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之死》 正文 第一章 娶不上媳妇儿的小疯子 小心翼翼缩了下裸露在北风中的脖子，顺便将搂在袖筒里的手又紧了紧，仿佛这样可以留住本就不多的体温，袖口黑的发亮的破袄子只能聊以自蔚，好歹还有件过冬的衣裳，不至于光着膀子过年，尽管做足了所能做到的一切保暖措施，却架不住北风如刮骨钢刀般锋利，比起还能擦火柴取暖的小女孩，李忘言觉得自己的意念取暖可能更惨些。 “真是该死，这鬼天气一年比一年冷了！”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什么人抱怨。 “嘿！别闹！”疾走的人突然停下来看起来那么突兀，李忘言却早已习惯了这个样子，虽然村子里的人总觉得他们父子俩都神神叨叨的，一个老酒鬼和一个小疯子的搭配才更符合大家对于凄惨的定义。 大魏隆武九年春节刚过，李忘言就急匆匆的踏上了回镇子的路，他在镇上龙场驿旁边的一个小酒馆当小二，这世道，富人才过年，穷人？穷人其实也有穷人的过法。 “呸！去他娘的娶媳妇儿，劳资才十五岁！”李忘言恨恨的呸了口口水，显然对早上出门时村口大妈们的窃窃私语耿耿于怀，事情很简单，穷苦人家的孩子成亲都早，像是家里富裕点的说不定还会养童养媳，在大魏朝像李忘言这个年纪的社会底层，只要人品不差，再踏实勤奋点，至不济也该定亲了，但是李忘言家不然，老头子嗜酒如命，老娘早早病逝，家里就两个光棍大眼瞪小眼，家里又没有地，全靠李忘言在酒馆里那点可怜的工钱。 李忘言长的不丑，绝不是那种看起来就让人退避三舍的类型，相反，他长得还挺帅气，李忘言经常厚着脸皮对着水缸里的倒影夸自己“逸气如太阿之出匣。”虽然夸张，但是总还是有一股子少年人的英气。常言道“穷不可怕，怕的是心穷。”如果说每个村子都有那么一户惨兮兮的人家，每个班级总有那么几个活着就是笑话的同学一样，李忘言的家很明显就是这种典型，没有女人愿意嫁到这个家里来，哦，不对，还是有的，李忘言想想老板娘的女儿就不寒而栗。 那是一个叫方七菱的姑娘，李忘言一直怀疑老板娘是不是担心自己闺女不够早熟，所以取七菱八落的七菱给自己闺女当名字，然而事实与老板娘所期望的恰恰相反，小姑娘不会打扮，看上去有点土气，但在拥有现代审美观的李忘言眼里，绝对算得上是个美人。 想到这里，李忘言叹了口气：“唉！你说要是七菱不傻多好？哪怕是不流口水呢？” 是的，小姑娘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傻子，天然傻无污染的那种，这也不是李忘言第一次叹息这种事情了，他很清楚老板娘为什么招自己当店小二，还不就是自己虽然看起来油滑但内心却是个可以包天的性子？更大一点在于自己没什么出息和志气，七菱嫁过来，也没有婆婆嫌弃，酒鬼老头给点钱就打发了，这样一想，李忘言还真觉得自己简直就是送上门的上门女婿啊！ 酒鬼老头是不会操心自己的婚事的，他只操心有没有酒喝，李忘言心里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好好干活，争取以后去大点的酒楼当小二，这样就可以逃离老板娘的剥削和魔掌，还有那个老是对自己流口水的傻姑娘了！ 是的，李忘言是个穿越者，而且是个很没志气的穿越者，不然也不会穿越了十五年到现在还是个店小二，翻开尘封的记忆，李忘言自己都快不记得自己是个穿越者了，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在部队休假的他还没回到家便看到有个漂亮妹子跳进了滚滚长河，本着军民一家亲，李忘言当然毫不犹豫选择了跳水救人，但事实证明姑娘是抱着必死之心跳河的，不然李忘言也不会被一起拖下水，好歹也是某特种部队的铁血汉子，海训的时候也是武装泅渡过五公里的主，李忘言到现在也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绝望会让人有着那样的必死之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忘言甚至觉得那些记忆是一场梦的时候，他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一个历史上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世界，大魏。 这是一个有点像上一世小说里的世界，有着一样悠久的历史与灿烂的文明，甚至还有着儒释道这些宗教，李忘言一度怀疑过这是个与上一世相同的平行世界，直到他在这个世界出生没多久便见到了一群不是人类的东西。 很难用上一世的世界观去判断他当时所看到的场景，一群穿着衣服却又有着动物特征的人类，李忘言当时把他们理解为人妖，毕竟妖怪要么是奔波儿灞那种，要么就是幻化成人的那种，漫画里倒是有那种混合在一起的画风，但李忘言固执的认为那是人妖，不是奔波儿灞或者灞波尔奔。 直到他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很久才知道，那些东西是妖族，这个世界是人与妖组成的奇怪世界，不过李忘言并不关心这些，他现在只是个店小二，什么“衣冠南渡”什么抗妖千年史离他太远了，他只想安静的度过这一世，当务之急是找媳妇儿，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天上没有太阳，只有北地的刮骨寒风，终于在午饭之前赶到了酒馆，他还是很珍惜这个活计的，毕竟自己家里没有土地，以前有，但是自从被酒鬼老头换成酒之后，就没了。李忘言还记得自己当时穿着七窍玲珑八面透风的裋褐来找活计，老板娘笑吟吟的问：“咱这酒馆虽小，一个月工钱却也有300文呢，要是一个伙计来找活计都穿着破洞的衣服，而且我还收了他，你会怎么想？” 李忘言沉吟片刻，对上老板娘犀利的双眼同样笑吟吟的回道：“那这个伙计的裤子一定很讲究。” 是啊，那时候老娘刚去世不久，临死前一直念叨着给他做一身衣裳，尽管病重，却还是给他做出来了一条裤子，不用怀疑，即便是李忘言原本的世界，古代劳动人民穿的衣服绝不是电视里的那种长衫，那是只有读书人或者富贵人家才穿的起得衣裳，也只来得及做好裤子，老娘便卧床不起了，再也不能给他的儿子做最后的衣裳，所以对于那条裤子，李忘言还是很爱惜的。 老板娘听了之后直接笑的直不起身来，一边拍着李忘言的头，笑骂着这还是个会来事的！当场就留下了，还给他弄了一身短打，说是不能糟践了那条裤子，也正是这样，李忘言才松了口气，他本来不抱希望了，毕竟这个世界的底层人民还是比较喜欢勤恳的老实人，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不敢保证就能过关，因为老板娘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也正是这样，李忘言同样弄清楚了一件事，老板娘也不简单呐。 “偷懒的杀才，今天才来，早让你初七就过来，偏偏等到初八，老娘昨天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老远看到李忘言过来，老板娘便掐起了腰，伴随着熟悉骂声的还有七菱嘿嘿的傻笑声。 酒馆冷清的响马来了都能掉眼泪的样子，李忘言撇了撇嘴：“得嘞老板娘，谁家做生意的不是初八才开门，也就你舍不得那点工钱，非要我初七来。” 李忘言知道老板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在这边做店小二一年多了都，龙马驿在官道上，人流还是挺多的，但是相应的什么人都有，他知道女人操持着这一摊子也不容易，不泼辣点实在吃亏。 “哟，好你个小兔崽子，过个年翅膀硬了，你再这样跟老娘顶嘴，老娘迟早辞了你，换个懂事听话的！”老板娘眼睛一瞪，李忘言配合的把脖子一缩，每次老板娘都说要辞了他，他一认怂，老板娘便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这也是枯燥生活中的一点乐趣吧，李忘言这样认为。 “去去去！把桌子凳子都给老娘擦干净，然后把后面的鸡杀了，今天七菱想吃鸡！”果然老板娘不再追究。 “得嘞！”李忘言熟练的溜着嗓子，绕过翻白眼的老板娘，进了熟悉的酒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偷酒小贼 笑呵呵抹着桌子的李忘言其实挺想不通的，从傻闺女方七菱身上便看的出来，老板娘以前绝对是个美人，便是现在，油烟环绕，风霜刻画，老板娘仍然是李忘言在这个世界见过的女人里排的上前几名，当然了，也是他没见过世面，最远不过是跟着老板娘去县城逛逛。 那还是前年，店里平时只卖些羊肉和猪肉，菜式甚少，在此吃饭多是南来北往的客商，驿站自是有自己的伙房，也只有些馋酒的官家人和一些没有要务的过路军卒才不吃驿站的饭食，跑出来喝点小酒。也正是时不时店里会来些官家人，老板娘当初才选中了有些小聪明的李忘言做店小二，小酒馆没有名字，李忘言曾建议老板娘取个好听的名字，但是老板娘从不理会他，就因为他初来时，急于表现，曾建议老板娘多学习大酒楼的先进经验，老板娘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竟也真的带他去了县城的天然居，可惜菜式和经验没学到，倒是一顿饭吃了八钱银子，把老板娘气的直掐李忘言胳膊。 酒馆没有什么好菜式，但酒馆的黄酒可是很有点意思，老板娘酿酒很是有方法，李忘言的记忆里黄酒应该是米酒，但是镇子地处北方，老板娘酿的正是黍米黄酒， 酒馆的黄酒甘甜，尤其冬日，烫上一壶，真真是“闲倾一盏中黄酒，闷扫千章内景篇。昨夜钟离传好语，教吾且作地行仙。” 李忘言闲来无事时，也会偷偷藏上一点，自己悄悄喝，黄酒不醉人，但是喝多了，还是头晕，老板娘不止一次骂过他，李忘言并不以为意，比起梦里的火车飞机，便是被骂上一顿，又如何呢？ “言言哥儿，喝喝酒！”正闷头对付着饭桌上一片油渍的眼帘突然映入一双小手捧着还冒热气的酒壶，似乎是烫着了，方七菱说话都有点结巴。 “乖乖！可不敢让老板娘看见！”李忘言赶忙接过酒壶，顿时被烫的龇牙咧嘴。 “嘿嘿还是七菱对我好！”李忘言原本就有点英气的脸上，顿时笑的比太阳还阳光，如果不是顺嘴对着酒壶砸吧了两口，还真算得上阳光好少年。 “嘿嘿”看着李忘言喝的开心，方七菱只是傻笑，连口水滴下来都不自觉。 李忘言没有洁癖，但是流口水这种事情，他是忍不了的，当下便下意识的用手帮方七菱擦了擦，不是不想用袖子，实在是袖口比手还脏，李忘言决定等下定要好好洗洗手。 李忘言转过头去，突兀的说了句：“闭嘴！” 方七菱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说她，连忙把嘴闭上，差点咬到了李忘言的手。 “呀呀呀！你这小泼皮！登徒子！”倒是从后厨走出来的老板娘看到了这一幕，走过来差点将李忘言的耳朵扭掉。 “疼疼疼”李忘言连声求饶，并非夸张，老板娘这是下狠手啊。 “你这小泼皮，趁我不在又想欺负我家七菱不是？赶紧回家三媒六聘，让你那酒鬼老爹找人来提亲！不然我家七菱可没法做人了！”老板娘连珠炮似的好像李忘言不娶她闺女就要打死他一般。 “老板娘冤枉啊！我就是帮七菱擦下口水而已！”对此李忘言早已不放在心上，老板娘招他当上门女婿的心思他早就一清二楚了，这种话差不多一天要说个三四遍，好像李忘言这辈子如果不娶方七菱就是天大的负心人一般。 “娘，娘，疼！”方七菱着急的扒开老板娘的手。 “这还没过门呢！就又是偷酒又是偏心，你呀！这辈子就受欺负吧！”老板娘恨恨的收回手，也不理会装样子的李忘言，转身又回了后厨。 “我就说还是七菱对我好！”李忘言赶紧揉着发红的耳朵，没办法，谁让他天生招风耳，实在是好扭的很。 回应李忘言的还是一串方七菱的“嘿嘿嘿嘿” 李忘言顿时无言，唉，没法交流。 转过身伸手去抓桌上的酒壶，却是摸了个空，转身去找，却再也找不到了。 我酒呢？李忘言纳闷了，难不成这么会还被人偷了去？顺着窗口向外望去，去正看到远处一个浑身布条且尘土飞扬的小叫花子正拎着方七菱给他的黄酒边跑边喝，不时洒下的酒滴看的李忘言心里直抽抽。 李忘言是一个随时随地都不忘给自己的生活增添点乐趣的人，所以喊了一声光天化日之下，贼子好胆后，顺手操起老板娘刚才放在桌上忘了拿回去的饭勺便追了上去。 韩慕侠是个游侠儿，是的，尽管他比乞丐还像乞丐，不管是身上再不能称之为衣服的烂布条还是随风无羁的长发，这些都挡不住他要做一个侠客的心，自从五年前不知道在哪个茶馆门口蹭着听了一段说书先生的故事后，韩慕侠就确定了自己这辈子努力的方向，没错！就是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大侠，武功比大明楼还要高的大侠，踏平天下不平的大侠。如果能有几个女侠一起行侠仗义最好的那种大侠。 所以他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韩慕侠，以前的韩狗儿就随他去吧！爷爷以后就叫韩慕侠，人人羡慕的大侠！ 当然了，大侠不好当，大侠也得吃饭，还要对酒当歌，所以当他饿了一天终于碰到一间没有名字的酒馆后，第一时间就是悄悄地的靠近窗口，行走江湖要小心行事，江湖上什么最多？当然是黑店！透过窗口看向里面的时候果然看到一个猥琐的店小二正试图轻薄一个小姑娘，还没来得及看小姑娘长什么样子的韩慕侠当即便要为民除害，朗朗乾坤，竟然有如此大胆的登徒子！韩慕侠好羡慕啊！ 韩慕侠还没来得及行侠仗义便被老板娘的吼声吓得一缩脖子，他是一个聪明人，人家老娘都不介意，他跑去行侠仗义算什么事。 此时他的注意力早就被另外一件事吸引过去了，那就是眼前的酒壶，不怪他嘴馋，实在是这酒真的香，而且韩慕侠已经很久没喝过酒了，上一次喝酒早就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大侠要对酒当歌啊！当下便拿起酒壶便溜，待远一点了便撒腿就跑。 李忘言的手快提不动饭勺了，肺叶像爆炸似的，每次呼吸都带起阵阵火辣的疼痛，前边的叫花子跑的还真快，李忘言好久没有这么剧烈的活动了，倒不是他执着，原本他在就打算放弃了，却不想前面的叫花子鬼喊了一声：“今日之赠，在下韩慕侠他日必有后报。” 偷了东西还这么嚣张的李忘言倒是头一次见到，本来打算放弃的李忘言再次提起精神。 两个年轻人踉踉跄跄，韩慕侠本来就喝了一壶的黄酒，黄酒不醉人，但这一壶实打实的一斤半已经被他边跑边喝光了，再加上空腹又这样剧烈的运动，肚子越来越疼。 李忘言看着越来越近的韩慕侠，李忘言搂起饭勺就敲了上去，却没想到韩慕侠肚子疼的受不了，整个人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倒是李忘言人没打到，撞到韩慕侠，摔了个狗啃泥。 李忘言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转过头正看到肚子疼的眉头都皱起来的韩慕侠，当下李忘言便一清二楚，当年在部队，他可是吃过亏的，天气太热，喝了半壶的水，结果体能训练的时候肚子疼的想死，这叫花子真是要酒不要命。 李忘言倒不是个刻薄的人，起身只是把沾上了泥巴的酒壶捡起来，却不想躺在地上的韩慕侠倒是慌张的说起话来。 “别别打我！别打我！有个惊天秘密告诉你。” “什么？”李忘言突然对这个穿着寒颤的叫花子感兴趣起来，倒不是其他想法，只当日常生活里的一个小趣味，毕竟一成不变的日子过的太久，李忘言倒是想找点有意思的事情打发时间，心里却觉得好笑，虽然韩慕侠看起来比自己高了快一个头，但是明显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身上的破布条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灰蒙蒙的，看着都反光，整个脸黑黢黢的，看不清本来的面目，只看到一双眼睛倒是出奇的亮，晃的人心慌，也正是这双眼睛，让李忘言选择了听一听他的话，否则对付这种小贼，李忘言觉得自己就算身体不够强壮，还是很轻快的可以撂倒的。 “我以后可是要做大侠的人！你要相信我说的话！”似乎这个惊天的秘密已经不是韩慕侠第一次说了，他不得不拿出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大侠身份来证明自己说话的份量。 “哦？你且说说看？够份量小爷便不打你。”手里饭勺不自觉的掂了掂，把韩慕侠吓得又缩紧了脖子，似乎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夜不收我收 “嗯我想一下该怎么说。”韩慕侠咽了口唾沫，准备好好组织一下语言。 “其实我是个侠客，你别笑！真的！我从北方来，从蓟州镇来。” “这有什么关系吗？”李忘言眯着眼睛，像是盯着猎物的花豹，他当然看的出来韩慕侠不是什么大侠，但是他有点搞不懂这有什么关联，从北方来就是大侠？哪天小爷也去边关转一圈回来就是大侠了？ “当然有关系，妖族要南下了！要打仗了！”韩慕侠像是被踩到尾巴的野狗，肚子的疼痛都不管了，他觉得有点头晕，一时间所有的委屈和不满都迸发了出来。 “爷爷我走南闯北，大魏九边走了个遍，提起九边大侠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我跟伍长说了！但是伍长不信，他们只把我当个傻子！所以伍长和兄弟们都死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听懂那些畜生的话，但是我就是能听懂啊，我好不容易逃回来，逢人便说，但是没一个人信我！没一个人信我！呜呜呜”说到激动处，韩慕侠忍不住痛哭起来，看的李忘言好不尴尬。 “总旗说我被吓疯了，说我怯战，扰乱军心，还要砍了我！没人信我啊！我一路上见人就说，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了疯子！” 李忘言此时大脑乱成一锅粥，连韩慕侠自称爷爷都顾不上了，从韩慕侠的话里他总结出了两点，要不这个人就是真疯了，要不就是真的妖族要南下了！听起来这人还做过边军，如果一般人听到这话想来也只会当个笑话听听，只当此人疯了，但李忘言不一样，他是个穿越者，灵魂都可以穿越一个人听得懂妖族的话又有什么奇怪的？若是寻常人听了，只当个笑话，但是经历过比这还离奇事情的李忘言此时不觉一身冷汗。 “笑话！妖族都多少年没有南下了？而且就算南下，还有戚督师在！我大魏什么时候怕过北荒的妖蛮子了？”李忘言心里有几分相信，嘴上却并未说出来。 “你也不信？对啊！我就知道，没人信我！戚总兵只是总兵官，督师也不过是当年妖族南下时临危受命督师蓟辽两镇兵马，妖族退回，便没了督师之名，你连这个都不懂，我竟然还跟你说这个。”韩慕侠似乎找到了占据主动的快感，声音都大了起来。 李忘言老脸一红，他哪里知道督师不过是临时的称呼，只是平时大家提起来戚光敬，总不是要拱拱手称上一声戚爷爷或者戚督师，他还特意挑了个戚督师这个比较唬人的名头，哪想这个叫花子还有点东西的，竟然知道这种制度上的东西。 看着李忘言脸红，韩慕侠更是得意：“戚总兵也不过是总管蓟州一镇之军务，谁知道妖族从哪南下呢？九边，九边可有九镇呢！” 李忘言整理了一下思路，当下只觉得奇怪，什么时候小偷也能这么大声说话了？抬手就是一勺子，不偏不倚正打在韩慕侠的脑袋上，韩慕侠只觉眼前发黑，这小子竟然没被自己唬住？脑袋上的疼却不是假的，当下便捂着脑袋哀嚎起来，仿佛李忘言用的不是一个普通的饭勺，而是什么屠龙宝刀之流。 这是碰瓷来了？李忘言可不管这么多：“你说你以前蓟州当过兵吃过官家饭？那你所司何职？在哪位大人手下当差？说我知道的！不然还敲你！” 韩慕侠真是眼泪都下来了，心中更是郁闷，若不是饿了几天，刚才一通跑实在没了力气，又怎会受此小白脸的凌辱？恨不得大喊一声“虎落平阳被犬欺”以泄心头只恨。 形势比人强，韩慕侠是个执着的人，但不是个傻子，看着李忘言明晃晃的饭勺如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清楚：“爷爷九边大侠岂是浪得虚名？“夜不收”你听说过没？整个蓟州镇这么多将官，你又知道几个？非要说你知道的，那我就是在戚总兵手底下当差。” “夜不收？”李忘言猛然眯起了眼睛，同行？李忘言恍然回到了上一世爬冰卧雪，穿云逐月的日子，也正是因此，他才知道夜不收这种古怪的名字和古怪的性质：打听军情事,名为“夜不收”。简单来说就是古代的侦察兵。大魏与北荒妖族的对抗，自然少不了搜集情报，游走于刀尖上的哨探，这类人大多略通妖族语言，而且极善伪装，往往是各个部队的精锐。 “既然你是夜不收，为何上官仍不信你搜集来的情报？而且还要砍了你？”李忘言有点疑惑。 “你还知道夜不收？”韩慕侠双臂环抱，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本以为是个乡下小孩，没见过世面，却不想人家竟然知道夜不收的名号，此时只觉得抱着的胳膊继续抱着不合适，放下来也不合适。 “咳咳，我没见到真正的妖族，但我确实听到了妖族即将南下的消息，那是只松鼠说的。”韩慕侠摸了摸鼻头。 李忘言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被一个疯子侮辱了，虽然很多人眼里，他也是个疯子，耳边响起刺耳的笑声，仿佛在嘲笑他居然被另一个疯子成功的带进了沟里。原来这个傻子刚才口口声声说的能听懂畜生的话，说的是一只松鼠，李忘言想当然的以为韩慕侠是在骂北荒的那些妖蛮子，所以导致他先入为主，要不是多问了句，只怕回去就要收拾包裹逃命去了。 一念至此，手里的饭勺如雨点般落在了还在装深沉的韩慕侠身上，边打还边喊：“打死你个龟孙！” 大魏隆武九年，正月十二。 破布幡子被吹得呼啦啦的响，上面的酒字被扯的都变了形，天色昏黄，看不见太阳。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哈嘶”端着架子，装模作样的咂着嘴巴，坐在柜台的李忘言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其实这根本算不上个柜台，只不过是个宽大点的桌子，底下都是通的，漏风。但李忘言就喜欢坐在这，当老板娘不在的时候。 “去，七菱，到后边给哥抓把花生米来，这也忒不经吃了。” “哦？哦！”把脑袋撑在桌子上的方七菱如梦初醒，一蹦一跳的跑进了后厨，大概李忘言的吩咐，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仿佛没有忧愁的精灵，李忘言最羡慕方七菱这一点，她总是喜欢傻傻的笑，然后听自己的吩咐做事情，哪怕他比她小，自称为哥。 “哎！那个谁，韩大侠，桌子擦亮点，若是客人说叨，少不得中午不给你饭吃！”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老板娘的传染，亦或者是李忘言本身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自那天韩慕侠偷酒已过了几天，李忘言只觉得自己被当个疯子就已经够可怜了，这次看到个真疯子，一时心软，将他带回了酒馆，不求工钱，只管个饭，算是温饱不愁。 “嘁，狐假虎威。”韩慕侠心里想，手上却不敢有任何松懈，那天虽说被一顿好打，但是这个叫李忘言的人倒是不坏，带他回酒馆，求着老板娘给了自己一个差事，虽说没有工钱，好歹管饭，更让人惊喜的是竟然有肉！自从蓟州镇逃出来后，韩慕侠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多久没吃过肉了，老板娘虽然骂骂咧咧，但也还是把自己留了下来，只是嘴上说的厉害，若是干的不好，便要辞退自己。 韩慕侠并没有打算长久的干下去，虽然这里不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北边真的要出事了，妖蛮子真的要南下了，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听得懂一些畜生的话，但自从他因此而躲过一次山贼的劫道后，韩慕侠就再也没怀疑过自己的天赋，他只是单纯的想救这个酒馆的三个人，因为他们善良，那个叫李忘言的小子还把他的衣服给了自己一件，虽然有点小，但是很暖和，也比自己之前的衣服干净。 “言哥儿，你刚念的是什么意思？听着还挺文绉绉的，你还读过书哩？”韩慕侠典型的没话找话，他这两天没少跟李忘言找话说，就是想劝他赶紧逃，往南逃，逃的越远越好。 “问刘十九。”李忘言翻了翻白眼，文绉绉？文绉绉就对了。 “刘十九？这名字可真气派，他家肯定很有钱！”韩慕侠一副你别说，我都懂的表情，把李忘言看的一愣一愣。 “你怎么知道他家有钱？”李忘言突然觉得这韩慕侠不会跟自己一样是个穿越者吧？因为这刘十九是刘禹锡的堂兄，其本人也是正洛阳的一介富商。 “因为他叫刘十九啊，他前面可有十几个兄弟，一般人家可养不起这么多儿子。”韩慕侠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李忘言。 李忘言翻了翻白眼：“好好干活！中午饭你就别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徒手摘星辰 大魏南部多山地，反而北方常是一马平川，故而千年以来，妖族南下，只要突破九边任意一点，都能大获而归，四十年前大魏闹义军的时候，烽火不断，各地厢军军备废弛，缺兵少甲，不得不从安西调边军回朝作战，安西四镇自此被妖族侵占，同时九边告急，辽东镇总兵官李成栋被妖族策反，妖皇阿史那额烈御驾亲征，一路摧枯拉朽，直直的捅到了大魏都城。 尽管北地天寒地冻，江右却是一副初春样子，随处可见的翠色，实在让人心旷神怡。 薄雾缭绕，有露水自树叶滴下，泥土芳香，有蚂蚁被露水砸到，困于其中，挣脱不得。 “先生，先生，您不累吗？”朱红色的采衣，对襟被衣带系紧，故意装作很大人的样子，小童子头上的两个冲天揪晃来晃去，煞是可爱。 被称为先生的人伸手摸了摸童子的小脑袋，一副中年文士模样，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天青色的纶巾洗的微微泛白，面目算不上精致，但整个人说不出来的一种气质，中正平和且平易近人，就像他在这坐了一夜，浑身被露水打湿，夜静观星辰，初晨看蚂蚁，似乎这一切便应该如此。 “唔，爱儿，为师昨晚夜观天象，推算出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呢！”中年文士笑眯眯的说道。 “先生！您别诳我，上次您说徒儿印堂发黑，会有血光之灾，骗我去酒窖偷酒，师娘可差点打我手心。”小童子心有余悸的搓了搓手，面带怀疑的看着自家先生。 “哈哈哈哈这先生那是试探徒儿是不是个君子。”似乎是被人揭穿了丑事，先生略带尴尬的打了个哈哈，而后又是一副君子模样，面目端正，若是仅看表情，绝对想不到他之所以借格物之名在外过夜，是因为教唆徒弟偷酒被婆娘发现，被罚三天不能上床。 “爱儿，先生昨夜摘了颗星星，今天打算出远门送给一个好久不见的朋友。” “噢！”徐爱抓了抓脑袋，然后顺脚将一边的小石子踢远，“那先生可以把星星给我看看嘛？我白天可从来没见过星星呢！” “那星星就在先生手里，不过却不能给你看，等你长大了，先生教你怎么摘星星。”先生一脸慈爱的望着自己的小徒弟，仿佛在说着长大你就可以自己下山买糖葫芦的家常话。 “嗯好吧，那先生您什么时候回来？中午还给您留饭吗？师娘说中午咱们吃酒糟鱼。”小徐爱人小，但是很聪明，师娘已经好几天没给先生好脸色了，今天师娘特意做了先生最爱吃的酒糟鱼，那就说明先生今晚可以回房睡觉了，但是先生今天要出远门，师娘肯定是要生气的。 “哦？这样啊？你回去告诉你师娘，就说先生有点事，这几天都不用做我的饭了，让她在家少舞刀弄棒，闲来多看看书！”先生捋了捋纶巾，嘴角带笑，说出的话却显得无比高冷。 “那我呢？”徐爱仰起头，眼睛仿佛如溪水般透亮而又清澈。 “你就把我前些天教给你的慎独意修炼好，若是我回来还不能入意，可要打你的手心。” “我且走了，早些回去，让你师娘别做我那份了。” 话音未落，先生便走远了，一看离人二三里，再看渺然无踪影，步子不大，但可缩地成尺。 同一时间的北荒则大为不同，北风卷地白草折，人说北地八月即飞雪，更不用说如今寒冬腊月，白雪皑皑中，有一城池，拔地而起，在一望无际的雪原里，煞是突兀。 城名碎日城，妖族敬月，每到月圆之夜便是妖族吞吐月华修炼己身的最好时机，同时圆月还会增幅妖族的各项能力，让他们更亢奋，更嗜血。倒也不是人就一定喜欢太阳，上古传说中，也一样有看太阳不顺眼张弓便射的神话。但妖族不管，穹顶之上，只有一日一月，星辰太多，懒得去争，圆月为我之图腾，太阳便是你的，故而城名为碎日，就是这个意思。 碎日城的由来说来耻辱，北地多为草原，缺砖少瓦，那还是大魏前朝李燕王朝，妖圣呼延灼肉身成圣，妖皇气吞万里如虎，除了开国一代，有燕一朝，几乎都活在北荒妖族的阴影下，妖族时常南下，碎日城便是那时妖族掳掠几十万百姓耗时二十年建成，整整二十年，白骨无数，可以说一砖一瓦皆是血，皆是百姓之血。 有魏以来，皇帝无不以在碎日城插上皇旗为目标，将军无不以攻下碎日城为最高荣耀，士兵无不以第一个登上碎日城为第一进身之阶。但自碎日城建成以来，连常年来往于南北间的商人都未曾进过这个妖族最繁华的城市一步，更不论大魏的军队了，当年太祖兵锋最盛时，也不过是将妖族赶出了九边以外，再无力进军北荒。 碎日城里长满了铁梨树，这是一种极其高大的怪异树木，枝干硬如金铁，水火不侵。铁梨树不结果，只开花，开梨花，一年四季也不凋零的梨花，白白的，柔柔的，如丝如絮，给这座充满妖异的城池平添了几分柔弱的反差美。 不同于人族的城池，碎日城里只有遮天蔽日的铁梨树，唯有一处不同，与开满了梨花的碎日城格格不入，那是一座耸入天际的高塔，塔曰：“大圣”，大圣塔并非同碎日城一起建成，若论起来，大圣塔远比碎日城的历史要长，碎日城之所以建在此处，倒不如说是因为大圣塔在此，所以碎日城才建于此。 大圣塔到底是何时建成已经是个谜，有人知道里面住着妖族的大圣，就是呼延灼那种，可以一棒子把城墙打碎，渣都不剩。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日光洒在大圣塔上，将大圣塔映的昏黄，黝黑的瓦片寂静无声，但只要你看到，便仿佛能听到它在轻声述说万古的沧桑，妖族的兴衰史都应在这一片瓦，这一座大圣塔上。 大圣塔高三十三层，大圣呼延修罗最喜欢坐在塔顶看落日，碎日城的妖众们也都知道历代大圣的爱好，如果要找大圣，就去大圣塔顶好了，大圣们最喜欢坐在瓦片上看风景，不管是几百年前的老大圣，还是现在的新大圣，如果找不到也不要急，大圣们总会回来看日出日落的。 “今年的梨花快败了啊。”呼延修罗不经意间扫到了大圣塔下的铁梨树。 “昨天晚上少了一颗星星。”两句不相干的话，让一旁的小猴子有点听不懂。呼延修罗把毛茸茸的手抬到嘴边，沾了沾口水，然后顺手捋了捋鬓毛，如果是个人类，这个动作看起来一定十分臭美，但是放在一只猴子身上，多少有点滑稽可笑，呼延修罗做的却很认真，认真的可笑。 “等会有个老头要来跟老爹打一架，你看好了！”灵活的尾巴将贪玩的小猴子拽到身前。 “什么人敢欺负到咱们地头上？老爹打死他不就完了？”呼延小罗有点莫名其妙，每年意图混进碎日城的曹魏探子数不胜数，但是能跟自家老爹打上一架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小猴崽子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如果杀能解决问题，咱妖族早就把曹魏灭了。”说话间呼延修罗已经把盘龙棍提在了手里。 聪明的呼延小罗不再说话，因为他还没见过自己老爹跟人打架用过这根棍子。 但是他又感觉气氛有点压抑，此时的他才反应过来，沉沉的落日已经落下，原本天色慢慢已经开始阴暗，但此时却不暗反亮，犹如红日初升，其道大光。原本昏黄的瓦片开始被天光映的通红起来，如地底岩浆一般，鲜红，滚烫。 事实上，不止是他，忙碌的碎日城所有妖怪们都感觉到了，都看到了！ 呼延小罗抬起了头，哪怕日后他也成为了大圣，他也不会忘记那一天，天顶站着一个纶巾飘扬，衣衫作响读书人打扮的人类，如仙人般迎风独立，手里举着一座山，不，那不应该叫山，因为呼延小罗没见过圆球一般的山，也没见过那么烫的一座山，通体赤红，如天火坠地，天上没有太阳，但大地已经被映的透亮，望着这颗火球，呼延小罗突然想起了有一个东西跟这个圆球很像，天上的星辰！这人莫非真是天上的仙人？ 没等呼延小罗搞清楚这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仙人，只见那人从鼓鼓囊囊的怀里拿出来一壶酒，顺着壶嘴流下了一道鹅黄色的酒来，呼延小罗觉得这人很邋遢，虽然老爹也经常不洗澡，但是这人喝酒都流到衣服上了，恶心！ 没错，遗世独立，手握星辰的正是早上从家里出门被徐爱称为先生的王子昂。 似乎是喝撑了，又好像是路上已经喝了不少的酒，先生打了个酒嗝，“嗝！大圣可是在找这个东西？” 呼延修罗手握盘龙棍，站在大圣塔上，一端直指天上的先生，身上战甲被罡风刮的猎猎作响，“老头，大手笔啊，这是要同我不死不休？” “大圣言重了，只教大圣知道，我还没死，不教而诛谓之虐，想我人族千百年来没少教化妖族，而今不知道是什么又给了你们南下的勇气，特来送一份大礼，大圣且接好！”似乎黄酒也能喝多，先生站在穹顶，打了个趔趄，托举的星辰随之不稳，整个压了下来。 呼延修罗长啸一声，整个激射而出，安静肃穆的瓦片被踏碎成更小的一块块，还有的弹飞出去，似乎控诉着这个人族圣人是个破坏者，他手中的盘龙棍随风涨大，猴牙紧咬，像是要将那颗星辰一棒抽回天上。 这一架打了三天四夜，后来大魏的史书上这样写，大魏隆武九年，妖族犯边，先生亲自摘妖族气运之星镇压之。 真正的结果怎样不得而知，人们只知道妖族真的退兵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天网恢恢 提恶以惩 行行重行行，年关刚过，与前两天的冷清相反，小酒馆里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依然是猎猎作响的酒幡，白烟自烟囱里直上云间，好一幅人间景象。 “韩狗儿，靠窗这桌客人要壶黄酒！”肩上的白毛巾稳稳当当，李忘言熟稔的穿梭于各个饭桌间。 “来嘞！”韩慕侠提溜着嗓子，学着李忘言。 方七菱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壶黄酒。今天的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灰色长棉衣，厚厚的包起来像个粽子。婀娜的身段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却更衬托的小脸更加娇俏可爱。袖口稍稍撩起，一双皓腕如年前的初雪，颇有股“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味道。 靠窗这桌坐的是三个年轻人，两个高高瘦瘦，看起来像是两兄弟，还有一个坐在窗口的，胖胖的，穿着倒是比那两兄弟好些。李忘言毕竟南来北往的人物见的多了，只搭眼一看，便知道这三人不是什么良家子。 这边方七菱已经走到桌前将酒壶摆上去了，一截洁白的手腕闪的人眼花，那哥仨说话倒也不避人，只听那瘦瘦的其中一人对小胖子说：“大哥，这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傻子，人傻，长的可俊呢。” 那边的小胖子一双眼睛早就盯上了方七菱的手腕，伸手便要去抓，眼看着方七菱洁白的手腕就要被一只又肥又腻的脏手抓住，蓦然一只通红细长的手将方七菱的手腕抓到一边，另一只手挡在前面，小胖子全然不把方七菱当回事，一个傻子在他眼里便没当个人看，却不想抓住的手与想象中的手感完全不同。 虽然比想象中的还要细长，却总又点骨肉嶙峋的感觉，一点也不如想象中的细软，再定睛一看，只见手里的手黑又长，哪里是什么洁白如雪的皓腕柔荑？ 李忘言早看到了这三人不是什么良家子弟，心里就留了个心眼，特意叫韩慕侠过来上酒，却不想那小子不知干什么去了，来的是方七菱。 李忘言笑吟吟道：“三位客官真有眼光，本店的黄酒那可是十里八乡都说好的！三位慢慢品尝，小妹天生有疾，多有怠慢，客官包涵，包涵。”倒不是他软弱，做生意讲究的是什么？讲究的是面面俱到，八面玲珑。这一年多以来，李忘言将方七菱看的那可是比谁都严实，倒不是把她当媳妇儿，只是觉得这个傻姑娘干净的像一面镜子，任何事物在她面前都有颜色，她是能把一切都照出来的干净。毕竟酒馆人来人往，有熟客，也有生客，鱼龙混杂。方七菱傻傻的，少不得有人起龌龊心思。李忘言这辈子没什么追求，就想当个好人，也正是他的油滑和机敏，才没让发育越来越好，越来越水灵的方七菱被人占到便宜。 李忘言转身便拉着方七菱要回后厨，方七菱小脸红扑扑的，只是对着李忘言傻傻的笑。这起了龌龊心思的三人却不乐意了，调戏不成却被个半大的小子坏了好事，胖胖的大哥不知是不是面子挂不住还是恼羞成怒：“站住！大爷让你走了吗？” 李忘言却不理他，只是将方七菱嘴角的口水仔细的擦了擦：“乖，七菱，回后厨去，叫你娘过来。” “嘿嘿嘿哦嗯”方七菱很喜欢李忘言细心看着她的专注，这种龌龊事，她实在感觉不到，听话的往后厨去了。 “客官还有什么吩咐？”李忘言转过身，不卑不亢，这会的他丝毫不像一个酒馆的小二，卑微的下人，仿佛那个一天到晚笑嘻嘻跑堂的店小二是另一个人。 “哟呵？有脾气？”三人似乎跋扈惯了，瘦瘦的高个子突然站起身来，随之而来的是直冲面门的一拳。 这拳来势极快，李忘言眯起眼睛，有点诧异，电光火石间侧头避过这一拳，欺身撞进瘦高个的怀里，一挺肩膀，将那人顶回了座位上，那人捂着胸口似乎有点岔气，眉头都拧到了一块。 只一瞬间李忘言就知道要糟，看走了眼！只当这三人是地痞泼皮之流，但看这身手，虽然比起自己还差了些，但也是因为看轻了李忘言才被他抓到了机会，若是三人一起上，李忘言怕是要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 果然，李忘言才起了心思，只见矮胖子阴恻恻的冷笑一声，从怀里取出一面腰牌嚷嚷道：“天提司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天提司？！”李忘言有些愕然，没听说过，难不成惹到衙门里的人了？乖乖，自古以来衙门大门朝南开，有理无财莫进来，李忘言有点懊恼自己还没摸清底细就动手，这下老板娘可不知道会不会拿钱赎自己出来了。 “嘿嘿嘿小子，这天提司可不比衙门那般温善，你就准备后事吧。”耳边响起了熟悉而又讨厌的声音，李忘言强忍住骂人的冲动，冷冷的看着桌上原本有些龌龊猥琐却瞬间变得有些冷漠的三人，缓缓后退。 酒馆里原本看热闹的众人早已作鸟兽散，天提司是什么？他们不知道，只听到了办案二字。自古以来，百姓最怕的就是跟官府扯上关系，所以话音刚落的时候，酒馆除了刚从后厨出来的老板娘，韩慕侠和方七菱，早已没了其他人影。 “天网恢恢，提恶而惩。天提司乃朝廷鹰犬，掌直驾侍卫c巡查缉捕，同时专司江湖大小事务，通常只接手江湖帮派斗争和久为官府通缉的要犯，与江湖上的各大门派都有交情。小子，你落他们手里那还不如出门杀个人被衙门抓起来的痛快，这次怕是要栽了，要不要我帮你摆平？承惠你的小命半条，可比进了天提司的衙门尸骨无存好多了。” “呸！滚！”李忘言看着已经站起的三人，身体崩的紧紧地，随时准备应对三人的拳脚，而此时李忘言的眼里却不止面前的三个人，如果换成他的视角，那么眼前是四个人，天提司的三人和另一个自己。 是的！就是另外一个李忘言，跟他长的一模一样的自己，不管是衣着，长相，身高，还是神态，乃至发梢翘起的高度，说话时候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都一模一样的李忘言。 李忘言喜欢自言自语的毛病，还有他被人当成疯子的风言风语，都不是毫无来由的，似乎打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起，李忘言便已经发现了这个所有人都看不到，唯有自己才能看到的影子，他和自己一模一样，却又不是自己，似乎是上天为了排解他孤身一人独处异世的孤单，特意给他安排一个作伴的影子。 李忘言一直搞不清楚影子的来历，除了他没人能看得到影子，也没人听得到他说话，他也从不和除李忘言以外的人说话，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却对自己的来历忌讳莫深。影子总是神出鬼没，也许是清晨，也许是傍晚，也许是忙碌的酒馆，也许是独处的深夜，他无处不在，却又神出鬼没，但无一例外，他每次出现，都伴随着对李忘言的嘲讽和戏耍。 天提司的三人是看不到李忘言的影子的，看到李忘言呸了一声，还说了声滚，只以为是在说他们，领头的胖子阴沉着脸道：“爷行走江湖这些年像你这种毛头小子见的多了，自以为会两手功夫，便不知天高地厚，小子，今天犯到爷的手上，便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 “官爷！官爷！都是误会，误会。”老板娘低声问了李忘言什么情况，李忘言将事情原本说了一遍，老板娘这会总算看清楚了形势，快步走上前来，将李忘言挡在了身后，手里亮堂堂的银子便递了上去 自称为爷的胖官差不动声色的将银子收进袖子里，就要去抓老板娘的手，似乎对女子的手有着别样的爱好，这个猥琐的胖子总是喜欢第一时间去关注女子的手。 老板娘谈笑间手腕一翻便躲过了胖子的脏手，比起懵懂的方七菱，她可世故多的多。 原本有点缓和的气氛，瞬间又紧绷起来。 酒馆这会异样的安静，带头的胖子脸色阴沉，一个身手矫健的店小二他还可以理解为学过两手的毛头小子，但是再加上一个谈笑间躲过自己故意为之的老板娘，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瞬间他的思绪就飞向了金盆洗手的江湖大盗或者在逃要犯身上，眼神打个招呼三人便从袖口滑出一柄短刃，各自持在手中，组成了天提司应对江湖人士最常用的天提阵，行走江湖有几种江湖人一旦扯上关系便极为棘手，老人，和尚，小孩，女人！似乎陷入了自己的经验和推断中，天提司的三位迅速谨慎起来。 倒是把李忘言看的目瞪口呆，原本只是一场调戏良家女子的狗血戏码演变成了似乎要以命相搏的厮杀，让他突然觉得像是上天给自己开的玩笑，按他的想法官差不是应该见钱眼开？一边手缩在袖子里数银子，一边判断这事是不是过去了？老板娘似乎越搞越砸，这是个什么道理？他却哪里知道他们早就被天提司的三人当做了隐姓埋名的在逃要犯，难得的进身之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一波三折 老板娘这会儿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僵硬，倒也没想到下意识的收手便引起了天提司三人如此大的反应。 三人不再说话，只是以一个瘦高个为锋矢压将上来，老板娘不再说话，脸上的笑意也缓缓褪去，屋里静的只有噼里啪啦的柴火炸裂声，与屋外呼啸的北风形成强烈的反差。 “呔！尔等小贼竟敢调戏良家妇女，便是官府中人也不能知法犯法！”突然一声炸雷声差点将李忘言吓了个趔趄，转过头一瞧，只见韩慕侠那个劣货，不知何时从后厨拿了把菜刀握在手里，刚才他本想去上酒，巧的是旁边一桌正该上菜，韩慕侠怕烫着2方七菱，又想上菜的时候自己可以偷吃上两口，实在是饿怕了，便自作主张让方七菱去上酒，自己去上菜，哪曾想却发生了这种事情，心里内疚的同时义愤填膺，只想着此事因他而起，又自持会两手功夫，回到后厨去了把菜刀便要让李忘言三人先逃，自己殿后。 李忘言实在是头疼，怎么招了这么个活宝进来，老板娘心里怕不是要骂死自己，得了，也别想这么多了，眼前这关还不知道怎么过呢，大不了交给影子摆平好了，然后带着老板娘母女二人，酒鬼老头远遁高飞便是。 瘦高个疾扑而来，房间里闪过一抹亮色，李忘言心急了，再也无法冷静，喊着一声“小心”便想上去将老板娘推开，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如泥塑般定格在原地。 只见狠厉瘦高个原本志在必得的一刀不知何时被老板娘夺到了手里，李忘言根本都没看清楚老板娘的动作，只觉眼前一花，原本向前飞扑的瘦高个整个人便倒飞了出去。 “小子，你的老板娘也不是个简单角色，你可别小看了她，行走江湖最忌讳的是什么？老人c和尚c小孩c女人，你老板娘可比你这个小废物强多了。”耳边适时的响起了影子的声音，李忘言恨不得将这个阴魂不散的影子嘴巴缝上，然后再对着他挑挑眉毛，让他知道嘴欠的下场，但是没用，从头到尾影子都是虚幻的，李忘言到现在都怀疑影子是自己精神分裂出来的东西，他甚至以为自己就是个精神病，所以你能对精神分裂的另一个自己怎么样呢？这个世界对自己从来都没有善意，李忘言对这一点早就看的通透。 “贼婆娘！竟敢对抗官府，好贼胆！” 这三人放在天提司也不过是垫底的货色，世袭天提司校尉的酒囊饭袋，自年前整个天提司便如马力全开的机器巨兽般超负荷运行起来，整个北地如撒网般所有哨探全部铺开，三人奉了上命，重点巡查龙场驿附近有无可以的情况，不管是江湖事务还是抓到妖族密探皆是头等的功劳，但是龙场驿这个地方相比其他的城镇人口密集区域，实在算不上肥差，也正是前几日到酒馆吃饭，其中一人注意到了傻傻的方七菱，倒也不是特意为之，碰巧了今日风大，便偷个懒到酒馆歇会，三人因为差事不好积了一肚子的闷气，本想趁着机会赚点便宜，毕竟天提司好歹也是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的存在，却不曾想李忘言根本不像个店小二般胆小怕事，三人本就郁闷，哪能忍得住，接下来的一切却向着不可预知的方向越偏越远。 带头的胖子心思急转，眼前的情况很明显不能善了，不说三人滥用职权，这年头，不滥用职权的才是异类，眼前怪异的黑店组合所带给他的危机感已经让他的眼皮直跳，此时退也不是，进也没底，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老板娘也是如此，然而事已至此，她已毫无选择，不由叹息一声，没想到躲了那么久，还是没能躲过这一遭。 直到一个嚣张的声音出现，打破了僵局：“褚三儿，听说有人跟咱们天提司过不去？” 挂在门框上的棉布蓦然被一个细长的刀尖挑开，霎时呜呜的寒风倒灌进来，将李忘言裸露在衣物外的皮肤激起无数细小的凸起，鸡皮疙瘩满地。 只见又有几人陆续走进来，与军伍常用的雁翎刀及横刀不同，长刀狭长微带弧度，刀尖寒气逼人，长约三尺半，刀身细长的血槽将整把长刀映衬的杀气腾腾，倒也不是李忘言刻意去看，只是之前三人手里都是短刃，实在威慑力不强，但是后面几人则不同了，虽然都是粗布棉衣，但是明晃晃的长刀皆出鞘长鸣，李忘言在酒馆也经常见到有官军带刀，但是那都是没出鞘的，跟眼前指着自己的几把刀比起来，威慑力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哟呵？碰上硬点子了？”最先进门之人又开口了，扑面而来嚣张轻浮的感觉，李忘言实在难以将这种人与什么提恶以惩，叱咤江湖的衙门联系到一起。 “小杀才，等会打起来，你带七菱从后厨跑，老娘就是拼死，也不可能让他们带走你们俩任何一个。”老板娘缓缓退到李忘言身前，低声道。 “老板娘你有把握吗？”李忘言咽了口唾沫。 “有个屁的把握？你可一定要照顾好七菱，不然老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老板娘似乎咬着牙在说话，带着切齿声，将李忘言听的汗都下来了。 “总旗大人！就是这个贼婆娘，打伤了刘长命，还有后面那个小子，我见他贼眉鼠眼，小的怕他是妖族的谍子，借口询问几句，带他回衙门问话，未曾想这小子言语闪烁，这贼婆娘竟仗着会点功夫，打伤咱们天提司的人。”叫褚三的胖子似乎很怕眼前的总旗大人，说话时都不敢看着那个言辞轻佻嚣张的持刀总旗。 “褚三儿，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多年连小旗都当不上吗？”让人意外的是总旗并未在意所谓的贼子李忘言和老板娘，反而问起了自己人来。 “卑职不知，请大人明示。”胖子低下的脸庞上，怒色转瞬即逝，没让任何人发现。 “因为你蠢！什么贼婆娘匪小子你就跟妖族扯上关系？就他们这德性？你当谁是傻子？若是妖族的谍子你能活到现在？”总旗大人似乎显摆上了瘾，刀尖对着李忘言和老板娘指指点点，“咱天提司要办这种货色还用安什么妖蛮子的关系？给自己找麻烦呢？上面问罪下来，你担的起？不知所谓的蠢东西！” “是！总旗大人英明！”褚三恍然大悟，连连应道。 “兄弟几个一起上，这四个人本大人怀疑是北边来的贼人，带回去好好审审。”总旗再一次用刀尖指了指李忘言几人，似乎根本都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小子，这个小总旗是个入品的不入流货色，老板娘可不是他的对手，当然了，对你来说，更是能一招拍翻你的高手，我看你还是赶紧跟我交换一下，免得你的傻子小媳妇儿和便宜岳母出了什么岔子。”影子讨嫌的声音一如李忘言尖酸刻薄起来的语气，总是带着对万事万物的嘲讽，将李忘言气的牙根痒痒，却又陷入了无尽的挣扎中，到底放不放这个鬼东西出来？他到底能不能解决眼前的麻烦？ “唔？小子，我突然想起我的酒壶还在火炉上，这会怕是已经快熬干了，我先走了，你今天就自求多福吧！”正当李忘言心里斗争到了白热化的时刻，影子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差点让李忘言当场气吐血。 这鬼东西以往天不怕地不怕，好像只要他出马，万事皆可摆平的样子，眼前不过是几个他口中不入流的杂牌高手，竟然闪的这么快，亏得李忘言还一直以为这影子是自己穿越后的金手指，可以保命的依仗，最大的底牌。 这边影子刚闪，场中形势又出现了变故，就在天提司几人作势欲上之时，门帘再一次被掀开了。 这次没有刀，只有一个身高八尺的中年文士，伸手掀开了门帘，一身文士长袍，与酒馆内穿着棉衣的众人形成鲜明对比，甚是扎眼。 “可有酒乎？” “有，但时候不对。”李忘言强自镇定的回了一句。 “有酒什么时候都对。”似乎没看到屋内火气正盛的天提司众人，文士只是看着李忘言，面无表情，但李忘言总感觉他在笑，对自己笑，这种笑似乎带着某种善意，中正平和，说不出来的舒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君子慎独 “小二，你们这儿，什么酒最好？”文士自顾坐在了一个干净的桌前 “先生，您可真问着了，小店的黄酒十里八乡谁不说好？”李忘言自第一眼见到文士起，便只觉一股浩然正气扑面而来，似乎他就该被称为先生，不是客套的先生，而是闻道于先，为天下师之气度的先生。 “我未曾教过你一文半字，何以称我先生？”来者正是朝间自江右向北而行的先生王子昂。 “余泛观于四方，未见过先生一般人物，这声先生，您担得起！”李忘言不会打机锋，却不自觉的想起了上一世不知在哪看到的一句话，只觉应景，便顺嘴说了出来。 “小子有意思，你可知以前也有人这般说过与你同样的话？”先生似乎陷入了回忆，一时高兴，一时却又叹息，看的李忘言摸不清楚头脑。 “那可真是巧了，不知是何人？看来是与小子有缘。”李忘言眼角瞄到天提司众人不知何时都已拔刀出鞘，被无视的愤怒冲昏了理智，快走到了近前，原本平静下来的心陡然提了起来，说话都开始客套起来。 “那是我的挚友，后来死了。”先生的语气带着遗憾，又带着些许解脱。 “哈哈哈，那可真是太有缘了，我也呃嗯？”李忘言打着哈哈就坡下驴，余光一刻也未离开天提司众人，待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转过头看向先生：“您老人家是不是跟我有仇？刚见面就咒我死怎么着？” “小友莫气，我没有其他意思，更何况你比他差远了。”李忘言突然觉得一股气从腹中直冲头顶，看着挺和气的一个人，怎么说话这么不中听呢？若不是天提司众人在前，李忘言少不得一拳头打将上去了。 “得嘞！先生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上酒！”李忘言生生止住了这股气，形势比人强，见缝插针的提溜嗓子拉着方七菱就要往后厨走，却被天提司众人围了起来，明晃晃的长刀看得人心慌。 “天提司办案，闲人回避！”总旗大人声音仍然趾高气昂，只是听着有点外强中干的味道，以气观人，一个小小的总旗还没到那种境界，只是眼前的文士带给他一种完全摸不透的感觉，本能告诉他这人不简单，但他只停留在观形上，观其衣着打扮又不像是什么达官贵人c武林高手，总旗心存试探，对着先生大喊了一声。 “办案？折克行自任天提司指挥使以来，天提司在朝野之间的名声颇为好转，汝等这般办案，就不怕毁了你们指挥使苦心扭转来的名声？”看不出来喜怒，先生的声音很淡然，似乎还沉浸在刚才怀念故友的情绪中，李忘言突然觉得这一瞬间眼前的陌生人有些沧桑，带着一股“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的悲怆，即便是初次见面，仍然止不住的被代入那种孤独。 “我天提司如何办案，带你回衙门，自然叫你知道知道！”总旗大人似乎一瞬间料定了眼前这个文士不过是一介穷酸腐儒，虚张声势而已，没听闻哪个大人物穿这么穷酸出门的，一开口便拿指挥使压人，谁都知道折指挥刚正不阿，全不似以往的指挥使只知弄权媚上，乡野间就能碰到直呼指挥使名讳的人，除了故作玄虚，总旗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江湖高手？您瞅瞅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身板，除了身高八尺，实在瞧不出半分高手风范。 须臾间天提司众人冲将上来，虽是外围校尉力士，但是天提司的赫赫凶名倒也不是吹出来的，几人扑上来的瞬间极有章法，完全是将酒馆几人当做穷凶极恶的匪盗来重视的，狮子搏兔，亦尽全力，除了初出茅庐的小子，没谁愿意折在轻敌上。 只是眼前之人实在不是仅仅重视就够的，便是天提司的直属上级，钦天监的观星监候们前来恐怕也难逃覆灭的命运，惟有愿与不愿而已。 先生只是轻抚茶杯，酒桌上常年摆放的茶壶在他手里便仿佛夜光宝壶般雅致，举起茶杯，轻嘬一口，啧，还是不如酒好喝。 瞬间空间几乎都静止了，李忘言觉得有点耳鸣，酒馆内却静的落针可闻。 相对于李忘言的耳鸣，天提司众人可就没这么好受了，众人只觉耳边如有洪吕大钟猛然撞响，余音不绝，脑袋似乎都要碎裂一般，哪里还顾得上身形，霎时全部倒在地上，捂着脑袋，惨叫声瞬间打破宁静，不绝于耳。 这读书人莫不是神仙中人？这世界有神仙？李忘言听多了江湖轶事，经常来酒馆的熟客也有江湖中人，或者号称消息灵通者，每次谈起江湖上某某大侠，某某仙子，动起手来没有飞沙走石，遮天蔽日那都不好意思叫大侠仙子，李忘言听多了权当笑话，今天见识到了这等手段，却已经完全脱离了江湖中人的境界。 “先生！您要的酒来嘞”说时迟那时快，在众人都还沉浸在那不可置信的瞬间中，李忘言清亮的嗓音打破了宁静，将老板娘和韩慕侠吓了个哆嗦。 到底还是两世为人，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李忘言早就反应了过来。 李忘言狗腿的一溜小跑，酒壶在托盘上纹丝不动，一点一滴都没洒出来。 “先生您慢用，还有什么吩咐？”李忘言眼睛都快笑没了，怪不得影子溜的飞快，原来是有大人物来了，不由得心里又呸了一声，没义气的东西。 先生笑眯眯的接过酒壶，熟练的倒进酒杯，滋溜一口好不痛快“这寒冬腊月的，还是这烫热的黄酒最暖身子，唇齿留香，甜而不腻，好酒，好酒！” “哪儿敢，您老也是天提司的？”李忘言瞬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别是自己管教完小弟然后让我给交代吧？还有这什么唇齿留香c甜而不腻，夸黄酒哪是这样夸的？懂不懂酒？心中腹诽，李忘言却不敢表现在脸上，只是说着客套话。 但是看到先生那明亮的眼眸，李忘言有点心虚了，那双眼睛太亮了，不仅倒映着李忘言的影子，更像是能看穿人的内心。 “小子！嘴上客套，心里倒是有不少话，非君子也！”先生似乎有点恼羞成怒，他本就是特意为李忘言而来，却发现这是个混蛋小子，更可恶的是，这混蛋小子竟然在心里笑话自己。 李忘言悚然一惊，瞬间冷汗都下来了，这先生竟能读心？难道是自己是穿越者的事被天上知道了？这是要拿自己归案呐！李忘言虽然一天到晚混吃等死的性子，但可不是找死的性子，这边腿都快软了。 先生见他额头上都冒冷汗了，便也就不再逗他，“我自有我的方法，我不是来拿你的，亦不是什么天人，你只要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就是。” 李忘言慢慢的擦掉头上的冷汗，转过头去，却看到了方七菱，老板娘，韩慕侠三人似乎静止不动，地上呻吟惨叫之人也没了声音，心中更凉，这可远比天提司恐怖的多，李忘言心再大也无法接受隐藏最深的事被人一眼看穿，况且来者还有着深不见底的实力，说自己是鱼肉，那可真是抬举自己了，心中百转千回之后，李忘言才发现，自己此时真的就是光棍一个，索性把心一横，一人做事一人当：“先生您是神仙般的人物，若有事需要小子去做，开口即可，老板娘和七菱，还有韩狗儿都是无辜的，还望您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还有几分侠义之气，倒也还不算太坏，我自说了并无恶意，便不是空话。”先生浅酌了一口杯中酒。 “来此只为一事，有一门功夫要教给你，至于原因，你若想解惑，日后自可去江右方寸山找我。”先生说完不待李忘言反应，只一双眼直直看着李忘言，李忘言只觉得先生的眼睛里似乎隐藏着一个夜空，深邃辽阔，然后便觉得脑袋发昏，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额头刚擦去的冷汗如雨珠扑脸，整个身上都被打湿了。 “哈哈哈这壶酒就当你的束脩了，你送我一壶酒，我教你一门功夫，不亏！” 李忘言只觉得脑袋里多了些东西，心中多了丝念头，想仔细去抓住这丝念头，却如何也抓不到，只觉得心中痒痒，如百爪挠心，极不利索。 “耽误了好一会，还有事要我去做，这门功夫是磨心的功夫，"戒慎不睹，恐惧不闻，君子慎其独也。"我叫他慎独意，好好学，好好练，于你有益无害！” “戒慎不睹，恐惧不闻，君子慎其独也？什么意思？”李忘言反复的念叨着这几句话，似乎抓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抓到，待到清醒过来，只觉心中茫然，再去找先生，哪里还有先生的影子，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唯有身前酒桌上放着一块牌子，黝黑无奇，上面写着方寸山三个字，提醒着他，刚刚的一切，都是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傻姑娘想要脑瓜崩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 未曾开言我心好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 言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咕嘟嘟一口黄酒下了肚，李忘言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取出一把花生米，惬意的眼睛都眯起来，顺带着打了个韵味悠长的酒嗝，嗝~ “李粪蛋，小点声，老板娘听到可就惨了！”一旁的韩慕侠紧张的环顾四周，活脱脱初见时偷酒翻版，似乎是不忿于李忘言叫他的原名，韩慕侠也给李忘言起了个李粪蛋的贱名来反击。 “韩狗儿好歹你也是做过夜不收的厮杀汉子，胆子恁的小，这大半夜的，老板娘怎么会到前堂来？哎哎哎！别抢我花生米！掉了掉了！”原本如地主老爷的李忘言顿时乱了手脚，不得不说韩慕侠的力气还是不小的，也幸亏一开始遇见他时，他已经饿了几天，不然说不好是谁打谁了。 韩慕侠哪还管他，伸出大手，啪的一声中把李忘言的脑袋按在桌上，一只手去夺李忘言手上的花生米：“你自己一人吃的挺香，我不抢，你还有的剩？” “忘恩负义的杀才！你忘了是谁求老板娘收留你了！爷爷就这么点花生米了，想吃，自己去拿！哎哟哟，你别都拿走！我的酒！”懊恼的甩甩脑袋，韩慕侠这厮实在不像个知恩图报的人，要不是那天天提司诸人在酒馆闹事时，韩慕侠未曾后退一步，李忘言真的怀疑这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同时嘴边低低的骂了句：“直娘贼！” 到底还是没有保护住最后的花生米，闷闷的夺过酒壶，咕嘟嘟又是一口，长叹一声，苦酒入喉心作痛。花生米已经全被韩慕侠吃完了！距离那莫名其妙的一天已经过去了三天，李忘言想起来还是郁闷的紧，莫名其妙的遇见了一个神仙般的人物，又莫名其妙的被教了所谓慎独意的功夫，除了天提司不敢再来招惹七菱，一切都没有变化。 这几日李忘言用尽了方法，静坐，脱力，甚至上一世简单学过的半吊子太极都拿出来了，还是没能唤起那股念头，索性不再去想，只当是先生跟自己开了个玩笑，顺其自然吧！ 也并没有去什么方寸山的想法，李忘言只觉得江右太远了，如果像上一世有高铁飞机，这会他可能已经到了，但是这世界？算了，累。 那天先生走后，众人终于反应了过来，李忘言头疼的看着天提司众人有点不知所措，好歹拿了我一壶酒，您老人家倒是把事情解决了再走啊！ 反而天提司众人清醒过来后终于发现那个瘦弱的文士不见了踪影，嚣张的总旗大人最是眼尖，看到了桌子上刻着方寸山三个字的腰牌，不禁惊叫出声：方寸山！先生！ 然后就在李忘言几近痴呆的眼神中，带着天提司众人头也不回的跑了，真真是急急如败家之犬，惶惶而又不可终日的形象，李忘言大喜，这个牌子好像是个好东西，赶忙揣进怀里，回头看向老板娘三人，只见方七菱的口水又快流下来了，老板娘熟练的掏出手绢细心的给方七菱擦掉口水，一边对着李忘言絮絮叨叨：“老娘才进后厨这么一会，你俩就搞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幸亏没搞坏什么桌椅板凳，不然你俩一个别想要工钱，一个别想吃饭了！” 砰！李忘言只觉得脑袋有点懵，还在回想的他丝毫没防备韩慕侠伸出来的大手：“嘘！我听到了后厨有动静，怕是你鬼喊吵到了老板娘！” 脑袋被按在凳子上的李忘言只觉得眼眶有点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点委屈，也有点后悔捡了这么个活宝回来，真的，后悔了！ 通向后厨的帘子被拉了起来，酒馆前堂略有些安静，韩慕侠和李忘言静静的趴在凳子上，有点黑，但仍然有几丝倔强的月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透过皎洁的月光，李忘言看清来人松了口气，一把推开韩慕侠的脏手，顺带着给了他一个脑瓜崩以做报复。 方七菱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似乎生怕吓到了李忘言，她隐约可以猜到李忘言似乎在怕娘亲发现他在这里偷偷喝酒，对于她来说，这已经是极限了，所以她开始小心翼翼的走，莲步轻移，在幽幽的月光下，李忘言仿佛看到了一个索命女鬼向自己飘了过来。 “李粪蛋！你疯了！唔唔”韩慕侠吃痛的喊出了声，瞬间被李忘言捂住了嘴，原来是李忘言紧张的对着韩慕侠的大腿一顿猛掐，韩慕侠吃痛，自然喊出了声。 “言言哥儿，吃”方七菱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鸡腿，献宝似的递给李忘言。 “李粪蛋，本大侠去睡了！七菱给你的，我就不抢了。”韩慕侠似乎受到了伤害，哼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前堂。 “嘿嘿七菱，你真是太好了！黄酒配鸡腿，绝配！”李忘言不客气的接过鸡腿，拍拍一旁的凳子：“七菱，坐！” “哦？哦”方七菱还是很小心的坐了下来，似乎生怕惊到了李忘言，然后双手撑着小脸蛋，直直的看着李忘言，脸上的笑就没停止过，直到将李忘言都看的不好意思。 “七菱，你要不也来点？”李忘言讪讪的停下啃鸡腿的动作，同时缩了缩脖子，为什么一个傻子也会喜欢别人？李忘言觉得这个问题太难了，索性不再去想。 “言哥儿，你吃吃。我要那个。”方七菱依然在笑，用手比划了一下刚才李忘言弹韩慕侠的动作，似乎觉得很好玩。 “啊？脑瓜崩？”吃的兴起的李忘言放下了手中的鸡腿，对方七菱奇怪的要求有点摸不清楚头脑。 “不怕！”方七菱犹豫了一下，转眼又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坚定道。 “把脑袋伸过来。”李忘言叹了口气，傻姑娘的要求也太奇怪了。 “嗯嗯！”听到李忘言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方七菱变得更开心了，迫不及待的把小脑袋伸了过来，闭上了眼睛，似乎很期待的样子。 李忘言觉得有点邪恶，两人独处一室，漂亮的傻姑娘对自己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总感觉怪怪的，好在方七菱平时傻里傻气惯了，李忘言很快就被方七菱所吸引，老板娘只有这么一个独女，方七菱又先天有缺陷，自然格外的宠爱，方七菱还未洗漱，两鬓和后脑上老板娘精心编的小辫子静静的垂在两侧，身后还有一袭特意未辫成辫子的长发如挂川之瀑，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方七菱没有刘海，所以此时额头就特别显眼，李忘言一直都觉得敢于把额头露出来的姑娘肯定都是非常自信的，故而也特别喜欢额头露出来的姑娘，当然，方七菱肯定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自卑，为什么有的人信心满满，但是不妨碍李忘言爱屋及乌，月光下的少女散发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息，李忘言摆好姿势的脑瓜崩似乎都有点不敢弹下去了，他屏住呼吸，贪婪的看着那个对他一往情深的姑娘。 等了良久，还未等到脑瓜崩，方七菱疑惑的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李忘言一副快要流口水的猥琐模样，好在方七菱不懂这是什么表情，只是疑惑的看着李忘言，扑闪的眼睛仿佛说话，像是再问李忘言为什么还不动手一样。 李忘言被逗笑了，旋即打破了尴尬的气氛，真是没点定力，一个傻姑娘就让自己不知所措，深呼一口气，轻轻的在方七菱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李忘言如释重负，嘴角弯出了一个微微向上的弧度。 方七菱也笑了出来，像是终于完成了期待已久的心愿一般，李忘言这一刻突然觉得月光下的方七菱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灵气，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呆傻。 方七菱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显然很享受这种幼稚的游戏，拉住了李忘言将要抽回的手，示意他再来一次。 这一次就没有那种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般的厚重了，嘣的一声，李忘言轻轻的弹在了方七菱的额头上，然后拿起酒壶浅酌：“这么晚了，回去睡吧，七菱。” 李忘言有点惊讶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会这么温柔，倒是方七菱像是没有感觉到，欢快的答了一声“好，言哥儿，早睡！” 转身便如小鹿般欢快的跳走了，李忘言带着笑看她走远，然后就听到了咚的撞墙声，没待他说话，方七菱便已经掀起帘子走出去了，似乎没感觉到疼，前堂里只留下李忘言呆呆的拿着酒壶，如雕塑般看着门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妖族寇边 风终于停了，北地冬天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冷，而是那刮骨的西北风，从袖口，从领口，从裤脚，似乎就没有这风钻不进去的地方，刮骨割肉，最是杀人。难得有个不刮风的好天气，村口的柴火堆里又聚集了几个闲汉，双手插进袖子里，日头正暖，只见一个老汉一阵风都能吹倒一样颤颤巍巍的往柴火堆走了过来，闲汉们正窝在柴火堆里的闲聊，见来人都笑嘻嘻的打着招呼：“老李头来啦，快点，你的位置还给你留着呢！” 老头笑笑，算是回应，背上是破布包起来的长条状物件，看起来像一把剑，实际上那就是一把剑，老李头平生最宝贝的两个事，一个是媳妇儿，再一个就是这背上破布包着的青锋了，至于儿子李忘言，自从媳妇儿死后，他几次想把那个跟自己一样懒的懒皮子卖了换酒，要不是年纪大了不好管教，李忘言怕是早就做了上门女婿换酒了，哪怕现在酒馆做个店小二，要不是上次他去闹，费尽心思想让李忘言回村里，老板娘特意拉他到一边说了想要李忘言做上门女婿的意思，也早就干不成了，谁家生意经得起他老李头在店子里撒泼打滚。 还是老地方，老李头顺势歪进早就有了形状的柴火堆，从黑黑的腰带上解下酒葫芦，砰地一声打开盖子，立即就有两个闲汉一脸笑嘻嘻的靠了上来，：“老李头，你家言哥儿又给你捎酒了？给我们哥俩也喝两口解解馋呗！” 老李头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将酒葫芦递到鼻尖，装模作样嗅了嗅，还摆出一副很享受的表情来，闲汉们都是村里游手好闲的懒人，不事农业，家里的活计全是女人来干，就这家里的老婆孩子动辄就是打骂，还有几个到如今都打着光棍，本来今年天就格外的冷，基本上家家都揭不开锅了，对于这种蛀虫你想让他们走正道，照顾一家老小，那是完全不用指望的，能少打几顿老婆，少骂几句老人，就值得家里人烧香拜佛了。 不过老李头不在意这些，自从媳妇儿离开这世间后，他的世界便只剩下与这些闲汉们闲扯解闷了，他可没比这些闲汉好到哪里去。 不理会闲汉们炽热的眼神，白眼狼从来都是记坏不记好的，偶尔给点小小的好处就可以了，老李头心里明镜似的，清楚的很。 一葫芦酒，老李头砸吧着，空嘴一会就已经喝了快一半，似乎感觉到整个人都开始飘飘然了，老李头停下了，转眼看到一群闲汉们懂事的拿着筷子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老李头会意的将筷子拿过来，挨个蘸了蘸，闲汉们便急切的拿回筷子，生怕洒了，送进嘴里，一脸陶醉，似乎他们的幸福，就这么简单。 “哟，老李！俺正要去你家找你嘞，你家言哥儿托我给你带话，今儿个发工钱，让你明儿个去一趟。”打破这一切的是个路人，柴火堆就在村口，来往必经之地，今儿个李忘言正好发工钱，除了过年，李忘言平时很少回村里，倒不是不想，实在是酒馆离不开，老板娘才不会让他偷懒，所以每次李忘言发工钱就托经常经过酒馆的同村老洪叔带话给老头，让老李头去酒馆取点钱，李忘言总还是念着老头的。 “好嘞，老洪过来喝两口？”老李头笑的眼睛成了一条缝。 “不啦，婆娘还等着俺，平之，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唉”老洪叔说了一半便不再言语，自顾摇着头走了。 老李头仿佛没听到，还是那个样子，脸颊上分不清是喝酒还是冻的腮红，看起来格外滑稽。 过了一会，似乎是冷了，欠了欠身子，将自己埋的更深了，远处根本看不到柴火堆里还有这么个人。 同时在离龙场驿几百里外的刘家寨却是热闹的过分，刘家寨依山而建，寨里平日打猎为生，有几个老猎手，也是周围有数的大寨子，平日里仗着寨里年轻后生多，且都是精装汉子，没少干欺男霸女的事，周围几个小的庄子敢怒不敢言，而今天寨高门深的刘家寨却格外热闹。 呜呜的夔角号声在天地间传的很远，又格外压抑，听的人心烦意乱，以往高大的寨门大开，刘家寨里到处都是烟火，宽大的寨子中间广场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男人和孩子的尸体，而女人们则都被赶到了广场的一角，瑟瑟发抖的女人们不知道是惊慌还是被扯碎了衣服冻着了，亦或者两者都有，茫然的看着造成这一切的不速之客们。 这是一支近两千规模的妖族正规军队！也许是今年的低温，让他们再也无法忍受北方的饥饿与寒冷，年前谁也没预料到这个天气会变得这么冷，所以刚过了年，北荒的雪还没化，妖皇便找了观星大妖推算出了停雪的日子，趁着停雪的短短几日，无数的妖族部落纷纷南下，磨刀霍霍准备劫掠个痛快，将天道从他们手里夺去的，都从大魏身上，从大魏的百姓手里找补回来，甚至借此过个肥年。 九边里有至少三边同时告急，烽火巴不得上京城里都能看得着，便是铁打的边镇，也不可能完全挡住这些本意就不是来硬碰硬的妖族骑兵，而这股北荒妖族骑兵，正是其中的佼佼者，猞猁一族。 猞猁妖在北荒也是势力非常强大的部族了，虽然在妖族中，猞猁一族并不以勇猛蛮力出众，但猞猁多疑而狡猾，猞猁族的战士灵活而矫健，远非一般人类百姓所能敌，故而此次南下，猞猁一族凭借着额都的带领，可谓劫掠的盆满钵满，满嘴流油了。 “额都！这些人族的女人怎么处理？”一队在妖族中少有穿着护甲的猞猁妖蛮子格外扎眼，只见一个猞猁妖族单膝跪地，对着一个体型明显大一些的猞猁妖请示道。 被称为额都的猞猁妖正是这支队伍的最高长官，相当于大魏的千户，黄色的瞳孔里带着狠厉，呼吸间变成了竖瞳看起来格外的危险，耳尖生有黑色耸立簇毛，脸上依稀有着人类的模样，却又明显带着猞猁本体的特征，人族的昂藏男儿在他面前不过是半大孩子的比例，浑身上下都分布着匀称而又夸张的肌肉，有一种另类的美感。 “童铁，你还想把这些弱小的魏人带回北荒吗？”竖瞳里冒着嗜血的寒光，声音嘶哑，天知道为了躲过戍边军的防线他这个额都花费了多少的心思，又冒着多大的风险，若不是当年部族崛起的势头被公主拖累，何至于他这个族长亲兵统领每次都亲自带队南下，以此来为部族争取更多的利益。 “童铁明白！”似乎是有点恼怒于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童铁转身便快速的挥了挥手，同时早已在一旁发泄完兽欲的猞猁妖们怪叫一声冲进女人堆里，顿时哭喊声，惨叫声，响彻天地。 “半个时辰后，整队出发！”用力的嗅了嗅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猞猁额都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额都，还要南下吗？再往下属下恐怕人族的军队会越来越多，万一陷进去了，咱们”童铁面带犹豫，却又不敢直接质疑额都的命令。 “今年各部族都不好过，几年都没南下，这次南下，咱们必须要比其他部族收获更多才能堵住他们的嘴，尤其是龙文蝰一族，一直想顶替我们成为最新的黄金八族之一，简直是在做梦，你自不必多说，我有分寸。”额都冷冷的一瞥，看的童铁浑身发凉，不再说话。 呜呜的夔角号声再次在大魏的土地上响起，猞猁一族的骑兵骑着不能化形的巨型猞猁嗷嗷乱叫，太阳快要落山了，他们也要尽早到达下一站才能避开后面和周围的大魏军队围剿，刘家寨再次热闹起来，夕阳里，一众猞猁骑兵飞跃出寨门，寨门如同幕布，猞猁妖蛮子的影子就如同大魏皮影戏里经常出现的妖怪，狰狞而又扭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说书老崔 “说是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却待新兰满长街战场上未至瑞雪，金銮殿上戚爷爷拜别了天子圣上，各位看官不好意思，今日江山又小雪，各位路过的，打尖的听小老儿说书的，别忘了多加件衣裳” 韩慕侠自说书老崔进门就没合拢过嘴，哪怕嘴角一颗大痦子的老崔用手搓着那缕长毛，说不出的猥琐，也丝毫没减少韩慕侠对他的殷勤谄媚，倒是把李忘言恶心的不行，老崔就活脱一个嘴上喊着地主家也没余粮的地主老财形象，搞不懂韩慕侠为什么这么上心。 “我人族几千年基业，华夏千年传承，几因当年闹西军毁于一旦！”啪！的一声，突兀的一声醒木惊起，将酒馆内听的入神的诸位酒客从故事里拉扯出来，其实就是韩慕侠赶早从柴火堆里砍的一块破木头，众人只见说书老崔慢条斯理的捻着嘴角那一撮毛，端起韩慕侠刚续上的茶水，嘘溜嘘溜的喝着。 众人才反应过来，这是要钱了。 “兀那说书的，忒不利索，要钱就跟爷们说上一声，少不得你的！”顿时就有酒客不乐意了，北地汉子最是爽快，走南闯北谁都不容易，虽说说书实在算不上什么上台面的职业，好在酒馆里也都是苦哈哈，没谁计较这些，一时间爽利的便扔过来几个铜板，有不乐意给的，老崔也不强要，只是本就猥琐的形象笑起来，李忘言在柜台边看着便有冲上去对着其面门来上一老拳的冲动。 韩慕侠没有钱，茶水倒是续的紧，就这还怕老崔嫌弃自己白听，赶紧将掉在地上的铜板都捡起来，拢在老崔的酒桌上，李忘言顿时觉得当初没信这么个劣货的话真是无比英明。 老崔是一大早刚开门没多久就来到酒馆的，进来就对着老板娘一顿夸，将老板娘夸的花枝乱颤，李忘言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惊叹世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待熟络些了，老崔才说明来意，原来这猥琐干瘦的老头自称是个说书先生，说是去南方投奔女儿，路上盘缠丢了，好在还有说书的手艺，这一路才没饿死，今儿个是赶巧到了龙门驿这边，老远便看到了酒馆，便起了借个地儿说书的念头，待积攒点盘缠便走，中间说书所得还会给老板娘抽份子，老板娘一听，这是个好事啊，当即拍板决定，试用一天，若是赚的多了，管住！后院柴房地方大了！ 自打老崔进门起李忘言就觉得这老货不是什么正经人，嘴角一个大大的痦子，上面一撮毛，说话的时候总是一翘一翘的，引人发笑，高高瘦瘦，一身灰布长袍，强行想装出读书人光风霁月清高雅致的形象，在李忘言眼里实在是跟自己家老头没什么分别。 七菱仍是原来的样子，当李忘言饶有兴趣的听时，她也就认真，老崔时不时讲个荤段子，李忘言会意的笑笑，方七菱也就跟着笑，好似能听懂一般，唯一变了的就是韩慕侠，那是真把老崔当文曲星供着，一点不含糊，生怕伺候的不够好，李忘言早就知道了韩慕侠过去的那点破事，在酒楼里听了两段书就立志做大侠的瓜皮，现在都不敢敲他脑袋，怕敲出水来溅到自己。 “小子，你看那傻妞又流口水了！快去擦一下！”影子带着嘲讽的语气还是那么熟悉，李忘言看也不看他，熟稔的将肩上的白毛巾取下来，顺手就给方七菱擦了擦嘴角，仔细的将嘴角到下巴都擦的干干净净。 柜台里的老板娘看到了也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 “呵呵呵”方七菱很享受李忘言的体贴，她不懂阳春白雪，亦不懂什么山高水长，只是觉得言哥儿能给她擦擦嘴角便是世间最美好的事了，而她偷偷给言哥儿递酒壶，看着李忘言喝的开心，那也是世间第一等美好的事了。 李忘言也不知道，他的袖口总是黑黑的，但肩膀上的毛巾总是白的，干净的很，不知道何时起，他习惯了给方七菱擦嘴角，好像是刚来店里没多久，这个傻姑娘总是喜欢看着自己傻笑，那时候老板娘一忙起来总是顾不上方七菱，李忘言跑前跑后，看不过去，就主动帮方七菱第一次擦口水开始吧，从那以后，肩膀上的毛巾就一直是白的，比脸都干净。 自从先生来那天后就再没见到过影子了，李忘言可以肯定他知道些什么，不然不可能溜的那么及时，李忘言以影子的德性问不出来什么，但还是不死心的低声道：“那天来的先生，还有方寸山，都是什么来头？” “嘿嘿嘿以后你会知道的，听书，听书！”影子只是贱贱的笑，就连敷衍都是这么明显，饶是知道什么都问不出来的李忘言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边收完了钱，老崔也喝完了茶，捋着嘴角的毛，清了清嗓子：“要说这西军，可能大家伙儿还有人没听说过，但是我只要说一个人，大家肯定知道。” “老儿别卖关子了，这人是谁？能比戚爷爷还厉害？”旁边已经有心急的酒客在催促了。 “列位可知十几年前有个私通北荒妖蛮，意图借妖族之力染指我大魏江山的异性王爷？”老崔眯着眼睛，就等人接茬，却发现众人都茫然的看着他，顿时觉得有些尴尬，真是一群乡野村夫，一点时事都不懂。 “咳咳此人就是当年统领西军的定北王，种定国！”老崔小眼睛里似乎都在闪着精光，原本猥琐干瘦的上身挺的正直，似乎整个人都高大起来，李忘言皱了皱眉，有点搞不清楚老崔的立场了。 “要说这种定王那可是个跟戚爷爷不分上下的主儿，当年闹西军，戚爷爷从九边被急令召回，妖族才有了可趁之机，大举南下，这种定王正是反王张鼎的一个义子。” “这种定国不是反王义子吗？如何做得王爷？”原本在听的李忘言突然打断了滔滔不绝的老崔，问出了酒客们和自己心中的疑惑。 “小二这就不知了，那反王张鼎当年闹得凶，可妖族南下时却得了重病，这张鼎倒也懂些家国大义，看得透我人族闹得再厉害也是我大魏自己人，临死前将众义子叫到榻前嘱咐，大魏几百年正统，天意必不绝之。我死，尔急归魏，毋为不义。自此西军归附，北上抗击妖族！”被打断的老崔却也不恼，说书最怕的就是冷场，若是全场没一个人搭话，老崔还觉得自说自话尴尬，这边李忘言的问题正好切中要害，老崔巴不得有人问他，所以一边讲还给了李忘言一个你很懂事，我看好你的眼神，将李忘言倒是弄懵了。 “诸位想想，这西军闹得圣上都得调戚爷爷回来镇压，可想还是有些能耐的，种定王与戚爷爷两人那真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路势如破竹，三战三捷，不仅解了上京之围，还阵斩两位妖族亲王！直直将妖族赶回了北荒！圣上感其功高，封其为定北郡王！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老崔说的慷慨激昂，唾沫星子乱飞，李忘言甚至看到了有唾沫溅到了韩慕侠脸上，而韩慕侠毫不在意，憋得满脸通红，李忘言心里揣测，怕不是听完这一场就要回九边继续做他的夜不收去了？ “好！”韩慕侠听到酣畅处，还带头叫起了好，幸亏老板娘没给他工钱，不然说不得今天全都孝敬老崔了。 “既是抗击妖蛮子的英雄，又立下了如此功劳，如何最后私通妖族？”这次不是李忘言问了，韩慕侠适时的接过话来，李忘言大感意外，第一见到韩慕侠的脑子转的这么快。 “可惜啊，可惜，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种定王到底是义军出身，且手里掌握着西军十几万兵马”老崔是长吁短叹，好像说的是自己一般，听的人怪难受的。 “咳咳老崔，不合适了啊！”李忘言赶紧打断了老崔的话头，幸亏自上次后，天提司的人再没来过，不然光老崔这几句话，怕是整个酒馆谁都不好过。 老崔猛然惊觉自己好像说过了，赶忙念了句诗收场“残碑读罢呼雄鬼，生死都从种定王。” 一时间酒馆内众酒客无不扼腕叹息，尤以韩慕侠最甚，马尿都流了几滴，看的李忘言头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低吟白雪无阳春 日落西山，苍穹如墨，冰天雪地中，酒馆里灯光闪闪灼灼，屋内炉火烧的不算旺，却也暖和的不用穿棉衣，什么是幸福？李忘言觉得这就是。 韩慕侠端着茶碗，整个酒馆都听的到他的吸溜声，好在没人在意，七菱在用捡到的石子在柱子上刻着什么，平时傻兮兮的笑容收了起来，只剩下满脸认真，灯光映在小脸上，看起来格外娇俏可爱，说了一天书的老崔此时嘴巴还是没停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儿，悠哉的紧。 “菜来嘞！”李忘言清亮的嗓音盖过了韩慕侠的吸溜声，瞬间传遍了整个酒馆。 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韩慕侠一下来了精神，不为别的，只因盘子里是炒的热腾腾的鸡子，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就连一旁的老崔都坐不住了，尽管没有像韩慕侠那般吞口水，眼睛却紧紧盯着李忘言手上的盘子，生怕他不小心洒了。 老板娘今天特地做了几个菜，说是要给老崔接风，酒馆越来越像个样子了，毕竟这年头不是什么酒馆都能有说书人来帮场的。 “我，我去拿酒！”方七菱像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坏事，看到了李忘言如同看到了猫儿一般，心虚的往后厨去了，李忘言并未在意，七菱总是这副怯生生的样子，只不过面对他的时候，稍好些。 “老崔，唱什么呢？哼哼唧唧的，还收钱怎滴？”李忘言将菜放在桌子上，随口问了句。 “上京城里说书大家裴元理为悼念种定王作的《哀定王》，一般人可连词都没听过嘞。”李忘言嘁了一声，心想老崔不愧是说书的，随口一个小曲儿都能编排出好大的来头。 “您老对定北王倒是上心，只怕定北王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哩。”尽管打算不再问定北王的事，但仍没忍住多嘴刺了老崔一句，李忘言说完就想给自己嘴巴一巴掌，嘴咋这么欠呢？ “哼！小娃子懂什么？就是唱给你听你又能听得懂？”老崔只把他当个小娃子，却也不再聊这些，只是盯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菜。 一顿饭吃的是汤汁横飞，昏天暗地。没上菜时老崔还能强撑一下自己半个读书人的架子，待到老板娘说了声开饭，与韩慕侠一起，二人就差伸手去抓，老板娘最后只得端着一盘菜与方七菱去另一桌，只留下李忘言欲哭无泪。 当晚老崔果然睡在了柴房，老板娘生怕老头偷东西，将柴房从外面锁上，李忘言不知道老崔睡的如何，只是夜里迷迷糊糊听到柴房门砰砰响，许是着急解手，韩慕侠冒着寒风去帮老崔开门，回来时嘟囔着：“老崔晚上黄豆吃多了，屁也忒臭！” 晨曦如约而至，快至正午，酒馆里客人渐多，老崔再一次摆上了那块新的不像话的醒木，老神在在的端坐在桌前，仿佛昨晚砰砰砸门的是别人一般，李忘言忙里偷闲瞅了瞅两眼老崔，嘴角痦子上的长毛在茶水冒出的热气中若隐若现，李忘言咧嘴一笑，不多言语。 “言哥儿，言哥儿！伯伯来了。”方七菱在门口边喊边对李忘言招手c 李忘言转头，恍惚间看方七菱哪里有傻姑娘的样子，一晃神，忙应道：“哎哎，知道了！”一边招呼韩慕侠看着点，一边心中不禁苦笑，七菱对于有关自己的事物，记得最是清楚，老头子除了喝酒，每月到酒馆拿钱最是积极。 酒馆外，老李头依然背着破布包起来的长剑，直直的戳在那里，李忘言走上前：“走吧？去屋里给你拿钱。” 原本面无表情的老李头顿时露出了笑容，李忘言走在一旁：“老头子，下次出来别背你的破剑了，你哪里像个侠客？前两天来了几个官府的差爷，外面不比村里，看到了指不定给你关进去，到时候我可说好，不送酒啊。” “小兔崽子，老子从小就让你跟我学点功夫傍身，哪怕走镖也有个活路，你倒好，仗着你娘宠你，好吃懒做，也就你娘宠着你，不然你现在敢这么跟老子说话？还至于现在这样靠伺候人过日子？”父子如拌嘴般边走边说，老李头此时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仿佛李忘言是一个打爹骂娘的不孝子一般，演的尽兴，更是哭诉起来：“孩儿他娘啊，咋走的这么早捏！剩下这么个不孝子，是要把老子气死！” “得得得！您老就别演了，拿完钱您老可赶紧回村里歇着，怕了您了。”李忘言又开始头疼了，说起来这一世，除了已过世的娘亲，李忘言早已刀枪不入，自娘亲死后，李忘言更是以为自己再也没了软肋，唯独老头子每次说他时，总要嚎上两嗓子已过世的婆娘，连累李忘言每次都狠不下心来跟老头子顶嘴。 “哎呀！这不是亲家吗？快来进屋坐，忘言这孩子太不懂事，怎的也不让亲家进屋吃个饭喝点酒祛祛寒。”老板娘不知何时看到了老李头，一口一个亲家叫的热情，这便拉着老李头进屋喝酒。 李忘言没胆子跟老板娘嘴硬，讪讪的不再说话，只得让到一旁，眼看着老头子一脸满足笑着走进了酒馆，李忘言瞬间很无奈，卖儿子的酒老头子不仅喝得下去，还很开心。 待到李忘言回房拿了这个月工钱回来时，老头已经眯着眼喝上了，脸前的桌子上摆了两样小菜，好不滋润。 “小兔崽子，能耐啊，说书先生都请上了，你们酒馆我看行，比天然居还行嘞！”老头子自然不理会苦着脸的李忘言，一边砸吧着小酒，一边吃着盐焗花生米。 “老头子人血馒头好吃吗？你这是卖我”铆足了劲准备好好跟老头子理论一下的李忘言突然停住了，原来是方七菱小心翼翼的端着菜走了过来，似乎老板娘在后厨说了些什么，难得七菱脸上居然有点红色，怯生生的感觉，这世上本来真话就不多，一位女子的脸红，远胜过千言万语。李忘言突然不好意思再接着说下去了，甚至有种冲动，跟这个傻姑娘过一辈，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兔崽子要惜福，你以为你能配的上什么样人家的姑娘？上次村东老刘家要招你入赘，那姑娘可比七菱差远了，哼，胸无大志，七菱配你绰绰有余。”说完不再理会李忘言，老头子眯着眼睛扫视了两人一眼，夹起一个花生，咯嘣咯嘣嚼的脆响。 李忘言有心反驳，却当着七菱的面再也说不出话来，尽管方七菱听不懂，但是李忘言仍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卡住了自己的脖子，也许自己并不反感这样，只是反感老头子对自己的漠视而已？李忘言甩甩头，将这个细思极恐的想法扔到一边，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但很舒服，想必就是如此。 “嘿，听说了没？今年北边闹雪灾，北荒的妖蛮子南下了！已经有好几个大镇子被屠的一干二净，小孩都被烤了吃嘞！可真是惨！”耳朵里突然听到了酒客的讨论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客官，吃的可还好？您说妖蛮子南下了？”李忘言满脸笑容，似乎只是不经意的招呼。 “那还有假？俺可是从九边走商回来的，这消息北边都传遍了，现在北边谁敢出门，都躲在寨子里烧高香求仙人显灵，不要让妖蛮子找上门。”酒客似乎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一个小二的质疑，拍着胸脯道。 “那会不会到咱们这边来？”李忘言突然想起了初见韩慕侠时，韩慕侠那副癫狂的样子，不禁有点心里犯嘀咕，难道韩狗儿说的是真的？李忘言突然觉得背上湿了一片。 “到咱们这来？妖蛮子那是疯了，上次这地方有妖蛮子的影子的时候，还是说书的嘴里那场闹西军那会，多少年的事了！”酒客似乎很乐意对着眼前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进行大世面的普及，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李忘言不再搭话，只是觉得心沉到了谷底，根据上一世墨菲定律的规律，如果你担心某种事情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李忘言不再理会酒客的话，转身冲着韩慕侠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逃命路上有深思 干秃漆黑的树丫似精怪般对着天空张牙舞爪，山坳里呜咽的寒风远比鬼怪的嚎叫更可怕，巨大的猞猁脚掌将积雪压的咯吱咯吱响，也有猞猁打着响鼻，热气从巨大的嘴巴与鼻子中喷涌而出，在寒风中很快飘散。 冷峻的脸上，眼瞳几乎竖成一条线的童魁楚看起来格外危险，冬雷阵阵，有猞猁被雷声惊到，刚要嘶鸣，被童魁楚瞪了一眼只得呜咽一声，不再出声，似乎很委屈，张开修长的手掌，童魁楚清楚的看到雪花落在手掌上，随即被体温灼化成水，下雪了。 早在夜间，童魁楚就接到了撤军的消息，消息里还说方寸山先生下山了，与大圣呼延修罗在碎日城外酣战几日，胜败未知。 他清楚此时已经深入大魏腹地，身边皆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是人族大军围剿，全军覆没的境地，但是有一事就差一步他很不甘心，所以，在思考了一会后，他毅然决定要将这件事做完再回北荒，不然不仅是他，整个猞猁一族永远都是妖族的笑柄。 下定决心后的童魁楚恍然想起了当年的族中前辈，也是他最崇敬的族长童流火，当年族长随妖皇大人南下，猞猁一族三日智取兖州城，人族若土鸡瓦狗，横鞭大江南北，何等的意气风发，而今却如偷鸡摸狗般做些劫掠的小把戏，还沾沾自喜，想到此，童魁楚只觉心中憋闷，既然如此，如今恢复妖族往日之荣光，就从我猞猁一族开始！ 攥紧手掌，像是握住了漫天的雪花，猞猁族寇边军额都童魁楚指向了南方，随即整个猞猁妖军队动若脱兔，全军南下！ 同样攥紧手掌的还有李忘言，此时的他背着大包小包，穿着厚重的袄子走在寒风中，天空中一样飘起了雪花，打雷了。 当他跟酒客谈话之后他就找到了韩慕侠，忙的脚不沾地的韩慕侠完全没想到李忘言又提起了这茬，原本他已不放在心上了，只觉得这里已是大魏腹地，妖族再猖獗，也不会深入腹地，毕竟边军也不是吃素的，但当李忘言问起来时，他仍然吓白了脸。 而影子的一番话更是坚定了李忘言的决心，对于影子这个奇怪的存在，李忘言早已见怪不怪了，而满嘴疯话嘴又毒的影子头一次这么郑重其事的告诫他快跑，李忘言沉到谷底的心就更深沉了。 李忘言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去劝说老板娘逃命，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若不是影子给了他最后的定论，他可能仍然下不了决心，所以当李忘言提出要娶方七菱时，老板娘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即便是收拾东西逃命这样的荒唐条件。 “李粪蛋你慢点！走这么快是要累死我吗？”即便是寒冬飞雪的天气，老崔此时也已经汗流浃背，大口喘着粗气，上了年纪的老骨头经不起这么折腾。 闷着头走路的李忘言没心思搭理这个主动跟上来的说书老头，此时的他脸色阴沉，心中装着无数的激雷，噼啪作响。 倒也没想其他，逃命的路都不用规划，往南就行了，再有十里就是枣林县城，出了县城，再往南就是大宁府，李忘言不信妖族全面南下了，不然消息不会传的这么慢，既然如此，仅仅南下寇边的妖族是不可能打下一座州府省城的，更何况大宁府要地，衔接南北，自古便是军事重镇，他们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时间。 只是这一路的负重前行让他想起了上一世的拉练，半夜响起急促的集合号，然后便是长途的夜行军，负重七八十斤，脚底是沉重且有防刺功能的厚重作战靴，因为防刺，所以鞋底直板僵硬，不易弯曲，一路上急行将脚底磨起了水泡，然后再磨破，再磨起来，周而复始，痛苦自不必多言，但那时的他却有着无穷的斗志，天亮了，下雨了，将背囊用雨衣包裹起来，接着走，甚至还有心思哼着小曲儿，而又是什么时候自己开始混吃等死，仿佛一切都不在乎了呢？ 李忘言想起来了，就是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啊！毕竟上一世自己活的是那样的认真，又是那样的充满热血，他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念头，要趁着年轻将热血尽早挥洒出去，不然等到年老时，这一腔热血就会迅速结冰，变成坚硬的血块，时刻硌应着人心。所以呢？自己这一腔热血最后喂了狗？见义勇为把自己也搭进去了，李忘言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是这不代表他就不怨恨，他想不通为何会有人抱着那样必死的心，甚至将救人者拉着一同死，所以他开始消极，漠不关心，对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开始视而不见。 李忘言也曾以为这并不是逃避，只是有颗看客之心罢了。 然而当他得知妖族南下，且很有可能会对自己造成威胁时，李忘言终于坐不住了，人活着总有些牵挂，他已经刻意避开了很多原本应该承担的东西，所以他拥有的本就不多，老头子，老板娘，方七菱三人而已，而当这仅有的一切都要遭到破坏时，李忘言的第一反应仍是逃避，带着他所在乎的一切逃，逃的越远越好，他隐隐也猜到了妖族南下如此执著的目的，但是他没有力量反抗，那么就逃吧，逃的远远的，只要我跑的够快，寂寞？谁都追不上我！ “小泼皮这是要带我们去哪？老李你们家是得罪谁了？”尽管对于李忘言的奇怪要求一口答应下来，但是老板娘仍然想弄清楚其中原委。 “李粪蛋是怕妖蛮子哩，妖蛮子南下了。”韩慕侠大嘴一咧，仿佛在胆量上战胜了李忘言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啥？”老李头一愣，旋即手就摸上了背后的剑柄，“妖蛮子南下哩？没听到人说嘞？” 老板娘蛾眉一皱：“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在哪听到这些波风捉影的消息，还拉着我们店子都不要了就跑？老娘这几年的心血可就败你们手里了！今天的饭钱都没来得及收！” “老板娘，我自然有把握才拉着您和老头子走，不然我吃饱了撑的？虽然外人都说我们爷俩一老一少两个疯子，但是我疯没疯您心里最清楚。”李忘言呼了一口气，平稳了一下呼吸，直视着老板娘的眼睛说道。 “行行行，老娘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只要你能娶七菱，好好待她，怎么都依你。”一则出于对李忘言的信任，再则是相信自己的眼光，老板娘竟没多跟他争辩，只是由着他了。若说世间奇女子，老板娘绝对算得上一个。 北地的雪天格外冷冽，老头子皱了皱眉不再说话，他似乎如同李忘言一般，当失去了李忘言的母亲时，除了对李忘言还有那么点牵挂，他便什么也不在乎了，正如不惑之年的他看起来似乎远比同龄人老上很多一般，情深不寿。 远远的，已经能见到枣林县城的城墙，这只是个县城，黝黑的城墙并不高大，甚至相比前一世影视剧里动辄十几米高的城墙显得那样矮小，时间与风沙的侵袭，让枣林城看起来带着一股子破败的气息，李忘言记得上一次来到枣林城还是个好天气，城墙上零星的有些草儿倔强的从墙缝里探出头来，即便如此，光是看到，众人便觉得安心了许多，似乎这低矮的城墙可以隔绝一切，自古以来人类便赋予城市无数的感觉，吵杂，喧闹，人情，事故，但人们仍然止不住的想往这城墙里面钻，哪怕打破脑袋，似乎住在城市里便是人上人了，而城市里的人则打破了脑袋钻研，挣扎，想要一个人形，但无论怎样的说法，都不及眼前几人的舒心与松了口气，那感觉仿佛便是死，也不是孤零零的死了啊。 唯一仍然忧心的还是李忘言，方七菱穿着厚厚的袄裙走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看的老板娘直嘀咕小没良心的，这姑娘白养了。李忘言却无心理会，枣林县城太小了，他甚至觉得妖族都不用攻城，几只妖兽在城墙下摇摇尾巴可能守城的将兵便已经落荒而逃了，毕竟上次他来县城，守城的兵卒稀稀拉拉，散漫无度，根本就不像士兵该有的样子，然而枣林城承平已久，又是小小的县城，要说守城的都是些精兵强将，反而更奇怪些吧。 而此时，如果李忘言有着上帝视角便会发现，他所忧虑的妖族，已经将酒馆烧了个一干二净，正向枣林城赶来，一双无形且带有死亡气息的大手，正悄无声息向他的脖子掐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孤独的守城兵 冯林彤在枣林城值守已经几年了，从雄心勃勃的少年到混日子的老兵油子，冯林彤只用了一年时间，哪有什么杀敌立功，哪有什么沙场征战，百户曾说过，打仗那是疯子才喜欢的事，能在枣林城当值是在座的福分。枣子大的县城里，真的没有什么铁与血，生与死，倒是前段时间南城门有一士卒，受不了老军的欺压，做了逃兵，人找回来时，都已经冻僵了，百户报了个夜间不慎跌落城墙的死法，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这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今日一同往常，唯一不同的就是又开始下雪了，骂骂咧咧的交代了守门的新兵几句，冯林彤准备去门洞里烤烤火，老军们都是如此，只有新兵才在这寒冬腊月在外面苦哈哈的值守，老军们在城门楼子或者门洞里烤烤火，扯扯淡，眯一会这一天就过去了，到了晚上再去相好的娼妓或者妇人家里过上一晚，这就是枣林城守城兵卒最美的日子了。 而当他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城外时，不由得咦了一声。 只见不远处一个怪异的组合准备进城，两个老头子，一个颇有姿色的妇人，还有三个年轻人，大包小包在这种天气里走的头顶冒烟，显然急着赶路，一时之间冯林彤还想不到更多，但是接下来远处的一幕却让他眼珠都差点瞪了出来。 雪没下多久，大地却已经披上了银装，远处本应空无一物的野外突兀的出现了一条黑线，有城外远处正要进城的商贩看得仔细，不由得亡魂大冒，撕扯着嗓子大喊着：“妖蛮子，妖蛮子南下了！”车上的货物都来不及管，便亡命般往城门处跑来。 冯林彤当然有时间确认城外的人说的是否真切，也有大把的机会关上城门，但是他实在没有这个勇气，即便有一个听起来颇为不凡的名字，也幻想过自己是戏班子话本里传唱的英雄人物，自己的名字远比什么林二狗，李秃子更适合出现在那里面，在此刻都不重要了，门口戍守的新兵已经慌了神，六神无主的看着伍长冯林彤，似乎在等着这个时常吹嘘自己光辉往事的老军给自己下达真正的命令，世界就是如此残酷，满腔热血都会浇熄，更何况已经标榜为老军的冯林彤呢，所以此时的他当然不会顾及什么守土之责，亦不会记得大魏军士令。 李忘言目瞪口呆的看着枣林城的守城兵狂奔而逃，只剩下一个空洞洞的城门和呜咽的寒风，尽管对这些老爷兵没什么期盼，但是这种落差，让他升起了现在就挖坑将自己埋了还给妖蛮子省点事的想法，当然这不现实，妖蛮子只会把他做成行军干粮，浪费才是最大的可耻。 老头子已经将背上包着长剑的布条取了下来，提在手上。 “小兔崽子，今天怕是难逃一劫了，你带着七菱跑吧，老头子我能拖一会是一会。”消瘦的李平之握着那把上面已经满布缺口的长剑，此刻的形象无比高大。 “老头子，今天怕是在劫难逃了，你是觉得死一块矫情怎的？”李忘言撇撇嘴，顺势抓住了方七菱肉嘟嘟的小手，得，今儿个是栽这了，有点不甘心，老子这辈子还是个雏儿啊！ “小王八蛋，老头子的本事你没见过，七菱她娘，你也别藏着掖着了，今天孩子们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咱俩的了。”老李头显然动怒了，他很少动怒，李忘言已经不记得他上一次动怒是什么时候了。 “您老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您跟村头几个闲汉耍耍威风就得了，要我说咱赶紧进城，多活一会是一会。”李忘言转身拉着方七菱就要走，却不想眼前突然一亮，眼前的雪花恍然被斩出了一条线。 “小兔崽子，你爹的本事，恐怕不止在村头耍威风。”不知何时老板娘手里也提着一把长剑，看的李忘言一愣一愣，合着老板娘还有变魔术的功底？有这一手，天桥卖艺也饿不死啊！ “小子，从小你就是淡漠的性子，哪怕是如今事关生死，也是一副混不吝的混蛋模样，但听爹一句话，一开始装作漠不关心，久了就真的变成铁石心肠了。”老李佝偻的背此时挺的正直。 李忘言想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这一霎那他才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陌生，老头子有点功夫他是知道的，只是从没想过是什么高手，老板娘有点过去他亦是知道的，只是觉得与己无关，从未放在心上，而此时，似乎只有自己这个自以为看得通透的人是最无用的。 没有时间给所有人抉择，李忘言只得开口：“老头子，老板娘，你们有把握吗？” “跑也是个死！好歹这城门口，老头子我还能顶一下，你们除了拖累我，还有什么用？”老头子眼神飘忽的看着远处的妖族军队，似乎已经开始神游。 “好！跑也是个死，我们就在城内看着，如果你们死了，我们也活不成，就不在这里给你们添乱了。”李忘言自觉的拉着方七菱往城内走去，走过老板娘身边时，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问：“老板娘，那天即使先生没来，也能保我们无事？” “老娘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老娘是不怕那几个人，但天提司，老娘惹不起，如果那天没有那个先生，咱们也可能早就逃命去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 “老李叔，俺跟你一起，俺会点把式，以前还在军中做过夜不收哩！”韩慕侠没走，许是激起了曾在军中的血气，豪气干云拍胸脯道。 啪的一声后，韩慕侠脸上一道血印子，老板娘剑鞘还未收回：“滚进去！” “哦！”韩慕侠讪讪的不再说话，感觉自己好像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低头跟上了前头的李忘言。 老崔拱了拱手，低头跟了上去，完全没了说书先生的伶牙俐齿。 李忘言痛恨自己的无用，只想安安分分的过完这一生而已，这贼老天却不让自己好过，扭过头，一旁影子好整以暇的抱着胳膊看向老李和老板娘，嘴里不断的啧啧有声。 “喂，影子，你上次跟我说的还有用吗？你真有那么大本事？”不知道是不是深恨自己的无能，李忘言的声音有点瓮声瓮气。 “你当我是什么？上次那是几个蟊贼而已，你可知道这次来的有多少妖族精锐？就你这幅身板，我就是往死了用，又能撑多久？”影子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唾沫星子喷了李忘言满脸，李忘言也觉得有点过分，不多说，眼前的妖族黑压压一片，李忘言对数量没什么概念，但是只觉得眼睛不够看，自己有点天真了。 “大妹子，等下这妖蛮子肯定要冲门的，第一波我先来，若我没撑住，你再接上。”老李头沉声道。 “老哥，妹子也不矫情，就在后头压阵了，你就放心的顶住这群妖蛮子的冲锋，妹子定不叫你失望。”老板娘也不矫情，转身走到了老李头身后不远站定。 老李头掂了掂手中长剑，一如年轻那会写意潇洒，雪絮纷飞里，黑漆漆的城门洞子就像洪荒猛兽的血盆大口，老李头就是猛兽最尖亮的獠牙。 透过空洞洞的城门，李忘言看到了老李头的身影，李忘言突然有种错觉，自己这辈子可能都赶不上便宜老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九剑都尉 “今天是活不成喽，影子，小爷死了，你是个什么下场？”李忘言眯着眼似乎是自言自语，准确说来是有意无意。 一旁扣鼻屎的影子一个激灵，差点抠出鼻血来：“你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人活这世上，谁都不是傻子，只不过念头是否通达而已。”你或有你的打算，我却也有我的选择，李忘言当然不知道影子是什么东西，但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无非以条件换条件而已，只不过上次是影子提出，而这次是李忘言主动的区别。 摸不清楚的东西最是可怖，人非生来就对未知产生恐惧的，吃的亏多了，知道的多了，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李忘言以前不愿意碰影子，多说两句话都欠奉，然而形势比人强，李忘言常觉得以前自己是怨天尤人的德性，却不想改变，自然是有前一世的亏摆在那里，这一世却也有着无可名状的逆反心理，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天意的话，不作为也是一种反抗，李忘言常自比北平巷子里边喝豆汁边咒天骂人的阴损瘸子，这种门前过只狗都要扔石头的瘸子，自然不必有什么进取心的。 “小子，你说什么东西，大爷听不懂。”影子依然打着哈哈，无有阳春，只有白雪的天地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你不懂也没关系，老头子顶不住我就去死，你打什么如意算盘我不知道，但是你手里肯定是有东西的。”这次真的是自言自语了，李忘言笃定影子不会这么看着自己去死，上次信誓旦旦摆平天提司的话，李忘言记得清楚，只不过后面那句承惠半条小命，李忘言还是不懂什么意思。 妖族南下打草谷，县城大门洞开，守城兵卒夺路而逃，讽刺的是守城的是一个入土半截的糟老头子和开酒馆的妇道人家，李忘言不知道大魏军律里，这是什么样的罪过，但是他知道，若是放在上一世的军旅中，临阵脱逃，就地枪决亦不为过，但是转念想了想，他曾看过一个棒子国女团去军营慰问的事来，场面几近控制不住，对于这种军队，李忘言实在提不起责怪的劲头，荷尔蒙爆棚的事他也曾干过，有一年军地联谊晚会，小姑娘们的舞蹈同样优美，兄弟们却是挺直了腰杆，鼓掌都都一种战术配合的感觉，然后兄弟们上台表演了一出综合格斗术，铁打的汉子在台上似山如岳，阳刚之气冲破云霄，倒是把小姑娘们激动地呐喊狂呼。 “小子，你现在丢下这几个拖累，我还能保你一命，若是带上他们，谁都救不了你。”摸了摸鼻头，影子有点讶异于眼前突然变聪明的李忘言，他在李忘言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这家伙这样狡猾近睿智的一面。 “你看，你怕了，那是你的事情，我的命不是那么好拿的。”说完李忘言便仰头把嘴巴张开，雪花落在干裂的嘴唇上，然后抿了抿嘴唇，不再理会一旁影子的大呼小叫。 两世为人，李忘言的心态早已不是当年的热血青年，他不在意什么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他只知道，不管是虚无缥缈的天意还是眼前的妖蛮子，都不让他好过，那么，他就要开始认真了。 眼前的县城就是最后一站了！童魁楚在赌，赌他要杀的人还未走远，因为那个酒馆里的东西都没怎么收拾，他不知道消息是怎么走漏的，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知道了他的意图，所以逃命逃的如此干脆，但是那个小杂种绝对没机会提前做准备，只要够快，就能干净利落的杀了他，然后大军绕道大同镇，回了北荒那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越来越近，老李头已经能看到猞猁嘴边长途奔袭而累出的白沫，这不是他第一次直面妖族了，二十年前当他还是辽东镇戍边都尉时，剑下斩过无数的妖族，只是后来，遇到了那个女孩儿，他脱了军籍，带着大家闺秀的李忘言母亲在此隐居，自那以后，铁马冰河经常入梦，却未曾想还有这样直面妖蛮子的一天。 当年他师从剑林阙家，出师后便入辽东镇做戍边都尉历练，自大魏建立以来，便设立了戍边都尉一职，长到百里一名，短到一个关隘便有数名，戍边都尉皆是有品级的高手，干的也多是截杀妖族高手的活计，偶有打探军情护送商队，戍边都尉可以说是大魏第一道防线。 也正是任职戍边都尉时，偶遇了李忘言的母亲，那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家中院墙高深的单纯姑娘，英姿勃发，飒沓峥嵘的少年与看多了话本戏剧的姑娘相识，自是人间情动，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私奔的事情便实实在在发生了，然而话本终究是话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和任侠之气的少年呆久了也就没那么新鲜了，家中老父狠心自此没有这种丢人的女儿，尝尽人情冷暖的姑娘自然郁郁而终，所以自此，李平之再也没了锐气，恍若隔世，却又如昨日当时。 老李头轻抚剑身，眼中精光闪闪，对上眼前无尽的妖蛮子，心底竟隐隐的有几分兴奋的情绪，嘴中喃喃道：‘老伙计，想不到还有这样一天，心仪最是疼爱忘言，我大魏也不是无人，今天便叫这群妖蛮子知道，劫掠我大魏，还想如入无人之境，那是痴人做梦！’ 手中掐起剑诀：“剑林御字阵，起！” 大喝之后，在李忘言目瞪口呆中，只见城门口原本风雪中佝偻的老头手中长剑飞脱而出，发出阵阵嗡鸣，如泣如诉，然后李忘言便看到了这样一幕，老李头头顶悬空竖立一把长剑，而后似乎是分身般，分出数把青色小剑，在头顶以老头子为圆心，转动起来，玄而又玄，李忘言砸吧砸吧干裂的嘴唇，乖乖，早知道老头子这么帅，我可早就学了啊！ “前辽东镇九剑都尉李平之，尔等北荒妖蛮，屠我大魏百姓，劫掠我大魏物产，血债当以血偿，胆敢冲城者，杀！” 李忘言实在难以将歪在村口柴火堆里喝酒便洋洋自得的老爹与眼前叫嚣着杀的霸气老头联系起来，唯有穿过城门洞子回荡在天地间的杀字，像一个巴掌，不断拍着他的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剑林御字诀 老李头并未教过李忘言什么人生的道理，顺理成章的李忘言便也不知道老李头的本事，不过今天一天，老李头便教了李忘言两个道理，一个是人这一世，最宝贵的便是身上那一腔狗血，还有一个是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嗯，第二个是李忘言自己悟的。 两千骑摆好阵势，没人担心这低矮的城墙，一路上这种小城，便是有心防守都难挡住他们，更何况眼前这无人防守的空城。 “辽东镇？前九剑都尉？童铁你听说过吗？”童魁楚转头看向一旁的童铁。 “禀额都，没有，怕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魏人戍边都尉共计三百名左右，辽东镇人数颇多，四十左右，未曾听说过什么九剑都尉。”童铁仔细想了一下，确定道。 “前任杂牌戍边都尉，魏朝无人，这种老人家也放出来撑场面，小瞧了我北荒，不过这剑阵倒是有模有样，吹号，冲阵！”童魁楚是有些佩服的，却不含糊，彼之英雄，我之贼寇，妖族从来没认过什么道理！ 自古以来，在这片大地上，骑兵就是最利的矛，没有什么问题是一次冲锋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次，直至碾成齑粉，一切便不再是问题。 先是小踏步的跑，速度越来越快，气势越来越足，铺天盖地，排山倒海，漫天柳絮般的雪花还未落地，猞猁骑兵便已冲至十几丈处，骑兵之威，莫过如此。 骑兵与剑阵的交锋就在眨眼之间，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直面骑兵的冲锋，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直面骑兵冲锋的勇气，所以当有幸直面这种人的时候，他们的眼神真的能看得见一些东西，李忘言就看出了一种叫做坚韧且不屈的精神，难以名状，却又实实在在。 老李头已经失去了那个最爱的姑娘，那个肯抛弃一切接纳他的姑娘，所以他消沉无度，他纵酒狂歌，他对一切未来已经不怀任何美好的期待，这世间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此，但是当有事物要夺走他和最爱的姑娘的儿子时，他终于爆发了。 猞猁骑兵并没有将剑阵放在眼里，战阵上见惯了血与火的战士，对于这种好看的东西有种莫名的瞧不起，简单直接就是他们想要的，所以猞猁骑兵们只把眼前之人当做了普通的江湖游侠，江湖游侠只适合捉对厮杀，放到战场上那就是一个冲锋的事情，李忘言也是这样想的，这就像现代人思维里的降维打击一样，你可能在某个方面做到了极致，但是当你面对另一个维度的事物时，却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晚清时期的武林高手被一枪撂倒大抵就是如此。 李忘言已经冲出了城门洞，但是猞猁骑兵的冲锋速度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想张嘴喊些什么，类似于不，这是很多影视作品里的经典画面，这种时候导演就会安排一组慢镜头，这个慢镜头从李忘言的表情到神态拍的一清二楚，甚至有些恶趣味的导演还会拍到演员的鼻毛，然后再转到老李头那边，老李头的剑阵被一群冲锋的猞猁骑兵冲个稀巴烂，然后身死道消。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向着相反的方向如脱缰野马般一去不回，猞猁骑兵只觉得得长枪上一股巨力传来，长枪冲上了剑阵这是他亲眼看到的，也是做好了准备的，但是这股反馈回来的巨力却是他未曾料到的，因为这股力已经大到将他及胯下的巨型猞猁绞飞的程度，最先接触的一个猞猁骑兵，接着是后面的两个骑兵，三个，四个 有完好的，也有被绞碎了的断臂残肢，还有些热乎的，冒着白气的新鲜热血，剑阵似乎变成了一个绞肉机，旋转着的青色小剑沾上了血气，发出阵阵嗡鸣，似乎在庆祝重获新生。 老李头在剑阵中心，面色凝重，显然面对妖族骑兵的冲锋，他也并不轻松，这些年没有尽心修炼，比起当年，有些退步了。 呜呜~~呜呜~~ 天地间响起了夔角号，童魁楚面色铁青的吩咐着退兵，一边眼带厉色的看向了剑阵之中的老李头，显然并没预料到骑兵冲锋下会有这种结果。 他也未曾想到眼前貌不惊人的老头会有着这样强大的剑术，这种人放在哪里都不会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自己却对这号人物一无所知，更何况眼前还是一个小城，南魏有一句俚语叫“高手在民间”莫过如此。 不过是一会的事情，却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李忘言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很多导演在某些场合喜欢用慢镜头的原因。 鼻尖最先闻到的是弥漫在天地间的血腥味，很新鲜，然后就是眼前散落一地的妖蛮子零件，李忘言已经吐出来了，得益于肠胃好，早上吃的东西早已消化完了，中午又未曾进食，所以此时他吐的都是一些酸水，然后便是干呕。 这种感觉倒是不难描述，只是李忘言不愿再次体会，此时的他只想尽快甩开这种感觉，恶心，尽管知道这些妖族与自己并非同一个种族，但是看起来还是那样的恶心。 “一流高手？”童铁咽了口唾沫，同时握紧了手里的长枪，似乎没想小小的县城里竟然会有一流高手的存在。 “准一流吧，离一流还差了点，叫兄弟们歇歇，没必要徒伤性命。”童魁楚抿了抿嘴唇，同时指引着猞猁向前方奔去“本额都亲自去会会他。” “老不以筋骨为能，若是你早些逃命，未必不能独善其身，何必呢？”操着一口生硬的大魏官话，巨大的猞猁似乎随时能将老李头撕个粉碎，得胜勾上的长枪未动便已经给了人极大的压力。 老李头耷拉着眼皮，似乎童魁楚欠了他几百两银子，“老头子贱命一条，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想着总该叫大人明白，我大魏并非无人，总不是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好！我妖族最是尊敬有血性的汉子，我北荒也不能叫魏朝人看扁了，我来会会你的手段！”并未多说几句，童魁楚清楚得很，这种高手其实战阵上用处不大，花个百十条人命，堆也堆死了，但是这样一来，士气肯定大损，本来就是孤军深入，若是没了士气，那么就很可能由漂亮的满载而归变成一场溃败，甚至全军尽墨，而且他对自己的身手有足够的自信，猞猁一族最年轻的一流高手不是吹出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老头子打得过那个妖蛮子么？”缓过气来的李忘言有点替老头子担心的意思。 “你老头顶多是个准一流高手，离一流还差了点，那个猞猁妖怪可是一流高手，打老头子还不跟玩似的。”这冰天雪地里，不知影子从哪里弄到一个鲜红的苹果，咔哧咔哧吃的香。 李忘言听后将头低了下去，像是在盘算着什么时候上去送一手，吓得影子赶忙将苹果递了上去，上面还有着一排刚啃过的牙印，李忘言有点无奈的将苹果拍开：“老子不喜欢吃这种脆的，老子喜欢吃面的。” 可惜的看着在地上滚了两圈的苹果，影子擦了擦嘴角：“这样吧，我帮你，但是我不敢保证能干掉这个猞猁精，你太弱了。” “怎么帮？”主动起来的李忘言是一个喜欢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意志下的人，对于影子的话，他并不完全相信，只不过算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后手罢了。 “那你不用管，你配合我就行了，先让老头子跟那个妖怪打着，该动手的时候，我自然会跟你打招呼。”像是变戏法似的，影子又从兜里摸出了一个泛黄的苹果，咬了一口又道：“哎，你别说，这种面面的苹果挺好吃的。” “弱智！”李忘言拍了拍手，将目光转向场中，不再理会影子的大呼小叫。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童魁楚的爪子起码有十厘米长，平时隐藏在手里，看的李忘言直犯恶心，这也太不讲卫生了吧？ 剑爪碰撞，发出金铁相交的声音，老头子虽然年纪大了，剑法却给人一种潇洒写意的感觉，看着怪好看的，李忘言砸吧咂嘴，倒是童魁楚一手脏爪子，看的恶心又阴损，时常从一些刁钻精怪的角度袭向老头子，老头子或躲开或招架，都是险之又险。 待到一个空档，老板娘突兀的出现在了场中，一出场便是风雷声大动。 世间最美者有三，日月初露c深渊鲸落c女子舞剑。前一刻还在远处的老板娘，后一瞬便强势进场，灰白的光影再一次将飞雪斩断，空中出现一道肉眼可见的细线，速度奇快，待到近处，剑势悠然转柔，细线消失，这一剑像是融进了飞雪中，悄然无声。 与老头子酣战中的童魁楚万万没料到此间还有一位如此惊艳绝绝的高手，原本已将老头子逼入绝境的他只得仓促挥爪抵挡，眼看着险而又险的将要挡下这一斩，老板娘的眼睛勾成一轮弯月，妖异万分，要不是七菱笑的时候也是这样，李忘言都怀疑老板娘是不是别人假装的了。 斩势变刺，如此强势的一击下还能变招，这一变谁都未曾想到，童魁楚没反应过来，所以这一剑刺中了，以妖族高大强硕的体格，这一剑仍然差点洞穿他的肩胛骨，随后被一爪扫回的老板娘心中也是暗惊，原本这一剑是刺向那妖蛮子的心脏，如此突然的偷袭，竟然被他发现的如此之早，变招之后还被他躲过了要害，实在是有些绝望，她原本的功夫就是暗杀的本事，暗器也是熟练的，只是刚才那种局面，若是均势，暗器还有点效果，奈何妖蛮子实在厉害，老头子快被逼入绝境，只得用出这压箱底的绝技，却仍然不太奏效，接下来面对的便是有提防的童魁楚，苦也！ “好俊的功夫！只是偷袭，有点下三滥了些！”童魁楚的眼神看的人心慌，封住了流血的伤口，猞猁坐骑走了上来，巨大的舌头舔了舔盔甲上的血渍，童魁楚摸了摸猞猁坐骑的头，将得胜勾上的长枪取了下来，握在手中。 长枪在手，童魁楚闭上了眼，像在想些什么，气氛开始诡异起来。再睁眼那可怖的竖瞳出现在众人的眼底，看得人心慌！ 啪的一声，风大，城头的大魏军旗被吹断了，直直的掉落下来，将厚厚的雪层砸个印子，陷入其中。 也正是这一声，三位大佬都动了起来，长枪游龙，漫天都是枪影，长剑惊鸿，漫天都是剑影，煞是好看。 李忘言大喇喇的走到军旗旁边，扶起了军旗，唯一的感觉是有点沉，此时的眼睫毛都开始结冰了，看着像白眉老祖似的：“影子，你还别说哈，难为他们穿这么厚还这么快。” 影子有着节俭的好习惯，一个苹果愣是除了果核全被他整个吃没了，随口吐出果核：“差不多该咱们上了。” “老子就等你这句话呢！”李忘言将军旗狠狠地插进地里，有那么一瞬他有种自己在跟恶魔做交易的感觉，从来都没人怀疑过恶魔的信用，当恶魔以你的希望为代价交易时，所有人都不愿意想恶魔如果不守信用怎么办，因为实在是没办法更绝望了。 因为背后就是整个县城啊，枣林县不大，那也有几千户人家，老头子是有机会带着自己这一群人跑的，如果不是一些奇怪的使命感作祟，他是明知道自己挡不住的，这一个妖族将军就已经将他逼入绝境了，就这么一会，老头的九柄飞剑就已经被拍碎了三把，半边身子都快成了血人，但是他怕自己逃了之后，就真的死了，这世间他已经丢了一个挚爱，李忘言不是不明白，要是娘还在，老头自肯定跑的比谁都快，但是娘没了，所以如果老头子就没了跑的理由，果然捡回来的孩子不亲。 有点晕，首先是筋骨的麻痹，抬一下手指的力气当然有，但是却显得有些奢侈，然后就是眼皮的沉重，李忘言勉力想撑着不倒下，却看到影子伸手像是撕开自己的身体要挤进来似的，双手撑在自己的肩膀上，自己的胸膛有点像是一个大门一般，嘴上还在骂骂咧咧：‘小子，不想死的话，就别抗拒！’ 城门洞子里七菱被死死地拉住，她想去找娘亲和言哥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叫韩慕侠的人老是拉着自己，她又挣脱不过，然后，就发现了言哥儿的异常。 没有风声，也没有雷声大作，只不过眼睛里多了一些冷漠，换做别人肯定是感觉不到的，以前的李忘言给人一种淡漠的感觉，他可以跟所有人打成一片，甚至让人觉得你跟他之间没有鸿沟，但是他就在沟的那边，冷冷的看着你，不管是怎样都与他无关，那条沟就是在那里，你看不见，却实实在在存在，方七菱是感觉不到有鸿沟存在的，所以李忘言苦心挖的大坑就没了作用，那就像是你可以与这个世界拉开距离，却有个傻姑娘什么都不懂，你只是客套的对她好，她就当真的往你身边靠拢，你挖的沟她只当是必经之路，不会掉进去，直直的蹚过来。 所以要说这个世界上，离李忘言最近的人，还是七菱啊，李忘言的异动，在于此时的他不再是之前的淡漠，而是无情，一切都是自然的冷血，有股子暮气沉沉的味道，腐朽又淡漠，七菱愣住了，看着不远处突然变化的言哥儿有点手足无措。 寒芒点点，飞剑被拍碎了三柄，刺碎了五柄，除了手中的长剑，老李头的飞剑一把都没了，每碎一把，他就吐一口血，每把飞剑都是他心神温养，心灵相通的灵物，此时如同烂大街的白菜被人谈笑间就打碎了，对老头子的打击不可谓不大，老板娘还好些，正面都是老头子在顶，她只是招架和偷袭，但是童魁楚的枪舞的滴水不漏，两人连枪势都破不了，反而被灵巧的长枪逼得节节败退，时不时童魁楚还抓准机会反刺两下，两人命丧于此，不过是时间问题。 由一个普通人到一流高手需要多久？李忘言不知道，但是此时他只用了一句话的时间。 锃锃两声过后，老板娘和老头子被长枪抽出了场外，老头子的大腿和老板娘握剑的手各被刺了个对穿，出现了从这头可以看向另一头的窟窿。 童魁楚握枪的手有点颤抖，好久没有如此痛痛快快的战上一场了，此时的他兴奋的仰天长啸，同时也将老头子和老板娘的心，吼到谷底。 如此还是没能挡下这妖蛮子，小兔崽子，七菱和城里的百姓，危矣！ 没有重重的落地声，李忘言接住了，不，应该说是影子，接住了空中的老头子和老板娘。 “小兔崽子，你？”想问一声为什么，老头子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呕血。 “别叫我小兔崽子，我才不是那个废物。”影子似是不屑的撇了撇嘴，将已经晕过去的老板娘和老头子放在了地上。 “喂，给你两条路选，一是现在就滚，二是等会被我收拾了。选吧！”似笑非笑的看着童魁楚，影子伸了个懒腰，像是在黑暗中蜷缩久了的恶魔一般，贪婪的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略带疑惑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年，童魁楚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时候高手这般不值钱了？转而抽了抽鼻子，由疑惑转为惊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睁眼 难以理解的老李头怔怔的望着眼前陌生的李忘言，走过南，闯过北，要说场面，阙家剑林外门大弟子，什么场面没见过，但是凭空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一流高手的事，还真是第一次见，匪夷所思，莫过于此。 众人当然不知道此时的李忘言早已不是那个笑起来会把眼睛眯上，爱好偷喝黄酒的李忘言了，眼前的躯壳内早已是另一个灵魂，或者说魔鬼更合适。 伸了伸懒腰，沉沉的吐了口气，一如李忘言经常自言自语一般的奇怪：“小子，有了躯体的感觉真好啊。” 寒芒如龙刺入眼角，雪花再次被锐利的气息切出一条细线，李忘言一剑荡开，众人才看清楚，这锐不可当的一刺，正是童魁楚的长枪已到。 轻轻摩挲剑身，如抚摸着美人细滑的腰肢，剑身上“照胆”二字写的清晰：“原来剑名照胆，好名字，好名字。” 李忘言此时分不清楚是自己想说这句话，还是影子引导自己说出的这句话，包括之前。这种感觉很奇怪，仿佛影子变成了自己，自己却也清晰的感觉得到身体的每个角落，像是影子与自己融合一处，却不如说代替更准确些，因为原本的自己，这么中二的话，还有顶撞老头子的话，自己根本不会这么说。 这种想法一冒出来便被躯体内无尽的力量冲散，杀？杀！ “小子，不要太暴躁！”影子在警告李忘言，但李忘言感觉到他分明实在自言自语。 “等我解决了这个小猞猁，再解决你！”邪魅狂狷？李忘言从来未曾想到，自己会笑的这么二。 一旁的韩慕侠紧紧的拉住了身旁的方七菱，小姑娘力气实在有点大，他惊讶于眼前经常一起喝酒打屁的好脾气男孩有着如此好的身手，自己却一点都未察觉，却也明白此时上去绝对是累赘，但是这个傻姑娘却不管不顾的非要冲过去，这不是添乱么？刚才好了一会，却在李粪蛋变厉害了之后更疯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李粪蛋好好管管他婆娘。 他哪知道，此时方七菱眼中的李忘言完全变了一个人，她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想去将那个男孩子找回来，仅此而已。 长剑同长枪叮叮当当撞在一起，发出悦耳却又致命的敲击声，像是有韵律的曲子，若是老崔此时唱上一段《哀定王》，当是应景。 剑势越舞越轻灵，枪花越抖越迷人，此中危险，唯有老李头和老板娘看得出来。 薄如蝉翼的剑光像是占了上风，枪花越来越少，越是此时，众人的心越是提到了嗓子眼，那剑影轻的仿佛白纸，长枪一捅就透，却偏偏挡住了无数次长枪的刺扎，看的韩慕侠心驰神往，眼中异彩连连，自己要做的，不就是这种武功盖世，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的大侠？ 长时间的僵持下，长枪的攻势终于崩塌，童魁楚只感觉眼前男孩样子的少年诡异的强，自己的枪法不仅得族长真传，更是在战场上积累了无数的经验所磨炼出来的杀招，可以说一流高手中，也少有能在自己如此猛烈的攻势下坚持如此之久，但是眼前的少年不仅完全挡住，甚至还有余力反击，实在是让刚亢奋起来的童魁楚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一个不敌，李忘言眼中仍然是无比的冷漠，似乎准备一击便决定这场战斗的胜负，却不想童魁楚反应也是奇快，抽身而退，李忘言欺身而上，不想他缓过气来。 两人似乎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场中只剩下两个影子闪来闪去，卷起漫天飞雪。 追逐着童魁楚的李忘言冷不防眼中枪影若奔雷刺来，来不及想长枪是如何出现，甚至格挡的时间都不够，瞬间一个闪身，却已是来不及，左肩仍然被长枪透肩而过，被刺了个通透。 很疼，很凉，李忘言甚至看不到一点东西，眼中只有无尽的黑暗，还有嗡嗡的耳鸣声，李忘言知道，这是极度的疼痛导致神经兴奋，大脑血管收缩，短暂性缺血缺氧所导致的，但是他仍然将长剑抛了出去，直刺童魁楚的背心。 李忘言被钉在了地上，这是他两辈子都未曾想过的，一来想想就疼，二来谁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钉在地上，尽管无用，但是李忘言此时心里想的却是这个，想笑，笑这世间万事风云诡秘，却在刚升起这种情绪时被压了下去，然后就是冷漠的看向了童魁楚。 “杂种，也许你还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何等大错，但是没关系，我将亲手斩下你的头颅，血洗我猞猁一族的耻辱。”长剑并未刺中童魁楚，只是将他的脸颊划出一道伤口而已，反而让他显得更加狰狞，如婴儿嘴巴一般的伤口，鲜血如小溪般流过嘴角到达下巴，最后流在地上，或是身上，映衬着竖瞳，要是之前，李忘言肯定觉得恐怖，但此时的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童魁楚，然后压下去的笑，突兀的升腾起来。 “你杀不了他，蝼蚁。”影子的中二病又开始发作，肩膀不那么疼了，反而是有些木。 “回马枪？这个转身刺确实厉害，我大意了，但是放心，你死不了。”影子像是自嘲，毕竟头一次出场干大事就被人放倒，尽管对手很强，总是有些没面子的。 “疯子！”摇了摇头，童魁楚觉得有点无趣，原本以为洗刷了猞猁一族奇耻大辱的喜悦并未到来，反而是一如开始般恶心，冒着被围歼的风险所做的一切，都被这家伙是个疯子搅黄了。 当啷，抽出腰刀，童魁楚不用比划脖子就挥了下去，这种事他做多了，无他，唯手熟尔。 李忘言很想骂娘，影子果然就是个疯子，这个妖怪也是个疯子，反派不是废话很多的么？他甚至来不及想更多，想闭眼，却又不受控制，影子就控制着身体，直直的看着眼前的童魁楚，还有他挥舞的腰刀。 所以，李忘言心态炸了，给我点氛围回忆前半生啊！我还没在脑子里放电影呢，幻灯片也行啊，睁着眼我他妈怎么放？能不能把眼闭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旺达与巨像 相传回马枪的精髓从来都不是回马，而是回身刺，正如《一代宗师》中宫老爷子教育马三，老猿挂印回首望关隘不在挂印，而是回头。 腰刀斩下的瞬间，李忘言真的以为自己凉了，毕竟谁也想不到一流高手之间的争斗没有惊天撼地，只是一手漂亮的回马枪就解决了一个一流高手。 眼中无限放大的腰刀突然消失，老头子和老板娘不知何时已经摸到近前，阙家剑林的剑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童魁楚的背上，一边老板娘的长剑刺向童魁楚的脖颈。 归根到底童魁楚在之前的战斗中并未受到大的伤害，只是气力的消耗，所以，志在必得的偷袭以失败告终，不过并非全无收获，至少老头子打中了一拳。 李忘言感觉自己的手在地上写写画画着什么，具体写的什么他不清楚，时影子在做什么吧，但是却真切的感受到一股气在引动天地的变化。 老头子和老板娘再次倒飞出去，鲜血如不要钱般喷洒而出，眼看着进气多，出气少。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童魁楚吐了一口淤血，远处的童铁终于赶到，他是实实在在的被吓到了，作为亲兵，他很清楚童魁楚一旦有什么不测，他是实实在在要陪葬的：“大人！童铁该死！” “无妨，不过是些蝼蚁般的东西罢了，待我斩下这个杂种的头颅，召集兄弟们，准备回家！”童魁楚的声音依然冷峻，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李忘言。 似乎仍未逃出死亡的阴影，一切回归原点，李忘言的脑海里却响起影子的声音。 “小废物，给你看看大爷的真本事！”李忘言还没开始嘲讽影子，影子便已经自觉要把丢掉的面子找回来了：“天道昭昭，天理熠熠。吾有神雷，尽诛宵小！” 念到第一个字时，还是低吟，念得最后一个小字，整个枣林城都听得到李忘言的声音，不对，最后已经不是李忘言的声音，天地似乎都在为之和声，冬雷震震，原本已是很夸张的情形，此时天空如变雷池，天地为之变色，更是夸张。 “你是道家子弟！”一惯冷峻寡言的童魁楚终于面露惊色，危险的竖瞳在扭曲的脸上仿佛被拉扯出了曲线“不对！道家没有这种真言，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逃！快逃！”童魁楚瞬间做出了自认为最正确的决定，作为一军统领，他甚至都不敢说出撤字，足以见得此时的他是何等的恐惧。 “逃？你逃的掉？”影子的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却又突然皱起眉来。 恐怖的雷鸣声早已笼罩了天地，韩慕侠定定的看着天“乖乖，雷神爷爷显灵了？” 逃命的冯林彤一边捂着耳朵，一边玩命的跑，心中只有无比的恐慌，难道老天爷要对自己玩忽职守，临阵脱逃进行惩罚？ 无比纷乱的枣林城，无数争相逃命的百姓，官绅，兵丁乱成一团，喝骂声，呼喊声在老天爷的暴怒下，彷如末世景象。 冷不防七菱挣脱了他的束缚，向着场中跑去，韩慕侠永远也忘不了接下来让他震撼一生的一幕，天上惊雷阵阵，本就被大雪覆盖的苍白大地只剩黑白二色，一个小姑娘痴痴地奔向一个被长枪钉在地上的少年，时间都仿佛定格在这一刻，那种妖异的美丽，此后很久他都在想怎么形容这个场景，就像是彩虹的另一种极端，稀有而绝望，却又有人未放弃希望，完全不顾自己一身锈迹斑斑，只是单薄的要抓住那道彩虹，形成强烈的反差之美，足以让他铭记一生。 童魁楚一刻都不敢停，从李忘言念出那几个字之后他就清楚的感觉得到，不知是从心底还是天上生出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这种感觉就是只要他斩下那一刀，天空的雷霆便会倾盆而下，在自己斩下这个杂种的头颅前，将自己和两千妖族兄弟劈为齑粉。 这种恐惧是他哪怕在生死边缘都未曾体会过，此刻的他只想逃，带着自己的部下，逃得越远越好，离那个魔鬼，越远越好。 诡异的是，直到童魁楚逃出很远，天空中除了阵阵惊雷，却并未落下一道雷光，转头看向不知死活的老头和老板娘，李忘言心中的愤怒，无以复加，“劈啊！你不是要给我看你的本事吗？劈啊！你个废物！” “闭嘴！”影子皱着眉，只是沉默，李忘言终于忍不住了，用出全身的力气，抬起手臂，指向了逃远的猞猁大军。 沉闷且愤怒的雷池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如泄洪般奔向了猞猁掠边军。 童魁楚心底打了个突突，来不及抬头，只听得耳边阵阵雷响，无数猞猁精锐惨叫着冲天而起，恶心的焦肉味，漆黑的尸体，好不凄惨。 “额都小心！”耳边只听到童铁的惊呼声，童魁楚只见一道惨白的惊雷瞬间到了头顶，来不及思考的他轰出了凝聚全身功力的一拳，便是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噗的一声，被钉在地上的李忘言喷出一大口鲜血“小子，你疯了，能劈大爷我不会劈他？” “你就是个废物！”李忘言难得硬气了一回，回骂着影子。 “你懂个屁！不过无所谓，你这一劈倒是成就了大爷的一番好事，小子，别怪大爷落井下石了！”影子说着说着便诡异的笑出声来，似乎有一种难以压抑的喜悦，又好像地狱清晨，敲响的第一声丧钟。 李忘言有点听不懂影子在说什么，但是接下来他却感受到了影子在做什么，这个五迷三道的影子在吃他！ 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吃，但是李忘言分明感受的到，自己的精神原本就极差的情况下，影子在吸收自己的灵魂，像是吸果冻一样，又像是喝奶茶时吸管里费力吸上来的珍珠，虽然慢，但就是在吃！ “你在干什么！你是魔鬼吗？”李忘言慌了，这是他从未体会过并且从未听过，见过，乃至一个人的一生从未想过的感受，灵魂在被吞噬。 “我感受到了，我果然没猜错啊，我的小老弟，你果然来自另一个世界，桀桀桀”影子就像个魔鬼，不，此时的他在李忘言的心中就是魔鬼“我原本没机会的，是你非要把自己弄得这么虚弱，你说的没错啊，我就是索命的鬼魂，怪就怪自己太天真吧！” 此时的一幕，李忘言终于明白过来，这个鬼东西就是要吞噬自己，觊觎已久！自己怎么就信了这个鬼影子什么帮自己一次半条命的鬼话！此刻李忘言突然想起上辈子玩过的一款游戏，那是一款孤独的游戏，讲了一个少年为救心爱的女孩与魔鬼进行交易的故事。 游戏名字叫做《旺达与巨像》，游戏一开始就是旺达骑着一匹马，进入了神殿，将怀中的女孩放在了祭坛上，游戏嘛，总是有反派的，此时我们的反派多尔敏清了清嗓子，小伙计，你要救这个女孩，那可要打到十六座巨像，很难的嘞，祖国的现代化还需要你的建设，别耽误时间了，大家都很忙，洗洗睡吧！而旺达却只简短的回复了一句话：‘我早已有此觉悟。’无言中的坚毅，最是动人。 不管是丧身于强大巨像的脚掌下，还是化身恶魔，他都早已做好了准备，事实上游戏的乐趣远没有所表达出来的意义强大，中间你要披荆斩棘，杀死不管丑恶还是优美的巨像们，尽管他们都是无辜的，扮演一个入侵者的形象，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可以复活自己心爱的女孩，一切都是值得的，无法回头，“我早已有此觉悟。” 在这个孤独的旅途中，唯一的伙伴就是你的坐骑，阿格罗，漆黑而又健壮的骏马，果然是男人最可靠的伙伴，奔波在巨大的地图中，帮助旺达躲避巨像的追赶，随叫随到，从无怨言。每次旺达都会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便算做伙伴的奖励了。 最后阿格罗啊，在去往最后一只巨像的路上，石桥断裂，阿格罗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旺达推上边缘，自己坠下了悬崖。 从那时起，你再打个呼哨，阿格罗便不会同以往一样出现了。 最后的一个巨像很厉害，但是无关紧要，主角嘛，总是可以战胜一切的！直到最后，旺达回到了神殿，此时族长一行也来到了神殿，原来旺达偷走了族中的神剑，多尔敏也不是什么神明，而是魔神，十六座巨像是多尔敏的灵魂封印，此时的旺达终于变成了魔神的载体，族长一行拿起了旺达偷走的神剑，开始与旺达进行战斗，族长将神剑扔进了圣泉之中，化身巨像的魔神旺达身形不断缩小，逐渐变回自己的样子，然而女孩还没复活啊，这怎么甘心，无数次死掉的战斗，还有与魔鬼的交易，都只为了复活女孩啊，这里有个设定，玩家可以操纵着旺达靠近祭坛，但是不管你按烂了手柄，哪怕你离女孩只剩几个身位，还是无法再近一步，最后只会被吸进泉水，李忘言曾在这一步上坚持了半个小时，手都快抽筋了，可还是于事无补。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最后旺达被吸入泉水的那一刻，旺达看到了女孩的起身，多尔敏还是履行了承诺，复活了女孩。 李忘言是个悲观主义者，所以他曾想过，从来没人怀疑过恶魔的信用，当恶魔以希望为代价交易时，所有人都不会去想恶魔如果不守信该怎么办，因为实在没办法更绝望了。 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始救女孩，便被恶魔耍了。 李忘言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似乎随时可能坚持不住，影子在一旁哇哇大叫，很是欢快，至于影子在鬼叫什么，李忘言听的有点不太真切了，好累啊，好困啊 他终于昏了过去，坚持不住了，就像按手柄时终于坚持不下去的瞬间一样，失去意识的同时就像旺达被吸进了圣泉，旺达看见了女孩的复活，李忘言却看见了另一个女孩，是七菱啊，我也救了女孩！不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人间别久不成悲 小兔崽子： 见字如晤，人生际遇真是风云诡秘。我在你小时就曾想过与你写信，我那时想你定是个有出息的，因为你从小就聪明，我觉得你长大肯定是要做官的，做官肯定要写信，我和你娘就守在老家，经常会有你的信传回来问我们好，我和你娘会很欣慰。因为你老子我就是个有能耐的，俗话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你怎么可能不随我。 但是我却忽略了一个问题，眼下我与卫芮命不久矣，这个事情我以前一直想和你说，但又怕你听了之后再也不给我带酒，所以一直瞒着你，其实你不是我和你娘亲生的，所以你一点都不像我，你小时候我以为你是与人接触的少，所以性子内敛，沉闷，我和你娘希望你以后是个有出息的，你娘说有出息的人不应在世事上有所欠缺，所以我们送你去村头李秀才的私塾，就是想让你以后做事时，有一个更好的基础，但我没想到才去了一天你就被李秀才送回来了，他说教不了你，我那时才知道，你本该有更好的生活，这个生活中包含了更好的教书先生，但是老头子我没能力，耽误了你，这件事，你娘临终前还在埋怨我，这点老头子对不起你。 你有很多东西都瞒着我和你娘吧，我现在也不知道，恐怕也没有以后，我以前就没问过你，现在也不打算问你，你娘从来都不让跟你说这些事情，所以我从来不跟你说，我与你娘相识于微时，那时我在辽东镇任戍边都尉，而你娘是官家小姐，当时你外公与朝内政见不合，被贬为辽东按察使司佥事，你娘与你外婆投奔你外公时，途经我戍守的区域时遇到了打草谷的小股妖族，我正好赶到，救了你娘亲一行，而后一路护送，我那时初出江南剑林，到辽东实为历练，你娘正值及笄之年，但是从小在深墙高院长大，看多了话本，最是佩服江湖侠士快意恩仇，倚马仗剑，也是那时我们之间互生情愫，但你外公怎会同意？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视你娘为掌上明珠，江南剑林，或许在江湖人看来，可望不可即，但可惜我只是外门弟子，哪怕是外门大弟子。你外公看来，百人敌远不如万人敌，读书人学的才是屠龙术。 你娘与我是私奔，我辜负了师门的培养之恩，你外公一气之下与你娘断绝父女关系，后来听闻你外公治边有功，朝中亦有人守望相助，进了内阁，如今已是当朝辅臣。那是在路上，我与你娘不知道自己将来何处，我记得很清楚，在一条河边，你娘打水，突然惊呼起来，我赶忙过去，就看到了在木盆中顺流直下的你，你娘身体羸弱，我也不忍让她忍受生人之苦，所以我们都将你视作天道的恩赐，直至你娘过世，操心的仍然是吾儿寒乎？欲食乎？我知道她遗憾自己看不到你将来娶的是哪家姑娘，是否会针线，是不是像她一样温柔？长大后做的是什么营生，可否开心？是否正直？我是一个粗心的，所以她担心以后谁来问你饥肠冷暖，你娘有心病啊，她始终觉得自己不孝，不能尽到子女的孝道，若是没遇到我，想必也不会走的这么早。我与你说这么多，其实就想你看在你娘的份上，以后有机会去到上京城，那就去趟你外公家，了却你娘的遗憾。 而我也是如此，原本我是不抱希望的，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瞒着我修炼到一流的境界，也不知道你的师父是哪一位前辈， 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我现在终于确定了以前的想法，小兔崽子你是个有出息的，以后若是有机会去到江南，就顺道去趟阙家剑林，吾尊师名讳阙无锋，将我照胆还归剑林，不知师父身体可否安好，弟子不孝，未能侍奉师父膝前。 至于你的身世，我也不知，捡到你时，未曾看到书信和信物，如果你想找自己的亲生父母，那要靠你自己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你太不用心了，你从小到大，我从未见过除你娘以外你曾上心过的人和事，人不能这么活，也许你觉得自己是对的，以后不能若如此，从此以后世上只有你与七菱相依为命，我希望你能担起来，而不是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 卫芮托我跟你说，以后要好好照顾七菱，她未曾亏待了你，七菱是个单纯的姑娘，希望你能好好待她，依我看来，也是如此，你已经答应了人家，便不好再推脱什么，男人便该如此，不轻易许诺，亦不轻视许下的诺言。 小兔崽子，你从小命苦，但是我与你娘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给你一个好的童年，世人皆苦，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把路走歪，我也知道你的德性，你是不屑走歪路的，但是适当的时候不要过于刚直，过刚易折，我希望你能有一个自己的目标，不能活的如我一般，碌碌无为，男儿在世，不能不趁三十以前立志猛进也。人说人间别久不成悲，我是挺高兴的，我很快就可以去见你娘了，不必再承受这份苦楚，想必她在下面很孤单，她是个怕孤独的性子，我应该早些下去陪她的。至此我也没尽好一个身为父亲的责任，好在你对我没什么怨言，我实在太想你娘了啊，你要好好活着，我和你娘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父李平之绝笔 呆呆的看着这封遗书，李忘言深吸一口气，自母亲离世，头一次有种憋不住的冲动，老头子特别照顾并珍惜这封信，尽管他还是想像以往父子俩交谈那般随意，却还是忍不住透漏出对这个养子独自一人活在这世上的担心。 此时的他木然的躺在一座破庙里，想憋住眼睛里由内向外似乎溅射的情感，却有些徒劳无力，七菱守在一旁，伸手小心的帮他拭去眼角滑出的泪水，她有点不太懂，为什么言哥儿要哭呢？她的世界里还不懂，有些人已经离她和他远去，再也回不来。 离那场对众人来说惊天动地的大战已经过去了几天了，这几天他一直昏迷着，看到他醒了过来，七菱最是开心，捧着他的脸，就不肯动了。 李忘言有点头疼，原因是他努力的去回忆与老头子和老板娘过去的日子里，有什么是他印象深刻的，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老头子在家经常会默默的磨着他的照胆，李忘言不曾注意过老头子的神态，只能感觉得到每次磨剑时，老头子都很认真，都很专注。他还为此特意说过老头子，那剑又用不到，磨他何用？老头子只是讪讪的笑，却从没听过他的话。还说什么磨的不是剑，而是心这种似是而非的话。 老板娘原来叫卫芮啊，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怎么从来不听她提起过呢？李忘言又努力的回忆了一下，确认自己确实没听老板娘提起过，直到最后，老板娘还是没提一嘴关于自己的事情，只是要自己好好照顾七菱，但是她应该是非常耀眼的女人，为什么最后会带着自己的傻闺女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开一间小酒馆度日呢？李忘言觉得脑袋有点疼，此刻的他精神很虚弱，他甚至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并且掌控着这具身体，脑袋又开始昏沉起来。 昏沉中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经常坐在院里井口做女红的娘亲，娘亲经常会哼一个调子，以前李忘言觉得歌词太复杂了，所以总是记不住，但梦中他却听得真切“连峰际天兮飞鸟不通。 游子怀乡兮莫知西东。 莫知西东兮维天则同。 异域殊方兮环海之中。 达观随寓兮奚必予宫。魂兮魂兮无悲以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今日方知我是我 事实上那一天的李忘言还是很危险的，影子绝对是比反派还要反派的存在，在李忘言昏迷过去的那一刻，影子开始了真正的吞噬。 “另一个世界还真是精彩啊。”影子砸了咂嘴，唏嘘道。 “意志还这么坚定，很愤怒？有什么用？”如同扒光了小姑娘裙子的流氓，影子很得意。 接下来只是时间的问题，吞噬一个灵魂，实在是一件极简单的事情。 七菱看着身上一片血污的言哥儿，眼泪如丝线穿珍珠般，她很无助，毕竟此时就是个正常人都会手足无措。 天上的惊雷如变戏法般消失不见，连带着之前在下的鹅毛大雪都停了下来，只是还是昏昏沉沉。韩慕侠深吸了几口气，走上前来看到一身血污的李忘言赶忙道：“七菱，你就在这守着，哪都不要去，我去请郎中。” 七菱愣愣的看着韩慕侠，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尽管与韩慕侠相识不久，但是在她意识里，与言哥儿关系不差的人，都是可以相信的。然后又跑向老板娘身边，此时的老板娘看起来还好，遭受了童魁楚的重击，除了外表有些狼狈，竟没什么受伤的样子。 老板娘抬起手，虚弱的抚着方七菱的小脸：“七菱啊，我就知道你是个没出息的，有了喜欢的人就不管娘了。” 七菱有些慌了，只是流泪摇头，她还不知道，老板娘已经在死亡的边缘，只觉得娘亲看起来受伤没那么严重，比言哥儿好多了。 “亲家，别生气，小兔崽子会替你好好照顾七菱的。”此时的老头子也是如此，尽管外表没什么伤势，体内却翻江倒海，格外难受，这猞猁妖蛮子的内劲诡异霸道，恐怕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裂了，全凭一口气吊着。 “便宜了你家小泼皮，我要他入赘还不情不愿，我怕是撑不住了，若是你有机会，一定要告诉你家小兔崽子，好好照顾七菱，不许欺负她。”老板娘的声音越来越低，原本轻抚七菱小脸的手更加轻缓，渐渐闭上了眼。 七菱吓得赶紧探了探老板娘的鼻息，虽弱还在，赶忙松了口气，尔后用力将老板娘抱进怀里。 而此时的李忘言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影子专注的吞噬着李忘言的魂魄，道家对于魂魄的组成有着精细的划分，三魂七魄，三魂有分为胎光， 爽灵， 幽精。七魄第一魄名尸狗，第二魄名伏矢，第三魄名雀阴，第四魄名吞贼，第五魄名非毒，第六魄名除秽，第七魄名臭肺。 三魂七魄各自主导着人的精气神，喜、怒、哀、惧、爱、恶、欲，此时的影子正与李忘言的魂魄斗的难舍难分。 尸狗在七魄中是属于警觉的存在，有的人莫名可以发现有人在远处或背后注视你，这就是一个人的尸狗魄非常灵敏。越是武功高强的人，尸狗越是灵敏。 所以此时的影子正逐步蚕食着尸狗，只要将尸狗吞噬，剩下的魂魄便不再具有自我保护能力，所以稍微有些吃力，影子有些不耐烦了，这小子的尸狗魄虽然有点烦人，但还不是解决不了的麻烦，全力施为之下，尸狗魄被蚕食殆尽只是一会的问题，接下来就是一马平川。 信心满满的影子已经迫不及待了，他已经在黑暗中呆了十几年，鬼知道这十几年有多难熬。 隐隐的影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小子的尸狗魄怎么吞食不完？便是真正的一流高手，魂魄也没有这般坚定的，影子眉头一皱，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起来。 当然没那么简单，就是李忘言自己都不知道，与先生酒馆一别，先生留给了他多么重要且救命的东西。当然，只怕先生自己，都想不到这东西这么快就用得上。 这一切的原因就在先生给李忘言心里留下的念头，这个念头如种子般已经种在了他的心底，并且生根发芽，只是它还小，远没长到参天大树枝繁叶茂的地步，所以谁都没注意。而影子，先生到酒馆时，他没有停留，早就远遁不知何处去了，哪里知道先生留了这么一手。 如果知道，他肯定不敢如此放肆的吞噬李忘言的魂魄，只是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被千里之外的先生摆了一道。 “戒慎不睹，恐惧不闻，君子慎其独也。”此时陷入混沌的李忘言脑海中又响起了这几个字，如醍醐灌顶，将李忘言的意识唤醒。 混沌中他看到了先生站在自己面前，还是那样一股中正平和的气质，如春风细雨般荡涤人心，此时的李忘言心中所有的愤怒与不甘都消失了。 “先生我该怎么办？”李忘言问的不是如何应对影子，在看到先生的那一刻起，不知怎得，心里就生出了一种安定的感觉，仿佛影子只是芥鳞之癣，他问的是以后的路该如何走，尘世如潮人如水，独自一人在异域他世，如浮萍飘絮，随口一句我有一壶酒，却没人接下一句足以慰风尘，还谈何尽倾江海里，赠饮天下人。 “前圣王阳明年少时曾有五溺，初溺于任侠之习,再溺于骑射之习,三溺于辞章之习,四溺于神仙之习,五溺于佛氏之习。可谓是儒释道皆通的人物，我颇为神往，所以与佛家颇有渊源，我曾与一僧侣同游钱塘江观潮，那僧侣观潮时顿悟，留下佛偈，我觉得与你应该有用。”先生的声音缥缈回荡，李忘言突然生出来一种念头，前世这种人光是凭声音怕就能迷倒无数小姑娘吧。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 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李忘言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如的心也沉静下来，被迷雾遮住的心开始逐渐亮堂，其实从先生来到酒馆之后就隐隐有了向前走的念头，不再消极避世，安居酒馆，人为何要往自己认为好的方向发展，便是因为有无数值得你为之拼搏的人和物，不管选的道路如何曲折，初心与终点都是心安，自己要做的就是心安就好了。这个念头如娇羞的小娘，在先生这句话的引导下，终于清晰起来。其实李忘言要的不是一个答案，而是一个肯定。 “我之前来找你，便是想让你多一条路走，你是生来知之的人，应该知道不管是你的身世还是你自己都没那么简单，但当时的你，不是一个完整的你，所以我希望你能想明白再来找我，如果你觉得想通透了，便来方寸山，我会等你。”先生没有遗世高人的少言寡语，如同一个细心教导弟子的师父般，娓娓道来。 影子有点怒了，这小子便是宗师的魂魄也该被自己啃下来了，如何一个小小的尸狗魄这么难对付？冷不防一股神识从李忘言的魂魄中冲了出来，如一把发着耀眼光芒的巨剑，以李忘言的身体为，将昏沉的天空都刺出一个光洞，将搂着老板娘的七菱看的迷迷糊糊，这情景分外迷幻，突然她笑了，不知怎么的，她感觉言哥儿应该没事了，没有凭据，就是感觉。 时间回溯到刚才，李忘言的魂魄忽然明亮起来，像是黑夜里，无数的萤火虫组成的萤火，影影绰绰。影子有点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股神识带着浩然之气直冲影子本体，影子极力阻挡，却如同三岁孩童般被轻易挤出了李忘言的魂魄，还没完，随后这股神识又像是雷霆重锤向影子砸过来，这次影子连阻挡都来不及，整个被撞的魂光都弱了几分，影子惊慌的像看到洪水猛兽般想躲开，却发现自己在这股神识下无处遁藏。 这股神识正是先生留在李忘言体内的慎独意，君子慎独，不仅是规范个人言行，在人前人后言行一致的修养，更是保持一个整体完整不为私欲和外邪入侵的浩然之气，这正是修身的最高境界，正是心中有天地，不为外物欺！ 影子恐惧的看着眼前只是一股神识的先生，整个脸都扭曲起来：“王子昂，没想到你竟如此狡猾！今天是这小子命好，有你的照拂，以后呢？我不信你能天天守着他！” 先生看着眼前扭曲的李忘言样子的影子，感觉有些许怪异：“那一日我来酒馆就感觉到了怪异，没想到你背后之人竟如此大手笔，在他身边留一个天道影做钉子，你该知道，我身边的天道影是什么下场。非是我不想拔你，只是留你还有用，今日且留你一次，若是还有下次，定叫你不入轮回，魂消烟灭！” 影子原本嚣张的身影忽的打了一个冷颤，想起了当年自己同行的悲惨遭遇，一时竟呐呐的说不出话来，索性直接消失，放弃了这次吞噬的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