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长安轶事》 正文 第一章 长安 秦岭北麓,一队人马沿着崎岖山路行进,百十来人,小心翼翼地扶着十来辆由骡子拉着的货车,走的甚是艰难。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货车上货物堆的高高的,用来遮盖的麻布上满是暗红色的血污,显然这一路并不太平。 车队中人各个衣衫褴褛,面色灰土,沉默麻木地翻越着眼前的莽莽群山,出发之际还有初次离乡的小童带着兴奋一座一座地数,数天后,当新鲜劲头被无聊的重复擦干抹净,再也没人有心情去丈量脚下行程了。 “快看!那里有座大村子!今晚有屋子住啦!”原本骑在骡子上蔫蔫的小童突然兴奋地大喊着,挥舞着手指着远方,给整个车队带来了一股活力一般。 车队中的人一下子就都骚动起来,各个都踮起脚顺着小童手指方向望去,目力所及之处,果然有一座雄城屹立。 一只巴掌拍在小童脑门上,接着便是一道粗犷声音笑道:“小崽子,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哪有那么大的村子,那是长安!” “那就是长安?有剑南府大吗?”小童歪着脑袋好奇地回头问那个虽是风尘仆仆,眼神却依旧充满精神的中年人。 “那是自然,十个剑南府也比不上一座长安城!”队中的一个青年抢先回答了这个问题。 “李时,你又骗我,剑南府我去过,几百个寻常村寨都比不上那里繁华,天下哪有可能有十倍于剑南府的城?” 李时没兴趣回应小童幼稚的质疑,遥遥地望着那座承载着大唐两百年兴盛衰落的城池,眼中满是憧憬,还有些许复杂神色。 “好了,别傻愣着,要是不想再在荒郊野外过夜就快些赶路,争取入夜之前入城!”领头的中年男子大喝一声,车队很快就又缓缓前进起来。 望山跑死马,这话一点也没错,有了盼头的人们脚步不由自主地便轻快起来,可拉车的畜生却无法体会到这种轻快,跟不上速度便挨了一鞭又一鞭,短短时间内便倒下了好几头。 中年领头人极有魄力,也不管那几头骡子的哀鸣,一刀便送它们去了西天,肉身留下供果腹用。 吃饱喝足了的众人又加快了步伐,终于在即将入夜之际赶到了长安城下。 这座关中雄城如同庞然大物一般屹立于渭水之畔,两度城破使其远不复当年昌盛景象,却依旧繁荣。 一直缠着李时追问的小童在逐渐靠近长安之后便住了嘴,以他浅薄的阅历实在无法想象居住在这样的巨大的城里究竟是怎样一种体验。 队伍中大部分人都与小童一般乃是初次来到长安,皆是震撼无语。 临夜之际,出入城门的人极多,可是当领头中年人升起旗帜之后,官道上的人流便纷纷主动避让。 “停,尔等何方人马,此时入城可有调令?”城门口,两个满脸戾气的军官拦下了车队,恶声道。 “吾乃剑南道致果校尉张元,奉唐皇旨意押送贡品。”张元下马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绫,双手奉上。 城门官接过,只瞥了一眼,便随手扔给副手,然后指着张元身后的那十几辆车,说:“近日长安城内颇不太平,恐有贼人作乱,这批东西很可疑,给我搜!” 态度一直十分谦卑的张元顿时怒目圆瞪,厉声道:“这是贡品,天家私物,岂容尔等胡作非为!” “天家私物?哈哈,便是皇帝本人,也是靠了楚国公才即的位,这天家贡品自然也得楚国公过过手,才能送入宫中!”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出口,从张元往下具是面色大变。 楚国公仇士良,檀权揽政多年,以太监之身封为国公,可谓是权倾朝野,令无数文臣武将闻之色变。 这个小小的城门官扯起这块大皮,戎马一生,shā rén无数的张元竟是憋的面色通红,却一言不发。 几个骄横的小卒得意地绕过脸色难看的张元,不耐烦地用u qi驱赶几个仍挡在路上的士兵,迫不及待地掀开麻布看看是些什么好东西。 待到那一坛坛酒壶暴露在众人眼前,一股浓郁又独特的酒香四下溢散。 “好酒!” 从城门官到小卒皆是露出贪婪之色。 “好了,念尔等一路奔波,甚是辛苦,这些贡品就由我神策军接手了,尔等去驿站歇息吧。”城门官强压着眼中贪婪与喜意说着,手下小卒立刻就上前想要抢走骡子的缰绳。 张元面色难看却依旧沉默,手下卒伍各个面色愤懑不让一步,引来小卒声声咒骂,李时不动声色地捂着小童的嘴慢慢远离,局势异常紧张。 “住手!”就在这时,城门洞内传出一阵怒喝,紧接着,一个身着道袍,白发白须,颇具仙风道骨的道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道君指定用来祭天的酒,容不得凡人亵渎!”道人不怒而威,居然真的震住了那个城门官和几个小卒。 城门官脸色几度变换,狠狠瞥了那几大车货物几眼,终于收敛起眼中贪婪,拱手陪笑:“原来是赵归真大师,末将不知这是道君之物,冒犯了道君,还请大师海涵,莫要与道君言。” 说完,一挥手,道了声“放行”,小卒们不甘心地让了开来。 张元匆匆拱手冲那道人道了声谢,领着车队便往城门洞内走去。 通过城门之后,长安城的繁华街道便真真实实地展现在了众人眼前,可是经历了城门口的一番波折,谁也没心情再去欣赏。 “校尉!为何容得那厮这般嚣张,天子脚下竟发生这等事,究竟谁才是天子?”终于有个士兵打破了沉默,却是猛的挨了张元一鞭子。 “闭嘴!之前我有没有说过,进了长安城莫胡言乱语!” 士兵捂着脸上血痕,龇牙咧嘴,却愣是没多发出一声。 那道人也跟着进了城门,张元看见,连忙上前行礼致谢,赵归真却只是微笑回应,然后转头看向队伍中的李时。 “三月惊蛰,正是万物复苏,灵气浓郁之时,你却是到四月才将烧春酒送至,白白误了道君飞升时机!” 这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让众人色变,李时却是嗤笑出声,道:“然后又让你这老神棍多苟活一年。” 两人怒目相向,片刻之后居然皆是大笑出声,然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之中相拥在一块,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 “行了,辛苦老弟了,且去驿站安身,稍晚在孔雀楼设宴,为老弟接风洗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三人 赵归真酒量极差,酒不过三巡眼神便已迷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老弟,你可真不地道,从剑南那山洼洼里拉了十几车上好烧春酒,却也不给你老哥偷偷带一坛子出来,还得让贫道花钱买这些劣酒,真是枉费你我十年以来的交情。”酒品也是下作,只见这老道面色通红,早没了仙风道骨的姿态,活脱脱一市井混混模样。 “是十二年。”李时端着精致酒杯,优雅地闻着赵君来口中的劣酒,毫不嫌弃地慢慢啜着。 老道闻言掏出指头,煞是费心地算了一通,却只觉着眼前指头晃荡,一会一化三,一会三归一,怎么也数不清,恼怒地将眼前佳肴胡乱推开,碗碟摔了一地。 “啊,日子过糊涂了,现在都会昌二年了,真是时光荏苒啊,想当年维州之时,你和你那位兄长还都只是半大孩子,现在,都已经是名动一方的人物了。” “酿个酒而已,哪比得上你这个天子道君之师风光。” “呵,伴君如伴虎,其中滋味谁能理解,每每午夜梦回总是惊的一身冷汗,听说你那剑南春还有滋阴补阳,防止盗汗的功效,不知是真是假?” 看着这不知真醉还是假醉的老道孜孜不倦地旁敲侧击,李时不由得无奈的放下筷子,苦笑道:“这剑南春可还是你上书天子,纳为贡酒,以助其飞升成仙用的,怎么还监守自盗起来,市面上剑南酒阁出产的烧春酒可不在少数,何必打这批贡酒的注意?” “拉倒吧,真能飞升贫道早就自己用了,那还轮得到别人。你这批佳酿出窖之时的异像可早就从剑南道传到长安来了,想必是精品中的精品,贫道平生无他乐趣,可就钟情于这杜康雅物,你就让贫道尝尝吧。” 赵归真声泪俱下,可李时还是坚决的摇摇头,老道恼羞成怒,撒泼打滚,口中不停问候着李家女性前辈,坛子里的劣酒连着灌了数口,便滚到了桌子底下,不多时,悠长的鼾声传来,这回真醉了。 看着一桌子狼藉,李时腹内只半饱,原本打算给将士们打包些吃食的计划也落了汤。 长途跋涉的疲惫酒后一下子涌了上来,招呼了赵归真的仆从将他们的道长带回府,李时走在深夜的长安街道之上。 离宵禁二更天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平民百姓的一天已经结束,可权贵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孔雀楼位于长安风流烟华之地,整个东坊灯火通明,到处都是莺莺燕燕,奢靡之风让初次来到长安的李时目眩神离,虽然自己与之格格不入,却早已被其中的魅力感染。 “嘿!你,你是李时?” 他乡遇故知,如同金榜题名时一般,这种经历往往只在戏中才有。 李时带着些醉意,思索着这有些熟悉的声音属于谁,回首望去,繁华灯火之中一个短衣汉子用充满不确定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张山?” 试探的问候之后,狂喜的情绪笼罩了两个年轻人。 “你什么时候来的长安?剑南府一别,可是有七八年了!” “就在今日,为公事而来,去年加身剑南酒监一职,奉旨上贡烧春佳酿。” “你便是那传闻中的剑南酒道子?”张山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在他身后还有十余个短衫汉子,听到剑南酒道子几个字后,皆是面露惊色。 张山挥挥手,那些短衫汉子便默默散开,隐没夜市之中,随后张山嬉笑着凑了上来,说:“真不敢相信啊,昔年儿时玩伴居然这般出息了,当时一起上树掏鸟,下水摸鱼的,怎么就没发现你小子还有酿酒的天赋?” 虽然有些在意那些短衫汉子,但李时为人处事很是成熟,仿佛没看见一般,回笑道:“只是从父亲那学来的手艺,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别糊弄兄弟,去年剑南酒阁异象在长安可是传的沸沸扬扬,无日食之天象,却是白昼骤夜,剑南府千万人所见,伸手不见五指,随后渐白,漫天云彩皆是艳红,三日而消。人人皆道是酒仙出世,原本闭死关的酒仙被你酿的美酒钩出了洞府,随后顿悟,羽化飞升。你这酒道子的名头可早就传遍天下了!” 李时没再谦虚否认,而是态度暧昧的哼哼了两声。他当然知道自己那名头有多盛,为了那一点点虚妄的飞升之秘,这一路挥洒的血水远不止麻布上那些。 “你身上这酒味闻着便知是坊子里卖的劣酒,哪配得上你酒道子的身份,来来来,兄弟虽然没混出个人样,可是对这长安酒肆还是门清,虽然比不上你的那批异象烧春,但也有好几种独具风味的佳酿。”张山亲密地搂着李时的肩膀,引向一座酒楼。 李时没有拒绝,他jiā一 y一u甚少,张山是他曾经为数不多的好友。他乡故遇自是缘分,怎少得了几下杯盏磕碰。更何况之前只吃喝了个半饱。 这间东篱楼无论规模还是内饰,都比不上之前的孔雀楼,可却胜在幽雅, 精致的小菜带了些辛辣,很合李时胃口,那壶名为绿雕的清酒也是让李时眼前一亮,种种愉悦情绪交织,话头便也开了。 “还记得那时候你我最爱偷看城东张寡妇洗澡,一开始拉你去看你还捂着眼睛,可一瞥到那白花花的身子,你那指缝便开的漏风,眼睛恨不得长到张寡妇身上去。” “哈哈哈,你还丑我,那年到底谁遇到条菜花蛇吓得尿了裤子,被咬一口还嚷嚷着要死掉。” “呸,那条菜花蛇后来还不是被我烤了吃了,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吧,都吓的往树上爬,死活不肯下来。” 酒意上头,昔年丑事秘闻便一件一件地往外掏,那些童真回忆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地嘴角咧开合不拢。虽然已是物是人非,可两人都仿佛回到了七八年前那段无忧无虑低时光。 兴头上时,一阵轻轻的磕门声传来,张山眉头一皱,一股让李时感觉十分陌生的气场散发开来。 “进来。” 雕花木门缓缓推开,珠帘之后,一道婉约的身影出现,纤纤细手轻柔的挑起珠帘,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 李时已是醉了,却在那一霎那的惊艳之中清醒过来。 一时间脑中晃过的种种修辞都难以形容此女之美,只有句绝代有佳人勉强拿得出手,愣神地盯着看了许久,李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低下了头,嘀咕了声失礼。 ěi nu落落大方地微笑一下,显得毫不在意,目光流转间,步态婀娜地走到桌前,于两人对面坐下。 这般贸然加入私人酒席十分无礼,可两个雄性生物都没有拒绝佳人的不请自来。 李时顿时有些局促,不敢再看那女子,偷偷瞥向张山,却发现对方脸上满是讶然。 “三爷好大的面子,居然能请的到剑南酒道子,奴家仰慕酒仙风采,不请自来,还望莫要嫌弃。” 糯糯的声音听的李时骨头都酥了几分,再瞥向张山,对面神色自若,果然早就认识此女。 “哪里哪里,长安多少权贵想一睹传说中王美人的风采,甚至不惜一掷千金,都不得愿,能引得美人自来,本是我们兄弟俩的荣幸。” 夜饮不寂,不必低恳邀那不解风情的明月,举杯已成三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酒与舞 “传闻长安有三莫惹,三难逢,李时你可真是好运气,第一次来长安便能遇到其中最难逢的王美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人人皆知邯郸舞姬倾国倾城,风华绝代,却无惧权贵,千金难求得一会,你这酒道子的名头却抵了万金不止啊。” 张山挤眉弄眼地冲李时说着,从王美人进来之后他便一直这般,不时还发出怪笑。 美人加入之后,酒席上的话题就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开放,诸多阴私之事被张山李时埋进了肚子,转而聊起了长安趣闻。 听到王美人还有这样的来历,李时小小地吃了一惊。 “三爷可莫笑话奴家,奴家只是不愿依附了权贵成为玩物,推却诸多宴请只为自保罢了。”王美人十分善于交际,矜持于前,谈吐言语颇具文采,却也不失大方,几杯清盏入口皆是十分干脆,略施粉黛的面颊带着淡淡红晕,娇艳欲滴。 本来借着酒意已经有些放开的李时被这般秀色激的心中一荡,愣神片刻,连美人敬酒都没回,回过神后慌乱低头念了几句和尚的清心咒,又是拘谨起来。 “你果然还是那个偷看寡妇洗澡会脸红的毛孩啊,都入道了还六根不净,不知张寡妇和王美人哪个更入道子法眼啊,哈哈哈哈!”张山大概是不胜酒力了,居然开始污言秽语起来,惹得李时面露恼色,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六根要净的那是和尚!”抗议着的李时完全忘了自己刚刚那两句阿弥陀佛。 王美人修养极佳,仿佛没听到那些污秽言语,却是放下酒杯,黛眉微蹙,嗔道:“可是这酒不合李道子口?也是,喝惯了仙露琼浆,这般凡酒哪还入的了口。不过奴家早有准备,前两年剑南春刚入长安之时,奴家便对此酒极为钟爱,今日来访便带了一壶,给李道子漱漱口。” 这一嗔一怒,当真是尽态极妍,勾的张山李时心痒难耐。 李时脸红之后连道不敢,王美人却是不理,拍拍手,便有一标致侍女端着一壶酒推门而入,放下后再安静离去。 轻轻撩起长袖,露出葱白皓腕,纤指轻点,提起酒壶,王美人起身,摇曳着腰肢,款款来到李时座侧。 一阵幽香传来,李时感觉自己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王美人已然贴的极近,李时立刻正襟危坐,目却忍不住斜视,听着酒水入杯的清脆声音响起,精致完美的侧脸挂着微笑,近在咫尺,吹弹可破的肌肤触手可及。 酒色淡红,酒香溢而不散,正是独一无二的剑南春。 王美人倒了两杯,其中一杯递入李时手中,自己举起另一杯,进一步缩小两人之间的空间,鲜艳的嘴唇凑近李时耳根,轻吐芝兰,软糯的声音柔柔说道:“李道子,传闻剑南春可引酒仙寻醉,若是喝下,可真有那一丝仙缘?” 感受着耳根旁的香热之气,李时感到一股酥麻从脖颈传至全身,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呼吸也沉重了几分,状着胆子抬头望去,迎来的却是灼灼目光,温情之中另含韵味。 “王姑娘,飞仙之事缥缈无比,多少道家高人寻觅未果,在下只是小小一酒监,偶然觅得一丝不知真假的仙迹,已是xg 之极,又怎敢妄言在下酿的酒,喝了便可近仙。” 李时顿感清醒不少,为长生可献的身骨血肉,蜀道上已洒了一路,来到长安之后,遇到的第一出,却是这最难消受的美人恩。 瓷盏交碰,感受着剑南春入口之时的醇美,入喉之后的,李时闭目细细品尝着这熟悉的滋味,内心骤然之间却是翻江倒海,强忍着面部剧烈动作的冲动,李时缓缓睁开眼,那一阵幽香却已不着痕迹地拉开了距离。 “美酒已尝,奴家且为道子献上一舞尽兴。”王美人离开桌席,看不清脸上表情,脚下步步莲生,柔美的身姿舞动起来。 举腕嫌裳重,回腰觉态妍,罗衣姿风引,轻带任情摇。 这是极美的舞姿,不会让雄性口干舌燥,只觉赏心悦目。 李时如痴真醉,只看着那抹身姿逐渐飘远,触不可及。 已至深夜,两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走在长安街头。 “你可真蠢,刚刚就只要哄她一句,说喝了便可白日飞升,她今晚就是你的了。”张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拍着李时的肩膀。 “酒都摆面前了,喝下去没飞升可不就露馅了,道爷我金口玉言,不能自毁城墙啊。”李时辩解道。 “白痴,这可不就是金口玉言?白日飞仙白日飞仙,说好的便是要在白日才可飞仙,这大半夜的喝再多也得让道爷你爽了再说,到床上给她整个飘飘欲仙!”张山满脸猥琐的说着。 李时哑然,失笑两声,仿佛也在为自己没想到这点而懊悔,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行了,能赏上这把绝世舞姿已是今生有幸,不敢再有妄求。张山兄,我就住在城南驿站里,上贡后还会在长安呆一段时间,有空便来寻我,七八年未见,我可还有好多话没对你说,下次我便取上一坛子那吹的神乎其神的贡酒,与你再醉一回!赵归真那老神棍向我讨我都没舍得给!” “哈哈哈,还是老兄弟仗义。长安城大,遇到什么麻烦便到城东寻个游侠儿,说找三爷,我张山立马赶到!” “哟,三爷?!你可是混出个人样了。” “那是!” 醉醺醺的两人在街口分了别。 将近二更天,寻街的武侯开始执行宵禁,李时才回到驿站,一敲门便径直栽了下去,两个小厮看清了来人,手忙脚乱地将这个剑南酒监拖进了驿站客房。 被褥很不干净,客房里尽是跳蚤,可李时醉死了完全没有感觉。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黑暗中盯着的一双眼睛才隐去。 几个呼吸之后,李时猛的睁开眼睛,翻身落地,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来到一处屋前,深吸口气,吱呀一声推开木门,望着空无一物的仓库,月色之下,李时面沉似水,拳头攥紧得发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两个相会 guān chǎng之上,起起落落总是常态,近三十年来的大唐更是如此。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庙堂之上分为了两派,牛党李党喧喧嚷嚷争得不可开交,诸多政事背后总能牵扯出两党之间的龃龉与掣肘。 简简单单的贪没案件硬是能牵扯出大批干系。敌国将士携土归降,却因一句不合旧故便被逐了回去,导致就要明朗的战局又是焦灼起来。 太多的这般匪夷所思的政事,使得元和中兴之后,刚从安史之乱中恢复些元气的大唐又逐渐陷入了一个名为党争的泥潭。 因缘际会,自己也莫名其妙在一场与己无甚关联的政治斗争之后,从地方熬出了头,起复长安,回到了这个当年自己进士及第,意气风发,想要一展雄图的大唐政治中心。 一人一驴跋涉月余才从任上赶至长安,饶是是当初接旨之时的狂喜在此期间冲淡了许多,白敏中看到长安斑驳的城墙,眼中仍是盈眶热泪,难以抑制。 堂兄眼中的长安或许居大不易只是个笑话,可像他这样根基浅薄,文名不盛的小小文官,年近五十还能够在此延续自己的政治抱负,只能用xg 加侥幸来形容。 “可是白敏中,白用晦?” 城门洞中平复好心情的白敏中,刚出城门洞,便遇到了个华服贵人亲切问候,心中疑惑不已,脑中苦寻八年之前自己尚在长安之时的旧故,却始终没有这贵人半点印象,当下挂起笑容,拱手回应:“在下正是白敏中,不知阁下名号?” “在下令狐綯,曾在家父府上与白兄和白兄那位堂兄见过。”华服中年人微微一笑。 白敏中思索片刻,却是面色一变,惊道:“可是令狐文公之子?” “正是在下,在下久仰白兄及令堂兄的文采,神交多年,如今终于得愿。” “哪里哪里,在令狐文公面前,在下这些文墨哪敢献丑,跟堂兄相比更是云泥之别。” 虽然口中谦虚,但是令狐綯不着痕迹的捧奉让白敏中十分受用,他一生都在追逐白居易的背影,从别人口中听到把自己和名满天下的堂兄相提并论,白敏中暗喜一番,对令狐綯的好感涨到了顶点。 “白兄何必妄自菲薄,长安城中早有诸多志同道合之友翘首以盼白兄的到来,今日便由在下设宴,为白兄接风洗尘!”令狐綯朗声一笑,招呼仆人接过白敏中不多的行李,一座八台步辇稳稳当当抬出,白敏中见到连番推辞,却抵不过令狐綯热情,两人携手并坐,一时亲密无间。 从未坐过这般奢华步辇的白敏中只觉浑身不自在,可步辇抬起之后,俯瞰长安街景,自己竟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当年在节度使李听府上任幕僚之时,他便常常见李听出门之时的隆重仪仗,羡艳不已。 大官出行,要前呼后拥,抬轿得八人,不可有半点颠簸。这便是权势的带来的特权,白敏中初次接触,便食髓知味,内心的虚荣膨胀。 步辇刚起步,城门口便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十来辆货车从城门洞中鱼贯而出,使得街口一时滞塞,车队旁,一个老道和一个青年热情相拥,仿若多年未见之老友。 “哼,那几车装的怕不就是近来传的沸沸扬扬的仙酒了。”令狐綯远远望着,嘴角露出冷笑。 “仙酒?这是何典故。”白敏中看着这少见的荒诞一幕,问道。 “呵呵,那老道便是如今天子推崇至极的赵归真,他向天子进献祥瑞,称剑南有酒,出窖而引酒仙降世,天子信服,便引此酒为贡酒,封酒师为酒道子。听闻上贡之际,那酒道子借上贡之名,大肆搜刮民财,剑南道一时民不聊生。” “岂有此理!我大唐怎么会有这般败类。历代君王信道求仙者不在少数,可哪个不是劳民伤财,最后无果而终,甚至酿成大祸。庙堂群臣就没一个上柬,让天子远离妖道魅惑的?”白敏中义愤填膺。 令狐綯闻言,面色一变,连忙作出噤声的手势,张望一番,小声说:“白兄这般言语在长安可不能再乱说了,当朝宰相对此事可是支持的,你能起复,可还多亏了那位。” 白敏中一把年纪,也不会当真如愣头青一般不知轻重。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无奈出声:“哼,李德裕还不是为阻我堂兄入朝为官,才折中荐我,说我文采不凡,他怕是连我的诗词都没读过,不就是因为堂兄和李宗闵等牛党人士走的近些,便也被他打上了牛党的标签!” 令狐綯抚着胡须,叹息一声:“如今李党得势,这也难免,只可惜大丈夫无权,只能远看这帮小人终日党同伐异,儿戏国事。若有一日我为宰相,必当一洗朝堂风气,中兴大唐!” 若是之前,白敏中还只是觉得令狐綯此人可堪交往,现在听到他这番话,简直说出了自己的心声,立马将对方当成了志同道合的挚友。 “令狐兄所言句句箴言,实乃在下心中所想啊!” 两人执手相望,眼中深情脉脉,甚是相逢恨晚。 不知是被恶心到了还是被恶寒侵袭,抬轿的仆从脚下一软,整个座辇一阵摇晃,仪仗中人手忙脚乱,大人物怒喝出声。 令狐綯所谓的诸多志同道合之辈确实不在少数,前来参加白敏中同志欢迎会的人足有七八个,其中大半白敏中从未有过交情,可是宴会气氛却十分热烈。 觥筹交错,丝乐笙竹,众人闲谈之际引经据典,交流甚欢,偶有诗词出炉,将宴会气氛推到极点,兴致极处,还有狂人雅士酒醉乱舞,颇有魏晋遗风。 这等雅士集会对极了白敏中胃口,酒意上头,他内心却依旧清明。赴宴之人都有个明显的共同特征,或门生或旧故或姻亲,总能和几位人物扯上关系,换个说法,这些都是牛党人士。 在李党得势之时还能在长安为官的牛党,并不能说明他们能力如何出众,恰恰相反,他们只是些小虾米,这般才能被李德裕容得下。 白敏中心思活络,半推半就地便加入了他们,作为投名状,也跟着一起骂了几句宰相。他毫无根基,李党那头也是自尊心作祟,不可能让他低头求拜,那么想要平步青云,加入牛党便是必然。 虽然眼下牛党状况很是凄惨,但圣心难测,指不定哪天便咸鱼翻身,自己此时雪中送碳,来日必有所报。 宴会开的火热之时,一个仆从匆匆进来在令狐綯耳测轻语两句,令狐綯面露喜色,对着首座的白敏中说:“来来来,白兄,为你介绍一个妙人!” 白敏中听了一乐,以为是哪家花魁,虽然他年逾五十,下面好几年没开张,今日颇为尽兴,此刻居然有了些感觉,满心火热的等着那位妙人。 然而进来的却是一个短衫汉子,白敏中顿时心中一凉,下面也跟着彻底凉了下去,满脸的不豫。 令狐綯自然没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当带来的尴尬,热情介绍:“这位张山小兄,为人豪迈,再东坊一带很有些名声,白兄可好生交往,收益无穷啊。” “小人张山,见过白大人。”张山不卑不亢地行礼。 白敏中本来就对游侠儿一类的人物敬而远之,加上之前自己的误会,所以对张山很有些成见,没有回应张山,而是瞥向令狐綯,目光中露出询问之色。 “这位张山小兄是牛公干侄。”令狐綯心领神会,回应道。 “原来是张山小兄弟。”白敏中立刻挂上了微笑,能特意让他交往,这个游侠果然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久闻牛公高义,牛公干侄也是一代豪杰,颇有英雄气概。” 能和牛党领袖搭上联系,白敏中心中暗喜,那点不足为道的成见早已烟消云散。 “白大人择良朋而党之,想必在长安居大可易。”张山拱手。 白敏中闻言大喜,众人纷纷道贺,宴会再次。 丝竹声起,张山面色冷然,缓缓退出房间。 什么进士及第,前途可期,不过是鼠目寸光之辈。张山想着牛僧儒来信,再想着宴席之上白敏中初见之时的鄙夷神色,心中愤愤,想当年的牛党如日中天,如今却连这种小人都要拉拢。 三爷面色难看,手下游侠儿大气不敢喘上一声,默默跟着。 长安夜色之中,路上行人遇见这么一队汉子,再瞧那为首一人,可不正是长安三莫惹之一的东坊三爷,无论平民还是游街的阔少纨绔纷纷惊恐避让。 突然,张山驻足回头,有些惊异地看着一个似曾相见的身影。 “嘿!你,你是李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宿醉后 日上三竿的时辰,李时才醒了过来,看着陌生的床帘子,花了好一会时间才从空荡荡的脑子里捕捉到一些记忆碎片,想起了许多。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尝试着起身,李时便立马痛苦地捂起脑袋,胃里也跟着一阵翻滚,昨夜他喝了许多酒,喝的也很杂,不同的酒掺在一块,宿醉之后着实欲死。 “李时,还不起来,太阳都起这么高了,好不容易来一次长安,二叔不让我出门,你带我出去玩玩嘛!”随队的小童从李时窗前露出脑袋,嘟囔着,用手来回推着李时。 “毛头,再让我躺会。”李时手遮在眼前挡住正好照来的阳光,任风吹雨打,不想动弹。 “切,不起来拉倒,驿站里的豆郎跟我讲了好多长安城里的趣闻呢!东南西北坊,朱雀青龙道,十二大佛堂,八十小寺庙,庙堂之上有君师虎判,市井之中有三莫惹,三难逢,比起剑南府,那可是有意思多了!你在这慢慢睡,我偷偷溜出去玩了,不准跟我二叔告状!”毛头做了个鬼脸,就要走,却被李时拉了回来。 “等等,跟哥说说那三莫惹,三难逢的事。”李时强忍着头疼撑起身子。 毛头撅着嘴,哼了一声,想卖弄些玄虚,李时一串铜钱掏了出来,他立马半点别扭不闹,兴奋地将从他新建交的长安友人那里听来的东西一五一十地抖了出来。 “这三莫惹指的便是长安内的三大豪杰,虽只是地头蛇,可等闲却无人敢去招惹,分别是西街屠夫,东坊三爷,还有宰相府前穷乞丐。” “三难逢就更有意思了,乃是三个名声在外,却难与际会的人物,有邯郸舞姬王美人,大摩尼寺。。” “等等,关于那个王美人,你听说了多少?”李时打断了毛头的话,问道。 “王美人?哈哈,那可是传说之中的长安第一美人,据说有倾国倾城之色。没人知道她的背景,只知道她会偶然出没于酒肆之间,献舞于众,出现的时间地点又极不规律,想打她主意的人能从长安排到剑南,可却无一人能得美人青睐。” 见李时目光呆滞,歪着嘴巴想入非非的模样,毛孩连忙将其拍醒,表情夸张地说:“李时,你可别动歪脑筋,王美人身侧总有高人相护,每次现身都有不少不长眼的断胳膊断腿,比那三莫惹都差不多了!” 李时脑袋上吃痛了一下,听着毛头的警告,轻笑一声,他可不会告诉这个小鬼,昨晚那个长安第一美人主动跑来跟他一番暧昧的事情。 “好了好了,就说到这吧,听你描述,长安不比剑南府,鱼龙混杂,水深的很,小孩子还是莫要随处乱跑,就老实呆在驿站哪也不许去,不然让你二叔家法伺候!” 李时笑骂着,感觉身子舒服些了,无视毛头满口秽语,胡搅蛮缠,来到驿站院中。 四月长安春意正浓,满院樱花盛开,极为美丽。 伸了一个懒腰,李时转身,正遇到张元走来,仍在纠缠的毛头立刻远远跑开,鬼头鬼脑地在走廊尽头t一u kui着。 “酒监,贡酒已经送来,朝廷何时再给我等新的调令?”张元拱手问道。 “急啥,贡酒还没交接,天子的封赏还没下来,你们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李时懒洋洋地说着,眼睛还望着院中烂漫樱花,似是陶醉其中。 “贡酒昨夜就已交接,酒监莫不是还不知道?”张元有些疑惑地问道。 “什么?”李时一副非常吃惊的模样,连忙回过头来,追问道,“你们交接给谁了?” “是礼部来的人,他们有文书,不似作假,按礼制贡品事务也确实是由礼部负责,末将便做主交接了出去。为这批酒可是牺牲了不少将士,早些交差,也算是心安了不少。”张元说着,有些沉重。 李时却是眼睛瞪的老大,原本就很憔悴的面色变得愈发难看。 “我不是说过,这长安里的衙门只认钦天监么,怎么能让礼部接手!” 张元少见李时这般表情,感觉自己坏了事,一时竟是有些慌乱。 “哪来的狂徒,好大的口气,长安的衙门只认钦天监?你置中书门下六部于何地?”这时,一道怒声呵斥从旁边传来,正是白敏中。 同样昨天来到长安且宿醉的白敏中一觉起来神清气爽,昨晚几个同党的吹捧让他有些飘飘然,摆足了官威想要给那些个不走心的驿站小吏些颜色瞧瞧,却是听到一些扎耳的话,立刻怒斥出声。 待瞧得口出狂言之人,只觉有些眼熟,白敏中立刻就想到了昨日城门街头看到的那个和一妖道相拥的青年,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原来是传说中的剑南酒道子啊。这世道也当真奇怪,我等进士及第,十年寒窗才换得宦海蹉跎,xg 至极才能从中脱颖而出,而某些人,只学些歪门邪道,谄媚天子,便可平步青云,偏又只有祸国殃民的本事,呵呵,人心不古啊!” 这一番讽刺言语激的张元面露怒色,同行一路,他当然知道李时是个什么样的人,早已引为挚友,哪容得他人诋毁。 李时却是半点回应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糟老头的兴趣也没有,只是瞥了他一眼,嘴里对张元说:“我去吃些东西,你去赵归真府上把事情交代一遍,让他想办法应付吧。然后你给将士们放个假,赏赐虽然还没发下来,我那还有些铜钱,你先拿去垫着,请他们好好吃一顿。” 说着便走了。 被华丽丽无视的白敏中气的吹须瞪眼,心里把李时的可恶等级默默拔高了数个档次,几乎和赵归真持平,就比李德裕差些,开始默默盘算着怎么在天子面前参李时一本。 一个时辰之后,赵归真在一个小茶馆内找到了发着呆的李时,火急火燎地抓起李时的肩膀前后摇晃,气喘吁吁地说道:“你这做的什么事!让你悄悄给道爷带一坛子贡酒你不肯,却把所有的贡酒都送进礼部那个大窟窿里头,雁过拔毛你懂不懂,到时候送到李瀍那头只剩几坛子,你让道爷怎么交代!” 口不择言连天子名讳都敢直呼,赵归真果真是气糊涂了。 李时推开赵归真的手,慢慢悠悠地吃着茶团子,说:“几坛子就几坛子呗,太多天子也喝不了。酒仙飞升之前尝尽剑南春,只余数坛,却蕴含酒仙口中精华,就这么糊弄不就可以了,反正你赵仙君说什么天子都信。” 赵归真却是苦起了脸,道:“你说的轻巧,道爷我之前可是跟天子说,需要七七四十九坛剑南烧春作乾坤内阵,九九八十一坛作坎离外阵,方可引来酒仙,现在让道爷我再去说那数坛精华的鬼话,你是嫌道爷命不够长么!” 说完怒极,竟是恶从胆边生,赵归真一把抢过李时手中盘子,在李时目瞪口呆之中将剩下的几个茶团子一股脑塞进嘴里。 两人立刻扭打成一团,茶具摔了一地,引来其他茶客侧目。 赵归真终是老了,没几下子便被李时扣住双手,将脑袋按在席上,好生狼狈。 “听着,酒丢了我比你还急,你知道有什么藏在了那批剑南春里面,若是不取回来,你我的麻烦只会更大,所以,别再跟我扯皮了,找酒要紧,明白吗!”李时在赵归真耳边轻语,赵归真果真不再挣扎,李时这才慢慢松开了他。 听到动静,赵归真的几个人高马大的徒弟赶了进来,看到自己师傅的狼狈模样,平时横惯了的道爷们哪能忍受,纷纷面作狰狞之色,却被赵归真又吼了出去。 赵归真整理好道袍,努力使自己心情平复下来,说:“现在再去礼部肯定是找不到那批酒了,长安城内盯上这批贡酒的人太多了,你有没有思路?” “你可认识王美人?” 李时突然没头没脑地一句,让赵归真有些懵,随后猛摆头,说:“你怎么会怀疑到她身上,不可能,不可能!” 李时眉头一跳,说:“你还真认识么,可否让我见见她?” “都说了不会是她,莫不是你这时候还有心思想女人,道爷我可好心劝你,千万别和那个女人扯上关系,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赵归真少见的露出惊恐神色。 李时没再坚持,也没有透露出昨晚和王美人相会的事情,喝了口茶水,神色严峻地说:“神策军?” “确实,那人的可能性最大,不过这样,你的东西怕是拿不回来了。”赵归真有些遗憾地叹息一声,“也有好的一点,他至少会留够道爷我布阵的数量,你我不至于因欺君之罪丢脑袋。” “真的没有办法么。”李时喃喃自语,想到了什么,丢下赵归真径直离开。 不一会儿从茶楼内传来赵归真的怒吼:“阴险小辈,你还没付钱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若只如初见 大朝会十日一开,距离上次才过三日,便是李瀍再心急,仙酒上贡这种大事也怠慢不得,须得虔心斋戒个几日,期间还要日日沐浴更衣,抓紧时间修习道法,看看有没有机会增进些修为,然后再广发道贴,邀群臣于大朝会上隆重迎接仙酒,君臣共庆此修真盛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所以说,李时还有七日时间来处理眼前的麻烦。 这批剑南春,就仿佛腐肉一般,从离开剑南道开始,便不断吸引着来自各方的苍蝇。好不容易安然到达了长安,却因自己一时松懈,便被暗处的豺狼钻了空子,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 李时毫无目的地漫步在熙熙攘攘的长安街头,脑中昨夜与美人对饮的旖旎一幕挥之不去,对方的盈盈笑意之中分明带着些许冷意与嘲弄,可他却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 他很想去问个究竟,可这王美人乃是长安三难逢之首,自己才来长安两天便听到好几遍这个说法,连驿站小童都知道,长安有的是贪花好色又手眼通天之辈,却还是让一个弱女子打出了这样一个名头,可见王美人此人的不简单,若非对方主动寻来,自己八成是没法找到她人的。 晃悠了许久,李时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东坊,白日的东坊显得十分冷清,不是饭点,街道之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两旁的酒肆没了灯火衬托,显得十分普通。 墙角根,暗巷处,或站或蹲着许多闲汉,便是那些所谓的游侠儿。 李时想起了什么,意动起来,从昨夜情况看来,东坊三爷和王美人显然认识,自己也许能从这里打开个缺口,况且张山也十分大方地表示若是自己遇到麻烦随时可去找他。 但是李时却有些不情愿去,原因他自己也不太明白。 正在踌躇之际,背后传来一阵银铃似的声音。 “酒不去寻,这个点便跑来这里寻花问柳,若是让师傅知道了,准把鼻子气歪了!” 李时回头望去,却是一个小道姑,十五六岁的模样,小小的身躯却披着件宽大的道袍,显得有些滑稽,此刻正俏生生地双手插腰站着,鼻孔朝天对着自己,白花花的脚丫子没穿鞋子露在外头,走起路来也不怕硌着,看来还是有些道行的。 “来者何人?”李时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这个可爱的小道姑,这是赵归真身边弟子之一,从茶馆出来便一直自以为隐蔽地偷偷摸摸赘在后头。 “贫道廊山袁三宿,道号赤脚大仙,乃是袁天罡秘传三代弟子。”小道姑老气横秋地报着自己偌大的名头,想要震慑住对方。 李时却是被逗的笑了,说:“这才几年功夫,赵归真便叛出了师门,跑到袁天罡门下了么。” 袁三宿轻哼一声,似是看白痴一般瞥了李时一眼,说:“贫道前年才出的山,这才转拜入赵君师门下。” “袁天罡最擅推衍相术,著有《推背图》,算尽天下运势,不知赤脚大仙学到了几成功力,能否为在下算上一卦?”李时越发觉着这小道姑倔强又高傲的模样颇为可爱,打定主意要捉弄她一番,掏出了两枚铜钱,像是打发路边算命的。 不知是否出于职业病,袁三宿居然下意识地便伸手接过了,发现只有两枚铜钱,俏脸一下子通红起来,又羞又怒。 “算了,免得让你小瞧了,贫道便给你算上一卦。”说完将两枚铜钱揣入怀中,袁三宿闭上眼睛,手中画了个西瓜,缓缓下压,表示气沉丹田。 李时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有模有样的表演,暗道赵归真教导有方。 运气完毕,袁三宿居然一口吐沫吐在了手上,然后抓起李时的手,在李时目瞪口呆之中将带着唾沫的手盖在李时手上,用力抹匀。 强忍着把手抽回的冲动,李时眼皮跳动,嘴角强扯出笑意:“赤脚大仙这算卦手段当真是别出一格啊。” “那是自然,袁天罡就是这么算命的!”袁三宿一脸认真地看着李时的手相面相,不时嘴中喃喃自语着。 李时脑补着袁天罡和李淳风两个大老爷们互相吐着唾沫,用手抹来抹去的情景,不寒而栗。 作法完毕,袁三宿满脸深沉地看着李时,说:“之前贫道便观你印堂发黑,面有死气,这一番推算,果然有大凶之兆!” 李时不着痕迹地将手背到身后,用力在身上擦拭着,面上故作惊恐道:“高人,如何个说法?” 见对方终于被自己震慑,袁三宿满脸得意,笑着说:“七日之后,你会有血光之灾,轻则半身不遂,重则性命不保,便是侥幸躲过此劫,此后也是命运多舛,兄弟反目,妻离子散,时有性命之忧,朝不保夕。你是个人才,这么多厄难,常人遇到一个便是凄惨,你却占全了!” 说完举起那只沾了唾沫的手,拍了拍李时的肩膀,满脸怜悯之色,要不是拍的动作逐渐变成擦拭,李时险些就被感动了 道士算命的套路,或是先变些戏法,或是先神机妙算取信于人,然后危言耸听一番,趁着对方六神无主之际再行lè su一。 赤脚大仙显然没学到其中精髓,直接跳过了第一步。 按照常理对方该是吓得神飞魄散,屁滚尿流,然后跪下大呼道师救我才对,可袁三宿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李时的这种反应,终于按捺不住,目光闪烁着说:“想要消灾也不难,只要你请贫道去百味楼吃上一顿,贫道便为你作法!” 说完悄悄打量着李时。 李时一头黑线地看着这个一点也不专业的小神棍骗吃骗喝,却也不好意思直接将人打发走,说:“你的卦有些意思,不过我可不信你能替我消灾,若是我不能及时找到那批酒的下落,不只是我,你师傅,还有那一院子道士都得倒霉,包括你。所以,赶紧回去吧,别耽搁我时间。” 一脸嫌弃地拿开袁三宿还在擦拭的手,李时就要走开,却听到对方轻哼一声:“你才不是在找酒,贫道刚刚推演之时看到了,你身影里那一团黑黑的东西,那轮廓,看起来像,像一只蝉!” 李时猛的回头,第一次正视这个小道姑,抓着她的肩膀,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直到那双惊恐的大眼睛里眼泪打起转儿,才认真地问:“你真看到了?” 小道姑古灵精怪的灵气被突然认真起来的李时吓了个精光,努力建立的高人形象也瞬间崩塌,鼻子一酸,哇哇地哭了起来。 李时被吓了一跳,连忙放开她,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蹲在地上梨花带雨的赤脚大仙。 路人纷纷侧目,连那些蹲在墙角的游侠儿都起了身。 “好了好了,别哭,我不是故意的,你不是想去百味楼吗,我请客,别再哭了。”为了避免麻烦,李时连忙好言哄劝了起来。 百味楼三字杀伤力极大,袁三宿立刻停住了哭喊,用手抹着眼中眼泪,带着哭腔,破涕为笑:“这可是你说的,你要好好补偿贫道损失。” 然后起身,蹦蹦跳跳地走了起来,回头催促:“快跟上!” 这晴雨转变之快,让李时哑口无言,快步跟上。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不情愿去寻张山求助,当年发生了些事,两人最后是不欢而散的,事情虽然淡忘了,可那股芥蒂感却一直在,尽管在酒桌上依旧可以把酒言欢,但也是逢场作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骤夜 百味楼从外面看起来很朴素,就是个搭在街角的棚子,内里装饰更加朴素,就几张席子矮桌,十分寒碜,实在是对不起它那高大上的名字。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原以为要破费一番的李时松了口气,连拍胸脯对受了惊的赤脚大仙表示,且放开了肚子吃。 袁三宿一直绷着的小脸缓和了不少,嘴还是一直撅着,就轻驾熟地进屋寻了个靠窗雅座盘腿坐下,熟练地点了一堆吃食。 这家店卖的东西很单一,就是各种丸子,龙眼大小的丸子用竹签串成一串一串,有面粉和的,有芋头做的,有山楂果子做的,花样还不少,却都有一个特点,甜。 李时吃了几个之后就腻的不行,便停了嘴,饶有兴致地看起了袁三宿的不雅吃相,只见她此时狼吞虎咽,吃的双颊鼓囊囊的,眼中却仍是泛着精光,贪婪的扫着那些还没被她塞进嘴里的丸子,只恨自己少生了张嘴。 突然,袁三宿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眼睛瞪得老大,捂着喉咙张开嘴呃呃叫着,却又舍不得吐掉正嚼着的芋头丸子,不一会小脸便憋的煞白。 为了不让赤脚大仙在此被丸子噎死,李时连忙来到她身旁,猛的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噗! 一大堆丸子碎屑喷了出来,袁三宿终于恢复了呼吸,大口大口喘着气,李时很适时地递上一杯茶水,她抓起来便是一饮而尽,面色终于恢复了些血色。 “又没人跟你抢,吃那么急干嘛?”李时笑骂着。 小道姑难得露出一丝害羞之色,横了李时一眼:“要你管!”说完小心处理了下被她吐出来的碎屑,继续吃起了丸子,却是不再像之前饿鬼附身一般胡填海塞,而是一口一个。 发现对方当前是处于可交流状态,李时再也按捺不住,问:“大仙,可否说说,你在我影子里看到的蝉是怎么回事?” “什么大仙,听着怪别扭的,叫贫道赤脚,嗯,不对,叫贫道三宿吧,师傅他们都这么叫贫道。”袁三宿不满地嘟囔着,嘴里吃着东西,声音也有些含糊不清。 “是是是,三宿小èi èi。”李时陪笑着,又适时地递上一杯茶。 喝完茶,袁三宿声线终于恢复正常,清脆悦耳。 “这个在相学之中叫做执妄之念,人的执念之物会在身影之中显现,人人皆有,师傅的是铜钱,大师兄是飞剑,而你的执念看起来像一只蝉,贫道也一直在找一样的东西,所以之前发现之后便偷偷溜了出来跟着你,看看能不能找到,谁曾想到你这个登徒子竟是跑去东坊逛花街去了!” 李时面上没有变化,心里却是起了波澜,虽然他一直跟着赵归真搞些神神怪怪的事情,可正因为自己了解这些道士惯用的把戏,所以对于道家的那些所谓神通他是一点也不相信的。 而今天,在这个看起来很不靠谱的赤脚大仙身上,李时仿佛看到了些道家的真本事。他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那只蝉的事情,所以肯定不会是有人提前告知她,误打误撞更不像。袁天罡确实是有本事的人物,要不当年也不会一眼看出还是才人的武则天有真龙天子之相,更不用说作出了那部神鬼难测的《推背图》,也许这赤脚大仙还真是袁天罡三代徒孙,赵归真算是捡了个宝。 “你为什么也在找蝉?”李时花了好久消化对方话语中的内容,问道。 袁三宿停下了吃丸子的举动,凑近了些,神神秘秘地说:“当然是因为贫道仰慕寒蝉啦,三难逢中最神秘的夜寒蝉,贫道可是亲眼见过的。”说完得意地抬抬眼,卖了个关子。 李时果断咬钩,又递上一杯茶水:“且与我说说?” “那还是前年的事情,贫道刚来长安,当晚起夜,正看到夜寒蝉替天行道,诛杀恶徒,你可别不信,夜寒蝉每次出手,都是趁夜,完事之后,必在现场留下一蝉壳,那一次让贫道给捡到了。”说着,袁三宿便小心地从怀中取出一只蝉壳,远远地冲李时秀了一把。 李时眼疾手快,只一探手便从袁三宿手中夺过那蝉壳,然后高高举起,仔细端详起来。 袁三宿又惊又怒,扔下丸子,张牙舞爪地扑向李时,想取回蝉壳,可就是够不着,像只树懒一样抱在李时身上。 片刻之后,李时放下手,袁三宿一把就抢了回来,然后退开,离得远远地才小心翼翼地检查起了自己的宝贝,确认完好无损之后,气呼呼地望向李时。 “你这人好生可恶,人家好心给你看自己的宝贝,你居然径直就抢了去,强盗,登徒子,哼!” 袁三宿还想再说些难听的,可却见李时眼中无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怒意不知不觉便泄了,再来,只轻声说:“只可惜那之后,夜寒蝉便彻底在长安失去了踪迹,再没出现过。你可是了解夜寒蝉些什么,为何会对他执念那般深?” 李时眼中回过些神,心思很乱,似是自嘲一般笑了一声,说:“我一点也不了解他。” 胡口吃了几个丸子,如同嚼蜡,眼角有泪水流了下来,强调了一遍:“一点也不了解。” 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若真到了伤心时,女rén iàn对这种情况也一样束手无策。 一顿甜的发腻的饭就在这种沉闷的气氛之中结束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夕阳的余晖中,一路无语。 袁三宿终究还只是个花季少女,如何受的了这种沉默,几次试着打破,想要主动挑起话题,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不知不觉已到了青龙大道,钦天监便在青龙大道正中,快要到家的袁三宿终于松了口气,正想说什么,却是听到一声蝉鸣,虽然略显稚嫩,可确确实实便是蝉鸣,这让袁三宿感觉十分奇怪,这才四月,蝉鸣按理得六月才有。 她有些疑惑的环顾四周,路上行人很多,却无一人注意到这一声蝉鸣,并为之驻足。 自己是不是幻听了,老是想着夜寒蝉的事情。袁三宿嘀咕着,正想将这事抛到脑后,然而下一刻,异变突生。 像是天地间被罩子突然罩住,袁三宿感觉自己眼中的一切光影色彩瞬间消失,只遗一片黑暗。 她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还是什么也看不见,顿时慌乱起来。 周围穿来阵阵惊疑不定的呼喊声,显然不是她一个人突然之间什么也看不到了。 “天狗食日啦!” 骤然而至的突变使得恐惧的情绪蔓延开来,大街上开始有人疯狂骚动起来。 袁三宿感觉害怕极了,身边各种惊呼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不时有人冲撞到她,吓得她跳来跳去闪躲,几次之后也跟着哭闹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自己,然后袁三宿就感觉自己被拉入了一个温暖之处,耳边传来温和的声音:“别怕,有我在。” 这声音仿佛带着一股暖流,让袁三宿感觉十分可靠,充满了安全感,双手紧紧抱着身前的健壮身躯,惊恐的情绪平复了许多,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眼中有了光彩,越来越亮,袁三宿感觉自己终于恢复了视觉,庆幸又后怕,她很怕就这样失去了眼睛。 周围尽是倒地shēn y的人,突然的黑暗带来的骚动使得人流巨大的青龙大道发生了严重的踩踏事故,甚至不少身影再也没动弹一下。 面色煞白地看着这一幕,袁三宿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她居然和李时紧紧的抱在了一起,躲过了这场浩劫。 连忙松开,袁三宿面上发烧,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悄悄抬头看去,发现李时面色凝重地盯着十步之外的院墙,居然显得十分帅气。 “这是谁家府上?”李时依旧看着那个院墙方向,没有注意到身前小道姑地满脸羞色。 袁三宿平复下自己胸中小鹿,柔声道:“这里是给事中高少逸的府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暗流 朱雀大道的尽头,便是著名的玄武门,玄武门之后,一座雄伟宫殿屹立,便是大明宫。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作为历代皇帝处理朝政之处,本该是庄严肃穆,此时却是显得不伦不类。 主殿之上挂着三幅巨像,分别画着道教三大天尊,廊柱之间挂满了灰青色长条布帘。已是深夜,风起间,布帘飘荡,露出了殿中的熊熊烈火,一座两人高的巨大炉鼎周围,十余个太监宫女忙忙碌碌地吹火添碳维持炉鼎运转。 炉鼎之前,一个身着道袍的青年盘坐在地,正面无表情地听着身后之人的报道。 “今日长安青龙大道,惊现白昼骤夜现象,忽然之间,天无光色,五指难见,与当时剑南道酒仙出世之时的描述一般无二,而且。”说话的小太监顿了一下,显得有些迟疑。 “说。”青年睁开眼睛,眼中有异彩流露,却看不出喜怒。 “骤夜之象发生在给事中高少逸府上,患及周围,惊恐踩踏致死者有十余人。事后高少逸之子高岭沿街狂奔,状若痴狂,声称为酒仙相中。” 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小太监的话语,却是道袍青年怒而起身,将手中道牌猛然掷地。 大殿之中立刻跪了一地,猎猎风声响起,炉火应景地旺盛了几分。 “谁让你们停下的,给朕继续!毁了朕的这炉仙丹,朕把你们全填进真火当碳烧!”李瀍怒吼一声,宫女太监们又战战兢兢地起身忙碌。 怒火一起,李瀍再也没了心思潜心悟道,双手负于身后,沉声道:“宣赵君师。” 半个时辰之后,仙风道骨的赵归真便在小太监的引导下来到宫殿之中,见到满脸阴沉的天子,心中却毫不惶恐。 天下人皆知,当今天子信道,在他还是颍王之时,赵归真便是李瀍王府门客,是天子最为信任之人,也是最了解天子心性之人。 赵归真微微一鞠躬,道:“贫道拜见青莲道君。” 见到赵归真,李瀍的脸色缓和了许多,说:“君师免礼,不知君师可知本道何故宣传君师?” “当是为那高府仙迹。”赵归真说着,偷偷打量起李瀍脸色,见其听闻仙迹二字之时一阵神往,可紧接着便被阴鹜笼罩。 “君师,可是本道向道之心不诚?” “道君向道之心实诚。” “可是本道悟性不足,未生道根!” “道君天纵奇才,道根之精纯吾等不可及。” “可是本道修道不勤?” “道君日夜潜修,何谈不勤。” “那为何本道修炼数载,未尝一见仙迹,那高岭又何德何能,为仙人所重!”李瀍积压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 空旷的大殿之中,李瀍的怒吼回荡,若是寻常人等早已难堪圣威,或下跪求饶,或半身不遂,或大小便失禁,赵归真却是颇为淡定,嘴角甚至勾起微笑。 “道君坐拥天下,这仙眷自然也都归道君所有,道君从剑南引仙酒而来,便是为此。只是有小人作祟,欲窃取道君仙缘!”赵归真一甩拂尘,弯下腰,痛心疾首地说道。 李瀍顿时面露惊容,连声追问:“此话怎讲?” “剑南贡酒入长安当天,便有礼部之人,以旧时循故为由,抢在钦天监前头接手了那批贡酒。” “那这批仙酒如今何在?” “自是还在礼部,只是guān chǎng龌龊之事颇多,农税漕运贪没之事,禁而难绝,上贡一事自然也免不了些雁过拔毛的规矩。”赵归真缓缓说着,瞥见天子角色愈发难看,嘴角愈加上扬。 “君师是说,那崔帧狗胆包天,敢打本道仙酒的主意?!”李瀍又惊又怒。 赵归真突然跪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贫道只是一小小钦天监监正,哪敢污蔑礼部侍郎,实在是为道君感到不公啊!那高岭不过一纨绔,从不修道,凭何为仙人相中?今日其狂奔之际,扔下半坛子酒,经酒道子认证,正是出自那批仙酒!仙缘何其难遇,便是酒仙嗜好剑南春,多喝几次也就腻了,仙酒散入群臣私囊,若是每日都引酒仙显迹,到道君设阵之时,再欲求仙,难度凭空便增了数倍!这帮奸人这是在窃取道君仙缘啊!” 赵归真说的声泪俱下,身后小道恭恭敬敬地奉上一物,正是一坛摔出裂痕的剑南春。 李瀍取过酒坛,面色一阵发白,缓缓闭上了眼睛,身体难以控制地颤抖着。 他怒了,若原先的愤怒只是出于嫉妒,出于劳而无果的不甘,那么现在,便是出而伏尸百万的天子真怒。 “来人,将礼部侍郎崔帧,给事中高飞逸全家拘禁,宣大理寺彻查此案,有关联者一律打入天牢,一个都别放过!”李瀍语气平淡,内容却是让人心寒无比。 这一夜的长安暗流涌动,经验丰富的长安市民纷纷锁门闭窗,捂住小儿的嘴,缩在被褥里,也有大胆的悄悄透过窗子窥视。 街上武侯一遍又一遍地巡视,人马踢踏的声响不绝于耳,时有凄厉至极的哭喊声传荡,让人头皮发麻。 这场堪比去年宫廷变乱的混乱喧嚷了整晚,不关己事的人缩在家中,战战兢兢地祈祷着不要波及到自己身上,而清楚内幕的人此刻也不安定。 楚国公府大门紧闭,内里却是灯火通明。 仇士良正盘坐在后院佛堂之中,一手敲着木鱼,一手捻着念珠,口中念着佛经,竟是个十分虔诚的佛教徒。 仇士良自幼遭遇凄惨,早早便铂铱了佛门,寻求心灵上的慰藉。可是随着他的地位逐渐变高,这种寄希望于来世的信仰便越来越满足不了他了,反而是死对头道教的成仙之说越来越吸引他,长生不老是每个享尽荣华富贵之人的追求。 于是乎,花费重金打造的私家佛堂便逐渐蒙了尘,直到今日,心事不宁的仇士良才重开佛堂,念经打坐,想要平复心情。 檀权揽政多年,仇士良作恶多端,罪孽深重,杀二王,一妃,四宰相,可谓是战果赫赫,期间遭遇的大风大浪更是无数,可便是最凶险之际,他也没像今晚这般心绪不宁过。 他很清楚,自己的权位是寄生在皇权之上的畸形之物,只要掌控了天子,他的地位便无可动摇。 可是李瀍不比他那昏庸无道的父亲长兄,虽沉迷修道,却牢牢把持着朝政,也不比他那懦弱的二哥文宗,任由自己架空,而是重用有门阀背景的李德裕钳制自己,这一切都让仇士良充满了危机感。 今日大明宫之内发生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李瀍最后的那句怒言让他这个罪魁祸首如坠冰窖,惶惶不安,心里把崔帧和高岭那两个混账骂了千遍百遍,恨不得立刻就在两人说出些什么之前将他们千刀万剐。 德宗泾原之变后,阉宦在朝中便逐渐势大,直至甘露之变后的如日中天,可不管仇士良如何得意忘形,他都清楚的记得鱼朝恩的下场,失去了圣眷的权宦便是落水之狗,无根无基,任人宰割。 如今他还有拥立从龙之功,可若是让李瀍知道,自己触了他的逆鳞,他仇士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念了一会佛经,仇士良终于平静下来,他精通各种阴谋诡计,且心狠手辣,这么一会,他便压下了心中的不安情绪,并且想出了对策,若是运用得当,他不仅能摆脱眼前危机,甚至能让李瀍变成第二个文宗。 看着眼前全金佛陀,仇士良冷笑一声,随手扔掉捻了多年的南海念珠,再一脚踢翻黄花梨雕刻而成的木鱼,起身召来羊角儿,两人耳语许久,不断完善着那个对策,一炷香之后,才互相坏笑着分了开来。 羊角儿匆匆离开,仇士良心情大好,命仆从上桌小菜,喊几个美人,再开一坛闹得满城风雨的剑南春,在一片狼藉的佛堂之内便作乐起来。 饮着美酒,抱着美人,仇士良眼神有些迷离,不解为何自己饮了数坛剑南春都没引酒仙显迹,想着是不是把那高岭搞出来,问个详细。 想着想着,手里便没了轻重,惹得美人娇呼出声,仇士良兴致大起,淫笑道:“美人且饮仙酒,与本道一同飞升,逍遥快活!” 佛堂内一片春色,长安暗流持续到了后半夜,逐渐平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寺庙 “就是这?你确定么?”钱忠业看着眼前紧闭的红漆大门,眉头紧闭。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钱捕头,千真万确,那马歪嘴当年还和小人一同在粪帮挑过一年屎,后来剃了个头,摇身一变就成个狗屁和尚了。”一个捕快撇了撇嘴,语气中满是不屑,“谁不知道这长安的寺庙,养的多半是些假和尚,平日里尽吃喝嫖赌,哪施半点善果,功德箱倒是收的满满的,将一个个秃驴养的肥头大耳。” 话说完,底下便是一阵哄笑。 钱忠业冷冷地回头瞥了一眼,一帮子捕快便都安静下来,这个不过十岁的青年,只在快班衙役中做了一年,便当上了捕头,除去他有个在长安名头甚重的虎判兄长之外,自身能力也足够出众,将一众油滑精鬼的老人压的服服帖帖,是长安有名的少年英杰,每每过街都能引得少女妇人含羞侧目。 看着红漆大门之上牌匾,南云寺三个大字工整有力,一向嫉恶如仇的钱忠业罕见地露出了犹豫不决的表情。 大唐信佛之风极盛,自玄奘西天取经归来之后,佛教在大唐便有着独特的超凡地位,便是当今天子信奉道教,皇族血脉李家甚至奉道家始祖老子为祖,道教在教统之争上依旧处于绝对劣势,八大寺庙稳稳坐镇长安,难以撼动。 纵使光鲜表面下的本质已然不堪,佛教依旧是个庞然大物,让钱忠业投鼠忌器。 可是,一想到之前市井间的诸多流言蜚语,矛头纷纷指向某权宦,再想到天子史无前例的愤怒,钱忠业便心头火热,若有机会将那个人扳倒,胜过他捉一辈子恶人。 只为惩奸除恶! 一咬牙,钱忠业瞪大了眼睛,表情狰狞,大声喊道:“南云寺窝藏钦犯,大理寺奉命搜查,速启门!” 红漆大门之后,灯火照的通亮,隐有人影闪动,大门却是毫无动静。 “大理寺奉命搜查朝廷钦犯,速启门!”钱忠业语气严厉了些。 红漆大门依旧紧闭,那两个门环像是一对眼睛,嘲笑着底下一帮差役。 钱忠业终于没再喊第三遍,举起右手向前一挥,大喝一声:“给我砸开!” 一众捕快平日里都瞧不起这帮酒肉和尚,如今公事而来却是吃了闭门羹,此刻也是憋着一口气,听到捕头一声令下,个个嗷嗷叫着便冲了上去。 这时候,那扇高傲的红漆大门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打开了条缝,里面露出一个凶神恶煞的佛陀面孔,怒斥道:“来着何人,好大胆子,敢扰佛门清净之地,速速退去!” 说完便要阖上大门。 钱忠业哪肯这般就被打发,对方反应这般大,其中必有猫腻,这般想着,脚下一蹬,居然是片刻之间便跃过了数步之遥,手上运力,一把抵在大门之上。 嘣! 一声沉闷响声传开,接着便是当当两声,是金属门环重重磕在门上的声音,厚重的红漆大门竟是被硬生生推开了几分,露出里头数个光秃秃的脑袋。 这一手突袭极为漂亮,让衙役一边瞬间就掌握了主动,捕快们口中大声叫好着,却无一人吃惊,只觉理所当然,脚下毫不停留,纷纷冲上来想要控制大门。 那面色凶恶的和尚被钱忠业的手段吓了一跳,不过他也是凶狠角色,很快便反应过来,面露狰狞之色,抬起便是一脚,直冲钱忠业腰间弱点。 钱忠业反应极快,侧身一闪,躲开这一脚,谁知对方去势不减,刺踢而出的脚化为扫势,竟是在空中划出声响。 一手抵门,钱忠业再无路可躲,只得扭曲起身子,抬起膝盖,挡在对方攻势之前。 挨着的一瞬间,钱忠业感觉自己的腿像是被铁棍结结实实地砸中一般,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膝盖传来,却是惹起了钱忠业的血性,索性放弃了推门,左手擒住和尚踢来的腿,右手抽向腰间唐刀,竟是要将这腿砍断! 那和尚入庙前便是个争狠斗勇之辈,身手极为了得,当了佛爷之后更是愈加蛮横,从来都是他不讲道理,哪里遇到过这般不讲道理的衙役? 他看着那把闪着寒芒的唐刀出鞘,慌乱地想要抽回腿,却发现对方擒拿手段非同一般,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得,想要用另一条腿反击,却是弄巧成拙,直接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眼看着自己的大腿就要不保,却听得叮当一声脆响,那捕头手中唐刀竟是被一股大力弹脱了手。 突遭重击,钱忠业果断松开了那和尚的腿,一个跟斗翻身到自己佩刀跌落之地,持起之后举刀横在身前,面色凝重。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捕快们已经到了钱忠业身后,却是个个面露惊色,他们从未见过自己捕头动手时吃过亏,这南云寺里居然还有高人? 恶和尚连滚带爬地向门后跑去,守在门口的沙弥也撤了一半,衙役终于控制住了大门。 一个面有白须的胖和尚走了出来,眯着眼睛打量了钱忠业一番,做了个佛礼用和气的语气说:“阿弥陀佛,不知小庙如何得罪了诸位差役,要这般兴师动众?” 钱忠业强压着虎口疼痛,也打量着这个胖和尚,用小石隔空便能弹开他全力一刀,虽是借了巧劲,但这份内家功夫绝不可小觑,没有个几十年根本练不出来,这佛门之地,果然卧虎藏龙! “哼,我大理寺奉旨查案,尔等居然敢将衙役拒之门外,甚至大打出手,究竟视王法为何物!”钱忠业厉声质问。 胖和尚完全不为动,笑眯眯地说:“施主,我南云寺虽是小庙,却也不容污蔑,若施主拿不出证据,还是就此离去罢了。” 钱忠业冷静了下来,他知道,官府强硬的那tà一 xiàn在已经起不了作用,光这一个胖和尚就能将他们所有人拒之门外,再调人手过来当然可以,可眼下情况实在不宜再生枝节。 这次事件实属意外,让牵扯其中的许多人都猝不及防,颇为被动。他钱忠业只是个小人物,不过是动了些私心,想要趁机搞风搞雨,将事情挖的更深,可终究还是不够格,便是他的兄长也不够,一时的冲动之后他便冷静地意识到了现实。 不甘地怒哼一声,钱忠业收回了唐刀,挂上生硬的笑脸,说:“是在下唐突了,还请大师莫要往心里去。事情皆因贵寺一名僧人而起,剑南贡酒被礼部官员中饱私囊,流落在外的几坛引动了异象,惹得天子震怒,而那僧人马田,当时正在窃酒而宴的高岭府上,还望大师交出此人。” 见到对方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钱忠业心里暗暗叹息一声,今晚折腾这么久怕是要无果而终了。 谁知那胖僧人虽是一脸笑眯眯表情,口中话语却是让钱忠业心中一震。 “那马田自知罪孽深重,已然自裁,原本佛门中人,生死皆有佛祖定夺,不通尘世,本不必通告官府,但听武侯所言,此人所犯干系重大,还是交由官府处置为好。” 说完,身后便有两个小沙弥抬着一具担架来到众rén iàn前,上面躺着一人,七窍流血,面色惊恐,已经死绝了,那凄惨表情让所有人都是背后一凉。 “人已送到,施主恕不远送。”胖和尚笑眯眯地回到寺中。 红漆木门重又缓缓阖上,里面露出那恶和尚的凶狠面孔,冲着钱忠业狠狠一瞪之后,重重闭紧。 钱忠业看着地上的死尸,再看那厚重的红漆木门,胸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烧。 要如何自裁才能有这般凄惨死法?这帮道貌岸然的秃驴分明就是在嘲弄自己,当着他们的面草菅人命,无法无天,可钱忠业却偏偏无能为力! 红漆木门之后肯定还藏着什么惊天秘密,否则他们为何这般忌惮,宁肯抛出一具死尸也不肯让他们进去一窥究竟? 终有一日他必当踏破这佛门,让其中阴云诡雾烟消云散! 这般想着,钱忠业收起情绪,带着马田的尸首离开了。 远远望着诸多衙役离开,胖和尚松了口气,回头望向盘坐着的一人,笑眯眯地说:“羊貂珰,还好你来的及时,不然便坏了国公大计!到时贫僧可就活到头了。” 盘坐在席的,正是仇士良身边红人羊角儿,此刻他正品着香茗,举手投足间颇有股人上人的感觉,哪像在楚国公府上那般卑尊屈威。 “当然还是国公计谋甚妙!咱家还想着怎么让这马田尸体被官差发现呢,没想到这钱忠业居然颇为精明,主动找shàng én来,这倒省了咱家一番算计。等大理寺重视起这尸体,这招祸水东引便完成了大半。” 胖和尚听着,却是收起笑容,担忧说:“咱们这般明显作戏,破绽太多,便是唬了那钱忠业,也唬不了他兄长钱嗣业啊!” 羊角儿却是自信一笑,说:“在天子下旨彻查的时候,这件事还只是一宗恶劣的贪没案,可若是拐弯抹角地和那位扯上了关系,那性质可就变了。朝堂之中,现在虽然是李党独大,可牛党还未死绝呢,只需暗地里稍稍一推手,便是浑水一潭,到那时,木已成舟,便也容不得钱家兄弟如何怀疑事情真相了。” 羊角儿风轻云淡地喝起了茶,仿佛自己便是那只暗地里翻云覆雨的手,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让他极为陶醉,见胖和尚仍是一头雾水,苦笑着摇摇头,不再作解释,而是颇为隐晦地说:“最近你们庙里可来了什么好货色?” 胖和尚突然听到一句自己能听得懂的话,感动的眯起了眼睛,淫笑道:“羊貂珰来的可巧,就在傍晚趁着骤夜之变拐了个良家小娘子,模样身段绝对没话说,性子更是刚烈,且下了药调教呢,羊貂珰这便去享受?” “且去,引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构陷 长安天牢,位于大理寺旁,从地理位置上来看,正是当年袁天罡为长安分定风水时,定下的长安阴阳眼中的阴眼,纵使白日,也是阴气沉沉,这三更天时,便更阴森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昨夜赵仙师为在下接风洗尘,于孔雀楼设宴,礼部便是趁着那时去驿站接手了剑南春贡酒,一共十三车,三百一十五坛,校尉张元做的主,也是因循规矩,并不知晓内情。”李时看着对面昏暗烛光照亮的一副方正脸,认真地回复。 贡酒外泄案惹得天子震怒,大理寺这部庞大的国家司法机器连夜便运转起来,魁首崔帧高岭全家都已经入狱,李时身为剑南酒监,是这批贡酒的负责人,免不了要被请来喝杯茶。 对面的坐着的方脸判官身材高大,三十出头的年纪,硬朗而不失帅气,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他的名声极大,连远在剑南道的李时都听说过,便是人称长安虎判,大理寺卿钱嗣业。 沉吟许久,钱嗣业才开口:“酒道子所言该是属实,原本你也是受牵连者,本不该受审,奈何此案干系重大,这个形式还是要走一番,如此深夜这般叨扰,本官在此赔个不是。” 对方如此客气的态度让李时有些受宠若惊,连道不敢。 这时,牢门打了开来,一个年轻人迈着虎步走了进来,屋内烛影一阵摇曳。 “南云寺那帮子秃驴着实可恶,我等shàng én寻人,居然直接抛出个死尸,简直目无王法!”钱忠业端起茶壶灌了一大口,气喘吁吁地说,“谁不知道这南云寺与仇士良那阉贼关系莫逆,大哥,照我说,这些个人也不用审了,直接上奏天子,说已查证罪魁祸首。” “二郎,不得胡言!”钱嗣业沉身后打断钱忠业的话。 钱忠业这才看到正在审人,悻悻地哼了一声。 钱嗣业无视自己的弟弟,突然对着李时问道:“李监正,最后再冒昧问一句,这骤夜现象,当真是酒仙出世?从剑南道千里之遥跟到长安,果真是仙人本事啊。” 看着对方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李时苦笑一声,说:“在下道行浅薄,不过侥幸酿了几坛佳酒,哪清楚这仙人之事,若大人有兴趣,可去与赵仙师或是青莲道君探讨一番。” 吃了个软钉子,钱嗣业毫无怒色,反而是哈哈大笑两声,说:“酒道子果然是实诚人,口供便录到这里,本官还有案情要处理,便不送了。” “告辞。”李时鞠了一躬,在一个小吏到指引下离开牢房。 似是其他地方的审问出了结果,数个大理寺官员带着一队狱卒在走廊中匆匆走动,李时小心避开,在狱卒之间却看到一个熟悉身影,立刻偏过脑袋,目不斜视。 对方似乎没发现李时,只低着头。 长长的队伍终于通过窄小的走廊,李时起身,向外走去。 离开充满阴气的天牢,李时长长地松了口气,身心跟着也放松了许多。 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原本寻觅无迹的贡酒自己冒了出来,还引发了异象,闹到如今天子震怒,情况对于李时和赵归真来说却是好了许多,至少不用承担贡酒损失的责任了。 “还剩九次,看来得抓紧时间找到那批酒了。”李时喃喃自语着些莫名话语,脑中却是想到了之前那个年轻衙役的话。 “南云寺么,没想到这么快就和佛门有了牵扯。八大寺果然威风,不过我的东西可没这么好拿。” 轻语散在夜空的沉寂之中,今夜无月,整个大理寺却是灯火通明,李时的身影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 “大人,崔帧一口咬定是自己鬼迷心窍,起了贪心,才打起那批贡酒的主意。而高岭则称,是一个僧人主动找到他向他献酒,他完全不知道那是贡酒。”一个小吏恭恭敬敬地向钱嗣业报道着。 “那贡酒找到了没有。” “在礼部仓库找到了,共二十一坛。” “二十一坛?那崔帧有没有说其他贡酒去了哪里?” “崔侍郎说,送了少许给亲友,其他,其他全喝了。” “全喝了?!” “嗯,说是酒仙出世,全被酒仙喝了。” 钱嗣业被逗乐了一般,笑出了声,笑声回荡,在半夜的天牢中显得格外可怖。 诸多官员小吏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声。 似是笑够了,钱嗣业表情变得冷漠,嘴角有冷笑,看的一众熟悉他的官吏头皮发麻。 “崔侍郎仙缘不凡啊,怕已是修为不浅,陛下修道数载,才堪堪能避寒暑,就是不知崔侍郎修得了哪些神通。儿郎们,带上刑具,且去试试那崔大仙的修为!”钱嗣业笑着说道。 这时,一个中年官吏站了出来,说:“钱大人,那和尚马田尸首上有些线索,还请大人亲去一观。” 钱嗣业眉头一皱,嗯了一声,一帮官吏风风火火地来到一间停尸房,一个午作正在一具尸体前动着刀子,异常血腥。 看到钱嗣业到来,停尸房内中人都停下了手头的活,那午作擦了擦手,停下了手头的活,恭敬地行了一礼。 “有何发现?” “钱大人,此人乃是中毒而死,是最恶毒的千机毒,所以死者才会有如此惨死状。”午作说。 听到千机二字,在场大部分人都是眉头一皱。 “此外,在死者身上还发现了这个。”午作双手托举着一个事物,递到钱嗣业身前。 这是一块木质令牌,上面写着赵郡李三个字,钱嗣业拿起来打量了一下,脸色第一次大变。 “不可能,这真是从此人身上得来的?!” “千真万确。” “之前可有其他人进入此间?” “除去二郎手下,并无他人。” 钱嗣业面色无比凝重,若非此地还有诸多同僚,他真想立刻销毁此物。 阴谋,这绝对是阴谋! 他心里暗想着。 见钱嗣业沉默不语,那个中年官吏出声说道:“赵郡李氏,那不是李相公出身处,这和尚居然和李相有关联吗?” 众人听到李相二字,皆是脸色大变。 钱忠业本来就看出一些苗头不对,此刻听到居然有人将矛头指向李德裕,立刻面露惊容,大声道:“不可能,这和尚出身南云寺,当是仇士良一伙,怎么可能和李相牵扯上。” “尸体是钱少爷你带回来的,他身上搜出的可是李相公令牌,而不是楚国公信物。”中年官吏不冷不淡地回应。 “这分明就是那帮秃驴的诡计,想要暗算李相!”钱忠业不依不饶。 那中年官员却是轻哼一声,不再理会。 这时,一个小吏匆匆赶来,大声说:“报!钱大人,崔帧改了口,说是李相暗示于他谋取此酒,贡酒大部分都送往李相府上!” 停尸房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无人敢再打破僵局沉默,所有人都偷偷望向低头沉思的钱嗣业。 终于是钱忠业忍不住了,大声道:“大哥,让我再带人去南云寺搜上一番,这事绝不可能是李相所为!” “闭嘴!没规矩的东西!”钱嗣业怒喝出声,“证据在此,真假与否当如实禀报,由圣上判断,哪轮得着你插嘴多言!” 钱忠业垂下头,噤若寒蝉。 虽是这般说着,钱嗣业心中却是暗叹一声,真假与否已经不重要了,甚至这个案件的真相也不重要了,这是一个被某些人等待多时的契机,足以令朝堂天翻地覆。 “再审崔帧高岭二人,派人去李府附近巡查,文书录述,照实书写!” “是!”众人散开忙碌。 停尸房外,一个狱卒嘴角上扬,匆匆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夺策 长安城正街背头有很多暗巷,里面地下钱庄,赌场,私窑子不少,皆是些泼皮混混混迹之所,龙蛇混杂,十分混乱。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一条无人小道上,一个大汉正从一个垂死之人身上扒着衣裳,然后将自己衣物脱下,穿上扒下来的衣裳。 他的动作十分娴熟,整理了一番,俨然一副狱卒模样,而地上那个被扒的光光的躯体已然没了气息,大汉也没心思处理,反正这里是暗巷,等尸体被发现估计已经烂的看不出本来面貌了。 整理完毕,大汉就要出发,却突然停了下来,回头暴喝一声:“谁!” 一个人影从巷子转角露出脸来,笑着说:“羊貂珰好大手笔,居然请动了你来做此事,不过在我看来,阎大郎你这回怕是要失手了。” 待看清了来rén iàn孔,阎厉哼了一声,说:“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条丧家犬。东坊三爷?呸!没了牛相当靠山,你压根什么都不是!还敢在这大放厥词,你倒是说说老子怎么就会失手了?” 张山冷眼撇了一眼地上尸体,说:“你有前科,还是虎判亲手逮捕入狱,便是化了容貌,改了身形,若是有心,也定逃不过虎判眼睛!况且那是天牢重地,磨的你九命去八的地方,你确定自己还能气定神闲完成任务?” 张山讥笑的眼神让阎厉极其不爽,但是却没反驳,混迹二十年,他天不怕地不怕,却惟独畏惧虎判钱嗣业,那双眼睛让他想起来便不寒而栗。 “哼,这与你何干?”阎厉恼羞成怒。 “当然,此案事关重大,在此事上我东临门与楚国公利益一致,不容有失,明知会坏事败露,我怎可视而不见?” “那你欲如何?” “简单,由我代你去天牢一趟,酬劳全归你,我分文不取。”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故意坏事?” 张山深吸口气,说:“你该清楚,我与李党不共戴天。” 阎厉深深地看了张山一眼,说:“好,那这差事便交由你,静候尔佳音。” “你可不能静候,相府那头断不可任石家兄弟所为。别人不知道那乞丐底细,你还不清楚?说是长安有三莫惹,其实唯独他最惹不得!石家兄弟去年才来长安混迹,傍着大摩尼寺起的家,最是狂妄又不知天高地厚,必定坏事!” 阎厉听到乞丐之名,很自然地便认可了张山的话语,说:“那我该如何,羊貂珰可未任我去相府藏酒。再说,有那乞丐在,便是我去了,也没法比石家兄弟做得好!” 张山说:“趁石家兄弟不备,直接拿下,然后带几个兄弟,将酒送至相府之上,说是故友相赠,便可。” “这与羊貂珰计谋出入太大,如何可行?”阎厉急了。 张山自信一笑,说:“只需这般便可,效果甚至更佳。阴谋难防,阳谋却是无可防备。以李相心性,必定不会对你等不利。到时贡酒入相府,便是黄泥入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阎厉混迹市井多年,阴谋诡计最是擅长,将张山和羊角儿的计策一对比,不仅好实施,效果也好,高下立判,可他还是犹豫不决。 见阎厉无法当机立断,张山讥笑道:“莫非你阎大郎就这般没了志向?想当年长安市井人物,惊蛰堂五人之下,便数你粪帮阎厉名头最甚。现在?连石家兄弟这种外来的乡巴佬都能骑在你头上,进了一趟天牢难道你连骨头都磨平了?” 阎厉被这般奚落,面色难堪,张山再下一剂猛药:“这般一想,若是这事你办的妙,讨了国公爷的欢喜,到时候便是荣华富贵,何必忌惮那羊角儿和石家兄弟?” 听到这里,阎厉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牙道:“好!这次便听了三爷,富贵险中求!你且换这身衣裳,到时混入天牢” 远远地看着阎厉消失在巷角,已经换上狱卒服饰的张山不屑地轻笑一声:“这仇士良也是老了,用的人一个比一个蠢。” 说完,张山摸着黑在暗巷之中七拐八拐,随后来到一个巷口,蛰伏了许久,才等到一队狱卒押送着一群哭哭啼啼的妇孺过街,趁乱便混入队伍之中。 天牢最深处,崔帧被绑在刑架之上,衣服破烂,头发散乱,一副极为狼狈的模样。 他很后悔,后悔自己得意忘形,连仇士良挑剩下的要上贡的剑南春都敢伸手,借了楚国公势才当上这礼部侍郎的崔帧得了阉党一派固有的毛病,骄横自大,目中无人,甚至无君。 有如此膨胀的内心,直到大理寺来抄家抓人时,崔帧才发现事情不妙,自己闯祸了。 文宗十余年,天子威望在百官之中已经丢了个干净。可才登基两年的李瀍冲冠一怒,便让他们重新回忆起内心深处对于皇权君威的畏惧。 在大理寺官员不耐烦的问责声中,崔帧终于回过神来,第一反应便是,定要咬死不松口,不能将仇士良牵扯进来。 这贪没之罪,顶多判个流放,可若是他泄漏出了一点对楚国公不利的证词,那便是满门横死的祸事! 甘露之变时,他可是亲眼看着仇士良当庭诛杀百官。 因此,不论那判官怎么问,他都咬死是自己鬼迷心窍,至于其余的酒,他灵光一闪便让它们进了酒仙腹中。 xg 的是,那判官也没追究到底,似是在等什么,连刑罚都没上,后来直接就撤走了。 逃过一劫的崔帧开始考虑,怎么向仇士良求救,着礼部侍郎是没法呆了,去个旺县当个一方父母也不错。 就在这时,一个狱卒悄无声息地走进了牢房,直直地来到自己面前。 崔帧这才发现整间牢房只有他们两人,心里一下子便虚了起来,惊声问道:“你是何人,想要做甚?” 张山抬起头,打量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崔侍郎,说:“我是楚国公派来的,崔侍郎,你可闯大祸了。” 崔帧第一反应不是狂喜,而是惊惧,浑身发抖,抖如糠筛,下身甚至传来股股异味。 “别杀我灭口!别杀我灭口,我什么都没说出去,饶了我吧!”崔帧痛哭流涕。 张山不耐烦地一巴掌让他安静了下来,然后抓住他的脑袋,说:“给你个胆子,晾你也不敢说出去,给我安静下来听好了,不然我真灭你口了!” 崔帧立刻安静了下来,点点头,头发都被虚汗浸湿了。 忍受着崔侍郎身上传来的怪味,张山说:“长话短说,一会他们会上刑,你不用顶着,直接就招,说,是李德裕暗示于你想要此酒,那些丢失的贡酒都是送到相府上去了,明白么?” 崔帧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 “听明白没有!你到底想不想活命!” 张山恶狠狠地拍了下崔帧的脑袋,崔帧立马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 “听明白就好。”说完,张山便匆匆往牢房外走去。 不多时,两个狱卒进了那间牢房,里面立刻便传出一阵鬼哭狼嚎。 “我招!我招了!” 牢房之内一片混乱,张山面色铁青,无奈地轻叹口气,演戏也演不像,只是两个狱卒来巡查便吓成了这般,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会坐到那般高位的。 不过,仇士良肯定在大理寺内安插了人,就算没有,他也知会了几个曾经的牛党官员,崔帧只要开这个口子,这瓢脏水就肯定能往李德裕身上泼。 果然,在路过停尸间时,里面争论之声传出,张山听到耳中,心中冷笑不已。 朝中沉寂许久,这下子,牛鬼蛇神该都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朝堂 “什么?那粪帮姓阎的居然不是偷偷去相府藏酒,而是光明正大地送shàng én的?”仇士良听到羊角儿的报告,面上露出诧异之色,但随后便又笑开了花,“哈哈哈,这厮到也是个妙人,居然颇为机灵,这般做法到也不错,既然是构陷,光明正大又有何不可?到了朝堂之上,事情如何还不是由得几张口说。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真要偷偷摸摸反而落了下成。这阎大郎不错,赏!赏他一座佛堂!哼哼,李德裕,咱家让你简在帝心,让你君臣契合,打青莲道君仙缘的主意,这回看你还如何脱身!” 仇士良越说,眼中恨意便越足,得意之色便越甚。 羊角儿一旁听着,脸色却不是太好,仇怨之色一闪而过,阎厉此举越过了他来讨好仇士良,而且在某个角度上来说是踩了他一脚,这让羊角儿十分恼怒,就此把阎厉恨上了。 不过羊角儿马上便挂上谄媚笑容,说:“一会早朝,国公爷就只要看着牛党那帮人如何攻讦李德裕便可,谁又能知道这其实是您的手笔,当真是深藏功与名。只不过这阎大郎怕不真是那般机灵,当日奴婢是让他去天牢传话,谁曾想却跑去抢了石家兄弟的活,让那东坊张山去的天牢。张山是牛僧儒的干侄,极有头脑,虽然没于市井,却是如今长安牛党实际上的领头人物,这主意必然是张山出的!” 听着羊角儿东扯西扯,仇士良眼睛眯了起来,说:“这牛党中人对咱家府上事还关心的紧啊。” 羊角儿听到这话,脑门立刻便冷汗直流,说:“国公爷,那张山在市井中混出好大的名头,在东坊很有些势力,咱们暗中做的那些事想瞒着朝廷那很容易,想瞒这些地头蛇却不轻松,毕竟那几个寺庙的和尚平日里做事肆无忌惮,又很不讲究。您看是不是将这张山。。” 羊角儿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仇士良眼中露出一丝危险的光彩,却又突然摇摇头,说:“牛李两党相争几十年,却始终都是文官内部的争夺,从未和咱们宦官内侍有过党而同之的念头。如今张山此举虽然是为了对付李党,却也有了跟咱们牵线的意图,张山本人自然是没有资格代表牛党来行此事,那么做出这个态度的,必然是被贬谪在外的那几位。” 仇士良眼中颜色越发精彩,喝了口茶水,说:“能让这几位读书人对咱家低头可还真不容易。哼,罢了,眼下李党势大,为同仇敌忾,这牛党之人也用得,到时扶持个牛党后进入朝为相,总好过现在这般总被人压着。此间事了,让那张山来见咱家。” 羊角儿听着仇士良的分析,心中暗暗吃惊,自己怎么就没想的那般深远,看向仇士良的眼中愈发充满崇拜,难怪这个大貂珰能在数不清的政治斗争之中无往不利,一直坐到如今的地位,为阉当如楚国公! “是,国公爷!” 李瀍并不专心政事,可三日一小朝,十日一大朝他却从未中断过,虽然经常在朝会上做出一些奇葩的事情,比如让大臣按阵列排着来议政,美其名曰合天地之大道,又比如撞上黄道时辰,会不顾场合,当庭宽衣石蒸,晾着满朝文武自顾自来个桑拿确保神庭清明,以接受东方紫薇真气。 当然这位道君皇帝的奇葩事着实不少,刚修得了不惧寒暑的神通,便喜欢显摆,非要伏夏大热天裹着棉衣,数九隆冬则着层丝绸。还有便是酷爱养祥瑞神兽,大明宫内时有仙鹤白虎,犀牛灵猴跑来跑去。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修道极为狂热的皇帝,且做事随心所欲。 这不,虽然有贼人窃取自己仙缘,使得李瀍震怒,闹的长安城沸沸扬扬,人心不安,但是一炉品相极佳的仙丹出炉便让李瀍转而心情大好,当庭分发起仙丹来。 原本做好了在朝堂之上承受一番帝王怒火的准备的众臣,皆是愕然而不知所措地看着手中黄豆大小的赤红丹药。 仇士良心思最是灵活,立马便跪下谢主隆恩,然后感激涕零地将那枚混杂着铅汞锡铁等一众重金属元素的仙丹一口吞了下去,随后顿觉神清气爽,满口称赞此丹功效,吞下如有通天彻底的感悟,且延年益寿十年云云。 有了一个好榜样在前,群臣纷纷效仿,朝会之上顿时充斥着一片赞语,让李瀍有些飘飘然。 这些个边角料都能有这般功效,炉中成色最好的那几枚可是各个珠圆光润,足有龙眼大小,药效定然更甚百倍,再配合上那剑南春贡酒大阵引来酒仙一番指引,就此位列仙班也不是不可能啊。 这般想着,李瀍控制不住地咧嘴笑了起来,巡视群臣,却看到自己最看重的李德裕眉头紧皱,手中捏着一枚丹药,沉默不语。 “李卿家,何故皱眉?”有人扫兴,李瀍自然开心不起来,沉声问道。 李德裕身材高大,面色黝黑,发须灰白,五十五岁的宰相,正是年富力强之时。 听到天子问话,李德裕叹息一声,屈身跪下,解下标志着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身份的玉勾紫大料绫罗腰带,折叠好放在身前,摘下礼冠,将那枚仙丹恭敬地放在腰带之上,随后跪伏在地,痛声说:“陛下待臣至善,甚以仙丹相赠,奈何臣有失君望,不敢服此仙丹。” 李德裕的这一举动让整个宣政殿的官员都大吃一惊,要知道解腰摘冠这可是请辞的意思,李德裕自李瀍登基以来便一直深得李瀍倚重,一时地位无二,在这位极人臣之际居然会主动请辞,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位列宣政殿边缘的几个官员面面相觑一番,事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了他们的剧本,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准备好的弹劾之言貌似用不上了?不过李贼这般自毁城墙,倒也省了他们一番口舌,定是李贼听到了什么风声,自觉心虚才会主动请辞,但这又何益?窃取天子仙缘,如此大逆不道的罪名岂是这般易与的。幸灾乐祸的同时,他们已经开始考虑如何修改自己的弹劾,落井下石了。 然而仇士良却是感到有些不妙,李德裕这样的老狐狸怎么可能这么好对付,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卿家何出此言?”李瀍站了起来,面露沉色,问道。 “陛下,前日剑南贡酒一案,主谋便是罪臣。”李德裕跪伏在地上,痛声说道。 李瀍猛然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最为倚重的大臣,满脸的不敢相信。 大势已定!令狐綯等牛党官员皆是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牛李两党几番潮起潮落,这次李党却是落得太快了,大快人心! 仇士良眉头紧锁,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心中波涛汹涌,暗暗咬牙恨声道:“好个李德裕,好个以退为进,咱家倒是小瞧了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转折 宣政殿上,群臣缄默,许久之后怒目圆瞪的李瀍才重重地吸口气,不再看向跪着的李德裕,而是瞥向另一边,说:“大理寺卿,这两日审理剑南贡酒一案,结果如何?” 钱嗣业出列鞠躬,朗声道:“罪首崔帧已认罪,并供认,是李相暗示于他拦下这批贡酒。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贡酒如今何在?还余多少?”李瀍还是更加关心他的仙酒。 “于礼部仓库寻得二十一坛,李府寻得一百零九坛。” 李瀍松了口气,数量正好能满足阵法需求,他瞥向李德裕,心里怒哼一声,倒是算的正好,一坛不给他多留。 “李卿家可有何言,但说无妨?”李瀍再度看向李德裕,眼中满是寒意。 他自认为待李德裕已经足够优厚,朝中政事完全委托,几乎便是偏听他一人之言,这甚至已经超过了大多数君王对待臣子的底线,便是诸葛亮之于刘备,也得不到如此之多的特权,历史上能达到这一步的权臣,皆是盖主之辈,一如霍光,王莽,再如曹操。 愤怒几乎要将李瀍的内心塞满,他真希望自己的宰相能好好解释解释,为何他的真心相待,换来的却是背叛。 李德裕依旧跪伏着,头缓缓抬起,带着些沉痛语气说:“臣知陛下醉心修道一事,甚是担忧。古往今来,迷恋修道的皇帝不在少数,便是秦皇汉武也沉迷此道,两人一世英名,可最后结果如何,一失天下,一遇巫蛊之祸,老来丧子。” “够了!”李瀍怒喝出声,“李德裕,你果然贼心难掩,阻朕成仙之意早已有之!” “陛下!”李德裕叩首到底,“陛下误会了,罪臣从未有过劝阻陛下修道的意图。” “那你列嬴政刘彻之例是何用意?你是想说,朕也会是那种下场?”李瀍厉声质问,他内心其实一直隐忧着什么,他很清楚,自古以来史书是如何评价迷信修道的皇帝,他当然难以忍受昏君的评价,可却更不能舍弃追求长生。时有奏折上鉴,劝他莫要沉迷修道,他都是扔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而如今,李德裕居然当庭把这个问题摆了出来,这狠狠地刺激到了李瀍内心的某根名为自尊心的神经。 “陛下,臣诚以为,仙人是存在的,本朝便有袁天罡,孙思邈得道飞升,长生不老也不是奢望,陛下修道,臣鼎力支持。”李德裕抬起头,见李瀍面色缓和了少许,继续说:“可是世人难辨仙人真假,这便有心怀不轨之徒借陛下求仙心切,冒充通仙的道人坑蒙拐骗,观那秦皇汉武,便皆是为方士所欺!臣心怀陛下安危,便示意崔帧暂留那批剑南贡酒,以观真假。谁曾想那崔帧贪心不足蛇吞象,竟是借机私自克扣贡酒,自饮赠人,甚至借仙酒设宴,以至于引动酒仙出世,分了陛下仙缘。这一祸事皆由罪臣所起,臣罪孽深重,请陛下责罚!” 说完,李德裕重重叩首。 李德裕的一番肺腑之言果然有效,李瀍面上怒意散去不少,眯着眼睛看着李德裕,缓缓坐回皇座。 仇士良叹息一声,知道李瀍已是熄了怒火,自己的阴谋已经不可能得逞了,无奈地闭上了眼睛,随后主动出列,叩首在李德裕身旁,说:“陛下,李相心怀陛下安危,本是一片忠心,事至如此皆因崔帧,臣恳请陛下重罚崔帧,高岭,宽恕李相。” 仇士良为李德裕求情,这种事情若非亲眼所见简直匪夷所思,此时这两个当朝最有权势的却又水火不容的臣子站在了同一边,其余朝臣很快便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纷纷出列下跪求情。 那几个牛党官员皆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与不甘,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将准备多时的弹劾吞进了肚子,跟着一起下跪求情。 李瀍怒火已经消了,李德裕确实是出于一片好心,而且在朝臣面前明确支持自己修仙,以后再有不长眼的上鉴,他便有了言说,再也不用逃避了。 最重要的是,虽然此次事件及其恶劣,贡酒外流导致酒仙被意外引出,但是贡酒数量仍够布阵,且酒仙也不止一次现世了,不会因为这样而再也不出现了。他的仙缘仍在,所以李瀍完全没了愤怒的理由。 仍绷着脸是因为李瀍需要一个台阶下,仇士良携着朝臣很自然地便给了皇帝这个台阶,李瀍借坡下驴,说:“众卿家平身。是朕误会李卿家了,李卿家一片忠心,朕甚是欣慰。不过赵君师可不是什么游方术士,而是货真价实的龙虎山掌教,在朕还是颖王之时便与朕交往甚深,道法深厚,不在那袁天罡之下。这剑南贡酒,引仙之说可是证了实。” 说到最后,李瀍脸上竟是挂上了得意而狂热的表情。 “青龙大道骤夜现象,众人所见,做不了假,能有仙酒来朝,实乃陛下福分。”仇士良起身后很适时地拍起了马屁。 “仙酒来朝,仙丹炼成,陛下长生有望。”李德裕捡起腰带上的仙丹,一口服下。 “哈哈哈哈,妙哉,如此甚妙!”李瀍心情大好,仰天长笑。 最终,这次朝会以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收了尾。 礼部侍郎崔帧判死,家财尽没,五服皆入贱籍。高岭则被赐了一杯毒酒,给事中高少逸被自己的倒霉孩子牵连,全家去了岭南。而李德裕,仅仅是罚铜三百了事,众人皆知,此事之后李德裕的圣眷更上一层。 李瀍还宣布,不等日后大朝会,两日之后亦是黄道吉日,倒时便设剑南春大阵,命大理寺即刻送贡酒入宫,不得有误。 空下的职位也很快得到了填充,出人意料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接任了礼部侍郎之位。李瀍曾仰慕白居易文采,想引入长安为官,被李德裕以太老为由劝阻,改荐他的堂弟白敏中,听说白敏中已经入京述职,李瀍想都没想便封他当了这个礼部侍郎,顺便再封了一个翰林学士。 这对于今日还未出手便一败涂地的牛党官员来说,实在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散朝之时纷纷恭喜祝贺。 白敏中也是惊喜不已,实在不敢相信,一日之间,自己便身居高位,有些飘飘然的他与李德裕迎面相遇时,立刻拱手行礼,但是李德裕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离开了。 心胸狭隘的白敏中脸色立刻便变得极为难看,对方倨傲到了连表面礼仪都不屑于做,完全就没将他这个新进放在眼里。 若有机会,定让他好看!白敏中恶狠狠地想着,转身投入到同党的怀抱之中。 当晚的楚国公府上,气氛极为沉闷,连最为受宠羊角儿也不敢在仇士良面前随便乱晃。 短短一个时辰,仇士良已经下令杖杀了三个奴仆,两个舞姬,整个楚国公府上都是人心惶惶。 “李德裕!咱家要你不得好死!”仇士良状若疯狂地胡乱砸着各种贵重物事,待得入眼之处一片狼藉之时,才停下手,在唯一一张完整的席座上盘腿坐下。 屋外,几个仆从战战兢兢地探出脑袋,犹豫着要不要进来收拾。 冷静下来的仇士良低头沉思了片刻,突然大喊:“羊角儿!” 羊角儿立刻便蹑手蹑脚地进来了,手上还端着一盘茶具,将茶具放在矮案上,手脚娴熟地到了一杯茶,温度正好,递到仇士良身前,随后轻柔地为仇士良揉起肩膀来。 一碗暖茶下肚,仇士良顿时心情好了许多。 见到仇士良面色好转,羊角儿挂上谄媚的笑容问道:“国公爷可是有吩咐?” “去,派个眼线盯着宫中,将那剑南春大阵给咱家记来,两日之后,咱家也要设阵引仙,且看一看酒仙究竟落户谁家?” 羊角儿被这个胆大包天计划吓得心都跳出来了,国公爷这是要顶风作案! 看着仇士良眼中的疯狂神色,羊角儿完全不敢有半句劝阻,应声就要离去安排。 “等等,到时候,给咱家想办法把那酒道子弄过来,不管你用什么手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失物 朱雀大道,李府。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作为宰相府邸,李府实在是简朴,在寸土寸金的长安空占了偌大的土地,内里却闲置了大半,除去李德裕家人,便只有七八个仆从,装饰也十分随意简陋,连许多长安的清贫之家都不如,门前甚至常年盘踞着一个乞丐也无人驱逐,这一切都跟宰相之尊相悖。 唐朝皇帝好奢,大明宫规模之大冠绝历朝历代,官员亦是如此,装不厌华,食不厌精,尤其是住在朱雀大道之上的勋贵宗室,一个比一个穷凶极奢,相比之下简朴甚至落魄的宰相府显得格格不入,若非那李府二字,都没人敢相信这是宰相府第。 大堂之上,一个高大的中年人正盘膝品茶,便是当朝宰相李德裕。 同坐的还有一个剑眉英目的文士,二十五六,整个人给人一种极为锋锐的感觉。 “剑合,可是对老夫十分失望。”李德裕望着屋外绿竹,淡淡地说。 “李相,赵某确实不解,既已冒险上鉴,何不举其祖宪宗,其父穆宗之例,彻底断绝皇帝长生念头,反而舍近求远去举秦皇汉武之例?没想到李相也会趋赴畏权,避实就轻,居然还当庭支持皇帝修道。常人为方士所欺也就罢了,我等读书之人还不知那长生之谬?皇帝沉迷此道,更是天下人的祸事!”赵剑合目有愠色,他是李德裕府上为数不多的幕僚之一,颇有谋略,这一次李德裕以退为进避开构陷,便是有他出谋划策,然而主僚此时却是有了分歧。 李德裕苦笑一声,说:“宪穆二宗皆沉迷修道,死于丹药,若我例此自辩,必然适得其反,激怒于皇帝。况且大千世界无所不有,我等读书人,虽对长生心存疑虑,却也无法否认,只当敬鬼神而远之。至于皇帝沉迷道事,于我等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李相是想效仿那阉宦手段,以声色愚天子,掌控大权?”赵剑合不客气地讥讽道。 幕僚对于幕主如此不敬,是大忌,但是李德裕却毫不在意,说:“剑合,你还年轻,看人看事未免过于耿直,眼中揉不得沙子。我非愚君之臣,当今天子也非可愚之主。” 见赵剑合面有不解,李德裕继续解释道:“天子就位之初,那仇士良何其猖狂,又何其媚上阻听,可如今又如何,虽是爪牙犹在,声势已挫了大半。当今天子虽行事荒诞,但实则心思细腻,绝不可小觑,更难能可贵的是能明辨是非,又崇无为而治,纵观大唐上下两百年,有几个宰相如我这般xg ,能奉此君主?” “确实,房谋杜断皆在太宗光环之下,长孙无忌虽权倾朝野,却为高宗忌惮,最后客死黔州,李林甫稳居庙堂多年,却留下个奸臣名号,德宗之后,宰相皆为宦官压制。唯有李相你,深得君望,大权在握,朝中虽有掣肘,但也不足为道,以李相之能,假以时日,必将中兴大唐,留下一段君臣佳话!” 赵剑合终于理解了李德裕的意思,皇帝虽沉迷道事,却明是非,不暴敛,且信用能臣,这不正是他们文人所追求的无为而治? 能恢复三代之治,再出圣贤,造盛世,这不正是他们文人毕生理想? “如今大唐积弊太深,内有党争阉祸,外有节度割据,异族窥视,前路甚艰,君臣佳话不敢想,我必倾尽终身,只为中兴大唐!”李德裕眼中充满坚定之色。 主幕两人相视一笑,以茶代酒,共勉天下,交谈甚欢。 “李相,那剑南酒道子,可要见上一见?”临别之际,赵剑合问。 李德裕沉吟了片刻,只摇摇头,说:“等到时候,他自会主动前来见我。” 离开李府,给门口乞丐碗中添了几枚铜钱,赵剑合登上一辆等了许久的马车。 “赵哥哥!”才掀开帘子,一个小女仆便欢喜地扑上来,抱住了赵剑合的胳膊,眼中满是爱慕之意。 “采儿,王贵人今夜行程如何?”赵剑合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进马车坐下。 采儿看着赵剑合的侧脸,眼光有些迷离,柔声说:“娘娘去了南云寺上香,特意派奴婢来这等你。” “嗯,那便前去南云寺。” 李时并不知道自己出现在了宰相与幕僚的私谈之中,他此刻正在大明宫之中,百无聊赖地看着钦天监道士摆弄着那所谓的剑南春酒阵。 李瀍见过李时之后,很是热情地招呼了一番,谈经论道,搞得文化水平一般,道行又不精通的李时有些难堪。 不过好在李瀍的心思都在酒仙身上,李时很快便将话题转移到了剑南府骤夜那天,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酒仙出世的景象,使得李瀍神往不已,在李时提醒之下连忙回殿沐浴更衣,抚平道心,为和酒仙会面做准备。 摆脱了天子过于热情的纠缠,李瀍目光在那一坛坛剑南春酒坛之上扫来扫去,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赵归真是大阵的主持者,自然也在场,见到李时面色不对,连忙凑了上来,在李时耳边低语:“如何,这一百多坛里,有几坛那种特殊的?” 李时眯起眼睛,摇摇头说:“你运气不太好,一坛也没有。” 赵归真听到脸色大变,连忙说:“你真看仔细了?一坛也没有?你不是总共准备了十坛,混散在这三百余坛剑南春之中,这里足有三分之一的数量,怎么可能一坛都没有?难道有人识破了其中奥秘,将所有十坛都寻了出来?” 李时摇摇头,说:“不可能,除我以外没人可以分辨,只是你运气太差了罢了,这里真的一坛都没有。” “那该如何是好?”赵归真苦起了脸,“这样不就无法触发骤夜现象了?到时贫道该如何跟道君交代?李时,你赶紧想些办法,咱俩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贫道没了好下场,你也好过不了!” “两天之后才是运阵之时,如今只好去国公府上闯上一闯了。”李时说。 “万万不可!仇士良身边高手如云,连夜寒蝉都是折在了那里,你去闯国公府,就是找死!”赵归真十分严肃地提醒道。 听到夜寒蝉,李时眼中寒光一闪,说:“我自有分寸,且静候佳音。”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大明宫。 忙碌着的一众道士之中,一个身材娇小的光脚道士一直盯着鬼鬼祟祟交谈着的两人,古灵精怪地转了转眼珠子,四下张望一番,趁周围人不备,也跟着溜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闺怨 巨大的佛堂之中,一片烛火摇曳,昏暗灯光映着几尊佛像,显得十分狰狞。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佛前蒲团上跪坐着一个宫装美妇,正双手合十,面色平静地念着佛经。 旁边隔着数步的蒲团上盘腿坐着一个胖和尚,却不如何坐的定,时不时用带着邪念的眼光在那美妇衣装勾勒出的曼妙身躯上扫来扫去。 “空明大师,佛语云,今生苦难,承待来世极乐西天,可若今生便可超度,这苦与难可还有必要承受?”宫装美妇突然出声说道。 胖和尚立刻摆上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说:“贵人,这世间万事,需得阴阳守恒,超度必以苦难为代价,否则世间早便失衡。” “这阴阳守恒似是道家言说,大师莫非还精通道法?”王美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胖和尚说。 胖和尚一时语塞,他本是江湖人出身,杀淫掳掠的事干的不少,哪通佛法,平时应付的都是些好糊弄的愚民百姓,哪遇到过精于此道者。 王美人无视空明的窘迫,继续问:“既然大师还通道法,那可否为本宫解释一下,长安骤夜,究竟是何缘故?莫非真是那剑南春引了酒仙出世?” 空明再不精通佛法,也知道佛道不两立的道理,连连摇头,说:“酒仙之说实属荒谬,乃是那些妖道杂毛愚弄天子的言说,至于骤夜现象,必然是道家运用的一种把戏,就跟他们画小鬼吞鬼骨一样,皆是骗人的。” “那,大师可是知道,这帮妖道是用了何种把戏?”王美人目光灼灼。 空明再次语塞,心中恼怒,这娘们当真难缠,跟其他女人一般躺床上听佛爷讲经便是,想那么多做甚。 不过这些作死的想法他可不敢露出半点,只低头惭愧说:“贫僧佛法不精,看不透这帮妖道的手段,还请贵人见谅。” 王美人轻哼一声,说:“那批贡酒如今就藏在南云寺中,探个究竟又有何难,你们八大寺就一直这般看着那帮妖道愚弄圣上,妖言惑众?” 空明面色大变,今夜这王贵人居然是为此而来,连忙说:“贵人,这批贡酒国公爷看重的紧,可不能动!贫僧当然也想揭穿那帮妖道的把戏,可也要等国公爷这边完了事。” 还没说完,空明酒愕然捂上了自己的嘴,真是见色起意,居然说漏了嘴。 “仇士良又是要做何事?”王美人眉间煞气一闪。 空明无奈讪讪一笑,说:“贵人还是自己去问国公爷吧,贫僧可担不起这漏口的责。” 听到此话,王美rén iàn上恼羞之色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平静,然后起身径直离了开去。 空明看着王美人婀娜的背影,一阵子心痒难耐,迫不及待地便要去泄泄火。 登上马车,王美人看见赵剑合和采儿在座,显然已经等候多时,面色缓和了许多,说:“剑合,可查到那批贡酒所在。” “查到了姐姐,这南云寺秘密可还真不少,佛家之地居然尽是藏污纳垢之所,要不要一起挖了出来,省的一直要受制于那仇士良。”赵剑合义愤填膺地说着。 “不要,仇士良毕竟底蕴深厚,若不能一次性彻底打倒,切忌打草惊蛇!我可是答应过云英要照顾于你,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王美人满脸严肃,轻声斥道。 赵剑合面有不甘,重重地吐了口气,头瞥向一边。 “仇士良最近应该又要有动作,且跟这批贡酒有关,你盯着南云寺,有什么动静就去和李德裕通报,一定万加小心,不要轻举妄动。”王美人叮嘱着。 赵剑合只应了一声,下车离去。 王美人感到一阵疲倦,黛眉微蹙,用手撑着额头,露出些许痛苦表情,让人心生爱怜之意,采儿立刻上前帮着轻揉王美人太阳穴。 “娘娘,又头疼了吗。”采儿满脸紧张。 王美人轻轻嗯了一声,慢慢躺下,享受着侍女的àn 一。 踌躇了许久,采儿才小声说:“赵哥哥是真的想要为民除害的。” “知道。” 一路无语。 回到宫廷之中,大明宫依旧灯火通明,王美人下了车,冷冷地望着广场之上依旧忙碌着的诸多道士,一步一步走向落寞的后宫。 大明宫真的很大,比之四坊任何一坊都不遑多让,占据了半数以上面积的后宫更是宽阔,甚至空旷。 李瀍正妻死后,偌大的后宫便只供她一人,可是李瀍沉心修道,入主大明宫后便极少出入后宫,纵同有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的极致宠爱,可她却远比那位祸水红颜寂寞的多。 每每夜半独醒,看着月色池面上印出的那个让无数男人为之疯狂地躯体容颜,她都不免哀怨叹息,回想起那年教坊司,小她五岁的李瀍为她的舞姿沉迷,不顾一切地从仇士良手中将她要了过来,对她宠爱有加,时常携她骑马出游,去市井教坊饮酒作乐,酒兴之时,便要她当庭一舞,久之还得了个三难逢的名头。 后来,命运难测,自己从王府搬进了大明宫,本以为会过上更好的日子,李瀍却是变了,变得脾气古怪,愈发沉迷修道,终日坐在自己布置出的道堂之中追求长生,不入后宫,两人上次见面还是数月之前。 夫妻之间淡漠至此,王美人感到阵阵心痛,她恨那些夺走她丈夫的妖道,更无法理解自己ài rén心中的执着,莫非那些虚无缥缈的妄执比眼前之人更值得珍惜? 走向后宫的脚步越发沉重,不觉委屈的泪水流淌而下,她再也迈不动一步,空旷的后宫奢华富丽,却与冷宫无异。 “娘娘?”采儿感觉到王美人情绪有些不对,轻轻问候,“可是走的累了?奴婢叫他们抬步辇过来。” 王美人没有回应,轻轻擦拭着面颊,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娘娘?!”采儿惊疑出声,连忙跟上。 “娘娘,不能去那边的,一会奴婢去请天子过来,娘娘!”感受到王美人用意,采儿急了,自从出了武周一事,玄宗之后历代皇帝对于后宫控制的十分周严,出入宣政殿这种是绝对不允许的。 王美人置若罔闻,继续走着,步伐越来越快,采儿只好胆战心惊地快步跟上。 皇宫侍卫很多,但是看到王贵人只携一婢女,也无人敢阻拦。 逐渐走近,王美人心跳越来越快,一股火热之意僚着她的耳梢,直到那一片灰色布帘之前,她才冷静下来,深吸口气,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一眼便在那三幅巨大画像之下看见了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感到有人打扰,李瀍恼怒地睁开眼睛,正欲呵斥,却是一眼看到自己的贵妃,正充满爱意地看着自己。 饶是净心寡欲了一年的李瀍,也被满脸媚意的王美人惊艳到了,张口结舌了一番,一句话也没说出,便被乳燕投怀的王美人用手指轻轻按住了嘴,芳兰轻吐,热息倾袭耳畔。 “李郎,且让奴家为你一舞。” 此刻,狠下心来赶走美人是不可能的,什么得道成仙,长生不老统统要抛之脑后。 君王明日不早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夜逐 南云寺外看庄严肃穆,夜幕之下令人望而生畏,而内里,尤其是后院,则处处充斥着嬉嚷笑骂,吆五喝六,如同嘈杂的市场一般。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那些个白日里个个不寡言笑,慈眉善目地着收香火钱的和尚,到了夜晚便一个个露出了放荡不羁的一面。 佛教在大唐有着特殊的地位,近年以来发展愈发迅猛,由于有着不纳税务的特权,越来越多心思机敏者便想着法子剃光了脑袋往寺庙里钻,使得如今长安城内佛陀规模逐年扩大,直至八大佛寺屹立,整个佛教都变成了一个大染缸,里面形形色色的成员极多,偏偏没多少真正的出家人。 和尚们赤着膊,喝着酒,玩着时下流行的双陆,彩选,围观者大声叫喊,或喜或悲,席间瓜果酒水撒了遍地,甚至还有不shǎ一 fu人盘坐席间,面上或惊恐或羞怒,却无人敢反抗,供佛爷狭弄。 所有人都乐在其中,无人注意到墙角黑暗之中,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冷眼注视着这一切。 早听说过长安佛爷的威名,李时却是没想到,这些假和尚居然是这般猖狂放肆,难怪这些年来香火钱越来越难收,只能转行做起高利贷,人楼拐卖一类的行当了,当真是越来越堕落,如此下作,简直妄为出家人。 这些假和尚敢这般肆无忌惮,皆是因为身后有人,他们用信仰加上各种利益,将诸多权贵世家捆绑在一块,形成了一个庞然大物,便是天子想要动一下都要好生考虑一番,李时当然没兴趣单枪匹马去找这帮家伙的麻烦,他只想寻回那批酒。 只冷眼旁观了一会,李时便面无表情地离开了,他的步伐极为轻巧,不发出一点声响,走位也很讲究,始终将身体隐没在阴影之中,配合一身黑衣蒙面,除非对面仔细观察,否则很难发现。 南云寺很大,李时寻了一圈,竟是花了一个多时辰,当然也发现了好几处可疑的地方,其中有一处还隐隐传出阵阵妇女的惨叫shēn y声,李时都小心地避了开去,虽然很同情,但是他并不想节外生枝。 最后,他远远的停在了一座高塔之前,眯起眼睛打量起来。 这里是南云寺最高的建筑,虽然背对着月光,李时还是看清了那块昏暗牌匾上的菩提塔三字。 这座菩提塔足有六层高,全木搭建,底下有数个和尚来回巡视,重兵把守,显然南云寺对这座高塔很是重视,却没有点火取亮,大概是为了防止起火,饶是如此,防御也极其严密了。 “看来就在这里了,难度还真高。”李时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喃喃自语着。 他一双眼睛来回转动,仔细观察着那些和尚的行动规律,直到一柱香之后,李时突然动了起来,没有丝毫躲闪地走了上去。 菩提塔建立在一片广场之上,周围很是空旷,藏不了人,可是李时步伐轻巧又沉稳,一步一步走着,不依靠任何藏身之物,仅仅是脚步腾挪,转向迂回,巡视的和尚却都偏偏没有发现他,甚至有两个和尚就从他身侧走过,都仿若无视。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显得十分荒谬,那些和尚仿佛都瞎了一般,但若是转到李时的视角,便会发现,李时走的每一步都是精心计算过的,他的身位永远处于巡视和尚们视野的死角。 就这样,几个呼吸之间,李时便出现在了菩提塔前,塔门处有两个凶神恶煞的魁梧和尚,李时很识趣地躲了开来,轻轻一跃,竟是直接落到二层塔檐之上,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干净利落的一个翻身,李时终于进入了菩提塔内,蹲地起身,正欲观察一下四周,却是突然之间全身寒毛立了起来! 塔楼之中,一个青年文士,端着酒盏,也是正一脸惊意地看着李时。 赵剑合被王贵人一顿严斥,心中愤懑,用了一些手段潜入了这仇士良的藏酒之所,自顾自喝起了这所谓仙酒,居然发现此酒口味极佳,慢慢品味起来。 可谁曾想,这被南云寺看守的如同铁桶一般的菩提塔居然被一个黑衣人闯了进来而没有引起任何动静! 要知道饶是以赵剑合对自己轻功身法对自信,也没把握能在这样的看守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来,只能摸索出和尚们换班的时间趁机潜入。 所以赵剑合的第一反应便是自己暴露了,当下立刻扔下酒杯,摸向腰间长剑,整个身体向后退了几步,做出防备姿势。 李时也没想到,在塔内居然还有一层防备,立刻低下了身子,同时防备起身前身后,瞥了一眼满地酒坛,功亏一篑,满脸惋惜。 正准备迎接狂风暴雨的二人发现世界依旧安静,同时发现了不对劲,再联想到对方那大的出奇的反应,很快便明白过来,对方也是同道中人。 双方冷冷地对峙着,气氛一度凝重。 李时眯起了眼睛,打量着这个颇有英气的文士,从对方短短时间做出的动作反应看来,身手当是相当不错。不过他冒险来此不是与人比武的,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会对剑南春贡酒有企图,李时此时也没心思去探问,他现在当务之急是搞到一坛那种特殊的剑南春,帮助他和赵归真度过眼前难关,而他运气也着实不错,几步开外便有这样一坛做过特殊标记的酒。 李时的心猛地跳动了几下,突然出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向那一坛酒。 对峙局面被打破,赵剑合眉头猛然一天,下意识地便是长剑出鞘,出手阻止。 王贵人和他提过,仇士良最近会有大动作,和这批贡酒有关,是以他才会来此盯着,这不速之客的目的竟然也是贡酒,虽然肯定与仇士良不是一路,但这般偷偷摸摸绝非正派,赵剑合不希望对方得逞。 李时暗暗叹息一声,他很讨厌麻烦,可是自从来到长安之后麻烦便一个跟着一个,没有断过,如今眼看这酒就要到手,他岂能放弃。 赵剑合出剑速度极快,明明比李时距离那坛酒远了许多,可是仗着剑长硬是后来先到。 李时被这一出鞘之剑惊了一下,背手掏出bi sh一u作格挡之势,另一只手仍是伸向酒坛,可是下一刻,他心里便暗喊一声糟糕。 锵! 宁静夜晚的沉寂被一声清脆又清晰的兵器碰撞之声打破了,听到居然是从菩提塔内传来,巡视的和尚皆是面色大变,守门的两个魁梧和尚立刻便嚷嚷着要上塔。 争斗中的两人皆是脸色大变,李时已经生了退意,酒坛子并不轻,且形状也不方便携带,尤其是他现在需要飞檐走壁,带着这么一个累赘绝对无法从这个文士手中逃脱,又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拿酒,用bi sh一u格开长剑,夺窗而出。 赵剑合也知此地不宜久留,可是他却不打算放过这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持着长剑紧随其后。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从菩提塔中窜出,周围的和尚立刻惊怒地吼出声来,纷纷点亮原本怕有火星引燃木塔的火把,向二人追寻而去。 李时和赵剑合皆是身法轻功高明之辈,几个辗转腾挪之间,便将追兵甩在了身后。 长长的院墙之上,两人在也顾不上隐蔽,大步奔跑起来。 越追,赵剑合越是心惊,他轻功身法传自世家,精妙无比,可对方竟然在此道之上隐隐压了他一头,虽然很细微,但是他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 很快,两人便离开了南云寺的地界,身后火光冲天,人声鼎沸,这些赵剑合全然不放在心上,但也是越发心急于眼前局势,一旦没入市井街道,到时候面对那种错综复杂的地势,他必然会追丢此人踪迹! 情急之下,赵剑合终于用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手段,只见他抽剑于身后,一运气力,大喝一声,竟是将长剑掷出! 长剑带着旋转向李时飞去,李时顿时感觉如茫刺背,一股绝大的危机感让他身体本能地作出反应,只见他身体猛然顿下,整个人向左倾斜,脚下用力,猛然向一侧跃出,可身体居然是向他使力的左侧飞了出去! 这完全违反了物理定律的动作晃了赵剑合一下,让紧追而上的赵剑合预判错了方向,往右追去,等到回过神来时,这一来一去,对面身影已然消失在巷弄之中,只留下那深深插在房梁之上的长剑,柄端仍在晃动,可见此剑威力之大。 望着剑刃之上的血迹,赵剑合完全没有丝毫得手之后的满足,而是不可思议地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那个身法他见过,甚至曾经很熟悉,熟悉到刻骨铭心,他咬牙切齿地望着那个方向,喃喃自语着:“惊蝉脱身步!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突然,赵剑合大声嘶吼起来:“是你吗,居然是你吗!李酒!你怎么还活着!姐姐九泉之下难以瞑目,你怎么还有脸活着!李酒!!” 吼声竭斯底里,透着浓浓恨意。 夜家有灯火亮起,开窗张望,却寻不到一人。 黑暗之中捂着左臂的李时大口大口喘着气,听到那个名字时,却是一阵颤抖,随后隐没在黑暗之中。 赤着脚的袁三宿有气无力地走着,也被这吼声吓了一跳,跳起脚惊叫一声,抬头张望,却什么也没看到。 “不会遇到鬼了吧,死李时,臭李时,跑的跟兔子一样快,害贫道跟丢了还迷了路,真是讨厌死了!”小道姑委屈地在路边蹲了下来,揉了揉洁白干净的脚丫,眼角荧光闪闪,楚楚可怜。 她趁机跑出来,便是想偷偷跟着李时,看看有没有那只蝉的线索,可是已经在外头晃了大半夜了,她却到后来连李时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反而溜达到了这个她从没来过的陌生地方。 虽然号称赤脚大仙,可她还只是个半大少女,委屈过后很快又害怕起来。 一群人风风火火的沿着街道走来,正是出来寻贼的南云寺众僧,袁三宿远远地看到了,便想要开溜,毕竟道士和尚向来不对头。 可是对方也发现了她,几步便追上,把她像小鸡仔一样抓了起来。 “佛爷问你,可看到两个飞贼,一人白衣,一人黑衣!”那和尚凶神恶煞地问着。 “没见过!快放开我!”小道姑平日里都是带着些骄横的,这时却早已吓破了胆,只能尖叫出声。 那和尚立刻捂上了她的嘴,上下打量着,发现这小道姑虽然还小,可是长得极为标志,一双脚丫子也不穿鞋,白嫩嫩的看得佛爷心里痒痒的,淫笑两声,便说:“这也不知是谁家小娘子半夜迷了路,且去我南云寺歇息,明日为你寻归路!” 袁三宿立刻挣扎起来,可奈何力量太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眼泪鼻涕流了一脸,若不是和尚捂着嘴,怕是就要嚎啕大哭。 一众淫僧非但没有怜香惜玉,反而个个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一队火龙分开,走出一个太监,众僧纷纷恭敬行礼,正是仇士良身边大红人羊角儿。 羊角儿满脸沉郁之色,操着尖锐的嗓音问道:“可抓到那两个飞贼了?” 领头的魁梧和尚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那两人身手太好,已经找不到了,我们正在盘问路人呢。” “真是废物,居然让那么两个大活人潜了进来,还好贡酒没有损失,否则把你们全宰了也难消国公爷之怒!”羊角儿恶狠狠地说着,又瞥向哼哼唧唧的袁三宿,突然眼睛一亮,说,“居然是这小道姑,她乃钦天监之人,赵归真徒弟,于国公爷有大用,立刻送往国公府!” 那和尚脸上不舍之色一闪而过,立刻挂上谄笑,说:“小人这便送去。” 说着,一群和尚又浩浩荡荡朝楚国公府走去。 羊角儿得意一笑,说:“正愁怎么请酒道子来呢,这下便自己送shàng én来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日鼋 东坊,东篱楼。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原本李时三人相会的包厢,张山靠着矮案,盘腿坐在软席上,索然无味地看着眼前舞女,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 在他旁边,一个四十来岁的肥胖大汉靠在矮案另一边,一只脚垫在屁股下头,另一只脚伸了出去,一点形象没有,加上他肥胖异常,脖子上足有三层下巴,肚子也很大,像一面鼓一样,给人的感觉便是很不雅观。 不过他胳膊胸前以及小腿之上,肥肉也盖不住的粗壮肌肉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此人。 “胖爷,这次我是自作聪明了,让阎大郎去做了些多余之事,平白为此得罪了羊角儿那小人不说,还让李德裕提前得知了风声,来了一手以退为进,小子还是太年轻了。”张山自嘲地笑着,喝了一口闷酒。 胖爷脸上肥肉一颤,很艰难的才摆出了笑脸,说:“还是你太过小瞧李德裕了,牛李党争,说起牛党,是牛僧儒,是李宗闵,是令狐楚,可说起李党,惟李德裕,如此人物怎会没些手段?李相门下可从未少过能者强人,这种事瞒不了他的。” 张山露出一丝不快,不屑说:“赵剑合?莫说夜寒蝉,便是他姐姐也比不过,不足为虑。” 胖爷摇摇头,说:“赵剑合此人谋略武功皆是上乘,这两年来已是胜过他姐姐,最大的弱点便是为人太过正直,为友不堪用,为敌却是个dà á烦。” “若是他能如赵云英一样忠心于干叔便好了。这正直之人还真是不可理喻,李德裕某个角度来说还是杀他姐姐的凶手,他居然能如此忠心侍奉,莫不真是认为李德裕有良臣名相之材?怕不是见李党势大,攀附阿谀!”张山满脸厌恶地评论着,呸了一口吐掉口中异物,“若是将来扳倒李党,看在他姐姐的情面上还得放他一马。” “正直是正直,却与正气不同,赵剑合骨子里那股从世家门阀带出来的高傲劲确实让人讨厌,不似他姐姐那般豪爽。”胖爷突然声音变得感慨起来,“说起云英,又想起当年惊蛰堂初建,我们五人意气风发之时的场景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啊!” “只要胖爷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做回那个叱咤风云的日鼋。”张山眼中有神,没了半点酒意。 胖爷摇头苦笑,颓然说道:“没了志同道合的兄弟,重建了惊蛰堂又有何意义?不过是第二个粪帮,漕帮罢了。日月星辰夜的荣光再也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了!来,喝酒!” 说到惆怅处,胖爷拿起酒杯狠狠碰在张山的杯子上,自顾自干了。 张山仿佛早就知道劝说会有这个结果,哑然跟杯。 “啊,爽!你东篱楼的绿雕酒真是百喝不厌,细品有味,牛饮有劲,便是在长安也是首屈一指的好酒了,就是不知和那传闻中的剑南春比如何,仙酒哇,想必是不同凡响。”胖爷摇头晃脑的说着。 张山揉着太阳穴,迷迷糊糊地回道:“大明宫中戒备森严,皇帝亲自盯着设阵,怕是没什么机会,胖爷想喝不妨去南云寺碰碰运气。” “嘿,给老子下套,空明那假秃驴老子不放在眼里,仇士良可惹不得!”胖爷笑着斥喝。 两人喝到了兴头之上,说话也没了遮拦,舞女们早已安静地退了下去。 正要再上酒,厢门却是被粗暴地拉开,一个剑眉英目的文士闯了进来,看见正在醉饮的两人,眉头一皱,无视张山,径直来到胖爷身前,抓住他的领子大声问:“韩元宝,你可是知道些什么?夜寒蝉可当真死了!” 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让张山和胖爷都愣住了,可接下来赵剑合的话却同时让两人都惊醒了酒意。 “什么!两年前我亲眼所见,夜寒蝉折于楚国公府。赵弟你何出此言?”韩元宝猛地站了起来,全身肥肉都在发颤。 赵剑合眉头紧皱,说:“你可确实亲眼看见夜寒蝉死了?” “空徊大师亲自击断的他的脊骨,不死也半身不遂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韩元宝紧张地看着赵剑合,面上竟是有一丝期待之色。 赵剑合平复了下心情,说:“刚刚我遇到一个黑衣人,身型身法都极像他,而且,他还会惊蝉脱身步!” “你确定?没看走眼?” “千真万确,我何时看走过眼?” “在何处遇到的?”韩元宝语气愈发激动。 “南云寺!” 韩元宝立刻怔在了原地,沉默许久,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兄弟,我就知道,你果然没有死!那为何不来寻为兄,啊啊啊啊,那日之后为兄一直在后悔,后悔为何没和你一同冲入楚国,楚国公府。。呜。。”说着说着,这个高大胖子竟是很没形象的哭了起来。 赵剑合和张山都没见过这样一幕,都有些不知所措。 赵剑合性子急,一把抓住韩元宝抹眼泪的胖手,说:“你当真不清楚他的生死?那有没有什么线索,比如他以前的居所去处一类的?要如何才能找到他?” 韩元宝哽咽着说:“我,我又如何知道,他平日就和你们姐弟俩来往的最多,从来就只在惊蛰堂聚首时露个脸,我还想问你呢!” 赵剑合有些黯然地松开了手,垂首无语,他对于夜寒蝉的情感很奇特,曾经的崇拜,到后来的恨之入骨。冷静下来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还不知道见他之后要做些什么。 将那一剑戳实了为姐姐报仇?还是问一句,为什么? 赵剑合突然很害怕再次和他碰面。 “就算会惊蝉脱身步,也不一定就是夜寒蝉。”一直没有出声的张山插嘴说道。 “不可能!除了他,还有何人能使这惊蝉脱身步!”赵剑合立刻出言反驳,他曾经试着在李酒的指导下练习过这种诡异的步法,练了月许都无法入门,最终不了了之,十分清楚此步法的难学。 张山和赵剑合相识许久,却是互相看不上眼,也不去接话,说:“夜寒蝉出没南云寺?可是对那剑南贡酒有企图?” “仇士良近日会有动作,与剑南贡酒有关。” “可当真?”张山追问。 “与你何干!”赵剑合恼怒回应。 张山却是闭目忍着怒意,说:“赵剑合,你我虽各为其主,但大义之上,我张山何曾错过?仇士良祸国殃民,人人得而诛之。为私忿而坏大事,夜寒蝉做过,我可从未做过!” “你!”赵剑合怒气上脸,手摸向腰间的剑。 张山也猫起身子,随时准备出击。 “够了!”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被韩元宝喝声打断。 “夜寒蝉每次出现,必然在当地留下一蝉壳,赵弟你可发现?” “我当时追的急,没功夫去找。” “那咱们再去一趟南云寺,认真寻找一番,若找到蝉壳,便定是我那兄弟没死,重出江湖了!”韩元宝有些激动地说。 “嗯,好生谋划一番,我也去,顺便查清仇士良究竟有何企图,某人若要坏事,还是提前知会声好。”张山笑着说。 赵剑合瞪着张山,终究只是怒哼一声,针锋相对道:“你俩还是醒醒酒,莫到时候误了事!” “呸,这东篱楼的酒都是娘们喝的,喝个十坛八坛也醉不了老子,且去南云寺翻他个天翻地覆,喝正宗剑南仙酒!”心里有了盼头,韩元宝一改之前喝酒之时颓然畏事的形象,变得霸气豪迈,仿佛变回了惊蛰堂时的那个令人闻之色变的日鼋。 之前还夸自己酒不错,现在却翻脸不认酒,当着面拆自己的台,张山无奈的笑笑,也不生气,看到振作起来的胖爷,反而很是开心。 三人一同离开东篱楼,这注定又是一个不安宁的夜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啸聚南云 长安街头,游侠儿颇多,成群出街入巷已经成为街头一道风景。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曾有人感慨,这长安城的人口,勋贵占了一成,宗室占了一成,真假出家人占了一成,商贾占了一成,街头游侠儿又占了一成,这不事生产者便占了一半,另一半百姓生活该是如何凄苦。 这话当然是夸张了,但也从侧面反映出长安城内游侠儿数量之多。 他们大多都没有固定工作,终日游手好闲,靠着收保护费,做短工等手段谋生,自称游侠儿是镀了层金,自诩为江湖豪杰,实际上却与老赖di pi无异。 不过游侠儿也与普通混混有所不同,他们心中都有一个江湖梦,胸中都有一杆子侠义秤,行事不羁却有原则。 当有威望的英雄豪杰出现并靠着个人魅力一统某一片江湖之时,他们就会凝聚成一个有组织有纪律的团体。 虽然凝聚力还比不得某些行业自主形成的帮派,比如粪行的粪帮,漕运的漕帮,米粮行的丰帮,但胜在规模庞大,只当有英雄振臂一呼,便能激起整街整坊的游侠儿的豪气。 东坊三爷便是这样一个英雄人物,出身相府,却混迹于市井,为人豪迈正义,憎恶黑暗,好打抱不平,短短一年时间便在东坊这鱼龙混杂的花柳地混出了偌大的名头,为城东游侠儿追捧。 已是后半夜,便是赌席酒场都散了大半,可张山一声召集令,立刻便有数百游侠聚集东篱楼前,黑压压的脑袋挤满了街道。 “胖爷,你可当真准备好了,真这般做可就与仇士良结下死仇了。”张山最后慎重地问着。 韩元宝呸了一声,大声说:“两年之前,我们便发誓要除掉这个狗太监,只是举事之前发生了那个意外,月雀身陨,星虎辰龙心灰意冷,夜寒蝉败于空徊高僧,生死不明,惊蛰堂竟是一夜之间分崩离析,这才没和仇士良对上来个你死我亡。这觉悟我早在那时便有了,如今有了我兄弟下落,如何还能装聋作哑!大不了便是一条贱命,堂堂七尺男儿,还怕那子孙根都没了的玩意?” “胖爷高义,小弟自当鞍前马后!”张山一拱手,随后瞥向匆匆赶来的赵剑合。 赵剑合看着短短时间就聚集起来的游侠儿,眼中露出不喜之色,认为他们和泼皮混混一般,打心底里不愿与之共事,但还是咬牙说:“刚刚一番准备,已是妥当!” 三人之前敲定了主意要趁夜闯一番南云寺,但是南云寺僧人已经被惊动,直接去闯肯定不行,探讨了一番,得了个稳妥方案,便各自分头准备,再聚首,都已经快三更天了。 张山来到众游侠面前,站在东篱楼门口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环顾一周,朗声说:“自三爷我入主东篱楼,品行如何?” “三爷道义,众兄弟皆知!” “那待众兄弟如何?” “情同手足!” “如此甚好,三爷我从未求过诸位兄弟什么事,如今却是无奈,只得求助诸位,众兄弟可愿助我?”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兄弟们都知道,那南云寺一帮恶僧,平日从不修善果,却是坏事做尽,今日更是当街拐走我东篱楼婢女,这是欺我东坊无人!众兄弟可愿随我去南云寺讨个说法!”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众游侠儿耳目通达,自然对寺庙里的那些龌龊事知道的一清二楚,且平日没少被那些秃驴欺压,如今被张山一挑动,个个都义愤填膺,嗷嗷叫着,数百人便浩浩荡荡向南云寺开去。 长安城实宵禁政策,晚上便是一人出门,被巡街武侯逮住也免不了牢房里走一趟,这数百游侠儿半夜聚众街头,简直与造反无异,早该有禁军前来镇压了,可却始终没有军队出现,连一个武侯都没遇到。 只有一个打更的,敲了三下梆子,发现数百游侠儿凶神恶煞地开来,扔下灯笼和梆子便屁滚尿流地溜得远远的。 直到来到南云寺前,赵剑合和张山都显得心不在焉,面色绷的极紧。 武侯和军队自然不可能这么迟钝,否则造反的难度太小了,这大唐的天下也早就几经易主了。 是发起此次行动的两人用了手头的关系,才让夜巡武侯主动回避这次民间自主集会,尤其是赵剑合做通了李德裕的工作,有宰相默许,这事才有进行的下去的可能,但风险是极大的,一旦事发,李德裕是不可能会为此负责的。 最为危险的阶段过去了,赵剑合和张山这两个不对头的人才同时松了口气。 同时松了口气的还有远远赘在后头的一批人马。 钱忠业看着这帮子他最常打交道的游侠儿,内心很是复杂,这些个泼皮混混大恶不做,小恶不断,很是烦人又难缠。 可正是这些不为他所齿的社会渣子,如今却在做他想做却又不能做的事情。 钱忠业从小就崇拜自己的兄长,励志要做一名和他兄长一样的官员。可是当他进入快班衙役之后,才发现,表面光辉的大唐官府本质上是多么的阴暗。 朝中奸臣当道,市井中官僧勾结,偷税避税,强占民田,发高利贷,拐卖人口,无恶不作。坐镇长安的八大寺庙简直就是包庇罪犯的保护伞,寻佛向善的圣地被丑恶的人心一次又一次玷污,沦为藏污纳垢之所。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可偏偏他什么也做不了。当然,他钱忠业可以为正义舍身,却偏偏无法维护正义!午夜梦回多少次,他都要安抚下自己这种欲飞蛾扑火的情绪,忍着屈辱让自己蛰伏在正义之旁。 但这些游侠儿却可以!这种不平衡让钱忠业心里燥的发狂。 正义居然要由另一种恶来维护! “钱捕头,真的就这般任由这些游侠儿闹事?夜半聚众,这可是大罪,上头严查下来,失责之罪能砍一堆脑袋。”一个有些紧张的声音打断了钱忠业的思绪。 “无妨,任由他们闹,不如此,怎破的开南云寺之门!”钱忠业望着深深寺庙,眼中冷意不加掩饰。 他成为捕头之后的这一年成长的很快,睿智冷静,也懂得大丈夫要能屈能伸,沉稳的完全不像一个十岁的青年。 这帮游侠表面寻人,实则寻酒,而他则恰恰相反。 既然正义能得到伸张,又何必管是如何伸张的? 李相有句话很对,要想做个良臣,就得比奸臣更奸诈,更狡猾。 更无所不为!钱忠业默默补充上了这一句,解开了心结,刀握在手,低声说:“一会混在那群游侠儿之中,闯进南云寺中去。我倒要看看,这寺中究竟有何秘密不可告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两胖 空明和尚很烦恼,傍晚那会被宫里来的贵人勾起了心里一团火,去厢房寻美妇发泄,正在劲头上时,却因为两个飞贼闯入菩提塔藏酒处,不得不放下身下千娇百媚的美妇,火急火燎地去处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可折腾了小半夜,却飞贼的影子都没见着,万幸的是贡酒并没有损失,坏了兴致的空明和尚将那几个巡逻的和尚一顿胖揍,大骂废物,回到厢房之时身上邪火未尽,把梦中的美妇又拉了起来,继续未完之事。 这一次他状态极好,将身下美妇想象成王贵人模样,愈战愈猛,就要美极之时,又有和尚匆忙敲门声传来。 “寺主!寺主!”声音十分焦急 空明正在关键时刻,身下美妇婉转承欢,娇吟不止,一双ěi tui缠着他的肥腰,轻易脱身不得。 “滚!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寺主,大事不好啦,有数百强人攻shàng én来,大门已经失守啦!” “什么?!” 这不可思议的消息如同惊雷,让空明坚守了多时的精关一下子便泄了,一把推开不满娇哼的美妇,空明披件袈裟便推门开来,胖爪伸出,一把揪住那个惊恐前来报信的小和尚,怒喝道:“这天子脚下,宵禁之时,哪来的数百强人?!” 说完便一连几个巴掌甩在那小和尚脸上,空明一瞬间都生出了掐死这个胡说八道的混账的念头。 然而这时,一阵嘈杂之声从寺庙前堂传来,空明这才停手,信了小和尚的话,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火光,惊声道:“这是何方人马?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半夜冲撞南云寺?” “不,不清楚哇,寺主快去前头吧,和尚们撑不住啦!”小和尚奄奄一息地说着。 空明扔下小和尚,回屋匆忙穿起了衣裳,短短时间,便有大批和尚聚集在了他的屋前,个个衣衫不整,鼻青脸肿,不过这些能在混乱之中聚集起来的和尚都身强体壮,是空明在南云寺中心腹。 “走,且与佛爷一看,究竟是哪家来我南云寺寻死!”空明真的气炸了,连官府他都不放在眼里,这长安城居然还有敢shàng én挑衅的恶徒。 一群壮和尚风风火火地向前堂开去,突然之间,一个如山身影从天而降,一声爆喝,空明感觉囫囵就是一拳朝他眼窝轰来,连忙举手格架,护住面上要害。 然而这一拳威力远远超过空明想象,以空明身手,竟是须臾之间无法招架,加上刚刚泄了身,下盘虚软不稳,整个人居然倒飞了出去。 众和尚惊呼出声,上前想要接住空明倒飞而出的肥硕身躯,结果便是接连着倒下了一大片和尚。 “哈哈哈,程胖子,原来是你小子!” 一阵张狂笑声传来,空明面上剧痛,目冒金星,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连忙强忍着痛感睁开眼睛,才终于看清了夜幕之下,那个胖硕身躯。 “怎么是你这个老乌龟!” 胖子见胖子,尤其是两个高手胖子会晤,本该惺惺相惜,这两人却是一见面便水火不容,显然旧怨极深。 “现在这佛家高僧可真不值钱,一个挑粪的剃了脑袋都能当。不过程胖子,你这戒疤可是白烫了,出了家,六根非但不清,还更污啦,看你面色虚白,脚下无力,该不是刚从哪个美娇娘身上起来吧!”韩元宝出言讥讽,眼中满是嘲弄不屑之色。 “日鼋,你当真是吃了豹子胆了,居然敢带人公然攻入南云寺!你可知道南云寺幕后东主是谁?当年惊蛰堂巅峰之时,都不敢挑衅国公,如今就你一人,敢冒此大不违?”空明怒声呵斥,艰难爬起身来。 “嘿嘿,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仇士良也不是一人独大。再者,我可从来没怕过那个死太监!”韩元宝冷笑起来,“胖爷我兄弟们要在这南云寺寻些东西,没结果之前,程胖子你还是在此陪胖爷我吧,几年未见,且看看你长进了几分。” 空明目眦欲裂,竟是不怒反笑起来:“这么久不见,没想到你这老乌龟居然一改以前畏缩性子,这般自大狂妄起来,就凭你一人也想拦我?佛爷本不杀生,但今晚,你,还有你那些手下,都得死在这!” “哼,大话连篇,且来一试?”韩元宝双手环抱胸前,整个人如同一座铁塔一般守在院门之前。 空明被激怒了,双脚一台,腰腹用力往下一震,整个躺在地上的肥硕身躯像个皮球一样从地面上弹起,落地之后便站直了,这一手简单的鲤鱼打挺,被接近两三百斤的胖子用出来,极具视觉震撼效果。 随后,空明脚下运力,双手抱拳压在腹下,左肩朝前,向着韩元宝冲锋起来,速度初起不快,却是不断在加速,冲至韩元宝身前之时已经快到不可思议,风声猎猎。 韩元宝看着这运势一击,不敢作大,弯腰躬背,双手合十御在身前,面色凝重地看着攻来的空明。 这种攻击其实很好躲开,但是韩元宝却选择了正面应对,他清楚,此功名为陷阵潮躯,攻势会如潮水一般随着一次次的冲锋越来越强,他并不擅身法躲闪,能躲开一两次,后面也绝对躲不开,到时对方功势已成,自己便落了下风,不如一开始便将对方攻势压制下来。 只听得一声沉闷的让人心慌的响声传荡开来,两座肉山猛然碰撞在一起,脚下方圆数米青砖尽数碎裂。 韩元宝脚下站定,竟是半步未退,直接便将空明冲势用蛮力卸了下去! 空明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他这一手因为不易命中很少使用,却是他所有手段之中威力最大的,用来对付笨重的敌人最是合适,可这韩元宝居然硬生生吃下了他这蓄势数十米的雷霆一击! 空明还在震惊之中,韩元宝却是嘿嘿一笑:“不过如此!” 然后双手出击,一手抓肩,一手抓腰,直接便要将空明举起来。 空明心中警示,却不挣扎,连忙反手抓去。 几个呼吸之间,两人四只胖手便交锋了不下十次,沉闷的躯体碰撞之声让闻者心惊。 虽然空明手下众多,也都是好手,可却无一人敢介入这两人之间的肉搏,那般声势,碰上一下,纵不会粉身碎骨,断手断脚却免不了。 无法插手帮忙,众僧只能干看着。 “还愣着干嘛,去前院拦贼啊!”空明抽空喊了一嗓子,又立马被压制,不敢再分散任何精力。 这是他生平仅遇的强敌,除去第一下冲锋,之后每一手都落于下风,以往,他每每都能依靠自己肥硕身躯占点便宜,可这次的对手比他还胖,武功风格也与他全面相似,这让空明极为难受。 众僧听言,纷纷远远绕过缠斗肉搏中的两人。 韩元宝也不在意,只专心压制空明这个南云寺最麻烦之人。 远处,趁乱潜入南云寺,蛰伏在墙角的钱忠业一众捕快看着这惊天一战,皆是瞠目结舌。 尤其是钱忠业,他很清楚那个胖和尚的武功,仅靠手劲弹出一块石子都能弹开自己全力一刀,一身武功深不可测,可是那个市井游侠中的胖爷居然能全面压制那个胖和尚。 市井也有高人隐没,当真不可小瞧天下英雄! “走,去后院查探!”钱忠业压下心中悸动,低声喝到。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神策军 自从率众攻入南云寺后,赵剑合整个人便一直处于一种很奇特的状态。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他为人极为正直,嫉恶如仇,这种公然违反大唐律令的事情让他十分紧张,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同时,听着身边游侠儿们的污言秽语,跟着做那破门入室之事,他身体却被一种莫名的兴奋刺激地不住颤抖。 看着那些和尚们或愤怒,或惊恐的表情,赵剑合没有丝毫同情,反而感到一阵舒坦。 莫非,这就是快意恩仇? “藏酒之处在哪?” 游侠儿仗着人多势众,靠着fān qiáng而入的几个好手里应外合,轻易便攻破那扇厚重的红漆大门,正准备跟着冲进去,便听到身后传来急切的问候之声。 张山和韩元宝并没有跟着游侠们一哄而入,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对外所说的为民除害,踏破南云寺这种事并没有多大好处。 “藏在南云寺东边的菩提塔内。”赵剑合强压下自己想要跟着一起杀向那批贼秃驴的,“那里守卫很严,有两个和尚身手很不一般。” “虎判之弟说,这寺庙里有一个武功高强的胖和尚,你们怕是对付不了,我去对付他,赵弟你带路去那菩提塔,仔细搜寻可有夜寒蝉留下的痕迹!”韩元宝说着,朝挺着硕大的屁股跨过门槛,跟着游侠儿们冲进南云寺。 “好,张山,跟着我,小心一些,这里毕竟是仇士良的地盘,很难说空明和尚那样的存在有多少个!”赵剑合说完,便急急转身要往菩提塔去。 “等等!钱忠业去哪了?”张山突然叫住赵剑合,环顾一周搜寻着。 “三爷,钱捕头带了捕快跟着胖爷走了!”张山身后几个汉子上前说着。 这几个汉子身形矫健,面色沉着冷静,一看就很不简单,是张山打拼市井的班底心腹。 “什么?!之前你没和他说清楚么?此次行动目的是那批贡酒,没他跟着作证如何行得通?他这种时候还要生事端?跟着游侠儿们冲入南云寺是想做甚?”张山表情严肃地连声质问着赵剑合。 赵剑合和韩忠业关系极好,他们都属于李党一派,而且互相都很看得上眼,性格志向都极为相投,可以说是志同道合,互引为知己,所以决定行此事之时,赵剑合在李德裕之后,找的便是钱忠业。 “我与他说了些其他在南云寺中见到的丑恶之事,钱兄嫉恶如仇,该是去救助那些被南云寺恶僧囚禁的可怜妇人。” “可笑至极,你们李党之人做事便都是这般本末倒置的么,哼,目光短浅,救了这几个妇人又如何?不扳倒仇士良这棵大树,不管你们救出多少都白搭!”张山面露讥讽之色,说。“你们莫不会天真到认为区区一个囚禁妇人的罪名,就能对付仇士良吧,他暴露过的做过的比这恶劣的多的事情都不在少数,可哪一次能让他伤筋动骨了?眼下就只有一个机会能扳倒仇士良,那就是剑南贡酒!此事触及天子逆鳞,足以让仇士良万劫不复!快去将钱忠业叫回来!” “算了,抓紧点时间吧,仇士良很快便会收到风声,到时即便有李相从中周旋,我等也轻易脱身不得了,钱兄有他自己的想法,不必管他,只要能找到那批贡酒,自有李相接应!”赵剑合不欲再与张山多费口舌,动身向菩提塔赶去。 张山被气的不轻,理念不合之人还真是合作不得,他现在很是后悔,当他听说夜寒蝉还活着的消息之时便失了分寸,迫切地想要确认夜寒蝉生死,一时冲动便有了这个和李党之人合作的计划。 现在冷静下来,张山到是想了许多之前没考虑到的事,当年牛李两党角力,除去为非作歹的阉党自然是双方都大快人心之事,可如今李党和阉党相争,牛党式微,到时若真扳倒了仇士良,让李党独大,牛党的生存空间岂不是又小了许多? 想到这里,张山心里便很是烦躁,可事到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从名义上,此事是他发动的,且证据太多,根本无法消除,若是不能扳倒仇士良,等仇士良回过神来,万劫不复的便是他! 张山跟在赵剑合身后,很快便坚定了信念,退了必定是死路一条,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若是成功,此功加身,牛党便有了一个翻身的契机! 寺中和尚被突袭,已是混乱以前,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是以赵剑合一行虽是直奔南云寺重地,可却路上没有一人阻拦。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菩提塔所在广场,这里依旧禁火,又正好有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一丝光亮都没有。 这里离南云寺大门已是有了些距离,那边的sā一 àn竟是一点也没有传到这边来,整座菩提塔静悄悄地笼罩在黑暗之中,一行十余人小心翼翼地摸着黑前进。 “不对劲,太安静了,点火!”张山黑暗之中感到一阵寒意,警惕之意大作,出声下令。 一个汉子手脚利落地在黑暗中取出一个火折子,拔掉盖子,对着火星用力一吹,然后点燃了一个火把。 全黑的环境之中,一点火星都能引人注目,这一个火把瞬间便将整个广场点亮,跳动的火焰将十几人的影子照的晃动不止,同时也照亮了塔前几个人影。 那是两个身着铠甲的大唐军人,明光铠加身,手持厚重陌刀,刀刃火光照射下闪着寒芒。 两个军人就这么闭目站着,宛如门神一般,给众人莫大的压力。 “何方宵小,报上名来!”左边的军人猛然睁开眼睛,怒喝出声。 目光中蕴含着冷意,被扫过之人皆感觉背后一阵毛骨悚然,非从刀山火海中走过来的军人不会有这种气势。 认出了那两个军人的来历,赵剑合眼睛微微眯起,冷笑说:“神策军什么时候沦为和尚的看门狗了?” 一向严肃的赵剑合居然也会说出这种揶揄话语,原本被这两个军人震慑到的十几个游侠儿皆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气氛突然轻松了许多,不过这两个军人能在这时被派来看守此地,绝非等闲之辈,并没有因为众人的笑声有任何脸上变化,两人同时提起陌刀指向众人,眼中冷莫之色更甚,仿佛完全没意识到对面人数是这边数倍。 “再敢往前一步,杀无赦!” 刀锋直指,让被指之rén pi肤都有被切割的错觉。 他们都是市井游侠,所谓江湖争斗,大多是些小打小闹,跟这些尸山血海中过来的军人完全不是一个档次,饶是训练有素,以多对少,这些游侠儿也都是心里发虚。 “哼,身为大唐军人,却助纣为虐,神策军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哪还有安史乱世时匡扶社稷的忠义。”赵剑合终是见过世面的,完全不受那两个军人气势影响,拔剑出鞘,“且让赵某领教一番,两位陌刀术,得了当年李嗣业几分传承!” 寒芒一闪,人剑齐至。 锵! 长剑与陌刀相碰。 菩提塔前,一阵刀光剑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惊艳一砖 赵剑合身法凌厉,剑法更是超群。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说是长剑,可与两米长的陌刀相比依旧是短兵,赵剑合却在兵器不利的情况下,面对两个神策军士的陌刀攻势游刃有余,甚至隐隐占了上风! 这两个神策军将士绝非易于之辈,两杆陌刀大开大合,有沙场虎狼之势,竟是将厚重的陌刀舞的密不透风,如同一面刀墙,让诸多想要上前帮忙的游侠儿无从下手,挥刀带动的风劲即使离得很远,也让人不寒而栗。 “入塔!”赵剑合偷得两军士落刀卸力的空档,对身后之人大声喊着。 他长剑一接触挥来陌刀的瞬间,便知道这两个军士极为难缠,一时难以解决,便有意引导两军士,将厮斗之地拉离菩提塔入口。 乌云已经飘离,银色的月辉洒下,将整座广场照亮,张山面色凝重地看着战局,清楚自己手下并不擅长在这种开阔地面对正面杀伤力强悍的神策军,右手向前一挥,身后游侠儿心领神会,绕开战场,向菩提塔跑去。 那两个军士没想到来人之中竟会有这种好手,无论如何挥刀,都无法压制对面,那柄长剑还经常以诡异角度突然近身,刺向要害,要不是凭借战场上多年的经验,以及对危险的敏锐感知,每每都能险而又险地避开,且身上穿有覆盖率极高的明光铠,他们早就中剑受伤了。 是以两军士根本不敢在和此人战斗时分心,也就任由剩下那些人去闯塔了。 张山跟在两个心腹之后,快速又谨慎地进入了菩提塔,有些激动地登上二层赵剑合所说的藏酒之处时,却是骇然发现,这菩提塔二层空空如也,哪里有半点剑南贡酒的影子。 “继续往楼上搜!”张山下令,第一反应便是自己被赵剑合欺骗了。 不过透过窗户看向塔外之时,看到那依旧激烈斗在一块的三人,张山摇摇头,否定了自己这个念头。 “定是赵剑合和那疑似夜寒蝉之人惊动了仇士良,打草惊蛇!” 张山懊悔地喊着,满脸阴沉,这千载难逢的时机,终究是没能抓住。 偷袭一击不成,必遭反噬! 张山一直以来都很好地掩饰着自己,从未对仇士良露出过任何敌意,甚至透露过想要投靠的意图。 可这一次,他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却因为考虑不周咬了个空。 原本以为掌握主动的张山,发现自己现在处于一个极其被动的局面。 趁现在赶紧撤走?那自己就只能等待仇士良报复,最好的下场便是能活着逃出长安,经营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牛党官员也会跟着受到牵连,从此万劫不复! 不撤走?对方已经转移了剑南贡酒,自己要如何才能寻到?就算找到也定是看守森严,自己这点实力难道想跟仇士良硬碰硬? “三爷,楼上都查过了,并没有贡酒下落!兄弟们也没发现有蝉壳。”手下游侠儿匆忙下楼汇报,也是知道了现在问题的严重。 张山脑子中各种念头一闪而过,最后一个年轻捕快的面孔浮现在他。 还没输!还有退路! 张山眼睛微眯,有了主意,说:“离开此地,去寻钱忠业,协助他救出被囚于寺内的妇人,并且明日去市井上大肆宣扬此时!” “是,三爷!”这些游侠儿训练有素,从来斗只听指挥,不会废话发表自己观点。 一群游侠儿离开了菩提塔下,匆匆赶回南云寺前院。 张山却未跟上,而是看着仍然斗作一团的三人,脸上狠厉之色一闪而过,从身后取出一件路上捡到藏了许久的事物,猫着步子向三人走去。 赵剑合第一个发现了默默走来的张山,一眼便看到了他手上拿着的黑不溜秋的东西,连连眼神示意,让他莫来捣乱。 张山却是仿佛没看到赵剑合的提醒,脚下突然一动,整个人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三人,右手上举着的东西在月光之下终于看清了全貌,竟是一块青砖。 砰! 一声清脆巨响,纵是隔着头盔,那名被突然袭击的军士也是七窍流血,紧握着的陌刀掉落到地面之上,愤怒地吼叫着转身,却已是感觉天旋地转,然后喉咙一阵剧痛,整个人轰然倒地。 赵剑合看着被动脉中血喷了半脸的张山,倒吸一口冷气,手上却不停留,趁着另一名军士分神之际,一剑刺向对方铠甲间隙。 纠缠许久的战局一瞬间便分出了胜负,赵剑合却是有意地和前来助战的张山拉开了些距离,他从来都和张山互相看不上眼,也知道张山身手不低,却从来没见过对方动手。 今日第一次见到,却是让赵剑合心生寒意。 刚刚张山的那一手偷袭其实是十分漂亮的,能悄无声息地接近对手,且暴起发难的那一步,速度让赵剑合都自叹不如,那一砖拍的力道位置也是讲究,最后bi sh一u入喉更是干脆狠辣,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没曾少做,很是熟练而且。。 “下作!”赵剑合横剑胸前,看着默默擦着脸上鲜血的张山,不屑说道。 这一套若是用在自己身上,多半也要遭毒手。赵剑合第一次对这个牛僧儒干侄生了警惕之意,以后绝不可将背后暴露给他! 张山却是毫不在意对方评价,说:“剑南贡酒并不在此,你可有后续应对手段?” “居然这就转移了?仇士良果然生性多疑。”赵剑合皱着眉头说,又突然急切问道,“那可有蝉壳留下?” “塔内并没有,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在南云寺好生找找。”张山轻哼一声,这人实在是头脑简单,现在最关心的居然是这个。也不知是根本没意识到情况有多糟糕,还是完全就不在乎,这些自以为正直之人便是如此,总以为邪不胜正,便无所畏惧,天真的可笑。 张山说完,便不再理睬赵剑合,匆匆转身离去。 赵剑合看着地上尸体,又望向菩提塔,踌躇片刻,还是决定亲自再去探寻一番。 就在他准备动身之时,却是听到周围传来一阵匆乱的脚步声,一道火龙从广场入口蹿出,竟是一队举着火把的府兵,这些府兵个个身着铠甲,在火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神策军!”赵剑合面色大变,想要立刻脱身,却是发现整座菩提塔都被包围了起来,一个黑脸将领走上前来,看着地上躺着的两个军士,顿时怒不可遏,一张黑脸在火把光芒下扭曲的如同恶鬼。 “将此贼人拿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交锋 南云寺厢房之内,本在和尚们寻欢作乐之后便是一片狼藉,四下散乱睡了一地,游侠儿强闯入之后,处在醉梦中的和尚被惊醒,刚要出去一探究竟,便被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身体绊了个狗啃泥,然后便引来阵阵斥责咒骂,还有稀里糊涂就动起手来的,游侠儿还没闯到此处,便已经混乱一片。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到处都是哭喊声咒骂声,钱忠业面无表情地走在走廊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尤其看到是和尚们荒乐之地,满桌酒坛赌具,厌恶地撇了撇嘴。 平民百姓为吃饱肚子得终年辛勤劳作,就这样还得看天看时看世道,哪一样不给面子,存活都成问题。 这些个所谓出家人不事生产,却是醉生梦死,逍遥快活。 佛语,此生厄难,来世方可解脱,入极乐世界。 他们便是这般释厄渡难的? 游侠儿们嚷嚷着杀了过来,这里的和尚们自己都乱成一锅粥,且平日里大鱼大肉,又不运动,个个体态肥圆,卖相是好了不少,可内里却亏虚,动作大些便气喘吁吁,面对精壮的游侠儿们,根本行不成反抗。 一屋子的和尚几下的功夫便被收拾的妥帖,个个鼻青脸肿。 钱忠业注意到几个缩在墙角,衣衫不整的妇人,终于找到了自己此行目标,有些激动地走上去,却让几个妇人吓得尖叫出声,哆嗦着靠在一起。 钱忠业和一众捕快看着这些妇人眼中惊恐,空洞的神色,心里像是被刀割一般。长安城每年都有大量的人口失踪案件,其中妇人占了很大的比例。 钱忠业清楚的记得一个铁匠汉子丢了娘子来报官之时失魂落魄的憔悴模样,那些被拐失踪的妇女竟然都是眼前这般下场,想到这里钱忠业眼中就像是要喷出火来。 “你们这群出家人到真是慈悲为怀。”瞥了一眼一个被押到身前跪下的和尚,钱忠业强行使自己脸上狰狞之色平复,“说,其他妇人被关押在何处!” 那个和尚衣着不凡,袈裟上到脚都是金丝缝的,在一群和尚之中很显眼,所以才被揪了出来,此刻跪在钱忠业身前,竟是面色苍白,下身抖如糠筛,隐有异味传出,整个人仿佛被吓傻了一般,哪还有半点得道高僧的模样。 “没听到钱捕头问你话吗!”捕快一巴掌拍在那和尚光光的脑门上,发出一声清脆巨响。 和尚尖叫一声,终于回过神来,面上不再是慌乱神色,而是换上恼怒神色,怒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八大寺庙也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都此般田地了居然还这么嚣张,钱忠业终于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一脚踹在和尚心窝子上,将其踢倒在地,随后拔出唐刀架在他脖子上,凑近了恶狠狠地说:“老子才不管你个劳什子八大寺庙!再不说出其他妇人下落,老子今天就把你南云寺拆了!” 那和尚这次是真的吓到了,声音都尖锐起来:“哪有其他妇人,南云寺清净之地,哪里会窝藏妇人?!” “出家人不打诳语。没有妇人?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些是谁?!”钱忠业揪起和尚衣领,指着墙角。 “她们是来上香拜佛的!你,你快放开我!” “大半夜的来上香?你当老子是傻子么,这么好骗?再不说,我就真将这拆了,翻个底朝天!” “这是楚国公产业,你敢!” “等的便是你这句话,给我记下来!”钱忠业放开和尚衣领,不再理会他,对旁边捕快下令,“你俩好生安抚这些妇人,问清出身遭遇,其他人跟我继续搜!” 说完就要带着手下离开,却又突然回过头,补充道:“注意保护她们安全,别让那些个游侠儿靠近她们。” 南云寺内游侠儿和和尚到处都打成一片,有很多游侠儿看到南云寺内繁华富贵,开始动歪脑筋,到处搜刮值钱物事,还有几个贼眼瞄到了那几个衣着暴露的妇人身上,被钱忠业注意到了。 留下的两个捕快拔刀守护,才赶走了这几个起了色心的家伙。 “报,钱捕头,前方游侠儿遇到硬茬了,该是南云寺高手!” 钱忠业往捕快手指方向望去,果然有十几个游侠儿从那个方向逃窜过来,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游侠儿一方落了下风。 “上前一探!”钱忠业逆着人流走了上去,发现那是一个小院,竹影深深,不时从小院里头传出妇人的shēn y求救之声。 钱忠业面色一喜,终于找对了地方,然而他却是停了下来,神情有些紧张得微微低下身子,手摸向腰间唐刀。 小院门口仅有一人,身着劲装,身材中等,十分精壮,与之前看到的那些肥头大耳的和尚完全不同,当然这也是一个和尚,而且头顶是真正的烫了九个戒疤,不是那些用涂料充数的。 就是这么个人,却让钱忠业感到一种站在那便稳如泰山的气势,压力倍增,那十几个被打的落荒而逃的游侠儿想必便是此人手笔。 “想不到这南云寺内还有真的出家人。”钱忠业出言讽刺,不动声色地指挥着众捕快散开。 “想不到来抓贼的还有真的官。”那精瘦和尚针锋相对。 “速速束手就擒,还可从轻发落!”捕快们已经将此地围起,钱忠业蓄势待发。 精瘦和尚仿佛看不到捕快们的小动作一般,任由他们将自己半包围在小院口,说:“你们今夜目的该是菩提塔内贡酒才对,去那里吧,可让你功成名就。” “贡酒一案已结,现在我只对此地感兴趣。”钱忠业拔刀,横在身前。 精瘦和尚只摇摇头,说:“年轻人太贪心可不好,这里并不只属于仇士良,树敌太多只会自寻死路。” “这些话,你还是去牢里对判官说去吧。”钱忠业举起横在身前的唐刀,双手握住刀柄,身体微微右侧,刀刃朝天,刀尖指向对手,脚下快步冲锋,一个呼吸时间便来到了精瘦和尚身前。 刀尖带着速度以一个刁钻角度刺向精瘦和尚面们,始终纹丝不动的精瘦和尚突然抬手,食指中指并直,用力向外一挥,指背准确地敲在刀身侧面,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钱忠业只感觉手中刀像是和一把厚重陌刀狠狠对砍了一刀一样,一阵酥麻感觉从刀柄传到虎口,再传到整个手臂,心中大骇。 居然用手指就能弹开自己全力一刀,此人武功绝不在那胖和尚之下! 还未等钱忠业多想,精瘦和尚另一只手已经伸出,如同鹰爪一般抓向他的胸口。 钱忠业立刻止住自己的冲势,用力将被弹开了一定角度的刀抽回,砍向那只手,同时抬起膝盖,向对方腰间踩去。 那只抓向钱忠业心口的手突然收了回去,避免了被砍下的下场,钱忠业感觉刀虽然挥空,但是脚却踩实了,没做多想立刻借力一蹬,整个人向后翻滚出去,同时听到轰的一声闷响。 翻出了三四个身位才落地站稳,钱忠业看向精瘦和尚,发现对方正摆出向下出拳的姿势,而他原本所在之处的地砖,已经碎成了几块。 钱忠业倒吸口冷气,若是刚刚自己贪进,没有撤退,而是借机脚踢对方腰腹弱处,此刻自己脚肯定是断了,比那块地砖好不到哪里去。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精瘦和尚,拳脚功夫实在是了得,比那胖和尚还要强上一筹! “虎扑突刺?耍的到还有几分模样,就是比虎判那手差的远,两成功力都不到。”精瘦和尚微笑着点评钱忠业刀法。 钱忠业面色一沉,咬着牙说:“杀你足矣。” “看在虎判的面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速速退去,不然让你这辈子再也不能提刀!”精瘦和尚收起笑容,发出警告。 众捕快见到钱捕头居然吃了这么大的聚会,交起手来完全处于下风,个个都心里打鼓,只围着不敢向前。以那个精瘦和尚的手段,除去钱忠业,其他捕快都不是一合之敌,上再多也白搭。 “大丈夫有所而为,多说无益!”钱忠业再次提刀,虎扑突刺出手,速度更快了几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伏诛 钱忠业这一次运足了气力,刀光划破夜空,气势如虹,连那一直面上轻松的精瘦和尚也露出了凝重神色。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虎扑突刺是一种注重杀伤的奔袭招式,并无多端变化,只有一招一式,一往直前。 精瘦和尚脚下用力,侧闪身体,险之又险地躲过这冲刺一刀,正欲出手回击,却发现对方还有后手。 钱忠业猛然刹住冲击之势,调整刀头方向,与精瘦和尚错身而过之后立马调过了,回身刺出了第二击。 “好刀法!”精瘦和尚眼中放光,钱忠业第一刺看似用尽全力,可实则只是虚晃一刀,不然那般冲势怎么可能如此轻松便可止住,“老衲倒是小瞧了你,小小年纪便能自行修改这招式已近大成的虎扑突刺,虎扑二连突,有意思!” 口上赞叹,精瘦和尚手上却丝毫不留情,双指再探,运劲一弹,准确弹在刀身之侧。 钱忠业感受到虎口传来的阵痛,看着精瘦和尚再次探出的手爪,冷笑出声,道:“同样的手法我可不会中招两次,这是虎扑三连突!” 说着松开一只握刀的手护在胸前,另一只手精巧地转动半圈刀身,卸去刀上劲力,反手抓住刀柄,双手交叉在胸前,用肩膀抵住刀柄末端,刀尖直指精瘦和尚面门! 两人再一次错身而过,钱忠业左侧面颊一阵刺痛,被精瘦和尚抓了个实,不过他完全不在意,而是看着自己刀刃之上缓缓滴下的血迹,回身冷笑:“看来这所谓高僧也不过是凡俗之身,不仅有贪欲,也会流血,砍到要害,也是会死。” 精瘦和尚捂着肩头,面色阴沉无比,他好久没有吃过如此大亏。 “三连突,有意思,但也不过如此,威力及不上原版虎扑突刺一半,只是徒增的变化,画蛇添足。”精瘦和尚眼睛盯着钱忠业,微微眯起,露出一丝危险的目光,“既然几次三番好言相劝都无用,那就别怪老衲手下无情了!” 松开捂住肩头伤口的手,无视不止的鲜血,精瘦和尚身子微微下沉,随后如同一只豹子一样猛的冲了出去,挥拳直冲钱忠业面门。 对方只挥出一拳,钱忠业却感觉眼前是一片拳影,顿感压力倍增,挥刀砍向拳影,却仿佛是撞到了一面墙上,反劲之大让他险些脱手。 这才是这精瘦和尚真实实力? 钱忠业心中骇然,对方武功强悍至此,稍一动真格,自己居然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只格挡三次,钱忠业便觉虎口剧痛,再也握不住唐刀,任刀身飞出数米之外,随后便感到胸口一阵剧痛,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 围观捕快皆惊呼出声,他们只看见那和尚两拳击飞了钱捕头配刀,随后一拳轰在钱捕头胸口,将其轰飞数米。 钱忠业只感觉胸口剧痛的同时还十分沉闷,几乎透不上气,那精瘦和尚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继续欺身而上,捕快们终于不再围观,纷纷出手协助,可是实力差距实在太大,没有一人是这和尚一合之敌,拳拳到肉,闷响之声让人听到都头皮发麻,不一会儿就倒了一地捕快,个个痛苦shēn y。 精瘦和尚毫无阻拦地来到钱忠业身前,俯视着这个伤到了他的年轻捕头,眼中尽是残忍之色,双手抱拳运足了气力向毫无反抗之力的钱忠业砸去。 就在这时,一个庞然大物飞来,从天而降,将精瘦和尚整个人都砸飞了出去,精瘦和尚被砸的一阵头晕眼花,恼怒地推开压在身上的肉山,正欲怒吼出声,突然发现那座肉山居然是南云寺寺主空明和尚! 此刻空明七窍流血,身上满是淤青伤痕,虽然还没死,却只剩下一口气了,这让精瘦和尚面色大变,要知道空明和尚武力虽不及自己,但也差不了太多,如今竟是这般凄惨,究竟是谁能将其伤成这般,莫不是虎判亲自出马? 精瘦和尚惊异不定地张望一翻,发现钱忠业身旁站了一个身躯魁梧的大胖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这位莫不是南云寺上座空净大师?常听说佛祖慈悲为怀,没想到大师居然这般心胸狭隘,连这样一个小娃娃都忍得下此重手。” 钱忠业已经动弹不得,偏过头看向身旁之人,竟是那游侠儿中的高手胖爷,心里松了口气,抓住他的裤腿,忍着胸口沉闷剧痛艰难说道:“那,那些妇人就,就在此院之中,壮士,还,还请出手相助!” 说完便是一阵剧烈咳嗽,吐出大口淤血。 “放心,小兄弟,我与你哥熟的很,这忙胖爷我帮了。”韩元宝嬉笑说道,随后看向空净,眼睛眯起,也是有些慎重。 空净瞪着眼睛看了韩元宝许久,才出声说道:“老衲还当是谁,原来是惊蛰堂日鼋,惊蛰堂这是又要出世,欲对佛门下手?” 惊蛰堂!日鼋! 连着两个震撼人心的名字入耳,钱忠业不可思议地看向身旁这个魁梧胖子。 韩元宝笑着说:“道上兄弟不懂事,胡乱取的名字,大师莫要取笑胖子。至于对付佛门,大师也太看得起我了,胖子我无权无势,只是见不得庵臜龌龊之事罢了。那些女施主shàng én拜佛烧香,只为祈福,对佛祖还是心存敬畏的,大师强留她们过夜怕是不太合适吧。” 韩元宝语气调侃,却是寸步不让,空净面色愈发难看,说:“日鼋,你可是想清楚了是否要这般做!一个仇士良都能轻易摧毁惊蛰堂,佛门势力远超你想象,仇士良也不过其中之一,你确定要如此?还是说这也是辰龙的意思?” 韩元宝和气的脸上突然挂上一丝阴狠,说:“哼!一帮藏头露尾的秃驴,还敢威胁我?今日胖爷我便捅了你这淫窝,让世人看看,所谓佛门之地,是何等污秽不堪!” 说着猛地向前踏上一步,浑身肥肉震颤,气势惊人。 空净也被震慑到了,日鼋名头大的吓人,他丝毫不敢小觑,集中精神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突然,韩元宝笑了出来,面上表情十分滑稽,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仿佛在看笑话,空净顿时十分疑惑,就在这时,他感到后脑勺一阵猛烈的剧痛,饶是他身子骨硬朗,也练过几天铁头功,也完全扛不住,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在他身后,一个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手上拿着一块砖头,砖头棱角上血淋淋的,让人看着心里发毛。能够让空净这样的高手毫无察觉便被近了身,此人绝对是个高手。 “哈哈,小兄弟,去解救里头妇女吧,我该带着兄弟们撤啦,以后多关照关照咱东坊的游侠儿,咱也算是行过功德了哈,代我向你哥问好。”韩元宝笑呵呵地对着躺在地上的钱忠业说着,随后快步跑到那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身边,极为关切地问着什么,随后露出失望之色。两人不再停留,匆匆离去。 钱忠业艰难爬起来,认出了那个年轻人,正是风头正盛的东坊三爷! “多谢诸位豪杰相助!”远远地拱手致谢,钱忠业捂着胸口,伤势终于缓了许多,看向地上没了动静的胖瘦二僧,走过去猛的踢上两脚,再狠狠地吐一口唾沫,说,“把这两人捆起来!派人去通知大理寺此间情况!” 说完招呼了两个捕快进入小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邀请 午夜,摸着黑进了城南驿站,进入了自己的房间,李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他面色惨白地盘腿坐到席上,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掀开左臂袖子,胳膊之上,一道血印触目惊心,正是之前背赵剑合一击所伤之处。 稍稍尝试着撕开黏在伤口上的布料,李时便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只得暂且罢手,寻了个东西咬在嘴里,深吸口气,猛的撕掉。 黑暗之中一阵咚咚乱响,李时疼的连打了几个滚,忍着摸出块干净布料擦了几下伤口边缘,冷汗从他额头流下,后背早就湿透了。 这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一道月光照进来,李时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发现来的是大胡子张元,才松了口气。 “怎么,挂了彩?”张元吃惊地看着李时手臂上的伤口,连忙上前抓住李时,小心查看,同时在衣服兜里掏摸着什么。 “没被人打死,差点被你吓死,好歹敲个门!”李时不满地说,任由张元在他手臂伤口上胡乱抹着什么,伤口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但很快就被一种清凉感替代,显然是药起了作用。 “这贡酒一案不是结了么,你怎么还大半夜地胡乱溜达,可是被巡街武侯逮住了?” “喝花酒喝上了头,误了时辰。” “没发现酒监大人还好这口,干嘛不在你相好那里过夜?”张元严肃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揶揄。 “酒钱不够,被赶了出来,那娘们真是无情无意,听说没有钱,对着我这就是一剪刀。”伤口被处理之后舒服了许多,李时小心地抬了抬胳膊,慢慢躺下,发出一丝舒服的shēn y,“多谢,以前老是看你给将士包扎伤口,还觉着粗糙,这次亲身经历了次,才发现你手艺还不错。” “剪刀可弄不出这样的伤口,是长剑,剑很锋利,用剑者武力深厚,你那相好莫不是传说中,长安最好使剑的月雀?”张元为人看着粗旷,实则心思细腻,不然也没法带着一大堆累赘一路杀出剑南。 “也许吧,是个很有味的小娘子。”李时缓缓闭上眼睛,想要糊弄过去。 “月雀两年前就死了。”张元重重地哼了一声,站了起来,说,“听闻今夜长安近半游侠儿围攻南云寺,背后更有神策军大理寺角力。你身上净是香火味道,怕不也是从那南云寺归来?入宫的贡酒不过一百来坛,酒监大人是为这铤而走险?” 听着张元的质问,李时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臂遮住眼睛,沉默了片刻,才说:“明日宵禁解除之时,你率领将士们撤回剑南府,皇上的封赏已经下来,明早会有钦天监的人送来。” “李时!”张元怒目圆瞪,“这一路走来,我的人品如何你还不够清楚?我是那种遇难便会抛下兄弟苟活之辈?!自从进长安后,你便再没让我插手过贡酒之事,明明是我的过错才让礼部小人钻了空子,可事前事后都是你在处理,你就这般不信任于我?” “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长安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而已。”李时平淡回应。 “再凶险能比得过蜀山的穷山恶水?” “你只能砍得到看得见的敌人,在长安有的是阴暗处的敌人。” “那又何惧,身正不怕影子斜!” “不惧者全死了,你是想让你幼弟给你陪葬?” 张元沉默许久,才说:“真的这般严重了?” “总之你们赶快离开吧。”李时叹息一声,他惊动了守备,怕是再没机会接触那些特意标记的酒了,而明天早上,就要设阵作法了。 这年头,除了造反,也没几个罪名能比得上这欺君之罪了。李时心头很沉重,他还有好多事要做,可不想栽在这里。 两人皆沉默着,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嚷,两人心都是提了起来。 一队人马举着火把闯入了驿站,粗暴地踢开了李时的房间,火把将屋子照的通亮,几个身着军装的士兵恶狠狠地看着张元和李时二人。 神策军! 李时和张元心里惊呼,神策军半夜闯入,定是来者不善! 这时,一个人走了进来,神策军士兵纷纷恭敬让开一条道,那rén iàn无须发,脸色油光,又充满阴气。 “谁是酒道子?”羊角儿黏着兰花指捂在鼻子前,很是厌恶地看着驿站糟糕的居住条件,大量了一圈,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是,不知阁下半夜而来,有何贵干?”李时从床上起来,皱着眉头说。 羊角儿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面无血色的李时,笑着说:“楚国公久闻酒道子大名,对从酒入道很感兴趣,特此邀请酒道子入府一叙。” 李时面色极为难看,身旁张元更是恼怒不堪,就要暴起发作,却被李时一把拉下。 “如今已是半夜,怕是不合时宜。” “无妨,楚国公此刻正翘首等待酒道子。” “明早在下还要入宫,等宫中事了,在下亲自登门拜访如何?” “宫中事自有赵归真道长处理,楚国公府的酒阵,还得等酒道子亲临主持。”羊角儿露出了微笑。 李时和张元则是面色大变,他们都知道贡酒一案背后必然有仇士良的影子,也知道仇士良在长安权势煊赫,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 仇士良对贡酒下手的目的,居然也是想要列酒布阵! “楚国公此举,就不怕天子震怒?”李时凝重说着,心底又有了盘算。 “酒道子还是莫要拒绝为好,国公还请了钦天监的赤脚大仙。”羊角儿阴仄仄地说着,看着李时突然变得阴沉的脸色,得意地笑了起来。 李时面色难看至极,对峙了许久,才轻吐口气,说:“明白了,公公还容在下打理一番。” “叫咱家羊角儿便可,那咱家就在驿站外头候着了,可别让国公爷等太久。”羊角儿发出一阵尖细笑声,带着神策军将士撤了出去。 门被重重关上,张元立刻压低了声音说:“万万不可前去,若是被天子所知,此罪足诛九族!待会我率众将士带你杀出去,去李相府上通报此事,定叫那仇士良没好果子吃!” 说完便要出去,却被李时拉了回来。 “给兄弟们留条活路吧,此刻外头估计有几百神策军精锐,我们这点人一点浪头都翻不起来,别这么看着我,仇士良连宰相都敢杀,皇帝说换就换,就是这么无法无天!”李时说着,便取出一件道袍,给自己穿上,hu一 d一ng的时候拉到了伤口疼的一阵龇牙咧嘴,“看来你们天亮后也出不了长安城了,我走之后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不然连我也害了!听明白没有!” 说完,也不等张元回应,整理着道袍便出了门。 张元一腔怒火无处宣泄,在墙上狠狠砸出了几个窟窿,怒吼了两声,在李时床上倒头便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天明 朱雀大道,楚国公府。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已是四更天,天即将亮,长安城闹了一整晚,这条尽是权贵居所的街道却一点没受影响。 楚国公府内灯火通明,仇士良被人半夜吵醒,熬了一宿,精神不是太好,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虽然不是很甘心,但还是不得不在心底叹一声,老了。 想当年年轻之时,他在大明宫中侍奉穆宗,一个月熬个几把夜那是常态,照样精神抖擞,还有精力去勾心斗角。 这如今熬个一夜,浑身上下都难过的不行,整个人仿佛要虚脱一般,不过想到即将要进行酒阵引仙,仇士良又不得不强提起精神。 本来他打算好好休息一夜,用最饱满的精神来迎接这次行动的,而且接下来也确实很需要他有饱满的精神和清醒的头脑。 开坛设阵本来没什么,但这可是明目张胆地抢夺皇帝仙缘啊,而那位年轻急躁的皇帝刚刚因为被人窃取了一丝仙缘而大发雷霆,这次怕是要动真怒,哪怕他是从龙重臣也不可能会被容忍,所以仇士良需要做一些准备,一些安排。 仇士良敢于冒此风险并不是蓄谋已久的,而是前几日酒仙在青龙大道显现真迹之时他心血来潮的想法,他内心深处渴望长生,看着自己愈发苍老的身子,他当然不甘心放过如此机会,哪怕这个机会是要从皇帝手中夺取。 就算求不得长生,也可以顺便再重整一下朝堂的格局,他对于自己如今在朝野中的地位十分不满,在皇帝有意的打压,以及李德裕得寸进尺的侵犯之下,他的地位每况愈下,而仇士良从来不是一个任人宰割之辈,神策军权在手,他完全可以仿效东汉曹杰,架空天子,诛杀权臣,又或者再干脆一些,直接行那霍光之事,废了皇帝,反正他仇士良这些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这些常人需要谋划许久的政变大事,对仇士良来说如同喝水一般,早已得心应手,但也要保持精神,不然免不了阴沟翻船,所以仇士良对于那些个扰他清梦的家伙恼怒不已。 “哼,这张山,前两日还低眉顺眼,一副要投靠的模样,如今说翻脸便翻脸,手脚都敢伸到国公爷身上了,当年牛僧儒还在朝中之时也没这么嚣张过,这次定要他好看!”仇士良旁边,一个小太监一边替楚国公揉太阳穴,一边阴狠地吹着耳边风,眼中恨意十足,仿佛东坊三爷是他杀父仇人一般。 “冷面热肠还没消息么?”仇士良尖着嗓子说着。 小太监看仇士良面色不善,小心翼翼地回道:“冷热两位早就着手去对付张山那小子了,不过那小子滑溜的很,怕是短时间拿不下来,还是等神策军回来,直接端了他东坊老窝?” 仇士良冷眼一斜,便吓得小太监止住了嘴。 “罢了罢了,终究只是个小角色,别为他坏了大事,让冷面热肠都回来吧,待咱家今日事毕,在找那小东西算账!”仇士良合起了眼睛养神,“南云寺现在情况如何了?” 小太监召来几个仆从询问一番,然后凑到仇士良耳边,说:“那些游侠儿都撤了,不过寺主和上座都被大理寺的人擒住了,那安乐窝也被查封了。” “空明也就算了,空净也被抓了?难道是钱嗣业亲自出的手?”仇士良皱起了眉头,“哼,大理寺!咱家还没出手,李德裕你倒是先找shàng én来了,还好咱家先将仙酒转移了,不然还真让你得逞了!” “不是,虎判并没有出手,而是他弟弟钱忠业。” “那个毛头小子?空明空净这两年是都活到女人肚皮上了么,能被一个毛头小子收拾了。” “那小子哪有这本事,是张山,和他同行的有一胖大汉,身手着实了得,据和尚传信,乃是传说中那惊蛰堂日鼋!就是他把空明空净降服了再送给大理寺的。”小太监作出夸张的表情说着。 仇士良却是眉头皱的更深了,睁开眼,说:“惊蛰堂又出世了?” “很有可能,国公爷不得不防啊,两年前那夜寒蝉闯府,险些酿成大祸,惊蛰堂的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还是去大小摩尼寺请空徘空徊两位大师前来坐镇?”小太监满脸期待地看着国公爷,为自己这个妙招感到十分得意。 仇士良却斜眼撇了一眼这个净出馊主意的小太监,咱家这就要设道坛布道阵了,你还招俩秃驴来,成心添堵么这不是。 不过这话仇士良也没好意思说出来,只怒道:“没了那帮佛爷,咱家还成不了事了?” 小太监连声没有没有,也不知道哪里惹了国公爷不高兴。 这时候,一个神策军将军走了进来,恭敬道:“国公爷,南云寺那大理寺人已经介入,钱嗣业都亲自出面了,实在不好下手,不过末将抓到了一个贼人,该是此事主谋之一。” “带上来!” 一个满身伤痕的文士被铐着几十斤重的石锁,两个士兵将其强硬地推了进来,然后一棍子砸在文士腿上,让其跪了下来。 仇士良终于有了一些精神,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青年文士满脸倔强的表情,这种表情这些年已经很少见了,长安的硬骨头被他像割麦子一般砍了一茬又一茬,留下的都是些谨小慎微或胆小如鼠之辈,那种人很会审时度势,此情此景怕是早已下跪求饶,无趣的很。仇士良就喜欢骨头硬的,或者说他享受那种将硬骨头慢慢磨碎的快感。 “赵剑合?”仇士良仿佛猫看老鼠一般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文士,“没想到云中赵家之人也有对咱家下跪的一天。” 赵剑合满心屈辱,他在菩提塔下奋力一战,使尽浑身解数,斩杀了十余神策军,终于寡不敌众,被擒住,押送至此,还被迫下跪,好几次他都想咬舌自尽,可为了见眼前之人倒台,尽管羞怒的浑身发抖,他还是忍了下来,酝酿了满口血水,猛的一喷。 血污溅了满地,却因距离太远没有沾到仇士良分毫,赵剑合有些失望,强硬说道:“狗贼,要杀要剐自便,我自在阴曹地府等你,看你下场!” 两个士兵立刻便是一番拳脚加身,神策军将军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几个巴掌扇了上去,口中咒骂,还不时偷偷瞥向仇士良,打量他的脸色。 仇士良被一番冲撞,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大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你怕是等不到那一天啦!” 说着,他靠近了些,带着一丝暧昧的笑容对赵剑合说:“当然,咱家可不会杀了你,杀了你,怕是要惹你那贵人姐姐生气,到时在床上,咱家可就不好哄了!” 说完又是一阵淫笑,回身坐回座位。 赵剑合再也忍耐不住,愤怒地嘶吼起来,如同一只被上了锁链的野兽一般,不断在士兵的拳脚之下向前冲着,想要将仇士良撕成碎片。 仇士良仿佛在享受一般听着对方的谩骂怒吼,用拳头撑着侧脸,心满意足地小憩了起来。 过了不多久,赵剑合终于在三个神策军将士的拳脚之下昏迷了过去,那三人下手很狠,但都避开了要害,没有国公爷点头,他们可不敢将此人打死。 仇士良有些失望地睁开眼,还指望这家伙能撑的久一些,不过此人很对他胃口,要留着以后取乐。他考虑着,今日若是事成,是不是要在这小子面前狭弄一番王美人。 想到那高贵冷艳的美人在称自己为姐姐的男性面前被一个太监侮辱的画面,仇士良扭曲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由自主地便笑出了声。 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有公鸡开始打鸣。 这时候,一个仆从匆匆赶来,在仇士良耳边耳语几句,仇士良立刻精神一震,笑道:“羊角儿办事果然靠谱,酒道子已经就位,神策军随行,摆驾前往曲江池!” 说着便起了身,取过一旁准备多时的道袍,披了上去,就要出行,看到已经昏迷奄奄一息的赵剑合,说:“将他也带上。” 然后取上开过光的拂尘,坐上道辇,在神策军的护卫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楚国公府。 无数双盯着楚国公府的眼睛都被震动了,四散开来,带着消息回到各自主人那里。 长安一夜无眠,清晨又热闹了几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开坛设阵 大明宫偏殿,一直为招仙酒阵做着准备的赵归真彻夜未眠,浓浓的黑眼圈显示出了他的心力憔悴,小道姑玩忽职守消失了的事情已经没法让他生气了,李时一夜未归,甚至连半点消息都没有,才让他头疼不已,没有那些特殊剑南春,也不知即将要进行的酒阵求仙该怎么继续。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赵归真甚至能想象得到,若是未有异象出现,李瀍将会如何的愤怒,到时自己或许就会身败名裂,求个全尸都是奢望。 越想,他便越是心烦,嘴角燥的都起了泡,胡乱甩着拂尘,在偏殿之中心神不宁地走来走去,连空气都仿佛带着一股沉闷,一众道徒道孙都不敢靠近,只被这压抑的气氛撵的远远的。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却有些微微驼背的中年人步入了偏殿。 赵归真感受到有人进来,以为是李时,很是欣喜地转过身,却发现来人并非自己所想之人,脸上露出受到惊吓了的表情,实在没想到此人居然会在此出现,很快便收敛起来,拱手行礼,道:“下官拜见李相。” “君师马上就要开坛设阵,缘何这般心绪不宁?修道之人,不是最讲究养气,要时时心平气和?”李德裕微笑着说。 赵归真眼皮直跳,他虽然深受李瀍看中,在朝中地位特殊,但是政治智商却不咋滴,看着李德裕微笑的表情,实在是猜不出对方话语中含的韵味,只能苦笑道:“酒仙前些日子已经现过踪迹,下官虽然仍有极大把握能引来酒仙,但却难免会有疏漏,下官派了酒道子去城中寻气探穴,定准天脉,来加大把握,却是迟迟未得回应,是以有些心绪不宁。” 道士们都有一套准则,那就是不管对自己手段有几分把握,都得让别人对自己有信心,话都说的很满。 李德裕似笑非笑地看着赵归真,赵归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看透了一般,心里一阵发毛,暗道莫不是被他知道了剑南春的秘密? “君师道法深厚,必定不会有疏漏。”李德裕笑着拍了拍赵归真的肩膀,让他放松下来,却又话锋一转,“不过君师,你可是真想好了,该如何向陛下转述那酒仙之言?” 李德裕说这话时,语气很平淡,却是让赵归真背脊透凉,整个人如坠冰窟,有冷汗从额头滴落。他很少与这位当朝宰相来往,只觉得对方一直都很纵容他在长安传教,与那些经常劝诫皇帝莫要沉迷修道的官员不同,很好说话,还以为对方也是个道教信徒,可李德裕这话一出,赵归真便是政治敏感度再迟钝,也了解到了对方的城府。 这人确实是同道之人呀,同的却不是长生道,而是忽悠道,一亮招子就要夺他赵归真长安道教扛把子的地位啊。 赵归真低着头,不敢看李德裕,却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充满着压力与不容置疑,怕是自己一个回答不满意,就能让他这个君师血溅此地。 “还请李相赐教。”赵归真底气不足,终于还是向李德裕低了头。 李德裕脸上皱纹如菊花一般绽放,哈哈笑了两声:“君师果然是聪明人。” 然后凑到赵归真耳边轻语两句。 赵归真一听,面色就变了,最开始是不敢相信,得到李德裕肯定的点头之后,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怪异的状态之中,有些激动,又有些畏却,还有些纠结,呼吸急促起来,想要再向李德裕确认一番,却发现对方已经离开了。 鸡鸣声响,天有些蒙蒙亮了。 赵归真揉了两把脸,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能再等李时消息了,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了,他大喊一声:“时辰已到,去请道君出殿!” 道士们早已准备多时,纷纷出动,洒水祛邪,道铃响起,奇珍异兽都被驱使起来,整个大明宫都仿佛醒了过来。 大明宫宣政殿前广场面积极大,此刻地上按照规矩摆放着两圈酒坛,内里一圈四十九坛,外圈八十一坛,皆是如今名噪长安的剑南春贡酒,布成一道很有讲究的阵法,这套阵法暗中契合天地之势,便是一个什么都不了解的人也能看出些门道,可见赵归真还是下了些功夫的。 赵归真此刻坐在阵法中央位置,周围坐了一圈他龙虎山门徒道士,各个静心打坐,等待初晨。 然而众道士等了许久,却不见正主前来,一个个都奇怪地偷偷睁开眼,看向那宣政殿,要知道那位青莲道君修道可是极为狂热的,每次来坛设阵,那都是急躁难奈,总是早早便赶到法场,往往都是兴奋地一夜无眠。 可如今,面对自己期待已久的酒仙阵,李瀍居然迟到了!这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赵归真等了许久,感觉事情不太对劲,独自起身离开道坛,命令弟子们继续打坐,然后前往宣政殿,宣政殿被青灰布帘层层遮挡,看不见内里情势,赵归真也不敢直接闯进去,对着殿门口候着的一位有着局促的小宫女说:“道君还未起?还不快去请道君!” 采儿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当然知道宣政殿内的情况,本该闭目养神的皇帝夜里在道榻之上和娘娘颠鸾倒凤了一晚,刚刚才尽兴双双睡去,她哪敢在这时候去打扰那两位的清梦? 赵归真看着那小宫女的面色,心里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莫不是道君在殿中遇到了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赵归真哪还忍得住,直接就要往殿中闯。 采儿吓坏了,连忙用身体拦住。 “道君!道君!”赵归真动静闹的很大,这大明宫中诡异的事太多了,一夜易主也不是不可能,而他如今的地位全都来自于李瀍,若是李瀍有个闪失,第一个倒霉的便是他,所以他异常迫切地想要进去看个究竟。 “道长,你不能进去,皇帝没事,你不能进去!”采儿急的快要哭出来,可是身材娇小,却是拦不住人高马大的赵归真。 “外头何故喧哗?”一个恼怒却又充满威严的声音从殿中传出,正是李瀍的声音。 赵归真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停下来整理了一下衣冠,道:“时辰快到,还请道君速速归位,错过初晨,便吸收不了那一丝东来紫微真气了!到时引仙酒阵也会大打折扣的!” 赵归真这一番话很有杀伤力,青灰布帘之后传来一阵鸡飞狗跳般嘈杂声响,还夹带着一声女人不满的娇呼。 半柱香之后,李瀍才穿好衣冠匆匆忙忙从宣政殿中走出,看着天色还只是刚刚青白,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李瀍身后,王美人带着满脸倦意和春色跟了出来,很贴心地为李瀍整理衣服。两人眼神碰撞,沫沫含情,显然还在温存昨夜,旁若无人。 看到这,赵归真哪还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面色很是难看,道:“道君,今日是您重要的大日子,怎可在此时坏了阳元?况且修道之人需要清心寡欲,如此才可保持明台清醒,道君可需自节!” 李瀍身为帝王,被人当面这般指责,却无怒意,只是满脸尴尬神色,这些道理他不用赵归真提醒,自己也清楚,也一直很克制自己,但昨夜那种情形,让他如何能够把持?想到这里,李瀍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懊悔,看向王美人的眼光多了一丝愧疚。 王美人被人打断了温存,目中含煞,撇了一眼赵归真,说:“本宫虽然不通道事,但是也听说过不少修道之事,修道虽有清心寡欲之法,但也有双修合欢之说。陛下身为九五至尊,天下之主,还未诞下龙嗣,居然要清心寡欲?尔等究竟是何居心,天下道观也不止你龙虎山一家,你们没有双修合欢之法,陛下何不去寻他家?” 这一番话王美人酝酿了许久,效果超凡,听的李瀍和赵归真目瞪口呆。 李瀍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点,大道三千,自己居然选了最坑的那一条,害得爱妃空守闺房,自己也憋的浑身难受,当下目光火热,对赵归真道:“君师,龙虎山可真有双修合欢之法?” 赵归真早就心里暗呼不好,刚刚他的话都是一时心急才口不择言,他可从来没有阻止过皇帝近女色,这都是李瀍自行参悟道法之后自发的举动,没想到却是害他躺了枪,被后宫之主记恨,自己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 “有的!有的!龙虎山也有双修合欢秘术,功效完全不在道君当前所修差上分毫,待得今日大阵结束,贫道便传于道君!”赵归真满头冷汗,“现在还请道君速速入阵,莫误了时辰!” 这样一番连哄带骗,李瀍龙颜大悦,亲昵地揉了揉王美人的脸蛋,说:“待朕学得双修合欢秘术,便与爱妃夜夜厮守!” 王美人满脸依恋爱慕之色,很小女人态地轻轻嗯了一声。 李瀍收拾起自己乱糟糟的心境,与赵归真一同进入酒阵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市井惊动 天朦朦亮时,当大多数长安市民还在梦乡之中,许多人已经早早起来为生计忙碌。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刘驼子是粪帮几十年的老成员了,每日起早贪黑就为赶在宵禁结束第一时间将新鲜粪便运到长安城外。 长安城繁华无比,足有百万人口,每日产出的粪便是一个十分恐怖的数量,全部加在一起,利益十分可观,全都被粪帮掌控在手中,这种垄断持续了百来年,粪帮也成长为长安城内一个实际强劲的帮派,背后势力错综复杂。 打交道的虽然都是些恶形恶状又恶臭之物,但是在刘驼子眼中便是黄金一般。 粪帮内部也有利益纠纷,坊市等人口密集之地都是各个小头目争夺之地,而刘驼子靠着和帮主的交情,获得了南云寺粪便的开采权。长安城八大寺庙,每一个都香火鼎盛,和尚众多,和尚也是吃饭的,而且吃的比一般人好,拉的便多,刘驼子每日运出粪量让其他粪帮之人都很眼红。这不没几年功夫,刘驼子在长安房子也买了,小妾都养了几个,日子可谓是滋润。 昨夜外头吵了一整晚,刘驼子整夜都没睡好,起来的时候嘴中碎碎念叨咒骂着,也不知道昨夜武侯都去了何处,任由那帮贼娘杀的王八蛋夜里吵吵个不停,真该都抓起来杀了。 牵着骡子,拉着装有几大个粪桶的平板车,刘驼子打着呵欠来到南云寺前,却被眼前一幕惊的瞬间睡意全无。 只见南云寺厚重的红漆大门被砸了开来,寺门之前的台阶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光着脑袋的和尚,各个面色灰土,狼狈不堪,哭丧着脸。 许多快班衙役进进出出,待见得一胖一瘦两个和尚被捆绑着押出寺门之后,刘驼子瞬间瞪大了眼睛,那可不就是南云寺寺主空明和上座空净! 刘驼子天天和南云寺僧人打交道,怎会不了解这南云寺内幕,空净大师平日神秘,空明他可是很熟,入寺之前可是他粪帮三堂之一的程堂主,一身武力精湛,手段狠毒,争夺地盘的时候手上可是沾了好几条人命,那时候都没给官府收去,如今身居高位,居然是栽了! 要知道南云寺背后东主可是楚国公啊,仇大貂珰的人居然也敢动,这些衙役怎的这般胆大,难道长安城要变天了不成? 看着两个在南云寺大门上贴封条的两个衙役,刘驼子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问道:“官爷,这南云寺是犯了什么事,怎么都给封起来了?” “拐卖妇女,私自敛财,这帮秃驴这一次犯的可大了,人赃并获,都进牢里吃斋念佛罢!”那衙役顶着黑眼圈,精神却是大好,指着几个被解救出来的妇女,得意地说道。 “这南云寺八大寺庙之一,佛家圣地,听说背后还有楚国公的关系,这说封就封了?”刘驼子仍是不敢相信。 那衙役一听便是满脸不屑,呸地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冷笑道:“狗屁的佛家圣地,分明是个藏污纳垢之地,长安的佛爷什么德行你还不清楚,楚国公又如何,这次李相都被惊动了,你可知是谁出手擒住这俩秃驴的,听说是虎判爷亲自出马!” 听到那个名字,刘驼子吓得面色一变。 虎判钱嗣业,曾经的长安府通判,为人嫉恶如仇,一手手刀法出神入化,势若猛虎,乃是长安罪犯的天敌,经其手落网的不法之徒数不胜数,市井一众龙蛇鬼怪都是闻之色变,两年前调入大理寺之后,便是沉寂了许久,也让长安诸多势力松了口气,过了两年安心日子,这如今居然又是出山了?一出手便拿下了南云寺两大头头。 衙役见这驼背老小子面色不对,起了警惕,问道:“你到此有何事?莫不也是南云寺之人?”说着提刀靠近。 刘驼子马上从愣神状态回了过来,面上满是惶恐,连连摆手,说:“误会,误会,小老儿是粪帮的,负责南云寺一块,官爷,可否跟小老儿行个方便,让小老儿进去运粪呢,再晚一些粪水泔水车出城便要收费了。” 衙役这才发现刘驼子背后那一车东西,听到粪帮二字,脸上立刻露出嫌恶之色,连忙离得远了一些,怒道:“赶紧滚!看不懂局势么,这时候还收什么粪,没脑子吗,官府这封条白贴的?” 刘驼子吓得跪下连声道歉,且退了开去,离远之后满脸凝重地回身望了一眼南云寺,拉着骡子离开,却不是往家走。 很快,南云寺被封的消息便在长安市井之中传开了,无数的大人物被从美梦之中吵醒,起床气还没发泄便被这一石破惊天的消息震撼到了,长安城这几年从来就没太平过,各个势力起伏,水换了一波又一波,能存活下来的哪个不是嗅觉敏锐,朝中但凡有一丝风吹草动,最先作出反应的便是这批人。 大理寺查封了南云寺!李德裕和仇士良终于撕破了脸?虎判亲自出手? 虽不了解实情,但这些消息足以让这些市井枭雄坐立不安,纷纷推开怀中娇妻美妾,火急火燎地起床去着手准备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也有早已了解情况的人。 韩元宝面色难看地听着一个游侠儿的汇报,听完之后猛的一拍桌暗,从席上站起,道:“你确定?赵弟被神策军擒了?” “对,赵剑合被押进了楚国公府,不过仇士良刚刚摆架离了府,也带上了赵剑合,看方向,似是要去曲江池。”游侠儿说。 张山有些慵懒地靠在矮暗之上,吃着软馕,仿佛完全没听到汇报内容一般,韩元宝却是急的站不住,一把抢过张山手中吃食,说:“你不是与赵弟一同去的那菩提塔么,没找到贡酒,怎会跟神策军对上了,你和赵弟一直看不上眼,莫不是故意设计害他?” 张山拿起另一块馕,泡在汤水里,说:“我用得着害他?真要对付他一板砖上去不是更方便,是他自己不甘心,非要再去寻一次有无蝉壳,我可是劝过的。” 韩元宝重重呼出口气,坐下来,扔掉手中张山吃剩下的那块馕,重新拿起一块胡乱嚼着,整个下咽之后,喝了口汤,才说道:“云英与我有恩,我得去救他。” “曲江池此刻怕不已经变成龙潭虎穴,谁去谁死,虽然不知道仇士良究竟有何企图,但是事毕之后必然会寻我等清算南云寺一事,现在要做的是去和李德裕联系,联手应对仇士良反扑,我可不会为了一个鲁莽之辈坏事。”张山不紧不慢地说着,“况且,有王美人这层关系,仇士良不会杀他。” “我还是要去。”韩元宝毅然起身,“事事都思前虑后,束手束脚,哪有半点江湖豪杰气概,两年前一念之差,我失去了太多,这种错我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今天这鲁莽之辈我当定了!” 说着,风风火火便要闯出去,如同一座肉山,没有一个游侠儿敢阻拦。 然而这时,门被推开,一个方脸大汉双手环抱,背负唐刀,站在那里,便有说不出的气势。 身后赶来几个游侠儿,皆是面色发白,不敢阻拦此人闯入,一脸心虚地跟在后头。 见到此人,屋内之人全都一愣,随后皆是变色,连张山都惊得站了起来,韩元宝却是愣神之后一阵激动,大喊一声:“虎弟!” 说着,便操着三百多斤的身子扑了上去,想来个熊抱,却被对方一脸嫌弃地单手架住,韩元宝那肉山一般的身子直接便被那人架在了空中。 “老乌龟,我可有说过再敢扑向我便一刀废了你!”方脸大汉恶狠狠地说着。 “这话你说了多少年了,十年前第一次吃我这招时你没废了我,之后如何再下得了手?”韩元宝嬉皮笑脸地说着。 对方却是冷哼一声,另一只手直接摸向背后唐刀,韩元宝面色大变,怪叫一声,肚子借力,身子猛的向后一弹,肥硕的身躯居然在空中灵活地翻了一周,落地之后将整个楼层都震的晃了三晃,那一边,刀已经出鞘,将韩元宝肚皮上的衣服割了开来,却没伤到皮肤。 “靠!钱嗣业,你玩真的啊!”韩元宝惊怒喊道。 那方脸大汉收刀入鞘,正是虎判钱嗣业! 此刻,钱嗣业目光炯炯地盯着有些狼狈的韩元宝,正是这种目光,让无数罪犯胆寒:“夜寒蝉再现,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权宦与贵人 楚国公府坐落在朱雀大道之上,其大小在长安诸多勋贵府门之中都算得上是首屈一指。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仇士良坐在庭院小憩,石台上摆了几样精致小菜,却无酒水,貌美舞女和着丝乐起舞,姿态优美,可仇士良却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手指不断地点着石台,显得颇为燥虑。 一个小太监匆匆走来,仇士良见其两手空空,眉头皱了起来,挥手屏退舞姬乐手,不悦道:“为何空手而来。” 声音充满中性,完全听不出来阉人的尖细腔调,见到仇士良摆出兰花指捻起粘上去的胡须,小太监暗暗叫苦,知道这是国公生气了的标志,连忙跪了下来,惶恐道:“神策军尉办事不利,本已将那批贡品拦下,可谁知赵归真突然出现,保了下来。” 仇士良面上不耐烦之色愈发浓重,说:“也就是说,你没拿到酒也敢在咱家面前出现?”说完,竟是扯下了半缕胡子。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只是那赵归真势大,天子也在盯着,奴婢真不好下手啊。”小太监面色惨白地连连磕头。 仇士良听着咚咚直响的磕头声,面色突然狰狞起来,扯着再也掩饰不住的尖细嗓音吼道:“没用的废物!咱家养你何用,来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饶命!大貂珰饶命啊!”这小太监在仇士良还是宫中大貂珰时便已在仇士良手下做事,哪曾想这般小事便引了主子杀意,连连尖声求饶着。 庭院外头,沉闷的棍声响起,夹杂着几声惨叫,只持续了十几下,便再没了人的声息。 又一个小太监默默地来到仇士良身后,仇士良也不问行刑结果,自顾自感慨:“羊角儿,你说这非完身之人,可否也能追道成仙?” 名叫羊角儿的小太监颇为灵活,眼珠子一转,便道:“国公爷,那是当然,听闻秦时徐福,得道之前便是左臂残缺,后来还不是修成了正果,连带着左臂也一同修复,最后东去蓬莱,位列仙班。国公爷才惠又岂在那徐福之下。” 虽然明知是羊角儿胡编出的故事,可仇士良还是眉头舒展,渐而喜笑开颜,说:“奈何仙缘缥缈,好容易有仙迹出世,可是那剑南仙酒却都入了宫中,咱家还得看天子颜面,祈求着能否分得一坛半坛,可怜咱家为李家犬马一生,宠幸却还不如个游方道士。” 羊角儿谄媚笑道:“那赵归真虽是游方道士,可也有几分本事的,天子越是信任他,那说明靠他成仙的可能就越大呀,到时国公爷您的机会也越大呀。” 仇士良这般想着,心情居然变好了许多,连夸羊角儿嘴巧。 这羊角儿能在仇士良身边混的风生水起,自然也不会只有嘴巧。 “国公爷,这贡品可还没入宫呢。”羊角儿轻声提着醒。 仇士良很是心动了一番,却还是摇摇头,无奈道:“天子继位已经两年了,不再像当年那般好掌控了,如今咱家只是看着风光,可实际权势也比不上文宗之时,朝内诸事皆有李德裕盯着,不可再那般肆意妄为了。” 说完,仇士良狠狠地拍了下石板,怒道:“李德裕那厮甚是可恶,处处与咱家做对。哼,若不是咱家内宦出身,这宰相之位哪有他染指的机会。哎,位极人臣又如何,封为国公又如何,左神策军中尉?骠骑大将军?终抵不过一个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甘露之变时,真该顺道借故杀了他!” 羊角儿耐心听完仇士良的抱怨,跟着也附和着说了两句当朝宰相的坏话,然后又说道:“国公爷,这贡酒还在驿站之中,不便明着抢来,暗地里的手脚那就大有可为。奴婢听说运来的贡酒足有十来车呢,天子想必也用不了那么多。” 仇士良一听,只觉确有可为,尖声道:“可有妙计?” “地方乃至蕃邦上贡都由礼部管理,让礼部之人今晚便去接手,东西到手了,报上去的数量可不就由国公你来定了。” 仇士良越想越是心喜,多年以来他行事肆无忌惮,连天子都没放在眼中,却是将当年这些起家的阴谋诡计的本事忘了。 “此法甚妙,马上去礼部侍郎崔帧府上,邀其过府一叙。” 至夜,楚国公府后苑,仍是那张石台,小菜已然换了一批,仇士良的酒杯终于没再空着,暗红色的浆液流淌,独特的香味勾着的这位阅酒无数的大貂珰垂涎欲滴。 小咗一口,感受着那股绵醇口感,数息之后才舍得咽下,直感身心舒畅,抬头观月,顿感此生无憾,纵是饮此酒无法成仙,有此美酒佳人为伴足矣。 想到佳人,仇士良望向庭中舞姬,只觉无味。 人缺什么,就会下意识去掩盖自身缺陷,仇大貂珰虽然没了那功能,可对ěi nu的需求却丝毫不低于任何权贵,能养在国公府上的皆是他费尽心思搜罗来的人间绝色,可今晚,仇士良却只觉得这些尽是庸脂俗粉。 酒的档次上去了,对美人鉴赏眼光也变的高了。 若是常人,自是想着今夜的酒特别美味,感谢美好生活,哪会抱怨佳人配不上美酒,仇大貂珰却不这般想,在享受上他不肯委曲求全半点。 他想到了一个女人,一个绝不该被他惦记的女人,越想,心头便越是火热,欲火难耐。 色字上头,欲令智昏,他招呼来了羊角儿,正欲吩咐,便有一个仆从进来,在他耳边轻语几句。 仇士良听完眼睛一亮,暗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连忙吩咐仆从将人请进来,随后屏退众人,连羊角儿都没留下,深深庭院只剩他一人。 自幼便净了身的仇士良从没体会到过男人那玩意的乐趣,可趋于本能,他仍是会感觉心口火热,浑身瘙痒难耐,身体渴求着异性,焦急地等了片刻,终于见到一婉约身影从月下走来,风姿绰约,仿若仙女谪落凡尘。 仇士良眼中之色毫不掩饰地看着美人宫装之下勾勒出的完美身段,呼吸都沉重了几分,竟是弯腰行礼,道:“老奴给王贵人请安。” 王贵人盈盈一拜,在仇士良对面坐下,笑道:“都是封了国公的人,怎么还自称老奴?” “老奴权位全靠皇家圣恩,不管封了什么都不敢忘宫中规矩。”仇士良一本正经地说着,惹得王贵人掩嘴巧笑。 “长安盛传三难逢第一的王美人,谁曾想过竟是宫中贵人,不知王贵人深夜来访,有何贵干。”仇士良起身,提着酒壶来到王贵人身旁,为王贵人倒了一杯剑南春,自己却在邻座坐了下来。 感受着了对方灼灼的目光,王贵人露出些许羞意,嗔道:“楚国公可是奴家恩人,没有国公就没有今日的王贵人,这难逢之说哪用得到国公身上。” 说完端起酒杯,挽过仇士良端酒的手,竟是来了个旖旎的交杯,红唇轻吐:“听闻国公府上进了批新酒,正是传闻之中的仙酒剑南春。有此美酒,若无佳人相伴,如何下的了口。” 庭院中,重重树影,月色更浓。 一个时辰之后,王贵人从楚国公府中走出,手中提着两壶酒,面若寒霜。 登上等候多时的马车,王贵人怔怔地坐了半刻,面上屈辱之色爆发开来,取过车厢中吩咐过的早已准备好的布巾,淋湿后褪去上衣,在自己的脸颊上,手臂上,香肩上,胸前丰满上用力擦拭,丝毫不怜惜娇嫩的肌肤。 “娘娘。”车外婢女轻声呼唤。 “什么事!” 王贵rén iàn上怒气涌现,声音中充满煞气,吓的婢女惊呼一声。 婢女平复了下心情,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是这就回宫,还是?” 停下擦拭的手,王贵人思索了片刻,轻声说:“那酒道子与赵归真于何处设宴。” “刚刚赵哥哥来了,说这两人已经宴毕,但是酒道子又和东坊的一个游侠儿去了东篱楼。” 东坊游侠儿?王贵人喃喃自语,眼睛微微眯起。 “那就去东篱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曲江池 曲江池位于长安城东南隅,此地历史悠久,秦时建离宫,汉时开渠修苑,北魏凿池,唐玄宗兴建楼苑,名芙蓉苑,池名曲江池,乃是长安名胜,每逢时节便长满荷花,美不胜收,与大明宫太液池齐名,而太液池乃是皇家私苑,曲江池则对外开放,是以曲江池名声更胜一筹。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初晨,太阳还未升起,曲江池笼罩在淡淡雾气之中,亭台楼阁若隐若现,毫无人间烟火味,真有几分仙境的味道,不得不说仇士良选择地方的眼光相当不错。 李时不着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风景,被几个神策军士兵押解着进入了曲江池畔的芙蓉苑,池边曲折蜿蜒,有一条渠从数里之外的曲江引水入池,再加上水流曲折,这曲江池的命名简直一语三关。 不过李时此刻可没心思去考虑这些故事渊源,他看向岸边,一片巨大空地之上,忙忙碌碌着的数十道士模样的人,正在搬运酒坛,按照规矩摆放着,内四十九坛,外八十一坛,真的和大明宫广场之上的引仙酒阵一模一样,分毫不差,赵归真的钦天监简直被仇士良的内应渗透了个遍。 “酒道子,你看这酒阵比大明宫的那一座如何?”羊角儿有些得意地看着李时,笑着说。 “怕是不止这种程度,此地剑南春贡酒数量乃是大明宫两倍,全都用上,效果必然更好。”李时大量了几眼酒阵,甩了甩道袍,有些遗憾地说。 羊角儿倒是认真看向了这个比赵归真年轻了一倍以上的小道士,说:“这阵法可是赵归真设计,据闻乃是用了龙虎山不秘之传,其中定理运数繁奥无比,怎可说加数量便加数量。” “酒仙嗜酒,数量自然是越多越好,龙虎山阵法再玄奥又如何,在真正的仙人眼里算得了什么,若是羊公公放心不过在下,何不现在便去大明宫请赵归真道长来主持此阵。”李时不咸不淡地说着,便在池畔一块平整的大石上盘腿坐下。 羊角儿被李时这一番顶嘴一般的言论说的面色一阵发青,忍着不满,客气地说:“酒道子才是酿此酒之人,对于酒阵自然最有把握,一会国公爷来了,咱家便和国公爷说道说道。”说着,目光中逐渐露出威胁之色。 “别,我道行可比赵归真浅多了,便是和楚国公门下这些得道高人比怕是也差得远,羊公公大可去问问他们的意见。再说,可是不我自告奋勇来这里,而是你们强行请我来的,真要出了岔子没将酒仙引来,可别把责任往我身上推。”李时闭眼打坐,嘴中说着,又睁开眼,看向羊角儿,“现在可能让我见一见赤脚大仙?” 羊角儿面色越来越难看,这小子着实滑头,招人讨厌,明明是自己提出要修改阵法,又三言两语把自己摘了个干净,提前甩锅,现在还啥都没做,居然就想要见人质,真是好处都占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现在掌握主动的是谁。 他貌似以前也和这样的滑头打过交道,对,就是东坊那个自称三爷的混账小子,一样的目中无人! 眼前李时身影和张山重合,羊角儿莫名地生出一股火气,尖声道:“哼!小子,你真以为现在在这里是国公爷请你来的?咱家告诉你,别在这放肆,老老实实为国公爷布阵,不然咱家当着你的面捏死那小娘子!” 李时完全不为对方威胁所动,淡淡道:“我都说了我道行浅薄,想要我主持此阵,必须要有人协助,比起那些个野狐禅,游方术士,我更相信同门中人,若是这点也不能满足,恕我不能满足楚国公的要求了,还是另请高明吧。再者,我不过一小小道士,赤脚大仙名头大,也确实就是一个小娘子,反观羊公公,手握神策军,占据主动,究竟有什么好担心的。” 看着李时从容不迫的模样,羊角儿那股无名业火仿佛要将自己烧尽一般,不过羊角儿能从一个小太监混成仇士良的心腹,这点气量还是有的,很快便压下了自己对李时的偏见,顺着对方的思路去想,一个毛头小子,一个小娘子,周围是重重大军,还藏有不少高手,如何也翻不起什么浪来,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哼了一声,说:“好,那便让那小道姑协助于你,不过到时若是酒阵未成,没能引来酒仙,可别再说与你无关!” 说完便转身气冲冲地离开了。 李时继续打坐,周围只余一队神策军士兵,为首一人,看衣饰,居然品级不低,乃是三品官员,放在神策军中也是绝对的高层,这种人绝对不是无名之辈,在脑海之中思寻了一番,李时便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可是金吾将军郭仲文?”李时问。 那将军没想到对方居然会知道自己的身份,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道士,说:“没想到酒道子居然会听说过本将军的名头,莫非本将军在剑南也有名声么。” “那倒没有,令曾祖父倒是在剑南很出名。” “哦,这样啊。”郭仲文泄气般轻哼一声,望向平稳的池面,有些出神。 “郭子仪戎马一生,挽狂澜于既倒,救大唐于水火之间,郭暧郭钊也皆忠良之辈,没想到其后代却是如此不堪,助纣为虐,事阉从佞。”李时讥讽道。 郭仲文像是这类言语听得多了,全然不为所动,笑道:“国公为阉佞,那依你之言,本将军该事何人?” “李相忠义,莫非没寻过你?” “若你是李相之人,那便是第一个来招揽本将的李党之辈。”郭仲文冷笑一声,回应道,“不过就算本将依你之言投靠了李党,便是所谓的弃暗投明了?大唐朝局如此,究竟是何人所致?牛李党争数十年,怕才是朝局糜烂之根本,为权为利党同伐异,李德裕就比仇士良高尚了?” 李时一时语塞,他于朝政的理解和很多百姓士子一样单纯,从没想过这些,仇士良作恶多端,在民间名声早就烂透了,那与其对立的李德裕名声便好了许多,可邪恶的某一对立是否就真是正义?也许是另一重邪恶? “那至少李相为百姓做过许多好事,任剑南节度使期间,蜀中百姓皆对其感激涕零,历任之时万人送别,如此人臣,纵有过失缺陷,我想绝对比那恶贯满盈的仇士良强的多!”思索了许久,李时才组织好言语回应。 郭仲文不置可否,只是笑笑:“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的,李党代表的是世家大族,世家大族之间的派系争斗也是很残酷的,太原郭氏和赵郡李氏之间的龃龉你如何能理解的了,凭出身断人,李德裕?呵呵,我便是当仇士良一条狗,也不会事他,省省口舌吧。” 李时还欲争取,这时,远处有呼喝声传来,一队庞大仪架缓缓行进曲江池。 仇士良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计划 仪仗盛大,仿佛一只能驱散曲江池晨雾的巨兽一般,沿着街道走来,不过在仇士良来到之前,李时先见到了袁三宿。 赤脚大仙此刻无比狼狈,俏脸和花猫一般脏兮兮的,一双眼睛早就哭的红肿,赤着的脚丫也沾满了泥水,跟在羊角儿身后走了过来,一副受惊的模样,兴许是被恐吓过,强忍着不敢再哭出来。 她这一晚可真是吓坏了,想起来师兄们常谈起,每年长安城都有不少妇女儿童被拐卖,下场都十分凄惨,心里便一阵阵的绝望,只后悔当初没跟大师兄多学几手防身术法。 一看到李时,袁三宿就好像看到了希望一般,脸上露出一丝欣喜,就要往这边跑,却被几个壮汉拦住,几张凶神恶煞的丑脸围上,又将她吓退了回去。 “让她过去!”羊角儿眉头一皱,几个壮汉立刻让开了一条路。 袁三宿还是很害怕,拘谨着试探走了两步发现对方真不阻拦,再看见李时笑着向自己招手,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一般,撒开脚丫子就往李时身边跑去,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躲到李时身后紧紧攥住对方的衣裳,再也不肯冒头。 “人已经送到,可以开始主持阵法了,国公爷已经到曲江池了,可别让他老人家等太久!”羊角儿盯着李时,眼中满是阴鹜,“奉劝你们一句,不要有别的心思,这里已经是铜墙铁壁,你们逃不出去,也没人能来救你们,老老实实按照国公爷的意思去做,这样对大家都好。” 说完,再对那几个大汉安排了些什么,就急忙离去迎接仇士良了。 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剧痛,李时苦笑着回头,说:“麻烦鬼,我好心来救你,你掐我做甚。” “还,还不是因为你!”袁三宿哭了一晚,嗓子也哑了,声音听起来让人心疼,“都怪你昨天跑那么快,害贫道跟丢了,才在南云寺那里被一群和尚抓住了,都赖你!”说着,手上又下重了些力道。 李时无奈道:“你不跟着你师傅在大明宫作法,跟着我干嘛?” 袁三宿嘟囔了两句,那群大汉有些不耐烦了,大声呵斥:“还在这里墨迹什么,速去作法!” “是。”李时点点头,扭过袁三宿还在掐自己的手,将她拉到身旁,朝阵法走去,“听着,现在情况很麻烦,我们现在得听他们的安排,你也不想再落到那帮家伙手里吧,那就老实听我的话,给我帮把手。” 袁三宿揉了揉眼睛,也清楚现在的局势,看着那个由酒坛布置而成,有些眼熟的阵法,突然惊呼出声:“这,这些就是你弄丢的那些贡酒?怎么这里的阵法和大明宫里的一样,李时,你不会是要帮仇士良步引仙酒阵吧!” “对啊,就是这么回事。” “可这是欺君之罪啊,你自己干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拉上我?”袁三宿委屈极了,想要挣脱。 “所以到底是因为谁我才得做这些事吧,别再闹别扭了!”李时作势吓唬了小道姑一通,对方才终于消停下来。 两人来到阵法边缘,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道士,一个个都须胡飘逸,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卖相极佳,便是仇士良供养的得道高人。 同行之间总是互轻,李时一出现,这些高人便不约而同地目光不善扫向两人,他们得到的命令便是辅佐酒道子完成此阵,可是这些道爷平日里都被信徒捧着,心比天高,而且对于道士行业算是知根知底,便是赵归真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个运气好些的骗子,所以对这个从剑南乡下来的酒道子很是不感冒。 李时对这些道士仇视的目光视若不见,回头对跟来的几个大汉说:“这里闲人太多,都给我赶出去!” 正想着给酒道子来个下马威的众道士哪能想到对方居然会先发制人,顿时炸了锅,再顾不了自身高人形象,纷纷破口大骂。 “吾乃翠微山天龙道人,是楚国公座上宾,楚国公任我于此布阵,你个乡下道士居然敢赶我走?” “大胆狂徒,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小儿,忒得嚣张!” “本道要上报国公,简直欺人太甚!” 道士们喧喧嚷嚷,原本清静的曲江池畔顿时闹的不可开交,那些羊角儿手下的壮汉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闭嘴!” 这时,一声暴喝传来,整个芙蓉苑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神策军将军郭仲文。 郭仲文身材高大魁梧,一身明光铠甲,气势凌人,一下子就把众道士都震慑住了。 “楚国公指定酒道子来主持此阵,这里一切自然都按照酒道子的意思来,因耽误了时辰而使阵法失败,你们谁能担责?”郭仲文说着。 那群羊角儿手下壮汉各个满头大汗,此刻也都明白该怎么做了,恶形恶状地走向那群道士,道:“你们这帮杂毛也配和酒道子比?人家能酿仙酒,你们呢?成天在国公府骗吃骗喝,现在还想误事不cd滚出去!” 恶人还需恶人磨,这些道爷也威慑于壮汉们的拳头,识相地退了开去,嘴里依旧不干不净的,只是退出了阵法的范围,却未离去,他们至今都不相信龙虎山一派的道士真能引仙,所谓骤夜必然是他们的把戏,若是能近距离观察一番,肯定能找出其中关键,就算不揭穿,自己用上,也多了一些糊弄人多手段,所以众道士都不愿离去。 李时没兴趣再去管这些同行,扫了一圈酒阵,锁定了几坛那种特殊的剑南春,数量却不够他心中的数。他一共准备了十坛这种酒,除去高府那一坛,应该还有九坛。 一坛那种酒,便可制造出覆盖青龙大道的骤夜现象,九坛,以曲江池为中心,足矣覆盖整个长安,这便是李时的计划,只有这样,才能兼顾大明宫那边的酒阵,至少从表面看起来,两边阵法都是奏效了,为他和赵归真一同解围,此后的计划才可继续。 “剩下的那些剑南贡酒何在?”李时问。 壮汉显然从羊角儿那里知道了什么,对李时的要求一应满足,道:“在那边亭子里。” “全都运来,我要重新布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胡口论阵 一顾倾城,这是李时初见王美人时的印象,是他生平仅有的美好,与之相对,李时最最糟糕的第一印象,便是和仇士良的第一次会面。 那是一个体态偏肥的老人,须发灰白,面色枯萎如同老树,精神有些萎靡,眉角间透着阴狠与傲慢,穿着与之气质完全不符发青白道袍,被羊角儿小心地搀扶着走进芙蓉苑,手上还习惯性地捻着兰花指。 强忍着心中的恶心与厌恶,李时停下了手头的活,拉过袁三宿,恭敬地行礼问候:“在下蜀中李时,拜见楚国公。” 袁三宿被这个老妖怪吓得不轻,一个劲地躲到李时身后不肯露头。 虽然人是楚国公要求请来的,但是仇士良并没有对李时显得有多重视,甚至都没有回应对方的问候,而是神色倨傲地环顾一周,看着这个被李时改造的乱七八糟的阵法,眉头皱起。 虽然仇士良修道的时间很短,但是基本的眼光还是有的,原本有序到赏心悦目的引仙阵法此刻大变了样,酒坛数量暴涨到了接近两百坛,完全失去了原本七七四十九,九九八十一的数理基础,而且排列的很是随意散乱,甚至都有些看不出来是个阵法,更像是有钱人家在后院随意摆酒。 狐疑了会,仇士良才把目光转移到李时身上,眯着眼睛说:“你就是那剑南酒道子?” “正是在下。” “这酒阵是你布置的?” “是。” “怎么和大明宫上有所不同?咱家要你过来是为咱家主持阵法的,可没让你胡乱改动阵法,这些也是你从赵归真那学来的?”仇士良露出不善的目光,故意粗着嗓子说道。 正在看热闹的道人,在仇士良入苑之后,所有注意力便都在这边,当他们发现这所谓的酒道子在仇士良眼中仿佛也不是这么重要时,立刻都跳了出来,激动地指责起李时胡乱改动酒阵,根本不懂道法,乃是欺名盗世之辈,还哭诉着之前那李时是如何嚣张,仗着国公爷信赖胡作非为,让那些国公府人将他们赶出阵法。 正在搬运酒坛的大汉们听到矛头都指到自己身上来了,立刻便慌了,纷纷辩解自己所为全是李时指使,生怕喜怒无常的国公爷拿自己出气。 整个曲江池畔顿时一阵闹糟糟的,听的仇士良眉头紧皱,善于察言观色的羊角儿立刻吼了一嗓子:“吵吵什么呀!这儿是国公爷的道坛,不是菜市场,找鞭子抽是么!” 所有人立刻都安静下来,噤若寒蝉。 看到羊角儿漂亮地控制住了场面,仇士良满意地瞥了瞥羊角儿,随后望向所有矛盾指向的李时,说:“你可有什么说法?” 全场人都注视着自己,李时感觉压力很大,微微低下头,信口说道:“此地阵法确实与大明宫不同,但在下如此布阵却是有自己道理的。阵法讲究因地制宜,大明宫四平八方,阵法也要契合地势,因此大明宫的阵法方正圆合,正是契合大明宫,如此才能发挥出阵法最大功效。” “但那阵法却不适合套用在这曲江池畔,曲江池以水流曲折,水岸弯曲,流入曲江为名,这三曲之势齐聚,便应证了此地脉络以曲为主,当然无法使用大明宫内那种有序的阵法,是以为了让国公爷不浪费好容易才得手的剑南春,在下专门在此设立了此曲合大阵,虽看似杂乱,但实则暗合曲江池此灵地地势,正好能完美发挥剑南春意味,引酒仙出世。” 李时这一番话颠来倒去,听的人晕乎乎的,那些道士听完都是暗暗心惊,虽然不甚理解那翻话的内容,但却貌似发现了什么大道理一番,再不敢小觑这个年轻同行,纷纷心虚地闭上了嘴。 羊角儿也被绕了了几圈才回过神来,不就是因地制宜四个字嘛,讲的那么复杂,不过他可不敢在这时胡乱插嘴,因为细想着实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有些紧张的袁三宿却是忍不住偷偷低声笑了出来,她道行比李时深的多,那还不清楚对方根本就是在胡扯,被逗的乐了,一时都忘记了现在的情况,笑出声时便后悔了,立刻受惊地捂上嘴巴,发现完全没人注意到自己时,才放下心来,爪子又伸向李时腰间,狠狠掂了块肉扭了起来,惩罚这个让自己险些出丑的家伙。 李时顿时面色狰狞,五官都扭曲起来,连忙伸手到腰间解救,不过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低头思索的仇士良身上,完全没人注意这边。 思索了许久,仇士良才抬起头,望向那看起来乱糟糟的阵法,居然越看越顺眼,笑着说:“酒道子说的确有大道理啊,因地制宜,该是如此,有工整之美,自然也有曲折之美,工楷整隶通行汉晋南北,却无一家堪比王右军狂草流传千古,行草曲折,才美出新意呀,这般看来,咱家选这曲江池设阵,不是比那大明宫优得多,这阵也凭空高了一级,怕是酒仙今日便落迹此地了,哈哈哈哈!” 李时没想到对方居然会主动帮自己完善自己的胡话,有些愕然,之后不好意思地傻笑起来。 羊角儿有些汗颜,只得为这个不上道的小辈做个示范,夸张地跪了下来,高呼:“恭喜国公,即将迎接酒仙!” 周围道士,壮汉,乃至神策军仪仗都全部跪了下来,阵势当真是堪比皇帝,李时只得低头,拉着不情愿的赤脚大仙一同跪了下来,跟着众人称贺。 仇士良有些飘飘然,得意地笑了起来,笑了片刻,才抬手示意众人起身,随后十分和善地对李时说道:“酒道子有大才,还在那赵归真之上,今日好好主持这引仙大阵,事成之后,赵归真的位子今后便就是酒道子你的了。”说完,表情暧昧地笑了笑。 李时后背有冷汗渗出,咀嚼着这话的意思,拱手道:“在下必当竭尽全力,还请国公爷入亭一座,吉时将至,在下这便启动阵法。” “嗯,有劳酒道子了!”仇士良心情舒畅,在羊角儿的搀扶下向着阵法旁边的亭子走去,突然又回过头,对着身后一个神策军吩咐道,“把那个家伙也带上,让他开开眼。” 仇士良有些心急,很快便入了座,一个灰头土脸,衣衫凌乱的文士带着重重的枷锁,很不配合地被两个人押送着绕过阵法,在亭子前头停了下来。 “赵剑合,看在你那姐姐的份上,咱家今日也分你些许仙缘!”仇士良得意地笑着,“咱家知道你手段好,这枷锁不住你,所以特意让这冷热两位来押你,你也别费力气,老实一些,好生赏这引仙大阵,见证咱家得道长生吧!” 赵剑合身体一震,身后两人立刻手上用力,将他压了下去。赵剑合心里十分震撼,他想了很多仇士良谋取这批贡酒的目的,却没想到居然是这般胆大包天! 在天子设阵的同时也设阵,夺取仙缘这种鬼话赵剑合是不信的,仇士良此举太过明目张胆,纸根本包不住火,对方依旧是做了,说明他仇士良根本就不在乎天子的想法。 仇士良并不是蠢货,这种触天子逆鳞之事他不会轻易做的,这么说来。。 赵剑合险些就要惊呼出声,他本来以为己方动作已经够大了,对方居然悄无声息地便要发动政变!这该如何是好,李相是否已经察觉到了,准备又是如何?还好昨夜闹了一场,让李相不至于完全没有准备。 赵剑合安静了下来,背后两人很强,每人都不弱于他,自己还带着枷锁,此刻他无论如何都什么也做不了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曲江池畔的这场闹剧。 酒道子?呵呵,那个来长安第一晚就被姐姐耍了的登徒子,喝了自己带来的酒还不自觉,以为是得了美人垂涎,醉后睡的死死的,连贡酒失踪了都不知道。如此无能之人便是当个招摇撞骗的方士也不合格,仇士良居然求仙求到这种人身上,也是糊涂了。 只希望李相和皇帝能及早发现仇士良的阴谋吧。邪不胜正!赵剑合坚信这点,昂着头,仿佛看小丑一般看起了李时的表演。 李时看到那个脏兮兮的文士之时,也是一愣,居然是那个自己在菩提塔中意外撞见的人,还真是冤家路窄。 不过看他情况,看来是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一会还是要将此人救下,这人知道夜寒蝉的事情,这正是李时此行长安的目的之一。 甩开这些杂念,李时来到自己布置的阵法中间,虽然刚刚自己说的天花乱坠,外头那些酒坛确实都是他胡乱布置的,他可不懂什么阵法,一切的核心就是身边这八坛酒,他找遍了那批酒,还是少了一坛,不过影响也不大了,现在他要做的便是装神弄鬼一番,然后打开这些酒坛。 “做好准备,一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乱叫,就像上次那样,害怕的话就抱住我。”李没有回头,轻声对身后袁三宿说着。 “什么意义?一会会发生什么?上次是哪次?”袁三宿有些奇怪,一股不安涌上心头,慌乱起来,“李时,臭李时!你现在要怎么收场,说句话啊!” 李时没有回答,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亭子方向,手摸向一坛酒,对着泥封口用力一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粪帮出征 南坊是长安城最大的一个坊区,里面住着的都是长安城中底层的百姓,可以说是贫民区一样的存在,便是长安城外的几个旺县也比这里富裕。 但长安城的繁荣也离不开这些劳动力,南坊数不清的矮破屋棚住着的便是这些人,整个南坊街道巷弄复杂,终日喧喧嚷嚷,其中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是长安城中治安最差的区域。 天才朦朦亮,南坊便已经嘈杂起来,苦力工人们在生意火热的摊子上喝了碗粥水,就着几块黑乎乎的干粮下肚,便是对付了早饭,匆匆往渭水码头赶去,那里有运不完的货物等着他们。 “贼娘杀的,挑粪的都死哪里去了,平日闻着屎味跟狗似的恨不得扑上去,今天坑里的屎尿都快漫出来了,还不来挑!”一个短衣汉子皱着眉头从茅厕里头出来,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的。 早就在外头候着的另一个苦力工人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又马上被熏了出来,干呕了好久,下身又憋不住,只得捏着鼻子往里头钻。 南坊城市基建极差,下水道系统更是糟糕,很多茅厕若是不及时清理,便会出现这种情况。 烦躁的的情绪一大早便随着各个茅厕中的臭味逸散开来,抱怨之中,人们发现,以往十分活跃的粪帮今早仿佛全都消失了一般,不知去向。 对此,除了埋怨,南坊居民也没其他什么情绪,顶多是觉得稀奇,若是粪帮人就此消失当然是最好的,很快便会有替代者出现。 粪帮当然不会消失,此刻,长安城大部分帮众都被大当家召集了起来,用的是帮内象征最紧急情况的鸡毛令,帮众们也顾不得黄金工作时间,纷纷扔下粪桶,往南坊总舵赶来。 粪帮总舵是一栋气派的二层大楼,在南坊算是标志建筑,上面写着粪帮雅名,流金帮。不过这个雅名便是他们自己都不太爱用,还是粪帮接地气,虽然难听了些。 大当家阎厉大刀阔斧地坐在总舵上首,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什么,匆匆赶来的帮众见大当家面色不好看,皆噤口不语,联想那久不出的鸡毛令,定是发生了大事! 阎厉此刻心里情绪异常复杂,能成为一帮之主,他当然不会迟钝到早上才得到消息,事实上南云寺有飞贼出没之时他便收到了消息,本以为程胖子能轻松应对,谁知后半夜居然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当阎厉听说东坊游侠儿齐聚南云寺时,非常吃惊,就要纠集人手去协助,毕竟南云寺与粪帮关系深远,可以说是阎厉这些年来的心血,花费了极大的心血才挤身了八大寺庙,是他在仇士良面前保持地位的最大仰仗,而南云寺也是个从事非法牟利行当的极佳外壳,是只下金蛋的鸡! 然而,阎厉才刚刚纠集帮内好手,就要出门,便被长安府之人堵了个正着,久不出外勤的虎判居然亲自带队,当场便扣押了两个有案底的帮众,随后笑眯眯地陪着阎厉喝了小半夜的茶,问候了些南坊长短,又轻飘飘地按例警告恐吓了一番。 阎厉内心如同被猫挠一般火急火燎,面上却不敢发作,一直陪笑,各种保证一定会约束帮众,老老实实挑粪,造福百姓云云,直到钱嗣业带着两个犯人离开,阎厉后背早已湿透,而这时,手下来报,南云寺已经沦陷了。 如果还看不出这是个蓄谋已久的阴谋,那阎厉这么多年江湖也就白混了,沉默了许久,阎厉狠狠地拍了一把矮案,直接把矮案拍裂,口中暴喝:“张山小儿!” 他如何也想不到,那个前几日还向自己献策,让自己大大讨了仇士良欢心的东临门少主,这样便翻了脸。那夜他听的清楚,对方口口声声称自己与李党势不两立,可现在居然和李党联手,让自己吃了这么一个大亏,真是一个反复小人! 帮众们被大当家这一手吓了一跳,纷纷退了小半步,低下了头。 发泄了心中憋屈的怒意,阎厉又陷入了思考。粪帮虽然势力不可小觑,但在李德裕眼中也和小虾米差不多,李党和东临门联手,自然不会为了对付一个小虾米,这是要与仇士良开战,不,甚至所图更大,想要对佛门下手! 粪帮耳目通达,仇士良的动向阎厉自然也清楚,神策军也是忙碌了一夜,想必很快便会实施报复,长安城内马上又要有巨大动荡,威势足以翻天覆地。这样的狂风暴雨中,一人一帮的势力犹如浮萍,必须有所庇护才能存活,而站队方面,阎厉从来不会犹豫,那便是紧紧抱住楚国公大腿! 然而让阎厉心中烦躁的便是,仇士良到现在都没有派人前来下达指示,七年前的甘露之变,两年前的宫廷政变,仇士良的成功都有粪帮的协助,可这一次,粪帮仿佛被国公爷遗忘了一般,这让阎厉感到深深的不安。 定是之前听从张山的建议,擅改羊角儿计划,得罪了羊角儿,他才故意不将楚国公的安排传达过来!阎厉这般想着,心里还是有些打鼓,摸不准到底该怎么做,万一擅动乱了仇士良计划,惹怒了对方,他便是彻底没救了。可要是龟缩在这什么都不做,事后问责他又该如何? 然而,事实是,仇士良忙着修道迎接酒仙,把他给忘了。 真是小鬼难缠!阎厉用手掌一下一下拍着自己的脑袋,终于打定了主意,猛的站了起来。 无论如何,前提都是,楚国公一定不能失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做些什么。 大当家终于有了动静,帮众们纷纷抬头,却见阎厉起了身,满脸亢奋地大喊:“兄弟们,东坊那帮孙子欺负到咱头上来了!流金帮建帮百年,可曾如此屈辱,连堂主都被人绑了送给官府,这口气如何能忍?兄弟们,你们说,该怎么办!” 柿子要挑软的捏! 粪帮平日里就因为从事的工作为外人所瞧不起,所以内部异常团结,真的是一人有难,全帮来助,压抑了许久的帮众被阎厉这么一激,全都嗷嗷叫了起来。 “踏平东临门!” “干死东坊那帮狗娘养的!” “粪帮出征,寸草不生!” 整个总舵群情激昂,看到自己煽动工作如此成功,阎厉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道:“兄弟们,且与老夫东坊一行!” 大门破开,阎厉领头,数百粪帮帮众杀气腾腾,浩浩荡荡地鱼贯而出,行人见状纷纷惊恐避让,整个南坊一阵鸡飞狗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骤夜再至 长安城内,帮派冲突说不上少见,但大规模的冲突还真是稀罕事。 起早的百姓们正抱怨着粪帮偷闲不认真工作的时候,突然发现一帮人抄着家伙浩浩荡荡穿街而过,凶神恶煞的模样让路边行人纷纷退避三舍,临街住户忙关门关窗,收拾家当,母亲捂住孩童哭喊的嘴,躲到桌子底下,好一阵子的鸡飞狗跳。 有胆大的偷偷打量,见到几张熟脸,可不就是挑粪的那帮家伙,瞧这模样准是要去寻谁晦气。胆小的皆侧目视而不见,胆大的偏偏跑去官府报信,还有几个不要命的跟在后头准备看热闹。 南坊到东坊且有个小十里地,一路上街巷曲折,若不是熟悉此地者很容易就在南坊乱七八糟的建筑布局中迷了路。 原本长安城布局十分工整,皇城以下,一条笔直的朱雀大道穿城而过,大道左右,数百坊间如同棋盘一般整齐排列,东西各布一市,街巷井然,闭着眼睛也迷不了路。 然而安史之乱时,乱兵攻入城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将这工整布局彻底打破,数年之后,吐蕃再次攻破长安,连皇城宫城都给毁了个干净,可谓是凄惨,这才有了杜甫那句城春草木深。 眼前这座长安城是在废墟之上重新建立起来的,虽然规模犹在,但布局再也无法恢复,以原本东市西市为中心重建的城区为东坊西访,原本的皇城区域建起了北坊,而其他区域却仿佛被遗忘一般,从来没被政府主持重建过,都是长安居民自发重建家园,也就是南坊,缺乏宏观调控,这便是如今南坊乱七八糟格局的原因。 南坊错综复杂的格局给长安城治安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一些人犯罪之后往南坊丛林一般的巷弄中一钻,基本也就没了影,很难再找到了。但是街头混混这些地头蛇却对这些街道异常熟悉。 数百粪帮帮众如同水流一般被南坊这块海绵吸收进了街头巷尾,完全不会因为人多而造成拥挤,小半个时辰之后,便在南坊边缘靠近东坊的地方汇合。 东坊烟柳地,专供有钱人吃喝玩乐,建筑一看就很高大上,一个比一个华丽有格调,和南坊那些破烂棚子有如天壤之别,一条看不见的分割线出现在两坊之间,初阳就要升起,阎厉眯着眼睛看向那些亭台楼阁,吸口气,跨步迈了过去。 东坊游侠儿虽然昨晚忙活了一夜,此刻却都毫无困意,各个神清气爽,分散在各个早餐摊子上喝着三爷请的热汤面饼,互相吹嘘着昨晚的战绩。 平日里这些游侠儿游手好闲,也没个正经事情,但昨夜,他们可是很着三爷做了一番大事,虽然现在想想有些后怕,但得意的情绪却无法压抑。 “嘿,那帮秃驴恶事做尽,居然还好意思开功德箱,老子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昨夜真是出了口恶气!” “对,那帮恶僧,打着佛祖的名号,却不普度众生,还拐儿卖女,着实可恶。” “你说咱们会不会遭报应?毕竟那是佛门啊。” “呸,还报应,想当年玄奘西归,那时出家人品德何其高,出门都是前呼后拥,如今呢,却是佛祖也不保佑这帮秃驴了,百姓哪个还信佛,感谢咱还来不及,咱们这也算帮佛门清理门户了!” “我看这佛门也不过如此,兄弟们不少平日都被那些佛爷欺压过,长安十二大佛堂,可一共有八大寺庙,我看剩下七家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干脆一口气全灭了拉倒!” “也别一杆子打死,大摩尼寺还有大慈恩寺还是有几位高僧的。” “可是他们对同门恶事不问不顾,甚至纵容,我看就是蛇鼠一窝。” “嘿嘿,那你倒是去啊,三爷不带头,你有那胆子?” 游侠儿们谈论的热火朝天,这时,街头那边的传来一阵骚乱,接着就有一游侠儿满脸是血的跑了过来,口中大声喊着:“粪帮百来号人来砸场子啦!” 游侠儿们刚除完恶,此刻正在兴头上,听到居然有人敢欺负上门来,这一下子直接炸了锅,扔下碗筷骂骂咧咧地寻起了家伙,没找着家伙的抄起门板便出了门去。 阎厉带领着粪帮杀入东坊,见到聚在一块儿的游侠,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是一顿毒打。 刚开始游侠儿们还没反应过来,让粪帮占了很大的便宜,折了许多人,但很快,东坊游侠儿们就组织起了反击,双方数百来人在街头相遇,都说是一言不合,可双方也不顾江湖道义,甚至都没言语交谈,直接便斗殴起来。 数百人街头械斗,场面一度十分壮观。有留宿青楼的公子老爷被吵醒,忍着腰疼推开怀中美人,推开临街窗户才爆了两句粗口,便被眼前的场景给吓了个清醒,哆嗦着又缩了回去。 游侠儿的武艺都很不错,但是仓促之下准备不足,加上阎厉以及他手下几个身手非凡的手下横冲直撞,所到之处无一人能有招架,场面很快就向粪帮一方倾斜,游侠儿们节节败退,到后来便溃散开来,被打红了眼的粪帮帮众满街驱逐,灭了南云寺的英雄们没威风多久,纷纷抱头鼠窜。 粪帮帮众士气大振,正要乘胜追击,却在街角被一座肉山挡了下来。 看清了那座肉山只是一个肥胖高大的人之后,粪帮帮众仗着人多,就要讲此人撂倒,临近的几人却是感觉身体仿佛失去了重力一般,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 砰砰几声闷响,随之而来便是阵阵凄厉至极的惨叫,粪帮帮众这才停了下来,惊恐地正视起这个堵在街角的大块头,满脸的戒备,有老资历的挑粪的认出了那胖子的来历,咽了口唾沫悄悄躲到人群最后。 眯着眼睛扫了眼来势汹汹的粪帮帮众,最后落在领头的阎厉身上,韩元宝眉头青筋跳动,沉声道:“我说怎么一大早就闻着一股屎味,阎老大,你是活腻味了,敢来我的地盘生事?” 阎厉如何也想不到居然会在此见到大名鼎鼎的日鼋,他在对方手上吃过大亏,在长安城中最让他戒惧的三人之中便有韩元宝,此刻只能嘴角一咧,道:“东坊现在是由你做主?正好,把张山那个小人交出来!” “阎老大,不知我怎么得罪你了,这么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张山从韩元宝背后冒了出来,笑着说道,看着倒在地上那些呻吟着的游侠儿们,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色彩。 “哼,现在来跟老子装傻?昨夜你踏破南云寺门之时可真够威风的啊!”阎厉咬牙切齿地说着。 “为民除害,有何不可?南云寺恶僧拐卖妇女,丧尽天良,阎厉,你可是要为那帮恶僧报仇?”张山咧嘴笑道,手上拿出一根手臂长的铁棍,“昨夜逮了一个胖和尚,跟你以前手下一个堂主有些相似啊,莫非你粪帮在其中也有勾结?” 有了领头之人,溃散的东坊游侠儿很快便在两人之后又聚集起来,要把刚刚吃的亏找回来,双方街头对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是又如何,老子告诉你张山,南云寺是楚国公产业,老子这是为国公爷来找个说法,你最好束手就擒,去国公府上下跪请罪,这样还有机会留一条小命,不然下次来的便是神策军!”阎厉知道,有了日鼋加入,现在东坊变成块硬骨头了,对方还是主场作战,轻易啃不下来,只得出言威胁,希望对方能识时务。 “楚国公很了不起?南云寺一事是大理寺的意思,阎老大你需不需要把我也带到国公府去请罪?”这时,游侠儿让开一条道,一个方脸壮汉走出,面带戏谑看着粪帮众人。 “钱嗣业!你怎么会在这里?”阎厉面色大变,他知道张山与李党之人联了手,可却没想到会在此遇到虎判。 “街头聚众,持械斗殴,破坏私人财产,阎厉,看来你那几年在天牢里反思的还不够啊,是不是要再进去蹲两年。”钱嗣业缓缓抽出背负唐刀。 阎厉顿感压力倍增,缓缓后退,心里暗道倒霉,没想到自己这东坊一行没捏到软柿子,反而踢到了铁板之上。 粪帮帮众都被虎判之名震慑住了,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心虚起来,有激灵的已经开始跑路,却被越来越多聚集而来的游侠儿给堵了回去。 初晨第一缕阳光终于照射了下来,钱嗣业举刀,正欲出手,突然之间却什么都看不见了,整个世界都仿佛陷入了一片纯黑之中,没有一丝的光彩。 并不是他一人如此,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所有人都骚动起来。 “是骤夜,酒仙降世了,酒仙降世了!”有人惊呼出声,随之而来的是更多嘈杂混乱。人们挣扎着想要划破黑暗,一睹酒仙风采。 钱嗣业心里极为震撼,他从来都不信神鬼之谈,便是当日青龙大道出现过骤夜现象他也不放在心上,而这一次是他第一次亲身遭遇,突然之间什么也看不见,是真的天黑了,还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这种经历按照常理怎么也说不通。 他想到那夜天牢,审问过的那个年轻酒监,当时对方的苦笑搪塞历历在目。 莫非真的有酒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长安夜 阎厉在曾经惊蛰堂二人,日鼋星虎的联手之下,惨败而退。 李时在曲江池畔再次施展骤夜奇术,救下袁三宿和赵剑合。 仇士良与李德裕矛盾彻底爆发,仇士良指挥神策军故意闹事,矛头直指宰相,却被武宗化解,自此,仇士良失势,李党独大。 随后,武宗灭佛浩浩荡荡地展开。 会昌七年,武宗暴毙。 牛党上位,白敏中以怨报德,李德裕被贬崖州。 李时与张山大战,未分胜负。 两人离开长安。 全本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