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华续》 正文 2.山穷水尽 我是一名考古学毕业生,如果4个月后仍然找不到工作,就会从“应届”变成“往届”。 原本毕业时就该搬出学校宿舍的。但是五年前家乡的那场地震,让我失去了亲爱的爸爸妈妈,失去了家,学校破例让我住到现在。 昨天,辅导员约谈了我。她比我们大五岁,平日里虽是不苟言笑,倒也古道热肠,更兼做事麻利爽快c从不拖沓,在学生中风评甚好。 可那天,隔着一张办公桌,她咧嘴笑着,圆圆的脸上浮着几分为难c几分红晕,险些让我怀疑认错了人。她东拉西扯c拖拖沓沓的一番问候,与平日的干脆爽利大不相同。 终于,她婉转地说,这几年学校年年扩招,但是学生宿舍并没有增加,所以床位越来越紧张,尤其是女生宿舍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表示,我已经找好了住的地方,准备明天就搬出去。 辅导员无声地长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面上的神情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临走前,她忽然叫住我,面露不忍地说,一定要召集几个壮实的学弟帮我搬家。 我知道,她是同情我的遭遇,觉得这么把我撵走了于心不忍,想弥补一二。其实大可不必,学校能破例让我住到现在,已经是仁至义尽。 不过话虽如此,这要是搁从前,我还是会欣欣然接着人家的好意的。可这回,实在没法接,因为,我压根不知道能往哪里搬。 我百般推辞,说的口干舌燥,从我行李少,说到不能影响学弟们学习,再说到不能耽误学弟们找女朋友,终于让辅导员收回了这番好心。 说起找工作的不顺,我也颇为无奈。 考古专业虽然满足了我的个人兴趣爱好,但是至今没能帮我找到合适的工作。 最初的几个月,我怀揣着美好理想,决心从事专业对口的工作,努力在自己喜欢的领域,找到自己的人生价值。薪水么,够基本开销就行,不做其他要求。 原本以为,这是一个不难实现的心愿,结果投出去的简历如泥牛入海,泡儿都没冒一个。 半年后,读书时攒下的奖学金所剩无已,我再也无法淡定,把择业范围放宽到“专业不限”的岗位,又投出去几百份简历。 面试通知陆陆续续接到不少,也通过了一些面试。但是每次参加完入职体检,买家就立马退货。连应聘麦当劳的服务员,都以“无法胜任本店工作强度”为由,将我婉拒。 我明白,这归功于我这颗不听话的心脏。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我报名参加了公务员考试,经过一番没日没夜的背书,理论居然考了第三。 面试时,考官问我,“如何从‘某草根演员离婚案’,看待公众舆论的变化。”我愣了十秒钟后,反问考官,“那某某结过婚?” 其实这也不能怪我,我先是到处投简历,后来又没日没夜地背书,哪有功夫关注娱乐八卦?能知道这位某某是谁,已经不容易了。 总之,折腾来折腾去,我的卖身契怎么也送不出去。痛定思痛,我想着也许该到南派三叔那里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加入倒斗的队伍。 但是想归想,就我这样的身体,南派三叔想必也不会买账。 回到宿舍,我立即清点了所有财产——现金60,银行卡1320。我心里一片怆然。 今后,我要往何处去呢?过了这晚,不知道多久之后,我才能找到一张舒适的床铺 我摸着那张铺着蓝格子被单的床,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今晚一定要好好睡一觉,就当是与这张床的告别。 八点,我便收拾收拾睡了,想着可以一觉到天明,养足精神应对不可预期的明天。可我忘了,常言说的好,人一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 我连口凉水都没喝,却依旧半夜从睡梦中疼醒。 那是一种让人抓狂的感觉,像是有无数根细细的触手,一根根扎进头皮,伸进脑袋,扯着我右半边脑袋的神经,时紧时松,还时不时“滋滋”地释放着电流。 真是疼的刻骨铭心,连带着心脏也跳得快了起来!吞下四颗芬必得后,疼痛依旧没有半点改变,我的脑袋疼得快裂开了! 牙疼果然名不虚传! 我带上全部身家,拿定主意即使明天露宿街头,也要去看牙医! 凌晨一点,在宿管阿姨老鹰般锐利的目光中,我离开了宿舍楼。 2月的夜晚,风凉飕飕的,很是清神醒脑。我满城地找牙科诊所,熟悉的街道走过一条又一条。可是,平日里星罗棋布的牙科诊所竟没有一个开张的!我已经疼的没了脾气。 得!今夜无眠了。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再度抬起头时,发现已经到了朱雀湖边。 朱雀湖方圆近五里,背依古城墙,怀拥九莲山,六朝时是皇家园林,现在是n城中一大胜景,离学校不过两站路。 我无心欣赏湖边的景致,但是很享受湖面上吹来的风。 凉凉的风带着水的湿润和草木的清新,钻进鼻腔,直达心肺,让我跳的有些躁狂的心脏慢慢安静下来,牙疼也减轻了些。 我索性站到高处,任冷风吹透五脏六腑。嗯,牙疼又好了些。 就在我感觉好些的时候,突然发现,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边上,有两只绿幽幽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我的汗毛瞬间炸开!可是转念一想,朱雀湖好歹是旅游景区,不会有什么猛兽吧! 我定了定神,壮着胆子捡起一块石头,使劲儿丢了过去。 石头飞过去,不偏不倚地落在那双眼睛旁边,响起“呜嗷”的一声哀叫,接着是一阵小狗般的呜咽声! 我十分内疚,走近了仔细一看,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脖子上还挂着一枚小铃铛!小狐狸缩成一团,委屈地呜咽着。 这是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狐狸吧。看样子,它也无家可归了。 同是天涯沦落客,我对这小狐狸生出一丝同病相怜来。 我蹲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它柔软的毛,试着安慰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你是不是找不到家了,小东西?” 小狐狸突然跳起来,一改之前温顺可人的模样,竖直了两只三角形的小耳朵,警惕地看向我! 我继续顺着它的毛,“别害怕,姐姐不会伤害你的。” 小狐狸抖了一抖,转身走了。可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忽闪忽闪地看着我。 它这是让我跟着? 鬼使神差地,我跟着一只小狐狸,沿着湖边一路走去,一直走到一座古色古香的小楼前。 小楼共三层,飞檐斗拱,重檐叠角,用昂贵的紫檀木建成。 楼里灯火通明,在漆黑的夜色中宛若一座灯塔。 就着楼里的灯火隐约可以看到,它临湖的一侧向水面上伸出,形成一个宽敞的露天水榭。 水榭连接着窄窄的栈桥,弯弯曲曲地延伸到湖的中心。 这座楼阁颇有格调!我在心里对它评头论足时,不经意间瞥见了廊下的招牌,眼皮跳了几跳。 四只大红色的纱灯上面,行云流水地写着四个字——咫尺齿科! “咫尺齿科”这四个字,我并不陌生。因为那个换着邮箱给我发招聘广告的,就是这个咫尺齿科! 本人虽然迫于生计,对“专业不限”的岗位来者不拒,但是丝毫没有投身医疗事业的打算,自然对这家的招聘信息视而不见。 可是邮件一天一封地发过来,占着我邮箱的空间。我回信婉拒,邮件依旧不停。 我不胜其烦,把它拉黑了。结果发信人很有毅力,注册了新邮箱,邮件依旧一天一封地发来。 我回信怒斥了几次,依旧挡不住邮件的脚步,只好耐着性子一一拉黑。 这场耐力拉锯赛持续了两个多月,发信人终于败给了我,垃圾邮件不再发来。 我一度怀疑这是一家不法传销组织,否则在这么个买家市场,哪有买家追着卖家跑的道理? 当时当地,风景绝佳处的这栋明晃晃的小楼,就是被我坚持不懈地拒了两个多月的咫尺齿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自投罗网 我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紧张地回想着整个过程。我怎么就相信了他们,落进了这个套的? 当时,我看着小楼里灯火通明,猜想还没打样。在牙痛的困扰下,我决定试试运气,迈出了错误的第一步。 门没有上锁,也没有门铃,只镶嵌着两只黄铜打造的兽头辅首,兽头嘴里各衔着一只澄黄的铜铃。 我轻轻地摇了摇,铜铃发出了好听的“咚咚”声,清脆而空灵,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悠长。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一道缝,甘甜的味儿悠悠袭来,是上等的沉香! 我深深地吸了几口,牙疼又减轻了些,更加坚定了我看牙的决心。 我伸出手,想抱起那只引路的小狐狸。可这小东西却灵巧地躲过我,将门缝拱大了些,迈着四只小短腿,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我紧随其后,在拉开门的那一瞬,便被眼前的格调镇住了。 正对着门的是一张三米长的紫檀木柜台。柜台上雕着古怪的花纹,看不出年代。 台面正中央放了一台菲薄的银白色笔记本电脑,时尚与古典相互映衬,竟没有半点违和! 电脑左边安放着一只莲花形的倒流香炉,柔白色的烟雾袅袅绕绕,像溪流般缓缓流淌,汇成一池,香盈满屋。 柜台后面立着一台八面的木质雕花屏风,依旧是紫檀木制成。 屏风上雕刻着千姿百态的曼殊沙华,有花无叶,妖妖娆娆。 花的边上刻着几个字,笔锋行云流水,没有落款,“咫尺天涯,有缘者见。” 更让人叹为观止的是,这个看似灯火通明的所在,却一盏灯也没有,光源全部来自于嵌在墙壁里的一颗颗拳头大小的珠子。 参考书中所学,这就是传说中的夜明珠! 如果,当时我稍稍多动下脑子,就该想到这样的地方不是我能消费的起的。 可我一时犯了职业病,竟上前去细细打量柜台上的花纹,琢磨着它的年代和出处。 我兀自惊叹着,一名年轻女孩款款走近。白纱裙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脚步轻盈得像一只蝴蝶。 这么美好的一个女孩子,让我放下了所有戒心。 “欢迎光临咫尺齿科!您有预约吗?”她面上挂着浅浅的笑。 “没有,”我微微窘迫地说,“我牙齿疼,正好路过这里。” “没关系,我需要先登记一下您的基本信息,方便安排后面的诊疗,可以吗?” 我赶紧答应了下来。 我跟着她的脚步转过屏风,饶是已有心里准备,还是为眼前所见惊叹不已。 眼前的大厅不下两百平,临湖的一面没有墙,连接着水榭,十分通透,可以嗅到湖水的味道。 内饰全部由紫檀木打造而成,天花板上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就像满天的星斗,柔和的光芒交错纵横,照亮了整个房间。 我如果能在那时候悬崖勒马,也还来得及。可当时当地,我只顾着惊叹了 前台姑娘领我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让我稍后片刻,便迈着轻盈的步伐离开了。 我细细地打量着整个大厅,在心里对设计者竖起了大拇指。 几组复古式的沙发和茶几,被若干盆一人高的竹子隔开,错落有致又丝毫不显凌乱。 巨大的陈列架占据了左边整整一面墙,满满当当地放着各种工艺品和奇形怪状的石头。 右边的墙上镶嵌着一整幅清明上河图。这幅图不是用画的,而是在一块完整的紫檀木上,一刀一刀惟妙惟肖地雕刻出了清明上河图的所有细节,层次分明,可谓匠心独运。 墙角放着一台老式坐钟,钟摆“滴答滴答”地摆动着。几张精巧的边桌上各放置着一只香炉,暗香悠悠 “请用茶。” 娟秀的手执着古朴而小巧的茶壶,清冽的茶水沿着壶口优美的曲线,缓缓注入茶盏中,清雅的茉莉香弥漫开去。 她取出一个平板电脑,在我对面坐下。柔和的线条c精致的五官c略显苍白的脸蛋,一双大眼睛清澈明净,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您的名字是?” “舒华,云卷云舒的舒,春华秋实的华。” “您的年龄?” “23岁。” 纤细的手指断断续续地敲着字符,不时抬起眼睛向水榭方向瞧去,她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不由自主地,我循着她的目光朝水榭方向看了两眼,可那里除了一张巨大的摇椅,别无他物。 记录完毕,她收起平板电脑,再次让我稍候。考古学毕业的我本能地观察起手中那只小巧的茶杯。 茶杯天青色,釉面滋润柔和,纯净如玉,明显有种酥油的感觉。将茶杯翻过来,底部清晰地刻着“奉华”二字。 奉华?宋朝德寿宫奉华堂?这是汝瓷?我一震。 五大名窑中,汝窑为魁。如今存于世的汝瓷,哪一件不是放在博物馆里好好供着?他们居然真的拿它来喝茶?这怎么可能? 我在心中断定,这只是一件高仿。 “这仿的也太逼真了。”我翻弄着小茶杯,自言自语道。 “对茶杯这么有兴趣,牙齿不疼了么?” 忽地从水榭方向响起一道声音,音质温润如玉,就如同我的手中的茶杯。 我循着声音看去,只见摇椅里缓缓站起一个人。 他身形高大挺拔,穿着休闲式的衬衫西裤,闲闲地朝着大厅走过来。 这个人,看过一眼便难以忘记。 他线条俊朗,鼻梁挺拔,一对英挺的眉毛浓淡适宜。两道眉毛中间,有一道细如发丝的印记,血一般的殷红,戾气十足。可眼睛中的高旷清逸又让这股戾气悄然淡去。 若是将他的五官分开看,在人群中不过中上,可合在一起,便有种摄魂夺魄的魔力,比玉树临风多一分英气,比英姿飒爽多一分从容,又比从容淡泊多一分不羁。 他在我对面坐下,伸手捡起被我遗忘在桌上的茶杯,唇角挑起一丝笑,“你很喜欢这只杯子?” 被他这么一问,我才发现自己的视线一直盯在他脸上,于是赶紧移开眼睛看向别处,“嗯,仿的很逼真。” “仿?”他露出了忍俊不禁的表情,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 难道不是?我在心里嘀咕。 “喜欢就好~”他将杯子搁回桌上,靠着椅背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幽幽将我看着。 在他的视线里,我有种手脚不知道往哪放c无处遁形的窘迫。可我又没有理由请他挪开视线,因为,就在刚才,我也这么看着他来着。 于是,我想找点话说说,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 这么一个似乎对诊所很熟悉,又没穿白大褂的人,我推断,应该是这里的老病号。 “这么晚了,你也来看病?”我有些生硬地寒暄着。 “段续叔叔不是病人,他是这里的当家大夫!”冷不丁传来一道稚嫩的童声。 他是医生?明明能靠颜值吃饭,却偏偏靠技术~ 我在心里一叹,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穿着毛绒绒的白色睡衣和拖鞋,脖子上挂着一枚小铃铛,肉肉的小手抱着个大大的抱枕,一本正经地站在陈列架前。 这孩子生的十分好看,白净的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他的瞳孔是绿色的,很纯净的绿色,显然带有欧洲血统。 这么晚出现在诊所里的,应该是老板的儿子吧。我冲他招招手,“你叫什么名字,小可爱?” “别叫我小可爱,太轻浮了!”小家伙认真地皱着眉头,“我的名字叫正源,妈妈取的,意思是正本清源!” 为了躲避来自对面的那道目光,我索性走到这孩子边上。我伸出手去想摸摸他的脑袋,他灵巧地一偏头,躲了过去。 我讪讪地缩回手,“告诉姐姐,你几岁了?” “这么大年纪还自称姐姐,不羞!”一本正经的小脸上写着大大的不屑。 我彻底噎住。 前台那位姑娘适时地赶到。她告诉我这孩子父母早亡,是寄养在这里的孤儿。 这么可爱的孩子,居然是个孤儿!我心里一震。 “我叫白蝶薇,你叫我蝶薇就好。赵化医生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经过这么一通折腾,我对他们完全放下了戒心,落进圈套便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不过平心而论,除了那不靠谱的价格,这家诊所的软件硬件都好的无可指摘。 我被领到了二楼的一间诊室前。诊室的门上镶着一个金黄色的小牌子,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韶华永驻”。 宽敞的诊室,整洁的设施,浅蓝色的装修风格,让我很快放松下来。蝶薇已经换上了一套护士装,为我戴上了眼罩。 我躺在柔软舒适的牙椅上,眼前一片漆黑,倦意袭来,不知不觉便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我仍躺在牙椅上。我眯着眼睛迎光看去,只看见英挺的鼻梁c浓密的睫毛。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子坐在我身边。他戴着一只棱角分明的浅蓝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觉察到我醒来,他低下头看向我,修长的眉毛和微微外挑的桃花眼清秀俊逸,却带着不可攀附的高雅。 我转了转昏昏沉沉的脑子,联系了一下前后,迟疑地问,“您,是赵化医生吗?” 对方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站起来走到玻璃柜前,修长的手指捏住悬挂在中央的铜铃,摇了摇,发出悦耳的“咚咚”声。 铃声刚停,蝶薇便推门走了进来。她领着我回到楼下的大厅,重新倒了一杯茶。 我试了试刚处理完的牙齿,已经完全不疼了。 这时候,他们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向我抛出了天价诊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据理力争 我咬了咬嘴唇,冒着激怒他们的风险严肃地问,“蝶薇,能解释下你们的收费标准吗?” “啧啧,真是不识货~”没等蝶薇回答,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飘了过来。 “你们漫天开价,还有理了?仗着人多就想欺负人啊?”我据理力争。 “不敢。” 当家大夫段续不紧不慢地走到茶几旁,拎起茶壶,斟满了那只天青色的茶杯,温润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戏谑。 “舒华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只是,你的眼光实在欠佳。譬如,居然将这货真价实的汝瓷,当成仿品。” 言罢,他将茶杯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你们~,居然真的将汝瓷当茶杯使?” 我一惊讶,气势上便弱了下去。 “茶杯就是茶杯,再金贵也不过是个饮茶的器具。” 他挑唇笑笑,抱着胳膊c身姿潇洒地靠着对面沙发的扶手,俊美的面容泛着玉石般的光泽,“舒华,愿不愿意耐下心来听我说说,我们报价高的原因?” 这么离谱的事,还能说出花儿来不成? “你说吧,我听着呢!”我没好气地说,重新找回了几分气势。 段续施施然开了口,语调十分安然。 他说,疾病分体疾和灵疾。 体疾仅是肉体的病损,一世一愈。灵疾是由于灵魂的残缺,映射在肉体上形成的,如不干预,将跟随人生生世世。九成以上的疾病,都是灵疾。 人的灵魂,由三魂七魄组成,对应着肉体相应的位置。 若某个部位对应的魄元完全缺失,那人生来便是残缺的。 若对应的魄元只是不同程度的破损,那肉体相应的部分便更容易罹患某些的疾病。 “别处治疗牙齿,只是修修补补牙齿本身,治标不治本。而我们,不仅修补了牙齿,还修补了这颗牙齿对应的灵魂缺陷。换句话说,经过我们的修补,你下辈子,甚至下下辈子,这颗牙齿都不会再出问题。” “怎么,还觉得不值这个价吗?”他自信满满地问。 我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你编的很用心。不过,你如果说你们是气功治病,包治百病,说不定我还会将信将疑。” 他眨了眨眼睛,盯着我看了片刻,忽然轻笑失声。惊为天人的面容上竟带了一抹无奈。 “刚才和你开了个玩笑。” 他换上轻快的语气说,“我们用的是最先进的诊疗技术,全世界仅此一家,可以让修补完的牙齿看起来天衣无缝。这个价格是经过物价局核定的,包含了前期的研发费用。如果你想看,可以让蝶薇取专利认证书和物价局的核定文书。” 天,还真是做戏做全套! 他们手上的认证书即使是假的,我现在也没法证明。可这样一来,倒真让我无话可说了。 没办法,我只好换个思路了。 我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我并不想赖账,但是,现在确实付不起。这样吧,我先付一千,其余的打张欠条,以后慢慢还。” 我心想,只要能离开这里,我就可以举报他们这家宰客的黑店。剩下的,也就不用还了! “舒华很聪明。”段续眸光微闪,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小算盘,“不过,我们从不收欠条。” 他这是打定主意要把我困在这里,当头肥羊宰啊! 我心里焦躁起来,破罐子破摔地说,“我真的没有这么多钱,也借不到那么多钱!你就说,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嘛?” “我们不接受欠条,但是,接受抵押!” 段续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 抵押?我灵机一动,顺势而为~ “那,我把祖传的手链留在这里做抵押吧。” 我从手腕上摘下那条某宝上100块淘来的c仿红珊瑚手链,搁在茶几上,“这是我们家传了二十几代传下来的,市值绝不低于十万!” 想了想,我豪气地一挥手,补充道,“就,不用找零了!” 段续显然没有相信。他端着茶盏,玩味地看着我的眼睛,漆黑的眼瞳里映出了彷徨的我。 他不仁,我才不义的,我问心无愧! 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努力收起那点心虚,坦荡地看回去。 四目相对十余秒,他忽然移开目光笑了起来。 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光华流转,笑得洒脱而飞扬,好似霎那间破云而出的艳阳,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蝶薇的脸微微别向一侧,待她转回来时,也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他们这一笑,驱散了我心头的雾霾。他们几个,颜值高c待人和善c还收养孤儿,怎么看都不像是骗子。 这天价诊金,是他们和我开的玩笑吧! 幸好是玩笑! 我也笑起来。 笑着笑着,我忽然止住了。因为我发现,段续眉间的印记在发光! 那光芒血一般的殷红,像是有什么要破壳而出!在夜明珠柔和的光芒下,这抹殷红越发红的诡异,连带着段续俊美的脸庞也诡异起来! 笑僵在脸上,恐惧开始在我心头蔓延。 深夜的朱雀湖,我孤身一人,进了湖边的一座孤楼,莫名其妙欠下了巨额诊金我有些担心自己的安危了 如果答应了让辅导员帮忙搬家,那么天亮后我若迟迟不出现,还会有人找我。可是没有如果。如果今天我在这里遇害或失踪,没有人会发觉吧 就在我的心脏快跳出嗓子眼儿的时候,段续收起了笑,眉间的印记也暗淡下去。 “吓到你了,很抱歉。”他柔声对我说,“我得过一场大病,虽然治好了,却落下了病根,情绪波动时眉心的这道疤痕会发亮~” 原来是这样!我有些赧然。只是,世上竟然有这么古怪的后遗症! “我们诊所正好人手不够,缺个打杂的。你留在我们这里打工,权当抵押你的诊金。每月5000,还完就随你自由,怎么样?” 听了他的话,我哑然。 原来,兜了个大圈,是想让我在这里打工! 我抬头看了看宽敞的大厅,再联想到几个月前的那些广告邮件,十分纳闷:他们就那么缺打杂的吗? 见我犹豫,段续开始当说客,“这家诊所我们精心运营着,口碑绝佳,不知道舒华从前听说过没有?” 听倒是没听过,但是从那一封封寄过来的邮件里,“咫尺齿科”这个大名却是见过太多次了。至于口碑么,就冲这价格,估计除了明星巨富等不差钱的,给它的评价都不会超过一星。 我虽然是个实诚的人,但是为了在如此被动的情形下稳住他们,还是恭维道,“当然听说过,咫尺齿科的口碑,好的很呢。” “哦?”段续挑了挑眉峰,“前段时间招工,我广发英雄帖,却怎么都招不到人,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原来那些垃圾邮件,都出自他之手!我心下了然。 “那一定是你们的宣传方式不对,如果你的英雄帖里加上诊所的照片,以及,咳,同事们的工作照片,结果也许会有所不同。” 他眼睛一亮,笑盈盈地看着我,“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我也正打算这么做来着。诊所缺一名精通古董的杂务工。舒华既然已经实地考察过了,有兴趣吗?” 虽然对他谈不上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戒备,但被这么一个相貌恍若天人的异性笑盈盈地看着,并说着与我心有灵犀的话,我还是不能免俗地心跳快了几拍,甚至脸颊悄悄地热了起来。 我轻轻咳了几声,试图掩饰脸红带来的尴尬。 “对不起,我实在不想在诊所工作。我的所有物品都放在宿舍,如果你们想拿去抵押,得先放我回去才行。” 我从小最排斥各类医院,更何况是以这种半胁迫的形式。 段续风轻云淡地笑笑,“你回去考虑一下吧。我会再和你联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卖身还债 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我对着镜子细细看了看牙齿,看不出一点异样;咬了咬,也没有任何异常。如果不是桌上的那张名片,我简直要怀疑,昨晚的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我打开邮箱看了看,工作依旧没有着落。 打开手机,有一条辅导员发来的信息,“收拾的怎么样了,亲?” 我立即回了一条,“收拾好了,马上就搬。”末尾还加上一个笑脸。 今天的头等大事,是搬出去。 我打开箱子,刚要收拾东西,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 难道是面试通知?我心里一阵狂喜,点下了绿色的按键。 “舒华阿姨。”一道稚嫩的童声传来。 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圆圆的孩子,有着一双绿的纯粹的眼睛。 “小正源?” “我在你楼下,段续叔叔担心你找不到地方,让我来接你。” 宿舍楼下,一个白白嫩嫩的孩子正在墙角一本正经地站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我轻轻捏了下他的小脸蛋,他不悦地躲开。 “正源,这么严肃做什么?”我问。 “妈妈说过,人间三丈红尘,一不小心陷进去,就是万劫不复。所以,我在人间要固本守元。”正源字正腔圆地说着。 他的妈妈早早离世,也是怕他不小心学了坏,才这么教他的吧。说起来,也真是心酸。 叹了口气,我蹲下身子,端正地看着他,“正源,你段续叔叔让你来接我,是断定我会答应去你们那打工?” 他点了点头。 “他哪来的自信?”我哂道。 “他说你已经无处可去了。” 呵,打探过我的底细!可即使无处可去,我也未必会遂了他的意。 “那么,为什么让你一个小孩子来接我呢?” 正源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我还是跟着他去了。 一是不忍违了一个孩子的情面。 二来么,我摒开恼怒和不满,细细地想了一回。既然昨晚他们能放我离开,说明不是为非作歹的人。 给我下这么个套子,或许只是想赚个免费劳动力罢了。我现在一穷二白,无处可去,如果当个免费的杂务工,能换个临时落脚的地方,也不算太吃亏。 等我找到了像样的工作,他们若是不放我走,就举报他们违反劳动法。毕竟,像他们这样诈取免费劳动力,是绝对不合法的! 小正源并没有带我去咫尺齿科,而是领着我来到大学旁边的咖啡馆。 我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那个人。 他依旧穿着昨夜的衣服,一边看着报纸,一边悠然地品着咖啡,无视周围或明或暗的c不断打量他目光。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的脸上,给玉石般温润的脸庞镀上了一层金色,平添一份慵懒,看上去那么的人蓄无害。 看到我,他微微一笑,引得若干道目光扫向我的方向。 “早啊,段医生!”我在他对面坐下。 “很快就是同事了,叫我段续。”他的嘴角轻轻上扬,弯成好看的弧度。 开出天价诊金,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又抛出诱饵。这个人,金玉般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心机深沉的心。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为免被他的表象迷惑,我拿起桌上的报纸,将视线移到报纸上。 “你们老板对每一个员工都调查得很仔细,是吧。” “我们老板是个精细人。” “既然欠了你们钱,你们又要求打工还债,我应该要先见见你们老板,谈一谈相关事宜吧。” “我们老板重病,还在修养,将诊所的事情全权委托给了我们。我们商量之后一致觉得,招聘你做杂务是两全的办法。” 温润如玉的声音中透着轻快,看起来心情不错。也是,很快就能有一个免费的杂务工了,他的心情自然是差不了。 “我可以考虑去你们那里打工,但是,薪水么~”我故意拉长了语调。 “薪水可以商量。”他倒也干脆。 我心头一喜,放下报纸,仔细斟酌了下词句,放低语调,拿出十二分的真诚,开始了推心置腹的交谈。 “你看,同样是保姆,由大学毕业生来做,价格就翻倍。杂务工也一样!况且,我还是n大毕业的,这可是985高校,牌子响的很呐!再说了,我学的是考古学,这个专业每年只招十几个人,稀罕着呢!对你们店里各种古董的维护保养,我那~可以说是专业的!” “打扰了,”服务生小妹端上两块慕斯蛋糕,两杯果汁,甜甜地说了声“请慢用。” 段续把蛋糕推到我和小正源前面,“这是正源最喜欢吃的,你也尝尝。” 昨晚折腾了大半夜,直到现在还没吃东西,我早已经饥肠辘辘,三两下便吃完了小蛋糕。 转头看小正源,吃得十分投入,奶油都沾到了小脸上。 我忍不住想逗他一下,板起脸严肃地说,“正源,你知道什么叫做‘三丈红尘’吗?” 小正源停下来,有些无措地搓着白嫩的小手,迷茫地看着我,“不知道,妈妈没告诉过我。” 我煞有介事地点着桌子,说,“所谓‘三丈红尘’,头一条便是——吃!” 小正源愣了愣,不情愿地把蛋糕推开,看着它直吞口水。 段续瞥了我一眼,轻笑一声,“贪念才会让人陷入‘三丈红尘’,正源有节制地吃,只吃一块,并不贪多,没关系的。” 小正源舔了舔嘴唇,又沉浸在蛋糕中了。 “那么,多少薪水合适呢?”段续将跑偏的话题带回,继续问。 这是我第一次和用人单位谈薪水,没有经验。 但是我想,谈薪水,应该就和菜市场买菜谈价钱差不多吧。他说一个数,我说一个数,他退一步,我也退一步,这样一来一回的,谁更能守住底线,谁就赢了。 所以,这第一个数字,我应该报得高一点,这样才能有更大的余地。 “我说个底价吧,”我诚恳地伸出一根手指头,“1万月薪,怎么样?” 段续略一思索,“可以。” 就,就这么轻易答应了?!一名杂务工月薪一万,他们还真是不差钱啊!我应该再报高一点的! 可一万是我自己红口白牙说出来的数字,总不好立即打脸吧 亏了,真是亏了!我心里狠狠地懊悔着。 算了,以后再设法争取涨薪吧!现在重要的是争取一下其他方面的权益。 我清清嗓子,“那么,欠你们的诊金” “每月薪水一半交诊所还诊金,另一半你自己支配。看在是同事的份上,利息就免了。” “五险一金都是有的吧!” “可以按企业标准,折现算给你。” 我掐指一算,这么一来,欠的钱不到2年就能还清,每个月还能有5000多的现钱!见好就收吧。 “那么,你们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主要负责打扫房间,整理资料,帮蝶薇招呼客人,端茶倒水。” 内容挺多,但并不难。 敲定了工作内容,我想起自己的燃眉之急,厚着脸皮问,“既然在你们那里打工,我也算是你们的员工了,总该提供个职工宿舍吧。” “可以。你回去收拾行李,我刚好开车出来的,帮你把行李捎过去。” 正合我意! 正源自告奋勇要帮我收拾行李。 我的东西不多,除了一床被褥外,其余的林林总总也就装了两只拉杆箱。 我回想起昨天段续开的那个关于灵魂的玩笑,总觉得怪怪的。虽然明知道只是个玩笑,但是似乎触动了我心里某个不知名的所在。 犹豫再三,我用尽可能随意的口气问正源。 “你段续叔叔经常拿那什么三魂七魄,什么灵疾c体疾之类的来开玩笑吗?” “这不是玩笑。咫尺的老板,从前专门在冥界帮助亡灵修魂补魄。赵化叔叔的手艺都是跟她学的。” 正源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纯真与笃信,绿色的瞳孔中映出我的愕然的脸。 这是荼毒未成年人,灌输迷信思想! “正源,你听我说,世界的本源是物质,精神是物质的产物,意识是客观世界在人脑中的反映” 还没等我将唯物主义世界观讲完,正源不耐烦地打断,“段续叔叔教过我,这就叫井底之蛙!” 我无言以对。 看来这孩子被荼毒不是一天两天了,慢慢来吧。 收拾完毕,我让正源去通知段续。 等我拖着两只拉杆箱,从电梯间出来时,宿舍门前停着的那辆锃亮锃亮的黑色保时捷suv,晃得我眯了眯眼。 在许多道热辣的目光中,帅气有型的段续戴着墨镜,抱着胳膊倚着车门。正源站在他边上,正心无旁骛吃着甜筒冰淇淋。 看到我,段续上前几步接过我手里的拉杆箱,“还有吗?” “还有一套床垫被褥!你们职工宿舍一定放的下的吧!”我厚着脸皮笑笑。 等我抱着打包好的被褥再次走出电梯间时,几个低年级的小学妹将我团团围住。 “师姐,你找的什么工作?” “你们单位收实习生吗?” “那个帅哥是你的上司吗?” “能介绍我给他认识吗?” 我不及回答,又一个学妹在我耳边低低问,“师姐,你是不是生了那个小娃娃,才成功上位的?” 我突破重围,逃也似地离开了宿舍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物理前沿 车稳稳地停在了朱雀湖边。来来往往的游人,欢声笑语。 “到了。”段续率先下车,从后备箱中拿出了我的行李。 我揉了揉眼睛,四下看了看,有些蒙——昨天晚上,那栋小楼明明就在这里,现在怎么不见了? “发什么愣,下来吧。”段续打开车门,绅士地向我伸出手。 他这是要,扶我下车的意思? 我并不习惯被一个不那么熟悉的异性牵手。可是看着他十分坦然的神情,我若是推三阻四,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我红着脸,把手伸了过去~ 很多故事,没猜中开头,更不可能猜中结尾。 他并没有扶着我下车,而是将我的手掌翻过来,捏住我的食指,用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银针刺破我的指腹。 “啊!你干什么啊?”我惊叫一声,本能地想抽回手指。 段续似乎早有准备,忽然加大了力道捏住我的手指,还使劲挤了两下。一滴鲜红的血沿着我的指尖滴下,落在正源捧过来的一个石头做的罗盘里。 我的手指终于得了自由。 怒从心头起,我正待发作,心头窜起的小火苗又瞬间缩了回去。 因为,在我的血滴接触到罗盘的那一刻,暗淡无光的罗盘刹时被点亮。 光芒沿着罗盘的脉络迅速晕开,很快遍布了整个罗盘。盘面上光影几经变幻,最后又归为沉寂,我的那滴血也消失无踪。 “这是做什么?”我惊呼。 段续微微一笑,“签约。” 签约不过是签字按手印,需要刺破手指吗?这算不算违背我的意愿采集我的dna? 我正想说几句重话,可嘴巴张开后便没能再合起来。 因为,那栋三层小楼赫然出现在眼前。 小楼四周约一米距离的地方,有一道极薄的银灰色的光罩。 光罩里的小楼,俨然是我昨夜见过的模样——廊下高悬四只红色纱灯,门上的辅首嘴里各叼着一枚铜铃! “这是什么高科技?”我瞠目结舌地看着。 “你可以叫它量子罩。你的血融入罗盘,从此你便能看见它了。” 段续将罗盘对着suv的方向,轻轻转动,车化作幻影消失不见了。 “量子罩是什么?”我问。 “听说过量子卫星吗?”段续拉起我的行李,问道。 我想了想,“在新闻上看到过,我们国家的高科技卫星,全球首例。” “这是与量子卫星同系列的高科技产品。应用量子力学原理,制作出的防护罩,可以产生空间隔绝效果。” 顿了顿,他补充道,“平时,我们更喜欢管它叫——结界。” 我对量子力学一无所知,但是对“结界”两个字,却并不陌生。 这个词语在玄幻小说中高频出现,纯粹是yy出来的产物。给高科技产品取了个这么玄幻的名字,我不禁哑然失笑。 “我昨晚来时,怎么没发现有这么个量子罩?” 他两手一摊,“昨晚我多喝了几杯,不小心关掉了。” “这样啊~那,平时你们都开着结界?” “当然。” “那,就是有病人想来,也找不着门啊。” 他莞尔一笑,“咫尺天涯,有缘者见。” 我走近量子罩,用手指在上面轻轻点了点。 以我的指腹为圆心,出现了水波样的纹理,一圈一圈播散开去。与此同时,石头做的罗盘霍然亮起,光芒四射。结界对应着大门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八卦图案,缓缓旋转着。 按段续说的,我用右手食指在八卦图的中心轻点一下,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包裹。 等我回过神来,我和我怀里的包裹,已经在光罩里面,身后的游人和欢声笑语统统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栋古朴的小楼,和一片明净的山水! 一步之遥,咫尺天涯!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正源经过我的身边,嘟囔了一句,“别看了,井底之蛙。” 小楼门庭大开,蝶薇和赵化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蝶薇将长发挽了起来,换了件香槟色的一字肩连衣裙,与昨夜的装扮相比多了几分成熟,也多了几分娇俏。相应的,她的妆容也比昨夜浓了些,更添了几分明艳。 她浅浅地笑着递上一把钥匙,“你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我说。” 我还有独立的房间?这相当的出乎预料。我本以为,能有个像样的床铺就不错了。 这家诊所的待遇真不错! 我满心欢喜地道了声谢谢,接过了她手里的钥匙。 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接走了我怀里打好包的被褥,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充满了笑意。 赵化依旧戴着棱角分明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夜里匆匆一瞥,我只留意到他那好看到无可挑剔的眉眼。今天这么一看,才发现他的身材也好的无可挑剔。 他穿着黑色西装,袖口和领口绣着精致的金色纹理,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清雅高贵,让那只粗俗的被褥包裹在他手里显得分外的不协调。 “赵化医生,还是我来拿吧。”我伸手抓住包裹的一角。 赵化含笑摇摇头,轻轻地拨开我的手,径直向楼梯走去。 蝶薇告诉我,员工都住在三楼。 三楼也是一派古朴。紫檀木的墙壁上c天花板上雕刻着精致的图案,和前台的如出一辙。走道里没有一盏灯,取而代之的依旧是镶嵌在墙壁里的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一共五个房间,分布在走道两侧。我跟着他们身后,来到了右侧靠里的那间门前。 将将踏进门里,一抬眼,深深浅浅的红色冷不丁闯进我的视线,惊得我打了个哆嗦! 房间的一角安放着一张圆形的大床,铺着曳地的大红色床裙。 临湖的那面墙上一连排着八扇古式雕花双开窗,窗前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架暗红色的古筝。 低矮的银红色躺椅和茶几通体透亮,有着琉璃的光泽;躺椅上配着酒红色的靠垫。 一张土红色的雕漆梳妆台纤尘不染。 雕工细刻的深红色几案上放着文房四宝和玛瑙的烛台。 象牙的棋盘上,有着红宝石与碧玉做的棋子。 红木书架上堆满了竹简和线装本古籍。 两台红色薄纱屏风上绣着曼殊沙华,安放得十分巧妙,让房间的整体布局看起来既有格调又不失大气。 这架势,是一间婚房吧!我虽然不太讲究,但也并不想住在别人的婚房里头呀,而且还是这么奢华的一间婚房! 我将已经踏进门的一只脚收了回来,有些尴尬地问,“这,是谁的婚房啊?” 蝶薇正张罗着茶水,她头也不抬地说,“这不是婚房,是老板的房间。她因病修养,要很久才回来,房间一直空着。” 原来如此!这么红彤彤的一片,他们老板的品味也真够独特的! 我还是打地铺好了,这鸠占鹊巢的事,千万做不得。 于是我开口说道,“要不,还是帮我另找个地方吧,随便哪里,储藏间杂物间都行,能打地铺就行。” “这房间是老板的,可这里面的家具都是我精心筛选过的。怎么,你不喜欢?” 蝶薇放下手中的茶具,直起身子看向我,淡淡地问着。虽然她眉眼之间并无不悦,但我依旧能觉察到些微冷意。 “这倒不是。” 我赶紧解释,“这里布置得非常好,陈设也非常精美。但是我这个人吧,毛手毛脚的,说不准一个不小心就碰坏了什么。” 倚窗站着的段续用目光扫过我的脸,挑了挑唇,带上戏谑的笑,“怎么,怕弄坏了赔不起啊?” “算吧。”我腆着脸答道。 他点了点头,“好吧,那就不勉强你了。不过,眼下只有这一个空房间了。哪些东西是你不习惯的,我们搬走好了,换上你喜欢的。” “不用这么麻烦,我打地铺就行。” “不麻烦。”段续扬起手轻轻拍了拍梳妆台,“这个你一定用不惯,对吧?” “真的不用麻烦了!”我连连摆手。 段续不理会我的抗议,掌心一转,梳妆台瞬间变成一团黑色烟雾,消失不见了! 我怔忡当场。 回过神来,我冲进房间,指着之前梳妆台所在的位置问那双风轻云淡的眼睛,“你怎么把它弄没的?” “我只是把它挪到别处去了,需要的时候,再挪回来好了。” 段续笑眯眯地说着,“我们这里使用的,都是依据最先进的物理学理论,制造出来的设备。你初来乍到,难免有些眼花缭乱,慢慢就习惯了!” 我物理虽然学的不好,但基本知识好歹知道一些。 偌大的一个梳妆台,在我眼皮底下,就这么化作一团烟雾凭空消失,这么邪门的事,根本不是物理学可以解释的! 这个地方,太怪了! 恐惧之下,我的心脏越跳越快,一阵绞痛如蛇一般,吐着信子沿着心口攀爬开来。尽管咬着唇,我还是不自觉地□□了一声。 “看你吓的~” 段续放低了声音,一抹异样的神情浮上了如玉石般的脸庞,转瞬即逝,“蝶薇,点香。” 这里的香,似乎对缓解疼痛有特别的效用。很快,疼痛便褪去了。 “听说过波粒二相性吗?”清甜的香气中,段续轻声问。 “中学的时候好像学过,但是忘记了。”我有些赧然。 段续的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继续说道。 “物理学最前沿的研究,物质同时具有粒的属性和波的属性。我们有办法,能把物质的属性从粒转化成波,这样转移起来就方便多了,不用搬来搬去的,明白了吗?” 物理学?物理学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既来之,则安之 我请段续只留下床c茶几和书架,其余的全部挪走。 拾掇完毕,蝶薇一行各自忙去了。我站在屋子中间,看着空旷的屋子,只觉得清爽多了。 我拆下了曳地的大红色床裙,铺上了自己蓝白相间的床单。 可是床单太小,左扯右扯也盖不住那张圆形的大床。我索性铺上两条,多余的部分在床中间平平展展地交叠起来,再摆好枕头和被褥,就又是我熟悉的小窝了。 屋子里没有橱柜,好在我的衣服也不多,便直接放在拉杆箱里,立在屋子的一角。 将洗漱用品从箱子里取出,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茶几的一角,再把笔记本电脑c笔筒和我带来的书籍安置在茶几的正中间,这屋子便算是拾掇完毕了。 只有一样为难,那就是,我的手机没电了,可这房间里居然找不到哪怕一个插座。 叹了口气,我想着大不了以后去楼下充电好了,便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 终于,我怀着雀跃的心情走向了那一架古籍。 一个考古专业的人见了古籍,就像蜜蜂见了鲜花,因此我将它们悉数留下了。 除了几卷为数不多的竹简外,这些古籍大多是线装本,书页已经泛黄,满是岁月的味道! 我随便抽出一本看了看,惊讶地发现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我看不懂的文字。 合上,再抽出一本。呃,还是这样的文字。 再合上,再抽一本。呃,还是一样的 我对古字体还是知道一些的。可这些文字不属于任何一种我见过的古字体。 屋里没有电上不了网,没办法查。我想去找蝶薇他们问问,但我是以杂务工的身份来的,又与他们尚不熟悉,这么做恐怕不合时宜。 尽管万般不舍,我还是决定不再打这架古籍的主意。 转眼间,太阳已经绕到头顶。 我走下楼梯,见他们几人正凑在一起,认真地讨论着什么,连小正源都参与其中。 我刚想问问他们午饭怎么解决,可没等开口,蝶薇便将一张写满了字的便签递到我面前。 “舒华,之前我准备的那些物件你不喜欢,我可以再重新准备。你看看单子上的这些够不够?” 我打眼一看,从衣橱到靠垫,她整整列出了二十余项。 我再三拒绝,她再三要求,你来我往地拉锯了半个多钟头。我实在饿的不行,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费口舌,同意了添上写字台和衣橱。 本以为,结束了这个话题,接下来自然就该讨论午饭吃什么了。可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提起吃饭这件事。 他们都不饿吗? 我清了清嗓子,“大家都饿了吧,我们怎么吃饭?叫外卖还是自己做?” “吃饭?”蝶薇和正源异口同声地说,似乎很是诧异。 看着他们的诧异,我一头雾水。 “是啊,到了午饭的时间了。”没等我往深处细想,段续便接过了话茬,“舒华想吃什么?” “我都行,你们怎么吃?” “我们不~吃~饭~”小正源眨巴着眼睛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着。 “正源,别闹!”蝶薇把他扯去了一边。 段续阔气地一挥手,“蝶薇,查一查全城最好的餐馆是哪家,我请客。” “我不去!”正源从蝶薇身后露出半边脑袋,立场坚定,“妈妈说过,人间的餐馆都是饕餮之所,有损修为!” 修为?这孩子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我“噗嗤”笑出了声。 “正源,你几岁啦?”我笑着问。 正源想了想,认真地回答,“182岁了。” 我笑得更加欢快了,“哈哈,你182岁?那我不是得800岁了。” “你明明上万岁了!”正源义正严辞地反驳。 笑哽在我的嗓子里,不上不下,呛得我咳了几声。 他的意思,应该是指,我是一个老妖婆吧! 尽管噎得慌,但我自然不能和小孩子计较~ 最后,我们决定去素餐馆。 “我~有~事~,就~不~去~了~” 突然传来标准而僵硬的普通话,却分明不是人发出的声音! 那是带着磁性的男中音,一板一眼,一字一顿,类似电子词典上电子嗓子! 我听得毛骨悚然,寻找声源,发现是赵化那里发出的!我惊得倒退了几步。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我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赵化不能说话,”段续替他解释道,“刚刚他用的是电子嗓子,高科技,通过感知意识发声。不过他平时很少用,更多的时候,写字代替。” 我这才想起,从见到他起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出声!原来,他竟是个哑巴! 从一个不能说话的少年,到一名牙医,这是一个非常励志的故事,但是其中的辛劳和苦痛,也是难以想象的。而我刚才的举动,怕是深深地中伤了他吧 我羞愧难当,连连道歉。赵化递过一张便签,素白的纸页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没关系的,殊华。” “谢谢你能原谅我!”我想了想,补充道,“我姓‘舒’,‘云卷云舒’的那个‘舒’。” 他无声地点点头,眼中又滑过一丝痛色 无上素食馆的自助餐厅里,我们四人围坐一桌。 虽说是素食馆,但各种仿荤制品外形惟妙惟肖。煎炸烧烤c清蒸红烧c凉拌清炒c药膳汤料,百余种美味可以说是色香俱全。 我食指大动,放下形象大快朵颐。一道道精美的菜肴或软糯c或劲道c或清鲜c或厚重,口感饱满,回味悠长! 我吃的正欢,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抬起头看一看,蝶薇和段续微笑着看着我,面前只放了杯茶水。小正源心不在焉地挖着冰淇凌,两只大眼睛将我瞅着。 蝶薇和段续的目光尚且含蓄,小正源的眼睛里则是赤果果地写着三个字,“真能吃!” 我艰难地咽下口中的食物,讪讪地笑着,“你们怎么不吃呀?这挺好吃的呢!” “我吃饱了~”段续说。 “我不饿。”蝶薇说。 “妈妈说,不能物伤其类,我族不能吃‘走兽类’。”小正源皱着眉头,看着我面前那些豆腐做的猪肉c羊肉c牛肉说。 把走兽都归为同类,他妈妈真是个怪人!我在心里暗暗嘀咕。 因此,这顿自助餐只有我吃回了本儿。 回到咫尺时,赵化正坐在前台写着什么。我跟他打了个招呼,他顺势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房间改建好了。” 房间改建?什么意思? 我揣着这个疑团踏上楼梯,在推开房门那一刻,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 原本五十平左右的单间,已经隔成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单室套结构!雕工精细的紫檀木隔断上,带着几个橱柜。虽然不多,但是放些杂物绰绰有余了。 短短一个多小时,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冲到楼下正要追问,但是转念一想,又把话收了回去。 一来,这里处处都是高科技,连实物都可以凭空消失,如今只是改建房间的速度快了些,根本不算个事儿。 二来,赵化说话不方便,我若追问个不停,或许会让他为难 总之,既来之,则安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一朝惊变 清晨,窗外“啾啾”的鸟鸣声将我唤醒。 推开窗,湖面上吹来清新的风。风中的那股子清凉,从每一寸皮肤渗入,直至心田。 不知为何,昨晚我躺在舒适的床上,忽然有了久别的踏实与安稳。这一觉睡得安稳而香甜夜无梦,仿佛回到了从前的家 爸爸妈妈离开后,我习惯了将就一切。床铺能睡就行,饭能吃就行,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可这倏忽而至的踏实和安稳,还是让我湿了眼眶 赵化面冷心善,是个好人。 蝶薇对我的照拂,远远超出了一个打工还债的人所应得的。 段续虽表面上看去是个精明的商人,他诓我到这来打工,但开出的价码也绝没有让我吃亏。 我向来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古人说的好,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我虽然没有贵重的琼琚,但可以为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我拿定主意,以后每天帮他们做早饭! 从前,妈妈身体不好,爸爸工作忙。妈妈做饭时,我常常给她打下手,渐渐地,对做饭倒也有些心得。 我房间里的灶台十分独特。它加热并不靠燃气,而是用一种暗红色的石头。蝶薇说,这叫炎石。 用点火器将炎石点燃,便可燃烧不熄,水浇不灭。但只要将一种银白色粉末轻轻洒上一些,火苗便瞬间熄灭。用湖水洗去石头上的粉末,会发现烧灼后的石头没有丝毫损耗。炎石可以反复使用,绝对的清洁无污染。 诊室里不通自来水,生活用水全靠这一汪湖泊。 不过,结界里的朱雀湖清澈见底,与结界外的很不同,湖水可以直接饮用。 一勺米,四勺水,放进锅里,用最小的一块炎石慢熬1小时,浓香四溢。 再添两块炎石,煎上五个鸡蛋,细细地撒上盐和黑胡椒,放进盘子里。 在盛粥的小锅上架个小蒸屉,暖着煎蛋,再放上几片面包。 我看了下时间,七点半,刚刚好。 我端着锅子,将将打开门,便听到温润如玉的声音从走道里传来。 “这么早就起床了?还以为你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呢!” 这是笑话我昨天睡懒觉吧! 我黑着脸抬起眼睛,只见段续轻挑唇角,俊美的面容带着微微笑意,神清气爽地看着我。 一身运动装勾勒出他修长的腿型和完美的线条,他的头发微微有些湿润,带了些湖水和露珠的味道,应该是晨练归来。 我本想反唇相讥,但是毕竟寄人篱下,总觉得在气势上矮了一截。 我好脾气地解释,“昨天我还是病号,今天这不是好了么。” 想了想,我顺手将小锅递给他,“喏,这是我给大家做的早饭。你们平时在哪里吃?先帮我拿过去吧。” “哦?那可得好好尝尝!”他从我手里接过锅子,温热的掌心触到了我的指尖,我触电般松开手。 他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我拿去一楼了。” 其他几人房门紧闭,应该是还没起床。 我一想到要和段续单独照面,就觉得不自在。于是打定主意叫个人陪我一同下楼去。 紧挨着我的,是小正源的房间。昨天一早他便跟着段续去了我的学校,应该没有晚起的习惯。在这个点叫他起床,应该不算唐突。 我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人应,但是门开了一条小缝。 这孩子忘了关门。小时候,我睡觉总是蹬被子,妈妈总是不厌其烦地帮我盖了又盖。正源这么一丁点大,就失去了父母,独立得像个小大人,不知道他睡觉会不会蹬被子呢? 我轻轻推开门。 正源的房间精巧可爱,家具物什大都是毛茸茸的——毛茸茸的地毯,毛茸茸的小沙发,毛茸茸的被褥。 可是,正源在哪里呢?我四下看了看,没看到他的影子。床上的被褥不甚整齐,微微鼓起了一小坨。难道他已经起床了? 我正要转身,眼角的余光忽然瞅见被子轻轻地动了下。 我定睛看去,没错,是被子里那一小坨坨在轻轻地动着。 我呆了呆。因为,正源虽然是个孩子,但即使团起来睡,也不止这么一丁点儿大呀! 我轻轻地掀开被子的一角,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正在酣酣地睡着。 它脖子上系着一枚小铃铛,耷拉着粉嫩的小耳朵,眼睛紧紧闭成了一条线,粉色的小鼻子贴着床,被压得变了形。 也许是听到动静,小狐狸三角形的小耳朵竖起来,抖了抖。它拉长身子伸了个懒腰,睁开绿幽幽的眼睛。 这不正是前天夜里我遇到的那只嘛!那只小狐狸进了诊所就失去了踪迹,怎么跑到正源的床上了? 小狐狸看了看我,粉色的小鼻子在空气里嗅了嗅,突然口吐人言,“是煎鸡蛋的味道,真香!” 我僵住了。这,是正源的声音! “哪里来的煎鸡蛋?”小狐狸十分兴奋地问,丝毫不理会我的错愕。 “我,我做了早饭。”我僵硬地说着。 “在哪里?” “在,在楼下。” 小狐狸掀开枕头,叼起衣服,抖了抖身子,变成了我熟悉的那个正源,欢呼着下楼去了。 我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蹲下。地毯上,落着一根银白色的狐狸毛,纤细而柔软。我掐了自己一下,很疼。显然,这一切不是梦。 这两天,我经历了不少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我一直安慰自己,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偶尔遇到些出乎意料的人和事情,也很正常。 可是,凡事都有极限,小狐狸和人类孩童的互变,实在是超出我所能理解的极限。 与正源有关的一幕幕在我眼前过电影般地重现,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倔强c可爱c规规矩矩c又不幸失去了父母的孤儿,怎么会突然变成一只小狐狸? 不对,应该说,这么个孩子,怎么会是狐狸变成的? 震惊之余,对这种超自然现象,我只找到了一种合理解释,那就是——正源是传说中的妖! 我原来认识的那个物质世界,就这么轰然崩塌了。 天崩地裂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如果正源是妖,那他们几个又是什么呢?他们几个秉性各异,但都拥有世间罕见的美貌,这只是巧合吗?还是说,他们和正源一样? 而我,我到这里来只是一个巧合,还是某种处心积虑的安排?他们招我来到底是什么目的?为了吃掉我? 如果是为了吃掉我,为什么还不动手,是想养肥一些再吃吗?还是说,他们想拿我当个粮仓,平日里养着,等到食物不足时再吃掉? 我越想越怕,心里乱成一团麻,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逃!可是在这栋小楼里,有狐妖镇守;小楼外边还有一道结界,将这里的一切与外界割裂了开来。我怎么逃,往哪逃? 怎么办?怎么办? 我越想越慌,心口又是一阵绞痛! 不能这样!我努力说服自己,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我绞尽脑汁地想着对策。 从小楼里逃出去,是不太可能了。但是,如果能找个理由,冠冕堂皇地离开这里,再找机会逃走,便会容易的多。 找什么理由呢?找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光明正大地离开,又不引起他们的怀疑? 我正抓耳挠腮,忽然灵光一闪——这个理由昨天就已经有了,根本不用刻意去找!惊吓之下,我居然忘了,昨天已经商定,今天去家具城选购家具的! 太好了!这也许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我不能自乱阵脚,不能让他们看出异样! 我强作镇定,步履沉重地一步一步下到一楼。 大厅里,多出了一张餐桌。 蝶薇今天穿了条素色的棉麻旗袍,旗袍很长,一直到脚踝,淡雅中带着几分飘然。她拿着一只明朝的缠枝莲托八宝墩式碗,正在优雅地盛粥。 段续已经换上了蓝紫拼接撞色衣裤,多了几分时尚感。他捏着勺子,正悠然地品着粥。 赵化穿着考究的西装,打着领带,衣领的边缘镶着金色的花纹。他依旧戴着大口罩,看样子不打算吃,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正源正忙着吃煎鸡蛋,他的小嘴塞的鼓鼓的,狼咽虎吞的样子像个普通的孩子。 如此温馨,如此寻常! 可亲眼所见,又让我如何不信?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把这个规规矩矩的孩子,和杀人饮血的妖联系在一起 我站在楼梯口,迈不出脚步。 蝶薇注意到了,她淡淡地笑着,朝我招了招手,“舒华,我帮你盛好了。” 我僵硬地应了声,却依旧迈不出脚步。 段续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他轻轻拍了拍埋头大吃的正源,对着他耳语了几句。 正源跑过来,晶亮的眼眸微微泛着绿色,好似水晶。 他天真无邪地说,“舒华阿姨,你做的早饭真好吃,正源喜欢。你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吃呢?” “好嘞,一起吃!”我脸上的肌肉抽了抽。 “我们走吧!”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拉起我,向桌边走去,手心里暖暖的温度。 一个喜欢吃煎鸡蛋和蛋糕c满嘴原则的~,嗯,小妖,会有面目狰狞的另一面吗? 我顺从地走到桌边,故作镇定c食不知味地吃完了早饭,这期间,我不小心咬了一回舌头,洒了一回粥。 早饭后,按原计划去家具城,我唯一的生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妲己之冤 段续打了个响指,门开了一条缝。一线阳光自门缝透了进来,就像我的那一线生机。 我努力控制住指尖的颤抖,佯作平静地推开门,稳住步伐c不紧不慢地走向结界。 用右手食指在八卦图的中心轻点一下,再睁开眼睛时,我已在游客如云的人世间。 我仿佛嗅到了自由的气息! 我抬起脚来,正打算冒着心脏病发作的危险飞奔而去,却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险些摔倒在地。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扶住我,忙不迭地道歉。 我站稳后转头一看,段续已经跟了出来。看来这绝佳的逃跑机会,已经被这一撞给撞没了。 许是见我情绪低落,少年显得更加愧疚,手足无措地站在我面前。他皮肤黝黑,风尘仆仆的面庞上写满了疲惫,与他的年龄很不相称。 我不禁有些内疚。其实,是我魂不守舍才撞上他的,这个“抱歉”应该由我来说才对。但是,段续就在我身后,我不敢让他发现我的慌乱,以防彻底断了我的生机。 看到段续,少年眼中忽地燃起光芒,就像刚才透进门缝里的那一线阳光。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说,“能想的办法俺都想了,求您救救俺弟弟!” 段续点点头,平和地答道,“涂余,我有事要外出,你到诊所稍坐片刻。你弟弟的事,等我回来再聊。” 少年膝行上前两步,抱着段续的腿哀求道,“俺弟弟等不了了,他已经非常虚弱了。” 段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不出丝毫的怜悯,也没有丝毫的不悦,继续平和地说,“诊所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少年松开段续的腿爬起来,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面手掌大的小镜子,哀求地看着段续。 “家里只剩俺们兄弟俩了,您要的诊金俺们实在付不起。这面镜子虽然有点旧了,但是上面镶着几颗灵石。用这个抵诊金,行不?” 那面小镜子脏兮兮的,是用石头打磨成的,上面粘着些泥巴,就像从泥里刚挖出来的一样。 段续接过镜子,看了看,“这是做什么用的?” 少年结结巴巴地解释,大体意思是,这是他家祖传的宝贝,用途只有族长知道。但是上一任族长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归西了。 段续沉思片刻,终于点点头,“好,可以用这个抵诊金。” 少年再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段续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起来吧,不用谢我。你付了诊金,我帮你救你弟弟,两不相欠。” 段续叫来蝶薇,让她跟那名少年一起去接他弟弟了。 那位少年,他知道咫尺齿科蛰伏着妖吗?我很为他担心,却又无计可施。 “上车!” 段续的声音将我飘走的思绪扯了回来。 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辆敞篷跑车,自己戴上墨镜坐到驾驶座上,阳光洒落了一身。他的袖子半挽起,裸露的小臂上纹着精致的纹身,是一朵娇艳的曼殊沙华。 车开得很快,车窗外,一棵棵高大的梧桐树影魅一般,一闪而过。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将斑驳的光影投在我的脸上。 我强作镇定地装作欣赏风景,心里却装着刚才那个少年。他的弟弟危在旦夕,他又奉上了全部身家?刚才,我怎么就没有暗示他一下呢?! “有心事?”温润玉如的声音将我从沉思中唤醒。 “没有!”我条件反射般地答道。 段续唇边携着笑意,如玉的面容俊美无俦。风撩起浓密的发丝,吹动洁白的衣领,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惬意c洒脱。他,也有面目狰狞的一面吗? “如果有,不妨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解惑。” “真的没有。”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轻快一些。 他唇边的笑意又深了一分,“关于正源,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猛然警觉,扭头看向他,可是他神色如常,依旧惬意而畅快。于是我假装没听见,扭头看向窗外。 “正源是九尾狐族。”段续忽然开口说道,“修成人形的九尾狐。” 我吃惊地看向他,却见他神情自若地开着车,没有半分秘密被窥破的不安。似乎正源是狐妖这件事,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真,真的吗?”我磕磕巴巴地回答。 “那当然。他的族群凋零,四处迁徙,无法给他妥善的照顾和教养。她的母亲生前与老板是至交好友,因此她母亲临终托孤,将他暂时寄养在这里。” 说着这些时,段续的语气十分的寻常,就像话着普通的家常。 这表明,他没把正源是狐妖这件事当做秘密。那么,无意中知晓了这件事的我,也不会被当作威胁立即处理掉,这让我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 “他母亲怎么死的?”我干巴巴地问。 “他母亲叫凌言,九尾狐族九大长老之一。几十年前,凌言历天劫,历的是雷劫。当时人间正值内战,山河飘零。她正集中全部修为对抗天雷,可不偏不倚,一颗炸(zha)弹(dan)从天而降,她就这么死了。” 我心里一颤,“那他岂不是非常憎恨人类?” “恨,但他有分寸,况且,”段续偏头看了我一眼,“他绝对不会恨你的。” 我苦笑,“为什么不会?我也是人类。” 段续扬起嘴角,俊美的脸庞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以后,你会知道的。” 以后?多久以后?段续这句话的意思十分模糊,就像小时候常常听到的那句万金油——“长大后,你就明白了”。 他拿出这句话搪塞我,摆明了是不想告诉我原委,至少短时间内不想告诉我。 当然,这也透露出另一个信息——短期内,他们不打算伤我。不过,既然我决定了逃走,这些都不重要了。 对于狐妖,我除了恐惧,也有好奇。我居然误打误撞地,和狐妖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一晚! 既然段续已经捅破这层窗户纸,我也就不用避讳了。 关于九尾狐的传说很多,但是其中名号最响的,苏妲己当仁不让。踌躇了会儿,我还是开口问,“那个,传说中苏妲己也是九尾狐,那么,正源和苏妲己,是同类吗?” 段续轻笑一声,“附身苏妲己的九尾狐叫旎迩,是正源外祖母的嫂子的二姨奶,你回去问他好了。” 我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妖艳狡诈的苏妲和一板一眼的正源居然有血缘关系?! “那个狡诈的狐妖,真是正源的亲戚?” “狡诈?”段续轻轻摇了摇头,“九尾狐族一向光明磊落,旎迩为女娲当了替罪羊而已。” “替罪羊?怎么回事?” “九尾狐本来是神兽,居住在仙乡青丘,专供神族差遣。女娲被奉为母神,是万神之首。她召唤九尾狐族族长的女儿旎迩,要她前往神殿,有要事交付。那时,旎迩才刚刚成年,便得到母神的召唤,九尾狐族深感荣幸,举族相送旎迩出青丘。” “母神的命令旎迩哪敢不从?她附身妲己,魅惑纣王,委身做了纣王的妃子。后来,母神又命她耗尽纣王国力,虐杀他身边的忠臣,让纣王众叛亲离。旎迩虽然有疑虑,但是哪里敢质疑母神,她都一一照办了。” “最终,民怨沸腾,女娲把所有罪孽都推给了旎迩。旎迩被打得魂飞魄散,连带整个九尾狐族被扣上了一顶‘狐媚惑主’的帽子。” 段续说话本就从从容容c温润好听,在讲述这段故事时,他的声音里游荡着淡淡的沧桑,带上了几分磁性。 “后来呢?”我问。 “九尾狐的天性何等的高傲,哪里忍得了这样的侮辱。在族长的带领下,九尾狐举族离开青丘,放弃神兽的身份,再不为神族驱使。他们来到人间,在山林穴居,对月修炼。并从此定下族规,禁用媚术,同时教育后代刚正不阿,一身正气,希望能摘掉‘狐媚’这顶帽子。” “后来呢?”我再问。 “人的生活空间越来越大,九尾狐族群居的深山也经常有人光顾。九尾狐频频被宰杀,皮毛被剥下来,卖出高价。为了躲避杀戮,它们被迫离开灵气最充沛的地方,修为精进大受影响。就这样,族群渐渐凋零了。” “有人敢跟狐妖作对?”我讶然。 “九尾狐的皮毛,是最昂贵的狐皮,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因为旎迩事件,全族舍弃了最擅长的魅惑之术。九尾狐即使有些法术,又哪里比得上人的诡计多端与贪得无厌。它们不断迁徙,最后在天寒地冻的不咸山住了下来。” “不咸山在哪里?” 段续轻笑一声,“就是长白山,在《山海经》中叫不咸山。” “‘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长白山算得上是人间胜境,九尾狐族眼光不错!” “嗯,眼光的确不错,”他点了点头,“现在已经被开发成旅游景区了。” 段续口中的狐妖,与文字记载的相去甚远。不过,我更倾向于相信他说的。 如果狐妖真的穷凶极恶c贪得无厌,那么这千百年来,造成的灾难和悲剧应该罄竹难书才对。可是,“狐妖”二字只在野史中零星出现过,这足以说明九尾狐族行事低调。 并且,在野史中,除了苏妲己造成过杀戮,其它狐妖也大多是良善的,至少也是无害的。蒲松林笔下的婴宁c胡四姐之类,都是良善的狐妖。 可是,即便如此,于我而言,妖终归是一种完全陌生的生物。它们的生存方式与我大不相同,拥有我无法企及的力量和寿命。 在它们面前,我无力抗争,只能寄希望于它们的良善与仁慈。而我,不喜欢咽喉被别人捏在手里的感觉。 因此,即使正源是无害的,我也要离开。欠他们的钱,以后攒够了,再还给他们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去而复返 很快,我们到了全城最大的家具城。 这个时间,家具城才刚刚开张,顾客不多。我无心看家具,只一心想着,怎样才能在段续眼皮子底下逃走。 我试了不少办法,可是都以失败告终。 比如,我去洗手间,可是段续就在门外等着我。洗手间没有窗子,我无处遁形。 再比如,我提议分头看家具,理由是可以提高效率。可段续说不赶时间,边看边商量才能做出正确选择。 还有,走了一会儿我说累了,让他先逛逛,我在原地等他。可段续说,他也累了。 一晃两个小时过去了,我也没能摆脱他。 我颓然地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被深深的无力感包裹。 我想要的并不多,有一份可以自给自足的工作,有一个安身之所,我就很满足了。可是阴差阳错,我却住进了一栋蛰伏着狐妖的小楼,前路被卷进不可预知的深渊。 难道,这就是我的命运? 涩意涌上眼眶,我悄悄擦去。绝不能,让他察觉我的异样! 我调整好情绪,转向段续,却发现他有些失神地看着远处。 觉察到我的目光,他微微一笑,拿着一张银行卡,递向我。 我轻轻推开他的手,“我自己有。” 他再次将卡片递向我,笑容愈发灿烂,“今天忙着出来,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我没带钱,只带了这么一张卡,不知道还有多少余额。你找个自动取款机,帮我查下吧,密码是六个1。我有些累了,想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机缘!这就叫机缘!我按捺住心头涌起的巨大喜悦,面色如常地应了下来。 我沉住气,迈着平稳的步伐,背对着他一步步走开。 只要走出前面那道门,再拐个弯,我就可以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可是,明明马上就可以如愿地离开了,我的心情却有些复杂——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吧我以这种方式离开,对他们而言,可以说是一种欺骗吧他们,以后会怎么看待我?会不会当我是个骗子,小人? 只要再迈出最后一步,我就可以离开段续的视线了,我向前抬起了脚~ “舒华!”温润如玉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僵在原地,木然转过头,生硬地问,“什么事?” 段续仍站在原来的地方,俊美的面容上是柔软的笑意,“如果你实在介意正源,我可以通知他的族人,接他回去。” 什么?!我愣住了,一时间连思绪都停止了。 半晌,我才弄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因为我,让正源离开?这不是本末倒置么? “不行,正源还是个孩子,不能让他活在杀戮的阴影里,他不能离开。”我干巴巴地说。 “他虽然是孤儿,但是还有族人,他们会尽力保他平安的,你不用担心。如果你介意,我可以送他走。” “我怎么会介意正源?”我心虚地说。 “那就好,你去吧,我在这等你。”段续向我挥挥手,从容地笑着,可是眉心殷红的印记似乎又开始莹莹发亮。 之前他说过,这是一场大病落下的后遗症,情绪波动时会发作。可是这会儿,他情绪为什么波动? 管不了这么多了。我转过身,终于走完了这最后一步。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我不顾脆弱的心脏,一路狂奔! 转过了几个拐角,我却猛然刹住了脚步。因为,我忽然发现随身的包被我遗落在了家具城的凳子上了! 那里面,装着我的手机c钱包c还有全部证件! 转回去拿包,显然不可行。我剩下的,只有手里捏着的那张薄薄的银行卡了! 想了想,我拿定了主意。 身份证什么的可以慢慢补,手机也可以再买。我的卡里还剩一千多,如果这张卡片的余额和我的差不多,或者比我的少,就权当交换了。如果这张卡片的余额远远超过我的,我就取出一千,然后尽快把卡片用快递送回去。 自动取款机机上,我输入六个1,点下了查询按钮。 我揉了揉眼睛,仔细数了数,没错,七个零,2000万。 我彻底懵了。 我要是现在离开,就是携巨款潜逃! 在距离家具城三个路口的一家咖啡店里,我捏着烫手的卡片,如坐针毡,被一堆问号填满了脑袋。 段续给了我一张巨额银行卡,真实用意是什么?真的只是为了让我帮他查下余额? 言谈中,他似乎已经有些觉察我的异样,为什么还给我那么一张巨额银行卡?他不怕我趁机携款跑路? 还是说,他设了个圈套,就等着我携款跑路,好出后招? 存有那么大一笔钱的卡片,密码竟然是六个1,只为了好记么? 我实在想不明白。 不过,这一堆问号,倒也不需要急着解开。当务之急,我必须远远地离开,但是断然不能带着这张卡,也不能让它有任何闪失。 卡是我拿走的,里面的钱被任何人盗取,我都脱不了干系。偏偏,这密码还是六个1!这么一来,快递也不保险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我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破局的门道。 我信步走进附近的银行,把卡交给窗口工作人员,“我捡到一张你们银行的银行卡,不知道是谁丢失的,你们能联系到失主,对吧。” 窗口的姑娘一边迅速查着卡片信息,一边笑着对我说,“我代失主谢谢您,请您留下联系方式,如果我们找不到失主,会上交公安部门,到时候需要~”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转过头,神情古怪地看着我。 “我的信息就不必留了,如果要上交公安部门,以你们的名义上交就可以了。” 穿着职业装的姑娘依旧古怪地看着我,“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我叫舒华,不过,我的联系方式就不必留了。” “舒华?‘舒展’的‘舒’,‘华丽’的‘华’?”姑娘的表情越发古怪。 “没错。” 她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失主的名字叫舒华,从照片上看,好像就是您本人。” “不可能!”我差点蹦起来。 “您别急,您再想想,这卡片真的是您捡的吗?如果您需要,我们可以帮您叫救护车,送您去医院。”她边说边拿起对讲机,说着些什么。 她这是怀疑我脑子坏了吗?无暇多想,我立即站起来转身离开。 “请留步~!” 身后的姑娘大喝一声,两个保安闻讯将我拦住。 完了,不会把我强行扭送精神病院吧! “我们帮您联系到家人,您再离开。”那名姑娘从柜台后走出来,一脸热忱地看着我。 “不用了,我家人就在家具城等我。”我指了指家具城的方向。 “那好吧。”姑娘把卡片塞回我手里,“您尽快和家人核实银行卡情况,有任何问题,可以拨打我们的热线电话,9。” “好的。”我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收好烫手山芋,逃也似的离开了银行。 回到咖啡店,我点了一杯黑咖啡,任苦涩在舌尖蔓延。 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我可以确定,段续是故意放我走的,还给了我一笔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但是我坚信,天上不会掉馅饼,如果是圆的,不是圈套就是陷阱。 可是我孑然一身,一无所有。我既没有出众的才华,也没有过人的姿色,没有哪点值得别人去图谋的,更别说砸下那么大一笔钱下套子。段续为什么这么做,我实在想不通。 犹豫再三,我决定回去。 如果这是圈套,我这么一走便正好落了进去。如果这不是圈套,我更要回去。 我不喜欢命运被别人攥在手里的感觉,但是,我更不喜欢亏欠别人。 回到家具城,进门,左拐,一抬眼便看到段续仍坐在那个长凳上。他正在沉思,连我走近了都没发现。 “嗨,想什么呢?”我递上那张银行卡。 段续猛然抬起头,眉心的印记瞬间亮起,目光中满是惊讶与欣喜。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我是个路痴,跑了好远才找到取款机,让你久等了,抱歉。卡里数额惊人,2打头,七个零。”我摆出七的手势。 他接过卡片,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笑意,“不久,一小会儿而已。” “对了,我有点口渴,擅自借了你50,回头还你。” “好!”他答得爽快。 我本想问问他,这银行卡为什么是用我的名字开的?可终究,还是没有问。 既然暂时不打算走了,便认认真真挑选家具吧。这一选之后,我才真切地体会到,不同的价值观,是多么难以逾越的一道鸿沟。 我买东西讲究个性价比,首先是货比三家不吃亏,其次是能砍价时尽量砍。毕竟,我经济不宽裕,能省一点是一点。 可段续,进了一家店,对店内的现货瞧都不瞧,只对店员微微一笑,从容又豪气地说,“店家,领我们看看最好的衣橱和书桌。” 一听到这句话,我就急忙扯着他离开。遇到这样的冤大头,店家即使本来没打算宰你,也要多刮几层油不是? 可段续不那么认为。他觉得,最贵的未必是最好的,但最好的一定是最贵的。在各家店最贵的货品间挑选,才能选到尖儿货。 结果是可以预见的,我和段续进行了多次沟通,从开始的摆事实讲道理,逐步升级到辩论,谁也没办法说服谁! 最后,矮矮胖胖的店老板说出了一句真理,化解了这个僵局,“你们二位谁出钱啊?谁出钱就听谁的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咫尺齿科 为了不降低诊所内饰的格局,段续慷慨解囊,全额付款买了价值79,000的红酸枝雕花实木衣柜,以及价值58,000的古典大红酸枝黑料两米雕花书桌两件套。 矮矮胖胖的家具店老板带着两个伙计,手脚麻利地把这几件大家伙捆扎好,装上了小皮卡。小皮卡在车流中左突右冲,吃力地跟着段续的跑车。 我默默算了下,买这两套家当的钱,不仅够还清诊金的,还能余下三万八! 这笔账,段续自然比我会算。难道,他是想买下来留着增值? 沿着这个思路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这种家具,年代越久越值钱,再加上珍稀木料逐年减少,增值空间确实不小。 生意人的心思,果然是百转千回! 回诊所的路上,路过超市,我买了些生鲜食品。段续看了看,买了个双开门大冰箱,捆扎捆扎,扔在小皮卡上,一起拖了回来。 进结界前,段续正告我,不要当着正源的面提起“妖”这个字,因为那是人对其他修真生灵的蔑称。 正源好奇地围着冰箱转悠,东摸摸西看看,探究这个大块头儿到底有什么玄机。我不由自主地往边上撤了撤,和他拉开点距离。 虽然,我相信正源是良善的,是无害的,但一想到他是狐妖,总有些毛骨悚然。 “正源,你来这里这么久,还记得家乡的样子吗?” 段续微微笑着,用十分随意的口吻问正源。 “记得。家乡有好多好多雪,妈妈说,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正源随口答着,眼睛依旧在冰箱上打转。 “你想家吗?” 正源将视线从冰箱上挪开,默了默,稚气未脱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想。但是,妈妈说过,我长大前,不能回去。” 段续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正源长大前不能回去长住,但是如果实在想家,可以回去看一看,小住一阵。” “不行!”我一声断喝。 小正源被我吓的抖了抖,向我投来疑惑的目光。 当我忐忑的眼神对上正源纯净的目光时,我由衷地觉得愧疚。 他不过是个失去双亲c还没成年的孩童,我却对他百般忌惮。这栋小楼是他的避难所,却因为我的到来,让他面临再次失去庇佑的风险 我蹲下身子,端正地看着他绿色的眼睛,“正源,你现在回去,不仅帮不上族人,还需要你的族人分神照顾你。还是听你妈妈的,长大后再回去吧。” 正源挠了挠脑袋,目光在我和段续之间徘徊不定。 段续轻挑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舒华阿姨说的有道理,听她的吧。” 尘埃落定,正源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冰箱上。 看着他懵懵懂懂的样子,我对他进行了一通科普,“这叫冰箱,可以延长食物的储存时间。除了今天午饭的食材,我们可以把其余的都放进冰箱里,让它们保持新鲜。” “午饭?”正源圆圆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阿姨你昨天早晨吃了饭c中午吃了饭c晚上也吃了饭,今早又吃了饭,中午居然还要吃?” “你不吃午饭吗?”我讶然。 正源摇摇头,“我早晨就已经吃饱了。我每天只吃一餐,以前,都是我自己捕鱼吃。” “那他们呢?也不吃午饭吗?”我压低了声音,指着段续的方向。 “他们~” “我们口味各异,三餐各自解决,你顾好自己就可以了。”不远处的段续打断正源的话,转头看向他,“正源,你今天的功课完成了吗?” 正源心虚地瞅了瞅段续,迈着小短腿一溜烟跑了。 我不禁哑然失笑。对幼童来说,功课实在是百试不爽的杀手锏,不管是小孩还是小妖。 我将冰箱里里外外打理干净,忽然发现了一个致命问题——诊所里没有电。不仅是我的房间没有电,而是这整栋小楼都没通电! 据蝶薇说,诊所里虽然有那么一两件电子设备,但都是特制的,不需要充电。 没奈何,赵化往冰箱里放了几块叫“寒冰石”的小石头,让冰箱里的温度降了下来,间接实现了制冷功能。 可是,我的手机和电脑的充电问题始终无法解决。我只好将手机和电脑双双关机,打算每个月打开一次,看看有没有通知面试的信息和邮件。 午后,蝶薇领着我在咫尺转了一圈,细细地介绍了它的发展历史及内部构造。 她告诉我,咫尺齿科已经有数百年历史,是地道的老字号店铺。这整栋楼,以及楼内的所有木质结构,都是手工雕琢出来的。 三楼是住宿区,包括我在内的五个人,一人一间房。在设计之初,每个房间都有一个主色调。 正源住的那间,以纯净无暇的白色为基色;蝶薇的房间,以恬静清雅的蓝色为基色;段续的房间,以沉稳大气的黑色为主色调;赵化的则以富丽堂皇的金色为主。我住的这间,原本属于诊所的现任老板,以红色为主色调。 蝶薇说,老板离开有些日子了,她和段续c赵化分工协作,共同打理这个诊所。 具体来说,段续负责诊所的整体规划c对外合作c业务洽谈。 赵化负责具体的牙科治疗c设备维护。 原先,蝶薇同时负责前台接待c护理工作c杂务工作。现在,杂务这一块由我来负责。 这样的分工安排,和我之前的猜想差不多。那么,我的工资应该是由段续支付了~我默默记了下来。 蝶薇向我介绍了咫尺的服务对象。 这些服务对象太过特别,特别到让我震惊。但是仔细一想,他们既然愿意和正源一起生活,那么,接待的病患如此特别,倒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这些病患到底如何特别,特别在哪里,从诊室的分配和安排就可以看出来。 诊室集中在二楼,一共五间,门上各镶嵌着一个黄铜打造的牌匾。 其中四间是为病患准备的,牌匾上分别游龙走凤地刻着“韶华永驻”c“莫失莫忘”c“一眼千年”c“天地玄黄”,寄托了对四类病患的美好祝福。 “韶华永驻”接待像我这样的普通人类,祝福我们永葆青春c不老不逝。 “莫失莫忘”是给亡灵c也就是鬼魂用的,祝愿他们相离莫相忘,生死两相望。 “一眼千年”面对成了精的c以及修成仙的生灵开放,抚慰他们饱经风霜雨雪c历尽沧海变桑田的心。 “天地玄黄”本来是为神族准备的,帮他们回忆久远之前c神族繁盛时代的荣光。 蝶薇说,现在神族凋零c几近绝迹,为了不浪费资源,同时适当提高诊疗收入,这间诊室也逐渐对一些半神c神兽开放。 最里面的那间,牌子上没有刻字,蝶薇说这是诊所的禁地,老板曾经在里面养病很多年。她嘱咐我千万别进,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原来,这世上的神话和传说并非无中生有,我那原本已经坍塌的世界观,直接碎成了一地渣! 诊室内部由赵化全权负责,并不需要我打理。因此,蝶薇并没有领我进去看,只交代走道两天打扫一次。我的主要阵地,在一楼。 她告诉我,诊疗用的所有物品及器械,都是赵化diy的,原料全部来自于那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陈列架。陈列架上面的物件有着不同的功用,都是极富灵力的,是这几百年的时间里一点一点收集起来的,十分不易,一定要善加看顾。 占据另一面墙的木艺清明上河图,是这栋小楼的建造者亲手雕刻的,她交代我一定要细心打理。 她还说,大厅里的那十几盆竹子是珍稀品种,也是十分珍贵的。这些竹子除了要定时拨开鹅卵石,用营养液定量灌溉外,还需要经常修剪,不能有一片黄叶。 我仔细端详了一阵,竹子养在硕大而精致的陶瓷盆里,用的是无土栽培技术,长得十分繁茂。根茎上方,盆口处,用细小的竹枝编制成架子,铺满了光滑的鹅卵石,禅意十足。 诊所有十余只香炉,安放在小楼的不同角落。每天太阳落山后,就是点燃熏香的时候。只是,如何根据季节和天气选择不同的熏香,其中大有学问。 考虑到我初来乍到,蝶薇暂时不打算让我接手这件事,而是给了我一本叫《香谱》的书,让我善加研读,先熟悉起来。 让我欣喜的是,陈列架最底层,满满当当地摆满了小陶罐。每个小陶罐上入木三分地刻着茶的名字,足足有一百多种。 这些茶,清一色的都是花茶,都是顶级货,几乎囊括了市面上所有的种类,甚至还有好些我从没听说过的茶,比如荼靡花茶,和曼殊沙华茶。 喜欢考古的人,几乎都喜欢茶,我也不例外。 蝶薇说,从前,老板爱极了茶。受老板的影响,他们几个对茶也颇有心得。茶之一道,讲究很多,单单是泡茶用的水,就有好多种。这里储存有深山中的春泉水c立秋日的“天落水”c夏初草叶上的露水,雪莲花上的积雪融化的雪水c等等。 蝶薇嘱咐我,这里所有的茶都可以随意品尝,只除了荼蘼花和曼殊沙华。因为喝了荼蘼花会健忘;而曼殊沙华与我的体质相克,若是贸然喝了会引起大麻烦。 此外,她还交代了一些零碎的事情。 比如,要管上门看牙的病患叫“客人”,而不能叫“病人”。 比如,见客人时,一定要穿上诊所配给我的那条亚麻围裙。 再比如,要时刻将她给的那只小铃铛带在身边,如果铃声响起,说明有客人上门,要尽快赶到大厅。 我将她说的一一记下,随便找了根细绳将小铃铛系在手腕上,便认认真真地开始了我的工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岁月静好 第一天上任,我丝毫不敢懈怠。 俗话说得好,谋定而后动。我站在大厅中间四下环顾,思量着从何处下手比较好。 呃,大厅虽然大了点,但打扫起来不难,只要将茶几和沙发底下掏干净就可以。 那十几盆竹子得优先打理,否则剪下的残叶会弄脏地面。 水榭好办,只是平平整整的一小块儿地。 那副巨大的清明上河图用鸡毛掸子掸掸就行。 重头戏,是那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陈列架。 我做事情,向来喜欢先解决最难的那一个。 陈列架上摆着大大小小的金器c玉器c银器c陶器c瓷器c青铜器不下千件,还有形形色色未经雕琢的石头,自顾自地流转着各自的光泽,互不相扰。 我找了块抹布,撸起袖子,从左手边开始,一件一件细细擦拭起来。 这一通擦拭,我惊奇地发现,陈列架上摆放的所有工艺品都不简单!细细甄别后,我确信,这些绝非高仿,而是货真价实的文物! 那个肚子鼓鼓的三足鼎是西周的,上面还刻着西周王后给下属发福利的光辉事迹。 边上那个镶金嵌银的含苞香炉,是汉武帝送给姐姐长公主和姐夫卫青的礼物。 躺在角落里的那个四四方方的玉块儿,是汉朝吕后的私人印章。 那个精巧的鎏金莲花碗,是李世民吃饭的家当。 那个非主流的猪嘴形玛瑙杯,是唐朝开国际会议时用的。 那面溜儿圆的青铜镜,很可能是褒姒用的那款。 那十来件唐三彩摆件,可能被杨贵妃摸过。 千余件文物来自不同的朝代,足够在博物馆开几间展厅的。可它们却像寻常摆设一般,摩肩擦踵地挤在一个陈列架上! 这份低调的奢华,实在让人惊叹! 我不懂地质,弄不懂那些流光溢彩的小石头的价值所在。但参考这满架子的文物,这些小石头也定是难寻的宝贝! 太阳几番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咫尺一直很安静,没有一位客人光顾。 我的生活,可以说是既繁忙又悠闲。 之所以繁忙,是因为工作内容繁琐,要求又高。 单单是大厅的那些竹子,每一片细细的竹叶都要纤尘不染。 还有那十几只香炉,除了每天要清尽炉灰,还要用湖水洗涤干净c用棉布细细擦干c再用炎石点火烤干,才能供下一次使用。 更别说,还有那放置了上千件文物,却要求时刻纤尘不染的陈列架。 我心脏本就不太好,每当有胸闷气短之感时,便要停下来休息一阵。每日例行的活计,足够我忙上一整天的。 之所以悠闲,是因为绿竹檀香c禅意满满,工作的同时可以修身养性,一点没有琐事缠身之感。 每天早晨,我都是被啾啾鸟鸣声唤醒。 推开窗,入眼的是初升的旭日和湖面上粼粼的波光,扑面而来的是草木的清香。 那道淡若无形的结界将这里与外界隔开。这里,没有车水马龙的热闹,没有金属轰鸣的嘈杂,也没有人声鼎沸的喧嚣。 遇到好天气,傍晚时分会有大片的红霞,深深浅浅地染红了半边天。这时,我会放下手中的一切活计,坐在水榭边上,看着晚霞一点一点淡去,直至消失在天边。 工作以外的时间,我主要用在自己的一日三餐上,厨艺有了大幅长进。 蝶薇给了我一种特别的熏香,让我每晚睡前点燃,可强身健体。这种熏香味道很淡,但是很好闻。自使用以来,我虽然仍不时地心慌气短,但心口再没有过绞痛。 慢慢地,我也摸清了他们几个的个性特点和生活规律。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赵化,那就是清雅高贵。 也许是职业习惯,这么些天他一直戴着口罩,从没摘下来过。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是那双微微外挑的桃花眼和修长的眉毛,实在是美得让我自愧弗如。 他是个典型的处女座,平日里衣着考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脸上的大口罩都始终棱角分明。 晴朗的早晨,当我做好早饭时,他已经穿着做工精致的练功服,在水榭的蒲团上盘腿静坐了。 打坐时,他腰背笔直,两肩微张,白皙的皮肤被晨曦的微光笼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很是好看。 到了正午,他起身上楼,换上衬衫西裤c穿上白大褂后再回到大厅。他从陈列架上挑挑拣拣地取些物品,再上到二楼最里面的那间神秘诊室,说是要为一名重要客人打造义齿,嗯,也就是假牙。 若是遇上阴雨天气,他便会在那间神秘的诊室里待上一整天,一直忙到深夜。 他偏爱金色,不仅所有练功服都是金色的,甚至白衬衫和墨色西装的袖口c领口c以及边角部位都绣着精致的金色纹理。 他虽然很少说话,但十分细心,是地道的暖男一枚。 一次,我不小心割破了手指,伤口很浅,自己都没在意。第二早晨,他从打坐的蒲团上径直站起,递给我一只小盒子。盒子里,是他特制的,可以让伤口立即愈合的软膏。 此类事件,不胜枚举。 可是有件事,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有那么一丝恐惧——这么多天,我从没见过赵化吃饭,也没见过他喝水。 闲暇时,我会找蝶薇聊天。 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她静静地听着,间或点点头,表示认同。 一旦我忙碌起来,常常会忘了她的存在。她就像山林间的精灵,空灵而美丽,常常会失却存在感。 这么些天,我也看出来了,蝶薇是个地道的冰美人。她始终神色淡淡的,只有在看向段续时,清澈澄净的眼睛里才会有些不一样的内容。这让我一度以为,她和段续是一对情侣。 一次我向她求证,她大方承认,她喜欢段续,但目前还在单相思阶段。她让我帮她保密,说等到时机成熟了,会自己找机会跟段续说明的。 她看起来纤弱,其实是个酷爱运动的女孩,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做运动。 平日里,她不是在房间练习瑜伽盘坐,就是在湖里游泳健身,有时一游一整天。游泳的时候,她总穿着一条白纱裙。可神奇的是,即使是刚刚从水里出来,这条裙子也是干干爽爽的,不带一丝水渍。 同为女孩子,我自然也想拥有这样一条裙子。我也曾想过,得空时问问她这是用什么布料做的,可最终还是作罢了。 因为,如此罕见的东西,不是我可以拥有的。吃不到的葡萄,还是不要让自己的目光停留太久的好。 正源是整栋小楼里最活跃的一个。 从我来到这里的第三天开始,每天早晨七点半,正源准时出现在大厅,巴巴地等着吃我做的早饭。他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小妖,一个煎鸡蛋就能让他眉开眼笑。 饭后,他会在咫尺周围的草地上玩一阵子,时而是人类孩童形象,时而是小狐狸形象,有趣的很。他也小心的很,从不离开结界范围。 下午,是他的学习时间,段续就是他的指导老师。他常常对着一本书壶茶,在一楼的大厅里一坐就是一下午。 段续不时提问他,说的尽是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有时段续外出,他便会躲回房间呼呼大睡。但他很机警,一定会在段续回来前醒来,回到书斋前正襟而作,仿佛从没有离开过。 每逢晴朗的夜晚,他就变成小狐狸正源,舒展身躯,趴在水榭的蒲团上晒月亮。他说,这是他的修行方式。 可是这栋小楼里,最神秘的不是他这个对月修行的小狐妖,而是当家医生段续。 说段续神秘,倒不是因为他的举止,而是因为他的行踪。 他虽名为当家医生,但从不踏进诊室。他似乎很繁忙,每天除了早餐时间和例行指导正源功课的时间,甚少在咫尺露面。 至于他去了哪里,连蝶薇和赵化也无从知晓。白天么,还可以理解为外出拓展业务,可夜间也是如此。 每晚,他衣冠楚楚地离开,清晨神清气爽地归来,对于去向含混不清,顾左右而言他。 我来这里的第一天早晨,在走道上碰见他,还以为他是晨练归来。现在明白了,他那其实是夜游归来。 有颜又多金,自有蝶上门。他有这样的举动,倒也不奇怪。只可怜了蝶薇,她喜欢的人,很有可能是个私生活混乱的人 不过除开这一点,他可以算是翩翩佳公子一枚。如果说,赵化是一幅精雕细刻的工笔画,那么,段续就是一幅行云流水的水墨画。面对着他时,会让人不自觉地忽略所有的细节,甚至忽略他俊朗的面容,只注意到那摄人心魄的气韵。 但一个气韵斐然的人,并不一定是个心胸宽广的人。 《劳动法》规定,一天的工作时间是八小时。可他偏说我是“全日制”员工,虽然可以随意进出咫尺的大门,但只要想离开结界,必须提前向他打报告请假。 好在朱雀湖风景极佳,又有一只可爱的小狐狸相伴左右,呆在结界里倒也不觉得烦闷。 算起来,我来咫尺已经二十多天了。蝶薇给的小铃铛一直安安静静,无论我怎么摇,也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我一度怀疑,这是一枚哑巴铃铛! 可谁想,就在今天夜里,我睡意正酣时,这枚小铃铛突然响声大作,将我从睡梦中惊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来者何人 我睡眼惺忪地赶到一楼时,蝶薇正优雅地拨弄着熏香。见我要去开门,她拦下我,轻轻摇摇头,拉着我一起在柜台后面坐定。 她从抽屉里拿出平板电脑,将手掌贴近屏幕轻轻那么一抹,屏幕便亮了起来。 我定睛看向屏幕,只见四只红色纱灯垂在廊下,不远处一层银灰色的结界。这分明是小楼外的景象嘛!难道,咫尺的大门上装了摄像头? 夜色里看不真切,只能模模糊糊地分辨出,银灰色的结界外,有个人。 蝶薇打开另一个抽屉,取出了一只石头罗盘。我认出,这正是吸了我一滴血的那只! 她指尖蓄满银光,对着罗盘轻轻一点,再抬手一挥,屏幕中银灰色的结界开了条口子,与此同时两扇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门外那一片五光十色,晃得我花了眼! 来人穿着五彩斑斓的锦缎旗袍,拿着五彩斑斓的羽扇,在夜明珠的映射下灼灼生辉! 见门打开,她并不急着进来,只侧身站着,一手叉着腰,一手扇着羽扇,腰臀拗出优美的曲线。 我刚要站起来,却被蝶薇扯住。 客人来了,不是应该热情地招呼才对么? 我疑惑地看向蝶薇,她轻轻摇了摇头,在我耳边低声说,“段续交代的,这个客人要怠慢些。” “为什么?”我悄悄问。 “这你不用管,听他的就是了。” 来人等了半晌,有些不耐烦了。她转过身,露出正脸,斜斜地看着我们。 瓜子脸,描着细长的眉毛,一双眼睛咕噜一转,精光毕现。嘴唇有些厚,微微抿着,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这不是红得发紫的脱口秀主持人——火星嘛! 再不解潮流的人,对屹立在风口浪尖的火星,只怕多少也是知道些的。 火星舞蹈演员出身,性子爽利,爱憎分明。她心直口快,经常揭底爆料,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但是由于她为人豪爽,底子扎实,这么些年,没人能撼动她。 最近,号称“第一狗仔”的孤十在微博上爆料,说火星从来不与别人一起吃饭,是因为她是个异食癖,喜欢生吃虫子。 见火星团队不予理睬,孤十扬言,说自己掌握了火星是异食癖的大量证据,等时机一到就会放出。 这件事,成功霸占了娱乐头条。一些被火星爆料过的人,明里暗里撺掇着孤十赶紧放证据,一副恨不得立即把她赶出娱乐圈的架势。 难道,火星被气的牙疼了? 她又站了半晌,突然“哗”地一声收起扇子,身形一闪,出现在前台前。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声音如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砸下来。 “小姑娘们啊,你们看到长辈连招呼都不带打一个的啊!我这大老远地赶来,披星戴月的,先不说我要的东西做没做好,好歹把我迎进去,喝口水润润嗓子啊!看我在这杵着,你们连声儿都不吭一个的啊!” “您好,我们这儿的规矩,您是知道的。”蝶薇淡淡开口,不卑不亢。 “规矩是死的,你是活的呀!” “您上回来时,我特意交代过呢。”蝶薇依旧淡淡地说着。 火星白了她一眼,挺直腰板,优雅地扬起头,“我是火星秀主持人,火星,原名英万紫,鹦鹉居大当家的!” 言罢,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还不快把你们当家的喊出来!” “您误会了,自报家门,那是第一次上门。第二回上门的规矩是,先结账目,再谈见货。” “哎哟哟,早说么,拿去!” 话音刚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布袋子和一张银行卡,朝着我和蝶薇兜头砸下来! 蝶薇指尖一划,一道银光托着布袋,缓缓落下。那动作,帅呆了! “说好的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根羽毛,一根不少!都是老娘我这一千多年攒下的c自个儿身上的羽毛!卡里500万,密码是999999。”火星扬着头说道。 羽毛?一千多年?我的眼皮跳了跳。 经过正源事件锤炼,我对这类事件已经不那么恐惧。不过,火星是千年老妖这个事情,还是很让人震撼的! 还有,当初治疗一颗牙齿收我10万,或许段续真不是故意坑我。火星一出手就是500万呐! 蝶薇打开布袋,将一堆的鲜艳的羽毛尽数倒在桌面上。 这些羽毛蓬松又细密,丝绸般光亮,五光十色!每根羽毛的根部打了细细的小孔,用头发丝细的银线穿着,扎得很紧,约一百个一扎,十扎一捆,整齐地放着。 蝶薇柔若无骨的手掌熟练地拂过羽毛,轻轻点了点头。她再次拿出平板电脑,将银行卡在电脑屏幕上轻轻一刷,屏幕亮起,显出数字。 蝶薇站起身,朝着火星微微弯了弯腰,“付讫。您请进,跟我来。” 火星姐轻哼一声,一扭腰,不等蝶薇带路,径自走了。 我捧着蝶薇预先准备好的桂花茶跟了上去,只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热忱满满地说道,“火星姐又苗条了!欢迎欢迎!” 跟太阳一起消失的段续,此时西装革履地出现在大厅,极有风度地拍着手! 可是对方白了他一眼,一扭腰绕过他,并不买他的帐。 火星在沙发上坐定,优雅地叠起膝盖。 “别跟我耍花腔,我的东西呢?不许跟我说没做好,价钱我可是一丁点儿没少全部奉上了!” 段续慢条斯理地倒茶,从从容容地坐下。 “火星姐,您的东西可不简单呐,单单千年的古玉,就用了不下10块!” “老娘的东西当然不简单,但是我出的价钱更不简单!”火星呼呼地扇着羽扇。 段续品了口茶,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火星姐的性子还是这么急。这回,我们用的可不是一般的古玉,那可都是市面上买不到的!” 火星虎虎地放下扇子,瞪着段续霸气地说,“想加价直说,別兜弯子!” 段续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您的单子,我们自然是放在头一份的。虽然困难重重,但我们还是赶在跟您约好的时间之前,完工了!但是呢,现在古玉有市无价,难以用金钱来衡量。所以这么算起来,这笔买卖我们实在是吃亏了。” 火星从拳头大的手袋里掏出一根细长的烟,径自点燃,吞起了云雾,“东西我要定了!加多少钱,直说!” “火星姐爽快人,我也直说,钱我们不需要,但是火星姐手上那枚戒指,能否割爱?” 我这才注意到,火星左手小指上戴了一枚红到滴血的红宝石戒指。 火星显然没料到段续会这么说。她愣了愣,迅速把戴着戒指的手藏到身后,微微带了些怒色。 “这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炽焰石我们全族只有一枚,世代相传,由鹦鹉居历任大当家保管。不行!我再给你1000万,就这么定了!” 段续轻笑一声,“火星姐,到底是一枚石头重要,还是鹦鹉居重要?” 他停了停,接着说,“只要将这些牙齿帮火星姐种上,我敢担保,再也不会有人怀疑火星姐的身份。那么,火星姐在娱乐圈就站稳了。只要火星姐站稳了,鹦鹉居就能安宁。用一枚炽焰石,换鹦鹉居的安宁,火星姐觉得值不值?” “笑话!”火星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你以为没有你们的帮忙,我就护不了鹦鹉居了?!” “不敢~”段续嘴上这么说着,可心里显然没有这么想,脸上依旧挂着胜卷在握的微笑,“火星姐既然不需要了,让赵化毁了就是,不值得为它伤了和气。蝶薇,送客~” 火星没有走。她罕见地沉默下来,垂下了眼睛。长睫毛的影子映在脸上,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片刻过后,她再度扬起头,仿佛方才的失神只是我的幻觉。 她微厚的嘴唇上下翻飞,“炽焰石是鹦鹉居世代传下来的。祖辈遗训,族在石在!本来我该直接拒绝的,但是,唉,看在殊华的面子上,我回去跟族人商量下吧。不过,你总得让我先见见东西,看值不值这个价儿吧!” “看我面子?”我条件反射地出了声。 所有目光齐齐向我射来。 火星“噌”地站起来,一晃眼已经站在我跟前。猝不及防,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抬起了我的头。 我正要推开她的手,她已经自行松开,退后几步,上下打量着我。片刻后,她冲段续竖起大拇指,赞许地说,“呵,段续,真有你的!” 段续不置可否,打了个响指。 这怎么回事?我不由得在心里嘀咕。 楼梯上传来的沉重脚步声,让我无暇再思考那点疑惑。赵化捧着一个托盘,出现在大厅。蝶薇轻轻揭开托盘上盖着的白纱,露出了一整副假牙! 与我奶奶用过的那种塑料假牙完全不同,这副假牙是由一颗颗完整的牙齿组成的。牙齿白色,有着珍珠般的光泽,但是每颗的外形并不完全相同;牙根尖尖的,有的牙齿有一个根,有的两个根,有的三个根。灯光下,牙齿里似乎有水波样的光泽在缓缓流动着,循环不息。 蝶薇指尖轻轻一点,一颗颗牙齿从托盘上浮起来,凌空排列起来,组成两排牙,就像在嘴巴里那样,还“咔嚓咔嚓”做了两下咬合动作! 我的鸡皮疙瘩一粒粒蹦了起来。 火星目不转睛地看着牙齿,眼中一抹惊艳的神色一闪而逝,厚厚的嘴唇微微抿了抿,咽了下口水。 段续看着火星的神情,嘴角微扬。 “这副牙齿用古玉做为基料,仿照火星姐完美的面形和肤色打造,绝对的个性化定制,完全能够以假乱真!牙齿里注入的特殊灵力,也是我们精挑细选的,和火星姐自身的灵力可以融为一体,绝不冲突,确保牙齿稳固!火星姐种上这副牙齿后,看上去完全和普通人一样,绝无破绽!” “等我回话。”话音未落,火星已经化作一道五彩的光,消失在水榭上方的夜空中。 “喂~”我追到水榭上,只看见夜空中的点点繁星,那道五彩的光早已消失不见。 就这么走了?我还有事情想问她呢。我站在幽暗的水榭上,看着火星消失的方向,陷入沉思。大名鼎鼎的火星居然知道我?还特别点出是看我的面子?太奇怪了。 不过,她是妖,具有一些超能力,难道是洞察到我的未来不可限量,才特意给我面子?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段续缓步踏上水榭,温润如玉的声音悠悠地融进夜色里。 在听到他声音的霎那,我忽然不再纠结。这是一个为神鬼仙妖准备的诊所,在这里,遇到些看不透想不通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现在,我是咫尺的员工,能在生意上给咫尺带来些帮助,也是挺好的一件事,想那么多做什么! 因此,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自豪地说,“这笔买卖如果成了,我可是功不可没的。人家火星,可是看的我的面子呐!” “哦~?”段续转过头,晶亮的眼眸看向我。 “一定是因为~,”他故意拉长了声音,“舒华的脸大,所以,火星都要看你的面子!” 我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脸。呵,还真是不识好人心。 “那好,既然这么着,以后我这张大脸可不借给你了!” 我白了他一眼,打着哈欠准备回去接着睡,却听见一道声音低低地从身后传来,“她说的是‘殊华’,曼殊沙华的‘殊华’,我们老板。” 啥?他们老板居然和我同名? 我惊讶地转过身,可是段续朝我摆了摆手,径直出门去了 原来,火星看的是人家诊所老板的面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另类史记 火星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再加上没有新客人上门,我以为咫尺里的两位医生会闲下来,可实际不然。段续依旧行踪不定,赵化也依旧忙到停不下来。 中午打坐结束后,赵化常常拿着便签本,到我的房间借书或还书。他借的,不是我的私人书籍,而是书架上的古籍。 借书时,他总是先递给我一张便签纸,上面完完整整地写着“借舒华书x本+所借书目的名称+时间”,然后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 我同意后,他便取下相应的古籍,再将便签纸贴在书架上相应的位置。 归还时,他会先将古籍放回之前的位置,再把便签纸揭掉。 我跟他说过好多遍,我只是暂时借住在这里,他想看书自己取阅就可以了,压根儿不用征求我的同意,更不用打借条。每次,他都弯一弯那双美丽的桃花眼,却依旧我行我素地完成整套借书或还书程序。 时间一长,我也懒得说了,每次自觉地对照便签纸上的书名,帮他取下古籍,贴好便签纸;归还时再自觉地帮他放好古籍,揭下便签纸,俨然图书管理员。 赵化从我这里借了古籍之后,并不回房间看书,而是径直离开诊所,夜半方归。 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问他,平时都去哪里看书?他用潇洒的字迹告诉我,他借这些古籍不是为了阅读,而是为了补充完善。 我刚来时,便翻阅过书架上的古籍。除了几卷为数不多的竹简外,这些古籍大多是线装本,微微有些泛黄。书名都是篆书写的,有大篆有小篆,但是打开之后,都是看不懂的蝌蚪文。 之前我一直以为是自己学识浅薄,才会没见过这些文字,多少有些赧然。自打从赵化那里得知,这些书籍记载的都是仙c神c精c怪的各类事迹以及修行方法之后,我便坦然了。 但这些书并不是原版,而是赵化做的拓本。有一个土地仙,千百年来专门从事这方面知识的收集c整理c撰写,所以赵化得了空便去他的资料库,不断完善这些书籍。 这么一来,我觉得这些古籍放在我这里十分不妥,应该直接放在赵化那里c或者一楼大厅才对。 我找到段续,请他用“物理学最前沿的方法”,那什么粒和波相互转化的方法,把书架挪到合适的地方。 那时,段续泡了壶紫罗兰,正看着湖面上淅淅沥沥的小雨自斟自饮。 听我这么一说,他抱起胳膊思忖片刻,悠悠闲闲地开口。 “要知道,不是谁都有资格去土地仙那里查资料c甚至抄录的。一来,我们老板和土地仙是老朋友;二来,我们为他提供了几百年的免费治疗,才获得这个机会。所以,这些典籍是咫尺的秘宝之一。” “你的角色是杂务工,保存c收纳这些典籍是你的份内工作,不能把这个重担推给别人!”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因此就任由这些书留在我的房间,每天精心掸灰。 今天掸灰的时候,我不小心掸落了一本。我十分心疼地捡起来。在合上书页的那一霎那,我惊喜地发现这本书竟然不是用蝌蚪文写的,而是用我熟悉的篆书! 这本书的名字相当非主流,叫做《史记之三——昆虫家传》。 我在书架上找了找,发现这是一套系列丛书中的一本。除了《昆虫家传》外,这套书还有《史记之一——总纲》c《史记之二——走兽列传》c《史记之四——飞禽纪实》c《史记之五——水族族史》c《史记之六——爬行传记》。 让我大喜过望的是,这一整套书都是用各种篆书书写的! 我从《总纲》开始,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 “万物有灵,以人为首,动物为辅,植物次之,山石为末。天道有常,万物兴灭轮回,生生不息” 原来在精怪眼中,万物都有灵识,或高或低罢了。其中人的灵识最高,其次是动物,再其次是植物,最末的是无生命物体。而灵识,就是我们常说的灵魂 有灵识,便有灵力。不管是人c是骡子是马c还是路边的一块小石头c甚至是吹过的一缕风,都有灵力。灵力是可流动资源c是公共资源c也是循环资源。 所谓的修行者,拥有天赋异禀的灵识。他可以是人c可以是动植物c甚至可以是一块石头。修行者可以突破自身限制,不停地收集周围某种特定的灵力,其中的佼佼者可以延长寿命c可以脱胎换骨c甚至可以得道成仙。 修行,其实就是强行抢夺公共资源,把可循环的c分配相对均匀的灵力集中到自己身上,是违背自然规律的。因此,不管是什么生灵,修行到一定阶段,灵力场过强,就容易与自然界的一些强力场产生对接。 通俗地说,就是容易被雷劈c容易被台风龙卷风追着跑c容易被超级冰雹袭击,等等。修行者管这些,叫做天劫。 对抗过天劫,可以继续逆天改命地修行,直到下一次天劫。如果对抗不过,轻者失去辛苦攒起来的灵力场,继续生老病死;重者连灵魂一起消散,从天地间彻底消失,也就是灰飞烟灭。 但是,能成功度过一次天劫的修行者,约为十分之一;能成功度过两次天劫的修行者,约为百分之一;能成功度过三次天劫的修行者,约为千分之一; 修行者与命运博弈,在汲取灵力与躲避天劫中艰难前行,没有谁知道自己能走多远。 在《总纲》的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小字—— “万物修行始以妖道,化为人形方启仙道之门。得入仙道,即为神之仆,得神之庇佑,可免天劫。” 合上书,我陷入沉思。 咫尺齿科位于这风景绝佳的地段,却不敞开门来做生意,而是在屋子外边设了层结界,弄得神神秘秘。 可是他们又考虑的面面俱到,对人c鬼c妖c仙c神均有妥善的安排。那么,段续他们几个到底是什么身份,可以做这样的买卖?难道,他们也是修行者? 我想不出头绪,便把这个问题丢到一边,打开了那本《飞禽纪实》。 “飞禽,体均被羽,卵生,前肢成翅,体轻,多营飞翔生活。有喙,无齿。” 我的视线在“无齿”两个字上停留了下来。因为,我忽然想到了火星。所有鸟类都没有牙齿,鹦鹉也不例外。难怪火星需要咫尺的帮忙! 我连翻了几页,找到了那篇《鹦鹉居世家》。 “鹦鹉羽色鲜艳,善辩,汲山中灵气以修己身。内丹成者,喜聚居于灵气充沛之山林,所居之地名曰鹦鹉居” 按照书上的记载,鹦鹉这一族是挺不幸的。它们修行后,半数灵力集中于羽毛。蕴含灵力的羽毛就是它们的武器,锋利且好使。 可是,鹦鹉是要定期换毛的呀! 每换一次毛,鹦鹉的灵力就会折损一半。因此这一族修为精进极为缓慢,很难成仙。 据书中记载,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位神祁因为同情鹦鹉一族,为它们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只要及时拔除新长出的羽毛,时刻保持光秃秃的状态,那么灵力没有羽毛可以依附,就不会定期损耗了! 按理说,这是个好办法。可鹦鹉这一族有个特点,那就是自恋! 它们不仅没有将自己拔个精光,反而为了体现本族特色,将每代长老褪换的羽毛收集起来,用大火熔炼,锻造成石,号称炽焰石,并世代相传! 火星戒指上镶的就是! 我猜想,这炽焰石或许就相当于像鹦鹉族的玉玺!难怪火星情愿再添一千万,也不舍得拿戒指换 惦记着正源的事,我跳过许多篇,在《走兽列传》里找到了《九尾狐族》这一篇。看完了我才知道,正源这么小就能化成人形,是多么的不容易! 很久以前,当九尾狐还生活在青丘时,每修行一百年,就能长出一条尾巴。当一头九尾狐修满九百年,长齐九条尾巴后,才能化成人形。它们管这个,叫成年。 但是移居到人间后,九尾狐再找不到像青丘那样灵力充沛的地方,修行速度大大减慢。族里的新生小狐能修成九尾c化成人形的十不足一,而且动辄需要千年的时间。 于是,我问了恰巧来还书的赵化,为什么正源明明只有一条尾巴,却能化成人形? 原来,正源的母亲在魂飞魄散前,用自己剩下的全部修为给正源塑了其余八尾,让他得以化成人形。又教他伪装成普通狐狸,以防其他修真生灵的觊觎。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在接下来的十余天里,我随身携带书本和薯片,得空便找个地方坐下来,吃着薯片看着书。 我发现,精怪们的历史渗透在我们的许多民间传说中,但是又与我们先人记载的大不相同。 比如,按照这套《史记》记载,提出“治水宜疏不宜堵”的不是大禹,而是大禹的妻子涂山氏——九尾狐族女娇。但是,世人把这笔功劳记在了大禹头上。 比如,许仙就是法海,法海就是许仙。僧人法海被白素贞的真情打动,还俗做了郎中,改名许仙。许仙发现白素贞是蛇妖后,毅然再度剃发出家,做回法海,还顺手将白素贞压到了雷峰塔下。 比如,那头给牛郎织女充当了红娘的老牛,初衷不过是沾沾仙气而已。那头老牛被拴住了牛鼻子,灵力自鼻环处不停流失,修行多年无法化成人形,在牛群中很没地位。要想早日脱胎换骨,捷径便是接近仙人,多沾仙气。 老牛四处打探,得知天女经常下界洗澡。于是,它抓住单身汉牛郎强烈的脱单心理,怂恿他冒险接近天女。没想到七仙女也想脱单,一来二去的,倒成了一段佳话。 比如,梁祝是对好基友。梁山伯和祝英台既是同桌,又是舍友,渐渐地断袖情深。眼看着都到了婚娶的年纪,两人想要长厢厮守,但是为世俗不容,整日以泪洗面。 一只成了精的蝴蝶同情他们,就施了个障眼法,把祝英台变成了女儿身。但是月老并没为二人牵过红绳,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是有缘无份。祝英台死后,蝴蝶精施的法术化作蝴蝶的幻影,渐渐消散。 比如,填海的不是精卫,而是曾为精卫所救的鸟妖。精卫小的时候,曾救过一只成了精的鸟儿,鸟儿常常陪她玩耍。一次鸟儿闭关时,精卫不小心溺死海中。 鸟儿悲愤不已,走火入魔,日夜向水中投石。结果不仅荒废自身修为,更是死伤了不少无辜水族,最后在天劫中灰飞烟灭。 类似的故事还有很多,无法一一枚举。总之,我埋头苦读,废寝忘食,沉浸在恢宏的精怪世界中难以自拔。合上最后一本《史记》,我远眺湖面,顿时觉得大千世界c飞禽走兽,都已经了然于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深邃,眼圈发黑,显得十分博学! 单单一套《史记》,已经展现了一个恢宏的世界。满满一书架的蝌蚪文,展示的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赵化又去了土地仙那里,蝶薇也不在房间。午后,我带上一本书,边打理竹叶边瞄着给正源指导功课的段续。趁他停下来的间隙,我捧着书凑了上去,指着上面的蝌蚪文问他,“这些是什么文字?” 段续看了一眼,轻飘飘地说,“天书。” 啥?天书 我揉了揉鼻子,“那,有互译词典吗?” “词典?”段续像听到了笑话一般,灿灿地笑了起来,连带着眉心的那道印记也亮了起来。 “天书是用灵力书写的,能拆解灵力,自然就能看懂。天书中,一个字包含的内容比人间的一本书还多,但是修为不够的人无法读懂,所以才叫天书。” 这么说,这些书与我是彻底无缘了。有些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我摩挲着微微泛黄的书页,不由得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些书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咫尺天涯’就是这种感觉吧。” “咫尺天涯也是一种缘分,总好过生死两茫茫。”段续看着远处,既像是回答我,又像是自言自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冥冥之中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小楼旁边的几株樱花树开得如云似霞。 昨天,我清点了陈列架底层的陶罐,把茶的名字和剩余量一一记录下来,以方便使用和补充。 我发现,咫尺收藏了百余种花茶,却独独没有樱花。 所以,今天一早我匆匆挽好头发,披上件毛衣外套,拎上细竹编织的小篮子,到树下采樱花。 这几株樱花树有些年头了,十分高大。好在湖边有几块大石,我踩了上去,才能勉强摘到。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照着一树淡粉。花瓣上沾着的点点露水,折射出细碎的光点。一阵风过,细小的淡粉色花瓣便漫漫起舞,飞扬开去,就像淡淡的水彩,渲出一片芳菲。我站在树下,仰头看着,仿佛置身画中。 《茶经》中说,制茶的樱花,要选五分开到七分开的,连梗摘。我精挑细选地采了一个多钟头,采够了半篮子花。 书上说,摘下新鲜的樱花,经过水洗c晾晒c盐渍c脱水c醋渍c阴干,就成了樱花茶。虽然看起来步骤繁复,我却很有兴趣试一试,不过,不是现在。 现在,我要先搞定我和正源的早餐。 我看了看时间,七点整。燕麦已经泡好,煮起来很快。待会儿,只要把面包片放进锅里煎一煎,再覆上鸡蛋和芝士,就够我和正源饱餐一顿了。 我刚要抬脚离开,却听见不远处有道声音悠悠地问,“想制茶?” 我循声看去,一棵梧桐树下,段续抱着胳膊靠在树干上,在晨光中笑得从容。他穿着一件暗红色的改良式汉服风衣,手中拿着一柄折扇,不知从何处归来。 “嗯。”我使劲点点头。 “你喜欢樱花?”他慢悠悠地走过来,阳光给周身笼上淡淡的金色,漆黑的眼眸似乎凝聚了天地间所有的清逸高旷。 这世上的美好,有很多种。可以关乎实实在在的美景c美食,也可以关乎漂渺无迹的梦想c快乐,还可以关乎亲情c友情c爱情而今天,我遇到了另一种。 他只是在晨光中,简简单单地向我走来,我竟觉得一切都完满了。无关爱情,无关心动,有的只是发自灵魂的平静与满足。甚至,我心里凭空生出了一句话,“岁月如此,夫复何求”。 可为什么会这样?别人看着他,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吗?蝶薇是为此才喜欢他的吗? “想什么呢?”他扬了扬嘴角,从我身侧走过。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 我赶紧转身快走几步赶上他,努力接上前一个话题。“在想你问我的问题呀。你问我是不是喜欢樱花,我仔细想了想,其实不仅仅是樱花,所有的花我都喜欢。不同的花有着不同的芳菲,不同的气泽,各有各的美!” 段续轻笑一声,“爱屋及乌,所以喜欢花茶,是吧。” 成功转移话题,我悄悄舒了口气。 “是的。听蝶薇说,你们老板喜欢茶,尤其是花茶。无论什么样的花,只要她见了,一定会把它制成花茶。” “没错。” “这一点上,我和老板倒是知音呢。都说花开花落终有时,既然花开不长,就把花泡在茶里。天天品着,就能看见满枝的繁花啦。” 段续忽然收住脚步。 我诧异地转过头,正对上他的目光。他定定地看着我,漆黑的眼眸中,像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眉间的印记灼灼亮着,竟盖过了清晨的阳光。 我吃了一惊,“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揉了揉眼睛,朝我伸出了手,“梧桐树的毛絮迷了眼。有纸巾吗?” 我赶紧从兜里摸出一包纸巾递给他。 看着他的眼睛里留下了一片红,我担心地问,“没事吧?” “不碍事。”他摇了摇头,“你来这里快2个月了,一切都还习惯吧。” “还好!”我这么答着,忽然想起了什么,立马停住了脚步。 我掐指一算,不知不觉间,来这里已经一个月零二十三天了,但是我一毛钱工资也没拿到!我被拖欠工资了! 我跟段续理论,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眼睛里的清逸高旷荡然无存,再度显现出资本家的本质,“工资不是一季度一结吗?” 我不慌不忙打开计算器,仔细算了一番,然后告诉段续,除了说好的工资外,他还需要支付我违约金+利息+精神损失费共计5342元。 段续一脸钦佩地看着我,“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我淡定地回答,“精神损失费300,0,违约金2000,利息342。” 段续轻挑眉峰,“我要是不答应呢?” 为了让他出点血,以防这股拖欠工资的歪风持续下去,我咬咬牙,狠下心。 “没关系啊,只是,拿不到补偿金,会影响我的工作心情。诊所里到处都是古董,随便哪一件都比我的性命值钱。如果我心情不好手一抖,那可就” 段续“啧啧”叹了两声。 “你的意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是吗?” 我咳了两声,权当回答。 也许是我的威胁奏了效,段续表示这笔补偿金他愿意支付。 他爽快地往我卡上打足了一个月的薪水5342,并在诊所的电子账本上工工整整地记下“舒华归还诊金5000元整,4月17日。”考虑到我承包了正源的伙食,他还破例报销了我的这两个月的伙食费,以资鼓励。 我捏着鼓起来的钱包,心里十分踏实。 拿到人生的第一份工资,当然少不了要买买买。下午,我就向段续请了假。 妈妈生前最喜欢鲜花。我挑了一束百合,有着洁白的花瓣c浓郁的香气。爸爸生前一直想买一套四库全书,我选了一套金装的。 当然,不能忘了诊所的新同事们。 85度c的小榴莲蛋糕给正源。 一双风头正劲的小白鞋给蝶薇。 听蝶薇说,牙科医生最容易吸入粉尘,所以给赵化买了一打3的n95口罩。 段续总喜欢外出,我帮他买了副墨镜。 我也给自己买了一件礼物——一条湖蓝色的长纱裙。 等到我满载而归时,已经是掌灯时分。 刚进门,便看到蝶薇穿着一条绣着金菊的丝绸旗袍,在楼梯口优雅地站着。我刚准备和她分享我的喜悦,却发现,嗯,她正对着空气说话。 “今天是小蝶最后一次治疗了,您的诊金也已经付清了,赵化医生在二楼等着,请跟我来。” 说完,蝶薇迈着轻盈的步伐,上楼去了。 还有我看不到的客人! 我放下大包小包,跟了上去。蝶薇看到我,没有拒绝我的跟随,便算是默许了。 她在二楼靠北的诊室前停了下来。门上的小金牌子上龙飞凤舞地刻着“莫失莫忘”。 我惊了一惊。因为,蝶薇说过,这是给亡灵准备的诊室。 既然在这里工作,总归要接触这些的。我壮了壮胆,跟着蝶薇走了进去。 一进门,我就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这是个近乎全封闭的房间,没有窗子。房间的墙壁c地板c天花板都是单调的黑色。 赵化取出了一块巨大的犀角,划亮火柴,轻轻点燃。很快,一股异香弥漫了整个房间。 犀角发出冷冷的光,没有一点温度,但是就像打开了一层无形的膜,屋子里的气息陡然变了,阴寒慢慢笼罩了整个房间。 这是一种奇特的感觉,虽然并不寒冷,但是汗毛倒竖,直打颤。我想起了一句古话——“犀角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犀角光中,慢慢显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一位40岁左右的母亲,面色苍白,眼角眉梢爬上细细的皱纹。她穿着套裙,不卑不亢地微笑着。她身边站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神采奕奕的,面色红润,笑嘻嘻地看着我。 这位母亲拉了拉她的女儿,“小蝶,跟姐姐问好。” “姐姐好。”小女孩冲我甜甜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笑璇。 我招呼她们母女在沙发上坐下,泡上一壶清雅的金菊。 “姐姐,你是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小蝶眨着大眼睛,笑嘻嘻地看着我。 “是啊,刚来一个多月。” “你长得真好看!你们诊所里尽是帅哥美女,颜值一个比一个高,而且美得各有千秋!蝶薇姐姐是清纯美丽型的,你是典雅知性型的。” 这小姑娘真会说!我心中莞尔。 不过,这年头,是个女性都能被称作美女,体态微丰的叫性感美,脸盘偏大的叫古典美,个子矮的叫小巧玲珑,衣着保守的叫端庄美,五官不和谐的叫个性美 “小蝶是活泼可爱型!”我微笑着给她们母女倒上茶。 “如果我还活着,一定能长成个气质美女!不过没关系,我可以争取来生做个气质美女!” 小蝶兴高采烈地说着,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她已经死去的事实。 这间诊室是为亡灵准备的,这对母女,是鬼魂无疑。但是她们的形貌举止,看起来和活着的人并没有不同。 赵化那边准备妥当了,小蝶蹦蹦跳跳地过去处理牙齿。她的母亲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欣慰地看着孩子。 我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爸爸妈妈。 小蝶母女死后还能如生前一般生活,那我的爸爸妈妈呢?他们也在某个我看不见角落继续生活着吗?我,还能像见小蝶母女这样,再见见她们吗? 内心深处灰暗的一角重新燃起希望,我切切地问,“小蝶妈妈,你们是哪里人?” 这位母亲无奈一笑,“生前生后两重天,现在,我们只是冥界的人。” “冥界在哪里?”我怔怔地问。 “活着的时候,远在天边;死去之后,却瞬间就到了。” “我爸爸妈妈在五年前的那场地震中走了,他们也在冥界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所谓缘尽 小蝶妈妈怜悯地看着我,“既然是五年前走的,应该早已经转世去了吧。” “他们真的已经转世了?”我嗫嚅着说。 “人死之后七七四十九天,就得喝下孟婆汤,循着各自的命途,重新转生了。为了给小蝶治病,我在冥界苦苦哀求,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一年的时间。而这,已经是极限了。” “那,他们还记得我吗?”我抽了抽鼻子。 她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人死之后,生前种种都如隔世,不忘记又能怎么样。别难过了,姑娘,你爸爸妈妈一定希望你过得好,看开些吧。” 爸爸妈妈,已经彻彻底底离我远去了 不过,这样,也好。 他们如果看到我的落魄,一定会日夜不安,又无能为力吧。幸好他们没有看到这一切。 这样,真好! 那一边,赵化白皙灵巧的手指捏着镊子,从小蝶已然整齐的牙齿上取下两根几近透明细丝,又细细剥下一块块几近透明的小薄片,放进蝶薇捧着的盘子里。 我不禁羡慕起小蝶来。她虽然死了,但是仍有母亲陪着她c牵挂她。我虽然活着,却是真正的孑然一身。这么看来,生与死,孰好孰坏其实也难说的很! 我压下心头的难过,问那位母亲。“小蝶的牙齿怎么了?” “那场爆炸,不仅要了我们母女俩的性命,还炸乱了她牙齿的魄元。如果就这样去投胎,那么生生世世,她的牙齿都会生的东倒西歪,连吃饭都困难。我不想让她受苦,所以请赵化医生把小蝶的牙齿整齐了。” “小蝶真幸运,有您这么一个好妈妈!” “再好又能怎样,”这位母亲苦笑着摇了摇头。 “离开这里后,我们就要转世了。我们娘俩从此缘尽,各奔东西。这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了,也不枉母女一场。” 原来她俩,也逃不过分离的命运 我搜肠刮肚地想找出话来安慰她,却怎么也找不出。最后,还是她率先打破了沉默,释然地说,“没有不散的宴席,这辈子能有这么个女儿,我很满足!” 很快,小蝶的牙齿处理好了,母女俩向我们道了谢,便离开了。 送走了她们,我把买的礼物分给了大家,感谢这两个月来他们对我的照顾。段续不在,我在他的门上贴了张便笺,将装着墨镜的盒子放在他的门前。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打开行李箱,拉开内层的拉链,取出了爸爸妈妈的牌位。 他俩走后,连尸骨都没找到。我给他俩做了个牌位,放在箱子的最深处,就像他俩一直陪在我身边。每逢有开心的事,我就会把牌位拿出来,和他们聊聊天。 我抱着牌位,带上给他们的礼物,轻轻地推开了门。 出了结界,我沿着湖边一直超前走去,直到那座小楼从视线中消失。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悲伤。 安放好牌位,我点燃了给他们的礼物。 百合花洁白娇嫩的花瓣被火焰舔食殆尽,只剩下弥留在空气中的香气。 四库全书一点一点化为灰烬,火星慢慢熄灭,如同我心中残存的那一点希望。 如果,他们能收到,该多好!可惜,不可能了。 我们一家三口,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活在这世间!他俩已经忘却前尘,从前的那些记忆,都变成了我一个人的苦涩。 我捂着疼得揪起来的心口,再控制不住眼中的酸涩,眼泪一滴一滴落下 “如果你希望,我可以查查你父母在哪里转世。” 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在空旷的黑暗中回声重重,吓得我心脏差点罢工。 我四下环顾,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这声音又十分古怪,像是很近,又像很远,更像是在耳朵里响起的!我看向小楼的方向,窗棱里透出微光,显得那么的温馨和安全。只可惜,我离结界太远了。 “你是谁?”我壮着胆子,跑到湖边,对着黑暗大喊。 “是我。” 声音清晰起来,温润如玉。同时,湖边的长椅上,黑暗忽然散去,显出一个英俊的侧影。 “段续,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太吓人了!”我捂着心口说。 他示意我坐到长椅上。 我惊魂甫定地坐下,责备道,“你吓着我了!大晚上的这么吓人,就是个正常人,也保不准会吓出毛病来!何况我还有心脏病!” 他轻声一笑,“谁让你,随便离开结界了呢。” 我白了他一眼,“在你没出现之前,结界外也是很安全的。” 他轻声笑了起来,“如果不想再被吓到,以后出来祭奠你父母之前,先叫上我。” 我心里沉了沉,低声说,“我只想和他们,单独呆一会儿。” “我可以远远地看着,不会打扰。” 我仰起头,努力不让眼中的泪流下。 “不用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祭奠他们。他们已经忘记了从前,转世去了。我想,他们也一定希望我不再为他们悲伤,好好地生活。” “嗯,你能这么想,很好。不过,”顿了顿,段续接着说,“如果实在放不下,我可以查查你父母在哪里转世。” “怎么查?”我惊讶地问。 他神秘一笑,“我下面有人。但是,你要有心理准备,很可能,他们现在只是几岁的小孩子,早已不记得你了。” 我轻轻拭去眼角的潮湿,“我知道。” “见到他们后,你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绝对不能干扰他们的生活。否则,会害了他们。”他声音和缓,但语气严肃地说。 “说句话也不行吗?”我不解地问。 “不行!人若因神魔之力而改命,就和所有修真生灵一样,会遭遇天劫。如果躲不过,顷刻之间化为飞灰。” “我不是神,也不是魔,不会改变他们的命运的。” 黑暗里,段续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不明白。没有神魔之力,他们无法遇到你。他们遇到了你,就有了变数。” 泪水再也收不住,我索性哭了个畅快,将心里的伤心委屈全化作泪水,倾倒个干净。 相见不如不见,所谓的缘尽,就是这个意思吧 “既然这样,那算了吧。我不能害了他们。” 我擦干泪痕,打算收起牌位。可刚站起来,手腕便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拉住了。 “陪我坐会儿。我看到了你的秘密,也想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 我明白,他是好心想安慰我。但是这种痛,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化去的。但我还是顺从地坐下了。也许是因为,我没自己想的那么坚强。此时,我很想很想,听到一些安慰的话语 他松开了手,低声说,“知道吗,我是修行者~” 我并不惊讶,“我猜到了。不仅你,赵化和蝶薇,你们都是修行者吧。” “没错。我已经活了几千年了。” “这么久?!”虽然已有心里准备,但是这么长的时间跨度还是远远超出我的预料,“那,在史书上,有你的名字吗?”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俊美的轮廓,和眉心那道微亮的红线。 他沉思片刻,好听的声音透着些许沧桑,“也许有吧,我也曾叱诧一时。但是曾经的曾经,我和你一样,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这是我的秘密,只有殊华和我师父知道。” 曾经是人?就是说现在已经不是了。活了几千年难道说~ “你已经成仙了?”我脱口而出。 “没有。我六岁的时候,就死了。” 段续平静的话语,在我耳中却如同炸雷。原来,他和小蝶母女一样,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 震惊之下,我从凳子上蹦了起来,“想不到,你是一只千年老鬼!” “你见过在太阳底下蹦跶的鬼吗?”我隐隐听到了磨牙的声音。 “那你是?” “我师父救了我,教我修行,让我重生。” “哦~。原来修行真的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啊!” “那当然!” 我重新坐了下来,斟酌了片刻,没能敌过好奇心,忐忑地问道,“那个,当年,你是怎么死的” 段续没有丝毫的不悦,淡然地说,“两条龙打架,掀起了海浪,引发了大水,村里人死了大半。后来,其中一条龙战死,带着天雷的余威从天上砸了下来,整个渔村的人都死了。” “你的爸爸妈妈呢,也重生了吗?” “他们早已经魂飞魄散了。” “他们为什么没有转世?” “因为触碰了天雷之威,没等到勾魂的阴差,魂魄已经散了。” 说着这些的时候,他很平静,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而我又像之前面对小蝶母亲时那样,努力地想找出话来安慰他,却怎么也找不出。 “看开了,其实也没什么。有时候,灰飞烟灭比强行活着要好的多。”段续起身,捡起我爸妈的牌位,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递给我 “人有生离死别,不在这一刻,也在下一刻,躲不掉的。他们活着的时候,你们一家人很快乐,这已经是天大的缘分了,不是吗?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与他的遭遇相比,我的眼泪显得有些矫情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睛,抱着牌位,和他一起向回走去。 “这么晚了,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我尝试转移话题。 “你当结界是白设的么?你出了结界,我自然会感觉到。” “打扰了你的约会,抱歉。” 说这句话时,我是真心为打扰到他而感到抱歉,并不是敷衍。可段续却忽然停住脚步。 我正想好好解释一下我的诚心,却不成想他诧异地问我,“约会?什么约会?” 我腾出手来拍拍他的肩膀,朝他眨了眨眼睛,“别装了。你每晚衣冠楚楚c神秘兮兮地出去,难道不是夜会佳人?都是成年人,我懂的。蝶薇那里,我不会说的。但是,你还是应该收敛一点,别让蝶薇伤心~” 他猛地攥住我正要收回去的手,切齿问,“你一直以为,我每晚出去,是和女人约会?” “冤枉!我可没说你是和女人约会!”我努力地想挣脱他的手,口不择言地为自己辩解,“这佳人,是人是妖,是仙是鬼,是男是女,我根本不知道!哎,你放手!我说你放手!” 忽然间,天旋地转,我被他打横抱起。 漆黑的眼眸闪着丝凌厉,温润的气息吹在我的脸上。他低声说,“既然,舒华认定我每晚夜会佳人,那今晚,我就试着会一回。”说完,温润的唇毫无征兆地落在了我的唇上。 我被他轻薄了! 我无暇顾及脸上腾起的热度,毫无章法地挣扎,“流氓!再不放我就喊人啦!” 也许是我的威胁奏了效,下一刻,我发现自己稳稳地坐在草地上,段续已经不知所踪。 “舒~华~,你~没~事~吧~”十几米开外的地方,赵化穿着睡衣,提着红纱灯,匆匆向我走来。昏黄的光晕下,他眉毛紧锁,漂亮的眉眼间是深深的担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火星种牙 第二天早晨,我带着正源吃完早饭,正在收拾桌子,桌边忽然出现一个人。他从容地坐在我方才坐过的那把椅子上,含笑看着我。 我手中一滑,一只青花碗落到地板上,摔得粉碎。我手忙脚乱地蹲下身子收拾碎片,一阵黑色烟雾卷过,碎瓷片消失干净。 “啧啧,乾隆年间的碗,可惜了。”他笑意融融地看着我。 我没接话,抽出抹布擦起桌子。又一个不小心,碰翻了桌上那只明朝的花瓶。花瓶里的水流了一桌,沿着桌边滴到地板上。 我扶起瓶子正要去擦地,却被蝶薇叫住了。 “舒华,我来收拾吧。你要多休息。”她从楼梯上款款地走下来,柔柔地说。 “不用了。”我卖力地擦着地板。 蝶薇轻轻压住我的手,“昨晚的事,段续都告诉我了,不要逞强。” 昨晚的事,他竟然还好意思宣扬?! 我脸上一热,又羞又恼地看向段续,却见他满眼的宠溺和温柔,似乎是想化解我的恼怒,就像昨天晚上的唇 我赶紧抹去脑子里的画面,我磕磕巴巴问蝶薇,“他,他怎么跟你说的?” 也许对段续来说,拈个花惹个草根本不算什么。可是,我不希望蝶薇误会我。 蝶薇淡淡一笑,边干活儿边说,“说你昨晚祭奠父母,在户外待了太久,着了凉。” 我松了口气,瞥了段续一眼,却发现他又不见了,只留下一张空空的椅子。 “过来,我泡了壶茶,给你驱驱寒。”温润如玉的声音从小茶几边传来。茶几上,放着冒着热气的茶盏。 茶我不想喝,但是有些话,还是要和他说清楚的。 我磨磨蹭蹭地喝着茶,直到蝶薇收拾完上楼去了,我才放下手中的茶杯。 赵化照例在水榭的蒲团上盘坐,沐浴在阳光下。他打坐的时候,非常投入,只要没有大动静,是吵不到他的。 不过即使这样,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尽量压低了声音。我不希望惊动其他人。 我摒开不相干的情绪,拿出十二分的认真说道,“段续,我在这里工作的目的,一是为了还钱,二是为了赚钱。只要保证我人生安全,同时薪水按时发,其他的事情,我并不关心。” 段续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呢?” 我的脸又烫了起来,“我并没打算,咳,在这里找男朋友。” 段续赞许地点点头,“我也不赞成你找男朋友。你看,我已经几千岁了,还是单身呢。你才二十出头,着什么急!” 看他这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渐渐有些火大。虽说,现在社会风气开放,在男女关系上随便的人不在少数,可他是个修行者啊!修行者不是应该清心寡欲的吗?这样的修行者,他能修成仙吗? 也许对他而言,亲吻就像握手一样随便,并不能代表什么。可对我来说并不是这样。 我噎了噎,还是耐着性子说道,“虽然,现在社会风气比较开放,可是,段续,我是个非常保守的人,不喜欢和异性有太过亲密的接触。” 段续再次赞许地点头,“好姑娘!我早就看出,你是个传统的姑娘。我们诊所,就是需要你这样传统的姑娘。” 呵,你早就看出?!那还对我做出那种轻浮的举动?!呵呵!很好,好得很!我再也压不住心里的火苗。 我佯作淡定地端起茶盏,面带微笑地把茶水泼到他头上。 “茶水可以护发护肤,舒华有心了。”他怡然自若地说着,不急不恼c也不去擦拭,任由茶水顺着他的头发和脸颊流下,流进衣领。可是,他不仅不显得有丝毫的狼狈,反而多了几分潇洒劲儿! “乐意效劳!”我冷笑着讽刺他,端起第二杯茶水。 他笑宴宴地看着我,满不在乎地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好整以暇地等着第二杯水泼下。 最没劲儿的事,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狠狠出拳,对方却一点不觉得疼。我放下了茶杯。 不过,这兜头一泼也算是报了仇了。我正打算让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段续那厢悠悠然开腔了。 “其实,我也是个守身如玉的人,昨晚舒华想毁我清白,我只能奋而反击喽!” “神马?!”我忍不住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自己的手掌瞬间失去了知觉。可是为了维持面上气势,我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面上不愿显露出分毫。 明明是他非礼我,结果却成了我想毁他清白!好个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我那重重一掌,惊扰了正打坐的赵化。他站起身,向这边投来疑惑的目光。 “赵化,你来做个证。”段续摊了摊手,一脸无奈地叫起屈来,“我告诉舒华,自己每晚都在冥界的忘川河底苦修。可她不信,非说我每晚出去是干些不法勾当。你说,我冤不冤?” 赵化看了看段续,又看了看我,眉眼间卸去疑惑,带上笑意。他在便签上唰唰地写了两行,递了过来——“他虽然不是良善之辈,但是晚上确实是去忘川河底修行了。” 真是这样吗?我捏着那页薄薄的便签,在心里思忖他俩是不是联起手来骗我~ “怎么,不相信?”段续挑了挑眉,“之前不告诉你,是怕吓坏你。要是实在不信,我把蝶薇叫下来请她帮我解释~” “我信了!”我赶紧说道。 我不想惊动蝶薇,以免节外生枝。不过,段续说的也在理,如果他一开始就告诉我,自己在忘川河底修行,我一定脚底抹油跑了! 经这么一闹,虽然仍是吃惊,但是我到底没那么害怕了。 看起来,我真的冤枉他了 “叮咚咚~”就在此时,我手腕上的铜铃响了起来! “刷”,一道白光从楼上飞下,指向前台。 我转过头,茶几上的茶盏茶壶消失不见,段续已是一身西装革履。赵化和段续交换了一下眼色,不紧不慢地上楼去了。 “舒华,陈年的雪水泡上金盏花。”段续将那条亚麻的围裙塞进我手里。 我这边金盏花还没取出,那边已经响起火星略显低沉的声音,“族里人多口杂,非得学西方搞什么公投。投来投去的,投了那么久才有结果,急死老娘了!” “哟~,这位小妹。” 急促的脚步声在我身边停下。 火星笑容满面地拉起我的手,上下一通打量,立即换上挑剔的表情,“把这俗气的围裙脱下来,姐给你个好的!” 火星手里“呼”地出现一条五彩斑斓的围裙,和她衣服的花色如出一辙。 “不用了,火星姐,我这条也挺好。”我连连摆手推辞。 火星立即换上嗔怨的目光,不由分说得把那条鲜艳得过了头的围裙塞进我手里,“说什么呢!姐给的东西,你只管收着!听话!” “真的不用。”我把围裙重新塞回给她。 她撇了撇嘴,“段续不过是想用一件沾着妖气的围裙,遮住你人气。可是那也忒丑了!” 接着,她“哗”地一声抖开那条艳得过了头的围裙,眉飞色舞地说,“我这条,妖气厚重,样子又好,比他的强多了!” 我招架不住她的热情,苦恼地想着对策。忽然,我想起上次段续说过,她把我当成了诊所老板了! 我赶紧自我介绍,“火星姐,我姓舒,‘云卷云舒’的‘舒’,不是这里的老板,您可能认错认人了。” 她并没有如我所料恍然大悟,而是满不在乎地“切”了一声,“你当姐眼神不好啊!这换汤不换药的,有什么不同” “咳,”段续轻咳一声,打断了火星的话,“火星姐心情这么好,一定是带来了好消息。” 火星一撇嘴,“咱姐俩正聊呢,你打什么岔啊!不是吃醋吧!” 说罢,火星松开我的手,朝我眨眨眼睛,“小妹,咱姐俩回头再聊!” “给你!”火星把那枚红得滴血的戒指拍在段续面前。 她转身在沙发上优雅地坐下,以手支颐,媚眼如丝,“段续,炽焰石虽然有些灵力,但是那么一丁点儿灵力你肯定是看不上的。除此之外,这块石头只在重塑心魄中有些作用。你要它做什么?” 段续捡起戒指,迎着光细细看了一番,展颜一笑,“自有用处。多谢火星姐以及鹦鹉居诸位长老割爱。火星姐回去之后,一定代段续转达谢意。” 火星摆摆手,“交易而已,没什么可谢的。东西我是给你了,但是能不能用起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段续收起之前的戏谑,认真地说,“君子不夺人所爱,但是事出有因,不得不如此,火星姐见谅。” 或许是被段续的诚意感染了,火星放缓了声音,“其实吧,炽焰石是历代大当家褪下的羽毛炼成的。每一代大当家逝去后,这枚戒指就要重新回炉一回。对本族来说,也就是个念想,并没什么实际用处。等我死后,作为元代开炉重塑得罗!” 他们又聊了些什么,我没再仔细听。总归,就是解开了疙瘩而已。 我小心地将陈年的雪水煮到微沸,费了好一会儿功夫。等金盏花在茶盏中慢慢舒展到绽放,又费了一会儿功夫。 等我将茶水准备好,只听见蝶薇恭敬地说着,“赵化医生准备好了,火星姐楼上请!” 第二天早晨,我带着正源吃完早饭,正在收拾桌子,桌边忽然出现一个人。他从容地坐在我方才坐过的那把椅子上,含笑看着我。 我手中一滑,一只青花碗落到地板上,摔得粉碎。我手忙脚乱地蹲下身子收拾碎片,一阵黑色烟雾卷过,碎瓷片消失干净。 “啧啧,乾隆年间的碗,可惜了。”他笑意融融地看着我。 我没接话,抽出抹布擦起桌子。又一个不小心,碰翻了桌上那只明朝的花瓶。花瓶里的水流了一桌,沿着桌边滴到地板上。 我扶起瓶子正要去擦地,却被蝶薇叫住了。 “舒华,我来收拾吧。你要多休息。”她从楼梯上款款地走下来,柔柔地说。 “不用了。”我卖力地擦着地板。 蝶薇轻轻压住我的手,“昨晚的事,段续都告诉我了,不要逞强。” 昨晚的事,他竟然还好意思宣扬?! 我脸上一热,又羞又恼地看向段续,却见他满眼的宠溺和温柔,似乎是想化解我的恼怒,就像昨天晚上的唇 我赶紧抹去脑子里的画面,我磕磕巴巴问蝶薇,“他,他怎么跟你说的?” 也许对段续来说,拈个花惹个草根本不算什么。可是,我不希望蝶薇误会我。 蝶薇淡淡一笑,边干活儿边说,“说你昨晚祭奠父母,在户外待了太久,着了凉。” 我松了口气,瞥了段续一眼,却发现他又不见了,只留下一张空空的椅子。 “过来,我泡了壶茶,给你驱驱寒。”温润如玉的声音从小茶几边传来。茶几上,放着冒着热气的茶盏。 茶我不想喝,但是有些话,还是要和他说清楚的。 我磨磨蹭蹭地喝着茶,直到蝶薇收拾完上楼去了,我才放下手中的茶杯。 赵化照例在水榭的蒲团上盘坐,沐浴在阳光下。他打坐的时候,非常投入,只要没有大动静,是吵不到他的。 不过即使这样,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尽量压低了声音。我不希望惊动其他人。 我摒开不相干的情绪,拿出十二分的认真说道,“段续,我在这里工作的目的,一是为了还钱,二是为了赚钱。只要保证我人生安全,同时薪水按时发,其他的事情,我并不关心。” 段续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呢?” 我的脸又烫了起来,“我并没打算,咳,在这里找男朋友。” 段续赞许地点点头,“我也不赞成你找男朋友。你看,我已经几千岁了,还是单身呢。你才二十出头,着什么急!” 看他这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渐渐有些火大。虽说,现在社会风气开放,在男女关系上随便的人不在少数,可他是个修行者啊!修行者不是应该清心寡欲的吗?这样的修行者,他能修成仙吗? 也许对他而言,亲吻就像握手一样随便,并不能代表什么。可对我来说并不是这样。 我噎了噎,还是耐着性子说道,“虽然,现在社会风气比较开放,可是,段续,我是个非常保守的人,不喜欢和异性有太过亲密的接触。” 段续再次赞许地点头,“好姑娘!我早就看出,你是个传统的姑娘。我们诊所,就是需要你这样传统的姑娘。” 呵,你早就看出?!那还对我做出那种轻浮的举动?!呵呵!很好,好得很!我再也压不住心里的火苗。 我佯作淡定地端起茶盏,面带微笑地把茶水泼到他头上。 “茶水可以护发护肤,舒华有心了。”他怡然自若地说着,不急不恼c也不去擦拭,任由茶水顺着他的头发和脸颊流下,流进衣领。可是,他不仅不显得有丝毫的狼狈,反而多了几分潇洒劲儿! “乐意效劳!”我冷笑着讽刺他,端起第二杯茶水。 他笑宴宴地看着我,满不在乎地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好整以暇地等着第二杯水泼下。 最没劲儿的事,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狠狠出拳,对方却一点不觉得疼。我放下了茶杯。 不过,这兜头一泼也算是报了仇了。我正打算让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段续那厢悠悠然开腔了。 “其实,我也是个守身如玉的人,昨晚舒华想毁我清白,我只能奋而反击喽!” “神马?!”我忍不住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自己的手掌瞬间失去了知觉。可是为了维持面上气势,我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面上不愿显露出分毫。 明明是他非礼我,结果却成了我想毁他清白!好个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我那重重一掌,惊扰了正打坐的赵化。他站起身,向这边投来疑惑的目光。 “赵化,你来做个证。”段续摊了摊手,一脸无奈地叫起屈来,“我告诉舒华,自己每晚都在冥界的忘川河底苦修。可她不信,非说我每晚出去是干些不法勾当。你说,我冤不冤?” 赵化看了看段续,又看了看我,眉眼间卸去疑惑,带上笑意。他在便签上唰唰地写了两行,递了过来——“他虽然不是良善之辈,但是晚上确实是去忘川河底修行了。” 真是这样吗?我捏着那页薄薄的便签,在心里思忖他俩是不是联起手来骗我~ “怎么,不相信?”段续挑了挑眉,“之前不告诉你,是怕吓坏你。要是实在不信,我把蝶薇叫下来请她帮我解释~” “我信了!”我赶紧说道。 我不想惊动蝶薇,以免节外生枝。不过,段续说的也在理,如果他一开始就告诉我,自己在忘川河底修行,我一定脚底抹油跑了! 经这么一闹,虽然仍是吃惊,但是我到底没那么害怕了。 看起来,我真的冤枉他了 “叮咚咚~”就在此时,我手腕上的铜铃响了起来! “刷”,一道白光从楼上飞下,指向前台。 我转过头,茶几上的茶盏茶壶消失不见,段续已是一身西装革履。赵化和段续交换了一下眼色,不紧不慢地上楼去了。 “舒华,陈年的雪水泡上金盏花。”段续将那条亚麻的围裙塞进我手里。 我这边金盏花还没取出,那边已经响起火星略显低沉的声音,“族里人多口杂,非得学西方搞什么公投。投来投去的,投了那么久才有结果,急死老娘了!” “哟~,这位小妹。” 急促的脚步声在我身边停下。 火星笑容满面地拉起我的手,上下一通打量,立即换上挑剔的表情,“把这俗气的围裙脱下来,姐给你个好的!” 火星手里“呼”地出现一条五彩斑斓的围裙,和她衣服的花色如出一辙。 “不用了,火星姐,我这条也挺好。”我连连摆手推辞。 火星立即换上嗔怨的目光,不由分说得把那条鲜艳得过了头的围裙塞进我手里,“说什么呢!姐给的东西,你只管收着!听话!” “真的不用。”我把围裙重新塞回给她。 她撇了撇嘴,“段续不过是想用一件沾着妖气的围裙,遮住你人气。可是那也忒丑了!” 接着,她“哗”地一声抖开那条艳得过了头的围裙,眉飞色舞地说,“我这条,妖气厚重,样子又好,比他的强多了!” 我招架不住她的热情,苦恼地想着对策。忽然,我想起上次段续说过,她把我当成了诊所老板了! 我赶紧自我介绍,“火星姐,我姓舒,‘云卷云舒’的‘舒’,不是这里的老板,您可能认错认人了。” 她并没有如我所料恍然大悟,而是满不在乎地“切”了一声,“你当姐眼神不好啊!这换汤不换药的,有什么不同” “咳,”段续轻咳一声,打断了火星的话,“火星姐心情这么好,一定是带来了好消息。” 火星一撇嘴,“咱姐俩正聊呢,你打什么岔啊!不是吃醋吧!” 说罢,火星松开我的手,朝我眨眨眼睛,“小妹,咱姐俩回头再聊!” “给你!”火星把那枚红得滴血的戒指拍在段续面前。 她转身在沙发上优雅地坐下,以手支颐,媚眼如丝,“段续,炽焰石虽然有些灵力,但是那么一丁点儿灵力你肯定是看不上的。除此之外,这块石头只在重塑心魄中有些作用。你要它做什么?” 段续捡起戒指,迎着光细细看了一番,展颜一笑,“自有用处。多谢火星姐以及鹦鹉居诸位长老割爱。火星姐回去之后,一定代段续转达谢意。” 火星摆摆手,“交易而已,没什么可谢的。东西我是给你了,但是能不能用起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段续收起之前的戏谑,认真地说,“君子不夺人所爱,但是事出有因,不得不如此,火星姐见谅。” 或许是被段续的诚意感染了,火星放缓了声音,“其实吧,炽焰石是历代大当家褪下的羽毛炼成的。每一代大当家逝去后,这枚戒指就要重新回炉一回。对本族来说,也就是个念想,并没什么实际用处。等我死后,作为元代开炉重塑得罗!” 他们又聊了些什么,我没再仔细听。总归,就是解开了疙瘩而已。 我小心地将陈年的雪水煮到微沸,费了好一会儿功夫。等金盏花在茶盏中慢慢舒展到绽放,又费了一会儿功夫。 等我将茶水准备好,只听见蝶薇恭敬地说着,“赵化医生准备好了,火星姐楼上请!” 秉着敬业的精神,我拿托盘端着茶壶茶盏,一起上了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说走就走 这次用的诊室,是“一眼千年”,我也是头一回进。站在门口,我就被内饰惊艳到了。 房间的墙壁和天花板上镶满了晶莹剔透的水晶,地板及屋内的陈设清一色由琉璃制成。牙椅c茶几c椅子c柜子,无一不是流光溢彩,整个房间恍若仙境! 得花多少钱,才能打造出这么一间屋子?!我在心里暗叹,那位殊华老板真不是一般的有钱! 我端着托盘,满心艳羡地踏进门。可一只脚将将落地,便险些摔倒! 这地板全部是用琉璃制成的,好看是好看了,但是溜儿滑! 怎么可以这么设计?这么滑的地板,怎么走?!我正要吐槽,却看见蝶薇领着火星自如地行走着,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我深吸一口气,精细地支配着全身每一块肌肉,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平衡,一点点滑到茶几旁,总算是平安地放下了茶壶茶杯! 我长出一口气,在椅子上坐定。 上次惊鸿一瞥的那套牙齿,安静地躺在蝶薇手中的托盘里。我默默地数了数,不多不少二十八颗。 蝶薇身上的连衣裙变成了护士服,“您好,赵化医生需要把牙齿植到您的骨头里,请您选择麻药的口味。我们有草莓c柠檬c蓝莓三种供您选择。” 火星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老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种几颗牙而已,犯得着用麻药嘛!赵化,放开胆子!” “这”蝶薇犹豫地看了眼赵化。 “听姐的没错!”火星拽过蝶薇手里的眼罩,自行戴上,在牙椅上躺了下来。 赵化淡定地朝蝶薇点点头,娴熟地准备起来。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东倒西歪地站了起来,拿着刚坐过的那把椅子当扶手,像溜冰似的滑到了蝶薇边上~ 只见赵化取出一支黑色的笔,在火星光秃秃的牙龈上做了一个个标记。随后取出一把流光溢彩的小刀,在标记点处切开牙龈,将牙龈翻起,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接着,他又取出一个流光溢彩的小钻子。明明没有接电源,可钻子却飞速转了起来,形成七彩的光带。他稳稳地捏着小钻子,精准地扎在骨头上,钻了进去。 火星低哼一声,皱了皱眉。 等赵化缓缓将小钻子拔出后,火星的牙床上出现一个小窟窿,足有一公分深,鲜红色的血“呼”地一下冒出来。 赵化并不理会这些鲜血,而是不慌不忙地挑选出一颗光洁的牙齿,比对了一下,像植树似的栽进那个小洞里。 蝶薇递过来一瓶晶亮的膏状物,赵化挑出来一些,抹在牙齿周围,血慢慢止住了。 就这样,一颗接一颗,牙齿被植进火星的嘴巴里,和血而入。 这整个过程,看得我脊背发凉。 种完最后一颗牙齿,蝶薇递过一面镶着水晶的小镜子。此时,火星那口光洁闪亮的牙齿周围仍有不少没洗净的血迹,鲜红衬着雪白,分外的触目惊心。 但是牙齿的主人对此很满意,赞不绝口。 “古有关公刮骨疗伤,今有火星钻骨种牙,传出去又是一桩佳话!” 不知何时进门的段续,此时正端坐在沙发上,向火星恭维道。 “得了吧,你是想给自家打广告吧。”火星冲他翻了个白眼,起身下了牙椅,目光扫过我。 “你可别忘了,我们是签了保密协议的。这事儿你要是敢泄露出去半点,你这里的秘密,也就藏不住了!” 段续轻笑一声,目光也在我身上一扫而过,“不过一句玩笑话,火星姐别当真。咫尺做了千年的买卖,从没泄露过客人半点信息。不过如果咫尺的秘密被传了出去,一切就不作数了。” “成交。”火星双手交叠,在他边上优雅地坐下,“我正打算开个新闻发布会,澄清社会上对我的误会!到时候你们一个别落,都给我来捧场!” “咫尺一向不沾红尘事,恐怕要让火星姐失望了。” 火星“咯咯”地笑了起来,一把将我拉了过去,“算了吧,你要是不沾红尘事,她怎么回事?” 段续脸上的笑容收了收,话语间却依旧从容有礼。 “她能找到这里,就是与咫尺有缘。火星姐事物繁忙,我们就不多留了。” “哟,下逐客令了!”火星透着精光的眼睛转了转,“你们不去就算了,舒华小妹可一定要去!” 话音刚落,她化作一道五彩的光消失了,一条彩色的围裙轻飘飘地落在了沙发上。 火星前脚刚走,小正源后脚便从房间里出来了。我这才知道,一旦有客人上门,正源就要躲起来。 我问正源,他为什么要躲着,却被段续一暴栗重重地弹在脑门上。 “你学的考古,不会连《山海经》都没读过吧。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九尾狐‘食者不蛊’,对修为大有裨益。” “《山海经》里有这句?”我捂着脑门问。 “当然。他藏在这里一直是个秘密,要是传了出去,难保没有精怪动心思,趁他落单的时候攻击。” 这一天,段续破天荒没有出门,而是在二楼那间神秘的诊室里待了一整天。 第二天一早,他容光焕发地宣布,他和赵化要出趟差,大概七天左右回来。 我和蝶薇自然没意见,可小正源却老大不乐意。 “我要和段续叔叔一起去,我要和段续叔叔一起去!”他扑过去抱住段续的腿,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央求地看着他。 段续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还搬出了他的妈妈,要他努力修行。 正源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大眼睛里包了一包眼泪,也不落下来,只在眼睛里打着转。 我看着正源委屈样子,忍不住插了句话,“段续,俗话说得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旅行也是一种修行,带正源出去见识见识吧。况且,他这么乖,不会有危险的。” 段续一脸无语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舒华阿姨说的对,旅行也是修行!”正源用袖子抹抹眼睛,鼓着小嘴,使劲地晃着他的腿。 在我和正源的攻势下,段续妥协了。 为了照顾正源,蝶薇也决定一起去。 可把我这么一个编外人员独自留在咫尺,段续觉得不妥,因此我也被捎上了。一场说走就走的集体旅行,就这么开始了。 机场的登机口,他们几个往那闲闲一站,立即像磁石一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们不甚为意,坦然地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中;但我这个在人间有多年生活经验的人,不禁悄悄地抹了把汗。 我走近最惹眼的段续,小声提醒,“你们四个都是没过安检‘瞬移’进来的,低调一点,好不好?” 段续神秘一笑,“不用担心,我们证件齐全。不过安检,只是嫌费事而已。” 听他这么一说,我更加忧心,“机场可不像地铁那么随便!你的假证要是被查了出来,麻烦可就大了!” 段续笑了起来,目光自信而笃定,“那可都是百分百的真货,盖的也是货真价实的政府公章。” 这也行?! “你怎么办到的?用的是妖力还是仙力?”我小声问。 他咂了咂嘴,“这点小事,用人间的办法就能解决。” 想了想,他朝我勾了勾手指,“舒华如有类似的事情要我代办,只要给足报酬,我一定照办。” “荷!”我鄙夷地白了他一眼,“不需要!我向来光明磊落!” 晴朗的天气,在飞机上看风景还是很不错的。湛蓝的天空像刚才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洁净高远,没有一丝尘埃。柔软的云朵组成了一片海洋,无边无际,直到天的尽头。阳光铺洒在一望无际的云海上,折射出粼粼的微光,梦幻般美丽。 我突然灵光一闪,转头问坐在我边上的段续,“你会腾云驾雾吗?” “会。”段续看着报纸,眼底闪过一抹得意。 我崇拜地看着他,努力地在脑子里想象着他驾着筋斗云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真切,于是开口问道,“唔,啥时候有空,你像孙悟空那样翻一个,给我开开眼,好不好?” 段续表情一滞,淡定地合上报纸,转头问我,“你,觉得我驾起云来会像孙悟空?” “筋斗云是腾云驾雾中最上乘的一种,不是吗?” 段续神色缓了缓,极有风度地掸一掸衣摆,神情高远地说,“其实,我驾起云来,和白子画差不多。” 我脑补了一下电视剧中白子画驾云的画面,有些时候和孙悟空还是挺相似的呀! 眼见这个问题聊不出什么,我直接进入下一个,“你既然会飞,为什么不飞过去,还能省张机票?” 段续看着窗外,清逸的面容上浮起一抹无奈,“飞倒是可以,但是会被当成不明飞行物,招来很多麻烦。从前那种借助法力便可以逍遥天地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如今,‘万物之主’这个称号,人当之无愧。” 见段续夸赞如我一般的平凡人,一股自豪之情油然而生。但谦逊是一种美德。 “哪里哪里,我们这些微小的人,哪里有你们修行者那么神通广大,呵呵!” 段续看了我一眼,轻挑眉梢,“你还真拿自己当人了!” 我气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天南地北 天池,是我们的第一站。刚到长白山脚下,我就把自己裹成了粽子。正源轻衫薄衣,瞪大了眼睛围着我左看右看,忧心地问我还能不能行走。 原本,段续计划徒步上山,但因为我的行动能力实在有限,不得已改变了计划。我们扮作游客,包了旅游团的一辆大巴,直达天池。 天池湖面冰封,宛如嵌在群峰中的一枚水晶石。冻结的瀑布像一根巨大的冰凌,悬挂在峭壁之上。 段续身着单衣,单膝跪在冰封的湖面上,一只手掌紧贴着冰面。一团红光自他的掌心泛出,冰面滋滋作响。顷刻之后,一个手掌形的窟窿出现了。 赵化拿出一只吊着细线的小玻璃瓶,从冰窟窿丢了进去。再拎起来时,里面已经汲满了水,水里有一条惊慌失措的小鱼。赵化将小鱼放回了天池,才将玻璃瓶收起。 接着,我们来到新疆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沙漠里烈日炎炎,黄沙漫漫。我裹着当地姑娘的花头巾,瘫倒在骆驼背上。 灼热的空气充斥我的胸腔,带走了我所有的力气。我的心脏似乎感应到沙漠的热烈,“扑通扑通”跳得欢快。赵化给我送水送药,我来者不拒,统统服下,但依旧抵挡不住热浪的侵蚀。 走了两天两夜,终于,驼铃声停了下来。我抬起快冒烟的脑袋,哑着嗓子问,“到了?” “到了。” 段续打了个呼哨,骆驼乖乖趴下。我扶着他的肩膀,挪动着僵硬的腿,站在了烫脚的沙子上。 赵化端出一个澡盆大小的筛子,筛孔细密,微微泛红。蝶薇指尖白光一闪,筛子漂浮起来,开始转动,越转越快。段续轻吹一口气,一股细细的黑色旋风平地而起,卷着沙流飞入筛子里。 一粒粒朱红色的沙粒从筛孔中落下,又被黑色的气流卷起,飞进赵化手中的那只朱红色的小瓶子中。 两个钟头后,小瓶子满了,我们启程离开了沙漠。临走前,赵化不忘用多余水灌溉了一株快枯死的植物。 从沙漠出来,我黑了一圈,对着镜子长吁短叹。但是他们几个白嫩如初,颜值分毫未损。我闷闷地感叹,物种间的差距是巨大的,也是令人沮丧的! 我们来到万佛林立的龙门石窟。 我抖擞精神,发挥专业特长,为他们进行了长达四小时的现场解说。从龙门石窟的历史由来到艺术地位,从不同佛像的名字和传入年代,我如数家珍,一一道出。 正源小孩子心性,没听几分钟就玩儿去了。没过多久,蝶薇说要照顾正源,也离开了。又过了一会儿,段续脚下一踉跄,说体力不支,到一边休息去了。 只有赵化,不仅坚持到了最后,还拿着个小笔记本全程记录,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一定是收获颇丰! 夜幕降临后,游客渐渐散,我们找到卢舍那大佛。蝶薇轻盈跃起,在下落时顺手一刮,刮下了大佛眉心的一点青苔。 接着,我们造访了武当山。天乙真庆万寿宫石殿外绝崖处,伸出一座三米长的雕龙石梁。在石梁尽头的龙头顶端,雕着一只香炉。这就是号称 “天下第一香”的龙头香。 石梁又窄又滑,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但是悬崖绝壁也没能挡住香客的脚步,信士弟子们为表虔诚,冒着生命危险争相上香,上演了一幕幕人间惨剧。终于,在清朝中期,一道铁栅栏封了雕龙石梁,龙头香的香灰在岁月中冷却。 铁栅栏边,看守的大爷打着盹。 众目睽睽之下,段续在铁栅栏上轻拍一掌,铁栅栏“吱呀”一声打开。他信步而上,行走在狭窄的石梁上,引起一阵惊叫。他行云流水地上了香,从从容容地转身走回,在看守铁栅栏的大爷反应过来前,复原了栅栏,飘然而去。 当然,只有我们知道,他还顺手清理了香炉里的香灰。 下一站,是龙脊。 古老的梯田如链似带,把一座座山峰环绕成一只只巨大的螺蛳。我们沿着悠悠的小路,在跌宕有致的梯田里迤逦而行。在梯田的最高处,我们停了下来。赵化挖了一抔泥土,装进了玻璃瓶里。 这次旅行收集的所有物品,都放在段续的小手提箱中。 这是个神奇的小手提箱。从外观上看,它就是个普通的小皮箱,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不管往里面放多少东西,都永远放不满。蝶薇告诉我,这是乾坤袋的升级产品,叫“乾坤箱”。意思是,内有乾坤,可纳万物。 一路向南,我们来到美丽的大理。在洱海边的酒店里,我们好好休息了一晚。 我躺在床上,看着屋顶精致的白族饰品,问蝶薇,我们一路收集的这些奇怪的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她说,都准备用来解封火星给的那块炽焰石的。 我东问西问,总算从不爱说话的蝶薇嘴里,弄清了全部事情。 原来,炽焰石每回炉重铸一次,便会添上一道封印。这封印,就好比密码,但是又比密码复杂的多c也难解的多。只有设下封印的人,才知道解开它的方法。 经年日久地,炽焰石一共被封印了一百余次。可是,为炽焰石设下封印的历代鹦鹉居大当家中,除了火星,其余的早已故去。所以,想要将它解封,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除非,找到解封镜。 解封镜是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据说早已消失。因此,炽焰石在并不强大的鹦鹉居这么多年,一直无人抢夺。 可偏巧,段续意外地得到了解封镜。 我发现正源真身的那个早晨,在结界外撞上的那个小伙子,是这世上最后一个拥有内丹的跳跳鱼。他拿来的那面石头镜子,就是解封镜。 解封镜需要极其洁净的空间,才能释放出灵力,发挥出作用。这成千上万年来,跳跳鱼族一直将它藏在淤泥深处,完全遮住它的灵气,才逃过了天上地下无数双眼睛。 解封镜可以照出一切封印的结构,找到解封的密码;然后将需要的物品用灵力化入解封镜,就等于输入了密码。这次出来,我们便是收集解封炽焰石需要的原料。 第二天清晨,万里无云。段续不知从哪里搞来一辆越野车。我们一路颠簸,一直开到了车无法行驶的地方。 接着,段续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两匹马。我和赵化一人一马,其余三人徒步相伴。我们沿着茶马古道翻山越岭c涉水过河。 蝶薇走在最前面,衣袂翩翩地为我们探路。正源化成小狐狸形,上蹿下跳,时而采一朵石壁上的野花叼在嘴里,时而攀着藤蔓荡秋千。赵华轻踩脚蹬,闲驭缰绳,腰背笔直,风度翩翩。段续牵着我的马,足下生风。 而我,伏倒在马背上,胃里颠得翻江倒海。 山里的气候可谓一天十八变,现在是艳阳高照,说不准过一会儿就是大雨倾盆。阴晴变幻数次,我苦苦支撑。终于,我看到了不远处山坳里的袅袅炊烟。 这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小村落。它坐落在山坳里,风景秀丽,远远看去只有零零散散的十几家农户。 我们刚靠近村口,在山坡上劳作的男男女女便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手搭凉棚警惕地看向我们,似乎不甚友好。 段续以手搭肩一一点头致意,老乡们卸去了警惕不再观望,继续隐身在一片苍翠中。 村口竖着一块斑驳的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字,在岁月的侵蚀下早已模糊不清,勉强可以看出是“八卦村”。我们把马匹拴在村外,徒步进村。 村子四面环山,其中是三面葱葱郁郁的山林,另一面是寸草不生的石壁。石壁上,一道清可见底的溪流潺潺流下。溪流中,常有拇指大的小鱼一跃而起,接着又“澎”地一声落回溪流中,扭扭身子游走了。 溪流在村子中央的低洼处汇集,形成一个小湖泊。小湖泊竟是八卦形的,分为清晰的阴面和阳面。 阴面水色暗沉,阳面水色清亮,可是用手掬起一捧水,阴阳两侧都是一样的明彻清亮。阴面和阳面的水流各自沿着自己的中心,依着八卦纹理缓缓流淌。 段续说,这叫八卦泉,被村民奉为圣泉。村民长年饮用泉水,几乎家家都有百岁老人。 小湖泊边上,坐着十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家。按照段续之前交代好的,我们一行人上前,以手搭肩,对着小湖泊深深一揖。段续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和老者们交流了几句,老者们点点头。 赵化拿出一黑一白两个瓶子,在八卦泉阴阳两极的中心处各取了些水,装好,放入乾坤箱。 村民不太欢迎外人,我们汲好了水,便迅速退到村外。我在马背上颠得翻江倒海的胃还没好起来,向段续申请休息一天再走。 村口地方狭小,不好搭帐篷,于是段续和蝶薇分头去物色搭帐篷的地点,留下我和赵化带着正源原地休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半面骷髅 开的烂漫的桃树下,赵化端端正正地坐着休息。粉色的花瓣映在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中,平添一份柔色;妖娆的桃枝投影在笔直的身躯上,愈发显得妖娆。一阵风过,落花翩跹,他轻挑眉梢,用白皙的手轻轻拂去衣服上的落花。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诗经》中的一句话——“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虽然碍于那只总罩在他脸上的口罩,我没见过他的真容,但我总觉得,他的样貌一定不会让人失望。 我曾经问过蝶薇,赵化为什么总戴着口罩。她只含糊地告诉我,赵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脸。 一个男人不希望别人看见自己的脸,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相貌丑陋,不想吓到别人;另一种么,参考兰陵王高长恭,觉得美貌影响了自己的威严,故意遮挡。 我几乎可以断定,赵化属于后一种~ “美女,有方便面吗?卖我一包呗。” 轻佻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转过身,看到一个年轻背包客站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笑嘻嘻地看着我。 他穿着一身有些破损的运动装,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却长着一张比女人还美的面容——俊秀的眉毛c笔挺的鼻梁c微微上挑的桃花眼c红润的唇珠我看着这个背包客,有种莫名的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方便面我倒是还有,剩五包。 我们一行数人,我一日三餐c正源一日一餐c段续和蝶薇弹性较大c赵化不同我们一起吃饭。我们还要在这里留宿一晚,这么点存粮并不宽裕。 我有些为难,“这,我们的方便面也不多了,要不,你去村里问问,看看能不能向村民买些干粮吧。” “那些刁民!向他们买吃的,不毒死我才怪!” 背包客恨恨地说着,“我不过在那个水塘子里洗了脚,就被这帮子村民给赶了出来!赶出来就赶出来呗,我还不稀罕待呢!可是,我拴在村口的马也不见了,肯定不是被他们偷了就是放跑了!” 他卸下背包,沉重的背包落在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一屁股坐上去,没精打采地说,“美女,离这里最近的村子还有好几十里,偏巧我干粮一点儿不剩了。我出三倍的价儿买,怎么样?” 我在心里暗暗发笑。在人家的圣泉里洗了脚,没被打断腿就该感恩了。不过,在这么个地方断粮了,也是够背的! “好吧。我们也不多了,只能先卖给你一包。你尽快离开这里吧。”我边说边去掏方便面。 小伙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美女,留个电话,交个朋友呗!” “我~们~不~卖~。”标准的男中音响起。 我扭头看去,只见赵化依旧端坐在树下。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年轻的背包客,旋即投向远方的山林。 额?不卖?这还真是奇了! 赵化一向心善,从来只做好事,绝不与人为难。今天,这是怎么了?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奇怪归奇怪,他的意见还是要尊重的。我将掏出的方便面重新塞了回去,讪讪地说,“既然我的同伴不同意,我就不能卖了。” 背包客看着赵化,目光顿了顿,“那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我们是结伴出来的旅伴,兼同事。” 背包客并未放弃。他走到赵化身边坐下,递过一根烟,笑嘻嘻地说,“哥,抽一根呗。” 赵化恍若未闻,依旧看着远方的山林。 背包客讪讪地收回手,“五倍的价儿,怎么样?” “不~卖~” “十倍的价儿!” “不~卖~” 背包客颓然地点燃一支烟,烟头明明灭灭,“哥,就卖我一包呗。我也是没办法了,相逢即是有缘,帮帮忙呗。” “不~卖~” “哥,我刚刚跟那位美女搭讪,只是想交个朋友,没有别的意思。就卖我一包呗。” “不~卖~” 背包客点点头,“也是,这荒山野岭的,啥也没有吃的重要。” 默了默,他补充道,“我是出来寻亲的,找我哥,走了大半个中国了。看在我这点诚心的份上,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卖我一包呗!” “滚~”赵化不知为何勃然大怒,怒喝了一声。 背包客终于死心了。他掐灭了烟头,“得,算我唐突了。” 他颓然走到一边,摘了一根狗尾巴草,塞进嘴里,皱着眉头嚼了起来,艰难地咽下去。 在他吃下第三根狗尾巴草的时候,我实在看不下去,掏出一包方便面。赵化看了看我,没有作声,算是默许。 背包客接过方便面,忙不迭地道谢,狼吞虎咽地干吃了起来。看来真是饿极了。 一包方便面下肚,背包客心情好了起来。 他笑嘻嘻地坐回到赵化身边,“哥,谢了啊!这么好的天气,你总戴着口罩,不闷吗?” 听到这句话,赵化没什么表示,我却精神为之一振! 这话我早就想问了,可又担心唐突了赵化。今天,难得有别人帮我问出来! “是啊,难得的好天气!”我忍不住附和了一句。 赵化抬起眼睛,直直看向我,一字一顿地问,“你~想~让~我~摘~下~口~罩~?” 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这么好的空气,回到城里可就没有啦!” 赵化那厢略一迟疑,手伸向口罩 呵,这么容易! 我惊喜异常,屏住呼吸地等待着着惊天一揭 “你!”我怔忡当场。 口罩下,我看到了 看到了半张骷髅脸! 赵化英挺的鼻梁和光洁的下巴之间,只有白森森的牙齿和裸露的骨头!没有嘴唇!没有舌头!没有脸颊! 有人推了推我的腰,我低头一看,是化成了人形的正源。他十分不满地对我说,“看什么看,你没有骨头吗?” 我回了回神,看着赵化满是忧伤的眼神,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的牙,真白!” 我尚且如此,更别说那位背包客了。他半张着嘴c瞪大了眼睛c面色惨白地站着,显然受到了惊吓。 是啊,先是看见一张骷髅脸,接着又看见一只小狐狸变成人,不吃惊才怪!我很理解他,也很同情他。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别害怕,正源虽然不是人,但是绝不会伤人。赵化么,他虽然有残疾,但他是一个” 没等我说完,背包客一把推开我,一个箭步冲上前抱住赵化。“哥,我经常梦到你,你梦到过我吗” 这,这唱的是哪出?!断袖情深吗?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实在是没想到,赵化还会遭遇这样的桃花! 如我所料,赵化不从!他推开背包客,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背包客深深地看着赵化,一双桃花眼深情满满,“哥,从今往后,让我来照顾你!” 赵化不理会他,自顾自地从乾坤箱里取出一块胶皮样的物件,细细地贴在白骨上,竟与周围的皮肤看不出界限。 “这是画皮?”我惊异地问。 正源鄙视地看了我一眼,“这叫假体,没文化! 看着戴上假体的赵化,我彻底怔住了。不仅因为他的惊色绝艳,更因为,除了皮肤更白皙些c气质更高贵些,单论五官和脸庞,他和那位背包客的如出一辙,就像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难道他们有血缘关系? 不可能!赵化是修行者,应该像段续一样,活了许多年了。即便有血缘关系,赵化也是他的祖先了。 难道说,背包客就是想认祖归宗? 那样的话应该叫太爷爷c太太爷爷之类的,不该张口闭口地叫哥。也不对!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也许背包客是个克隆人,那么,他是历经万险逃出实验室,前来寻找本体我脑洞大开地想着。 背包客颤抖着声音说,“哥,你为什么不理我?你不记得我了吗?” “你~走~吧~”赵化厌恶地看着他。 背包客“哗”地一声撕开上衣,露出了结实的胸膛,以及,两颗乳(ru)头。 我仔细看去,背包客结实的胸膛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上面黑色的纹理似乎是篆书,密密麻麻地写着 我还没看清,忽然眼前一绿,两片叶子贴到了我的眼睛上。我拽了拽,却怎么也拽不下来。 “正源,是你搞的鬼吧。”我黑着眼睛问。 “非礼勿视,我这是帮你!”正源苦口婆心。 “唔,那我真要好好谢谢你!” “不用,妈妈说过,行善也是一种修行。” 不跟小孩子计较!我努力在树叶上抠出两个小洞,调整视角看向背包客。 背包客悲怆的声音仍在继续着,“哥,你叫祁承乾,我叫祁承意,我是你弟弟呀!” “我~没~有~亲~眷~。” “哥,你看看我身上纹的,我们真的是兄弟啊!” 原来是认错人了!我关上大开的脑洞,忙去帮赵化解围。 “你认错人了,他叫赵化,年龄么,比你大得多!天大地大,长得像的人很多,偶尔认错,也不奇怪!” “这半张骷髅脸,怎么会认错!”背包客悲怆地哭诉着。 我把剩下的话收了回去。 长相可以相近,但是这半张骷髅脸,恐怕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难道他们真是兄弟?可是这年龄 赵化淡淡地扫了背包客一眼,“我~说~过~,死~生~不~再~相~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孪生兄弟 背包客赤红着眼睛,脸上写满了委屈与不解。 “死生不再相见?为什么?过去的事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你是我哥,你救了我。是不是,我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你~走~吧~”赵化冷冷地说。 “既然找到你了,我就不会走了。如果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用这一辈子来补偿!”背包客信誓旦旦地说。 “走~”赵化嫌恶地看着他。 背包客眼见无法说动赵化,将哀怨又倔强的眼神转向我,“嫂子,你帮我劝劝我哥呗!” 嫂子?!我险些一口老血喷出。如果我手里有块板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拍到他脑门上! 忽然,一块从天而降的板砖“啪”的一声拍到了背包客的脑门上,他直挺挺地扑倒在地。 我看看自己的双手,觉得十分无辜。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哪来的板砖?难道和段续他们呆久了,我也进化出了特异功能,凭意念驱动了板砖? 段续行步带风地走过来,手上还沾着一点灰,“太吵了,我让他安静会儿。” 蝶薇绕着背包客看了一圈,疑惑地说,“算起来,他已经轮回了多次,怎么还记得从前的事情?” 段续踢了背包客一脚,他从俯卧滚成仰卧,胸前那块红色的胎记露了出来。胎记上用黑色的小篆密密纹着,“兄祁承乾,救吾于深渊,深恩难报,需世世铭记,直至飞灰。弟祁承意誓。” “这是,魂印魄纹!”蝶薇诧异地说。 “呵,还挺心诚的!”段续赞赏地点点头。 “什么是魂印魄纹?”我问蝶薇。 “为了防止忘却,烙印在魂魄上的记忆。只要魂魄无伤,即使喝了孟婆汤也不会忘却。” “就是说,可以带着记忆往生!”我捡着重点问。 “嗯。” “那太好了!要是这辈子死的时候把教科书上的内容通通烙上,那下辈子生下来就是神童呐!”我雀跃地说着。 “不行!”蝶薇和段续异口同声喝到。 “或者,只要你能负的起那代价,也可以。”段续缓下语气,慢悠悠地说道。 “什么代价?” “烙魂时容易魂飞,纹魄时容易魄散。即使活了下来,也是夜夜梦魇,每到月圆之夜,如万箭穿心。生生世世,永无止息。” 希望的火苗瞬间熄灭了。 用段续的话说,他只是“轻轻地”拍了一板砖,为的是让背包客安静一会儿。可是一直到乌金西沉,背包客依旧安静着,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我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被段续拍成植物人了?这深山中,别说医院,连个商店都没有,我只能干着急。 与我的不安相反,罪魁段续和背包客口中的“哥哥”赵化并不在意这年轻人的昏睡。 赵化给他把了脉,告诉我他没事,只是晕过去了,让我放下心来等着他自然醒。段续更是不在意,他说那一板砖的力道他心中有数,这年轻人没有大问题。 尽管如此,我仍是忧心忡忡,因为我深知人的脆弱。 背包客上一顿饭是中午吃的,只吃了一包方便面。而且据他所说,他已经饿了一整天。他这一睡不起,弄不好还没醒来,已经饿死了! 我跟赵化这么一说,他觉得很有道理。他从乾坤箱里拿出一粒红色的小药丸,化进水里,掰开背包客的嘴巴,灌了进去。他说,吃上这么一颗,普通人一整天都不会饿。 我又请段续多搭了一个帐篷,把背包客挪了进去,以防他半夜被野兽吃掉。 这下,应该安全了吧。 晚上,我和蝶薇一个帐篷。我问她,赵化的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蝶薇告诉我,赵化自己从没提过这件事,她还是很久之前,听段续说过一些。 赵化原名祁承乾,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官二代兼富二代。他的父亲是北尧国皇帝,母亲是正宫娘娘,刚满周岁就封为太子。不出意外的话,他的人生应该是呼风唤雨c金银玉帛c温香软帐。 可是那个意外,在他十九岁那年发生了。这个意外,来自于小他半个时辰的孪生弟弟——祁承意。 虽然长得极为相似,但是因为半个时辰的差别,这对双胞胎兄弟的命运截然不同。一个从小是皇位继承人,众星拱月;而另一个,只是普通的皇子。 与生俱来的默契,让这对孪生兄弟异常亲厚。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仇恨的种子在弟弟的心中悄悄发芽c生长。 一年一度的狩猎中,为了追逐一头鹿,兄弟二人误入森林深处,脱离了众人的视线。弟弟一剑射中哥哥的心窝。 为了不让哥哥死后魂魄向父母控诉,弟弟割下了哥哥的舌头c唇颊,还在方士的指点下在哥哥大穴上钉上魂针,让他的魂魄无法从肉体脱出,无□□回。 做完这一切,弟弟穿上哥哥的衣服,将哥哥推下悬崖,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太子。 我听得心惊肉跳,“原来,这才是赵化不能说话的原因!那么,他到底是人是鬼?” “他既不是人,也不是鬼,只是一缕被禁锢在躯体中的孤魂罢了。”蝶薇幽幽地说。 “后来,他是怎么得救的?” “他在悬崖下躺着,被殊华发现了。起初,殊华设法将他的灵魂从肉体剥出,可是却发现只要剥出,他的魂魄就散了。殊华只好将他的尸身放在稳尸泉中泡了十年,让他肉身不腐,又教他修行,稳固魂魄,以灵力催动肉身。” “‘赵化’这个名字,也是殊华取的吗?” “是他自己取的。他感叹‘造化弄人’,就为自己改名‘赵化’。” 听了这段故事,我唏嘘不已,一是因为赵化的不幸,二是因为,北尧国是两千年前的一个国度 第二天早晨,背包客依旧没醒来。但是赵化要求立即返程,说是一些物品不能存放太久。 这么一来,昏睡不醒的背包客成了麻烦。段续断言不用多久,他就会自然醒来,认为把他留在这里,多放些食物就可以。但是作为背包客的同类,为了确保他的安全,我坚持要带他走。 人是段续拍晕的,他理亏,只好答应了我的要求。他不知从哪里又搞来了一匹马,把背包客捆在马背上,一通颠簸,带出了山。 到机场时,这年轻人还没醒。算起来,他已经昏睡了整整两天了。赵化的神色终于出现一丝异样。他给他把脉,探查他的气息,却怎么都找不出他昏睡的原因。最后,只能再喂他服下一颗红色小药丸。 段续翻开背包客的眼皮,看了一眼,嘴角滑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他让蝶薇帮背包客买张机票,准备带他回n城。 可是,想把一个植物人带上飞机,并且不引起空乘人员的怀疑,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开始,段续尝试像控制牵线木偶那样,让背包客自己动起来。他能够轻松地让背包客移动c翻滚c腾空c倒立,但是让他走动时,动作僵硬,宛若僵尸,分分钟便能被识破。 后来,正源出了个主意,说可以把背包客塞进乾坤箱。我立即否决了这个他这个荒唐的想法。乾坤箱里空气不流通,岂不是要把他活活闷死在里面? 我问段续,能不能像孙悟空那样,把背包客变成个背包c箱子什么的,这样就可以轻轻松松带上飞机了。段续反问我,如果在飞机上,一只箱子突然醒来,乱蹦乱跳c乱喊乱叫会怎么样我脑补了一下,那绝对是个恐怖片。 蝶薇说隐身可以解决,但是隐身只隐得了身形,隐不了声音,一样容易露馅。 最后,还是我灵感爆发,解决了这个难题。 我们买了一条紫色长裙,还有一个长发及腰的假发套。 赵化帮背包客穿戴完毕,往他的胸口塞了两个面包。蝶薇帮他画上精致的妆容。背包客变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绝色美人。 这么一来,他即使在飞机上醒来,也只会被当成异装癖或者变性人,或者人妖。总之,安全系数大大增加。 在登机口即将关闭前,段续咬咬牙打横抱起背包客,低头与他耳鬓厮磨,一路卿卿我我上了飞机。 外人看来,这是一对热恋中的男女。 一身仙气的女孩无视周围的目光,亲昵地搂着男友的脖子,窝在他的颈窝,只看见娇嫩的红唇和白皙的皮肤。 帅气的年轻男子更无视周围的目光,霸气从容地抱着女友,还与她甜言蜜语着。 上了飞机,女孩便靠着男友的肩膀睡着了。 一切都很自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我舒展了一下四肢,放心睡去。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西斜,余晖给云和天的交界处镶上一道金边。 见我醒了,赵化递过一张便签,上面写的是,“你觉得哪样更好?” “什么?”我一头雾水。 他在便签上刷刷写下,“口罩还是假体?” 原来,是问我哪样更好看。也是,赵化对穿戴向来一丝不苟,在意自己的颜值也很正常。 我想了想,“都很帅。戴着口罩凸显神采,戴着假体更加自然。” 便签上又多了一行字,“哪种,你看得更顺眼?” 我随口说道,“假体看着更加自然。” 赵化默默地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善恶属性 一路上,我总是忍不住地去瞅段续和他怀里的美娇娘,然后暗暗发笑。当然,这笑声只能留在心里,是不能让旁人听见的。 乐着乐着我发现,偷偷去瞅他俩的不止我一个。赵化也在瞅。他嘴上说的决绝,与这个弟弟两不相干,但心里还是在意他的吧~ 我斟酌了一下,轻声对他说,“你曾经的那个弟弟,确实无法饶恕。但是这个小伙子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他只是揪着从前不放,太过执着而已。” 便签递到我面前,上面的字迹俊秀挺拔,“我已经死过一次,前尘往事已如云烟。他曾经是谁,现在是谁,都与我无关。” 无关?无关还会这么失态?还真是口心不一啊~ 我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安慰道,“这样最好!我还担心,你仍介怀呢。” 又一张便签递了过来,“我介怀的,是他举止的轻浮。” 他在意的原来是这个!我恍然大悟,“这倒是!他直接扑上去抱住你,确实是不够稳重。” 赵化摇了摇头,在便签上写下,“我是指他随意要女孩子的联系方式。” 呃~,仅仅因为背包客找我要电话,就认为他轻浮?赵化到底是个古人,观念还是相对保守的。这是他那个时代留给他的烙印吧~ “还好吧,”我挠了挠头,“他就是话多了点,说话随性了点~” 赵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我忽然灵光一闪,了然道,“你是不是嫌他话多,所以才摘下口罩想吓走他?” 赵化眼睛闪了闪,旋即低下头唰唰地写了起来,“这是一个方面,可没想到他竟烙下了魂印魄纹。更主要的是,你也想让我摘下口罩。” 是啊,我差点忘了!除了这年轻人,我也撺掇着赵化摘口罩来着~ 要是早知道他的脸是这样的,我说什么也不会干这种混账事。这就是赤果果的揭人伤疤呀! 我又愧又窘,红着个脸说了声对不起。 赵化弯了弯眼睛,很自然地拍了拍我的手背,“这~张~脸~我~早~经~已~不~在~意~了~,你~也~不~用~在~意~” 看着他眼睛里的笑意,我相信他真的已经不在乎了,“能看开,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你很了不起!” 他递过来的便签上写道,“最初的时候,我也想不顾一切地去报仇。多亏了殊华,我最终才放下了仇恨,接受了自己的现状。” “你们俩都很了不起!” 我一边由衷地赞道,一边在心里对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老板殊华竖起了大拇指~能让赵化放下这样的深仇大恨,她真不简单!如果能有机会见一面,那就好了~ 除开这个,我想为赵化做点事。虽然赵化没把我揭他伤疤的事放心上,但我总觉得应该做些什么,来弥补自己的不当行为。 可是,为他做点什么呢?我仔细地琢磨起来。 他的人生,已经不能用命途多舛来形容了。被至亲杀害c惨遭毁容c不入轮回c不死不活地存在着,这其中随便哪一条,也足够让人怀疑人生了。到底,为他做点什么好呢? 我灵机一动,“赵化,你的生日是哪天?”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认真地思忖了片刻,然后递过来一张便签,“不记得了。” 也是,两千多年了,记得才怪。我有点沮丧地“哦”了一声。 就在我打消了帮他过生日的想法,想另觅它径的时候,他又递过来一张便签,“我的再生日,是5月12号。” “再生日是什么?”我奇怪地问。 “遇~见~殊~华~的~日~子~” 原来如此!不过,5月12日不就是明天么!真是太好了! 回到诊所,背包客还没醒。我几乎可以认定,他已经被板砖拍成植物人了! 但是赵化他们对此仍然持乐观态度,认为他十分康健,只是由于未知的原因沉睡不醒。我建议送他去医院,由我们轮流照看,等他醒来就抽身离开。 赵化点点头同意了。 可是赵化刚卸去他的伪装,一直昏迷不醒的此人忽然坐起身来抱住了赵化的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道,“别送我走,哥!我要留在这里陪你!” “你~装~的~” 赵化一字一顿地说着。从话音里听不出喜怒,但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利刃般的光芒。那是一种肃杀而危险的光芒,似乎这光芒便能将人撕成碎片。 年轻人在这样的目光中,缩了缩。 赵化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装~模~做~样~,居~心~叵~测~。” 年轻人委屈地嚷嚷,“哥,我只是想知道你住哪,才装晕的。虽然有点居心,但是一点不叵测啊!” “两~千~年~了~,你~一~点~没~变~!” “哥!”年轻人委屈地叫着。 赵化抓着他领口的手一紧,“别~叫~我~哥~!我~赵~化~跟~你~没~有~瓜~葛~” “哥,既然你不要从前的名字了,我也不要了!”年轻人嚷嚷着,“你改名叫赵化,我就叫赵孽,我永远是你弟弟!” 赵化手中再次一紧,年轻人的领口一收,似乎喘不上气,脸涨得通红。 这可不得了,别闹出人命!我正想上前解围,却被蝶薇拦住了。她朝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上前。 段续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赞赏地说,“不错,装得很像,也算有一技之长!想留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愿意和我做笔买卖。” 年轻人脸涨得通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一句话也说不出。 段续并不着急,他微微压低了声音,用充满诱惑力的声线,不紧不慢地说,“这笔买卖很简单,只要你让我取出一部分心魄,就可以永远留在这里。如果愿意,眨一眨眼睛。” “不~行~”没等年轻人做出反应,赵化已经把他重重地丢到地上。他大口地喘着粗气。 段续没有理会赵化的反对。他蹲下身子,看着年轻人,就像看着一只即将咬饵的鱼,“有兴趣么?” “咳咳,我会有什么样的,咳,损伤?”年轻人顺了顺气,问道。 “生生世世都会有心脏病而已。”段续轻描淡写地说着,“但是,我可以担保,无论你轮回多少次,我都会找到你的转世,把你接来。怎么样?” “真的?”年轻人双眼发亮,激动地握住段续的手正要回答,忽然“啊”的一声惨叫,被赵化踹翻在地。 “滚~,给~我~滚~”赵化居高临下看着他,伸直了手臂指向大门的方向。 段续站起身,拍了拍赵化的肩膀惋惜地叹了口气,“想放他走?既然做不成买卖,他又见到了不该见的,那么,只能~” “算~我~欠~你~一~回~”赵化打断了段续没说完的话。 段续满意地笑了笑。他掌心一转,地上的那名年轻人顿时化作一团黑气消失不见,只余下惨叫的余声在屋里回荡 这可是活人呐! “你把弄他哪去了?”我努力控制着恐惧,颤着声音问段续。 “他么~”段续轻扬嘴角,目光清冽,“被我挫骨扬灰了!” 我全身的血似乎瞬间凝住! 虽然不是我动的手,但是对这个丢了性命的年轻人而言,我是帮凶无疑!如果我能及时阻止,或者我若能送他出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 异类就是异类!视人命如草芥! 鲜活的生命,瞬间在他的掌下化为乌有!可这么些日子,我居然把他当作一个可以信赖的人,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肝!心口开始痉挛样的疼痛,汗珠一滴一滴落下。 “你怎么了?”他们几人同时出声。 我强撑着腰杆站直,“段续草菅人命,人的律法管不了他,我也没法惩恶扬善。但是,我至少不能再助纣为虐了!” “放我走吧,我把父母的牌位放在这里做抵押,欠你们的钱我一定会想办法还!如果你们铁了心要我把留在这里,倒不如把我也挫骨扬灰了!反正我不会再帮你们做任何事!” 愤怒c自责c难过在心中交织,我气血上涌,眼前一黑 眼前再次清晰起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眼前是他们几人放大的脸孔。 段续皱着眉头,一贯风轻云淡的眼睛里透着痛心,“对我这么没信心?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他被我送到结界外了,现在好端端地哭着呢。” 这只是个玩笑?怎么可能!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那个年轻人最后的那声哀嚎,我可是听得真真切切! 赵化递过来一片药,“他~说~的~是~真~的~” 我挣扎着坐起来,“眼见为实。” “我陪你出去看看。”他们几个异口同声地说。 “我自己出去,”我冷着脸说,“你们要是怕我跑了,也可以让正源和我一起去。” 于是,我牵着正源的小手,见证了那名面容绝艳的年轻人的哭相。结界外的湖边,他扑到在地上,抹着他的桃花眼嚎啕着,哭的捶胸顿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再生之日 第二天凌晨五点,我顶着瞌睡虫爬起来,守着锅子熬了两个多小时,熬成了一锅银耳莲子羹。 这锅羹,是用来向段续赔罪的。昨天冤枉了他,我很内疚。 平日里,他总是一副风轻云淡c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可昨天,他眼睛里闪过的失落告诉我,他还是很介意被我误会的。 其实,那个玩笑的水准并不高。 他若真想杀了那个年轻人,多的是机会,根本不需要回到诊所再下手,也大可不必当着我的面。 更何况,那年轻人曾经是赵化的弟弟,而且很显然,赵化没打算伤害他。如果段续真的要杀了他,赵化又怎么会无动于衷。 这个明显不符合逻辑的玩笑,我却在第一时间选择了相信。这只能说明,在我的内心深处,对段续的善恶属性并不是很有信心 我本打算向他好好道歉的,却被他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带过,让我再也没法开口。 他说的是,“我最不喜欢听人说‘对不起’,那是轻视我胸襟。” 可他越是不要我道歉,我越是内疚。而我,又是个受不得内疚的人。所以,我挖空了心思想为他做点什么~ 他什么都不缺,却对莲子羹情有独钟。有一次我碰巧煮了一锅,从来不在咫尺吃早饭的段续吃了一大碗,还意犹未尽地看着那口空锅子。但因为煮莲子羹太耗时间,我后来没再做过。 所以,今天这锅香气浓郁c晶银剔透的银耳莲子羹,其实是专为段续一个人准备的。 段续斯文地品着碗里的羹,满意地点点头,“舒华,你的悟性很高。” “怎么说?” “昨天,我话只说了一半,想不到,你参透了另一半。” “另一半是什么?”我一头雾水。 “实际行动,才是正确的道歉方式。” 看着那他一脸的惬意,我心里渐渐通透起来。 嗬!原来我这厢内疚着,他却在那算计着。明明用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的事,段续却硬生生引着我耗费两个小时去熬羹!弄不好,昨天他眼睛里闪过的那点失落都是故意的! 我恨恨地说,“对于人秉性的判断,我的第六感是非常准确的。有些人,的确不是善茬,被怀疑也是应该的。” 段续用纸巾拭了拭嘴角,语气愉悦而飘逸,“对于‘人’的秉性,舒华自然最清楚。只可惜,我不是人。” “你真是”我手指颤颤地指着他,彻底无语了。 我竟然对这么个家伙,产生过内疚的情绪,真是太可笑了!就该多虐虐他才对! 在我的磨牙声中,段续笑容满面地吃完了早饭。他搁下碗,施施然起身,走到赵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好了吗?” 赵化点点头,“全~部~妥~当~了~” 我这才发现,赵化今天居然没有打坐,而是从一大早起就坐在沙发上看书,像是在等着什么。 段续朝着正用平板电脑整理资料的蝶薇点点头,“结界我已经加固了,这两天都靠你了。” 蝶薇淡淡一笑,“放心吧。” 唔,今天蝶薇也没去健身,一直待在大厅。 段续走过去摸了摸正源的脑袋,“好好复习功课,帮蝶薇一起照顾舒华,不要乱跑。” 正源郑重地点点头,“我一定会看住舒华阿姨,不让她乱跑的!” 呃,正源今天怎么没有放下饭碗就溜出去玩儿? 段续欣慰地点点头,打了个响指,身上的睡衣变成了飘逸的禅服。 衣装对人物的衬托作用,是毋庸置疑的。段续瞬间从闲散淡定的都市青年,变成了超凡脱俗的世外高人。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把宽松的禅服穿的这么好看吧 不过,他们在说什么?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等等!”我叫住即将消失在楼梯拐弯处的段续,“这两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需要我做什么吗?” “没什么,你安静呆着就行,不要离开诊所。”他唇边挑起一抹笑,“不过,你也出不去了,我改了结界!” 这是要软禁我?我心里一涩。他们显然在筹划着某件重要的事,连小正源都参与其中,而我却是他们设防的对象。 也是,我本就是个局外人。 我涩着嗓子说,“这是非法拘禁。” “禁足两天,就当你向我赔罪!”他飘然而去。 从蝶薇口中得知,段续并没有离开咫尺,他只是进了那间秘密的诊室处理一件重要的事而已。 可这件“重要的事”是什么,他们几个都讳莫如深,连小正源也嘟着小嘴不肯透露半点。 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件重要的不得了的事。 段续离开后不久,蝶薇脚尖轻点从水榭上轻身飞起。她凌空飘浮在湖面上方,轻盈的身姿笼着盈盈白光,漆黑的发丝无风自舞,美过仙侠剧中的所有女主角。 她将双手手掌交叠合拢,再缓缓打开。相对的掌心间出现一个苹果大小的银白色泡泡,泡泡的壁上光波流转。 她掌心微转,泡泡飞临小楼上方,随着她的手势越变越大,渐渐将整栋小楼笼罩在内,又将段续银灰色的结界也笼罩在内。 “蝶薇姐姐是为了在段续叔叔的结界外再设了一层结界。这样,一有风吹草动,她可以率先察觉,不必惊扰段续叔叔了。”小正源如此向我解释。 这孩子一直跟在我身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绕着我转。他信誓旦旦地表示,在段续不在的时候,他负责看管我c保护我! 没想到,他们对我提防到了这个地步,不让我知晓内情就算了,还让正源寸步不离地看守我! 我心里很难过,可是看着正源全身心投入的样子又不忍打击他,就由着他跟着了。 今天的天气预报也错的离奇。图上明明画着一个小太阳,可不到早上九点,便乌云压顶c不见天日,东风西风南北风交替肆虐。可尽管乌云厚得遮天蔽日,也不见雨点落下来,闷得厉害。 我看着这天气,觉得十分困惑。n城我待了五个年头了,这个季节要么春光柔媚c要么小雨霏霏,这种不阴不阳的天气还是第一次遇到。 今天是5月12号,赵化的再生日。 虽然天气恶劣,人员不齐,但是赵化的生日party还是要举行的。中午吃完饭,我便认真地筹划起来。 地点就设在一楼大厅! 生日party当然少不了鲜花。可是到了下午,天气越来越差,不仅大风“呼呼”地吹个不歇,还不时有东西砸在屋顶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结界内的花全部凋零,无一幸免。 好在昨天正源玩耍时,采回来一把淡紫红色的玉兰花,清香阵阵,沁人心脾。我喜欢这香气,昨晚睡前便把它插在一只青花瓷的瓶子里,用水培着,放在了自己房间。玉兰花离枝一天,香气稍有折损,但是外形依然娇艳。 本来,我还打算配上些好听的音乐。可是咫尺不通电,用不了电脑,想要有音乐只能搞现场版的。诊所里唯一的乐器,是原本放在老板殊华屋子里的那架古筝,我来之后被段续挪走了。 如果用那架古筝奏乐,倒是很应景。只可惜,我不会弹。我想请蝶薇弹,可自下午起她便一直站在水榭上,仰头凝视着头顶的乌云,一脸的凝重。我不想打扰她,只好作罢。 为了弥补这个缺憾,我从陈列架上搜出一些五彩石做的小铃铛,把它们一只只地拴在竹叶上。这么一来,一阵风过,就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煞是好听。 赵化从不吃东西,蛋糕之类的点心也就失去了意义,但是,蜡烛还是可以点的。 傍晚,我和正源找出一只元朝的青釉镂空花瓶,插上玉兰花,放在桌子上。 我从陈列架上取下一对清碧玉海晏河清烛台,端正地放在桌子中央。正源找出几只莲花状的蜡烛,小心地插在烛台上。 赵化问我们在干什么。我只推说蜡烛好看,想点起来试试,搪塞了过去。 为了营造惊喜的效果,我就开幕方式进行了反复推敲。 惊喜惊喜,必须得先惊后喜。且反差越大,效果越好。但是对赵化这样历经千年c看尽千帆的人来说,喜还容易些,惊却很难。 不过,惊和吓是同义词,如果用吓的,只要能造成反差,应该也可以取得不错的效果吧。 我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招,但是需要用到“特效”。蝶薇忙正事,我不能去打扰她,所以只能拜托小正源。 正源这孩子太讲究原则,戏弄人的事情他未必答应,我决定智取。 我看着正源的眼睛,目光尽可能诚恳,“正源,你早晨说过,赵化叔叔的生日party,你一定会尽全力帮忙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正源的目光清澈而坚定。 要的就是这句话! “好,那舒华阿姨就不客气了!”我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出了我的计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一封情书 “不行不行!妈妈说过,幻术惑人心智,不能轻易施为。”小正源拨浪鼓似得摇着头。 “正源,幻术只是众多法术中的一种,它本身并没有善恶属性。我们只是利用它,给赵化一个更精彩的生日,这是一件与人为善的好事。”我循循善诱地劝说道。 小正源往后退了两步,像看洪水猛兽似的看着我。 “还是不行!利用赵化叔叔对我的信任,制造幻境,欺骗他,以后,他就不再相信正源了!” 我堆起笑,软声哄道,“不会的,你告诉他,主意是我出的。” “不行!”小正源转身想遁,被我一把抓住。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我板起脸,“正源,那你为什么骗我?” 小正源愣了愣,无措地绞着白白胖胖的小手,“我没有骗你啊,舒华阿姨。” “你刚才答应过,你会尽力帮忙的!可你现在打算撒手不管了,这可不行!” “只要不用幻术,什么都行!” “你刚刚可没这么说!你骗了我,我很伤心!我再也不相信正源了!”我假意抹了把眼睛。 “正源从不骗人!正源从不骗人!”正源一张小脸憋得通红,都快哭出来了。 “这样好不好,你先帮帮我,然后告诉赵化,就说你为了信守诺言,只得帮我这一次。这样一来,你既没有骗我,也没有骗赵化,对不对?” “这”正源歪着小脑袋,一脸迷茫地想了又想,终于点了点头,带着哭腔说,“只能这样了,正源从不骗人!” 夜幕降临,风越来越大,呼呼地吹个不停。星星月亮藏进乌云里,天空中没有一丝光亮,咫尺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光源。 一楼大厅里,淡紫红色玉兰花绽放在青釉镂空花瓶里;清碧玉海晏河清烛台上插着莲花形的蜡烛,静静地等着被点燃。 我将打火机递给正源,朝他挤了挤眼睛。 正源举着打火机,心虚地对赵化说,“赵化叔叔,可以帮正源点蜡烛吗?正源怕火。” 赵化接过打火机,打出火苗,凑近了第一只蜡烛。莲蕊上慢慢燃起一小簇橙红色的火焰。我使劲地向正源使着眼色。 第一只蜡烛点好,赵化将打火机凑向第二只蜡烛。此时打火机上的火苗忽然“倏”地飞起,瞬间膨胀了百千倍!小火苗变成了大火球,将穿着亚麻围裙的我包在里面! “走火了走火了,烧到舒华阿姨啦!” 正源按照剧本大声叫嚷。虽然他的声音仍透着心虚,演得也不太投入,但惊慌失措的样子还是可圈可点的。 我露出狰狞的表情,努力做出挣扎状,还高呼了几声“救命啊”! 表演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赵化的瞳孔瞬间缩成一条线,眼睛被“火光”映得血红。他扑向我,就在他指尖即将碰到火苗的刹那,按照剧本,火团突然消失,我的围裙上出现四个红色大字“生日快乐”! 赵化默默地收回伸出的手,静静地看着我。他波涛汹涌的眼眸中有担心c有困惑c还有些怒意,可就是没有我期待中的惊喜 好吧,我毕竟不是导演专业出身,没能把握住观众心理,搞砸了。 我捡起掉在地上的打火机,递给他,努力挤出笑,“寿星,接着点蜡烛吧!今天是你的再生日,生日快乐哦!” 他收回眼中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接过打火机,一言不发地将第二根蜡烛点燃。橙红色的火苗在莲花形的蜡烛上跳跃,很是温馨美丽,与屋子里的尴尬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在这个节骨眼儿,正源嗫嚅着出声了,“赵化叔叔,正源答应过舒华阿姨会帮忙,不能食言,所以使了幻术。正源以后不会用了,赵化叔叔别生气!” 赵化点点头,没作声。 我在心里暗暗叫苦,这孩子洗白自己也不急于这一时啊,等气氛缓和缓和再说也不迟呀!没看见现在正尴尬着嘛! “咳,我以为生日是一个人最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所以想给你个惊喜,呵呵!” 我努力打圆场,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但赵化依旧面无表情。 我拿出一盒雨花石,那还是我刚到n城上大学时贪新奇买的。 “你的生日礼物!我看着陈列架上有好多小石头,觉得这些你应该喜欢!” 赵化接了过去,说了声谢谢,但还是面无表情。 “赵化叔叔,这个是你教正源刻的第一个木雕,送给你!”正源递上一只憨头憨脑c略显粗糙的小狐狸木雕。 赵化收下了礼物,摸了摸正源的脑袋,依旧面无表情。 一场不成功的生日宴,在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 今晚的事,给我好好上了一课。我并不擅长制造惊喜,以后再动类似念头时,一定要慎之再慎。 今天真够累的,一大早起来熬粥,耗了不少体力;下午筹备生日party,耗了不少脑力;晚上的尴尬表演,耗费了不少心力。 外边这阴沉沉的天气,最适长卧不起了。 我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大厅,一身疲惫地爬上三楼。 只见,赵化等在我的门前,手里拿着一张纸。我猜他是想借书。 “寿星想借什么书?我帮你拿。”我边开门边说。 他迟迟没出声,也没像往常那样递过小纸条。我疑惑地看过去,只见在夜明珠柔和的光里,他定定地看着我,一双桃花眼目光潋滟c百转千回。 没等我琢磨出他目光里的含义,他上前一步,张开双臂,轻轻环住我,像拥着一件珍贵而易碎的瓷器,不忍触碰c又不舍放开。 这个姿势难以定性,说是抱,并没实质性的肢体接触,他只是轻轻环着。说不是抱,这个姿势又暧昧至极! 我本想推开她,又怕这么不明就里地推开,会让他千疮百孔的心再多个窟窿。 我收回正要推出去的胳膊,问,“赵化,你怎么了?” “你~费~心~了~,谢~谢~你~” 原来这只是他表示感谢的方式!这方式挺独特,也许是他故国的风俗吧。我放下了心里的担子。 “同事之间,应该的!”我抽出手臂拍拍他的肩膀,就势化解了这个尴尬的姿势。 他松开胳膊,将手中的纸递给我。 我接过一看,原来这不是一张纸,而是一个信封。 信封的一角用苍劲的笔锋勾画出一块巨石,上面写着“三生石”。石头的边上,用朱砂细细绘了一株曼殊沙华。花茎顶端绽放着六朵花头,像撑开的华盖;鲜红的花被向后开展卷曲,极尽妖娆;尖尖的花瓣银针般锐利,优雅地展开,妖娆中竟带着几分铮铮傲骨。 哦,原来是让我帮他鉴赏画作呀! 他平时除了找我借书,偶尔也拿些诗画给我看看。我虽然是考古出身,但对诗画的鉴赏只限于年代和价值,对其中的艺术内涵实在是缺乏研究。为了不让他扫兴,每回我都会勉为其难地说点自己的看法。 “嗯,这幅画很有意境。”我煞有介事地点着头。 “曼殊沙华是往生之花,画在三生石旁,突出了孤独守望的感觉。配色也很好,黑色的石头衬得花朵更娇艳,边上大片的留白,留下了想象的空间。还有~,嗯,这几片花瓣的方向微变,应该是正有风吹过,正是动静结合的美。” 赵化突兀地握住我的手,将信封翻转过来。 我这才发现信封背面写着几个小字“舒华亲启”。 “这是给我的信?”我捏着信封问。 他点点头,取出便签,黑色的笔锋在纸上游走,“有生之年,可愿与我执手?” 他这是在向我表白?!我顿时懵了。 我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他是活了千年的生灵,我们根本不是一种生物。这是要上演跨越物种的爱恋? 也许我懵的时间太久了,他又递过来一张便签,“我明白,自己在痴心妄想。但我想让你知道,我会一直等下去。” “早~点~休~息~吧~,不~打~扰~你~了~”他转身离去。 看着他萧索的背影,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回到房间,我打开信封,洁白的信纸上只有短短几行字: 如果我曾经遭遇的一切, 只为了能与你相遇, 我愿再经历千遍万遍; 可是, 遇到你后, 我多么希望自己不是一把枯骨 这封情书文艺而感人,只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赵化应该是送错人了。 我认识他不过三个月,这期间并没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发生,那句“我曾经遭遇的一切”实在是找不到出处。 更何况,我实在想不出他对我情根深种的理由。 论长相我远不及蝶薇;论交情我跟他也只是同事关系,什么知己知音更是称不上。难道只因为一场不成功的生日party?那更不可能。 我翻弄着信封,目光在“舒华”两个字上停住了。我忽然想到,如果把“舒华”两个字换成“殊华”,一切似乎就顺理成章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有人抢劫 我自行脑补了一下,故事很可能是这样的: 由于搭救之恩,赵化对殊华心怀感激。渐渐地,感激转化成爱慕但是赵化这别扭性子,一直没对殊华说出那三个字,直到殊华长期外出养病。 相思不能相见,赵化日日煎熬。偏偏这个当口,诊所来了个倒霉鬼,名字和殊华同音,又为他办了场别扭的生日party! 他内心一暖,这个倒霉鬼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慰藉他相思之苦的替代品 被当成替代品,总归是不愉快的。不过,很快我也就释然了。 因为,赵化他虽然已经几千岁了,但是做人的时间只有短短十几年,论起心智说不定还相当于十几岁的少年,青涩的很呐! 只要帮他理清自己的感情,我不仅能顺理解脱自己,说不定还能做一回红娘!何乐而不为? 只是,该如何开解赵化才能让他拨乱反正,同时不伤害他青涩心?我长吁短叹地想了许久,最后幡然醒悟,赵化经历过那么多磨难,哪里还会在乎这点小伤害! 找个合适的机会,单刀直入地讲清楚,让他直视内心,不就结了! 对,就这么办!疲倦袭来,我沉沉睡去。 可是这一觉,并没有如我所愿一觉到天明。夜里,我被“嘭”的一声巨响惊醒。 我摸索着按下了墙上的按钮,木手臂托着一只夜明珠从墙里伸了出来。墙上的钟指向两点半。 无视屋外呼啸的风声,我打算换着个姿势继续睡。可没等我睡着,又是一声巨响! 这一声巨响非同小可,像是一个巨大的物件砸在了屋顶上,而且响声就在我房间的正上方,似乎整个屋顶都颤了起来。 难道是屋子被陨石砸中了?或者遇上了超级大冰雹? 我顾不上被震的“嗡嗡”作响的耳朵,想开窗看看外边的情形。可窗户刚打开一条细缝,大风便夹着沙子从缝里灌了进来,直接招呼在我的脸上!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重新关上窗户。 天气预报上没说有沙尘暴啊!况且,n城也从没有过沙尘暴! 不行,得赶紧通知他们几个! “蝶薇,醒醒!蝶薇!”我使劲拍着蝶薇的房门,可是没有人应。我使劲一推,门开了,蝶薇不在里面。赵化c正源和蝶薇一样,都不在房间里! 恐惧攫住我的心。他们去哪了?还平安吗?段续在二楼的那间神秘诊室里工作,他还在吗? 我站在那间神秘的诊室前,犹豫了很久。夜明珠洁净的光里,那块没有刻字的铜牌匾折射出淡黄色的光晕。 段续说过,他工作期间绝不能被打扰。蝶薇也说过,绝不可以进这间屋子,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可现在其他人都消失了,他还在里面吗? 我不是一个对什么事都好奇c非要一窥究竟的人。可是眼下这情况让我不得不怀疑,这诡异的天气是不是和段续进了这间屋子有什么联系? 因为,所有的反常,都是从他进了这间屋子之后,才出现的! 我扶住门把,下定了决心! 这扇门好沉好沉,我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门推开一条细细的缝。 刺眼的光芒自门缝里射出,照得我睁不开眼睛。一种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有什么东西像泥鳅似的钻进了我的脑子,可是没等我抓住,它已经溜走了。 “嘭”的一声,门重新关上,我耳边响起段续的声音,“真是胡闹!” 我猛然回神,欣喜地说,“段续,你还在里面!我找不到蝶薇他们了,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他们在楼下,你别去。记住,在我出来前,不要打扰。” 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一时光顾着高兴,选择性地忽略了段续口中“你别去”三个字。 我步履匆匆地转过楼梯,一股强大的气流以排山倒海之势迎面扑来,险些将我吹倒! 我抓着扶手退后几步才站稳了脚,心有余悸地想这么大的风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可无论如何,我都是要下楼去的。 我在风里努力地睁开眼睛,更加小心地紧贴着扶手,脚步虚浮一阶一阶往下挪。 那股风忽然顿了顿,接着就像突然有了生命一般,聚成了一股将我卷了起来! 顿时天旋地转! 我想呼救,可是气流直往嘴巴里灌,根本发不出声音! 完了,这回死定了! 估计风停之后,我会从空中跌落,摔成一团谁也认不出的肉饼!这比死这件事本身更让我难受! 风携着我飞进大厅。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做好被抛入高空的准备。 “舒华阿姨!” 正源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只见天地倒置,但这并不妨碍我看见正从水榭上向我跑来的正源和赵化。 再向远处看去,湖面上,蝶薇漂浮在半空,指尖指向我的方向,一道银光直直射出。 有救了! 银光与风无形的壁垒碰撞,发出耀眼的光芒,二者旋即一同湮灭。我在重力和惯性的双重作用下,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鼻尖直直撞向一只硕大的花盆! 我来不及用手遮挡,只能闭上眼睛,面目狰狞地准备迎接这惨烈一撞。 我心想,完了,这么一撞,我的脸可以和赵化比肩了!如果以后没脸见人,也像赵化那样搞块胶皮贴贴吗? 我撞在一个物什上,发出一声闷响。虽然眼冒金星,但是并没有预想中的剧痛。也对,小时候有一次切西瓜被菜刀割伤手指,也是过了一阵才觉出疼的~ 我晕乎乎地睁开眼睛,抹了一把脸。咦,竟然没有血!再仔细摸摸,鼻子嘴巴都还在! 竟然没伤着!我一阵狂喜。那只花盆呢,是否也安好? 我抬起眼睛向前看去,可是出现在眼前的不是花盆,而是一堵肉盾——我撞在赵化的肚子上了。 他的身后,那只花盆碎了一地,把他的后背割开了一条五六公分的口子,皮肉翻开,骨头清晰可见! 我手忙脚乱地用衣服捂着他的伤口,“别动!你受伤了!” 他转过身轻轻捏住我的手腕,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尸~体~是~不~会~痛~的~,也~不~会~流~血~,不~必~在~意~。” 我抽回手绕到他身后看了看,这才发现,这么大的一道伤口却一滴血也没有可即使没有血,也该珍惜自己的身体啊。 我叹着气说,“我听说,你这副躯体是你们老板殊华费了不少心血才保全下来的,如果不好好爱惜,岂不是辜负了她的好意?” 他的睫毛颤了颤,“等~安~全~了~再~处~理~,也~不~迟~。” 这拧巴的赵化,怎样才能让他看清自己的心呢?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冲到水榭上。只见在湖面上方,蝶薇脸色苍白,发丝飞舞,身周银光大作。 银光从她的掌心发出,不断补充着结界,护着整栋风雨飘摇的小楼。湖面的水不断被她凝结成冰凌,射向屋顶的某个我看不见某个所在。 “正源,这是怎么回事?”我焦急地问。 “有人半夜闯结界,蝶薇姐姐和他打了起来!” “那人是谁?” “一个黑衣人,很高,蒙着脸。”小正源向我比划着。 “他的目的,你们知道吗?” “他想抢解封镜和炽焰石。” 解封镜和炽焰石?不就是段续不久前收诊金收来的那些嘛!现在段续正忙着,有人来抢东西,蝶薇又似乎有些不敌,这可怎么办好? 没等我想明白,湖面上再起变故。蝶薇将手中的白光聚成一股,射向屋顶的某个所在。与此同时,另一道白光以穿云裂石之势射向蝶薇,白光穿透她周身的光晕,没入她的肩头! 她周身的光晕瞬间消失,直直地落入水中! “蝶薇姐姐!”正源惊呼一声,化作一道白光投入水中。 “正源!”我扑到水榭边上,他已经没了踪影。 赵化面色凝重地赶过来,“正~源~不~会~水~。” “什么?!” 这孩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就莽撞地下水救人!蝶薇水性极好,虽然受了伤,还有希望自救。但是加上一个不会水的小正源,就不好说了! 怎么办?我也不会水,下去也是送死。赵化更不能下水。但是,总不能在这里干等着吧! 我抹了把汗,问赵化,“有绳子吗?” “有~,做~什~么~用~?” “抛进湖里,拉他们上来。” “湖~太~大~,没~用~的~”赵化摇摇头。 “那怎么办?” “你~回~房~间~躲~起~来~。无~论~发~生~什~么~事~,别~出~来~。” “他俩呢?” “我~来~救~” “怎么救?” “自~有~办~法~。” 他说得没错,我这么个肉体凡胎,在精怪的世界中确实无能为力,只能给他们添麻烦。 眼下这情况,我藏起来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可以让赵化轻装上阵,全力救正源和蝶薇,不用为我分心。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取了我,头一回,我萌发了一种想法,如果我也是精怪该多好!如果我是精怪,便可以去救正源c帮蝶薇,而不是眼巴巴地看着! 如果我是精怪,五年前地震的时候,便能飞回家乡,救出爸爸妈妈 “带~上~这~个~,饿~的~时~候~可~以~吃~”赵化递给我一只小瓶子,里面装满了红色的小药丸。这丸子我见过,上次赵化拿给他弟弟充饥的就是这种。 我揣着小瓶子刚奔回大厅,水榭上传来一声巨响。 我扭头一看,蝶薇重重地摔在水榭上,怀里抱着一团白色的绒球。 “蝶薇!正源!” 不行!我不能一个人躲起来,要躲也要带着他俩一起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奇门遁甲 我匆匆赶过去,赵化已经扶着蝶薇在沙发上坐下。她的左肩的衣服被血浸透,血顺着手一滴滴地往下滴。 小狐狸缩成一团,平日里蓬松的毛发黏在一起,湿嗒嗒地贴着身体,眼睛紧紧闭着。 我脱口而出,“我们去医院。” 说完后,自己都觉得荒唐。哪家医院能帮他们治伤? 赵化拎着小狐狸的两条后腿,将它倒悬着,在它后背上拍击了几下,小狐狸猛地吐出一口水,慢慢睁开了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照~顾~正~源~”赵化把小狐狸塞到我怀里。 我将将抱稳正源,一道黑色的身影落在水榭上。 来人穿着连帽紧身夜行衣,身形挺拔,明显是个男性。 他戴着宽大的墨镜,捂着黑色的大口罩,额头藏在帽子的阴影里,将整张脸遮得严实,一看就是个惯犯! 他在水榭上站着,却并不靠近。口罩下发出低哑的声音,“我只要解封镜和炽焰石。” “做梦!”蝶薇强撑着站起来,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我并不想伤及无辜,别逼我。”黑衣人闷闷地说着。 蝶薇不接话,她用完好的右手抹了把唇角的血迹,手中银光一闪,出现一柄闪着金属光泽的银白色折扇。 “唰”的一声,寒光一闪,银扇展开,一根根扇骨尖若利刃,带着森森寒气。我离她几步远,仍能清晰地感觉到银扇散发出的寒气,生生打了个哆嗦。 黑衣人顿了片刻,手中出现一柄薄如蝉翼的长剑,剑身只有两指宽,微微发亮。长剑出现的刹那,我似乎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 他挥动长剑,剑尖直指蝶薇,锐利的剑气似乎将空气都割裂了开来! 不行!蝶薇伤的很重,不是黑衣人的对手,我不能再让她受伤了! “停!” 我大喝一声,闭着眼睛冲到他们之间。 周围安静了下来,我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大家都一脸困惑地看着我,连那个黑衣人也收住了手中的剑,仿佛在等我开口。 我挺直了腰杆,掷地有声地开口了。 “凡事好商量,不就是一面镜子和一块石头嘛,犯的着这样大动干戈吗?再说了,这位猛男,你知不知道好男不跟女斗?即使你赢了,传出去也是不光彩的呀!” “舒华,回来!”蝶薇低声对我说。 我向蝶薇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我之所以敢这么做,完全是在赌。赌的就是他那句“我并不想伤及无辜”。既然他不想伤人,那一切就有回旋余地。 “况且,”我接着说道,“那两样东西都由诊所的代理老板段续负责保管。他是个生意人,只要你开出合适的价格,他未必不会答应。” “哦?”黑衣人收起长剑,“你觉得什么样的价格合适?” 我暗暗出了口气。他收起了兵器,说明我的谈判还是有效的。 “这个我做不了主,等段续回来,你可以和他谈谈。”我诚恳地说。 “他什么时候回来?” “也就几天的时间。如果你愿意,可以在这里等。如果买卖成了,大家就是朋友了不是?”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黑衣人一动不动地站着,似是若有所思。 我神经紧绷地等着,只要等到段续从那间屋子里出来,他一定有办法,只要等到他出来 黑衣人轻轻点了点头,我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可事实证明,不能轻易跟戴着墨镜的人谈判,因为你看不到对方的眼神,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打的好算盘!隔了千年,信口雌黄这一条倒是一点都没变。若不能趁那个邪魔无力分心之时杀了他,他出关的日子,就是我化作飞灰的时候!” 长剑出鞘,剑尖划破空气,直指我的眉心,“本没打算现在杀你,你自己送上门来,就怨不得我了。” 一把凌空飞来的银扇挡住凌厉的剑气,我怀中的小狐狸一跃而起,扑向黑衣人的手腕。蝶薇与黑衣人扇来剑去地打了起来,小狐狸死死地咬住黑衣人的胳膊,任他摔打也不松开。 可蝶薇和正源显然不是黑衣人的对手!这可怎么办? “坐~稳~”赵化沉着声音对我说。 什么坐稳?赵化想提醒我什么? 没等我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身下的那块地板快速移动起来,迅速将我与黑衣人拉开距离。蝶薇身形一闪,闪到远处。黑衣人也终于将正源甩开,它小小的身体摔在远处的地板上。 就在蝶薇和正源撤开的瞬间,黑衣人的四周忽然出现几十根竹子,像个囚笼似得将他困在里面。黑衣人举剑试图斩断竹子,这些竹子突然弯转扭曲,像蛇样盘绕,将他缠了个结实。 “九曲管若虚?”黑衣人冷笑一声,“就凭这几根捆妖的竹子,也想困住我?” “擅~闯~咫~尺~,有~来~无~回~” 赵化拉起我,一字一顿地说着。蝶薇和正源也被地板传送到我边上。 想不到,诊所里还藏有这样的玄机?! 我仔细端详着这些竹子,一根根青翠挺拔,没有一片枯叶,可见平日里料理得很好。有些竹叶上还挂着五彩石做的小铃铛,十分眼熟小铃铛?这不正是昨天我挂上去的么! 原来,我日日料理的竹子并不是一般的竹子,而是竹子中的战斗竹!自豪感油然而生! 黑衣人一动不动,但是左手掌心忽然亮起了白光。 碧绿的竹子碰到那团光,瞬间干枯暗淡,朽成一段一段的枯竹,掉落在地上。 赵化神色一凛,身下的地板飞速把我们几个传送到那幅巨大的清明上河图前面。 “你~不~是~妖~,是~仙~。” “既然看破了我的身份,就不要以卵击石了。” 我长大了嘴巴看着黑衣人。 今天,我居然见到了活的仙人!可仙人不是惩恶扬善,维护太平的么?怎么干起了抢劫的勾当?真是毁三观! “欺负善良的生灵,又企图杀死我这个无辜的凡人,这也是仙人干的事?”我愤愤然质问他。 “无辜?”黑衣人冷笑一声,“你早该灰飞烟灭,却苟延残喘活到今天。杀你,对得起天地道义。” 我气到哆嗦,“我们素昧平生,你凭什么红口白牙地污蔑我?!” 没等黑衣人回答,赵化一字一顿地说,“擅~闯~咫~尺~,神~来~杀~神~,佛~来~弑~佛~。” 平时总觉得,电子嗓子发出的男中音与赵化美得惊世骇俗的脸不搭。可这种特殊时候听起来,却觉有种独特的c让人安心的威慑力!只是不知道,他的武力值是否也有这样的威慑力~我心下暗想。 “坐~下~”赵化对我说。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赶紧坐下。 他在清明上河图上一只小船的地方重重按下,小船陷了进去。我们几人脚下的木板托着我们飞速向上升起。与此同时,这栋三层小楼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楼板消失了!楼梯消失了!房间消失了! 小楼的内部结构就像巨大的积木一样重新排列组合! “奇门遁甲”黑衣人话没说完,他的声音便淹没在层层叠叠的木片中。 一阵眼花缭乱之后,几片木板托着我们升到伸手就能碰到屋顶的高度。 整个小楼内,除了段续闭关的那间诊室静静地悬挂在对面的墙壁上,所有结构都消失了。解体的木板层层堆积出一个立方体,里面困着那名黑衣人。 那副巨大的清明上河图跟着我们一同升起,依旧立在我们身后。 赵化白皙的手指在清明上河图上点击了几下,清明上河图中间四四方方的一块翻转了一面,是一面巨大的镜子,里面清晰地显现着立方体中的情形。 只见整个立方体内侧镀上了一层鲜红色,发出耀眼的光。立方体内正有一条火龙袭击黑衣人,黑衣人正挥舞着长剑腾挪反击。 我这才知道,赵化擅长奇门遁甲,这座小楼就是他亲手建造的杰作! 立方体里面的红色物质叫暗霜,是用忘川之水c曼殊沙华上的露珠c孟婆汤的茶垢炼成的,可以让仙妖无法动用法力。 暗霜原本是老板殊华离开时,留给赵化护身用的。赵化在建造小楼时,把他们全部附在木料上,埋藏在小楼深处。 不得不说,殊华考虑的十分周全!难怪赵化对她感情深厚,如果有人对我这么好,我也会感激涕零的。 黑衣人无法动用仙力,不代表无法动用武力。 立方体里,火龙被黑衣人拦腰砍断,化作一条半臂长的木雕小龙。赵化再次启动机关,雨点般的箭簇从四面八方飞向黑衣人,黑衣人挥舞长剑,飞速闪避。 赵化通过那副清明上河图操控着立方体,与黑衣人的缠斗着。时而是吐着信子的蛇,时而是尖喙利爪的鹰,时而是无人握持却自行舞动的刀剑黑衣人的速度渐渐慢下来。 我对赵化佩服至极的同时,也为自己捏了把汗——平日里,这清明上河图我日日拂拭一回,幸好没有触动机关,否则我哆嗦了下。 赵化和黑衣人胶着了一天一夜。终于,挂在墙壁上的那间屋子打开了门。 段续脸色有些苍白,眉间的印记还在微微发亮,未能完全淡去。但这并不妨碍他风轻云淡地凌空走来。 他的脚步驱散了空气中的紧张,似乎只要他在,所有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我忽然鼻子酸酸的。虽然只有两天没见,但是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冲我皎然一笑,“我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同室操戈 小楼又恢复成往昔古色古香c纤尘不染的模样。 楼外的阴霾散去,大厅里再度阳光充沛c安静祥和。只是,那些翠绿的竹子少了大半,剩下的几株也枝叶不全。 此外,屋子中间多了个木笼子,内层发出鲜亮的红光,里面囚着伤痕累累的黑衣人。 黑衣仙人虽做了阶下囚,却仍腰杆笔直地站着,很有几分气节!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他的暴行,我一定会把他当成誓不辱节的好汉。 段续一派从容地坐在沙发上,不慌不忙地泡着茶,似乎没看见眼前的那名囚犯,也全然无视一旁磨拳霍霍c恨不能冲上去将那名囚犯痛扁一顿的小正源。 他慢条斯理地品完一盅茶,忽然开口说,“蓬莱特产的醉仙花,除了酿酒,也可以泡茶,想来一杯么?” 黑衣仙人猛然一僵。 “蓬莱好歹也是仙乡福地,灵力充沛,难不成如今已经没落到需要靠打劫为生?” 黑衣仙人一言不发。 段续轻笑一声,对赵化使了个眼色。木笼子随即分解,埋入地板之中,与周围的木板严丝合缝,看不出一丝不同。 黑衣仙人伺机想动,段续一抬手,凭空出现一根黑色的绳索拴住了他的手脚。 黑衣仙人见逃不掉,也就放弃了挣扎,依旧笔直地站着。 段续走过去,指尖轻轻一挑,摘掉了他的墨镜和口罩。 不摘不要紧,一摘吓一跳。墨镜和口罩下,只有一团白色的烟雾,丝毫看不出五官的样子! 难不成,他和赵化一样,也是面部残疾? “剩下的灵力不用来逃跑,却用来遮脸。难道,这里有仙客的旧相识?”段续悠悠地问。 “要杀要刮,悉听尊便。”那团白色烟雾中发出低哑的声音。 “哟,连声音也是假的!”段续煞有兴趣地围着他转了两圈,“我越发好奇,阁下到底是哪位了。” 赵化递过一个坑坑洼洼c黑不溜秋的小瓶子,段续春风满面地接过。 “这仙灵瓶已经饿了百把年了,今天给它开开荤。我倒想看看,仙客死后,这脸还遮得住么?” “这仙气,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呢,今天可得多收点儿。”一旁的蝶薇敦促道。 “就是,”小正源赶紧附和着,“我们要将这坏仙人的仙气全收了,制成药帮助善灵!” 段续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没错!蓬莱的仙气比散仙的更纯净,更适宜入药。” 段续拔出塞子,黑色的小瓶子自动飘起来,瓶口转向黑衣仙人的眉心。纯净的银白色从黑衣仙人的眉心缓缓流入瓶中,他痛苦地皱起了眉。 我看着这一切,心里忐忑不安。 尽管是这个仙率先欺负上门的,但是杀戮毕竟是一件太过残忍的事情。一想到待会可能看到这个仙人横尸当场的景象,我就打心底觉得恐怖。 我很想阻止这场杀戮,但是我知道,他们的世界有着和我们不同的法则。我只是这里的过客,没有资格干预他们的事情~ 渐渐地,黑衣仙人站立不稳,单膝着地跪在了地上;慢慢地,他连跪着也无法支撑,整个儿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却仍强撑着将那团白雾笼在面上。他艰难而痛苦地挣扎着,像一条将死的鱼。 我觉得浑身发冷。 对一场杀戮冷眼旁观,我实在是做不到!不行,我得找个理由逃回自己的房间,眼不见为净! 我正想找个借口遁走,黑衣仙人面上剩余的白雾忽然凝聚成形c变成万千细小的箭簇,密密麻麻地刺向自己的脸容! 段续一抬手,一团黑气笼了上去,像磁石似的吸住了那万千小箭。那些箭簇虽然没能扎入那仙人的面孔,但仍紧紧地贴着他的皮肤,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容。 黑衣仙人忽然厉声说道,“杀我可以,但先让我毁去面容。否则我就是自爆仙元,也要与你们同归于尽!” “哦?”段续一抬手收回了小瓶子,“你大可以试试。不过能让你宁死也不露真容的那位,你舍得她跟你同归于尽么?” 黑衣仙人没有答话。 段续塞上瓶塞递给赵化,“纯净的都已取来,剩下的那些不够纯,会反倒坏了药性。” 赵化点点头,拿着瓶子上楼去了。 赵化的身影消失后,段续又转向黑衣仙人,“不想露出真容,不是不可以。只要,拿你的蓬莱印做交换。” “你要蓬莱印做什么?”黑衣人低声问。 段续冷冷一笑,“我只问,这交易你做不做?至于我要拿去做什么,似乎与你无关。” 黑衣人沉默片刻,自眉心的位置飞出一团白雾。那白雾虽无实体,但构建出繁复花纹,就像某种不知名的经络。 段续抬手将白雾笼入掌心。 “很好!”他掷地有声地说道,“阁下擅闯咫尺,本应该有去无回。可我答应过一个人,不杀仙人。别再让我看到你,否则就是你的死期。你,走吧。” 段续伸出手掌,黑色的链子化成一条黑色的细线飞入他的手心。黑衣人酿跄地走到水榭上,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天际。 那个黑衣人虽然可恶,但是罪不致死。我觉得这个结局堪称完美,但小正源并不这么认为。 正源鼓着小嘴不平地说,“段续叔叔,为什么放他走?他是恶仙,伤了蝶薇姐姐!” 段续轻轻弹了一下他的小脑袋,“他要是真想杀蝶薇,蝶薇已经飞灰了。” “那,至少取完他的灵力,看看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换那什么蓬莱令?”小正源愤愤地说。 “不用看他的脸,我也能猜出他是谁。可蓬莱令藏于仙人灵识之中,我若是杀了他这道令就会一起消失。用他一条命,换我自由出入蓬莱,这笔买卖不亏。” 呃,我可算听明白了,他说了那么多,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段续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椅背,“正源,你的功课完成了吗?” “还没。”正源耷拉下小脑袋。 他顿时摆出一副长者模样,“今日事今日毕,把这两天的功课补上,拿给我看。” 段续又拿功课当杀手锏,我不禁哑然失笑。不过,正源似乎很吃这一套,他闻言一溜烟儿跑了。 “段续,他蓄意杀你夺宝,你这么放虎归山,会留下后患。”蝶薇静坐不动,淡淡地说着。 段续站起身踱向水榭,看向那片山水,神色里一片氤氲,“我答应过她,不杀仙人c不伤神祁c不乱人世c不灭善灵。没能帮你报这一剑之伤,以后我必将偿还。” 蝶薇垂下眼睛,“你言重了,我不需要你偿还什么。我不过是是担心炽焰石被夺,她的心魄无法修补而已。” “你知恩图报,处处为她着想,我代她谢谢你。” “跟我,你不用见外的。”蝶薇低声说着,神色落寞。 “段~续~,你~背~着~我~放~了~他~” 一字一顿的男中音打断了蝶薇和段续的闲话。 赵化的电子嗓子发出的声音平日里听不出喜怒,而此刻,我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怒意! 他大步向段续走去,双目赤红c双拳紧握,胳膊上青筋暴起。 我呆呆地看着赵化。他平时话很少,性情最是平和,没想到发起怒来,是这个样子! 我明白他怒的原因。他费尽力气才制服黑衣人,段续却一声商量没有就放了。如果生气也分等级的话,这会儿赵化的怒火,一定达到满级了。 段续扬扬眉毛,不以为意地说,“没错,我放的。我早前有约,不杀仙人。” “由~我~动~手~,并~不~违~背~你~的~约~定~” “既然有约在先,我就不能让他死在我的地界上。昨天,因为你那弟弟,你欠了我一回。这事过后,我们两清了。” 赵化沉思片刻,怒火不减,“这~回~不~同~。他~认~识~她~,似~乎~与~她~有~仇~” 段续身形轻闪,回到沙发上坐下,语气轻松而平和,“她的仇家多了去了,不足为奇。” “纵~虎~归~山~,于~她~不~利~” “有我在,她不会有事。”段续摆出一个棋盘,上面有一局残棋。他面带笑容地对赵化说,“上次的残局,有兴趣继续么?” 赵化上前一把掀翻棋盘,黑白棋子散落一地,“你~置~她~于~险~境~,是~何~居~心~” 赵化的举动并没有激怒段续。他掌心微转,那局残棋原样儿回到了茶几上。 “我会护她周全。”他音量不高,但声音里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我~不~信~你~”赵化逼近一步,居高临下看着他。 “她信我。”段续带着笑容看了回去。 “就~因~为~错~信~了~你~,她~才~会~成~如~今~这~样~”赵化目眦欲裂。 他们这段对话里人称代词太多,我听得云里雾里。 第一个“他”,应该是指黑衣仙人。可第二个指的又是谁?蝶薇么? 没等我想明白,红色的木头牢笼霍然竖起了,将段续囚了进去。 这不就是刚才囚黑衣仙人的吗?!这~?!闹大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