照顾吗?” 江远川哭着摇头。 “我听说李宰相的家人给了你六个金饼,你干嘛不拿着钱接你老娘到别的地方去生活呢?” “我当时是鬼迷心窍,我我”江远川悔恨交加,似是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干了多大的蠢事。 “再多的钱也得有命花才行啊。”王守善叹了口气,在江远川的背后站定,然后将蹀躞带上的随身小刀给抽了出来,刀出鞘时发出的声音让所有人浑身一颤,就连江远川都不哭了。 王守善抓住了江远川的发髻,让他把脖子给露了出来,这时江远川的视线刚好是仰视着的,他看向王守善的眼神很平静,同时也诡异地有些吓人。 “你说你为啥那么糊涂呢,为了一个女人落到这般田地。”王守善喘着粗气,心跳得飞快,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可是他却觉得莫名恐惧,他那张俊美的脸在江远川的眼中扭曲变形了,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怪物。 江远川冷笑起来“你不想知道那个探子是谁了?” 王守善看着江远川没说话。 “你会遭报应的。”江远川知道自己没活路了,盯着王守善的眼睛诅咒着。 “报应?我会遭什么报应?”王守善笑眯眯地看着他反问。 “千刀万剐,死后永不超生” 王守善没等他说完,打了暗纹的钢刀就划破了他的咽喉,从腔子里喷出的血四溅到面前盛了酒的碗里面,站得最近的两个浮浪人被喷了一脸,但他俩却动都不敢动一下。 江远川盯着王守善,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似乎是想说话,可是血倒灌进了气管,一开口全是血沫子。 王守善脸上还是保持着微笑,任凭那些鲜血溅在脸上,直到江远川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重,他才将江远川的发髻放开,失去了支撑的身体立刻软绵绵地倒在了他的脚边。 “穿黑衣服就是这点方便,沾了血也看不出来。”他一边说一边旁若无人地用江远川的衣服擦掉刀上的血“以后你们也穿黑衣怎么样?” 所有人都没说话,似乎还沉浸在他刚才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杀人的震撼里。 “等会儿把酒喝了,出去把外面那个老头叫进来,咱们以后训练还差一面鼓,我要用这斯的皮做一面。”将擦干净的刀入鞘后,王守善看着还在浑身抽搐同时屎尿齐流的尸体说“这点味儿你们应该受得了吧。” 还是没人说话,半晌后,还是冯坤第一个清醒过来,他弯腰捡起了地上沾了人血的酒碗,然后一口将它给喝干了。 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那土碗被他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嘴角的酒因为混了血,让他的嘴唇像吐了口脂一样嫣红。 有他带头,其余浮浪人有样学样,将酒喝干后都将碗给摔了个粉碎,而冯坤则亲自将最后剩的一碗酒给王守善捧了过来,高举过头顶。 王守善面无表情地将那碗血酒给拿了过来。 “不良人本来就是罪犯,就跟你们一样。”王守善盯着面前诸人狠声说道“既然老天让你们落到了老子的手上你们就得他娘的换一个活法,下次要是谁敢再出卖老子,老子就活剐了他,才不会跟地上躺着的这个一样死了才剥皮,等会儿李叔叔动手的时候你们一个都不许走,都给我睁大眼睛看着,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浮浪人们齐声高喊,那声音在洞里如闷雷一样隆隆作响。 “大声点,我没听到!” “听明白了!”浮浪人们声嘶力竭地高喊着,那些牵来的狗都受到了惊吓,开始汪汪直叫。 “主公,外面的狗是干啥用的。”冯坤嬉皮笑脸地明知故问,这一肚子坏水的小儿似乎还嫌看剥皮不够有威慑力,还想再添一把火。 “那是我养的,虽然是土狗,但是是吃人肉的。”王守善说完一口将血酒喝干,他那碗酒距离江远川最近,沾的血也是最多的。 西胡儿的眼睛是绿的,而血却是红的,这两个颜色形成鲜明对比,看起来格外妖异。 “等它们吃完,要是还有剩下的你们找个地方烧了,没有尸体只能算失踪,不算命案。” 他说完,带着一口的酒气将那个土碗扔到了地上,跟其他碗一样“啪”得一声摔了个粉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左右为难 剥人皮是件很恶心人的事,但李三亩做起来却得心应手,也不知道他是当惯了屠夫还是别的原因,总之等他把江远川的皮给剥下来,曹石滩将狗放进来的时候有好几个浮浪人都吐了。 剥死人皮场面都那么惨烈了更何况是活剥,有些事情听到和看到产生的效果是两回事,王守善相信经过此事这帮老江湖该安分一段时间,他这一招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安南节度使杨思勖就是这么干的,他可是生剥了那些蛮夷的脸皮,王守善想起来就觉得浑身发抖。 血酒的腥味还在嘴里,品着那味道王守善自己的肠胃也在翻涌,反正距离天亮也不远了,他索性就不睡觉了。冯坤那个跟屁虫跟着王守善到了洞外,脸色即便在黎明的微光中仍然显得一片惨白,作为一个文人他能坚持着将整个刑罚看完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且他还没吐,等他们都出来后不久其他浮浪人也一窝蜂地涌了出来,此时洞里的狗已经开始进食,看来即便是江湖人也受不了那血腥的场面。 他们在洞口的另一边,隔着王守善老远围在一起,偶尔看向王守善的眼神满是畏惧,而王守善则故作镇定得看着远处绵延起伏的白鹿原,此时雨已经小了一些,是时候该出发带那些老兵进城了。 “刚才江矬子的话你信吗?”冯坤摇着羽扇问,王守善心烦意乱得点了点头,冯坤顿时就睁大了眼睛。 “你明知道还有探子你还杀他?” “不然怎么办?留着他审讯吗?”王守善没好气地反问,结果冯坤居然还点头了,王守善无奈叹息,果然有些事情当臣子的是没法明白的“你好好想想,要是我现在还留着他的话那些人该怎么看我?我现在缺人,总归是要招人进来的,就算我这一次把奸细给找了出来下次呢?我之所以杀江远川是为了告诉那些人,背叛的下场是什么,不然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厉害,还会为了蝇头小利犯同样的事。” 不听李宰相的话要被送到大理寺去,那是人间炼狱,进去的人只会生不如死,敢背叛王守善的人则会被活剥皮而且尸体还会被喂狗,汉人是最在乎死后留个全尸的,真遇上必须二选一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都会掂量。 冯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小心着那些人,三郎交代的那件事他们是不能参与的,要是被李林甫知道了他只会坏事。” 王守善说完就打算走了,冯坤连忙拉住他。 “你还有什么事?” “主公,墨家人请我去论政台论战,你说我该去吗?” “啥东西?”王守善熬了夜脑子有点不清醒,冯坤只好把问题又说了一遍。 “我说,墨家人请我去论政台讨论天下局势,你说我该去吗?” 王守善听了顿时就不舒服了。 “为啥墨家人请你不请我?” 冯坤闻言立刻翻了个白眼“你是儒家人吗?我要是答应了得走至少半个月,只要我辩赢了就能进他们的藏书洞拿一本书走,我想把上次看到的诸葛连弩的图纸拿回来。” 王守善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现在大唐的弩只能单发,诸葛连弩却是连发,要是真的能全军列装了那大唐的军力就会提升,可是现在王守善离不开冯坤。 “他们说了什么时候必须答复吗?”王守善皱着眉开始思考,墨家人这时候提出这个赌约是何用意? 冯坤听了他的话,摇着羽扇微笑着装神棍。 “你笑什么?” “主公,你就不问问我要是输了会怎么样?” 王守善顿时就不高兴了“未开战先言败,什么时候你变得如此畏手畏脚?” 冯天齐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能进墨家论政台的人皆是天下豪杰,昔日秦孝公和商鞅就曾被邀请过,主公,你想不想一起去墨家人隐居的地方看看?” 王守善开始犹豫挣扎,他是真的没时间赴约。 “你让我好好想想。”王守善头痛欲裂,他真想借点时间来用。 “行啊,你慢慢想吧,你稍微等我一会儿啊。”冯坤说完就深一脚浅一脚得往拴马的地方走去,王守善也不知他又要搞什么花样,只好一个人在洞口外站着。 片刻之后,那个留着鼠须的浮浪人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却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不敢再靠近,王守善斜睨着他没做声,鼠须男犹豫再三,还是躬身作揖。 “主公,能否将你的刀借我一看。” “你想看什么?”王守善警惕得看着他。 “敢问主公,你的刀是从何而来?”鼠须男头也不抬,轻声说道。 “这是我元服时父亲所赠。”王守善最终还是选择说了实话,反正就凭一把刀是查不到他的真实名字的。 “那主公可知道此刀是何人所铸?” 王守善笑了起来“怎么?这把刀难道还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 “今日我看主公所佩小刀的花纹,应该不是俗品,那把小刀和横刀是一起的么?” “你会品刀?”王守善挑了挑眉,不由多看了此人一眼。 “算不上会,只是略通一二而已。”鼠须男依然谦卑得说。 “那你觉得这刀有问题吗?”王守善将手按在刀柄上,也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感,这刀握在手里的感觉似乎变的有点不一样了。 “不是有问题主公可曾听说过赊刀人?”鼠须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赊刀人?那又是什么?” “在我回答您的问题之前,可否先将刀借我一看。”鼠须男顺势将双手伸了出来,看他的样子王守善不把刀给他他是不会再继续说下去的。 犹豫了片刻之后,王守善还是将刀从蹀躞带上解了下来,他的结刀绳是端午节用的那种长命绳,正是他的娘子上仙公主为他编的。 鼠须男熟练得将刀接过,然后将它给抽了出来。 王守善的刀刀鞘是酸枝木作的,和刀柄一样,刀柄上细细得缠了麻绳防滑,在刀柄最下端的环首用铜掐了个蛇形,刀身上的暗花是鱼鳞纹的,刀身窄而直,刀镡也是铜做的,在刀身和刀柄的连接处打了莲花的花纹,虽然没有鎏金镶银,看起来却依然非常华丽。 “这刀是黑刀啊。”鼠须男将它垂直得放在眼前打量,大多数的横刀都是非常亮的,刀身如镜子一般,然而王守善的刀却有点发黑,只有刀锋的位置格外明亮。 “你看出什么名堂没有。”王守善觉得有点不耐烦,他讨厌自己的刀被别的人拿在手里的感觉。 鼠须男没理会他,一边看刀一边点头,这种暗光花纹刃是极难得到的,它的锋刃极为锐利,同时又具有极强的韧性,光是上面整齐细密的鱼鳞纹就不是一般的铁匠能打得出来的。 要不是刀的主人就在旁边看着,鼠须男看起来好像很想用舌头去舔一舔刀身,好在他在最后关头忍住了,最终还刀入鞘,将刀依依不舍得还给了王守善。 “你现在可以说赊刀人是什么了吧。”王守善将刀接过来后就开始死命擦,他此刻的感觉就像是知道自己的老婆用了公廨浴池洗澡一样,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么小气干什么,不过是看了眼而已。”鼠须男不满得嘀咕着,最后还是将关于赊刀人的事情娓娓道来。 有这么一群人,谁都不知道他们从何处而来,也不知道他们要到哪里去,他们的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刀匣,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刀。 他们走街串巷四处云游,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留下一个谶言,如果听的人相信了,他们就会把身上带着刀借给那个人,比如以后房价只会更便宜不会更贵之类这种没人信的话,然后他们就会说这把刀先拿去用,等谶言应验的时候他们才会来取卖刀的钱。 赊刀人赊的刀有剪刀c菜刀,也有直刀,但他们赊的刀全部都是精品,不仅刀口锐利并且非常耐用,就跟王守善手里刀那把一样。 “那些人自称是鬼谷子的后人,他们以赊刀的名义为人占卜,预测兴亡,每次事刀变迁前出现给世人警示,他们赊刀的时间有的长达十年,因此他们只到民风淳朴c人比较守信誉的地方出现,像那种奇人在大城里是遇不上的,有人说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赊刀人收不回的帐,他们的刀从来就没有白送的,也就是说他们的谶言从来就没有落空,每一个都应验了。”鼠须男看着王守善的刀喃喃低语着“就是不知道这把刀藏着怎样的谶言。” 王守善的心忽然咯噔一跳,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看似平凡无奇的刀,他的脑子里闪现出护国法师净行的请求,为了完成他横刀的刀法他还要去请那些隐居的高人出山,等那些人都出山之后,大唐又会跟贞观时一样人才济济了。 羽满高飞日,争妍有李花,真龙游四海,方外是吾家。 等这一切都结束之后,他还有机会继续云游天下吗? “你叫什么名字?”王守善收敛了心神,将刀重新挂回了腰上,此时冯坤正拿着一个包袱,摇摇晃晃得朝这边走来。 “我姓方,名字叫小满,不过大家都叫我方快刀。”方小满似乎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名字,特意提起了自己的诨号。 “你找得到那些赊刀人吗?”王守善轻描淡写般得问,那些赊刀的一听就知道肯定不安于室,最近新改的儿歌说不定就是他们传出来的。 “这我哪儿找得到啊,他们是鬼谷子的弟子,现在谁知道鬼谷在哪儿啊。”方小满不满得说“你想找他们是找不到的,只有他们来找你,那些人神出鬼没,只能随缘相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风林火山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因为连年穷兵黩武,征夫令正从边疆逐渐向中原蔓延,所有十五岁到四十岁的成年男子都在征兵的范围内,除非有功名在身或者成为禁军彍骑,不然所有有户籍的男子都逃不过为别人的战争卖命的命运。 有户籍的男子不仅要交税,而且还要服兵役,男人们不是逃了就是服役去了,在关中的沃野上耕种的几乎全部都是健壮的女人。小麦和面粉在高原是种不出来的,吐蕃人种的青稞磨成的面味道跟汉人的面粉根本就没得比,因此每年秋天吐蕃人就会劫掠河西地区老百姓的收获,他们有牛羊c有农奴,本来是不缺吃的,但他们还是每年都要来劫掠。为抵御侵扰唐国每年征调大批兵力驻扎河西,称为防秋,戍守边疆的士卒不打仗时还须种地自给自足,在内地卖得很便宜的粮食在西北其实是很短缺的,然而漕运不通西北,所以在那边当兵的人日子过得其实是非常苦的。 战争很容易改变一个人,要不是方快刀的提醒王守善都忘了自己的家乡曾经是个多么淳朴的地方。 老家的人生活其实很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是耕种就是练武读书,晚上更没有那么多玩乐,大家早早就睡了,点灯是要费油的,可是义父为了让他多读书还是给他点了,他家隔壁的刘嫂虽然不喜欢他这个胡人的长相,但每天晚上还是拿着针线到他家门外纳鞋底,他长个子的时候废衣服鞋,即便往大了做一年至少要换两套,每次都是她不声不响得给他做好送过来,并且嘴硬得说这是抵灯油钱的。 是什么时候他变成了连剥人皮都不眨眼的人的? 骑在马上,王守善回头看着那些跟他擦肩而过的少年,他们坐在一辆穿红衣外罩甲胄的军人驱赶的马车上,摇摇晃晃得沿着驿路向大道尽头驶去,他们身上还穿着百姓的衣服,头上裹了新兵入伍必须带的头巾,脸庞却稚嫩得宛如孩子。 他当年应征的时候十六岁,看起来应该跟他们差不多大,只是当时他脸上的表情应该是得偿夙愿的快乐,而不是像他们一样,除了麻木就是对死亡的惶恐。 打仗是肯定要死人的,就是因为那首王翰写的凉州词搞得那些权贵一个个对战争都充满了向往。 李隆基是个好武的皇帝,他喜欢战利品更胜于珍宝本身所代表的价值,只要是打仗赢来的哪怕是个沙枣都比从海里找来的东珠都更能让他高兴,可是权贵们却偏偏不懂这个,千秋节送的礼物越来越珍贵稀奇,可是李隆基开心的次数却越来越少,所谓的马屁拍到马腿上指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把集仙院改成集贤院,征贤令下了好几次,为的不过是找几个稍微聪明点的人帮他治国而已,结果有才德的人一个没来,倒是将一群鼠目寸光的人招进了粮仓。 有些人真像是狗屎做成的鞭子,文又文不得,武又武不得,偏偏还自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下巴仰得比天还高。 越是靠近长安,出来玩的王孙贵族就越多,李隆基是那种他自己过得不好其他人也别想愉快的狠角色,殿试居然都能凭写诗写得好当状元,他已经完全被这帮不孝子弟给气糊涂了。 要不是韦坚将驰道的献策给呈上去老头子就敢把洛阳明堂的柱心木给拔了,那可是用来镇住黄河里的那条蜃龙的神针,也正是因为有它在那条妖龙招来的水患才没有更加恶化。 田舍汉都是靠天吃饭的,风调雨顺自然是最好,如果遇上旱涝灾害粮食必定会减产甚至绝产,米斗之价钱才十三钱,青c齐间斗才三钱,这粮价已经低得跟白给一样了,好在李隆基念在岁稔谷贱伤农已经提高了粮价,不然田舍汉们更没活路。 败家的儿不知道种田有多辛苦,浪费粮食浪费得天怒人怨,就他娘的为了好看用白面蒸七十几个面人,而且用一次就倒掉了。 有些人看得下去有些人就看不下去,冯坤给他的包袱里装着的就是最近这段时间浮浪人们探听到的情报,长安的局势现在非常之不稳,烧尾宴已经在开元十五年命令禁止了,可是在士庶之中还是在偷偷进行,吃也就吃吧,别浪费到天怒人怨行不行?十六个人吃七十道菜,不怕挨天打雷劈么? 吃不完就倒,而且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操的,专偷老百姓的牛吃,在王守善他们离开长安的这段时间又有三头牛被吃了,京兆尹薛蟠查不出谁是凶手,百姓已经被激怒到随时可能揭竿而起的地步了。 把城门一关,就凭常平仓和太仓里的那点存量够一百万人吃多久?等边疆的军队来勤王了谁又来防备吐蕃人和突厥人?王守善总算是知道周瑜是为啥会被诸葛亮气得吐血了,因为他现在就气得想吐血。 张九龄现在也想明白了,他是清流魁首,要是他不领着大家跟李林甫斗那朝廷非被那些光吃草料不干活的仪仗马充斥不可,安抚老百姓情绪的活他那一派的人现在都不干了,大家摩拳擦掌都在想办法把李林甫斗倒。 李宰相根本就没时间去理会田舍汉,而他下面的人根本就忘了“仁”字怎么写,任凭百姓的愤怒的情绪不断发酵,反正老百姓是三天两头的闹,李宰相手握南衙兵权,要是真闹大了直接派兵镇压就行了。 现在庙堂之上的重心是党争c是储位争夺,反倒是治国的事没人管了,本来三皇子手下的人还在处理一些问题,但是随着李玙被派到了南阳,他们也因为群龙无首而乱成一团。 该干活的都不干活,公子爷们压根就没意识到现在的局势有多严重,一个个还是依旧风花雪月吃喝玩乐,顺带炫富奢侈,继续撩拨百姓心里那根本来就绷得很紧的弦。 有些人不是活到了一定岁数就叫长大了,深宫妇人本就见识短浅,她们能教出什么成器的孩子。 王守善气得扬起马鞭,想象着诗酒就是那帮不成器的败家儿,一个劲得狠命抽,青骢马在吃痛之下跑得更快,跟在他后面的人只能一齐扬鞭催马才勉强跟上。 黑色是皂隶和工匠这种最下等的人才穿的,稍微有点身家和地位的男人都不会穿,可是比起那些花里胡哨的颜色,这一百多个穿着黑衣的骑手却吸引住了沿路所有人的目光。 他们就像一记黑色的旋风,刮进了这个在高耸的城墙保护下乌烟瘴气的世界中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风雨欲来 女人的衣服是可以随便穿的,但男人却不行,当然在家里怎么穿是没人管的,然而正式场合就得穿与自己身份对应颜色的衣服。 举子麻衣通刺称乡贡,在获得功名前是穿白色的,但不禁服黄,流外官c部曲c奴婢服黄,胥吏着青,屠商以皂,在唐初的时候执行得很好,不过随着人变得越来越有钱,弄个不同的身份不是难事,在李宰相的治下九品官是可以买卖的,于是这条赦令越来越像是浮云,根本就没多少人遵守。 太子瑛占着户部也不是啥事都没做,至少他从已有的户籍之中又分了一个陵户出来,所谓的陵户就是专门负责帝陵洒扫c守卫c以及筑坟的贱民,到了开元十七年陵户又改成了良家子,归于色役,属四番下阶免课户,在担当陵户后可以免除一般的课役了。 一般的课役并不包含兵役,即便是当了陵户国家征兵打仗还是必须得去。 开元二十五年三月二十五日,李隆基正式下诏,令中书省门下诸道节度使量军镇闲据利害,审计兵防定额,于诸色征人及客户中召募丁壮,长充边军,称之为“长征健儿“,白民是没有功名的人,他们穿的衣服必须是有颜色的,而乡贡则可以穿白,这些举子不在”诸色人等“之列,因此不用服兵役,当了长征健儿这一辈子就别想回家了,王守善刚才看到的那些少年也许是跟自己家人见的最后一面,难怪一路上有那么多父母哭成了泪人。 自己生的孩子是心头肉,别人生的就不是人,有些当耶娘的可真偏心。 自私自利又见识浅薄,这帮贪图太平的权贵压根就没意识到节度使有了可以自己征兵的权利带来的后果有多严重。 王守善愁得头发都快白了,李隆基宁可放任节度使坐大也不愿意恢复番上,老李家爱发动政变的传统实在要不得。 李隆基是李三郎,李玙也是李三郎,可气的是比起李建成李瑛根本就不成器,别人就算想扶他都没有扶起来的可能。 前一天晚上他忙着处理江远川的事没来得及回家,这一次一回永和坊才发现这里已经完全变了样,原本只是用旧房改建的德贤观被扩建了。 李隆基这人对自己要用的人那叫真的好,不用王守善去求他就派人把自己女儿女婿住的地方给盖好了,他对姚崇就是这样,昔日李隆基刚即位,为了让姚崇离自己近一点方便咨询他就安排姚崇到洛阳的四方馆去暂住,结果姚崇却说四方馆太豪华了,他不敢住,后来是李隆基硬逼着姚崇才住进国宾馆的。 只要能替他干活李隆基是不在乎恩尚的,更何况是给女儿女婿修新房,虽然内库已经没钱了,不过出点钱在永和坊这么偏僻的地方修房子他还是能做到的,王守善进家门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德贤观里不是有个浴池和树林么,负责修房子的人就直接起了一堵墙,让温泉变成半露天的了,女汤那边成了室内的,而男汤这边则可以看到院子里的风景,那些前人栽的树都已经成荫,一年四季花开不断,不仅可以成为阻挡外人窥视的屏障,而且一边泡澡一边还能赏花,那场景想起了就觉得惬意。 这堵墙一只延伸到后院,以前玊玉住的那间正堂被改成了王守善以后会见客人的地方,这屋子的朝向改了,隔壁的房子因此被拆掉,用廊庑绕了一圈将东西厢房和正堂给连接起来,这样一来从改过的东门进来照例又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院子,王守善以后想在院子里练武也给他辟了专门的地方,那里放了石锁c石担子等军营里常见的锻炼器械。 南边的采光本来是最好的,不过要是继续按照以前的格局来修的话那些树就必须得砍了,木材如今是紧俏的物资,为了修驰道皇帝连宫室都不修了,再说长成那么粗的树砍了多可惜。长安贵族的房子都修有高楼,小楼的一层都是厚实的墙,二楼则修得跟亭子一样只用木柱支撑,从二楼可以凭高视下,看一看长安的风景,如果女主人上楼,则可以将四面的竹帘放下作为阻挡外人视线的隔断,长安的冬天不冷,可是夏天却很闷热,在高处迎风纳凉应该是件很舒服的事。 房子是玊玉投机取巧借用修养病坊的名义借来的,这些房子其实还是属于国家的,李隆基自然想怎么修就可以怎么修,不过这种不给人打一声招呼就擅自做主的毛病他真的该改一改,即便他着么做是为了女儿女婿好,可是别人领情不领情还是另一回事呢。 王守善无所谓,以前当兵的时候随遇而安惯了,住哪里不是住,只要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就行,不过他觉得玊玉可能会很生气,她以后看诊的地方没了,给病人治病的药池也没了,孩子们住哪儿也不知道,修房子的人只是按照寻常女人的喜好来修的华厦,根本就没想过这房子原本所具备的功能,她先是郎中然后才是女人,这种男主外女主内的房子格局她是不可能会喜欢的。 王守善打定主意,趁着房子还没完全修好他要到常安坊的兵营里去住一段时间,为了房子的事玊玉绝对会跟她阿耶起冲突,李隆基心情一不好看谁都不顺眼,这个时候靠他们两个太近他只会成出气的对象。 玊玉女扮男装是为了方便出行,与自由相比她宁可不穿那些华而不实的裙子。 想到这里王守善笑了起来,他终于知道为啥大唐会积弱至此了。 吐蕃人的钱向寺庙汇集,唐人的钱则朝着奢侈品汇集,那些丝绸美玉豪宅华厦是挡不住外族人的刀剑的。 没有防身的能力却坐拥天下财富,如同三岁小儿抱着黄金过闹市,这么简单的道理人人都懂,然而真正能做到的却没几个,现在的唐人已经没有了先秦时期汉人的那种务实精神,人人都在追求那些浮于表面的东西。 “主公,咱们到了?”高云莫用惊羡的目光扫视着这白墙黛瓦的华舍,似乎他很想住在里面。 “不,咱们不住这儿。”王守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就出来了,才一出门他就看到那些曾经帮过他打扫了隐太子庙的老人,他们看向王守善的眼神不再是亲切和真诚,而是看待权贵时那种独有的敌意和疏远。 仇富事一种很极端的情绪,这种现象越普遍社会问题就越严重,潜藏的危机也就越大,人会因为仇恨做出很多不理智的判断。 “那咱们住哪儿?”高云莫跟着退了出来,但他即便人站在外面他还是在不停回望。 王守善没有理会他,他背着手踩在春雨之后依旧泥泞的路上往隐太子庙的方向走去。 比起住在什么地方那里还有更重要的问题等着他去解决,李世民是个英武的皇帝,可是玄武门之变却留下了一地的烂摊子,解铃还须系铃人,要防备日后可能形成的藩镇割据,唯一的办法就是解决李隆基和李玙这对父子之间存在的心结,一个尚奢的父亲,一个尚俭的儿子,李玙怨恨李隆基差点让他胎死腹中,李隆基忌惮他会跟李世民一样发动政变囚禁自己,一个是现在的皇帝,一个是将来的皇帝,王守善觉得自己的胃都开始疼了。 “老子是做了什么孽,怎么牵扯进他们李家的家务事里来。”王守善一边走一边心怀不忿得嘀咕,谁家没本难念的经呢,只是李家的经即便是玄奘法师这种高僧来念怕是也念不好的,也不知道他这个据说是辩机转世的假和尚能不能念得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家国难安 和大修土木的德贤观相比,隐太子庙则依然保持着原样,该是残垣断壁的地方还是老样子,只是里面因为多了孩子的笑声而显得有了人气。 历史永远都是被胜利者书写的,就跟杨广没有李家污蔑得那么荒淫无道一样,李建成也并非全无建树,只是和战功赫赫的二弟相比李建成更擅长内政,他其实帮着李渊也打了不少胜仗,当年攻打长安时他跟太宗各自领兵进行围攻。 和平的时候战功功绩不明显,战争的时候内政功绩不明显,在不少史书上李建成被写成了一个残忍的人,百官也请求给李建成厉这种下谥,可是李世民却执意给他大哥留下隐太子这个谥号。 帝位只有一个,就跟天没有两个太阳一样,有的时候人是被逼到了那个份上实在骑虎难下了。 经过隋末鏖战,英雄能人辈出,李家又不跟刘邦一样杀功臣,那些时势造出来的俊杰就必须要选择站队,他们就跟现在的朝臣一样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李渊总归是要死的,他死之后谁来即位? 李隆基也不年轻了,他对现在的太子非常不满意,麻烦的是李瑛还不知道症结在哪里,到现在还在拼命通过送礼物美食来讨好自己的阿耶。 要是寻常百姓人家,李瑛真算得上是个孝子,然而作为一个储君他是绝对不合格的。李隆基痛恨结党,太子却有自己的幕府,他必须动用自己的脑子来玩转这个权利的游戏,然而和外臣相比李瑛却更愿意跟自己的兄弟们玩在一起。 吕放作为太子的老师已经通过美人赋把宫里的局势挑得那么明了太子还是视而不见,继续跟武惠妃亲近,和他的三弟相比他的手段太稚嫩了。 李玙没去找他的母家杨家支持,而是获得了祖母窦家的支持,窦家是李隆基的母家,不论是孝道还是窦家的品行即便他们真的跟李玙过于亲近李隆基都没有惩罚他们的理由,两厢对比下高下立时可见。 跟着太子混是没前途的,真正有才学的人都不会往李瑛那里靠,哪怕是他占着太子的头衔。 而李玙作为臣弟却有不臣之心,李隆基的心情恐怕是相当复杂的。 王守善不想管李家的破事,但谁叫他娶了李家的女儿呢 “阿弥陀佛,王善人,此庙现在是何人打理?为何如此破败?”戒嗔和尚环视着隐太子庙,照理说即便是家庙也该有僧人负责打扫供奉的,不过隐太子庙却是个特例。 “以前的僧人都跑了,现在我大哥住在这里。”王守善迈步向前,世人崇拜李白诗仙之头衔,却忘了他是剑圣的弟子,在和平的长安他要如何仗剑去国? 循着孩子们的笑声,一身黑衣的王守善带着手下们穿行在竹林幽幽的隐太子庙中,不知为何,在这空旷的地方那笑声听起来竟然如鬼魅一般阴气森森,宛如有一个幽灵盘踞在这里。 “李诗仙缘何要在此居住?”戒嗔拿着木棍紧跟在王守善的身后。 “我大哥想在这里开一家武馆。”王守善有些后悔了,这隐太子庙很宽广,然而有胆量来这里练武的又有几人。 “武馆?”戒嗔似乎从来没有听过这个称谓。 “对,就跟私学一样,交学费就可以习武,我们包吃包住。” “那你们招到人了吗?”陈克州忽然问到。 “不知道。”王守善心烦意乱得说,国子监的寒门生徒本来是最好的生源,可是照着目前的阵仗估计就算他们想来也不敢来了。 就连京兆韦家当年都差点被屠绝户了,只留下一些身高不过马鞭的男娃,同样的事情落到寒门的身上绝对是灭三族。 要是寒门学子也跟着那帮皇亲国戚的后人学坏了,一个个不思进取只学风花雪月喝酒吟诗那国子监的阳气还是会不足,最迟明年三月长安还会有大事发生。 王守善专心得想着自己的事情,陈克州后来说了些什么他也没在意,等来到中庭的时候发现居然是私学先生朱汉良带着德贤观的孤儿们在玩,王守善从北张村抓来的兔子居然还活着,它现在已经完全不怕那些小孩了,任凭他们怎么在自己身边如何吵闹它都闭着眼睛睡自己的觉。 “快中午了,还没吃饭吧,咱们今天吃兔子怎么样?”王守善看着那只日渐肥硕的兔子恶劣得笑着,才半个月不见它就肥了一圈,看来这段时间它应该好吃好喝,日子过得非常逍遥自在。 “吃啥兔子啊,你让我先吃个大肉夹馍垫垫底,我好久都没吃了。”康开明摸着肚子,一连向往得说。 “你还要吃大肉?”王守善鄙夷得看着自己的老乡,他是宁可不吃肉都不吃猪的。 “等你吃一回大肉夹馍你再跟我说。”康开明拍着王守善的肩膀“我带你去一家店,保管你吃了还想再吃。” “不是说现在官员不许吃面只能吃米吗?你好歹也是萨保府的别将,还是乖乖吃毕罗吧。”王守善冷笑着拍掉了康开明的手。 “哎哟喂,不许吃肉夹馍,不是要了我的命吗。”混熟了就是这样,康开明现在说话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拘束了,拜火教虽然没有禁止吃大肉,不过因为伊兰文化的影响西域胡人普遍认为猪是不洁的,而被汉化的粟特人则没有那么多禁忌,除了教义里命令禁止吃的狗肉以外他们的饮食习惯其实和汉人没啥区别了。 “师公!”两人正说着话,一个眼尖的小儿认出了王守善,立刻惊喜交加得大喊起来。 “诶。”王守善故作严肃得答应着,竭力无视身后传来的窃笑声。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狗日的李玙去南阳了,现在就她跟李白两个独处一室,李白的病也不知道多久好得了,他们要是孤男寡女朝夕相对看对眼了可怎么办? 李白要是长得丑就罢了,偏偏是个美男子,又会作诗又会舞剑还会哄女人,要不是前两天他的病情紧急王守善才不会大方到让自己的老婆去照顾他。 “你等会儿去请个有名的郎中,带他去替我大哥看病,顺便把公主给我带回来。”趁着那些小儿尖叫着朝他狂奔而来时,王守善向高云莫下命令“花多少钱你做好凭据,回来让三郎给你报账。” “给李诗仙看病,为何要三殿下付钱?”陈克州满脸莫名其妙。 “不为啥,就凭这是我说的。”王守善蹲下身,将一个小子抱了起来“走了这么多天想我了没?” “我师傅呢?”没想到那小儿压根就不领情,坐在王守善的胳膊上一脸倨傲得看着他“你是不是把我师傅给弄丢了?” 王守善笑脸贴了个冷屁股,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但他大人有大量,才不跟一个小儿一般见识。 “她很快就回来了,你师傅不愿意骑马,只肯坐车,所以比我们慢了两天。“王守善一边说一边将视线转向高云莫,那双绿油油的眼睛看起来就想坟地里的鬼火一样让人看着觉得慎得慌“等过两天她就会回来了。” “是真的吗?”那小儿不依不饶得追问。 “啊,是真的。”王守善依然盯着高云莫,直看得对方低着头冷汗直冒才将视线转向别的方向“我给你两天时间,要是在两天后的这个时候还没回营,军法处置。” “唯。”高云莫拱拳领命,待走出去两步后才想起来某件事,会头看向王守善“主公,咱们上次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叫能管事的人来。”王守善抱着孩子,在一群小儿的簇拥下向朱汉良走去“这里是京兆不是河西,别以为换了地方自己还是将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阴差阳错 上次王守善夜探太极宫,在凌烟阁以东,凝云阁以北有鞠场亭子,从牌匾字面上的意思来理解那里似乎是可以玩蹴鞠的地方,从地势上来看那里确实是适合的,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有胆量在甘露殿踢球玩。 要成一件事必须要天时地利人和,在隐太子庙开武馆?王守善现在想来才觉得自己初到长安时想法有多天真,那确实是个荒废了很久的庙,在长安的南城这种隋末就荒废了的庙很多,可是唯独它和酅公庙是最特别的,它们祭奠的人一个是玄武门之变的输家李建成,一个是输掉了自己江山的大隋末代皇帝杨侑,这两个人都是李唐王室的禁忌,若非历史无法抹去李唐王室倒是真的想当这两个人没有存在过。 李建成的庙里,王守善和朱汉良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那群娃娃们踢球玩,在他们的脸上只有无忧无虑,谁又知道他们长大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有句话叫成王败寇,武德二年八月初一,杨侑遇害,年仅十五岁,谥号恭皇帝,葬于庄陵,他并没有留下子嗣,以族子杨行基袭封的爵位。至于杨侑怎么死的谁都没提,既没有说他是病死的也没有说他是被人杀了,关于他的死因没人想去查也没人敢去查,杨行基只是一个族子,他还没资格受杨广直系后人的祭拜,所以酅公庙在接受了两年的祭奠后就开始荒废了。 李家人虽然没杀功臣,但他们从来就不是什么仁君,刘邦那个流氓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死后的名声,而李家人则很看重身后名,优待功臣其实并不难,麻烦的是他们的后代子孙,耶耶是英雄他们自己未必是好汉,然而他们自己感觉不到自己有多没用,一个个纵马长安招摇过市,气焰嚣张唯有宦官可与之相比。 现在的大唐缺的是关键时刻能扛得住事的人,自打王守善连夜逃走,玊玉被宦官请到宫里去之后,原本从通轨坊新搬进来的人家都搬走了,甚至连一些原本受过玊玉恩惠的人也悄无声息地离开,现如今留在永和坊的只有三十二户人家,合起来也不过五十来人,而且还是以老人居多。 朱汉良原本是有儿女的,不过现在都没了,离开了永和坊他也没别的去处,索性就留了下来。 宦官对待权贵是很讲道理的,但是对付老百姓就没那么多禁忌,为了给王守善修房子那些孤儿都被撵了出去,说好了当天下午会有别的悲田养病坊的人来接,然而一直到了晚上都没有人来,大师哥道清带着师兄弟们挨个挨个得拍门,才把年纪小的孩子们安顿好,而他自己则带着其他大一点的孩子住进了隐太子庙。 住的问题暂时解决了,别的问题又出现了,他们离开德贤观的那天下了大雨,小孩子身体弱,年纪最小的莫言受了风寒高烧不退,必须看大夫吃药才治好,道清于只好去找景龙观的师兄们去帮忙。 道士和尚都是会点医术的,这一关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不过紧接着宦官又传来消息,要把他送去洛阳的书院去读书,当时十几个孩子全指望着他,一听大师哥要走顿时全部都嚎啕大哭起来,道清也不想走,编了各种借口拖延,不过宦官可不管那么多,在磨蹭了三天后道清还是被带走了。 娃娃们在一起的时候长了有感情,又加上身处陌生的环境宛如惊弓之鸟一样容易受惊,一开始只是一个孩子跑到隐太子庙以前道清睡过的地方睡觉,后来陆陆续续又有其他孩子离开暂住的家跑到隐太子庙里来,大家又跟以前在德贤观里一样挨着睡。经此大难即便他们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姊妹其感情也跟亲的差不多了,吃的问题好解决,有老人们吃的就不会少了他们的,可住的地方又成了问题。 孩子们不肯分开,德贤观回不去了就住隐太子庙,大雨天晚上又冷,老人们就把衣服被褥给送过来了。 为了运输木料永和坊里近段时间常有陌生人进进出出,朱汉良是见识过乡下人牙子偷孩子有多厉害的,为了安全起见他就干脆搬了过来。 白天他带着这群娃娃去私学跟其他有耶娘的小孩一起读书,到了饭点就带着他们去吃百家饭,晚上就回太子庙睡觉。朱汉良是读书人,他是懂道理的,干坏事的是宦官,王守善也是被害者,不过其他人却不管这些,他们厌恶王守善的程度一点都不逊于那些权贵,在他来之前永和坊本来好好的,结果他一来就出那么多事,人人都说玊玉道长遇人不淑,招了这么一个祸头子进门。 “你也别怪他们,他们都是没见识的田舍汉,等日后误会解开了就好了。”朱汉良见王守善气得眼睛里都是血丝连忙开解“事发突然,谁能安排得那么面面俱到呢?” 王守善此刻也只能咬着牙和血吞,他总不能现在就告诉朱汉良把道清送走是玊玉的主意吧。 一个政令要通畅得执行下去是很不容易的,即便最上面的人的初衷是好意,然而真正落实下去后总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 就以涨粮价为例,种地的农户们自然是高兴了,可买粮的人就不乐意了,明明是十三钱一斗为啥要涨成十七钱?谁的钱不是辛苦赚来的?要是任由人的心意和来左右市场,那自然是希望能买到又便宜又好的东西,最好不要钱白拿,但那可能么?十三钱一斗的粮运费都不止这个价,白干活就算了,还要倒贴运粮食的钱,这种买卖哪个瓜怂会去做? 田舍汉都不去种粮了,还好有奴隶代替他们种,要是有别的出路谁会靠种地为生,田舍汉没钱没地没活路就剩下烂命一条,不落草为寇打家劫舍还能怎么办? 所谓的仁政就是在干某件事的时候多想一想,要是一道政令实行了会不会产生别的问题,与其他要害部门衔接是否有碍,宦官们本来是安排了人来接那些孤儿的,然而负责接孩子的人却没来,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疏忽造成的问题却被老百姓看在眼里c记在了心里,送道清去读书本来是一件好事,可是放在那样的场景下也变成了坏事。 小孩子是很单纯,事情过了就过了,他们是不会记仇的,而且他们根本就不懂自己这次遭罪的原因是啥,因而看到王守善头一句就是问他们的师傅在哪儿,要是换成懂事了的道清刚才一见面就不可能给王守善好脸色看了。 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微妙,即便一开始有好感,在面临实际问题的时候也会变味的。 李唐实行均田制是按照人口来平均分配土地,他们的初衷是人人都有地种,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最终实现天下大同人人为公,有利于无主荒田的开垦,可是到了李隆基这里却因为无地可授再也实行不下去了。 均田制一瓦解府兵制也就跟着瓦解,其实改成募兵制要是好好养兵也是一种改良,然而国家却不花钱去养,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钱拿去买香料烧着玩,再不然就是浪费在女人的身上给她们买首饰做衣服,等真需要用钱的时候钱又要从哪里来? 就在王守善气得七窍生烟又不知该如何发泄时陈克州迈着碎步小心翼翼得走过来了,不过看他的表情他好像不想在王守善心情不好的时候靠过来,因此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就站定了。 “有什么事?”王守善见他支吾半天没说话,只好没好气得问。 “郎,陛下宣你觐见。”陈克州放柔了嗓音轻声细语得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海客谈瀛洲 姜皎是李隆基的宠臣,在他得宠的时候每逢宴席他总是与皇帝同榻宴乐c谈笑无忌,然而一朝失势他死得也是相当凄惨的,从永和坊到兴庆宫的路上王守善一个劲得提醒自己一定要谨言慎行,绝不能重蹈姜皎的覆辙。 李隆基是信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人,一旦被他记恨上了那他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场子给找回来,王守善下南阳时韦坚送去了几次文书让他快点回京,但那个时候他因为忙于练兵而没法离开,现如今他算是落到了老头子的手上了,王守善来的时候正赶上午膳,于是他只能苦哈哈得跟陈克州一起站在瀛洲门外等着他把饭吃完。 白天的时候进兴庆宫和晚上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李林甫的豪宅跟皇宫比起来只能算是小门小户,甚至从某个方面而言李宰相真的是属于不爱钱更爱权的那种人。 城门上是必然有城楼的,瀛洲门上也有,琉璃瓦庑殿顶用九根朱红大柱支撑,鸱尾用黄金包裹,四面墙全部都安着琉璃,一有阳光照在上面屋里顿时就五彩缤纷。 这个门南边对着龙池,北边对着南无殿,唐人修房子都是往大里整,王守善饿着肚子腹诽连连,修这么大的房子不知道要用多少木头。 富丽堂皇c雄浑壮丽c气度恢宏c色调明快,朴实无华c庄重大方,唐帝国皇宫的建筑都达成了力与美的完美统一,每一栋都堪称杰作,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就算想不大气都难。 李隆基吃饭喜欢看歌舞表演,从瀛洲门敞开的窗户里传出的音乐鼓点明快,让人听了就想随之而舞,听着这样的音乐王守善的心脏却有点受不了,他刚从穷苦的民间过来,一下子就让他直上云霄宝殿,这两种最极端对比让他觉得头晕目眩,他顿时升起一种想要放声大叫的冲动。 负责给李隆基端膳的宫女排成了一长排,在宦官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得走入城楼,李隆基以前当临淄王连面汤都喝不起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有这排场,想陪着天子吃饭的人很多,而且李唐王室也有吃饭的时候谈事情的习惯,自开元十六年开始御朝c国宴就经常在兴庆宫举行,这一次李隆基招待的就是来自干陀利国的使节。 那是什么地方就连给他介绍情况的陈克州也不知道,李隆基好面子,国宴是绝对不能小家子气的,王守善几乎可以想象得出那个啥拖利国的使节被震撼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场面,西域的那些藩属国一个城还没有长安一个坊大,那个啥陀利国估计多半也是个寡国,不然李隆基也不会在城门楼上招待他了。 招待不同国家使节得有不同的规制,吐蕃c大食使节一般用诸如花萼楼这般的正殿,突厥人还不够格,他们最多跟突骑施一样在含元殿正门的丹凤楼上接受招待。 外甥和孙子的区别就是这么巨大,好在突厥人脸皮够厚,只要有实惠的就行,在外交上李隆基对周边各国实行的是精神和物质方面的双重碾压,也就是说不打击得外国使节哭着承认自己是弱国寡国决不罢休。 城门上招待寡国使节也是为了他们着想,怕吓着他们,汉人的房子都是利用木结构进行支撑,花萼相辉楼使用的重檐庑殿顶是最高等c复杂的,仅仅只是站在地上仰望藻井就觉得那形状美轮美奂,根本就不需要再雕花描金,然而外国人不懂这些,曾经有一位来自西域的使节以为堆了那么多木头的房顶会随时掉下来,因此闹出死都不肯进花萼楼的笑话。 宦官是很会做人的,见王守善脸上稍微有了点笑容,陈克州就开始惟妙惟肖得学那个使节惶恐不安的模样,那样子看起来很俗气很滑稽,却确实让王守善的心情好了不少。 宦官也是人,是人就不可能面面俱到,事情已经出了再怪罪他们也没用了,王守善要想的是如何补救的问题。 再宏伟的城池也是内部瓦解比外部攻打崩溃得更快,大唐出现的问题归根究底还是汉人自己的身上。 五胡乱华后中原斯文扫地c伦理尽失,中原士族衣冠南渡,华夏传统文明已遗失殆尽,只留下少数贵族还在苦苦支撑。 王守善自己读的书也不多,但他希望能有更多人读书并且将那些圣贤所教的做人的道理给读进去。 孙子兵法开篇有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作为一个日后掌握权力的人,兵权是必须要争夺的,一个对兵权连手都不敢去伸的权贵迟早要被淘汰,就跟此刻坐在殿堂里陪着李隆基招待客人的太子瑛一样。 养个儿子这么乖,阿耶说要把太子东宫六卫的兵权收回去他就乖乖得交了,连半点犹豫都没有,难怪太子的幕僚们一个个气得信佛了。 信佛讲究心平气和,王守善决定自己找个时间去找护国师净行玩,像他这种“好人”活得越长久那帮奸贼才会给气死。 张九龄就是心思太重,太忧国忧民身体才会那么不好,瀛洲门又不是很高,他被人扶着走下来还那么气喘,像他这个年纪的老臣早就该退了,把位置让给年轻人来不是更好么? “哼。”迎面走来的监察御史周诚冷笑一声算是打了招呼,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王守善,然后开口说道“倒是打扮得人模狗样。” 王守善就没指望过他的狗嘴里能吐出象牙,他心里念着阿弥陀佛,脸上的笑容亲切无比,朝着张九龄拱了拱手“张丞相,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张九龄瞥了一眼在王守善身旁站着得陈克州,此时他已经换上了宦官的朝服,手上拿着拂尘,看起来低眉顺目,乖巧得在一旁躬身相迎。 “刚才我晃眼一看还以为来了个直指绣衣使者,没想到居然是王郎。”张九龄说话带着一点岭南口音,王守善想了一圈还是没品过味来,张九龄这话是啥意思。 “我老家那边最近很乱,以前的朋友写信来问我,王郎可知是何原因吗?” 还能是啥原因?他正在和岭南节度使抢高力士的娘,王洪通天的阶梯被王守善给抽走了,现在正急得跳脚呢。 “岭南?可是因为僚人又在作乱了?”王守善一脸忧心忡忡,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张九龄和周诚看着他都没说话。 “王郎,你的字好像是良行吧。”沉默了片刻后,张九龄又开口说道“老夫虚长你几十岁,就倚老卖老以后叫你一声良行可好?” “这当然可以”王守善越发觉得莫名其妙,张九龄对他那么客气干什么? “等会儿见了陛下,可别像上次一样忘了行礼了。”张九龄替王守善理好了褙子上的皱褶,像一个长辈般语重心长“犯一次错已经够了,别一错再错,你可不是安禄山,要有下一次可不会像上一次那么幸运了。” 说完他就放下了手,然后在周诚的搀扶下,于王守善不解的目光中步履蹒跚得离开了瀛洲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宫阙深深 水流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后宫的宫女人数众多,但大多数却只能一生独守空房,出宫嫁人是宫女们的夙愿,然而成真的希望却非常渺茫,她们虽然名义上是皇帝的女人,不过能像武则天和武落蘅一样撞上大运的只是极少数,没有品级的低级宫婢还要从事体力劳动,她们很少有机会接触等级较高的妃嫔,更无缘跟皇帝见面,不过只要觉得自己还有几分姿色的就会相近办法往皇帝身边靠,那些排在瀛洲楼外端着食物的宫娥就在此列。 女官有六尚,掌管二十四司,她们的工作范围包括宫中衣c食c住c行等各个方面,六尚之中除司乐c司膳二司是每司四人外,其余二十二司每司各设女官二人,六尚中以尚宫的地位最高,她们是正五品的女官,能混成尚宫的基本就是宫女的顶峰了,小宫女入宫后要混到这个品级最少也要十五年,在那个平均结婚年龄只有十五岁的时代,三十岁的女人真的已经算是人老珠黄了。 女人永远对爱情充满幻想,尤其是身处在这恢弘如同天宫一般的宫阙中,怕是没哪个女人不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不过权贵们距离她们太遥远,就算嫁过去也逃不过成为妾的命运,相比之下禁军的士卒对她们来说则是更加适合的良配。 宫女不是嫔妃,她们只是皇帝名义上的女人,只要不被发现等到差不多年纪或者遇上大赦宫女就会被放出去,离开皇宫之后还是可以在一起的,例朝例代宫女和禁军结婚的例子有很多,只要没有被皇帝看上就行,所以当那个穿着一身黑色锦衣的俊美青年出现在以朱红和白色为主的殿宇中时,所有宫娥的眼睛都爆出了如同看到猎物一样的精光。 胡汉混血是不可能担当千牛卫的,那是王公高官之子年少姿容美丽者才能担当,而且他穿的衣服颜色也不对,锦衣上的绣纹和千牛卫也不同,武官的皂绢甲款式也和他身上穿的不一样,一个既不是千牛卫又不是普通武官的正常男子出现在宫里,他不是禁军还能是什么? 十几岁的小女孩儿只要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就会干出不理智的事情,即便此刻有女官在一旁呵斥她们还是忍不住对着那个如同旋风一般从她们身边走过的男子评头论足。 ”诶,你们闻到了吗?“一个端着银酒壶的小宫娥提着鼻子在那人走过的路上仔细闻,其他人被她的问题问得莫名其妙。 ”闻什么?“宫女的发型全部都是垂髻,说话的小宫女却在头上插了一朵小小的绢花,她长了一双大而灵动的眸子,看起来很是活泼可爱。 ”没香味诶。“捧银壶的宫娥像弗林犬一样左闻右闻,全然没发现身后的女官正怒气冲冲得快步朝这边走来。 ”没香味儿?“其他宫娥被她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也学着她的模样细闻起来。 从汉开始,官员上朝时朝服必须熏香,其中尤以沉香最为贵重,达官贵人用沉香熏香是一种常态。 为了炫耀自己的财力,证明自己能买到最贵最好的沉香木,所有能觐见皇帝的显贵身上的香味百步之外都能闻到。 在皇宫里要找到一个身上没香味的男人除了禁军怕是没别的人了,宫娥们对自己的猜测更加肯定,刚才走过去的那个美男子绝对是禁军。 他跟已经上了年纪的皇帝不同,跟喜欢和花鸟们嬉戏的太子也不一样,只一瞬间这些宫娥们的眼中就漾起了似水柔光。 ”他像是有些年纪了,多半已经婚配了吧。“手里端着琉璃盏的宫娥神情沮丧,她的话音刚落女官就从她身边风风火火得走过,于是立刻闭上了嘴。 ”婚配了又怎么样?你难道还想他独宠你一人不成?“端着一盘甜雪唐果子的宫娥娇俏得扬起了下巴”能在御前行走的人都会有大出息的。“ 李林甫就是千牛备身出身,当御前侍卫是一条很好的出路,为贵胄起家之良选,小宫娥们的高兴劲才起来没多久就又沉寂了下去。 男人功成名就之后就会变的,王皇后就是最好的例子,这兴庆宫原本是李隆基当临淄王时的居所,他当时落魄得过生日连碗面都吃不起,还是他岳父亲自动手帮他做的,如今却修得花团锦簇,到处都是亭台楼阁。 为了欣赏杨玉环跳舞,他还专门修了一个用沉香木搭的亭子,有道是一寸黄金一寸香,那看起来是木头的亭子其实跟黄金搭的是一样的。 都是十几岁的少女,杨玉环得到了她们想要得到的一切,李隆基虽然老了却依然勉强算是个美男子,女人的嫉妒心一旦发作那就是不计后果的,以至于没有任何人提醒她女人用麝香会有什么坏处。 尚宫一共有两位,一个姓武一个姓江,杨玉环跟她们两个都处不来,而且李隆基已经有三十个儿子了,寿王排行十八位,他不需要一个更年幼的竞争者了。 后宫争斗,子嗣就是一切,嫪毐和赵姬生了儿子还不是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的儿子当皇帝而不是自己去争那个位置,只是在最后关头赢政先他们一步下手而已。 ”出什么事了,陈司膳?“许是女官教训小宫女的动静太大了,一个穿着紫色官袍的年轻人皱着眉自偏殿里走了出来,此人眉目清秀,脸长得有点圆,额头饱满,看上去十分幼嫩年轻。 ”薛正卿。“陈司膳本来还在打那小宫娥耳光,一听到来人的声音立刻住了手,那捧着银酒壶的小宫娥捂着脸不敢哭出声,生怕又引来一顿好打。 ”里面正在宴请国宾,别让客人看了笑话。“薛正卿的声音很好听,轻柔并且低沉,让人听了就觉得舒服。 “唯。”陈司膳微微行了个揖礼,司膳只是从六品,碰上了品级比她高的官员行这个礼正好。 说话的薛正卿虽然长着一张娃娃脸,可是人却很有威仪,从他一出现宫娥们就低着头,根本就不敢看他。 “刚才在吵闹什么?竟如此喧哗?” “只是騃女的痴言罢了,薛正卿不必介怀。”陈司膳一边说一边瞪了那个捧银壶的小宫娥一眼。 多情又爱美的李隆基曾颁下诏令宫中二十七世妇和宝林c御女c良人在随侍和参加后宫宴会时都须身披绣有图案的披帛,那玩意儿带着好看如同天仙,不过却不利于干活,女人的衣服颜色多款式杂,所以想分清楚低级嫔妃和高级女官的办法就是看她们身上有没有带着披帛。 绛紫色是最低级的掖庭女所穿,她们每天都要干体力活,要是穿浅色的衣服换洗都来不及,她们过了之后就是跟外面这些端盘子的宫娥一样穿朱红色襦裙的没品级的宫女,再然后就是穿墨绿色衣服,负责哺育王子的乳母c外妇以及内教坊负责教宫女们读书识字的初级女官。越是高级的女官穿的衣服颜色越浅,因为她们已经不需要再从事体力劳动了,二十四司的女官穿的是鹅黄色襦裙,而六尚则穿的藕白色襦裙。 女人的世界有女人的规矩,嫔妃可以穿自己喜欢穿的衣服,宫女则必须严格照章办事,一年四季都穿同一件衣服不觉得厌么?要想穿好看的衣服就努力往上爬吧,要么成为高级女官,要么爬上皇帝或者太子的龙床,从四万人里成为唯二的尚宫难度有多高自己可以掂量,相比之下哪条路更好走谁都知道。 爱情在这穷奢极欲的宫里是一种奢侈品,正是因为求而不得才让人无比渴望,薛正卿的眼睛快速扫过那些捧着托盘站在门外的宫娥,她们是很年轻貌美,但她们只是这场宴会上漂亮的装饰,仅此而已。 “保持安静,禁内禁止喧哗吵闹。”薛正卿最后交代了一句,然后就转身重新回到了便殿内。 这个在宫女们眼中能左右她们生死的大人物在隔壁却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因为他的工作只是管理宫中膳食和侍从,即便他是穿着紫袍的高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红紫乱朱 皇帝吃饭的时间往往比普通人长,没办法,因为在他动筷子之前必然会有个小宫娥替他先吃那道菜,等一刻钟她没事之后李隆基才能吃,国宴上这种帮他试吃的宫娥增加为四个,王守善一进瀛洲楼的门就能看见她们。 招待小国的使节用不着全套的礼仪,再加上王守善被宣进去的时候宴会基本上已经结束了,所以他并没有看到多大的场面,负责奏乐的乐工们正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宫娥们送进来的都是果子和酒水,所有在座的宾主都吃得酒足饭饱,就王守善一个人饿得前胸贴后背。 王守善现在还是白民一个,照理说是不能带刀进宫的,不过有陈克州跟着他一路上都被放行,只是到了瀛洲楼外被勒令必须把武器解下来。按照汉人的规矩,剑履上殿是权臣的标志,上一个敢跟皇帝这么干的人就是曹操,于是王守善毫不犹豫得把刀交给了负责看门的千牛卫,然后规规矩矩得把鞋给脱了。 皇帝要求朝臣们熏香是有理由的,宫室虽然大,然而人多了味道就重,洗澡本来就不方便,有的朝臣还不喜欢洗澡,再加上狐臭c脚臭,要是吃饭的时候闻着这些味道谁还吃得下?王守善的鼻子比正常人灵敏,别人只闻得到香味,而他则香味臭味一起都能闻到,那种又香又臭还混合着食物香味的味道熏得他直恶心,但这个时候他只能忍着。 国宴有多精致王守善不关心,他就想知道这顿饭吃下来得花多少钱,皇帝的内库没钱了,想当然而这钱必然是从国库里出的,国库空得耗子进去都要掉眼泪了,再继续铺张浪费这亏空啥时候能补回来? 能参加国宴并且陪皇帝吃饭的至少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在满屋的绯红和紫色之中王守善这个穿着一身黑色锦衣的西胡儿别提多显眼了。 这种正规场合张九龄都要穿丝绸,要是王守善敢穿着布衣进门殿中侍御史肯定会以朝仪不正参他,陈克州是个实在人,一路上都在教他各种规矩,现在的殿中侍御史罗希奭是李林甫的人,那个平时站在龙椅宝帐右下穿着一身青色朝服的人就是他,别看那小子白面书生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一个酷吏,他跟京城三豹李全交是一路货色,擅长设计各种酷刑。 皇帝招人觐见不是立马就会见的,尤其是他还存着收拾某人的心时这个等待的时间就要加个更字,高力士大宦官是很忙的,他要帮皇帝批阅很多奏表,不可能整日随侍左右,传达诏旨这件事本来是通事舍人的活,不过如今归宦官管了,那个站在皇帝后左边,跟一个长得非常俊俏可爱负责帮皇帝捧御刀的千牛备身站一块c腰上挂着金鱼袋穿着紫色三品宦官朝服的人叫林昭隐,此人是内侍监首官,以后见到他要称呼林常侍,不能跟称呼高力士一样叫他总管,宫廷里要是称谓用错了是很得罪人的。陈克州拉着王守善走到宾客们的身后,指了个地方让他坐下,在林常侍叫他之前王守善只能跟着大部队走,能不说话的时候尽量别说话。 大明宫是武惠妃的地盘,兴庆宫则是李隆基自己的地方,在这里干活的宫女长得普遍比大明宫里的漂亮,王守善长了一副讨女人喜欢的长相,又加上他坐的位置非常靠后,所以打他坐下开始就有至少不下十个宫女往这边看,那眼神露骨得就差将他生吞活剥了。 守宫这种蜥蜴很难得,所以守宫砂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资格点的,路上陈克州已经告诉过他,宫娥是可以调戏的,但嫔妃却连看都不许看,有罗希奭在一旁虎视眈眈盯着,就算王守善想玩这个时候也不敢跟她们挤眉弄眼,等王守善坐稳了,陈克州这才弯着腰凑过来继续跟他介绍。 内侍省除了传达诏令以外,还执掌着守御宫门c洒扫内廷c内库出纳和照料皇帝的饮食起居等事务,最近被派去幽州督军的牛仙客就是内给事,目前他的活由林昭隐暂代,宦官和千牛卫都有守御宫门的职责,刚才王守善随便把自己的刀交给千牛卫的行为是欠考虑的,不过念在他不知道其中的奥妙,陈克州等会儿会找个机会跟殿奉韩庄好好解释一番。那个站在左起第一根柱子旁边,穿着一身中官朝服腰上还带着剑,看起来很威武的人就是韩庄,而在他旁边跟他低声说话的人正是和王守善有一面之缘有鹰视狼顾之姿的左监门卫大将军黎敬仁,此刻他们正看着王守善在说话,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宦官染指兵权王守善并不意外,但让王守善没想到的是他们连文官的活也在揽,李隆基喜欢长得漂亮的人,那个管西内苑五坊的尹凤翔并没有王守善想象的那般丑陋不堪,五坊使的职位只是他的副职,他的正职是负责管理洛阳的丽正书院,那是目前全世界最大的藏书所,目前宦官也缺人,而书院却建在洛阳,为了将他给调过来因此林昭隐也只能给他谋了五坊使这个不伦不类的职位了。 王守善想象不出一个浑身透着书卷气的读书人如何照顾李隆基的鹰犬的?或许正是因为自己目前干的活让他很不满意,尹凤翔的脸色显得很不好看。 在他旁边站着一个满脸慈祥c手拿佛珠的宦官,内宫里是不允许有和尚庙的,但是却有尼姑庵,以前武则天出家的感业寺就是其中之一,和尚道士尼姑女冠其实都是归宗正寺或者鸿胪寺管的,不过因为从宫里放出去的宫女有很多都会在皇家尼寺里出家,那个叫张道斌的就是负责管理那些庙宇的功德主当。 这种有歌舞表演的场合是必然少不了教坊的,总管这一块的人叫刘奉廷,此刻他正带着那些漂亮的女人离开瀛洲楼,王守善反观那些在座的官员们,他们倒是没有盯着那些女人看,想来也是,他们的家中必然妻妾成群,谁还会打皇帝女人的主意? 饱汉不知饿汉饥,饿慌了的人是什么都会吃的,难怪那些宫娥看见当兵的眼神会那么露骨了。 干柴遇上烈火绝对是一碰就燃啊,王守善不屑冷哼,坐在这屋子里的全部都是衣冠禽兽,难怪张九龄那么早就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御前比武(上) 将那啥利国使节安排在瀛洲楼招待也是有原因的,南无观世音菩萨的道场就在南海,那啥里利国就是南海那边来的,他这次来长安的目的是找大唐借水师。 苏门答腊那地方在梵语里的意思是黄金岛屿,那里得山区盛产黄金,作为海上丝绸之路上的要冲干陀利国理所当然得成为海盗重点“照顾”的对象。大食水师还在得时候保护那些运送香料c象牙c犀角商船的自然是他们,如今他们被弗林给打残了,水师一时半会儿还没法重建,所以海盗日益猖獗。 寡国小民的使节明显是被大唐的强盛给吓傻了,他汉话说得不利索,却还是坑坑巴巴得说,李隆基耐着性子一脸微笑得听着他说,看起来特别和蔼可亲。 南海出沉香,以唐国贵族对香料的热爱他们看重干陀利使节也是情有可原,难怪明明鸿胪寺卿就可以打发走的使节会请皇帝亲自见面。 用几块木头换水师?这种买卖明明亏地慌但有人却觉得很划算,不过大唐的水师自打过倭国人之后确实没有经历过什么像样得战争,确实需要再练一练了。 此刻楼里有上百人,光是记住那些宦官就已经够费劲了,陈克州还在他耳边不停叨叨,李林甫李宰相自然是坐在上首的位置,在他对面坐着的就是牛仙客了,那是一个留着美须,看起来干瘦很有主见的中年人,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谁知道看起来那么精明干练的人是个对李林甫唯命是从的人呢。 两位宰相后面跟着的是中书侍郎c六部侍郎c黄门侍郎,再然后就是太常卿卢崇道,他是太常寺的首官,这种大礼必须到场,在他旁边坐着的是鸿胪寺卿,宣惠太子的儿子李琄。 王守善想起那次他在李玙面前提起向高力士和李玙提议让宁王的儿子李琎担当鸿胪寺卿时他们二人哈哈大笑的样子就来气,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竟然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那位置早就有人了,就在这时,王守善忽然察觉到一个视线正在看他,于是他顺着那个方向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讨厌的人。 国宴是接待外宾的,有外宾的场合永远都少不了倭国人,谁叫他们的礼仪学得好呢?此时阿倍广弘正坐在他的对面,一与王守善的视线对上立刻弯腰鞠躬,显得彬彬有礼。 “这宴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一看到那个让自己吃了个暗亏的倭国人王守善就格外心烦意乱,他此刻竟然有些想李玙了。 李隆基年纪大了,要玩还是跟同龄人一起才好玩,李玙那犊子虽然讨厌,但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却不用正坐,如今姓罗的正紧紧得盯着他,不用猜也知道他想抓王守善的把柄。 当仪仗马当然必须懂礼仪了,然而王守善是一匹爱自由的野马,这种画地为牢的感觉让他觉得难受极了,也不知道屋里的这些人怎么就坐得住。 “郎可是脚麻了?”陈克州见王守善坐得磨皮擦痒便试探着问。 正坐看起来固然端庄肃穆气质大方,可是这习惯要不是从小就养成是很难受的,王守善是在西域长大的,那边胡俗盛行,到了他义父家虽然练了一段时间但他就是不习惯,比起这么难受得“坐”着他宁可站起来。 他刚稍微挪了挪腿,那股钻心的刺麻就让他龇牙咧嘴,陈克州看此情形想笑又不敢笑,憋红了脸小心得将他给扶了起来。 “王君什么时候连站起来都要人搀扶了。”王守善才站起来还没站稳,阿倍广弘就出声说道,本来跟蚊子一样低声交谈的官员们纷纷把视线转了过来,瀛洲楼一下子就安静了。 他自己不惹事事情却偏偏惹上了他,王守善腹诽连连。 “脚麻而已,我走动走动。”王守善厚着脸皮笑着说,比起当一个连站都站不稳的病夫,他宁可当一个不知礼数的莽夫,那些高官们闻言立刻笑起来,在他们的眼中王守善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的胡人罢了。 “哦?是吗?”阿倍广弘也站了起来,比起汉人倭国人更矮小,然而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们的狼子野心,为了达成制霸世界的愿望他们将唐人的一切都给搬回了国,在他们眼里似乎只要向中国看齐就能完成这个梦想了“既然要走走何不到更宽敞的地方?” “你想做什么?”王守善警惕得看着这个矮子。 “吃饱了,我也想活动活动,素问大唐横刀所指所向披靡,不知王君可指点一二。”阿倍广弘浅笑着,他身上穿着的是跟汉人一模一样的汉服,不过布料的暗纹却不是寻常的团花,被寡国小民这么明目张胆得挑衅这时候要是缩头了就一辈子都别想抬头了,王守善刚想应战,人群之中却传来一声冷哼。 “阿倍君,你们倭国人都如你这般好战么?”说话的人是个穿着绯红色官袍的年轻人,他相貌堂堂双目炯炯有神,和周围那些脑满肠肥的政客迥然不同。 “拥有力量的时候如果不用它来贯彻自己的信念,那这力量又有何用?我的信念就是与我的剑和强者为伴,而为了执行这个信念就需要我不断战斗,不知这位郎君你的信念又是什么呢?”阿倍广弘微笑着看着那个青年,似乎是在迎接一场挑战。 “我认为,这个世界没有靠杀人获得的荣耀,不论是因为什么理由,杀人都是罪恶的,阿倍君,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贵国好像有死刑吧,即便杀该杀之人也是错误的吗?”阿倍广弘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是谁给你判断哪些人该杀哪些人不该杀的权力呢?天吗?”那个年轻人也站了起来,他的手指着苍天,声音在瀛洲楼中不断回荡。 “天”阿倍广弘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但很快就被礼仪周到的微笑取代。 “对,天,我们汉人相信举头三尺有神灵,你们国家好像也信佛吧,那你相信做坏事的人会遭报应吗?”年轻人的话掷地有声,阿倍广弘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 “这个人是谁?”王守善小声得问陈克州。 “太常卿卢崇道的公子,卢麟。” “是伴食宰相卢怀慎的族人吗?” “唯。” 王守善了然点头,或许正是因为有了那个无所作为而留下骂名的先人,卢家人才变得如此激进。 “决定那人该不该杀自然有法律和判官。” 阿倍广宏的话音刚落,卢麟就冷笑了起来。 “阿倍君,作为你的老师让我再教你一件事情吧,求饶的时候一定要记得,要么让对方感到愉悦,要么就说出让人心悦臣服的理由,你刚才所说的答案没有满足以上两个条件,所以你的成绩是不合格。” 遣唐使不是留学生就是留学僧,作为国子监的老师给学生评分好像也没啥过错。 但阿倍广宏却气得浑身发抖,王守善笑了起来,让你这犊子没事找事。 “不服输对吧?走,咱们出去练练。”王守善活动了下腿脚,文的斗完了现在该换武的了,这种饥饿的状态刚好,能让他的精神集中“这里有没开锋的刀剑吗?阿倍君可是外宾,要是弄伤他可就不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御前比武(下) 王守善他们在这边闹,李隆基吊儿郎当得高坐在宝帐龙椅上得看好戏,这狗皇帝贪玩好武的本性此时暴露无疑。 他想当秦皇汉武成就不世威名,然而付出代价的却是边疆战士,如今秦始皇车同轨的真相被王守善给挖了出来,以他老玩闹的性格忽然生出完成世界大一统的野心也没不可能。 完成世界大一统是很难,当年战国七雄之中秦国最弱,然而正是因为秦人有那种虎狼之心才在那大争之世成了最后的赢家,李隆基要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就不会以三郎的身份把武则天和太平公主都给斗倒了。 在接过千牛卫递过来的木刀时王守善在人群中四处找寻,那个传闻每次都要陪着李隆基吃饭的太子上哪儿去了? 人吃饱了没事干归根究底不外乎两样,要么跟天地斗,要么跟人斗,阿倍广弘这是找上门来讨打,上次他暗算自己的事王守善还没跟他算账呢,这一次正好一起解决了。 褙子没有袖子,王守善穿的又是窄袖,因此不用撸,阿倍广弘穿的却是广袖,所以必须用臂绳把袖子给扎起来,横刀的样式太古怪,又像剑又像刀,倭国人的刀模仿的就是横刀,阿倍广弘说它是剑就是剑吧。 瀛洲楼前有块不小的空地,那里是平时朝臣们脱鞋的地方,地上铺了光滑如镜的木板,阿倍广弘把袖子扎好之后就拿着木刀光着脚走了过来。 我天朝乃礼仪之邦,这是比武不是死斗,在行过礼之后王守善和他找了个合适的距离站定,然后摆出了各自的起手式。 剑主要的攻击方式是刺,刀则注重劈砍,因此剑一般是单手拿而刀则是双手拿,狗日的倭国人说的是剑却用双手握刀,王守善一看他这姿势就一个劲地撇嘴,这新兵实在是欠调教。 “阿倍君,上过战场吗?”王守善单手拿刀围着他绕圈,教他功夫的人有点底子,但他马步站得很稳腾挪却不灵活。 “我杀过人。”阿倍广宏所答非所问,王守善皱紧了眉,这可不是一个好答案。 “是什么样的人?” 这次阿倍没回答,他出其不意地一刀挥了过来,王守善立刻身手敏捷地躲开了。 阿倍广宏出的是连招,一记迎面而来的唐竹没劈中之后他刀势一变,变成了袈裟斩,王守善侧身顺着他的刀势往侧后一倒躲过了这一击。 “在战场上要是像你这样全力以赴地战斗,很快就会力竭的,要懂得保持体力懂么?”王守善轻松地笑着,倭国人可真喜欢较真。 “嗨,我记住了。”阿倍广宏认真地回答,王守善有点后悔,他的本意是调戏这小子,怎么他忽然觉得又把不该教的东西交给倭国人了? 就在他分神的当,阿倍广宏又刺过来了,这次王守善被打出了一点真火气,他要教训一下这个小子。 他抬起双手横刀挡住了阿倍的这一击,在阿倍刀势变老的瞬间双手一松,身子就势一让,胸口险险躲过阿倍的刀锋,下盘稳但是不灵活的缺点就在这时暴露了出来,王守善的个子比他高,左手一下子夹住了阿倍的手臂,而他右手上的刀则砍在了阿倍的后背上。 就阿倍的个子而言要是没苦练过是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的,王守善比他高壮那么多还要双手去接,他收起了小视之心,这是一个认真并且勤勉的新兵。 “再来。”阿倍输了,但他却不服输,在御前比武还这么不要脸的也实属少见。 “你没有使全力,为什么?”王守善气地七窍生烟,阿倍广宏明明还有余力,但他却故意显得笨拙,就像在配合王守善在表演一样。 “赢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阿倍广宏狡诈地笑着,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我只是客人,以后还要继续在你的国家做客,得罪了主人我以后还怎么能得到盛情款待?”阿倍的话音未落,一记平刺剑又攻了过来,被连番偷袭王守善也打出了火气,在躲过了攻击后他抓住了阿倍的手,一记扫堂腿之后阿倍顿时摔倒在地。 “欺负我们这种弱国,有什么可得意的。”阿倍广宏趴在地上继续以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如果你们是真正的强者的话,那就该跟与自己匹敌的对手交锋才对。” “你是指大食人?”王守善俯视着眼前这个缓缓站起来的矮子。 “不,是你们自己。”阿倍广宏诡异地笑着“能打败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 “为什么这么说?” “你先看看周围,你看到了什么?” 王守善并没有听阿倍广宏的,他要是这么简单就中了这小子的计就是真的瓜怂了。 “这么问你可能不明白,那我换一个问法好了,你要怎么让里面的那些人也奋发图强?” 大唐五品以上的官是不允许经商的,没有钱怎么买沉香?怎么养那么多妻妾? 一个人是拖不动一个帝国的,就连身为皇帝的李隆基都放弃了,那必须是这个国家所有人都励精图治才能改变现状。李隆基新即位的时候因为新官上任毁掉了不少奢华之物充实国库,那些人上进了一段时间,可时间久了就又开始懒惰了。 “你知道你们皇帝的后宫一年要花多少钱吗?还有那个新进的宠妃杨玉环,为了给她修一条专门运送荔枝的驿道你知不知道花了多少钱?你们的科举考试越来越形同虚设,这样的国家你觉得还能强盛多久?” “说够了没有?”王守善眯起了眼睛,找个时间他要非要让这位遣唐使失踪不可。 “弘文c崇文?真是愚不可及,这个世界是武力至上的,只是因为没有战争所以就荒废练武,你们有句话叫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一定要遇到急难你们才会去慌忙应对吗?” 王守善气极反笑“你想找死?” “你杀了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阿倍广宏站了起来“咱们做一个交易如何?” “现在?”王守善瞪大了眼睛。 “对,就现在,你们称呼我的国家为东瀛,瀛洲就相当于我的祖国。”阿倍广宏顿了顿,又说道“只要你肯答应,我就” “你不需要告诉我,我也不想跟你们做任何交易。”王守善懒得再跟这个倭国人废话,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个弄臣,在表演一场戏给皇帝看“广宏君,你该多学一学你的族兄仲麻吕,为什么他那么受欢迎,而你却那么讨人厌。” 阿倍广宏明显是被激怒了,这一次进攻他不再有保留,阿倍广宏握刀并不是握实了,而是虚握着,通过活动十指来进行操控,每次挥刀划出来的轨迹都是有变化的,从力量上比单手剑更强,同时也有剑的那种灵活,王守善越来越难轻松闪躲,更别提像刚才一样找将阿倍打得满地找牙了。 这是一个跟突厥人一样善长演戏,厚颜无耻同时又严谨自律崇拜强者的人,如果他被本国人视为精英,那倭国人应该都是一路货色。 玄奘法师取经是取来了慈悲,而倭国人来大唐取经则是为了强国之道,他日他们羽翼丰满必成大患。 倭国人就是唐人的业,因为唐人并没有在有机会的时候教会这帮野兽什么是“仁”。 “好了,差不多了。”就在二人打得难分难舍之时,李隆基在龙椅宝帐里高声说到。 阿倍广宏先住的手,他喘着粗气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只有王守善看得出他此刻有多得意。 也就在这时王守善看到一个年轻俊美,身上穿着跟李隆基的龙袍相似的颜色锦袍的青年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一个宦官跟在他的身后,替他整理着纠缠在一起的玉佩。 “父亲” “比莫使者好像还没有看过霓裳羽衣舞吧,走,咱们一起去看看。”李隆基客气周到得说,他的话音刚落坐在地上的群臣立刻站了起来。 随着他起身,所有人都开始行动,从头到尾李隆基都没有看太子瑛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腾云驾雾(上) 李家人很重视教育,所有王子不仅必须要练一手好字还必须习武。 李隆基经历过武则天统治的黑暗时代,汉人讲究长幼有序,而且他还不是嫡长子,他要是没有一点真本事也不可能取代李成器成为太子了。 太子啊,太子。 王守善看着那个长得跟女人一样漂亮的青年心里直摇头,听说他的娘是伶人出身,她一定长得非常漂亮,不然也不会生出这么好看的儿子。 李唐王室的皇位斗争一直都是残酷的,尔虞我诈c亲情泯灭,能当上皇帝人的就像是吐蕃人口中九狗一獒的獒犬一样凶残,像他这种文弱的“好人”是活不到最后的。李隆基压根就没问他刚才上哪儿去了,直接带着群臣往花萼相辉楼走去,虽然他老了不过体格看起来还是很好,而且龙行虎步,走路又快又迅捷,那些吃得脑满肠肥的官僚想跟上他的脚步还有点困难。 “你就是王郎吧。”王守善悄无声息地走在最后,竭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感,但即便是这样还是有人缠了上来。 那是一个穿紫色官袍的中年男子,长得慈眉善目,看起来莫名有些眼熟。 “你是何人?”王守善故作粗鲁地问,当一个不知礼数的莽夫是很方便行事的,最起码安禄山就是这么干的。 “我姓窦,单名准,在少府监任职。”窦准毫不介怀得说,一听此人姓窦,王守善就来了精神。 “少府监”王守善经他这么一说就想起来了,他应该就是那个跟窦z一起奏请在黄河种树的少府卿了窦准了。 “窦郎近来可好?”他话音刚落才回过神来,他说的窦郎是窦z,窦准也姓窦,他可能会误会的。 “他现在在洛阳,正在做驰道的仿制品,顺便还在丽正书院找与驰道相关的典籍。”窦准却听懂了王守善的话微笑着说“我听元鹿说你跟胡商很熟?” 王守善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窦准的话的意思,元鹿估计就是窦z的字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 “上次陛下下诏悬赏能治锈万孔之患的人他们那边有消息了吗?” “万孔之患?”这次王守善是真的不懂了。 窦准笑眯了眼睛,顿了顿才说“就是防锈。” 王守善现在有些理解为啥李林甫那么讨厌这帮读书人了,有学问是该了不起,但有必要那么卖弄么? “没有。”王守善粗声粗气地说,他确实没有收到任何相关的消息,而且比起节省金锥那点钱更重要的是解决兵源问题,不论有没有找到防锈的办法驰道都必须普及,齐国的轨长制很值得借鉴,至少以后找来的彍骑不会跟现在一样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而来了。 “要是能找到防锈的办法就好了,以后铜器就不用定期拿出来打磨,能省不少人工钱。”窦准自顾自地说着,少府寺掌宫中服饰衣物c宝货珍贵之物,铜器也是会生绿锈的,以李隆基那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个性要是被他发现灯盏或者香炉上长了铜绿还不知道要发多大的火。 太子是个孝子,奈何他遇上了一个挑剔的阿耶,所以即便他没有犯什么大错也浑身是错了。 先天二年的那场阅兵让很多人印象深刻,王守善的义父就曾经参加过,在他老人家的眼里那队列其实走的蛮整齐的,不过李隆基还是觉得乱,然后动手将知礼仪事唐绍给斩了。 拓跋氏大帝国坐拥天下至富,不是最好的根本就入不了李隆基的眼,太子是日后要继承他皇位的人,这个挑剔的程度就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首先长得不讨他喜欢的人被淘汰,脸被挠过的皇长子就是例子,不然也不会轮到母亲是伶人出身的次子来接这个位置。太子瑛长得倒是好看,不过脑子却差了点,和他相比李玙长了一双大耳朵,而且老是一副严肃的模样,活像人人都欠了他钱似的,然而论手腕和头脑却都非常出色,这天下没有完美的人,李隆基却事事追求完美,为了迎合他的喜好保住自己的储位太子瑛只能想尽一切他能想到的办法。 在明黄的太子旁边有一位同样穿着紫色官袍的青年,那个人就是唐昌公主的驸马,光禄卿薛锈。 光禄寺乃掌管酒醴馐膳之事的机构,薛锈的活与内廷宦官的工作重叠了,黎敬仁主职是监门将军,同时也是内廷酒坊使,跟宦官在吃喝玩乐上争宠?王守善也不知道太子瑛是怎么想的,就在王守善和窦准说话的时候黎敬仁那双阴森的眼睛已经在他们二人身上瞟过好几次了,李林甫只专心跟李隆基说话根本就不看太子那一边,看着眼前的场景王守善莫名觉得太子瑛有些可怜,他虽身为贵胄却投错了胎,这游戏不是他能玩地动的。 有窦准跟王守善聊天,陈克州就不敢靠过来了,他远远地缀在二人的身后,抱着拂尘躬身低头,看起来就跟宫里其他的黄衣宦官一样乖巧。 在这富丽堂皇的皇宫里,行差踏错一步都是会要命的,尤其是后宫,寿王之前武惠妃的几个儿女都死了,为了保住寿王的一条小命他被送到了宁王那里抚养,没有了后顾之忧武落蘅就放开了手脚跟她的姨祖母一样在大明宫里大开杀戒,最终成了有实无名的皇后。 杨玉环要是进了由武家女人控制的大明宫保准活不过一个月,她只有在李隆基的保护下才能为所欲为地活着。 她喜欢吃荔枝,李隆基就下令想办法给她弄来,岭南山高水远鞭长莫及,即便用上冰块和八百里加急从那边运来到长安的时候荔枝也坏了,于是只能另辟蹊径,将岭南的荔枝树整颗挖到巴蜀移栽。 从巴蜀到长安原本有一条傥骆道,是由长安翻越秦岭通达汉中c巴蜀的重要驿道,傥骆道虽有路途近捷之利,但途中翻越的几座山岭,蜿蜒于秦岭主峰太白山和黑河各支流间,升降起伏于人烟稀少c野兽出没的原始森林中,全程有接近一半都是在岩壁上开凿的栈道c栈桥,这种路别说是马了,人走起来都心惊胆战,更不可能八百里加急,为了节省运输荔枝的时间李隆基就下令开凿了荔枝道。 “在长安和洛阳的驰道修好后,第一条驰道就修在子午道和荔枝道上,巴蜀闷热多雨,要是不找到防锈的办法不知道要费多少事啊。”窦准忧心忡忡地说,但王守善细品他的话又觉得似乎别有深意。 王守善心里一个劲地骂,跟这帮人说话太费脑子了,有话不直接说不行么,非要绕着圈子说,冯坤那小儿晚上差不多该回来了,回去王守善要问问他窦准这句话到底是啥意思。 “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巴蜀离吐蕃很近的。”王守善也不知道为啥要帮李隆基说话,窦准听了没有做声,似乎在权衡修了荔枝道后的厉害关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腾云驾雾(下) 太宗喜欢乘步撵,李隆基却喜欢步行,要不是王守善知道他现在要靠壮阳药才能那啥谁都看不出他的身体有问题。 其实想一想也能理解,五十多岁的人了他要是还跟年轻人一样生龙活虎那才叫不正常,谁他妈的不想一辈子年轻,可是人总归是要老的,人要是老了要想时刻绷起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是很难很累的。 即便李隆基想继续当野马他也跑不动了,人要是吃地太饱就容易疲倦,尤其是上了点年纪的人,从瀛洲门走到花萼相辉楼的距离并不算远,那些脑满肠肥的官员一开始是跟不上李隆基的脚步的,但是当路过龙池旁的螭首颂德碑旁时他们已经能比较轻松地跟上了,据窦准说那块碑是殿中监王璆于开元二十三年撰文,字则是太子瑛写的,王守善晃眼看了一下,太子的字写得很不错,至少比李玙写地好,而他自己那手狗啃过的字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太子瑛和李玙完全是两个类型的人,要是他们能合成一个人就好了 这个古怪的想法一出现王守善就浑身打了个寒颤,他怎么会忽然冒出这么奇怪的想法? 位于兴庆宫西南的花萼相辉楼是大唐所有舞台的中心,王守善这个没见过世面的田舍汗被眼前所见给完全震慑住了。 花萼相辉和勤政务本楼为二楼一体,朝南边采光好的是勤政务本楼,朝西边的则是花萼相辉楼,由勤政务本楼一楼向东边的龙堂延伸出一条很长的廊庑,与通往宫外的夹城相连。 勤政务本楼为角楼,而花萼相辉楼则是阁楼,这一次杨玉环要表演霓裳羽衣舞的回廊戏场就在花萼相辉楼的二楼平台上。 其他的宫殿全部刷的朱漆,唯独花萼楼刷的是绿漆,王守善莫名想起了那个被自己阿耶绿了的寿王,他老婆在这么多外男面前表演也不知道他此刻做何感想? 人前跳舞这件事是上不得台面的,一般都是娼妓和伶人担当,堂堂王妃表演也就算了,如今她成了皇帝的女人,李隆基到底是大方还是根本就不在乎她? 反正换成王守善自己他才舍不得让公主老婆在那么多男人面前搔首弄姿,太子之所以扶不起来除了他自己本身的原因他的母家出身太低也占很大原因。 优伶是低贱的,他们不能文不能武,最多只是会跳舞唱歌而已,充其量也只能让人快乐一时,然而现在因为皇帝喜欢却变得生活优渥c宠冠当时。 才来长安的时候王守善也想通过当伶人走捷径快点把妖怪的飞行器给它弄到手,现在想来还好他没走那条路,不然他义父非得被他给气死不可。 捷径也可能是一条歧路,一路走来看似风光无限,可路的尽头却是悬崖峭壁。 给教坊的女人赐金鱼袋已经让边军很不满了,将士们为国浴血奋战还比不上女人唱两首歌的功劳高吗?如果唱两首歌就能把敌寇给打退的话那天下人都学唱歌算求了。 太子伶人之子的身份是不能让已经对优伶心怀不满的边军服气的,如果真让太子瑛当了皇帝她们只会更加得意。一个女人的德行决定了一个家庭甚至国家的未来,太宗有贤后长孙氏,她就是一个品德高洁的女子,王守善思来想去太子瑛不管从哪个方面都不适合做太子。 王守善瞥了一眼跟他并肩而行的窦准,窦家人是支持李玙做太子的,李玙上过战场打过胜仗,在将士之中也有威信,母妃出身高贵,而且和宦官的关系处地也很融洽,从各个方面来看都比李瑛适合做太子。除了他之外,寿王因为有母妃和李林甫的支持也成了夺嫡的人选之一,他看似身处花团锦簇之中实则身边危机四伏,要是他足够聪明的话这个时候该学李成器一样激流勇退才是。 谈何容易,现在国内无事四海升平,他身为太子缘何要退位?又要退给谁?是三弟还是十八弟?赵丽妃自己都被武落蘅给整死了,她的儿子当然不能幸免,她最大的错误就是在李隆基成为太子之后跟他进了东宫,又拼死拼活争得了妃位,她要是安安心心地带着孩子在宫外当个别宅妇她们母子二人还不至于落得如今的下场,但她偏偏就是要争,最后把自己和儿子逼上了绝路。 让是一种大智慧,宁王就很聪明地做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被李隆基信赖。 他家就与兴庆宫一墙之隔,此时王守善听到自宫外传来高亢的竹笛声,从离开瀛洲门时就一直没有笑模样的李隆基这时脸上忽然有了笑容,王守善看到林昭隐的肩膀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陛下,要请宁王上楼一起观看歌舞吗?”林昭隐笑眯眯地说,请人来做客也要看主人家的心情,要是李隆基此时怒火万丈把宁王请来只会徒增是非。 “算了,他吹的笛永远和不上玉环的舞,随他去吧。”李隆基站在原地听宁王吹笛,他不动所有人都不敢动,只能跟着他一起吹风听曲。 李隆基文武双全又擅长音律,确实不愧他玉龙子的头衔,但他现在把娱乐当成了正事,将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教坊和梨园里。 王守善想进言又不敢说,他不是魏征,李隆基也不是李世民,劝李隆基励精图治的张九龄已经被罢相了,他这个时候要是再胡说八道谁知道公主老婆会不会成寡妇。 达官贵人们很少有不懂音律的,此时见李隆基品得认真也跟着一起陶醉,王守善将身上黑色的褙子拉了拉,从龙池吹来的风还是很大的,他的衣服被风吹得不停翻飞,那个姓罗的虽然此时不看这边但要是被他发现自己仪容不整就麻烦了。 马屎皮面光,李林甫和武则天一样就是喜欢干些虚有其表的事,兵乃国之重器,但该花钱的地方不花,好不容易交上了的税钱全浪费在这种除了饱眼福啥用都没有的地方了。 等宁王的笛声终了,李隆基才再次迈步向前,他自然走的是花砖,而群臣们则走的两边,王守善刚想迈步跟上去却被陈克州给拉住了。 “郎,那不是你该走的道。” 王守善心里顿时一个劲地骂“不然我走哪里?” “你现在是没有官身的庶人,只能走后台。”陈克州放开了王守善的胳膊,抱着拂尘走在前边“请跟杂家走吧。” 一看陈克州走的方向,王守善就知道想登楼必须绕道,人的地位高低在走路这件事上就一目了然,达官贵人走的是又近又平整的道,而地位低的人则处处受限走不少冤枉路,王守善心里不舒服却发作不得,谁叫他现在没权没势呢。 饿着肚子的人往往心情不好,好在唐人修房子弯弯绕绕不多,在登上一个隐秘的楼梯后王守善来到了“云顶天宫”。 这是为表演霓裳羽衣舞而专门搭建的舞台,羽衣不是羽毛制成的衣服,而是轻盈的衣衫,所有参演的人不论男女都穿着单薄的衣服,风一吹就轻舞飞扬。 敦煌的飞天全带着批帛,因此不论是娇滴滴的仙子还是穿着“铠甲”的天兵天将都带着那玩意,王守善到的时候权贵们已经在廊庑下落座,表演已经开始了。 飞天当然是要飞起来的,但人怎么可能会飞? 在诸多白纱敷面的“仙子”之中只有一人穿着一身虹裳,她站在饰有祥云的秋千上,荡得很高很高,伴随着仙乐表演着惊险的动作,她清纯动人,脸蛋圆润饱满,轻薄的衣衫被风一吹勾勒出她丰满的身姿,那是和单薄的上仙公主截然不同的女人。 不用猜也知道,那个穿着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女人就是寿王妃杨玉环了。 王守善邪恶得笑着,李隆基果然是花丛老手,艳如桃李,明眸善睐,杨玉环是个看起来即清纯又妖艳的尤物。 王守善闭上了眼睛,暗道阿弥陀佛,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夜回家时上仙公主为他缝衣时在纸门上留下的倩影,如果不是因为她他现在估计还是浮浪人一个,他可不能跟李隆基一样做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大闹天宫 就为了实现皇帝的一个美梦,上至达官显贵,下到黎民百姓,每个人都献上了自己的一份力,在花萼相辉楼上搭建了一个奢华的舞台,让杨玉环尽情舞蹈。 杨玉环并不是天下最美的女人,但是她此刻扮演的却是天上的仙子,她站在高高的秋千上飞得又高又快,薄纱和丝绸制成的虹裳迎着风翩然飞舞,她头上带着金凤步摇,即便是作为布景的宫娥们身上也带满了珠翠,她们每每一舞动那些金银珠宝就在阳光之下闪动璀璨夺目的光,一时之间如同霞光万道,美艳绝伦。 杨玉环最大的特点就是艳,她每一次回眸顾盼都能勾住任何一个看她的人的心神。 杨玉环很白,她的皮肤皎如明月,莹润有光,她的眼睛很亮,如同初出白日,夺人目精。 人只要自信了,在人群中总是会脱颖而出的,更何况她现在是众星捧月,所有人都围绕着她一个人转。 难怪那么多女人会那么恨她了。 也许是因为那句阿弥陀佛起了作用,王守善的心神终于定了下来,因此才看出来芸芸众生之百态。 杨玉环表演的时候自然是看着李隆基的,她的视线注意不到那些衬托她的女人,她们的眼神似乎恨不得杨玉环站的那根秋千绳子断了。 霓裳羽衣舞要跳好不容易,但它现在是大唐的国粹,即使是在西域的勾栏里也有舞姬表演倪裳羽衣舞,此曲分为散序c中序和曲破三个部分,同一支舞不同的人跳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杨玉环无疑是最适合跳这支舞的人。 与其说她是在跳舞,不如说她是在扮演天仙,此时正值暮春,各色鲜花已经开完,在周围的廊庑上站了许多宦官向空中抛洒各色花瓣,在大风之中它们和杨玉环一起飞舞。 为了制造烟云,布景的后面点燃了许多香炉,小宫娥们拿着扇子汗流浃背得拼命将那些香烟往嫌贵们的方向扇,一时之间花萼楼的回廊戏台就成了敦煌壁画中的极乐世界。 就为了看一场表演,这又得花多少钱? 王守善已经不敢去算那笔帐了。 罗衣初索,流光过隙,要全部跳完得花点时间,而且散序c中序的意境就凭一个连汉话都说不好的使节多半是看不懂的,于是这一次表演便跳过散序,直接从曲破开始。 普通的舞姬最多是从舞台的一角直接冲舞台中央,杨玉环是直接“飞”进来的,她从秋千上跳下来的时候有至少六个身披“铠甲”的男子接着,即便是这样看起来还是惊险异常。 也正是因为如此,杨玉环才更像是天仙下凡,她本来人长得就亮眼,而霓裳羽衣舞更是适合在风和日丽的春天跳,磬箫筝笛声如跳珠,罗衣翩然不舞不歌。在杨玉环入场后,一个面色红润,长相俊秀的青年开始唱起歌来,他的歌声高亢,自由潇洒,唱的词也不是寻常的五言c七言的韵脚。 谢阿蛮的凌波舞是讲的龙女救驾,而霓裳羽衣舞则是讲的是织女回天庭受审的故事。 散序中讲的是牛郎和织女男耕女织的平淡生活,他们的每一天都是重复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同样的曲调重复六遍后就进入中序,也就是西王母发现织女和牛郎私自结为夫妻的事情。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织女一落人间年在天庭不过是天的时间,一转眼她已为两个孩儿的母亲,西王母怒不可遏,挥舞广袖作势要严惩织女。 一开始织女战战襟襟,中序十八段的曲调较为舒缓,织女的如同弱柳一般只能随波逐流,偶有几次由慢转快的曲调也随着织女胆怯而沉寂,但是当她看到被老牛驮着追赶而来的牛郎和自己的儿女时,即便是弱女子也爆发出无限的勇气。 织女是织云雾的女仙,而天宫正建在云海之上,当她运用法力搅动云海时整个天宫顿时大震,为了阻止她毁掉天宫十万天兵天将一起向她涌来。 曲破又名舞遍,是全曲最精彩绝妙的地方,这里的曲调繁音急节,乐音铿锵,如同金戈铁马c十面埋伏。织女只有一身虹裳,手只拿过针线,但她的广袖披帛却挡住了天兵天将的刀剑,眼看着织女就要与牛郎相会,王母却拔下金钗,在天空划下一道波涛滚滚的银河。 普通的故事里是牛郎无法过河,只能在河边与织女遥望对泣,他们坚贞的爱情感动了喜鹊搭成了鹊桥让二人相会,但是在霓裳羽衣舞之中织女却化身成了西王母坐下的青鸟,到最后舞姬的动作如翔鸾收翅,而歌者的声音如唳鹤哀鸣,曲破的最后一段是只见急舞不闻歌声,因为在这里织女已经变成不能说话的青鸟,只能默默守护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宰相张说曾经有诗,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一声玉笛向空尽,月满骊山宫漏长。讲的就是霓裳羽衣舞的故事。 在汉人有关神仙的传说中最动人的就是牛郎和织女的了,不过李隆基却对这个神话进行了改编,老牛的戏份少了,却多了很多天兵天将,好好的织女也变成了一只鸟。 织女一年只能见牛郎一面,与其经历那么漫长的等待不如化身为鸟常伴爱人的左右,到那个时候她想到哪里去就可以展翅到那里去,这种自由是身为人形的织女永远无法达到的。 以前在西域勾栏里王守善也看过霓裳羽衣舞,当时他喝得半醉,陪他的那个娼妓讲那个故事时他根本没在意听,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女人雪白的胸脯上,直到现在他才回忆起来,那个娼妓说这个故事时的眼神是充满了向往的。 女人为了爱情会傻到哪个程度呢?那就是不顾一切,齐闵王被杀害之后他的儿子法章名换姓逃到莒地做了太史敫的仆人,作为太史的女儿她居然和仆人私通,太史敫知道后怒不可遏,即便后来法章被齐国的臣子们找回去即位为齐襄王,他的女儿后来成了王后也没有改善父女二人的关系,并直言道“女儿没有通过媒人就出嫁,你不是我们家的后代,实在给我丢尽了脸。”并终生都没有再与她见面。 这个女人是战国策中为数不多的女性,她姓君,并没有留下名字,所以被史称君王后。 和太史敫相比,李隆基真的算是宽宏大量的了,他并没有在知道自己的女儿和王守善这个胡汉混血的杂种私婚后强行拆散他们,甚至还给他们修了房子让他们以公主和驸马应有的礼制居住。 君王后挺傻的,居然看上了一个仆人还跟他私通;玊玉道长也不遑多让,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王守善的真名,却在认识的第一天就把贞洁给了他,他要是第二天就跑了的话她又该怎么办? 看来结婚不只是要女人头昏,连男人也得一起头昏啊。 王守善看着在人群之中水袖翻飞c明眸皓齿c顾盼生辉的杨玉环无耐叹息,人情债就是一本糊涂账,他得还到什么时候才还得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表里不一 杨玉环因霓裳羽衣舞而宠冠后宫,她虽然长得很艳却还没有到让李隆基魂不守舍的地步,王守善觉得他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或者说是他想象中那个可以为了身为凡人的牛郎而大闹天宫的织女。 即便是天子,他也只是个凡人,然而李隆基又跟普通的凡人不一样。 失神只是瞬间,李隆基很快就又恢复正常了,即便干陀利使者根本就看不懂歌舞光看上百人一起表演的场面也够热闹的,他兴奋得手舞足蹈但李隆基脸上的笑容却很淡,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李隆基最大的弱点就是女人。 看着这样的李隆基王守善也不知道该说啥,他是创造出开元盛世的皇帝,文治武功自然是不用说的,但他也会犯跟全世界所有男人一样的错,就连宦官也娶妻纳妾了,更何况他是个正常的男人。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难怪李玙会说他阿耶心软了。 要是年轻个二十岁,李隆基长得俊,有能力,又会音律又会玩,这种男人对王菱那种才来长安又没什么见识的女人是极具吸引力的,王仁皎为了自己的女儿上了李隆基的贼船,就跟王守善现在为了李隆基的女儿上了李家人的贼船一样。 女人啊。 王守善无语问苍天。 杨玉环的表演结束后并没有上前,她一身香汗淋漓,在行过礼后就被其他舞者搀扶着退了下去,而李隆基则被阿谀奉承之辈给团团围住,像王守善这种小人物连近前的资格都没有,于是他就在陈克州的带领下又找了个地方呆着,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在瀛洲楼里一样坐着了。 “王郎。”他才站好没多久,一个黄衣宦官就舔着脸过来了,他的手里捧着个托盘,上面放着酒壶和果子。 “丁典引,你有什么事吗?”陈克州就像护食的狗一样挡在了那个丁典引的面前。 “陈校尉,郎应该还没吃东西吧,我送点东西过来让郎垫垫底。” 皇宫里不会缺吃的,不过李隆基要是想饿死个把人还是做得到的,王守善斜睨着这个丁典引,他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官,但以后他老婆要常在宫里行走,能少一个敌人对她有益无害。 “让他过来吧。”王守善靠着柱子吊儿郎当得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王守善才不信他只是单纯地怕自己饿着了。 丁典引笑得特别不好意思,看起来害羞又腼腆,陈克州冷笑一声让开了路,抱着拂尘站在一旁。 “郎,吃点东西吧,不打紧的。”丁典引轻声细语地说,就像是在惯孩子的耶耶。 王守善没碰那壶酒,李隆基这是在罚他,他要是等会儿开口一嘴的酒气肯定会让李隆基更火冒三丈。 “这是什么?”王守善一边说一边拿了个果子在手里端详。 “这是酪樱桃,朝臣们吃廊下食都喜欢吃这个。”丁典引讨好得笑着说。 酪樱桃就是春天新采摘的樱桃,浇了奶酪,再淋一层琥珀色的糖浆,一入口就酸甜适佳,作为饭后消食的点心极好,但拿它垫肚子只会越吃越饿。 王守善尝了一颗就不动了,樱桃并不是特别难得,贵的是奶酪和糖浆,尝一下就可以了,反正以后要自己做也不是很难。 “王郎,惠妃娘娘让杂家带个话,新房盖好之前不知道您和公主殿下可有住的地方?” 王守善权衡着利弊,只是找个容身之所并不难,常安坊里多的是空房子,麻烦的是他该不该领惠妃的这个人情。 不论是玊玉还是王守善名下都没有房产,怎么他们都是大唐的公主和驸马,岂能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惠妃是后宫真正掌权的人,作为庶母像这种小事由她来管是情理中的事,李隆基是不可能会去管的。 正是因为太符合情理要拒绝才格外困难,住进武落蘅安排的房子里必然到处都是她的眼线,届时就算王守善想干些什么都干不了。 “我们暂时住城外。” “城外”王守善的答案明显超出丁典引的预料,不过他并没有继续追问“那郎家人手可足?” “此事不劳娘娘操心,高常侍已经交代了,抱准不会亏待王郎和殿下。” 内侍省已经有首官林昭隐了,姓高的常侍不是高力士还能是谁?不过同样是常侍高力士和林昭隐的权力可不是一样的,至少陈克州放出这句话后丁典引的脸色有点变了。 看似一党的高力士和武惠妃暗地里居然在勾心斗角?这事要不是王守善亲眼目睹他自己也不信,然而事实就是这样,武落蘅想要李隆基对自己一心一意,而高力士的花鸟使却拼命地把年轻貌美的女子往宫里带,这就是他们矛盾的聚集点。 邀宠也是要讲方式方法的,高力士和武落蘅互夺饭碗,在这凡尘浊世之中要找个纯洁的人是很困难的,杨玉环至少看起来很纯,而且她才十八岁,心思能复杂到哪个地步? “既然高常侍已经安排好了,那杂家就如实回禀娘娘了。”丁典引客气周到得说“不知郎城外的府邸在何处?” “你问这个干什么?”王守善才以为姓丁的不问了,结果转个圈他又开始问了。 “郎别误会,上次殿下进宫据说还穿着布衣道袍,虽然殿下并非娘娘亲生,但总归是大唐的公主,娘娘为殿下备了些衣裳,如若殿下不收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还会以为娘娘克扣了殿下呢。” 王守善心里无端地有些心烦,武落蘅太强势了,她接二连三地“示好”,难怪李隆基不想回大明宫,更惨的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玊玉是她的亲生女儿。 李隆基太花了,太子就是从民间找回来的,他即便再有沧海遗珠也不足为奇,武落蘅对此习以为常,甚至到了能掩藏自己的嫉妒之心做一个“懂事”主母的地步。 李隆基初遇到武落蘅时她也不过十四五岁,那时她连保护自己儿女的能力都没有,但残酷的后宫争斗让她不断蜕变,最后她变得越来越像李隆基痛恨的女人之一,她的姨祖母武则天。 连女儿失而复得这种事都不告诉她?李隆基跟武落蘅的夫妻情分也差不多已经完了,储位之争凶险万分,必须步步为营,在搞清楚局势之前王守善不敢得罪任何一个人,再说玊玉和惠妃是亲母女,女人之间的问题男人还是少插手,这是以前老家隔壁的刘大哥跟他传授的经验之谈。 一山不能容二虎,更何况是两只母老虎,虽然母女问题和婆媳问题有些许差异,但是当两个女人吵架的时候男人夹在她们两人中间进行现场劝和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大的效果,在“战火”激烈的时候一定要有多远躲多远,等她们都冷静下来了再两头劝。 这两个当父母的,阿耶不问女儿的意见直接给她盖豪宅,当娘的送衣服c首饰也不问她的喜好,公主回来了非发飙不可,更麻烦的是他的丈母娘可能有偷女婿的毛病,她今年三十八岁,正值虎狼之年,而李隆基今年已经五十三了,身体和精力都在走下坡路,保养地再好也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 人的年纪就是一年一年慢慢加上去的,二十五个春秋过去满头青丝变白发,昔日少年变老叟,那个推翻了武则天c斩杀了韦后c斗倒了太平公主c开创了开元盛世的玉龙子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地向一个女人服输。 “这个等玉娘回来了再说吧,她喜欢穿什么衣服我也不知道。”王守善揣着明白装糊涂,男人牵扯进女人的斗争就是引火烧身,这种傻事他才不干。 “那公主何时回来?”丁典引惊疑不定地问。 “就这两天。”王守善心烦地敷衍着,现在没他看着小娘子又不知道要给他招来什么麻烦,武家的女人都有点不安于室,回来他就得把她看紧了。 王守善的话音一落,丁典引看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古怪起来,但他很快就将头给低了下来,恭顺地将深深鞠躬。 “唯。”丁典引轻声说“王郎要是再无其他吩咐的话杂家就先告退了。” 王守善被他刚才最后一眼看得无名火起,却又发作不得,盯着丁典引瘦削的背仿佛要盯出个洞来。 “下去吧。”许久之后他没好气地说,身为一个庶人对宦官如此说话本是不该,但不论是陈克州还是丁典引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于是丁典引就倒退着退了下去。 直到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花萼楼绿色的柱子间时王守善才反应过来,在其他不知内情的人眼中他只是大唐众多驸马之中的一个,包括养男宠在内,公主在他面前可以为所欲为,除了忍气吞声之外他什么都不能做,谁叫他是入赘的女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各具其服 内典引就是掌诸亲命妇朝参出入导引的宦官,内侍省置十八人,属于流外三品,有内亭长六人,也就是说如果日后公主要见李隆基的话得刚才那个姓丁的带进去,如果公主求见的时候皇帝心情不好,那他就可以稍微提点两句,陛下是为了啥事心情不好啊,应该怎么应对才不会让他更生气啦,诸如此般。 一个公主得不得宠很大程度都取决于一些小事,在陈克州解释了典引是干啥的后王守善心里暗呼庆幸,还好他刚才没给那阉人脸色看,不过这凭空飞来的窝囊气却让王守善难受极了。 李玙说得没错,女人是不能惯的,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有的女人就是蹬鼻子上脸,身处后宫深宅之中的无知妇人哪里知道什么是民间疾苦。 任何东西只要标上了西域两个字对她们来说就变得稀奇又神秘,同样是香膏,只要说这是西域香膏就能比普通香膏卖高出二十倍的价格,其实那些东西就是中原的作坊里生产的,西域那么远,与其运那种含水高又重的膏脂还不如直接把香料运过来加工,只要配方一致,保准跟西域“原产”的一模一样,本来化妆品就是暴利了,再翻个二十倍就简直是天价,然而这钱她们舍得花,就因为她们相信那些从天山上运下来吸收了日月精华的材料是真的管用的。 李隆基喜欢皮肤好的女人,对于粉黛没有太多要求,只要是不要命想往上爬的女人都会保养自己。 从花萼相辉楼出来后,穿过长长的廊庑来到龙堂,在庭院里就有很多漂亮的小花鸟,叽叽喳喳地采摘院中还未落尽的桃花。 杨玉环的肌肤细嫩是有原因的,一是天生丽质,二是年轻,三是因为她每天必然会拿桃花泡水喝。 她倒是一点都不吝啬自己的秘方,宫中女人们就开始纷纷尝试,兴庆宫里的桃花都被她们摘光了,王守善可以预见今年宫里肯定没桃子吃。 桃子跟荔枝一样容易坏,王守善打算回去之后就提醒自己的老乡想办法运桃子来长安卖。年轻的花鸟们脑子不怎么好使,以为贵的东西就一定物有所值,她们用的香膏巴掌大一罐就要一个金饼,其实只要找对了门路钱是很好赚的,那个出使幽州的内给事牛仙童就是负责宫人脂粉费用这一块的,他被调走后所有宦官都瞄上了他的位置。 粟特人控制着西域的丝绸之路,不过那些胡商却并不好对付,他们装傻充憨的本事一流,正巧王驸马是胡汉混血,而且听说还跟他们很熟,于是家里有做与香料相关生意的官员和宫里想承接牛仙童活的宦官们就在去龙堂的路上慢慢围了过来。 “嗡嗡嗡。” 王守善一开始还虚以逶迤地跟他们应酬,后来也就懒得理会他们了,龙堂紧挨着龙池,在龙池里养了不少鸳鸯,太子安排的第二场表演场地就在这里。 干陀利国不是要借水师么,太子是明显提前得到消息的,他就想在这小小的池塘里重现赤壁之战草船借箭的那一幕。 太子的娘是伎人出身,而且太子本人明显继承了李隆基音律这一方面的天赋,他的两个弟弟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文治武功都不错,内教坊的艺人能本身素质也过关,所以即便是临时准备的歌舞也是完全能撑场面的。 赤壁之战是在大雾锁江的时候发生的,就跟霓裳羽衣舞的天宫一样需要大量的香烟,于是龙池周围的宫娥宦官们又开始拼命扇扇子了。 王守善提鼻子闻了闻,之前在花萼楼烧的是沉香,这一次烧的是龙延香,王守善心疼地心尖都在跳,就这半天不到的时间烧掉了多少钱? 不过经太子这么一提醒王守善也想起来了,大唐的战船也是用木头做的,遇上了希腊火结局就跟大食水师一样,要是这次干陀利国的海盗装备了希腊火,那派出去的水师就只能有去无回了。 上次悬赏能提供防锈方法的诏令至今没人应,寻找能防火的方法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心里有了烦心事那些空有花架子的打斗也就没什么好看的了,干陀利使者应该对中华文化所知不多,连赤壁之战是啥都不知道,在听过了太子耐心的解释后终于明白过来眼前的这场戏背后有怎样的故事,他看李家父子的眼神满是憧憬。 “尊敬的大唐皇帝陛下,不知贵国现在可有尚未婚配的王子公主?”干陀利国使节双手合十,这是他们国家的礼节,毕竟那是个受佛教影响的国家。 他汉话说得真不咋地,那个寡国的语言中原也没人会,然而他梵文却说得不错,所以就由功德主当张道斌负责担当通译,在王守善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接触过梵文,那些西域的和尚通常是不会用梵文跟信众讲经的,然而他此时却一下子就听懂了。 在恍惚之间他闻到了一股檀香的香味,他的右手因常年握笔而留下了薄茧,而书案上放着由刻在贝叶上的经书。 天竺是没有纸的,佛的语言被记录在贝叶上,他的工作是将玄奘法师从西天取回来的贝叶经翻译成汉文写在汉人发明的纸张上,这份工作是有趣而神圣的,直到有一天那个穿着一身明亮丝绸的女人出现在他的禅房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李隆基正回过头来看他,李隆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眼神却阴寒地可怕,像极了来自无量地狱的恶鬼。 在李隆基的身后是还在“战斗”中的赤壁,此时借箭已经进入尾声,接下来该是诸葛亮借东风火攻曹营了。 ‘他想干什么?’ 王守善胆寒地看着李隆基,他们面前是龙池,他们站的地方是龙堂,这里是玉龙子兴风布雨的地方。 昨夜下了大雨,而下午却忽然变得阳光明媚,等他来到龙池时阴云又开始密布,似乎一场豪雨即将降临。 尚书洪范篇有云,曰咎征:曰狂,恒雨若;曰僭,恒旸若;曰豫,恒燠若;曰急,恒寒若;曰蒙,恒风若。 当君王的行为放肆狂妄,则天常下大雨,当君王的行为动辄有差错,则连年干旱,当君王的办事效率低下,则天气异常炎热,当君王的行为冒失孟浪,则天气异常寒冷,当君王处事昏暗不明则经常大风不止。 此时的天气不仅大风不止,而且还快要下大雨了,如果按照书上所言,现在的李隆基不只是昏暗不明,他还放肆狂妄。 乾坤不属旧明君。 昔日那个为了百姓祈福降雨的玉龙子已经没了,在这里站着的只是又一个失道的君王。 也许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李隆基又笑了起来,然后他将视线转向了阿陀利的使者。 “有啊,我有二十二个儿子c二十九个女儿,有九个儿子还没有娶妻,有十个女儿还没有成婚。” “十个女儿?陛下不是还有九个没成婚吗?”人群之中有人听了李隆基的话开始小声嘀咕,他们的讨论正好被耳尖的王守善给听到了。 “原来是有九个,但你忘了最近那颗沧海遗珠吗?”说话的那人朝着王守善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跟旁边的人交头接耳起来“那个穿黑衣服的就是她的驸马。” “一个杂种而已,他配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武周时咱们都差点迎娶了突厥女人和亲了,我看此子迟早会成为第二个武延秀,他还以为自己是谶书中那个披天裳的黑衣神孙呐?” “谶书?又是什么谶书?” “说是一个穿黑衣的神皇之孙会披上天子龙袍,我看多半是公主府的人为了骗武延秀编造的牵强附会的说辞而已,当不得真的。”那人笑嘻嘻地说道“那些道士一天要发多少谶言出去?又有多少是真的灵验的,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别疑神疑鬼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观静听澜 汉族的女人白嫩,五胡乱华时期胡人最喜欢抓年轻貌美的汉族女子做两脚羊。 汉人的男人也喜欢白嫩的女人,王守善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余勒都斯联姻的提议就跟妄想一样,这些权贵是不可能看得上又干又瘦的突厥女人的。 “武延秀是谁?”王守善凑到陈克州耳边问,陈克州愣了一下,考虑了良久才低着头低声回话。 则天顺圣皇后圣历元年,突厥可汗默啜请求与大唐和亲,只是这一次和以往的和亲不同,他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太子。 太子妃不出意外都是未来的皇后,历来和亲都是公主外嫁,让一个外族女人嫁进宫廷是不能容忍的事情,但是当时武则天对突厥采取的是怀柔政策,为了安抚默啜她就想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跟外姓女子代替李家女儿出嫁一样,让武氏的男子代替李家的男人迎娶。 武延秀就是那个被选中的人,然而默啜虽然鲁莽却不好糊弄,当他发现来娶他女儿的男子不是李家男人后勃然大怒,他将武延秀关了起来,并率兵入寇中原。 六年之后,长安四年八月武延秀被放了回来,归后封桓国公,四年后景龙二年,他迎娶了韦皇后的女儿,那个一心想做皇太女的安乐公主,后来李隆基发动政变将韦氏和安乐公主诛杀后将他废为庶人。 陈克州有很多话没说,比如安乐公主为了“孝敬”自己的母后让武延秀去伺候韦氏,以及武延秀以为自己是黑衣神孙,想黄袍加身之类的话都没说,武延秀长得俊,会武艺,又在突厥学了歌舞,从某个方面而言他确实和王守善有些相像。 长安的权贵厌武崇文,以从事体力劳动为耻,手心跟女人一样白嫩光滑,没有一点老茧。 王守善总算是明白为啥幽州人看不起这帮中原权贵了。 大唐边军是很强悍,但他们强跟眼前这帮酒囊饭袋有何关系?李唐王室是不可能轻易娶外族女人的,可是那么多宗室c王侯却可以娶突厥女人为妃,幽州不禁止胡汉通婚也有政治的考虑,这是一种安边政策,能加快民族融合的速度。 李隆基刚才的话意思很简单,他就是在玩王守善,公主是他的女儿,他随时可以让她嫁给任何一个他觉得值得拉拢的人。 王守善压根就没把他的威胁看在眼里,玊玉是他女儿又怎么样?她还是他娘子呢,这年头流行私奔,真把他逼急了他就把李隆基的女儿拐走,看这死老头子到时候上哪儿哭去。 人一过万就无边无垠,池塘里表演赤壁之战就跟儿戏一样,“经此一役”王守善算是对太子彻底死心了。 战场不是优伶该去的地方,有句话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士气这东西不是光凭口号挥舞着木剑纸刀鼓劲就能提起来的。 人都要死了,谁还有心情听那种华而不实的废话,在士气低落的时候最管用的首先是督战队和军法,然后才是军功激励,打仗的时候男人全都会变成野兽,只要城池一破城内就会变成人间炼狱。 幽州人一旦南下,眼前的这帮人只有逃跑的命,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是安禄山一合的对手。 逃命的时候是不可能带着累赘的,届时眼前的这帮留守长安,白嫩多娇的花鸟就会知道啥叫生不如死的滋味了。 钱是要给士兵买盔甲用的,这帮女人却偏偏拿来给自己买香膏,这不是羊给自己身上涂香料,就等着火烤熟了请客下著么? 王守善叹了口气,懒得想再看那仙境一般的庭院,他还有一堆事情要办,没时间跟她们消磨。 等待是最磨人的,王守善先让李隆基等得不耐烦,现在轮到他报复了。 眼看着要下雨,他索性就不到其他地方去了,命五坊使尹凤翔把他的鹰给取来。 李隆基爱好打猎,兴庆宫里有鹰一点都不稀奇,王守善烦他的就是这种正事不做一心贪玩的老玩闹性格,难怪满朝文武都不思进取了。 饿肚子的人往往心情不好,这狗皇帝饭点把他叫来就为了让王守善看自己怎么玩?王守善恨不得揍他一顿。 磨吧,看谁更耗得起。 王守善在宫门口找了个能看到龙池的地方吹凉风,李隆基自己一边听着阿谀奉承之徒的吹捧一边熬鹰,脸上的笑容得意又灿烂。 阿托利国使节还在契而不舍得求亲,一副不得到准信就不回国的架势,想当然而,能傍上拓跋氏大帝国绝对是鱼跃龙门,不论是王子还是公主都是不可能去他们那鬼地方受罪的,那就只能是阿托利国的女婿儿媳上大唐蹭饭吃。 汉人的饮食文化博大精深,光吃个面食都能吃三年不带重样的,想占便宜哪有那么容易? 养一个闲人大唐还是养的起的,麻烦的是现在闲人太多了,已经到了比干活的人都还多的地步了。 听着天际传来的雷声,王守善仰视着天上的乌云,春雨虽然贵如油,然而雨太多了也不是好事,从建都长安之后不论是隋还是唐都天灾不断,不过城内的风景无疑是醉人的。 在此起彼伏的惊鸟铃声中,又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身后喧哗的人声在雨声之中变得似近实远,适才那股烧得他心烦意乱的燥火此时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古井般的宁静。 洛阳是牡丹花城,长安则到处都是青绿的榆树,在满眼的翠绿之中,王守善心中开始默念佛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陈校尉,你去过江南吗?”王守善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无悲无喜“我听说那边和长安一样?” “杂家没有去过。”陈克州恭谦得说道“但宫里有不少描绘了江南景致的画,郎可想看吗?” “有隋朝画师的墨宝吗?” “当代有那么多名家,郎为何要看隋朝的东西?”陈克州不明所以,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炀帝以前生活过的地方。”王守善为杨广觉得可惜,他要是没那么着急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急政只会适得其反,人都是血肉制成,既有力尽也有智穷时,杨广是有远见的君王,可是百姓却没有,有道是物极必反,过度重视智力而轻视了身心的问题不利于长远发展,一如用木桶装水,如果做木桶的木板差次不齐,不论水桶看起来有多大,它能装的水永远都只能由最短的木板决定。 雨点落在龙池的水面上荡起涟漪,陈克州的脸倒影在水池中显得模糊不清。 “当年李家父子三人发兵攻打长安时曾下令不许侵犯隋朝七庙和历代王宗室,也正是因为如此很多字画没有毁于战乱,郎请稍待,杂家现在就命人去取。” 陈克州说完就转过身,向守门的小宦官招手,王守善也不知道他是一时口误还是故意为之,他怎么能称乎自己的国君为“李家父子”? 还有李家人下令不准屠城的事人人都知道,陈克州为何还要故意再说一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隔岸红尘 隋和唐一样文人雅士辈出,不过太宗喜好字画,下葬的时候带走了不少,如今宫里诸如展子虔这种名家的墨宝是不轻易示人的,但王守善只是个俗人罢了,他想看的不过是江南的风景,所以小宦官最终还是抱了一大堆的卷轴画过来。 和壁画相比,在纸上的做画无疑要方便观赏地多,小宦官这次带来的就是与展子虔同一时期进入大隋宫廷的绘画大师董伯仁的作品,和有唐画之祖头衔的展子虔相比董伯仁的名气要小不少,只有少部分专门工于字画的人才知道他,但是当那副画卷在两个小宦官手中被展开时王守善还是被震撼了——今天从他进兴庆宫的门开始就不断被震撼,震到现在已经觉得有些麻木了。 展子虔来自河北,董伯仁则来自江南,他们的画风自然也是南辕北辙,以前在敦煌参观的时候画工们就说过,展子虔的画画面优美,可是笔法却非常流畅细致,画的山水以青山绿水为主,正是这种细致的画风影响了阎立本c吴道子等名家,进而影响了整个敦煌。 董伯仁的山水画用色不像展子虔那么多,他将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亭台楼阁以及周围的人物上,房子不可能跟衣服的褶皱一样有弯曲,为了画出那种笔直的墨线董伯仁便用上了尺子,他画的楼阁已经近乎于施工用的图纸,然而它又与那种匠气的图纸截然不同,王守善已经找不出词语来形容这种巧密精细的画风了。 “郎,这种画叫界画。”捧着画轴的小宦官似乎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微笑着向王守善解释“有人说董伯仁的楼台旷古绝今,郎认为呢?” “此言甚秒!”王守善忍不住拍手叫绝,不论是画画的人还是品评的人都绝了。 经过百年时间,宣纸已经有些发黄了,却无损画面严谨工丽c端庄雍容的风格,画家必须静得下心c耐住寂寞花大量时间和精力作画才能精雕细琢出如此细致到极致的画。 见王守善喜欢,小宦官们又打开了另外几幅画轴,具是界画,界画以写实为主,王守善虽然说的是要看隋朝的江南,可是那个时候的画家大多都以绘壁画为主,留在宫里的并不多,小宦官们带来的卷轴画有不少都是当代c近代所绘。 能收进宫里的绝不会是凡品,这些界画画主以大量的笔墨来描绘那些富丽堂皇的楼阁,与董仁伯的楼阁相比后者山楼重叠c阁道相连c描画工细令人目不暇接,王守善忽然觉得就算是真的江南风景也没画上画地那么美。 寒雪夜半卧湖庭,一池春色云中生。 在一副画的空白处留了两行题记,这画中画的正是一对男女坐在湖心亭子里对望的场景,寒冬时节万物萧瑟,画的主体是依山而建的房舍,画中央除了湖心亭外则是大量的空白,然而那两个穿着薄裘的人却让整幅画一下子活了过来。 女子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鬓边空无一物,男子穿着一身素服,手里拿着一朵花正要给她戴上,天上用寥寥几笔勾出了圆月和几朵云彩,王守善明明是品画的人,却又觉得自己是画中人,找个时间他也要跟公主这么玩 “郎,别玩了。”王守善正看着高兴,陈克州又凑到他身边低声说。 “怎么了?”他有些不耐烦地回过头,结果发现李隆基好像又不高兴了。 李隆基现在是在罚他,故意晾着王守善不理,他要王守善闲地百无聊赖,难受之极,结果王守善却自己找到好玩的了。 除了董伯仁以外,其他画师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几幅画而已,给他看看又能怎么样?结果就这么点小事就触怒了龙颜。 太子在国宴上缺席都没见他生气,王守善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受宠”是好事还是坏事。 还能怎么办?哄他呗,女婿是半子,哄自己阿耶开心是尽孝,不过王守善可干不出彩衣娱亲的事来,他的脸皮还没厚到在一群外臣面前扮稚子的地步。 人至贱才无敌,安禄山那死胖子那么肥还敢跳胡旋舞,他也不怕把看他跳舞的人给恶心死。 就在王守善想办法时原本围着他的宦官都退下了,这时他眼角余光瞥到有个没穿着宦官衣服的小儿正在龙堂水榭探头探脑。在这宫里,只要没穿宦官衣服的男丁不是王子就是宗室,再不然就是王孙,小贵胄现在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年纪,还没有参加这种正式宴会的资格,然而他对大人的世界无疑是向往的,所以才从深宫中偷跑了出来。 小的时候人总是想快点长大,等真的长大了又想重新变成小孩,其实龙堂里面那个五十多岁的老顽固跟对面这个黄口稚子差不多,生气了必须要有人哄,哄老头子王守善不会,但哄小孩子他会啊,于是他就把自己的这张脸皮撕下来揉了揉,朝对面做了一个鬼脸。 李家人绝对接受最正统教育,看李玙那犊子就知道他们对王子读书成才的问题有多重视了,小贵胄绝对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对自己做鬼脸,他左右看了看,那些站在柱子旁边的宦官如木塑泥像一样目不斜视,知道对面的胡人是在惹自己了,当下气地拂袖而去。 “喂,小儿,你就这么走啦?”王守善嬉皮笑脸地说,活像调戏良家女子的闲汉。 “尔欲为何?”小贵胄满脸愤怒,一看就知道是正经人家养出的正经孩子。 “咱们打个赌怎么样,等会儿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赢了我答应你一个条件,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个条件。”王守善心里无奈叹气,贵胄啥没见过,像自己这种穷酸给地起他什么? “哼,就凭你。”小贵胄明显没将王守善放在眼里,小小年纪就学大人冷笑。 “对,就凭我。”看着那些被剪掉了翅膀,只能在龙池中嬉戏的鸳鸯,王守善计上心头,笑得不怀好意“你要是赢了我就带你出宫玩一次,怎么样?” “出宫!”小贵胄惊呼出声,然后立刻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左右宦官依旧低着头一动不动,就好像自己的耳朵聋了一样。 “嘘。”王守善装模作样地竖起手指做噤声状,陈克州看他的眼神满是绝望。 “郎,对面那位要是出了意外奴婢们就只能用命来抵罪了” “此言当真?”小贵胄是听不到陈克州说话的声音的,不过看他的表情明显是当真了。 钱是买不来自由的,即便是拥有天下致富的李唐王族也是一样,成了皇帝后某个人这一辈子都别想跟过去的临淄王一样随心所欲地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了。 “当然是真的。”王守善收敛了笑容,贵胄和奴隶的区别有多大?他们都是不自由的。 “那行,我答应你。”小贵胄还不知道自己被胡人利用了,满脸严肃地点头,王守善此时做的事其实跟初次见到玊玉时一样,他只是利用了人心之中的罢了。 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想拥有,然而却对自己已经拥有的并不珍惜,反而对一些身外物无比执着。 这其实就跟沙海之中到死都不肯放开那些金银器的贼一样,道理很简单,每个人都懂,可是事到临头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浮生一梦 逗孩子玩和自己扮稚子是两种完全概念,尤其是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 王守善和对面的那位小贵胄比的是哪个动作谁更不敢做出来,小贵胄的优势在于周围除了宦官之外没有其他人,而王守善的优势在于他不要脸。 一开始他是装猴子,他做得惟妙惟肖就像真的猴子一样,小贵胄犹豫了一下照做了,看起来就像身上长了虱子。 然后他就开始跟耍猴一样原地开始翻跟斗,这下子小贵胄没法照做了,礼仪之邦教出来的王孙当然是懂礼教的,要是被夫子们知道他将自己像个弄臣一样非以死谢罪不可,更何况小贵胄一看就没练过武,翻跟斗这种事对他来说太难了。 “你赖皮!”小贵胄在对面的水榭里气得跳脚。 “我哪儿赖皮了?”王守善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李隆基,写出了霓裳羽衣舞的大唐皇帝陛下居然因为些许俗事而笑了起来。 “刚才那个不算,重来!”小贵胄颐气指使地说。 “要是我做出来了你又不敢做该怎么办?” “你不准学动物!”小贵胄划下道来。 “行啊。”王守善搓了搓手“看好了啊。” 他的话音刚落,往后退了半步来了个大头朝下,以手代替脚在龙堂外的走廊上“走”了起来。 比起翻跟斗这更需要臂力,不过那样子实在丑得难看。 要是西市的耍猴艺人在场的话估计会给王守善一颗核桃吃,养了那么多猴子就没见着表演像他这么卖力的。 “你无赖!说好了不许学动物的!”小贵胄果然还是做不到的,气急之下又打算拂袖而去。 “诶诶诶,别走啊,我还没说你输了要干啥呢。”过了自己这一关接下来就没那么难了,王守善打算将无耻进行到底。 “你想干什么?”小贵胄满眼警惕。 “以后你看见我不能叫我名字,得叫我叔叔。”王守善得意又无奈,以他的年纪这小儿叫他叔叔是理所应当的,不过谁叫贵族连名带姓得叫地位比自己低的人是常态。 “咳咳。”陈克州拼命咳嗽。 “你嗓子痒么?”王守善回头瞪着他。 “郎,辈分上他该叫你哥哥。”陈克州看向龙堂的另一头“他是皇二十三子李珪,是公主殿下的弟弟。” 王守善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隆基的身体是真的好啊,一树梨花压海棠,这把年纪了还能生儿子出来,反观自己,鬼知道这辈子他还能不能有子嗣。 “就凭你?”二十三子朝王守善做了个鬼脸“下辈子吧。” 撂下狠话,小贵胄就跟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跑了。 哪怕是不成器的王孙也有可爱的时候,然而男人不能一辈子都可爱,迟早有天是必须长大的。 有的人醒悟得早,有的人醒悟得晚,太子瑛就是醒悟得晚的那种。王守善刚才装丑做怪的样子他也看到了,然而他却只将王守善当成一个弄臣,根本对自己够不成威胁,见李隆基心情又变好了他就凑上去开始说话,其他阿谀奉承之徒也开始锦上添花。 李隆基老了,兄弟们一个接一个得离世,他自己恐怕也会怕的。 因为怕死所以主意保养身体,现在的他已经跟普通老人一样主意修身养性,能少操心就少操心,大事小情都分给了李林甫和高力士,而他自己负责玩就行了。 就算他想让位也得找个对自己孝顺又有能力的儿子,可是隋文帝的先例让他恐惧。弑兄杀父,听起来就是禽兽不如的人干的事,道家认为改名字相当于改了一个人的命数,一开始李隆基的儿子全是嗣字辈的,太子瑛最开始的名字就是李嗣鸿,李玙的名字叫李嗣升,王忠嗣只是养子所以不用改名,所以他忠嗣的名字就沿用至今。 后来天下连年大旱所有王子的名字都改成了水字旁的,又后来京兆洛阳等地发生大涝,王子们的名字又改成斜王旁的了。 带王字旁的字几乎与玉有关,除了以土克水的期望外他或许还有希望儿子们拥有玉一般高洁的品质。 玉龙子啊玉龙子。 王守善觉得他可怜又可恨,谁叫他既是天子也是个俗人。 就在龙堂里热闹无比的时候,一个小宦官着急忙慌地捧着一个托盘进来了,隔着老远王守善就看到了一根色彩艳丽的羽毛。 这玩意他在军营里见过一次,那是八百里加急的急信上必须粘着的,在场所有官员一见它到来全部都朝两边闪避。 原本笑眯眯的李隆基这时也收敛了笑容,以不输给年轻人的敏捷身手站了起来,将托盘里用朱木金漆盒子装着的信件给取了出来。 “羽檄不用经过枢密院处理,可以直接传递到陛下手里。”就在李隆基一目十行得阅读那一小卷纸时陈克州又开始教王守善规矩“羽檄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不能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用它禀报。” 八百里加急要用很多人力物力,不用陈克州说王守善也知道不能轻易用,可是他故意提醒自己干嘛? 王守善腹非心谤,心里打定主意有机会一定要传一次羽檄玩玩。 皇帝看信的时候谁都不敢做声,谁知道这紧急公文传来的是什么消息。 在死一般的沉寂中,李隆基渐渐有了笑容,所有人都暗自舒了口气。 “念。”李隆基将信递给了太子,太子如获至宝,在快速阅览一遍后开始徐徐念了起来。 牛仙童恭请陛下圣安,臣二十九日抵达幽州,观边军诸将军容肃整,营内井然有序,节度使张守珪礼贤下士善待士卒,治下秩序井然,夷族庶人携幼扶老争相来投。开元二十五年四月初三,副大将白真陀罗携三千兵马夜袭奚阳,歼敌一千,俘五百,获马匹牛羊千头,奚夷后撤三百里。诸将士尤感圣恩,愿以绵力守国卫土,特请准突厥使者勒马回辕。 听到这里王守善不禁冷笑一声,幽州人真是不识抬举,居然连援兵都不要,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么? 太子还在念捷报,然而下面的人阿谀之声已如大浪一般汹涌而来,李隆基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郎,牛给事被派往幽州是为了别的事情而去的。”就在这时,陈克州又凑到王守善的身边低声说道“有传闻张守珪打了败仗,但传回来的都是捷报,牛给事其实是为了核实这件事才出使的。” 王守善心里一凛,谎报军情可是大罪,牛仙童难道不要命了? “没凭据的事情别胡说。”王守善压低了声音警告着。 “一开始乌知义凭借偷袭确实打了胜仗,可是奚夷反应过来后就开始组织抵抗,咱们其实一直在节节败退。”陈克州依旧压低了声音说“牛给事请突使者回去应该是恐事情败露,郎,军国大事绝非儿戏,该怎么做还请明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紧锣密鼓 五皇子李瑶是幽州都督,照理说自己的部将打了胜仗这个时候本来该高兴才对,但谁叫他是遥领的虚职,张守珪打了胜仗跟他有屁关系。 受汉初吴楚七国之乱和西晋八王乱政的影响,以魏征为代表的大臣坚决反对皇子分封,然而太宗却接受了颜师古的意见,所有的王子都可以被封为王,并且可以到地方任职。 但是到了李隆基这儿又发生了变化,所有王子虽然任然可以封王,却列爵不临民,所有的食邑归国家统一征收后再按各自的分封重新分配,王子们干完了活全部都要回长安,老老实实地都在十王宅里呆着。 李隆基是个不喜欢按照常例做事的皇帝,只要他觉得对的就打破常规,什么礼法规矩全部靠边,籍田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虽然好奢侈,可是他也看重农业,籍田往往是跟祭天一起进行的,每年开春在明德门架着六御在先农坛三拜九叩完之后他就要跟着一个老农下地犁地。按照礼制,皇帝跟在老农后面推三下犁就行了,然而他却非要推九下,这下可好,推犁本来不是什么累人的事,反倒是应付那帮以礼为天的儒生快把他烦死了。 蝗虫是天虫,历来是不敢有人敢去捕杀的,然而在朝堂辩论的时候李隆基却力排众议支持了姚崇捕杀蝗虫的意见,最终让百姓少受了不少损失。 再怎么英明的人也不可能在收到假情报的时候做出正确的判断,明明打了败仗却非要说打胜仗,王守善狠地咬牙切齿,他想抽了那个叫牛仙童的宦官的筋。 谎报军情不外乎两个原因,一个是通敌叛国,一个是逃避罪责,李隆基喜欢打胜仗不喜欢打败仗,他一不高兴肯定有人会遭殃,首先第一个倒霉的绝对是节度使张守珪。 幽州节度使不好当,就算没有安禄山也一样,有了安禄山这个难度就要加个更字,在没有办法的办法下最好就是让张守珪在节度使的位置上继续留任。 汉人跟突厥人有仇,但因为霜冻天气突厥人无粮可吃,在为了活命的前提下当唐人的雇佣兵,以幽州人的骄傲自负恐怕很难接受这支援兵。 突厥人想要稳定的粮食供给,有了足够的粮食才能养活足够多的人,运营驰道需要大量的马,用突厥盛产的好马换粮食,再加上放回去的质子领兵,这次打完了奚下次就该轮到突厥人跟唐人打仗了。 李隆基派牛仙童去核实案情也是谨慎起见,结果他却被蒙蔽了,在高兴之下他大方地赏赐龙堂之中所有人喝酒,就连挨罚的王守善也分到了一杯。 宫里喝酒的酒器也是有礼制的,皇帝赐酒一般用的是套杯,最外面大的那个给品级高的,最里面最小的杯子则给品级最低的人,分给王守善的那个杯子就小地可怜,然而这银酒觞里还是铭刻了竹林七贤的坐像。 王守善红着眼睛将那杯据说是用沉香木酿的酒给干了。 “消息是从哪儿传来的?”王守善将杯子递给了陈克州。 “是裴伷先的食客,他们常在北庭往来,他们将情报告知三殿下,再由三殿下禀告的陛下。”陈克州双手捧着酒杯,低着头轻声说。 虽然眼前就有一个太子,但王守善却不想将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他来处理,那个长得跟女人一样漂亮的储君干的全是没用的事,他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有他没他只是个摆设。 和太子相比,寿王至少还有个强悍的娘,李林甫看人果然是有眼光的,同样都是废物,寿王至少比太子有胜算地多。 此时李林甫和牛仙客并没有跟那些阿谀之徒一样围绕着李隆基,他们站在人群外小声地说话,只见他在牛仙客耳边说了几句,那“精明干练”的牛宰相就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李宰相想要仪仗马,而幽州那边却全是骄傲的战马,一个姓李的宗室却掌握了那么多的兵权,王守善也不知道李林甫是不是也跟牛仙童一样疯了。 李家的男人能长到成年很不容易,能活到寿终正寝更难,就跟寿王一样,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安安心心的跟媳妇过自己的小日子也会有麻烦找上门来,想要活命就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自保,不然就只能沦为傀儡任人鱼肉。 王皇后无所出,李隆基所有的儿子全部都是庶子,李瑛只是以年长而立太子而已,李玙虽然是三皇子,然而他却是由王皇后教养的,他不认自己的生母改认王皇后为母也是有自己的用意,至少从某个方面而言他算是嫡子了。 一个优伶的儿子和五姓女的儿子哪个更适合继承大统不用想也知道。 瑶王和光王跟着他一起迟早会受到牵连,薛锈作为太子的内兄仕途也到头了,王守善这时想起窦准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来。 “太常卿是干什么的?”王守善思考良久之后问陈克州。 太常是掌建邦之天地c神祇c人鬼之礼,吉凶宾军嘉礼以及玉帛钟鼓等威文物的官员,为九卿之一,掌宗庙礼仪,简而言之,太常卿是要管阅兵庆典的,而太常少卿是辅助太常卿组织阅兵庆典的,太常少卿为两人,一个是太子的岳丈薛绦,而另一个则是李林甫的表哥姜度。 被陈克州这么一解释,王守善瞬间就明白窦准那句话的意思了,想组织起阅兵大典薛锈就必须得捞出来,不然薛绦受到了牵连太常寺日后就是李林甫的天下了。 防锈果然是如今的第一要务,王守善的头都大了一圈,窦准说的话他娘的得绕那么大一圈才搞清楚来龙去脉,有什么话简单明了地说不行么?非要这么拐弯抹角。 时间不等人,寿王最强有力的对手被调到了外地,武惠妃和李林甫随时都可能会动手,届时就是李宰相铲除异己的好时候了。 李家的男人死于政变和谋杀的多不胜数,因为宁王的保护李瑁活到了成年,但宁王是肯定会死在他前面的,作为一个成年男人李瑁就该保护娘而不是该让娘来保护他,那个杨玉环伤透了她娘的心,如果是换成了王守善自己身处李瑁的位置他一定会杀了杨玉环。 谋反都不一定会死更何况是杀一个犯官之女了,杨玉环本该在掖庭当捣衣女或者成为平康坊的娼妓,结果她却活得那么精彩纷呈。 她活得好了,李瑁自然活得就不好,难怪杨玉环敢将他当成垫脚石。 “寿王现在还在慈恩寺住着吗?”王守善状似无意得问陈克州。 “没有,现在他住在宁王殿下家里。”陈校尉轻声说道“宁王殿下七日前辞去京兆牧的官职,现在在家中专心颐养天年。” 王守善冷笑一声,寿王居然跟幼时一样又找阿耶的保护了。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下一次他没那么好运了。 王守善继续思考,奚族在很久以前已经成为奴隶被役使,或被贵族们用来当做祭祀的人牲,他们是绝对不会轻易就向汉人投降的。 要想保住张守珪就只能让他真的打胜仗,有突厥人帮助要实现这个目的并不困难,只是这样一来奚恐怕要被灭族了。 奚是被偷袭的,也就是说挑事的不是他们,如果唐人真的把他们灭族了那只会在北方诸多民族之中置自己于不义的位置。 安禄山真是个祸头子,要不是他急功近利打了败仗张守珪也不会那么着急。 还是说这次偷袭根本就是他的主意,为的是将自己的义父给调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天威难测 “将军。” 勤政务本楼的候见室内,两个穿着绯红色官袍的官员正在下象棋,这一声吓得王守善浑身一个激灵,也让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吃饱喝足玩完之后就该干活了,即便李隆基将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了高力士和李林甫去管有些事还是必须得他自己下决断,王守善现在还没有入阁的资格,所以他只能和低级官员一起随时等候传唤。 术业有专攻,宰相也不是全能的,有些政情他们并没有真正经手的人清楚,当遇到高层的人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时内常侍就会叫候见室内专门负责相关事务的官员面圣以供咨询。 第一次来的人惶惶不可终日,找个地方独自坐着,仿佛在思考等会儿怎么应答才不出纰漏。经常来的则在宦官的服侍下自娱自乐,等候垂询的意思就是一整天可能都不会传唤,李唐王室并没有那么多规矩,除了不能喝酒随意出门外在候见室里想干什么随意,即便是下棋睡觉也没人管。 像这种下雨天是很适合睡觉的,然而王守善昨晚熬了一夜却没有半点想睡觉的心情,安禄山下了一步好棋,他觉得自己快被将死了。 打了败仗,张守珪难逃其咎,他被处分是肯定的,这样安禄山就能在幽州占山为王。 打了胜仗,张守珪就要得封赏,他已经是节度使了还要怎么封?而且他发动偷袭是擅自做主,李隆基心情好的时候或许不会追究,然而要是等他回过味来就不一定了。 明明是打败仗却传捷报,真是好大的狗胆。 王守善气得都饱了,即便陈克州给他端来了吃的也没有半点食欲。 “郎,吃点东西吧,今天估计会很晚的。”陈克州将蒸熟的梨放在王守善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你昨晚上就没吃什么东西。” “太子呢?”王守善一点都不关心太子的死活,他只是希望在自己没做好准备前太子千万别干傻事。 “下那么大的雨还能去哪儿?”陈克州抿着嘴面无表情“正在百花园招待干陀利使节。” “他还没走?”王守善也是服了,这该算是契而不舍还是死缠烂打? “还没呢,他什么准信都没得到,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回客馆的。” “这样也好。”王守善阴着脸,太子有事做才不会犯傻,怕的就是这个时候麻烦找上他。 窦准不能代表窦家所有人,但他却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也是支持阅兵的。 中央的军队太废弛了,可以说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为了阅兵而练兵总归是能挽回一点战力,至于阅兵之后该怎么办就得另想办法了。 “郎,今天要不是陛下打断了你们的话你有信心打败那个倭国人吗?”陈克州一边说一边将蒸梨汁给倒进一个小金碗里。 “能,怎么不能。”王守善毫不犹豫地回答“上了战场老子一个打他那样的三个。” “陛下有事没事会找我们对练,刚才的话您说给杂家听就行了。”陈克州捧着金碗自己喝了一口梨汁“郎以后要是缺陪练请尽管开口。” 王守善品了一翻才明白过来陈克州的意思——李隆基是看出来自己奈何不了阿倍广宏才喊停的。 身为武将却打不赢一个寡国小民,再没有比这更丢人的了。 李隆基刚才会那么不高兴并不是冲着太子去的,之前他之所以关注王守善并不是因为他喜欢自己的女婿,而是想找个由头收拾他。 皇帝要收拾人的办法很多,杖毙就是其中一种,姜皎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活活打死的,王守善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后怕。 打不赢就是打不赢,李隆基才不管有什么理由,还好牛仙童传来了捷报,不然王守善就不是饿肚子那么简单了。 李隆基老归老,可是脾气还是跟年轻人一样火爆,他只是看起来好糊弄而已。 难怪那些在长安大街上嚣张跋扈的宦官在宫里乖地跟孙子似的,那可是在没有娘的保护c在多疑的女皇监视下靠着自己的本事登上了大宝的临淄王,他要是没有隐藏自己真实意图的本事早就跟李家其他男子一样被武则天杀了。 因为猜不透他想的是什么,所以只能想法设法哄他开心,王守善冷汗直冒,他真的太冒失了。 没真本事的人在御前是混不走的,像他这种三脚猫的功夫还必须苦练,身为武将可以不领军,但是绝对不能将武艺落下,儒将只是少数,这世上更多的是纸上谈兵的赵括。 卢麟的父亲是太常卿,他自己本人只是个五品官,即便连门荫算上以他看起来三十不到的年纪穿绯还是太显眼了,他在候见室里找了个能凭窗听雨的地方坐下,手指一直不停地拨弄,就像是在抚琴。 他自顾自地陶醉,周围的人似乎也见怪不怪,即便他此刻的举动无比古怪旁观的人只会觉得他狂放,而并不觉得他疯癫。 范阳卢氏是五姓家族之一,其根基比京兆裴氏更深厚。 兵乃凶器,唯不得己而用之,连年征战穷兵黩武,年轻男子死地都差不多了,要是不实行一夫多妻制那些多出来的女人该怎么办?健妇就是健壮的妇人,她们才是中原除了奴隶以外主要的劳动力,那种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娇女只能嫁到权贵家里去以色事人。 卢麟说他不认为这世上有靠杀人得来的荣誉,也就是说他是认为军人按人头算军功给奖赏是不正确的。 太常卿主持的是各种仪式,要比礼谁还比儒家懂地多?一个汉族五姓世家学儒出身自认有仁者之心的三品文官,还有谁比卢崇道更讨厌王守善这种不学无术的胡将? 武夫们想搞阅兵在皇帝和百姓面前露脸,但以大唐世界第一大国的国力要真的是把奚族灭族了有甚可得意的?去年打了败仗,今年想打回来是可以理解的,然而幽州人却用上了偷袭的手段。 有道是兵不厌诈,偷袭也是一种战法,但是用了偷袭的手段后还被奚族给打地节节败退,还嫌自己不够丢人么? 文治武功要刚柔并济c软硬兼施才能驯化那些目不识丁的蛮夷,长安的文官们远离战场,根本就不知道那些蛮夷有多残忍凶恶,要是讲道理讲得通的话谁还会动武? 纸门的隔音效果不佳,觐见室距离候见室又不远,再加上现在雨势稍歇,伴随着带着泥腥味的春风,王守善听到了二楼传来的依稀吵闹声。 文官也是男子,关中和东北人嗓门跟打雷一样,听那吵架的架势,对骂的两人似乎想要撸袖子干仗。 “薛楚玉是谁?”王守善听了半天就分辨出一个人名,转头看向对京中事务熟悉的宦官。 “您不知道?”见王守善点头,陈克州只好继续说道“他是薛仁贵之子,是张守珪之前的幽州c平卢c范阳节度使,因被人告发渎职被免官现在闲居家中,他有一子名篙,擅蹴鞠,臂力惊人,有乃祖之风。” 王守善不禁感叹自己真他娘的走运,难怪他觉得看到薛篙就心怦怦直跳,原来原因在这里。 要论对幽州情况的熟悉程度还有谁比上任节度使更清楚? “既然是渎职的犯官为何他还会在勤政务本楼出现?” 陈克州笑看了王守善一会儿,将那个他喝过了一口,用金碗装着的梨汁递给王守善,徐徐说道“陛下不糊涂,分地清谁是真贤谁是假能,郎,你知道张守珪是个怎样的人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卜天知命 张守珪这个人相貌堂堂,人长得高大,年轻的时候就跟王守善一样特别招女人喜欢。 这年头只要有点身家的男人就基本上都是三妻四妾,再加上私妓奴婢那后院就真的是莺歌燕舞,可惜男主人只有一个,一个月下来轮到自己的次数就少得可怜。 后宫的宫女都能跟禁军不清不楚了,那寻常百姓家婢女跟仆人偷情就跟家常便饭一样,张守珪年轻的时候曾为一个名叫梁万顷的县尉当过仆人,结果这仆人没做多久他就跟主人的一个爱婢好上了。 别人喝过一口的果汁你会喝么?反正王守善自己是不想喝的,梁万顷自然也是一样,张守珪虽然长得很好看但梁万顷却不想跟他当连襟,于是张守珪在被鞭打了一顿后就被赶出了梁家。 浮浪人的日子朝不保夕,最关键的是没前途,张守珪在气愤难平之下就到了幽州投军。 和寻常以武力或者治军见长的名将不同,张守珪是以擅长逢迎起家的,他跟着梁万顷当仆人的日子没白混,虽然他只是一个竖子,但怎么拜访上级,怎么送礼,怎么和同僚打交道却比同期人更加出色,再加上他学习能力强,自己头脑又灵活,在从军期间不仅将官场打理地风生水起,战场上也屡战屡胜,尤其是开元二十二年与契丹打的那场大胜仗,他将契丹牙官可突干的脑袋砍了下来,送到东都洛阳,悬挂在天津桥南门上示众多日。 天津桥畔万国帆,抬头北望天帝城。 天津桥是所有外国来的商船c使节必然都会经过的地方,大唐素来是以礼仪之邦闻名世界,结果人家客人一到家门口就看到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这哪里是个文明的国家该干的事情。 武夫们的荣耀在文人的眼中却是耻辱,但这还不算完,李隆基还把他叫来洛阳献捷,顺带还让他参加了籍田吉礼,同时还下令准许臣民会聚饮酒为乐,并让张守珪回宗庙饮酒庆功。 洛阳的繁华哪是幽州来的老兵看过的?跟着张守珪来洛阳献捷的幽州诸将倒是没闹出什么乱子,却闹了不少笑话,有浮华之徒为了哗众取宠故意编造不真的故事于市井之中流传,恶意中伤那些为国流血的士卒,在流言蜚语之中本来心中就有不满的幽州人对久居繁华之中不思进取的中原人更加厌恶。 张守珪对此现象不予理会,洛阳并不是他的地盘,献捷完了他还要回去的,得罪了本地人对他有什么好处。 打了胜仗没有得到应有的奖赏就算了,还处处遭人白眼,幽州的骄兵悍将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恶气?偏见一旦发生就难以扭转,幽州人对东京人普遍印象就是势利c排外,满大街都是长得白白胖胖走两步就气喘的男男女女,打他们就跟打孩子一样简单。 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张守珪就跟他的义子一样野心勃勃,自裴伷先之后幽州节度使基本上就是一年一换,得到了右羽林将军c辅国大将军c御史大夫的职位后张守珪又看上了节度使的位置。 薛楚玉是幽州长吏出身,在幽州也是老资格了,但是他的运气没有张守珪好,开元二十一年他派遣遣英杰及裨将吴克勤c乌知义c罗守忠等率精骑万人及降奚之众以讨契丹,屯兵于榆关之外,官军力战不利,知义c守忠率麾下便道遁归。英杰与克勤逢贼力战,皆没于阵,其下精锐六千馀人仍与贼苦战,贼以英杰之首示之,竟不降,尽为贼所杀。 因为薛楚玉打了败仗才把张守珪从陇右调过来的,张守珪虽然是幽州投军,但当他军功累计到金吾外将军后就被调到瓜州了,瓜州地多沙碛,不宜稼穑,多以坎儿井里的雪水溉田,张守珪打算重修汉代时留下但在唐初屡遭外族破坏的独利河河渠,以惠农兴,于是就设坛祈雨。 也该他运气好,他才祈雨没多久暴雨突然而至,借着这股山洪他将大量木材从山上运下来,张守珪就用这些木材重修了长城堰,独利河河道由此疏通,利民千万,瓜州人甚至为他立了功德碑。 李隆基非常看重水利,再加上张守珪上下疏通关系,在使者们的口中他就成了姜师度一般治水的能吏。后来李隆基又听说张守珪会打仗,正好薛楚玉打了败仗就让张守珪来试试,结果仗果然打赢了,还把贼首可突干的首级砍了下来,但是让张守珪没想到的是薛楚玉居然成了节度使,自己这个功臣反而必须听一个败军之将的指挥。 幽州人虽然能打仗,不过他们累计军功太快了,中原又无田可授,李隆基派薛楚玉当节度使其实是为了改革兵制。 简单地说就是以目前这种以攻代守的打法改为全面防御,对北方诸族按照郭元振那样以安抚为主,这么做可就触动了幽州老兵们的逆鳞,不打仗还当个屁的兵啊,要不是看在薛楚玉在幽州当了十几年的长吏跟大家都是熟识而且还是薛仁贵的儿子他早就已经死了。 在诸多人的排挤和张守珪的暗算之下薛楚玉被套上了渎职的罪名罢官免职了,张守珪如愿以偿成了新的节度使,不过他御史大夫的头衔被李隆基收回去,如今安在了李适之的头上。 张守珪在任果毅期间曾被幽州刺史卢齐卿赏识,据说此人有卜三世之能,但因为其父亲听信巫师之言用艾草烤了他的手心所以现在只能看一世的事情,卢齐卿常召唤张守珪一起聊天,在他调任到秘书监任职之前卢齐卿对他说“十年内当知节度。”最后结果果然如卢齐卿所说的那样,张守珪从一个浮浪人成为了幽州节度使。 举头三尺有神灵,张守珪别看是个封疆大吏实际上却是很迷信的,他在西域呆过几年,深受佛教因果论影响,所以当他自己成了节度使,而过去的仇人县尉梁万顷因任期届满时,他并没有寻机报复,甚至在得知梁万顷得了病时还给了他一些钱财让他看郎中去。梁万顷感其恩德,逢人就说当年他是因为张守珪捉马时扯掉了他的衣襟,自己小题大做才把他赶走的,绝口不提那个爱婢的事情。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见自己宽宏大量果然博得了好口碑,张守珪治下就越发宽和了,卢齐卿会看相,于是张守珪有事没事自己也研究命理之术,这窥探天机的时哪里是一个凡夫俗子能习得的?有一天他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一份推背图,一打开正好翻到二十七像,说是有个下民之极将应运而生,他心有所感离开府邸跑到街上闲逛,正好在路上碰到了一个长得白白胖胖的偷羊贼被苦主押解着进县衙。 偷一只羊而已,县令都懒得管何况是堂堂幽州节度使,但张守珪却放下了诸多军民大事不管,一心一意地想要调教这杂种胡人,那偷羊贼被鞭子抽打地满地打滚,在情急之下高声大喊“大夫难道不想消灭两个蕃族啊?为什么要打死我!”张守珪闻得此言立刻住了手,看那个偷羊贼的眼神就跟捡到金子一样。 “那个偷羊贼就是安禄山,一个偷羊贼而已,郎说他是怎么猜出张守珪心思的?”时至下午,天空乌云密布,即便是采光最好的南方屋内此时也昏暗不明,司灯宦官们用涂了松脂油的长木棍点燃了角落的落地连枝灯,此时大风已止,却忽闻天际尽头雷声滚滚,雨下得更大了。 “张守珪想灭了奚和契丹。”王守善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在昏黄的火光之下他的脸色显得格外严肃,比起劳神费事地安抚,直接将那两个不服管教的游牧民族全部屠杀干净显然更省事,只是这种“省事”的办法是绝不合天道的。 “除了降部,后突厥汉国的百姓已经往草原深处内迁,他们想要积累军功不找奚人和契丹人还能找谁?”陈克州冷笑一声“现在不论他们如何诱骗突厥人来取辎重都没人上当,但要是直接将两个蕃族灭了族,除非冒险进入草原深处,不然日后他们就没仗可打了。” 张守珪要是相信这世上真的有报应的话为何还会想要灭别人的族呢? 他兴修了水利,让沙漠变成了沃土,所以才连连升迁,得到了位极人臣的无上荣誉。然而又是因为他不知满足,诬告同僚获得了节度使的位置才惹来了安禄山这个他命中的克星。 “那个卢齐卿现在还在秘书监吗?”王守善低声问陈克州,想让那个人替自己看一看相。 “早死了,有很多人找他帮忙看相,但他不是每个人都看的,此人是范阳卢氏的后嗣,卢家代代都有奇才出,郎可不能因为他们家出了个伴食宰相就小瞧了他们。”陈克州朝着卢麟的背影怒了怒嘴“谁知道他会不会是第二个卢齐卿。” 长安的大明宫以六爻之术修建,而洛阳的七天建筑则是直接将紫微天象给照搬到了人间,仅仅只是道听途说王守善已经可以想象出洛阳有多辉煌壮丽。 倬彼云汉,昭回于天,王守善不禁有些好奇,当年到底是哪位高人布下了这么大一个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自云鬼道 幽州人不好搞,范阳卢家在幽州有很深的根基,李林甫对幽州已经基本上放弃了,相比之下朔方和河西就好处理多了,至少那边的人是讲道理的。 讲道理就好啊,大家按规矩办事,牛仙客遥领朔方节度使,但是他基本上不管事,信安王李祎为朔方行军大总管,管军事,而右散骑常侍崔希逸代仙客知河西节度事。 据陈克州所得到的情报,这两个人算是比较靠得住的,然而朔方却依然完全是一团乱。 姚崇是能干的明吏,但他的孙子姚闳却是个混账,在长安的时候他就说胡言自己能通灵,牛仙客还真的信了,被小了自己快一轮的小儿糊弄地一愣一愣的。 姚崇出身武康姚氏,是开国功臣姚懿的儿子,但他死的时候只追赠了一个扬州大都督,连个爵位都没有,姚闳的阿耶姚弈谨尊父训,不越级升官,从千牛卫开始一点点地往上爬,快六十岁了还是礼部侍郎c尚书右丞。 和祖父相比父亲的表现过于平庸,不甘寂寞的姚闳就拼命想办法,相门子的身份到哪儿都是受人尊敬的,姚闳很轻易地就进了牛仙客的幕府,因其祖父的威名他被牛仙客任命为朔方节度使的判官。 判官是辅官,并没有多大实权,县令也有判官,防御使也有判官,可是节度使的判官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崔希逸虽然属于门下省却只是个三品散官,和判官相比更没实权,他年轻的时候曾当过宇文奏的劝农判官,后任监察御史c吏部郎中,开元二十二年自郑州刺史改任江淮河南转运副使,最终因为年纪太大而卸任主职,只留下右散骑常侍的散职而已。 上了年纪的人经验丰富,可是精力却远不及姚闳这种年轻人,年轻人胆子大,别人不敢碰的问题他就敢去惹,去年年末吐蕃人和朔方军打的那一场仗很大程度就和姚闳有关。 开元年间吐蕃一直在陇右地区进行骚扰,但表面上还是相对和平的,他们意图截断河西走廊,切断唐王朝与西域各国的交往,并联合突厥来威胁唐的统治。西域要不是有商路在根本就是不毛之地,唐帝国对西域地区的领土扩张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武功和帝国荣耀的驱动,实际上从西域经丝绸之路往来东西的商人征税以及从西域各国收取少量贡赋都不足以供养唐在西域地区驻扎的庞大的军队和官僚机构。 西域是一个无底洞,不仅烧钱还绞杀了无数人命,朔方境内的良家子几乎已经被抓绝,再抓下去境内就只剩下奴隶和汉女,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姚闳提议牛仙客上表奏请从关内招募军士十二万人充当卫士。 这么做自然是解决了边境征兵困难的问题,但姚闳只解决在他自己任上的兵源短缺问题,根本没想过给藩镇募兵的权利会带来多大的隐患,他的提议通过牛仙客递交给李林甫,再由李林甫呈给李隆基,在经过了接近两个月的审核后最终于开元二十四年十一月发往每个藩镇。 要接收十二万长征健儿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藩镇必须做好相应的准备,开元二十五年三月二十五日只是将这个消息正式通告给所有百姓,征兵工作其实早就已经开始了。 朔方有了异动,吐蕃人是不可能察觉不到的,小勃律王对唐帝国一直行的是子礼,既视李隆基为父,没谨忙死后他的儿子难泥成为小勃律王,吐蕃人发现朔方c陇右都在增兵后就直接派兵攻打小勃律,小勃律遣使来告急,李隆基他命令吐蕃罢兵,结果他的外甥根本就不听劝,一定要把小勃律攻破不可,姚闳是管杀不管埋的,要打仗的时候他以自己是辅官不能领军为由躲了,最后崔希逸只能一把年纪自己亲自上阵。 大唐虽然最后赢了,但小勃律王难泥死了,其兄麻来兮成为小勃律王,崔希逸和吐蕃使者就小勃律问题达成某种协议,吐蕃暂时退出小勃律都城,以汉树栅为界,各自置守捉使,小勃律国重归“自治”。 武康姚氏以忠义与孝义兴家,但姚闳施政却仅仅是为了私利而已,他想要快速积累政绩超越自己的父亲甚至祖父,他的施政方法倒是“实事求是”,然而这种短政c时政确是不利于国家统治的,曾经有一位罗马将军说过“一旦皇帝成了人们憎恨的对象,他做的好事和坏事就同样会引起人们对他的厌恶。”在制定涉及老百姓切身利益或其它重大政策时必须立足长远,一如都江堰一样,必须要顺应天道才能惠民利国。治水能吏姜师度所做的许多水利设施在当时是看不出效果的,必须要等到十年甚至百年后才能发现成效,越是着急越是容易适得其反,姚闳想要升迁,但办成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论是李林甫还是李隆基都当没看见一样让他继续在朔方那个穷乡僻壤继续呆着,征兆长征健儿前往边疆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要解决安边问题还必须要从长计议。 “郎,你是西域来的吧,奴婢听说那边怪事频发,是真的吗?” “怪事?要怪到哪种程度才叫怪事?”王守善学着其他人那样直接躺在席子上,骑了几天的马他现在只觉得浑身酸软,要是能去温泉里泡一泡就好了。 “郎,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陈克州一脸神秘,王守善瞥了他一眼。 “为何有此一问?” “你直接回答信不信就好了。” “我信如何?不信又如何?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有的东西不会因为我掩耳盗铃而消失,没有的东西不会因为我信口胡诌而出现,公理自在人心,我说信,你自己不信只会觉得我愚昧,我说不信,你却相信只会觉得我狂妄,言多必失,还不如不说。” “郎何需与我说那么多大道理,宫里也是怪事频发的地方。“王守善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可能让陈克州有些着急了,他自顾自地开始说了起来”听说公主殿下曾在景龙观当道士,她也是茅山弟子吗?“ ”她是什么茅山弟子?“王守善不屑冷笑。 ”要是她真的知道如何收鬼捉妖的话那就让她找个时间来龙池来看看,每年夏天端午前后池里都会有怪物出现。“ ”景龙观不是有那么多道士么,再说还有护国师净行在呢,干嘛不找他们?“王守善心烦地要命,干脆又重新坐了起来。 ”不是不可以,不过陛下很喜欢看谢阿蛮的凌波舞,殿下何不来一次真正的龙女护驾?“陈克州跃跃欲试,压低了声音在王守善耳边进谗言”殿下越得宠您才会越得宠,您觉得奴婢说得对吗?“ 兴庆宫所在的地方原本叫隆庆坊,因一口井突然向外冒水不止很快在城中溢流成达数十顷的池泽而被人称为隆庆池,后改名为龙池,意为龙兴之地。 后三辅大旱李隆基再次拿出玉龙子到此祈祷,可经过十几天依然无雨,于是他秘密将它投入龙池中,顷刻之间,云雾暴起,风雨随即大作,解除了旱象。 后来他临幸西蜀路过渭水时戏水之人又找到了玉龙子,也就是说龙池极有可能跟渭水相连,鬼才知道黄河里有什么怪物顺着地下暗渠游进兴庆宫里了。 凌波舞固然是好看,然而演戏终究是演戏,王守善才舍不得让那么娇滴滴的美人去跟龙池之中的怪物斗法。 王守善舔了舔嘴唇,上次在驿站里相会只是匆忙之间敷衍了事,这一次他要换一个地方尽情享乐。 ”我要是帮你把龙池里的怪物解决了,你用什么东西交换?“王守善不怀好意地看着中官,皇帝和宗室的宫室都是由他们掌管,在长安城外找个住的地方应该不是很难吧。 ”郎想用什么换?“ ”在新房盖好之前帮我找个住的地方,要有温泉的,老子还没洗过鸳鸯浴呢。“他满脸邪恶地笑着说。 陈克州的脸色立刻变得无比古怪。 ”郎,为了女色拼命值得么?“许久之后陈克州忍不住问道。 ”等你上过战场你就知道值不值得了。“王守善长叹一口气,端起陈克州喝过一口的果汁灌了下去。 陈克州眼中闪过一丝异彩,低下了头。 ”郎忘了我是什么人么?“ ”我知道,你是阉人。“王守善看着空空如也的莲瓣纹金碗直言不讳地说”但到了那个时候你其实已经不是为了女色而已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王者用心 李隆基好战,却因为没有军功可以分封给武将所以只能停战,他知道武力不可废弛的道理所以给了打胜仗的张守珪非常高的礼遇,可是真正能懂得他的人却是去势的宦官。 想要宦官说真心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首先得获得他们的真心接纳,陈克州明显是要走武将这条路的,这个时候要是王守善因为他是个阉人而瞧不起他那以后见面就没得聊了,秘书监要收录很多皇室的秘闻,然而记录在纸上的东西却会因为朝局动荡而被人为删除,这个时候一些秘密就隐藏在口耳相传的故事秘闻之中了。 龙虽然被当成真龙天子的象征,不过在民间还是允许百姓使用的,李唐王室对这一点看地很开,又不是私藏了龙袍就一定有谋反的心,不过在公开场合敢跟皇帝撞衫的人还是想想自己的头有几斤重,要是不知道李家人是不介意帮忙砍下来称量称量的。 宫廷用的龙纹突出龙的威严,一般以鎏金c金线绘制,金碧辉煌c精巧繁缛,民间使用的龙纹则寓意吉祥c素雅秀美,都说龙凤呈祥,老百姓结婚穿带龙纹的衣服不过是想讨个吉利,连这点气量都没有的话怎么能得民心。 在开元二十四年之前吐蕃和唐帝国的关系还是相对缓和的,然而小勃律之战后关系就紧张了,李隆基命令尺带珠丹罢兵,外甥不听,继续进攻小勃律王城,还把难泥给杀了,其问题的核心点就在于边军的快速扩张。汉人是出了名的不讲信用,一边说不打仗一边拼命为打仗做准备,要是吐蕃人这个时候还不把态度摆明了某些边将就会以为吐蕃人好欺负了,打了胜仗之后崔希逸就跟当时吐蕃派来和谈的蕃将乞力徐商量,能不能不设立守捉将扰民耕种,乞力徐没同意,最后两个人于是杀了条白狗结盟。 西北军是很强,不过西域那鬼地方不是人待的,再强的人在那样的环境都会变得疲惫,就跟人都会老一样,他们目前最迫切需要的除了水就是休息。 中原的粮食多到十三钱一斗,而且还有多余的粮食酿酒,朔方河西的兵除了打仗还要屯田,每天累地人都要脱形。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写下了那首凉州词的王翰调回长安后仕途就非常不如意,他家资富饶,性格豪放不羁,不过他说话不怎么过脑子,在西北的时候他就出了名的不合群,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不怎么喜欢他,回了长安之后他倒是因擅长写诗而被一些文人追捧,但武将们还是跟他保持距离,仗该不该打哪里是一个司马该去想的?可是他在宴会上还是大放其词,他被一贬再贬还是不知悔改,还好他最后死在了去道州赴任的路上。 李白也是诗人,但是他狂起来却没王翰那么讨厌,他常出入宫廷,宦官们基本都认识李诗仙,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当陈克州知道王守善和李白是结义兄弟的时候还在担心,自己要侍候的是个跟云一样飘在天上的人,没想到王守善还是很脚踏实地的,陈克州这才把心给放了下来。 诗人么,都有望月吟诗的毛病,他们的视线都是往上看的,宦官每天都要伺候权贵,他们的眼睛都是往下看的,比起忧国忧民他们更看重更实际的问题,那就是晚上在龙池里出现的怪物是不是黄河里的那条蜃龙。 因为吐蕃人抗旨不遵,李隆基自去年开始心情就没痛快过,发现龙池里有异常后谁都不敢禀报,就怕李隆基一个心情不好迁怒于人。 前阵子的晚上,他还会时不时地溜出宫去到太真女冠观去坐一坐,然而现在杨玉环住在华清池就不怎么方便了,至少在武惠妃息怒之前杨玉环是不可能回长安城内住的。李隆基不出宫,那他就只能在宫里住了,龙池周围修了很多便殿,谁知道他哪天心血来潮要在龙池附近过夜。 听了陈克州的话王守善再度无语,普通人出入宫门都是要带鱼符木楔的,但谁叫判出的左右监门卫都是宦官,李隆基想什么时候微服出巡都可以,长安城里多的是贵人,只要他不穿赭黄色没人会认为他是当今天子。 夜禁之后天街无人,就算彍骑碰到他也不敢怎么样,那帮欺软怕硬的瓜怂一看到权贵就只敢摇尾乞怜。 恢复蕃上是解决边军过于疲劳c中央过于废弛的根本办法,然而这并不容易,其中涉及的问题太多了。 崔希逸即便打了胜仗李隆基心情都那么不好了,打了败仗还假报捷报的张守珪下场可想而知,要是没有权贵保他的命那他就难逃死路了。 钱是干啥使的?当然是保命的时候用的,不过他的钱宦官们现在都不敢接,再有钱也得有命花才行。 因为不知道东北在打败仗,所以李隆基现在最关注的是吐蕃的问题,目前尺带珠丹即便有金城公主劝解也要跟大唐交恶了,为了保证能随时调兵遣将运送物资,剑南和西北的驰道必须修起来。 给杨玉环修荔枝道只是个借口,李隆基现在还是必须要扮演一个昏聩无能的皇帝,只有这样尺带珠丹才会相信那条路是真的用来运荔枝的。 等把荔枝道修好了,要用什么借口把路修到西北去还是个问题,如果吐蕃人认为这条路是用于军事目的的那他们肯定会骚扰破坏,届时大唐为了保住那条路会消耗更多的人力物力,在得不偿失的情况下那条路可能就只能放弃不修了。 李隆基是吃过苦日子的人,他怎么可能完全不知道民间疾苦,但那些生来就富贵的贵胄们却不知道,用岭南话说这叫崽卖爷田不心疼,十六个人吃烧尾宴吃了七十道菜,倒掉的比吃掉的还多,既然有的人敢这么穷奢极侈李隆基就来更狠的,每次他吃饭都要吃上千盘菜,而且每盘的价值必然不低于十贯。 有点良心的看到他那铺张浪费的场面都觉得心疼,可是那帮陪他吃饭的人却一个个只盯着盘中美食,聊天的时候也是讨论这道菜该怎么做更好吃,诗人虽然是飘在天上的但他们偶尔也会往地下看看,然而有些人则已经完全沦为追逐吃喝玩乐的废物了。 听到这里,王守善长叹了口气,太子实在是太不争气了,一个只会孝敬父亲的孝子是不能成为唐帝国的皇帝的,王翰身为司马不该讨论国事,而他身为太子却该去过问,结果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却偏偏要管,最后搞地朝野里乌烟瘴气乱成一团。 ”说起来您可能不信,王孙们其实是很好战的,他们打马球打着打着就会变成群殴,而且他们随时准备上战场建功立业呢。“陈克州有些讥讽地笑着,王守善顿时被气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还有多久才轮到我?“王守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知是因为乌云还是确实已经晚了,天色开始有些暗了。 ”不知道,大概在街鼓前后吧。“陈克州也看了窗外一眼”在公主回来之前您可不能住宫里。“ 王守善一愣”那公主回来了我就可以住了?“ 陈克州笑了起来”郎,是奴婢用词不当,不是住,是站,您恐怕得守一段时间御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中流砥柱 御门有很多个,守哪个不是王守善自己能说了算的。 但他有拒绝的权利吗?别人当不良人是因为混不下去,他想当却不让他当,狗皇帝把他晾在候见室里也不知道是打算干啥。 当新兵的时候他就守过门,这活对他来说并不困难,再说哪个权贵不是从御前侍卫开始的?麻烦的是时间不等人。 太子随时可能被废,李林甫已经把李玙想办法给调走了,要是让寿王当了太子在面对大食和吐蕃联手叩关的时候就凭他跟李林甫能挡住外敌才叫怪事。 一想起寿王和杨玉环王守善就气得七窍生烟,但他还是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寿王只是一个傀儡,此时他真正需要警惕的对象是李林甫和武惠妃。 他们一个把持前朝,一个把持后宫,现在他对朝局还不清楚,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王守善莫名有种身陷围城的感觉,只是打仗的时候缺的是水和食物,而现在他缺的是盟友和情报。 宦官乱政日后肯定会尾大不掉,但现在要是连他们都不拢络那他自己也是龙游浅滩的命。 龙女护驾虽然是戏文里的东西,然而要是办成了李隆基肯定会很高兴,宦官当然可以悄无声息地想办法自己解决,不过他们现在是在给王守善和玊玉公主面子和机会,这种礼物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真龙天子的女儿不就是龙女么?只要事办成了宦官肯定会讨巧卖乖阿谀一番,他们在御前就更得宠了。 王守善夫妇二人也能得到实惠,这机会是宦官帮忙说和的,以后王守善也不能不卖宦官的人情,那些阉人虽然没了下边可是脑子非常好使,他们能独断专横不是没有理由的。 “东都不是有柱心木吗?不管用了?” “就是不知道啊,铁牛放了几年也没见着水灾减少,陛下到处在找有道行的高人,结果高人没请来几个,倒是来了一群骗子。”陈克州不屑冷哼“有人说该将那根木头造为木主,这样那条妖龙就能镇得住了。” 木主就是神主位,也有刻成跟已经亡故之人一样的人形木塑的,以李隆基的品位他肯定不会允许明堂里摆个巨大的牌位的,相比之下雕成个人像还差不多。 闲得慌的时候就容易想人,王守善越来越想见上仙公主了。 “郎,您和玉公主是怎么认识的?” 也许是见王守善的脸色不好,陈克州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流浪到长安,是她收留了我。”王守善摸了摸耳朵上那枚红色的耳铛。 “郎是浮浪人?”陈克州上下打量了王守善一番,笑着摇了摇头“不像。” “我大哥也曾经当过浮浪人,他到山东去找剑圣裴昊学艺的时候就曾被一个女老板收留,你觉得他看起来像浮浪人吗?”王守善笑了起来“就连张守珪也是一样,他被梁县尉赶出家门的时候不是也流浪过一段时间?” “照郎的意思,男人都应该出去流浪?” “不一定,因人而异吧。”王守善谈了口气“流浪的日子过久了就想安家,在家待久了又想流浪,我大哥和刘氏的缘分就是这么尽的。” 王守善也不知道怎么就跟陈克州聊到成家的事上了,一个宦官成家不是害了人家闺女么。 要是有退路谁会去做宦官,高力士也是在战乱之中被迫去的势,命运是无常的,至少比起来俊臣这帮阉人还算是好人。 “我听人说,只要找到大禹铸造的九鼎那条妖龙就能被震住了,要不然你们去找一找?”人情债不好还,能还一点是一点,王守善顺口就将那个不知真假的办法告诉了陈克州。 没想到陈克州居然一点都不惊奇。 “则天顺圣皇后试过,她重铸了九鼎放在七天建筑里,不过还是没用。” “不是重铸,是找到原来的那九个。”王守善纠正着陈克州“秦始皇没将那九个鼎带进墓里。” 洛阳是武周的标志,而明堂则是她上朝的地方,她把原来的乾元殿给拆了,在原址上重建了万象神宫,王守善也不知道是她拆了原来的建筑引来的蜃龙,还是为了震住那条龙才建的明堂,最糟的是明堂和天堂都被薛怀义给烧了,天才知道那根柱子心木管多大的用处。 “妖龙想祸乱九州,那自然就只能以九州之力克之,你要是不想去安南的话就干这个活怎么样?即便仍然不管用你把大禹的九鼎找回来陛下还是会很高兴的。” 比起找花鸟,找九鼎可难多了,后宫已经养了四万奢侈无度的闲人,几个鼎又不需要胭脂水粉钗头步摇,而且找回它即便不派上任何用场也是天大的功劳。 “那监视官员们的事该怎么办?”陈克州一点没避讳,把花鸟使存在的另一个目的直接告诉了王守善。 花鸟使找女人是其次,监视官员们有没有聚众谋反才是首要目的,李隆基会演戏得很,谁叫他是梨园教头。 “这问题你不该问我,该问你们的大人。”王守善微笑着提醒“爷平时都在哪里批阅奏表?” 不要脸之后叫宦官爷就没那么困难了,娶了皇帝女儿的驸马全逃不过这一关。 “就在翰林院的旁边,李宰相一般在大明宫延英殿外的中书省办公,大人就在兴庆宫这边的中书省办公。” “那太极宫的中书省呢?” “已经很久没有人用了,郎问这个干嘛?” 王守善笑了笑没说话,上次路过甘露殿的时候他就看过了,那里旧是旧了点,却是凌烟阁功臣们用过的地方,有朝一日他一定会搬到那里去办公的。 “说起这个奴婢倒想起来了,那位米萨保不是说要免费修一条驰道献给陛下吗?大人的意思是让他们从砥柱那边的太原仓修过来,以后从河船上下来就不转漕运了。” “砥柱?” “就是大禹治水的那个砥柱,当时他不是凿开了三个口子排水吗?那三个门都在砥柱上,那里河道湍急,不论是逆流而上还是顺流而下都必须要人力牵引,河两岸修有栈道供纤夫拉纤,裴丞相就建议直接避过三门县,在太原仓那里下船转陆运,再陆运转漕运。” 王守善广听都觉得费劲,更何况是干活的人了,但那是大禹都没治好的天险,不绕路还能怎么办。 “有人说那里有怪物,经常害得船毁人亡,所以隔一段时间就必须祭河,您说是不是那里的怪物游进龙池里来了?” “胡言乱语。”王守善拍了陈克州脑门一下“军阵之中不可乱言鬼神,没有依据的事情别随便胡说。” “咱们不是在宫里么。”陈克州摸着脑门不满得嘀嘀咕咕。 “君子慎独也,你要是日后想有大成就就记得我的这句话,越是周围没人的时候你越是要严于律己。我当兵的时候同僚得了军饷就吃喝嫖赌花光了,在战场上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于是他们是有一日是一日得过且过,我却把钱给存起来买了军马成了骑兵,因为和步兵相比骑兵活下来的几率要大得多。”王守善说出来就后悔了,这不是给陈克州查自己真实姓名的线索吗?“一日从军终生为兵,你和其他中官最大的不同就是你认为自己是个军人,当军人自然就得守军法,刚才的话我不想再听你再说,听到了吗?” “唯。”陈克州肃然行礼。 “行了,你下去吧,我先睡一会儿,等陛下召见的时候再叫我。”直到这时王守善才有了困意,他随便找了个地方找了个地方直接躺下和衣而眠。 虽然身处富丽堂皇的皇宫之中他却觉得自己仍然身处黄沙漫天的西域,只是在那里他必须日日枕戈而眠,而在这里他的刀却被收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前倨后恭 “咚,咚咚” 烟波浩渺之中,有一个穿着大袖宽衣的白衣女子正在翩然起舞,她的面目在雾中看不真切,唯有那双如玉般皎洁的双足吸引了他的主意。 只一瞬间,他便感觉到一股火在心里熊熊燃烧了起来,那种渴望烧得他浑身难受,唯有眼前的那个随雅乐而舞的女人能替他缓解,他迈开脚步往前走了两步,却一脚踩进了水里,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她是站在水面上。 人怎么可能站在水面上? 这个问题刚在他脑海中闪现,他的眼睛却发现湖面之下有异常,他看着那处仔细分辨,待看清之后立刻睁大了双眼,有个人竟然站在水里。 一开始只是一个,紧接着又有无数着身体的人从池底涌了上来,他们高举着手大张着嘴,宛如在无声地哀嚎,而那个白衣飘飘的女人却仿佛没有察觉到脚下的异常,继续在朵朵莲花之间垫着脚尖旋转跳跃。 “公主!”他在情急之下大喊,然而她却像没有听见一样,只是她的脚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串锁链一般的金铃。 “玉娘!”这一次他嘶声竭力地吼叫着,她好像听到了,然而她却停不下来,反倒惊醒了在黑暗中沉睡的怪物,它缓缓地睁开了如萤火虫般绿色的眼睛 “郎!郎!” “玉娘,玉娘!” 在一片混乱之中王守善清醒了过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陈克州满是焦急的脸。 “你怎么了?是不是又被梦给魇着了?” 在片刻失神后王守善才反应过来,他此刻身在勤政务本楼的候见室里等候大唐皇帝陛下李隆基的召见,因为前一天熬过夜,他将就着在席子上小睡了一会儿,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梦而已。 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身上全是冷汗,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他已经不像第一次上战场时那么虚了,可是刚才的梦却让他一下子重温了那个感觉。 “我的刀呢。”王守善满脸冷汗,双手紧紧抓着陈克州的胳膊。 “面圣不能带兵器。”见王守善惊魂未定,陈克州立刻跟哄小孩一样拍着他的后背“林常侍,你稍等我们一会儿。” “王郎吓得好像不清啊,要不要请道士过来看看?”林昭隐皮笑肉不笑地说,他的嗓音带着明显的阴柔,一张口就听得出来他是个阉人。 “不用。”被一个阉人看瞧不起,王守善也动了怒气,他调整好情绪自己站了起来“请林常侍带路。” 他刚才被梦吓醒的样子引来了候见室内其他人的注意,原本正在下棋喝茶等候召唤的官员们此刻明目张胆地上下打量着他,在众人的目光中他竭力保持镇定,林昭隐仔细看了他一番,笑容收敛了不少。 “唯,王驸马。”林昭隐随即一甩拂尘,客气有礼得朝着王守善鞠了一躬,不过王守善却还是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傲慢,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阉人就是这样,得势之前百般献媚,得势之后就趾高气昂,士大夫都是心高气傲的人,他们那能忍受一帮阉货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小人得志讲的就是眼前的林昭隐了,王守善跟他实在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下午薛楚玉和卢崇道在御前吵架的事情林昭隐压根就没提,他领着王守善走出候见室,在门外有两个小宦官等候,左边那个手里拿着一个金铃,右边那个手里提着一个还在燃烧着龙延香的博山炉,待两人走出纸门后他们在前面开路,一路行来王守善只闻香烟扑鼻,而周围路过的宫娥宦官在听到铃声后都闪避到一旁。 此时已经华灯初上,承天门的街鼓正响个不停,下雨天的天色要比平时暗淡不少,勤政务本楼里灯火通明,触目所及都是金光一片。 再没有任何颜色比金黄更适合此刻的大唐,长安就像是一座用黄金堆砌起来的城市,然而统治着它的却是个已经开始衰老的老人。 为了这个国家,李隆基已经将自己最宝贵的青春给耗尽了,不论是精力还是身体都变得大不如前。 昔日中宗皇帝暴毙时跟李隆基现在差不多大,虽然他的死被归咎于韦氏鸩杀,然而在民间也有另一种说法,当龙池出现后中宗害怕自己的地位会被住在龙池附近的皇子们取代,于是派大象践踏,并在龙池上赛龙舟以期望能震住“龙气”,然而当天晚上中宗就忽然莫名其妙得死了。 和煞气冲身相比被毒杀是正常人能够理解并接受的死法,可是在宫闱角落里那些如同鬼魅一样的低语声中王守善还是听出了一个消息,在端午节之前的月圆之夜龙池要进行一次祭祀,谓之仲春月祭,这是宫廷才有的活动,民间并不举行,而举行祭祀的起因则是李隆基在午睡时做的一个梦。 凌波舞是李隆基写曲,谢阿蛮编舞,开元元年,李隆基还在东都洛阳,有一天睡醒了就信手写了一首名为《龙池乐》的雅乐。 开元十六年,兴庆宫扩建,在龙堂北边置五龙坛用以祭祀,在祭祀时跳的就是这凌波舞。 和适合在阳光明媚的春天跳的霓裳羽衣曲相比,凌波舞更适合在月色阑珊的夜晚跳,是以每年的端午之前都会跳舞奏乐的方式祭祀龙池的龙气。 霓裳羽衣曲适合穿虹裳,而凌波舞则适合白衣广袖,除了生于波心之中的梦中神女以外其余十二个伴舞都带芙蓉冠,摄履而行,舞时不敲钟磬,和洪钟大吕的霓裳羽衣曲相比更多了一种属于巫师才有的神秘,因此所有表演者必须都是处子。 杨玉环是结过婚的女人,她不能在祭月仪式上跳祝舞,不少人在猜测,她会不会代替惠妃陪着陛下观赏凌波舞的表演。 南内的宫娥都是内侍省所管,他们跟大明宫由六尚统领的宫人是不一样的,这里的一切都按照李隆基的喜好来决定。 杨玉环只是一个没有名分的宠妃,她现在仍然挂着寿王妃的头衔,但是她要是代替了武惠妃在祝祭仪式上出现的话,那她距离真正得势就不远了。 一个是在人前表演的优伶,一个是看人表演的权贵,其中滋味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龙兴之地出现妖怪是大唐体弱的标志,到了晚上被宫廷养着的道士和尚就开始出没了,聚气的地方往往会出现怪事,他们的工作除了教李隆基养生之道,也有负责处理妖奇之事的责任。 当看到他们手里拿着桃木剑的时候王守善就对这些高人死心了,但是在禁内除了禁军之外不允许拿真刀真剑,没有铜剑王守善也不知就凭他们手里的几个破符有没有办法斩妖除魔。 林昭隐走路是悄无声息的,他踩着碎步快步走在前面,在影影重重之中王守善听到歌女们为月祭练习鬼音时吟唱的歌声。 巫蛊之术是历代宫廷的禁忌,然而李唐王室自称老子李耳的后人,道术起源于巫术,所以说李隆基的宫里到处都是巫师并不为过。 行走在金碧辉煌的阁道中,王守善终于明白为何岭南节度使明明坐拥天下财富还是拼了命也想调回中央了。 因为对于一个想玩命的玩家来说,玩钱已经不能满足他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因小失大 除了半夜喝的那碗血酒和刚才在候见室内喝的梨汁以外,王守善再也没有吃过其他东西,他的肚子此刻饿得不停得叫。 听说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容易遇到那些东西,江远川是黄河水鬼出身,喝了他的血梦到浮尸也不奇怪,想清楚了这一点王守善怦怦直跳的心终于恢复了平静,只是那种遗忘了某个细节的不安让他皱紧了眉。 越是靠近李隆基的地方守卫越严密,在登楼之前王守善看到了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突厥质子博剌,此时他穿着一身唐军甲胄,腰上带着的却是突厥弯刀,他紧紧盯着王守善不发一语,而王守善在撇了他一眼后就跟着林昭隐继续往召见室走去。 质子的日子不好过,表面上博剌为皇帝宿卫鲜衣怒马出入宫廷很是风光,但王守善却觉得他肯定很想回冰天雪地的老家过苦日子。 倭国和新罗也有质子,然而他们是藩属国,所以他们可以住在国子监监舍里读书学习,过相对比较自由的生活。 博剌这种人一看就知道不是读书的料,他肯定只能住在军营里,想到外面去玩还必须报备,这种生活其实跟囚犯是差不多的。 突骑施的质子是交河公主的孙子,王守善听说他很小就已经到长安当质子了,王守善想象不出那只奔跑的蛮牛的孙子文质彬彬的模样,那个来长安投降的骨咄禄王子年纪应该比他大不少,如果回去了那骨咄禄可汗的位置必然会多一个竞争对手,要实现把回纥人赶回瀚海的计划少不了突骑施人的帮助,王守善不禁思考,等会儿他要不要提醒李隆基加强对光绪的保护。 幼弟眼下不是威胁,然而就跟人会变老一样小孩子迟早会长大,就算原本不是威胁的人也会变成威胁。 弟弟很可爱啊,为什么要杀了他? 可是倘若弟弟想继承所有家产的话,当长兄的又该怎么办? 又到了晚膳时间,干陀利国使者必须在皇城城门关上前回鸿胪寺客馆去,客人走了,宫里就剩下自家人,太子又来尽孝了。 勤政务本楼是李隆基干活的地方,花萼相辉楼才是宴请群臣的地方,从勤政务本楼到花萼楼也没多远的距离,但李瑛还是把各种珍馐美食给端到了李隆基的门口,只是那扇雕满了盘龙祥云的南海黄花梨木门却紧闭着,一大串捧着美食的宦官站在门口进退不得。 皇帝吃的东西谁敢放在地上?哪怕此刻手已经端地有些酸软发抖了这些小宦官还是不敢把托盘放下,王守善看着觉得可怜,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太子光顾着讨好父亲却忽视了眼前的这些小人物,别看高力士如今如此权势滔天,他在洛阳的时候还不是干过跟眼前这些小宦官一样的活,这宫里任何一个人都有翻身的机会,哪怕是看门的也是一样。 太子啊太子。 王守善看着这个在门口着急地团团转的大唐储君直叹气,他真的不是他弟弟的对手。 百善孝为先,李唐王室一直以来都是以孝治家,李世民要是不孝李渊就不是被囚禁而已了。 弑父是不能碰触的底线,李隆基被太平公主逼地不得不发动政变的时候还不是没把睿宗怎么样,和隋炀帝相比李唐王室软就软在这里,为了皇位炀帝啥都敢做,这一点和突厥人很像,所以最后萧皇后才会带着传国玺跑到突厥去。 突厥人只崇拜强者,哪怕是曾经的敌人也是一样,李世民把他们打地那么惨他们还不是尊他为天可汗。 但突厥人绝不会承认女皇,即便女萨满有神秘的力量她们的地位还是没有男萨满高,默啜之所以能那么快拉起一支队伍成立后突厥汉国除了他个人勇武之外,更大的原因是突厥贵族无法忍受替一个荡妇守门。 突厥人是男权社会,女人只是财产而已,突厥女人也没有多少贞洁观,丈夫死了就换一个,因为她们的责任是能生的时候尽量多生养孩子,而武则天就不一样了,她只是单纯地为了享乐而养男宠,她将男人的尊严践踏到了脚底。 汉人能忍得,胡人却不能忍,即便那个时候东突厥汗国已经差不多被灭国了,被放回羁縻州的质子们还是将草原上所有能找到的男人都组织起来反抗她。 野蛮人就是这样,不服就打,默啜从来就不认姓武的宗室,他只认李唐王室的血统,阿史那是高贵的狼,他只会听从天可汗子孙的指挥,即便拓跋氏大帝国日后要再以宗主国的身份号令诸部族从征也只能是李家的男人,武则天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才没将皇位交给武家人。 质子多在大唐宫廷担任宿卫官,武则天时因左补阙薛登四夷质子多在京师放了回去,并请求禁绝侍子。 王守善不知道当年的洛阳到底是啥光景,居然这么蠢的建议武则天也同意了,好在后来李隆基登基即位,开元十年朝廷又颁布诏令诸蕃充质侍卫子弟。 王守善也不知道李隆基是胆子大呢还是真的昏庸了,被那么多突厥十箭部落年轻的质子围着他居然还能那么心安理得地理政。 在宫灯昏黄的光线中,他担心地看着那扇看起来很厚实的门,要是博剌被逼急了指使所有跟他一起担当质子的禁军一起冲门可怎么办?里面的人能守多久? 这个担心在林昭隐敲响了兽首衔环c厚重的盘龙门被缓缓打开之后完全驱散了。 因为年纪大了,李隆基的眼神不是很好,但有些密函又不是宦官能看的,于是他只能拿着夜明珠伏案阅读。 他此时穿着赭黄色的龙袍,一头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束成了髻,仅用一根玉簪固定,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其他装饰,可即便只是那么安静地坐着,王守善还是觉得有一股气正源源不断地往他的身上聚集。 再然后王守善才注意到他身边的人,有高力士在的场合林昭隐林常侍也只能干跟引路的小宦官们差不多的活,此时高总管正站在李隆基的身后束手而立。 在二人身处的高台下面,李林甫坐在地毯上,手里拿着一个卷轴正皱眉运气,任谁看都知道他此刻的心情非常不好,林昭隐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他抬头看了林常侍一眼,然后他将视线转向了王守善,随即面无表情地将视线重新转回手中的卷轴上。 “陛下,王驸马来了。”即便放低了声音,林昭隐的声音还是在空旷的召见室内发出阵阵回音,李隆基过了好一阵子才把手中的夜明珠放下了来。 “都饿了吧,让太子进来吧。”李隆基撸起袖子,开始自己整理案牍上的密函。 商讨国事的地方会涉及很多机密,召见室内加上王守善一共只有五个人,连传说中负责记录皇帝起居注的起居郎都没有,可是外面那些带着弯刀的质子们却乖乖地站在门口守门,即便此刻那扇雕花门大开着他们还是没有攻进来的念头。 啥叫大唐的荣耀?这他娘的就是大唐荣耀。 王守善大叹了口气,抬起头,昂首挺胸地走进了世界中心的中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牛嚼牡丹 太子会写一手好字,李隆基的字应该也很不错,不过他的字还是少写为妙,汉人很擅长模仿,要是被人参透了他笔迹的玄妙进而伪造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林昭隐虽然是内常侍此时却干起了中书舍人的活,他在李隆基高坐的台子下面找了个地方摆了张小桌子,在铺了云石的地板上放了个蒲团席地而坐,堂堂的三品官此刻看起来就跟胥吏一样,王守善顿时无语问苍天。 到了吃饭时间林昭隐自然不可能让高总管一个人忙了,在简单收拾好那些卷轴后他就跟高总管一起为李隆基和李林甫布饭。 王守善两天没吃过像样的食物,此时看到那一盘盘美食手都要从眼睛里伸出来了,中午已经罚他不准吃饭了,晚上不至于还罚吧?他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岳父,要人干活给口吃的行不行? 二十多天的行军并不算长,不论是饥饿还是疲劳都在他能忍受的范围,只是他对宫廷的美食确实有些好奇,那些做的跟花草一样的东西也能吃? 太子绝对是个很雅致的人,他设计的食物摆盘都很绝妙,加上特制的器皿,王守善还以为他摆进来的这些都是看菜。 “不是下了旨不许吃面的吗?那是什么?”王守善还在那儿感叹这些吃喝好看,李隆基却先发火了,王守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株“木芙蓉”正在悄然绽放。 等他仔细分辩了半天才看出来,那居然是一种酥饼,木芙蓉的花瓣就是酥皮,花蕊则是杨梅齑,它们一个个被小心地放在树枝架上,看起来就像真的木芙蓉一样。 “这是油炸过的吧。”王守善一边看一边吞口水,本来被骂地战战兢兢的太子和满脸不高兴的李隆基立刻将视线转到了他的身上。 “你问这个干什么?”李林甫眯着眼睛问。 “阿耶,我能尝一个么?”王守善接着厚颜无耻地说。 女婿叫岳父阿耶本来不是什么问题,民间有很多叫法,有的人直接称呼自己的岳丈爹c也有称呼大人的,可是在这没啥人情味而且还要遵循礼制的宫里除了没成年的王子公主,敢这么叫李隆基的他绝对是第一个。 李隆基脸上的阴云微散,点了点头算是允许了。 王守善立刻拿起一朵木芙蓉丢进嘴里大嚼大咽起来。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即便此刻王守善有数不清的事情要禀报他也只能忍住。 说了有啥用呢?水田防线是惠民利国的政策,有了水田可以防游牧民族的骑兵,可是汉人,尤其是关中人吃面的习惯已经几千年了,要改过来谈何容易。 要种水稻不是简单地找块地就行了,必须要有足够的水源,江南那边雨水充足,并且河泽众多,那边的气候适合种植水稻而不是小麦,可是关中地区要种水稻就必须兴修水利,隋炀帝杨广就是因为修大运河把一个国家拖垮的,即便大家已经离不开大运河了提起那个修建了运河的皇帝老百姓还是没有好印象,即便李世民后来干了跟炀帝一样的事他仍然是百姓心里荒淫无道的昏君。 得民心者得天下就是这个道理,老百姓喜欢你,汉武帝那种搞得汉人锐减一半人口的玩法一样有人接受,不喜欢你,哪怕把金山送给他们还是一样有人会说闲话。 要获得民心不容易,就像此刻的太子一样,他费尽心思讨好李隆基做了那么多美食都没有王守善叫的那一声阿耶让李隆基舒心,过度讨好有时候反而会适得其反。 李隆基吃顿饭菜至少上千盘,但那也是要分时候的,国宴上人多很快就能吃完,再说现在给他气受的王侯贵族们都不在,太子抬上来的菜也就不到百道而已。 哪怕王守善饿了两天,眼前满桌的水陆珍馐还是太多了,由简入奢易,由奢从简难,他想起德贤观里吃顿馄炖都要把碗舔干净的孩子们,即便饿得前胸贴后背他还是有点吃不下了。 “你坐那里吧。”王守善正感慨着,他就忽然听到李隆基如是说道。 让自己留下但太子却没有位置?王守善一时之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但太子却好像对这个情形习以为常,脸上没有任何不愉之色。 要是换成李玙身处太子此刻的处境他会怎么办呢? 当李隆基的储君真是个苦差,对自己的儿子他百般挑剔,又要孝顺又要有能力,反倒是他对外人他无比宽容,各种优待砸下去就算有反心的人都心里感恩戴德。 安禄山能逃过死劫是因为李隆基觉得他有才能,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要是安禄山没有吞天之心的话照李隆基这么对他,他应该会跟仆固怀恩一样选择臣服才是。 再好吃的饭菜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味同嚼蜡,人无完人,谁又没经不住诱惑的时候呢? “上次你们说的那个公私合营法我让哥奴重写了,国家不出钱,元鹿在陇州种果树头三年的收益都归他,要把果子运出来必须得修一条驰道上去,你觉得要多久才修得好?” 王守善一听这话,才塞进嘴里的虾仁吃起来都没那么鲜美了。 陇州在哪儿?地形如何?距离长安有多远?这些他统统不知道,李隆基却要他给工期,这不是要把人给逼死么? 从醴泉修过来的驰道花了半个月才把路线定下来,这种一听就知道肯定来钱的路肯定会有很多人来分一杯羹,李林甫已经把最烦人的长安直达洛阳的路给揽下来了,到陇州这种小路他根本就不会去管。 果子种出来有人吃才会产生收益,可是要是没有足够的运力那就算有人愿意吃也运不出来,果子只能烂在地里,只要能把泥沙给控制住运河就不用跟过去一样必须定期清淤,老百姓种果子得了实惠也愿意去干,原本无人问津的黄土高原就能成为聚宝盆了。 麻烦的是以后的归属问题,以前是荒地的时候没人去搭理,成了良田之后就到处都是想抢的人,窦家是皇亲国戚,敢向他们家下手的王侯怕是没几个,只是其他商人以后也想跟窦家一样投资收益的话这公私合营法必须写全面了,不然再好的果子也得被蛀虫们给钻得千疮百孔。 大唐的病根就在统治阶级忘记了啥叫勤俭节约上,不少王侯祖上就是田舍汉,结果剥削起自己以前的老乡没哪个手软的。 李家人吃饭时聊公事的习惯真的该改了,王守善现在已经完全没胃口,跟老板吃这种饭还不如回家呼噜两碗面去。 “陛下,小婿今天才回来,请容小婿问过之后再行回禀” “那之前你去干什么了?” 要不说李隆基记仇呢,他还在记恨王守善没把自己的命令当回事的事情呢。 王守善又不是吐蕃赞普,不收拾得他哭出来李隆基是不会罢休的。 李林甫借着喝葡萄酿的机会掩住了嘴角的微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还施彼身 陪皇帝干活一点都不好玩,难怪姚崇四方馆都不想住得李隆基逼着他他才住了。 王守善心里骂娘但还是把筷子放下趴地上行五体投地礼了。 卢麟说得没错,求饶的时候要么说出让人心悦诚服的借口,要么就让对方感到愉悦,王守善做不到前者但后者还是能做到的。 “你这是干什么?”李隆基被气乐了,听语气王守善觉得他可能又想踹自己一脚。 “小婿知错,以后不敢再那么贪玩了。”王守善眼睛一转计上心头“日后小婿必定励精图治,绝不辜负陛下厚望。” 李隆基没有说话,王守善也不敢抬头,他天天被张九龄念叨要励精图治c戒奢从简,如今听到王守善这么说心情一定很复杂。 “起来吧。”李隆基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王守善立刻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 “良行这几天上哪儿去玩了?”李林甫此时笑眯眯地问道。 要不说他奸诈呢,要不是陈克州之前说过李隆基多讨厌那些败家王孙他刚才的话就跟闲聊一样。 “我才新婚,身上也没几个钱,就带着玉娘在商山道上转了一圈。”王守善憨厚老实得笑着,看起来就像是个傻女婿“本来想带她去远一点的地方,不过她死活不愿意,还没过武关我们就回来了。” 官员新婚都有婚假,因为交通不便半个月算是短的了,这下子李林甫也无话可说了。 “这一路上可有什么有趣的见闻。”从某个方面来说,李隆基是非常讲理的,只要有合理的理由他都通情达理,王守善抗旨不尊的事情似乎就因为刚才那一句话就被他原谅了。 王守善这个时候能说啥?说商山路上有山贼,有一家逃户被灭门了?还是说漕帮跟袍哥快打起来了,丹江的纤夫脚夫正在罢工,丹江的漕运快停了? “小婿在路上遇到了裴耀卿裴丞相,听说他要去南阳伏牛山去考察战国时秦人留下的遗迹,他请小婿和李诗仙喝了他老家酿的汾酒。”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回话让李隆基和李林甫一起皱紧了眉,莽夫么,说话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根本就不会仔细思考,王守善可不是安禄山,他演一场戏就能回幽州去,而王守善恐怕是要长时间在李隆基眼皮子底下讨生活。 他最大的优势就是没人把他看在眼里,李白教过他,只有让别人放松警惕他才能融入其中。 大唐的驸马以绣花枕头居多,即便是联姻也是取族中最不成器的人来担当,谁叫驸马是不能担任实缺的。 房遗爱那么得势是因为遇上了太宗,房玄龄自己可是有大才能的,照理说他教出来的儿子应该不差,再加上他远征过高句丽,要是没一点能力也不可能管理少府寺多年了。 可是李隆基不是李世民,王守善也不是房遗爱,和自己的丈人以后怎么相处王守善还得动脑筋,他是肯定不会当那种除了斗花斗狗一无是处的驸马的。 汉人贵族讲究食不言,李家人却没这规矩,李林甫是姜皎的外甥,自己又担当过千牛卫,跟李隆基真可谓是谈笑无忌,啥都敢说。 “女大不中留啊,我那女儿腾空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却一点都不让我省心。”李林甫一边嚼着羊肉一边苦笑着说“给她介绍了几户人家让她挑,结果各个都不满意,还扬言我再逼她就出家当道士,您说气人不气人。” 李隆基这个时候阴阳怪气得看了王守善一眼,然后转头继续跟李林甫说“即便她真的要出家也不可有负贞名,你可要找个信得过的人好好守着,别让某些狂蜂浪蝶乘虚而入了。” 本来抱着拂尘乖乖站在高力士身后的林昭隐此时抿嘴一笑,他那兰花指翘得王守善咬牙切齿。 “哪儿能让她那么轻易就出家,关她两天看她还敢不敢再跟她的那些朋友一样胡闹。”李林甫气得把筷子都放下了“别人如何我可不管,我只知道我李林甫的女儿可不能如此任性妄为。” 王守善能感觉得到,召见室内的气氛因为李林甫的这句话全变了。 没有哪个当父亲的会在得知女儿被占了便宜后还对那个登徒子客气的,李隆基自己虽然花,可是教出来的女儿却很有贞名,没办法,谁叫他遇上了武则天c太平公主以及韦后三个出了名不守妇道的女人。 在父母都在却没有经过他们同意就结婚的属于私婚,要是玊玉是在宫廷里长大的那王守善再过十辈子都不可能遇得到她,李隆基是个强势的父亲,再加上武惠妃那个强势的娘以及她二十多个兄弟,保准王守善这个胡汉混血连小娘子的小手都摸不到。 正经人家的女人都是被保护着的,平时不出大门,可是长安的贵女们却不管那么多,女扮男装甚至直接女装出游,其他人怎么教儿女李隆基管不着,然而自己的女儿作出了这种荒唐事他这阿耶肯定不会轻饶。 王守善和公主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具损,李林甫这奸贼太龌龊了,竟然拿这种事来攻坚他。 公主得李隆基认了才是,不认就是民女,王守善心里又开始骂娘,以这妇人喜好在人后搬弄是非的本事王守善要是现在不替公主在御前说话以后就别说了。 “李宰相可曾问过令嫒有没有心上人?”王守善忍着浑身冒出的鸡皮疙瘩,情深似海地柔声说“强扭的瓜不甜,即便是父母之命也要令嫒自己喜欢才行,不然这世上恐又会多了如武攸暨和太平公主一样的怨侣。” 为了娶太平公主,武攸暨可是把原配给杀了的,李林甫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太平公主和李隆基之间的恩怨他自己最清楚,李隆基是个有情人,却为了皇位必须做无情事,即便老了玉龙子还是可以看出年轻时俊美的脸庞,他这种俊不同于太子的那种偏女气的美,他年轻的时候一定走到哪儿都能吸引女人的目光。 王守善不禁开始思考,等日后他活到李隆基的这把岁数,自己能做得比他更好么? “殿下,俨好像很久都没有进宫了吧。” 就在所有人沉默以对时,高力士忽然轻声说道。 “确实很久没见着他了,他的天花还没出完么?”李隆基这时接过话头,听起来就像是一唱一和。 “已经出完了,只是有些痘痂还没有掉” “那是你的长子,一定要小心照顾,在他彻底好之前就继续在寺里静养吧。”李隆基不等李瑛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寺里不论缺什么尽管开口,我会安排人送过去的。” “多谢父亲。”太子瑛长揖行礼,李隆基却没看他。 “准备了那么多菜我们也吃不完,一起坐下吧。”李隆基面无表情地说完,随后开始吃高力士为他夹过来的菜。 “唯!”太子喜形于色,与李林甫此刻灰暗的脸色相映成趣。 叫你跟老子玩阴的。 王守善畅快地想着,朝着李林甫冷冷一笑,然后借着喝葡萄酿的时机掩住了那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蛇鼠一窝 宫廷的饮食从器具到材料全部都是名品,王守善此刻吃的只是便餐,还不是正式的宴席,就这样他娘的就有一百道菜。 天朝上国,万邦来朝,桌上摆放的食材至少有一大半是王守善没见过的,鹿舌c鹿尾c糖蟹c梅煎c橄榄c驼峰c羊肉c鸡c鸭c河虾,因为临近端午还摆了粽子,这些属于王守善认识的,那些什么淡菜c白鱼c海蚶c海螺c江瑶柱原本是啥动物他都不知道,本着吃了不知道会生啥病的畏惧之心,王守善坚决不碰那些奇怪的菜。 皇亲国戚的意思就是聊天开玩笑的对象从市井百姓变成了贵族,王守善完全是闭着眼睛闯进了皇家的核心,所有贵族子弟别的可以不学,然而记人名却是必须得学的,不为别的,就为了行礼的时候不出乱子,今天王守善就差点闹出笑话,八岁的王子和十岁的皇孙一起读书是很正常的事,有些时候年纪不等于辈分,连自己亲戚是哪些人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走亲访友? 此时他只有认真听讲拼命记人名的份,千秋节还早,端午却快到了,按照以往的规矩端午要赛龙舟,只是今年因为干陀利使者的到来仅仅只是普通的比赛好像有点不适合。 干托利使者是来借水师的,在李隆基确定要不要借兵之前这节目是定不下来的,耀武扬威过了头,不借,这不是耍着人玩么?不炫耀一下武力吧,人家借兵的人又对水师没信心,太子担心的事情也就是这个程度了,他跟李林甫专心致志地讨论这个话题,全没有注意到在一旁闷声吃饭的李隆基脸色有多难看。 宦官真他娘的歹毒,高力士所站的位置刚好挡住了太子的视线,如果他不提醒太子那太子就永远发现不了他阿耶的异常。 看起来很和气的高力士也不是好糊弄的人啊。 也许是因为当了二十多年的皇帝,李隆基有点喜怒行于色,和总是笑眯眯的高力士相比他更像是个孩子。 将军权交给高力士,他要是有反心的话那李隆基就完了,此刻看他们二人相处的方式,王守善总算是明白为啥李隆基那么信任他了。 都说儿子孝顺父亲,到高力士这里反倒是父亲孝顺儿子,再加上父亲对儿子那种宠爱和细心,王守善叫高力士这声爷一点都不亏。 宦官没办法生儿子,李隆基就是高力士的所有寄托,他伺候李隆基就像在宠还不能自己拿筷子吃饭的婴儿一样。 王守善的狗眼快被这对主仆给闪瞎了,此时召见室内只有自家人,李隆基就真的懒到让高力士喂他。 李隆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婴儿,任性又自私,再加上暴躁的脾气,李隆基之所以现在众叛亲离有一半以上的原因都是因为高力士。 他是创造了开元盛世的皇帝,当然可以想干啥就干啥,就目前来看御驾亲征是目前李隆基唯一没干过的事情了。不是王守善看不起他,御驾亲征这事还是少干为妙,隋炀帝杨广除了修大运河还有三次远征高句丽的“丰功伟业”,他还有平息南陈叛乱的经验,而李隆基除了政变之外从来就没有打过仗,更没有指挥的经验。 太宗是经历了隋末天下大乱的人,那是真正的人吃人,那个在洛阳邙山变成了刑天的食人魔王就是喜好吃人的妖怪之一。 他发动御驾亲征高句丽是有底气的,他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居然那么准一下子就从十万大军之中找到了窦建德的朝会,但即便如此太宗还是没有在有生之年将高句丽彻底灭掉,一直到高宗才结束征战。 李玙长得没李隆基俊,甚至他还比李隆基白一些,然而看到他的时候王守善头一个念头就是他是一个武将,而看到李隆基的时候王守善却完全没有这种念头。 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形容,李隆基杀的人肯定不少,但那不是杀人多寡的问题,他当皇帝可以,不过上战场的话就必须得有人保护,不然被敌人捉了贼酋这仗就没法打了。 行伍的生活很苦,然而再苦的日子总有苦中作乐的时候,就跟人饿着肚子的时候吃饭格外香一样,渴的时候喝酒也格外甜,终日饱腹的人是体会不到打了胜仗归来在营门喝的那碗浊酒品起来是何滋味的。 宫里入了夜,外男照理说是不能继续在宫里呆着了,但他们现在是在兴庆宫的勤政务本楼,宫女是没资格在这里出没的,所有活不论大小都是由宦官来干。 禁军是不会去洒扫庭院的,千牛卫更不会,王守善原本以为可以见一见赵岚志,结果至今他都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千牛卫的身影,他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千牛卫恐怕只会在李隆基在大明宫里的时候出勤,平时李隆基的安全都是由宦官负责。也正是因为如此千牛卫的管理才会那么松懈,难怪赵岚志那天会说去不去无所谓了。 宦官得势就是这么简单,只要是能接近皇帝的活他们全部都不挑,而外臣却有太多不便,李林甫和张九龄要是同时在这里,张九龄就不可能留到这么晚还不走,李林甫则是宗氏,只要在李隆基就寝前离开就行了,这段时间就成了李林甫搬弄是非的时间。 王守善是李隆基的女婿,他也能很晚离开,照这个时间来算吃完了饭干完了正事就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要是这个时候高力士再挡一挡那李林甫就见不到李隆基了。 再怎么是宗氏也是男人,而皇帝就寝必然是要到后宫的,做堂兄的关心堂弟的后院想干什么?男女大防必须避讳,这是人的伦常所定。 宦官出现是有违天理伦常的产物,他们身体的缺陷是人为造成的,除了不能和女人那啥他们一切都是正常的,然而正常男人却偏偏以某方面不行去羞辱他们,他们的心就开始扭曲了。 越是说他们不行这帮阉人就越是要证明自己行,男女之事不行了可是朝政和军务又不需要那方面的能力,宦官就开始染指正常男人的权利。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把正常人比下去,然后像他们羞辱自己一样羞辱回去,林昭隐明显是把王守善给记恨上了,那种敌意又怨恨的眼神让后者锋芒在背。 老子做了什么得罪他了? 王守善一边吃饭一边腹诽,他没惹事怎么事却老是找上门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盛世之春 李隆基横行霸道惯了,所以即便做错了事也没觉得自己有错。 喜欢就拿来,宫里没钱了就用和市法去民间抢,缺女人就让花鸟使去找,结果找了半天没找到满意的,他就把儿子的老婆给抢了。 有些在家里横行霸道的小霸王其实跟他一样,要是家里有宠孩子的父母或者耶奶那小霸王就更无法无天了。小的时候还能说小孩子不懂事,让其他人不跟他一般计较,等小霸王长大了要么成为一霸,要么就只能在家里称王,自己的孩子不教好就出门就等着被别人教育吧,外面的人可不会跟父母一样迁就着他。 吐蕃赞普和大食哈里发就像是外人,李隆基在外面耍横行不通了,他就拿家里人撒气,他的这种做法连家里养的狗都看不下去了,成天得汪汪乱叫。 还能怎么办?摊上了这么一个脾气不好还不听人劝的老板王守善只能忍他,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听谁的话,要是昭成太后还活着就好了,围在李隆基身边的人都顺着他c哄着他,这么不乖的儿子有娘在一定会严加管教,可惜谁叫她死了呢。 王守善忽然想起了一个主意,不过这个主意他自己可不敢说,等办完了事回去得仔细想想。 李隆基吃顿饭光试毒都要费半天劲,勤政务本楼宫女不许进来,试毒的就成了小宦官。 那个前阵子说要去吐蕃做间谍的鱼朝恩就在此列。 李隆基一天要见那么多人,他能记住所有人才是怪事,更何况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娃娃,那鱼朝恩长得也不粉雕玉琢,至少比替李隆基捧御刀的千牛备身要差多了,小宦官在混出头之前都是命悬一线的,王守善觉得他可怜又没得办法,谁叫这是他的命。 片刻之后王守善又开始仔细观察他,和其他捧着碗发抖的小宦官相比鱼朝恩真的是镇定自若,一点都没有慌张的样子,就这胆量已经比不少成年人还强了,即便他是装出来的也是个适合做间谍的料。 这娃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一样米养百样人,都是吃着山珍海味长大的,那些被父母娇养着不知疾苦的孩子一定比不过这么小年纪就已经开始面对生死考验的宦官。 “走吧,我们上楼去转转。” 就在王守善看着鱼朝恩出神时,李隆基忽然站了起来。 “陛下,再多吃点吧。”高力士见李隆基吃到一半居然不吃了,立刻急了起来,王守善看着他莫名想起了那些追着不肯乖乖吃饭c满屋子乱跑的小儿的耶耶。 “不吃了。”李隆基神色淡然得说“在屋里闷了一下午,我想活动活动。” “唯。”高力士立刻躬身应答。 权倾天下又怎么样?只要心中有臣服之心即是是高力士这种大宦官一样是不会作乱的。 臣与不臣,反与不反全在一念之间。 王守善这一次很规矩得跟在了李林甫的后面,虽然他很讨厌这妇人一般爱在人后搬弄口舌的小人,但他现在好歹也是大唐宰相。 从召见室出来,两个小宦官已经提着宫灯在门外候着了,勤政务本楼里本来就灯火通明,两个灯笼更是将李隆基脚下的路照得纤毫可见,但是在登向三楼时太子还是主动上前两步,扶着李隆基沿着有些陡的楼梯拾阶而上。 除了佛塔之外勤政务本楼是长安最高的建筑,这里据说是上元灯节时李家老少与百姓同乐的地方,从这里登高望远能俯瞰整个长安的夜景。 人心是诡异莫测的,就跟暮春时节长安的天气一样多变,下午明明阴雨不断,此时天上的云却散开了,在登上三楼后透过直棱窗可以看到云彩之中像是水洗过一样皎洁的上弦月。 夜禁之后天街上只有彍骑,近万人提着的灯笼按照各自的巡视路线宛如游龙一样在街上穿梭,而一百零八坊内万家灯火如同天上繁星一样璀璨,新雨后微凉的春风将整个城市里的鼓乐声c欢笑声c吵闹声都吹了过来,看着凭栏外如画般美丽的风景,王守善一时分不清到底哪个是人间,哪个是天上。 恰在此时,宫外不知何处忽然传来了笛声,这笛声虽然高亢却满是幽怨,让听到的人都不禁跟着吹笛人黯然神伤。 那个人应该离兴庆宫很近,但他的笛声却被春风吹得很远,它很快就被胡旋欢快的乐声吞没了。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我儿,你可知这首诗是谁写的?” 李隆基背着手俯瞰着他的帝国,这里是长安,可是他吟的诗写的却是洛阳,如果不是裴耀卿的节级转运法李隆基还会跟历代天子一样为了食物而长居东都,和长安相比他一生之中在洛阳待的时间更长,或许对这位坐拥天下的天子来说洛阳才是他真正的故乡。 “是青莲居士李白。”太子是个雅人,他才不会在李隆基面前以诗仙的名字称呼李白。 “是啊,李白。”李隆基长叹口气,许久之后才说到“你知道端午是如何而来的吗?“ 就连王守善这个不学无术的西胡儿都知道,更何况是太子了。 “是为了纪念屈原。”太子答道。 “那你可知道屈原是为何而死的?” 这一次太子闭上了嘴。 屈原虽忠事楚怀王,但却屡遭排挤,怀王死后襄王听信谗言将他流放,屈原在含恨之下投江而死。 楚国本来是战国七雄之中最强大的,却因为楚怀王的贪婪成性屡中张仪之计使得楚国国力耗尽,楚襄王即位后楚国因怀王之死与秦国断交。 “曾经有一个僧人跟我说过,有一个诗人会成为我的屈原,他会跟屈大夫一样投水而亡。”李隆基回头看向王守善,他的眼睛就像是有某种吸力,让王守善浑身不寒而栗“自从上月初三后,我常常做一些怪梦,有的梦我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陛下都梦到了些什么?”高力士忧心忡忡得问。 这一次李隆基不再说话了,他回首看向如棋盘般井然有序的长安,许久之后才缓缓说到。 “只从长安修驰道到洛阳去太慢了,反正线路已经定了下来还是两头一起修吧,瑛,你明天就启程去洛阳,在路修好之前你不许回长安。” “父亲!”太子明显急了,王守善却比他更着急,李隆基这是在保他的命。 在情急之下他偷偷踩了太子一脚,李瑛或许是没想到一个胡汉混血的杂种会这么大胆,他呆愣愣得看着王守善,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就这样,你下去准备吧。”就在此时,李隆基头也不回得说“明日晨鼓一响你就立刻走。” 李隆基的霸道是毋庸置疑的,太子恶狠狠得瞪了王守善一眼,不甘不愿得应了一声“唯”,在一个小宦官的陪同下踩着沉重的脚步下楼去了。 直到脚步声远到听不见,李隆基才继续说到“哥奴,那颗舍利子现在还在胡商的手里吗?” “唯,陛下。”李林甫长揖及地,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奴才。 “良行,你知道你接下来要干什么吗?”李隆基继续头也不回得问。 “不是说要我守御门么。”王守善阴阳怪气得抱怨着。 这一次换林昭隐踩王守善的脚了。 “一旦吐蕃与我朝继续交恶,他们必定会封锁商路,你让他们自己选,以后是跟我唐国做生意,还是跟吐蕃做生意,再想像娼妓一般各方讨好是不可能的了。”李隆基站在兴庆宫的勤政务本楼三楼遥看着西南,也不知道他此时看的是在黑暗中小得如针尖一般闪亮却供奉着佛牙舍利的大庄严寺双塔,还是更遥远的布达拉宫“下次再敢抗旨不尊,朕就不会那么轻饶你了。” “唯。”王守善打着呵欠,没精打采得答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大国将相 站在高处有时有些事情即便没有亲耳所闻也会一目了然。 勤政务本楼的西南边就是东市,里面的店铺一个紧挨着另一个,毫无章法秩序可言,这样的地方存在很大的火灾隐患,但是因为忙于生计,商家都选择了忽视。 太子现在被调到洛阳去了,即便李林甫和武惠妃以后又生了其他奸计要重新安排也需要时间,趁着这个空档把粟特人的问题先解决了。 李隆基明显还在气头上,吐蕃人不听命令擅自把小勃律给攻破了,还把难泥给杀了,这对好面子的李隆基来说是件非常可耻的事情,可是外甥不像孙子那么好对付,幸好吐蕃人信佛,对佛教徒来说供奉佛祖舍利是无上的荣耀,然而对于道家创始人李耳的后人来说,舍利子在库房里放着也是放着,并没有啥价值。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了对付粟特人,李隆基也当了一把卫嗣君。 不求连城璧,但求杀人权。 李隆基老归老,可是该爷们的时候绝不含糊,寿王要是像他阿耶一半的话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般田地。 “既然广州已经开始种植胡椒了,那就向全国推广,在户籍之中另辟香户,专司种植香料。” 李林甫一听此言,混身都僵硬了。 香料是暴利的买卖,然而却并没有收税。 国产的东西便宜,国外的东西贵,它贵就贵在运费和关税上面,就以胡椒为例,广州种出来的胡椒和胡人从西域运进来的其实是一样的,中国的瓷器在中国不值钱,运到亚历山大利亚就比黄金还贵,粟特人赚的就是这个差价。 汉人是很聪明的,用本地种出来的低成本香料卖出跟黄金的价格,这种买卖已经不是暴利来形容了,它本来就是胡椒,因此就不存在以次充好的问题,花了冤枉钱的大头就算报官也没用。 只要有种子,汉人什么都能种出来,李隆基这一招叫釜底抽薪,让世人被香料熏晕的脑袋清醒过来,香料不一定非要高价从胡商那儿买,咱自己是可以种的。 “陛下,不知香户以后是属于色役还是贱籍?” “广州距离张九龄老家不远,那边的气候地形如何他都熟悉,而且他长年专精农事,括户的事就交给他处理吧。” 李隆基的话让李林甫脸上的表情都差点扭曲了。 香户是绝对赚钱的,他们种的就是摇钱树,不只是浮逃户,怕是连长安户籍的人都想自己被括进去。 就算王侯们自己不去种香料,他们的门下也有很多亲戚需要安排,这个时候用香户户籍来笼络人心绝对稳赚不陪,王守善越来越觉得李林甫有病,他都位极人臣了还跟李隆基抢民心? “陛下,老奴有事请奏。”就在这时高力士忽然拱手说道。 “讲。”李隆基的声音压低了,听起来似乎心情不好。 “臣遍阅典籍,昔日秦始皇修轨路,定制宽五十步,路两旁必须种树,何不将香木栽在轨路两侧,再设轨兵守之?” 王守善心里咯噔一下,设立轨长制不是他的主意么? 他看了一样圆圆胖胖看起来特别好说话的高力士,最后选择了沉默。 “轨兵?”李隆基细品了一番,点了点头“是个好名字,将军有何良策?” “十一年张说以免除出征为诱,选京兆c蒲c同c岐c华等州府军白丁为长从宿卫,虽解东西两京缺兵少将一时之困,然所募之兵战力不济,致使镇守之地盗匪横生,现以轨兵守轨路,闲时轨兵可为香户,以守轨护香为职,如若需要征战,则可从中征召,香料不似稼穑,需精心护养,轨兵会有更多时间练武读书,香木根系发达,可做稳固路基之用。” 李隆基回过头来看向王守善和李林甫。 “你们觉得此计如何?” 王守善看着李隆基脸上得意的笑容腹诽连连,这明明是他自己的主意却拉着高力士演了一出戏给他们看,真当他们是傻子么? “陛下,此计甚妙。”李林甫规规矩矩得躬身说到。 李林甫那声陛下之后的停顿实在是太妙了,他只需要说快一点点就是拍马屁,可是这一个停顿听起来就是完全另一种意思了。 “我没意见。”王守善莽声莽气得说,故意别过脸不看高力士。 会哭的小儿才有糖吃,这个时候懂事是会吃大亏的。 “有话直说,做此小儿态为何?”李隆基果然有些生气了,不过他并不是真的动怒,王守善开始快速思考,这个时候自己该提什么条件? 门生满天下的张九龄张宰相都被哥奴给整得罢了相,比起谋利,这个时候自保无疑更加重要。 “阿耶,香户得事能不能容小婿和老乡们说了之后再行打算,至少也得等他们选好把舍利子送给谁再说。”急政是杨广灭国的根本原因,有些政策即使是在未来看起来是很好很有远见的,但却必须给人适应的时间,如若当世之人接受不了那良策就是暴政,一些利益受到损害的人就会挑唆百姓揭竿而起。 香料带来的巨大利益能让人变成鬼,正是因为有足够的利益驱使粟特人才会冒着生命危险穿越遍布白骨和流沙的沙漠,将东方和西方的物资进行交换。 丝绸之路的水深着呢,贸然触碰的人轻则泥足深陷,重则被巨浪吞噬,王守善还记得萨保们的威胁,真把他们逼急了他们就敢把希腊火甚至大食的兵器卖给突厥人,有了盔甲和武器的突厥人就是第二个匈奴,到那个时候大唐又要跟汉一样用一半的人口消灭他们么? 除掉那层华丽的面纱,丝绸之路其实就是一个庞大的利益链,而这个利益链的核心就是大唐的黎民百姓,他们通过勤劳的劳动供养人傻钱多的贵族,这些贵族则供养狡猾贪婪的胡商,胡商的钱用于战争,而战争不仅消耗金钱,同时消耗人命,于是大唐的国力就这么一点一点地耗干,最后当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的时候那些胡人就开始劫掠中原。 当那个骑着骆驼风尘仆仆赶到长安的胡商捧着一颗金桃颗银桃到长安献给太宗时,其实桃子这种果子是很容易坏的,为了掩盖它的真面目胡人就在它的表面刷上了金漆和银漆,倘若当时太宗将它给切开,得到的也许是腐烂不可食用的果肉,然而他当时只看到了它华而不实的外表,所以最终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葬送了自己的帝国。 “阿耶,我能去藏宝库看看吗?”就在李隆基在听了王守善的话陷入沉思时,王守善忍不住好奇地问“我想看看那颗传说自撒马尔罕运来的金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鸟歌万岁(上) 最底层的老百姓是很单纯的,干活拿不到钱就会发火,这种人非常容易煽动,就像沾了油的干柴一样一点就燃。 人要是有退路,谁会想去干体力活?要是连体力活的机会都不给人家了,那力夫们一转身拿起武器就能成为民壮,彍骑有多废物就连高力士和李隆基都已经知道了,可是不恢复番上就不可能让他们成军。 王守善是个激愤的年轻人,他原本以为李隆基不恢复番上全是因为他在防备自己的儿子,然而在看到大唐的账本之后王守善就彻底明白是因为啥原因了。 没错,天朝上国是非常有钱,不过国库里的东西全都是打了印的,再不然就是金器翡翠,那些东西只能在库里放着,根本就不能拿出去卖。 番上,尤其是边疆过来的番上是要花很多钱的,国家税收收不上来,空有宝山又卖不出去,国库里能使用的流动资金很少,除去了日常开支后就没剩下多少了。 当兵的比干体力活的力夫还苦,好在国家包吃包住,俸禄领了要是存起来谁知道还有没有命花,反正他们都是要挥霍的,多多少少都无所谓,然而当兵的里面也有不少有妻儿老小的,不把俸禄给他们寄回家,家里人还会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军饷是绝对不能少的,可是国家却拿不出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朝廷就放权让各个地方自行解决。 彍骑是因为不用到边关打仗才加入的,现在国家出尔反尔说是要恢复番上,那逃亡的人肯定多地数不胜数,关中要是连彍骑都没有了凭什么对付幽州人和突厥人? 王守善看账本看得无名火起,同样是宗室,李林甫就比李守礼节俭得多,这一点从账目上就能一目了然,他一家人花的钱足有百万緍,已经到了大唐岁入一成了,他们一天到晚都干了些啥,怎么用了那么多钱? “老看这一页干什么?翻啊。”李林甫绝对是个没耐心的老师,他见王守善盯着账本发愣,直接自己动手替他翻了。 唐人的书都是卷轴式的,而李林甫制的账册却是线装的,从总账到分账做得一清二楚一目了然,就连王守善这个从没看过账本的人都能看得懂,不过他宁可看不懂,难怪李隆基要修生养性不管事了。 就为了让自己多活两年,有些事眼不见为净,反正大家都那么穷奢极欲也不差他一个,要败家大家一起败家。 开国伊始,百业待兴,那个时候大家才经历了战争,就算有贫富差距也不是很巨大,并且那个时候上下一心要建设一个不一样的国家,所以才会出现贞观之治。 然而随着太平日久,囤积的财富差距就日益增大,穷的人一个月也赚不到五百钱,富的人一天就能花上万贯,这种不均等造成的后果就是百姓戾气横生,他们对官府越来越不信任,甚至有时会恶意诋毁。 贵族和百姓离得越来越远,就算原本是一家人也说起了两家话,渐渐的就变成了和吐蕃c大食一样的外人了。 钱越来越多,物价越来越高才是正常的,可是人的心永远都想占小便宜,谷贱伤农,谷贵伤民,开元和贞观时的财富是不一样的,然而粮食却跟百年前一样便宜,这种价格是不合理的,可是为了勤俭持家人们还是闭着眼睛买了。 女人是该读书,只有读书才会懂做人的道理,已经看不下账本的王守善回头循着女人的大笑声看了过去,李隆基正和他的花鸟们玩拔河呢。 女人能有多大的力气,拔河用的麻绳变成成了彩绸编成的绞股,十几个穿着明艳衣衫的花鸟在花萼相辉楼的回廊戏场里挽着披帛,为一组钗头而拼尽全身力气,李隆基在一旁兴高采烈得给她们鼓劲,一点都没有刚才在勤政务本楼上挥斥方遒的模样。 玩儿么,谁不会。 王守善看向此刻坐在自己对面,看起来很有佛性的李林甫,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会挣钱,富人如果对穷苦人视而不见那他们迟早会反噬到自己的身上。 历代战争其实就是财富的重新分配,王侯贵族四代以前都是田舍汉,那四代以后当然也有可能变回去。 幽州很穷,他们一年交上来的税还不如京兆地区一个县的多,可是耗在那帮老兵身上的钱却是所有州县中最多的,谁叫他们的打仗方式是用辎重吸引外族人来取,这就跟在陷阱里放饵料一样,自己不割肉怎么把狼引出来?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这首诗是王维写的,被颜真卿抄录在卷轴上挂在便殿的墙上,能挂在宫里的全部都不是凡品,以后这幅字会很值钱的,就跟展子虔的画一样会被人追捧。 书画之物为了防蛀必须熏香,宫廷里的香料自然跟民间不一样,嗅着那醉人的香气王守善想到的全是血腥的战场,为了维护那条商路死了太多人了,更糟糕的是汉人还不敢自己种香料,因为现在大唐已经积弱到没有边军就没自保能力的地步。 胡椒是香料买卖中最大宗的,除了调味之外它主要还是用于药用,倘若让玊玉知道汉人可以自己种胡椒她或许就会尝试,一旦那些只会玩命花钱的贵族被点醒汉人就会摆脱由胡商提供的香料依赖,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局,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玩得动的。 女菩萨有颗慈悲的心,然而这世上多的是无情无义的人,长安的繁荣是因为东西方所有的人才c物资和金钱都往这里汇聚而产生的,一旦丝绸之路停止那造成的动荡将不可想象,王守善也不知道香料生意占粟特人受益的几成,不过胡椒既然能当成跟黄金一样的钱来支付就不会是可以随意丢弃的买卖,一条人命才几个钱,就算是皇亲国戚又怎么样?只要给钱总有杀手愿意冒险的。 难怪李林甫出入都要被金吾卫前呼后拥了。 “听说你想搞阅兵?”就在王守善又开始专心看账本的时候,李林甫一边喝茶一边问道。 “是有这个想法。”王守善也不知道这话是怎么传到他们这里来的,反正是推脱不了的,他索性就承认了。 “你知道阅兵要花多少钱吗?”李林甫紧盯着王守善的眼睛问。 “不知道,但兵不可不阅。”王守善将账本合上,不甘示弱得看着李林甫“不是人多就一定能打胜仗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鸟歌万岁(下) 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可是在历史中却有不少案例,只是李林甫显然是读过孙子兵法的,听了王守善的话之后他没有做出任何意见,低头看着杯底的茶末。 “长从宿卫的主职是防止冲突和维护治安稳定,你这么给他们没事找事干不怕得罪人吗?” “维个屁的稳,到处都是强盗” 王守善气得半死却不敢再说下去,因为造成这一现象的人中李林甫占了很大功劳。 只要保证耕者有其田中国人就不愁没有饭吃,可是土地兼并和奴隶制却毁掉了均田制,逃户流亡成了浮浪人,他们除了烂命一条外啥都没有,这些人不靠打家劫舍c坑蒙拐骗怎么维持生活? 钱放在自家的库房里比放在国库里安心,所谓的硕鼠就是指的这种人了,想要大国崛起不是靠的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威,也不是数量庞大的军队,而是千千万万个小店主给国家提供源源不断的财富和智慧。 手握重金的大财主不需要费力就能日进斗金,而穷人因为没有经费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唯有大量处于中间层的小店主有精力和财力去实现自己的想法,可是他们的时间绝大多数都是用在了花前月下c喝酒吟诗上了。 士族引领潮流,贩夫走卒负责跟随,领头的走了歪路整辆马车当然跑偏了,刚才王守善想看大唐宝库的俗气想法显然把李隆基气得不轻,他就安排李林甫把账册给他看,看谁先被气死。 王守善心里一个劲地念阿弥陀佛,在不能像李隆基一样找人迁怒的情况下他不放宽心还能怎么办?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老百姓连吃饭都成问题,哪有钱去干别的。 王孙倒是有钱,但是却推崇胡人的商品,大量的金钱流往国外,然后把大食人给招来了。 他们的海军被弗林人给打残了,要重建海军需要军费,不找有钱的大头找谁? 王守善深吸口气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对面坐着的这个人是把张九龄都搞地罢相的奸贼,他不能露出破绽给对方攻坚自己的机会。 “李宰相,就算阅兵的事情暂时不提,这次干陀利使者找我们借水师,咱们还有钱出兵吗?” “王郎,你看过我们的水师吗?”李林甫和蔼可亲地笑着,向外面招了招手,一个穿着绯袍的官员捧着一大堆卷轴从走廊上缓缓走了进来,将那些大大小小的卷轴放在了二人面前的矮桌上。 “你好像是来自西域吧,看过海吗?”李林甫一边说一边将一份图纸缓缓打开,王守善在看到画中所绘之物时心神巨震,以至于差点中了李林甫的奸计。 狗日的奸相,差点被他套话了。 “王守善”这个名字是他冒名顶替的,李林甫也不知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居然派人去西域查他的老底去了。 “没有。”他仔细琢磨了一番后确定这么回答没有错误,因为飞鸟州王家村来的田舍汉王守善确实没有离开过干旱的沙漠。 “这个是楼船,上起楼五层,高一百二十尺,左右前后置六拍竿,并高五十尺,可容战士八百人。” 李林甫干巴巴地说完,又打开了另一份图纸继续说。 “这个是斗舰,船上设女墻,可高三尺,墻下开掣棹孔,船内五尺又建棚,与女墻齐,棚上又建女墻,重列战敌,上无覆背,是我们的主要战船,目前我们一共有一百五十艘,主要在南海游弋。” 接着李林甫又拿出了一份图纸哗啦哗啦地展开“这个是游艇,无女墻,舷上置桨床,左右随大小长短,四尺一床,是长江上用来剿灭所用的主要战船,此船回军c转阵迅捷如风,因船身太小,无法安装绞车弩,发射不了燕尾炬和火箭,因此江战上用的兵器以刀枪弓弩为主。” “绞车弩” 王守善的问题刚问完,李林甫又从一堆图纸中翻翻找找,然后将一张图纸打开。 “此物是守城的利器,和抛石机一样体型巨大,也可攻城拔垒用,以绞车张弦开弓,弩臂上有七条矢道,诸箭齐发无坚不摧。” 王守善看着那比正常的弩箭粗了不止十倍的弩箭木然点头,这玩意儿要是打在人身上肯定会把人打成碎末的。 “你在西域没见过吗?” 王守善刚想点头,忽然心有所悟,警惕地看着李林甫。 这种重型守城器械肯定不是哪个地方都有的,飞鸟州有这东西吗? “小婿一直都在家里种田,不曾到过城里。”王守善谨小慎微地回答“敢问宰相,何物是燕尾炬?” “海战怎么能少得了火攻,在猪牛胞衣里盛满火油,用点着火的箭抛射出去,此谓燕尾炬,船上还备有水龙唧筒灭火,以防火攻。” “宰相,你听说过希腊火吗?”他当然知道燕尾炬是啥,不过“王守善”是个平民,他不该知道那是啥东西,更重要的是他想转移话题问别的问题。 “希腊火?”原本正洋洋自得地炫耀着的李林甫顿时愣住了。 “对,希腊火,大食二千五百艘战船被此物烧地只剩下六艘,听说此物水浇不灭,咱们船上有除了水龙唧筒外别的防火措施吗?” 李林甫脸上的微笑立刻消失无踪了。 “咱们的楼船是用什么材料修的?”王守善虽然赢了李林甫一筹,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是松木和桦木,艨艟上会覆生牛皮。”那个穿绯色衣袍的官员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那咱们的船要是遇上了希腊火也会跟大食人一样啊。”王守善头疼地将那一堆图纸给推到一边,防不了火的木制战船形同虚设,大唐的水师需要一次全面改装。 现在王孙和有钱人干的事就是拿自己的钱养别人的军队,等别人养地兵强马壮了再打自己,这帮人已经不是用傻可以形容的了。 有些人一边以天朝上国子民沾沾自喜,一边拼命地外国的奢侈品,外国有什么好的?大唐明明是世界第一大国,全世界都想要大唐生产的东西,结果王孙却觉得国外的东西好,非要捧着黄金去买,最后搞得自己的国家没钱武装水师c陆军。 要让这帮傻鸟变成朱雀涅槃不摔打一番怎么能行。 王守善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宰相肚里能撑船,他不能跟那帮小儿一般计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秦王扫六和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被李林甫的账本折磨了一番后,在李宰相陷入沉思时王守善终于清静了一会儿,这时宫娥们却抚了琵琶,开始唱起李白写的诗。 在这富丽堂皇的宫里耗了一下午他现在想回去了,可是他娘子不在,回去了也只是他一个人。都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一个人烦不如大家一起烦,目前大唐和大食还处于友好关系,然而想要得到弗林的希腊火就必须跟他们结盟,不然这种绝密配方加利尼科斯家族是不可能给拓跋氏大帝国的。 好不容易走了个张九龄,现在来了个王守善继续烦他们,李林甫和李隆基以后肯定会很讨厌看到他的。 专心做正事的人就是这点吃亏,因为他做的都是严肃的事,玩儿多轻松愉快。 王守善不想再看李林甫那张老脸,站起身往回廊里走去,此时花鸟们已经分出胜负,赢家正拿着钗头试戴,输家正围绕着李隆基撒娇卖乖,看那意思要是李隆基不给她们一人一件首饰她们是会“记仇”的。 李隆基很是大方,他当钱不是钱,大手一挥,所有参加拔河的花鸟一人一件金首饰,又一个小康之家半年的收入没了。 皇帝的女人不能碰,不过花鸟是例外,她们是没有品级的嫔妃,反正太子可以随便玩。 女人的身体很脆弱,尤其是这些常年不劳作的贵妇,在地里务农的健妇生孩子又快又顺当,而她们怀个孕都困难,更别说灌过寒性的药物之后她们还剩下多少生育能力了。 她们是花鸟使精心挑选出来的玩物,长地都很漂亮,甚至有两个比布衣荆钗的玊玉还美,然而王守善看着她们的时候内心却是一片平静。 “阿耶,我想跳舞,你能教教我吗?” 正在和花鸟说笑的李隆基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王守善一番,笑了起来“你会跳舞?” “我是胡人,当然会,你要看看吗?” “那你跳一个我看看。”李隆基来了兴致,摒弃了花鸟们站在王守善的面前。 虽然穿着一身赭黄的龙袍,李隆基还是梨园教头,王守善要是跳得不好肯定会被他嫌弃的。 不过歌舞是胡人最擅长的,他从小就开始练,自然比长安城中那些半路开始学的汉人要懂得个中神韵的多,在胡姬酒肆里,粟特女人跳的都是胡旋,很少有人见过粟特男子跳舞,那是因为男子跳转舞在西域以西是一种宗教仪式,男子要是想跳舞娱乐只能跳胡腾舞。 优伶不是正经营生,不论是胡人还是汉人那边都是一样,只有生意谈成的时候为了方便饮酒做乐粟特男人才会在客户面前跳胡腾舞。 此舞的伴曲和胡旋一样,节奏明快,以鼓乐为主,不过和以旋转为主的胡旋不同的是胡腾是以跳跃和急促多变的腾踏舞步为主,起舞时男子也是绕圈急行而不是原地转圈,此舞动作粗犷,节奏急促,表现的全是西北人豪放刚毅的情态。 雄健奔放又柔软潇洒c诙谐有趣,就跟粟特人的性格一样,要是脸皮薄了怎么有脸在大街上跟人推销? 在众多女子亮晶晶的眼眸注视之下,王守善脑子里想的确是那个他刚到长安第一天就被他花言巧语缠上的女道士,那一天他从金光门进城,和米继芬分别后就在一家酒肆里吃鸡子饭,当时楼下就有胡姬表演胡旋。 那时他并不在意,因为对长安人来说稀奇的胡旋舞在西域却是司空见惯的,当时他在酒肆的二楼遥看着大唐壮丽的皇宫,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能以做贼的方式悄悄潜进,没想到他现在居然在皇帝的面前表演。 宫娥幽怨的琵琶在王守善开始起舞时就变成了欢快的舞曲,他跳着跳着忽然发现不知何时有人抬了一个羯鼓上来,李隆基亲自坐在地上用鼓槌击鼓。那鼓声清脆响亮,如战马奔跑的蹄声,而那鼓身漆桶看起来刚硬如铁,短促紧凑的声响能透空碎远,震地听到的人心跟着一起极速跳动。 俄尔听到宫墙外响起一阵篦篥之声响起,紧接着又响起脆笛之声,那曲调如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对唱,声音低沉的是兄长,声音高亢的是贤弟。 “有的女人睡了一次就不想睡第二次,有的女人怎么要都要不够,她算是哪样?” 在清理隐太子庙前的蒿草时,李白回头看着王守善调笑着问,谁能想到看起来仙风道骨c正气凌然的诗仙李白居然是个花丛老手,剑圣裴昊要是知道自己居然教出了这种弟子不知做何感想。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巴蜀之所以会跟中原打通,成为秦国统一天下的粮仓就是因为金牛道,当秦国有了足够的粮食储备不是想着小富即安,而是统一天下,所以才有了大一统的大秦帝国。 大唐的粮食储备已经多到可以四年连续饥荒都饿不死人的地步了,唯一制约唐人脚步的就是交通工具,然而随着轨路的开通,唐人已经可以走上秦人一样的路了。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在龟兹乐多变的旋律之中,王守善听到有个声如洪钟的男子高声唱到,可是在他的身边除了宦官之外就只剩下李隆基一个正常男人,此时他正忘我地击鼓,刚才的歌根本就不可能是他唱的。 难道是李林甫? 王守善被自己的猜测给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 难怪陈克州会说皇宫里是怪事频发的地方了,他虽然心下骇然却仍然舞步不止,只是不知不觉中他用上了李白教他的步法。 那是在巴山蜀水之中,穿行在栈道峡谷之间千锤百炼而成,用了这步法的人会跟峨眉山的猴子一样灵活,再没有比它更适合在这宛如天宫一样的长安城中追逐强盗时用了。 李白首先是个旅人,然后是个剑客,最后才是诗人,因为抛妻弃子仗剑去国,知道一条烂滚龙回不了昌隆老家所以才下定决心混出名堂才会回去。 李白的父亲叫李客,他并不是汉人,李是国姓,客是取得客居的意思,他的家乡在碎叶,因为在唐国为官调职到任城做了县尉才从西域迁徙到了山东。 长安元年李白出生,从他出生的时候起他就与这个城市结下了不解之缘。 他是哪个国家的人,哪个种族的人其实都已经无所谓了,认识他的朋友只需要他长在巴蜀,为学剑而去山东,爱喝剑南烧春,喜欢吃自己做的菜就可以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李白想跟谁交朋友是他自己的事情,又不是某人宣称是他的朋友李白就真的是他的朋友了。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要当一个正人君子是很难,但人不能因为畏惧艰难而选择放弃。 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强者对弱者必须要有仁爱之心,倘若没有,那就是持强凌弱的暴徒。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武,当惩恶扬善,除暴安良。 侠,当扶危济困,路见不平出手相助。 人生如此,岂不快哉! 一曲终了,王守善已是大汗淋漓,和纯血汉人相比他的鼻子如锥,五官更加深刻,然而和纯血粟特人相比,他的脸型又过于柔和,头发也是又黑又直,从血统上来说他哪一边都不属,就跟眼前拿着鼓槌,以盘坐之姿仰望着他的玉龙子一样,这个鲜卑族和汉人混血的李氏后人曾经同样英俊,只是如今满头银丝华发,已经不在年轻了。 “你适合跳武舞。“沉默片刻之后,李隆基才沉声说道”虽然你跳的是胡腾,但眼神却满是杀伐之气,你听说过太宗写的秦王破阵乐吗?“ ”不曾。“王守善喘着粗气,单膝跪下行了插手礼,他现在是李隆基的臣子,同样的错他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秦是太宗登大宝之前的封号,破阵是太宗大败叛军刘武周时将士们为太宗所唱之赞歌,秦王破阵舞是贞观七年由太宗所绘破阵舞图改编,又名七德舞,此舞要二千人共舞,首尾回互,往来刺击,以像战阵之形,舞凡三变,每变为四阵,计十二阵,与歌节相应,是我唐宫廷乐舞,每跳此舞必有大鼓伴奏,声震百里,气壮山河。“李隆基说到这里忽然站了起来,此时又换成王守善仰视他了。 ”我儿,你为何不向我求官职?“ ”无功不受禄,小婿想靠自己的本事吃饭。“王守善立刻朗声答到。 李隆基闻得此言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个无功不受禄。“李隆基说着说着忽然飞起一脚踢在了王守善的肩上,将他踹倒在地。 ”你不是想学舞么?朕就教你跳秦王破阵乐,但我有一个条件,你学会之后要带领两千军马在承天门前表演,要是朕觉得阵型不齐的话你就提头来见,这样你还敢吗?“ ”末将遵命!“王守善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直接高声接令。 ”你都没听我说是在什么时候检阅呢!“ ”请陛下明示!“ 李隆基扫视着身边所有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先下去吧,朕累了。“许久之后,他挥了挥手,转身背对着王守善。 ”唯!“王守善躬身应答,站了起来眉头紧锁。 李隆基果然就跟李玙说的一样,到了关键时刻居然心软了,他如今怎么放过的自己,当初就是怎么放过的安禄山。 不是他看不出安禄山的野心,而是他实在没有办法,因为他身边已经没有可用之人,哪怕是个有才无德的小人他也只能冒险用了。 乱皆因私而起,以武德立国之国却失了武德,难怪天下失序,人心不古了。 想救群生之乱,去天下之祸唯一的办法就是跟秦国一样使用重典,谁叫有些人说服教育不听,必须用狠的才听得进去人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战不在兵 鲜卑人是草原民族,几乎所有的草原民族都能歌善舞,唐王朝的宫廷里舞蹈多不胜数,但有三大乐舞必须是宫廷正式场合诸如祭奠c国宴c朝会c朝驾c大祀时才可以使用。 第一谓之秦王破阵舞,又名七德舞,由魏征c虞世南改制歌词,七德语出《左传宣公十二年》所谓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七件事,仅乐工就有一百二十八人,这舞必须从高处观看才显得壮观,以前是在玄武门外表演,不过如今的玄武门已经在西内苑的北边,所以才改在承天门的前边,伴奏的大鼓也是现成的,就是敲街鼓的大鼓,因为是武舞所以人也好找,直接从军队里调就能轻而易举地凑足两千人。 第二谓之九功舞,又名庆善舞,是殿庭朝会所奏文舞,也是贞观年间所创,太宗出生在庆善宫,贞观六年他回老家探望,在渭水之滨宴请群臣邻里时所创,舞者六十四人,皆童子,服进德冠,着紫袴褶,长袖漆髻,屣履而舞,舞者随着乐曲舞动长袖c踢腿曳屣,用来象征文德昌盛的景象,每逢冬至c新年等大朝会必舞。 第三谓之上元舞,是高宗所创,祭祀天地c先祖是要触动鬼神的,七德舞杀伐之气太重,九功舞又太过柔和怕是震慑不住鬼魅,高宗就以雅乐造之,舞者一百八十人,每人穿着绘有五彩云朵的衣裳,象征天地正气,乐曲凝练威严,舞蹈缓慢庄重,于太庙c先农坛等地舞之,但随着武周称帝,李唐太庙被毁,三礼虽有名而实亡。 李隆基是个擅长音律的皇帝,冠绝天下的霓裳羽衣曲就是他写的,除此之外凌波舞和惊鸿舞也是他做的曲,杨玉环就是以擅长霓裳羽衣曲而邀宠,王守善不过是学她的样子投其所好罢了。 二千人听起来好像很多,可实际上投进长安城里仍然翻不起什么大波澜,只是要是在禁内发动政变的话却已经快够了。 王守善走的时候李林甫还是没走,狗日的奸贼肯定在背后搬弄是非了。 他气地要命又无可奈何,因为李林甫那小儿实在是太会说话了,每句话都基本上能说到李隆基的心坎上。 李林甫要是去经商行骗肯定会很成功的,想让人掏钱买东西除了确实需要的,大多数时候都需要卖东西的用口才攻心,安禄山那死胖子当了十几年的牙郎,口齿绝对伶俐非常,王守善当了十年大头兵,接触的都是单纯的人,论口才他肯定不是二人的对手,他唯一的优势就是看起来实诚,而且还有公主老婆帮他。 女人是李隆基的弱点,他的娘死了,老婆和女儿就是他的软肋,用女人来对付他胜之不武,不过王守善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李隆基给他的二千人只是用来跳舞的,表演完了可能还要还回去,王守善要想个合适的借口把这些人的编制留下。 从兴庆宫明光门出去之后,王守善将自己的刀一戴上就直奔平康坊外的胡饼摊。 饿了一天加上被揣了一脚换回了两千人,这买卖做得不算亏,可是他还是觉得心烦得要没命,他觉得自己刚才把一个好人给坑了。 在真正认识李隆基之前王守善是真的想反他的,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有点下不去手。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偶然坐在了天子的位置上,却要承担天下所有人一起犯的错,一如杨玉环,她只是个女人,却要被悠悠之口中伤。 即便过了二更卖胡饼的小贩还是有不少,他们各自支了把油纸伞遮风挡雨,还是被晚上的冷风吹地瑟瑟发抖,他们一起扎堆讨论的则是荔枝道的事情。 用八百里加急给一个女人送荔枝听起来就是周幽王一样的昏君才干的事,王守善是知道荔枝道的真实意图的,但他却不能说,不然吐蕃人知道了一定会派人去破坏的。 两翼包抄是完成合围分割绞杀的必要步骤,而且能使敌不能两顾,是军阵之中常用的进攻战法。 巴蜀距离洱海也近,如果皮罗阁发动战争也能及时派兵控制局势,然而要完成这一点的前提是必须掩住吐蕃人的耳目。 这场戏是演给吐蕃人看的,只有他们相信李隆基真的是个昏君他们才不会怀疑,在找到攻上高原的办法之前唐帝国和吐蕃只能这么僵持下去,与此同时劝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佛教就变得至关重要了。 只有瓜怂才会告诉吐蕃人不要信佛,他们绘制唐卡全部采用金c银c珍珠c玛瑙c珊瑚c松石c孔雀石c朱砂,这些昂贵的材料都是要用钱买的,钱用去画唐卡了就不会用来买战刀喂战马,没有了强大的武装吐蕃人才没那么大的威胁。 这其实就跟汉人用钱买奢侈品是一个道理,所以大食人才会一直以高价出售波斯地毯,其实以汉人的手艺要做出同样的地毯并不困难,难就难在设计出的图案少了那股异域风情。 王守善还没发迹的时候就已经很招女人喜欢了,如今他一身鲜衣怒马,还有个宦官相陪,那些大半夜还在外到处乱转的女人立刻就集中在那个拿着胡饼狼吞虎咽的西胡儿身上了。 此时夜色阑珊,天上弦月皎洁,穿着齐胸襦裙的女人们打着湿漉漉的油纸伞不时对他回眸一笑,那欲语还休的风情怕是比风雨更蚀骨。 唐人爱画仕女,而女人则喜欢把自己打扮成仕女,她们就像是行走的画,漫步在长安新雨后悠然别致的街头。 ”找到我住的地方了吗?“王守善和一个路过的美女眼神相对了一下后就低头问陈克州,家里有个母老虎在,街上的女人看一看就行了,引火烧身是会惹大麻烦的。 ”您不是说要住城外么?现在咱们可出不了城,王郎还是想想今晚您住哪儿吧。“陈克州牵着王守善的马没好气得说。 平康坊很近,里面多的是睡觉的地方,王守善犹记得崔都知那个纸醉金迷的香闺,要是玉娘也能打扮成那样就好了。 红色的丝绸,白皙如雪的肌肤,还有那讨饶般楚楚可怜的眼神,王守善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他现在觉得又饿又热。 ”谁惹着你了。“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佳人,王守善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下午小睡了一会儿,虽然被噩梦惊醒却总归是睡地不错,他现在精神好地很。 ”也不算惹着,就是刚才替郎牵马的时候诗酒居然被雨淋了一下午。“ 王守善回头看向自己的青骢马,它看起来倒是精神抖擞,并没生病的迹象。 ”淋一场雨而已,不碍的。“王守善宽宏大量地说。 ”郎,有些人就是这样,看你好说话就不好好做事,照顾马匹本来就是他们应做的,但是他们却玩忽职守而让诗酒淋了雨,这种人是必须严惩的。“陈克州此时却皱着眉严肃地说”有句话叫防微杜渐,东汉窦太后独断专权,窦家兄弟为文武大官掌握着国家的军政大权,如果亲手整顿政治应在事故开始萌芽时候就注意防止,只有这样才能销灭凶妖,害除福凑。“ 陈克州说的明明是典故,然而王守善却觉得他指的其实是现在的窦家人。 扶风窦家已经富可敌国,现在在官场上任职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越来越像以前的门阀,而且更糟糕的是他们还是李隆基的母家。 窦家现在的家风不错,可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又会变得跟东汉时一样无法无天。 当年武则天在位的时候,武家人也是跟东汉时的窦家一样招摇过市的,他们无法无天为非作歹,外戚迟早会成为大患,可是他自己也算是外戚的一员。 其实他完全可以带着老婆走的,何必管那么多破事,平白生那么多冤枉气。 ”走吧,今晚咱们回军营。“王守善一边啃着胡饼一边行走在夜禁之后仍有不少行人的街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国进民退 唐人有很多信风水鬼神的,也有很多不信的,姚崇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家也在平康坊,原本李隆基是要给他个梁国公的爵位的,不过梁国公的爵位已经被武周时期的名相狄仁杰所占,所以给他爵位的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姚崇不在意那些虚名官禄,然而他的子孙却不干了,一直想方设法将梁国公的爵位从狄家人手上夺过来,其实李隆基要真的想给,姚崇要真的想要,换个楚国公c丰国公的名头一样可以受爵,结果正主都不着急,反倒是旁人急红了眼睛。 武则天绝地很啊,毁了李唐王室的太庙就等于刨了他们家祖坟,帝陵是分散的,而且里面机关暗道c风水布局太多,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反噬其身,可是太庙里全是木主,它代表的是皇帝们的威严,龙纹虽然活着的人不禁使用,可是死人却是不能随便用的,神主位上只允许皇帝用龙纹,哪个百姓要是私自给自己的先人板板上雕龙逮住了就要严办,武则天时期她就把她家的先祖牌位全部换成龙纹了,结果一个不留,全部都给砸了。 对汉人来说侮辱先人是大不敬,属于十恶不赦的范畴,逮住了绝对要一顿好打,可是这种大不敬和唐律之中的大不敬并不相同,唐律疏议有云,人有小愆,法须惩诫,故加捶挞以耻之。笞刑虽然痛,不过法鞭其实是死不了人的,对人的惩戒主要是羞辱。 子曾经曰过,知耻而后勇,知不足而奋进,笞刑主要针对小偷c扒手之类犯了小错却屡教不改的惯犯,这就相当于某人阿耶不打他,他却去做贼,那朝廷就帮那个人的阿耶教,唐律之中包含着浓浓的父权。 武周时期虽然有狄仁杰一般明察秋毫的被皇帝和百姓所认可的名臣,可是武则天时期的吏治仍然是黑暗的,法律形同虚设,判决全凭权力左右,在政治和法律的博弈之中法律成了输家。 李隆基上台后推行依法治国,然而张氏父子的判决结果却是不利于引导国民对周围事物的是非c善恶进行判定选择理解的,没错,张家父子是杀人了,可是也是杨汪欺君在先,雟州都督张审素根本没有谋反,只是被部下陈綦仁诬告而已,可是杨汪因为自觉受辱却坐实了他的罪名,致使张审素被处斩,两个儿子流放岭南。 唐律之中大不敬指对帝王不尊敬的言行,当杨汪睁着眼睛说瞎话,利用法律和皇帝整死自己的仇人时他对李隆基是真的尊敬吗?如果由此看,杨汪才是真正该杀之人,张氏兄弟干的是清君侧的义举。 就因为杨汪是豪门,所以李隆基才判张家兄弟抵命,老百姓的闲言碎语已经快把人给淹死了,关于这个案子的判决每个人心里都有称量,平康坊又是贡生们经常出没的地方,即使事隔几年还是时不时会有人争论。 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法律原本是维护公平和正义的,如今却偏向了有权有势的一方,这叫老百姓如何信服? 一部让百姓无法信服的法律是没人会去遵守的,李隆基依法治国的想法于是成了空想。 杨汪到了东都洛阳成了殿中侍御史,因为害怕仇人寻仇他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万顷,一个人要是心不虚的话何故改名换姓?狄仁杰担当御史的时候仇人比他多还不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小人心虚,改姓是为不孝,欺君是为不忠,身为御史却不秉公办案维护公理是为不义,张审素为官清廉膝下有一双幼儿还如此痛下杀手是为不仁,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当然该杀,杀了这种人还要被判刑,那这法律维护的不过是无信无诚无礼无节的小人罢了。 “那依陈校尉所言,应该如何改变现状?”王守善将视线从梁国公府的牌匾上收了回来,落到了义愤填膺的陈克州身上。 “依末将看,该为张氏兄弟平反。”穿着宦官朝服的陈克州行的是军礼,有的人不是被阉了就不带种的。 “平反?咋平啊?”王守善冷笑连连,陈克州被他问地不知如何作答。 要替被现任皇帝判了死罪的人昭雪就只能等下任皇帝即位,除了谋反就只有等,天才知道李隆基要啥时候死或者退位。 “莽夫之言,但所言由衷,我记着了。”王守善背着手继续迈步向前,他的正前方就是崇义c务本坊了。 “郎,要不然咱们去太平公主的府上去睡吧。”陈克州语出惊人“反正现在那宅子还没人住,就睡一晚的话应该没事的。” 太平公主住的可是豪宅,王守善的脚步定住了。 “在哪儿?”王守善一如所有俗人一样,对艳兽的香闺好奇极了。 “就在梁国公府的隔壁。”陈克州指着一栋鬼气森森的房子说道“以前姚崇到哪儿,公主就住在哪儿。” 王守善不可抑止地想歪了“姚崇是个美男子吗?” 陈克州看着王守善默然无语。 “问一问嘛,有啥大不了的。”王守善莫名觉得自己被陈克州鄙视了。 “郎,姚崇当时是陛下的心腹谋臣,公主与陛下当时为储位之争拼地你死我活,你怎么一想就想到风花雪月的事上。”陈克州气地直喘粗气。 跟一个宦官讲女人的好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王守善才懒得做,他对平康坊没好感,这地方的风水不好,养出来的人都是虚的,就连姚崇的子孙都变了。 “要不咱们去崇仁坊吧。”看到那些往来于平康和崇仁二坊的客人们,王守善也懒得走了,他的洞房就在对面旅馆的二楼,那天他就骑在公主的身上,揪着她的头发,透过挂了竹帘的窗户遥看着巍峨的大明宫。 “咱们不是要回军营吗?”陈克州横眉冷对,将缰绳强硬地塞进了王守善的手里“请上马吧,要是走回常安坊的话天都亮了。” 王守善腹诽连连,不过最后还是听了陈克州的建议。 人要懒惰堕落是很简单的,昔日姚崇就跟李隆基提了十条建议,其中有一大半已经名存实亡了。 温柔乡就是英雄冢,儿女情长自然就英雄气短,但和担心外戚当权的事情相比老百姓更喜欢谈论的是李隆基和杨玉环的后宫生活。 有人爱江山,有人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 红花当然配绿叶,花萼相辉原本是诗经里讲兄弟友爱手足情深的,可是在老百姓口耳相传下却变成了红花是杨玉环,绿叶是李隆基,身为皇帝却成了一个女人的衬托,杨玉环的美貌真的就那么所向披靡? 王守善想起了那个于春风之中站在秋千上圆润丰满的艳女,心里不以为然。 杨玉环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还是喜欢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入得了洞房的女人,小别胜新婚,他明天一定要好好布置一下,饕餮盛宴值得费心准备,上次她穿的是石榴裙,这一次她该穿什么? 王守善想起来在龙驹寨和她定下的那个约定,骑在马上邪恶地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突然袭击 长安是汉唐都城所在,因形如北斗而又有斗城之称,不过曾经有一段时间长安不叫长安而叫常安,这个跟西汉末年王莽篡权有直接关联。 王守善和陈克州回到常安坊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更,坊门外居然还是有人负责守营门,他们和永和坊的老人不同,都是正值壮年的男子,精气神看起来就不一样。 队伍是辛云京和乔家兄弟带回来的,原本他还以为这些老兵回了长安就懈怠了,没想到他们还知道守营门,心情顿时大好,他们远远地看到王守善的马就把坊门打开了,此时常安坊里火把燃地熊熊,还有一个火的士卒正在坊中来回巡视。 常安坊原本也是有武侯的,不过他们此时都被赶到章怀太子庙附近的空屋里,原本他们就闲地无事可做,现在就更闲了。 多好啊,不用干活就能领俸禄。 王守善收回了回望那间武侯所住房子的视线,在章怀太子庙前的下马桩旁下了马,和以前相比这帮彍骑已经比较像样了,可是要成为能用的精兵他们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唐章怀太子李贤是高宗的六子,武则天的次子,为了获得皇位武则天真的是不择手段,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敢杀。 虎毒不食子,王守善的娘是为了保护他而死的,他想象不出多恶毒的女人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此毒手,而且她干了不止一次,有传言孝敬皇帝李弘也是她动的手,李贤要不是出生在帝王家肯定是个很出色的史学家,他为《后汉书》所做的批注被称为章怀注,汉人的书别字很多,而且还有多音字,汉人写史用字精炼,要是不明白前因后果乃至当朝习俗的话读史的人往往会曲解为另一个意思。 就以后汉书杨震传为例,云众人谓之晚暮,而震志愈笃。后有冠雀衔三鳣鱼,飞集讲堂前,冠音贯,即鹳雀也。 在章怀注中,古时候“鳣”和“鳝”相通,鳣鱼不过三尺,黄地黑文,蛇鳝,卿大夫之服象也,而到了两晋时期,鳣鱼则成了长二三丈的鳇鱼,哪有冠雀能衔两三丈的鱼飞到讲堂前?所以杨震传里的冠雀衔三鳣鱼是三位穿着朝服的卿大夫飞奔而入,不是有只鸟衔着三条鳝鱼飞进了讲堂。 太子瑛也是一样,就凭他那手好字就肯定能成不输给颜真卿的大家,而且做鸿胪寺卿的话他应该也很称职,可是他偏偏是储君,他做臣子可以,做帝王却不行。他的娘赵丽妃将他死拉活拽上了这个位置之后就撒手人寰了,一个优伶居然想当太后,卫子夫都没干成的事她怎么能行?窦漪房好歹是良家子出身,像她那种出身的女人怎么能成事,她早早地走了,把儿子一个人置身水深火热的境地,更糟糕的是宫里开始出现流言蜚语,有人怀疑太子瑛不是李隆基的儿子。 正大步在营盘里巡视的王守善一听陈克州此言立刻停住了脚步。 “丽妃乃娼妓出身,人尽可夫,出身卑微,为陛下潞州别驾所幸之侧室,当时陛下还是临淄王,景龙二年狄仁杰劝则天顺圣皇后放弃立武承嗣为太子之念,将中宗显接回宫中成为太子,皇嗣被封为相王,陛下为高宗旦之次子,回宫之后掌管皇帝的内外闲厩马匹,比之寻常王孙更显不如,娼妓乃势利之徒,陛下以己力尚不可果腹,丽妃原何由养一个不知前途为何的宗室子嗣?景龙元年太子已出生,何况太子肖其母而不肖其父,安知他为真龙种?” 陈克州说得文邹邹,但王守善却听懂了他的意思,李隆基在遇上赵丽妃的时候怎么看怎么不可能成天子的,而她找上他的时候他却已经是太子了。 娼妓都是嫌贫爱富的,即便是潞州的娼妓跟长安的娼妓应该也没多大区别,不过李隆基长得俊啊,即便他只是个没实权的别驾当他的侧室也是一种福气,可是他走的时候没带她一起走,在失去了生活来源之后她不再继续做娼她吃什么? 那个时候李隆基潦倒到要靠岳父和姜皎的接济才能维持王子的生活,他根本没钱去养只在潞州有过露水姻缘的侧室,娼妓生的孩子谁能保证一定是自己的,更何况太子出生的时候李隆基自己才十九岁,他过的日子跟现在的纨绔一样是糊涂的,当时有没有避孕除了两个当事人谁都不知道,窦太后死地又早,被一个女人死乞白赖地要求负责任他怎么推脱? 太子要是长得像他就罢了,问题是他长得像赵丽妃,儿子像母在民间是一种福相,可是发生在李瑛的身上却一点都不有福。 李玙长了个大耳朵,长得没太子好看,但他绝对是李隆基的儿子,这个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来,替别人养儿子也就算了,要是连自己的皇位和帝国也给了别人的儿子那李隆基就是真大头,太子被废是肯定的了,只是现在李隆基有别的事要干,暂时不想处理他的问题而已。 “此事不可在营中乱传。”王守善压低了声音警告,陈克州连忙点头。 潞州距离长安可不近,李隆基回洛阳的时候可没带赵丽妃走,他怎么能确定孩子是自己的甚至是赵丽妃生的? 太子的身世就是一本糊涂账,既然算不清就不算了,反正这储君他当地也不是很称职,直接废了再立一个自己的种最妥当。 王守善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太子真是太倒霉了。 常安坊是常年不住人的,这里的房子经过了百年风吹日晒大半都不能住人了,不过经过曹建父子的维护章怀太子庙附近的房子已经可以住人,至少做军营已经够了。 彍骑也是轮番宿卫,只是距离没有边疆那么远而已,他们已经习惯了睡大通铺,反正地上都铺了席子,找个薄被往身上一盖就能睡。 之前在龙驹寨的奔袭只是小打小闹,真正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想到这帮人日后会被操练地很苦,王守善很大发慈悲地放弃了在此时大喊“敌袭”的念头,所谓的枕戈以待指的就是不能睡地跟猪一样死,看来在军法里还要加上一条,规定集合时间没出现笞四十。 从一间营房里出来后王守善遇上了匆匆赶来的冯坤,他一边走一边穿衣服,看起来有些狼狈,看在他是个文人的份上王守善就没做多言,如今郭佳被派去岭南了,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他长得黑黢黢的,又瘦又干,梳了两个总角,眼睛贼亮贼亮,正是龙驹寨那个羊倌的孙子。 “你怎么把小儿带进营里来了?” “有光走地匆忙,他把这小儿托付给我了,我正打算明天找地方安置他。”冯坤咳嗽了两声,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其他人都安排好了?” 冯坤看了陈克州一眼,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都已经安排好了。” “舍利子才他娘的多大,你给我想办法混进去打听消息,要是被他们夹带走了怎么办?” 冯坤闻听此言,立刻笑了起来“主公大可放心,金吾卫在收宝胡商那里增添了守卫,每一个出入的人都必须搜身。” “那晚上呢?长安城里艺高人胆大的盗贼那么多,你怎么防得住那些梁上君子?” 正是因为夜探太极宫,王守善才跟张涛这飞贼认识的。 官逼民反,暴政生盗贼,自北朝以来尚武精神所影响,那些贼贼胆极大,并且窃技高超,专偷王宫府邸,捞上一笔就能逍遥一生。 冯坤刚要说话,却闻坊门传来吵闹之声,王守善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觉得那个闯营的人莫名眼熟。 “让他进来。”王守善冲着守门卒们高喊,那个穿着一身布衣的浮浪人这才在虎视眈眈之下快步走到了王守善面前,然后单膝跪下。 “李总管让小的给王郎带个话,惠妃娘娘今晚动手了,太子和光王,鄂王以及光禄卿薛锈披甲入宫,现已经被禁军拿下,三郎走之前交代出了事要多问问您,敢问王郎,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天子蒙尘 太子明天就去洛阳了,当时勤政务本楼上的人一共就他自己c李隆基c李林甫c高力士c林昭隐c太子六个人,武落蘅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居然今晚就动手了? 王守善的脑子此刻一片空白。 “三郎知道这消息吗?”就在王守善发愣的时候,冯坤抓着那个察事厅子的胳膊问道。 “小的出来的时候李总管正安排人想办法把消息送出去,最快三郎也要三天之后才能收到。” “主公,此时当务之急是阻止李宰相,他与惠妃欲立寿王为储,咱们绝不可让他奸计得逞。” “李林甫现在在哪儿?”经冯坤这么一提醒王守善才醒悟过来,狗日的最有可能跟武落蘅暗通情报的就是他了。 “小的不知道,李总管招我进去之前小的一直在房里睡觉。”那个察事厅子一问三不知,王守善顿时被气死了。 “主公,李宰相现在在哪儿并不重要,你要把此事告知张丞相。”冯坤这时又急吼吼地说,王守善一拍脑门,他对长安的局势一无所知,这个时候还是找个明白人一起上战车最好。 太子能不现在废就尽量拖时间,张九龄是反对废太子的,这个时候他算是一个阵营的盟友。 敌袭就是这样,别人要打你谁会给你准备的时间,政变的凶险程度一点都不亚于战争,只是战阵上是真刀真枪地干,而政变捅的都是暗刀子。 在这个时候女人身上的丝绸就比男人身上的甲胄管用了,武落蘅实有其姨祖母的风范,该动手的时候决不手软,妇人之仁只是说的一部分人,女人的心硬起来可比男人狠多了。 “窦家人呢?” “没收到消息。” 王守善气得想踹那厅子一脚,他啥情报都不带过来就问他怎么办,他知道才有鬼了! “备马,你跟我现在就进宫!”王守善急得口不择言,所有人都愣住了。 “主公,你让我陪你进宫?”冯坤无可奈何地看着王守善“现在是半夜,我该以何身份进去?” “还是我陪王郎吧。”陈克州沉吟了片刻说到“监门卫应该会放我进去的。” “你们现在进宫有何用?”冯坤摇着羽扇一个劲地转圈“有这个时间不如去找太子属官。” “这事你去办,陈校尉,咱们立刻启程。”王守善稍微冷静了一点,太子被废已经不可挽回,他要想办法把薛锈给捞出来。 “那我呢?”那个羊官的儿子这时忽然问道。 “你?”王守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忽然有了主意“你去找长安县令韦坚,要是他想出城就带着他去找曹建或者曹科。” 韦坚是李玙的内兄,王守善就不信这个时候他还会坐视不管。 “就这样?没别的了?”那个小儿桀骜不驯得问。 “把辛云京和乔家兄弟都给我叫过来,我回来要是他们还睡着我就把你送回去。”王守善交待完就头也不回得说“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出门,都给老子在家里老实呆着。” 陈克州和冯坤立刻紧跟在他身后一起取马了。 “主公,我要以何身份自报家门?”冯坤一手拿着羽扇一手提着袍裾下摆小跑着在他身后问。 “你就说太子有难,你是来帮他的。”王守善快步走回章怀太子庙门,那个本来打算牵马回马厩的士卒愣了一下,又将诗酒给牵了过来。 “主公真打算保太子?” “太子保不住了,能拖一天是一天,不能给李林甫借口排除异己。”王守善利落地翻身上马“还有太子妃的父亲,要是他还想要儿子女儿,让他过来见我!还有让曹科准备两千人的住处,以后咱们这儿还会来新人的。” 交待完王守善就一夹马腹,大喝一声疾驰而去。 “王郎,咱们这是去哪儿?” 长安的路整齐如棋盘,王守善却在跑过两个街口后往东转,陈克州立时出声问到。 “去崇贤坊,找一个朋友。”王守善面无表情地回答,突厥人掺合不进这件事里来,而且他们还在守备森严的西市内,这个紧张的时刻妄动干戈只会出更多事端。 “你想找胡人?”远远得看到萨保府的灯笼,陈克州满是惊讶“你找他们干什么?” 王守善没回答他,他东拐只是临时起意,他自己也不知道找米亮要干嘛。 后宫里的东西有很多是胡商运进来的,哪些掺了毒他应该清楚,不过米亮是个宝石商人,他懂这些吗? 李隆基可不能这个时候死,寿王那懦夫多半是章怀太子的命,甚至他还可能不如章怀太子,因为宁王只教了他不是储君和帝王该学的东西,现在帝国内忧外患,没时间给那个除了宫斗对治国一无所知的女人折腾。 王守善离开长安有段时间了,再加上他此刻穿着汉服,守门的卫士一时没把他认出来,不过陈克州身上的宦官官袍他们是认得的,见王守善深夜拍门也没有阻止,干站在一边看他搞什么花样。 “来了,来了,深更半夜的,谁啊!”一个男子用粟特语没好气地嚷嚷着,待偏门一开看到来人是谁一时愣住了“云汉,怎么是你?” “安在远,你已经沦落到看门的地步了?”王守善看着老熟人微微一笑,从康州到长安的路途可不近,混着混着就脸熟了。 “我起夜,听到敲门声就过来了,这么晚了你有何贵干?” “米亮在吗?” “米萨宝有事出去了,要后天才回来。”安在远一边说一边系腰带。 “你认识香料吗?”王守善上下打量着他,虽然是一身布衣但安在远这一身穿着还算整齐,大半夜能找到个穿地像他这么齐的人可不容易。 “认得啊。” “那毒物呢?” 安在远一听他这个问题,脸上肌肉顿时抽搐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问你一句话,敢不敢跟老子进皇宫。”王守善背着马鞭,吊儿郎当地斜睨着安在远,此时他们说的虽然是粟特语,陈克州听了半天听不懂,索性到一旁吹风去了。 “有人想毒杀汉人的皇帝?”安在远并没有太吃惊,不论是罗马c希腊还是大食c波斯c弗林的宫廷里都有毒杀,用银盘只能测出含有砒霜的毒物,但世上大多数的毒物是用银是测不出来的。 “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王守善好不负责地说“跟我去涨涨见识怎么样?” “去啊。”安在远毫不犹豫地回答“你等等,我去取东西” “取什么东西啊,不论是刀还是药都不能带,你光去个人就行了。”王守善直接拉着安在远的手往外走“先说好啊,自己的命自己保,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我可不会救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瞒天过海 寿王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娘,武则天的侄孙女武落蘅。 再纯真的少女投入了那锦绣编制的牢笼就都会变成望天吼,偏偏李隆基喜欢单纯的少女,这不是要武落蘅的命么。 她又不是赫拉,到青春泉去洗一洗就能洗掉自己的年龄恢复处子之身,而且以李隆基不亚于宙斯的花心程度,最多也就每年最新鲜的时候会去找一找她。 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她要是不喜欢李隆基呢可能就跟过去历史上很多很多的皇后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一个贤良的后宫之主,但她偏偏就是真心喜欢李隆基,她对太子哭诉时说的话有一大半都是真心的。 杨玉环也没什么了不起,她就是年轻漂亮单纯,这种女人当儿媳好拿捏,谁知道她居然会爬上公公的床。 被自己瞧不起的女人夺走了丈夫,这口恶气武落蘅怎么可能吞得下去,为了报复他惠妃变得完全丧失理智了。 简单地说,她要杀杨玉环,可是杨玉环被李隆基保护着,所以必须把保护她的李隆基给废了才能杀她。 听起来是很疯狂,可是有李林甫做外应这事就说不定能成,姓武的女人性情就那么刚烈极端,做事完全不择手段。 死在武则天手里跟她有血缘关系的至少有十七个,显和弘的媳妇更是直接被她虐待死的,她的孙子重润和孙女仙蕙因妄论她和男宠之间那些污糟事而被鞭打致死,一个女人非要闯进男人的世界用男人的活法去活着就会遇到这种问题,武则天很烈,同时也很脆弱,张易之兄弟正是看到了她在人后的那种孤单寂寞才成了权侵天下的弄臣。 “杨驸马也是一样,咸宜公主的性格太温吞,根本就没有她娘的那种烈性,杨驸马跟惠妃一直不清不楚,只是宫里的人碍于对她的畏惧不敢说而已。”安在远和王守善共乘一骑,用粟特语继续说“但是惠妃并不喜欢他,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你说武落蘅会不会跟李隆基同归于尽?” 粟特人在客人面前往往是装傻装憨,看起来很老实的样子,然而他们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好手,同时他们还善于观察,要攻心要是连客人要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把东西说进客人的心坎里。 每旅行到一个地方就会探听各地的神话传说,刚才安在远说的赫拉就是希腊神话中的天后,而宙斯则是神王,和相敬如宾的玉皇大帝和西王母相比奥林匹斯山的两口子就人性多了,汉人的男人一边想要三妻四妾,一边又想要所有女人爱自己同时还和睦共处,就跟娥皇女英一样。 等着吧,会有那一天的。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不到图穷匕见的时候后宫的女人都是弱女子,是需要男人保护的对象,但是当她们露出真面目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王守善冷笑连连:“他们的家务事咱们管不着,你只要保证李隆基不被毒死就行了。” 这时侯想从丹凤门进宫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宦官宫女们一般都是从望仙门和建福门出入,此时建福门外被火光照的透亮,宫门口没几个人,可是城楼上却全是拿着弓弩的禁军,宫门是紧闭着的,看那戒备森严的模样,王守善极度怀疑他们三个能不能混进去。 安国寺虽然有地道,但是不通后宫,而且是能供一个人侧身而过,马根本进不去。唐人修的建筑都是往大里整,看起来如在霄汉,蔚为壮观,禁军在宫里巡视都是要骑马的,如果就凭王守善和安在远的两条腿走,在躲避禁军的情况下绕到太液池附近恐怕天都亮了,那个时候该处死的处死,该流放的流放,热菜都变成冷盘了。 和偷溜进去相比骗门进去显然更节省时间,太子将东宫六卫都交给了父亲,根本就不需要驻守太多士卒,光王和鄂王虽然文治武功不错,不过他们并没有多少兵权,他们被宦官监视着也养不出多少死士,所以楼上的弓弩手都只是摆设。 守卫们虽然看似警醒神情却还是显得略带轻松,太子发动政变连这些大头兵都不信,李隆基平时都在兴庆宫住,他带兵披甲进大明宫发动兵变?这明显又是一个冤案,可是事已至此已经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该管的了。 戏文里怎么写的?无情最是帝王家,李家人为皇位干出的缺德事多不胜数,父子 相残母子相残兄弟姐妹之间互相残杀,每一步前进都必然伴随刀光血影,太善良的人只能任人鱼肉,太子瑛就是最好的例子。 赵丽妃只是普通的民女,她却为了世人眼中的荣华富贵带着儿子跳入这龙潭虎穴,富贵命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穷有穷开心,富有富伤心,她只看到王室人前风光的一面,结果就因为她的见识浅薄搭上了自己的命。 太子死不死王守善不在乎,他只想把光禄卿给救出来,政变风险有多大看韦家就知道了,河东薛家要是不想跟着太子一起倒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划清界限,太子妃和薛锈多半是没人去救了。 太常少卿算是不小的官了,然而在这时也无能为力,薛绦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女成为这场争斗的牺牲品。 太子要是没有没事就跑阿耶后宫的习惯就不会碰上惠妃,他要是碰不上惠妃就不会以一个没有血缘的儿子的身份大半夜去找庶母,没有陷害他的机会惠妃就会束手无策,她一个不能干政的后妃怎么能整地了前院干正事的男人? 薛家人压错了宝,这个时候能全身而退已经很不容易了,王守善就他娘的纳闷,他到底是为了啥冒那么大的风险。 “郎,准备好了吗?”陈克州见这个时候居然有一队军马进去,便轻声提醒到。 “走,咱们跟上。”王守善一夹马腹从黑暗中冲了出去。 那一队领头的军官已经收回了木锲,正等着宫门打开,队伍最尾端的士卒见来了三个人坠在队尾本想出声喝问,不过在看到陈克州身上的宦官朝服后又闭上了嘴。 “出什么事了?怎么如此严加勘察?”陈克州摆出了官威率先反问,宦官么,都是那么趾高气昂,陈克州平时说话的嗓音是刻意放粗了的,要是细听还是能听出那股子男不男女不女的阴柔,正常男人是无论如何都学不出那味的,那个骑兵立刻放松了警惕。 “太子披甲带兵逼宫,吾等奉命搜拿禁中余孽。”那个小兵铿锵有力地回答。 “你们是哪个军的?”王守善吊儿郎当得问,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权贵派头。 “神策军。”小兵老实回答。 “陈校尉,你认得他吗?”王守善这时又问陈克州。 中官上下打量了那个小兵一番,摇了摇头。 “我只认得黄将军那一营的,其他人不怎么熟,你的上官是谁?” “是钱芳茁钱校尉。”那个小兵变的更加诚惶诚恐了。 “姓钱?西北来的?” “唯。” 陈克州立刻冷笑了起来“真是哪儿都少不了他,真想要军功早干嘛去了。” “收拾吐蕃人哪有收拾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轻松,又能在陛下面前争脸,哪跟我们一样打了不知多少胜仗陛下根本就看不到,有关系就是好啊,被淘汰下来的弱兵如今也混得人模狗样了。” 小兵被两人一唱一和说得面红耳赤,想发作又发作不得,恰巧此时宫门开了,他立刻借机转过头去。 见那小兵不再做声,两人立刻见好就收闭上了嘴。 在清脆的马蹄和马铃声中他们跟在这队禁军后面进了入夜后仍然灯火通明的大明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风起云动 “轰隆隆” 春天的天气真是多变,才晴了那么一小会儿又开始打雷了。 此时大明宫的上空阴云笼罩,视野中唯一的光都来自地上的灯火。 从丹凤门到含元殿铺了青石板,路的两旁立了两排铜灯笼,因为被人精心擦拭上面没有丝毫铜绿,里面的灯火随着风微微摇晃,看起来似是有大风将至。 后宫终究不是处理正事的地方,此时除了正殿,含元殿旁的翔鸾阁和栖凤阁上也站满了禁军,殿中灯光透过竹帘染上了一层红晕,远看起来含元殿中红光一片,像是有妖怪出没。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兴庆宫与之相比多了七分精巧,少了七分雄浑,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可是这一次看到含元殿和做贼时摸进来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它的壮丽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只有顶礼膜拜才能抒发此刻的心情。 神话中的天宫多半就是这个样子了,这么多木头如果结构不对是很容易倒塌的,可是看着含元殿王守善却感觉到一种山一般稳健的力量。 含元殿前有三条龙尾道,是地面升入大殿的阶梯,阶梯鳞鳞形似龙尾,与大殿所处的高台形成一副龙图。 在阶梯前有一条水渠,三道木桥横空跨过,战马的马蹄塔在上面隆隆作响。 朝臣们在丹凤门前就必须下马了,光靠腿走到木桥处肯定得累个半死,难怪上朝都那么早出发。 其他禁军还要继续搜查乱党,王守善他们就在左桥边供官员们休息的小朝堂下马,然后顺着御道左侧的龙尾道拾级而上。 台基上铺满了莲花纹的花砖和螭头,这些花纹都有祛火的寓意,龙尾道紧邻着左边的翔凤阁,和右边的栖凤阁遥遥相对,殿阁之间以回廊相互连接,触目所及尽是飞檐斗拱。 年轻还不觉得,王守善和陈克州又是习武之人,爬着完这龙尾道只是稍微有些气喘而已,可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臣就肯定够呛,更别说入阁之后到更后面的紫宸殿了。 原本他们看到含元殿里灯火通明以为李隆基就在这里,实际上他还是在老地方,含元殿里乱轰轰的,到处都是翻箱倒柜缉拿叛党的禁军。 王守善骂了两句,跟在陈克州的后面顺着曲尺廊庑继续往宫阙深处走去。 房子修那么大,住着可真他娘得累人,皇帝还能乘步辇,文武百官和宦官宫女就只能自己走了。 入阁是个体力活,要是身体不好的话从丹凤门到紫宸殿的这截路就走不下来。文官都不怎么练武,三天走一次这么远的路锻炼量足够了。 廊庑是有屋顶的,不论外面下多大的雨走廊上的人都不用担心会被雨淋湿,王守善他们都在半路上天就开始下起大雨,看雨势一时半会是不会停的了。 要是光凭王守善自己,怎么进宫门都没办法,可是正是因为有了陈克州这个宦官在他很顺利地通过了宣政殿后门监门卫的盘查,最终在一刻钟之后到达了内朝紫宸殿。 进了紫宸殿就是进入了后妃们出入的区域了,这里是天子便殿,并不计入内苑范围,在云廊步道上王守善遇到了甲胄在身的高力士,那个平时和气的胖宦官此时居然看起来有几分武将的威严,他带着幞头,腰上带着剑,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面,而在他身后则跟着穿着朝服的宦官,当他发现在大雨中被淋地稀里哗啦的王守善时大吃一惊,立刻派人找了把伞给他遮雨。 “高总管,太子呢?”走到殿外的廊下,王守善也没跟他客套,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老奴刚才送太子回东宫了,在陛下圣决下来之前瑛不许外出。”也许是因为想起太子的这个头衔李瑛已经保不住了,高力士中途改了称呼。 后宫女人的争斗就是这样,平时看起来花团锦簇莺歌燕舞,动起手来就绝无退路,一定要把对手置之死地,因为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后生。 好坏全凭一张嘴,根据高力士的描述,太子说惠妃招他进宫是因为宫禁内有贼,在护母心切的情况下才带着光王和鄂王披甲进宫的。惠妃却说三王打算逼宫,他让薛锈掌管光禄寺是为了在进膳时毒杀皇帝,他乘夜兵变不只要杀李隆基还要杀她,就因为他怀疑武惠妃是害死赵丽妃的凶手。 王守善顿时松了口气,李隆基还没老糊涂,他没有听信一个妇人之言真的给李瑛定了死罪。 唐以武立国,不论是在宫里还是在天街上到处都可以看到拿着武器的人,可是甲胄却是禁品,太子大半夜不睡觉穿着那东西闯进后宫算是违了禁,不过还不至于要他命的地步。 王守善一边擦着脸上的雨水一边回望东宫,太子之所以会沦落到这番田地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那人伶人出身的娘,让他的身世变得扑朔迷离,谁都没法确定他是不是李隆基的种。第二个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他不是个适合的太子,不论他如何尽孝c如何讨他阿耶开心他都不可能继承帝位,一个不能继承帝位的储君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废黜。 虽然住在天宫一样的宫阙里,可是里面的人已经跟妖怪没啥区别了,武惠妃把自己逼地没有退路,也把所有人一起逼地没有退路,太子已经被关押了起来,她自己被勒令不许出自己的寝殿,现在李隆基正一个人在紫宸殿里思考如何处理太子的案子。 李林甫要废太子的目的完成了一半,现在他很有耐心地站在殿门外跟千牛卫一起吹冷风,他嘴甜,而且自己也担当过千牛卫,跟那些王侯之后相处起来很融洽,有王侯们的拥立李瑁那个废物成第二个汉献帝也不是没可能。 冯坤说得没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必须阻止李林甫的奸计,就凭他想当第二个曹孟德?王守善冷笑连连。 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也得看有几个诸侯听李瑁的,幽州的那帮骄兵悍将连李隆基的话都快不听了何况是李瑁,因为李隆基无嫡长子,只能以长幼有序的办法立瑛为储,再怎么轮也轮不到排行十八的李瑁,此时最有希望继承太子位的是大皇子李琮和三皇子李玙。 “光禄卿薛锈呢?”储位之争王守善不打算掺和,他是来救人的,高力士眯着眼睛看了他半天,才笑眯眯地说。 “王郎,你觉得他现在在哪儿呢?” 王守善被高力士的这个问题问地心怦怦直跳,要是他回答错了会挨罚么。 “陛下现在正处于盛怒之中,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不论你想干什么先耐心等着吧。”高力士如指点迷津的禅师一样对王守善说“你不是跟祥国公的公子很熟么?反正你现在无事可做,不如去找他聊聊吧。” 说完高力士就带着一溜小宦官,安安静静地回到了紫宸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兴云布雨 杨柳堆烟处,帘幕垂几重?笑语欢歌过,佳人已无踪。 王守善揉了揉眼睛,待再一次睁开眼睛时那个穿着红色宫女襦裙,于春日阳光中站在秋千上放声大笑着的少女已经消失不见,在他眼前只有漆黑的雨幕和满园被雨打落的残花。她就像是个妖娆旖旎的梦,纯洁c艳丽c活泼,然而她的面容看起来又是脆弱的,宛如一朵盛开的红牡丹,需要人精心呵护。 在看到她的瞬间王守善就想起了洛阳,只有洛阳才养得出这么大胆又亮眼的女人,她虽然穿着宫女的红襦裙,可是气质却是高贵典雅的,她就像是一匹漂亮的胭脂马,等待着男人去驯服。 王守善拍了拍脸颊,将满脑子的古怪想法给抛出脑后,要是武落蘅就跟刚才他看到的那个少女一样,怕是没几个男人能受得了诱惑,这念头逆来顺受的女人多了,权贵们就觉得有点腻了,于是他们想换点花样,就把视线转移到了长得好看的男人身上。 男人的地位比女人高,想让他们屈服没那么容易,但是这年头男人想出头不容易,科举本来就已经不公平了,为了少奋斗十几年,有些寒门子弟就会选择委身他人。 如果不是出身微鄙,哪个正常男人会想去当宦官呢? 在找赵岚志的路上,王守善那双贼亮贼亮的眼睛就看到紫宸殿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不堪入目的一幕,他恶心地想吐,却最终还是快步走开了,这年头怪事那么多,权贵之子睡宦官有啥奇怪的。 太宗的太子李承乾都有个叫称心的男宠呢,为了他把自己的储位都给玩丢了,太子和皇帝不务正业也包括不好好生孩子,李隆基跑到兴庆宫去不只是为了杨玉环,主要是住大明宫的话他根本就没休息时间了。 大明宫很大,能装的人很多,花鸟只是玩物,他想不去就不去,可是八十一御妻c二十七位世妇c九位嫔c四夫人却是逃不了的常例,他必须每天至少睡一个。 根据月亮圆缺,从一品的夫人到正八品的彩女都要伺候皇帝一夜,初一到十四就由从正八品到正六品的御妻竞争,这三个品级每个都有二十七人,竞争有多激烈可想而知,为了获得和皇帝一响贪欢的机会她们各出奇招,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是二十七台戏一起演了。 到了十五皇帝就是皇后一个人的了,这是皇后的特权,她必须生嫡长子啊,从十四到三十又是月亮开始亏损的时候了,这时就由一品到五品的高级御妻了,这三个品级一共四十人,竞争没那么惨烈,互相谦让着点就能雨露均沾了。 要是碰到小月或者二月,那就有人倒霉了,李隆基五十多岁的人了,他哪儿能保证每天晚上都能提枪上马,他又不想学汉成帝和宇文赟一样暴毙在宠妃的床上,所以他就只能躲到兴庆宫去了。 李隆基生了三十个儿子活了二十三个,任务早就完成了,现在轮到他享乐的年纪,结果却发现玩不动了,再没有啥事比这更让人唏嘘了。 有些事要是不靠药物是要凭感觉的,大明宫的宫女全部都很痴肥,她们很符合现在唐人的审美却不符合李隆基的审美,更不符合王守善的审美,反正看到她们王守善是提不起任何兴致的,然而有品级的嫔妃却不一样,尤其是高级的御妻,她们往往和政治牵扯到一起,她们生出来的儿子都是有皇位继承权的,君不见排行老十八的寿王都在争储位么? 武媚娘是被她阿耶送进宫里做宫女的,她凭着自己的本事成了二十七位世妇之一的才人,她的聪明伶俐由此可见一斑。 而武落蘅是被强制送去掖庭为女婢的,那时的朝堂上反武之风盛行,有些被武则天迫害国的朝臣们恨不得将所有姓武的女人都送平康坊去,可是武落蘅还是差点成了皇后,从某个方面而言,她比她的姨祖母还厉害。 “随云!你听到了吗随云!”王守善可以装作没看见,可是他不能装成没听到,那咿咿呀呀的声音让他再也没法装下去了,干脆扯开喉咙开吼。 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皇帝和东宫,谁都不会去在意哪儿少了个千牛卫,哪儿少了个小宦官,都到了刀架脖子上的时候了还有人想这事,王守善是彻底服了这帮王孙了。 “来了!”还好赵岚志的声音不是从那个方向传过来的,不然王守善非打折了他的腿不可。 大概十几吸的功夫,看起来壮实了不少的小公爷小跑着过来了。 “哥哥什么时候回的长安,怎么都没与我说?”有家教的小公爷在离王守善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并没有跟寻常的弟弟见了哥哥一样搂搂抱抱。 “今天才回来。”王守善抄着手站着,跟街头流氓一样骂骂咧咧“他娘的这一天怎么跟过了一年一样长。” “你家在南城吧,这么晚出来嫂嫂一个人在家?” “没有,她在驿站照顾大哥呢。”王守善想起这个就来气,李白为啥一定是个矮帅矮帅的美男子呢。 “大哥?他怎么了?” “淋了一场雨,生病了,我奉了圣谕今天赶回来,结果就碰上了这事。”王守善朝着东宫的方向努努嘴“还记得那天在武德殿咱们说的话吗?居然真应验了。” “你那天没撒尿吧。”赵岚志明显急了“那可是污秽的东西,会冒犯鬼神的!” “宫里有传言,太子不是陛下亲生的,这事你知道吗?”王守善打量着赵岚志,他并没有显得过分惊讶“这就是陛下第一次打算废黜他的原因?” “谣言止于智者,这种没根据而且还会动摇社稷根基的事不可乱传。”赵岚志神情淡然“有传言说三殿下会学太宗一样发动兵变,这话你会去传吗?” 王守善撇了撇嘴,不再多言。 “武氏女最擅长制造流言蜚语,父亲说不想成姜皎就不要妄言宫闱中事,此传言哥哥是从何处听来?” “你父亲还好吗?王守善想起赵岚志那个瞎了眼心却没瞎的阿耶,那老头居然能把整部棋谱给背下来,这得多好的记性。” “还是老样子。”赵岚志叹了口气“不过我娘又怀孕了。” 王守善也不知道该不该跟赵岚志说恭喜,多了个以后要跟自己争家产的人,这个当长兄的以后烦心事会多很多的。 “你父母感情可真好啊。”王守善有些羡慕“你娘今年多少岁了?” “三十八岁,郎中说她这个年纪生孩子很凶险,劝我娘吃药堕掉。” “那你娘怎么说?” 赵岚志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她肚子越来越大,你觉得呢?” 既然女人三十八岁也能生子,王守善就不着急了,还有十几年的时间,他们可以慢慢试,不过头一次在长安城遇到的那个产鬼让王守善心有余悸,要是女人生孩子有那么大风险他宁可不要孩子。 “有个事问问你,你会凫水吗?”王守善看着屋檐外的大雨,惊鸟铃的声音随着风吹进了大明宫的宫阙深处。 “会啊,怎么了?” “找个时间教教我吧,我不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口角春风 龙女护驾听着很浪漫,可是王守善绝不会让玊玉去为了讨好她阿耶而冒那么大风险的。 说句难听的,打仗是男人的事,她是女人就不该搀和进来,就跟后宫是女人的事一样,男人也不该搀和进去,武则天就是干了牝鸡司晨的事才搞地朝纲不正,现在武惠妃想干跟她一样的事,所以才搞得乌烟瘴气。 从大明宫看含元殿,殿宇中的光看起来是正常的,和刚才王守善进宫时看到的红光完全不一样。 含元殿是大明宫第一正殿,如今有红光笼罩,只能证明宫里有妖崇作祟,李隆基镇压不住它们,所以才搞地大明宫正殿妖气冲天。 天子老了,该换个新的来当,可是李隆基不服老,他死赖在御座上不肯退位,就因为他是开元盛世的皇帝,所以他认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 开元初年,他用京兆韦武家的血血洗了长安,以此立下了威名,如今他又服不了众了,他又要拿谁来开刀? 所谓暴君并不是指的嬴政一人,而是所有无道以力制人的君主,李隆基现在施行的就是霸道,不论是治家还是治国都是这样,他再继续这么专横下去迟早会所有人都离他远去。 寿王是他的亲生儿子,可是他却对宁王李成器执父礼,他的亲儿子如今都不认他了。 一个老人到了晚年众叛亲离的下场是很惨的,王守善怎么说都是他半个儿子,他还是希望那个倔脾气的老头能稍微软一点。 “这是你亲眼所见,寿王对宁王行子礼?”王守善压低了声音问赵岚志,刚才那对旱路英雄就在不远处,这种话可不能被他们听走了。 “不是我亲眼所见,但寿王一点都不避讳,在大街上就扶宁王下马了。”赵岚志也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神秘秘“他都不去十王宅住,就住宁王家,跟宁王的儿子称兄道弟。” 对一个人最大的轻蔑不是仇恨,而是漠视,王守善叹了口气,不想再谈那对父子的问题。 “哥哥,多亏了你献出的驰道,现在李琎已经是长安城里炙手可热的红人了,每天想拜访他的人数不胜数,你知道是为什么吗?”赵岚志一脸兴奋,看样子又要卖弄他的学识了。 “为啥?”王守善配合着他问道。 “太仆卿是管马籍的,一年到头根本就没多少事,可是有了驰道后全国所有的马都必须上籍啊,就现在这点人手根本就不够,他们那儿缺人缺地要命,而且以后肯定是肥缺,门荫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的,三品以上的大员才能荫及曾孙,现在开国功勋之后很多都已经没资格了,所以大家都在走宁王的关系。” 管马好啊,反正那些王孙就喜欢好马,他们管人管不了,让他们管马正合适。 “哎哟,刚才是我今天一整天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王守善拍了拍贤弟的肩膀,赵岚志怎么越看越俊了? “你说他家怪不怪吧,宁王生了十九个儿子,就一个女儿,而且各个都长得丰神俊美,不像陛下的儿子一样,前面的长得还行,越往后越长得歪瓜裂枣,尤其是永王,还是个歪脖子。” 王守善想起了今天的那个小贵胄“不是每个都歪瓜裂枣的吧,今天我看着的珪就不错啊。” 赵岚志一个劲地挤眉弄眼。 王守善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谁这么大胆子?嫔妃都敢碰?” “珪的母亲怀他的时候只是个八品彩女,一年才见得到陛下几次?有皇子才不会被放出宫去啊,只要把掌陛下燕寝进御的女官买通了,这皇子不就来了吗?” 珪的顺序更靠后,他是更不可能继承皇位的,他这辈子最大的出息就是当个逍遥王,王守善顿时无语问苍天。 “惠妃都不管吗?” “一开始要管,后来她干脆给所有女人都灌了药,除了武氏女之外其他姓的女人都不许近陛下的身,没有睡过总不能来王子吧,而且内寺伯也换成了她那一边的人,低级的嫔妃就不敢乱来了。” 王守善还能说什么?这都是李隆基自找的,缺德事做多了就要挨报应,虽说现下很多人都说生女儿好,生女儿不用去打仗,嫁出去了要是隔得近还可以随时回来关心一下父母,可是摸着良心说那些说这些话自己却生不出儿子的人打心底里还是觉得生儿子好。 为啥呢?生儿子能耐啊,生不出儿子哪怕生再多女儿还是觉得没法传宗接代,老百姓骂缺德的人时都诅咒那人一辈子生不出儿子,没见着哪个说生不出女儿。 只要他老婆能生,不论儿子女儿他都喜欢,王守善顿时觉得赵岚志的嘴好像长歪了点,看起来没那么俊了。 “进御的事不是该宦官来做吗?” “你忘了,高总管不是在外成家了吗?宦官虽然没有,不代表不能去想,比起被一个男人看着陛下宁可被一个女人看,所以负责记录敬事的就是女官了。” 王守善冷笑连连,没有记录的皇子就算是生出来也当不成贵胄的,同人不同命,一张纸结果就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 要是大唐的户籍能对外国人开放,就不至于搞得现在管理起来那么难了,有的事情越是管越是难,反而放任自流更加方便。 如果一个地方人口大规模集中,那其他地方就会空置下来,大城市就会面临很多诸如治安c排污c饮水等很多问题,而其他地方则因为没有人而无人即便组织了也无人使用。 这种分化的局面是不利于国家发展的,就像孙子兵法中所说的,善用兵者,譬如率然。士卒齐心协力奋勇作战,像一个人一样团结才说明军队管理得法,刚强的士卒和勇敢的士卒均能拼出全力,这种将领才是善于用兵的将领。 一个队列里总有个子高的和个子矮的,要想一个横排的人都保持一条直线,那高个子的步子就要跨小一点,矮个子的步伐就要跨大一点,只有这样才能齐头并进,如果高个子不管矮个子,只走自己的,矮个子因为心存怨气而不愿意配合,那这队伍就永远都不可能走地整齐了。 人是自由的,官府不能为了方便自己管控收税而将老百姓固定在一个地方,可是不用户籍管理人的话官府又如何得知自己所辖州县有多少人呢? 王守善摇了摇头,他是武将,李隆基要考他的是走好秦王破阵乐的阵型,他怎么想到户籍的问题上去了。 让和不让只是一念之间,宁王选择了海阔天空,成了逍遥王,他整日地吃喝玩乐都没人管他,世人还说他贤德,李隆基就是因为争强好胜李成器才让了他,而他又因为争强好胜跟亲人c邻国的关系处地都不好,适当地让一让是可以的,这叫以柔克刚,李隆基就是太喜欢硬碰硬,结果李玙那白面馍跟他一个德行。 “你觉得下一个太子会是谁?”王守善小心翼翼地问赵岚志。 赵岚志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笑着摇了摇头。 “佛曰不可说c不可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前路茫茫 依法治国是强国之策,但是强国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秦国和唐国给了两个不同的答案。 唐人将秦始皇没有达成的美梦实现了,他们修了数不清的亭台楼阁,将天宫给原样搬了下来,只是凡人住在天宫里是很累的,人又不能跟神仙一样飞,要是不骑马的话只能靠双腿行走,要去一个地方得走很远的路,相比之下住小一点的地方其实更方便快捷。 南内和东内比小了很多,李隆基想去哪儿都可以步行,但是到了大明宫就只能乘马车了,王守善和赵岚志说话的时候内侍就把天子的御架给牵过来了,看样子李隆基是打算出行了。 “完了,我的马还在前朝呢。”王守善暗道糟糕,他之前跟安在远同乘一骑,等会儿他要怎么跟李隆基一起回兴庆宫? “骑我的马吧,反正我去不了南内。”赵岚志看着那帮冒着大雨牵马的宦官神色淡然。 不论宦官多有本事,他们就是跟外臣不和,可是现在没有宦官帮着自己的话王守善在长安更加寸步难行。 有句话叫观其行知其人,宦官和李隆基朝夕相处,比外人可亲密多,他们的为人如何李隆基心里有数,可是和外臣相处的时间太少,他根本就没法从短暂的交往中得知外臣的能力和品行。 李林甫还让官员们都当不说话干领俸禄的仪仗马,看着一个木菩萨李隆基又没有读心术,他怎么知道对方到底想的是什么? 王守善回望紫宸殿,那面从大明宫施工现场找到的秦镜好像就在里面。 “随云,你见过那面镜子吗?” 赵岚志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王守善说的是啥“见过,就在正殿的永定柱上挂着,哥哥问这个干什么?” “走吧,咱们抓贼去。”王守善无可奈何地背着手往紫宸殿走去,他自己有一半粟特人的血,再没谁比他清楚此时消失了踪影的安在远现在在干嘛了。 胡人觊觎唐人的财宝很久了,尤其是秦镜这种国宝,更是想方设法都要弄到手。 不过他们不懂汉人的文化,萧氏带到突厥去的传国玺并不是和氏璧,真正的和氏璧就是一块玉原石,看起来跟普通的石头没啥两样。 卞和哭和氏璧就是因为楚国的君王没有鉴宝的能力,他们只知道那种被精心加工过的玉璧是宝物,却不知道有些宝虽然外表平凡,可是内里却是那些俗物无法比拟的。 当皇帝必然会遇到用人的问题,人心隔肚皮,嘴里说着漂亮话的人不一定安好心,秦始皇坐拥天下深受其苦,所以他才用秦镜照人心肝。 真正的用人高手是化腐朽为神奇,将无用变为有用,将坏变好。王孙的底子不错,就是没人教他们怎么学好而已。 不知上进的人是啥样呢?奢侈c糜烂,挥霍无度,追求享受,整日醉生梦死,通过炫耀获得别人的尊重。 这种人就是绣花枕头,把外面的锦绣一扒开里面全是草包,他们追求的也是华而不实的东西,除了声色犬马花天酒地以外一无是处,好女人是不会真心实意地想跟着这种男人一起过日子的。 惠妃遇上李隆基的时候正是玉龙子最顶峰的时候,一个长得俊又有能力同时还文武双全熟知音律的男人哪个女人不喜欢?那是真正的人中之龙,武落蘅对他动真情一点都不奇怪。 隋文帝和独孤氏那样子就挺好啊,她可以允许李隆基偶尔花心,哪个男人对没见过类型的女人没好奇心?等好奇心满足了只要知道回家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可谁叫李隆基是个不专情的人。 他的情经不住考验,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然而对手里已经有的却视而不见,他沉迷于想象中那个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织女,却没有好好看看他身边活着的女人。 武落蘅跟霓裳羽衣曲中那个织女很像,她们都想毁了天宫,只是李隆基此刻对惠妃全是厌恶,从他自紫宸殿出来时的表情就知道他现在有多憎恶武媚娘的侄孙女。 难怪杨驸马会对一个三十八岁的女人有感觉,就连王守善自己也对她起了怜惜之心,她真的是遇人不淑,要是遇上一个专情的男人她就不会变成现在的老妖妇。 真情是用钱买不来的,守着一栋豪宅到快老死的时候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个人的那场面想起来不是很惨吗? 李隆基用人唯亲,但在那么多宦官里真心对他的却只有高力士一个人而已,其他干活的宦官都低着头,一副恭顺的样子,可谁知道他们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 古代君主都喜欢称孤道寡,李隆基却不喜欢,他也就在威胁王守善的时候用过朕,当寡人就必须耐得住孤独,但他偏偏又是个害怕孤独的人,要不然也不会盖个花萼相辉楼,还专门找个房间跟兄弟们大被同眠了。 除了宁王,李隆基的兄弟们都死光了,要是宁王一死他肯定会更寂寞,这种又怕死又孤独的老年人是很容易被狡猾的年轻人骗的。 儿子要是不照顾他,任他被那些外人骗,那家业自然就会被骗走,太子虽然不成器,不过他孝顺,寿王已经不打算管他了,留个实诚儿子给他解闷也行啊。 老顽固有倔脾气,王守善老家东头的王老汉就跟他一个德行,死都不肯跟儿子住一块,结果咽气三天了才被送饭来的儿媳发现。 其实追求了一辈子的物质,最后到头来想要的不过是家人能过上好日子,物质能带来的幸福永远是短暂的,想要长情还是必须要真心。 李隆基在前呼后拥之下上了御銮,看情形等会儿是要从夹城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的身上,谁都没在意有个人溜进了紫宸殿。 王守善叹了口气带着赵岚志跟了上去。 兴庆宫的墙上挂着很多画轴,而紫宸殿的墙上全是壁画,唐人的宫殿尚朱柱白墙,那些刷了白灰的墙面就是现成的画纸。 紫宸是天殿,也是天子便殿,同时也是接待外宾的场所,所以壁画画的就是云台仙境,无数飞天在墙上翩然起舞,地上铺着的是各色牡丹c芍药c香草组成的花海,没铺地毯的地方摆着树枝宫灯,大殿之上一片金碧辉煌,大唐皇帝的宝帐龙椅在最高的高台上,其下是三公的位置,再往下才是臣子们的位置,殿堂纵深四架横梁,站在殿门口往龙椅看,一个人就跟拇指差不多大。 王守善远远得就看到了背对着龙椅站着,正抬头往上看的胡人,殿堂那么高,灯火根本照不到那儿,以他凡夫俗子的眼力根本不可能找到那面挂在用定柱上的镜子,但他的眼睛却闪着晃眼的金光。 “安在远,你在干什么?”王守善高声喝到,他的声音在无人的宫阙里发出阵阵回声。 “没没什么”安在远被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喝问吓了一跳,做贼心虚的人都跟他一个表情,即使他此刻根本没做什么。 “要搜他的身吗?”赵岚志低声在王守善耳边问。 “没必要,几块金银而已,老子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王守善低声回答,紧接着又提高了声音“别站那儿发愣了,快过来,咱们换地方了。” “我们去哪儿?” “兴庆宫,那里面的宝贝比大明宫还要多,活要是给老子办好了我就想办法给你弄一件,保准你不会空手而回。”王守善用粟特语高声说道。 “真的?”安在远的眼睛更亮了。 “当然是真的。”王守善冷笑连连,转身走出了殿门。 哪怕国库空了只要能换回一支可以吞并四海的军队他都觉得很值,钱是干嘛使的?不就是用来让人卖命用的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暮夜无知 皇帝能乘御銮,其他人包括高力士在内都不可以,所有骑马的人都被大雨浇了个透心凉,要是身体不好的话这一下怕是要冷病了。 夹城很窄,城墙很高,天光根本就透不进来,黑黢黢的狭窄长道上只听得到马铃声发出的脆响,在过城门附近有蹬道,那里是最容易出意外的地方,尤其是这种下雨天,青石会变得格外湿滑,王守善看着那三匹马拉的御銮坑坑巴巴爬坡的样子心惊胆战,李隆基可不能在这时候死了。 他看不下去就直接下马去推,有他带头其他禁军c宦官也有样学样跟着推那辆装饰豪华的御銮,其实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李隆基下车,反正这里有带伞的宦官,可是这时候谁敢惹他,李隆基现在一肚子火无处发泄,谁都不想触他的霉头。 太子是肯定要被废的,但现在不是时候,李隆基有其他事要办,把太子发配到洛阳去就是想过段时间处理,结果武落蘅给他来了一个措手不及。 家宅不宁就是这样,事事都感觉不顺心,李隆基又是个爱迁怒的人,不想死得莫名其妙就只能顺着他。 王守善现在才觉出来韩休的胆子有多肥,能把这个暴君气瘦了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他简直就是一个神人。 “云汉,你手里流血了。”再次上马的时候跟他继续同乘一骑的安在远低声提醒道。 “这点小伤死不了。”王守善面无表情得甩掉了掌心的血。 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瞥见有只鸟居然在他们上空盘旋,这本来是没什么好在意的,可是下这么大的雨还有鸟出没却让王守善觉得有些不对,待要细看时那鸟已经没了踪影。 “云汉,怎么了?” “没什么。”收回搜索的视线,王守善一夹马腹部跟上了队伍。 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兴庆宫,李隆基下了车直奔勤政务本楼。 用鸡圈里进了黄鼠狼形容现在兴庆宫里的情形一点都不为过,那些晚上捧着各色美食在召见室外侯着的小宦官一个不差全在大雨滂沱的院子里跪着,他们一个个混身都在发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武落蘅的谎言其实很拙劣,不论是谁进献的食物都是有人验毒,太子要是真想毒杀李隆基得用别的办法,王守善实在搞不懂为何偏偏要把薛锈给扯进来。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太子倒了薛锈自然不能幸免,但是他只是一个空有头衔的侍从长而已,真正的实权已经被六尚和内侍省把持了,他充其量也就是个罢官的命,李隆基被气糊涂了,等冷静下来还是知道该怎么处理河东薛家爱子的事情,然而惠妃这么一说简直就是把薛锈往绝路上整,毒杀皇帝是死罪,能落个全尸都算他运气好的。 太子妃又没惹着她,薛锈也就跟宦官之流争宠而已,她何故置人于死地?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王守善看到于大雨之中跪在小宦官的前面的白发老人时被从后面赶来的陈克州解开了。 那个人是薛锈的阿耶,太子的岳父,太常少卿兼礼部侍郎,薛绦。 太常寺就是搞那些虚头巴脑礼仪仪式的地方,阅兵也是仪式之一,这个部门和礼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薛绦不仅是太常少卿,还兼职着礼部侍郎的工作。 开元二十四年,李隆基将贡院选举的事情交给了礼部侍郎主持,这原本是吏部考功员外郎的活,现在谁都知道吏部是李林甫的天下,礼部从吏部手里把春闱座主名头抢了,李林甫不报复回来才怪。 有了贡院之后科举就变得更加引人注目,那是寒门子弟鱼跃龙门的通天大道,全天下所有人的目光在考试结束后都会集中在礼部的东墙,能进士登科对读书人来说是无上的荣耀,有钱有势的家庭愿意找寒门进士当自己的东床快婿,要是有运气好参加殿试被天子亲自录取的那就是天子门生,更是会被写进族谱里代代传诵,进士们往家报喜讯的泥金贴子上都要写上师座的名字,而开元二十五年的主考官就是眼下跪在雨里的那个人,金榜上头一个名字就是他的,把他的生辰八字加祖父母姓甚名谁写完后才是轮到写状元的名字。 座主和门生的关系是很特殊的,因为座主兼有老师和仕途领路人的双重身份,门生对座主,无不奉事惟谨,座主对门生,则勉励提携,简而言之座主是新入仕途的士子们建立朋党的关键,树大猢狲多,树倒猢狲散,太子糊涂可是他岳父不糊涂,还好薛绦这座主只当了两年,要是再假以时日他必成李林甫的心腹大患。 李林甫和惠妃要构陷太子必然是要带着薛锈的,只要太子不死,薛少卿还在礼部侍郎的位置上他们就有再启复的机会,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再想让太子上当就没那么简单了。 三品的光禄卿c正四品的太常少卿,加起来权力也没有一个五品的礼部侍郎大,官场动澈品级不是一切,和武夫们互相攀比军功相比,文官内斗不仅要动脑子,还得懂读书人的规矩,什么都不懂冒冒然得闯进去丢官是必然的,弄不好还要把命搭进去。 “太子的属官呢?”王守善一边擦着脸上的水一边问陈克州,宦官虽然可以被收买,但他们和外臣永远不可能亲密无间,薛绦这个时候出现在宫里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有人传消息给他,而且还让他进宫门。 “这个时候了,他们只能在宫外等着。”陈克州一边说一边替王守善整理衣衫“城门已经关了,住在城外的属官要天亮后才能得到消息吧。” 王守善还能说什么,李林甫和武惠妃选的时间真是太他妈好了,太子的援兵一个都派不上用场,这个时候只能薛绦亲自出马。 要看戏很容易,只要什么都不做跟仪仗马一样在一旁看着就行了,难就难在要投身其中,要想把薛锈给捞出来难如登天,难怪刚才高力士让他在外面等着了。 按大唐律,谋逆是死罪,李隆基要是个依法治国的皇帝这个时候就该下诏直接杀了太子c光王c鄂王和薛锈才对,但是他进了勤政务本楼之后就谁都没有召见,就像他是已经睡了一样。 依法治国说起来容易,可是其中涉及的东西太多了,法不容情可人却有情,更何况其中还牵扯进了政治,比起平康坊皇宫其实是更脏的地方,至少嫖客给了钱娼妓就会笑,而这里的娼妓表面上虽然对人笑,转个身就会捅人一刀。 娼妓是迫于生存而不得不出卖自己,但政客为了政绩c升迁c发财却干得出无数昧良心的事,李林甫想当所有人的大人,就有人真的厚颜无耻得叫了,要是让他得势这“大人”的称谓一定会蔚然成风,到时候官场上到处都是“大人”。 养儿方知父母辛,阿耶含辛茹苦养儿成人就是为了让儿子到处给自己找连襟的么? 王守善冷哼一声,他就还不信了,这世上就没办法止住这股歪风邪气!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以力破巧 秦武王举鼎把自己给玩死了,他死的时候也没留一个娃,所以他的王位只能由弟弟们继承。 李隆基活着的儿子有二十三个,可是姓武的女人杀李家的男人从来就没手软过,他要是死了谁知道这二十三位王子能活到啥时候。 李家的男人永远都有到了关键时刻软蛋的怂货,本来李姓诸王是打算在垂拱四年洛水受图大典上造武则天的反的,可是韩王李元嘉的侄子李蔼却因为过于害怕而选择向圣母神皇后告密,结果叛乱失败,武则天趁此机会大肆诛杀支持李家的余孽,李家人差点被屠绝户,不加上朝臣,光死在她手里的宗室就有二十多人。 女人只是看起来弱小,小瞧她们的绝对没好下场,李林甫家的女人王守善见过,各个都跟羊一样乖顺,在他眼里可以被利用的武落蘅还不是在利用他。 武家的男人没啥用处,那家子人厉害的是女人,然而突厥人是绝不可能听一个女人的话的,他们只认天可汗的骨血,武落蘅哪怕比西王母还厉害都没用。 李林甫想得倒是容易,利用武落蘅铲除异己然后再跟李隆基杀韦后一样提剑入宫救危局,不是王守善看不起他,李隆基霸道归霸道,可是有的人就吃他那一套,在李林甫的身上王守善就没有看到那股天子气。 什么阴谋诡计都没有兵权重要,李林甫手握那么多重兵却想着用夺嫡的办法篡权,难怪李隆基压根就不将他当成对手,敢放心大胆得把军权交给他,要论耍官场上的阴谋诡计王守善肯定不是李林甫的对手,但笨人也有笨人的办法,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么干了之后公主会不会变寡妇。 这和战场上真刀真枪决生死不一样,戏要是演砸了可是会丢命的,王守善额头上的冷汗立刻就冒了出来。 “郎,你想干什么?”陈克州见王守善神色不对便轻声问道。 “今晚陛下吃的菜倒了吗?”王守善紧盯着陈克州问。 “不知道,应该没有吧” “带我过去。”王守善按着自己的刀,朝几个站在门口的带刀中官努嘴“把他们也叫上,说不定等会儿要动手。” 一听要动手,陈克州的眼中立刻闪起精光,此时他手中的拂尘已经变成了直刀。 皇帝想吃个饭有很多地方供应,六尚之中有尚食局,光禄寺有珍馐署,宦官也有使者替文武百官进献,总之是不会饿着他的。 然而皇帝总归是一个人,他的胃总共也就那么大,一百盘菜都吃不完了何况是上千盘,那这些吃不完的菜下场为何呢? 倒掉是绝不可能的,御厨都是做菜高手,他们做出来的菜都是精品,直接倒了太可惜,所以有的时候李隆基吃不完的菜就会拿去宴请大臣。 赐宴也不是每天都有,在宫里基本上是不用担心没吃的,光管佐料的掌醢署就有常配七十六人,只要是有点权势的宦官女官都会给自己另开小灶,皇帝吃的他们也能吃,而低等级的宫娥是没有资格吃好东西的。 宫娥宦官都不会吃,所以这些剩菜一般都流往宫外,只要这些剩菜的品相看起来比较全的就会有人来收,有时候是卖给酒肆,有时候是直接卖给想吃国宴又没资格进宫的富商。 尚食局主要是负责上菜的,光禄寺主要是负责做菜的,尚食局以宫女为主,光禄寺以庖厨为主,女人总归是希望能用菜来温暖男人的心的,所以把握皇帝的喜好非常重要,那些被皇帝吃剩了品相不佳的菜也被宫女们高价买走送回各宫,供后妃们研究皇帝的喜好,尚食局的女官们也因此赚地盆满钵盈。 宫女到了一定年纪必须被放出宫去,通常是三十岁左右,那时已经很难嫁人了,不趁着在宫里的时候使劲存钱出了宫就只能当有钱人的别宅妇,而宦官只能一辈子都呆在宫里,尚食局里的明争暗斗他们从不参与,说句大实话,只要爷们有权钱就滚滚而来,犯不着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和女人争利。 王守善听了那个领路宦官的话微笑不语,那些收泔水赚的怎么可能是小钱,但是有些事确实不能随便掺合,六尚是惠妃的人,跟她们争费力不讨好,宦官是深领圣心的,李隆基好酒而不贪食,活得长比吃得好更重要,晚上陪他吃饭的时候王守善就感觉到了,只要他觉得吃得差不多了就会马上离席,绝不在餐桌边多逗留片刻。 李隆基今晚吃饭是在暮鼓之后,那个时候宫门已经关了,就算是有人想收也只能等到明天宫门开了之后再说,东宫为国之储君,虽规模小于皇帝,不过规制还是跟皇帝一样的,跪在雨里的那些小宦官都是太子东宫典膳局的人。 这些菜太子是不可能带回东宫的,因此就又便宜了尚食局的女官,王守善他们赶到兴庆宫的殿中内省所在的芬芳楼时女官们正在倒菜,看那阵势要是再晚一点那些昂贵的珍馐就全部都要拿去喂猪了。 夺嫡是很凶险的,行差踏错一步就会要人命,拿着直刀的宦官们穷凶极恶得冲了进去时那些年纪只有十几岁的小宫娥哪里见过这阵势,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女人没见识要是男人跟她们一样这个国家就彻底完了,王守善看着这帮小宫娥直皱眉,在武力面前只有武力能保护自己,西北的女人可比她们彪悍多了,在残酷的世界弱小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任人鱼肉,王守善懒得再多看她们一眼。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一个穿着墨绿色襦裙的女官声色俱厉得怒喝着。 王守善没理会她,拿起桌上的一颗鹿血葡萄尝了尝,味道就跟之前在勤政务本楼吃的一样,就是那股血腥味尝起来更浓了。 新鲜的鹿血是大补肾阳的,年轻人吃多了反而对身体不好,反倒是李隆基这种年纪的人适合,不过这种壮阳药要是直接摆在李隆基的面前他不火冒三丈才怪,于是庖厨们就想出了主意,把葡萄的果肉用银针给挖出来,然后将鹿血灌进去,用糖浆封口,这样一来只需要将葡萄咬破那鹿血就会流出来,再混合着糖的味道吃起来还有股果香甜味。 大唐以以武立国,要是太宗知道后世子孙把读书习武的心思全部用在这上面,不气得从昭陵里跳起来才怪。 “带上那桶泔水,还有所有的菜,咱回。”王守善将葡萄皮给吐了,又拿起一颗开始品尝。 “不许动,这是皇家的东西,你们给我放下。” 那个女官死拉活拽,宦官们却根本就不理会她,将那些美食全部都放进食盒里,一人手提两盒,转身就走了。 “去找两个试毒的小宦官,把上次那个鱼朝恩叫上。”王守善吃着果子含糊不清地对陈克州吩咐。 “上次那个鱼朝恩?哪个鱼朝恩?”陈克州满脸莫名其妙。 “你叫他名字他不就答应了?快点,我在楼下等你。” 说完他就跟着那些手提食盒的宦官,离开了尚食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鹂生不拜 只要不涉及储君,女人争宠就像是一场香艳的游戏,储君既是儿子又是未来的皇帝,汉代的时候太后和皇帝的关系就没处理好,结果就出现了未央和长乐二宫同时当政的事情,母与子的亲情变得淡漠,有的只是权利的斗争。 尚食局里负责上菜的小宫娥们虽然不成气候,可是这妖怪洞里成了精的狐狸却很多,就在王守善带着宦官们提着食盒即将走出芬芳楼时,一个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女官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她看起来二十五六的年纪,梳着跟所有宫女一样的垂髻,可是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天真可爱。 “都给我站住。”她眯着眼睛,就像发怒的老虎一样低声咆哮着“在你们面前的是二十九王子璇,敢冲撞王子你们可知要担当何罪?” “不知道,是何罪啊。”王守善吊儿郎当得问,视线不禁转向那个被她牵在手里的小儿身上。 李隆基的身体真是好啊。 王守善无限感慨,这个璇最多五岁,如果是他的种的话那王守善也只能佩服他了。 “王郎是外臣,用不着守宫规,我问的是他们。”那个女官凤眼一扫,看向那些宦官“你们要是忘了等会儿孙寺伯来了可以问他,都把东西给我放下!” 只一句话,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宦官们立刻两股颤颤,乖乖将食盒放了下来。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宫里的人自然也有他们自己的规矩。 内寺伯就是掌管宫内不法之事的宦官。 大理寺不是寺,可是内寺伯的办公地点就是宫内的寺庙里,那地方看宦官们的表现就知道,决不是念经感化人用的。 在混出名堂之前宦官宫女全部命如草芥,就凭王守善一个人的话是不可能将一百盘菜全部带走的,过不了眼前小娘子这一关想救薛锈根本就是妄谈。 “你是何人?”王守善毫不在意得笑着,活像调戏良家女子的闲汉。 “奴婢尚宫局司闱武芷清,参见王驸马。”女子松开牵着小王子的手,行了个平揖,她虽然纤弱举止却铿锵有力,看起来居然有点武者风范。 尚宫局的,还是司级,年纪轻轻就能混成这样的女人绝对是狠角色,谁知道她会不会成为第二个上官婉儿。 “你今年多少岁了?” 武芷清被王守善问得一愣,一张口就问女人年龄可是件失礼的事,不过沉吟片刻后她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奴婢今年二十有四。”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带着小王子出来啊。”王守善看着那个被丝绸包裹着看起来粉雕玉琢般可爱的小男孩,他显然是被眼前的阵仗给吓着了,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殿下睡不着,奴婢只好带殿下在宫里走走,等殿下乏了自然就会去睡的。” “哦,那你继续逛吧,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办,先走了啊。”王守善一边说一边朝着宦官们招手,所有人都被他这一下弄得进退两难。 人家明显是挡路的,会这么轻易放他走才叫怪事。 “恭送王驸马。”武芷清依旧谦卑地说,然后凤目怒瞪那些宦官“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些残羹冷炙处理了。” 王守善才迈出去的脚步又只好收了回来。 没有这些“证据”,他怎么证明薛锈没下毒呢。 他舔了舔嘴唇,刚才那两颗鹿血葡萄让他混身发热,武芷清虽然眼睛不大,但凤得很撩人,也不知她在时那双眼睛会含何等春情。 “卓然小天仙,缘何撅蛾眉?暮春花正好,何不伴郎归?” 在这么严肃的场合宦官们本来是不想笑的,可是王守善这歌一唱出声,在一开始的怔愣后每个人全憋得闷笑不已。 勾栏里的嫖客c女冠观里的“道士”,见了那些娼妓女道士都是这味儿,什么小心肝,小美人儿得叫唤,叫小天仙还算文雅的,宦官虽然下边没了不过不影响他们道听途说,王守善刚才那首求欢诗就连他们都听得懂,更别提对面尚宫局读过书的高级女官了。 武芷清想发怒又奈何不得,她虽然是女官但终究还是宫女,王守善这驸马的头衔虽然没座实,可是李隆基也没否认,王守善哪怕是真的睡了她,只要公主不怪罪她还不是只有忍了。 高级女官是受人尊敬的,她们和靠美色晋升的女人不同,是靠自己的头脑和本事吃饭,武芷清一直住在宫里,这也许是生平头一次遇上不讲规矩的流氓,以至于激愤之下无法言语。 芬芳楼前有一座小桥,桥下有桃花无数,平日里尚食局的宫女们踩着莲步端着美食从这里翩然而过的时候看起来就像踩在彩云上一样好看,现在王守善和她就隔着桥对望,宛如七夕鹊桥相会的牛郎织女。 “你让不让。”王守善见武芷清还是站在桥上不肯让路,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收敛了不少。 要执行宫规肯定少不了打手,等那个孙寺伯来了这些剩菜王守善怕是拿不走了。 一个连自己儿子都保不住的座主是没法统领手底下那些新科进士的,寒门读书汉就是因为没靠山才拜座主,要是薛锈死了即便薛绦还在礼部侍郎的位置上也只是挂了个虚名,现在王守善缺的就是能对付李林甫的盟友。 “不让。”姓武的女人胆子大,但那也得分人,布局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要是现在让了就前功尽弃,所以武芷清现在即便怕地浑身发抖却还是不肯相让。 恐惧能让人失去理智,她都忘了自己是有品级的女官,而王守善现在是没有官身的白民,即便他以跳秦王破阵乐为由骗了两千兵马的编制但他充其量也只是个弄臣。 然而一个女人,在面对一个英俊并且有英武气的男人时会因为很多原因发懵,所以当武芷清将美眸微垂时,王守善得意地笑了起来,他在很多女人身上看过类似的表情。 鹊桥不长,他的步子又大,也就五六步路的样子他就来到了对岸,武芷清拉着小王子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另一只手则捂着胸口,指尖在不断发颤。 她娇弱地惹人怜爱,但王守善却没有沉迷,刀架脖子上了谁还有心情男欢女爱,他只能将此刻的感觉归咎于那几颗鹿血葡萄。 “你不是说不让吗?刚才你怎么让了?”不知不觉中,王守善放柔了声音。 低沉的嗓音是男性的标志,宦官因为净身的时间不一,所以嗓音也是各式各样的,如果是孩童时就净身的,那他们的嗓音就永远都跟童子一样尖锐,如果净身时他们变声期已经过了,那么他们的声音就跟正常男人区别不大,可即便是过了变声期,时间久了那嗓音还是会不知不觉中变味。 皇宫这地方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在武芷清抬手抚胸的时候王守善分明看到了她白藕般的手臂内侧那一点猩红,他的脑海里不禁回忆起初到长安的那个夜晚,玊玉的手臂上原本也有跟她一样的红痣,只是在交合的刹那它就在昏黄的烛光下神奇地消失于无形 阿弥陀佛,姓武的女人都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王守善从短暂的失神中回过神来,武芷清的身上有股兰香,那并不是市面上常闻到的香料,这味道闻起来很醉人,不过那是要花钱买的,就凭他那点俸禄哪里养得活她。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 看破红尘果然没那么容易,老天干嘛要造出武氏女来祸害男人。 “谁谁让了。”武芷清一开口说的话就跟十几岁的小娘子一样,片刻之后她才清醒过来,她的眼中满是羞恼之色,仿佛恨不得用鞋底踩烂王守善此刻得意洋洋的笑脸。 “王驸马,你可要想好了,长安城里等着当驸马的人有很多,但你的头只有一个,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卖,你现在退回去还来得及。”也许是词穷了,武芷清显得有些色厉内荏,王守善冷哼一声,这才是她娇俏外表下的真面目。 “早干嘛去了,老子到大明宫转了一圈都回来了你们才想起来销毁证据。”王守善将地上站着的二十九王子璇给抱了起来,然后拉着武芷清的手腕将她扯到一边,没人挡路后宦官们左右互看了一番,将放下的食盒又给提了起来。 “要不是因为你i从中作梗,太子怎么会明天就去洛阳。”武芷清抬头看了一眼被王守善抱在手臂上嚎啕大哭的小王子,低着头咬牙切齿。 “要不是因为你们从中作梗,三郎怎么会去南阳。”等所有宦官都走过,陈克州也领着鱼朝恩出来了,王守善便将王子璇还给了武芷清“有老子在,还轮不到你们挟天子令诸侯。” 说完,王守善就按着腰上的直刀,带着试毒的三个小宦官直奔深夜了依旧灯火通明的勤政务本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奉天承运 隋炀帝之所以亡国,除了施急政以外,好面子也是他国破家亡的重要原因之一。 隋文帝才舍弃了汉长安,兴建了大兴城做首都,结果他嫌长安的交通不便,漕运没有洛阳发达,就打算将首都搬到洛阳去,搬家就搬家吧,长安的交通确实没有洛阳方便,这是有目共睹的,可是他在搬家之前还干了一件事,那就是扩建宫室。 李隆基跟隋炀帝一样,喜欢想象,而且事事都要求尽善尽美,炀帝在扩建洛阳时工程非常浩大,为了完成他脑子里的想象,他从全国各地到处搬来奇花异草c珍禽异兽,除此之外他还在洛阳挖了一条绵延千里的壕沟做防御工事,每个月都要耗费两百万青壮男丁为他修房子。既要修大运河c又要修洛阳c还要修长城,地里的庄稼谁来侍弄?华夏才经历了五胡乱华的混乱时期,又有宇文家的败家皇帝搞得民不聊生,老百姓根本就没有多少存粮。 女人哪怕是健妇的力气都没有男人大,有些人出嫁前一直学针线女红,因为汉人的习俗就是男耕女织,她们压根就不会种粮食,再加上连年天灾,粮食减产,百姓就更没吃的了,所以人吃人在隋末是一种常态。 比起没得吃,食物稍微难吃点c脏一点老百姓也就忍了,富贵人家不吃猪狗,穷苦人家吃也行,但隋炀帝无视民意铺张浪费,在东都洛阳落成之后他宴请各国使节来东都朝贺,而且还摆了两次,第一次是单独请的突厥启民可汗,当时戏场摆了八里,演员超过三万,表演服装极尽奢华,长安洛阳的丝织品被清空了。 第二次是宴请西域各国使节c商贾,他的想法是召集大家开个会,商量商量以后怎么让丝路沿线变得更繁荣老百姓变得更富裕,那个时候要远征高句丽,还要修长城c大运河,再加上南越叛乱国库早就空地耗子都不愿意进了,要发兵不征税怎么能行?但老百姓已经无力也没钱再去整他想的那些东西了,他就只能将他的宏伟设想转向西方。 商人是不会跟穷鬼做生意的,尤其是交通困难的情况下,为了能多赚钱粟特人一直都是以贩卖轻巧的奢侈品为主,汉人的瓷器c丝绸c茶叶换回来大秦的象牙c黄金c香料。隋炀帝为了证明自己的国家富强,就又摆开了戏场,这一次表演的规模比上一次更宏大,光奏乐的乐师就有上万人,所有参会的商人必须穿着华美,所有小贩必须用龙须席摆摊,外国商人喝酒吃饭一律不花钱,而且官府给酒肆老板统一口径,遇上外国人就跟他们说咱大隋太有钱了,酒食照例是不收钱的,胡商们被天朝的富饶给吓着了,就真的以为大隋真的非常非常有钱,大兴和洛阳两京遍地都是黄金,在利益的驱使下那次商会开得非常成功,胡商玩命一样在丝绸之路上来回穿梭。 换回来的东西根本就不是老百姓需要的,饭都吃不起了要象牙干啥?再加上远征高句丽连连失败,老百姓终于选择不忍了,一开始是零星的小打小闹,后来农民起义的规模越来越大,在陇西贵族杨玄感发动兵变后农民起义终于变得如野火燎原一般不可收拾。 每个皇帝在自己的任上都想做出丰功伟绩让后世去传颂,可是要是皇帝所想与实际相差太远那想法再美好也没法实现。 李隆基和隋炀帝最大的区别就是他虽然好大喜功,却极看重天意,尤其是天灾,为了让减少水灾他给自己的儿子们取了与玉有关的名字,然而老天显然觉得还不够,所以刚才他又下了一道圣旨,那就是放一批宫女出去。 每逢大旱大涝宫里都会放一批人出去,王守善重新回到勤政务本楼的时候中书舍人就在起草诏令,聚集在一楼的官员们都在讨论这件事,经过一番折腾此时已经过四更了,虽说五更才是上朝的时间,而且上朝的地点也不该是兴庆宫,不过这时候李隆基也没心情也没力气再跑大明宫去了。 他自己不愿意出来也就没人逼他去太极宫去,敢这个时候进宫来的都是阁僚,他们谁都没看外面跪着的薛绦。 此时雨已经停了,他们扎堆在一起低声讨论,那声音就宛如雨后出现的蚊子。 李隆基的召见室在勤政务本楼二楼东侧,而他们则聚集在一楼西侧,当王守善按着刀杀气腾腾走过来时这些人逐渐安静了下来,李唐对给自己干活的人福利很好,不过光禄寺卿如今被人构陷毒杀皇帝,估计他们也不会给朝臣们做廊下食了,而且那些提着食盒的宦官跟平时看到的都不一样,虽然他们都勾腰驼背,然而他们腰上挂着的都是直刀。 王守善没有看那些对他好奇打量的朝臣,他的视线直接向着李林甫,李宰相就像没察觉到身边的异常一样,继续和自己的幕僚说笑,他笑起来很好看,一双眼睛如同月牙。 王守善冷笑一声,带着人直接上了二楼。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所有人上楼的脚步都出奇地一致,虽然是光着脚,不过十七个壮汉踩在木头上发出的闷响还是让楼下的政客们胆战心惊。 “良行,不禀报一声就直接上楼合适吗?”就在王守善踏上二楼的同时楼下的李林甫忽然高声说道。 “差点忘了。”王守善转身擦着宦官们的身侧下楼,就在一楼的人露出轻蔑之色时王守善扯开喉咙用粟特语吼了起来“安在远,你在哪儿,给我上来,干活了!” “诶,老板,来了。”躲在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里的安在远立刻回答,十数息之后,来自西域的白人胡商甩着袖子,颠颠地跑了过来。 见安在远出现,王守善才又重新上楼,这一次李林甫没有再提醒,只是他的脸色憋得铁青。 同样是正殿,勤政务本楼就要比含元殿的气度显得小了些,然而它更适合人居住,只要吼一声楼上楼下都能听见,不用跟在大明宫里一样,走到隔壁宫殿去都要走至少一刻钟。 勤政务本楼的门廊宽越一丈,并排走两个人绰绰有余,高力士高总管已经换下了他的那身戎装,抱着拂尘站在门口,似是在等王守善过来,虽然黎敬仁才是判进的右监门卫大将军,不过没有高力士示意的话薛绦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出现在兴庆宫。 别管有没有用,先在雨里跪了再说,运气好李隆基的气能消一点,只要能恢复冷静他就是个很好说话的皇帝。 从开元十六年开始李隆基就正式搬进兴庆宫了,太子披甲在大明宫闹兵变不是被诬告还能是啥,太子是冤枉的,不过他被废一点都不冤,不杀太子能保住薛家父子,朝堂上就有一只与李林甫对着干的势力,只是这样一来必然会陷入党争,那是李隆基最讨厌的问题。 以文乱法,以武犯禁,对于一个想要依法治国的皇帝来说文官结党以权弄法对国家造成的危害一点都不亚于兵变。 吏治是亡国之源,太宗将民比喻成树根,官员比喻成树枝,树根要是坏了,再高明的园丁都没办法救,然而要是树枝出现了问题则可以修剪,但是剪地多了树一样要死,剪地少了有些有病的枝条就还是没有根治,现在太子就是那根有病的枝条。 孝顺是好事,不过愚孝却不应当,李隆基一个人吃一百道菜是个不好的习惯,太子不仅没有阻扰还逢迎,就这一点他就没看起来很节俭的李玙很像。 杨广在即位之前在扬州也节俭了一段时间,隋文帝也很满意他,谁知道他不仅杀兄还弑父,也不知文帝到底干了啥缺德事生出了这么个畜生儿子。 思来想去,文帝一生之中干的最让人费解的就是仅仅因为水源问题而舍弃还能使用的汉长安,新建唐长安这件事情了。 长安不仅是一座城市,它还是一个帝国的首都,是东西方文明交流的中心,同时也是野蛮与文明,邪恶和正义c无私与自私,法律和政治,汉与胡,新与旧,有情与无情汇聚的地方。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汉人是追寻天道的民族,在矛盾中寻找统一是件很困难的事,那需要一个开明大度的皇帝才能引导世人完成,不过仅仅他一个人是不够的,需要很多很多的人辅助他才能完成,要是没有运气的话怎么会齐聚一方。 “王郎,你这是要干什么?”高力士莫测高深得笑着说。 “爷,我给阿耶送礼来了。”王守善拱了拱手,粗声大气得说。 “送什么礼物啊?” “我带来了能证明太子和薛正卿没有毒杀陛下的证据。”王守善转过身,揭开了食盒的盖子“这些盒子里装的都是我们昨天吃剩的菜,只要吃了没事就能证明他们的清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急风骤雨 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这是位极权臣才有的特权。 虽然王守善没有穿鞋,而且勤政务本楼也不是朝堂,但他这么戴着刀趾高气昂得来到李隆基的召见室外大声说话的姿态堪称跋扈,其气焰之嚣张要是有个诤臣烈士在必然会指着他鼻子骂其心可诛,然而此时站在门外的是高力士高总管,比起虚礼他更看重的是实际的东西。 想废太子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可是薛绦要是受了牵连,楼下那位李宰相怕是在朝野上更有威信了。 “王郎请稍待,容老奴禀明陛下。”高力士将拂尘换了一只手拿着,微微躬身后就推开了召见室的门。 “郎,你说陛下会见我们吗?” 想上位不玩命怎么能行,那个领着王守善去芬芳楼的宦官叫梁建勇,之前是负责勤政务本楼一楼洒扫的,外臣有文武科举能鱼跃龙门,宦官除了把脑袋捆裤腰带上之外就没别的门路了。 高力士以前也是负责端菜的,后来当了从龙之臣才有了如今的权势,不满足现状的人世上有很多,梁建勇就是其中一个。 这时候大家比的就是谁的运气更好了。 王守善摇了摇头“不知道,听天由命吧。” 惠妃说太子有罪,王守善却在证明他无罪,就跟阴阳鱼一样黑白分明得很。 等待是最难熬的,在等待里面决断时守在门口的宦官请王守善解下了刀,对于武器李唐王室管得很松,毕竟民间常发生私斗,不带着武器防身就只有任人宰割的命,只是入殿面圣时是绝对不能带刀的,贞观时有专门的监门校尉负责监察,而到了开元则成了宦官寺人。 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想要权就必须得学会争,但偏偏储君又不能争,争了就是谋反,这世上再也没比太子更苦的差事了。 还是女儿好啊,可是女儿养大了迟早要便宜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浑小子,要是换成王守善自己,知道自己的女儿跟一个啥都没有的浮浪人私婚了也没法给小两口好脸色看,这么想的话李隆基老是给他找气受也是情有可原了。 占了人女儿的便宜就不能再摆出那么高的姿态,好歹李隆基也是自己的丈人,一想到这里王守善的嚣张气焰顿时收敛了不少。 就在王守善闲得打算逗孩子玩的时候,李隆基出来了,虽然他没淋雨,可是熬了一夜之后脸色还是明显憔悴了不少,他见了王守善啥都没说,一个耳光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王守善被打得莫名其妙,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李隆基又是一脚踢了过来,玉龙子年轻的时候是练过武的,老了也没丢下,王守善顿时就单膝跪下了。 “才回来不到一天,你就给朕到处惹事!”踢了一脚李隆基还是不解气,他睁着血红的眼睛瞪着西胡儿“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 “小婿知错,请陛下恕罪。”王守善冷汗直流,这戏都没开始演呢,他就要上黄泉路了? “你还嘴硬!”李隆基一个耳光又扇了下来,他明显是动了真怒,王守善耳朵里顿时“嗡嗡”作响。 王守善也被打出了真火,他刚一抬头准备为自己争辩视线却与李隆基背后的高力士不期而遇,高总管眯着眼睛,朝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朕不想看到你,你马上给我滚到华清宫去,还有你们也是!统统都给我滚!”李隆基将视线转向那些陪着王守善一起来的宦官,他们立刻诚惶诚恐地倒退着下了楼。 王守善不服气,他明明没做错事为何要罚他,再说现在李隆基也没准他起来,所以他就只能继续原地跪着不动。 “还有你这胡人,是谁准你进来的?”李隆基将视线转向了安在远。 面对着大唐皇帝的雷霆之怒,安在远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害怕,他的贼胆已经大到想偷大明宫的秦镜了,只是李隆基发火确实有点可怕,要不是给他捧御刀的千牛备身不在,李隆基这会子说不定已经动刀了。 “回惠禀皇帝,是云汉叫我来的。”狡猾的胡人本来说了一口流利的汉话,但这时安在远就像舌头捋不直一样,怪腔怪调的。 “你叫他来干什么!”李隆基唾沫星子喷了王守善一脸,王守善心里撇嘴,不过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太子不一定在食物里下毒,却保不齐用了其他办法,这个人善识毒物,我让他替阿耶看看。” 再大的火发泄了一通也差不多累了,李隆基扶着额头直喘气,高力士立刻把他给扶住了。 难怪历朝历代都是皇帝死在皇后前面了,女人的烦心事少啊,皇帝再怎么养生都有人来气他,有时是家事,有时是国事,甚至是家国事一起找上门,楼下的阁僚正排着队等待他圣决今年防汛的事情呢。 修好了大堤就能高枕无忧么,万一要是出事了呢?而且雨下那么大京兆的粮食又欠收该怎么办?要不要给农户补贴?开元八年权梁山造反是鼓动的军队,不过今年民间的气氛不是很好,那个连环杀牛贼至今没有找到,要是再让他继续作恶京兆尹就算再赔牛给百姓也让他们寝食难安。 吃牛是犯法的,程咬金吃牛也只是吃自己庄子上的牛,而那个偷牛贼偷的却是一个村的共同财产,没有牛健妇也拉不动犁,年轻的男人都去边疆当长征健儿去了,没有劳动力这些人家的收入从哪儿来。 天灾是无情的,当天灾厉害到一定程度是可以让一个不得民心的政权倾覆的,当年东突厥汗国之所以亡国还不是因为他们遇上了百年一遇的霜冻天气,大片牛羊被冻死,其他草原民族趁此机会一拥而上,将东突厥汗国的领地给分食干净。 国家内忧外患之际还在喝酒吃肉,偷税漏税比谁都厉害,国库哪里还有钱给水师陆军换装? 为了让自己多活两年,李隆基放权给高力士和李林甫,结果李林甫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是宗室没错,李隆基当年也不还是宗室?他联合宠妃一起废了太子,然后打算扶持寿王那个废物当傀儡,姓武的女人是那么好对付的么?王守善已经可以预见李林甫偷鸡不成的狗样了。 快刀斩乱麻的办法就是把楼下那个狗贼给杀了,可是理由是什么?构陷太子和薛正卿的事李林甫没参与,全程都是武落蘅自己操作的。 宰相的权利很大,可是终究越不过皇帝,李林甫把这些事全部摁住,就等今天一股脑得全部报上来。 见李隆基出来了,那帮见风使舵的走狗立刻开始在楼下咋呼“臣有事请奏”,逼宫不一定非要刀光剑影,把皇帝气死了也是一种能耐,看李隆基气得人都在打晃了,王守善立刻站了起来扶住了他另一只胳膊。 “去把忠王叫回来。”就在李隆基摇摇欲坠时他忽然说道,也不知道这个命令是对谁说的,王守善和高力士对望了一眼,同时应了一声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社稷红妆 再怎么信外人,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亲儿子更可靠。 下了将李玙召回的诏令后李隆基就被高力士扶回了召见室再也不出来了,任凭楼下的阁僚们怎么叫嚷都不管,反正现在大堤还没有决堤,农户还没有造反,那么多人在歌舞升平,凭什么皇帝必须干活。 “王郎,请吧。”高力士进去陪李隆基去了,林昭隐就出来负责内常侍的工作了,他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王守善莫名生厌。 华清宫在城外,高高的骊山上修了很多别院,王守善想洗鸳鸯浴的梦想终于可以实现了。 只要想到这一点,原本被“流放”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华清宫的宫门也是御门啊,守那个门就守那个门呗,皇帝要为那么多事情操劳,哪有他自在轻松,总算可以离开这乌烟瘴气的长安了。 “有劳了。”王守善嬉皮笑脸地拱手,本想看他倒霉相的林昭隐立时就不高兴了。 不高兴才好啊,不高兴才对了,你不高兴老子才高兴,王守善心里一个劲得冷笑。 高力士是绝对忠于李隆基的,可他的徒弟们就不一样了,那个放出流言让张九龄被罢相的人里绝对有眼前这个人的一份功劳。 没人管田舍汉死活了这帮小人才能任意欺凌他们,掖庭的低级宫女和修骊山别院的民夫就来自于农户,西施浣纱虽然漂亮,可洗衣服绝对是很辛苦的,就凭昨晚上那几个拉着彩绸拔河的花鸟肯定干不下来。 除了长得漂亮,不会洗衣c不会做饭c不会带孩子c不会洒扫庭院,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只会拼命花钱。 这种君之玩物被放出宫去下场如何可想而知,她们只能从一个金丝笼换到另一个金丝笼里,要是她们回到了山野很快就会被老鹰给逮住,到时候只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才走下一楼,一只鸟忽然展翅高飞,直接飞出了南面的宫墙。 “郎,怎么了?”陈克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自然是空无一物。 “有鸟。”王守善皱紧了眉。 “有鸟怎么了?”作戏做全套,安在远依旧用粟特语说,顺着王守善的视线举目眺望。 兴庆宫里花木那么多,有鸟一点都不奇怪,可是王守善就是觉得怪。 “太子属官呢?” “一个都没来。”陈克州无奈叹息。 “一个都没有?”王守善不相信,李瑛做储君到底有多失败,居然没有一个人扶他。 “晨鼓还没响呢,想来的进不来,不想来的自然就不回来了。” 陈克州这么一解释王守善就明白了,难怪权贵们想尽一切办法都要在城里安一处宅院,要是出事了自己进不不了城,那就只能任凭对手任意构陷,到时候自己想翻身都翻不了了。 王守善看了眼一把年纪还跪着的薛绦有些于心不忍,文官普遍体弱,他年纪又大,这一番折腾能不生病吗? 证据和试毒的人都留在上面,该怎么处理李隆基刚才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那就是太子和薛锈的死活由他说了算,王守善都已经被发配到华清宫看门去,估计再也不会有人会为薛氏父子求情。 跟错了老板下场就是这样,王守善暗自提醒自己官场倾覆就是这样,一个行差他错就会万劫不复。 在一开始的紧张过后王守善开始觉得犯困,连续两个晚上没睡觉他是真的觉得有些累了,而且这种累和战场上拼杀了一天的那种累不一样,尔虞我诈c勾心斗角,欢乐的外衣下全是丑恶的人心,难怪李隆基喜欢杨玉环那样单纯的女人。 虽然杨玉环也不是纯洁的,不过她已经比宫里的大多数人要好多了。 “我的衣服在哪儿,还在我家吗?”王守善问陈克州,他这一身衣服湿透了,太阳没出来前风吹在身上是冷的,王守善底子再好被这小邪风一直吹也有点受不了。 “不在陛下看过殿下所有东西后就把它们都放在宫里了。”陈克州沉吟了一下低声说道。 玊玉说过,那些木箱子里有窦抗留下来的大明宫图纸,还有窦德妃的遗物,这世上想当驸马的人很多,想当沧海遗珠的人也很多,要是各个自称是李隆基的儿女他就认,那大明宫再扩建两倍恐怕都住不下那么多人。 要确定一个人的身份最好的方式就是通过信物,窦德妃死的时候李隆基应该已经记事了,一把团扇,一条披帛,一件钗头都会深刻在他的记忆深处,就跟王守善自己永远记得自己的娘有一双跟自己一样的绿眼睛一样。 他今年五十三了,他娘失踪时也不过三十岁,白首老翁手里拿着曾经还是华发的娘亲遗物,不用触景就已经觉得伤情。 “高总管让奴婢给郎捎句话,多谢你献策修驰道从醴泉运水进宫,这一次是还你的人情,下一次可别那么冒失了。” 王守善点了点头,他就知道这世界上没无缘无故的好,高力士的娘还在路上呢,他凭什么那么招抚自己。 “宫里杀了人,尸体不好处理,一般都是在身上绑了重物之后直接丢井里,任其慢慢腐化,现在宫里真正干净的井没几口了,陛下喝的水是天露水,我们喝的就只能是那种井的水了。” 王守善的脸色有点变,他今天可吃喝了不少汤汤水水,谁知道那些水泡过尸体没有。 “一开始陛下以为昭成太后的尸首被顺圣皇后给丢井里了,曾派我们下井去捞过,不过没有穿跟昭成太后失踪时一样衣服的骸骨,在陛下心里昭成太后一直都是失踪,听高总管说看过玉公主的行李后陛下还哭了。” 自己的亲娘没死,却宁可带着孙女在宫外过“苦日子”也不肯回宫来见他,李隆基的心情该有多复杂。 王守善长叹了口气,要是换一个人敢跟自己一样干绝对是有死无生,身为一个外臣擅自干预储位争夺简直找死,但王守善替李隆基解开了一个困扰了他多年的心结,并且帮高力士处理了一个燃眉之急,所以他才被主仆二人给放过了。 啥叫运气?这就叫运气,原本身陷死局的太子被鲁莽的婢生子闯出了一口活气,至少他还有拼死一搏的机会。 “你去问问梁建勇,愿不愿意跟不跟我走。”几个洒扫宦官而已,王守善相信找高力士要的话他肯定会给的,这些阉人以后会派上大用场。 “过两天吧,现在宫里那么乱,郎先把衣服给换了,这时候可不能生病。”陈克州顾左右而言他“骊山就在东边,咱们就不回西城了,郎先找个地方歇息,等天亮了咱们再出发。” 王守善没怎么想就同意了,陈克州是高力士的人,现在他可没有跟高总管抗衡的力量。 “郎请稍待,奴婢这就去木楔。” 等陈克州走远了,安在远才凑过来,只是他一直看着陈克州的背影发呆。 “听了那么久的故事,感觉怎么样?”王守善看着自己这位熟知汉话的老乡冷笑连连。 “他是不是以为我听不懂所以才当着我的面跟你说那些?”安在远继续用粟特语问。 “也许吧。”王守善懒得去猜陈克州的心思,或许陈克州也是个单纯的人。 “我决定了。”安在远慎重地拍了拍王守善的肩膀“云汉,你要帮我保守秘密,你不能告诉那些汉人我会说汉语。” “你不想要宝贝了?” “还有什么宝贝比动人的故事更珍贵?我正在写一本关于东方的游记,长安会成为我那本书中最精彩的一页的。” “刚才陈校尉说的那些你可不能写进书里。” “就算我不写汉人不是有很多喜欢写秘史吗?”见王守善还在怒目瞪他,安在远一挥手,显得很不耐烦“我又不是什么名人,谁会在意我写的东西好了,我知道了,我不写就是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王守善才有心情看自己手心的那个伤口,虽然看起来很狰狞不过并不深,只是它好地太快,才一个时辰而已居然已经开始结疤了。 “我听说杨玉环现在就住在华清宫,对吗?”安在远这时忽然问道。 “是啊,怎么了?”王守善莫名其妙地看着安在远,后者正以一种诡异的眼神打量着他。 “没什么。”安在远微笑着摇头“我真庆幸我只是个看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 山高谷低 太后的辈分比皇后高,窦德妃是武则天的儿媳,照道理说她是太后的话那武则天就该是顺圣太皇太后才对,可是李隆基却要求宫里人沿用武则天对自己的自称顺圣皇后,她的辈分一下子比自己的儿媳窦德妃矮了一截。 刨了李唐的祖坟c杀了那么多宗室皇子武则天还能进乾陵,李唐王室真的是仁至义尽了,王守善这娃以前没见识,以为皇帝清明给祖宗上坟要真的去陵寝,实际上皇帝祭祖一般都是在太庙进行,不过王公贵族们可没这待遇,一般家庙祭一下就差不多了。 轨路既然已经修到醴泉了,也就不在乎再修长一点,拜太宗还是有很多王侯愿意去的,毕竟自己的曾祖很多都就在那儿陪葬,而且每年春二月朝廷还要委派鸿胪寺掌凶仪的官吏祭祀,遇有太宗诞日c忌日还另有祭拜,开元十七年,因萧嵩连败吐蕃李隆基还亲自到了昭陵,基本上只要国家打了大胜仗皇帝就会去昭陵拜一拜,太宗对唐人来说就是军神,以后修了驰道方便了,可以经常过去拜了。 同时在那一年还设定了长征兵番,也就是说出外打仗的士卒五年可以回内地休沐一次,王守善也不知道以方便将士们回家为由修轨路到西域去吐蕃人会不会上当,修往南边的那条路已经以给杨玉环送荔枝为借口而开始全面动工了,这个工程耗时费力,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成为隋炀帝的大运河一般为后世推崇,当代人厌弃的工程。 这一觉他睡的一点都不踏实,只有脑子里没事的人才能睡得心安理得,王守善坐在床边,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崇仁坊是除了平康坊外另一个文人雅士聚集的场所,因为下雨很多地方都去不得,大清早的那些不用干活就能衣食无忧的读书人就开始在房中喝酒吟诗。 诸葛连弩的图纸在墨家人的秘洞里,要是真那么喜欢三国的话干嘛不把那东西给整出来? 王守善的好耳力让他隔着楼板也能听到了楼上的交谈声,唐人的工匠手很巧,然而他们的聪明才智并不能得到充分发挥,为了生活没日没夜地干活,他们根本没时间去想别的。 “回了长安也不来看看我,还要我主动来找你?”穿着一身黑衣的张涛背着一个大布包,但它一点都没影响他的行动,飞贼仍然那么身手敏捷。 “本来想今天来看你,结果我被发配到骊山了。”王守善下了床,走到窗边放下了竹帘“你能不能把诸葛连弩的图纸给我?” “不能。”张涛根本就没有犹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唐人的问题不是武器,给了他们诸葛连弩的图纸你日后占领江南用什么和数量远胜于你的唐军对峙?” 看似拙于巧言的墨家人也有善辩的时候,王守善立时不再想用诸葛连弩给唐军列装的事情了。 唐军发一支箭的时候他的奴隶军却可以发出七支,哪怕是个根本没接受过什么训练的百姓也能战胜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 奴隶有什么?他们没有豪宅,没有亿万身家,甚至连自由和伸冤的权利都没有,就算起义失败了他们最多不过是继续为奴或者抵命,那么卑微得活着有屁意思,就为了死前痛快一会也会有人起事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人人都想干轻松又来钱的活,谁想没日没夜辛苦赚的钱还没别人挥霍的多,漂亮女人哪个男人不想日,凭啥好处都给投了好胎的龟孙占了? “工程进行得还顺利吗?”王守善愁得白头发都快出来了,官场倾覆旦夕之间,高力士救了他一次,下次就没那么走运了。 “你看到我就想跟我说这个?”张涛从布包里掏出个陶罐“过来喝点吧,这是我从谷里带出来的,就剩这一壶了。” “谷?墨家隐居的山谷?”王守善眼前一亮“那里肯定跟世外桃源一样吧。” “没你想得那么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到哪里都有争端。”张涛自己喝了一大口,然后将它递给王守善“真想清净就找个没人的地方避世隐居吧。” 王守善心动了,他真想等一切结束后回老家带着公主老婆给义父尽孝。 “以前觉得老家呆着太闷,整日不是练武就是读书,现在才觉得,那种生活才叫轻松。”王守善抱着酒壶喝了一口,这酒醇香清冽,细品还有一股竹子的清香“这酒叫什么名字?” “我爹自己酿的,没名字。”张涛微笑着说“怎么?你也只喝名酒?” “我哪儿那么多讲究,有吃有喝就行了。”王守善懒散得半躺在席子上。 “你不挑食,但是挑女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挑。”张涛笑眯眯地说着“李隆基的花鸟你一个都看不上?” 王守善警觉起来。 “你昨晚进宫了?” “是进宫了,不过穿的不是这一身”张涛从王守善手里拿过酒壶“宦官都低着头走路,你看不到我是正常的。” 王守善还能说啥。 看似防守严密的深宫也能被这帮武林高手混进去,难怪张涛知道那么多秘密了。 “人没机关靠得住,一百年的时间机关不一定会坏,可是人却变坏了。”张涛将酒壶悬空,嘴里倒了一大口酒“东土大唐,礼仪之邦,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贞观之治恐怕再也不会重现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昭陵咱们还盗吗?”张涛没接王守善的话,直接抛出另一个问题。 “李适之请旨让太子李承乾与太宗合葬,我想趁着帝陵重开的时候将兰亭序偷出来。” 张涛闻言不屑冷笑“你信不过自己的身手?” “我不是怕那些,我怕的是那些为太宗守灵的爷爷,谁知道那些老鬼都有啥本事。” 王守善提起那些给太宗陪葬的武将就心虚,像王玄策那种一个人亡一国的武将在贞观年间根本就排不上号,就他这三脚猫的功夫进去了能活着出来么。 “都是借口,你明明心虚了。”张涛毫不客气地指责王守善“连一群死鬼都不敢惹,你算啥英雄好汉?”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想重现贞观之治就必须战胜那些老鬼,不然整其他的全他妈都是虚的。 “听说你御前比武输给倭国人了?” 张涛还嫌王守善丢人丢得不够,继续落井下石。 “你那只眼睛看到老子输了!”王守善气得拍案而起。 “要是你打得赢,李隆基干嘛喊停,你早把他干趴下了。”张涛也不甘示弱得站了起来“有时间跟女人消磨,还不如多练点功夫!” 身为一个武将,打架都打不赢有啥借口?王守善被激出了血性。 “盗就盗,入他娘的。”王守善夺过张涛手里的酒壶猛灌了一口,撒出来的酒液沾湿了身上白色的寝衣。 “别以为到了骊山你就能过逍遥日子了,骊山的山势跟昭陵所在的九嵕山很像,除了死人昭陵还有很多活人守卫,要躲过他们的巡视可不容易。”见王守善喝光了酒,张涛顺手就把空陶罐接过来放在了桌上“等安先生到了长安,你还得跟他继续练。” 长孙文德皇后尚节葬,所以太宗跟她的合葬墓里除了兰亭序以外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用土糊的人马器皿,并没有金玉,开山为陵听起来确实工程浩大,不过跟在平地上挖地宫再在上面堆坟丘子要省事多了,坟丘子堆多高也是有礼制在的,秦始皇倒是想堆一座山出来,可人工堆起来的土包包哪有真正的山高? 给太宗守陵的人全是自愿的,这帮人跟为了钱干活的彍骑不一样。 ”你他娘的就不能给我找点容易的事吗?”王守善终于被张涛激怒了,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如今摆在王守善面前的就有一座真正的山,这座山何其难爬,这个墨家人老是给他出难题。 没想到听了他的话,张涛却冷笑了起来”李世民欠我们一个交代,他死后被咱们掘坟以前欠下来的账算是两清了,要不是看在天下百姓实在可怜的份上咱墨家才不会帮李家人,是他们失信在先,就不能怪我们不义在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道阻且长 酒喝完了,这客舍里只有凉水供住客喝,王守善想起陈克州所说宫里水井里的事情,喝之前就将那碗水凑到鼻子下边闻了闻,直到确定并没有奇怪的味道才放心大胆地喝了一大口。 墨家并不崇尚男权,可是从古至今当巨子的基本上全是男子,直到第四十二代巨子离萤出现才打破巨子必然是由男子担当的传统。 离萤是第四十一代巨子墨尘的女儿,在夏朝之前华夏一直采取的是禅让制,自大禹传位于启之后结束,墨家诸子本来是害怕墨尘举荐自己的女儿做巨子墨客们会步上大禹的后尘,没想到离萤聪慧异常,不论是人品还是能力都足以胜任那个位置,为了避嫌她并没有跟其他墨客巨子一样姓墨,而是自己改姓离,取自八卦之中的离卦,她的出现结束了自汉章帝开始华夏联盟之中墨家和以诸葛家为代表的阴阳家之间的混战,然而他们这边消停了,凡尘俗世又打起来了。 李世民功起四方烽烟之时,生了一副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大业十一年杨广御驾亲征东突厥,结果反被突厥人围在了雁门关里,那时李世民奉李渊之命领兵去解救隋炀帝,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一起来救驾的墨家巨子离萤。 华夏联盟是汉文明的守护者,历来和外族大战必然少不了墨家人出现,墨家暗羽自三国之后就不再主动参战了,在西域他们主要负责搜集情报,隋炀帝三征高句丽都失败,国内乱成一团,此时在位的东突厥可汗已经不是亲汉的启民可汗,而是反汉的始毕可汗,隋炀帝没搞清楚情况就擅自跑到雁门关来,始毕可汗当然不会放过机会,突厥人日夜猛攻,雁门四十一座城池被攻下三十九座,全军上下都士气低靡,杨广抱着赵王杨杲哭得如同泪人一般。 皇帝被俘虏是奇耻大辱,哪怕全国上下所有人都巴不得杨广早点死但是还是不能让他被突厥人抓走,以暗羽绵薄之力根本无法扭转战场上的颓势,还好杨广也算是一代枭雄,他这个时候想起了自己有一个早年嫁到突厥何启民可汗和亲的远房堂妹——义成公主。 突厥人的习俗,儿子在父亲死后会娶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的妻妾,所以这时候义成公主就是始毕可汗的妻子,为了活命他就派人秘密送信给义成公主,请她出手相助。 从百万大军重重包围之中杀出重围谈何容易,但送信的使者们却最终还是做到了,那封求救信被送到了义成公主的手中,她冒着被杀的危险向始毕可汗慌称突厥的北边边境有难才骗走东突厥大部分的兵力,再加上从全国各地赶往雁门关勤王的军队陆续到达隋炀帝才最终逃出生天。 离萤作为墨家的第一位女巨子必然要做后世的榜样,所以虽然身穿黑衣离萤却一直洁身自好,如天山上的白雪一般冰清玉洁。 那个时候李世民已经娶了长孙氏为妻了,不过大业十一年的时候他也才十六岁,十三岁那年和高士廉的外甥女结婚纯粹是遵从父亲的安排,贵族男子在元服之后就会很快结婚,是长大成人的标志,至于自己到底有没有长大恐怕只有自己才知道。 华夏联盟内乱平定时离萤已经三十七岁,只是脸嫩显得年轻看起来不到三十而已,堂堂贪狼宗主怎么会看上当时名不见经传而且还是毛小子一样的李世明? 关于他们两人的关系有很多传闻,谁都说不清,因为每次见面他们都是两个人单独密谈,李世民是明君,但他并不是君子,为了获得天下背信弃义的事他没少干。隋末天下大乱北方的突厥快速崛起,为了不让后方起火李渊和李世民不得不对突厥称臣,玄武门之变后为了获得残喘的机会他将大唐国库金银全数交给了东西突厥两位可汗,然而等到了自己实力足够的时候他就打了回去,将过去所受之耻辱全部都讨了回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连墨家人都要刨李世民的坟报仇,何况是李世民那个伪君子了。 当时的吐蕃新建立的奴隶政权还很脆弱,囊日论赞正处于开疆拓土阶段,对中原还不构成实质威胁,墨家子弟之中还有不少人想恢复昔日和儒家一般显学的辉煌,在李世民得势后于是悄悄地就跟李世民达成了某种交易,但李世民不是个守诺言的人,反正时至今日墨家并没有如某些人想象的一般获得显学的资格,至于离萤的下落身为低级墨客的张涛也不知道,自宇文化及在江都起事之后她就失踪了,墨家第四十三代巨子墨旭临危受命,从那以后墨家就立下戒律,所有女弟子不得竞选巨子。 “先贤教了我们,欲成大事者必远离女色,王郎,你觉得他们说得对吗?” 王守善不想知道戒女色是不是能成大事,他就想知道当年李世民跟墨家到底达成了什么约定,墨家崇尚人人平等,这和儒家所推崇的“仁爱”是不一样的,李世民舍弃墨家选择儒家可以理解,反正他就是个为了让国家强大不择手段的骗子。 ”别人去骊山都是享乐,老子去骊山却是去吃苦,这日子没法过了!“王守善怒不可遏地将手中的碗摔到了桌上。 “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容易沉迷女色。”张涛毫不留情地职责他“你不是要去天救群生之乱除天下之祸吗?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到如何能成大事。“ ”那和老子日媳妇有啥关系?你们墨家人管闲事也管地太宽了吧。“ 张涛被王守善气地脸色发青,不过最后还是忍了下来“行人伦大礼固然重要,但为英豪者应贪色而不恋,绝不可沉迷其中。” 圣贤书就是教人道理的,但是道理人人都懂,能不能做到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孰不为守?守身,守之本也。 要做一个如儒家所推崇的那样有道德的人已经很困难了,更何况是人人平等,在墨家巨子令上刻的字是“天下大同,至死方休”,和“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一样是虫鸟小篆,墨家人其实就跟喊出不填欲海誓不平的李白一样傻,但墨家是在战国天下大乱时孕育出的显学,他们的想法很天真,有时甚至很极端,可是谁能说他们是错误的? “开棺后是你去取东西还是我去取。”王守善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不敢看此刻张涛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到时候在说吧,我先干活去了。”张涛站了起来,起身就走“太平公主曾说过,李隆基这辈子必然因耽于女色难当大任,同样的话我也要送给你,你要是不改过来迟早会成为第二个李隆基的。” 说完他就带着自己的大布包,从大门走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浮语虚辞 张涛太看得起他了,这才到哪儿啊,居然说他会成为第二个李隆基。 王守善冷哼一声,等张涛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就开始找衣服穿。 宦官是两头都不会得罪的,昨晚他们既放了薛绦进去也放了武惠妃的人进去,按王守善的浅薄理解,内侍省和六尚的关系就跟地主家的管家和陪嫁侍女一样,一个效忠男主人,一个效忠女主人,宫斗跟宅斗其实大同小异,嫡长子输了家产就要被弟弟们瓜分,更何况瑛还不是嫡长子呢。 女婿插手管岳丈家的事是要闹哪样?他只是半子,而且他还不稀罕他丈人的家产,王守善的目标是安家另立门户,只是江南太遥远,还是先从重建秦州开始比较实际。 秦州是丝路要冲,粟特人是肯定会在那边聚集的,王守善现在分身乏术,他该怎么在骊山掌控长安的局势。 就在这时他听到门口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郎,冯天齐来了。”因为以前下了命令,宦官不再服侍他早起了,不然那么薄一扇纸门外面什么都听见了。 “让他进来。”王守善一边说一边又披上了那身红色的战袍。 禁军也是兵,除了日常宿卫任务以外还有出征的任务,是直属于皇家的军队,李隆基虽然没给王守善官职却一点都不妨碍他使唤人,穿上这一身红色的布衣王守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上一次他穿它的时候还在遥远的西域,而此刻他却已经身处帝国的中心。 丹霞赤旗,火凤燎原。 看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自己,王守善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跟着李渊从龙而来的军队有很多都是来自苦寒之地,结果在这养人的地方全部变成了扶不上墙的烂泥。 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人世间是变化无常的,好的事情也会变坏,坏的事情也会变好,艰苦的环境会让人锻炼出健康的体魄和坚定的意志,而优渥的生活虽然会让人身心愉悦却让人意志薄弱c体魄虚胖。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可要是弛过头了那弓就再也绷不起来了。 他的义父是折冲校尉,如果边疆的折冲府都没人训练的话那长安的折冲府就更荒废了,虽然不想承认但那个阿倍广宏说得很对,汉人最大敌人就是自己,要保持勤劳节约的美德对某些人来说太难了。 男人的衣服穿起来没女人的衣服那么多绳结,就在王守善戴蹀躞带的时候冯坤进来了,长得高大英俊的人穿一身窄袖红衫看起来格外英武,就连同是男子的冯坤眼中也露出激赏之色。 说实话,被一个男的用这种眼神盯着的感觉一点都不好,王守善还是想让自己的娘子好好看看。 “主公穿这一身可真好看,我从来没发现军服居然那么好看。” “你想穿吗?想穿就从军去吧。”穿好衣服后王守善开始带幞头,禁军一般都是要穿盔甲的,不过现在他是守华清宫宫门的,还轮不到他戴头盔“太子的属官怎么说?” “天齐有愧主公所托。”还没开始说正事冯坤就先演上了,他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最差的结果不过是没人想救太子而已,王守善现在已经看得很开了。 “意料之中的事,你这么自报家门根本不会有人见你,也都怪我,还未在长安闯出名声就让你四处拜访,有劳你了。”王守善一边宽慰冯坤一边对着铜镜调整幞头,皮糙肉厚的好处就是挨打了两巴掌后他也没见有啥变化,以李隆基的手劲要是换个皮肤娇嫩的人这脸非肿起来不可,但镜子里的西胡儿依旧丰神俊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主公所言差矣。”冯坤非但没有感激涕零,反倒铿锵有力地回答,口气之中带着一如既往的狂妄“并非属下没见到太子属官,而是属下在中途遇到突厥来的朋友。” “突厥人他们大半夜不睡觉在天街上乱逛什么?”真是按下葫芦瓢又起,太子这边的事还没完呢,突厥人就又跑出来作乱了?王守善立刻转过身面对着冯坤。 “主公,从突厥来的不一定就是突厥人,而且我们和突厥一直在派使节,他们早就轻车熟路了。”冯坤自顾自地站了起来,一抬头看见王守善就愣了一下,接着又笑了起来“主公,你穿这身招摇过市不怕被水果砸死么?” 有道是人靠衣装,这间旅社的装饰以黑白为主,一身鲜红的王守善站在晨光之中,除了光彩夺目以外没别的词来形容王守善穿这身衣服了。 西胡儿在不学无术还是知道掷果盈车的典故的,他冷哼一声,对冯坤的马屁不置可否。 “别说这些虚的,他们跟你都说了些什么?” “东北的战况不妙,咱们又输了。”冯坤摇着羽扇直叹气“这一次安禄山没贪功冒进,他被他义父勒令在城中不许出战,可是其他边将却不知怎么搞的,都是各打各的,根本就没有配合作战。” 还能是什么原因,怕军功被别人领了自己什么都捞不到呗。 如果是王守善自己他肯定会这么跟幽州人说的,那些武夫头脑简单,哪里是牙郎出身的安禄山的对手,王守善头痛欲裂,又是一件烦心事来了。 “你跟他们聊了一晚上,没干别的了?”王守善的语气不由变得强硬了起来,现在这么忙,冯坤哪里来的闲情跟人磨牙聊天。 “这一次大唐运过去的粮食减轻了突厥的灾情,北庭部落见唐人仁义,愿意出兵帮忙,有了援军的话就算是打了败仗也能打胜仗,契丹和奚也有自己的仇人,麻烦的是如果又赢了幽州人的军功该怎么算。” 还能怎么算?根据昨晚上账册上的记录,无主封地现在还有点,可是照着幽州那边没事找事的打法很快那点仅剩的封地也会被武夫们分光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那些投了好胎除了占了祖宗留下来的家业吃喝玩乐的那帮寄生虫给除掉,可是李唐是“仁义之君”,这种脏活只能别的人来干。 爵位是随着与立功的祖辈越来越远而越来越少的,所受封邑也会随着爵位降低,一百年的时间不够长,那些功臣之后才到第四代,他们刚好有爵位并且不用交税,有会持家的就拿那些不用的钱开质库典铺放高利贷去了,得来的钱再去买地,这样就算爵位没了也还能衣食无忧一生。 葛妙财只是众多蛀虫中的一个,长安城里多的是干跟他一样做钱生钱买卖的人,汉人是很聪明的,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军人立了功不把该有的奖赏给他们,那帮不讲理的武夫会轻易放过那些要钱不要命的人么? 明明是男子,却跟妇人一般短视,爵位没了不想办法挣回来,却想着如何赚钱继续衣食无忧地虚度光阴,难怪中原人会被幽州人看不起了。 “讲点好消息,我听着累了。”王守善已经不想再听正事了,他也想跟这城里很多人一样,玩。 “又要来两千人,那些人的军饷该怎么办啊?”冯坤像逗小孩一样笑眯眯地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小布袋,在王守善面前晃悠“猜猜这是什么?咱们的军费以后就靠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黑白颠倒 隔着老远,王守善就闻到那股子味道了,原本他还以为冯坤吃了羊肉,结果是因为口袋里的这个东西。 ”你从哪儿弄来的?“王守善伸手一捞,将那个泥金口袋给夺了过来,里面果不其然,是胡椒的种子。 “我用东西换的。”冯坤笑眯眯得说“广州人聪明地很,这是他们上一笔货的货钱,反正北庭人又种不出来,就把它给我了。” 王守善冷笑连连。 种子和普通胡椒是不一样的,市面上卖的胡椒都是晒干了的,那种胡椒豆是种不出来什么东西的,口袋里的胡椒豆则没经过那道工艺,因此那股香味就淡了不少。 黑吃黑哪里都有,种不出的种子就跟生不出蛋的母鸡一样没用,但要是直接烘干了当普通香料卖这一小袋胡椒还换不回半个金饼,北庭人明显被坑了。 香户暂时不可能有,不过他可以自己偷着种,永和坊里多的是会种地的老人,他们对玊玉忠心耿耿,绝不会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的。 就算他被人告发了也是官不理的,汉人种的胡椒就不是胡椒吗?明明一个味嘛,烘干磨碎之后保证一个样。 ”你用什么东西换的?“王守善得意洋洋地用两指捏着那个装了金山的小口袋,将它递还给了冯坤。 “爵位,还有一位县主。”冯坤语不惊人不罢休“当然,县主不用跟他们去北庭受苦,他家的孙子会到长安来的,只要答应他们的条件那个计划他们也会加入。” 王守善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你到处与人说了?” “您觉得我会吗?不能把所有宝都压在粟特人的身上,分两条线走的话追踪的人才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的,这叫疑兵之计。” 即便冯坤没有明说,王守善也猜出来他遇到的那个朋友是干啥的了。 边境走私屡禁不止,甚至有的军户自己也在走私。 突厥人的大宛马,汉人的丝绸都是紧俏货,没办法,利润太高了,想不心动都难。 这世上利令智昏的人很多,但在利益面前脑子变更灵光的人也不少,作假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人人都种胡椒去了它就卖不成高价了。 那帮走私商人吃了亏肯定不会罢休,带着种子来长安也不知道是想干啥,冯坤这小儿简直就是挖了坑给他跳,要是种子种不出来自己就答应了他们的条件那这活他就白干了。 “还有个事情,主公,听说昨晚上太子深夜披甲进攻是为了发动兵变对吗?” “是啊,怎么了?” “那你觉得他是被冤枉的吗?” 王守善觉得冯坤这话问的就有问题。 “天齐难道觉得太子没被冤枉的吗?” 没想到冯坤居然笑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么说。”王守善觉得这日子真的很索然无味,长安的人没几个是真诚的,就连太子那个“孝子”也是假的。 “我那个朋友,祖上曾经跟太宗一起远征过高句丽,后来他老人家没有跟太宗一起回中原,而是留在老家继续当军户,以前的老乡跟着走了不少,那些人有的升官发财,有的死于非命,其中有不少人厌倦了官场,就跑到昭陵给太宗守陵了,老祖宗前些年趁着还能动,就让子孙们带着去给太宗祭奠祭奠,顺便再看看以前的好友,后来他就直接做了陵户,专门给太宗守陵。我那个朋友上次去见他的时候他老人家就交代了,皇家的储位之争不能掺合,一开始他没有明白过来,老祖宗的嘴很严,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冯坤撇了眼纸门外站着的宦官低声凑到王守善耳边说“太子打算趁着下次打了胜仗陛下祭拜太宗的时候发动兵变,动手的就是那些给太宗守陵的护卫,太常少卿薛绦会让他们进场,只要控制了陛下太子就能发动政变了。” “太子说服得了那帮人?”王守善不信,太子有那么好的口才吗? “他是不行,可是光王和鄂王可以啊,还有薛绦的长子薛崇一,他们常以打扫陵园为由到昭陵去,给守陵人好吃好喝拉拢关系,这些人里也有被李林甫陷害丢官丢爵的,本来万事俱备,只欠这次捷报传来就可以动手了。” 王守善算是明白了,太子就是负责装傻充愣掩人耳目的,他还真打算兵变,只是被惠妃给捷足先登而已。 “薛锈知道这事吗?”王守善长叹一口气,李隆基太他妈苦了。 宁养痴儿,不养贼子,太子被接进东宫的时候已经五六岁了,这种养不家还不学好的儿子不要也罢。 “这就不知道了,他是和唐昌公主感情不错,万一他告密了的话” 李隆基最烦三件事情一就是谋反,二就是结党,三就是画符扎小人咒他死,惠宣太子李业就是枉论李隆基吉凶才被他活活吓死的。 “主公,你觉得惠宣太子的子嗣会为父报仇吗?” 王守善才想到这儿,冯坤就像有读心术一样紧接着问。 “天齐何出此言?” “薛崇一的娘子就是惠宣太子的女儿,宜君县主。” 好么,连宗室都给扯上了。 “此言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不可外传。”王守善严肃警告,比起蒙冤,坐实了诸王的罪名反而造成的影响更大,还不如把太子直接宰了算求,王守善有些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了。 “唯。”冯坤懒洋洋地回答“主公,不觉得整日这么勾心斗角很没意思吗?咱们换个活法怎么样。” “你想怎么换?” “就像上次我说的那样。”冯坤阴笑了半天,然后朝着王守善无声地念出“陛下”两个字, “只要把它种出来军饷就有了,秦州就是我们第一块地盘。” 羊肉得加了香料才好吃,用某些傻鸟的钱养好了兵再来抢他们的财产,这买卖划算! “你觉得陛下现在过得好吗?”王守善指着兴庆宫问冯天齐。 谋反之后如果他自己当了皇帝也会遇到跟李隆基一样的问题,他可不想跟曹操一样,养了个司马懿这种毫无忠贞之心的奸臣出来夺了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 “你跟他不一样,炀帝跟太宗不是干的差不多的事吗?结果你看如何?” “不,我跟他是一样的。”王守善苦笑连连“我跟他一样,都是因为运气好才娶了一个好老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小试身手 在李隆基遇到王菱之前,他的运气其实一直都不怎么样,他就跟大多数宗室子弟一样默默无闻地活着,甚至还管过一段时间马,景龙二年李隆基还是一个没啥实权的潞州别驾,可是遇到她之后李隆基就时来运转了。 民间有种说法,叫娶的媳妇有旺夫相,娶这种女人回家,不仅全家人身体健康顺顺利利,而且还财旺运旺,短短三年多的时间他李隆基就从毫无根基的临淄王成了天子,而且他大哥还主动让位给他。 跟突厥人打仗,明明输了突厥人还是觉得他英明,不好惹,所以俯首称臣了,闹了蝗虫不但没人怪他无道,还大家伙一起灭蝗,要是同样的事情落在中宗身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李隆基的运势自王皇后过世,惠妃独霸后宫就开始就变了。 和旺夫相相对的就是克夫相,娶这种女人回家,必定家宅不宁,当家的轻则破财重则引来血光之灾,李隆基是还好娘死得早,不然窦太后和武媚娘的侄孙女是十辈子都不可能相处得好的。 百姓家里婆婆和儿媳吵架的情形还见的少吗?王皇后即便不能生她正宫娘娘的位置只要窦太后在是谁都不可能动得了,家里没长辈就只能任由武落蘅在家里兴风作浪,结果如何?她好不容易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丈夫被自己千挑万选好拿捏的儿媳给抢走了。 惠妃多精啊,她可能找个千娇百媚又聪明绝顶的女人给自己当儿媳,然后让宝贝儿子什么话都听外人么?这个女人不行换一个就是,反正皇帝的儿子永远不愁娶不到老婆。李治就是啥都听武则天的,结果搞得李家江山都改了姓,武惠妃是武家人,她最清楚老李家男人耳根子软的脾气,而且李成器还故意把寿王教得软弱无能,要是新媳妇跟武媚娘一样那她自己不就危险了? 就因为喜欢,李隆基就要废了王皇后把位置给自己的爱妃,结果落下个忘恩负义的骂名,王守善的义父就是昔日王仁皎的部下,在天水地区为王皇后打抱不平的人大有人在。 太宗的后妃也不少,但他跟长孙皇后伉俪情深,每次出席正式场合他都把长孙皇后带上,朝臣们有啥话也通过自己的老婆传递给长孙皇后,让长孙皇后帮忙说情,君臣之间的关系就变融洽了。但惠妃算什么?一她姓武,二她的身份说白了就是一个妾,朝臣们的正妻很多都是有诰命在身的,她们凭啥要给在家里只能跟奴婢平起平坐侍候自己吃饭的妾低声下气。 君臣失和这国就更不好治了,王菱是太原王氏,像王菱这种无法生育的情况在贵族圈很常见,一是贵女宫粉用的多,二是身体缺乏锻炼不利生育,结果李隆基以后无所出废后,五姓家族的脸这下子再也搁不下了。 李隆基前期当皇帝是很出色的,那是因为他有个好皇后,知道劝他,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后期他被惠妃和高力士宠得无法无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连最基本的人伦都不顾了还当什么好皇帝,王守善理解昭陵的那帮守陵人,他们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打算替太宗清理门户才同意出手,就凭光王和鄂王那两个小白脸再怎么好酒好肉招待都请不动那帮爷爷。 李隆基喜欢漂亮女人,光王和鄂王长得都很好看,不过他们身上好歹看得出是他的种,而太子瑛的身上则看不出他留下的印记。 废了李隆基之后也轮不到太子坐帝位,昭陵守陵人要扶谁做皇帝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目前看来跟太宗最像的忠王。 太子都那么擅长演戏了,谁知道忠王是不是跟杨广一样呢,李家的家务事简直就是一团乱,光听说就觉得够头痛了。 还要加上一个败家的亲戚,李守礼因为将金城公主嫁到吐蕃和亲所以受到了荣养,他们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无法无天,王守善也是倒了不知道几辈子的血霉才遇上这么一家人。 李隆基的女儿他很喜欢,可是他不喜欢她那一家子人,从老到小没几个有人味儿的,全他妈的都是畜生。 要不是为了他娘子这破事他根本就懒得管,现在冯坤又在鼓动他造反,这帮犊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现在才两千个兵,而且这些兵表演完了秦王破阵乐之后还有可能要还回去,他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最清楚,现在还不是他羽满高飞的时候,而且他对当皇帝一点兴趣都没有,皇帝必然是寡人,他不喜欢那种称孤道寡的生活。 “大丈夫何患无妻,天下女子不少,主公何必对公主如此执着。” 冯坤果然如王守善所想的那样劝解起来。 “天齐我问你,你喜欢项羽还是喜欢刘邦?”王守善笑眯眯地问“坐下吧,只是闲聊而已,不要想太多,尽可畅所欲言。” 冯坤犹豫了一下,依言坐了下来,却并没有回答王守善的问题。 “刘邦后来有了戚夫人就不再宠爱自己的患难夫妻子了,同样他下手杀功臣也是这样,一点都不留情,你觉得你想跟着这样的人吗?” 冯坤将头给低了下来,额角的冷汗不停得冒。 “我就更喜欢项羽,即便他兵败垓下还是有个女人陪他共赴黄泉,虽然他最后成了输家,可后人提起他的时候总是要称他一声霸王,比起流氓我更喜欢霸王这个称谓,你呢?” 冯坤还是没有回话。 王守善心里暗叹一口气,他跟冯天齐真的不是一路人。 他是个反贼,而且很有能力,这种臣子是不能留的,可是王守善的身边实在没有其他可用之人了。 想杀又杀不得的感觉真他娘的让人憋屈,要是他妹妹还在的话还能做人质,但现在冯坤全家就他一个人,要想控制他太难了,除了怕死之外冯坤难道就没有一点弱点么? 不贪财,不好色,胆子又他娘的大,这种人比安禄山那个滚刀肉还难缠,难道他要像曹操对付司马懿那样送件女人的衣服给他? 他的这个军师怎么就不能向诸葛亮学学,王守善心里腹诽连连。 “冯坤,你好像不信这个世上有妖怪吧,如果我能证明这个世上有呢?”王守善黔驴技穷了,他的头脑果然跟项羽一样简单。 “证明主公想怎么证明?”冯坤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 王守善在屋子里四处打量,最终选择了那面铜镜。 他左手掌心的伤口好地太快了,正是因为它王守善才坚信自己有了妖怪的力量。 他将铜镜那在手中,两只手同时挤压,那面镜子有两指厚,以人力是根本无法奈何它的,事实上王守善第一次使劲就跟预想的一样毫无作用,但等他第二次使劲时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那面如同圆月一般的镜子被他扭变形了。 “你要是想借力的话下次说一声。”妖怪在这个时候说。 “这下你信了吧。”王守善将那面扭曲的铜镜丢在了冯坤面前的桌上,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冯坤不但没有害怕,反而笑嘻嘻地将那面镜子给收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 “这面镜子就是我们的白蛇。”冯坤犹记得门口的宦官,压低了声音说“以后要是谁还不信主公是真龙天子,我就把这个给他看,看他还信不信。” 直到这时王守善才察觉过来,他又中计了,一时之间他百感交集,最后只得长叹一口气,半天都没说一个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难堪大用 疯和狂通常是连在一起用的,王守善是正常人,他猜不透疯子的想法,反正现在他需要冯坤,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王守善还是不想杀他的。 “你的那个朋友是怎么跟你认识的?”王守善心烦地要命,开始没话找话聊,期望能找到冯坤的弱点。 “主公忘了我父亲是干什么的了?在担当汴州刺史之前他曾经当过宿州水陆转运使,突厥人很喜欢我们的茶叶,经常以物易茶,比起丝绸茶在他们那边更好卖,不过霍山黄芽是直供宫里的贡品,突厥贵族也想喝,只好拖我父亲的关系了。”犯官之子也不知道是为啥自豪,是那个被婢女告发贪污的父亲还是那个名为霍山黄芽的茶叶? “上次跟突厥人说的用马匹换粮的事干不了了,他们想把十箭部落伯克的质子换回去,不然不会支持我们。”王守善开始跟冯坤倒苦水,军师是干啥用的?就是所有烦人的问题丢给他想办法解决就对了,他想不出来还可以骂他,这就是当主公最爽的地方了。 “想地倒美。”冯坤立刻冷笑起来“该他们出兵的时候却没见着干活,他们的话不可信。” “不是他们不想干活,而是幽州人不让他们干活。”王守善再次叹气“张守珪走了之后你觉得谁能当下一个幽州节度使?” “为什么不让他们派援军?幽州人不是在打败仗吗?”冯坤满脸莫名其妙,王守善心情顿时郁闷无比。 连疯子都猜不到张守珪和牛仙童的把戏,王守善也弄不懂他们俩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种迟早会揭穿的谎言都敢撒。 “前线一直打败仗,牛仙童传回来的却是捷报,他们也许是怕突厥人把真相传回长安吧。”牛仙童为了钱真是啥都敢干了,以李隆基的暴脾气,知道了真相之后他不被活剐了才怪。 冯坤听了王守善的话后果然惊地嘴都合不上了。 “你说咋整?” “主公意欲为何?” “我想保张守珪。” “为什么?” “不为什么,老子就是这么觉得。”王守善被问得恼羞成怒“你别老是问我,说说你的看法。” 冯坤沉吟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说道“属下听说,这次幽州发兵是因为平卢节度使乌知义奉了张守珪之命无故兴师,平卢节度使虽然力薄,却也是一方军镇首领,不会听张守珪一个平级的幽州节度使命令,唯一能指挥节度使的应该只有宰相和陛下才对。” “阿耶不知道这事,赵堪是假传圣旨才让乌知义发兵的。”王守善面无表情地将陈鹏所说的情报复述了一遍。 “假传圣旨?”冯坤再次咋舌“幽州人可真是啥都敢干啊。” “现在是你说这些的时候吗?快想计策!” “张守珪此人精于官场之道,而且老谋深算,他肯定会想出计策全身而退的,只是他的命虽然能保住,仕途恐怕就没了。”冯坤眯着眼睛一边想一边摇着羽扇沉吟“以张守珪的胆量,他还干不出假传圣旨的事来,赵堪背后定有他人指使。” 王守善脑子里头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安禄山。 不论是奸臣还是佞幸,都干不出假传圣旨的事的,只有欲取而代之的乱臣贼子才有那个胆量。 旨和诏不一样,诏书必须要加盖玺印,而圣旨则有书面和口头的,李隆基虽然有时候会犯糊涂,可是绝对干不出仅凭口谕就开国战的地步,再怎么样发兵也得有鱼符才对。 仗一旦开打那就不是张守珪靠权谋就能左右的了,想获得军功就必须得杀人,奚和契丹再怎么会演戏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命来玩,一个是死守之心,一个心有顾虑,张守珪匆忙应战,乌知义能打胜仗才叫怪事。 赵堪不但让奚人措手不及,也让张守珪措手不及,而惹出事端的安禄山此时安居城中,打仗跟他屁关系没有,李隆基怎么惩罚都罚不到他,反倒是他的义父经此一战必然得被调走了。 没有他义父这个总打胜仗的名将,幽州的骄兵悍将是不会听刺史话的,因为粟特人的支持幽州百姓也向着他,他在幽州的影响力会越来越大的。 “以安禄山的脑袋他想得出这个主意吗?”王守善试探着问冯坤,要是的话那块滚刀肉就更难对付了。 “主公有军师,安禄山怎么会没有,这个主意多半是他想出来的。”冯坤笑得阴森极了“这才叫有意思。” “你别老是有意思,快想办法啊。”王守善急了,冯坤满脸不耐烦。 “主公想保张守珪必然要陛下同意才行,不知那个犯官主公留着他要干什么?” “还能是什么?对付安禄山啊!” “调离军镇之后张守珪就成了无兵之将,主公要他何用?” 王守善被反问得无言以答。 没有兵权的武将还不如一个七品文官,金戈铁马半生之后很难再适应那种普通人的生活了,又不是所有人都跟王守善一样渴望归田卸甲的。 “主公,张守珪命能自保,他一封疆大吏做出如此糊涂的事以你的能力你保得住他的前程吗?既然你帮不了他为何要保他。” 冯坤满脸都是猖狂不屑。 作为一个文士,冯坤可能很难理解武将惺惺相惜的感觉,张守珪已经达到了一个武将能达到的顶峰,再往上走即便成了宰相也没有那种手握兵权指点江山的感觉了。 谎报军情可是死罪,张守珪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他前半辈子英明果敢,后半辈子却成了个糊涂蛋,王守善希望他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一日从军终身为兵,即便张守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王守善还是希望他能继续留在军队里,其实在内心最深处王守善还是希望李唐能放过张守珪的,看在张守珪打了大半辈子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虽然欺君之罪不可原谅,但也该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才是。 当皇帝不是王守善所想要的,只要那部维护奴隶制合法的法律改掉了即使有朝一日他自己走上谋反之路他也愿意归降,李唐虽然软弱却极爱惜自己仁义的名声,如果此事能成肯定会留下千古佳话。 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谋反贼酋还能活命?听起来就像是在说梦话一样。 “折冲府好像已经闲置了很久了吧,要不然调他回来当折冲都尉算了?”王守善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轻声说道。 “折冲都尉?府兵都没了谁还在折冲府训练,好多折冲府现在都弃之不用,都租给别人开商铺了。” “长安人冬天都在干什么?” “烤火取暖折冲府现在只保留官衔和兵额,已经有名无实了,比起那些实缺主公觉得张守珪会接受那样的虚职吗?” 王守善笑了起来“天齐,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主公想赌什么?” “就赌张守珪能不能将中央烂透了的军队给重新立起来。”王守善笑眯眯地说“这可比当地方刺史有趣多了,你觉得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子承父业 突厥人愿意出兵幽州人却不让,王守善头疼得不想不去想了,乱世来临锦绣文章是屁用都没有的,中央厌武重文的风气必然要改过来,不然乱兵来了要用诗筒去砸死强盗么? 在找到攻上吐蕃高原的办法之前赞普是安全的,不过吐蕃人可不想坐以待毙,谁想被关在高原上一辈子都不出来。 吐蕃也打过天竺,但是就跟汉人无法适应高原的天气一样,吐蕃人也无法适应天竺湿热的天气,相比较而言西域更适合那帮牦牛,只是那里寸草不生根本就没有任何占领的价值,一旦丝绸之路停了那么吐蕃人对西域的兴趣就会减淡了。 比起突厥人李隆基更讨厌吐蕃,至少突厥人送了质子过来,而吐蕃只能和亲,除了佛教汉人啥东西在那边都普及不开,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抛出舍利子当诱饵。 李隆基之所以让王守善快马加鞭回长安就是为了舍利子的事情,结果他一气之下又把王守善给发配到骊山去了,那个倔老头气过头了就会做出不理智的选择,而且以他好面子的程度想让他收回自己说的话是不可能的了,王守善只能苦哈哈地自己想办法帮他补救。 “你觉得我走之后由谁来负责守佛祖舍利?” “当然是金吾卫的人,左金吾大将军程伯献已经被撤职了,现在新的金吾将军是张守珪的三弟张守瑜。”冯坤毫不犹豫地说道。 所谓圣眷就是这样了,张守珪在北边打了胜仗他弟弟就跟着加官晋爵,然而在王守善看来这富贵是朝不保夕,一旦张守珪事败他们只能跟着倒霉。 “主公,其实你之前所说的计策并非没有可能不能实现,张守珪的祖父和父亲都是折冲都尉,不过他家里的情况属下不是很了解,要不找个时间约张守瑜出来见一面?” “太子属官你都见不到了,何况是节度使的亲戚,你可想到办法了?”一听冯坤这么说,王守善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竟有心情开起冯坤的玩笑来。 “主公想什么时候见他?” “尽快吧,舍利子的事情不能拖太久了。”长安是永远都不缺新闻的地方,即便是舍利子也会被更多更大的新闻给掩盖住的。 “张守瑜一直提倡取消授教坊优伶授金鱼袋,这个殊荣应给予武官才对,主公何不以此为契机与张将军结识?” 如果此事真的能做到了,那可就真的是大快人心。 王守善的愁眉一下子就舒展开了。 鱼袋是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佩戴的,那是荣誉的标志,武夫们看重的可不就是这个么? 张守珪在瓜州立了块功德碑百世流芳,还把贼酋的脑袋挂在天津桥上展览,其他武将还不是也想跟他一样给自己留下好的身后名,可是鱼袋是文官c宦官c武散官乃至优伶独有的权利。 鱼袋是放鱼符用的,鱼符可以用来发兵,所以有实权的武将都不允许佩戴。 其实袋子里有没有鱼符武夫们是不怎么计较的,要真想打仗直接动手就是,这次幽州就是这么干,但优伶的地位却远远凌驾在边军之上,武夫们是不可能服气的。 之所以平康坊的娼妓们会动辄被当兵的打骂也是这个原因,教坊的优伶本质上就是干的跟她们一样的活,遇上了权贵她们一样要陪睡,只是优伶的名气比她们大而已,当兵的就迁怒到了娼妓的身上。 卖命没有卖身有用,还打个屁的仗,优伶不仅来钱快而且还容易哗众取宠受人追捧,比辛苦练武读书好玩多了。 当武将要上战场流血搏命,当文官要提着脑袋上朝堂死谏,优伶多轻松啊,只需要逗皇帝开心就财源滚滚,皇帝也把娱乐当成正事,文武之道都一起废弛,等外敌打过来的时候要用水袖去挡吗? 说太子的娘是优伶都是好听的,潞州那地方歌舞没长安那么昌盛,她的地位自然不可能跟李龟年c公孙大娘那么高,当只教人歌舞不卖身的大家,李隆基收她为侧室也只是为了解闷,谁知道她的儿子居然成太子了呢。 太子是在宫外出身的,没有进御记录,自然没法证明他的身世正统,要是日后有人拿这个做文章,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要是也能当皇帝那凭什么手握兵权的武将不能当。 汉献帝一开始也是很有威信的,因为他在文官之中代表的是正统,可是他不会打仗,因此只能仰赖曹操,等曹操打败了袁绍实力渐长之后他才逐渐杀掉献帝身边的忠臣文官,达到自己挟天子令诸侯的野心。 “反正主公太子不打算保太子了,不如联合太子属官们演一场好戏?”冯坤见王守善脸上有了喜色立即开始进谗言“太子属官都为天下名士,自然不屑与娼妓优伶同流合污,咱们不以太子谋反为由废之,而是” “不行!”王守善不等冯坤说完就喝止了“你有几个脑袋,敢说太子生母与人通奸?” “咳咳。”王守善这话声音大了点,门口的宦官立刻咳嗽两声提醒。 “唯,属下知错了。”冯坤狐狸一样笑眯了眼,不用猜也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馊主意。 “我们可以不要鱼符,但要鱼袋,教坊的人以后不许戴鱼袋。”王守善替广大的边军战士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你去帮我写拜帖,找个时间我找张将军商议此事。” “主公,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不能跟我们一样随意上门拜访了。”冯坤摇着头直叹气“守门总有轮休的时候,我安排一个时间地方让二位见面吧。” “哪有那么多花样?”王守善皱起眉头,不满之极。 “这是官场的规矩,如果连这个都不懂别人是会轻曼你的。”冯坤看着桌上的空酒坛“我父亲以前每次应酬常带着我,没想到今日居然派上了用场。” 王守善听了冯坤的感叹顿时愣住了,他的生身父亲是个商人,可是在骨子里他却觉得自己是个府兵,就跟他的义父一样。 正是因为张守珪的祖父父亲都是折冲都尉,所以张守珪才能在军队里展露头脚,反而他在县尉家当仆人的生活过得很不得志。 “天齐,你恨你阿耶吗?” “不恨,恨他有什么用,他已经死了。”冯坤斩钉截铁地摇头“而且多亏他犯了事,我才能遇到主公和那么多江湖朋友。” 王守善仔细观察着冯坤,说这番话时他的表情是真诚的,倘若这样还是演戏的话,那王守善也没别的办法了。 如果当年李隆基狠下心让杨妃吞下了那记堕胎药的话现在他又要依靠谁呢? 只是一念之差会改变很多事,谁能想到看起来那么强硬的李隆基居然是个心软的人呢,反倒是他那个看起来跟白面馍一样软绵绵的儿子实际上是个想当无情又狠心的人。 要是让李玙来治国的话,他会将大唐变成怎样的国家? 听着不远处平康坊传来的羯鼓声,王守善陷入了沉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鸣鼓而攻 只要听过李隆基的羯鼓,其他人打地再好也会觉得索然无味。 王守善以前常听人说他打的羯鼓天下第一,原本王守善以为那只是逢迎拍马之言,昨晚听过之后他才不得不承认,如果李隆基不是皇帝,他一定是个非常杰出的大家。 只要他认真想去做某件事情就很少有做不成的,当他的精力还在政事上的时候他就能创造出开元初期的盛世,当他将精力放在梨园那他就能编出霓裳羽衣曲这样名扬天下的名曲,但他惟独没有将精力放在家人,尤其是儿子的身上,亲情这个东西不是靠赐房子给钱就能得来的,何况他还是个相当威严霸道的父亲。 像他这么精神矍铄的老头是很能折腾人的,昨晚上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一晚上没睡觉结果天一亮就带人打马球去了,夹城只通到大明宫c兴庆宫和曲江,不通太极宫,而西内苑则在太极宫后面,于是他就带着一大批宦官侍卫,浩浩荡荡地从春明门出去了。 马球是年轻人才玩的,他都五十多的人和宁王一起玩弹棋不行吗?王守善对自己的这个不服老的丈人腹诽心谤,老人就该服老退下以享天年,干嘛非要跟年轻人争位置。 “我的人跟到了御苑外就进不去了,按照惯例他去了西内苑就不会去华清宫,主公可以晚点过去。”一边吃着宦官呈上来的早饭冯坤一边笑嘻嘻地说道。 狂生差点被李玙那犊子给收买了,李玙就跟李世民一样在凑自己的幕府,只要是能用的他一律不管出身,谁叫他阿耶那么蛮横,根本不给他自己选人的机会。 朝廷还有左右拾遗查漏补缺,而李玙只能在不能随意外出c不能发榜招募的情况下自己招人,离他最近的只有宦官,他不重用宦官还能用谁? 宦官就像苍蝇一样见了血就会扑上来,王守善还没怎么得势他们就已经开始围着他转,更何况是李隆基和看起来很有前途的李玙了。 一旦跟他们搭上关系想摆脱掉就没那么容易,教坊是宦官们控制文武官员的工具,他们控制着娼妓再让娼妓控制官员,那个销金窟没钱怎么敢去?就凭官员的俸禄是不可能支付得起那么贵嫖资的,被他们掌握了贪污的证据不想丢官的话官员就只能听从宦官的指示。 娼妓也不想一辈子都卖身,一是没保障,二是没地位,只要有了宦官的举荐就能成前头人,在李隆基之前优伶的地位一直都很低,可是正是因为有了这位梨园祖师他们就成了鱼跃龙门受世人追捧崇拜的对象。 人活一辈子不就为了名利二字么,夺走了优伶的金鱼袋他们的声誉就会受很大影响,越是过去活得卑贱的人越是渴望获得世人尊重,取消伶人得金鱼袋的资格就等于打宦官的脸。 高力士已经救了他一次,在麦夫人找回来前不可能救他两次,这个时候谁再敢触李隆基的霉头就是自找死路,王守善可不敢跟冯坤说的一样慢慢磨蹭。 一入宫门深似海,可是人人还是削尖了脑袋想在皇帝跟前凑,甚至于挥刀自宫。 想获得别人的尊重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屈大夫为守节跳江自尽了才有了端午,一群连气节为何物都不知道,只擅长阿谀魅上的小人怎么可能跟屈原一样万古流芳。 武夫们虽然粗鲁,但最基本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国富之后必须强兵,兵不强空有财富只会被外族掠夺,优伶身处繁华锦绣之中,过的是歌舞升平的日子,她们那懂得这个,被武将看不起她们还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喜欢被温柔对待,喜欢被人哄着捧着,文官就喜欢这一套啊,而且她们唱的歌词许多都是文人写的,百姓觉得她们唱得好听,也就跟着追捧那些文人,然后中央重文轻武的风气就形成了。 幽州人不吃她们这一套,西北的也一样,除了宦官之外文人也想染指兵权,书读多了就有点傻,哗变这个词都忘了。军人的工作就是杀人,宦官那边还有个活剥人脸皮的安南节度使能镇住那帮武夫,文人能干什么?有些人虽然没被阉却比宦官还没种,难怪他们混到连宣旨的权力都被宦官夺走了。 不服气是吧,那就争啊,文臣不是都以多慧而自豪么?不去想办法却只会聚在一起抱怨,除了跟女人一样只会说废话还会说什么? 楼上的人吵吵得有点大声,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己楼下有宦官出没所以故意说给他们听的,不过他们不知道被宦官们围着的人是谁,一如王守善不知此刻宫里的情况一样。 宦官最擅长打探消息,同时也擅长封锁消息,就连李林甫也必须对宦官客客气气,就因为他需要宦官提供的消息。 明面上李隆基是出宫打马球散心去了,可是他出宫之前干了什么?王守善带来的那些吃食验过了吗?如果验过没毒那薛锈就被捞起来了,他最多不过被削官免职而已,参与谋反能只获这个罪全身而退已经是很走运了,但是现在宫里啥情况他不知道,除了听令去华清宫守门外他没有别的办法。 宦官对王守善有好感,因此才跟他说了那么多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的秘密,然而现在是储位之争的紧要关头,涉及实际利益的时候他们就不会再随便说话了。 曹操的爹认了宦官当干爹才获得了阉人的支持,然后曹操才在长安逐渐混出头,但曹操也留下了千古骂名,被袁绍骂做赘阉遗丑。 一边打宦官的脸一边还要获得他们的支持,这事难度有点大,还好王守善有个大杀器在,那就是黄河里的那条蜃龙。 李隆基喜欢女人,也喜欢珍宝,还有啥宝物比九州神器大禹鼎更珍贵? “上次那个姓梁的盗墓贼现在在哪儿?” 正吃毕罗吃得满嘴流油的冯坤一愣,想了半天才说道。 “挖好了地道我就让他回去了。” “把他找回来,我有活要安排他去干。”王守善皱着眉将最后几口饭囫囵吞了下去。 “找他干什么?” “让他去找大禹鼎的线索,然后把它们交给宦官,事办成了肯定给他一个爵位,而且还让他儿子娶县主。” 冯坤笑了起来“主公,我那个朋友的条件你还没答应呢。” “花鸟使除了给李隆基找女人,还要监视文武百官,我想把这个权力从他们手里拿过来。”王守善盯着冯坤的眼睛,压低了声音说道“让他们去找鼎,只要他们无暇顾及其他这份权就是咱们的了。” “大禹鼎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宦官会去找吗?”冯坤也压低了声音,贼眼里全是精光。 “问鼎天下,定鼎中原,成语听了那么多老祖宗难道还会骗我们不成。”王守善冷笑连连“大禹鼎是肯定存在的,只是它被随国人藏了起来而已。” “要不要让他们也去找和氏璧?民间都传说和氏璧被萧皇后带到突厥去了。”冯坤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小儿唯恐天下不乱的德行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 “先不忙,突厥人的问题我还要好好想想。”王守善摇了摇头。 狼只尊敬强者,现在的大唐只是名义上的宗主国,李隆基是指挥不了突厥人跟他一起征战天下的。 打猎嘛,怎么能不带猎犬,王孙喜欢带藏獒,但天可汗自然是要带狼了,只是养狼必须要小心,因为一个不小心这畜生可是会噬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桴鼓相应 李隆基还是临淄王的时候就是马球健将了,中宗景龙三年因为突骑施问题吐蕃和大唐发生了一次外交风波,于是就派使者来长安,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谈事情,而是为了搞事情。吐蕃一直想要突厥十姓和安西四镇之地,但是因为吐蕃境内发生了人畜疫情,国内多难所以不敢轻易进犯,时逢突骑施王子娑葛接替其因风寒而死的父亲为酋长统军,阿史那阙啜忠节不服,便主动为吐蕃人做向导领他们打娑葛,当时的宰相阙宗楚客收了阙啜忠节的贿赂,不顾当时安西大都督郭元振的谏言,直接向中宗献进言出兵攻打娑葛,那本来是一场突骑施内部继承权的问题,但是因为一个有不臣之心的蕃将和一个受贿的宰相而变成了一场点燃整个西域战火的大战,本来毫无关系的吐蕃和大唐为了谁该出手干预突骑施内政而打了一仗,结果搞得两败俱伤。 忠节原本以为有吐蕃和大唐同时支持自己能赢,谁知道两个救兵反而先打了起来,最后娑葛打败了判将忠节,将之生擒并断绝四镇之路,吐蕃人则因为在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中损兵折将非常不愉快,于是他们就派了十个擅长马球的吐蕃贵族来长安,这十个人代表的就是突厥十箭部落。因事关国威,所以那是一场不能输的比赛,但大唐输得惨不忍睹,李隆基就带着虢王李邕c驸马杨慎交c才从突厥放回来的武延秀三个人上场,最终反败为胜,也是从那一次开始他就正式登上了权力的舞台。 比起琵琶和笛子李隆基更喜欢必须全身使劲的羯鼓,这种鼓鼓声响亮,因此非常适合做乐队的指挥,每当家宴时他都会自己击鼓娱乐,所有人都必须跟着他的节奏演奏。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论走到哪儿都是引人注意的焦点,用人中之龙来形容他一点都不为过,姓武的女人心肠硬,为了权力可以不要爱情c亲情,但到武落蘅这儿就换了过来,她为了李隆基发了疯,干出了完全失去理智的事。 王守善走出旅舍得时候街上还是跟以往一样热闹,因为太子没有兵权,所以这次政变并没有涉及百姓,只是那些常在路中央招摇过市的豪车名马几乎绝迹了。 不用担心闹事纵马的公子c娘子们马失前蹄,百姓们走路都比平常大气了,长安人早已习惯行走靠右,天街的路又宽又阔,根本就不会拥堵,那件烦死李隆基的家务事跟眼前的这些小人物毫无关系,他们依旧各过各的,该嬉笑怒骂的依旧如是,庙堂和江湖相隔太远了,即便大家都生活在一个城市却宛如两个世界。 王守善叹了口气,不论是那场事关国威的球赛还是诛杀韦后,玉龙子每次都是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之前在勤政务本楼揍王守善那几下他明显还没消气,他要打马球发泄心中的邪火就慢慢打吧,谁还没个郁闷的时候。 “你就是王守善,字良行?”就在他刚准备跟冯坤交代两句之后翻身上马时,忽地听到有个声如洪钟的男子大喝,他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长了对浓眉的中年人正挺着将军肚看着自己。 这人的脸型又圆又方,留了两撇很整齐的胡子,穿着一身天青色圆领缺胯衫,带着薄绢幞头,看穿着很是讲究,但是他的举止并不浮夸孟浪,神态庄重端庄,一看就是来自名门世家。 出门在外客气点。 义父的教诲这时候忽然在王守善的脑海里出现,原本要出口的狂言一下子就吞回了肚子里。 “鄙人正是,敢问阁下尊姓大名。”王守善朝那人拱了拱手,对方也以拱手礼相回。 “鄙人姓郭,名子仪,阳曲郭氏之后,开元三年武举人,听说阁下是太白兄的义弟,特来拜访。” 王守善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很耳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人是狗日的李玙介绍来“帮”他的。 阴魂不散啊,那犊子都跑到南阳了还能烦他,李隆基答应给他的两千人还没到手呢,管事的倒是先来了。 上次他就问过李玙,这郭子仪和郭元振有没有关系,结果他却用自己跟李白同姓给搪塞过去了,宰相郭元振也是阳曲郭氏,也就是说这郭子仪跟李白的好友岑勋一样,都是相门子。 相门也会出不肖子弟,那个姚闳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在这个时候还敢往李玙身边靠的都不是寻常人,他只直言和李白认识,整个长安城里有几个不认识诗仙李白的,知道个中缘由的也知道李白曾经救过郭子仪一命,拜访救命恩人的义弟只能说郭子仪重视礼节,根本不会有人将他跟李玙联系在一起。 “我马上就要去华清宫宿卫了,郭” “鄙人现在补任左卫长史。”郭子仪不卑不亢地回答。 王守善彻底服气了,从开元三年候补到开元二十五年,这位老兄的脾气和耐心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李三郎是很有能力,不过他有个疑心病很重的阿耶,在他手下当武将是必定不会跟韦见素一样平步青云的,除了熬和等以外没有别的办法。 李玙选人跟他阿耶不一样,围绕在李隆基身边的很少有长得不好看的,而李玙身边的人则没几个好看的,郭子仪的长相也就是中人而已,他就跟大街上的普通百姓一个长相,既不像龙凤也不像大奸大恶之徒,他的穿着也不十分华贵,一般小康之家的百姓也能置办,他给人的总体映像就是亲切c亲民,要对他产生恶感很困难。 这是一个真正活明白了的人。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百姓的心就跟水一样,是有法制和道德观念的,只要不去激他们即便当官的不去管社会一样可以照常运作,但有些人要是盲目地炫富挑衅那就等于是在兴风作浪,就算是古井一样平静的水也会被小邪风吹起涟漪。 要让动起来的水重新恢复平静可不容易,越是安抚越是容易掀起更大的波澜,但郭子仪就有这个本事,让一看到他的人心就静下来,根本不想发脾气。 想管好民政,首先就必须融入百姓,让百姓听得进去才行,王守善觉着他是可以管民政的料,而且又是武举人出身,假以时日必成节度使一般的封疆大吏。 “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王守善觉得好奇,他跟郭子仪素昧平生,他是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自己的。 “我认得你的马,白兄的五花马整个长安就只有四匹,它们的主人我都认识,就惟独你我不认识,听说太白兄将它送人了,我这才认出来的。” 郭子仪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但王守善却不是很信。 李玙奸滑得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郭子仪多半跟他是一丘之貉。 “我还有事先走了,改天再聊吧。”被郭子仪一打岔原本要说什么王守善都给忘了,只好翻身上马准备离去。 “我家就在长乐坊,王郎要是有空常来我家来坐坐吧。”郭子仪好像还是个自来熟,才说两句话就开始邀请王守善到他家做客了。 “改天再说吧。”王守善没有明确拒绝,骑在马上朝郭子仪拱了拱手“鄙人还有公务在身,恕不奉陪。” “我也有公务在身,等下次王郎休息的时候再登门拜访吧。”郭子仪笑着朝王守善拱了拱手,然后就转身融入大街上往来如织的行人中。 王守善也在宦官们的拱卫下勒马赶路,他们谁都没有将这次天街上的偶遇当回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陇间轻吟 仅仅只是一墙之隔,长安城里和城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从通化门出来后沿着东去的路下到长乐坡,隋文帝在驿路的北边建了长乐宫,开皇二十年就是在长乐宫里面隋文帝废掉太子杨勇,可惜他最满意的儿子却是个十足的畜生,也不知道李隆基早上路过这里的时候是何感想。 过了长乐坡来到长乐驿,过了长乐驿之后就是灞桥,凡自西东两方而入出峣c潼两关者必从灞桥通过,过了灞桥之后驿路就分为两支,南下的路就是上次王守善去南阳时走的商山商路,它沿着灞河南下直到武关,而另一条则通往东北,也就是骊山华清宫所在的方向。 唐人建墓多寻高敞之地,和以平民墓为主的临皋原相比,东城的墓明显要大地多,这些达官贵人的墓也分布在驿路两侧,通往墓穴的神道两旁有跪着的石人石羊,不论是规模还是气度上都比西边的富人墓要豪华的多,在神道尽头还有祭祀的庙和雕工精美的神道碑,只是这些宏伟的墓修好之后百姓种地的地方却没了,也难怪一路上到处都能看到大大小小的盗洞。 王守善上次路过长乐坡的时候是晚上走的,所以并没有白天看那么触目惊心,以盗洞这么密布的情况来看王守善想学曹操一样盗墓筹措军费怕是很困难了,眼前的情形让王守善莫名想起了以前在隔壁上看到的野兔洞,都说狡兔三窟,那些兔子挖的洞密布情况看起来就跟这些盗洞差不多,可是戈壁上饿地又干又瘦的狼还是有办法将它们从洞里给抓出来,脆弱的草场才没被看起来很可爱的兔子给毁了。 兔子的克星是狼,狼的克星是人,人的克星又是什么? 王守善收回视视线继续赶路,从长安通往潼关的路一马平川,再没有什么地形比关中更适合骑兵了。 等战乱一过,昔日王孙作庶人,史册之中这种沉浮很常见,有些人不过是打回原形而已。 飞阁流丹,纸醉金迷,在战火和铁蹄之下唐人引以为豪的一切都会化作烟尘。 残碑断垣,锈剑遗都,等梦醒时家国已破,到那个时候再愕然回首,往昔岁月已然成空。 武则天是个多疑的女人,除了监察御史和察事厅子之外她还设立了告密箱,不只是宦官,就连普通人也可以通过告密飞黄腾达,来俊臣那强奸杀人犯就是将告密信投到了信箱里,然后才成立了例竟门。 李隆基是在女皇的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的,他比谁都清楚被一个多疑的女人紧迫盯人的感觉有多痛苦,姚崇写给他的十条建议之中第一条就是废除武则天所定的严刑峻法,当李隆基登上皇位后,第一条政令就是大赦天下,如裴伷先这般因含冤而被流放边疆的公卿之子被陆续召回了长安。 用拨开乌云见青天形容当时举国上下的情景一点都不为过,睿宗皇帝虽然是李隆基的父亲,可他也曾经是武则天的傀儡,比起他来,老百姓对身为太子的李隆基其实更加信任,所以当李隆基最终打败太平公主登上大宝时完全是众望所归。 事实证明李隆基真的是个明君,在他的领导之下大唐王朝君臣合力共同谱写了开元之治的盛世华章,只是随着所有人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好,有些奸邪之辈却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对付大奸大恶之徒就该用重典,但是不论是朝臣还是百姓都已经受不了武则天那种统治方式了,那是真正的生不如死,什么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士大夫在武则天这里统统都是耳旁风,玉女登梯这种酷刑是能活活将人折磨死的,比起受那样的罪和侮辱还不如一杯毒酒来得轻松。 要是李隆基恢复武则天枉信告密的管理方式,那么李唐也会跟武周一样失尽人心,愤怒是造反的理由,贪婪同样也是造反的理由,盛世大唐如此富庶,哪个男人不想当跟李隆基一样后宫佳丽三千同时又能挥斥八极的皇帝。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所以他宁可背上好色的骂名也要让宦官担当的花鸟使监视官员,然而宦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在给李隆基干活的时候也在组建自己的小后宫,一群去了势的阉人娶三妻四妾有什么用呢? 钱c权力和女人,这三样东西是最能激发男人的斗志,而宦官则告诉了世人另一个道理,也许女人在男人面前是弱者,可是金钱确是女人的权力。 想哄娘子开心不送礼物怎么行?绫罗绸缎c金银珠宝c名酒佳肴,这些都是要花钱的,钱又不会凭空掉下来,不贪污受贿就只能拼命去挣,男人的精力都用在谋生挣钱上,哪有时间去跟宦官争权? 武则天用鞭子驯服了狮子骢,而天下的女人则用另一种鞭子驯服了男人,被驯服了的马是不会反抗主人的,它们渐渐沦为主人代步的工具,当主人看到更好的马时就会舍它而去。 道理就这么简单,牝鸡司晨还没有结束,武则天留下的影响仍然深远,商山商路上到处可见赤身拉纤的纤夫,而通往骊山的潼关道上到处都是骑着马郊游的贵族女子,她们穿着华贵的丝绸,头上带着羽翎,跳霓裳羽衣曲的时候一般都是要带金凤步摇的,很多舞姬没钱置办就用漂亮的羽毛来替代,没想到居然一时之间蔚然成风,就连贵族女子也舍弃金簪玉坠了。 女子骑马固然英姿飒爽,可是她们终究只是些骊戎罢了,要是安禄山来了,凭她们是肯定守不了潼关道的。 “喂,前面的那位郎君,你叫什么名字?”一个穿着男装的少女朝着王守善大喊着,她的话音刚落,她的女伴们就立刻捂着嘴笑了起来。 即便是姓武的女人看到王守善也会觉得害怕,更何况是她们了,然而只要人一多,再胆小的女子都会变得胆大包天,她们居然反而调戏起王守善来了。 青草不识春,燕云霜雪急,昔日鎏金谷,今朝已成稗。 王师好男儿,碧血照丹心,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王守善没有理会那些打马球的少女,她们很可爱,却并不符他的胃口。 “骊山那狗日的地方有温泉啊,老子洗不成鸳鸯浴就算了,还要练武,入他娘的。” 穿着一身红色唐军戎装的王守善最终还是忍不住抱怨起来,然后开始唱起在漫长的丝绸之路上粟特商人为了解闷而常唱的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章 螳螂挡车 潼关背靠秦岭,面对太行,是华北平原进入关中平原的要冲,它位于黄河南岸,只有一条小道通过,地形及其易守难攻,有鸡鸣闻三省,关门扼九州之说,然而只要攻破了潼关通向长安的路基本上就畅通无阻了。 大唐的国力有多强盛?如果昨天王守善看到的账本是真的,那大唐税收收入可能占全世界所有国家税收加起来总和的一半以上,全世界的财富都在往长安c洛阳两京汇集,攻下潼关就相当于砸开守护宝库最后一道门,强盗进来就能肆无忌惮地烧杀抢掠,随便在中原抓一件东西回去就够他们回穷乡僻壤的边疆衣食无忧一辈子。 突厥那边穷,他们是游牧民族,而且还要躲避唐军搜捕,所以不可能带很多东西上路,一个穷地只剩下一条命的穷鬼逮着可以抢富翁的机会怎么会放过,更何况富翁还没有还手之力,不抢个痛快怎么对得起这么多年吃的苦。 白白胖胖又手无缚鸡之力,连下车都要仆人搀扶,这就是王守善看到的关中富豪。 下个车而已,有那么累么。 王守善腹诽心谤,指望他们去守潼关就更没可能了,这些富翁还不如那些打马球的小娘子,为了让自己住地尽可能地舒适他们在设计宅院的时候花了很多心思,但是强盗们一来这些雕栏画栋的建筑可没城墙坚固,除了跑回长安之外他们还能去哪儿? 长安也不安全,城门一关城里储备的粮食根本不够一百万人吃多久,更何况城里还有那么多奴隶,先把那帮娼妓吃完了接下来又该吃谁?那一百零八个坊就是一座又一座城池,活下来的人会聚在一起抵御其他人的袭击,与其深陷那样的人间地狱还不如离开长安,逃跑的时候谁会管这帮走两步都会喘的胖子,自己跑不动就不能怪叛军会追上来,落到他们的手里下场如何自然不需言语。 汉人很聪明,同时也很勤劳,就像蜜蜂一样到处想办法采蜜,而蛮夷则像是熊,鲁笨但孔武有力,当大笨熊来抢蜂窝里的蜂蜜时即便蜜蜂群起而攻之它也是概不理的,因为蜜蜂的毒针根本就对它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反倒是马蜂的蜂窝它根本就不敢去招惹。 如果中央的彍骑没那么没用,按照唐人一贯的以攻代守的打法最好是御敌于国门之外,出潼关与叛军野战,可是就凭彍骑这废弛的样子,即便守着潼关,凭借优势地形打败仗也是极有可能的。 就算幽州人不打过来大食人也迟早会来的,东进的路已经扫平了,而且他们还和吐蕃暗通曲款,全世界的财富都攥在一个人手里就不能怪其他穷鬼合起伙来围攻,见过哄抢的就知道那场面有多惨烈,那时候人已经完全丧失理智,用说服已经完全不管用了。 一群羊一样的守军遇上狼一样凶残的叛军只会一触即溃,彍骑是因为不用去边疆打仗才入伍的,这些贪生怕死之辈久居和平的中原被女人消磨光了意志,哪里是常年征战并且被苦寒的环境磨练出坚强意志的边军的对手。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练武又不是读书,靠死记硬背就能应付考试,在战场上打不赢就是要丢命的,念凉州词的时候别老想着葡萄美酒夜光杯,战场上是啥味都有的,这帮习惯了香料味道走路还要人扶的肥猪怎么可能受得了那个气味。 糙老爷们没人爱,反倒是小白脸走到哪儿都被女人包围,骊山本来距离长安就不远,灞桥驿东去三十里就到了会昌驿,就在出驿站的门口,一群女人围着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尖叫连连。 驿站不仅为传递宫府文书和军事情报的人或来往官员提供食宿,同时也具有一定的防御作用,整个驿馆外围会筑一道夯土围墙,平时防盗战时防兵,同时驿站的门口也是官员们检查公验c文牒渡碟c收取关税的地方,这种门一般都修地很窄,如今被一辆马车和女人给堵住了,驿路上来往的客商们就只能站在原地等她们发完疯之后才能离开。 驿路来往人多,尤其是皇帝和达官贵人常走的路,路上都是铺了青石板或者鹅卵石的,那可比乡野人踩出来的土路好走多了,道路非常平整又宽又阔,一般是不会出现事故或者拥堵的,可是这帮小娘子闹事的地方却刚好是咽喉要道,其他人就算是想绕道也绕不了。 李隆基去骊山也只能从这条路走,但他不一样,看到皇帝的御銮来了哪个敢挡路,要是老头子打完了马球忽然改变主意想去骊山泡温泉结果在路上遇上了本该早就到骊山御门报到的女婿,暴怒之下谁知道他会干什么。 太子谋反论罪当诛,可是王守善却找到了他无罪的证据,一个不小心这个案子又要成跟杨汪案一样必须廷议的大案。 杨汪案之所以影响如此深远除了它涉及到了人伦道义的底线外,同时也涉及到了礼制,礼记曲礼篇有云,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交游之仇不同国。在儒家经典春秋公羊传也有云,父不受诛,子复仇可也。也就是说满口仁义道德的儒家是赞成血亲复仇的,即便不能杀死对方也是要将仇人追杀到国门之外才能罢休。 血亲复仇发乎情,止乎礼,张氏兄弟除了仇人之外并没有伤及无辜,所以很多学儒的人认为他们的行为不仅要判无罪,更要予以表彰。 为了治理民间私斗的问题,商鞅在变法的初期一上手就在渭水边杀了七百个参与私斗的囚犯,关中人的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看今日天上乌云密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赶着送货的c没带雨具的路人就忍不住怨声载道,那拉车的毛驴和马可是会拉屎撒尿的,要是那些污物沾到了别人的货上打一架是肯定避免不了的。 出门在外除了客气,还要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眼前的这些騃女在公共场合放声尖叫的行为实在有失名门闺秀的矜持,这种女子进了皇宫肯定是要被女官收拾惨的。 “前面是什么人,敢挡老子的的道。”心烦之下,王守善出口的这莽夫之言倒是有七分是真的了,诗酒受他的情绪影响,开始不安地用蹄子刨地。 “是李龟年李大家的车马。”跟在王守善后面的宦官立刻低声回答。 有了宦官的提醒王守善才记起来,那个人是天子的梨园门生,昨天在国宴上表演霓裳羽衣舞负责唱歌的那个人就是他,表演结束后他甚至还主动跟李隆基说了一会儿话,看起来很是亲近。 如今的长安风云瞬息万变,像他这种只会唱歌的优伶还是离那是非地远一点为好。 虽然是个优伶,但李龟年是个很有眼色的优伶,他不像王守善这个傻瓜,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太子本来不该救的,却因为王守善多事而多了那么多风波,他挨李隆基的那两巴掌和一脚一点都不冤。 “去叫驿站的人来,把这些女子统统给我轰走。”王守善等得烦了,向宦官直接下命令。 “唯。”那个穿着黄衣的宦官领命而去,一点都没有平时见到跟王守善穿着一样衣服的禁军时那趾高气昂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 弄巧成拙 礼仪之邦的官员最大的优点就是在外面不随便跟女人动手,驿站中的官吏们请她们离开时客客气气的,那些小娘子虽然不懂事,但跟她们说通了道理,她们就吐了吐舌头让开了,那小模样确实娇俏可爱,被挡着路的行人一看她们赔礼道歉心里的火就散了,路过她们身边时还开两句玩笑,那些直白话直臊得她们脸颊通红。 民间的百姓还是很朴实的,本来就是一件小事,也无需太过苛责,见多了人心之中的黑暗面,王守善都快忘了汉人好的一面,王守善心里的郁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术业有专攻,就跟有些人不擅长读书经商一样,有些人也不擅长练武,逼着百姓守潼关哪里是个有担当的军人该说的话,之前他的想法实在太偏激了。 驿路上人来人往,只要不是背着红木箱头插羽翎的信使就不能纵马狂奔,王守善远远得跟在李龟年的马车后面信马由缰,也许是觉得旅途无聊了,李龟年的马车里忽然响起了羯鼓的声音。 “早晨起来露水多,点点露水润青禾,知春气暖柔风起,山间鸠鸣透窗过。” 这首诗写得有点打油,不过很是通俗易懂,而且这歌的节奏朗朗上口,就连脚夫们也能唱上两句,等李龟年这边的歌声停了,又一个小贩跟着唱了起来。 “中午一觉睡过头,炎炎烈日照琼楼,荷塘蛙鸣不绝耳,大雨一过天渐凉。” 这边唱罢了,王守善后面赶驴车的老哥又接上了。 “吃过晚饭秋风起,片片落叶撒满地,晴空一排鸿雁去,田间麦浪滚滚来。” “郎,你要不要也接一个?”中官听得兴起,开始怂恿王守善接歌,西胡儿不学无术哪会写诗。 春生c夏长c秋收c冬藏,这是天理循环,可是唐人的在冬天应该是练武天c读书天,只是前面的诗全写的是闲适安逸的生活,他要是唱反调有人会听么? 冬天的诗不好写,赶路的人里居然没人接得下来,少了冬天这四季歌就不全了,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他,王守善略微一想,一不做二不休,张开嘴就接着唱了起来。 “黄昏骑马迎亲去,弯弯新月钩蓉帐,寒风嫉恨帐中暖,指使寒雪压青庐。” 他的歌声刚落,人群中起哄声便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我说这位郎君,你是大冬天结的婚啊?”一个一身绸缎的小商人掀开了帘子,操着一口吴侬软语一脸暧昧。 “这你就不懂了吧,冬天冷,抱得紧,暖着呢。”一个满脸须髯的马夫挥着鞭子用关中话大声粗气得说。 “呸,没羞没臊。”骑着毛驴回娘家的小妇人用团扇遮住了脸,她的郎君牵着缰绳走在前面,得意地笑容满面。 “小娘子,这你就不懂了吧,冬天烧碳多费钱,哪有两个人抱在一起暖和。”那个须髯客依旧大声喊道“盖一床被子还嫌热,今年冬天你试试就知道了。” 须髯客的话立刻引来无数人的应和。 赚钱是为了什么?有了钱在老婆面前说话才能硬气,要是混到连女人脂粉钱都拿不出来,那回了家谁说了算。 那口脂那么拇指小一管就要一贯钱,男人都觉得不值当,可是女人想要难道不给吗? 俗话说得好,女人不能说不要,男人不能说不行,就为了那面子也得给她买了。养家糊口不容易,大家天南地北出门在外四处闯荡还不是为了让孩子老婆不吃一样的苦,好在以后修了驰道,大家伙出行就方便了。 商人的消息灵通,何况轨路修好之后他们是收益最多的,这本来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可是粟特人的介入却让这些行商们义愤填膺,王守善立刻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起来。 西北的丝绸之路已经被粟特人给完全控制了,要是轨路全部都交给胡商来修,那日后汉人就更没活路了。 粟特人的老家没啥特产,他们就是东西两方倒卖赚差价而已,换一个说法,桃子熟了得有人运出去才能卖地起价格,要是当地丰收,可是没人把桃子运出去那桃子在当地卖得再便宜也是没人买,最终只能烂在地里。 汉人的粮食现在就遇到了类似的问题,在中原一斗精面四十三钱,突厥等偏远地方很缺粮食,运到那边去就能换回来一头羊,一头羊在中原至少要卖一贯钱,这其中九百多钱的差价就是粟特人赚的了。 以前用粮食换羊可能会亏本,然而驰道修好路上消耗的时间就少了,驰道一修好绝对是暴利的买卖,但是汉商插不进手去,大家伙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买卖落到胡商的嘴里。家里有跟胡人做生意的都抱怨连连,那帮黄头发绿眼睛的蛮夷太会压价了,大头的都被胡人给赚走了,汉商赚的不过是人家牙缝里剔出来的小钱而已。 丝绸之路很繁荣,使者c士兵c商队来往不断,江湖之外的人只看到了丝路的繁华,却不知道里面的水有多深,粟特人是将沿线的小国c沙匪c客馆都打点好了的,但即便是这样还是有很多商队消失在茫茫沙海之中,汉商要是贸然踏进那块蛮荒之地恐怕十次有九次有去无回,就连在中原很横的镖局也不敢随便接到西域的活,所以没有胡商的话大家的生意全都做不下去,就算明知道自己被胡人欺负了也只能忍着。 粟特人不允许有自己的武装,他们只能花钱请浮浪人雇佣兵,这些浮浪人卖命钱怎么可能会喊价低,这些游侠居无定所,活地有一天算一天,在西域那混乱的地方没有游侠保护自己贸然上路是绝对不行的。 商路就是一个江湖,江湖里就有恩怨情仇,每个在里面混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总而言之汉商想找浮浪人押镖是很困难的,水至清则无鱼,水太浑就有人浑水摸鱼,汉胡商人被人骗财骗货的情况屡见不鲜,与其财货两空不如跟胡人合作,混乱给粟特人成功的机会,他们就是一群在浑水里畅游的鲶鱼。 京兆一带的治安室最好的,出了京兆之后唐帝国对周边的控制就弱了,没有镖局保护根本就不敢随意上路,为了修驰道官府正在大量收购铜,没办法,谁叫皇榜贴出来那么久了还是没人找到能让铁不生锈的办法,从长安到洛阳那么长的路都用金钉,这又得花多少钱,听说那条从醴泉修到皇宫的驰道就是粟特人捐钱免费给皇帝修的,皇帝贪财昏庸无道,香料那么贵都不收税,他将驰道全部交给外国人运营也不是没可能。 有驰道虽然方便,但钱全给胡人给赚走了,中原可不是西域,驰道沿路可以修很多客店c食肆,这又是一条生钱的财路,王孙贵族好穿胡服,有他们说好话这个大商机就会被粟特人挖了去,李唐说是老子的后代实际上骨子里还是流的胡人的血,他们治国根本就没向着汉人,维护的还是胡人的利益。 “郎,要奴婢让他们闭嘴吗?”紧跟着王守善的中官压低了声音,满脸阴狠。 王守善摇了摇头“咱们不能讳疾忌医,他们说的都是大实话。” 长安人一直以有一万胡商聚集为容,认为这是天朝上国开放包容的标志,住在江湖之外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江湖之中的事,丝绸之路就是一条夺人性命的深潭,它是能给汉人带来无数商机,却也让唐政府投入了过多的人力物力,从总账上来算,花费在军事c民事c官员俸禄的钱已经大大超过从丝绸之路赚来钱了。 可是没办法,明知道亏本这生意却还是要继续做下去,因为一旦丝绸之路停了很多商家都会受到牵连,国内的商业会受到很严重的影响,由于土地兼并已经有那么多浮浪人影响治安了,要是再增加失业人口,那社会就会更乱。 丝绸之路是不能随便碰的,在看到商机的同时也必须要看到危机,被利益冲昏了头脑即便是利民的良策也会成为伤民的急政。李隆基想出来的那个香户固然是利于本国人,可是它触及了粟特人的利益,天知道他们在激愤之下会干出什么混账事来。 王守善算是领教了李林甫口蜜腹剑的本事了,李隆基说括香户他就同意,根本就没考虑会带来怎么严重的后果,而王守善自己当时则表示了反对,李隆基肯定会很不高兴的。 道路就像是血管,每一个行走在路上的脚夫行商就是一滴血液,一旦血液停止流动那人就离死不远了,忽视这些行商的意见就是自找死路,每逢大乱首先都是那个区域物流停运,在缺乏物资的情况下人只能铤而走险。 东西又不会自己长脚自己走过来,想从甲地到达乙地必须有人去搬,那是个看起来很轻松很容易的活,是人都能做到,然而人又不是奴隶,不付运费谁会免费干呢。 不能小瞧脚夫的意见,王守善心下定了主意,他找个时间他要问问冯坤,他阿耶当的那个水陆转运使到底是干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他人嫁衣 路有官c私c驿c县之分,所谓的官路是由官方营制,是州与州c州与县连通的干道,而私路则是私人出资修建的,官路并非全是驿路,而驿路必然全是官路,要维修驿路更换石板石块每年可是不小的花销,可以想见日后要是轨路修起来,养护费肯定得花很多很多钱。 固定枕木用的都是金钉,只要拔下来融了就能铸币,那可比种田经商来钱快多了,为了节省工期,李宰相修的第一条从长安到洛阳的轨路并没有选择驿路,而是选择的县路,县路就是不通驿路又有传递信件需要的偏远地区所修的邮路,递铺设置较为稀疏,原本全是无人问津的穷乡僻壤,国家要修轨路的消息一出,长安和洛阳两地的县令一下子全都都跳了起来,纷纷联系自己京里的关系期望能让轨路能从自己的治下通过。 即便老了,李隆基有时仍然是个很英明的皇帝,司马迁那句郡县治则天下治被他牢牢记在脑子里,所以开元二十四年征贤令发出去没下文之后他又补了一个诏书,曰: 诸刺史县令,与朕共治,情寄尤切,等数宜加,诸州都督刺史c五府长史都护及县令,每有制加勋阶赐物,并同京官。 也就是说,五品以上的官员及刺史必须推荐一个县令,县令的待遇跟京官一样,同样要是县令犯了事推荐他的高官要一起担当责任,他老人家时不时的就会将县令给召回长安亲自考核,成绩优异的升迁,中等的留用,下等的直接撤职,轨路通了人口c税收c商业全部都会来,这可是现成的政绩,就算考试成绩不理想,念他们在任上”劳苦功高“的份上,即便要惩罚也不会太严苛。 李隆基最喜欢收拾三种人,一是县令,二是刺史,三是节度使,仅开元二十五年正月一个月李隆基就给宣州溧阳县令宋廷晖c泾州良原县令周仁公c宁州彭原县令裴裔三个贪官御笔朱批了必杀令,同时他又对表现优异的县令关爱有加,各种赏赐从不吝啬,正是因为他对全国一千五百多个县的县令选拔有方c惩处到位才让大唐的江山固若金汤。 驿路上的传舍是三十里一驿,十里一铺,县路上的递铺则是二十里一铺,而且县路一般都是土路,要安装木轨也比较方便。 秦始皇时期修的驰道路基很多都还在,只需要将汉代破坏的重新恢复就可以继续使用,省去了夯实路基这一道工序就能节省不少人力,不过麻烦的是轨路路线该怎么定下来。 县令在长安绝大多数都是有关系的,不是王侯就是宗室,要处理好这些人的委托可不是件容易事,更何况其中还涉及到了公私合营法的事,麻烦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商人的脑子活,消息又灵通,朝野之中的动荡他们也知道一点,宁王李成器在三皇子李玙离开长安到南阳任职的第二天将京兆牧的位置退出来还给六皇子李宛,自己只遥领着岐c泾c洋c蒲州四州的刺史以及太尉的虚职,秦始皇没有修从长安到洛阳的驰道,而这一次从长安到洛阳的路是全部重修的,原本是要过他的治下蒲州,但李成器又主动让了出来。 中都蒲州是六大雄城之一,蒲津渡自古以来就是关中通河东之重要渡口,不过黄河水势多变河底地形复杂,不能修灞桥一样的固桥,只能修浮桥,开元十二倾全国之力搞出来的黄河铁牛不少人是亲眼见过的,除了铁牛之外还有八个人像牵着,这牛屁股后面有桩子,还可以理解为栓铁索的索桩,而那八个人像铸出来有何用?要是不铸那八个人像的话能省不少铁了。 从长安到洛阳必然会过黄河,离潼关最近的渡口就是蒲州,即便有八头铁牛牵着浮桥也不能稳稳地牵住日后日益繁忙的轨路,最好的办法就是学灞桥一样修一座固桥,可是在黄河上修桥太难了,可以预见又是一项要花大钱的工程。 就这一座桥就不知道又要养肥多少贪官,更何况日后轨路运营起来又是来钱的买卖,越是大工程越是容易出巨贪,当官的贪财已经猖獗到用死刑都没法压制住了,这帮人胆子如此之大,不去当兵实在是太可惜了,反观那些彍骑c禁军,一个个贪生怕死不出国门,交了税养这么多废物有屁用,还不如不交。 老百姓讥讽起人来是完全不留余力的,更何况路上人那么多,混在人堆里说闲话也不怕被权贵们听见,潼关道上时常能见到去泡温泉的王孙贵胄,背着他们说闲话老百姓已经习以为常,可是王守善却没法保持淡定了,即便是他这般脸皮厚的人也被臊地满脸通红,真不知道那些真正被指责的人怎么好意思听得下去。 文官贪财好色,武将贪生怕死,难怪幽州人会看不起中央的官了。 现在他们还有了自由征兵的权力,要是修一条桥直通长安日后幽州人要是乱起来顺着它打进关中平原可怎么办? 潼关就是守着天险才如此易守难攻,李林甫是很有能力的一个人,但他的脑子全是是为了方便商业发展而动的,王守善顿时愁肠满腹,他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在绝对武力面前钱就跟女人的抵抗一样是毫无用处的,王守善当初剿灭那伙水匪就是例子,他们杀人越货什么都不留下,到了关键时刻钱就是用来买命的,刀架在脖子上了要钱不要命和要命不要钱该怎么选脑子清醒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李林甫短视,而且他还擅长窝里斗,这次驰道的事不知道他又笼络了多少王侯高官,王守善忙活了半天自己没捞到半点好处就算了,还被发配到骊山守宫门,张涛这等天真的墨家子弟是干活的料,却不擅长官场的“为官之道”,挡着别人的财路张涛肯定会被人记恨,要是没有权贵保着天知道什么时候他会跟中书令张说一样被同僚活活逼疯。 安禄山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他擅长演戏,而且贱地可以脸都不要,要是再加上一个藏在那死胖子背后为他出谋划策的军师和他岳父代表的粟特人的支持,那滚刀肉在幽州成气候是迟早的事。 不论是长城c灵渠c都江堰乃至蒲州的浮桥,任何一个超级工程修建之时首先要想的是军事用途,然后才是它是否可以用于民用,战国时期各个国家的轨道不同就是为了防御,先自保然后才惠民,不然利民的工程就会成为敌人进攻的利器。 牛是干活出力的,要是没有牧牛人拉着它们任由牛自己想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田埂怎么可能犁出笔直的直线。 难怪古人要以牧为九州最高官员的称谓了。 王守善一边听着老百姓的闲言碎语一边叹气,要当一个好牧童可真不容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 脍炙人口 新丰县以美酒闻名天下,与杏花村汾酒c兰陵美酒c西凤酒以及蒲州的桑落酒齐名,虽然是一座县城,可是城里来往商人c游人往来如织。 过了新丰路又要分为两条,一条是通往潼关的驿路,而另一条则是通往骊山行宫的官路,许多王孙在去泡温泉前会在这里买点酒到别院去喝。 李隆基不想走陆路的时候就会在太极宫外皇家专用芳林东岸码头上船,然后乘着龙舟到戏水驿,往西走个十几里就能到达新丰。嗅着城中无处不在的酒香味,王守善不禁觉得口干舌燥,虽说昨天吃了好酒好菜,但王守善还是更想念上次在德贤观喝的蜂蜜酒,那妖精此刻应该已经到长安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跟他回合。 回家之后看见自己住的房子大变了模样玊玉道长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她肯定没心思干别的,只是王守善此刻满脑壳都是鸳鸯戏水c温泉美酒,即便张涛劝诫了要他远离女色,然而真正要去“戒”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越接近骊山那股烧地他浑身难受的火就烧得越旺,兵营里有句话,当兵有三年,母猪赛貂蝉,更何况那小天仙本来就比貂蝉还漂亮了,别人放婚假是一个月,可他自己算来算去总共也就最多七天,就这七天过地还不太平,到处都有人有事找他。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正行至新丰县城中,也不知是哪个遭了瘟的偏偏在这个时候唱司马相如的凤求凰,听口音那人好像还不是正儿八经的汉人,也不知道又是哪个鸟国的使节跑出来在中原游历了。 除了长安的鸿胪寺客馆之外,东渭桥北岸通往蒲津渡的蒲津关道上也有鸿胪馆,鸿胪寺客馆是接待使节的,东渭桥的鸿胪馆则是接待遣唐使的地方,除了倭国,新罗也常派遣唐使到中国来学习,倭国人一般是走的南路,而新罗人则走的北路,这两个国家关系非常复杂,因为倭国皇室和已经灭了国的百济王室有姻亲关系,所以这两个国家的人是完全处不到一块儿去的。 大唐有四个都城,最常用的还是洛阳和长安,遣唐使们到了洛阳之后又分成南北两拨,新罗人从北边的潼关道走,倭国人则从商山路走,王守善之所以在上洛的四方馆里碰上阿倍广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过这两个国家的人和汉人一样都有个共同的爱好,就是泡温泉,骊山华清宫是别想了,那是皇家禁苑,即便是遣唐使也是不能去的,然而山脚下王孙富商们的别院却可以泡,泡完了澡再乘着马车到新丰县里胡吃海塞一番。这新丰酒虽然是米酒,可是喝多了一样是会醉人的。 王维有诗云: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义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这新丰酒饮过后如临瑶池仙境,人走路都是飘的,遣唐使清醒的时候是精英,不清醒的时候就跟寻常醉汉没啥区别,吃醉了酒打架斗殴是很常见的,为了防止闹出人命酒肆都会在门口放刀架,这一点倒是跟平康坊的妓院是一样的规矩。 王守善起地晚,饭吃了才没多久还没消化,可是陪他的两个宦官却是正常时间起的,进新丰县的时候正值饭点,到处都可以看到打着“正宗老潼关”招牌的大肉夹馍摊子。 都说自己是正宗的,谁知道哪家是真的。 王守善腹诽心谤,宦官却轻车熟路,他们没理那些路边摊,翻身下马,直奔一家名为范家店的烧馍店。 这家店的生意好得很,不只是汉人,连外国人都在排队,店里和面的博士累得满头大汗,一大块白面扔在案板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长安卖的肉夹馍是白吉馍夹肉,那烧饼吃起来是软绵的,而新丰的肉夹馍揉面的方法却不同,要先把面皮给擀薄了,涂上油,再卷成一团揉成剂子,放在炉子里烤,出炉的时候金黄香脆,咬起来嘎嘣脆响。 长安城里从李隆基开始文武百官就不许随便吃面了,宦官当然也必须守着禁令,不过到了新丰就没那么多御史盯着了,跟着王守善的这两个宦官都是年轻人,一闻到那蜡汁的香味就忍不住,连山珍海味都不吃,就想吃那肉夹馍解馋。 “诶,等等。”眼看着宦官要插队,王守善连忙叫住了他们。 “郎也要吃这个吗?” “我不吃大肉,没看到那么多人排队吗?”王守善指着店门口那一溜长队,那些排队的人自宦官出现的时候开始就满脸警惕。 排队只是一件小事,却很容易引起公愤,不过宦官平素在长安闹市纵马嚣张惯了,让他们穿着一身宦官朝服排队怕是对这帮势利小人来说却是有份,大人物么,讲的就是派头,想要什么拿走就是,但王守善觉得这不是个好习惯,尤其是现在他们已经很惹人厌的情况下。 买东西哪有不给钱的,宦官就不给,再不然就是少给人钱,以至于在百姓之中留下了阉狗的坏名声。 要让嚣张惯了的人一下子变得谦逊有礼太难,王守善用马鞭指着排在最前头的一个粟特人说道“老乡,帮我多买两个馍行不?不会少你钱的。” 粟特人看了看虽然面无表情却依然气焰嚣张的宦官,立刻忙不迭地点头。 买两个馍也是买,买六个馍也是买,更何况这大肉夹馍工艺简单,馍烤熟了从一侧切开,将炖烂的肉混合着胡荽剁碎了,浇上汤汁夹入馍中就可以拿走,就算要等也等不了多久,排队的人虽然脸上还是有不愉之色却并没有之前那么难看了。 卖馍的老板也是有眼色的,看到是宦官来了给他们做的馍肉加的都是双份,粟特人连带收了实惠,宦官给的钱足够他买十个肉夹馍了。 有时干活太忙,老板就会派一个伙计将所有人的午饭都买了,跟在粟特人后面的小娘子就一口气买了二十六个,那等的时间才叫长,有了对比之后粟特人多买几个馍耽搁的那点时间就根本不值一提了。 “味道怎么样?”看两个宦官吃地那么香,王守善也觉得嘴馋,宦官就掰了一点没沾着肉汁的馍递给了他。 长安的白吉馍皮薄松脆,内心软绵,而潼关馍有纹理,纹理错落有致,馍中层层叠叠,吃起来外酥里嫩,嫩得又有劲道,即便没有浸肉汁,光是白面饼就已经很美味了。 “做潼关馍光学打馍就得好几个月,那些路边摊的馍做地只是说得过去,离好吃还差得远呢。”宦官叼着馍翻身上马,看样子是打算一边赶路一边吃了。 “切鲙哪有肉夹馍好吃,那东西那么腥,也不知道怎么有人那么喜欢吃那玩意。”另一个宦官一个劲得撇着嘴。 “这里有卖果子的地方吗?”王守善开始左右张望,道长喜欢吃唐果子,只有哄得她高兴了他才有机会那啥。 “庄子上有庖厨,想吃什么郎跟他说就是了。”宦官紧跟在王守善的身后说“陈校尉已经把郎住的地方安排好了,郎是先去宫里报到还是先去庄子上转一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出尘如仙 华清宫就在骊山山脚下,通往新丰的官路两边主要分布着王侯们的温泉别院。因为临近夏天,来泡温泉的人已经比较少了,但街上随处可见泡完了澡c穿着木屐的权贵带着妻儿在街上闲逛,这一带已经进入了禁军保护的区域,寻常宵小之徒已经不敢进来了,所以无处不流露着让人昏昏欲睡的闲散。 山风习习,满目秀色,住在这样的地方想励精图治实在是太困难了,王守善骑在马上直叹气,不怪李隆基会变昏,实在是这中原的山水太养人。 爱情这玩意祸害死人,男人为它意志消沉,女人为它如痴如狂,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结果就是失去进取心,都说水滴石穿,河道里的鹅卵石原本也是山中的顽石,可是它还不是被水给打磨掉了锐气,变得圆润光滑。 唐的女人就像是她们手臂上色彩绚丽的披帛,外表看起来雍容端庄,富丽堂皇,骨子里透着一股让男人想化在她们身上的慵懒,尤其是武周之后的女人,她们的领口开地越来越低,却什么都不露出来,只露出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沟壑,让人浮想联翩。 齐胸襦裙挡住了她们的身形,想一探究竟必须解开层层束缚,可是要是男人真的听从了自己的心意将手给伸了出去,那挨一耳光是肯定免不了的,她们就是行走的风景,从手指尖开始就精致,用凤仙花染红的指甲不适合做家务,更不适合下田耕种,她们就像是放在客厅里的精美瓷器,摔不得c碰不得,只能拿在手里小心捧着。 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再刚性的烈士到了这帮女人的手里都要软蛋,那个倭国人阿倍广宏说地没错,汉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想要摆脱她们带来的诱惑就只能克己。 王守善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还是能看的,至少看起来很正经,路过的小娘子们翩翩而来的红衣禁军居然长得那么俊美纷纷侧目而视,待得想看清时过客已经绝尘而去,只留下一个如梦幻影也许会在某个午夜梦回时在她们梦中想起。 红拂女原名张出尘,原本是大隋权臣杨素的侍妓,因常执红色拂尘立于杨素身旁而被称为红拂女。 同时她也是大唐卫国公李靖的原配夫人,是风尘三侠之中唯一的女子。 唐帝国的男人身上是有一大堆的缺点弱点,可是天朝上国的男人温柔是全世界都出了名的,同样是当奴婢,女人落到突厥人的手里那才叫一个惨,可是在汉人手里就不一样了,山脚下的别院里到处都能听到胡旋的欢乐音乐以及霓裳羽衣曲的雍容乐章。 汉女喜欢胡人的热情奔放c直接了当,胡人女子还不是喜欢汉人的温柔浪漫c内敛含蓄,要是不用族规限制着不知道有多少女子会跟着外族男人跑了,可即便是这样边疆胡汉通婚的现象依然普遍。 都成了亲家了,还打个屁的仗,北庭那边很多原本有矛盾的部落和村庄都是通过联姻这种方式化解了矛盾,因而胡汉混血儿在各地也并不少见,唐是民族融合过程中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总体和平的,在唐律之中并没有禁止胡汉通婚,只是禁止汉女随意离境而已。 通婚是汉化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环,昔日的鲜卑人拓跋氏如今还不是已经跟汉人一模一样了,汉文明在融入了鲜卑文化的后才有了现在集文雅与刚毅并存的新汉族。 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又有着古老游牧民族的剽悍与勇猛,王守善想成为他义父那样的唐人,而不是像他生父一样除了有钱一无是处的废物,同样是男人,义父就像救世主一样将他从沙匪手里救了出来,而那个肥猪却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最终包括自己的命在内全被沙匪抢走了。 要是娘遇到的人是义父就好了。 王守善有些异想天开地想着,可惜她当时为了保护他而用身体挡住了沙匪的那一枪,不然他们一定能成就一段佳话。 山脚下种了不少石榴树,不过更多的是柏树核桃,在山顶上还有一个孤零零的烽火台,看着它王守善不知为何想起了李隆基。 霓裳羽衣曲中织女一直都是独舞,负责扮演牛郎的舞者只是在舞台一角骑着旱船发呆而已,和耀眼的织女相比他只是一个陪衬,一如李隆基和杨玉环的关系一样。 他既是个看客,同时也是演员,即便是天子他也只是跟牛郎一样的凡人,打羯鼓已经是礼制允许的极限,朝臣们是不会允许大唐天子跟优伶一样跳舞的。 天子必须时刻保持警醒,他虽然跟烽火台上的人一样能站得很高看得很远,却注定是孤独的,住烽火台哪有住温泉别院舒服,谁都不想去烽火台守望,但那鬼地方必须得有人守着,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崇高事实上很苦的职业。 陈克州给王守善找的那家别院原本是属于丰国公蒋思绪的,结果因为他得罪了李林甫被发配到了长洲守边关去了,他的妻儿也只能跟着一起去,他家的宅子就因此被空了出来。 李林甫用的借口也很简单,王侯旧居繁华之地不思进取,早已没了当年从龙入京之时的锐气,应当到边疆去将中原文化好生散播,以利教化蛮夷,李隆基也想敲打敲打那些王孙们,就同意了李林甫的谏言,结果该被敲打的全部继续歌舞升平,反而是那些跟着李林甫作对的王侯们都噤若寒蝉。 两个小宦官介绍那间宅院来历时说的话不多,不过他们的意思表达到了,宦官和李林甫表面上看起来很好,实际上还是有矛盾的,李宰相虽然掌握着吏部,可是他不能主宰所有的人事任免,那个老匹夫手握那么多军权都不想着兵变,反而在旁枝末节上下功夫,就凭他这样的人也想扶持寿王挟天子令诸侯? 宗楚客也曾经是权臣,不过他贪财,和宗楚客相比李林甫更喜欢权势,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他都已经位极人臣了还想往上走,除了龙椅宝帐之外还能有别的什么地方。 借着这次修驰道的事他又笼络了一批旧贵族和他们举荐的县令,李宰相的权势更加滔天了,李隆基千恨万怨的结党最终在李林甫的手中成了真,有血缘关系的宗室既可以是跟宁王一样信任的兄弟,也可以使想凭着这层关系谋朝篡位的奸邪之徒,连亲戚都是不可信的了,还有谁是可以信任的。 当皇帝太惨了,身边连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那些军国大事管着太烦人了,还是宁王的日子过着舒服。 虽然是很想洗鸳鸯浴吧,不过他家小美人回来之前王守善也没心情去被李林甫害过的人住过的地方沾晦气,所以在两位宦官的带领下他到了那间中规中矩的别院外转了一圈后就离开了。 房子是死的,人是活的,住哪里不是住,反正只要有个女人愿以跟着,这天大地大哪里都可以成为他的家,家和家产是两个概念,当初李靖碰上红拂女的时候他还不是什么都没有,结果张出尘还不是跟着他跑了。 这世上有很多讲究门当户对的女人,也有即使男方没钱也还是会下嫁的女人。 吕雉算一个,君皇后算一个,李隆基的王皇后算一个,红拂女算一个。吕雉嫁给刘邦的时候她正值花一样的年纪,凭啥嫁给了当时混日子还和寡妇不清不楚的流氓亭长刘邦。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女人一辈子都在练习看人的眼光,对于真正会相马的伯乐来说,钱真的不是必须的。当一个女人在男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还答应下嫁肯定是为了这个人,这个人有常人没有的优点或者能力,跟着他能过跟过去不一样的生活。 如果红拂女选择为了优渥的生活留在杨素身边,那她也不过跟如今王孙富商们的私妓一样。 胸有凌云志,莫欺少年穷。 这世上李靖很少,红拂女也很少,他们能相遇就是缘分,如果他当初有自保能力的话,娘就能跟义父在一起了。 要怪只能怪他那时太弱小,居然需要一个女人的保护。 王守善想到这里,那股缠在身上的软绵感觉顿时消失无踪,他要变得更强,只有变得更强他才能跟义父一样,成为拯救别人的强者,而不是等着别人救他的弱者。 “大风起兮令长安,引弓俯瞰明月关。万里河山烽烟过,凤凰涅磐再回銮。” “郎,你说什么?”宦官们没听清,忍不住出声问到。 “没什么。”王守善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云汉在粟特语中就是代表战争的荧惑守心,在汉语中的意思是浩瀚星河,既然他注定是带来霉运的扫帚星,那他就不可能人见人爱了,有些人是一定不会喜欢他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重门金鼓含兵气 华清宫坐南朝北,和唐人修的大多数房子都不一样。 北门通常是后门,但是到了华清宫却成了正门,因面朝渭津而取名津阳,西门因面朝长安而取名望京,东门因面朝太阳升起的地方而称为开阳,南边是后门,因取日之光而名昭阳,此门直通御辇登山的便道,山上有长生殿c老母殿c望京楼等建筑,在商朝的时候老母殿名为女娲祠,后来因为尊崇道教的李唐王室大修宫室而改名老母殿。 昔日项羽攻破咸阳之后又曾挖骊山墓,遍寻秦始皇陵,因为修陵的负责人是章邯,于是便由章邯带着项羽挖开了所谓的秦始皇陵,将陵墓里面的珍宝全部搬空。 到了汉代根据史书上记载秦始皇陵又数次被盗,但秦始皇的陵要是那么好找他就不是千古一帝了,秦始皇从某个方面而言跟李隆基是一个德行,他只要天下最好的东西,大禹鼎虽然是九州神器可是传到秦始皇那阵已经不是全套的了,这种不完整的珍宝他是不会带着陪葬的,民间有传言除了落到泗水里的那个其余的都在骊山埋着,但这传言是不是真的只能找到了鼎才知道。 追求完美的人往往是对人对己都很严厉,津阳门的东边就是梨园,这里是李隆基教导坐部伎弟子的地方,长安太极宫西内苑内的那个梨园是分部,主要是教立部伎,坐部伎指的是堂上坐奏乐器,而立部伎则是站着演奏乐器,要达到李隆基认为“合格”的标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王守善骑着马跨过望仙桥的时候听到梨园那边的丝竹之声不断。 同是艺伎,坐部伎的地位又比立部伎高,分为六部坐部伎,八部立部伎,仅坐部伎就有三百人,那么多人同时演奏不同的音乐听起来并不动听,甚至还有点吵,之所以将她们安排在骊山和西内苑这种远离人群的地方也是防止扰民。 从某个意义来说,王守善又要开始上学了,只是以前教他读书习武的是义父,现在变成了岳丈。 他的岳丈脾气还不好,将他惹恼了就别想有好日子过,李隆基让他守门当然不会是像津阳门这种正门,两位宦官带着他直接往西走,他要守的是望京门外的西瓜园院门。 好么,好不容易当了回禁军,结果又混成瓜农了。 王守善也看得开,府兵还不是一边种地一边练武,放下刀拿起锄头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问题,而且他还可以偷两个瓜回去给娘子吃。 两个宦官原本以为王守善会不高兴,结果这傻小子乐地见牙不见眼顿时大舒了口气,立刻唤来司农寺泉汤监张长生张掌固来介绍。 说是种的西瓜,其实西瓜园里种的不只是那种绿皮的寒瓜而已,所有自丝绸之路传进东土的瓜都在这里种,而且除了寒瓜c甜瓜之外院子里还辟了一块地种葡萄,王守善他们到的时候宫娥和宦官们正拿着剪刀小心翼翼地采摘棚架下的果实。 听到叫唤,葡萄架下一个穿着皂衣的白胡子老头钻了出来,这泉汤监就跟司竹监一样都是闲职,看张长生那满面红光模样的就知道他小日子过得肯定很好。 司农寺和禁军原本是没关系的,不过以后王守善与张长生肯定抬头不见低头见,再说这院子里就几个瓜而已,也没什么人回来偷,日后这个张掌固多半就是王守善的直属上级了。 “来,这位就是王守善王郎,虽然目前没官职,不过他可是秦王破阵乐的领舞,张掌固以后可要多多照顾啊。”宦官一如既往,趾高气昂地说道。 虽然只是一句话而已,可是其中包含的讯息却很多,西瓜园距离梨园不远,张长生就算是颗朽木日日听对面院子里传来的仙乐也被熏陶出来了。 武则天废除三礼乐也就最近三十几年的事,看他年纪估计是看过跳秦王破阵乐的,那种自军阵变化而来的舞蹈必须带杀气,可不是教坊里的小白脸男优能跳的,从军队里挑两千人的概念是啥?张长生虽然只是个掌固却很来事,宦官这么轻飘飘地一点他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个长得很俊的小郎君是啥来头了。 “哎呀,原来是王郎,失敬失敬,老小儿这厢有礼了。” 都说人老成精,张长生白胡子一大把看起来少说得有六十了,脸皮也是厚地非同常人,被一个老汉行礼的感觉王守善自认有点承受不起,不过此时宦官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了中间,他想躲都躲不得,只好硬生生地受了他这一礼。 冬天麦子不长,胡椒在广州种地出来但在寒冷的北庭却种不出,气温恐怕是有很大的影响,他家里倒是有一个温泉,不像骊山温泉一样自地下取出来就是温热的,以后要怎么利用温泉种胡椒出来他还要多请教眼前这个老头,他的军费可就全靠那满院子的胡椒了,因此在受了一礼后王守善也还了他一礼,反正他俩现在都是不入流的小人物,何必非要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对别人客气别人对他客气,这守瓜的活本来就是走个过场,只要高力士的娘还在他手里等李隆基气消了王守善就还有别的事干,因此和张长生打了个招呼后两位宦官就带着他离开了西瓜园,开始在华清宫转悠熟悉地形了。 华清宫也分前殿后宫,李隆基在华清池玩归玩,该处理政事的时候也一样处理,在津阳门前有弘文馆和左右朝堂,那里就是朝臣和举子们住宿办公的地方,有的时候他会在便殿里干活,有的时候就直接将官员召到浴殿里浴堂召对,心情好了呢还会赐浴,也就是陪着他一边洗澡一边谈公事了。 除了里面一圈高高的宫墙,华清宫外还有一圈差不多高的城墙,两道宫墙圈起来的范围就是外臣活动的区域,即便是禁军也是不能随便进华清宫的,因为宫里全部都是温泉池子,平时皇帝没来的时候华清宫就清闲地很,到处都能看到自娱自乐的宦官宫娥。 马球是不要想了,不过蹴鞠还是可以的,大唐的房子都是往大里整,十几个宦官宫娥也不分男女,直接就在望京门外的空地上开踢了。 暮春的下午已经有些热了,但是宫墙投下的阴影还是让人觉得凉爽,踢完了球也好办,皇帝和后妃们有专属的浴池,服侍他们的高级内侍能去尚食汤泡澡,低级的宫娥只能长宫十六所洗c而宦官则去津阳门东边的小汤洗浴。 说是小汤,实际却并不小,能同时容纳上百人一起洗澡,低级别的梨园子弟练习完了也到那儿去洗澡,当然禁军要是也想去洗澡也没问题,那里是实行男女混浴制的,光看不动手就行,女人随时可以去,只是宦官去的时间一般都跟禁军是错开。 “咱家一般是三更之后去的,不跟爷们争那点时间,但是有些人过了点还在泡,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二位宦官之中胖一点的那个气愤填膺,王守善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宦官被去势后肯定会跟正常人不一样,有些人就是嘴贱,喜欢拿这个开玩笑,过了嘴瘾之后就等着尝苦头吧,宦官就没几个正人君子,被他们报复回来是肯定的。 正常人看来是些许小事这帮阉人却能记成大仇,不弄死是不会罢休的,偏偏李隆基重用宦官,以后麻烦还会接踵而来。 宦官挥那一刀的时候就已经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不搏出一番富贵是绝对不会罢休的,除了不能那啥以外他们就跟正常人没啥两样,正是因为抱着这种想法宦官才一定要把正常男人给踩在脚下。 王守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啥事,怎么阉人这么信任他,啥话都跟他说。 就在这时,骊山之上忽然传来羯鼓之声,两个宦官立刻对望一眼,而那些蹴鞠的宦官宫娥也纷纷停止了玩闹。 “怎么了?”在阵阵急促并且破空透远的擂鼓声,王守善也举得有些紧张了。 “圣驾西来!开中门!”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青色官服的中年人在城门楼上大喊道。 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领路的两位宦官立刻跟王守善告辞了。 除了回去继续守瓜棚,这时候他还能去哪儿? 在一片忙乱之中王守善腹诽心谤,按着腰上的刀又重新原路返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忙里偷闲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地方就在骊山,那个烽火台据说就是现在山顶上立着的那个。 烽火台都是隔着老远,看到烽火一个又一个地点燃,收到警讯后勤王的军队就会赶来,王守善看着那个烽火台忍不住突发奇想,要是他现在把眼前的这个烽火台给点燃了会有人来勤王么? 把粟特人惹急了他们会干啥? 一c煽动奴隶造反,反正奴隶都是他们运进中国的,只要长安的二十五万奴隶关起门来闹,全国各地所有的奴隶就会醒悟过来,到时候全国烽烟四起,想镇压下来得花不少时间。 二c全力支持安禄山在幽州发展。粟特人有得是钱,这钱可以拿来买奢侈品,也可以养军队,幽州已经有自主招兵的权力了,有了军费更加如虎添翼,再加上那里有精兵强将练兵,中原的军队旧居和平措手不及,战果如何可想而知。 “哎,算了,关老子球事。”王守善打了个哈欠,躺在席子上继续晒太阳。 春天万物复苏,竹笋是最好的当季菜了,望京门内有笋殿,里面种满了竹子,新鲜的刚从土里挖出来的竹笋不要一刻钟就能做熟了端出来,张长生今天的午饭主菜就是它了。 汉人擅长做吃食,就连落花都不放过,去年隔壁看花台外牡丹沟的落花全部用糖腌了,做了泡菜下饭吃,除了竹笋就是花瓣,这饮食素地喜欢吃荤的人看着都掉眼泪,不过张长生是快七十岁的老头了,吃太多荤腥反而不利于消化,他要是换一身衣裳此时蹲在墙角吃饭的模样就跟寻常田埂间的老农没啥区别。 骊山养人地很,要不是张长生自己说王守善还以为他最多六十出头,心里没烦心事的人老地就慢,王守善老了也想跟他过一样的日子。 “张掌固,你平时住哪儿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王守善就开始没话搭话了,他身下的席子也是张长生提供的,为皇家司竹监出产。 “就住在新丰,我儿子替我在县里买了房,早上我醒地早,监里的活又不多,我平时都是慢慢走过来的。”张长生一点都没有倚老卖老的架子,看起啦特别好说话。 “那其他人呢?” “宫女晚上都住宫里,大宦官山下都有房子,小宦官要值夜,负责守院子的禁军加上您一共六位,平时都不怎么来。” 王守善瞟了一眼那些在葡萄架下一边吃饭一边跟宫女们谈笑无忌的宦官,他们倒是有肉吃,隔着老远就闻到酸汤鱼的香味。 “你这里有对食吗?”王守善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压低了声音问了,除了没胡子宦官不说话的时候和正常男人没啥区别。宫女嘛,总是会有情爱需求的,这一年到头见不到皇帝连正常男人都见地少,为了寂寞互相安慰,要么成为磨镜,要么就和宦官挂名夫妻,实属解馋止渴的下策。 张长生指了指墙角边蹲着的自己,又指了指葡萄架下围在席子边吃饭的一群人,笑着摇了摇头。 “你跟他们处不来?” “对食也有离婚收场的,只要他们把活干好了平时他们休息时干什么我不管。”张长生说完用筷子夹起一根竹笋,嚼地嘎嘣脆响。 清官难断家务事,有些事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张长生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掌固,却是个活明白了的人。 “您管泉汤监多少年了?” “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吧。”张长生刚想扒饭,又停了下来,他的眼睛看着巍峨的宫墙,许久之后才说“那时候陛下跟你差不多,现在都跟我一样有白头发了。” 要不说岁月不饶人呢,李隆基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像杨玉环那种单纯的胖丫头根本就凑不到跟前,可是他老了,所以年轻就成了本钱。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王守善叹了口气,不止美人迟暮,英雄迟暮一样让人唏嘘。 “王郎,陛下平时都是十月之后才过来的,怎么今年都快端午了他忽然来了?”张长生问王守善,很显然他并不知道昨天长安城里发生了什么事。 夏天泡温泉热,没有冬天泡那么舒服,李隆基纯粹是不想再继续呆在那个繁华却乌烟瘴气的城里才跑到骊山来的。 郡县治才天下治,郡县就像是房子的地基,要是不夯实了修再高的塔楼迟早也是要倒的,这种虚假的繁华坚持不了多久,李隆基让刺史和五品官推荐县令,谁知道这帮人却借此机会结党呢。 国家到处都是隐患,但有些人还是夜郎自大视而不见继续歌舞升平,家事国事一起烦他,他索性就不管了。 “太子昨夜和光王c鄂王披甲夜闯宫禁,惠妃说他打算兵变谋反。”王守善言简意赅地将话说完,张长生立刻瞪大了眼睛。 “怪不得”张长生喃喃低语,然后忽然住嘴,他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 二十多年前,李隆基也曾提剑夜闯大明宫,斩杀韦后挽救国家于危难之中,他那时也就比王守善大两岁而已。 二十年能改变很多事,当年的玉龙子恐怕也想象不到自己老了居然会落得如此田地。 王守善也想象不出自己五十三岁时会在哪儿,但他确实不想像李隆基那么活着,老人就该有老人的活法,像张长生这样就很不错嘛。 在朝廷担一个闲职,利用自己以前积累的知识带着没经验的年轻人种点瓜果蔬菜,一天就悠悠闲闲地过了,早上走路上工,晚上吃了饭再慢慢晃回去,过年过节儿子带着孙子过来看看,他虽然身处皇宫却活得很干净,跟他聊天王守善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清静了。 李玙那犊子看着还可以,不过隋炀帝还不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杨广最让人诟病的除了骄奢之外还有不孝,谁他妈的没老糊涂的时候,李隆基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毛病,也不知道他继承了没有,如今李隆基将他关在十王宅里如此限制他的自由,他日李隆基要是真当了太上皇那李玙会不会变着法地幽禁他? 霓裳羽衣曲的末尾织女变成了青鸟,那何尝不是李隆基的期盼,他原本是一只翱翔天际的鹰,如今却被关在了宫墙里,他看起来是自由的,想睡那个女人就随便睡,想泡那个温泉池子就随便泡,唯独他不能随便卸下身上的重担,当一个跟张长生一样悠闲的老人。 儿子都是上辈子的债主,这辈子全讨债来的。 “张掌固,你这儿有酒吗?”王守善舔了舔嘴唇,刚才在新丰县里没喝得上,不知道老小儿这里有没有。 “有啊,不过王郎,你现在可正当值啊?”张长生端着碗筷好心地提醒。 “不碍的,其他人不是都没来吗?”王守善大手一挥,比起连人影都没见着的几个同僚,他在站岗的时候喝两口酒已经是很尽职了。 “那好,你等着。”张长生站了起来,一边走一边将最后几口饭给扒了。 “你的腌牡丹能分给我一点么,我娘子爱吃甜的,下次我带蜂蜜酒跟你换。” 张长生背对着王守善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向西瓜园的偏殿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 木石鹿豕 牡丹一般是四五月开,四月初八已经有不少牡丹开了,不过牡丹谷里的花并没有全部开艳,等他娘子来了正好可以带着她进去玩。 下午小睡了一会儿,一觉醒来已经接近傍晚,王守善趴在西瓜园正殿二楼,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夕阳下隐约可见缭墙外的繁花,单身虽然自由,可是他现在又想过不自由的日子了,他中午没吃饭也没人心疼,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 四月十五要举行仲春祭月,地点在五龙坛附近,如果池里的怪物那时候袭击了李隆基,那乐子可就大了,就在他多愁善感的时候王守善忽然想起来自己还不会凫水,七天时间他能学得会么。 华清宫除了从泉眼出的温泉外还有不少冷泉小溪,照理说是可以学戏水用的,但他可是要下水跟不知道是啥玩意的怪物搏斗,只是会游的水平的话是绝对不行的。 要对付妖怪只能用怪物的力量,王守善像敲门一样拍了拍肚子。 “妖怪,你醒着没有?” “你想干嘛?” “跟你商量个事,你能教我凫水吗?” “那么简单的事你怎么都不会?” “老子在西北长大的,你说我为啥不会?”妖怪说话的口气一如既往地冲,王守善的口气也不禁变得强硬起来。 “西北就没一点水么?我就看到很多河流湖泊嘛。” “我长大的地方就没有,大家都喝坎儿井里的水,你在人家喝水的井里面凫水试试?” 这下妖怪不再说话了。 “王守善,我觉得这山里有古怪。”许久之后,妖怪幽幽地说“你感觉到了吗?” “秦始皇的陵就在骊山,很正常。”王守善将酒碗给放下了。 “不是,你没察觉到这山里有股很强的阴气吗?” 王守善已经有些绝望了“又有啥妖怪出现了?” “不知道,反正你闲得无事可做,去山里看看呗。” 王守善听了妖怪的话,回望着夕阳下山势逶迤c树木葱茏的骊山,久久无语。 “这山这么大,得找到什么时候。” “反正你在这边要呆一段时间,何况你不是有我么?” “你不是想去皇宫吗?现在不想去了?”王守善冷哼着讽刺。 “不是不想去,你不是禁军了吗,以后想去随时都可以去。”妖怪信誓旦旦地说“咱们好不容易碰到个妖怪,先练练手试试。” “等等吧,今晚我娘子可能会来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女人” “她是道士,收妖肯定比我们两个内行。”王守善觉得郁闷无比,他已经儿女情长到连妖怪都能鄙视他的地步了?“要带什么东西她也知道,总比我们两个啥都不懂硬闯来得好吧。” 这一次妖怪没反驳他了。 “走吧,咱们练凫水去。”王守善起身直接下楼。 西边是骊山行宫的珍禽异兽院和花园,由北向南,有延寿亭c御马院c少府监,再往南就是缭墙所圈的范围,内有五圣殿c天狗院c鹰鹘院c西瓜园c芙蓉园c观赏芙蓉园和牡丹沟花卉的看花亭c粉梅坛。 西瓜园的温泉水是取自华清宫内院所有人洗完澡之后剩下的洗澡水,绕着所有菜地转了一圈后流出院外,虽然看起来很清澈,还有股兰香,但王守善是决计不会用这水练习的。 从西瓜园和花园相通的宫门进去,院中有饮鹿泉,花园之中养了很多梅花鹿,它们看到王守善进来纷纷都竖起了耳朵。 院中除了粉梅,还有春杏无数,院中也不铺路,而是放了大小不一的踏石,踏石两旁装了不少石灯笼,看起来很是古拙自然。 夕阳西下,随着一阵山风吹过,一些凋零的杏花就随着风飘落下来,一时之间王守善觉得自己宛如置身仙境。 景虽然美,可是他还是觉得少了什么,在一开始的惊艳后王守善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沿着踏石往院子深处走,又见凉亭一个,这花园修地真可谓是移步换景,处处都有惊喜。 李隆基来了,宫里所有人都围着他转,花园中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这个凉亭地处泉水转弯的地方,水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池塘,有不少鹿正在池边饮水,院中落英坠入池中,将大半个水池都铺上了一层粉色。 瞧这地方不错,王守善就在凉亭里开始脱衣服了,山上入夜后还是有点冷,脱光里衣之后他的手臂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皇宫里是有女人出没的,为了避嫌他没将犊鼻禈给脱了,刚一碰到池水那股透心凉气就从脚底直冲脑门。 “你下去啊!”妖怪不耐烦地催促起来。 “水那么冷,等我活动会儿。”王守善一边说一边活动四肢,一直到浑身发热了才小心翼翼地踏进水池里。 “你动啊。” “我怎么动?”王守善完全是懵的,虽然他看过马奉先游水,但他却只看了个热闹,他还以为妖怪会控制他的身体直接游呢。 “你连怎么游都不知道,那你下水干什么?”要是能拂袖而去,妖怪现在肯定已经将王守善这个呆子给撇下了“上岸吧,下次找个会的人教你。” “你不是会吗?” “我什么时候说会了?” 王守善顿时气地七窍生烟“不是你说凫水很简单吗?” “凫水难道不简单吗?”妖怪理所当然地反问,王守善顿时无言以对,因为它确实没有说过会教他凫水这句话。 “我衣服都脱了你说不干了?” “那你要怎么样?” 妖怪蛮横无理地问道,王守善顿时气急。 “你要继续在这里傻站着我没意见,你冷死了大不了我换下一个躯壳。” 王守善气得哇呀呀暴喝,他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遇上这么个怪东西。 “你在跟谁说话?”忽然听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王守善循着声音看去,之间李隆基正背着手站在岸边,皱着眉看着他,那些鹿看到他并不慌张,反而讨好一样伸出舌头舔他的手心,跟看到王守善时那副警惕的样子截然不同。 “没人。”刚刚光顾着跟妖怪吵架,王守善都没注意到李隆基什么时候过来的,在他身后依然跟着胖胖的高力士,这主仆二人穿着得体站在岸上,跟脱地精光站在水里的西胡儿形成鲜明对比。 李隆基开始上下打量他。 “你这一身疤是哪儿来的。” “打仗的时候留下的。”王守善据实禀告。 “那你背上的那些呢?” 王守善沉默了。 “是我阿耶打的。”许久之后王守善回答了李隆基的问题。 “他为什么打你?” “没什么原因,心情不好。”王守善撇着嘴看向远处。 “就因为心情不好就拿你出气?”李隆基脸上勾起不屑的冷笑“你没试过反抗他?” “那时候我太小,没能力反抗他,等老子有力气的时候他已经死了。”王守善异常冷硬地回答,一开口他就后悔了。 李隆基可是个特别忌惮儿子不孝顺的人,他刚才说的可是弑父的重罪,李隆基会因此防备他么? “你现在在干什么?”李隆基没有再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问道。 “我在学凫水。”王守善老实回答。 “就你一个人?” 王守善点了点头。 “将军,去给我拿根竹竿来。”李隆基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 “唯,陛下。”高力士轻声应到,然后朝远远跟在后面的宦官宫女们招了招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鱼跃于渊 “手脚并用,对,就这样。” 李隆基拿着跟竹竿站在岸上,在王守善面前晃来晃去,一边说一边还用竹竿敲敲打打纠正他的姿势。 李隆基好为人师,不只是坐立部伎,连教坊跳舞的舞伎他有时也教,经过他的指点王守善虽然凫水的姿势还是跟狗刨一样难看,但至少游得走了,只是他扑腾的水花四溅,看起来像是要淹死的人在垂死挣扎。 即便不会凫水,王守善也知道自己此刻的姿势肯定有问题,马奉先游起来是悄然无声的,而且根本就没什么浪花,跟在李隆基身后的宫女宦官们远远望着这边交头接耳,脸上带着让人不悦的笑意,一看就知道自己此刻肯定是被李隆基耍了。 王守善觉得李隆基此刻简直就是在逗狗玩,不过气归气,他还是在拼命地凫水,这池子看着不大水却很深,要是这个时候耍脾气不游了自己只有沉底的命。 所谓的弄臣就是这样,如果是有气节的士大夫为了不受此等侮辱此刻早就已经慷慨殉节了,在百忙之中王守善撇了一眼李隆基,他此刻脸上又带上了那种张狂的微笑。 难怪安禄山想反他。 王守善咬着牙继续狗刨,岸上的人笑得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成大事。 安禄山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很贱,将自己不当一回事,连自己都不在乎的人他怎么可能在乎天下人的死活。 此刻的李隆基像极了他的汉人阿耶,暴躁c易怒c靠羞辱别人感觉自己强大,虽然他是个虚胖的胖子,而李隆基勉强还算是个美男子,可是衰老已经开始侵蚀他的身体,他已经没有二十五年前那样强大了。 全国有一千五百个县,他不可能各个县令都亲自考校,他的精力已经不允许他跟年轻时一样勤政了,偏偏他又是个自信到自负的人,所以至今仍强撑着舍我其谁的外衣。 然而在面对年轻强者的时候,那种外强中干的假象已经支撑不下去,他那股万事都要压人一头的脾气又上来了,所以他就用各种手段压制对手,以前是李玙一个人承担这种感觉,现在又加上了一个王守善。 尚武的皇帝喜欢以武力驭霸道让人屈服,可是武力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李唐历代皇帝也有让王子到地方去任职的,可是李隆基却将所有儿子们都关在了十王宅里,出入都有监院使看押,这种日子过得跟囚犯根本没什么区别。 他对外人是很客气的,可是对自己的家人却很严苛,尤其是男性亲属,简直比防贼还谨小慎微。 军权是李隆基的禁脔,但王守善却用取巧的方式得到了两千人,如今他显然是想收回去了。 那根本来教王守善凫水的竹竿忽然戳到了西胡儿的背上,他本来浮起来都困难,被这股力量一按他的头立刻沉到了水里。 在大吃了几口水之后王守善拼命挣扎,躲开了那根竹竿,然而他的头才露出水面没多久,竹竿又戳中了他的额头,将他重新又按回了水里。 王守善心神俱震,他不是鱼,溺水一样是会丢命的,他鼓起全身力气再次冒头大吸了一口气,紧接着竹竿又以破风之势超他挥舞了过来。 这一下要是打中了昏过去都是轻的,王守善立刻又重新沉入水里,在水下手脚并用着朝岸边游去。 “王守善,要不要”妖怪的声音在水里本来就模糊不清,再加上竹竿又戳中了王守善的背,在恐慌和吃痛之下他更听不清了,他的脚趾刚碰着池底,但石头上的青苔却让他脚底一滑,他立刻手舞足蹈着窜出了水面。 这时岸上的宫娥宦官都已经不笑了,他们看向王守善的眼神全是惊恐,紧接着他便感觉竹竿推到了他的胸膛,那股巧力将他重新戳回了池心。 “继续游。”李隆基手持竹竿面无表情地说,他的脸背对着阳光,阴冷得宛如罗刹。 这老小儿要杀我。 生死关头王守善的凶性也暴露了出来,他看向李隆基的眼睛变得血一样通红。 高力士还是一副和气的样子,他手抱拂尘神态安详,就像是入定的高僧。 李隆基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不是第一次了,他杀姜皎的时候紫宸殿上满朝文武都没人敢出声,听着殿外那噼里啪啦的板子打在昔日宠臣身上没人敢劝阻,他们其实就跟此刻岸上那些瑟瑟发抖的宫娥一样软弱。 姜皎做错了什么?他不过就说了一句话而已,王皇后本来就不该废,但李隆基却为了一个女人杀了昔日他落难时给予了他帮助的朋友,还抛弃了帮助自己夺位的发妻。 他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就算王仁皎被厚葬了又如何?那点钱对李隆基来说根本就不痛不痒,王仁皎的儿子王守一也被李隆基弄死了,那些陪葬品能买来两条人命么? 如今他又为了一个女人搞得家宅不宁,连惠妃都不要了,这个玉龙子遇到女人就干糊涂事,家都齐不好何以治国平天下。 “你游不游。”见王守善在棍棒底下又重新回到了岸边,李隆基瞪大了桃花眼压低声音咆哮,那模样像极了某种怪物。 王守善没回答李隆基的问话,他喘着粗气站在安全的池边,但他随时会被中官捞起来然后随便扔到哪个监狱里自生自灭。 戏文里总是写某个宫女与皇帝在御花园里相遇,然后一见钟情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 然而现实却是这个薄情寡义的皇帝宠幸过她一次后就会把她给忘了。 这种皇帝根本不值得效忠。 半天见王守善没有一丝反应,李隆基在气急之下举起竹竿,当头就朝王守善打了下去。 这一次王守善没躲,老了就是老了,即便站在岸上打水里的人还是很费劲的,经过之前那一番折腾李隆基这一下的力道和速度都不比刚才,王守善一伸手就抓住了那根竹竿。 这一次他感觉到妖怪借了他一把力,夕阳下他被晒得黢黑的结实胳膊擦了油一样闪闪发亮,李隆基双手去扯那竹竿也挪不动分毫,这下子高力士也不能装作若无其事了,他指着王守善,声色俱厉地大喊。 “王守善,你干什么!还不快放开。” 有了外力的帮助,年轻和衰老的差距便被放得更大了,李隆基的脸涨得一片通红。 看来这秦王破阵乐是跳不了了,他要想个办法尽快离开中原才是。 王守善脑子飞速运转,等会儿要怎么躲过禁军和不良人的围追堵截。 “阿耶,哥哥!”就在王守善和李隆基僵持着谁都没动的时候,玊玉道长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他们二人将视线立刻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她显然是快马加鞭赶来的,道袍上全是泥点子,就连脸上都有泥星,一看到她王守善的心就软了下来,公主老婆他还没日够呢,现在就跑太不划算了。 “陛下,我松手了。”王守善轻声提醒,拔河的时候要是一方忽然松劲,另一边肯定得摔跤,李隆基老胳膊老腿的摔坏了他可赔不起。 李隆基的眼神本来在看到玊玉的时候放柔了一些,闻声转向王守善时又满是杀机。 “爹爹。”玊玉连忙叫唤,这种民间小女儿的叫法让李隆基浑身一颤,那双桃花运中的杀机一下子变成柔光,他最终大叹了口气,将竹竿给扔开了。 狗日的皇帝,一遇到女人就心软。 王守善腹非心谤,背对着李隆基缓缓走到了岸上。 紧接着玊玉道长便迈着大步气势汹汹地走到王守善面前,还不等他开口,一个响亮的耳光就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你干嘛欺负我爹?” “我没有~,借我一个胆也不敢啊” “那你刚才在干什么?”玊玉道长杏眼圆瞪,仔细看得话她长得有三分像李隆基,眼睛和眉毛应该是随她的娘亲惠妃了。 “还不快跪下!”见他答不上来,王守善被玊玉踢了一脚,王守善借坡下驴,干脆得跪了下来。 “爹,都是女儿的错,没教好这胡人宫里的规矩冲撞了您,还请恕罪。”公主一边说一边跪了下行揖礼。 驸马么,都是要被公主管的,到了他们李家人这里夫纲不正被女人管是很正常的,王守善立刻做出唯唯诺诺状,李隆基瞥了他一眼,不屑冷哼。 “还愣着干什么?领罚啊!”公主老婆这个时候又提醒王守善。 “我都被发配到骊山了,还能怎么罚啊。”王守善委屈地要命,他老婆怎么对他这么凶。 “自去年冬天封山以来,登山步道好像就没检修了,不知王郎可会干木匠活?”高力士这时轻飘飘地说道。 王守善立刻看了眼昭阳门外沿着山势曲折蜿蜒的廊庑,顿时无语问苍天。 “就我一个人干?”王守善心都碎了,这么多台阶得干到猴年马月去? “不是还有我么。”公主横了他一眼撞了撞他的胳膊“我没管好你,当然也有责任。” “那你就多管管我嘛。”王守善也不分这是什么场合,把肉麻当有趣,也撞了撞公主的胳膊。 “咳咳。”赵岚志在公主身后轻声咳嗽。 “行了,都给我退下。”李隆基心烦得挥手,自己率先离开了,王守善膝行退下,直到李隆基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了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 问牛知马 “随云,今日多亏你救我一命。”一边在凉亭里穿衣服,王守善一边朝千牛卫说,多亏了赵岚志将赶到津阳门外的公主引到花园来,不然华清宫那么大她找到王守善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我可没帮上什么忙,你该谢的应该是公主才对。” 两人正说着话呢,王守善的胳膊就被拧了,他立刻装模作样地倒吸凉气。 “你这胡獠,怎么这么犯浑。”玊玉公主气得眼圈红红的“刚才要是我阿耶没心软你的命不就保不住了?” 王守善此刻深刻地感觉到,李玙说李隆基心软真是没说错。 “陛下好像是属羊的吧。”王守善问赵岚志。 “是啊,怎么了?”赵岚志被问得莫名其妙。 属羊的人大多心软嘴硬,而且坏心眼也不多,李隆基跟太宗比差太远了。 为了坏佛门的清誉阻止佛教在中原扩大影响力,太宗指使高阳公主去勾引辩机,并让曾经陪他远征高句丽的爱将驸马房遗爱守门,即使时至今日辩机仍然是大众口中的淫僧。吐蕃赞普尺带朱丹估计干不出同样的事来,因此只能任由佛教在吐蕃传播,很快神权就会凌驾在世俗的权力之上。 太宗很英明,就是做人有点没下限,李隆基做不到太宗皇帝那样心黑,所以处事就显得有些优柔寡断了。 慈不掌兵,善不为官,这又是一个不适合坐龙椅的李家男人。 “我是属猪的,你是属什么的?” “虎啊。”赵岚志立刻回答。 “玉儿呢。”一对玊玉说话,王守善的声音就放轻了,赵岚志转过身,走到亭外赏浮云去了。 “什么玉儿,怎么越来越不正经。”公主见他头发都在滴水,立刻用袖子给他擦干脸上的水珠“宫里规矩多,你别再跟在外面时一样莽撞了。” “你还没跟我说回去要怎么管我呢。”王守善搂住公主的腰,开始不规矩得蹭来蹭去“今晚要用鞭子吗?” 公主的脸颊一下子红透了。 “跟你说正经的,你怎么这般下流。” “那你倒是教教我该怎么上流嘛。”见公主挣扎着要挣脱他的控制,王守善立刻将环着她腰的手收得更紧了。 花园中落英缤纷,又有小鹿在泉边饮水,此时太阳已经西下,只留有一丝余晖在天际尽头,黛色天幕上繁星璀璨,一道银河隐约可见,院中虫鸣鹿啾,泉水叮咚,虽身在人间却宛如身处仙境。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事实证明,司马相如果然是写情诗的高手,刚才还凶悍无比的玊玉公主一下子就眼满柔波,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赵岚志站在凉亭外,一个劲地冲王守善竖大拇指。 “你还在这儿干什么?”王守善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开始赶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哥哥是打算今晚幕天席地么?”赵岚志笑得不怀好意。 “我听说太宗的星辰汤好像是露天的吧。”西胡儿洗鸳鸯浴的贼心不死,居然打起了星辰汤的主意了。 “自太宗驾崩后星辰汤就不再使用了,池中泉水被引向别处汤池你想干什么?”赵岚志看着他满脸警惕。 “娘子,你说我们晚上到那儿去洗澡怎么样?” 王守善凑到玊玉耳边低语,他的话音刚落就又被掐了。 “你这坏蛋,我怎么遇上了你!”公主都气得跺脚了。 “太宗沐浴温泉是为了治疗风疾的,哥哥泡温泉是为了啥啊。”赵岚志一脸讥讽“骊山中还有不少野汤,哥哥何不修御道的时候去找找。” 王守善顿时喜笑颜开,华清池在骊山脚下,山上的温泉更接近天星,如此这般的时候 “哎呀。”这一次是把他真掐痛了,公主用指甲盖掐起一层皮使劲掐,打散了他满脑子的旖旎。 “你们两个都是一丘之貉,我不管你们了,我找阿耶去!”玊玉说完就红着脸,跟院子里的梅花鹿一样飞快地跑了。 虽然没喝鹿血,但那股让他浑身燥热的感觉又来了,王守善看着公主的背影舔嘴唇,思考着今晚上他要玩什么花招。 “哥哥,别看了,走吧。”赵岚志看着自己的义兄直摇头“你不是说让我教你凫水吗?怎么自己先游上了?” “时间紧迫,没办法啊。”王守善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走出凉亭“仲春祭月那天你能到兴庆宫来吗?” 赵岚志眼前一亮“怎么?有事发生?” “不一定,详细情况吃饭的时候我再与你细说。”王守善按着自己的刀,与御前侍卫一同走向御马院。 李隆基有多少好马?至少上千匹,这些马来自世界各地,什么品种什么颜色都有,李隆基又别出心裁地在这些好马里选出一些做舞马,当它们听到音乐时会衔着杯子旋转,很受士庶的喜爱。 王守善来到御马院的时候高云莫正看那些练习跳舞的马看得起劲,直到王守善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反应过来。 “主公”高云莫连忙作揖。 “多谢你了。”王守善很少对人说谢,但要不是高云莫将玊玉从驿站带过来,他今天能不能顺利脱身还是个问题。 “客气了。”高云莫还不知道王守善这声谢有多少分量,因此并不怎么在意“主公这是要去哪儿?” “回庄子上,这段时间我住那儿。”王守善开始在马厩里找自己的马“你要是想住也行,反正里面多得是空房。” “哦哦,唯唯。”高云莫被搞得有点懵,浑浑噩噩地答应着。 在夕阳最后一丝余晖消失的时候,王守善重新回到了丰国公以前的庄园,新雨后的天空水洗一样干净,漫天繁星近得一伸手仿佛就能摘到。 刚一踏进家门,王守善就把发髻给散开了,披头散发是很不礼貌的,但是现在家里的都是自己人,就用不着那些虚礼。 即便被打扫过,屋里还是有一股很久没人住才有的灰尘味,陈克州办事周到细致,虽然人没有亲至侍女却一个都不少,全在各自该在的地方规矩得站着,所有的房间都点亮了灯,透过直棱窗洒满了铺了青石的庭院。 李隆基喜欢俊俏的少年,赵岚志长得就很好看,王守善也长得很不错,相较而言中年发福的高云莫就没那么显眼了,不过他也是中人之姿,至少没到脑满肠肥让人一见厌恶的程度。 看见俊俏的小郎君,娘子们脸上都有了笑容,一看王守善头发湿漉漉的,立刻就有人要取絺为他擦拭。 “做点吃的,我们先泡澡。” 泡温泉可是皇帝王孙才有资格享受的,高云莫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可没带换洗衣服啊,哥哥这里有吗?”赵岚志一边说一边解衣节,显然已经有些破不及待了。 “不知道,估计没有吧,今天是我第一天搬进来。”王守善一边说一边跟着领路的侍女走向温泉浴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 回溯过往 才在冷水里糟了一番罪,王守善对温泉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在侍女的帮助下他用皂荚把头给洗了,有人帮忙确实比自己方便,不过他坚持自己擦干,把头一洗好他就让那个侍女离开了浴室。 丰国公并不是个十分铺张浪费的人,池子也就挖成了一个普通的圆形而已,可以供三个人一同坐着沐浴,此时高云莫和赵岚志正在聊天,实际上是赵岚志又在显摆他在宫里看到的秘闻罢了。 结发夫妻代表的是原配,李隆基这辈子干的最糊涂的事就是宠妾灭妻,可是他为了给他心爱的女人一个名分却不顾那么多了,结果那种所有人反对他仍然坚守的爱情也没坚持到最后,惠妃还是没有得到正宫的位置,而且宠爱也越来越少了。 李隆基不只是会打羯鼓,各种乐器都有涉猎,不过惠妃不像杨玉环那么会跳舞,所以李隆基唱歌的时候她就挨着他的肩膀上听,每次赵岚志远远看着她都能看到她闭着眼睛露出很沉醉的微笑。 惠妃喜欢打扮自己,李隆基就从来没吝啬过,要多少钱直接说,当时还有内库,现在治水已经空了,那惠妃就只好从国库里拿了。 打扮得再好看没人看也是白搭,开元十六年李隆基第一次搬到兴庆宫的时候还带着惠妃,开元二十四年从洛阳回来后两口子就分居两地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惠妃并不是因为色衰而爱驰,只是李三郎的爱在经过了十几年的时间消磨后变得越来越淡而已。 爱情淡了,一些实际问题就变得迫在眉睫,惠妃不是太子的亲娘,而且没有皇后的头衔,如果瑛登上皇位,那惠妃就只有两条路,要么被寿王接回去跟他一起住亲王府,要么出家或者为李隆基守陵,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习惯了宫里奢华生活惠妃哪能接受跟姨祖母一样到感业寺出家? 寿王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除了礼乐之外啥都不懂,跟着他一起住还要继续操心钱的事情,在退无可退的情况下惠妃就只能想方设法为儿子也是为自己谋划了。 当了皇帝的生母,哪怕不是正宫皇后也能成太后,李隆基的生母窦太后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第一次废太子两口子还是比较理智的,除了张九龄糟了无妄之灾外其他人并没有受多大波及,然而这一次因为杨玉环的介入,惠妃已经彻底疯了。 “她疯了?不能吧。”高云莫明显不信。 “不是真的发疯你们知道宜城公主和裴驸马的事不?”赵岚志换了个比喻方法,王守善和高云莫顿时心有戚戚。 女人打架都是先抓头发,然后撕衣服,再有就是用指甲抓对方的脸,不抓到对方破相c血肉模糊决不罢休,谁能想到平日看起来娇滴滴的美人动起手来居然那么难看。 中宗的二女儿宜城公主发现自己的驸马与婢女有染时直接割掉了婢女的鼻子和耳朵,还剥掉婢女的一块皮,贴到裴巽的脸上然后剪断裴巽的头发,再让裴巽出去办事。最后搞得自己降为郡主不说,驸马也连带着被降职了,女人发起疯来是绝对没理性的,现在惠妃就疯了,谁叫她是真心喜欢李隆基。 杨玉环现在就在梨园,以那个小娘子的头脑被惠妃怎么算计死可能都不知道,李隆基之所以打了马球不到皇宫的浴池里洗澡,偏偏大老远奔华清宫来泡温泉也是为了护着她。 见过民间原配打别宅妇的都知道,这个时候男人越是护着外面的女人原配越是闹地厉害,扒掉什么爱情的外衣,李隆基跟杨玉环的关系在民间说白了就是扒灰,虽说唐帝国非常开放,但扒灰还是有点过了。 脏唐乱汉,为了追求极致的身体享乐那些穿得道貌岸然的贵族男女可真没几个有德行的,在李隆基之前公主们其实是和男人一样,都可以乱来的,武周的女人追求的就是男女平等,为了挑战男权她们的领口才开得越来越低,但是李隆基的女儿们都很有贞名,这和他严加管束有很直接的关系。 驸马不好当,入赘皇室就意味着必须忍气吞声,更何况以前的公主都有不让须眉的“名声”,所以驸马基本上是被贵族圈里的人看不起的。 但正是因为成了驸马,王守善才不用跟宦官一样必须挥那一刀才见到皇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走一步看一步吧。 有一句成语叫酒池肉林,王孙们都是很会享受的,就在王守善他们聊天的时候侍女们已经将准备好的美食美酒端进了浴室,这些女人都穿着那种很暴露的宫装,一袭齐胸襦裙外罩一件鹅黄薄纱,除了妓院,这种穿着也只有在宫闱c闺房中能见到了,王守善这才想起来,那天他娘子穿着这一身是怎么从崇仁坊回来的? 他自己被女人看无所谓,反正他皮糙肉厚,被人多看两眼又不会少块肉,可这便宜要是被别的男人看去了就绝对不行。 他心里有了事,就对那些侍女频频传来的秋波视而不见,赵岚志和高云莫对视了一眼,待那些侍女把酒肉放下后就让她们离开了。 “随云,你知道那天我娘子是怎么从崇仁坊回来的么?”王守善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赵岚志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王守善问的是啥问题。 “哥哥别担心,崇仁坊附近是有马车可以租借的。” “那她今天呢?”王守善锲而不舍地追问,公主是死都不会骑马的,她那一身泥点子又是从哪儿来的。 “天雨之后路上泥坑多,马车在中途陷进坑里,为了节省时间是鄙人带着公主骑马回来的。” 王守善听了高云莫的话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还好玊玉穿的是道袍,不然一男一女同乘一骑跑进长安城里他娘子还不被唾沫星子淹死才怪。 虽说是多亏了高云莫急赶慢赶才救了王守善一命,可是她跟别的男人骑一匹马的场面让他觉得不舒服极了,脸色一下子变得异常难看。 “你们先吃着吧,浴室太闷,我出去走一会儿。”他保持着仅有的风度,面无表情地说道,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浴室。 迎面而来的山风让他清醒了不少,虽然他享受着权贵的生活,但实际上他还是个弱者,过了那么多年他还是跟那个面对沙匪手无还手之力的少年一样,需要一个女人的保护。 上一次娘为了保护他而死了,这一次他绝不会让公主冒同样的险了,他必须变得更强才行。 一时之间温泉和鸳鸯浴对他也不再有吸引力了,待门口站着的侍女们为他穿上了里衣和木屐后,他就笔直地朝着自己的寝室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十一章 风云变幻 李隆基之所以要杀他,除了王守善染指军权以外,另一个原因怕是因为王守善并不是一个让他觉得满意的女婿。 换个位置想想,王守善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浮浪人,要钱没钱,要才没才,就连看起来有点意思的武技也打不过倭国人,除了长得好看以外一无是处,李隆基想给公主换个他自己觉得满意的驸马也是情有可原的。 吐蕃赞普都是李隆基的外甥,还有啥大人物他没见过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丈人看女婿是越看越讨厌,虽说玊玉长成现在这般亭亭玉立跟李隆基没啥关系,可是以李隆基霸道又追求完美的性格,在给她找个他认为更优秀的男人之前必须先杀了王守善这个只会花言巧语的鄙獠再行谋划也不无可能。 掌上明珠是啥概念,就是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王守善此刻在李隆基眼中是各种不合格,连最起码的家事都没有。有的丈人哪怕生气了也可以不管他,反正来日方长,对他女儿好点他的气就慢慢消了,但是李隆基不一样,谁敢慢待他试试。 那倔老头必须得哄,要顺着他的毛摸,这帝国都是他的,送啥贵重的礼物对他来说都只是泥丸,要送就必须送驰道这种可以助他成为秦皇汉武一般可以留下千古美名的大礼,不然就只能从自身想办法。 人怪就怪在这里,以前王守善是拼了老命得想反他,现在却变成了想得到李隆基的承认,王守善一边想一边将保养刀的工具放在矮桌上,今天他的刀被无数人拿来拿去,自己拿在手里的感觉都不对了。 尚武之国的皇帝当然崇尚武力,初入长安时他两手空空,除了他自己就只有他手中的刀而已,这是他相依为命的伙伴,可以说是他的另一个平妻了。 很久没有给它做保养了,王守善沐浴更衣完就立刻来为它净身。 横刀的零件不多,拆卸起来也简单,他的这把刀是切刃造,与诸刃造相比更适合劈砍,是军队里用于实战的常见武器,而千牛卫的千牛刀则是以诸刃造居多,这种刀更像是剑,用法也和剑相似。 “随云不泡了?”夜静阑珊,以王守善的耳力自然听得到赵岚志的脚步声,此时千牛卫还是穿着他那身千牛卫的衣服。 近了皇帝的身之后王守善才分出来,给皇帝捧御刀的千牛备身穿的绿衣花钿绣服袖口衣领勾的都是红边,而赵岚志身上的则是蓝边。 大明宫那么大,朝臣那么多,要将皇帝的口谕传到每个角落自然是不能仅凭一个人完成。 先是通事舍人执令,大声传于阶下不闻者,然后再由负责仪仗的千牛卫一个一个得接令传下去,一直从紫宸殿传到丹凤门门口,只是这份殊荣也被宦官给抢走了,现在在御前打鸣的不是公鸡也不是牝鸡,公鸡要想抢回自己打鸣的位置不雄起怎么能行。 “哥哥刚才在宫里跟我说吃饭的时候有事详谈,谁知道你居然自己跑了。”赵岚志拿着酒壶和一碟豌豆过来,放于屋檐下,背对着王守善坐了下来“说吧,有什么事?” “上次我看到你跟御史大夫李适之在一起,现在他在干什么?”王守善拆掉刀柄,和光滑的前端不同,刀柄里的刀身是粗糙的,以前王守善保养它的时候并没有在意,现在仔细看了才发现这花纹看起来很像殄文。 王守善不禁想起方快刀所说的那个赊刀人的故事,这些殄文难道写的就是一个谶言? “他现在在忙别的事情,帝陵重开的事哥哥知道吗?” “知道。” 王守善拿起绢布开始擦拭刀身,太宗帝陵重开李隆基必须到场,到时候那些守陵卫士会不会借机生事就不知道了。 一个服不了众的皇帝就是这样,到处都有人反他,别人越反李隆基越用霸道镇压,积怨就越来越深了。 偏偏李隆基是个法不责众的人,抱着侥幸之心的人更多,万一要是成功了这天下就要换个姓了。 乔家兄弟就是这样的人,他们谋反只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而已,在府兵瓦解之前南衙十二卫的权力是高于北衙的,如今反而调转了过来,变成少数禁军的权力远高于人数占多的南衙。 在和平的表象下长安城中到处都是刀光剑影,有资格接触那个世界的人只是少数,一如权力只集中在少数人的手里一样。 “那哥哥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兰亭序的事先不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仲春月祭。”看着刀身上自己碧绿的眼睛,王守善诡异得笑了起来“我收到消息,龙池里有怪物出现,你敢不敢跟我一起把那妖物给灭了?” 赵岚志本打算丢颗豌豆在嘴里,闻言立刻转过头来。 “这就是你着急着学凫水的原因?你打算下水?” “不下水学凫水干什么,想在陛下面前露脸就必须自己争一口气,反正我不会总是躲在女人的后面。”王守善将视线转向赵岚志“你有认识的朋友也想在陛下面前露脸的吗?” “有几个,不过他们不是人人都会凫水。”赵岚志躲在屋内灯火无法照到的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你们是王侯公子,家里不会连个兵都没有吧。”王守善不屑冷哼“还是说家里女人多了,除了宦官再没正常男人了?” “哥哥无须激我,弟弟知道该怎么做了。”赵岚志和气得微微一笑“可是兴庆宫是高总管的地盘,我们该怎么进去?” “你们都是御前侍卫,这问题该是我这个禁军想的么。”借着昏黄的烛光王守善又开始擦拭起刀来“我自己都还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回长安呢。” “仲春月祭是家宴,哥哥当然会参加的。”赵岚志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看着天上已经半圆的月亮叹口气“才剩七天时间啊。” “没有七天时间,进宫之前我还要去会一会我的老乡。” “哥哥要干什么?” “舍利子不是在胡商的手上么?你想不想看一看货真价实的释迦摩尼舍利?” 赵岚志沉默了半晌,最终无奈苦笑。 王孙是粟特人最大的金主,要是王孙们都不用香料了,粟特人的买卖就做不下去,到那个时候再开香户种植香料就没那么大影响了。 王孙只是少数人,但他们却肩负着一个国家的未来,如果这些人在该奋斗的时候纵情声色,那就不能怪自己如何被宦官淘汰了。 同样都有面圣的机会,宦官就能得势,正常文武官员却不能,在开骂之前该好好想想,错不一定全在敌人的身上。 “我的门下在安排我和张守珪的弟弟张守瑜见面,你阿耶想一起来吗?”王守善将刀翻了过来,刀光在他的脸上一扫而过。 “这个我得回去问问。”赵岚志紧抿着嘴,赵岚志看似是个喜欢胡言乱语的毛头小子,可是不该说的不该问的却一个字都不会传,祥国公的家教不错,王守善早就想认识认识他了。 “李思远已经跟加入龙武卫了,这事你知道吗?”王守善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 “知道。”赵岚志站起身,腰上的刀鞘已经化繁为简,除了古拙的铜扣外再无其他装饰。 “那你有什么看法?” “大家都是同僚,职责都是为了保护陛下安全,还能有什么想法?”赵岚志将手按在刀上“都说龙武卫是精锐中的精锐,不过他可从来没打赢过我,像他那样的人龙武卫也收,所谓精锐也不过如此嘛。” “这话你敢当着他的面说吗?” “有何不敢?”小公爷抬起下巴,看起来像只傲慢的公鸡。 “那武馆你还开吗?” “有何不可。” “你知道那里是隐太子庙吗?” “知道。”赵岚志沐浴在月光下,铿锵有力地回答“哥哥还有别的问题吗?” 王守善紧紧盯着赵岚志,现在在他身上已经看不到那个他来到长安第一天时在长安县衙外牙齿上还沾着一片菜叶的纨绔子弟的影子了。 “你家祖上去过高句丽吗?” “没有,曾祖在虎牢关被砍断了一支手臂,从那以后再也没法挽弓了。” “那你日后想去东北看看吗?” 赵岚志闻言皱紧了眉“哥哥,这世上已经没有高句丽了。” 王守善朝着赵岚志神秘一笑,将不知何人留下用来涂脸的香膏混合着油均匀得涂抹在了刀上“很晚了,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唯。”赵岚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抓着后脑勺,走的时候满脸莫名其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甘苦自得 义父曾经跟他说过,每年腊日朝廷会赐文武百官口脂面药,之所以会这么干主要是有的官员习惯不好,一张嘴就闻到一股口臭味,大家聚在一起聊天无不掩面。 士大夫可杀不可辱,李唐皇帝在无奈之下只好赐下这些香喷喷的动物膏脂,要求官员们上朝时必须涂抹,至少凑到一起的时候说话没那么难受了。 条件好一些的家庭一般会用盐c茶水漱口,再有就是用动物的骨头磨成粉之后做牙粉和用猪鬃毛做的小刷子配合着洁牙的,这些东西陈克州都帮他备了,不过王守善没有用来刷牙,而是用来洁刀了。 一开始王守善的刀并不是黑刀,只是杀的人多了渐渐变成了黑色。 人的皮下都有油脂,这种油脂会让刀身上的刀逐渐失去光泽,变得越来越暗,不论他如何细心打磨那层黑色不论如何都磨不掉,它就跟自己的双手一样永远都有一股怎么洗都洗不掉的血腥味。 面药原本是为了防臭的,中原的男人却渐渐将它变成爱美的化妆品,那些香料来自西域,但在西域却没多少男人会用那东西,香料就是钱,用它可以换回来很多东西,比如战马和弓弩,用来涂脸上是最没用的。 “主公。”赵岚志没走多久,高云莫就来了,此时王守善正握着刀茎赏刀。 “她没给你添麻烦吧。”王守善仔细观察着刀身上的油脂,旧油不是那么容易擦干净的,至少要用骨粉磨两三次才能清除干净,但时间一久新油也会变成旧油,成为加速刀身锈蚀必须擦掉的害物。 “没有。” “说实话。”王守善笑了起来,他的眼睛亮极了,就跟他手中的刀锋一样。 “一开始公主不愿意走,后来是李诗仙帮着劝殿下才同意跟鄙人走的。”高云莫额角冷汗直冒,也不知道他是在怕什么。 功名官爵,财货食色都是人的,全部都能引来杀身之祸,这些东西王孙喜欢,穷鬼一样也喜欢,王孙有但穷鬼没有,自然就会引得穷鬼动手去抢。 宦官只是寒门穷鬼之中的一部分,高云莫虽然是有钱的商人可有些东西他一样不能跟王孙一样享受到,比如进国子监读书,比如儿孙作千牛卫一步登天的资格,有的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就不能怪有上进心的人夺走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 曾祖拼了命抢回来的爵位就这么在一代不如一代不思进取只想着安稳享福的儿孙们手中败光了,国公降成郡公,郡公降成县公,县公再降成郡侯,反正在降成县子之前都有俸禄可以拿,为儿孙谋富贵的王侯十个有九个都养出败家儿子,这高云莫要是想着跟其他王侯一样的打算那他就算日后封了爵他的儿孙也会跟现在的王孙一样不成才。 昔日为了打天下,高祖不分贤庸大肆封爵,恶果就在百年之后酿成了,王守善想让高云莫成一个活明白的人,怎么说他也是救了自己一命。 王守善将刀放在绢布上,思考该怎么开口。 “今日浴室里小公爷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高云莫连连点头。 “那公主知道这事吗?” 高云莫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街上人人都在传,公主想装作听不到都不行。” “那她作何反应?” 高云莫想了半天,摇了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没反应。” “女人心,海底针,主公还是自己去看吧。” 王守善也没对这个问题做过多纠缠,知道玊玉真实身份的就那几个人,她的心情不知道有多复杂。 嘴上说不认,可是她叫李隆基阿耶的时候可顺口了,一点都没有犹豫,而惠妃是她的亲娘,如今为了一个杨玉环闹得父母失和,她作女儿的该怎么办? 女人的才华是很多方面的,惠妃不如杨玉环能歌善舞,但她比只会跳舞唱歌的杨玉环会管家,如今她被气得失去理智,咸宜公主又根本就不管事,李隆基又一口气要放一万人出去,天知道大明宫现在乱成了什么样。 有些人一旦离开了金丝笼是活不下去的,宫外的世界很残酷,没有一技之长而且失去生育能力的花鸟只能沦为有钱人的玩物,等她们年老色衰又没有孩子傍身的时候要是主人家是个狠心的人,她们失去利用价值就只能流落街头了。 悲田养病坊会人满为患,国家也没那么多闲钱养她们,与其头痛治头脚痛医脚不如趁着现在就想办法。 “有光,宫里这次要放一万人出来的事你知道吗?” “一万?”高云莫睁大眼睛“怎么一次放那么多?” “平时都放多少?” “最多一千,有的时候只放一百。” 要不说李隆基金口玉言呢,他说放一万就必然会放一万,现在他心情很差,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他霉头,反正放了一万出去花鸟使很快就能补回来的。 “我给你安排个事情,这次放出宫的女人不能全部都进尼寺,你想办法给她们谋条生路。” 高云莫更惊讶了“主公,你让我去管?” “不是你去管,是让你牵头,功劳都要算到公主的头上。”王守善斜了他一眼“商铺里干活的女工不少吧,你从商多年总得认识几个朋友,借此机会你也认识认识长安城里的大商人,要是有人不卖你面子你就去找窦郎,让他带着你混。” 王守善这么一解释,高云莫立刻笑逐颜开。 “陛下想重新把医学院办起来,我原本是打算把葛妙财的老窝给端了,那种硕鼠家里肯定有不少钱,但长安的局势你也看到了,现在我还不敢轻举妄动,这笔钱你要是帮我筹到了算你一功。” “多谢主公。”高云莫似乎已经胜券在握,笑得见牙不见眼。 “边疆正在打仗,内地又那么多百姓,靠山里采的那点药哪里够吃,你找人想办法将一些常用药在地里种出来。” “种药材?”高云莫又惊讶了。 “是啊,不能种吗?” “不是这药材不是吸取了日月精华的天材地宝吗?” 王守善冷笑连连“又不是让你种灵芝人参,只是一些寻常的草药,有药效就行了。” “要是能成,这可是大商机啊。”高云莫眼中金光闪烁,商人逐利的本质表露无遗。 “但有一点,绝对不能种胡椒,那玩意儿你我都碰不起。”见时候差不多了,王守善忽然沉下脸来“你安排手下的人严加监视,谁要是敢种立刻与我禀报。” 前一刻还客客气气的人忽然一下子翻脸的样子很是吓人,高云莫低下了头,额角的冷汗又冒出来了。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现在有很多商人都在买官,但是五品以上的官可不允许经商了,你知道为什么窦半城现在还是个白身吗?”王守善缓缓站了起来,他的影子无比巨大,正好将高云莫给完全笼罩。 “你要是不明白就多问多看,当个明白人总比当个糊涂鬼强吧。” “唯唯”高云莫低头作揖,一个字愣是分成了三段才说完。 “很晚了,今天有住的地方吗?”王守善又重新坐了下来,让高云莫沐浴在烛光之中。 “有。”高云莫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好吧,今晚我就不留你了,路上小心。”王守善温和地微笑着,高云莫保持着揖礼,倒退着退出了这个小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 纷争不断 李隆基把女儿留到再晚她总归是要离开的,公主在成年后都要尚驸马,然后搬到宫外去,她不可能一辈子留在他的身边,因此王守善很耐心细致地将刀上的旧油一点点地磨干净。 每个人保养武器的习惯都不相同,有的人喜欢擦干净旧油之后直接上骨粉,但王守善觉得这样很伤刀身,所以在擦干净旧油后立刻上一层薄薄的新油,然后再将骨粉撒在上面,丁香的香味让王守善想起了三月初三在路上看到的那些打油纸伞在天街上翩然走过的长安少女,她们在家里就已经沐浴过,皮肤雪白水灵,仔细看还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用横刀捅人就像是在捅水袋,它太轻了,根本就感觉不到它的重量,轻轻一戳就是一个很深的伤口,而人的身体只要有一个破口鲜血就会不停得涌出,有很多人尤其是新兵会用手去捂住那个伤口,仿佛只要捂住它自己就能得救。 横刀其实并不适合野战,它更适合在城市里必须巷战的官差携带,横刀并不长,即便举起来也不会碰到天花板,在屋里乱斗的时候它能发挥比长兵器更大的优势,只是在人口密集的地方砍砍杀杀现场必然会被血洗,以城里人的胆量看到遍地横尸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胆量收拾那些尸体。 在商鞅变法之前,秦赵两国私斗已然成了常态,奴隶主之间为了争夺土地c财产,经常发生争斗,村与村之间经常会为了山林c矿产c水源c田亩划分乃至牲口归属而互相械斗,长安城外百姓依然保持着这种先秦时期的彪悍民风,一场大规模械斗下来肯定会有人死伤,于是两个临近的村庄就成了世仇,然后世世代代地打下去,彼此老死不相往来。 一条驰道从甲村路过不从乙村过必然会发生争端,从宏观规划来看李林甫那种利用县路来修轨路的方法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一旦实施必然会遇到诸多阻扰,县令只想着政绩却不考虑自己治下的实际情况,要是任由李林甫这么胡搞下去老百姓被激起民愤公然造反是迟早的事。 直到确定最后一点旧油都被磨干净了,王守善将刀茎重新插到刀柄里,然后在虫鸣声中仔仔细细地给刀柄缠绳。那一天也是在与今夜类似的夜晚,义父就坐在老家正房门口的门槛上手把手地教他怎么缠绳。他平时粗枝大叶的,连针线都不会,却没想到也有手巧的时候,一根简单的绳子在他的手中缠出了漂亮的纹路,整齐又实用。 就在他刚拿起刀鞘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本他以为又是侍女路过,一抬起头却发现是他家的小美人回来了。 李隆基显然也是觉得她身上那身又脏又旧的道袍是极碍眼的,因此给她换上了一身符合公主身份的宫装,一身藕丝衫子陪着泥银绿柳裙,手上挽着一条淡紫色的披帛,看着就清爽宜人。她那道士的发髻也重新梳过了,王守善也不认识那是什么发型,不过看着应该是已婚女子的发饰,显得她很是娇弱,那个给她打扮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大半夜还给她点了唇妆,轻启的朱唇露出了白色的贝齿,那颜色像极了昨天在花萼相辉楼吃的酪樱桃。 “回来啦。”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悲无喜,伴随着“叮”的一声轻吟,那把喝了不知多少人血的刀重新回到了刀鞘里“怎么这么晚,阿耶睡了么?” “我走的时候还没睡下。”公主低垂下眼帘,在门口脱了鞋提着裙摆走上寝室,她的脚趾甲居然被染成了粉色,但是还没等他细看公主就把长长的襦裙放了下来,不肯让他多看了。 “是谁送你回来的?” “黎敬仁黎将军。”公主就像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一样愁眉不展“出了那么大的事,娘那边也没可靠的人护卫,再出问题可怎么办?” “你是晚辈,大人的事情你就别掺合了。”王守善将刀放在屋中的刀架上,旁边的博山炉里空无一物,但还是能闻到沉香的香味。 “我知道,我只是很讨厌那个杨玉环。”公主坐在矮桌边,扶着头“我弟弟跟我娘都被她害得太惨了。” 可不是么,惠妃的丈夫被她抢了,李瑁则会因为她而蒙羞名垂史册,这种耻辱只能靠血来清洗,一如越王勾践一样,只是寿王真的复仇了他也必须背上弑父的骂名。 不论李瑁曾经多么爱杨玉环,被逼入这等境地是个男人就不能原谅她,要是寿王够胆量的话就该杀了杨玉环,这样她们的恩怨就两清了。 “别说她了,阿耶心情好点了没有?”王守善舔着脸紧挨着公主坐下。 “你还好意思问,太子的事情是你该管的么?”公主横了他一眼,随着她转头,发髻上的步摇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只是因为这个?”王守善大吃一惊,他还以为李隆基是因为别的原因要杀他呢。 “爹爹好心教你凫水,结果你却耍混不游了,哪有你这样的。”公主推了他一把“你下次再这样爹爹就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你了。” “那他还想怎么罚我?” “你看你,动不动就说罚,你们怎么没一个肯服软的。”公主皱紧了眉“稍微让一让有那么难吗?” “你还要我怎么让啊。”一说起这个王守善就来气,被当众当狗玩他都忍了,他还要怎么忍? “好好好,我们不说这些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到山上去呢。”公主像哄小孩一样拍着他的背。 “就光睡觉啊。”这次换王守善不高兴了。 “流氓。”公主气得双颊鼓了起来。 “这么久没见,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吗?”王守善厚着脸皮,将公主的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 “你不要这样。”公主像是被火给烫着了,将手给收了回来,掩耳盗铃般遮住眼睛。 “你这是干什么?”王守善被气乐了“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阿耶说我不能老是让你占便宜呀!” 公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扑倒了。 “你等等,先去漱口,嘴里一股酒味”公主一边躲闪一边推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人。 满园落花香脆藕,一双慧眼笑含春。 老婆已经洗好了躺平了,但她却嫌王守善嘴里有酒味不肯给他亲,这怎么办? 既然不能独善其身那就只有同流合污咯,他干脆利落地起了身,将赵岚志留下的那一壶酒拿进了屋,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纸门上映着两个人的影子,伴随着酒香四溢两个影子逐渐合为一个,当含羞带怯的求饶声在夜半无人的小院里响起时房中的油灯终于被吹灭了,在一片漆黑中一双金灿灿的眼睛显得格外醒目。 那是一只鸟,准确地说是一只人脸枭,它在一棵石榴树上静静地站着,宛如听得懂人话一般一直盯着王守善的寝室,直到门里传来女子承欢的婉转娇啼后它才咕噜了一声,展开双翅无声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 夜难为情 艾灸是当世最常用的医疗手段,郎中们之所以喜欢艾灸治疗主要是因为两个原因。 一艾灸不用跟针灸一样必须入体,太宗之所以要将孙思邈给留下来主要是想让他在太医署任教,民间郎中认不准穴位,有的地方的穴位尤其是头上的是必须精准施针的,可是当时的印刷术并不发达,医书更是难寻,手抄绘本错误很多,一般郎中都是靠言传身教居多。二是因为运输不发达,许多药材都很昂贵,市场上还经常断货,即便和尚道士愿意免费接诊开药方老百姓也没地方住抓药。 艾灸不是万能的,有些病并不适合艾灸,但是在缺药的情况下那也是普通民间郎中无计可施的下策,普通医工给人治病十次有五次有效已经不错了。 高云莫给李白请的那个郎中玊玉也认识,是长安城中有数的明医,再加上李白平时有习武的习惯,这病在扛过最凶险的第一天之后基本上就开始好了,玊玉临走前他还另有交代,在回长安之前他要去一趟襄阳。 “襄阳?他去那儿干什么?”水乳交融之后王守善心里的那股邪火已经没了,他和公主并肩躺在席子上,一边聊天一边听着屋外此起彼伏的虫鸣。 “不知道。”玊玉趴在王守善的肩窝似睡非睡“我好困,明天再说行不行。” 赶了一天的路,又加上刚才那一番折腾,玊玉早就累地不行了,虽然还想再来一次吧,看在她那么可怜的份上王守善就饶过她了。 “要不要洗了澡再睡?” 玊玉道长是在华清宫里洗了澡才回来的,被王守善这么一问,脸顿时就红了。 汉族男人就是这样,自古英雄豪杰在外人和心爱的女人面前都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极端。 对外人面前那叫一个霸气冲天,但即便是无恶不作的强盗在面对亲娘或者娘子c女儿的时候都会跟小儿一样乖乖听话。 平时刚烈的人柔情似水起来最致命,王守善那呆子大大咧咧压根就没觉得自己做了啥大不了的事,他只不过是问了一句很普通的话而已,但女人往往会因为一些小事记一辈子。 “你抱我过去。”公主伸出藕一样的手臂,一脸娇蛮任性。 “走不动吗?”王守善单手撑地,半躺着看着她笑,他得意地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不论爱情有多轰轰烈烈,婚姻最终还是要回归柴米油盐酱醋茶,要是这一方面不和谐就会出很多夫妻矛盾甚至是家庭矛盾。 不论武则天有多强势,女人在这一方面天生就是被接受者,要是女人只当男人只是一个生活的保障甚至是取钱的钱袋那感觉就别提多窝囊了,“不行”的煎熬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明白。 宦官之所以娶三妻四妾也是为了证明自己“行”,但世人都知道在受了宫刑后他们根本不可能“行”了,愈合不了的伤口往往稍微一碰就痛得让人撕心裂肺,所以宦官比正常男人对这个问题更加敏感。 李白狂归狂,但他从来就不拿这个问题来羞辱宦官,宦官大多数都是苦命人出身,被人吆来喝去早就习惯了,因此对李诗仙的态度只是厌烦,并没有记恨。李白到底是男子,发烧又要流汗,替他换衣服的事都是李玙安排的宦官来干的。 人虚弱的时候要他命有很多办法,受了风寒之后要是再吹凉风病情就很容易加重,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一个不小心人就死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良医在没药的情况下也没法治病,将公主抱进浴室之后王守善一边狗腿得在她的香肩裸背上浇水,一边跟她说了让高云莫组织人种药材的事,原本昏昏欲睡的公主越听越来精神,看向王守善的眼神全是亮晶晶的崇拜。 “哥哥,你真厉害。”玊玉傻乎乎得说,看起来就跟三岁小女孩儿一样。 王守善心里得意得要命,面上却不显出来,这年头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凶悍,自己出来工作不依靠男人就能过日子的女人多的是,公主就更不用说了,她爹就是皇帝,只要唐帝国不倒公主就永远高高在上,能获得她一声真心诚意的称赞可真不容易。 这种日子过着才叫爽啊,王守善泡在温泉里回忆着过去在西北当大头兵时的辛苦日子,觉得宛如隔世。 “牡丹沟里的花快开了,明天上山之前我们去那边逛逛怎么样?”王守善心情大好之下开始邀约美人“今天我遇到一个人,他把牡丹花用糖腌了做泡菜,咱们也做点怎么样?” “行啊,以后也可以做饼馅。”公主枕着王守善的肩膀,满脸都是憧憬的微笑“做好了要是好吃就给爹爹也送点过去。” 王守善终于明白李隆基会那么快就喜欢上玊玉的原因了。 她就是个很单纯的女儿,送东西给他吃也不像其他人一样有讨好的心思,她只是尽了一个为人子女该尽的孝道,仅此而已而已。 “你今天陪阿耶干啥了?” “我给他揉了揉肩膀,他今天不是打马球了吗?”公主伸出带着薄茧的手指在王守善的胸口上画圈“要是不按摩放松了,明天起来会酸痛的。” “什么今天明天,是昨天今天。”王守善将那只作怪的小手抓着,让她探到水面之下“我今天也凫水了,你也帮我揉揉怎么样?” 公主将视线转向别处,她杏眼之中烟波浩渺,直棱窗外晓风残月,两人耳鬓厮磨时口中都带着让人微醺的酒气。 长相思,在长安,美人如花隔云端,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愿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 织女虽好,可她终究是牛郎的老婆,那一曲霓裳其实也没活着的女人美么。 在满室春光再起时,王守善仰躺在池子里看着银河怅然得想,难怪李隆基这痴人总是摸不到相思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十五章 仙人指路 清晨的骊山还是有点冷的,华清宫就像仙宫一样笼罩在温泉散发的热气之中。 骊就是黑色的马,不过从王守善此时所处的角度可觉着它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公主老婆现在还在睡觉,王守善也就没再叫她起来了,说是要公主陪他怎么可能真的让她替自己干体力活,爬山也是一种锻炼,王守善就当自己是早起练武了。 上骊山有很多条路,但他今天要干的活是修御撵步道,所以只能从昭阳门外的缭墙进去。 这缭墙跟四四方方的宫墙不一样,是蜿蜒曲折的,不过牡丹沟却在缭墙外,侍弄它们的也不是宫女宦官,而是住在山上的农户,他们早早得就担着粪肥走进了沟里,花丛中人声鼎沸,不时还能听见孩子的尖叫声。 要想花开得好,不施肥怎么能行,不过这肥要是施过头了花一样要死,就跟人一样,吃太多大鱼大肉对身体并没有多大好处。 规律的生活和有节制的饮食是长寿的前提,在津阳门口王守善就遇到了一大早自己从新丰县城溜溜哒哒走路过来的张长生张掌固,这时候守了一晚门的禁军都哈欠连天,看到老熟人来了连问都没问就打开门直接让两人进去了,王守善要是一心存歹心的刺客这帮禁军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要被纠察责任,难怪张涛这飞贼进皇宫如入无人之境了。 “王郎,你可真早啊。” 一大清早遇到熟人张长生明显很开心,在去西瓜院的路上一路与王守善攀谈起来。 “昨天下午不是睡了一觉么,下半夜睡不着了,这才早起的。”王守善跟张长生客气得说道。 “睡午觉好啊,睡午觉能养体内阴阳,对了,我昨天从司竹监帮你拿了一床席子,你今天就用它午睡吧。” 虽然西瓜院有正殿,殿里也铺了席子,冬天还好说,夏天屋里就太闷热了,没有在外面睡着舒服。 昨天王守善把他的席子睡了,那张长生就没法午睡了,一般的公廨上半天班就下班了,这泉汤监却要守到黄昏,不和时令的瓜果是很稀奇的,能上王孙公子门宴客的餐桌。 王孙宴会一般都是从晚上开始的,至于持续到什么时候就没数了,有时是半夜,有时是黎明,在宴会上自然是少不了瓜果提神。 泉汤监种出来的东西也不是是个王孙就给的,也要分个亲疏贵贱,张长生的活就是负责分配任务,宦官们领了瓜果按照他出的名单和数量挨个送上门,如有特例比如某人增加供给的数量又或者要取消某个人的配给内给事会提前与他交代,还有个别宠臣可以想什么时候取用就必须给他摘,因此必须有人留守。 华清宫外的温泉池子多得是,丰国公就有自己的蔬果棚,他走的时候应该是在冬天,给寒瓜保暖的棚子都没拆,因为没人去管糊在竹框上的纸到处都是破洞,里面的瓜苗早被冻死了。 有的东西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泉汤监种出来的东西不一定比自己庄子上种的好吃,可是要是连资格都没有了那问题可就大了。 “你的好意心领啦,今天我不去西瓜院了。”王守善看着那步道就胃疼“陛下罚我修辇道,什么时候他气消了我什么时候才能下来。” “辇道?”张长生愣了一下,缓缓道“王郎,你要走辇道的话就不能这么走啦,你得走缭墙才行。” “就这么过不去吗?”王守善立刻停住了脚步。 “肯定上不去啊,辇道外廊有花栏直接与雍城相连,除了陛下和文武百官宫里人也不能随便上去的。” “那我又要从哪儿走?” “我看看啊,你从看花台旁边的水涧上到百缭厅去,那里有一个门通缭墙,顺着缭墙一直走就对了。” “花园里那么多水,我怎么知道是那个水涧。”王守善快被烦死了,硕大一个皇宫这里不通那里不能走,还好今天遇上了张长生,不然他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 宫里的人都捧高踩低,想找他们问路是肯定不会说了,他就奇怪缭墙上怎么还要加顶,原来是当成跟夹道一样用的。 “算了,反正现在还早,老朽就带你走一遭吧。”张长生是这宫里为数不多真正的好人,而且他的差事也确实闲得慌,打开了西瓜院的院门后他就带着王守善从昨天的那个门走进御花园了。 看花台修得很高,能俯瞰整个西坡,在重重繁花的遮挡下,一处在城墙上建起来的殿堂出现在王守善的眼前。 缭城本来不宽敞,这个房子左右两边加宽了一倍多,悬空的地方用木柱支撑,愣是弄成了一个厅的规制,下面还有一架水车,将水涧里的水引到墙上。 墙外就是牡丹沟,农户们说话的声音隔墙可闻,这倒是个“与民同乐”的好地方。 “你刚才要是早说可以从朝堂外的复道直接上去,重阳节陛下都会带着群臣登高的。” “重阳不是九月吗?”王守善觉得奇怪,他记得张长生说过,李隆基一般是十月才过来的。 “是九月啊,爬了华山之后再来洗温泉嘛。” 王守善直撇嘴,狗日的李隆基五十多了居然还那么好体力,爬了华山又爬骊山,他是真的身体好还是在硬撑。 从百缭厅到御花园是没有通道的,张长生领着王守善走的是一条宫人才知道的隐藏通道,百缭厅是文武官员们休息的地方,瓜果和水酒自然是不能断了供,从西瓜院绕到正门的朝堂上缭墙再送到西城来就太远了,从这条台阶上去就能少走不少路,只是这台阶修得又窄又陡,快跟长城一样了。 要端着吃食从这么陡的楼梯上穿梭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有上楼的自然就有下楼的,在百忙之中肯定会出错,这条木楼梯没有上油漆和蜡,原木上到处都可以看见深深浅浅的汤水泼洒留下的痕迹。 “张掌固,你就别上去了。”王守善看他一快七十的干巴老头,要是从这里摔下来恐怕十死无生。 “那好,王郎,我先去忙了啊。”张长生也没客气“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说。” “行,您慢走。”王守善客客气气得说,然后一跨三阶,很快就来到百缭厅边的隔墙。 边军将士们在吃苦受累奋力鏖战,中央的官奢侈享受无所不用其极,王守善也不知道李隆基修干嘛要修那么好的房子招待他们,老了就该退下,跑不动的就该锻炼,这走两步就歇是做戏给谁看呐。 和所有宫廷建筑一样,百缭厅里到处都是朱漆柱子,组成一个中空的回廊,回廊四周有竹席遮挡,中间一块巨大的假山石,从下面取来的水从山石中涌出,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小溪蜿蜒而过,假山上用白玉雕刻了许多人物,全部都是男子,他们或坐或卧,神态各异,也有几个人像上身站在水中,看样子他们也在洗澡。 李隆基巡幸温泉宫一般都是冬天,虽然回廊取下了挡风的纸门而四面透风,可那股浸进墙里的香料味却凝而不散,眼前的情景让王守善想起了王羲之写兰亭集序的场景,只是王羲之写兰亭序的时候已经是转暖的春天,而百缭厅里却是因为点燃了香料和炭火温暖如春罢了。 要不是王守善是李隆基的女婿,要是恢复番上宿卫他恐怕都会煽动将士们哗变了。 十九岁那年他守过一段时间长城,边塞的风雪跟刀子一样,即便躲在女儿墙后面还是觉得脸疼得厉害,入了夜就不许点篝火了,为了取暖一个火的兄弟只能互相紧挨着,身上盖着的只有一条黑得发亮的薄毯。 又冷又饿的滋味是最难受的,而且天黑之后狼就出来了,它们闻到了人肉味就在山林里嚎叫,别的动物冬天都藏起来了,只有人冬天还会打仗,那些倒在旷野里无人去收的尸体就成了它们的食物。 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当时的军粮除了硬的能当甲胄的囊以外就只剩下粟了,没有肉吃粮食根本就不顶饱,王守善常常饿得睡不着。 军饷发得少,甲胄不够穿,粮食吃不饱,他当时就纳闷钱全他娘的上哪儿去了,结果全上这里来了。 西北缺水,根本种不出多少粮食,还要受吐蕃的劫掠,能拿到汉人手里的就更少了。 要是轨路修上去,至少将士们就不用打完仗之后还要去种地了。 “王守善,咱们是要去骊山吗?” 妖怪这个时候忽然说道。 “啊,是啊。”王守善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将视线从那“人间仙境”转过来,百缭厅旁边有一道隔墙,即便厅里正在举办宴会隔墙里仍然畅通无阻。 “那我们要去找妖怪吗?” “到了地方再说吧。” “你干嘛敷衍我?” “妖怪一般白天都躲起来的,再说今天才是第一天,以后来日方长,你着什么急啊。” “万一它要是下山为祸呢?” 王守善闻言立刻咬着牙冷笑起来“那正好,省了老子不少事,有些人早他妈的就该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 语带玄机 华清宫分成罗城c宫城和缭城三个部分,缭城外还有大片属于皇家的田庄,在望仙桥畔还有大片空地,那里就是先天二年骊山阅兵的地方了。 当时缭墙还没修起来,李隆基是站在津阳门上检阅的,本来他以为可以看到一支雄师,实际上看到的却是一群乌合之众,连最起码的队列都走地乱七八糟,更遑论是其他了。 文又文不得,武又武不得,王守善看着这富丽堂皇的温泉行宫就火大,维持稳定跟粉饰太平是差不多的意思,等纸包不住火的时候这帮狗日的贪官又要怎么办。 气过了头王守善就不气了,他想多活两年,现在的当务之急除了仲春月祭外就是解决粟特人和张守珪的事,他必须想办法了解长安的近况。 登山辇道分为内廊和外廊,内廊和普通的走廊没什么区别,而外廊则是用的木栅栏将辇道和外面的世界隔开的。 栅栏上爬满了各种花卉,看起来很是美观,但这东西最多只能防备一下周围的老百姓,有点功夫的人能很轻易地翻进来。 进了内廊也没什么用,因为通向皇宫的入口还有一扇山门,门口还有禁军守着,想进皇宫偷东西是绝无可能的,不过只是传递情报的话却很简单。 啥叫瞌睡遇到了枕头,王守善觉得自己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 大清早就听到女人的欢歌笑语声,从此刻王守善所在的位置往华清宫望,以他超越常人数倍的眼力一下子就看到长宫十六所之中的香艳景象。他那个不正经的丈人此刻正撑着一艘小船在温泉中缓缓划过,宫女们正在池中泡澡,看到李隆基来了她们非但不遮羞,反而大大方方地展露自己的身体,甚至还在池中泼水嬉戏。 美人出浴自然是有看头的,没想到三郎年纪一把了也喜欢玩这种花样。 王守善摸着下巴舔了舔嘴唇,都他娘的到华清宫了,无论如何他也要看公主洗一次澡。 公主洗澡时肯定有排场的,反正家里有那么多白捡的侍女,他就当是为了看一场表演了。 “老子给你卖过命,你把女儿给了我,咱们扯平了。”王守善看着那个小船上的人影喃喃低语,随即转身向辇道走去。 李唐崇道,在骊山上修了不少道观,不过李隆基显然是希望骊山的鞍辔上到处都是宝石一样的亭台楼阁,所以沿着辇道两旁有很多正在施工中的建筑。 因为要修驰道,所以这些工程进行到一半就停工了,唯有一座房子还有人在敲敲打打,看规模至少也是个大殿,山上的天气比较凉爽,洗完了温泉被人用步辇抬上来的话还是很舒服的。 李隆基越来越像是个无道昏君,开元初年那个节俭的皇帝就像是一个梦,又或者那只是他扮演的一个角色,那个明君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王守善腹非心谤,低着头检查着辇道上的木板,山上的潮气很重,再好的木头被水浸过了都会腐朽,要是抬李隆基步辇的宫女一脚踩在上面落了空,她摔倒了事小,摔着李隆基可就事大了,王守善才不给他除掉自己的借口。 李三郎擅长哄骗,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当时那个阵势李隆基哪里只是教他凫水而已。 现在他们只是没撕破脸,李隆基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玊玉是他们两个联系的唯一纽带。 联姻就是一场政治交易,杨洄是李家二王之后,善待二王能显得自己仁慈,不过杨慎矜的待遇却远比不上他的父亲杨隆礼,只是守孝三年而已,太府寺他就插不进去手了,再也没比李隆基更虚情假意的人了。 天下已经稳定,杨广的后人失去了利用价值,狡兔死走狗烹,王守善可不想落得跟杨家人一样的下场。 腐朽的木板必须换掉,他一边检查一边用小刀在那些不中用的木板上刻画记号,山上的许多建筑虽然已经停工了,不过还是有人往来行走,大多数是宦官宫娥,有时候是背着桃木剑的道士,他们对自己身旁的这个检修辇道的红衣禁军视而不见,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 桥的对岸有一座金山,可是桥却只修到一半,如果只看到金子而不主意脚下的路是很容易摔进万丈深渊的。 王守善不喜欢长安,桃花源记中有秦人就为了躲避战乱而隐居深山之中,既然他们能找到那样的地方自己怎么不可以,日后他隐居的地方应该跟骊山一样,风景秀丽,气候舒适,反正他会种地,肯定饿不死的。 就在他思考该怎么说服公主不要管她那个好色的爹跟自己走时,他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僧鞋,他停下了手中的活缓缓抬起头,眼前这个人陌生又熟悉,正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护国师净行。 “王善人,吃早饭了吗?”这个古怪的和尚手捏法印,叫王守善的称号却是道家的,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纸衣站在比王守善高几阶的台阶上,俯视着宛如穿了一身血衣的修罗。 “还没呢,大师那里有什么好吃的?” 王守善将刀给收了起来。 “贫僧这里自然只有禅食。不过御厨为贫僧准备了斋饭,王善人想试试吗?” “大师现在住在骊山?” 大庄严寺在长安,虽说骊山到长安并不远,可是就为了请人吃一顿饭而已这么来回折腾太麻烦了。 “贫僧现在是石翁寺的客僧,待云游结束后也许还会回庄严寺的。”净行怡然自得地微笑着,王守善闻言立刻停止了攀登的脚步。 “也许?” “贫僧已经为佛祖舍利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守护者,我与庄严寺因舍利子而起的缘分已尽,下次再结缘应该是为了别的因缘了。” “新的守护者?是谁?” “少林方丈湛海大师。” 净行的答案王守善并不意外,少林武僧自保能力自然不必说,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在凡尘俗世中独善其身。 佛牙舍利清净的是人的贪念,一个看重名利的僧人是无法守住佛祖舍利纯洁的。 “王善人,贫僧听慈恩寺玄难大师说,在善人出城当晚,慈恩寺客舍里忽然出现了一条毒蛇,多亏当时有寿王及时出手才无人受伤,善人,你可知道这件事吗?” “我听说了。”王守善本想再扯两句慌敷衍一番,不过话到嘴边就说不出去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他明明不是和尚干嘛守着这条戒律。 因为玄奘法师的缘故,带玄字的法号是不能随便取的,在记忆中另一个法号待玄的人叫玄应,那人一开始是大总持寺的沙门,因为在玄奘法师的译场担任正字工作,后来成了大慈恩寺的沙门 “善人,王善人?”净行的呼唤将王守善从短暂的怔愣中清醒过来。 “这个玄难是玄应的徒弟吗?” “没错,正是如此。”净行口角含笑,朝王守善做了个请的姿势“走吧,咱们边吃边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 西寺灵花 明明饥荒经常发生,但汉人却很擅长做美食,在石翁寺佛殿旁的斯飞亭中,王守善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荤菜”久久不能自语。 鸭肉是荤菜,和尚是不能吃的,但扬州的厨子们为了素有荤名,素有荤味,素有荤形,一道名为素鸭的菜应运而生了。 用油豆皮包裹笋c茭白c木耳上油锅煎,过一分就糊,欠一分就生,这道菜对火候的掌握比荤菜要求更高,用这种做法做出来的素鸭看起来就跟真的烤鸭没什么区别。 让护国法师吃这道菜,王守善也不知道是这庖厨不知道规矩还是李隆基在故意为难净行。 骊山有东西两个秀岭,西秀岭上有周幽王戏诸侯的那个烽火台,而东秀岭这边则修了很多宫室,此时他们身处的石翁寺就在东秀岭。 东秀岭西坡下有石鱼崖,崖上有飞泉,泉下有山谷,这石翁寺就建在石翁谷中。 在建了佛殿凉亭后这里似乎还要修建其他建筑,许多木料被放在寺旁的空地上,以至原本清净的禅寺显得有些杂乱。 虽然同是皇家建筑,可是石翁寺的规模是远不及大庄严寺的,净行依旧处之泰然,只是在他的身边多了一个长得颇为粉雕玉琢的小沙门。 王守善他们落座的时候,那小儿正在和茶叶较劲,茶必须研磨碎了才能煮茶粥,看他研磨的速度王守善觉得可能他们吃完了早饭这粥都熬不好。 商人是不允许参与政治的,他们有了钱却无处可用,就只好互相攀比厨子的厨艺。 有了钱和权之后人最终喜欢的还是两样东西,一样是食一样是色,王守善对食的并不强烈,唯独对色难以自抑。 想六根清净哪有那么容易,王守善暗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素鸭放在嘴里咀嚼。 “陛下喜欢养生,来了华清宫后必是由这位熊御厨负责做膳食,王善人觉得他的手艺如何?”净行拿起一个长柄茶勺,从木桶中舀起一勺清水倒在王守善面前空空如也的瓷碗里,山下的春天虽然已经结束,山顶上的繁花却开得正艳,这一勺清水中正好有一朵粉色的花瓣漂浮在水面上,与白瓷相映成趣。 “焦香酥脆,又不油腻,早上吃正好。”王守善一边咀嚼一边说。 就跟文思豆腐一样,素鸭的材料也很简单,并没有鹿舌c驼峰一样珍贵,却并不是寻常人能做的。 功夫必须下恒心去练,不论是什么食物停留在人嘴里的时间也就转瞬而已,可是做菜人的手艺却必须千锤百炼方才可成,经过他的手一道原本值不了几个钱的小菜一下子就能卖出上百倍的价格,所谓的高人讲的就是这种人了。 “前些日子,熊御厨在给贫僧送饭时曾问,扬州七月是不是将有大事发生,王善人,你觉得贫僧该跟他说实话吗?” 在飞泉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净行宛如闲聊一般随意得问,虽然这个消息是严格保密的,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熟人,那个姓熊的做素斋做得那么好,吃人嘴短卖那扬州人一个人情也并非没有可能。 “大师可以告诉熊师傅,可以将家人往内地迁移。”王守善想了一下,顺嘴就说道。 “那那些普通百姓呢?” “大师慈悲为怀,不过世人并非人人都可救,生死有命,造化弄人,以大师一人绵薄之力无法救尽天下苍生,何不放下执念,做一个清净无为的修行者。” 王守善自己都想隐居了,更何况是请那些原本已经隐居的人下山,这世上总有地方能躲过战乱的。 “地藏菩萨见地狱众生受苦,感同身受,曾立下誓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贫僧虽不及地藏菩萨,却也想试试群生之乱除天下之祸,善人,你难道不想吗?” 王守善又夹了一块素鸭堵住自己的嘴。 “等这边的事结束,贫僧就要去扬州了。”净行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素鸭吃了起来,高僧明显很有教养,吃相比王守善文雅了不知多少。 “这边的事?长安还要出什么事?”王守善立刻睁大了眼睛。 净行微微一笑“善人就不好奇贫僧去扬州干什么吗?” 王守善尴尬至极,扬州大乱将至,净行就跟西域那些冒着生命危险救人的和尚一样跑到那么混乱的地方,他不担心净行的安危反而只关心自己的事,实在是太惭愧了。 “扬州有一僧人,法号鉴真,此人医术高明,座下弟子也俱是杏林高手,贫僧想请他暂缓东渡之事,希望有他帮助扬州百姓能少受一些劫难。” 谁都不知道朱蛾会整出什么花样,但不论是什么灾害,到最后赈灾时都必然会有郎中出现,王守善心中顿时更惭愧了。 “鉴真东渡?他要渡到哪里去?” “倭国。”见那个小沙门一直找不到窍门,净行就以身示法将剩下茶叶研磨成粉末。 一听到倭国王守善就想起阿倍广宏,他的心里顿时就不舒服极了。 “他去倭国干什么?” “倭国遣唐使受朝廷委派,多地聘请熟知律学的高僧到倭国讲经,不过渡海并不容易,鉴真已经失败两次了。” “既然失败了,何不放弃。”王守善心里不以为然,把倭国人教好了他们会感恩戴德么? “玄奘法师西天取经时也曾遇到很多困难险阻,但他轻言放弃了么?”净行拿着石杵以巧力将那些四处乱飞的茶叶一点点得在石钵碾碎“大师的仆人石磐陀甚至还一度曾经想要杀他,你见着大师去寻仇了么?” “那怎么能一样。”王守善把筷子给放下了。 “怎么就不一样了?” “玄奘法师是圣人,石磐陀不过是一个见钱眼开的胡人罢了。” “但是石磐陀在最后关头不是没有动手么?在放下屠刀的刹那他就已经成圣。”净行忽然回头看了王守善一样,他的眼睛就像是一块上等琥珀,倒映着西胡儿的影子“每个人都有成圣的机会,只是看他的心是随着善念还是恶念而已。” 如果石磐陀在那一晚动手杀了三藏,那就没有后来西天取经的故事了。 王守善若有所悟,但心里却有块石头始终放不下。 “善人,你上次答应帮贫僧取的佛珠还没拿到吗?”净行背对着王守善一边说一边继续研磨茶叶,王守善这才想起来,除了遍寻天下高人之外,净行还有另一个委托。 “大师,我很烦啊。”王守善忍不住开始跟净行抱怨起来“凡尘有那么多烦心事,我想找个地方清净清净。” “当初贫僧问你要不要出家,善人是如何回答贫僧的?” 净行的反问让王守善无语。 女色迟早要害死他。 “听说善人被罚修辇道,寺里有不少木料工具,这么多菜我们师徒二人也吃不完,善人何不常来石翁寺坐坐?” 青山环抱,飞瀑悬空,再加上亭台楼阁,这石翁寺的景色已然如画。 看着身为护国法师仍然如普通沙门一般跪在地上磨茶的净行和专心致志学艺的小沙门,王守善不由心生感慨。 倭国人漂洋过海派了那么多遣唐使来中国到底是为了学唐人什么呢? 他们跟西域那帮假借朝贡之名行敛财之实的使节不一样,是真心学艺来的,而且遣唐使规模越来大,仿佛不派出那么多人根本就学不完唐人身上的本事一样。 坐在餐桌旁,王守善听着飞瀑的水声c嗅着远处佛殿里传出来的檀香,不仅缓缓闭上了眼睛,双腿不由自主地盘成莲花座。 坐禅有助于净心,比起口腹之欲,清净才是他此刻更需要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一念神魔 曾有人说玄奘法师西天取经是为名利而去的。 李唐王室重道抑佛,佛门到了贞观时已没有了隋朝时那么鼎盛,大批的寺庙被荒废,僧尼被迫蓄发还俗,再加上一些假和尚在民间招摇撞骗,佛门在中原已经岌岌可危。 道佛之争由来已久,信众们都是很虔诚的,香火钱从来都不吝啬,有了钱和尚道士们才能不事生产钻研佛学c道学。 翻译经书本来就是件极费脑子的事,而且同一本经因为读的人不同见解就会产生不同的解释,经书于是念着念着就念歪了。 好不容易取来的真经必须要由合适的人选翻译,玄奘在回到长安后就遍寻大德组织译场,在弘扬佛学的同时也提高了佛门声誉,一时之间信众的钱又开始往佛寺汇集。 贞观时国家是很穷的,而且在打完了突厥之后虽然把两位可汗请来了长安,缴了不少牛羊回中原,却并没有从突厥缴获多少金银。 突厥人字都不会写更何况是算账,从大唐国库里缴获的金银珠宝稀里糊涂就少了不少,东西突厥也因此互相指责对方私吞了贼赃,最终因为分赃不均被卫国公李靖逮住了机会一起连窝端了。 突厥人一般是实行天葬,然而有些贵族受汉人影响也开始实行土葬,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有很多金银器其实都被当成随葬品给埋地下了,汉人最恨刨人祖坟的盗墓贼,即便知道突厥贵族陵墓之中有金银也没去掘。 李世民虽然报了一箭之仇实际上那场战争却并没有捞回本来,远征高句丽可要花不少钱,当时大隋可是有丝绸之路支持都被高句丽拖垮了,何况是百业待兴的大唐。 李家自称是老子的后人,然而道门在中原并没有佛受欢迎,国家需要钱,和尚不事生产大肆敛财,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辩机和高阳通奸就成了天理不容的大恶。 通奸而已,至于判腰斩么?要是通奸之人各个都要被判腰斩,那李唐王室怕是要成比秦始皇更残暴的暴君了。 结婚不合适可以离婚,李世民又不是只有高阳一个女儿,让高阳和房遗爱离婚再嫁个别的女儿给他就能解决的事非搞得这么血淋淋,辩机只是一场世俗与佛门权利争斗的牺牲品而已,他就像是被献祭的祭品,即使是被斩成了两截的尸体也要被展示给世人观看。 李隆基的骨子里仍然流淌着李家人物尽其用的血,修建石翁寺的材料都是建华清宫用剩的材料,堆放在庭院里的木头都是被加工过的,省了王守善这个不会干木匠活的人不少功夫,只是这些木头并没有经过防腐处理,就这么重新安上去迟早也要腐烂的。 从一堆木料之中选中了自己合意的木材,王守善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他坐在木板上歇气,净行此时正带着那个小沙门取水。 石翁寺只有一个佛殿,常驻的和尚总共也就三个,护国法师把寺里所有杂活都包揽了,这三个和尚就成天的不见踪影,大中午也不回来,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汉人的心思巧妙,这石翁寺就在断崖边,距离水潭还有一段距离,有人就直接沿着山壁安装了一排竹筒,从飞泉流下来的水沿着竹筒流到了石翁寺里,就不用再费劲去挑水了。 净行看着白嫩,还有两把力气,一手提一个水桶轻轻松松,反倒是那个跟着他的小沙门,两只手提半桶水都一摇三晃。 鉴真和尚的名字即便远在西域王守善也是有耳闻的,他在扬州讲课授戒,设悲田坊治病救人,被他亲度的僧尼逾万,高徒更是名满天下。如果净行退下来了,那比起安国寺的本空,从名声上来说鉴真是更适合当下一任护国法师的人选。 玄奘法师是取,鉴真是传,他们二人都是为了弘扬佛法敢冒风险,只是对一个国家来说和尚尼姑太多了并不是好事。 吐蕃人流着羌族人的血,那是个非常好战的民族,他们油盐不进,难对付得很,文成公主嫁进吐蕃的时候带的嫁妆里最珍贵的就是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鎏金铜像。 有句话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再他娘珍贵的宝物放家里供着也是供着,还不如拿去祸害吐蕃人,为了供奉这尊铜像吐蕃人一直不断得往大小昭寺里捐钱,两间佛寺也因此一再扩建,成为佛教徒磕长头朝圣必然要去的圣地。 钱和人都没了,赞普还怎么组建军队,可是不信佛的吐蕃人还是大有人在,因为金城公主和亲吐蕃还是跟唐保持着相对和平,一旦全面开战那西域必然生灵涂炭。 西域那鬼地方乱,玄奘法师出发时并没有获得御弟的称号,而是偷渡出的关,当时太宗正以一种无声的方法扼杀佛教,当然不可能给他发通关文牒,没有这个文书就跟王守善没有冒名顶替获得公验前一样,连大路都不敢走,沿路关卡对偷渡者都是查得很严的,如果不是因为石磐陀的帮助他根本不可能逃出唐境。 就凭两个人闯戈壁沙海就跟不要命一样,石磐陀是胡人,他可不用守出家人不打诳语的戒律,在遇到了一伙粟特商队后就宣称玄奘法师是太宗李世民的御弟,胡人哪里弄得清太宗皇帝的心思,他们还以为佛门是跟大隋一样鼎盛,一个满嘴洛阳口音的和尚和皇帝称兄道弟一点都不奇怪,于是就顺手带着在沙漠中迷路,已经四天五夜滴水未进的师徒二人带到了高昌。 祸事也是高昌王好心办坏事开始的,他送给了玄奘黄金十斤,银钱三万,及三十匹马和三十个随从。石是胡人的姓氏,胡人就没几个不爱财的,看到了那么多黄金石磐陀就晃花了眼,昔日发誓要受戒成为居士c师徒二人在沙海之中相依为命的情景已经被抛之脑后,而且比起初识玄奘时万事都要依靠自己的情形,有了随从的玄奘已经没那么需要他了,于是在翻越凌山的时候石磐陀就故意引发了一场大雪崩,当时大多数的金银都被埋进了雪里,随行的人只剩下不到十个。 待玄奘取完真经后他原路返回,但是当时高昌城已经被唐军占领,那些护送玄奘去西天取经的随从全逃跑了,这时已经没有石磐陀可以帮助他进中原了。 知道所有真相的人只有玄奘法师一人而已,他当时从天竺带回来的不只是经书c神木,还有一尊佛像,而那一尊佛像就是文成公主嫁进吐蕃时带的释迦牟尼十二岁王子等身鎏金铜佛像。 没有那尊佛像,作为一个偷渡并且打算再次弘扬佛法的三藏法师,他回长安是不可能获得崇高礼遇的。 三藏法师是佛教里遍诵经律论三藏者的学位,玄奘获得这个称号时年仅二十四岁,他虽然是个天才却还没重要到太宗从长安一路派兵到西域都要追回来的地步,但是在玄奘对外所说的故事里石磐陀是在五峰因为害怕被唐军抓住惹来杀身之祸而起了杀师叛逃的恶念。 石磐陀走后他如何独自一人穿越沙海的真相也被他避而不谈,他带回释迦牟尼等身像的事也没几人知道,文成公主嫁进吐蕃后松赞干布当然要送回礼,但是这份回礼却中途被人劫掠,恐怕除了李唐c松赞干布以及下手抢东西的人以外谁都不知道松赞干布送了些什么。 释迦牟尼不同意给自己造像,临终时只答应亲手为三个不同年龄的自己绘图,那烂陀寺的僧人就以此那些绘图塑像,玄奘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不远万里来到天竺是可以获得供奉真身佛像资格的,只是这种佛像要是被李世民知道是可以向天竺人要就能得到的话那玄奘带回来的那尊佛像就没有多大价值了。 佛祖的等身真像世上只有三尊。 玄奘法师并没有算说谎,他只是隐瞒了真相而已,就跟当年他和石磐陀在快要渴死的时候遇到胡人商队,他任凭石磐陀胡言乱语,而自己只是站在一旁沉默着一样。 猛然窜入他脑海的讯息让他头昏脑涨,王守善捂住了耳朵,试图堵住那此起彼伏的梵音。 在民间传说中,玄奘是被一个看起来跟猴子一样的胡人护送着去西天的。 在玄奘法师的口中,他是写了信,在高昌等了七个月就被李世民原谅并热情欢迎他回国的。 有的人相信第一种,有的人相信第二种,一个幻想的故事可以天马行空,一个真实的故事却必须符合现实。 王守善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忽然梦到刚才那些,第三个故事让他无比痛苦,他并不想知道。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西方,那个方向此刻正笼罩在一片佛光之中,只是那光华越来越淡,而笼罩在他耳边的梵音也变得逐渐模糊。 “净行大师,那边有什么?” “白鹿原。”净行放下了手中的水桶,顺着往试试的视线看去“据说玄奘法师的墓就在那边。” “为什么是据说?” “因为玄奘法师没有保留肉身,最后选择了涅槃。”净行叹了口气。 “大师为何叹气?” 净行摇头不语。 “因为圣僧无常后师兄弟们都忙着抢他留下的舍利子。”那个小沙门忽然抢着接口说道。 王守善看向净行“佛祖舍利在粟特人手里的事你知道吗?” 这句话他是用梵语说的,小沙门再怎么机灵也不可能这么小年纪就听得懂另一种对他来说全然陌生的语言。 “知道。”净行也用梵语回答。 “那你打算怎么做?” 护国法师沉默了。 王守善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当时我果然没选错,我果然不适合做和尚。”他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大笑着站了起来“比起当鱼肉我更喜欢当刀俎,大师,你的斋菜我以后不吃了。” “放下屠刀对你来说有那么难吗?”净行看着王守善,一脸恨铁不成钢。 “只要有杀人的心,手里有没有刀都无所谓,你跑到骊山来怕不是为了跟我聊天那么简单吧。”王守善背着手不屑冷笑“说吧,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净行看着王守善久久没有说话,紧接着他的视线转向王守善的身后,口角又带起了微笑。 “霸王,你的虞姬来了。” 王守善立刻顺着净行的视线看去,只见公主正提着个竹筐气喘吁吁得朝他走来。 而这个时候净行借机带着那个小沙门,提着水桶回到了石翁寺,顺手关上了庙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 殷勤调护 乱世道士下山救世,和尚关门避祸。 盛世道士归隐深山,和尚出门招摇。 根据崇玄署记载,登记在册并且有度牒的道士一共才不到两千人,光鉴真一个人授戒的僧尼就不只这个数了。李唐王室再怎么崇道抑佛都没有改变天下僧尼越来越多,和尚庙尼姑庵越来越多的情况。 道家讲究的是清净无为,和遍布天下名山大川的宏伟寺庙相比,长安城里那些邪门歪道敛的那点财根本就不值一提。 和尚讲究的是慈悲,道家讲究的是重生,慈恩寺里那条肆意妄为的毒蛇要是走错了路跑到隔壁道观里去保证它有去无回,蛇皮c蛇胆都是可以药用的,蛇肉煮熟了可以吃,它会死得很有价值。 那些登记在册的道士也多以聚集在东西两京居多,在这种到处都是官差的地方有度牒能省不少口水。 王守善早饭吃的是素斋,而且还没吃两口他就坐禅了,再加上上午干了那么久的活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公主带来的饭正好解饿。 为了响应她阿耶的号召,公主做的饭就没面食了,一大碗白米饭上整整齐齐得放好了片好的烤鸭肉,而且竹筐里还有一壶酒,新鲜的虾仁用油炸了,一口一个酥脆鲜美,那可比素斋做的假鸭子假虾仁可好吃多了。 坐在辇道的台阶上,王守善在这边吃着,公主就在旁边给他用团扇扇风,此时她穿的依然是昨天回来时那身。 “你慢点,没人跟你抢。”公主见自己的郎君吃饭跟个饿死鬼一样,顿时就抱怨上了“以后吃了早饭再出门,这么饱一顿饿一顿的对胃多不好。” “别光说我,你吃了吗?”王守善吃得眉开眼笑,他就知道自己即便不交代也绝对不会饿着,这不是有人送饭来了么。 “看你吃我就饱了。”公主一边抱怨一边用丝帕给他擦汗“今天也没多热啊,怎么流了那么多汗。” “我干活呢。”王守善朝着那堆自己清理出来的木板努嘴“那些都是我干的。” “爹只是罚你,等他气消了就没事了,你干嘛那么认真呢。” 王守善闻言笑了笑没说话,他要是敷衍了事李隆基会更看不起他。 没钱也就算了,要是连差事都做不好,那就更不配娶公主了。 “呆子。”公主忽然用食指点了点王守善的头。 “我做什么了你骂我呆?” “你觉得你不呆吗?” 王守善更加莫名其妙了。 “你觉得我呆吗?” “你怎么都不找我爹要个一官半职,怎么也比现在修辇道好吧。” 王守善不屑冷哼“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然后男子汉大丈夫就被公主给掐住了耳朵。 “你松手。”王守善捂着耳朵声色俱厉“咱们说好了的,在外面不许撕耳朵!” “除了你我这里还有别人吗?”公主一发狠劲,将手里的耳朵给拧了半圈“说,你下次还敢吗?” “敢什么?” “我说的话你都不敢听了,还说我是妇道人家。”公主骄横地抬起下巴,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开个口而已,有那么难吗?” 对有些人来说,娶个公主就相当于少奋斗几十年,但对王守善来说他娶老婆只是碰巧她是个公主而已,那天他跟陈鹏在景龙观吵架,虽然他嘴上说地自己吃软饭很得意的样子,然而他要是真的吃软饭了那他义父肯定会气死。 自己的事业就该自己挣,父母给的终究不是自己的,来的容易散地也快,王守善是打死都不会向李隆基求官的。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气人。”见王守善沉默不语,公主这下是真生气了,她松开了拧着王守善耳朵的手,狠狠地锤了他一下。 “我刚来长安的时候不是啥都没有你就跟我结婚了吗?”王守善也有些郁闷了。 “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 “跟我爹服个软,有那么难吗?”公主愁眉紧锁,很是哀愁“昨天要是我没来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王守善又沉默了,他当时已经想好了要离开中原,他自己跑倒无所谓,可是公主会跟他跑么? 亡命天涯的日子不好过,必然会被全天下所有的官差追捕,而且还要她舍弃好不容易认回来的爹c娘亲还有哥哥弟弟,扔下一大家子人跟自己这个真名都没告诉她的浮浪人跑,没点胆量可真不行。 “我不想跟他求官。”王守善也懒得找借口了,直接实话实说“薛锈不是有个光禄卿的差事吗?你看他现在啥下场。” 于是王守善又被锤了,然后公主把小腰一扭,干脆不理他了。 “生气啦?”王守善拉了一下公主的衣袖,公主把袖子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哎呀,多大的事情,你生啥气啊。” “你知不知道昨天有人想治你一个大不敬的罪啊。”公主回过头来瞪着他“要不是我帮你劝住了你昨天晚上就被抓起来了。” “谁啊?敢这么害老子?”王守善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强硬了,结果玊玉把眼睛一瞪,他顿时就把鲠直了的脖子缩了回去。 大不敬是十恶不赦之罪,是可以判斩刑的,李林甫大半夜不可能还在华清宫里进谗言,想害他的就只能是别的人了。 “是高力士高总管。”玊玉皱紧了眉“你干了什么得罪他了?” 王守善也觉得莫名其妙,高力士还帮过他,怎么他忽然就对付起自己了? “你有没有叫他爷?” “叫了啊。”王守善憋屈地要命,他都叫一个宦官爷了还要怎么样? “那你送过礼吗?” “我正在准备。”王守善还是决定暂时不把他在找高力士娘的事告诉她。 “我们都没钱,在京里疏通关系必须要钱,你没官职的话这钱从哪儿来?” 公主这话说地王守善不乐意了“那你觉得我该去贪污?” “谁跟你说要去贪污了?咱们不能坐吃山空,必须想办法挣钱了。”公主拉着王守善的肩膀开始撒娇“哥哥~” “早上不是跟你说了,高有光在办着呢。”王守善烦不胜烦,真是到哪都要提钱。 “我想过了,这事不能绕过宦官,必须得让他们也分一份股,这种行善积德既赚钱又赚名声的事不能少了他们。” “八字还没一撇呢,等有眉目了再说吧。” “咱们哪有时间等啊,不管这事成还是不成,你都必须得让高总管知道,他想怎么做你是管不到的。” 王守善开始细心琢磨公主说的话,宦官想要权必须得在皇帝面前露脸,证明自己比朝臣们有能力,只是宦官的名声臭不可闻,百姓也厌恶他们,要是真的通过种药材把药价给降下来,那就是绝对得民心的事。 药材是肯定暴利的,饿了可以少吃一顿饭,病了就不能不吃药,有些田舍汉省吃俭用一辈子,为了看病还不是把家里的田产房子都卖了。 当必须做要钱还是要命的选择时,大多数人都是会选择要命的,而这个时候正好是地主实行土地兼并的关键时期,许多豪强人家就是靠这种乘人之危的方式收地的。 一般的药材都是要晒干之后才能用的,这新鲜药材和干药材的价格该怎么定就是个很让人头疼地问题,王守善不想高有光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一块上面,其实说白了,他现在还处于到处送礼的阶段,玄奘法师西天取经都需要金钱开路才能买通沿途的牛鬼蛇神,何况是他这个小沙门。 “那好吧,就听你的。”王守善虎着脸,有些不甘不愿地说,公主立刻高兴地亲了他的脸颊一下。 高力士和士大夫是处不来的,谁叫士大夫不为五斗米折腰,但王守善是个西域来的胡人,卖宦官一个乖对他有好处,至刚易折,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成大事。 “就刚才那一下也算是亲啊?” “不然你要怎样?” 登鼻子上脸就是指的王守善这种人了,他把自己的嘴撅起老高,还用手指了指。 “哎呀,讨厌!”公主红着脸立刻站起来跑了,王守善大笑着立刻紧随其后,装模作样地跟小美人在骊山辇道上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 同道中人 绮骊水暖绕山间,安逸君王多少年,为使美人带笑看,西秀岭上烽火连。 石翁寺在东秀岭之西,过了石翁谷就是西秀岭,西秀岭主要由三个峰组成,最高的峰上有烽火台,而与石翁寺相对着的山峰半山腰上则有举火楼,那里据说是周幽王与褒姒曾经住过的夏宫。 东西两秀之间有一险道,因游人到此必须手脚并用盘旋而上如鸡上架一般,故取名鸡上架,那么险的路不论是朝臣还是李隆基是都不会走的,所以骊山行宫的宫殿主要都集中在东秀岭上。 但闻山中雀鸟啾啾,峭壁陡崖飞泉直下,王守善一边品着怀中美人香舌朱唇,一边抚摸着她身上柔滑的丝绸,石翁寺过了之后除了几个道观外路上已经没有那么多来往行人,原本站在路中央相拥的二人不知不觉间就开始往一边的廊柱上靠去。 一开始公主还沉迷于唇舌交缠之中,待得发现那只不规矩的手伸向何处时立刻清醒过来,她的力气只适合做家务c女红,再不然就是跳舞驱魔,那粉拳打在西胡儿的身上就跟撒娇一样,原本只有三分色心的人被她这么一激倒是生出了十分色胆,在脑子不清醒的情况下他连自己此刻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哥哥,有人来了。” “你刚才不是说这里就我们俩吗?”王守善只当玉儿说的话是推托之词,根本就没当真,抱着公主又啃了起来。 石翁寺里有净行那个和尚住着,而对面的举火楼中好像没人看守,以他和玊玉的身手要过鸡上架并不困难,何不趁此机会体验一把在周幽王的行宫行房是啥滋味。 “娘子,咱们去对面看看怎么样?” 玊玉在迷迷糊糊之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砖木建造的两层小楼已很是破旧,只有门前举火楼三个字显示出它的身份。 “这时候过去干嘛,你不干活了?” “吃了饭午睡一下再干活嘛,这叫养生。” “你又打什么坏主意。”一听到睡这个字,公主立刻清醒了一些,但是在她彻底清醒过来之前,王守善又低头封住了那小口。 食色,性也。 饱暖之后就思那啥是人之常情。 虽然在华清宫洗澡用了不少香料,然而玊玉的身上还是有股艾叶的味道,快端午了,挂艾叶不仅可以纪念屈原,还能驱虫,因此有很多人家会提前将艾草挂在了门口。 艾草其实就是一种杂草,生命力极强,而辇道旁的杂草要是不清理的话迟早会挡住外廊的花木栏,因此定期都会有人在辇道上巡视。 玊玉说有人来了可真没错,王守善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手已经在往公主的裙子下面探了,他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一眼那个坏他好事的人,结果对方居然是一个穿着青色衲衣的道士。 道士尴尬至极,辇道是跟皇宫有关的人才能走的,一个禁军跟不是宫娥的女子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大白天于人来人往的路上亲热,有些人真的是要色不要命。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道友,这话该贫道问你才对。”道士那双贼眼一个劲得往王守善身后的玊玉身上瞟。 “往哪儿看呢你?”王守善一步踏在公主的面前,将她牢牢挡在身后。 “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你是哪个宫的嫔妃?”道士没有管王守善,探究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表情也变得严肃。 “她不是嫔妃。”王守善那颗被冲昏了头的脑袋逐渐恢复思考能力,也幸好玊玉不是嫔妃,不然这狗道士就抓住他把柄了。 皇宫之中人命如草芥,只要皇帝一声令下就能杖毙一个人,华清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谣言一起就像火烧老房子一样,那是止也止不住的。 李隆基想杀他,这个时候要是再给他创造借口那就是自找死路,王守善不由警醒起来,现在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轮不到他肆意妄为。 “不是嫔妃?那你是梨园弟子?”道士说话的口气放松了一些,这人长得中人之姿,干巴瘦,背上背着一个箭娄,里面装满了草药。 “我们走,我不想跟他打招呼。”玊玉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在王守善耳边轻声说,听口气玊玉好像是认识他。 “关你屁事。”王守善搂着公主,将她的脸按在怀中,说着说着就要走,他此刻的模样倒是跟寻常耽于酒色的王孙是一样的了。 “这里是贫道的地盘,当然就关贫道的事,这位军爷还请你报上名来。” 没想到那道士居然得理不饶人了,往旁边大迈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小老儿,你找死吗?”王守善阴着脸,压低了声音威胁。 “你家大人送你来当兵怕不是为了让你修习酒色之道吧,男欢女爱要你情我愿,以后你不许再骚扰这位小娘子了。” 道士的话让王守善一愣,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显然是以为刚才玊玉对王守善那番捶打是在挣扎了。 华清宫就是酒色场,早上王守善就看到自己的丈人撑着小船和宫娥们在温泉中嬉戏,这老道在骊山住了也不知道多久了,估计没少见过贵族们奢侈无度的风流阵仗。 世道变了,有些事要学会看惯,这道士还是有点正义感的,就是有点不自量力,他一个道士而已难道还敢真的跟王孙对着干? “曾师兄,劳烦你请让路。”玊玉故意压低了声音,并拿着团扇遮住脸。 “你”曾道士听到玊玉的声音愣了一下,紧接着瞪大了眼睛“李道长,你怎么会到华清宫来?” 连李隆基新认了一颗沧海遗珠都不知道,这老道士身居皇宫消息却如此闭塞,也算是一个奇人了。 “她是我娘子,今天是为我送饭来的。”王守善将地上的竹筐捡了起来“我叫王守善,因触怒陛下被罚维修辇道,刚才我的行止太过孟浪了,还请曾道长莫见怪。” 曾道士惊得整个人都呆住了。 “李道长,你结婚了?”他还不信,将视线重新移到玊玉的身上求证。 “唯。”玊玉轻声回答,纤手与王守善十指相扣。 “那陈道长知道吗?” 看来陈鹏对玊玉的心思已经到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地步了,连住在骊山上的老道士都有风闻。 “知道,老子结婚那天还请了他呢。”王守善咬着牙冷笑。 曾道士上下打量了一番王守善,捏着胡子沉吟。 “我先下去了,晚上回来吃饭吗?”玊玉接过竹筐,还是用团扇挡着脸。 “你自己吃吧,我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呢。” “那好,我先走了。”玊玉说完就快步从曾道士的身边走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存亡之道 正经道士的衣服都取肥大宽松,以寓包藏乾坤,隔断凡尘的意思。 道士常服以青黑两色为主,那种明黄色的道袍是受戒时穿的,要做法的时候则穿法衣,根据各个门派的特点法衣上的图案会有不同。 所谓的纳衣一般是由多层麻布做的,道士云游或者干粗活的时候会穿。 一条缅裆裤,一双白布袜,一双青鞋,再加一条混元巾,腰上连个蹀躞带都没有,所有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往宽大的袖子里塞,跟佛教徒动辄用云锦金丝做袈裟的排场相比道士是不允许佩戴任何金银饰品的,看起来很朴素。 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这曾道士瘦得都快干巴了,跟隔壁石翁寺里白嫩俊美的护国法师比长得那叫一个寒碜。他看起来四十多,背了那么大一个篓爬了那么长的坡都不带气喘的,轻功不是指的真的飞起来,别说同龄人,就连王守善着种小了他快二十岁的年轻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虽然正一不禁婚娶,但即便是凡夫俗子作出王守善刚才的举动也实在有伤风化,曾道士啥都没说,只是捏着胡子这么稳稳一站就让王守善自惭形秽。行如风c坐如钟c站如松,有些人即便不用做出大义凛然样也显得一身都是正气。 净行是禅宗的,他坐禅时就像是一块石头,与周遭万物合为一体,甚至会有鸟落到他的身上。 曾道士则复杂的多,他可以用任何事物去比喻,但却都不确切,他跟长安城中穿着法袍的道士不同,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云淡风轻。 “无上天尊,贫道隐仙派门下老君观道人云山,适才贫道不明就里惊扰了贤伉俪,还请善人莫要见怪。” 好么,来的是个隐仙派的道士。 王守善心里叫苦,面上还是客客气气,人家没错的都先认错了,他还端什么架子啊。 跟道士结婚总归是要了解一些道家的规矩的,隐仙派以苦修著称,他们跟和尚一样不许吃荤酒,也不许嫁娶,平时所群而居。 这帮人已经修炼到了不吃饭餐风饮露的境界了,动不动就辟谷,在辟谷期间不是啥都不吃,而是不吃五谷杂粮,而且辟谷也不是不动,必须在山里找吃的,松子c核桃c水果c菊花c蜂蜜都可以吃,辟谷会让人胃口变小,吃得越来越少,所以隐仙道人的境界已经不是一般俗人能理解的了。 这帮人已经快成仙了,虽然同属于正一,却跟茅山派走的是截然不同的路数,茅山有名气,隐仙派则完全没名气,云山道人刚才自称隐仙派也只是方便王守善理解,因为隐派里根本就没门派。 隐派的精髓在于隐,李白所处的那个蜀山剑派就是以隐派散人居多,这帮人除了练武强身之外就是吃喝玩乐,他们属于江湖中人,跟隐仙派的道士是没得比的。 就凭着云山道人步履轻盈腾挪如飞的步伐就知道他肯定是个高手,老君殿跟老母殿同在西秀岭,过了望仙桥不远就是东秀通往西秀的鸡上架,这条路可以说是云山的必经之路,也难怪他会出声打扰王守善的好事了。 “刚才道长所言辇道归道长所管,不知是何用意。” 王守善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客气完之后只能没话找话。 “辇道不归我管,贫道管的是路两边的蒿草,这骊山到处都是宝贝,随便锄两下就能挖到药材。”云山叹了口气“善人也莫太在意,人伦大礼天经地义,就是下次还请找个没人的地方,这辇道上人来人往的,确实不太雅观。” 即便以王守善这般脸皮厚的人都被云山轻轻巧巧一句话给臊的脸红,他连忙指着对面的举火楼转移话题“那里就是烽火戏诸侯里周幽王和褒姒住的夏宫吗?” “是倒是,不过现在里面已经没有褒姒啦,住在举火楼里的都是尼姑,你想过去看看?” 王守善连忙摇头。 “年轻人火气壮,夏天来了多喝点清热降火的凉茶,少吃点冰饮,那东西之能图一时凉快,治标不治本,内热还是散不出去的,多泡泡温泉也好,能消暑热,观里有我去年采的菊花,等会儿我给你送来。” 云山一边说一边从王守善身边擦肩而过,他过鸡上架的时候简直如履平地,几下子就蹿到了对面。 “亏你昨天还说要问你娘子带什么东西捉妖呢。”等云山走远了,妖怪不禁开始抱怨。 啥叫耽于女色呢?王守善不禁摇头苦笑,他跟那些王孙都是一丘之貉,谁也没比谁高尚。 “女人啊。”王守善背着手看着对面的举火楼,就是为了让红颜一笑,周幽王把自己的江山给玩没了。 商纣王在遇到妲己之前也算是个明君,他能文能武,把东夷和中原统一起来了,就跟创造出开元盛世的李隆基一样,只是李隆基老了老了遇上了能跳霓裳羽衣曲的杨玉环,他为博美人一笑千里送荔枝的故事恐怕也要跟前面两个人一起“名垂史册”了。 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天才知道为了让杨玉环高兴李隆基还会干什么糊涂事。 荔枝在泉汤监其实是可以栽种的,李隆基目前还没昏得彻底,那条荔枝道还是具备一定战略意义,只是再让他继续跟杨玉环纠缠在一起他彻底昏聩是迟早的事。 江山和美人,有人选江山,有的人却选择了美人。 明君基本上都是正经人,所谓物以类聚,正经皇帝周围围着的都是士大夫,而不正经的皇帝周围围着的自然都是小人,王守善仔细回忆着自己的手下,除了辛云京和墨家子弟出身正一点外其他人哪个是正经人家出身。 冯坤干脆就是个犯官之子,到现在还没放弃割据的想法,那小儿迟早会成为司马懿的。 要控制那样的臣子真他娘的难,女人他不沉迷,只有谈起安禄山的那个军师时他才露出一点兴趣,他喜欢玩的是争霸天下的游戏,而安禄山的那个不知道存在不存在的军师则是他的第一个对手。 每个人都是他手中的棋子,包括王守善这个老帅也在内,王守善必须在他身边安一个杀手,在关键时刻可以要了那小儿的命。 这个人不能太显眼,他一生只执行一个命令,平时他继续过自己的日子,想找到这种人可不容易,而且这个任务还不能交予他人,必须他自己亲自去找,一旦被冯坤发现了那小儿说不定会先下手为强,把自己给干掉了再说。 看着对面东周时期的举火楼以及老君殿和老母殿,王守善眯起了眼睛。 难怪古代那么多皇帝会沉迷巫蛊之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 终南捷径(上) 东晋诗人陶渊明有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今有云山道人,采菊东秀岭,悠然见蓝田。 西秀岭下对着新丰县城,那边有好几座道观尼寺,平时老百姓烧香拜佛都在那边。 老母殿是供奉女娲娘娘的,老君殿则是李唐王室供奉老子李耳的皇家道观,谁家要是家里要办法式超度先人c找葬地挖坟c活人生病抓药c小孩子取名c定良辰吉日婚嫁乔迁都会找山上的道士。 东秀岭挨着洪庆山,那是秦岭的一处分支,过了洪庆山就是蓝田县,根据妖怪所提供的情报,那股强大的阴气就藏在洪庆山里。 有护国法师和隐仙派的老道在,王守善的心这才有了底,打不过的时候至少还有人能救他,只是他和云山素昧平生,为了打好关系,他就只能忍着那股苦味,将菊花茶给喝了下去。 “菊花虽然清热,但它性寒,本身体质寒的人是不适合喝的,很多女善人其实都不适合喝菊花茶,不过这菊花泡开了可真好看,王善人觉得呢?” 虽然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土碗,然而菊花在泡开之后就跟新鲜采摘的没啥区别,鲜嫩嫩的一朵泡在水里,看起来确实可爱。 “这茶怎么这么苦啊。”王守善苦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眼睛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黄莲苦不苦?排毒解热的东西都这个味,尤其是肝火旺的人最适合喝。”见王守善把一碗茶给喝干了,就顺手将铜壶里的热水给他续上“我见善人面色日赤,急躁易怒,脾胃上佳,体不虚胖,发容黑亮,舌红苔黄就知道你适合喝这茶,去年秋天我采了一大筐呢,这一袋我就送给你了,你拿去帮我分了吧。” 云山拍了拍他扛来的麻布口袋,那口袋少说也有二十斤,也不知他是把哪个花园的菊花给全洗劫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辛苦晒干却没人喝也是浪费,兵营里肝火旺的大老爷们多得是,王守善就却之不恭了。 “你要是觉得味道太苦可以往茶里加一点蜂蜜,这个用来清热消暑很好的。” “多谢你了道长。”王守善这句谢倒是很顺口就说出来了。 “客气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云山道人将铜壶放下,上下打量着王守善“没想到啊,李道长居然会找一个胡人结婚了。” 哪怕是神仙也有思凡的时候,王守善被那句胡人给气个半死,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我还以为她和陈道长也就是这两年的事,王善人是啥时候跟李道长认识的?” “就上个月,我们认识一天就成婚了。”王守善又大吞了一口苦得发涩的茶水,心里的那股郁气才稍微消下去一点。 “嗯,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云山一边说一边点头“水到自然渠成,人不与天斗巧,王善人实乃天选之人。” 王守善是琢磨出来了,云山刚才说的那番话要换个人说只让人觉得肉麻c拍马屁,可是他说出口就自然而然,一点都不矫揉造作。 他那一大袋的菊花茶要是想给是很容易能给出去的,老君殿有很多善男信女,女子又喜欢喝茶排毒养颜,为了能变美那一点苦是不在意吃的,可是他却并没有将那些花茶给女善人们,因为她们的体质不适合喝性寒的菊花。 把合适的东西给合适的人,哪怕是初次见面也分文不取,云山就这么豁达,跟他整虚的没意思。 “道长,我观洪庆山中阴气不散,不知是何缘由。” 云山“咚”得一声将铜壶放下。 “阴气?什么阴气。”云山端起土碗继续喝茶。 “不知道啊,这山里面是有妖怪还是鬼?” “善人还信这个?”云山摇头微笑“这世上只有鬼一样的人,没有人一样的鬼,入夜后善人只需尽量不出门,保护好自己就行了,无须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怪谈。” 王守善眯着眼睛打量云山。 鬼神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有些秘密不是有缘人和尚道士是不会说的。 “曾道长,你知道刘三元吗?” “认得啊,怎么了?” “要是我告诉你老天授了我一双慧眼,你相信么?” 王守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那双绿油油的眼珠子就像鬼火一样,看起来很是吓人。 “你是想说你跟尹子喜一样?”云山在看了王守善的双眼后依然和善得微笑着。 “不是跟他一样,但我确实能看见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王守善表情严肃“我娘曾经在沙漠里迷路,回来眼睛就变成跟我一样颜色的了,整个村里就我跟她的眼睛是绿的,我的阿耶是汉人,他的眼睛是黑色的,像我这种混血眼睛一般都是黑色的,所有人都觉得我的眼睛怪,在村子都没人愿意跟我说话。” 云山并没有立刻说话,他端着碗一个劲得沉吟,似乎在做某个重大的决定。 “这事刘三元也知道,你要是不信可以问他。” “你把手伸出来。”刘三元将碗给放下了,王守善立刻也跟着把碗放下,然后把左手伸出来。 “把掌心摊开。” 王守善莫名其妙,还是依言做了,他的掌心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换一只手。” 王守善遵命照做,这一次摊开手,他的掌心里有一个长长的疤痕,那是上次提李隆基推御銮的时候留下的。 云山叹了口气。 “怎么了?” “你的手相变了。” 王守善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整的,无缘无故地就多了一道伤口,现在那道伤口在他手心留了伤疤,看上去就像多了一条纹路。 “你的命已经改过了,是谁帮你改的?” “改命?”王守善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就在手心划了一下而已,这就改了?” “你以为改命要怎么改?”云山道人冷笑一声,又拿起土碗将碗中的残茶给喝光了。 “至少也要迁个祖坟,做个法式什么的。”在云山道人的注视下王守善越说越没底,最后声音小地宛如蚊呐。 “那些都是过场,给人改命是要折寿的,不狠狠敲一笔怎么能行。”云山道人一边说一边将土碗中的菊花倒到了路边上“收的钱要是便宜了人人都跑来改,那小道不岂不是要提前去见太上老君,想要富贵命就必须破大财,这是咱们这一行的规矩。” “折寿是怎么个折法?” “就是少活两年,用刀子割手的时候替人改命的人也只能把握一个大概,以后伤疤会长成什么样完全没法预测,不论是改命的人还被改的人命都要发生变化。” “那你看我的命这是变好了还是变差了?” 云山道人看着王守善的右手手掌没做声,他的表情严肃极了,就像是在研究一部难懂的经典。 “命好与坏也要看人,有的人改成了富贵命,但寿元却减少了,有的人是贫苦命,可寿元却长,你是想要长寿还是想要富贵?”许久之后云山收回了视线,却并没有直接回答王守善的问题。 “那家庭呢?”这是王守善最关心的问题了“我以后会不会有儿子?” “善人,命本无常,以后小道也不知道你会有何造化,怎敢随便给你批命。”云山说着就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长木棍,用火镰将黄铜锅里的干树叶打燃了,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这是什么?” “我老家那边抽的烤烟,你要试两口吗?” 王守善嗅着长木棍中那干树叶燃烧散发的味道,又看了一眼看起来像是好人的云山道人,犹豫了一下,接过了烟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终南捷径(下) “咳咳。” 烤烟的味道抽起来很呛人,才抽了一口王守善就快被呛死了,他咳嗽地泪眼汪汪,云山道人却笑地很开心。 “慢点抽,第一次都是这样,以后会好的。” “还有下次?”王守善一边说一边将烟杆递还给了云山。 “我第一次抽时跟你一样,也不习惯,后来就离不开它啦。”云山道人将旱烟锅子里的烧成灰烬的烟叶给倒了出来,从绣花小口袋里又取出一点烟丝放进旱烟锅里。 “曾道长是哪里人?” “朔方,灵州,也有人叫灵武,我老家其实距离罗川更近,这烤烟是罗川出的,你去过灵州吗?” 王守善连连摇头“我没去过朔方,曾道长是怎么到长安来的。” “走着来的,哎,这袋烟抽完了还不知道到哪儿去弄哦。” 王守善听出这老道的抱怨话里有话,当即就来了精神。 “老神仙,要是我想办法帮你搞来烟叶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云山道人咬着烟嘴笑呵呵地没说话,眯着眼睛斜睨着狡猾成性的西胡儿。 “你想我帮你干什么?” “有道是天机不可泄露,这看相的事就不劳烦你了,你看能不能助我降妖除魔?”改命的秘密都说出来了,王守善就不信这曾老道不会阴阳驱鬼之术,洪庆山里有怪物,龙池里也有怪物,得有个法力高强的老道看着王守善才安心。 “你想我帮你除那里的怪啊?”云山道人忽然用手里的旱烟锅子敲了敲王守善的肚皮“这个你要怎么办?” 王守善一下子就跳起来了。 “重瞳是帝王相,你左手的手相配不上,按照你左手上的命数来看你的寿元已经尽了,但你现在却活蹦乱跳的,应该是有了啥奇遇吧。”云山道人朝着王守善吐了一口烟“不管给你改命的人是谁他都活不长了,小道倒是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嫌命长的敢这么乱整。” 王守善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晚上的情景,顿时冷汗直冒,陈鹏曾经说过,父死子亦亡,要是李隆基死了李玙怕是也活不了多久的,这两个人都死了那接下来谁来继承皇位?寿王么? 东北有安禄山,西北有吐蕃c大食,他自己有多少斤两他自己最清楚,这两个人现在可不能倒。 “道长可有破解之法?” “有啊,只要改过来的那条命不存在就行。”云山道人指着王守善腰间的蹀躞带“把那只手砍了,上面的命数就与你无关了。” 一个不能拿刀的武将就跟废人无疑,王守善不用想也知道,李隆基会毫不犹豫地想办法杀了自己,然后给玊玉换一个驸马。 李家人要抬高道家的地位,只有道教将佛教压住了大唐才不会变成第二个吐蕃,佛教在吐蕃传播的速度很快,许多曾经彪悍的战士都放下了屠刀,转而开始绕着圣山圣湖磕长头,要是中原也变成吐蕃那样,不用大食人,突厥人就该南下了。 而且提高了道教的地位也稳固了李唐王室的正统性,这种一箭双雕的买卖李隆基是肯定会做的,只是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又成了政治的牺牲品。 死道友还是死贫道? 王守善愁得头发都白了。 他将小刀从腰上取了下来,反正划两刀就能改命,只要他的命跟李隆基无关就行了。 “你要是不会改就别瞎改,一个不小心是会英年早逝的。”云山道人抽着烤烟轻飘飘地提醒“小道替千人算命,万人卜相,长了帝王相却没帝王命的人贫道也遇着不少,知道是为啥吗?” “请道长赐教。”王守善客气地朝他一拱手。 “命如洪水,非人力可驭之,天子都以真龙自称,但龙可不是麒麟这样的吉兽,有的人虽然自己命硬能驾驭龙气,可他的家人却没这福分,全被他克死了,父母c兄弟c妻儿全都死光,这样的天子命你想要吗?” 王守善连连摇头。 “相只是一个辅助,天子是老天的儿子,自然必须听老天的教诲,有的人只想承运,却不想奉天,这么不孝顺的儿子你会把家产给他吗?所以有的人不论命格面相手相有多好都成不了事,老天要一个听自己话的儿子,那天子就必须摒弃凡尘俗世中的家人,倘若没有这个决心那就算是运气来了也会被更孝顺天的儿子给抢走的,运乃天之恩宠,你觉得该怎么做才能成为一个让父亲宠爱的儿子?” 王守善想起了太子瑛,还有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太子的李玙,不知该如何回答。 孝顺又不可以愚孝,偏偏李隆基又是一个任性的老小儿,给这样的阿耶当孝子太他娘的难了。 “我这手相现在是天子命吗?”王守善将右手仔细打量,那一条伤痕就在他手心划过,从手掌边缘一直延到中指的指根,看起来毛骨悚然实际上却根本没有多疼,因为是外力所至所以比手掌中其他纹路要粗地多,明明是自己的手王守善却觉得心中惴惴不安,如同有十五个水桶一样七上八下。 “这贫道可不知道,你那重瞳子也不是天生的吧。”云山道人继续顾左右而言他。 “天生的重瞳和后天的难道有什么区别吗?”王守善也起了好奇之心,原来这普天之下长了四个瞳孔的人不是他一个人而已。 “天生的眼睛瞳孔都不一定是一样大的,而且正常人的瞳孔都会收缩你眼里的另外两个小瞳孔就根本没这反应。”云山道人不屑撇嘴。 王守善想起刚才净行说的话,如果称呼一个男子为霸王算是恭维的话,那称呼一个女子为虞姬就不是件好事了。 虞姬虞姬奈若何,结婚那天他真的不该从宁王府里偷虞美人给她戴的。 她本来是一株长在路边跟蒿草一样随处可见的艾草,结果却被他捧成了一朵娇嫩的鲜花,她的命因为他的出现而发生了改变,如果没有他的话她可能会跟陈鹏找个仙山道观,过云山道人一样闲云野鹤的生活。 他们不该相遇的,就跟辩机不该认识高阳一样,这份缘就是一场孽缘。 这个时候最理智的选择就是趁着能放的时候放手,可是这个念头一升起他就觉得心疼难耐。 江山和美人,选一万次他都会选她的,可是要是不造反的话奴隶还会在中原存在,土地兼并会更加严重,如果没有人种田任凭良田荒芜根据唐律规定那些地主会被判刑,然而正是因为有了奴隶可以代替自耕农那些地主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虞姬是项羽的命,她一死项羽也不想苟活于世,用最决裂的方法奋战致死。 如今玊玉成了他的命,他自己也不知道失去她自己会干什么傻事。 “道长,这山上还有其他好玩的地方吗?” 云山道人冷冷地看着他脸上的笑脸,抽了一口烟,许久后将铜锅子里的烟灰给磕了出来。 “有啊,西秀岭上有个连理木,很多夫妻都在那里祈福求子,善人刚才不是问我子孙缘吗?何不去那里找天去求一求。” “求来的缘分就一定是好的么?”王守善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苦涩。 “不试试怎么知道。”云山道人将烟杆塞回衣袖里,拿起铜壶和土碗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回走“安禄山的娘不也是拜了战神求来的孩子么,贫道也想看看老天赐给你的这个麟儿将来是个什么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东山北下 和其他地方广修禅院的气象相比,骊山上的禅院看得见的只有石翁寺,其他寺院都是借用历代留下的废墟修建的,就连石翁寺也是用的修华清宫剩下的材料,李隆基对佛门的印象如何由此可见一斑。 老君殿就在老母殿的东北,由主殿c四周回廊c东c西亭台c前庭c后院c前c后山门等组成,亭台楼阁宛如天宫,硬山琉璃瓦殿顶在夕阳下如鎏金一般闪闪发光,谁能想到这么豪华的道观里居然住着一个隐仙派的道士,道家曾说小隐于野,大隐于市,闲逸潇洒的生活不一定要到林泉野径去找,只要存着自在心到哪里都能找到逍遥。 高山流水,长风当歌,虽然是在干活王守善还是不忘听对面西秀岭传来的诵经之声,在防腐处理之前这些松木是不能直接安上辇道的,今天王守善主要干的事是找出必须更换的朽木,此时已经夕阳西下,在走马岭晚照亭遥望西方,西秀岭第三峰的断层北麓处有一转折,由此向西南呈阶梯状延伸渐成缓坡,苍松翠柏投下的阴影将山脊染成了黑色,从这个角度看骊山倒真的像是一匹黑色的马了。 羯鼓楼第一峰西坡上,而烽火台就在山巅,从那里可以俯瞰整个通往长安的潼关道,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先例在烽火台自然不敢随便发出警讯,皇帝来了就由羯鼓楼来鸣鼓,乘着西风在这里隐约可以听到长安的街鼓之声,只是那座宏伟的都城此时小地就像针尖,根本无处可寻。 从被云山道人的旱烟锅子敲过后妖怪就特别安静,整个下午都没再催他去洪庆山找阴气的事了,它肯定没想到除了净行之外还有别的人能发现它。 “老子生了儿子,你们的崽子不会寄生在他身上吧。”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用恼羞成怒已经没法形容此刻妖怪的语气了,王守善不屑冷哼,它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你是公的还是母的?”王守善愁死了,要是他肚子里的这个是母的那可怎么办。 “关你何事!”要是妖怪能拂袖而去此刻肯定已经甩下王守善这俗物走了,可惜它走不了,因此只能继续困在王守善的肚子里跟他扯皮。 “你要是母的,那怀崽子的事就是你来干了,老子跟娘子一人挺着个大肚子那模样得多怪啊。”王守善估计自己那模样绝对会被世人笑死,与其那样还不如长胖一点又或者多喝点酒长个将军肚算了,但是玉娘喜欢摸他的腹肌,那一管好狗腰也是他引以为傲的,要是为了孩子没了那闺房之乐得少了多少乐趣。 没孩子的时候呢又想要孩子,有了孩子呢又怀念只有两个人时的生活,其实他也没那么心急,跟公主先玩几年再说,可是妖怪就不知道了,万一它想要崽子了呢? “王守善,我真后悔当初没选那只狼!”妖怪已经被他气得无力了“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你是因为接到求救信号才来的吧,那你这算是英雄救美?” 这下妖怪不理他了。 “还是美救英雄?” 妖怪还是不理他。 “大千世界要碰着一个有缘人可真不容易,它有没有跟你说过话?” 和尚是出了名的耐心好,他们日复一日地念经,年复一年的心平气和,换而言之,只要别人烦了王守善自己就不烦了,只是妖怪有个其他人难以企及的优势,那就是它在王守善的肚子里面。 当肚子传来翻江倒海的感觉时王守善就知道闭嘴了,为了呈一时口舌之快而受那么大的罪不划算,他还是乖乖闭嘴地好。 “风景看过了,咱们下山不?” “走,走,我们回去。”王守善揉着肚子溜达着下了山。 玉楼一叹金做笔,飞泉当空抚琴歌,凤池几弦丹心寄,山遥海阔袖为波。 在路过石翁寺的时候净行正在斯飞亭里抚琴,他虽然没有跟云山一样瘦得干巴,却也是金做筋骨玉为肉的人。王守善不想打扰他的清静,更何况家里还有个人在等着他回去,明天他还要找个地方给这些木头防腐,正好山下还有个工地,王守善就去院子里的空地里取了一些白天选好的木头,自己悄无声息地走了。 越接近山下,烟火味就越重了,正在修的宫殿名为绿阁,这里已经属于禁苑的范围,百姓已经不允许随意进入了,在华清宫可没给禁军住的地方,他们的公廨在山下的昭阳县城里,骊山不是皇帝一个人独占的,百姓也可以游玩,山下县城里开有旅店酒肆供过往游客休息c泡温泉,从绿阁正好可以看到县中灯火通明的景象,外出干了一天活的百姓正在街上买菜准备回去做饭。 修房子的工人们都住在县里,他们多来自京兆附近地区,是被迫来服徭役的,此时他们一边收拾工具准备回工棚一边抱怨,比起皇帝他们更讨厌那些跟地主豪强勾结在一起的贪官,皇帝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了,反而是县令和里正距离他们的生活更近。 郡县治则天下治,郡县是一个国家的基础,基础不牢不论地上修多宏伟的房子都是有倒塌危险,一个勤政的皇帝就该经常考校县令,可是皇帝终究有天会老的,他不可能对全国所有的县都一一管控,这个时候一个好的考核制度能减少皇帝的工作量,然而人都是会想尽办法钻制度空子的,考官也可以被收买,即便是好的制度也会土崩瓦解。 要造反容易,权梁山是左领军兵曹权楚璧的堂侄,他并不是真正发动谋反的人,权楚璧借口给权梁山结婚到处借钱,然后他用这些钱买通了屯骑和当时仆负责宿卫的固族族人一起杀进宫闱。 倘若他们真的成事了,那他们又要用什么制度来代替现在的吏治呢? 以王守善的耳力当然能听见那些闲言碎语,他故意吊儿郎当地哼着小调,那些正在密谋造反的工人一见来了个禁军纷纷闭嘴,然后争先恐后地走了。 这一次李隆基不在东都洛阳,而是在华清宫,要是他被这帮空有一身蛮力大字不识几个的田舍汉抓住了,那这天下就要大乱了。 昭阳门外的禁军消极懈怠,他们根本就想不到这些手里只有凿子木刨的工人有胆量造反,昭阳门直通玉辇道,工人每天都要从玉辇道路过,白天昭阳门一般都是开着的,要是被这些工人控制了城门那李隆基就危险了。 离宫里的治安平时都是宦官维持的,他们防个贼还可以,但要是对付兵谏恐怕就没那个能力了。 长安虽然有一大堆的烦心事等着,却远比看起来和平安逸的骊山安全,他必须想办法劝那死倔的老头回去。 王守善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贼你妈,入他娘的天子命,当皇帝有啥好的,好好的安生日子不过非要造反,一帮日八出啊的二锤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无关风月 关中人尚武精神非常浓烈,就连住在山上的少林和尚都习武了,更何况是凡夫俗子。 没烦心事的人头发才不会白,才五十三岁李隆基的头发就花白了,要不是他身体还很硬朗,光看背影他都快比张长生老了。 干了一天的活,王守善只想偷两个瓜回去,在温泉洗个澡然后躺在公主老婆的膝盖上让她喂自己吃,结果临下山了还遇上烦心事。 反正那些工人还只是处于谋划阶段,今晚上是不会动手的,在路过百缭厅的时候王守善便直接从隔墙下去了,御花园里的梅花鹿看到他依然警惕,全部都停下了喝水的动作,睁着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在家躺着多舒服啊,反正现在天下没有大乱,他也要跟那些贪官一样在美女怀里躺着,这就叫醉卧美人膝。 “诶,张掌固,等等,别锁门啊!”见张长生要关那扇西瓜园通往御花园的门,王守善立刻出声阻止。 “王郎?”见到熟人,张长生又把刚准备关上的门给打开了“今晚上你要守夜啊?” “今天不守。”王守善闻言顿时愁眉苦脸,他都忘了自己的另一重身份,他还要守西瓜园的院门呢。 白天在山上干活,晚上又不能回家,他老婆只能苦守空闺,入夜之后那么乱,她万一被采花大盗看上了可怎么办? 比起啥都不知道的天真少女,小妇人才是最容易引来登徒子的,而且山上还有不少修房子的田舍汉,那些人也不知道多久没见着漂亮女人了,王守善想起她今天为自己送饭的情景就后怕。 即便是皇宫都不安全,更何况是除了几个侍女之外根本没啥武力的外宅了。 虽然皇帝身边是龙潭虎穴,不过有他来吸引李隆基大多数怒火公主就相对安全了,最好能住在皇宫里,反正这里是她亲爹家,找个房子给她住应该不困难。 “那你这么晚了还跑西瓜园来干嘛?” “我拿两个瓜回去吃。”王守善也不跟张长生客气,从张长生身边走过的时候直截了当地说了,他看上那几个快熟的寒瓜很久了。 “那不行啊,这些瓜都是登记在册的,王郎,诶,王郎。”张长生连忙去拉王守善,蛮横的西胡儿哪里会听张长生的,直接开始在瓜田里找瓜了。 “这瓜又不是金器,造什么册啊。”王守善在那些寒瓜上拍来拍去,西瓜园还是很大的,要是各个瓜都造册登记得废多少纸张?这金器还能以小换大,这被瓜只要摘下来就必须吃,没了就没了,登记干啥呢。 碧玉破瓜时,郎为情颠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 上次李玙送去的两个瓜她估计都没吃到,这次无论如何要给她送过去。 “王郎,这些果子都来之不易,陛下分封的人又那么多,你要是拿走了别的人就没有了,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老夫该如何解释?”张长生沉下脸来,原来老好人也有发火的时候。 外面富商王侯的庄子里是有很多寒瓜的,王侯们其实一点都不缺皇帝给的那两个,他们要的是吃西瓜院不合时令瓜果的资格。 好东西是肯定有人守着的,要怪只能怪他现在太弱小,连吃个瓜的资格都没有。 王守善站了起来,不再为难老实人了。 “就几个破瓜而已,你锁门干什么?”王守善一回身,发现了另一种新鲜事物,沿着阡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去。 “花园里的鹿会吃瓜秧c瓜藤,我关门主要是为了防它们。”张长生站在原地远远得朝王守善说“王郎拿几根黄瓜回去吧,劳烦也帮我掰两根。” “这黄瓜很易得么?”王守善听张长生这么一说就不客气了,直接动手开始摘瓜。 “温度适合的话它一年四季都会开花结果,这种瓜和寒瓜不一样,喜潮,在温泉边就好栽养。”张长生指着寒瓜地又说道“寒瓜必须要旱地,耐旱不耐潮,温泉都是热水,潮气一大它就坏根,黄瓜我根本就不管它,养寒瓜很麻烦,一个不小心就会死的。” 因为侍弄着费劲,张长生才对寒瓜造册的,像黄瓜不管它也能长势良好,多摘他几根张长生就完全不在乎了,同是西瓜院栽的瓜,结果待遇却截然不同,就跟王侯也要分个三六九等一样,王守善冷哼一声。 “这瓜就叫黄瓜吗?”王守善一边往回走一边将一根黄瓜掰断了,瓜瓤是白色的,一点都不黄。 “宫里人管它叫白露黄瓜,我喜欢拌着大蒜和芝麻油吃,王郎今晚要不要试一试?” “直接生吃可以吗?”王守善闻着黄瓜散发的清香味食指大动,不等张长生回答就直接咬了一口,入口清脆爽口,还有股清爽的甜味。 “味道怎么样?”张长生将王守善手中另外半根掰断的黄瓜拿了过来,张开嘴就开始咀嚼,王守善高兴得连连点头。 “这瓜不错,我带回去给娘子尝尝。” “郎以前没吃过黄瓜吗?”张长生一边说一边将通往花园的便门给关上了。 “没有。” “这种瓜南北都很常见啊,你怎么没吃过?” “种黄瓜要水,我们哪儿缺的就是水,反倒是寒瓜多得遍地都是,偷都懒得偷。”王守善又咬了一口黄瓜咀嚼地嚓嚓脆响“可能也就富贵人家的院子里有这东西吧。” 张长生抬头看了眼天空,此时太阳下山的西边万里无云,而他们的头上又开始阴云密布了。 “才晴了两天,又要下雨了。”张长生抱怨了两句,三两口将黄瓜给吃完,然后转身跑到偏殿里将一些用麻绳串着的木棍给取了出来“郎,帮我个忙,把这些木棍插进地里。” 吃人嘴短的下场就是必须得帮人忙,王守善应了一声,和张长生配合着将一个简易瓜棚给搭了起来。 寒瓜在西域是没人管也能长得很好的,在中原却必须小心呵护,为了给它们挡雨张长生还给它们铺了干稻草。 难怪张长生刚才对几个寒瓜那么看重了,因为付出的心血确实不一样。 不合天道的东西就是这样,废了比平时多很多的力得到的结果却并不理想,泉汤监种出来的甜瓜远没有他在西域吃的好吃。 有那个心思想着在长安种不怎么好吃的寒瓜还不如想想该怎么将西域的瓜给运过来。 杨玉环爱吃水果,既然已经有了荔枝道了,那再修一条寒瓜道也就不足为奇,就是不知道利用这个主意修轨路吐蕃人会不会买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不安于室 黄卷对青灯,倩影印寒窗,庭外花渐落,胧月照余心。 他家美人点个艾草驱蚊都搞得这么风雅,抱着一捆黄瓜回来的王守善在得意之余又有些担心,他这么成天的在外面忙不着家会不会有闲汉上门骚扰? 所谓的王孙就是有钱有貌有时间的闲汉,正经男人忙着干活挣钱养家糊口的时候他们却有大把的时间谈情说爱,这帮人玩的就是游情,也就是说得不到的时候是千般好万般好,等得到了把女方的丈夫给绿了,他们就管杀不管埋了。 绿色是不能直接染出来的,必须要黄色和蓝色一起才能染出来,一般都是下等人才穿,青色的官服也是绿的一种,所以绿色被称为杂色c贱色,对于犯了强奸c侮辱幼童等有伤风化的罪行,犯人刑满释放当天都要用绿头巾来侮辱,不论士庶都对头上飘绿非常忌讳。 孟子曰:孰不为守?守身,守之本也。 一个女人的贞洁就跟玉一样洁白无暇,但是如今的女子很多都没有贞洁观念,李隆基为了严加管束自己的女儿就在她们的手上点了守宫砂。 白璧微瑕,人如其名,玊玉。 王守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便宜被他捡到了。 “娘子,我回来了。”在绕过荷花雕砖照壁墙后王守善大声宣布,正皱着眉奋笔疾书的公主殿下闻声抬起头,此时她了已经换下了昨天李隆基赐下来的那身衣衫,又换上一身轻纱一般的白衣,上仙公主就像真的仙子一样,笼罩在烟雾之中,除了一头黑发外头上再无其他装饰,只是抬起眼眸就满室流光溢彩,似梦还真。 “呆子。”美人冲着他嫣然一笑,王守善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跟个傻子一样站这里多久了?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公主将笔放下,缓缓站了起来,宽大的衣服让她显得弱不胜衣,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上九霄宇外。 “黄瓜。”王守善举着手里的收获给她看,侍女们纷纷掩面笑了起来。 “你带这个回来干什么?”公主的语气带上了轻快,一看她笑王守善的心情就更好了。 “拿这个做晚饭怎么样?”他递了一根黄瓜到了公主手里“这个可以生吃,有个同僚跟我说拌上蒜和芝麻油味道也不错。” “你忘了我是道士,不能吃三荤五厌的么。”公主嗔怪着横了他一眼,将黄瓜又还给了他“而且吃了蒜味道那么难闻,要是晚上来访客怎么办?” “这么晚了,谁还来啊。”两人正在说话间,侍女过来将他手中的黄瓜取走,王守善就直接脱了鞋进了正房。 “冯先生下午来过了,你不在,我让他晚点过来。”公主环着他的腰,帮他解开蹀躞带“你是吃了饭洗澡还是洗了再吃?” “睡前再洗吧。”王守善皱紧眉,冯坤那小儿靠得住么? “你今天下午都干了些什么?” “宫里派了使者,送了些衣服日用过来。”公主指着放在角落的一个箱子“有些东西太华贵了,我觉得用不上,正想退还回去。” “等等,你别慌。”一听这话王守善就来了精神。他大步走了过去打开了箱子,里面金灿灿的一片晃地他眼花缭乱。 太贵重的东西王守善是绝对不会要的,拿了会被他丈人更看不起,不过这些首饰戴一下又不会少,他左挑右选几个比较别致的,然后拿着那些步摇耳坠来到公主面前“还回去之前你先带给我看看。” “我不要。”公主皱紧了眉后退了一步“我又不喜欢那些东西。” “又不是让你要,只是你带给我看看。”王守善开始撒泼耍赖“戴一下试试嘛。” “阿娘说女德至要,修身为本,切不可为外物迷惑,妇容当以贤淑庄严为好,最忌骄奢无度,郎要是觉得我穿戴着好看,我就会想要留下这些东西,即便退回去了我也还是会对它们恋恋不忘,这样是不利于德行的。”公主皱着眉娇声说完,直震地王守善心神俱动,他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所做其实就跟那些王孙贵胄没啥两样。 佛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天地万物都是由物组成,色是世界的一切有形之物,包括人自身,只要是不执着于外物了,人就是空的了,一表一里说起来很容易,看透它却很困难,王守善也是经过公主的提醒才幡然醒悟。 “今日我劝哥哥向爹爹求官已是失德,成妇礼必先明妇顺,妇顺者顺于舅姑,和于室人,而后当于夫,齐家以和为贵,我劝郎去争是与家不和,还请赎罪。”公主说着说着就给王守善行了一个万福礼。 礼仪之邦礼是有很多规矩的,万福不可随意行之,万福礼是肃拜的变形,肃拜专行于妇女,雅拜独行于夷狄,女子首饰甚多,故举头下手,拜不低头,是为肃拜。 肃拜是一种正礼c常礼,一般是向长辈或者地位较高的人才行的,武周之后女子肃拜时已经不跪了,只是为了以示尊重而微微屈膝,并不完全跪下。 虽说是待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不过唐的女人很多已经能自己出去干活自食其力了,从与不从只在一念之间,身为公主对他行肃礼,王守善这面子简直大到没边,遍数开国至今那么多驸马,哪个有他这么舒服。 顺而有德,并不盲从,眼前的玊玉让王守善想起贤良的长孙皇后,女人想跟男人一样平等不一定非要跟武则天一样当女皇,所谓的才情和美貌其实最终都抵不过女人的柔顺。 将手里的金银珠宝全丢到了地上,王守善将公主给扶了起来,灯下看美人更添三分娇,这么正经的女人不调戏一下好像有点过意不去啊。 “娘子,上次你在龙驹寨答应我的事怎么办,我们的衣服都被阿耶收走了。” 玊玉咬着嘴唇,片刻后才开口说道“哥哥真的那么想看吗?” “想。”王守善毫不犹豫,他本来都已经死心了,没想到她居然是要答应了? “等过段时间吧,那舞我没跳过,得重新学过。” 哪怕是个托词,王守善也认了,他不怀好意得上下打量这眼前如玉美人。 “别找别人了,我来教你。”王守善心中暗叹,这才是生活,他以前在西北受的那些苦没白吃。 “那怎么能行,哥哥是做大事的人,不可把心思放在歌舞上。” “我能干什么大事啊。”王守善又皱紧了眉“阿耶不是也一样在教梨园弟子吗?” “他是我父亲,做子女的怎么可以妄加指责。” 王守善刚想争辩,话到嘴边又吞了下来。 李隆基现在听不进去忠言,说了也是白说,还可能害公主不得宠,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不做也罢。 “我饿了,有吃的么?” “早就做好了,你等等,呀。” 伴随着一声惊呼,公主旋转着落到了王守善的怀里。 “你干什么!”公主气得瞪了他一眼。 “我不喜欢相敬如宾,以后少跟我提妇德c妇容那套。”王守善一边说一边伸手解开公主身上的衣结。 “你干什么,这里是正房!” “你也知道这里是正房,这里是男人呆的地方,下次要干什么回你后院去。”王守善回头瞪了一眼想拉上纸门的侍女,她立刻被吓得将手给缩了回去。 “你”公主接下来的话被封住了,王守善手法熟练得取下她的披帛,就跟捆俘虏一样将她捆了个结结实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狂歌少年 权楚璧,权怀恩侄,雍州万年人,官至兵曹参军,他与兵部尚书李迥秀的儿子李齐损c祖弟金吾淑c陈仓尉c卢玢及京城左右屯营折冲周履济c杨楚剑c元令琪等举兵反。 韦武政权时韦后曾拥李幼主李重茂为少帝,其生母不详,中宗死后形同傀儡,李隆基杀韦后被废,开元二年转为房州刺史,同年七月去世,时年二十岁。 权楚璧之所以拥权梁山为帝而不是自立为帝也是有原因的,开元八年权梁山当时只有十五岁,要是李重茂生儿子早点那他就是可以皇子身份立。 中宗李显是高宗李治的第七子,而睿宗李旦则是李治的第八子,他们都是昭成皇后武则天所出,按照汉人礼制,帝位当父死子继,睿宗在李重茂还活着的时候继承帝位于礼不和,睿宗的继承权其实是在李重茂的后面,李隆基继承的皇位来历不正,所以权楚璧以拥护正统位借口反他。 要比正统,谁都没有太宗曾孙李适之来得正,那是正儿八经的长子嫡孙,查案肯定是要翻旧账,这翻来翻去,就翻到权楚璧的耶耶,权怀恩的阿耶权万纪的身上去了。 汉人的复仇之路往往都带着那么点忍辱负重的滋味,权万纪原本是太宗三皇子吴王李恪的老师,监察御史出身,以敢于直谏而闻名,如见非法敢犯颜切谏,在他的管束下吴王李恪才没跟太子李承乾一样染上恶习。 再没有比眼看着要成才的儿子变成朽木更让父亲痛心的了,后宫争斗啥见不得光的手段都会使出来,更何况李恪的娘是隋炀帝的女儿,炀帝虽然是文帝的不孝子,却是大隋正统出身,有许多官员对隋文帝还心怀感念,李恪虽然有文武名,然而除了任了几次刺史之外却并没有担当什么实缺。 太子好男色,李恪看着还行,文治武功都不错,要是太子被废了谁最有可能继承大统?于是有传言,权梁山根本就不是李重茂的儿子,而是吴王李恪的孙子。 “噗嗤。”正敞着中衣喝酒的王守善被冯天齐说出的秘闻给吓了一跳,一口酒顿时就喷了出来。 “你说啥!?” ”主公,至于那么大反应么。“冯天齐不耐烦得翻了个白眼,已经不想去碰那一盘本来用来下酒,现在全被酒给淹没的黄瓜沾面酱了。 “李迥秀,字茂之,祖父和父亲都担当过刺史,是世家出身,初为相州参军,后累至凤阁舍人,兵部尚书终,茂之自幼便有英名,长得一表人才,颇有文采,但是出身卑贱,是婢生子,虽好酒但不因酒乱性,号称当代第一风雅人物。当时武皇独宠张易之,张易之之父丧早,其母阿臧寡居多年,也不知是什么因缘际会看上了年轻俊秀的凤阁侍郎,当时宫里有传闻,巾帼宰相上官婉儿也看上了他,有次侍郎奏事完毕,婉儿便看着他出神,被则天女皇看见了,等侍郎走了之后武则天就将拆信刀扔在婉儿的脸上,也正好凑巧,那刀就扎在她的额心上了,武皇还不许她把刀拔下来,于是婉儿只好写了一首乞拔刀子诗,以乞求女皇原谅,从此以后婉儿额心就有一个伤疤,为了掩饰伤痕她就在额头贴上了花钿,世人皆认为美,婉儿便有了别名花子,臧氏虽年轻时美貌,生出了张易之兄弟这般绝世妙人,可惜年老之后满脸皱纹,已经与寻常老太没什么区别,李侍郎迫于武皇威仪和张家兄弟之权势最后将家中妻妾遣散,将之迎娶进门,从此之后日夜以酒浇愁,唤之不醒,张易之为此非常不满,就将他贬到了衡州当刺史,神龙后张易之被杀,李迥秀也被牵连,由衡州刺史贬为长吏,及至中宗时调回。” 王守善安静得听着故事,冯坤那一声婢生子就跟刀子一样直戳他的心,武则天虽然拆散了不少鸳鸯,却也任人不问出身,连奴婢生的儿子也能成凤阁侍郎。 “主公,你怎么不问啊?”冯坤见王守善半天没反应,忍不住问道。 “问什么?” “你就不好奇那李弃损到底是谁的儿子吗?” “你不是说了他是李迥秀的儿子吗?” “我的意思是说,你觉得他的母亲是谁?”冯坤见王守善这朽木点不透,便直接了当得明说了。 “你不会是想说他是上官婉儿的儿子吧。”王守善也是服了这个狂生了,怎么什么话他都敢说。 “主公,你为何忽然问起权梁山谋反案的事了?”冯坤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一看王守善面上没有笑容就知道有事在苦恼他了。 “今日我从东秀岭下山途中听到民夫们正商议谋反,从辇道下来直接就是昭阳门,只要进了门他们就如入无人之境,李隆基届时将无路可退。” 冯坤惊得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片刻之后他又面带微笑重新坐回了原处。 “离宫内都是泉汤,确实不宜让禁军进去守卫,只是那些民夫擒住了天子又想干什么?” “他们想要兵谏,取消徭役,让他们回家种地。”王守善端起酒觞苦笑着喝了一口。 “真是无稽之谈。”冯坤不屑冷哼“无知村夫,就凭他们也能成事?” “以有心算无心未必不能成事,你看到守门的禁军是啥样了么?更何况那些民夫天天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路过,有句话叫大意失荆州,以后说不定要有个新成语,叫大意失罗城了。” “那主公意欲为何?” “李隆基现在不能死,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太子虽被构陷谋反,但该怎么判罚还没定下来,他现在还是太子,忠王李玙身在南阳,他在军中有威信,寿王虽无能,却有其母和李林甫等外戚宗室支持,如今中原兵力羸弱,若被外族抓住机会那八王乱政c五胡乱华的惨剧可能会重演,所以我想把李隆基送回长安。” 冯坤摇着羽扇冷笑连连“主公,臣问的是你想借此机会谋得何利?我们不过才谋了两千人的兵员而已,你不会就此满足了吧。” 啥叫野心?那两千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呢,冯坤就想要更大的了,王守善看着屋外淅沥沥的小雨无奈叹息。 “昨天傍晚,李隆基想杀我,幸有公主及时相救吾如今才苟活于世。” 冯坤眯着眼睛,摇着羽扇装神棍,并没有开口的意思,显然聪明人都知道说多错多的道理。 “这宅子里只有女人,实在太不安全了,反正乔家兄弟在长安无事可做,就让他们过来帮老子守门。” “所有人都过来吗?” “用不着,人太多了反而会让人起疑,军营之中的防卫工事修得如何了?” “正在进行。” “让他们加紧,留下一半人防卫,小心有人监视。” “唯。” “汤泉监有一胥吏,此人擅长以温泉培植蔬果,咱们的胡椒树要种出来可以找他请教,我已经安排高云莫处理其他事宜,你能找到善于耕种之人来吗?” “我那个朋友就善于耕种,明日我让他来见见主公如何?” 王守善冷冷一笑,冯坤那个朋友可什么都能干,又能算账又能耕种,他怎么不说他能飞呢。 “你知道蒋勤在哪儿吗?” “主公问这个干什么?” “我有事找他。”那个将疯子有时能出天马行空的怪主意,说不定他那颗奇思妙想的脑袋里又回想出别的妙棋“这段时间白天我都会在东秀岭辇道上出没,你要是有什么情报要传就让人到那里去找我。” “主公安能辨出信使为我派出?” 王守善本想将飞鱼符给拿出来,不过临时却改变了主意。 “天齐有何计策?” 油灯烛光下,冯坤摇着羽扇看着王守善微笑,那样子阴冷如鬼,让人不寒而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借鸡生蛋 文人就没有几个不喜欢练书法的,楷书讲究横平竖直规规矩矩,而行书则讲究狂放不羁,相较于楷书而言,行书更难模仿,所以有很多文人会以行书来做自己的签名。 这种签名一般都会通过独特设计,然后请人雕刻成印章,这种印被称为花押印。 冯天齐的花押用的不是寻常的草书,而是铁线篆,只是印章的形状颇为俏皮,居然是一个葫芦。 俗语有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真小人当到冯坤这样也是一种境界了。 王守善将冯坤留下的那个印折好,然后继续谈事情,张守瑜并没有那么好见,冯坤投的拜帖张家的门子根本收都没收,幽州人么,就是这么傲气,说看不起你就看不起你,压根就不给你解释。 也亏得是冯坤这个心冷手黑的文人,要是换个读书汉怕是要恼羞成怒不可,只是被他记恨上了张家人怕是以后会有数不尽的麻烦,这小儿心肠歹毒,他还记着上次王守善所说的要收拾突厥人的事呢。 贞观二十年,铁勒九姓之一的大首领仆固歌滥拔延率部降唐,这种主动投降跟以前打了败仗投降是完全不一样的,就算后来后突厥汗国拉起人马跟唐帝国对着干仆固族还是没有跟着回突厥,所以歌滥延这一支就是唐人忠诚的狗,这对于自认为是狼的子孙的突厥人来说是奇耻大辱。 因为有他们在,其他远居在阴山以北的仆固族族人也陆续内迁,在突厥最宝贵的就是人口,没有人口土地再辽阔也占领不了,所以仆固族的这种叛逃行为为其他诸姓所不齿。 汉人有汉奸,突厥人倒没有这种说法,因为跟着汉人确实能过好日子,在仆固族投降后也有其他小部落投降,这些人都是唐帝国主要胡兵来源,之所以突厥人那么讨厌金徽都督的主要是仆固怀恩一家是唯一叛逃的仆固族大首领,其他首领日子再苦一样老老实实得在老家呆着,有了对比才有差距,更何况金徽都督是世袭的,那种既羡慕又厌恶的情感别提多复杂了。 “突厥人既然要给主公添恶心,那咱们也给他们添点恶心,登利可汗即位咱们还没派过使节告哀呢,何不让他仆固怀恩担当副使?”冯坤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得说,要不说宁可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呢,这狗日的冯天齐实在太坏了。 登利可汗是继承的伊然可汗的汗位,使节也要分很多种,册立使c安抚使c和亲使c会盟使c报聘使是办红事的,吊祭使c告哀使是办白事的,突厥那边孤儿寡母的,唐帝国还派个叛将之后来致哀,听着就觉得是在欺负人,而且冯天齐的话还没说完,仆固怀恩只是副使,按照唐帝国一贯以来的强势外交,主使肯定是个汉人,王守善不用猜也知道冯天齐要举荐谁了。 幽州人跟突厥人有血海深仇,幽州节度使的弟弟已经到牙帐了,不宰了祭天实在对不起腾格里,以突厥人才经过天灾的国情,再加上一个女人当政,这口气多半会忍下来,只是这样一来登利可汗就更没法服众。 一个手握重兵的武将镇守边关,要是不留着质子在手里怕是哪个皇帝都没法睡得着,张守珪的弟弟和父亲表面上是在长安享受荣华富贵,实际上他们就跟那些十箭部落的质子一样没有自由,金吾卫大将军不能出长安,那张守珪的二弟是干啥的? 王守善于是就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冯天齐,犯官之子微微一笑“张守琦是左骁卫将军。” 好么,这位直接就是给皇帝看大门的,更走不了了,李隆基是个控制欲极强的倔老头。 他想安心得玩不把人都安排好怎么能行,左监门卫将军黎敬仁刚好监视左骁卫将军张守琦,一点人力都没浪费。 “派使节可以,人选不是咱们定,你别添乱。”王守善有点后悔自己问冯天齐怎么教训突厥人的办法了,这小儿就是个挑事的祸头子。 “那主公就这么算了?” 人质在汉人手里,余勒都斯的威胁就像是困兽之斗,他们散播恐怖最多只能吓一吓普通百姓而已。 兔子被逼急了还要咬人,更何况的是狼了,王守善决定宽宏大量,暂时不与之计较。 “别激他们了,你先想办法安抚,现在局势很微妙,我们不需要突厥人大军压境了。” “唯~。”冯坤懒洋洋得回答,看他的样子好像没引起北庭大战很没意思一样。 “前几天我去抓江远川的时候听说崔希逸好像要派使节过来,你找人帮我打听这件事。” “唯~。”冯坤依旧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你想干嘛?”王守善看着他这模样气不打一出来,他的军师又要耍什么奸计。 “主公,我帮了你那么多忙,你能帮我一个忙么?”冯坤笑得不怀好意。 “什么忙?” “帮我查查安禄山身边那个军师的底细。”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有军师?” 冯坤打量了王守善一番,将视线转向别处。 “主公,等胡椒种出来至少要到明年,咱们快没钱了。” “那你想我怎么办?”王守善恨得咬牙切齿,将中衣给拢好了。 “姓梁的我找回来了,咱们还继续盗墓吗?” 王守善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权楚璧造反之前曾以办婚宴的名义到处借钱,这些钱他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靠办婚礼敛财,也得有人送礼才行,一个驸马在长安只是小人物,别人凭什么卖他面子。 军费就是个无底洞,怎么填都填不满的,一帮大老爷们胃口又大,不事生产只是习武,在和平的内地又不打仗,他们练武是为啥呢。 钱啊,他要想办法捞钱,他上哪儿去捞去? “你手下不是有很多鸡鸣狗盗之徒吗?天狗院里有很多名贵好狗,你给老子偷几条拿去卖。” 冯坤一听这话就一咧嘴“你想了半天就想出这主意?” “一条獒卖两万贯呢。”王守善提醒冯坤“你知道天狗院里有多少獒吗?” 这下冯坤不做声了。 “找两个会吹的牙朗,把价格往天上给我炒,总有人会上当的。” “斗鸡现在也能卖天价,主公何不去斗鸡院去看看?” 他丈人养的鸡会是普通斗鸡么?这母鸡一天一个蛋,要是全孵出来得生多少小斗鸡啊。 “中,明天我就去看看。”王守善笑得见牙不见眼,骊山真是一个好地方。 “时候不早了,微臣先行告退。”冯坤装模得弓身起立,倒退着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梁上燕子 再好的东西,一旦变成商品就变味了。 獒犬现在是因为稀有才那么精贵,但是獒犬说白了就是狗的一种,狗是非常能生的,已经到了被老百姓当肉食的地步,等市面上到处都是獒犬人人都能养的时候它就跟土狗一样不值钱了。 汉人总是干些荒唐事,胡椒也是一样,只要汉人自己能种了它就会跟盐一样便宜,到那个时候谁还会傻到用黄金去买呢? 等冯坤走了,王守善就洗澡去了,回了长安就没地方给他这么方便洗澡了,趁着现在能泡他要把温泉给泡够了。 “真的?” “真的,小半个时辰呢” 王守善出现在浴室外的时候两个侍女正在说悄悄话,她们一瞥见王守善来了,一齐行了万福礼。 他当作听不见她们说什么,直接走进了浴室,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内她们有咯咯笑了起来,然后就听到她们远去的脚步声。 唐帝国的女人开放,啥都敢说。 王守善一边脱衣服一边暗自庆幸,还好他身体不错,不然立威不成还反而要被笑话。 男主人要立威,女主人当然也要立威,她穿着一身白衣跟个仙女似的,估计是想在侍女们的面前树立德贤的形象,结果王守善这么一整她的努力全白费了。 汉人修房子分前院后院就是因为前院是男主人接待客人c办正事的地方,而后院里干的则全是私密的事,私密的事当然不能公之于众,但王守善却大敞着门让她们看,他没觉得不好意思,公主却羞得涕泪满面,谁能想到人前端庄优雅c贤良淑德的上仙公主殿下在面对男人求欢的时候表现如此不堪。 谁叫姓武的女人天生就有喜欢在男人地盘撒野的习惯,不防微杜渐在她蹬鼻子上脸前把她管好日后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有些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并不全是因为她的容貌。 皮囊虽美引来的无非也是浪荡肤浅的男人罢了,臭皮囊遇上铜臭味,也算是臭味相投c门当户对的一种,而他跟公主两人则是淫贼遇上了娼妇,打从看到她的头一眼开始他就知道那个笑起来很甜的女道士就是那种骚媚入骨,不安于室的女人,有句话叫一个巴掌拍不响,她守身守到二十五岁也算是难得了,但到了那天晚上他们俩都犯了糊涂,然后就干尽了荒唐事。 男人的铮铮铁骨在遇到女人的媚骨时也化作绕指柔,一个个全软了,上仙公主虽然姓李骨子里流着的却是武氏女的血,她们那一族的女人是天生的妖精,要降住她们不用点武力是不行的,他丈人就是最好的例子,武落蘅不就为李家的玉龙子神魂颠倒了。 泡在温泉池子里,王守善看着直棱床外漆黑一片的天空,等会儿回房他该跟她说些什么。 人之所欲要是那么容易克制就不会有人谋反了,因为他自己是个淫邪小人,所以才吸引来冯坤那种臣子,明天来的那个人还不知道是啥样,希望别再来个冯坤那样的人了。 “安禄山。”王守善用粟特语念着这个名字,用战神给自己当名字,那死胖子胆子也太大了。 “善人,你可真大胆啊。”就在这时,浴室外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王守善被吓了一跳,立刻从浴池里站了起来。 “谁?” “你敢这么对公主,不怕那些侍女给李隆基通风报信么?” 敢直接连名带姓地叫当今皇帝的名字,这女子也非常人,王守善稍微镇定下来,以后他的刀一定不会离身了。 “老子敢做就敢当,你是何人,敢管老子的闲事。”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关键是你想不想要关于安禄山的情报。”女子的声音是从直棱窗下传来的,那个位置正好是刚才王守善走进浴室时的死角,她似乎是一直等在那儿,就等着王守善过来。 “你想用什么换?” “你想帮张守珪,为什么?” “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想帮。”王守善皱紧了眉,看来这世上消息灵通的人不只是他一个人而已。 “刚才你说骊山上的民夫想谋反是真的?” 王守善没做声,这关系到很多人的命,有些人可能会因为他红口白牙一句话被砍头的。 “我听说李隆基的勤政务本楼里有一座七宝山座,你可曾见过么?” “什么?”王守善听得莫名其妙,他丈人还有啥宝贝藏着掖着? “那自暖杯你看过吗?那个杯子壁薄如纸,上有青色的细丝花纹,只要往里面倒酒,酒就不暖自热,还有热气冒出来。” 王守善仔细回忆了一下,那玩意他好像见过,就在大同殿内,当时高力士将它放在托盘上高举过头顶,李隆基手拿着它,一边喝酒一边俯瞰着大唐全境地图。 “你想要那个杯子?” “我要那杯子干什么,我又不喝酒。” 王守善顿觉郁闷无比,这又是哪儿来的刁妇? “那你想要什么?” “盛世之时,很多事情好像都能用钱解决,驾车撞死了人可以赔钱,招不到兵可以雇佣外国人,粮食没有了可以从别处调来,从这些事情上你看到了什么?” “不清楚,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所以我才来问你,你有答案吗?” “这就是你想要的?” “是也不全是,算了,不过是几句话而已,便是授予你又如何。”那个女子倒是豁达,直接放弃了交易“从哪里开始呢?” 那个女人沉吟着,久久没有说话,王守善叹息一声“安禄山有军师么?” “我也不知道他算不算是军师,不过他确实是给安禄山出谋划策的人,他的名字叫严庄,看起来好像是个汉人。” 王守善腹诽心谤,还真被冯坤那小儿给猜中了,安禄山还真有个军师。 “你见过他?” “见过,但他没注意我,安禄山的府上也有很多侍女,不过没有宦官,有次酒后失言他曾说想要一个。” “他要宦官干什么?”王守善忍不住啐了一口。 “这我怎么知道,我跟他又不熟,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除了史思明之外安禄山还有哪些心腹?” “他岳父算一个吧,为了支持他真的是拼了老命了,他还去了一趟撒马尔罕,到胡商总会去了。” 王守善大谈了口气,重新躺回了浴池里。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事?” “李隆基唤花园里的鸟为黄衣公子,你以后就这么叫我吧。”那个女子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除了安禄山你没别的问题想问了?” 王守善冷哼一声,她还真以为自己无所不知了? “有吐蕃那边的消息吗?” “哪个方面的?” “他们知道舍利子的事情了吗?” “知道,不过他们并不十分感兴趣,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这么快?”王守善惊讶极了,从吐蕃到长安山高水长的,她是怎么在短短一个月内往返的? “你没听说过飞奴吗?” “那又是什么?”王守善皱紧了眉头。 “鸽子。”女人毫不犹豫地回答“张九龄养了很多,他娘活着的时候是传家书的,后来用来和旧友同僚传信用了。” 王守善又叹了口气,难怪那天张九龄会问他知不知道岭南发生的事。 高力士是因为流民作乱而被迫去势的,所以他对那个造成了混乱的人格外厌恶,以至于要害死王守善的地步。 上层人的消息比他想的还要灵通,反倒是他这个误闯进来的傻小子啥都不知道。 “吐蕃人正在忙什么?” “分赃,他们攻克了小勃律,抢了不少好东西,那里是丝路要冲,很多商人都会从那里路过。” 王守善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觉得放着国内那么多隐患不管反而在西域投入那么多人力物力是合适的吗?”女子这个时候又问“除了钱之外那片沙漠里还有什么?” “奴隶c瓷器c丝绸c香料c黄金。” “那你觉得这些东西对一个国家来说是有益处的吗?” 王守善已经不想跟她继续说话了,这个女人一点都不可爱。 “把西北军撤回来一些怎么样?让他们也休息一下,就跟你一样。”女人继续在外面说道。 “没那么容易的。”王守善摇头,觉得她实在是异想天开。 但是他并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 “公子?”他忍不住出声问道,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回复,于是他披上了浴袍,走出了浴室,然而直棱窗下空无一人,仿佛他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一唱一和 动武哪有文明的,动手打女人当然是要不得,他才不会步上跟他汉人阿耶一样的后尘,只是刚才他在正房里的惩戒好像真的过火了一些,公主不给他开门也是情理之中。 “公主,我进来了。”他就像是要进帅帐一样,拉开纸门前还报备一声,他娘子正背对着她对镜梳头,身上穿着的是白色的中衣。 虽然还是白色的衣服,却没有那身白衣纱衣一样的仙气了。 普通平民家里是没多少家具的,反正地上铺了席子,直接拿两床被子一盖就能睡了,床是有钱人家才有的,为了防蚊床上还挂了薄纱帐,里面点有驱蚊的香,远看着帐里仙气升腾,躺在里面如卧云海。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神女圣洁不可侵犯,薄怒以自持,贞亮清洁,意态高远,凛然难犯。 别院里还有别的房间,王守善可以随便选一间住,可唯独这一间他想留下很困难。 他娘子很明显是生气了,而且这种气还不是平时那种小气,不是哄一哄就能平息的,她想要使用正房的权力,王守善不给她,矛盾由此而生了。 在遇上王守善之前,公主一直住正房,诺大一个养病坊大事小情都是她说了算,就连王守善都是被她收留的,今日她在正房干活全是习惯使然。 那一场惩罚于男人看来很是香艳,对女人来说确实是极致羞辱,这个时候王守善最明智的选择其实是等她气消了再聊,但他也不知道是哪根贱骨头发痒,颠颠得跑来自找苦吃了。 巴蜀的耙耳朵那么多主要是因为男人都忙着打仗根本没法顾家,家里里外外大事小情全部都是女人在干,上到照顾公婆,下到种地带孩子,一些男人该干的事女人一手包办了,男人对女人心里有歉疚,于是这耳朵就耙了。 巴国男人打仗猛得很,他们跟羌族人从古至今打了不知道多少年仗,所以仅凭剑南道一个道就把吐蕃给防住了。 巴蜀不论是地形还是物产都符合死地的条件,在那里有稳定的粮食供应和易守难攻的地形,以及可以信赖的兵源,同样是身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剑南道的兵就比常从宿卫有用多了,益州跟长安一样富庶,为啥巴蜀的男人就是跟长安的男人不一样呢。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女人。 因为女人不贪图享乐能吃苦耐劳,所以男人也就能干男人该干的事。 家不需要男人养,孩子公婆不需要男人照顾,那要男人干啥用呢?不想被老婆瞧不起就只能在外面去闯,在家里已经要被揪耳朵了,所以在外面无论如何都要扎起。 李白曾经说过,女儿国里女人当家作主,男人都是过客就是这个意思,女人就是家的全部,男人才是生育的工具,即便生不出孩子来家里有阿妈c姑姑帮忙照顾,根本不需要男人养她。 中原汉地这个习俗就反过来了,女人成了生育的工具,生不出孩子就犯了七出之罪,男人可以用这个理由休妻,不论是法律c礼制还是习俗都是允许的。 巴蜀女人随时可以把男人给甩了,中原的男人随时可以把女人休了,要是哪一方不先服软这家就没了。 王守善在家里立威证明这个家他还是想要的,想要就必须要维护,他就只能放下霸王的架子当一个狗奴才了。 他规矩得正坐在公主的身后等待差遣,看起来乖巧又听话,玊玉道长将镜子挪了挪然后继续梳头,显然是连他的倒影都不想看见。 “娘子,要不然我帮你梳吧。”那一头青丝云鬓看起来就很柔软,惹得他不禁伸手想摸,他才把手敷在公主手上,她就把手给抽了出来。 “不劳烦郎了,些许小事玉儿自己可以解决。”公主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客气又生硬,听得他格外难受。 很多女人都爱钻牛角尖,惠妃就是这样,在普通人眼中她锦衣玉食生活无忧已经过得很好了,可是她非要李隆基独宠爱她一个人,她当初从王皇后手里抢走李隆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总会有更合李隆基心意的女人出现,她很能干却不懂音律,更不会跳舞,于是她就输给了能歌善舞又懂音律的杨玉环。 要是王皇后有儿子,他就是嫡子,压根就没有武惠妃闹的机会。 李迥秀原来是从来不喝醉的人,后来娶了个老虎婆终日喝得酩酊大醉,婉儿也变得风流多情和很多男人都不清不楚,两人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全因为有武则天这个西王母存在。 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她是养了很多面首男宠,李治虽然软弱无能但他们也是几十年的夫妻,要是她对李治一点感情都没有的话就不会用醉骨之刑惩罚李治过去的宠妃了。 烈马一旦开始反抗,那是会将主人给甩下去的,坠马一个不小心可是会丢命的。 惠妃现在就在反抗了,姓武的女人一旦不沉迷爱情她们的脑子就会开始为权利运转,公主现在就跟她亲娘一样,她也在跟王守善耍手段。 要是一般的驸马,这个时候就该恬着脸求饶认错了,不过到了王守善这里认错的话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本来么,丈夫教训婆姨,天经地义,他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错了,很多女子都是因为欠管教才变得如此无法无天。 男人不是女人的钱袋,活着不是为了给她们挣钱用的,结果她们总是和其他女人比着比那,别人有的自己必须也要有,不然就是觉得自己输了别的女人一头。 别的女人穿男装上街他管不着,自己的老婆他肯定是要管的,人又不是瞎子,穿上男装就看不出来是男是女了,街上那么多吃饱了没事到处闲晃的狂蜂浪蝶,他一天到晚忙公事根本没时间随时看着她,万一她要是跟长安城里其他女人一样学坏了到时候他哭都哭不出来。 结婚之前她是没人管,她穿着道袍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现在她有了父亲和丈夫保护,肯定就没法过以前那种无拘无束的日子了。 李隆基是吃饱了没事做么,堂堂拓跋氏大帝国的皇帝要亲自出马把女儿女婿的所有衣服都收走。他要收的是玊玉的所有道袍,新赐的衣服全部都是女装,他的那个姑姑太平公主可是当过女道士的,他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女儿名声变得跟李令月一样。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活在男权的世界就要按照男权的法则来,媚娘和太平就是因为不服这口气才非要跟男人争一争高下。 “行啊,那你慢慢梳,我先睡了。” 还反了天了。 王守善站起来走到床边一边心里嘀咕一边在靠墙远的那一头背对着她躺下,这里头有啥讲究他也不知道,反正这就是规矩,每次他叫义父和亲生父亲起床的时候他们都睡靠外的那一头。 “你”公主气急,头也不梳了,站起身就想往外走。 “站住,你上哪儿去?” “我到别的房去睡。” “你要是敢去别的房今晚我就日得你睡不成觉你信不信?” 不用看也知道公主的脸肯定已经红透了,要脸的贞洁烈妇都这样,她在气急败坏之下将手里的梳子丢到了他的身上。 “流氓!下流!” “流氓也是你夫君,快过来躺下,这么晚了也不怕侍女们看见了到处传话。” 公主没理他,许久之后她故意将地踩得咚咚作响,走到了床边,使劲推了推他。 “你进去,我睡外面。” 王守善回头看了她一眼,直接伸手一捞,抱着公主一起滚到床里面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花开并蒂 四月初九,距离仲春还有五天,这五天他时间他必须学会凫水,而且还要把辇道给修了,顺带还要防着山上的民夫谋反,所以老天不给他时间睡懒觉啊。 “啪”得一声拍了拍旁边睡着的女人穿着明黄绸缎的粉臀,将还想睡懒觉的公主给叫醒,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她这个女主人也不能睡懒觉了。 “起来了,不是你要睡外面吗?”王守善一边说一边穿衣服“今天我的兵要过来,你能给他们找到住的地方吗?” 等了半天没听到回话,王守善以为公主还没醒,于是又拍了她一巴掌,这一次公主终于有了反应,她抱着被子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你干啥呢?”王守善觉得她的反应很好玩,她的脸埋在被子里,露在外面的耳朵全红透了。 “你带他们来干什么?”公主继续将头埋在被子里,说话声音瓮声瓮气得。 “这宅子里只有女人,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有啥好酒好肉记得好生招待,别亏待了人家。” “那中午你回来吗?” “我找到地方吃饭了,你中午就别来了。” 王守善将衣服穿到一半见她还没动,立刻就不乐意了,伸手就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 “别睡懒觉了,快起来。” 结婚月余,公主还是很不好意思,反倒是她成新妇那天太大胆镇定了些。 天气转热,又是在自己的睡房,为了睡舒服点自然不会穿很多衣服,一件袔子一条亵裤就够了。 李隆基的女儿穿的自然不会是次等货,水蓝色罗绢上于胸口处绣了一朵粉白色的并蒂莲,纤腰皓齿,雪肤乌发,脸颊上因为羞涩而带着红晕,原本是想着励精图治早点出门干活的西胡儿一下子就看呆了。 这种衣服是侧开的,用丝线系了一个活节,轻轻一扯就开,公主紧咬着嘴唇,一双羽睫轻颤,皓腕按住了王守善已经探到了衣节上的手,他的视线于是又流转到她那双盘于床上的双腿上,顿觉一股热血充上了头。 “哥哥,干正事去。”公主轻声哀求,似泣似哭,就算是圣人这时候怕是都忍不住了。 在女子的惊呼声中王守善又翻身而上,似乎是想在晨起之前骑一骑这匹胭脂马 “郎,有客人来了。”纸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这一次他们寝室的门还是没关,侍女是躲在门后说的。 “让他等会儿。”他正火气上涌,哪有心思去管什么客人不客人,刚想用手去逗弄一下那朵并蒂莲,公主却身手矫健得跳下了床。 美人垂泪如荷花沾露,又漂亮又让人心疼,王守善很快冷静下来,起身将小美人抱在怀里,公主将头埋在他胸口,粉拳对着他一顿捶打。 “乖,不生气了哈。”王守善哄女人的手段堪称拙劣,外面的侍女看了一个劲得撇嘴。 “都怪你,害本宫在妹妹们面前有失体面,以后本宫该怎么见人。” 有古怪。 王守善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仔细看公主的表情,她脸上似笑非笑,还朝着他挤眉弄眼。 配合我。 她无声得说,此时她正背对着外面的侍女,王守善恍然大悟,她这是演戏给外面的女人看呢。 “怎么配合?”王守善觉得好玩,压低了声音问,他的话音刚落,接着只见公主俏脸含煞,看起来怒气冲天。 “说,你知不知错?” 漂亮的小娇妻穿着一身贴身小衣摆出一副驯夫的样子,王守善身上的那根贱骨头又痒了。 他就跟所有胡人一样,干脆利落得跪了下来,作出一副诚惶诚恐样。 “公主赎罪,小臣知错了。” “嘴上说着知错,其实下次还会再犯,不给你点教训你怎么记得住。”公主一边说一边在屋子里翻来找去,最终找到了一条玉带拿在手里。 王守善下定决心,他娘的下次在房里一定随时都备着一条马鞭。 “你自己说,领多少下?” “二十。”王守善随便报了一个数,以小娘子的力气抽他六十鞭都不带疼的,演戏而已,外面还有客人等着呢,时间拖太久就不好了。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玉带就落到了他的背上,他的脑海里猛然想起了自己的汉人阿耶用皮鞭抽他的时候的情景。 鞭刑最让人痛苦的不是身体之痛,而是耻辱,它就跟绿头巾一样,让人无地自容。 知耻方能后勇,一个连羞耻之心都没有的人是永远无法悔改的。 名誉代表了人的道德和尊严,贪官就是这样,要钱不要脸,连大人都敢随便叫,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这种人哪里还有啥良心。 二十下很快就过去了,而且公主下手很轻,玉带打在身上只是很响,一点都不疼,不过王守善还是感觉到了羞耻。 外面那个女人毫无疑问是李隆基的眼线,公主是胳膊肘朝外护着他,但总归是因为自己太弱小才必须演这场戏给他看。 皇家威严不可触犯,驸马是公主的丈夫却必须听公主的,入赘的滋味就是她娘的这么难受,虽然上仙公主没宜城公主做得那么绝,不过这污名他肯定已经留下了。 管他娘的,反正王守善又不是他的真名。 想清楚了这一点后他身上的那股戾气才消失无踪。 李隆基年轻的时候可能也跟他一样,也要被武则天监视,为了活下去他必须给杨氏灌堕胎药,只是到了最紧要关头他收了手,然后就有了忠王李玙。 李隆基派出去的八百里加急差不多已经到南阳了,忠王该回来了,明明李隆基那么多儿子,可是想起忠王到时候王守善才感觉安心,要用兵的时候还是有李玙那犊子在比较可靠。 “起来吧。”公主仰着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王守善抬起头来看着她淫邪恶一笑,猛然冲过去抱住了她的雪白小腿。 “你干什么!”上仙公主吓得惊叫连连,拼命得挣扎着想摆脱他的控制。 “公主,我错了!”王守善依旧一副诚惶诚恐样,双手却在那双长腿上来回摩挲。 这双长腿不管玩多少年都不觉得腻的。 趁着混乱他还舔了小腿两下,公主连忙将他的头给撑开。 “你松手!” “不松,除非你原谅我。”他厚着脸皮在她腿上蹭来蹭去,就像是只乞食的宠物狗。 人至贱果然是无敌的,公主立刻败下阵来,低声讨饶。 “好了,哥哥,下次不会了,你先起来好么?” “我不起来,除非你原谅我。” “鞭子已经打过了,我不生气了。” 公主满目慈悲,在晨光中看起来就像是普度众生的女菩萨。 美艳不可方物,圣洁不可亵渎,如果他是君子这个时候该放手才对。 “那既然公主已经原谅小臣了,就请让小臣再服侍你一次可好?” 门外侍女闻得此言,先是一惊,然后满面羞红。 她缓缓关上了门,将屋内一室春光藏好,然后慌慌张张得跑开了。 “诶,绿珠,你跑什么?”端着茶具在廊庑上疾行的侍女连忙叫住了她“别以为这里没女官了就可以不守规矩。” “不是我不守规矩哎呀,不理你了。”绿珠狠狠跺了一脚,捂着脸消失在牡丹花丛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富商大贾 茶叶是唐人除了酒之外另一种常用来待客的饮料,同时也是远销海外的商品之一。 茶道兴起于东晋,经过南北朝的沉淀已经分为粗茶c散茶c末茶c饼茶四种,随着茶叶产区产量越来越大,品种越来越多,经营茶叶生意的人也越来越富有,有些人联合起来勾通官府相为表里,他们广种茶树,取风景优美之地变田为寺,除满足自身供佛c坐禅需求以外,也接待香客,吸纳资金开办质柜,所以茶商是非常非常富有的,而冯坤的这位朋友俞航公子也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既会算账又会种田,并且对茶道还深有研究。 取团茶一块将其用银锤敲碎,再用玉杵捣成粉末,等茶粉磨好后再将风炉打开,取山泉水用葫芦瓢倒入金釜之中,在烧水的同时将茶末靠近风炉,用炉中余温将茶末进行再次烘培,并不断用银勺翻搅,有的人在饮用前会将饼茶放在火上炙烤,这种烤法会让茶叶受热不均,外面的茶叶已经烧焦,而里面的茶叶还没有烤透,因此俞航公子才用此法烤茶。 待到水沸,将茶末倒入釜中,等三沸,一沸微有声,泡如鱼眼,这时要放入一些盐进行调味。二沸如涌泉连珠,这时候要用瓢舀水备用,以竹夹在釜中搅打。三沸时腾波鼓浪,将刚才准备的那一瓢水自茶汤中间倒进去,救沸育华,到这里一锅茶汤算是煮好了,此时要将金釜从风炉上取下来,不能再煮了,再用白瓷碗乘之,趁热喝其味尤佳。 因为闲得无聊,在正房等王守善的贵公子就教起侍女们茶道之技了,一开始只是一个,后来干脆是十数人全部围着他一个人,这位俞公子人长得也就中人之姿而已,可是一举一动却优雅得无懈可击,即便他长得并不十分俊美,侍女们还是看呆了。 女人美在一股韵味,男人也是一样,有的人是英武,有的人是静谧。品茶论道,煮酒论英雄,即便是满身都是铜臭的商人,染上了这茶香也变得和普通商人不一样了。 “狗日的,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王守善腹诽连连,冯坤这小儿简直就是在引狼入室,虽然这俞航长得不咋滴吧,可是他就是能撩拨得那些小娘子芳心乱颤,王守善的心里暗自将他给归入和李白一样必须严加防范的对象。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父亲以前做过走私买卖,他就是我们的渠道。”羽扇纶巾的犯官之子恬不知耻,坦然自若得说。 突厥人也爱喝茶,只是突厥贵族也跟中原富豪一样专挑贵的买,用茶叶换突厥的毛皮c骏马c药材c矿石,运到了中原又能狠赚一笔,俞家的财富就越积越多了。 俞家已经有钱到那种地步了呢,船运有句俗话,叫水不过万,意思就是说船的载重不超过一万石,然而俞家的海船却大如城池,在船上有人家,不仅有街巷甚至还有菜圃,这种大船的操船手就多达数百人,他们家这种大船还不止一艘,给他们家干活的人生老病死婚丧嫁娶都在船上。 这种巨舟当然不是只运茶叶,邢窑的白瓷c巴蜀的纸张c洛阳的丝绸,只要是来钱的东西船上都有,到了地中海后他们又运送整船整船的稀缺货回国,粟特人羡慕得要命的那种超级大船有不少就是他家的。 钱多到一定程度真的就是没意义了,俞家人跟窦家一样追求的是别的东西,官场这地方不是有钱就能开路的,男丁想入仕无外乎科举和权贵举荐这两条路,多少王孙等着门荫等到头发都白了还轮不到自己,哪里还有给一个商人晋升的机会,于是冯坤这小儿一说有关系能举荐他,俞航就颠颠得从汴州过来了。 巴蜀有寡妇清,这俞家也有一位奇女子,名唤俞大娘,俞家当家的因为一次海难音讯全无,家里乱成了一锅粥,家大业大的好处多坏处也多,闹着分家的不肖子孙和来打秋风的亲戚欺负俞家孤儿寡母,在灵堂上就闹着要分家产,当时太老爷年纪大了,人也变得有些糊涂,根本就分不清是非,在被逼的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做了寡妇的俞大娘就挑起了重担。 打秋风的给钱,想分家产的没门。 真正的泼妇是根本就不骂街,而是由着别人骂她,反正骂完了家产一分也别想分到,该干嘛干嘛去。 有这么一个娘亲,俞航想不成材也难,大富人家很多在儿子很小的时候就安排侍寝的婢女了,不过俞大娘却没这么干,她将儿子送上只有男人的船上走南闯北,跟着大掌柜学做生意,跟着操船工学划船,每天累得他腰都直不起来了看他还敢不敢想女人。 等他身板够硬之后,俞大娘就送他去茶山上学种茶去了,山上有自家捐资修建的和尚庙,住的地方绝对风雅,茶叶是俞家立身之本,作为日后的接班人必须得懂,而她这么折磨儿子不让他近女色的原因只有一个,俞家需要一个有权有势的亲戚。 女人是最了解女人的,没哪个女人想没过门就先当娘。 俞航又不是真的和尚,他当然也有贴身侍女,那个女人在怀孕之后就被俞大娘给秘密送走了,俞航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被这么强势的一个娘控制着哪个男人都受不了,俞航想摆脱她才跟犯官之子搅合在一起。 冯坤的父亲东窗事发后俞航又被她娘关到山上去了,山上的茶农就是现成的狱卒,除了在山上读书学种茶之外也就茶道坐禅能给他消磨时间了。 冷清c冷淡c冷漠,就是这种冰冷的气质才让长安城里热情如火的女子们想将他给捂热,只是俞航现在不需要爱情,他最渴望的是摆脱他娘的控制,他想要的是功名,利禄他倒不是很在乎。 听完冯坤的介绍,王守善满意得直拍他的肩膀,这狗日的犯官之子总算介绍一个像样的人来了。 他缺一个管帐的人,可惜这世上不贪财的人太少,眼前的这个巨富之子刚好合适。 “他老家在什么地方?” “江南东道,太湖之畔。”犯官之子笑眯眯得说到“主公,微臣给你引荐的人你还满意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各显神通 “你让我帮你查的事问过了,那个人的名字叫严庄,是个汉人。” 在去华清宫的路上,王守善背着手一边溜达一边跟冯坤说,犯官之子眼前一亮,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哎呀,严庄,真是有意思。”冯坤摇着羽扇装神棍沉吟“他下一步棋要怎么走呢?” “你忘了你父亲干过的事了?循例厚赂,以资美言。”俞航闲适地看着骊山的风景,悠然自得地说着“一曰德义有闻,二曰清慎明著,三曰公平可称,四曰恪勤匪懈,官员升迁靠的无非就是这些。” 王守善想起了安禄山的那个丈人,疏通官场上的关系可要不少钱,难怪他要跑撒马尔罕去了。 “主公需要疏通关系吗?”王守善正想着,俞航忽然问道。 王守善想了想摇了摇头“用不着,我已经很被李隆基忌惮了,他最痛恨结党,而且驸马一直都只担任闲职,他给我两千兵员已经后悔地很了。” “主公用不着疏通官场关系了,以后咱们是管他们的人,何需厚赂。”冯坤不屑冷笑“咱们还准备了一份其他厚礼给高力士高总管,对了子策,你家还有商船在岭南么?” “有啊,怎么了?” 冯坤将视线转向王守善,他思考了一番后点了点头。 “高力士的娘麦夫人现在在我们手里,但是岭南节度使王洪也在找她,我们现在需要船送他们进京。” 俞航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看着二人。 “怎么了?不敢?”王守善将手按在刀上,看着贵公子冷笑。 “事成之后,我能得到什么。”俞航很快就恢复了镇静,溜溜达达地继续往华清宫走去。 “你想要什么?”王守善将手放下,背着手继续走。 俞航开始陷入思考。 “主公,你还记得我们那个约定吗?”冯坤这个时候忽然开口说道“我和那个胡人谁先找到能帮你造船的人,谁就是未来的太府卿。” “不只是能造船的人,还有能打水仗的武将。” 冯坤拍了拍俞航的肩膀“兄弟,有合适的人么?” “他只对付过,没出海打过海战,咱们的海军很厉害,在海外无人可与之匹敌。” “话别说得太全,那些楼船可不防火,你听说过希腊火么?” 俞航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不需要那种一点就燃的火炬,而是需要能适应新型海战的战船,只要你造出了那种船我会帮你向高总管引荐的。” 造战舰又要花钱啊,王守善看着不远处天狗院的匾额,眼睛里闪着全是绿光。 “子策,我们没钱了,只好偷狗拿去卖了。”冯坤也看着天狗院,语气无比凄苦“咱们的饭钱全靠你了。” 冷冰冰的俞航勾起一个很淡的微笑,虽然不是美男子却也魅力十足。 “要论销赃,谁还比得上冯天齐?” 一条狗能卖多少钱全靠卖狗的贩子多能吹,獒犬就被吹地奔驰如虎,吼声如狮,一条狗就可以对付七八只狼,本来青海上的狼体型就小,它要是还打不赢跟土狗差不多的狼那獒犬就白长那么大个子了。 “子策,能给我弄点好茶叶过来么。” “主公要多少?” “先送一船给送我们胡椒种子的朋友,要是他们想做走私茶叶的买卖也可以跟他们合作,得利按江湖规矩办。” “主公,你要是这么打发他们了那个计划他们不合作怎么办啊?”冯天齐这个时候摇着羽扇接嘴。 “爵位是现在我能给的么?何况我去哪给他们找郡主去?这主意是李三郎想出来的,当然该由他来负责想办法。” 冯坤又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知道他又在笑什么。 “怎么样,我跟你说过当窃贼的感觉很爽吧。” 管杀不管埋就是这样,好处自己全占,烂摊子全别人收拾,俞航笑着不断摇头。 三人行至望仙桥边就要分道扬镳了,冯坤自顾自地跑到西秀岭下的市集去转了,留下王守善和俞航二人,他自己进华清宫很容易,然而俞航的话就不行了,他可是存着让俞航去西瓜院向张长生取经的心思,但要是连佛国的门都进不去的话还取个屁的经啊。 他正愁得眉头紧锁,俞航却把钱袋拿出来了。 一看见这个王守善就无比郁闷,哪里都有,最他娘的要命,俞航进去是容易了,但问题是要是他自己领兵的话他也会遇到同样的问题。 和平会滋生,只有外敌出现汉人才会一致对外,然而等战争结束又会开始。 周而复始,永不停歇,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就是这个道理。 养獒犬的人无非就是想拥有可以战胜狼群的力量,可是狼之所以是狼并不只是因为凶残成性。 狼一般是成群出动,那种团结协作的精神是人很难得到的,每个男人都想率领狼群,只是当狼王必然经常面对挑衅。 输掉的狼王下场有两个,要么战死,要么离开狼群成为孤狼。 狼生存的环境都很严苛,正是因为严苛的环境造就了狼不屈的性格,想成狼一样的男人哪有那么容易,狗之所以被驯化就是因为贪图安逸的生活,为人干活能获得稳定的食物罢了,孤狼之所以危险就是因为它饱一顿饥一顿,随时面临着饿死的危机,只要有机会它就会从牦牛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换而言之,狼之所以成功来自于它的饥饿感,饱腹的人是永远不知道那种饥饿会产生多大力量的,而且吃饱了容易昏昏欲睡,从此大梦难醒。 看着那些谈笑风生的禁军,王守善越来越觉得称霸世界是个遥远的梦,即便大唐有世界第一的海军,有世界第一的财富,有世界第一的粮食储备,有世界第一的陆军人数还是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他们没有大秦雄师的虎狼之心,完成世界大一统是很困难,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有称霸世界机会的时候选择过富家翁的奢侈生活,将钱浪费在不该用的地方,狼王自然会被更强大年轻的狼取代,再想争回霸主的地位就没那么简单了。 “子策,把钱袋收起来。” 巨富之子闻言一愣,但还是乖乖地把钱袋给收好了。 “你想个其他不用钱的办法进门,我就在门里等你,这是你的第一个挑战,同时也是你的投名状。” 俞航笑了起来“投名状不是要干不法之事么?” “那你觉得用花言巧语骗到你不该得的东西不是违法的吗?”王守善诡异得笑着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个小小的漏洞可能会变成祸国危机,治无小而乱无大,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 说完王守善就抛下俞航,独自走进了城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种瓜得豆 牡丹是一种喜肥的花卉,同样杏树c梨树以及泉汤监里的瓜果也非常需要肥料,要想花开得好c果子结得甜不施肥怎么行,御马院c天狗院和华清宫里产生的人畜粪便是这些花卉水果的主要肥料来源。 人吃喝了必然会要拉撒,皇帝使用的便器叫官房,由专门的宦官保管,但普通人肯定没有这待遇了,在华清宫里想上茅厕必然要找个皇帝看不见的地方,因为害怕水变得跟汉长安时一样,华清宫的底下并没有铺设地下排水管道,所以宫人们如厕后产生的废物必须每天有人清理。 王守善不知道茶叶需不需要施肥,不过当他在西缭门看到穿着一身布衣,看起来跟普通田舍汉没啥区别的巨富之子跟一群运粪肥的奴婢一同出现时并没有感到奇怪,日后西瓜院他是每天都要出入的,花钱买通禁军时间长了会让他们起疑,还不如用这种办法正大光明得进来。 俞航是个很高雅的人,但是他雅不脱俗,这样就够了。 “走吧,带你认识一个人,他能教你一手好本事。”王守善毫不介意得拍了拍俞航身上被屎尿味熏得发臭的布衣,穿的人都如此淡定了,他还有啥好介意的。 “主公,我听天齐说山上有民夫打算谋反,是真的吗?” 贵公子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虽然他混进了宫里,但他还是觉得自己被轻怠了,他想证明自己的价值,好早日摆脱这种贱业。 “你想说什么?” “他们想要回去种地,不外乎是为了给家里多挣一点钱,徭役是无偿劳动,是官府强迫平民必须承担的,但倘若给他们工钱,甚至于给的钱比种地赚的还多,那民夫自然就会踊跃参加了。” 王守善笑了起来,啥叫不战而屈人之兵?略施小恩小惠和以甜言蜜语相诱,那些老实巴交的田舍汉不上当才怪,难怪历代农民起义领头的都不是真正的农民。 “这钱从哪儿来啊?” “皇帝自己修院子,当然自己出。”俞航铁青着脸,啥叫管杀不管埋?俞航已经学到精髓了。 他丈人的鸡窝和狗棚是王守善的,里面的鸡狗都是过渡时期筹措军费要用的。要对付那些田舍汉容易,给钱就行,王守善自己也缺钱,反正这帮田舍汉要抓的不是他亲爹,当儿子的不愁关他这个女婿球事。 “这事你去跟民夫交涉,钱的事咱们另想办法。”王守善打定主意一毛不拔,进他嘴里的就是他的了,谁都不许夺走。 “唯。”俞航行了一个揖礼,满脸寒霜。 不用动兵戈平定一场谋反,王守善得意得哼起歌来,他一摇三晃得来到西瓜院,今天他来得比昨天晚,张长生已经开始干活了,昨晚上的小雨将稻草给浸透了,他正跟宦官宫娥们换新的稻草。 其实张长生也是人才,他专精火种蔬果,到突厥去教那些游牧民种菜就能让那些四处流浪的狼定居下来,突厥人听着很幸福,每天都有肉吃,可是每天吃肉和乳酪一点菜都不吃人还是受不了的,因此突厥人才那么喜欢汉人的茶叶。 突厥人要躲避汉人边将的围追堵截,必须不断迁徙,他们的城池再坚固也扛不过汉人的投石机,只要能定居下来突厥人就不会跟孤狼一样危险了。 然而张长生却被困在这个离宫的西瓜院里,将主要精力花在种根本没那么稀缺并且不怎么好吃的寒瓜上,这是一种人才浪费,比直接花大钱买狗玩还要不值。 人才哪里都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作用,只是看用人者会不会用而已。 只看出身c门第最要不得,名师未必出高徒,从国子监毕业的一样有废物,四肢不勤c五谷不分的书生有何用处。 财富哪里都有,就看会不会挖掘,即便良田万顷光用来种粮还不是一样赚不到大钱。 天道酬勤,厚德载物,读书学的是做人的道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谁都不想光出力不赚钱的活,隋炀帝就是连连征发徭役修大运河和长城激起民愤才搞得自己国家内忧外患。 唐帝国倒是不用修长城了,民夫们都来修华清宫了,王守善还记得张涛曾经说的话,除了华清宫里的工地,采石场那边还有体力活更加繁重的民夫奴隶,找到新的可以取代已有的凿石为管的输水管道才是当务之急。 把俞航丢给张长生之后王守善就去辇道了,虽然没人监视他这活还是必须得干,他又顺着百缭厅旁的隔墙来到了缭墙上。 然而在路过昭阳门后不久,一些意料之外的人却出现了,数名穿着一身黑衣的墨家子弟居然在修辇道。 要说专业的木匠干活就是又麻利又好,而且他们带来的木板还是刷了大漆的防腐木,跟王守善从石翁司找来的那些弃料完全不可比拟。 “你就是王善人吧?安先生在上面等你。”也许是因为被盯得久了,一个墨家子弟放下手中的活转过头来冲着王守善笑着说。 “有劳了。”王守善冲着他客气拱手,然后按着自己的刀沿着辇道往山上走去。 对墨家人来说外廊的花木栅栏跟本就没啥用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收到消息知道他被罚修辇道的。 王守善最终在那个山上唯一还在施工的工地处遇到了黑人安东,在这么嘈杂的工地他还能禅定,果然是心静自然凉。 “安先生。”王守善朝着他作揖行礼。 “听说你御前比武输了?”安东根本没睁开眼睛,他看似禅定却没入定,王守善尴尬不知如何辩解。 “才回来没两天你就夜夜笙箫,教你的运气法门练了吗?” “没有” 安东睁开了眼睛。 “回去把口诀默写一百遍。” 王守善顿时叫苦“要写一百遍啊?” “你嫌少?” 王守善连忙摇头。 “从今日开始,修辇道的活你不用干了,由我陪你练功。” 言闭安东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对木刀。 “唯。”王守善躬身应道,将腰上的刀和蹀躞带给取了下来。 “你知道蒋勤在哪儿吗?” 听了安东的问题,王守善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安东立刻长叹口气“竖子无状,真不知墨隶怎么敢把性命交到你的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打蛇上棍 墨家人这么多年一直暗中行动肯定是有原因的,他们跟儒家的恩怨从建学初期就开始了。 儒家尊周,墨家尊夏,儒家认为礼乐能约束人的言行,值得发扬光大,而墨家则认为所有繁文缛节全都没有意义,应该用简单实用的东西取而代之。 儒家是站在统治者的角度思考的,而墨家则是维护民众的利益,学儒的人日益位高权重,墨家则只有避世隐居,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无非仁义二字罢了。 仁者不仁,就不能怪天狼祸星除恶务尽。 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己的朋友亲戚被人杀了能不报仇雪恨么,按儒家礼制复仇是提倡的,墨家的行藏也因此变得越来越隐秘。 一般的江湖人都是为利而奔波,墨家人却不是为了名利挥剑,所谓的侠指的是见义勇为的人c见义勇为的事,路见不义拔刀相助。 要是昨天王守善调戏小娘子的事被安东看见了,安先生非把西胡儿的牛牛给拧下来不可,然而曾道士只是个道士,他只是出言喝止而已,道家讲究清净无为,与世无争,只有生灵涂炭的时候他们才会下山救世,等天下太平了他们继续上山修行。 墨家则是天下还没乱之前就着手解决一些问题,爱之深恨之切,伤害好人的恶人必须杀光,天下大同,至死方休,恶不除尽誓不封剑。 天狼座主,舍吾济苍生,喧市砺心,承剑证天道。 跟这帮大侠混想被他们看得起必须得努力,西胡儿还差得远呢。 安先生显然是被王守善给气着了,出手就没留余地,木刀和真刀的重量是一样的,打在身上特别疼。 剑法是有套路的,这是前人经验所得,在实战中全按套路行事也不行,必须灵活应用,以达到出人意料的效果。 对战时第一要诀就是随机应变,不可生搬硬套,习武之人学打人之前要先学会挨打,至少别人打过来的时候要知道该怎么防御,在防御过程中就能找准机会进攻。 西域是个特殊的地方,个人击技和军队的力量是没法抗衡的,一个人使用剑再厉害他也扛不住上千台弩齐射,所以江湖人远远看到了军队就跑了。 城市不一样,这里有复杂的地形和无辜百姓,光用蛮力是不行的。 有句话叫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江湖水深的人往往特别胆大,跟谁都敢交朋友,这种人通常死得很快,王守善初到长安的时候就是只可爱的小牛犊,什么话都敢瞎嚷嚷。 他能活到现在一是他穷得啥都没有,二是因为他毫无利用价值,如今他开始登堂入室,就必须学会小心谨慎了。 换个说法,以前谁都没把他当成是个东西,如今他大小是个人物,他最大的优势就是没有官职在身,谁都没法对他进行定位。 不知道池子里有多深的水之前不往下跳,老江湖们的谨小慎微给了他发展自己的时间。 来俊臣得势的时候有很多人想暗杀他,可是他出入都带着大量军马,除非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所以到他被斩首示众前都无人暗杀。 他的同党周兴就没那么走运了,在流放到岭南的路上就被人暗杀了。 荆轲那种压根没想着活着回去的死士很难找,大多数刺客都是想着要全身而退想法的。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大侠也是惜命的,他们只是行侠仗义,又不像张氏兄弟一样跟杨汪有私仇,恶人杀了走了就是,被朝廷通缉是好玩的么。 墨家被很多人误认为是刺客集团就是这个原因,江湖中人常聚众斗殴,那是在阳光之下人人都看得见的,而墨家人常常身处以一对多的修罗场。 安东是暗羽的武术教习,他教暗羽的办法就是喂招,招数是死的,人是活的,跟人打架还必须得动脑子,王守善的反应速度还不错,十次攻击里能躲过安东一次,可是他躲过了就完了,安东根本就不给他时间和机会反击。 想反击那就只能出刀比安东更快c更巧c更出其不意,被一直压着打王守善也打出了真火气,和挨打相比干点木匠活轻松得就跟玩一样,大侠们干的是很严肃的事情,安东想让王守善变得跟他们一样严肃。 王守善就像是只蹦跶的猴子,他哪儿受得了这么严的管束,那种想反抗的牛劲一上来他就干脆把套路给忘了,该他娘的怎么整就怎么整。 “不对,停下。”安东轻松拨开王守善的全力一刺,眉头皱得死紧“你怎么又把战场上用的招式带进来了。” 王守善把木刀一扔,找了块石头坐下。 他们此时身处石翁寺斯飞亭的空地上,护国法师不知道在干啥,依旧关着门不出来。 墨家人一点都不有趣,难怪他们不被历代统治者喜欢了。 王守善将自己的袖子卷了起来,手臂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才这点苦你就受不了了?”安东冷笑出声“想想这里是在西北,你觉得你这样的人混得出来么?” 王守善在长安是个人物,但是到了西北就啥都不是,跟那些“玩家”在一起久了,他都快忘了死战是啥感觉了。 当高手没那么容易,不只是需要天分,还需要勤奋,都是那个狗日的阿倍广宏害的,王守善恨得咬牙切齿,将木刀又给拿了起来。 读书习武当然是枯燥的,就跟梨园里的坐部伎联系吹奏一样,在演奏出美妙绝伦的音乐之前她们需要大量练习,只为了在人前表演的片刻。 熟才能生巧,如果不是对武艺非常热爱,只是为了生存而学的人是很难达到大家水平的。 李隆基打羯鼓打得那么好正是因为他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这个上面。 “呀!”王守善暴喝一声欺身而上,这一次他将刀当成剑来使,安东理所当然很轻松地躲开了,他借着安东搁开的力气原地翻空转了半圈,在安东空门大开的时候他的刀尖正对着安东的胸口,他狠狠一蹬地,人和刀栖身而上。 安东连忙往后大退一步,宛如白鹤亮翅般举重若轻,按照经验估算,安东退出来的这个距离王守善的刀到的时候刀势已经老了,然而王守善的速度却一点都没减少,他拼尽全力将手往前伸,刀尖直至安东的喉咙。。 安东头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猛地弯下腰,踏出一个弓步,抱拳于胸,同时手肘如攻城槌般直击王守善的腹部,王守善顿时觉得肚子翻江倒海,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中午了,咱们先吃饭。” 喘了片刻粗气,安东对蹲在地上干呕的王守善说“你在山上先住段时间,晚上别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 闭关清修(上) 有女人的地方才叫家。 难怪道士吃荤也叫出家,因为道观里住的全部都是男道士。 穿着一身红色禁军衣服的西胡儿在一群穿着青黑色衣服的老道之间显得格外显眼,老君观里的道士全部都是至少四五十岁的“得道高人”,唯一年轻的面孔就是他自己而已,斋堂里散发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气味。 道士吃饭前要敲木鱼,还要念经,他们捧着一个钵进来,到了各自的位置站定,然后又开始念经文,等经念完了他们才把钵放在桌上,这个时候他们还不能吃饭,要等到分斋饭的人将每个人的钵里都盛满了食物后才可以吃。 王守善和安东都没有钵,作为客人他们居然能进入只有道士才允许进的斋堂也是安东的安排。一般居士或者是来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是在别的食堂吃饭的,给凡夫俗子做的饭菜会比道士自己吃的注意色香味一些,而道士吃的就素地让王守善这个无肉不欢的胡人快掉眼泪了,不过比起吃啥,更要命的是吃饭必须正坐,才一炷香不到的功夫,王守善的脚就麻了。 坐在王守善对面的老道对一个年轻人毫无坐相侧目而视,而安东这个昆仑奴则坐地端端正正,比正经汉人还规矩,他捧着一碗稀粥小口小口地喝,看起来文雅又有教养,王守善看着那能倒出人影的菜粥毫无胃口,这一碗粥还不够他垫底,还费那个劲吃它干嘛? 道士吃饭的时候都是食不言,等吃完了就自己站起来,捧着那个钵原路返回。 安东吃完了见王守善压根没动那碗粥也没说话,站起来向斋堂的主持行礼,两人小声嘀咕了一阵,王守善的那碗粥就被主持身旁的一个道士收走了。 “走吧,去看你住的地方。”安大侠背着手,做道貌岸然状,王守善满身怒气得杵着刀站了起来,他就不信了,姓安的就没一个红颜知己? 老君观作为皇家道观住宿条件真的是很不错了,还有供游人住的单间客舍,老君是男的,老母是女的,所有想在山上吃斋的女善人出门左拐,那边住的全是女道士c女居士。 老母殿的女冠全是四五十岁的老女人,一个年轻漂亮的都没有,就跟中医要找老大夫一样,看相算命也要找老道士,不过老母殿的女道不看相算命,她们有另外一个营生,那就是黄白之术。 女娲炼五色石补天,在凡间那玩意好像不好找,所以老母殿的女道士就只能练点石成金术了。 善男信女们送给她们的也不是胭脂水粉,而是铁锅矿石,那帮老娘们一看就是狠角色,来的路上王守善就碰着了一个买暗器的江湖客,那个老道姑就从宽大的道袍里掏出一个口袋,里面哗啦啦倒出来的都是烈焰弹。 烈焰弹就是用一层硬壳子纸包着的铁砂,里面不知道还惨杂了啥佐料,反正一扔在地上就冒出火焰还有巨响,要是跑地太近里面的铁砂飞溅到眼睛里这双招子就废了,王守善一直不知道这东西在哪儿卖的,结果居然是在这里。 先是有个管着上千船工的俞寡妇,再来一群做不法买卖的女道士,中原女人不全是柔情似水,母老虎也有很多,惹不起躲得起,以后路过老母殿他一定要绕着走。 “诶,王善人?”与一个老道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倒退过来拉住了王守善,此人正是昨天帮他看过相的云山道人。 “曾道长。”王守善客气地朝他拱手。 “你来上香啊?”云山道人这话问的是王守善,眼睛却上下打量着安东。 “不是,我要在山上住一段时间。”王守善挪了半步,将安东挡在身后“以后还请多照顾啊。” “哪里哪里,互相照应,互相照应。”曾道士一边作揖一边伸长了脖子看安东。 “告辞。”王守善笑嘻嘻地说,然后转过身,搭着安东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除了突厥人,能跟王守善差不多高的就只有安东了。 纯黑的昆仑奴很少见,一般作为贡品为富豪人家所用,昆仑奴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跟侏儒负责表演节目逗宾客开怀大笑的,还有一种就是干家务活的,他们性格温厚c体壮如牛,是和新罗女奴一样的抢手货,但这两种昆仑奴一般都衣不蔽体,很少有跟安东一样穿着整齐直衽深衣的。 道士很少进城,他们旧居深山没有见过昆仑奴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那种打量的方式让王守善觉得非常不快,黑人穿汉服怎么了?不是有那么多汉人穿胡服么?被盯地不耐烦了,王守善立刻瞪大了眼睛横了偷看的两人一眼,那两个老道立刻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墨家人叫安东安先生,可是在某些人的眼中他却是个奴隶,王守善朝着地上啐了一口。 “你不用太介意,这样已经很好了。”安东这个时候忽然说“汉人虽然对自己人很狠,对外族人却很客气,哪怕是奴隶也以礼相待。” “啥?”王守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被他汉人阿耶打得那么惨原来是因为那老东西把他当自己人了? “其他地方的白人根本不把我们当人,你看我在这里不是没被人抓吗?到了罗马我们就不能随便离开主人的房子了,在中国我是相对自由的,甚至是被人尊敬的,这样就够了。” 王守善讨厌白人这个词。 汉人对健奴那么狠也跟民族矛盾有关,健奴以战俘居多,这些俘虏杀了太残忍,放了是祸害,就只能用来种粮了。 不论是什么肤色,只要不是黄的汉人都客气,对于外族奴隶来说东土大唐是一个代表自由的国度。 “你刚才在山下的那一招很不错,练好了可以出其不意,你好好琢磨琢磨,晚点我再陪你练。”安东这时忽然说到。 “刚才那招?”王守善满脸莫名其妙“刚才哪一招?” “就是最后那一招。”安东斜了王守善一眼“你的弹跳应该很强吧。” “还行吧。”王守善故作谦虚地说。 “每个江湖人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技,是不外传的保命绝招,你最后那一刺是怎么做到忽然加速的?” “我没注意,当时我只瞄准了你的喉咙。” “没关系,你慢慢想。”在一间客房站定,安东做了个请的姿势“进去吧,好好回想刚才那一招是怎么使出来的。” 王守善看了一样那间客房,里面就一个桌子,墙上还挂了两张画,除此以外啥都没有,睡觉的被窝就在墙角放着,只是窗外的风景非常宜人。 道观里没有塔,廊下挂了一个风铃,山风一吹就叮当作响,有一只狸花猫正趴在廊下呼噜呼噜得睡觉。 “安先生,晚上不回家我不放心啊” “我会向令内打招呼的。”安东面无表情地打断了王守善的垂死挣扎“进去,还是要我请你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 闭关清修(下) 华夏联盟当然不只是墨家一家,他们只是贪狼座主门人,提起华夏自然会想起三皇五帝,女娲又被称为娲皇,是天皇伏羲的妹妹兼妻子,是她以泥土造人,熔五色石补天,所以她又被尊为地皇,与天皇伏羲以及人皇神农一起并称为三皇。 先有三皇然后才有的三清,虽然老君殿就在老母殿的隔壁,但道姑和道士的地位看他们走路的气势就知道了。因为传说炼五彩石的地方就在骊山,所以娲皇又被称为骊山老母,在骊山老母的地盘老君也要听那帮老娘们的安排,于是安东这个俗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老君殿横着走了。 女人把天给顶起来就没男人啥事了,不想像老君殿的道士一样终日除了念经不然就拿个钵等着吃饭就必须干点实际的,安东把王守善安排进了客舍后也没闲着,他拿着工具上房修屋顶去了。 山上的鸟多,拉屎也多,那种黄色的琉璃瓦隔一段时间就必须得换,不然不仅看起来不金碧辉煌还恶心死人。 道家又不能跟佛教一样到处安惊鸟铃,铃铛是道家的法器,有驱邪的作用,这种铃铛有手柄,道家称之为剑,又名帝钟,对鬼魅有很强的震慑力,是不能随便用的,于是老君殿的屋顶就三天两头得遭殃了。 连他娘的鸟都敢来欺负,对那帮老道王守善真是恨铁不成钢,但他也没有办法,安东逼着他在客舍里想招式,他就只能耐着性子参禅悟道。 “喵~” 他才闭上眼睛,廊下那只猫就醒了,它伸直了四只蹄子伸了个懒腰,摇着尾巴耀武扬威得在王守善面前蹲着。 “来,小猫,过来。”王守善也是闲得慌,无聊到逗猫惹狗的地步了。 那只狸花猫睁着绿油油的眼睛歪着脑袋看他,那小模样看起来很可爱。 老君殿的道士自己干巴瘦,这小猫倒是养得肥,王守善勾着腰小心接近,它立刻警觉得站了起来。 “吱吱吱吱。”王守善撅着嘴学耗子叫,像是以为那猫傻到跟他自己一样,把这么大一个人当成耗子。 “来,让我摸摸。”王守善朝它伸出手,那只猫伸出左前爪,用粉色的小肉垫扒拉着他的食指。 啥叫欲拒还迎?王守善将手一翻,拎着它的后颈皮就把它抱怀里了。 王守善觉得自己特别可怜,居然到了跟一只猫相依为命的地步,成了家安东还不准他回家,最后几天也要跟一帮道士一起过。 天才知道龙池里有啥怪物,山清水秀的地方不仅养刁民,还养怪物,听说中原有跟蛇一样粗的地龙,要是龙池里的是啥成了精的怪物他一去不回的话该怎么办? 远古时期的那些传说王守善并不将它们全部当故事听,尤其是那个教士的话他特别相信,天竺人常称自己为身毒国人,那是与山海经中记载的天毒国很像,只是天竺在中原的西南,而天毒国在东北而已。 只有乾坤颠倒,现在的南变成北,天竺人的说法才会跟山海经中所描述的一样。 乾坤颠倒的阵仗是啥样王守善想象不出来,但那力量绝对不是人能抗衡的。 “妖怪,你多少岁了?”王守善一边撸猫一边问。 “你问这个干嘛?” “你见过神族吗?” “神?” “就是女娲c伏羲还有神农。” “那是谁?” 王守善放弃了,他是发了什么疯,居然会问妖怪这个问题。 “伏羲教人渔猎,发现了河图洛书,立八卦之法,同时还是医术的创始人,水神共工氏与火神祝融氏大战,共工氏撞断不周山,女娲斩断龟足,将天给撑起来,再炼五彩石补天,让天河之水不再注入人间,神农尝遍百草,畜养家畜,教人稼穑之术,后来因为吃了断肠草死了,他死后被人尊为炎帝,是咱们的农神。” “天河之水?天上哪儿有河?”妖怪似乎对女娲的故事更敢兴趣,契而不舍地问。 “就是不停地下雨。”王守善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下手重了一点,那只本来很享受抚弄的狸花猫立刻不高兴了,从王守善的膝盖上跳了出去。 “下雨就下雨呗,这段时间不是经常下雨吗?” “你不明白。”王守善摇了摇头,啥叫夏虫不可语冰,这就是了。 上善若水,可是一旦水泛滥成灾将成为可怕的灾难,洪水是无情的,它不会因为某人是贵胄就不淹死他。 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复,地不周载,火爁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幼。 仅仅只是大洪水就够让人没有生路了,天地间还有那么多怪物,如果传说是真的,那远古时期的人该多绝望。 “妖怪,你见过乾坤翻转吗?”沉默许久后,王守善问到。 “乾坤翻转?是南北翻转的意思吗?” “对。” “见过。”妖怪轻声说道。 “那我们的乾坤翻转还有多久。” 妖怪沉默了。 “你别想太多了,反正你死了也看不到的。” 妖怪的安慰一点用处都没有,王守善还是觉得难受。 “那我们的后人会遇到么?” 孩子不是宠物,总有一天他们会独自面对残酷的世界。 猫会教小猫抓老鼠,鸟会教小鸟织巢,当父母的不能总是想着要享受子女的孝顺,还必须交他们安身立命的本事。除此之外还必须承担给他们创造安全家园的责任,要是生了孩子不管,由着自己的性子继续跟当孩子一样随便玩,那这孩子不生也罢,生了日后那些子孙后代指不定还要指着自己的坟头骂,为啥要把他们生下来受苦受难。 真的爱孩子就要学会克己,骊山脚下的百孙院不能再修了,修那幢房子砍的都是黄河上游的木头,比起给子孙安排住的地方,给他们留下一条干净清澈的黄河岂不是更好。 十王院已经修好了,不可能毁了重建,那就只能让李隆基的二十三个儿子别跟他爹一样能生。 他老婆生不出孩子就算了,王守善这下是彻底看开了,有了孩子都是累,不生还能省不少事。 就在这时,一只长得很漂亮清秀的三花猫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然后在刚才狸花猫呆过的位置坐了下来,片刻之后就开始撕心裂肺得叫了起来。 平时猫叫都是特别轻柔的,可那三花猫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就跟小孩儿大声使劲得哭一样,听起来恐怖又烦人。 春天到了,猫也要繁衍,猫通常有聚会的地方,王守善的窗外显然就是猫公子猫娘子们约会的地方了。 有了对比才有了发现,那只狸花猫根本不是长得肥,而是怀孕了,它挺着那么大的肚子,也不知道这一胎要生多少只小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 登科及第 廊外的猫们压根就没把王守善这个人放在眼里,它们喵啊喵得叫,吵得人心烦意乱。 老百姓的办法就是直接泼一盆水过去,可是老君殿不像石翁寺,要取水必须从井里提,水是很珍贵的,王守善连丢了两次鞋都没把那些死猫给赶跑,它们跑了又来,来了又跑,让人烦不甚烦。 “惹不起老子躲得起,咱们走着瞧。”王守善骂骂咧咧得站了起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就不信这道观里就没个清净地了。 “你上哪儿去?”刚踏出客舍的房门,只听到一个黄口稚子的声音忽然响起,王守善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居然是那个羊倌的孙子。 “你怎么在这儿?” “安先生带我来的,你们所有人都在忙,都没人管我。”那个桀骜不驯的小子撇着嘴,屁股下面坐着一杆红缨枪。 “小孩子家家的,跑山上来干嘛,我找人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小儿站了起来,将红缨枪拿在手里”安先生让我看着你,你不许出去。“ 王守善压根没把一个娃娃的威胁看在眼里,就算他从娘胎里开始练总共也就练了十年,他打仗都打了不止他这个岁数。 不过他对韦坚的近况很好奇,太子被抓后他是何反应? “你那天找了韦县令了?” “嗯。” “那他怎么说?” “不知道,曹大领他从密道出城后他就一直闭门不出,好几天都没去衙门了。” 王守善冷哼一声,经过二十年前的那场血洗韦家也痿了。 李隆基是手起刀落,一点都不带手下留情的,马鞭才多长点,只要长得比马鞭高的全数屠尽,就剩下韦见素一个独苗苗,韦家要是再站错队那这一次韦家就要屠绝户了。 宁可不要那通天的富贵也要明哲保身,李玙的内兄又如何?不敢就是不敢,家大业大的人更输不起,在局势明朗之前韦家是不用指望了。 韦家人只会锦上添花,不会雪中送炭,窦家也是一样,李玙想要储位还是得靠他自己。 春闱已经结束,金榜已经放过,烧尾宴也吃过了,考上进士的自然要拜访日后的官场同僚,没考上的也有自己的去处,有钱的游山玩水,没钱的打道回府,西秀岭上可没客舍,市集在山脚下,想住店上那儿找去。不论是寺庙还是道观一般都是修在风景优美的地方,而且和尚道士收留过路香客只凭缘分,所以住庙观是有钱没钱读书汉的首选,常常一房难求。 太子披甲进宫意欲发动兵变的消息他们也听说了,太子把东宫六卫都交出去了他拿啥兵变,太子瑛仁孝,本身也没啥大毛病,所有人都觉得他是被冤枉的,可是李隆基跟却是非不分,居然将太子给囚禁在东宫。惠妃欲立自己的儿子寿王为太子,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此女心计恶毒,欲与其姑祖母一样行牝鸡司晨之事,寿王文弱尤不及李治,由他临国不然会步上武周后尘,女人当权的苦头还没吃够吗?寿王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太子 听到这里王守善心中了然,别管惠妃和李隆基爱地如何死去活来,在大多数尤其是曾经被武则天迫害过的人家来说武家人就是干纪乱常,世人共恶的对象,惠妃的弟弟武忠曾经任过国子祭酒,对于这个靠着女人裙带关系上位的师长这帮读书人是没有多少尊敬之心的,直接直呼其名,中央重文轻武,寿王被文臣如此抵触,即便李林甫和惠妃将他硬扶上帝位他也是坐不稳的。 简而言之,李瑁服不了众,他当皇帝没人会信服,他下的命令所有人都会在脑子里转一圈,这是不是他娘武落蘅下的懿旨。 帝国已经经不起第二个女皇了,看来在观里是找不到清静的,王守善打算出去走走。 “你你不许出去。”看王守善向后院门的方向走,放羊娃拿着红缨枪挡住了王守善的去路。 “你帮我把屋子里的猫赶跑了我就回去。”王守善遥指着自己的房间,那些野猫大白天也喵喵乱叫,吵得人心烦意乱。 小儿犹豫了一下,或许是清楚自己不是王守善这莽夫的对手,狠狠瞪了他一眼后就跑到那客舍里去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心智未开c难以洞悉实质,王守善哪是真的让他去赶猫的。 没人挡路,王守善堂而皇之地走出了老君殿的后门,在院门外东北方向有一个规制高于老君殿的建筑群。 庑殿顶c歇山顶c悬山顶c硬山顶壁垒森严,用错了房顶可是要掉脑袋的,老君殿作为皇家寺院连大殿用的都是硬山顶,而眼前的房子用的却是歇山顶,它们显然不是属于老君殿的建筑。 老母殿用的是重檐庑殿顶,虽然老母殿也是道观,但是它供奉的是三皇之一的女娲,而三清则是武则天分封的,道教是李唐的国教,却被一个女人改地面目全非,一般的寺庙都是用的悬山顶,然而老君殿作为供奉太上老君李耳的宝殿却用硬山顶,李隆基心中的恶气有多深由此可知。 老君殿与那个建筑用回廊连接,一看就知道关系密切。 回廊两旁种有香樟,山风一过就能闻到香味,王守善顺着它来到宫墙的侧门,门匾上写着朝元阁三个大字。在这里王守善遇上了一个老熟人,那就是李玙身边那个长得奇丑无比的宦官李静忠,他坐在一辆装满了日用品的马车上,被一个小宦官搀扶着下车,待得双脚站定,他抬头仰望朝元阁的匾额,丑脸上全是志得意满的笑意,然后他回身一挥手,小宦官们立刻抱着东西进去了。 李玙的贴身宦官带着日用到朝元阁来是啥意思? 王守善皱紧了眉,华清宫外有十王院,那才是王子住的地方,如今三皇子却住了朝元阁,这朝元阁到底是干啥用的? “王善人,你怎么一个人啊。”就在王守善疑惑不解的时候,那个云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又出现了,他悠悠闲闲地在香樟树林中穿梭,就像是在饭后散步。 “曾道长,敢问此处是何地方?”王守善对这个穿着朴素的老道很是恭敬,能跟护国法师净行一样一下子看出他身上有妖怪附身的绝非常人。 “在贫道回答善人问题前还请告诉我,今日与你一起来的那位朋友姓甚名谁?” 曾老道问的只是个很平常的问题,但王守善却觉得这个问题最好不要回答,墨家人的名字可不是随便能报上的。 “含元取自易经乾坤篇,是含宏光大,保罗万象的意思,那善人觉得朝元是取自哪部道家经典?”曾老道并没有对这个问题多做纠缠,反而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请道长赐教。” “没有哪部经典,它就是朝向的朝,含元殿的元,朝元阁就是朝向含元殿的意思。”曾道士捏着胡子跟王守善开起了玩笑,王守善被这老不修给气乐了。 “善人可是觉得贫道是在戏言?”曾道士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不,没有。” “一般的寺观都会给赠与香火最多的施主专门留一个房间,从不外借他人,只是为了方便那位施主能随时参禅悟道,老君殿算是李家的内道场,只是新丰百姓早就习惯在老母殿上香祈福,如过将老君殿和老母殿化为禁苑则对宣教不利,皇帝出行,方圆三百里之内的刺史都要到行在等候召见,先天二年,同洲刺史姚崇就是在这里拜见天子的。” 曾道士的话让王守善一惊,转头看向朝元阁的匾额。 华清宫经过多年的修葺已经有了副都的作用,每年李隆基都要在华清宫住一段,只是华清宫是世俗的世界,是和清净无为的老君殿皆然不同的。 想静心修行就只能住在远离尘嚣浮华的山上,将一切名利看透,然而大多数人是看不透名利的,所以才有了武帝灭佛。 只有高举起屠刀的时候,有的人才会放下对名利的执念,只是到那个时候什么都晚了。 先天二年姚崇见天子,他是见的哪个天子?是李隆基还是李旦? 在睿宗时期,姚崇只是一个刺史,然而到了李隆基这里他一下子变成了宰相,他上任的工作就是将以前不合格的旧臣全部换掉,换上了忠于李隆基的人,理顺了人力后才有了开元盛世。 他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勋照理该封爵,李隆基给他梁国公的封号是想让他取武周时期的宰相狄仁杰而代之,留下千古美名,然而姚崇却没有去争那个爵位。 就一句话的事,姚崇没要,他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有举荐,跟那位拼命给自己儿子捞官职的李林甫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就是那么简单,放下就行了,可是人正是因为放不下才有了那么多恩怨。 “这里是以前陛下当太子时住的地方吗?” 曾道士捏着胡子点头“正是,但是陛下要是想参道的时候太子就要另外找地方住了,华清宫有太子汤,却没有设立给太子住的宫殿。” “李承乾也没有吗?”王守善忍不住问道。 “不是说了吗,朝元阁是太子住的地方,李承乾换有腿疾不能登山,太宗时常到老君殿给他祈福。” 辇道就是抬步辇走的道,皇帝能乘步辇可是太子不能,李承乾的腿疾让他失去了住在朝元阁的资格,不能随架华清宫就只能留在长安,没有了父亲的管束太子就跟一个名叫承心的宦官好上了。 星辰汤的出水口就是太子汤的入水口,这意思很简单,就是皇帝用剩下的东西给太子用,一如武媚娘一样,她本来是太宗的才人,后来成了李治的皇后,老李家骨子里还是胡人的做派。 这朝元阁是属于皇帝的,他要用的时候太子就只能搬出来,至于搬到哪里去皇帝是不管的,先天二年李隆基迫于无奈只好出去打猎,打猎可以有帐篷住,不然他就只能跟普通王孙一样住在别院里了。 “太子瑛以前住过这里吗?” 曾道士摇了摇头“陛下不让他住。” “那他为啥让三皇子住了呢?”王守善觉得无比费解,那老头到底是咋想的? “无上天尊,善人,这问题不是你问贫道,而是贫道问你才对,你才是天子近臣,小道只是一个出家人罢了,个中曲直你比小道清楚,贫道还等着你解惑呢。”曾道士喊着道号口角含笑,看着他那双亮如寒星的眼睛,王守善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 太上玄都(上) 玄学这东西信的人奉若神令,不信的人嗤之以鼻,虽然道教的影响力没有佛教那么广,可是信的人还是很多的。 玄,妙不可言。 有些秘密是不可随意透露的,见王守善闭紧了嘴只字不提,云山道人又洒然一笑,继续说道“烽火台你去过吗?周幽王戏诸侯之后欲废申后所生的嫡长子,立褒姒生的儿子为太子,由此引发了变乱,申后的父亲联合犬戎攻周,这次周幽王再在举火台点燃烽火就没人来救他了,最后周幽王在逃跑时被斩杀于骊山西秀峰下,申后的儿子,太子宜臼即位,成了周平王。本已没落的周王室更加衰弱,于是周平王便决定迁都洛邑,在离开镐京东去的路上看见原坡上游荡着一只白鹿,从此之后人们便将那块土地称为白鹿原。” “道长所言何意?” “守善,守善,诶,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这个名字跟受禅很像啊?”云山忽然疯癫地说,王守善的背后顿时全是冷汗。 受是接受的受,禅是禅让的禅,李渊就是接受了大隋天子恭帝杨侑的禅让才称帝的。 把太子瑛给拥上帝位然后再接受他的禅让? 王守善还没疯到那个地步,李隆基是很不仁义,为了一个女人他把拥他登上帝位的岳父的独子王守一给杀了,让王仁皎绝了后,不过他的义父只是王仁皎的部下,虽然作为折冲校尉在甘泉府有很多徒弟,可是要说服他们和突厥人一起南下是绝不可能的。 汉人自己内乱是汉人自己的问题,联合外族打汉人就是另一回事,即便他用清君侧的名义打到了长安,拥立太子瑛为皇帝,那他最多只能挟天子令诸侯,关陇还有王忠嗣,西北还有萧希逸c李嗣业等名将,就凭他目前手底下这些人他凭什么接受李瑛的禅让。 想破坏很容易,拉起人造反就行,麻烦的是重建,隋文帝之所以时隔多年还被那么多人追捧就是因为他树立的三省六部制,要不是碰上了炀帝那个败家儿子急功近利,与民休养生息下去,还轮不到李家人坐天下。 “我觉得一点都不像,道长,你怕是听错了吧。” “也对,多念几遍确实一点都不像。”云山道人眯起眼睛紧盯着王守善“守善是守护良善的意思,对吧?” 王守善将视线转向别处,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 云山道人又指向山下“看到那个了么?那是从华清宫往西秀岭上修的辇道,要是它修好了以后百姓就不能上山烧香了,老母殿和老君殿将与百姓完全隔开,以后老君殿就彻底成了皇家园林的一部分了。” 王守善顺着那个方向看去,确实有一条正在施工中的辇道,只是它修到了一半因为某个原因而忽然停止了。 “地方都划好了,荔枝园,果老药堂,你觉得他修了这些房子要干啥用?” “不过是用锦绣团花装饰的木栅栏而已,很容易就能翻进来的。”王守善不屑冷哼,李隆基修这些东西不还是想修炼房中术跟寿王妃继续风流快活,人不可能越活越年轻的,药吃多了他也不怕跟汉王一样暴毙。 “是啊,只是一堵虚有其表的花墙,很容易就会被百姓推翻的,贫道本打算等西辇道修起来之后就去云游的,谁想到它居然忽然停下来了呢。” 曾道士的话让王守善皱眉。 “道长想去云游?” “贫道是替庶民看相算命的,帝王将相的命数小道可不敢批,老君殿成了皇家内道场后以后只会接待达官贵人,不去云游小道岂不就无事可做了。”云山道人忽然捏着胡子笑了起来“善人,你知道是什么原因让陛下停止修建辇道的么?” “听说是要修轨路,道长,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么?” “不知道,那是何物?” “找个时间还是请你下山一趟吧,现在天下已经跟过去不一样了。”王守善看着朝元阁叹了口气“陛下要重建太医院,比起看相算命,朝廷更需要你的医术。” “重建太医院?可是孙思邈孙道长呆过的太医署?”云山满脸惊愕,他也有不知道的时候。 “正是。”王守善得意点头“不论是民间还是军队都缺郎中,陛下下剌书,招在京官员及庶人之子喜歧黄之术者入学。” “但是即便有郎中,没药材的话还是一样治不了病啊。” “这个不劳道长忧心,鄙人已经安排门下找人种植药材了。” “种药材?” “怎么?道长也觉得药材不能种吗?”王守善冲着曾道士微微一笑。 “不,不是怪不得”曾道士说着说着就开始陷入沉思,自顾自的喃喃低语。 王守善见他想的入神也没打扰他,这帮道士都神神叨叨的,有时候看起来比蒋勤那疯子还疯癫。 蒋勤啊。 王守善心里直叹气,那个疯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墨家人都找不到他。 “道长,鄙人还有一事相求。” 人海茫茫,找个人跟大海捞针一样,王守善纯粹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王善人有何事?” “道长能不能帮我找一个人,他姓蒋,名勤,字静帆” “他有什么面容特征?”云山道人古怪得笑着打断了王守善的话“善人该不是打算把他的八字报出来让贫道帮你算吧。” 王守善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很好笑,一个人要是能掐会算将世间一切都卜完了他不就成了三清一般的人了么。 “他有一双大并且往外鼓的眼睛,说话的声音像乌鸦,长得”王守善仔细回忆了一下蒋静帆的特征“他特别擅长给人添堵,一开口就能让人觉得不痛快。” “哦?还有这种人?” 王守善摇头苦笑“他是个人才,就是说话不过脑子,别人让我照顾他,结果他却自己跑没影了。” “小道倒是认得几个跑码头生意的朋友,下次他们上山烧香的时候贫道跟他们说一下吧。” “道长不打算下山吗?” “怎么?善人觉得就说了几句蛊惑人心的话贫道就会答应下山么?”云山道人像一个老顽童一样笑看着王守善“贫道偏不答应你,哈哈哈哈。” 王守善这次感觉出来,云山道人是真的在说笑了。 “比起悬壶济世,贫道还有别的任务,对了,张探玄张真人善人可曾见过?” 王守善立刻摇头。 “抢了我们的女娃,连个说法都不给你就想这么算了?”曾道士说着说着忽然怒目而视“你知不知道现在培养出一个合格的女冠道有多困难?” 王守善顿时无言以对。 “骊山老母是女仙,本来该由女冠道来服侍,但是现在女冠观里真正肯潜心清修的女道却越来越少,等隔壁那一班老道姑退下来,就只能我们去服侍老母了。”云山道人上下打量着王守善,就像买菜的主妇在挑案板上的肉一样挑剔“都是你们这帮人害的。” 王守善的脸顿时有点挂不住了。 人家小道姑好心好意收留他,结果这帮浮浪人却一天到晚老想着往道长的香闺里钻,女娲娘娘的侍女都被凡夫俗子给勾引跑了,那就只能男道士去服侍了。 吃人嘴短,王守善自己理亏在先,他决定忍这狗道士一次。 “你刚才想去干啥?”云山道人说话越来越不客气,连“贫道”c“善人”这种尊称都不说了。 “出去转转清净清净,我屋窗外有很多猫,实在太吵了。” 云山道人闻言立刻冷笑起来“我就说你那么神通广大,在旺季还能在老君殿找到住的地方,原来是那间房,现在你也知道猫叫春听起来有多烦了?” “你!” “我什么?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教训贫道不成?给我回去。” 云山道人毫不客气地推了王守善一把,别看这道士干巴瘦,力气却大地很,王守善比他高出一个头还被他跟拎狗一样推搡着回道观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 太上玄都(下) 男道士被称为乾道,女冠则被称为坤道,因为长安城里的污糟场面,正经坤道都基本上不在长安城里培养了。 织女都被牛郎给拐跑了何况是女冠,服侍女娲娘娘的女冠禁止婚嫁,禁止吃荤,禁止乖言,禁止外出,必须守清净c贞洁,戒贪欲c嗔念。 年轻女子就没几个不贪嘴c不爱美的,在物欲横流的红尘之中要守住那么多清规戒律哪有那么容易,够资格当骊山老母座下弟子的本来就少,再被凡夫俗子们勾引走一部分就更少了。 玊玉本来是接下一任老母殿主持的最佳人选,只是现任住持玉枝以她凡心未尽为由没有引她上山,结果玉枝还真是没看错人,她确实最后还是选择嫁人了,唯一出乎曾道士预料的是玊玉并没有跟陈鹏陈道长结婚,而是被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杂种捡了便宜。 娲皇是伏羲的妻子,中华文明的创始人,她的道场可不是纯粹给善男信女烧香用的,李唐王室将西秀山给圈进皇家园林里也有保密的目的。 王守善问老母殿里有什么,曾道士不说,道家只是从研究上古时期留下的文明过程中形成的一个流派。就跟孔丘整理诗经一样,道德经也不是老子李耳写的,他只是一个整理者而已。道教真正的创始人是张天师,道教只是属于道家的一部分而已,张天师将春秋战国时期的神鬼和黄老之术结合,以地方神话为基础,结合巫术c医术以济世为怀之心普渡众生。 这个“生”主要以人为主,人都要活不下去了道士哪还有时间去管鸡鸭猪狗的死活,不吃荤一个是为了养生,还有一个就是戒贪欲,跟和尚的“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为了少杀生而只吃素食不是一个路数。 本来曾道士想替天行道,教训教训这个占了汉人便宜的西胡儿,结果狡猾的胡人一看老道的眼神不对,立刻将袖子给卷了起来,露出了被安东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手臂,虽然王守善的脸被晒得黢黑,他身上被衣服遮住的地方还是白的,那青一块紫一块看起来就格外触目惊心。 见王守善被人教训过了,曾道士心里的火就熄了,本来么,小娘子选谁当夫君是她自己的事,婚都已经结了难道还让玊玉跟他离了再找个汉人结么?宁拆一房不毁一家,道士也是讲道理的,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了,曾道士就只能随他去了。 女婿算是半个自家人,虽然王守善有一半胡人血统,曾道士慈悲为怀,还是出手替他推拿,帮王守善将身上的淤血化开。 推拿通常要辅以药酒,曾道士抱过来的酒里面就有一条毒蛇。 “还好那天我眼尖先发现了它,不然就是小道着道了。” 曾道士将药酒在手心里搓热了,然后“啪”得一声打在王守善精壮的背上,疼得西胡儿肉都在跳。 “道长,能轻点不?”闻着那浓浓的药味和酒味,王守善趴在席子上回头看曾道士,这老道下手真他娘的重,比挨打还疼。 “知道疼啦?早干嘛去了。”曾道士听了王守善的话下手的力气一点都没轻“你这叫活该。” 羊倌的孙子还在跟野猫较劲,那些猫也不知道怎么就对这片院子那么执着,死活就是不走,它们站在观墙上和他对峙,俨然是比赛谁的耐心更好。 “他那叫以大欺小,等老子多练两年” “那就叫以少欺老,过两年他多少岁你多少岁?”还不等王守善把话说完,曾道士就打断了他的话“行啦,输了就是输了,找啥借口。” 王守善觉得不服气又无从反驳,他之所以被安先生揍得那么惨还是与他耽于女色有关,不想流血就只能流汗,晚上他还要抄一百遍运气口诀呢。 “你别把肉绷那么紧,放松点。”曾道士满头都是汗,治病的人好像比生病的人还累。 王守善竭尽全力放松,人挨打的时候绷紧肌肉是正常反应,安先生交给他的运气法门就是让自己变硬,只要自己比别人硬了受伤的就不是自己了。 “我给你的菊花还在喝吗?” “我放山下了,没带上来。” “我那里还有,等会儿拿点给你。”聊天的时候注意力会分散,给人推拿的时候肌肉就绷得没那么紧了“你的内火太旺,该喝点清热的东西,我那里还有一坛鹿鞭酒,下次你带回去给李道长喝。” 王守善瞬间就无法淡定了,他回头怪模怪样得看着曾道士。 “你让我娘子喝鹿鞭酒?” “鹿鞭酒又不是只能壮阳,妇人宫寒不孕一样可以喝,老实点,躺下。” 曾道士虎着脸,一个巴掌将王守善给重新打趴下了“李道长请了那么多年神,阴寒入体,肢冷无汗,不易怀子,趁着你们还年轻,多调养调养,以后还有机会的。” “能不能生无所谓,我又不是为了要孩子才娶她的。”有句话叫无欲则刚,王守善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的一点都不心虚。 “那你是为了啥?” “不为啥。”王守善自己也糊涂,他到底是为了啥跟玊玉成亲的? “瓜怂。”曾道士开始怒骂“你老了以后谁给你养老送终?” “道长还不是一样,你成亲了?” “只要德高望重,天下各个山门道观都会有门人供养我,只有德行败坏的人走到哪里都被人嫌弃,欲修道要先修德,懂么?” 王守善若有所思,要是李隆基要想退下来当太上皇的话哪个儿子肯跟他一起住? 寿王肯定不会,李隆基虽生了他的身但他却是宁王的儿子。 太子瑛也不行,李玙那黑心白面馍也不是个东西,其他儿子王守善没接触,不过他把儿子们当囚犯那么整估计其他儿子也不怎么喜欢他。 虽有天下之富老了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却没人管他,李隆基晚景也太惨了。 曾道士就好养啊,才认识王守善两天就给这给那,菊花虽然不值钱,可是这药酒里有人参,鹿鞭也不是便宜东西,而且接他给的东西王守善接的时候一点都没觉得有啥不自然,因为曾道士给的都是王守善需要的。 曾道士很像他老家的邻居,老头老太也会为小夫妻子嗣的问题发愁。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儒家孟子大同篇所描绘的完美世界其实很容易实现,就是少一点功利心,多替其他人着想,有能力的时候帮需要帮助的人一把手而已。天道在每个人心里都有,只是愿不愿意去修罢了。 天下大同,至死方休。 喧市砺心,承剑证天道。 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那么多跟精卫一样的傻鸟,居然想把欲海给填平了。 “吾辈愿为精卫死,不平欲海誓不停。” 听到王守善的低喃,曾道士的手忽然停下了。 “都是些瓜娃子。”曾道士愤愤不平地抱怨完,又开始使劲给王守善揉身上的淤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 固本培元 阴为冷,阳为热。 喝了鹿鞭酒之后人就会浑身发热,这个时候人的阳气盛,年轻人喝纯的会受不了,上岁数的人可以不用兑,但一次也不要喝太多,喝多了会虚不受补,反而对身体有害。 女人体质虚寒,体冷不流汗,如果有宫寒c痛经c月经不调等病症,症瘕结聚c虚寒腹痛等症状可以喝点鹿鞭酒慢慢调,阿胶是补血的,来葵水都不流血了还补什么补。 每个人身体里都有一条气血之河,这条河必须阴阳平衡了才能血脉通畅,是药三分毒,药补不如食补,要想体质好必须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养成习惯,等老了再调养根基早就毁了,吃再好都是治标不治本,壮阳药不能乱吃,吃多了反而伤肾阴,肾要是伤了要调养回来就麻烦了。 人的手腕上有手三阴经和手三阳经,阴经在手腕内侧,阳经在手背,因为绝大多数人心脏在左边,左手和右手的经脉管的也是不同的,经脉可分为正经和奇经两类,手足三阴经和手足三阳经合称为十二经络,属于正经,另有奇经有八条,即督c任c冲c带c阴跷c阳跷c阴维c阳维八脉。 练气功首先要把十二经调好了叫筑基,光想着用奇经八脉的气来弥补正经十二脉的缺损是十辈子都补不了的。 人的体内有五脏六腑,各有各的功能,用十二经可以探出五脏六腑的状况,通过针灸可以调理血气的强弱,达到梳理脉络的目的。 奇经又称别道,人身上大部分的死穴都在这八条经脉上,任脉主阴,在人的腹部,督脉主阳,在人的背部,冲脉贯穿全身,与生育能力有直接关系。 一个身体好的人生育能力就好,冲脉就通畅,冲脉通了才有气冲开任督二脉。 任脉跟妊娠有关,却男女都有,冲任脉就像生孩子,生孩子的时候要运气,等孩子生出来了任脉就通了,女人有真的孩子可以生男人则没有,所以男人肚皮里的这个由气组成的“孩子”被称为元婴,位于脐下三寸的丹田,也就是子宫所在的地方。 督脉则是公平的,它行于脊里,上行入脑,与脑c脊髓c肾有直接关系,打通督脉就没生孩子那么简单了,有的人拉屎就能把督脉打通,只是这么做风险很大,通了却不会驭气,站起来可能就因为气血冲脑而死。 运气必然会伴随肌肉收缩,在运气过程中身体会出现酸c麻c胀c痛c沉c凉c蚁行c跳动c肌肉抖动这八种现象,如果是天才可以靠自己感觉到气,同时还能按照师傅教的运气法门运功,但大多数人感觉到气都要坐禅一两年,等有了气感之后才能往丹田里蓄气,气养足了成丹,这个时候习武之人就相当于培养出来了一个与先天无关的死穴,丹田碎则血海崩,体内气血翻涌一个不小心就会气血攻心,万劫不复。 女人的孩子跟男人有关,而男人肚子里的元婴却和天地有关,上古神话中有云,天地混沌犹如鸡子,盘古生于其中,要想生元婴必须先结鸡子,这鸡子就是金丹。 男人是没有子宫的,气海丹田就是与先天无关的子宫,是培养阳神用的,有了阳神再合道,与金丹结合就成了一个“活人”,元婴就成了,这才迈进修真的门。 一般人终其一生都只停留在金丹期,道家可以不在乎那啥金银珠宝这种外物,却不能不在乎自己辛苦培养出来的金丹,有了丹就成丹家了,可以开始性命双修,仙道贵生c乐生c重生c追求长生,天地生盘古花了多少年?所以尽可能活得长才有机会让金丹变成元婴。 人身上的穴位在哪儿除了郎中一般人都看不出来,练了气功的人一般都是好郎中,王守善这胡人只知道生病要去找郎中,除了死穴之外其他穴位他一概都不认得。 那份口诀有两百多字,以王守善那手狗爬一样的字写完一百遍不知道要到啥时候,所以在曾道士推拿完之后他就光着膀子开始默写了。 药酒要是沾在衣服上那味道就很难洗掉了,反正天气也不冷,周围又没有女人,趁着天没黑他能多写点就尽量多写点。 要论炼气,怕是没哪个流派比道家更擅长了,曾道士也不嫌弃王守善的字难看,拿着口诀就研究起来,只见他一会儿点头一会儿皱眉,看样子他对墨家人的运功心法不是完全认同。 “道长,我现在练气功来得及吗?”王守善一直听说练武要天分,这天分到底是个啥呢。 “顶尖高手是不可能了,不过对付寻常宵小还是可以的。”曾道士毫不留情地说道“内家必须从小就开始养,外家什么时候都能学,你的底子不错,只是已经错过了练内家功最好的时候了。” “那我呢?”放羊娃跃跃欲试,眼睛闪闪发光。 “你一个没长成的娃娃,经脉都没定下来,一边去。”曾道士更加不客气了“等你到了十五岁之后再说。” “为啥是十五岁啊?”那个小儿不服气地问。 “牛牛的毛都没长齐,你知道啥是女人不?” “知道”那个小儿立刻回答。 “那你知道啥是性不?” 黄口稚子立刻懵了。 “道长,你跟一个娃说这些干嘛?”王守善看不下去了,讨论这个话题老道也不忌讳,羞人不羞人。 “有性才有生,娃娃,你知道你是怎么来的么?” 那个小儿连连摇头,曾道人就指着那些在观墙上就成双成对的猫公子娘子们说“你就是这么来的。” 猫叫春本来就烦了,曾道人还在添乱,这屋子王守善呆不下去了。 “道长你会凫水不?” “会啊,你要干什么?” 王守善将笔给放下了“那你能教教我吗?” “你师傅不是让你悟着么?学凫水干什么?” “他不是我师傅” “虽然没有师傅之名,却行的师徒之实,善人啥时候也开始在意这些虚名了?”曾道人皱紧了眉头,满脸不赞同。 “他让我悟,我自己都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使出来的。” “那你就沉下心来慢慢去想啊,你一直不停得给自己找事做心里那么多杂念当然悟不出来,来,跟着我做,先把腿盘起来,双膝着地,你先把心定下来再说。” “外面那么吵,我哪儿定得下来啊。” “你只要想定就定得下来,不想定再安静的地方一样定不下来,不要说话了,保持安静。” “那我呢?”小儿又问到。 “你自己找个地方打坐,不然就到外面玩去。” 面对凶神恶煞般的曾道士,羊倌的孙子撇了撇嘴,在廊上坐了下来,于风铃声中学着屋中二人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 照猫画虎 也不知怎么的,王守善忽然看见陈鹏了,那小儿提着剑,以压顶之势斩了下来,要是寻常人那一击肯定是接不住的,好在他因为有妖怪的帮助所以才结了下来。 原来那天在丹凤驿陈鹏并不是没有动杀心,而是没杀成,王守善冷笑连连,他果然是福大命大。 陈鹏的力量c速度已经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了,他肯定是练过的,不过看起来只能算是结实,并不能算强壮,至少比起不良人陈彪来说要瘦很多。 陈彪就跟西北的陌刀队猛士一样膀子很大,却并不腰圆,因为挥舞陌刀必须要使用腰力,而陈彪使用的全是臂力,王守善没跟陈彪交过手,不过陈彪肯定不是陈鹏的对手。 大家都是人,如果只是想通过肌肉获得更大的力量那膀子肯定会变大,所以陈鹏的力量不只是来自于肌肉。 跑得快c跳得高c反应敏捷,力气超越常人,更持久的耐力,这就是练了内功的好处,内力就是激发人潜藏起来的力量,还原远古时期祖先与怪物搏斗时的身手,然而只是有强悍的身体还是不能战胜怪物的,于是就有了招数和套路。 声东击西,避虚击实,套路的作用就是蒙蔽c欺骗对手,看似指着东边,实际回身一转打的却是对手的西边,让对手措手不及防不胜防,上午和安东对练时他接着安东一挡的力量于半空中回旋了半圈,身位依然停留在进攻的位置上,然后他猛踏一步栖身而上。 墨家是以守代攻,立身于不败后再谋胜。 但是他是唐军后人,取的是以攻代守c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战法,他的身后就是祖国的疆土,如果他让开了躲在他身后的父老乡亲就会置身在外面豺狼虎豹的爪牙之下。 他没有退路,唯有奋勇前进,御敌于国门之外。 大唐不需要修长城,因为这里有血肉组成的长城。 锐不可当只能避其锋芒,安东唯有以白鹤亮翅后退,他是个经验丰富的武者,正是因为他经验丰富所以他知道在对决时必须尽可能得节省体力,他退的距离是正常人一蹬后踏出的距离极限,王守善的冲击虽然有点厉害却并不让他惊讶,真正让安东认真起来还手是因为王守善的刀在他即将到达他面前时忽然加速。 用腿产生的力在那个时候已经差不多用完了,他也没有机会再次踏地。 他的手也伸的笔直,弓要产生力量必须一张一弛,他的手和脚都已经伸直,那就只能是躯干产生的力量。 “喵~~”忽然听到一声软糯的猫叫声,王守善缓缓张开眼睛,只见一只瘦小的黑猫正伸着毛茸茸的爪子在玩他的犊鼻裤上的绳结。 老君殿的道士已经惯的这些猫鸟无法无天了,它们完全不怕人,公然在道士们的头顶上拉屎撒尿,连他遮挡要害的裤子也敢玩。 西胡儿的脾气可没道士那么好,直接将那只小猫给挥开了,它猛然往后倒退了一步,弓着背看着朝着他龇牙咧嘴。 一种忽如起来的了悟让他盯着那只猫没动,以前在山中与老虎搏斗时在发起攻击前老虎与猫好像都是要匍匐前进的。 躯干上肋骨是没法动的,只有脊柱可以跟猫一样弓起来,在一弓一张间就会跟挥舞鞭子一样产生力量,那最后一瞬间的加速难道是这么来的? 王守善不禁学着那只猫的样子,散了盘坐的姿势,趴在地上弓着背跟它对视,那只长了绿眼睛的猫咪可能没有想到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奇怪的人,犹豫了半晌脸上凶狠的表情慢慢消失,最终摇了摇尾巴,弓着背不屑一顾得转身离开了。 这个忽如起来的发现让王守善心头剧颤,老虎不发动进攻的时候走路背是挺直的,它跟猫行走的姿势完全不一样。 常有人说猫是老虎的老师,看来除了爬树之外猫还有别的本事没教给它,王守善不禁看向院子里其他的猫,或许是因为那只作为老大的花猫来了,它们的背都是弓着的。 野猫和家猫不一样,不会向人展示出自己柔软的肚皮,肚皮是猫的要害,所以那些野猫才弓着背将肚皮给收了起来。 他重新盘腿坐下,仔细观察那些猫,道观的院子里有不少树,有一只白猫为了躲避猫老大就从观墙上一跃而起,跳到了一颗石榴树上,然后再三窜两窜得下了树,一落地就跑没影了。 它在跳跃之前时也是将背给弓起来的,在半空中竭尽全力往后延伸,使得它跳出了身长至少五倍的距离。 “原来是这样。” 王守善立刻站了起来,学着猫的样子跳来跳去,可是不论他如何努力那模样除了怪以外更让他觉得别扭,根本就没有上午时那种流畅的感觉了。 “看来善人是有所悟了。”曾道士仍然盘坐在之前的位置,捏着胡子朝着王守善微笑。 “我也不知道对不对。”王守善觉得有些尴尬,自己刚才只穿了一个犊鼻裤跳来跳去的模样也不知道看起来多怪。 “华佗所创五禽戏中有模仿虎的动作,善人不妨练练试试?” “我不会五禽戏。”王守善抓了抓头发。 “无妨,贫道来教你。”曾道士站了起来,走到院子里与王守善并肩而立“技多不压身,练了这个也能练气,先全身放松,你又不是练外家功,那么紧张干什么?” 王守善学着云山的样子站定,双腿分开,与肩同宽,双膝微屈,竭尽全力放松。 “气沉丹他,丹田在哪儿知道不?学着我的样子,吸气的时候把肚子鼓起来,吐气的时候把肚子收回去,上半身尽量别动,把你的脖子给我伸直了,下巴收回去,吸气的时候全身用力,呼气的时候要慢,吐气之前心里默数四下,这种吐纳法你要记住,练的越多气就越顺,以后最好行走坐卧都要练。” 王守善忙着练吐纳法没空理曾道士,因为吸气的时候浑身紧绷他有种人往上提的感觉,所以当呼气时肌肉放松整个身体都往下沉,这个吐纳法对他是有益处的,不用曾道士说他也会经常练。 只是丹田到底是个啥东西他还是感觉不出来。 “呼吸的时候别关注肚子,想象百汇到会阴有一根柱子,吸气的时候印堂和檀中是不是感觉有点涨?” 王守善百忙之中点了点头。 “记住这两个地方,以后练轻功的时候要用。” 王守善顿时龇牙咧嘴,这五禽戏还没学呢怎么轻功就来了。 问过这个问题后曾道士就不说话了,他绕着王守善开始绕圈,时不时得出手帮他调整姿势,不穿衣服练武的好处就是师傅纠正姿势的时候能一目了然,绝对不会出错的。 大概练了一柱香的功夫,曾老道喊了声停,王守善这才收功站直,等一站直他就觉得自己耳聪目明,神清气爽。 曾老道对王守善刚才练功的姿势品评一番,忽然只听得门口传来一个女子尖利的嗓音猛然响起。 “老君殿的老牛鼻子,都给本座出来!瞧瞧你们带出来的小畜生干了什么好事!” 敢气势那么嚣张在老君殿大呼小叫的女人除了隔壁老母殿的老娘们还能是谁。 犊鼻裤么,因某个部位形如牛鼻而得名,外面的老泼妇骂得可真够狠的。 “那小儿跑哪儿去了?”在入定之前王守善明明看到羊倌的孙子,结果现在他却不见了踪影,王守善心里暗叫要遭。 “出去玩了。”曾老道整理好自己的混元巾,背着手就往前院走“阴火那么旺,该吃点黄芪炖鸡调一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 水火既济 女娲用黄土造人,整个华夏民族都是她的儿女,还有谁比她有子孙福。 上山拜女娲娘娘的善男信女多半是来求子的,石榴象征多子,所以老母殿的外墙到处都种了为了许愿或者还愿而种下的石榴树。 石榴也是要开花的,开花就会有蜜蜂来授粉,有了蜜蜂就会有蜂巢,有了蜂巢就会有拿着竹竿捅了蜂窝想吃蜂蜜的小儿。 羊倌的孙子把老母殿外的一个蜂窝给捅了,被翻墙而出的老道姑给抓了个正着。 他想得倒是好,把蜂窝捅进老母殿的墙里这样蜜蜂就不会来蛰他了。 蜜蜂忽然糟了无妄之灾,一肚子火却找不到仇家,无头苍蝇一样到处飞了半天后它们忽然发现一群人,然后它们就不红青红皂白,直接蜂拥而上。 小道姑也会变成老道姑,在这个变化的过程中会发生一种奇幻不可琢磨让人闻之丧胆听之落泪的过程,在此期间她们任脉虚孱,天冲脉衰,天葵枯竭,伴有烦躁,易怒,潮热盗汗,口干,皮肤干燥等症状,中医上没有特别的说法,但民间称这一时期的妇人为更年,即从中年更替到老年的意思。 骊山老母座下处于更年期的女冠称呼自己为本座一点都没错,那些欺负道士的猫鸟一见从老母殿飘来数朵黑云一样的人影立刻做鸟兽散,眨眼连影都看不见了。 王守善穿好衣服重新出来的时候就见一位头戴黄冠身披黑裘绘双龙法袍的女道揪着羊倌孙子的耳朵与老君殿穿着粗麻衲衣的道士对峙,在她身后站着数位手拿芭蕉扇扇风的坤道,她们没有着冠,只是用头巾把头给包了而已,只是她们看起来很是狼狈,脸上站了不少烟灰,还有几个被蜜蜂蛰过后留下的红鼓包。 女娲伏羲都相传是人首蛇身,老母殿女冠法袍上用泥金画的正是这二位,只是和普通的龙不一样,两条金龙都是没有爪的,而且它们还互相交缠在一起,并不是普通龙纹一样左右对称,两个龙头分别对着八卦和一块五色彩石,分别象征伏羲和女娲,下缀海水江崖纹,袖口到手臂缀满了羽毛,举手投足看起来像挥舞鸟翅一样。 丝绸是嫘祖发明的,她是轩辕黄帝的元妃,道士的法衣就是用丝绸做的。 丝绸虽然珍贵,但配女娲娘娘还是差了点,山海经中有羽人,是飞仙的化身,老母殿的女仙都要炼金,要是火星飞溅到了丝绸上绝对一烫一个洞,所以她们身上穿的是黑色兽皮。 “那你想怎么处理嘛!”老君殿这边出头的是一个须发都灰白的老道,他显然是已经失去了耐心,说话的声音宛如洪钟,震得在门口偷看的人两股颤颤。 “你什么态度啊你?”为首女道姑没说话,跟着她来的几人先吵起来了“做错事你还有理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但这五个女人却能演出六六三十六台戏,叽里哇啦没完没了。 王守善见状立刻掉头就走。 “站住,你上哪儿去?”曾道士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穿着红衣的西胡儿。 在场所有人立刻将视线转移到了王守善的身上。 “你就是他的大人?”为首女冠上下打量着一看就有胡人血统的王守善“怎么长得不像啊?” “谁是他大人了?”王守善桀骜不驯得顶了回去。 羊倌的孙子是纯血汉娃,蒜头鼻,小眼睛,长得一点都不粉雕玉琢,一看就不是他的种,这种天边飘来的绿头巾他才不戴。 “你不是他大人他怎么让本座来找你?” 这下可好,牢头犯错让犯人顶缸,王守善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怂娃惹了祸就得有人收拾残局,老君殿的道士和老母殿的诸位女仙沟通无效,现在只能正主自己上了。 说是女冠,王守善却觉得这帮老道姑更像是女巫,难怪老君殿的道士不敢惹她们。 骊山老母连天都能补了还有啥不能干的?惹不起躲得起,先认错再说吧。 “对不住,对不住,娃娃不懂事,冲撞了诸位女仙,还请恕罪。”王守善打拱作揖,一个劲得赔不是。 “说句对不住就算啦?” 一个瘦了吧唧的老道姑满头大汗,一个劲得扇扇子。 “我那一炉矿石是好不容易才得齐的,现在全毁了。” 王守善紧抿着嘴没说话,这明显是要破财了。 “好汉做事好汉当,你们别为难一个胡人。”羊倌的孙子这个时候忽然说“大不了老子卖身为奴陪你们好了。” “兔崽子,谁让你说话了?”王守善气得青筋暴起,羊倌挺老实一个人,怎么会有这种孙子。 “就凭你还想拜我骊山门下?”瘦道姑满看着娃娃不屑冷笑“你先问问那些牛鼻子老道愿不愿意收你吧。” 被骂成牛鼻子的老君殿道士们敢怒不敢言,一个个虎着脸忍气吞声。 有句话叫狗仗人势,女娲侍女当然能欺负老君的徒弟,辈份在那儿摆着呢。 难怪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不要你卖身为奴,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还是要替我们干活。”为首女仙松开了手,她虽然老了还是有几分姿色,想来年轻时肯定是个风流人物,羊倌的孙子连忙捂着耳朵逃到道士那边了。 “你想干什么?”羊倌的孙子躲在道士的背后色厉内荏。 “小儿,你还是元精童子吧。”老母殿女仙像蛇一样吐出猩红的舌头,眯着眼睛冷笑“过两天本座要做一坛法事,想借你的血用用。” 道士们满脸平静,小儿却跳了起来。 “刚才你们不是说了不杀我么?” “放点血就死人啊?放心,有他们你轻易死不了的。”老道姑指着老君殿的道士们,现成的郎中不就在眼前么。 王守善总算是领教到了啥是真正的妖女了,可是没办法,远古的东西就是这样野蛮又血腥。 一直到秦始皇人殉才有所收敛,然而民间却屡禁不止,土豪财主还是在买童男童女殉葬。 玄学这东西一知半解不懂瞎搞的人不仅伤天害理,摆弄出来的东西甚至还没啥用处,有那个钱做这种缺阴德的事还不如把钱用来修桥铺路干些行善积德的事,窦建德死了一百多年了还有老百姓修祠堂隔三差五的祭奠,那可比什么神道碑有用多了,都他娘的死了宁可把钱带到地下都不分给后人,难怪死后坟头长蒿草了也没人理,身上穿的敛服还被盗墓贼扒光了。 “多谢女仙不杀之恩。”王守善遥遥向老母殿的女仙们作揖。 “哼,不用谢啦,在我们这儿可没小孩子不懂事这种说法,要是敢有下次,本座就把他送去喂虬褫。”带着黄冠的坤道撂下狠话,一甩黑色的羽衣转过身去“姐妹们,咱们走。” 她的话音一落,老母殿的女仙们就摇着芭蕉扇嘟嘟嚷嚷得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 危如累卵 童子也要分两种,一种是泄过阳的,还有一种是没泄过阳的。 虽然成年男子的阳气要比孩子的阳气重,不过那多是后天积累所成,与先天阳气是截然不同的。 除非施宫刑,不然先天阳气迟早有天会泄出去的,元精是由阴阳二气交感而成的先天之精,人的淫邪之念会催使元精化为浊精,元精能化气滋养身体,浊精不但不能化气,而且泄出去就收不回来了,这是一种纯亏本的买卖,民间有传说妖女会采阳补阴之术,其实采浊精全无用处,而元精也不是靠简单的行房就能采到的。 元精童女并不是单指的处子,没生过孩子的女人也算,适当男女交合对女子是有益处的,大多数女子喜静不喜动,常常一坐就是一天,久坐伤肾,容易使体内寒气淤积,痛则不通,行房就会加速体内气血流动,使得皮肤红润有泽,老母殿的女冠就是缺水乳滋润才如此阴火旺盛,皮肤暗哑无光,然而一旦孕子体内元精就会快速消耗,甚至比男子消耗得还多。 孩子生得越多女人的身体就越差,男子纵欲无度也是一样,元精还是能补回来的,只是后天练出来的终归不是先天的,先天元精是老天赐的命数,耗完了人的死期也就近了,修真就是把后天元精转化为先天的过程,跟天地同寿是不可能的了,活久点还是可以的。 “就为了那么点蜂蜜,值得么?”老母殿里除了那几个老妖妇还是有普通人的,老母殿的小居士将那个惹祸的蜂巢给拿了过来,现在羊倌的孙子杨铁柱就正在喝蜂蜜泡水。 “我怎么知道她们居然离离我那么近。”铁柱在听过曾老道解释过啥是元精后就红一阵白一阵,道姑做法取他元精肯定是对寿元造成影响了,不过晚点死总比当场死来的好,富贵人家的孩子在他这个年纪就已经长过见识了,毕竟元服之后有的人就要成亲,娃娃早点懂事其实不是坏事“捅蜂窝之前我看过的,院子里没人。” “那她们是什么?”王守善不屑冷哼。 铁柱听后脸上表情立时一变,脸色一片惨白。 “你看到啥了?”王守善拿起桌上自己那杯蜂蜜水抿了一口。 “我看见了几只黑色的鸟在院子里,我还以为是乌鸦呢。” 女巫么,她们哪怕真的变成鸟飞起来都是正常的,活在强势女人阴影下的感觉就这么糟糕,难怪老君殿的道士平时都那么忍气吞声了。 “曾道长,我想去凫水,你能陪我去嘛?” “走吧,我也想出去转转。”曾道士将自己的药箱给收了起来,铁柱自己也并非全身而退,手臂上也留了一个红包。 不论是规模还是礼制,老母殿都比老君殿高出很多,它位于西秀岭第二峰之巅,而老君殿则位于第三峰之巅,朝元阁在贞观时期规模还没有现在这么大,一直到了高宗时期才扩建。 高宗过了之后就是武则天了,因为感业寺出家的经历武则天一开始是扬佛的,道教并没有抑制,却绝不像遇到高僧还要跪迎的地步,一直到武则天想起来她要换一个跟李唐王室鱼符不一样的令符为止。 “鱼符代表的是阴阳鱼,龟符代表的是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下山的路上王守善一边走一边问曾道士。 “你就不好奇她们身上披着的是什么动物的皮?”曾道士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了。 老母殿晚上是不留客的,进香的香客们都在往山下走,只是他们顺着西秀岭的路去新丰县城,而王守善他们则在往东秀岭走。 他们二人的脚程很快,铁柱根本就跟不上他们,被那帮女人教训过之后他已经不敢再独自一个人在山上乱转了,所以即便跟得吃力他还是勉强小跑着远远跟在后面。 “是什么怪物?” “你知道什么是兕么?”曾道士看着满目秀丽山水状似无心得说。 “是山海经上的异兽吗?” “尧舜时此物在湘水南曾被发现,其状如牛,苍黑,一角,周昭王时曾在荆楚一带遇到过它,到晋灵公的时候还有很多,现在已经绝迹了,太宗皇帝曾有一爱女,乳名就是兕子。” 孩子越金贵越不好养活就会取丑名贱名,太宗皇帝肯定是希望那位公主能活得健康才用山海经中牛一样强壮异兽的名字给她取名。 “道长的意思是她们披的就是兕的皮?” “那种皮练弩都没法洞穿,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把羽毛贴上去的。”曾道士的脸色难看至极“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穷讲究。” 就算是骊山老母的弟子爱美之心还是有的,王守善无语问苍天。 “道长,又要有什么事发生?”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那么想学凫水。” 曾老道还是那么神神秘秘,不过他问的问题不是乱问的。 “我听人说龙池里有怪物。” 曾道士听了王守善的话一点都不惊讶,反而宛如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般叹了口气。 “道长,这其中还有什么说法么?”王守善忍不住好奇,停住了脚步。 曾道人左右看了看,除了二人之外就只有铁柱一个人在远处。 “如果我告诉你龙池不是个吉兆,你信么?”曾道士仿佛是下了狠心,压低了声音对王守善说“王道微缺,朝纲偏斜,大唐命不久矣。” 有李林甫和安禄山在,想不倾斜也难啊。 王守善冷笑一声,点了点头。 曾道士看着他的眼睛半天,最后无奈摇头。 “没想到,这世上唯一信我的居然是个西胡儿。” “道长凭什么觉得龙池不是吉兆?”王守善忍不住出言打断了曾道士的感叹,为了毁掉龙池的龙气,中宗皇帝可是暴毙了的,虽然他的死被归结为韦后毒杀。 “成康之治后,周昭王即位,本来大周应该迎来一个盛世,可是当时东夷却对大周时叛时降,到周昭王时仍有淮夷和徐夷不肯屈服,并与楚联合起来一起讨伐周,周昭王当时决定发兵讨伐,但是就在他准备御驾亲征到前两年,昭王十四年四月初八,镐京城中的河c井c泉c池里的水全部同时泛涨,井里的水漫溢出井里,宫殿和民宅剧烈摇晃,有五色光气贯入紫薇帝星,昭王认为天生异相是一种警示,三个月后,鲁国发生叛乱,鲁侯之弟姬沸杀兄长宰夺取侯位,昭王因畏惧天意而听之任之,不发兵也不兴师问罪,致使天下持强凌弱,诸侯之间弱肉强食,十六年昭王发兵,东夷见敌众我寡纷纷归顺,周成功孤立了荆楚,但是荆楚之地的百姓还是不肯向周昭王屈服,于是他第三次御驾亲征,又出现五色光入紫薇帝星的天象,这一次南巡他一去不回,而且还全军覆没,葬地风水学中水是集气的,集气之地往往会给子孙后代带来好运,以史为鉴可明得失,我曾建议刘三元道长和张探玄道长将龙池给填了,可是他们根本就不理会我,还派人说不可将此事随意乱说,哎,要是他们知道贫道居然以一个杏林郎中的身份答应了你的邀请,还不知背后要怎么嘲笑我呢。” “怎么会呢?曾道长你想太多了。” “大兕必出现在凶险之地,中原如今已经没有兕了,她们穿的皮子都是从西域进贡的,在西域有兕吗?” “这个我没看见过。” “那它们就是在其他地方生活了,可怜啊,可怜啊。”曾道士一边摇头一边继续往山下走“有兕出没的地方必然生灵涂炭,那里的百姓会过得很苦的。” 晋灵公幼年继位,年长后喜好声色,荒淫无道,以重税收满足奢侈生说,致使民不聊生,最后被赵氏兄弟杀害。 要不是读过史书,王守善也不知道晋灵公是谁。 乱而不损曰灵,他的丈人英明了前半辈子,希望李隆基最后别留下个跟汉灵帝一样的谥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 环肥燕瘦 禅让就是帝王把王位让给没有血缘关系的贤人,李唐王室勉强能做到在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禅让帝位,但那是在兵变的前提下。 李渊让给李世明,武则天让给李显,李旦让给李隆基,如果李隆基能做到将帝位让给合适的王子,那尧舜禹时期的盛况就会重现了。 在去石翁谷的路上三人遇到了为李隆基开道的宦官,于是他们连忙退到辇道外跪迎。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这个时候上山正好可以看骊山晚照的美景,不过看完了景下来天色就有点晚了。 普通人估计是不会为了看一眼风景而费力登山,可是李隆基是皇帝嘛,上山下山都有人抬他。寿王妃动动嘴,底下人就跑断腿,浪漫是一种奢侈品,就为了在夕阳西下时你侬我侬那么一会儿,二位就被宫女们抬着上了山,杨玉环天真浪漫,出口能歌,她一边欣赏骊山风景一边唱歌哄老头子开心。她本身长得不瘦,抬她的四个宫娥累得满头大汗,不过热恋中的两人都看不到这些,他们肆意得你唱我和,似乎又在编一部新曲。 待得那开路的金铃声远了,王守善才站起来,首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周幽王和褒姒住过的举火楼。 褒姒其实也没干啥,她只是不喜欢笑而已,然而周幽王为了哄美人一笑就烽火戏诸侯,最后把自己的天下给玩没了。 杨玉环也没啥大错,她只是个除了歌舞和谈情说爱之外啥都不会的騃女罢了。 李玙可能会让她生出一个可以威胁自己即位的弟弟么。 宫寒的女人十个有九个都怀孕困难,赵飞燕为了让自己身轻如燕肤白似雪,肌香如蜜,一直在肚脐上放香肌丸,里面就含有麝香。 在开道宦官提着的香炉中就参杂有少量麝香,看来李隆基也不打算让她留子嗣了。 李隆基喜欢杨玉环,却不打算让她做自己孩子的母亲,王守善的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语。 李隆基各方面都很优秀,即便老了他仍然很有魅力,但他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他从杨玉环身上想获得的只是年轻的感觉罢了。 “走吧。”曾道士叹了口气,转身继续下山,看样子是不想管李家人的污糟事了。 “陛下今晚会去朝元阁留宿吗?”王守善跟着一起往下走。 “天家行踪,贫道又如何得知。”曾老道一脸神秘,不知道又藏着掖着什么。 李隆基既然都已经答应了要让李玙住朝元阁了,要是忽然自己又住进去,三郎就算是真菩萨也要气出个好歹来,当李隆基的儿子是真他娘的累。 三人才走几步,就见一个抱着拂尘的小宦官疾步追了上来,他的视线正留在王守善的身上。 “王郎,陛下说‘这路修得不错,该赏’,特赐晚宴一席,请问郎要到哪里用膳?” 说是小宦官,够资格传口谕的至少也是内侍省的人了,王守善瞧了瞧身边诸人,曾老道估计是不会吃那些珍馐的,而且李隆基赐宴肯定不会吝啬,就凭自己和一个九岁的娃娃是肯定吃不完。 “石翁寺是僧人清修的地方,酒肉就不要带进去了,百孙院旁有一空地,就把宴会布置到那里去吧。” 谈事情最好还是吃饭的时候聊,要是请那些民夫吃顿饭就能说服他们别造反是再便宜不过的事了。 “唯。”小宦官刚想走,王守善就把他叫住了。 “这位内侍,烦请你把这个娃带到西瓜院去,将他交给一个叫俞航的人,顺带带个口信,请他到百孙院一同赴宴。” “我不回去,你别想甩了我。”铁柱立刻开始抗议“安先生让我看着你,你别想把我撇开了偷懒。” 王守善气得头发根根竖起,这小儿刚才被老母殿的女妖教训得明显不够,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你回不回去!?” “不回!”两人就像是比谁的声音更大一样,扯开了嗓子互相吼。 “你才闯了那么大的祸,还想惹事是不?” “关你何事,你又不是我爹!再说又没让你赔啥东西,你凭什么吼我!” 王守善顺手抄过小宦官手里的拂尘,将白色的马鬃捏在手里,用硬木杆追着就要打。 怂娃见王守善来势汹汹,立刻身手敏捷得在宦官和曾道人身后躲来躲去。 “说不赢你就动手,以大欺小,你不是好汉!”铁柱好像还嫌王守善没被气死,一边跑一边挑衅。 “额还不信,额还背不住你咧,都给老子散开。”王守善一边说一边卷袖子,看样子是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打,使劲打。”曾道士一个劲得怂恿,却站在原地不挪窝。 “郎,请把拂尘还给杂家。”小宦官倒是很想走,不过王守善将他的礼器拿着揍人,他是想走也走不了。 “扎势摆架子,嫩糊弄谁呢?”铁柱把自己的红缨枪给亮了出来“今个额就替你大教训教训你!” “嘿,还反了天了。”王守善气急反笑,紧接着表情一肃,凶神恶煞得将拂尘举了起来“今个不把嫩的屁垫打肿额就不姓王!” 虽说枪乃百兵之王,可是那也要看谁使,铁柱的枪一捅过来,王守善轻而易举地就张手接住了枪杆,紧接着往后一抽,铁柱手里的红缨枪就到他手里了。 手里没了武器,铁柱脸色顿时大变,眼看着曾老道和传令宦官没有保他的念头,这小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往石翁寺里跑。 “救命啊!杀人啦!”怂娃一边跑一边大叫,石翁寺的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粉雕玉琢的小沙门从里面探出头来。 “你进去啊!”王守善拿着拂尘将手背在身后,在铁柱后面慢悠悠地溜达“你要是进去了我明天就找人送你回去。” 原本想到和尚庙里避难的怂娃马上停住了脚步。 “安先生!安先生!”铁柱转而喊他另一个救星。 “哼,你叫啊,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理你的。”王守善冷笑连连“你以为他是有求必应的神仙,你叫他就会来了。” “话不要说得太绝,举头三尺有神灵,话说得太满小心被报应。”曾道士在王守善身后郎声说道。 “老子怕个锤子”王守善刚想大放阙词,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缓缓转过头一看,安东正提着一个竹筐,满脸寒霜得看着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穷形尽相 要是玊玉道长愿意跟他回老家就好了,这样他的家就完整了,只是她要是跟他走了李隆基就只有一个人了。 这个说法挺好笑,他明明是皇帝,每天被那么多人伺候着,后宫还有那么多佳丽,他怎么可能是孤家寡人。 然而事实上他就是很孤独,李隆基很看重兄弟情,可是他的兄弟只剩下宁王了,他也很看重爱情,只是如今他与惠妃的夫妻情谊已经名存实亡,他与儿子的关系糟糕,寿王已经与他形同陌路,父母又都已经不在了,除了杨玉环和音乐以外还有谁能给他温暖呢? 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是不可能的,练武是一种体力活,不吃饭是不行的。 安东带回来的篮子里装了好几个潼关肉夹馍,不吃大肉的胡人顿时就想哭了。 铁柱一边喝飞泉之水,一边拿着肉夹馍狼吞虎咽。都说半大小子穷死老子,他没到长身体的时候胃口就已经这么好了,等真到了十五六岁时他耶耶非被他吃穷不可,难怪那羊倌死活要把他送这里来了。 “你怎么不吃?”安东原本正在和曾道士讨论内功口诀,眼睛瞥见西胡儿居然没动筐里的食物,便出声问到。 “我不吃大肉。”王守善小声嘀咕,像是生怕自己声音大了惹怒安东一样。 安东双眼紧盯着他,王守善只觉得有股无形的力量压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抬不起头来。 “中午那个饭你不吃情有可原,在军队里你也是这么挑三拣四的?” 王守善立刻二话不说,拿起肉夹馍就开始啃了。 但他觉得这馍一点都不好吃,找个时间他一定要把这仇给报了。 “养个儿不好管,还是不生来得好,对吧。”曾道士用竹筒取了一点水递给王守善。 王守善闷不做声得喝水。 儿女都是上辈子的债主,铁柱不是他亲儿子都那么难管了,要是他养出狄景晖那样的逆子就惨了。 狄仁杰挺厉害一个人,他死后很多百姓还给他立生祠,可惜他儿子不是人,百姓又把给他建的祠堂毁了。窦建德只有一个义子,窦建德虎牢关被俘后下属要拥护他做新王,可是他却打开府库将财物都分配给了士卒,任他们各奔前,然后带着齐善等人带着八枚国玺投降。 正是因为窦建德的义子没有去争,生灵免遭涂炭窦建德死后还有那么多人祭奠他。 王守善看着这个羊倌的孙子,他看起来虎头虎脑并没啥特别之处,这小子是值得托付的人么? 张守珪收了安禄山那个义子算是收了一个丧门星进来,干啥啥不顺,连节度使的位置都可能不保,那他收这个儿子自己是不是会称为第二个张守珪? “你干嘛!”铁柱将王守善放在自己头上的手给挥开,满脸凶恶。 “摸摸你又怎么了?”王守善一边说一边又要摸铁柱的头,一脸嚣张又挑衅的流氓相。 “安先生!”铁柱连挥了两次都没将王守善这讨人嫌的闲汉给赶走,被这么明目张胆地以大欺小,铁柱又开始叫自己的救星了。 “快点吃完,吃完了咱们还有别的事要干。” “上山的路我找得到,你有啥事自己忙去吧,等会儿我自己回去。”王守善继续逗铁柱玩,头也不回地跟安东说。 这话说完,气氛顿时变得无比尴尬。 “小郎君,你再拿两个馍咱们路上吃吧。”送信的宦官想早点回去复命,就催促起羊倌的孙子来。 “要走你走,小爷才不走。” 这下子王守善不跟他玩了,一巴掌结实地打在铁柱的后脑勺上。 “你干哈?”铁柱瞪大了眼睛杀气冲天地站了起来。 “去把乔家兄弟叫来,他们走后我家里全是女人,劳烦你照顾了。”王守善一脸郑重其事,还把铁柱的红缨枪递了过去。 这下子铁柱没反抗,他乖乖接过了红缨枪,瞪了王守善一眼,然后跟着宦官走了。 王守善张开嘴三两口将肉夹馍给吃完,然后拿起竹筒,将里面的水几口喝完,然后站了起来。 “我手头一共有五十人,安先生觉得该在哪里布防?” 气氛有点不对,曾道士却没有虚,他眯着眼睛看着王守善半天,忽然笑了起来“吉人自有天相,好人会有好报的。” 王守善没理会那神棍,百孙院在辇道的必经之路上,天知道有多少民夫看到李隆基上山了。 骊山就是他的后花园,在自己花园里转哪里用得着带禁军,西秀岭那边有很多百姓出入,而东秀岭则已经完全是皇家园林范围,外围有缭墙隔断,山下外围时不时还有禁军巡逻,再说谈情说爱哪儿能带那么多人,李隆基就带了宫娥宦官而已。 他要是在这里被民夫们给逮住了,那天下就乱套了。 “老鸦沟地形不错,是圮地之势,易守难攻。”安东不用点就明白王守善在说什么,以墨家人耳聪目明,再加上他上午在百孙院外呆了那么久,想听不到一点风声都难。 “需要调禁军吗?” “先探探局势,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安东站了起来,没宦官在他就不装自己是修道之人了“他们一直在埋头干活,也许没发现李隆基从他们身边路过。” 王守善却有另一个想法,现在民夫们可能还没下定决心动手,被奴役惯了的人就像被麻绳拴着的牛犊,小的时候因为没力量所以挣脱不得,便觉得绳子是不可战胜的,长大之后即便那条麻绳轻轻一挣就可以挣脱,它还是不会想着去挣脱。 陈胜吴广起义也是因为大雨封路他们没法按时间到达戌地,被逼得没退路了才想着反叛的,现在民夫们还没被逼到投鼠忌器的地步,大唐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因为有寺观经营的悲田养病坊在,所以还没有到饿殍满地的地步,但是读书却是属于少部分有钱人的权利。不读书不知礼,大多数百姓还处于蒙昧之中,对他们来说辛苦干一年赚的钱还没有钱人在平康坊一顿的花销多,这种不公平让他们心生不满,再加上少部分人贪慕虚荣到处炫富,激怒了这帮老实巴交的田舍汉,才惹得他们干出兵谏这种不理智的事来。 田舍汉就一根筋,这帮从地方征调来长安的民夫很单纯,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所以才会产生这种抓住皇帝让他同意取消徭役,放他们回去种地的笨拙想法。 而李隆基接触的人都是高层,都是长了玲珑心的懂事人,他们知道权力的游戏该怎么玩,修房子的民夫连他们家里的杂役都比不上,他们根本就料不到那些被他们呼来喝去的田舍汉会产生兵谏的想法。 府兵就是兵农合一,平时为耕种土地的农民,战时从军打仗,皇宫里出入的这帮地主欺负农民欺负惯了,忘了农民也是府兵的后代,放下锄头拿起武器他们就是窦建德的起义军,虎牢关之战窦建德是输了,不过他的祠堂还有人祭奠,这就说明有人还记得他的,老百姓更希望窦建德当皇帝,而不是胡汉混血的李家人。 李渊自称是老子的后裔也是希望李家能被百姓接受,可百姓又不是傻瓜,现在百姓是忙于生计没空去想,等他们醒悟过来再去劝说,心里的长城一旦修起来,那任凭说客如何口若悬河,那些一根筋的蛮牛都是听不进去的,骗子哪个不是巧言善辩?骗子的话能信么? 所以盲目地挑衅是会吃大苦头的,炫富不过是哗众取宠而已,除了引来少部分同样贪慕虚荣的人的羡慕,绝大多数穷人感觉到的却是愤怒,这种愤怒一旦积累到了极限就会发生质变,就跟看起来已经扑灭的火死灰复燃一样,到那个时候再想扑灭燎原大火就回天乏术了。 书上说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到了窦建德这里却是得民心没得天下,李家人能坐天下全是因为运气,只是老天现在将运气往别的人身上转移了。 在下山的路上王守善看了眼自己右手上那根新添的伤疤,那根代表命运的线又粗又长,看起来狰狞又恐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 薄古厚今 汉高祖刘邦又称赤帝子,因在大泽乡斩白蛇起义而得名,秦国重水德,按照五行相生相克,应该是土才克水才对,然而刘邦那个不学无术的流氓却觉得火能克水,火是红色的,然后就号自己赤帝子了。 脏唐乱汉,从汉高祖刘邦哪儿汉就开始乱了,秦灭周,周崇火德,水能克火,所以秦崇水德,尚黑色,刘邦自称赤帝子,又他娘的改成火德了,后来他得了势,有高人告诉他应该是土克水才对,然后汉又崇土德了,后来又有大臣告诉她,秦二世而亡,并非正统,汉取秦代之,应该崇水德才对,于是乎汉代就出现了一种非常神奇的现象。皇帝穿的衮袍主体还是黑色的,上玄下朱,一直到汉文帝刘恒时才改为黄色。 大泽乡是陈胜吴广起义的地方,刘邦是沛县的亭长,他押送一帮囚徒从沛县到骊山给始皇帝服徭役修坟,途中有几个夫役乘看守者不注意,挣脱绳索逃走。秦法严苛,修陵者误期不到或押解人数不够者是要杀头的,他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煽动夫役们斩白蛇起事了。 从沛县到骊山要往西北走,而大泽乡却在沛县的正北方,当时纵横天下的驰道已经修成,刘邦其实是带着囚徒乘着轨路沿着并海道到的大泽乡,这是一条又快又便捷的路,只要不跟陈胜一样遇上大雨天就可以按时到达,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天气没跟他作对,夫役却跑了,人数凑不够他一样要死,没有退路的情况下他就只能铤而走险了。 那把斩白帝子的剑名为赤霄,是刘邦在始皇三十四年于南山所得。 那条被斩的白蛇也不是普通的白蛇,而是可以兴风施雨的虬褫,一般在聚阴之地修炼,通体洁白,蛇信为黑,一般在古墓里居多。 蛇都是想化龙的,刘邦把它宰了它化龙的执念不消,于是就投身到了一个名为王莽的人身上。 “王莽实行的是王田制,将全国土地收归国有,并按照井田重新分配,同时他禁止奴婢买卖,为解决社会上日益严重的奴隶问题,但他这么做触犯了官僚富豪的利益,才十五年时间他创立的新朝就灭亡了,西汉也就此结束,东汉群雄争霸又开始了。”在等人的空隙,安东看着那帮在百孙院干活的民夫轻声叹息“土地兼并和奴隶制毁了汉,如今它又开始毁唐了。” “天地设而民生之。当此之时也,民知其母而不知其父,其道亲亲而爱私。亲亲则别,爱私则险民众,而以别险为务,则民乱。当此时也,民务胜而力征。务胜则争,力征则讼,讼而无正,则莫得其性也。故贤者立中正,设无私,而民说仁。当此时也,亲亲废,上贤立矣。”一个在百孙院留守的墨家人接着说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有了天地之后就有了人,但人只知其母不知其父亲,处事方式就是喜欢自己的亲人而喜欢私利。爱自己的亲人就会分亲疏远近,喜欢私利就会心存邪恶。民众多,又区分亲疏关系,心存邪恶那社会就乱。这个时期民众都压制对方,获得别人手中的财产,压制对方就会引发争斗,争夺财产就会引发纠纷,发生问题没有一个公平的判决办法就没人会感觉顺心,所以古之圣贤立身中正,奉行无私奉献的原则,百姓认为仁爱,到那个时候人们按照亲情而区分亲疏远近谋取私利的处事方法就会废止,崇德尚贤的思想就会确立了。 “此话是哪位大德所言?”王守善仔细品味着这句话,乱皆因私而起,人人要是按照自己私心办事则纷争不断,人心自然就没有办法统一了。 “是商君。”墨家人轻声说道。 国家只有分裂和统一的区别,人心齐了则合,人心散了则分,西域藩属国之所以不能跟汉人一样完成大一统就是因为胡人私心太重。 商鞅变法秦国力快速提升,并不是秦国人比提唱因材施教的齐国人聪明,而是因为举国上下都以完成大一统而贡献自己的力量。 迟到不是啥大事,可是秦法之中就不允许,懒散的人在秦国是活不下去的,可是人又是好逸恶劳的,秦法就像是一条鞭子,抽着想偷懒的老牛蹒跚前行。 唐帝国就像是个昏昏欲睡的巨人,所有人都在为生计奔波,要完成世界大一统怎么可能做得到?因为这个念头想都不敢去想所以就安于现状,再强的国力也会在穷奢极侈中耗尽。 吃饭是为了活着,活着不是为了吃饭,吃饱喝足后干什么决定了一个人的未来。 同样是占领了巴蜀,刘阿斗却只想着守成,即便有诸葛亮辅佐最后还是失了天下。 而生了个鸡胸的祖龙却要横扫天下,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平为家。 公道点讲,秦始皇把六国统一了,尊崇周礼的儒生没有做到,秦始皇干了实事,儒家满口仁义道德严于律人宽于律己,说的不过是空话而已,焚书坑儒坑的都是术士,跟儒家屁关系没有,但是他们还是让秦始皇背上了暴君的骂名,有的时候伪君子比真小人还让人讨厌。 “那本书能借给我看看嘛?”王守善问那个墨家子弟,自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市面上除了儒学的书其他家的书已经很难找到了。 谁能想得到呢,改出了残酷无情秦法的商鞅居然是个满心仁义的人,亲亲废,上贤立,秦国大一统的根本用此六字就可以概括。 “王君难道不想知道汉高祖的那柄赤霄剑到哪里去了么?”墨家人狡猾得笑着“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建翠翠凤之旗,树灵龟之鼓岂不比读书更有趣?”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比起骑马我更愿意做伯乐,至于剑嘛”王守善小心看着安东,现在昆仑奴正背对着他,要是这个时候他敢说自己对剑没有兴趣那他会不会被安先生打死? “赤霄是何人所做?” 那个墨家子弟笑着摇了摇头“无人知晓。” 王守善想了想就明白了,太阿是欧冶子的作品,发际前刘邦只是一个喜欢吹牛的无赖,娶吕雉的时候家里的一切都是女方倒贴的,他哪有钱去买大师的杰作。 “原本一把默默无名的剑却因为使用的人而闻名,比起剑我更喜欢道。”王守善将手按在自己的刀上语带笑意“我想让它跟赤霄一样因我而闻名。” “那王君想给它取个什么名字?” 王守善看着手里的刀,刀鞘上似乎还差一点蛇皮做装饰。 “就叫它令龙怎么样?命令的令,天龙的龙。” 那个墨家人满脸郑重,向王守善行了揖礼“王君真有鸿鹄之志也。” 王守善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汉人常称自己是龙的子民,是炎黄子孙,可是这世上真的有龙么? 王守善看着夕阳下据说是藏有秦始皇陵的骊山,开口吟道。 “祖龙虽死魂尤在,浩然青史留千载,可笑白鹿呦呦叫,偏说真龙是虎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 愚公移山(上) 儒家喜欢鹿,科举考试后贡生乡试放榜次日在长吏带领下向父老乡亲行乡宴饮酒之礼,主要是为举子践行c励志的,吃饭时都要由歌者演唱《诗经小雅鹿鸣》来助兴。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汉人饮食文化博大精深,餐桌上的食具也不只一种,现在汉人吃饭喜欢使用筷子,然而在周礼中筷子是只能用于夹菜而不能用来扒饭的,正确的进食顺序是将菜放在碗里,沉菜肉于羹中,然后用勺子送进嘴里,在正式的宴席上每个人面前都放着筷子和勺子,讲究点的还要分公私箸c匙,李隆基赐下来的宴当然是属于正式场合,从山下抬上来的桌子上就摆放了成套的餐具。 贵族吃饭必须要吃得有气质c礼仪c教养,要显得比世俗高人一等才好,王守善上次陪李隆基吃饭高力士就是用公筷给他夹菜的,不然剩下的菜要是沾上了皇帝的口水赏赐给官员宫人的时候还是一样会被嫌弃。 老百姓哪有时间和精力去搞懂得他们那一套,生意忙的时候直接吃一个大肉夹馍就算一顿饭,哪像贵族,吃一顿饭至少半个时辰,要是宴会上有宴乐那吃一顿饭耗费的时间就更长了。 民夫们不懂周礼,看到地毯上有勺子和筷子直接就按平时的习惯用了,夹菜扒饭都用筷子,喝汤的时候用勺,看到自己面前有两套筷勺还觉得莫名其妙,还以为是多备了一双要是筷子勺子落到地上了可以直接换一双继续用,一边吃他们还在抱怨,宫里的筷子怎么那么细,一点都不好用。 他们的吃相很粗俗,连骨头都要嚼碎了把里面的骨髓给吸出来,然后吐得满地都是。这种礼节是肯定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可是钟鸣鼎食之家住的豪宅却正是眼前这些粗俗的人修的,他们能修自然也能将那些豪宅给推翻,顺带还放一把火,把权贵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化为乌有。 吃个饭都要讲半天的礼制,就跟女人一样婆婆妈妈,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几下把饭吃完,然后干点正事。 王守善在辇道的廊下按着刀盯着宴会会场,里面有民夫有近两百人,李隆基赐的吃食根本没那么多,但是做好人果然是有好报的,因为他仗义执言光禄寺卿薛锈意图毒杀皇帝的罪名没成立,他被勒令在家思过,光禄寺其他人总算是没被殃及池鱼,为了感恩戴德一听说王守善要在这里摆宴请客就殷勤招待,这好酒好菜就没断过。 一般人家要摆个两百人的流水席至少要准备好几天,不过宫廷里常常举行宴会,华清宫也会招待使节举办国宴,每年千秋节甚至要准备上千人的宴会,才两百人根本就不是问题,再说请民夫吃饭根本用不着做地太精致,只要有肉就行了。 吃大户哪个不会?闷头吃就行了,不过俞航公子冷归冷,该交际应酬的时候绝不含糊,王守善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有人跟他一样海量。 此时一点都看不出他平时那种冷淡的样子,笑地特别豪爽,民夫们也不懂啥高雅的宴乐,喝地高兴了就脱了衣服找了块地方角抵,再不然就是拿着骰子赌了起来,一时之间席间觥筹交错c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宦官也给面子,谁给他们面子他们就给谁面子,皇帝老儿也到吃饭时间了,老君殿的道士吃的那些清汤寡水王守善都吃不下去何况是李隆基,他吃的饭菜得另外抬到山上去的。 乔三郎到底是官场混过的人,他嬉皮笑脸地混进宫之后又死皮赖脸地向宦官求来了这个差事,他带来的五十个人帮中官把野餐的食材给抬上了山,一时间王守善身边除了六个墨家子弟以外再没有其他人护卫,一旦民夫们发难他们将是第一批面对他们怒火的人。 民夫是苦命人,自己的庄稼不能侍弄,却必须远离家乡给权贵修房子。民女也是苦命人,有了相好不能嫁,只能等人老珠黄才能离宫。 想成家的人成不了,反倒是权贵妻妾成群,孩子更是一大把,等这些败家儿长大了还要继续压迫他们,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太行山不会加增,迟早有天会被搬走的,可是压在人民身上的权贵却在不断增加,只要唐帝国不倒这个关系永远不变,不反抗的话迟早会被压死的。 有压迫就有反抗,民夫们向皇帝提出自己的诉求没错,错的人是那些醉生梦死的梦里人,王守善不想去找禁军,因为禁军一旦来了这些民夫被抓起来最轻都要被判一个流放,他最大的期望就是能通过谈判让他们放弃兵谏的想法,但是领头的人却死活不出现,因此他只能在这里按兵不动。 没有陈胜吴广,民夫们遇到事一般跟逃户样做鸟兽散,根本就不会想着谋反,只要把领头的抓住了其他人就闹不起来,等他们轮班的工期到了就可以放他们回去了。 一旦动手就没有回头路,此时的局势就像是紧绷的弓弦一触即发。 就在王守善仔细观察着那些民夫的脸,想从中找出一丝端倪时,一个头戴软布幞头,着上身的矮壮男子快步走到王守善的面前,墨家人将他挡在几步之外,并没有让他继续靠近。 “这位官爷,我们大哥有请。”那个汉子朝王守善拱手,一张口全是酒气。 “有什么话过来说吧,那边人多嘴杂,我怕听不清楚。”王守善和和气气得笑着,俊美的人笑起来本来就赏心悦目,墨家人一身黑衣,王守善一身禁军红衣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要么过去,要么咱们就别谈了。”那个矮矬子沉着脸瓮声瓮气地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别以为俺们不知道你们这些官想干啥。” “我不是官,我跟你一样,你要是当兵了也穿这身。”王守善指着自己身上的红衣“我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你日弄谁呢?那他们是谁?”那个矮矬子指着墨家子弟们问,显然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朋友,路过。”王守善按着刀继续微笑以对。 “你别想糊俺,既然是路过那你们怎么在这里呆了这么久?” “我骗你做什么?爬山爬累了我在这儿休息一下不行么?”王守善冷笑连连“这条路是我开的,你大哥要是想占了这个山头当大王得先过我这一关,就凭你还不配跟我说话,去把你大哥给老子叫过来。” 两下交锋,矮矬子立刻败下阵来,他朝着王守善拱了拱手,转身回到了宴会现场。 鲍叔牙曾说,成大事者,不恤小耻,立大功者,不拘小节。这句话反过来的意思就是因为一点小耻而耿耿于怀成不了大事,拘泥于生活琐碎的细节立不了大功。 儒家读书越读越搞得跟个娘们似的斤斤计较,不论做什么事都要讲究礼节,真是让人厌烦。 “贼你妈,难怪现在的男人越来越像女人,搞了半天是因为儿子都是照着闺女的办法养的。”王守善喃喃低语,完全照着儒家那套教孩子不行,他可不想要个跟鹿一样乖巧温顺的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 愚公移山(中) 做一个有道德的人不是喊一喊口号就可以的,要是靠说服教育就能解决所有问题,这世上就不会有法律了。 因为有些人屡教不改,所以才必须用法律进行惩戒。 富国强兵,穷兵黩武,历史是儒家人写的,好坏全凭那帮儒生一张嘴,谥号也是周礼所定,刘彻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给他一个武帝的谥号名垂青史有何不可。 汉武帝要打匈奴,还要修宫室养美女,他要是不用儒家来驯化百姓,就他那种玩法大汉早跟秦国一样亡国了。 难怪太宗会说他穷兵三十年,疲敝中国,所就无几。 逐鹿逐鹿,要是追着追着自己成了一头鹿,那就不能怪别的豪杰追逐自己了。 刘彻的曾祖刘邦很讨厌儒生,只除了一个人以外,那就是一夜帮他拿下七十座城池的郦食其,就连郦食其自己也不承认自己是儒生,他自号高阳酒徒,正是因为刘彻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汉代的皇帝一个比一个羸弱,最后搞得跟周天子一样成为傀儡。 礼制害人不浅,亡了一个大周一个大汉,再让儒家那群酸书生继续这么搞下去大唐迟早也会步上前人的后尘,但是儒生花了那么多年才有了如今的成就,他们是不可能轻易松口的。 老子看得透,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孔子的门生为了成全自己仁义的名声而不敢跟商鞅一样用法律管束百姓,任凭他们自生自灭,民风坏了就会喜欢淫邪之物,钱花错了地方该用钱的时候国家就没了,介时只能通过加征税收来敛财。 但骨子里儒生根本不把老百姓当人,百姓连结婚生孩子看病读书的钱都没了,他们怎么可能会服气。 跟这帮人混,王守善一万个不愿意,可是现在大唐周边群雄环伺,国家不能陷入内乱。 乡宴还在继续,然而就算是俞航这般海量的人也不可能一个人喝过两百人,更何况老百姓也不是各个都是良善的,他们轮番着给俞航敬酒,俞航走路已经有点摇摇晃晃了。 在战场上练出的本事让王守善感觉得到现场虽然依旧热闹非凡,气氛却已经有些不对了,有个神志清醒的人在席间来往低语。 这是他妈的要搞事了。 王守善啐了一口,按着刀直接往俞航所在的方向走,安东和另外五个墨家子弟紧随其后,原本正在玩角抵的几名壮汉立刻闪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几位官爷,你们这是要干啥?” 王守善的视线越过他看向一个熟人,那个送信的矮矬子在离角抵场最近的一张地毯上坐着,手里端着一个用来吃饭的碗喝酒。 “你们大哥在哪儿?” “刚才不是你说了要让他过来见你么,改主意啦?”矮矬子阴阳怪气得笑着,端着碗喝了一口酒。 “你想怎么样?” “其他人都留下,就你跟我过去。”矮矬子将碗给放下“不答应这个条件就别谈了。” “我就带一个朋友过去行不?”王守善拍了拍黑人安东的肩膀嬉皮笑脸得说“他是外国人,没见过世面,让他涨涨见识如何?” 矮矬子上下打量了安东一番,安大侠从头到脚一身黑,只有袜子和眼仁是白的,此时太阳已经西斜,他快跟黑色的骊山融为一体了。 “不行。”矮矬子站了起来,毫不客气地说“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好好好,走走走,你前面带路。”王守善愁得肠子都快断了,这帮民夫到底知不知道李隆基就带了一些宫娥宦官在山上? 百孙院虽然还在修建中,不过主要的木质结构已经建好了,画工开始进场,在天花板上勾勒颜色鲜艳的藻井。 宫廷建筑穷奢极侈,李隆基的大同殿上布满了金莲花,百孙院则用黄金包边,分为里外三层,最中间的圆形里绘了一朵白莲花,那三位所谓的“大哥”正在莲花下吃酒宴。 这三人就是中人之姿,只是浑身含着一股悍匪之气。想来也是,普通民夫都是老实巴交遵纪守法的普通人,他们哪有胆量兵谏,傜役是要找有户籍的人来的,不过天下逃户那么多,而且还有富农拿钱疏通关系不去服傜役,但是国家要求征发的人数有那么多,就只能找囚犯来充数了。 搬木头凿石块而已,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有两把力气就能干,有那么些蠢材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把狼放进鸡窝里来了能不鸡飞狗跳么? 追责的事以后再查,先安抚住这三个亡命徒再说,王守善将画工的颜料给挪开,直接一屁股坐在桌上,胡坐于四人面前。 外面宴乐之声不绝,院内安静一片,谁都不肯先说话。 “官爷请我们喝酒,不知所为何事?” 坐在地毯中间的一个悍匪民夫长了一张方脸,眼睛有点小,头上扎了一根布条,上身,看起来很是精壮。 坐在他左手边的那个鼻梁是歪的,人长得瘦高,颧骨很高,却长了一张樱桃小口,活脱脱就是个刻薄妇人样。 坐在方脸右手边的男子身上白一块黑一块,跟地图似的,他是在四人中唯一穿衣服的。 干体力活的普遍都不穿衣服,衣服那么贵,磨坏了他们哪里买的起,那个地图男身上的麻衣就被磨得快开口了。 “天气开始转热了,兄弟看哥哥们干活辛苦,就送点好酒好肉,给哥哥们补补身体。” 王守善的话音刚落,三个悍匪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哎呀,看到了没?有个当官的居然和咱称兄道弟了。”等笑够了,歪鼻梁满脸斜睨着王守善,满脸都是不屑。 “他说他不是官,跟咱们一样也是民。”矮矬子双手环胸靠着一根柱子站着“俺们要是参军了也要跟他穿一样的衣服。” “参你妈屁的军,这鸟人一看就是当面首的料,他的话你也信?”活地图一张嘴就开骂,王守善腹诽心谤,肝火那么旺,早知道该把酒换成菊花茶给他喝了。 “谁信他了?这人非要求见大哥俺才把他带进来的。”矮矬子不屑冷哼“谢老二,别人怕你俺可不怕你,你要是感再糊咧咧俺就把你锤子给下了。” 眼看活地图要站起来,方脸大守一伸,将他给按了下来。 “坐下,别让外人看了笑话。”方脸虎着脸呵斥,王守善冷冷一笑。 “这位官爷,明人不说暗话,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等席散了咱们兄弟还有别的事要干,你要是有啥话最好现在说。” “几位都没有成家吧。”王守善吊儿郎当地抖腿,一副地痞流氓相“其他人可都是拖家带口的,你们的事要是办不成的话他们的家人怕是要遭牵连,都是乡里乡亲的何必呢?” “乡亲?”方脸笑得更冷了“你要是真把咱们当乡亲会说刚才那种话?” “我要是不把你们当乡亲,现在来的就是禁军了。”王守善面无表情,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在油灯灯光下闪着让人心悸的绿光“想陈情有很多办法,何必走这条路呢?” 四人立刻不再说话了,他们看向王守善的眼神惊疑不定,此时山上传来羯鼓之声,那急促而紧密的“咚咚”声震得人心肺难受。 “是战是和由你们决定,还是那句话,这条路是老子开的,你们要是想占了这个山头当大王先得过老子这一关,天黑了,喝了酒好睡觉,吃完了饭早点回去休息吧。”王守善说到这里站了起来“山上晚上可不太平,久走夜路必闯鬼,诸位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话,他就按着令龙刀,头也不回得走出了百孙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 愚公移山(下) 唐人喜欢赌博,按唐律私设赌局赌局杖一百,并没其家及浮财,如在京城设赌被抓获要处以极刑,民间设立赌局则要被判处流役。 同样是赌,赌命谋反是死刑,耍钱也是死刑,等死,死国可乎? 秦始皇收缴天下兵器,可民间尚武之风仍然流行,为了发泄平民男子过剩的体力,角抵这种徒手搏斗的竞技方式就在中原兴盛起来。 角抵起源于轩辕战蚩尤,相传是因为蚩尤族头上长了角,用头上的角抵人得名,这是一种纯力量的较量,以谁将对手推出圈外为胜。 到了晋朝角抵又有了相扑的称谓,上至宫廷,下至百姓都很喜欢,角力戏壮力赤膊上阵,每群戏闭击鼓而庆。 除了比谁都力气大,角抵还要比谁的下盘稳,在比赛时是不允许伸腿绊脚的。 “预备起。” 随着裁判的一声令下,两个壮汉立刻撞在了一起,他们身上的肌肉结结实实,那一身的汗在夕阳下就跟抹了油一样油光水滑。常在太阳下干活的人皮肤都是黝黑的,五大三粗,粗狂彪悍,胸毛和胡子在沾了汗之后贴在身上,油腻腻的一片,这幅模样当然不适合如今仕女们喜欢的小白脸长相。 声如雷霆,肉如金铁,奔如骐骥,静如崇山。 看着这些人,王守善莫名找到了昔日在西北军营里时的感觉。 在他浅薄的认知里,男人就应该壮,壮了才有力气干活,壮了才有力气打仗,靠壮阳药去驯服女人就像作弊,根本就不是靠的自己的本事。 王守善抄着手,一脸笑嘻嘻得跟着民夫们下注。 他们赌的不是钱,而是剩下的好酒,赢的人才准喝,喝了酒之后哪怕是个孬货也敢梗着脖子为自己下注的力士大声疾呼,近百个男人一起么喝的阵仗有点吓人,但场中比赛的力士却热血沸腾,跟狂牛一样在圈内横冲直撞。 匹夫就跟牛一样,孔武有力,智力不足。 王守善一边看比赛一边心里惴惴,即便凭老鸦沟的地形之优,以五十人对付两百人还是太捉襟见肘了。 准确的人数有多少得数了筷子才知道,他也只是按照光禄寺报来的人数粗略估算了一下而已,匠作监的官员早走了,民夫的名册在他们的手上,除了谢老二这个混名以外他对领头四人的身份概不知晓。 既然要使诈就绝不能显得心虚,要是被里面的人看出来自己根本守不住山门的话那他们绝对会起事的。 打麻将出千诈胡被人发现打一顿是肯定的,可要是没人发现那就是他赢了。 他故意把话说得遮遮掩掩,让对方猜不透他想表达的是什么,越是猜忌心重的人越容易上当,就跟诸葛亮对司马懿使空城计一样。 诸葛亮会弹琴,王守善不会,更何况就算他会也是对牛弹琴,根本就不起作用,相比之下还是角抵更适合演戏。 “主公。”俞航带着一身酒气过来,他现在还算清醒,就是眼睛喝得有点直了“我打听出来了,领头的人姓周,他有两个得力手下,一个姓谢一个姓吴,都在百孙殿里吃饭。” “辛苦了。”王守善拍了拍俞公子的肩膀,他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大多数人其实只是想早点回去,但听说朝廷在征长征健儿,害怕自己会被抓去充人头才会听那三人的。” 王守善冷哼一声,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他丈人自己的身上,谁他娘的叫他学汉武帝。 又想住美宅睡美女,又想开疆扩土,现在的唐人已经没汉时候那么好骗了,整个国家少了一半人口才成全了汉武帝醒握杀人剑,醉卧美人膝的大梦,突厥人可没匈奴那么可恨,唐人是不会轻易上当的。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 秦并没有打到西域,而且比起秦晋朝的时间统治的更长,王昌龄应该写成汉时明月晋时关才对,可是晋不过是司马懿一届文人窃来的天下,他根本就没有秦皇汉武那种气吞山河的气势。 “秦之余威千年后犹在。大丈夫当如是也。” “什么?”俞航睁着朦胧醉眼,似乎没听清王守善说的话。 “俞航,你最远去过哪里?” “我娘不许我出国,我只去过一次广州。” “那你想到更远的地方去吗?” “去哪儿?” “东边怎么样?顺便看能不能找到以前秦始皇派出去的童男童女。” “都过去一千年了,他们怎么可能还活着?” “那些童男童女死了,可是他们的子孙后代还活着啊。”王守善拍了一下俞公子的后脑勺“总归是要落叶归根,老让他们在海外飘着怎么行。” 俞航有点懵,呆愣愣得点头。 “走的时候把那个姓钱的盗墓贼带上,我还要他帮我证明山海经是不是真的。” “轩辕之国在穷山之际,与女子国巫咸国比邻,主公,你觉得轩辕国是不是轩辕黄帝的故乡?” “你问我我哪儿知道。”王守善满脸不耐烦“书上写了有蚩尤国么?” 俞航摇了摇头“他们是输家,跑到扬子江以南了,但是书上有三苗国,三苗是九黎之后,又称三毛,国建在赤水东方。” “赤水跟赤壁有啥关系?”不学无术的西胡儿张口就问,果不其然被俞航鄙视了。 就在这时,那个矮矬子从百孙殿里走了过来,当他看到王守善和俞航时满脸都是不痛快。 “别管他。”王守善转过头来继续看比赛“你觉得他们俩谁会赢?” 俞航顺着王守善指的方向看去,场中二人体型差距悬殊,一个身材高大,一个身材矮小,矮小的那个肌肉也没高大的那人结实,看起来完全不是对手。 “我赌矮的那个赢。”俞航微笑着向王守善说。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都赌矮的赢,那谁输。” 民夫们也是赌矮个子赢的多,总共就那么几坛好酒,都赢怎么够分。 “无妨,老子有的是钱,今晚我请客,大家不醉不归!”俞航公子财大气粗得振臂一呼,响应者众,一时之间欢声震天。 “皇帝的酒被喝光了,咱们镇上喝去。”一个墨家子弟混在人群里高喊,喝得正酣的民夫们也没管那么多,丢下了满地狼藉,空着两只手,一边哼着歌一边勾肩搭背得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有无相生 秦始皇虽然不许人殉,不过他死后二世胡亥即位却用为祖龙殉葬的借口诛杀自己所有的兄弟姐妹,那些昔日的王子公主们惨遭杀害后尸体还被肢解,尸块被精心放在装饰了珠玉的宝匣之中,以示其身份尊贵。 秦始皇陵很大,陪葬的王公贵族至少上百人,项羽当年挖开的不过是一个王子墓,里面陪葬的瓷器c玉器c丝绸c铜器c金银器就够项羽那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贵族以为自己挖到秦始皇的陵寝了。 西秀岭下的镇子在华清宫建起来就存在了,有不少人家还自称是当年修墓人的后代,他们说起这些千年前的陈年旧事活灵活现,就像他们亲眼见到似的。 扶苏死了,他的长子子婴却还活着,这也是困扰那些修墓人后代最不解的了,胡亥是赢政的十八子,在他前面还有十七个哥哥,把他们杀了是可以理解的,为了皇位么,可是姐妹和弟弟都杀了就只能说明他生性残忍,或者说已经杀红眼了。 而子婴作为太子的长子,按照父死子继的习俗,他该是胡亥第一个杀的人才对,然而他却活到了汉高祖刘邦杀进咸阳的时候,直到项羽进咸阳才惨遭屠戮。 胡亥后来被葬在杜南附近,据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坟冢,跟秦始皇陵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子婴是被项羽杀害的,照理说该是项羽管他安葬的事情,不过项羽却是个嗜杀成性的人,他每占领一座城池必然会屠城,像他那样的人会安葬子婴么? 所以子婴被安葬在哪儿至今是个谜。 梨园子弟修习的法曲是宫廷清乐,以优雅著称,其乐器以铙钹c钟c磬c洞箫c琵琶为主。 乐器那么贵,民间艺人有一两样就够了,相比起幽怨的洞箫,五弦琵琶能演奏的曲目更多,因此几乎每个艺人都有一把。 民夫听不来高雅的法曲,就连看霓裳羽衣曲的时候也是将视线停留在舞者胸脯上居多,因此下面的乐工演奏的是通俗易懂的民乐。 民乐也有文武曲之分,此时女乐弹奏的正是大套武曲楚汉,别称十面埋伏,讲的是垓下之战时楚汉两军决战的场面。 虽说是个女人弹的武曲,可是那金戈铁马肃杀气象还是表现了出来。 楚汉之后还有另一个大套武曲,名为霸王卸甲,十面埋伏的主角是刘邦,因此乐曲高昂c气势磅礴,而霸王卸甲的主角是项羽c虞姬,所以乐曲沉闷悲壮。 一个赢家,一个输家,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喜欢当刘邦,所以十面埋伏流传得比霸王卸甲更广泛。 王守善赢了一局,可是却并没有全胜,一如西楚霸王项羽,他开始是远胜于刘邦的,可是最后却被迫自刎乌江边。 他用使诈的办法让民夫们暂且退回,可是逮着机会他们还会继续进攻的,谈判还要继续,他要想一个绝了他们谋反念头的办法。 “比起没钱他们更害怕出征,没钱的日子还能得过且过,一旦出征的话就可能有去无回了。”俞航喝过醒酒茶之后人就清醒了不少,他用沾湿的帕子捂着头,半躺在旅社的草席上,看起来没精打采“想不让他们兵谏只有答应不让他们出征,不然给他们再多钱没命花也是一样的。” 还有一个比说服更简单的办法,那就是将这些民夫抓起来,然后真的把他们送去边疆当征夫,但王守善要是真的那么做了,那他就跟那帮没良心的权贵一样了。 文官想染指兵权,无外乎也是想体会一下诸葛亮般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感觉。 李林甫奸归奸,可是他最起码知道不能将兵权交给那帮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这世上卧龙先生只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赵括,把军队交给他们指挥有多少人命都填不完。 别说吐蕃人了,楼下的民夫就能把那些文官给解决了,死亡距离那些沉浸在霓裳羽衣曲的权贵太远,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啥是真正的战争。 说白了,战争就是国家组织的合法杀人抢劫,战胜国可以对战败国要求物资c国土和货币赔偿,大唐建国之初年年都要向突厥称臣朝贡,还要奉上厚礼,玄武门之变后更是直接将大唐国库搬空了,然后隐忍了十二年才报仇雪耻。 一群吃个饭都文文静静的文官哪里能干强盗才干的活。 王守善头发都要愁白了,气急之下他一脚将纸门给踹出了一个窟窿,就这样他还不解气,又将门框给直接拆了。 端坐在屋里的冯坤和俞航都见怪不怪,旅社里其他旅客都对他敬而远之。 项羽抓住了吕雉和刘邦的父亲先是威胁一番,逼着刘邦称臣,如果刘邦不称臣就要把刘邦的父亲给煮了,刘邦的回答是让项羽煮了他父亲后分他一碗汤。 在天下大定之后,刘邦就把初汉三杰之中的韩信c萧何编造理由给杀了,唯有张良因求仙问道不问世事而幸免于难。 项羽屠城是灭绝人性,如果屠城可以帮助刘邦定鼎中原那他也会干的,连自己的亲爹和老婆都不在乎的人怎么可能在乎百姓,可是他就是做出一副他很仁义的样子给世人看。 汉代的开国将领多以竖子成名,偷鸡摸狗鸡鸣狗盗之辈比比皆是,就连张良也与市井侠少来往密切,流氓的手下自然也是流氓,韩信能想出四面楚歌这个办法说好听了是攻心之计,说不好听了就是使诈,那个时候在一片黑暗之中楚军没有粮食c人也没多少,根本没有胜利的希望,绝望的时候越是容易往坏处想,汉人的口音跟楚地差那么多,只要仔细听就能听得出来,可是那个时候项羽和楚军已经无心再战,楚地有很多人,能当兵打仗的却不多,自己被那么多能说楚地方言的士兵围住了必然是楚国贵族派兵支持汉军,然后项羽才会产生出楚地已经全部被汉军占领的错误判断。 自己的老窝已经被汉人端了,他还过个屁的江东啊,没有退路就唯有死战,然后项羽就带着他的虞姬共赴黄泉了。 扶苏也是一样,他爹下个诏他就必须自杀,蒙恬表示不解,当时他们手握三十万大军镇守边疆,是那么重要的任务,如果始皇帝不信任扶苏的话是不可能把这个任务交给他的,蒙恬认为不能仅凭一个使者的一面之词就了了区区性命。 但蒙恬终归只是臣子,他是不可能知道嬴家的家务事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儒家的教义,而秦国是法家的天下,扶苏决议自裁的理由只有一个,他只是不想死得太惨罢了。 迟到都要砍头,胡亥伪造的诏书上还列举了那么多罪状,要是成立了是不是要跟商君一样车裂,赐死也是一种爱,至少死前不用受折磨,一杯毒酒一把剑就可以解脱了。 只有身在其位的时候才能想清楚一些问题,王守善总算是想出了一个办法,不过这只是治标不能治本,问题的根源还是久居长安的权贵不食人间烟火上,脚踏实地的做人一样有错,因为这个世上到处都有想通过使用阴谋诡计走捷径的坏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 高下相盈 将作监是掌管修建皇帝宫室的部门,李林甫的儿子李岫目前担当从六品下阶的将作丞,掌判监事职。 虽然是个六品下阶的丞,可是李岫的权利却大得没边,连从三品的将作监使都必须听他的,谁叫他是负责监察财务的监察人,再加上他阿耶是当朝宰相,将作监立时万马齐暗,唯李公子马首是瞻。 五品以上的官职必须要皇帝亲自任命了,从六品刚好在吏部铨选的范围,揣测上意逢迎讨好是李林甫最擅长的,李隆基好面子c讲排场,李林甫就竭尽所能满足他的,老头子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宫殿,结果将作监还是拼命得修,以前是内库拨款,现在内库修大堤空了,国库的钱要给李隆基奢侈度日用,他就开始想别的主意了。 大户人家的女人都有一个私库,李林甫就给李隆基也整了一个,名字叫大盈,取自老子大盈若冲,其用不穷的意思。 开了库就要想办法筹钱,戌边的将士应该是免除租税的,每六年回来一次,回来了就要继续交税,可是实际上很多人都已经战死疆场了,守边将领以打败仗为耻,对战死的士卒瞒而不报,不仅不丢面子还能吃空饷。而有些地方官吏则因为逃户太多征不上税完成不了任务,所以对戌边六年以上的家庭继续征收租税,这些钱就可以进皇帝的钱袋了。 别的家庭可以逃,这些有征夫的家庭却不能逃,因为他们要是逃了男人打仗回来找不到家该怎么办? 老百姓又不是傻子,有一去不回的自然有去而复返的,有些人家即使明知道家里男人已经没可能生还了依然不肯走,那帮当官的就欺负人家孤儿寡母,让一个妇道人家交跟壮丁一样的税。 老百姓不愿意当兵,怕死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不想拖累家里人。 权贵对这些视而不见,天天饮酒作诗歌舞升平,中央对地方其实正在快速失去控制,因为中央兵力废弛,实在太他娘的好打了,李家人原本就是抚慰大使c太原留守出身,也就是相当于一个节度使的位置而已,他李家人当的了皇帝其他人为何当不得?只是现在李林甫和牛仙客掌握着西北三镇兵权,李家还有一战之力,大家都不想做那个出头鸟便宜了后来人,因此只能暂作壁上观罢了。 中央的一切都是绕着女人转的,皇帝有那么多嫔妃得修房子给她们住,女人穿衣打扮要首饰衣服得给她们做,唐帝国的女人穿金戴银美貌优雅,又水灵娇嫩,那些在苦寒之地被磨得干瘪黝黑的女人哪里比得上中原女人骚情。 俞大娘是一个女人,可是她却控制着上千膀大腰圆的船工,就因为她控制着这些人的生计。 金钱是女人控制男人的工具,俞航要是当个听话的儿子,乖乖听从他母亲的安排找个她娘觉得合适的女子结婚,生一个继承人之后就算完成使命,然后他就可以跟大多数有钱有权人一样夫妻俩各玩各的。 他可以衣食无忧花天酒地一辈子,娶五十个女人一样养得起,但俞公子偏偏放着贵公子的日子不过,跟活在最底层被压迫的民夫称兄道弟,一点都不嫌弃他们身上的汗腥味难闻。 权利和权力读音一样,却是截然不同的意思,权利就像是肉骨头,勾引着狗追随,一旦狗兽性大发是会跟狼一样噬主的,而权力则是让狼跟狗一样服从。 武则天就是善用权术的高手,她将男人分为三六九等,忠于她的给美食c美女c美宅,不忠于她的就用酷刑镇压,可是她却唯独拿突厥人没办法,因为突厥人信奉的是武力至上,要不是薛仁贵三箭定天山,后突厥汗国说不定已经将东西突厥合并了。 男人的世界比的是谁的拳头大,李林甫却把女人管后院的那套规矩拿来争雄,除了管得住比他更弱的人还能管得住谁。 规矩是给弱者遵守的,俞航不想守规矩,所以他选择了跟大多数大家公子不一样的路。 王守善看过他的茶道表演,俞航绝对是个优雅的人,然而他也能跟贩夫走卒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同是有钱人,那些民夫却只觉得他阔气c豪气,是个值得结交的豪侠。 要取得一个人的信任没那么容易,不过大家能坐在一起吃饭总归是一个好的开始,俞航那边暂时不用担心,王守善就转身回屋了。 “找到那个监作在哪儿吗?” “属下已经安排人去查了。”屋中冯坤正摇着羽扇嬉皮笑脸“主公,你总是如此出人意料啊。” “不是我出人意料,是陛下出人意料,我怎么知道他会突发奇想去看夕阳。” 楼下的琵琶女被楼上的客人叫了上来,此时她弹的曲目正是和霓裳羽衣曲齐名的六幺。 武曲写事,重在名状,要求演奏者气势宏伟激烈。 文曲写情,重在言意,着力于音色的力度变换,虚实交替。 霓裳羽衣是法曲,六幺则是教坊乐,同样是写的爱情,霓裳羽衣写的是牛郎织女,六幺则是讲的人间骨肉亲情,唱的歌也是俗语俗字,并不讲究押韵,常和女子跳的软舞搭配。 等待征夫的思妇总是忐忑不安,打了胜仗忧愁,打了败仗还是心忧,对于思妇来说国家胜败一点都不重要。 厄尔听到村口有人叫她的名字,正是那一去数年了无音信的良人,小女子顿时喜上眉梢,如乳燕般飞了出去。 六幺又叫绿腰,六年时间襁褓中的幺儿已经能下地走路,久别重逢之后自然免不了一顿温存,女子的腰肢轻摆,就如同弱柳扶风一样,之中更有发自内心的喜悦。 征夫来自天南海北各个地方各行各业,因为战争而结识,埋锅造饭的时候聊的也是女人,他们说不出啥传世先见,兴之所至想啥说啥,偶尔也会发发牢骚发泄心中对当官的不满,他们只是很平凡普通的人,打仗只是一种义务,他们更想能早点结束战争活着回去。 以前王守善总是跟一个火的兄弟处不到一起去,现在想来应该并不全是因为别人的原因,他自己身上也有问题,不然也不至于到哪儿都被排挤。 “天齐,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正在低头喝茶的犯官之子猛然听到他如此一句话呛得差点咳死。 王守善安安静静得等他咳嗽完,然后又道“你要是觉得我身上有啥缺点就明说,别藏着掖着。” 李隆基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才搞得众叛亲离,秦二世胡亥也是一样,他对天下烽烟视而不见,只想听四海昌平的美言,他纵情享乐,对赵高的阴谋诡计毫无防备,最后才死在了赵高的手里。 还好高力士是完全忠于李隆基的,同样是宦官,高力士比赵高好多了。 等了片刻冯坤还是没有说话,王守善就不想再听他说什么了。 冲口而出的往往是真情实感,那种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话多半都不是真心的。 “反正已经到了骊山了,你说我们盗一个墓怎么样?”王守善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着说“这边一直有禁军巡视,盗洞也不多,随便挖一个墓咱们的军费就来了。” “明日属下就把钱大郎找来。”冯天齐恭恭敬敬得说。 “还有蒋勤,你必须找到他,这次别想敷衍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次根本就没去找太子的属官。” 王守善心烦得要命,他怎么有个如此势利的手下。 在冯坤眼中太子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所以他干脆就不管太子了。 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凑巧,三更半夜在实行了夜禁人口有上百万的城市里正好就碰到了以前的老熟人,这小儿偷奸耍滑得要命,偏偏他还拿得出东西来,想骂王守善还必须借题发挥。 “属下知错,不会有下次了。”冯坤跪着转过身,朝王守善行了揖礼。 看着冯坤发顶的纶巾,王守善忽然想看看冯天齐此刻是什么表情,是怨恨还是不屑? “我累了,先睡一会儿,下半夜我来守。” “唯。”冯坤恭声应道。 然后王守善就拉开了描绘了松柏花纹的纸门,走到隔壁更加宽敞的房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难易相成 自从黄衣公子来过之后,王守善的刀就再也不离身了,所以一听到有动静,他立刻清醒了过来。 虽然身处温泉旅舍,他却仍然枕戈以待,这种随时保持着警惕的状态让他觉得很累,难怪野外的狼普遍比家养的狗死得早了。 从二楼窗户里翻进来的不是其他人,正是安东安大侠,此时天色黑尽,楼下的吵闹声也开始歇了,民夫们都有专门的工棚住,如果到了规定时间不回去的话是要被治罪的。 “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安东自以为幽默得笑着说。 “坏消息是什么?” “那三个悍匪只是被人拿来用的棋子,他们想挟持皇帝只是为财,在他们背后还有其他人指示。” “那好消息是什么?” “我找到指示他们的是谁了。” 王守善腹诽心谤,狗日的还没完没了了。 “是谁?” 安东遥遥一指长安所在的方向。 “惠妃?” 安东摇了摇头。 “李林甫?” 安东继续摇头。 “那是谁啊?”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他好像与当年权梁山谋反有关。” “贼你妈,老子要睡觉,滚!” 王守善将刀收回鞘里,重新躺回了床上。 不让他回家已经够烦的了,三更半夜还给他找事做,十七年都过了,怎么还是有人不死心。 “你就不奇怪既然是要谋反为何要选李隆基在洛阳的时候发动,而且还只抓一个刑部尚书,王志愔在事发后不久就忧虑成疾而死,不觉得他死的时间太凑巧了么?” 见王守善还想睡,安东继续契而不舍继续诱导。 “等老子回去把老婆日够了你再跟我说。”王守善恬不知耻得抱着刀说道“老子现在心情不好,离我远点。” 安大侠不再做声了。 片刻之后王守善就听到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我就想回去见一见她,安先生就没思念过一个人吗?” 在将安东真的气走前王守善立刻补充说道“醉卧不夜城,相思无人知,杯中物虽好,不及相见欢。” “劝君少饮酒,烽烟未扫平,莫到国破日,方悔不当初,” “那么多人醉生梦死,凭什么要老子一直清醒。” “要是连你都醉了,还有谁醒着?” 安东看王守善的眼神完全是恨铁不成钢。 王守善忽然觉得自己跟老婆就像是牛郎织女,而眼前这个昆仑奴就是男版西王母。 他想象着安大侠梳着飞仙髻头戴步摇的模样冷笑连连。 “才分别不到一天你就忍不住了?”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隔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我老婆是采艾草治病的郎中,一天不见就等于三年没见,你说老子忍不忍得住。” 这世上估计能气得安东破功的只有少数人,安大侠索性拂袖而去。 等安东走了,王守善才坐起来,一个人继续生闷气。 “主公,你醒了么?”隔着一扇纸门,王守善听到了冯坤的声音。 “进来吧。”王守善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紧接着冯坤就将门给拉开了,外间不只是他一个人,俞航正大张着嘴,四仰八叉得躺在席子上睡觉。 “下面还有谁?” “几个好酒之徒,很快他们就要散了。”冯坤不甚在意得说“主公,咱们人手严重不够,是不是该再招点人进来。” “你又要引荐谁?” 冯坤微笑摇头。 “那你问我干什么?” “属下为主公计,当学音律了。” 会唱歌跳舞不叫懂音律,要跟李隆基学跳秦王破阵乐就必须看得懂乐谱,他可不是个耐心的老师,要是到了御前露怯了就更要被李隆基看不起。 就这样,除了凫水之外王守善又加了新的课程,上学可真他娘的累。 “改天吧,今天已经很晚了。” “主公,在长安夜才刚刚开始,你怎么能说晚呢?”冯坤诡笑着,忽然拍了拍手,外间的门便被拉开,一个穿着翠绿广袖笼衫的女人正抱着琵琶站在门口。 此时她两弯烟眉似蹙非蹙,一张桃花小口似张非张,水光潋滟的双眸看向王守善时猛然一惊,然后就垂下了如扇羽睫,头上盖了一层白纱,遮住了满头青丝。 笼衫是男装,在江湖上行走女扮男装也是为了方便行事,可是她这柔柔弱弱的长相哪怕穿了男装也不像是男人。 普通女装都是齐胸襦裙,腰间是直筒,并不缀物,而她却在腰上用丝带挂了一个承露囊,就这么松松垮垮一束,那一管柳腰就勾了出来。 正经人家的女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进一个男人的睡房的,不过她是优伶,这种你懂我也懂的情况应该没少遇到。 “凤娘,过来见过主公。” “唯。”那个叫凤娘的女人抱着琵琶蹲了一个万福,然后低着头漫步走了进来。 这小娘子,口吐燕语声如莺啼,长了一张惹祸的芙蓉面,人更是风流娉婷,袅娜多姿,她手里抱着的琵琶上还饰有一对展翅欲飞的凤凰。 “你这是干什么?” “主公,属下刚才不是说了么,你该开始学音律了。”冯坤没有理会王守善气急败坏的脸色,微笑着站了起来“估计今天晚上没事了,有个人陪你解闷也行。” 冯坤转身,顺手将睡得不省人事的俞航给捞了起来。 “等等,你要上哪儿去?” “睡觉啊,不是说好了由主公守下半夜嘛?”冯坤将俞航的胳膊架在脖子上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凤娘连忙往后退了半步,将路给他让出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放心好了,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公主是不会知道的。”在关上门前冯坤朝着王守善暧昧一笑“请主公好好学习,属下告退了。” “啪”得一声,门被拉上了,房间里只剩下了王守善和凤娘两个人。 灯火之下,凤娘更添三分娇柔,她局促不安得站在原地,贝齿咬着嘴唇,似是不知如何是好。 她是冯天齐送给王守善的礼物,不论他想对她做什么都可以,可是他却对她提不起兴趣,因为她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乐妓和舞妓一样都属于娼籍,他是婢生子,如果不是因为那些沙匪来的话,他现在估计已经和另一个奴婢的女儿结婚生子了。 他可能做梦都不可能梦到能娶到公主,那可是拓跋氏大帝国皇帝的女儿,见到城主他都要跪迎了,更何况是那么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 李隆基非常不满意他,他想找个跟公主的家世配得上的人,至少也要是隋炀帝后人或者河东薛家一样的显贵。 “坐吧。”王守善指着桌子的对凤娘说,然后下了床。 李隆基要是被民夫抓起来对谁最有好处?他的所有亲戚都有可能,众叛亲离的滋味就是这样的。 王守善在心里这么提醒着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 音声相和 曲谱一共有十种,汉字记谱法就是用宫商角徵羽记载的。 而在工尺谱中则表示为上c尺c工c合c六c五。 琴谱是用琴曲的弹奏指法记录下来。 燕乐半字谱所用的符号大多形似半个汉字,多用于记录燕乐。 弦索谱是一种指位谱,主要用于弦乐。 管色谱是一种音位谱,主要用于管乐。 锣鼓经是一种主要用于鼓c锣等乐器的曲谱。 律吕字谱使用十二律吕名记录曲调,主要用来记录雅乐。 方格谱是太簇律由低到高列出十二律。 曲线谱是用曲折的线条来记写曲调进行的乐谱。 除了五音十二律之外还有变商和变徵调,主要用于雅乐宫调式 “停!”再怎么声如黄莺,凤娘噼里啪啦说的一通还是让王守善头昏脑胀,他娘的唱歌而已,怎么这么多讲究。 “郎有什么问题吗?”凤娘坐在王守善右手侧,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只需要他一伸手就可以将美人抱个满怀。 有啥问题?有很多问题,比如那个十二律是个啥。直到此时他才感觉到自己差李隆基多长一截,他丈人只要不昏庸,那就是文的武的一起抓,不仅马球打得好还懂音律,难怪武落蘅会对他死心塌地了。 “秦王破阵乐是雅乐吗?” 凤娘听了王守善的问题,点了点头。 “那要用到十二律吗?” 凤娘继续点头。 “秦王破阵乐是不是很难学?” 凤娘还是点头“教坊的乐工都不教这个,只有梨园的坐立部伎必须学。” “秦王破阵乐是不是最难的?” “郎说的难是指的哪个方面?” 王守善想了半天,不知如何开口。 他是跳舞的,不用记曲谱,不过以他学会了之后要去教二千个完全不懂音律的大头兵跳,要是他遇到个五音不全的五大三粗,要教他记住啥时候变换阵型,其难度不亚于教狗听人话。 “啥是变商变徵?” 凤娘取过了五弦琵琶,用青葱玉指拨了一下上面的丝弦,随着一声略显沉闷的声响,她又说道“这是变商。” 然后她用手指按着琵琶顶端,再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拨了一下“这是变徵。” “五弦琵琶也能弹雅乐?” “是雅乐宫调式,商调式和角调式都是用不了的” “停停停!”见凤娘还要继续说下去,王守善立刻连连喊停“你说教坊不学破阵乐,你是教坊出来的?” 凤娘又点了点头。 “教坊和梨园有啥区别吗?” “教坊教的是雅乐之外的曲目,平家子也可以学,奴八岁开始在教坊学艺,十三岁初成,名列教坊第一部。”凤娘说道这里的时候语气略显自豪,好像这个教坊第一部是啥了不得的称谓一样。 “教坊第一部指的是什么?” “既是坐部,今日奴所弹楚汉就是大套武曲之首,昔日奴每奏此乐必得缠头无数。” 王守善明白了,这凤娘跟他的娘亲不一样,她很喜欢过去在人前抛头露面的风光生活。 “那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凤娘眼中的光彩随着这个问题变得黯淡下来“姐姐们说了,趁着年轻还能选最好找个合意的嫁了,坐商比行商好,不用受那聚少离多之苦,奴现今是这家旅社老板的妾氏。” 让自己的妾在人前表演?王守善也是服了这位老板了,不过他瞥了一眼凤娘头上的薄纱,如果将它放下的话好像刚好能遮住她的脸。 能让一个男人将自己的妾大半夜送到别的男子寝室之中,那个犯官之子又不知道用了什么龌龊手段,按照之前凤娘局促不安的表现来看她应该不是那种陪侍的私妓,她的郎君应该是对她非常宠爱的,自己喜欢的女人和别的男人过夜是个人都会受不了,王守善可不想无端惹一个仇家。 “今天就到这里吧,鄙人会把娘子刚才教的那些好好记一记,改天再来请教。” 凤娘上下打量着王守善,许久之后轻启樱口道“郎不想让奴服侍吗?” “用不着。”王守善冷声冷气地说“我一个人习惯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好笑了,凤娘用广袖遮颜,一双美眸流转满是笑意。 “你笑什么?” “郎心里可是有人了?”凤娘继续用袖子遮脸,轻声细语地说“姐姐们说男人都是贪嘴的猫儿,只有当他的心里有人了才不会在外面偷腥。” 王守善顿觉尴尬无比。 “婢子无状,冲撞郎了。”凤娘真的有察言观色的本事,她一见王守善脸色不对立刻行了个叩首礼“还请郎莫见怪。” “娘子无需在意,些许小事罢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凤娘坐直了身子,将头上的薄纱给放了下来“郎既然无心睡眠,何不与我郎君对饮几杯?” “这个不用了吧” “郎不是想学音律吗?奴不是个好老师,但我郎君却是大家,晚上他要值夜,正好你们可以作伴。” 华清镇不是有城郭的城池,再加上离潼关道很近,晚上也有投宿的客人,王守善想了想,反正今晚应该不会再起什么波澜,就答应了凤娘的邀请。 凤娘又抱起琵琶,扭着柳腰走在了王守善的前面。 让这样的尤物在到处都是男子的旅社出没,这个老板也太粗心大意了。 王守善禀着非礼勿视,将视线转向了别处,但想了一下又把视线转了过去。 他娘的,不看白不看,反正他又不是正人君子。 旅店是凹字形状,一楼大厅与外面的院坝连为一体,围绕着大厅修了二层回廊,院坝外有一条小河,河上有一座小木桥,温泉池水就从桥下流淌而过。 和华清宫的水相比这里的水明显凉了很多,只是触手温热而已,在木桥外有一个凉亭,亭子里有石桌,桌边有一个穿着团枝花纹蓝纹绸衫的男子正背对着他们一个人喝闷酒,看着他的模样王守善不禁谈气,那狗日的冯坤果然还是给他惹祸了。 “段郎。”凤娘在桥上就开始叫他的名字,只见那个男子浑身一震,惊讶地转过了头来。 “娘子,怎么这么快”话说道这里,段老板猛然看到了跟在凤娘身后的王守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位郎君诚心想学音律,但奴家不是好老师,还请郎来教他吧。”凤娘摇曳生姿得走了过去,将怀中琵琶递到了男子的怀中“奴去给你们做两个小菜,你们边吃边聊。” “不用劳烦娘子了,鄙人这就告辞。” 王守善朝着那个旅店老板拱了拱手,转身就往回走。 “既然是诚心想学艺的君子,那就请过来一叙吧。”还没等王守善走远,段老板便郎声说道“敢问这位郎君尊姓大名?” “免贵,姓王。”王守善朝着他拱了拱手,却并没有接受他邀请的打算,转身就想走。 “王郎可知高渐离与荆轲是如何认识的?”就在这时凤娘忽然大声说道。 荆轲是谁中国人怕是没几人不知道,可是高渐离晓得的人就少了,要不是他老婆请的神就是他,王守善也不知道一个只会击筑的乐师居然也有刺秦的胆量。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就让我夫君来告诉你如何?”凤娘说话的声音带着俏皮的笑意,然后留下王段二人独自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 长短相刑 要行商,需远行,要远行,需有路。随着商人的脚步,一条条商路不断延伸,一个个商埠拔地而起。 会商天下,货通南北,商人聚集的地方被称为市,市内除了行商以外还有坐商,这些坐商以经营酒肆逆旅者居多,而荆轲与高渐离第一次相遇就是在燕国边境的一个市集之中。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荆轲与太子丹分别时唱的就是这首歌,当时为荆轲击筑而和的就是高渐离。 太子丹与嬴政曾都质于赵国,子楚生嬴政的时候姬丹也就七八岁,长平之战后赵国一下子被坑杀了四十万人,这就意味着有四十万个家庭因为秦国人而破灭,燕赵之地素有豪侠,子楚在邯郸那叫活的一个心惊胆战。 和时刻死于非命相比,吃得差点就已经不是啥大事了。质子一般都会安排在比较豪华的房子里以示尊重,屋里仆从无数,这些仆人其实就是监视质子用的,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庭,吕不韦给了子楚五百斤金子疏通关系,所以他可以到外面去,而赵姬母子就没那么幸运了,仆人们是比着方的虐待,嬴政饿肚子是经常的事。 身为王子之子居然被生生饿成了一个豺声的鸡胸,太子丹看不下去了,就出手帮了嬴政一把,常叫小嬴政到他府上吃饭。 给人一口饭吃而已,多大的事,和处于敌对关系的赵秦不同,燕赵是结盟关系,太子丹的日子可比同是质子的嬴政好多了,酒肉肯定管够。那个时候谁都不觉得子楚能继承王位,在敌国当质子相当于被舍弃了,何况秦孝文王还有二十多个儿子,他们母亲健在,身份尊贵,子楚怎么可能会成为国君呢? 大丈夫不食嗟来之食,可是那个时候为了活下去小嬴政还是吃了,归国后异人死,嬴政继承王位,当时燕国想跟秦国结盟,就又将太子丹给派到秦国当质子了。 太子丹想得很好,他曾经帮了嬴政一把,嬴政应该对他礼遇才对。 可是十几年时间过去,昔日的嬴政已经不是现在的嬴政了,他想统一天下,燕国就像是一只燕子一样孤悬于北方,对一个弱国太子何须客气?太子丹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应有的礼遇,而且秦已经渐次灭了韩c赵二国,兵峰直指燕国,当时的局势已经不是靠结盟能挽回的了,燕国是周天子的正统封国,却是弱国,一直以来在夹缝中生存,以燕国的国力是不可能战胜大秦的,可是太子丹还是希望嬴政念在往昔情谊,看在自己曾经救过他一命的份上放过燕国。 嬴政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为了生存而吃嗟来之食已经让他受辱终生,太子丹在宴会上又提此时更觉自己受了奇耻大辱,他扯着那虎豺一样的嗓子对太子丹大声呵斥,如果太子丹真心为了大燕着想就该把燕国的国土自己奉上,免得百姓受兵祸之灾。 周天子那个时候还在,姬姓代表的是正统,让天子血亲向一个养马的马夫称臣简直岂有此理,太子丹见事不可为,就直接归国准备刺杀嬴政。 除了嬴政之外异人还有一个儿子名叫成峤,秦王政八年因起兵谋反兵败被杀,而太子丹准备刺杀嬴政时长子扶苏才十三岁,和在逆境中长大的秦王政相比扶苏性格文弱,是个守成之君,无法完成统一大业,只要秦王政死了秦国就会陷入王位之争,本来异人得到王位就是靠的吕不韦从中运作,如今吕不韦死了,嬴政的儿子又小,此时不夺回王位更待何时?太子丹便让有节侠之称的田光寻找合适的刺客。 时有少年秦舞阳,为燕国贤将秦开之孙,十二岁杀人,横行于市,无敢与之忤视者,田光一开始找的人就是他。 秦舞阳领命之后认为秦王不会允许剑履上殿,必须要将武器藏起来,最好能找个短小一点诸如匕首之类的武器,太子丹想起秦王政曾经说过的献地之事,就打算将匕首藏于地图之中,这时有人建言秦王乃天狼星降世,寻常武器无法伤其性命,太子丹觉得说得有理,就遍寻宝刃,秦舞阳出使刺秦之事暂缓。 敢杀人和自己死是两回事,秦国法律严苛,杀了秦王政能落个车裂的下场就算好了,秦舞阳只是一个外强中干欺软怕硬之徒,他是当不得刺秦大任的。正是因为有人看穿了这一点才以另寻武器为由拖延时间寻找更加合适的刺客,当时与屠狗之辈混迹市内的荆轲原本是卫国大夫庆封之后,卫国已经亡了,王孙也成了庶人,除了烂命一条外身上再无长物。当时兵灾四起,盗匪横行,想在外经商必须要找护卫,荆轲便是靠着手中的剑谋生,游历到了燕国后他与高渐离互为知音,常常饮酒作乐,酒肆那种地方常常是喝酒买醉的人去的,是非自然多,亡国奴喝醉了酒闹事是常有的事,荆轲也是亡国奴,但他看不得那些人醉生梦死的样子,常以豪言骂他们,与其醉死不如杀了秦王再死,众人只当他是痴言,根本不予理会。 他的言行被太子宾客看到了,于是就向太子丹引荐了荆轲。 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到了要动真格的时候荆轲也虚了,太子丹好酒好肉招待是为了买荆轲的命,见他胆怯就剁了弹奏击筑侍女的手,提醒荆轲他的好友高渐离还在太子丹的手上。 一个乐师可以没有眼睛,却不能没有手,失去了双手高渐离要如何在乱世之中生存?荆轲便答应作为秦舞阳的副使去秦国。 春秋末年有一爱剑如痴的公子,名为姬光,他一生收藏名剑无数,其中就有三口欧冶子的作品。 当时楚地女子因采桑而与吴国边邑女子发生口角,进而发生家族械斗,两国邑长询问缘由后都大怒,进而互相攻打,吴国输了,吴王僚派公子光攻打,公子光大胜而归。 时有楚国人伍子胥,因其父兄被楚平王所杀叛逃至吴国,为报血亲之仇而为吴国人效命,他知道公子光有取父而代之的野心,就将一个名为专诸的勇士推荐给了公子光。 吴王僚十三年,楚平王驾崩,国内动荡不安,僚便想趁此机会攻打楚国,这一次公子光依然大胜而归,就在班师回朝打庆功宴上,专诸端了一盘烤鱼给吴王僚。 吃鱼肯定是要把鱼破开将里面的内脏取出来再烹饪,不然那股腥味就让人受不了,专诸却说,他有不切开鱼就能把内脏掏出来的办法,用一根筷子就能办到,吴王僚不信,专诸就让吴王自己看,吴王僚就自己拿着刀将鱼给切开了。 就在僚切开鱼腹的瞬间,鱼肚子里果然如他所想的并非空空如也,而是藏了一把细如钢针的短剑,还未来得及惊讶,专诸就抓起那把剑直戳吴王僚的心窝,那是在班师回朝的庆功宴上,吴王僚是穿了三层狻猊兽盔甲的,而专诸手中的剑在穿透了第一层和第二层铠甲后断成了两节,如果这个时候专诸手软了那不只是他自己,公子光也会受到牵连,于是他只能抓住那已经刺进铠甲里的残刃,竭尽全力刺穿第三层铠甲,然后将剑刺进了吴王僚的心脏。 这把断剑因曾经藏身鱼腹之中而取名鱼藏,又因为它跟鱼的肠子一样弯曲细长而别名鱼肠,这把断剑后来到了荆轲手中,被他藏在卷起来的地图里。 吴王也是姬姓,姬光在杀了父亲后改名阖闾。 鱼肠剑初成时曾有一薛姓相师说它是逆理不顺之剑,臣子用它来会杀君,儿子用它会杀父,如此有违伦常的剑不该存在,劝欧冶子将其毁掉,可是欧冶子却说既然老天让他用边角料也铸成了如此神兵,那就有他的意图,杀父是逆天,杀君也是逆天,但老天既然让臣子儿子成功谋逆,那就是天意使然,所以这谋逆之刃初名依天,取依天命的意思。 在吴国和越国的槜李之战中吴王阖闾被越国大夫灵姑浮重伤,夫差为报杀父之仇在攻破了越国之战后将越国王室送到阖闾墓,让他们给修墓的民夫煮饭扫厕,此越国国主的名字叫做勾践。 “后来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在骗过吴王夫差之后回国,发展国力,强兵练武,最终将吴国给灭了,逼着夫差自尽,但他还是按照国君的礼仪为夫差下葬,只是阖闾留下的两把欧冶子所制的神剑中的一口被他自己收走了,而另一口剑则作为夫差的佩剑被带进了墓里,阖闾的墓里因为有三千口剑陪葬被称为剑池,因为鱼肠细长弯曲无法修复,阖闾就带着半截刺入父亲胸口的残刃陪葬,剩下的半节鱼肠流传到了儿子夫差的手里,吴越两国在南方,而燕国远在北方,王郎觉得鱼肠剑是如何到荆轲的手中的?” 比起这个问题,王守善对另一个话题更感兴趣。 “段老板的意思越王勾践和吴王夫差的墓中分别藏着欧冶子所铸的神剑,老板可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字?” “那王郎觉得呢?”段老板拿起酒壶笑着给王守善也满上一杯“当时欧冶子献给吴王一共有五口,三口归了阖闾,二口归了吴王僚,分别名为胜邪c纯钧c湛卢c鱼肠c巨阙,除了鱼肠后来现世一次外另外四把都不知所终,阖闾爱剑成痴,又有杀父之罪,王郎觉得他会将父亲所得佩剑给他陪葬吗?” 王守善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勾践灭吴成为春秋最后一位霸主,范蠡居功至伟,不过他却留下飞鸟尽c良弓藏c狡兔死,走狗烹的书信给文种后功成身退,改名陶朱公经商致富了,成了吴国的属国后越国每年都要进贡,供吴国的贵族奢侈生活,还要送礼练兵,勾践欠了商人很多钱,他又不想用其他东西来还,所以就用从吴国收缴的名剑来抵债。”段老板似乎对鱼肠如何流落到荆轲手里的话题契而不舍,继续说道“再好的剑也是有价格的,我看王郎的刀不错,不知买价多少?” 王守善的眼中精光闪烁,口角含笑“此刀是父亲送给我的,我不知道多少钱。” “那你要是卖呢?” “不好意思了段老板,这刀我不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前后相随 阖闾爱名剑,而夫差则更爱美人,吴国于会稽山大败越国时伍子胥曾建言要乘胜追击,不要接受越国到投降,但当时范蠡c文种以美女c财宝贿赂吴国太宰伯嚭,最后夫差同意越国依附于吴国。 勾践卧薪尝胆,谋复国,时越国有一美人西施,天生丽质,被范蠡选中愿忍辱负重,到吴国迷惑夫差,为勾践东山再起做掩护。 只要中了美人计,十个英雄有九个都要变狗熊,夫差也做过江山我有,美人在手的大梦,被越王勾践哄骗着四处征战,每次打了胜仗勾践就要送厚礼,当时伍子胥又说了,勾践这是要吴国亡国啊,他就对夫差说越国近在腹心之地我国国力强的时候不足为虑,而齐国与我国太远,好比田里的石头,打下来根本没有用处,夫差还是不听,派伍子胥出使齐国,要他说福齐王献上领土,伍子胥这下是彻底死心了,带上了自己的儿子,把儿子托付给齐国的鲍氏,然后回国复命。夫差听说伍子胥居然把儿子交给敌国自己回来顿时大怒,赐剑给伍子胥令其自裁,伍子胥临死的时候对监刑的人说你们在我的坟上种梓树,成材的时候吴国就要灭亡了,还要其他人把他的眼睛挖出来放在吴都的东门上,他要亲眼看着越国灭吴。 事实证明伍子胥是正确的,勾践后来果然把吴国给灭了,可是吴王夫差死后西施下落却不知所终,有人说她与范蠡泛舟湖上,也有人说她被勾践沉尸河中。西施到底爱不爱夫差,这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虽然一开始她是为了复国而接近夫差的,可是夫差对她的宠爱却是货真价实的。 吴越争霸是很精彩,有英雄c有奸雄c有忠臣c有奸臣c有美人c有名剑,但是说了这么多除了一把剑和荆轲有关之外其他的完全无关啊。 王守善腹诽心谤,恰好这时凤娘端着夜宵过来了,正是两碗牢丸。 “这是什么馅的?”在动筷子之前王守善先出声问了,晚上他已经吃了大肉,他可不想再吃猪了。 凤娘遮挡在白纱下的樱唇勾起一抹笑“牛肉。” 王守善顿时睁大了眼睛“这肉你从哪儿弄来的?” 凤娘没有理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单手撑着香腮,歪着脑袋看段老板吃牢丸。 看着成双成对的两口子,再看看形单影只的自己,王守善顿时觉得自己越来越可怜了。 英雄爱美人,可美人未必爱英雄,段老板一届商贾,长得也就是中人之姿,凤娘却愿意为他洗手作羹汤,有的时候女人想要的未必是荣华富贵。 牛肉吃起来没羊肉拿股膻味,而且肉质紧密,弹牙有嚼劲,只是这种肉不论是律法还是道教的斋戒里都是禁止食用的,要是玉娘知道了该怎么说他? 是暴跳如雷?还是温言相劝? 上次仓皇逃出长安前他也说了要回家吃晚饭,这次又要隔多久才能见面。 他伸手摸了摸耳上代表相思的耳铛,怎么他成个家这么费劲呢。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如果鄙人告诉王郎西施在吴国灭国后带着三位王子躲到了太湖边的姑苏城中做起了生意,郎相信吗?” 正在吃牢丸的段老板忽然说。 要三个权贵之后尤其是太子舍弃过往的一切只做个富家翁太难了,但吴国覆灭后确实没有再听说过吴王夫差之子的下落。 “几个古人而已,何须在意。”王守善大咧咧得说,用筷子夹起牛肉牢丸狼吞虎咽而已。 “不是几个古人,而是西施行踪,郎觉得西施是个弱不经风的弱女子吗?” 浣纱虽美,却还是改不了西施是砍柴人女儿的事实。 如果她只是如妲己一样美艳动人但心肠歹毒的女人话她害得吴国灭国也不会落下这么好的名声了。 吴国虽然灭国了,可是三个王子还在,勾践灭吴之后也变了,他自剪羽翼将文种c范蠡等忠臣或杀或驱,对外连年征战,如果吴国三位皇子想复国的话趁着越国忙于扩张国内空虚的时候起事肯定会对越国造成很大影响,吴越之间敌对很久了,百姓之间的仇恨不是一时半刻能消弥的,当时的江南民风还很彪悍,为了一块桑地都能引发国战何况是宿仇,唯有说服三位王子放下复国执念越国才能安享太平。 “段老板是哪里人?” “你猜。”段老板笑得神神秘秘,从口音上他已经和寻常中原人没什么区别了。 “老板怎么知道这么多故事?” “鄙人是开旅舍的,每个过路人都有一个故事,他们说给鄙人听,然后今夜就由鄙人说于你听了。” “那段老板自己的故事呢?” “我?我只是一个开旅店的商人而已,有何可说的。” “那老板和娘子是如何认识的?”知道凤娘是段老板的妾就不能当着男主人的面再称呼她的闺名了。 段老板闻言一笑“还不是跟你我一样,因音律结识。” 王守善刚想说不一样,但话到嘴边却吞了下去。 凤娘性情高洁,她人虽长的风流却用男装和面纱给挡住了,她最喜欢弹的是楚汉这样的武曲,弹琴时那股肃杀之气让听的人气血翻涌,也正是受了那曲子的影响他才起了杀意。 那三个悍匪倘若能说服了,由他们亲自出面劝民夫们不要起事岂不更好。 男人迟早都要上战场的,不可能人人都能跟那帮权贵一样跟女人一起躲在安全的后方,好坏都凭一张嘴,人心就是这么容易被颠倒。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我的正妻很喜欢这首张若虚的诗,可惜等我找到那首描写春江花月的曲谱时她已经不在了,有一日我在家实在闲得无事,正好朋友约我一起出去,便在虾蟆陵下的酒家里遇到了她,我怜惜她一身才华,实在不当在那浑浊的地方耽误了,就邀她到我家来,鄙人稍稍懂点音律,正好可以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王守善觉得不对劲,回头看向凤娘,她不是说她是段老板的妾么? 此时凤娘朝着王守善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段老板察觉有异,等他视线转过来的时候凤娘已经故做端庄得坐好了。 搞了半天他们这层窗户纸还没捅破呢。 王守善心想着,脸上笑意更浓了,他就说哪个男人会大方到让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在人前表演,原来居然是这个原因,刚才段老板一个人喝闷酒只怕是对凤娘也是有意,只是碍于他亡妻的颜面才对这个曾经流落风尘的女子望而却步罢了。 段老板对他的亡妻应该也是真心实意,不然也不会有这种吃牛肉一样既觉得好吃又心怀愧疚的罪恶感了。 难怪他会被一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纯属活该啊。 王守善一点都不同情段老板的境遇,就连他自己可能都被凤娘给利用了,谁叫他看起来像是个俊俏的五陵少年呢,不激一下段老板,鬼知道这个汉人还要含蓄到啥时候。 情就跟弦一样就是用来撩拨的,撩着撩着就成一首曲了。 吃罢了夜宵,凤娘也不急着收碗,而是拉着段老板的手臂撒娇耍痴,要他演奏一曲给她听。 段老板被莺声燕语缠得没办法,只好拿起琵琶拨弄起来。 一开始只是嘈嘈切切错杂弹,后来逐渐听出了曲调,那意境深沉c辽阔c宁静c空明,宛如有一个穿着一身纱衣的女子正站女儿墙边,静静地看着月光下的湖光山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变徴之声 燕乐不是燕国的音乐,而是宫廷饮宴时娱乐欣赏用的,周时也称房中乐,顾名思义,就是上不了大雅之堂的音乐。 隋炀帝好尚华丽,除了集中以前散落在民间的乐工,太宗跟他也差不多,其中秦王破阵乐就是燕乐的一种。 王守善一听段老板这么说就懵了“不是说破阵乐是雅乐吗?” “是谁跟你这么说的?” 王守善朝着端着碗远去的美人奴奴嘴。 “那是朝廷不许教坊教她们,兰陵王入阵乐跟秦王破阵乐差不多,一样都是武舞,在教坊她们就能跳,曲调也差不多,只是因为作曲的是太宗所以才归为雅乐罢了。”段老板一边说一边将琵琶给放到了地上“音乐没有雅俗之分,只是有的人非觉得雅它才变雅罢了。” 王守善笑了起来“段老板此言甚妙。” “我原本以为王郎跟长安城中的那些贵胄之子一样喜性鱼乐,没想到你也是跟兰陵王一样德美之人,段少阳之前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段老板说着说着忽然站了起来,向王守善行了个揖礼,将他给吓了一跳。 “段老板,你这是干什么?”王守善站起来闪过他这一拜。 “不才浊眼看人,错把明珠当鱼目,实在惭愧。”段老板站直了身,将头别到一旁,一个劲地摆手“羞死我也,刚才我居然还以为王郎欲对娘子行苟且之事。” “不怪段老板,是我选的时间不对。”王守善也羞得无地自容,他确实有一刹那动过歪心。 “王郎是为何事要守夜?” 段少阳的话音刚落,最后几个贪杯的民夫也勾肩搭背摇头晃脑得走出了店门。 喝好了就好了,王守善就怕他们没喝好,可是今晚过了明天又该怎么办哦。 这个时候王守善又想起云山道人的旱烟来,虽然被呛得难受可是那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没了,正适合这个时候抽。 “不说这个了,段老板还是先教我音律吧。”王守善也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那王郎想从哪里开始学?” “我就会唱歌,记得几个曲名,其他的一律不会。”王守善说的自己都觉得惭愧。 “那你先唱一首歌给我听听。” 王守善立刻按照段师傅的要求唱了。 “音准不错,可你的节奏不行,节拍你会打吗?” 王守善继续摇头, “来,你跟着我一起唱一遍。”段老板将琵琶给抱起来,王守善立刻跟着他的调子又唱了一遍。 音律就是这么无聊,没有随性唱那么有趣,可是为了在人前表演那么一会儿却必须付出那么多练习。 习武也是一样的,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就是为了那关键一刻。 左右乃曰,王负剑。 秦王政已经被荆轲逼上绝路必须自己亲自动手御敌了,如果那个时候秦舞阳能帮他一把的话那荆轲说不定会成功的。 平时在蓟城横地无人敢与之直视的名将之后居然在关键时刻还不如一个江湖草莽,真是把老秦家的脸给丢光了。 剑代表一个人的心,在抛去所有功名c地位c权力c财富c名誉之后,一个人面对另外一个人,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这种人算啥好汉。 为了获得刺秦的机会还搭上了樊於期的一条命,荆轲是卫国人,秦舞阳是燕国人,要献燕国的土地当然由燕国人来呈更能满足秦王政的虚荣心,一个亡国之后怎么当献地得主使,入殿觐见的时候也是秦舞阳献地图,荆轲捧着樊於期的头颅,但是当秦王政出现在秦舞阳面前的时候他怯场了。 戏演不下去,台词忘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连该说啥都不知道,本来作为副使的荆轲只好把活给接过来,不然这戏怎么唱下去? 这种只会欺负弱者,该拼命的时候就扛不住事的人是没法面对命运考验的。 高渐离只是一个乐师,他没练过武,可是他为了获得刺杀秦王政的机会弄瞎双目,还在最心爱的琴里灌了铅当武器,就舍生忘死这一点而言他就比秦舞阳强。 难怪他会成为荆轲的朋友。 “段先生,如果鄙人真的对娘子做了什么的话你打算怎么做?”一曲终了,王守善忽然这么问,他不再喊段少阳老板了,旅店只是段某人谋生的工具,他真正热爱的是音乐。 正打算对王守善刚才所唱之歌品评一番的段少阳愣住了,他显然没想到王守善会这么问。 “呀!” 女子的惊叫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那声音就像是凤凰哀鸣,让人听了就心头发颤。 段少阳率先反应过来,他拿着琵琶飞快地冲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王守善抄着手慢悠悠地跟在后头。 人吃醉了酒就会各种丑态百出,那个时候人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干出啥可笑的事都不足为奇。 王守善来到旅社厨房的时候段少阳正背对着他,他手上的琵琶已经断成了两截,在地上躺着一个衣不蔽体的男人。 民夫也是男人,看到漂亮女人起色心是很正常的,不过这么快就把裤子给脱了也实在出乎王守善的意料。 凤娘的头纱掉了,抱着胳膊蹲在墙角,哭地涕泪纵横。 人的身体没看起来那么脆弱,尤其是头骨,王守善越过段少阳,摸了一下那人脖子的脉搏,只是被琵琶砸了一下而已,连昏都没昏,他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地轻声叫唤,看样子是不会死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过去安慰安慰啊。”王守善回头看了一眼余怒未消的段少阳,斯文人就是斯文人,虽然胆量够了可惜膀子不够粗,就跟高渐离一样,即便在击筑里灌了铅一样杀不了秦王政,嬴政虽然是个鸡胸却还是练过的,至少面对荆轲这样的刺客搏命的时候还是能抵挡一下。 “他死了没有?”看段少阳的架势,大有王守善说一声是他就带着美人浪迹天涯的打算。 段少阳弹得一手好琵琶,要混到哪个有钱人家里当乐工是肯定没问题的,现在的有钱人都喜欢学音律,仿佛只要学会了音律就能跟地理刨食的田舍汉区分开一样。 “没死,你要怎么处置他?” 段少阳一不做二不休,拿起桌上的菜刀,把那个人的左手放在地上,手起刀落就把他的左手小拇指给剁了。 那个民夫“嗷”的一声惨叫,原本醉醺醺的脑壳彻底清醒了。 “这事你要是敢说出去,我要你的命。”段少阳拿着还沾着血的菜刀在民夫面前晃来晃去“谁要是问起你为啥少了根手指就说是被狗咬了,听见了没有!” “唯c唯。”那个民夫疼地冷汗直冒,还是惊恐地连连点头。 “把裤子穿上,滚!”说完段少阳就不再理会那个人,转身向凤娘走去。 那个民夫慌慌张张地把裤子提了起来,弯腰居然还想捡自己的那根断指,王守善伸出脚将他的手拨拉开,笑嘻嘻得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走吧儿子,你现在归我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 贫嘴恶舌 唐律中强奸有夫之妇比没有丈夫的要重一等,对某些人来说夺妻之恨是跟杀父之仇并列的人生两大恨,有的人信奉以暴制暴,有的人则信奉要用法律来惩罚恶人,只是这样一来女方的名节和自己的面子算是彻底毁了,所以大多数唐人都是选择私下解决。 自己的荣誉要自己去守护,正是权贵家的儿子一般都有很多部曲围着,再加上城中官员畏惧于他们家大人的权势不敢轻易得罪,因此才能一天到晚游手好闲无事生非,老百姓敢怒不敢言,由此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除了吃喝玩乐贪图享乐之外还要加上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病。 黑帮有自己的打手,镖局有自己养的镖师,像酒肆旅舍这种是非多的地方自然也有专门维护治安的人。 段老板这人会讲故事,会讲故事的人往往就会有很多朋友,王守善拎着那个吃醉了酒就管不住锤子的孙子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人,那人长得膀大腰圆,顶着一个乱蓬蓬的发髻,满脸都是胡子,只是他的眼睛如寒星一样闪亮。 他的手里拿着一把阔刀,它跟直刀不一样,是弯曲的,看着就让人慎得慌,像他这种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门卒放进城的,谁能想到在百官云集的骊山脚下居然还有这等危险的人物。 “哟呵,今天官差来得倒是及时啊。”那人一张口就是幽州口音,和粗旷的外表不一样,他的声音居然跟李龟年有几分相似。 “已经没事了,少侠请回去睡吧。” 这世上穷得只剩下一条命的浮浪人很多,有个肯收留而且还提供吃喝的地方就会赖着不走,段老板这旅舍好啊,有美景有温泉还有音乐可以听,跟皇帝都差不多了,而且这里离出美酒的新丰县还近,这样的宝地自然会引来贪吃的流浪狗。 “你叫小爷走爷就必须得走啊,你谁啊你。”那个浮浪人横得让人恨不得抽他,以前在西域流浪的时候王守善也见过这种人,见到当官的就挑衅,以显示自己不怕权贵。 “哥老官,吃饱了要是没得事做就回去睡觉,莫挡了别个官老爷做正事。”从二楼传来一个说着蜀地方言的男子,那人穿着一身道袍,发髻乱的程度跟眼前这个浮浪人有一拼,背上背着一把剑。 老君殿就在山上,再不济也能住镇子外面的道观,但这云游道人却偏偏住旅社,显然又是一个不正经的假道士。 “这位道长是从何而来?” “你问这个作啥子?你还要查我咩?”二楼的道士一脸戒备,低头俯视着西胡儿。 “他的小指被狗咬了,要是道长懂医术还请你帮忙替他包扎一下。”王守善将那个瓜皮血淋淋的手举在了道士的面前。 “遭狗咬了所,狗呐?” “当然是跑了,我来的时候段老板正在打狗。” 道士脸上的寒霜这才散了一些,不过仍然冷笑不已“贫道早就说了,吃多了狗如迟早要遭报应,这下遭了哈。” “贼老道,少他妈在这儿指桑骂槐,有本事你给小爷下来。”幽州人抬起头,冲着老道士指天画地。 “狗日的,贫道说了你的埋?”老道士也是个暴脾气,直接开骂了。 “狗日的骂谁?” “狗日的骂你!”老道士还没意识到自己上当,还在怒目圆瞪那个幽州人。 “道长,他骂你呢。”王守善看不下去了,好心出言提醒。 “闭嘴!”两个人异口同声,吼完后又开始互瞪。 “官爷,官爷,小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犯了。”那个民夫这时才从断指之痛中回过神来,一个劲得讨饶。 “你以为四海之内皆你娘啊,犯了错就会原谅你?”王守善见那边对上了,就又拎着那个小儿的衣领继续往骊山方向走“你长得这么违法我都不好意思不抓你了。” “俺俺哪儿长得违法了?” 王守善觉得无比郁闷,这人的脑子咋就长得那么让人着急呢。 “主公。”才走出旅舍的篱笆,一个江湖客就朝着王守善鞠躬,王守善想了半天也没想起他到底是谁。 看来他也要给冯坤的手下准备代表身份的印信了。 “你去把天齐叫起来,我在此等你们。” “唯。”那个江湖客领命进了旅社。 “说吧儿子,叫啥名字?”等江湖客走了,王守善谈了口气,他只是穿了身禁军的皮而已这民夫就把他当成了真的官差,老百姓防骗的警惕性太差了。 “俺俺姓马,叫马宏威。” “取的名挺文雅,但你做的事怎么这么贱啊?”王守善一边说还一边扇了那孙子耳光“今天要是不来人你想干啥?” “别打了,俺错了官爷,俺喝多了黄汤想找个地方撒尿,俺真没把她怎么样?”马宏威左躲右闪,却根本不敢还手。 “你家茅厕在厨房里啊?你吃啥长大的?天下之大你何处立身不能施肥?非他娘的往小娘子身边凑,你说你氓流不氓流?” “俺,俺不是氓流,俺有户籍。” “老子知道你有户籍,你的公验呢,拿出来我看看。” 马宏威在身上左掏右掏,将那张官府开的通关凭证拿了出来。 王守善拿在手里却不着急着看,这年月公验上只用文字写了个团相,他自己都是冒名顶替的何况是其他人。 流动的人口就是治安隐患,杀了人犯了法逃了就是,和尚喜欢普度众生,真正需要帮助的苦命人和逃犯混在一起,盲目得仁慈就跟盲目得挑衅一样会吃大苦头的。 “你看你那样,猫鼻子狗脸连虾蟆都比你长得好看,它都吃不成天鹅肉何况是你,你要是想找女人换一个地方,虾蟆陵去过不?那里遍地都是长得比你好看的母虾蟆。” “虾蟆陵那是我去得起的” “你说你一没长相,二没有钱,刚才那事是人做的不?连人品都不好了更不会有女人跟你了,你长手了没有?长了手你自己撸呗,干嘛要去祸害人家闺女?现在好了吧,连五儿都变成四儿了。” 马宏威愣了一下,低头一看自己缺了跟小手指的左手,顿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哭吧,哭再大声你娘也不会来救你的。”王守善冷笑连连,继续拍马宏威的脸“这一夜还长呢,老子也让你品一品啥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八章 天理难容 同样是犯法,强奸犯在牢里是最被人看不起的。 犯人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姐妹妻子,自己因为犯了事而被抓起来就没法保护家里人,他倒是痛快一时了,可是对女方来说却等于被祸害了一辈子,有的女娃受不了那份屈辱,直接投河自尽了。 还有一个原因,男监里都是男人,江湖气很重,大家都看不起欺负女人的男人,有了共同鄙视的对象后就可以随意欺负他,这样一可以发泄久被关在监狱中的郁气,二可以显得自己有男子气概,强奸在监狱里监狱外都会引起公愤,打这种人根本不会被任何人同情,狱卒也会假装看不见,可以起在新人面前立威的作用。 强奸犯进去了就是囚犯的奴隶,能活着出来算运气好的,监狱里不许有利刃,然而办法总归是人想出来的,曾经有个犯了强奸罪的犯人在即将被发配流役的前一晚被人给阉了,监狱说这犯人移交手续已经办完,不归自己管了,该由流官来负责,流官说事是在监狱里出的,而且是在他们来之前出的事,更不该由自己负责,于是乎推来推去,那个犯人一直没得到医治,最后凄凉得在阵阵恶臭中死在了监狱里。 冯坤那小儿吓人的本事确实匪浅,马宏威被吓得人都呆了。 片刻之后他两股颤颤得跪了下来,膝行着爬到王守善的面前,眼泪鼻涕一起流,砰砰得磕着响头。 “官爷,官爷,小的没奸她啊,小的就抱了她一下,官爷,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可怜之人自有可恨之处,王守善没理会他,此时他们正在一间隋末时期就荒废的寺庙里,和长安城中的房子相比山里的房子损毁得更快,大雄宝殿是不能进了,屋顶已经塌了一半,殿前的香炉里长满了蒿草,院子里杂草丛生,触目所及尽是萧条。 隋朝的时候想当和尚可没那么容易,常常是数百人竞争一个沙门的位置,受了戒并不代表成佛门弟子,必须要度牒后才能算皈依我佛,没有度牒的只能算是私渡,他们住不得宝刹名寺,只能住在眼前这种私人捐助的庙里。 中原混战的时候,这些耗资不菲的寺庙就被起义军给毁了,里面的法器都被抢走,泥塑木雕都被砸碎,有些僧人真的在佛堂之中呆太久了,根本就没有仔细看看真正的人间。 汉人其实也是有信仰的,他们信仰的是道德,佛祖因为有道德所以才被善男信女供奉,太上老君也因为有德被尊敬,只要有德的人c神c佛汉人统统都接受,没道德的人神汉人也会跟大食人对付异教徒一样残忍。 这个认知让王守善感觉到无奈,孔子如今已经有了文庙,他正跟老子一样被渐渐神化。因为对道德的崇拜所以才用道德去约束自己和别人,有的人爱狗所以觉得吃狗的人是没德行的,而吃狗的人觉得爱狗的人给狗吃的东西比人还好是没德行的,这就跟黑衣和白衣大食的纷争一样,双方都在为谁是正统而争论。 “你们俩还要在这里呆多久?”王守善恨很看着眼前的两个浮浪人,他们正是刚才在段老板家看到的幽州人和假道士。 道士不吃狗肉,穷人只吃得起大肉和狗肉,两个人就为了一口吃的争得死去活来,就差动手打架了。 他现在有正事要办,懒得跟这两个人继续掰扯,接下来他要说的一些话不是外人能听的了。 “我站哪点关你何事呐。”道士桀骜不驯得背着手说。 “这破庙是你家开的么?”那个幽州人也跟着起哄“咱们没管你的闲事,你也别管我们的闲事。” 王守善气急反笑“我有什么闲事值得你们管的?” “你当个大个都跟那个宝器一样傻所,你抓了人不送去官府你把他弄这点干啥子?” “别以为小爷不知道你们这些官想干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缺德事还是少做,小心遭报应。” 两个人瞪着王守善一唱一和,显然他们误会了。 “贼你妈,半夜三更不睡瞌睡跑到这里管老子的闲事,把他们给老子哄走。” 冯坤手底下的浮浪人立刻听命,将武器亮了出来,挡在了王守善的面前。 “哟哟哟,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象啊你。”那个幽州人将明晃晃的大刀给抽了出来,夜色之中刀锋寒光一闪,浮浪人们立刻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一看这万夫难匹的气势,王守善就知道这位少侠是从军中来的了。 “你是陌刀队的?” “你又是哪个部分的?”幽州人没否认,既算事间接承认了。 “我是西北来的。” “巧了,我是东北来的。”幽州人又指着那个道士说“他是从西南来的。” “还差一个东南的啊,东南谁来?”王守善笑得吊儿郎当,按着刀越过浮浪人,走到了幽州人的面前“有意思么朋友,为了这么个破落货跟官府做对?” “即便是破落货也是人命,你们不能随意糟践。” “老子又没打算杀他,你胡咧咧啥呢?” “一句话,你动手不动手?不动手就把人交给我,咱立马走人。” 啥叫有理说不清?王守善朝着地上啐了一口。 陌刀一出人马俱碎,就凭他手里的这把横刀是那个壮汉的对手么? 王守善心里打鼓,在不用弓弩的情况下跟陌刀队的人近战跟找死没啥区别,他自己都虚了何况是手下的人,用人命去堆出来的胜利只叫惨胜,那不是他想要的。 “曾经有个人跟不才辩过,恶人当不当除尽。”就在这时冯坤摇着羽扇郎声说了起来“我的那位朋友认为,恶人都当除尽,但不才认为,恶人也分生而邪恶者和受了蛊惑一时鬼迷心窍的,只要他肯认真悔改就该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看在凤娘没受伤害,他自己也被断了一根手指的份上,余以为该给他一次将功抵过的机会,有一个任务我们需要马宏威去执行,留着他一条命比杀了他对我们更有用处。” “任务?”幽州人看向王守善“什么任务需要一个田舍汉去执行?” “这个少侠就不用打听了。”王守善不屑冷哼“你既然已经不是军人,军中之事自然也不是你一个庶民该管的。” 幽州人气急之下往前迈了一步,浮浪人们立刻严阵以待。 “这位官爷,你之前有问过马善人的意见吗?”就在这时,假道士捏着胡子说道。 “问他什么?” “问他愿不愿意以你刚才说的方式抵罪。” 王守善立刻将视线转向马宏威,此时他仍然跪在地上,惊恐万状得看着眼前的局势。 “话你都听到了,该怎么选自己说吧。”王守善斜睨着马宏威沉声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 异路同归(上) 大半夜的家里有美娇娘等着他,他却跑来跟一个臭道士和一个浮浪人混在一起,他这是何苦的来。 马宏威被冯坤带走了,他最终还是选了要将功赎罪这条路。 要是被族长知道家里出了这么个畜牲,进祖坟的资格都没了,马宏威现如今虽然混得惨淡,指不定以后能娶一房媳妇呢,要是自己的儿子知道父亲是这种人,他哪有脸挺胸抬头做人。 一想到儿子,王守善就愁,那个铁柱他到底该不该收了当义子。 虽然是羊倌的孙子,不过那娃很虎,像是他的种,就是那小儿一点都不好管,他只听安东的不听自己的,一天到晚都跟自己作对。 儿子不是宠物,给口饭吃就行,还要教他本事。 王守善自己都在学本事,他还能教铁柱啥本事?他斜了右手边那个幽州人一眼,能进陌刀队的全部都是精英,他是为啥要从军队里退出来? “幽州也有陌刀队吗?” “小爷是幽州人就一定要在幽州投军么?”壮汉不屑冷哼“打那帮连盔甲都做不出来的蛮夷有屁意思。” “北方游牧骑善骑射,你别小看他们。” “别说这个了,今晚上的牛肉牢丸好吃不?” 本来闷头走路的道士一下子就怒了,指着幽州人的鼻子就开始骂“咄,徐克勤,你欺人太甚!” 牛虽然不属于三荤斋戒范围内的,却是默认第一不能吃的动物,连狗都排在第二位,王守善懒得理会他们,自顾自得继续往旅社走。 “贼老道,今儿把话说清楚,我哪里欺你了,我吃的是牛肉又不是你的肉,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徐克勤契而不舍得挑衅。 “那边的官爷,这人吃牛肉你不管一管吗?” “他自己都吃了,你找他评理?” “你们这叫知法犯法,你你们”老道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王守善算是看出来了,老道士是正经人,那个幽州人油腔滑调爱逞口舌之快,简而言之,那张嘴真他娘的讨厌。 三更已过,初九就这么过了,他还剩下四天时间学凫水。 明天还有一堆事要做呢,这个时候估计也生不出更多波澜,王守善就想找个地方先眯一会儿。 就在这时,骊山上忽然传来洞箫之声,那曲调平静中带着无奈,似是一个男子在无声叹息。 五十岁知天命,女人要更年,男人也要过一道坎,儿子们已经成年,他们要开始接手李隆基的事业了,偏偏帝国不能跟家产一样一人分一份自己经营去,他要真那么干了就是走上了大周和大汉的老路。 女儿好打发,一人一千封邑每个人都公平,可儿子就不一样了,有人得了帝位有的自然就会分不到,分不到的如果想去抢,不止国家会乱还会骨肉相残,八王乱政已经搞得五胡乱华了,李隆基可有二十三个活着的儿子呢。 “善人,山上有什么东西吗?”假道士顺着王守善的视线看去,除了月色下蜿蜒起伏的骊山以外别无其他。 “风景这么美,老子想吟诗一首。” 徐克勤跟假道士都无言看着他。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见自己被小看了,王守善直接将曹植的诗给念了出来,幽州人和假道士都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胡人,不吃肉的话你让咱餐风饮露吗?”片刻之后,徐克勤虚指着王守善问。 “善人,切不可为了一时口腹之欲而滥杀无辜,我们是人不是畜生。”老道皱紧了眉头虎着脸说。 “除了争论这个,你们都没别的事做了吗?” 王守善指着徐克勤“你,平时都干啥?” 徐克勤不说话了。 “道长,狗是很可爱,可是狗多到泛滥成灾了该不该管?” “那也不该贪食。” “贪吃就不是我的问题了,你问他去。”王守善指着徐克勤“他最清楚贪暴的人长啥嘴脸了。” “你这鸟人怎么那么烦。”徐克勤不耐烦地一挥手“快走。” “是你们先来烦我的。”王守善也很不耐烦,他被逼的有家归不得,谁比他还惨。 他又不是勾践,安东难道还要逼着他卧薪尝胆不成。 勾践成为霸主之后勤政之心逐渐怠惰,他死后隔了几代国君越国就被楚国给吞并了。 春秋争霸,战国争雄,在春秋时各个强国会时不时地举行盟会获得霸主地位,然后挟天子令诸侯,那个时候还是以某某公来称呼,到了战国时期就干脆不结盟了,直接弱肉强食吞并,诸侯也以王来称呼。 春秋时期还有点克制,大家还有周天子这块遮羞布在,到了战国就是彻底的犬牙交错,宛如九犬一獒一样杀来杀去。 大唐很强大,引起周边诸国的警惕,这个时候还继续用战国时期武力吞并的办法实现统一是不合适的,最好的办法是跟春秋时一样,通过盟会选出一个盟主,再由盟主来发号施令。 想得倒挺美,这个制度能不能视线还是个问题。 王守善长叹一口气,口中喝出的白烟让他皱紧了眉,晚上山上会比白天冷,可现在是不是太冷了点? 破庙到旅店的距离不算远,很快王守善就看到旅店门口高高挂起的灯笼。 在一片黑暗中再也没有什么比灯光更醒目的,王守善不禁加快了脚步。 骊山下的小镇不是很当道,不过偶尔也有在在骊山玩太晚找不到住宿地方的旅客过来投宿,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对背着行囊的主仆正在赶路。 他们的脚步匆匆,而且居然没有打灯笼,王守善连忙出声叫住了他们。 “两位先生请慢行。”见两人虽然穿着古旧却是读书人的打扮,王守善便以先生称之。 走在前面那个穿着一身灰色深衣的中年人缓缓转过头来,他头上带着一个皮质小冠,面庞清瘦,略显憔悴,但他的眼睛很清澈,让王守善想起自己丈人花园里的鹿,机警并且容易受惊,对周围的一切不明事物都保持着警戒。 “汝有何事?”中年人恶声恶气得问。 现在的读书人用吾和汝一点都不奇怪,而且已经有个羽扇纶巾的冯坤在身边随时晃来晃去,王守善也就对两人些许奇装异服不以为意了。 “今夜夜色蒙昧,前面的路有几个斜坡,二位和不与吾同行?”王守善举了举自己手里的灯笼。 中年人观察了他片刻,才开口说道“敢问前方可有客庐让吾等投宿?” “客庐?是旅店吧,我的朋友就是旅店老板,我帮你问问看他还有没有空房。” 中年人闻言松了口气,然后恭恭敬敬得行了个揖礼“多谢英雄出手相助,不知尊姓大名。” 他原本想用“王守善”这个假名,然而话到嘴边他又吞了下来。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先生请跟吾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 异路同归(下) “还未问先生怎么称呼。” “小姓公孙,单名一个阳字。” “先生此行要去向何处?” “卫国。” 王守善原本只是没话找话随口一问,那位中年男子的答案却让王守善莫名其妙。 “卫国?哪个卫国?” 主仆二人不再说话了,他们这种谨慎让王守善觉得不快,虽说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可是他又没打坏主意,只是顺路借光给他们罢了。 “先生是去卫国做生意吗?” “投亲。” 王守善想了一下就释然了,大唐那么大,城市那么多,中国人取名字又怪,有个叫卫国的小城也说不定。 “既然是投亲怎么没带家眷?先生没有成家吗?” “你这民夫何来那么多废话?”公孙阳没说话,他的仆人倒是先骂上了。 “地文,不得无礼。”公孙阳轻声呵斥,进而又对王守善说道“因忙于公务,阳尚未成家。” “哦,原来如此。”王守善了然,这年头读书就是为了做官,公孙阳都年至中年还没有成家,身上的衣服也不见多华贵,而且还是徒步旅行,应该是个清廉勤政的好官了“公孙先生这次回家可是要讨一房媳妇?” 那个叫地文的仆人气得双颊鼓起,公孙阳的脸上却有了笑意。 “阳身无长物,落魄潦倒,哪个女子愿意于吾为妻。” “先生错了,这世上有很多女子也不看这些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英雄为何要带耳饰?”公孙阳显然不想再聊这个话题,转而反问王守善。 “这个是我和娘子的定情信物,她一个,我一个。”王守善略显自豪得笑着“想她的时候我就摸一摸。” 公孙阳还是笑而不语,俊成却不屑冷哼。 “先生也觉得我太小儿女态了?” “睹物思人其情虽真,却如上古结绳而治,吾观英雄乃习武之人,何不建功立业后再与令内团聚?” “建功立业?”王守善不屑冷哼“像我这种小人物建什么功?” “习武之人自当从军,从军便有军功,英雄难道不想当万户侯?” 王守善暗自咋舌,这公孙阳看似寡言少语却字字都说在人心上。 万户侯是仅次于列国封王的褒赏,当兵的就没几个不想当万户侯的,卫青c霍去病c曹参c萧何c张良都是万户侯,飞将军李广打了一辈子的仗都没封侯,要是当了万户侯那肯定是能名垂史册了。 “主人,你又来了。”地文拉了一下公孙阳的袖子轻声提醒“今时不同往日,别再生事端了。” 公孙阳脸上的神采随着俊成的一句话暗淡了下来,他又变得憔悴不堪,仿佛身上的精力也消弭无踪了。 “吾观先生谈吐不凡,应该是当过大官吧。”王守善暗自警惕,狗日的李林甫这次把脏手伸进哪个衙门里了? “不是什么大官,只是区区家臣而已。”公孙阳的眼中又充满警惕,显然王守善又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那公孙先生可想再位列庙堂?” 王守善觉得李隆基不一定会用公孙阳,可是李玙应该是会考虑,前提是李玙能当上皇帝。 公孙阳低着头没说话,像司马懿那种把老板给反了自己做皇帝的文人还是少数,大多数文人都愿意称臣,辅佐老板治理国家。 古语有云,士为知己者死,只要获得了君主的赏识这帮读书汉基本就会死心塌地干活了。 王守善忽然觉得自己可以找他丈人找个拾遗来当当,怎么那么多人才总是被他捡到。 “才说几句话而已,你从哪儿看出我主人谈吐不凡了。”就在公孙阳沉默以对时,他的那个仆人又开始呱噪起来。 “能出口就说出结绳而治这个典故,先生至少学富五车吧。” 王守善不在意得笑着,上古时期,人没有发明文字,都是以结绳记事,后来人发明了文字,人的心也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人如果跟古人一样只是安于果腹蔽体,以物易物,社会就没那么喧嚣,宇内就会清平,就用不着法律来治理国家了,但正是因为人心复杂c贪婪,所以远古时期那种靠一根绳子不用法律就能管理好社会秩序的愿景无法实现,结绳而治这个成语代表的就是一种空想。 这就跟儒学想光凭礼仪和跟人讲道理就能完成他们理想之中的大同世界一样,那是不可能实现的,他们说的都是空话,比起严苛的法律,儒生更加误国,他们干的基本上都不是实事,那是于国无益的。 “如果吾说出结绳而治就是人才,那英雄听得懂这个词岂不也是人才?”公孙阳捋着胡子笑容满面“汝也看过周易?” 王守善被公孙阳的问题问愣了,他道德经都没读过读个屁的周易啊。 巧的是这时候他们刚好就到旅店了,公孙阳主仆二人站在门口的灯笼下,王守善先行进去找段老板。 “段先生,段先生你在吗?” 王守善打着灯笼先到了厨房,里面空无一人,适才放在角落的油灯已经熄灭,厨房里就跟刑房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对人来说厨房是烹饪美食c生火造饭的地方,可是对世间万物来说这里其实就是一个刑场。 人有魂,动物也有魂,那些灵魂聚而不散,所以有些房子的厨房到了晚上才显得格外阴森。 这个忽如起来的认知让王守善浑身都发抖,他不想再在厨房里呆着,正打算旋身走出去,墙角处传来的细碎声音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打着灯笼,循声小心走了过去,只见米缸后面藏着个跟猫差不多大的活物,只是它的尾巴却不像猫那么毛茸茸,反而像是老鼠的尾巴。 长得跟猫差不多大的老鼠就算没成妖也成精了,王守善将刀给拔了出来,用它小心撩开盖在那个怪物身上的麻布口袋。 晓是以他常年在战场上练出的胆量在看到它的瞬间还是吓得惊叫出声,那东西混身无毛,因此可以看到它身上又薄又皱的粉色皮肤。 它听到王守善的惊叫声转过头来看,它长了一双大而突出的眼睛,双颊瘦削,耳朵硕大,长了獠牙的嘴里正叼着马宏威的那节断指。 “贼你妈,哪里来的怪物!”王守善说着就举刀去刺,那怪物蜷缩在米缸后,正好是直刀无法戳到的死角,在气急之下王守善将刀放在米缸上,双手一抱将半满的米缸给抱了起来,那怪物立刻刺溜一下从他身旁跑开了。 “呔,哪里跑!”他怒喝完,“乓”得一声将沉重的米缸放下,抓起米缸上的刀就去追,那怪物就跟猫一样在厨房里左突右闪,趁着王守善一个不留神就从敞开的厨房门处跑了出去,转眼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家里出了这么个怪物,段老板怕是要家宅不宁,王守善本想好人做到底将那个东西给灭了,追出门的时候猛然想起还有公孙阳主仆在门口等着,便想请他们在妖怪除尽前到别的地方去投宿,然而等到了辕门哪里见得到他们的踪影。 “公孙先生!”王守善提着刀在旅店的灯笼下大喊,却根本没人应答。 他转念一想,自己提着刀杀气腾腾的样子也许是吓着那读书汉了,就将直刀还刀入鞘。 “公孙先生!公孙先生你在哪儿?” 他又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反应,就在他认为公孙阳已经走了的时候他脚底忽然踩到一个硬物,他弯下腰将它给捡了起来,发现那居然是个跟小拇指差不多大的玉器,上面雕刻着一只咆哮的猛虎,看起来狰狞又凶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 谈虎色变 啥是昏君呢?就是明知道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还是沉醉在温柔乡里不肯出来,直到日上三竿终于有忠臣看不下去在门口叫魂为止。 王守善品着由美人香舌渡过来的美酒,正想跟她以唇为枪以舌为剑切磋一番,就听到有人“主公,主公”地叫,他本来不想理会,可是怀中美人却如云烟一样消失无踪,他顿时觉得索然无味,缓缓睁开了眼睛。 开元二十五年四月初十,今天又是一个雨天。 开元十四年黄河决于沧州一带,淹死上百万人,那个时候他刚到西域,听到这个消息事还是觉得很震惊,整个西域打十年仗所有国家阵亡人数加起来有这个数么?要是这雨再这么下下去天才知道今年黄河会不会再次决堤。 更主要的是黄河决口后会放弃原来的河道而另循新道,漕运会中断,把李隆基送回长安也他娘的不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送回洛阳去。 老帅被抓住了棋子布得再好也没用,更何况他女儿现在不再自己的身边,他也就只能在梦里摸一摸碰一碰,再继续赖床根本就没意义了。 “谁啊。” “主公,三殿下来了。”门外的人低声说。 王守善立刻坐了起来。 狗日的,那个察事厅子不是说三天才到南阳吗?怎么李玙现在就已经到骊山了? 才刚坐起身,眼角余光就看到有一物从身上掉落,紧接着落在床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待得他仔细看清,原来是一个小手指大小的玉饰,上面雕刻着一个咆哮的猛虎,正与他在梦中捡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昨天晚上和徐克勤他们回到旅社之后他干了什么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些光怪陆离的画面,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孰真孰假,他不禁暗自啐了一口,准备起床穿衣服了。 “这是什么?”妖怪问。 “不知道,估计是衣钩之类的东西吧。”王守善没怎么在意,随意将它放在床头,汉人的衣服琐碎很多,还是胡服穿起来方便。 旅店里还有其他客人,有不少人还带着孩子的,一大早他们就在走廊上追逐打闹,很是让人心烦。 曹孟德曾经说过,宁我负人,休教人负我。 他做不来那种为成全大我牺牲小我的忠臣。 商鞅用自己的性命成全了大秦帝国,虽然秦惠文王嬴驷把他车裂了却并没有停止变法,商鞅之所以会被旧贵族忌恨就是因为他要废除井田制,没了钱贵族如何支持自己钟鸣鼎食的奢华生活?嬴驷杀了商鞅平息了旧贵族的怒气,他转个身又对那些旧贵族下手,其实秦孝公曾经一度要将王位传给商鞅的,谁叫他拒了呢。 隔着衣服,王守善摸着腹部那个腰斩一样狰狞的伤疤,因为有些和尚想不劳而获,所以辩机成了牺牲品,商鞅也是一样的,只是商鞅曾经一度有机会手握兵权君临天下,而辩机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和尚罢了。 秦孝公把王位让给没有血缘关系的商鞅其实就是禅让了,在遍地诸侯为了王位骨肉相残的战国时代那是何等难能可贵。 而商鞅是个纯臣,他没有选择那条唯一的生路,反而将王位还给嬴驷,这一对君臣之间的情谊之真实在让人叹服。 士为知己者死,王守善不是士人,可是士在古文里也指代男人,高渐离一介乐师也为了荆轲而慷慨赴死了,秦叔宝为保护瓦岗寨的响马两肋庄走岔道的故事名扬天下,只是老百姓传着传着把秦叔宝为朋友两肋庄走岔道改成了秦叔宝为朋友两肋插刀了。 是为朋友两肋插刀还是插朋友肋两刀?王守善叹了口气,取下了脖子上的红绳,将那块来路不明的玉饰和巨子令c飞鱼符穿在了一起。 故意踏着沉重的脚步下得楼来,正在吃小食的李玙头都不抬一下,和他那个要吃一千盘菜的阿耶比李玙面前的五盘菜配粥就堪称节俭了,他身上的披风全是泥点子,很明显他是星夜兼程赶回来的。 从巴蜀到长安八百里加急也就三c四天时间,南阳才多远点距离,但李玙也确实胆大,商山商道有些地方不怎么好走,他也不怕一个马失前蹄摔下万丈深崖。 “吃过小食了吗?没吃的话坐下吃吧。”李玙用筷子指着桌上的点心说“这春饼不错,你也来尝一尝。” “啥是春饼?”王守善跳到胡凳上一坐,拿起事先就给他备好的筷子在桌上一磕,夹起那个花花绿绿的烙饼就往嘴里塞。 “你尝出有何物了?” “韭c藿c萝卜,蒜,菘c还有点肉是吧。”王守善皱着眉看着春饼里面的肉,他是被这帮汉人给彻底带坏了,羊肉有股膻味,那就只能是牛肉和猪肉了,一个犯法一个脏,李玙会选哪个? “是鸡肉,知道你不吃大肉。”李玙一看王守善皱眉就知道他又要放什么屁了“味道怎么样?” 王守善立刻竖起大拇指。 “多喝点粥吧,昨天喝了酒,吃这个暖胃。”李玙状似无意地说,一个宦官立刻将一大碗稀粥放在王守善的面前。 跟他老实的妹妹不一样,李玙又想来套他话了。 连饭都吃不清净,王守善就跟春饼有仇一样大咬了一口。 “你玩归玩,正事别耽误了,粟特人那边怎么说?” “我还没来得及去就被传去面圣了,一直呆到接近半夜,还没来得及脱鞋就传来那位披甲进宫的消息了。” “你救了薛正卿,父亲就罚你修辇道?” “不是,说来话长,现在的金吾卫将军不是张守瑜吗?殿下有没有办法安排我们见面?”王守善开始嬉皮笑脸地装相了。 李玙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王子和手握兵权的边将见面也是李隆基的一个大忌,当这种老头的儿子实在是辛苦。 “听说你要跟父亲学秦王破阵乐?” 王守善专心致志地吃饭。 “你还要在骊山呆多长时间?”李玙也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你觉得这事我能决定吗?身上带钱了没有?” “你要多少?” “至少得四百贯吧。”四百贯对商贾不是问题,但是对靠俸禄吃饭的官员来说却是个大问题,即便是王子李玙听王守善狮子大开口立刻就把眉头皱了起来。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征调民夫是殿下在负责吧,让民夫服徭役一点工钱都不给怎么能行?咱们姓唐不姓秦,民夫干活就该给他们工钱。” 李玙顿时就把筷子给放下了。 “苛政猛于虎,炀帝就是连年征发徭役修大运河和长城把老百姓逼急了起义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谁愿意白干活不拿钱?”王守善继续嚼着春饼,含糊不清地说“谁都知道钱不好挣,但因为钱不好挣就不给该给的钱,那就是暴政了。” 孟姜女为何要去哭长城呢,还不是她以为自己的丈夫被活活累死了。 劳苦工作却得不到应得的报酬,来骊山给秦始皇修坟又不是百姓自己的祖坟,修完了回去夫役还是一穷二白,就给口饭吃而已,这跟奴隶有啥区别。 “三郎,咱们的法该改了。”王守善也把筷子放了下来“富人偷税漏税却拼命奢侈享受炫富,这种浮夸的民风必须改过来,不然咱们也会跟隋一样,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 人心如秤 租庸调是按人头算的,一个地主坐拥良田千顷,可是他却只交他一个人的税,在他土地上干活的佃农除了要交国家给的租庸调还要交给地主的私税,地主的儿子花天酒地游手好闲,自己的儿子衣不蔽体长大了还要走自己的老路,是个人都受不了,于是农户开始大量逃亡,到边疆等税收不那么重的地方定居了。 有了民夫才能征兵,节度使有了民c有了兵,那就跟以前的诸侯国没啥区别了,再加上中央的败家儿子们把官职都给占了,有本事的人也都到地方去找工作,目前节度使还不能父死子继,这也是中央控制地方的唯一办法,等中央无法再对节度使任免插手的时候就是藩镇割据的时候到来了。 恢复番上宿卫是要收拢军心,可要是大头兵看到中央的富豪如此奢侈度日,非但不会起到让他们休息获得军心的效果,还会适得其反激起他们抢劫的心,军心民心都丧尽了即便当了皇帝统治谁?堂堂三皇子李玙此时也跟一个普通的百姓一样,要为养家糊口而操心。 ”不说这个了,说说其他的吧,你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啥见闻么?“李玙愁了一会儿就拿起筷子开始聊他感兴趣的话题,王守善没有意见,现在是吃饭时间,有那么些人提起来就让人倒胃口。 汉武帝不变法,他直接动手抢,将有钱人手里的钱直接抢来做军费。 商鞅干的事其实也差不多,通过变法改革富人和农民手里剩余的财产全都被国家收缴发展军事了,秦国是养马人出身,但骑兵反而不多,秦国的骑兵大都是归顺的戎族部落,反倒是秦国的踏弩威震天下,这些使用踏弩的兵都是步兵,养骑兵太费钱,而且和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相比,汉人等成人了学骑马就跟学凫水一样困难,培养那种半吊子的骑兵还不如养一个好的步兵。不只是踏弩,秦国的其他弩弓不论是射程还是寿命也远超其余六国,更重要的是工件的工艺通过严苛法律规定达到了在咸阳生产的零件可以和在巴国生产的零件互换的地步,李玙到达伏牛山时就有人找到了一个仓库,里面装了不少还没来得及运走的秦弩。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那么多人当兵不事生产粮食就只能从后方的粮仓运来,巴蜀地处偏远,地形复杂,要修一条从巴蜀出来直接东进的路运输粮食可没那么简单,所以从巴蜀运粮只能陆水联运,先将巴蜀的粮食集中在汶山,再循江而下至郢,全程三千余里,日行三百里,里数虽多却不费马汗之劳,等上了岸再用轨路将粮食运往楚国腹地。 秦以牛田,水通粮,秦从渭水漕粮东入河洛,军击韩上党,可马夫出身的秦人养的马上哪儿去了?司马迁一句话误导了天下几乎所有人,就跟他误导天下人秦始皇是吕不韦的种一样,要不是发现了南阳伏牛山的轨路,汉人到现在都搞不懂那句车同轨到底是个啥意思。 除了秦国,齐晋等大国也有轨路,各国之间通过不同宽度的复轨来防御别国侵入自己的国家,但是楚国的地形特殊,山多路险,再加上楚国自身国情,因此轨路并没有覆盖楚国全境。 国土有多大,轨路就延伸到哪里,作为春秋五霸c战国七雄的楚国因为贵族利益纠葛多次变法都不成功,在其他国家都通过变法进步的时候自己固步不前就不能怪自己从霸主的地位上落下来了。 楚顷襄王就是那个留下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传说的国君,素来以喜好淫乐闻名,城池多年久失修,周赧王三十年秦昭襄王便以公主诱之,言欲与楚国和亲结盟,大夫屈原长跪城外力谏抗秦不果,被流放到南方的荒僻之地。四年之后久不见公主嫁来的楚顷襄王想起自己父亲楚怀王被秦国人以割地六百里为饵与齐国断交实际只给了六里,以及之后又受蒙骗客死异乡的事,认定了这次又是秦国人使诈,派使者出使诸侯国合纵,秦国人事先得知这个消息先下手为强,周赧王三十五年秦国大将司马错率领军队从陇西郡出发,攻取了楚国的黔中郡,楚顷襄王被迫割让上庸和汉江以北的土地给秦国,次年秦昭襄王派大良造在白起和张若分水陆两道攻取楚国重镇,以战养战掠取汉水流域丰饶的粮草补给军需。 大军长驱直入一直打到楚郢都附近,鄢城距离楚国都很近,鄢城是拱卫郢都的军事重镇,楚人早已集结重兵在鄢城企图阻止秦军南下进攻郢,秦军在鄢城遭到进入楚境以来最顽强的抵抗,白起见久攻不下怕孤军深入太久不宜久留,便利用夷水从楚西山长谷出而流向东南的地利在鄢城西边百里处筑堤蓄水,修百里长渠灌鄢城。 鄢城的东北角因久未修缮,经河水浸泡溃破,城中百姓被淹死数十万,自城西飘到城东,城东有个地方叫熨斗陂,淹死的百姓随水流聚集到这里形成了一个渊潭,因死的人太多来不及处理有些尸体腐烂发臭整个城东都臭不可闻,被当地人成称为臭池。留下臭池之后白起长驱直入直指楚都郢都,楚顷襄王仓皇间带着贵族迁都于陈,白起占领后郢又烧夷陵,毁历代楚国先王之墓,屈原闻讯投河自尽,自此楚国西北领土尽失。 后秦王政欲灭楚时针对灭楚之战的作战方针同时问李信和王翦需要多少兵力,李信说要二十万,王翦回答则是非六十万不可,秦王政先采纳了李信的建议,让他带着二十万人攻楚去了。 此时楚顷襄王已经死了,考烈王即位后重用春申君和项燕,此二人一文一武颇有才能,却并都没有对楚国的制度进行改革,因考烈王生不出孩子,春申君就设计把自己的私生子立为太子,这个小儿就是后来的楚幽王,在他即位的这段时间里春申君和赵国李园一直在内斗,后来楚幽王也死了,他的同母弟哀王即位,他只在位两个月就被庶兄楚王负刍在大将军项燕的支持下以其为私生子非正统为由废为庶人,自顷襄王到哀王这段时间里楚国一直不断割让土地,都城又从陈迁了寿春,李信打过来的时候楚王负刍只在位不到五年时间,负刍向秦国提出献青阳以西土地求和,但秦国不予理会,仍派二十万大军攻打楚国的平舆,大将军项燕就用了诱敌深入之计,楚军趁秦军不备杀死秦军七位都尉收回失地,李信铩羽而回。 后来秦王政就派王翦去打,当时王翦到达秦楚边境的时候啥都没干,他就陈兵六十万人等着楚国人集结应战。 人多好干活,人少好吃饭,楚国采取的是封君制,打仗的时候贵族是必须出兵的,楚国虽然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可集结四十万人还是能做到的,只是四十万人人吃马嚼得耗费巨大,秦国不怕,他们有源源不断的通过漕运自巴蜀运来的粮食供给,而楚国因交通不便运输粮食劳民伤财,而且分封的地方有的离战场近,有的离战场远,一年的时间内各个封君因军费问题联盟关系分崩离析,负刍又找不到办法去解决,最后四十万大军宛如一盘散沙般一锤就散。 长达一年的对峙在北方征战多年的秦国人也休养生息够了,这一次还是项燕负责指挥,可是秦国人却没有遇到跟上次一样的顽强抵抗,王翦和蒙武顺顺利利地打到了寿春,将楚王负刍俘虏了,秦国取消楚国名号,将楚地设置为郡。 但是楚国人还是没放弃抵抗,楚国灭亡后楚王负刍的弟弟昌平君熊启在淮南被拥立为楚王,退守吴越境内,依靠扬子江天险和秦国人继续打仗,直到秦军蒙武来攻,昌平君兵败殉国。 南阳始称宛,秦昭王三十五年为秦国夺取楚国之地而设南阳郡,治所宛县,秦统一六国之后迁不轨之民于南阳,这个不轨不仅是图谋不轨的意思,同时也有不通轨路的意思,始皇帝将最后一批负隅顽抗的楚国人从山里迁徙了出来,安置在了伏牛山以南c汉水以北的区域。 伏牛山中遗留的这段轨路就是当年王翦灭楚从北方赵魏地区调遣六十万军队时秦国人留下的,完成灭楚大业之后秦紧接着还要灭齐,这条临时修了专门军用的路就被人遗忘了,同样也是临时修起来灌城的白起渠经过多年休整,又成为了一项水利工程,东汉时期南郡太守王宠在此基础上又开挖木里沟渠,使灌区面积进一步扩大,宜城从此成为鱼米之乡,除了当地人很少有人知道那条恩泽一方的水渠曾经犯下过怎样的滔天罪行。 原本最有希望一统天下的楚国就这么败在了自己人的手里。只要楚国的贵族和楚军主将逃出楚国一样可以在异地完成军队集结,用武力攻打楚国人不但不能击溃楚军还会激起他们复仇决战之心,李信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看轻了楚国人,在深入深山后漫长的补给线给了楚国散兵游勇偷袭的机会,为了保护辎重他还要分出多余的精力,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和当地人作战当然会吃力,日防夜防终究会有疏忽大意的时候,他被项燕偷袭成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同样是打项燕,王翦则是看清了楚国人,他用以逸待劳的办法让楚国人自己内讧,秦国人的生活是很单调枯燥的,除了耕种就是打仗,再不然就是读书c做军械,哪跟其他国家的人一样丰富多彩,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楚国的贵族生活瑰丽浪漫耗资不菲,又是唱歌又是跳舞,那些贵族还在做春秋大梦,以为楚国灭亡后他们还能跟过去一样当封君。 战国时期的秦国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严谨认真务实,这种民族性格是法律规范出来的。 秦律之中有很多条款是不砍手脚的,而是以物抵罪,比如有贼杀伤人冲术,偕旁人不援,百步中比野,当赀二甲,也就是说路见不平没拔刀相助袖手旁观的,百步之内所有人都要贡献两件甲,至于甲是自己做还是花钱买不管,反正到时候要看到东西,没钱买不起也好办,国家多的是做盔甲的作坊,以劳抵罪一样可以。 商鞅变法到秦始皇统一六国只有一百三十多年,秦国人已经习惯了为国家无偿服徭役了,只是吞并六国时主要的徭役是在运输方面,可是其他地区却没有这种免费替国家干活的习惯,最先开始闹起义的大泽乡就在原来楚国境内,刘邦也是吴越地区的人,在百姓没有形成为国奉献精神的时候要他们免费干活就是压迫c是暴政,修长城还是可以理解的,那是为了防范匈奴,但修秦始皇陵又是为了啥呢?秦以天子为圣,对秦国人来说嬴政就是开创了新时代的祖龙,是圣人天子,给他修墓是一种荣耀,然而对其他地方的人民来说秦始皇是灭了他们国家的暴君,他们背井离乡跑那么远凭什么要给他免费修墓,这世上不是人人都跟秦国人一样蠢。 ”秦律之中,御中发徵,乏弗行,貲二甲。失期三日到五日,谇;六日到旬,貲一盾;过旬,貲一甲。为朝廷征发徭役如耽搁不加征发应罚二甲,迟到三天到五天,斥责,六天到十天,罚一盾,超过十天,罚一甲,陈胜吴广起义是因为别的原因。“ 李玙一边吃春饼一边无奈叹息,王守善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司马迁在史记上所写的不全是真的。 司马迁是汉朝人,刘邦是汉的开国皇帝,他不将秦写得残暴怎么能体现出刘邦的”仁慈“,怎么体现出反秦是天理昭彰。 秦国人就跟工匠一样不善巧言,所以被儒家骂了上千年。 如今儒家那一套治国方法明显不适用了,再不变法的话大唐就会跟楚国一样失去霸主的位置,然后被一个秦一样的西夷之国取而代之。 想争霸只能勾践一样卧薪尝胆,蜜罐子里是泡不出霸主的。 ”刚才那条秦律你在哪儿看到的?“ ”秦国人识字的不多,你知道秦国的律法是如何普及给庶民的么?“李玙用丝绢擦净嘴,长叹了口气”我们的官上任都带着女人,秦国的官上任都带着竹简,你听说过法官这个官职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三章 泰山之力 郡县治则天下治,而要郡县治必须从最基层的百姓开始。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秦国人提倡以法为教,以吏为师,在私学里是看不到诗经c尚书c百家语这种书的,秦国人认为老师是传授文化的重要环节,法令制定后也设置相应的官吏向百姓讲解c传播,这样才能使得百姓不陷于险危,故设立各级法官,李玙看到的那则秦律就是一个最底层法官的随身行李,除此之外他们还找到了木简若干,上面记载了百姓询问的问题和他回答问题时所说的话,只是因为年代久远又遭受日晒雨淋,保存下来的木简已经所剩不多了,从这些竹简上所记载的消息可以得知,秦国的法律就是通过无数刀笔小吏向全秦国每个百姓口耳相传一一作答的。 这个办法至少可以解决两个问题,一读书人太多,中央实权官职不足,集贤院的进士们能到基层磨练,二地方基层官员匮乏,百姓防范警惕不够,从表面上看是利于国家尤其是君主统治的,只是弊端仍然存在,像秦孝文王那种人都被百姓尊为圣人,他当太子时纵欲无度,当国君时毫无建树,还好他死得早,不然强如大秦也要被他给败光。 依法治国固然是行之有效的施政方式,但法律不是完美的,它还存在漏洞,一旦被有心人用它钻了空子那造成的伤害也是巨大的。 李林甫李大人就是用法害人的高手,他是宇文融带出来的高徒,当年宇文融清出八十余万隐户和大量未登记土地晋升左御史中丞时,他向李隆基推荐的右御史中丞就是李林甫,开元十四年将中书令张说搞下台也有李林甫的功劳,收受贿赂c徇私舞弊也就算了,结交术士图谋不轨这种罪状也被牵强附会地举报,李隆基信道,信道的人对玄学不像有些人那样不语怪力乱神,再说宇文融对财政确实在行,李隆基就顺势想抬一抬宇文融,让他出任宰相。 儒家讲的是重义轻利,为国以礼,为政以德,以鹿自居,群而不党,张说虽然是个贪财又讨厌的急脾气,可他好歹是学儒出身,是文坛魁首,策论天下第一,而宇文融是谁啊?他父亲被牵扯进房遗爱的谋反案里,自己又只是一个县主簿出身的刀笔小吏,张说常将他骂作狗鼠辈,一个前朝余孽之后岂能在朝堂上横行无阻? ”十二年张说建议父亲到泰山封禅,那个时候国库里已经没钱了,九年时张说废府兵制改募兵制设立彍骑,宇文融清出的隐户户籍和增加的税收帮了他不少忙,他们两人也有过一段时间融洽期,当时的逃户不只是跑到宽乡,也有跑去寺院当僧尼的,宇文融就从中清理出了一部分人勒令他们还俗,张说本人信佛,对宇文融这种有辱佛门清静的行为颇有微词,后来张说建议封禅,宇文融就借机为封禅大典凑钱又搜刮了一把,逃户看到官吏远远就跑了,为了完成他压下来的任务地方官员将原住民也报成逃户,户部侍郎杨瑒独上奏称此次括户使百姓困弊,所得不补所失,张说也认为宇文融所为太过急功近利,并非仁政,但那个时候溪州蛮夷作乱,母亲出殡也需要皇后礼制的陪葬,募兵也需要钱,如果不让宇文融括户的话国库就没那么多钱了,父亲就对宇文融听之任之,他便将杨瑒独外放了,从此之后宇文融就跟张说势不两立。“ 吃饱了饭,李玙在陪王守善回华清宫的路上一边走一边说,虽说李隆基允许他住朝元阁了,但要是李隆基在里面住着,那三皇子就没地方住了。 宫阙深深,每个人住在什么地方也是有礼制的,李玙既然已经有了住朝元阁的资格,那他继续住十王院就不行了,王守善的泰山大人可真是折磨死人。 人事任免是宰相的特权,宇文融一个八品小官也敢插手简直是在摸老虎的屁股,张说不恨死他才叫怪事。 ”到了封禅大典确定上山人员名单的时候他们的矛盾就更激烈了,张说将自己定下的名单交给门生中书舍人张九龄去安排,上面全是他的门下c亲信和朋友,宇文融是侍中源乾曜的得意门生,源乾曜一直认为封禅劳命伤财,毫无必要,而且按照礼制,父亲封禅之后必须推恩,凡是上山的礼官不论之前的官职是什么一律升为五品,张说的女婿郑镒上山时只是一个九品循吏,下山就成了五品大员,除了张说一党的人以外谁都没有受惠,张说泰山封禅一事不仅得罪了朝中所有文官,连护卫天子出行的武将也一并得罪了。“李玙说到这里,忽然非常温柔地笑着抚摸了一下王守善的胸膛”张说此人喜好黄白之物,只要给的贿赂足够就能上他推荐的那份名单,同时他还以大典耗资巨大为由克扣了本该分给将士们的封赏,他入狱之后狱卒一直苛待他,并且还放他过去的政敌进来探望,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被逼疯了。“ 王守善浑身打了个冷战,李玙说话归说话,他动手动脚干什么,狗日的,这犊子该不是好男色的吧。 他不着痕迹地往旁边移了两步,老李家已经有个好男色的太子李承乾了,这好男色的毛病会不会遗传? 人有可能被吓疯么?这个只有身临其境才知道,因为泰山封禅文臣武将一起歹毒往死里整张说,要怪只能怪他得罪的人太多了,文官们睡地时候士卒们还要继续站岗巡逻,文官们骑马坐车的时候大多数士卒只能走路,封禅那么大的事应该给点赏钱吧,可是真正拿到手里的却只有寥寥,这一趟根本白辛苦了。 ”太年轻就身居高位不是好事,国库的漏洞大地没边,只要圣眷还在张说贪污些许钱财父亲都不会在意的,他失去圣眷还是因为任人唯亲上,封禅大典后要宴请群臣,父亲一下子就在一群老臣之中发现了郑镒,问他以何政绩三十岁不到就位列五品,郑镒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后来是一伶人以泰山之力为其开脱,十四年二月,父亲召河南尹崔隐甫觐见,准备授予他御史大夫,张说却以此人粗鄙为由,建议任他为左金吾将军,同时推荐了另一人来任职御史大夫,此人也姓崔,名日知,曾有受贿记录,御史大夫要监察百官,如此品性不端的人如何能胜任此职,父亲大怒之后驳回了张说的奏表,仍然任命崔隐甫为御史大夫,御史大夫c左右御史中丞都与张说有隙,再说张说贪污舞弊证据确凿,已经足够罢相了,但他们偏要以引术士占星,引僧道窥诇时事落井下石,良行知道为什么吗?” 王守善看着李玙,他怎么跟窦准一样话里有话? “良行,秦王破阵乐表演的是两军对峙,何不跟父亲引荐一下,找个人当你的对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四章 稚子开慧(上)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两个快饿死的人看到一块饼是分还是独吞? 一块饼一个人吃尚显不够何况是两个人,所以大多数人遇到这种情况都是会你死我活争抢一番,那种站在旁边看着,还说为何不把饼分了吃的人都是吃饱了的,在面临生死存亡问题的时候人其实跟畜生没啥区别,什么礼义廉耻全都忘了。 好处不能独吞,这世上没人想免费替人干活,李玙被他阿耶给压抑得已经饥不择食了,才两千人的配额他也想跟王守善抢。 他给的理由也正大光明,秦王破阵乐是给太宗歌功颂德用的,他身为皇子彩衣娱亲也在情理之中,但王守善敢肯定,要是自己举荐李玙跟他一起跳那鬼舞李隆基肯定会宰了他,结党是李隆基不可触及的逆鳞,堂堂宰相文坛魁首张说都被整疯了,而自己只是靠女人的关系晋升c毫无根基的弄臣而已,他连姜皎都不如,李隆基要是想宰他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求情的。 得罪了李玙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他刚才已经把威胁的话说得那么直白了,张说和宇文融也有过合作无间的时候,可是到了实际问题诸如治国理念c财政和人事任命的问题时就渐行渐远。宇文融和李林甫为啥一定要将术士给牵扯进来的原因很简单,他们想构陷张说谋巫蛊之事让李隆基动手杀了他。 历代王室都深信巫蛊,李唐王室供养着那么多道家高人,玄学的东西多少会触及一些,好在李隆基并不糊涂,张说只是一个外臣,他把李隆基咒死了有啥好处。 果然是他娘的亲父子,王守善才调戏李玙让他引荐张守瑜,转个身李玙就把这仇给报了, 有必要那么咄咄逼人么,那两千人的影王守善都没看见呢。 “三郎今天住哪儿?”王守善提醒李玙,他现在的处境非常尴尬,即便成了太子他一样会跟瑛一样被废的。 “见过父亲后我就回长安,我还要跟李宰相商讨荔枝道上铺不铺轨路的事。” 吐蕃人现在还没回过味来,那些运货的马车只需要把后面的挂斗给换了就能运人,能运人就能运兵运攻城器械,但他们要是回过味了那杨玉环就再也吃不到新鲜荔枝了。 “洱海乌蛮想自立为王,父亲的意思是支持他们,减轻我们与吐蕃的边患,御史严正海已经协助皮罗阁攻下了石和城,但蛮夷旧居深山远离教化,严正海上书再迁移汉人进去,以稳定当地战后局势。” 王守善听罢了然,中原人口众多,已经没地给人开垦了,反倒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无人问津,要想把人往那鸟不拉屎的番邦迁谈何容易,唯有括户逼着老百姓迁徙了。 “李宰相提拔了一批宇文融曾经留下的旧人,如今已经在汉中c汾河下游一带括户清田,你想乘这条船么?” 李玙见硬的不行就来利诱了,这是现成的政绩,跟白捡的一样。 “洱海那边局势怎么样?”王守善暗自叹息,他总算是明白为啥李隆基要派窦z一个商人跑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了。 要让老百姓安居下来必然要有市集,有市集就必然要有商业,窦z上次去云南是为了给移民探路的。 和什么都没有一切都要从头开始相比,到了新地方有住的房子,有买卖可以做,有田可以种,日子就没那么苦了,而且和中原的重税相比移民应该也会有优惠,虽说城市没中原那么繁荣,可是活得没那么累啊。 “还在打,预计下半年能完成兼并,剑南会留一部分兵戌守,夷族民风与我们不一样,等局势彻底稳定还要移一些女子进去。” “女儿国就在那边吗?”王守善想起李白说的那个传说,忍不住问道。 “女儿国?那是哪个国?”李玙满脸莫名其妙。 “就是女人当家作主,女儿国里都是女人说了算。”王守善的话音刚落,李玙立刻就不屑冷笑。 李玙虽然成家了,可是他却跟没成家一样,心是冷硬冷硬的。 他跟大多数李家人不一样,爱江山胜过美人。 王守善的心情很复杂,太宗跟他应该也是一样的,能不顾父子兄弟亲情,为皇位发动玄武门之变。 李隆基想收拾他,想给他一个难堪,所以才中途住进朝元阁的,但李玙偏偏以公事繁忙为借口转个身自己回长安了,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拳打了个空,根本无处着力。 李隆基自己当太子的时候都被睿宗逼着以打猎为借口住帐篷去了,李玙却轻轻巧巧得回长安继续跟李林甫斗。换个说法,李隆基是那种对自己喜欢的儿子才敲敲打打的傻爹,兄弟都是这样,捶着捶着就捶出感情了,李隆基自己有好几个弟兄,虽说因为皇权疏远了,而李玙则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要是有一天李隆基归兮了李玙继承他的位置,李玙要如何与剩下的弟兄们相处?跟胡亥一样为了保全自己的皇位全他娘的宰了人殉么? 心太冷太硬也不是好事,李家人以孝治家,跟老头子硬碰硬是没好果子吃的。 “你去了趟南阳,有没有给阿耶带礼物?” 出公差带礼物回家很正常,李玙却被王守善的这个问题给问懵了。 “你说你老大一个人了,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呢?” “带什么礼物?”李玙的脸虎了下来,言下之意整个天下都是李隆基的,他还有啥东西没见过? “南阳有啥特产啊?” 李玙摇头表示不知。 “这儿有懂南阳风土人情的么?”王守善转过身朝着身后远远缀着的宦官问。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黄衫头戴高山冠的宦官从队列里走了出来,迈着碎步快步走到了二人跟前。 “你知道南阳有啥特产吗?” “俺们那儿以玉雕最有名。” “玉雕皇宫里还会少么,还有别的什么不?” “这个还有卧龙岗上的武侯祠,就是刘备三顾茅庐的地方。”小宦官被急出了一头汗,王守善闻言顿时笑了起来。 “你觉得咱把武侯祠献给陛下合适不?” “这烧鸡也不适合献给陛下吧”小宦官低声嘀咕,王守善瞬间明白了,这又是一个以为特产就是食物的吃货。 李玙在一旁不屑冷哼。 “你哼啥啊,这是在给你想办法呢。” “父亲什么都不缺,你何必费时间在这些旁枝末节上。”李玙明显不耐烦了“你也在想千秋节送什么了?” “实在不行我跳支舞算了,但你不一样,哄父亲开心是在尽孝,百善孝为先,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懂不?”王守善教训完李玙就又开始想,送李隆基啥南阳特产好呢。 “提起孝顺,我倒是听说伏牛山中的鲁山县有个叫元德秀的县令很有孝名” “你要送个大男人给阿耶啊?”王守善已经懒得鄙视自己的内兄了,独孤常健也举荐过那个元德秀,可是举荐人是臣子该干的事,不是儿子该做的。 “那你想怎么样?”李玙有些恼羞成怒了。 王守善莫名想起了秦始皇。 荆轲刺秦时他是随身带着剑的,后来李斯写的谏逐客令中也有写他服太阿之剑,李隆基同样好武,却没把直刀随身携带,反而由一个千牛备身捧着。 蹀躞带也是玉做的,不过王守善觉得让李隆基也跟胡人一样用蹀躞带配件那帮儒生肯定又要吵闹,一个五品官都有亲吏帮着捧东西何况是皇帝了,可是刀剑这个东西王守善还是觉得不能由别人帮忙拿着。 王守善将视线瞥向李玙,他倒是随身都带着刀,却并没有用蹀躞带,腰上只有两条缀了玉石的丝带而已。 “你这刀是怎么带的?” “你没用过玉璏吗?”这次换李玙鄙视王守善了。 “什么痔?” 李玙干脆将刀给取下来了。 他将刀给翻了过来,指着刀鞘上一个跟拇指差不多大的玉石说“这个就是玉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五章 稚子开慧(下) 蹀躞带是胡人佩剑的办法,因为方便实用而广受推崇。 汉人的佩剑办法则是用的鼻玉,也就是所谓的玉璏。 刀剑这东西要是挂在腰间必须束紧,不然就会左右晃动磕得人心烦,再不然就跟大多数人一样,将刀剑挂在蹀躞带上,用两到三根皮带挂住。用玉璏则是将剑带从璏中间的圆环穿过去,因为剑很重要是直接束在腰带上会显得很不美观,所以剑带和腰带一般都是不直接关联的。 左右乃曰,王负剑。 秦王政居然是因为这么个小东西给逼上了绝路。 “你觉得送这个东西给阿耶怎么样?”将刀还给了李玙之后王守善将脖子上的红绳给掏了出来,将之前捡到的虎纹玉璏给取了下来。 “你不是在说笑?”等那个玉璏到自己手里了,李玙才惊疑不定得问。 “你知道荆轲刺秦的时候为啥秦始皇拔不出剑来吗?”王守善指着李玙“你坐下,然后拔一次试试。” 此时他们正在山路上,哪有干净的地方让李玙正坐,那个黄衣服的小宦官立刻将自己的衣服给脱了铺在地上。 李玙就势坐了下来,王守善跑到路边的草丛里找了一根木棍,颠颠的又跑了回来。 “比如你是秦始皇,我是荆轲,现在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我手里拿的是绝世神兵鱼肠剑,你要怎么做?” 李玙似乎觉得这儿戏很有趣,配合着伸手将刀给拔了出来。 “停!”就在刀身已经出了一大半的时候王守善叫住了他。 “你要干什么?” “我现在跳到桌子上又刺过来了。”王守善“跳到”了那张放了燕国地图的矮桌上,拿起“鱼肠剑”又刺向秦王,秦王立刻慌忙闪避,连滚带爬得站了起来,出了一半的剑又因为自重退了回去。 “你跑啊!” “我为何要跑?” 王守善索性将木棍给放下了。 遇上这么不配合的“秦王”,“荆轲”也很无奈。 “刚才你拔刀好拔不?” 李玙摇了摇头“不是很顺手。” “秦剑比咱的直刀还长,就更不好拔了,再加上秦王政仓促应战,荆轲又是殊死一搏,他出刀速度没荆轲快,在无力御敌的时候就只能跑了。” 李玙眯着眼睛看着王守善没说话。 “你想不想知道王负剑是啥意思?” 李玙想了想,将剑带转了一圈,那把直刀就转到他的身后了。 “这个长度够不到啊。”李玙往后够了一下刀柄,却并没有碰到。 “秦始皇带的剑肯定是礼器,平时就是装个威武雄壮用的,中看不中用。”王守善拿着“鱼肠剑”跳到李玙的背后“苏秦背剑能防住来自后方的攻击,然后有个郎中将手里的药箱丢向荆轲,趁着这一挡秦王将剑给拔了出来,然后荆轲就被砍中了左腿,束手就擒了。” 李玙将掌心摊开,仔细看着那个玉璏。 “秦汉时的皇帝好像都是要佩剑的吧,怎么到我们这儿就变了。” “你想让父亲服剑上殿?” “这我没说,是你说的。”王守善立刻将木棍远远丢出去撇清关系。 因为汉高祖刘邦在统一天下之后的庆功宴上害怕遇刺,就让所有大臣不许带剑上殿,只除了萧何,从此之后剑履上殿就成了权臣的标志。 五胡乱华后很多东西都已失传,就连天子服剑的规矩也没了。 李玙这狂妄的小儿曾经对王守善说要赐赐他剑履上殿的资格,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所有人立刻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几个小儿正在林外空地上生火,周围除了他们以外再无其他人,点燃的柴因为太湿而不断发出爆响。 “三郎,我发觉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严肃了。”胆大妄为的西胡儿直截了当得对李玙说“本来挺好玩一件事都被你整无趣了。” 李玙立刻不屑冷哼。 “你觉得安禄山要是拿着这个东西会怎么跟阿耶说?” 李玙的脸色忽然变得严肃无比。 牙郎是抽佣金的,全靠一张嘴过日子,安禄山不把这块鼻玉吹上天才叫怪事,甚至于他会直接说这块玉是从秦始皇的佩剑太阿上卸下来的。 同样是行刺,博浪沙行刺就远没荆轲刺秦那么惊心动魄。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虽然潇洒,却没有荆轲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 秦王政是在磨难中长大的雄主,他多疑又谨慎,想骗过他没那么容易,可是荆轲却沉着应对,楞是凑到了他的跟前。 有的人搏命不是为了利益,而仅仅只是为了好玩,荆轲玩的是自己的命,在那一刻雄霸天下的祖龙也被那竖子骑在胯下戏玩,绕柱而跑了。 亡命徒当到荆轲这个境界才叫有趣,天下日后如何与他荆轲有屁关系,反正不论刺秦成功还是失败他都死定了。 “人这一辈子如白驹过隙,眨眼就没了,倘若不及时行乐,日后想寻欢作乐也没机会了。” “你想学长安城里的人?”李玙冷笑了起来,这种常年不笑的人一笑起来就显得格外森冷恐怖。 “三郎,咱们赌一把怎么样?”王守善揉了揉鼻子,笑得像个黄口小儿。 “你想赌什么?” “就赌阿耶会不会收这份礼物,收了算我赢,不收算你赢,你赢了我让你也跳破阵乐,要是我赢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只要阿耶还活着,你就不主动谋兵权。”王守善脸上的笑容稍减,却仍然显得吊儿郎“他给你的不算。” 李玙那张软绵绵的脸上立刻显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一个人的本性压抑得越深,当他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就越让人觉得恐怖,逐鹿本来就是一个残忍的游戏,王守善忽然想起陈鹏说的那句谶言,他必须要阻止李玙弑父。 父亡子亦死,老天把他们二人的命拴在一起不是没有原因的。 荆轲刺秦失败后那把逆理之刃上那儿去了? “好,我答应你!”李玙斩钉截铁地说完,然后忽然抽出刀来,在王守善反应过来之前一刀刺中了那个南阳来的宦官的胸口。 那个宦官看着胸口的直刀,又看向李玙,他渐渐失去支撑自己身体的力量,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玙,嘴里吐着血泡,仿佛在无声地问为什么。 李玙没有回答他,反而双手抓着横刀刀柄一转,那个宦官在陡然睁大了眼睛后头一歪,睁着眼睛死了。 “立誓为信不杀马歃血怎么行。”李玙一边说一边将刀从宦官的胸口给抽了出来,死人的心脏是不会跳动的,血并没有迸出多少,只是将宦官身上的中衣给染红了“只是附近没有马,只好用他来代替了。” 谁能想到呢,在外面权势滔天的宦官居然也做了一次人牲。 王守善冷笑连连,看着李玙振血纳刀,在他身后不远处除了抖成筛糠的宦官,还有三个骑在马上静静观察着这边的察事厅子。 “走吧,三郎,到我那儿去洗个澡去。”王守善大咧咧地拍了拍内兄的肩膀“顺便再换身衣服,你穿着这一身可不能面圣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六章 长勿相忘 王守善回到家的时候他的公主老婆居然又在正房里干活,而且她干的还是女人的事,她居然领着侍女们在包粽子。 粽子在厨房和后院里不能包么,干嘛非要在正房包?王守善气得头发根根竖起,她就差把夫纲不正四个大字刻他头上了。 本来正抱着红缨枪靠在柱子边打盹的铁柱察觉到有人来了立刻睁开眼睛,待看清来人是谁后又嘀咕着站了起来,然后汲着鞋,雄赳赳气昂昂得走到了王守善的面前,郑重其事地抱了一拳。 “禀告主公,昨夜并无大事发生,一切平安。” 铁柱严肃认真的话音刚落,院子里的女人们就咯咯笑了起来,仿佛在嘲笑铁柱人小鬼大。 要只是他自己一人就罢了,问题是李玙就在他身后站着,家里这副牝鸡司晨的景象还不知道被三郎怎么看不起,他刚想训斥那帮不动规矩的侍女一番,视线不期然与公主会上,肚子里的火气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新鲜的竹叶用水泡过了,隔着老远就能闻到竹香,粽米白莹如玉,尖如初生菱角。 公主将素手往白瓷盆中一浸,用清水把手上沾着的米粒给洗掉了。她们已经包了很大一堆,而且看剩下的米量应该还要包不少,她们包那么多粽子这是要干啥呢。 他正觉得奇怪,公主却站了起来,李隆基赐下来的衣服都是华贵的丝绸,她今日穿的是一条金鹧鸪郁金裙,在一堆穿着的水绿色侍女们承托下显得格外显眼。 坐时衣带萦纤草,行即裙裾扫落梅,这么一动一静俱是景的娇娃是如何看上他的? “回来啦?吃过饭了么?”公主刚一站起身,猛然发现了李玙,低头微微施了一个万福“三哥。” 其他侍女们立刻放下手里的粽子起身相迎。 “打扰妹妹了。”李玙客气地拱手还礼,汉人有句成语叫兄友弟恭,到他家就成兄友妹恭了。 “三郎刚从南阳回来,一身风尘仆仆,他在咱家洗个澡休整休整,晚点我跟他一起去见阿耶。” “你去干嘛?辇道修好了?”玊玉又摆出了她公主的刁蛮样,凶巴巴地瞪着他,刚才面对李玙时那种温婉的模样转眼荡然无存。 “不急在这一时嘛。”女人真的是说变脸就变脸,当着外人的面,王守善也没说自己有墨家人帮忙的事“你做那么多粽子干什么?” “不是你让我照顾乔校尉他们吗?这些粽子煮熟了我们还要带山上去,从昨晚上他们就没吃饭了。” 王守善一拍额头,他把这事都他娘的给忘了。 “现在军队里吃粟还是吃面多?”李玙这个时候问王守善。 “以粟为主。”一提起军粮王守善就泪汪汪“三郎,那狗日的麦饭以后咱能不当顿吃行不?” 李玙难得畅快地大笑了起来。 麦饭就是大米和粟米混合在一起煮的米饭,不论是吃惯了粟米的北方人还是吃惯了大米的南方人都吃不惯,可是没办法,南方的水稻已经一年两熟了,北方老百姓又吃不惯大米,西北屯田种出来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这些江南运来的大米就只能当补充粟米的杂粮了。 当兵的胃口是大,跟牲口似的,可是也不能真的当畜生一样随便养对不?李玙也是吃过麦饭的,等王守善一抱怨完他也抱怨上了“麦饭确实不好吃,软烂无味,后来我泡了肉汁才勉强下咽,吃起来就跟肉粥一样了。” “你还有肉汁可以泡,咱们就只能”王守善正打算大放阙词,忽然发现公主正拼命给他使眼色,王守善这才想起来,在公验上他就是个田舍汉,他哪里该懂这些。 “只能如何?” “猎到猎物做成腊肉,煮在饭里吃。”在关键时刻他急中生智,连忙说道。 “腊肉和饭一起煮?妹妹,你做几个腊肉粽试试?”李玙也嘴馋了,指着她们手中的白粽子说道。 “唯。”公主贤良淑德地应了一声,然后狠狠挖了王守善一眼,唤来侍女让她去取腊肉来了。 李玙的身边时常都跟着宦官,有他们在服侍王子沐浴的事就轮不到侍女们来做了,王守善昨天裹了一身的药酒味,本想着趁着学凫水的时候给洗掉的,结果谁知道会出那么多事情呢。 “你也一起去洗吗?” “不了。”王守善沉着脸拒绝了李玙的邀约,刚才李玙摸他的那一抓让他膈应到现在“家里还有别的事,三郎自己洗吧。” 李玙也没多想,施施然地在宦官的带领下去澡堂子沐浴更衣去了。 李承乾那么成器的太子最终还是被人给带坏了,那个太常乐人称心到底是谁塞给他的。 王守善长叹口气,回到寝室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一边换一边还在思考问题。 这世上坏人有很多,他们会用各种各样的手段诱骗脚踏实地学习的好学生,一旦学生经不起诱惑就会被那些蜘蛛精给抓住,然后被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为所欲为。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一个城池从外面攻破是很困难的,可是从内部瓦解却非常简单,隐藏在内部的坏人是最不容易防范的,看似反秦义军先驱的陈胜吴广并不是畏惧于秦法严苛而起事,他们只是为了反秦而反罢了。 楚国人就是这样,楚王强大的时候封君们看着楚国国君和其他大诸侯国打,吴起和屈原一打算变法封君们就站出来阻止,秦国要灭楚国封君们就站出来保护大楚,可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他们就又分崩离析了,等秦灭了楚封君们依然会站出来抗秦,别的国家打一次决胜的战役就结束了,而楚国人就像他们崇拜的火凤一样怎么打都打不死,每次看着要灭亡的时候就又涅槃重生。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连大秦都被楚国人给玩垮了,楚国人器小c自私又顽强不屈的民族性格最终还是影响了整个华夏民族,楚霸王项羽进入咸阳屠城也不过是报昔日白起在楚国犯下的罪行罢了,等完成霸业之后他又跟以前一样用分封制,封了包括刘邦在内的十八个诸侯王,大周和大楚已经亡于分封制,可是项羽还是不听,最终搞得全国依然烽烟四起,为了平叛而疲于奔命。 刘邦比他高明不到哪里去,他用的是刘姓诸侯王,又不是一个姓就是一家人,刘玄德那个皇叔的称呼还不是刀架在汉献帝的脖子上逼着他认的。 魏晋就不说了,司马懿就是最大的家贼,这次直接来了个五胡乱华,汉文明都差点断了,一直到隋文帝自东汉开始的动荡不安才正式结束,要不是因为碰上杨广那个急功近利的儿子大隋还不一定亡国呢。 急政和暴政还是有区别的,王守善的丈人还没彻底昏庸,他还知道要扶持一个云南王牵制吐蕃人,想汉化一个民族就必须投入大量的物资和人口,可是国家又他娘的没钱了。 硕鼠不只是贪官,还有这帮偷税漏税的人,历代变法改制其实整的就是这部分人,这一小部分人占有了大部分财富却并不用在正途,他们追逐的豪奢之物其实就是过眼浮云,那些花大价钱买的东西过个几十年就没人记得了,反而是都江堰c白起渠这种造福一方的工程留了下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伴随着纸门被拉开,一阵混合着竹香和艾叶味道的清风吹了进来。 然后他又听到了脚步声传过来,紧接着一双占着米香的手环住了他的腰。 “昨天想我了吗?”公主很是任性地问。 “有。” “那今天呢?” “也有。” “都想我什么了?” 王守善不知该怎么回答,春梦的内容能告诉对方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王守善被逼的没词了,只好开始唱歌。 “继续唱啊?”公主倒是吃他这一套,催促他继续唱下去。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哥哥,我是你心中的那个伊人吗?” 这个时候聪明人就该甜言蜜语表忠心,可是王守善却傻不愣的只会点头。 “呆子。”公主嗔怪着说,但她的语气里全是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七章 龙凤呈祥 即便刚杀了一个宦官,其他宦官们仍然在殷勤服侍着李玙。 宫里也有宫里的规矩,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往往都活不了,宦官就是这么奴性,即便被主人杀了还会提他们找借口。 王守善运起耳力听了一阵他们的对话后就不想再听了,难怪李玙和李隆基会想用宦官,因为这帮逐利的走狗真的很好用。 外臣要给儿孙谋福,他们则没有,不会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如果不好用了还可以跟抹布一样丢掉,即便杀了也不会有人为他们抱不平。 这就是游戏的规则,外臣还可以辞官归江湖之远,宦官却不可以,要是他们退了那一刀就白挨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宦官就索性豁出去了。 宦官其实和大多数庶民一样目无法纪,他们只会跟着权利的气味追逐,女人的枕头风只有她得宠的时候吹才有用,惠妃已经没过去那么得宠了,她现在是困兽之斗,李玙最大的敌人不是寿王,而是背后支持他的李林甫。 李林甫倒了只会礼乐的寿王就更不是李玙的对手,李玙之前给王守善透露的口风是一条晋升的捷径,反正逃户是必须安家落户的,至于王守善要把这个消息卖给谁还是自己用就是他自己决定。 太子还管着户部呢,还不如他那个管民夫的弟弟消息灵通,差距就是那么巨大,难怪李隆基想废了他。 政绩得要官职才用得着啊。 王守善长叹一口气,躺在公主的膝盖上享受着美人手法娴熟的头部按摩,有个郎中当老婆就是这点好,王守善舒服得骨头都酥了。 “怎么又叹气啊,是不是遇上烦心事了?” “又要括户啦,我在想让谁来干这个事。”王守善闭着眼睛嘀咕,公主正在揉他汇顶的手立刻停了。 “怎么了?”王守善睁开眼睛,公主愁眉不展,看起来很是忧愁。 “每次括户就有很多人背井离乡,老人家的身体经不起舟车劳顿,因此都没离开,这些老人没人照顾,他们冻饿都没人管,你们这次再括户不知道又要有多少家庭受牵连。” 王守善又长叹口气,为了完成上头交代下来的任务,胥吏们能不把原住民当逃户报上去交差已经不错了,逃户们的父母该怎么办根本就不是他们考虑的问题。 人命又不是数字,用数字去衡量一条人命是最不仁慈的,抱着这样的心干活还施个屁的仁政。 可是没办法,国家已经没钱了,清理逃户收税总比变法来得简单快捷,那帮龟儿子一个个花天酒地一掷千金,却自作聪明不肯交税,李林甫的理财办法还是相对温和的,只是这种以商理政方式搞出来一大堆以权谋私的官员,一样达不到治本的目的。 现在的大唐不是面对缺钱的问题,而是资源不合理分配的问题,等轨路一开始铺铜价飞涨,有钱人就会变得更加有钱,而没钱的则会更穷,穷人穷得饭都吃不起就会谋反,国家为了平乱而疲于奔命,要是碰到一个跟刘邦一样的人大唐就要改朝换代了。 可是从长安通往洛阳的轨路必须要修,不修万一这破雨继续下黄河决堤漕运停运了怎么办,墨家人已经把阴风煽起来了,二十五万奴隶守城的兵力却不足他们的一半,不他娘的出事才叫有怪事。 自己种的孽就得自己去收拾,反正要安抚那些奴隶还是必须墨家人出面,王守善决定让墨家人来负责这次括户的事情。 张涛已经去修轨路了,该由谁来领这个头。 “爹爹说李家女儿不会取单名的名字,要给我换一个名字。” 王守善正皱着眉认真思考,忽然觉得那双原本给他按摩头的小手开始不规矩得往下探,立刻笑着伸手抓住了。 “你想干啥?” “三哥要洗一阵子呢。”公主双眸潋滟,咬着嘴唇颤声说。 言下之意,她是想趁着李玙洗澡的时候干点别的什么。 “他洗他的澡,跟你想干啥有什么关系?”王守善心里得意,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公主跟做贼似的左右望了望,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喃。 “哥哥还能跟昨天早上那样么?” “行啊,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王守善放下了鱼饵,坐等着贪心的鱼上钩。 “什么条件?” “咱们找个野汤野合一次。” 公主连忙用双手将王守善的嘴给捂住了。 “下流。”公主声色俱厉怒斥,她那故作正经的模样让王守善不怀好意得笑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因为嘴被捂住了,王守善的声音听起来含混不清,他干脆伸出舌头舔了下公主的掌心,公主立刻像被烫着了一样收回了手掌。 “那你刚才想干的事就上流了?”他一边说一边旋身坐了起来“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好色。” 公主本想反驳,可是她张了两次嘴都没发出声音,片刻之后又不知道她钻了哪门子的牛角尖,捂着脸哭了起来。 看她哭得那么伤心,照说这个时候该安慰她才对,可王守善却跟喜欢欺负女娃的男娃一样,将公主抱在怀中,一边动手动脚一边轻声得在她耳畔污言秽语。 眼见着自己即将被欺负得没有退路,公主费尽气力双手将他给推开,刚想站起来就被王守善给抓了回来,然后噗通一声被扑倒在地。 她头上戴的步摇一下子落到了席子上,发出跟雨打芭蕉一样清脆悦耳的声响。 看似老实的上仙公主其实也不怎么老实,只是现在她被情爱冲昏了头脑失去了思考能力而已。 初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除妖天师,现在她倒是跟普通的女人没什么区别了。 李隆基跟武落蘅也曾经亲密无间,可以随着时间推移曾经郎情妾意的两口子也到了快刀兵相见的地步了。 女人太聪明对男人来说不是好事,可是这世上如俞大娘一般的女人却多不胜数,能关住她们的只有贞洁和礼教了。 一旦让她们摆脱了束缚,那她们就会变成另一个武则天。 可是想她们守贞夫妻就不能尽兴得行人伦大礼了,一如全部按照秦国的法治来治国国内就没有楚国一般丰富浪漫的音乐c绘画c雕塑了。 有趣的东西全被禁光了,剩下的都是些无趣的法律条款,这样的国家多无趣。 一个无趣的人是留不住人心的,李玙就是太严肃了才不得李隆基的喜欢。 想到这里他不禁咒骂出声,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想那两父子的事情。 他连拉带拽得将身上红色的禁军衣裳给脱了,将它往后一抛,像个鲁莽又无礼的楚国人一样扑在了龙女的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 双龙戏珠(上) 李家人还是很有文化修养的,给女儿取的名字都很好听。 李令月c李奴奴c李秀宁c李仙蕙c李裹儿,只是这些名字都是闺名,不是给外人叫的,外人叫的都是她们的封号,比如令月是镇国太平公主,奴奴是远嫁吐蕃的金城公主,秀宁是平阳大长公主,仙蕙是丈夫死于武则天杖杀自己死于难产,死后还逾越规制葬在了帝陵级别豪墓之中的永泰郡主,裹儿则是发了疯想做皇太女的安乐公主,玊玉的那个俗家名字李琼跟你穷太接近了,对好面子的李隆基来说哪怕国家确实穷得叮当响了这面子还是必须要撑起来,他要给她取个什么名字? 明明拥有天下致富钱都上哪儿去了?都化作香料全烧掉了,就为了闻那么一会儿香味,没钱了又要怎么办?往老百姓身上搜刮。 隐户的身上一般都会存点钱应急用,比如看病抓药结婚生子什么的,但是一旦被朝廷的人抓到了那就要把以前欠的税全部交上去,逃了三十年的就是交三十年的税,辛苦攒下来的钱一下子全没了,搜刮上来的钱再按照各家封邑重新分配,加上田庄收上来的田产,卖了再买香料继续烧。 李林甫已经不敢再随便动京兆的逃户了,因此才把括户的目标定在了汾河c汉中市,那边是裴耀卿的老家。 欺负人欺负到这份上实在是岂有此理,可是和当鱼肉相比,当刀俎的感觉确实太好了。 “王郎,该起了。” 正想对公主使用龌龊手段的西胡儿听到外面有个宦官高声说,那颗被冲昏的头这才清醒过来,这一上午他啥都没干,全空耗了。 下午去见丈人还不知道会遇上啥事,一转眼一天就过去了,剩下三天时间他学得会凫水么。 “知道了。”王守善郎声说道,然后开始找衣服穿,紧接着他就感觉被一个东西砸中,回头一看公主正趴在席子上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回眸瞪着他。 “淫贼!” “淫贼也是你郎君。”王守善舔着嘴唇恨恨拍了拍公主光溜溜的屁股“刚才你不也挺享受么?” “无耻,禽兽,下流!” 王守善以一个冷笑回馈她无关痛痒的咒骂,等穿戴整齐又威风凛凛道貌岸然得拉开纸门出去了。 门外站着一个头戴高山冠身穿黄色官服的宦官,他估计在这儿站着听了有一会儿墙角,不然也不会刚好就在他歇气的短暂空隙里出声叫唤。 即便明知道他不能行人道,王守善还是觉得心里非常不舒服,宦官又不是把锤子卸了就不会去想,他家里只有侍女,这个宦官明显是李玙带在身边的,除了忍之外他还能怎么样? “走吧。”王守善将门给拉上,昂首阔步走向正房,李家的女儿不是白娶的,娶了他家的女儿就得干活,不论是汉人老板还是胡人老板都一样,使唤人的时候都没人性。 李玙此时正在一个宦官的服侍下看书,他只穿了中衣,外披了一件薄衫,正房内茶香缭缭,王守善的侍女们都被赶到了后院,同样是靠着凭几斜躺着,李隆基面前就永远都少不了美酒美女,这对父子的习惯差距如此巨大,王守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三郎在看什么?” “贞观政要,吴兢写的。”李玙一边说一边将另一卷书拿了起来,小宦官见状立刻双手捧过,膝行着将它递到王守善的手上。 王守善将之接过,解开书轴上的玉纽,开始看了起来。 贞观初年,太宗谓侍臣说,人们手中有一颗明珠,没有不视之珍宝的,如果拿去弹射鸟雀岂不可惜?人命比明珠珍贵,如果见到金银钱财就不畏惧法律的惩罚就是不爱惜生命,明珠是生外物尚且不能拿去弹射雀鸟,何况性命比钱财重要,怎么能用它来谋取钱财?群臣如果能全力竭尽忠诚正直有益于国家,有利于百姓,那么官职爵位自然理解可以获得,如果不能用这种方法来求取富贵随便接受财务贿赂,一旦暴露自身也会因此殒命,实在可笑至极。帝王也是一样,任性放纵无限征用傜役,信任小人,疏远忠诚正直的人,只要犯了其中一项错误国衡亡,隋炀帝奢侈却以为自己是贤能,自身死在一介匹夫手中,也是可笑。 “这些话太宗真说过?”王守善问面前这个李家儿孙。 三皇子冷哼一声“中正之心可鉴,却假借圣言自表其意,看一看就行了。” 一家人才不说两家话,王守善立刻就悟了。 大隋和李唐有亲戚关系,论辈分太宗要管隋炀帝杨广叫一声表叔,何况天策府里还有宇文家的降将,太宗不可能说杨广死于匹夫之手这种除了逞一时口舌之快却得罪前朝遗臣的话。 杨广已经是皇帝了,他还要贤能之名干啥用?皇帝都想当秦皇汉武创不世之功,美名都是留给臣子的,只要把天下统一了,把匈奴高句丽这种强国灭了,背千古骂名这种事随便来吧。 太宗也跟杨广一样干过篡权的事,贞观初年就是太宗发动玄武门之变那一年,他要是骂杨广自以为贤能不就是骂他自己么,太宗就是以为自己比李建成能干才发动的玄武门之变的,在作出政绩之前他凭什么评价杨广,更何况贞观初年吏治清正,大家都在励精图治发展军力搞突厥人,根本用不着太宗用明珠弹雀来训诫文武百官。 只要有外敌,汉人是非常团结的,那个时候国库也是空的,不过唐军还不是一样把突厥人给打得叫天朝上国,称太宗为天可汗了。 “有句话叫人穷志短,其实人富也不见的志有多长嘛。” 王守善此时说的就是贞观二年“太宗”所说的另一个故事了。 太宗谓侍臣曰:朕尝谓贪人不解爱财也。至如内外官五品以上,禄秩优厚,一年所得,其数自多。若受人财贿,不过数万。一朝彰露,禄秩削夺,此岂是解爱财物?规小得而大失者也。昔日秦惠王欲伐蜀国,便刻了五尊石牛,将黄金放在牛的身后,蜀人见了之后以为牛能便金,蜀王就派力士把那五头石牛拖入蜀国,秦国便借用这条路讨伐入蜀,最终把蜀国给灭了。 这条路被称为金牛道,那个时候秦国才刚开始变法,依然穷得叮当响,蜀国可有钱多了,结果蜀王还是受不了贪婪的诱惑,最终成了亡国之君。 哪怕有丝绸之路在,西域依然是一个赔钱货,紧抓着它不放的人就像是沙漠里抓着黄金不肯松手的盗墓贼一样,最后只会渴死饿死在沙漠里,然而现在大唐已经不能松开它了,因为唐人已经对它形成了依赖,丝绸之路一断大批手工作坊会倒闭,无数人会失业,大批以护卫为生的浮浪人没有谋生的手段,社会将全面失序,再加上大食c突厥和吐蕃的窥伺,以及国内奴隶c逃户c流民,这些问题一旦同时暴露将再来一次和隋末军阀混战同等规模的大战甚至五胡乱华的战争。 目前唐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紧抓着它不放,凭借由它带来的新生活的希望,拼尽所有的力气努力走出死亡沙海了。 “之前你不是说边疆的将士很多都没甲吗?等会儿咱们见了父亲就按照秦律所写的那样,将犯夜之人由笞刑改为罚甲两领,你觉得怎么样?” “甲不是禁品么?他们上哪儿去买?” 李玙冷笑了一下“不要他们罚钱,以后我们设立一个兵器作坊,让他们按劳抵罪。” 王守善开始权衡,和皮肉之刑相比,劳改可轻松多了,至少少了药石汤药钱,而且不会留疤,不用担心日后成为烂脊找不到工作,国家也借此有了劳动力,让专业工匠不用再从事体力活,从而专注于更需要他们智慧的地方。 “那作坊建在哪儿?” “汉长安,甲做好了之后可以立刻由运河运走,不费车马之汗。” 看着李玙狠得咬牙切齿的模样,王守善还能说啥,他已经下定决心了,劝他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东西两市只有半天的开业时间,不是李唐不知道它会给百姓带来多少不便,士农工商,这是为了抑制商业发展,让百姓学会克己,把时间和精力花在正途上才顶着全世界人民的抱怨声故意坚持下来的。 太宗也曾经变过法,比如强奸这种罪行,罪不至死却情节恶劣,用死刑判决太重,用刑拘判罚太轻,一开始用的是切断脚趾的刑法,后来这些人失去了劳动力,太宗就直接用流役代替了。 流三千里之外也不是去坐牢,而是去劳改的,修水渠c修烽火台c修城池之类都是这些人干,然而犯夜这种罪判流役又太重了,现在可好,直接去隔壁的汉长安做工去吧。 “我可答应了粟特人让他们在汉长安修温泉城的啊”王守善提醒李玙,现在他们还不能摆脱那些胡商。 “让他们在长安城里修。”李玙不耐烦得将书给卷了起来。 “那可不行,水池不能乱挖,会破坏风水的。” “你还信这个?”李玙看着王守善皱紧了眉。 “不信不行啊,我跟你妹妹就是因为风水认识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六十九章 双龙戏珠(下) “姜师度也曾经在长安开渠通运,怎么没见有事?” “那他挖了水渠之后出大事了吗?”王守善契而不舍得反问“他挖水渠是啥时候的事?” 李玙忽然沉默了。 “总而言之长安的土不能随便动,挖土这么小的事都写进法典里肯定是有原因的。” “那要把建成的水渠填了么?” “这我哪儿知道,我就知道龙池不是个吉兆,必须把它给填了。” 正给李玙奉茶的小宦官听王守善这么一说手中的茶碗一抖,哐哐啷啷得发出脆响。 “你下去吧。”李玙接过茶,面无表情得说。 “唯。”那个小宦官惨白着脸,倒退着退了了出去。 “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吧,这种话你也敢说?”等小宦官走远了,李玙才怒不可遏得瞪着王守善说。 “你觉不觉得咱们现在特别像周,虽然是天下共主可是真正听咱们号令的诸侯国却没几个。”王守善像个傻大胆一样乐呵呵地说道“上次吐蕃打小勃律,阿耶明明下了诏令不许尺带朱丹进军了,可是他们仍然不听,一直把难泥给杀了才退兵,周昭王发兵讨伐荆楚之前天也降过异象,当时镐京的水井里也满出过水,就跟龙池一样,要牵制吐蕃不能靠咱们一家之力,既然父亲已经打算用乌蛮来牵制吐蕃南疆,那么北疆也不能放过,咱们要把那些散沙一样的藩属国给团结起来,让他们发挥该有的作用。” 李玙看着王守善,脑子里不知在思考什么。 “我已经跟粟特人说了,事成之后给他们个鸿胪寺少卿当当。” 李玙在气急败坏之下将茶碗扔向了王守善。 李玙可不是李隆基,当他的茶碗砸过来的时候王守善立刻身手敏捷地躲开了。 “你你这个混账!”不只是安东,李玙的养气功夫也被王守善气破功了,他指着王守善的手都在发抖,那张白面馍一样的脸气得一片通红。 “你都同意赐给他们甲胄穿了,凭什么骂我混账?”王守善桀骜不驯得反问“再说了,论对丝路沿线国家的熟悉程度谁有粟特人知道的多,那个希腊火你还想不想要了?” 李玙没理他,他被王守善气得脑仁疼,他闭着眼睛皱紧了眉,看起来像是很后悔认识了某人。 “诸侯争霸,咱们现在像齐楚,大食像秦赵,突厥像犬戎,只要让突厥人跟犬戎一样完全臣服于我们,就跟你说的一样,咱们就不培养骑兵了,咱们的马全部用在轨路上运兵运粮,工匠全力以赴设计射程更远的连弩,再配上希腊火陆战都可以纵横天下,唯有吐蕃因为地利难以攻克,他们有粮食c有牛羊c有冶功c有兵源c有战将,除了佛法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攻克他们,要成为天下霸主咱们必须合纵,远交近攻这一套不合适我们。” “谁跟你说了我们是远交近攻了?” 王守善不屑冷笑“咱们跟吐蕃打了那么多年,却跟大食相安无事,还不叫远交近攻么?等以后轨路都修起来,交通方便了,咱们也可以派人去游说诸侯国了,你觉得不懂几门外语能行么?” 李玙又冷笑起来“所以你觉得粟特人会为我们卖命?”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就会干的,张仪是秦国人么?反正咱们已经无法摆脱粟特人了何不接纳他们,让他们也成为中国人?”王守善气喘吁吁,就像跑了很远的路一样冷笑着说道“还是因为粟特人是白人所以你没法接纳他们?” 鸿胪寺在废物的手里就是个吃喝玩乐拿着高薪养尊处优的疗养胜地,可是落到有能耐的手里那就是上兵伐谋,次之伐交的兵家必争之地,外交么,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里是个玩家胜地,只是那里不耍钱,玩的是阴谋阳谋。 商人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楚平王就是被张仪给骗了,与齐国断交才给了秦国可乘之机。 安禄山也是牙郎出身,他能从一个偷羊贼摇身一变成大唐边将除了自己的本事他还够大胆不要脸,王守善算是明白那死胖子为啥能全身而退了,长安就是冒险者的赌场,就看玩家有没有胆量把命放在赌桌上赌,赢了的自然荣华富贵,输了就命丧黄泉,游戏规则就这么简单,这个游戏每个人都可以参加,因为庄家就是命运,它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安禄山那斯就是因为敢赌,所以才成了赢家。 “怎么样?想清楚了没有?”王守善吊儿郎当得问李玙。 李玙摇头苦笑“我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 “是不是跟日女人很像?” 李玙僵住了,然后他怒目圆瞪王守善“你这个流氓。” “你怎么不骂我禽兽,刚刚你妹妹就是这么骂我的。”王守善嬉皮笑脸地站了起来“走吧兄弟,你还要赖到啥时候。” 李玙仰望着王守善,久久不能自语。 “怎么了?”王守善看着自己,他身上没啥异常啊。 “战国七雄你还少说了三个,燕c韩c魏是谁?” “这我哪儿知道,我只是打个比方。”王守善不负责任得鬼扯“你何必生搬硬套战国的事,谁知道后人以后怎么称呼我们。” 李玙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现在是相信元鹿说的话了,你是个西楚来的疯子。”等笑够了李玙站起身,将披在身上的绸衫取了下来,开始自己穿衣“走吧,咱们送礼去。” “你还没说温泉城以后开哪儿呢?”王守善可没忘记自己的初衷,汉长安又是修轨路又是兵器作坊,还有空地搞民用的东西么“我还想着把一部分商铺从城里迁出去呢。” “你别一天到晚想着玩,快去找点正事做。” “我怎么叫没做正事了?那个温泉城到了冬天可以收容老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首诗听过没?”王守善开始桀骜不驯得嚷嚷“今年括户之后年轻人都走了,汾河一带会有很多老人老无所养,他们本来身体就弱又饥寒交迫,不给他们找地方容身怎么能行。” 李玙穿衣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徐徐说道“你是想把温泉城修得跟更衣殿一样?” “更衣殿?” “就是父亲跟御妻们游戏的地方。”李玙脸色不善,语气也变得阴沉了“更衣殿里四季如春,即便殿外寒风暴雪殿内只穿个薄衫也够了。” 王守善啧啧有声,他丈人可真够风流的。 “良行,你是个有才能的人,且不可因为女色而耽误了。”李玙这时忽然眯着眼睛说道“你可别跟我父亲一样,一世英名全毁在女人的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章 秦剑难寻 伏牛山是乡下,和长安这种大城市不同,老百姓还非常保守,城里女人那种露出一大截胸口的装扮要是出现在他们那儿肯定会被村里的老妇人骂,他们那是农村,不是城市,不懂啥美不美的,老百姓只知道女子穿衣必须要检点,要是连怎么穿衣服才检点都不知道,那就是不知检点。 农村人骂人是怎么难听怎么说,上一任那个弃百姓而去的鲁山县令就被他们跳着脚得骂,他家的那位夫人在乡下根本就呆不住,三天两头得就闹着要回长安,对待百姓也非常无礼,总显得高高在上与众不同,活像她就是皇后娘娘一样。 “如果扶持了一个云南王出来,谁去守那个地方也是个问题。”在去往西秀岭朝元阁的路上,李玙看着来往的王孙贵女们话锋一转“我就是怕本来我们扶持乌蛮是为了对付吐蕃人,结果乌蛮发现汉人更讨厌,转而跟吐蕃人一起对付我们。” 啥是败家子呢,就是祖宗把啥都准备好了让他守cd守不住,占领一个地方要想站住脚不容易,怎么跟当地人沟通是很重要的。 穷山恶水出刁民,洱海那地方一听就知道偏僻,它肯定没有长安洛阳那么繁华,当地人更不可能像中原人一样开放,王守善一想起来就觉得胃疼,那帮管不住自己锤子的色中饿鬼到了洱海会不会惹出新的麻烦? 养了那么多儿子,能顶用的却没几个,王守善放眼望去这些穿着胡服的王孙全部都是细皮嫩肉,难怪李林甫那样的人都能算有才了。 “冯天齐现在在干什么?”李玙这个时候忽然问到。 “我让他安排我跟张守瑜见面,我暂时回不了长安,舍利子只能由金吾卫帮忙守着。” “你还是想当不良人?” “监察和审判的权力咱们争不到了,逮捕的权力不能落到李宰相手里。” “郭子仪你见过了吗?” “见过了,是个人才。”王守善毫不吝啬赞美“看着很亲切,是干民政的料。” “你知道他祖上是谁吗?”李玙笑咪咪得问。 “知道,郭元振嘛。”提起这个王守善就来气,他被李玙和高力士不知道戏耍着玩了多少次。 “还有呢?” “你把他家族谱拿来,我翻过了之后再告诉你。” “除了郭元振之外,他家还出过一任宰相,名为郭正一,当年曾随太宗一起远征高句丽,破平壤后曾得一高丽婢,甚为宠爱,将她带回了长安,郭正一每晚必须喝粟米粥才能入睡,那女奴就在粥中下药,幸好郭正一处理得当用服用甘草解毒才幸免于难,她后来携带着金银细软和一个高丽马奴一起私奔了,全城大索三日不得其踪,后来由不良帅亲自出马才将二人捉回,经过拷问得知,那女奴是为报国破家亡之仇才在逃跑前下药要毒死郭正一的。”李玙长叹一口气,又继续道“远征高句丽对我们来说是荣誉,对高丽人来说却是耻辱,更何况郭正一并没有得到她的心,女人不是睡过让她管钱就死心塌地的,要得民心不容易,从那件事之后郭家家风就为之一变,郭家是名将世家,却如文官一样善待下人,待人彬彬有礼,这次我倒是想举荐他去云南,不过百越那边又开始乱了。” “又出了什么乱子?”王守善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有些儿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逗猫惹狗,捅出了篓子又不知道怎么擦屁股,当爹的只好出面帮他们解决了。 “百越一般身居山中,平时很少和汉人接触,但是茶树喜欢朝阳的山坡,随着茶业兴盛茶农开始在山上伐木种茶,汉人和百越人接触变得频繁,矛盾也开始滋生,百越人觉得汉人破坏了他们狩猎的林场,汉人觉得百越人吃了他们的耕牛,乌蛮有臣服之心,要处理他们的问题相对简单,郭子仪我要派到百越那边去,所以云南那边只有另觅他人了。” “你想让我去?”王守善皱紧了眉,其实去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长安这边的事谁来整啊。 “我本来想举荐冯天齐出任县丞,此人虽德行欠佳,却长袖善舞,分得清主次缓急,擅长乱中取利,乌蛮新定,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可是他却不愿意在朝当官,反而一心一意得当你的幕宾,我倒是想知道良行是给他灌了什么迷汤,让他对你如此忠心。” 王守善哭笑不得,冯坤那小儿哪里是对他忠心,他也是一个玩家,那种文官一步一步在地方累计资历慢慢熬的规则他不喜欢,他更喜欢将那些封疆大吏玩弄于鼓掌间的感觉,他还给自己找了个对手,天知道他要跟安禄山的谋士搞出什么花样。 越是基层的官员越是跟当地人接触得多,如果处理得当了自然风平浪静,要是处理得不好小矛盾慢慢累积就会形成大矛盾,最后蛟龙兴焉。 病来如山倒也是平时日积月累而成的,病去如抽丝,只能耐心得一点一点地调理才能把病治好。 “良行有举荐可以去云南任职的人么?” “我才来长安多久,人生地不熟。”王守善撇着嘴说“我的义兄倒是熟悉巴蜀一带的风土人情,但是他的性格太过狂放,不适合做这种细致入微的活。” 李玙背着手若有所思。 “我记得李诗仙好像跟岑家子弟交往甚密。” 相门子总是会被人高看的,可是宰相家也一样出败家的儿,天知道这个岑勋是个怎样的人。 “我没见过他。”念在喝过他们从江南带来的花雕酒份上,王守善并没有将话说绝“三郎想见见他么?” “岑家一门三相,都非常有政绩,只是岑羲因参与太平公主谋反,他自己那一支全遭诛杀,岑氏其他族亲也受到牵连,既然韦家都打算重入官场了岑家有此打算吗?” “我问问吧。”王守善也是无言,李唐缺人缺得厉害,连他娘参与谋反的罪臣之后也敢用,要是换成刘家人是绝对不会用这种人的。 汉朝的时候那是人才济济,初汉三杰就罢了,吕后时期也有陈平c周昌,文景之治有贾谊c周亚夫,到汉武帝时期就更多了,东汉时则遍地都是谋士英雄。 汉唐虽被并称,实际上唐是不如汉的,更别说秦了,胡人唯利是图,除了比谁的拳头大武力威胁哪里会玩谋略,孙子兵法都看不懂就更别提鬼谷子了。那个阿倍广宏说得不错,汉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只要汉人醒悟过来,想到用老祖宗的智慧用在该用的地方就不会将时间和精力都浪费在经商这种末计上了。 “有了县官还要设三老,良行知道哪里有五十岁以上有修行又德高望重的人么?” “这个我知道,永和坊里有一个私塾先生名叫朱汉良,不过他愿不愿意去云南我就不知道了。” 李玙长叹口气,一直不停得摇头。 “越是深入了解秦我才感觉到秦王政是何等雄才大略的人物,他干的事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从那么多人里他总是能找出能用的人,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也别太高看他了,因为害怕谋反他还不是把天下所有的兵器都收缴了。”王守善拍着李玙的肩膀,也长叹口气“咱这叫拾遗捡漏,多去走走总会遇到合适的,你觉得让那个元德秀出任云南县令怎么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一章 茶马互博 所谓的皇家密辛就是不对外人说的秘密。 媚娘虽然奈何不了以男权至上的突厥部落,对付吐蕃人却很是得心应手,文成公主嫁给松赞干布后无子无宠,地位平庸,她是绝不会让自己的爱女令月去守那份活寡的,男人奈何不了吐蕃人就让女人来和亲?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在武周发生,汉女不可能嫁出去,要和亲也是男人娶外族女人进来。 那个时候她的对手是吐蕃战神钦陵,在正面战场上即便是三箭定天山的薛仁贵也不是他的对手,吐蕃武士膀大腰圆凶狠好战,他们的重骑兵更是浑身铁甲刀枪不入,唐人的弩跟本就洞穿不了他们的铠甲,与吐蕃人相比突厥人最多属于二流。咸亨元年大非川一役中唐军要在高原作战,一直在平地作战的汉人根本就适应不了那边的气候,跑两步就喘,再加上粮食怎么煮都煮不熟,吃夹生米让士气更加低落,后来副帅郭待封贸然携带辎重出击,唐军便被四倍于自己的吐蕃人围攻,除了薛仁贵逃脱以外那次远征的结果是十万唐军被全歼,只是钦陵是个有远见的武将,他见好就收,取得大胜后主动与薛仁贵求和,唐让出青海四部,并交出丝路五年的收税权力,钦陵一下子成了高原英雄。 高原是生命禁区,唐军敢去挑战已经不易,然而在那次大战后吐蕃人就从高原上走了下来,来到广袤而荒芜的西域,西域的冬天还好说,夏天对吐蕃人就是一种折磨,他们受不了那么炎热的天气,每次都是快速劫掠一番后就迅速撤退,唐军在那帮狂奔的牦牛面前根本没有抵抗能力。 吐蕃也不是铁板一块,内部也有自己的矛盾,大非川一战八年后高宗仪凤元年吐蕃赞普芒松芒赞薨,他的儿子都松芒波杰刚一出生就即赞普位,由其母皇后赤玛伦代理朝政。三年后赤玛伦公布芒松芒赞死讯,举国哗然,芒松芒赞是松赞干布的孙子,他即位时年幼,由葛尔钦陵的父亲c大相葛尔东赞总领朝政,赤玛伦凭借母家和葛尔东赞的支持才隐瞒了赞普死讯三年,这段期间她获得了世代与赞普联姻的钦木家支持,可是新赞普实在太年幼,吐蕃各地还是爆发了内乱。李治觉得有机可乘想趁机收回青海失地,准备派兵部尚书裴行俭去打,裴行俭也算是一代名将,却连跟钦陵对战的胆量都没有,最后负责指挥十八万军队的是一个叫李敬玄的中书令,那个屁都不懂的书生手握重兵却根本不敢上前,最后被钦陵追在屁股后面打,要不是黑齿常之出手相助恐怕会全军覆没,当时的副总管王孝杰和工部尚书刘审礼被俘,王孝杰押往拉萨,刘审礼死在沙海之中,据王孝杰自己说因为新赞普觉得他跟老赞普很像,被新赞普认为是父亲转世而免死归唐。 青海湖之战输地那么难看所有人对收回安西四镇不报任何希望了,这时大唐已经失去了安西的控制权,西域争霸只剩下突厥和吐蕃,但是媚娘却打算做出一番男人干不出的事业来。 因为洱海附近的濞水产盐,汉朝的时候就已经设立了郡县,那个时候洱海与汉人之间的贸易主要以盐交换汉人的绢和工具为主,又因为山高路险只能用滇马运输,所以那条商路被称为盐马古道。 吐蕃和突厥人一样,以肉食为主,虽然他们也有农奴,却种不出蔬菜,即便有也只能供给贵族食用,自文成公主嫁入吐蕃后茶也一并传入了吐蕃,所以吐蕃人和突厥人一样喜欢汉人的茶,和清茶不同,吐蕃人喝的茶常跟酥油一起搅拌,多作为主食和糌粑一起食用,在许多礼佛仪式上也会用到酥油茶。 在南北朝的时候以茶换马已经有了雏形,到贞观年间设立互市监专司茶马互市,太宗也想过用这一招来对付吐蕃人,只是当时忙着处理高句丽没空而已,到了武则天掌权后就开始大力推进茶马贸易,那个时候种茶并不盛行,到了武则天时期茶业才迅速发展,永隆元年设立神川都督府,以茶换吐蕃马成了入滇贸易的主体,由此这条盐马商路才有了茶马商道的别称。 安西四镇就是个赔钱货,照狄仁杰的意思那块不毛之地还是不要的好,可是大多数男人对于领土这东西却无比在意,想要领土就必须要夺回来,西域除了黄沙就是戈壁,除了一条运输奢侈品的丝路啥都没有,那么多人人吃马嚼内地不支援怎么能行,可是陆路运输粮食的成本太高,运到西域一斗米能换一斗钱了,因此武则天才采取了息兵政策,全力以赴充实国力以及陇右屯田。 开元盛世之所以形成和武则天有很大关联,她用茶叶从吐蕃和突厥人那里换来了大量牛马,让国内畜力得到了提升,普通农户家中也有一两头牛,农户是比较富裕的,有了牛之后种粮的热情和产量也得到了提升,在老百姓不会因为没粮食吃饿死的情况下武则天开始准备发动重新夺回安西四镇。 则天顺圣皇后载初元年,青海湖之战后十一年,经过近十年的茶马互换武则天相信吐蕃的骑兵已经被削弱,唐主动在南天山发起寅识迦河之战,她信心满满地以为自己能大胜,可是最终的结果却依旧是惨败,盛怒之下她流放了曾被予以厚望的韦待介,斩杀了安西大都护閻温古。 松赞干布和芒松芒赞都是亲唐派的,在这段期间吐唐之间互相通商,地点就在现在的洱海,而葛尔家则是军功派的,在父亲葛尔东赞和兄长赞聂希顿死后钦陵继承了大相,因为连年和大唐作战积累的军功而名震吐蕃,民众大臣具奉之,君臣之间矛盾日趋激烈。 大唐有个武则天,吐蕃有个赤玛伦老太后,从做松赞干布的孙媳开始,这位老太后前后已经经历了四代赞普,她年纪轻轻丈夫就死了,孤儿寡母仰仗着葛尔家的鼻息生活,都松芒波杰赞普唐天授二年时已经十六岁,他打算摆脱葛尔家的控制,就亲自组织了一次盟会,褫夺大论噶尔钦陵的主盟权。 功高震主到哪儿下场都是一样的,钦陵最后也陷入权力内斗之中,长寿元年唐朝抓住吐蕃内争时机,重新加强边防部署,破例启用了仪风三年的俘虏王孝杰,他与武卫大将军c附唐的原西突厥施首领阿史那忠节联兵,大破受吐蕃册封的西突厥可汗阿史那馁子。吐蕃军在大论钦陵率领下前往救援,也被击退。十月二十五日,唐军乘胜一举收复龟兹c于阗c疏勒等镇,西域重新回到唐的手中。 在这次大胜之前,所有十万人以上的会战都是唐帝国完败,钦陵完胜,然后这时大唐又因为后突厥汗国降人问题处理不当致使默啜在北庭崛起,大唐和突厥人在北庭打,钦陵忙着跟赞普内斗,那八年时间是西域最太平的时候了。 钦陵和王孝杰的最后一次决战是在洮洲,战于素罗汗山,这一次钦陵和弟弟赞婆联手,大克唐军,而王孝杰也在此战后被免职,同年五月契丹又开始乱了,在国内无将可用的情况下王孝杰又被予以重任平叛,统兵十八万讨击契丹,在东硖石谷与契丹孙万荣遭遇,因为峡谷狭窄,前面峡谷外的契丹军队军队又非常多,王孝杰便亲率少量精锐士卒为前锋,且战且进,冲出谷外,又将士兵排成方阵与敌人交战。但是这时左羽林将军苏宏晖因为怯战而逃走,最终导致王孝杰孤军深入,寡不敌众,坠崖身亡。 钦陵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老太后发动了一场突袭清洗了葛尔家,钦陵最终被逼自杀,赞普没收了所有家产,而他的弟弟赞婆则败走降唐。 重新收回兵权后都松芒波杰已经察觉到了茶马互换对吐蕃造成的伤害,那个时候吐蕃已经丧失了西域的控制权,他们要打仗只能跟以前一样劫掠,可是没有马就没有办法跟以前一样那么快就撤回,于是在收拾完钦陵残存势利后都松芒波杰就立刻挥师占领了南诏,以平叛为由驻兵于此,全面禁止茶马贸易。 在攻占了南诏之后第二年都松芒波杰也死了,失去了他和钦陵吐蕃也陷入了分裂的危机之中,他有两个儿子,长子拉拔布和次子野祖茹,按照汉的传统该是长子即位才对,可是赤玛伦却让次子野祖茹继承了赞普位,他即位的时候只有六岁,老太后赤玛伦又一次统领朝政,这一次她提出向唐帝国和亲的要求。 那个时候武则天已经垂垂老矣,老病缠身的她长时间不能上朝,对朝政的控制力下降,张易之兄弟掌握朝政,李显和李旦互为兄弟,武则天选了年长的显做了太子。 后来唐帝国这边开始准备政变,吐蕃那边则因为老太后又对赞普秘不发丧而引起了地方贵族的激愤,赤玛伦显示出了她不逊于男性雄主的魄力,从南诏收拢忠于赞普的军队到拉萨,将叛乱的贵族大臣岱仁巴农囊扎与氏桂多囊擒获,并在苯教神山那拉山将这一批叛臣尽数处死。唐神龙元年地处吐蕃西南的附属邦国悉立国举国自立,赤玛伦派兵攻讨悉立国。 于此同时她还清点唐帝国的茶马贸易战中对吐蕃造成的破坏,恢复钦陵对外军事扩张过程中造成的民力损害,她命令大臣清查田亩c人口数量,并在原来征收农业税之余,开征了黄金税等赋税种类,除了马吐蕃人有很多东西可以跟汉人换,绿松石c珊瑚c水晶c玛瑙都可以,吐蕃人不知节制,用黄金来换汉人的好茶,老太后用重税来遏制这个习惯,通过赤玛伦的一系列改革,吐蕃短时间内财力c军力大增,然后又有了与唐人西域争雄的能力。 景龙三年的那场马球比赛表面上是因为突骑施继承权问题造成的外交风波,实际上吐蕃人是来报复的,汉人通过茶叶卷走了他们的财富和马匹,还间接害死了他们的赞普,马球起源于吐蕃,吐蕃人是骑着好马给汉人看,哪怕汉人用了阴招吐蕃还是能缓过来。 打球总有个输赢,那场马球比赛的赌注就是茶叶贸易,吐蕃人想要汉人的茶叶却不肯用马换,汉人并不是那么需要吐蕃人的马,不过吐蕃人能少武装一个骑兵汉人在西域就多一筹胜算,所以仍然要求用马换茶,最后的结果是李隆基以四克十反败为胜。 吐蕃人是不会那么善罢甘休的,不给茶就嫁一个公主过来,不然就在西域开战,汉人缺兵少将不是吐蕃牦牛的对手,中宗在被逼无奈之下答应了吐蕃贵族的要求,同意将金城公主嫁给尺带朱丹。 曾经一度繁荣的茶马商道因官方没谈好变得萧条,可是巴蜀地区的私茶买卖却并没有停止,走私顾名思义就是非官方的,一旦被查到那是要掉脑袋的,所以从事私茶买卖的人多少都有点黑帮背景,那个支持杨国忠在长安活动的布商鲜于仲通就是个表面从事布匹买卖,实际上却在走私茶叶的茶商。 私茶买卖在李唐至今仍然是死罪,因为唐国不愿意对吐蕃重开茶叶市场吐蕃和大唐的关系在中宗时期不断交恶,要是吐蕃那鬼地方能种植出茶的话就不会对唐人的茶商那么依赖了,但就跟汉人没法在高原上作战一样,茶叶在吐蕃也很难种植,茶树对山的高度也有要求,太高的山一样种不出好茶叶来。 “吐蕃人蛮横无礼,父亲为了缓和两国关系休养生息才同意粟特人由南丝路运茶叶进去贩卖,所以当南诏县令不是光仁义就行的,皮阁罗愿意臣服我们,我们也不能不顾及吐蕃的威胁,驻守洱海的县令必须得有领兵的能力,随时准备带领乌蛮与吐蕃人作战。” “那个监察御史严正海呢?”王守善听了李玙的长篇大论忍不住问。 “南诏的仗打完他要是能活着就要去东北了,你忘了你上次的那个提议了?” 王守善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要去查谁灭了安禄山的族人?” 李玙点了点头。 “那他要是回不来呢?” “那就派下一个,咱大唐的男人又不是各个都是临阵脱逃的软骨头。” 王守善点头,又觉得不对,连忙问李玙“芒松芒赞三岁就上战场了?” 李玙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你问这个干什么?” “芒松芒赞不是仪凤元年生吗?仪凤三年王孝杰被俘,难道他是转世灵童,一出生就记得阿耶的长相?” 李玙“呼”得一个巴掌扇在王守善的后脑勺上。 “你打我干什么?”王守善捂着被打的地方一肚子肝火。 “不打你不开窍,我是代替父亲教训你。” “你”王守善刚想发火,然后脑子里灵光一闪,瞬间就悟了。 “贼你妈,狗日的王孝杰,他的神主位在哪儿?” “你想干什么?” “带两壶酒,跟他喝两盅。” “你想在庙里喝酒么?”李玙不屑冷哼“他现在在武庙里住着呢。” “武庙?” “六年前父亲钦点了历朝历代的十哲七十二将祭奠,知道为何父亲会让王孝杰一个败多胜少的武夫为何会跟关羽位列一起么?” “知道。”王守善按着刀埋着头开始登山“阿耶是想说吐蕃人都是咱儿子,以后他们要是再敢不听话就狠狠抽他们。” “你知道就好,等会儿见了父亲别跟他提吐蕃人的事,我们现在跟吐蕃是宜和不宜战,你可千万别撩拨他。”李玙异常严肃得警告着“是你说的远交近攻不符合现在的国情,切莫因为一时义气干出不理智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 心术不正 秦始皇从他即位那天起就开始准备自己的陵寝了,赤玛伦再怎么能活也到了开始该准备自己身后事的时候,鉴于吐蕃人对这位老太后的尊敬,吐蕃人也开始准备她的陪葬品了。 汉人狡猾,用茶叶换了他们的马,吐蕃人就用马换汉人的铜,除了南诏之外吐蕃和唐还有另一个茶马互市市场,名为甘松岭,交马的地点在赤岭,是先天元年开设的,以前在南诏的自由市场是毫无管控,全凭着商人自主交换,而这个茶马互换市场是被严格管理着,即便是这样一年之内换马量依旧达到四十八万匹,可想而知在没有管理之前任由民间自主交易吐蕃每年要换多少马出去。 吐蕃人自己也产铜,可是他们尽量不用自己的,马还能生小马,铜却不能生小铜,在密宗之中铜也被广泛应用,就跟汉人利用吐蕃人想喝茶一样,吐蕃人也利用汉人好奢侈讲排场的特点以马换铜,赤岭那个地方看似繁华实际上却硝烟弥漫,在那里进行的是一场看不见狼烟的战争。 按照唐人开矿采铜的速度,一年能铸币也就三十二万贯,然而在账面上和市面上流通的铜币数量却对不上,如今唐人要用铜做金锥修轨路,铜会变得越来越金贵,按照商人囤积奇货牟取暴利的“商业头脑”,铜还会继续飞涨。大家都把钱放在自己的库房里不拿出来用,反而用飞钱代替铜币,那就比刘备用直百五铢更像是明抢。 一张纸而已,能换到东西就是钱,换不到东西那就是一张废纸,之所以飞钱在市面上流通是因为老百姓信得过朝廷,觉得李唐不可能在这方面乱整,但问题是国库里已经没钱了。 灾荒年还有个太仓能救市,能保证老百姓不会人互食,可是市面上闹钱慌就不是朝廷救得了的了,真到了那个时候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老百姓当成人牲卖给吐蕃人,用人去换铜。 李玙的话让王守善浑身一僵,立刻停下了脚步。 “你疯了?这是人干的事吗?” 吐蕃百姓流行天葬,可是赞普c贵族仍然实行土葬,而且他们还保留着人殉的习俗,被当作人牲卖给吐蕃人下场无外两个,要么当奴隶,要么殉葬。 “那你还有什么办法?”李玙的声音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气“你打算抄那些富豪的家?” “不是有个公私合营法吗?” “远水救不了近火,你知道一条法律制定下来要花多少时间么?”李玙咬着牙冷笑“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想钻空子的人,没人会上当的。” 朝廷督管的意思就是轨路运营得是否符合国家的规定由官员说了算,受贿是肯定少不了的,而且找的供货商还要找朝廷规定的那几家,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以及必然是跟官员有亲戚关系的。 商人又出力又出钱,最后啥都捞不到,凭什么?他们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辛苦挣的,因为来的辛苦才看得特别重,恨不得在库房里天天看着金山睡。 亲亲废,上贤立。 铜币是很重,可它并没有人命重,铜代表的是钱,既然有人视钱如命就只能用真的人命去换了,这是短期内不用开采获得大量铜的办法之一。 “那用宫里的东西去跟他们换呢?”王守善忍不住开口说,他丈人的嫔妃头上戴的脖子上挂的全是黄金做的,反正她们打扮再好看也没人看,还不如办点实事。 “你去说还是我去说?”李玙瞪着王守善“你觉得琼儿穿布衣好看还是穿刚才那一身好看?” “她不管穿啥都好看。” “讲真心话。” 王守善拧巴了半天,最后不甘不愿得说“刚才那身好看。” 李玙冷笑一声,转身继续登山。 女人打扮要脂粉c衣服c头脸首饰c香料c保养品,那些东西都是要用钱去买的。 穷人家里没钱了也会用东西去僦柜质钱出来,如果宫里的女人愿意用首饰来向富豪质钱就好了。 “三郎,要不你跟你娘说说,让她号召后宫嫔妃把首饰拿出来?” 李玙登山的脚步立刻停下了。 西秀岭下就是新丰县城,从县城上山给女娲娘娘烧香求子的善男信女很多,李玙虽然穿着华贵,却不过是凡夫俗子之中的一员罢了,反倒是王守善这个穿着一身禁军衣服的俊俏小郎君,引得过往的小娘子频频回眸。 “她生了你就一辈子都是你的娘,你不能因为她没养你就不尽孝,而且这是为国为民办事,她肯定会答应的。” 李玙还是背对着王守善没说话。 “你老大一个人了,想想当时的局势,惠妃连续生了好几个孩子都没能活,她要是不把你送到宫外去你能活命么?”有些话王守善也没明说,在王皇后无子嗣其他嫔妃却拼命生孩子的情况下天知道武惠妃生的孩子是不是王皇后下的手,王守善猜李玙的娘将他送给王皇后抱养一是她自己没有自保的能力,二是希望他能有个好出身,娘都是希望儿子好的,当个名意上的嫡子也比庶子的地位高。 “阿耶有多久没去找你娘了?” 听了王守善的话李玙立刻浑身一僵,咬牙切齿得转过头来看向王守善。 “装什么纯啊,你自己就没找过自己的襦人?”王守善一摇三晃走到李玙身边,嘻皮笑脸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儿子女儿你都生了,别说你连娃咋来的都不知道。” 李玙恼羞成怒之下一拳打在王守善的肩上。 “走吧,哪儿来那么多废话。”李玙说完就继续沿着山道爬山。 “诶,我说三哥,你现在的几个姬妾你满意么?”反正也是爬山闲聊,王守善就张开臭嘴开始跟严肃正经的三皇子胡咧咧了“你是喜欢胖的还是瘦的?” 李玙皱紧了眉没理他。 “听说女人生了孩子后胸会变大是真的么?” “你喜欢胸大的?”李玙危险得咪起了眼睛,他妹妹李琼的胸就不算大,反正比不上杨玉环。 “不是,我就问问。”王守善心虚无比“你总得有个喜欢的类型吧。” “哼,现在后悔当驸马了?”李玙不屑冷笑“有空想这些还不如干点实事。” “你说把李思远派去南诏怎么样?”说正经就说正经得呗,李玙是个正经人,跟他不正经的爹不是一路人“县令也就七品吧,那小子很会跟人胡混,咱们先跟皮阁罗混熟了再说呗。” 李玙皱紧了眉认真思考。 “他到现在还没个媳妇,皮罗阁有女儿不?” 成了皮罗阁的女婿,当丈人的帮李思远忙就理所当然了,问题的关键是不知道这个贵族子弟愿不愿意娶外族的女人。 “正经事由正经人办,李思远以后只需要哄好自己的丈人就行了,正好他还姓李,沾个偏门亲戚也行啊。” “你想让父亲收他做义子?” “咱们还让韦家女儿代替咱亲闺女和亲呢,那小子去一趟云南得了个漂亮媳妇又有了爵位,这种便宜你说他会占不?” “回去我问问他吧。”李玙低着头轻声细语得说。 “你说云南的女娃会不会跟中原的一样水灵?”王守善舔着嘴唇仰天开始想象。 “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平时还要汤汤水水保养,就算皮肤不白也会白起来的。”李玙低着头继续闷头走路。 “你那么白也是保养出来的?”王守善惊讶得睁大了眼,狗日的李玙也是个喜好打扮的小白脸? “我是天生晒不黑。”李玙没好气得又拍了西胡儿的后脑勺“谁跟你一样,晒得黢黑还瓷马二愣,我妹是看上了你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三章 君肥牛瘦 倒插门的女婿就是这样,处处都要被女方娘家人欺负,王守善暗自下定决心,他今晚上回去就要在公主身上给欺负回来。 李玙跟他阿耶是一个德行,谁给他气受他就从谁的身上把这口气给找回来,只是李隆基用的办法跟他不一样。 西秀岭上的辇道没修了,可是李隆基还是要修房子,老君殿里的客房根本就不够文武百官住,所以他还要在朝元阁外专门辟个地方给百官休憩用。 山底下那么大个华清宫还不够他住,他还要跑山上来跟儿子争地方,这种霸道又争强好胜的性格也不知道到底像谁。 “三哥,你今晚上住哪儿啊?” 李玙紧抿着嘴没做声,华清宫里到处都是李隆基的嫔妃,他又不像瑛一样那么不讲究,阿耶后院里的女人也敢沾。 “要不然今晚上咱住帐篷呗。”王守善又开始胡咧了。 “我听说你门下有个叫曹建的人发明了一种用陶做的水管,是真的么?” 李玙的问题总是那么出人意料,但王守善不禁收起了轻慢之心,李玙明显查过自己,他可不是可以随便称兄道弟的对象。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 “找个时间让他过来一趟吧,星辰汤的出水管该换一换了。” 王守善顿时无语,这种事李玙也要管? “用石头雕的水管也不耐用啊?” “以前没想到会修那么多池子,水管修得太小了,而且你不是说要修个温泉城收容老人么。” 王守善顿时就没法保持镇静了。 “你想把温泉城修在骊山?” “不可以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反正多接条管子而已,温泉又不用烧柴。” 什么爹生什么儿,李玙跟李隆基一样霸道。 王守善假心假意得应了一声“唯”,天知道这百叟院修不修得起来。 李家人是相当大方的,给文武百官的俸禄绝对称得上历朝历代最高,只要不花天酒地奢侈绝对够用。不止如此,还给补贴雇仆人,在职期间还有职田,买了马也不用官员买草料,一日三餐在公廨解决,为了解决有些人不爱干净的毛病公廨还挖了有水池洗澡,衣食住行各个方面的福利全部都想到了,可是还是有人不知足,家里娶二三十个女人,生他娘二三十个儿子。 都松芒波杰就两个儿子,就两个儿子都差点闹出大乱来,在皇位只有一个的情况下两个人都嫌多,九犬一獒么,那儿子之间就只能杀过去杀过来了。 李隆基和兄弟感情好不代表李玙和兄弟们的感情也好,大哥脸被挠了就失去了继承权,谁知道李玙啥时候也破相了呢。 与什么样的人做邻居体现出一个人的身份,那些逃户的爹娘不可能跟文官一样出口成诗,像李龙基这样的梨园教头他肯么。 一个人要是太过高雅身上的就没人味了,李玙这是把他爹从云霄宝殿往地上拽呢。 霓裳羽衣曲只是一个瑰丽的梦,看起来再怎么像天仙的女人终归只是个女人而已,与其沉醉其中等着别人拿着兵戈惊醒,还不如自己慢慢醒来。 真正的人间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吃一个胡饼是一顿饭,吃一顿饕餮大餐也是一顿饭,只是因为人的欲无法控制才搞得天怒人怨。 “烧尾宴在中宗时期已经禁止了,如今又死灰复燃,良行觉得该怎么办?” “不是开元十三年已经禁了么”王守善说完就后悔了,难怪李玙会骂他愣,这不是屡禁不止才一而再再而三得禁么? “现在吃烧尾宴由明转暗,一般是在私宅里举行,武周宰相杨再思为弘农杨氏武房,担当宰相期间毫无建树,唯唯诺诺从未举荐人才,只是和韦巨源迎合中宗,烧尾宴就是由此二人发明,他第一次担当宰相时默啜上书朝廷,为丰州等六州降户求取谷种c农器,凤阁侍郎峤竭力反对,但杨再思却出于抗衡契丹的考虑建议顺圣皇后同意默啜的请求,长安内涝,城中泥泞不堪,他却只闭门祈福不干实事,为世人所鄙,但他因中宗宠信得以善终,另一人韦巨源因参与韦后乱政被乱兵杀死,太常谥号为昭,当时有人认为他无功受封,无德受禄,不应谥昭,我想把他们二人的爵位和谥号都取消,以儆效尤。” 要不说年轻就是容易冲动呢,王守善听了李玙的话没做声,李玙还没继承太子位呢就开始拿自己的母家和妻家开刀? “你要不要再想想,等过一阵再说。”王守善开始劝这位雄心壮志的内兄“现在局势很不稳,瑛的处理结果还没下来呢。” 李玙冷冷地看着王守善“你觉得我当不成太子?” 看他的那个表情和语气,好像当太子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探囊取物一样。 “你要不要先问问阿耶,你耶耶为啥一定要给韦巨源谥号昭!”王守善被逼的无奈,李玙刚才对那个问题不论怎么回答都不对,他只好又开始转移话题。 昭这个谥号是上谥,昭陵就是用的这个字,发明了烧尾宴引领群臣曲意魅上的奸相凭啥得好名声?至于杨再思就更不得了了,爵位没了对王孙来说就是天塌了,没有封邑就没有收入,先不提那花天酒地的日子能不能过,有口饭吃就算不错了。 “杨再思封的是郑国公,韦巨源封舒国公,封邑都是三千户,父亲可以赏一个公主c十个县子了。”李玙根本没管王守善的话张口就开始说“你不想要封邑么?” “那也是公主的,吃软饭不是这个吃法,那一千户你爱给谁给谁。”李玙态度那么强硬,王守善也觉得有些不舒服了“你不能这么着急,先探探底再说行不?” 把发明烧尾宴的人给一捋到底,确实能敲山震虎,为了一口吃的把饭碗丢了划算不?李玙动的是自己的母家和妻家,更没人敢说他维护自己人了。 “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还想吞并天下?”李玙语带讥讽“经过连番大战,百姓目前最需要的就是休养生息,而且目前我们已经没有可封之地,只有将那些无功而封的人先清出来才有地可赏,赏罚分明军心才能齐整,不然你之前所言只是空想大话,根本无法实现。” 王守善终于知道为啥李隆基那么想教训李玙了。 四个字概括,年轻气盛。 他还是不够老练稳重,欠缺谨慎。 “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可操之过急。”王守善有些徒劳得劝解着“杨再思是你母家,韦巨源是你妻家,窦家人靠不住,没有外戚支持你怎么在皇城里站得稳脚?就算你要收回他们的封邑也要换别的办法,这么直截了当得收不仅得罪人,阿耶估计也不会答应,你别好话赖话分不清,这种得罪人的事你不能自己亲自出马。” “那你觉得谁合适?” “反正不是我,我不想要封邑,你找想要的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四章 百转千回 一个花天酒地老不正经的皇帝,一个血气方刚缺乏经验的皇子,偏偏老皇帝还不给儿子练手的机会,儿子对阿耶又心怀芥蒂,王守善不知道老天要玩他们到什么时候。 自王守善劝解他不要动韦家和杨家之后李玙就不高兴了,别说他现在不是太子了,就算是太子他也不能这么玩,虽然他跟自己的外戚划清界限肯定会让李龙基很满意,只是这么做对他日后是无益的。 昭成太后死了那么多年李龙基还善待母家,何况弘农杨氏是历代与李唐联姻的亲家,他们就相当于吐蕃的钦木家,突厥的阿史德氏,根深蒂固难以动摇,更何况李唐以孝治家,对娘家人这么不孝顺即便李玙大义灭亲了李隆基估计也不高兴。 这种当万年老二的感觉实在是悲催,但当老大的感觉也不见得好,因为下面有千千万万人想拉他下台。 才到爬到半山腰上,王守善和李玙就碰上排着队来进献美食的官员们了。 烧尾宴一种是庆贺登科或荣升邀请座主或者提拔自己的权贵,一种是官员晋升敬献皇帝,这两种情况都是下级邀请上级所设,因此极尽奢华之能事。 王守善也不知道这帮当官的是真的打算孝敬李隆基呢还是打算害死他,老君殿的香火没老母殿那么旺,但还是有百姓在山道上来往,他们频频对那些提着食盒的官员指指点点,而那些地方官员则浑然不觉,继续交换着做菜心得以及他们收到的小道消息。 “积累军功也要十二转,等混上上柱国人也老了,还是生个漂亮女儿好,长安四杨很快又要添一杨了。” 某个穿着青色朝服的官员得意洋洋地炫耀着,全然不顾他背后站着的李玙在听到他这话后难看至极的脸色。 李玙在十王宅里闭门不出,还有监院使看门,和他那位长得人中龙凤的父亲不一样,李玙就是个脸型圆润的白面馍,唯独耳垂大一点罢了,再说他的穿着不是很华贵,宦官都远远缀在后面,这些地方官认不出他的来头是很正常的。 杨玉环给寿王戴的这个绿头巾不仅让李家颜面扫地,还让官场风气发生了转变,认真干活不如投机取巧,寿王要是通过献杨玉环当上了太子,那下面的人就会上行下效,大家都靠妻女c姊妹攀附权贵。 王守善可不能放任李玙本就糟糕的心情更糟,等会儿他们还要去见皇帝呢,他轻轻拉了拉内兄的袖子,低声问道“三郎,四杨是哪四杨啊。” 李玙眼神阴郁地瞪了那个官员一阵后转头开始继续爬山“长安四杨指的是在朝担任要职的四户杨姓堂,大隋旧室隋房杨氏一户,河南杨震五子原武房杨氏一户,杨震长子观王房杨氏一户,杨士达始安侯家一户。” 王守善唯唯点头,杨家是除了李家之外大唐的第二大姓,有那么多旁支是理所当然的,天下杨氏出华阴,人口众多自然就会出现这种大家都姓杨却分了隋炀帝一家的杨和发明烧尾宴杨再思那一家的杨。 “那你娘是哪一家的?” “阿姨是始安侯家的,与则天顺圣皇后生母是一家。” 王守善顿时一愣,他本是随口一问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不是河东杨家吗?” “是谁跟你这么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的啊。”王守善更不淡定了,李杨韦武联姻联叉了,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大家都是谁?”李玙咬牙切齿,大有王守善不说出个好歹今天就要在这山上取他小命的架势。 “我以前在军中听上官都是这么说的。”王守善这下也脑门见汗了,庶民和武官哪里分的清那么多杨家分支,分不清索性就不分,一个姓三百年前是一家,而且大家取名也没文人那么讲究,随便取个诨名凑合着叫,在军阵里喊一声杨六郎至少有十个人一起答应。河东杨家虽然不是关中四大姓,却是出了名的出武将,李玙在军中之所以那么有威信也是因为很多人都以为他是武将之后,优伶出身的太子根本就没法跟他比,谁能想到此武非彼武,全他娘地传岔了。 儿子在边军树立威信,当老子的哪有听之任之的道理。 宦官也是有自己派系的,武惠妃和高力士明争暗斗,这谗言佞语就源源不断地在李隆基的耳边传来传去。 当皇帝累啊,当皇帝的儿子更累,一家人勾心斗角,连李玙都差点成为太平公主和李隆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只是在最后关头李隆基收手没有逼着杨贵嫔喝下那碗堕胎药而已。 看着独自一人气得脸色发青的李玙,王守善忽然觉得他真的有点可怜,昨晚杨玉环和李隆基看了夕阳没下山的话就多半在朝元阁睡了,李玙给自己铺的被窝被自己的爹睡一下是没啥了不起,可是要是他爹和弟媳都睡在上面兴风施雨过的话,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换成王守善自己他是绝对躺不下去的,那比柴禾铺的床还要扎人。 “宛音结婚那天,因为父亲不想见虫娘,为了把她送走宛音离开过现场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她就看见杨太真和瑁在说话了。”沉默了片刻后李玙低声说道“她不在我们这边的宾客名单里,两边亲戚又多,宛音也就没在意,后来惠妃查她的底细,她的堂叔自称是上柱国杨汪的后人,隋末动荡,很多家谱已经无从寻觅了,倘若惠妃为瑁谋储位,就不该找一个犯官之女,至少也要找跟河东薛氏一样能跟武家一起提供帮助的外戚,杨太真父母双亡,其余亲戚都没有身居要职,她自己本人除了歌舞以外对政事一窍不通,家势亦不能给瑁提供帮助,那惠妃为何要找这样一个玩物为自己长子的王妃呢?” 王守善心里咯噔一下。 “三郎是觉得惠妃并没有夺嫡之心?” “是储位,武惠妃这辈子都不可能成皇后的。”李玙勾起一抹冷笑“她既然不是一开始就想夺储位,那就是因为别的原因中途改了主意。” “是因为杨玉环?” 李玙一边登山一边摇头“张九龄罢相的时候杨太真还没有接近父亲,惠妃是因为别的原因。” 王守善想起来那个跟丈母娘好过头的女婿杨洄,瞬间就了悟了。 “三郎是怀疑杨驸马?” “那你有更好的解释吗?”李玙冷笑连连“挑拨离间我们一家人的关系然后他们好趁虚而入,他们还真因为自己是越王勾践,杨太真是西施不成?” 杨广的后人谋复国是个很有力的动机,可是王守善想起上次看到的二王杨慎矜,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勾践那种卧薪尝胆的雄主,反而是安安心心想在李唐门庭做事的普通臣子。 但不管杨玉环是否和隋房后人有关,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她来路不明,一个犯官之女怎么可能成了寿王妃,她好运得不正常,惠妃也糊涂得莫名其妙,她要是想要储位全天下那么多贵族女子不选她偏偏选上了杨玉环,除了美色之外杨玉环能给寿王带来什么帮助。 “我是不会跟夫差的太子一样,用一个国家成全一个女人美名的。”李玙握紧了手中的刀,恨得咬牙切齿“良行,我们的赌注换一个怎么样?” “你想换什么?” “你赢了自然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是我赢了你帮我杀了杨太真。” 王守善冷笑出声“你以为杀了杨玉环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了?有首儿歌你听过没有?” “什么儿歌?” “杨花落,李花开,花落花开轮转来,桃李子,满天下,人间风波似大海,你们李家和杨家的恩怨还没结束,你们不仁,就不能怪杨家人不义。”王守善气急之下冲口而出,待说出来他就后悔了,就算不是太子李玙要是跟李隆基告发他那这皇帝的女婿他也当不成了。 他有些心虚得看向李玙,李三郎正满脸笑意得看着王守善,一点都没有生气的迹象。 “太宗曾经说过,有施就有报,为了得到天下我们干尽坏事,迟早有天会遭报应的,所以我们一定要守住这一方水土,只要风水不破,总会有神人相助度过难关。”李玙得意洋洋用大拇指指着自己“大兴城虽然是杨家人修的,但我们才是真正的天选之子,关于这一点良行,你信吗?” “三郎还信风水啊?” “良行不信吗?” 王守善和李玙彼此对视,片刻之后一齐冷哼着别开视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五章 震天动地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句话被后人不断反复重复,而头一个说这句话的就是东汉时期有名的关西孔子杨震。 河东杨氏出武将,弘农杨氏出文人,可是河东杨氏和弘农杨氏没啥关系,两家人根本就不是一个郡望,河东杨氏的祖先是周朝晋国的杨干,而弘农杨氏是西汉设立弘农郡时才有的,一直到杨震才开始开枝散叶,门庭兴旺,武将在战争时有用,在和平时就是边缘化的,河东杨氏和弘农杨氏时根本没法比,光堂号就没人家多,弘农杨氏在河东还有个扶风房,有个别边缘的杨家人自己都说不清楚,何况是外人了。 李家人都要攀老子李耳那个亲,杨玉环想攀杨汪就可以理解了,出身太低她嫁不进豪门啊,十八皇子的排位太靠后,可是他有个很得宠的娘,万一他跟褒姒的儿子一样成了太子呢,李瑁成了太子她就是太子妃,太子妃生下来的儿子就是未来的皇帝,太子瑛母亲出身的问题就给李瑛带了不少麻烦,这个时候聪明的做法就是冒认一个反正查不出来是不是真的有关系的亲戚。 杨玉环家的人是很聪明的,只是这种聪明和弘农杨氏的聪慧不是一样的,杨玉环的堂叔杨玄璬在治理黄河期间狠捞了一笔之后就辞官不干了,悠悠闲闲得在洛阳过起了富家翁的生活。杨玉环孝顺听话,拿了夫家的钱后拼命给他补贴,以回馈他多年的养育之恩。 至于她那几个姐姐在当地具是艳名远播,最近在长安到处走关系的杨钊更是地痞流氓一般的人物,他曾经在剑南当兵,表现优异,但剑南节度使张宥却看不上他,一直不提拔,六年服役期满了之后他就没了工作,一直在赌坊之类的地方混迹。 简而言之那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小官宦人家,最有名的亲戚除了杨汪就是张易之兄弟,他们还是杨钊的舅舅。 有这么一家人和自己的后人并驱,隋炀帝不羞得从坟里跳出来才怪,隋炀帝是施了急政,他把需要一百年干的事用短短十几年去做了,可是他没干乘着龙舟下江南去玩这种事,他去江南是为了安抚百越,李家人却一个劲得往他身上泼脏水,把他的名声搞得臭不可闻。 刘邦黑大秦那是因为秦始皇的后人都被胡亥给杀光了,可是杨广的后人还活着,丢了国也就罢了,连最后一点脸面也没了,偏偏李家人一点都不像他们标榜的那么仁义道德,给官员俸禄高就是仁义了?李家人干的活跟刘皇叔是一个路数,刮地三尺之后用高福利收买少部分人的人心。 汉朝的时候有个想在匈奴和汉博弈之间谋利的楼兰,隋唐则有个不自量力的高昌,贞观初年高昌国王麹文泰居然在朝贡期间向西突厥使节臣服,然后回国就向唐宣布独立了。 当时大唐刚经历玄武门之变和东西突厥劫掠,国库都被搬空了哪还有力量去管西域边陲的小国,然后高昌王就和西突厥人联合在一起阻碍西域商路,不准胡商再往中原通行,还把唐人的伊州给占领了。 没有外商,中国人一样能把经济发展起来,用了十二年的时间太宗就将国力恢复过来,并派李靖把东西突厥可汗给抓了回来,贞观十三年太宗下令让麹文泰进京,把东突厥流亡到高昌的败军之将送过来,麹文泰怕死不敢来,派了个使节跟太宗说不好意思,他来不了,一边还试图说服薛延陀叛唐。 高昌其实是五胡乱华时期由汉人组成的国家,地处丝路北线要冲,住在城里的人也学孔子,麹文泰敢跟大唐摆出这么强硬的态度也是有原因的,经过隋末战乱他入朝朝贡的时候遍地民生凋敝,远远比不上隋朝的繁华,而且长安距离高昌有七千里,如果唐军大举出击恐怕不到二十天就会把粮草吃光,高昌城外有两千里沙漠,如果唐军仍然前来攻打不过是疲惫之师,只要有西突厥的援兵还有他自己的军队联合作战就能把唐军给赶跑的。 他想的到是挺好,以为人人都跟他一样傻一定要从长安调兵到西域去,贞观十三年十二月,李世民下诏讨贼诏,命侯君集为交河道大总管,直接从交河征调十五万汉军出征,同时征调突厥降将c契丹苾部落数万骑兵从征。 那是自汉以来最大的一次出征,一时之间沉寂了近千年的西域又开始金鼓动天,长戟彗云。 这些所谓的汉军其实是以民夫为主,大多数人并没有作战能力,一个交河道而已,哪能跟河东一样一下子征调十五万军队,他们的主要工作也是负责运输粮食,在进入罗曼山之后唐军就地伐木,制造大量攻城器械,与此同时契苾胡人骑兵突入高昌国的可汗浮屠城。 军法里是有规定不允许侵扰百姓,可是当时打高昌的目的就是要震慑西域诸国向大唐不敬的后果是什么,李二干的事其实跟杨二差不多。 高昌国王麹文泰没想到唐军来得那么快,急火攻心之下死了,他的儿子麹智盛继位,他派使者跟侯君集说高昌之所以叛唐全是其父亲的错,高昌愿意臣服,请唐军退兵。 侯君集却跟使者说,如果真心归降就请亲自赴军门请罪。 然后麹智盛就没下文了,这是明显的缓兵之计,侯君集才没那么容易上当,攻城不一定要用人命去填,用别的办法也是一样的,十五万民夫制造出来了上千台投石机,将罗曼山上的石头给运了过来,把高昌的护城河填平,不费一兵一卒就把高昌给轰平了,从此之后地图上再也没有高昌这个国度,大唐多了一个西州。 当时西突厥的援兵其实是来了的,可是十五万人在沙盘上铺开来就是真正的人海,看都不看不到头,当时西突厥才被李靖给打怕了,看到那么多“士兵”,长戟如林就更不敢随意靠近,而且负责指挥的人是还是名将侯君集,西突厥人就选择按兵不动,犯不着为高昌这样的小国伤筋动骨。 后来契苾部落骑兵之悍勇更是让这帮在绿洲收关税的土狼吓了一跳,以为来的是唐军的正规军。府兵么,不打仗的时候就跟民夫一样,然后西突厥人就眼睁睁得看着唐军用投石机把高昌王都给轰平了。 如果那个时候西突厥人选择与唐军交战,那唐军绝对是一触即溃,征调十五万士兵哪有那么快,可是汉人人多,又是耕战为生,外族人不知道藏了多少兵?又加上西突厥新败士气低落,侯君集才“不费一兵一卒”取得了胜利。 “所谓兵不厌诈,用计如妖,“小白猿”侯君集能进凌烟阁是有原因的,你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泼猴。”李玙一边说密辛一边讽刺王守善“你是不是逢人就跟说凝云阁要做挂武德君子画像的地方?” “是又怎么样?”王守善桀骜不驯得回嘴。 “父亲已经钦定武庙了,凝云阁我别有用处。”李玙自信满满得说就好像他已经确定自己肯定能继承皇位一样。 “你想用来做什么?” “不知道,你觉得用来放大禹鼎怎么样?” 王守善闻言浑身一僵,他将视线转向李玙,此李玙正睁着李家人祖传的细长桃花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六章 猴狲戏言 屠别人和被人屠,选哪个? 高昌之战之所以能以奇谋成功主要原因是突厥和高昌国都不知道那金鼓齐鸣声势浩大的十五万远征军的战力如何,因为秘密被严格封锁住了所以至今突厥人都不知道唐人赢得有多侥幸,和近身搏斗相比,隔着远远的距离释放投石车,看不到石弹落地后血肉横飞的场面会好受得多,即便是民夫也敢上场作战。可是高昌国也是汉人,用汉人去屠汉人是王世充这等反贼才干的事,唐军之中有明确的兵法规定不许扰民,侯君集那种借胡人之刀行缺德之事的打法既不用弄脏自己的手又达到了目的,只是比起举起屠刀的契苾,不知是谁更没人性。 这就是战争,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战果,虚虚实实的情报能左右一场战争的胜利,进而达到西域战略的胜利。 李隆基重用的武将基本上都是胡人,以勇武著称,跟突厥c吐蕃打仗用的都是硬碰硬的打法,比的是谁平时训练得勤,谁更悍不畏死,汉人的狡诈和智慧并没有得到充分发挥。 兵者,诡道也,诡诈之术除了谋略还要胆量,要是突厥人不上当侯君集一样死无葬生之地,用民夫打国战可能么?正是因为突厥人无论如何都不信所以侯君集最后成功了。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李玙这是在诈他。 王守善看着李玙不动声色,他倒是要看看这位上过战场的李三郎要玩什么花样。 “你知道贞观名臣里下场最惨的是谁吗?一个是长孙无忌,一个是侯君集。”李玙爬山好像爬得有点累了,站在距离西秀岭第三峰的山道上直喘气“长孙无忌全家都没籍为奴,侯君集则只剩下一个儿子留香火,他们都被流放到了岭南,说到岭南,良行,你知道为什么最近岭南那么乱吗?” “岭南乱起来了吗?怎么个乱法?”王守善继续装糊涂,他此刻看起来特别纯洁,眼神连新生的婴儿都没他干净。 “岭南水师的一艘游艇被人凿沉了,节度使王洪的长子王鹰扬差点因此淹死,这事你知道吗?” “节度使的儿子怎么跑到水师的船上去了?要吃喝玩乐坐花船就可以了嘛,战船哪有花船舒服。”王守善阴阳怪气地讽刺。 “听水师的人说他们是在协防搜捕一批江洋大盗,到底是怎样的贼,居然大胆到连水师的船都敢凿?”李玙气极反笑“江湖上何时出了这等猛人,我怎么没听说过。” 王守善眯起眼睛冷笑,隋末群雄并起之时留下了很多故事,瓦岗寨四十六友曾举义反隋,侯君集就是其中之一,正是因为他和秦叔宝从中撮合,后来瓦岗寨更是直接跟李渊父子合作了。 身为堂堂大隋朝庭官员的李渊还称了一段时间占山为王的响马李密为兄,后来王世充打败李密,瓦岗寨群雄干脆直接投入李家人的麾下。 只要是人才,李家人就敢招揽,可是他们也有杀俘的毛病,同样是反贼出身,侯君集得到了重用,瓦岗寨元老之一,后来投降王世充的单雄信却被李世民给杀了。 谋李家人的反就是一条不归路,投降一样要死,偏偏李家人根本不像他们对外表现得那么仁义,不反他们百姓一样要被他们封的王侯之后欺负。 封侯多难啊,李唐却满街都是,功臣之后还有丹书铁卷在就可以免死至少一次。 有权有势的人都喜欢大唐,因为在这里可以尽情享受压迫穷人和弱国的感觉,马奉先他们那个村原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户,是权贵逼得没活路了他们才谋反的。 昔有秦叔宝两肋庄走岔道,今天他王守善也走一次试试。 “是我下的命令,既然他们敢挡老子的道就不能怪老子不客气。”王守善收敛了脸上的笑,面无表情地说“他要是日后想找麻烦冲老子来。” “你们到底在争什么?怎么闹得这么水火不容。” 王守善想了片刻,又笑了起来“一个女人。” 李玙脸上的表情显示他明显不信。 “你不信?那咱们做个买卖如何,你告诉我是谁跟你通风报信,我告诉你那个女人的身份,你觉得怎么样?” 李玙冷着脸没做声,明显不打算上当。 “是冯坤告诉你的吧。”知道他在找九鼎的就那么几个人,冯坤曾经被李玙招揽,是最有可能两面三刀从中牟利的。 他明明知道叛徒的下场是啥,王守善心里做了决定,看来那面人皮鼓该拿出来敲一敲了。 “要是我告诉你不是呢?”李玙又冷笑了起来,就想他握住了了不得的筹码一样。 “你想怎么样?” “我帮你疏通王洪,你帮我一次,岭南已经人心惶惶,你们再继续闹下去迟早要出大乱子的。”天下到底是李家人的,出了乱子对李家一点好处都没有,还要赔本派军队出去镇压,李玙已经划下道来,就看王守善愿不愿意接了。 “你凭什么说服王洪,岭南节度使多好啊,要钱有钱,要香料有香料,要象牙有象牙。” “你当人人当官都是为了钱么?我要怎么做你别管,你就说你同意不同意吧。” 王守善权衡利弊,再耗下去他手底下的好手都要耗在从岭南到长安的路上了,而且高力士的娘舟车劳顿,要是中途害病死了他跟王洪两个到时候只是两败俱伤,好处都捞不上不说还要被高力士给记恨上,偷鸡不成反而要蚀把米。 “答应可以,我有个条件。” “你还有什么要求?”李玙气得圆脸都变成方脸了。 “我跟他是王不见王,以后他要出门先跟我报备一声,我好绕开道走。” “你们两人同朝为官迟早要见面,你这要求我不答应。”李玙毫不犹豫得拒绝。 “谁给你说了老子要当官的,老子就是要当不良人。”王守善双手环胸,吊儿郎的得看着李玙“当官老子不稀罕。” “你就尽管嘴硬吧。”李玙气得拂袖而去“等没钱养家糊口的时候看你怎么办。” “三郎,我有一个好买卖肯定来钱,要是我分你一块的话你也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什么忙?” “反正你要派郭子仪去安抚百越蛮夷,老子想修一条轨路到岭南,你让他去探探哪些部落愿意跟我们合作。” 李玙登山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 “那条路要是修好了,咱们就不用那么依赖粟特人的丝绸之路,咱们的精兵就可以不用在西域跟吐蕃人空耗了他们想占西域就让他们占去。”王守善冲着李玙的背影说道“骆驼一次才运多少,船一次运多少,未来的争霸肯定是在海上,我们不能把国力耗在那片不毛之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百七十七章 行云布雨 想求见李隆基的人很多,不过他想见谁只能排着队等待召唤。 朝元阁可不是勤政务本楼,根本没有专门的地方供等待召见的人休息,而山上的天气又诡异多变,说着说着就又开始下雨了。 好在他们早有准备,身上都带着雨具,一时之间通往老君殿的山道上撑开了无数油纸伞。 男人撑的伞没女人那么花哨,因此看起来就想一条蜈蚣般在山道上蜿蜒曲折,眼看着即将要到朝元阁了,李玙和他就懒得再回去找远远缀着的宦官要伞,直接快步往朝元阁冲。 王守善不喜欢李家的男人,要照着他的本意直接煽动流人和奴隶造反算球,可是他们家的女儿是真 李渊起事得时候除了他的几个儿子,三妹平阳公主同样功不可没,除了招揽了一支名为娘子军的起义军外,她还招来了一个上门女婿柴绍。 柴绍出身将门,少年时就是大隋元德太子的千牛备身了,李家人能把太子的贴身护卫拉过来跟着自己一起造反,王守善的心情顿时复杂至极。 历朝历代唯美人计最他娘的龌龊,杨家人塞了个杨玉环进来,搞得李家鸡飞狗跳,寿王和李龙基就跟吕布和董卓一样为了一个女人反目,武惠妃原本不想争储位,结果也被杨玉环逼的跟姨祖母一样走上了谋权之路。 唐皇开山为陵,中宗只在位七年,这七年还是断断续续当的,但他暴毙后还是葬进了定陵,那绝不是一年两年能修好的。 武则天登基的时候六十多了,她做了好事也做了坏事,她将门阀给灭了,却也把大唐的吏治搞得那叫一个一团糟,到了最后的最后她还是放下了女皇的称谓,选择以皇后的身份陪葬乾陵,和那个在世人眼中软弱无能的高宗李治合葬在了一起,把皇位和帝陵一起还给了儿子。 比起做女皇,媚娘最终还是选择做女人,对男人来说很难舍弃的江山对女人来说却不值一提,爱情才是女人的全部。 得不到李隆基的爱武落蘅就要跟李隆基玩命,借着地利的优势,王守善偷听着李静忠跟李玙的小声汇报,惠妃怕是真的已经疯了,她居然连抗旨不尊这种事也敢做。 李隆基说放一万个宫里人出去对宫里人来说绝对是巨变,宦官总共加起来都没有一万人,要放肯定就要放宫女了。 但惠妃却说,李隆基不当面跟她讲清楚为什么要放那么多人,宫女的名册她就不交上去。 为了一个杨玉环,家里搞得鸡飞狗跳,王守善算半个外人都觉得烦了,更何况是本家人。 李隆基的心情现在非常不好,这个时候谁进去就会被雷霆之怒劈着,李静忠请李玙移驾到老君殿,等里面的那条老龙火没那么大之后再进去。 二人还能怎么办?只能继续等呗,顺着朝元阁和老君殿连接的廊庑来到老君殿,里面的道士依旧还在斋堂念经,木鱼钟磬之声不绝于耳,听得让人心烦意乱。 “三郎,要不去烧个香去去晦气吧。”王守善看李玙脸色难看至极,就出言建议。 李玙坐在一尊石狮子的头上没做声,看样子他肚子里的火也不小。 这种家务事,除了当事人自己想清楚冷静下来处理外,外人根本就劝不了,王守善也懒得管他,转身找云山道人玩去了。 即便是下雨天,那些野猫还是在锲而不舍地叫,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它们的声音。 前院是供奉太上老君的地方,虽说现如今的道观很多都供奉着三清,不过老君殿是只供奉太上老君。 即使武媚娘已经死了,她跟李家的恩怨还是没结束,把李家太庙毁了还能给高宗陪葬,也只有中宗李显那个孝顺儿子干得出来。 突厥人是不会听女人号令的,因为茶马互市汉人阴了吐蕃人一把,赤玛伦肯定不会喜欢同是女人的媚娘,两个邻居都不承认武家的皇权,她不把皇位还给李家人还能怎么办? 这就相当于刘备死活要找献帝要个皇叔的称谓一样,姓刘是正统的标志,曹操再能耐在孙权眼里他也只是个乱臣贼子曹阿瞒。 不姓李,突厥人和吐蕃人就不认新皇帝是正统,不姓杨,在隋朝旧臣的眼中同样不是正统,李家和杨家的亲戚关系帮了他们耶害了他们,权家人是认自己是李唐的臣子还是隋杨的臣子? 王守善不禁叹气,难怪谋反案查到最后李龙基不敢再继续查下去了,这旧账一翻起来没完,谁知道会牵扯出多少人来。 就连杨玉环也有可能是为了给杨家复国而接近李龙基的,西施不是就用了同样的办法把吴国给灭了么。 从太宗开始,李家人都命犯桃花,桃花运太好了就容易变成桃花劫,李隆基五十多岁了还遇上,简直是不能再倒霉。 听说遇上桃花劫还会容易遇上小人,一想到日后杨玉环的那个地痞堂兄杨钊王守善也没心情在院子里到处乱转了,他转身就沿着陡峭的石阶向大罗宝殿走去。 此时是吃饭时间,殿内只有寥寥几人,有个穿着一身红色石榴裙的女子正跪在地上求签。 她做一副妇人打扮,高髻上插了一把金梳篦,露出半月形的梳背,另一边则插了一枝璎珞做流苏的步摇,随着她轻轻振动手中竹筒微微摇晃。 她看起来很虔诚,似乎是在向太上老君问一件很严肃的事,紧接着便听到啪嗒一声,一根竹签就掉了出来,她连忙睁开眼睛,伸手将它给捡了起来。 “道士都去吃饭去了,娘子要找何人解签啊?”王守善靠着门站着吊儿郎当得说,这种大殿的门都是木头的,上面还雕了林芝c仙鹿,谁能想到他居然在这里遇上了认识的人。 “你是何人?娘子也是你叫的?”杨玉环提着裙裾的下摆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她求来的签,宛如拿着武器一样警惕得看着王守善。 “不叫你娘子我该叫你什么?弟妹?”王守善满脸讥讽“你不在女冠观里修行跑乾道道观来干什么?” “你!”杨玉环想发作最后还是忍了下来“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我不认得你?” “你当然认不得我,因为你的眼睛只看着阿耶。”王守善觉得这种对话真是索然无味,他跟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扯那么多干什么。 十八岁固然如花一样美好,却太不懂事了,杨玉环要怎么代替惠妃统领后宫? 没什么能力却坐在了那个位置,就跟太子瑛一样注定会招来厄运的。 因为被保护得很好,所以她才如此单纯c不懂事,她就跟一张白纸一样容易看透,快乐和幸福,这就是她想要的,只是她得到的却是从别人手里夺走的。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不该陪着阿耶么?” “阿瞒说他有事要处理,让我先自己玩。”杨玉环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天真,连王守善是谁都不知道居然一下子就放松了警惕,嘟着嘴抱怨着“谁知道外面忽然下雨,我只能进来躲雨了。” “你身边怎么没个宫女?” “我让她们吃饭去了。” “那你自己呢?” “我?我等会儿要陪阿瞒吃饭,就先不吃了。”杨玉环捂着肚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还要忙多久啊。” 王守善忽然明白为啥李隆基和李瑁会喜欢她了,因为她是表里如一的纯,跟那些还要猜他们心思的人精不一样。 “阿瞒是谁?”王守善跟她说话的语气不禁放柔和了。 “那是父亲的自称。”就在这时,李玙在王守善身后高声说道。 被李玙这么一吼他才清醒过来,他家里还有个母老虎在呢。 “三哥”待李玙显出身型,杨玉环立刻对他行了个万福。 “我不是你的三哥。”还没等杨玉环施完礼,李玙就出声喝道“太真道长,吾等凡夫俗子就不打扰你清修了,先行告辞。” 李玙说完不等杨玉环反应,就提着王守善的衣领,将他拽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不解风情 西秀岭上第三峰总共也就那么点大的地方,朝元阁去不了,老君殿前院也不能呆,这个时候除了后院还能去哪儿? 王守善的那间客房还留着,不过那些猫吵的那么烦人估计李玙的心情会更差,诺大的一个江山居然没有李玙的立锥之地,他还不如继续当普通的王子呢。 王守善觉得自己绝对是天下最怪的反贼,他要造李家的干嘛要跟他们处得那么好,以后该手起刀落得时候他下得了手吗? 烦啊,这世上咋就没个清净的地方。 “三殿下平时都干什么?”实在找不到地方坐着,王守善就跟李玙在道观的回廊下站着聊天了。 “看书c练字c习武。”李玙面无表情地回答,王守善闻言不得不承认,比起自己李玙真的是个好学生。 奈何正经学生有个不正经的爹,各有各的苦,王守善拍了拍李玙的肩膀,然后看着廊庑外的小雨发呆。 “我真搞不懂女人,她们一天到晚想些什么?”许久之后李玙抱怨连连“除了情情爱爱难道就不能干点别的吗?” “比如干什么?”王守善不屑冷哼“跟武则天一样干正事吗?” 李玙立刻一记眼刀飞过来。 “有的人活了一辈子都没搞懂女人何况是我们了,我们才多大点岁数,女人心海底针,你别想那么多了,你倒是想想你今晚住哪儿吧。” 李玙又沉默了。 “你要是想住帐篷这个时候就该准备了,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不想晚上睡在泥里你趁早吧。” “那你呢,你住哪儿?” 王守善指着那个野猫盘踞着叫春的房间“你想住不?” 李玙立刻不屑冷哼。 “当浮浪人的时候随便哪个山洞老子就能将就过一夜,到了长安反而处处受制,有家老子都归不得。”王守善满腹牢骚得抱怨,全没注意自己说了些什么。 “你家不就在山下吗,谁能不让你回去?”李玙奇怪反问。 王守善马上闭嘴了。 “我倒还没问过你,那个张涛你是怎么认识的?” 王守善假装没听见,眺望着骊山云雾之中朦胧优美的风景,似乎是想要学着诗人的样子吟诗一首。 李玙在气急之下又给了王守善的肩膀一下。 “你干嘛又打我?”虽然不痛,但王守善还是捂着肩膀装模作样得穷嚷嚷,期望能通过插科打诨蒙混过去。 “拧次啥,有屁快放。”有道是近墨者黑,三皇子说起市井俚语越来越顺口了。 “你怎么忽然想起问他来了?” “他进将作监之后就从来都没休息过,连吃喝都在公房里,窦准说他就从来没见过那么拼命的人,这人你从哪儿招来的?” 匠人就是这样,钻进去了就不问世事c淡泊名利,那是做一件事源自内心的热爱。 王守善的心在听到李玙提起张涛后就沉寂了下来,墨家人把命交到了他的手里,他可不能再跟以前一样犯浑了。 “你上次问过我给阿耶修墓的事情,关于现在的丧葬方式你是怎么打算的?” “什么怎么打算?”李玙也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 “节葬还是厚葬,你怎么说吧。”王守善直接挑明了“把金子费劲挖出来又埋地下去,有病不?来骊山的路上我到处都看到盗洞,那已经是靠刑法都禁止不了的了,唯有从源头开始控制,结束厚葬之风才能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李玙沉默着没做声,看着雨幕似乎陷入了沉思。 “有人觉得厚葬才是孝顺,但你看那些汉王的墓,哪个不是被扒干净的?连金缕玉衣的金线都被抽出来卖钱了,我听高总管说挠了大皇子脸的那个怪物就是汉王变的豽,现在它们聚集在汉长安的地下水道里,隋文帝就是因为处理不了那些东西才兴建的大兴城,说道这个我倒是忘了问你,隋文帝和炀帝都是厚葬的吗?” “太宗曾经说过,往送亲人当按照礼法来办,刑书上也写得明白,但勋戚之家却多流遁于一习一俗,闾阎之内奢侈成风,灵车冥器穷极金玉之饰,富者违反法律互相推尚,而贫者即使家里破产仍然全力厚葬,在太宗时期高官c富商厚葬之风已经初露端倪,到高宗时期已经成风。” “说了这么半天,你到底是个啥意见啊?” “厚葬之风用刑法都没法管住得,你还有什么办法?”李玙看着王守善冷笑。 “那你就不管啦?” “很多人认为富贵官品都是由葬地风水决定,寿命长短也受坟冢庇佑,甚至有人还为阴宅阳宅风水著书立说,正经的书都不读了,读书人全都在研究这个,你说我有什么办法?”李玙气得头发根根竖起,双目圆瞪。 “没办法就没办法嘛,发那么大的火干嘛。”王守善悻悻撇嘴“我说你能不能别老是想那么严肃的问题,开心点行不?” “你不是让我想今晚住哪儿吗?”李玙还跟王守善杠上了,口气变得嚣张又挑衅。 “好好好,不想了,咱不想了,我陪你下盘棋吧。”盛怒之中的人要顺着毛摸,王守善立刻连声劝解。 “就你那手臭棋也配当我的对手?不下!”李玙开始任性得随意发火。 “那你要怎么样嘛?”王守善也被弄烦了,家里有漂亮的小娇妻他不能陪,反而必须来陪这个老绷着脸的内兄,他笑一下有那么难吗? “见了父亲我就回长安,今天我不住这边了。”李玙也开始破罐子破摔,王守善闻言头都大了一圈。 “不如在下陪郎下一盘吧。”就在这时,两人身后的客房里忽然传来一个年轻人清朗的声音,紧接着纸门便被拉开,一个一身布衣的中年人显出了身型。 此人看起来四十来岁,面容清瘦,留着美须,双目清澈,鼻如悬胆,只是背有些佝偻,整个人显得没精打采。 “你是何人?”李玙回过头来看那个读书汉。 “鄙人齐州宜城县贡生贾友德拜见三王子殿下。”那个四十岁的贡生朝着李玙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揖礼,虽然此人有点驼,却很有先秦文士之风,看着就让人神清气爽。 “你屋里有棋盘吗?”还不等李玙回答,王守善就连忙问贾友德。 “没有。” “那行,你们聊着,我去给你们弄棋盘。” 王守善忙不迭地说,然后转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管理一个国家是很烦的,这种烦死人的事还是交给想管的人去管算了,王守善得意地哼着歌,一边恬不知耻地想,果然是管杀不管埋更好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七十九章 太阿倒持 道士都在斋堂吃饭,王守善就在斋堂门口守株待兔,逮住一个人就问有没有象棋棋具。 这年头下围棋的人很多,下象棋的人却没有多少,围棋棋子只需要黑白贝壳就能做成,而象棋棋子则由金铜做成,那玩意儿贵啊,一般人是玩不起的,可是和尚庙道士观里有的是钱,只是即便如此要找一副还是很困难。 “王善人,你在这儿干什么?”连续找了四个老道都所寻无果,王守善总算是听到了一个熟人的声音,他连忙朝着曾道士打躬作揖。 “曾道长,你知道谁有象棋吗?” “我那里倒是有一副,不过是木头雕的,你要用吗?” 王守善连忙唯唯点头。 “走吧,到我那儿去,我拿给你。”曾道士左右看看,又压低了声音问道“昨天的事还顺利吧?” “还行吧,正在处理。”王守善不想透露过多,那些造反的民夫可没那么容易收买,他们最怕的就是上战场,钱相对来说还是小问题。 “还在处理啊?那你还有心情下棋?” “我手下的人正在处理,哎呀,先不说这个了,你快把棋盘给我吧。”王守善一边说一边推着曾老道跑。 “你这泼猴,不是这边,那边!”曾道士被西胡儿孩童一般幼稚的举动给气得半死,王守善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和金碧辉煌的老母殿c大庄严寺这种皇家出资修建的殿宇相比,老君殿实在是小得可怜,只是比起散落在民间的道观稍微大了一点而已,但是它的位置非常特殊,就在皇帝和常住的朝元阁的隔壁。平时这里是没什么官员来的,然而一旦皇帝来了这里的客房就会成为抢手货,一路走来王守善便看到许多家仆正在和房间原本的住户讨价还价,俨然将这个地方当成了长安东市。 五胡乱华留下的祸至今没有恢复过来,谦谦君子已经很难寻觅了。 让已经胡华的汉人去汉化云南的乌蛮是肯定无法成功,天知道那帮不知礼仪的畜生在那边会干出什么缺德事,穷山恶水出刁民,云南那边治安很乱又才经历了战乱,可不能跟在中原一样带着珊瑚玛瑙到处招摇过市。 眼前这些来找房子的贵公子们显然不懂这一点,腰上戴着名贵的缀饰,侯强霸占得指使恶仆将读书汉们给赶了出去,他们的行李被扔进了新雨后一片润湿的空地上。 用蛮横无理已经无法形容这些人了,即便皮阁罗有臣服唐的心,看到这帮人也会生出反心,南诏之所以要依附唐就是为了不受吐蕃欺负,结果新来的汉人比吐蕃人还讨厌,那他随时就可以倒戈,云南山高路险易守难攻,到时候又要填进去多少人命才能挽回这帮败家子惹出的麻烦。 王守善原本是站在门口等云山道长取棋盘来的,眼前的情景却让他看不下去,难怪李唐连犯官之后也敢用,实在是不成材的畜生太多了。 那些被赶出来的读书汉冒着雨将行李给捡了起来,满脸愤恨得看了眼那些雀占鸠巢的豪强子弟,然后相约结伴头也不回得走出了老君殿的山门,士可杀不可辱,王守善不禁叹了口气,谁知道这些人里会不会有下一个严庄。 看不下去就索性不看,那帮畜生无论如何都不能送去云南当山大王。 “王善人,你怎么进来了?”正从书架上取棋盘的云山老道看到王守善进了自己的屋很是吃惊,他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坛坛罐罐,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只有角落里堆了一团黑不溜秋的被子看起来像是睡觉的地方。 “曾道长,这些都是什么?”曾道士不是很高,王守善要左躲右闪才能避开头顶上挂着的竹笼。 “药材,还有药酒,穷苦人家看不起病,我下山的时候看到了就给他们送点下去,反正这些东西都是天赐的,不过是借我之手回馈世人罢了。”曾道士一边说一边垫脚将木棋盘给取了下来,交到了王守善手中“来,这个给你。” “道长,你能借我两卷书么?”他一边接过棋盘一边指着堆满了书籍的书架说“等会儿他们下棋,我好找点事做。” “都是些俗物,王善人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曾老道仔细观察着王守善的脸色说“昨晚没休息好对吧,年轻还不觉得,等年纪大了精力就没现在那么好了,你要注意作息时间。” “我晓得了。”王守善随口敷衍着,曾道士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王守善反而来了兴致,开始在书架上翻来翻去,都是南华真经c抱朴子之类的道家经典。 “都是些经书,善人别翻了。”见王守善锲而不舍地翻找可以消磨时间的书,曾道士立刻出声阻止。 “经书怎么会是俗物?”王守善顿时就觉得心里不舒服了,道经虽然不是佛经,却一样凝结着前人的智慧,辩机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翻译玄奘法师千辛万苦从天竺带回来的经书,怎么会沦落成置之高阁无人参阅的地步? “达官贵人们不看,他们只看手抄书,这种雕板印刷的书他们不会看的。” “雕版印刷的书怎么不能看了?”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大概是因为印刷的东西都是日历之类的俗货吧,住我们观里的香客很多都是佣书人,他们靠替人抄书为生。” 王守善顿时气乐了。 没有纸张发明之前字只能写在竹简上,大家只能抄书,如今印刷术发明了,却还是要费时费力得雇人抄,有些人的头真的是左边是水右边是面,稍微动一动全成浆糊。 象棋棋子用木头做和金子做区别在哪里,一样是文字,用印刷的和手抄的有什么区别,王守善还他娘的就不信了,外面的那些爷就那么高雅,必须要纯手工抄录的书才肯入法眼? “贼你妈,不打他们一顿老子不解气。”王守善低声诅咒,抱着棋盘就要出门。 “善人,这里是出家人修行的地方,请不要惹出事端。”曾道士在王守善身后冷声说道“现在正值多事之秋,比起趁匹夫之勇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王守善的脚步顿时停住了。 “身心清净才能遇事不迷,应物随机才可思虑恂达,心火旺易内伤七情,扰乱心神,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然你会吃大亏的。” 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发号施令的人,一种是听人命令的人,一旦失去天下霸主的地位唐人就会从发号施令的人变成被人命令的人,如同秦始皇将自己的太阿剑交了出去,从宰割别人的刀俎成为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从无到有很困难,但更难的是适应从有到无,王守善此刻才品出越王勾践为何要卧薪尝胆了。 因为不甘心,所以才要励精图治,把霸主的位置从夫差的手中给夺回来。 可是如今的中原男人活得越来越像女人,而女人活得越来来越像男人,王守善也不知道这该是进步的悲哀,还是文明的威力。 难怪国富可居七国之首的齐国要亡给穷凶极恶的大秦了。 王守善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压低了声音背对着曾道士说道“曾道长,你现在还想把龙池给填了么?” “王善人何出此言?”沉默了片刻后曾道士低声问。 “要是我助你填了龙池,那你可愿意助我?”王守善缓缓转过头来,呲着一口白牙,脸上带着狼一样阴森恐怖的笑。 “当年中宗皇帝就是为了平龙池暴毙,他有紫微帝星护身都没能熬过煞气冲身,兴庆宫现在是酒色财气之所,乃财克印之命局入正印格,以小道的修行怕是没那个能耐将大唐的国运给改过来。”曾道士咬着牙,竭尽全力挺直了自己的背。 “财克印?那是什么?” “财克印以财发起,印代表慧根,财克印指财令智昏,文才c权力c仕途c靠山会逐渐磨灭,贵人远去,小人蜂拥而至,是七杀格之象,七杀格是命学中极凶之煞,为凶神冲克命宫,日主敌克不了则有大难。” 结婚为啥要和八字呢,主要就是看两个人成家之后会不会流年不济,和寿王合的八字与李隆基就不一定合了,难怪李隆基会那么倒霉,原来是有个漂亮的小凶神入他的宫了,难怪他会流年不利。 “七杀格可有破解之法?” “煞为我用则可立惊天动地之功,王侯将相多存七煞也,但七煞难以驾驭,大凶可转为大吉,大吉也可转为大凶,绝无中庸之象” “照你的意思来说,龙池其实可以不填咯?要么赢个盆满钵盈,要么输个底朝天,是这个意思吧?”不等曾道士说完,王守善就打断他道。 “唯。”曾道士犹豫了半天还是冒着冷汗回答了。 “那行,我知道了。”王守善冷笑连连“云山道长,你是想继续留在这房里还是跟我走?你难道不想成为袁天罡和李淳风一般吗?” 没想到王守善的话却让云山笑了起来。 “善人,你刚才所说的两个人根本就不曾存在过,泄露天机是要折寿的,何况他们批的还是国运,相师这一行都要给自己取一个窥名,那是用来骗过老天的眼睛的,云山也跟天罡淳风一样不曾存在过,如此与我无关的虚名如何值得我去红尘历劫。”云山捏着胡子笑脸相迎,看起来很是惬意。 “那袁李二人又是为何要留下推背图呢?” 云山听了王守善的问题口角含笑半天不做声,半晌后才拿起他的药箱,叹了口气说道“走吧善人,反正我也是无事可做,就看看你们今日要搞出些什么名堂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八十章 佣书贩舂(上) 佣书这个行当古已有之,佣书人一般都家境清寒,居贫无资,有的还在市肆边上边抄边卖。 读书和抄书只有一字之差却千差万别,同样是抄书人,大多数人即便抄一百遍还是没读进去,而苏秦c张仪c班超c阚泽等人则因为在长期抄书的过程中积累了大量的知识,后来位居高位。 有些人读书即便全部用最好的文具还是读不下去,有的人则只要有口饭吃就能好好学习。 贾友徳的文房四宝看起来则穷酸到了极点,一支普普通通的毛笔,一块未经雕琢的黄石做砚台,笔山是木块做的,唯一看起来稍微有点档次的就是一个青釉莲叶水盂,除此以外就是各种各样的纸,这些纸以硬黄纸居多,全部裁成大小一致的方块,被一块黑石雕的狮子压着。 王守善收过一支沉香笔,那笔杆是沉香木做的,写字的时候只觉得异香扑鼻,但王守善自己写的字却臭不可闻,这个贾友德却写得一手工工整整的好字。 云山道人的屋里面堆满了药材,而贾友德的屋里面则挂满了写好的书卷。 要做成有钱人才看的书卷可不能跟市肆边上那般直接抄完了就算数,还必须要装裱起来,市面上卖的纸都是切好了等大的纸张,抄书人必须要一页一页得将那些纸贴在布帛之上,在浆糊干之前是不能卷起来的,它们就跟衣服一样被一条细绳穿着晾晒在屋里,组成了一个风雅的隔断。 眼前的景致让王守善看了神清气爽,刚才心里那股毒火顿时凉了下来。 干净而端正,这俨然是清流的做派,四十岁混成这样虽然惨了点,不过能在这浑浊的世上独善其身实属不易。 “云山道长,你怎么来了?”本来与李玙对坐相谈甚欢的贾友徳察觉到有人进来立刻出声说道。 这人说话的声音很年轻,可是面容却很苍老,王守善之前没仔细看,现在才注意到那人眼眶下的黑青,虽说酒色无度的王孙脸上也有这种面相,但王守善却觉得贾友德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钱去。 “贾先生,你今年多少岁了?” “二十五,怎么了?”贾友德似乎觉得西胡儿一见面就问自己年龄很失礼,因此皱着眉说道。 “没事,随便问问。”王守善将棋盘放在二人之间,心中暗自咋舌,这位兄台得熬了多少夜才把自己熬成了一个不惑之年的面相。 “贾善人昨夜又秉烛夜读了吧。”云山道人将药箱放下,端坐在贾友徳的旁边“阴亏阳亢最易阴虚内热,上次贫道给善人开的药膳方子你吃了吗?” 贾友德支支吾吾半天,看他那心虚的样子王守善就知道,他肯定没照着曾老道嘱咐办。 “读书也不能不爱惜身体,莲子百合都是易得的东西,你要是没时间贫道就帮你熬,你的砂锅在哪儿放着呢?” “那边。”贾友德指着角落里的一个木箱说。 然后才坐下说了不过几句话的曾道士就又重新站起来,将贾友德的砂锅翻出来后到置于屋檐下的风炉边熬粥去了。 “这棋子怎么是木头的?”李玙看着棋盘上的棋子直皱眉。 “怎么?木头刻的棋子不能下啊?”王守善毫不客气得讽刺着自己的内兄。 “你于我发那么大的火气干什么?”李玙也皱起了眉“我招你惹你了?” “哎呀,瞧我,光顾着聊,连茶水都没奉上。”贾友徳站起身,又从木箱里拿出来四个大小颜色不一的碗,然后提起刚才云山道人从风炉上提开的铜水壶走了回来。 “这是什么茶?”王守善看着那从竹筒里倒出来的青绿胚芽问到。 “莲心,养心健脑,清热安神用的,年轻人肝火旺,喝这个可以消火。”曾老道一边扇着破破烂烂的芭蕉扇一边朗声说。 随着铜壶里的热水将莲心给冲泡开来,挂满了书卷的客舍内顿时荡漾开莲叶的气息。 在刘备三顾茅庐之前,南阳的诸葛庐也不过是一间茅草屋罢了,现如今却成了武侯祠,成了过南阳必去的景点。 “难怪李诗仙喜欢寻仙求道了。”王守善正在感慨,李玙却先说了“青莲居士实乃谪仙人也。” “他算哪门子的仙人?他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一样要吃喝拉撒,我头一次见他那天他还用过长安县公廨的茅厕把屎呢。” 王守善不放过任何诋毁李白的机会,李玙可不能跟他阿耶一样,活得越来越没人间烟火味了。 “这位郎君与李诗仙认识?”贾友徳将泡好的莲心茶放到二人面前,好奇得向王守善问到。 “李诗仙是这个竖子的义兄。”李玙端起那杯莲心茶,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王守善仔细观察着李玙的表情,要是这茶不好喝他就不喝了。 “你尝一尝就知道了。”李玙将杯中的茶水全部喝光,将空杯放在棋盘上,王守善不疑有他,要是不好喝李玙也不会在他问过后还把莲心茶给喝干了。 然后王守善也端起自己面前的瓷碗大喝了一口,那股又苦又涩的味道堪比黄莲,他眼泪差点都苦出来了。 “味道怎么样?”黑心的白面馍笑咪咪得问。 “你亏人!”王守善气得将还剩下一半的莲心茶给放在席子上,除他以外屋中所有人顿时都哈哈大笑起来。 “贫道跟善人说过,清热的东西都是苦的,你怎么就不听呢。”曾道士呼呼得煽着风,头也不抬得说。 “我吃莲子怎么都不是苦的?”以前在沙洲上,王守善的汉人阿耶常熬银耳莲子粥喝,那玩意在内地不值钱,可是在西域却贵得堪比黄金,要用香料才换得回来,王守善也只吃过一次,至今仍记得那甜蜜蜜的味道。 “莲子不苦,苦在莲心,体质虚寒的女人和老人不宜多食莲心,反而是老人c产后妇人应多吃莲子,不仅可以补身,妇人吃了可以治崩漏带下,养颜美容。” 王守善顿时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怎么中医给男人调养身体吃的都是苦的,女人吃的都是甜的。 “男人生来就是要吃苦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男人不吃苦难道还要女人去吃苦?”曾老道就像是有读心术一样头也不抬得说“要是不想吃苦,下辈子投胎做女人去。” 王守善听了直撇嘴,这贼老道骂起人来也是不带脏字的。 “天道如此,怨不得人啊。”贾友徳这个时候也感慨万千“你看我这个驼背,以前娘跟我说写字时候要挺胸抬头我偏不听,现在想直都直不起来了,贪图安逸就是这个下场,如今想考科举都考不了。” “那要是给你机会你会去考吗?”李玙看着贾友德语带深意得问。 “不想考,考了也是在集贤院里当校书郎等缺,还不如在山林里逍遥自在。”贾友德根本就没犹豫,直截了当得对三皇子说道“李诗仙走了那么多门路都没谋到官职,我可不想做那阿谀奉承之徒,余虽背驼心却不驼,何须为了那五斗米连腰也一起给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一章 佣书贩舂(下) 李白在青年时期就时常在外游历,在出名之前他也干过佣书卖诗的营生,贾友德出道的时候李白已经跑到山东学剑去了,不过李白任侠之名却已经广为流传。 在那些传说中,李白活得那叫一个潇洒,想喝酒的时候把千金皮裘直接脱了沽酒,没钱了就卖诗佣书c护卫赌博为生,女人就更不用说了,不是绝色不睡,再不然就是家世出色,非宰相之女不娶,唐的女人热情奔放,倒追他的女人多不胜数,王妙儿王都知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太白精,像贾友德这种穷酸读书汉是很愿意认识谪仙人的。和跟李玙说话相比,贾友德对王守善说话的态度更亲近自然,看他的眼神更满是打量,似乎是在好奇李白为何会跟一个胡汉混血的西胡儿称兄道弟。 “贾兄愿意习武吗?要是想学的话你愿不愿意换个地方住?”贾友德打量王守善的时候王守善也在打量他,虽说是个驼背,却是个耐得住清贫吃的了苦的,而且他还能自给自足,这学费应该是能交得起的“我大哥在永和坊开了个武馆,那里可以给生徒提供食宿,你要去吗?” “永和坊?为何偏偏要选永和坊?”贾友德一边喝着苦得要死的莲心茶一边问。 “我们的钱有限,就借了隐太子庙办学。”王守善故意不看李玙,专心得跟贾友徳说话“隐太子你知道是谁吗?” 贾友德瞥了一眼李玙没说话。 “我大哥现在就住在隐太子庙里,你要是想跟他住一块的话就上那儿去找他吧。” 王守善也没勉强,在隐太子庙习武关系到贾友德的仕途,佣书这一行收入不高,不然贾友德也不会住道观里了,他嘴上说着不要心里怎么想的还不一定呢。 中央文人遍地都是,想获得权贵推荐就必须得表现得与众不同,就跟装清高的娼妓一样,把架子端起来才卖的起价钱。 卧龙先生这种不世出的高人毕竟还是少数,大多数文人都是纸上谈兵的赵括,高宗年间的那个宰相李玄敬被钦陵打得怂都快出来了,张说那文坛魁首也是一样,停止番上宿卫改招长从宿卫这种“天才”的点子居然他居然想得出来,更妙的是李隆基还准了,没上过前线的人永远都不知道前线的苦,虽然李隆基也是在武则天的魔掌中熬出来的,不过他还是比不上太宗,即便很多人将贞观和开元并称盛世,然而在军事方面大多数武将的评价是开元是远不及贞观的。 文官最起码得把民政给处理好了,连民政都处理不好就想染指兵权简直就是胡扯,不被外族打得稀烂才叫怪事。 李隆基面临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中央无将,一旦发生内乱必须要从边疆调兵勤王,开国时是中央兵力重于边疆的,而现在则反了过来,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边将的忠诚就跟女人指望老公一辈子都不会偷腥一样,有句话叫防人之心不可无,连最基本的防范都没有,真到了图穷匕见老公要休妻跟外面的女人双宿双飞自己却成下堂妻衣食无着的时候再想起来后悔么? 就在他们这边因为各自的心思而短暂沉寂的时候,那边的丝竹之声就开始响了起来,王守善的鼻子不错,依稀闻到了一股酒味,幸好他们还记得此刻是在跟皇帝做邻居,因此并没有听到女人的声音。 云南那地方打下来了就得有人去守,贵公子们以门荫入仕即便凭着李宰相的关系往上调也必须在基层呆一段时间,还有什么活比在山高皇帝远的云南当山大王逍遥自在。 天子脚下他们都那么嚣张了,到了没人管的地方岂不是要更肆无忌惮?要他们懂得君子慎独比登天还难。 他们是真的把老君殿当自己的家了,一边喝酒一边还大声吆喝着说外面山道上提着食盒排队等着觐见的读书汉多傻,连占了老君殿的房子寻欢作乐都不知道,李玙才转晴的脸色立刻灰云密布。 “别光顾着聊天了,下棋,下棋。”王守善虽然也心烦,不过碰上了这帮儿有啥办法,连自己快被将死了都不知道还在歌舞升平,真当自己能当一辈子的儿,一直承欢膝下不用跟阿耶一起担当守土卫家的责任么? 李玙沉默了片刻,举手将棋盘上的碗给拿开了“你下红还是黑?” “随便,红黑都可以。”贾友德将木匣里的棋子全部背面朝上倒在了棋盘上。 围棋还可以通过猜单双决定先后手,这象棋就只能通过猜红卒来决定了,对垒两方在翻棋的同时也决定了先后顺序,谁先猜到红卒谁先下。 一般来说下先手的人是有优势的,可以主导整个战局的走向,可是要是碰上个瓜怂瞎指挥,那先下后下就没区别了,反正肯定是输。 一直到翻到最后一个棋子才分出来贾友徳先下。 看着闷声摆黑棋的李玙,王守善莫名想起了太宗,李渊父子之所以能谋得天下其实就跟汉高祖刘邦一样,心够黑手够狠,偏偏表面仁义道德,俨然就是一个伪君子。 帝王家自然有帝王心术,恃才傲物的文人都是想如诸葛亮一般被三顾茅庐请出山的,但李玙偏偏沉得下气跟贾友德下棋,一点都没有礼贤下士的打算。 相比之下李隆基的心思则好猜得多了,从太子到寿王的王妃都已经定了,唯独李玙的王妃至今都没定下来,这本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河东薛家只是勉强够格而已。 汉武帝时期那种卫子夫以歌女之身成为皇后的惊天逆转是不可能在李唐发生了,就连武则天也是功臣之女,中宗的韦后打乱了贵族女子都是贤良淑德的既定规矩,给李玙挑正妻李隆基得仔细考虑。 一身氏不能太低,出身低了就会发生跟瑛一样的问题,二是必须生的出孩子,不然就会步上王皇后的后尘,三品行要端正,四要够有魅力降得住李玙,不然他听了宠姬的枕头风一样会干糊涂事。 寿王就很好办了,随便给他找个情投意合的女子就行了,反正他肯定不会继承皇位,女方出身低一点也无所谓了,唯独未来的储君不一样,里面牵扯到的弯弯绕绕太多,要找一个合适的亲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今困扰这对父子的就是放权还是不放权的问题,玄武门之变就像是一个阴云一样笼罩在李家每个男人的头上,那是个不能提的禁忌,偏偏李白把武馆开在了隐太子庙这个人嫌鬼愁的地方 “啊!!!!!” 就在两人聚精会神对弈的时候,一个女人的惊叫声打破了这个雨天午后的沉寂,就连王孙们的丝竹之声也停了。 李玙和王守善不禁对视了一眼,因为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前殿,而此刻在那里的女人正是那个来路不明的寿王妃杨玉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二章 春宫艳妇 在武后退位之前,太平公主也曾经争过储位,这世上已经有了一个女皇了为何不能有第二个女皇?之所以她没有成功主要是因为突厥人,突厥人只认李家男人是正统,李家女人一样不认账。 武则天知道这一点,但太平不甘心,她一直在长安,突厥降人又被放了,估计以她的眼光也看不上红皮肤短脖子的突厥人,她没接触过突厥那种纯男权至上的世界,所以她不知道即便她称帝之后突厥人也不会向她臣服的。 和旦之间帝位争夺相比,韦后的威胁要大得多,所以那个时候她才能跟睿宗父子一起合谋将韦后给诛杀了,等睿宗即位她又跟李隆基这个太子争宠,要是李隆基不发动兵变都话他也逃不了李承乾的下场。 为了粉碎太平公主最后的一点复辟希望,李隆基在先天二年秋天举行了骊山讲武,那一年的七月太平已经被赐死在了家中,李隆基已经扫除了所有的竞争对手,只有睿宗一个人挡住了他登基的路。 换成隋炀帝这个时候已经动手了,不能弑父是李家人的底线,但是到李玙这里王守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守住。 推背图上说了,父亡子亦死,虽说谁都没说袁天罡和李淳风预测的是本朝的事,王守善还是宁可信其有,李隆基这个不正经的爹一直在挑战正经儿子的底线,王守善估计此刻李玙心中的怒火哪怕是用莲心茶泡澡都消不掉了。 千金之子不坐危堂,结果李隆基一听到杨玉环的尖叫声就提着剑从朝元阁跑出来了。 玉龙子曾经干过提剑救危局,杀韦后于剑下的英勇事迹,可是现在他却成了个老糊涂,一把岁数了还跟年轻人一样穿着赭黄龙袍从朝元阁急速跑来,杨玉环也不知道是遇了什么事,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李隆基就把她抱在怀里好一通心肝宝贝得匡扶安慰,连王守善这个半子看着牙都酸了。 李隆基年轻的时候是真英雄,中宗和睿宗都不敢搞的封邑制他愣是敢下手,可是他现在真他娘的不像样,此时大罗宝殿里除了王守善和李玙外还有那么多前来“救驾”的文武官员在,他愣是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这副小儿女态被他们看见。 杨玉环长得高,李隆基的个子比她高一点,只是男人和女人在身高差不多的情况下女人会显得高一些,看到此时抱在一起千娇百媚艳如牡丹的大美人和白发老者,王守善莫名想起了猥琐二字。 眼不见为净,王守善转头开始欣赏太上老君的雕像,也不知是光线还是别的原因,一直很严肃的太上老君此刻居然看起来好像在笑。 王守善立刻拉了拉李玙的袖子“三郎,你看老君是不是在笑啊?” “胡扯什么!”李玙将自己的袖子给扯了出来。 “你是不是该让那些无关的人先退下再说。”王守善也是没脾气了,坏心情会传染人,他也觉得心里憋得慌。 李玙连运了几次气才把火给压下来,然后招来李静忠。 “殿下,是不是该下个禁言令,刚才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 “你知道还问我干什么?”李静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玙给打断了。 “唯。”李静忠立刻领命后退着出了大罗宝殿的殿门。 虽说李隆基和杨玉环的关系在皇室内部已经是半公开了,却还没到昭告天下的地步,她虽然不是娼妓,可是犯官之女本来就是做官妓的命,她稀里糊涂得成了王妃已经够奇怪了,王守善就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何惠妃会同意她做自己的儿媳,她一个人独霸后宫只有梅妃与她争宠,照理说她应该是最讨厌那种长相狐媚的女人,杨玉环虽然长得很纯,可是她皮肤白皙光滑,在红色石榴裙的映衬下显得无比妖艳。 她很丰满,仿佛一掐就能挤出水来,就在他脑子开始准备想入非非时李玙忽然挡住了他的视线,王守善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此时大罗宝殿内只剩下自家人c宦官以及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年轻官员,他正拿着毛笔在一个纸卷上奋笔疾书,如果所料不错,此人就是传说中专门负责记录皇帝言行居注的起居郎了。 王守善也不知道为啥看他那么不顺眼,所以一直用直钩钩的眼神瞪他,那个起居郎不着痕迹得往旁边侧了半步,刚好躲过王守善杀气腾腾的视线。 “父亲,儿子回来了。” 听到李玙的声音,李隆基顿时浑身一僵,他松开了抱着杨玉环的手,做道貌岸然状。 男人的世界就不该女人插手,杨玉环此时站在这里让气氛变得异常尴尬,她要是跟上官婉儿一样聪慧的巾帼宰相也就罢了,偏偏她还是个靠美色上位的艳妃,跟她共处一室王守善只觉得怪异,满室寂静之中只听得到她的哭声。 “刚才发生了什么,娘子怎么如此惊慌。”等杨玉环哭得没那么梨花带雨了,王守善才没话找话一般开口问道。 “你刚才叫她什么?”杨玉环没开口,李隆基反而先说话了,只是他的口气怒气冲冲,满脸不是好脸色。 王守善低着头不敢做声,这个时候谁说话谁是瓜怂。 本来他可以叫一声杨玉环弟妹,现在她成了皇帝的女人就不能这么叫了,如果她有了身份可以叫一声杨才人什么的封号,可是她现在是个出家的道士,又没穿道袍,叫道长也奇怪。 要是他脸皮厚一点把娘子后面的子给去了,叫一声娘也可以,只是叫一个小自己八岁的女人为娘,王守善的脸皮还没厚到那个地步。 贼你妈啊,王守善心理一个劲得狂骂,一个才十几岁的丫头而已,她哪儿来的力量把整个李唐皇室都搞得天翻地覆。 “阿瞒,别生气了。”杨玉环红着鼻子抽抽嗒嗒得说“些许小事而已。” “你又叫错了,阿瞒是我,你该叫我三郎。”李隆基开始纠正杨玉环。 王守善觉得李玙现在心里肯定有万马齐奔,他很不凑巧得排行老三,所以他跟他阿耶一样,都是“李三郎”。 曾有人说过,从武则天开始唐就处于一个红妆时代,一直到太平公主身死女性掌权才结束,但是王守善却觉得那未尽的死灰又开始复燃了。 在那个时代有三种人最为活跃,第一种是神鬼僧道,因为女人大多都很迷信,第二种是外戚,武家权势滔天差点把李唐的江山都给换姓了,第三种人就是斜封官,诸如来俊臣这般的小人就是典例。 因为武则天相信巫蛊,所以她才把窦德妃给招到了御前,然后窦徳妃就离奇失踪了。 如果窦德妃还活着,就不会有武落蘅在后宫称王称霸的一天,自然就不会有如今储位之争的风波,更不会有眼前这一幕出现。 “玉环,刚才你遇到什么了,怎么这么惊慌?”见杨玉环终于能正常说话了,李隆基又契而不舍得问道。 “不知道我没看清楚。”美艳丰满的杨玉环抖着朱唇娇声说道。 “那你觉得你看到了什么?”李隆基继续问道。 “猴子我好像看到了一只张了人脸的猴子。”沉默了片刻后,杨玉环颤声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三章 风山渐翠(上) 猴子是跟人长得很像,可是长了人脸的猴子是个啥怪物? 王守善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挠了大皇子的豽,骊山除了有华清宫,还有秦始皇陵,给秦始皇陪葬的贵族虽然一开始没有太宗多,可是被胡亥“送”去陪葬的人多了,也就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个墓了。 李隆基刚才提着剑英雄救美的劲头可一点都不像五十多岁的人,在他冲进大罗殿的时候看起来就像又重新回到了二十七八的壮年,此刻理智重新恢复过来,那股一马当先的劲头瞬时就没了。 看着这样的李隆基,王守善不禁心里感叹,岁月可真他娘的不饶人,二十五年前的玉龙子就跟现在的李玙一样年轻,如今他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 因为不够年轻,就绷不起那股舍我其谁的气势,对于一个强势的男人来说失去力量的感觉太他娘地糟了。 李隆基虽然骂了王守善,却根本不看李玙,李瑛不足为虑,而李玙却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可怜又可气,这倔老头死活不肯服老,生在帝王家是感觉不到百姓家里的亲情温暖的,杨玉环让他感觉到了年轻和有人陪伴的滋味,她就像长生不老药一样引着他沉迷其中。 王守善回头看了一眼同样闻声而来的曾道士,他正远远地站在人群外看着这边,想长生必须跟曾老道清修,偏偏李隆基又身处欲海的中心,老君殿和朝元阁虽然才不过百丈,中间还有廊庑相连,却宛如隔着天涯,根本遥不可及。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即便是皇帝也一样要面对生老病死,在天的眼中皇帝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员罢了。 阿弥陀佛,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若于一劫中,常怀不善心,作色而骂佛,获无量重罪。 咏诵完佛号后王守善忽然有种了悟,李隆基此刻正身处无量地狱之中,人生有三苦,舍而不得,求而不能,得而不惜,他三样都占全了。 “骊山上有猴子吗?我怎么没听说过?”眼前这一幕让王守善觉得难受,他又跟莽夫一样随意开口了。 “父亲,骊山上有猴子吗?”李玙借坡下驴,跟着问李隆基。 要问打猎还有谁比玉龙子精通,先天二年他跟姚崇就是因为打猎而认识的。 李隆基陷入沉思之中,许久之后才说“上一次我来的时候还没有。” “阿耶上一次在骊山打猎是在什么时候?”王守善恶狠狠地看着杨玉环,那小娘子被他凶恶的模样吓了一跳,怯怯地躲到了李隆基的背后。 “上一次是在二十五年前吧。”李隆基的口气忽然变得怅然若失“之后我就经常留在洛阳,冬天来也只是泡汤,从不打猎。” “那阿耶今天跟我们一起去打猎不?”王守善开始怂恿起来“我们去抓那只惹祸的人脸猴。” “下那么大的雨,打什么猎啊。”林昭隐抱着拂尘看着王守善,满脸都是不赞同,紧接着对李隆基躬身说道“请三郎为御体着想。” “这一次将军没有随驾,把黎敬仁叫过来。”李隆基根本就没有理会林昭隐,满脸笑意地说着“可惜李太白不在,不然还能让他献诗一首。” 王守善这才想起来,他大哥是因为蜀道难而出名,可是接近李隆基确是用的大猎赋,那个时候他正在洛阳“他去襄阳了,说是要过一阵子回来。” “他去襄阳干什么?”李隆基也问了跟王守善一样的问题。 “不知道,他大病初愈,本来想让他将养几天,结果玉娘前脚先走,他后脚就跟着走了。” “玉娘?你说的可是琼儿?”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惹着李隆基了,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唯。”王守善憋屈得要死,他叫老婆闺名还惹着他了? “她那个名字朕早就想改了,以后你不许叫她玉娘。”李隆基又霸道蛮横地说。 他抢走了自己儿子三郎的昵称,又抢走了女儿女婿之间的闺房之乐,这老东西是要干嘛? 王守善敢怒不敢言,只能唯唯点头。 “那父亲觉得琼儿以后该叫什么?”李玙在这个时候开口问道。 李隆基指着王守善的刀问“你的刀叫什么名字?” 被李隆基这么一说,所有人才想起李玙和王守善都没有解下佩刀,林昭隐立刻惶恐不已。 “此刀叫做令龙。”王守善低声却平静地说,李隆基这个真龙天子听到他的佩刀叫这个名字会作何反应? “令龙”李隆基喃喃低语着这个名字,满脸都是猖狂的笑意,看起来像年轻人一样神采奕奕“倒是让我想起个人来,拿笔来。”随着李隆基的一声令下,林昭隐立刻将随身的笔筒从袖子里摸出来,然后双手呈给李隆基。 灵感这东西稍纵即逝,李隆基又是个爱好音律的皇帝,所以他的身边总有人备着纸,方便他记录曲谱,只是这一次他写的不再是曲子,而是两个字,玲珑。 李隆基的儿子们三天两头地改名字,一开始子嗣不够的的时候就都是嗣字辈的,到后来子嗣够了闹旱灾了就都变成带三点水偏旁的名字,如今又闹起了水灾,所以就都变成了王旁的字了,然而公主的名讳就不用守这个规矩,咸宜公主的名字却是宛音,还有一个公主名为崇娘,玲珑这个名字虽然是女儿的名字,却是按着男儿的规矩取的,王守善觉得这个名字不吉利,要是她突然脑子发了疯,想学李裹儿一样想当皇太女可怎么办。 “嘉运承德,推恩疏封,从今日起,李琼改名为李玲珑,封安国公主,食实五百戸,你以后只许叫她珑儿,听到了没有?” “唯。”王守善心里一万个不甘愿,连他跟老婆关起门来叫什么都要管,这狗皇帝管地也太宽了。 “敢问父亲,是要以何推恩册封?”李玙又问李隆基。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爬泰山封禅推恩册封五品官是情有可原,可是现在啥重大事件都没有发生,李隆基凭啥推恩呢? 李玙的问题把李隆基问不高兴了,倔老头把笔扔进林昭隐的手中,指着林昭隐的鼻子说“反正朕就是要封,理由你去帮我想。” 这种近乎于耍赖的理由林昭隐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李玙气地脸色一片铁青。 “我不想要封邑。”王守善嘀嘀咕咕,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军中最被人开不起的吃软饭的浪荡公子。 “这由得你吗?”李玙也在咬着牙低声嘀咕“快谢恩吧。” 王守善撇了撇嘴,一掀袍裾的下摆,像过年时收了压岁钱的小儿一样,跪在地上向长辈叩头谢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八十四章 风山渐翠(中) 因为驸马不能担任实缺,所以娘家人只能给公主封邑做补贴了。 一个家里谁掌管财权谁说话就硬气,大唐的驸马普遍对公主都是唯唯诺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若问驸马有没有藏私房钱?那是肯定以及必须有的,敢拿钱养别宅妇的肯定死无葬身之地,不过出去交际应酬一下还是可以的。 公主也要分受宠不受宠,像太平公主的封邑就有上万户,她的田产更是大得没边,从长安城南的明徳门出去,过了韦杜二家,从那里开始一直到终南山五十里地,不论好地贫地所有的田产都是属于太平公主的,再加上遍布长安洛阳的豪宅花园,加起来靠双脚走要走到让人绝望,所以说李隆基才赏给玊玉五百户封邑还算是少的了。 同样是高宗的女儿,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就没那么好运了,在三十五岁之前一直住在冷宫里,令月这种得宠的公主只是少数,她是女皇的亲生女儿,不是她亲生女儿的公主就处境特别凄凉,后妈嘛,怎么可能对不是自己的儿女贴心贴肺,权力一旦握到无知的深宫妇人的手中就是瞎他妈的乱弄,武媚娘是太宗调教出来的还明白一些治国之道,到了太平这里就开始乱来了,更别提阿韦和安乐公主了。 太平得宠之后就是各种疯狂的买买买,买地c买豪宅c买好看的裙子c买好马,蓄奴c养男宠,受她的影响安乐公主也有样学样,继续买买买,只是当时当权的是中宗皇帝,他虽然软弱却不像女皇一样明白女人的心思,给的封邑也没有太平多,为了满足无止尽的购物欲她就跟韦后一起卖官粥爵。 上官婉儿和韦后一起给李显带绿头巾的事暂且不提,身为女儿李裹儿不帮爹就算了,还跟着武家人一起瞎弄,在老公武崇训的唆使下安乐公主多次凌辱中宗太子李崇俊,以不是韦后所生而呼其为奴,并数次请李显废李崇俊为王,立她为皇太女,结果李重俊被逼的走投无路,矫诏羽林军三百人发动兵变。 安乐公主盲目得挑衅,不知轻重得自寻死路最终把自己的第一任丈夫给害死了。 丈夫死于兵变,太子哥哥被她逼得谋反死于兵戈,安乐公主总该意思意思守寡一段时间吧?正巧她也有个奸夫武延秀,武崇训才刚下葬她就披红挂彩再嫁他人了。 出嫁那天她用了韦后的车驾,开路的是相王车驾,从大明宫一直送到她家,那阵仗比第一次未婚先孕结婚还要有排场,婚礼第二天她就披着翠衣大会群臣于太极殿,南面拜见公卿,大夫全部伏地叩头,中宗李显赐予群臣数十万锦帛,并大赦天下,赏赐民众宴饮三天,内外官员推恩赐爵。 安乐公主啥都要跟姑祖母太平比一比,太平公主不是有钱买的奴婢多么?她就跟长宁c定安一起掠取平民子女为奴婢,律法之中不允许强抢人口没籍为奴的,即便是边疆也是外族互相掳掠,汉人用突厥奴隶,突厥人用汉人奴隶,自愿卖身为奴除外,可是她们三个还是不管,纵容奴仆掠取平民,后来有御史实在看不下去,奏请中宗李显管教一下自己的女儿,不然凭什么治理天下?中宗自然是维护女儿的,对于御史的奏请不予接受。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安乐公主自寻死路还没有结束,她做了两条百鸟裙为旷世奇珍,参加宴会经常会穿,她将其中一件百鸟裙和自己的驸马一起送给了韦后,百官c百姓皆效之,一时之间山林珍禽异兽搜山荡谷,扫地无遗,同时她还在洛州造安乐寺,用钱数百万,时有童谣曰“可怜安乐寺,了了树头悬。”她的奴仆所过之处简直寸草不生,不论是百姓还是鸟兽全部都要抓走,安乐公主的名字已经恐怖到了能止小儿夜啼的地步。 李隆基和太平公主发动政变的时候她还在画眉,只是她最后的死相惨了点,她被斩首了,腔子里的血溅了一脸,那妆是白画了。 皇亲国戚一般死后会有个谥号,安乐公主也没有了,她被贬为庶人,睿宗将她按照二品官的礼节安葬。 她死了终于不用再买买买了,这下可好,普天同庆,百姓在街上手舞足蹈,载歌载舞。可是接手她留下烂摊子的睿宗和李隆基却高兴不起来,原因无他,为了供应她奢侈度日的花销禁中空了,连太宗和高宗留下的内库她们母女二人都掠走了金银无数,再加上武则天留下的亏空,已经到了必须拆房子还债的地步了。 武则天时期洛阳修了两个大工程,一个是邙山那边的通天浮屠,另一个则是洛水畔的天枢铜柱,这两个工程一南一北拱卫着万象神宫,同样也是武周政权的象征。 永熙三年二月,天降雷火将永宁寺九层宝塔焚毁,那里曾经是洛阳的制高点,当时的洛阳是世界规模最大的佛城,几乎每百户人家就会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寺庙,站在这座塔上可以看到宛如梵天佛国的洛阳。 武则天因其感业寺出家的经历信佛,又不愿意在城中重建一座跟永宁寺一样的宝塔,就命当时还是夏官侍郎的李迥秀在邙山上选址建通天浮屠,而另一边,武三思为了讨好武则天,就强迫来洛阳的使节c商人捐款百万亿,购买铜铁铸造天枢铜柱,立于洛阳端门之外,高一百零五尺,阔十尺,上书“大周万国颂德天枢”,经过一年才完成,因耗铜太大武三思所募集的钱已经不够,他就把京兆一带农户家的农具c器皿全部都搜刮一空,害得无数农户连烧口热水喝都没办法,睿宗和李隆基就商量着把这两个东西拆了,一半用来修自家太庙,一半拿去做还债。 让女人为所欲为的下场就是国本被淘了个一干二净,睿宗上台之后先把给他爹带绿头巾的武三思的坟给刨了,拖出来鞭尸,等这口恶气消了他就把那帮子靠女人上位的斜封官都给处理了。 然后是制定刑法,来俊臣那种靠捕风捉影就能定人死罪的事没了,大家都按照祖宗留下的律令程序办事,那种越级告密一概不理。 再来就是给那些被诬告流放的官员平反,明定谥号,夺回那些因为“受宠”而得以善终的奸佞所获得的谥号,追赠那些含冤而死的贵胄谥号,该铲坟头的铲坟头,该削爵的就削爵,只是这些事大多不是他自己的主意,而是李隆基和太平公主决定的。 太平公主也想做女皇,可是她找来的宰相都是些什么人呢,上官婉儿有一个情夫,名为崔湜,这人长得很俊美人也有才干,就是不要脸,他还有三个同样长相俊美擅长诗词歌赋的兄弟,被他一一引荐给婉儿,中宗朝时经常能看到婉儿带着四个俊美的少年出入,一个女两个男这个字尚且粗鄙不堪,何况是四个,跟他比起来宗秦客都算是正人君子,崔湜原本是婉儿的男宠,有一日在婉儿家中厮混时太平公主来访,婉儿舍不得他,就让他藏起来,可是他觉得太平比婉儿势大,就故意弄出动静将太平引来。 太平跟喜欢群起而攻的婉儿不一样,她喜欢单打独斗,更何况比起她对权势更在意,崔湜那三个虚有其表的兄弟在她那儿并没有得宠。 先天元年,李隆基即位,然而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有名无实的皇帝,睿宗还是希望儿子和妹妹能和平共处的,让位之后仍然寻求两人权利之间力量平衡,因此一直没有放手三品以上高官及死刑的裁决权,那时一半以上的高官都是从武则天时期留下的遗臣,而且还有相当大部分在中宗朝买官而来的屠贩之徒,他们当然希望喜欢买买买的太平公主当皇帝了,商业繁荣了他们才能更加日进斗金,和扶持种粮相比他们更愿意支持蚕桑,粮食卖得太便宜了,丝绸却能卖高价,那是丝路上的紧俏货,本身就能当钱使,有了钱才能武装更多的军队嘛,反正他们是对扶持屯田开荒的李隆基那一套很不买帐。 在商言商,对某些商人来说一切都是能卖的,崔湜看李隆基年轻,长得又风流倜傥,就把自己的老婆和女儿送给他玩了。 王守善原本跪在地上专心听李隆基训示,听到这里猛然一惊,抬头看向那条笑得邪恶又嚣张尽显纨绔本色的老龙,李玙对他阿耶的用词非常不屑,却没有做声,表情一如既往得严肃。 “朕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就是要告诉你一个规矩,玲珑虽然是朕的女儿,但你切不可因此而宠着她,惯着她,让她成了第二个裹儿,朕不是显,也不是旦,她要是敢仗着自己的身份为非作歹朕一样敢大义灭亲,朕已经赐死了一个李令月了,就不怕再赐死一个李玲珑,你听清楚了吗?” “唯。”王守善立刻俯首叩头。 “你们日后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宫里有的就不会少了你们的,但你们不许广置田产,更不许学其他人一样广蓄奴仆,倘若玲珑有不贞之行,你管不了她,朕来替你管,她是大唐的公主,不是青楼里的倡妾,朕可不许她再败坏李家的名声。” 王守善趴在地上暗自撇嘴,谁还比你这个占了自己儿媳的老不休更败坏李家的名声。 “行了,你们下去吧,玙留下。” 李隆基留下了一堆悬而未决的谜团就不说了,王守善缓缓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脸色一片惨白的杨玉环,其他宦官都在陆续退走,谁都没管她。 “你现在知道他的真面目了?”王守善在她耳边低声说,然后就像无事发生一样也倒退了出去。 玉龙子一直都是玉龙子,就跟他能在开元四年面对人人畏惧的天虫时能毫不犹豫得将它吞进嘴里一样,他果然不愧是梨园祖师,因为他确实很擅长演戏,杨玉环就跟武落蘅一样,都被他风流多情的表象给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五章 风山渐翠(下) 从大罗宝殿出来后王守善只能站在鼓楼下面躲雨,等李家父子慢慢地说体己话,刚才李隆基那番话王守善收益良多,武则天太强势了,她一定要跟男人比个高下出来,所有会对她帝位造成威胁的皇子全部都被她解决了,能剩下来留在身边的都是她认为不构成威胁的,显的性格懦弱,旦则心软,他想一家人和和气气地跟老百姓一样美满,但这种普通人唾手可得的幸福在皇家却太难实现了。 这年月要找个又漂亮又聪明又有德行的女人不容易,武则天还能算漂亮聪明,到了韦后和安乐公主这里就光剩下漂亮了,她们也就欺负欺负中宗李显这种老实人,轮到李隆基这里只有被宰的命。 男人的贪欲是搜集女人,女人的贪欲是搜集衣服,汉人的织造工艺发达,可是军工却停滞不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名贵新奇的衣服肯定会需要特殊的工艺和材料,安乐公主那条百鸟裙就是一个例子,有她领头贵女们跟风,国力全用在不该用的地方,大家都去捉鸟和野兽,该做的正事却没人去做了。 投石机是不是该改良一下变成联发的?以前有诸葛连弩怎么现在没有了?心思都用在打扮上就没人去搞这些了,可是别国却在不断进步,弗林不就把希腊火做出来了,大唐的水师现在是很厉害,可是遇到火下场也会跟大食人一样全军覆没,造一艘战船得花多少钱,够买多少裙子? 同样是奢侈度日,李隆基和太平c安乐公主是有区别的,红妆时代的公主们凭着皇帝对自己的宠爱喜欢强取豪夺,连昆明湖都差点变成安乐公主的私家园林了,这种自由是毫无控制的c非理性的,这种没有约束的自由是带有破坏力的,因为安乐公主蓄奴问题没得到妥善解决御史都对中宗说出你凭什么治理国家这种问题,那个时候中宗已经丧尽人心了,即便他没有暴毙迟早也会被臣子们逼宫退位的。同样是抢老百姓的东西,李隆基好歹搞出了一个和市法,他至少披了一件合法的外衣,官府还是要给钱的,只是多少而已,裴耀卿就把从漕运省下的钱还了和市给了商户,这种公平买卖没人会说闲话的。 同样是掌控钱,红妆政客们就只知道买衣服,李隆基却想到用内库的钱去修水利,这就是为何朝臣们那么反对女性当权的原因。 自由和平等是很美好,但是绝对自由和绝对平等是不可能实现的,长要有短来对比才能体现出来,自由同样需要约束才能体现,就跟男人生来就要吃苦一样,女人就不可能跟男人一样可以三妻四妾,同时跟三四个男人纠缠不清,天道就是如此,再不然大家就只能回到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远古时代。 武则天和太平想要跟男人一样风流,朝中的文武百官还不想吃苦呢,阴阳失调的下场就是这天气时旱时涝,违背了天道自然会引来天灾,一场洪水过后多少财富会被洪峰卷走,这么多年的努力不全他娘的白干了? 这就叫小聪明吃大亏,为了蝇头小利忘了国本,难怪商人要被士大夫瞧不起。 汉武帝时期的国本就是打匈奴,哪怕全国死一半人口国民依然敢跟着刘彻干,汉族是在汉朝之后才有的,在汉朝之前只有华夏族,及时到了汉高祖刘邦的时候汉族还是没有真正形成,汉人真正成为汉人是刘彻之后。 为啥是秦皇汉武呢,秦始皇完成了国家形势上的统一,而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完成了思想的统一,只有汉人才他娘的一天到晚考虑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问题,胡人才不信这一套,突厥人傻啊,被裴矩玩似的分裂成了两个国家,裴矩的办法就是用贸易,通过中国的财富和威望实现丝路西段国家的臣服,而不是将大量的军力投进去守一条奢侈品之路,树是死的人是活的,突骑施不听话就命令粟特人不从他们那儿过,没人过他收个屁的税,苏禄可汗要是想到别的国家劫掠那也要看别的国家答应不答应,那么多阿史那家的儿子一头蛮牛能打得过一群野狼么。 钱花对了它就是不亚于刀剑的国之利器,没花对那它就是害人的祸头子,安国公主就没把钱花对地方,她把钱全拿去买衣服首饰化妆品置办豪宅去了,这样的女人朝臣们放后院都懒得理,怎么可能拥护她当皇太女,李隆基杀她就跟杀小鸡一样轻松。太平就厉害多了,刚才李隆基自己都没察觉出来,他提起安国公主的时候语气全是轻蔑,而提起李令月三个字的时候是语气明显慎重了,很明显他将太平公主当成了自己的对手。 七个宰相五个都是李令月的门下肯定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且仅仅凭喜欢买东西就能收揽一半的朝臣更不可能,李隆基又开始说谎了。 为了获得一亲芳泽的机会男人会对女人说各种谎言,而聪明的女人则会辨别男人的话说的是真是假,李隆基能骗过武则天不将他当成威胁,那他说的话就不能全信,他很会伪装,甚至刚才听到杨玉环的惊叫声提着剑跑过来都是在演戏。 “贼你妈,狗日的老龙在耍什么花样。”王守善看着院中的雨幕不禁抱怨起来,大罗宝殿里两父子说话的声音很小,又加上雨声,即便是妖怪一般的耳力他也只听得到只言片语,根本就猜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儒生那套以礼服人已经不管用了,秦之所以能统一天下少不得墨家支持,可是就连李世民都没有接受墨家,李隆基父子能接受他们吗? 就在这个时候,赵岚志按着刀,带着一个俊美的后生过来了。 此人跟赵岚志一样穿着千牛卫的衣服,能当千牛卫的至少是功勋之后,从王孙们的长相就可以看出贵族对美女资源的垄断,眼前这位小郎君肯定有个漂亮的娘。 他在打量后生的时候后生也在打量他,西胡儿一身红衣禁军的打扮,与穿着墨绿的千牛卫形成鲜明对比。 “好吧,我信了,他确实能娶到公主。”那个年轻人一开口就说让人顿觉不快的话。 “随云,这位是谁啊?”对方不施礼王守善也不打算拱手了,长安城里多得是蛮横的公子,这位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上次哥哥跟我说的事我已经与他说了,他也愿意参加。”赵岚志贼兮兮地笑着拍了拍那个年轻人的肩膀问王守善“哥哥,你猜猜他是谁的后人?” 那个千牛卫津皱着眉,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 “这我哪儿知道。”李唐那么多名人后代,这么盲目地猜要猜到什么时候。 “那我提醒你好了,你看看他用的什么武器?” 赵岚志的话音刚落,王守善就向来人的腰上看去,除了一把直刀外他的腰上还插着三把短斧,王守善脑子里顿时就是嗡的一声。 “他是程咬金的玄孙,名唤程昌穆,怎么样,他是不是跟民间传说中长得完全不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六章 大德天子(上) 战场上斧子这玩意其实没有锤子好使,尤其是面对穿了重甲的人,锤子就算劈不开甲胄却一样能把人的骨头给敲碎了,带宣花大斧上阵一开始是舞起来虎虎生风,只是时间长了体力就没了。 隋末的时候农民起义兵能混个皮甲就算不错了,在面对防护不好的敌人时斧头就很好用,然而能混上跟程咬金当对手的战将一般都会有马和铠甲,其实程咬金作战的时候并没有传说演义之中传得那么混世魔王,他打仗只能是中规中矩,简而言之,柿子挑软的捏,看到那种装备不好的他就敢仗着兵甲之利率兵陷阵,遇到那种一看就很有钱很精良的就会谨慎小心,咬金嘛,金子就是软的,没钱穿铁甲的哪有钱来置办弩弓,在面对这种人的时候程咬金就会用他的大斧了,再加上狮吼虎咆的大喝,那阵仗吓都要吓死人。 程咬金是官宦世家,到他父亲程娄那做的是曾做过北齐济州大中正,但北齐被灭之后他们一家的老爷们全部都闲赋在家了,他的耶耶和曾祖的都是北齐司马,是专门协助刺史管理军事的,北齐军队里常用的武器有剑c枪c矛c斧钺c戟和矛,在他耶耶和曾祖的教导下程咬金才练出了一手好斧法。 历代农民起义领头的根本就不是啥农民,程咬金一家在济州也是望族,跟他父亲同辈的程玉后来做了隋济州大都督,因此他才能自幼学习骑马和马槊,根本就不是民间传说的那般是卖柴人出生,在正式战场上也用马槊居多,他后来投靠瓦岗寨也不是因为劫了送给皇帝的贡品,与此相反,因隋末响马蜂起程咬金还组织了一支数百人的武装保护乡里,他之所以归附李密也是大势所趋,虽然只有数百人,但他要是不归顺的话李密就只能打他了,那个时候瓦岗寨连破隋军气势正旺,山东一带无人敢触其锋芒,他不归降就会被李密视为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在无路可退的情况下他只能投靠李密了。 他的就比普通百姓要高出不少,就跟武举人一样,虽说高手在民间,不过要考武举人必须要基本功夫过硬,要为将帅除了个人武艺,兵法和治军之术也必须懂得,这三样哪样不过关都成不了将才,李密让程咬金做考官,主要是看来投靠的人有没有将才的资格,但程咬金这人样样都会点却都不精通,渐渐的瓦岗寨英豪之间就传出程咬金只会班门弄斧,然后传着传着就变成了程咬金是靠三板斧吃饭的莽汉了。 程咬金虽然小字阿丑,长得一点都不丑不莽,相反他还样貌堂堂,之所以称他为混世魔王是后来他投靠李家人之后得来的外号。 牛要是到他家就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三天两头得摔断腿,没牛怎么耕地?他不管,反正他要吃牛肉的时候必须要有牛摔断腿,贞观年间茶马互市还不成规模,牛是很珍贵的,他把自己庄子上的牛吃了仆人们就只好到别人家去借,他是开国功臣,找胡国公秦叔宝借头牛算多大的事?秦琼借了,结果那牛一去不回,找程咬金要他就撒泼耍混,典型的欺软怕硬。 李家的臣子是讲理讲仁义道德的,程咬金在瓦岗寨却学了一身的匪气,秦叔宝不借了他就找别人,响马就是敲诈加抢劫,别人骂他他还洋洋得意,带着大斧头招摇过市,惹急了就把斧子亮出来,再有理的人看到那明晃晃的斧头也不敢再说话了。 瓦岗寨上英雄将,杀贪官c断皇纲;开官仓,放义粮,黎民百姓都欢畅。 翟让到,百姓笑,锣鼓喧天吹角号,三岁小儿放鞭炮;青年壮年扶马鞍,老妪乐得泪花掉,老翁摸着胡子笑。 扶着爷,搀着娘,携着儿女上瓦岗,瓦岗寨上吃义粮。 从百姓口耳相传的儿歌就知道瓦岗寨的英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了,虽然瓦岗寨也是响马出身,却从不对穷苦百姓下手,程咬金让门子守在牛马市场门口,看着哪家牵着牛招摇过市的奴仆穿的光鲜就动手抢,国公他都敢欺负了何况是富商,一时之间街头巷尾怨身载道,直说李唐找了个混世魔王当将相。 北齐是个神奇的国度,除了兰陵王之外北齐的历代皇室都有点不正常,当时有个胡太后,北齐当权的时候她跟和尚通奸,被北周灭国后就拉着儿媳一起做了娼妓,还堂而皇之得摆出“前朝太后”的招牌,程咬金作为北齐的臣子似乎也受到了皇室的影响,直接就将混世魔王当成了自己的诨号。 贞观七年太宗为了拉拢关系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有功之臣,开国功臣那么多,太宗活着的女儿却只有十八个,程咬金怎么算都觉得自己可能轮空,那时他的次子程处亮已经二十有四了,他就死乞白赖把才十岁的清河公主先定了做自己的儿媳,还要了个东阿县开国公当,反正程家不差公主的饭吃,这下可好,堂堂金枝玉叶成了他程家的童养媳,贵族结婚都早,有的人十三四岁就当爹了,程处亮等于找了个女儿当老婆。 突厥人和汉人有仇,他们几次趁火打劫抢汉人的粮食和人口,但是他们的弓箭厉害,而且跟响马一样看到硬茬就跑,高宗显庆元年程咬金引军至鹰娑川,遇到西突厥骑兵二万,其前军总苏定方带着五百人迎战,虽然突厥是采取全民皆兵,但和苦寒之地的东突厥人相比守着绿洲收税的西突厥人生活相对安逸一些,结果两万骑就被五百人追着打了二十里,杀获一千五百多人,缴获的战马及器械,漫山遍野,不可胜计。 五百对两万的战绩就快比上太宗和窦建德虎牢关之战三千对十万的奇迹了,是个人都要嫉妒,副大总管王文度这时就对程咬金说穷寇莫追,更出格的是王文度还对人讲皇上有密旨给他自己,让程咬金及全军归他指挥,并下令军队不许深入追敌。可怜远道万里的唐军士卒终日骑行马上,严冬朔风,身被重甲缓缓而行,粮草不继,人马相继冻病而死。苏定方劝程咬金飞表给李治问个清楚,但程咬金却摇头不从。 显庆二年,程咬金任葱山道行军大总管讨伐贺鲁。军队到达怛笃城,有胡人数千家开门出降,当时王文度说这些人等唐军离开,肯定又会反叛,不如全部杀掉,夺取其资财。苏定方说这样干唐军自己倒成贼了,怎能称得上是为国伐叛!程咬金听取了王文度的意见,直接屠城而去,等到杀死胡人在分财物时唯独苏定方一点都没有收受财物,回师以后王文度因屠杀平民被判死刑,程咬金被免官,这一次算是一撸到底连爵位都没了,但是看在他劳苦功高的份上六个儿子的爵位和官职都没动,下场没有长孙无忌那么惨。 虽然不久又被朝廷起用为岐州刺史,但程咬金还是以告老还乡为由多次请辞,高宗皆不允,最终在麟德二年长安怀德里家中去世。 闲赋在家期间他迷上了百戏c散乐,有事没事就跑去市集庙会去看,有时还买些皮影回来跟儿孙们一起玩程咬金大战秦琼之类自己编的戏码,再有就是一种名为飞斧的把戏,等年纪大了他舞不动马槊大斧的时候就开始玩这个,与此同时在太宗时期被请回来为唐效力的苏定方开始大展拳脚,成了高宗皇帝非常倚重德一位悍将,不仅平定了百济,还灭了西突厥c高句丽,一个人灭了三个国并生擒其主,将大唐的版图扩展得比汉武帝时还广袤,在灭亡西突厥后,苏定方让“诸部各归所居,通道路,置邮驿,掩骸骨,问疾苦,画疆场,复生业”,成了即使在外族口中仍然赞不绝口的名将。 只是在百姓口中他却成了与瓦岗英雄为敌,三易其主的白脸小人,甚至于连陪葬昭陵的资格都没有。 “有很多人说程公是因为晚节不保郁郁而终的,哥哥觉得果然如此么?”赵小公爷搭着程小公爷的肩,嬉皮笑脸得问,程昌穆双手换肩面无表情。 王守善看着程昌穆腰上的三把短斧,又看了看他那张即便严肃依然俊美的脸,摇头苦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七章 大德天子(下) 天皇大帝李治看似是个懦弱的仁君,可是他干出了太宗都没干成的两件事,一件是把门阀给几乎连根拔起,一件是灭了东西突厥和高句丽,开出中国有史以来最大的疆土。 在即位之初续执行太宗制订的各项政治经济制度,又有贞观遗臣李勣c长孙无忌c褚遂良共同辅政,故而百姓又将其称为永徽之治,称其有贞观之风。 评价一个皇帝是不是明君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是否关心老百姓的生活,其实因为太宗数次征讨高句丽国内经济已经岌岌可危,高宗刚登基的永徽四年江浙一带就爆发了陈硕真领导的农民起义,高宗未及正式登基即下令罢辽东之役及诸土木之功,与民休养生息。 除此之外他还将律法给定了下来,他所颁布的永徽律一直到开元年间都在用,如今国家使用的法律是在永徽律的基础上进行删改,他的成就其实一点都不像他表现的那么懦弱,只是在太宗和一代女皇的阴影下显得不那么起眼罢了。 窝里斗哪个国家都有,只是别的国家没中国的历史那么悠久罢了,司马懿留下的烂摊子有两个,一个是高句丽,一个是门阀,他要是不忽然想起来把东北的燕国百姓屠了又迁走东北就不会被外族占领,至于门阀完全是他司马家搞出来的东西,晋朝的时候门阀完全阻挡了寒门子弟晋身的路,贵族又一天到晚求仙问道不务正业,最后胡人南下的时候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搞得差点亡国灭种了。 苏定方立下了那么多汗马功劳还是没有得到陪葬昭陵的资格,反而是程咬金这个违背了军法的人还能陪昭陵,还不是因为当时内斗造成的。 陪葬昭陵是武将的终极荣耀,能跟那么多名将合葬是何等风光,苏定方第一次和程咬金一起去东突厥虽然无功而返却有以五百对两万的战绩在,灭东突厥的时候是他率领二百精兵第一个发现颉利可汗的牙帐,灭西突厥战役中苏定方一万人被西突厥沙钵罗可汗十万兵马包围,百济国战役中,苏定方指挥十万部队,水陆并进,直捣百济国都城,灭其国,对吐蕃的黑海之战重苏定方八千败吐蕃十万,乘胜追击攻至拉萨,纵火焚烧布达拉宫。吐蕃的战神钦陵是还好没有遇到苏定方,事实上葛尔家开始崛起也是在苏定方过世之后,从老将军过世到李敬玄仪凤三年被打得屁滚尿流滚回来一共也就过了十二年时间,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老兵还没有死绝,兵制也没有烂透,之所以会节节败退还是一个原因,将领无能。 中央都派了些什么官来打仗啊,一个侍读,一个工部尚书,苏定方打仗好像很容易,经常以一敌十,那外族人好像也没啥了不起么,结果真正轮到自己上场的时候就是各种抓瞎,猛男就是勇猛的男人,那帮只会花前月下只会在女人身上找自尊的文官能把唐军军纪全部背出来么。 当兵的苦,长征一次屁钱都赚不到,不抢他娘的怎么办,到薛仁贵的时候军纪唐军军纪已经奇差,连令行禁止都做不到更何况跟苏定方一样面对十万兵马包围扛住三次突厥精锐骑兵冲锋了,不杀俘立威薛仁贵怎么能三箭定天山。 那狗日的西域有啥好守的呢,到处都是寸草不生,一不小心掉队了那就是随时可能会丢命的事,丝路上贩卖的奢侈品他们又用不着,他们是为了啥拼命打仗? 文官想学诸葛亮一样运筹帷幄之内决胜千里之外是不可能实现的,谁想出的计谋谁就必须领头冲锋,这就是军里的规矩,连这个都不懂一个剑都提不好的书生他跑西北去不是送死是干啥。程咬金跟侯君集是一个贼窝里出来的,虽然当年打高昌的时候混世魔王没去,不过后来侯君集到他家喝酒的时候也聊起过当时自己兵行险招的时候心里有多虚,哪怕是一个人走漏了消息那他就只能全军覆没在沙漠里了,用奇谋的时候就必须要快,快得让人措手不及才没时间去细想,比起打仗如何让那些民夫做到令行禁止才是最难的,还好那时候府兵的底子在,总算是有惊无险得被他蒙混了过去。 文官在外面雄不起就只能在自己家里闹,闹得家宅不宁害得打仗的男人在外面冲锋陷阵还要担心家里的妻儿老小,钦陵不也是在外打仗的时候赤玛伦以打猎的接口对葛尔家发动清洗的么,所以文官内斗其实就跟女人宫斗差不多,栽赃陷害加以利相诱,武则天玩宫斗玩得顺手,以文官为主的朝堂上她当然也就能混得如鱼得水。 长孙无忌阴谋构陷死了李恪,立李治为太子也是觉得李治仁孝,性子懦弱好控制,在制定永徽律的时候君臣已经非常不合了,在刑事判决裁决权最终归谁得问题上两人出现了非常大的矛盾。 当时大理寺负责审理,刑部负责审核,因为对律法的理解不同,大理寺认为该判死刑的到了刑部这里却变成了流役,如果刑部予以驳回了那大理寺该怎么办?长孙无忌认为应该召集三司重审,李治则认为该进行朝议,长孙无忌就说陛下的时间不该浪费在一两个囚犯量刑这种小事上,应是稳定后宫处理武媚娘的问题,袁天罡曾说有个祸乱朝纲武姓女要取李家而代之,贞观二十二年,太白星显现异时天象太宗下令将宫中所有姓武和伍的女子都杀了,这个姓武的女人也不该留,陛下应该多亲近王皇后和萧淑妃等贤良的女子。 简而言之,长孙无忌的意思治国这种事李治就别管了,你好好在家日女人生孩子给李家延续香火就行了。 李治比太宗还勤勉,太宗是三日一早朝,而他是每天都要早朝,在亲政之前是需要仰赖长孙无忌,如今长孙无忌却成为他亲政的障碍那就只能对不起了,只是太宗曾经留下遗训,长孙无忌是托孤之臣,而且他还是开国功臣,要是他亲自动手的话那就会让臣子们寒心,于是李治就借用废王立武这件事挑起武则天和长孙无忌之间的争端,表面上李治是个色令智昏宠妾灭妻的懦夫,可是王公们都看得太他娘的透了,那是他借武媚娘之手铲除长孙无忌的手段,一个深宫妇人而已,如果没有皇帝默许她是不可能对托孤之臣进行罢免的,永徽六年武媚娘成了皇后后第一个处理的就是褚遂良,紧接着,曾反对立武昭仪为后的韩瑗c来济等一干大臣也相继被罢黜,最后只剩下长孙无忌一个人单打独斗。 功高震主历来是被主所不容的,长孙无忌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首,熬过了那么多艰难险阻,可是最后的最后还是没搞明白他的对手到底是谁。到了显庆四年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在武后的默许下许敬宗就构陷长孙无忌谋反,就跟他当年构陷李恪一样,那个时候李治还假仁假义得哭“我怎忍心给舅舅判罪,后代史官会怎么看我!”许敬宗就说陛下这是学汉武帝杀舅父薄昭,天下以为明主之例,宽慰高宗,又几次三番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最终李治连跟长孙无忌对质都没干,直接下诏削去他的官职和封邑,流放黔州。 长孙无忌不是说要三司会审吗?李治就让构陷长孙无忌的许敬宗和与长孙无忌并列凌烟阁功臣的李勣去审,念在长孙无忌曾经位高权重,监察御史就由中书舍人替代,当时的中书令是许敬宗,中书舍人又是中书省的,熬过了隋末,又在贞观立下汗马功劳的一代高官最后就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书舍人手中被逼死了。那时朝野上下对武媚娘群情激奋,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玄妙,也只有那些时常在李治身边行走的千牛卫才看得清这戏是怎么演的。 再后来李治就开始得头风,三天两头得生病,大权开始落入武则天的手里,李治就三天两头得想废后,只是每次都被武则天即时发现。 杨广的根基在南方,他平定的南方,娶的老婆也是南方的贵族萧氏,他在北方没根基啊,他那个时候是想着跟太子杨勇分庭抗礼,如今轮到他坐天下了,他就要把南方和山东的士族给引过来,人事变动就动了隋文帝仰赖的关陇集团的利益,杨广数次远征都告失败也跟门阀从中作梗有关,后来杨玄感起义响应者那么多也与关陇集团的推动有关。门阀有好处也有坏处,可是长远来看坏处绝对多于好处,但是李唐要是用自己动手迟早要步上杨广的后尘,这个时候李家就只能借刀杀人了。 苏定方立下了那么多功劳,别说是陪葬昭陵了,连凌烟阁他都能进,然而这事却提都没人提,一是因为张文瓘,因连年用兵从不间断,以至于马匹锐减,仓库渐空,百姓疲敝不堪,如果厚葬苏定方无疑是激励军人继续开疆扩土,与他所提倡的休养生息政策背道而驰,二是因为嫉妒,那个时候文武官员已经形成分庭抗礼,西域是很兵荒马乱,可是也是捞功劳的好地方,大家都想去,结果中央派人去了又他娘的打败仗,西域就这么一点一点得被外族给蚕食掉了。 李治遥想当年苏定方献俘得时候,文武百官都劝他把西突厥可汗得头砍下来送往西域诸国展览,只有苏定方劝他放过贼酋时得风光,再看看节节败退得现在,顿时怒从心起,便策划了仪凤三年的远征。因为李敬玄输得太惨,从那之后文官就没再主动提担当行军总管的事了,然而他们还是没有停止对军事指手画脚,吵得真正打仗的人那叫一个心烦意乱。 “听说你想搞个啥武德君子,能让苏定方进去不?”程咬金的玄孙说了一大通后嚣张又挑衅得冲王守善说 “你怎么替苏定方问?”王守善笑得见牙不见眼,这程昌穆有点意思。 “你他妈不是说废话吗?长孙无忌那鸟人已经是凌烟阁第一了,俺不想跟死人争排位,除了太爷俺就服苏定方,怎么他也要超过那帮鸟人。” “你曾祖好像是凌烟阁排第十九啊,超过了长孙无忌岂不是超过了你太爷?”赵岚志这个时候插嘴说道。 “你傻啊,这叫自立门户,谁想跟他们争那排名。”程昌穆不屑冷哼“瓦岗寨是按年纪来排位的,苏定方比太爷多活两个月,这第一就让给他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八章 旦种暮成 苏定方是死在任上的,一代军神立下汗马功劳却连该享受的哀荣都没有,幽州人跟中央的梁子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结的。 把突厥降人放回去简直就是瞎他妈整,突厥人跟汉人打了那么多年仗结下了那么多仇是靠掉书袋就能解决的了么?中央把突厥人放了边疆只能打了,这边在备战那边中央却给突厥人粮食农具,中央到底是哪一头的? 斜封官就更别提了,幽州人也知道青楼里的妙客是干啥的,但那个时候只是觉得恶心,没到对立的份上,真正让武将们不服的是薛怀义开始,武将要封侯是很难的,大家挣军功也就是为了得个爵位勋官,勋官虽然是个散职,但到了中央可以正大光明地位列朝堂啊,结果成了武则天的男宠就能封侯,那个薛怀义每次率兵远征突厥都是突厥人退兵的时候才出现,根本就是专程来捡军功的,他迅速爬上了三品左武卫大将军c梁国公的位置,边军们拼死杀敌是为了啥? 咱哥们生地那么猛又不是专门用来给女人侍寝用的,那帮中央的狗官不要脸,偏偏还把好处都给占了,连该给武将的荣誉都不给,后来幽州人干脆就不争了,不是他们忽然看开了,而是压根就不听中央命令了。 “要是薛仁贵不多事去喊那一嗓子,那老妖妇早就被山洪淹死了,哪里还轮得到她坐朝堂。”程昌穆虽说是将门之子,骂起人来却跟市井闲汉一样粗俗。 “这话怎么说?”王守善好奇地问,这帮王孙看到的内幕多啊,仿佛皇家啥见不得光的事都知道,俗人么就是对这种俗世感兴趣,王守善也不可免俗地打探起来。 “九成宫听说过吗?”赵岚志接口问道“今年夏天我们可能要在那边过了。” 王守善一看自己身上的禁军制服,瞬间就了了,他跟千牛卫现在是同事,大家都要保护皇帝的安全。 “九成宫在哪儿啊?” “麟游县,离凤翔不远了,永徽五年武媚娘刚成昭仪,那年夏天发生了山洪,洪水从玄武门冲进离宫,其他人都跑了,就薛仁贵一个人跑回去叫醒了高宗皇帝和武媚娘。” 王守善暗自咋舌,也就他娘的混世魔王的玄孙敢一口一个武媚娘的叫,连李玙都要叫武则天顺圣皇后。 “老子还以为他是累以军功呢,结果还是走的捷径。”王守善对薛仁贵表示不屑,和苏定方相比他差远了。 “他已经比那个时候大多数人好啦。”赵岚志拍了拍王守善的肩膀“我就怕今年这雨还这么下又会发生山洪。” 王守善把赵岚志的爪子给拍了下来“洪水是会被招来的,别一口一个洪行不行。” 赵岚志和程昌穆同时表示不屑。 “你的运气怎么这么好呢?一下子就从茫茫人海中把公主给找出来了。”程昌穆满脸羡嫉“狗日的你晚上还能回家对吧?” “你们不回家住哪儿?”王守善倍感吃惊,他还以为千牛卫都是住在各家别院里的。 “讲武殿,那些当兵的打鼾就跟打雷一样,当值的都住那边。”赵岚志脸色灰暗,华清宫里都是澡堂子,皇帝的贴身护卫一般都是由宦官负责就是这个原因。 “你们睡讲武殿啊?” “不然你以为睡哪儿?你以为个个都跟你一样好命啊。”程昌穆提高了声音“当皇帝的女婿就是好,啥时候也尚俺个公主啊?” “要不然你也找个童养媳算了?”王守善笑得无比暧昧“还是有好几个公主没成年嘛。” 赵岚志冲着王守善一个劲地挤眉弄眼,王守善猛然一惊,程昌穆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 贼你妈啊,混世魔王的玄孙太他娘的邪恶了,他怎么能对幼女伸出魔爪。 “嘿嘿,想啥呢?”王守善立刻推搡程昌穆,程玄孙长得虽然俊内里却是个糙老爷们,也不怕他那双粗手膈着了金枝玉叶。 “我在想惠妃的三公主,那小丫头有点邪。”程昌穆满脸严肃“那个佛珠的事你知道吧?” 王守善点了点头,他想起来了净行的那个委托,他还要去她那里去找小公主把那串佛珠取来。 “最近两年宫里怪事越来越多了,兴庆宫里要是也有怪物,那陛下还能去哪儿?” 听程昌穆这么说,王守善才醒悟过来,洛阳也不安全啊,邙山上还有个食人魔王变的怪物,那个九成宫要发生山洪,这下子他们要把老帅往哪里送? “还可以去终南山的翠微宫嘛。”赵岚志开始出馊主意。 “安排陛下住哪儿哪里轮得到我们。”王守善朝着大罗宝殿努嘴“忠王在里面呢。” 两位王公之子顿时一惊。 “俺就说嘛,那么多王子就他没安排屋里人,肯定有问题。”程昌穆斩钉截铁,一副未卜先知的模样。 “不是赏了他两个孺人么?” “韦家的女人当不成皇后,就跟武惠妃一样,正宫的位置还要另外选人。”啥叫众望所归?瑛还没被废呢赵岚志这些王公之子就已经开始在站队了。 “你们觉得谁会成为三郎的正宫?”程昌穆很严肃地问诸人这个问题。 “你家有女儿吗?”王守善嬉皮笑脸却不谈正事,皇家的事少搀和,姜皎就是最好的例子。 “俺家只生儿子,你要是以后生了女儿可以跟俺结娃娃亲。”程昌穆满脸嬉皮笑脸,王守善顿时升起一股怒气,他算是摸着程家人的脉了,这是帮喜欢占权贵便宜的瓦岗响马。 “程伯献程将军是你的谁啊?” “那是俺爷。”程昌穆看着王守善一个劲地冷笑“俺知道你在想啥,等你坐上那个位置就知道为啥他会变成那样了。” 王守善想起那帮在长乐坊和教坊生徒寻欢作乐的金吾卫,他们至少没到平康坊和文官同流合污,有句话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程伯献要是太独善其身了是会被人整地。 要不然说文官跟妇人一样阴毒呢,孔孟之道讲的是父慈子孝,但有些父母官当着当着就成了只享受儿女孝顺,不履行父母应该的慈了。 王守善看向那些在门外提着食盒等待召见的官员,这雨见天的下,他们有时间在这里消磨为何不去防汛呢?非要等到山洪来了跑都跑不掉的时候才后悔呢? “贼你妈,都他娘的想走捷径。”王守善咒骂连连,离门口最近的几个官听见了却只瞥了一眼,然后就不以为然地转过头继续低声聊天。 “俺也想走捷径,你是不是连俺一起骂啊?”程昌穆挑衅地冲着王守善推推嚷嚷。 王守善立刻一记冲拳锤了过去,程昌穆轻而易举得用手挡了过去,然后手腕一翻,捏住了王守善的手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八十九章 兵行险着 战场和维护治安不一样,王守善学的唐手道大开大合以攻代守,而程昌穆的功夫则以精巧为主,也不知道他的手怎么一弄,王守善的手腕就被他反拧了过来。 “瞧你那熊样,还敢跟俺斗。”程昌穆抓着王守善的胳膊挑衅“你是不是以为御前侍卫各个都跟鸡崽儿一样没用?” “诶,我没惹你啊。”赵岚志涨红了脸,很显然程昌穆口中的鸡崽儿指的就是祥国公的公子了。 “好汉,劳烦松手。”王守善疼地额头见汗,他刚才太疏忽大意了,以为所有王孙都是废物,他输的不冤。 “下次见面记得要给俺行礼,知道不?”混世魔王的玄孙继续挑衅,王守善顿时气急,啥叫给脸不要脸? 王守善手被控制住了可是腿没有,他忍着剧痛,提起腿冲着程玄孙的小腿胫骨直踩而去,这一下要是被踢实了程昌穆小腿非折了不可,他连忙松开了王守善的手腕。 重新恢复自由,王守善根本就不给程昌穆重新站稳的机会,一记扫堂腿紧跟而上,程昌穆倒退着躲开,王守善保持着身体下蹲的姿势原地一个旋身又是一记扫堂腿,程昌穆慌张之下跳了起来,刚一落地王守善就栖身而上,一记肘击直对他的小腹。 在跳起来即将落地的瞬间程昌穆双手挡住了王守善的肘击,然后借着他的那股力宛如羽毛一样往后飘了出去。 王守善也冲进了雨幕之中,程昌穆将双手聚在面前小心防御,谁都不敢先出手。 “你刚才那招叫什么?”王守善好奇极了,程咬金的玄孙也玩起了以守代攻? “看来以后不能叫你花枕头了,该给你取个啥诨号来着?”程玄孙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王守善“大鸡崽儿?” 王守善要是那么轻易中程昌穆的激将法就是蠢材“你的诨号是啥?” “他叫半斧。”赵岚志这个时候在旁边就像是找到了靠山的混子一样接嘴道。 “哦,我还以为你能叫个小魔王什么的,结果是这么个诨号,也不咋滴嘛。”王守善冷笑连连“为啥叫半斧啊?” “民间不是说俺太爷学了三招半的斧法吗,俺就是那剩下的半招。”程昌穆冷笑着说,紧接着王守善便感觉眼前白光一闪,他连忙弯腰躬身,躲过了刚才那把对着面门而去的飞斧。 还没等王守善把心神给稳住,程昌穆手中的斧头就又横扫而来,王守善连忙一个懒驴打滚,险之又险地躲过了那一击。 “这叫劈脑袋。”程昌穆面无表情地说。 “我日你娘,你下黑手!”王守善一边骂一边将刀给抽了出来,这个时候程昌穆反而不进攻了。 “应变和力量都不错,套路学地太少,你凫水也不会吧,带着你就是个累赘,这次行动你别参加了。” 王守善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程昌穆是就跟程咬金一样在试他的身手呢。 但是明白归明白,被人这么看不起这口气王守善无论如何都吞不下去,他又一次带着刀主动攻击。 带着真家伙比武是有风险的,更何况程昌穆手中只有两把短斧,有道是长而强c锋芒露,短而诡,藏杀机,这程昌穆跟他骑着马在战场上奔袭的太爷不同,小花招不断,雨水一直往他脸上泼,那两把小短斧看起来随时都可能脱手,这种飞斧本来就是民间杂耍,到他手里就成暗器了。 即便是程咬金的后人跟着长安城里的人在一起混久了也变得阴了,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程昌穆一肚子坏水,偷袭都用得这么理直气壮。 贼你妈的狗王孙,王守善越打越来气,这时他想起了上次对付安东时用的招数,伴随着一声爆喝,他圆瞪着双眼提着横刀如一匹红马一样奔腾而起,原本嚣张无比地程昌穆表情顿时变得无比严肃。 苏将军在的时候西域是汉人的天下,那个时候的唐军就像是岩石一样能抵抗突厥人的冲击,可是他一走军心就散了,在这个时候就必须得要一个勇猛无畏的将军重新带着所有人一起冲锋。 五百人对两万骑兵还追着打,这听起来就像是假的一样,可是他却确实是真实发生的。 突厥人也是怕死的,他们的刀是弯的,只适合欺软怕硬,然而汉人舍身忘死起来他们就怕了。 狼很凶狠,却并非无法战胜,有李靖等用兵高手的先例在突厥人被打得只敢游击,连牙帐都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程咬金率兵进入突厥的时候这些记仇的狼仍然记忆犹新,所以当他们看到苏定方带着五百人就敢冲来的时候以为汉人又在耍诡计。 贪小便宜吃大亏,就跟汉人利用辎重勾引突厥人从草原深处出来一样,突厥人宁可不捡这便宜也要保住自己的命,于是他们就跟狗一样被追着跑了。 因为畏惧,再多花招都不敢去想了,这仗就越打越顺,敌人仿佛一触即溃。 然而他们没有退路,唐军是在他们的国土上作战,如果他们退了唐人就会掳掠他们的人口,比起金子人口才是更重要的资源。 “你们在干什么!”伴随着一声怒喝,一杆白缨丈八长枪忽然从一旁飞了过来,正比斗地马上就要见血的二人见这宛如白龙一般的长枪立刻收起了各自的杀招,然后踩着积水大退着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彼此互瞪。 来人穿着一身白银细鳞甲,在细鳞甲下藏着一件紫色朝服,却并没有带头盔,而是带了一个高山冠,脸上面白无须,眼神锐利如鹰,脸型瘦削如狼,那看似简单的一枪不论是时机还是力道都是非常巧妙的,这个黎敬仁至少有点真功夫。 王守善擦掉脸上不知何时割破的一点血,程昌穆也看了看衣服上于胸口处被划开的口子,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大笑了起来。 “王郎真是好功夫。” “岂敢岂敢,在程公子面前是简直是班门弄斧,献丑了。” 两人和气地彼此拱手,仿佛刚才以命相搏的样子只是幻觉。 黎敬仁大宦官用阴郁的眼神看着这二人,许久之后才冷冷一笑,将手中的长枪丢给跟在身后的小宦官,头也不回地往大罗宝殿走去。 一直等他的背影消失在宝殿门口,两人才收起脸上的假笑。 “俺都没问你,你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老子自然有我的线人,信不信随便你。”王守善毫不客气地朝程昌穆说道。 “那宦官呢?宦官也要参与吗?” “我那儿知道,我就知道这事不能没了我,少了老子的一份你们就进不了兴庆宫的门。” 王守善的狠话刚放完,程昌穆就狡猾地笑了起来“照你的意思,这事算你一份俺们就能进兴庆宫了,对吧?” 直到这时王守善才反应过来,顿时怒不可遏,指着程昌穆破口大骂“你使诈!” “诈你又没亏你,跟个妇人似的大惊小怪个啥。” 王守善越来越不信民间传说了,不是说程咬金很愣吗?他要是愣他能生出这种人精一样的玄孙? “走了,鸡崽儿,这里没咱们的事了,回去准备去” “等等,你们莫慌走。”就在程昌穆转身想溜的时候王守善眯着眼睛说“有个事想找你们帮忙。” “要我们帮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程昌穆头也不回地说。 “你们平时一般是在北缭门附近活动吧,去过后山没?”王守善狡诈地笑着“我听说那边比华清宫好玩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九十章 应天知命 等程昌穆和赵岚志都走了,曾老道才做贼似的跑了过来,看着王守善的脸一阵打量。 “你看什么?”王守善气急反笑,他又不是女人,脸上有点伤口就大惊小怪。 “还好,没破相。”曾道士捏着胡子点头“除了手相,改脸相一样可以改命,大皇子就是因为脸相破了才没了天子命。” 王守善闻言顿时无语。 “女人通常只要长得好看了就能找到好婆家,所以就通过在脸上描描画画改变自己的五官,贫道想看娘子是否印堂发黑得把她脸上的粉给擦了才行,本来她天生的五官是贫苦命,通过化妆把自己改成了富贵命的面相,只要遇上了好色又有钱的男人这命她就能改了,只是这种只做表面功夫的改命办法只是取巧之法,把妆一卸就又是贫苦命的面相,除非在脸上动刀,只是这疤痕怎么愈合也是老天来决定的,不会改瞎改不仅不会改成富贵命,甚至还会折寿暴毙。” “女人舍得在自己脸上动刀?”王守善不信。 “齐宣王的王后钟无盐听说过吗?她的脸就被高人改过,不然丑成她那样四十岁都嫁不出去怎么会一下子成了王后?”曾老道开始瞎胡扯。 “死无对证的事你当然可以胡说。”王守善被他说得有些心虚,忽然升起想去找面镜子看的想法。 “那还有个人,薛怀义你知道吧,他把头发剃了也是破相的一种,那段时间他的运势就很高,等他把头发重新蓄起来他的运势就急转直下,最终死于杖杀。” 王守善皱紧了眉“他把头发剃了干什么?” “女皇让他扮作和尚做白马寺的主持,要临幸他的时候再招他进宫为自己念经。” 听了曾道士的话,王守善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辩机也是一个淫僧,可王守善觉得他跟薛怀义那种淫僧不一样。 “陛下很信命的,大郎的天子命没了,但他的儿孙命很好,这也是多福的一种吧。” “大皇子结婚了?”王守善只是顺口一问,没想到曾道士又不说话了,所以说这帮道士各个都神神叨叨,就像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 “薛怀义得势的时候自以为是僧人,碰到道人就擅自侮辱,强行将我们的头发剃了,弘首观的观主甚至还被他抓进白马寺当了两年僧侣,受此大辱许多师兄弟在武周时期都不愿意出山了,因此才搞得武周时期妖孽丛生,四处为祸乡里为非作歹。” 王守善没想到这帮不问世事的和尚道士居然还有这个恩怨,王守善不禁叹气,万恶淫为首,为了满足自己的武则天惹出了多少祸。 “我听高总管说阿耶原本打算拔掉明堂的柱心木,这事你们知道吗?” “万般皆是命,他要拔就让他拔吧。”曾道士面无表情,但听口气似乎他并不赞同李隆基的做法。 “那明堂不是被烧过一次吗?柱心木还管用不?” “你觉得呢?”曾道士指着屋檐外的雨,王守善顿时不再问了。 “那现在怎么办?” 曾道士沉默了片刻,才徐徐说道“你知道隋朝的天气是怎么样的吗?” 云山道人的语气听起来很平凡无奇,可是王守善却知道,他这问题不是随便问的。 “大旱?”王守善试探着回答。 曾道士长叹口气,点头。 “为什么?” “小河干涸,大河焉存,文帝修大兴城将天下气运都集中在了长安,其他地方自然就没有气运了,长安初建时的的风水比现在还好,可是光一个长安好了,天下其他地方却日渐衰弱,这就相当于一个人心脏健康四肢无力,是跑不起来也跳不起来的,经过多年调理,长安集气已经不像过去那么霸道,只是洛阳明堂的柱心木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根了。” 因为薛怀义火烧天堂,点燃天堂的大火又被大风吹着点燃了明堂,两幢洛阳最高的建筑都付之一炬,这事王守善是知道的,只是这不是原来的那一根是怎么回事? 王守善好奇,就拱手行礼“还请道长赐教。” “文皇帝跟炀帝一样,都是急性子,他想快点结束五胡乱华之后民不果腹c饿殍满地的景象,只是与民休养生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兴建了大兴城集气人和之国运虽然好了,关中却年年大旱,不得已成了第一个逐食天子到了洛阳,那个时候他依然用的是北魏时期留下的宫室,开皇中将作大匠宇文恺依《周礼月令》造明堂木样以献,但因为诸儒争论不定而罢议,到隋炀帝期间洛阳开始大兴土木宇文恺又献木样乾阳殿才建成,炀帝搬来的木头却全部来自南方的豫章郡,一根大木从砍伐到运输到洛阳要耗费十数万的人工,太宗皇帝攻克洛阳的时候见殿堂过于奢华曾放火烧过一次,到了贞观二年京师又大旱天虫铺天盖地而来,太宗皇帝就又想将乾阳殿复建,只是因为朝臣竭力反对而作罢,一直到了高宗年间才用焚烧后剩下的材料复建了这座正殿,改命乾元殿,垂拱三年七月京师地震,武则天就把乾元殿给拆了修明堂,一开始她用的全部都是新木料,但是明堂修建了五个月之后京师再次发生地震,当时负责修建明堂的督工是薛怀义,明堂也不是按照周礼礼制设计的,而是按照河图之相立八柱承天,又取大衍之数五十有五,每根堂心柱长五十五尺,堂心之外置四柱为四辅,八柱四辅外又设三重柱廊,第一重二十根,第二重二十八根,第三重三十六根,都合一百二十柱,全部取自黄河上游的陇州,一个国家的正殿关系着国运和皇权,京师再次发生地震后弘首观的观主候道长就冒险告诉武则天要用以前炀帝用剩下的材料,薛怀义急于讨好武则天,一听要用旧木料就很不高兴,但是武则天却让薛怀义按照候道长所说的做,将包括承天八柱在内所有柱子全部换成旧木头,薛怀义就将候道长绑到白马寺为其剃度,期间行侮辱之能事,后来他一把火把天堂c明堂全部给烧地一点不剩,武则天再重建明堂所用木料全部来自北方,不是她不想用南方的木料,而是当时民力c运力根本不允许她像炀帝那么整,从此之后关中连年大涝,武则天又集五十六万斤铜铸九鼎欲镇服黄河妖龙阻止它兴风施雨,但那也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道长的意思说必须要用南方的木头来替代明堂的柱心木?”王守善听到这里立刻问道。 “大国之运岂是简简单单换几根木头就能改过来的,风水之术只是辅助,善人切莫将过于依靠此等旁枝末节。”曾道士明显紧张了起来,像炸毛的猫一样浑身僵硬了。 “但我听说开元时期也旱过一段时间啊。”王守善心里烦得要命,他那个丈人怎么这么靠不住呢。 “想要年年风调雨顺就必须顺应天意,不然天是会降下大难的。”曾道士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旱烟给拿了出来,慢悠悠地点燃后又说“隋文帝当时广建义仓,原本的意思是丰年的时候大家把粮食存在粮仓里,灾年的时候再拿出来取用,朝廷只做协调,百姓交多交少不管,但是后来义仓逐渐由朝廷管理,何时放粮由朝廷说了算,百姓交粮由自愿改为强制征税,短短两年隋文帝就完成了汉文帝和景帝用七十年时间才完成的盛世,府藏皆满,无所容,积于廊庑,只是这样一来百姓的家中却没有粮食抵御天灾了,开皇十四年天下大旱,赤日当空人多饥乏,是时仓库盈溢,竟不许赈给,文帝令百姓出外讨口逐粮,洛阳含嘉仓的粮食即使在唐开国六十年后还没吃完,而隋末起义确实因为百姓饥而互食,炀帝横征暴敛只是挑动民的怨气,文帝留下的这套管理义仓的办法才是大隋灭亡的根源,朝廷手握天量财富却不让利于民,到了太宗年间,仍然是天灾不断,当时有朝臣又说要建义仓,太宗皇帝一开始明确拒绝,害怕重蹈隋的覆辙,后来有人说要藏富于民,只要百姓手中有余粮,朝廷就不用心慌,官切不可与民争利,水旱灾都是老天给的考验,如何接济苍生才是朝廷该做的事,不然朝廷再富有也一样会走上大隋的老路,守宝库而亡国。” “曾道长,你怎么知道这些?”王守善怀疑地看着曾道士,因为他带着混元巾,所以王守善看不出他的头发是黑的还是白的,从面相看他也就四十来岁,可是曾道士怎么对一百多年前隋朝的事知道地那么清楚。 这位隐仙派的曾道士闻听此言只是微笑,吸着旱烟吞云吐雾,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大罗宝殿。 “阿耶要拔的柱心木到底是哪一根?”王守善又问道,明堂里有八根木头。 “善人觉得呢?”曾道士悠闲地问。 “全部?” 曾道士哈哈大笑起来“这个问题你等会儿问他去吧。” 他的话音刚落,左监门将军黎敬仁就快步从大罗宝殿里走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一章 乱国之器 黎敬仁一出来就被自己的两个手下给围住了,见他一时半会儿过不来,曾老道就又跟王守善聊了起来。 “炀帝认为,周代姬姓君主拥有两个首都是周武王的本意;商代首都先后搬迁五次,成就了商朝君主的霸业,之所以不在洛阳建都,是有其原因的。要么因为天下还没有统一,要么由于国库捉襟见肘。炀帝看到满满的府库以为隋朝已经具备了前人不具备的条件,所以要与前代帝王并论,然而他距离真正的民间还有一定的距离,他不知道老百姓的日子过地有多苦。人之所以能在经历了多次天灾之后仍能存活下来主要是因为人的抗灾能力,人不像虎豹一样只吃肉,也不似牛羊一样只吃草,只要有吃的,即便没钱社会还是能休养生息过来,但人是都有惰性和贪心的,义仓的米粮如果按照百姓自愿去交,那肯定会有偷奸耍滑的,别人交了自己不交,反正等灾年的时候朝廷不会不管自己,他自己多出来的粮食就可以拿去卖钱,得来的钱就能在灾年的时候买地,所以为了杜绝这种现象文帝要求必须每个农户都要收米粮,只是这个政策执行着执行着就歪了,最后由德政变成了暴政。” 曾老道长叹口气,继续说道。 “天后临朝穷奢极侈,特别是后期,她的男宠和斜封官为讨好她对义仓下手可一点都不手软,造罔极寺c太平观c香山寺c昭成寺,都耗资不菲,他们自己的钱全部都是武则天赏的,除了会讨好女人外身无长技,哪有钱修建豪华的寺庙送给她,义仓硕鼠掏空了粮仓,神功元年关东饥馑,蜀汉逃亡,江淮以南人不复业,盗匪横生,高宗皇帝留给她的天下有三百八十万户人口,到她将天下还给李家的时候已经逃了一半有余,中宗朝安乐公主和阿韦继续穷奢极侈,当天下传到睿宗和陛下手里时只剩下一盘烂账,拆通天浮屠和天枢铜柱除了有去武周痕迹,也是为了铸钱还债,明堂所处位置为紫微帝星心宿,上可通天,下可通地,取通天神木为柱心木,当初设计明堂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要用大禹鼎来镇山河,八根承天柱支撑着上层建筑有九个房间,专门用来放神鼎,九间房外修十二面,置十二人身兽首神像对应十二个时辰,再上层置二十四气,顶层圆顶亭子置展翼铁凤,鎏金防锈,只是真的大禹鼎没那么容易找,武则天就先用假的将就着用,结果假的明显没效果,陛下就毫不犹豫得把这耗费五十六万斤铜铸成的鼎全融了。” “通天神木?”王守善忍不住问道,欺负外地人不是这么个欺负法啊,他又没去过万象神宫。 “十人合抱的大树自可参天,那颗树已经三千零二十岁了,有人还说它就是传说中的建木。”王守善的问题似乎逗乐了曾老道,他捋着胡子笑眯眯地说。 “那颗树是从哪儿来的?” “自然是南方,吴楚一带多杂神,狄公充江南巡抚使时曾经毁淫祠千七百房,这些庙观多是村民自愿捐钱请人打醮的,以周赧王c楚王项羽c吴王夫差c越王勾践的祠堂最多,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招摇撞骗假借风水相地之名大肆敛财草菅人命的术士道人,狄公在寻访期间发现了一个为祭奠神树而献祭活人的村庄,在捉拿了贼酋后为防止死灰复燃狄公便派兵将这棵树给锯断,然后将这棵树作为贡品送到了洛阳,明堂烧毁后现在的这根柱心木只是深山之中一颗普通的大树,它就像先天之气一样纯真,但它蕴含的潜力确是无穷的,只在于人会不会用而已。” 王守善看了眼大罗宝殿,再看了眼曾道士“如果阿耶把柱心木给拔了会有什么后果?” “不知道,万般皆是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曾道士慢悠悠地吸了口烟,指着老母殿的方向道“要封住那些孽障不能让茅山一家顶着干,下个月就轮到我们去守阵了,至于妖龙我们就没办法,那是上古留下来的怪物,只有请女只能请对面的来帮忙了。” 王守善想起了她们身上那身用大兕皮做的法衣,顿时觉得一股冷气笼罩了全身“道长,山海经是真的吗?” “上面记载的很多东西都绝了,上古时期比我们现在还暖和,它们适应不了这天气,能活到现在的都是命硬的,没一个好对付。”曾道士咬着旱烟杆嘀咕“阴阳不济也会滋生别的怪物,天知道我们以后还会遇着什么。” “道长,我昨天看到了一个没毛的怪物,它当时在吃人。”准确地说它当时是在吃一个人的手指,但王守善懒得解释那么多了。 “你觉得你能灭了它吗?”曾老道一点都不慌,异常平静地问。 王守善想起那怪物的体型,它就跟一只猫差不多大,根本不能对自己造成威胁,但谁知道它会长多大。 “人其实就跟没毛的猴子一样,你说咱们在猴子眼中可怕不可怕?可是只要我们不去伤害猴子,也就能跟猴子相安无事了,要是我们遇着了不可理解的生灵就将之杀戮,那我们其实就跟饕餮穷奇那样的怪物一样了,人和天是一个整体,息息相通,息息相关,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人与天的差别在于人易于被心役所困,从而迷失本性,武则天就是活得太随心所欲了才失去了她夺宝的初衷,成为一个失道的昏君。” “道长也觉得她是‘君’么?”王守善忍不住问,时至今日关于武则天的争议很大,有人觉得她就是西汉时的王莽,她创造的武周只是女子乱政的产物,而且她临死时也放弃了帝号,改称则天大圣皇后,按皇后礼葬在了乾陵,但有人有觉得她确实是皇帝,虽然她常跟吕雉并称,然而吕雉没有像武则天一样直接临朝,并且在武则天发扬了科举,寒门子弟获得晋升的资格,她重用狄仁杰这样的名臣,也重用来俊臣一样的酷吏,是个跟秦始皇一样褒贬参半的皇帝。 “王善人觉得她不是君吗?”曾老道笑眯眯得看着王守善“你也不能接受女人当皇帝?” 王守善若有所思。 “大禹制九鼎后敬于宗庙,外人莫能一睹真容,周天子让随国仿制大禹鼎,却只得其形不得其神,武则天铸九鼎更只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君权,为了显示她铸的鼎乃九州神器,她还在上面涂了层金子。”曾老道一个劲得摇头“还好那不是真的九鼎,不然她那么干等于是将神器给毁了。” 难怪武则天会把明堂称为万象神宫,洛阳称为神都了,相比起凝云阁,明堂才是更适合放九鼎的地方。 王守善不禁开始畅想要是自己将九州神器给找回来重新放在明堂里是何等光景,留下个好的身后名是绝对跑不了的了,怕就是怕他要是把神器找回来却没有守宝的能力,要是神器被外族抢走那他哭都哭不出来。 为了获得九鼎,春秋时期诸侯争霸,战国争雄,如今中央兵力空虚,如若周天子一般岌岌可危,九鼎乃天命所在,是社稷的象征,要是被外族人抢走了,那他就会从功臣变为千古罪人。 果然是财克印入命宫,要么赢得盆满钵盈,要么输得底朝天,王守善暗骂连连。 就在这时黎敬仁交代完事冒着雨向王守善走来。 “王郎。”黎敬仁站在雨中朝着王守善拱了拱手。 “黎将军。”王守善也朝着黎敬仁拱了拱手。 “此次行猎由咱家负责陛下安全,忠王殿下则由你和千牛卫随侍,可有疑问?” “没有。”王守善干脆利落地回答,他才不会傻到问黎敬仁为何不是由千牛卫来负责皇帝安全这种问题。 “那就请王郎跟咱家走一趟,去取陛下和殿下的盔甲过来。” “唯。”王守善恭声领命,那两个人的命现在金贵地很,可绝对不能出事。 就在他迈腿打算离开的时候,曾道士拉住了王守善。 “善人,这个你拿着。”曾道士把一个木头刻的符箓塞到了王守善的手里。 “道长,这是干什么?”看着这个符王守善的头皮都麻了,因为这个符上刻的全部都是殄文。 “你忘了这里是哪儿了吗?虽然秦始皇没有用人殉,可是他的列祖列宗却用过,入了夜一定要警醒,可千万别睡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二章 以彼之道 不论王守善愿意不愿意,他就活在一个宦官当权的时代,除非皇帝改掉好色的毛病,不然这世上永远都少不了他们。 忠臣良将是不屑与宦官为伍的,甚至连外面那些提着食盒等着觐见的地方官员看向黎敬仁的眼神也很怪异,王守善顿时觉得胸口一阵火起。 一旦西辇道修上来将老君殿跟百姓彻底断开,那他们这种低级官员自然是上不来的,但正是因为老君殿此刻没有跟民间彻底断开,才给了他们钻空子的机会。 汛期就要到了,不想着组织百姓防汛反而在这里排着队想跟中宗朝一样凭着一道菜升官,难怪李隆基让他们在外面淋雨了。 “听说公主已经获得封号,真是恭喜王郎了。”黎敬仁似乎并不善于言谈,他用的饰词很少,显得说话直刚刚的,和那个擅长翘小指的林昭隐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高力士自己能文能武,他带出来的徒弟也有高才,昨天李隆基心血来潮仓促出行,除了贴身宦官宫女之外谁都没带,今早上来的时候朝元阁外的警戒已经站上了,王守善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多谢黎将军。”自己老婆得封号这种事可没法跟宦官同喜,屏着言多必失的原则,王守善说了声谢就不再多言了。 王守善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惹黎敬仁高兴了,他的脸上居然有了些许笑容。 “公主得了封号,王郎就是驸马都尉,不知王郎想到什么地方任职?” 大宦官说话就是不一样,驸马都尉只是一个虚职,黎敬仁只需要传个话王守善就能捞到一份好差事了,唐昌公主的驸马能把命保住已经谢天谢地,他那个光禄寺卿的官职是肯定要空出来的,王守善只需要说一声很快就能捞到一个三品官来当。 “阿耶让我先守西瓜院,等他气消了再说吧。”王守善笑呵呵得说“而且我还要练破阵乐,怕是暂时不能离开骊山。” 黎敬仁用那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笑咪咪得看着王守善,他的眼窝很深,而且眼仁也比正常人看起来要大一些,因此显得很是恐怖,明明此刻他们身在西秀岭,王守善却产生一种自己正在刑房的错觉。 “既然是跳舞,王郎何必学破阵乐?其他舞不行吗?” “阿耶说我适合跳武舞,我也对那种文舞没兴趣。”王守善面上不显心却在怦怦直跳,这是黎敬仁自己好奇随便问还是代替李隆基问的? “武舞也有单人舞,何必跳那么麻烦的多人舞。”果然,黎敬仁如是说。 “一个人玩多没意思,要玩大家一起玩。”王守善语带双关“我正好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游戏,黎将军想一起玩么?” “是什么游戏?”黎敬仁将视线收回,此时他们已经进入了朝元阁,只是他们是从后门进的。 正房前面一般都有个很大的庭院,而后院则没那么多讲究了,小小的空地上左右各搭了一个帐篷,里面到处都是忙碌的人。 左边的全是穿戎装的士卒,右边全是穿官袍的文官,皇帝出行也必须干活,长安城里有高力士和李林甫负责处理一些“小事”,可是有些事也是他们做不了主的,这些奏表被信使用木箱背着送上了山,那些文官正按照事情的紧急顺序分门别类。 武官这边则在吆五喝六,与百姓同乐听起来好像很亲民,却要了守卫的亲命,要是混进来刺客那诸位的脑袋全部都要搬家,现在西秀岭第三峰只许出不许进,想算卦批命的都到老母殿去。 朝元阁虽然不大,但也不至于挤到连干正事的人也没地方住的地步吧? 王守善看在眼里却没做声,他现在只是个小人物,还没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阿耶和三郎的甲胄是随身携带的么?”王守善玩不来姜子牙愿者上钩那一套,他只能先把鱼饵给撒下去,就看黎敬仁咬不咬钩了。 “跑腿的事不需要王郎干,咱家会派人先清出一片区域,不让闲杂人等入内,行猎的时候王郎记得让三殿下尽量不要离开这片区域,今晚咱们要在山中扎营,王郎要把地形先记住了。” “唯。”王守善立刻回答,同时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他内兄今晚上总算是有地方住了。 “王郎可知为何三郎一定要公主改名?”黎敬仁的心情似乎事真的好,居然跟他闲聊起这种小事来。 “还请黎将军赐教。” “咱家听说,王郎常叫公主为玉娘?” 王守善点了点头。 “三郎在人后常以玉娘称寿王妃。”黎敬仁没有多说一个字,却把所有的弯弯绕绕解释清楚了,王守善只觉得牙酸得慌。 杨玉环果然是李隆基的禁脔,谁都不能染指,连名字都不许重。 那个老纨绔啥时候能有个正经样,别让做儿女的这么操心行不行。 王守善腹诽心谤,他怎么这么倒霉,碰上这么个泰山大人。 宦官对自己有好感才说那么多,黎敬仁一看就知道不是多话多人,要是他多话的话就不会在这个位置了。 因为嘴严,李隆基晚上去太真女冠观私会杨玉环,或者杨玉环私会李隆基这种事就不会记载档上,要是换个不通事理的门神,没有鱼符木契杨玉环是无论如何都进不了宫门的。 开门而已,多大的事情,却放了一个大祸害进来,国家那么多事李隆基却忙着跟寿王妃风花雪月,任何事都要防微杜渐,隋文帝就是因为一件小事搞得亡国了。 王守善才跟着黎敬仁跨进一间靠着宫墙的耳房,就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原来住在老君殿的王孙们听说皇帝要行猎,也想跟着一起去,可是他们没有带弓箭,所以就找那些负责守卫的禁军借了。 真到了战场上,谁会把武器借给别人? 有句话叫眼不见为净,王守善干脆来了个耳不听为净,黎敬仁的房间非常简单,除了一个木箱只有一个矮桌而已,只是因为他时常甲胄在身所以没法跪坐,在矮桌后放了一张圆凳,大宦官一般都是有小宦官服侍的,王守善进来的时候那个正在倒酒的小宦官正好抬起了头,与王守善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王郎!”小宦官见着王守善又惊又喜。 “鱼朝恩,你怎么跑这里来了?”王守善觉得造化实在弄人,此子原本都混到做试毒的弃子了,如今却到了黎敬仁的身边,他可是仅次于高力士,和林昭隐并驾齐驱的权阉,要是他能成黎敬仁的徒弟那就真的是鱼跃龙门了。 “去把陈将军和刘将军叫进来。”还没等鱼朝恩说话,黎敬仁就命令道。 “唯。”鱼朝恩连忙低头行礼,然后倒退着出去了。 “黎将军所说的陈将军可是陈玄礼陈将军?”等鱼朝恩消失在们口,王守善才试探着问。 “郎觉得呢?”黎敬仁勾起一个让人浑身发冷的笑。 王守善想了想,还是决定闭嘴。 在这些真正的玩家面前他还是别耍小聪明了。 “自己搬凳子,找个地方坐吧。”也许是到了自己的地盘,黎敬仁身上那种擒纵自如的气势更强了,他自顾自得打开木箱,开始在里面翻翻找找。 王守善环视四周,这耳房里没有铺席子,地上只刷了一层灰浆,连鞋都不用脱,外出行军的时候一切从简,将军的行李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地图,黎敬仁所说的所谓凳子就是几张交椅,一件明光铠至少二十斤,再加上人自身的体重要是穿着甲坐这交椅王守善怕把它坐塌了,虽说王守善没有穿甲,但交代军务而已,有什么站不得的,因此并没有挪窝。 “大人最见不得岭南乱,要是岭南乱起来你和王洪没一个有好果子吃。”黎敬仁背对着王守善一边找东西一边低声说道“不论你们俩在争什么,都给我放手。” 王守善心里冷哼,因为流人作乱冯元一才被阉的,九岁的娃肯定记事了,难怪高力士想弄死他,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要是照办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想明白其中过节王守善朗声说,反正他已经答应了李玙了,再答应一个人也没啥关系。 “你想要什么?” 王守善笑了起来,宦官和外臣之间斗来斗去,结果全便宜了像他这般投机之人。 “今年的仲春祭月我和公主都想参加,黎将军能不能帮小臣想想办法?怎么我们都是一家人嘛。” 也不知道王守善说的话哪里好笑了,黎敬仁忽然阴测测得笑了起来,那笑声笑让王守善心里发毛,难怪那么多外臣烦这些宦官了,不论看起来有多正常,这些阉人全都有病。 王守善忽然觉得跟宦官这么亲近似乎不是什么好主意。 等笑够了,黎敬仁拿着地图重新转过身时又恢复了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仿佛刚才王守善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幻觉。 待走到矮桌后,黎敬仁将刚才鱼朝恩倒的酒拿起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王守善,王守善立刻双手接过。 “一言既出。”黎敬仁说。 “驷马难追。”王守善说。 然后二人一同举杯,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三章 有容乃大 陈玄礼是从龙之臣,他混得再惨也不可能屈居黎敬仁的手下,黎敬仁所说的陈将军是他的儿子,也就是争左监门将军兵权争得最狠的那个,右神武卫将军陈德平,他今年三十来岁,留了美须,人看起来很和气,不说话脸上也有笑影。 而刘将军则是千牛卫左将军刘琪,袭爵彭城县郡公,他家没干啥天大的功劳,主要是睿宗的肃明皇后,也就是那个跟窦德妃一起被韦团儿诬告,最后被武则天弄死的刘氏出自他家。 袭爵也有两种袭法,一种是子承父业,这种一般是祖上功劳很大或者有特殊原因的才一代一代不降等得继承下去,另一种则是要降等的,因为祖上出了个皇后,刘氏同时也是刘琪的父亲刘延景,刘德威三子成了沛国公,刘家是彭城人,传到刘琪这一辈就降了一等成彭城郡公了。 原本的彭城郡公是他堂叔,刘延景的大哥刘审礼,就是那个跟着王孝杰仪凤三年一起去打吐蕃结果死在沙漠里的工部尚书,念在他战死沙场的份上他的爵位没抹掉,只是从彭城郡公一下子降成任城县男了,又因为刘德威曾经荣宠一时,所以任城县男的爵位长房嫡孙可以一直传下去。其实在刘琪前面还有三个哥哥,只是他们担当的都是文官,郡公这个爵位对他们的帮助不大,反而是四子刘琪因为要当那千牛卫左将军,他的兵全部都是高官之子,需要郡公这个身份,哥哥们就把彭城郡公爵位让给他了。 千牛卫都是选的高官子弟年少美容姿者,可是中年发福的千牛卫将军刘琪长得就没那么俊美了,这人一看就知道脾气很好,慈不掌兵善不为官,刘琪两样全占了,有这样的将军在难怪赵岚志和李思远可以堂而皇之的不去值班,之所以千牛卫从御前侍卫逐渐沦为仪仗队除了宦官强势他也要负一部分的责任,他们执勤的时候除了御刀外还能带御弓矢入宿,平时主要在升殿的时候露个脸,如今则干脆混到给王子当护卫了。 王守善暗自摇头,黎敬仁这个强势的左监门卫大将军就像一只狼,陈德平就像是只演技拙劣的狐狸,而刘琪则像是个土地公,难怪外臣被排挤到权力外围了。 在简要介绍完之后,黎敬仁就开始布置任务了,这次行猎三皇子在陛下的右翼,左翼则是王侯子弟,千牛卫负责三皇子的左翼,神武军负责右翼,王守善c陈德平c刘元尚c李静忠c程元振负责贴身护卫。 他的话音刚落,陈德平就开口了,王守善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他要是不说话才叫怪事。 “黎将军,敢问陛下安全由何人负责?” “自然是由神策军和龙武卫负责。” “我父亲不在,龙武卫由何人指挥?” “殿头供奉韩庄可当此职。” “韩庄武艺尚可,但龙武卫上下无人识得此人,我以为难堪大任。” “那陈将军觉得该由谁来负责?” “齐国公李茂祥可当此任。” “准。”黎敬仁压根就不给陈德平说不的机会,直接指向地图“这次行猎区域主要在骊山,扎营点在柏家村以北,洪庆山与骊山交汇处,今日天雨路滑,天色变暗后立刻回营。” “我听说,这次行猎是因为寿王妃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是吗?”刘琪这个时候忽然问道“听说是只长了人脸的猴子?” 所有人都没做声,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李隆基的身上,老君殿根本无人防范,谁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下那么大的雨,李隆基又一把岁数了,万一淋病了可就完了,而且山多林密,摔下马也够呛。 王守善想得更多,要是杨玉环真是杨家安排的间谍,杨家人这个时候安排刺客的话那就更危险了,狩猎的时候箭矢满天飞,流矢又无迹可寻,太子的处理结果还没下来,要是李隆基这个时候倒了那天就真的要塌了。 突厥速来出神箭手,余勒都斯的警告王守善可没忘,天知道那些质子会不会忽然发疯,把大唐皇帝以及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候选人一起给射死了。 五胡乱华就是因为八王敬争继承权而疏于边患造成的,李家不只有王子,还有宗事以及杨家人,中央的武力还那么废弛,一想那天下大乱的场面王守善就觉得头皮发麻。 可是李玙和李隆基一起去打猎也是好事,希望经此一事他们的感情能比以前好点。 “那个程元振是谁?”见气氛实在太僵硬,王守善忍不住出声问到。 “他是忠王府的人,王郎不知道吗?”黎敬仁客气得笑着说道。 “三郎家那么多人,我怎么可能每个都记得住。”王守善想起上次赵岚志胡说八道一通后被李玙招进来乌泱泱一片宦官,他们穿的全部都是黄色的朝服,似乎除了李静忠之外并没有什么高品级的宦官。 “等会儿见了面你就认得他了。”黎敬仁依旧笑着说。 “黎将军,我也能穿盔甲吗?”王守善指着黎敬仁身上的细鳞甲说道“咱们身材差不多,你有备用的甲胄吗?” “此事不用郎费心,咱家已经安排人去取了。”黎敬仁将视线转向另外两人“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刘陈二人齐声答道。 “那好,散会。”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黎敬仁直接宣布散会了。 打猎又不是打仗,对手只是些动物罢了,更何况王孙们经常打猎,所以陈德平和刘琪干脆利落得转身走了,从头到尾他们看都没看桌上放着的酒。 贼你妈,人心散成这样,还好他娘的这不是在打仗,不然非出大乱子不可。 王守善看在眼里却无可奈何,宦官和正常男人之间的对立已经到了几乎势不两立的地步,陈德平连表面的和气都懒得维护了,要是宦官获得了监军的权力绝对会出事的。 “王郎,劳烦你把小鱼儿叫进来。”因为心里有事,王守善比另外两人慢了半步,黎敬仁看着地图头也不抬地说。 “小鱼儿是谁?” “就是鱼朝恩。” “行啊,黎将军还有别的事吗?”王守善轻描淡写地答应了,本来就是举手之劳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暂时没有。” “那行,那我先出去了啊。” 黎敬仁摇头苦笑“你走吧。” 得到上官的允许,王守善就离开了帅帐,将守在门口的鱼朝恩给叫进去之后,王守善抬头一看,发现刘琪居然没走,而陈德平的身影已经在拐角处消失不见了。 “刘将军。”傻瓜都看得出来刘琪这是在等自己,王守善客气得朝他拱手。 “王驸马。”刘琪也朝他拱手。 “你有什么事吗?” 刘琪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 “宫里很危险,你要多加小心。”最后刘琪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他朝着王守善拱了拱手,然后匆匆就走了。 “怪人。”目送着刘琪的身影消失,王守善嘀咕着正想自己也转身离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刘琪介绍自己的时候为什么啰啰嗦嗦得把自己爵位的来龙去脉解释那么清楚? “刘氏,窦德妃”王守善皱紧了眉,玊玉是窦德妃养大的,既然窦德妃活着的话那刘氏是不是也有可能活着? 但是知道玊玉身份的人却寥寥无几,刘琪又是怎么知道玊玉与窦德妃有关的呢?他数次欲言又止难道是想问刘氏的下落?这有可能吗? 皇宫里根本就没有秘密,只有数不尽的流言蜚语,韦团儿之所以能诬告成功就是因为武则天听信所有的谣言,一个做女红的户婢而已,居然让两个贵胄之女离奇失踪,整件事已经不是靠诡异能够形容了。 王守善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抬头看着屋檐外的雨幕,不禁感叹万千。 女人可真他娘的疯狂,难怪可以想出补天的主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九十四章 父后子前 按照正常的顺序,应该是先交代完皇帝的守卫人员再确定皇子的,但因为有陈德平在事情就变得特别难处理。 龙武卫是精锐,神策军也是精锐,可是陈玄礼却不在华清宫,高力士和陈玄礼曾经是一同扶持李隆基上帝位的伙伴,如今也因为权力而变得貌合神离了。 他们这边开完会,鱼朝恩就跑去叫下一波人了,所有的大宦官都是从小宦官开始熬出来的,谁知道这小儿以后会有什么造化。 “王郎,怎么一个人啊。”王守善正想着自己接下来往哪里去,就听到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回头看了一眼,依然是宦官,只是此人不认识,而且长得还有点眼熟。 李玙用人跟他阿耶不一样,这个宦官虽然跟没李静忠长得丑,却远没有黎敬仁c林昭隐长得好看,只是中人之姿而已。 “这位内侍,请问你是?” “王郎忘了?咱们还在景龙观见过一面。”那个内侍笑咪咪得说“你还问我信不信这世上有龙。” 经过宦官这么一提醒王守善顿时就想起来了,当时那些宦官都穿着正常男人的衣服,这年头流行小白脸,那些守在门外的兵个个都面白无须,以至于他都分不清他们到底是正常人还是阉人。 “哦,我想起来了,不知该怎么称呼?”王守善立刻客气行礼 “咱家姓程,名元振,王郎就跟殿下一样称呼咱为小程就可以了。”程元振立刻还礼。 王守善笑着没说话,李静忠管着李玙的察事厅子,这个人估计就是管着李玙身边负责守卫的中官了,那天他在十王宅里就没见着几个正常男人,除了少个部件外宦官其实跟正常人是一样的。 赵高也不是天生就是宦官,他还生儿育女过,可是大秦的天下还不是被他整得分崩离析了?连李斯都死在了他的手里。 “刚才我没去开会,不知我们何时出发?” “黎将军没交代。”王守善也是无奈,黎敬仁连何时在何地集合都没说,除了随时做好准备等大罗宝殿里的二位行动的时候跟着走以外别无他法了。 “既然如此王郎要不要去三元洞祈个福?反正离朝元阁也不远。” “三元洞?哪三元?”王守善警惕起来,要是三元指的是三清他就不去拜了,省的触李隆基的霉头。 “天宫c地宫c水宫,分别是玉皇大帝c土地爷和大禹,窑洞里面有五个通风圆洞,昼夜生风,听说可治百病。” “真的假的?” “去看了你不就知道了。”程元振朝着王守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据说此洞与华清宫昭阳门相通,是远近有名天造地设的奇观。” 王守善被程元振勾起了兴趣,就跟着程元振一起去了。 李承乾因腿疾而无法行走,为了给他治病太宗四处求医问药,最后才打听出在骊山西秀岭第二峰上有这么个神奇的风洞。 当地有许多患有风寒湿邪的人常到这个山上来看病,只需要对着风口吹一吹风疼痛就可缓解。 为了给李承乾太宗就在这几个出风口处上建了三个窑洞,让李承乾可以住在里面日夜吹拂,又在旁边修了阁楼供其歇息。 当时李唐尊道,又加上这风洞实在神奇,太宗就在三元洞附近建了老君殿供道士居住,后来他晚年自己也患上了风湿皮癣,除了在星辰汤泡澡以外他也会到这三元洞去吹一吹仙风。 骊山历来都是皇家猎场,有一日太宗外出打猎不慎被毒蛇咬伤,病情十分危重,只得张榜招贤,当时有一个民间医生徐长卿看到榜文,揭榜为太宗皇帝治病。 徐长卿把自己采来的蛇痢草煎好让太宗服下,省下的药液外用,病情很快就得到了好转,后来太医们发现这种药草不仅可以用来解蛇毒,而且还可以祛湿解毒,镇静止痛,活血消肿,用于治疗风寒湿邪有奇效,不仅如此还可以治疗腹胀c牙疼等疾病,用其外敷可以治疗皮癣c蛇缠腰等皮肤病,太宗大喜之下就给这味草药以徐长卿命名,每次他上山吹风治病都会服徐长卿煎的徐长卿。 后来高宗皇帝患了头疾,甚至到了影响生活一睁眼就头晕目眩的地步,为了给他治病,武则天就和高宗皇帝从洛阳搬到了长安。 太宗皇帝也有头风这个毛病,包括宗事在内,李家男人普遍都有这个顽疾,只是轻重程度不一样罢了,长安的冬天比较暖,夏天却来得早,一到夏天又热又晕更加难熬,当时武则天除了建蓬莱宫扩建大明宫之外还开始动工扩建朝元阁。 阁有阁的规制,太宗时期因为吸取了隋炀帝的教训,对于土木之功管理得非常严格,轻易不会大动,当初窦抗所建的大明宫也没有现在的规模,但武则天是个喜欢标新立异的女人,她将朝元阁修得非常豪华舒适,以供高宗皇帝避暑时居住。 显庆六年二月,益州和锦州相继传来奏表,说是看到真龙现身,高宗皇帝认为那是吉兆,便下令改年号龙朔,于洛城门宴请文武百官,随即就移驾长安了。在龙朔年间因为高宗病情不断恶化,武则天开始大揽朝政,每年一到夏天武则天就会劝高宗皇帝到骊山避暑治病,而朝元就是朝拜三元真仙,求他们用法力治病的意思。 为了修建明堂c天堂c天津桥c龙门石窟等建筑,再加上远征西域c突厥c内乱以及武则天礼佛c奢侈生活所需要c兴修水利等,她不止耗干了国库,还欠下了一大笔债,商人同意她欠的钱可以暂缓,作为代价她必须对豪绅土地兼并宽容忍让,不只限于迁徙及贫无以葬者,即便家里没死人或者迁徙永业田一样可以买卖。她鼓励民间和官府开采矿产,鼓励手工业发展,实际上就是收容那些失去了土地的流民,他们必须在城市里生活,但是在城市里生活又会产生其他的成本,百姓就会因为忙于生计而无法练武c读书,失去兵源征兵会越来越困难,读书成为少部分有钱人的特权,府兵瓦解吏治,即便把铜鼎c铜柱c十二神像全部都融了还是不够还债,更糟糕的是在她的带领下全国一改节俭的习惯,从百姓到贵族都奢侈成风,她欠下的是一个无底洞,国家已经没钱去支付军费。神龙元年户部尚书苏瑰奏计户六百一十五万六千一百四十一,户数看上去比永徽三年三百八十万户多了一倍,可是到了开元二十五年三十年过去昔日的壮劳力已经开始迈入老年,再加上打仗损失的壮丁,实际在户人数并没有那么多,六百一十五万户只是籍面户口,与实际户口差距非常巨大,她发兵征讨吐蕃c突厥,有的人战死三十年后仍然不曾除籍,仍然向失去男丁的家庭收税,也许是料到自己寿元将尽,长安三年她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括户,可是即便是这样传到李隆基手里时朝廷实际控制的户口一共就四百三十万,也就是说从永徽年间到神龙元年的五十年基本上人口并没有增长,这些人里只有三成是壮丁,主要劳动力是健妇人,老人的数量比新生婴儿多,虽然她用了很多手段刺激发展商业,每年都有新花样,可是百姓并没有因她过得更好,在她统治期间不论是文治武功乃至商业都毫无长进,女性临朝之所以被世人诟病就是这个原因,在武则天时期天下有数不尽的祥瑞出现,官员三天两头得换名字,可是最后还是使用了旧名,官员养成虚报数字报喜不报忧的浮夸之风,她干的几乎全是无用功。 “陛下刚才就在说自己现在也跟高宗一样开始犯头晕了,昨晚上在三元洞打坐一夜,结果吹了一晚上的仙风果然人神清气爽了不少,所以可能还要在朝元阁住一段时间。”在去三元洞路上,程元振一边介绍朝元阁的来历一边继续露口风“三郎想把陛下以前御注的经书再次昭告天下,可能过段时间就要去集贤书院挑选优秀的校书郎。” “什么经?”王守善一边消化着刚才得来的消息一边心不在焉得问。 “孝经c道德经还有金刚经,听说王郎今日为雕版印刷经书的事跟三郎吵了一架?” 王守善冷笑一声,此时他们已经可以看到三元洞的乌门了。 三元洞目前是皇帝的寝宫,自然守备森严,别说想进去祈福了,就连门都进不去,程元振刚才说让他去三元洞祈福不过是框他过来,能单独说话罢了。 “陛下一直想把老君殿的房顶给改了,那是太宗时期修的,所以用的是硬山顶,反倒是洛阳明堂的房顶修得太豪华了,但是道士们却不同意拆明堂,好像说是柱心木什么的。”程元振装模作样得长叹口气“这钱该从哪儿去挣啊?” “有话直说,有屁快放。”王守善不耐烦得说道。 “王郎,咱家卖了这么多消息给你,你要用什么来换啊?”程元振一点都不在意王守善凶恶的态度,笑嘻嘻得说“好处你可不能一个人独占,该分出来一点给兄弟们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五章 换汤不换药 天津桥畔万国帆,抬头北望天帝城。上阳宫里商女笑,雨裹红妆哭洛神。 也不知怎么的,听了程元振的话王守善莫名想起了那首在武则天时期一度被禁的诗,当然是谁写的王守善不知道,可是这首诗却传播得很广很快,天下红雨就是人间有冤情,武则天纵容酷吏做的孽可真不少,不服她的人很多,当时她宠信一个叫李义府的宰相,那人很有诗才,愣是把这首诗改成:天津桥畔万国帆,抬头北望天后城。登堂揽月乘云舞,霄汉星躔为凤迹。 武则天那么喜欢修房子多少也跟她那个靠做木材生意起家的父亲有关,杨广也喜欢大兴土木,为了修洛阳他很是养肥了一帮以致富为目的的商人。 贪,总是他娘的贪,王守善腹诽心谤,李玙才刚有点得势的迹象这帮阉人就迫不及待得跳出来了,李玙倒了这帮猢狲的下场会好吗? 王守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身心清净才能遇事不迷,应物随机才可思虑恂达,心火旺易扰乱心神,比起发火该怎么想办法打发走这阉人才是正经的。 “程内侍,现在太子还没有处理,你现在就与我讨论这个是不是太着急了?” 程元振冷冷一笑“看看咱三郎,再看看老二那个废物,王郎觉得哪个更适合当太子?” “就算三郎成了太子他也不是皇帝,他随时都可能被废的。”王守善此刻多么希望自己手里有根马鞭,能狠狠抽醒这个孽障“比起弄钱,现在咱们该做的是怎么帮他把位置坐稳,你想过要怎么做吗?” 程元振指着王守善身上红色的禁军制服“没钱我怎么疏通他们?” 王守善顿时觉得头发根根竖起,这个阉货还在想政变的事。 “兵权不能碰,你想找死吗?” “说别人的时候你先瞧瞧自己,王郎不是马上有两千个兵到手了吗?” “跳完了舞我还要把他们还回去的。” 程元振冷冷一笑,很明显他压根就不相信王守善说的话。 “除了谋兵权,你还想了别的主意吗?” “王郎有什么主意吗?” “李林甫那边你想怎么处理?别忘了他手里还有寿王。” 王守善的提醒似乎让程元振冷静了下来,气势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了。 “你这么喜欢兵,要不要去安南?” 程元振冷笑连连“咱家是什么料啊,哪敢跟杨将军比?” “那你觉得黎敬仁呢?”王守善目露凶光“如果骗不进门就只能用攻城锤撞开城门,你会攻城吗?” 程元振眼睛一亮“王郎是想” “我什么都没说。”王守善转身就打算走。 “王郎,你觉得人活这一辈子为的是什么呢?”在王守善转身的瞬间,程元振冲着他的背影说“那些位大宦官看起来像是成家立业了,但所有人都知道咱们裆里没货,那样的家能叫家吗?” “那你想怎么样?” “提起宦官你最先想到的是谁?” 王守善心里咯噔一下,转过头来看向程元振,此刻他依然和善得微笑着。 “人活一辈子,不过是名色财,色和财咱都不想要了,那就只能谋其他的了。” “你也想留下好名声?”王守善不屑冷笑。 “王郎,你这么说可伤咱家的心了,要是咱家得不到好名声,那就只好谋坏名声了。”程元振将手中拂尘换了只手拿着,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给人后路自己才有后路,不给人后路就只能往死里弄,这就是宫里的规矩。” 王守善上下打量着程元振“这么掏心窝的话都说了,你想干嘛?” “不求别的,合作。”程元振干脆利落得说道“我跟李静忠迟早要死一个,你看高总管旁边还有别的跟他同辈的人么?” 王守善朝着地上吐了口痰,跟这些人说话太他娘脏了。 “我很坦诚,有一说一,王郎知道李静忠在三郎面前是怎么说你的吗?” “他说了什么?” 程元振将空着的右手伸了出来,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你不是不图财吗?”王守善阴阳怪气得讽刺着。 “那你也给不了咱家别的啊。”程元振看起来无辜极了。 “你想要什么?” “王郎能给我什么?”程元振寸步不让,王守善顿时恨得咬牙切齿。 “我有个门子正在做药材生意” 程元振没等王守善说完就摇头了。 “你还没听完呢!”王守善气得骂了起来。 “咱家要见效快的。”程元振油盐不进,俨然已经豁出去了。 “叫你去安南你也不去,那你想干什么?” “这世上有个地方你们去不得,但咱们能去得,咱家记得那天在金光阁里王郎是这么说的吧。”程元振笑得阴冷极了“貌似至今为止还没有哪个阉人当过使节,就这个怎么样?” 王守善只觉得脑子嗡得一声,啥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行!”王守善毫不犹豫得拒绝了。 “王郎觉得咱家当不了?”程元振看着王守善,大有他说一声是就誓死都要当一次使节的架势。 “老子没那么大的本事。”这个时候王守善也顾不得面子了“你觉得出使这种事会没人跟你争?” 王守善给的这个理由很牵强,没想到程元振居然一下子就接受了。 “要不然,你去水师看看。”王守善有些无力得说道“现在咱们的战船不能防火,要是能造出防火的战船也是大功一件。” “想得倒美,这差事可能是咱们谋得到的吗?”程元振不屑冷哼。 “那你去找九鼎算了。”王守善气得一挥手“花鸟使不是在找女人吗?人手都是现成的,只是找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这下子程元振终于心动了。 “郎说的九鼎可是九洲神器大禹鼎?” “不是它还是哪样?” “但要是找不到的话,那就要丢人了啊。” “我有个手下,他以前做过盗墓的营生,只要你能保证他日后有个爵位能娶一个名门闺秀做儿媳他就会全力助你。” 程元振不屑冷哼“要是真的找回来了何止是个爵位而已。”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安排你们见面。” 程元振还在权衡利弊。 “有个人想见陛下。”王守善无奈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不是对的“那个人能给这个国家带来新生,但你也可能会被他牵连而死,你敢赌一把吗?” 程元振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王郎,我就知道你还留得有后招。”等笑够了程元振也不用咱家自称了“那种赌命的买卖我不做,这寻鼎使的差事我接了。” “那咱们这算是合作了?” “那是自然。”程元振将拂尘又换了一只手拿着,微笑着沉吟片刻后说道“李静忠对三郎说王郎意欲谋反,那丑脸想置郎于死地,郎不可不防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六章 三思而行(上) 程元振刚才的消息说了等于没说。 王守善心里不停地狂骂,这帮狗日的阉狗最擅长内斗,李玙的事还没成呢就开始互咬了。 “你现在与我说有何用,先过了今天再说吧,要是今天两位三郎任何一个出了意外咱们谁都没好下场。”王守善故作镇定面无表情,有句俗话叫身正不怕影子歪,至少他要看起来没做亏心事。 程元振诡异得笑了起来,然后躬身行礼“唯,王驸马。” 王守善站在原地受了他这一礼。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听说王郎前几日在芬芳馆遇上了武司闱。”程元振刚一站直就开口说道。 王守善心里咯噔一下。 “是又怎么样?” “王郎来自民间,不懂宫里的规矩也正常,女官分内宫和宫官,宫女采选入宫后有可以自己选择出路,做内宫是日后要做嫔妃,而做宫官则会分到六尚局,她们虽然不如朝官和外官一样必须科举,却是良家子出身,依照才能和才华逐层选拔上来,司闱掌宫禁门钥,常与寺伯一起纠察宫内不法,武司闱可跟那些效身的宫女不一样啊。”程元振友些轻蔑得微笑着“王驸马那日出言轻薄不逊,武司闱泣涕禀明惠妃娘娘,王郎日后在大明宫行走可千万要小心,那边可不是咱家的掌控范围,出事的话咱家可保不住郎的。” “老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用不着你保着。”王守善将手按在刀上又想转身离开。 “郎府上的侍女俱是宫官出身,这些女子自视甚高,是不屑以色侍人的,跟她们交好日后公主就会多一些帮手,郎切不可因为一时兴起而坏了大事。” 王守善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了头。 他居然被一个宦官给鄙视了。 正常男人看不起宦官不能行人道,宦官看不起正常男人好色,王守善再也没了继续跟自己的这个新盟友继续交谈的心情,他直接迈步离开了三元洞。 宫里的荣华富贵都是假的,不论是宦官还是宫女,每个人的命运都被血泪浸染,这里只有尔虞我诈没有爱情,而李隆基想要的却正好就是爱情。 在前往老君殿的廊庑上,王守善又看到了那个穿着一身红色石榴裙的杨太真,她此刻正蹲在地上拿着根茅草逗猫玩。 她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侧脸看起来很是寂寥,在她的身边依然没有宫女宦官。 王守善还能说什么? 宫里的人精太多,可是杨玉环却是个出自小户人家的普通少女,宫斗对她来说太难了。 “你怎么在这儿?” 王守善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是还是将杨玉环吓了一跳,她有些惊慌得抬头看着王守善,似乎是知道蹲在地上的姿态很不雅,于是立刻站了起来。 蹲太久不能马上快速站起来,王守善的提醒还没出口杨玉环就因为站得太快头晕目眩,眼看着就要摔倒了。 扶人一把而已,多大的事。 王守善没多想,快步冲了过去拉了她一把,正好握住她如莲藕一般圆润的胳膊,触手光滑至极,如同真正的玉一样。 难怪李隆基要叫她玉娘。 在与她满是惊慌的双眸对视的刹那,王守善脑海中浮现起那个跟她一样穿着石榴裙,头上戴着虞美人,站在青庐边朝着他微笑的女人,在她的身后是灯火通明的大明宫。 “高阳就是高高在上的太阳,你以后只许叫我的封号,不许叫我的名字。”穿着一身华丽丝绸的女人站在禅房内蛮不讲理得说“你是和尚,不能做我的丈夫,但你要是肯还俗的话我就嫁给你。”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王守善心中默念着佛号将宛如投怀送抱一般揽在怀中的杨太真给轻推了出去。 杨玉环用手拨开了鬓角微乱的璎珞,她的脸上有不作伪的慌张。 璎珞本来是佛祖戴在脖子上的装饰,由世间众宝所称,意为无量光明,但是佛教传入唐之后它就成为女子脖子上的首饰。 唐人的工匠手很巧,将珠玉琉璃做成花的模样,是项饰之中最为华贵的一种,如今杨太真头上戴着的步摇流苏都是用璎珞做成,她宛如戴着一串永不凋谢的花串,不用担心凋零的无奈。 武则天和惠妃也跟杨玉环一样年轻过,只是她们都是在满是禽兽的后宫之中搏杀出来的望天吼,跟娇嫩如花的杨玉环不一样。 哪个女人不想被男人捧在手心里?惠妃就曾经被李隆基呵护过,只是两个人一起努力还是保不住他们的孩子。 柔弱在后宫是活不下去的,为了保护寿王她将儿子送到了李成器的家里,然后开始一个一个除掉那些害她的女人。 保护弱者能让人觉得自己很强大,如今惠妃不需要李隆基保护了,已经开始衰老的老龙就感觉不到那种强的感觉了。 “妾还没问过郎叫什么名字?”杨玉环低着头,娇不可依的身躯微微发抖,头上的璎珞也因此而发出叮咚脆响,与廊庑外的雨声相映成趣。 “娘子要是不到处乱晃,以后我们是遇不到的,你知道我的名字有何用?”王守善不再多看她一眼迈步往老君殿走去“山道上有很多外臣,娘子还是回寝宫呆着吧。” 她只是扮演织女,不是真的织女,刚才杨玉环的表现让他觉得很索然无味。 她把寿王和李隆基都当成什么了? 李隆基可不是中宗李显,他也不是武三思,敢给李隆基戴绿头巾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女人要是沉浸在情情爱爱之中是无法理解的,可是她们要是跟男人一样学会理性思考那她们夺权的套路就很简单了,那就是跟武则天一样把自己的儿子立为皇帝,等作为太后垂帘听政后再将其废了。 高宗皇帝信武则天胜过信任自己的太子,将国事全部都交给武则天处理,如果这个时候他因为风眩症选择传位就没后续那么多事了。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玄武门之变惹得祸,当太上皇可一点都不快乐,首先自由没了 才刚进踏进老君殿的侧门,隔着老远王守善就忽然听到大罗宝殿里传来“乓”的一声闷响。 “是谁在造谣生事!给朕查清楚!”李隆基咆哮得太厉害了,说完就剧烈得咳嗽起来。 “唯。”里面传来高力士的声音,王守善心里咯噔一下,是什么事重要到高力士都要放下公务跑到骊山来汇报了? “找到人之后把他带到朕的面前来,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何人敢如此胆大妄为!”李隆基说完又开始咳了,在他剧烈的咳嗽声中李玙和高力士先后走出来,两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三殿下,老奴就先回京了。”高力士率先向李玙行揖礼。 “阿翁慢走。”李玙朝着高力士一拱手,然后高大总管迈着大步与躬身相迎的王守善擦肩而过。 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王守善腹诽心谤,却没怎么在意,比起现在就讨好高力士,王守善对刚才发生了什么更加好奇。 然后他就和李静忠一起从不同的方向走向了在大罗宝殿屋檐下外站着,脸色铁青一片的忠王李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七章 三思而行(下) 睿宗自己封的皇后是刘氏,幺房出老辈,左千牛卫将军刘琪虽然辈分上是李隆基的舅舅可是年纪却比李隆基年轻十几岁,他跟李隆基其实没有血缘关系,真正跟他有血缘关系的是宁王李成器,他才是睿宗的嫡长子。 太平公主曾经就以李隆基非嫡长为理由请睿宗废了他,当时太平公主将李成器比作龙眼,而李隆基则比作荔枝,荔枝虽然味美却容易上火,如只是为了满足一时口腹之欲选荔枝是人之常情,可是为了固本培元,应该按照礼制立嫡长不以贤杜绝悠悠之口,看起来朴实的龙眼才是不二人选。 李隆基年轻的时候过得很恣意,他因李重俊谋反案被牵连担当潞州别驾的时候也没闲着,在衙署里大兴土木,曾建梳妆楼c看花楼等楼室,广邀才勇之士在家中聚会,这些人很多成为他初期的班底。 有宴乐就少不了酒和女人,赵丽妃当初就是在宴会上表演舞蹈的时候与李隆基认识的。 单身汉嘛,日子难免过得稀里糊涂,而且那个时候李隆基还一心谋事业,女人的问题他就没怎么在意。 李玙的生母跟武则天的生母是一家的,因为武则天的关系不仅杨士达追封为王,连她的母亲都封为荣国夫人,比她的父亲武士彟还高一等,从那以后唐帝国的男人就开始过上女尊男卑的日子了。 当李隆基在东宫当太子的时候他宫里真正算得上良家妇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太子妃王菱,一个是李玙的娘杨良媛,李隆基这人招女人喜欢,在王菱嫁进来之前他已经有两个儿子,证明他没有问题,太子妃一直生不出来就是她有问题,太子必须生皇嗣,但凡真心喜欢一个男人的女人是不可能跟其他女人一起分享丈夫的,所以太子妃王菱是出了名的善妒,她对李玙也没见得多好,她将李玙丢给杨氏的姐姐节憨太子李重俊的正妃抚养,因为王皇后善妒,李隆基根本不敢把瑛接回来,赵丽妃出生娼籍,连良籍都没有,就连她也能生儿子王菱非把东宫给掀了不可,所以瑛就被李隆基委托给了潞州认识的朋友代为抚养,一直到李玙出生赵氏才开始频繁写信,请求回宫伺侯太子。 后宫女人争斗下黑手是很正常的,因为没有进御记录,再加上她娼妾出身的娘,他就曾经被宫人当成“野种”轻慢过,赵氏之所以要去争也是为了出一口气,如今宫里有人又将旧事重提,直接污蔑太子并不是李隆基的儿子。 李玙将事情大概的来龙去脉说了一番就不说了,王守善看他脸色那么难看也就没有追问他是怎么被节憨太子妃送去窦家的,女人杀男人靠毒杀,可是想掐死一个还没长大的小王子却还是很轻松的。 看李玙的脸王守善就看得出杨贵嫔长得啥样了,软绵绵一看就好欺负,她把自己的亲儿子送给王皇后养,但王皇后却根本没把李玙当一回事,直接丢给杨氏的姐姐了,这对女人来说是一种羞辱,可是她却连赵丽妃都不如,连争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一个母亲不保护自己的儿子算啥母亲?难怪李玙跟她一点都不亲了。 李隆基想继续拖,过段时间再处理太子的问题,可有的人却明显等不了了,武落蘅是以谋反罪来构陷瑛的,她是要李瑛的命,如今薛锈眼见着被王守善给摘了出来,有了外援瑛就有翻身的机会,她不能再等了。 王守善想得出神,忽然发现李静忠正仔细看李玙的表情,好像是要研究出一朵花来,顿时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时候李静忠开口了。 “三郎是觉得陛下怀疑你在散播谣言?” 李玙摇头苦笑。 “有什么依据吗?”王守善不相信,刚才还好好的,就因为高力士一句话而已他们父子二人就又要生疏了? “良行忘了,父亲曾经差点药死我吗?”李玙轻描淡写得说,仿佛说的是另一个人的事“只是他做梦梦到有神人覆鼎最后才不了了之的,谁知道他这次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 “你这是瞎猜!”王守善忍不住为李隆基争辩“万一阿耶没怀疑你呢?” “他要是没怀疑我,我现在会在此跟你说话?”李玙满脸怒火,看起来像是想扇王守善一巴掌。 “你再喊大声点吧,再喊大声点正好直接当面对峙,何必在这里猜来猜去。”王守善拉着李玙的胳膊远离这个是非地。 这他娘的哪里是一家人啊。 王守善一边走一边腹诽,老龙都躲到山上来了还不得清净,不用王守善赶都有人催着让他快点回长安。 玙是有足够的理由陷害瑛,按照长幼有序来立储的话确实该轮到他做太子,但是刚才的场面王守善也看到了,即便是亲儿子在李隆基的心里还是没有高力士可靠。 宦官很贴心也很细心,至少打死王守善都猜不出刚才李玙的心思,李静忠却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高力士也跟李静忠一样懂李隆基的心,他虽然没法生育却娶了国姝做老婆,连皇子也要叫他阿翁,王守善自己还要叫他爷,用权倾朝野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就一句话的功夫,李玙就已经从贤德的太子候选人变为杨广那般为了皇位施展阴谋诡计要弑兄杀父的贼子了,这一次可没神人替他覆鼎,李玙必须靠自己撑过去。 高力士到底是老成持重,怕有人传话传得不对所以亲自来报信还是来耀武扬威的? 来到老君殿后院后王守善忽然回头看向李玙,李静忠此时正在他身后跟着,也许是他没想到王守善回回头,所以李玙此刻的表情是最真实的,那是一种无从辩解的悲凉。 哪怕是说破了天去,有的人说不信就是不信。 亲儿子不如外人,这儿子生了有啥用呢? 后院里的王孙们都出来了,聚在一起对借来的弓挑三拣四,他们看到了李玙和王守善并不觉得有啥奇怪,唯独在看到手拿拂尘,头戴高山冠,穿着浅绯色宦官朝服的时候多停留了一会儿, 宦官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高力士的徒弟们全部穿的都是紫色的朝服,在御前看到三品宦官一点都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穿着一身锦袍的贵胄怎么被一个小小的禁军牵着,这宦官到底是跟着谁? 就在这时王守善听到前院传来牛角号的号声,那声音粗旷c悠远c沙哑又嘹亮,就跟亿万年前华夏民族的祖先在山海之中狩猎时所吹的号角声一模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八章 京城侠少 骊山脚下的华清宫里有马和猎狗,就是猎物不像以前一样是准备好的,这次的行猎的目标是抓一只据说长了人脸的猴子。 那么大一座骊山,要找一只猴子恐怕有点困难,不过这次行猎的人多,往少里估算也有五百人,而且这还是第一天,谁知道这次行猎要玩几天。 吹响牛角号只是宣布集合,真正开始狩猎的起始地点在西秀岭的山脚下,皇帝是最后才会到的,前来参加狩猎的王孙们为其开道,将那些来送菜的文官们全部都挤到一边。早从上午开始西秀岭就只许出不许进了,因此并没有怎么惊扰百姓,当王守善来到山脚下的时候这个集合点已经搭好了两个帐篷,一个大点,一个小点。 “王郎,去穿甲吧。”有个王守善完全不认识的黄衣宦官抱着一大堆旌旗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说道。 “我上那儿穿?” “那边。”黄衣宦官指着帐篷说道“你到殿前射生那里去领,黎将军说你穿了就不用还了,算是发给你的。” “殿前射生又是个啥?” 那个黄衣宦官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假装没听到,根本没有理会王守善,头也不回得走了,王守善讨了个没趣,踩着满地泥浆往大帐篷那边去了。 刚一踏进帐篷,扑面而来混杂着汗臭c脚臭的热气就熏得王守善头晕目眩,男子的阳气重,何况是几十条大汉在密不透风的帐篷里了,所有人都被雨给淋湿了,衣服贴在身上被蒸起腾腾热气,活像人人都在冒烟一样。 这些人有的在脱衣服,有的在穿盔甲,还有人在给猎鹰的尾巴上装尾铃。鹰可不像狗一样发现猎物会叫唤,而且它们也逮不住多大的猎物,因此猎鹰一般都是做侦查用,这尾铃这时就会发生作用。 平时猎鹰都是不带的,只在体内留了一个黄金做的钩子而已,要打猎的时候再把金子或者玉做的尾铃给戴上。 戴上尾铃肯定极不舒服,有只猎鹰一直扑腾着翅膀殊死抵抗,那个给它戴尾铃的年轻人满脸都是不耐,这时眼角余光看到王守善进来了,立刻冲他说道“怎么来得这么慢,快点过来帮我看看这畜生是怎么回事?” 王守善往身后看了看,确定并没有其他人,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你是跟我说话?” “不是你还是谁?”那个年轻人比王守善还莫名其妙。 “我又不懂怎么训鹰,你问我干什么?” “那你来干什么?” “殿前射生你知道在哪儿吗?” 那个人上下打量了王守善半天,指着那些正在穿甲胄的大汉说“那边。” 他们的对话有三个殿前射生听见了,他们转过头看向王守善,也在上下打量着他。 王守善莫名升起一种自己才当新兵时被老兵打量的感觉,只是眼前这个战场和血肉横飞的西域不一样,这里的人说话都能成真的刀子。 王守善的眼睛快速扫过那些人,他们全是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样子,浑身上下写满了衣食无忧,一个个长得白净又壮实,和记忆中那些黢黑干瘦的老兵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都是些孩子。 明明都是同龄人,王守善却无端升起这种感觉。 打量完这帮殿前射生后王守善就低下了头,闷声不响得走了过去,随便找了个人问。 “你知道哪儿领甲吗?” 那人一边穿山文甲一边皱着眉怒了怒嘴,在角落里随意堆放着一套山文甲,只是它被一堆衣服给盖住了。 “打个猎而已,至于穿甲吗?”一个上身的年轻人一边擦身上的水一边盯着王守善说。 “就是,我们平时都不穿甲的。”另一个跟他一样上身的年轻人附和道,他比前者矮了不少,好像最近才拔过火罐,身上到处都是一团团的红紫。 “这衣服是你们的?”王守善笑咪咪得对二人说。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高壮那人桀骜不驯得说。 “铁甲可不能直接穿身上,兄弟伙还是把衣服穿上后再穿甲胄吧。”王守善保持着微笑,这帮小子细皮嫩肉,片刻就能磨掉他们身上一层皮。 “你是从哪儿来的?”高壮青年皱着眉打量着王守善。 “他好像是个胡人。”矮个子青年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一样指着王守善说。 “没见识,他是个混血。”刚才给王守善指路的那个年轻人已经把甲穿好了,站在原地跳了跳“你家胡姬要是生了崽也跟他一样。”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殿前射生全部都笑了起来。 在哄堂大笑声中王守善依旧笑咪咪得,回头看向那个说“笑话”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问别人名字前要自报家门,连这最基本的礼节你都不懂吗?” “看你们的衣服好像是禁军吧,你们守哪儿的?”王守善一边跟那人闲聊一边将搭在他那套甲胄上的衣服给挪到旁边放着。 “谁准你动的?”见自己的衣服被放在交椅上,那个高个青年立刻瞪圆了眼睛出声呵道。 “这椅子不是没人坐吗?” “没人坐你也不能放,那是我的衣服。”那个年轻人打横走了过来,在两步外站定,他的个子没王守善高,因此只能昂着头,傲得鼻子都快翘天上去了。 王守善忽然明白这帮兔崽子是干什么的了。 这些人也有长得好看的,可是却进不了千牛卫,因为家事不够,家事不够又想往御前凑,就只有当禁军了。 狩猎是军礼的一种,王公贵族之间非常流行,和猎户们为了生存而打猎不同,贵族打猎要骑马c驾鹰c呼犬c带着雕花箭篓c还要骑从簇拥,总而言之就是怎么显摆怎么来,而眼前这些殿前射生就是陪玩兼护卫。 他们有钱却不是权贵,比起普通禁军又有区别,而且看他们脾气冲成这样,喝醉酒也是寻衅滋事的多,简而言之就是李白口中颇为不屑的“侠少”。 侠是好勇斗狠,逞威斗殴么? 王守善的脾气也上来了,他眯着眼睛看着这个不孝子,思考着要给他一个怎样终生难忘的教训,就在这时帐篷门口忽然一暗,似乎是有人进来了。 “主人,有位叫安东的胡商想见你。” 一听这句话,王守善立刻转头看去,只见一身直裾黑衣的昆仑奴正手握着剑站在门口。 从仆从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身份,宦官是皇家和极少部分宗事才用得起的,次一等就是新罗女奴c昆仑男奴,胡姬,再然后才是黄种奴隶,那个刚才还很横的“侠少”一看到安大侠出现气焰顿时收敛了不少。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王守善暗自冷哼一声,拿起自己的盔甲走出了帐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九十九章 人心思变 在一颗能遮雨的大树下,王守善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墨家五十一代巨子墨隶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巨子。”王守善立刻将甲胄放下,向他躬身作揖。 “许久不见了王善人,上次给你的书看完了吗?”须发皆白的墨隶捋着胡子笑呵呵得说道,王守善瞥了安东一眼。 “巨子怎么过来了?” “王善人,我听安君说有人在煽动民夫兵谏,你可否告诉我你做了哪些准备?” “法不责众,但贼酋不可饶,我已经请朋友在适当的时机处理掉他们了。”王守善据实以答“其他人会在期满后回乡。” “那今天早上你和三皇子为何要杀人呢?”墨隶依旧微笑着问。 “那个人知道太多秘密了。”王守善低声说“我和三郎打了一个赌,只要我赢了他就不会主动去争兵权。” “赌约是什么?”安东又开口问道。 “我们等会儿要送阿耶一份礼,如果他接受了那就算我赢,他不接受就算三郎赢。” “负责送礼的人是谁?”安东又问。 “还是他。” 安东闻言立刻冷哼出声“他要是故意不让李隆基接受你该怎么办?” 王守善顿时无言以答。 “这样不是挺好吗?如果忠王不贤,无法做到言出必行,那我们就不需要再出山了。”墨隶这时说道。 “巨子不管天下百姓了?”王守善皱起了眉。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记得孟子好像是这么说的吧。”墨隶依旧笑咪咪得说“得志还是不得志岂是我们自己说了算的?” 王守善想争辩,可是一想起宦官们小人得志的嘴脸顿时说不出话来。 “经过那么多年我们也知道要兼爱天下是无法做到,有些地方确实难以形成绝对平等和公平,仅仅用制度是无法解决的,这个时候就必须采取人治,让贤能的人掌握权力,但是当人掌握权力却不贤时,如若没有制约的力量就会形成破坏,武则天想要男女平等,可是她称帝后的所作所为却已经跟初衷迥异,因其无道就失去做天子的资格,她以天志而愚民,致使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此三者有一样已是巨患,何况是三样,她的宫闱之中妖孽横生,与纣王时无二,如若她不退位迟早也会有义王起而讨之,英国公徐敬业以复辟中宗为由起兵,如果中宗里应外合那李孝逸也不会平定兵乱,然而李孝逸功成后却被武承嗣诬告其名字中的逸字有兔,兔代表月亮,称其有夺天子之心,武则天隧将其削爵流放,助无道之主即便能显赫一时终是躲不过被奸谄之辈陷害,与其最终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不如逍遥于天地,相忘于江湖。” 武则天纯属是运气好才没落得跟杨广一个下场,当然也跟她杀得人够多有关,徐敬业就是开国功臣李勣的孙子,隋末杨玄感是关陇门阀,武则天把门阀给灭了自然就闹不成事,不过新生的王公们却没有接任旧贵族曾经承担的责任,该站起来的时候不站,难怪一个个被女人欺负。 隋末比开元还繁华,人口还要多,可是最后还不是亡国了?盛极而衰不是唐的独例,王守善无奈叹息,不再勉强墨隶了。 “善人,除了三皇子之外,你见过其他王子吗?”墨隶这个时候忽然说“徐敬业是在江南扬州起兵,何不去见一见钱妃之子琰?” “我哪有那个时间啊。”王守善愁得头发都快白了“能不能让我休息两天?” 安东看起来像是要发火了。 “善人想如何休息?”墨隶依旧笑着说。 “睡个好觉,什么事都不干。” “大多数人其实都是这么想的,人之所以种粮畜牧就是为了不像远古时一样必须为觅食而奔波,我们就有了空余的时间去思考,正是有了智慧我们才和禽兽区分开来,然而只有智慧是不足够的,我们必须要有足够的力量才能保护我们的粮食和家畜不被野兽夺走,商君重农抑商便是顺应此天道,不过人与人之间物资交换互通有无也是天道,商君顾得了一边却顾不了另一边,致使秦国不为东方列国所容,秦人死守函谷关之天险与中原诸国分庭抗礼。忠王为获得权力重用阉宦,王善人这几日与他们有所接触,应该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人,小老儿怕他们一朝得志怕是又要为祸人间,既然西唐不可依靠,我们何不扶持一个东唐?” 王守善明白巨子的意思了,他们想学曹操一样挟天子令诸侯。 杨广在南方经营多年,那边还是监察区,又有长江天险可守,倘若能让江南钱氏出身的四王子自立为王,那划江而治就不再是梦了。 在江南用墨家治国的那套办法,至于中央这边他们直接甩手不管,儒家想干嘛就干嘛,搞得天怒人怨最好,老百姓全逃到江南去,政治中心就颠倒过来了。 大乱将起,他们不可能救得了每个人,与其将时间浪费在内斗上不如直接跳出那个漩涡在江南发展。 如果能获得富可敌国的大船商俞家支持,一他可以得到造船的船厂,二可以获得商人的支持,这世上又不是只有武士彟和吕不韦,有钱c有人c有地c有粮c有象征正统的傀儡,一个国家就基本上成了。 但是王守善却下不了这个狠心放弃老三找老四,李琰是谁啊?他跟本连见都没见过。 “巨子既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何必再问我,我支不支持琰有区别吗?” “王善人,我与你也打个赌怎么样?”巨子并没有理会王守善的抱怨,反而将一份奏表从怀里掏出了出来“如果忠王将那份礼物送了出去,你就把这份奏表交给他,如果他不打算将礼物送出去,这份奏表就由你找合适的时机呈给天子。” 王守善连忙上前两步,双手接过,刚想翻开来看,却被巨子的手给按住了。 “等会儿我要去狩猎,身上会被雨浸湿,还是由巨子亲自呈给陛下吧。”王守善立刻要将奏表还给墨隶。 “善人如果是天选之子,肯定能找到合适的方法保管,如果不是,那就当我们刚才那个赌约不存在吧。”墨隶笑得很是洒脱“小老儿还没问,你们要送的是什么礼物?” “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陛下现在不是让千牛备身捧刀吗?我们想送一个玉璏给他。” 不论是安东还是巨子闻言浑身都是一振,那种好不作伪的震惊让王守善也觉得心里发毛。 “太阿?”巨子捋着胡子冷笑。 “那把剑怎么了?”王守善惴惴不安得问。 “王善人,你知道秦始皇最喜欢的珍宝是什么吗?” “九鼎?” 巨子摇了摇头。 “铜人?” 巨子依然摇头。 “和氏璧?” “是大秦的虎狼之师。”见王守善一直猜不出来,巨子只好开口解密“即使死了他仍然要带着他们征战天下,所以即便这把剑差点要了了他的命,他还是要将这楚国的镇国之宝一起带进墓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章 护国神剑 何为虎狼? 熬鹰一般都只让鹰吃个半饱,因为吃不饱所以鹰才会想着觅食。 虽然坐拥关中和巴蜀粮仓,但是不论是变法前还是变法后秦国的百姓过得其实并不怎么样,商朝的时候人殉非常猖獗,到了西周时尤其是周礼形成后人殉规模变小了不少,改用鼎殉葬,然而到了东周又死灰复燃。秦国以武公首个开始人殉,一直到商鞅变法才取消人牲,只是人殉依然屡禁不止。 人口是宝贵的资源,而殉葬的人牲主要是青壮年男女,秦法之中允许良人和奴隶结婚也是为了恢复战争和殉葬中损失的人口,战国时期为了减少敌国的军力诸侯国大规模实行坑杀,土地再怎么肥沃也必须人去耕种才有粮食,再加上和西戎等部落连年征战以及死于私斗殿人口,秦国的粮食产量并不是很高,九个农夫才养得起一个士卒,大多数士兵的伙食只能勉强维持作战。 想吃肉就必须成为军官,至少必须是个屯长才有吃鸡汤的资格,要想成为屯长就必须立军功,有了军功不止自己在军队里能吃得好点,家里人也能有土地c房产,只要斩首一人就能有一顷地一幢房,下级士兵之间为了争抢一个头颅而死斗的事屡见不鲜。 为了节省国内战争物资,很多时候秦军在外作战需要以战养战,只是这种野蛮的战法最终引发了东方列国的反感,孟尝君从秦国狼狈逃回齐国之后说服了齐王合纵伐秦,当时秦昭襄王刚即位不久,国家的实际掌控者是宣太后,昭襄王为了立威同时也是想趁着楚顷襄王即位不久趁虚而入,结果秦国反而被孟尝君趁虚而入,即便有函谷关c潼关之天险阻拦宣太后还是不放心,为了让联军退兵,宣太后派出公子池归还之前秦国所占的三座城池,韩国和魏国都同意了,可是孟尝君却要求释放楚怀王。 当时天下之强弓劲弩皆从韩出,韩国处于四战之地,被强敌环伺,如果连这个手艺都没有的话早就被瓜分殆尽了,而魏国擅出经纬之才,重用法家和兵家能人,在其他国家还在用青铜剑和矢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使用铁器了,他们的重装步兵装备精良,连韩国人的箭也奈何不得,反倒是秦国,因为三天两头的人殉不少良将之才还没来得及出世就殒命了。 利用野蛮而取得的胜利终究是短暂的,孟尝君不要城池反而要放楚怀王回去就是为了和楚国合纵,只要能退兵,宣太后一律都答应,后来昭襄王听说国内被人偷袭了立刻带兵回来,一听说宣太后答应了这个条件立马翻脸,此时三国联军已经退到了函谷关外,昭襄王就以这是太后答应的条件,并不是自己的答应的,国家真正的掌权者是自己为由拒绝履行释放楚怀王的承诺,孟尝君空欢喜了一场,于是他就开始准备第二次伐秦,这次除了韩魏之外还加上了赵c宋,这一次联军攻破了函谷关,一路攻到咸阳附近的盐氏。 这个时候楚怀王已经死了,想还都还不了,秦国只好割地把函谷关外秦国人占的韩国c魏国土地还了回去。 没有了土地就没有税收,楚怀王是齐国和楚国断交的标志,秦国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的,当时东方列国合纵之势头已成,秦昭襄王就只能找楚国的麻烦。 秦国和晋国世代联姻,晋国是春秋最大的诸侯国,远远不是秦国和吴越能比的,只有楚国可以与之一争高下,但晋国灭亡被三家瓜分之后楚国却仍然存在,楚国人和文明的东方,野蛮的西方都不一样,楚国人崇尚鬼神,整个荆楚大地巫风盛行,在中原已经逐渐摆脱巫术宗教的束缚时楚国仍然笼罩在奇思异想的神话之中,他们的舞蹈与祝祭有关。 对于巫蛊的力量每个国王都是痴迷的,楚国人更是痴迷其中,封君们沉迷于求仙问道,根本无心管理国事,比起取周而代之,他们对周天子的九个鼎更感兴趣,不一定非要那九个,照着模样做九个也行。 楚庄王当时问王孙满天子鼎大小轻重就是真的在问那几个鼎到底长啥样,问好了他好回去做几个向封君们显摆,结果王孙满的答案是周氏统治天下在德不在鼎,两个人根本就是鸡同鸭讲,根本就没法沟通。 楚国蛮夷不像秦国人一样有吞并天下的心,占了那么大地盘管理起来那么麻烦,还不如个过个的,项羽就是典型的楚国人,把天下平定了他就分封很多异姓诸侯,一个是他能力不够,管不了那么大的家,一个是他嫌麻烦,杀人剑他握过了,楚国的仇他报了,他想醉卧美人膝。可是刘邦不一样,他想要的是如画江山,而且他还想要项羽的剑。 项羽不是号称把秦始皇陵给挖开了吗,那把太阿剑就应该在项羽的身上,同是吴楚人,项羽就没有刘邦有虎狼之心,他是容易满足的,而刘邦则没那么容易满足,虽然项羽的佩剑对一个常年使用长兵器骑马打仗的将军来说基本上没什么用处,可它要是太阿剑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太阿是楚国的镇国之宝,就跟和氏璧不是赵国的一样,之所以它会落入嬴政的手中全是仰赖秦国的武力。 秦始皇灭六国的顺序是韩c赵c魏c楚c燕c齐。 相比起韩国的领土,秦王政更需要韩国制造强弓弩的工匠,秦国马夫们的马都不是用来做骑兵的,他们需要大量的强弩武装步兵。 秦国本身有严格的法律来保证军需品的质量,之所以要掳掠韩国的工匠是要将秦国的工匠派上战场,由手艺更加娴熟的韩国人来制造弓弩,有了射程更远的弩他们就可以对付老冤家赵国。 胡服骑射之后赵国骑兵冠绝天下,不过那是赵武灵王时的事了,那个时候赵国倒霉,遇上了地震和灾荒,秦王政就利用这个征兆来离间赵国人,大将军李牧和司马尚相继被赵王暗杀,没有了领军的将领王翦就如入无人之境般轻松打到了邯郸。 把赵国人的马收走了,赵国人的弓没秦国人的射程远就成不了威胁,有了好马和弓弩犬戎就愿意加入这个游戏,然后秦国人就带着犬戎骑兵攻打魏国。 迫于秦国的强大,魏景闵王主动献地求和,这时合并战争进入了对峙期,剩下的几个国家都在想自救的办法,然而此时合纵已经来不及了,于此同时楚幽王也身陷公族内斗之中。幽王三年秦魏曾一同伐楚,如今秦国和魏国窝里斗了,而且看样子魏国还不是秦国的对手,这个时候唯有向秦国示好以求自保。 和氏璧都送给赵国了,再送一把太阿剑就没所谓了,所以秦王政二十年,荆轲受太子丹委托刺杀赢政时,秦王政佩在腰上的剑就是太阿。 欧冶子铸造了那么多名剑为何唯独太阿成了楚国的镇国之宝与一个传说有关。 晋国是姬姓,是周天子的近亲,楚庄王问鼎完又在洛阳耀武扬威阅兵算事把周天子彻底惹恼了,周打不赢楚但是晋可以啊,于是晋国人就又去伐楚了。 晋国和楚国为了争霸就没少打仗,楚国人不是晋国人的对手,屡败屡战,庄王的时候曾经一度崛起,可是到了王的时候就又不行了,因为缺乏治国经验也无征战阅历,在晋楚争霸第三次战争中楚国连连败退,在亲临战场的时候楚共王还中箭负伤瞎了一只眼睛,公子茂也被晋俘虏了,晋国将楚国国都城外重城鄢城三年,城内粮草告罄,这时晋国派使者叫楚共王缴剑投降,楚共王不屈,誓要与城共存亡,他亲上城头杀敌,吩咐左右如果城破就要用此剑自刎,他死之后就要将此剑丢进太湖,让宝剑永留楚国。 第二日拂晓他登上城头,触目所及城外全是晋军,这时晋军已经开始攻城,杀声震天。楚共王面对那海啸般涌来的晋军却没有退缩,他抽出太阿引剑亲自起舞祝祀。 怪事也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原本那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可是楚共王开始跳舞后城外霎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片刻就遮天蔽日,那声音如龙吟虎啸,晋国兵马立刻大乱,士卒落荒而逃。 本来即将要亡国的楚又获得了喘息之机,晋国虽然没有将楚给彻底灭亡却还是得到了霸主的地位,大战后楚共王还是没有在文治武功方面取得如庄王一样的突破,最终积郁成疾,以无德自居,要求臣子们以灵或者厉做自己的谥号,臣子们认为“赫赫楚国,而君临之,抚有蛮夷,奄征南海。”所以用共这个谥号,而那把招来狂风的太阿剑从此就成了与和氏璧一样的镇国之宝,楚国供养的巫师们纷纷研究这把剑引来狂风的原因。 后来白起再次围困鄢城,引水灌城除了因为忌惮久居敌国出现变化之外,也是害怕楚国人的鬼神之力,晋国的公主将那个故事带到了秦的宫廷,再经由联姻传遍了所有诸侯国,只是因为它太过虚幻为正史不容,于是只存在于野史之中。 “楚国来的使者告诉秦王政,这把剑能借用神鬼之力,是君临之剑,威道之剑,赢政深信之,每日必将它戴在身侧,可是太阿到底还是一把楚国的剑,所以荆轲从地图中抽出鱼肠时,秦王政想拔剑抵挡却发现剑拔不出来,只能爬起来绕柱而跑,如果小老儿告诉善人这世上不止是人,就连器物也是有灵的,善人相信吗?” 王守善听墨隶说道这里心里惴惴不安,捏紧了手中的刀柄,又开口道“如今楚国已经亡了,太阿还是要保护楚吗?” “已经过了一千年了,昔日的胜利者秦国人也放下了高傲与其他战败国联姻交好,王善人能分得清朱雀大街上行走的每个人祖上是秦国人还是楚国人?”墨隶捋着胡子微笑。 在惊慌失措的时候剑拔不出来有很多原因,可是将它归结于神鬼之力,王守善摇头苦笑。 “如果楚霸王项羽用来自刎的剑真的是太阿的话,那项羽死后剑又落到了谁的手里呢?”墨隶继续喃喃低语,王守善闻言顿时又是一惊,小心翼翼得问。 “刘邦?” 这次换安东冷笑了。 “连车马坑都没挖到,项羽就以为自己挖到了帝陵,实在是个不学无术的蠢材。” 王守善瞪着那个黑黢黢的昆仑奴,汉人的事他一个外国人插什么嘴。 “项羽跟你一样,读书不求甚解,书读不下去就去学剑,又学不成,文不成武不就,整日只知道和虞姬鬼混” “好了,安君,你别说了。”见安东还要继续骂下去,墨隶只好出声打断“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你还想不想继续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零一章 复活的军团 从秦王政即位开始他就开始给自己修陵了,除此之外他还在大量搜刮陪葬品,只是那个时候老秦人是真的穷,国家的钱都去拿去发展军事了,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来给他穷奢极侈。 陪葬品筹不来那就只能从殉葬开始着手了,在商鞅用法律约束不许使用人牲后人殉现象明显少了,但秦王政的野心很大,他不想像秦景公一样用一百多个人殉葬。 虽然给祖龙修陵是件很光荣的事,可是给他陪葬就另说了,谁家没个妻儿老小的?从春秋末年开始,大规模的人殉已经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车马坑,按照天子六御来算,即便是周天子也最多只能陪葬六匹马,这是绝对不可能满足秦王政的期望。 不能陪葬真人活马,那就陪葬假的吧,骊山是女娲补天的地方,也是传说中捏土造人的场所,和擅长制造青铜器的随国人相比秦国人更擅长制造陶器,于是李斯就建议用黄土制成陶俑,打造出一支跟真正的秦军一模一样的军队,这些陶俑虽然是假人,可是他们手中拿的武器必须是真的,这样陛下到了阴间还是能与阎王争雄。 这个主意很快就被秦王政采纳了,可是要制造陶俑该用谁的模样来做呢?李斯这个时候又说了,就用那些战死战士的照身贴。 照身贴是一块打磨光滑的竹板,上面刻有持有人的头像籍贯,每个国人都必须有,商鞅规定外出远行和住店必须出示此物,而他自己就是因为出示不了这个东西被旅店拒绝收留的。 打仗是必然会死人的,照身贴可以确定战死者的家在哪儿,方便把人送回去,如果天气炎热实在不宜远行就会就近集中掩埋,这种陵园定期会有人祭祀,大秦不亡,香火不绝。 当时负责造像的人很多,因为秦始皇下令不许跟其他陶器一样铸模批量生产,每一个陶俑都必须是单独制造,因此每个陶俑都没有雷同。 后来有人听说可以不用殉葬,用自己造像的陶土人也可以陪葬,就跑来找工匠们,请求以自己的形象造像。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许多还保留着征战时穿的盔甲,比工匠们照着光有头像的照身贴想象那人生前穿什么简单便宜多了,这些后期制造的陶俑就有了嬉笑怒骂,比前期制造的陶俑更像活人,监督制造陶俑的人因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秦始皇喜欢他的兵,虽然他们全部都是普通人,但他们助他完成了前人所不能,所以他认为他们有资格陪着他去下一个世界旅行。 在秦人的生死观里,死亡不是结束,而是由一个地方迁徙到另一个地方的旅行,只要有武力不论是阴间还是阳间哪里都能去得,军人就算死了都是军人,他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掉队的。 太阿是一把灵器,用它可以招魂,任何一个愿意听从号令的孤魂野鬼们会被它召唤,成为秦始皇冥界大军的一员。 当时关中地区有轩辕黄帝以石为兵,大禹以铜为兵的传说,那陶土烘干了之后就跟石头一样,秦王政就相信那些陶俑做得越像真人就越容易活过来,因此精雕细琢不厌其烦。 人是血肉制成,而女娲却用黄土捏成,吹一口仙气土人就活了,那个三元洞被人相信是女娲留下来的神仙洞,陶俑就曾在西秀岭下被洞中的吹干,就近烧制好之后这些陶俑会上色,力求看起来跟真人一样,然后再送去挖好的带有隔墙的坑里,按照军阵的模样排列。 这种殉葬方式甚至传到了汉代,谁叫汉高祖刘邦也曾经修过秦始皇陵,只是秦始皇的陶俑更注重写实,做得越像真人越好,因为这些陶俑以后要用作灵魂的载体,会重新复活。 王守善听到这里忽然浑身一抖。 “秦律之中对于质量管理的条律那么多,想不记住都难啊。”墨隶说到这里长叹一口气“每一把弩都必须刻上匠人的名字,敢不刻字要罚一盾,每年十月份大工尹都要抽检,不论是车轮c箭簇c弩身全部都必须按照工律要求的尺寸制作,排最后一名的工坊一人要罚一甲,出现问题笞五十,不得用杖一百,修的路要是不满一岁就烂了要罚,包庇要罚,秦律就是要每个人活得都跟工件一样,全部大同小异。” “秦始皇陵距离西绣岭很近吗?”王守善问。 “就在新丰县城附近,有时候老百姓修坟墓也会挖到陶俑,当时项羽冲到骊山,皇陵地面上的庙堂全部烧毁了,毁掉了一些没来得及掩埋的陶俑。” “在我的国家,僧侣们相信身体是灵魂的容器,灵魂每天晚上会离开自己的身体,早上再回来,当一个人死去奥西里斯会称量那个人的心脏,决定那个人的灵魂是该毁灭还是允许他们复活,所以我们必须要为尸体仿佛,让旅行的灵魂可以重新回到身体里复活。”安东这个时候忽然说。 “金缕玉衣的作用并不是让尸体不朽,而是加快尸解,术士们跟汉王说做金缕玉衣可以让尸身不朽是在骗他们,汉王都是蛟命,他们的墓穴都选在风水宝地,都是绝佳的阴宅,那种地方藏污纳垢,经常有蛇虫鼠之类的东西溜进去,那些妖孽会钻进尸身,看起来就像是人身上长了个动物的脑袋,茅山称这种怪物为人胄,难对付地很呢,为了少点麻烦,宁可做那劳命伤财的金缕玉衣也不能让它们成妖。” 墨家巨子说起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居然也是一套一套的,王守善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张涛那飞贼也一样干过盗墓的营生,墨家人擅长机关,除了墓穴里的怪物好像真的没什么东西能难得住他们。 “尸解之后会变成什么样?”王守善又继续问道。 “顺利的话会成为一捧白色的飞灰,不顺利的话就会成为黑色的僵尸,全看地面上的风水如何,隋末渭河改道风水巨变,开国时闹出了不少乱子,隐藏在兵荒马乱之下也就无人细究了,秦始皇为了让地宫内的风水不破用了水银做河流,金银做山川,所以不论过多少年他的尸身都会不朽。”墨隶面无表情地说。 “那不是跟火葬一样了吗?”王守善忍不住嚷嚷起来“花那么多钱就为了让尸体成灰?” “汉人讲究入土为安,如果术士们跟汉王说要将他们的尸身尸解,恐怕他们没法活着走出王府的门。”墨隶一直摇头“汉人相信祖先藏地的风水能荫庇子孙,因此才劳命伤财大兴土木,实际上却搞得家破国毁。” 王守善沉吟了一下,将那份奏表贴身收好,然后开始穿甲胄。 骊山里面妖怪多,天知道他会遇上什么,这里既有砍成尸块的贵胄,也有殉葬的人牲,还有一堆据说可以复活的秦兵陶俑,以及钻进人体内人身兽首的怪物,杨玉环看到的那个人脸猴子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 “巨子,现在李家父子不能出事,还请墨家能出手相助。” 墨隶长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零二章 无从下手 除了孟尝君带着五国联军攻破了函谷关一次,在春秋战国时期函谷关从未失守过,一千年前的大秦也跟现在的唐一样疲于征战,同样也是以武立国,同样也是擅用弩箭,可是唐军的战力却远不及秦。 打猎本来是为了谋生,如今却成了一种游戏,但参与其中的人却觉得狩猎是一种高尚勇敢的运动。 在西域突厥人是最容易对付的了,他们来如风,去也如风,除非看到那种没上过战场的软柿子,不然就会选择退避三舍,眼前这些贵族子弟全部都符合软柿子的标准。 人又不是动物,只能凭借爪牙之力跟人搏斗,唐人的补给线那么长可以阻截骚扰,武则天鼓励在边境屯田就是要减少在运输途中产生的消耗,但是有的人却那么聪明,把土地开垦出来后就想尽一切办法兼并,租调庸是按人头算的,他占一百亩地也是交一个人的税,粮食收不上来国家就没有办法养兵,为了吃饭当兵的打完了仗还要去屯田。 有了钱还不满足,这些人将自己的儿子送来当禁军,以求能够谋个一官半职光耀门楣,成为郡里的望族。 王守善穿好了甲胄回营的时候那些贵公子们正在仆从的帮助下镫马,他们显然平时不怎么穿这东西,即便踩在马镫上有人帮忙还是三番五次得失败,王守善顿时就觉得看不下去,就将视线转向了别处。 有皇帝的地方就有宦官,那个小一点的帐篷此刻已经被宦官围住,他们的手里擎着华盖羽扇,淋得跟落汤鸡一样,照道理说这么大的雨不该行猎,可是谁叫寿王妃看到怪物了呢,李隆基又是个说风就是雨的个性,大雨天还是要打猎。 活着真他娘的累。 王守善抱怨连连,满营地得到处找油纸,巨子给他的奏表肯定是有用的东西,山文甲又到处都是漏洞,即便贴身放着王守善还是觉得它很快就要被淋湿了。 就在这时,小帐篷里忽然撑出来一把紫色的油纸伞,伞上还勾勒着点点落花,看样子应该是一把女式伞。 伞下人穿着一身道袍,头上包着混元巾,一副道士的打扮,她的眉目传情,背上背着一把铜剑,当她的视线与王守善交汇时那双潋滟春眸立刻更亮了。 “哥哥。” 听得美人娇呼,王守善的骨头都酥了,顿时觉得整个人浊气下降清气上升,如若羽化登仙般愉悦。 “你怎么来了?”他家娘子跑了过来,将雨伞高举,为他遮挡了些许风雨。隔着近了那股被她体温烘出的艾叶气味更浓,直到此时他才感觉到自己正身处春夏之交,而不是寒冷的秋末。 “我刚给乔校尉他们送完饭,山上就有人下来说要打猎,山里蛇多,我给你们带了雄黄酒过来。” “你上哪儿找的雄黄酒?” “不是快到端午了吗,各家各户都在准备,早上买糯米的时候就去县里买了一些。”公主一边说一边用袖子给他擦脸上的雨“怎么这么辛苦啊,下那么大的雨还要打猎?你吃饭了没有?” “没有,你有吃的吗?” “来,伞你拿着。”玊玉道长将雨伞递给了王守善,又开始在她的布包里翻翻找找。 “你这身道袍哪儿来的?”王守善接过雨伞不禁好奇,李隆基不是把她的衣服都收走了吗?她怎么还有男装? 没想到他问了这个问题就被公主给瞪了。 “你怎么跟爹爹一样。”公主没好气得将一个粽子塞到了王守善手里“给你,吃吧。” “这是什么?” “这是按你说的办法做的腊肉粽子,爹爹尝过了觉得很美味,说是今年端午就要用这个来犒赏全军。” 能让李隆基觉得好吃的那就是真的好吃了,王守善迫不及待得将粽子皮给扒拉开,虽然已经冷了,可是那扑面而来的腊肉糯米香味还是让他觉得食指大动。 北方人大多是吃不惯米的,但是米在浸透了腊肉的香味后就变得无比可口,王守善吃得眉开眼笑,没想到他灵机一动胡编出来的食物居然这么好吃。 “你慢点。”公主将一个竹筒递过来“喝点酒驱寒。” “别在雨里站着了,找个地方休息吧。”王守善开始举目四望,小帐篷他们去不了了,大帐篷王守善才不会带她进去,唯有树下可以稍微遮点风雨。 “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王守善一边走一边问。 “就一身男装,雨又那么大,她们穿裙子不方便。”公主紧紧扒着他的胳膊跳过一个水坑。 “就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啊。”王守善心烦意乱,女人出现在兵营只有一种身份,虽然这里不是边疆可是她暴露在那么多男人的目光中还是让他非常不舒服。 现在习武的女人太少了,想找个女护卫都没有,难道他也要学李家人一样用宦官? “我知道,下次我不来就是了。”玊玉显得很不高兴,嘟着嘴说。 “不是不让你来,而是要带个护卫。”一看她不高兴了,王守善立刻就开始哄“你长那么漂亮万一把坏人引来可怎么办?” 女人就没有不喜欢被人称赞漂亮的,公主脸上洋溢着笑意,走路的步伐都变轻快了。 一竹筒雄黄酒,一个腊肉粽,这就是王守善的午饭了,在下雨天要找个干爽的地方可真不容易,等走到大树下的时候那个粽子和一壶酒被他吃光了。 年轻人阳气那么旺被这么雨打风吹都有点受不了何况是李隆基那把老骨头,喝过酒之后王守善身上暖气大胜,忽然有点不想去狩猎了。 商鞅的死法太惨烈,他是个好人,可是在儒生们的嘴里他却成了一个残暴的人。 周礼要是管用周天子也不至于惨到被春秋霸主们轮流挟持着当傀儡了。 武是一个国家的根本,以文立身是当不成霸主的。 治国太费脑筋,李家男人容易得风疾也就可以理解了,他丈人是有习武的习惯才身体那么硬朗,王守善不禁有些羡慕,要是五十三岁的时候他也能有李隆基的体格就好了。 虽然大树能遮雨,地上却没干的地方,他就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然后朝着公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来吧,这里坐。” 公主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我不坐。” “这里又没别的人,你害什么羞啊?”王守善恬不知耻得说,一边说一边解开胸甲上的锁扣“快过来坐下,有东西给你。” “你干什么!”公主尖叫着捂住了脸,王守善顿时被她气乐了。 “里面穿了衣服的,你不会以为盔甲里面什么都不穿吧。” 公主将信将疑得将指缝分开,露出又大又圆的眼睛,然后才将捂着眼睛的手给放下“臭流氓,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王守善趁其不备,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在她的尖叫声中将美人给抱了个满怀。 “瞧瞧,坐着不是很舒服吗?”王守善笑得得意“这坐垫是不是又暖和又干爽?” “你让我起来!”公主坐在他的大腿上挣扎着想站起来“你身上硬邦邦的,隔着我了。” 虽然明知道她说的是他身上的甲胄,王守善还是忍不住想歪了。 “你不是喜欢硬么?软了怕是不舒服吧?” 公主愣了一下,片刻后才明白自己被调戏了,紧接着就开始恼羞成怒,想伸手挠他却发现除了脸之外没有下手之处,顿时气得柳眉倒竖。 “你这无礼之徒,放我下去。”她摆出了公主的威仪,似乎是想将他给吓住。 王守善冷笑一声,抓着她的手探进了自己的怀里,随即附身低头对着公主的樱桃小口咬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章零三章 荡天扫野(一) 粗旷的牛角号声中,雄壮的战马排成一列列整齐的方阵,蹄子时不时得探前蹶后。 骑在马上的全部都是骁勇善战的武士,他们挺胸抬头,腰上挂着箭篓,一个个看起来气势不凡。 胡人是优秀的助猎,他们骑在骡马上,身后的马鞍上携带着猎鹰c猎狗c猎豹c猞猁在猎场边缘,等待出发的号令。 在如此严肃的场合,王守善却无聊得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心里不禁暗叹,这狗日的过场啥时候才能走完。 “王郎,昨晚没休息好啊?”程元振在他左手边,一脸的暧昧。 “方阵之中严禁交头接耳。”王守善心不在焉得说着,温柔乡是英雄冢,他要趁着自己被埋进去之前跳出来,要恢复番上得花钱,秦始皇的陵寝是不能想了,可是那些王子墓能不能想一想办法? 对于史书上那支能统一六国的军队王守善也很好奇,要是能用挖陶俑为借口把那些陪葬陵给挖了那就有钱恢复番上了。 不过那只事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要想让突厥人跟犬戎人一样为大秦所用唐人就必须跟秦国人一样联姻,但那些好色白胖的中原贵族能接受干瘦黝黑的突厥女人吗? 与突厥人联姻而不是和亲就能把北方给稳了,这笔买卖很划算,不过很多人是接受不了的,突厥人是仇人,仇人变亲家怎么能行?所以说这世上不是人人都能做秦襄公的。 联姻是一种外交手段,娶个外国老婆善待她就算为国贡献了,再也没有比这更轻松的差事了。 “程元振,你说咱们把秦始皇的陪葬陵给盗了怎么样?” 正拿着水囊喝水的程大宦官噗地一声把嘴里的水都给喷了出来。 也正好是在这个时候,李家父子从小帐篷里出来了,将士们穿的都是黑色的山文甲,黎敬仁这个级别的将军则穿着做工更加精良的细鳞甲,而李家父子则穿的是明光细鳞铠,只是李玙身上的很多鳞片涂了黑漆,两父子的脸色相映成灰,谁都看得出他们的心情不好。 为了劝那条老龙把铠甲穿上,林昭隐和公主可是废了不少口舌,李隆基自持勇武根本不屑在狩猎的时候穿甲,两个人很是一番软磨硬泡才让他勉强同意第一天出场的时候穿一会儿。 经过一番折腾,都已经过申时了,下雨天天黑得又早,这明光铠恐怕是穿不了多久就又要脱了。 皇帝一出现华盖就跟着走,和淋成了落汤鸡的禁军相比,穿着白绸金龙纹褙子,头盔上还有白色羽翎的皇帝一身干爽,就连羽翎上的每一根毛都蓬松柔软,李玙的盔甲则简朴多了,就是一个普通的虎头盔,王守善看着站在一起的两父子心里不禁感慨。 这是花哨又败家的爹遇上恨铁不成钢的儿,李家人果然各个筋骨奇葩,永远都不缺新花样。 天子有六御,不过现在是在山中打猎因此并不乘车,李隆基从帐篷里出来后直接上马,在他旁边跟着辆四骑马车,车上站着两个猎师,他们是专门负责替皇帝收取猎物的,在大队人马后面还有骆驼轻骑负责扫尾,等李隆基开始策马启程后那辆车上的猎师才再次吹响牛角,但是和刚才故意拖长的调子不同,而是长短相间,这时所有人一齐抖动缰绳,策马缓步跟上。 “这样就开拔了?”王守善问郭元振。 “不然你以为还要干什么?”郭元振对着王守善横眉冷目。 王守善不禁觉得可惜,李隆基穿那么花哨怎么都不讲两句鼓舞人心的话。 “郎,你一点都不紧张吗?” “紧张啥?”王守善被问地莫名其妙。 “每次打猎都是在陛下面前献艺的机会。”程元振朝着左翼的王孙们所在的方向努嘴“瞧见了没?就连姚崇都是因为会打猎才混了个宰相。” 王守善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李隆基走马任姚崇的故事传地很远,他当时提了十条建议。 一c废除武后时所定的严刑峻法 二c息兵休战,不求边功 三c公平执法,不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皆一视同仁 四c宦官不得干政 五c精简税目,废除苛捐杂税 六c皇族或外戚不得担任台省官 七c礼贤下士 八c虚怀纳谏 九c不再增建道寺c佛寺及宫殿 十c限制外戚参政 目前李隆基至少犯了一半以上,而在开元初期李隆基却将这十条执行地很好,现在他也开始犯糊涂了,所以老天才见天地下雨。 虽然他不跟武则天一样喜欢修寺庙,可是李隆基喜欢修宫殿,目前虽然因为驰道的事情而暂时停止施工了,但刚才在帐篷里穿盔甲的感觉他肯定觉得不好受,多半是又想要修房子了。 爹想修房子儿子却不支持,李玙和李隆基就这么吵上了。 这只是王守善的猜想,具体是不是得等会儿去问李玙,此时三皇子手持自己的王旗骑马走在王守善他们的前面。 开府是指开自己的幕府,仪同三司是指的是指的仪仗,李玙已经有司徒的官职了,他又是忠王,所以他的旗子上就用黑色的底用红色的颜料写了个大大的忠字,在到达正式狩猎地点前他都必须自己扛着。 皇帝用的是牛角号,王子用的是铜角,倒不是说拓跋氏大帝国的皇帝用不起别的材料,主要是李唐崇道,牛是道教里非常尊贵的一种动物,吐蕃人进攻的时候也吹牛角,因此王守善听到这个声音一点都不觉得热血沸腾。 杀戮对他来说不是游戏,而是他谋生的手段,对待工作就该严肃认真,王守善只想能早点把那只猴子抓住了然后回去睡觉,所以他一点都不觉得紧张。 李隆基任命姚崇为宰相不是因为姚崇会打猎,而是因为他是个明白人,结果这帮长安人却活得一点都不明白,所以才让他这个西域来的小兵捡了便宜。 被人围城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吐蕃人到了冬天就喜欢围城,要是城里的粮食储存不够就只能吃人肉。 当兵的来自五湖四海,有日闲聊的时候王守善曾听人说长平之战赵军四十万人是被围前的总数,然而真正被坑杀的不足四十万人,因为粮草缺乏赵括又几次突围不成功,饥寒交迫中的赵国人就把那些伤兵杀了吃掉。 白起是坑杀了四十万俘虏,但他也可以选择另一条路,那就是继续围困那些走投无路的赵国人让他们自相残杀,在战争中道德的底线就那么脆弱,秦国人正是为了不发生人吃人的惨剧才努力耕战。 修驰道c灵渠c都江堰,秦国人的力气都没用错地方,因为他们一直都有判断准确的君王。 韩国人派郑国来秦国修渠就是为了拖垮秦国,然而秦王政却在看穿郑国间谍的身份后依然不予追究,还让郑国继续修下去。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虽然赢政是在赵国长大的,但他却是秦国人,他很清楚老秦人的底线在哪里,所以韩国人的奸计最终没有得逞,反而成就了大秦的基业。 马屎里面光啊,啥时候能再出一位如秦始皇一样的雄主。 看着引领着所有人的李家父子的背影,王守善无奈叹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零四章 荡天扫野(二) 李隆基是有很多毛病,可是因为有了武则天c阿韦c中宗皇帝做对比,所以他登基成了众望所归的对象,现在他成了创造出开元盛世的明君,百姓们就又拿他跟历史上留名的明君相提并论了。 行军是有节奏的,冲锋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冲起来,必须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跑步前进虽然快却太消耗体力,国家就跟人一样,不可能无休止得跑下去,夸父都类似了何况是凡人,要是在真正需要跑的时候就把体力耗干了就没法再跑了。 西域狼多,中原则到处都是狐狸,宫里养的好猎狗隔着老远就闻到了狐狸的气味,咆哮着冲了过去。 那么多狐狸,莫出了个狐狸精啊。 王守善有些惴惴不安得看着那些在草丛中一闪而过的小兽身影,他的鼻子眼睛跟猎狗有一拼,因此那股狐骚味闻起来格外浓烈。 人有不少有体臭的,为了掩盖自己身上那股臭味就拼命得用香料,如果不凑近了闻根本闻不出裹在华丽丝绸衣裳下的是人还是妖。 关中自古帝王乡,铁血男儿有柔肠。 秦始皇的娘赵姬估计是他一辈子的痛,所以即便统一六国后纵使秦宫里佳丽无数秦始皇还是没有立后。 也正是因为秦国没有嫡长子,十八子胡亥才能取代公子扶苏成为秦二世,当皇帝哪有那么轻松的?尤其是秦国还跟其他六国有那么多愁怨,胡亥却捂着耳朵只愿意听好听的c歌功颂德的好话,却对实际问题置之不理,一心只想着享乐,这个孝顺的儿子怕父亲在地底下孤独,就将秦王政所有的嫔妃全部都人殉了。 除此之外为了保住地宫的秘密,他还将为秦始皇修墓的民夫都关在了地宫里,这事虽然做得隐秘却终究还是隐瞒不住,所以当刘邦押着夫役去咸阳的时候才会有人跑的。 安乐公主那个成天只想着鲜衣华服c梳妆打扮的女子也想当皇太女?她怕是将天下英豪小看了,就算没有李隆基也有其他宗室可以反她,只是李隆基先下手为强罢了。 狐狸皮虽然做裘衣很好,但现在正值春夏之交,正是狐狸换毛的时候,那些被猎狗从窝里掏出来的狐狸全部都是黑一块红一块,看起来坑坑巴巴,实在难看,这样的皮根本就不能用,再加上狐狸肉没仔细处理人根本没法吃,所以这些被抓住的狐狸就便宜了猎狗c猞猁了。 “怎么没见着獒犬?”王守善一边看那些猎狗一边闻程元振。 “训犬师说那种狗看起来威武,实则六识不清,脾气暴烈,性格驽钝,不适合做猎犬。”程元振一边说一边瞥了隔着三个马身往这边虎视眈眈的李静忠一眼,轻声细语得说“这种狗对主人也不是完全忠诚,饿急了一样会袭击主人。” 王守善忽然想认识一下那个花了两万贯买了一只“神犬”的瓜怂,不知道他还会不会买一只真的六识清晰c绝对忠诚的獒犬。 秦始皇是个雄主,可是他的儿子们却都是平庸之辈,统一六国花费了他太多精力,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教养出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当皇帝是很累的,他不能像百姓所想的那样想干嘛就干嘛,倘若他肆意妄为就会跟胡亥一样被人造反。 姚崇的三个儿子也是如此,因为国事耗费了他全部的精力,长子和次子全成了贪官,三子资质平平,狄仁杰也跟他差不多,男人不可能事业家庭两头顾,这个时候就需要女人来教养孩子了。 武则天并不是个成功的母亲,中宗显和睿宗旦就是例子,赵姬也是一样,她非但没有给儿子帮助反而还给秦王政添加阻碍,思来想去唯有汉武帝刘彻的母亲王娡才是少有的杰出女性。 孟母三迁的故事人人都知道,比起武则天来孟子的娘名声要好很多,培养出一个杰出的后代才是成功父母的标志,即便父母本身不出众也没关系。虽然汉武帝的人品真不咋样,不过他确实是条龙,至少他把全国人口搞得少了一半国家还是没有垮,至今人们还将秦皇汉武并列,弥天大谎能扯到他这个程度还被世人信服也是他的本事,换个人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王娡嫁给景帝的时候已经是他人妇了,可是她不仅自己成了皇后,自己的儿子还成了皇帝,女人混成太后基本上这位置就稳了,然而她头上还有个太皇太后窦氏,在窦漪房闭眼之前她还要继续谨小慎微,陈阿娇那么骄纵她还不是忍了,她还教刘彻要怎么当面做一套,背后做另一套,所以一个懂得持家的女人比一个军队更重要,她不仅能扫请男人前进路上的障碍,还能成为事业的助手。 在物欲横流的世界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的女人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武则天好奢是因为美色是她的武器,安乐公主好奢是完全不长脑袋,为了给她和跟她同样好奢的贵女们做裙子骊山之中大一点的飞禽走兽已经几乎绝迹,除了狐狸c兔子c麻雀之外连猞猁都找不到一只,难怪打猎还要自己带猎物。 一群只会猎捕兔子的贵胄能驯服得了狼么?王守善越来越觉得这所谓的狩猎根本就没意思。 “呜呜~” 就在这时牛角号又响了起来,这个节奏听起来有些特别,除了王守善之外所有人在听到这个声音后全都异常激动。 “发现猎物了!”程元振见王守善不为所动,立刻大声吆喝着说。 “别忘了咱们的任务。”王守善朝着李玙怒嘴“你和李静忠谁扛旗?” 程元振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待回头一看李静忠已经策马跑出一个马身了。 “不好意思王郎,咱家先走一步!”程元振大喝一声立刻跟上,连程元振也跑了,王守善就更百无聊赖了。 随着这一声牛角号响,最右翼的神武卫和最左侧的神策军如雁翅一般缓缓展开,他们相隔得距离非常远,而且一边马一边还大声吆喝,一些原本躲在树上草丛中的动物被那声势给吓了一跳,纷纷从藏身之处跑了出来,胡人也将猎鹰给放了,它们就像一支支黑色的羽箭一样飞向苍穹,飞得慢的鸟禽纷纷被猎鹰给扑住,从天上坠落下来。 连他娘的鸟都不放过啊。 王守善腹诽心谤,正想扬鞭追上李玙,千牛卫左将军刘琪这时忽然出现在他的右后方。 “王郎,我们也跟上去吧。”刘琪一边纵马疾驰一边大声说,在他的身后跟着四个年轻的千牛卫。 “陈德平呢?” “他在指挥驱赶猎物,等会儿就过来。” 握有实权的武将都跟李玙保持距离,能少接触就尽量少接触,王守善不禁苦笑,这就是当太子和当皇帝的区别。 给自己找一个好媳妇能省不少事,就是不知道李玙会选谁做自己的正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零五章 荡天扫野(三) 禽兽为了活着而趋利避害,只有人才会主动去寻死,全因为禽兽聪明得活在当下,而人居然蠢到会去想未来。 李隆基的儿子里面目前最有希望成为新太子的就是李玙,可是李隆基的身体非常硬朗,看起来再活个二十年都没问题,二十年后李玙都快五十岁,瑛的儿子也该成年了。 宦官是没得选,可是陈德平这种外臣却不一样,他们有很多选择,李隆基别的事情可以糊涂但是兵权却绝对不会旁落。当兵的就是提着自己的脑袋在干活,北衙禁军更是随时都可能牵扯进政变之中,在皇宫中最清闲的应该就是千牛卫了,但是这帮王孙公子是为了想要官职才替皇帝守门的,偏巧宦官也想要权力,于是王孙和宦官也争来斗去。 李玙的旌旗李静忠和程元振都想扛,他们在那边争的时候千牛卫们却远远得旁观,在没想好是不是要牢牢站在三皇子这一边之前谁都不打算扛那面旗,每个人都有家有事,牵扯进皇位争夺输家能保全性命已经不易,要下赌注得局势明朗了再说。 皇帝是天子,是被命运推着坐上那个位置的,这其中有多少无奈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明白。瑛的年纪最长,可是不论出生还是能力都不及他的弟弟玙,在李隆基这里长幼有序根本就没用,他自己都是抢的嫡长子的位置坐的皇帝,更何况瑛还不是嫡长子。 至于瑁就更没希望了,他虽然有个跟王娡一样得宠的娘,可是因为她姓武所以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皇后,他没有嫡位就没法越过前面十七个哥哥成为太子,除非他想学胡亥一样将他们全杀了。 李隆基想拖一段时间再处理太子的问题,结果京城里有人根本不给他这个时间,他气得想杀人却又因为御史和史官看着,所以只能靠狩猎撒气,反正他拉弓不嫌累,一路上所有人只看见他不停地射。 一开始那个抓人面猴的目的他多半已经忘到九霄云外了,他带着所有人在古河道里横冲直撞,河道内堆积着厚厚的砂石,靠近山的河道边上有一片柿子林,附近还有一片村民的墓地,暴雨后古河道里又重新积起了水,向着东北方向流往渭河。 这个地方被当地人称为石滩洋,位于和本来预定的南下去洪庆山的营地是截然相反的方向,但皇帝已经往这边跑了,所有人还不是只能跟上,这里看起来十分荒凉却还是有人住,在路边上王守善就看到了土地的供龛,只是它被不知哪个冒失的骑手撞得东倒西歪,供在里面的土地公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 “这可不是吉兆啊。”刘琪也看到了那个被撞坏的土地供龛。 “别胡说八道!” “你说什么?”在震耳欲聋蹄声中,刘琪将手放在耳后大声问。 王守善没有理他,河床上虽然以砂石为主,但还有不少卵石,李隆基的马速太快了,万一要是马失前蹄即便有盔甲保护受伤还是免不了。 做臣子的是没法叫怒火中烧的皇帝慢下来的,王守善一抖缰绳,加快马速冲到李玙的身边,刘琪也有样学样紧随其后。 “三郎,阿耶的马跑太快了!你去劝他慢点。”王守善冲着李玙大吼,此刻李玙看着远处白金相间的背影脸色一片铁青,咬着牙不发一语。 “你是他的儿子!”王守善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你不能见他置身险地而不顾!” “你看到哪里有危险了!”李玙也开始朝王守善吼“就算我去劝他也不一定会听,他一向都是如此!” 王守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李隆基怎么把儿子养成这样,连老子的死活都不顾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黎敬仁的马忽然发起了疯,不论他怎么用马鞭抽它就是不肯再跑了,领队的将军出现异状跟在后面的神策军就纷纷停了下来,唯有龙武卫在一个穿着鎏金龙袍的王公后面继续狂奔。 “嗷呜~~”也不知道是哪个糟了瘟的狼,这么大的雨不躲在洞里睡觉偏偏跑出来嚎,原本快马正打算从沟口路过的李隆基立刻勒住了马,跃跃欲试地将马头调转向了一条由南向北延伸的峡谷。 王守善一看那地形就叫遭,西域不是全年一滴雨都不下,下一次就是特大暴雨,仿佛老天一口气将一年欠的雨一起下了,每逢这个时候那些在烈日下晒了接近一年的石块就会和山洪一起倾泻而下,山洪后留下的陡坡就跟这个山谷一模一样。 这个山谷呈漏斗形,三面都是山,地势由北向南递陡,山洪正好可以冲着那个豁口向正北方倾泻而下,沟口也留有古代山洪留下的痕迹,此刻下那么大的雨,谷中山涧的水却那么小一看就不正常。 李隆基骑的是万里挑一的好马,他自己的骑术又好,在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前他就一扬马鞭往峡谷里有狼叫的方向跑了。 王守善气得想骂人,这峡谷里就稀稀拉拉长了两三棵歪脖子树,其余都是蒿草,大量的黄土和岩石裸露在外,经过雨水冲刷黄土一大块一大块地往下落,土之中还夹杂着不少大块碎石,要是真的被冲下来那李隆基就在劫难逃了。 “山洪!有山洪!!!!”王守善撕声竭力得大吼,李隆基正好就在山洪倾泻而下的必经之路上! “哪有山洪!”李玙转头冲着王守善大喊,在他转过头的瞬间王守善看到他的脖子和下巴附近被黑色气密布,看起来很是可怖。 父亡子亦死。 王守善被眼前的情景给骇着了,这个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死气? 他又转头看向李隆基的方向,那跳沿着较为平坦的洪积区往山上跑,虽然他穿着一身白色金纹的褙子,可是他浑身还是被黑气笼罩。 “护驾!快护驾!”王守善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站在马镫上运起了十层功力奋起直追,黎敬仁干脆不要那匹马了,随便踢了一个神策军的军士下马,旋即自己翻身上去,拼了命一般狠命抽着马鞭。 “命令所有人停止前进。”李玙冲着刘琪吼完后自己也策马疾驰,李家人尚武,又有鲜卑人的血统,每个王子都练了骑术,至少李玙比王守善这个半途出家的骑兵强,但不论他们如何急赶慢赶还是晚了。 随着“咔嚓”一声宛如树枝断裂的脆响,谷中山涧的水忽然由小股变成大股,眨眼的功夫就宛如失控了一般喷薄而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零六章 荡天扫野(四) 只是数吸的功夫看似无害的峡谷就变成了夺命的陷阱,李隆基的反应不算慢,他立刻勒紧了缰绳让马踩着土沿往高地上跳。 马球高手必然骑术出色,这个时候高超的马术看起来似乎要救他一命,只是多日来的大雨让泥土变得异常松软,眼见着他即将跳到安全的高度,马却一脚踏空了。 李隆基没有去管那匹马,他纵身一跃抓住了一根露在外面的树根,宛如救命稻草一般紧抓着不放,那匹汗血良驹又滑入山沟里,它幸运地没有受伤,却对越来越高的洪水不知所措,它艰难地想在山洪中稳站稳,可是洪水却冲着它往下游奔去。 “三郎!我们不能追了!” 王守善嘶声力竭得大吼,李玙将脸转向他。 “为什么?” “来不及了!我们现在冲过去只能是送死!咱们换一跳路上山。” 李玙看着挂在山坡上摇摇欲坠的李隆基心急如焚。 这个时候那个穿国公朝服的龙武卫出现在了李隆基脚下的土沿上,他的马也不见了,身上全是泥浆,突沿的宽度不够,他只能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挪到了李隆基的脚下。 片刻之后,宛如吊死鬼一般缩成一团的李隆基把双腿放了下来,刚好就踩到那个王公的脑袋上,王守善和李玙同时松了口气。 黎敬仁和另一个宦官也过来了,他也看到了山上的情景,有李玙在他就不敢发号施令,便骑在马上拱手问道“忠王殿下,现在该怎么办?” 李玙这时又看了看四周的地形,指着山谷的另一边问“你们觉得这片山会不会塌方?” 不会。”王守善毫不犹豫得说道。 “那好,我们就从这边绕过去。”李玙身先士卒率先出发,王守善看了眼其他因为畏惧洪水之威而裹足不前的龙武卫无奈叹气。 富贵险中求,个人自有个人命吧。 等绕到山后诸人才发现因为古河道的冲刷根本没有平坦的地势供马登上去,所有人只能弃马徒手攀岩,这个时候穿一身铁甲可就没穿皮甲轻便了,还好所有人都是习武之人,因此最终还是登了上去。 那个跟着黎敬仁来的宦官是身手最好的,他最后一个开始攀爬却是第一个爬上山头,还回头拉了李玙和王守善一把。 “你叫什么名字?”在双脚踏上山坡时王守善问他。 “殿头供奉,韩庄。”那个干瘦黝黑的宦官面无表情得说。 四人连忙朝着李隆基所在的陡崖跑,到了地方才发现情况不妙。崖边只有一棵树,树边光秃秃的,连蒿草都没长多少,那棵树距离断崖还有一段距离,从树下到崖边是一个陡峭的斜坡,不下雨还好,一下雨这斜坡就溜滑,不止救不了人,恐怕还要把自己的命一起给丢了。 此时山洪咆哮的声音已经更大了,王守善也不知道李隆基他们栖身的土沿能坚持多久。 李玙忽然开始脱身上的甲胄。 有他带头其他人立刻有样学样,将身上的甲全给脱了,然后所有人都将身上的衣服裤子给全脱了。 绳子都在胡人猎师的身上,这个时候只能用衣服绑成绳子应急。 四个人手牵手再加上衣服的长度勉强能勾到悬崖,王守善自喻为孔武有力所以负责拉住绳子和其余三人,黎敬仁排第二,但是该由谁去拉李隆基李玙和韩庄却争了起来。 “殿下,那边太危险了,还是老奴来吧。” “他是你父亲还是我父亲?”李玙片刻犹豫都没有,直接冲着韩庄嚷道。 韩庄争不过他,排在了第三,李玙抓着韩庄的手探出悬崖直面滔天的洪水。 偏巧在这时候,那只遭瘟的狼出现了,它站在一个土坡上看着这边,双眼一片通红,口角一直滴着口水。 “有疯狗!”王守善惊声叫到,被疯狗咬过的人没人能跑的了,全部都要因狼毒而死。 “疯狗怕水,现在雨下那么大,别自己吓自己!”黎敬仁也看到了那只不知是狼还是狗的畜生,却并不见慌“殿下,快一点。” 这个时候有甲胄的好处就出来了,哪怕是山文甲这畜生的獠牙都无法洞穿,可是为了脱衣服做绳子四人都是赤身,哪怕是被它刮破了一个见血的口子人也没救了。 “父亲,把手给我!”李玙趴在崖边朝着李隆基大喊,别说现在王守善看不见李隆基的表情,就算看得见他也没兴趣去关心父子二人此刻的互动,他怒视着那条瘦弱不堪的狼,脸上的肌肉狰狞得扭曲,看起来就像一只人形的野兽。 那只狼通红的眼睛在与王守善对视片刻后忽然恢复了正常,紧接着它就像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惊叫着逃跑了。 “那只狼被控制了。”妖怪这时候忽然说,它的声音不小,黎敬仁也听到了,他神色怪异得看了王守善一眼,还没来得及问话,手中顿时一沉,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悬崖边。 等李隆基抓着李玙的手重新爬上了悬崖,王守善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这时又有两个千牛卫沿着他们来的路爬了上来,李隆基一看赤条条的四人立刻将自己的褙子给脱了,交给到了李玙的手里。 “去把李茂祥救上来。” “唯。”李玙双手接过那件褙子,然而韩庄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让他冒险了,正好又来了两个年轻人,韩庄就让二位至尊父子到一边去等,然后诸人又手拉手将那位做了半天垫脚石的王公给拉了上来。 直到李茂祥也脚踏实地了,所有人这才真正送了口气,王守善又看向李玙,此时他脖子上不再死气弥漫,但是还是有阴影凝而不散,李隆基也是一样,危险显然还没过去。 王守善一边喘气一边暗骂,要是他刚才虚了,松开了手去对付那只畜生,那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他妈的得死,没有了皇帝和李玙,李隆基剩下的儿子里该由哪个王子去对付那些穷凶极恶的外族? 真是他娘的玄啊。 王守善直接仰躺在了泥水里,想这么一睡不醒算求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零七章 荡天扫野(五) 皇帝才刚遇了险,谁也没有继续行猎的心情,不过李隆基并没有宣布回宫,反而找了间峡谷附近的民居暂做休息。 老百姓哪有钱修房子,更何况这个峡谷那么荒凉,只有逢年过节祭拜先人时有人过来,因此村里大半的窑洞都没人住。 窑洞里的条件也就那样,唯一的好处就是能遮风避雨,李隆基一身都湿透了,他老胳膊老腿的受了风寒可就糟了,随行宦官们立刻找百姓借了姜熬姜汤。 “阿耶,要不咱们今天不打猎了吧。”王守善一边把衣服拧干一边跟李隆基说“我估计那猴子也找地方躲雨了。” 李隆基穿着干燥的中衣躺在炕上,他才刚喝了姜汤,却还是撑着额头哎哟哎哟得喊头疼。 王守善看了一眼韩庄,韩庄跟他对视一样后连忙低头继续收李隆基换下来的湿衣服。 这就是皇帝,王守善没干衣服穿的时候他随时都有一身干净清爽的行头,不过王守善的运气还算好的,还能在这里陪着皇帝聊天,李玙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跟黎敬仁一起去安置其他人了。 那么多皇亲国戚不可能各个都住窑洞,更不能大雨天就把村民赶出来让他们住进去,该怎么安排住的地方就成了问题。 有人有窑洞住有人只能在雨里站着肯定会心生不满,该怎么处理得让人毫无怨言可不简单。 虽然事鸡毛蒜皮的小事,但积怨就是从一点一滴的小事慢慢积累起来的,当积冤积累到了一定程度人就会爆发,那个时候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想不得病就只能养成好习惯,就跟今天山洪一样,要是平时就注意治理这个地方就不会有今日的险情发生。 还好李隆基是个尚武的皇帝,自己的骑术精湛并且身体硬朗,要是换成中宗那种四肢不勤的皇帝根本就不可能创造机会给他们救他。 “我的儿,珑儿在哪儿?”就在屋里沉默以对时李隆基满脸痛苦得说。 “她去南边的营地了。”王守善据实以答。 “叫她过来,朕头疼得厉害。”李隆基揉着眉心,看起来就像真的一样。 “陛下,要不奴婢传御医来吧?” “哪有那么麻烦,按摩一下就好了。”李隆基不耐烦地说“那帮庸医一来就开一堆汤汤水水,没病都要吃出病来。” 这他娘的就是个怕吃苦的老小孩。 王守善心里气苦,他老婆身体可没男人好,要是淋雨会不会淋出病来? “派辆车去吧,别淋病了。”李隆基这个时候补充说。 皇帝下命令了,这大雨天的派谁去传信? 王守善心里叫苦不迭。 这时候他忽然察觉到韩庄轻轻撞了自己一下。 “王郎好好休息吧,奴婢会安排人去的。”韩庄客客气气得说。 王守善心里感慨万千,果然宦官得势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就劳烦韩供奉了。”王守善也客客气气得跟他说。 “举手之劳何须挂齿。” “哪里哪里,韩供奉真是帮了大忙了” “咳咳。”李隆基故意咳嗽两声打断王守善虚情假意的客套。 “阿耶不舒服吗?”王守善揣着明白装糊涂,他老家隔壁的小孩总是这样,爹娘的注意力一不在自己的身上就会故意惹出点动静好让家里大人关心自己。 “无碍。”李隆基依旧不耐烦得说。 “阿耶,小婿想跟你商量个事。”见李隆基的心情不错,王守善立刻顺杆儿爬。 李隆基微微睁开眼睛斜睨着王守善“你想干什么?” “小婿跟公主商量过了,那个封邑” “封邑怎么了?”王守善的话还没说完,李隆基就口气很冲得问到。 “趁着诏书没下,那个封邑您能不能收回去。”王守善一看李隆基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这么做果然没错,果然李隆基闻言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你不想要封邑?” “不是不想要,而是不能靠这个方式要。”王守善满脸严肃“吃软饭不是这个吃法,封邑我想自己挣。” “你想怎么挣?”李隆基不躺在炕上装病了,他半坐了起来。 “我跟三郎想干件事,想修一条轨路到岭南。”王守善勾着腰跟李隆基说“百越的刁民不是难以驯化吗?但是商路开了肯定有人会有部落愿意跟我们通商,以后我们派兵也有借口,就说是保护轨路,而且岭南的商品可以不走漕运,从陆路也能运送过来。” “就凭这个主意你也想要封邑?”李隆基老不正经得嬉笑着说“再想。” 王守善心里一口一个贼你妈,还是唯唯诺诺得应道“咱们上次不是悬赏找能防锈的能人吗?小婿上次听人说书,说是东汉蜀国宰相曾经发明一种诸葛连弩,一次能发射七支箭,要是我们能将这种连弩也给军队装上,那我们的战力不就能提上去了吗?” 王守善的话音刚落,李隆基就用枕头砸在了他的身上。 “说得轻巧,做箭簇的铜铁从哪儿来?”李隆基怒气冲冲得朝他吼道。 “不是全军列装,而是给少部分精锐装。”王守善脑子转得飞快“咱们在全军之中找神射手,就跟以前的玄甲军一样,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把他们养出来干什么?”李隆基的表情严肃,似乎他已经有些心动了。 “您忘了,上次三郎跟你说的事?”王守善压低了声音“小婿听说幽州那边有很多捉生将,就从他们里面挑怎么样?” 李隆基眼中精光四射,片刻之后冷笑着说“你想动幽州?” “不是动幽州,而是全军里面选。”王守善纠正李隆基的错误理解“不然幽州人会觉得咱们是在针对他们。” 李隆基继续沉吟。 “把他们的精兵往中央掉,再把中央等数量的兵送到那边去,这样就能小规模得恢复番上了。”王守善继续小心翼翼地说,只要是李隆基是因为缺钱而不是防着儿子兵变停止番上就好说“儿子觉得那些殿前射生就很不错,他们有底子,而且有钱,在那边有积累军功的机会,总比现在陪着贵人打猎有用。” “他们得罪你了?”李隆基冷笑着说。 “没有,儿子是就事论事。”王守善矢口否认“可是他们积累了军功的话得给他们安排什么官啊?” “人人都想当官,但要是人人都当官了,谁来当民啊。”李隆基长叹了口气“隋书看过了没有?” 王守善想了想,摇了摇头。 “所谓民少官多,十羊九牧,每个人都想按照自己的办法理政,致使使令不一,听从命令的羊反而无所适从,今天这个牧羊人说要整水利,因为他擅长水利,明天另一个牧羊人说要整农桑,因为他擅长农业,后天又有一个牧羊人说要整工器,因为他自己擅长治工,而羊却只有一只,你说它该听谁的?官吏太多反而不利于民,官吏太少则容易集权,有些人适合当官,但有些人明明不适合当官却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如果你遇到这种人你该怎么办?” 王守善被问得瞠目结舌。 “我的儿,你的脑子很活泛,可是你不够细心,更没自己亲自处理政事的经验,但你很有自知之明,这是你最大的优点,我给你们封邑是交给你们去理财,一个家都管不好的人如何治理好县郡?那五百封邑是每个公主都必须得有的,如果我不给你们世人该如何看我?如何看待珑儿?他们会觉得她是朕面前不受宠的公主,因此而轻慢她,同时也会轻慢你,这世上的人就是如此,不会因为你贤良而给予尊重,不论你做得对还是不对,你的本心如何对他们来说都是没用的,老子说治国如烹小鲜,但民间也有句话叫众口难调,当权的人不可能做什么都让人喜欢,与其去费力讨好他们不如做好你自己应当做的事,你,知道什么是你应当做的事吗?” 王守善立刻跪了下来“好好服侍陛下和公主。” “那是弄臣才需要做的事,你觉得朕会找一个弄臣做女婿吗?” 王守善想起姜皎,顿时汗如雨下。 “好好读书习武,哪天给朕考个武举人看看。”李隆基又躺下了“朕还就不信了,我李家的女儿还配不上区区一个状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百零八章 荡天扫野(六) 民间重文轻武,每年金榜一出来,状元就被冠上文曲星下凡,像真正的星星一样被民众追捧,但是惨的是状元也得跟普通的进士一样从基层开始爬,那种落差实在太巨大,有很多状元调整不了心态,最后就这么在任上变成了庸碌的官员。 科举让百姓产生了一考定终身的错觉,但是一次考试成绩不能决定一个人的真实水平,因此才有了后来的殿试以及更后面的秀才,科举搞了那么多年,敢“秀才”的进士寥寥无几,梅妃的父亲江仲逊就是其中一个。 秀才怎么秀?出口成章是最基本的,除此之外还要考方略五条,考的是圣贤治国之道,江仲逊是儒医出身,他当年答题的抬头就是海本草,他的开头是这么写的。 保息养民可安定天下,慈幼c养老c振穷c恤贫c宽疾c安富,以太仓米豆为饥人做糜不如授农具自劳得食,以官置病坊不如民自筹,教人为善胜于罚恶,治心胜于治身,百姓改行洁己胜于丰口,为官律己胜于律人。 这句话的意思呢是指的民不能事事都指望官府,要自力更生,当官的不能老想着怎么管人,而是要先做好自己,让百姓吃得丰富满足口腹之欲不如让他们做个品行端正的人,比起想着惩戒恶人朝廷更应该教百姓如何做个善良的人,只要做到这些就可以天下大同啦。 如今民间的悲田养病坊是国家出了很大一部分钱的,因为国家不出钱的话很多悲田坊就办不下去了,悲田坊本来是寺庙出钱开的,可是如今各大寺院都将钱花在大兴土木上,有了宏伟的大雄宝殿还不够,还要在门柱上雕梁画栋,同时还铸大铜鼎给香客们进香,悲天悯人越来越流于形式,大家都不管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了。 中国是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大隋就是因为荒政没处理好才搞得民怨沸腾,老百姓的忍受力其实很强,只要有口吃的基本上就不会造反,但是武则天却将民风给弄坏了,只要有条件哪怕是家里没什么钱的人也会想办法给自己弄两身漂亮的衣服穿,似乎只有穿得好看才能在街上挺胸抬头走路。 人生大事必须要风风光光c体体面面,就算没钱也没关系,可以举家借债,太平公主和安乐公主的两场婚礼可是把观礼的长安洛阳女儿们给嫉妒死了,就算办不成她们那样的也必须要比自己的闺中蜜友强,互相攀比已经成常态。 读书习武不如经商,能赚钱成了大多数父母恒定一个男人有没有能力的标准。读书到底有啥用呢?考科举考不上男人自己下一顿吃什么都成问题,女儿嫁给他岂不是要跟着挨饿受冻?习武就更不能接受了,要是男人上了战场一去不回自己的女儿岂不是要再嫁?商人的地位虽然低却稳定,至少衣食无忧,越来越多的华夏男儿就这样舍本逐末,为了一口饭吃而疲于奔命。 行医救不了中国人,要从改行洁己开始做起,改不了那股歪风邪气就还会继续吹下去,直到将大厦给吹倒为止。 “阿耶,为啥江仲逊的题目叫海本草啊。”王守善一边听李隆基讲学一边狗腿得给他锤腿,老龙舒服得闭起了眼睛,半晌后才徐徐说道。 “你提起岭南我倒是想起来了,广州那边一直在广种药材,但是因为横行积攒如山运不出去,要是能通过陆路运出去就能解决中原缺药的问题,江仲逊在答卷上曾说,希望能将岭南种植的药材编入神农本草经丰富药典。” 王守善愣了下才傻乎乎得问“海本草就是从海外运来的药材?” “要不然从哪里来?天上吗?”李隆基闭着眼睛没好气得指着自己的背“这儿给我锤锤。” 王守善立刻开始给老龙锤背,男人的腰可是很重要的,刚才他骑马跳上土台看着潇洒自如,但老了就是老了,不可能跟年轻人一样若无其事。 “针对十羊九牧的问题他也提了,建议派人到世界各地了解当地风土人情,将能入药的动植物搜罗入册,上次我让你办的太医院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阿耶,我现在在看西瓜院的院门呢。” 李隆基闻言不说话了。 “朕本想赏他个一官半职,但他却故作清高不愿为官,宁可回岭南继续悬壶济世,既然说行医不能救国又何须弃官从医?朕听说他三十岁才得一爱女,就让力士回岭南寻母的时候将她给接进了宫里。” 王守善闷声继续捶背。 “他不是不想跟皇家沾边吗?朕就用金龙銮驾迎亲,梅妃得势不求利,朕就让莆田江氏女子尽为王子孺人,要讲门当户对我李家哪里不如韦家?” 书香门第肯定也是想找个书香门第结亲,但是王守善想起长安县令韦坚的模样就摇头,那个伪君子除了长得人模狗样外真没什么优点。 “你一定要争气,给我考个武举人,等你考上了我再给你跟珑儿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安乐第一场婚礼都比你们办得风光。” 才他娘的说民间婚礼大操大办,李隆基自己嫁女儿就又要风光了,江仲逊说的话全成了耳旁风。 王守善心里不屑,但是考武举人这个事却被他记在心上了,他好歹也得有个拿得出手的本事才能当皇帝的女婿。 “你去拿笔墨来。”李隆基这个时候忽然说道,一直站在门口的韩庄闻言拉开房门就要往外走。 “阿耶,你想练字啊?”王守善心虚得问。 “练什么字?朕要下诏。”李隆基睁开眼睛回头瞪了王守善一眼。 “那你要自己写?” 李隆基看向王守善的眼神更加怪异了。 “我去给您拿笔墨来。”王守善从炕上跳了下去,连鞋都没穿就开始跑。 “去把玙给我叫过来,混账东西。”李隆基在屋里大声骂道“你那手字给我好好练一练!” 李隆基骂得有点大声,院子里正在淋雨的禁军们都听见了,他们的视线都聚集到王守善的身上,他的脸顿时臊了个通红。 “看什么看,你们的字写得好吗?”王守善色厉内荏得吼完,着上身,光着脚冲进了雨幕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