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相亲相爱[重生]》 1.第1章 第1章 隆冬腊月,天地俱白。 覆盖了一层松软细雪的青墙下,几个十来岁的少年冷的瑟瑟发抖,靠不停地搓手、跺脚来取暖。 少顷,一个灰衣人领着几个大汉来到了这群少年面前。 那灰衣人身材矮小、肩膀瑟缩,大汉身材魁梧、浑身透着滚刀子的匪气。沿墙而过时,像一只灰鼠引来了几只凶残的黑熊。 灰衣人搓了搓手,满脸讨好:“齐大少爷,你要的人我给你找来了。” 为首的少年穿着厚重的黑色大裘,鼻尖冻的通红,一只手摩挲着月白玉瓶,另一只手则把玩着一颗丹药。 丹药呈珍珠大小,色泽鲜红如血,散发着淡淡幽香。 随着少年的指尖,上下抛动。 众人的目光也随着那颗丹药起起伏伏,跳动不已,特别是那几个大汉,眼神格外火热。 齐家的元灵丹,那可是修士修炼吃的丹药啊,就算是普通人吃了,也能延年益寿,内力大增,整个城池也就齐家家主能够炼制。 齐家中人想要得到一颗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外人? “想要?”齐大少爷一眼瞥去,见几个大汉肌肉虬扎,不是独眼龙就是光头,一副非常能打的样子,眼中闪过一抹满意,“只要你们今日帮我打断那小野种的手脚,我就把这颗元灵丹赏给你们。” “大少爷您放心,我这一拳头下去,就算对方是钢筋铁骨,也得给我折了。” “凭我哥俩几个的手段,只要时间足够,我们就能让那人后悔活在这世界上” 齐大少爷唇角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手掌一收,让众人垂涎欲滴的丹药被他拢进了袖子里。 一行人偷偷摸摸往一间院落而去。 为了今天能够痛打那小野种一顿,以还十几年来那口恶气,齐大少爷准备了许久。院落中的仆人和丫鬟,早早就被他支开了,因此一路畅通无阻。 他早就想好了,待会儿就让人撞开那小野种的屋子,几个大汉气势汹汹涌入房中,趁着那小野种没回过神,直接将他从床榻上揪起来,当场就几巴掌把对方打晕头 这个计划还没实施,才走到拐角口的齐大少爷便听到了“吱丫”一声。 门开了! 齐大少爷就跟遇上天敌的小动物似得,一下子蹦到了自己小跟班后面,缩头缩脑。 敞开的房屋中,一个少年踉踉跄跄踏出,向前走了几步后,扶着冰凉的栏杆,怔怔望着白皑皑的飞檐斗拱、半绽未绽的树树红梅,神色有些茫然,亦有些莫测。 少年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长发未束,乌压压堆积在肩头。他大概刚从噩梦中惊醒,额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略微粗重的喘息在空中凝成白茫茫的雾气。 搭在栏杆上的手指如玉似雪,微微曲缩,仿佛在忍耐什么。 手腕上悬着一只粗重的银镯子,镯子雕刻的像一条首尾相连的长蛇,又像腾云逐月的飞龙,镯身花纹细致,鳞片栩栩如生。 齐大少爷口中的小野种,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罢了。 见那少年冻僵似得,久久未动。齐大少爷在心里给自己壮了壮胆子,从小跟班身后转出,厉声喝道:“钟应!” 钟应回神,侧首望来,似乎才发现齐大少爷这一行人。 细碎额发下,一张极好看的面容便展露在众人眼中。 他天生一双潋滟桃花眼,唇角不笑亦含了几分笑,无端显露几分轻佻。然而眉梢青墨,睫毛又直又长,凭空多了几分令人望而生畏的锋利来。 站在众人面前时,便如滚落碎石沙土中的明珠。碎石依旧粗砺,明珠却熠熠生辉。 “你是?”钟应声音有些疑惑,目光扫过众人时,透着全然的陌生。 “别以为装傻,我就会放过你。”齐大少爷从小到大最讨厌他这幅目中无人的姿态,心中恼怒,当场便冷笑一声:“我已经支开了所有人,没人会来救你个小野种。” “小野种”三字一出,钟应眉毛一挑,目光骤然锐利如刀刃,回忆起什么似得,轻笑:“原来是你” 环顾一周,钟应神色有些微妙,呢喃:“怪不得我总觉得这里眼熟,原来是齐家啊。” 这是他寄居十三年,从牙牙学语的孩童长到青涩少年的地方。而齐大少爷,算起来是他从小到大的“玩伴”。 从小被他揍到大的那种,因为齐大少爷实在是嘴欠,记吃不记打。 齐大少爷搞不明白钟应今天发什么疯,正要招呼身后的大汉去揍人时,又听钟应道:“你上次哭成花猫跟我道歉时,我跟你说的话,你不记得了吗?” “什么?” “我说,要是再让我听到你骂我一句小野种,我就打折你一双腿。”钟应话语轻缓,吐字清晰。末了,抬着下巴笑了笑,唇角露出小小的虎牙来。 明明是少年人灿烂到有些可爱的笑容,可是钟应的瞳孔结了层玄冰,比这隆冬腊月还要森寒。 齐大少爷被钟应的话激的头脑发热,手骨捏的咯吱响。 上个月的羞辱他怎么敢忘?! 他不过是在同窗讨论钟应时,轻飘飘说了一句:钟应啊?他不过是个来历不明,在我家蹭吃蹭喝的小野种罢了,离了我齐家,什么都不是。 谁知道一向来逃课的钟应居然来了学堂,撞了个正着。 众目睽睽之下,齐大少爷直接被钟应摁在地上揍了一顿,直到夫子到来,钟应才施舍一般停手,那个时候齐大少爷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晕晕乎乎了。 回到家中后,家主不仅没有为他出头,还为了钟应狠狠罚了他一顿。强压着哭着涕泗横流的他,去跟钟应道歉。 连他父母都叹着气,把他最爱的那一套玉瓶送给了钟应赔礼。 一直都是这样,不管钟应做了什么,整个齐家都要捧着他。 明明钟应跟齐家没有半个铜钱关系,他才是齐家正正经经呢少爷! 积年累月之下,齐大少爷心中怨怼愈来愈深。 “还愣着干什么?不想要元灵丹了?!”齐大少爷怨毒的盯着钟应,怒吼,“给我打他,狠狠地打!” 几个壮汉得令,摩拳擦掌向钟应扑来,分明壮如黑熊,动作却极为矫健,封死了钟应所有去路。 钟应在他们面前,就跟小鸡仔似得,“吓”的一动不动。 就在他们要拎起这个小鸡仔胖揍一顿时,钟应抬手,轻巧的折下了斜穿走廊的梅花枝条。 花盏柔嫩,洒着一层晶莹的细雪,轻易便可揉碎。 然而枝条在钟应手中时,快如迅雷,转眼便在大汉的手腕和膝盖骨上抽过。 猛如凶兽的几个壮汉跌到在地,抱着手臂或者大腿直“哎呦”。 梅花枝条却完好无损,半开的花瓣娇艳欲滴。 齐大少爷目瞪口呆:“你们好歹坚持一下啊” 钟应捏着梅花枝条,朝着齐大少爷走去,宛如闲庭散步,赏花观月。但在齐大少爷眼中,那梅花枝条却成了可怕无比的杀人利器。 齐大少爷往后一退,贴在了朱漆柱子上。 “给我站住!”齐大少爷色厉内荏,“钟应,今天是我失算,但是你也别太得意。” 钟应脚步未停。 “你要是真敢对我怎么样,齐家将再无你的容身之地!” 钟应闻所未闻。 齐大少爷吼道:“我听家主说,你的靠山已经死了,七年前就死了!根本不会有人接你离开齐家,你这辈子都要靠着我齐家!” 脚步微顿。 “你不信?那人跟家主约定了,等你十三岁就来接你。现在离你十三岁生辰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不是死了,就是抛弃你了!” “” 齐大少爷一看有效,叫的越欢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家主之所以对你这么容忍,不过是因为送你来齐家的人,有恩于家主。但是齐家抚养了你这么多年,那恩情早就还了,现在是你欠了齐家的” 艳红丹药落入指尖,齐大少爷趁着钟应心神动摇,正要吞下元灵丹来一场“绝地反击”时,手腕被钟应拴住,连同元灵丹也到了钟应掌心。 下一刻,钟应摁住了他的后脑勺。 “砰!” “啊——” 齐大少爷以头着地,直接摔了一个大马趴。 他摔的晕头转向,眼冒金星。还没缓过气来,头发就被揪起,头皮刺痛逼着他只能抬头,破皮的额角淌下蜿蜒的血水,流进眼珠子里,瞬间眼泪汪汪。 视线好不容易对焦,便看到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将元灵丹捻成粉末,随风飘荡。 元灵丹散发着淡淡幽香,成为粉末后,反倒溢出一股血腥味。 钟应声音冷冰冰的:“唠唠叨叨吵死了。” 齐大少爷想回嘴,扯到了额头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清醒了吗?”钟应居高临下望着齐大少爷,碎发下的眸子杀气毕露,用唯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告诉你,我永远不欠齐家什么,倒是齐家欠我的太多太多” 齐大少爷被杀机惊的一身冷汗,瑟缩如鹌鹑。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住手!” 钟应回眸,便看到了回廊之下,须发皆白的齐家家主。 齐大少爷看到了救星,眼睛放光,狼狈又可怜的求救:“家主,救我” “到底怎么回事?”齐家家主负手而立,目光扫过此地,重点在钟应身上绕了一圈,随后落在了几个爬不起来的大汉身上。 钟应扯了扯嘴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是你看到的样子。” 齐家家主低头看了眼孙子,见孙子虽然狼狈不堪,却眼神闪躲,便想通了原由,沉吟片刻后吩咐手下:“把这里收拾一下,带大少爷回去,闭门思过一个月。” 齐大少爷被侍从提起,使劲挣扎:“为什么?为什么爷爷你老是向着钟应?为什么” 杀猪似得尖叫随着齐大少爷彻底离开而消失,齐家家主镇定如常,像一位关怀后辈的长辈,温声安慰了钟应一番,又送了些东西赔礼,这才离开。 钟应在寒风中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抬手,置于鼻尖嗅了嗅。 这还是双少年人的手,没有沾上人命,干净又青涩。 指尖还残留了几分元灵丹的腥味。 齐家元灵丹可助修士修炼,一日千里。 ——却是用他的血液炼制的。 直到此时,钟应才真正确定一件事。 他重生了。 回到了十四岁那年,回到了那个外表花团锦簇,实际上肮脏至极的齐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2章 第2章 钟应不记得亲生父母的模样了,他只知道自己是一岁左右,被他便宜养父送入扶风城齐家的。 扶风城,是西北角落处一座小城池。 这地方地形偏僻,灵气稀薄,又无天材地宝、奇珍异兽,基本没有修真者造访,成不了仙府宝地。又因周边围了三重山峰,通商之路唯有几条羊曲小道,所以不甚繁华,成不了人间富贵乡。 是个“两不搭”之地。 钟应身世见不得光,扶风城便成了他最佳的避风头之所。 而齐家是城中唯一的修真家族,说是修真家族,其实也就那么几个修士,拎出来顶多算小猫三两只。齐家修士也明白自己的尴尬处境,便干脆在扶风城当着土皇帝。 唯有齐家家主还算有几分锐气,年轻时出去闯荡过几年。那锐气便如烛火微光,一出纸糊的灯罩,就被外头的狂风暴雨打击的丁点不剩,连命都差点儿丢了。 是钟应养父顺手救了齐家家主一命,齐家家主便在钟应养父手下打扫了几年院子。回扶风城时,对救命恩人千恩万谢,表示将来愿意做牛做马,衔草结环。 便宜爹爹不要他做牛做马,只要他帮自己养养孩子。 临走前,吩咐了一句“等这孩子十三岁,我便来接他”,从此不见音信。 这孩子如此来历,齐家家主自然不敢懈怠,高床软枕、锦衣玉食养着。 直到七年前,齐家家主接到了救命恩人已经陨落的消息。 齐家家主震惊过后,便是将信将疑。 他表面上依旧把钟应当小少爷养着,暗地里却不知道练了什么邪术,每月割开钟应手腕,放一瓷碗血。 那碗血便制成了所谓的元灵丹,齐家主脉支脉趋之若鹜的“灵丹妙药”。 割钟应手腕时,他用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为钟应治疗痼疾。 如此过了七年,钟应那所谓的痼疾不仅没好,身子骨也有点儿虚。 元灵丹带来的好处无疑是巨大的,整个齐家对钟应,就像贪婪的群狼注视着柔弱的羔羊,随时准备将他送上祭坛。 在这之前,他们不介意用最好的食料养着嘴边的美食。 也就齐大少爷那个二缺,看着钟应受到齐家众长辈的“照顾”,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钟应少年时期,自然有所察觉。 可是他又无力逃离齐家,压抑的环境下,让他性子变得格外暴躁,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宣泄愤怒。 今天拳打齐家众少爷,明天脚踢学堂众同窗 活的像个混世大魔王。 后来,钟应才知道元灵丹根本就是魔丹,吃下魔丹的修士短时间内会修为大涨,过不了几日就会变成任人操控又嗜血残暴的傀儡。 幕后之人,便是连血脉亲情都不顾、为了修为和长生丧心病狂的齐家家主。 因为他大限将至。 这些都是钟应从记忆中翻出来的东西。 回忆这些玩意时,他打了三个结结实实的喷嚏,被仆从丫鬟千劝万劝的请回了屋中。 屋中烧了地龙,熏了花香,暖烘烘又香喷喷的。钟应裹着一床锦被,抱着一个绣了红色福字的暖手壶,被府中大夫检查了一番后,又被几个机灵又可人的丫鬟寒虚问暖了一个时辰。 “应儿,韶儿他不懂事,伯父这次已经好好教训过那臭小子了。”齐家家主坐在床榻上,神色慈祥温柔,“院中仆从我也换了一批,这一次伯父吩咐过了,他们只听你一个的话。日后谁敢胡闹,你直接让仆从轰出去便是。” 齐韶,齐家那二缺的全名。 钟应盘膝吃着一小块糯米糕,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近日是不是已经化气了?如果你父亲知道你修为进展如此之快,定会十分欣慰的,我也算不负恩人所托。” 齐家家主声音无不担忧:“但是你身子骨虚,日后可别仗着修为乱来了。” 他为什么虚?还不是放血放的? 钟应吃了一小块糕点,眯眼舔着大拇指上的碎屑,像只餍足的猫儿,闻言轻快的笑了起来。 似乎无特别的含义,又像盘卧的猛兽笑看耍尽花招手段的狐狸。 齐家家主心头有点儿古怪,继续开口:“你也别嫌我烦,还有十天就是月圆之夜,就是为你换血的日子。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次成功了,日后你便再也不用吃这个苦头了。伯父知道你性子坚韧,但是你若是不养好身子,如何熬地过去?” 钟应自觉为他翻译:羔羊已经养肥了,十天之后就是烹炸煎煮的好日子。 看着齐家家主眼中的温情脉脉,钟应有些腻味。 垂眸挥了挥手,像驱赶苍蝇似得,直白开口:“行了,我知道了,老东西你可以滚了。” ——钟应能打着齐韶玩,自然也不会对齐家家主有好脸色。 被这么落面子的齐家家主不仅没有气恼,反而因为钟应没有转性子,而有些放心了,笑眯眯的跟他告别。 他人虽然走了,但是钟应能感应到,院子暗处藏了不少人,大概都是监视他的。 钟应随手扔了糕点盘,随着一声脆响,锦纹绒毯上落满了碎片。 冬日雪光自窗棂投入屋中,钟应借着漂浮的光线抬起了左手,撸起了里衣袖口。手臂白嫩白嫩的,露出的手腕上悬着粗重的银手镯,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然而指尖挑开手镯,便看到了一道深刻的红痕,像姑娘家在手腕上拴了条代表姻缘的红绳。 长达七年的割腕放血,这条代表“柔弱无力”的红痕,永远无法消除。便是他日后纵横九州,君临魔界,将魔界十六脉、森罗罪域等,一一碾压,红痕也一直跟随他。 钟应滚进了棉被中,哈哈大笑,笑的东倒西歪,原本便披散的墨发,凌乱的贴着唇角。 真是可笑,钟应嘀咕:“我少年时期,居然差点被这种蝼蚁逼死。” “那么,我就送你们提前上西天好了”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期待。 当了数百年魔君,肆无忌惮惯了的钟应自然不会期待蝼蚁的消亡,他期待的是一个人。 当年将奄奄一息的他,救下祭坛的人。 . 十日后,月圆之夜。 这天连绵了几日的风雪停息了,明月如盘,月华如霜,院中的红梅开至绚烂。 提着两盏印金纱灯的两位白袍人,领着钟应走在深夜的回廊上。 齐家家主办事,自然要办全套。他哄骗钟应说是为了治疗他的痼疾,自然请来了一位古里古怪的老医师。 那位老医师手底下常年跟着两个弟子。这些弟子的面容换来换去,不变的唯有印金纱灯和一个款式的白袍。 钟应披着一件厚重的披风,披风领口处镶着一圈绒绒白毛,看着就十分暖和,将钟应的脸遮了一小半,唯留下浓墨的修眉和一双桃花眼。 他一边跟着白袍人走,一双桃花眼漫无边际的瞧。 皎月雪地红梅 跟他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随后白袍人掐了一个法诀,一条被隐藏的密道便印入眼帘,这条密道直通湖中祭坛,钟应少年时期走过无数遍。 走过这条逼仄的、充斥腥味的通道,钟应看到了须发皆白的齐家家主和身材矮小的古怪医师。 他们身后是数十位齐家人,齐家人用狂热的目光注视着钟应,却没有发现自己的瞳孔黯淡无光,行动僵直,仿佛傀儡戏台上被线牵住的木偶。 头顶是被法阵挡住的湖水,水草繁茂,将天上的月色遮掩,游鱼游走,荡起波纹似得涟漪。 地面八方摆放着生物的骸骨,其中便有人的骨头,钟应来之前,他们便先用了些可怜的开胃菜。 正中央便是苍石堆砌成的祭坛。 熟悉的场景令钟应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还是稚嫩少年的他浑身无力的躺在祭坛上。 齐家人手里拿着匕首,一人在他皮肤上划开一刀。匕首刃上被血光侵染,寒光落入眼中。他们围着钟应,上下翕动的嘴巴唠唠叨叨着什么。 每念一句,邪气便更深一重。 钟应听不太清楚,他在祭坛上躺了一天一夜,血液似乎要流尽。 直到邪气化为血光,冲霄而起,直接突破了湖顶的阵法,将整个齐家弥漫其中后,逐步向外扩散,这才引来了外人] “应儿,好应儿。”齐家家主朝着钟应张开了双臂,烛火下脸上的皱纹如沟壑一般深刻,“过来伯父这里。” “过了今天,你便解脱了。”老医师同样劝说。 钟应被他们的声音惊醒,回过神来时,轻啧了一声,便迈开大长腿,毫不犹豫向着齐家众人走去。 齐家家主脸上泛起笑意时,钟应已经走到了众人面前。 他的目光划过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嗤笑:“邪崇入体,生机微弱,不用一个时辰,你们就会成为完完全全被丝线操纵的傀儡。” “应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齐家家主脸色一变,道道褶皱透出狰狞之色来。这个时候,他根本不需要扮演什么慈祥的伯父了。可是他当了太久的“好人”,有些扭不过来了,脸上的狠意硬生生拧出几分和蔼来,“伯父可都是为了你好。” “不就是想把我当祭品供了吗?这个时候还一嘴巴瞎话。” “把他给我抓过来!”齐家家主下令。 扑上来的人只抱住了一件还有余温的披风,钟应已经如游鱼般绕过了众人,轻巧的跃到了苍石台上。 “照你们的方法,一天一夜都不一定成功,我来帮帮你。”钟应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削开了手腕,鲜红的血液直接溢出。 魔君这辈子,最擅长一招破万法,一力降十会。 但是这法阵给少年时期的他留下了太深的阴影,以至于他后来好好研究了一番,发觉想要启动这邪阵,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命,完全可以另辟蹊径。 而今日,他便要试试能不能成功。 血珠子低落时,被钟应用匕首挑起,像四方飞溅而去。 每一颗血珠子都有特定的方位,将阵法原本的关节点打乱,重新建立起新的阵纹。这个时候,钟应的血便同落入滚油的清水似得,卷起沸腾的黑色气体,引发一阵阵碰撞。 被邪气卷中的齐家人,瞬间转化为杀戮傀儡。 初生的傀儡毫无理智,被身体的杀戮本能掌控,瞬间撕碎身侧的活人。 顿时惨叫声起,乱糟糟的像窝炸开锅的老鼠。 邪阵、血肉几乎融为一体。 黑沉的邪气扭成麻花,造成了最后一次、也是威力最强的一次爆炸。 “轰——” 阵法破碎,湖水干涸,血光冲霄,将银盘似得月亮染成妖冶之色。 钟应握着滴血匕首,抬头。一身白衣被天风鼓起,仿佛乘风归去,本人却如天地碑石,岿然不动又强势无匹。 “喂,老东西。”钟应喊了一句,也不管混乱之中齐家家主有没有听到,“月圆之夜,是黄昏殿夜行之日。这一代的黄昏殿主不知为何,最恨血祭邪术。” “你说,黄昏殿今夜会不会正巧经过扶风城?” 齐家家主只是机缘巧合下得到了这邪术,本质上就是修真者中的最底层,哪里知道传说中的黄昏殿? 听都没听过,更别说惧怕了。 齐家家主已经被惊喜冲昏了头脑。 他本以为钟应想毁了阵法,没想到钟应真的促成了邪阵的成功。他如今能够操纵傀儡,也能吸收邪阵的力量。 丝丝缕缕的血光涌入他的身体时,齐家家主脸上的皱纹细化,时光在他身上倒流。 可是还不够!还不够快! 齐家家主眼中闪过凶厉,喝道:“杀了附近所有活物,用血肉祭阵!” 傀儡向着四面八方奔去,血腥味越来越重。 钟应手腕依旧在滴血,他抬头,直勾勾的盯着天空,眼中一点点被惊喜点亮。 一艘庞大的船只,破开流云,自血月中驶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3章 第3章 黄昏殿主夜行,必然乘坐灵船,踏云逐月。 前世的时候,钟应见过那艘灵船。说是灵船,不如说是琼楼玉宇、月中宫阁。 灵船呈玄色,看不出具体材质,船身上刻画了一副精密到极致的山河地图。随着黄昏殿主游.行之地越多,船身上的地图逐步扩张,九州的山川海河、魔界的奇景险地、未知的秘境洞府等越来越完善。 于云海间穿行时,夜间明月星河印入船身地图上,形成一幅完整的九州星夜图。 船舱则修成了三层宫阁,浮雕栏杆,翘角凉亭,高低错落。船首高高翘起,雕刻着一座盘旋的骨鸟,骨鸟尖喙含着一颗明珠,熠熠生辉。最高的楼阁上摆放着一块牌匾,牌匾上龙飞凤舞着三个烫金大字“黄昏殿”。 只要见过一次,便再不会忘记。 而从今夜血月中驶出的灵船,无数骨鸟环绕,不时发出尖利的鸣叫,跟钟应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黄昏夜行,骨鸟开道。”钟应低声呢喃,唇角弯出几分怀念的弧度。 很快便能与“救命恩人”相遇,他倒是不急了,自顾自的往几乎成为废墟的祭坛上一坐。 虽然大部分血光冲破了阵法束缚,积聚于齐府上空,但是祭坛上邪气依旧最浓重。就连那些失去理智,只会被本能和主人操控的傀儡都不敢靠近。 然而钟应坐下时,这些另傀儡都恐惧的邪气,却自觉绕开了钟应。 掌心托着下巴,鬓发被气流浮动。钟应发觉船首栏杆边上站了一道身影,那人背对明月,翻飞的衣角在血色光辉中隐约风华。 如果不错的话,那便是这一任的黄昏殿主——疏影君了 这么想着时,兴奋到癫狂的大笑声从祭坛下传来。 钟应垂眸瞧去,看到了衣裳凌乱、恍如青年的齐家家主。 齐家家主扯开了自己衣袍,摸着自己手腕上、胸膛上、颈项上、脸上年轻而有韧性的皮肤,像一个色狼摸着漂亮小姑娘的身体,露出痴迷之色。 “我恢复年轻了!我修为终于突破了!” “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我成功了!我果然是对的,我没错,若不是身体资质困住了我,以我的悟性,我的聪明才智,我怎么会在炼精化气停留这么多年,白白浪费这么多年时光?” “哈哈哈——” 钟应觉得这声音吵死了,眉毛一竖,桃花眼掀起几分锋利,凉凉道:“睁大眼睛看看,齐家快死绝了。” “那又如何?”齐家家主不屑,“他们本来就是我的后辈,是我给了他们尊荣,如今为我而牺牲,是他们对我的报答。” 随着面容的年轻,齐家家主实力大涨。 他自然知道,因为自己的命令、湖中阵法破坏,那些傀儡在齐府肆无忌惮的屠杀往日的血缘亲缘,自己的后辈子弟已经死了大半。 可是比起仙道长生来说,后辈子弟便微不足道了。 齐家家主甚至想好了,等整个齐家全部被“吃”了后,他便留几个最强的傀儡在身边,到时候就是修为比他高深的修士,都不敢轻易招惹他。 他一定会好好对待这些傀儡的,继续把“它们”当自己的“亲人”。 而钟应也别想跑! 冷笑一声,齐家家主命令傀儡:“把钟应从祭坛上拖下来,我今晚就要放干他的血。” 正在屠杀的傀儡扭头望着钟应,眼睛部分空荡荡的。因为主人的命令,它们不再恐惧邪气,向着祭台上的钟应围去。 还未近身,钟应便翻了个大白眼:“白日做梦。” 话音一落,灵舟已经到达了齐家上空。 船首的人影翻身而下,手中握着什么,衣袂蹁跹时,手腕一抬,轻描淡写的在夜空中划过一个弧度。 一阵无形的天风拂来—— 覆盖齐府的浓重邪气和凝实血光,便如山间一缕炊烟一般,被风卷起一缕。 冰雪消融、春风化雨、天风以摧枯拉朽之势,将血光削的七零八落,露出了齐府鳞次栉比的房屋,以及角落处的傀儡活尸。 “哇——”齐家家主身子躬着像只虾子,哇的喷出大口血液。 邪阵同他身体相连,他借助血光修炼,返老还童,一旦血光受到重击,吸收血光期间无法动弹的齐家家主同样会重伤,直到被反噬身亡。 “快!阻止他!杀了他!” 齐家家主脸色完全变了,皮肤像是蜡涂的。短短一招,他已经被对方手段骇住,甚至不敢亲自出面,只能尽量吸取血光,一双眼睛盯着钟应:“黄昏殿主究竟是什么人?” 钟应神态颇为悠闲,手指轻轻敲着地板上的阵纹,仿佛在计算时间。 “好应儿,你告诉我,我放你一命,不然”齐家家主面露狰狞。 钟应这才回头,满脸奇怪:“知道又能如何?” 当然是以利诱之,看看能不能达成合作,甚至阴对方一把啊。齐家家主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我也不太清楚。” 齐家家主额头青筋一跳一跳。 钟应懒得猜齐家家主这种将死之人的想法,自从骨鸟灵船出现后,他今夜压抑的情绪放晴,说是解释,更像是自言自语,“我只知道黄昏殿出现已有数千年,可是无人知道它的来历,也不知道他的去处,更不知道它是道是魔” 仿佛就是某一天的满月,黄昏殿突然出现,直到月落乌啼,黄昏殿再度消失。 黄昏殿游.行之地,也不尽相同。 有时候降临魔界,毁去魔界半脉。有时候穿过妖族领地,随手暗杀一位鼎鼎有名的大妖。有时候在人类城池上方盘亘,似乎仅仅只为欣赏那霜雪月色 黄昏殿主手上,粘满了道魔之血。 留下赫赫战绩! 而这一任黄昏殿主三年前才继位,估摸着极为年轻,可是他的实力却胜于上代殿主。 钟应前世于魔界登位后,曾经调查过黄昏殿。 在他的认识中,黄昏殿敢如此嚣张任性,必然是魔界之人。估计在魔界有着极深的根基,可是他翻遍整个魔界,都找不出痕迹来,仅仅知道两点。 一是黄昏殿主自称“疏影”。 二是黄昏殿主厌恶血祭邪术,所以误打误撞救了他一命。 “疏影”的名号天下皆知。 前世,黄昏殿主在妖族领地诛杀了七位大妖,却放过了一个妖族小崽子。小崽子刚刚会说话,拉住黄昏殿主的衣袖问他名字,大言不惭说总有一天要杀了黄昏殿主报仇。 黄昏殿主沉吟片刻,轻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就叫我疏影罢。” 这名字一听便是假的,可是无人知晓他的真名,久而久之,世人便称他为疏影君了。 至于黄昏殿主厌恶血祭邪术一事,则是钟应自己瞎琢磨出来的。 . 短短数语间,最后一道血光也如烛火般扑灭。 “怎、怎么可能”齐家家主身躯摇摇欲坠。 他从钟应口中,根本套不出任何有用消息,察觉到傀儡尽皆被毁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对黄昏殿主的恐惧,斩断了跟邪阵的联系,打算离开。 离开之前,他向着钟应扑去。 只要有钟应在,他还能继续构建邪阵,重现今日之景。 重新染上干枯的手揪住一块衣襟,就要跟抓小鸡似得提起钟应时,齐家家主身子突兀一僵。 “不,我谋划了这么多年,我还没有” 他张大了嘴巴,如溺水之人想要留住最后一口气般挣扎,手指却软趴趴的垂落。 断气那刻,血肉被邪阵反噬,身躯化为白骨,“啪嗒”一声碎成几段。而这样的碎骨架充斥齐家各个角落,齐家彻底完了,毁在了邪阵之下。 钟应额发被拂面而来的凉风吹动,他眨了眨眼,向着一处望去。 翘角回廊之下,站着一道身影。屋檐下垂落的纱灯光线微弱,在地面拉下一道清淡的阴影。 但是借着这道光,钟应大致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那人一身黑边朱衣,箭袖轻袍,白色梅花枝在衣襟、袍袖处点点绽放,黑纱帷幕遮住了大半身子,让人一时间分不出黄昏殿主是男是女。 玉白手指握着一把未出鞘的唐刀,刀鞘通体暗红,刀柄上挂着一串金色铃铛。 毁去傀儡、斩杀齐家家主、拂散邪气血光、摧毁血祭邪阵,他的暗香刀从始至终未曾出鞘。 这是绝对碾压的实力。 齐家家主若不是贪婪的想要多吸收一会儿血光,恐怕早就拔腿就跑了。 沉静片刻,黄昏殿主抬步向着钟应走去,黑纱浮动,曼曼鸦发贴着朱衣,隐隐妖冶。 离钟应一丈之远时,却停住脚步。 钟应:“” 钟应有点儿尴尬,按前世流程的话,他应该是奄奄一息被黄昏殿主一个公主抱,抱下来祭坛的。 但是他现在好端端的,全身上下唯一的伤口就是被自己割破皮的手腕。 而他当了几百年的魔君,也没脸让人公主抱 “那个” “人魔混血?”低沉沙哑的声音幽幽响起。 钟应一愣,明白黄昏殿主说的是自己的身世时,朱衣人转身便走。 等等!他还没想好怎么报前世今生的救命之恩了! 说白了,钟应如今的实力,敢耍着齐家家主玩,就是知道齐家家主会死在黄昏殿主的刀下。 钟应如弹簧跳起,几乎突破了十四岁小身板的极限,从后面一把搂住了朱衣人的腰身,朱衣人瞬间僵住。 腰好细,手感好好 这是钟应的第一想法。 随后钟应想,腰身清瘦,但是从骨骼来看绝对是个男人。 如果是个男人的话,黄昏殿主只比十四岁的自己高小半个头。 他拥有如此实力,不可能是个少年郎吧? 而以“成年男子”的身高算的话,黄昏殿主算是三级残废 钟应脑筋转的快,实际上不过一瞬,如刀山剑林似得杀意,锁定钟应。 钟应可不想让黄昏殿主气的想杀了他,立刻松手,朝后退了几步,保持在了安全距离,那杀气才有所消减。 “今日之恩,来日必报。”钟应一笑,少年郎的声音干净又清爽。 他本便生了一张爱笑又多情的面容,如今发自内心一笑,清晖月色下,绚烂无比。 “” 朱衣人离去,灵船骨鸟消失于隆冬夜色中。 钟应踩着雪地,窝回了自己房间。 直到翌日,天光破晓,钟应才穿着整齐的衣裳从屋中出来。 以往这个时候,他的院子定然是安静的,可是齐家别的角落热闹非凡,然而今日整个齐家都孤寂无比。 钟应没有拿齐家任何东西,轻轻松松踏出齐家大门,一屁股坐在了石狮子旁的台阶上,翘着二郎腿。 如果没有出现偏差的话,这一日,那个晚来了一年的人,会来齐家接他离开。 前世他因为垂死原因,错过了那个人,在人间流浪了一年,也浪费了一年的光阴。 这一世,他不愿错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4章 第4章 钟应在台阶上坐了一早上,体会了一把饥寒交迫的辛酸,深觉这么傻等着,不是白痴就是傻蛋,便闻着香味去了城西高大爷的面馆,吃了碗热乎乎又香喷喷的牛肉面。 吃完之后,钟应习惯性的一摸袖子,想从袖里乾坤中掏出一把灵珠。 袖中空无一物 钟应这才反应过来,他十四岁时,根本不可能学会袖里乾坤这种高深术法。 而齐家修士修为低微,唯有齐家家主才有一个低级储物袋,钟应身上自然是没有储物袋的。 继饥寒交迫后,钟应又体会了一把囊中羞涩。 前世他离开齐家后,流落他乡,硬生生混成了街头巷尾一霸,苦头吃了不少。但是他神通觉醒之后,便直接辟谷了,手中灵宝又从来不缺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钟应咬着一根木筷子,捏着空荡荡的口袋,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丢脸。 高大爷正在灶台前捞面条,见这位小少爷苦大仇深的盯着面汤,稍微抽出空来,问道:“钟少爷,今儿没带银子?” 钟应:“” 他摸了摸鼻尖,轻咳了一声。 “不是什么大事。”高大爷笑呵呵低头继续忙活,“想吃多少碗就吃多少碗,先赊着,哪天我有空就去齐府取。” “咳咳多谢大爷。” 钟应从面馆转出,沿着西街走了一圈,花了近乎两个时辰,把整条街的美食试了个遍。 踏出种了颗柿子树的街口时,钟应手中提了好几盒甜点,都是赊账赊的,以及店家被钟应以前的恶名震慑送的。 他从小就喜爱吃各种甜味糕点,走到哪儿都要买上几盒偷偷摸摸吃,这个喜好和习惯从来没有变过。 而扶风城的红豆千层糕非常对他胃口。 钟应一只手搂着油纸袋,另一只手捏着糕点,小口小口松鼠似得咬着。 千层糕酥香软糯,红豆味浓郁诱人。 实在好吃! 走到齐府那条街道上时,钟应发觉不少人往齐府的方向走去。 而齐府门口围了一大圈人,贫富贵贱、男女老少都有,议论纷纷,一副被好奇驱使想靠近,又因为恐惧而不敢靠近的模样。 钟应站在角落,望着齐家府邸。 这几日放晴,从西街到这里的路上,暖阳融融,驱散了几分冷气。然而齐家阴邪之气太重,竟比别处要阴冷。 青墙上的霜雪不曾消融丝毫,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也无精打采,朱红大门敞开一线,似乎有人进去过,幽幽阴风透出,令看热闹的小老百姓寒毛竖起。 “齐家所有人都死了,听说是中了邪。” “齐老爷就是仙人,还会怕小小的邪物?” “你们可别不信,我听说所有人都变成了白骨,这邪物也太凶了,太可怕了,造孽哦。” “幸好来了位道长,希望道长能收服邪崇。” 一道少年清音插.入其中:“那位道长是不是腰间悬着酒葫芦,后面背着把长剑,头顶插.了根鸡毛?” 不同人他人的惶恐不安,这声音格外平淡。 “好像是这样?”有人迟疑的回了一句,一转头便对上了一双潋滟桃花眼,“钟、钟少爷” 钟应已经绕开众人,站在了朱红大门外,“啪嗒”一声,大门推开半面。 钟应正要踏进去,凉风远远送来一道声音,响彻齐府:“谁家的野小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还不快回去!” 说话之人修为极为高深,便不是刻意,声音也蕴含几分大道玄妙。 若是普通人,不管对方是胆小鬼还是混不吝,都得双腿一软,连滚带爬的离开。 钟应却不在乎,朗声开口:“我在齐家长大。” 一阵劲风拂面而来,将钟应长发衣袍鼓起。府中那人显然是想直接送钟应离开,又不想伤及无辜之人性命。 “我叫钟应。” “啊?” “我是钟应!”钟应加重语气,重复。 “” 眼前寒芒一闪,剑光中包裹一人,如白鹤落地,直接停在了钟应面前。 钟应尚来不及看清楚那人的模样,脸到就被人捧起,左摸一下鼻子,右捏一下脸颊,上揪一下头发,下敲一敲下巴,就连睫毛和眉毛也差点被人揪下来几根。 “都是真的,不像假的怎么、怎么就长成这鬼样子” 钟应额头青筋跳动,才不管什么“百善孝为先”,直接给疑似自己便宜爹爹的人,来了个下勾拳。 那人修为深厚,一身铜皮铁骨,挨了这么一拳头,下巴连红印子都没有,倒是停下了手中动作,直勾勾的盯着钟应左手腕上的镯子。 这下,钟应总算看清楚对方的脸。 一张略带婴儿肥的娃娃脸,瞧着就比钟应大四五岁的样子,长眉斜飞入髻,目如星辰,炯炯有神。扎成道髻的头发上插着一根洁净如冰雪的鹤羽,也就是钟应口中的鸡毛。 “应龙镯?” 钟应:“” 娃娃脸道人抿唇一笑:“能让我摸摸着镯子吗?” “”钟应大怒:“你还要摸我的脸,摸到什么时候?” “哦。”娃娃脸松手,规规矩矩的退了几步。 钟应脸上挂不住,整理微微凌乱的衣襟时,娃娃脸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手镯上摸了一下,嘀咕:“看来没错了。” 钟应瞪着他。 娃娃脸道人托着腮,自言自语:“海珠生的儿子,居然生了一双跟那王八羔子一样的眼睛,真是长歪了,长歪了” 钟应:这为老不尊的玩意,能不能别当着他的面戳他刀子? “算了。”娃娃脸道人幽幽叹了口气,仿佛接受现实一般,颇为痛苦的望着钟应,声音微不可闻,“我答应了海珠的,会把她的儿子当成自己亲儿子。” 两人对视了足足五个呼吸。 钟应扶额,想要找静静。 娃娃脸道人终于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宛如看亲儿子一般“慈爱”的望着钟应,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来。 心中突突,钟应前世就知道自己便宜爹爹有多神经病,转身欲走。 还没踏出门槛就听到了肉麻到极点的称呼:“心肝儿子。” 钟应撒腿就跑。 娃娃脸道人一步便来到了钟应身后,如天下所有“慈父”般,一手搂住心肝儿子的腰,一手绕过心肝儿子的屁股,提了起来,当着围观老百姓的面,转了一个幸福的圈圈。 从右边的石狮子,转到了左边的石狮子。 喜气洋洋的开口:“心肝儿子,我是你爹爹,钟岳,渊渟岳峙的岳。” 钟应一脸懵逼。 钟岳笑意不减:“我来接你回家了。来,叫声爹爹。” “” “乖,跟我念:爹爹” 钟应:“娘的!奶奶的!” 你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吗? 钟应脸上青红交错,情绪激荡程度,堪比昨晚搂到了黄昏殿主的“小蛮腰”。 钟岳依旧慈爱:“你娘叫海珠,你奶奶仙逝很久了。” 钟应全身被提起,双腿悬空,脸色黑沉沉一片。许久,他伸出手,却并不是为了给便宜爹爹一个上勾拳。 五指收拢成拳头,唯有玉白中指不紧不慢的竖起,钟应给他比了个漂亮的竖中指。 并配音:“白痴!” “” 钟应:“我已经十四岁了。” 钟岳露出了儿子出去鬼混的为难神色,还有点儿不知所措的迷茫。 钟应补充:“你还不快放我下来!” “唉。”钟岳长长叹了口气,松开了今天才见面的心肝儿子。 钟应脚一落地,就直冲冲进了齐府。少顷,又从中伸出一条胳膊,将自己便宜爹爹扯了进去。 “砰!”大门重重阖上。 留下来的扶风城百姓面面相觑。看了一出闹剧,他们不知道该表达齐家被灭门的哀痛恐惧,还是见证钟应“父子相认”的喜庆欢悦,只能唏嘘一声。 “噫——”意味深长的唏嘘此起彼伏。 . 钟应拉着钟岳在齐府快步而行,深吸一口气,打算直奔主题:“你是来查齐家灭门的?” “我是来接我心肝儿子的,没想到齐家变成了这样子。” 钟应无视:“查出原因了吗?” “查的差不多了。”钟岳稍微恢复了一点儿正经,“是血祭邪术,我不会看错的。” 两人停在了昨晚湖中祭坛的位置,那里毁坏最严重,钟应昨晚回去睡觉时,此处几乎成了废墟。 今日再看,钟应发现连废墟都没了,湖面被土石填的平整,上头插.了一根木棍子,棍子上用墨水写了几个大字:齐家家墓。 而边上的凉亭中躺着一个昏睡的活人,正是齐家大少爷。 这么简单粗暴,不用问钟应就知道是钟岳的手笔。 “我挖了一个大坑,把他们都填了进去,也算是入土为安。”钟岳双手拢住钟应一只手,“我刚刚来到这里时,在祭坛上闻到了你的血味,于是把整个齐家翻了个遍,在小黑屋里找到了这小子。” 钟岳指了指凉亭中的齐韶:“他昏过去了。” “倒是福大命大。” 这段时间,齐韶被罚一个月小黑屋,却成了齐家唯一的幸存者。 “齐家应该跟你说过,你十三岁时我会来接你吧?”钟岳挠了挠头发,“呃,我被困住了,不小心晚了一年,却让你受了这么大的苦” 钟岳轻易推理出了真相,有些迟疑:“但是我找到了你母亲的遗物。” 钟应一岁时,他被送到了钟岳手上,同年,他的父母消失在绝境。 钟岳将钟应送到齐家,一是为了避风头,二是因为他无暇照料钟应。 因为钟岳纵身跃入了让世人闻之色变的绝境,想要救出旧友。 那绝境困住了他十三年,世人一度以为他死在了里头。 ——失约一年,实在怪不得这便宜爹爹。 钟应心中清楚,不甚在意的呶呶嘴:“不是什么大事。我娘的东西了?” “叫我爹爹,我给你。” “爹爹。”这两个字,钟应喊的咬牙切齿。 虽有羞愤,却并无勉强,毕竟钟应已经喊过钟岳一世爹爹了,尽管钟岳看上去像个十七八岁、娃娃脸的小道士。 “嗯嗯。”钟岳脸上笑开了花,隐约有种情敌喊自己爹爹的畅快感,“我还以为你不信我,或者很讨厌我。” 钟应伸手讨要。 钟岳愣了愣,从怀里掏了半天,极为不舍的将一样冰凉的物体递了出去。 “你可以松手了!” 钟岳肉疼缩手。 钟应珍之慎之的捧起,掌心赫然是一对耳环银饰。 耳饰呈圆环型,上头雕刻着明月和祥云,简单又典雅。 应龙镯、娘亲生前所佩戴的耳饰,终于全部回到了他手中。 钟应抬手拂开鬓边墨发,当场便用银针刺穿了两边耳垂,血珠子尚且在冒,钟应不怕疼似得戴上了耳饰。 “你居然戴你娘亲的耳饰?!”钟岳先是惊讶,后是哀叹,“得了,永远要不回了” 钟应歪头:“要回又如何,我母亲早就嫁给了我父亲啊。” 这回轮到钟岳被戳心了。 “我要是你,就不会眼巴巴的去找对方儿子。” “我答应了海珠的。”钟岳抬了抬下巴,“本座向来一诺千金!” “一定会把你当成心肝儿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5章 第5章 “心肝儿子,你怎么知道我跟你爹娘的事?” 钟应跟钟岳并排坐在石狮子下的台阶上,吃着钟应买的各种糕点,聊着各种闲话。在这之前,钟岳在齐家大门上贴了两张黄符,表明自己驱散了邪崇后,便让围观的老百姓回自个儿家了。 钟应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当然是上辈子知道的。 不等钟应回答,钟岳美滋滋的咬着桂花糕,含含糊糊又道:“肯定是齐家小子说的,那小子人品不行,想不到嘴巴也不严。心肝儿子,我跟你说” 钟岳用手肘碰了碰钟应的手臂:“那小子不过是个小家伙,修为还低的不能看,他能知道什么?肯定都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你别信啊” 须发皆白、大限将至的齐家家主在钟岳这个娃娃脸道人眼中,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娃娃罢了。 实际上,齐家家主也是真的不入流。 钟岳垂下眼帘,神色见不得多认真,声音却很慎重:“你都跟我姓了,名字还是我取的,不是我儿子是谁儿子?” 虽然是便宜爹爹,可是上辈子他的确把钟应当成了亲儿子,从未背弃过自己的诺言。 可是钟应却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钟应心口有些梗,向来喜欢直来直往的他随口绕开话题:“你多久没吃饭了?我买了这么多,你居然吃的差不多了。” “很久了,那鬼地方哪有能吃的东西啊,我嘴巴都淡了十三年了。”钟岳一口吞下了桂花糕,翻找着油纸袋,“一出来,我一个好友没见,连衣服都没换,直接奔你这里来了。” 翻到底的时候,钟岳才在油纸袋里找到最后一块红豆千层糕,想着钟应似乎挺爱吃这玩意的,钟岳为了让自己刚刚的话更可信些,忍痛割爱把红豆千层糕递给了钟应。 钟应毫不谦让,一口咬去了大半。 钟岳又忍不住嫌弃:“哪有你这样当儿子的,都不给爹爹留一口。” “没了去买,不就行了。” 钟岳眼睛一亮:“地点?” “城西” 钟应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一把提起,稳当当的停在了齐府的半空中。以他现在的修为,自然无法御风而行,做到这一切的是钟岳。 “手怎么这么凉啊?”钟岳惊讶。 “天寒地冻,当然是凉的。”钟应又想扶额了。 “你才刚刚化气?修为怎么这么垃圾?”钟岳更惊讶了。然而前几天齐家家主才夸过钟应的修为进度,两人眼界之差,堪比皓月与萤火。 钟应觉得自己又被戳了一刀,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扶风城灵气稀薄,我既无名师教导,又无长辈引导,全靠自己摸索,还要放血配合齐家家主的血祭邪术” 言下之意:娘的!怎么能怪我修为低?! “也对”钟岳点了点头“你已经十四了,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是要好好补一下” 摸着下巴沉思了一瞬,钟岳抬起钟应的手,低头吹了口气。 随便一口气息,便蕴含纯净灵力,从钟应手中静脉传入全身,驱散寒冷与僵硬,钟应瞬间觉得身子轻松了许多,全身暖洋洋的。 “不想了,我们先去填饱肚子,你指路啊——” 两人化为流光,如流星夜陨,转眼便坠落西街。 于是,今日西街的各个摊子的店老板看到了一件奇景。 往日里脾气忒大的钟少爷被一个娃娃脸小道士挽着手臂,从街头吃到了巷尾。那个小道士自称是钟少爷的爹爹,对着钟少爷一口一句“心肝儿子”,而钟少爷既没有反驳,也没把对方脑子打清醒,竟然有些默认的意思在 真是撞了鬼了! 心情起伏的店老板甚至忘了收钟少爷银子。 提着大包小包,摸着肚子打着饱嗝钟岳心情极好。 直到钟应凉凉说了一句:“我没银子,先前的吃的都是赊的,爹爹,你把银子给一下吧?” 钟岳身子一僵。 “你不会也没银子吧?那就给灵石” “我都没有。”钟岳掩面,“我在那鬼地方待了这么多年,什么东西都丢了,就几样保命的玩意还在啊,银子灵石那种身外之物,我怎么会有?” 钟应:“” “总之,我们先跑!” “” 将大包小包往袖里乾坤一塞,钟岳拉着钟应便跑,带着自己心肝儿子吃了一顿霸王餐。 扶风城外围了三重山峰,两人穿过山脉之后,直接奔向最近的雍州西河郡。 这等大郡都有仙道强者坐镇,护城阵法守护,坚不可摧。而西河郡由罗氏坐镇,罗氏老祖实力深厚,隐居数百年,少有宵小敢在西河镇作乱。因为空中禁飞,路过西河郡的修士一般都会绕道。 便宜爹爹却带着钟应大摇大摆穿过西河郡上空。 不等守城修士将两人拦下,钟岳便拉着钟应在郡王府上头停住。 “罗家小子。”钟岳遥遥喊到,“帮我个忙。” 随手扯出白纸条,钟岳刷刷几笔写下父子俩赊的账目后,裹着一块小石子,往下一抛。 那颗小石子还是钟岳在齐府台阶捡的。 做完这一切后,两人再度消失的无影无踪,姗姗来迟的守城修士直接扑了个空,不由面面相觑。 裹着石子的账单一路飘啊飘,无声无息的穿过了郡王府层层阵法,进入了一处密地后,又触发了一层灵阵。 这处山谷秘境有茅屋,有小河,有木桥,还有木桥之上的垂钓人和小童。 石子直接将小童砸的“哎呦”一声,便落入了垂钓人的手中,同时传来了钟岳那大大咧咧的传音。 小童大怒,气的差点儿爆粗口:“哪个王八”蛋,“哪个不知礼数的,如此嚣张?” 宛如隐士仙人的垂钓人手指点在了小童唇瓣,止住了小童的愤怒:“祸从口出,慎言。” 垂钓人摇了摇头:“何况能帮那位的忙,我今日算是赚了。” 小童张大嘴巴。 垂钓人则摊开纸张,认真去瞧。 小童好奇,糯糯问道:“老祖,到底是什么忙啊?会不会很危险,若是” “还债。”垂钓人吐出两字。 “啊!那要不要打开秘境的藏宝阁?”在小童心中,能让罗氏老祖都敬畏的强者还债,那肯定不是小数目,说不得罗氏就要倾家荡产。 “不用,你去准备几块碎银子,吩咐人去一趟扶风城。” 纸条轻飘飘落入小童怀中,看清楚纸条上的字迹时,小童又是瞪目结舌:“这,这还要麻烦老祖您?就不能路上随便拦个修士吗?” 垂钓人淡笑:“随便一个人哪里够资格帮这位办事?” 小童:“” 所谓还债,不过是几块凡人的糕点钱,但是因为受到西河郡罗氏老祖的重视,罗氏几位面容端正、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带着碎银子去了扶风城。 他们沿着西街的铺子一路还债,通身气派几乎让扶风城的普通凡人闪瞎了眼睛。 跟他们一比,齐家那几位所谓的修士,一下子成了土鳖。 罗氏青年才俊翩然离去,整个扶风城依旧兴奋的讨论着“钟少爷”“小道士”“仙人还债”等话题。 于凉亭苏醒的齐大少爷齐韶茫然的望着“齐家家墓”,无法相信在他看来“正派”“强大”的齐家会只剩下自己一人。 这位二缺大少爷被保护的太好,从始至终不知道什么“血祭邪术”。 他只知道自己在小黑屋关了好长一段时间,第十日夜晚,他听到了奇怪的声音,踏着小凳子从小黑屋窗棂外望去时,看到了一场可怕的屠杀。 更可怕的是,屠夫是他的亲人,被屠杀之人也是他的亲人。 那场噩梦令他吓得昏了过去 齐韶哭的泪流满面,翻遍齐家每个角落,找不到一个活人后,跑出齐府求救。 往日和善的邻居看他可怜,跟他说了说道人消灭邪物的事。 见齐韶呆愣愣的,最后提了一句:“对了,钟少爷被他爹爹接走了,降服邪物的,就是钟少爷他父亲。” . 钟应被带着飞了三天三夜。 他还未辟谷,这三天只能靠着吃糕点撑肚子。 他修为弱,即使有钟岳的灵力罩护着,长时间的飞行依旧让他头昏昏的,以至于他后来都不清楚钟岳带他飞往哪个方向。 直到第四日,钟岳的手搭在钟应肩膀上拍了拍:“我考虑了三天,觉得你修为实在菜,最好去学院补一补。” 钟应迷迷糊糊:“啊?” “天下最好的学府便是玉馨书院,我直接带你来了。” “玉馨书院”四个熟悉到令钟应灵魂颤栗的名字入耳,钟应瞬间清醒了不少。 便又听到娃娃脸的钟岳一本正经道:“玉馨书院正式招生时间过了大半,而你初入化气的修为也不可能过的了招生考验,所以,我打算让你走后门。” “总之,接下来一切,我都会替你安排好,心肝儿子,你好好上学就行了。” 钟应:“我为什么非要提前入学?给我一年时间,我可以以考验第一的成绩入学啊啊啊啊——” 钟应话没说完,便宜爹爹便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 目前来说,毫无反抗能力的钟应直接跌下了云端,以惊人的速度下坠。 呼啸风声自他身侧刮过,头发衣袍漂浮,天风刮得皮肤隐约刺痛。 便宜爹爹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心肝儿子,要是有哪个臭不要脸的欺负你,记得报你爹爹我的名号,你爹爹我天下第一剑仙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谁不服我打到他服为止!” “哎呦!” 钟应一屁股落地,居然不怎么疼,他的身侧的青草地上,则砸下一个大包裹,包裹中全是糕点,都是两人吃剩下的。 钟应抬头时,钟岳早就不见踪迹。 “娘的!太坑了!”钟应再度因为便宜爹爹而爆粗口。 云中岛屿上。 九十九座剑碑密密麻麻矗立于天地间,如同九十九把杀气冲霄的绝世仙剑,一旦出鞘,所向披靡。 而每座剑碑则由一位白衣剑修守护,九十九座剑碑便有九十八位白衣剑修,唯有正中央最高最锋利无匹的那座剑碑下,空无一人。 黑沉的锁链缠绕在剑碑身上,锁链的尾部深入岛屿之下,看不到终端,却将这剑碑群组成了一座精密、复杂、恐怖的上古法阵。 传说,这座法阵的存在,便是为了囚禁镇压上古最为可怕强大的魔头。 一把天青色长剑自九霄坠落,携风雷之势插.入正中央的剑碑下,瞬间激活了上古之阵。 九十八位白衣剑修惊醒,同时向着中央鞠躬。 头上插了根雪白鹤羽的娃娃脸道人站在中央剑碑下,手中握着一把剑鞘。 那把天青色仙剑,赫然是他常年背负的那把佩剑。 白衣剑修同时开口:“恭迎剑主归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6章 第6章 钟应将包裹翻了三遍,终于在糕点底部翻到了一个储物袋和一块玉竹牌。 用灵力打开储物袋,钟应提着储物袋倒了半天,只有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从里头飘出,除此之外,便只剩下空荡荡的风。 钟应揉了揉太阳穴,这下终于相信了,便宜爹爹身上的东西的确全在绝境中丢了,以至于几块糕点钱都付不起。不然的话,他不可能什么东西都不留下。 认命的翻开小纸条,第一眼,钟应便撇了撇嘴:“歪七扭八的狗爬字。” 第二眼,钟应额头青筋跳动一下。 纸条上写着:心肝儿子,午时三刻记得去星辰台报名,爹爹目前脱不开身,待你旬假,咋们再好好亲热亲热。 ——谁要跟你个老不修的亲热?你又不是漂亮妞儿?! 钟应将纸条一揉,同大包糕点一起扔进了储物袋里。然后捡起玉竹牌,小心翼翼的吹去玉牌上的糕点屑。 玉牌呈竹叶状,通体碧色,莹润无暇。乍一眼看去,像沾着水露的碧叶。正面用小篆刻着四个字“玉馨书院”,背面则行云流水般雕刻着玉如意花纹。 这块玉牌便是便宜爹爹给钟应开的“后门”。 手持玉竹牌,不管钟应修为基础如何,有没有参加书院考验,都能顺利报名入学,并且一年之内不得开除、退学。 而这样的玉竹牌,每年不会超过三块。 能得到玉竹牌者,不是当世顶尖强者、就是于书院有大恩者、或者本身身负大功德者。这样的强者,便是学院也会给他几分颜面。 强者推荐的入学之人,自然也不会拒绝,就算是扶不上台面的烂泥,学院也会尽心尽责教导一年,在考虑要不要退回这坨“烂泥”。 钟应收拾东西从地面爬起来,环顾四周。 他被钟岳扔在了一条山间石道上,周边生着大片高大的松柏,这种常青树即便是在天寒地冻的冬日,依旧生机勃勃,郁郁葱葱。 和煦的光线透过长针似得叶片,在泥石道上留下斑驳光影。 徐徐惠风吹过衣裳时钟应竟没觉得冷,便顺着小道向深处走去。 他前世没来过这地方,但是钟岳把他送到这里,应该有他的道理吧? 事实证明,钟岳能成为天下第一剑仙,还是有一点儿靠谱的。 钟应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眼前骤然开朗起来,青石为阶、玉石为地的广场便映入眼帘。 这座广场建立在半山腰,云雾缭绕、灵气浓郁,一看便是仙家宝地。而钟应正前方矗立一道白玉门,门上牌匾上正是“星辰台”三字。 到了这地方,钟应倒是眼熟起来。 星辰台是玉馨书院和凡世的连接点之一,也是书院夫子接应弟子之地。钟应前世入学时,自然来过此地,甚至后来他还以书院学生的身份,来星辰台接应过几次学弟学妹。 即将重回前世住了好几年的书院,钟应心情微妙了片刻,才进入白玉门,正式踏上星辰台。 星辰台上人来人往、极为热闹。 有在父母陪同下慢慢爬上山腰的贫民少年,有丫鬟环绕坐着四人软轿上来的富家公子,也有孤身一人前来的独行侠,更有乘坐灵兽灵器而来的修士 无论是满身浊气的凡人,还是仙气飘飘的修士,书院夫子都一视同仁。 玉馨书院传承自上古太玄道祖,道祖心怀仁善,主张有教无类。因此招生不论贫富贵贱,不论凡人修士身份之别,只看品性实力以及一丝虚无缥缈的“机缘”。 的的确确是修道圣地。 钟应本想直接持着玉竹牌报名,眼角余光瞥到一人时,脚步一顿,眉间闪过一丝惊讶。 在他身侧不远处围着一圈人,人群中央摆着一盘黑白棋,棋盘边站着一位不修边幅的青年以及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 玉馨书院只招收十五岁左右的少年,那少年年纪符合标准,浑身白白嫩嫩的,但是他一身肉“横”着长,体重是别的少年的两三倍,用两个字概括就是“胖墩”。 胖墩怀里抱着只白绒绒、圆滚滚的奶狗,主人跟奶狗同时瞪着一双黑豆眼,哀嚎:“我真的不会下棋!” 不修边幅的青年勾着胖墩一角袖子:“我知道。” “我刚刚都是瞎下的,我对围棋的了解仅限于一边是白子,一边是黑子!” “我也看出来了。” “我以后再也不敢砸您场子了,夫子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胖墩可怜兮兮。 “我没生气。” “那您、您干嘛非要收我为徒,教我下棋?” “当然是因为我从未见过棋艺如此之臭的人,见猎心喜啊。” “夫子!” “快报名。”不修边幅的青年一敲桌子,理所当然,“入我瑶光院,以后我每天给你开小灶,把你培养成围棋高手。” “夫、夫子”胖墩还想继续挣扎一下。 “你刚刚废了我一盘棋,不报名我就剁了你一双手。” 胖墩:“” 胖墩屈于威胁,签下了“卖身契”,周围人几乎快笑趴下,就连钟应都眉开眼笑。 当然,钟应停下来,不是为了看热闹,而是因为他认识这两人。 不修边幅的青年是玉馨书院的夫子,棋痴裴闻柳。 那胖墩钟应看了半响,才从那张全是肥肉的脸上,看出自己属下的几分影子来。 前世他成为魔君后,属下无数,但是能被他记住的,必然有其强大独特之处。 胖墩便是其中之一,他跟了钟应非常长的时间。只不过在钟应记忆中,胖墩并不是胖墩,而是一位颇为俊美风流的青年。 他跟钟应另一个属下自称“无花公子”,意思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实际上,他们两个被魔界中人称为“色中饿鬼”。 这个称号一度让钟应觉得丢脸,不止一次考虑过要扔了他们两个,每次都在属下的鬼哭狼嚎中打消想法。 可是钟应怎么也没想过,日后为自己打下魔界、立下不少功劳的一名大将,少年时期居然也是玉馨书院学生? . 钟应不急着报名了,见胖墩垂头丧气离开裴闻柳后,便抬步跟了上去。 七拐八拐后,胖墩在一处地势较高、视野开阔、位置隐秘之地停下。 他把小奶狗驱赶到了一边,自个儿小心翼翼缩起胖乎乎的身体,便偷偷摸摸的拿出一个木盒子,对着眼睛,往广场各处瞧去,看的嘴巴嘀咕不停,直流哈喇子。 连钟应搬了一条凳子,坐在了他边上,胖墩都没发现。 “这个不错,那双小手嫩的啊,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摸起来肯定比白豆腐还舒服。” “哇,这腰肢够软,婀娜似弱柳,跳起舞来肯定够妖够艳。” “这小脸够靓啊!” “这胸好大嘿嘿嘿。” 钟应满头黑线,照着胖墩小腿肚子就是一脚—— “啊啊啊!” 胖墩抱着小腿一顿惨叫,手中的木盒子咕噜噜落地。 “别叫了,再叫就把人招来了。”钟应翘着二郎腿,凉凉开口,“你的宝贝盒子摔了,会不会摔坏了?” 胖墩又惊呼一声,小腿不疼了,人也不抖了,利落一滚,就从地面把自己的宝贝盒子抱了起来,上下检查一遍后,死后逃生般松了口气:“我的乖乖,幸好没坏。” 随后怒视钟应:“你是谁?你在这里干嘛?做什么踢我?” 钟应皮笑肉不笑:“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他生的极好,一双桃花眼潋滟勾魂,便是这般不知喜怒的讥诮神色,也如繁华绽放,满室生香。 胖墩看直了眼。 胖墩年纪不大,却把“食色性也”四个字贯彻到底,虽然遗憾钟应是个男的,却立刻把刚刚的一脚之仇忘了,望着钟应眼珠子直转,似乎在思索什么。 片刻后,胖墩朝着钟应挤眉弄眼,一副天知地知你懂我懂的模样:“嘿嘿,莫非兄弟你也是此道上的人?” 钟应挑眉。 胖墩当成了默认,笑的像一尊福娃娃:“原来是知音啊!” “好兄弟,不知道这台上的美人,你认识几个?”胖墩遇上了“同道中人”,心情极好,凑到钟应边上,就差勾肩搭背了,“我跟你说,我为了今天,可是做了不少功课,要不要跟你分享分享。” “你说。”钟应有点儿好奇这小子日后怎么混到了魔界,又起了逗弄的心思,干脆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你刚刚看的那几个,可都不是绝色。” “兄弟果然识货!”胖墩竖起了大拇指,“不过今天的确来了好几个美人,可惜你来的晚,没瞧见。” 胖墩啧啧两声:“我先前看到了南明离火宫和黑石门两位御火主了,这两家斗了上千年,换了十代御火主都没决出胜负,可谓是势同水火,你死我活,但是这代御火主是真的美啊。” 千年前,南明离火宫可是修真界顶尖门派之一,强盛无比。后来不知道闹了什么纠葛,离火宫主的亲弟弟率领一半弟子判逃,建立了黑石门。 离开之前,黑石门主带走了离火宫镇派之基——阴阳火中的阳火。 这导致,双方每代御火主年岁相当,都想夺回对方手中的火焰。 “离火宫的御火主冰肌玉骨、冷艳无双,宛如神仙妃子。黑石门的御火主娇小可人、妍丽泼辣,宛如带刺娇花。这两人站在一起,就算是对骂撒泼也赏心悦目啊,我要是能娶到一个就好了。” “还有十城少城主慕归心,我听说他爹是个令人魂神颠倒的大美人,他虽然普通了些,但是气质如温玉暖水,站在他边上,我觉得魂魄都要舒服飞了” “连天上人间楼都来了一位花主,那位花主,看了我一眼,我骨头都要酥了,要是能睡到,就是让我死我也愿意啊。” “还有”胖墩如数家珍,跟钟应炫耀。 钟应对任何美人的兴趣都不高,听了一会儿就有些烦躁了,打断他的话:“你就光看,没去搭话?” “呃。”胖墩挠了挠头,一脸沮丧,“除了慕师兄人好脾气好,跟我说了几句话外,别人我还没够着边,就被轰走了,特别是黑石门那位小姑娘,差点甩了我一鞭子” “哦,连小手都没摸到啊。” “这算什么,以后进了书院,大家就是同窗了,总能让我找到机会的。”胖墩握拳,毫不气恼。 钟应抽了抽嘴角,还没开口,便听到胖墩一声惊呼。 “这是谁啊?这么大的排场?” 钟应顺着胖墩的目光望去,便见两名粉雕玉琢的红衣童子凭空立于悬崖上,童子手持玉杖,于身前一拨,山间云海的雾气灵气骤然沸腾。 云雾化龙,风声作啸。 云龙冲入九天,于山林翻滚翱翔。 一个童子怒斥:“孽畜,还不快回来!” 另一个童子手指置于唇瓣,吹了几声口哨后,桀骜的云龙便似被牵引一般,盘旋在星辰台上空,最后威严的龙首靠在了台阶上,龙尾则悬挂空中,伸向远方。 红衣童子退至左右,便有披着轻纱、宛如月宫仙子的少女踏着龙身而来。 这些少女或提着引路灯,或撑着油纸伞,身姿婀娜,脚步轻盈,仿佛随时乘风归去。少女身侧,则是两排宽袍广袖的玄衣人,每一位玄衣人都气息悠远,修为深厚,令人不敢小觑。 这般动静,星辰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包括几位玉馨书院的夫子。 裴闻柳跟身侧的友人传音:“这次又有重明国皇室入学?不对啊,这次排场比前面几个都大,简直可以去魔界游玩一圈了。” 别人可能被云龙震惊,可是在夫子们眼中,聚云成龙的本事不算什么,厉害的是红字童子和月宫仙子本身,她们都是器灵所化而成。 能生成器灵的,少说都是上品灵气。 而那十六位玄衣人同样不简单,他们是重明皇座下玄衣百卫中出来的。 “的确有位小殿下到了入学的年纪。”友人回应,意味深长,“没想到重明皇舍得让他进我们学院。” 玉馨书院的确是天下最好的修真学府,可是一些古老存在未必肯将自己的继承人送来。 裴闻柳揪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想了想,眨了眨眼:“是赤丹太子?” “看来是了。” “就算是赤丹太子,他还没继位之前,不就是个十五岁的小娃娃?”裴闻柳啧了一声,当即摆正了脸色,冲着云龙的方向开口,“书院招生,闲人免进!” 少女们朝着夫子的方向甜甜一笑,停止向前,如流水般向两边分开,唯有中央一人,手持墨莲伞,踩着龙首踏上青石阶。 那人似乎极为畏寒,身着白色交领长衫,外罩玄色银纹大氅,一头墨发齐颈部用碧玉环束起。天风吹过时,玉白手指微微收拢了大氅。 云海之龙,连绵重山,瞬间沦为他的陪衬。 钟应目光扫过大氅上的银纹,一时间愣住。 这花纹太眼熟了! 那么,这人是? 身侧的胖墩倒抽一口凉气,拉着钟应的手臂猛摇晃:“天啦!这才是真正的大美人!先前那些是什么?浮云啊!” 钟应这具身体年少修为又低,被摇的头晕眼花,气的想宰了这个未来的属下:“给我松手!” 胖墩两眼放光,美色当前,才不怕钟应:“兄弟,我们来这一趟,值了!” “他脸上戴着面具,你能看见什么?”钟应挥开胖墩。 那少年微微挑起纸伞,向着夫子们行了个弟子礼时,脸上戴着一块玉质面具,只露出白净毫无血色的下颌和微抿的唇,一双山水墨色似得眸子中,含了山巅一捧清冷冰雪。 “美人在骨不在形。”话虽如此说,但是胖墩暴躁的在地板上踩了好几脚,“不行,我一定要去搭话,一定要把她的面具揭下来。” 钟应冷笑:“你这么想死?那我送你一程!” 话音一落,钟应毫不留情,狠狠一脚踢到了胖墩身上。胖墩一个趔趄,整个人向下跌去。 “啊!” 胖墩双手狂乱一抓,运气极好的揪住了钟应的手臂,如同溺水之人握住了那根稻草,死活不肯松手。 但是胖墩实在太胖了,超乎钟应的预料,胖墩这么一抓,自个儿磕在了栏杆上,哎呦惨叫。 钟应整个人却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而正下方,唯有那持伞的少年。 “砰——” 那少年不会躲似得,钟应直接砸到了少年身上,两人顺着台阶一路滚了下去 滚了下去 滚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7章 第7章 两人滚了几十阶台阶,直到一起撞上了拐角处的一株古松,方才停住。 钟应跌的七荤八素,眼冒金星,浑身各种火辣辣的疼,估摸着全身上下青了数十块后,心里把胖墩骂了百八十遍。 他下意识想扶着古松站起来,手却碰到了什么半硬不软、还带着些许温热的东西,浑身一激灵,瞬间清醒了些,这才发现他的手正抵着一个人的胸膛,而另一只正摸着对方臀部? 而对方搂住了他的后脑勺和腰,下意识护住了他,两人身体贴在了一起,几乎毫无细缝。 钟应吓了一跳! 除了那个经常发疯,非要跟他体验体验什么父子之情的便宜爹爹外,他两辈子都没跟人这么亲密过! 随后猛的抬起头,第一眼便看到了线条流畅优雅的下巴,微微偏上是玉白的面具和轻阖的眸子。 是赤丹太子。 近距离看到此人,钟应发觉,这人衣裳凌乱狼狈了些,肤色比刚刚还要惨白些,唇色却是不正常的鲜红,呼吸也是似有若无的,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大概是滚台阶摔的? 几十阶台阶,最后还撞上了古松,要不是身下有个垫背,钟应这小身板,估摸着要重伤。 而赤丹太子便充当了那个肉垫。 钟应眉毛一拧,赤丹太子的手从钟应腰上无力垂落。 而这短短一瞬间,无论是即将入学的少年们,还是端坐台上的书院夫子,亦或者是云龙之上的月宫仙子和玄衣人,都没出手相助。 他们被这番变故惊的目瞪口呆。 既没有想过如此场合会有人“从天而降”,也没想过赤丹太子居然会接不住人、甚至是躲不开? 直到胖墩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缩头缩脑往下去瞧去,惊呼:“兄弟,你可以啊!比我还心急,这就吃上美人儿豆腐了!” 众人才清醒。 即将入学的少年们面色古怪,憋着一肚子话,不知道该不该靠近点儿围观。 夫子们摇折扇的摇折扇、揪胡子的揪胡子、摸下巴的摸下巴,脸色微妙的走下台阶,打算看看两人情况。 月宫仙子们却是一声惊呼,从云龙上飞下,莲步翩翩,提前一步将钟应两人围了一圈。 “殿下!” “大胆登徒子,还不快放开我们殿下。” 钟应被几位月宫仙子七手八脚的从赤丹太子身上扒下来,站在一边看着她们脸上的焦躁,忍不住开口:“他又不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他可是” 他可是未来的仙道第一人! 话音梗在了喉咙了,钟应眼睁睁看着半瘫软在古松树干、至今爬不起来的人,侧过了头,抬袖遮住了半边面容。 清淡的血腥味传开,捂住唇瓣的雪白衣袖晕染开丝丝红色。 钟应震惊:撞吐血了?有这么严重? “殿、殿下。”月宫仙子声音都抖了。 这个时候,两个红衣童子挤了进去,从怀中掏出什么,打算喂给赤丹太子吃。玄衣人一字排开,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目光如鹰隼,扫向钟应。 那眸底杀意森寒入骨,钟应毫不怀疑对方想杀了他。 “小家伙。”一道声音打破了冷凝的杀机,“当着我们的面就敢闹事,胆儿不小。” 钟应未动,声音的主人便抬手搭在了他肩膀上。 一个不修边幅的人扭下身子,歪头瞧他:“你也是来报名的学生?”裴闻柳眯了眯眼睛,“不对啊,先前考验的时候,我怎么没见过你?” 当然是走了后门,背靠大树好乘凉 钟应一抬手,掌心赫然是玉竹牌。 裴闻柳随意望去,猛的睁大了眼睛,瞪了玉竹牌好几眼:“这不是钟前辈的东西吗?怎么在你这里,你怎么拿到的?” 钟应:“一定要说?” “这是你的自由。”裴闻柳一摊手,原先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改为搂,“但是,你既然 有玉竹牌,便是” 钟应眉梢一扬:“我爹。” “便是我书院的学生了。”裴闻柳勉强把后半句话说完了,随后差点儿跳起来,“你刚刚说了什么玩意?” “我说,给我玉竹牌的是我爹。”钟应翻了个白眼。 裴闻柳:“” 玉馨书院夫子们同样被震的不轻,不由面面相觑,要不是学生这么多,早就蹲在一起,喝喝茶,吃吃灵果,聊聊这“惊天八卦”了。 “所、所以。”裴闻柳整个人都结巴了,“钟前辈离开书院这么久,实际上不是困在了那个地方,而是搞出了一个私生子?!” ——这大概是所有夫子都有的念头了。 而这小子如果是剑主的私生子,夫子们就不好处罚他了。罚轻了不行,罚重了更不行。 “这”裴闻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就被强硬打断。 “既然是书院学生,该惩该罚,皆按书院的规矩来。”一袭黑裙,面带黑纱、浑身上下透着“刻板”两字的女子上前,站在了钟应面前,直视玄衣人,“小殿下既然要入学,那便也是书院学生,日后也该遵守书院规矩。” 黑纱女子名号木夫人,出了名的霸道和规矩,她一开口,便带了几分威信:“犯错者绝不姑息,但是先等小殿下身体康复,再做定夺如何?” 玄衣人点了点头,身上杀意散去,接受了这个提议。 木夫人转身望向钟应,声线更冷:“关进禁闭室!” 钟应:“” 裴闻柳得令,提起钟应的半边胳膊,腾云驾雾离开此地。 半空中时,裴闻柳脸上露出同情之色:“小子,你惨了。”他用唯有钟应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木夫人说了“不会姑息”,就绝对不会打半分折扣。” “虽然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然而你也太明目张胆了,就算你跟钟前辈是这种关系,我们也不好护你啊。” 钟应像被刺激后炸毛的猫:“屁的牡丹花下死!” 裴闻柳笑盈盈:“少年慕艾,你被美色所迷,也是情有可原的。” 钟应:“” 胖墩他太爷的!!! . 将钟应扔进禁闭室后,裴闻柳也没回星辰台,暗搓搓的寻了一个隐秘的地方,确定不会被人揪出来了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大把传音信符。 “喂,老兄你在不在?别不理我啊,我真的不是要跟你下棋,也不是要嘲笑你的臭手。” “在啊?我跟你说,剑主搞出私生子了!” “妹子,我是不可能骗你的,真的,那孩子姓钟,还拿出了剑主手上那块玉竹牌。” “我当时还摸了一下玉竹牌,不会错的!” “” 而被扔进乌漆嘛黑的禁闭室的钟应,暴躁的围着屋里转了两圈后,往地面上一坐,屈膝对着墙壁。 玉馨书院自然不设牢狱,但是禁闭室却足够可怕,能让人去了一次不想去第二次。 禁闭室中昏沉无光,寂静无声,连同灵气也无一丝一毫。被关到里头的人,无法修炼,睡不着,也没有任何可以转移注意力的玩意,只能发呆,其中的枯燥无味和恐惧不安,唯有真正被关过的人才能理解。 普通人通常关个一天就受不了了。 修士比较坚韧,熬的时间比较长。但是初入书院的学生,一般也就熬个两天。 钟应脾气大,却比同龄修士更能忍耐这种空寂,这源于少年时期在齐家的经历,和离开齐家后为期一年的流浪。 前世钟应第一次被关禁闭室就坚持了四五天,后来被关的次数多了,钟应也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这种清幽的环境下,还更容易让钟应冷静下来。 然而,即便是发热的头脑冷却,钟应脑海里依旧不断闪过先前的那幕。 被他压在身下、充当了肉垫的少年,鸦色长发披散一地,无力阖着眸子,遮住唇瓣的雪白衣袖溢出丝丝血红色,仿佛白雪红梅,触目惊心 那少年是——君不意。 莲中君子君不意! 钟应斗了数百年的死对头! 那个斩七情灭六欲的仙道第一人! 钟应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重生,但是他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他堂堂魔君败在了君不意手上,被君不意彻底湮灭了身体 再度见到斗了数百年还杀了自己的死对头,钟应的情绪可谓是翻江倒海。 他根本没有想过,还没进入学院就在星辰台碰到自己的死对头。 前世的时候,钟应和君不意虽然是玉馨书院的同窗,但是交集却非常少,学院最初一两年,可以说连面都没见过,只听说过君不意不少传闻,根本没有想过之后两人会有这么深的纠葛。 原因无他,钟应晚了君不意两年入学。 他在街头巷尾流浪了一年,才被钟岳找到。便宜爹爹找到他之后,也没立刻送他入学,而是为他的身体细心调养了一年。 因为他在血祭邪术中,伤到了根本。 也就是说,钟应前世是十六岁进入学院的,君不意算是他学长或者师兄。 这一世倒是误打误撞,直接碰上了。 而钟应没有立刻认出君不意,也是正常的。 因为君不意虽然出生于古老至极的重明国皇室,还贵为赤丹太子,在重明国可谓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可是君不意的名声都是他自己闯出来的,外人提起他时,险少带上“重明国”三字。 后来,他更是仙道第一人,连重明国都成了依附于皓月的星子,星子自然无法夺皓月之光辉。 更重要的是,钟应所认识的君不意从来不戴什么面具,也不是什么病秧子,更不会磕碰一下就倒下,一副生死边缘走一遭的样子。 那个人好像一直都是清冷疏离,高高在上的模样,被所有人供在神坛,屹立不倒,无所不能。 跟被人像娇花一样护着的少年完全不同。 钟应都是靠赤丹太子衣袍上的银色花纹认出人来的,因为那银纹是重明皇独有的标志,君不意前世穿的大多数衣袍,都会带上这样的纹路。 那么十五岁的赤丹太子跟十八岁的君不意,差距为什么这么大? 而他刚刚还摸到了死对头的胸膛和臀部,差点儿来了个“亲密无间” 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8章 第8章 钟应以为自己最多关三天就能出去,毕竟他了解君不意为人有多“虚伪”。 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不择手段、世所不容之辈,君不意为了自己“莲中君子”的名声,都不介意表达自己的宽容。虽然他表现的大度,实际上也没几个人敢在他面前放肆就是了。 而钟应这件事,说白了就是撞倒他后,抱在一起在台阶上滚了十几圈,最多摸了他几下,吃了他几把豆腐而已 他应该不会像个被非礼的小姑娘,揪着这事儿不放吧? 这么想着,钟应就在禁闭室关了七天。 期间书院夫子想起了他还未辟谷,需要吃喝拉撒,所以从一间小黑屋,换到了另一间小黑屋,本质没什么区别。 钟应掐着手指算日子时,都忍不住在心中犯嘀咕:难道君不意真的像小姑娘一样计较了? 第八天,昏暗无光的禁闭室出现一线白光,微尘在光线中浮动,裴闻柳人未到声先至:“小家伙,这几日过得可好。” 钟应漫不经心抬眼,习惯暗色的眼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便又将目光收了回去。 “咦。”裴闻柳站在门槛处靠着墙壁,轻咦一声,有些惊讶,“你看起来过得很不错啊。” “有滋有味。” 裴闻柳扫过黑曜石地板上的糕点屑:“居然还有糕点吃?为什么当年我被关禁闭室时,只能喝西北风?” 糕点还是在扶风城买的,放在储物袋中一直未坏,钟应借着吃饭时间将糕点拿出来打发时间,至于禁闭室的伙食几千年来,一直都是白米饭配小白菜,寒碜的很。 “你不是来带我出去吗?”钟应抽了抽嘴角,不打算跟他扯。 “没错,恭喜你,终于不用关禁闭了。”裴闻柳弯眸一笑,“还有,从今天起,你便是我瑶光院的学生了,以后见了我,可不能你啊你的称呼了,要叫我夫子,知道不?” “敢对我不敬,我就缝”裴闻柳本想说“缝了你的嘴皮子”,想到钟应的爹爹是谁后,硬生生改成,“我就跟你爹爹告状。” 钟应满脸黑线,喊了一声夫子。 裴闻柳心情颇好的掏出一个储物袋,递到了钟应手中:“该领的东西我已经给你领了,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拜见院主。” “好。” 裴闻柳转身欲走,想到什么,又顿住,背对着天光,扭头说道:“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钟应目露疑惑。 裴闻柳意味深长望着钟应,轻笑:“你不用担心被处罚了,君不意替你求了情,免了你小子的处罚。” 钟应不由撇了撇嘴。 这算什么?关了七天再高高在上的说饶恕他? 裴闻柳怕钟应听不懂,又道:“君不意你知道是谁吧?就是你色胆包天非礼的那位小殿下。” 钟应:“” 默了默,钟应有气无力的解释:“我没想非礼他。” 而裴闻柳已经踏出了房间,给钟应留下了换洗的空间。 . 储物袋中有十二套玉馨书院校服,春夏秋冬各三套。校服是统一的金边白裳,金边璀璨夺目如暖阳,白衣洁净柔和如新雪,质地柔软舒适,却不易损坏。 校服中压着一块系着木槿紫宫绦的碧色玉佩,玉佩正面刻有“玉馨瑶光”四字,背面则是钟应自己的名字。这块玉佩代表的便是玉馨瑶光院,是他以后的身份令牌。 玉馨书院分为七院,以北斗七星宿命名,钟应前世便是瑶光院学生,这世还是入了瑶光院,这点并无改变。 衣服、身份牌、被褥除了这些必需品外,储物袋中便只剩下一摞高高的经卷。 钟应翻了一下,就觉得头疼想睡觉,当即扔了回去。 洗漱沐浴,穿上校服后,钟应随便扎了把头发,便出门去寻裴闻柳。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裴闻柳领着钟应走在松柏间的小道上,眼角余光暼见钟应撩起的长发下银光点点,发觉是一对银耳饰后,随口问了一句:“钟应,你怎么跟个小姑娘似得,戴对银耳饰啊?难道你家里有什么银饰祛邪的习俗?” “我娘的东西。” “你娘?”裴闻柳立刻精神了,眼睛放光,连腰板都挺的笔直,他可没忘记钟应可是剑主私生子的事,“你娘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强大霸道的女修士?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灵秀活泼的小师妹?” “那夫子可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跟我讨价还价?” 废话,钟应暗暗翻了个白眼。 “那你问吧。”裴闻柳为了剑主的八卦,决定不介意学生那点小心思。 “君不意为什么戴着面具?”钟应沉吟片刻,缓缓问道。 “呦”裴闻柳故意拖长了音调。 “你不觉得,无缘无故戴个面具非常可疑吗?” 裴闻柳啧啧两声,露出“我懂我懂,你不用害羞,不用解释”的神色,让钟应颇为蛋疼。 钟应扭过头,懒的瞧他:“不知道就算了,当我没问。” “我还真知道。”裴闻柳抱胸,得意洋洋:“重明国向来神秘,重明国皇室于外界来说,更是个迷,但是书院这几百年来,还是有几个出生皇室的学生。” 钟应动了动耳朵。 “据说重明皇下了个命令,皇室成员不足十八岁者,在外行走必须佩戴面具,掩饰容貌。这个命令我估计是近百年下的,因为百年前我从未见过他们戴过什么劳什子的面具。” “什么鬼规矩?”钟应不由吐槽。 “也许是生的太好看?被登徒子骚扰烦了?”裴闻柳猜测,眼睛又往钟应身上扫了一圈,意思不言而喻。 钟应:“” 他又想打死胖墩了。 “行了,你快告诉我,你娘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娘当然是个大美人!”钟应抬了抬下巴。 “你这算什么回答?”裴闻柳不干了。 “夫子打听这么多,难道是想撬墙角?” 裴闻柳梗住,他要是敢撬剑主墙角,不得被打成肉饼? 咬了咬牙,裴闻柳露出狞笑:“小子,你可以啊,不怕穿小鞋是不是?” “过奖过奖。”钟应眉眼灿烂,“夫子大可以去跟我爹告状,就说我不敬师长,不告诉您我娘的身份好了。” “” 说到这里时,两人已经来到了星辰台下。 隔了七日,书院报名时间已经过去,送后辈来星辰台的长辈已经离开,玉馨七院中,其他六院已经通过星辰台踏入书院地界,只剩下瑶光院的学生被钟应两个拖累,还滞留此处。 钟应拾阶而上,踏上最后一阶时,发觉不远处立着一人。 那人背对着钟应,如缎墨发贴着颈项,胜雪白衣点缀金色,一眼便夺人目光,所谓“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不外如是。 而他身边围着红衣童子和月宫仙子,红衣童子甚是乖巧,月宫仙子寒虚问暖。 如玉指尖在童子眉心点了点,又对着月宫仙子们颔首,那人便转身向着高台的木夫人走去。 ——正是赤丹太子君不意。 月宫仙子们则伏身一礼,跃下星辰台,腾云离去。 书院明文规定,入玉馨书院,不管先前身份为何,之后都只是书院学子,同届学生吃穿用度全部一样,书院伙食是小白菜,绝对没人可以吃到叫花鸡。君不意即便身为重明国太子,照样不能留仆从服侍。 “脸色可真差,不知道能不能撑的过众生镜的考验。”裴闻柳在钟应边上嘀咕。 钟应下意识回了一个字:“谁?” “君不意啊。”裴闻柳压低声音,“他昏迷了七天,醒来第一时间便是问你的事,知道你被关在禁闭室后,就寻了木夫人,亲自替你求情,免了你的处罚。” 钟应愣住,衣袖下的手指不由紧握成拳。 “你跟他都错过了报名时间,因为只有瑶光院还有剩余名额,便都划入了瑶光院。他怕耽误瑶光院学子的入学时间,又硬挺着来拜见院主。”裴闻柳又道:“木夫人这么严厉的人,平时对我都没好脸色看,却对那小家伙赞不绝口,直道他品性绝佳,雅量高致,只要不行差踏错,大道可期。” “大道可期唔,这评价可了不得。” 钟应目光紧随那道略显单薄的身影,心不在焉的回答:“我知道了。” “走吧走吧,别磨蹭了。” 裴闻柳一马当先走在前头,钟应跟在后头,没走几步就同木夫人两人碰面。 裴闻柳吩咐钟应两人好好站着,自己则跟木夫人去请院主,这高台上便只剩下两个少年。 君不意朝着钟应点头致意。 钟应的目光更加明目张胆了,直勾勾的盯着君不意,眸光扫过对方裸.露在衣袍外的每一寸皮肤。 离得这么近,他自然看的出君不意身体状态,明白他身体有多虚弱,明白裴闻柳所言不假。 然而,便是因为如此,钟应心中更觉腻味。 斗了数百年,钟应自然是非常讨厌君不意的。 可是最开始的时候,钟应并不讨厌他,甚至极为欣赏敬仰他。 因为君不意实在太“完美”了,清雅高洁的品行,端庄守礼的行止,深不可测的实力完美到让人生不出嫉恨之心。 前世第一次见到他时,钟应正巧心情抑郁,便挑了一块石碑看风景,青山绿水早便看腻了,君不意恰巧从一条幽静小道中转出。 钟应拖着腮,也没认出他就是传说中的人物,只觉得他生的赏心悦目,怀里还抱着一把古琴,随口便道:“会弹琴?弹一曲给我听听。” 这话着实无礼,钟应做好了被拒绝甚至被无视的准备。 不想,君不意却席地而坐,为钟应抚了三首轻快明丽的曲子,直到钟应舒展眉宇,心情愉悦,方才颔首离开。 他这样的人,即便是性情冷清了些,别人也乐于同他相处。 只是,若是这些都是假象,君不意实则是个“伪君子”呢? 那么前般种种,便让钟应感觉恶心透了。 所以,重生一次,再度感受到这种“默无声息的温柔体贴”,钟应心中实在不舒服。 垂下眼帘,钟应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诸脑后,目光渐渐冷了下来,沾染上几分黑暗的沉寂与冷漠。 他想,不说几百年的仇怨,光说他和君不意的立场,总有一日会对上,他甚至会死在对方手上。 那么,他一定要先下手为强,干掉这个死对头! . 两人独处时间并不久,钟应很快便听到了纷杂的脚步声。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钟应看到了浩浩荡荡数十人。 居中是裴闻柳、木夫人以及一位须发皆白的眯眼老者,他们身后则是瑶光院这届学子,胖墩混在其中,朝着钟应挤眉弄眼。 裴闻柳跟眯眼老者商议:“院主,他们已经错过了磕拜太玄道祖的典礼,不如一切从简,让他们对着您拜三拜,就过了吧?” 木夫人不太赞同,院主却笑呵呵的摆手,表示可以。 “钟应,君不意,这位便是书院院主。”征得了同意,裴闻柳朝着两人招手,“刚刚的话听到了吧?还不快过来行拜师礼?” 书院教导弟子,虽然不像宗门传承般严格,也不讲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但是传道授业之恩,磕几个响头也不为过。 钟应拂开衣摆,利落下跪,君不意收拢衣襟,优雅规矩。 院主和蔼而笑:“老夫也没什么好嘱咐你们的,只望你们内外兼修,初心不改。” “学生承教。” “学生承教。” 身穿金边白裳校服的两个少年同时跪伏,结结实实磕了两个响头,就在他们准备磕完第三个头时,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笑声:“哈哈哈,院主,我回来了。” 劲风拂来,将衣袂吹的摇曳。 两人身后落下一个八尺高的男子,那男子肩头坐着一个包子脸的小姑娘,小姑娘大概七八岁的样子,脚踝绑着两串银铃铛,随着她摇晃小腿,发出“叮叮当当”的铃声。 “咦,他们在做什么?”高大男子看到钟应两人,疑惑询问。 小姑娘摇头晃脑,声音脆生生的:“大概是在拜堂,凡人拜堂都要跪拜,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他们已经磕了两个响头了” “还差最后一拜对不对?”高大男子爽朗一笑,“我来帮你们!” 言罢,一双粗厚的大手扣住钟应两人的后脑勺,凭借着绝对的实力,他在不伤人的基础上,强硬的扭转了两人的身体。 钟应重生不久,修为低微 君不意刚刚大病一场 两人都无力反抗。 “砰!” 两人额头结结实实磕在一起。 “夫妻对拜。”男子得意洋洋,“这下成了吧?” 院主:“” 木夫人:“” 裴闻柳:“” 瑶光院众学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9章 第9章 “嘶——” 额头直接磕上面具,火辣辣的疼,钟应下意识嘶了一声。他瞪大眼睛,原本流光溢彩的眸子有点儿呆滞,整个人有点儿懵,这情况也不得不懵。 玉馨书院招生,一般需要通过一定考验,考验通过后,便可以选择玉馨七院中一院报名。 凭钟应如今的修为,基本无法通过考验,但是他堂堂魔君,要是被这些小玩意难倒也不用混了。 但是便宜爹爹既然给他开了后门,钟应也就懒得去自寻麻烦了。 拿着玉竹牌他就可以直接挑一院入学,谁知道意外看到了自己前世的得力属下,钟应好奇心一上来,便想去会会胖墩,万万没想到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先是踢人不成自己栽了下去,跟死对头滚在了一起,之后便被关了小黑屋。 好不容易从小黑屋熬出来,跪拜玉馨书院祖师爷太玄道祖的仪式已经过了,一切便只能从简。 钟应前世在书院读了数年书,颇得老院主照料,对院主也存了几分尊敬之心,给老院主磕几个头也没什么。 他跪也跪了,头也磕了,谁知道会来这么一出? 和君不意面对面跪着,额头碰在一起,连对方清浅的呼吸也能感受到。微风拂面时,对方垂落在肩头的零散黑发便擦过钟应脸颊,那块皮肤酥酥麻麻的,直接痒进了心里头。 而刚刚那似乎要震破耳膜的四个字,还在脑海中回响。 夫妻对拜夫妻对拜夫妻对拜 钟应上辈子忙着君临魔界,忙着踏破修真界,忙着跟君不意死干,还从未想过成亲。 再说!要成亲也是跟温婉可人、容颜绝色的姑娘成亲啊! 现在这、这、这算什么玩意? 这是要他娶君不意? 别开玩笑了! 钟应被自己的想法惊的七荤八素。 整个星辰台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就连一向来和蔼可亲、深得人心的院主也不小心揪掉了自己三根胡子。 “那个,小春啊”院主第一个回过神,迟疑的开口。 “嗯?院主你别担心我,我这次出去没惹麻烦,也没受伤。”被称为“小春”的高大男子仰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闪亮的大白牙。 “我没问你这个!”院主摇了摇头,这么一打岔,说话倒是利索了,“阿宛刚刚是跟你开玩笑的,他们并不是在拜堂。” “留春,我听说拜堂都是两个人一起拜的。”阿宛本便坐在彭留春的肩头,这会儿白嫩嫩的手臂抱着他的头,眼眸流转,在他耳边嘀咕,“若是拜师的话,肯定是所有学生一起跪啊。” 院主头疼:“阿宛别闹了!” 彭留春瞅了几眼颇有威望的院主,又扭过头看眼睛明澈、灵秀活泼的小姑娘,有些拿不定主意,呐呐问道:“到底是不是啊?” “肯定啊!”阿宛小鸡啄米似得点头。 “那刚刚一拜成了吗?” “拜了天地和高堂。”小姑娘手腕上悬着好几个细细的古银手镯,十根青葱似得指头戴满了指环。 说到“天地”时,白生生的指头指了指碧蓝天空和白玉地板。 念到“高堂”时,手指头又指向了一脸无奈揪胡子的院主。 最后指向了钟应两人的后脑勺:“他们又夫妻对拜了,当然是成了啊” 众人张大了嘴巴,神色一脸微妙。听完小姑娘阿宛一番话,不少人甚至觉得: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哈哈哈,原来成了啊。”彭留春大笑起来,笑声传入星辰台上每个人耳中,“我今日一回来就干了一件好事。” 成你大爷的! 好事你大爷的! 真是见了鬼了! 钟应暴躁,从他踏入星辰台起,就老是和君不意搭上关系,搭上关系便罢了,还总是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钟应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想要摆脱这种傻透了的姿势。而君不意像是呆了一般,整个人老老实实跪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而,彭留春主修炼体,实力之深厚在书院夫子中都是排的上号的,自然难以挣脱。 咬了咬牙,钟应调动全身灵力。 微薄却精纯的灵力从身体中透出,如灵活的长蛇一般凝聚为一点,当汇聚到一种程度时,灵力迸发。 “咦!” 原本哈哈大笑的彭留春顿住,手臂被灵力一瞬间的爆发震开,残余的灵力缠绕于手掌,导致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钟应同样被反震,整个人往前扑去,扑进了一个略显单薄怀里,清淡的药香便扑面而来。 “你”君不意声音略含惊异,抬了抬手,似乎想推开钟应。 钟应匆匆用手臂撑着地板,不等他动手,暗道一声晦气后,连忙从君不意怀里起来,刚站直,便听到了“罪魁祸首”的声音。 “小不点,你修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对灵力的掌控很熟练啊。”彭留春甩了甩手,摸着手腕赞道。 阿宛眨了眨眼:“就算是下了十几年的苦功夫,没有绝佳的悟性和经验寻到薄弱之处,也做不到震开留春的手。” 钟应目光冷冽,嗤笑:“毕竟不是谁都搞不清拜师和拜堂。” 随后,再无一个眼神,直接抬步走向胖墩他们,肩背虽然是少年人的瘦削,却决然的像寒光刀刃,要在这白玉台上留下深刻痕迹。 被人强摁头,钟应没直接爆粗口,已经是看在前世的教导之恩上了。 彭留春不自在的挠了挠头:“阿宛,这小不点似乎生气了?” 小姑娘踢了踢腿,银铃作响,面上却有些不以为然。 “夫子。”清如山巅之雪的声音悠悠响起,在心头划过一丝沁凉。 阿宛两人同时朝着声音方向望去,便见白裳墨发的少年起身,青丹水墨似得眸子幽幽静静,无不满、无怨怼、无羞涩、也无欢喜:“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言罢,君不意俯身,雅然一礼。 阿宛两人哑然。 老院主轻咳了两声,不轻不重扫了一圈后,开口:“闻柳,送这些孩子回书院吧。” “好嘞。”裴闻柳摸了摸鼻子,没什么架子揽住离自己最近的两个新生,“都跟我来。” 一边往前走,裴闻柳一边跟少年们介绍:“你们知道我们祖师爷是谁吧?那可是太玄道祖,从古至今能称为道祖的可就一位。” 学生们纷纷回答知道。 玉馨书院能数千年屹立不倒,靠的便是那位福泽天下的道祖。 不少修真世家、宗门都有收藏道祖的画卷,以供后辈瞻仰。可以说,如重明国皇室、十城少城主、南明离火宫传人等会入玉馨书院,全是为了道祖留下的传承。便是不知道什么是修士的普通凡人,也绝对知道谁是道祖,并且有事没事都会去道祖庙拜拜。 裴闻柳跟学生们叮嘱:“道祖有一件仙器,名众生镜,想必你们都听说过这个名字。” “众生镜”三字一出,这些少年们瞬间哗然。 别说是出生微寒的学生,便是那些天之骄子也没几个有机会能见到仙器,并不是每个顶尖宗门世家都能有仙器镇宗。 钟应抬了抬眼,一双桃花眼不经意暼过君不意脸上的白玉面具。 说到仙器,他倒是想起了一件,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如今那件无数人垂涎欲滴的仙器,已经认主君不意。 玉馨书院禁止学生自相残杀,钟应本便很难找到下手的机会,对方有仙器护体的话,更是雪上加霜。 钟应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指修长白净,略显青涩,是双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的手,也是双没有沾染任何血腥的手,还未有翻云覆雨的实力和魄力。 他需要尽快开启神通,拿回当初的实力。 不过在这之前,给君不意添添麻烦,还是能够做到的。 裴闻柳的声音朗朗传入钟应耳中:“众生镜便在书院之中。” 少年们难掩惊叹之色。 裴闻柳暼过一张张期盼的脸,暗笑:真是天真的孩子,过了今天,你们就会对众生镜敬而远之了。 “咳咳。”清了清嗓子,裴闻柳一本正经:“众生镜笼罩整个书院,凡是进出书院者,都会触发众生镜的幻境,不过不要紧,要是谁陷入了幻境中,我们会及时把你们从里面捞出来的。” 瑶光院新生们面面相觑,低声交谈,一道声音传来:“夫子,这也算考验吗?” 这道声音极温雅,令倾听之人宛如春风温水拂面,声音的主人却只是个清秀少年罢了,五官柔和,并无一丝出挑,眉心却点了一颗妍丽的朱砂,如画龙点睛,平添几分心折旖旎。 “慕归心?”裴闻柳询问。 少年便是一笑:“夫子,是学生。” 钟应的笑容总是带了几分盛气凌人,这位来自十城的少城主的笑容却清淡如白水,无甚味道,令人极为舒适。 裴闻柳显然也是如此觉得,解释:“算也不算,能多坚持一会的人,我们自然高看一眼,但是若是谁坚持不住,也是正常,毕竟仙器之威,哪里是你们这些小家伙能够承受的?” 听了这番解释,少年们安心多了,隐约有几分跃跃欲试。 裴闻柳立于高台,衣袂飘飘,一翻手,便是一掌劈出。 天风被撕破,发出刺破耳膜的尖锐呼啸。云层在翻滚,仿佛沸腾的开水。 风止云散,勾连天地的阶梯一层层出现,直到停在了众少年脚下。 裴闻柳挥袖:“好好干,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他一步踏出,消失于原地。 随着他离开,仙山琼阁如海市蜃楼般消失,最后少年们惊奇的发现,他们脚下的星辰台变成了绵软的云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10章 第10章 老院主看着云中天梯,脸上露出笑容来:“小春,阿宛,我们该回去了。” 彭留春刚要答好,就被阿宛白嫩嫩的脚丫子踢了一脚。 “嗯哼。”阿宛扭过头,双手环胸,冷哼一声。 “阿宛,你刚刚不该骗小春,你知道小春一根筋的。”老院主无奈,“也不该这么逗那些孩子。” “阿宛”彭留春有些惊异,看看老院主,又看看小姑娘。 “大块头,这事你别管,给我捂住耳朵,数到一百,不许偷听。”阿宛发号施令。 彭留春个头大,长相也粗蛮,一听阿宛的话,却像个乖巧的孩子似得,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不听不闻,嘴巴默念:“一、二、三” “南海岛屿淹没,一岛凡人尽皆淹死,唯有几个小修士逃出,向书院求助。我跟留春两人奔赴南海,调查了整整一年,斩杀十余头妖兽,最后一次差点儿被条黑蛟龙卷入海底。”阿宛则瞪了老院主一眼,“然而我在外面奔波这么久,一回来就听说您收了三个大麻烦,还全扔在了我的瑶光院里!” “您替我做了决定便罢,我连逗逗他们都不许吗?” 玉馨七院有七位院主,七位院主皆以老院主为首,阿宛赫然是瑶光院主。而她口中的大麻烦,便是今年三位手持玉竹牌之人。 分别是十城少城主,重明国赤丹太子,以及疑似剑主私生子的钟应。 “归心那孩子你也见过,他修的召灵之术,行上善若水之道,实力极为不稳定,很难通过考验,所以他父亲才把玉竹牌送了过来。但是这孩子的脾气,好的不能再好” “爷爷!我自然知道他温和持重。”阿宛打断院主的话:“但是他爹可是个疯子!一个蛮不讲理的疯子!那个人当年疯成什么样子您又不是不清楚?慕归心要是在我瑶光院磕着碰着,他爹不得找我拼命?” “不过是个痴心人罢了。”老院主神色祥和。 “好,归心甚讨人喜欢,我收了,但是重明国的小殿下和剑主那个私生子您也敢收?” “他们也都是好孩子。” “他们就算皮上天,我也能把他们拍回来。这可不是他们好不好的问题。”阿宛眉毛一竖,嘴巴抿成一条线,“就算我愿意收他们,尽心尽力教导,书院也不该收他们,他们” 阿宛欲言又止,便是老院主眼皮也耷拉下来,选择了沉默。 “九十九、一百。”彭留春小心翼翼的询问,“阿宛,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继续数。”阿宛拍了拍彭留春的头。 彭留春缩了回去:“一百一、一百二” 阿宛定定望着老院主,眸中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所有的沧桑和成熟:“钟岳他如今虽已是剑主,可是我跟他一起长大的,他什么想法我能不知道吗?他根本不可能搞出什么私生子!” “而以他的性子,能让他认下这孩子,说明这孩子同他有很大的渊源。”阿宛有理有据,眉眼却转过一丝黯然,“身份见不得人,又能被钟岳如此护着,只能是,只能是魔皇独子。” 最后四个字格外的轻,如山间一缕炊烟,随风逝去,不留痕迹。 不待老院主回复,阿宛无意识转动手腕上的镯子,继续道:“至于赤丹太子,我虽然不清楚重明皇到底想做什么,但是他身份绝对不同寻常。裴闻柳他们不清楚,我却知道,自赤丹太子出生起,重明皇为他下了很多古怪的命令,其中便包括了,重明国皇室成员必须于外人面前,必须佩戴面具这条命令。” 老院主长长叹了口气。 阿宛低着头:“两个身份有异之人,真的不会破坏书院这份安宁吗?” 平稳的脚步声传来,老院主停在了彭留春两人面前。目光经过千载岁月,依旧慈和清澈,无一丝年老迟暮的浑浊。 老人抬手,在阿宛头顶揉了揉。手背布满了枯树枝般的皱纹,掌心却温暖柔软,从头顶暖进了心底。 “阿宛,别怕。” 阿宛咬了咬下唇,缩了缩鼻尖,垂下眼帘,一副委屈又隐忍的模样。 “他们拿了玉竹牌,不管什么为何,便是我们书院的学生了。”老院主笑道,“你的学生了。” “我自然知道,可是” “他们一个才十四,一个才十五,正是需要好好教导的年纪。我把他们教给你,也是因为阿宛你最是坚韧。” “我” 老院主温声开口:“拿出你瑶光院主的气度来。” 短短数语,阿宛刚刚的怨气便消散无痕。 阿宛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了。” 空中飞来一只纸鹤,老院主抬手一点,纸鹤便消散,化为一面梳妆镜大小的水镜。 水镜映照着玉馨书院的正殿,书院八成夫子集聚于殿中,不是喝酒品茶,便是谈玄论道,热闹又悠闲。 裴闻柳的外袍滑下肩头,他也懒得整理,抓来一碟瓜子,边磕瓜子边朝着三人招手:“你们快来正殿,我们已经开了水镜,正在看那些小家伙的表现,找找乐子。” “等我!”阿宛脸上恢复了正常,朝着裴闻柳喊了声后,握住彭留春的手腕摇了摇,“大块头,不用数了,我们快过去。” “哦,好。” 在恢宏庄严的正殿中,如画卷般展开一面庞大的水镜,水镜中正清楚的映照出瑶光院新生们的面容。 这个时候,已经有新生踏上云梯了,而桃花眼微笑唇的少年,便是走在最前头的那几位新生之一。 胖墩抱着条白色小奶狗,跟在他后面跑:“应兄弟,你等等我啊。” 钟应一脚踢在了胖墩小腿上,疼的胖墩发出杀猪般惨叫,差点儿把小奶狗也抛下云端。 “疼疼疼!”胖墩诉苦,“应兄弟,你下手老是这么重。” “胖子,别装了。”钟应冷冷撇嘴。 胖墩立刻利索的跟了上来:“应兄弟,你不等等你道侣吗?” 言罢,胖墩朝着阶梯下使眼色,吊在众人后头慢悠悠走着的人正是君不意。 他今日委实是在硬撑,于普通凡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的阶梯,他却走的很吃力。 每一步都非常缓慢,却又极为有规律。 仿佛玉石台阶上一片沁凉冰花。 “我刚刚见慕少城主邀他同行,她委婉拒绝了,想必是等兄弟你体贴的去帮她。” 钟应唇角的弧度立刻僵住,隐约开出几道裂纹:“道侣?!” “嘿嘿,拜堂成亲,我可都看见了!”胖墩朝着钟应竖起了大拇指,“应兄弟,你现在是我最佩服的人了,泡妞速度实在令我辈中人惊叹。” 钟应看着胖墩肉乎乎的脸颊,差点儿一巴掌糊上去:“君不意是男人,我跟他也没有任何关系!” 胖墩大惊失色。 钟应正欲扭头,便听到胖墩痛心疾首的声音:“应兄弟,你便是想始乱终弃,也不用找这么扯的理由吧?她不就是穿着男装而已吗?” “你脑子磕到墙了吧?” “明明是你滚了几十阶台阶。” “” 说不过,钟应觉得还是等有空,把胖墩套了麻袋打一顿再说。 于是钟应加快速度,走在了最前头。 还没走多远,原本望不到尽头的天梯便消失了,前面是一扇庞大的青铜门。青铜门没有上锁,露出一条可供一人通过的缺口,仿佛居住其中的巨人出门忘记了锁住。 钟应毫不迟疑,踏入其中。 印入眼帘的是一座极为庞大的宫殿,由九根盘龙金柱撑起,正前方摆着无数排书架,右边是密密麻麻的箱子,左边则是武器架子。 一眼望去,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钟应翻开书架上的书籍,发觉都是顶尖修炼功法,其中不乏可直接到修到上仙的法典。 一脚踢开箱子,发现箱子里全部都是天材地宝,丹药符文。 武器架子上全是宝光闪烁的法器灵器,每件都是天价。 钟应全部都摸了几把,很快便失了兴趣,继续往前走。 他曾失去过一切,也曾得到过一切。早便明白,任何身外之物都不甚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握在手心的力量。 财色于他,如同粪土。 兴许是钟应想到了“色”字,下一刻,他的小腿便被一物勾住,那物体温热湿滑,顺着皮肤“煽风点火”。 钟应低头,便看到了一位酥胸半露的绝色佳人。 那佳人一头光可鉴人的黑发,身上只披着一块红色轻纱,轻纱映衬着皮肤如豆腐般诱人。身段玲珑妖娆,重要部位若隐若现。 佳人抬头,媚眼如丝,娇艳欲滴。 见钟应低头,佳人抬手,芊芊玉手掩唇,朝着钟应歪头一笑。 青丝便从她颈项滑落至锁骨,薄纱也挪下一寸,只待被人采摘。 钟应虽然说想娶一位温柔贤淑的姑娘,但是他也摆脱不了男人的劣根,喜欢身段勾人的小妖女。 ——不过那是他十来岁的想法了。 见这幻影搔首弄姿,钟应眉毛一挑,身体比先于想法。 “啊!” 风情万种的佳人如藤球一般,被钟应下意识一脚踹了出来。 接下来钟应遇到了不沾红尘的仙子。 踹—— 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踹—— 娇蛮任性的大小姐。 踹—— 大概是踹的太多了,钟应前方出现了一颗桃花树。 春风十里,桃花夭夭。 桃花树下,坐着一位白衣少年,清雅如谪仙。见钟应行来,便悠悠起身,摘下腰间长笛,便欲临风吹笛。 钟应抽了抽嘴角,更加不耐了,上前一脚将人踢倒在地。 不管男女,他都踹! 美色幻境中,钟应踢了一路人形藤球,踢的特别欢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11章 第11章 钟应话语中透露的轻描淡写着实吓到胖墩了,他左右瞧了瞧,发觉所有人都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后,用看“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目光盯着钟应:“应兄弟,你这话也说的太大了吧?” “什么叫不过一个散仙写的而已?” “什么叫合道失败?” “什么叫渡别人?” 胖墩捧着自己的小心肝:“那可是散仙!散仙!散仙!挥一挥衣袖,便移山填海的散仙!” “弥虚地仙虽然合道失败了,可是从古至今能修炼到这地步,并且尝试合道的,都是有名有姓、流传千古的真正大能!我别说想合道了,我修炼个几百上千年,能炼神还虚就谢天谢地了。” 胖墩声音越来越大:“我们这种化气小菜鸟,可是连收徒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著书立说,建立宗门了!” “” 钟应默了默,忍不住揉了揉耳朵:“说就说,这么大嗓门,吵的我耳朵疼。” 胖墩一口气憋在心口:“那我刚刚说的,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钟应长眉一挑,“别说炼神还虚了,胖子,你信不信你能炼虚?” “你居然还逗我?” “你就是能做到。”钟应眨眼,桃花眼泛起三月春景似的笑意,“我说能就能。” 不然的话,日后君临魔界,胖墩不,魍魉鬼君孟长芳怎么有资格站在他旁边? 胖墩觉得自己新认识的兄弟对他要求太高,他觉得压力山大,不由结巴:“应,应,应兄弟。” “你可知道弥虚地仙多少岁合道?”记起弥虚这小老头后,钟应便顺便记起了他的平生事迹。 “我怎么知道?我曾曾祖父都不可能知道!” 很多事情于低阶修士来说,都是秘闻,到了钟应那个地步,这些小事,随随便便就能听一耳朵。 他啧了一声:“他是三千岁合道的,还失败了。” 胖墩一脸怀疑。 “你信不信这世人有人能在百年之内合道,并且合道成功,羽化登仙?” “开、开什么玩笑!” 钟应耸了耸肩,不再理会胖墩,抬步踏出书架范围。 书架上的经书都是顶尖修炼功法,像“术道小解”这种可直接到修到上仙的法典,更是不少。 可钟应却连翻都没翻。 一是他看书就眼皮子打架想睡觉。 二是他身体流淌着魔血,道门功法对他帮助不大,这也是他现在才初初化气的原因。就跟水属性身体非要去学火术一般,简直是胡闹。 不过,要是仙道第一人君不意留下的典籍,钟应还是愿意克服第一点,去翻翻的。 毕竟,君不意是唯一一位,百年之内合道成为上仙的人。 钟应能跟君不意死磕,自然不比他差多少,可钟应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天赋神通占了不小的比例。 胖墩见他毫不在意的背影,不知道怎么,突然觉得手中典籍索然无味了,便将“术道小解”塞回书架,又巴巴追了上去。 钟应走了没多久,就被无数金光闪闪的箱子挡住了去路。 钟应嫌箱子碍事,直接一脚踢了过去。 瞬间,千年万年的珍贵灵植灵果,有市无价的珍稀灵矿等,哗啦啦倒了一地。 “应兄弟。”胖墩从后面追来,钟应名字都没喊全,就扑进了灵植灵果灵矿堆里,大声嚷嚷,“这是阴火母矿,这是紫金雷竹,这是啊啊啊!这得值多少灵石啊,就是让我死在上面,我也情愿啊!” 钟应:“” 他当年的吃穿用度,都是从这个等级的天材地宝起价的。 揪住胖墩后颈,钟应直接拖着胖墩就走。 胖墩撞到了不少箱子和宝贝,再一次被钟应的粗暴手法震惊了。 “唉!兄弟你轻点轻点!” 钟应头也没回,只给胖墩留下一头墨色长发:“我帮你清醒清醒。” “停下,停下!这宝光好刺眼啊!” “娘的,这里好多灵器!” “我一直想要一艘灵舟,以后出行就不用喝风了。那不是空间洞府吗?等等,让我看看,让我摸摸!” 钟应冷酷无情:“一些小玩意有什么好看的。” “你个黑心肝,黑心肝!” “呵。” 钟应暗想,如果你知道自己全程被书院夫子们围观的话,等会儿你会感谢我。 至少不会让夫子们看见,你对着幻境流哈喇子的场景。 钟应虽然见惯了好东西,但是对一些奇特稀有的灵宝和法器还是有一丁点儿兴趣,这点儿兴趣最多供他摸一把而已。 不摸,也没什么想法。 他曾失去过一切,身受重伤、腹中饥饿之时,手中连一块灵石也没有。 他也曾得到过一切,天材地宝、灵器法器等任他挑选,整个魔界对他俯首称臣。 早便明白,任何身外之物都不甚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握在手心的力量。 财色于他,如同粪土。 兴许是钟应想到了“色”字,钟应踏到了一块柔软的地毯。 刚刚冰冷威严、却宝光四射的大殿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绯红的轻纱帷幔,画着春.宫.图的一扇扇屏风,暧昧旖旎的荼靡花香,黄鹂啼鸣、风铃拂动的娇媚笑声。 那般动人的笑声,便是从轻纱后传来。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屋中点燃着数十盏油灯,暖黄光辉将姑娘们的身段细致勾略,在红色轻纱上打下令人口干舌燥的艳影。 钟应环顾一圈,明白自己过了“财帛动人心”这一关,进入了“美人英雄冢”的幻境中。 胖墩却看直了眼,浑身都在激动的颤抖。 什么地仙密典,什么天材地宝,什么绝世法器通通只剩下萤火似得光辉。 十六扇门窗都未关,微微敞开,绵软的风将轻纱吹起一角。一只嫩白的手,便轻轻勾住了纱幔,露出娇美的面容来。 每一名舞姬都是倾城绝色,却又美的各有千秋。有牡丹的国色天香,也有丁香的恬淡怡人。 胖墩心中那点萤火光辉一下子就熄灭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目光越来越痴迷,连鼻子流淌下两行鼻血都没发现。 “喂,你别弄脏我衣服!”钟应呵斥。 胖墩恍若未闻。 舞姬们笑了起来,或垂首抿唇,或以帕子遮唇。一笑之后,围着钟应两人翩翩起舞,尽情扭动自己的腰肢。 钟应看的头皮疼,正要跟刚刚一样,把胖墩拖走。万万没想到,胖墩被美色所迷,一瞬间爆发,从钟应手中挣脱后,直接扑进了一位舞姬的胸口。 舞姬们见他过来,将胖墩团团围住,娇声软语,对着胖墩又是投怀送抱,又是撒娇。 “这些都是幻影。”钟应扶额解释。 然而本性便喜欢美人的胖墩,如今仿佛鱼入水中,哪里会听这些?连听都没听什么。 钟应额头青筋抽了抽,决定直接去揪人。 然而这一次,不管钟应是骂还是揍,胖墩死活不肯放手,抱住美人儿大腿,要跟美人儿共存亡。 最后一次,钟应扯胖墩时,胖墩扯裂了舞姬们的衣裙:“应兄弟,你就让我死在这里吧,我再也不想走了。” 钟应:“” 反正不会出生命危险,钟应懒的理胖墩,把他直接扔在这里,自己推门离开。 还未等他踏出门槛,他的小腿便被一物勾住,那物体温热湿滑,顺着皮肤“煽风点火”。 钟应低头,便看到了一位酥胸半露的绝色佳人。 那佳人一头光可鉴人的黑发,身上只披着一块红色轻纱,轻纱映衬着皮肤如豆腐般诱人。身段玲珑妖娆,重要部位若隐若现。 佳人抬头,媚眼如丝,娇艳欲滴。 见钟应低头,佳人抬手,芊芊玉手掩唇,朝着钟应歪头一笑。 青丝便从她颈项滑落至锁骨,薄纱也挪下一寸,只待被人采摘。 钟应虽然说想娶一位温柔贤淑的姑娘,但是他也摆脱不了男人的劣根,喜欢身段勾人的小妖女。 ——不过那是他十来岁时的想法了。 见这幻影搔首弄姿,钟应眉毛一挑,身体先于想法。 “啊!” 风情万种的佳人如藤球一般,被钟应下意识一脚踹了出来。 接下来钟应遇到了不沾红尘的仙子。 踹—— 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踹—— 娇蛮任性的大小姐。 踹—— 大概是踹的太多了,钟应前方出现了一颗桃花树。 春风十里,桃花夭夭。 桃花树下,坐着一位白衣少年,清雅如谪仙。见钟应行来,便悠悠起身,摘下腰间长笛,便欲临风吹笛。 钟应抽了抽嘴角,更加不耐了,上前一脚将人踢倒在地。 不管男女,他都踹! 美色幻境中,钟应踢了一路人形藤球,踢的特别欢实,完全不懂怜香惜玉为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12章 第12章 玉馨书院正殿。 水镜面前,“闲的没事干,就爱看热闹”的夫子们已经喝完了两盏茶,嗑完了十袋瓜子,并且把桌面上的灵果啃了个干净,最后只能剥着用灵气培育的橘子。 “这小家伙瘦瘦小小的,抱着本典籍,在角落里窝了半天了,不会是睡着了吧?” “总比这几个没出息的好。”一个夫子朝着水镜指了指,“瞧瞧,为了一件灵器快打起来了。” “嘿,这小胖子过得可真舒坦,美人环绕啊。”裴闻柳歪在座椅上,指着胖墩直乐呵,“比前面几个躺在灵石堆上的,有出息多了。” 躺在了美人胸脯上。 鉴于在场表面是“仙子”、实则是“母老虎”的女夫子多,裴闻柳把这句话憋到了心里。 阿宛窝在彭留春怀里,抬眸撇去一眼,凉凉开口:“如此沉溺美色,等他出来,我定要好好治治他。” 裴闻柳:“” 他就随口一说,没想到就害了一只小胖子,裴闻柳在心里给胖墩念了一句“阿尼陀佛”。然后继续笑眯眯的盯着水镜,给自己寻乐子:“你们猜猜,瑶光院今年的新生中,哪个孩子能通过众生镜的考验?” “这有什么好猜的,这些孩子修为都不高,众生镜根本不会为难他们,只会降下财色权势等幻境,要是我们进去闯一圈,众生镜非要给我们轮一遍人生八苦不可。”一位夫子撇了撇嘴。 正在绣花的女子闻言抬了抬眼,温婉一笑:“今年的孩子中,可有不少资质绝佳的,若是我和他们生在一个年代,怕也要自叹弗如。” “有天赋有潜力的学生都挺麻烦的。”一位中年儒士唏嘘。 中年儒士是天璇院主,南明离火宫和黑石门的两位御火主都入了他门下。然而两位御火主生的娇滴滴的,却斗得你死我活,可以预想日后天璇院被拆的场景了,也难怪天璇院主这么感叹了。 叹了口气,天璇院主轻啜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咙:“不过,今年瑶光院的新生,可不简单。”目光落在了小小一个的阿宛身上,“我听说手持玉竹牌的三个学生,都进了瑶光院?” “嗯。”阿宛点点头。 “我看到来自十城的那个孩子了。”绣花女子名明秀,这时候放下了针线。 “归心已经过了美色关?”阿宛惊讶,她回来的比较晚,没有看到前面的场景。 明秀点了点头:“我看他在典籍、灵宝、灵器前都停留过,却只是稍微欣赏片刻,就离开了。美色那关也同样,明明有所心动,却始终恪守礼节,没有任何不规矩的地方。”明秀忍不住称赞,“他已然明白自己该走什么道,能管住自己的心。” 很多修士,修炼一辈子,都不明白自己修的什么道,过得糊糊涂涂,更别说这些连练气都没有的少年们了。 能在他们这个修为、这个年纪初悟此生之道的,都是心性坚韧、运道紫红之辈。胖墩虽然算不错,离“悟道”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个年纪,便有这份心性,实在难得。” 在一众谈笑声中,裴闻柳瞧见了什么,“噗”的一声,一口茶水从嘴巴里喷出,溅到了身边的同伴身上。 同伴恼怒,拍桌而起:“裴闻柳!你发什么疯!!!” 众人通通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便见裴闻柳一边给人赔礼道歉,一边帮人烘干衣服上的茶水:“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不是哈哈哈忍不住了吗?” 同伴更怒:“再笑我把你的臭鞋子,塞你嘴巴里去!” 裴闻柳赶忙捂住了嘴,却憋的满脸通红。另一只手指着水镜角落:“这不能怪我,你们看水镜啊” 众人纷纷瞧去,便看到一个身陷美色关的少年。 那少年一双桃花眼潋滟非常,身边站着位眼如小鹿的小姑娘,小姑娘衣裳不知怎么破了,烂布条似得搭在身上,可怜兮兮到令人想要蹂.躏。 小姑娘伸出嫩乎乎的小手,正要说话,那少年便一眼望来。 锋利的睫毛下,眸光冷如名刀之刃:“滚!” 毫不拖泥带水的一个回旋踢,小姑娘尖叫一声,被踢出了七八米远。 水镜前围观的众人:“” 接下来,各种类型的佳人,都被少年冷酷无情、如秋风扫落叶般,踢了个遍。 “这小子怕不是个断袖吧?”一位夫子张大了嘴巴。 另一位信誓旦旦:“肯定有龙阳之癖!” 话音未落,桃花眼少年顺势将幻境化出的美少年踢入水中。 信誓旦旦的夫子不得不把刚刚说的话,嚼吧嚼吧咽了回去。 之后,众夫子便见少年把引诱他的男女老少踢了个遍,充分证明了他没有“龙阳之癖”,没有“恋父恋母情节”,更加不是个杀千刀的“恋童.癖”。 这少年完完全全是个注孤生的傻蛋! 茅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 “这小家伙。”一位夫子忍不住担忧了一下钟应的未来,“日后能娶到道侣吗?” “大约是娶不到了。” “那还用说,天生剑修命!法器就是老婆,女人都是母老虎。”求生欲极强的夫子补充了一句,“我指的是天权院的剑修,不是我。” 天权院上至院主,下至初初入学的新生,全部都是把宝剑当道侣的打架狂魔。打架狂魔自然不会有闲心来围观水镜,所以谈论起剑修来,别人便肆无忌惮了。 “你们别说,这小家伙还真和剑修有些关系,他是剑主的儿子钟应。”裴闻柳挤眉弄眼,“而且,这小子,真能找到道侣,阿宛一回来,可是直接给他弄了门亲事,让他当着老院主的面,拜了堂。” “你皮痒是不是?”阿宛立刻摇头否认:“我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众人衡量了一下两人的话,觉得裴闻柳说的有意思多了,便直接忽视了阿宛,询问:“到底是哪家姑娘这么倒霉啊?” “不是姑娘。”裴闻柳卖了个关子。 “难道不是学生,难道是哪位夫子???” “阿宛这事也办的太离谱了。” 阿宛沉了沉脸色,朝着裴闻柳森森一笑。 眼见话题十八转,同道们猜测太恐怖。裴闻柳觉得脊背发凉,便赶忙揭秘:“是个少年郎哦。” “哇喔” “是重明国那位小殿下,赤丹太子,今年他们两个都是靠玉竹牌入学的,也算是有缘。”裴闻柳说完后,有些疑惑的嘀咕,“奇怪,我刚刚找了半天,怎么没找到君不意?” “在那里。”天璇院主放下茶杯,遥遥一指。 众人方才发现,那佩戴面具、白衣乌发的少年才刚刚踏入青铜门。 裴闻柳愣了愣:“怪不得我找不到他,原来他落后了一大截。” 在同为新生的少年们进入青铜门后,君不意与云海薄雾为伴,走在石阶之上。即便身边无一人相伴,他也始终不急不缓,清清淡淡。 仿佛九天之仙,行于云端之上。 如果不是他眉眼尚且青涩,面色苍白如死,时不时咳嗽几声,畏寒般拢拢衣襟的话,便该有人夸赞这份风华初露的气度了。 阿宛先前看不惯君不意两个,明白他们成为自己学生的事已成定局后,又忍不住蹙眉担忧:“这孩子重伤未愈?” “似乎是有旧疾,身体一直不大好,先前还昏迷了七天。”裴闻柳沉吟,“但是重明皇肯将他一个人留在书院里,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 明秀不解:“可是,不该啊。重明国皇子,历来都是极优秀的,而这孩子一出世便被封为太子,定然是有让重明皇不顾一切的理由才对。” 天璇院主摇头一笑:“接着看吧。” 青铜门后,宝物堆叠而起,依旧是足以令天下所有人心动的宫殿。 君不意未多看一眼,缓步前行。山水墨色般的眸子中,含着山巅一片冰雪。 他经过书架,经过箱子,经过武器架 摆放着神通法典的排排书架、收纳天下至宝的箱子、宝光璀璨令人神迷意夺的武器架通通化为云烟,好像从未存在过的海市蜃楼。 唯有回旋的风云,拂起他的衣袂长发。 水镜前围观的夫子们纷纷瞪大了眼,有几个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君不意一脚踏出,便踏进了红尘地、胭脂窝。 绝代佳人们带着缠绵悱恻的香气,笑颜如花。手指攀上他的衣摆,攀上他的袍袖,攀上他的一缕黑发,想要借此留住他的步伐。 不需要留多久,只需要留一步便行—— 君不意未推开纠缠的佳人,丹青水墨的眸子中,也未有佳人的一丝痕迹。 他眼中看到的,从始至终只有清风与云雾。 佳人们幽幽一叹,身躯转为透明,冰雪消融般化为光点。 世间财色,于他来说,如此不堪一击。可以碾于脚下,弃于身后,在心中留不下任何痕迹。 他明明是最后一个进去的,如今反倒成了最前头的一个。 夫子们哑然许久。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变化。”明秀下意识看向别人,“没想到瑶光院今天出了两个悟道的新生。” 裴闻柳拉长了脖子,左看右看,抬高音量:“君不意修的什么道,这么厉害?” 天璇院主摸着下巴沉吟。 “太上忘情之道,或者无情道,绝情道之类的,总之不会差的太远。”阿宛忍不住嘀咕,“这孩子小小年纪,有什么想不开的?走这种道,不是自虐么?” “他这样子,怕是只有人生八苦能困住他了吧?” “也许困不住?” “我觉得我几百年还贪图权色,是不是活在狗肚子上了。” “别伤心,嘿,又不是所有人都走这种没人性的道。” “咦,这“没人性”的小子怎么停住不走了。” “他被困住了,困在了”天璇院主目光如炬,“情关。” 本该降下权势离人心等幻境的众生镜,似乎明白考不住君不意,直接绕过几关,落下情关。 然而君不意站在原地,周身一片混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出现,孑然一身,神色透出些许的迷茫。 “不知情爱,不入情障,自然也过不了清关。”天璇院主抿唇一笑,“才十五岁的少年,哪里会经历什么刻骨铭心的情爱啊,看来众生镜器灵有些恼怒了,刻意为难他。” 裴闻柳理所当然:“能不恼火吗?他这么不给面子。谁要这么不给我面子,我也为难他。”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君不意身上,反倒忽视了钟应。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哪个美人敢往他身上扑了,钟应进入了“权势”关。 他踏入了被火海血海笼罩的废墟,看到了踩着尸骨的青年男子。 那人一身银云纹白衣,白衣上染上大片大片的血液,连同白皙的脸颊也沾上了几滴,手腕上悬着一个应龙镯,耳朵垂着一对银耳饰。头发因为连日征战而披散,浅浅遮住了右眼。 微垂眼帘,锋利斜长的睫毛打下一圈阴影,原本形状姣好的桃花眼,竟然生出妖魔鬼怪的邪肆。 手中则握着一把赤红如晶石的长.枪,枪尖滴血,蜿蜒成水洼。 钟应朝着男子走进时,男子抬眼。 瞳孔燃烧着火焰,携着暴戾与杀气,仿佛杀星出世,所向披靡,足以令任何靠近他的生灵心生恐惧。 钟应却毫不怕他,甚至弯了弯唇角,无声而笑。 因为这是他自己。 即将登临宝座的魔君。 那个时候,他征战九天九夜,所过之地,千里赤地,血河成海,杀得整个魔界都在颤栗,整个魔界都在他面前臣服。 钟应脚步未停,直接擦着男子的肩膀过去。 钟应的确想拿回实力,重掌魔界,恢复当年的风光。他对权势有“欲.望”,但是也不会因此沉沦。 . 踏出权势幻境后,钟应本该踩在阶梯上,等着书院夫子来接他。 毕竟“权势”,一般是众生镜对新生的最后一次考验。 可是钟应这一脚,却没有落到实处,反而踩进了一片灰蒙蒙的混沌中。 混沌中站着一个风采卓绝的少年。 “呀,君不意?”钟应歪头,“你怎么在这里?” 君不意侧首望来,唇瓣微抿,眸光中泛起点点星光,仿佛讶异,又似迷惑。 “不对。”钟应自己反驳自己,“这里应该还是幻境。” 既然还是幻境,八成又是美色关那一套。 钟应这么想时,抬头露出了狡黠又灿烂的笑容,呢喃:“既然是幻境,那我就不客气了。” 言罢,钟应欢快的蹦哒过去,五指一握,就是如风如雷的一拳,直直往人脸上招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13章 第13章 钟应这一拳,又凶又猛,直白又霸道。 按着先前美色关的经验来看,眼前这跟君不意一模一样的幻影,该飞出数米远,鼻青脸肿的从地面上爬起来,可怜兮兮的望着钟应,然后嘤嘤嘤跑了。 然而,在钟应拳头即将跟对方脸上的白玉面具来个亲密接触时,对方恍然回神。 千钧一发之际,君不意微微侧过了头,避开了钟应的拳头。 拳头贴着脸颊而过,掀起的气刃却擦过了君不意的皮肤,擦过了君不意的长发。 鸦色发鬓被气浪掀起,有丝丝缕缕落在了钟应拳头上。 这触感似乎没什么特别,却又似乎极为特殊,钟应心神不由一震。 众生镜乃是仙器,仙器投下的幻境不仅能迷惑人的神智,本身更是真实的可怕,几乎算是构建出一个半虚半实的空间了。 若是钟应巅峰时期,他自然能一眼看破众生镜的真实。可是现在他的小身板,基本只能靠经验和直觉。 最开始,他察觉到自己未踏出幻境后,看到君不意,便下意识以为这是众生镜衍生的幻影,可是这个触感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钟应眯了眯眼,目光刷刷扫过近在咫尺的君不意。 被面具覆盖之地,尚且看不出什么,下颌唇角部分的肌肤原本苍白病态,如今却被气刃擦红了一块。 随后,钟应对上了君不意的眸子。 丹青水墨尚且不能描述其风采 这是真的君不意?! 钟应明白这一点后,突然觉得有些棘手,脑子飞快转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做。 君不意轻轻抿了抿薄唇,缓缓抬手,指尖从那块红了的皮肤的抚过,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被打,一双眸子清清淡淡的落在钟应身上:“是你?” 睫毛微垂,君不意声音缓缓的,如滴落的甘泉之水,含着几分不解:“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钟应下意识询问。 “如果我没感应错众生镜的意思的话”君不意松开自己被擦红的皮肤,拂开钟应五指紧握、还未收回的拳头。说是拂开钟应的手,实际上两人手指根本没有碰到,钟应便感觉一股柔和的风将他推到了一边,“这里该是情关才对。” 十五岁的少年被约束的太过严厉了,连个脸红心跳的对象都没有,陡然知道自己要过情关,便觉得古怪。 这便罢了,面前还出现这几日“因为种种意外而亲密接触”过的对象 “鬼知道你在说什么。”钟应看着自己手,长眉一挑,带出几分锋寒来。 他瞬间下了决定! 这里是幻境,他又刚刚闯了三关。恰巧碰到君不意,他把对方当成美色关那些幻影也是正常。 既然是幻影,那他顺理成章的把幻影揍一顿也是正常吧? 而这个君不意,跟他前世认识的君不意差的太多了,除了那份相似的清冷外,遮遮掩掩一副见不得人的鬼样子。那他现在便要试试君不意如今的实力。 反正众生镜投影之下,也出不了什么人命。 这么想时,钟应非常不走心的大喊了一声:“小妖精!休想勾引我!” “” 君不意抬眸:“???” “去死吧!”话音未落,钟应非常走心的一拳往对方腹部击去,出拳角度非常刁钻。 他们离得这么近,若是别的入学新生,这一拳妥妥受下,却被君不意的胳膊肘接下来了。 目光相接一瞬。 君不意略略迟疑:“情关是这么过的?” 钟应才不管他纠结什么,再接再厉,腿影如风雷,扫他下盘,手上也不闲着,抓准任何可能得漏洞,力求拳拳到肉。 他看的很明白,自己白白浪费了十四年,修为方面肯定不能和这位倾重明全国之力培养的太子相比,那就只能欺负君不意病弱这一点,缠着对方肉搏。 凭他从尸山血海中练出的本事,他就不信摞不到才十五岁的君不意。 然而,钟应很快便惊讶了。 君不意的确不如他战斗经验丰富,却也并非真的什么被捧在手心的珍宝娇花,除了唇上血色更差了几分,竟然能凭借修为优势,接下钟应大开大合的招式间,潜藏的无数杀机。 这是惊人的天赋? 不!这是历经无数次生死搏杀后,才有的反应。即使比起钟应来说,依旧有些青涩。 “等一等。”君不意舒了口气,声线清寒,“我” “我不听!” “” 钟应抬头,斩钉截铁:“你肯定是想勾引我,扰乱我心智。” 说这种羞耻话的钟应,非常可耻的偷袭。 在他看来,一旦战斗,做什么都不为过。 他今天一定、一定要揍到君不意!!! . 水镜面前,众夫子再度陷入了一片沉默。 他们眼睁睁看着钟应闯进去,本想着有好戏看,没想到是这么一出“好戏”。 沉默许久,也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声:“这都什么跟什么。” 众人回过了神,围在了一起。 明秀新奇:“阿宛前辈,你是怎么想到,把他们两个凑一起的?” 阿宛:“” 她就是一时不痛快而已。 彭留春挠了挠头:“他们好像真打起来了。” “就是真打。”裴闻柳不由认同,他看得很开,笑道,“年少轻狂,就该多动动拳脚,才能出真感情。你们说是不是?” 他们议论纷纷时,水镜中两人你来我往的形势发生了改变。 许是久攻不下,钟应单方面宣布耍赖,或者用“耍流氓”来形容比较准确。 只见钟应身子一矮,一把抱住君不意的腰,就往对方脖子掐去。君不意往一边躲,试图推开钟应这条八爪鱼,结果两人摔在了地面上,扭打在一起。 战况非常之激烈。 过程中,钟应发髻歪了,成了鸟窝头,几缕乱发沾在脸颊上。君不意束发的白玉环扣坠地,滴溜滚出老远,一头长发散了一地。 众夫子:“” 裴闻柳喉咙滚动一下,拉了拉身边的同伴:“我恍惚还记得,赤丹太子刚刚到星辰台的场景” 云龙为桥梁,器灵为侍从,更有十六位玄衣人护送。没想到转眼那清贵雅致的少年,就被钟应逼得在地上“滚”了起来。 同伴白了裴闻柳一眼。 还是天璇院主说了一句良心话:“按理来说,他们已经通过众生镜的考验了,阿宛姑娘,你是不是该去接这些孩子了?” 阿宛阖上了嘴巴,咳了一声:“大块头,裴小子,还有你们几个,都给我起来,我们去接人。” 彭留春自然是听阿宛的,把阿宛放自己肩头后,闪身出了大殿。属于瑶光院的夫子也给瑶光院主面子,纷纷起身,跟了上去。 转眼之间,大殿之中便少了六份之一的人。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云梯时,云梯尽头站了一位眉心朱砂的少年,正是十城少城主慕归心。 在钟应两人纠缠不休时,慕归心反而顺顺利利的挣脱了权势欲.望的枷锁,通过了幻境。 见到夫子们时,慕归心未有第一个登顶的得意,也未有慌乱和畏惧,只是恭恭敬敬一礼。 “不执迷于外物,而坚守本心。”阿宛脚丫子晃啊晃,弯眸弯成月牙,“归心,恭喜你成为此次考验第一名,你做的很好。” 慕归心到底是个少年,即便沉稳,也不由露出笑容来。 “跟我们来,去接那些不中用的小子们。” 阿宛话音一落,便从彭留春身上轻巧跃下,手指直直点在半空中。 无形的屏障破开,消散无痕,露出正在扭打的一对少年来,十来道目光便通通望去,微含了几分戏谑。 唯有慕归心张大了嘴巴,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钟应?君不意?” 扭打的两人同时一僵,保持姿势定在了原地。 打了这么久,两人头发散乱,衣裳凌乱。 君不意唇角被钟应砸到,青了一点,又被面具划破了皮。钟应也好不到哪里去,许是刚刚那一拳惹怒了君不意,君不意直接用修为强压下来,将钟应压在了身下,制住了双腿和左手,只剩下右手瞎抓。 长发自君不意肩头倾泻而下,宛如黑色绸缎,有几缕落在了钟应颈项。 这姿势,说打架没毛病,但是看过两人被摁头拜堂后,众人看两人的目光便带上了颜色。 “还不快起来。”阿宛声音如银铃,强忍笑意。 两人身躯一颤,却全都没松手。 钟应瞪了一眼:“松手,快放开我。” 君不意怀疑钟应又是诈他,岿然不动。 钟应:“我刚刚把你当成幻境里的小妖精了,现在知道你不是了,自然不打了。” “” 君不意垂下眼帘,缓缓松开了手。 两人从地面上爬起来,各自走到夫子左右两边,离得对方远远的。 钟应扯下了发带,唇瓣轻咬着,两只手抓了抓头发,稍微撸顺后,便试图扎上缎带。 君不意背过身子,拭去唇瓣血迹后,轻轻弹去衣袖灰尘,整理衣襟,抚平衣袍上的褶皱。手指将一缕乱发拂至耳后时,才发觉束发的白玉环扣不见踪迹。 身侧目光灼灼,君不意回眸,便看到了束好头发,还没整理衣袍的钟应。 钟应比他小一岁,也矮半个头,此时抬了抬下巴,挑衅一笑,露出小小的虎牙来。 而他掌心,赫然是那枚白玉环扣。 钟应唇瓣微启,无声询问:想要? 君不意点头,正要开口,便见钟应手指一收,将白玉环扣从自己胸口衣襟扔了进去。 钟应眉梢一扬:没门! 君不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14章 第14章 钟应捡了君不意束发用的白玉环扣,完全是恼羞成怒。 只要想一想,自己居然没把身板弱成这样的君不意揍趴下,还被对方压在身下,钟应就觉得心梗。 那种身处弱势,手脚无法动弹,一抬头便能看到君不意如冰似雪的眸子的感觉,让钟应难受的厉害,特别是他明白,这场“战斗”并非隐秘,而是有一堆夫子围观 更不好受了。 既然如此,他便让君不意披头散发,顶着破皮的嘴角去见瑶光院所有同窗。 看他尴尬不尴尬! 钟应一边想,一边随意拉扯衣襟,同时庆幸莲中君从小就爱端着架子,打人从来不打脸,所以自己脸上干干净净,连一条划痕都没有,不至于没脸见人。 整理到一半时,钟应察觉到对方的注视,翻了个白眼,唇瓣动了动,无声说道:怎么,是想要回环扣来?还是想揍回来啊? 云海的光线落在身上,在长发和衣袂间镀上一层浅淡的金色,也将君不意破皮的唇角映照的清清楚楚。 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看不清神色如何,但是唇角那般的伤口,无端显出几分不可言说的暧昧来。 君不意目光在钟应胸口衣襟处,停留片刻,又淡淡扫过钟应的面容。 钟应眉眼还带着几分挑衅,桃花眼沾了星辰光辉似得,亮的惊人。 君不意沉默片刻,唇瓣微启,学着钟应的模样,无声回复:你的脸有些红 钟应:!!! 大约是见识过钟应的“蛮不讲理”,也没想过能把东西要回来后,君不意回了这么一句,便风轻云淡的侧过头,目光落在云端。 钟应恶狠狠擦了擦脸,冷哼一声,将头扭向另一边。 两人安安静静站着,互不相看。 看起来既像闹掰了,懒得搭理对方,于是开始冷战。又像小秘密被人看到,有些羞涩,所以欲盖弥彰。 阿宛凭空停在半空中,见钟应两人一左一右站着,各自撇过脸,便道:“你们不打了的话,我就把他们放出来了啊。” 因为两人情况特殊,所以她刚刚只解开钟应两人的幻境。 钟应有些心虚,没敢吭声。 君不意半阖眼帘:“是” 阿宛笑了一声,双手掐诀,开始解开余下所有新生的幻境。 一阵混合灵气的风以阿宛为源头,吹向被云雾覆盖的阶梯。 薄雾分开,露出一条蜿蜒洁白的台阶来,也露出了台阶上的少年们。 这些十五六岁的少年们没有如慕归心一般挣脱幻境,也没谁跟君不意一样修太上忘情之类的道,更没人跟钟应一样是个刷绿漆的老光棍。 他们完全沉浸幻境。 即便阿宛解开了幻境,他们一时间也没从诱惑中清醒。 有的少年双手抬着,仿佛手中还握着顶尖法典,有的双手搂着什么东西,极为宝贵的样子,还有的躺在台阶上睡大觉,也不闲后背硌的不舒服,大概依旧觉得自己睡在了天材地宝上 这些算比较正常的,还有人眸子迷茫的大哭大笑。 一个少年张开双臂,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仰天大笑:“这是我的江山!” 还有少年捂住脸大哭:“我终于还虚了,终于突破还虚了。” 其中,钟应还看到了胖墩。 胖墩坐在了台阶上,搂着身侧又哭又笑的少年的臭脚丫,往人家裤腿上亲了一口,色眯眯的笑了起来,就差流口水了。 嘴中嘀嘀咕咕:“美人儿啊,你的皮肤好滑好白,腰好细啊。” “嘿嘿,真的好细,跟我小腿一样粗细,可谓是盈盈不堪一握。” 钟应:“” 钟应原本看到众人的样子,有点儿幸灾乐祸,看到胖墩这样子,他又觉得丢脸极了。 阿宛重新落回了彭留春肩头,吩咐:“大块头,把他们叫起来。” “好的。”彭留春向来听阿宛的话。 深深吸了一口气,彭留春仰天一声长吼:“小崽子!你娘叫你回家吃饭了——” 这惊天动地声音传荡整个天地,将一半少年震醒,抱着头嘀咕“娘,我就来”“别把我最爱吃粉蒸肉吃了”等。 书院夫子见怪不怪,钟应无语扶额,君不意睫毛微颤,慕归心微微张大嘴巴,幸好先前看过“剑主私生子”和赤丹太子“肉搏”,这次不至于太失态。 彭留春又是一声长吼:“臭小子!你爹喊你回家挨板子——” 于是另一半少年们也吓醒了。 少年们慌慌张张,差点儿一脚踩空,从台阶上滚下去。 胖墩惊醒,抱着别人大腿蹦哒起三丈高,两人跌在了一块,额头撞起一个大肿包。 这下他彻底醒了,一看自己抱着的大美人变成了一只臭脚丫,胖墩接受不了残酷的现实,嘴巴往下撇,泪眼汪汪差点儿哭出声。 然后,他们又听到了彭留春浑厚如雷的声音:“我数到十,谁没到我面前,谁就受罚——” “一、二、三” 伤心欲绝的少年们瞬间顾不上伤心了,施展出各种手段,在彭留春念到十之前,停在了夫子们面前。 彭留春望着阿宛,阿宛歪着头,悠悠开口:“我便是瑶光院的院主,你们既然选择了瑶光院,以后便归我教导。” 阿宛看上去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但是修真界之事,皆不能以常理度之。众少年心里都清楚,恭恭敬敬行了弟子礼。 “你们在幻境中的表现我看到了。”阿宛又道。 这句话瞬间使不少学生尴尬,特别是一些脸皮薄的姑娘,脸色瞬间通红。 “这次如何并不重要,但是日后我会多带你们过几次众生镜的幻境,希望你们都能有所长进。”阿宛手指头只向云海,“你们看那里。” 少年们抬头,顺着阿宛手指望去,看到了云海之中若隐若现的玉石像。 阿宛道:“那便是太玄道祖,入了书院,不管你们之前什么身份,以后都算是道祖后辈子弟了,道祖会一直注视着你们,你们万万不可给他老人家丢脸。” 玉像周边云雾缭绕,看不真切,只能看到流畅的衣袂线条,仿佛乘风归去的仙人。 众学生心生向往,再度躬身一礼。 阿宛摆了摆手:“我今日还有要事,你们随裴夫子他们去住宿之处。” 言罢,彭留春抱着阿宛离开。 裴闻柳双臂一抬,一只手拉住了钟应的衣袖,一只手拉住了君不意的衣摆,笑眯眯道:“走啦走啦。” 夫子们走在前头,学生们走在后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新生院落而去。途中时,夫子们一人一句,为他们介绍玉馨书院的一些事宜。 玉馨书院传承自上古太玄道祖,道祖虽然是正统道门出生,却精通儒学,算得上是儒道双修,所以玉馨书院以“仁礼义智信”为学院的基础。 书院灵力极为浓郁纯净,是修真界最顶尖福天洞地。然而书院并非建立在灵脉之上,而是建立在虚空秘境中。 没人知道太玄道祖的修为有多高深,但是整座虚空秘境并非天然形成,而是道祖亲手开辟的。 勾连人世和书院的“桥梁”分为两处,一是招收新生的星辰台,二是招待客人的日月台。 玉馨书院也并非寻常一书院,而是九座悬浮于半空中的岛屿。玉馨七院中,每一院都占据一座岛屿,钟应他们脚下踏着的,就是瑶光岛。 七座岛屿围成圆型,将另外两座岛屿围在中心。 那两座云中岛屿极为特殊,一座被称为剑岛,另一座被称为传承岛。 剑岛岛屿上矗立着九十九座剑碑,传说每一座剑碑都有一位顶尖剑修坐镇,最中央的岛屿则由剑主钟岳亲自坐镇。 另一座传承岛屿上,则有太玄道祖留下的八十一条传承,以及无数需要通过考验才能拿到的秘宝。 阿宛先前指的那座道祖白玉像,便修在了传承岛上。 这两处,对书院学生来说,算是禁地,唯有几位院主才能自由进出。裴闻柳他们虽然也是书院夫子,却要得到老院主同意后,才能踏上岛屿,并且所留时间,不能超过三天。 这些钟应早便知道,听的直打瞌睡。 这个时候,胖墩偷偷溜到了钟应身边,凑到钟应耳边询问:“应兄弟,不意姑娘嘴巴怎么了?怎么披头散发啊?” “关我屁事。”钟应生硬回答。 “不对啊。”胖墩上上下下打量钟应,“你衣服怎么破了个洞?” 钟应:“” 钟应赶忙捞起衣袖一看,看到边角的口子时,不由暗道一声晦气。 玉馨书院热衷于培养学生们的自力更生能力,特别是初初入学的新生,都是最惨的。房子破了需要自己修葺,脏的衣裳需要自己洗,划了道口子需要自己补 钟应一直特别不理解,明明一个清洁术就能搞定的事,为什么还需要他们自己动手去河边洗衣服? “我说你不会趁着幻境”胖墩挤眉弄眼,“对她做了什么吧?” “呵呵。” “你别笑啊,如果没做,你脸怎么这么红?” 钟应:“我擦红的,不行啊!” 娘的!他明明是气红的! 在胖墩叽叽喳喳的逼问、钟应什么都不答中,众人已经来到了新生院落。 玉馨七院中,一院占据一座岛屿,自然不会出现学生们一间房住七八人、人人打地铺的情况,而是两人合住一间小院。 “以后院子便由两人结伴打理,你们愿意把院子搞成猪窝就搞成猪窝,愿意弄成鸡窝就鸡窝,我们通通不管。”裴闻柳停下脚步,转过身子,“把你们的身份令牌拿出来,滴一滴血上去,令牌会显示你们今后的住处。今天没课,你们好好收拾收拾。” 众人纷纷照做。 钟应咬开指尖,随意滴了滴血上去。 上辈子瑶光院新生中,正好少了个,所以钟应幸运的一人一院,这辈子倒是人数正好,没人会单下来。 玉牌之上,“钟应”两个字下出现一排小字:丙字叁号院。 “我是甲字壹号院,你呢?”胖墩满怀期待的看向钟应的玉牌,然后失望,“我们这么合得来,居然有缘无分。” 钟应嘴角抽了抽,把胖墩推到了一边。 胖墩失望过后,立刻欢快的抬高音量:“谁是甲字壹号院?我没脚臭,不打呼噜不磨牙,跟我一起住,绝对住的舒心。” 很快便有人应了,胖墩一瞧有人回应,跟钟应挥了挥手,说了句“明天见”后,立刻跑了过去。 找到同住之人的少年们,立刻说笑起来,结伴一起去整理新院子,打算打好坚实的感情和关系,省的日后住的不舒心。 钟应不打算主动寻人,没想到始终没有人招呼他,待人几乎走了个干净后,钟应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裴闻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钟应,你是几号?” 钟应猛的回头,便看见裴闻柳站在君不意身侧,手上正拿着君不意的身份令牌,念道:“君不意是丙字叁号院。” 见鬼!!! 钟应忍不住低头,擦了擦玉牌上的字,擦了好一会儿,“丙字叁号院”五个字也没变化。 钟应抬头,跟君不意清淡的目光对上。 这一瞬间觉得五雷轰顶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15章 第15章 “你们果然是同一间院子。”裴闻柳露出不出所料的神色,唇瓣泛起幸灾乐祸的笑容。 钟应抓狂:“裴夫子,是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 有上辈子的经验,钟应明白玉馨书院上至院主、下至学生有多皮。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学院夫子会为了看热闹而干出这种没良心的事。 “你怎么能这么冤枉夫子!”裴闻柳戳了戳钟应的肩膀,挑眉控诉,“要不是书院招生,实在是忙,我早就舒舒服服躺在榻上,看我的画本子去了,用得着辛辛苦苦为你们忙前忙后?” “真的这么巧?”钟应还是不信。 “怎么可能?”裴闻柳摊手,“这完完全全是你小子自己的问题。” “我?” “你好好看看君不意。”裴闻柳反手一指,正指着君不意的眉心。 钟应顺着手指望去,再度跟君不意的目光对上。 钟应眉眼压抑着火气,目光带着审视。 君不意眸如丹青水墨,唇瓣轻轻抿着。 对视一眼后,各自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钟应撇到了君不意垂落在肩头的鸦发,唇角的伤口,又想起幻境中那一场扭打,有些不自在,便将目光刺向裴闻柳。 君不意垂下眼帘,清淡又疏离,仿佛跟谁同住都一样,然而手背不自觉遮住了唇角红痕。 裴闻柳强忍笑意:“星辰台上时,可是你自己色胆包天想吃人豆腐,结果和他滚了几十阶台阶,导致君不意昏迷,耽误了七天时间。” “” 钟应觉得,他要是不做什么,一辈子都得背负对君不意起色心这个名头。 “这七天里头,别人早就报完名,领了身份令牌了,就剩下你们两个,一个躺床上,一个关禁闭,还是我替你们领的校服。”裴闻柳今日嘴皮子特别利索,“那么,你们两个晚了七天才登记在册的小家伙,被分配到一个院子,很奇怪吗?” 钟应一时间哑口无言。 好像很有道理。 “行了,你们别磨蹭了,去收拾屋子吧。”裴闻柳趁着钟应心神震荡时,抓住了钟应的手腕,又隔着一层衣料握住了君不意的手腕。 将两人的手合在一起后,裴闻柳笑盈盈道:“好好相处,相亲相爱,可别再打起来了。” “毕竟”裴闻柳语句清晰,给了钟应重重一击,“你们至少要同吃同住十年,一直打打闹闹,不嫌累的慌啊。” 同吃同住十年! 同吃同住十年?!!! 钟应想一想日后自己跟斗了数百年的莲中君好的像亲兄弟,走路勾肩搭背,洗澡相互搓背,甚至盖一床被子瞎侃的模样,彻底惊悚了。 谁他娘的要跟君不意好啊? 裴闻柳留下这么一句话,挥一挥衣袖,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徒留钟应一人僵化成雕塑,诡异的保持着和君不意掌心贴掌心,无语相对的场景。 肌肤接触太久,温度相互渗透,变得滚烫起来。 直到君不意烫到般抽回自己的手,又往后退了一步,钟应方才清醒。 一瞬间,钟应脸色彻底阴沉了,甩了自己手好几下,想要甩去上头沾染的死对头的温度和气息。 君不意拢了拢衣襟,侧过头低低咳了两声,肩背随着咳嗽而轻微颤抖。 “走吧。”君不意轻声开口。 不等钟应回应,他握着身份令牌,先一步离开。 钟应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最后只能跟了上去。 当他看到坐落在湖畔,背对青山的破旧院子时,钟应原本阴沉的脸更黑了。 新生的院落,都是已经出师的瑶光院师兄留下的。因为要住十年,一般来说,那些师兄们为了让自己住的舒适愉快,绝对会好好将院落修葺一番,装饰一番。不说假山流水、奇花异草,至少五脏六腑俱全。 而师兄们出师之后,便会将有用的带走,一些不重要的装饰品留下,留给新生们使用。 但是,不知道从哪一代起,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瑶光院这种亲切友好的风气一下子变了。 出师的师兄们一个个变得极为恶劣,他们会在离开之前,会把自己留下的,全部毁了。 后面的新生入学后,面对如狂风暴雨洗礼过的院落,简直欲哭无泪。自己不好过,自然也不会让别人好过,如此循环往复,恶习就一代代传下来了。 钟应上辈子还算幸运,他院子的前主人离开时,只把院子的东西搬了个干净而已。 眼前的丙字叁号院,就地理位置来说极好的,依山傍水,门口两块肥沃的灵田,湖畔修建了水榭,浅水中飘着两艘小舟,湖中是零星几片枯萎的荷叶,想必春夏时,必定是碧叶千顷,芙蕖灼灼。 然而,小院不仅破旧,更像被两头暴躁的妖兽肆虐过一番。 院子中原本种下的青枣树全部折了,乱七八糟的压着枯草地和半边屋子,干枯的落叶满院子都是,墙壁湿润的根部生了一层泛黄的苔藓,青石地板像是被什么东西撅了一番,凹凸不平,间缝长出杂草,焉了吧唧的迎风招展。 这些都是表面看到的,屋子里如何杂、乱、脏,钟应已经不敢想象了。 “这院子以前是住了两只凶兽吗?”钟应忍不住开口。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原本歪歪扭扭挂在门上的“丙字叁号”牌匾便掉了,掀起一阵灰尘。 钟应:“” 钟应赶紧后退,用袖子捂住了口鼻,君不意退的比钟应还快,轻飘飘落在了河畔的八角凉亭。 虽然钟应看不清他的神色如何,但是钟应能感受他身上气息更冷清了些。 也对,钟应心想,自己好歹在人间流浪了一年,之后在魔界摸爬滚打了这么久,什么苦头没吃过。 而身为重明皇最为宠爱的赤丹太子,君不意才是真正的娇生惯养,他怕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破房子吧? 更别说住了 估摸着死对头比自己还不开心,钟应突然就心理平衡了。 利索一脚踢开挡在面前的牌匾,钟应踏上了杂草丛生的泥土地,围着院子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值得惊喜的东西后,便推门而入。 房屋门锁坏了,推开的瞬间,一股子沉闷的灰尘味窜入鼻尖,钟应看到了缺了脚的桌子、四分五裂的花瓶和矮了一截的圆椅时,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叹了口气,钟应将卧房、书房的门窗一扇扇推开,有一扇窗棂被钉死了,钟应用蛮力在边框处砸了一拳,方才推开木窗。 木窗对着一面青墙,墙壁下摆着灰白色的大口瓷缸,大约是用来养鱼的,鱼缸边上是一排枯了的盆栽。 脚步声浅浅传来,钟应回头看了一眼,拍去了手上的尘土,抱着胸,嘲笑:“呦终于肯踩进来了。” 君不意显然不欲跟钟应吵,稍稍点头后,抬起右手,五指张开,一股清纯舒适的灵力自掌心散开,屋中的沉闷气味瞬间被净化,唯余淡淡花木清香。 钟应突然觉得,君不意还是有优点的。 至少这份净化能力,修真界只此一位。 “先来后到,这间房是我的了,你睡隔壁去。”一共两间卧房,这间好歹有张能睡的床,另外一间却被几株枯木压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塌了,钟应理所当然占据了好的一间。 君不意轻嗯一声,转身离开了。 钟应撸起袖子裤腿,用细绳扎起广袖衣摆,便从角落提出一个木盆,一个木桶去装水。 院子里有一口水井,水井上压着枯树,钟应搬开枯树时,君不意又从屋中走了出来。 “那间屋子”清如山泉的声音响起,“有些乱。” “这地方哪里不乱?哪里不脏?”说这句话时,钟应一劈手,将枯树削成两段,“莫非你想占我便宜?想换屋子?” 君不意沉吟片刻:“也是。” 君不意倒没真的提换屋子的事,而是走到了钟应身边,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提议:“要不要我帮忙?” “你这么闲?”钟应百忙之中抬眸。 君不意默了默,淡淡询问:“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吧?” 何止忙不过来,没个半月一月,这间院子别想住人。 “那么,我们一起干如何?” 钟应:“好!” 白得一个苦力,这个苦力还是不染红尘的君不意,不要白不要。 钟应毫不客气:“过来,帮我搬树。” “嗯。” 君不意上前一步,认真瞧了一眼钟应衣袖裤腿一眼后,又退开,从储物袋中掏出金色细绳,将仙气飘飘的书院校服绑的像个粽子。 钟应瞧了眼,觉得他身上的结格外的眼熟,扎在君不意手臂上特别的不和谐,这才低头瞧了眼自己的手臂。 ——跟自己撸袖子胡乱扎的结一模一样,丑成一块! 钟应:“你扎个结都要学我?” 君不意点了点头,白玉般干净无暇的手指头抚过细绳,回答:“是。” “为什么?” 君不意一派从容,丝毫不觉得丢脸:“抱歉,我以前没扎过,更没打扫过,但是不把衣服扎起来的话,衣裳弄脏了估计很难清洗。” 哦 钟应心想,君不意大概还不会自力更生洗衣服。 随后,钟应这位在扶风城长大的小少爷又想,那么君不意这个“废物”到底能帮啥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16章 第16章 前世的时候,钟应常听夫子们夸赞莲中君“敏而好学,天资聪颖”。 能百年之内合道,成为仙道第一人,站在众前辈不敢想象的高度,君不意何止是“天资聪颖”四个字能概括得了的?而今日,钟应也见识到了君不意的好学。 连扎个结都要学的一丝不差,甚至坦然承认,搞得钟应都不知道该如何嘲笑了。 将手中的木柴折成两截,钟应只憋出两个字:“搬树!” 君不意甚是认真的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弯下腰身,握住一截手臂粗的树干。才碰到树皮,白净柔软的指腹便沾染上淤泥,君不意手指微颤,下意识便想扔开,抬眸看到钟应后,又硬生生忍住。 钟应虽然几百年没干过粗活了,但是他做事利索,一掌劈向枯树,跟捏死个敌人一般,毫不拖泥带水。 而钟应那双手,早就沾了无数泥土和灰尘。可是钟应毫不在意,仿佛根本不将这点儿小事放在心上。 见君不意磨磨蹭蹭,钟应还颇为嫌弃的撇了撇嘴:“做个事也慢吞吞的,亏你还是什么太子。” 君不意:“” 就是因为他是太子,他才不需要干这些。 君不意没为自己辩解,轻声嗯了一下后,果然投入起来。 他能在幻境制住钟应,自然不会真的搬不动枯树,他如此小心,不过是怕脏罢了,如今强忍住洁癖,速度自然便快了。 “把树木劈成一截截的,堆墙角,说不准以后有用。”钟应再度吩咐。 “好。” 君不意看了眼钟应劈的树木,确定了长短后,给劈成了一模一样的。 水井上压着的树木很快清理干净,连院落中杂七杂八的树枝也清理了大半,压在房屋的枯树钟应没动,一是树木过于粗壮,大概有两人合抱那么粗,二是然而地板上却又一地的枯枝败叶。 钟应到处找扫帚时,闻到了淡淡的腥味,便望向了君不意:“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君不意手指微微蜷曲,淡淡回应:“不小心在手上擦了道口子。” 被老树皮擦破了手指 钟应看着面前才十五岁的少年,虽然君不意脸上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容貌,但是依旧能看到瓷白的皮肤,若不是衣襟捂的太紧,大概可以直接去当小倌了,不由一阵的无语。 他到底是怎么输给这樽瓷娃娃的?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真娇气。”钟应嘀咕,眉眼不屑,“你可别哭着要我给你包扎伤口啊。” “不碍事的。” 钟应懒的管他,从一堆杂物中翻出了两把扫帚后,扔给了君不意一只:“把枯枝扫了。” 君不意握住了扫帚,眨了眨眼,眸中透出几分微不可查的迷茫。 钟应继续清理剩下的枯树:“从屋子里向外扫。” 君不意:他听不懂。 “钟应。”君不意低低换了一声,不耻下问,“请问这怎么用?” “” 钟应猛的回头,额头青筋便是一跳:“你傻啊,扫帚拿反了。” “扫帚?”君不意低声重复,立刻扶正了扫帚,礼貌回应,“多谢。” 钟应看了眼天色,觉得这么磨蹭下去,今晚估计没得睡了,便打算把这乱糟糟的院子放一边,先打扫屋子,清出一块休息的地方来。 洗了一下木桶和盆子,钟应从井里挑上了一桶水,井水飘着几片枯叶,但是水却极为清澈,估计能直接喝。 “你跟我来。”提着木桶,钟应朝着他心中的“废柴”招了招手,然后进了自己院中的那间屋子。 接下来,未来的魔君手把手教导未来的仙道第一人如何扫地,抹桌子。 两个少年挤在一间旧屋子里头,非常“热闹”。 具体便是钟应偶尔暴怒,君不意虚心求教。 “除了这张瘸了腿的桌子和这张床,其余东西都扔出去。” “抹桌子不是这么弄的。” “你怎么这么蠢,弄得到处都是水!” 面对钟应的叽叽歪歪,君不意倒是一应虚心接受,便是心里头不赞同,也不会对明显火气上头的钟应说。 后面扫地时,君不意力求跟钟应做到同步,钟应扫到哪里,他便扫到哪里 钟应本就讨厌君不意,面对他时脾气格外不好,气的直接将扫帚扔在了君不意面前:“你别干了,净给我添麻烦。” 扫帚落地,一声重响,仿佛重重拍打在心头。 君不意垂下眼帘,静默不语。 在钟应不耐烦时,他将扫帚捡起,递到了钟应面前。 钟应愣了愣,蹭蹭蹭上涨的火气仿佛遇上了一场绵延细雨,稍微冷静了些。 他突然想:重生之后,自己都没看过君不意发过一次脾气,便是在幻境中打起来,君不意也最多有些气急败坏罢了。 不过是个少年,却总是能淡然处之,清清淡淡站在云端,俯视众生喜怒哀乐,也不奇怪他最后会选择那样冷漠的道,孑然一身站在巅峰 面对这样一个人,钟应气消了一半,指着屋子里唯一完好的一张凳子:“你给我坐在这里。” “嗯。” 没了君不意搬倒忙,钟应干活利落多了。 君不意坐了一会儿后,离开了房间,不久之后,端着一盆清水放在了桌面,声如冷泉:“钟应。” “干嘛?” “洗一下手吧?” “不洗。” 钟应拒绝,却被君不意握住了手腕,碰到了盆中之水,让他意外的是,水是温的。 “我用灵力温了一下水。”君不意回答。 真是娇气,钟应想,这次没有直接说出口:但是也格外的令人舒心。 “指甲的淤泥也洗干净。” 钟应又想:规矩也忒多。 钟应才洗完,面前又多了一块雪白的手巾。 “擦一擦。”君不意半阖眼睑,浓密曲长的睫毛下,眼中落了点点星光。 钟应迟疑接过,胡乱擦了两下,擦去手上的水珠子后,面前又多了一双薄如蝉翼的天蚕丝手套。 “带着这个干活吧。”君不意抿唇。 “你”钟应梗住。 “天蚕丝水火不侵,这样便不会划破手指,也不会觉得冷了。” “” “我去清理院子,你打扫的时候,可以帮我打扫一下我的房间吗?”君不意歪了歪头。 “” “多谢。” 君不意端着水盆出门,钟应握着雪白柔软的手套,觉得手指头都烫到了。 “等等”谁要帮你打扫啊! 然而君不意已经消失在了门槛。 钟应没有叫住人,也没提高音量,而是揉了揉鼻子,觉得今天一整天跟撞了邪似得。 钟应将卧房清理出来时,卧房基本就剩下一张床,一张桌,一张凳子了。他犹豫了一下,人命的去君不意房间时,窗棂被敲了两声。 君不意带着跟钟应一模一样的手套,手臂撑着窗框,询问:“你想在院子里种上什么花木?” 钟应不明所以:“随便。” “紫藤萝可以吗?”君不意又问。 钟应从脑海里搜了一下,居然没记起来紫藤萝到底是什么花,想着君不意擅琴棋书画,又擅长种花养草,品味应该不会太低,便胡乱点了点头。 征求钟应同意后,君不意又去忙了,钟应推开君不意房间的门时,脑海里一直回旋着君不意刚刚的模样。 跟着钟应忙乎这么久,他衣袖依旧一尘不染。 可是刚刚的君不意衣袖似乎沾上了黑点和水滴,柔顺贴合衣裳的墨发也有点儿凌乱,一缕发丝甚至沾到了唇角 想必他是真的尽力了。 .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在院中洒下最后一抹余温。 钟应踏出屋子,累的直接往台阶上一坐,懒的想会不会弄脏衣服这件事了,手撑着下颌,往院子中看去。 眼睛睁大,下巴直接从掌心滑下,钟应惊讶的望着院落。 院中原本的枯树杂草通通被清理了,连树根都没留下,土壤中生着细嫩的幼苗,似乎是一个下午的时间长出来的。 而君不意站在墙角下,望着那口瓷缸。 “钟应。”君不意回头。 “怎么?” “我们在瓷缸里,养几尾鱼吧?” 钟应默了默:“我不会养鱼。”实际上,他养什么死什么,也就他娘亲给他留下的一只兽宠皮糙肉厚,钟应怎么折腾都死不了了。 “我会。” 敲定这件事之后,君不意指了指那几株幼苗,又道:“我已经将紫藤萝的种子催生了,但是我这几日不太舒服,只能让它发芽” “你今日话有点儿多啊?”钟应打断他的话。 君不意委实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钟应还记得自己将他撞倒在台阶,他没说一句话,钟应挑衅他,他也基本不回答。 钟应疑惑:“为什么要处处征求我的同意?” 简直莫名其妙! 君不意微怔,似乎被钟应问到了:“我们同住一间院子,我不该和你商量吗?” 需要商量的事太多了,便是君不意是个闷葫芦,也要一件件去问,更何况君不意并非闷葫芦,他仅仅只是清冷了些罢。 因为正当年少,这份冷淡便如风中的雪花,还未凝结成隆冬大雪。 大多时候都不讲理,基本蛮干,强硬命令别人的钟应彻底呆住了。 “还有一件事,可能需要你帮忙。” 靠着墙壁的少年询问懒洋洋坐在木阶上的少年。 “什么?” “能教我铺床吗?”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17章 第17章 “应兄弟,你在吗?”胖墩站在青墙外,朝着里面呼唤。 钟应正在给君不意铺床。 君不意端坐于矮了一截的圆凳上,即便披头散发、衣袖沾上淤泥,坐姿依旧端庄清雅,一双眸子认真的注视着钟应,将他每个动作映入眸中。 不等钟应回答,胖墩大大咧咧的声音再度传来:“哇,应兄弟你运气可真好,这地方环境可真不错” 屋外诡异的沉默了片刻,胖墩一声惊呼:“你们干了什么?这院子怎么破成这样子?应兄弟?应兄弟!” “你们在不在啊?” 钟应整理好棉被最后一个边角,从床榻上爬下来,一边穿靴子,一边回了一句:“吵什么吵?” 胖墩听到了钟应的声音,脸上浮现惊喜之色,几步跑到了卧房外。因为门锁坏了,房门半敞,胖墩一眼便看到了屋中场景,当场便意味深长的挑起了眉毛:“应兄弟,你这是在干嘛?” “帮他铺床。” 胖墩啧啧两声:“应兄弟,没想到你外冷内热,为人挺热心啊。” 钟应:“” 钟应差点儿一脚踢了过去,冷冷撇了胖墩一眼:“滚!” 胖墩心宽体胖,自认为自己跟钟应是同道中人,嘿嘿笑了起来:“就是脾气不太好。” “再扯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就把你打出去了。”钟应站起来,朝着胖墩走去。 胖墩作势捂头求饶:“不说了,不说了,保证不提了。” “你来做什么?” 胖墩终于说到了正题上:“我们结伴去吃饭吧?忙了一天了,可饿死我了。” 钟应摸了摸空荡荡的腹部,认同了胖墩这句话,便率先走到前头,走了几步发现胖墩没跟上来,钟应回头,便见胖墩双眼冒光,非常殷勤的对着君不意笑。 等等!他不是想叫君不意去吃饭吧? 果然,胖墩下一刻便热情邀请。 想到和君不意同吃同住的场景,钟应瞬间头皮发麻,刚要拒绝,君不意先一步摇了摇头。 胖墩一脸失望,使出洪荒之力劝说。 君不意却只是眨了眨眼,清清淡淡开口:“不了,我已经辟谷了。” “啊!”胖墩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玉馨书院只招收十五岁左右,已经化气的少年,像胖墩这种通过考验正常入学的,都是化气巅峰中的佼佼者。 炼精化气之上是练气还神,而想要辟谷,至少要半只脚踏入还神。 而成为一位还神真人,是玉馨书院毕业条件之一。 胖墩疑心君不意唬他,眼中闪烁惊疑的光彩:“你都辟谷了,那还来书院上学干嘛?还拿玉竹牌走后门干嘛?就算不想跟我们一块去,也别吓我啊。” 君不意从容回答:“我并未说谎。” “但是哎,应兄弟,你轻点,轻点!” 胖墩被忍无可忍的钟应扯着衣领走了。 出了门,钟应才发现胖墩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门口还站着一个瘦弱的少年。 那少年低着头,浑身没几两肉,细胳膊细腿的仿佛轻轻一下就能折断,钟应看的出,这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结果,并非是君不意那种因为痼疾而流于表面的苍白。 仙气缥缈的书院校服穿在他身上,仿佛有数斤重,不仅没把他的精气神显出来,反而压弯了他的肩背,整个人显得羞羞怯怯的。 “应兄弟,你拉我干什么?君姑娘她肯定饿了,只是不好意思跟我们几个大男人一起罢了,我们多劝劝,说不定她就同意了” “闭嘴。” “行行行,不叫她就不叫她。”胖墩叹了口气,不顾瘦弱少年满脸的窘迫,手臂环过他的肩膀,一副勾肩搭背好兄弟的模样,“来,跟你介绍一样,这位是我宿友,秋时远。” 紧接着胖墩又指了指钟应:“小石子,这是钟应,我在书院的第一个朋友。” 秋时远瞧了钟应一眼,大概是觉得钟应浑身冷气,不好招惹,立刻缩瑟低头,问了一声好。 钟应觉得这名字有点儿耳熟,眉梢一挑,眼中带出几分沉思来。 秋时远头垂的更低了。 “小石头可没我脸皮厚,应兄弟,你可别对他太凶。”胖墩赶紧跳出来解围。 钟应随口哦了一声。 去饭堂的路上,胖墩走在中间,钟应和秋时远一左一右,全程都只有胖墩叽叽喳喳的声音,秋时远只负责在胖墩需要他时,胡乱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钟应侧首看了两人一眼。 一个胖成球,一个瘦成杆,两人凑的太近,便显得胖墩更加圆润,秋时远更加瘦弱。远远瞧过去,画面有点儿刺眼睛。 不过胖墩笑的挺开心,小石子也不在那么拘谨。 钟应摸了摸下巴,总算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秋时远这个名字耳熟了。 大器晚成秋时远,一个在玉馨书院学了百年,依旧没能毕业、一度成为书院耻辱的存在。 然而,秋时远并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在书院隐居了整整五百年,天天勤修苦练。待他毕业,也没有离开书院,而是直接成了书院的夫子。 一开始,有桀骜的学生听说了他的名号,所以不服他,经常搞乱,直到他为了保护学生,展露出炼虚修为,天下才为之震惊。 钟应之所以对这个名字耳熟,是因为秋时远是胖墩魍魉君孟长芳的至交好友。 前世的时候,孟长芳去九州替钟应办事,结果马失前蹄落在了落入了修真者手中,便是秋时远一力承担所有责任,放走了他。 钟应当时还想,孟长芳怎么会认识秋时远,现在看来,两人原来是书院同窗,少年时期培养的深厚情谊。 . 饭堂是一间青碧竹屋,离新生院落并不远,远远便能看到袅袅炊烟缓缓升起。 胖墩使劲吸了吸鼻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然而,等他们三个到了之后,胖墩整张脸都跨了下来,唉声叹气,生无可恋。 原因无他,饭堂吃食并不能随心所欲的品尝,而需要用功绩点来买。 胖墩拉着秋时远,把饭堂的女修士捧了一遍后,可怜兮兮的跟她打听“什么是功绩点”,很快就把这玩意给弄清楚了。 功绩点在玉馨书院的作用,相当于灵石,兑换高阶功法、购买用来进阶的丹药、顺手的法器,甚至是吃顿饭,都需要用到功绩点。 新生的身份牌中自带五百功绩点,胖墩掰着手指头一算,自己就算是每天吃白菜拌饭,也最多撑三个月。 而想要赚取功绩点,有三点途经。 一是接取书院任务,完成任务之后,自然能够得到相应的功绩点。 二是自己炼丹、炼器、制符、种植灵植去换功绩点。 三是学业良好,夫子奖励。 当然,除了以上三点外,还有一条简单粗暴的方法。便是用大把的灵石兑换成功绩点,这样一来,自己什么都不用干。 胖墩出身小世家,家中根本不可能允许他好吃懒做,胡乱花灵石。 秋时远是个孤儿。 至于钟应,他全身上下空荡荡,一块灵石都没有。顶着剑主“私生子”的名头,却过得特别寒碜。 “我不管了,我一定要吃最好的!”胖墩对着香喷喷的烧鸡流口水。 秋时远艰难阻拦:“冷、冷静点。” 钟应凉凉开口:“很好,你今天吃顿好的、饱的,过几天饿死了,小石子就可以直接给你收尸了。” 胖墩立刻焉了。 最后,三人随便点了些便宜的,吃了个饱。 胖墩捂住圆鼓鼓的肚子,满脸的享受:“哎呦喂我的娘亲,一碗小白菜居然也这么鲜嫩可口,这要我以后怎么辟谷啊。” 秋时远难得赞同的点了点头。 胖墩便又去买了几块软糯糯的糕点。 “你都成胖墩了,还吃啊?”钟应直接戳伤了胖墩的小心肝。 胖墩怨念的瞪了钟应一眼,将用油纸包好的糕点扔进了钟应怀里:“拿着,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给我的?我吃撑了” “给你讨好君姑娘的。” 钟应:“” 胖墩喋喋不休:“姑娘家嘛,总是口是心非,总不能她说不要,你就不给她带吧?你要是不表现的体贴点,说不准她就跟别人跑了。应兄弟,我这是为你两肋插刀啊,你居然戳我伤口,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我跟你说,糕点用掉的功绩点,你要还我的” “等等!你这些东西哪里学的?”钟应询问。他可记得,胖墩自己追了上百年,都没追上他喜欢的姑娘,可见他有多不靠谱。 “寻花问柳诀啊。”胖墩抬了抬下巴,浑身上下透着骄傲两字。 钟应: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钟应将糕点放入了储物袋,倒不是真想给君不意,而是他自己爱甜,想着自己饿了馋了就吃一块。 三人绕着新生住宿这一块走了一圈,消了消食后,便去了澡堂沐浴。 . 天色已黑,天际浓的像化不开的墨水,原本微凉的天风如今寒的刺骨,呼啸的吹过耳畔。 钟应跟胖墩告别后,回了丙字叁号院。 客堂安静如死,只能听到钟应自己的脚步声。屋内没有点灯,黑灯瞎火的,唯有君不意的卧房透出一线烛火微光。 钟应寻不到油灯,便直接回了自己卧房。 先用瘸腿桌子抵住木门,省的半夜房门被风吹的呼啦响,随后利索的脱衣、脱靴、散开头发,往温暖干净的床榻上一滚。 钟应向来入睡快,很快便陷入了沉眠。 半夜的时候,冰凉的晶体落在钟应脸上,融化成寒凉的水珠子,刺骨的风从屋顶灌入,在卧房盘旋。 钟应直接被冷醒了。 他睁大眼睛,望着从屋顶灌入的风雪,心想:下雪了 随后钟应心中被粗话刷了屏。 卧槽! 这间卧房的屋顶看着还好,实际上被什么东西戳成了筛子,根本挡不住风雪!!! 缩在棉被里半天,钟应打了个喷嚏,喊了一声:“君不意?” “君不意!你睡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18章 第18章 钟应房间和君不意房间不过隔了一面墙而已,凭修真者敏锐的五识,就算是君不意陷入沉睡或者正在打坐,钟应这两嗓子都能把人惊醒了。 然而声音在空荡荡的屋中回响,对面寂静无声,安静如死。 难道君不意不在? 钟应阖上眼帘,神识稍稍散开,一探之后,瞬间收回。 刚刚那一瞬间,他便确定了,君不意的确在对面躺着,并没有半夜溜出去鬼混。 “君不意!”钟应扯开嗓子吼了一声。 依旧毫无回应 钟应将全身裹在被子里,只有几缕鬓发和一双桃花眼露了出来,原本又直又长的睫毛被寒风吹的一颤一颤的,少了几分锋利,多了几分无辜。 钟应忍不住怀疑君不意是故意不理他的。 毕竟他白天把君不意骂了一、二、三好多次,把君不意骂的不敢吭声。半夜三更又见人,把人从梦中吵醒。 新仇旧恨加起来,君不意不理他实在是合情合理。 但是钟应堂堂魔君,白天却像老婆子似得,又给人打扫卧房,又给人铺床,大晚上也是实在冻到不行。 钟应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想到这里,钟应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便往墙壁上敲了敲。 “砰!砰!砰!” 墙壁敲出沉闷的声音,直击耳膜,钟应对着稍稍抬着下巴,摆出一副恶狠狠的姿态:“君不意,你再不回我,我就把墙壁拆了,咋们两个一起吹凉风。” “” “君不意!你吭声啊!” “” “大美人!” “” “小美人!” “” “小妖精——” 钟应对着墙壁,忍无可忍,打算直接去撞门时,一道极为含糊的声音低低传来,若非深夜太静,钟应耳朵太好使的话,根本听不到。 “终于肯理我了啊。”钟应翻了个白眼。 那声音低弱又沙哑:“怎么了?” “换房”钟应本想直接跟君不意换房间,让君不意去受冻,去修屋顶,脑海里却不知怎么闪过白天君不意在青墙瓷缸旁说的话。 纤瘦清冷的少年种下紫藤萝,又询问他要不要养几尾鱼,之后平淡的说出那句话,无疑是极有感染力的。 至少,钟应现在就不好意思表现得这么“强盗”。 “外面在下雪,我屋顶又坏了,没法子住,要不我们今晚凑合凑合住一起吧?”钟应纠结开口。 那边又是沉寂许久,半响,微弱的声音才断断续续传来:“以灵力御寒,或者用火属性宝物驱寒” “废话!我这修为能做到一整夜用灵力驱寒的话,我就不会冻醒,也不会找你了!”钟应赤脚就在墙壁上踢了一下。 踢完之后,钟应穿上靴袜,裹着棉被就推门冲了出去,一拐弯就看到了君不意房间的门。 整个院子就没一扇门是好的,包括君不意的房间,他和钟应一样,只用圆凳抵着房门罢了。 钟应轻而易举就推开了木门,如土匪进村一般,大摇大摆踏了进去。 寒风凛冽,灌入屋内,将烛火吹的忽明忽灭。钟应反手关门,瞬间被便温暖的空气包围,浑身一个激灵。 这个时候,钟应才看清楚屋中景象,掉了色的桌面上摆放着一盏荷花油灯和一个鎏金浮雕香炉,墙角散落着无数颗圆润璀璨的夜明珠,床榻边放置了一面瀑布幽兰图案的屏风。 烛火微暖,明珠莹润,白烟袅袅。 这些精致玩意同整个房间格格不入,却又将陈旧的墙面点缀的赏心悦目。 钟应想起了君不意重明国太子的身份,又对比了一下自己那“下雪”的房间,坚定了蹭住的心,觉得自己跟死对头住一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抬眸往床榻上瞧去。 借着烛火,钟应看到了床榻上缩成一团的人。 跟钟应想象的不同,君不意并没有老老实实待在柔软的棉被中,他甚至没有脱去外袍,没有取下白玉面具,只是赤.裸着脚踝,半靠着墙壁,坐在床榻的边角,手臂环着双膝,头微微枕着臂膀。 衣袍不像白日那么规整,恨不得全身上下不露一丝皮肤,衣襟滑下了肩膀,露出雪白的里衣,白裳铺展在锦被上,仿佛落了一层轻薄晶莹的雪。鸦羽黑缎似得长发自肩头倾泻而下,有几缕缠在了脸颊。 他的大半面容被阴影覆盖,垂落在膝盖的手指苍白的透明。 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只能抱住自己寻求些许空寂的安慰。 钟应对死对头没兴趣,仅仅扫了一眼,目光便全部凝在了床榻上,随口便道:“你半夜还打坐啊。” 就是打坐的姿势闻所未闻。 钟应敷衍了一句:“你真勤奋。” 然后非常自觉的把棉被枕头往床榻上一扔,脱了鞋子,就重新缩进了温暖的地方,占据了整张床大半。 “你挪挪位子,你这样我没法子伸腿。” “好。”君不意应了一声,声音闷闷的,透着股虚浮。 然而钟应等了半响,不见他动弹。 “怎么还不挪啊?” 钟应隔着厚实的棉被,在君不意小腿肚子上踢了一脚,毕竟要蹭住,即便君不意是杀千刀的死对头,钟应也没用力,嘴巴上下开合:“要不你去我房间打坐吧,反正你又不怕冷” 就这么轻轻一下,环膝的少年便跟纸糊的似得,轻轻一晃,整个倒在了钟应身上,身子压着钟应的双腿,头压着钟应的腰,沐浴过后的淡淡清香飘过了钟应鼻尖。 “” 钟应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差点儿蹦哒起来:“我的娘亲” “喂,你快给我起来!”钟应抬手便去推人,手指头碰到君不意肩膀时,宛如碰到了一块玄冰,冷的钟应一哆嗦。 君不意的身体,居然比屋外的冰天雪地更加森寒 钟应眨了眨眼,勉强支起身子,认真去打量自己死对头。这一次他瞧得仔细了,发现君不意的衣裳全部换过,唇色鲜红的不正常,呼吸炙热,却断断续续的极为微弱。 这般场景有些眼熟。 钟应想起了自己和他滚了数十台阶时,一抬头,看到的君不意便是这般,无力的阖上眼帘,面容染上疲倦的病容。 裴闻柳说:这位小殿下昏迷了七天,身体根本没有恢复,只是在硬撑。 钟应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因为君不意轻易通过了众生镜的考验,还和钟应打了个天昏地暗,白天甚至清理了一整天院子,就算身体不好,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倒下。 现在钟应却有些惊疑了。 胖墩邀君不意同去饭堂,他拒绝,也许并非是因为辟谷和清高,而是因为他撑不下去了。钟应隔着墙壁喊了他半天,他也不回应,也许是并不是暗搓搓的算旧账,而是他神智昏沉,意识不清。 ——求问死对头虚弱的倒在自己身上怎么办? 钟应屏住了呼吸,觉得这个答案根本不用想。 他们相处不过一天。 可是他们的立场身份却注定了对立。 跟几百年的旧怨相比起来,那个站在青墙瓷缸旁,会跟他商量种什么花木,养几尾鱼的少年,便如镜花水月,虚幻到一戳就碎。 潋滟的桃花眼染上黑暗的冷漠、刀剑的锋寒,钟应勾了勾唇角,忽明忽暗的烛光笼在他身上,这抹笑意便凝成了血腥的杀机。 钟应抬手,少年人未沾染过人命的手指轻而易举落在了君不意的颈项。同时,属于魔君的神识将这间卧房笼罩,隔绝了一切窥探的可能。 只要他做的干净利落,所有人都会以为是君不意自己病发的结果。 而有身为剑主的便宜爹爹护着,重明国也无法向他发难。 钟应微微收拢手指,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君不意颈项的脆弱。能够看到看到君不意因为不适,而微微蹙起修眉。 真是柔弱钟应忍不住想。 便在他想要彻底扭断死对头脖子的时候,一只冰冷刺骨的手落在钟应手腕上,瞬间制住钟应的灵力。 睫毛颤了颤,君不意缓缓睁开眸子。 猝不及防下,四目相对。 钟应眸中淬了夜色之毒。 君不意眸子一片虚无空寂,透不进一丝光彩。 “你在做什么”君不意声音含糊沙哑,略略摇了摇头,似乎神智还未完全清冷。 钟应当机立断收了手,回答:“你发烧了。” “唔” “睡边上去,别压着我。”钟应又道。 君不意阖上双眸,沉寂了好半响才低低嗯了一声,可是跟刚刚一样,他就是下意识回了一句罢了,身体根本没有挪走,反而陷入了沉睡。 这一次,钟应却不会下手了,他揉着自己麻痹的手腕,撇了撇嘴。 刚刚那次试探,结果很明显,君不意即便虚弱成这样,依旧拥有自保能力。 而钟应现在的实力,根本杀不了对方,还不如直接把君不意放着,让他自己病死冷死好了。 这么想时,钟应抬手便要将人推开。 君不意无意识呢喃:“好难受” “什么?”钟应俯身去听。 “冷” 钟应:“” 钟应扯过了君不意自己的棉被,往人身上一盖,卷吧卷吧把人包成蚕蛹后,用力一推,君不意连人带棉被一块滚到了一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19章 第19章 钟应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毕竟是第一次跟死对头睡,他不可能完全放松心神。 偏偏君不意陷入昏沉后,身体自动寻找热源,老是黏上钟应,动不动就握住钟应一根小手指,或者一片衣角,甚至是手腕。 瞬间惊醒的钟应又黑着脸,冷酷无情的将人推到最边上。 这种情况直到天色将明时,君不意身体逐渐温热、唇色恢复正常颜色,方才结束。退了烧的君不意不仅不黏着钟应,还自动离得远远的。 翌日。 雪白的光线透过窗棂,将屋内映照着极为明亮。 钟应揉着眼睛,艰难的撑起半边身子。棉被里太过柔软舒适,钟应昨晚又没睡好,下意识不想离开床榻。 一睁眼,便看到了坐在床榻边的君不意。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衣裳早已穿戴整齐,连同衣袖上压出来褶皱都一一抚平了,正拿着一把象牙梳子,跟自己的长发较劲。 听到动静,他回眸,一双墨玉似得眸子望向钟应时,泛起丝丝微不可查的涟漪,君不意斟酌开口:“钟应,你为什么在我床上?” 钟应脑袋尚且有些迷糊,想也没想便道:“当然是自己爬上来的。” “”君不意沉默片刻后,抿了抿唇:“你怎么能随便上别人的床?” “我想爬谁的床就爬谁的床。” “这是不对的” 钟应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总算是清醒过来,惊奇的盯着君不意:“你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君不意未答,钟应便明白了,君不意大概真的不记得了。 这样也好。钟应想起自己昨晚想要掐死君不意、却惨遭失败的事,暗道,这样一来,君不意就不会怀疑自己,不会针对自己,自己也不用花时间想理由蒙混过关了。 不过还需要试探一下 钟应仰头一笑,询问:“你不会是想对我负责吧?” 闻言,君不意神色透出些许微妙和纠结来:“你非女子,我”他本想拒绝,可是对上钟应一双笑盈盈的桃花眼时,又止住。 笼在广袖下的手指微微收拢,君不意神色认真,沉吟片刻:“我便禀告父皇,再” “哈哈哈。”钟应噗嗤一声笑了,乐不可支,在床榻上打起滚来。这下他可以确定,君不意真的忘了。 不然君不意哪能说出这种话? “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君不意望着钟应,求证似得问,“可是哪里说错了?” 钟应笑的脸颊生晕,摆了摆手,解释:“我屋顶漏风,不能住了,所以才来你这里挤一挤。” 君不意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是吗?” “你昨夜烧的厉害,大概烧蒙头了吧。”钟应抬了抬下巴,又道:“在房顶没有修好之前,我会暂时住你这里,你不会介意吧?” 虽然用的是问句,但是钟应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这六个字“你介意也没用”。 君不意不知道想到了哪里,微微倾身,目光划过了钟应的眼角:“你的眼睛红了,昨夜没睡好?” “废话!你昨晚太闹腾了。” “对不起。” 清清淡淡的声音在屋中传开,听清楚这三个字的钟应呆了呆,便又听君不意道:“还有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昨晚什么都没做,甚至有点儿想杀人的钟应一阵沉默:“” “我去看看你的房间。”言罢,君不意用缎带随便扎了扎头发,起身去了隔壁。 钟应垂首摸了摸自己心脏部分,觉得君不意果真从小就爱做表面功夫,瞧这一句句平淡又戳人心肝的话,简直是一套一套的。 他听到君不意的话,都有一瞬间的不好意思 摇头将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开脑海,钟应穿好衣服,踏出了房门。 昨夜下了一整夜雪,光秃秃的院子被一层松软大雪覆盖,整个天地一片银装素裹。 井水表面结了层薄冰,钟应提桶接了一桶水,洗脸时冷的一哆嗦。这个时候他倒是喜欢起君不意那“娇气”的性子了,至少君不意会把水温热,递到他面前。 洗漱完毕后,钟应蹲在地面挖雪,想看看昨晚君不意种的紫藤萝有没有冻死。 清浅而有规律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你的房间不能住了,我把你的床榻搬我卧房了,等我过几日身体好了些,我便在整个院子布下阵基,启动阵法,届时,只要你想,我们完全可以用阵法屏蔽风雪。” 君不意声音稍微赧然:“我不会修理屋顶,只能这个样子。” 君不意擅长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精通修真六艺。所谓六艺便是指:炼丹、炼器,布阵,制符、灵法和体术。 但是有个屁用,他不会打扫铺床,也不会修屋顶,帮不上一点儿忙,归根结底还是个“废物”。 钟应嫌弃时,君不意在钟应身侧停下,又道:“不用担心紫藤萝幼苗,我浇了灵泉之水,不会冻坏的。” 钟应扔了手中一捧冰雪,拍了拍手,一扭头便看到了君不意的发型,又嘲笑起来了:“你的头发怎么回事?歪歪扭扭,还乱糟糟的。” “我不怎么会扎头发。”君不意抬手捞到了一丝乱发,“多练练就好了。” “瞧瞧你会做什么?”钟应越看越觉得死对头废,存了心思显摆,一招手便道,“把梳子给我。” “好。”君不意把象牙梳子递了过去。 “你低头。” 解开发髻,钟应摸了摸君不意一头柔顺光滑的黑发,赞叹了一声手感好后,按着君不意前世的模样,将君不意头发半束,用发带扎好:“行了,你自己看看。” “多谢。”君不意回眸,声音清浅,“束的很好。” 钟应呆了呆,瞬间将剁了自己一双手。 卧槽,他在干什么?他在帮死对头梳头发!!! 死对头果然狡猾,惯会用“甜言蜜语”迷惑让,才会让整个修真界都觉得“莲中君乃真君子也”。 “你若是很喜欢玉扣的话,我以后再送你一个更好的。”君不意这句话不仅原谅了先前钟应又幼稚又流氓的行为,还承诺了会再送一个。 已经忘记这回事的钟应摸了摸衣兜,果然碰到了那个白玉环扣,一时间觉得环扣有些烫手。 “你到底想做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钟应想,君不意绝对不可信! 君不意轻轻啊了一声,似乎是有些意外。过了好一会儿,他反应过来,疑心自己的话让钟应感到不适,便随着钟应的话说下去:“我昨晚本想清洗衣裳。” 他声线如冷泉玉珠:“却发现自己不会,今晚我们一起去洗衣裳吧,你教教我?” “” 钟应转身就走。 “我们还没整理床榻。”君不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钟应不耐回了一句:“管它了,就这么放着。” “但是” “还不快走!等一下我们就晚了!” “” 裴闻柳很早便来了,因为今日没人管他,他懒洋洋的躺在躺椅上看话本子,直到瑶光院新生来齐了,这才不情不愿收了躺椅,领着一群少年们前往学堂。 路上随手乱指:“这里是饭堂,这里是澡堂,这里是演武台,这里是恶兽林,这里是无名碑” 不少学生何曾看过如此壮丽的场景,顿时不断惊叹。 “玉馨七院,每一院都有独特之地。像天权院的问剑碑,玉衡的幽罗试炼,天枢的传道殿,天机的接天白玉台,天璇的碧海潮生镜,开阳的穷恶谷” “只要你们修为足够,便可以去别的岛屿一观。” 少年们眼睛都亮了起来。 钟应混在学生们中,不时打个哈欠,胖墩拉着秋时远蹭到了钟应身边,猥琐的嘿嘿笑了两声:“应兄弟,你精神不太好啊,是不是没睡好?” 钟应随便点了点头。 胖墩立刻感叹:“君姑娘没想到这么热情。” 钟应明白胖墩脑子里没装一点好东西,直接摆了摆手:“离我远点。” 胖墩脸皮厚,一脸遗憾的扯着钟应的手臂:“君姑娘生的这么美,真是便宜你了。我当时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想上去搭讪,没想到你比我还心急,比我还厉害,直接把人给扑倒了” “要不是兄弟妻不可妻,我就,我就。”胖墩“我就”了半天,可怜兮兮盯着钟应,“你什么时候不要她了,跟我说一声啊,兄弟我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胖墩简直不要脸到了极点,钟应冷笑:“君不意是男人!” “你框我。” “你哪里看的出他是姑娘?他连睡觉都不摘面具,难道你看过他的脸?” “这还用看?仔细观察观察就知道了。”胖墩一脸得意,“她要不是姑娘,会把全身包的紧紧的?会把脸遮住?会不跟我们一道去吃饭,也不跟我们一道去洗澡?关键是她遮了脸也这么美啊!” “你看看跟我们同窗的姑娘,哪个有君姑娘美?” 钟应:“把脸遮住有什么奇怪的?他遮脸是因为重明国的规矩。” 至于把全身包地紧紧的什么的,君不意一向来如何啊。不洗澡什么的更好解释,君不意一向来独来独往,不沾外物。 “应兄弟,你没我有经验。”胖墩却信誓旦旦:“这还不简单,她把全身包的紧紧的,是因为姑娘家体型和我们这些大男人不一样,她需要束胸束腰。遮了脸肯定是因为面容生的太柔美,怕别人一眼便知她是个姑娘。不跟我们一道去吃饭,是因为她害羞啊!至于不跟我们一块洗澡什么嘿嘿,这不是怕春光外泄吗?” 钟应被胖墩的解释震惊到了。 他不仅无法反驳,还觉得好有道理! 钟应憋了半天,才道:“他哪里不跟我们洗澡?只是我们没问他而已。” “那你问问她啊!她要是真同意了,到时候大家光着膀子洗澡,什么都能一眼看明白了。” 胖墩也就随口一说,没想真的去问。钟应却一扭头,当场便喊:“君不意,放堂后一起去泡澡啊!” 裴闻柳在跟众少年诸多秘境,众新生尊他为夫子,就算偶尔惊叹,也不会大声喧哗,打断裴闻柳的声音。 而钟应这一嗓子,特别嘹亮,顺便传入在场所有人耳中,场面顿时一静,唯有风声呼啸。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20章 第20章 胖墩“哎呀”一声, 兴奋的捂住了嘴巴,秋时远性格胆怯,急红了脸却低着头不敢说话。 瑶光院新生们神色各异,通通微妙的向着一个方向望去。 最前方站着一个少年,肩背如玉树修竹,气韵如冰似雪,姿态从容自若。此时因为钟应的话, 脚步一顿, 身躯微微僵住。 那是赤丹太子君不意。 瑶光院新生中,没有一人不认识他。 毕竟他容止出众, 又是重明国身份尊贵的太子, 出现在星辰台时是如此的高调,之后又因为那极为奇葩的一摔, 昏迷了七天,导致瑶光院这一届新生晚了好几天入学。 而钟应因为和君不意那一“滚”,同样成了众所皆知的人物。 短短数天,还未相互熟识的少年们,已经看了他们不少八卦了。 先是跪在老院主面前当众被强摁头拜堂, 再是众生镜幻境出来时, 钟应凌乱的衣裳和君不意唇角的伤口, 随后两人又被分到了同一间院子。 众人还没完全消化完这些八卦,钟应居然敢在夫子讲话时, 大大咧咧、毫不避讳的邀请君不意一起泡澡! 这两人关系是不是太好了? 还是真有别的关系? 君不意缓缓转身, 手指握住了衣袂一角, 丹青水墨似得眸子落在钟应身上,他的声音非常淡也非常清:“我?” “当然是你!”钟应无比肯定的开口,他早便习惯了众人看他的目光,如今丝毫不觉得不妥。 “为什么?”君不意迟疑。 钟应依旧是理所当然的回答:“突然想跟你一起泡澡啊。” 话音一落,他弯了弯唇角,露出小小的虎牙,桃花眼潋滟,笑容狡黠非常。 君不意陷入沉默。 裴闻柳摸着下巴围观了好一会儿,见钟应迟迟得不到答案,反而陷入僵局,便拍了拍手,将少年们的目光吸引过来。 “钟应,你是不是觉得夫子我脾气太好,不会罚你啊?”裴闻柳先将矛头指向钟应。 钟应死猪不怕开水烫:“我认罚。” 钟应前世可谓是身经百战,三天一小罚,五天一大罚,瑶光院的惩罚他都体会过无数遍,清楚的不能更清楚。他刚刚不过是大声喧哗罢了,最多再治个“不敬师长”。 这般小错,罚他饿个一两顿,或者去饭堂洗一两天碗、清扫几天台阶就够了,根本够不上去禁闭室的标准。 “既然如此,限你七天之内,把太玄经抄一遍。”裴闻柳绷着一张脸,一本正经开口,“抄不完就罚你抄两遍。” 钟应微楞,一时间想不起来太玄经是什么玩意。好一会儿,他才记起来自己储物袋里有一大摞经书,其中最厚的一本就叫什么太玄经。 钟应平生最恨经书典籍,一翻就打瞌睡,想到自己要抄这么厚一本,脸瞬间有点儿绿。 裴闻柳又看向君不意,话语调侃:“这小子都受罚了。”指了指钟应,“你就快回答他吧,省的他白白被罚。” 钟应回神,紧紧盯着君不意,心想不就是泡个澡吗?这点小事而已,君不意不可能拒绝吧? 可是君不意却避开了他的视线,垂下眼帘,睫毛覆盖了所有情绪。 钟应心中一咯噔,便见他唇瓣微启,道:“抱歉。” “为什么?”这次轮不到钟应不解了。 君不意只答了三个字:“我不去。” 随后,他侧过身子,微微弯下腰身,向着裴闻柳又道了一声歉:“给夫子添麻烦了。” 裴闻柳看戏看的欢快,自然不会觉得麻烦,轻叹:“可惜。” 摇了摇头算略过此事,裴闻柳招呼众少年们继续前进。 君不意跟着夫子,天风翻起广袖和长发,背影清隽如莲,却一言不发。 钟应脚底扎了根似得,半天不动弹,直到胖墩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才慢吞吞的缀在了众人后头。 “应兄弟,你也别难过,不就是一本太玄经吗?你熬过这七天,就什么都过去了。”胖墩这个罪魁祸首试图搂过钟应肩膀,安慰,“没什么大不了的。” 钟应不领情,一把甩开了胖墩的手臂。 胖墩再接再厉:“你也别觉得丢脸,再丢脸也不可能比你们众目睽睽之下,滚下台阶更丢脸的了。” “”钟应脸色更臭了。 秋时远偷偷拉了拉胖墩,提醒胖墩别在人伤口上洒盐。 “那个”胖墩明白过来了,眼珠子一转,“那个我挺佩服应兄弟你的,看中了就敢上,从来不拖拖拉拉。这次失败没关系,再接再厉,好女怕郎缠嘛” “什么乱七八糟的。”钟应总算开口了,声音有些干涩。 胖墩一见有效,继续道:“何况你大庭广众下问她,姑娘家就算心里对你有意思,也不好意思啊。” “姑娘家”钟应重复这三个字,心中翻江倒海。 抄书什么的,虽然出乎他的意料,但是钟应哪里会为了这点小事闹脾气?真正让他梗住的是君不意那句拒绝。 君不意那句极轻的“抱歉”和胖墩说的“姑娘家”在钟应脑海里反复转悠,钟应难得思考了起来。 面具、一直扣的紧紧的衣领,少年人还未完全发育成型的体型,极好的脾气,不愿跟他一起去泡澡 为什么? 一瞬间,一个奇葩的想法划过钟应脑海:难道君不意真的是姑娘? 这个念头一闪过,便跟扎了根似得,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让钟应心痒的难受。 他和君不意斗了数百年,最后败在他手上,总不能连他是男是女都没搞清吧? 那岂不是显得前世的他太无能? 但是他以前沉迷跟死对头死磕,都还来不及找温柔又贤惠的姑娘当魔妃,根本不清楚男女身体上的细微差别 想到这里,钟应定定看了眼胖墩。 钟应想:孟长芳这个色鬼天天把美人挂在嘴边,肯定清楚 就在胖墩疑心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东西,或者钟应受到打击“移情别恋”喜欢上自己时,钟应压低声音开口:“放堂后别跑,我有事问你。” 胖墩:“” 钟应加快脚步,跟上了众人。 胖墩拉住了秋时远的手臂,苦哈哈的问:“应兄弟刚刚那个眼神,不会是想放堂后打我吧?跟我秋后算账吧?” 秋时远结巴:“我、我也不清楚。” 胖墩想了想,无所谓的摊手:“管他了,就应兄弟那个垫底的修为,肯定谁都打不过。” 秋时远欲言又止。 这个时候,新生们已经将刚刚的小插曲抛之脑后,完全被裴闻柳口中的秘境宝地吸引。 有好奇的少年便忍不住问:“裴夫子,您刚刚说玉馨七院都有其独特之地,那么瑶光院最独特的是什么?” “是恶兽林,还是无名碑?”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猜测。 裴闻柳故作神秘:“瑶光院最特殊,因为院中算的上独特的,有两个。” “是什么啊,夫子。” “夫子别卖关子了。” 裴闻柳笑了声:“恶兽林便算其一,顾名思义,自然是说林子里有恶兽,但是林子里这么多妖兽都不稀奇,只有一头才算的上是恶兽,才算的上独特。” 慕归心沉吟:“夫子,是兽王吗?” “非也。”裴闻柳抬手,遥遥指着恶兽林的方向,“兽王指的是万兽之王,统领一块领域内所有妖兽。但是林子最深处那头恶兽据说是上古凶兽饕餮,饕餮吞吃万物,如今虽然囚禁于此,但是林中所有妖兽,都只是饕餮的口粮罢了。” 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裴闻柳警告:“别不知天高地厚乱闯恶兽林,当然,你们是没资格给饕餮塞牙缝的,你们只会沦为外围那些妖兽的盘中餐。” 新生们纷纷摇头,表示绝对不去恶兽林。 胖墩挺了挺胸脯,小声跟钟应和秋时远嘀咕:“虽然上古凶兽很可怕,可是我家小白也不简单哦。” 小白是胖墩常年抱在怀里的那条小奶狗,如今被他安顿在了院子里。胖墩非常骄傲:“小白可是上古神兽谛听的后裔哦。” “夫子,那另一样特殊之地是什么?在哪里?” “另一样是一块石碑,算是整个书院的东西。”裴闻柳轻巧开口,“天地玄黄四块字碑,黄字碑正好落在了瑶光院。” “四字碑的黄字碑?天啦!” “每一期的天地玄黄录我都会买,都把上面的名字背的滚瓜烂熟了,没想到书院居然会有黄字碑。” 这次新生们并无恐惧,纷纷惊叹。 天地玄黄四块字碑是上古数十位大能联手炼制的,那些大能或羽化登仙、离开九州,或早已陨落、灰飞烟灭,具体已经不可考证。 然而,他们留下的四字碑却流传至今。 四字碑并无毁天灭地的威能,每一块石碑仅仅只有一个作用,感应天地灵气,记录并排序前一百位真正强者的名字。 从古至今,从未出错。 依次往下,天字碑记录的是炼虚合道的大能,地字碑记录的是炼神还虚的强者,玄字碑记录的炼气化神的年轻一辈,至于黄字碑记录的却是修为化气以上,二十岁以下最有潜力的少年们。 四字碑只有四块,并非随处可见,中低阶修士根本无法接触到,却有好事的大能会将四字碑每一次变动记录下来,装订成天地玄黄录,成批卖给那些普通修士。 “夫子夫子,我们能去瞧瞧吗?” “四字碑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你们都想去?”裴闻柳左右询问,见一群少年们小鸡啄米似得点头,笑道,“黄字碑就在学堂内部,我倒是挺乐意带你们去,可是光我一个人同意可不行,至少要五位夫子同意。” “可惜。” “夫子,以后能有机会吗?” 见少年们垂头丧气,裴闻柳招了招手:“马上就到学堂了,待会儿我去问问院主和木夫人,她们两个同意的话,剩下的人便好办了。” 裴闻柳这人虽然不修边幅,还喜欢用“打断你的腿”“剁了你一双手”什么的威胁人,但是他本人挺随性,不太注重礼节和规矩。 一路跟这些少年们说说笑笑,很快便打成了一团,能开一两句玩笑了。 走了没多久,掩映在白雪寒霜下的一排院落便映入眼帘。正前方的大殿上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用水墨写着两个字“瑶光”。 那只是块普普通通的红木牌匾,两个字也不甚花哨,可是看到那块牌匾的少年们,却半天都挪不开眼睛。 只觉得那块牌匾如万千星辰,其中蕴含玄妙万千,令人目眩神迷。 少年们想要抓住那抹玄妙,憋的满脸通红,额头青筋跳动。 “醒醒!”裴闻柳一声惊斥。 这道声音惊醒了少年们,他们喘着粗气,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差点儿走火入魔,顿时后怕。 “这两个字是道祖写下的,你们修为不够,看一两息还成,切勿沉迷。” “弟子知晓了。” 裴闻柳目光从君不意钟应几个身上扫过,又道:“不知道该说你们几个聪明好,还是蠢笨好,居然没有被道祖的字迷惑。” 钟应看了一眼后,便挪开目光,顺带将胖墩两个拉醒。君不意、慕归心两个,从始至终没有抬头看一眼。 君不意垂眸:“境界不够,多看无益。” 慕归心一笑,温声道:“归心曾经被道祖的字迷惑过一次,现在哪里还敢再看?夫子又不是不知道此事。” 裴闻柳笑了两声,领着少年们进去后,让他们自己按照位置坐下,自己则出门去寻阿宛院主和木夫人。 钟应被分到了丙字叁号院,座位自然也是丙字叁号。钟应一路寻过去,找到自己的位置时,对面也有一人停下。 乌发白裳,端庄有礼,宛如画上水墨丹青,正是君不意。 他朝着钟应点头致意后,便悠然落座,将一本本经书从储物袋中搬出,最上方赫然是那本太玄经。 钟应心里头不痛快,看到君不意更不痛快了。 以钟应的脾气,他本该一脚踢在桌椅上,让君不意别来碍眼,可是胖墩的话再度浮现。 姑娘家 姑娘 钟应目光扫过君不意线条流畅优雅的下巴、干净毫无血色的皮肤、形状姣好的唇瓣,心火瞬间扑灭了。 他纠结的想,如果君不意真是姑娘,他欺负一两次还好,处处欺负的话,显得自己多小气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21章 第21章 钟应决定不理君不意,往凳子上踢了一脚, 大大咧咧坐了过去, 翘起二郎腿。 雪后微光落在书桌上,略带清寒的风吹起零星鬓发。 一人闭目养神, 像一只餍足的猫儿。一人垂眸翻看典籍, 书页泛开丝丝墨香。 “钟应。”君不意睫毛微颤, 轻轻唤道。 “怎么?”钟应睁开眼睛侧过头,语气不善。 白净的手指划过太玄经书面,君不意垂眸, 声音清缓:“现在闲来无事,你可以先抄写太玄经,太玄经一共三万七千二百字, 我” 抄写太玄经? 钟应脾气一上来, 狠狠在桌面上拍了一掌。 “啪!” 君不意觉得钟应受罚有他一部分原因, 本想说:我可以模仿你的字体,帮你抄写。却因为这声脆响, 话语梗在了喉咙里。手指停顿, 阖上太玄经, 侧首望来。 钟应冷哼一声, 起身来到胖墩面前, 揪起胖墩出门, 秋时远小尾巴似得, 跟在了后头。 “应兄弟, 你又跟君姑娘吵架了?”胖墩揉着自己被钟应揪皱的衣领, “人家一个姑娘,你应该大度点,让着她点。” 钟应不想受胖墩那一套思想的毒.害了,指了一处热闹的地方,生硬的转移话题:“我们去那里看看。” 到了地方后,钟应才发现众人围着的是天女石像下两块雕花石板,一块雕了龙凤呈祥,一块雕了乌龟王八。 石板上刻下了瑶光院这一届新生的名字,龙凤榜上从上往下,第一个名字是慕归心,随后是徐小溪,颜钰君不意和钟应两个大概是在幻境打起来的原因,一起吊车尾。 “我名字在这里。”胖墩指着王八榜最下方几个名字,“怎么小石子都在龙凤石板上,我的名字却在这块乌龟石板上?这乌龟也刻的太丑了吧?” 钟应看到这石板,一阵头疼。 这石板实在太眼熟了,少年时期一度是钟应的噩梦。 四字碑天下皆知,便有很多人有样学样,弄出了什么天地美人榜,什么功德榜,什么妖魔榜。 而玉馨书院弄出一个龙凤玄武榜,专门坑学生。 上了龙凤榜,自然是人人羡艳的天之骄子,夫子宠儿,上了乌龟榜的学生,可就没脸见人了。没脸见人的学生们一肚子怨气,只能找龙凤榜上那些趾高气扬的家伙麻烦了。 特别是书院考试之后,学生们见面都是这么互怼的: “呵呵!你个王八榜上的龟孙子。” “呵呵!你个鸟蛇榜上的老畜生。” 怼半天后,上演肢体和肉体的交流,然后一起去禁闭室讨论“风花雪月”“人生理想抱负”。 而钟应,常年在王八榜下垫底,在他没实力把所有人揍的鼻青脸肿时,被嘲笑了无数声龟孙儿。 就是后来钟应成了瑶光院的混世大魔王,他也没能把自己的名字从王八榜上扣下来。 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石板上的名字到底是怎么排序的?”胖墩挠了挠头发。 “当然是你们考试成绩。”裴闻柳的声音遥遥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便看到了书院夫子们缓步而来,当即恭恭敬敬的行礼。 为首的是坐在高大汉子上的小姑娘,正是瑶光院主阿宛和夫子彭留春。阿宛左边是一名身裹黑纱的年轻妇人木夫人,右边则是不修边幅的裴闻柳。 裴闻柳跟新生们解释:“上龙凤榜者为优,上玄武榜者为劣,因为你们刚刚入学,所以是按你们在众生镜幻境的表现排序的。” “玄武”胖墩看着自己玄武榜上的名字,喃喃,“不就是一只王八吗?” 阿宛噗嗤一声,彭留春跟着笑了起来,裴闻柳强忍笑意:“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领悟了真谛。” 众新生:“” 上了龙凤榜的松了口气,上了八王榜的瞪着自己名字,恨不得拿把小刀子划掉。 阿宛清咳两声,摆正了脸色,清清脆脆开口:“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小姑娘挥了挥手臂,“你们不是想看黄字碑吗?我同意你们去看了。” 阿宛说做便做,青葱似得手指头一点,两座天女石像向左右挪开,中央地带原本是一块铺着五彩石的池塘。如今池水咕咕沸腾,向着两边分开,一座古旧的石碑便从池水中冒出个头。 那块石碑上布满了蜘蛛网似得裂痕,坑坑洼洼的,算不上美观,却携刻着时光长河的痕迹。 数千年来,不断有天之骄子的名字出现在上面,却又不断的被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这就是黄字碑,看着没什么特别的,还不如龙凤玄武榜美观,可是至今没有谁炼制出第二块“四字碑”。”阿宛歪着身子,“若是你们谁能登上黄字碑,可是会立刻名传天下哦。” 阿宛可惜的瞧了眼慕归心:“归心,你的召灵之术如果能更准一点,别说是上榜了,便是前十也不是不可能。” 慕归心摇了摇头:“归心天赋如此,不敢奢望,只能勤勉正身。” 众少年伸长了脖子,原本有些失望,待看到石碑上古旧的文字后,目光全部黏在了上面,叽叽喳喳的没得停。 “跟我买的天地玄黄录一模一样,我没白花灵石。” “你们让让,别挡着我。” “榜首是谁啊?看到的人说一声。” “是中州圣子!” 一提起这个名字,好几个少年便一脸钦佩。 “中州圣子自五年前上了黄字碑第一后,便再也没有下来过,可谓是天纵奇才。” “他今天十九了吧?我听说他已经炼神,只要再过一年,他便可以直接上玄碑了,到时候不知道第一会被谁占据。” “圣子圣女同岁,圣女现在排第五,明年第五的位置也会空下来。” “到时候黄字碑第一肯定是皇甫师兄。” “我觉得是淮竹师姐。” “皇甫师兄乃剑修,都说一剑破万法,自然是皇甫师兄更厉害。” “可是淮竹师姐人这么美” 玉馨书院为天下第一学院,自然招了一批天赋极佳的少年,将他们培养成了天之骄子。榜首的中州圣子虽然不是出自书院,但是第二和第三都出自玉馨七院,足以看出书院的底蕴了。 皇甫旭月排第二,出自天权院,天生剑体,七岁便修出了剑意,极得天权院主的看中,据说便是剑主也曾经亲自指点过他。 苏淮竹排第三,出自天枢院,善音律,一奏箜篌可引百鸟环绕。据说还是位十足十的大美人,天字美人榜前十,也有她的一席之地。 钟应从上往下看,看到了不少眼熟的名字。这些熟人里,有些人中道陨落,有些人则光辉万丈。 听到那几个弟子把中州圣子夸上天时,钟应撇了撇嘴,下意识去寻君不意。 便听到一道刻着压低的声音说:“重明国太子身份不比圣子差,我本来还好奇他有什么本事,万万没想到是个病秧子。” 钟应眉梢一挑,眼中闪过一丝不耐,随口便道:“说不准根本等不到明年,那位中州圣子就会被人从首位上挤下来。” 钟应虽然讨厌君不意,但是他在魔界的仇人这么多,杀了一茬又一茬,能称的上他死对头的唯有莲中君一人。 他们看不上君不意,钟应便觉得他们顺带侮辱了自己,心中自然不乐意。 钟应声音不大,奈何修真者耳朵极为好使,一听这话便反驳:“圣子已经在榜首稳坐五年了,排位从来没有变动过,怎么可能被人挤下来?” “难道还能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吗?” 钟应在最后排看到了君不意,刚刚夫子们过来时,他还在屋内,来晚了一步,自然只能站在最后了。 “五年又怎么?”桃花眼眯了眯,钟应双手抱胸:“说不准我们中,就有人把他挤下来,只不过不屑争这位置罢了。” “可笑,你不会做梦梦见自己把圣子挤下第一吧?” “勇气可嘉,可也要有实力啊。” “不然不就是白日做梦。” 就连胖墩都拉了拉钟应的手,小声劝说:“应兄弟,你这玩笑开的也太大了,中州圣子是什么人物啊。” 钟应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 中州圣子的确是个人物,便是日后也是镇守一方的大能,整个中州唯他是首。可是钟应入学后,他见过的黄字碑,榜首一直是君不意。 君不意入学之前,名字从未在黄字碑出现过,可是自他进入玉馨书院起,便一直霸据榜首,轻而易举的将中州圣子、圣女、皇甫旭月、苏淮竹等压下。 阿宛听见少年们颇有活力的争吵,在彭留春的肩头摇晃着小腿:“若是想看,都过来看啊,你们这些小家伙隔着这么远有什么意思?黄字碑既不会伤人,也不可能被你们毁坏。” 少年们一听,也顾不上争吵了,纷纷挤向池塘。 “保持秩序。”木夫人冷眼扫去。 “木夫人,别那么严肃嘛。”阿宛笑了起来,目光扫过钟应,带了几分探究和好奇:“四字碑虽然可感应天下灵气,自动为天下所有修真者排序,但是四字碑也不是万能的,还真有遗漏的时候。” 新生们惊疑,便纷纷询问为什么。 “四字碑也是有漏洞可钻的。”阿宛拖着腮为这些十五六岁的少年们解释,“众所周知,魔族妖族等存在无法上榜。但是还有两种可能,会导致无法上榜。” “第一点,四字碑虽然能感应天下灵气,但是一位强者若是一直扮猪吃老虎,从来不展露自己的真实实力的话,四字碑是会感应错的。” “第二点,天下奇珍异宝无数,便有一些特殊的灵宝,能够干扰四字碑的判断。若是有人一直佩戴这种灵宝,自然会导致榜上无名。” “所以,四字榜上出现一些无甚名气的人物时,也不要奇怪,可能是哪个隐居者出山了,也可能是谁不小心取下特殊灵宝罢了。”阿宛声音脆生生的,“不过,一旦站在四字碑面前,不管多好的灵宝都会失效,乖乖露出原型来。” 少年们懂了,纷纷点头。 裴闻柳便朝着他们招招手,语带调侃:“你们要是想,也可以朝着黄字碑使出自己看家本领,也许运气一好,黄字碑就看上了你们的潜力,让你们上榜了。” 众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没动静,直到一个胆子大的,上去使出了自己最强的术法后,众人便活跃起来。 对自己颇有自信的少年们纷纷上前。 没多久,便有一小半上去过了一遍,连胖墩都试了一下,结果都一样,黄字碑无一丝一毫反应。 胖墩本想强拉秋时远上去,秋时远吓得缩进角落里,便只能作罢。 “这块石碑不会坏了吧?” “都这么旧了。” “可别瞎说,黄字碑从来没有坏过。”裴闻柳笑盈盈的看了那几个说话的少年一眼,然后冲着慕归心道,“归心,你上去试试。” 慕归心点了点头,握着一把碧玉笛子站在了石碑面前,横笛吹奏,笛子上垂挂的金色流苏随风飞扬。 他看样子吹的极为用心,但是新生们却面面相觑:“我耳朵瞎了吗?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你耳朵瞎不了,就是聋了。” 阿宛手指点唇,示意大家别吵,唇瓣动了动,直接传音:“这是召灵之曲,唯有受召者才能听见,你们听不到正常。” 一曲毕,慕归心睁开眸子,念了一个字:“召!” 长发凭空拂起,慕归心眼睛化为冰凉的红色,肤色白了几分,仿佛墓穴僵尸,然而他的气息直接从化气圆满涨到了练气圆满,短短一息便跳了一大阶。 始终没有动静的黄字碑浮现一个金色的名字,字体如游鱼,从末尾艰难的往上游动,到了八十九的位置后,便停住不动了。 “收!”慕归心再度开口。 瞳孔化为原色,修为掉回化气。慕归心额头布满了冷汗,长长的舒了口气,无奈开口:“这次倒是召来了一位练气圆满,可惜是鬼修,我坚持不了多久。” “已经不错了。”阿宛夸赞,余下几位夫子也不由点头。 慕归心弯了弯眉眼,转身回去,瞬间被好几个激动的少年围住。 “慕师兄,你好厉害!” “恭喜你,慕道友。” 钟应看着字碑上的名字,突然有些好奇,便拉下脸朝着不远处的君不意招手:“君不意,你过来一下。” 君不意抬步而来,不明所以:“怎么了?” 钟应推着他往前走了两步:“你试试!” 还未走到石碑面前,石碑上便向四周荡起一圈灵气,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定睛去瞧,便看到了立于石碑之下的君不意。 灵气汇聚成笔,在石碑上写下“君不意”三字后,便化为云雾,托着君不意的名字,欢快的往上冲。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便超过了慕归心的八十九,将其挤到了九十。 “啊!”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响起,“我没看错吧?” 少年们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在做梦:“刚刚有谁看到君不意做了什么吗?为什么突然就上榜了。” “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看到了,但是我觉得我可能在做梦,或者自己实力太菜,看不出他具体做了什么,我只看到他走了两步,然后没了” 说话间,金色名字如一条跃龙门的锦鲤,一甩尾,便升到了前五十。 刚刚还在吵闹的少年们突然安静了,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便是几位夫子也静默不语,神色专注。 跃入前五十时,锦鲤不仅没有精疲力尽,反而有无穷无尽的力气般,继续往上游动,轻易进入了前十。 前九、前八前三、前二 君不意的名字将苏淮竹压到第四,皇甫旭月压到第三时,毫无停顿,直接将中州圣子压下。 榜首! 这时,再无去路的锦鲤方才停顿,在榜首位置安家了。 灵气消散,石碑恢复了刚刚的破旧,然而,整块黄字碑却因为一人,而完全变动。 死寂了许久,阿宛回神,暗想:重明皇那老东西这么看中,果然厉害。 随后轻轻咳了一声后,注视着君不意:“恭喜你,君不意。” 君不意垂下眼帘,神色清淡,并无大喜大悲,便是自己力压全榜,他也无甚欢喜激动,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刚刚还说君不意是病秧子的少年,这时低着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夫子们通通恭喜,一帮少年宛如看怪物,又似看神明似得盯着君不意,想靠近又不敢,只能结结巴巴一通乱夸。 钟应环胸而抱,看着黄字碑上君不意的名字时,露出果然不出所料之色。 钟应知道,而这只是个开始。 几年后,君不意直接空降成为玄字碑榜首,震惊了整个九州。 那个时候,不管是修为深厚的前辈,还是同一年代天之骄子,目光通通汇聚在这位来自重明国的太子身上。 或期待他登临神坛,或期盼他跌落低谷。 期间不少不服气的天之骄子来挑战君不意,最后铩羽而归。 便在无数人的目光下,君不意突破练神,再次成为地字榜榜首,这一次,连修炼上百年上千年的前辈也坐不住了,疑心地字榜出了错,纷纷出手试探。 结果证明,四字碑从未出错,这次也是一样。 待君不意顺利合道,成为天榜第一时,九州再无一人敢异议。 所有人都麻木了,百年之内合道的仙君,他们前所未见,相较之下,天字碑第一人的位置,数千年来换了无数个,反而不稀奇了。 九州天之骄子众多,宛如夜空繁星,唯有君不意一人宛如明月。 皓月当空,万千星辰黯然失色。 瞧了一会儿,钟应抬步向着黄字碑走去。 胖墩下意识捞住了他一片衣角:“应兄弟,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钟应头也没回,声音含了几分雀跃和挑衅,“我只想看看,我跟君不意,谁能霸占榜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22章 第22章 “你” 胖墩张大了嘴巴, 头晕晕的, 还没缓过神, 只觉得钟应在跟他开玩笑。 然而, 胖墩捞住钟应衣角的手却不自觉松了力道,被钟应轻而易举的拉回了衣角。只能看着他走向黄字碑, 无畏无惧,宛如即将横扫千军万马的绝世强者。 钟应说的话, 的确够狂妄自大,宛如痴人说梦。 可是在刚刚那一刻之前,谁都觉得赤丹太子只是一个走后门的病秧子, 谁能想象, 君不意不过是站在了黄字碑前,就会被黄字碑认定是榜首? 君不意能做到,钟应也许同样可以?胖墩抱着这微乎其微的希望想。 . 钟应走到黄字碑下时,除了胖墩两个直勾勾盯着他外,没几个人注意到了他, 大半围着君不意说恭喜,小半围着慕归心打转。 偶尔有一两个人看到了钟应, 见石碑无半分反应后,又失去兴趣, 扭过了头。 钟应望着石碑上蜘蛛网似得裂痕, 挑起眉梢。 刚刚就是他推君不意出去的, 所以钟应看的最清楚, 君不意不过是稍稍接近黄字碑, 石碑上便升腾起纯净的灵气,仿佛在为君不意欢呼庆祝。 而他面对着石碑,就算用手去扣上面的名字,黄字碑依旧无甚反应,宛如死物。 钟应身体里的一半魔皇之血,在道修灵宝面前,遭到了极大的嫌弃。 ——跟钟应前世一个样子! 四字碑有妖魔无法上榜的规矩,但是钟应是人魔混血,不是纯血的妖魔,并非没有上榜的可能,可是相比起别人,黄字碑对他的要求简直算是苛刻。 钟应前世的时候,虽然去四字碑前试过好几次,但是他的名字从来没有上过四字碑。 一开始是他实力够不上那苛刻的要求,所以黄字碑看不上他。 后来他魔皇血脉觉醒,开启了天赋神通,足以横扫天下大半修士后,四字碑直接把钟应当成了妖魔,断绝了钟应上榜的可能。 钟应唯一上过的有重量的榜单就是妖魔榜,他这位魔界的新魔君,稳坐榜首。 这么一想,钟应被勾起了前世几分少年意气,几分些微的不甘。下定决心今日一定要让这块破石碑记上自己的名字,还要压上君不意一头! “君不意!”钟应扭头,微微抬了抬下巴,雪光落在他面容上,将银色耳饰点缀的格外明亮。 君不意抬眸,目光落在钟应身上。 除此之外,瑶光院的新生们也一个个看过来,心里头猜测钟应又搞什么幺蛾子。 钟应抬手,大拇指翘起,指了指身后的石碑,声音骄傲自信,咬字清晰:“君不意,我们来打个赌吧?” “我不会赌。”君不意微微摇了摇头。 刚刚那么多人热情的围着他,君不意都很少回应,只是偶尔清清淡淡嗯一声,让不少人颇为受挫。钟应始终如一的态度,反而得到了君不意的回应。 “没事,很简单。”钟应挑眉,“我们就拿黄字碑榜首的位置来赌,如果我成了榜首,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如果你还是榜首,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如何?很公平,谁都不吃亏。” “你很看重这个位置?”君不意疑惑。 “这不重要,就问你敢不敢赌不赌!” “” 钟应加把火:“你不会是不敢赌吧?” “我不能赌”君不意摇头。 他身为重明国太子,自小受到的便是最为严厉的教导,“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是绝对禁止的事。他抿了抿唇,看着钟应眸中跃跃欲试的挑衅,眉眼凝聚些许无奈:“我们不赌。” 钟应一口气直接噎住。 钟应做事向来直接粗暴,能今天把人打成猪头,从来不会留到明天打。在没危害别人的情况下,他才懒得去考虑别人听到他的话心里头会怎么想。因此,他大大咧咧用黄字碑榜首的位置来赌,大半少年心里头都不舒服。 毕竟他们对着石碑使出了自己最强大的杀招,黄字碑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好像他们耍的是猴戏般。钟应却用他们根本不敢奢望的东西打赌,他们心里能好受才怪。 简直是看钟应各种不顺眼。 只不过因为钟应和君不意那“不清不楚”的关系,他们不想得罪这位前途无量的黄字碑第一,所以才憋了又憋,忍气吞声。 如今见君不意前头拒绝“一起泡澡”,后头拒绝“打赌”,便猜测君不意和钟应两人关系并不好,看钟应这幅模样,估计是钟应一个人死缠烂打。 目前尚且还沉不住气的稚嫩少年们,便忍不住用言语刺向钟应。 “初初化气,根基稳固了吗?” 在新生们中,钟应修为最低,一个少年开口便用这件事嘲讽。 “看他样子,便知道还没稳固。” “既然如此,何不好好勤学苦练?省的好高骛远,想东想西。” 七嘴八舌说完修为后,少年又开始挑别的毛病:“听说你也是靠玉竹牌进来的,今年三块玉竹牌,慕师兄和君师兄都如此优秀,唯有你一个拉低了水平” “一直这么赖着君师兄,有意思吗?只会无端惹人烦罢了。” “你想跟人一起泡澡,一起打赌,也要别人肯啊!” 钟应:“” 不过几息,钟应便听了一耳朵闲话,简直有些无语。 钟应翻了个白眼,暗道:一群怂包。 这些少年们根本不敢太放肆,说了半天,一个比一个文雅,居然一句脏话都不敢说,委实虚的厉害。 钟应正要开口时,众少年疑惑的向两边分开,君不意在钟应三步远停下,维持着亲近却不过分亲昵的距离,缓缓道:“若是你成了榜首,我理当为你祝贺,便答应你一件事,作为你的贺礼,如何?” “我失败了怎么办?”钟应一愣,下意识询问。 “那你也别难过。”君不意目光落在钟应些许的黑眼圈上,想起了昨晚钟应“照顾”了自己一晚上,投桃报李,“若是你失败了,我也答应你一个条件,如果这样你会舒服些的话。” 又来了钟应心想,重生之后,君不意怎么老是出乎他的预料? 他想豪气冲天赌一把,对方却深得“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的精髓。不仅不像前世一般,以雷霆手段横扫而来,让钟应这位魔君吃足亏,反而“贤良淑德”到让钟应身心舒畅的同时,还莫名有些古怪的心虚。 而君不意说完这几句话后,少年们纷纷疑心自己听错了,或者以为君不意在挖苦对方。 然而这位重明国的太子神色虽然淡,甚至无丝毫笑意,却能让人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慎重和认真。 不由都不由闭上了嘴巴,神色讪讪。 刚刚急于勾搭君不意的少年,更是恨不得把话吞回去,只能默默退到了别人身后。 君不意无视了他们,只是同钟应说了几句话,便似乎将刚刚众人对钟应的指责反驳回去,无声无息的维护了自己这位宿友。 “我知道了。”钟应扭过头,摆了摆手,“不过我才不稀罕什么安慰,我失败了,同样答应你一件事。” 随后,钟应眼皮子一掀,眸光如出鞘利刃,落在众少年身上:“刚刚叽叽喳喳的吵死了,来,我教教你们该怎么说话。” 钟应提高音量,不可一世:“我去你大爷的!” 众少年:“” 众夫子:“” “记住了吗?以后不痛快的话,以这个为最低标准骂。我心情一高兴”钟应撸起仙气飘飘的袖子,转了转手腕,漫不经心的开口,“说不定就把你们给揍了。” “先把嘴巴打肿,省的说三道四。”钟应眸光微寒,“哦,对了,我从来不乱开这种玩笑,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有几个少年被激怒,怒视钟应,也有几个低头缩起来,当自己什么都没干。 “咳咳。”裴闻柳咳了两声,提醒钟应,自己这位夫子还在现场,“钟应口出恶言,就就抄两遍太玄经。” 阿宛嬉笑:“刚刚说话的,也都抄一遍太玄经。” 众少年瞬间苦了脸。 君不意点头:“是,夫子。” 阿宛默了一下,补充:“君不意,不包括你。”刚刚君不意的话实在挑不出毛病,若是莫名其妙被罚,显得她这个院主多凶恶啊。 有对比才有突出,众少年嘴角耷拉下来,脸色更苦了。 唯有钟应耸肩:“无所谓。” 随后,再也不看旁人,一步踏前,手握成拳。 “砰——” 钟应毫无花哨的一拳直接落在石碑上,这一拳用的完完全全是灵力,同拳头一起碾压过去的,还有属于魔君的强横神识。 神识对死物没什么用,四字碑可不是真正的死物,四字碑有器灵,尽管器灵藏的格外的深。 但是钟应可以保证,这蕴含神识的一拳可以把灵器打蒙。 这一刻,一向来巍然不动的石碑颤动,一起颤抖的还有脚下半丈石台。 一个还未下台的少年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了个狗啃泥。好不容易站稳后,看钟应拳头的眼神染上惊恐。 有人失声大喊:“还能这样?” 夫子们对钟应刚刚的大放厥词极有兴趣,早就做好了围观的准备,此时都一脸惊讶的盯着黄字碑。唯有裴闻柳张了张嘴巴,才喃喃道:“按理来说,这也是展现自己的实力” 但是除了钟应,谁会这么做啊! 就算做了,能撼动石碑甚至石台? 这是什么怪物一般的力气??? 钟应是妖兽变得吗? 钟应背对众人,盯着石碑,眼中冰凉如三尺厚雪,见石碑上依旧没有自己的名字时,冷笑一声,又是一拳过去。 钟应足足打了一套拳法,“砰砰砰”的重击声不绝于耳。 几个少年眼见情况不对,赶紧撤离开石台。 石台上便只剩下了钟应和君不意两个。 钟应威胁的盯着石碑,声音阴测测的:“有种!那就再吃我一拳!” 拳头离石碑还有一指头远时,石碑上一哆嗦,非常利索的出现了钟应两个字。 没有灵力化笔,没有祥云相托,没有字化锦鲤,这个名字出现的非常普通,却以不逊色于君不意的上升速度,直接跳到了九十。 “居然真的成功了???” “我怎么感觉钟应在威胁黄字碑?他就是在威胁黄字碑吧!” “卧槽!难道打石碑一顿就可以上榜?” “别说傻话了,前辈们都无法在石碑上留下痕迹,我们能做什么?” “所以,只是普通的展示自己实力?” “” 慕归心摇了摇头,眼中并无羡慕嫉恨,也无被挤下去的伤心愤怒,唯有声音有些无奈:“没想到一刻钟不到,我就掉到了九十一” 名字还在飞速上涨,说话间便跃过了前五十。 刚刚因为君不意而出现的奇景,在短短一天之内,被钟应丝毫不差的复制。 当“钟应”两字爬上前十时,众人一口气都提了上去。 到了这时,“钟应”两字彻底慢了下来,在钟应冷锐的目光下,以龟速上爬。 前九前八 阿宛:“你们觉得谁能压一头?” 木夫人压低声音:“君不意。” 裴闻柳脱口而出:“钟应!” “为什么?”阿宛好奇。 木夫人沉思:“这位小殿下无论是品性还是德行,都是上佳,相较之下,钟应这孩子浮躁了些。” 裴闻柳完全是支持一下剑主私生子,便摸了摸鼻子,瞎扯:“钟应虽然暴躁了些,却是难得的真性情。可不比一些畏畏缩缩,或者满肚子花花心肠的人好吗?” “停在第二的位置了。”阿宛呢喃,“看来赢得是君不意。” “又动了!”彭留春抬手一指。 在众人的心提到喉咙时,“钟应”名字一闪,赫然跃上了榜首。 所有人不可思议,君不意一人力压全榜所有天之骄子便罢了,钟应居然后来居上,把君不意也压了下去? 今天要不要这么刺激? “钟应赢了君不意?” “等等!你们看!君不意的名字并未掉下来,中州圣子还是第二!” “嘶——并列第一?” “居然是并列第一!!!” “四字榜出现以来,这是第几次并列第一?不足五次吧?” 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出现一个鬼才便罢了,一出出俩,日月当空,成双成对?! 胖墩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突然神来一笔:“两个名字都刻在榜首,这是光明正大宣布对方是自己的?啊,我眼睛要瞎了。” 众人扭头看着胖墩:“” 钟应:“” 君不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23章 第23章 钟应瞪了眼胖墩, 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古旧石碑上。 并肩第一 钟应看着并列的两个名字, 心里不太能接受,恶狠狠的踢了黄字碑两脚。 毕竟他重生了一次,保留了强大的神魂, 君不意却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难道他白活了数百年,还比不过君不意这个连扫地都不会的“废物”钟应左思右想都觉得是四字碑对他有偏见,决定继续“疼爱”黄字碑。 然而,这一次不管他怎么威胁,不管黄字碑怎么颤抖, 君不意三个字始终深深刻在石碑上,没有丝毫动摇的痕迹。 裴闻柳来到钟应边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盈盈道“不用再踢黄字碑了, 黄字碑已经承认了你的实力, 小子, 你可真厉害,不愧是剑主的儿子,我以前还真小看你了。” 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木夫人,裴闻柳又道“已经没人想上台一试了,你们同木夫人一起回去吧。” 钟应回头,见众新生已经乖巧的站在了木夫人后面, 时不时用好气、敬畏、惊疑、不甘的目光扫过自己, 最后不解气的踢了石碑一脚后, 只能跟了上去。 木夫人领着瑶光院新生们离开, 裴闻柳告辞时偷偷将黄字碑排序复制了一份,唯有阿宛对着黄字碑,瞧了很久很久。 阿宛神色复杂,低低念道“大块头” “嗯。” “瑶光院捡到宝了,虽然是大麻烦,可是更是难得的璞玉。”阿宛无意识转动银色指环,“只要好好琢磨、教导,他们也许将成为举世无双的珍宝,前途无限。” 彭留春挠了挠头“阿宛是动了惜才的心” “嗯。”阿宛痛快的点了点头,小姑娘黑亮的眸子汇聚了一点火星似得光芒,火星逐渐汇聚,腾起明丽的火焰,“我本来只是因为老院主的嘱托,才收下他们,现在却有些庆幸,也有些兴奋。” “那么阿宛为什么烦恼” “啊”阿宛张了张嘴巴,故作羞恼,“你怎么看出来的” “阿宛每次情绪不稳定的时候,都喜欢转动指环。”彭留春爽朗一笑,他的确是个粗人,可是小姑娘的一切,永远记在心上,“所以我就随便猜了。” “让你蒙对了。”阿宛夸奖,没多久又拧起了眉,“黄字碑并列第一,他们的天赋在整个九州都是最顶尖的,这点毋庸置疑。可是修真之路,困难重重,陨落的天才可并不少,我突然没信心把他们教好” “阿宛想做什么就去做啊。” “反正你会陪着我是不是”阿宛笑了起来,“我们先去把这件事禀告老院主吧。” 想到这里,阿宛又问“乔陌他们是不是快回来了我记得这次是轮到他们这一届考核新生” “好像是的。” “唔走吧。”阿宛重新封闭了黄字碑,心想希望乔陌那个臭小子别太出格 裴闻柳蹲在了圣女石像下,掏出了一大堆传音信符“天机老兄,在不在啊我有消息要卖给你。” “什么消息” “关于黄字碑的喂别关传音符啊” “我已经得到消息,开始吩咐印刷新一册的天地玄黄录了,不需要你高价把消息买给我。” 言罢,干脆利落断开传音符。 裴闻柳愤愤的拍了拍大腿“哪个滚蛋先我一步把消息卖了啊” 很快,裴闻柳又接通了另一张传音符,八卦的笑了起来“小师妹,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真的,不骗你。那个黄字碑啊,今天有人把中州圣子挤了下来并列第一,对,真的是书院新生,我们瑶光院的。” “可真给我长脸,以后中州那些老家伙,再也不能用圣子跟我炫耀了谁要跟我提圣子,我就打谁的脸” “” 修士办事效率极快,不到一个时辰,修真者汇聚之地的书肆很快便摆上了最新一期的天地玄黄录。 一个正在书肆晃悠的少年极为惊讶“这才不到一个月,怎么又出新了不会是坑我们吧” “可别瞎说败坏我书肆信誉,天地玄黄录一般是一年出新一次,唯有发生重大变动才会提前。” 少年一听,好奇的买下了一本。 大多修士都只能通过天地玄黄录得知真正强者的消息,所以很快各大书肆的天地玄黄录都被清扫一空。 而买了书的少年也蹲在了自己屋中,翻看起来。 按着习惯,他先从自己最关注的“天字碑”排序翻起,激动的念着一个个绝顶强者的名字,少年一连翻到了玄字碑。 “天字碑没变动,地字碑只有后排几个变了,玄字碑也是些熟人”少年觉得自己被坑了,出离愤怒,“以后再也不去这家书肆了,才五十年的书肆,果然不靠谱” 声音戛然而止,少年翻到了黄字碑,不由目瞪口呆。 黄字碑第一君不意 年十五,重明国赤丹太子,玉馨瑶光院新生,疑似和钟应关系极好,其余未知,待考证。 黄字碑第一钟应 年十四,玉馨瑶光院新生,手持剑主玉竹牌入学,疑似和君不意关系极好,其余未知,待考证。 黄字碑第二傅月溪 年十九,中州圣子 “娘啊,黄字碑第一居然易主,中州圣子居然被人压了下来,一次还是两个,并列第一” “这两人还关系极好” 少年喃喃,“怪不得,怪不得不到一个月天地玄黄录就出新了,原来是榜首变动了” 跟少年同样反应的不在少数,甚至有反应更激烈的,有几个上了黄字碑的暴躁少年硬生生撕了天地玄黄录,拍翻了身侧的桌子。 原本排九十九和一百的,如今已经榜上无名的少年,不是失魂落魄就是脸色苍白。 中州。 垂落湘妃竹帘和珍珠纱帐的湖中亭中,坐着一道纤细柔美的绰约身影,虽然纱幔遮住了容貌,但是光看这妙曼的身姿,便知其主人的天香国色。 “哥哥居然被人挤下来了”少女微微蹙眉,空谷幽般兰的声音被风吹散。 侍女端了壶灵茶踏入湖中亭,恭敬安慰“圣女不必忧心,圣子早便突破炼神了,黄字碑第一的位置,并不重要。” 少女微微颔首,黑色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腰间,她问“哥哥了” 侍女顿住。 少女不由扶额,呢喃“哥哥不会又迷路了吧” “这” “快去寻他” 这一日,九州之上不少修士记住了并列黄字碑榜首的两个名字,不久之后,他们的名字将彻底传开。 而钟应并不在乎这些,他正对着道家典籍抓狂。 正式上课第一天,他便再度感受到了当年读书时的折磨,在昏昏欲睡和狂暴之间徘徊。 直到君不意阖上经书,收拾笔墨的轻微声音方才惊动钟应。 钟应揉着眉心,打着哈欠,下意识嘀咕“早上了吗” 君不意“木夫人才离开。” 钟应瞬间惊醒,往后桌望去,便见胖墩拉着秋时远,半蹲着身子贴着墙壁走,一副鬼鬼祟祟想要开溜的模样。 “我说过答应你一件事,你想要什么”君不意极轻的声音从身后传开,如漂浮的白云,从钟应耳边飘过。 钟应吼了一声“死胖子别跑” 胖墩一激灵,瞬间撒丫子跑了。 钟应手臂一撑书桌,跃过障碍后直接追了上去,经书和笔墨便全部扔在了书桌上。 君不意“” 他垂眸,帮钟应收起了笔墨纸砚,又耐心的将经书上被钟应睡出来的褶皱一一抚平,如玉手指划过书面时,君不意心中不由浮起一个念头。 他这位同窗上课睡大觉究竟是基础扎实、早便学会了这些,还是单纯的上课走神 胖墩从食堂买了几个肉包子,不敢停留,一路溜进了澡堂子里,这才松了口气。 这个时间段,澡堂人非常少,只有一两个光着膀子,腰间围着一块白布的少年上上下下、走来走去。 胖墩往地面一蹲,一边一口半个肉包,一边含含糊糊说“幸好我机灵,跑的利索。” “为什么要跑。”秋时远被拉着跑了一路,这个时候才喘了口气,他向来不会拒绝人,然而心里头又全是疑惑。 “废话,我今天坑了应兄弟好几次,他被别人嘲笑时,我还没帮他,跟别人一起不信任他,他不揍我才怪” 秋时远咬了咬下唇。 “我原本以为他打不过我,所以才不怕,没想到应兄弟他深藏不露啊他今天那几拳头,要是砸我脸上,我这么有潜力的脸蛋就要毁了啊” 秋时远朝着胖墩背后瞧了几眼,偷偷拉了拉胖墩衣角。 胖墩一副鸵鸟状“你别劝我,我现在是能躲几天是几天。” “是吗”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开,胖墩汗毛竖立“应、应大哥,啊” 一股重力从屁股上传开,胖墩惨叫一声,直接破了音,整个人头朝下栽进了水里。 “砰” “咕噜噜” 水花溅起一丈高,胖墩喝了好几口洗澡水,如一只格外胖的蟾蜍似得,浮在水面上,屁股上则多了一个灰色的靴子印。 这般动静惊动了澡堂中仅有的几人,纷纷扭头看来,而秋时远如仓鼠一般,躲在了挂衣裳的架子后面,双手捂住了眼睛。 钟应居高临下的盯着在水里浮沉的胖墩,双手环胸,冷冷开口“别装了,给我出来。” 水面破开的哗啦声响起,胖墩一把抱住了钟应的小腿肚,半边身子浸在水里,全身湿哒哒的,抬头望着钟应肌肤细腻的下巴,直长睫毛下冷如刀锋的眸子。瞬间可怜巴巴、泪眼汪汪“大哥,老大,我真的错了,别打脸” “哦”钟应长眉一挑,稍稍抬脚。 “别踩脸,别踩脸” 钟应狠狠踩在胖墩肩头,将胖墩踩回了水里。然后慢条斯理的将外袍褪下肩头,命令“洗干净,过来给我捶肩。” 胖墩双手捂着脸,先是不敢置信,随后满脸狗腿笑容“是的老大,好的老大,我都知道了老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24章 第24章 金边白裳的校服坠地, 脱到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里衣后, 钟应一边散开头发,一边将衣裳踢到了一边, 泡入水中。 衣裳浸透了水, 贴合着身体, 隐约可以看到肌肤线条。头发披散而下, 漫入水中,如悄然盛放的黑莲。 钟应捧了一把温水,往脸上贴去, 鬓发和睫毛上沾了半圈细小晶莹的水珠子,原本含着冷厉和讥诮的微笑唇被水光润泽, 多了几分柔软和红润。 胖墩把自己擦干净后, 本想狗腿上前去捶肩,看到这一幕突然呆了。眼睛直勾勾盯着从钟应下颌流淌过锁骨、滑入衣襟的水珠子,就差流哈喇子了。 “你在看什么”又直又长的睫毛掀开,桃花眼微微眯起,如利刃出鞘,落在了胖墩身上。 钟应前世见过胖墩无数次那种“色眯眯”的眼神, 只不过以往他都是黏在绝色佳人身上。 胖墩素来是个为了美色不怕死的。钟应这一眼, 却让他身子一抖, 立刻从美色中挣脱而出。 他虽然更偏好柔软玲珑的姑娘, 但是当对方美到一种程度的话, 胖墩也就不怎么在乎对方是男是女了。而且, 他对“美色”的欣赏, 并不独独指脸蛋和身材,还包括了风骨和气韵,甚至是人品和性格。 第一次见面时,胖墩便将慕归心和两位佳人相提并论,言词之间,将他们归类于同一个等级。 实际上,慕归心并无出色容貌,唯一称的上亮点的也唯有眉心一颗朱砂痣。可是慕归心气韵如水,性子宽容,跟他相处便如碰触到了一湾春水,所以在胖墩心中,慕归心着实是个美人。 胖墩从未见过赤丹太子君不意的真容,却被他如冰似雪的风骨气韵惊艳,第一眼便觉得他是个绝世美人,如今见钟应这么折腾,君不意都从容自若,端庄自持,还力压天下骄子和钟应并列榜首,更觉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了。 按理来说,钟应外貌气度丝毫不比君不意差,和君不意几乎算是两个极端,对胖墩的吸引力该不比君不意小。 但是,除了第一次见面胖墩呆了一下外,很少用“色心”去看钟应,就算偶尔把持不住,也能被钟应“吓”醒。 钟应身上有股非常奇特的气息,总是能让胖墩格外清醒 眼角余光暼到地面上凌乱的衣裳时,胖墩灵机一动,立刻扑过去,小心翼翼捡起外袍,回答“帮老大你捡衣服。” 钟应冷哼一声,凉凉道“下次还敢用这种色眯眯的眼神盯着我,我真的踩烂你的脸。” “不敢不敢。”胖墩一边帮钟应叠衣裳,一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伸手不打笑脸人,胖墩觉得自己表现的非常好。 将衣袍放置之后,胖墩狗腿的蹲在钟应边上,给钟应锤肩膀,力道不轻不重,拿捏的正好。 “应兄弟,不,我以后就叫你老大了,老大你看我这力道可以不”胖墩暗搓搓想,趁着自己现在跟钟应熟,认了他当大哥,以后他就得罩着自己了,自己偷看小姑娘再也不怕揍了。 钟应暼了他一眼,又深觉辣眼睛的扭过了头“你也太胖了,肚子上这么多肉,是不是该剁吧剁吧吃了” “” 胖墩被打击到了,瞬间耷拉着脑袋。 好半响才打起精神来,胖墩继续殷勤揉肩,刚要开口,一个光膀子的少年,就凭借自己劲瘦的优势,挤进了钟应和胖墩中间。 “钟师兄。”少年老老实实喊了一声,随后双手捧上水晶豆腐似得圆状物体和一个精巧的小盒子,都飘散着桂花的甜腻香味,令人想咬上一口。 “什么东西”钟应嫌弃的挥了挥手。 少年先是失望了一下,方才低低道“这是我离家时,阿姐亲手所制,小盒子里装的是澡豆,豆腐似的这块是洗衣裳用的皂块,送给钟师兄你的,今日黄字碑下,多有冒犯。” 钟应瞧着这老老实实的少年,恍惚记起来,这少年似乎怒气冲冲的嘲笑过自己。 “钟师兄”少年将桂花味的澡豆往前伸。 “你叫什么名字” “章显。” “哦。”钟应单手接过了澡豆和皂块。 章显欢快的离开了。 钟应戳了戳皂块,半阖双眸。他倒不是在乎这么点儿小玩意,但是章显那句“阿姐亲手所制”让钟应突然想接下。 胖墩还没让钟应消气,也没让钟应答应以后罩着自己,就让人截了胡,愤怒的拍了拍地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老大,你别信他。这姓章的肯定不是好玩意” 话音未落,一个衣裳半敞,带着点儿名士风流的少年坐在了钟应边上,用丝帕包裹着糕点,送到了钟应手边。 跟章显胡乱送东西不同,这少年显然猜出了钟应喜爱甜食。 少年歪着头,笑容风流“应老大,这是我未婚妻做的七香果糕,你尝尝家乡特产,外头买不到的” 不等钟应开口,他又道“这丝帕是我阿姐绣的,我还未用过。” “”钟应闻着这清甜的香味,实在无法拒绝。 待钟应收下糕点,那少年留下一句“我叫颜钰”后,便非常自觉的离开了。 “呸”胖墩对着颜钰的背影狠狠唾弃一声,“这小子根本没有阿姐,老大你别听他瞎说他心思不正,肯定满脑子阴谋诡计” 钟应对颜钰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这才想起,颜钰正是龙凤王八榜中,龙凤榜第三。 虽然龙凤王八榜完全无法同四字碑相提并论,但是颜钰能排第三,便说明他在新生中心性极为不错。 “不过他倒是好运。”胖墩说到这里,语气酸溜溜的,“有个贤惠温柔的未婚妻,未婚妻还跟着他一起进了瑶光院老大,龙凤榜第二的徐小惜就是他未婚妻” 钟应默默将糕点装进了储物袋中。 胖墩看到这一幕,小心肝都要碎了。 接下来,不断有人给钟应送东西道歉,好几个少年顺便给君不意带了一份。 钟应对其中一位印象比较深刻,因为那人把一个盒子扔给了钟应后,结结巴巴说是送给君不意的,就捂着脸跑了。 这少年正是先前说君不意病秧子那位。 终于清净后,钟应才问胖墩“不是让你下课等我吗跑什么跑” 胖墩幽怨的瞧了钟应一眼。 “行了。”钟应无视,手背撑着下颌,“快跟我说说,从哪几个方面可以分辨出对方是姑娘” “你、你不是要揍我吗” “哦你还想继续被踢”钟应抬高音量。 胖墩使劲摇头,眼睛亮了起来,拍着胸脯说“我跟你说,男人和女人差距大了去了” 两个人就这个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 “先把胸大腰细腿长这点排除了,毕竟不是每个姑娘都具备这三个特点。但是姑娘家的声音一般更柔美,没有喉结” 钟应挑眉“不是可以伪装吗” “姑娘家性格更羞怯腼腆,她们” 钟应嗤笑“你当我没见过那些凶残的母老虎”魔界最不缺的就是外表妖娆,实则狠毒的食人花。 接连两次梗住,胖墩忍了忍,又道“姑娘家身体一些地方,绝对不能随随便便碰触的,比如说胸啊,腿啊什么的,你要是真碰到,她肯定会羞涩的躲开。” “唔这个貌似可以试试。” “还有一点,姑娘家每月都有几天不舒服,也就是来葵水。” 钟应“” 胖墩左顾右盼,见没人后,才压低声音“室妇十四岁,经脉初动,名曰天癸水至。她要是有几天不舒服,又有血腥味,那准没错了。” 钟应“” 这几天,君不意不就不舒服,一副病秧子的模样 “我听一个大姐姐说,这几天不能受累,不能碰凉水,喝些红枣红糖水会更舒服些”胖墩如数家珍。 胖墩跟钟应告别时,非常好心的附赠了一小包红枣和红糖。 丙字叁号院。 钟应还没进屋,便看到了半蹲在墙壁边的君不意。 君不意手中抱着一个系着红色流苏的葫芦,正在给紫藤萝幼苗浇灌灵水。广袖沾了雪水,一头墨发垂落在了肩头。 这么大冬天的,给花花草草浇水简直是有病,不过君不意浇的却是灵泉之水,可以保护幼苗不会冻坏。 听到动静,君不意抬眸“回来了” “嗯,回来了。” 钟应觉得这个对话熟稔的有些古怪,有些不适应的蹙眉。抬步走过去,这次看清楚了君不意冻的微红的指尖,仿佛白玉上沾了胭脂。 “你衣领捂这么紧做什么”钟应蹙眉。 君不意起身,塞住葫芦,闻言便道“我有些俱寒。” “哦。”钟应环臂,冷静的应了一声,觉得自己该试探君不意一下,看看他会不会喝红枣红糖水,便将手伸了出去。 手指微微收拢,唯有小手指伸出,上头绑着两根红线,红线连接着一包红枣和一包红糖。 红枣个头又大又圆润,红糖呈粉末状,像散开的沙。 “这是” “送给你。”钟应扭过头,把胖墩的话重复,“红糖补中缓肝、和血化阏,红枣补中益气、养血安神,你要不要” 君不意眼中闪过涟漪似得疑惑,良好的教养令他礼貌接过,并认真致谢。 钟应张了张嘴巴,猛的盯着君不意,似乎非常惊讶“你还真喝这个啊” “一起”君不意提议。 钟应摇头,用极低的声音嘀咕“我才不要吃这么娘们唧唧的东西。” 见君不意收起红枣和红糖,钟应眼角余光目光从他颈项落在胸口,顿了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君不意胸口贴去。 君不意指尖微颤,下意识想挡,没有察觉到杀机和威胁之时,又撤了力道。 “” 钟应手掌,直直贴上了君不意的胸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