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韵》 正文 第一章 命运实在太诡异 今天的科目三考试,纪小川本来就是抱着一种碰狗屎运的心态参加的。因为从到驾校报名学车,纪小川练车的时间还没有一个月,驾驶技术并不熟练。但纪小川之所以敢来碰运气,是自信有吉星高照。 然而,一到车管所的考试中心,晴朗的天空突然电闪雷鸣,大雨如注,纪小川的心里顿时感觉有点不妙。以往练车时,纪小川还从未遇到过下雨的天气,更别说是这种能在路面上开出一片片烂漫梨花的大雨天。 从出租车上下来,起来,李熙其实人很好,长相慈眉善目,性格热情开朗。李熙的身材很高大,挺着一个啤酒肚,比身高一米八0的纪小川还高出一点,人称李胖子。大家在一起练车时,李胖子总是笑呵呵的,风趣幽默,且出手大方,很招人喜欢。 但众学员之所以今天不乐意遇到李熙,有一个特殊原因。据称,李熙从报名学车开始,至今已历时一年还没拿到驾照。期间经历的几次路考,每一次,与李熙同组参加路考的学员不仅会全军覆没,就是同一天参加路考的几百名学员,也会遭遇一个“黑色星期一”,没有几个人能通过考试。久而久之,在昌都市的考试中心,李熙便有了一个“路考煞星”的绰号,不仅参加路考的学员看到他就头痛,唯恐避之不及,就是考官看见他,也直摇头。 纪小川心里奇怪,虽然李熙是个大胖子,外观显得有点笨拙,但其实人很聪明,身手敏捷,开车时的动作并不呆板。每次练车时,李熙的操作都很熟练,车开得轻松稳当,甚至可以说开得很潇洒,为什么会一再栽倒在路考上呢? 为此,纪小川曾经委婉地向李熙问过原因,李熙却哈哈笑道,真是碰到鬼了,每一次都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被考官打扑的。 正因如此,此时此地见到李熙,纪小川自然心惊。但虽然心里不爽,纪小川对于李熙的满脸春风还是给予了投桃报李一般的回敬。纪小川走过去,笑着与李熙客气了两句,便借口上洗手间,躲开了这樽瘟神。 在大厅里东躲西藏了好一阵,就见一些学员蜂涌一样朝楼上奔去。过了一会,纪小川见到自己的名字也出现在led屏上,便跟随众人往楼上奔去。 夹在拥挤的人群中,纪小川好不容易才挤到取票机前,把身份证放在机器上过了一下,便取了一个考号。纪小川看了一眼手上的纸条,上面的编号是125号。 拿着考号,从人群中走出来,纪小川便朝窗下的一排座椅走去。刚坐下一会,就见李熙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打着哈哈问道,小纪,你是多少号?纪小川笑道,125号。李熙说,哦,我是121号。又说,如果凑巧,我们可能上同一台车。 纪小川心里说,怎么可能,按照四人一组,我怎么可能与你编到一组呢?除非……哪有这么巧的事?胖子,求你饶了我吧,千万别让我与你搞到一起。嘴里却说,但愿吧。 过了好一阵,前面的120个学员陆陆续续跟着考官走了,接下来,就轮到李胖子所在的这个组上车了。这时,纪小川就看到一个不胖不瘦、个头不高的考官走了过来。 一看考官的脸色,纪小川就吃了一惊。考官的表情十分严肃,锅底一样漆黑的脸上不仅冷冰冰的,而且还挂着一丝怒气。两只水牛一样的大眼里,更是燃着两个炽热的火团。一看就知道,这个考官的心里正憋着一肚子恶气。纪小川心想,这又是一个凶神恶煞呢!胖子啊,看来你的考运真的很背。 见教官来到,叫号的美女便开始喊号:121号、122号、123号、124号。纪小川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总算没有与李胖子编到一组。 但过了一会,纪小川又听到叫号的美女在喊,123号,123号来了没有……纪小川心里顿时一紧。接着就听到叫号的美女在喊,125号,请125号过来。纪小川心里说,完了,出门没看黄历,今天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走到考官身边,纪小川就见前面的三个学员已经在考官面前一字排开。除了李胖子,另外两名学员是一男一女。 站在李胖子身边的,是一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美女。美女身材高挑,五观长得特精致,肌肤白皙,算得上极品女人。纪小川看着美女的眼睛时,便看到从那双漂亮的大眼里射出了两束亮晶晶的光束,沮丧的心情为之一振。 美女旁边,是一个高个精瘦、二十出头的男孩,戴着一副宽边近视镜。 纪小川看向李胖子时,李胖子就微笑着对他挤了一下眼睛,纪小川便在心里骂了一句,死胖子,真是一张乌鸦嘴。 纪小川站到队列中后,考官便带着几个人离开二楼大厅,朝楼下走去。一路上,纪小川心里感觉有点窝火,但过了一会,心里就释然了。 尽管今天碰到了一个下雨天,碰上了李大胖子这个背时鬼,又碰上了这个显然受了一肚子窝囊气的考官,纪小川心里仍然存在一丝侥幸。因为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很幸运,有福星相伴,说不定这次又是一个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结局。 说起来也是,这几年来,纪小川真的有一种春风得意的感觉。参加高考的那一年,全班六十多人中只有三人考上了重本,自己就是其中之一。进入昌都大学后,无论是竞选班长,还是竞选学生会的部长、副主席、主席,每次都能如愿以偿。这里面,固然有自身实力的因素,但不能说没有运气的成份。 再者,几年来自己走得顺风顺水,似乎也与有美女相助分不开。每到关键时候,美女们的倾力相助,常常是自己取得决定性胜利的最大筹码。今天,尽管彩头不好,但有一个极品美女相伴,也给纪小川增添了一点信心和希望。 跟着考官出了大厅,纪小川的心里又增添了一点信心,因为大雨不知什么时候停歇了,此时天空中飘荡的,已是淅淅沥沥的雨丝。 考试用的车型,是一台显得陈旧的捷达。站到车边,考官也没有多说什么,简单地交待了考试纪律和一些注意事项后,一行人便按考试次序上了31号考车。 考试路段,选在昌都市通往白石镇的一段公路上,离市区大概有十多公里。考官把车开到路考的,便在路边停住车,对坐在副驾位的李熙说,胖子,你先来吧。一听考官第一个点了李熙的将,纪小川的心就提了起来。 李熙坐到驾驶位上,显得很老练。从容地系上安全带,检查了一下挡位,打着火,眼睛认真地把仪表盘扫了一遍,接着大声报告: “报告仪表考官一切正常,是否发车,请指示!” “下去。”考官怒斥了一声,接着又说,“王晓敏上。” 李熙的身子顿时颤抖了一下,傻傻地看着考官,一脸疑惑。纪小川也懵了,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知李熙错在哪里?扭头看看身边的两个人,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 考官黑着脸,讥讽地看着李熙,说: “没听明白吗?”见李熙茫然地摇了摇头,接着说,“考官当然一切正常,仪表呢?” 如此一说,众人顿时恍然大悟。李熙便苦苦哀求考官再给一次机会。纪小川心想,不至于吧,再让李熙正确报告一次不就得了。然而,无论李熙怎么求情,考官就是不通融。 纪小川心里顿时有些愤愤然,在心里骂道,真是冷血,太残酷了!当考官很了不起吗,也太牛逼了吧?接着又叹息,这个李胖子,真的是背时透,你刚才打转向灯了吗?王晓敏一听,顿时哑口无言,花容失色。 接下来考试的,是精瘦黑肤的唐小毛。一路上,唐小毛显得很沉稳,车开得很顺。纪小川心里说,看样子,唐小毛今天能过。可这话还是说得早了一点,唐小毛在前面的路口掉头时,竟然鬼使神差地走错了车道。结果,不言而喻。 见唐小毛也被打扑后,纪小川便绝望了。心想,李胖子身上的煞气真重,看来今天虽然有美女相伴,也难逃全军覆没的命运了。 说实话,纪小川坐到驾驶位上时,心里已经不再抱通过的希望,有了权当积累一次经验的打算。这样一想,心情反而轻松了,脑子变得异常清醒。一路下来,竟然特顺。结果,竟然稀里糊涂通过了路考。 签字确认时,纪小川还有点不敢相信考官的结论,但白纸黑字,又不能不信。纪小川不能不承认,自己的运气超好。 说起来,对于大学生来说,科目一考试自然没有问题,纪小川考了满分,因为这是大学生的强项。正因如此,教练也乐意带大学生学员,图省心。而通过科目二的倒桩、上坡停车、侧方位停车,纪小川就不能不承认有神灵的保佑。而今天能够通过路考,纪小川更是相信,是幸运之神敲打了自己的脑壳。 结束考试,纪小川想起的第一件事,是拿出手机给自己的教练报喜。第二个想到的人,自然是自己的女友林晓姗。纪小川约她在校园北门外的红灯笼酒店吃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幸运之神敲脑门 在红灯笼酒店见到纪小川时,林晓姗有点诧异,不知纪小川又碰上了什么好事,一脸灿烂地笑着,神情很是得意。 林晓姗在临窗的一张小桌前站住,笑问道: “纪小川,看你的得意劲,莫非又走了什么狗屎运?”林晓姗边说,边背过手扫了一下大红外套的下摆,在纪小川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过了。”纪小川笑嘻嘻地说。 林晓姗莫名其妙地看着纪小川,问道: “过了什么啊?”想想,又说,“是不是路考通过了?” “yes!”纪小川伸出手打了一个响指,得意地说。 林晓姗一听,奚落道: “切,骗人!就你那技术,不是开碰碰车,就是钓鱼、孙悟空耍棍……” “哎哎,打住打住,此一时彼一时,别总翻老黄历好不好?再说,你不觉得我是一员福将吗,有幸运之神相伴的?” 林晓姗惊喜地叫道: “真的啊!小川,你真的考过了吗?”见纪小川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林晓姗又嘟起嘴巴嚷道,“你今天去考试,怎么不告诉我?” 纪小川笑道: “其实我也没有把握呀,只是想去碰碰运气。如果事先告诉你,又没考过,多没面子。” 林晓姗说: “哼,你就是这个德性,死要面子活受罪。” 想想也是,以纪小川目前的驾驶水平,确实带有很大的碰运气心态。但林晓姗也清楚,纪小川之所以急于拿到驾照,主要是因为再过几个月就要大学毕业了。如果毕业前不能拿到驾照,毕业后纪小川就要离开昌都市到京城的一家报社当记者,到时就麻烦了。 再者,时下考驾照,也成了大学校园的一种时尚,方兴未艾。而对于纪小川而言,则不仅仅是追求时尚,更多的,是未来职业要求的一门基本技能。 菜上齐后,纪小川要了两瓶燕京生啤,与林晓姗举杯相庆。接着,两人边吃边聊,情意缠绵。其间,纪小川绘声绘色地讲述了考试中遇到的一些事情,惹得林晓姗一会紧张兮兮,一会开怀大笑。 吃完饭,从酒店出来,林晓姗挽着纪小川的一条胳膊,相偎着往校园里走去,从北门进入了昌都大学的校园。 昌都大学,坐落在江北省的长江南岸。整个校园,濒临一个风光秀丽的湖泊,凭倚几座青翠的山峰,山水相间,风景如画。校园中,既有中西合璧的古老宫殿式建筑群,又有现代风格的教学楼、教师住宅和学生公寓。既有古朴的典雅,又有现代巍峨的壮观。 这是一所有着上百年历史的著名学府,教育部直属的重点综合性大学,国家985和211工程重点建设高校。它的历史,可以上溯到清朝晚期。一百多年来,昌都大学培养出了众多的政界名人、社会贤达和各类精英人才。 把林晓姗送到政法学院的大门前,纪小川转身朝新闻学院走去。 从政法学院到新闻学院,有一千多米的距离,由一条宽敞的大道相连。大道的两边,一边整齐地排列着一棵棵高大的香樟树,一边是直冲云宵的水杉。走在枝叶茂密的香樟树,一股股清香扑鼻而来。 纪小川嘴里哼着《老鼠爱大米》,欢快地走着,就见前面走过来一群美女。远远的,美女也看到了纪小川,便嘻嘻哈哈地围了上来。 这几个美女,纪小川都熟悉,她们都是政法学院的大四学生,林晓姗的同学。其中的唐佩佩、徐姗艺,还是林晓姗的室友。 快人快语的唐佩佩刚走到纪小川的身边,就高声嚷道: “纪小川,瞧你一脸的得意劲,刚才是不是又到我们政法学院来偷腥了?” 纪小川笑道: “扯淡,什么叫又来偷腥了,都老夫老妻了。” 唐佩佩讥讽道: “切,丑不死你,证都没领,就好意思称老夫老妻了!”想想,又说,“不过你们是得抓紧时间亲热,不然再过两个月就要劳燕分飞,到时牛郎织女,想亲热都难了。” 众美女哄地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徐姗艺一脸正经地说: “纪小川,给你一个温馨提示哦!你已经吃过界了,抢了我们学院的一个班花,请注意保持低调,不要太招摇,不然又可能引起一场血拼哟!” 纪小川接口道: “什么叫吃过界,这叫家花没有野花香,懂不懂?”说完,忍不住笑了。惹得众美女又哄地大笑起来。 纪小川笑过,便想起了徐姗艺所说的那一场血拼。 几天前,财院的一个大二男生和计算机学院的一个大三男生,为了争夺财院的一个大一女生做女友,先是平心静气地沟通,随之便激烈争吵起来,最后便武力决斗,结果打得头破血流,两人都受到了学校的警告处分和通报批评。 纪小川当然知道,类似为争夺女友而发生的纠纷,在大学校园并不鲜见。而“吃过界”的情况,除了其他原因,普遍的一个因素,主要是不同学院的女生分布参差不齐。比如财院就是一个女生扎堆的地方,女多男少。而一些理工类的学院,普遍的情况是男多女少。一些学院,女生更是凤毛麟角,简直有如寺庙一样。 说笑了一阵,唐佩佩正经问道: “纪小川,说吧,到底有什么喜事?” 纪小川神秘地说: “军国大事,暂时保密,过几天我请你们吃饭吧。” “切切,臭美,没点意思!”袁佩芝见纪小川卖关子,哂道。 徐姗艺则威胁道: “纪小川,别卖关子了,当心我们以后把你拒之门外,让你猴子挠心。”众美女一听,顿时齐声呼应。 纪小川用手挠了挠头皮,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就是……过关了。” 唐佩佩疑惑地问道: “什么过关了?是不是晓姗的父母同意你们相处了?” 纪小川连忙解释: “不是不是,是我通过了路考,过几天就可以拿到驾照了。” 唐佩佩嚷道: “怎么可能?你才学一个多月。我都考过两次了,现在还没过呢。” 袁佩芝见纪小川不像是开玩笑,伸出右手的拇指调侃道: “神童,神童啊!”又说,“哎,你是不是找了关系,或者……或者对考官行贿了?” 纪小川的脸立即涨得通红,嚷道: “说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 唐佩佩认真地看了纪小川一眼,说: “哎,纪小川,要不你给我们介绍一下经验吧。要是毕业前没考过,到时就麻烦了。” 众美女立即嚷了起来: “就是,就是,你给我们说说吧,到底有什么诀窍……” 正闹得不可开交,纪小川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是校团委办公室的座机号码。纪小川忙对众美女“嘘——”了一声,按下接听键,把手机凑到耳边,说了一句“首长好!有什么指示?” 手机里立即传出周晨的声音: “纪小川,有一个通知,汪波书记想找你谈话,你在学校里吗?”周晨是昌都大学团委办公室的干事,与纪小川接触较多,两人很熟。 纪小川一听,立即说: “首长,我在学校里呢,什么时候过来?” 周晨说: “书记已经在办公室,你现在就过来吧。” 纪小川说: “好,我马上过来。”又说,“首长,能不能透露一点信息,我好有心里准备啊?” 周晨迟疑一下,说: “你先过来吧,到时就知道了。”完了又补充了一句,“好事!” 挂断电话,纪小川看了唐佩佩一眼,说: “不好意思,校团委找我有事,我得马上过去一趟。要不这样,吃完晚饭一起到团湖边去 散步,我给你们传经送宝。”说完,纪小川与众美女打了一声招呼,转身离去…… 赶到周晨的办公室,周晨客气了一句,再没有多话,就带着纪小川从消防通道上了一层楼。到了十楼,周晨把纪小川引进了团委书记汪波的办公室。 汪波从办公桌后站起,与纪小川握了一下手,客气地问候了两声,便示意纪小川到窗前的沙发上就坐。汪波四十出头的年龄,个头比纪小川稍微矮一点,长得很帅气。 纪小川在沙发上坐下,周晨泡了一杯茶送过来。接着,周晨提着水壶走到办公桌前,伸手取过汪波的茶杯,往里加了一点水,重新走回沙发前,把汪波的茶杯放在茶几上。 过了一会,汪波放下手中的笔,站起,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朝沙发这边走了过来。 在纪小川身边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后,汪波把手中的文件放在茶几上,看似随意地与纪小川聊了起来。 汪波主要问了纪小川的家庭情况,比如,家在哪里,家里有几口人,父母的职业和职务等等。问完家庭情况,汪波又简单问了一下纪小川在大学期间的学习情况、参加社团活动情况,以及纪小川的政治态度等等。 纪小川一一回答汪波的提问。随即便发现,汪波虽然显得很随意,但这次谈话似乎很不寻常。因为纪小川发现,周晨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一边做着记录。再者,汪波放在茶几上的文件,也让纪小川隐隐有了一些感觉。 汪波询问完纪小川的家庭情况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道: “小纪,了解中国大学生骨干培养学校是一所什么样的学校吗?” 纪小川思索了一下,回答: “听说过名字,但具体情况不清楚。” 汪波“哦”了一声,俯身拿起茶几上的文件抖了抖,说: “是这样,团中央和全国学联已经开始了新一期挑选中国大学生骨干培养学校学员的工作,学校已经接到正式通知。经校团委、学联考察推荐,党委研究,决定推荐三名同学为初选对象,你是其中的一个。但最终上报的正式名额只有一个。接下来,还有政审、组织考察、民主评议等程序要走。今天找你来,是由我代表组织与你的一次正式谈话,主要是征求你个人的意见,是否愿意接受组织的这一安排?愿意,或者不愿意?都没有什么关系,但必须如实回答,表明态度。哦,你可以考虑一下再回答。” 说完,汪波把手里的文件递给纪小川,站起,走回到办公桌后面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想不走运都很难 纪小川接过文件,仔细地阅读起来。文件分为几段,一是选拔工作的重要性,二是选拔程序和相关规定,三是推荐对象的条件,四是时间要求等等。 从文件上看,中国大学生骨干培养学校是团中央属下的一所团校,主要是为各级团组织培养骨干团干。这一期招收的学员有200多名,对象将从全国198所重点高校中选出,基本上是一所学校一个名额。被推荐的学员,要求是学校理论学习、社会实践、校园文化建设等各项工作中的骨干。毫无疑问,一旦成为这所学校的学员,今后的人生,就定位到了仕途上。 应该说,如果纪小川有心在政途发展,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事,求之不得。学校把自己列入候选人,也足见学校领导对自己的厚爱。但让纪小川犹豫的是,这一发展方向与自己的志趣爱好大相径庭。纪小川的志趣,是成为一名无冕之王。 纪小川一时拿不定主意,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又用双手捧着,并没有把茶杯放到茶几上,心里激烈地斗争着。抬眼看了一眼汪波。汪波正在伏案工作,左手夹着一支烟,右手拿着一支签字笔,似乎是在审阅一份材料。四十出头的汪波,长着一头浓密的头发,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看样子,汪波是有意给自己留下足够的考虑时间。 正在思考该如何回答时,纪小川就听到旁边的周晨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纪小川本能地扭头一看,周晨正在悄悄地对自己使眼色。周晨的意思非常明确,要他爽快答应,如果放弃,无疑是天大的傻瓜。纪小川被周晨这么一暗示,便不再多想,站了起来,对汪波说: “汪书记,我想好了……” 听到纪小川拿定了主意,汪波放下手中的工作,从办公桌后绕出,走到沙发前,站到了纪小川的对面,一脸微笑。纪小川看着汪波,严肃地说: “汪书记,我想好了。首先,我衷心感谢组织和学校领导对我的信任和厚爱!第二,我决定接受组织的安排,愿意成为被推荐对象之一。” 汪波一听,高兴地伸出手在纪小川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说: “好好,先坐下,还有一些事要跟你谈一下。”两人坐下后,汪波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严肃,说,“小纪啊,我要强调两点,一是选拔工作还刚刚开始,还处于保密阶段,希望在学校正式公布前,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否则,后果自负。” 纪小川顿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心里油然而生,郑重地点了点头。 汪波接着说: “好。第二点,也是我要特别强调的一点。你刚才在通知上也看到了,这次昌都大学分配的正式推荐名额只有一个,学校对三个候选人还要进行一系列的考察,走完全部程序后,才能正式确定推荐名单。因此,对于最后的结果,我希望你们三个候选人都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能正确对待和接受组织的最终决定。听明白了吗?” “明白。”纪小川点了点头说。 “那好,这次谈话就到这里吧,你可以离开了。”汪波说。 纪小川站起,对汪波诚恳地道了一声谢谢,又对周晨笑了笑,投去一瞥感激的目光。接着便侧着身体,面带微笑,慢慢朝门口退去。走出团委的办公大楼,迎面吹来的冷风,让纪小川不由打了一个寒颤,顿时感觉后背有些发凉。伸手一摸,衣服的后背竟然湿了一大块。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整个谈话过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离开团委的办公大楼后,纪小川并没有往新闻学院的方向走,而是朝着学校的东门方向大步走去,来到理学部的区域,从生命科学学院旁边的一条小道往笔架山上爬去。 笔架山,是一座由几个山峰组成的山脉,冈峦连绵,东临团湖。山,背时,这两个家伙,浪漫也不分时节,不怕冻病啊? 从山上下来,走出理学部的领地,进入到医学部的领域。路过药学院时,远远的,纪小川就看到药学院的大门前摆了几张桌子,桌子前围着一些人,桌子的旁边立着广告牌。一看就知道,这是用人单位在校园内设摊招聘人才。走近一看,几家用人单位都是制药企业,拟招聘的人才,是药学专业的本科生。 纪小川站在旁边观察了一阵,见药学院大门前来来往往的学生中,虽然不时有学生会在摊位前停留,但简单地询问了几句后,便傲然地离开了,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看了一会,纪小川便上前几步,来到了一家企业的摊位前。一看报名表,上面一片空白,没有一个学生报名。询问情况,这家企业坐落在中部的一个三线城市。再问招聘待遇,开价是月薪两千出头,但不包括奖金、福利等。闲扯了几句,纪小川便离开了。 再转到不远处另一家企业的摊位前,一看报名表,上面仍然是一片空白。询问待遇,这家企业开价高一点,但也不到三千,且企业坐落在西南群山之中的一个三线城市。 纪小川心里有些不平。心想,你们也太不把名牌大学的学生当一回事了。一个本科生的待遇,竟然比不上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民工,鬼才会报名呢。这样一想,纪小川便不想与这家企业的招聘人员多扯,转身朝设在一棵高大的香樟树下的摊点走去。 这个摊位后,坐着三个招聘人员,两男一女。女的大约二十六七岁,模样标致,披着一头黑亮的秀发,眼神很迷人。两个男的,一个四十岁左右,长得高大英俊。另一个应该不到五十岁,个头不高,有一张轮廓分明的国字脸,眼睛大大的,鼻梁笔直高挺,头: “知道啊。哦,你们就是生产这个产品的企业啊!” 李德民忙说: “对对……”接着说,“同学,欢迎加盟本企业啊。要不,你先报一个名?” 纪小川有些不好意思,说: “哦,李部长,不好意思,我不是药学院的学生,是新闻与传播学院的学生,学的是新闻专业,而且就业单位已经落实了。” 李德民一听,脸上顿时闪过一丝遗憾。谭青邦部长和薛娟美女的脸色顿时也变得很阴沉。纪小川爱莫能助地看着李德民,诚恳地问道: “李部长,可以告诉我你们公司的待遇吗?” 李德民沉吟了一下,坦率地说: “月薪三千左右吧。当然,这里面不包括福利和奖金。” 纪小川更加诚恳地说: “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叫纪小川,是昌都大学学生会的干部,与各个学院的同学都有一些接触。据我了解的情况,昌都大学的毕业生,都不会选择去三线城市工作的,除非是当公务员,你们不如到二本院校去看看。再说,三千元的月薪也……太低了一点,你们就不能把招聘大学生的待遇提高一点吗?如果想……” 李德民呆呆地看着侃侃而谈的纪小川,哭笑不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难以诉说的苦衷 几天后,李德民回到了云滨市。 这一次,李德民受董事长张学丰的指派,领着技术部的谭青邦副部长和人力资源部的美女主管薛娟在外面转了十多天,跑了三个省份,十多个城市,二十多所普通高等院校。结果,不仅重本大学的学生没招聘到一个,就是二本院校的学生也没招聘到一个,空手而归,心里的确感到很沮丧、很苦闷,也不知道怎么向张学丰交待。 昨天晚上,李德民连夜赶写了一个《情况汇报》,把此行的情况简要地梳理了一遍。在《情况汇报》里,李德民特意引用了那个在昌都大学遇到的名叫纪小川的大学生说的一些话。报告写完后,李德民的心里总算得到了一丝安慰,感觉此行并非一无所获。 此行,李德民一行每到一所大学,不仅都摆了招聘的摊子,而且也与所到院校的一些部门和领导、与一些企业的招聘人员进行了深入沟通交流,掌握了人才流动的基本趋势,以及大学生对择业的基本态度和期望等信息。这些信息,对企业无疑是有价值的。 第二天,李德民早早就出了家门,开着自己的“普桑”往公司赶去。 几天前,还在西江省的一个医学院里摆摊时,李德民就接到了集团行政部关于搬迁办公新址的通知。当时,李德民的心情就很兴奋。今天之所以提前上班,李德民一是想早点看到新的办公大楼,二是《情况汇报》上有几个数据需要核实一下。 李德民的小车进入高开区后不久,就从解放大道拐到了白云路上,驶出几百米后,又拐上延安路。再往前行驶了一会,远远的就看见了一栋造型别致的现代建筑。把车停在集团公司的大门外,李德民开门下车,举目朝院内的大楼望去。 眼前的大楼,状如一座雄伟的城堡,屋起来,张学丰出任云峰集团的董事长,还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刚上任没几天,张学丰就把李德民派出去招贤纳士。因为曾经做过大学教授的张学丰清楚,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企业到高校抢夺人才资源的时候。如果错过时间,就会整整耽误一年的培养期。 行前,张学丰甚至给了李德民一把“尚方宝剑”——如果遇到特别优秀的人才,李德民可以随机提高待遇标准与对手竞争。因此,张学丰对李德民此行是抱有很高期望的。 这也怪不得张学丰下狠心,因为两份名册上显示的信息和企业发展面临的瓶颈和危机,已经让张学丰不得不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 名册显示,整个云峰集团拥有大专以上学历的员工,占员工总人数的比例不到20%。从年龄结构上看,60前后的占了70%,70后占20%,而80后的比例不到10%。特别是产品研发队伍,已经出现了青黄不接、后继无人的情况。 老实说,这些数据简直让张学丰感到震惊。因为他没有想到,一个拥有三千多名员工的国有控股上市公司,一个省级高新技术企业,员工队伍的年龄结构和素质结构,竟然会如此糟糕。这样的人才队伍,企业怎么能健康发展呢? 看着眼前的这两份名册,张学丰真的有一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迫感和时不我待的紧迫感。他沮丧地合上名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将身子重重地靠在了宽大的椅背上,感觉胸口象压了一块巨石般沉重。 “但愿李德民能不虚此行,多少也能招聘到几个新生力量吧。”张学丰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一句,便闭上眼睛,双手用劲地压在太阳穴上。张学丰心里清楚,此刻,自己最希望见到的人无疑是李德民,但同时,自己此刻最怕见到的人,也是这个李德民。 说起来也怪,张学丰的话音刚落,就传来了两下“咚咚”的敲门声。 “进来。”张学丰闭着眼睛招呼了一声。 “董事长,您好!” 张学丰一听声音,心里一喜,立即睁开了眼睛。见门口站着的果然是李德民,张学丰立即从皮椅上一跃而起,兴奋地招呼道: “是李部长啊,进来,快进来!”说着,张学丰从办公桌后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李德民的双手,哈哈笑道,“怎么这么巧,正想曹操呢,曹操就到了?辛苦了,辛苦了!说说,此行收获大吗?”张学丰的神情,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李德民被张学丰的过度热情弄得心里叫苦不已。因为张学丰越热情,表明张学丰对自己此行的期望值越高。反之,随之而来的失望也越大,怒火也会越大。 李德民极力躲避李煎投向自己的热切目光,支吾道: “哦,董事长,我写了一个情况汇报,您……先看看?” 张学丰说: “不忙,你先简单说说情况。哦,先坐下,慢慢说,我给你倒一杯茶,我这里有上好的铁观音呢。”张学丰说着,不由李德民分说,把李德民拉到沙发前,按在沙发上,转身去泡茶。 事已至此,李德民也无可奈何,只好老实地坐着,心里却在哀嚎,“我的娘呃,等会自己怎么下得了台啊!” 张学丰泡好茶,端着杯子过来,笑眯眯地说: “来,请喝茶!看看我的茶艺如何?” 李德民早就站起,正想伸手接过茶杯,张学丰的话又到了: “先说说,这次招聘了多少大学生?” 李德民一听,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心里抖了一下。心想,事已至此,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此时不说更待何时?于是果断地摇了摇头,说: “对不起,我辜负董事长的重托了……” 话没说完,张学丰抢着问道: “招到了几个?” 李德民的嘴唇嚅动着,艰涩地说: “……一个也没招到。”说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张学丰一听,顿时惊呆了,手中的茶杯晃动了一下。还好,茶堪酒满,杯中的茶水虽然晃荡了一下,却并未溢出,要不肯定洒到手上。那样,李德民的罪过就大了。 “你是怎么搞的?混帐!”张学丰怒吼一声,把茶杯狠狠地摔到了地面上。 “啪——”地一声响起。李德民本能地睁开眼,用手摸了一把脸。脸上没有异样。 说实话,李德民早已做好了盛怒之下张学丰可能把茶水泼向自己的心理准备,那样自己就好下台一点,心里也会好受一点。当然,茶水最好不要泼到脸上。 “你说,我不是给了你便宜行事的特权吗,怎么会弄出这样一个窝囊的结果?弄出这样的结果,你们也好意思回来、还好意思来汇报?给了权利都不会用,你李德民就是一个饭桶,还好意思呆在人事部长这个位置上吗,还不如自己早点滚蛋……” 张学丰在房间里团团转动,越骂声音越高,越骂怒气越重,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他的声音,就像大海里咆哮的浪涛一样,一波又一波地砸向李德民,无情地碾压着李德民的自尊心,让李德民心里的委屈感像气球一样快速膨胀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优雅的美女记者 接到李德民的电话时,沈洁茹正在解放大道上的移动营业厅里交手机话费。刚把三百元钱递给营业员,等着拿发票。 李德民在电话里与沈洁茹说笑了几句,便大致说了公司想在《云滨晚报》上做整版招聘广告的事情,并请沈洁茹在价格上给予关照。沈洁茹说,这没问题,以报社与云峰集团多年的合作关系,价格肯定是最优惠的,到时我去找领导特批…… 与李德民通完电话,沈洁茹接过营业员递过来的收费发票,看了一眼,便把发票放进挎在腰间的紫色时尚包里,转身走出了营业大厅。 如果此时没有特殊情况出现,从移动营业厅里走出来的沈洁茹,一定能让大街上许多男人情不自禁地把目光聚焦到她的身上,久久不能移开。 沈洁茹的实际年龄虽然是二十八岁,但看上去只有二十三四岁,是一个身材高挑,曲线分明,肌肤白皙,长相标致,性感迷人,浑身上下透着优雅的美女。 这样的女性,既未完全失去少女的清纯,又有了几分成熟的风韵。对男人而言,不仅极度养眼,更能让男人感觉到生命的活力。但因为此时街上出现了异常情况,人们的好奇心一时占据上风,便没有什么人注意到沈洁茹的出现。 上身穿着一件粉色小西装的沈洁茹,风姿绰约地在移动营业厅门前的台阶上站住,抬起手腕,用纤细的手指把散落在鬓角的一绺秀发理向耳后。同时,一双漂亮的大眼往街面上看去。 瞬间,沈洁茹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大街上的气氛有点异常,空气中似乎充斥着一种紧张不安和骚动兴奋的成分。 沈洁茹心里一怔,脑子中迅速有了反应:发生什么事了? 六年记者生涯养成的职业素养,让沈洁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几步跨下台阶,到了人行道上。站在人行道边往四周一看,人行道上的行人正在追逐着往街道边的护栏前聚焦。街道的两边,已经形成两条长长的人流。簇拥在一起的脑袋,编组成了两长条黑色的长带。所有的脑袋,正在伸长脖子朝街道的两端张望。 四月的江南,凉意虽然还没有完全褪尽,但最高气温已经达到了20度以上。看得出来,在 云滨市,此时人们的穿着显得很杂乱。人群中,既有穿得很厚实的,也有穿单件衬衣的。一些年轻的女性,甚至穿上了短裙。 沈洁茹注意到,尽管行人还在不断地往街边集中,但从人们脸上的表情来看,很多人似乎并不知道街道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人群中有一些人显得很兴奋,也有人显得紧张和不安,但其中的大多数人,脸上露出的却是茫然的表情。 当然,眼前最明显的异常,是白昼热闹非凡的解放大道上,此时却看不到一台车辆,无论是小车、公交车,还是摩托车、自行车,以及脚踏三轮车。平常感觉狭窄和拥挤不堪的街道,此刻却让人突然感知到了它的宽阔和空旷。平常暄嚣噪杂的城市,就像是玩累了的小孩突然安静下来了一样。 更让人诧异的是,解放大道的路边,还停放了一些警车,两边站立了许多执勤的警察,沿着街道两边一字排开,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如临大敌一般。 很显然,这条街道被临时戒严了。 沈洁茹心里奇怪:自己先前从报社过来时,一切都很正常啊,这会出了什么事了?难道是中央有什么首长到云滨来视察了吗? 想想,又觉得不对。作为云滨市主流媒体之一的《云滨晚报》的新闻部副主任,沈洁茹自然知道,一旦有这类活动,市里肯定会通知晚报参加宣传报道的,但新闻部昨天并没有接到总编室的通知啊?既然不是首长视察,又会是什么事情呢? 沈洁茹一边想,一边往人群中挤去,好不容易才挤到了临街的护栏边。 举目往东边看去,视线所极,百米远的街道上什么也没有。扭头再往西边看去,两百多米的大道尽头,也没有见到有什么异样。也就是说,在沈洁茹视线所及的三、四百米的距离内,目前还看不到有异常的情况。 当然,解放大道远不是一条只有数百米长的街道,而是一条贯通这座拥有近百万常驻人口的中等城市的东西主干道,总长度有几公里。然而,站在移动营业厅的附近,却已经是东西方向视线可及的极致。再远处的情景,这里是看不到的。 说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这是中国南方城市道路的一个普遍特色。 许多人都知道,在中国南方的城市里,无论是繁华的大都市,还是具有浓郁地域气息的小城镇,许多街道都是曲里八拐的,人们很难见到一条笔直的、能够穷尽视力的、纵贯整个城市的交通干道。特别是在很多城市的老城区里,甚至一个街区、一条小巷的景观,都需要分成几段才能尽收眼底。 当然,形成这一特色的主要原因,既有地理因素的影响,也有历史因素的影响,但决不是北方人心目中所谓的“南方人肚里的花花肠子就是多”这一因素造成的。 从街道上的情景中,沈洁茹虽然没有看出什么门道,但心里还是隐隐有了一种感觉。沈洁茹判断,这应该是警方在为大学生举行示威游行活动清场,并布置必要的防范措施。因为沈洁茹清楚,与乍暖还寒的气候相比,这一时期国内的紧张局势却在快速升温。 谁都知道,早在四月初,由于奥运火炬传递活动在法国巴黎遭到了一些人别有用心的捣乱,以及西方国家的一些政客和媒体把火炬传递活动政治化,频频发表毁誉中国的言论,进行不符事实的歪曲报道,甚至粗暴干涉中国内政,一下子就激发了国人的民族自尊心和爱国热情。随后,一场以“维护民族尊严、彰显爱国情怀”为主题的游行示威活动,就犹如狂涛一般迅速席卷了中国许多大中城市。 果然,过了一会,沈洁茹就看见解放大道的东端出现了一支游行队伍,队伍的前面还打着一条白底黑字的横幅。因为相隔较远,还看不清横幅上写着的是什么内容。 渐渐地,横幅上的字迹越来越清晰,游行队伍里发出的口号声也越来越响亮。很显然,这就是一次“维护民族尊严、彰显爱国情怀”为主题的游行示威活动。 当游行队伍接近到移动营业厅这一路段时,沈洁茹猛然感觉,自己的心突然快速地跳动起来了。随之,一股热流在心中升腾而起。 伴随着一阵阵高亢、充满愤怒和正义的呼声,沈洁茹强烈地感受到,游行队列中有一股激情在吸引自己,心里顿时有了一种加入到队伍中去的冲动…… “想干什么?呆着别动!” 一声断呵,让沈洁茹猛然吃了一惊。定睛一看,站在三米开外的一个警察,正抬起一只手臂指着自己所在的这个方位。 沈洁茹本能地说了一声:“谁动了?”但从警察的眼神中,沈洁茹立即意识到警察并不是在说自己,于是扭头往身边看去。 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边,有两个男孩已经攀上了护栏。他们的一只脚已经踏在了护栏的横条上,另一只脚和整个身子悬在空中。姿态表明,他们显然是想翻越护栏到大街上去。但警察的警告,已经让他们不敢造次,却又心有不甘,仍然保持着伺机逾越的姿势。 “下去。听到没有?想捣乱是吧?” 警察再一次发出警告,声音透着威严和不可冒犯,并且边说边走了过来。稍远处的几个警察也警觉起来,摆出了随时增援的架势。 两个男孩显然没有勇气继续对抗下去,便从护栏上退了下来。可等到警察一转身,他们便冲着两个警察的后背高喊了一声“缩头乌龟,去死吧!”说完便溜进了人群。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杂乱的呼声,接着就是一阵哄堂大笑…… 沈洁茹始终没有笑,也笑不出来。因为她发现,这次游行队伍的规模和声势仍然不大,估计也就二三千人的样子。而参加游行的全部成员,仍然是市里几所大专院校的在校学生。 虽然街道两边围观的市民不少,但沿途几乎听不到围观人群对游行队伍的呼应声,大多数人都是冷眼旁观,脸上的表情很淡漠。许多人甚至是匆匆看上一眼便离去了。 如此情形,让沈洁茹感觉到,尽管游行队伍里的青年学子群情激昂,很卖劲,但整个阵势显得势单力薄、孤掌难鸣!对此,沈洁茹心里很是不平。 沈洁茹心想,难道“维护民族尊严、彰显爱国情怀”这些事情,只是知识青年们的义务吗?如果中国民间的抗议活动都是这样的声势和景象,不仅难以达到“维护民族尊严、彰显爱国情怀”这些目的,还会在国际社会贻笑大方,让西方国家看笑话的。 历史知识告诉沈洁茹,虽然中国的知识青年历来就是中国社会最先觉醒的群体。特别是近代以来,知识青年更是中国革命的先行者。但如果知识青年的主张和行动不能得到工人、农民和其他社会阶层的拥护和积极参与,他们的命运和结局,又都是凄凉和可悲的! 让沈洁茹烦恼的是,虽然自己也是一个80后,但自己的言行自由,如今受到了报社的严厉约束,已经不能与在校的80后那样挥洒自如、无拘无束了。 就说当前的游行示威活动吧。沈洁茹曾经写了几篇充满激情的通讯、特写和评论,但都被报社“毙”了,一篇都没有采用。 不仅如此,报社还特别对社里的年轻记者和编辑打了招呼,不仅禁止他们参与任何游行示威活动,禁止他们对此类活动进行采访报道,而且禁止他们在网上发表任何涉及游行示威内容的博文。并且警告,一旦发现有人违规,将给予严厉的行政和党纪处分。 对此,报社的年轻群体心里当然不满。心想,你们自己愿意当缩头乌龟也就罢了,凭什么还要无情打击我们的爱国热情呢? 因为在他们看来,当前,尽管中国的经济实力已经在世界名列前茅,但中国的国际地位和话语权与之并不相称。其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中国在国际社会、特别是在西方国家的面前表现得太软弱,甚至一味迁就,不敢挺直腰杆说话。而西方国家对于中国,至今仍然抱有浓厚的殖民主义意识。 因此,中国要想得到国际社会的应有尊重,特别是西方大国的应有尊重,就应该理直气壮地起来抗争,敢于同西方国家、西方媒体、西方政客进行理论,甚至要敢于拿出不惧同西方霸权主义者打一仗的勇气。 然而,这些观点,都被报社的前辈们嗤之以鼻,并不屑与他们进行辩论。回答他们的只有一句这样的话:你们懂什么啊? 言下之意非常明白:别忘了,你们是初出茅庐的80后。满打满算,最大的也就29岁。最小的,还不足18岁。这样的年龄,无论是人生阅历,还是社会经验,都肤浅得很呢。对于当前复杂多变、高深莫测的国际政治局势,更是鼠目寸光,只会添乱…… 正胡思乱想时,沈洁茹突然感觉身体的后面有些异样,似乎有一个硬物顶在自己身体的一个敏感部位上,并且在悄悄压迫和摩擦。 沈洁茹心里一惊,顿时恼羞成怒,修长的柳叶眉倒立,暗暗伸开手掌,准备在转过身子的一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身后正在行龌龊之事的男人狠狠地上扇上一耳光。但一转过身子,沈洁茹高高扬起的手臂,就在空中僵住了。 眼前,的确是一个男人,看样子有五十多岁的年龄,个头比自己还矮一点。关键是,男人的身体,并没有与自己的身体平行,而是偏在自己的左侧,且保持了足够的安全距离。 很显然,问题出在男人右手拿着的一个崭新的拖把上。由于人群拥挤,且骚动不停,男人的身体自然不能保持稳定,手上的拖把便不时会在沈洁茹的身上蹭动。 自失地笑了一下,沈洁茹悄悄收起手臂,转过了身体,却又本能地把右手伸到了身后,在被蹭的地方摸了一下。 接着,沈洁茹用手机对着游行队伍拍了一组照片。虽然心里知道,这些照片一张都不可能发表,但她觉得,还是应该把它们保存下来。因为她觉得,这也是历史的一部分。 游行队伍的行进虽然缓慢,但并没有用多少时间,整个队伍就在沈洁茹的视线中消失了。没过多久,这一路段又恢复了狭窄、拥挤和暄嚣的常态。 沈洁茹怅然若失地离开路边,迈步往报社的方向走去。因为这里离云滨日报社并不太远,步行只需要十多分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姑奶奶不是好惹的 云滨日报社坐落在狭窄的环城北路16号,临街建有一栋二十多层的新闻大厦,看起来门脸很光鲜。新闻大厦的后面,有一个不大不少的院落,院落周围还有几栋三五层高的楼房。这里是老城区的中心地带,商业繁荣,往南200米,就是解放大道。 说起来,在江南省,云滨日报社算是一家历史悠久的正处级事业单位,也是江南省唯一的中国地市报副会长单位。报社拥有两家媒体,一家是《云滨日报》,另一家是《阳阳晚报》。其中的《云滨日报》,是市委机关报,也是云滨市最具权威的综合性报纸。这两家媒体,目前都在新闻大厦里办公。 回到报社时,沈洁茹的情绪仍然有些低落。闷闷不乐地从电梯里走出来,沈洁茹便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可刚迈出几步,又突然停住了脚步。一时便想起,回来的路上,编辑部的小冯给自己打过电话,称有事找自己。于是转身朝编辑部走去。 编辑部也在12楼,但与沈洁茹的办公室相隔有一段距离。因为云滨日报社的办公大楼,是一座连体建筑,由南楼和北楼组合而成。南楼和北楼的中间,有两个电梯间。沈洁茹的办公室在北楼,编辑部在南楼办公。 走出1号电梯间,沈洁茹就到了南楼的过道上。南楼的过道两边,分布有大大小小二十多间办公室,中间还夹着一个能容纳二三十人的小型会议室。编辑部的几间办公室,都分布在小型会议室的东端。 接近会议室的东门时,沈洁茹就瞧见门没有关严实,留有一条二三指宽的缝隙。从门缝中透出来的一条光带,醒目地印在贴着青灰色大理石的过道上。 沈洁茹并未在意会议室里有什么情况,仍然款款朝编辑部走去。然而,当沈洁茹的一只脚刚好踏在那条光带上时,就听到了从会议室里传出的一个声音: “哎,老高,你刚才去看游行了吗?” 沈洁茹听出,这个声音是编辑部的部长肖长江发出的。而肖长江所称的老高,沈洁茹猜想,应该是晚报总编室的主任高福军。 果然,只一会,沈洁茹就听到了高福军冷淡而傲慢的声音: “有什么看的,不就是一群孩子过家家一般嘛,有什么意思呢?” 高福军的话,让沈洁茹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接着,就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 “话也不能这么说。以我看,不管怎样,学生娃们的爱国热情还是值得肯定的,也难能可贵。至少,他们比我们这些人有激情啊!”沈洁茹听出,说话的是晚报群工部的部长王荣生,一个年轻人心目中厚道的长者。 王荣生的声音刚落,高福军的声音便接踵而至: “切,激情?依我看,简直是胡闹!你们想想,如果大学生再这样胡闹下去,北京奥运会还开不开?如果把外商都吓跑了,中国的经济还怎么发展?胡闹嘛!” 肖长江立即说: “老高,你这话说过了吧。诚然,经过三十年的改革开放,中国已经高度融入了国际社会,一个良好的国际环境,也是中国继续发展的基础。但如果就此认为当前的这场外交风波,一定会导致北京奥运会不能顺利举行,一定会导致中国经济的衰退。这样的结论,不仅下得为时过早,也很轻率。当然,如果中国与西方国家真的闹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高福军显然不服气,嚷嚷道: “我看你们是过于乐观了。依我看,如果再让那些80后和90后胡闹下去,局面会变得不可收拾的。你们想想看,这些80后和90后现在懂得什么啊?他们有多少社会经验?有多少政治智慧?懂得什么叫外交,什么是大局吗?他们只知道图一时之快,只会授人以歪曲之柄。以我看,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理智和理性。 “在我看来,对中国来说,当前最重要的事情之一,莫过于集中精力把北京奥运会办成一届高水平的盛会。而要想办好北京奥运会,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国内要祥和安定。” 王荣生接口道: “理是这么个理。问题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其实,从奥运圣火传递受阻的事件中,很容易看出,在西方国家中还存在着一种不愿意看到中国强大的情结。再说,西方那个老是喜欢到处指手划脚的毛病,也确实让人讨厌。一味迁就,也不是个办法啊!我倒觉得,让学生们闹一闹也好,这也不失为一种对付西方霸道的策略。” 高福军立即反驳说: “问题是,什么事都要有个度。可你们看,这些80后和90后的心中有度吗?就说报社的几个80后吧。嗳,你们都看过他们最近写的那些东西吧,怎么样?哼,好像在当今的中国,除了他们80后和90后,就没有一个人有爱国热情,就没有一个中国人有民族尊严感。除了他们80后和90后,整个世界都要停止运转了。哟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肖长江的声音再次响起: “嗳嗳……老高,打住打住!咱们还是泛泛而谈,不要针对具体对象。再说,他们的文章我也看了一些,好像并没有你说的这些意思啊?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年轻人,还真的有点让人看不懂。说他们不懂吧,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你还真不知他们还有什么东西不懂的。可说他们懂吧,又好像什么都不会干,二三十岁的人了,还像是一个离不开娘的孩子一样。” 高福军冷笑了一声,说: “没有吗?哼,依我看,他们只是没有明说吧了。而言下之意,恐怕过之不及呢!” 门外的沈洁茹在心里骂了一句: “放屁!你高福军是我们肚里的蛔虫啊?” 此时,沈洁茹已经被高福军的满嘴胡言激怒了,差点就要推门而入向高福军讨要一个“80后究竟怎么了”的说法。然而,沈洁茹的脚刚迈出一步,又停住了。 沈洁茹之所以没有跨进会议室,不仅是因为高福军的言论并没有直接针对她,自己犯不着与高福军这个小人直接冲突。而且,在80后的群体中,也确实有一些人和事让沈洁茹缺乏理直气壮讨公道的勇气。 再者,沈洁茹当然也明白,人们对于80后的种种诟病,除了一些表象的因素外,更多的还是不同时代的人在人生观、价值观上的差异造成的。如果用80后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社会对他们存在很深的偏见。 “好了好了,我们到此为止吧。对了,我还有事,你们聊……你们聊……”正在犹豫之中,沈洁茹就听到王荣生如是说,于是迈步朝编辑部走去…… 在编辑部办完事,沈洁茹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但没多过久,高福军就敲门进来了。一见进来的人是高福军,沈洁茹便感觉积聚在心里的火气就“噌噌”地冒了上来,差点就要从喉咙里喷薄而出了。 但中国有句俗话:伸手不打笑脸人。此刻,高福军正慈眉善目地对沈洁茹笑着,沈洁茹便觉得不好无缘无故地翻脸。当然,让沈洁茹此刻以笑脸相迎,她也做不来。 沈洁茹坐着没动,冷着脸看着高福军,问道: “哦,是高大主任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吗?” 高福军显然察觉到了沈洁茹的冷淡和嘲讽,但他并不在意,故作轻松地说: “哦,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这一阵子比较忙,没来得及给你道贺。这不,刚从记者部那边过来,就顺便进来了。沈主任,祝贺你啊!”说着,高福军便伸出了右手。 沈洁茹没有把手伸出来,不冷不热地说: “连正经的副科都不是,有什么可贺的?” 高福军没想到沈洁茹会一点面子也不给,一时有些尴尬,手僵在空中。但高福军毕竟经验丰富,极快地把伸出的手在空中划了半个圈,便自然地收了回来。接着,高福军不请自坐,在沈洁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关切地说: “小沈,你怎么能这样想呢?虽然晚报新闻部的副主任是准副科级,但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台阶。哦,你也许不知道吧,上次党组会讨论你的提名时,有些同志还有不同意见呢,说你还太年轻,而且有点……有点高傲。我当时就反驳说,小沈都28岁了,而且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我还说,对年轻人,我们老同志要厚爱一层,不能抓住一些小毛病不放……” 沈洁茹张口打断高福军的话,皮笑肉不笑地说: “这么说,我这次能升职,还得好好谢谢高主任的关心。” 高福军连忙摆手,说: “应该的,应该的!主要还是你自己很优秀、很努力……” 沈洁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心想,算了吧,你高福军当我是个小孩子呢。又想,男人要是厚起脸皮来,真的很无耻。因为沈洁茹听到的版本,与高福军说的完全相反。沈洁茹听说,在那次党组会上,高福军提的意见不仅最多,而且很刻薄,反对也最坚决。 现在,面对高福军的侃侃而谈、满嘴胡言,沈洁茹心中的一句“你真无耻”的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想想,还是忍了,毕竟自己刚提拔上来。于是冷着脸一声不吭。 高福军见自己的话并没有收到取悦沈洁茹的效果,心里不由得有点发虚,便试探地说: “小沈啊,看你一脸的不高兴,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 沈洁茹一听这话,当然明白高福军此话所指,心里更是气得要死。但此时的沈洁茹就像是哑巴吃了黄连,有苦难言。当然,即使心里有苦,沈洁茹也不愿意在高福军的面前流露半点。 沈洁茹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态说: “没有啊!生什么气?高主任,你得罪过我吗,我怎么记不得有这样的事了?嗳,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以什么方式得罪我了?” 这一连串的问号,显然让高福军措手不及。高福军的神色顿时显得有些慌乱,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说: “就是……就是娱乐频道请客的那个晚上……你不记得了吗?唉——说起来,我这个人其他方面都还过得去,你说是吧?”高福军抬眼看着沈洁茹。 见沈洁茹垂着眼帘不接腔。高福军无奈,只得接着往下说: “当然,我也有一些毛病,特别是贪杯的毛病改不了。而且,如果多喝了两杯,就管不住自己了。小沈,对不起啊!那晚发生的事,我真的……真的不是有意的。其实,你当时真不应该与我赌酒的,你应该知道我前面就喝多了……当然,不管怎样,还是我自己混蛋。小沈,我 今天是真心向你道歉悔过的,希望你能原谅,别往心里去啊。其实,在我心里……” 沈洁茹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死色鬼,你倒会推责任啊,而且现在还贼心不死呢!”但心里这么想,沈洁茹的脸上却显得很茫然,嘴里嚷嚷道: “高主任,你都说了些什么啊?乱七八糟的,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我现在只记得,那天晚上我们两人喝得很痛快。哦,后来我好像喝醉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都记不起了。哎,高主任,后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高福军顿时一脸尬尴,语无伦次地说: “好好……痛快……那就好,其实……本来……后来并没发生什么事……我只是心里有些担忧,怕有人……有人在你面前胡说什么……” 沈洁茹坦然地看着高福军,认真地说: “我没有听到别人说什么啊!真的。高主任,难道你听到别人说什么了吗?” 高福军的神色更加慌乱,“腾”地站了起来,矢口否认道: “没……没有啊……我什么也没听到。哦,我还有点事,改日再聊。那天有空,我请你吃饭,好好庆贺一下。” 沈洁茹爽快地答应: “好啊!一醉方休,不醉不休啊!” 但高福军刚转过身体,沈洁茹就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并且咬牙切齿地说,哼,你个高色鬼,老娘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姑奶奶不是好惹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好男不跟女斗 门被狼狈而逃的高福军拉上的那一瞬间,屋里的沈洁茹就再也憋不住内心的得意劲了。当高福军匆忙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时,沈洁茹便掩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笑得身子一抖一抖的,高高耸起的胸部,上下晃动不已。 美美地笑了一阵后,沈洁茹就感觉心里突然空落落的。一时就疑惑:神经!自己到底在笑什么呢?有什么值得自己如此开怀地乐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竟然轻易地斗败了才高八斗的高福军吗?当然。但一想到高福军,沈洁茹就感到有些恶心、有些愤恨,就后悔刚才没有当面抽他两个耳光。 然而,沈洁茹心里也明白,自己对高福军的印象,其实远不是这么简单。几年来,从各种渠道得到的信息,已经让沈洁茹对高福军这个人有了如下认识。 高福军,现年45岁,毕业于雍江大学新闻系,妻子在市档案局工作。不知是什么原因,两人至今没有生育小孩。高福军为人比较自傲刻薄,特别是在年轻人面前,高福军特别好为人师,却没有长者的风范。 在云滨的新闻界,高福军算是一个资深记者——有高级记者职称,出版过几部专著。文章以时评、时尚论著闻名,擅长引用中国古代诸子百家的故事。 高福军在这个城市的新闻界和文化界资历比较老,关系很广,而且才华横溢,很有些知名度。但高福军的个性太强,不仅恃才傲物,而且有一张尖酸刻薄的利嘴,因此仕途并不顺畅,二十年的职业生涯,至今还是云滨晚报的总编室主任,正科级干部。 高福军是一个风流才子,猎艳高手。有关高福军的艳闻,云滨日报社的资深记者编辑都能随口说出几个绘神绘色的故事。即使是年轻的记者编辑,特别是女性记者编辑,虽然无法证实那些艳闻的真伪,但只要看到过高福军对女性、特别是对年轻貌美的女性流露出的眼神,就必然会信之不疑。 报社内部对高福军的普遍评价是:文笔出众,才胜于学,学胜于德,德毁于色。是一个喜欢偷吃却不喜欢揩嘴的货色……当然,对于高福军的猎艳爱好,沈洁茹不仅有所耳闻,而且有一些切身体会。 几个月前,沈洁茹从云滨日报的专栏记者调到晚报新闻部工作时,对于高福军这个前辈,沈洁茹更多的还是崇拜和敬重。 但此后,高福军总爱有事没事找上门,并且越来越放肆。不仅看似随意地说些荤故事、花边新闻、黄段子,而且会借机捏捏自己的胳膊,拍拍自己的肩膀……所有这些,沈洁茹当然能从中看出高福军的色心和色胆。 对于高福军的骚扰,沈洁茹并不特别在意,因为她心里有一条底线。只要男人不逾越这条底线,她就不会太计较,毕竟现在还是男人的世界。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沈洁茹心里非常自信,相信自己有应付各种男人的能力。 然而,也正是这种自信,却让沈洁茹有了一次最深刻、最耿耿于怀的一次体会。 一个月前,云滨电视台娱乐频道在天华大酒店举办了一场“开播五周年的答谢酒会”。酒会邀请了云滨市党政机关的领导、文化界的知名人士、工商界的巨头,以及社会贤达。仅云滨日报社就有二十多人受到邀请,沈洁茹也是其中之一。 当时,酒会的场面非常热烈和煽情,宾客尽兴豪饮。接近尾声时,有几个人便在发了一阵豪言壮语后变得无声无息、一塌糊涂了。 酒会开始后,沈洁茹就注意到,高福军在酒会上一直表现得很活跃:高福军端着酒杯不断地在席间穿行,频频向人敬酒,一口一杯喝个不停。沈洁茹当时就在心里冷笑,这个高色鬼,今晚肯定会喝得趴着让人弄回去。 果然,一圈下来,高福军就醉态微呈,开始满嘴放炮。东南西北地胡海了一阵后,高福军就把话题转到了80后的身上。不仅冷嘲热讽、大加鞑伐,而且把80后群体中存在的个别不良现象,不问青红皂白,一咕老倾泄到整个群体身上。让人感觉,在高福军的眼里,80后群体简直就是一个充满冷漠、自负、脆弱、个性张扬、目空一切的一个群体,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倒也罢。虽然高福军的话让沈洁茹听得十分刺耳,听得满腔愤怒,却也不便发作。因为她知道高福军就是这样的德性,因为高福军说的是醉话,因为是在这样的场合…… 后来,宣传部的老陈逗了高福军一句,说: “哎,老高,你说80后这也不懂,那也不行,喝酒总可以吧?”这当然是一句戏言,明显表明了说话的人对高福军的胡言乱语不满。 但高福军似乎没听懂话里的意思,摇着手张狂道: “不行,不行,喝酒……他们……更加不行的。不信……不信……你去找10个80后来……我一个人……就能……就能把他们……全部放倒。”这些话,让沈洁茹不知高福军是真醉了,还是酒醉心明。 因为在今天的酒会上,年轻的面孔很少,因而特别显眼。举目一望,酒会上的80后总共只有几个人,而且大多是女性。两个男孩早就喝趴了,剩下的女性中,除了沈洁茹和另外一个女孩端了酒杯,剩下的人都是滴酒不沾。 此时,周围的人便开始起哄,最后都把目光投到了沈洁茹身上。沈洁茹心想,看样子高福军已经基本到位了,再有二两酒,就是能把骆驼压死的最后一根稻草,高福军肯定趴下。又想,高福军夸大话,显然是想吓唬挑战者,如果此时自己不上阵灭掉高福军的威风,也许在众人的心目中,80后恐怕永远都抬不起头了。 沈洁茹于是说: “高主任,也不用十个八个的。这样,我跟你单挑,怎么样?” 众人顿时“哄”地笑了起来,齐声叫好。接着,就有几个好事者将高福军的军。 高福军见沈洁茹挑战,顿时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沈洁茹,说: “你跟我……跟我单挑?嘿嘿……没……没搞错吧?你……你知道……我的酒量吗?开……开玩笑……想当年……” 沈洁茹说: “废话少说,你就说行不行吧?” 此话一出,人群中立即有人接腔,嗳嗳,老高,男人是不能说不行的。围观的人群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高福军摇晃着站了起来,脸上似笑非笑,抬起一只手臂,团团地指了众人一圈,又无力地放下后才说: “嘿嘿……你们这些人啊……都不安好心……想看我的……笑话……是吧……告诉你们……我不会上当……好男……不跟女斗……即使赢了……也……胜之……不武……” 说着说着,高福军的身子突然软了下来。要不是站在高福军身边的一个人眼疾手快,高福军险些就滑落到桌子底下去了。 高福军的情形,顿时让沈洁茹感到胜券在握、信心倍增,于是乘胜追击。沈洁茹站起身子,脸上带着一丝冷笑,大声喊道: “服务员,拿大杯来。”接着,又用眼睛盯住高福军,咄咄逼人地说,“高大主任,你别装熊,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谁怯场,谁就是狗熊。” 高福军醉眼朦胧地看着沈洁茹,摇着手说: “好男……不跟……女……女斗……” 沈洁茹一脸得意,高声说: “别说废话,你到底喝不喝?你如果不敢喝,今后就不要有事没事拿80后开涮。哎,我想知道,高大主任,80后到底怎么了?究竟在什么地方得罪你高大主任了?” 沈洁茹的这句话,无疑把高福军逼到了墙角,也把现场的气氛提到了一个新的热度,众人的情绪顿时大涨,使劲地起哄起来,奚落、鼓动高福军应战。 在众人的哄闹中,一个服务员把两个玻璃大杯放到了桌子上。旁边一个人立即拿起酒瓶把两个酒杯斟满了,并分别摆到了高福军和沈洁茹的面前。杯中的酒,起码在二两以上。 高福军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眼见已经退无可退,高福军便“腾”地站了起来,哆嗦着端起身前的酒杯,扶着桌面挪到了沈洁茹的身边,豪气地说: “喝……就喝……谁……怕……谁呀!” 接着,在众人的欢呼和喝彩声中,沈洁茹和高福军一口喝下了杯中的酒。喝完,两人举着倒立的空酒杯,向对方亮着……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沈洁茹当时并不知道,是陶湘玲事后告诉她的。 陶湘玲是沈洁茹的闺蜜,比沈洁茹大一岁,是电视台娱乐频道的主播,算是今晚这场酒会的主宾之一,一直在酒会上忙前忙后。沈洁茹与高福军赌酒时,陶湘玲并不在现场。等到陶湘玲听到赌酒的消息时,酒会已经散场。 当陶湘玲得知沈洁茹喝醉了,并且是与高福军一起离开的,心里便惊得叫了一声“不好,要出事了”,说完,便立即拔脚往沈洁茹的家里赶去。因为陶湘玲知道高福军今天肯定不会喝醉,而且是在故意装醉。 其实,酒会开席后不久,陶湘玲就发现,高福军去敬酒时,身后始终跟着一个尾巴——晚报编辑部的陈伟。每次敬酒时,高福军总是表现得很大度,说,我先干为敬,您随意。说完便一饮而尽,亮一下酒杯,退到一边。接着,让陈伟倒上酒,继续往下敬。 这种阵势,陶湘玲一看便知,陈伟手中的酒瓶中,装的肯定不是酒而是矿泉水。事实也确是如此。事实上,在与沈洁茹赌酒前,高福军真的没喝几杯酒,矿泉水倒是灌了一肚子。 当然,陶湘玲当时并没有想到高福军此举就是针对沈洁茹设下的计谋,而且用哀兵之法把沈洁茹引上了钩。不然,她肯定会提醒沈洁茹的…… 陶湘玲赶到沈洁茹的家门口后,并未立即敲门,而是把耳朵贴在门上静心听了一会,并且听到了高福军的声音。证实高福军就在屋里后,陶湘玲立即锤门,一双小手竟然把那扇结实的防盗门锤得像打鼓一样响。 但陶湘玲锤了好一阵门,高福军就是不开门。见高福军拒不开门,陶湘玲便拿出手机报警。但她刚拔了两个数字,就感觉到此举不妥,把数字删了。接着,陶湘玲翻到高福军的号码,拔通了高福军的手机。 电话一接通,陶湘玲就威胁说:“高福军,别说瞎话,我知道你在沈洁茹家里。别废话,快开门。我警告你,如是你再不开门,我就报110了。” 过了一会,门开了。门一开,高福军就从房间里面冲了出来。陶湘玲本能地伸手去抓高福军但没抓住,眼睁睁地看着高福军从自己的眼皮底下落荒而逃了。 陶湘玲顾不上找高福军的麻烦,迅速冲进了房间。 来到主卧室,陶湘玲看见沈洁茹仰卧在床上,人已经睡熟了,身上只剩下内衣内裤,心里便猛然惊了一下。但一番仔细检查后,陶湘玲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虽然有迹象表明高福军已经动了一些手脚,但最终目的并未得逞。 第二天早晨,沈洁茹醒来后,当然吃惊陶湘玲怎么会在自己家里?陶湘玲说,沈洁茹,要不是昨天晚上我多了一个心眼及时赶到了你的住所,高福军就…… 当然,如果读者一定要问吃了哑巴亏的沈洁茹为什么还能“善”待高福军,也只能说这里面自然有“善”待的道理,一想便知的。但最主要的,是沈洁茹不想因此给自己惹更大的麻烦。 说起来,沈洁茹现在面临的烦恼够多的,除了80后这个因素外,就是因为她的貌美。因为年轻,她必须承担时代对80后这个群体所给予的各种非议和考验。因为貌美,她又必然要承受比一般女性更多的诱惑、骚扰和烦恼。 沈洁茹当然清楚自己的容貌。每次梳妆时,她都能感觉到镜面里那一张俏脸和迷人身段散发出来的巨大魅力。她也清楚,由于自己的丈夫远在他乡,一个月也难得回来一次,形单影孤的她也容易让一些男人心生非分之想。 当然,严格地说,在性的问题上,沈洁茹并不是一个特封建的女性。对婚外性,沈洁茹最接受不了的,是一些男人总想阅尽天下美色的病态占有心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小鸟飞上了蓝天 这一天,纪小川仍然与往常一样,大清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套上一身李宁牌运动服出了寝室,开始晨跑。在校园内跑了一阵,便往笔架山上跑去。一路上,从山道两边的树林里,不断传出各种鸟儿悠扬的啼声。 纪小川一口气爬上山: “我就知道……你一定……一定会在这里的。”她的脸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像灿烂的桃花一般笑着,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纪小川诧异地问道: “晓姗,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说着,便抽下搭在肩上的毛巾,责备中满含关切,“小傻瓜,知道我在这里,你跑什么啊。看一脸的汗水,我帮你擦擦吧。” “人家睡不着,想你嘛!”林晓姗撒着娇。说完,扬起脸,坦然地享受纪小川的服务。 纪小川幸福地笑了,伸手在林晓姗小巧可爱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调侃道:“天天见面还这么黏糊,怕我跑了啊?” 林晓姗噘着嘴巴嚷嚷道: “谁知道你今后会不会跑啊?”说完这句话,林晓姗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又说,“小川,我估计这次选拔学员你的希望最大。要是你选上了,会不会……”林晓姗欲言又止,神色有些慌乱地看着纪小川。 纪小川知道,林晓姗是怕自己今后变心。因为一旦被选上,官途无疑就宽广了。而一些男人如果事业有成,在女人的问题上,就会心生多吃多占的心思。而林晓姗的判断,主要依据是网上的投票数。但纪小川并不知道,自己的得票之所以快速递增,是有特殊原因的。 那天晚上,虽然纪小川的话把李伟气得拂袖而去,但第二天,李伟和朱嘉诚、杨林这几个兄弟,还是把法学院的林晓姗、唐佩佩,财院的宋勤勤、国学院的肖琪琪、生命学院的谭小洁、电工学院的方萍、计算机学院的刘卫华、药学院的王红英等人叫到一起开了一个会,成立了一个竞选班子,采取分工合作的方式,拉开了为纪小川摇旗呐喊的序幕。最近两天,拉票效果突显,纪小川的得票数一下子就超过了政法学院的朱也平和经管学院的乔旭。 一听林晓姗的话,纪小川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但只一瞬间,便恢复了自然。纪小川伸手把林晓姗散落在额前的一绺秀发理到耳后,严肃地说: “晓姗,别胡思乱想,我纪小川是那样的人吗?小心眼了吧。” 林晓姗的脸顿时拉得很长,噘起嘴说: “谁小心眼了?开个玩笑也不行啊?纪小川,你才是小心眼呢。” 纪小川见林晓姗生气了,忙说: “好好,小傻瓜,是我小心眼行了吧。”接着又说,“晓姗,其实……其实你如果怕我今后跑掉,现在就可以用一根绳子把我拴住啊!” 林晓姗疑惑地问道: “什么样的绳子……能够拴住你?” 纪小川笑而不答,笑得很诡异。 林晓姗一见纪小川诡异地笑着,心里顿时明白了纪小川的歪歪心思,立即本能地用双手抱住外套,一张粉脸涨得通红,嘴里嚷嚷道: “不行的不行的……小川,你现在别往那上面想好吗?我早就说过,我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但只有在新婚之夜才能完全交给你。再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那种事情就能拴住你们男人的花心吗?笑话,到时吃亏的还不是我们女孩子……” 纪小川见林晓姗认真起来,只好压下心中涌起的冲动,自己找台阶下,说: “好了好了,别说了,开个玩笑呢。” 因为纪小川知道,在这件事情上,说得再多也没有用,他已经试过多次了。每次两人情热时,林晓姗虽然会情不自禁地与纪小川接吻、拥抱,但一到关键时候,林晓姗就会变得异常冷静,双手会死死抓住裤头,无论纪小川玩什么样的花招,林晓姗的手始终不会松开。个中原因,纪小川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弄清。 见林晓姗放松下来,纪小川用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处草地征询道: “晓姗,要不,我们过去坐一会吧。” 说着,纪小川走过去,在草地中间的一块石板上坐下。接着,林晓姗就走了过来,自然地坐到了纪小川的身上。纪小川用双手揽着林晓姗,下巴搁在她的肩上,静静地看着山下。 山下,壮观的校园尽收眼底,犹如一幅美丽的图画。周围,除了微风吹拂树叶传出的细微沙沙声,不时传来的几声鸟鸣,一切显得十分宁静。远处,城市的上空,一片辉煌正在楼宇间冉冉升起,沉睡着的都市正在渐渐苏醒……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林晓姗的身子突然扭动起来,嘴里直嚷: “冷冷……小川……冷……你的手别伸进去,冷死了!” 纪小川并未因林晓姗的叫唤停止动作,而且手越伸越深。过了一会,林晓姗不再喊冷了,嘴里发出了呢喃的呻吟。接着,林晓姗转过身子,双手抱着纪小川的头,把一张红润的小嘴压到了纪小川厚实的嘴唇上。纪小川感觉,林晓姗的唇很柔软,很湿润,也很有弹性,就像一团柔柔的棉花糖…… 纪小川和林晓姗亲热了一阵,天就大亮了,周围的景物清晰地呈现在两人的眼前。林晓姗深情地望着山下的校园,感叹道: “小川,真没想到,大学四年这么快就要过去了!记得从读初中开始,我就常常盼望自己快点长大,盼望着自由的日子能快点来临。你不知道,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我哭了,泪水哗哗地流,止也止不住。哭得很喜悦,也很伤感。心里顿时有了一种强烈的解脱感,感觉自己终于自由了,终于可以摆脱父母的唠叨和约束了……” 林晓姗说得很动情,让纪小川感觉自己的手仿佛压在波浪上一样。林晓姗又说,“可进了大学,离开了家,离开了父母,一切都要自己动手时,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不会用钱、不会整理,甚至连每顿饭该吃什么都没有主意……”林晓姗说着,咯咯笑了起来。 纪小川的一只手用力捏了一下,调侃道: “你啊,就是一个生在福中不知福的主呢!” 林晓姗被捏得叫了一声:“疼,你轻一点。”接着反唇相讥,“切切,纪小川,你还不是一样,除了会煮面条、炒蛋妙饭,还会什么啊?” 纪小川一听,顿时无语。想想也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几乎所有的80后都像是在温室里长大的花草一样,从小就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自理能力可想而知。 静静地坐了一会,林晓姗突然问道: “嗳,小川,你说实话,你对这次选拔学员感觉有压力吗?” 纪小川想了一下,说: “原来没有,现在好像有了一点。”想想,又说,“这都怪你们,把我捧到了空中,高处不胜寒啊!到时候,我如果摔了下来,会感觉很痛的。” 林晓姗“呸呸”了两声,接着嚷道: “耶耶,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这些天里,我们几个人到处替你奔波,求爹爹告奶奶替你拉票。你难道没看见李伟和朱嘉诚他们把嗓子都说哑了、腿都跑细了吗?要不然,支持你的人能超过朱也平和乔旭吗?哼,自己躲在一边凉快,没声道谢也就算了,反而埋怨起人来。纪小川,你还有没有良心?” 纪小川吃惊地看着林晓姗,说: “哦,原来是你们在背后操作,怪不得我的得票数会突然猛增!” 林晓姗奚落道: “不是我们,天上会掉馅饼啊?!说吧,怎么犒劳我们吧?”说完,得意地看着纪小川。 纪小川哭笑不得,想数落林晓姗几句,又怕林晓姗不高兴。不数落吧,又怕林晓姗他们给自己惹麻烦。再想,既然是竞选,拉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于是说: “要不这样,今天晚上请他们吃一顿?”想想,又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晓姗,你们得注意一点,别把动静整得太大、太离谱了,这毕竟不是国外的总统竞选。” 林晓姗笑道: “这还差不多。放心吧,我们有底线的。” 纪小川又说: “不过,我请客,得你买单,我的卡里没多少钱了。” 林晓姗爽快地说: “这没问题,只要你出面,就能提高士气,我的不就是你的吗?哎,对了,小川,你能不能抽点时间到各个学院去转一转,做出一点姿态?实在不行,至少也应该在网上给支持你的同学表示一下谢意,不然别人会很反感的,会说你摆臭架子。哦,我已经得到消息,这两天,政法学院的朱也平和经管学院的乔旭,他们都在一些学院里露脸了,而且在网上……” 纪小川没等林晓姗说完,便冷冷地说: “别说了,他们是他们,我不会那样做的。” 林晓姗立即嚷了起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摆什么臭架子,别人欠你啊?”说完,林晓姗一扭身子,从纪小川的身上一跃而起,气嘟嘟地走到山坡前面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用绳子把他拴住 一见林晓姗生气,纪小川的心里也有点不舒服,便没有立即追过去。心想,你们要怎么做我纪小川拦不住,但怎么能要求我怎么做呢?再说,我本来就不在乎能否选上,如果落选,又有什么关系呢?真是瞎操心。 又想,算了,女人常常就是这样的,什么东西都想得到,特别是对别的女人已经拥有的东西,更是梦寐以求,也不管东西是否适合自己。 再想,不管怎样,林晓姗之所以特别在意这次选拔学员,也是为了自己好。毕竟在一般人的眼里,当官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这样一想,纪小川心里的气就消了许多,起身朝林晓姗站立的地方走了过去。 但纪小川并不完全了解林晓姗的心思。林晓姗之所以特别看重这次机会,除了成长环境的影响外,心里还有一个难言之隐。 先说成长环境的影响吧。 林晓姗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权力气氛浓厚的家庭,她的父母都是政府官员。从小到大,特别是林晓姗知事以后,父亲的职务就不断提升,到家里来找父亲谈事的人也越来越多。 大二时,林晓姗的父亲已经是云滨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常务副院长。读大学期间,林晓姗每个假期回到家里,总能看到家里各种来客不断。来客中,大多是求林晓姗的父母帮忙的。五花八门的“忙”。而事实上,来客的许多问题就是通过这样的途径得到解决的。 不仅如此,这一时期,也是中国社会剧烈变化的时期。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化,随着中国经济的迅速发展,以及人们生活水平的快速提升,整个社会的价值观念也在急剧变化,社会商品化、金钱化、庸俗化、低俗化的程度也在不断加深,其对社会生态环境的浸蚀也在不断加大。所有这些,无疑也在影响林晓姗的认识。 耳濡目染,在林晓姗的心里,已经有了这样一种认识:许多事情,表面上看是一回事,但真正解决问题的因素,往往就是背后的人际关系。 前天下午,室友唐佩佩悄悄告诉林晓姗一个传言,说是另外两个候选人都是本省人,且家庭都有些来头,在昌都市有一些过硬的社会关系,校园里已经传出许多足以对纪小川的入选构成严重威胁的消息。 听到这个信息,林晓姗心里自然特别着急。但林晓姗虽然心急如焚,一时也无计可施,便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纪小川。 昨天晚上,林晓姗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母亲告诉她,自己的父亲明天要来昌都市开会,让她抽空去宾馆看看父亲。林晓姗便问母亲,老爸在昌都市有无关系?母亲告诉她,昌都市委的陈副书记就是你父亲的大学同学,两人在校时关系很好,毕业后也一直有联系。 听到这个信息后,林晓姗乐得兴奋了大半夜。今天一大早,她急于来找纪小川,就是想和纪小川说说这件事,并商量出一个“章程”。 再说林晓姗心中的难言之隐吧。 大二时,林晓姗就与纪小川恋爱了。但几年来,林晓姗始终不敢把这个事情告诉家里。每次回家,母亲如果询问自己是否找了男朋友时,林晓姗都是矢口否认,根本不敢透露自己正与纪小川处在热恋之中。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林晓姗的心里非常清楚,以纪小川的家庭条件,父母是打死也不会同意自己与纪小川走到一起的。上大学后,母亲就警告过林晓姗,如果要谈男朋友,家里并不反对,但男方的家庭一定要门当户对。 说得直白点,也就是男孩一定要是一个官二代。最好是,男孩的父亲或者母亲的官职,比林晓姗的父亲高一些。但林晓姗并不喜欢官二代身上的浮躁气和趾高气扬的霸道劲,因而选择了门不当、户不对的纪小川做男朋友。 也正因如此,林晓姗既不敢对父母提起纪小川,也不敢对纪小川透露父母的态度,怕伤害纪小川的自尊心,更不敢与纪小川发生性关系。 但眼看毕业在即,两人的关系已经到了纸包不住火的关头,林晓姗已是心急如焚,甚至有了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正在无计可施之时,喜从天降,纪小川被学校列入了中国大学生骨干培养学校的候选学员,这无疑会被林晓姗当做救星一样看待。 林晓姗心想,如果纪小川能够成为中国大学生骨干培养学校的正式学员,不仅可以说服父母打消门户之见,使自己能与心爱的人一起走上婚姻殿堂,而且今后自己也可能因此过上夫贵妻荣的日子。林晓姗甚至已经想好了,一旦纪小川通过学员选拔,她就要用女人特有的那一根绳子把纪小川紧紧地拴起来…… 纪小川走到林晓姗的身后,伸出双手轻轻抱住林晓姗,手掌交叠在一起,放在林晓姗的腹部位置。林晓姗说了声别碰我,又扭捏了几下身子,便由着纪小川抱着。 “晓姗,别生气了!”纪小川把嘴凑到林晓姗的耳边,轻声地说。见林晓姗没出声,纪小川又把头伸出去,再扭回来,这才发现林晓姗的双眼噙着泪花。纪小川吃惊道,“宝贝,你怎么了……好好,听你的,我等会就上网,这总行了吧?” 林晓姗转过身子,挥起一双粉拳使劲地擂着纪小川的胸膛,哭喊道: “欺侮人欺侮人,我让你欺侮人……我怎么会爱上你这个冤家呢?”说完,一头扑进纪小川的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这之后,纪小川哄了好一会,才让林晓姗收住眼泪,重新回到草地上坐下。两人相拥着坐了一会,林晓姗轻声问道: “哎,小川,听人说,那两个候选人都找了关系。” 纪小川冷冷地“哦——”了一声,但没有下文,目光仍然盯着远处的群山,一声不吭。但其实,林晓姗的话纪小川并非没有听明白,而是并不特别在意。因为他对朱也平和乔旭的情况还是知道一些的。心想,要说政法学院的朱也平,也许还有这种可能,因为朱也平的家就是昌都市的,父亲是市科委的一个处长。 可要说经管学院的乔旭在市里也有很深的社会关系,纪小川就认为这简直是在扯淡。因为他知道,乔旭的家乡在川西的贫困山区,读大学这几年,乔旭完全是靠助学金、奖学金和勤工俭学的所得撑过来的,怎么可能呢? 纪小川心想,林晓姗之所以这样说,也许是太在意这件事了。想想也真是可笑,如今是船上的人不急,倒把岸上的人急死了。 林晓姗见纪小川半天没有反应,又说: “小川,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对这事怎么看?” 纪小川随口说: “我什么也不想。”接着又说,“唉,想也没用。” 林晓姗扭过头,深情地看着纪小川,柔声问道: “小川,你说我们今后……真的能永远在一起吗?” “能。”纪小川使劲地点了一下头,毫不迟缓地说,“晓姗,相信我,这一辈子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风雨同舟。” “嗯。”林晓姗幸福地笑了。接着说,“嗳,小川,我妈昨天告诉我,老爸今天要来昌都市开会,晚上我要去宾馆见我爸。” “哦——”纪小川涎起脸说,“岳父大人到了,我应该去拜见的。” 林晓姗撒娇地推了纪小川一下,吃吃笑道: “切,谁是你岳父?我们还没打结婚证呢!”接着又说,“哦,对了,我妈说,我老爸跟陈书记是大学时的同学呢。” “陈书记,哪个陈书记?”纪小川疑惑地问道。 林晓姗得意地说: “就是昌都市委的陈冬明副书记啊,你不记得了吗?去年的校庆典礼上,陈书记还在台上讲过话的……记起来了吗?”实话说,林晓姗说的这件事,纪小川一时真的记不起来了,但还是含糊地点了一下头。 林晓姗接着说: “嗳,小川,你说……要不要我爸去找一下陈书记说说你的事?” 纪小川一下子明白了林晓姗的意思。与此同时,纪小川也突然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一股灼热感和疼痛感迅速传遍全身。 纪小川猛地推开林晓姗,腾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看了林晓姗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明显的陌生感。接着,纪小川把眼光投向了遥远的天际。晨曦中,只见他的脸涨得通红,胸部剧烈地起伏着。看得出来,他正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实话说,在纪小川看来,通过关系走捷径,无疑是对自己人格的极大玷污。在他的心里,如今就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关系把社会搞乱了,并导致人们对关系有了一种很强的依赖感,一件屁大的小事都想托关系、走后门,似乎没有关系整个地球都不能运转了。 面对这种状况,纪小川真的渴望有一个清纯而公正的世界,他也愿意为建立这样一个世界而奋斗。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体现的是公平竞争原则,人们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用知识、智慧、勤奋、努力拼搏取得的。 纪小川异常严肃的表情,顿时把林晓姗惊呆了,一双漂亮的杏眼慌乱地看着一言不发的纪小川。此刻,她当然明白,自己已经惹恼了这个自尊心特强的小男人。 说起来,林晓姗此时也很恼火纪小川的倔强和自以为是。但同时,她又不能不承认,自己对于纪小川的喜爱,其实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纪小川的倔强、热情而自信。 林晓姗始终不完全相信纪小川没有从政的情结。因为林晓姗知道,男人始终把事业放在第一位。而在中国的这块版图上,大多数男人,似乎又把当官当作了人生最大的事业看待。 虽然纪小川反复声称,自己钟情的职业是拥有“无冤之王”称号的记者,但林晓姗心里清楚,在纪小川的骨子里,其实仍然摆脱不了从政的情结。如果这次纪小川能顺利地成为中国大学生骨干培养学校的学员,纪小川的面前就将出现一条阳光大道。林晓姗真不知道,纪小川如此反感自己去找关系,到底是他太自信,还是怕丢面子呢? 纪小川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诚恳地说: “晓姗,我不能那样做。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不愿意被人看轻。再说,如果那样做了,我一辈子恐怕都不会安心的。晓姗,相信我,相信我有这个能力!即便是……”纪小川咬了一下嘴唇,随即故作轻松地说,“即便这次不能选上,我还可以去做我的无冕之王啊!” 林晓姗凝神地看着纪小川,一言不发。纪小川逗她: “嗳,晓姗,如果我和你去见你爸,你会怎样介绍我呢?” 林晓姗沉着脸说: “我就说……说你是一个大灰狼,一个偷走少女之心的大坏蛋!” 纪小川做模做样地嚷了起来: “好啊,把我说成是大坏蛋,看我怎么来偷你的心。”说着,纪小川就把双手插进了林晓姗的衣服里,在她的腰间咯吱起来。 林晓姗痒得浑身扭动,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人顿时搅成了一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谁都知道,昌都市是闻名全国的几大“火炉”城市之一。每年夏季,平均气温要比同一纬度的其他城市高出许多,就像城市里生了一个巨大的火炉似的。 清明节过后,昌都市的气温就蹭噌地迅速攀升。这一时期,昌都大学选拔学员的事情,已经越来越明朗。随着时间的推移,纪小川竞选的优势也越来越明显。这时已有消息称,纪小川已经成为学校唯一的推荐人选了。 这一时期,因为要备战期末考试、写毕业论文和考研,昌都大学的图书馆里几乎每天都是座无虚席。特别是到了周末,图书馆的门前,一大早就会有许多同学排队。排列的队伍,常常像一条条盘旋曲折的长蛇一样,场面壮观堪比春运。因此,在这一时期里,校园外的网吧也成了大学生聚集的一个场所。 这天下午,纪小川和林晓姗进了一家网吧,并且要了一个包厢。包厢的面积不大,里面只有两张电脑桌和一张双人沙发。两人打开电脑,分别进入了两个不同的世界。林晓姗进入的是一个校园网,纪小川进入的是一家门户网站。 在网上浏览了一会,纪小川就被一条新闻吸引住了。 这条新闻的大意是:美国洛杉矶市南郊的南加州大学校园附近发生了一起枪击案,造成一男一女两名年轻的中国留学生遇害……据当地警方透露,这两名中国留学生当时正驾驶一辆宝马轿车行驶…… 看完新闻看评论,情形让纪小川心里大吃了一惊——网友的评论已经铺天盖地,并且将之简化成了若干个关键词——中国籍留学生、凌晨一点、一男一女和宝马车。 纪小川注意到,一辆宝马车,已经让这两个年轻人在网友的心目中变成了富二代,原本应该得到的怜悯和惋惜,也变成了冷漠甚至唾弃。 在不少的评论中,这两位遇害者甚至变成了拿着家里赚来的不义之财,在美国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由此,他们的不幸遭遇,也从无辜被害变成了活该。这样的评论,一时让纪小川心里感慨不已。 想想,曾几何时,留学生这个名称,在国人的心目中有着耀眼的光芒,因为它意味着知识精英和前程似锦。 然而,近几年来,随着留学生群体的迅速壮大,以及海归变海待现象的日益增多,留学生与这些荣耀似乎越来越远。而部分家庭富裕的留学生在国外的极度炫富,也使留学生越来越成了一个被妖魔化的群体。 在纪小川的感觉里,这个群体无疑已经从天堂坠入了凡尘。有关这一点,从一个留学生网友的抱怨声中,似乎也得到了印证: “我们现在里外不是人。在国外,人家拿我们当外国人看待,甚至被看成二等三等公民;回国后,一些人又将我们视为假洋鬼子,崇洋媚外者。原以为祖国人民是自己强有力的后盾,而在国外遇袭之后,却发现不少同胞却在幸灾乐祸……” 这个感慨,让纪小川不由得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心里顿时有了想写点什么的冲动。但当纪小川把手指放到键盘时,又突然感觉心里很茫然,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发了一阵呆,纪小川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的话语权。正想点击鼠标进入另外一家网站,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长途号码,区号是京城的。纪小川虽然不熟悉这个号码,心里还是猜到了几分,估计是京城的那家报社打来的。 果然,把手机放到耳边,说了声,喂,您好!纪小川就听到对方问道: “你好!请问是昌都大学新闻学院的纪小川同学吗?” “是,我是。”纪小川回答。 对方便说: “哦,我这里是京城日报社的人事部,我姓肖,有一件要通知你。” 纪小川忙说: “肖部长您好,您请讲。”心想,可能是报社已经决定正式聘用自己。又想,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该怎么答复肖部长? 正想着,肖部长说: “实在抱歉!因为受美国次贷危机影响,报社的经营状况急剧恶化,收入大幅下降,为了应对这一突发情况,我们正在清理外聘人员。因此,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报社此前与你签订的意向聘用协议不能履行了,请你见谅!” 纪小川心里吃了一惊,本能地提出异议: “肖部长,你们怎么能这样呢?要知道,意向协议同样具有法律效力,如果你们单方面毁约,同样要承担法律责任和后果的。” 肖部长沉吟了一下才说: “这个……我们当然清楚,但报社遇到的情况应该属于不可抗力范畴。当然,你如果想通过法律途径解决,是你的正当权利,无可厚非,我们只能奉陪。”说完,挂断了电话。 纪小川对着手机“喂喂”两声,便沮丧地把手机扔到了电脑桌上。心想,扯淡,报社的经营状况跟美国的次贷危机有什么关联,又不是外向型企业?随便找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借口就把人辞退了,也太霸道了一点吧! 又想,耶,这难道是天意,是天意要把我的记者梦想斩断,逼着自己往政途上走?既然是天意,那就义无反顾地走吧。既然自己今生与世界名记的梦想无缘,从政后,也可以利用业余时间从事文学创作,去实现成为文学巨匠的梦想也不错……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林晓姗问道: “小川,怎么这么激动,刚才谁的电话,什么事?”林晓姗刚才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时正好听到纪小川的“喂喂”声,推开门进来时,又看见纪小川恼气地摔手机,一脸愤怒。 纪小川冷冷地说: “京城那家报社的。可鄙!” 林晓姗愣了一下,接着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林晓姗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道: “他们把你辞了吧?”见纪小川不出声,又说,“小川,这是好事啊!你想,如果到时你不能去报社工作,我还担心他们会追究你的法律责任呢。这下好了,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了,真是天意!”林晓姗说完,已是喜上眉梢。 纪小川看着林晓姗,说: “你就那么自信,我一定能选上中国大学生骨干培养学校的学员吗?” 林晓姗得意地说: “呃,当然。小川,你难道没注意到,你的得票数已经远远超过朱也平和乔旭。还有一天学校就要公布正式推荐名单了,无论他们现在怎么弄,都不可能赶上你了。而且我已打听清楚了,这次选拔学员的程序非常严谨、透明,根本不可能搞暗箱操作。” 听了林晓姗的一席话,纪小川的心情舒畅了一些,动情地说: “晓姗,这次辛苦你了,谢谢!” 林晓姗立即嗔道: “说什么啊!小川,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你以后要是发达了,可不许当陈世美。” “小心眼!”纪小川伸手刮了一下林晓姗小巧的鼻子,一把抱住林晓姗,把她放倒在沙发上,俯下身子压了上去…… 亲热了一阵后,两人站起,整理了一下。重新坐下,林晓姗进入了“开心农场”,纪小川进入了新浪博客,又各自进行了自己的世界。 没过多久,纪小川的手机又响了起来。纪小川拿起手机一看,是周晨办公室的座机号码。一见是学校团委的电话,纪小川的心就猛然跳了起来。 周晨说,纪小川,你在学校吗?如果在,现在就到团委来一趟,汪波书记找你谈话。纪小川正想问是什么事,周晨已经挂了电话。 接完电话,纪小川的心情既有点兴奋,也有点忐忑,便没有把电话内容告诉林晓姗,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声“晓姗,我有点事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便起身往外走。 林晓姗的眼睛,此时正紧盯着电脑屏幕,正在伺机偷菜,眼睛正在注视“菜地”旁边那条走来走去的“狗”,没太在意纪小川有什么事,只是嘴里“嗯”了一声…… 离开网吧,纪小川一路小跑进了校园,一直跑到了校团委所在的办公楼前。进楼前,纪小川有意站了一会,平静了一下心情,才款步走进了大楼。 汪波一见纪小川,立即满脸堆笑,似乎比上次谈话时还要热情,握手、让坐、倒茶,完了还递过来一支香烟。纪小川受宠若惊,却又不知所措,不知该不该接烟。 其实,早在大三实习时,纪小川就跟着报社的记者和编辑学会了吸烟,如今也有了一点烟瘾。但纪小川最终还是没有接汪波的烟,怕给汪波留下不好的印象。 见纪小川执意不肯接烟,汪波也不再客气,把香烟放到了自己的嘴上。这一次,汪波没有坐到纪小川的身边,而是坐到了办公桌后面的皮椅上。接着,东拉西扯地聊了一阵后,汪波才突然问了一句: “小纪,经管学院的乔旭同学你认识吗?” 纪小川一愣,随即答道: “认识,我们经常在社团活动中见面。” 汪波“哦”了一声,说: “是吗?”但说过这一句,汪波便沉默了,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吸烟。 屋子里渐渐浓烈的香烟味,把纪小川勾得有点心痒难耐。但汪波长时间的的沉默,更是让纪小川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纪小川明显感觉,似乎有一只手已经伸进了自己的心脏,五个手指在渐渐收紧,一种捏紧、扯拉、撕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烟瘾顿时跑得无影无踪。 纪小川看出,汪波的眉头紧锁,一副欲言又止的情态,几次看见他的嘴唇动了一下,但最终却没有发出声音,接着就能看到汪波的喉结明显地收缩了一下。 汪波的情态,让纪小川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但纪小川在心里又极力否认自己的判断,不断自我安慰。想开口问个明白,却又不敢唐突。随着时间的流逝,房间里的气氛显得越来越压抑,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气压一样。 又过了好一会,汪波把烟头重重地在烟灰缸里拧灭,又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了: “小纪,是这样的。实话说,这次选拔学员,你,还有政法学院的朱也平,经管学院的乔旭同学,都很优秀,让我们真的有点难以取舍。你也知道,名额只有一个,另外两人我们只能忍痛割爱。纪小川同学,我受组织委托,现在正式通知你,经学校党委研究,决定推荐乔旭同学为这一期中国大学生骨干培养学校的学员,希望你能正确对待啊!” 纪小川的脑袋“轰”地响了一下,感觉像是挨了重重的一棒似的,却又大胆地问道: “为什么?怎么不是按得票多少决定?” 汪波的脸色顿时一沉,冷冷地说: “这是学校党委集体做出的决定。至于投票结果,只是其中的一个参考因素。再说,相信你也注意到了,投票结果并不能代表真正的民意……你啊,是好样没不到,坏样一学就会,就知道耍小聪明,把严肃的民意测评当儿戏……你……太让我失望了啊!” 纪小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目瞪口呆地看着汪波,半天说不出话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经受时代的洗礼 徐闻当然知道,大地震发生后,云滨市众多企业的眼睛,都在盯着云峰集团在振灾中的表现,并在暗中以之为标杆。处在如此地位和环境下,对新任董事长张学丰而言,当务之急,就是迅速决策云峰集团的认捐金额及妥善传递捐助信息。 但这一决策的难点在于:既要树立企业良好的形象,表现出云峰集团应有的社会责任感,但又不能过于张扬,由此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何才能做到两全齐美呢?” 徐闻正在苦思冥想时,一眼看见董事长张学丰从外面走了进来,便本能地站起身,招呼了一声,董事长好!张学丰点了点头,并未停步,继续往里走。徐闻赶忙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资料,从办公桌后转出来,跟了上去…… 接近下班时,九楼会议室里仍然灯火通明、烟雾弥漫——云峰集团的这次临时董事会议,已经开了快三个小时了。 这次会议,是由董事长张学丰主持的。主要议程,一是传达市委市政府关于抗震救灾工作的通报和指示;二是研究企业再次认捐的金额和方式。 正式议事前,张学丰让徐闻向会议通报了搜集到的信息和地方几家主流媒体的采访要求,从中传出的压力可想而知。 此时,虽然与会的领导一个个神情肃穆、沉默寡言,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明白,灾难当前,行动最重要。尤其是在企业已经被公众高度关注的情况下,企业在这次地震中的表现,就更加引人注目。 其实,所有与会者心里都明白,一个企业捐款的数额,虽然不能代表企业重视社会责任的程度,问题是公众并不这样认为。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个比较直观的标准。 担任会议记录的徐闻清楚,在座的人心里都很纠结。捐,肯定要捐。但具体捐多少,以什么方式捐,又不能不让人踌躇。捐少了,怕网友拍砖;捐多了,怕扎同行和公众的眼,也怕在今后给自己找麻烦。毕竟社会公益不是一次就能做完的。 还有一个情况,就是捐款的姿态,高调还是低调?高调,会有商业炒作的嫌疑;低调,则会导致信息不畅引起公众误解。这又是一个两难选择。 当然,最好的做法,自然是姐姐做鞋妹妹看样。但问题是,当前,并没有多少企业和富豪愿意在这样的事情上做姐姐,都想做妹妹。因为这个头不好带。 如此情形,就造成了企业间相互观望,等待标杆出现的情况。结果,公众迟迟不见企业和富豪大规模的行动,有的也只是代表性、试探性、象征性的行为,又大发其难。 正是由于这种复杂的局面,让云峰集团今天的会议开得很是艰难。每当有人提出一个捐款数额时,无论高低,都会引起其他与会者各抒己见,从各个方面分析利弊得失,结果自然被否决。如是者三,众人便都三缄其口,不肯轻易发表意见了。 “我谈一下个人意见吧。” 沉默了好一阵子,终于又有人开口了。众人都振作了一下精神,所有的目光,顿时聚焦到了常务副总裁方其文的身上。方其文抬头扫视了一下会场,接着说: “我认为,我们这样议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不如再等等看,反正比我们招眼的企业多得很,只要他们还没有大的动作,砖头就一时半会还砸不到我们头上。” 这个提议,一下子就取得了共识,众人纷纷表态赞同。 “再等等看?”张学丰用征询的目光围着椭圆形会议桌看了一圈,见没有一个人表示不同意见,便说,“那就等等看吧,散会。” 会议室的楼下,就是李德民的办公室。就在高管们商讨振灾捐款的事情时,李德民正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刚才,“东方剑”与“平心而论”的一番论战,李德民也注意到了,但他并没有介入,看了一会就退了出来。因为李德民更加关注的,是救灾现场的进展情况。此刻,他的电脑屏幕上,是不断被刷新的救灾报道。 几天来,李德民已经被海量新闻报道中的一个现象震撼了。这个现象,就是80后在抗震救灾中的激情表现。 实话说,在这次大地震之前,60后的李德民对于80后的认识,与社会上的普遍认识基本是一致的,即80后是“我”字当头的一代、啃父母的一代、垮掉的一代…… 李德民常常在心里问自己,在80后的这一代人身上,到底还有没有激情和社会责任感?当自己这一代人退出历史舞台时,他们能否承担起振兴中国的责任,能否让他们的前辈安心地颐养天年呢?对此,李德民很是怀疑。 但最近几天来,如果眼见的不是直播镜头,李德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灾区的废墟上,在千万志愿者中,一个个年轻的身影身临险境,不顾自己的安危,在奋力挖掘求助伤员,在汗流浃背地搬运救灾物资……他们的身上满是泥土、伤痕累累,脸上汗水淋漓。虽然疲惫不堪,却仍然在咬牙坚持。稚嫩的脸上,透着坚强和坚韧。 ——灾区的青少年,他们虽然在努力表现坚强,却满眼泪花闪闪,脆弱的心灵在竭力承受痛苦的煎熬。 ——灾区外,年轻的群体在网上为灾区筹款募捐,为救灾鼓劲打气。他们喊出了让所有中国人振奋的口号:“中国加油、四川雄起!”他们挽起袖子捐献自己的热血,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胆怯。他们以一句“我要喝可乐”,给悲情的中国注入了坚强和阳光…… 一切的一切,让李德民强烈地感受到,年轻的一代,似乎丝毫不亚于他们前辈的热情和情感投入。李德民不由有些震惊和疑惑,在这场大地震面前,年轻一代的精神风貌,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如此令人肃然起敬了?这还是平日里那个为人们诟病的80后和90后群体吗? 难以置信,却不能不信——直播镜头下,一切都无法虚构。 李德民不由感叹,谁能想到,这些曾经被世人视为极度缺乏责任感和承担意识的80后,一夜之间就成了志愿者队伍中最活跃的生力军之一。曾经被视为患有道德恐惧症和价值虚无症的白领青年,也在一震之下,于瞬间完成了价值重组、角色转换。 李德民心想,看来年轻一代的内心世界,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糟糕呢。他们的爱国情怀、公民意识和亲情感,其实都深藏在内心深处,从不肯轻易流露。要不是这场大地震的激荡和洗礼,他们或许仍然会深藏不露的。 是啊!时代在变,年轻一代的行为方式也在变,这本是一种自然之理。因为这一代人赶上了改革开放的时代,获得了优越的成长环境,也较多较早地受到了自由、平等、博爱等思想的启蒙。他们生活在一个日益崛起的大国中,享受着改革开放的丰硕成果,内心深处对国家、对家庭、对社会,自然会有一种深沉的爱。只不过,他们不愿意直白赞美。因为这是时代赋予他们的独特性格。可老一辈人,却常常误读了这一独特品性。 但随即,李德民又怀疑:眼下年轻一代表现出的激情,似乎很难成为一种常态。 因为今日的中国,正处在价值巨变与重建的时期,道德意识在下滑,国家、民族观念在淡薄,社会责任意识在衰退,价值观念日益多元化,整个社会的道德观、价值观、人生观,都显得有点混乱而复杂。 时下,网上就有一个帖子形象地归纳了这种社会心态: 鄙视拼爹,却又恨爹不成刚;讥讽一夜暴富,却又喜欢买彩票;恨贪官,却想当官发财;看不起富二代,又想嫁大款;讥讽不正之风,办事却喜欢找关系;痛恨收礼,却盼着别人收下自己的礼;鄙视崇洋媚外,却偏爱外国品牌;痛恨潜规则,又希望自己是潜规则的受益者;抨击不良价值观,却在努力实践不良价值观…… 想想,在这样的社会心态下,年轻一代又怎么能独善其身呢?他们的茫然,何尝不是整个社会的茫然呢?他们的困惑,又何尝不是整个社会的困惑呢? 李德民记得,曾几何时,不说知识青年,就是普通百姓表现出的无私和奉献精神,也是令人感动和振奋的。电影《淮海战役》中有一个支前镜头,就是当时人民精神状态的一个缩影。一句“人民在倾家荡产支援前线”的解说词,至今想来仍然感人肺腑。 百年沧桑,回眸辛亥和抗战时期,国家经济凋敝、政治腐败、列强虎视、强邻入侵、民不聊生,真可谓处内忧外患之时,立危墙覆巢之下。然而,中华民族却犹如沉睡了百年的雄狮一样,在这个时候醒来了,人民自觉选择了牺牲与奉献。 而最先觉悟者,又是知识青年。他们中的许多人,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却为了民族的自由放弃了锦衣玉食,割舍了万丈柔情,用自己的生命,敲响了古老中国的黎明钟声! 然而,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人们的价值观也在急剧变化。如今,整个社会都让人感觉有些冷漠和孤独,甚至有些残酷和无奈。在金钱和利益面前,真情亲情纯情在不断淡化。这种状况,不能不让人感到遗憾和担忧。 在李德民看来,这场大灾,无疑会让中华民族经历一次心灵的洗礼;这场大灾,也会成为一场大爱的启蒙。灾难也许会让人们认识到,不能等到大难降临时,才会想到要紧紧拥抱,相互取暖。但大灾过后,人们还会时刻记住这个道理吗? 想到这里,李德民的心里又猛然跳出一个问题:为什么中华民族只有在历经巨大的磨难时才会幡然醒悟、富有牺牲和奉献精神呢? 但愿整个社会此时表现出的关爱和真情,不是一时的激情,而是真正的觉醒。因为时光不支持激情,再大的悲剧总要落幕,再大的苦难总要过去。如果仅仅是激情,那无疑是国家和民族的悲哀,因为这种激情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咚咚。” 两声敲门声响起,惊醒了沉思中的李德民。李德民对着门口喊了一声“请进!”话音刚落,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美女,工会干事韩慧玲。 美女招呼道: “李部长,您好!”说着,朝办公桌前走了过来。 李德民把身子坐直了一些,笑道: “哦,是小韩啊!有什么事吗?” 韩慧玲说: “哦,是这样的,李部长,我是来收赈灾捐款的。公司要求,高管不得低于一千,部长不得低于五百,主管不低于三百,一般员工自愿。” 李德民心里有些不爽,说道: “既然是捐款,就应该是一种自觉自愿的行为,怎么能设定标准呢?”但嘴里这么说,李德民还是伸手从身后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了五张百元面钞。想想,又抽出一张,连同前面的五张一起递了过去。 韩慧玲接过钱,说了声: “谢谢部长支持!”接着,韩慧玲当面清点了一下李德民的捐款,又在笔记本上登记了一笔。完了对李德民莞尔一笑,转身款款朝门外走去。 李德民目送着韩慧玲,视线最终落在韩慧玲身体的一个部位上。韩慧玲穿着一条崭新的深蓝牛仔裤,臀部被绷得紧紧的,曲线非常优美,款款行走间,透着强烈的青春的活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青春的一次盛宴 六月,银杏还是青翠的绿色,昌都大学的校园中,应届毕业生的心情犹如雏鸟展翅飞翔前一般兴奋。当然,与此同时,湿润的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离愁情绪。 最后一堂课,是和老师告别。考完最后一场试,是和学业告别。通过毕业论文答辩,是和学生生涯告别。然后……知道了离去的日期,开始了一场场让人心烦意乱的告别宴——告别老师,告别朋友,告别同窗,告别四年已经习惯的生活。 这一时期,学校集体组织的聚餐是三顿:谢师宴、毕业宴、散伙宴。同学、校友自发组织的聚餐,就难以计数,同乡吃一顿、同学吃一顿、学生会的吃一顿、同宿舍的又是一顿……总之,各种相互得到认同的身份都要吃一顿。 一个时间段内,学校附近的ktv全部人满为患,打牌也变得经常起来——保皇、拖拉机、拱猪、板子、三打哈,大江南北的都玩。一些宿舍里,9点一过,就有一些同学聚在一起、围成一圈玩杀人游戏。 与此同时,毕业晚会、毕业大戏、毕业个人演唱会,也纷纷以留念的名义,在离开校园前的这一刻粉墨登场。各种印记母校时光的小东西,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其中有毕业画册、毕业短片、毕业衫、毕业戒指等。 这一天,图书馆前的阶梯上,一群身着学士衣帽的学子,正在相互戏闹中整装,准备拍毕业照。队伍中,林晓姗和唐佩佩的脸上泛着红光,兴奋、喜悦、自豪、骄傲,毫无顾忌地张扬在她们的脸上。在摄影师的招呼下,几十个同学推推揉揉地整理好了队形。接着,摄影师招呼道:“注意,看镜头,一、二、三。” “茄子。 众人一声齐呼,镜头一闪,青春的身影,定格在了难忘的一瞬间。 此时此刻,每个人的心中都明白:从此,他们告别了一段纯真的青春,一段年少轻狂的岁月,一个充满幻想的时代…… 接下来,校园里挤满了来来往往的车辆,弥漫着一种离别的气氛。白天拍照的人多了,晚上醉酒的人多了,成群结队旁若无人大声唱歌的人多了,宿舍里也脏乱多了。夜晚,开始有人往楼下扔东西,酒瓶子、脸盆、水壶……东西落地,便会响起一阵哄笑。 在这些日子里,纪小川的感觉有些错乱,高谈阔论时,一切似乎很清晰,前程似乎很光明,胸中的热血在沸腾。指点江山的豪迈,很容易让人产生主宰世界一般的轻狂,仿佛鲜花和掌声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然而,这种激情豪迈的状态,又很容易被一个无意间发出的沉重叹息声击得粉碎,让人突然就从虚幻的意境中回到了现实的无奈和残酷之中。现实确实是残酷的,就业的艰难,有如一团浓云,曾经深深地笼罩在了他们的心头,至今想来,仍让人难以释怀…… 几天前,纪小川从人才市场上回来,走到门边时,就听见寝室里杨林在乱嚷嚷什么。推开门,就见杨林一脸的慌乱。 纪小川疑惑地问道: “杨林,嚷嚷什么呢?” 杨林慌乱地指了指卫生间,说: “没……没嚷什么啊!跟李伟瞎闹呗。” 纪小川“哦”了一声,并没有太在意。接着,纪小川在李伟的下铺上躺了下来,侧转身子对着墙壁发呆。杨林暗暗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 实话说,杨林对纪小川有些心怯。在他的心里,纪小川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正统,要是刚才的事被纪小川看到,真不知道纪小川会把自己怎么样? 原来,在此之前,杨林正躺在床上偷偷看一本人体艺术写真。正看得入神时,李伟突然撞进了寝室。杨林措手不及,慌乱地把写真集塞到了毛巾毯里,但还是被李伟看出了破绽。 李伟把篮球往床下一扔,蹬到下铺上,手抓住上铺的护栏,眼睛逼视杨林: “杨林,鬼鬼祟祟的,藏什么东西了?拿出来。” 杨林强自镇定,说: “没藏什么呀,别神经过敏,我有什么东西好藏的?” “没藏什么是吧,”李伟说着,突然伸出手猛地掀开了毛巾毯,口里叫道,“让我来揭穿你的西洋镜,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 话没说完,李伟的眼睛就发直了,人也僵住了。视线所及处,是一个模样俏丽、亭亭玉立、一丝不挂、微微含笑的女人。李伟失口叫道,“好啊,一个人在偷偷看黄书。” “嘘——” 杨林急得脸都白了,慌乱地摇手制止,伸手把画册抓在手里,小声说,“你嚷什么,神经,想让整栋楼的人都听到吗?” “看黄书还敢骂人。”李伟气愤地斥责,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女人。 杨林嚷了起来: “哎哎,你懂不懂,什么叫黄书?”杨林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写真集,又说,“嗳,李伟,你看清楚了,这是人体艺术写真。人体艺术,你懂吗?真是个老土!” 杨林一边说,一边翻到画册的序页,读了起来: “人体艺术是所有有关人体的绘画、雕塑、摄影等艺术创作和行为……人们对人体艺术的理解,大都局限的认为是男性或者女性脱光衣服展示身体之美,这种观点是片面的,是对人体艺术认识的误区……可以说,模特身上的每一处凸起,每一条沟坎,都是一种甚富表现力的语言。一根脊椎、一对肩胛骨、一个盘骨,以至一节足趾的线条,块面的扭曲承转,都会产生相当动人的韵律……” 李伟呆呆地听着,眼睛却死盯着写真集的画面。画面上,还是那个披着秀发的俏丽女子,她斜躺在沙发上,脸上微带笑容,一双美丽的大眼,正坦然地注视着李伟。李伟与她对视了一眼,顿时感觉脸上有点发烫。 接着,李伟的视线移到了那一对浑圆挺拔的双峰上。在那里停留了好一阵子,又往下移动,落在了正被杨林一个指头压住了一大半的地方,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那个地方,露着一簇浓密的毛发…… 杨林还在侃侃而谈: “还记得1988年中国美术馆举办的油画人体艺术大展吗?那是中国改革开放以来举办的第一次人体作品展,观众达20余万人次。 “当时的国人,满含羞涩和兴奋,冒着寒风,在中国美术馆的购票处排队,队伍一直排到美术馆的后街……要知道,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还是一个谈裸色变的年代,连《世界美术》杂志在彩色画页上刊出的乔尔乔内的《沉睡的维纳斯》,竟也被视为黄色图片。 “据说,当年有一个印刷厂,承印了一本有裸体名画插图的专业书,还专门组织优秀党员小组,并用帆布围起一台印刷机封闭印刷,才完成了这个特殊的任务……” 李伟不耐烦地打断杨林的说教,嗤之以鼻道: “切,还艺术呢,瞧瞧你那个东西,都艺术成什么样子了?” 杨林一惊,停住了嘴。低头一看,裤裆处被里面的东西过,他的最大理想就是当一名记者,一个走南闯北,栉风沐雨,把生命的轨迹更多地留在旅途中的人。一个用手中的笔,记录历史书写人生的人。一想起记者这个字眼,他的心里就会油然而生敬意,他愿意用全部的青春和热血去书写这个职业。 问题是,再有几天就要离校了,许多同学现在都是饥不择食,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理想?但杨林也知道,纪小川有时就是一头倔驴,怎么说都没有用的。 杨林不停地搓着手,在屋里直打转,嘴里嚷道: “都没戏了,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要不这样吧。” 李伟不知什么时候从卫生间里钻了出来,说道。此时,他的手上并没有那本写真集,显然是藏了起来。接着说,“要不干脆留下来考研,当一年校漂。听说,班上已经有三个同学向学校递交了延期毕业的申请。” 杨林不屑地说: “他们哪里是为了考研,而是不敢走出校门。” 李伟不以为然地说: “不管怎么说,这也不失为一种权宜之策嘛。” 纪小川摇着头说: “这不现实,我的家庭条件不是太好,妹妹正在上高中,明年就要高考,我得赶快找份工作。再说,我现在也没有考研的心情。” “那怎么办啊?”杨林、李伟异口同声地说。 “再找找看。实在不行的话,就南下吧。”纪小川想了一下,无奈地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充满激情的夜晚 昌都大学应届毕业生最后离校前的那个晚上,大学附近的酒店饭馆几乎是座无虚席。北门外的西正街,街面虽然不宽,房屋也不算高大华丽,黄昏后却热闹非凡。 其实,西正街原本并不是街道,而是一家电子公司的宿舍区。它的南面,曾经有一片很大的工厂和棚户区。几年前,因为昌都大学大规模扩招,带来大规模基本建设,工厂和棚户区被征用。又因为学生消费创造的商机,这里便被改造成了一条商业街。 西正街最富有的特色,就是网吧、酒店、饭店、宾馆很多,虽然规模都不大,装修也较普通,但经营方式却颇有特色。 以酒店和宾馆为例,这里的酒店宾馆,有很多档次,既有正规经营的,标准间价格在80—120元之间;也有非法经营的家庭旅馆,价格就比较乱,20至50元不等。最特别的,是这里的酒店和宾馆,都提供钟点房服务,宾馆是15元一小时,家庭旅馆是10元,但都规定,最低消费不得低于两个小时。 谁都明白,开设钟点房服务项目,自然是为了方便大学生这个特殊群体的消费特点,但正是这一灵活的经营方式,提高了房间的入住率。时下,许多宾馆都开设了钟点房项目,估计就是借鉴了高校附近宾馆的这种经营模式。 说到饭店,这里的饭店,大多经营的是排档服务。最大的一家酒店,就是那家红灯笼大酒店。但就装修档次而言,在这个省会城市,也只能算是中低档水平。 今晚,红灯笼大酒店的大厅和包厢里,随处都晃荡着一张张青春而满带醉意的脸面,空气中充满了浓烈的酒精味和激情的豪言壮语、伤感的依依惜别、愤然的怨天尤人之声。 不难看出,这些都是昌都大学即将走出校园的应届毕业生,他们在为即将到来的分别而感伤,为未来的事业和幸福而尽情倾诉。因为他们知道,那些荒唐的、搞笑的、忧郁的、飞扬的、愤怒的、喜悦的校园时光,即将一去不返。那种放肆的幸福,也许以后不会再有…… 当林晓姗搀扶着纪小川走出红灯笼大酒店时,天空已经月明星稀。夏日的晚上,西正街的街上仍然很热闹,一些居民还在街边乘凉唠嗑,许多年轻的情人还在街上闲逛,卡拉ok包厢中传的吼声还在空气中颤抖。 进入校园后,行人渐稀。大路两边的树木,非常高大。微风拂过,枝叶相互摩擦,发出了沙沙的声音。浓密的香樟树枝,遮挡了路灯的光线,树下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真切。 不远处的树影下,有一对缠绵的情人正在旁若无人地接吻,沉浸在了爱情的王国里。此时的他们,或许根本就没有感觉现实世界的存在。 走过这对情人,纪小川低下头,轻轻咬住了林晓姗的耳坠,轻声地说: “晓姗,今晚去我那睡吧!” 林晓姗的脸刷地红了。虽然林晓姗今晚也喝了不少酒,但酒醉心明,一下子就明白了纪小川话里的意思,心就咚咚地跳了起来。好在此时已是夜深时分,校园里已显得很静谧。荡漾在脸上的酒精,更是掩饰了内心的几分慌乱和羞涩。 “不嘛,不是说好了结婚后才……”林晓姗扭捏地说。虽然此时她的内心也有了几分冲动和渴望,却还是放不下少女的矜持。 纪小川失望地嚷道: “那还得等多久啊?” “等到我们事业有成了,我们就结婚,那时……”说着,林晓姗呵呵地笑了起来。 纪小川苦着脸说: “事业有成?谁知道是猴年还是马月?” 林晓姗笑着调侃: “嗳,纪小川,你不是很自信吗?刚才在酒席上还意气风发、慷慨激昂的,什么‘天生我才必有用’啦,什么‘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啦,怎么?豪言壮语这么快就被酒精蒸发了?” 纪小川狡辩: “美女,哪跟哪啊!古人说,成家立业,就是说得先有家后立业,这可是古训哟!” “狡辩。”林晓姗深情地看着纪小川,脸上已是春心荡漾…… 说说笑笑间,纪小川和林晓姗就到了男生公寓的大门前。正走着,林晓姗心里突然害怕起来,停住脚步,躲到了纪小川的身后,怯怯地伸出头往门卫室里望去。门卫室窗前的桌子后面,坐着的是魏老婆子,正戴着一副老花镜在看报纸。 林晓姗一下缩回身子,吃惊地叫了一声: “妈呀,是魏老婆子在值班。”说着,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说起来,对这个魏老婆子,不仅林晓姗心里有些胆怯和厌恶,估计凡是到过男生公寓的女生都领教过她的厉害。 魏老婆子是一个五十出头的女人,人很精明。听人说,她曾经是一家国有企业的车间主任,企业改制后,被聘到学校管理公寓。这个老太婆,做事很是认真,执行规章制度从不打折扣。每天晚上22点刚过,就能听到她那尖利的声音准时响起:时间到了,所有的女生赶快离开男生公寓……一遍又一遍,催命鬼一样。 有那么两次,林晓姗从楼里出来稍晚了一点,魏老婆子就把大门锁上了,硬是让林晓姗在传达室里背了十遍公寓管理制度,还时不时地说上一句“女孩子要懂得自重”之类的话,让人羞得无地自容。你要是争辩,得了,她不把你数落得跪地求饶甭想离开。 从那以后,只要是魏老婆子把门,林晓姗就不愿进男生公寓楼的大门,或者一走了之,或者打电话让纪小川出来…… 一看是魏老婆子在把门,林晓姗就再也不敢往前迈步了。再往前走,就会自取其辱。因为林晓姗刚才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已是22:20。 要是平时,晚上十点半钟,就是大门上锁的时间。这个时候,已经走到门口的异性得望而却步,在此之前进入了这个大门的女性得适时地退出,这是公寓管理制度中常常令一些同学为之愤很却又无可奈何的一条铁律。 林晓姗转身要走,纪小川却一把拉住了她,说: “进去吧,我保你今晚没事。” 林晓姗恼气地说: “你没看见是魏老婆子在把门啊?” 纪小川诡异地一笑,说: “我知道,但今天没事的。不信,你看。” 林晓姗挣脱不了,只好伸着脖子偷偷望去。这一眼,让她有些吃惊,魏老婆子竟然趴在桌子上瞌睡了。心里疑惑,她竟然也有失职的时候? 纪小川却心知肚明,一把拽着愣怔的林晓姗跨进了大门,两人急匆匆消失在昏暗的楼道里。就在这时,魏老婆子抬起了头,望着这一对恋人的背影,无声地笑了一下。因为今天是毕业生离校的最后一天,网开一面。明天,这栋毕业生宿舍楼就要封锁了。 站在寝室的门口,当灯光亮起来时,林晓姗一眼看到,屋里显得空荡凌乱,许多东西,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走进房间一看,三张床铺上,蚊帐、被褥已被收拾一空,只有一张下铺还挂着蚊帐,铺着凉席。一看床上的东西,就知道纪小川换了铺位。 纪小川一进屋,就匆匆进了卫生间。接着,就听见从里面传出了撒尿的声音。再接着,卫生间里就响起了淋浴的声音和粗犷而浑厚的男高音。 林晓姗默默地蹲下身子,检视着地上散乱的东西。散落在地上的东西,简直五花八门,有笔记本、稿件、资料、药瓶、考研复习的资料…… 看着看着,两行清泪就不知不觉挂在了林晓姗的脸颊上。林晓姗知道,这些东西,记录了房间里四个男生这四年的欢乐和痛苦,但最后离开时,它们被留了下来,被舍弃了…… “晓姗,愣什么神啊?我洗好了,你快去冲一下吧。”纪小川对蹲在地上的林晓姗嚷道。 林晓姗一怔,回过神来。扭头一看,视线正好落在一条浅灰色的裤衩上。裤衩上那个鼓鼓囊囊的部位,几乎贴到了自己的脸上,让她感觉到了一丝热力和冲击的锋芒。林晓姗心里一动,慌乱地站了起来。 此刻,纪小川光着上身,正在用毛巾擦试着头发,嘿嘿地看着林晓姗傻笑。他的皮肤白皙,胸肌发达,浑身透着阳刚之气。 “这么猴急干吗?” 林晓姗的脸颊涨得通红,娇嗔地瞪了纪小川一眼。接着,林晓姗用手指着地上的东西说:“看到这些东西,真的让人好伤感!” 纪小川心里已经有点急不可耐,哪有心思想别的,不耐烦地说: “女人就是多愁善感!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告别今天,我们才能走向明天。好了好了,还哭了,至于吗?快去洗澡吧,用我的毛巾……”纪小川一边说,一边把林晓姗推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就听到了里面传出的水流声。 把林晓姗送进卫生间,纪小川便着手做准备工作。他迅速用干毛巾擦了一阵头发,接着拉严窗帘,从壁柜里拿出一卷雪花牌卷筒纸,撕开包装扔在床头。接着,又拿出一盒避孕套,从中扯下一只,塞在枕头下。做完这些,便不由自主地坏笑了一下。 好一会儿后,卫生间里的水流声消失了,却突然传出了林晓姗惊恐的叫声: “小川,小川……” 纪小川惊得从床上一跃而起,几步冲到卫生间的门口,紧张地问道: “晓姗,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林晓姗在里面说: “小川,我……我没带睡衣。”纪小川听出,林晓姗的声音有些慌乱和颤抖。林晓姗接着问道,“小川,你有睡衣吗?把你的睡衣借我用一下。” 纪小川乐了,不怀好意地嚷道: “穿什么睡衣啊,洗好了就出来吧。” 林晓姗说: “那怎么行,不穿衣服我怎么出来呀?” 纪小川说: “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 林晓姗说: “那也不行,我不习惯嘛!” 纪小川说: “可我没有睡衣啊,一年四季都是光着身子睡觉的。” “那怎么办啊,我……我……”林晓姗显然不知所措了。 纪小川说: “这样,晓姗,你把门打开,我有办法的。” “不行不行,”林晓姗迭声拒绝,慌乱地嚷着,“小川,你想办法呀……真是的……”林晓姗在里面急得团团打转,不停地跺脚。 “晓姗,别紧张,你把门打开,我有办法的。真的……”纪小川使劲地哄着林晓姗。 卫生间里,突然没有了声音。纪小川正疑惑时,就听到了“啪”的一声。心里便知道,林晓姗已经放弃了抵抗,拉开了门栓。纪小川急不可耐地推开门,侧着身子挤了进去。 当纪小川强行挤进卫生间时,林晓姗“啊——”地叫了一声,急忙用手中的毛巾,遮挡在自己的胸前,浑身剧烈颤抖起来,睁着一双杏仁大眼惊恐地望着纪小川,一脸的惊慌失措。 当一具白皙、曲线优美的女性酮体,突然一览无遗地呈现在自己面前时,简直把第一次真实而完整见到这一幕的纪小川惊呆了。 此时的纪小川,只感觉自己的脑子在急速充血,两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全身颤栗不已,根本无法控制,不由自主地扑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爱情的力量 昌都火车站,是全国铁路路网中的一个一等客运车站,每天都有数百对列车停靠。进入暑运后,车站的客流量不断攀升,站前广场和十多个候车室里,全都挤满了南来北往的旅客。举目望去,整个车站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人流中,最显眼的当然是学生流。学生流中,既有奔赴全国各地就业的大学毕业生,也有放假返乡、或到外地实习、或利用假期旅游的在校大学生和中学生,还有大批利用假期赶去与打工的父母团聚的留守儿童。 这一时期,长江以南已经进入炎热季节。抗震救灾的重心工作,已经转移到了灾后重建方面。奥运圣火的传递活动,也渐渐进入了尾声。 此刻,三号候车室正在为一次南下的列车验票放行。进站口前,排列了一队长长的、拥挤不堪的队列,如蚯蚓一般缓缓移动。各种喧闹的声音充斥整个大厅,此起彼伏。 队列中,纪小川身上背着一个硕大的双肩包,一手拖着一个拉杆箱,在喧闹的人群中艰难前行,不时还要回头关照一声跟在身后的林晓姗。 挤过出站口,纪小川顿时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汗水瞬间涌了出来。此时,人群开始混乱的奔跑起来,争先恐后地朝天桥上涌去,简直如溃兵一般。 一路小跑,到达5号站台时,纪小川和林晓姗已是气喘吁吁、汗水淋淋。进了8号硬卧车厢,找到铺位,把两个拉杆箱塞到行李架上后,纪小川顿时感觉浑身都软了,一下子瘫坐在下铺上。 林晓姗一坐下,立即从包里掏出湿巾,先擦了一把自己的脸。擦完,又掏出一块湿巾替纪小川擦拭起来。 正擦着时,纪小川猛然起身,轻轻推开林晓姗,走了出去。林晓姗不知何故,急忙转身,就见纪小川已经提起一个红色的拉杆箱,正在往行李架上塞。 “谢谢!”纪小川放好行李后,站在纪小川身边的一个美女道了一声谢。 林晓姗看见,纪小川身边站着的那个美女约莫二十出头,一袭白裙、长发披肩、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微笑中脸颊上露着两个小酒窝。 一见美女的容貌,再看纪小川的满脸热情,林晓姗的心里顿时感觉有点别扭和不爽,更庆幸自己昨晚做出了一个英明的决定。 昨天晚上,激情过后的纪小川不久便鼾然睡去了。然而,激情过后的林晓姗却睡得很不踏实,久久难以入眠。之所以如此,不仅是因为下身仍然感觉有些疼痛和不适,更因为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黑暗中,林晓姗想了很多很多。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这样简单地就完成了从一个少女向一个妇人的转变。曾经,林晓姗对自己的新婚之夜有过许多遐想,虽然没有电影中那么浪漫,但决没有如此简单。 想着想着,林晓姗的眼泪就不知不觉地淌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但林晓姗说不清自己到底为什么流泪?是喜悦、兴奋,还是伤感? 当然,林晓姗当时想得最多的,还是与纪小川的情感问题。因为几天前,纪小川收到了南方一家都市报社的录用通知,并决定只身去那座海滨城市工作。 这样一来,今后两人将天各一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天天相守一处?由此,林晓姗便担心分别后两人的情感会不会发生变故? 想到最后,林晓姗在心里拿定了主意,决定将自己的幸福与身边的这个男人紧紧捆绑在一起,跟随这个男人一起去南方闯荡,她要紧紧守护自己的爱情。但这一决定,让林晓姗的心里既充满了美好的憧憬,也有了前途未卜的惶恐…… 回到铺位,纪小川见林晓姗的脸色有点难看,以为是刚才累的,便关切地说: “晓姗,累了吧?要不你先躺一会?” 见林晓姗闭目不答,也不动身。纪小川想了想,又说,“晓姗,你这是何苦呢?这才刚开始,今后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要不,等火车到达云滨站时,你还是下去吧?” “不。我乐意!”林晓姗猛地睁开眼,冷不丁嘣出四个字,完了又闭上了眼睛。 纪小川一愣,吃惊地看着林晓姗,知道阳晓在生自己的气了,却又莫名其妙——自己没招惹她啊?想了想,仍然想不出所以然。纪小川无奈地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窗外,站台上的景物已经开始移动起来…… 第二天早晨,纪小川醒得很早。一看表,刚过六点。从上铺爬下来,纪小川掀开窗帘往外面看去,天色已经透亮。此时,列车正在高速行驶,沿路秀峰独立,茂林修竹,河川密布,田连阡陌,已是典型的南国风光。 往车窗外看了一会,纪小川从身边的下铺上拿过一份报纸,凑着窗帘缝隙透过的光亮,看清是一份都市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篇对房地产市场的评论文章。 一看标题,纪小川就感觉到,这一时期的中国房地产市场,已经成了一个新闻热点。纷繁的乱象,如同自己的心情一样,有一种前途未卜的恐慌和焦虑感。开发商在大喊救市,民众在等待炒房客跳楼,一些网友甚至将高位的房价比喻成了地震形成的堰塞湖一样可怕。 看了一会报纸,纪小川便觉得这篇评论写得索然寡味。同时,他也弄不明白,媒体如此疯狂地聚焦房地产行业,究竟是什么意图?真的让人有一种闲得无聊的感觉。 事实上,纪小川之所以有这种感觉,主要是因为他对此没有兴趣。因为房子对于他来说,现在并不是当务之急。昨天早晨,纪小川与林晓姗就商量好了,近几年内两人不准备结婚,等事业稍有成就后,再谈婚论嫁。既然不急着结婚,自然就不需要考虑买房子,更不需要关注与房子相关的房地产形势的变化。 但纪小川此时绝然没有想到,房地产市场的纷繁乱象,实际上是因为此时的国际金融形势正暗潮迭涌。他更没想到,一场金融风暴正在快速形成,不久就会掀起狂风巨浪,并且波及到了他的身上。 纪小川收起报纸,移身到旁边的下铺上。铺位上的林晓姗,还在熟睡之中。悄悄坐到窗户边,纪小川掀起窗帘的一角往外张望。窗外,路边的树木和混泥土线塔接踵而至、一闪即逝。远处大片的稻田,有如一片片绿油油的草原,让人赏心悦目。 沉浸在如画的美景中,时间便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纪小川感觉身后的林晓姗突然动了两下,于是转过身子,俯身去看。 林晓姗并没有醒来,刚才的动作,是在睡梦中调整睡姿。此刻,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微露着笑意。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鲜嫩红润的嘴唇,看着就让人怜爱。纪小川笑了,忍不住在林晓姗粉嫩的脸上亲了一口,久久地凝视…… 实话说,对于林晓姗的执意相伴,纪小川的心情实在有点复杂。一方面,纪小川对林晓姗毅然放弃舒适的工作随自己去南方飘荡很是感动,风雨之中有心爱的人结伴同行,无疑是人生一种难得的幸福。 另一方面,纪小川也由此凭生了一丝不安和压力。因为虽然自己还没有打工的经历,但媒体的报道和网友的自述,都让他意识到,打工的路是一条充满艰辛和磨难的路。他不能不担忧,一直在优裕环境中长大的林晓姗,能否吃得消打工的苦、受得了打工的罪呢? 原本,纪小川是想让林晓姗回云滨工作,自己独自南下打拼的,等到自己的事业有点成就时,再考虑两人团聚的事。这样的话,自己可以随遇而安,经济压力也会小很多。 可如今,有林晓姗在身边,不说别的,起码吃、住、用就不能太随便,他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太受委屈。但纪小川也知道,维持一定的生活水准,需要有足够的经济收入来支撑,无形中就有了生活压力…… 但纪小川并不知道,林晓姗执意南下,也有自己的一分心思。 实际上,林晓姗的心气也很高,相信自己的才华可以自立。而且,林晓姗最大的兴趣,其实是做律师,而不是做法官。因为在她的心里,律师才是具有挑战性的职业,可以尽情展露满腹经纶,挑战自我。而法官就像是阅卷的老师一样,只能按照成文法条去评判案件,毫无挑战性。既不刺激,也不浪漫。 当然,无论如何,林晓姗的选择,已经再一次证明,爱情的力量是伟大而神奇的!而自立于世,也是这一代热血青年所向往和追求的。 正因如此,林晓姗不仅抵抗住了父亲的威严相逼,也扛住了母亲的苦苦哀求,并没有在中途的云滨站下车,而是义无反顾地跟着纪小川踏上了继续南下的征程。 就在纪小川凝视自己时,睡梦中的林晓姗正在校园里的一块草地上与她收养的那只心爱的小白狗在玩耍。小白狗不时表现出的憨态和调皮,惹得林晓姗笑声不断。 小白狗是一只比熊犬,它的体型娇小,毛发白皙卷曲,有一双好奇的眼睛,天性活泼,聪明机警。静止时,它状如雪白的毛茸茸的玩具;运动时,又像喷射的棉花糖。煞是可爱。 别看此时的林晓姗与小白狗显得十分亲切,彼此都很依恋。可一年前的毕业时节,这只小白狗还是一只流浪狗。 一年前的那天下午,新闻学院附近的体育场逐渐热闹起来,这里即将举行一场07届毕业生告别校园足球赛。纪小川是个球迷,硬要拉着林晓姗来观战。两人刚走到体育场附近时,林晓姗突然发现铁围栏下有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白狗。 小白狗无精打采地卧在地上,一双失神的眼睛半眯着。从小白狗的旁边走过去几米远后,林晓姗无意间回头朝它张望了一眼。这一眼,让她吃了一惊。林晓姗看到,小白狗突然睁开了眼睛,无助地看着自己,双眼流露出乞怜的神情。 林晓姗不由得停住了脚步,丢脱纪小川的手,转身走到了小白狗的旁边。纪小川莫名其妙,随即跟了过去。 林晓姗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小白狗一身毛绒的、显得脏乱的毛发。接着,又把拿着牛奶盒的手伸过去,把插在牛奶盒中的吸管凑到了小白狗的嘴边。小白狗竟然张开小嘴叭叭地吸了起来。林晓姗一时动了恻忍之心。 “怪可怜的!小川,我们把它带回去吧?”林晓姗对纪小川说。 纪小川皱着眉头说: “养它干吗?挺难伺候的。” 林晓姗说: “可没人养它,它一定会死的。” 纪小川看着林晓姗一脸悲悯的样子,心里有些发软。但想想,觉得还是不行。因为纪小川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类似的事情在校园里并不鲜见,被遗弃的东西太多了,小狗、小猫、布娃娃、鞋、自行车、书籍等,应有尽有。这些东西,都留有主人的记忆,但在毕业离别时,它们却无法继续跟随主人,无奈地被遗弃在了校园的角角落落。 纪小川摇了摇头,说: “还是别惹麻烦吧。这小东西不知是被狗主人遗弃的还是被狗妈妈带丢了,别到时候说是我们偷的。再说学校有规定,校园内不允许养宠物的。要不,等看完比赛,我们把它送到流浪动物基地去。我知道学校附近就有一家,离南大门不远。” 林晓姗说: “这么小的狗,肯定是被人遗弃的。看见了就是缘分,我们还是把它悄悄抱回去吧,放在我那里养,不管能养多久,实在不行再送出去。”林晓姗拉着纪小川的手臂摇晃着说,“小川,求你了,让我养几天嘛!” 纪小川被缠得无奈,只好点头同意。 一年来,林晓姗对小白狗有了很深的感情,但离校前,小白狗被迫送给了校外的一对年轻夫妇。当林晓姗依依不舍把小白狗送出去的时候,忍不住流泪了…… 纪小川正在凝视时,就见熟睡中的林晓姗突然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很是动人。惹得纪小川忍不住伸手在她小巧的鼻子上轻轻地刮了一下,轻声地说: “笑,就知道傻笑,流浪的日子少不了有你哭鼻子的时候呢!” 正说着,前方传来了一声长鸣,列车的速度随即降了下来。纪小川伸出头往窗外望去,前方已依稀可见一个站台的影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真是生不逢时 纪小川没有想到,当列车搭载着自己一路往南疾驰时,在北美大陆形成的一场金融风暴,也以惊人的速度漂过了浩瀚的太平洋,在中国的沿海城市捷足先登了。 这场风暴造成的后果,是大批外向型企业出口业务的锐减,生存出现危机。由此,企业开始了一系列应对措施。其中,大量裁员就是重要的应对措施之一。 在南州站转车,换乘动车,一个多小时后,纪小川和林晓珊就到达了深台市。一走出车厢,纪小川就嗅到了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海腥味,似乎在提醒他,这是一座海滨城市。出站后,叫上一辆的士,纪小川对司机说了报社的名字,让司机在报社附近找一家中档宾馆。 谁都知道,的士司机是城市的活地图。稍稍迟疑,的士司机就说出了一个宾馆的名字,又大致介绍了宾馆的设施、房间的价位和周围的环境。 纪小川说,行,就去悦诚宾馆吧。 到了宾馆,下车一看,纪小川就知道,这家宾馆,其实只能算是招待所的档次。当然,这不重要,两人现在又不是在旅游,住的地方只要安全方便卫生就行。 走进宾馆大堂,到了总台前,纪小川看了看墙上的房间价位表,心想还行,于是提出先看房。总台小姐说了声好,便拿起对讲机通知了二楼的楼层服务员。 纪小川让林晓珊在大堂里看行李,自己上楼去看房。到了五楼,楼层服务员已经打开了一个房间,正站在门边的过道上等候。 走进房间,是一间单人房。房间也就十来个平方米,进门是一个小而短的走道,走道的一边是卫生间,另一边是衣柜和吧台。吧台的一个隔间放着一把电水壶和一个塑料盘,塑料盘里扣着两个玻璃杯。推开卫生间的门,里面有一个洗漱台,一个座式马桶,一个淋浴喷头。 拉上卫生间的门,进到房间里。纪小川四顾了一圈,靠卫生间的墙边摆着一张双人床,铺着席梦思床垫。床尾对着的墙边有一张桌子,上面有一台20寸的立式电视机。房间的窗户,是双开铝合金窗,窗外装有不锈钢防盗护拦。窗户下面,摆着两只单人沙发,不新不旧。虽然设施有些陈旧,但整个房间看上去还算整洁卫生。 回到大堂,纪小川对林晓珊大致说了房间的情况。两人商量后,纪小川便到服务台办理了登记手续,拿了钥匙牌。接着,两人提着行李进了电梯。到了五楼,从电梯里出来,两人沿着过道一路前行,身影最终消失在508号房间的门洞里…… 第二天,两人在宾馆吃了自助早餐,纪小川就让林晓珊回房间休息,自己去民声都市报社报到。昨晚两人已经商量好,等纪小川上班后,再抽空陪林晓珊去找工作。 民声都市报社距悦诚宾馆还真不是太远,步行了十多分钟后,纪小川就找到了民声都市报社所在的写字楼。 走进电梯间,墙上有一块铝合金楼层索引,上面标示了整个写字楼里容纳的单位和所处的楼层。写字楼有三十多层,民声都市报社在23楼。这一楼层,有五家文化单位。 纪小川兴冲冲到了23楼,找到了民声都市报社的人力资源部。接待纪小川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贾姓部长。 刚开始时,贾部长还很热情。待纪小川说明来由,贾部长的一张马脸就拉得更长了。接着告知,很遗憾,由于金融危机的影响,报社的业务萎缩严重,因此双方签订的意向合同已经无法履行,请理解! 纪小川一下子傻眼了,怔怔地望着满脸络腮胡子的贾部长,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能说什么呢?因为他相信贾部长没有说假话。刚才等待时,自己亲眼看到几个报社的老职员来办理辞退手续,都是一脸的沮丧和无奈。再说,按照相关法律,出现这种情况,谁也无法预料,应该属于不可抗力范畴,只能自认倒霉。 纪小川心想:得了,这下可好,还没有上一天班,自己就加入了失业大军的行列。 记不起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栋写字楼的,反正走在大街上,纪小川已经感觉不到这座海滨城市中午时分太阳的炽热,浑身感觉凉飕飕的……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纪小川和林晓珊每天走出宾馆时,还都带着一种自信和希望,但傍晚回来时,都是一脸的失望和沮丧。两颗同样高傲的心,一次又一次遭到了残酷的打击。 这几天里,纪小川试着跑了十多家报社和杂志社,但还没等他亮出大学时的获奖证书,发表的优秀作品,就被人礼貌地请了出来。 林晓珊的情况,也是如此,到过的几家律师事务所,也在大量裁员。一听说是来应聘的大学生,门卫就把她挡住了,连进去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礼送出境。 如此情形,让纪小川和林晓珊心里困惑不已。心想,怎么会这样呢? 也许他们还不清楚,不说金融危机造成的影响,就是在金融危机爆发前,这个城市也早已汇聚了中国大批的优秀人才。稍好一点的岗位,身后都有成倍的有一定工作经验的人才在盯着,像他们这样刚走出校门的毕业生,几乎没有什么竞争力。 曾几何时,中国的大学生,特别是知名学府的毕业生,无不受到整个社会的热情拥抱,得到了用人单位无与伦比的礼遇。 回首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以前,中国的大学生,不论来自城市还是农村,不论家境如何,每个人从学费到杂费全额免费,还发给一定的生活补贴。用人单位在大学生进入最后一个学年时,就开始了激烈的人才争夺战——因为那是一个人才饥荒,求贤若渴的年代。 而现在,不,应该说早在几年前,整个社会就出现了人才过剩的情况。“物以稀为贵”这一千古不变的哲理,对大学生们并不例外。仿佛在一夜之间,他们就从天之骄子沦为了普通民众,身价一落千丈。到现在,更是沦落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 疲惫地奔波了十多天,纪小川和林晓珊的自信心似乎降到了冰点。每天回到酒店,就感到身心极度疲乏。匆匆地冲上一个澡,就扑到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连“新婚蜜月”里固有的激情戏,也只唱了两三次…… 这一天,林晓珊回到房间,一屁股坐到了窗前一把沙发上,感觉浑身像散了架似的,一动也不想动了。一看床上,纪小川正趴着身子在呼呼睡觉,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一段日子,林晓珊简直有了度日如年的感觉。与生以来,她还从未受过这么多苦,这么多委屈,流过这么多眼泪。她的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几次都想劝说纪小川打道回府,可话到嘴边,想想,又咽了回去。 望着床上这个熟睡的小男人,林晓珊现在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几年来,她早已摸透了纪小川的性情,知道这个小男人倔强起来就像是一头公牛,他认准的事,不碰到南墙,是不会回头的。好在林晓珊已经看出,以眼下的就业形势,纪小川想在这里扎根,估计没有什么戏。或许明天,他就会主动提出跟自己回云滨。正是这一念想,才让她苦撑了下来。 最近几天,林晓珊已经赖得认真找工作了,知道找也没用。每天上街,也就是在街上东看看,西逛逛,到点就回酒店。人才市场里的情形,已经让林晓珊心生恐惧,那里每天都是黑压压一片人头,空气里散发着难闻的气息,稍微呆久一点,简直就会晕倒。 休息了好一阵子,林晓珊感觉身上有了点劲,便撑起身子,换上拖鞋,找了一件银灰色丝质睡袍,一条内裤,慵慵地进了卫生间。 十多分钟后,林晓珊穿着睡袍出了洗手间,头上裹着一条奶黄色的毛巾,缠着湿漉漉的秀发。林晓珊用毛巾擦了一阵头发,又用飞利浦电吹风对着镜面把头发吹了一阵。放下电吹风,林晓珊用双手拢了拢头发,头一丢,一头秀发披在了脑后。 接着,林晓珊提着电水壶到卫生间装上水,插上电源,便坐在沙发上修剪脚指甲。过了一会,壶里的水沸腾起来,随之响起了咔的一声。 林晓珊剪完脚指甲,泡好茶,纪小川还没醒。又坐了一会,林晓珊便感觉很是无聊,于是起身坐到了床边,摇着纪小川的身子喊道: “小川,小川,醒醒啊。” 纪小川仍然没有醒。 林晓珊有些扫兴,便用头发在纪小川的身上扫来扫去。见纪小川没有反应,又用手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用嘴咬他的耳朵,还是没有把纪小川弄醒。林晓珊有些恼气,便把双手插到了纪小川的肚子下,使劲一掀,竟然把纪小川掀翻了。心想,这下你该醒了吧。 没想到,纪小川不仅没醒,反而鼾声如雷。林晓珊气得不行,扬手就要打。手在空中,却没有落下,眼睛却惊愕地盯住了一个地方,一动不动。 视线所及,是纪小川的裤衩处已如撑起的一得也不全面,她还没有清醒地意识到,今日大学生就业困难的遭遇,其实是整个社会变迁的自然结果,体现出“物以稀为贵”的自然法则。 林晓珊扭头看着纪小川,从他坚毅的目光中得到了鼓励,嗫嚅道: “我知道,我只是心里着急。哎,小川,我这几天听到好多大学生都在埋怨扩招。说物以稀为贵,因为扩招,中国多出了几千万大学生,能不掉价吗?” 纪小川说: “这种说法,我也听说了,但我不能同意这一观点。如果没有扩招,我们中的许多人是迈不进大学门槛的。 “毕业前,我曾读过一篇文章。文章说,直到1997年,中国高等教育的毛入学率才5%左右。而当时人均gdp不到中国一半的印度,这一比例是8%;人均gdp和中国不相上下的菲律宾,是20%……从老师与学生的比例看,扩招前,中国大学教师与学生的比例是1比7,而美国是1比15,在一些发展中国家,这一比例为1比30至50左右。这一点说明,当时中国大学的教育资源没有得到充分有效的利用。” 林晓珊说: “这篇文章我也读到过。文章说,1998年11月,亚洲开发银行驻北京代表处首席经济学家汤敏以个人名义向中央写信,提交了《关于启动中国经济有效途径——扩大招生量一倍》的建议书。他在信中陈述了五个理由: “其一,中国大学生数量远低于同等发展水平国家;其二,1998年国企改革,大量下岗工人进入就业市场,如果大量年轻人参与竞争,就业将面临恶性局面;其三,国家提出保持经济增长8%的目标,急需扩大内需,教育被认为是老百姓的最大需求;其四,高校有能力消化扩招,教师资源丰富;最后一点,是高等教育的普及,事关中华民族的整体振兴。因此,建议很快被有关部门采纳。基于拉动内需,刺激消费,促进经济增长,缓解就业压力四大目标,高校扩招从此拉开了大幕。” 纪小川接口说: “有资料称,扩招政策是在99年一次总理办公会议上决定的……应该说,高校扩招,极大地促进了国家和社会的发展。到05年时,全国高校在学人数就达到了2500万人,毛入学率达到了23%,规模世界第一。大众化教育取代了精英教育,加速了中国从人口大国向人力资源大国的转变。更重要的是,扩招给了农村孩子更多上学机会,使知识改变命运的愿望得以实现。” 林晓珊说: “可现在许多大学生也加入了失业大军,连饭碗都难找到。哎,小川,你别看我们还住在旅馆里,听说有很多没有找到工作、家庭贫困的大学生,七八个人挤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有的甚至在候车室和桥洞下过夜呢,每天就吃方便面,流浪汉一样。” 纪小川开玩笑说: “那也很浪漫呀,我倒真想去体验一下。” 林晓珊激将道: “你去啊,你去啊,不去是小狗。” 纪小川笑着说: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去你得跟我一起去。” 林晓珊噘起小嘴,说: “切,我才不去呢,要去你自己去。不过,要是长了虱子,你就不能上我的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没钱的日子难过 昨晚的北京奥运会开幕式,让纪小川和林晓珊沉浸在新奇、兴奋、激动和自豪之中,一时忘记了两个多月经历的无尽坎坷。开幕式结束后不久,两人就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睡梦中的纪小川惊醒了。迷迷糊糊拿过话筒,是宾馆前台小姐的温馨提示:先生,您好,请您及时到前台续费。谢谢!纪小川心里一惊,脑子顿时清醒了,心里便有些发慌。 放下话筒,纪小川转身盯住了身边还在熟睡的林晓珊,心里迟疑,要不要叫醒林晓珊,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呢? 因为十多天前,林晓珊就清点了一下两人的资金状况,不仅现金所剩无几,就是几张银行卡上也没有多少余额了。这一经济状况,真的让纪小川感觉难以开口。 可如果不告诉林晓珊,自己现在又毫无办法,身上的零花钱,也不够交房费。因为两人共同生活后,纪小川就把财政大权拱手交给林晓珊了。 左右为难了好半天,纪小川还是鼓足勇气把林晓珊叫醒,告诉了这一消息。林晓珊一听,也吃了一惊,慌忙坐了起来。好长的时间里,两人木然而视,相对无语。 此时此刻,纪小川和林晓珊心里都明白,他们的经济现状,已经不能维持这种旅游式的生活了。如果再在宾馆住下去,要不了多少天,两人就只有沿街乞讨了。林晓珊实在不敢想象,没有钱的日子怎么过呢? 说起来,从小到大,林晓珊还从来没缺过钱花,也不知道节省用钱。这次南下,她的几张卡里加起来有一万多元钱,纪小川也有几千元。原指望两人能很快找到工作,用钱上也就没有节俭的意识。林晓珊怎么也没有想到,钱怎么会这样不经花呢? 如今,一睁开眼睛,就回到了现实之中。无业游民的身份,经济状况的窘困,让纪小川和林晓珊真的傻眼了。 当然,解除危机的办法也不是没有,比如说租房住,自己做饭吃……可一想到要自己动手做饭,林晓珊就急得哭了起来,她哪里会做什么饭菜啊? 因为从小到大,别说是做饭菜,就是家里的厨房,林晓珊也很少进去过,碗都没有洗一个。二十多年来,基本上过着吃饭上桌,衣来伸手的日子。 当然,要说林晓珊没下过一次厨房,其实也不对。 记得那一年,高考成绩出来后,因为成绩超出了预想,林晓珊心里就得意起来,谱也摆得更大了,不是嫌母亲饭没做好,就是嫌菜做得没味。因为母亲心里高兴,不仅没有计较林晓珊的小姐脾气,反而每次都向林晓珊主动认错,哄着她吃饭。 可有一次,林晓珊的母亲正在准备做菜,林晓珊心里又不耐烦,对着母亲数落没完,结果就把母亲惹恼了。母亲说:嫌我做的菜不好吃是吧,有本事你自己做啊! 林晓珊心里非常吃惊,母亲这次不仅不买账,反而将了自己的军,面子上就下不来。于是赌气道,做就做,不就是做菜嘛,难道比做数学题还难吗?可真要动手时,林晓珊又有点傻眼,一时竟不知从何处下手? 母亲自然看出了女儿的窘态,偷偷乐了一下,就给了林晓珊一个台阶。母亲说,要不,你就做个西红柿炒蛋吧。 然而,就是一个简单的西红柿炒蛋,也足足让林晓珊在厨房里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给第一个西红柿去皮时,林晓珊就在自己的左手拇指上划了一刀。 林晓珊的一声尖叫,顿时把自己的母亲唬得脸都白了,心疼不已。接着,用碘酒消毒,包扎创口贴,母女俩忙活了好一阵子,总算处理好了伤口。 处理完伤口,母亲便不肯让林晓珊再动手,但林晓珊心里不服气,坚持要做,并且把两个西红柿的皮削完了。接下来,炒鸡蛋时,手忙脚乱中,林晓珊的脸上又被一颗油星溅到了,母女俩又忙乱了一阵。 当然,林晓珊最终还是把西红柿炒蛋做好了。但林晓珊只在灶台边尝了一口,吃饭时就再也没动筷子,这盘西红柿炒蛋后来全部被母亲吃了…… 当然,林晓珊也清楚,虽说纪小川做饭菜的手艺比自己要强一点,但纪小川也只会做西红柿炒鸡蛋、蛋炒饭和泡面、煮面、煮饺子这些花样。如果长期就吃这几样东西,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呢? 当然,在当今的时代,不会做饭,似乎也不是一件特别让人为难的事情,因为解决吃饭问题的办法,其实还有很多。比如下馆子、叫外卖、吃快餐等等。 这些方法,从读中学起直到现在,林晓珊这一代人一直在用。如果嫌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好吃,许多同学就会去吃肯德鸡、麦当劳。快餐文化对中餐饮食文化的影响,已经充分体现在这一代人的身上了。 然而,这些方法都离不开一个前提条件,就是兜里得有钱。而钱的问题,又恰恰是林晓珊和纪小川当前面临的最大困难。现在的纪小川和林晓珊,真的有点可怜兮兮了! 但直到此时,纪小川和林晓珊仍然没有觉悟,他们的不幸,恰恰缘于物质生活的丰富,缘于长辈们的过分溺爱。正是这种过分的溺爱,使得他们无论是生活的自理能力,还是心理的承受能力都很脆弱,真的有如温室里培育出的鲜花一样,稍经风雨,其状便显得十分可怜而可悲。也正因如此,这一代人受到的伤害,也是他们的前辈们所不曾经历和难以理解的…… 沉默了好一会,纪小川默默地从床上下来,进了卫生间。胡乱洗漱了一下,纪小川无声地离开了房间。 出了宾馆,纪小川却犹豫了,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去?呆呆地望着街道上疾驰的车流和匆匆的行人,纪小川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陌生感、漂泊感、紧迫感、危机感和内疚感,脑子里一片茫然和慌乱。唯一清晰的,就是自己得尽快找到一份工作挣钱。 问题是,到哪里才能找到一份工作呢? 此时的纪小川心里灰暗极了、沮丧极了,他实在没有想到,在眼前这个若大的现代化都市里,竟然会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不由得在心里呼喊: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想想。几个月前,自己是带着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喜悦和激动来到这个海滨城市的。那时,他的心里充满信心,相信自己能够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一显身手、大展鸿图。 可他没想到,自己一出校园的大门,就浑然不觉地一头扎进了全球金融危机的漩涡中。刚下海,连身子都不曾舒展开,就被一个猝不及防的巨浪卷了进去。一不留神中,又被苦涩的海水狠狠地呛了一口,险些就被淹没了。 纪小川感觉,自己的眼前,如今已是一片茫茫的大海,一片正在汹涌澎湃、一浪高过一浪、充满诡异和变数的大海。而自己就是一个刚刚从浪涛中手忙脚乱、惊慌失措挣脱出来的溺水者,脸上露着怔怔的神色,心中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彷徨,已经被那咸到极致、带着浓浓腥味和苦涩的海水浸透了心田…… 听到纪小川离开房间时留下的关门声,林晓珊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伤感和委屈了,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她现在已然明白:爱情的浪漫,其实是需要物质条件做基础的啊。 其实,对于应对当前的困境,林晓珊是有心理准备的。几天前,林晓珊就背着纪小川给自己的母亲打了一个电话,告知了自己的经济境况,让母亲往她的卡里打一万元钱。 但这一要求,却遭到了母亲的断然拒绝。母亲着急地劝她赶紧回去,说现在还来得及,如果再不尽快到法院报到,书记员的名额就留不住了。 林晓珊说:“妈,我回去后,他怎么办啊?” 母亲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数落道:“你管他干什么?他把你害得还不苦吗?一个男人连工作都找不到,自己都养不活自己,你图他什么啊?” 林晓珊说:“妈,我不许你这样说小川,他只是暂时不走运,我相信他会有前途的。” 母亲气恼地说:“他能有什么前途啊?一个穷教书匠的儿子。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世道啊?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他今后,充其量也就是个穷教书的。我没想到,你到现在还这么护着他,真是气死我了,鬼迷心窍了啊?你要真的跟了他,这辈子有你吃苦的时候,到时候别怪妈没提醒你啊!” 林晓珊沉默不语。 母亲接着说:“钱,你爸不让打。你爸说了,要么你现在回来,要么他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白养了你二十二年……晓姗,你这次真的伤了你爸的心了,快回来吧!” 伤心的眼泪,早就在林晓珊的眼眶里打转了。母亲深情的呼唤,让林晓珊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委屈和伤感,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往下流,无声地滴落到了房间的地板上。 沉默了好一阵子,林晓珊才说:“妈,要我回来可以,但你们不能干涉我们的关系,不许歧视小川。另外,老爸得帮小川找个工作。不然……” 电话那头,同样沉默了好一会。 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后,母亲说:“好好,小冤家,只要你回来,什么我都答应你,我让你爸给他找个工作……唉!都是我们前世欠了你的……” 与母亲的这次通话,林晓珊事后并没有告诉纪小川,她只是向纪小川通报了两人目前的经济状况,想让纪小川心里有个数。因为林晓珊知道,纪小川就是一头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驴,不到山穷水尽时,自己不宜抛出这根救命稻草。 其实,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林晓珊也在尽最大的努力找工作,她找过不少律师事务所。但她没有意识到,她的小姐做派让用人单位望而生畏。谁愿意给自己招个姑奶奶啊? 这期间,她还试着找过几份兼职,当过家教,做过问卷调查,还在麦当劳打过零工。可每一个工作,没有两三天,不是自己丢手不干,就是被炒了鱿鱼,气得林晓珊懒得往外跑了,过起了朝九晚五的日子。如果出去,也是应景,更多的时候是去逛商场…… 就在林晓珊在床上伤感不已时,纪小川还在街边发呆。 此刻,站在大街边出神的纪小川,心里也不由得怀疑自己死抱着做记者的梦想不放是否明智?因为一个人每天必须考虑的有两件事:一个是吃,一个是住。而现在,自己这两个方面都面临了危机。 纪小川心想,一毕业就碰上了就业这道坎儿,真够背时的。唉!看来理想不能当饭吃,生存才是第一位的。理想、抱负这些东西,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简直太苍白了。 愣怔了好一会,伤感了好一阵后,纪小川终于朝东边的人行横道走去。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今天再去人才市场,无论什么工作,他都愿意接受,那怕是去扫大街也行…… 但此时的纪小川仍然没有充分意识到,当前的经济形势有多么严峻。 实际上,这一时期,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正愈演愈烈。美国政府正式宣布将房利美和房地美收归国有,出手救市。俄罗斯的经济也突然进入冬季,股市重挫、资金外流、卢布趋软、油价走低、通胀高企…… 与此同时,金融危机也越来越明显地影响到了中国社会的各个层面,负面效应逐渐显现,政府也启动了应急机制,下调了人民币贷款基准利率和中小金融机构人民币存款准备金率,释放出货币政策变化的强烈信号…… 当然,对于这些宏观经济形势的变化,纪小川从媒体的大量报道中已经看到了,但他显然有些反应迟钝。或者说,这些对于一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来说,无论是专业知识,还是社会经验,还不足以让他对形势的未来发展和可能的影响做出敏捷的判断。 事实上,不明朗的经济形势,让就业形势变得越来越严峻了,许多大学毕业生对未来的预期已经大大下降。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已经成了更多人的首选。原来一心钟情外企或合资企业的许多大学毕业生,转而将眼睛盯在了国企身上。 然而,今非昔比,现在想进入国企,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此时的纪小川,别说是去企业当文员,就是愿意去扫大街,也没有多少机会…… 当黄昏再次降临这个海滨城市,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把城市装扮成一个光怪迷离的世界的时候,纪小川还在大街上徘徊。夜幕即将降临的街道上,显得有点冷清。 在这一整天里,纪小川跑了好几个人才市场,可都是大门紧闭。到几家企业求职,人家正在大量减员。经过火车站时看到,广场上挤满了准备返乡的打工者。 此时,纪小川的内心充满了沮丧和悲凉,也满是纠结。 跑了一整天,身心都感到很疲惫了。纪小川真的想早点回到宾馆,舒舒服服地洗个澡,然后躺到床上休息。可他的心里,却有点害怕回去,因为他怕见到林晓珊失望的眼神。 作为男人,纪小川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是继续留在这个城市打拼,还是跟随林晓珊返回云滨,在未来岳父的荫庇下讨前程?纪小川还拿不定主意。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手机在裤兜里响了起来。纪小川掏出手机,一看号码,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区号显示是江北省的昌都市。 纪小川心里正烦,又想可能是不良电话,便懒得接,掐断了。可过了一会,手机再一次响起,又是那个号码。纪小川想都没想,直接挂了。但对方很固执,接着再次打了过来。 如是者三,纪小川拗不过,只好无奈地按下了接听键,很慵懒地“喂”了一声。耳机里随后传出一个沉稳、悦耳的女声: “您好,请问是昌都大学的纪小川同学吗?” 纪小川懒懒地说: “是,我是纪小川。不过,我现在已经毕业离校了,不在昌都市。” 对方说: “没关系,这一点我们知道。我这里是江北省血液病防治中心,有个事要与你商量一下……”接着,对方如此这般地说了好一阵子。 纪小川这才想起,好像是有她说的那么一回事。 大一那年,校团委组织了一次义务献血活动。恰巧,江北省的血液中心也正在医院开展捐献造血干细胞的活动,两件事凑到了一起。 纪小川记得,当时自己也没有多想,也不好意思拒绝那个美女护士的请求,就填写了一张表格,志愿将血液资料留在干细胞库作为备份。 电话那边接着说: “是这样的,您的血型和我们这边的一个患者初步配型成功,我们想请您抽空到我们中心来一趟,以便做进一步检查……好吗!” 纪小川一听,有些吃惊。心想,那有这么巧合的事呢?又想,这下麻烦了,自己的工作还没着落呢,那有时间去管闲事?便含糊地说了一声: “对不起,我在广东,需要考虑一下。”说完,匆匆挂断了电话。 结束通话,纪小川有些犹豫,因为他不知道造血干细胞究竟是怎么回事?捐献造血干细胞对身体有什么影响?这样一想,便想应该到网上查询一下。 正四处张望寻找网吧时,抓在手里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纪小川一看屏幕,是林晓珊在呼他,心里又是一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分道扬镳伤别离 一场激烈的争论过后,纪小川和林晓珊转入了冷战状态,两人背靠背躺着,相互赌气谁也不理谁,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熟。 第二天早晨,林晓珊早早就起来了,洗漱了一下,便开始收拾行装。 昨晚,林晓珊一直难以入眠,胡思乱想了大半夜,一会委屈、一会伤心、一会恼气、一会无奈。想到最后,心里已经明白,自己与纪小川的分歧和冲突,归根结底,其实还是两人在人生观、价值观上存在很大的差距,谁也改变不了谁。无论如何,自己是难以让纪小川“就范”的,而自己也无法再坚持下去。心里便拿定主意,自己还是先返回云滨再说。 纪小川醒来后,一看眼前的情形,就明白了林晓珊的心思。想想,这样也好。 上午10点,纪小川和林晓珊默默地走在火车站的3号站台上。到了6号车厢的门口,走在前面的林晓珊回转身,伸手接过纪小川手里的拉杆箱,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嘴唇嚅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没有发出声音。看得出,昨晚她没有睡好,眼圈带着失眠的黯影。 纪小川铁青着脸,嘴唇紧绷,默默地看着林晓珊朝车门走去。验完票后,林晓珊回头轻声地说了一句: “小川,回去吧,自己保重!”说完,转身踏进了车门。 纪小川在林晓珊即将从过道转进车厢的时候,终于大声地喊出了一声: “晓姗,一路平安!” 林晓珊一愣,随即停住了脚步,冲纪小川勉强地笑了一下,见纪小川没有更多的表示,便缓缓进了车厢。 纪小川顺着车厢移动,透过车窗,努力跟踪林晓珊的身影。终于,一个悬挂窗帘的车窗挡住了他的视线,林晓珊的身影顿时消失。 纪小川顿时激动起来,继续朝前走去,走出一段,又折返回来,却再也找不到林晓珊的身影了。纪小川一急,转身朝车门处跑去,想登上列车,却被站在门边的乘务员伸手挡住。 “先生,对不起,马上就要发车了,你不能上去了。”女乘务员礼貌地劝说。 纪小川说: “美女,就一会儿,我马上下来。” “不行,真的要发车了。” 女乘务员的话音未落,一阵发车铃声顿时响起。女乘务员随即摘下车厢牌进了车厢,跟着关闭了车门。不一会,列车开始徐徐移动起来,越来越快。 纪小川跟着移动的列车跑动,却再也没有看到林晓珊的身影。其实,林晓珊一直在注视着站台上的他,泪水早已在眼眶中打转。终于,纪小川喘息着停了下来。远处的列车,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黑点…… 送走林晓珊,纪小川下午就到报社上班了。林晓珊的离开,虽然让他有些失落和伤感,却也有一种如释重负、无后顾之忧的轻松。 初为记者,纪小川极为兴奋,以满腔热情投入到了工作中。尽管他知道《民声报》只是一张都市类小报,名不见经传,不是成就名记的摇篮。但不管怎样,它毕竟开启了自己的记者生涯,让他有了一个展露才华的平台。 纪小川坚信,只要有平台,自己就一定能创作出震撼之作,并以此挤身主流媒体,最终实现成为名记的目标。 然而,刚刚当上记者没有两天,网上就爆出了一个所谓的“封口费事件”。看完相关报道和评论,纪小川惊得目瞪口呆,刚刚获得的一点荣誉感和自豪感顿时跑了一大半。他没想到,新闻记者,这个被世人称之为公平、正义和良知化身的群体,竟然也会发生出卖职业良知的群体性弄假丑闻。一时便想,自己千辛万苦、矢志不渝投身的这个行业,是不是已经污浊不堪了? 然而,对于这个所谓的“封口费事件”,许多资深记者却是另外一种心态。这一点,从云滨日报社《云滨晚报》新闻部副主任沈洁茹的情绪中就可见一斑。 每个周二,本是云滨日报社例行的政治学习时间。通常,参加学习的人员,包括日报和晚报的领导,以及记者、编辑和机关工作人员。但今天的学习有些特殊,显得没有往日轻松,整个会场的氛围显得很沉闷,除了党组书记唐怀远的讲话声,几乎听不到其他杂音。 此时,云滨市已经进入盛夏时节,空气很闷热。分别摆放在会议室四个墙角的四台大功率空调正呼呼地往外冒出冷气,但人们仍然感觉脸上有种发烧的感觉。这是因为,今天会议的主题,是学习市委宣传部最近下发的《关于加强职业修养,整顿报道作风的通知》。 在座的记者和编辑心里都明白,市委宣传部的这个文件,主要源自不久前媒体披露的一个新闻事件。那个事件,起源于一起矿难,主要事实,是矿主为了隐瞒事故中人员伤亡的实际情况,躲避处罚,而向闻讯赶来采访的记者们发放红包堵口,封杀新闻真相。 事后,记者接受红包的事情被网民披露,引发网络热议,群情一片哗然,造成了很大的社会影响。整个事件,后来被被媒体称之为“封口费事件”。 按理,这个事件,只是一个个体事件,与在座的记者编辑毫无关联,在座的人没有必要戚戚然。但事实是,这些一向处事超然洒脱的记者编辑们,却实在洒脱不起来。 实话说,这个所谓的“封口费事件”,真的让在座的记者编辑们很是无语。在他们的心里,往常那种对职业的神圣感、崇高感、使命感、荣誉感,仿佛一下子就消失了不少。 因此,他们既愤恨那些同行没有骨气,不知轻重,竟然会为三斗米折腰,弄出了这么大的响动和麻烦,一粒老鼠屎打坏一锅汤。同时,对于网民不加区别地责难整个新闻从业群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也颇感委屈和不满。 但扪心自问,他们也不能不承认,正如市委宣传部在通知中指出的,如今的媒体,其社会责任感确实比以前淡薄了许多。虽然这里的大多数人,并没有像“封口费事件”中那些同行闹得那么出格,但违反新闻从业纪律,有悖新闻职业道德,接受小恩小惠,以致笔下留情、添枝加叶、锦上添花、小题大做、危言耸听的情况,并非全然没有。 特别是一些都市类报纸、娱乐频道的记者编辑,更是已经沦落到了有奶便是娘的地步。它们不讲社会责任,只讲经济效益,只要能够引起轰动效应,就把新闻的真实性、严肃性丢到了脑后。这些也是事实。 如此一来,在座的记者编辑们的心情能好起来吗?就说沈洁茹吧,听着唐怀远沉重而严厉的声音,她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封口费事件”出来后,震惊之下,沈洁茹的心里就有了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和耻辱感。她实在没有想到,在这个以曝光丑恶、揭露腐败、批判虚假、追踪真相、报道事实为己任的群体中,竟然也会有人干出接受贿赂封杀新闻真相的事情。 虽然在这个事件中,犯科的大多数是假记者,但沈洁茹认识到,即使其中只有一个真记者,也足以让整个群体蒙耻。试想,今后谁还会相信记者,相信新闻报道的客观和公正呢? 与此同时,沈洁茹的心里也有一种深深的委屈感。 因为“封口费事件”被揭露后,网民的声讨,并未限于犯科的记者,而是不问青红皂白地把矛头指向了整个新闻群体。一夜之间,这个群体也仿佛由为人们称颂的淑女,突然变成了因奸情败露而为人所不齿的荡妇一般。 而特别让人感觉恼火和窝囊的,是无辜受累,辩无处辩。如同一起奸情败露后,男人们看周围所有的女人,目光都会有些怪异。潜台词不言而喻,他们在怀疑所有女人的贞洁。此时的女人,却不宜申辩自己的清白。因为越表白,越申辩,只能让男人们产生更丰富的联想。 虽然这个比喻也许并不恰当,但在沈洁茹的心里,却始终摆脱不了这种感觉。 正是受到这种情绪的影响,整个下午,沈洁茹都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对于党组书记唐怀远的讲话,她是一个耳朵进去,就直接从另外一个耳朵中流了出来,没有听进去几句。笔记本上记录了什么,也许事后她自己也无法完整地把那些速记符号翻译出来。 正感到百无聊赖时,放在条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来了短信。沈洁茹伸手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信息是蔡文凯发来的。内容是:晚上一起吃饭,高开区林隐酒店8号包厢。 从短信的内容上看,就知道沈洁茹与蔡文凯的关系不一般。 事实也确实如此。实际上,蔡文凯原来也在云滨日报社工作。当然,现在的蔡文凯,已经是云滨市电视台的新闻部主任。沈洁茹当初进入云滨日报社时,蔡文凯还在云滨晚报的新闻部当主任。虽然沈洁茹那时并未跟他跑线,但蔡文凯还是教了她不少东西,关照了她不少,算是名义上的师徒关系。 后来,在沈洁茹结束见习期不久后,蔡文凯就调到电视台去了。这之后,虽然两人不在一个单位上班,但两人的关系一直密切。 沈洁茹立即回了一条短信,就一个字:好! 政治学习一直持续到五点过后才散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沈洁茹简单地收拾一下办公桌上的东西,又从包里掏出梳妆盒补了一下妆,就到了下班时间。 提上名牌小包,出了报社大院,刚好有一辆的士驶了过来。见是空车,沈洁茹便伸手拦下。跨进车里,沈洁茹对司机说了声,去高开区的林隐酒店。 一路上,还算顺利。半个小时后,的士就开到了林隐酒店的大堂前。这家酒店,就在解放大道的路边,再往西行百十米,就到了城郊分界的津水河畔。 林隐酒店是一家四星级酒店,在云滨市算是高档酒店之一。因为它的外观造型比较独特,颇具欧式风格,很显眼,所以常常被市民当地标建筑使用。 沈洁茹在酒店的门前下了车,通过一道旋转玻璃门,就进入了酒店的大堂。 这家酒店的大堂,与一般的酒店也大不一样,不仅空间高大宽敞,而且颇具原始部落风味,文化气息很浓,看着挺新颖。 进了大堂,沈洁茹便沿着吧台前的一条通道往里走。这条通道铺着厚厚的地毯,人走在上面,就像踏在厚厚的草甸上一样,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沈洁茹找到8号包厢,伸手敲了两下门,便推门而入。沈洁茹走进包厢,一下子就把包厢里的目光吸引到了她的身上,众人纷纷起身与她打起招呼。 用眼睛扫视了一圈,沈洁茹就发现,屋里的人自己都熟悉。其中,有电视台的蔡文凯、文化馆的研究员杜有德、云滨日报群工部的王长岭、枫叶书店的老板杨国华、文联的肖坤等人。一句话,都是云滨市的文化界名人。 说起来,江南省也算是一个文化产业大省,人文荟萃,古迹众多。历史上,这里曾是楚文化的发祥地之一,史料记载和文物古迹都表明,杜甫、李白、白居易、屈原这些历史上的文化名人,都曾在这片土地上留有足迹和墨宝,与这片土地有一些渊源,可谓文脉深厚。 近几十年来,江南省出了一批享誉海内外的作家,书法家和画家也出了几个。特别是近些年来,江南卫视标新立异创办的几档时尚类娱乐节目,更是红遍了全国,成了引领中国当代文化潮流的先锋。 当然,如同经济发展水平各地区存在较大差异一样,江南省所属的十多个地级市的文化产业,发展也很不平衡。 就说云滨市吧。虽然境内文物古迹不算少,但能够拿得出手的,也就是离城市几十公里外的一座大山。而市内的文化单位,多不景气。文化市场,经营惨淡。文化名人,更是屈指可数。有些名气的作家,放在全国的棋盘上,也只能名列二、三流之列。 一圈扫下来,沈洁茹突然发现,蔡文凯的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仔细一看,似乎又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时却想不起此前是否与他打过交道? 这个男人,看上去有四十多岁的年纪,脸型方正,两道浓眉长而黑亮,很是特别。鼻梁和嘴唇的棱线很分明,宽大光洁的额头上,有几道很深的横纹,在灯光下给人一种历经沧桑和负载过重的感觉。他的脸上,带着几分严肃和冷峻,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浑身透着智慧和干练。沈洁茹心想,从气质上看,他应该是市里某个大学的教授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张学丰一听蔡文凯要自己给他写的书作序,心里便有几分明白。心想,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自己在文坛名不见经传,找自己作序,无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拉赞助。这些年来,企业简直成了唐僧肉一样,找企业拉赞助的人,简直是五花八门,应接不暇。但经历得多了,张学丰也积累了丰富的应对经验,于是故作惊讶地说: “嗬,失敬了!没有想到,原来蔡主任还是一个大作家,恭喜大作早日出版啊!至于作序,蔡主任就高抬了。说起来,我只能算是一个商人,只怕有污新作啊!” 蔡文凯当然知道张学丰在耍滑头,便说: “张董过谦了吧,我听人说起过你的文才,博古通今,书道精湛,是大家手笔啊!如果您一定要自称商人,也是一个儒商。其实,晋商自古以来,就与文化结缘很深啊!” 张学丰笑道: “哦!看来蔡主任对晋商文化的见识不浅?” 蔡文凯谦虚地说: “谈不上什么见识,只是略知一二而已。”蔡文凯边说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张学丰似乎来了兴趣,看着蔡文凯说: “愿闻其祥。” 蔡文凯笑了笑,说: “张董,在您面前说晋商,难免班门弄斧之嫌了。说错了,你别笑话。” 张学丰笑着点了点头。 蔡文凯接着说: “自明清以来,晋商称雄天下,纵横欧亚,称雄商界五百年而不衰,这里面其实就有许多耐人寻味的原因。在我看来,晋商的发达,与山西那块土地上底蕴丰富的文化遗产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因为那里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之一嘛! “应该说,是华夏深厚的文化底蕴,孕育了晋商独特的经营理念,它从儒家学说中提取出了仁和信的含义;从关公的精神中,提取出义的概念。晋商把这些文化元素融合到人文概念和经营之道,形成了以信义为重、以义制利的经营理念。正是这一独具特色的经营理念,成就了晋商的数百年基业……” 蔡文凯的一席话,让张学丰有些动容,感慨道: “真没想到,你这个江南人,倒比我这个三晋的后人对晋商文化的见识还要深刻。难得啊!来,我得敬你一杯。” 蔡文凯刚放下酒杯,坐在身边的肖坤悄悄拉了拉他的衣服,吃惊道: “嗳!老蔡,怎么不声不响的,你就弄出了一个长篇。哎,是什么题材的作品?” 蔡文凯淡然地说: “有感而发吧。这么多年了,心里积累了一些东西,不吐不快,就写了起来。哪知一动笔,就收不住了。至于题材嘛,可以说是一部严肃的都市生活作品吧……” 蔡文凯的话没说完,王长岭就嚷了起来: “哎哎,老蔡,搞没搞错,现在写严肃文学,太不识时务了吧?你到市场上去看看,这些年出版的作品,哪有严肃的影子?不是暴力,就是艳情。你写严肃题材的作品,读者能接受吗?别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王长岭五十多岁,头发极其稀疏,脑门锃亮,一些被染得乌黑的头发,像没有边界意识的藤蔓一般,爬过清亮的头穿了,他们是不想承担市场风险……” 至此,沈洁茹突然有所醒悟,蔡文凯今晚张罗的这个饭局,原来是想为自己的书稿出版拉赞助,而且选中了张学丰这个冤大头。把自己拉来,估计也是为了讨好张学丰。想到这里,沈洁茹心里就有些恼气,于是狠狠地盯着蔡文凯。不想蔡文凯却没有看她。 肖坤嚷道: “怎么可能呢?我前两天还看到过一个报道,说是我国每年出版的文学作品达二千多部呢,数量不算少吧。哎,老蔡,是不是你的作品本身有什么问题呢?” 蔡文凯的脸刷地红了,申辩道: “怎么可能呢,我的文笔,难道你们不知道?再说,他们连书稿都没看,怎么知道书稿的质量?据我了解,出版社现在出版的小说,要么是向名家约稿,要么是把名家的小说结集重新出版,很少推出新人的作品。唉,长期以往,文学创作将后继无人了!” 枫叶书店的老板杨国华接口说: “唉!这也不能全怨出版社,这些年来,严肃文学作品根本就卖不动。但要说文学创作会后继无人,我也不信,网络上就有一大批新生代嘛,而且他们的作品很受读者热捧。” 见杨国华提到网络文学,蔡文凯顿时一脸不屑,奚落道: “网络上的那些东西,能算文学作品吗?题材不是穿越,就是重生,误人误己。无论是从艺术性、思想性,还是从创作技巧,语言修饰来说,简直就是些文字垃圾。” 杨国华不以为然,冷冷地说: “我不管它是什么,我只知道它有市场。可你们这些自称正统的文人,还有那些知名作家,这些年又出版了什么好作品呢?许多作品摆在书架上,读者看都不愿看一眼。其实,你们文人没有弄明白,现在是市场经济。清高,是换不到钱的。” 蔡文凯的脸顿时胀得通红,张了张口,似乎想申辩,却发出了沉重的一声叹息。想想,杨老板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 这些年来,有那么几个初出茅庐的网络写手,确实在网络上闹得欢腾,甚至受到了网络读者的狂热追捧,每年的稿酬,甚至上千万。而一些知名作家出版的文学作品,一次的印数,也就3千5千册的。上万册的,凤毛麟角。相比之下,无异于是小家伙们大块吃肉,老家伙们小口喝汤。这种景观,真的让人无语。 肖坤接口道: “网络文学虽然有些不着边际,但它的确反映了人们想逃避现实的一种心态,是时代的一个产物。当然,如果穿越、重生这类严重超越现实的作品成了主流文学,那无疑也是当代文学的悲哀,会加重社会精神颓废的程度。” 王长岭说: “这也难怪,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谁还愿意捧着一本纸质书读呢?再说,如今的图书一本比一本贵。一看标价,还真难爽快出手。” 文化馆的杜有德接口说: “也不尽然吧?老王,你说,是书贵呢,还是烟贵呢?你抽的江南烟多少钱一包,二十多元啊,一天一包,也没见你少抽嘛! “我到觉得,当代严肃文学的衰退,主要还是文化环境的巨大变化造成的。这种变化,导致了两个结果。一是社会思潮的变化,整个社会功利色彩日益浓厚,人心浮躁,作家难以专心著述,读者难以静心读书。二是信念缺失,价值观念多元化,导致文学作品越来越朝娱乐化、庸俗化,甚至低级趣味的方向发展。如此,读者怎么会有兴趣读严肃作品,严肃作品怎么会有市场?当代文学又怎么能避免衰败呢?” 对杜有德的观点,张学丰很有同感,于是接口说: “杜研究员这话深刻。其实,我也有好几年没买什么小说类的文学作品了,主要还是没有发现什么优秀作品。说实话,我也算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去年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几部作品,我都买了,但都只看了前面几章,一部都没有读完,因为提不起阅读的兴趣。 “我认为,文学大师和传世巨著,是文学繁荣的基础。由于这两个基础的缺失,当代严肃文学的衰败,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杜有德接口说: “有一些作家,把出不了好作品的原因,归咎于体制和环境,认为当下的文化制度和社会环境,整体上就不利于严肃文学的创作和传播,没有产生文学大师和传世巨著的条件。” 张学丰说: “这个观点,我不敢苟同。” 沈洁茹心里一动,有心想考问一下张学丰的文学修养,扭着头盯住张学丰,质疑道:“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张学丰看着沈洁茹,笑道: “是,又不是。很显然,如果将难以产生文学大师和巨著的根源,完全归咎于文化体制和社会环境,是不客观的。因为体制对孕育伟大的文学家和文学巨著,并不起决定性的作用。 “大家都知道,我国封建社会的文字狱是相当严重的,可不可怕?可怕啊,家破人亡,殊连九族。可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产生了四大名著和一大批传之千古的优秀文学作品,造就了曹雪芹、罗贯中、施耐庵、吴承恩等文化巨匠。这怎么解释?” 张学丰摊开双手,盯着沈洁茹,接着说: “就说200多年前的曹雪芹吧,他生活在清朝的前期。那可是题一句‘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都会惹来杀身之祸的时代。因为统治者认为,这是作者在借写景讽刺八旗是蛮夷之人,没有教化。但就是在那样的体制或社会环境下,诞生了中国有史以来最灿烂夺目的文学巨著《红楼梦》,这又说明了什么?” 众人谁也没有出声,怔怔地看着张学丰。张学丰见沈洁茹想张口说什么,于是停顿了一下,看着沈洁茹。但沈洁茹最终却没有发出声音。于是接着说: “我常常想,要构筑我们这个时代的核心思想体系,最需要的是什么?我想,应该是构筑一个核心价值观。以此,才能营造一个人人富有正气,富有勇气,富有良知,富有爱心的社会氛围。文学应该成为构筑这个核心思想体系的重要载体,文学艺术的生命力,也在于对人性的敏锐直觉和深刻洞悉……” 至此,沈洁茹被张学丰独到的见解深深吸引了,她的双眼,紧紧地盯在张学丰的脸上。张学丰的话沉稳大气,干脆利落,思路清晰敏捷。不难看出,张学丰不仅有很高的文学修养,而且具有文人特殊的激情和感染力。 张学丰接着说道: “当然,社会环境对文学创作的影响也不容低估。但我相信,只要人类还有想象性的精神需求,严肃文学就不会消亡,伟大的文学作品更不会失去其价值……” 当沈洁茹和张学丰并肩走出酒店时,街道上已是一片辉煌。无数的灯光,把城市的夜色装扮得绚丽多彩、千姿百态。 两人在酒店大堂的门前握手道别,张学丰转身朝自己的奔驰车走去。来到自己的车前,手伸向车门,张学丰又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沈洁茹还站在大堂的门口目送着他,见他回头,又挥了挥手,才转身进了大堂。望着沈洁茹离去的背影,张学丰若有所思,感觉自己的心突然动了一下,又痛了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冬天如期来临 林晓珊离开后,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一个多月。在这段时间里,纪小川几乎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工作上,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东奔西走,经常写稿子到深夜。平时,只要有空闲,纪小川就会帮忙做些审稿、校对工作,很少主动与林晓珊联系。 这一天,纪小川正在一家企业采访时,接到了林晓珊的手机短信。短信不长不短,内容是:小川,咱们分手吧!我知道我不适合你,你是一个梦想很大的男人。其实,你也不适合我,我只是一个需要安全感和稳定感的女人。 “扯蛋!开什么国际玩笑?” 纪小川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便把手机装进了口袋。在第一时间里,他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当是林晓珊在寂寞难耐中的恶作剧。 回到报社,纪小川瞅准办公室没人的机会,用办公室的座机拔打了林晓珊的手机。电话通了,耳机里传出一个声音: “您好!你拔打的号码已经关机,如需回电,请拔……” 接连拔打几次,都是这个声音。 纪小川想,也许是林晓珊的小姐脾气又上来了。这样的情况,以前也发生过,过不了一天,林晓珊就会憋不住劲,主动恢复通讯。 可直到第二天深夜时,林晓珊还是没有主动来电。纪小川拨打过去,手机仍然关机。以后的两天,林晓珊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到第三天时,纪小川的心里就有点发慌了。 纪小川仔细想了想两人分别后的情况,又查看了通话记录,这才感觉到一丝异样:在林晓珊发出这个短信前,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主动给自己来过电话。期间,纪小川主动打过去一次,当时就隐隐感觉林晓珊没有多少激情,心里有一种被蚂蚁咬了一小口的感觉,但被林晓珊说身体有点不舒服敷衍过去了。 纪小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感觉事态越严重,便再也不敢等闲视之。纪小川向主任扯了个谎,请了三天假,便直奔火车站。 火车站内,到处是黑压压的人群,一票难求。纪小川迫不得已从一个“黄牛党”手中买了一张高价票,登上了一趟北上的列车。一夜难眠,迷迷糊糊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火车正在接近云滨火车站。 走出车站,到了广场上,纪小川就明显地感觉,云滨市的天气比深台市冷多了。这才想起自己走得太匆忙,衣服穿得单薄了一些。 广场的东南角,停着许多的士。纪小川走过去,拉开一辆的士的车门坐到了车里,对司机说了声,去市中级法院。 司机随即问道,去老院还是新院?纪小川有些傻眼,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说。司机随即解释道,中级法院不久前搬迁了,以前的老院在市中心,不久前迁到了高新技术开发区。虽然现在办公的地点在新院,但大部分人仍然住在老院这边。 纪小川不知道林晓珊的家现在是在老院,还是在新院? 想了想,纪小川说,先去老院吧。 作为一个云滨人,虽然纪小川的家在云滨市属下的一个县城,距离云滨市有几十公里,但对云滨市,纪小川并不完全陌生,心里有些地理概念,知道应该先去老院,如果林晓珊的家搬 到了新院,也绕不了多少路。 的士开到老院的住宅小区门前,纪小川开门下车,向门卫打听了一下,便知道林晓珊的家已经搬到了新院的住宅小区去了。 重新上车,的士接着朝高开区驶去。一路所见,行人都穿上了厚厚的冬装,路边的香樟下落叶遍地。如此景观表明,这个内陆城市已经如期进入了寒冬时节。 在新院住宅小区的大门前下了车,纪小川快步走进了门卫值班室。值班室里,有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保安,正低着头捧着手机在玩游戏。 纪小川热情地招呼了一声: “您好!” 保安抬起头,随口问道: “你有什么事?” 纪小川赶忙递上一支香烟,说: “我找人。” 保安接了烟,又问道: “找谁?” 纪小川递上自己的见习记者证,说: “我找林晓珊。哦,就是你们中院林副院长的女儿,她是我的大学同学。” 保安验完证,立时客气起来,说了声: “你等一会,我帮你联系一下。” 保安说着站起身,走到桌前,开始拨打电话。纪小川看到,保安在电话机的键盘上只拨了四个数字,便知道是一组内部号码。 电话通了,保安说: “请问是林院长家吗……哦……这里有一个记者,叫纪小川。他说找林晓珊书记员,说是她的大学同学,请问可以让他进来吗……哦,知道了。” 从保安的这些话里,纪小川无法判断,接听电话的是不是林晓珊本人,也不知对方对保安说了什么? 见保安放下了电话,纪小川立即笑脸相迎。那知保安走过来时,脸色却突然黑了下来,冷冷地对纪小川说: “对方说不认识你,请你不要打扰。” 纪小川一听,急了,说: “怎么可能呢?你是不是弄错了。你刚才问的这一家,是林晓珊的家吗?她爸可是你们中院的副院长……” 保安不耐烦地打断纪小川的话,说: “没错啊,是林晓珊的家,她是院里的书记员,她爸是中院的林明轩副院长,她妈是国土局的一个科长。对了吗?” 纪小川连连点头,说: “没错,没错,就是她。” 保安说: “没错吧?那你可以走了。” 纪小川瞪着眼睛说: “不对啊,她怎么能说不认识我呢?我们既是大学同学,也是……” 保安很不耐烦了,吼道: “你们是什么关系关我什么事?她说不认识你,我有什么办法?” 纪小川说: “要不……要不你让我进去一下,我当面问问她。” 保安板起脸说: “这怎么行?出了事我可负不了责任。” 纪小川说: “大白天的,能出什么事?要不这样,你跟我一起进去?” 保安白了纪小川一眼,说: “亏你还是个记者呢,没听说几个月前一个暴徒冲进公安局杀人的事吗?小兄弟,走吧走吧,别给我找麻烦了。我不像你,饭碗是泥做的。房主不同意,我怎么也不敢放你进去的。” 纪小川心想,你是泥饭碗,我也是泥饭碗呢。可这话他不能说,说了,也许保安更瞧不起自己,态度会更生硬。纪小川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说: “求你了,你让我跟她通个电话总行吧。她要不见我,我立马就走人。” 保安想了一下,盯着纪小川说: “这话可是你说的。好,你先等着。”说着,保安又走过去拨了电话。电话通了,保安转过身体,背对着纪小川,压低声音,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大通。 虽然听不清楚保安都说了些什么,但纪小川知道,保安是在向对方说明情况,解释自己的苦衷,有些话不宜让自己听到。 其实,不管保安说了自己什么,纪小川都不会介意,只要对方同意与自己通话就行。但纪小川从保安通话的情态估计,接听电话的对方应该不是林晓珊本人,而极有可能是林晓珊的母亲。但做出这一判断后,纪小川的心里顿时有些慌乱。 保安叽叽咕咕说了好一阵,才转过身子,有些恼火地瞪了纪小川一眼,一言不发把话筒递了过来,示意纪小川去接电话。 纪小川猜想,保安肯定受到了对方的指责,忙说: “对不起,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纪小川一边说一边走过去,伸手从保安手里接过了话筒。把话筒贴到耳朵边,纪小川对着话筒说了一声,“您好!” 耳机里随即传出一个女人傲慢的声音: “小纪吗?我是林晓珊的母亲,林晓珊说不想见你。哦,对了,你们的事,她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吗?请你自重,不要再打扰她了。” 纪小川急了,连忙求情,说: “阿姨,我对晓姗是真心的,请您成全我们,您让我见她一面好吗?” “不行!”林晓珊的母亲回答得很是坚决。 纪小川苦苦哀求: “阿姨,请相信我,我一定能让晓姗过上好日子的。” 耳机里传来了极其轻蔑的声音: “哼,你能吗?”停了一下,林晓珊的母亲又说,“就是真有那么一天,恐怕我们家晓姗也变成老太婆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年轻人,请自重。”随即,耳机里传出了“啪”的一声,接着就响了起来“嘟嘟……”的忙音。 纪小川急眼了,对着话筒“喂……”个不停。 保安伸手从纪小川的手里夺过话筒,冷冷地说: “好了,现在明白了吧,请走吧……喂,走吧,发什么呆?”保安一边说,一边推推揉揉地把纪小川赶出了值班室。 被保安推出值班室时,一阵冷风迎面扑了过来,地上的树叶和垃圾被卷到了空中,随风起舞。纪小川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脑子却猛然清醒了许多。 纪小川想,林晓珊一定是被她母亲软禁起来了。之前林晓珊发给自己的短信,也肯定是她母亲策划的一个阴谋。无论如何,只有见到林晓珊本人,才能弄清事情的真相,也才能与林晓珊同舟共济找到解困的办法。 问题是,现在要想见到林晓珊,看来并不容易。 怎么办? 纪小川走到一个背风处,点上一支烟,蹙眉沉思,苦苦思考脱困的计策。也不知过了多久,地上已经散落了几个烟头,纪小川的眉头终于松开了。 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也许只有给林晓珊的父母制造麻烦,借助道义的力量给他们施压。毕竟人们对嫌贫爱富之人,是抱有普遍憎恶之心的。 想到这里,纪小川心里一横,用劲地甩掉手中的烟蒂,大步朝中级法院住宅小区的大门口走去。一到大门口,纪小川双膝一曲,脆了下去。 保安一见,顿时惊得面如土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爱情太苍白了 接下来的两天,云滨市中级人民法院住宅小区的大门前,反复出现了这样的场景:几个保安如临大敌一般守在门口,不断将一个执著下跪的青年强行带离。大门外,不时有路人驻足侧目,看着地上跪着的一个青年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第三天上午,天空很阴沉,阵阵劲风把地上的垃圾卷得满天飞扬。 十点多钟时,一台黑色的奥迪小车在中院住宅小区的大门外停了下来。接着,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了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中年人。中年人的脸上虽然面带微笑,可眉宇间却含有明显的恼怒和厌恶。 中年人快步走到跪着的纪小川身边,极力压抑心中的怒火,说: “年轻人,你这是何苦呢?强扭的瓜不会甜!”见纪小川一言不发,中年人无奈,接着说,“哦,我是林晓姗的舅舅,你跟我走吧,她在咖啡馆里等你。” 纪小川抬起头,吃力地睁开眼睛看了来人一眼,似乎在判断来人的身份,以及他说的话的真伪。此时的纪小川满脸憔悴,脏乱的头发、密密的胡茬,已经让人无法把他与几天前那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联想起来了。 “起来吧,真的,这回绝不会骗你了,骗你不是人。”中年人发誓道,边说边伸手把纪小川搀扶起来,一起朝小车走去…… 在离中级法院并不太远的一条小巷里,奥迪停住了。从车上下来,纪小川踉踉跄跄跟着中年人进了一家装修豪华的咖啡馆。 到了楼上,中年人把纪小川引到了一个包厢的门前,说: “进去吧,她在里面。记住,有话好好说,别动粗。” 推开包厢的门,纪小川一眼就看到了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林晓珊。她还是那么光鲜,那么亮丽,却透着骨子里浸出的高傲和冷漠。 “晓姗——”纪小川激动而凄厉地叫了一声。 然而,让纪小川吃惊的是,林晓珊并没有朝他扑过来。眼前的林晓珊,仍然矜持地端坐着,一副旁若无人的神态,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显得很冷漠。 纪小川直直地盯着林晓珊,眼睛一眨不眨,木然地移动着脚步。当纪小川迟疑地走到林晓珊的近前时,只听到林晓珊冷冷地冒出一句: “纪小川,你闹够了没有?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无赖!” 这话就像是的从冰窟窿里冒出的一股寒气,让纪小川顿时感觉到一种透彻骨髓的寒意,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心里疑惑,眼前的这个女人是林晓珊本人吗? 或者,林晓珊是不是还有一个孪生姐妹,眼前的这个女人是林晓珊的姐姐或者妹妹?这会不会是林晓珊的母亲施的偷梁换柱计谋呢? 但仔细观察了对面这个女人的容貌和神态,纪小川虽然不敢相信,但又不能不认定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恋人林晓珊。纪小川失声叫道: “晓珊,你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告诉我,你是不是受到了胁迫?” 林晓珊咬了一下嘴唇,傲然道: “笑话,谁能胁迫我?!” 纪小川摇晃着头嚷道: “怎么可能?我不相信,绝不相信!这肯定不是你的真心话,你一定是受到了谁的胁迫。” 林晓珊冷笑道: “你爱信不信!不过,我得提醒你,别自作多情了。” 纪小川绝望地质问道: “为什么?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林晓珊淡然地说: “我不是告诉你了嘛,我们不合适。” 纪小川顿感无语,惊恐地望着对面的林晓珊。随即,纪小川便感觉胸部剧烈地疼痛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双手不由自主地捂在胸部上。 “坐吧。” 林晓珊显然发现了纪小川的异样,招呼道,“这几天你也够辛苦了,何必呢!不介意的话,喝杯咖啡提提神吧。” 纪小川木然地坐了下来。 此时的他丝毫感觉不到咖啡厅里特有的浪漫情调,那回荡在空中的悠扬曲调,也仿佛成了某种低声的哀鸣。心里恍惚,这里俨然就是一个庄严的法庭,自己正坐在被告席上,全身被一种任人宰割、无法预知未来命运的恐惧感笼罩着。 而坐在对面的林晓珊,正穿着一身黑色的法官袍,威严地坐在高高的审判席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一种超然、冷漠和优越感,毫无遮掩地写在她那张冷艳的脸上。 “喝吧,这是正宗的巴西咖啡,品味挺纯正的,不像我们在大学时喝过的东西。”林晓珊说着,把桌上的一杯咖啡往纪小川的面前推了一下。接着,低垂眼帘,边说边用小勺沿着杯子的边缘优雅地搅动。丝丝热气在杯口袅袅升腾,一股浓香隐约可闻。 纪小川没有端杯,呆呆地看着林晓珊,嘴唇嚅动着,却没有发出声音。 过了一会,林晓珊抬起眼帘,眉毛一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悠悠地看着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纪小川,说: “纪小川,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纪小川一怔,回过神来,疑惑地问道: “什么可能?” 林晓珊有些恼气,质问道: “你装什么糊涂,不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吗?” 纪小川明白过来,连忙道歉: “哦,晓珊,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晓珊,你怎么会那样想呢?怎么不可能,只要我们真心相爱,叔叔阿姨总有一天会同意的,我有信心……” “问题是我没信心了,也没兴趣了。” 林晓珊冷冷地打断纪小川的话,接着说,“现在回头想想,我觉得在大学时真傻,傻到了竟然会相信这世上会有什么真正的爱情。其实,在这个世界上,物质是一切的基础,没有物质条件去奢谈爱情,真是可笑!” 纪小川惊讶地叫道: “晓珊!你怎么会有这种怪想法?” 林晓珊白了纪小川一眼,说: “什么叫怪想法,我是人不是神。你知道爱情的结局是什么吗?是婚姻,是家庭。结婚你得有房子吧,孩子生下后,你得让他过上幸福生活吧?要知道,这一切都需要钱。” 纪小川急忙辩解: “晓珊,我有工作了,我能挣钱了。只要努力,这一切都能办到。” “切——” 林晓珊一脸不屑,奚落道,“就你那点可怜的薪水,一顿饭钱都不够,能满足我和孩子的需要吗?告诉你,我需要大房子、豪华轿车、高档服装、名贵手饰;我想出入高档场所,周游世界名胜,让我的孩子接受贵族式教育。总之,我需要过体面的生活。这些,你能满足吗?” “我……”纪小川无言以对,默默地低下了头,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头发。 林晓珊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接着说: “好了,什么也不要说了。对不起,我就要结婚了,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纪小川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 “胡说!你骗人。” 林晓珊坦然地看着纪小川,面露讥讽地说: “用得着吗?” 纪小川急了,瞪大眼睛质问道: “他是谁?” 林晓珊沉吟了一下,才说: “他是谁跟你没关系。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纪小川气急败坏地嚷了起来: “林晓珊,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下贱?” 林晓珊冷笑道: “纪小川,我光明正大地嫁人,怎么下贱了?难道我只有嫁给你,才不算下贱?你说。告诉你,我要真的嫁给你,才是自己作贱呢。” 纪小川失神地看着林晓珊,嘴里喃喃道: “晓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说过,只要我们能够相爱,你什么都不在乎,什么苦都能吃。再说,我们已经……”纪小川黔驴技穷,差点就说出了两人已经共同生活过的事情。 “够了!” 林晓珊歇斯底里地打断了纪小川的话,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接着冷笑道: “纪小川,你是不是想恐吓我?我想,你还不至于那么卑鄙吧?好好想想,都什么年代了,有用吗?” 林晓珊有点恼羞成怒,她以为纪小川在拿她的贞洁相威胁。但她不知道,纪小川并没有恐吓的意思,最多也只是善意提醒。 因为纪小川知道,在当今的中国,虽然人们的性观念已经开放了不少,不再那么封建,但任何一个男人对于婚姻的另一半,还是会很在乎她的初夜,许多不幸福的婚姻就缘于此。 在纪小川的心里,即使林晓珊一定要分手,他还是希望她能够得到幸福。可他真的有点迂腐,怎么就没有想到现代医术的发展水平呢? 其实,在最后决定与纪小川分手前,林晓珊的母亲就带着林晓珊到省城雍州的一家知名医院秘密做了处女膜修补手续。所以,无论如何,在林晓珊的心里,这个危机已经消除,既用不着纪小川瞎操心,也不怕纪小川以此相恐吓。但林晓珊的话,犹如一把尖锐的锥子,深深地刺入了纪小川的心中,让他痛苦不堪。 纪小川怔怔地看着林晓珊,似乎不相信坐在自己面前的,就是昔日那个温顺、柔情似水的女友?他怎么也没想到,在金钱和现实面前,爱情竟然是如此苍白?他怎么也没想到,林晓珊竟然会如此侮辱他的人格,把他看成了一个下三烂的人。 纪小川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嘴唇剧烈地哆嗦,好不容易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 “晓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是不是你母亲在逼你?告诉我。” 林晓珊冷冷地说: “纪小川,以前是以前。以前是我自己太傻帽,现在我总算想明白了。所以,我们真的不合适。你听明白了,谁也没有逼我,是我自己的决定。 “纪小川,别再胡闹了,我们之间一切都结束了。再闹下去,对你没有好处。”林晓珊说完,不待纪小川回过神来,站起身子就快步离去。 “晓珊,晓珊……” 纪小川急得跳了起来,正想追过去,门外进来了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横眉冷对挡住了他的去路。这几个人中,就有那个自称是林晓珊舅舅的那个人。 林晓珊的舅舅伸手把纪小川推了回去,一把按在沙发上,冷冷地说: “别去追了,都给你说清楚了吧。年轻人,别自作多情了,该去哪去哪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扔到了桌上,又说,“喏,这是两万元,如果你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但你记住,也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望着桌上厚厚的信封,一股强烈的侮辱感猛然袭上了纪小川的心头。纪小川怒视着林晓珊的舅舅,质问道: “什么意思,封口费?你们不觉得这很无聊吗?” 林晓珊的舅舅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边笑边说: “好好……年轻人有骨气!没别的意思,算作路费吧,拿上走人吧。” 纪小川轻蔑地扫了一眼桌上的信封,站了起来。正气凛然地说: “请你收回去,我不会要的。也请你转告晓珊,她曾经是我心爱的恋人,无论怎样,我是不会伤害她的,祝她幸福!” 纪小川说完,粗暴地推开挡在面前的几个人,傲然地朝门外走去,把满脸惊愕的几个人凉在了包厢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女友成了别人的新娘 从咖啡馆里冲出来后,纪小川的大脑里已是一片空白。此时,天空灰蒙蒙的,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地面上污水横流。 纪小川的一切,他都会拥有的。而所拥有的一切,必然是自己通过奋斗得到的。 从外面回到宾馆,纪小川便开始收拾行装。行装很简单,也就是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会儿就能搞定的事情。 收拾完行装,一看时间还早,纪小川就打开了电视。然而,纪小川的眼睛虽然一直盯着电视屏幕,心思却不在电视画面上,满脑子一通胡思乱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纪小川突然听到窗外骤然响起了一阵喧天的礼炮爆炸声。巨大的轰鸣,把窗户都震得簌簌颤抖起来了。 纪小川好奇地走到窗边,循声望去,燃放礼炮的地方,应该是市中级人民法院住宅小区所在的方位,心里不免动了一下。正在出神间,纪小川忽然感觉身后有了动静。回头一看,是老板娘走了进来,看样子是来清理房间卫生的。 纪小川热情地招呼了一声,便指着窗外问了一句: “阿姨,外面这么热闹的,是谁家在办喜事吧?” 老板娘怪异地看了纪小川一眼,语带嘲讽地说: “嗯,臭显摆呗!瞧瞧那场面,光高档轿车就是一大串。哦,对了,我刚才仔细数了一下,足足有二十八台呢!里面有奔驰、宝马,还有什么……嗨,反正都是挺扎眼的那种。唉,人比人气死人,老百姓不要活了哦!” 纪小川苦笑道: “阿姨,其实这些现在也不算什么了,如今老百姓家里娶亲,不也是一长串小车吗?” 老板娘“哼”了一声,不服气地说: “那能一样吗?老百姓娶亲的车再多,得自己掏钱,也没有这种阵式和威风。哎,小纪,你是没看见,车队经过时,好多人都在冲车队吐口水呢。呸,显摆什么啊!花的都是黑心钱,说不定哪一天就把自己显摆到监子里去了……” 老板娘愤愤不平地诅咒了好一番,接着又神秘地说道: “哎,小纪,你知道今天是谁家办喜事吗?” 纪小川漫不经心地说: “阿姨,我怎么会知道?” 老板娘有些神秘地说: “告诉你吧,听说是中级法院的林副院长嫁女,说是……说是嫁给省里一个大官的儿子。听说那个小子有三十多岁了,比姓林的女儿大了一大截呢。按说,这年头男的比女的大十岁八岁的也不是什么怪事,关键是,听说那个小子好像还有点什么毛病……” “阿姨,别说了——” 纪小川突然凄凉地喊了一声,心里已然明白,林晓珊今天结婚了——昔日自己的女友,今天已然成了别人的新娘。 虽然纪小川的声音不大,可凄厉的声调还是把老板娘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收住了口。一看纪小川的脸色突然间变得煞白,老板娘心里顿时明白自己失言了,脸色瞬间变得尴尬和不安起来,嗫嚅地说: “小纪,对不起,我我……哦,我还有事,我去忙了……” 老板娘边说,边讪讪地退出了房间,拉上了房门。因为纪小川的事情,她从街坊的嘴里听到过一些,刚才只是一时兴起,忘记了这茬。老板娘出去后,纪小川的泪水猛地涌了出来,心如刀绞一般,他猛地扑到床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与这里凄凉的情景迥然不同的是,此刻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住宅小区却却是喜气洋洋、热闹非凡。住宅小区的大门口,贴着一张很大的“嚞”字,大门前站着许多保安,挤满了看热闹的大人、小孩,许多路人也在驻足看热闹。 从开放式的围墙往里望去,在一栋楼房的前面,停满了各色接亲的小车,不少人在其间来来去去地忙碌。小车前后的车牌上,都贴着“百年合好”、“白头皆老”的大红条幅,既喜庆,也达到了遮掩小车身份的用心…… 一个小时后,纪小川已经站到了市中级人民法院住宅小区对面的人行道上,置身于一棵枝叶茂盛的香樟树下,默默地注视着对面院内的动静。 本来,痛定之后的纪小川出了旅馆,应该向东朝一个公交站走去的。在那里,坐2路公交车可以直达火车站。二个小时后,他就将离开这座城市。 可纪小川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就鬼使神差一般转到这里来了。 想想,难道是心里的纠结还没有完全解开,想借此机会闹出一点动静,让一个虚荣而又无情的女人颜面尽失,使自己失落的心情得到一点平衡吗? 又想,难道自己是要最后看一眼曾经的恋人,在她出嫁的时候,脸上露出的究竟是幸福还是悲伤,以此来证明她曾经说过的山盟海誓从一开始就是十足的谎言呢? 再想,难道自己是想看看林晓珊今日婚礼的排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好在若干年之后给予自己的新娘更胜一筹的婚庆排场提供参照呢? 这些心结,似乎都有,又似乎都没有…… 正当纪小川的心里纠缠不清时,就听见大门口的鞭炮礼炮声突然大作起来。浓烟中,一台台小车依次开了出来。 一会儿,纪小川就看见一台装扮华丽的奔驰花车,缓缓驶出了大门。它的引擎盖上,贴着一个大红剪纸的“嚞”字,有一篮鲜红的玫瑰,还站着一对“贴面小人”,整个车身都被粉红的纱网和绚丽的鲜花簇拥。 纪小川极力盯着花车,想透过挡风玻璃看清楚车内的那对新人,但这无疑是徒劳的。因为车厢里面很暗,什么也看不清楚。 直到花车驶离了视线,直到整个车队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直到围观的人群完全散尽时,纪小川还呆呆地站在那棵香樟树下,一脸怅然若失的神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男儿的英雄本色 纪小川在香樟树下发了好一阵呆,才垂头丧气地离开,往公交站走去。怏怏走过前面的十字路口,远远就看见,前面的街道边,停放着一辆墨绿色的房车。房车旁边的人行道上,有不少人聚在一起,似乎在看什么热闹? 一步一步走近房车,纪小川便看到,人群的中央,支着一张小木桌,小木桌上放了一个液化气灶,一名中年妇女正挥动锅铲在炒菜,空气中弥漫着菜肴的香味。纪小川心里疑惑,这里是一条主要街道,附近又没有景点,房车怎么会停在这里做饭呢? 正疑惑间,就见人群中走出一个身材高挑、气质颇佳的美女,上前向炒菜的妇女打听。中年妇女告知,自己是一个老板家的保姆,房车是老板专门购置用来送孩子上培优班的,因为这样可以让老板的孩子中途不回家,不仅吃得可口放心,中午还可以在车上休息。这台房车,老板花了两百多万元,里面什么都有……中年妇女说得津津乐道、眉飞色舞的。 听了保姆的介绍,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声。纪小川听到,人群中既有啧啧称奇、羡慕不已之声,也有愤愤不平、讽刺挖苦之调。而纪小川自己,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大姐,这里是公共场所,你觉得在这里做饭合适吗?”问话的美女听完中年妇女的介绍,如此询问了一句。 中年妇女不以为然地说: “有什么不合适?”接着抬起头,紧张地盯着美女,反问道,“你是城管?” 美女摇了摇头,笑道: “不是,我是《云滨晚报》的记者。” 一听对方自报家门是记者,中年妇女的神色不仅轻松下来,而且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的表情,轻蔑地说: “哦——不是城管,操什么闲心?你管我在什么地方做饭?” 美女一听,眉头竖了起来,说: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一点公共卫生意识都没有?” 中年妇女并不示弱,反而大声嚷道: “你说谁没有公共卫生意识?你睁开眼好好瞧瞧,我把垃圾扔地上吗?我在这里做饭,碍着谁了?”中年妇女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手里的锅铲,嚷嚷道,“哼,记者。记者就了不起吗?见到我们老板时,不照样点头哈腰的。想管别人的闲事,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啊” 美女记者一听,顿时脸胀得通红,气愤地说: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没有修养?!” 中年妇女一听美女说自己没有修养,顿时咆哮起来: “你说谁没有修养?说我没有修养,你们这些长得像狐狸精的东西才没有修养呢!一个个都想争着给我们老板当小三,在大街上打得头破血流、赤身裸体的……” 美女记者显然不是中年妇女的对手,被中年妇女气得面红耳赤、目瞪口呆,看着似乎是想上前给中年妇女一记耳光,却被身边的一个年纪大一点的美女死死地拉住。 纪小川知道,妇人的一句“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并不是针对美女记者的,而是指不久前一些记者闹出的“封口费丑闻”。纪小川原本想上前帮美女同行说妇人几句,但妇人的这一句话,让纪小川顿时感觉底气不足,便站着没动。 就在此时,从车上又窜下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气势汹汹地跨到美女记者的身前,挥舞着一双大手,嘴里嚷嚷道: “你是不是吃饱了撑得慌,老子想在哪里做饭就在哪里做,管你鸟事啊?” 中年妇女一见有人撑腰,更加神气,双手叉腰,挑衅地看着美女记者,调侃道: “妹子,记住,别说你是记者,就是城管来了,老娘也不怕,我与老板是亲戚,大不了罚点钱。告诉你,我们老板可是亿万富翁!” 纪小川原本没有心情管闲事。因为刚刚经历了林晓珊的背叛,纪小川既对招摇炫富者感到痛恨,也对美女没有好感,但此时见中年妇女和男子如此嚣张,而美女记者和拉着她的美女已经吓得花容失色,顿时怒火中烧,几步跨过去,挡在了两个美女的前面,怒斥道: “有钱就可以横行霸道吗?” 男子见一个愣头青突然横在自己面前,而且说话不知轻重,简直让自己颜面扫地,顿时恼羞成怒,大声吼道: “嗬,小子,还没断奶就想找死是吧?”说着,挥起了一只拳头。 纪小川的脸上毫无惧色,正气凛然地说: “你想干什么?本来就是你们不对,还想以势压人吗?”纪小川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双肩包取下来扔到地上,悄悄摆好了架势,只等男子动手,正好出出胸中的恶气。 就在此时,围观的人群突然群情激愤起来,纷纷指责中年妇女和男子,声援纪小川。见众怒难犯,男子颓丧地放下拳头,转身钻进了车里,中年妇女开始低头收拾餐具…… “洁茹,走吧,跟这样的人犯不着,别影响了逛街的心情。”站在沈洁茹身边的陶湘玲见中年妇女服了软,而沈洁茹仍然气鼓鼓地盯着中年妇女不放,劝慰道。 “狗仗人势!” 沈洁茹用眼睛狠狠地盯着中年妇女,声音不高不低地骂了一句。接着,便同陶湘玲转身离开,两人往大街的东边走去。 刚走出几步,沈洁茹突然想起了帮忙的纪小川,便问陶湘玲: “哎,刚才那个男孩呢?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陶湘玲说: “走了。” 沈洁茹又问: “走了?往那边走了?”说着,扭着头四处张望。 陶湘玲调侃道: “怎么,舍不得啊?不过,那个小男孩长得倒是挺英俊的。瞧,人在那边呢!” 沈洁茹给了陶湘玲一记粉拳,嗔道: “要死啊,就知道疯!人家帮了我们一把,连声道谢都没说呢!”说着,顺着陶湘玲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几十米外,那个男孩正在快步离去,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从云滨回到南方这座海滨城市后,痛定思痛,纪小川认识到,林晓珊对爱情的背叛,皆缘于物质的诱惑,缘于自己的一贫如洗。而要想改变这一切,只能靠自己努力拼搏。这之后,纪小川将全部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他所热爱的新闻事业中去了。 一个月后的这一天,纪小川和视点观察部的老龚正在一家单位采访。不想,采访刚刚开始不久,编辑部的王欢就给纪小川打来了电话。 纪小川说了声对不起,我接个电话,就走出了房间。来到走廊上,纪小川刚把手机放到耳边,就听到了一个女性急切的声音: “喂,纪小川,我是王欢,你快回来吧,报社倒掉了。” 纪小川心里惊了一下,随即却笑道: “美女,我正忙呢,今天又不是愚人节,开什么国际玩笑?” 王欢说: “真的,小川,我真没开玩笑,你回来看看就知道了,怎么办啊?” 这一回,纪小川听出了王欢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信了。因为他知道,王欢虽然是学姐,其实比自己也就早到报社几个月,还不敢开这种没有分寸的玩笑。 一听报社真的倒闭了,纪小川的心一下子乱了,顿时有了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在走廊上呆了好一阵,纪小川才走进了房间。 纪小川一声不吭走到老龚的身边,把老龚拉到了走廊上,悄悄把这个消息告知了他。但让纪小川吃惊地是,老龚并不吃惊,只是嘀咕了一句: “怎么这么快就没了?”接着又说,“小纪,快,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纪小川和老龚匆匆忙忙赶到报社,还没进办公楼,就看到一楼大厅的玻璃推门上贴着一张公告。走近一看,公告的内容,大意就是报社因故停刊。 走进大楼,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进进出出的人,一个个满脸慌乱,急急忙忙,谁也不愿多搭理谁,谁也不愿意多说半个字。 纪小川和老龚在大厅分手后,到了6楼的新闻部。满目所见,所有的人都在默默地清点办公桌和柜里的东西。再到视点观察部、专刊专题部、编辑部转了一圈,情况都是如此。 在行政部,纪小川见到了一脸慌乱、六神无主的王欢,便急切地问道: “王欢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王欢一脸茫然、神色慌乱,伤感地说: “我也不很清楚,有人说是因为没有通过年检,有人说是因为经营不善,资不抵债,没有现金流,无法继续正常出版。我不知道,不知道!小川,怎么办啊?” 说着说着,王欢哭了起来,一双泪眼无助地看着纪小川。 纪小川强自镇定,沉着地说: “王欢姐,先别急!告诉我,你知道报社的经营状况吗?” 王欢止住哭,抽泣着说: “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报社有几个月没有发工资了。” 纪小川吃惊道: “几个月没发工资了,我怎么不知道?” 王欢看了纪小川一眼,嗫嚅道: “你……你刚来,还在试用期呢,没有工资。再说,你一天到晚只知道傻傻地做事,从来不打听工作以外的事。” 纪小川张了张口,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想想,也真是。这两个多月来,自己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工作上,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东奔西走,除了写稿子,还抢着帮编辑排版、审稿、校对,做选题策划。 因为做记者一直是自己的理想,他把这个职业看得很神圣。因为他需要把自己弄疲惫,以此才能忘记失恋的伤痛。 再者,纪小川现在还是报社的见习记者,按规定要转正后才能领到工资。但这个规定,当时纪小川应聘时,报社的总编并没有告诉他,只是说报社近期资金有些困难,工资可能会拖欠一下。后来,因为忙于工作,期间又被林晓珊闹了一曲,纪小川也确实没有想到要了解一下报社的经营状况,稀里糊涂上了当。 其实,报社当初招聘纪小川的真实原因,并非引进人才,而是因为《民声报》的经营状况严重恶化,采编人员的工资陆续拖欠了好几个月,报社早已人心涣散,不断有记者编辑离职,已到了无人写稿的地步。 但当时,纪小川已经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才上了社长的当。如今,别说纪小川和王欢无法弄清民声报社破产的真实原因,就是能够弄清,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树倒猢狲散。 纪小川能够预料,报社的命运,接下去必然是进入复杂而漫长的破产程序。但这些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严格地说,他就是报社的一个临时用工人员,而且时间也太短,一切相关的利益,几乎与他不沾边,再呆下去已经毫无意义。 看着王欢求助的目光,纪小川很是无语。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这个同病相怜的女孩,更没有能力给她任何帮助。而对于王欢在这段时间给予自己的帮助和关爱,也只能深深地留在心里。因为他现在一无所有,一贫如洗,无以回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屋漏偏逢连阴雨 默默地离开王欢,走出报社,纪小川感觉自己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再次被深深地割了一刀,鲜血淋淋,痛不欲生。 “屋漏偏逢连阴雨。” 这句话现在用在纪小川身上,再贴切不过。从落选学员、就业艰难,到女友绝情断交,打击接踵而至。而现在,当他重新振作精神全力投入事业时,就职的报社又突然倒闭了。 回到办公室,纪小川把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古老收拾到一个塑料袋里。正想默默地离去时,就听到有人说了一句: “我们就这样散了吗?” 这句话,说得凄凉而悲怆,立时就有人哭了起来。接着,几个命运几乎完全相同的应届毕业生相拥到一起大声地哭了起来。 哭了好一阵子后,众人含泪道别。纪小川提上塑料袋,一路悲怆地走出了办公大楼,走出了民声报社的大门。 离开报社后,纪小川一刻也没有停留,直奔租住的十元店。到了出租屋,纪小川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把所有的行装全都塞进了一个棕色的拉杆箱里,拖着箱子走到了大街上。 此时,元旦已过,但在南方这座海滨城市里,似乎还没有感觉严寒的来临。街道上的行人,大多还穿得比较单薄,年龄大一点的,也只加了一件毛衣。纪小川身上只穿了一件长袖衬衣和一件咖啡色的西装外套。 一路走来,纪小川的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转了多久,转了多少条街道,又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纪小川一下站住了,茫然地往四周张望着,一时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去? 正在犹豫不决时,纪小川听到了一个声音: “……面对这场金融危机,我们认为,不仅要过冬,还要学会冬泳。” 另一个声音接着说: “对,面对寒冷,我们不仅不能逃避,还要勇敢地游过去……” 纪小川循声望去,路边是一个大型商场,声音是从商场内传出来的。再往商场里面看,不远处有一个电器专柜。专柜的展壁上,挂满了各种型号的平板电视机。怔怔地看了一会,画面就切换了。纪小川怅然若失地拖着行李箱继续朝前走去。 “面对寒冷,我们不仅不能逃避,还要勇敢地游过去。”纪小川一路走着,这句话不断在他的耳边响起。此刻,街道上艳阳高照,温暖如春。可纪小川突然感到心里涌起了一股刺骨的寒意,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实话说,正是这股透心的寒意,已经让纪小川丧失了继续往前“游动”的勇气,心生了逃避的念头,但纪小川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逃兵”。 因为他从来就没有主动逃避。他自信自己的泳技并不差,也不乏勇气,可这场风浪实在太大了,也太诡异了。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他一次次被巨浪摔打、抛弃。一连串的沉重打击,几乎是接踵而至,简直是在惊魂未定之际,另一个浪头又扑了过来。 纪小川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混到了如弃儿一般的境遇了呢? “把烟掐了,交罚款。”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纪小川吓了一跳,一下子回到了现实中。这才明白,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公共广场上。往事如烟,瞬间无影无踪。 纪小川抬头一看,自己的身边站着一个戴着红袖套的老婆婆,正拿眼盯着自己。纪小川意识到,刚才那句话,显然是这个婆婆冲着自己说的,于是问道: “交什么罚款?” 婆婆用手指了指纪小川手中燃着的烟支,又指着不远处立着的一块禁烟牌,说: “公共场所禁止吸烟,违者罚款10元。” 纪小川看了一眼禁烟牌,申辩道: “以前这里可以吸烟的,怎么……”纪小川边说边抬起一只脚,把烟头在皮鞋的底板上掐灭,烟蒂仍然拿在手中,说:“不让吸就不吸,凭什么罚款?” 婆婆说: “以前是以前。凭什么,”婆婆边说,边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抖落着说,“咯,看看,这是市里发的公共场所禁止吸烟的若干规定,从今年5月1日开始实施。要看看吗?”红头文件,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一目了然。 执法有据。 纪小川一看婆婆的架势,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用,况且周围已有许多目光在注视自己,便不想丢人现眼,于是掏出钱包,抽出十元钱递过去,转身就走。 刚走出几步,身后又传来了婆婆的提示: “年轻人,要吸烟到那边去,有专门的吸烟处。” 纪小川没有搭理婆婆,嘴里嘀咕了一句“真是人背时时,喝凉水都塞牙!”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快步离开了广场。 又转过几条街道,纪小川艰难地爬上了一座人行天桥,顿时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纪小川一下子趴到了天桥的护栏上,大口地喘着粗气,目光呆滞地望着桥下。不远处,是一个十字路口,如流水一般的车辆,正在红绿灯的指引下有序通过。 纪小川感觉,自己又一次站在了人生的一个十字路口上。但这个路口,却没有灯标和红绿灯指引,让人茫然而不知所向。 桥下的人行道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个城市,繁华依旧,热闹如故。但纪小川的心里,此时却油然而生了一股强烈的孤独感和陌生感——这座城市的繁华与热闹,在这一刻,似乎与他毫无关系。 因为没有人在意天桥上站着的他,没有人知道他内心充满的失落、痛苦和彷徨,甚至一念之间涌上的绝望。 仔细想想这几个月来的经历,所有的情景,似乎都发生在昨天,又仿佛有隔世之感,一种不堪回首的感觉却特别清晰和强烈。 纪小川越想越觉得痛苦不堪,越想越觉得压抑和绝望。想到最后,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无声地抽泣起来。纪小川当然知道,一个大男人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失声痛苦,实在是太糗了。但哭声虽然忍住了,眼泪却哗哗地流淌着,根本无法控制…… 也不知哭了多久,纪小川终于冷静下来。止住哭,感觉心里轻松了一些。但擦干眼泪,还是觉得四顾茫然。目光游离之间,就见一只小狗从天桥的北端小跑而来。小狗渐行渐近,在离纪小川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纪小川。 看着小狗在打量自己,纪小川也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猛然间,纪小川想到了几个月自己和林晓珊送人的那只卷毛比熊犬…… 那只白色的比熊犬,是大三的毕业季,纪小川和林晓珊在昌都大学新闻学院附近的体育场边捡到的,当时它已经饿得奄奄一息,让林晓珊动了恻忍之心,想收养了它。纪小川虽然嫌养着麻烦,但被林晓珊缠得无奈,只好点头同意。结果,球赛没看成,纪小川和林晓珊抱着小白狗到了学校南门外附近的一家宠物医院。 从宠物医院出来时,小白狗已是焕然一新。当纪小川和林晓珊悄悄把小白狗带进女生寝室时,小白狗已变得憨态可掬、活泼可爱,惹得几个室友高兴地跳了起来,共同给小狗取了一个“小白”的昵称。 但在毕业前,纪小川和林晓珊就无奈地把小白狗送给了校外的一对年轻夫妇。当林晓珊依依不舍把小白狗递出去的时候,眼泪便哗哗地流了下来。离开那对年轻夫妇后,林晓珊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感伤,猛地扑进了纪小川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林晓珊边哭边说: “小川小川,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家回不去了,小白也送人了,我什么也没有了。” 纪小川安慰道: “小傻瓜,别伤心了,有我呢。别哭了,等我们事业有成了,我就带你回家,带你来找回小白。真的,我一定能够做到,相信我!” 好一阵子后,阳晓云才抬起了泪水满面的俏脸,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眼前的这只小狗,是林晓珊收养的小白吗?” 纪小川心里疑惑,便蹲下身子,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小狗。小狗浑身脏兮兮的,毛发沾连,尾巴耷拉着,四个蹄子已经看不清本色。 虽然模样相似,但纪小川还是认出,它显然不是“小白”,而是另外一只流浪狗。如果是“小白”,它一定能认出自己曾经是它的主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朝自己欢快地扑过来。因为狗是一种义气很重的动物。 纪小川松了一口气,对着小狗说: “去吧,我可没有能力养你了,我现在也是一个流浪汉呢!” 小狗似乎听明白了纪小川的话,默默地走开了。这一刻,纪小川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了,就像这只流浪狗一样,显得可怜而可悲。 人们都说,80后是最幸福的一代人。表面上看,似乎确实如此。因为计划生育政策让他们成了家庭的独生子女,是在两辈人、甚至三辈人的精心呵护下长大的。因为他们是伴随共和国经济快速发展的历程成长起来的。他们不曾受过什么苦,也难得受委屈,更没有经历什么挫折和磨难,想得到什么,基本上都能满足。环境和家庭,把他们培养成了心高气傲、自命不凡的一代人。 可谁又能想到,等到他们成年了,离开家庭了,社会对他们又是如此的冷漠,如此的苛刻和残酷。他们为之骄傲的,却成了人们最不屑和无情批判的缺点;他们为之厌恶、憎恨,想拼命挣脱的束缚,却成了社会普遍的行为规范。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是他们生不逢时,还是社会冥顽不化呢? 从小时候的一味迁就,到长大后的强行纠偏,就如同要把一棵已经长成的树木,想强行改变它的枝干形状一样。 可能吗?早干什么去了? 如果一定要那样做,还不如直接把它弄死得了。哼,简直就是不教而殊! 如果说,一代人的悲哀,纪小川尚能找到心里平衡的支点,可一连串落在头上的灾难,就让他难以释怀了。 “该回去了!” 站在天桥上伤感不已的纪小川,突然嘀咕了这么一句,终于从恍忽中清醒过来。 此刻,纪小川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思乡之情:不久就要过春节了,从毕业后到现在,自己差不多接近一年没有见到家人了。真想他们了!真想妈妈、爸爸和妹妹了! 虽然纪小川曾经立下豪言壮语,一定要衣锦还乡。他也知道,现在两手空空地回去,实在难见江东父老。可不回家,他纪小川现在还能到哪里去呢? 如今,女友抛弃了他,报社抛弃了他,这个城市也抛弃了他,谁也不要他了。而他也感觉,自己的心身已经疲惫到了极限。 感觉里,自己就像是一只折断了翅膀、摔得遍体伤痕的雏雁,已经没有力量,也没有勇气飞翔了,亟需在一个安宁的窝里得到精心呵护和慰藉。而这个“窝”,不是家还能是什么呢? 拿定主意,纪小川强打起精神,迈步走下了天桥,朝火车站的方向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升迁带来的烦恼 上午八点多钟,从南方开来的一趟列车,缓缓地停靠在云滨火车站的三号站台上。从车厢里出来,刚上月台,迎面吹来的一股冷风,让纪小川不由打了一个寒颤,立即感知到了内陆与沿海温差的明显。 从火车站的出站口出来后,穿过车站广场,纪小川拖着拉杆箱一路前行,快速朝附近的公交站走去,准备去中心汽车站转乘长途汽车。纪小川的父母,住在云滨市下辖的东祁县城,距云滨市有60多公里。 火车站的附近,是云滨市的一个热闹非凡的场所。这里面,除了流动人口比较集中的原因外,还因为附近有几个大型综合商场,商贾云集,顾客盈门。但今天,由于天气寒冷,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并不太多。 每年的一月,是江南省一年中最寒冷的一个月份。也许在一些人的印象中,南方的冬季自然没有北方寒冷,冬天要好过得多。但其实不然,由于南方的冬季常伴有阴雨天气,空气湿度大,所以让人感觉特别冷,而且是那种刺骨的寒冷。 再者,南方人过冬,并不比北方人好过。因为没有集中供暖,家家户户取暖的方式不尽相同,有用空调的,有用电取暖器的,还有生煤火的。但无论用哪种取暖方式,南方人上床后,出于安全考虑,基本上都会关闭取暖设备,房间里的温度与户外的气温基本一致。因此,早上起床,就成了考验意志的一件事。除了工作日,大多数南方人,都养成了懒床的心理和习惯,实在不愿过早离开温暖的被窝。 在公交站上了一台k1路公交车,k1是从火车站到中心汽车站的一条公交线路。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后,纪小川便从兜里掏出手机,读起了从网上下载的一部长篇小说。 也不知过了多少站,纪小川感觉身边又换了一个乘客,便不经意地抬头扫了一眼。身边的乘客,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瘦长脸,穿着一件厚厚的黑色羽绒服。 中年男人对纪小川客气地笑了一下,接着问道: “小伙子,在看小说吧?” 纪小川笑着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又问: “什么题材的,读得这么用心?” 纪小川说: “是去年获得矛盾文学奖的一部作品。” “哦——你喜欢读严肃文学,”中年男人来了兴致,脱口而出道,“难得啊!”见纪小川疑惑地看着自己,中年男人又说,“哦,我是说,现在的年轻人大多都喜欢读玄幻小说,似乎对严肃文学没有兴趣?” 纪小川笑道: “也不尽然,只要作品写得好,年轻人也爱读。” 中年男人有些尴尬,连声说: “对对,主要是作品的质量。哦,对了,我最近也在网上发表了一部小说,如果不介意,希望你能捧场。如果觉得作品还可读,就帮我宣传宣传。怎么样?” 纪小川问: “小说的名字叫什么,在哪个网站发表的?” 接下来,中年男人简要地对纪小川介绍了自己的作品、创作意图和网站名称,并说教了一番读严肃文学的好处。完了,中年男人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纪小川,说,对不起,我要在前面一站下车了,这是我的名片,希望能得到你的指点! 纪小川客气了一句,伸手接过名片,正想细看,公交车已经到了一个站点。中年男人顾不上多说什么,匆忙跟纪小川说了一声再见,便起身朝车门口走去。 中年男人离开后,纪小川便把捏在手里的名片凑到了眼前,一看才知道,中年男人叫蔡文凯,是云滨市电视台的记者、新闻部主任。看完名片,纪小川便下意识地朝车门口望去,但没有见到中年男人的身影。再往车下看,中年男人已经到了人行道上,且行且远。 此时的纪小川并不知道,这个叫做蔡文凯的中年男人,在不久的将来,竟然会成为自己的同行和老师。人生的际遇,有时就是在这无意的相逢中。 蔡文凯从公交车上下来后,便迈步朝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走去。虽然刺骨的寒风让蔡文凯的清醒了不少,但仍然感觉脑袋有点昏沉沉的。因为早晨被沈洁茹的来电闹醒时,蔡文凯才刚刚进入梦乡不到三四个小时…… 昨天是周五,妻子陆小敏留宿娘家,让蔡文凯的耳根清静了不少,也没了拘束,正好静下心来修改自己的长篇小说。 进入故事情节后,蔡文凯也就没有了时间概念。过了十二点,关灯睡觉,蔡文凯又被脑子中突然冒出的东西搅得重新爬起。这样折腾了几次,就到了凌晨三点多钟。蔡文凯不由感慨,文学作品真的是煎熬出来的。 蔡文凯感觉脑袋昏沉沉的,不由有些悻恼,心里埋怨来电搅了自己的睡眠。正想掐断,迷糊中睁了一下眼,便赶忙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手机里响起了沈洁茹的声音: “喂,师傅,还懒在床上吧?”沈洁茹的一声“师傅”,让蔡文凯心里感到既爽又好笑。心想,这鬼丫头倒是长了一点记性了。 前几天,在一个饭局上,蔡文凯对沈洁茹当众直呼自己的名字心里很是不爽,曾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过沈洁茹一次。 想想,唉!现在的年轻人有时真是太随意,称呼人也不分场合,显得没大没小的。又想,沈洁茹与自己亦师亦友,私下就大可不必事事拘谨嘛!不过,被人尊称,听起来好象还是顺耳些。蔡文凯闭着眼睛,迷糊地说道: “鬼丫头,说吧,什么事?” 沈洁茹说: “师傅,我想请你喝咖啡。” 蔡文凯一听,没好气地说: “喝你个头,大清早的喝什么咖啡?” 想想,似乎有些明白。前几天晚报进行了一次干部调整,沈洁茹升任新闻部主任,这丫头肯定还处在兴奋之中。于是追加了一句,“洁茹,师傅恭喜你!但你记住,别翘尾巴哟!这样吧,喝咖啡就免了吧,师傅晚上设宴为你庆贺吧。” 沈洁茹说: “哪啊,师傅,人家有事找你呢。不说了,我在伊索比亚等你,不见不散哦!” “哎哎——”蔡文凯还想说点什么,对着手机叫了几声,但耳机里已是一片忙音。蔡文凯无奈,只好爬出了被窝。 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蔡文凯穿上羽绒服,拿上提包,便朝门口走去。一打开房门,迎面吹来一股寒风,直往脖子里钻,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蔡文凯到了咖啡馆,一进大厅,顿时感觉身上暖和了不少。大厅里客人不多,稀稀拉拉的。蔡文凯往大厅里扫了一眼,就看见沈洁茹正坐在不远处一个靠窗的小桌前。 蔡文凯悄悄走过去,见沈洁茹穿着一身式样新颖的大红长筒羽绒服,双手捧着杯子,侧身望着窗外,一脸的愁云,似乎在呆呆地想着什么心事。 在沈洁茹的对面坐下,沈洁茹竟然没有察觉,蔡文凯便不高不低地叫道: “呃,沈洁茹,在想什么呢?” 沈洁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向蔡文凯砸过去一个白眼,嗔道: “师傅,真是的,一声不响的,你想吓死人啊?!” 蔡文凯呵呵笑道: “嗬!猪八戒倒打一耙。我刚才在你的身边站了这么久,你都没有察觉,也太专注了,看来心事不少呢!嗳,升了官还愁眉苦脸的,装酷啊?” 沈洁茹没好气地说: “装什么酷,烦都烦死了!一个副科,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蔡文凯夸张地叫道: “姑奶奶,知足吧!你才多大,80后,参加工作才几年就混到副科了?要知道,师傅在江湖上混了十多年了,如今才是个正科呢!” 蔡文凯自然知道,云滨日报社才是正处级单位,部门主任是正科级。而《云滨晚报》是日报的子报,副处级单位,部门主任才是副科,算是在官场刚入流。但虽说是刚入流,在云滨这个中等城市,一个80后现在能混到副科级,已经非常不错了。 沈洁茹给蔡文凯倒上咖啡,申辩道: “师傅,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工作上的事挺烦人的。” 蔡文凯笑着问道: “底下的人不服?” 沈洁茹摇了摇头。 蔡文凯接着试探道: “工作打不开局面,挨头批评了?” 沈洁茹还是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啊?”蔡文凯用手抓了抓头发,一脸茫然,说,“猜不出来了,你自己说吧。” 沈洁茹苦着脸说: “是没办法与其他部门合作。师傅,怎么办啊?我都愁死了。”沈洁茹说得可怜兮兮的。 的确,自从自己升任新闻部主任以来,沈洁茹面对的困扰和压力,主要来自职级相近的中层同事。不管沈洁茹做什么,只要涉及平行关系,都觉得费劲。除非有大头儿压阵,沈洁茹就感觉自己得不到其他部门真诚的支持和配合。 “哦——” 蔡文凯恍然大悟。这种事他也经历过,只不过时间太长远,被自己淡忘了。其实,这种情况在职场中很普遍,任何一个刚提拔的人,差不多都会碰到,特别是年少有成者,情况会更严重和复杂一些。 对于年轻人来说,谁都想职位升迁得快一点,可他们也许不会想到,这种超速升迁,也常常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和困惑,特别是同一层级干部的认同问题。你想啊!年纪轻轻的能成为部门领导,除了业务能力外,其个性表现也必然是鲜明的,所谓鹤立鸡群也。可你这一升迁,一下子跨过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心里会突然失衡呢? 特别是那些资深的部门负责人,昨天还把你当小二看待,今天就平起平坐,说什么心里也有些别扭。再加上新人如果不懂得人情世故,给你上眼药、搞摩擦、制造麻烦的人能少吗? 蔡文凯太了解沈洁茹的性格了,如果没有这出戏,他才觉得不正常呢。一想到这些,蔡文凯乐了,打趣道: “师傅早就跟你说过,官有官道,不是谁都觉得好玩的,知道如坐针毡这个成语吗?” 沈洁茹撒娇道: “哎呀,师傅,人家都烦死了,你还有心情取笑。” 蔡文凯正容道: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可烦的,不就是那么点事嘛!师傅告诉你,去读《红楼梦》吧,瞧瞧人家宝姐姐是怎么处理平级关系的。” 沈洁茹疑惑道: “薛宝钗?” 蔡文凯说: “对啊!记住,宝钗的处世之道,就是不要做风头最劲的人,那样的人到哪里都招眼。知不知道?王熙凤虽然得宠,走到哪里都闪亮登场,可她招人恨啊!宝钗就不一样了,她经常被贾家的领导们赞许,但又不是最招眼的一个……” 捭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识破“美人计” 在咖啡厅飘荡的悠扬而低沉的音乐声中,蔡文凯侃侃而谈,对沈洁茹讲授着职场中与同事交往的经验,把《红楼梦》中各色人物的处世哲学归纳总结了一番。完了说: “总之,人生得意时,得顾忌一点别人的感受,保持低调,懂吗?” 沈洁茹心里虽然明白蔡文凯说得言之有理,但嘴上并不服气,赌气道: “不懂。我凭本事,干吗要顾忌别人的感受?” 蔡文凯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有点恨铁不成钢,冷冷地说: “沈洁茹,你以为就你有本事吗?自命不凡,目空一切,这就是你最大的缺点。” 沈洁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赌气地扭转头,眼睛望着窗外。窗外,细雨蒙蒙,寒风凛冽,街上的行人都穿着厚实的冬装。风雨中的城市,给了人一种扑朔迷离的感觉,让人看不清它的真实面目。 蔡文凯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点重,于是放缓语气说: “你想想,平级关系没有上下之分,既没有奖的手段,也没有罚的权力。和平级沟通合作,手里是没有什么牌的,议价能力比较弱。彼此平级的共事者,没有应该和必须,只有相互帮忙和愿意帮到什么程度,尽多大的力……” 沈洁茹也意识到自己有些任性,连忙道歉: “师傅,对不起,我记住了。” 蔡文凯有了面子,心情好了一些,娓娓道来: “其实,以诚相待,才是最好的方法。比如,我上次说的晋商文化中,精髓也就是诚、信、义三个字。红楼梦中,宝钗的法子,也是善待平级,肯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你想想,谁会和肯帮人的平级同事交恶呢?” 蔡文凯说完,伸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一时没有下文。沈洁茹再次将视线投向窗外,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沈洁茹才回过头来,看着蔡文凯问道: “师傅,还有吗?” 蔡文凯两手一摊,说: “没了,自己去精读红楼吧。其实,一部优秀的文学作品,并不仅仅只有消遣的功能,它是一段历史、一段人生经验,值得用心去读啊!” 沈洁茹认真地点了点头,说: “师傅,我记住了。谢谢您!” “谢什么呀!” 蔡文凯大度地挥了一下手,手还在空中时,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问道,“哎,沈洁茹,最近跟云峰集团的张董有来往吗?” 沈洁茹随口道: “接触过两次。这人……其实挺有才华的,为人厚道义气,经历也挺丰富。金融危机现在越来越严重了,国务院的政策出来后,企业就成了各方关注的焦点。云峰集团近期有一些措施得到了市里领导的肯定,我准备搞个专辑,报道一下他们应对危机的经验。” 蔡文凯想了一下,说: “嗯,主意不错。说起来,中央的十项措施,自然是好政策。但以我看,地方政府的眼睛,不会过多地放在企业身上啊!” 沈洁茹不以为然地说: “不放到企业身上,还能放到哪里?”在沈洁茹看来,国务院采取的扩大内需、刺激经济发展的十项措施,针对性很强,其中企业是重头戏。 蔡文凯的眉头蹙了一下,缓缓说道: “问题就出在这里。在中国,中央是中央,中央的决策,未必合地方政府的口味。要知道,地方政府最关注的,始终是gdp。谁都知道,对企业的扶持,一时半会难显功效啊!”蔡文凯点到为止。剩下的,就看沈洁茹自己的悟性。 沈洁茹不服气,争辩道: “可企业才是经济发展的根本啊!” 蔡文凯有点恼火沈洁茹的倔强,也不想沿着这一话题往下走,便说: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你以后会明白的。”说到这里,蔡文凯强行转移话题,问道,“哦,对了,你对张学丰的感觉怎么样?” 沈洁茹一愣,一时有些转不过弯,疑惑地看着蔡文凯问道: “师傅,你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话一说完,猛然意识,蔡文凯是不是在吃醋? 蔡文凯面露难色,似乎不怎么好开口,停顿了一下,才说: “如果你们关系好,师傅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沈洁茹一听,脱口而出: “替你拉广告?” 蔡文凯说: “是,也不是。我是说……我那部小说的事,不出版太可惜了。哦,对了,我最近在作品中增加了一些以云峰集团和张学丰为原型的情节,也可以算是在宣传企业形象吧。” 沈洁茹恍然大悟: “哦——我明白了。师傅,你是想让云峰集团赞助出版费?” 蔡文凯喜形于色道: “聪明。” 沈洁茹脱口而出: “哦,这事你直接找他说不就得了?”但话一出口,沈洁茹又有所醒悟。 想想,这不废话嘛!蔡文凯此前一定找过张学丰了,而且肯定碰了壁,才想到找自己从中斡旋的。这一想,又猛然想到了在林隐酒店的那个饭局,于是问道,“对了,蔡文凯,上次你搞的那个聚会,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蔡文凯心里一沉,心想,这鬼丫头挺精明的,一眼就看出了门道。 原来,蔡文凯让沈洁茹参加那个饭局,是想让沈洁茹在张学丰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以使自己的书稿能够得到云峰集团的赞助出版。但因为当时饭桌上话题扯得太宽,蔡文凯没有机会与沈洁茹沟通,结果没有达到目的。 几天后,蔡文凯又跑到云峰集团找过张学丰。两人闲聊了几句后,蔡文凯便提起了赞助费的事情。但张学丰既没明确答应,也没明确拒绝,只是建议蔡文凯把书稿放到一个文学网站上去挂一挂,看一看读者的反映再说。 蔡文凯对于张学丰的暧昧态度,虽然心里有些不爽,但想想,又觉得张学丰的建议不无道理。毕竟写书是给读者看的,如果读者不接受,即使出版了,也没有多大的意思。后来,蔡文凯便选择了一个知名文学网站,把书稿挂了上去。 然而,书稿挂上去后,读者的点击情况,却让蔡文凯沮丧不已。两个月来,蔡文凯的那部小说,每天的点击人数少得可怜。最多的一天,也只有十多个人光顾。比较同期出现的几部热门小说每天上万的点击量,简直让人无地自容。 但面对这种情况,蔡文凯心里又很不服气,为此他特意拜读了几部红得发紫的作品。这几部作品,题材都是穿越、重生一类的玄幻小说,作品中的人物神不神人不人的,故事情节更是离谱得出奇。无论是艺术性、思想性、创作技巧、语言修辞,都粗糙得让蔡文凯不敢恭维。 问题是,蔡文凯虽然看不上眼的网络作品,妻子陆小敏每天却读得津津有味。而蔡文凯的作品,陆小敏读了几章后,便再也不肯光顾。 更让蔡文凯沮丧的是,期间,他的作品还被网站的审核员屏蔽过一次,理由是作品涉及敏感内容。作品被屏蔽后,蔡文凯认真地把内容审核了两遍,却不知道审核员具体所指。咨询审核员,也没有明确解释,只是提醒在以后的写作中注意把握尺度。让蔡文凯感觉头晕。 作品发表十万字后,蔡文凯便提交了签约申请,结果始终不见答复。作品发表到二十多万字时,还未见编辑回复。蔡文凯再也沉不住气,于是给编辑发了这样一条信息:拜托大大,是杀是剐,总得给一句话吧?情急之下,蔡文凯也用了“大大”这一网络语言。 发出这条信息的第二天,编辑终于回了一条信息:你的作品肯定不会签约,因为作品不符合网络文学风格,建议找出版社出版。读完这条信息,蔡文凯彻底晕了! 虽然在文学网站碰了壁,但蔡文凯并未对自己的作品失去信心。当然,经历过这一番遭遇,蔡文凯也不是毫无收获。因为他看出了自己作品存在的一个重大缺陷,那就是作品的可读性太差,而说教的内容太多。虽然出发点是想给读者更多的知识和见识,但读者并不买帐。 这之后,蔡文凯对自己的作品进行了大刀阔斧地修改。同时,蔡文凯也清楚地认识到,编辑的回复虽然说得有点残酷,倒也很中肯。因为严肃文学作品确实不符合网络文学的风格,抑或是因为网络文学还没有发展到教化读者、引导社会风貌的阶段吧!大多数网络读者,更愿意把网络文学当成一个消遣、消磨时间的平台…… 蔡文凯没有想到,自己刚一张口,沈洁茹就一语戳破了自己的“美人计”,不由在心里感慨,这鬼丫头越来越精明了。 在蔡文凯的心里,如今的世界,精明的女人当然不少,但漂亮且精明的女人就不多了。因为漂亮的女人不是胸大无脑,就是宽臀缺心。而沈洁茹,无疑是一个漂亮与精明兼具的女人,不像自己的妻子陆小敏,人虽然长得漂亮,却没有什么见识。 曾经,在沈洁茹刚进入日报社时,蔡文凯在走廊上第一眼看到她时,就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了一声“漂亮”的惊叹。 那个时候,沈洁茹还是一个刚走出校园的大学生,美丽的容貌犹如含苞初放的映山红,粉嫩红润,身上还带有一种学生妹的清纯、一种强烈的青春活力,楚楚动人。 后来,沈洁茹结了婚、生了小孩,身上又多了一种少妇特有的迷人韵味,一种让男人过目难忘、夜长梦多、备受煎熬的苦楚。 然而,近年来,蔡文凯在和沈洁茹的相处中,不仅领略了沈洁茹容貌的赏心悦目,也越来越体味到了沈洁茹的聪慧和精明。似乎只要你一张口,她就能看出你心中的歪歪肠子。 此刻,当沈洁茹一语点破自己的心思时,蔡文凯虽然心里吃惊,嘴上却不认账,说: “有什么阴谋?多心了吧,女人就是敏感。” 沈洁茹一双杏眼紧盯住蔡文凯,似乎想从蔡文凯的脸上看出破绽,质疑道: “不对,蔡文凯,你别想糊弄我,当我是三岁小孩。我总感觉,那次你把我出卖了。你老实说,是不是想在我身上打什么鬼主意?” 蔡文凯矢口否认:“没有。真的没有!” 沈洁茹说: “切!你一张口,我就看见了狼心狗肺。你不说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沈洁茹探过身子,伸手掐住了蔡文凯的右手背,逼迫道,“你到底说不说?” 蔡文凯夸张地叫了起来: “哎哟——沈洁茹,你就这么尊师重教吗?刚才还师傅长师傅短的,一翻脸就不认人了?” 沈洁茹说: “是你为师不尊在前的。” 蔡文凯无话可说,只得讨饶: “好好,你松手,我说我说……”待沈洁茹松开手,蔡文凯一边用左手揉着右手的手背,一边说,“姑奶奶,你下手真够狠的。瞧,皮肤都掐红了。” 沈洁茹得意地笑了,说: “皮糙肉厚,唬谁呢?别贫嘴,快说。” 蔡文凯吱吾道: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介绍你们认识,大树底下好乘凉嘛!”蔡文凯看了沈洁茹一眼,见她没有什么不悦,接着说,“你不觉得张学丰是个值得交往的人吗?” “那也用不着你瞎掺和。” 沈洁茹不置可否地嘀咕了一句,脸上顿时如醉酒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巧遇美女记者 东祁县,是云滨市的七个属县之一,位于云滨市的西南边陲,境内多山。每年一月,是江南省最寒冷的月份。因为地处山区,东祁县的气温,自然低于全市的平均温度。 从南方那座海滨城市回到东祁县后,纪小川怎么也没想到,内地的天气竟然是如此的寒冷,让人有一种透心凉的感觉。记忆里,虽然去年初的那场冰冻天气,让南方人对严寒有了一种久违的体验,但自己当时并未感到特别寒冷,银装素裹的世界反而让人感觉很新奇。 但纪小川也许没有意识到,因为此时他正在经历人生中一段最灰暗的日子,不仅情场极度失意,而且被社会抛弃了,成了一个无业游民。 当然,这一时期,不仅仅是纪小川感觉特别寒冷,也许整个世界都感觉寒冷。这不仅仅是气候的原因,而是因为金融危机正在深度发展,迅速漫延,像阴霾一样笼罩在人们的心头。 纪小川的家,在东祁县城的一条背街小巷里,是一栋自建的四层小楼,楼前有一个小小的庭院,庭院里种了几棵柑橘树和一些花草。 回家后,整整一个星期里,纪小川都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心灰意冷的他,不敢出门,不想动弹,不想说话,怕见熟人,怕遭白眼,怕被人奚落耻笑。 此时的纪小川,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雏鸟,整天倦缩着身子呆在窝里,双眼呆呆地望着天空,心里充满了失落、恐惧和徬徨。在他的心里,曾经向往的天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浪漫和精彩。几个月的闯荡,不仅弄得心身疲惫,伤痕累累,而且把他的锐气和自信心消磨得简直荡然无存。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如果说纪小川还能感觉到一丝温暖,那就是家人给予他的亲情和关爱。纪小川回家后,不仅没有受到责备,反而得到了父母、爷爷奶奶和妹妹给予的百般抚慰、关爱和鼓励。 农历十二月二十四,是中国传统的小年。这一天,天气晴朗,纪小川被妹妹软磨硬缠拖出了自家的小院。 小院外,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刚一出院门,兄妹俩就碰上了一对中年夫妇邻居。眼见无法躲避,纪小川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想中年夫妇并没另眼相瞧,而是满脸堆着笑、很热情地与纪小川兄妹打了一个招呼。 出了小巷,来到大街上,顿感热闹,纪小川的心情顿时放松了很多。 一路走去,纪小川渐渐发现,妹妹似乎很招眼。不由扭过头、仔细地端祥了挽着自己手臂、傍着自己身体的妹妹一眼,心里顿时惊讶:十八岁的纪小娟已经出落成美丽的大姑娘了! 接下来,纪小川和妹妹转了几个大商场,几乎每个商场里面都是人山人海、拥挤不堪,人们的手里都提着大包小包。 每到一个商场,纪小娟总是喜欢呆在一些时装品牌专柜里,不断地拭穿着各种衣服,先后看中了几款新潮服装,可最后还是恋恋不舍地走开了。 纪小川几次本能地伸手去摸钱包,又突然意识钱包里没有两张票子,又悄悄地缩回了手,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知不觉中,兄妹两人转到了一个大型农贸商场。这里的火爆场面,让纪小川大吃了一惊。物品的丰盛、众人脸上的笑容,都让他强烈感觉到了一种乐观、信心和活力。直到临近中午,纪小川和妹妹才从街上回到了家里,正赶上母亲做好了饭菜。 纪小娟一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吃饭时,纪小娟夹了一些菜、端着饭碗就离开了桌子,坐到了电视机前,边看电视边吃饭。 纪小川吃完饭来到客厅,见妹妹在很投入地看江南卫视的一档选秀节目,不时还“哈哈”笑上两声,碗里的饭几乎没动什么。 “去去,先把饭吃了,小心患胃病。” 纪小川走过去,把妹妹从沙发上推开,伸手抓过遥控器,把节目调到了新闻频道。纪小娟虽不乐意,但一看哥哥唬着脸,嘴里嘀咕了两声,端着饭碗走开了。 电视屏幕上,此时正在播放全国各地春运的实时状况。纪小川知道,按照惯例,临近春节,媒体的报道便会集中到与春节相关的话题上。其中的春运,是媒体报道的重点之一。 从电视画面上不难看出:此时,全国各地的火车站、汽车站、机场、内河码头,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各种售票窗口前全都排着长长的队伍。 一票难求,回家艰难。 这样的画面,让纪小川很是感慨:中国人对回家团聚的渴望,真的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情结。虽然说不清、道不明这种心理活动产生的来由,却能明白感觉它的坚韧与执著。让人不可思议,却身不由己。 实话说,在此之前,纪小川对于中国的传统节日,比如清明、端午、中秋,甚至春节,并不是特别热衷。因为在他们这一代人的心中,中国的传统节日实在太俗、太土、太实在,也过时了。因为在这些节日里,除了吃,似乎没有更多的内容。 纪小川有时想,也许老祖宗当初设立这些节日,就是为了给大吃大喝巧立名目,不然怎么会没有半点浪漫情调呢? 纪小川现在知道,历史上,中国人还真没有多少放开肚皮吃饭的日子。这不仅是因为农业种植技术的落后,田地产出有限,而且因为中国人有节俭的传统,怀着有备无患的心态。 纪小川曾经听爷爷反复说过,解放前,爷爷住的村子里就有一个土财主,家里有良田几十亩,每年节余的粮食也有十多仓,可每天也只吃两顿。财主家的门前,有一棵很大的杨梅树,杨梅成熟的时节,财主家就以杨梅为晚餐。就连财主家的长工,也常常抱怨财主吝啬,宁肯让粮食腐朽也不舍得吃,图什么呢? 但时至今日,中国的年轻一代早就没有多少节俭的概念了。因为他们一来到这个世界,就从未体验过饥饿的滋味,而是吃腻了、吃烦了。对于吃,也就没有过多的兴趣。对于以“吃”为中心的传统节日,自然没有多少热情。他们热心的,是西方的一些洋节,比如情人节、圣诞节、愚人节什么的,因为这些节日能给他们带来浪漫和趣味。他们觉得,春节回归,其实是一种劳民伤财的愚昧行为,是国人难以摆脱传统束缚的一种典型写照。 然而,自从有了在外颠沛流离的这段经历后,纪小川对于过年的认识,已经有了一些特别的感受:回家过年,其实就是中华民族每年一次的情感共振,是中国人在用最平凡,最朴素的行动阐述对根的眷念,对情感的弥补…… 心若在,梦就在! 在这个春节里,纪小川内心的伤痕在渐渐痊愈,信心和勇气在渐渐重建。纪小川认识到,其实大多数大学毕业生和自己的心情是一样的,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其实不是信息,也不是金钱,而是理解和关爱。 只要社会给他们一个机会,一点建议,一个善意的提醒,甚至是一个信任的微笑,就足以支撑他们走过这段艰难的日子,再多的困难也不可怕。 春节过后,就业便成了整个社会关注的焦点,被媒体称之为当前的一号民生工程。从中央到地方,各种扶持就业的政策措施开始密集颁布。 从正月初五开始,云滨电视台就连续在为一个大型招聘会进行高强度的宣传造势。相关报道称,举办这次大型招聘会,是市政府为应对金融危机,化解由于大量在外务工人员集中返乡形成的就业压力,缓解全市就业形势的举措之一。类似的招聘会,全年将举办数十场。 正月初十,是大型招聘会开幕的日子,会场设在市人才交流中心。这一天,虽然气温很低,但艳阳高照,纪小川早早就赶到了会场。隆重的开幕式一结束,人群开始入场,潮水般地涌向服务大厅…… 沈洁茹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其间随机采访了几名大学生和年轻的民工。场上的人太多,人挤人,挤得浑身发热。此刻,沈洁茹的额前已沁出了细微的汗珠,浑身燥热得有点难受。正想到场外去透口气,一抬头,就被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吸引了。 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孩,正在望着混乱的人群发呆,目光里流露出一种迷茫。微微张开的嘴唇,似乎带着一丝自嘲。浓密黑亮的头发下,是一张英俊而稚嫩的脸。两道剑眉下的一双大眼,露出一丝慌乱和不安,很像是一个刚刚与亲人走散、茫然无助的小孩。 沈洁茹心里一惊,失口叫了一声:“小涛!”与此同时,一幅久违的画面,瞬间浮上了沈洁茹的脑际…… 十多年前的盛夏季节,云滨市的一条街道上,欢快地走着一对手牵着手的姐弟俩。姐姐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模样清秀端庄,头上扎着两个小羊角辫子,身上穿一件素花短袖的确凉连衣裙。姐姐的身边,牵着一个小男孩,四、五岁的模样。男孩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和圆圆的脸蛋,虎虎的样子煞是叫人喜爱。 姐弟俩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个冰室附近。在这里,许多小孩的手里,都端着一个五颜六色的冰激凌蛋筒。一些小孩一边走一边伸出舌头舔着冰激凌,模样真馋人。小男孩忍不住了,拉着姐姐的手直嚷要吃冰激凌。少女没有犹豫,拉着弟弟进了冰室。 冰室里人很多,排着长队。姐姐买了票后,便站进了取冰的队伍。小男孩耐不住性子,挣脱姐姐的手就往外跑。姐姐连忙高声叮嘱了一句: “小涛,别跑远了啊!” 十多分钟后,少女取到了冰激凌。走出冰室,少女举目四顾,却没见到弟弟的影子。“小涛……小涛……”少女边寻找,边高声呼唤。随后,她把附近的商店和街道都找了个遍,还是不见男孩的身影。 “弟弟丢了?” 一个不祥的念头闪过,少女的神色慌乱起来,急得跺着脚失声哭了起来。接着,她边哭边继续寻找,手中的冰激凌早已开始溶化,彩色的乳汁沿街滴落…… 沈洁茹呆呆地看着那个青年,目光迷离,极力辨认着他的面部特征,试图与记忆中丢失的弟弟联系起来,脚步本能地朝前挤去…… 刚才,纪小川已经向一家上市公司投了简历,应聘文员。刚从这家上市公司的摊位前退出来,正准备朝不远处的一家电子公司的摊位前挤过去,一抬头,顿感眼前倏地一亮。 前面的人群中,有一位气质高雅的年轻美女正在朝自己这边挤过来。美女穿着一身枣红色的羽绒外套,面颊白皙透红,像一朵红色蔷薇,让人感觉一团柔和的暖色涌入眼中。 一愣神间,美女已经挤到了自己的面前,停住了脚步。纪小川突然发现,美女的眼神有些怪怪的,眼睛定神地看着自己。心里一惊,这个美女自己并不认识,她这是什么意思呢?再仔细一看,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 纪小川正在疑惑间,就见从自己身边挤过的一个人把面前的美女重重地推了一把。沈洁茹被人一推,猛然清醒过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嫣然一笑,柔声问道: “您好,同学,是来应聘的吧?”见男孩点了点头,沈洁茹接着说,“哦,我叫沈洁茹,是云滨晚报的记者,可以采访一下你吗?” 纪小川点了点头,说: “可以。沈记者,您好!我叫纪小川。” 沈洁茹往四周看了一下,提议道: “小纪,这里面太吵了,我们出去谈好吗?” 纪小川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吧。沈洁茹见男孩答应,便带头往场外挤去。纪小川跟在沈洁茹的身后往外挤。 好不容易挤出大厅,来到广场上,两人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沈洁茹环顾了一下四周,用手指着大楼的对面说: “小纪,我们到那里去吧?”沈洁茹手指的方向,是一个小型街心花园。街心花园虽然不大,但大树成荫,花草茂盛,曲径通幽。纪小川点了点头。 沈洁茹引着纪小川走进街心花园,在林间的一条石凳上坐了下来。一路上,两人一问一答中,沈洁茹已经大致了解了纪小川的基本情况。 “沈主任,这是我的简历和一些习作,不知你有无兴趣?”坐下后,纪小川有心深度推介自己,从包里掏出一沓资料递了过去。 “好,我看看。” 沈洁茹笑着接过资料,认真地翻看着,嘴里说,“嗬,小纪,真不错!名校优秀生,一头光环,文笔也不错……”说着说着,沈洁茹皱起了眉头,盯着纪小川问道,“小纪,你这么优秀,怎么就没有一家媒体愿意接收呢?” 纪小川脸一红,苦笑了一下,说: “惭愧,阴错阳差。嗨,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 此时,面对如姐姐般亲切的沈洁茹,纪小川心中有了倾诉的冲动,他一下子打开了心灵的闸门,尽情地倾诉着几个月来离奇而痛苦的经历。说到伤心处,眼泪涮涮地往下流淌。说完,纪小川重重地叹息道: “真是应了那句话——生不逢时啊!” 在纪小川讲述的过程中,沈洁茹不时询问了一两句。她的情绪,也在随着故事情节波动。待纪小川说完,沈洁茹的眼圈也红了,脸上露出了深深的同情和怜惜,不无遗憾地说: “可惜了!真没想到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和磨难。” 纪小川心里一热,眼泪夺眶而出,动情地叫了一声: “姐——” 这一声凄凉的呼喊,一下子就把沈洁茹打动了。虽然沈洁茹已经确认,眼前的这个青年,并不是自己十多年前丢失的弟弟,但一种姐弟之情,此刻在她的心里油然而生。十多年来背负的愧疚和悔恨,这一刻如山崩海啸般迸发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机会可遇不可求 纪小川和沈洁茹在街心花园里相对而泣,一个倾诉的是满腹的委屈和磨难,一个释放的是十多年来背负的愧疚和悔恨。此时,两人虽不是姐弟、却胜似姐弟。 各自好长时间后,两人的情绪才渐渐平息下来。沈洁茹用纸巾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又替纪小川试干了眼泪,温柔地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小川,别难过了,人生受点磨难并不是坏事。相信姐,你是一个优秀的男孩,只要你不放弃、不倒下,就一定能实现自己的记者梦,姐相信你一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记者!记住,千万别自暴自弃,有机会姐会帮你的。”接着问道,“小川,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纪小川说: “姐,谢谢你!”接着坚毅地说,“姐,你放心,我不会倒下的。我已经想好了,先找一个工作,干什么都行,算是积累社会经验吧。” 沈洁茹赞赏道: “好,姐支持你。” 纪小川接着说: “姐,我已经向云峰集团投了简历,应聘文员,不知能否被录用?他们让等通知。” 沈洁茹眼睛一亮,说: “哦,云峰集团?!我认识他们集团的人力资源部长李德民。这样,把你的简历给姐留一份,我去找一下李部长。”想想,又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说,“给,这是姐的名片,有事打姐的手机。我今天还有采访任务,改天姐请你吃饭。” 纪小川接过名片,说: “姐,你去吧,我还得赶车回去。”说完,傻傻地笑了…… 从大型人才招聘会上回到公司,李德民心里很是兴奋。因为在今天的招聘会上,他不仅收到了二十多个重点大学毕业生的求职申请,而且他们对职位和薪水也没有什么特别要求。这可是多年来不曾有过的情况。 说实在的,作为企业的人力资源部长,李德民此时真的有一种扬眉吐气的快感,但心里也明白,如果不是这场金融危机,许多大学生是不会放下架子屈身相就的。 让李德民心里疑惑的是,几个月前在昌都大学遇到的那个叫纪小川的小伙子,怎么也来报名了?李德民记得,当时,这小子不是牛逼哄哄的,一会说自己要去京城当记者,一会又说要去什么中国大学生骨干培养学校深造吗?如果当时自己在场,肯定要问个究竟的。 之前,纪小川来报名时,董事长张学丰的电话正好打进来,因为大厅里闹哄哄的,李德民只好到场外去接听,等他回到摊位时,纪小川已经离开了,两人失之交臂…… 出了电梯,走在八楼的过道上,李德民一脸笑容。路过审计部的门前时,李德民不经意间朝通透式的办公室里瞥了一眼,眼球就被一个美女吸引了。 美女名叫罗雅琴,是个80后,一年前通过内部招聘考试从制药公司选拔上来的。此刻,她正在对着手上的一张版面花花绿绿的报纸傻傻地笑着。 李德民进了办公室,走到罗雅琴的身边,随意地问了一句: “小罗,在乐什么呢?” “哦——领导,”罗雅琴慌乱地站了起来,把报纸藏到了身后,说,“没乐什么啊!” 李德民用手指了指罗雅琴的身后,笑道: “可以把你手上的报纸给我看看吗?” 罗雅琴一听,脸上顿时活泛了,但并没马上拿出报纸,而是嘻嘻问道:“领导,你是什么星座,要不要我给你测一下命运?” 李德民来了兴致,问道:“哦,你还会看相吗?” 罗雅琴说: “我可不会看相,用这个测啊,”说着,罗雅琴把报纸从身后拿了出来,抖了抖说,“领导,很准的,我没骗你。”说着,把手上的报纸递了过来。 李德民接过报纸,是一张《上海壹周》,一种时尚类报纸。李德民随意翻看了一下,整个版面花花绿绿的,有琳琅满目的时装图片、美食地图什么的。 “这里,这里,” 罗雅琴歪着头靠过来,伸手翻到报纸的c版,在星座专栏上指点着说,“看,我下一周的命运:狮子座下周好旺呀,工作如虎添翼,健康运佳,财运平稳。” 李德民凝神看着罗雅琴,疑惑地问道: “这些东西……能信吗?” 罗雅琴得意起来,神采飞扬地说: “怎么不可信?上周财务部的周颖就预测到本周职场会失意,她当时还不信呢!结果怎么样,今天上午她就被袁总狠狠地尅了一顿……” 李德民呵呵笑了起来,说: “哦,这么邪乎啊,看来不可不信了。” 但李德民说话的语气,让罗雅琴明显感觉李德民并不相信。罗雅琴认真地说: “领导,真的,我没骗你,现在好多年轻人都信这个的。你去看看,现在从报纸杂志,到网络论坛,各种星座预测的文字随处可见。预测的内容,涉及了性格气质、恋爱模式、婚姻速配、职场建议、健康指导等等方面。” 李德民笑道: “嗬嗬……包罗万象,无所不及嘛!” 罗雅琴更加得意,神秘地说: “领导,告诉你,我的一个闺蜜就是星座牵的红线。当时,她在网上无意间问了对方一句,你是哪个星座?对方一报星座,结果两人就顿觉相见恨晚……星座分析其实是一个系统大工程,除了需要有观察天宫图、计算天体角度的天文学知识,还要结合心理学和哲学的智慧。所以,占星与一般算命是不一样的,它是一门科学……” 李德民笑而不语。 望着眼前这个80后美女,他一时有了很多感慨。实话说,对于80后的这一代人,李德民常常感到迷惑不解,也可以说是有点爱恨交加。 在李德民的眼里,这是力图摆脱精神枷锁、挣脱道德束缚的一代人。他们的人生观,已经被传统的、现代的、东方的、西方的、现实的、浪漫的观念弄得一塌糊涂、混乱不堪。孤癖、任性、放纵、大胆,种种怪异和荒唐的行为,在这个群体中时常出现,让人诧异。说他们常常离经判道,并没有冤屈他们。 生理上,他们十一二岁时就有了性的萌芽,知道了找异性朋友。十五六岁时,许多人就有了性经验。甚至敢于在公众场所旁若无人地与异性亲热。 他们的智商,一方面高得令人称奇,玩起电脑、手机来,常常令他们的前辈自叹不如。另一方面,他们又白痴得令人乍舌,开车撞了人后,还高傲地扬起头宣称父亲的官衔。 他们大度时可以挥金如土不分彼此,明明兜里没有几张票子,也要装出大佬一样。小气起来时,就连同学一起聚会吃一份肯德鸡、喝几杯咖啡牛奶,也要搞什么aa制,二一添作五,三一三十一,各自掏钱,一点也不含糊和难为情。 他们敢爱、敢狠,敢于不分对象、不分场所地表明自己的观点,毫无顾虑地表白自己的爱憎,甚至一言不合就掏出随身携带的刀子往对方身上扎去,见到汩汩喷涌的鲜血也不会手软。 哦!这是怎样的一代人呢?他们的成熟与白痴一样的鲜明,他们的勇敢和懦弱结合得如此的紧密,真的让人琢磨不透…… 想到这里,李德民含蓄地调侃道: “小罗,那你根据星座预测,算出自己的前程了吗?” 罗雅琴的小嘴一撇,神色顿时暗淡,颓丧地说: “没有,我不知道我们会有什么前程?不知道该追求什么,不知道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去追求的?咳,过一天算一天呗,我现在就想多挣点钱。有了钱,什么都有了。” 的确,对于前程,罗雅琴现在真的感觉很茫然。追求事业吧,60后和70后挡在前面。追求爱情吧,找年龄相当的男孩,还没有什么事业基础,都是穷光蛋。找有经济基础的,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资源紧缺,竞争激烈。 小美女的话,并未让李德民感到特别吃惊。因为同样的话,他早已不是第一次听到。说起来,自从出任人力资源部长后,李德民与年轻一代便有了较多的接触。应该说,对于80后,李德民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 在李德民的心里,这些年轻人的内心常常很迷惑,内心的梦想虽然很多,却没有坚定的方向感。虽然有强烈的事业心,却难以持之以恒。 李德民认识到,无忧无虑、有求必应的童年和少年时代,让这一代人少有了困苦生活的磨难,脑子中便少了随遇而安、知足常乐的概念,无形中让他们在成长起来后,不得不面对两种痛苦的后果。 一方面,人往高处走的思维定势,使得他们对于未来的物质生活有了更高的质量追求。而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支撑这种追求的资源又明显不足。因为此时的他们,父母已难凭藉,个人的经济和社会地位,又还处在较低的社会层级。 另一方面,由于国家长期处于和平安定的环境中,以及80前的大学生不仅抢得了先机,而且正处在年轻力壮或者年富力强的阶段,退出职场,尚有一段较长的时日。 因此,80后已经没有了80前遇到的特殊成长机遇期。特别是再也不可能遇上60后大学生在改革开放初期赶上的那场年轻化、知识化的历史大潮。 要知道,在年轻化和知识化这两面旗帜下,60后大学生赶上了大规模政策性接班的历史性机遇,许多人就是凭借一纸文凭实现了人生的重大跨越。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就是这一历史机遇,使得60后大学生的成长期至少缩短了十年。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呢,况且又是决定人生整个前途和命运的十年。可历史毕竟是历史,历史不可复制,这整整一代人的机遇,也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 正因为80后错过了这个历史机遇,因而他们普遍的成长期注定要比60后和70后长,再加上高等教育的普及、大学生群体的迅速壮大,80后脱颖而出的机遇,会相对较少了,成功的年龄段会普遍滞后,“三十而立”已经成了“三十难立”。 这一社会现象,不仅会让80后普遍感到前程渺茫,心生“生不逢时”的感慨,而且会让他们产生这是因为中国社会仍然存在严重论资排辈观念的错觉。这种错觉,又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们追求上进的激情。 李德民曾经注意到,当年轻的奥巴马和梅德韦杰夫分别当选美国总统和俄罗斯总统的一段时间里,公司里的那群80后就处在一种莫名的兴奋之中。 他们啧啧称奇的,是这两个人的年龄——四十出头就分别登上了两个世界大国的权力颠峰。也许这些80后在想:这是否意味,或者在昭示一个新的时代的到来呢? 其实,早在美国总统竞选进入白热化的形势后,在这个城市的许多公共场所,李德民就常常见到年轻人扎堆热烈议论奥巴马和奥巴马现象了。他们的脸上泛着红光,目光中流露出紧张的期待,兴奋之情难以言表,透着青春的无忌和张扬。 李德民知道,与其说,这些年轻人的兴奋和期望是针对奥巴马的,到不如说,他们更多的是对自己拥有青春的自豪和期望…… 尽管罗雅琴对星座预测学说得头头是道,但李德民还是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敢苟同。因为在李德民的心里,这些东西纯粹是在瞎扯蛋——如果有一种科学能准确地预知人生的未来,那其实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想到这里,李德民把报纸递给了罗雅琴,调侃了一句: “呃,小罗,你是不是也在用星座预测自己的男朋友啊?” 罗雅琴的俏脸刷地红透了,扭捏地说: “哎呀,领导……” 李德民哈哈笑着,款款走出了审计部的办公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命运真会捉弄人 接到录用通知后,纪小川兴奋地给沈洁茹打了一个电话,告知了自己已经被云峰药业集团录用的消息。沈洁茹表示祝贺后,又对纪小川叮嘱了一番,俨然如姐姐对弟弟的关爱。 其实,纪小川这次能被云峰集团录用,沈洁茹是做了一些工作的,她找了云峰集团人力资源部的部长李德民,称纪小川是自己的表弟,请李德民给予关照。因为云峰集团此次招聘的重点,仍然是药学专业的大学毕业生。对其他专业的大学生,在录用比例上有严格控制。 报到这天,纪小川大清早就赶到了汽车站,坐上了东祁县开往云滨市的长途客车。行前,纪小川的母亲拿出了一个纸盒,里面装有几十个土鸡蛋,让纪小川送给沈洁茹。 到了云滨市,纪小川便电话联系沈洁茹。不巧,沈洁茹已经外出采访了,不在报社。沈洁茹一听纪小川给自己带了一些土鸡蛋,很是欢喜,客气了几句,便让纪小川把鸡蛋放到报社的门卫室,自己回报社后再去取。 离开报社,赶到云峰集团总部,第一眼见到李德民时,纪小川显得很不好意思。但李德民见到前来报到的纪小川时,似乎并没有对纪小川当初的傲慢抱有成见,热情地接待了他。 李德民招呼纪小川在沙发上坐下,给纪小川倒了一杯茶,接着在纪小川的身边坐下,随意地聊了起来。李德民简单地询问了纪小川的家庭情况、纪小川与沈洁茹的关系,随后便问到了纪小川为什么会回到云滨找工作? 纪小川简单说了自己落选中国大学生骨干培训学校学员的情况,又说了毕业后打工的经历。说到伤心处,眼圈都红了,听得李德民脸上一片戚然、嘴里唏嘘不已…… 几天后,纪小川和新录用的十多个大学生参加了集团公司组织的岗前培训。纪小川原以为,培训结束后,自己很有可能会留在集团总部工作,分配到行政部或者党群部工作。因为在培训期间,行政部和党群部的部长都找自己谈过话,对自己似乎很欣赏。 然而,培训结束后,纪小川却没有留在集团总部工作,而是被分配到了集团下属的云滨制药有限公司工作。纪小川虽然有些不爽,却也不好明显表露不满。 让纪小川大失所望的是,到制药公司报到后,纪小川和一同分配到制药公司的几个大学生再次被分配到了生产一线的各个车间,算是到了基层的基层。其中,纪小川和另外一个人分配到了三车间。而最让纪小川难以理解和接受的,是三车间把自己分配到了包装班,做了一名搬运工,当苦力一样使用,真是糗到家了。 对于这一安排,纪小川真的难以接受。在三车间工作几天后,纪小川心里那股找到工作的兴奋劲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这一天晚上,趁趁机修工更换模具,生产线暂停的空挡,纪小川跑到了车间的天台上。一是想到外面来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二是想把已经湿透了的工装晾一下,穿着舒服一点。 站在车间的平台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逶迤北去奔腾不息的雍江。夜色中,桔黄的路灯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江面,犹如黄龙戏水一般,景色十分迷人。然而,此时的纪小川,并没有心思欣赏如画的江景,而是在咀嚼内心的失落和伤感,沉浸在生不逢时的幽怨中…… 想想这一年经历的一系列挫折和磨难,纪小川就不由叹息自己命运多桀。说起来,纪小川曾经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现在,他却不能不对“命运”一说有点迷信了。 在纪小川看来,人如果在走背运时,千万别指望有好事临门。接踵而来的,肯定是一连串让人沮丧、让人失落、让人痛苦、让人无奈、让人烦恼、让人窝心的事。这个时候,自认为不屑的对手,会突然变得异常强大;自认为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常常会成为瞠目结舌的现实;自认为最可信赖的人,也许恰恰是对你伤害最大的人。那些自认为高明的计谋,结果常常是把自己推向深渊的臭招…… 纪小川刚刚在车间的天台上悟出了这一点点经验之道,放在栏杆上的诺基亚手机就响了起来。拿起手机一看号码,纪小川的心就紧了起来。刚把手机放到耳边,纪小川就听到手机里传出了一声暴喝: “纪小川,你又死到哪里去了?刚刚还在车间里,怎么一开工就见不到你的鬼影子了,又躲到哪里挺尸去了,你的魂丢了啊……” 刘金花的声音尖利而恐怖,震得空气颤颤地抖动,仿佛一头处于发情期的母猪发出的狂噪嗥叫声一样。 “我靠!刚想到平台上来透一口气,这个巫婆就像恶鬼一样来追魂了。” 纪小川在心里嘀咕道,又将手机往旁边移了移,尽可能离耳朵远一点。但即使如此,刘金花的声音仍然显得很强大,穿透力超强,震得空气都在颤颤地抖动。 刘金花说: “纪小川,看你长得牛高马大的,就是一头母猪恐怕也吃你不消吧?可做起事来,不是叫苦连天,就是偷懒耍滑。别以为多读了一点书,就想象孔明戏弄周瑜一样对待老娘。告诉你,就你肚子里的那一点牛黄狗宝,就想在老娘面前耍小聪明,还嫩得很呢……” 刘金花粗野的奚落,顿时让纪小川从心底泛起一股悲凉。 心想,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自己堂堂一个名牌大学的本科毕业生,如今竟然被一个粗俗的老娘们管得臭死,像捏在手里的面团一样,真是背时透是胸无点墨的刘金花,就是电视台的名嘴,纪小川也自信能把对方斗得目瞪口呆、气得七窍流血。因为读大学时,自己就在昌都大学新闻学院搏得过“第一利嘴”的美称。 问题是,纪小川现在面对的,是一个不可与之口辩的角色。刘金花不仅没有多少文化、缺乏修养,而且是一个性格好强且泼辣无比的女性。有道是,好男不跟女斗。更何况,刘金花是一个满嘴粗话、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脱裤子骂街的女人呢。 再者,四十出头的刘金花,虽然长得五官端正,身材婀娜,但没有爱相,也让纪小川实在没有与她斗嘴的兴趣。 当然,纪小川最怕刘金花的还有两点。 其一,刘金花是三车间包装班的班长,纪小川的眼下的自己吧。一个毕业于知名学府的高材生,竟然沦落到了只有在这个内陆中等城市、整天与一群庸俗不堪的老娘们混在一起才能糊口的地步。 对于眼前的这个城市,纪小川自然清楚,这座叫做云滨市的城市,是位于中国内陆的一个中等城市,管辖着七县五区,总人口780万人。经济发展水平,虽然在江南省排名靠前,但在全国的版图上,这样的城市数以百计。 说到权力,在这座城市里的大部分官员,毕其一生,如果能混上个正处级,人生就算很得意了。说到金钱,如果有数百万资产,无疑就可挤身于这个城市的富有阶层。可这些,在当今的中国,又算得了什么呢? 实话说,对于这样的城市,在纪小川的眼中,简直是不屑一顾的。因为在他的心里,除了世界名城,中国只有北京、上海、广州、深圳这些城市才看得上眼。并且认定,也只有在大都市中,自己才有用武之地,才能实现自己五彩缤纷的青春梦想。 然而,命运真的会捉弄人,最终还是让自己呆在了这座瞧不上眼的城市里。 刘金花骂了半天,终于停了一会。完了,丢下一句“纪小川,快给我快滚回来,马上就要开工了”的话后,便“啪”地关上了手机。 “臭三八,去死吧!”纪小川终于忍无可忍,对着手机大声地吼了一句。 但骂完这一句,纪小川便垂头丧气地放下了手机,用手背揩了一下眼睛,抬头望了一眼布满繁星的天空,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接着,纪小川默默地取下晾在护栏上的蓝色工装,用手摸了一下,仍然是潮乎乎的,心里哀叹,自己的运程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转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成了普通打工仔 云滨市今年的春天气温很有些反常。春节后,在长达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基本是低温多雨的天气,寒冷异常。 连绵的阴雨天气,使空气中的湿度达到了人们难以忍耐的程度,一切都湿漉漉、潮乎乎、粘乎乎的,让人感觉到浑身的不自在、不舒服。 土壤中的含水量,也早已达到了饱和状态。在大雨停歇的间隙,随意地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用手轻轻一捏,指缝间便极快地溢出了水和泥沙的混合物,拉着线往下流。 尽管气温偏低,可春天的脚步并没有停止。雍江的风光带上,枯黄的草地上,已经开始泛绿,露出了尖尖的草芽。街道两旁的香樟树上,也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新绿。 香樟树是江南省的四大名木之一,也是云滨市的市树。 这种树,属常绿高大乔木,初夏开花,黄绿色、圆锥花序。香樟树树冠广展,枝叶茂盛,浓荫遍地,气势雄伟。它没有白杨树的斑斑驳驳,没有柳树的肿瘤结节,枝干如伞骨般一路长去,不会偷工减料,也不会画蛇添足。树冠状如伞面,在天空中展现出优美的曲线,如大家的书法,圆润连绵、俊秀飘逸。 这一天,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 上午九点,有两台小车从云峰集团的大院中驶出,沿延安路向东行驶,过了第一个十字路口,向左转向劳动路。走完劳动路,右拐到解放大道,继续向东行驶上立交桥。左拐下桥到西外环路,一路向北驶去——云峰人都知道,这是从集团总部去制药公司的习惯路线。因为这样走,沿途的红灯最少。 云滨制药有限公司,坐落在城市北郊的两江套,距集团总部约十多公里。它的南面,紧靠雍江。在下游一百多米处的雍江南岸,是雷水的汇入口。在这里,江面形成了一道奇特的景观:雍江碧蓝,雷水浑黄,泾渭分明。 站在制药公司办公大楼的阳台上放眼望去,眼前是一片美丽的风光。从近处绿树成荫的风光带,越过波光粼粼的江面,远处是两江口、铁路桥和一片开阔的田园和村庄。极目远眺,是一片逶迤的群山。所有的景观,构成了一幅迷人的画卷。 两台小车进入制药公司的大门,公司的几个领导立即迎了上来。两拔人简单寒暄了几句,董事长张学丰说,还是先到车间看看吧,完了再到会议室集中。最高长官发了话,众人只能顺从,一行人便汇集到一起,往生产区走去。 到了三车间,换上参观服,经过员工更衣间,一行人就进入到了车间内部。这个车间,是制药公司的骨干车间,主要生产250ml大容量玻瓶输液和小针剂产品。 参观通道上,车间主任叶晓娟正迎着一群人走过去。如果不是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有两道浓密的剑眉,她一时还真认不出他就是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张学丰。 这是因为,众人都穿着一身白大褂,加上工作帽和口罩,全身都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眉毛和眼睛。在这种环境下,如果双方不是特别熟悉,一时之间,别说认人,也许连对方的性别都难以判断。 叶晓娟紧走几步到了张学丰的前面,热情招呼了一声,董事长好!心里却疑惑,这次安全检查的规格怎么这样高,连董事长的大驾都惊动了? 作为车间主任,叶晓娟当然知道,这次安全检查,是集团公司按照市安全生产紧急会议的要求组织的,起缘于不久前发生的一起重大铁路交通事故。因为那起事故,再一次给全国的安全生产工作敲响了警钟。 再想,虽然张学丰身兼董事长和总裁双重职务,是企业安全生产的第一责任人,但很多工作只要姿态到了就行,用不着事必躬亲啊? 其实,叶晓娟想得没错。 张学丰此次随安全检查组下来,名义上是带队进行安全检查,内心里,却是想借此机会了解一下集团公司最近招聘的一批大学毕业生的工作、生活和思想状态。因为对这批大学生,张学丰给予了特别关注。 虽然在春节期间市里组织的大型招聘会上,云峰集团只录用了二十多个大学生,并且大多毕业于二本、三本类大学,不过张学丰已经很满意了。 因为张学丰知道,要不是这场金融危机,这些学生中的大多数,肯定不会愿意呆在云滨这座三线中等城市里,也不会接受云峰开出的二千元左右的月薪标准,他们算是被逼上梁山的。 但人才虽然招进来了,可这些人才中究竟会有多少人选择在云峰集团扎根,张学丰的心里并没有多少底。其实他也明白,这批学生中,有相当部分人就是到企业暂时躲避“风暴”的,并没有扎根的打算。也许风头过去后,他们就会像鸟儿一样振翅而去。 当然,张学丰也相信,只要来了,大浪淘沙,总会有一些人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事业,沉下来把根扎下。而留下来的这些人,就将成为云峰明天的生产和管理骨干,成为企业的希望。 因此,在专题研究这批学生的工作分配时,张学丰建议,把这批学生全部放到基层,放到生产一线。让他们从基层做起,在生产一线了解企业的文化特色,接受企业的核心价值理念,磨炼意志,以此认同云峰,扎根云峰。 与几个领导打过招呼,叶晓娟将一行人领进了车间办公室。 在这里,集团公司主管安全生产的伍总,对此次安全检查工作进行了具体布置。任务明确后,一行人纷纷往外走,准备进入洁净区检查。 张学丰不打算进洁净区。原因当然不是因为进入洁净区比较麻烦,得换上更加严实的洁净服,让人感觉很不舒服;而是作为董事长,并不适宜介入很具体的工作,姿态到了就够了。 众人散去后,张学丰叫住了叶晓娟,让他陪同自己走走。随即,两人出了办公室,沿着参观通道缓缓走去,叶晓娟边走边介绍车间的基本情况。 在一个参观窗口,张学丰停住了脚步,张着眼往里瞧。 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是生产线的一道工序。此时,两个穿着严实的操作人员,正在凝神观察设备的运转情况。流水线上,输液瓶排列整齐地在传送带上快速移动,灌装机在高速旋转。 叶晓娟凑上来,指着其中的一个人说道: “董事长,左边那个就是宋文婷,是这批大学生中年龄最小的女生。” “哦,”张学丰认真地看了宋文婷一眼,疑惑道,“我怎么看不出她是女的,好象所有的人都差不多嘛,就两只眼睛露在外面,你怎么能辨别得出谁是谁?” 叶晓娟笑道: “看眼神、身姿和动作呗,这就是我们长期在基层工作的人练就的本领。全车间有一百多号人,你都得认识,要不怎么组织指挥生产。” 张学丰赞赏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这批学生普遍的表现怎么样?” 叶晓娟的眉头皱了一下,迟疑地说: “怎么说呢……还可以吧,有活力,充满生机。上次‘三八’活动,我们车间获得了总分第一名,就多亏了这几个大学生。不过……” 叶晓娟说到这里,停住了。见张学丰的脸色很平静,才接着说,“不过,这些学生的性格,好像都有点古怪,自我封闭比较严重。除了几个学生凑到一起时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外,基本上不与其他人交往,问一句答一句,惜字如金,也不知他们成天在想些什么? “再就是喜欢使点小性子,兴头来了,热情很高;没有兴趣时,懒懒散散。还有,就是吃苦耐劳的精神差了点,不愿做脏活累活。再有就是不大服管,喜欢边离开窗口,往前面走去。叶晓娟连忙跟上,心里想起了什么,正在斟酌词句时,张学丰回头又问了一句: “哎,叶主任,有个叫纪小川的大学生,是不是分配在你们车间?” 叶晓娟紧跟一步,说: “是。他分在包装班。” “最近表现怎么样?”张学丰问道。 叶晓娟愣怔了一下,迟疑地说: “还……行吧。但最近,小纪的情绪波动很大,一会忧,一会喜的。” 张学丰指名道姓的询问,让叶晓娟顿时感觉纪小川的身份有些特别,心里便谨慎起来。但她并不知道,对于几个重点大学的毕业生,张学丰亲自调阅过他们的档案。对纪小川,算是有些特别的感性印象,仅此而已。 张学丰关切地问道: “哦,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叶晓娟摇了摇头,说: “不知道。找他谈了两次,小纪都说没什么事。” 张学丰想了一下,说: “好,带我过去看看吧。” 包装区间,不在万级洁净区内,是整个生产工艺的最后一道工序。产品到达这里,已处于密封状态,外部环境已经不能对其内在质量造成直接污染。这道工序,主要是完成贴标签、药瓶装箱,以及搬运入库等环节。 张学丰和叶晓娟来到包装区间时,看到的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在这里,输送带上的玻璃瓶从洁净区流出,像潺潺的流水一样接踵而来。十多个员工被分成了几拔,有做纸箱的,有贴电子条形码的,有把药瓶装入纸箱的,有把包装好的纸箱搬到手推车上的……现场忙而不乱。 叶晓娟悄悄告诉张学丰,那个正在把纸箱搬到手推车上的人就是纪小川。顺着叶晓娟手指的方向看去,纪小川满脸是汗,干得很卖劲,从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张学丰没有惊动纪小川,走过去试了试一个纸箱的重量,感觉挺沉的,得有二三十公斤吧。 默默地看了一阵,张学丰就和叶晓娟悄悄退了出来。走到一边,张学丰嘀咕道:“也看不出小纪有什么情绪啊,好像干得挺欢的嘛?!” 这话,叶晓娟不好接,只是默默地看了张学丰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一山更比一山高 结束在制药公司的安全检查,张学丰便率领安全检查组返回集团。当车行至解放大道时,张学丰忽然想起了心中酝酿已久的一件事,于是掏出手机给沈洁茹打了一个电话。接到张学丰的电话时,沈洁茹正在参加云滨日报社例行的评报会。 对于张学丰约请吃饭,沈洁茹并没有感到特别意外。自从上次与张学丰在林隐酒店相识后,沈洁茹就心知这是迟早的事。因为凡是与她有过一面之交的男人,事后几乎都会单独相约。 这些年来,想接近自己的男人确实太多。对于这一点,沈洁茹有清醒的认识。不能不承认,美貌对于女性而言,确实是上天的垂青;而对于男人,则具有难以释怀的诱惑力。 虽然并不感到意外,但沈洁茹一时还是有些迟疑。因为目前h1n1正在许多国家流行,已经成为全球高度关注的公共卫生事件。国内的疑似病例、确诊病例、死亡病例也在快速上升,全国已是严防死守的局面。 在云滨市,这一时期,车站加强了监测措施,街头的行人少了许多,许多人出门戴上了口罩。公共场所,人们已经免去了握手的礼节。甚至,如果有人偶尔咳嗽了一声,周围的人都会心里一紧,本能地移开身子,用手握住口鼻。 许多人都知道,云滨的饮食文化一向比较浓厚,各种酒宴名目繁杂,餐馆、酒店遍布城市的大街小巷,热闹非凡,生意兴隆。但在这一时期,酒店也是门前冷落鞍马稀。 对于饭局,人们这时已经不把它当作一种享受和一种有效的沟通方式,而视之为可能危及自己健康和生命的途径,能推则推,没有人愿意有过多的社会交往。 张学丰相邀的理由非常简单,就是庆贺沈洁茹升职。这一理由,虽然让沈洁茹难以拒绝,但她还是认为,张学丰不过是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在她的心里,这次自己的任职只是调整了一下,职级并没有提升,没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不仅如此,沈洁茹对报社的这次改革,其实并不满意。 说起来,云滨日报社的这次改革,主要是对中层干部的任职实行公开竞聘。这一点,确实给报社带来了一些生机和活力,也为报社的年轻人创造了脱颖而出的机会。 虽说沈洁茹在公开竞聘中,竞聘到了《云滨日报》新闻部副主任职位,是受益群体,但她还是认为,这次改革还是很保守,力度和步伐都不够,仅仅是拉开了序幕而已。 说到事业单位改革,按照国家有关部门的要求,事业单位在科学分类的基础上,今后将有四项配套改革:一是人事制度改革,全面实行聘用制;二是工资制度改革,实行绩效工资制;三是财政投入体制改革,根据大的3类、小的3类,分别情况建立不同的投入机制;最后一项,是养老保险制度改革。 早在年初,沈洁茹就注意到,针对事业单位的改革,社会上就传出了许多流言,有说事业单位改革只是财政想甩包袱的。有说养老保险制度改革,将大幅度降低事业单位退休人员退休待遇水平的。等等。 虽然《云滨日报》的新闻部副主任,级别还是副科级,但沈洁茹当然明白,日报的新闻部副主任与晚报的新闻部主任,还是有相当区别的。 做媒体的人都知道,与《云滨晚报》注重消遣、可读性,具有版面轻松的特色相比,《云滨日报》是云滨市委的机关报,是市委、市政府的主要喉舌之一和重大方针政策、重大决策、执政理念、重大公共新闻发布的主要窗口,承担着全市舆论导向的重要使命,更加注重报道的严谨性、正统性和权威性,政治色彩更加浓厚。 按照日报的办报宗旨,要求从业人员具有较高的政治觉悟、政治敏锐感和正统的理论修养,具有更加开阔的视野和高度的组织纪律性。 正因如此,日报记者与社会各界的接触层次更高,信息来源更加快捷权威,人脉关系更加厚实,因而政途通道自然更加顺畅和宽敞…… 面对沈洁茹的迟疑,张学丰又说了一些理由。但沈洁茹想了一下,还是借故推辞了张学丰中午吃饭的邀请,答应下午一起喝茶。 下午上班后,沈洁茹处理了手上的一些工作后,用电话与新闻部主任石中剑打了一声招呼,接着掏出化妆盒补了一下妆,便提上桔黄色的摇篮包,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报社大院,沈洁茹便到了环城北路上。这条路,说是环城路,其实“环城”的概念早已发生本质变化。几十年前,它确实是一条环绕城市边缘的道路,但随着城市的快速扩张,现在的环城路只能算是旧城中的一条小街。 在报社南面几十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公交车站。沈洁茹正往公交站走去时,就见迎面过来了一台空载的士,便伸手将其拦下。 拉开后门坐进车里,沈洁茹对的士司机说了声,去天伦大酒店。 天伦大酒店的咖啡厅在二楼。咖啡厅铺着褚红色的花岗石地板,柔和的灯光由空旷的屋。他听出了沈洁茹话外的意思,有那么一点自卑、失落,还有那么一点嫉妒和不服气。想想,似乎也能够理解,毕竟自己也是从年轻人过来的。 张学丰当然清楚,年轻人都有一种速成的心里,他们会不自觉地与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做比较,以此来评判自己的得失。但这种比较,其实不怎么科学和理性,因为每个人的成长环境和经历存在很大差异。 已经走过的经历,让张学丰明白,速成未必是一件好事。谁都知道,事物都有其固有的成长规律。过快成长,就有积累不足的弊病。自然界里,速生的林木,材质的密度就小,难承重负,难成大梁,且容易腐朽。 现实来看,沈洁茹列举的这几个人,目前就正在网上遭遇人肉搜索,社会反响很大。虽然这几个人都是名校毕业,但过于年青和任职之重,显然超出了人们的惯性思维,难免会让公众产生困惑和质疑。 在张学丰看来,虽说这几个人的快速晋升难免遭到质疑,但问题的本质,或许并不在这几个人身上。决策者传递的信息,或许就是借此倡导社会对年青一代的认同。 几千年来,论资排辈,一直是中国社会一个根深蒂固的传统,如果从打破传统思维的目的出发,显然就不能拘泥一人一事,毕竟中国正在高速发展。建设小康社会,迫切需要大批年轻人才脱颖而出、快速成长起来…… 沈洁茹似乎没有听出张学丰话里的潜台词,噘着嘴巴嘀咕了一句: “就是嘛!”一丝任性和自傲毫无顾忌地写在脸上。 张学丰看了沈洁茹一眼,有些无语,脑子里跳出一个词汇:心高气傲。心想,也许美女都有这种优越感吧,即使是在不太熟悉的男人面前,也毫不掩饰。可她还太年轻,也许没有想到,自己今天并不是为贪恋美色而来的。 想到这里,张学丰把身子坐直了一些,说: “沈主任,我倒认为,他们应该是你们这一代人的骄傲啊!你想想,中国目前最年轻的市长产生在你们80后中间,这就表明,社会开始认同你们这一代人的价值了。事实上,这些人才在提高当地干部素质、改善政治生态环境等方面,都产生了一定的积极意义……” 侃侃而谈中,张学丰看到沈洁茹的眉头皱了起来,一丝反感写在脸上。张学丰一怔,停住了话头,脸上飘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无奈,随即端起了咖啡杯。实话说,与这些80后探讨问题,张学丰感觉有些困难,常常找不到感觉和说词。 喝了一口咖啡,张学丰斟酌着说: “当然,这些从家门、校门直接走进机关大门的年轻人,在实践经验、工作历练、执政理念,以及处事方法等方面,还有许多欠缺,也可能以书生之见的超脱,把复杂问题简单化。 “再者,随着个人的成长,权力的增大,各种利益纠葛、物质诱惑和压力,也会随之增加,这也会让青春过早地沉重起来。因此,如何认识自己,认识世界,对于每一个身处重要岗位的年轻人来说,都是一个成长中的必答题,也必然会引起社会的极大关注。 “其实,在我看来,相对于按部就班、论资排辈的干部任用体制而言,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进步,自然就具有相当的传奇色彩。至于网友的质疑,显然忽略了一个情况,个别脱颖而出的年轻干部,其实只是引进人才群体中的佼佼者。一个群体,出现极个别特例,非常正常,实在值不得大惊小怪。沈主任,你想过没有,假如你是当事人之一,你会作何感想呢?”张学丰盯住沈洁茹的眼睛问道。 沈洁茹的脸突然红了,微现窘态,心里有些不爽。因为她感觉到了,张学丰的话语,看似平淡,其实份量很重,一点也没有给自己留面子。但冷静想想,她又体味到了其中包含的一片苦心和真诚关爱。 沈洁茹正想张口解释一句,却被张学丰伸手制止了。张学丰说: “小沈,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其实,面对质疑,当事人也感到委屈,他们已经发出了‘给我不受干扰的成长环境’的呐喊。从深层次来看,我觉得,网友的质疑,并不是完全针对当事人。更多的,其实是对社会诚信的质疑。 “令人悲哀的是,我们这个时代已经少有了佳话。翻翻二十四史,历史典籍中,是不泛不拘一格重用人才的特例和美谈的。而现在的社会,却普遍弥漫着不信任。质疑的苛求,审视的世俗,已经将一切在古代可能成为佳话和美谈的东西击得粉碎…… “我常常想,难道这个时代的土壤,已经生长不出传奇故事了吗?难道我们的想象力,已经与佳话绝缘了吗?”张学丰的声音有些颤抖。 沈洁茹有些感动,不仅是因为张学丰对时局一针见血的针砭,而是张学丰的动容。面对这个性情男人,沈洁茹感觉心中的一根弦被拔动了一下,脱口而出: “什么时代盛产什么样的故事,佳话的产生、传播和接受,需要一定的道德环境。或许与我们这个时代的道德生态对应的,是人们对丑闻情不自禁的想象。” 张学丰沉重地说: “是啊,怀疑容易,信任很难,可时代需要佳话美谈啊!年轻人的努力奋斗,需要佳话的励志,一个社会的发展,也需要佳话滋养啊!当一个穷人家的孩子,眼里看到的只有‘工作要靠富爸爸,北大人大不如权大’之类的现象,夜阑人静时,他们会做什么样的梦呢?这个有着崛起雄心的大国,又会做怎样的梦呢?” 沉重的问号,让张学丰和沈洁茹同时陷入了沉思。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到了窗外,许久都没有说话,时间在凝重的气氛中慢慢流逝。 窗外,华丽的街道上,行人却不多,偶尔还可见到三三两两戴着口罩的路人,让人时刻感觉到h1n1的存在和威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无耻之极的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沈洁茹收回目光,转过头,看着张学丰问道: “哎,张董,你曾经当过教授,我想请教,你说我现在算是成功了吗?” 张学丰一怔,回过头来,端起咖啡品嘬了一口,感慨地说: “算是小有成就吧,比我起步还要早点。其实啊,成功与否,是一种心态,不同的人,对 成功会有不同的判断标准,主要看你追求的目标是什么?这就像是爬山一样,一山更比一山高,当你登上一座山峰,你就会发现,已经有人站到了前面更高的山峰上,心里涌起的成就感就会大打折扣,甚至会被一种沮丧感取代。” 沈洁茹说: “好像真是这样的。有一阵子,我确实有一种成功的喜悦感,挺飘飘然的。可冷静下来一想,又有点茫然,就会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我成功了吗?” “有答案吗?”张学丰问道。 沈洁茹摇了摇头,说: “没有。” 张学丰想了想,说: “在我看来,对待别人的评价,不争,是一种慈悲。不闻,是一种智慧。不攀比,是一种聪明。其实,用快乐的心情去面对所有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当你微笑着面对每一天,面对所有的人,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充满了爱,你就活得很开心。到那时,你还会在意自己是否成功了吗?” 说到这里,张学丰停顿了一下,见沈洁茹正在凝神静听,便接着说: “其实,我觉得人生最重要的,是不要与别人去比较,那样,会吃从众的苦果。只要自己认准了方向,并且时常回头看一看,如果发现你已经往前走了,你就是成功者。弱水三千,取一瓢饮足矣!”张学丰说完,潇洒地把手中的勺子掷进了咖啡杯中。 “谢谢老师指点!”沈洁茹真诚地道谢。 “沈主任,这就见外了嘛!”张学丰宽厚地笑道,接着关切地望着沈洁茹,说,“哎,沈主 任,我想这一阵子够你应付的,本不想这个时候打扰的,只是……” 沈洁茹打趣道: “别——我知道张董日理万机,没事怎么会请我吃饭、喝咖啡?”呵呵笑了两声,沈洁茹接着说,“最近是有些忙,一是跟踪报道全市清缴整治低俗音像制品的专项行动,二是报道甲型h1n1流感的防治情况。说吧,有什么事?” 张学丰正想开口,沈洁茹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沈洁茹说了一声,对不起!我有电话。便拉开包,从里面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来电号码,按下接听,小声地与对方通起话来。 张学丰识趣地把身子往后挪了一下,靠在了沙发上。 过了几分钟,结束了通话,沈洁茹顺手把手机放在桌上,抬眼看着张学丰,示意张学丰可以说事了。张学丰直起身子,往前面移动了一下,刚想张嘴,沈洁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眼睛看着沈洁茹。 沈洁茹对张学丰抱歉地笑了一下,拿起了手机。一看号码,这次是报社的副总编辑、自己的: “燕子,放下担子,这段路我帮你挑过去。” “没事,素华姐,我自己能过去。”李燕回答道。 素华犹豫了一下,说: “那你小心点,别怕,慢慢走,看着脚下,别看山下啊!” “知道了,没事的。” 李燕答应一声,接着往前走。她全神贯注,一步一步向前移动,眼看就要走出险境。不想,她只注意了脚下,却忽视了肩上的担子,后面的那捆柴就被藤蔓缠住了。 李燕以为用劲就能摆脱,不想力量不够,反而被藤蔓倒拽了回来,身子顿时失去平衡,担子脱肩,人被惯性丢了出去。接着,李燕惊恐地“啊——”了一声,摔下了悬崖…… 沈洁茹接完电话,抬起头,嫣然一笑道: “对不起!张董,让您久……”话没说完,见张学丰正怔怔地盯住自己,心里一惊,生生地把后面的“久等了”吞了回去,换成了“张董,你怎么了?” 见张学丰不说话,仍然眯着眼看着自己,沈洁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外衣的一颗纽扣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 由于穿在里面的打底衣领口较低,沈洁茹丰满的胸部露出了一小半,白皙耀眼。沈洁茹惊得“啊——”地叫了一声,双手本能地掩在胸口上。然而,张学丰竟然毫不收敛,目光仍然定定地落在沈洁茹的胸部上。 “无耻!” 沈洁茹低声骂了一句,腾地站了起来。说实话,在此之前,沈洁茹不是没有见到过无耻的男人,但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道貌岸然却无耻之极的男人。 沈洁茹一把抄起搁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提上摇篮包,恶狠狠地瞪着张学丰。但就在她准备拂袖而去时,却惊奇地发现,一声不吭的张学丰,双眼已是泪光闪闪。 这一幕,把沈洁茹惊得目瞪口呆。她猛然意识到,张学丰走神了。沈洁茹连忙甩下外套和提包,从对面疾步走过来,双手抓住张学丰的肩膀,摇晃道: “张董,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张学丰全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嘴里嚷道: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沈洁茹一听,哭笑不得,不知怎么回答。心想,鬼知道你刚才怎么了?我没问你,你反倒问起我来,你就装吧。她已经看出,张学丰显然是想掩饰自己的失态。但既然张学丰不愿意说出心中的隐私,以两人现在的关系,沈洁茹也不好深究。于是说: “哦……没什么……该说你的事了。”边说边走开了。 张学丰自嘲地笑了一下,伸手取过一张纸巾擦拭了一下眼睛,说了一句: “沈主任,你可真够忙的。” 沈洁茹重新在对面坐下,冷冷地说: “也不是很忙。张董有什么事,请说吧。” 见沈洁茹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张学丰迟疑了一下,便道出了约请的原委…… 原来,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研,张学丰对云峰集团的经营状况已经有了清醒的认识。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外表光鲜的知名企业,内部却是如此不堪,不仅内部管理混乱,深陷现金流极度短缺的困境,而且几乎成了一个空架子。 因为从法律层面看,云峰药业集团名下有三个控股子公司,分别是云滨中药有限公司、云滨制药有限公司和云滨南台生物制药有限公司。可实际上,这三家公司已经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控股子公司了。因为除了中药公司云峰集团还拥有生产管理权外,其他两家公司的生产经营管理权已经对外托管。这就意味着,整个集团的命运都捏在别人手里,只能听人摆布。作为上市公司的云峰集团,如今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几经权衡,张学丰认为,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收回三家企业的经营管理权。 然而,由于复杂的成因和错综的利益关系,要解决好这个问题,不仅需要企业自身付出很大的努力,也需要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 而要想得到市政府的大力支持,就得想法吸引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的眼球。但要做到这一点,不仅需要企业自身有亮点,也需要舆论的宣传和造势。 目前,一个有利的形势是,全球金融危机还在继续向广度和深度发展,对中国经济的负面影响,以及由此形成的就业和社会稳定压力也在与日俱增。在这一形势下,企业已经成了各级政府关注的焦点,一系列新的扶持政策还在密集实施。 但张学丰明白,政府要扶持的对象,是一个庞大的群体,要想切到“政策蛋糕”,仍然需要自身努力。谁都明白,主动争取和被动等靠的效果是大不一样的。 这就是张学丰今天约请沈洁茹的主要原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隐私就是跟老板上 朱丽红洗完澡出来,一眼看到周立波正在翻看自己的手机,顿时惊得花容失色,接着便恼羞成怒地扑了过来,嘴里嚷道: “周立波,你真可恶、无聊,怎么能偷窥别人的隐私?” 就在朱丽红的手快要接触到手机的一瞬间,周立波突然站起,甩手给了朱丽红一记耳光,随即是炸雷一般的吼声: “贱货、淫妇,你的隐私不就是跟老板在网上调情、在床上鬼混吗?” 朱丽红用手握着半边脸,尖声叫道: “周立波,你发什么神经,胡说八道什么啊?” 周立波恶恨恨地吼道: “真是恬不知耻!你自己看看,这里面是什么东西?简直让人恶心!”说着,周立波抬起手臂,把手机的屏幕对着朱丽红,又说,“朱丽红,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下贱!” 朱丽红一看屏幕,上面显示的,是自己和老板昨天调情的短信记录,顿时惊呆了。心想,完了完了,什么也瞒不住了。羞得用手捂住脸颊,嘤嘤哭了起来。 周立波原以为朱丽红会极力否认、百般抵赖,那样心里虽然愤怒,但还好受一点。谁知朱丽红竟然没有狡辩一句,就默认了出轨的事实,顿时便感觉心里怒火中烧。周立波把手机摔到床上,便向朱丽红扑了过去,嘴里叫了一声“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臭淫妇”,拳头就像暴风雨一般落到了朱丽红的身上。朱丽红用双手护住头,一声不吭,步步后退,被周立波逼到了一个墙角,打得蹲了下去。 周立波狂暴地发泄了一通,终于停住手,退到床边,疲乏地坐到床沿,大口地喘息起来,余怒未消地瞪着披头散发、低声哭泣的朱丽红。 过了一会,周立波大声吼道: “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你老实交待,你和那个杂种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是谁主动的?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朱丽红沉默不语,仍然嘤嘤地哭泣。 周立波腾地站起,指着朱丽红低声吼道: “你说不说,你到底说不说?再不说,老子就把你剥得精光,拉到大庭广众下去示众,让大家都欣赏欣赏你这个淫妇的风光。” 朱丽红一下子抬起了头,用手把眼前的头发理到耳后,惊恐地看着周立波,嗫嚅道: “没有……没有多久,就是……一个多月前,是他勾引……我的。他说要……送我一套房子,一台……一台小车,还说要……提拔我当主管。”说完,低下头嘤嘤哭泣起来。 周立波恨得牙关咯吱吱地响,冷冷地说: “你就这么下贱,一套房子、一台小车,就让你忘记了廉耻、丢掉了人格?” 朱丽红再次抬起头,声音细细地说: “他说……如果我愿意,他就和……和他老婆离婚……娶我。” 一听这话,周立波简直要气晕了,吼道: “哼,这样的鬼话你竟然也相信?真的是胸大无脑。” 朱丽红急忙辩白: “我怎么可能相信,他身边有那么多女人,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嫁给他,我心里根本就瞧不起他,甚至……很厌恶他!我只是想,等我把房子和车子拿到手,就离开他,就离开这个城市,好好去过我们的日子,只是……只是没想到……” 周立波彻底晕菜了。心里虽然气得不行,嘴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好半天,嘴里才嘣出一句:“你说,我们今后怎么办吧?” 朱丽红慢慢站起,垂着眼帘说: “立波,对不起!谢谢你这么些年来给我的……照顾。都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别气坏了你的身体。我想好了,反正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我们也不可能好下去了。这样,是我对不起你的,我们好合好散,我们的存款,还有这屋里的东西,都给你,我净身出户好吧?” 周立波冷笑道: “想寒碜我是吧?朱丽红,你给老子听好了,我周立波再穷,穷得食不裹腹、衣不蔽体,也不会要你的东西,别脏了我的手。” 朱丽红见周立波说得绝情,也摆出了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冷冷地说: “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这样,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这句话,顿时把周立波噎得目瞪口呆,怔怔地看着朱丽红,半天说不出话来。实话说,朱丽红把自己的“生杀”大权交到周立波的手上,还真让周立波犯难了。 痛快的做法,当然是长痛不如短痛,毫不留情地一刀斩断两人的恋人关系,从此两人由恋人变成陌路人。但真要分手,周立波还是狠不下心来,毕竟两人相爱了这么多年。可如果退一步,原谅朱丽红的这次过错,两人继续过下去,周立波又感到自己活得太窝囊,心里有一种吞食了苍蝇般的恶心感。 思前想后了好一阵子,周立波还是决定给朱丽红一次改过的机会,于是问道: “你能保证今后不再与那个杂种来往吗?” 朱丽红迟疑了一下,才说: “我可以保证不再与他……做那种事情,但我现在……还不能离开他的公司。” 周立波瞪大眼睛质问道: “朱丽红,你什么意思?” 朱丽红解释道: “因为……我还有一些业务没做完,还没有拿到提成,我不能白干。” 周立波恼气地训斥道: “钱钱,你就知道要钱,钱是命啊?你如果留在他的公司,能摆脱他的纠缠吗?” “我能。说不会,就再也不会了。” “你能个鬼!能就不会被那个杂种弄到床上去了。” 朱丽红咬了一下嘴唇,冷冷地说: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可以做到。” 周立波无语地看着朱丽红,怔了好一阵子,才长长地叹息一声,说: “既然这样,你刚才为什么要承认呢?” 朱丽红白了周立波一眼,说: “我如果不承认,你会相信吗?你会善罢甘休吗?”见周立波呆呆地看着自己,朱丽红又说,“立波,别自欺欺人了。我知道,我如果继续留在你身边,你是很难摆脱心里的阴影的,会不时与我纠缠不清,羞辱我,我们都会感到痛苦不堪的。与其这样,还不如现在就分手。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的?” 说完,朱丽红走过来,拿上包,把手机扔到包里,转身就往门口走去。周立波一怔,回过神来,一把拽住朱丽红的一条胳膊,喃喃道: “丽红,别走,我原谅你,相信你不行吗?” 朱丽红冷冷地说: “周立波,你别拉我,拉也没用。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不需要你的怜悯,我自己种下的苦果我一个人去吃,用不着你可怜!” 周立波哀求道: “丽红,我真的愿意原谅你,相信我,只要你收心,我保证会好好待你。” 朱丽红凄楚地说: “立波,晚了,一切都晚了,我们没有明天,你放手吧!” 周立波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嘴里嚷道: “不,我决不放手。丽红,留下吧,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朱丽红大声叫道: “周立波,别天真了,这话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会相信。实话告诉你吧,我宁肯给房地产老板当小三,也不愿跟着你过穷日子了。好了,我不想多说了,放我走。你如果不放我走,就是想逼我去死,我就从楼上跳下去。你信不信?” 周立波望着朱丽红决绝的目光,无奈地松开了手,呆呆地看着朱丽红大步朝门口走去,拉开门,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周立波说完,眼睛呆呆地望着江面。江面上,不时会泛起一个透着诡异的漩涡。纪小川很想对周立波说一句安慰的话,却又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词语,只感觉自己的心口堵得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一会,周立波腾地站了起来,看着纪小川说: “纪小川,你说,那样的臭杂种该不该揍?要不是他用几个臭钱勾引朱丽红,朱丽红决不会坠落的。你不知道,她原来是一个很老实的姑娘。” 纪小川说: “当然该揍,就是揍死也不过分!” 周立波说: “那好,你现在就去叫人,我去准备钱,一小时后咱们在公交站会合。” 纪小川坐着没动,眼睛呆呆地看着江面,嗡声嗡气地说: “叫什么人?去找死啊?” 周立波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大声嚷道: “纪小川,你什么意思?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原来你只是想听我的笑话?”说着,猛地弯下腰,一把抓住了纪小川的胸襟,把纪小川提了起来,瞪着眼睛说,“想耍我吗?” 纪小川瞪着周立波吼道: “周立波,我自己的女友半年前就成了别人的新娘,我有心情看你的笑话吗?你想想,我才来多久,认识多少人,有谁会听我的招呼?再说,就是能叫上二三十个人,兴师动众地过去,那个杂种早就躲起来了,能找到他吗?如果那个杂种心黑的话,早有准备,打伤了我们,还会说是自卫,你说我们冤不冤?” 周立波颓丧地松开了手,瘫坐在地上,喃喃道: “那怎么办、怎么办?总不能太便宜那个杂种吧?” 纪小川无奈地说: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咬碎牙齿合血吞。立波,算了,女人一旦鬼迷心窍做了金钱的奴隶,就成白痴了。再说,你和朱丽红又没结婚,两人的关系还不受法律保护,朱丽红自己愿意坠落,能有什么办法。唉!说来说去,这都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周立波抬头看了纪小川一眼,说: “你信命?” 纪小川说: “以前不信,现在……”纪小川苦笑了一下,抬头看着天空说,“现在真有点信了。唉,这一年多来,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太诡异了,感觉就像被冤死鬼附身一样。你想想,为什么有的人一出生就有亿万财产在等着他继承,而我们的父母只给了我们生命?为什么有的人身边美女如云,赶也赶不走,而我们却连自己的女朋友都守不住呢?这不是命,又是什么呢?” 周立波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纪小川的说法。 纪小川问道: “哎,你明天有空吗?如果没什么事,一起到南台山去一趟,去南台大庙里烧烧香,敬敬菩萨,祛祛身上的晦气。” 周立波说: “可我听说,南台大庙的菩萨显远不显近。即使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纪小川说: “不管它显不显近,去敬一下总比没敬强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拿鸡蛋去碰石头 第二天早晨起来后,纪小川在一条小街上吃了早餐,便在镇上逛了一圈。南台镇虽然不大,但街上的庙宇和书院却有十多个。纪小川在一个庙里和两个书院里闲逛了一阵,又到一个卖纪念品的摊点上给自己和沈洁茹买了一串手珠,给沈洁茹的孩子买了两个小玩具。离开卖纪念品的摊点,纪小川一看手表,已经是上午十多点钟。想想,该回去了。 从南台镇回到云滨市内,已经是中午12点多钟了。纪小川在车站旁边的一家排档吃了中饭,便走到了附近的一个公交站,掏出手机给沈洁茹打电话。 电话接通,纪小川告知,自己昨天到南台镇去了,刚回来,给小豆豆买了两个小玩具,准备送过来。豆豆是沈洁茹的孩子,男孩,今年四岁。 沈洁茹道了一声谢,便告知自己正在丁宁县出差。 一听沈洁茹不在市里,纪小川便说,姐,那我回公司了,等你回来我再过来。说完,便想与沈洁茹道别。 沈洁茹忙说,小川,等等,我还有事要对你说,你明天有时间吗? 纪小川说,明天我上白班,大概三、四点钟下班。 沈洁茹迟疑了一下,说,这样,我明天上午就回来,你明天争取早点下班,下班后尽快赶到市里来,我有事情找你。记住啊! 纪小川问,姐,什么事? 沈洁茹说,电话里说不清楚,明天见面后我再告诉你吧。 挂断电话,纪小川便准备返回制药公司。正在等车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回头一看,站在自己身后的,是自己所在车间的主任叶晓娟。纪小川连忙转过身体,笑脸相迎,热情地招呼了一声: “叶主任,你好!” 叶晓娟问道: “嗳,小纪,这么七巧,你怎么在这里?” 纪小川说: “我昨天到南台镇玩去了,刚回来。” 叶晓娟恍然大悟道: “哦,怪不得呢?!” 纪小川听出主任的话里有话,急忙问道: “叶主任,出什么事了吗?” 叶晓娟疑惑地看了纪小川一眼,说: “怎么,你还不知道小周、周立波出事了?” 纪小川大惊失色,脱口而出: “周立波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叶晓娟叹息了一声,才说: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不让人省心啊!昨天,周立波一清早就跑到凯天房地产公司去了,在人家那里大吵大闹,非要见凯天的董事长吴朝伟。保安问他找吴朝伟有什么事,他又吱吱唔唔说不清楚,保安当然不能放他进去。结果,他就与保安争吵起来,后来还与保安打了起来,结果被带到派出所去了。” 纪小川紧张地问道: “他打伤保安了?问题严重不严重? 叶晓娟恼气地说: “他能打得过保安?是几个保安把他打伤了。” 纪小川瞪大眼睛,吃惊道: “啊!叶主任,周立波伤得严不严重?” 叶晓娟说: “伤得倒不是很严重,都是些皮肉伤,但小周被几个保安打得鼻青脸肿的。昨天,接到派出所的电话时,我还不相信小周会首先动手打人,还问派出所是不是搞错了?我说我们车间是有一个叫周立波的年轻人,可我们这个周立波人很老实,文质彬彬的,而且性格很内向,从来不会去惹事,怎么可能呢?后来,还是周立波跟我通了电话,我才相信是小周惹祸了。” 纪小川问: “后来呢?” 叶晓娟说: “后来我就赶到了派出所。你不知道,我第一眼见到小周时,把我吓了一大跳。哎哟,当时小周的那个样子啊,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头皮发麻!见到办案民警,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凯天的老板勾引了小周的老婆。哦,不,勾引了小周的女朋友。小周想去找那个缺德鬼拼命,保安不让进,小周才动手的。” 说到这里,叶晓娟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咽了一口唾液,才接着说: “当时,派出所还说小周故意伤人,违反了什么治安管理法,要拘留。我说,怎么能这样呢?虽然是小周首先动手的,但人已经被保安打成这个样子了。再说,事情是凯天的老板勾引小周的女朋友引起的,这样处理太不近人情了? “但办案的民警说,偷情的事我们管不着,执法无据。凯天又是一家民营企业,就是纪委也管不着。但故意伤人,就得接受法律的制裁。当然,鉴于情况特殊,我们可以酌情减少拘留的天数。我说,无论如何也不能拘人,你们既然通知我过来协助处理,人我就要带回去,不然,明天我就把我们车间的几百号人带到你们派出所来向你们讨公道。 “办案的民警一听,顿时有些傻眼,好一会,才说让我去找所长说说。后来我就去找了所长,好说歹说,所长才同意不拘人了,让我领回去好好教育。”叶晓娟说完,脸上显得很兴奋,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一样。 纪小川当然听出了叶晓娟的话外音,也不知叶晓娟是不是夸大了自己的功劳。但不管怎样,一听周立波没有被拘留,纪小川心里便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对叶晓娟增加了几分好感。见叶晓娟说完,纪小川忙说: “叶主任,谢谢你对我们年轻人的关心!有您这样的领导,是我们年轻人的幸运!” 叶晓娟摇着手说: “小纪,别这样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们都是我的兵嘛!再说,上次张董事长来检查工作时,还特别嘱咐我,要我好好照顾你们这些大学生,说你们是公司的宝贝呢!哦,对了,上次张董事长还特意跟我提到了你……” 见叶晓娟提到自己,纪小川连忙问道: “叶主任,周立波现在在哪?在医院吗?” 叶晓娟疑惑地看了纪小川一眼,说: “应该在家里吧。昨天我把他从派出所领出来后,又陪他到医院去处理了一下,他就自己回去了,我还给他买了一点水果,有苹果、香蕉……”正说着,叶晓娟仿佛记起了什么,话峰一转道,“哦,不说了,不说了,快到点了,我得去车站接人了。这样,你回去后,替我去看看小周吧,让他在家安心养伤,别东想西想,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再做傻事了。”说完,叶晓娟便朝长途车站的方向走去。 纪小川一边点头应承,一边摇着手与叶晓娟道别…… 回到制药公司,纪小川在大门边的水果店买了一些水果。把行李放回宿舍,提上水果,便跑到了周立波住的楼上。在周立波的门外敲了好一阵门,周立波才把房门打开。 看到站在门内的周立波,纪小川感觉周立波的伤情似乎没有叶晓娟说得那么严重。周立波身上是否有伤,虽然看不出来,但脸上除了两处有轻微的浮肿和擦伤,涂抹了消炎药水,并没有看出有其他伤情,只是一脸的沮丧。 纪小川走进房间,把水果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转身看着周立波,轻声问道: “立波,伤得严重吗?” 周立波摇了摇头,淡然地说: “没什么事,就是脸上擦破了一点皮。坐吧。” 纪小川在沙发上坐下,一时又不知怎么开口,好一会才叹息道: “立波兄,你这是何苦呢,拿鸡蛋去碰石头。昨天早晨,没见到你,打你手机,又关机,我心里就感觉有些不妙,没想到你真的去找那个杂种的麻烦了。你不知道,我在等公交车时,碰巧遇到了叶主任,她说了你昨天的事情,说你被保安打得鼻青脸肿的,还说派出所要拘留你,让我紧张了好一阵。” 周立波嚷道: “瞎说,哪有她说的那么严重!派出所凭什么拘留我?我又没和保安打架。” 纪小川疑惑地问道: “没打架怎么把你带到派出所去了?” 周立波说: “保安见拦不住我,就报警了……” 原来,前天和纪小川分开后,周立波就回到了自己的住房。躺在床上,周立波越想越觉得窝囊,越想如果轻易放过这件事,不仅太便宜了吴朝伟那个杂种,而且自己也太没有男人味了,也更会让朱丽红瞧不起自己。无论如何,至少要找吴朝伟给自己一个说法。 第二天清早,周立波就起了床,乘坐第一班公交往市里赶去。周立波怕纪小川知道后阻拦自己,便关闭了手机。路上转了一趟公交,又遇到一起车祸引起的堵车,周立波赶到凯天房地产公司的大楼前,已经到了上班时间。 在办公大楼前徘徊了一阵,周立波终于鼓起了勇气,便大步朝大堂走去。但周立波刚走到大门口,就被在门口值勤的两个保安拦住了。保安询问,请问先生有什么事,找什么人?周立波称进去找自己的老婆朱丽红,找她有事。 两个保安一听是朱丽红的老公,便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个说,哦,你等等,我给你联系一下。说着便拿起了摆在桌上的电话话筒。周立波见保安要打电话给朱丽红,连忙说,谢谢!不用了,我自己进去找吧。说着就往里面走。 但刚走出两步,另一个保安就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了周立波,笑道,先生,对不起,这是我们公司的制度,如果没有得到确认,我们不能让你进去,请你等等! 正说着,打电话的保安已经放下电话走了过来,说,对不起,朱丽红说不认识你,请你离开吧。周立波嚷道,怎么可能?她是这样说的吗?保安说,对啊!她说她还没有结婚,哪来的老公?周立波一听,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连忙解释,哦,朱丽红是我的女朋友,我们是还没有结婚,不过我们已经在一起生活几年了,要不麻烦你再联系一下。保安说,不用了,刚才朱丽红已经说了,她还没有男朋友。 周立波简直被气晕了,大声嚷嚷道,这个不要脸的婊子,竟然说自己没有男朋友,你们让我进去,让我当面问问她,我周立波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她敢说不是,我立马就走。保安说,周先生,对不起,没有她的认可,我们不能让你进去,请你离开吧,别为难我们。 周立波火了,立即破口大骂。两个保安见周立波胡闹,一边警告,一边动手把周立波向门外推去。周立波则奋力反抗,想强行往里闯。 推拉中,自然免不了碰伤皮肉。后来,就有人报警了。警察来了后,便强行把周立波弄上了警车,带回了派出所。 在派出所,办案民警分别询问了周立波和两个保安。弄清情况后,办案民警对周立波也有了几分同情,本想教育一番就放人,但又怕周立波出去后出事,便让周立波找一个监护人领他出去,周立波就说了叶晓娟。说要拘留周立波,只是办案民警吓唬周立波、让叶晓娟引起重视说的话而已…… 纪小川听完周立波的叙述,如释重负。但周立波说完事情的经过后,纪小川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呆呆地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周立波和朱丽红的亲昵合影发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不是问题的问题 李德民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吃完饭,刘敏就开始动手收拾桌子,李德民制止道: “你别动,今天就让嘉琪收拾吧,她该学习做家务了,否则将来嫁出去,我们俩就要落个教女无方的骂名了。”说完,李德民转身看着女儿李嘉琪,借着酒劲开了一句玩笑,“李嘉琪同志,革命要靠自觉哦!” 李嘉琪一听,一张俏脸立即拉长了,噘起嘴巴说: “油腻腻的,我才不洗碗呢!” 李德民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眼见就要吹胡子瞪眼睛,刘敏连忙向女儿使了一个眼色。李嘉琪觑了父亲一眼,不敢再使性子,不情愿地开始动手收拾碗筷。 李嘉琪的动作显得有点笨拙而滑稽,碗碟在她的手里就像是捉泥鳅一样,相互碰撞发出了很大的声音,几只筷子也在手忙脚乱中掉落地上,一时竟有些慌乱…… 说起来,这种看似简单不过的家务活,虽然从小到大,母亲收拾桌子的情景,李嘉琪亲眼见过不知多少遍,但她从未放在心上,也从未把它看成难事,如今亲自动手,才知道事情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 李德民想,都说女人具有理家的天性,可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连收拾桌子都不会呢?难道只有长相一般的女人,才能成为理家能手? 刘敏看着女儿的窘迫,很想上前帮帮女儿,可一见坐在旁边督战的李德民,一直在冷冷地、不动声色地看着,便不敢上前相助,只能在心里干着急,两只手不停地在身前搓动。 李德民看了一会,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不由得在心里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起身走进了书房,在电脑桌前坐了下来。在电脑桌前坐下,眼睛盯着屏幕,玩着电脑游戏,李德民的耳朵却在注意倾听厨房里传出的动静。 此时,厨房里传来的,是“哗哗……”的流水声和刷洗碗碟的声音。 李德民知道,女儿肯定是在用长流水洗碗,如此,妻子又该心痛了。说起来,这种洗碗方式,好处是双手接触的油污较少,坏处是用水量很大。“唉,真是有其母就有其女!”李德民在心里感慨。 当然,这句话,李德民是有感而发的。记得当年新婚后的一段时间里,妻子刘敏就是这样洗碗的,从来不用盆。当年,刘敏洗碗时,就是把碗筷往水池里一放,打开水龙头放肆地冲,等到碗里的油污被冲洗得差不多了,刘敏才会动手,边洗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可到月底一看水费单,刘敏就心痛了,从此才改用盆洗碗。 李德民知道,妻子在娘家时就是这样洗碗的。两人恋爱时,对于这种洗碗方法,李德民曾经说过妻子几次,可妻子并不当回事。因为那时刘敏还没有当家,不知道油盐柴米贵…… 心里正想着往事,李德民突然听到厨房里响起“哐当”一声巨响。接着,就听到了女儿的一声尖叫和妻子惊恐的叫喊声。 李德民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猜想一定是女儿失手摔破碗了,一时便担心是否砸伤了女儿的脚?正想过去,一抬腿,想想,又把脚收了回来,却保持着随时冲出去的姿势,紧张地倾听厨房里的动静。就在这时,李德民便听到妻子直嚷: “宝贝,伤着了没有,砸着脚了吗……来,让妈妈看看,划着手了没有……还好,没伤着!算了,碗打了没关系……好了,打发打发……别哭了,都怪你爸那个老东西……” 李德民听到妻子说没伤着,心里松了一口气,缓缓地坐下,脑子一时有点空白。 好长的时间过后,厨房里已经没有了洗涮的声音。李德民踱出书房,看到女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就想走过去安慰两句,可一看女儿故意端着架子对他视而不见,便转身走向了与客厅相连的餐厅。 到了餐厅,李德民看了一眼桌面,便扭头对客厅嚷了起来: “李嘉琪,你过来,过来。” 李嘉琪懒懒地坐起身子,嘟起嘴说: “又干嘛?” 李德民说: “干嘛?你过来看看,桌子抹了吗?” “抹了啊。”李嘉琪不耐烦地答道。 李德民的声音高了起来,说: “你这也叫抹了吗?你自己过来好好看看。”李德民其实早就看清楚了,桌子确实抹过,因为上面留有抹布扫过的痕迹。但李嘉琪抹得很毛糙,桌面上仍留有明显的汤水渍迹。 李嘉琪极不情愿地走了过来,往桌上扫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 “老爸,这有什么啊,晚上还要吃饭呢!” 李德民一听,顿时火了: “那你每天起来要穿戴整洁干什么,晚上还要睡觉呢?” 话一出口,李德民就感觉有些不妥,迟疑了一下,接着训斥,“做事不用心,能把事情做好吗?你给我记住,什么叫事业心,什么叫责任感?就是用心去做事。老是这样毛糙,学习成绩再好,到头来也会一事无成的。” “老爸,”李嘉琪高声叫道,“至于嘛!就知道危言耸听,我再抹一遍行了吧?!” 刘敏不满地瞪了李德民一眼,艾怨道: “哎,老李,你有完没完?女儿还小,又是第一次做家务,你吹毛求疵干什么呀?”她刚才在卫生间里洗衣服,听到客厅里父女俩又起了争执,连忙赶了过来。 李德民嚷了起来: “都是你娇惯的!她还小?都十九岁了,还小?我七岁时,别说洗碗、扫地,就是做饭、炒菜、跳水、喂猪都学会了。” 刘敏不服气,争辩道: “她们这一代人能与我们这一代人相比吗?只要她肯做,总有一天会做好的。” “你懂什么?”李德民吼道,“我说的是她做事的态度。” 说完,李德民气得一丢手,进了书房,“哐——”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就听到李嘉琪“嘤嘤”地哭了起来,不由得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想想,妻子的说法,也不是全无道理:女儿这一代人,还真的不能与自己这一代人相比。因为两代人所处的时代不同,成长的经历不同,怎么能相比呢?可问题是,做父母的能照顾他们一辈子吗?很显然,这是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李德民在书房里想了一阵,一看时间,快七点了,于是站起身往外走,想打开电视看中央台的新闻联播。刚拉开书房的门,就见妻子刘敏对正在客厅拖地的女儿招呼道: “宝贝,别急,慢点做啊!”刘敏说完,一扭头,看到了李德民,又说,“老李,瞧我们的女儿多乖!”说完,就匆匆往外面走去。 李德民见刘敏的手上拿着一个小包,便知道妻子是赶着去楼下的牌馆打麻将。心想,这下可好,女儿替她省了事。李德民穿过客厅,到餐厅泡了一杯茶,重新走进客厅,打开电视,坐到了沙发上。 眼睛虽然盯着电视机的屏幕,李德民却一直在默默留意女儿的动静。他注意到,女儿一直吊着脸,从没用正眼看自己,知道女儿还在和自己呕气。拖完地,李嘉琪到卫生间冲洗了拖把,便进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李德民没有在意女儿使小性子,开始专心看新闻联播。可看着看着,心里突然就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想想,又找不到来由,一时竟被弄得心神不定。 继续看了一会电视,频道开始打广告,李德民便想换台,于是伸手去取放在茶几上的遥控器,这才猛然意识,原来是少了与女儿争抢电视频道的乐趣。 心里奇怪,平常与女儿争抢频道时,自己心里不免有些不快,有时甚至悻恼,可今晚没有女儿与自己争抢时,心里又有了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继续看了一会电视,李德民便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子,在客厅里来回踱了一阵,便朝女儿的房间走去。 走到门口,李德民轻轻敲了两下门,里面却没有动静。迟疑了一下,李德民便伸手试着拧了一下门上的球头锁,锁头被拧动了。轻轻推开门,李德民看见女儿坐在窗下的写字台前,背对着门口,正在专心地看着什么? 李德民放轻脚步,走到了女儿的身后,这才知道,李嘉琪正在入神地看一张照片。李德民正想凑近仔细去看照片,李嘉琪却转过头,对他深情地叫了一声 “老爸!” 李德民吃惊地看着女儿,倒也极快地反应过来,笑道: “嘉琪,在看什么呢?” 李嘉琪把照片递过来,说: “爸,你看!” 伸手接过照片,凑到眼前,李德民这才看清楚:照片的画面,是红色的地面上,密密麻麻铺着凉席。每张凉席上都睡着一个人,盖着毛巾被,但人的身影很小,蚂蚁一样。李德民疑惑看着女儿,问道: “你这鬼丫头,照片上拍的是什么啊?” “爸,你猜?”李嘉琪含笑,并不言明。 李德民又仔细地看了几眼,还是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不屑地嘟囔了一句: “没有一点艺术效果嘛,这就是你的杰作?水平不怎么样嘛!” 李嘉琪嚷了起来: “哎呀,老爸,你怎么这么迟钝啊?还记得去年你和我妈送我去学校报到的事情吗?这就是你们那天晚上在大学留宿时的场景,我向记者讨要的,一直带在身边。” “哦——”李德民恍然大悟,想起来了。 去年,新学年开始时,李德民和妻子送女儿到大学报到。由于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陪同女儿办完入校手续,吃完晚饭,天色就晚了。 李嘉琪就读的大学,在岳衡市的郊区,交通不是很方便。此时,公交车已经休班了,的士也不见踪影。加之陪送的家长多,附近的旅馆也住满了人。 正当李德民为怎么过夜犯愁时,学校后勤处的一位领导了解情况后告知,学校为了方便贫困生家长过夜,免费开放了体育馆,准备了凉席和毛巾被,有中央空调,那里还有一些空位,只是条件比较简陋……那一晚,李德民和妻子就留宿在学校的体育馆里。 “可这什么也看不清,你保存它干什么呢?”李德民疑惑地问道。 李嘉琪凝神地看着李德民,说:“爸,我看见你和我妈走了进去,我相信照片里有你,有我妈,它值得我永久保存。”说着,李嘉琪的眼圈红了,猛地扑到了李德民的怀里,哭喊道,“爸,我爱你们!我知道你们很爱我,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 这一刻,李德民的心震撼了。虽然泪水模糊了视线,李德民的脸上却露出了欣慰、满足的笑容。他不住地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喃喃道: “傻丫头,不哭,不哭,哪些算什么啊!其实,我和你妈那晚睡得都很好,真的很好。老爸就是希望你能早点成熟起来,因为我和你妈护不了你一辈子啊!” 此言一出,李嘉琪哭得更伤心了…… 实际上,在李嘉琪的心里,虽然在许多问题上她与父亲的观点分歧很大,表现得很叛逆。但在内心深处,对于父亲,她在心里还是很敬佩的,只是父亲的态度常常让她有些受不了。 其实,李德民和李嘉琪也许都没意识到,父女俩的分歧,更多的,是成长于不同时代下的两代人在人生观、价值观上的分歧和碰撞。 李德民怔怔地看着女儿,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在他的心里,女儿还是一个孩子,一个未黯世事的孩子,怎么突然之间就长大了呢? 默默走到窗前,李德民久久没有出声。窗外,夜色下的城市,一片灯火辉煌,虽然很绚丽,却让人有一种扑朔迷离的感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让馋猫闻点腥味 世上有些事,说难的话,简直有难于上青天之感。说易的话,有时也就是一句话,一个电话就能解决那么简单。这里面的门道虽然很多,但如果有美女出手相助,再难的事,也就是小事一桩。这一点,在纪小川的工作调动问题上,就可见一斑。 李德民和张学丰谈完纪小川的工作调动后,就离开了董事长办公室。李德民离开后,张学丰便和沈洁茹闲聊起来。两人越聊越亲切,越聊越热乎。 纪小川坐在旁边,傻傻地听了一会,便越听越坐不住。到后来,简直有了如坐针毡的感觉。正想借故离开,就见张学丰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说: “嗬,时间过得这么快。”说完,抬头看了一限沈洁茹,说,“洁茹,快下班了,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沈洁茹爽快答应: “好啊!哥,小川的事,我正想找机会好好谢谢你呢!” 纪小川心里吃了一惊,怔怔地看着沈洁茹,他实在没想到沈洁茹会如此亲昵地称呼张学丰。因为这个称呼,表明了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张学丰大度地一挥手,笑道: “洁切,言重了、言重了!这有什么好谢的,学以致用嘛!其实,我早就准备在这个月底把小川调到机关来的,没想到你这么性急,我只好顺水推舟了。再说,你既然认了我这个老哥,小川也就是我的弟弟,一家人就不应该说两家话了!”说着,张学丰把视线转向纪小川,“小川,你说是吧?” 纪小川心里又是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沈洁茹和张学丰早就认了干亲,一时便有些反应不过来,极不自然地笑了笑,不置可否。然而,纪小川的表情,却让张学丰相信了纪小川真是沈洁茹的表弟。 张学丰接着说: “好了,我们现在就走,就到西外环广电中心旁边的那家土菜馆去吃吧。” 从办公大楼出来,张学丰那辆黑色的奔驰,已经停在大堂外阶梯的旁边。走到车前,张学丰伸手拉开后门,请沈洁茹先坐进去,然后自己钻了进去。 纪小川迟疑了一下,便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一路上,坐在后排的张学丰一直在细声与沈洁茹闲聊,不时会发出开心的笑声。而坐在副驾驶位的纪小川,眼睛一直默默地看着车外,一声没吭,心事重重,心里还在想着后面两个人的关系问题。 说实话,这些年来,耳濡目染,已经让纪小川对干亲关系没有好感。在他的心里,如今的干亲关系,已经没有纯情可言。一些官员认干亲,不过是想为自己寻找一个靠山,铺一条仕途通道。而男女之间的干亲关系,则更是龌龊不堪,简直是掩耳盗铃的代名词。 纪小川的心情很复杂。虽然他不知道张学丰和沈洁茹以兄妹相称是谁主动的,但心里认定,张学丰此举的用意是不言而喻的。说得直白点,无非是想以此为幌子勾引沈洁茹。 想想,此前在办公室时,自己就曾注意到,张学丰在与沈洁茹闲聊时,眼睛就总是在沈洁茹的身上睃巡。那种眼神,简直有如饿狼一般,似乎可以穿透沈洁茹身上穿的衣服。而其神情,就像是猎手看到猎物一步步接近自己设下的陷阱时一样兴奋。 一想到张学丰想打沈洁茹的歪主意,纪小川心里就感觉不是滋味,就有点耿耿于怀。但纪小川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说起来也是,别说沈洁茹不是自己的亲姐姐,张学丰即使想勾引沈洁茹,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再说,即使沈洁茹是自己的亲姐姐,这样的事,也用不着做弟弟的瞎操心啊!况且,如今的时代,也许没有几个做弟弟的会反感自己的姐姐给自己多找几个“姐夫”的。只要姐姐乐意,自己何乐不为? 问题的关键,也许是在这里。 因为之前纪小川也注意到了沈洁茹的神情。虽然沈洁茹放下了美女特有的矜持、放下了公主一般的自傲,对张学丰表现出一副含情脉脉的娇态,但纪小川还是在不经意间发现,沈洁茹的嘴角流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让纪小川明白感觉,沈洁茹在逢场作戏。也就是说,沈洁茹玩的,是只想让张学丰这只馋猫闻到点腥味,但甭想吃到鱼肉的小聪明。 想想,以沈洁茹的家庭条件,似乎也没有以自己的相貌和身子去取悦男人的必要。因为纪小川相信,沈洁茹决不是一个贪婪和虚荣心特别强烈的女人。纪小川猜想,沈洁茹之所以取悦张学丰,至少有想为自己解决工作调动问题这一因素。 一个男人如果混到了要靠女人以色相相助的时候,那就真的太糗了。想到这里,一股悲凉的感觉,就在纪小川的心里油然而生…… 第二天上午,集团公司的调令就到了制药公司。接近中午时分,正在车间里忙碌,纪小川就感觉身边的工友突然用手肘碰了自己一下,扭头一看,工友便朝自己努了努嘴。纪小川直起身子,回头一看,车间主任叶晓娟正在朝自己招手,于是走了过去。 叶晓娟把纪小川拉到旁边,小声说: “小纪,刚才接到公司人力资源部的电话,让你过去,说集团公司的调令到了,让你下午到他们那里去办调动手续。”完了又说,“小纪,祝贺你!” 纪小川淡淡地“哦”了一声,意思是知道了。 叶晓娟有点吃惊,问道: “呃,小纪,这是好事啊,你怎么好象不大高兴?装酷啊?” 纪小川说: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其实……我还愿意在车间多干一些时间呢!” 叶晓娟惊得睁大眼睛看着纪小川,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可以跟我说说吗?” 纪小川的声音虽然不高,但语气很粗暴: “没什么,就是无所谓。主任,你没别的事吧?” 叶晓娟怔了半晌,才说: “哦,没别的事。这样吧,下午你就不用来上班了,我找人替你。” 纪小川说: “哦,哪我去做事了。”说完,转身快步离开,进了包装工场…… 周二这天,纪小川犹豫了好久,才拿着调令到了集团总部的人力资源部报到。敲门进了办公室,李德民见是纪小川,态度很热情。李德民说,小纪,等会你就去行政部报到,工作岗位是秘书。行政部的主任叫刘安琪,她的办公室在同一楼层的东头。等等。 离开李德民,找到刘安琪的办公室,纪小川敲门进去,就见办公桌前坐着一个形象颇佳、戴着一副眼镜的中年女性,正在埋头修改一份材料。 “刘主任,您好!”纪小川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 刘安琪抬起头,迟疑地看着纪小川,职业化地问道:“你好,有事吗?” 纪小川说: “哦,刘主任,我是制药公司的纪小川,是来向主任报到的。” 刘安琪一听,脸上瞬间布满了笑容,热情地说: “哟,是小纪啊!快进来。”说着,刘安琪拿起桌上的电话拔了一串号码,身体往后靠了一些。电话通了,刘安琪对着话筒说了一声,“小韩吗?你过来一下。” 刘安琪的身体一离开桌面,高耸的胸部就显露出来,让纪小川心里吃了一惊。纪小川走过去,笑着伸出了右手。可刘安琪显然不想与他握手,而是用手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沙发,说了声“请坐吧!” 纪小川有些尴尬,伸出去的右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弧,不自然地收了回来,心里不免有些忐忑。想想,心里突然明白,时下h1n1正在流行,早就让人们免去了这道交往礼仪。自失地一笑,纪小川便在沙发上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整个身体都坐进了沙发里,双手搭在沙发护手上,笑容满面地望着刘安琪。 刘安琪的嘴角微微瘪了一下,显然不满意纪小川这种坐姿。 刘安琪心里虽然不爽,却笑容可掬地说: “是这样的啊!小纪,对你呢,我还是有所了解的,名牌大学新闻专业的优秀毕业生。干秘书呢……也算是专业对口吧。哦,我看过你写的一些文章,应该说,文笔还不错!” 说到这里,打住。刘安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神色突然严肃起来: “不过呢,那些东西都比较浅显,而且也花俏了一些。要知道,企业的文书,更讲究朴实、实用,就事论事,不摆花架子……” 纪小川实在有点反应不过来,这种变化也太快了,一时心里便有些慌乱。好在一个年轻的美女这时走了进来,给纪小川递上了一杯茶水,才解脱了尴尬。 刘安琪却点到为止,收起了为尊为师的架子,悠然地说: “当然啦,小纪,这些呢,你以后在工作中慢慢就会体味到。我也相信,你一定会干得非常出色。好了,我这里要赶一个材料,是董事长向市里主要领导的汇报材料,份量很重,很急,张董事长指名要我写,真让人费神!” 刘安琪嘴里说得苦不堪言,眉宇间却透出掩饰不住的优越感。纪小川一时有些迷惑,不知刘安琪所言为何?正懵懂间,刘安琪接着说: “小纪啊,以后还要请你多指教,高材生嘛,哈哈……这样吧,具体工作呢,我们改日再谈,你先去安顿一下。哎,小韩,你带童秘书去办公室,顺便帮他收拾一下。” 纪小川如蒙大赦,讪讪站起,诺诺退出了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一出门,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用手一摸,竟然湿了一大块。 主任办公室的对面,隔着一条过道,就是行政部的部员办公室。 一出刘安琪的办公室,纪小川就活泛了过来。一看身边的美女,皮肤白皙,粉面桃腮,身材修长,一头秀发瀑布般披在肩上,赏心悦目。短短的几步路中,纪小川就打听清楚,身边的美女名叫韩慧玲,是一名学姐,进公司已经两年了。 跟着韩慧玲走进办公室,纪小川就感觉这间办公室很大,估计得有四五十平米,里面布置了两排八个卡座。卡座里的几个人,此时都埋头在电脑前。韩慧玲站在房间的通道上叫道: “大家停一停,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部里新来的秘书,他叫纪小川,以后就是我们的同事了,大家互相关照啊!” 几个男女站起了身子,有的礼貌地冲纪小川说了声欢迎,有的只是礼节性地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场面不冷不热的。 纪小川的位置,被安排在房间的最里面,背后就是窗户。窗户下的墙角处,摆放了一组沙发和一个茶几。沙发的旁边,有一台立式饮水机。饮水机的电源是通的,指示灯亮着。想想,纪小川就明白了,这个位置,最方便给客人倒茶水,自然是留给后来者的。 把座位指给纪小川,韩慧玲又将办公室的一些设施介绍了一下:窗下那一溜矮柜和靠墙的这排高柜,全部是用来装文件资料和书籍的,空着的柜子你可以随便用。电话机每人的桌上都有一台,串连,同号……做完介绍,韩慧玲客气了一句: “童秘书,我帮你收拾一下吧?” 这话显然只是客气,纪小川自然不能当真,连忙道谢: “谢谢韩姐,我自己来,你去忙吧。” “那好吧,有事找我。”韩慧玲说着,忙自己的事去了。 韩慧玲离开后,纪小川没有急于收拾办公桌,而是走到了窗前。往外看去,楼下是一大片空地,长满了杂草。越过空地,是一个建筑工地,两台塔吊的长臂正在缓缓转动。再远处,就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可以看出,这里已是城市的西部边缘地带。 在窗前站了一会,纪小川进了卡座。 卡座大约有两个多平方米,相邻的座位间,用条纹状磨砂玻璃隔开,相互清晰可见。卡座里有一个弧形桌面,上面摆放了一台平板电脑,键盘就放在桌面下挂着的活动抽板上。一个白色的矮柜,被塞在桌下。一把灰色面料的轮椅,靠在卡座的一边。 纪小川拉过轮椅,屁股一落座,顿时就有了一种被“卡”的感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喷薄而出之势 在企业,秘书的职责并不单一,有点行政助理的味道,工作非常烦杂。职责中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处理文件。主要是按照领导的批示,将文件转交承办部门,并协助主任督办。 对于督办工作,纪小川做得很仔细。每一个文件,他都做了详细记录。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仔细看一遍工作记录,及时追踪督促。这一天,眼见党群部的一个上报材料离时限要求只剩下两天,纪小川便到了党群部。 党群部的部长叫冯天奇,男性,四十出头的年纪。第一次见到冯天奇时,纪小川就有些疑惑:党群部的部长竟然这么年轻? 纪小川疑惑的,当然不是冯天奇的年少得志,而是冯天奇坐在一个赋闲的职位上。 在企业工作了一段时间后,纪小川已经明显感觉到,企业的思想政治工作已经被严重边缘化了,党、团、工会的工作,基本徒具形式。党群机构,更是被视为赋闲的部门。担任党群领导的,年龄基本上都接近退职的界限,给人一种老态龙钟的感觉。 因此,对于年富力强的冯天奇坐在这样一个赋闲的职位上,纪小川自然感觉有些奇怪。当然,心里虽然这么想,但纪小川不想多事,一直没问,闷在肚子里。 此刻,冯天奇正趴在桌子上,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香烟,右手握笔在写着什么。直到纪小川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叫了他一声,冯天奇才抬起头问道: “哦,是纪秘,有事吗?” 纪小川说明来意后,冯天奇淡然问道: “就这事?”见纪小川点了点头,冯天奇又说,“嗨,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件事,用得着这么慎重吗?去吧,我知道了。” 纪小川准备离开,想想,还是回头叮嘱了一句: “冯部长,市委宣传部昨天又来电话催了,刘主任让我盯着。” 不想话没说完,冯天奇突然翻了脸,冷着脸说: “吓唬谁?拿着鸡毛当令箭。小纪,你告诉刘安琪,让她别有事没事找老子的麻烦,胸大无脑,白痴一样。是看不懂批示呢,还是想把老子当猴耍?” 冯天奇的火发得有点莫名其妙,纪小川实在不知道怎么就惹怒了冯天奇?忍声吞气地从党群部出来,纪小川只得向刘安琪报告。他当然不能把冯天奇的话向刘安琪照本宣科,只能说党群部的上报材料还没有准备好。 谁知刘安琪听了,还真就没当一回事,只是冷冷地说了句:知道了。纪小川不解地看了刘安琪一眼,闷闷不乐地回到了自己的卡座,心里疑惑不已…… 中午时分,大楼的过道里响起了音乐声,众人纷纷离开办公室,准备去楼下的员工食堂用 餐。云峰集团总部为员工提供的是免费自助式中餐。 韩慧玲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东西,便站了起来准备离开,无意间回头一看,见纪小川仍然缩在卡座里,于是招呼了一声: “纪小川,吃饭了呢,还在磨蹭什么?”见纪小川仍然没动,韩慧玲便走了过去,用手推了纪小川一下,说,“喂,吃饭了,发什么呆啊?” 纪小川抬头看了韩慧玲一眼,嗡声嗡气地说: “不饿,你先去吧,我等一会再去。” 韩慧玲吃惊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纪小川摇了摇头,说: “没什么。” 韩慧玲向纪小川砸了一个白眼,嗔道: “还说没什么,瞧你的苦瓜脸吊得多长,吓死人了!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纪小川见隐瞒不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便如此这般地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说完,又拿出文件,递到了韩慧玲的手里。 韩慧玲听完情况,又看了一眼文件,诡异地一笑,说: “切,纪小川,你真够白痴的,没有注意领导的批示吗?” 纪小川心里吃了一惊,接过文件,疑惑地看了韩慧玲一眼,又认真地把文件上的批示看了一遍。在市委宣传部印发这个“学习落实科学发展观活动”的文件上,党委书记陈向明有一个批示。批示很简单,只有一句话:请党群部认真组织各项学习活动。 书记的批示言简意赅,责任部门明确。纪小川就是按照书记的批示和文件的要求,在督促党群部上报第一阶段的汇报材料,他实在看不出自己错在哪里?于是嚷道: “没错啊?我就是按照书记的批示进行督办的。” 韩慧玲漂亮的脸蛋立即拉长了,责备道: “你没有注意书记的签名是横着签的吗?” 纪小川再次低头看了一眼文件,不以为然道: “没错,书记的签名是横着写的,但横着写竖着写不都是同一个名字、同一个人、同一种权威吗?真是莫名其妙!” 韩慧玲伸出一根白皙而纤长的手指,轻轻戳了一下纪小川的脑袋,说: “你懂什么,自以为是,蹊跷就在这签名的排列方式上。理论上,对文件的处理,当然是按领导的批示执行,可在实践中,不是这么简单的,学着点啊!” 韩慧玲说着,极快地扫视了大厅四周一眼,见周围已空无一人,便弯曲身子,凑到纪小川的耳边,轻声说道: “记住,领导的批示往往比较原则,且言简意赅,一目了然。刚刚参加工作的人,往往会将重点放在批示的内容上,会用心琢磨文字的表面含义,而忽视批示的格式。其实,在格式中,往往蕴含着更丰富、更特殊的信息。” 童不川傻傻地看着韩慧玲,一眼瞥见,韩慧玲的领口垂着,青色的外套里面,是一件镶着蕾丝花边的桃红乳罩,红里透白…… 韩慧玲似乎没有发觉纪小川眼睛走野,接着说: “记住,对于文件表示态度,领导往往不会直接签署同意或者不同意,或者原则同意的意见。更多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名字下面画个圈。对于这个圈,我曾经颇费了一番精神,不知道它们表示什么意思?看起来,那些圈有大有小,有规则的,也有不那么规则的,实在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奥妙。后来出了几次差错,我心里挺纳闷,就向冯主任请教。哦,我刚来时,是冯天奇部长在行政部当主任,刘主任当时只是副主任。” 纪小川的眼睛虽然有点发呆,脑子却还管用。韩慧玲这么一解释,纪小川一下子就明白了:看来冯天奇与刘安琪之间关系比较微妙,不用多想,也能猜出是怎么一回事? 韩慧玲接着说: “冯主任当时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似乎有难言之隐。完了只是说,你自己去琢磨吧。弄得我莫名其妙的,却不好再问。后来我才弄清楚,其实,这些圈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它只是表示画圈的领导已经阅过此件。” 听到这里,纪小川就扫了韩慧玲一眼。韩慧玲知道,纪小川肯定在心里说自己说了一番废话,却没介意,按部就班道: “再一个现象,就是领导签名的排列方式,有些是横着写的,有些是竖着写的,看似随意,但我感觉并不是随意的。为了弄清心中的猜疑,我花了几天时间,在档案室查阅了几个月印发的文件。这些文件中,有相当的正在办理和落实之中。细心观察文件上面领导的签名,对照文件办理和落实的实际情况,细细琢磨,我终于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说到这里,韩慧玲的一张俏脸顿现红润的光泽,声音有点亢奋: “如果主要领导的签名是横着写的,文件的办理和落实基本上没有下文,基本成了一纸空文,过了一段时间,几乎没有人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文件。如果是竖着写的,文件一般都得到了较好的办理和落实。这就是说,如果领导是横着签名,下面的人根本不当一回事;如果领导是竖着签名,下面的人就必须当一回事。真有趣!” 韩慧玲说着哈哈笑了起来。 “慧玲姐,你真聪明!”纪小川由衷地赞美了一声。 韩慧玲的眼睛一亮,眼神中多了一种东西,认真地反问道: “真的吗?” 但韩慧玲还没有等待纪小川的回应,便听到了过道里传来的脚步声,知道是一些已经用完餐的人回来了。于是说: “不能说了,快走,晚了就没有饭吃了。”说完,转身就走…… 下午一上班,纪小川就接到了市国资委办公室的一个电话通知,大意是:过几天市国资委的领导要来云峰集团调研,请做好准备。接着告知了时间、参加人员、调研内容等等。 这个电话,顿时让纪小川很是感慨。心想,这也太频繁了吧。 说起来也是,纪小川到集团总部上班的这两个月里,全市各级党政机关对云峰集团的调研检查活动几乎每个星期都有一两起,让纪小川有些惊讶和不解。他没有想到,市场经济建立这么多年了,政府对企业的影响力仍然很强。而企业对政府的脸色,也似乎特别在意。 接完电话,纪小川便拿着电话记录本向刘安琪报告。 刘安琪看完电话记录,想了一下,说: “小纪,我这几天事情比较多,这个汇报材料你来准备。怎么样?” 刘安琪的语气听着好像是商量,但纪小川明白,刘安琪根本就没有和他商量的意思,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其实,企业秘书的另一项工作职责,就是为党政机关来企业调研考察准备文字材料。这类材料,看似简单,其实不然。从撰稿、审核、打印、校对到装订,整个过程,哪一个环节都不能掉以轻心,否则都有可能出错,甚至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许多事情,成败往往就在细节的处理上。 回到办公室,纪小川开始构思汇报材料的写作。 其实,到集团总部上班后,纪小川就留心地看了企业的一些汇报材料。基本印象,是企业的这一类汇报材料,基本都是八股文,不仅内容有相当的雷同,而且文笔也很呆板干涩。特别是出自刘安琪之手的材料,纪小川更是感觉形同嚼醋。心想,刘安琪人长得漂亮、丰满,材料怎么会写得这样干瘪无味,难道真的是胸大者脑子不好使吗? 两天后,纪小川就把自己的得意之作交到了刘安琪的手上。刘安琪接过材料,大致翻阅了一下,便淡淡地说了一句:先放这里吧。 虽然没有多余的话,纪小川还是感觉到,刘安琪有些吃惊。是没有想到自己的材料写得这样快,还是材料写得新颖呢?刘安琪没有说,纪小川也不敢问。 材料再次回到纪小川的手里时,纪小川仔细地看了两遍,发现材料基本没有改动,有几处只是替换了词语,但意思并没有变,便放下了悬着的心,心里有了一丝得意。 接下来的打印、校稿,纪小川丝毫不敢马虎,做得十分仔细。材料打印出来后,正好有其他工作,纪小川就没有顾上材料的装订工作。 几天后,座谈会结束,送走领导,刘安琪立即把纪小川叫到了主任办公室。 门一关上,刘安琪便是劈头盖脸一顿狠批,把纪小川骂得狗血淋头。激动中,刘安琪胸前的那两个气球不停地上窜下跳,大有喷薄而出之势。 好不容易,纪小川才弄明白,原因很简单:百密一疏,会场上发放的二十多份材料中,有一份的页次装订错了一页。巧合的是,这份有差错的材料,恰好落到了调研组组长、市国资委王副主任手里。纪小川没有参加座谈会,自然不知道刘安琪在会上受了什么气? 纪小川颇感委屈,他并没有参加材料的装订工作。别人的错,刘安琪怎么能把帐算到自己头上呢?想想,又后悔,自己怎么就不亲自检查一下呢,弄得阴沟里翻了船?但纪小川心里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职场不是校园 许多人都知道,女人如果发起飙来,那种架式,的确不亚于母老虎的威势。声声怒吼,具有极强的穿透力,能够穿透耳膜,顺着经络传到每一个毛孔,让人浑身充满恐怖的因子。 面对刘安琪歇斯底里、声嘶力竭的怒吼,纪小川没有申辩,硬着头皮听着。他知道,此时越辩,只会越辩越糟。正不知何时才是尽头时,刘安琪办公桌上的电话响铃了。可正在盛怒中的刘安琪,仿佛没有听到似的,继续朝纪小川发难。 直到电话响了好一阵子,刘安琪才走了过去,嘴里仍然没有歇着,骂骂咧咧的。待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刘安琪才顾下上训示,忙不叠地拿起了话筒,转眼已是满脸笑容。纪小川见到如此神奇的一幕,心里顿时惊讶不已。 刘安琪看了纪小川一眼,背转了身子: “董事长啊,您好您好!是我……哦,好好……嗯……哎哟,真的吗?材料写得不错,有新意,谢谢董事长夸奖,我还怕写得不好呢……进步了?不不,我还做得很不够,只是想尝试一下。我会继续努力……谢谢董事长关心……好好,我一定更加努力。好,我马上发……嗯,董事长保重!再见。” 刘安琪转过身子时,脸上还荡漾着灿烂的阳光。放下话筒,一抬头,见纪小川还呆呆地站在房间里,刘安琪的脸色便“刷”地沉了下来,似乎很懊恼,冷冷地说了声: “去吧,下次注意。” 纪小川机械地说了声谢谢,转身朝门外走去。 “回来!” 纪小川刚走出没两步,就听刘安琪在背后叫了一声。声音虽然不大,却把心有余悸的纪小川吓得跳了一下。纪小川迅即转过身子,茫然地看着刘安琪,怯怯地问道: “领导,还……还有事啊?” 刘安琪却突然笑了,语气很柔和: “哦,对了,小纪,你把那个材料的电子版发到我的qq里。去吧,没其他事了!” 纪小川一时反应不过来,眨巴着眼睛机械地问道: “领导,是……哪个材料?” 刘安琪的脸色又是一沉,悻恼地说: “纪小川,你什么意思,装什么糊涂?” 纪小川心里一惊,怔怔地看着刘安琪,张了张口,却没出声。心想,我什么意思?不明白啊!自己不说清楚,鬼知道你要哪个材料啊?你才把我搞糊涂了呢。但这些话纪小川当然不敢说。正苦不堪言时,就见刘安琪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 这一瞪,把纪小川吓得打了一个激灵,突然醒过神来。顿时明白,刘安琪要的材料,就是自己写的那个材料。忙称: “知道了,我这就去发。” 出了刘安琪的办公室,纪小川的心里已是明镜似的。联想到刚才刘安琪与董事长张学丰的通话,他已然明白,刘安琪让把自己写的材料发给她,是因为董事长张学丰对这个材料很欣赏。很显然,刘安琪已将自己的成果据为己有。 想到这里,纪小川的心里顿时气愤不已,真的有了一种想立即转身冲上去捏爆刘安琪胸前两个“气球”的冲动。但最终,纪小川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劲,边往外走边在心里说了一声:他妈的,真的把老子当“菜鸟”一样看了! 所谓的菜鸟,是此时正在网络上流行的一个新词。有一种说法是,菜鸟一词源自nba。刚刚加入nba的人,统称为菜鸟。引申的意思是,某个人刚刚加入某个团队,需要一个认同的过程。处在这个阶段的成员,在其他成员的眼里,也就是一盘菜——吃定你了。 从刘安琪的办公室出来,纪小川又一次感觉到,这个新词,对于自己目前的境遇,真的很贴切。一种委屈和无奈感,顿时油然而生。 已经有了一些社会经历的纪小川,此刻心里虽然难受,但不能不接受这一现实。他能做的,就是不断安慰自己、鼓励自己,不断地寻找心里平衡。 实际上,许多刚刚走出校园的大学生经历的委屈,远不只这些。他们常常很困惑,原以为自己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用之于实践,应该得心应手。但事实却是,他们工作后,常常有一种无从下手、无所适从、处处碰壁、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 有一次,纪小川乐颠颠地把一个请示文稿交给刘安琪审阅,原想准能得到刘安琪的几句溢美之词。谁知刘安琪一看标题,眉头就打结了,张口就是一句: “不是让你写报告吗,你怎么写成了请示?” 纪小川笑着说: “领导,没错,这个材料的文体应该是请示。报告和请示是有区别的,报告是……” 话没说完,刘安琪的脸上顿时黑得像锅底一样,厉声打断了纪小川的话: “你懂什么叫‘应该’,叫你怎么写你就应该怎么写。年青人要学会谦虚,我几十年都是这样写的,从来没有人说错了,怎么你一来就不对了?” 纪小川哭笑不得,张了张口,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还有一次,纪小川受命为张学丰起草一个工作报告。苦思了几天,纪小川把报告写得文采飞扬,新意别出,很是自鸣得意。不想稿子送给刘安琪审阅时,同样挨了一顿板子。 刘安琪吊着脸说: “一个工作报告,说清楚所做的工作、取得的成绩、存在的问题和解决的方法就足够了。你弄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干什么,画蛇添足。当自己是新闻记者呢?告诉你,这是企业,不是新闻媒体。”刘安琪说完,把稿件重重地摔在纪小川的面前…… 面对喋喋不休、胸大无脑的刘安琪,纪小川真的感觉憋屈死了。但刘安琪如果知道纪小川是这样的心态,才真是感到委屈呢! 说起来,企业材料的写作与新闻报道、文学作品的写作,无论是行文风格,还是修辞造句,都有很大的区别。在文风上,企业的文书讲究平实,以叙事为主,并不十分注重文体、文采、修辞;在语言上,企业文书讲究通俗易懂,念起来顺口,忌讳生僻词汇,有自己独特的用语风格。之所以如此,不仅是因为企业从事的生产经营活动都是实实在在的事情,花里胡哨的东西不仅不管用,而且容易产生法律风险。 再者,由于有相当企业领导出身工科,文字、文学修养都不高,心理上很忌讳报告中出现生偏字,以及言简意赅、蕴含丰富、幽默风趣的词语。他们既害怕在台上读音不准出洋相,也担心用意太深会被人曲解。但纪小川此时并不认为自己错了。他的感觉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韩慧玲见纪小川从刘安琪的办公室回来后,一脸的垂头丧气,就知道纪小川又挨训了,心里是既恼气又同情,不由得在心里又骂了纪小川一声“猪头”。 在韩慧玲看来,这个刚从基层调到办公室的小男孩,脑子里简直少了一根筋。心想,看来自己得找个机会点拨他一下了。下班前,韩慧玲犹豫再三,还是给纪小川发了一条短信:纪小川,下班一起走走吧。纪小川收到信息,抬头一看,韩慧玲已经站在门外的过道上。 从办公楼出来,韩慧玲走在前面,纪小川远远跟在后面。出了公司的大门后,韩慧玲与几个同事美女挥了挥手,独自往左边走去。到了一个路口,韩慧玲转了一个弯,在离路口不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在这里等了一会,韩慧玲就看见纪小川快步走了过来。一到韩慧玲的身边,纪小川便问道:“韩姐,有什么事情吗?” 韩慧玲向纪小川砸过去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没事就不能陪我散散步啊?” 纪小川嘿嘿笑着,贫嘴道: “美女姐姐相邀,荣幸之至,怎么会不乐意呢?”说着,还故意把目光落在韩慧玲的胸部。 韩慧玲脸一板,正容道: “纪小川,你正经一点好不好?” 一句话,差点把纪小川噎死。两人一时无话,默默地往前走去。纪小川不知道韩慧玲今天约自己有什么事?看她的情绪,似乎很严肃,便不敢贸然开口。 两人往前走出了一段,韩慧玲突然冒出了一句: “纪小川,你今年有多大了?” 纪小川脱口而出: “二十三了,干嘛?”话一出口,心里吃惊,查户口啊?又一想,不对啊,她不会是想和自己交朋友吧?这样一想,心里就有点乱。 韩慧玲也许看穿了纪小川的心思,调侃道: “哦,二十三了,应该懂事了啊?” 纪小川又是一惊。这话出乎意料,显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于是问道: “什么意思?” 韩慧玲说: “什么意思?我当你还是未成年人呢?”见纪小川的脸色有点愠怒,韩慧玲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重了点,接着说,“纪小川,你知道不知道自己的言行很张扬啊?” “张扬?没有啊!我哪里张扬了?”纪小川嚷道,心里颇感委屈。 韩慧玲没有搭理他,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 “也许你觉得委屈。可你知道吗?职场不是校园,这里是完全不同的文化环境。你不承认自己张扬,并不说明别人没有感觉到。实话说,这几年来,我也有一种职场险恶的感觉,关系太复杂了,一不留神,就碰得头破血流。但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在社会上,需要的是谨慎、谦虚、低调,是夹着尾巴做人。否则,哪天被人害死,也许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呢!” “韩姐,危言耸听了吧?”纪小川嘻笑道,不以为然。 韩慧玲眉头一挑,嗔怪道: “你以为我在吓你吗?” 纪小川似笑非笑地看着韩慧玲,既不肯定,也不否定。有了基层工作的那段经历,他已经相信,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实没有韩慧玲说得那么复杂和险恶。 韩慧玲见纪小川不说话,以为他默认了自己的观点,接着说: “在众多的关系中,最重要、最难以处理的,是同事及上下级关系,它往往决定着你的事业和前程。”纪小川想说,我的事业和前程并不在这里。再想,忍住了。 韩慧玲接着说: “对于表浅的关系,你只要注意礼节就行了,所谓‘礼多人不怪’。但同事及上下级关系,是一种不能等闲视之的人际关系,它是感情与利益交织的关系。处理这层关系,最大的障碍,就是利益原则与感情原则的冲突。记住,千万不要自己跟自己别扭。” 纪小川没听明白,扭转头问道: “韩姐,什么意思?” 韩慧玲显得很老练,说: “就是既不放弃利益,也不曲意逢迎。知道潜伏中余则成的生存之道吗?第一,与上司保持一致。记住,别跟刘安琪过不去。 “你看看余则成,从来不对领导说不,只要是站长的命令,就全都应承下来。要知道,雷厉风行的领导,一定赏识麻利干练的属下。事必躬亲的上级,肯定容不下太有主见的下属。在思维保守的人手下彰显个人能力,注定是不明智的。告诉你,我们的头就是后面这种人,你得留心。在她面前,尽量低调,别逞能。” 纪小川怔怔地看着韩慧玲,就见她伸出了第二个指头,接着说: “第二,低调隐忍。余则成表面上憨憨的,说话小心翼翼,喜怒不形于色,永远是一副低调收敛的小人物形象,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了对他的警惕。而马奎和陆桥山,都是风头太盛,太想证明自己的人,结果引火烧身,最终得了个落魄下场。冒进,是不少职场新人爱犯的毛病。勇气虽然可嘉,却不可取……” 韩慧玲侃侃而谈、传经授道。不想纪小川却在心里暗笑,这位学姐真是厚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哈事做了一大串 云滨的“吃”文化,在整个江南省都久负盛名。二千多年来,形成了深厚的文化底蕴,不仅菜肴品种丰富,工艺独特,而且地方特色非常浓厚。 整个城市,酒店饭馆不仅遍布大街小巷,而且几乎每天都是高朋满座。到了节假日,更是客满为患。各种名目的酒宴特别繁杂。可这种文化氛围,对于纪小川来说,实在有一种苦不堪言的感觉。 几个月来,纪小川参加的酒宴就有十多个,名目有什么生日宴、结婚宴、搬家宴、满月酒等等。不参加吧,不好,影响关系,也拉不下面子。参加吧,得送红包,最少是二百,经济上又承受不起。 刚来机关工作时,韩慧玲说到这些时,纪小川还不以为然,说,不想去,就不去呗!实在碍于面子,你就找借口推掉不就行了吗?” 韩慧玲嚷道: “哪敢啊?如果不去,别人会看不起的,会说你小气。如果是领导请客,你不去,还想在这里混吗?中国就是一个人情社会,应酬可是大学问……其实,最烦人的,是酒席上那些臭男人,就喜欢说荤段子,让人哭笑不得,尴尬得难受。可越是这样,他们说得越来劲。” 纪小川傻傻地看着韩慧玲,半晌说不出话来。 想想,其实何止是云滨,整个中国都差不多吧?中国文化中,就包含了丰富的吃文化。比如谋生叫糊口,岗位叫饭碗,受雇叫混饭,花积蓄叫吃老本,混得好叫吃得开,占女人便宜叫吃豆腐,女人漂亮叫秀色可餐,女人多了叫吃不消,受人欢迎叫吃香,受到照顾叫吃小灶,不顾他人叫吃独食,受到伤害叫吃亏,男女嫉妒叫吃醋……真是一言难尽。 韩慧玲嗔道: “你看着我干什么?哼,男人就是这个德行。不过,我现在找到了一个好办法。除了不能推脱的酒宴,只要有人来电话问我是否有空,我什么也不问,开口就说对不起,我在外地出差呢!然后再问对方有什么事?” 纪小川一怔,恍然大悟,说: “怪不得我上次去雍州出差,给一个在岳衡的同学打电话,还没说什么事呢,他就说,唉呀老同学,真对不起,在雍州出差呢,下次来了一定给我电话,咱俩一醉方休。我忙说,什么啊?你在雍州更好,我现在也在雍州,你住哪个宾馆?结果,他半天没吭声。哈哈,今天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话还没说完,韩慧玲便忍俊不禁大笑了起来…… 但韩慧玲的这种办法,只能应付同学聚会的烦恼,却不能解眼前之渴。眼皮底下,你要弄巧,得不偿失。可纪小川听了韩慧玲的妙计后,却将之视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法则。这之后,有两次领导请客,他都借故推脱。 结果,不仅领导心里不爽,就是同事之间,对他也不乏风言风语,弄得很没意思。韩慧玲见势不妙,后来有人请客时,也不管纪小川乐意不乐意,先自己掏钱垫上人情,这才治住了纪小川的牛脾气。 说起来,纪小川遭遇的许多不顺和挫折,其实都是自己的言行失当造成的。如果用韩慧玲的话来说,就是纪小川的脑后长有反骨——对传统、对规则、对人情世故,纪小川都有一种强烈的叛逆性。在韩慧玲看来,书生意气、恃才傲物、目空一切,是纪小川自取其咎、自取其辱的主要原因。除此之外,纪小川还有一点“宝里宝气”。 就说昨天吧,韩慧玲和纪小川从市里办完事回到公司。一进大厅,韩慧玲就看见有台电梯刚好停在一楼,但门外的人已经全部进入电梯,心里正想,这一趟怕是赶不上了。 不想纪小川箭步冲了上去,伸出一条腿挡住了正在缓缓关闭的电梯门,强行挤了进去,随后便把一个指头压在开门键上,伸出头对韩慧玲直嚷快点。一直等到韩慧玲进了电梯,纪小川才松开手,足足让电梯里的众人等了几秒钟。 韩慧玲一进电梯,脸色瞬间变得很难堪,因为电梯里有公司的几个老总。心里就埋怨纪小川一点也不醒事,等下一趟电梯会死啊?更让她恼气的是,纪小川的脸上还很平静,没事人一般。韩慧玲心里虽然气得牙痒痒的,却不便发作。 再看电梯的楼层指示灯,只有“7”和“8”两个数字亮着灯。 韩慧玲心想,8层肯定是纪小川按下的。这就意味,领导们是在7层出电梯。韩慧玲便悄悄拉了一下纪小川的衣服,并且对他使了一个眼色。还好,这回纪小川还算醒事,两人不动声色慢慢挪到了电梯的最里边。 刚退到里面,韩慧玲心里又是一惊,自己的前面站着刘安琪。刘安琪的身影,刚才被几个身材高大的领导挡住了。 刘安琪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韩慧玲心想,弄巧成拙了。 电梯在缓缓上行,里面格外安静,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韩慧玲此刻真的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正在胡思乱想,电梯里突然传出一声拐着弯的异响。韩慧玲吓了一跳,正在疑惑,随即就闻到了一股臭味。 韩慧玲立即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但前面的几个领导都很镇定,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韩慧玲急忙用手在鼻子前面扇动。一边扇,一边拿眼直瞪纪小川。纪小川知道韩慧玲误会了自己,忙摇了摇手,又指了指身前的方总。 正指点着,不想刘安琪转过头来,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韩慧玲简直要晕倒了。心想,完了,这下真的死定了…… 果然,两人刚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刘安琪的电话就来了。韩慧玲胆颤心惊拿起电话,就听到刘安琪“吼”了一声:叫纪小川到我办公室来。尖锐的声音把她的耳膜都震得微微作痛。韩慧玲能够想象出刘安琪此刻的恼怒程度。 还好,刘安琪吼了这一声后,并没有下文,“啪”的一声挂了电话。放下话筒,韩慧玲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韩慧玲回头叫了一声,让纪小川过去,却并没有告诉纪小川,刘安琪已是雷霆震怒。 纪小川并没有意识到大祸临头,还笑嘻嘻地开了一句玩笑,款款而去。韩慧玲心里便冷笑了一声,没心没肺的东西,还笑,等会有你哭的。说完,心又悬了起来。 接着,韩慧玲就听到刘安琪的办公室里传出了沉闷的“雷鸣”声。虽然听不清刘安琪骂了些什么,但那种气急败坏的语调有很强的穿透力,让韩慧玲也感觉不寒而栗。 办公室里,其他人虽然莫名其妙,却也紧张不安。足足过了十多分钟,纪小川才耷拉着脑袋从刘安琪的办公室走了出来,但脸上的神色表明,心里并不服气。 直到中午时分,众人都到楼下的食堂吃饭去了,纪小川还呆呆地坐着没动。韩慧玲心里的气早就消了,有意磨蹭没有下去吃饭,就是想找机会开导一下纪小川。韩慧玲走到纪小川的身边,脸上挂着一丝冷笑,说: “哟,纪小川,还赌气呢!你是不是觉得忒委屈的? 纪小川看见韩慧玲过来时,把头扭向了一边,不想理睬她。听韩慧玲这么说,纪小川脑袋一扬,气嘟嘟地说: “莫名其妙,我今天做错什么了?云遮雾罩的,发癫一样。” 韩慧玲明白了,刘安琪并没有就事论事,而是借题发挥把纪小川训斥了一顿,难怪纪小川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呢。韩慧玲心想,刘主任也真是的,犯了什么事,直接批评就得了,干嘛装神弄鬼呢? 再一想,明白了。纪小川今天犯的事,虽然错了,而且错得很不应该,但真要拿上台面说事,还够不着,因为纪小川并没有违反企业的规章制度。刘安琪不借题发挥,心中的恶气还真的发不出来。想到这里,韩慧玲一脸不屑,讥讽道: “切,还当秘书呢?好好学习吧。” 纪小川不服气,嚷道: “怎么了?跟当秘书有什么关系?” 韩慧玲说: “知道不?你今天犯了两大错误。其一,是对领导极不尊敬,耽误了领导的宝贵时间。其二,是推卸责任,把罪名强加到领导头上。罪莫大焉,还不知错?” 纪小川涨着脖子申辩道: “你血口喷人,电梯又没满员,我们上去,不还能节约能源吗?再说,谁卸责任了?那个屁就是方总放的嘛,我听得清清楚楚的。” 韩慧玲冷冷一笑,语气极其轻蔑,说: “切,屁大的事,你都不愿意承担,还能为领导分担什么?” 纪小川一听,现时大张着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韩慧玲严肃起来,说: “纪小川,你别以为自己聪明,其实白痴一样。告诉你,这就是企业文化之一,你得学会替领导担当,别哈里哈气的什么事都直来直往。知道吗?这就是所谓的潜规则之一。之所以叫潜规则,是因为你在上永远学不到。之所以叫规则,是因为它们实实在在地运作着。” 说到这里,韩慧玲神秘地往四周看了一眼。接着说: “哦,纪小川,我还得提醒你一句。知道吗,你的出现,已经给头造成了压力。如果你再以名校毕业生自居,动不动就想指点江山,当心死得很难堪呢!告诉你,去年就有一个硕士生坐在你现在的位置上,他自认为知识渊博、满腹经纶,背后对头品头论足,当面顶撞,结果一个月不到就走人了。” 纪小川终于大彻大悟,吃惊地看着韩慧玲,问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 韩慧玲说: “我这可是交了学费的。其实,我们都是被唐骏的故事误导了。唐骏先生进入微软,然后给比尔盖茨提交建议书,最后跃升至微软高层。这个故事,被许多学生视为榜样。可我们并没有细致了解唐骏先生提交建议书的过程。” 纪小川嘀咕道: “这跟过程有什么关系?”想想,又说,“你说说唐骏提交建议书的过程?” 韩慧玲说: “说来话长。哦,我在网上看了一篇文章,是关于唐骏先生的,等会发给你,自己去看吧。总之,唐骏先生提交建议书,要出的是成绩,而不是风头。所以,学习厉害人,要学习细节里的品质与做事的内核,而非形式,别自作聪明,画虎类犬。” 纪小川怔怔地看着韩慧玲,心里豁然开朗,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因为这些社会知识,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如果不是这个学姐倾心指点,也许自己是很难自醒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誓言弄个铁饭碗 这天上班后,纪小川正在整理昨天的会议记录,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是韩慧玲在呼自己。纪小川按下接听,刚把手机放到耳边,就听韩慧玲说: “哎,小川,你到技术中心的办公室来,有事找你。” 纪小川来到技术中心的这间办公室时,就见技术中心的陈军,法律部的郑位启,审计部的汪建华,行政部的韩慧玲等人,正在热烈地讨论什么?纪小川走过去,见沙发上已经坐满了人,就在沙发旁边的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静静地听了一会,纪小川才听明白,原来他们是在讨论报考公务的事情…… 同一时间,李德民坐在自己的办公室翻阅刚送过来的一份《云滨晚报》。看了一会,一眼瞥见报上刊登的一则招聘公告,李德民顿时感觉头痛了起来。 眼前的这个招聘公告,是由云滨市公开招考公务员和机关事业单位工作人员领导小组办公室发布的,招录单位有市水利局、市档案局、市交通局、市公安局、市司法局、市中级人民法院等十多家机关,一共招录公务员58名。身为企业人力资源部长的李德民,自然知道这个公告具有的诱惑力。 实话说,李德民并不担心这次公务员招聘会让企业流失多少人才。因为他知道,别看这次人才招聘有五十多个职位,公司符合报名条件的大学生毕业生也有十多个,但如果能从中录用一个,就算非常幸运了。 真正让李德民忧心的,是这种招考,已经把在企业里工作的大学毕业生搅得心浮气躁,根本无心扎根企业。他们的满门心思,就是复习,考试;再复习,再考试。可如此一来,朝秦暮楚,他们根本无心钻研业务和技术、积累工作经验,不仅极大地影响了自身工作能力和职位的提升,而且给企业的各项工作也造成了较大影响。 李德民并不反感年轻人追求前程,但对年轻人把报考公务员当作唯一的追求,并且誓言一考到底,就不敢苟同了。心想,难道只有当上公务员才算有出息吗? 因为在李德民的朋友圈中,就有许多人是机关的公务员。在他们当中,几十年间,好的混到了副处,普遍的是科长,或者副主任科员、主任科员,能说前程远大吗? 李德民认为,任何事情都是相对的。以自己的经验来看,一个人的前程,其实更多的,是对某一特定环境的适应能力,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在官场混的。中国有一句俗话,叫做“宁为鸡头不做凤尾”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面对眼前的这个公告,李德民虽然有点恼火,但也无可奈何。他甚至能够想到,公司里的那些缺心少肝的家伙看到这个消息后,肯定在蠢蠢欲动了。想到这里,李德民就坐不住了,起身从办公桌后转出,离开了办公室。 一路上,李德民虽然显得漫不经心,但眼睛和耳朵一刻也没闲着,在留心观察着楼道两边每间办公室里的动静。来到八楼西面的尽头时,李德民就听到一间办公室里很是热闹。李德民当然清楚,这间办公室,是集团技术中心的一间办公室,因为位置比较偏僻,也是公司里的年轻人喜欢扎堆的地方之一。 李德民连忙闪到一根立柱后,屏息静听。偷偷听了一会,李德民就听明白了:果然不错,里面的几个家伙,正是在议论公务员招聘的事情。 李德民悄悄伸出头,透过落地玻璃墙往里张望,就见房间深外的一组沙发上,技术中心的陈军、审计部的汪建华、法律部的郑位启、行政部的韩慧玲和纪小川等人,正聚集在一起,聊得很是起劲。这几个家伙,都是近几年李德民亲自招聘进来的大学生。 此时,就听到汪建华说: “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这次是要报考的。如果这次还没考上,明年再考,反正我不能一辈子呆在企业里。”汪建华的穿着很潮,颇有几分娱乐明星的味。 陈军说: “就是,那怕是再当一回炮灰。不管怎么说,这几年多少也积累了一点工作经验,难道还考不过那些刚出校门的愣头青?不过,当初要是参加三支一扶,或者志愿服务西部计划,或者去当村官就好了,这些项目都有专门的招聘指标。” 郑位启说: “切,你能吃得了哪个苦?不管怎么说,就算是碰运气吧,反正现在有地方吃饭,有地方睡觉,如果没考上,就回来呗……” 别看室内的几个人说得非常轻巧,可就是这么简单的几句对话,却让李德民感觉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心想,好啊,你们这几个家伙,显然是想把企业当客栈,当作人生旅途中的临时歇脚处。把企业当冤大头一样耍呢! 李德民心里虽然气愤,到底还是没有怒发冲冠、气急而出。他只是想不明白,作为国家经济支柱之一的企业,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应该是社会最具活力的创新平台之一,很适合年轻人求新、冒险、挑战的性格特征,只要年轻人沉下心来,是能够有一番作为的,可为什么年轻人沉不下来呢?当然,不管李德民此时作何感想,并不会影响里面的讨论。 韩慧玲说: “我到觉得,我们现在端着这个东家的饭碗,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个东家的事情,是不是有点……有点不够意思呢?”韩慧玲说完,看了纪小川一眼。 纪小川还未张口,郑位启就说: “嗨,那有什么啊!我们又没有白吃饭,该做的事不都做了吗,又没少做。” 韩慧玲说: “话不能这么说,用心和应付是两回事。说实在的,这几年因为把心思都放在报考公务员上面了,业务知识真的学得少了点。要是早点静下心来,说不定中级职称都考过了。” 韩慧玲的这一番感慨,总算让李德民得到了一丝安慰。李德民心想,还不错,总算有人开始觉悟了。可就在李德民心里正期待韩慧玲进一步发挥时,房间里却静了下来。等了一会,见里面没了动静,李德民便不免有些遗憾。 但正当李德民准备怏怏离开时,就听到陈军问道: “哎,小敏,你说这次彭智勇会报名吗?” 韩慧玲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郑位启说: “他才不会报名呢,刚提拔为主管,春风得意,用得着去当炮灰吗?” 汪建华接口道: “这个家伙,也不知他凭什么就上去了?其实,我们也没比他少干嘛!” 郑位启说: “凭什么?还不是马屁拍得好。你们没见他整天一副奴才相,见到谁都是一脸媚笑,说的那些话,哎哟!简直让人肉麻。哦,对了,听说他好像有一个叔叔在市国资委,好像……好像是一个什么科长吧?” 韩慧玲立即嚷道: “乱说,他家是岳衡市的,在云滨举目无亲,那有什么叔叔在国资委?” 郑位启的脸顿时红了,讪讪道: “韩慧玲,别这么凶好不好?这些……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韩慧玲说: “哼,道听途说。其实,彭智勇就是比你们强,他的业务能力、敬业精神、责任意识,你们能比吗?当初公司动员大学生下基层,你们都往后面躲,现在却说风凉话。无聊!” 李德民心想,嗬,看来这个韩慧玲挺护着彭智勇的嘛!正想着,就听见陈军说: “好了好了,小敏,我们别说他了,还是说报考公务员的事情吧。” 汪建华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考得上当然好。考不上呢……其实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为什么?”韩慧玲问。 汪建华说: “因为改革啊。看来,公务员的铁饭碗,估计也端不了多久了。哎,你们难道没有看到中央印发的那个工作规划吗?规划强调,要建立公务员正常退出机制……哦,听说,有的城市正在酝酿试行公务员分类管理改革呢。” “什么叫分类改革?”韩慧玲又问。 汪建华说: “据说,要将公务员划分为综合管理、行政执法、专业技术三类,将后二类与行政级别脱钩,不再走官道,建立独立的晋升渠道。每个人的职责,都是执行,不具备官的决策权力。官权呢,掌握在那些带长的人手中,比如局长、处长、科长什么的……嗨,说得直白点,就如同西方国家的文官制度一样。” “如果是这样,考公务员还有什么意思呢?”陈军说。 汪建华取笑道: “陈军,你这个家伙就是官瘾太大。改革的目的,就是要冲淡官本位,要的就是釜底抽薪式的效果啊!唉,几千年来,传统文化把当官确立为个人最大的出息,这不能不说是中国社会的一种悲哀!” 陈军抬杠道: “哟,说得这么伟大,那你为什么还要考公务员?” 汪建华笑了笑,说: “我是为了钱,房子、车子都要这个的。要是企业能给我足够的薪水,孙子才会去考公务员呢!说实在的,这几年把我的头都考大了。” 郑为启突然嘣出一句: “嗳,建华,那三级执法员,到底是不是处级干部呢?” 汪建华说: “还处级呢,都说了与官脱钩。改革强调的,就是公务员的专业水平。专业水平好,升职就快。要是不好,不仅升不了职,还有可能被辞退。” “那就……真的没有什么意思了。”郑为启一听,不无失望地说。 汪建华抢白道: “怎么就没意思了?你不是老抱怨干部用人机制不公平吗?说有能力不如有关系。改革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建立公平的竞争机制,消除潜规则的弊端。再说,改革后的薪酬水平,肯定比现在高。其实……干什么还不是为了钱吗?” 郑为启瞪着眼不服气,高声说: “这不仅仅是待遇问题,而是一种感觉,做官的感觉。是那种高高在上、前呼后拥、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再说待遇,因为职级提升带来的工资收益,与官位带来的好处根本就没法比,没法比,”郑为启摇着手说,“说天壤之别,一点都不过分。” 听到这里,李德民苦笑了一下,这些小家伙啊,还没有当过一天官,却对当官的体会不浅哟。哼,好的没学到,坏的到都学到了。 陈军说: “但我认为,这样总比耗青春、熬资历,长期锁定在一个职位上强,毕竟官不是哪怕么好升的。哎,你们知道不知道官场天花板现象?” 郑为启一愣,说: “公务员也有天花板现象吗?” 陈军得意道: “不知道了吧?这样,你到政府机关去问一问,熬一个处级要多长时间?据我所知,在云滨这样的城市,一般人没有个一二十年时间,你连想都别想。大多数人升到副科、正科,就基本原地踏步了,到退休时照顾一个副处就算很不错了。这就是公务员的天花板现象。” 听到这里,李德民乐了。心想,我还当你们这几个家伙脑子进水不清白。可既然明白,为什么还要一门心思报考公务员呢? 纪小川一直没有说话,可正想开口时,却一眼看到了躲在立柱后面的李德民,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急忙用眼神提示另外几个人,房间里立即静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女人的自信很白痴 进入七月,云滨市就进入了盛夏季节。白天,骄狂的太阳高挂在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灼热的光芒,把整个城市烘烤得如同一个大火炉一样。夜幕降临后,雍江两岸的风光带,就成了云滨市民休闲避暑的一大去处。夜幕下的江面,微波荡漾,涟漪不断,游轮穿梭。沿江风光带上,游人如织,熙熙攘攘,笑语阵阵。 这一天的晚上,一艘豪华游轮正在江面上缓缓移动。游轮的道: “哥,说什么呢?说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要说功劳,主要还是你领导有方!” “名副其实嘛!小川,你说是吧?”张学丰呵呵笑道。 纪小川感觉心里有点发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慌忙点了点头,把自己的酒杯与沈洁茹和张学丰的酒杯分别碰了一下,仰头把小半杯红酒倒进了肚里。 张学丰放下酒杯,看着纪小川笑道: “哎,小川,这么久了,你还没有叫我一声哥呢!今天总该叫一声了吧?!” 纪小川心想,得了吧,我还是叫你董事长吧,免得今天叫你大哥,明天又得改口称你“姐夫”。但心里这么想,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纪小川迟疑了一会,脱口而出: “董事长,我……” 张学丰一听,脸色有些不悦,不无失望地说: “小川,你是不是……不愿认我这个大哥?” 沈洁茹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接着呵呵笑道: “哥,别逗了,也许小川还不习惯,他爱怎么叫,你就让他怎么叫吧!” 张学丰深深地看了纪小川一眼,便转向沈洁茹,大度地挥了一下手,笑道: “好好,小川,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说完,停了一会,又说,“好了,酒喝得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到船头去欣赏夜景吧。小茹,怎么样?” “好啊!”沈洁茹热烈回应,接着把包递给纪小川,说,“小川,你给姐拿着包。” 纪小川接过沈洁茹递过来的包,跟在张学丰和沈洁茹的身后,缓步朝船头走去。三人到了船头,张学丰的兴头又提了起来,伸手指点着两岸的风光评头品足,侃侃而谈。纪小川在旁边站了一会,便悄悄地走开了。 张学丰瞥见纪小川开溜,自嘲地笑了一下。心里说,臭小子,鬼心思还不少呢!沈洁茹注意到张学丰的嘴巴在动,却没有听到声音,于是问道:“哥,你在说什么呢?” 张学丰一怔,忙说: “哦,我在感叹雍江的夜景,真的很漂亮!” 沈洁茹猜想张学丰在敷衍自己,但不好意思点破,于是说: “哥,到云滨这么久了,习惯了吗?” 张学丰说: “有点进步吧!但要完全适应,看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云滨的夜景真是美丽动人。泛舟雍江,对酒闲聊,神仙难比啊!” 沈洁茹呵呵笑道: “哥,好景都让你赶上了,你要是早来几年,恐怕就不是这种心情了。你不知道,沿江风光带没建成之前,这条雍江的两岸,到处都是垃圾,江水污浊不堪,臭气熏天。一到夜晚,两岸冷冷清清的。最近几年,政府加快了市政建设步伐,加大了治污力度,市民的环保意识也大大增强,城市这才变得漂亮了。” 张学丰哈哈笑了起来,说: “哦,看来我这个人有眼福。我注意到了,这个城市的品味不俗。你看,雍江两岸的建筑风格,大气而不落俗套,个性鲜明而不张扬,真有如江南美女的气质和风韵。” 沈洁茹咯咯笑了起来,说: “哥,没想到你对云滨有如此认识,不会是看上那个美女了,爱屋及乌,才有了如此的感慨?”但话一出口,沈洁茹的脸上就泛起了一片红晕。 张学丰伸出一个手指点了点沈洁茹,笑道: “调皮!”接着,张学丰转移了话题,动情地说,“我真的认为,建筑是有灵气有灵魂的,它是一种文化符号,能表达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个时代的精神!历史地看,最能体现中国建筑精神和传统文化精髓的,还是唐代的建筑,它有那个大气时代的烙印,有雄视天下的霸气。相比之下,宋代的建筑风格就柔弱得多,华丽却不大气。而清代的建筑,甚至连华丽感都没有了,只是还工整,构思远没有汉唐那么放得开……说到现代建筑,有故事的就不多了。唉,这也可以说是时代进步留下的一个遗憾了!” 沈洁茹惊讶地看着张学丰,再一次被张学丰渊博的知识和深刻的见解折服了。心里说,这个男人真像一本厚厚的书,读来不仅长见识,而且轻松愉悦。沈洁茹饶有兴致地问道: “哥,现代建筑中,有能体现中国当代精神的吗?” 张学丰想了想,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说: “至少我还没有发现。依我看,中国现代的标志性建筑,大多追寻国外前沿的风格,在材料更新和形象变化上,与世界的距离越来越小,但特别缺乏原创性,没有独特的风格。而民用建筑呢,追求的要么是实用,要么就是奢华,基本没有文化内涵。总而言之,中国的现代建筑,让人感觉似乎有一种还没有找到自我的感觉!”张学丰凝神地注视着西岸的楼群,说得有些伤感,有些动容。 沈洁茹不愿让张学丰沉浸在伤感之中,便试着转移话题: “哎,哥,你注意到没有?上海的倒楼事件,现在有了实质性进展。有报道称,上海万科接盘了,并且做出了郑重承诺。” 张学丰一怔,转过头,无声地笑了一下,说: “看到了,其实我也一直在关注这个事件的进展情况。” “哦,你怎么会对此感兴趣?”沈洁茹不解地问道。 张学丰解释道: “噢,我自己也有一个房地产公司,规模不是很大,在新疆。” “怪不得?!”沈洁茹恍然大悟地说。 张学丰接着说: “这个事件,至此应该是最圆满的结局,多赢的局面,对政府、业主、万科都是如此。万科在业界,也确实是一个让客户和业主有安全感的企业……” 接下来,沈洁茹就当前建筑行业存在的一些问题,与张学丰进行了学术式的探讨和质询,步步进逼。谈到最后,张学丰调侃道: “哎,小茹,你今天是请我休闲呢,还是进行专题采访?” 沈洁茹咯咯地笑了,不无得意地说: “本来是想请你观赏江景的,没想到却有了意外收获。”说着,沈洁茹的神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不无担忧地说,“嗳,哥,你的公司没有问题吧?说真的,我真不希望你……哦,你的公司出事。”说完,脸上像醉酒一样。 一股暖流瞬间浸润到了张学丰的心里。“妹子,放心,哥会把握好的。”张学丰动情地说。说完这句话,两人一时无语。 过了一会,张学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笑道: “哎,洁茹,小川最近一段时间表现确实不错,他在企业文化报和云滨晚报上发表的几篇文章我都看了。文章写得行云流水,妙笔生花,用情很深啊!” 但张学丰的话,并没有让沈洁茹高兴起来,反而让她黯然神伤。沈洁茹说: “哥,你知道吗?如果不是阴错阳差,你那个池塘,是养不住他的。” 张学丰点头称是,说: “我看过他的档案,也跟他聊过一次,小川确实不错。不过,在我看来,年轻人受点委屈和挫折不是坏事。曲折的经历和磨难,今后会成为难得的事业资本的。其实,我最欣赏小川的一点,是他敢于直言、讲真话、有自己的主见,还真有点中国士大夫的传统风骨——敢于犯颜直谏、面折廷争!” 沈洁茹心里一怔,以为张学丰是在暗示纪小川有点鲁莽,小声问道: “哥,小川……是不是……经常给你添麻烦?我知道,他的性子有点刚烈……” 张学丰一听,知道沈洁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 “不不,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说的是真心话。说起来,现在的社会,有一个现象实在让人担忧,就是真话越来越少,假话越来越多——不良的社会风气。这不仅仅是个人的品质问题,而且兼具了道德、环境、思想等多种内涵。” 沈洁茹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但语气仍然显得沉重: “但我还是担心,小川的性格太张扬,恃才傲物,容易给别人找麻烦,给自己招祸。” 张学丰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缓缓说道: “是啊!真话往往逆耳、刺耳,会让听话的人感觉不舒服、尴尬,甚至恼怒。但敢于说真话的人,除了要有一股正气、一份胆量,更需要有独到的见解,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也更能引起领导的关注,有更多的成长机会。不瞒你说,我年轻时就是这样走过来的。别担心,小川是一块好料,再磨砺一下,我准备给他加些担子。” 沈洁茹呵呵笑了,调侃了一句: “同病相怜!算小川幸运。”想想,又说,“嗳,哥,说好了,小川放在你那里,是接受锻炼的。他的志向和才华,其实更适合做一个新闻人……到时候,你可得高抬贵手啊!” “小心眼了吧,”张学丰取笑道,“放心,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不会吝惜。” “真的啊!”沈洁茹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得很纯、很天真。 看着沈洁茹天真烂漫的样子,张学丰突然感觉心痛了一下。想想,正想说出一个心思,游轮突然鸣了一声长笛,让他不得不收住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生活在桃花乡里 传阅文件,是秘书的日常工作之一。这个周五的下午,纪小川拿着一个文件夹进了人力资源部的部长办公室,文件夹里有两份传阅件。 看到坐在办公桌后的李德民,纪小川叫了一声: “李部长,您好!” 李德民正在电脑上看新闻,抬头见到纪小川,笑道: “哦,是小纪啊!有什么事吗?”李德民的脸上顿现喜色。 实话说,近一段时间以来,李德民明显感觉自己越来越喜欢面前的这个小伙子了,只要一见到纪小川,心里就会涌现一种愉悦、亲切、欣赏的感觉。李德民心里也感到奇怪,说不清这种情感是什么缘由产生的。 想想,难道是因为纪小川是沈洁茹的表弟,因为自己对沈洁茹有几分好感,因而爱屋及乌?应该说,这种因素是存在的,也是人之常情。 又想,难道是因为这孩子的长相英俊、性格刚烈阳光、待人诚实守信、才华出类拔萃,特别是与自己年轻时的脾气、性情有几分相似?应该说,这种因素也是存在的。 再想,难道是自己心中的传宗接代观念的影响?因为自己只生了一个女孩,心里时常会有一些戚戚然,而见到纪小川时,心里竟然会莫名其妙地得到一丝安慰? 但李德民心里感觉,这些因素,似乎都不足以说明问题。而真正能说明问题的原因,李德民却一直想不明白。 纪小川把文件夹放到办公桌上,用手推向李德民,说: “李部长,这里面有两份文件,请您过目。” 李德民把文件夹拉到面前,打开,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吸引李德民的,不是文件的内容,而是文件处理签上填写的一手潇洒硬笔行书。这些字体,端庄大气、刚柔相济、赏心悦目。 李德民情不自禁地赞赏道: “小纪,这是你的手笔吧,真是不错!” 纪小川笑笑,没有回话。 “真不错!很难得啊!” 李德民一边欣赏,又重复了一句。如此的感慨,发自内心。因为在李德民的心里,现在能写出这么一手好字的年轻人不多了。 谁都知道。中国字,难写;要写好,更难!这是世人普遍的认识。在全世界的文字中,只有汉字是方块字,结构最复杂,同时也是最具魅力的文字之一。 汉字之美,堪比优美的舞姿。这一点,从中国书法历经数千年而不衰中就可看出。能把文字的写法,当作一门创作艺术,而又能为全世界认同其价值的,并不多见。 除了汉字,也许只有以汉字为基础发展而来的日文和韩文有些艺术性,但都难以与中国的书法相媲美。说穿了,还是因为汉字难写,写好难得。 但任何一种文字,都是书写工具。基本的功能,还是传递信息。因而,除了特别的兴趣和家传,国人学习汉字,更多的是学习汉字的笔画和骨架。只要笔画到了,骨架不搭错就ok了。 而到了当代,更有许多人,只求形似或者意会,根本不在乎字写得美观不美观,笔画全不全,别人能否认识?之所以如此,也许是图省事,也许是一种无奈。 李德民之所以有如此感慨,又有其特殊的时代特征。 可以说,上世纪80年代后出生的年轻人,是在信息技术迅猛发展的环境下成长的。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电脑及打印技术的快速普及,极大地解放了文字的书写方式,让汉字写作的教学地位一落千丈,客观上就让这一代青年没有得到严格的文字书写强化训练。 当然,如今在社会上,字写得好不好,已经不会让人尴尬。无论什么东西,都可以用电脑打印,谁也不知道,也不会在乎你的字写得怎样。 必须亲自动笔的,也许只有自己的签名、或者“同意”之类的几个字。但这几个字,是无法认定一个人的书写水平的。 李德民也知道,现在有许多领导的签名,都是请书写高手设计过的,看似龙飞凤舞,颇有大家风范,其实也就如程咬金的三板爷一样。正因如此,纪小川一手漂亮的字体,对于爱好书法的李德民来说,自然心生好感。 李德民欣赏了一会,便翻过了处理签。眼前看到的,是一份集团公司的人事任免通知。几天前,这个通知上的内容在总裁办公会议上通过后,就广泛传开了,反响挺大。 李德民注意到,这次人事变动,之所以反响很大,是因为此次聘任的副部级干部中,有一名80后美女。这意味着,在云峰集团的中层以上干部中,第一次出现了80后的身影。 对于60后而言,许多人无疑会心生一种岁月无情催人老的感慨。而对于80后而言,又无疑会传递出了一种天将降大任前的期待和兴奋。 并没有用多长时间,李德民就看完了文件。提笔签名时,李德民笑道: “真有意思,开会时人人都喜欢往后坐,签名时也往后签,要是在待遇问题上也是这样谦虚,许多事情也许就会好办多了!” 听到李德民如此感慨,纪小川好奇地伸过头一看,文件处理签的签名处,在已有签名的前面,还真的空着几个位置。但这之前,自己并未留意这些。想想,又觉得确实有趣。 李德民签完自己的名字,便拿起文件夹递给纪小川。接过李德民递回的文件夹,纪小川往外刚走出两步,又忽然停住,折返回来,问道: “李部长,明天有没有空?我想请您去喝茶。” 李德民笑道: “哦,小纪,兴致不错啊!”接着便问道,“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作为人力资源部的部长,李德民对这类请吃请喝的事情比较敏感和慎重。 纪小川就怕李德民多心,连忙说: “没有没有,什么事都没有,我就是想找个机会跟您聊聊。我听人说过,李部长的生活经历特别丰富,身上有许多有趣的故事,我想……” 李德民恍然大悟道: “哦,我明白了,听说你在写小说,是不是想搜集创作素材?” 纪小川的脸红了一下,点了点头。 李德民说: “好,年轻人就是要有抱负。不过很抱歉,明天我们同学聚会。” 纪小川不无遗憾地说: “那就算了,改天我再约部长吧!”说着,便准备往外走。 李德民想了一下,说: “小纪,你等一下。要不这样,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怎么样?” 纪小川以为李德民只是客气这么一句,忙推辞道: “那怎么合适?我还是改天约请部长吧。” 李德民笑道: “小纪,你不知道,明天是我们职大同学毕业二十周年聚会。二十年,弹指一挥间,青丝变白发,媳妇熬成婆,大家肯定有不少感慨。如果你想了解我们这一代人,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呢!再说,你的摄影技术专业,可以给我们当摄影师啊!” 李德民一边说、一边从办公桌的后面转了出来,朝房间的接待区走去。边走边招呼,来来,小纪,坐一会,我给你说说我们那段青春岁月,很多故事哟! 来到接待区,李德民从矮柜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纸杯,从方形茶叶盒里倒了一点茶叶,提起电热水壶,给纪小川倒了一杯茶。 纪小川口中称谢,伸手接过李德民递上的茶杯,放到了茶几上。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纪小川掏出烟盒奉上了一支烟,又打着火帮李德民点燃。李德民使劲地吸了一口烟,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是在调整自己的思路。 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后,李德民坐直了一下身子,开口道: “小纪,这么跟你说吧。我上职大时,也就是你现在这个年纪。你今年二十三了吧?”见纪小川点了点头,李德民接着说,“86年我考上职大时,也有二十三岁了。” 纪小川有点惊讶,说: “怎么这么大了才考上大学?” 李德民苦笑了一下,说: “大吗?其实我在班上算是年轻的。我们那个班,同学间年龄相差很悬殊。大的呢,已经年近四十。最小的,好像只有十七岁。50后、60后、70后,三代同堂。学历呢,有初中毕业的,有高中、中专、技校毕业的。生源呢,有市县党政机关的、企事业单位的、中小学的。职业呢,既有普通工人、办事员,也有科长、主任、厂长什么的。整个一个大杂烩。”李德民说着,哈哈笑了起来,边笑边端起了茶杯。 纪小川也被这一奇特而有趣的现象逗乐了,呵呵地笑着。 李德民喝了一口茶,接着说: “那段求学经历,至今想起来,真的让人很感慨。77年恢复高考,我是79年高中毕业的,高考没考上,毕业时还不到十六岁。” “部长读书真早。”纪小川在心里迅速推算了一下,想当然地插了一句。 李德民明白,因为纪小川不了解那个时候的学制,才会这么说。于是纠正道: “不能说太早,而是那个时候的学制比现在短。我读小学时,是五年半学制,初中两年,高中两年,加起来也就九年半,比现在整整少了两年半。” “哦——”纪小川恍然大悟。 李德民接着说: “说是高中毕业,其实那时初中毕业的水平恐怕都没达到。因为我们赶上了‘十年’的尾巴,学校不仅没有学习氛围,也没有教学质量。读中学的四年里,我们搬走了学校前面的一座大山。如此,高考自然没戏。 “在家待了两年业。81年参加工作时,国家规定,‘十年’后至1980年前毕业的中学生,一律不承认学历,得重新参加文化补课,全部从初中补起。所以,到单位一报到,我们那批青工,就被安排脱产补习初中课程。虽说是补课,其实跟还愿差不多。补习班几十个人,没有几个认真读书的,整天就是打打闹闹。 “教我们的老师,都是刚出校门的中专生,哪里管得住我们这一群从小就如混世魔王一般的学员?实话说,那个时候,只要捧着就感觉头痛。” 李德民说着,哈哈笑了起来。纪小川跟着笑了一阵,便好奇地问道: “不想读书?哪……部长后来怎么想起要考大学了呢?” 李德民一怔,笑着说: “因为不读书找不到老婆啊!” 纪小川被逗乐了,呵呵笑道: “李部长……你真逗!” 李德民却严肃地说: “小纪,你别笑,我真没开玩笑。你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大学生牛逼得很,一到单位,几乎所有的姑娘都争着抢,整天就像生活在桃花乡里一样……”正说着,门外突然有人在喊,“李部长,快开会了。” 李德民一听,本能地抬腕看了一下手表,连忙站起,对门外的人应答一声“知道了,我这就去。”接着对纪小川说: “小纪,对不起,我要去开会了,改天我们再聊吧。哦,说好了,明天早晨我来接你,相机我来准备。” 纪小川站起身子,点头答应: “好吧!”说完,便朝门外走去。 望着纪小川渐渐离去的背影,李德民的心里突然动了一下,一个久违的美貌女人的身影顿时在脑海里浮现,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生活过的那个小山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养在外面的私生子 第二天,是个艳阳天。才七点多钟,红彤彤的太阳就高高升了起来。昨晚的一场阵雨,就像是给城市洗了个澡,整个城市,看上去格外清新、精神。因为是周六,街道上的人流和车流并不拥挤,城市显得比平日空旷。 八点多一点时,李德民乘坐的白色奔驰商务车就到了公司为大学生提供的住宿地。早就在楼下等候的纪小川看到,车上只有司机和李德民。 拉开后面的车门,纪小川就见商务车的座位上,堆满了古昊养生精的礼品盒,估计得有二三十份。这种礼品包装,每盒的售价是三百多元。 纪小川现在知道,古昊养生精是云峰集团的支柱产品之一,在江南省有很高的知名度、美誉度,作为中药保健药品,历经二十多年而不衰,这在国内市场并不多见。 几十份礼品,总价值近万元。纪小川当然知道这些礼品决不是李德民自己掏腰包买的,因为包装盒上盖有“礼品,非卖品”的字样。虽说李德民此举带有宣传企业产品的性质,但由此也可看出,李德民在公司的面子不小。 在纪小川的心里,同学聚会,某个意义上说,也是展示人生是否得意的一个平台。李德民如此客气,自然也有在同学面前摆脸的意思。纪小川心里好奇,过了二十年,在李德民的这班同学中,事业有成的会有多少人呢? 在车里刚坐稳,纪小川就迫不及待地嚷着让李德民继续昨天的故事。昨天,李德民的故事还没说完,就匆匆开会去了,让纪小川很是遗憾,惦记了一晚上。 李德民呵呵笑道: “小川,昨天我们讲到哪了?” 纪小川说: “讲到不读书就找不到老婆。” 司机一听,呵呵笑了。李德民的脸色,却顿时变得凝重起来,默默地望着窗外,一时没有出声。纪小川心里不由一沉。他能够感觉,那也许是李德民心中的一段痛苦往事。 过了一会,李德民侧着身子,看着纪小川,说: “小川啊!那个时代的大学生,可比现在的大学生贵重得多。不要说是本科生,就是大专、中专生,单位都当宝贝看待,也是女孩子青睐的对象。说起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在家待业时谈了一个女朋友,她人长得挺漂亮的。高挑的个子,一条又粗又长的辫子,眼睛大大的,笑起来有脸上有两个圆圆的酒窝……”说着说着,李德民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眼前出现了一座矿山的影子…… 李德民眼前的这个矿山,坐落在云滨市西南宁常县的一个山谷里,距县城有20多公里。煤矿的规模,在南方算是中等规模,有上千名矿工。李德民的父母都在煤矿,但母亲没有正式工作,是一个居委会的主任。 在全家四个孩子中,李德民排行老二。高中毕业后,李德民在家待业时,结识了一个刚刚起来,当时也是血气方刚,一气之下,我就把她写给我的所有信件和照片寄回给了她。说,不谈了,我要读书。” 至此,李德民嘎然而止,仰天长叹了一声。他的双眼,失神地望着小车的: “好了,我们先说到这里吧,前面就到职工大学了。” 先春路45号,曾经是云滨市职工大学的校址。现在的门庭,是一所职业学院。这里距云滨宾馆不远,只有百十米距离。李德民他们到达时,职大旧址前,已经停放了一辆帕萨特,一辆桑塔纳。在那栋灰色的楼房的台阶上,稀稀拉拉站着十多个男女。 李德民一打开车门,那群男女就欢叫着快步迎了上来。李德民上前一一与他们握手寒暄,场面很是热闹,也有点混乱…… 纪小川一直跟在李德民的附近,不断变换角度,用镜头定格李德民与同学重逢时的瞬间。镜头移动中,就看见一个颇有风姿的女人向李德民迎了过来。 快到李德民身边时,女人夸张地叫了一声: “德哥,你可想死老妹了!”说着,就张开双手朝李德民扑了过来。 扑过来的女人,紧紧拥住了李德民,情绪有点激动,引得周围的同学一阵哄笑。纪小川连续按动快门,定格一个个镜头。 镜头里的女人,三十七八岁的模样,气质不错,满脸红润。纪小川想,这可能就是他们班上最小的那个女孩,而且似乎对李德民有一种特殊情感。 李德民有些尴尬,拍着女人的肩膀打趣道:“嗳嗳,薛丽,太夸张了吧!要亲热,你也挑一个清静一点的场地啊,没看见别人的眼珠都要掉出来了吗?!”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叫薛丽的女人却并不在乎,反而伸出嘴,做出要亲李德民的样子。李德民慌忙躲闪,周围的同学更是乐不可支…… 热闹之间,薛丽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个年轻人正举着相机,镜头对着自己,脸一红,便松开了拥抱李德民的双手,轻声地向李德民问道: “哎,德民,那是你儿子吧?” 李德民回头看着纪小川,呵呵笑道: “你说他啊?我可没有这个福气,他是我们公司办公室的秘书,姓纪,我请他来给我们拍照的。”说完,李德民对纪小川招了招手,叫道,“小纪,过来认识一下薛姨。” 纪小川走过来,恭敬地叫了一声: “薛阿姨好!” 薛丽乐得眉开眼笑,说: “好好,这孩子嘴真甜!”接着就是一句,“哟,好英俊的小伙子!”说完,薛丽把一张艳丽的小嘴凑到了李德民的耳边,轻声说,“呃,德民,小纪长得跟你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让人一看就像父子一般,不会是你养在外面的儿子吧?” 李德民知道,薛丽的话,看似玩笑,实则带有质询的味道。想想也是,如今,一些手里有点权、兜里有点钱的男人在外面包养情妇养私生子的情况并不鲜见,薛丽有如此联想也不奇怪。但薛丽显然忽视了纪小川的年龄。 李德民笑着一把推开了薛丽,笑道: “说什么呢!我是哪样的人吗?” 然而,李德民嘴里虽然这样说,眼睛却不自觉地看了纪小川一眼,感觉似乎还真是有点像,脑子里顿时就闪现了一个女人的影子,却也是一闪即逝。又说,“是吗?我家的丫头可不太像我,我要有这么一个儿子就好了!” 薛丽大声打趣道: “嗨,这还不好办,你把小纪招做女婿啊!女婿半个儿。” 说着,薛丽和李德民哈哈笑了起来。纪小川被羞得不好意思,讪讪地笑着,举起相机,装着取镜头悄悄往旁边溜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女人的最大幸福 同学聚会一直到凌晨时分才结束。李德民回到家里,仍然很兴奋。洗完澡爬到床上,一时睡不着,双手便在妻子的身上游动起来。过了一会,妻子有了反应,接着悠悠醒来了。 刘敏睁开眼,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 “嗯,困死了!什么时间了?” 李德民打马虎眼,说: “快11点了。” 刘敏说: “这么晚了还发神经?”但嘴里这么说,身体还是配合起来…… 其实,这场夫妻运动,不仅有李德民生理需要的因素。更多的,李德民是想让妻子消除对自己晚归的猜疑,不让她留下心结。 李德民知道,女人过了四十,就越来越没有自信心了。 这种不自信,使得她们一方面千方百计试图保持自已的容颜,另一方面,她们对男人的猜疑心也越来越重。防范男人寻花问柳的措施,更是千奇百怪。 这么些年来,刘敏一直有婚姻安全危机,而她应对这种危机的办法,便是让李德民按时交“家庭作业”。这种强制措施,久而久之,就成了李德民的自觉行为。 两人完事,做完清洁工作,李德民把头靠在床头,双手搂着刘敏,说起了同学聚会的一些情况。说着说着,李德民就想起了薛丽开的玩笑,于是问道: “哎,你知道咱家的嘉琪现在找男朋友没有?” 刘敏打了一个哈欠,回答说: “不知道。”停了一会,又说,“她说还没有。” 李德民说: “女人一生的幸福,关键是嫁一个好男人。如果男人没嫁好,一辈子就惨了。嗳,你得提醒小丽,交男朋友一定要慎重,而且……最好婚前别同居。” 刘敏一听,立即撅起了嘴唇,讥讽道: “切,己所不欲,强加于人,你忘记自己当年是怎么做的了吗?” 李德民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认真地说: “当年是当年。那个时候,社会风气好,男人都有责任心。不像现在的青年,把同居当游戏、当娱乐一样。再说,男孩和女孩不一样。男孩子失身,没有人会在意。女孩子如果婚前失过身,婚后就有吃不尽的苦头。你别不当回事啊!” 刘敏哈哈笑了,说: “傻瓜,我知道,逗你玩呢!”又说,“哎,对了,你说什么样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呢?” 李德民一愣,想想,说: “我这样的啊!” 刘敏奚落道: “切,臭美!” 李德民笑道: “我不是好男人吗?你这人啊,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刘敏一听,顿时拉长了脸,质问道: “哼,李德民,你说我这辈子嫁给你,我享什么福了?” 这话还真不好回答。想了想,李德民说: “不说别的,在床上我就没有让你失落过吧,哪一次不是你求饶?” 刘敏娇嗔道: “啊——这也算福啊?” 李德民嘻笑道: “对女人来说,这是最大的幸福。如果男人不行,女人就是想哭都欲哭无泪。好了,不开玩笑了。如果嘉琪现在还没交男朋友,我们公司倒是有一个男孩子挺合适的。这孩子叫纪小川,人品、才华、长相,我瞧着都不错,年龄也合适。要不,介绍他们认识认识?” 刘敏想了想,质疑道: “你说他这么优秀,他能没找女朋友?” 李德民说: “他说在大学里有过,不过早分手了。据说,女孩子的父亲是大官,毕业后女孩家里不同意,嫌门不当户不对,两人就被迫分手了,后来他就一直没找。” 刘敏还是不太相信,说: “是不是这样啊,你可得打听清楚了,别是他甩了女孩?我可听人说了,现在有许多男孩子把感情当成一种游戏,找女孩就是玩,玩腻了就分手,到头来吃亏的都是女孩。” 李德民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听谁说的?小纪的人品,我不会看错的。”李德民猜想,妻子肯定是从她那些有女儿的朋友处听来的,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刘敏一时没话。想想,又问道: “那他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李德民说: “还没问。不过,只要孩子好,家里的情况好一点差一点有什么关系?你当年嫁给我时,不也没计较我家的经济状况吗?嫁错了吗?” 刘敏一下子爬起来,对着李德民嚷道: “那不一样,我就一个女儿,我可不能让她在婆家受苦。不行,你哪天把小纪叫到家里来,我得好好问问情况再说。呃,你还没对小纪说吧?” 李德民说: “还没有,你紧张什么?你这人真是,还不知道人家乐不乐意呢……”李德民还想往下说,就听到隔壁的房间有开门声,知道是女儿李嘉琪起来了,只好住口。接着,就听到脚步声去了卫生间。 李德民说: “好了,不说了,睡吧。”说着,伸手按下了床头的开关…… 第二天早晨,李德民刚从床上爬起来,妻子刘敏已经买好菜回来了。见李德民已经起来,正站在客厅里,刘敏就嘀咕起来: “唉,又涨了,要这么涨下去,日子真没法过了。” 李德民随口问道: “什么菜又涨了?” 刘敏说: “什么都涨了,蒜子卖到10元一斤了,辣椒8元,冬瓜3元,黄瓜4元……” 李德民无语,默默地看着妻子唠唠叨叨进了厨房。李德民跟着进去,就见刘敏把几个塑料袋放到案板上,一件件往外掏:肉、鸡、鱼、辣椒、黄瓜、豆角等等,摆了一大堆。 李德民虽然难得买一次菜,不清楚行情变化。但这一时期媒体的聚集报道,加上妻子每天的嘀咕,还是让他感觉到:时下物价上涨的势头很猛,而且乱象丛生,百姓怨声很大。网上甚至出现了“豆你玩”、“蒜你狠”之类的新词。有专家预测,年底ctp破6已成定局。 但李德民认为,市场经济嘛,出现这类情况其实也正常,用不着大惊小怪。而且物价问题早已引起了各级政府的重视,价格见顶回落,应该为时不远。 再说,在李德民看来,物价的快速上涨,其实也有百姓的消费观念问题。时下,什么东西越涨,老百姓反而集中抢购,不涨才怪。 就说自己的妻子吧,明明知道物价高,还大堆地买菜。买就买吧,可买了心里又极不平衡,唠叨没完,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吗?其实,现在物资这么丰富,又不是所有吃的东西都在涨,完全可以找到替代品。有些菜,也并不是天天非吃不可,中国人现在营养过剩呢!买的人少了,物价能涨到哪里去? 但这些道理,李德民对妻子说过多次,刘敏却依然故我。见妻子没完没了地唠叨,李德民烦躁起来,对刘敏吼了一句: “你还有完没完,就喜欢哭穷,嫌菜贵就少买点嘛。你要没法活了,别人不早就饿死了?真是的,乱弹琴!” 刘敏颇感委屈,高声嚷了起来: “李德民,我哭穷,就你那点工资,神气什么?你去看看别人,哪一个不比你会捞钱?别人送点东西,就你怕烫手,装什么清高?” 李德民说: “我装什么清高?我只是图睡觉踏实。嫌我穷,你当初怎么不把眼睛睁大点。” 这话说得过火了,刘敏急道: “李德民,你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嫌你穷了?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年轻的女人,想故意找事,嫌我碍眼?” 两人正争吵着,李德民的父母进来了。父亲一进门,就说: “又吵什么呢,不嫌丢人?!”一句话,顿时让李德民和刘敏住了嘴。 十多年来,李德民的父母都是跟自己一家生活,妻子从未有怨言,婆媳关系还算和睦,这一点,让李德民对妻子很是敬重。 父亲一进来,刘敏就找到了同盟军。一番诉说,父亲就站到了刘敏一边,开始猛烈抨击时局。由菜价说到物价,由物价说到社会上的种种负面现象,一一与计划经济时代比较,把现在的社会说得一无是处,而把曾经的过去,说得如同天堂一般,情绪越来越激动。 李德民无语地看着父亲,不敢与他争论,因为老爷子的性子烈,思想保守,又有高血压。但父亲的一席话,还是让他很是感慨。 李德民知道,老一辈人的情绪,并不是他们看不到时代的进步,看不到自身生活的改善,而是一种“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失落感造成的。如果现在让他们重新回到计划经济时代,或许没有几个人会真心愿意。 李德民曾经读过俄罗斯著名历史与文化研究专家闻一写的一本书,书名叫《告诉你一个真实的俄罗斯》。书中有如此描述: “目前在俄罗斯,一些以苏联来命名的咖啡馆,也反映了人们的一种心态,在对过去的怀旧中,缠绵着一种对失去军事强国和霸主地位的遗憾和失落……对前苏联,既有怀旧之情,又不愿回去……” 由此,也就不难理解老一辈人对现实的不满了。在他们的心中,也缠绵着一种对过去的政治、经济、人格地位的失落感。 李德民不想与父亲争辩,因为这种争论,常常是没有结果的,谁也说服不了谁,只会徒增烦恼。李德民时常有一种强烈的孤独感:往上,他与父亲尿不到一壶;往下,自己与女儿李嘉琪说不到一处。唉!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观念。不同时代的人,在思想观念上,往往有很大的差别,而且根深蒂固。 李德民奈何不得妻子,不敢惹怒父亲,一口气憋在心里,便铁青着脸,一丢手进了卫生间,“哐”的一声关上了门。 接着,李德民就听到女儿李嘉琪在房间里嚷了起来: “妈,爷爷,你们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就这一嚷,再没听到妻子和父亲发出声音。李德民偷偷地笑了,不由感慨: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人生的一种历练 一辆崭新的红色女式跑车,驶入了“滨江御景”住宅小区,在一栋高楼附近停住了。跑车停靠的位置,旁边有一棵很大的香樟树,离高楼的楼道还有一段距离。从挡风玻璃望进去,驾驶位上坐着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停住车,男人掏出了手机,开始拔号,眼睛盯着眼前的这栋高楼。 面前的这栋电梯楼,有20多层,每层有五套住房,共用一个电梯间。103室,是一套三室二厅的住宅,住着云滨日报社的沈洁茹。 今天是周六,因为父母带着自己的儿子去了一个亲戚家,沈洁茹就没有回娘家,于是把陶湘玲、纪小川约到了自己家里,中午三人动手包了一顿饺子吃。吃完中饭,纪小川说要回去赶写一个材料,沈洁茹便没留他。 沈洁茹的房间,客厅宽大敞亮,装饰高雅温馨。送走纪小川,沈洁茹和陶湘玲睡了一会午觉。起来后,两人便窝在客厅的沙发上闲聊,信马由缰,东一句西一句闲扯没完。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两杯咖啡,一盘水果和一盒巧克力。 陶湘玲比沈洁茹大一岁,都是地道的云滨人,两人是大学同学,室友,闺蜜,相处有七八年了。陶湘玲身高一米六八,是云滨电视台都市频道的美女主播。 聊完一个话题,沈洁茹拿起一块巧克力扔给陶湘玲,又拿起一块,剥去上面的包装纸,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没话找话地说: “哎,湘玲,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漂亮了!” 陶湘玲剥开巧克力塞进嘴里,说: “是吗!” 沈洁茹说: “是啊!面色红润,皮肤滋润,气色清爽,挺迷人的。” 陶湘玲伸出一只手,摸了一下脸颊,露出一丝羞赧,神秘地一笑,说: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说过,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哎,沈洁茹,想知道奥妙吗?” 沈洁茹说: “卖什么关子,快告诉我,是不是出了一种新产品?”沈洁茹知道,由于陶湘玲的节目主持人身份,一些厂家如果出了新的养颜产品,在云滨上市前,都会免费送给她一些试用。 陶湘玲矜持了一下,问道: “你真想知道?” 沈洁茹说: “臭美!不过,瞧你的气色,这个产品的效果还不错。”说着,赌气道,“还闺蜜呢,就知道一个人吃独食!” 陶湘玲卖弄道: “产品当然是好产品,效果你也看到了,但不是什么新鲜货、稀罕货,自从有了人类,就一直在用,而且俯身可拾,满大街到处都是。” 陶湘玲的话虽然说得隐晦,但沈洁茹越听越明白,这个产品,就是男人。到最后,陶湘玲收不住口,便告诉沈洁茹,自己与一个男人好上了。 沈洁茹当然明白,陶湘玲所谓的好,决不是一般的好,而是上了床的意思。心想,原来陶湘玲偷情了。意识到这一点,沈洁茹的脸刷地红了,心里很吃惊,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接着,两人沉默了。 沈洁茹想,陶湘玲这不是在玩火吗?如果她的丈夫知道了,还不天下大乱?一旦事情败露了,又怎么见人呢?不行,得提醒她。可刚想张口,一个念头上来,便把话咽了回去。 因为陶湘玲曾经告诉过自己,她的丈夫虽然长期在身边,但床上功夫不怎么样,总是让她处于半饥渴状态,让她郁闷、烦躁不堪。陶湘玲的出轨,似乎情有可原。 心里纠缠了一阵子,沈洁茹终于挣扎出来,言不由衷地问道: “这……不难为情吗?” 陶湘玲不以为然地说: “切,这有什么?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嘛!水到渠成,有什么难为情的?再说,都什么年代了,玩玩而已,就当是一种历练嘛。” 沈洁茹睁大眼睛,吃惊道: “历练?” 陶湘玲呵呵笑道: “对呀,不就是一种历练吗?而且感觉还不错。其实,每一个女人都有两面性,荡妇和淑女完全可以集合于一个女人身上的。不是有人说,风情万种的女人不一定都偷了情,但偷了情的女人一定风情万种吗?哈哈……” 沈洁茹“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说: “歪歪经。怪不得别人叫你卡门,看来你真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娘们。不过我得提醒你,要是给你老公知道了,还不知道你是怎么个死法呢!说吧,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把我们的淑女变成了荡妇?” 陶湘玲对沈洁茹挥了挥粉拳,故作恼怒状,说: “谁荡妇了?瞧我撕了你的臭嘴。”说着,陶湘玲朝沈洁茹扑了过去…… 两人正闹着,手机铃声响了。一听声音,沈洁茹便说: “好了,别闹了,有我的电话。” 电话是张学丰打来的,说有事找她,已经在楼下。放下电话,沈洁茹告诉陶湘玲,自己现在有事要出去一趟。 陶湘玲一听,坏笑道: “切,重色轻友,刚才还笑我呢!说吧,刚才是谁的电话?” 沈洁茹敷衍道: “一个朋友啊!” 陶湘玲追问道: “别蒙人,说实话,是什么样的朋友?是不是云峰集团的那个姓张的董事长?” 沈洁茹迟疑了一下,说: “是他啊,怎么了?” 陶湘玲诡异地笑了笑,说: “嗯,算你的眼光还不俗!这家伙有权有钱又有品味。”接着,陶湘玲将一张艳丽的小嘴凑到沈洁茹的耳边,说,“哎,妮子,实话告诉姐姐,你们有没有那个啊?” 沈洁茹羞着满脸通红,一把推开陶湘玲,嚷道: “你要死啊!瞎说什么呢!老实告诉你,我们只是一般的朋友,你不知道我们报社与云峰集团正在合作吗?要不,你跟我一起下去见他。” 陶湘玲哈哈笑道: “我傻啊,才不给你们当电灯泡呢!拜拜吧,祝你们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说完,从沙发上拿上自己的小挎包,对沈洁茹扬了扬手,款款离去。 陶湘玲离开后,沈洁茹到卧室换了一套衣服,估计陶湘玲走远了,才出了门。 来到楼下,沈洁茹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见到张学丰那辆熟悉的奔驰。正在疑惑间,就听到不远处停着的一辆红色小车响起了喇叭声,接着就看到,从车窗里伸出了一只手,似乎是在招呼自己,便疑惑地走了过去。 走到车前,见车里坐着的正是张学丰,沈洁茹嚷道: “张哥,你什么时候换车了?” 张学丰推开车门下来,笑道: “看看,这车怎么样?” 沈洁茹一边端祥车的样式,一边用手抚摸着锃亮的车身,喃喃道: “这车真漂亮,线条好流畅,好可爱吔!” “阿弥陀佛!”张学丰呵呵笑道,“我还怕这车太扎眼,你不会中意。这下好了,既然你喜欢,就送你了。上车吧,让我来见识一下你的驾照技术。”说着,拉开了车门。 “你说什么?” 沈洁茹喜出望外,一时又不敢相信,迟疑地问道,“张哥,这车……真的是送我的?” “对啊,这车哥送你了,上去吧。” 张学丰说得极其轻松和自然。说完,不容沈洁茹多想,连拉带推把沈洁茹送进了车里,自己转身从车前绕过,上了副驾。 刚上路时,沈洁茹开得缓慢而拘谨。她的身子僵硬地挺着,眼睛紧盯着路面,双手死死地把着方向盘,让张学丰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嘴里不断地提醒和鼓励。走了一段路程后,沈洁茹的动作熟练了许多,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张学丰闲聊起来。 时近初秋,云滨的天气仍然闷热,街道上的美女穿得很时尚,也很露。一些情侣,勾肩搭背,动作很亲昵,构成了一幅叫人眼热的浪漫画面。 从解放大道一路西行,不断有建筑工地扑入眼帘。进入高开区后,路上的工程车、水泥灌装车多了起来,建筑工地成群连片,机场隆隆,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驶过高开区,接着往渡西镇的方向驶出了十多公里,张学丰便让沈洁茹调头往回开。接近城市边缘时,前面有一家土菜馆。张学丰让沈洁茹减速、靠边,最后停在土菜馆前面的坪上。 沈洁茹嚷道: “哥,干什么啊?” 张学丰说: “吃饭啊!” 沈洁茹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说: “不嘛,才五点多钟,我还没过瘾呢!” 张学丰笑道: “刚开车很累的,肌肉绷得很紧,你现在也许不觉得,晚上睡觉时,就会感觉腰酸背痛了。下车,放松一下。”说完,张学丰开门下去了。 沈洁茹虽然不乐意,可张学丰不在身边,她还不敢动车,便下了车。 走进土菜馆,两人选择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刚坐下,服务员就送过来一壶茶水。张学丰点完菜,两人便边喝茶边闲聊起来。先是聊了一阵开车的体会,后来自然聊到了这辆车,张学丰便说了送车的来历。 其实,张学丰送车的理由,在上次夜游雍江时就告诉沈洁茹了,就是沈洁茹托他销售的两套房子的增值。 当时,受金融危机的影响,全国的房地产市场正处于低迷的状态。为了救市,鼓石区政府实施了一项土政策,要求机关工作人员至少要帮助开发商销售一套房产。有两个朋友苦于没有门路,在一个饭局上,就顺嘴说了这个事,求沈洁茹帮忙推销。 那次夜游雍江时,沈洁茹见张学丰的心情不错,就顺便提到了这件事。张学丰一听,不仅非常豪爽地答应帮忙,而且说要用房产的溢价送沈洁茹一台小车。沈洁茹当时并不相信,以为张学丰只是在为送车给自己找借口。 但现在,沈洁茹不能不信了,因为全国的房地产市场正在快速升温。算算,那两套房产的增值已经接近这辆车的价值了。 沈洁茹兴奋地说: “哥,你真神了!当时怎么就料定房地产市场一定会火爆起来呢?” 张学丰故作神秘,沉吟道: “直觉。商人的直觉。” 沈洁茹一看张学丰的神态,就知道张学丰在卖关子,于是嚷道: “切,我才不信呢。哥,你骗人!” 张学丰不置可否,一脸得意,哈哈笑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一个看不懂的男人 一道晚霞,透过土菜馆的窗户,落在张学丰和沈洁茹坐着的桌面上。光柱中,可见细微的尘埃在上下起舞,如虫子一般。 沈洁茹看着张学丰一脸的得意劲,赌气道: “切,不说算了。”想想,又说,“嗳,哥,你注意到没有,整个城市,现在到处都是房地产建设工地,一片火热景象,那有半点金融危机的影子?” “4万亿啊,这个动力有多大啊,怎么能不火热呢!”张学丰喝了一口茶,感慨地说道。 沈洁茹听出,张学丰的话中,含有一丝担忧,不解地问道: “哥,你好象有些担忧。为什么?” 沈洁茹当然知道,为了防止金融危机对国内经济的拖累,国家先后颁布了一系列经济刺激政策。投资4万亿,加快基础设施建设。就是其中的举措之一。 一系列政策措施,推动中国经济保持了强劲的发展势头,在世界经济一片萧条中,显出了一枝独秀的效果。对此,各国政界、商界和主流媒体给予了高度评价和赞誉。 如此形势,她实在不明白张学丰忧从何来? “房地产。”张学丰闷头闷脑地说了一句。 沈洁茹有些吃惊,疑惑地问道: “房地产?” 张学丰说: “对。支撑这种热闹的背后,就是正在不断升温的房地产市场,这其实很可怕。”张学丰忧心重重地看了沈洁茹一眼,语气更加沉重,“更令人担忧和可怕的,是地方政府现在把房地产当作了救命稻草,舍此似乎别无他法。” 沈洁茹更加糊涂: “救命稻草?哥,我不太明白。” 张学丰反问道: “我问你,房子的基本功用是什么?” “住人的啊。”沈洁茹脱口而出。 张学丰说: “是啊,房子本来是用来住人的。可问题是,现在的房地产,正在丧失这一功能,演变成了投资产品、投机产品。要知道,产业的培育,并不像砌房子那么简单。总有一天,中国的经济,也许就会陷入楼市的泥沼中。” 沈洁茹对经济并不在行,自然不明白其中的因果关系,怔怔地听着。 张学丰接着说: “洁茹,你也看到了,现在整个城市到处都是房地产建设工地,全国都一样。尽管云滨这个城市并不很大,人口还不足百万,但房地产开发量已经大幅猛增,泡沫正在迅速吹大。要知道,城镇化,并不是房地产化啊!” 张学丰知道,房地产市场的健康发展,需要产业、人口聚集、配套设施等条件。尽管从去年以来,基础设施建设已经让不少三四线城市获得了很大的发展机会。高铁建设、铁路提速,也串联起了不少三四线城市与一二线城市。但这些三四线城市,依旧没有足以支撑房地产迅猛开发的人口聚集、产业配套条件。 沈洁茹笑道: “哥,你就这么自信?”她显然不太相信张学丰对经济形势的预判。 张学丰露齿一笑,丰满的双唇透着十足的魅力,说: “这不是自信不自信的问题,而是因果关系的必然结果。因为房地产并不能成为拉动经济发展的真正引擎,这在许多国家已经得到证明。 “相反,这个产业的发展,更需要其他产业的发展作为基础和支撑。我认为,现在这种搞法,是在提前透支房地产产业的发展资源,挤占其他产业的发展资源。如果没有相关产业的培育,房地产市场不可能一枝独秀,肯定撑不了多久。我感觉,不论是地方政府还是开发商,对三四线城市的发展过于乐观了。” 沈洁茹问道: “哥,你说房价的上涨空间还有多大?” 张学丰笑道: “这个很难说!从目前的情况看,应该还有一定的空间。怎么,你也想去炒一把?” 沈洁茹说: “不是。我也没有很多闲钱。”想了想,又说,“哥,你难道不希望房价上涨吗?这对你……其实没有坏处。” 张学丰明白,沈洁茹是想说,你自己也有一个地产公司,房地产越火热,自己获利就越大,傻子都能看明白的事,自己却沷凉水,没道理嘛? 可这个道理,只有自己明白,而且现在也不宜说明。说了,沈洁茹也不懂,更不会信。正在措词时,服务员开始上菜了。 张学丰就坡下驴,说: “一言难尽,先吃饭吧。” 吃完饭,太阳已经落山了。落日的余晖把近处的一片楼宇染得金碧辉煌,有点炫目。重新上路,沈洁茹又开了一个多小时,天色就完全暗了下来。 两人回到沈洁茹的楼下时,已近晚上9点。 张学丰说: “好了,平安到家,再练习几天,就可以单飞了。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再来当陪练。”说着,张学丰伸手推开了车门。 沈洁茹说: “哎,哥,你怎么回去?要不,我送你回去?” 张学丰笑道: “送我回去,我再陪你开回来?然后你再送我回去。哈哈……”笑过,又说,“别多想了,我打的回去,挺方便。”说着转身,一只脚已经跨出车门。 “哥——”沈洁茹突然叫了一声,声音有些变调。 张学丰一怔,回转身子,问道: “还有什么事?” 沈洁茹含情脉脉地看着张学丰,轻声说: “哥,上去陪我……喝杯茶,好吗?”说完,脸上顿时有种发烧的感觉。 张学丰心里一动,借着外面射进的灯光,隐约可以看到沈洁茹的表情,心里顿时明白沈洁茹传达出的信息,读懂了她话里的潜台词。 想想,也是。一个女人即使再迟钝,对于男人送自己如此的厚礼,也不会没有想法。看来,沈洁茹将这台车视为了一种诱惑。 其实,对于张学丰送自己如此的厚礼,沈洁茹当然有想法,这几个小时里,她一直到琢磨张学丰的用意。这么些年来,耳濡目染,沈洁茹自然清楚男人的那点心思。沈洁茹知道,男人对于心仪的女人,俘获的手段,不外乎两种:一是威逼,二是利诱。 虽然张学丰把赠送名车的理由说得轻描淡写、冠冕堂皇,没有提半点要求或者暗示,但这只能说明张学丰的手段更高明。这种更高明的手段,就是感化。或者说,张学丰想得到的,是女人心甘情愿的投怀送抱。事实上,自己也确实被张学丰“感化”了。 几个月来,这个男人越来越让自己心动。他的儒雅,他的爽朗,他的博学,他的大度,凝聚成了一种强烈的魅力,让自己为情所困。陶湘玲今天下午的一席话,也打消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最后一丝纠结,让她心里有了一种莫名的冲动。 几年来,自己对情感的刻意压抑,现在似乎有了一种强烈的释放欲望。就像被大坝束缚的江水一样,表面上似乎风平浪静,但其内在的能量,一直在不断地积蓄,一旦达到极限,就有了奔腾的欲念。如果不主动泄洪,就会破堤而出,形成强大的破坏力…… 张学丰犹豫了一下,无声地笑了笑,说: “谢谢!时间太晚了,改天吧。”说完,就从车里出去了,“嘭”地一声关上车门,迈开大步朝前走去。 沈洁茹怔怔地看着张学丰离去的身影。见他走出一段后,拐上了草地中间的一条小道,渐渐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 沈洁茹很是惊愕,同时也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知道,究竟是自己传达的信息不够清晰呢,还是张学丰对自己根本就没有那方面的兴趣。 想想,应该都不是。作为女人,自己的话说得够直白了,张学丰应该能听明白。是张学丰对自己没有兴趣吗?显然也不是。 如果是,他送自己这台豪车怎么解释?如果是,每次相见时,他所表现出的愉悦、兴奋、体贴、关爱,又怎么解释呢? 可如果张学丰对自己有兴趣的话,怎么不接受自己的示爱呢——男人对女人的追求,其最终目的,不就是想把女人弄到床上去吗? 这两种原因,如果都不是,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张学丰在追求一种纯洁的友情,把自己视为红颜知己,真的是在把自己当小妹一样看待,就像自己把纪小川视为亲弟弟一样。 想想,沈洁茹心里又觉得可笑,这可能吗? 虽说这几个月来,自己和张学丰的关系确实非常纯洁、相敬如宾,连半点暧昧的玩笑都没有开过。但自己的心里,就有过几次冲动,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 再说,虽然张学丰在自己面前一直是正人君子的形象,他也一直像大哥关爱小妹一样关心、呵护自己,至今没有发现半点图谋不轨的企图。 但这个男人太深沉,鬼知道他对自己安的是什么心?不是有人说,男人和女人之间,要么是情人,要么是仇人,要么是路人,根本没有哥们儿一说。 如此说来,除非张学丰不是人,而是神? 可现在的沈洁茹,真的不愿意张学丰是神。因为她需要一个男人给自己一个温暖的怀抱,给惆怅而空虚的心灵一丝实实在在的慰藉,让长夜不再漫长、不再寂寞和孤独。 这么多年来,自己的情感灵魂,一直在这个城市的天空中漂泊,一直想在这个城市的男人中寻找一种情感归属,却始终感觉这份情感所系的,是那样的遥远、飘渺,无所寄托。因为她要的并不是一个性伴侣,而是一种情感的寄托。 自从那次在酒会上遇到张学丰,她的心里就突然有了这种久违的感觉。在两人以后的接触中,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强烈。 但沈洁茹决没有想到,当这一刻似乎就在眼前时,却又突然荡开了。就像是一艘在大海中漂泊了很久的小船,眼看就要靠岸时,却又被一个突然而至的巨浪卷进了大海的深处。 望着张学丰消失的背影,沈洁茹在车里怔怔地坐了好一会,把头都想大了,却没有想出所以然来,不由得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 这个男人真的像谜团一样,让自己实在有点看不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情迷心乱夜漫长 沈洁茹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找到自己购买的停车位。原想停进去应该没什么难度,可倒车进车位时,却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前进后退,左转右拐,反反复复不知移动了多少次,沈洁茹才把车勉强就位。 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熄火下车,沈洁茹便感觉后背有些发凉,用手一摸,才发现后背全湿透了。一时心里奇怪,考驾照时,不是一次就顺利通过了吗? 乘电梯到10楼,出了电梯,走到门前,沈洁茹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 一走进房间,沈洁茹便突然感觉客厅显得很空旷,心里顿时涌上了一股强烈的孤独感。呆呆地在客厅站了好一会,沈洁茹才进了卧室,把包扔到床上,找了换洗的衣服,进了洗手间。 站在喷头下,温暖的水流,从头: “姐,什么事?” 沈洁茹说: “没什么事,到路易十三来陪姐喝酒。” 纪小川一听,心里吃了一惊。虽然他知道路易十三酒吧通宵营业,但沈洁茹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不太正常,于是关心地问道: “姐,你没事吧?” 沈洁茹没好气地说: “啰嗦什么,快过来。” 纪小川不敢再说什么,怯怯地说: “姐,我在雍州出差呢,下午过来的。” 沈洁茹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吼道: “出差怎么不告诉我一声,真是的……” 其实,此时不止是沈洁茹因为张学丰而烦躁,张学丰自己也正苦闷不堪。 下车离开沈洁茹,大步离去的张学丰,看似潇洒,其实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很沉重,心里很乱、很痛,也很纠结。 刚才,沈洁茹在车里的示爱,确实让他的心里冲动不已。有那么一会,他差点就要突破心里的防线了。可就在此时,他的脑子里突然跳出了另外一个女人的身影。她是一个年龄已经永远定格在花季年华的女人——张学丰早逝的亲妹妹。 二十多年前,妹妹张燕为了让张学丰有足够的时间读书,能够考上好一点的大学,每天上山砍柴卖钱,想攒钱为哥哥张学丰买一辆自行车,节省张学丰每天从家里到学校来回奔波在路上耽误的时间。结果,在一个下雨天失足掉落山崖摔死了。 从此,在张学丰的心中,就埋下了深深的悔恨和愧疚,一份难以弥补的情感。 说起来,从张学丰见到沈洁茹的第一眼起,沈洁茹的模样、身姿、音容笑貌,特别是沈洁茹那双美丽的大眼中无意间透出的一丝凄凉与哀怨,就让张学丰的脑子里不断闪过妹妹张燕的影子,让他产生了妹妹宛若就在身边的幻觉。 在以后的接触中,张学丰心中的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清晰。 张学丰心里明白,自己之所以对沈洁茹特别好感,给予她特别的关爱,实际上是把沈洁茹当成了二十年来一直挂念在心中的一个影子,一个自己为之忏悔、赎罪和补偿的对象,是一种血脉相连的爱。这种爱,当然不能突破男女之情。 虽然张学丰十分清楚,沈洁茹与妹妹张燕毫无瓜葛,但张学丰无法摆脱沈洁茹身上影射出的妹妹李燕的影子和一种不容亵渎的情感。 张学丰当然听到过这样一种说法:男人和女人之间,要么是情人,要么是仇人,要么是路人,根本没有哥们儿一说。 对于这种说法,张学丰并不敢否认,因为男女之间的情感世界确实太复杂,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破道德的底线。因为这种突破,是情致深处的生理现象,往往猝不及防。用一句成语来说,就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现实中,人们赞美爱,却鄙视性。殊不知,在男女之间,爱和性往往是难以割裂的——情至深处便生爱,爱至深处岂无性。无爱的性是动物式的需求,而无性的爱却是无法长久的。 但这种逻辑,张学丰认为并不适用于他和沈洁茹的感情。或者说,在张学丰的心灵深处,他无法接受两人突破道德的底线。 张学丰明白,沈洁茹想奉献自己,除了两情相悦,还有一种回报的心理。心里苦笑,沈洁茹显然误解了自己对她的关爱。 “看来,只有找机会把这个故事说给沈洁茹听,她才会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张学丰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名车带来的烦恼 第三天,沈洁茹起得比平常早,想趁着路上车少人稀的时候独自开车去报社上班。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沈洁茹顾不上精心打扮,胡乱洗漱了一番,便提着包出了门。 乘电梯下到地下车库,钻进车里,打着火,沈洁茹小心翼翼地把车移出了停车位,缓缓向外面驶去。开到车库的出口时,沈洁茹的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地踩了一脚刹车,把车停住了。因为车库的出口处,不仅坡度大,路面窄,而且很弯曲。 沈洁茹心里犹豫了一阵,还是把脚从刹车踏板移到了油门踏板上,小心地加油,睁大眼睛盯着坡道两边的墙壁,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控制车两边的间距,慢慢地往坡道上移动。 看着渐渐接近坡: “姐,开车是免不了碰碰擦擦的,谁的额头上也没贴个福字?哦,这是新车,你也许会感到心痛,等开了一段时间,这样的事多了,你就不会心痛了。” 沈洁茹急眼道: “我呸呸呸,大清早,一张乌鸦嘴!” 纪小川连忙说: “好好!姐,你就当我刚才的话是胡说八道!姐,别生气了,也别伤感了,把车开到4s店抛一下光,绝对看不出任何痕迹的。” 沈洁茹将信将疑地问道: “真的?” “真的!我保证。”纪小川说。说完,又问道,“姐,叫我来干什么?” 沈洁茹见纪小川说得信誓旦旦,心情舒畅一些,说道: “你来开车,先把我送到报社上班,完了把车弄到4s店去抛光,我上午有个重要的会。哦,要不要我给你请假?” 纪小川说: “好吧。公司那边,我自己去请假。” 说话间,两人上了车。纪小川坐到驾驶位,系上安全带,把档位拔到空档位置,接着把钥匙插进点火开关,正要扭动,坐在副驾上的沈洁茹突然问道: “小川,这样的车你开过吗?行不行啊?不行的话,我找别人来开。” 沈洁茹的话问得有点唐突,让纪小川不好直接回答。因为时下云滨市的社交圈中正流行一句玩笑话,即男人在女人面前是不可以说不行的。但这句话,也的确让纪小川有点紧张。因为自从考取驾照后,纪小川就没有摸过方向盘。再者,这车的确比较名贵。 纪小川故作镇定地说: “姐,没事的,放心吧,考驾照时我可是一次性通过的。再说,这车是自动档的,比手动档的好开多了。”说着,便扭动了点火开关。 小心翼翼驶出小区的大门后,纪小川暗暗松了一口气。驶上大街后,纪小川稍微加大了一点油门,车速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沈洁茹吓得直叫: “小川,你开慢点,开慢点……” 纪小川呵呵笑道: “姐,别紧张,我有把握的,放心吧!” 沈洁茹说: “这是新车,你别逞能。” 开出一段后,纪小川由衷地赞道: “嘿,名牌就是名牌,开起来真爽!”又说,“哎,姐,那天把车借给我,让我到高速路上去体验体验怎么样?” 沈洁茹一听,立即嚷道: “切,就你这样的水平,想都别想。这车好几十万呢,我自己还舍不得多动它呢!你呀,最好先去找一辆破车练习练习,等驾驶技术熟练了再说。” 纪小川奚落道: “切,小气鬼,当是什么宝贝呢?不借就不借,我还嫌它太招眼呢!再说,要是出了一点事,我也赔不起哟!”说完,又问道:“哎,姐,这车什么时候买的?” 沈洁茹含糊地答道: “刚买没几天。” 纪小川又问: “姐,这车得三、四十万吧?” 沈洁茹脸色一沉,嗔怪道: “小川,你什么意思,想寒碜姐是吧?你是不是认为姐买不起这样的车?” 纪小川一听沈洁茹的语气不对,心里一怔,斜着眼扫了沈洁茹一眼,连忙说: “姐,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姐真有品位,要玩就玩名车,不像别的一些女人,买了一辆大路货就神气得不得了。” 沈洁茹笑道: “哦,这还差不多,算姐没白疼你。” 但话一说完,沈洁茹突然感觉心里一沉。 想想,别人要问起这车的来路,还真是一个麻烦呢。虽然纪小川被自己糊弄过去了,但报社的那些记者编辑个个都是人精,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再者,同事、朋友那里还好说一点。自己的父母那里,就不知道该怎么说。是说瞎话糊弄,还是如实告知? 如果说瞎话,父母未必会相信。如果如实告知车是一个老板送的,他们会怎么样?当然,最关键的,是怎么向自己的丈夫解释呢?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问题就严重了。 想到这时,沈洁茹心里的那股兴奋劲顿时烟消云散,苦恼地皱了眉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自欺欺人的谎言 几天后,沈洁茹的车技熟练了许多,但心里的一团愁云却越来越大。这团愁云,就是张学丰送的这台车太扎眼,见到它的熟人,就免不了要问这车多少钱买的?如果照实回答,许多人的心里难免会产生联想,在背后瞎议论。如果瞎说一个价格,好事者上网一查立即露馅,麻烦更大。 当然,对于同事和朋友,无论怎么说,也不会起很大的风波。即使如实说出车的价格,大不了,也就是在背后瞎议论一阵子。过不了多久,就会习以为常,失去谈笑的兴趣,毕竟现在国人富起来了,买车的人越来越多。思来想去,最不好交待的几个人,就是自己的父母和自己的丈夫许亮。 沈洁茹想,如果对自己的父母如实说出车的价格,应该没有太大的麻烦,母亲最多也就是嘀咕几句自己花钱大手大脚,父亲更是不会多说什么。 问题是,要不要如实告知父母,车是别人赠送的呢? 如果告知,父母肯定会提出一连串的问题。说来说去,自己就不得不把张学丰供出来。可一旦说出张学丰,父母肯定会追问自己与张学丰是什么关系?张学丰为什么会送车给自己?这些问题就不太好回答,而且自己现在也没想明白,张学丰为什么会送车给自己呢? 再想,如果说车是自己买的,父母也许不会多想,但丈夫那里就需要父母帮忙圆场,否则很难让许亮相信。这是因为,对丈夫,提都不能提车是别的男人送的。如果让许亮知道车是别的男人赠送的,两人的关系肯定完蛋。可如果说车是自己买的,也难以自圆其说。 其一,三十多万元的一笔开支,对普通家庭而言,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自己事前竟然不与他商量就自作主张,怎么说得过去呢?其二,以自己和许亮的收入水平和现有的积蓄,即使要买车,也不可能买这么高档的小车啊? 因些,除非自己的父母帮着圆场,说他们送了自己一二十万元,丈夫这一关是过不去的。如此,就只能告诉父母,车是别人送的。 沈洁茹想得头痛时,也想过,不如把车退给张学丰算了。但过了一会,心里又舍不得。几天来,她越来越觉得这车太漂亮了。开起来,更是惬意,让人心里爽得无法形容。心里纠结了好几天,沈洁茹还是决定,不如先把实情告知父母,看情况再说。 周五这天下午,沈洁茹提前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下班后去幼儿园接儿子回家。下班后,沈洁茹把车开到了幼儿园的大门外。站在接送孩子的人群中,在大门外等了十多分钟,沈洁茹就看见儿子豆豆和一大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嬉嬉闹闹地走了过来。 豆豆接近大门时,沈洁茹喊了儿子一声,又扬起手臂挥动了几下。豆豆一眼看见自己的母亲,立即欢快地跑了过来,边跑边甜甜地叫着妈妈。 豆豆一出大门,沈洁茹伸手把儿子抱了起来,张嘴就在儿子粉嫩红润的圆脸上狠狠地亲了几口。接着,沈洁茹伸手把儿子背上的小书包取下,挽在左手的手腕上,抱着儿子,一脸灿烂地朝停车的位置走去。 一路上,豆豆显得很兴奋,也很神气,眼睛东看看西瞧瞧,嘴里不停地问东问西。沈洁茹一边小心地驾驶,一边回答儿子的问题,不时还要提醒儿子一句。 把车开到父母住的楼下,豆豆还不过瘾,又爬到后座上玩了一会才肯下车。下了车,豆豆不让沈洁茹牵着自己,欢快地朝前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外公外婆,我妈买车了!外公外婆,我妈买车了,好漂亮的车…… 眼前是一栋七层的楼梯房,沈洁如的父母住在三楼。豆豆跑到楼上时,沈洁茹的父亲已经把门打开,正乐呵呵地站在门外等待。 豆豆一见到外公,立即跑过去,拉着外公的手嚷道: “外公外公,我妈买了一辆好漂亮的车,比公主还漂亮,我好喜欢,你快去看看吧,去看看吧……” 豆豆正嚷着,沈洁茹喘着粗气上来了。父亲见到沈洁茹,笑问道: “小茹,你买车了?豆豆说的话是真的吗?” 沈洁茹笑着点了点头,说: “爸,是真的,前几天我买了一辆小车。” 沈洁茹的父亲高兴地说: “哦,好啊!有车你上下班就方便了,以后也可以多回来几次,陪陪……豆豆。” 沈洁茹说: “以后我有时间就回来陪陪您和妈妈,周末我们全家还可以去外地游玩。” 父女俩正说着,豆豆嚷了起来: “外公外公,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妈的车吧。” 沈洁茹的父亲弯下腰,点了一下豆豆小巧的鼻子,笑呵呵地说: “好好,我们去看看你妈妈的公主。”接着又对沈洁茹说,“你进去吧,我和豆豆到楼下去看看车。哦,我把小川也叫过来了,他正在帮你妈烧菜。这孩子,手脚真勤快!”说完,老爷子便抱起豆豆往楼下走去。 沈洁茹刚想说,爸,我陪您下去吧!但话到嘴边,又换了一句,爸,您慢点! 看着父亲一步一步往楼下走去,沈洁茹的心里顿时有些慌乱。呆呆地看着父亲的身影在楼道的拐角处消失后,沈洁茹才回过神来,忙从包里取出车钥匙,按了一下遥控器。 走进房间,沈洁茹把自己的提包和儿子的书包放到客厅的沙发上,便朝厨房走去。刚走出几步,沈洁茹就听到厨房里传出了纪小川和母亲的说笑声。听到母亲的笑声,沈洁茹的不安情绪顿时减轻了许多。 一个月前,也是一个周末,沈洁茹把纪小川带到了父母家里。虽然事先沈洁茹把纪小川的情况详细地告知过父母,让父母明白,纪小川并不是他们丢失的儿子,但母亲见到纪小川的照片时,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对着纪小川的照片深情地呼喊着自己儿子的小名。那天,刚见到纪小川时,沈洁茹的父母也吃了一惊,呆呆地看了纪小川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虽然沈洁茹的父母明白,纪小川并不是自己当年丢失的儿子,但还是把念子之情放到了纪小川身上,像父母一样关爱纪小川。加上纪小川在两个老人面前嘴甜得像抹了蜜糖一样,手脚又勤快,闲暇时就过来陪沈母说话、陪沈父下棋、逗小豆豆玩,简直成了他们的开心果,越来越招两个老人的欢喜和疼爱,惹得沈洁茹有时候也嫉妒不已。 纪小川见沈洁茹进了厨房,停住手上的活,甜甜地叫了一声,姐,你回来了!沈洁茹说,小川,你什么时候过来的?纪小川说,就在你前面一会。 沈洁茹接着叫了一声妈,便准备捲起衣袖帮忙。那知沈母一见便说,小茹,你出去教豆豆读书,有小川在这里帮妈就行了。沈洁茹一听,噘着嘴说,妈,你偏心!说完,佯装生气地朝外面走去。沈母和纪小川开心地笑了起来。 沈洁茹从厨房出来,刚打开电视,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就听到了儿子在外面一边用小手拍门,一边叫妈妈开门。 沈洁茹打开门,伸手从父亲的怀里接过儿子,笑道: “爸,车怎么样?还行吧?”见父亲沉着脸一声不吭,只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沈洁茹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老爷子盯着沈洁茹的眼睛问道: “这车真是你自己买的?” 沈洁茹心里有点慌乱,不敢正视父亲犀利的目光,含糊地说: “爸!这车……你不喜欢?” 老爷子说: “小茹,你别糊弄我,车到底是你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给你的?” 沈洁茹见父亲较真,嚷道: “爸,说什么呢?你是说女儿穷得买不起小车吗?你也太小看自己的女儿了吧?!” 老爷子说: “小茹,你别嚷。我相信,把你和许亮的积蓄都拿出来,这车你也许买得起,但我问你,你会舍得把家里的全部积蓄拿出来买一台豪车玩吗?哼,在我面前耍小聪明,你还嫩了点!忘了你老爸退休前是干什么的了吗?” 沈洁茹心想完了,老爷子退休前是日报社的副总编辑,三十多年的职业生涯,做过记者、编辑和行政管理,什么事能瞒过他那双眼睛? 见沈洁茹低头不语,老爷子又说: “孩子啊,你刚刚被组织提拔,手里有了一点权力,是不是就飘飘然了。要知道,这不是小礼物,是一个二三十万元的东西啊,它足以毁掉你一生的幸福……” 沈洁茹抬起头,嗔怪道: “爸,说什么呢?这车与我的工作没有任何关系,是一个朋友送我的。” 老爷子说: “哦——朋友,什么样的朋友会这么大气啊?!” 见沈洁茹沉默不语,老爷子穷追不舍,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式,逼得沈洁茹最终不得不说出了张学丰的名字。一听是一个老板送的,老爷子立即敏感起来,追问道: “那个姓张的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送你一台名贵的豪车?” 沈洁茹怯怯地看着父亲,嗫嚅道: “他说……他们家没有女孩,所以认我做了妹妹。因为……几个月前他买了我朋友的几套房子,现在房子价格涨了赚了一些钱,所以……所以就送了这台车给我。” 老爷子听完,愤然道: “哼,花言巧语,一派胡言!你难道看不出他的用心吗?你老实说,你们之间的关系……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老爷子说得很艰涩。 沈洁茹立即嚷道: “爸,说什么呢?我和他就是纯粹的兄妹关系。你别瞎猜,他不是你想像的那种人!” 老爷子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吼道: “纯洁?鬼才相信他单纯!小茹,爸得提醒你,别为了一点小利和虚荣,就做出放弃人格尊严、败坏名声的事情。车只是一种交通工具,要买,自己买一台经济适用的就行了。再说,你和许亮之间,本来就有些问题,如果这事让许亮知道了,你这种解释他会相信吗?你们的婚姻关系还能维持吗?如果你们离婚了,伤害最大的,就是豆豆啊!这些你想过没有?我的意思,你最好把车退给那个姓张的,别因为一台破车毁了你们的小家庭,毁了你一生的幸福。” 沈洁茹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正不知所措时,沈母走了过来,大声说道: “退什么退?又不是偷来的、抢来的,别人自愿赠送的,凭什么不要?我刚才问了小川, 小川也说,那个姓张的董事长真的认了我们家的小茹做了干妹妹。既然是兄妹,哥哥送给妹妹一台小车会有什么问题?你啊,思想就像老古董一样。” 老爷子被沈母奚落得涨红了脸,吼道: “你懂什么啊?整天不看书不看报,没事就知道去打麻将。你难道没有看到,现在的一些官员老板和年轻的女性,表面上哥哥妹妹地叫着,背地里都干了些什么吗?伤风败俗!再说,这事如果让许亮知道了,你让小茹怎么跟他解释?” 沈洁茹的母亲并不服气,嚷道: “我不管别人是怎么样的,但我的女儿我自己知道,小茹决不会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再说,小亮那里还不好办,就说我们送了二十万元给小茹买车。哦,他作为男人没有能力给老婆买车也就算了,娘家替他老婆买了车,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好好,我是老古董,你们思想开放行了吧!哼,自欺欺人,到时出了事,我看你们怎么收场呢!”老爷子气得从沙发上弹起来,一甩手,往后面的阳台走去了。 阳台上,纪小川正在和豆豆玩积木。见老爷子一脸铁青的走了过来,纪小川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一只五味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愿做悲情牺牲者 八月末的这一天上午,云滨市出现了一个天文奇观。城市的上空,太阳逐渐亏缺,先是成为弯月形、金钩形,进而出现璀璨的钻石环和贝利珠。接着,太阳被遮住了最后一道光芒,白天瞬间成了黑夜,整个城市,一下子就消失了。过了几分钟,光线一点点从黑色圆球的周边发散,太阳逐渐复圆,大地重现光明。 欣赏完壮观的日全食天文奇观,纪小川回到了办公室。路过韩慧玲的座位时,纪小川本想和她闲聊几句,一看韩慧玲很投入,像是在画一张工作表格,便没有过去。 其实,韩慧玲并不是在画工作表格,而是在对这个周末做日程安排。她的计划,周六上午去大洋百货买一件印花连衣裙,最新出版的时尚杂志说,今夏最流行艳丽印花。中午再约上主任刘安琪到新开的一家川菜馆聚餐,这家店刚开张,就上了消费杂志的本地餐厅top100榜单了。下午去碟片店看看《lietome》到货了没有,小资杂志说,这是当下最受欢迎的美剧。晚上……约纪小川去看电影吧。 一想到纪小川,韩慧玲就感觉脸上有些发热。几个月来,这个小男人改变了很多,变得稳重多了,身上的吸引力也越来越强。 在韩慧玲的心里,纪小川的可爱之处,不仅是英俊潇洒的外貌,还有他的才华、诚实、勤奋、上进、善良、豁达这些东西。这一切,已经触动了自己的心弦。 经历了一次校园爱情的失败,现在的韩慧玲,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不顾一切追求浪漫爱情的女孩,变得现实了许多。然而,让韩慧玲苦恼的,是自己到现在也没有摸准纪小川的心思。 尽管在最近一段时间里,韩慧玲不断向纪小川发出了示爱的信息,却没有得到纪小川明显的反馈。感觉就像雷达电波照射在有隐形功能的战机身上,那些电波都被折射或者吸收了,雷达荧屏上根本无法清晰地判断目标的身影。纪小川现在仍然甜甜地称自己慧玲姐,仍然是那么大大咧咧、憨头憨脑、没心没肺。 有时候,韩慧玲觉得纪小川就是在故意装哈,对自己根本就没有那种心思。有时候,又觉得纪小川只是粗心,反应迟钝。 但韩慧玲相信,爱情就象一坛醉人的美酒,既需要精心酿造,也需要时间发酵,只要假以时日,总有醇香飘逸的那一天。 问题是,韩慧玲现在有了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和危机感。因为这个男孩太有吸引力,让她感觉到了潜在的竞争压力。竞争对手,就遍布在这栋办公大楼里。 韩慧玲最近发现,在这栋楼里,有几个还是自由身的小女孩,总是有事没事地往纪小川的身边凑。以女人特有的敏感,韩慧玲不难看出她们的心思。 谁都明白,竞争需要实力。与那些小女孩相比,韩慧玲当然不乏自信。无论是容貌、身材、气质、修养、学历,以及操持家务等等,韩慧玲都相信自己具有很大的竞争优势。 然而,那些小女孩也并非没有一点长处,她们具有一种天然的优势——年龄。韩慧玲比纪小川大了两岁,而那些小女孩都比纪小川的年龄小。除此之外,韩慧玲还有一个难言的心结,那就是自己已经不是处女身。 想想,这一点似乎也没太大关系。因为韩慧玲相信,同样经历过大学校园生涯的那些小女孩,估计也都不是处女身。韩慧玲相信纪小川很清楚这一现实,也能够接受这一现实。 虽然纪小川从不愿提及自己的情感经历,但韩慧玲已经发现,纪小川和自己一样,也受过爱情的伤害,而且伤得似乎比自己还重一些。由此,韩慧玲坚信,纪小川不可能没有那种经历。这样一来,彼此在这个方面,也就没有什么可计较的…… 韩慧玲还在想着心事时,却被一个声音惊醒了: “哎,韩姐,你说现在流行什么发型啊?我准备星期天去把头发剪一下。你说,剪什么样的发型好呢?” 韩慧玲扭头一看,法律部的苏倩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的身边,张口问道。韩慧玲不假思索地说: “超短的小bob头吧。杂志上说,这是今年夏天最in的发型,配碎花裙正好。”韩慧玲的语气淡淡的,心里有点烦苏倩来的不是时候,自己的心思还没想透呢。 “不对不对!” 隔老远,信息部的郭虹娜边嚷边走了过来。郭虹娜的手里拿着一本时尚杂志,边走边嚷道,“这本新杂志里说,今年夏天流行的是韩式盘发!”郭虹娜一路走来,嘴里嚷着,眼神却落在韩慧玲后面的纪小川身上。 韩慧玲瞪了郭虹娜一眼,怪她多事,说: “你没搞错吧?” 韩慧玲边说,边伸手抢过郭虹娜手里的杂志。一看,是一本《时尚女性》,上面标明的确实是最新一期。韩慧玲的脸色便有些挂不住,讪讪地说,“杂志也瞎写啊?!” “中毒了,一群杂志控!”坐在电脑前的纪小川轻声说了一句,嘴角露出了一丝嘲笑。 纪小川的声音虽然不大,还是被韩慧玲听到了。但韩慧玲只是听到了纪小川的声音,并没有听清纪小川说了什么,于是回头问道: “嗳,小川,笑什么呢?” 纪小川一惊,慌忙抬起头,说: “慧玲姐,我没笑什么啊!” 韩慧玲的脸色顿时一沉,嚷道: “明明看到你在嘲笑我们,还说没有。”韩慧玲其实并不在意纪小川笑什么,只是想找个借口下台,可一听纪小川当着两个小美女叫自己“姐”,气就不打一处来。 “哦,我在看网络小说,一个故事好笑。”纪小川敷衍道。 “看什么鬼小说?”韩慧玲认定纪小川是在糊弄自己,便丢下杂志,走了过去。一见韩慧玲走了过来,纪小川急了,忙用身子挡住屏幕,说,“别看,现在还不能看。” 韩慧玲抓住纪小川的衣服,嚷道: “闪开闪开,你急什么,是不是在偷偷着看黄色小说?” 纪小川急了,闪开了身子,说: “谁看黄色小说了?让你看吧,是不是黄色小说?” 韩慧玲一看,电脑屏幕上还真是一部小说的页面。可看着看着,韩慧玲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因为屏幕上是一部作品的初稿。韩慧玲疑惑地盯着纪小川问道: “纪小川,你在写小说吗?” 纪小川红着脸承认: “是。我在尝试写一部长篇。” 韩慧玲还来不及说话,苏倩就夸张地叫了起来: “哇塞,写小说啊!作家,了不起耶!让我看看,什么题材的啊?”说着,苏倩就奔了过来。郭虹娜一听,也跟着过来了。 纪小川有些得意地说: “我想写一部青春励志小说,就以我们80后为主人公,以我们的亲身经历,来见证时代的发展,以我们的酸甜苦辣,来见证成长的足迹。” 韩慧玲一见两个小美女的兴奋劲,顿时醋意大发,一脸不屑地说: “切切,臭美!作家是那么好当的吗?没见80后的那几个作家,看着挺红火的,其实根本就不为主流文学所认同。哎,你们注意到没有,在一个学术研讨会上,来自海内外的学者就不约而同地抛出了一个疑问:他们的作品,究竟是不是当代文学的一部分?当代文学史,该不该收编这批明星作家?说穿了,就是对这些人和他们的作品都不认同。” 郭虹娜嚷道: “哼,一群老朽,他们就是看不得我们年轻人出头,有本事自己写啊!看看,中国当代文学都成什么样子了,颓废、荒诞、逃避现实、不接地气,那些知名作家都干什么去了?” 韩慧玲不满地瞪了郭虹娜一眼,有些动气: “虹娜,你这话未免太偏激了吧?我问你,你读过几部小说,就敢下这样的结论?我觉得,学者之所以有这样的疑问,还不是因为那些明星作家的作品太失水准……” 苏倩噘着嘴,抢过了话头: “切,丑不死,作家凭作品说话。真是可笑,发行量以千册、万册为计量单位的作家,却瞧不起作品动辄几十万册、上百万册的作者,还好意思说长道短?我觉得,这个社会对年轻人就是抱有很深的偏见,容不得他们桀骜不驯。” “就是,还大学者呢,没有一点雅量!”郭虹娜帮腔道。 纪小川一看眼前的阵势,就意识到这几个美女并不是在客观地评价人事,而是在相互意气较劲。此刻,韩慧玲明显处于劣势,脸色已经非常难堪,再闹下去,就有可能掀起一场风波。想想,事情因自己而起,到时也难解释,于是说: “各位美女,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听我说几句好不好?如有不当之处,敬请批评指正!”话一出口,几个美女终于安静下来。纪小川不失时机地接着说: “我认为,评价一个作家及其作品,不能光看作品是否畅销,而要看读者群是否具有广泛的代表性,以及作品对社会产生的积极意义。 “拿明星作家来说,他们的作品,在对时尚和流行趋势,对读者的兴趣和出版市场的把握方面,确实值得肯定。但读者群基本限于80后群体,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相对于一个上十亿人口的社会,一部作品的发行量达到上百万册,也不是什么奇迹。相反,明星作家的作品,躲避历史、误写现实、视野狭窄,以及思想性、艺术性、哲理性明显不足,也是事实。这样的作品,只能红极一时,不可能流传于世的。” 此话听似客观,但立场不言自明,敌友阵线瞬间发生变化。韩慧玲感激地望着纪小川,脸上顿时云开雾散。郭虹娜和苏倩的脸色却刷地黑了下来,哀怨地瞪着纪小川。 郭虹娜厉声质问道: “纪小川,你是不是80后?你说,难道不能流传于世的作品就不算当代文学,作家就不能收录当代文学史?那么,试问主流文学界,现在又有多少作品称得上是当代文学,有多少作家值得收录当代文学史呢?” 纪小川知道,三个美女全都误会自己了,便坦然地看着郭虹娜,诚恳地说: “对,这就是当代中国文学的堪忧之处。这么多年来,文学界确实难见几部能称得上传世之作的作品,这是一个值得文学界、更值得整个社会深思的问题。说实话,这也是我想创作一部现实题材长篇小说的动因之一。” 郭虹娜冷笑了一声,讥讽道: “纪小川,你想成为中国当代文学的救世主吗?切,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纪小川并不在意郭虹娜的嘲讽,笑道: “虹娜,别高抬我,我可不敢有那么高的期望。我只是想,文学有其娱乐、消遣的功能,但它不能沦落为娱乐工具。文学、文化一旦颓废,就太可怕了!就说我们80后吧。社会给了我们很多评价,说我们是颓废的一代、娱乐的一代、迷失的一代、垮掉的一代。这些评价,我们当然不能认同,因为它带有很强的偏见。” 见三个美女都凝重地点了点头,纪小川接着说: “但我要说的,是文化对我们这一代人造成的伤害,因为我们就是在越来越颓废、娱乐、空虚、畸形的文化环境中长大的。因此,无论是拯救我们自己,还是拯救我们的后来者,都需要先拯救中国当代文学,拯救中国当代文化。这个责任,主要的,当然还是应该由我们的前辈来承担,因为他们有这个能力。但我们80后,也应该责无旁贷,因为我们受到的伤害最大,我们需要自我觉醒。” 说到这里,纪小川停顿了一下,见三个美女都不出声,接着说: “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创作出一部有正能量的作品?但80后中总得有人来做开拓者,甚至是牺牲者,我愿意成为其中的一员,无论成功与失败!” 身边的几个美女被纪小川最后这一句铿锵有力、带有浓厚悲情色彩的话深深地震撼了,她们相互看了一眼,又一齐凝重地看着纪小川。办公室里,一时寂静无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叱咤风云的富商 学工苑,是雍江西岸的一个滨江公园,位于先春客运码头的附近,紧靠沿江路。这里曾经是一个煤炭码头。码头的煤场,是用大块褐色条石从江滩砌上来一个围子,再在围子里填上土夯实而成,面积有十多亩地。 修建沿江风光带时,拆除了煤场的建筑及附属设施,修建了亭台游廊、九曲小径,种植了许多观赏树木和花草,把它改造成了一个开放式的江景公园。 几年前,下游几十公里的石源渡水利枢纽建成。枢纽蓄水后,整个雍江的水位被抬升了五六米,江面因此向两岸扩宽了很多,使江景公园成了伸向水面的一个半岛。凭栏眺望,江风习习,湖面微波荡漾,船舶南北穿梭,东岸风光尽收眼中,风景更加优美。 此时,行人车辆渐渐密集,沉睡了一夜的城市刚刚苏醒。 缕缕薄雾,在学工苑的林间缠绕,香樟树嫩绿的叶片上,细微的露珠在晨光中闪着晶莹的亮光。阵阵欢快的乐曲声中,不时可以听到树上传出的一两声清脆的鸟鸣。公园中,到处都是晨练的人影,展现在行人眼前的,是一幅充满生机活力的江景晨练图。 纪小川也有晨练的习惯,但这种习惯并不能很好地坚持,因此就成了隔三岔五的一种爱好而已。从沿江风光带由南向北一路小跑过来,二千多米的距离,纪小川已是热汗淋漓,气喘吁吁。在望江亭前收住脚步,双手撑在光滑的石栏上,纪小川大口地喘息着。 这个望江亭,修建在防洪大堤上,下方就是学工苑。 望着公园里的晨练情景,纪小川很是感慨。这些晨练的老人,已经把晨练当作了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表现出了对健康、对生命的热爱和执着,确实让人感染。 时下,社会上有一句流行语:四十岁前以健康换金钱,四十岁后以金钱换健康。想想,也的确如此。参加晨练的人,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很难见到青春的影子。当全球化、消费时代、网络时代这些日新月异的潮流席卷而来时,处在青春年华的人们,已经身不由己地参与到了人类宏大的历史进程中。 在这一历史进程中,许多年轻人的满门心思,就是拼命用健康换取金钱,那些缓慢优雅的生活,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奢侈。也许……也许只有等到生命的夕阳升起来后,他们才会突然发现,健康和简单的快乐,其实才是最重要的。 望着眼前这些满头银发、自得其乐的老人,纪小川想:这些人虽不富裕,但与世无争,他们恐怕是中国社会最安分守己的一个群体…… 正胡思乱想着,纪小川就听到身后有人招呼: “童秘书,你也来晨练了。” 纪小川转身一看,是穿着一身名牌运动服、身材高瘦的许文海。这个许文海,是云滨市达博集团的少老板。看得出来,他也是跑累了,正在喘息着用毛巾擦试脸上的汗水。 “哎呀,是许少老板啊!”纪小川吃惊地嚷道,“你怎么也到这种场所来了?” 许文海笑着打趣道: “怎么,这里是你纪秘书的私人领地,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 纪小川嘴上不饶人,调侃道: “嘿嘿!不是不能来,而是不应该啊?放着高档的专业场馆不去,你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想寒碜我们是吧?” 许文海伸手给了纪小川一拳,打着哈哈笑了起来: “你这家伙就是嘴上不饶人,也不怕闪了舌头。”接着问道,“嗳,小川,对雯雯的印象怎么样?这一阵子,雯雯在电话里可没少念叨你。”许文海聪明地转移了话题,一边说,一边顺手把毛巾丢给了身边一个身材魁梧、肌肉发达的年轻人。 从两人的对话中,旁人一定以为他们是老朋友,关系不一般。但其实,纪小川认识许文海的时间并不长,只有几个月时间。 两个月前,纪小川曾经在沈洁茹的推荐下,为许文海的父亲、达博集团的董事长许伯雄撰写评选全省“双百人物”的推荐材料,由此两人相识。 虽然后来许伯雄与“双百人物”擦肩而过,但许伯雄和许文海对纪小川的印象不错,赞赏有加,曾经想把纪小川招进自己的公司,但被纪小川婉言谢绝。正是这一经历,纪小川还结识了许文海的同父异母妹妹许雯雯。 达博集团,是云滨一家实力雄厚、叱咤风云的民营企业,资产规模上十亿元,旗下拥有七、八家分子公司,产业涉及矿山、房地产、大型超市、医药流通等领域。 据说,许伯雄的发家史颇具传奇色彩。这人虽然文化程度不高,高中都没有毕业,但许伯雄有一个过人之处:聪明且大胆。 纪小川曾经听沈洁茹说过,现在仍然驰骋在云滨工商界的名人,大多不外乎这样几类:一类是改革开放初期摆地摊的练摊者,一类是“92春潮”后下海的弄潮人,再一类就是国有企业改制后的承继者。在沈洁茹看来,前两类人,就是聪明加大胆的幸运儿。 说他们聪明,是因为他们识时务,具有先人一步的远见卓识;说他们大胆,是因为他们不畏惧,具有不怕被市场经济狂涛淹死的胆量。这两者缺一不可。因为那就是一个“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的时代。而许多在改革开放之初就成为“万元户”的人,后来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商场,则是因为有胆却无识的缘故。 许伯雄当然属于有胆有识的一类人。 20世纪80年代初,许伯雄刚刚参加工作,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在县城的一个工厂当学徒。许伯雄为人很仗义,胆子也大,特别是见不得仗势欺人的事情。有一次在街上,许伯雄见到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在当众调戏一个到城里卖鸡蛋的俊俏农村姑娘,便上前解救。因为出手重了一点,把其中一个人的肋骨打断了两根,结果被派出所拘留了三天。 从拘留所出来后,人们对许伯雄自然有一些冷言冷语、在背后指指点点。许伯雄一气之下,就主动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开始独自闯荡江湖。那一时期,许伯雄摆过地摊,到广东打过工,与朋友合伙开过小饭馆,倒卖过国库券,积累了创业的第一桶金。 20世纪90年代初,国企改革拉开了大幕,许伯雄看准机会,投入全部积蓄,加上找关系从银行贷款,收购了一家改制企业,从此事业便越做越大了。 但达博集团的发展,除了许伯雄的聪明加胆量外,还得益于媒体的捧场。这一点,许伯雄心里很是有数,也颇为得意。 沈洁茹进入日报社后,她的文笔和才气,很快就得到许伯雄的赏识。后来,许伯雄一睹沈洁茹的芳容后,当然更加赏识她的容貌和灵气。 而沈洁茹在与许伯雄接触几次后,心里得出的评价是:此翁大富却不市侩,风流而不下流。由此,沈洁茹也与许伯雄及达博集团建立了较深的互惠互利关系。 几个月前,当许伯雄动了参选全省“双百人物”的心思后,对于自荐材料的撰稿人,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沈洁茹。但当许伯雄兴冲冲找到沈洁茹时,沈洁茹却面露难色。 沈洁茹心想,你杜大老板的自我感觉也太好了吧,“双百人物”评选活动是什么档次,你够得上吗?简直是瞎凑热闹。但这些话,沈洁茹自然不会对许伯雄说。 许伯雄心里一笑,以商人的精明,自然明了沈洁茹的这点心思,知道沈洁茹不会轻易答应。但中国有句俗话: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许伯雄呵呵笑着,伸出了三个指头,说: “沈主任,这个数,应该不污你的贵手了吧?” 沈洁茹明白,许伯雄开出的价码是三万元。客观地说,这个数字不低,甚至带有长期投资、给足面子的成分。 但沈洁茹明白,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一名普通记者,如果自己替许伯雄写了自荐材料,传出去肯定会被别人笑掉大牙。因为许伯雄的这个举动,本身就有些荒唐。 沈洁茹摇了摇头,说: “杜老板误会了,这一段时间,我确实有事,分身无术啊!” 话一出口,沈洁茹就看到许伯雄的脸色刷地沉了下来。于是接着说,“过一段时间,我再告诉你是怎么回事,相信你会体谅的。要不这样,我表弟的文笔也不错,让他来执笔怎么样?你应该看到过他写的新闻报道和杂文。” 许伯雄眉头一皱,疑惑地问道: “你表弟?叫什么名字?” 沈洁茹说: “纪小川。” “纪小川?”许伯雄歪着头想了想,自言自语道,“没听说过啊,你表弟是……” 沈洁茹解释道: “哦,他不是报社的记者,在云峰集团当秘书。”接着笑道,“杜老板若是相信我,就应该相信我推荐的人,否则……”后面的话,自然是“另请高明”。 许伯雄看到,沈洁茹的脸上刚才还是晴朗的天空,转眼已经飘来一片乌云。许伯雄早就领教过眼前这个极品美女的行事风格,立即春风满面地说: “相信,相信!你郑大主任推荐的人才,我岂能不信啊?不过……最后审稿,沈主任还得亲自费心哟!” 沈洁茹笑道: “这个自然,杜大老板的事我敢不尽心?那就说好了,我明天就让表弟来找你。”说着端起咖啡杯,说,“来,杜老板,我敬你,预祝你心想事成!” 许伯雄哈哈笑了,端起杯子与沈洁茹的杯子碰了一下,目光中闪过一丝商人的狡黠。沈洁茹不知道,许伯雄“闹”这么一曲,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许文海提到许雯雯,纪小川的脑子里就跳出了一个性格张扬、青春靓丽的90后。 两个月前,沈洁茹把纪小川叫到家里,说了写材料一事。纪小川起先不乐意,但在沈洁茹的开导下,最终接受了为许伯雄撰写评选“双百人物”自荐材料的差事。 说起来,这一类材料,有点报告文学的味道,对于新闻专业毕业的高材生来说,并不太困难。加之有沈洁茹的指点和许伯雄很有章法的自吹自擂,没有几天,纪小川就把初稿交到了许伯雄的手上。 过了两天,纪小川接到了许伯雄的电话,称材料中有一些细节需要处理一下。 纪小川赶到杜府后,许伯雄正好有事要外出,让纪小川与许文海商量处理。两人正在商讨途中,许文海的手机响了起来。许文海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号码,说声“对不起,我接个电话”,就转进了另一个房间。 正当纪小川在独自思考许文海提到的一处细节时,一声清脆的询问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把沉思中的纪小川吓了一跳: “哎,你是纪小川?” 纪小川抬头一看,眼前站着的,是一个穿着时髦套裙、身材高挑、亭亭玉立的极品美少女,少女的美貌,让纪小川有些吃惊:瀑布般的黑发,美艳的秀眉,黑亮的大眼,琼脂般红润的脸庞,曲线优美的身材,仿佛天仙一般美艳无比。隔着宽大的桌面,少女那双大而透亮的眼睛正在毫无顾忌地打量自己。 “哎,发什么呆?我在问你呢!”美少女红着脸,恼气地说。 纪小川被少女的目光刺得有些不自在,迟疑地答道: “对,我是纪小川,请问……你有事吗?”纪小川边说,边在心里揣测少女的身份。 自从接受为许伯雄写稿后,通过多次接触,纪小川的清纯、坦率、阳光、才气,就逐渐赢得了许伯雄的好感。后来有一次,因为许伯雄偶感风寒,就把纪小川请到了家里。这之后的交流地点,就看许伯雄的方便了。 加上这一次,纪小川已经来过杜府三次,却一直没有见到过这个小女孩。但女孩说话的口气,俨然主人一般,让纪小川心里隐约有了点感觉。因为女孩面部的优美轮廓,让纪小川依稀看到了许夫人的影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刁蛮极品美少女 纪小川正在心里猜测美少女的身份时,就听美少女悦耳的声音:“我读过你写的一些散文和随笔。”少女并不直接回答自己是谁,歪着脑袋调皮地说。 纪小川来了兴致,站了起来,嬉笑着说: “哦——感觉如何,是不是情文并茂、才华横溢?” 少女的美眉挑了一下,嘴角一撇,语带嘲讽地说: “切,丑不死你。”稍一停顿,少女沉吟道,“不过……文风还算清新,没有老夫子的迂腐和穷酸味,只是读起来……让人感觉有些沉重,我能感觉到你内心的孤独和寂寞……”少女说着,心里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昨天晚饭后,少女正陪着父母在露天阳台上喝茶闲聊。其间,父亲接到了一个电话。接完这个电话,父亲就情不自禁地夸赞了一句: “这孩子的才华和人品真是不错。只可惜,他不愿为我所用,真是让人搞不懂?” 许雯雯知道,父亲难得夸奖别人,特别是对年轻人。心里吃惊,这人是谁啊?怎么就不识抬举呢?于是随口问了一句: “爸,他谁啊?” 许伯雄说: “一个叫纪小川的小伙子,在云峰集团当秘书……” 也不知什么原因,一听到这个名字,许雯雯的心就动了一下。她突然想起,去年高考后闲得无聊,有一天随意翻看一张《云滨晚报》,不想就被上面刊登的一篇散文吸引了。那篇散文的文笔和意境都非常优美,让人心动,已经被自己收藏。散文的作者,就叫纪小川。 接下来,从与父亲闲聊中得到的信息,许雯雯断定,父亲夸赞的纪小川,就是那篇散文的作者。她刚才也听到,父亲在电话里已经约他明天上午到家里来谈事。 今天上午,当纪小川踏进家门时,许雯雯就被纪小川潇洒俊美的外表和不凡的气质深深吸引了,一直在暗处观察纪小川的一举一动。 刚才,纪小川眉宇间透出的一丝凝重,让许雯雯的心突然痛了一下,便不由自主地走了出来。直觉告诉她,折磨着他的痛苦,似乎并不是世俗的物欲,而是一种纯洁的东西…… “沉重、寂寞?” 纪小川哈哈笑了起来,心里却是一沉,波涛顿起。他没有想到,这个小女孩竟然会有如此的眼力,一下子就看穿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一角,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但心里虽然这么想,纪小川却不愿坦然承认,故意板起脸说: “小妹子,你知道什么叫寂寞、沉重?” 此言一出,一下子惹怒了许雯雯。许雯雯杏眼圆瞪,嚷了起来: “纪小川,你摆什么臭架子,比人家才大几岁啊?” 纪小川觉得有趣,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伸着头说: “美女,你也别管我多大了,反正我是80后,你是90后,对不对?整整隔一代嘛!” 许雯雯用一个小手指在脸上刮了一下,耻笑道: “切,脸皮真厚,气死树皮,比人家才大了不到5岁,就敢说隔一代呢!哎,你把脸伸过来,我给你量一量,看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说着,许雯雯伸出手,探过身子要掐纪小川的脸皮,露出了一大节白净的手臂,莲藕一般。 纪小川本能地往后一闪,做了一个怪脸,哈哈笑了起来。 “真是厚脸皮!” 许雯雯说着,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正在收拾房间的保姆无声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她没有想到,一对陌生的男女,竟然会相熟得如此迅速?哪像她们那个时代,和陌生男人说上一句话,脸能红到脖子上呢…… 纪小川和美少女说笑了一阵,这才知道,少女叫许雯雯,是一所名牌大学的学生,刚读完大一。同时,也证实了自己刚才隐约的感觉,她就是许伯雄的宝贝女儿。 但证实了这一点,纪小川再一次惊讶,年轻貌美的许夫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一个女儿了?心里不由感叹,现在的女人,装扮起来还真的不好判断真实年龄。 同时,心里又想,以许夫人的年龄,自然不可能是许文海的生母,由此看来,许文海与许雯雯只能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关系。不知许文海与许雯雯相处得怎么样? 纪小川正在胡思乱想时,许雯雯却嚷了起来: “嗳,纪小川,你老实说,在你们80后的眼里,我们90后是不是自私、冷漠、无知、幼稚的一代?” 纪小川一怔,回过神来。一抬头,见许雯雯正在盯着自己。纪小川本想开句玩笑,说,“呃,就是。”可一见许雯雯粉嫩的脸蛋此刻变得异常严肃,便不敢造次,认真地沉思起来。 纪小川心里明白,其实在许多人的心目中,80后和90后是同一个概念,属于同病相怜的一代人。所有针对当代青年的非积极评价,都会同时落到80后和90后的身上。 当然,在纪小川的心里,是希望人们对80后和90后加以区别的。无论如何,80后的生活水平,成长环境,得到的呵护,无疑都没有90后优越,自然比90后能吃苦耐劳,比90后富有责任感和同情心。但他知道,此刻不宜把彼此严格区分,否则会很麻烦。 纪小川斟酌着词句,缓缓地说: “我觉得……人们的这些观点,多少带了点傲慢和偏见。其实,你们……哦,不,其实我们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糟糕,客观地说……”纪小川用手比划着,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说清楚自己的观点。 许雯雯不客气地打断了纪小川的话: “纪小川,别我们我们的,你们是你们,我们是我们,别扯到一起。哦——我明白了。看来,你还是认同这些观点的,是不是?”许雯雯的眉毛竖了起来,显得有点咄咄逼人。 纪小川躲避着许雯雯挑衅的目光,无言以对。 许雯雯哼了一声,冷笑道: “纪小川,别忘了,几年前,人们还在用自私、冷漠、无知、幼稚这些词汇评价你们80后呢!没想到,现在连你们80后也跟着别人这样看待我们90后。哼,一群跟屁虫!” 许雯雯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纪小川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极品美少女竟然会如此在意别人的评价? 同时,纪小川也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还在埋怨80前用有色眼睛看待80后,而身为80后的自己,却也在用有色眼睛看待90后。也许前辈人都喜欢用自己的行为观和价值观来看待年轻的一代,却忘了自己也曾经年轻过。 好一阵子,纪小川和许雯雯都没有说话,房间里的气氛显得有点压抑。正在此时,许文海接完电话走了进来。见许雯雯也在房间里,许文海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雯雯,什么时候过来的?” 许雯雯细声地说: “就刚才。” 许文海说: “哦,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给爸撰写材料的纪……” 谁知话没说完,许雯雯就打断了许文海的话,说: “哥,不用介绍了,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许雯雯的语气有点冷淡。 许文海吃惊道: “你知道他是谁?你们认识?”说完,疑惑地看了看许雯雯,又转向纪小川。 纪小川连忙解释: “哦,文海,你别误会,我们刚刚才认识的。” 许文海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笑道: “小川,你还不知道吧,我这个妹妹也是一个文学发烧友呢,多愁善感,嘴上可是不轻易饶人的哟!哎,你们刚才都聊了些什么?有共同语言吗?” 纪小川偷偷朝许雯雯眨了一下眼,胡扯道: “刚聊了几句……大学校园的一个趣事,你就……” 谁知话没说完,许雯雯就嚷了起来: “哥,他胡说,刚才他欺负我了!” 许文海一听,脸色顿时变得阴沉沉的,瞪着眼睛敌视地看着纪小川,捏紧拳头,摆出了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低声吼道: “纪小川,你说,你刚才对我妹妹做了什么?敢欺负我妹妹,当心我弄死你!” “我晕!” 纪小川在心里叫了一声苦。他没想到,这个极品美少女真是个奇葩,竟然如此刁蛮,一言不和就想置人于死地。 而许文海的恶言恶语,更是让纪小川感到反感和气愤。纪小川心想冷笑,许文海,别以为有几个臭钱撑腰,动不动就想弄死这个弄死那个,什么德性?今天只要你敢先动手,就别怪我不留情面,我会让你一辈子记住,我的纪家拳只认理不认钱! “纪小川,你到底说不说?再不说,老子的拳头就不认人了!”许文海继续发威。 纪小川又急又气,脸涨得通红,大声嚷道: “我什么也没做啊,你想让我说什么呀?许文海,你也太霸道了吧!” 许文海见纪小川耍赖,还说自己霸道,气得忍无可忍,高高地举起拳头,大叫一声“你小子就是欠揍”,拳头就要击向纪小川。 千钧一发之际,许雯雯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叫道: “哥,别打,我闹着玩的!” 说着,许雯雯上前一步,抓住了许文海扬起的胳膊,对纪小川做了一个鬼脸,得意地笑了起来。许文海一脸狐疑,扭头看了看开心大笑的许雯雯,又看了看表情复杂的纪小川,顿时哭笑不得…… 回想到这里,纪小川对许文海嚷道: “许文海,瞎想什么呀,我和许雯雯只是一般的朋友。”纪小川支唔道,目光闪烁,极力躲避许文海探寻的目光。 实际上,在那次简短的交往后,纪小川和许雯雯就分别把对方加入了qq好友,只要同时在线,便会聊上一阵子。而且,许雯雯后来每次都要求视频聊天。有时候,纪小川有事要下线,许雯雯总要纠缠那么一阵子。 虽然许雯雯至今并没有表明什么,但有过恋爱经历的纪小川,还是从许雯雯每每流露出的喜悦、期待、嗔怪、失望的眼神中,明白了许雯雯的心思:有那么一点一见钟情的味道。 但在纪小川的心里,一见钟情带来的,也许是早晨叶片上的一滴露珠,也许是千万年水磨沙砺的珍珠,甚至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实话说,在经历了与林晓珊的爱情变故后,纪小川至今仍心有余悸,知道找高门槛的千金小姐做女友,最终得到的只能是一场劫数。更何况许家的门槛,比林家的门槛更高。在心里,纪小川已经接受了母亲的婚配观念——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因此,纪小川根本没有和许雯雯发展关系的心思,说是普通朋友并没有错。 许文海贼贼地笑着说: “好好,一般朋友也好。不过我妹妹很优秀哦,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许文海说着,拍了拍纪小川的肩膀,又加上一句,“兄弟,算是哥哥的善意提醒吧!” 纪小川定睛看着许文海的眼睛,似乎想从许文海的眼神中辨别出他的真实用意。因为他知道,许雯雯与许文海的兄妹关系其实并不那么“纯”。 许文海似乎看穿了纪小川的心思,坦然地迎着纪小川的目光,微微含笑,希望纪小川能够从中读懂他的真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富二代也有苦恼 见纪小川怀疑自己鼓动他追求自己妹妹的动机,许文海不由得在心里苦笑了一声。心里知道,纪小川的怀疑,主要是因为自己和妹妹许雯雯是同父异母这层关系。因为在一般人的眼里,这种关系本身就有点微妙,更何况是牵涉巨额财富继承权的富豪家庭。 但纪小川并不知道,在许文海的心里,虽说许雯雯与自己不是同母所生,但许文海的母亲是因病早逝,而且父亲在母亲生病期间照顾周到,尽到了做丈夫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因此,许伯雄的再婚,并没有在父子间产生很深的隔阂。 加之雯雯的母亲很会做人,把年幼的许文海视同己出,也没让许文海留下心结。雯雯从小就乖巧懂事,也很招许文海喜爱,兄妹俩的感情其实很纯、很深。 其实,许文海与父亲、继母曾经闲聊过许雯雯未来的婚姻问题。以许家现有的财势,他们都没有以许雯雯的婚姻来谋取更大财势的心思。更多的,是希望雯雯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因为他们都明白,女人的幸福,更多的是美满的婚姻。而这种美满的婚姻,需要得到男人发自内心的尊重和真心呵护。其根本,取决于男人先天的品性。 他们更明白,富家或者官员的后代,对婚姻的尊重和忠诚,相对来说,要淡薄一些,所以他们对许雯雯的婚姻,并不讲究一定要门当户对。同时,他们更担心的,是男孩看重的不是雯雯本人,而是许家的财产。 因此,许家一致认为,未来迎娶雯雯的男孩,重在人品,其他都可将就。因为雯雯一生的富贵,已经有许家的财富保障,而她需要的尊重和真情,是金钱买不到的。 当然,他们也期望,许家给予的一份丰厚嫁妆,能够换回未来女婿的一份良心,但那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纪小川给予许家的印象,更多的,其实并不是他的才华,而是他的人品。许氏父子都自信自己的眼力,同时也得到了事实的佐证。 因为推荐材料完成后,许伯雄如约把三万元现金摆到了纪小川的面前,请他笑纳,可纪小川只取了三千元稿酬。这一点,就让许氏父子很是欣赏。因为他们知道纪小川的家境。 说起来,许文海真的希望,面前这个才貌双全、品行俱佳的青年,能够成为自己未来的妹夫。在不久的将来,他能够接替自己给妹妹一生的呵护和幸福…… 纪小川默默地看了许文海一阵,便收回目光,扭头望着远处的江面。因为他从许文海的眼里,读到了“真诚”两字。 许文海呵呵一笑,说: “好了,小川,不说这些了。我知道,一切都要随缘。”接着,话锋一转,“哎,小川,到达博集团来吧,我真的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啊!” 缓缓转过头,纪小川看到了许文海一脸的诚挚。 纪小川知道,许文海在国内一所大学毕业后,又留学澳大利亚的一所大学,取得了工商管理硕士学位。两年前,许文海回到国内,进了父亲的达博集团,先是担任一家子公司的总经理助理,现在是集团的企划部经理。逐渐加重的担子,让许文海感觉到了压力。 “文海,谢谢!”纪小川动情地说,“可我只会弄文,帮不上你什么忙的。” 许文海认真地说: “这不是问题,我要的是你的创意智慧。实话说,从你为我父亲写的自荐材料中,我就看出你的思想充满创新的火花。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 “别别,文海,我可当不起你的这个评语。”纪小川矢口打断许文海的话,接着说:“可写得再好,你父亲不是也没选上‘双百人物’吗?倒是你这个少老板,在云滨的工商界里,名声越来越响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在亭子间的长条凳上坐了下来。一听纪小川又叫自己少老板,许文海急忙制止道: “别别,小川,以后千万别这么叫了。准确地说,我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民企的打工仔,充其量算是一个白领,每月也就几千元的薪水。” 说到这里,许文海从身边的年轻人手里要过茶杯,喝了一口后,接着说: “如果按股份比例算,我现在的身家估计也有上千万元,但口袋里,其实没有什么钱。小川,实话说,我其实最反感别人称我少老板、公子哥、富二代之类的别称。” 纪小川冷笑道: “可这些印迹,估计你今生是躲不了、也洗不掉了!” 一想到“富二代”这个名称,纪小川的心底就泛起了一股腻味。他知道,“富二代”这个名称,是从杭城发生的那起飙车案之后才正式浮出水面进入公众视野的。 但这个名称,从浮出水面的那天起,就带有浓重的时代烙印和普遍折射出的质疑情绪。酗酒、飙车、撞人,和这样的事件一起走来的“富二代”,在公众的印象里,几乎成了花天酒地、任性、冒险、毫无责任感的代名词,背负着沉重的污名和浓厚的贬义。 许文海的脸色突然黯淡下来,声音有些沉重而颤栗: “我知道、我知道,这其实也是命,谁让我是许伯雄的儿子、出生在富裕家庭呢!但这也是我常常庆幸却又苦恼的地方。其实,人们只看到了我们光鲜的一面,却不知道我们受过的苦、经历的磨难,其实并不比同龄人少。 “小时候,我的一帮朋友因为成绩不好,没少挨父亲的拳脚。长大一点后,许多人又经历了家庭的变故。现在嘛,别看我们住着小洋楼,出入小车代步,身着名牌,出入高档酒店娱乐场所。哦,还有一条丢不掉的尾巴。” 许文海说着,用手悄悄指了指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毛巾、水杯的年轻人,接着说,“除了这些,我们有哪一点与你们不一样?动不动就二世祖、混世魔王地叫着,真烦人!” 纪小川不无讥讽地笑着说: “文海,你就知足吧,不管怎么说,充其量你只是受点委屈,而我们经受的是苦难,孰轻孰重?就说就你现在拥有的财富,恐怕就是我们这些平民子弟奋斗一辈子也难望项背的。哥哥,别得了便宜卖乖噢!” 许文海年长纪小川三岁,也是一个80后。可这两个80后的身价,却有天壤之别。许文海见纪小川奚落自己,调侃道: “你要是为钱犯愁,好办啊!如果你能把我妹妹追到手,就不会受缺钱的苦难了。也许到那时,你就会理解我的苦恼了!” 纪小川无言地看着许文海,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想想,的确如此。如果自己成了许家的乘龙快婿,当然不会为钱犯愁了。再说,从相貌上讲,许雯雯又是一个极品美女,让人赏心悦目,足以让娶到她的男人获得一种在人前炫耀的资本。从经济条件上而言,许雯雯对于男人无异于一樽财神,可以让自己跨入“富二代”的阵营。这年代,娶一个白富美,不就是许多小青年梦寐以求的事情吗? 然而,纪小川也明白,贫民子弟娶一个白富美,必然要付出人格和尊严的代价,没有家庭地位可言,得忍气吞声过一辈子。更何况,许雯雯还是一个刁蛮公主呢?!这样的极品美女,做朋友还可以,要娶做妻子,是承受不了的。 许文海见纪小川沉默不语,也不好再说妹妹的事,于是接着前面的话题说: “小川,我说的是真心话!有时我想,如果我生活在一个普通家庭就好了。因为背上富二代这个标签,不管你走到那里,人们看你的目光都是异样的。不管你怎么努力,得到的都是啃爹的结论,让人没有一丝成就感、自豪感。唉,这个包袱太沉重了!” 纪小川的心里,终于泛起一丝同情,也找到了一些平衡,于是认真地问道: “文海,你真认为是人们误解你们了吗?” 许文海盯着纪小川的眼睛,反问了一句: “小川,如果仅仅因为一小部分人的横行霸道、胡作非为,就去否定整个群体,你认为客观科学吗?是,我们是靠父母的积累获得了优越的生活,站到了一个较高的上。但我们同样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我们也在努力学习和工作,为社会创造财富。我们对社会所做的贡献,并不比别人差,我们流下的汗水并不比别人少,可我们得到的,却是炫富、霸道、阿斗、败家子一类的屎盆子。这……这公平吗?”许文海越说语速越快,越说越激动,脸胀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毕露。 纪小川并没有被许文海的话感动,平静地说: “当然不对。可你们这个群体中的一些人闹得也太出格了,怎么能不引起公愤呢?” 许文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颓丧地说: “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身在其中,辩无可辩。”说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觉得很委屈是吧?”纪小川拍了拍许文海的肩膀,问道。 许文海苦笑了一下,说: “委屈是免不了的。其实不光是富二代,80后和90后不同样遭遇了误解吗?想想看,这些年来,整个社会又有那个群体没有被误解、没有被质疑呢?唉,整个社会不仅没有了自信心,也没有认可心了。既不自信,也不信人,你说这个社会还有什么希望?” 许文海说得气咻咻的。年轻人走过来,适时地递上茶杯。许文海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接着,又接过年轻人递上的毛巾,擦了擦嘴。 纪小川顿时也觉得口渴,拧开手里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口,用手抹了一把嘴,笑道: “你这么一说,还真就是这么一回事。这么些年来,真的还没有哪个社会群体能够幸免媒体或网络的抨击。只要出现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涉及的群体就难免被评头品足,刨根问底,区别只是聚焦的时间和程度不同而已。” 说到这里,纪小川歪着头问道,“文海,你认为造成这种社会现象的原因是什么?” 许文海想了想,说: “原因当然很复杂。首先,是因为我们的父辈经历过苦难。吃过苦的人,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再吃苦。因此,对孩子的补偿心理,在客观上造成了我们这一代人放纵、溺爱的成长环境,不知道受苦挨饿是怎么回事?父辈的经历,更像是一种遥远的传说。一些人任性放纵,缺乏责任感,也就不足为奇。” 说到这里,许文海刻意看了纪小川一眼,才接着说,“再者,就是媒体的过度炒作。说穿了,还是一个‘利’字在作怪。我真不知道,新闻人的责任感又在哪里呢?” 纪小川茫然地看着许文海。 许文海对新闻人的指责,让纪小川的心情有点复杂。一方面,他不能不认可,许文海的指责有点道理。另一方面,虽然自己现在不是新闻人,却在渴望加入这个群体,当然不希望这个群体身背骂名。 许文海认真地说: “不是吗?小川,我知道,你迟早会成为新闻人的,你也别怪我刻薄,现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其实,任何一个阶层、一个群体,都会有人积极向上,也会有人萎靡颓废。一个再好的社会,也会有它阴暗的一面。这其实很正常。问题是,常常会有人把一些个体的不良现象无限地放大,任意炒作,那这个群体不黑、不脏、不恶才怪!” 许文海说得愤愤不平。 纪小川的心“咯噔“了一下,一股悲凉感油然而生。他认识到,文风不正,确实是目前新闻界普遍存在的问题之一,但它体现的,却是媒体和作者的自信心严重不足。其实,不仅是媒体,似乎整个国民、整个社会,都对生活缺乏自信心。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许文海见纪小川久久没有出声,一时感到谈兴寡然,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说: “小川,时间不早了,咱们改日再聊吧。”说完站了起来。 纪小川回过神来,站起,与许文海握手道别,又对站在不远处的青年笑了一下。接着,目送着许文海向亭子下的沿江大道走去。 沿江大道的路边,此时已经停放着一辆豪车。一直跟在许文海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已经抢先到了车旁,拉开了后门,一只手平伸在车门上方。 许文海款款走到车边,弯下身子钻进了车里。小车稳稳起步,迅速加速,尾箱盖上那个显眼的标志,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过一道耀眼的亮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不是池塘中的鱼 金秋十月,是江南省自然界景色最美丽的一个时节。这个时节,不仅天高气爽、气候宜人,而且层林尽染、姹紫嫣红,是旅游的黄金季节。 这一天下班后,云峰集团总部的办公大楼人去楼空,整个大楼显得十分宁静。张学丰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乘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乘车,而是逐层察看,想看看大楼停止运转后的情况。 从安全通道进了七楼的电梯间,张学丰在一个消防栓前停留了一下,仔细地观察了消防栓的备件是否完备,这才从电梯间走出,到了过道上。 此时,过道的灯光已经关闭,光线显得有点暗淡。张学丰在楼道口停了一下,往东西方向扫了一眼,立即发现,东边的一间办公室里亮着灯,于是走了过去。 亮着灯的办公室,是行政部的部员办公室。透过玻璃,张学丰看到,里面的七八个格子间里,只有一个格子间里坐着人。 张学丰一眼认出,埋首在格子间里的那个人,是纪小川。此刻,纪小川正在全神贯注地操作电脑,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一副心无旁骛的神态。 张学丰无声地笑了一下,向前走出几步,悄无声息地进了办公室的门,慢慢踱到了纪小川的身后。静静地看了一会,张学丰惊奇地问道: “小川,你这是在写小说吧?”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纪小川吃了一惊,抬头一看,更是惊得跳了起来,惊慌地叫道: “董事长……您也没走啊……我……” 张学丰风趣地说: “呵呵……怎么,难道加班是你一个人的特权啊?!” 纪小川一脸窘态,支吾道: “董事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学丰微笑道: “好了,开个玩笑。”接着又说,“小川,过门就是客,怎么连茶都不给我泡一杯?”张学丰说着,就朝窗前的接待区走去。 纪小川终于镇定下来,连忙说: “对下起!董事长,请坐,我这就给您泡茶。”说着,纪小川连忙起身,走出了卡座。 在沙发上坐了,接过纪小川奉上的茶水,顺手放到茶几上,张学丰说: “小川,别站班啊,现在是下班时间,拘谨什么。”待纪小川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后,张学丰接着说,“小川,最近在忙些什么,有什么困难吗?” 纪小川拘谨地答道: “谢谢董事长关心!最近……也没特别的事,都是一些日常工作,所以……”纪小川支唔起来,想解释一下自己在工作时间写小说的事情。 张学丰哈哈笑了起来,说: “我知道,你是怕我说你不务正业吧?其实,在机关工作的人,只要不影响工作,无论写什么,都有利于提高业务水平。特别是写小说,不仅能提高文字运用能力,而且能提升综合素质,应该提倡和鼓励。哎,小川,你在创作什么小说,可以跟我说说吗?” 纪小川惊喜地看着张学丰,提着的心放了下了,腼腆地说: “谢谢董事长理解!我想创作一部严肃的现实题材长篇小说。我认为,文化先行,是社会改良的常轨,只是……不知道能否成功?” “哦——” 张学丰拖着长音哦了一声,把自己的身子坐直了一些,显然很感兴趣。接着问道,“严肃?现实题材?小川,是否可以告诉我,你的创作动机是什么?” 纪小川垂下眼帘,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说: “怎么说呢?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就是中国当代文学已经坠落和颓废了。这一点,从文学创作的泛娱乐化中就不难看出,一些作品简直是无所谓真相、真理、是非成败、高尚卑劣。特别是在对待历史问题上,各种抗日神剧、宫廷戏说、名著改编,等等,更是在不顾史实和常识粗制滥造。说得严重点,真可谓节操碎了一地。 “而文学的坠落和颓废,已经成了对社会风气破坏力非常强大的一种力量。可以说,目前社会上种种不良现象的滋生、漫延和恶化,与当代文学的坠落和颓废有很大的关系。如果一个国家的政治、宗教、新闻、体育和商业,都心甘情愿地成为娱乐化的附庸,这个国家的人民无疑会成为娱乐至死的物种……” 说到这里,纪小川停顿了一下,小心地看了张学丰一眼后,才接着说: “所以,只有创作大量有正能量的文化产品,特别是优秀的长篇小说,才能影响文风、影响知识分子,进而影响社会风气,构筑新的精神体系。” 说到这里,纪小川又停住了,有点心虚地看了张学丰一眼。因为这些见识,他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张学丰的认同。 见张学丰的脸色很平静,似乎并不反感,纪小川又说: “再说题材。中国当代文学中,主流作家基本上还是在吃过去的饭,他们注重的,是早已过去的岁月。网络作者呢,喜好的不是穿越,就是重生一类的题材。真正反映当代生活、揭示当代社会矛盾的作品非常少。有文学品质和文学魅力的作品呢?更是凤毛麟角。作家,已经成了一个受人嘲笑的职业。这种状况,已经与当今中国在国际政治和经济舞台上的大国地位越来越不相称,实在令人堪忧!” 听到这里,张学丰表面上虽然很平静,但心里暗暗吃了一惊。 这一惊,当然不是因为纪小川的这些见识有多么独到和深邃,而是因为这个青年在想事,并且想的是国家和民族的大事——不管对不对,都难能可贵。实际上,对于上面的这些观点,张学丰也深有同感。张学丰接口道: “是啊,我们是文明古国,但还不是文化强国,所以文化迟迟不能融入世界。” 纪小川接着说: “张董,我真担心!如此下去,未来的中国会变成什么样、社会会变成什么样、民族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因此,我认为,拯救国家、拯救民族、拯救社会的首要任务,是拯救中国当代文学,我愿意成为其中的一员,为之奋斗!” “少年轻狂,斯言不谬!” 张学丰在心中说了一句。不由感慨,看来正如沈洁茹所说,这个小家伙确实不是企业这口池塘中的一条鱼——他的心眼不仅高得惊人,简直是高得不知天高地厚! 但张学丰也不能不承认,虽然纪小川的观点有些偏激,言辞有些猛浪,但所言决非全是危言耸听,其思想和眼界,确实有一种超凡脱俗的味道。 同时,张学丰也认识到,纪小川确实不适合长期留在企业这个功利色彩十分浓厚的环境中工作,而应该让他成为思想的先行者、探索者和实践者。整个社会,也确实需要创造条件,让这样一批年轻人才能够脱颖而出。 尽管张学丰不动声色,但纪小川还是看到张学丰的眉头挑了一下。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论确实有些过激,心里突然有些惴惴不安,于是缄口不言了。 “怎么,说完了?”张学丰一怔之下,连忙问道。 纪小川抬起头,双眼正视张学丰,心里一横,接着说: “没有。我认为,知识阶层是社会的主导阶层。况且,相对而言,这个阶层的功利心要淡薄一点,忧患意识要强一些,热血青年要多一些,也更容易觉醒一些。但他们的觉醒,需要优秀文化的影响,特别是优秀的长篇小说。当然,这不是一两部作品、一两个作家可为的,但总得有人先行。我觉得,拯救中国文学,我们这一代人责无旁贷!” “哈哈……” 张学丰放声大笑了起来,边笑边调侃道,“拯救中国文学——纪小川,你好大的口气啊?舍我其谁——纪小川,你好大的气魄,你当世无英雄?” 张学丰的嘲讽,让纪小川脸色顿时大变,一双眼睛忐忑不安地看着张学丰。张学丰连忙止住笑,正容道: “怎么,怕了?” 纪小川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知所措地看着张学丰。 张学丰接着说: “小川啊,开句玩笑,你别在意。”见纪小川似笑非笑地点了一下头,张学丰接着说,“小川,客观地说,不能不说你的见解有一些独到之处,但也有妄下结论之嫌啊!不能不佩服你的豪言壮志,但切记不要好高骛远哟! “其实,任何社会,都有其特定的发展时期,也有被忽视或者说是一时还顾及不过来的方面。三十年改革开放,发展经济是中心工作,这方面已经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世界老二的排位,看来已经为期不远了,也许就是明年的事情。 “但是,与任何事物一样,经济的发展,也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比如资源、环境、市场等等。但到今天,人们更加看到了在社会道德方面付出的代价。这个代价也许更加沉重,更加让人忧虑和痛心,但它是必然要付出的代价,也是可以修补和完善的一个缺陷。” 说到这里,张学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说: “其实,在国民的内心深处,并不缺乏道德意识和社会良知。这一点,在汶川地震、北京奥运,以及建国60周年的国庆大典中,都可以看到。 “现实中,人们的同情心,以及互助、责任、义务,甚至舍生取义之心,并没有泯灭;人们的爱国之心,也依然火热。这一切,都让我们有理由无须过度悲观!你说是不是?” 纪小川凝神地看着张学丰,重重地点了点头。 张学丰接着说: “当然,社会上的种种不良风气和丑恶现象,也确实值得人们警醒。但是,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需要一个较长的过程来解决……” 听到这里,纪小川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道貌岸然,虚伪!暗想,哼,张学丰,别在这里唱高调,嘴里说得冠冕堂皇,可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套。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为什么要送沈洁茹豪车?不就是想打沈洁茹的鬼主意嘛! 纪小川很想质问一句,请问张董,婚外情算不算一种不良风气和丑恶现象呢?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想想,还是算了吧。就是问了,能问出什么呢?对于贪恋美色的男人而言,又有什么无耻的话说不出来呢? 张学丰说着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问道: “哦,小川,有一个现象,不知你想过没有?”不待纪小川回答,张学丰接着说,“这种现象就是,现在的人们,似乎没有什么话不敢说的——天马行空,胡言乱语,随心所欲,似乎唯恐天下不乱。可你知道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吗?” 纪小川茫然地看着张学丰,摇了摇头,一时不知怎样回答。 这种现象,纪小川当然在网络上看到了。可对于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纪小川还真的没有认真地反思过。或者说,他曾经反思过,却没有找到答案。 张学丰显然没有指望从纪小川的嘴里得到答案,接着说: “这种乱象,有时真的叫人百思难解、困惑不已!但其实,原因很简单,就四个字:少有顾忌。而少有顾忌,其实也是一种社会思想进步的表现。” 听到这里,纪小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吃惊地望着张学丰,满脸疑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不值一提的东西 纪小川真的被张学丰的话搞糊涂了。心想,哦,既然知道“少有顾忌”是造成社会思想混乱的根源之一,怎么又说“少有顾忌”是社会思想进步的一个表现呢?什么逻辑嘛?! 张学丰显然明白纪小川的疑惑,无声地笑了一下,接着说: “其实,大多数人之所以‘口无遮拦’,不过是图一时口快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当然,对于少数别有用心的人,要另当别论。 “说起来,中国社会在经历了“十年”的思想禁锢后。哦,或许应该说,在经历了数千年封建思想的禁锢后,通过数代人的不懈努力,言论自由的程度才达到了今天空前的状态,脱下沉重、刻板、僵硬的外衣,换上了轻盈、生动、鲜活的步伐。这难道不是一种社会进步吗? 如此一说,纪小川顿时恍然大悟,点着头赞同道: “对,空前绝后的言论自由状态!” 张学丰一听,连忙摇手,说: “不不,空前,毫无疑问,名副其实;绝后,就武断了,也希望不是。很显然,社会在不断进步,民主在不断发展,言论自由的程度就不可能停止不前。如果出现了绝后的情况,那无疑也是一种社会倒退和悲哀!” 纪小川一脸尴尬,意识到自己又猛浪了。 张学丰看了纪小川一眼,接着说: “事实上,这种言论自由状态的不断加深,不仅有中国社会民主化程度不断发展的因素,而且得到了两个加力的助推。它使得人性可以毫无顾忌地表现、口无遮拦地发表观点,意识形态领域的混乱现象,就在所难免了。” “两个加力?”纪小川疑惑地问道。 张学丰不容置疑地说: “对!第一个加力是科技进步提供的,就是通信手段和互联网的快速发展。它使得信息的传播方式和传播手段发生了革命性的变革,让普通民众都有了自由发言的平台,并且很容易造成以讹传讹、一呼百应的效果。” 张学丰说着,伸出了第二个手指,说: “第二个加力,就是舆论的规范和引导作用的削弱。回顾一下,我们就不难发现,改革开放以来,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是基本国策。而要发展经济,要接受先进科学技术,要激发人们的创新意识,没有思想的大解放显然是不行的。但要实现思想大解放,首要的,就要破除思想禁锢,把人们从沉重的精神枷锁中解脱出来,让人们有言论表达的自由。 “矫枉过正,在所必然。旧的砸碎了,新的没有建立起来,就形成了意识形态领域的空白期,也就为自由主义思潮的大发展创造了机会。” 纪小川感慨道: “真是一管就死、一放就乱,这种状况,怎么得了?!” 张学丰在心里说了一句“这小子的感慨真多,真是文人的臭毛病”,嘴上却说: “其实,意识形态领域存在的问题,不仅仅是中国的问题,也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记得有一个报道称,在俄罗斯总理普京生日那天,普京特地来到了莫斯科的国立普希金博物馆,与本国的文学界代表,就俄罗斯文学的未来命运进行了深入交流。当时,有一个著名作家对普京说,您在今天邀请我们来与您会见,我很吃惊。因为今天是您的生日。但普京却淡然地说,这只是一个巧合!” 听到这里,童小川急忙插嘴道: “哪有这么巧合的事,这显然是普京特意设计的。” 李毅看着童小川,真有点哭笑不得。年轻人都有自以为是的毛病,而且想急于表现。但他又不能不承认,这小子确实有新闻人的敏锐。李毅接着说: “对,这显然不全是巧合。有俄媒体分析称,普京在自己的生日与俄罗斯文学界代表座谈,体现了普京本人对俄罗斯文学现状的关心和忧虑。” 童小川说: “俄罗斯文学,曾经非常辉煌,涌现过一大批文豪和巨著,像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等。” 张学丰微笑地看着纪小川,笑道: “你接着说,你还读过苏联哪个作家的作品?”张学丰真的想了解一下纪小川的外国文学功底。因为自己也喜欢外国文学,而且对苏联文学情有独钟。 纪小川却尴尬地摇了摇头。他其实只读过这两部作品,而且《战争与和平》这部巨著也只读了第一部,并没有完整通读。 张学丰接着说: “苏联作家曾经为俄罗斯人赢得过崇高尊重和赞誉,不仅对前苏联,也曾经对亚洲和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几代人产生过深远的影响。说起来,我们这一代人,就是在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中成长起来的。 “我记得,这本书中有这样一段话——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解放而斗争。” 张学丰声情并茂地读完书中的这一段话,接着叹息道: “但如今,在俄罗斯的文化市场上,真正有分量的本土文学作品,已经凤毛麟角。一些过去家喻户晓的文学期刊,像《青年近卫军》啊、《星火》啊!等等。早已不见踪影了。取而代之的,是封面花哨,内容浮躁的西方杂志。而所剩不多的俄罗斯文学杂志,也被俄罗斯文学界人士比喻成退休的元帅。” “退休的元帅?什么意思?”纪小川问道。 张学丰解释道: “意思是,以前的权力和地位虽然没有了,但还穿着元帅服坐在那里。” 纪小川喜形于色道: “嗬嗬,这个比喻很形象。” 张学丰看了纪小川一眼,一个词语不由自主跳进了脑际——轻浮。接着说: “文学的衰败带来了信仰危机,信仰危机又造成了思想的混乱,思想的混乱,曾经一度造成了俄罗斯社会的动荡不安。对此,俄著名作家叶辛曾痛心地说,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人一直在寻找一种能够代表俄罗斯这样一个国家的思想,努力培育属于俄罗斯民族的思想……” 纪小川又忍不住插嘴说: “他们找到了吗?” 张学丰正想接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伸手掏出手机,翻开,用右手的中指在屏幕上扫了一下,张学丰把手机放到了耳边,说: “嗯……好,我知道了,叫他们先去,我过一会就来。” 合上手机,张学丰不无遗憾地说: “谈何容易啊!”说完,端起茶杯喝水。 纪小川一时无话,也端起茶杯。 张学丰喝了一口水,把茶杯放到茶几上,站起身子说: “小川啊,对不起,我要去处理一件事,咱们改日再聊吧。”说完,就迈步往外面走。刚迈出一步,又停住,随口问了一句,“哎,小川,看到你姐的车了吗?怎么样?” 纪小川怔了一下,他没想到,张学丰会在自己面前主动提起送车的事。想想,张学丰在自己面前不避讳此事,是想表明心里的坦荡呢?还是因为自己是沈洁茹的娘家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卖他与沈洁茹的私情?纪小川怔怔地看了张学丰一眼,随即冷淡地说: “不怎么样。” 张学丰吃惊道: “嗬,口气不小啊!”纪小川的话,显然出乎张学丰的预料。张学丰接着问道,“那你说说看,什么的车才能入你的法眼?” 纪小川没有立即回答,凝神地看了张学丰一会,沉吟道: “张董……你真的……喜欢我姐吗?” 张学丰一怔,随即笑道: “真喜欢啊!” 纪小川歪着头、盯着张学丰的眼睛,又问: “是男人对所有美貌女人的那种喜欢吗?” 张学丰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道: “小川,你还真问得出口?臭小子,告诉你吧,我是真心喜欢你姐,希望自己能像兄长一样去关心她、爱护她,让她愉快地生活!” 纪小川用质疑的目光看了张学丰一会,接着问道: “那你希望我姐过得幸福吗?” 张学丰说: “当然!这个还用问吗?” 纪小川说: “可你想过没有,你送那么豪华的小车给我姐,会给我姐带来什么吗?” 张学丰说: “你姐很高兴啊!” 纪小川冷笑了一声,不无讥讽地说: “你以为我姐乐疯了吧?告诉你,我姐现在都快愁死了!” 张学丰大惊失色,连忙问道: “怎么会这样?你姐愁什么啊?” 纪小川说: “就是因为你送的车太豪华了。” 张学丰试探地问道: “你姐是怕……费用太高用不起吧?” 纪小川摇了摇头,说: “不是。我姐是怕不好对我姐夫解释。” 张学丰松了一口气,淡然道: “这有什么,等你姐夫回来了,我亲自跟他去说,说清楚不就没事了。”说完,嘴里又嘀咕了一句,“很豪华吗?不就是几十万元的一个东西吗?” 纪小川有些无语。心想,我靠,几十万元被你说得这么轻巧,是想显摆你的潇洒大气,还是想在我面前显摆你的财富之巨呢?但心里这么想,纪小川的语气却很平静: “张董,也许在你的眼里,几十万元确实不算什么,用不着多想,可对我姐姐姐夫家来说,这个数额就不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数字呢!” 张学丰心里一沉,想想,这事还真是个事。毕竟对于任何一个男人而言,如果自己的妻子接受了另外一个男人慷慨的馈赠,无论如何都不会等闲视之的。张学丰连忙解释: “哦,小川,我没想这么多。当时只想到物有所值,越高档的车,各种性能越优越,安全系数越大。哎,小川,出什么事了吗?” 纪小川摇了摇头,说: “现在还没有,但如果我姐夫知道了这件事,就不知会出什么事了?” 张学丰顿时傻了,呆呆地看着纪小川,半天说不出话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好马不吃回头草 在云滨,有一种叫做辣叶花的野花,深秋时节开放,花型为麦穗状,花色有白色、粉红、玫瑰红等几种。这种花,独处时并不起眼,但成片绽放时,很鲜艳,美得让人陶醉。 昨天晚上,许雯雯给纪小川的qq邮箱发了一组辣叶花的照片,是在一片河滩上拍的。照片上的许雯雯,在花丛中摆着各种姿势、甜甜地笑着,笑得纪小川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上班,有几份文件要分发。其中的一份,是李德民的任职变动通知。李德民被任命为云峰集团云滨制药公司总经理,同时免去云峰集团人力资源部的部长职务。 纪小川挟着文件夹进了李德民的办公室。一进门,便笑呵呵地说: “李部长,恭喜你啊!” 李德民抬起头看着纪小川,淡淡地说: “小川,是因为我的任职变动吧?”见纪小川笑着点头,李德民接着问道,“小川,你认为这个任职值得祝贺吗?” 纪小川疑惑地看着李德民,不假思索地说: “去做封疆大吏啊,当然值得!谁不知道,这是重用。” 纪小川知道,虽说集团总部的部长与分子公司的党政正职是同一级别,区别仅在于“管线”与“管面”上,但实际上,两者的实权相差很大。纪小川认为,在企业,要干就得有实权,能够独挡一面,这样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干一番事业。 李德民连忙解释道: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感觉这一任职的责任太大,我担心自己力不从心啊!”说着,李德民的脸色已经变得异常沉重。 纪小川没有接话,怔怔地看着李德民。心想,没意思,你李德民居然也会来这一套,矫情!行就是行,干嘛一定要在人前装孙子呢? 说实话,纪小川刚来机关上班时,对李德民这个非科班出身的部长,还真的有点瞧不上眼,有如正规军眼中的杂牌军一般。再者,李德民的穿着也不太讲究,吸烟也是几元钱一包的大路货,用的手机更是老掉牙了的机型,便宜得让人耻齿。所有这些,也让纪小川对李德民产生了落伍、守旧、保守的印象。 但接触多了,纪小川才认识到,自己的见识肤浅了。虽说李德民是“五大”毕业生,对此李德民也从不避讳。但李德民的学识,远比一般的科班毕业生强,见识远比一般人远,理论知识非常丰富,涉及到政治、经济、军事、哲学、文学等众多学科,对许多问题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且论著颇丰。在实际工作经验方面,李德民工作三十年,先后从事的工种和岗位就有十多个,可谓见多识广,实践经验相当丰富。 闲谈中,纪小川听到过许多与李德民有关的趣事,其中一个最富传奇色彩的故事,就让纪小川至今记忆犹新。 两年前,李德民还在法律部当部长。当时,企业摊上了一个棘手的官司,决定寻求外援,由专业律师事务所代为诉讼。选择的合作对象,是京城的京仁律师事务所。 由于京仁律师事务所此前与云峰集团有过良好的合作关系,因此,在签订法律服务合同时,一个年轻的律师由于实际经验不足,疏忽了在合同文本上加盖骑缝章,并且在合同文本邮寄给律师事务所后,也未及时要求京仁律师事务所返回文本。 巧合的是,这个官司刚结案,正好遇上了云峰集团进行重大人事调整。人走茶凉,加上其他原因,云峰集团与京仁律师事务所的合作关系迅速恶化。 这之后,京仁律师事务所利用合同文本未加盖骑缝章、云峰集团没有合同原件的条件,篡改了合同条款,把代理费用“约定”为一百多万元,以此对云峰集团进行讹诈。讹诈不成,便向京城的仲裁机构提出了仲裁申请。 接到仲裁文书后,云峰集团顿时傻眼了。几经商议,取胜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取得被篡改的合同文本进行司法鉴定。但在开庭前,那家律师事务所拒绝提供合同文本。为此,云峰集团对夺取合同文本进行了周密策划和部署,决定由李德民带队出征。 开庭时,李德民见机行事,在庭审进行证据交换时,一拿到京仁提交的合同文本,就假装跑肚子,带着合同文本跑出了仲裁庭,交给了事先安排在庭外等着的人,顺利夺得了证据。 后来,李德民独身回到仲裁庭,舌战群雄,最终迫使仲裁庭同意将合同文本交给李德民带回江南省作司法鉴定。 这个官司的最终结果是,京仁律师事务所偷鸡不成蚀把米——未得到分文代理费。这个案件的传奇之处,用审理这个案件的首席仲裁员说出的一句话就可概括。首席仲裁员是一所知名大学的资深教授,当时感慨道: “唉,我当仲裁员三十多年了,审理的案件大大小小也有几百个,从来就没有看到被告敢当庭截留原告证据的情况,我得把这个案例当典型案例写到教案里去……” 听完这个故事时,纪小川当时就对李德民肃然起敬。因为他从中不仅看到了李德民的智慧和胆量,更有李德民对企业的一片忠诚。 纪小川认为,要造福一方,除了要有才华,还要清廉。李德民对生活的随意,体现的是清心寡欲,彰显的是内在的自信——他不需要靠外在的装扮来抬高自身的价值。 纪小川心想,李德民有这样的才华、胆略和能力,完全能够胜任制药公司的总经理一职,但李德民却称自己力不从心,这不是虚情假意,还能是什么? 然而,纪小川并不知道,在对外关系上,李德民确实可以做到不负重托、不辱使命,但在处理内部关系上,李德民却留有许多败笔。 因为李德民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他的性格太直,原则性太强,遇事不躲避、不推诿、不转弯,为人正直,也心高气傲,容易遭人忌恨陷害、吃哑巴亏。对此,李德民自己也有清醒的认识,却秉性难移。 实话说,李德民曾经想过把纪小川带下去锻炼一下,出任制药公司的办公室副主任。但仔细一想,这家公司内部的人事关系太复杂,自己此去尚且前途未卜,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纪小川对制药公司的情况当然有一些了解,知道李德民这次下去任职并不会很轻松,也可谓临危受命,便不好再说什么。纪小川把文件夹递了过去,说: “李部长,这里有几份文件请您签收。” 李德民接过文件夹,签上自己的名字后,把文件夹递回给了纪小川。从李德民的办公室出来,纪小川边走边想,李部长是不是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呢…… 在办公大楼转了一圈,分发完文件,纪小川便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纪小川一进门,坐在休息区沙发上的一个年青人就站了起来,对纪小川叫了一声: “纪秘书。” 纪小川抬眼一看,立即快步走了过去,热情地问道: “立波,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来人是周立波,是纪小川在制药公司工作时结识的一个工友。握住周立波的手,纪小川又随口问道,“立波,这一段时间过得还好吧?” 周立波顿时一脸黯然,淡淡地说: “刚来一会。有什么好不好的,就那样吧。” 纪小川一见周立波的神情,不好再说什么,于是问道: “立波,找我有事?” 周立波说: “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你这家伙,客气什么!说吧,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纪小川说。 周立波的眼睛往办公室扫了一眼,迟疑道: “能不能……找一个清静点的地方?” 纪小川想了一下,转身走到韩慧玲的座位边,对韩慧玲说,韩姐,把九楼会议室的钥匙借我一下,我和朋友去谈点事。韩慧玲疑惑地看了一眼纪小川,拉开抽屉取出了一串钥匙。 拿到钥匙,纪小川走过来对周立波说: “立波,我们到九楼的小会议去。”说着,转身朝办公室外面走去。 把周立波引到九楼的会议室,纪小川又到附近的一间办公室倒了两杯茶水过来。接着掏出烟,一人一支,点上火,在周立波的身边坐了下来。 张口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纪小川问道: “立波兄,什么事弄得这么神秘?” 周立波说: “也没什么事,我准备辞职,想请你帮一下忙。” 纪小川说: “哦,找到更好的单位了?” 周立波说: “还……没有,走一步看一步吧。” 纪小川说: “立波,如果是这样,就不如在这里再干上一阵子,虽然工资不高,但总算有一个吃饭和睡觉的地方啊!等联系好了另外的单位,再辞职也不晚嘛!再说,李德民部长就要去你们制药公司任职了,去做总经理,你这个时候提出辞职,不是拆他的台吗?” 周立波说: “这件事,我已经听说了。但我想,李总去了,也不可能让制药公司起死回生的。” 纪小川不以为然,说: “不一定吧?你没听说,李德民是一个有才能、有德行的干部。” 周立波说: “这些管什么用?!你也许不知道,制药公司是一个很奇葩的企业。这个企业不仅存在经营效益恶化、产品结构老化、创新能力不足、员工思想混乱、人际关系复杂、人才队伍青黄不接等困难,更奇葩的是,它的经营体制不伦不类。这样的鬼企业,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办法搞好!再呆下去有什么意思呢?有前途可言吗?” 纪小川知道,周立波所称的“企业经营体制不伦不类”,主要是指制药公司名义上已经建立了现代企业制度,但大部分员工仍然保留着国有员工身份。由此导致的一系列矛盾和问题,已经成了企业解困发展的主要障碍。 周立波见纪小川没有接话,接着说 “好了,不说这些了,反正我也不想再在这个企业呆下去了,否则我就要疯了。” 纪小川大惊失色,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试探地问道: “怎么?难道你……你与朱丽红现在还没有和好吗?”几个月前,周立波发现了女友与一个房地产老板的奸情,狠揍了朱丽红一顿,朱丽红便离家出去了。 周立波愤然道: “和好个屁啊!她已经被金钱和虚荣心鬼迷心窍无可救药了!这几个月里,我一直在等她回心转意,可她……唉,除非我中了双色球的一等奖,能让她过上体面的生活,否则……” 听到这里,纪小川冷笑了一声,挖苦道: “屁话!好马不吃回头草。如果你周立波发财了,还会要那种下贱货吗?没出息!” 周立波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愣愣地看着纪小川,半天说不出话来。 纪小川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说: “行了,咱们不说她了。总之,这都是命!既然这样,离开这里也好,换个环境,眼不见为净。”想想,又问道,“哎,如果想走,写一个辞职报告不就行了吗?” 周立波说: “可我与公司签订的合同还没有到期,所以……我听说,你与李总的关系不错,所以想请你帮我说说,让李总高抬贵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苦中有乐的年代 从会议室里出来,纪小川便带着周立波往李德民的办公室走去。两人刚才已经商量好,先由周立波自己去找李德民说。如果李德民同意,就用不着纪小川露脸。如果李德民不同意,纪小川再去做工作。实在不行,纪小川就去找张学丰。 从九楼下到八楼,纪小川指了指李德民所在的办公室,便和周立波分道,纪小川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周立波则向李德民的办公室走去。 但纪小川和周立波没有想到,还未到制药公司上任,李德民的办公桌上就摆放了几份来自制药公司的辞职报告,正在为人才流失问题头痛不已。李德民注意到,递交辞职报告的,都是近几年内企业招聘的大学毕业生。 看完几份辞职报告,李德民不由叹息,经过几年的培养,这些80后大学生刚刚能够独立开展工作,正是出力的时候,却不能为企业所用了!再看他们辞职的理由,几乎如出一辙,都是因为待遇太低。李德民调阅了工资表,这几个人的薪酬,每月都有两千多元。 客观地说,在云滨市,这样的薪酬水平,对于刚入职的大学生而言,不能说高,也不能说太低,但确实与大学毕业生心中的期望值有太大的差距。 李德民记得,自己刚参加工作的那几年,工资只有几十元。虽然那时的物价水平低,住房实行分配制,但保障水平与今天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就说住房吧。那时虽然实行分配制,但住房短缺严重,许多新婚夫妻结婚几年后,都难以分到住房,而且人均面积少得可怜,七八平米算是相当不错了。 记得小时候,六口之家的李德民家,住房面积只有近四十多平米,人均不到7平米,而且房子无天棚,一抬头就可望见屋: “江北省西部山区的。”说着,周立波苦笑了一下,才接着说,“其实,自从离开家乡上大学后,故乡就不属于我了,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虽然我现在云滨工作,可我知道自己并没有被这个城市完全接纳。在这个城市,我没有户口,没有房子,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无根的人,找不到归属感。” 李德民知道,周立波的经历,如果放到更宽阔的社会环境下观察,其实是很多80后的生存剪影。他们的担忧和焦虑,植根于历史转型后中国社会所处的矛盾纠结中。他们生活在城市,在为城市的发展奉献青春,却并不为所在的城市完全接纳,户口所承载的福利与他们无缘,心灵在城市的上空飘荡不定。 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或许在他们无根的青春梦里,更多的,就是在寻找心安之处。当中国经济从杀出一条血路到即将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时,心安何处?却在嗡然震颤每一个渴望幸福的灵魂。 “辞职后准备到哪里发展?回家乡吗?”李德民问道。 周立波决然地说: “不,我还是想留在城市。想到广州或者上海去。大城市的机会,或许会多一些。” 李德民默默地看着周立波。他当然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往北京、上海、广州这些大城市跑,以为在那里可以找到中小城市没有的东西,站的高。 周立波说完,一双眼睛不安地看着李德民,双手撂在腿上不停地相互绞弄,等待李德民的进一步询问。见李德民一时没出声,周立波接着说: “虽然我现在是赤手空拳在城里打拼,肯定会经历很多艰辛,但我心里充满了热望和梦想。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城市的主人的。” 李德民由衷地称赞道: “好,有志气!”接着话锋一转,问道,“不过小周,你能否告诉我,你们辞职的真实原因是什么吗?除了工资问题,还有没有其他原因?” 周立波点了点头,坦诚地说: “李总,真的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因为工资低了点。说实话,要不是我们毕业时就业形势太严峻,我们是不会呆在这个城市的。当时……大家只是想找一个饭碗,也顾不上工资是多少。其实,我们现在也有点舍不得走。知恩图报,我们懂。可制药公司现在的情况,又让我们看不到希望,所以……”周立波的声音哽咽了,眼圈有点发红。 李德民的情绪受到了感染,长长地叹息道: “小周,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停了一会,又接着说,“我也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制药公司一定会有光明的前景。” 但话虽然是这样说,李德民心里其实也没底。再说,现在说这样的话,无异画饼充饥,于事无补。李德民不再沿着这一话题往下说,转口问道: “哎,小周,能告诉我,你的理想是什么吗?” 周立波“唉”地叹息了一声,说: “不瞒李总,我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挣一套可以安放自己的房子。可我不知道,这个梦想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周立波的话一出口,李德民便感觉自己的心情突然变得异常沉重。他默默地看了周立波一眼,起身站起,缓缓踱到了窗前。接着,双手抱胸,凝视窗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窗外的院子里,有几棵高大的法国梧桐树,原本茂密的树叶,已经变得零零落落,许多叶子都变红了,在微风中摇摆不定。 说起来,云滨的秋天,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之一。这个季节,秋高气爽,晴朗少雨,气温适中,城中的草地绿黄相间,城外的山上层林尽染,景色十分迷人。 默默沉思中,李德民一直在咀嚼周立波的那句话——“我的理想,就是挣一套可以安放自己的房子。可我不知道,这个梦想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说实话,周立波这沉重的一问,让李德民的心震撼了。李德民知道,在房子问题上,莫说是这些80后,就是参加工作已经三十年的自己,如今的房价,要想换一套大一点的房子,也会在心里犯嘀咕。实话说,他没有想到,近两年来,房价上涨的速度,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许多个晚上,倪德民发现,很多小区里,几十层的楼房,有灯光的房间很少,绝大多数被购置后都被闲置。一看就知道,房主买房,并不准备居住,而是用来投资理财。 倪德民想不明白,中国人为什么对房子如此情有独钟?房子不就是让人住的嘛?可国人硬是要把房子与理财、婚姻安全、身份地位这些东西扯在一起,房价又怎么能降下来呢? 让李德民担忧的是,他不知道周立波的话,究竟是个别青年的心思,还是整个80后群体从心底发出的呐喊呢? 想想,如果是后者,即整整一代青年都把自己的理想定位在为一套房子而奋斗上,那就太可悲可叹,也太可怕了!但一想到眼下的房价,李德民又不能不在心里叹息,眼下的房价,真的让国人无语、英雄折腰。 李德民知道,如今的房价,莫说是这些80后购买不起,就是参加工作三十年的自己,如果想换一套大一点的房子,也得押上全部积蓄。而80后的大多数,如果想购买一套宽敞一点的房子,恐怕就得当一辈子房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男人都是贱骨头 纪小川与周立波分开后,径直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回到办公室,纪小川把会议室的钥匙还给韩慧玲,道了声谢。正准备回自己的卡座,韩慧玲小声问道: “哎,小川,周立波找你什么事?怎么鬼鬼祟祟的?” 纪小川轻描淡写地说: “哦,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那家伙故意弄得神秘兮兮的。” 韩慧玲睁大眼睛,瞪着纪小川说: “纪小川,你哄鬼呢!你们肯定是在说周立波和他女朋友的事。是不是?” 纪小川吃惊道: “你怎么知道?” 韩慧玲撇了一下嘴,奚落道: “切,他女朋友的那点破事谁不知道?我说你们男人真是贱骨头,放着好女人你们的看不上眼,偏偏把一只破鞋当宝贝一样舍不提甩。”说完,两眼溢出浓浓的幽怨。 纪小川顿时无语,愣愣地看着韩慧玲。 回到自己的卡座里,纪小川还在回味韩慧玲刚才的话。他当然明白,韩慧玲的话,是在借题发挥、指桑骂槐,怨恨自己对她的示爱装疯卖傻。 想想,几个月来,自己的确在刻意回避韩慧玲的追求,其中的主要原因,无非有两点:一是,依纪小川的判断,韩慧玲肯定不是处女身了;二是韩慧玲的年龄比自己大。 说起来,经过几十年的改革开放,国人的传统贞操观和道德观虽然淡薄了许多,但中国男人的处女情结,似乎并没有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淡漠,他们对于女人的初夜,还是有一种追求“完美无瑕”的顽固心态。 事实上,纪小川对于未来的女友,在年龄和处女身方面,真还特别在意,特别是后者。在年龄问题上,纪小川希望女友比自己小一点。形成这一认识的原因,也许只有纪小川自己才能说得清楚。而在贞操问题上,纪小川并不封建,主要还是心理上的问题。 有过一次恋爱经历的他,至今还深深地眷恋着林晓珊,并对破了她的处女身深感愧疚和悔恨。由此及彼,他认识到,如果女孩与那个男人上过床,心里也会留下那个男人的影子。 纪小川当然明白无误地接收到了韩慧玲传递的爱意,他也并非如韩慧玲猜想的那样没心没肺,反应迟钝。之所以装哈,只是不愿伤害韩慧玲的自尊心。不装傻,还能怎么样?然而,想起韩慧玲给予自己的关爱和帮助,纪小川又感到有些愧疚和不安。 纠结了好一会,纪小川终于把自己的思绪从情感纠葛中摆脱出来,一时便想起周立波,不知周立波与李德民谈得怎么样了?纪小川掏出手机,给周立波发了一条短信…… 周立波见李德民久久地站在窗前,眼睛望着窗外,一声不吭,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心里便有点忐忑不安。正不知所措时,兜里的手机响了两下,有信息进来了。 掏出手机一看,是纪小川的短信:立波,谈得怎么样了? 周立波不假思索地回了一条短信:不着边际。 短信的提示音惊动了李德民,把李德民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了。李德民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离开窗前,重新走到了沙发边。坐下后,李德民问道: “小周,除了房子,你就没想过别的什么?比如事业、理想、前程什么的。我认为,人生一世,总得有一些超出物质之外的追求。” 周立波的嘴唇嚅动了一下,双手抱着头,闷声说: “不是不想,是不敢想,也顾不上!”听得出,他的语气很是无奈。停顿了一下,周立波突然抬起头,问道,“李总,你认为,如今的时代,除了钱,还有崇高的信念吗?”周立波的语气中透着强烈的嘲讽。 李德民一怔,反问道: “怎么没有?” 周立波直视着李德民的眼睛,挑衅地说: “你能说得具体点吗?” 李德民的脑子里迅速闪过了“国家富强”、“民族兴旺”、“匹夫有责”这些字眼,可他张了张口,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想想,在年轻人的心目中,中华民族早已获得了解放,中国也不再贫穷,民族和国家这些概念,离个人的生活似乎越来越遥远,越来越虚无缥缈。再拿“国家”、“民族”来说事,的确让人感觉有点空虚。可除了国家富强、民族尊严,这个时代还有什么崇高的信念呢?世人整日忙碌不停,真正追求的又是什么呢? 在李德民的认识里,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已经使人生的价值越来越体现在个人拥有财富的多寡上,整个社会被深深地打上了金钱的烙印,思想、文化、意识形态,在朝着自由、开放、多元化的方向快速迈进。但同时,整个社会,又仍然受到传统文化、传统观念、传统价值理念的有力束缚。这种状况,致使现实利益和传统道德、崇高与世俗之间的摩擦碰撞越来越尖锐,也越来越激烈。 在这样的时代环境下,不要说年轻一代对人生的价值和意义会产生迷惑,就是像李德民这样有着丰富人生阅历的人,也时常感到困惑。 李德民不愿再沿着这一沉重的话题往下说,于是问道说: “小周,你想过没有?你们这样走了,不觉得可惜吗?在我看来,一个人的成长需要积累,无论是知识、经验,还是环境和人事的认同。一次次频繁的跳槽,一切就得从头开始,许多成长机会,也许就在一念之间失去了。小周,你们就不能再坚持一会吗?” 周立波显然被李德民的话感动了,动容地说: “谢谢李总关心!说实话,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想……过了,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李总,我们可以等,可房价不会等我们、年龄不会等我们啊!” “李总,我今年都二十八了,原来谈的女朋友也分手了,嫌我穷,给一个大款当‘小三’去了。李总,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我读了四年大学、两年研究生,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哪里还敢有更高的追求呢?”说到这里,周立波的双眼已是泪光闪闪。 李德民无语地看着周立波,心中油然生出一种悲凉:到底是社会过度的商业化、金钱化把年青人思想中的崇高的东西压成了一张薄饼?还是……还是在这一代青年的心中,根本就没有了什么崇高的信念呢? “小周,先别激动、别激动。”李德民极力安慰周立波,边说边从茶几上的纸盒里抽出两张面巾纸递上。 周立波接过纸巾,一边擦试眼睛,一边抽泣,极力平抑自己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周立波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李德民站起身,给周立波的杯中加了一些水。重新坐下后,沉重地说: “小周,别伤心了。实在想走,就走吧!”李德民的话,说得很是无奈和痛惜。想想,又问道,“小周,就要离开了,能否告诉我,走上社会后,你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吗?” 周立波说: “最大的感受,就是心太累,感觉自己已经老了!” 李德民大惊失色,说: “老了,怎么可能呢?你们现在就如同是刚出山的太阳。唉,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个年纪本该是朝气蓬勃、意气风华的年华啊!怎么会感觉自己老了呢?”说完,李德民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周立波。 周立波张了张口,却没出声。停顿了一下,李德民缓缓地说: “实话说,这些年来,我接触过不少年轻人,真的让我有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这是为什么呢?我记得,我们年轻时,虽然苦、累,可感觉很快乐。除了工作,年轻人常常会聚在一起,吟诵诗歌、畅谈人生、花前月下,那可是一段浪漫的人生啊!我真的难以理解,你们这一代人从一出生就生活在物质丰富的时代,为什么却感觉不到幸福和快乐呢?” 周立波苦笑了一声,说: “李总,你真的认为我们很幸福吗?” 李德民不假思索地说: “我觉得,你们应该感到很幸福嘛!” 周立波语带嘲讽地说: “可应该不等于现实啊!理想如歌,现实如铁。说实话,童年时我也有过幸福的感觉,无忧无虑,衣食不愁。可长大后,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少了。到现在,已经完全找不到了。 “幸福?哼,对我来说,感觉就像是一件无力购买的奢侈品。虽然羡慕,却无缘得到。实话说,大学一毕业,我就感觉自己不年轻了,就感觉生活从此变得物质世俗起来,就得为买房,为柴米油盐精打细算,哪里还有半点浪漫情怀可言?” 李德民说: “我觉得,幸福其实是一种心境。随遇而安、知足常乐,就是幸福。” 周立波不客气地说: “中国有一句俗话,叫做饱汉不知饿汉饥。李总,我不知道,如果你现在是我们这个年龄,又会怎样理解幸福?我不知道,面对高昂的房价、吃着垃圾一样的食品、喝着污染严重的水、呼吸污浊的空气,你会觉得幸福吗?” 李德民脱口而出: “人这一辈子,总是在不断追求。有时候,难免会被社会的一些阴暗面所困惑,会产生一种不知道追求的意义何在的感觉,这其实很正常……” 周立波不客气地打断了李德民的话,抢过了话头: “我现在不想谈理想、抱负这些东西,只想有一个好饭碗。我不知道,当年轻人不是为梦想,而是为了选择挣钱的职业奋斗时;当浪漫的爱情不再是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而是去宾馆开房,如同吃快餐一样时,爱情还能圣洁美丽吗?生活还有幸福可言吗?”说完,周立波挑衅地看着李德民,目光咄咄逼人。 李德民张开大嘴,吃惊地看着周立波,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李德民强烈地感觉到,是奢华的社会风气毁灭了年轻人的爱情、想象力和浪漫情怀,让这一代青年难以体验到一段浪漫的人生,追求一种面向心灵的生活方式。 曾几何时,在国人的心目中,幸福就是魂牵梦绕的强国梦。然而,当这个梦想实现后,不断澎胀的物欲、快速致富的心态,却让人们找不到幸福感了!惊人的经济增速,带来的却是幸福指数的下降,真的让人匪夷所思。 李德民知道,在许多年轻人的心里,现在只剩下一个词组:赚钱。而在这个词组的后面,跟着的是宽敞的房子、高档的小车、体面的生活方式,带来的是压力、困惑和无奈。 可他们也许忘了,财富的积累,需要时间。生活水准,只能逐步提高。如果一定要把许多需求压缩到一个较短的时间段来实现,既不现实,也不会轻松快乐,不累才怪! 问题是,社会的奢华之风越吹越烈,攀比心态越来越浓。在这种风气的影响下,人们已经不是理性地选择追求和消费,而是想尽可能多地占有财富,都把能否过上体面的生活方式当成了是否幸福的标准。 如此,即使中国经济再快速发展几十年,也肯定没有几个人能感觉到幸福——因为人的需求是永无止境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蚁族现象的启示 元旦节后,接连下了几天雨,雨中伴着呼呼的北风,风雨交加,气温就陡然降了下来,这座内陆城市进入了严寒时节。 这天,纪小川刚进办公室,就听到隔壁的信息部有人在叫他。隔着玻璃墙循声望去,便见郭虹娜正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冲自己招手。 纪小川退出办公室,进了信息部。一路往里走,便注意到,郭虹娜的身边坐着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年轻人。见纪小川走了过来,年轻人站了起来,微笑着,友善地看着他。待纪小川走到身边,郭虹娜才站起来,说: “小川,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学兄谭先伟,在市政管理局办公室当秘书。”接着,郭虹娜转向谭先伟说,“先伟,这是我的同事纪小川,也是秘书,你们算是同行。” 两人握手,相互问候了一句,纪小川便伸手到兜里去掏烟。但没等他掏出来,谭先伟已经把香烟掏了出来,是60多元一包的精软江南。纪小川笑了笑,抓着烟盒的手便松开了,空着手抽出来,接过了谭先伟递过来的一支烟。 在沙发上坐下,纪小川吐出一口烟雾,打趣道: “虹娜,我和谭兄虽说是同行,可地位和身份却有天壤之别的。谭兄是政府官员,吃皇粮,金饭碗,我是平头百姓,捧着的是泥饭碗,不可同日而语的!” 谭先伟呵呵笑道: “纪秘书高抬我了。其实,公务员也就那个样,无非就是稳定一点,收入并不很高,每月也就两千多元,外人看着很光鲜,其实徒有虚名。”谭先伟说得虽然谦虚,语气中却透露出一种掩饰不住的优越感。 纪小川取笑道: “这么少,不会吧?怕我们向你借钱?” 谭先伟认真地说: “我骗你们干什么?”可他从纪小川和郭虹娜的脸上,看到的仍然是不相信。 谭先伟知道,近两年来,公务员的工资,一直是舆论关注的焦点,媒体一再紧追不放,社会上关于公务员高工资高福利的说法越传越邪乎,以至于自己在与人聊起工资时,总是受到嘲讽和奚落,怎么解释都没用。 郭虹娜白了谭先伟一眼,噘起嘴巴嚷道: “泥饭碗怎么了?我们可是纳税人,并不比别人差。” 谭先伟有点尴尬,讪讪地说: “就是,就是,现在机关也不好混了。” 纪小川坐在郭虹娜的身边,却有意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他已经意识到了,郭虹娜和谭先伟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 其实,郭虹娜与谭先伟在大学时同处一个院系,但谭先伟比她高出两届,算是学长。从大学到现在,谭先伟一直在追求郭虹娜。而郭虹娜对谭先伟的态度一直比较暧昧,既不明确答应,也未直白拒绝,若即若离。 谭先伟去年考上了公务员后,自然不乏美女献媚,可他却能耐住性子坚持追求郭虹娜,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憨劲。但他不知道,自从纪小川出现在郭虹娜身边后,郭虹娜心里的天平就有些倾斜了。 纪小川说: “不会吧?”他以为谭先伟在撇清。 谭先伟知道纪小川心里在想什么,也怕再遭郭虹娜的白眼,诚恳地说: “哎,你们注意到有关‘百人评议团’的报道了吗?” 纪小川不假思索地说: “知道。不就是市委、市人大组织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劳动模范、机关工作人员、企业代表等,以举行听证质询、收集民众意见等形式,对政府部门开展的评议活动嘛。媒体称,因为参加评议的代表在百人以上,所以这个活动被称之为百人评议团。我记得,外地一些媒体在报道中,还多次使用了‘震撼’这个词。一是说评议活动使评议对象深受震撼和触动,二是说评议结果震撼了当地的权力部门。” 谭先伟感慨道: “没错,是很震撼的!就说最近这次评议吧,我们局排在最后三名中。你们不知道,评议结果见报后,局里就三天两头开会整风,可把人整苦了!” 纪小川呵呵笑道: “看来这种评议活动还有点作用。其实,你们的衙门作风早该整整了。路灯不亮、道路破烂、下水道井盖缺失,那一样都会对市民构成安全隐患,可你们就是视而不见,也不知你们成天在干些什么?”纪小川口无遮拦地数落。 谭先伟红着脸说: “这还不是因为前一段时间老是下雨来不及嘛!你现在去看看,不都整改好了嘛!那一阵子,我们全局上下一齐出动,没日没夜的干,几天就把存在的问题全解决了。” 纪小川不依不饶: “是解决了,本来也就那么点事。可天晴了几个月,你们就是拖,要是没有这次评议活动,还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 谭先伟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地说: “也是。其实,刚到局里时,我们年轻人对机关的衙门作风、官僚作风、拖拉散漫现象也看不惯。可久而久之,就习惯了、麻木了,算是入乡随俗了吧!” 纪小川调侃道: “哼,好一个‘入乡随俗’!你们就不能出污泥而不染吗?” 谭先伟尖声叫了起来: “纪秘书,你说得轻巧,现在就业形势这么严峻,我们不要饭碗了啊?!” 纪小川本想再讽刺一下谭先伟,可想想自己艰难的就业经历,不也是在为“饭碗”而放弃对理想的追求吗?于是自嘲道: “为三斗米折腰,我们这一代大学生也真够悲呛的!” 谭先伟看了纪小川一眼,嗫嚅道: “也不能……这样说吧。其实……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理想得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之上。任何时候,生存总是第一位的嘛!” 纪小川说: “你是说,在遥远的理想和残酷的现实之间,我们只能抛弃理想?” 谭先伟嗫嚅道: “也许……这才是明智之举。我知道,这种选择的确让人痛苦,但必须接受。记得在大学时,我们的抱负多么纯洁,我们满怀用知识改造社会、创造美好未来的雄心壮志,总以为只要努力,理想就能实现!可现实是什么?现实是我们那时太天真、太幼稚了。 “在大学里,我们自诩是天之娇子,但一出校门,就什么都不是了。在人才市场上,我们被人挑肥拣瘦、评头品足,简直就像是娱乐场所的小姐一样。曾经流落街头的时候,我连寻死的心都有过啊!”谭先伟说完,眼圈都红了。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几个人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几乎共同的人生经历,让大家都沉浸在痛苦的咀嚼中。过了好一会,谭先伟又说: “说起来,我们还算是幸运的。不管怎么说,都找到饭碗了。上个月我到京城出差,碰到了我们班的一个同学,你们猜,他现在在干什么?” “干什么?”郭虹娜随口一问。 “蚁族,”谭先伟说,“在做保险推销,说是一毕业就去了。我问他一个月能拿多少工资?他说每月也就一千多元。我一听,简直无法相信,这么点钱,在京城怎么生活?但他说,还凑和,床位每月300元,每天吃两顿,大概也就500多元,加上公交费和零花,每月还能节余一二百元。我的天,那是怎样的生活啊?我真的不敢想像!” 纪小川和郭虹娜吃惊地看着谭先伟,感觉真的不可思议。谭先伟接着说: “我当时听得鼻子有些发酸,就把他拉到了附近的一个小酒店,点了六菜一汤。你们猜怎么着?我还没怎么动筷子,他就风卷残云似的把两瓶啤酒和满桌的饭菜倒进了肚子里,看得我目瞪口呆的!” 纪小川吃惊地问道: “怎么混到食不裹腹的地步了?”但话一出口,纪小川就想起了自己在南方那座海滨城市的经历。前面几个月里,有林晓珊的钱撑着,过得还行。后来林晓珊走了,自己就住进了十元店,不也是饱一顿饥一顿吗? 谭先伟看了纪小川一眼,说: “其实,不只是这些‘北漂’宁肯挨饿也要呆在京城,还有在上海、广州,以及一些省会城市的‘漂们’,都是一样的境遇。现在的一些年轻人啊,对城市的迷恋,简直到了着魔的程度!特别是对大都市,简直如飞娥扑火一般的执着和奋不顾身。”谭先伟的口气很老到,似乎忘记了自己也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员。 郭虹娜摊开双手说: “可不去城市,我们又能到哪里去呢?去农村吧,我们什么农活也不会干呀!做重体力活吧,我们又手无缚鸡之力。你们说,我们能干别的什么啊?” 谭先伟苦笑了一下,说: “唉,现在的农村也不会要我们的,除非政府再来一次上山下乡。再说农村的年轻人现在也都跑到城里来了,上山下乡,也得有人教我们干农活吧。几个月前,我回了一次老家,现在的农村,就剩下些老弱病残和小孩,除了农忙时节,村子里没有几个人,冷冷清清的,荒芜而凄凉。还有许多地方,田地都荒芜了,也不知道粮食、蔬菜怎么就没有短缺呢?” 纪小川接口道: “我想,这得多亏农业科技进步和土地集约化水平的发展。现在一亩地能产一二千斤粮食,温室大棚一年四季都能生产蔬菜瓜果,还有养殖大户。要不是这些,都挤到城市里来,恐怕大家只能喝西北风了。” “哎,先伟,你那同学是怎么打算的,总不能这样混一辈子吧?”郭虹娜把话题拉了回来。 谭先伟说: “他告诉我,还准备呆下去,说总会有机会的。” 郭虹娜叹息道: “真傻,耗什么呢?” 谭先伟说: “我当时也是这样说的,可他并不认可,而且觉得挺委屈。从他的话里我感觉,他们对于社会给予的关注、同情和帮助,其实并不领情。他说社会误读了他们,媒体的聚焦报道,让他们的内心五味杂陈。他说他们是正常人,正在过着正常的生活。虽然过得艰辛,但并不像一些人想象的那么糟糕,更不需要别人可怜和同情。他说……” “嗬,这么热闹!在聊什么呢?” 一个意外响起的声音,让这几个年轻人吃了一惊。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张学丰已经站到了他们的身边。 “董事长!” 纪小川和郭虹娜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连忙站起身子。郭虹娜接着说,“我们在说同学间的事情。哦,董事长,这是我的校友谭先伟,在市政管理局当秘书。” 张学丰伸出手,热情地与谭先伟打了招呼,眼睛扫视了几个人一眼,说: “呃,我刚才听你们是在说什么蚁族吧?” 见几个人点了点头,张学丰接着说: “其实啊,在城市化的过程中,产生蚁族现象很正常。再说,蚁族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全国符合蚁族标准的人有多少?到底是学非所用,还是就业能力差造成的?这些都需要认真调查分析,任何夸大、过度渲染,或者缩小某一社会现象的言论,其实并不利于问题的解决。” 纪小川问道: “董事长,你的意思,是网民把问题炒严重了?” 张学丰一怔,哈哈笑道: “小川,将我军呢?问题当然是客观存在,但网民在分析成因时,不能说没有简单和偏颇的倾向。诚然,蚁族现象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当前大学生就业难和就业结构失衡的问题,但大学生本身存在的问题,也不容忽视啊! “比方说,许多年轻人都想呆在大城市,不愿屈就中小城市。都想坐机关,不愿意下基层,怕吃苦怕受累。其实,年轻人吃点苦,受点磨难,坐一坐冷板凳,有一个艰苦奋斗的过程,经历些艰难和辛酸,并不是坏事。说起来,一个人要想干成一番事业,除了具备相应的知识、经验和技能外,还需要有百折不挠的意志力。而知识、经验和技能,是可以通过学习取得的。但意志这个东西,是无法从、从牛人身上学到的,只有亲身经历过那种刻骨铭心的挫折和磨难,或者说是毁灭性的打击才能获得。” 张学丰说着呵呵笑了起来。笑了一阵,接着说: “以我自己的经历来看,年轻时经历点困难,到基层、到艰苦的地方去体察民情、锻炼毅力、积累经验,很值得。若干年后,就会明白这一点。要知道,有基层锻练的工作经历,是年轻人成长的重要基础。我本人年轻时就在新疆工作过许多年,现在回想,那一段工作经历真的让我受益匪浅!” 张学丰说得语重心长,见几个青年还在凝神静听,又说: “其实,任何年代,都有心怀梦想的理想青年,不管前面的路多么坎坷,风雨几多,他们都会以青春的勇气和热诚拼搏闯荡,去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生活。我觉得,在北漂的身上,最难能可贵的,是年轻人具有的乐观、自信、奋发向上的心态。你们说,是不是?” 几个年轻人点头赞同,开心地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饭总有熟的时候 过完春节,云滨的天气仍然很寒冷,大街上的风刮得脸生痛。因为办公室里有中央空调,感觉倒是比较温暖。快到下班的时间了,纪小川开始整理桌上的东西。 正收拾着,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掏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下,纪小川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手机里传出了一个悦耳且欢快的女声: “小川,纪小川,是你吗?” 纪小川一愣,声音有点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是对方是谁?于是说: “我是纪小川,请问你是……” 对方显得有点不高兴,嗔怪道: “切,真没劲,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停顿一下,又说,“小川,我是宋勤勤啊。” 纪小川一听,惊喜地叫道: “勤勤姐,是你啊?!” 纪小川终于有了记忆。宋勤勤是昌都大学财院的一个漂亮学姐,比自己高一届,大学时在社团活动中倒是经常见面。但一晃,分别快三年了,一时哪里想得起来? 宋勤勤说: “是我,小川,我现在到了云滨,刚下火车。” 纪小川一怔,心里感觉有点意外,嘴上却热情地说: “欢迎你啊,勤勤姐!这样,你就在车站的广场上等着,我过来接你。” 挂了电话,纪小川心里疑惑,远在东北的宋勤勤怎么知道自己在云滨呢?毕业后,男同学没见着一个,女同学中,保持联系的倒还有几个,难道自己这辈子真的与美女有缘? 读大学时,就常常有同学戏谑,纪小川,你小子很有女人缘呢!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什么样的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姐姐型女人,只要一见到你,就会对你产生好感呢?看来你小子今后的前程,必得漂亮女人相助。纪小川对此却不以为然,笑道,瞎说,扯蛋! 然而,这些年的人生经历,却让纪小川不能不承认这一点。无论是大学时入党、竞选学生会干部,还是到云峰集团工作后,似乎自己每一次的前行,都有姐姐一样的漂亮女人相助。他不明白,姐姐们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呢?是自己的英俊外貌、聪明机灵、嘴甜腿勤,还是因为自己命运多桀、令人怜惜呢? 而现在,与自己相近的,又有两个姐姐,一个是公司的韩慧玲,一个是云滨日报社的沈洁茹。这两个漂亮的姐姐,的确给了自己许多关爱。但纪小川不知道,这两个姐姐将会给自己今后的人生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呢? 穿上外套,背上双肩包,纪小川走出了办公楼,在大门外伸手拦下了一辆的士。 在火车站前的广东路下了车,纪小川匆匆地往车站广场的东南方向走去。火车站前的广场很空旷,寒风中远远看见,有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美女正在冲自己招手。 一到跟前,宋勤勤就兴奋地拉住纪小川的手又摇又拍,嘴里嚷道: “小川,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好高兴耶!”热乎劲就像是久别的恋人一般。 纪小川有点不好意思,傻傻地笑着。待宋勤勤的亲热劲过后,纪小川随口问道: “勤勤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出差吧?” 宋勤勤白了纪小川一眼,嗔道: “怎么,不欢迎我来啊?” “不不,我不是这样的意思。”纪小川矢口否认,微露窘态。 宋勤勤心中一乐,嘻嘻笑道: “我在一所大学当老师,利用假期旅游,顺便就转到这里来了。” 宋勤勤当然没有全说真话。她这次南来,名义是旅游,实际是另有所图。大学时,宋勤勤就在心里暗恋着纪小川。只是那时纪小川的身边围着不少漂亮妹妹,宋勤勤比纪小川大一岁,有点自惭形秽,一份心思始终没敢说出口。 大学毕业后,宋勤勤回到东北,进了一所普通高校教书。这几年里,宋勤勤也谈了几个男朋友,可她的心里一直装着纪小川,自然难以如愿。春节期间,宋勤勤无意中打听到了纪小川的近况,知道纪小川与林晓珊分手了,顿时感觉这是天作之缘,就迫不及待地南下了。 但宋勤勤的这点心思,纪小川怎么也不会想到。闲聊中,纪小川东一句西一句地说了一堆废话,没心没肺的他,并没有听出宋勤勤话里的弦外音。 坐到出租车里后,纪小川问道: “勤姐,工作还好吧?” 宋勤勤一歪脑袋,说: “怎么说呢,学校的待遇还不错,但我现在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太没有追求了,我想自己应该做点让生活更有意义的事情。” “为什么?”纪小川嗡声嗡气地问道。 宋勤勤说: “小川,你不知道,这两年我见了一些同学,他们现在个个月薪上万,开口闭口事业发展,而我只是一个二流高校的老师,差别太大了,感觉真的很痛苦。哎,小川,你说我是应该辞职到北京、上海去发展,或者……或者来云滨发展呢,还是继续留在学校教书?” 纪小川想了一下,说: “北京、上海的发展机会当然多,可竞争也很激烈。云滨这个城市实在太小,我都不想长久呆下去,你来干什么呢?”想想,又问道,“勤姐,你觉得自己更适合做什么?或者说,你的兴趣爱好是什么呢?” 宋勤勤沉思了一会,茫然地摇了摇头,说: “我真不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呢。” 纪小川明白了,宋勤勤其实对自己的认识也不清楚,她只是看到了一些同学光鲜的一面,形成了盲目攀比的心理。 实话说,这两年来,纪小川的心里也时常茫然,刚到集团公司机关工作的那一阵,简直是做什么错什么,日子过的很艰难。他现在的心思,也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纪小川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出租车此时已经驶上了雍江上的双层铁路桥。由于桥面狭窄,且车辆很多,的士的速度很慢。远处的江面上,一艘渡轮正在逆流而上,船首犁开一片浪花,船尾拖着两条长长的白练…… 晚上的接风酒,纪小川选在环城路上的东祁土菜馆,这是一家典型的地方菜馆。纪小川当然知道宋勤勤不吃辣。大学时的几次聚餐,宋勤勤都生怕沾一点辣味。 本来,纪小川是准备请宋勤勤吃清淡的粤菜的,可宋勤勤存着一分心思,坚持要体味地道的云滨菜。纪小川只得依从,心里却暗笑宋勤勤不知道云滨菜的厉害。 东祁土菜馆,是一家中档酒馆,临街的门面很小,餐厅和包厢都在二楼,装修很一般。上得楼来,餐厅里很是热闹,几乎座无虚席。服务小组领着纪小川和宋勤勤来到一个角落,在一张小桌前坐了下来。 纪小川曾经来这里吃过两次饭,领教过东祁土菜的独特风味,几乎每道菜都能把人辣得半死。刚坐下,就有一个服务小姐拿着菜谱过来了。纪小川接过菜谱,顺手递给宋勤勤,说,勤勤姐,你来点吧。 宋勤勤也不客套,接过菜谱,并不仔细去看,而是让服务小姐推荐。服务小姐说了几道大菜,都被宋勤勤否决了。最后,宋勤勤点了两道地方菜,一个是剁椒鱼头,一个是东祁肚丝。也许是从语音里听出宋勤勤是个北方人,服务小姐善意地提醒了一句,这两道菜比较辣。宋勤勤说,谢谢!没事。 接着,纪小川又点了一盘豆角茄子、一个冬瓜排骨汤,要了一瓶长城干红。 点完菜,纪小川笑道: “勤勤姐,我记得你好像不吃辣椒的,怎么对辣菜这么感兴趣了?” 宋勤勤白了纪小川一眼,又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 “江南的景色太美了,山好、水美、人更好,我准备来江南省发展。入乡随俗,不学会吃辣,怎能立足?” 纪小川瞪着眼睛看着宋勤勤,心里隐隐感觉到了什么,说: “不会吧,你真的想来云滨工作?” 宋勤勤反问道: “看样子,你好象不欢迎我来?” 纪小川矢口否认: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南方的气候和饮食习惯,北方人很难适应。就说饮食吧,一个辣字,北方人根本就受不了。” 宋勤勤说: “你怎么能肯定我就适应不了?只要有心,什么事办不到?” 纪小川说: “勤勤姐,你没尝过云滨菜,不知道它的厉害,等会你就知道了……” 两人正聊着,服务员开始上菜了。第一道菜,是剁椒鱼头。这道菜,是用一个特大号的白色瓷盘装盛的,雄鱼头被剖成两边摆在瓷盘的中间,鱼头上盖着厚厚的一层细碎的剁辣椒。摆到桌上,一股辣椒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引人垂涎。 纪小川给两人的杯中倒上酒,端起杯子说: “勤勤姐,我敬你,祝你旅途愉快!” 宋勤勤道声谢谢,一口下去,杯中见底。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宋勤勤夹起一大块鱼头肉,毫不犹豫地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纪小川皱着眉头看着宋勤勤,正在疑惑宋勤勤怎么没有反应时,就见宋勤勤“哇”的一声把嘴里的鱼肉全部吐了出来,慌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一只手不停地拍着嘴唇,一个劲地叫辣,模样实在狼狈。 纪小川哈哈笑了起来,说: “勤勤姐,这下知道厉害了吧。要不,再点两个清淡一点的菜吧?” “不用,不用,”宋勤勤摇着手,又喝了一大口酒,终于缓过劲来,嗔道,“再点就浪费了,你们男人就知道大手大脚。” 接下来,宋勤勤学乖了,不再大口吃菜,酒却喝得勤了。 南方的早春,天黑得早,六点一过,天就完全暗了。吃完饭,纪小川伸手看表,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两人喝掉了两瓶红酒。 宋勤勤已露醉态,口中却一个劲地说没事,还要喝。纪小川心想,喝成这样了还喝。纪小川没有搭理宋勤勤,招手叫过来一个服务小姐,说: “美女,买单。” 买完单,纪小川说,勤勤姐,我们走吧。说着便站了起来,走到了宋勤勤身边。宋勤勤嘴里嘟囔着还要喝酒,不肯起来。纪小川哄她说,好,我们换一家去喝。说着伸手把宋勤勤拉了起来。宋勤勤刚一站起,腿却软了,纪小川眼疾手快抱住了她。 坐在的士上,宋勤勤一路上满嘴糊言,完全醉了。的士到了宾馆,纪小川把宋勤勤从车里拖出来,搀扶着进了大堂,放到供客人休息的沙发上,自己到前台登记房间。 登记好房间,纪小川又扶着宋勤勤进了电梯。到了6楼,电梯门打开,纪小川想扶着宋勤勤向外走,但宋勤勤全身都软了,迈不动步,纪小川只好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到了房间的门口,纪小川要将宋勤勤放下来,宋勤勤却不干,紧紧地搂着纪小川。纪小川只好费劲腾出一只手,掏出门卡开门。 进了房间,纪小川用脚带上门,快步走到床边,手一软,一下把宋勤勤丢到了床上,累得大口大口地喘气,额头上冒出了细微的汗珠。 缓了一会劲,纪小川想站直自己的身子,却发现根本不可能,宋勤勤还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丝毫不肯松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煮熟的鸭子飞了 纪小川把宋勤勤放到床上,嘴里嚷道: “勤勤姐,到宾馆了,你睡到床上了,可以松手了。” 谁知这一声提示根本没用,宋勤勤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更加使劲,纪小川弓着的身子支撑不了她的重量,一下趴到了宋勤勤的身上。 宋勤勤猛地睁开了眼睛,嘴唇极快地贴到了纪小川的唇上,伸出舌头,使劲地往纪小川的嘴里钻。但纪小川的牙齿严丝合缝,舌头进不去,只能在外围游击…… 纪小川大吃了一惊,心里顿时明白,宋勤勤其实并没有喝醉,而是在装醉。纪小川在心里怪自己粗心,怎么就没有想到,北方女人的酒量岂是一两瓶红酒能喝倒的。 可现在明白,显然太迟了。宋勤勤的劲很大,双手紧紧地箍着纪小川的头,让他根本无法摆脱。宋勤勤的身体开始扭动,已经蹬掉皮鞋的两条秀腿,像蛇一样缠在纪小川的身上。嘴里含糊地呻吟着,像刚会说话的婴儿唱歌一般,字词含糊不清。 纪小川紧咬牙关,极力抵抗宋勤勤的攻击。情急之下,宋勤勤腾出一只手,突然在纪小川的腰部掐了一下。纪小川痒得刚一张口,宋勤勤的舌头顺势钻进了纪小川的嘴里。 纪小川抵抗了一阵,渐渐情热,心中的潮水涌动起来,情不自禁地开始“伴舞”。感觉里,宋勤勤的唇很柔软,很有弹性,像一团柔柔的面团。宋勤勤的整个身体浪荡成一股涌动的潮水,柔若无骨,火烫火烫的,仿佛只需要一点火星,便可以燃烧起来…… 宋勤勤嘴里咿呀呻吟,身子扭动如蛇,一只手慢慢向下移动,拉开一条拉练,接着伸了进去,抓住了裤裆里翅起的东西,羞答答地说: “小川,我要……我要……等会你轻点,我还是第一次……” 纪小川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倏地清醒过来,极力平复潮动,从宋勤勤的身上挣脱出来,嘴里嚷道“勤勤姐,不行,不能这样,我们不能这样……” 宋勤勤倏地坐起,愠怒地看着纪小川,没想到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艾怨道: “什么不行,都什么年代了?纪小川,你说,你是不是……看不上我?” 纪小川慌乱地说: “不不……我接受不了这种……快餐文化。”其实纪小川在说谎,刚才如果不是宋勤勤说是她的第一次,他也许不会在意是不是吃快餐,因为箭已经在弦上。 宋勤勤显然不知道纪小川真正的心思,噗哧一声笑了,说: “纪小川,没想到你还这么封建噢!” 纪小川心里很挣扎,嘴里却喃喃道: “这不是……封建不封建的问题,人与动物,总是有区别的吧?” 宋勤勤心里一喜,笑了,心里油然而生敬意,暗自高兴自己没有看错人。几年来,自己也谈过几个男朋友,都是没谈几天,就要求做,让宋勤勤很是反感。这一刻,宋勤勤不再懊恼——生米没有做成熟饭没关系,只要火不灭,饭总有熟的时候…… 从床上下来,纪小川整理了一下被弄得零乱的衣服。接着,拿起电水壶,到卫生间接了一壶水,放到座板上烧着,在窗下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宋勤勤羞涩地对纪小川笑了一下,用双手拢了拢散乱的头发。接着下床,从床头柜里取出拖鞋蹬上,又从箱包中找出毛巾,走进了洗手间,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纪小川见宋勤勤进了洗手间,本想立即告辞。又想,宋勤勤此行显然不是旅游,而是不顾一切冲自己来的,如此痴情,的确让人感动。但现实地看,两人并不适合做情侣。除了生活习性相差太大的原因外,还有年龄问题。因为纪小川不喜欢找一个比自己大的女人做妻子。 既然不愿意接受宋勤勤的爱,就要把事情说清楚,免得耽误了她。问题是,怎么说才能既不伤害宋勤勤的自尊心,又让她对自己死心呢? 正想着,兜里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纪小川掏出手机,打开信息,是韩慧玲发来的。 韩慧玲问,小川,在哪? 纪小川回复,在寝室啊。 韩慧玲又问,在写小说吗? 纪小川发过去一个,嗯! 韩慧玲说,你不是在洗澡吗,这么快就洗完了吗? 纪小川一怔,顿时明白,韩慧玲此前肯定向室友打听了自己是否在寝室?而室友扯谎说自己正在洗澡。想想,谎言其实很容易戳破,只要对方留心。纪小川知道再也不能继续撒谎,倒不如坦诚告知,于是说,韩姐,开个玩笑,我在陪一个外地来的同学。 韩慧玲沉默了一会,才说,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纪小川说,女同学,从东北过来的。接着问道,韩姐,找我有事吗? 这条短信发出去,韩慧玲便久久没有回复。纪小川知道自己发了一句废话。等了一会,正想对韩慧玲解释一句,就见宋勤勤从洗手间里出来了,于是收起手机,塞到了裤兜里。 宋勤勤在卫生间里弄了好一会才出来,把一头秀发在脑后盘了一个漂亮的发髻,脸上泛着朦胧的红晕,整个人都显得光鲜了许多。嫣然一笑,很是迷人。 纪小川无声地回应了一个笑,正想开口说话,便听到电水壶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呼呼往外冒着蒸汽,接着咔嗒响了一声。 宋勤勤见水烧开了,便想走过去泡茶。纪小川叫道: “勤勤姐,小心烫着,让我来吧!”说着,快步走了过去。 泡好茶,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宋勤勤笑道: “小川,你真行,我没想到你这么有定力!” 纪小川无语地看着宋勤勤。心想,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是笑话我的无能吗?切,刚才你要不说是第一次,我肯定把你办了,我可不像柳下惠那么冷血。可因为你是第一次,如果我办了,责任就太重了,回头你再要死要活地缠住我,怎么办? 宋勤勤见纪小川不说话,也不好再说笑,于是问道: “小川,你是不是嫌我的年龄比你大一点?” 纪小川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宋勤勤又说: “嫌我不太漂亮?” 纪小川还是摇了摇了头。接着说: “勤勤姐,你很漂亮,是一个极品性感美女呢!” 宋勤勤急了,大声嚷道: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说,到底是因为什么呀?” 纪小川诚恳地说: “勤勤姐,你别多想,其实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也许还没有发现,其实我这个人身上有很多的毛病,就是一堆臭狗屎、一个穷光蛋,你如果嫁给我,这辈子还不知道会受多少委屈?吃多少苦?勤勤姐,把我忘了吧,如果有合适的,别耽误了自己……” 宋勤勤急忙说道: “小川,别糟蹋自己,我不许你作践自己,我相信你是一个优秀的男人,肯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只是现在时运不至。说实话,这几年我也谈过几个男朋友,但我心里只有你,根本容不下其他的男人。” 纪小川心里虽然很是感动,嘴里却说: “勤勤姐,你高抬我了,其实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再说,我现在还不想考虑个人的问题。我觉得,男人得先有事业,有一定的经济能力后,才能承担起家庭责任和义务,我不能让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跟着我受苦……” 宋勤勤低着头,静静地听着,一双白皙纤长的手指不停地搓着衣衫的下摆。心里明白,感情是需要时间培养的。说来说去,自己在纪小川的心里还没有位置,此时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反而会让纪小川看轻自己。 等纪小川说完,宋勤勤轻启朱唇,说: “小川,我知道自己这次来得有点唐突,你别介意!不管怎样,我终于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了,感觉心里舒坦多了。我也希望你能给我机会,让我们能彼此加深了解。如果……我们确实不合适,这辈子没有夫妻的缘分,就让我做你的姐姐吧!” 纪小川动情地说: “勤勤姐,谢谢你!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把你当亲姐姐一样!” 宋勤勤向纪小川砸过去一记白眼,嗔道: “别偷梁换柱,我的意思是……”见纪小川想张嘴解释,宋勤勤又说,“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哎,你刚才说到事业,工作还顺心吧?我知道,你的理想是想成为一名记者。要不,你跟我到东北去发展吧,我们家在新闻界还有些关系。” 纪小川夸张地用双手抱住身子,嚷道: “不去不去,你们那里冬天零下几十度,把人冷都冷死了。” 宋勤勤“切”了一声,说: “这你就不懂了,其实北方的冬天比南方还好过,房间里都有暖气,只要呆在房间里,一点都不觉得冷。” 纪小川取笑道: “勤勤姐,你真逗!记者如果整天呆在房间里,整个冬季就没有新闻可看了。” 宋勤勤愣了一会,认真地说: “小川,我真的佩服你,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坎坷和磨难,却一直还在坚守自己的理想和信念。不像我,现在就想找一个如意郎君把自己嫁了,怎么会这样呢?”宋勤勤说完,深情地看着纪小川,用手挡在嘴边,呵呵笑了起来。 纪小川笑道: “因为我是一个男人啊!” 宋勤勤凝神地看着纪小川,心里突然一动,说道: “小川,你笑起来的神情跟我父亲很挂相呢!” 纪小川不知宋勤勤的话是真是假,含糊道: “是吗?”见宋勤勤点了点头,又说,“伯父是干什么时候工作的?” 宋勤勤说: “在一家企业做宣传工作。哎,说到我父亲,我就想起一件事了。大三那年,有一次看电视时,父亲突然问我,哎,勤勤,你们同学之间经常会谈论什么问题?会不会谈论国事,或者理想抱负什么的? “我当时正在看一部韩剧,看得正入神呢,就随口说,从来不谈,只谈毕业后怎样找个好工作挣钱。国家?国家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名词,是个很大也很空虚的概念。理想?更是虚无飘渺的东西。 “谁知我老爸一听就火了,训斥道,混账话,没有国家,你们到哪去找工作,去挣钱?我说,老爸,淡定,准确地说,是中国对我们来说并不特别重要,因为世界上还有美国、英国、法国、德国啊!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澳大利亚新西兰这些国家嘛,到哪里不能找工作挣钱? “这下我父亲真的火了,对我大声吼道,如果中国不富强,你到哪个国家去,都会挺不起脊梁的!我爸真逗,开个玩笑也当真。”说完,宋勤勤哈哈笑了起来。 纪小川跟着笑了一会,问道: “哎,勤勤姐,东北的经济形势现在怎么样?” 宋勤勤迟疑道: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反正我爸所在的企业不怎么样,效益不是……太好。” 纪小川说: “这几年国家一直在扶持东北老工业基地解困发展,实施了一系列政策支持,效果怎么不明显呢?”说到这里,纪小川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又说,“哟,时间不早了。勤勤姐,你早点休息,明天我陪你到去逛风景名胜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你还是那样年轻 接下来的两天,纪小川陪着宋勤勤逛风景名胜。实话说,云滨确实不大,除了几处城市公园,稍有看头的,就是南台山。两天时间里,几乎就把整个城市逛了过遍。 这期间,宋勤勤反复在做纪小川的工作,希望能打消纪小川的顾虑,让他接受自己的爱情。宋勤勤表示,空间不是问题,如果纪小川愿意,她已经为他联系了当地的一家报社。如果纪小川不愿意去北方,她可以来云滨工作。 对于宋勤勤的痴情,纪小川很是感动。他没有想到,这位学姐几年来一直在心里装着自己,并且为自己保留着女人的贞洁。 客观地说,宋勤勤的美貌、温柔、善解人意,丝毫不亚于林晓珊。唯一的不足,是年龄长于自己。但这种不足,对于男人来说,并不完全是遗憾。因为这种不足,会在女人的心中产生一种自卑心里,会给予男人更多的宽容和体贴。 但纪小川不能接受宋勤勤的情感,并不完全是地域和年龄的原因。初恋的苦果,已经让纪小川有了一种深刻的认识:对于知识女性而言,男人的事业,是爱情的基石。没有事业,再美好的爱情,也犹如建筑在沙滩上的大厦一般,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轰然倒塌。 从南台山回来后的那个下午,宋勤勤已经明白,再呆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便没有了玩兴,于是买了返程的火车票。 吃完晚饭,回到宾馆,宋勤勤便默默地收拾起行李来。纪小川知道宋勤勤心里难受,有心安慰几句,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语言,于是掏出一支烟,默默地吸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宋勤勤一边收拾,一边轻轻地哼起了一首歌曲: “因为我们今生有缘,让我有个心愿,等到草原最美的季节,陪你一起看草原。去看那青青的草,去看那蓝蓝的天,看那白云轻轻地飘,带着我的思念点上了……陪你一起看草原,草原花正艳。陪你一起看草原,让爱留心间……” 纪小川知道,这是一首正在流行的、旋律欢快优美甜蜜的草原情歌。辽阔的草原,碧草如海,鲜花怒放,牛羊遍野,骏马奔驰……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卷。但宋勤勤却把它唱得伤感、凄婉而苦涩,让纪小川的心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次日,吃完早餐,纪小川便送宋勤勤去火车站。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有多说话。到了火车站候车室的检票口,纪小川把行李箱交给宋勤勤,正要和她说再见,却见宋勤勤伸开双臂迎向自己。 纪小川愣了一下,还是伸开双臂将宋勤勤抱到了怀里。原想礼貌性地抱一抱就算了,不想宋勤勤的双臂很用力,将纪小川搂得很紧,久久不肯松手…… 送走宋勤勤,回到公司,纪小川的脑子里不断重复的,是宋勤勤在候车室落地玻璃窗前露出的失望、无奈、艾怨和期待的目光,目光中含着泪花。 面对这种种目光,站在窗外的纪小川心情格外复杂,情感在急剧变化。有那么一刻,纪小川差一点就要放弃抵抗把宋勤勤招回来——其实,人生的许多转折点,往往就是在情感冲动的一瞬间做出抉择的。 当宋勤勤的身影渐渐远离视线,最终消失在第一候车室的门内时,纪小川的心里,又突然感到一阵惆怅和内疚…… “小川,看到郭虹娜没有?”一声询问,打断了纪小川的沉思。抬头一看,是制药公司的总经理李德民在叫自己。 纪小川慌忙站起身子,问候了一声李总好。接着告诉李德民,郭虹娜在一楼的会议室里排练“三八”活动的文艺节目。 李德民于是说: “好。我先去找小郭,回头还有些事要找你。”说着,李德民走了出去。 李德民从八楼乘电梯到一楼,走到了会议室的门口。推开门,见里面的桌椅,全部被挪到了四周的墙边,中间腾出了一个较大的场地,十几个脱去外套、穿着紧身毛衣的美女,稀稀拉拉地围成了一个大圈。圈子的中央,有一个身材高挑苗条的美女正在翩翩起舞。 此刻,舞者的一头秀发随着身体的摆动在空中飘荡,柔软而线条分明的肢体,不断变化出各种美丽的造型,舞姿透着热烈、柔韧、美感,腾跃、回旋、甩头、伸展,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丝泼辣,一股热情和豪放。 李德民被优美的舞姿吸引,一时竟忘了自己所为何来。直到舞者造型定势,乐曲终止,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时,李德民才回过神来,慌忙鼓掌。 郭虹娜发现了站在圈子外面的李德民,迎过来问道: “李总,您好!是来找人的吧?找谁?” 李德民笑道: “就找你。我想请你帮我找一些资料。” 郭虹娜说: “急吗?我们正在排练节目呢!” 李德民说: “哦,不是很急,排完节目你来找我吧,我在小纪那里等着。” 李德民说完就想转身离去,却被郭虹娜一把抓住了胳膊。郭虹娜半是撒娇半是央求道,“领导,给我们指导指导吧!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老师。” “我哪懂什么舞蹈啊?”李德民慌忙推辞,却身不由己地被郭虹娜拉到了舞者的身边。 郭虹娜嚷道: “宋老师,这是我们的领导,制药公司的李总。” 正在给一群美女讲解动作要领的舞者转过身子,笑容满面地向李德民伸出手招呼: “欢迎李总指导!” 李德民慌忙握住舞者的手说: “不敢,不敢,宋老师辛苦了!你……你是宋小洁吧?”李德民正说着,却突然认出,这位宋老师竟然是自己的一个中学同学,一时惊喜不已。 “李——德——民。”宋小洁惊喜地一字一顿地叫道。 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到,分别三十多年后,竟然就这样戏剧性地重逢了。宋小洁和李德民都非常激动,彼此凝视了一会,眼神是那样的惊喜和复杂,把旁边的一群美女都看呆了…… 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下,李德民由衷地赞叹道: “小洁,真没想到,你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刚才看到你的舞姿时,我还以为是一个年青的老师在跳。跳得太优美了!” 宋小洁的脸“刷”地红了,露出了少女般的羞涩,摇着手说: “老李,取笑了取笑了,都一把年纪了,老啰!没想到一晃三十多年就过去了。”宋小洁咯咯地笑着,泪花却在眼中闪烁。 “你现在还好吧?”李德民一脸关切地问道,随手递上一张纸巾。 宋小洁用纸巾擦试了一下眼睛,说: “我原来在省歌舞团工作,去年退休了就回到了云滨,闲着没事,就办了个舞蹈学校,既教学生,也不会丢了老本。” 李德民说: “哦,怪不得你的腰身这么好,还跟当年在学校跳‘样板戏’时一个样。” 宋小洁腼腆地笑道: “又取笑了!嗨,说起来我就这么一点特长,跳了几十年了,结了缘了。说起来,30岁前腿很软,腰很好,能轻松地完成所有技术动作,现在有点吃力了。其实,舞蹈也是有思想的,年轻时跳动作,现在啊!我只能跳思想了。” 李德民嗬嗬笑道: “你还是那么浪漫。看来,搞艺术的人,心永远不会老。” 一听李总和宋老师并没有说私情,却一下子扯到了艺术上,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叽叽喳喳小声议论的美女们,顿时嘻嘻哈哈地围了上来。 郭虹娜疑惑地问道: “宋老师,跳舞也有思想吗?真新鲜,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宋小洁认真地说: “是啊!年轻时人有活力,也很漂亮,观众大多不会注意你的肢体语言,他们的眼睛啊,都盯在你们的脸盘和身体的曲线上呢!”说着,宋小洁伸手轻轻拧了一下郭虹娜粉嫩的脸蛋,又转向李德民调侃了一句,“老李,是这样的吧?” 李德民笑而不语。美女们一听,哈哈笑了,相互嬉闹起来。待一群美女安静了下来,宋小洁接着说: “其实,演员要到30岁左右才真正会跳舞。年轻时缺乏人生阅历和感悟,表演只是依葫芦画瓢,很难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缺乏艺术感染力。哦,也就是人们通常说的吃青春饭。其实,一个国家的影响力,在艺术上体现得特别鲜明。” 见李德民和众美女疑惑不解,宋小洁接着说: “因为美的东西是相通的,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现在很多舞蹈的编排,都过多强调技法,忽略了舞蹈的主题和内容。 “其实,舞蹈和杂技不一样,杂技是专门显示技巧的,舞蹈是运用很多技术来表达人物、意境和故事情节的,它没有太多复杂的技巧展现,没有过多耀眼的杂技动作,那给观众看什么?怎么让观众感悟到它的主题思想呢?这就需要艺术表现力了。哎,虹娜,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喜欢跳舞吗?” 郭虹娜不假思索地说: “好玩呗,还能锻炼身体,保持身材。” 宋小洁用眼睛扫视着几个美女,见她们都点头认同,便用手指点着众美女说: “其实你们都误解了,舞蹈这个行当并不好玩,很苦的,许多年轻人跳了几年就坚持不下去了。更重要的,是外界的诱惑太多,很多人不知道如何选择,就迷失了……” 一个美女问道:“迷失什么了?” 宋小洁说: “现在的年轻人,都爱做加法,越加越多。其实,有时候,人是要学会做减法的,不要什么都想做。你只有爱一行,才能干好一行。如果什么都想做,到头来,什么都做不好。特别是,要经得住物质的诱惑。 “我曾经问过一名电视台的编导,我说,你们的舞蹈怎么编得那么难看?他说,刚开始也编得很认真,但是摄像老拍歌手,最后播出来的时候,没舞蹈演员什么事?他们只是忽而出来一只胳膊,忽而露出一个袖子,忽而走过去一下,所以现在就编些简单的舞蹈……”话没说完,美女们已经笑得东倒西歪了。 宋小洁没有笑,神情肃穆地继续说: “这样的情况,还要什么舞蹈本事啊?!只要年轻漂亮就行了。但真正的艺术,如果不受重视,会使很多人丧失信心的,今后谁还会把舞蹈当事业来做呢?” 一句话,顿时让房间里安静下来了。 过了好一会,李德民打破了沉默,问道: “小洁,你的舞蹈学校招生,对学生有什么要求吗?” 宋小洁说: “学生就是条件再好,我也要首先问她喜不喜欢这个专业,能不能用功。其实,我们很多舞蹈家,并不是先天条件最好的。要成功,主要是看有没有目标,能不能用实际行动去为目标奋斗。年轻人最忌讳的,是梦想太多,一件事还没干两天,又梦想其他的事去了。当然,这跟当前的社会风气有关,太短平快了……” 宋小洁娓娓道来,语重深长,周围的美女们一脸肃然。 听到这里,李德民知道她们还要排练,便起身告辞。说: “小洁,不打扰了。晚上聚聚,我来安排。”说完,又对郭虹娜说,“小郭,你先排练,我去找小纪,在他那里等你。”李德民说完,起身走出了会议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神魂颠倒的春梦 目送李德民走出办公室,身影消失在会议的门口。重新坐下,纪小川好不容易才摆脱对宋勤勤的情感纠结。他打开电脑,从包里取出u盘插入,想把自己的思绪强行融入到《足迹》的创作中。 几个月来,对这部长篇现实题材小说的创作,几乎占据了纪小川的全部业余时间,他像是一个苦行僧,在茫茫原野上艰难跋涉,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道。 在这之前,纪小川常常埋怨作家们总是逃避现实,创作的作品,总是喜欢吃老祖宗的饭;近年来,一些作家更是离谱,搞起了时空穿越。 但纪小川现在终于明白,现实题材的小说,创作难度确实很大。不说“犯禁”、“避讳”这些因素对创作的局限,单说情节处理,就很让人费神。 作者都明白,现实题材的小说,必须与时代环境紧密融合,很难绕开现实中发生的重大社会新闻事件,需要巧妙地通过场景、人物对话,以及主人公的所见所思所感表现出来。既要求作者对海量的信息有敏锐的感悟力,从中筛选出符合情节需要的材料;又要求作者有较高的文字处理技巧,对引用的材料尽量做到不落痕迹、不露尾巴。如若处理不好,不仅很容易涉嫌抄袭,而且容易犯忌。 也许正是这种创作难度,让许多作者对现实题材的作品望而却步。无怪乎这类题材的作品很少,优秀作品更难见到踪影。 纪小川在创作《足迹》的过程中,就常常遇到这种处理技巧的难题。比如说,开心农场一类的游戏,目前就很火爆。因为操作简单随意,“偷菜”迅速融进了人们的日常生活。 在一些社交场合,只要有人提到“偷菜”,大家就有了聊天的共同话题,陌生人很快就能变成熟人,简直成了一个有效的沟通工具。 这个游戏,最吸引人的地方,也许就是一个“偷”字,输赢都在时间上。而时间对于现代人来说,似乎根本不是问题。尤其对于年轻一族来说,更不是问题。因为除了拥有自然时间外,他们还拥有生理时间,以青春的活力换取的时间。 对于这样一个涉及了不同年龄段、不同身份群体,传播速度之快,持续时间之长,普及程度空前的时尚现象,纪小川认为,在作品中不涉及,肯定说不过去。但以何种方式涉及才不落俗套,以此要反映出怎样的社会意义?就很有点费神。 说起来,这个游戏非常简单,除了花园、农场、牧场,播种、浇水、施肥等内容外,确实没有太多的东西。 但让纪小川疑惑的是,如此简单的游戏,为什么能在短短的时间里迅速抢占了开心网、校内网、qq空间等知名网络社交平台,在全民中形成一种势不可当的浪潮呢? 纪小川曾经多次想到“开心农场”去感悟一下,探究一番,可一见周围的同事那种忘乎所以的情态,又怕自己一头钻进去就难以自拔。 没有体验,自然难以感悟。 其实,对于深陷其中的人来说,个中的乐趣,还真是不能用一句话来概括。首先,一个“偷”字带来的刺激,就是常人难以在实际生活中体验的。 且不说现实中的“偷”,不仅需要具备一定的条件,而且要付出代价,要承担风险和麻烦,要面对各种变故——这就是人们不敢轻易逾越的心里障碍。可在“开心农场”里,“偷”带来的只有新鲜、好奇与刺激,而绝无任何麻烦和风险可言。 其次,现实中的财富,要想获得,实在太难了。大多数人毕其终生,换来的也只是衣食无忧。少数人虽然拥有不菲的财富,却总也没有满足感。总之,对财富的无止境追求,是人们与生俱来的欲念。而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财富的取得简直轻而易举,很容易让人获得满足感。 其三,现实世界有太多的约束,法律的、制度的,传统的、道德的,面子的、心里的、人为的、自找的,有形的、无形的。等等。有时真让人有生活在宇宙中一个大囚笼里的感觉,浑身憋屈得难受。但在虚拟世界里,一切都没有约束力,任何人都可以随心所欲。 其实,与大多数新生代一样,在纪小川的心里,也有一种强烈的意识——追求自由,反抗社会现实压力,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总是试图寻找另外的情感认同。而网络,早已成为年轻一代宣泄情感的一个出口、逃避现实压力的一个避难所…… 呆呆地望着电脑屏幕,纪小川一时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敲打出来。正无可奈何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姐姐,纪小川的脑子里就跳出了沈洁茹的影子。 沈洁茹的声音压得很低: “喂,小川,说话方便吗?” 纪小川一听,下意识地往周围看了一眼。此时,办公室里正好没有其他人,于是说: “姐,什么事?你说吧。” 沈洁茹说: “告诉你啊,《云滨日报》准备扩版,可能不久就会对外招聘采编人员,姐给你准备了一些资料,晚上到家里来吃饭,顺便给你。” 纪小川惊喜地喊道: “姐,真的吗?” 沈洁茹急忙嚷道: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当然是真的。记住,这消息现在还没有公开,你别到处乱说。” 纪小川吐了一下舌头,说: “姐,你放心,我记住了,不会乱说的。” 放下电话,纪小川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开心地笑了起来。正笑着,一眼看到了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的李德民,连忙忍住笑,站了起来。 纪小川站起来的一瞬间,让走在过道上的李德民心里突然动了一下,顿时想起了上次同学聚会时薛丽说过的一句话。 当时,薛丽并不清楚李德民与纪小川的关系,见两人是一起过来的,长相又相近,就想当然地认为纪小川是李德民的儿子。 李德民解释清楚后,薛丽又轻声对李德民说,“呃,德民,小纪长得跟你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让人一看就像父子一般,不会是你养在外面的儿子吧?” 按说,这本是薛丽的一句玩笑话。但就是这句话,事后让李德民心潮起伏了好几天。并勾起了深藏在李德民心中的一段往事…… 二十多年前,李德民高考落榜在家待业,闲来无事,便时常聚集一般少年惹事生非。李德民的父亲怕李德民惹祸,便把李德民送到了一个农民线路施工队打工。李德民的三叔,是这个线路施工队的副队长,与人合伙承包了一条穿行于崇山峻岭的35千伏高压输电线路工程。 李德民当时还未满十六岁,身材瘦弱,自然不是干繁重体力活的料,叔叔便安排他跟在测量技术员的身边扛标杆塔尺。 尽管如此,天天风吹雨淋太阳晒、翻山越岭上窜下跳,还是把李德民累得够呛。几次“潜逃”,都被叔叔派兵“缉拿归案”。过了一个时期,才安心“入伙”。 一路施工,一路汗水。几个月过去,在施工队的身后,已经树起了几十根直指蓝天的预应力电杆。几个月的风吹雨打,李德民黑了,高了,也胖了一点。 与此同时,李德民一路也在不断接受队友们粗俗而放肆的性启蒙教育。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李德民忽然感觉,自己对女性有了异样而强烈的神秘感。 夏季的一天,施工队东渡雍江,在江边的一个村子里安营扎寨,他们将要在这里住上较长一段时间。因为按照设计,线路要在这里过江,雍江两岸要各建一座五十多米高的钢塔。 扎营的这个村庄叫石岭村,与施工队沿线经过的村庄,外貌没有太大的差别。 石岭村一面临江,三面被群山怀抱。村子里只有二十多户人家,房屋大多是土墙青瓦。住房与住房之间,挟杂着一些破旧的茅厕、猪栏和杂房。房前屋后,有成片的竹林和一些桃树、梨树、枣树等。 石岭村的村前,有一条石板小道通往江边的渡口。村后,有一条泥泞的小道,通往群山的深处。施工队到达石岭村的时候,正是农闲时节,村子里年轻力壮的男人都外出打工了,留在村里的人,基本上都是老人和儿童。 李德民跟着叔叔住在队部,扎在村口的一栋红砖瓦房里。看样子,这座房子新建成不久。房子有两层,屋前是过道,有六根红砖柱子,中间是堂屋,堂屋的门前有几级青石台阶。 堂屋的两边,各有四间住房,西边四间和楼上租给了施工队,房东自己住在东边。房东是个五十出头的妇人,中等身材,衣着朴素但干净整治,性格开朗,显得精明干练。 施工队刚到村里,就接连下了两天大雨,没法进行野外施工。 李德民从队长和房东的闲聊中得知,房东夫妇生了三儿一女,都已成家另立门户,房东随小儿子过。建新房和娶小儿媳,家里欠了一大笔钱。父子俩外出打工了,小媳妇叫杜秀姑,因为亲家母病了,回了娘家。 第三天,天空终于放晴,施工队便开始了钢塔基坑的施工。接下来,为抢工程进度,每天的劳动强度很大,把李德民累得腰酸背痛。 这一天,正在浇注东岸的塔基。因为水泥在途中意外受阻,便提前收工。 李德民和十多个小伙子兴奋异常,脱掉外衣跳进了江里。相互戏水中,李德民的短裤被人扯破了一个大口子。好在这里是一片荒地,离渡口有一段距离,李德民也没太在意。 嬉闹中,有人自夸水性,但一伙人谁也不服谁,最后就开始了一场横渡雍江的比赛。这一段江面,处于雍江的上游,江面虽然只有五百多米,但此时正是丰水季节,水流湍急。 李德民虽然从小在池塘里泡大,水性不赖,但毕竟年龄太小,游过中流,体力就渐渐不支,好不容易才漂到了西岸。出水一看,人已经偏离渡口有几百米远。逆水往上走,接近渡口时,李德民几乎筋疲力尽。 此时,渡口泊着那条唯一的木板渡船,船老大正坐在驾驶舱的门口吸着旱烟。看着李德民的一副狼狈相,船老大呵呵地笑着。落日的余晖,照射在他那张古铜色满是皱纹的脸上。施工队的牛队长正铁青着脸、双手叉腰站在船头,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李德民上了船,低着头猫着腰从队长的身边窜了过去。正踉跄走进船舱,李德民就听见身后有人笑道: “哟!石伢子,屁股怎么开天窗了,瞧瞧,细皮嫩肉挺白净的呢!” 此话一出,船舱里的人顿时哄然大笑起来。 李德民扭头一看,说话的是村里快人快语的王婶。此刻,身材丰满的王婶正笑得手舞足蹈、浑身颤抖,胸部的两团肉有如水中的浮标一样晃动着。 李德民心里一惊,才记起裤子被扯破的事,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连忙伸手去摸屁股,一时却怎么也抓不到那块耷拉着的布片。 情急之中,李德民突然感觉有人把那块破布掩了上来,连忙伸手去接,手却按在了一只柔软的手上,心中又是一惊。 李德民回头一看,是一个俊俏的姑娘在帮自己,她的一只手掩在嘴边,正“吃吃”地笑着,另一只手悄悄抽了出去。 李德民顿时被羞得简直无地自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坠落重生之少年 回到施工队的队部,李德民当然知道了姑娘的身份,因为她就是房东家的小媳妇。小媳妇名叫杜秀姑,今年21岁,结婚两年了。 第二天收工后,李德民正在楼上整理测量资料,突然听到有人在楼下在呼喊自己。李德民走到阳台上,就见杜秀姑正仰着脸朝自己招手: “石伢子,下来,快下来。” 李德民问道: “干吗?” 杜秀姑说: “让你下来就下来,问那么多干什么。” 李德民从楼上下来,走到杜秀姑身边,正想张口,杜秀姑就抓住了他的一只手,说了声“你跟我来”,拉着李德民就进了一个房间。 这是一间布置得十分整洁的房间,房门、窗户和墙壁上,贴有几张大红的“嚞”字剪纸。屋里有一个时新的大立柜、一张有,“但你记住,姐心里的好男人,并不只是在床上能让女人得到满足的男人。他应该是女人心中的天,女人有了他就有了生存的空间;他应该是女人心中的地,女人有了他就有了收获的希望;他应该是女人心中的太阳,女人有了他就有了灿烂而光鲜的人生……这些,你都懂吗?” 这些,李德民还真是不大懂,一脸茫然地看着杜秀姑。 杜秀姑轻轻叹息了一声,接着说: “好了!这些以后你会明白的。告诉你,姐知道你想女人了,想了解女人的身子。姐今天把身子给了你,只是想让你完整地了解女人的身体,想让你走出对女人的神秘幻觉。不然,女人会毁了你一生的。懂吧?” 这一回,李德民似乎听懂了,重重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姐,你不怕怀孕吗?” 杜秀姑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戳了一下李德民的额头,挪揶道: “人小鬼大,你还懂这个啊!瞧你刚才手忙脚乱的样子,我当你什么都不懂呢?” 杜秀姑说着笑了一会,才接着说: “这个你不要管,从今以后,你就把姐完全忘掉。石伢子,你记住,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好男人,你得回到学校去,你得长本事,去考大学,那样你才能给女人幸福。”杜秀姑说着,伸手理了理李德民的头发,接着道,“回去吧,施工队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回去把书读好,别让姐失望!你也不用为姐担心,姐一定会有自己的天,自己的地,自己的太阳的……” 第二天,杜秀姑走了,李德民发疯似的在村前村后找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她。直到施工队离开石岭村时,李德民再也没有见到杜秀姑。 几年后,李德民曾经回过石岭村一趟。一打听,才知道施工队离开后,杜秀姑就回到了村子里。两个月后,杜秀姑与丈夫办理了离婚手续,离开了石岭村。杜秀姑以后的情况,村里便没有人知道了…… 许多年以后,李德民才明白,自己当时已经堕落了,而且堕落到了危险的边缘,是秀姑姐姐的拯救,才让自己获得了重生,不然自己今生就真的毁了。 二十多年来,这段往事,一直成了李德民心中难以释怀的情结。同学聚会时,薛丽说了那句纪小川像自己的话后,李德民当时就想起过这一段往事。 但仔细一想,李德民心里明白,即使秀姑那次真的怀孕了,一是不知是男是女?二是从年龄上算,纪小川也不可能是自己与杜秀姑的儿子。尽管如此,从那以后,每次遇见纪小川,李德民的心里就会生出一种复杂的情感。 李德民见纪小川站了起来,便加快脚步,走进了纪小川所在的办公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如此传经授道 四月初,纪小川接到了云滨日报社的聘用通知。离开云峰集团前的那天晚上,张学丰为纪小川张罗了一个送行饭局,饭局设在解放大道上的天华大酒店。 当晚的饭局,参加的有七八个人。除了云峰集团的张学丰、刘安琪、李德民,还有日报社的沈洁茹、电视台的蔡文凯,以及两个司机。 沈洁茹和纪小川来到包厢时,张学丰他们早就到了,正在一边看电视,一边闲聊。因为大家都是熟人,也就没有太多的客套,各自找地方坐下喝茶。 这是一个大包间,除了摆了一张大圆桌,还设有专门的休息间。包厢的一面墙上,挂着一台平板电视,遥控器捏在刘安琪的手里。 因为大家都在相互闲聊,注意力并不在电视上,刘安琪便随心所欲地选择频道。但此时不是黄金时段,大多频道没有播放精彩的节目,很难吸引眼球。刘安琪颠来倒去地搜索了一阵,没有找到中意的频道,便感叹了一句: “现在的社会,真是让人眼晕。一开电脑,就觉得社会一片灰暗;一看电视,就感觉社会一片光明。真的搞不懂,真实的社会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坐在刘安琪身边的李德民随口接了一句: “刘主任,其实电视和电脑合到一块看,才是一个真实的中国和真实的世界。许多时候啊,就是媒体把世界搞乱了。” 此话一出,蔡文凯立即嚷了起来: “李总,冤枉啊!如今的世界本来就复杂,怎么能说是媒体把世界搞乱了呢?” 李德民一怔,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话扫得太宽,但覆水难收,于是笑道: “蔡主任,你先别喊冤,听我说完,你就不会觉得冤屈了。谁都知道,现在大多数人都是通过媒体看世界。可现在的媒体,就像是同台演出的几个乐队,主流媒体唱赞歌,娱乐媒体唱情歌,网络媒体揭短疤。各吹各的号,各唱各的调,观众的头不晕才怪?” 蔡文凯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想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如今的媒体,对社会的影响力自然不容小觑,但媒体发出的声音却非常杂乱。有时候,对同一个事件的孰是孰非,是真善美还是假恶丑,一些媒体甚至会给出截然相反的解读,简直让人不知道该信谁的? 蔡文凯正想着,就听到张学丰招呼道“菜上齐了,大家上桌吧。”蔡文凯看了李德民一眼,便起身朝圆桌前走去…… 酒宴进行了一段时间后,也不知什么原因,蔡文凯盯住了纪小川,不断地找理由给纪小川灌酒,大有不把纪小川喝醉就不罢休的架势。 纪小川今天是酒宴的主角,酒自然没有少喝,便有些招架不住。蔡文凯却不依不饶,理由都非常老道,让人无法推却。 很快,又一瓶五粮液见了底。蔡文凯又拿过一瓶,拧开瓶盖,给众人的杯子加满,端着酒杯走到纪小川的跟前,说: “小川啊,以后我们就是……同一条战壕的战友了,这杯酒你可……不能不喝。”蔡文凯拍着纪小川的肩膀,舌头有点大,脑子似乎还清醒。 纪小川连忙站起来,谦恭地说: “蔡老师,你是前辈,应该是我敬您。老师您今后多指教,这杯酒我干了,您随意。”说着把酒倒进了嘴里,亮了一下杯底。 蔡文凯哈哈笑道: “行……啊!年青人懂事,前途无量。满上满上,陪老师再喝一杯。” 沈洁茹看在眼里,提醒道: “老师,算了吧,小川今天喝了不少了。” 蔡文凯一挥手,说: “沈洁茹,你别管,当记者不会喝酒可不行。年轻人要想成长,酒是一项重要的本领。有个段子说,会喝一两喝二两,这样的同志够豪爽;会喝二两喝五两,这样的同志要培养;会喝半斤喝一斤,这样的同志最贴心……能喝酒的喝饮料,这样的干部不能要;能喝白酒却喝啤,这样的干部不能提。”说完,蔡文凯看着张学丰说,“张董,你说是不是这样的?” 张学丰无声地笑了一下,不置可否。沈洁茹不干了,嚷道: “倚老卖老!蔡文凯,你还像个老师吗?” 蔡文凯一听,立即板起脸说: “呃,沈洁茹,你这个小妮子,又没有记性了,没记住师道尊严吗?” “切!”沈洁茹撇了一下嘴,向蔡文凯砸去一个白眼,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嗔道,“哪有你这样当老师的,就知道教人学坏。” 蔡文凯也笑了,涎起脸说: “呃,沈洁茹,我把你教坏了吗?没有嘛。你不知道,我这是教小川入门的知识。喝酒能体现一个人的气质。要当好记者,就必须端得起架子、拿得出霸气。” 此话一出,立即引起了几个企业人的反感,虽然没有人出面与蔡文凯较真,但脸色却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现实中,他们也确实与一些霸气十足的记者打过交道、受过窝囊气。 沈洁茹一见众人的神色,知道蔡文凯的话犯了众怒,便出手相救,大声说: “蔡老师,说什么呢,酒喝多了吧?” 蔡文凯酒醉心明,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就坡下驴,说: “不好意思,喝……喝高了点。” 完了,又管不住口,接着嘣出一句,“当然,这种霸气与领导的霸气不同。领导的霸气是颐指气使,不容质疑的;而记者的霸气,却是盛气凌人中的趾高气扬和咄咄逼人。” 得了,还是喝多了,前面的道歉,算是白说了。 纪小川不知所措地站着。 沈洁茹在心里发了一声狠,却也无计可施,叫道: “小川,坐下,别听他胡言乱语。” 蔡文凯显然喝多了,一时收不住口。他一把拉起纪小川,搂着纪小川的肩膀,唠唠叨叨接着往下说,虽然说得结结巴巴,但意思还算明白: 中国是一个讲人情、讲面子的社会,形成了浓厚的酒文化。大部分时候,吃是具有社会功能的,它是一种具有亲和力的社交方式。 不同的饭局,有不同的规则,学习并掌握这些规则,是一个人社会化的过程。饭局社交,是中国人最为普及的社交方式。小事小吃,大事大吃。中国传统的价值精神,礼孝德教,在饭桌上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礼,讲究的是一种秩序和规范,比如坐席的方向,餐具的排列,上菜的次序,菜品的象征意义等等,都体现了礼的精神。不懂得饭桌礼仪,就办不好事儿。借助饭局,也能直接看出一个人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 这些话,虽然有些离经叛道,却也并不荒谬,现实中也确有这些现象,似乎还有几分道理,众人便都静静地听着。 蔡文凯意犹未尽,接着说: “小川啊……虽说云滨日报……不是机关,可报社造就……造就过不少官员,现在宣传部的黄……中平副部长、文化局的高裕民……局长,都曾经……是报社的记者和编辑。 “小川啊,说不定……你哪天……得志……也会进入……官场的。老哥……告诉……你,官场有……三怕……一怕寡妇睡觉……上面没人……二怕小姐……睡觉……上面老换人……三怕……和老婆……睡觉……” “蔡文凯!越说越不像话了。”沈洁茹忍无可忍,一声怒吼,打断了蔡文凯的歪歪经。 蔡文凯一怔,顿时住了口,瞪着一双醉眼怔怔地看着沈洁茹,仿佛明白了什么。接着,蔡文凯用手拍着自己的额头,说: “哦……对不起……喝多了……”蔡文凯身子一软,溜到了桌子下。 纪小川刚想伸手去扶,突然感觉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匆匆跑进了洗手间。接着,洗手间里传出了“哇哇”的呕吐声…… 第二天,纪小川来到云滨日报社报到,沈洁茹陪着他到了常务副总编辑谭知耕的办公室。两人进去时,谭知耕正站在办公桌前打电话。 纪小川注意到,谭知耕的个子不高,应该不足一米七,身体略胖,留着短发,脸盘大,目光有神,感觉比较严肃。 感知到有人进来,谭知耕本能地抬了一下头。见是沈洁茹和纪小川,谭知耕伸出左手对前面的沙发处指了指,意思是请他们坐下。 见到谭知耕的手势,沈洁茹便向沙发处走去。 跟在后面的纪小川见沈洁茹没有径直走向沙发,而是走向沙发旁边的饮水机,知道她是准备倒水,便抢到前面,小声说:“姐,我来吧。” 取出纸杯,加上茶叶,在饮水机上加上开水,端到沙发前的茶几上,纪小川又转身走向谭知耕的办公桌。谭知耕一眼瞥见,知道纪小川是要为自己续水,便摆了摆手。 纪小川回到沙发前,坐下,张眼打量谭知耕的办公室。这是一间足有六、七十平米的办公室,里面摆了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几乎有乒乓球的球桌大。靠走廊的墙壁,摆放了两组大书柜,书柜里塞满了各类书籍,子,窗户摆有一圈沙发,显得有些陈旧,却很干净,一尘不染,估计有固定的人每天打扫。办公桌和沙发之间,还有几个大柜子,办公室的一角,有一台立式饮水机,电源是通的,但显然通的时间不长,加热指示灯还亮着。唐小舟跨 打完电话,谭知耕就走了过来。 因为此前在面试时见过谭知耕,没等沈洁茹介绍,纪小川就主动打了一声招呼: “谭总,您好!” 纪小川之前问过沈洁茹,初次见面,自己应该怎么称呼谭知耕?沈洁茹告诉他,就叫谭总。并且指点,对领导的称呼,也是个大学问。 沈洁茹说,私下称领导为老板的,关系肯定不一般。而且是那种把自己和领导的关系摆得很明白的人,才能叫得出口。 在云滨日报社,对谭知耕的称呼,有多种叫法:有称谭总的,有呼老师的,也有叫谭老板的。称谭总,是普遍的叫法。叫谭老师的,多是年龄上有辈份之别,内心崇拜的人。称谭知耕为老板的,是与谭知耕职位相差悬殊,且深得谭知耕赏识的人。 谭知耕呵呵笑道: “小纪,欢迎你啊!” 几个人在沙发上坐下。由于是例行的谈话,谭知耕并未多说什么,简单地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后,便把聘书和见习证明递了过来。 纪小川本能地站起,双手接过聘书和证明。他的心情非常激动,眼中泪光闪闪。 的确,在经历了一年多的曲折、坎坷后,纪小川终于站到了实现人生理想的又一条起跑线上了。历尽艰难,圆梦今朝,期间经历的酸甜苦辣,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旁边的沈洁茹,此刻的心情也非常感慨:她终于帮助这个弟弟实现了做记者的梦想,由此似乎也弥补了丢失弟弟的一分愧疚。 从谭知耕的办公室出来,沈洁茹领着纪小川先到了新闻部。新闻部的主任叫石中剑,是个五十出头的男人,中等身材,人很厚道。石中剑告诉纪小川,今后他就跟着沈洁茹见习。 出了石中剑的办公室,沈洁茹又带着纪小川在办公楼的上上下下转了一圈,边走边介绍报社的机构设置和各部门的人事情况。如果碰到人,沈洁茹就将对方和纪小川相互介绍一下。 纪小川看出,沈洁茹在报社的人缘还不错。 一圈下来,边听边看,纪小川对报社的情况有了基本了解。 云滨日报社内部实行总编辑负责制,编委会是报社的最高决策机构。编委会下设四个中心和四个直属部门。 四个中心,分别是新闻采访中心、编辑出版中心、资讯中心和文化体育中心。四个直属部门分别是办公室、财务部、广告部和发行部。 四个中心以下,又设有十多个部门,有新闻部,经济部,编辑部,摄影部,校对部,出版部,文体部,内参部,以及编译组、监控组、通联组、策划组等等。 云滨日报社这次录用了十多个大学生,只有纪小川分配在新闻采访中心的新闻部。 这个部门,是云滨日报社一个举足轻重的部门,有二十多个记者,主要负责本地新闻的采写工作,记者的稿件基本登在一二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女人比男人还烧 几天后,一上班,纪小川就来找沈洁茹领受任务。一进沈洁茹的办公室,沈洁茹正在弯着身子拖地,头背对着门。她的身子拉得很长,牛仔裤把臀部绷得浑圆而光洁,衣服和裤头的接口处被拉得分开了一节,露出了白白嫩嫩的一片肌肤。 感知到有人进来,沈洁茹回头看了一眼,见是纪小川,便随口招呼了一声: “小川来了。” 纪小川一怔,回过神来,含糊地“嗯”了一声,慌忙说: “姐,我来拖地吧。” 沈洁茹站起身子,似乎从纪小川慌乱的神色中看出了什么,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温柔地剜了纪小川一眼,下意识地背过手拉直了一下后面的衣服,说: “不用,快拖完了。这样,我们上午去采访市人大在中级法院的一个考察活动,你去准备一下,我让社里派了车,八点半出发。” 纪小川如蒙大赦一般,红着脸快步离开了。 报社的主楼前,沈洁茹和刘倩、乔蓓、王丽琼嘻嘻哈哈、风姿绰约地走出了大堂,款款走到台阶前停着的一台别克商务车旁。拉开车门,几个年轻的美女接踵钻了进去。 纪小川在办公室里耽误了一点时间,电梯门一打开,就听到大院中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喇叭声,立即意识到是司机在催促自己,便加快了脚步。 匆匆忙忙从大堂里奔出来,几步跨到别克车边,纪小川“哗——”地拉开后面的车门,弯着腰就往里面钻。谁知人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有人嚷道: “小纪,后面坐满了、坐满了,你坐到前面去。” 纪小川定睛一看,是报社的美编刘倩。刘倩的并排,坐着沈洁茹。纪小川正想缩回身子,又听后座传来一个声音: “倩倩,死蠢,这么英俊的小帅哥,你就让他和你挤一下嘛,你又不会吃亏。”说话的,是坐在后排的办公室副主任乔蓓。 车内顿时哄然大笑起来。纪小川的脸刷地红了,慌乱拉上车门,从车前绕过,上了副驾位。他还不习惯女人开这样的玩笑。 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纪小川拿出了沈洁茹为他准备的通讯簿,默默地背诵起来。这是沈洁茹给他布置的功课之一。 这本通讯簿比较特殊,是沈洁茹手写的,上面的上百个名字,信息记录非常详细,不仅有姓名、年龄、性别、单位、职业、职务、手机号码这些基本信息,有的还有家庭住址,兴趣爱好,昵称等信息,各行各业的人都有。 沈洁茹告诉纪小川,只要熟记这个通讯簿,无论城市中哪个区域出了事情,都能在第一时间获得信息。许多新记者都羡慕老记者有一种特殊的本领,遇有紧急报道任务需要找线索时,或者有新闻事件需要核实时,老记者都能很快找到知情者或当事人。 但他们不知道,这种特殊本领,其实是老记者在工作中长期用心积累起来的。由此也可看出,沈洁茹对纪小川的用情之深。 车上的女人意犹未尽。刘倩笑道: “乔蓓,沈洁茹可在这里,你想横刀夺爱嘛?当心沈洁茹跟你没完。” 沈洁茹一听,立即嚷了起来: “胡说八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了避嫌,沈洁茹在纪小川进入报社前,就跟纪小川打了招呼,在报社不要叫姐。因此,报社除了谭知耕,还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姐弟关系。 文体部的编辑王丽琼接口道: “怎么没关系呢?云滨有句俗话‘要想学得精,得师傅爬背身。’” 沈洁茹又羞又恼,作势在王丽琼的腿上捶打一下,说: “你要死啊!”车内又是一阵浪笑声…… 笑声过后,沈洁茹说: “哎,前几天网上一个打工妹跳楼的事,你们看到没有?才二十五岁,看得我心里怪难受的。”沈洁茹岔开话题,是不想让众人把话题再落在纪小川和自己身上。 王丽琼的嘴快,抢先说道: “我知道,说是有人逼她接客,她不干。宁死不屈又无路可逃,只好从窗户跳下去了。” 乔蓓一脸惊讶地问道: “摔死了吗?” 王丽琼一脸戚容地说: “高位截瘫、脑部受伤,完全丧失劳动能力了。唉!简直生不如死。我心里怪不忍的,昨天给她寄了两百元钱。女人总得帮女人吧,你们说是吧?” 沈洁茹说: “物质援助和道义支持肯定没错,但我不同意有些媒体的宣传导向,拼命在那两个字上做文章。”沈洁茹说着,瞟了前面的纪小川和司机一看。 纪小川还在看通讯簿,司机的眼睛盯着前方,似乎都没有在意后面的女人在说些什么。 乔蓓问道: “什么意思?哪两个字?”说着,也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两个男人。 沈洁茹知道乔蓓在装傻。想了想,还是说: “舆论把宣传要点放在打工妹宁可舍弃生命也要捍卫女人的尊严上。这个尊严的后面,没有说出来的,自然是‘贞洁’那两个字。” 乔蓓惊呼道: “有没有搞错,都什么年代了,难道贞洁比一个女人的生命还重要吗?” 王丽琼接口道: “网上有帖子说,那个打工妹的行为,是一种无奈和无谓的反抗。虽然可敬,但是万万不能作为女人学习的榜样。媒体大肆鼓吹一个女人在暴力的威胁下为了保全贞洁而跳楼致残是多么高尚的行为,绝对是一种误导。” 乔蓓迅速呼应: “对啊对啊,这个观点我赞同。” 王丽琼并不理会乔蓓的装腔作势,接着说: “其实,最可恨的,是她那个丈夫,简直混蛋透,“童记者,在云滨开车,得有点真本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其实,人这一辈子,说到底,还是个命。” 说起来,如果有人想问外地人对云滨的印象,一个共同的评语,也许就有“云滨的司机驾驶技术绝对一流。”客观地说,这个评语在北方人的眼中,更多的并不是褒义。但北方人也许并不知道,这是由于云滨的地理环境和时代特征形成的。 从地理上说,云滨市地处丘陵地带,山水相连,群山连绵。从时代特征上说,云滨是座老工业城市,几十前就形成了规模。正因如此,云滨的街道不仅狭窄,而且弯曲多坡。在这样的城市道路条件下开车,如果没有良好的驾驶技术,还真不敢上路。 王丽琼接口道: “就是就是!就说编辑部的胡荣华吧,这几年就真够背时的。买股票,一买就跌停,一割肉就狂涨。好容易盼到升迁机会,结果外面又来了一个空降兵。要我说,这都是他那老婆害的。哎,你们没有见过那个女人吧,长得像妖精似的,一看就是克夫的命。” 乔蓓发了声恨,说: “活该,谁让他花心的?叶小萍那么好的一个女人他不知道珍惜,硬要去泡小妹子。你们说,小妹子哪点比我们好吗?” 刘倩说: “切,蓓蓓,你落伍了,这才是是典型的新男。其实,男人对于婚外女人,心里明明知道是一杯鸩酒,但又忍受不了美艳色泽、浓烈香味的引诱。” 乔蓓问道: “什么叫新男?” 刘倩说: “骗过婚、嫖过娼、领过婚证好几张,翻过窗、跳过墙、睡过一夜几张床,争过风、吃过醋、扒过别人老婆裤,傍过款、出过洋、带过网友开过房,玩过妞、打过炮、教过秘书床上跳,装过神、弄过鬼、摸过美女一条腿。哈哈……” 一车人于是哄然大笑。 纪小川也忍俊不禁偷偷地笑了。想想,这个段子虽然粗俗,但文笔不错,有几分可笑。正想着,无意间一扭头,却看见王光明边笑边摇了摇头,不知是什么意思? 其实,王光明摇头,是心有感慨——女人上了点年纪,真的就不一样了。说起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情来,简直是津津乐道、毫无顾忌,甚至比男人还露骨三分。 王光明至今还记得,车上的这几个女人,刚分到报社时都是豆蔻年华。那时的她们,在人们开起男女之间比较露骨的玩笑时,总是低低地勾着头,脸红得像醉酒一般,一分清纯、一分羞涩、一分窘态写在脸上,煞是可爱。 可接下来,她们谈了朋友,结了婚,生了孩子,不知不觉中就开放了。对于谈论男女之间的情事,不再避讳、不再脸红,而是饶有兴趣,主动参与,心领神会。打情骂俏,简直成了日常生活的乐趣之一…… 王丽琼笑得气喘吁吁的,说: “男人都是贱骨头,得管教。要不有了钱,有了权,心就野了。其实,女人要想幸福,不光要嫁个好男人,关键还要会改造男人。” 王光明摇着头说: “你们这些女人啊……真是。” “女人怎么了,不服啊?”王丽琼嚷道,“要不哪天我见到梅子问问她?”梅子是王光明的老婆,漂亮但泼辣。 “别别……”王光明连声讨饶。接着扭头瞟着纪小川,嘻笑着说,“我是说人家童记者还没成家,你们这样说,他还敢找女朋友吗?” 刘倩一愣,身子前倾,拍了拍纪小川的肩膀,开了句玩笑: “嗳,小纪,怎么半天没听到你吭一声,不会是吓着了吧?” 纪小川眼睛盯着前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我现在终于知道美女要嫁灰太狼的心情了——因为灰太狼是已经被红太狼改造成了在家俯首帖耳、在外威风八面的典范男人。” 车上的几个女人愣了一下,随即开心地大笑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记者独特的眼光 别克商务车驶过高开区的立交桥,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向左一拐,开进了市政府大院。王丽琼和刘倩、乔蓓在市政府的会议中心门前下车后,司机王光明立即掉转车头,接着往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去。 市中级人民法院的正门,设在解放大道的路边,与中院相邻的是市财政局。从市政府出来后,只用了几分钟时间,车就开到了中级法院的大门前。 进入电动栅栏门,迎面立着一方巨石,上面携刻着“执法为民”几个鲜红的大字。巨石的后面,隔着空旷的广场,是一座十多层的主楼,楼前有高高的台阶,非常气派。楼得挺动听的,什么政治大事,你还不是冲着红包来的?” 几年的记者生涯,让沈洁茹早就熟知了业内的一些潜规则:凡是主动邀请媒体进行报道的单位,对出场的记者都会有所表示,不是现金红包,就是购物卡、纪念品什么的,反正不会让记者空手而归。 蔡文凯伸出一个指头挡在嘴边“嘘——”了一声,接着说: “你这个鬼丫头,开玩笑也不分场合,这可是在司法机关呢!”说着伸手在沈洁茹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说,“鬼精灵,上去吧。” 接着,三人一边闲聊一边拾级而上,很快到了台阶的平台上。 纪小川举目一看,前面是一个大厅,大厅的空间特别高大宽敞。大厅的门口,摆着一张长条桌子,有几个人在负责登记工作。 一见他们过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便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对蔡文凯和沈洁茹热情地打着招呼。从他们的对话中,纪小川便知道此人是中院办公室的张主任。沈洁茹和张主任说笑了几句,就把纪小川向张主任介绍了一下。 客气完后,蔡文凯上前几步走到桌子边,把一行人的名字全部进行了登记。登记完,一个美女数了一下登记的人数,便弯腰从身边的纸箱里拿出几个文件袋,递到了蔡文凯手里。 纪小川站在蔡文凯的身边,见蔡文凯接过资料袋并没有立即离开,眼睛看着发放资料的美女发愣。美女嫣然一笑,问道: “还有事吗?” 蔡文凯的脸上有些尴尬,说: “哦,没事,你真漂亮!” 美女其实并不漂亮,却一脸灿烂地笑了,目光跳过蔡文凯的肩头,扫了纪小川一眼。蔡文凯的脸色“黑”了一下,转身递给纪小川一份资料,走开了。 纪小川接过资料袋,注意地看了一眼。资料袋是最近流行的塑料制品,透明,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除了两份打印文件,没有其他东西。一时就明白,蔡文凯刚才迟疑,是在等那个美女的后续动作。但今天的活动,中院似乎没有准备礼品或者礼金。 蔡文凯领着沈洁茹和纪小川进了会议室。纪小川扫了一眼,里面还没有多少人。 会议室的中央,摆着一个椭圆型的会议桌,周围是一圈黑色的皮椅。此时,会议桌前隔三岔五坐了五六个人,正在抽烟说笑相互打趣。一个小伙子正在操作面前的电脑,投影仪的光柱,投射在墙上的大幕布上,幕布上面有一个鼠标的箭头在游动。鼠标点击了其中一个文件,开始播放一个宣传片。 纪小川注意到,记者席设在会议桌的后面,是矮一些的长条桌。椭圆型会议桌和长条桌上,摆着一些盛着香蕉、西瓜、苹果的水果盘,香烟则被拆包散放在一个个白色的小瓷碟里。 在记者席前坐下,纪小川看见蔡文凯随手在碟子里取过一支香烟,看了看印刷在烟支上的品牌,就无声地笑了一下。接着,蔡文凯用手肘悄悄碰了一下纪小川的手臂。 纪小川看了蔡文凯一眼,却不明就里,一脸疑惑。蔡文凯顿觉扫兴,便转身碰了碰沈洁茹。沈洁茹正在吃香蕉,扭头问道: “干嘛?” 蔡文凯并不出声,用手指了指放烟的碟子,诡异地笑着。沈洁茹一愣,一时也有些不明就里——沈洁茹不吸烟,没有在意这种香烟的摆放方式,以为这次只是为了客人取用方便而已。再看蔡文凯,蔡文凯在认真看着香烟的牌子。 沈洁茹一乐,正要取笑蔡文凯的老土:这不就是江南中烟公司最近上市的一种极品香烟嘛,千元一条,一些人如今显摆地拿它撑场面,蔡文凯难道是第一次看到? 又一想,不对,蔡文凯眼中表现的,并不是稀罕,而是一种暗示。这样一想,一下子就恍然大悟:蔡文凯的哑谜,显然是指“香烟门事件”发生后,官员们变得聪明起来了。 沈洁茹记得,去年媒体曾经曝光过一名官员。起因就是这名官员在一次开会时,身前的桌面上放着一包“天价烟”,结果这名官员就在舆论的狂追猛打下,最后被查出有巨额贪污受贿行为而黯然倒台。蔡文凯也许就是联想到这一事件,从中发现了“裸体烟”的蹊跷。 “精怪!” 沈洁茹在心里说了一句,冲蔡文凯会意地笑了一下,意思是佩服蔡文凯的敏锐和细致。说起来也是,蔡文凯的长处,或者说是精明和成名之处,就在于此。 新闻人都知道,资深记者都有一个独到之处:敏锐、细致、明察秋毫。他们能于细微之处见本质,举一反三,由此及彼。如果没有这种本领,或者说是职业修养,不是雏鸟,就是不会来事的憨儿。 但沈洁茹并未猜到蔡文凯的心思。 实际上,蔡文凯感到好笑的,是网民的天真。自从“香烟门事件”扳倒了一个大官后,一些网民就狂呼“咱们网民有力量”——不免有些夜郎自大。 当然,蔡文凯也不能不承认,网民的声音,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效果,“裸体烟”的出现,就证明官员对舆论还是有畏惧感的…… 纪小川的心思,显然没有放到香烟上,看似在仔细阅读会议资料,边看边思考。但其实,纪小川的心思,是在留意后面进来的人中有没有林晓珊的父亲。但直到会议开始时,林晓珊的父亲并没有出现。 考察活动的表面文章,也就做了十多分钟,记者们便被请出了会场。出了会场,纪小川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情顿时轻松下来…… 回到报社,沈洁茹并没有叫纪小川写新闻稿,而是叫他到资料室去读报。纪小川到报社后,沈洁茹就安排他做两个功课:一个功课是背通讯录,另一个功课是读报。 作为新闻专业的毕业生,纪小川自然知道读报的重要性,因为从中可以了解一张报纸的报道风格,以此确立自己的文风,提高新闻作品的见报率。 阅读了几天报纸,纪小川便认识到,云滨日报作为一家地方媒体,在江南省十多个市州的日报中,无论是版面数量、稿件质量,还是印刷的精美程度,应该排名靠前。但同时,他也感觉,日报都有一个通病,就是版面太僵化,文章太“八股”,缺乏生气和活力。 实际上,早在进入大学后,纪小川就特别关注主流报纸的时评文章。因为这类文章很见文笔功底,大都出自资深记者的笔下。 但渐渐地,主流报纸给了纪小川一个特别印象:“赞歌”唱得太多、太响。由此,在纪小川的心里,也就越来越对老一代知识分子看不顺眼。因为纪小川认为,他们的思想不仅保守,而且奴性,对权力表现出了极度的顺从和依附。 在纪小川的心里,知识分子应当是一个特立独行的斗士,哀矜敬慎的诤士,与政治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 纪小川知道,在中国历史上,封建统治者为了维护其政权,大多实行愚民政策,对知识阶层施行的,是胡萝卜加大棒的驾驭手段——顺从者以八股取仕,让你实现自身价值追求,逆行者以文字狱棒杀。 可以说,历朝统治者,都是把知识分子作为主要的防范对象之一,力图使其成为政治势力的附庸,由此养成了中国知识分子的奴性。特别是近代以来,正是这种深入骨髓的奴性,让中国的知识群体难以进行独立思考,难以产生思想的火焰。 在纪小川看来,一个民族要想走向兴盛,经济发展当然是必要的基础,但更重要的,是要从思想上站立起来。一个在思想上不能站立起来的民族,哪怕其国土黄金遍地,也难以屹立于世界的民族之林。 知识分子负有点亮人类文明的责任。而要点亮别人,首先就得先点亮自己。这个责任,现在看来,老一代知识分子是承担不了的,因为他们经历过特殊的时代,心里早已留下恐惧的阴影。所有的希望,只能寄托在他们这些80后的新生代知识分子身上。 正是这一认识,让初为记者的纪小川暗自定下决心,他一定要改变云滨日报的报道风格,使之充满活力、闪耀思想的火花。纪小川自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这之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纪小川把新闻稿写得激情四射、文采飞扬、词藻华丽,观点鲜明而激进。但这类稿件,显然不适合云滨日报的报道风格。纪小川的许多稿件,不是被沈洁茹改得七零八落、面目全非,就是直接被沈洁茹毙了。 沈洁茹不止一次私下提醒过纪小川:这样下去,你纪小川迟早会过不了一年的见习期。沈洁茹当然知道,现在的纪小川还是一个被壮志和无可名状的激情支配的青年,对顺从、周旋、讨好一类的谋生伎俩极度不屑。 想想,这显然是年轻人进入程序化的社会系统之前的本能反抗,自己也曾经历过。但这种反抗,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沈洁茹不希望纪小川重蹈自己的覆辙。 沈洁茹知道,尽管纪小川具备做记者的天赋——敏锐、易感、机智,情商、感悟力、文字处理能力都不错。但纪小川要真正成为一名合格的新闻记者,特别是一名合格的、优秀的党报记者,光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勿庸讳言,党报就是执政党的喉舌之一。作为党报记者,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发出的声音,传达的信息,无疑会对社会产生较大影响。因此,除了上面说到的这些,党报记者还必须具有较高的政治觉悟、政治敏锐感和政策理论水平。 在沈洁茹看来,纪小川现在显然还不具备这样高的素质要求。不具备,就可能添乱。 但纪小川简直就是一头犟驴,依然我行我素,气得沈洁茹有两次当着纪小川的面,把纪小川写的稿件撕得粉碎。一扬手,碎屑的纸片犹如天女散花般在空中飘扬,落得满地皆是。 实话说,这一时期,如果不是沈洁茹心中的那个姐弟情结在挡着,也许她早就叫纪小川卷铺盖滚出云滨日报社的大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别致的风情和魅力 清明节前的这一段日子,江南省的天空时常阴沉,降水连绵不断,时大时小。就在这一天,纪小川自以为得意的一篇批评报道稿,又被沈洁茹“枪毙”了。 这一次,纪小川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悲凉。他没有想到,连沈洁茹这个新生代如今也被世俗同化了,竟然也会屈服于权势。 纪小川的这篇报道,针对的是司法领域的不公正现象。矛头所指,是云滨市中级人民法院不久前审判的一个案件。关于这件事,还得从两天前说起。 两天前的那天上午,云滨市下了一场大雨。漫天大雨中,纪小川打着雨伞,低着头在街上匆匆而行。正走着,纪小川下意识地抬了一下头,心里一惊,本能地收住了脚步,差点碰到了挡在前面的一把雨伞上。 “对不起,对不起!”纪小川连忙道歉。 面前的那把雨伞,缓缓上抬,露出了两张苍老而憔悴的脸。 纪小川定神一看,雨伞下是一男一女相拥着的两个老人。他们的眼神,显得非常呆滞,年龄应该都在七十岁以上。两个老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淋湿了一大片。冷得微微颤抖的胸前,扯着一张报纸,上面写着“法院黑天、枉法欺民”几个墨笔大字。 纪小川隐隐感觉到了什么,抬头往旁边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不远处就是云滨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东大门。几个月前,纪小川初为记者时,就在中院采访过市人大的一次司法检查活动。当时,他对中院没有给与会者发放红包一事还心生过好感。 眼前的情景,让纪小川很震撼,恻隐之心油然而生。纪小川表明自己的身份,把两位老人请到旁边,耐心地倾听着两位老人语无伦次的诉说。听完老人声泪俱下的述说后,纪小川接下了老人的申诉材料,又安慰了两位老人好一阵才离开。 当天晚上,纪小川看完申诉材料后,大致弄清了老人的冤情: 蒙受冤屈的,是那个老奶奶,名叫曾子云。二十年前,曾子云曾经是云滨市属利民煤矿一个工区的居委会主任,连续任职达十九年之久。纪小川知道,这个叫做利民煤矿的矿山,坐落在云滨市的丁宁县境内。 材料显示,当时的居民委员会,是企业中的一个附属组织,主要承担组织和管理职工家属的工作。但居委会的工作人员,身份却很尴尬,既不是国家干部,也没有工人身份。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云滨市委和市政府联合下发了一个《关于居委会正副主任待遇问题的通知》,目的就是为了体现党和政府的关怀,解决这些人员的身份和待遇问题。这个文件,当时的丁宁县委和县政府也联合进行了转发。 按照文件的相关条款,当时的丁宁县民政局和劳动局联合行文批准了曾子云退休,随后又联合给曾子云颁发了《退休证》。根据申诉材料和相关证据,纪小川认为,曾子云的退休手续是合法有效的。 问题是,曾子云合法办理退休手续后,其退休待遇却无法落实,所涉及的三家单位,即丁宁县民政局、县劳动局和利民煤矿,均以种种借口推卸自己的责任。在长达十七年的时间里,曾子云为落实自己的退休待遇,先后上访了近百次,但问题始终没有得到妥善解决。两前年,曾子云被迫提起了行政诉讼。 接下来的材料显示,丁宁县人民法院和云滨市中级人民法院在审理判决这一案件时,明显存在偏袒被告丁宁县民政局和劳动局的倾向。 终审判决书认定:曾子云的身份为居委会干部,依据《城镇居民委员会组织法》,曾子云不属于城镇养老保险的调节范围,判决驳回曾子云要求落实退休待遇的诉讼请求…… 客观地说,这个案子的案情比较简单,其中的法律关系也不复杂,法庭如果想作出公正判决,并不困难。问题在于,诉讼双方的社会地位太悬殊:一方是强势的地方行政机关,一方是弱势的普通老百姓。 身为记者,虽然对相关法律并不熟谙,但扎实的语法基础和逻辑知识,以及简单的案情、确凿的证据,让纪小川不难看出,这个判决显然是有意误判。长篇大论的判决书中,对主要事实的曲解,简直达到了信口雌黄、胡言乱语,视法律如儿戏的程度。 看完全部材料,纪小川的心颤抖了、更愤怒了。 带着一腔激情和愤怒,一股为民请愿的凛然正气,纪小川坐到了电脑前,双手快速地敲击键盘,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醒目的标题——《法律不是任人捏弄的橡皮泥》。 当城市的东方露出一片绚丽的光彩时,纪小川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已经出现了一篇洋洋洒洒、长达数千言的新闻稿。 此刻,纪小川的心情非常激动和兴奋,他从电脑桌前站起身子,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走到窗前“哗”地拉开了窗帘。眼前,是一栋接一栋高耸的楼房,像大幕拉开后的布景一样,突兀地呈现在黎明前的晨光中…… 下午一上班,纪小川就把稿件递到了沈洁茹的手上。沈洁茹接过稿件,先是快速地浏览了一遍,接着又逐行审视、重点推敲。 望着凝神审稿的沈洁茹,一个词汇突然跳入了纪小川的脑际:优雅。以前,纪小川对优雅这个词并没有太深的理解,只知道是形容气质颇佳的一个褒义词,也就经常在文章中似是而非地使用,但此时沈洁茹的神态,让他真切地感觉到了优雅的内涵:别致的风情和魅力。 再次看完稿件,沈洁茹已经被稿件中义愤填膺的激情、感人泪下的描述、义正词严的气势、逻辑严密的推理、见地深刻的警言所震撼和感染了。在这篇报道的字里行间,沈洁茹看到了一个才华横溢、充满良知、一身正气的新闻记者形象。 “痛快!” 沈洁茹看完稿件,拍案而起,兴奋地说,“小川,没想到你的文笔这么老辣,见地这么深刻,很感性,也很激情!” 纪小川兴奋地叫道: “姐,真的不错吗?” 沈洁茹说: “真的!这篇报道一旦发表,肯定能产生轰动效应的。去吧,我再仔细看看。”想想,又说,“小川,等等,你把老人的申诉材料留给我,我再核实一下。” 纪小川走后,对照老人的申诉材料,沈洁茹又仔细地审阅了文稿。此刻,她的心情已经渐渐平静下来,猛然意识,自己刚才似乎过于冲动了。 沈洁茹惊醒的,并不是稿件本身有什么问题,而是能不能通过审稿的问题?因为沈洁茹知道,《恒阳日报》不是一般的都市报,有非常严格的审稿程序。如果走正常的审稿程序,纪小川的这篇稿件,就很可能胎死腹中。想到这里,沈洁茹便拿起稿件和申诉材料出了办公室,她要去找副总编辑谭知耕。 乘电梯到了八楼,电梯门一开,沈洁茹就看到电梯间里站着许多人。下意识地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上的时装表,这才知道已是下班时分。 来到谭知耕的办公室门前,沈洁茹伸手敲了两下门,听到屋里的人说了声“请进”,便推门而入。跨进门内,沈洁茹就见谭知耕正戴着老花镜坐在办公桌后看次日报纸的大样。 款步走到办公桌前,沈洁茹轻声地说: “谭总,有个稿件……我想请您亲自审阅一下。”说着,把稿件递了过去。 谭知耕的目光跳过镜片看了沈洁茹一眼,眼神有些异样。接着,他把样报放到桌上,摘下老花镜,伸手接过了沈洁茹递上的稿件。 一看稿件上面并没有发稿签,谭知耕便知道,这个稿件还没有进入正常的审稿程序。心里一怔,谭知耕抬头看着沈洁茹,眼睛里透着一丝疑惑。 沈洁茹笑着解释: “哦,谭总,这是纪小川写的一篇视点观察,我……我有点把握不了。”沈洁茹知道谭知耕心中的疑问——按照正常的审稿程序,稿件在交到谭知耕手里前,中间还有几道关口。 “哦,是小纪写的稿件啊!” 谭知耕随口说了一句,心里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见沈洁茹点了点头,谭知耕重新戴上那副黑边老花镜,目光落到新闻稿上,认真地审阅起来。 沈洁茹静静地站在一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留意地观察着谭知耕的情绪变化。但直到谭知耕看完稿件,沈洁茹也没看见谭知耕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谭知耕放下稿件,微笑着说: “应该说,小纪的这篇视点观察写得很有个性和特色,视角独到,思考有一定深度,用情也很深,让人感觉到了一个年轻记者的正义感和良知。如果从纯新闻的角度来说,稿件确实不错,很见功底,还真有点资深记者的老辣劲。” 沈洁茹惊喜地说: “这么说,谭总,你同意发稿?” 谭知耕的脸色却徒然沉了下来,冷冷地反问了一句: “沈主任,你认为这个个案值得当做新闻去报道吗?” 沈洁茹心里一怔,却勇敢地迎着谭知耕有些严厉的目光,说: “谭总,我认为……应该发。伸张正义,为民呐喊,本来就是媒体的宗旨。而且这篇报道一旦刊发,一定会产生积极的社会影响。” 谭知耕淡然道: “可你想过没有它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吗?”接着冷冷地说,“风头好出,善后难为,报纸不能为了抢眼而毫无顾忌啊!” 沈洁茹一下被激怒了,脱口而出: “顾忌?谭总,你是怕得罪权势部门,还是顾忌头上的乌纱帽?”说着,沈洁茹用目光逼视着谭知耕。 话一出口,沈洁茹就注意到,谭知耕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甚至有一闪即逝的愠怒。沈洁茹的心收缩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有些口不择言,于是慌忙收住了口。 实话说,对谭知耕,沈洁茹还是有点敬畏的。严格地说,一进入云滨日报社,沈洁茹就一直在谭知耕的领导下工作。 当普通记者的时候,沈洁茹与谭知耕的直接接触不多,感觉里,谭知耕是一个不苟言笑的领导,工作特别认真,加上谭知耕在新闻界的声望,她心里确实有点怵他。近两年来,因为职务变化的原因,沈洁茹与谭知耕的接触多了许多,对谭知耕的脾气、性格、学识、为人等,便有了更深的了解。 谭知耕广博的知识、幽默的谈吐,他的光明磊落、襟怀坦荡、真挚热情、善良正直的品格,都给沈洁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在潜移默化影响着她。同时,有关谭知耕的个人信息,也在沈洁茹的心里逐渐完整起来。 谭知耕五十岁出头,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二届大学生,大学里上的是政治教育系。大学毕业后,谭知耕被分配到了云滨日报社,先从基础的校对干起,接着做记者、报道组长、群工部副主任、新闻部副主任、编报部主任、办公室主任、副总编辑。 谭知耕的文笔犀利,个性鲜明,理论功底很深。从谭知耕的文章中可以看出,传统文化的基因在谭知耕的身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谭知耕的理论修养深厚,有丰富的著述,曾多次荣获市级、省级和国家级荣誉,是全市为数不多的理论权威之一,是《云滨日报》的社论和评论员文章的主笔之一…… 见沈洁茹突然沉吟不语,谭知耕呵呵笑道: “说啊,沈洁茹,怎么不说了?不敢说了?”见沈洁茹抿嘴不语,谭知耕话锋一转,说,“这样,小沈,我们先不谈稿件,谈点别的怎么样?” 沈洁茹疑惑地问道: “谈什么?” 谭知耕轻松地说: “谈我啊。” “谈你?”沈洁茹惊愕地看着谭知耕。 谭知耕笑道: “怎么,你没兴趣?不是有人在背后说我是什么‘御用文人’,‘只帮忙不添乱的记者’吗?这些,难道你没有听说过?” 沈洁茹的脑袋一下子涨大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神色有些慌乱,矢口否认: “谭总,我……我从没听人说起过这些啊!” 谭知耕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指点着沈洁茹说: “小沈啊,害怕了,你不是很有点泼辣劲嘛,哈哈……”谭知耕忘情地笑了一阵,从办公桌后转了出来,轻轻拍了拍沈洁茹的肩膀说,“吓着了吧,开句玩笑。小沈啊,你到日报社这么久了,我们还没有好好谈过工作之外的话题。这样,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们就来个煮茶论英雄。怎么样?来,坐到沙发上去,看看谭叔的功夫茶怎么样?” 沈洁茹顺从地坐到了窗前的沙发上,心神不安地看着谭知耕。 谭知耕从墙边的一个柜子里取出一套茶具,放在沙发前的仿红木茶几上。茶盘是一件竹木制品,上面有一个做工精细的紫砂壶,几只小巧的紫色茶碗,一个电磁加热盘。 谭知耕泡茶的动作很娴熟,不一会儿,茶就泡好了。晶莹剔透的茶水倾进小碗,袅袅升腾的茶香扑鼻而来,沈洁茹的心情顿时轻松下来。 谭知耕说了声请,便用两个指头捏着茶碗的边沿,凑到嘴边,轻轻一吸,茶碗见底。“咂吧”了一声,谭知耕张开嘴说: “香吧?” 沈洁茹品尝了一口,顿觉满口清香,于是点了点头。 谭知耕笑道: “这可是正宗的铁观音,托朋友从福建带过来的。”接着,谭知耕话锋一转,“小沈啊,我从事新闻工作快三十年了。年轻时,也是血气方刚的,总想用手中的笔为百姓呐喊,为伸张公平正义助威,成天是满世界寻找爆料,真有一股文不惊人不摆休的劲头,简直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一样……” 谭知耕的话没说完,就把沈洁茹逗得呵呵笑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爱折腾的80后 谭知耕的自我嘲讽和风趣而夸张的表情,把沈洁茹惹得“呵呵”笑了起来。但谭知耕却一笑即收,接着说道: “但后来,接触的事情多了,我才渐渐明白,从事新闻工作,光有热情、同情心、正义感是不够的。因为记者不是万能的,也有知识、专业、认识、情感,甚至个性上的局限。这些局限,都会影响记者对客观事物的认知和判断。” 见沈洁茹点头认可,谭知耕接着说: “当然,具体到曾子云的案件,小川的判断应该没错,县、市两级法院的判决,显然存在恶意袒护被告、错误适用法律的情况。无论如何,既然被告为曾子云办理了退休手续,曾子云的身份就不再是居委会干部,而是退休职工。作为记者、作为地方的主流媒体,既有为民呐喊的道义,也有维护法律尊严的责任……” 说到这里,谭知耕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见沈洁茹点了点头,谭知耕接着说: “但是,小沈啊,我们都是记者,应该知道,记者是个话语权很强的群体,而且还是一个有较高社会公信力的群体。记者的稿件一旦发表,就具有强烈的导向作用。 “特别是报道非正面新闻,稍有不慎,就可能产生难以挽回的影响。一些素材该如何呈现,值得我们仔细斟酌啊!说起来,许多社会不良现象的恶化,与一些媒体和记者缺乏社会责任感的报道是分不开的。” 沈洁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谭知耕并未停顿,娓娓道来: “所以,越到后来,对于监督报道,我是越来越慎重,越来越诚惶诚恐了。唉,不知者谓我有所求,知我者谓我空忧心啊! “殊不知,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为老百姓呐喊,为社会伸张正义,本来就是一种本份,我谭知耕也并非铁石心肠啊!”说到这里,一股强烈的委屈感涌上了谭知耕心头,他的眼圈有些发红,声音有些哽咽。 “谭总,我错怪你了。”沈洁茹怯怯地叫了一声。 谭知耕摆了摆手,控制了一下情绪,接着说: “但媒体不是审判机关,不能越俎代庖。比如说,现在群众对一些领域的道德失范和诚信缺失的现象,反映强烈,意见很大。毒奶粉、瘦肉精事件,就是其中的典型例子。精神文明建设,当然要敢于直面这些问题,抓住这些问题,集中开展专项报道,推动问题的解决。 “但是,解决问题的本身,还是要依靠法律、依靠执法机构,仅仅靠道德教育、叩问良心,是远远不够的。因此,媒体的报道,一定要掌握分寸。 “比如食品安全问题,如果无限夸大食品安全状况,就可能引起社会恐慌、造成什么东西都不敢吃的局面,社会就会乱套。小沈,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洁茹点了点头,默默地看着谭知耕。 谭知耕继续说道: “小沈啊,就说小纪的这篇‘视点观察’吧。从事实上说,案件的判决显然有失公允,但它毕竟是一件个案。这里面有一个逻辑问题,就是不能以个案质疑整个司法体系的公正性。 “如果我们把它放大到整个司法现状,甚至妄加猜疑,产生的后果,就可能使百姓对整个司法公正丧失信心。如此,整个社会的公平正义靠什么来维护呢?难道真的要像一些网友说的,靠丛林法则吗?要知道,法律是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最有力、也是最后的屏障啊!” 谭知耕说得非常动情: “这样说,我并不是反对舆论监督。但舆论监督,更应该将目光投向带有普遍意义的社会事件,而不宜过多地涉足个案。更不可以无限发挥,以点概面,甚至越位错位。 “新闻报道,应该用冷静、客观的态度,剖析新闻事件的典型意义,从解决问题的层面出发,客观地报道事实。如果所有的司法公正,都要靠舆论来监督,靠公民群起施压匡扶,那无疑是法律的悲哀啊!” 谭知耕最后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房间里突然静寂下来,谭知耕粗重的喘息声和大街上杂乱的汽车喇叭声清晰可闻。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沈洁茹开口道: “谭总,我明白了。” 谭知耕满意地看了沈洁茹一眼,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着稿子走回来,沉吟道: “我想,小川的这个稿件虽然不合适刊发,但曾子云老人的事情却不能不管。这样,你明天先去找专业律师咨询一下,听听他们的意见。如果他们也认为案子确实误判了,你就去中院一趟,反映一下我们的看法。” 见沈洁茹点了点头,却又欲言又止,谭知耕又说: “实在不行的话,我再找中院的领导沟通。媒体曝光的根本目的也是为了解决问题,只要问题得到圆满解决,也就达到了报道效果,你说是不是这样?” 沈洁茹看着谭知耕重重地点了点头,露出了敬佩的目光…… 第二天一上班,纪小川就兴冲冲地跑来找沈洁茹问结果。沈洁茹说: “小川,我昨晚仔细地想了一下,这个稿件确实不宜发表。” 纪小川一听,顿时大失所望,情绪马上激动起来。还没等沈洁茹把道理讲清楚,纪小川就一把夺过稿件,丢下一句话: “姐,我没想到?你竟然也会屈服于权势!”说完,拂袖而去。 走在过道上,纪小川实在不甘心稿件就这么“毙”了。想想,便来到编辑部找胡荣华。胡荣华是资深编辑、副主任科员,曾经做过记者,以写批评稿出名。 胡荣华看完纪小川的稿子,心里便明白纪小川找自己的原因。心想,这小子胆够大的,跟自己年轻时一个样,还没吃够苦头啊! 见胡荣华看完了稿件,纪小川便开始陈述自己的理由。但胡荣华心里正烦,不想听纪小川啰嗦,于是似笑非笑地说: “小纪啊,文笔不错,按正常的审稿程序走吧。” 纪小川吃惊地看着胡荣华,显然没有想到胡荣华会如此冷淡。可一看胡荣华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纪小川也不敢再说什么,便怏怏地走出了胡荣华的办公室。 望着纪小川离去的背影,胡荣华摇了摇头,心里说:这个小子啊,看来也不是让人省心的角色。也不知这些80后的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就爱瞎折腾? 如此感慨,胡荣华当然是有感而发的——除了眼前的纪小川,还有家里的一个80后。 胡荣华家里的80后,是他的妻子徐青。 今天早晨,胡荣华一到办公室,才想起自己把一个重要的稿件忘在家里了,于是重新回去取。回到家里时,已经过了九点。 用钥匙打开门,一看家里的情形,胡荣华就知道妻子还在家里。推开卧室的门,妻子徐青果然还斜倚在床头。看样子,徐青还刚刚睡醒,正双手抱着苹果手机在玩。 胡荣华随口问道: “这么晚了,还在玩啊,你今天不上班了?” 徐青挑起眼皮看了胡荣华一眼,没吱声,接着低头继续玩。胡荣华心里虽然恼火,却又不敢动怒,摇摇头,退了出来。 其实,胡荣华当然清楚,徐青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伸手摸出手机看时间。看完时间,接着就是更新“围脖”。 胡荣华知道,时下被人们称之为“直播”、“围脖”的东西,就是正在流行的“微博客”,它可以通过短信、电邮、软件等多种方式,随时随地进行信息更新发布。 胡荣华私下看过徐青的手机,相互之间发的内容,简直乱七八糟、鸡零狗碎。让胡荣华想不通的是,在他眼里无聊得很、毫无意义、纯粹是消磨时光的把戏,年轻人却玩得不亦乐乎,已经成了他们热衷的一种新时尚。 说起来,胡荣华很烦徐青没事就捧着手机玩,对做家务却没兴趣,甚至捧着手机逛街、横穿马路,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他有时想,这样玩手机,不出事才怪。可说过多次,徐青根本就不搭理他。 徐青我行我素的行事风格,让胡荣华心里很烦,却不敢流露——老夫少妻,胡荣华只能忍气吞声过日子。 想想,自己当初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把一个“周末情人”变成了妻子呢?结果不仅给自己弄了一个“陈世美”的骂名,事业上也比蔡文凯差了一大截。 想当初,胡荣华和蔡文凯是同一年进入云滨日报社的,但两人的际遇却不相同。如今,年近四十的他们,蔡文凯是春风得意,当上了电视台的新闻部主任,“台柱”之一。而他胡荣华在日报社只挂了个副主任科员,事事都不顺心。 胡荣华有时候自我安慰,自己也不是事事不如蔡文凯。 就说两人的妻子吧。胡荣华的妻子徐青,就比蔡文凯的妻子韩慧玲要年轻得多,是个80后。往往进行这样的比较时,胡荣华就会想起一段浪漫却苦涩的往事: 说起来,徐青并不是胡荣华的原配。徐青的家乡在江北省的一个贫困山区,高考时成绩上了二本,被录取到云滨师范学院。 上大学的第一年,云滨市的“周末情人”,也称契约情人之风正盛,徐青是在一次酒宴上与胡荣华认识的。没过多久,徐青就成了胡荣华的契约情人。 所谓的“契约情人”,网友给出的解释是:指一些男人与坐落城市的大专院校的在校女生建立的一种情人关系。 这种关系,据称通常会在私底下签订契约,以此规定双方的权利和义务。契约的有效期,通常从双方建立情人关系起,至女生毕业时止。女生毕业后,双方再无瓜葛。由于女生平时要上课,幽会的时间大多只在周末,故亦称周末情人。 但徐青与胡荣华的关系是个特例,因为两人日久生情,难分难舍。徐青毕业后,胡荣华就找关系把她弄进了市里的一家事业单位,从事文案工作,两人又延续着情人关系。 后来有一天,胡荣华和徐青在“君再来”宾馆幽会时,就被妻子叶小萍和两个小舅子堵在了宾馆的房间里,终于东窗事发,一时闹得满城风雨。 说起来,也怪叶小萍不够聪明,硬要和胡荣华离婚,结果反而成全徐青修成正果。 中国传统,老夫少妻,夫爱有加。 新婚头两年,胡荣华的心里倒是很美,把徐青当宝贝一样待,百依百顺。不想就把徐青娇惯得如女皇一般,动不动就使小性子。 等到新鲜劲过去后,胡荣华才发觉,这种婚姻其实并不美妙。 不说其他的烦恼,就说夫妻之间的床第之欢,随着双方年龄的增长,胡荣华的“性趣”逐渐呈现下降趋势,而徐青的“性趣”却越来越大,让胡荣华越来越有一种勉为其难的感觉。 近两年来,如果有朋友羡慕自己娶了个年轻美貌的妻子时,胡荣华表面上乐呵呵的,心里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心里说,羡慕吧?你也娶一个试试啊! 再者,由于年龄悬殊,也让胡荣华和徐青在生活习性、兴趣爱好、社交活动,以及人生观、价值观和小孩教育等方面有很大的差距。胡荣华看不惯的东西,徐青却奉为至爱;胡荣华乐于为之的爱好,徐青却不屑一顾。胡荣华心里虽然极度不满,却又不敢对徐青发作,常常只能在心里跟自己呕气…… 从胡荣华的办公室出来后,纪小川顿感自己孤独、苦闷极了,一整天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下班前,纪小川接到了沈洁茹的电话,让他到她家里去吃晚饭。纪小川心里虽然不愿去,却不敢拒绝,于是“嗯”了一声。 下班后,纪小川磨磨蹭蹭、闷闷不乐地到了沈洁茹的家里。 一进门,沈洁茹便恼怒地瞪了纪小川一眼,顿时花容失色,劈头盖脸把纪小川骂了一顿。骂得纪小川勾头耷脑,连大气都不敢出,第一次领教了沈洁茹的泼辣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此行不会寂寞 清明节后,天空持续放晴,气温稳定上升,长江以南进入了繁忙的春耕季节。由于江南省是全国的产粮大省,云滨又是江南省的产粮大市,因此,对于春耕的报道,这一时期就成了《云滨日报》报道的重点之一。 最近几天,纪小川跟着沈洁茹在城市周边的农村跑了一圈,写了两篇应景报道。 一圈下来,纪小川便发现,在田里劳作的,基本是上了年纪的人。田间地头,很难见到年轻人的身影。好在现在种田基本实现了农机化,犁田、平整、插秧这些体力活,基本是机械操作,有专业化服务,花钱就能雇到,到也不会耽误农时。 回到报社,第二天就是五一节,报社放假三天。当天下午,纪小川就离开报社,乘坐长途客车回到了东祁县的家里。 在家里,母亲唠叨最多的,就是纪小川的婚姻大事。 纪小川不以为然地说: “妈,你急什么啊?” 母亲说: “还不急啊!你以为你还小,都过了二十四了,吃二十五岁的饭了。你看看你表弟有智,孩子都会走路了。” 母亲提到的有智,是纪小川三姨的孩子,比纪小川小两岁。表弟结婚时,纪小川请假回来吃过喜酒。婚礼上,就见到新娘的肚子就挺得很高了。 纪小川无语地看着母亲,心想,我怎么能和表弟相比呢?他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了,又没有什么事业追求? 母亲也许看出了纪小川的这点心思,嚷道: “你不就是比他多读了几年书吗?老是把事业挂在嘴上。如果没有事业,难道你这辈子就不结婚啊?你告诉我,是不是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林晓珊?” 纪小川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不耐烦地说: “妈,你还有完没完,老是提她干什么?” 母亲说: “怎么,我现在说一下她你就烦了?当初,我早就告诉过你,她和你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起的,可你偏不信。” 纪小川烦躁起来,恼气道: “妈,你烦不烦啊?” 母亲说: “嫌我烦,你就带一个女孩子回来啊!要不,妈给你在县城找一个怎么样?” 纪小川不想与母亲争执,找个借口躲了出去…… 5月3日,吃完中饭,纪小川开始整理行装,准备返回报社。正在整理时,母亲从楼上提下来一个大塑料袋。 纪小川拉开袋口一看,里面有一个纸盒、一块用黑色塑料袋包着的腊肉、几个豆腐丸子。打开纸盒,里面是糯米和鸡蛋。 母亲说: “儿呀,这些是乡下的亲戚送来的,都是自家做的。城里人现在时新吃乡下的东西,你带给你沈洁茹姐,是妈的一点心意。难得你有这么好的姐姐照顾,妈也省了很多心……” 回到云滨,纪小川直接去了沈洁茹家。见纪小川提了一大袋土特产过来,沈洁茹嘴上虽然说着客气话,埋怨纪小川的母亲见外,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在沈洁茹家吃完晚饭,沈洁茹便告诉纪小川,明天有一个重要的随行采访任务,早上在市委大院里集合。今晚早点睡,别误事。 纪小川问道: “姐,跟谁随行?” 沈洁茹想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新到任的市委书记董向前。” 纪小川一听,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半晌没说出话来。 传达完通知,沈洁茹告诉纪小川,这次报社派出的是一个三人报道小组,组长是谭知耕,组员有沈洁茹和纪小川。 接着,沈洁茹就反复说明这次随行采访非比寻常的意义,反复叮嘱纪小川在随行采访中应该注意的事项和采访纪律。一再强调,这是董向前履新后第一次在全市人民面前公开露脸,出不得半点差错……但沈洁茹没有透露让纪小川参加报道小组的原因。 回到宿舍,纪小川心里仍然疑惑不已。因为他知道,这次随行采访,在本市属于最高规格的随行采访,自己才做了几个月的见习记者,哪有这个资格呢? 其实,资深记者都知道,市委、市政府办公室都有一个名册,上面有一长串记者名单。能够进入这个名单的,自然都是云滨市新闻界的资深记者和编辑。比如电视台有蔡文凯、肖琳,日报社有谭知耕、胡有民、沈洁茹等。但具体派谁,一般还是由媒体决定。 纪小川虽然心里惊讶和疑惑,却对沈洁茹的郑重其事有些不以为然,嫌她啰嗦。心想,姐,吓唬我呢——没吃过猪肉,难道没看见猪走路? 说起来,在纪小川的心里,虽然自己走上社会的时间并不长,初为记者也没有随行采访的经历,可耳濡目染,也清楚这类活动是怎么一回事? 说句不好听的话,所谓的视察,不就是新到任官员的例行巡视,到自己新的领地上走上那么一圈,宣示权力。至于表面上说的调研,全是扯蛋。 谁都明白,上级领导兴师动众地到下面去,根本就看不到、也听不到多少真实的情况。因为下面的官员早就把一切都设计好了、准备好了,让领导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看不到什么听不到什么,都策划得仔仔细细。整个考察过程,就像导演拍电视剧一样,时间、场景、剧情、人物动作、台词等等,都在导演的掌控之下。 纪小川早就听到过民间有这样一个段子,将领导的视察活动说成是:轰轰烈烈搞形式,扎扎实实走过场。 但这些心思,纪小川当然不会当着沈洁茹的面表露出来。 但其实,就连沈洁茹也不知道,董向前这次下基层考察的情况有些特殊。对下面,市委办公室只通知了时间,却没有说明要去干什么、要接见什么人、要了解什么事情?遇上这种特殊情况,下面的官员并不好应付。 虽然纪小川把这次随行采访看得并不神秘,但晚上还是没有睡好,迟迟难以入眠。 其中的原因,一是兴奋,不光事出意外,还因为自己是第一次参加随行报道,有一种很强的新鲜感;二是心里还是有点惶恐,因为毫无经验,也怕自己一不小心犯错添乱,出洋相。 心里热一阵冷一阵的纪小川,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大半夜才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当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把纪小川惊醒时,纪小川顿时感觉不妙。电话是沈洁茹打来的,询问他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纪小川含糊地敷衍了一句: “姐,快到了。” 挂断电话,一看时间,已经快到八点钟了。 纪小川大吃一惊,脱口骂了自己一声“该死!”——因为离出发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了,就是坐出租、路上不堵车,赶到市委大院也要十多分钟。心里疑惑,手机怎么就没闹铃呢? 顾不上多想,纪小川从床上一跃而起,总共用了不到5分钟,纪小川就跨出了家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突到了街边。街边刚巧停着一辆的士,纪小川拉开车门慌忙钻了进去。 正在点钱的司机吓了一大跳,抬头一看,身边坐着一个神色慌乱的年轻人。他的胸前,抱着一个咖啡色的小拉杆箱,口里直嚷快开车。司机的眼睛顿时露出惊恐的目光。心想,大清早就遇上劫匪了? 纪小川见司机盯着自己发呆,气恼地吼道: “快开车啊,你看我干什么?” 司机浑身颤抖了一下,发动了车,喃喃道: “开……开车……可往哪开啊?” 纪小川说: “去市委。”说完这句话,心里一动,这才意识到了司机的心思。纪小川自失地一笑,掏出记者证扬了一下,说,“你别紧张,我是记者,赶时间呢。” 司机自失地“哦”了一声,嘿嘿笑道: “吓我一大跳,我还以为大清早就……哈哈……” 出租车接近市委的大门时,纪小川远远就看见沈洁茹正站在大门口张望。纪小川刚从出租车上下来,沈洁茹就迎了上来,沉着脸低声问了一句: “怎么现在才到,不是叫你早点到吗?” 纪小川呐呐道: “姐,对不起……睡死了。” 沈洁茹还想接着数落,一看纪小川的眼睛红红的,里面布满血丝,加之旁边行人较多,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进去吧,马上要出发了。” 市委大院的主楼前,停放了一大堆小车。纪小川注意到,除了云滨日报和晚报各有一台车,市电视台来了两台越野车,《江南日报》及两家都市报驻云滨记者站也各有一台车。除了新闻采访车,主楼的台阶前,还停了一台警车,一台考斯特。 正看着,又有一辆红色的小跑车驶进了市委大院。车一停稳,从车上下来了一个年轻貌美、前挺后翘、曲线优美,身着天蓝套裙的女人。 纪小川顿时感觉眼前一亮,一眼便认出,从车里下来的美女,是市电视台新闻频道的主播肖琳。纪小川与肖琳已经打过两次交道,彼此的印象还不错,正想上前打声招呼,却见一大群男人涌了过去,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跟着沈洁茹走到报社的采访车前,没过多久,纪小川就见从办公楼里走出了一群人。沈洁茹悄悄地指点着,一一告诉纪小川那几个人的姓名、职务。 聚集在美女主播身边的人,正在说笑嬉闹,见市委书记一行出来了,顿时作鸟兽散,很快聚集到了市委书记的前面,纷纷与几个领导打招呼。 董向前笑容满面,对围过来的人说: “各位媒体朋友,你们好!咱们这就算认识了。接下来,我们要在一起共事几天,还要辛苦各位,相信此行能让我们彼此加深了解,成为真正的朋友。”接着,董向前用手指了指人群中的肖琳和沈洁茹,风趣地说,“哦,这里面还有两位美女记者,看来此行不会寂寞了。” 市委书记的风趣幽默,让人群哄地大笑起来。 纪小川看着风度翩翩的董向前,心里有点吃惊,董向前竟然这么年轻。纪小川记得,在任职公示中,董向前的年龄是42岁。但看面相,董向前的相貌,似乎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看着董向前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想想自己,纪小川的心里一时有了一种酸酸的感觉。 纪小川正在胡思乱想时,就见董向前大手一挥,朗声说道: “好了,大家上车出发吧。” 一声号令之下,众人立即散开,纷纷朝各自的车辆小跑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美女主播做红娘 日报社的奥迪q5被编为车队的6号车,谭知耕和沈洁茹坐在后排,纪小川上了副驾。众人上车后,车队开始移动。在开道的警车带领下,车队围绕市委大院中间的巨型花坛走了半圈,驶出了市委大院,上了东风路。 坐到车上,纪小川的心思还在董向前的身上,想得脑子有点混乱。等到车队出了西岭收费站,上了雍常高速,没过多久,纪小川就昏昏然睡去了。 纪小川醒来时,车队已在恒东县的高速出口外停了下来。 从奥迪q5的挡风玻璃望出去,高速公路的出口处停着几辆车,有黑色奥迪、丰田越野和警务开道车等。车辆的前面,规规矩矩站着一排人,一脸谄笑。一看眼前的阵势,纪小川估计,县里的四套班子成员应该都来迎接了。 这么高规格的路迎场面,纪小川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这不是是自由活动,恒东县政府办还是有所安排。想喝茶的,可以去三楼的茶座;想打牌的,可以去六楼的娱乐中心;想健身的,可以去二楼的健身房;想洗脚按摩的,可以去七楼的洗浴中心……总之,宾馆所有的设施都对记者免费开放。 第二天上午,参观了一家农产品深加工企业后,董向前一行便结束了在恒东县的考察活动,直接去了位于云滨西部的阳祁县。 一路过来,纪小川感觉,每到一个地方,董向前一行所谓的考察,仅仅只是蜻蜓点水似地在“点”上走一走、看一看,然后花上二三十分钟听汇报,完了董向前再讲几句应景的话,接着便赶往下一个点。 前面的几个点,纪小川的兴致很高,拍照、采访、记录忙个不停,但渐渐的,纪小川的热情便低落下来。在纪小川看来,这样的调研,其实不过是官员履新后的例行露脸,中国官场固有的一种陋习而已,并没有什么新闻价值可言。 后面的点,纪小川虽然仍然表现得非常敬业,认真地拍照、做记录,采访本写了几十页。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都是装模作样的——数码相机里保存的照片,许多都是风景照,风情照,属于兴趣和艺术的范畴;采访本上记录的,更多的是自己触景生情的随想。反正他使用的是速记符号,没有几个人看得懂写了些什么。 也许可以说,用速记符号做笔记,是记者的得意之处。这种速记符号,曲里八拐的,文字不像文字,数字不像数字,一般人看了,就如同见到天书一般。就算是其他记者看到,纪小川也自信没有人能戳破自己的西洋镜。 因为纪小川知道,速记有不同的类别,且自成体系。不同类别的符号不仅写法不同,而且代表的文字千差万别,根本无法触类旁通。即便是师出同门,各人也会在使用中对符号有所创新和发挥,形成自己的书写特点。 以汉语拼音音节速记符号为例。同一个符号,不同的人在使用时,可能代表一个字、一个姓名,也可能代表一个词、一个词组、一个成语、一句常用语。就是有充足的时间,你也很难完整准确地翻译别人用速记符号写的东西。 因此,速记不仅有记录速度快的优势,熟练掌握后,央视新闻联播的报道完全可以跟着播音员同步只字不漏记录下来,而且具有保密特点。 当然,任何事情有利就有弊。 与速记具有的记录速度快、保密性强的优势相对应的劣势,是用速记符号记录的东西,事后得及时翻译整理。这不仅会增加工作量,而且如果放得太久,再来翻译时就比较吃力,容易出现似是而非的错误,误译原意…… 当然,不管纪小川怎么想、怎么看,董向前一行的视察活动仍然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这一天,在阳祁县的几个点上考察完后,董向前一行便回到了下榻的明月松休闲山庄。吃完晚饭,记者们便自由开展活动了。 饭后,纪小川陪着谭知耕和沈洁茹在休闲山庄里转了一圈。刚回到宾馆的大堂,谭知耕就被阳祁县宣传部的一个朋友约去喝茶了。接着,沈洁茹也被蔡文凯拉去搓麻将了。 纪小川一个人回到房间,冲了一个澡,便打开电视坐到了床上。换了几个台后,纪小川将频道锁定在了江南卫视的都市频道。刚看了一会,放在身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起手机,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纪小川顿时惊得跳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肖琳竟然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 几天来,除了在考察活动中能够见到肖琳几面,其它时间,纪小川根本就见不到这个当红美女主播的影子,她的身边总是簇拥着一大堆男人。 纪小川把手机放到耳边,就听到肖琳咯咯地笑道: “喂,纪小川,在干什么呢?” 纪小川随口说道: “没干什么啊,在看电视。” 肖琳说: “电视有什么好看的。如果没事,可以陪我去喝茶吗?” 纪小川心里奇怪,肖琳如果想找人陪她喝茶,只要张口,男人肯定趋之若鹜,如果排成队,队伍可以从半山腰的休闲山庄一直排到山脚下的国道上。因为这是一个让男人看上一眼就很难不心生邪念的女人,干吗非要找自己陪她喝茶呢? 肖琳也许猜到了纪小川的心思,不等纪小川回话,又说: “那就说好了,你现在就出来,我在大堂里等你。” 挂断电话,纪小川又呆呆地想了一会,还是想不出所以然来。既然想不出原因,纪小川索性不想了,换上衣服,走出了房间。 到了大堂,肖琳早就到了。与纪小川打过招呼后,肖琳便转身朝坐在休息区沙发上的两个美女招了招手,两个美女便起身走了过来。 过来的两个美女,虽然没有肖琳靓丽,但模样都不错。一个与肖琳的年龄差不多,二十五六岁的年龄;另一个显得很清纯,二十出头的样子。 肖琳把双方介绍了一下,年龄大一点的美女叫沈月,是阳祁县电视台的主播,肖琳的大学同学。年龄小一点的叫王秋萍,沈月的表妹,在城关小学当老师。肖琳介绍完后,便领着纪小川和沈、王两个美女朝宾馆的茶座走去。 几个人在茶座的一个桌子周围坐下,沈月点了一壶里咖啡和几个小碟,几个人便没话找话地闲聊起来。 闲聊中,纪小川发现,王秋萍刚开始时还有些害羞,低着头不吭声,有时会偷偷地瞟上自己一眼。后来就放开了,总是喜欢定定地看着自己。 稀里糊涂喝了一个多小时的咖啡后,纪小川才弄明白,原来肖琳和沈月是想做“月娘”,撮合自己和王秋萍做朋友。 说实话,纪小川对王秋萍的第一印象真还不错,不仅模样俏丽,而且典雅文静。但要处朋友,还找不到感觉。因为在这一问题上,纪小川现在还不想考虑。当肖琳和沈月把话挑明后,纪小川又感觉不好当面驳两位美女姐姐的面子,于是和王秋萍交换了手机号码…… 在阳祁县呆了两天,董向前此次的考察活动便到了尾声,一行人开始打道回府。 让纪小川没有想到的是,回到云滨的第二天,沈洁茹就在《云滨日报》的头版发表了一个长篇通讯。这篇通讯在发表的当天,报社的热线电话就响个没停,反响广泛而良好。 当天晚上,纪小川在仔细阅读完沈洁茹的长篇通讯后,不由得懊悔不已。 纪小川不能不佩服沈洁茹心细如发、用心专注,也懊悔自己一路上太粗心大意,想当然地把领导的视察调研活动当作应景、露脸对待。他没有想到,沈洁茹竟然能从董向前一路上的点滴讲话中,归纳出市委明确的施政纲领,以及对全市未来的发展思路。 说起来,纪小川没有想到的,远不只这些。把董向前的这次调研看作应景、露脸,只能说明纪小川还很幼稚,缺乏社会经验,因为他忽略了一些大的社会环境。 事实上,这一时期,金融危机正在全球深度发展,宏观经济环境继续恶化,经济形势异常严峻。受此影响,云滨市的经济增长速度还在下滑,失业率还在提高。企业经营困难、财政收入下降的局面仍然严峻,各级干部在困难面前显得信心不足,忧心重重。 在此形势下,如何提振全市人民应对金融危机的信心和勇气,如何在困境中创新工作思路,调整发展战略,走出一条适合云滨发展的新路子?就成了摆在新一届市委、市政府面前的一个重要课题。因此,董向前的这次调研活动具有非常明确的针对性。 同时,随行采访的纪小川所见所闻的,真的只能算是调研活动的表面文章。 让纪小川没有想到的是,董向前和随行人员的主要工作,并不在随行记者的视野之内。每天公开的考察活动结束后,记者们就可以自由活动,看看电视,打打麻将,洗洗脚,唱唱卡拉ok什么的,自寻其乐。 而董向前一班人,这时才算真正进入实质性的工作。召开相关会议,与相关人员进行座谈,听取地方主要负责人汇报,研究存在的突出问题,探讨应对措施等等。常常要忙到很晚才能休息。一些决策和部署,往往就是在记者们的娱乐时间里形成的。 其实,此次随行,让纪小川深有感触的,还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这次下去吃得很不讲究,与吃工作餐没有多少区别。纪小川当然清楚,这件事一定是董向前的决定,要不然下面肯定不敢如此怠慢。毕竟中国是个礼仪之邦,有待客厚道的传统,而且时下吃喝之风吹得很强劲。 第二件事,是一路下来两袖清风,谁也没有收到任何礼物。纪小川知道,时下国人送礼之风盛行,官场之中,迎来送往,更是极其讲究。 照理,这次跟着本市最高长官下来,地方官员肯定会刻意巴结,有官员的一份,自然就少不了记者的。别的不说,土特产品肯定能满载而归。可直到返程时,大家连一根鸡毛都没见到。这件事当然也与董向前有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城管执法惹麻烦 随行采访回来没有几天,纪小川的一篇时评稿,又给自己惹了麻烦。 说起来,这篇时评,起因于一个很小的事件。这个事件,说起来也很简单,但谁也没有想到,它最后会发展成一个难以收拾的局面。 三天前,青山区城管大队几名城管人员在街上例行巡查时,逮住了一个在中山路上违规推着三轮车沿街卖水果的妇人。按照规定,自然是先没收非法经营的物品和经营设施,当事人再到城管队接受处罚了事。 当时,几个城管队员也没有多话,张罗着就要把三轮车往卡车上装。妇人先是苦苦哀求,但没有人理会,眼瞅着城管要把自己的三轮车弄走,妇人就急了。 妇人名叫张雪梅,今年四十三岁,是市酒精厂的职工。丈夫周铁牛,四十五岁,也是酒精厂的职工。几年前,酒精厂因经营不善倒闭后,全部员工下岗,每月发放200元的生活费。 在这之前,张雪梅的儿子还在义务教育阶段,费用并不太高。张雪梅自己在商场打工,周铁牛每天开摩托车接客,每月也能有二、三千元的收入,日子也还过得去。 去年,张雪梅的儿子升高中,考入了市八中。八中是省里挂牌的重点中学,学杂费一下子就长了数倍。虽然生活压力陡增,但张雪梅夫妻还是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原指望夫妻两人再咬牙坚持几年,等儿子考上大学,毕业参加工作,苦日子就熬到头了。不想三个月前,周铁牛突然病倒了。到医院一做检查,结果是肝癌早期。 周铁牛生病后,虽说有城镇医疗保险支付大头,但自费部分,对这个家庭来说,无异也是一个天文数字。周铁牛出院后,基本丧失了劳动能力,只能在家养病。既要照顾丈夫,还得挣钱养家、为丈夫治病,张雪梅左思右想,最后才决定买一辆脚踏三轮倒卖水果挣钱。 三轮车是昨天才买的,花了800多元。今天生意刚开张,就被城管逮着了。 一辆三轮车,加上百多斤水果,总价值在千元以上。这样被城管弄走,无异于是割张雪梅身上的肉。张雪梅怎能不急,岂肯轻易放弃? 但张雪梅没有力量阻止几个年轻力壮的城管队员执法,三轮车很快被弄到了卡车上。双方纠缠当中,张雪梅被其中的两个人推了几下。情急之下,张雪梅抱住了一个城管队员的一条腿,顺势坐到地上大哭大闹起来,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被抱住腿的城管队员有些恼火,使劲地蹬着腿,试图摆脱张雪梅的纠缠,不想就踹了张雪梅一脚。也就是这无意的一脚,便被围观的市民视为城管动粗,顿时群情鼎沸,骂出许多难听的话来。甚至有人开始上纲上线,骂出的话,不再限于眼前的城管,而是渲泄对整个官场生态的仇恨。好在110警察及时赶到,才避免了事态的恶化…… 这些情况,纪小川是在介入调查后,从当时身临现场的居民口中得知的,后来从交通指挥中心的监控录像中也得到了证实。 本来,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张雪梅到城管队去认个错,交点罚款,也就结了。当天回家后,张雪梅对丈夫周铁牛并没有多话,只是说,三轮车被城管扣了,明天去取。 第二天上午,张雪梅去了一趟城管队。但张雪梅回来时,仍然是两手空空,并没有取回被城管扣押的三轮车。整个下午,张雪梅目光呆滞,一言不发。深更半夜时,便用一根绳子寻了短见。等到周铁牛发现时,人已经冰凉了。 法医验尸,结论是自杀。但同时注明,张雪梅胸部有一块乌斑,应属外力所致。这一下,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说起来,周铁牛本来就对妻子突然寻短见心存疑虑,一看验尸报告,便认定妻子一定是受了城管的欺侮、羞愧难当才寻短见的。 接着,周铁牛把自己的见解告知了周家和张家的几个兄弟姐妹。一番分析推理,众人便认定城管有逼良为娼之嫌,情绪顿时愤怒起来。最终商定,把尸体抬到城管队去讨说法。 纪小川接到线报赶到青山区城管大队时,就见城管队的大门前站满了死者的家属和亲朋好友,加上围观的路人,足有二三百人之多,场面闹哄哄的,把门前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人群的外围,有一些警察在维持秩序。 一路亮明身份,纪小川终于挤到了大门前。 此时,城管队的大铁门紧紧关闭着,有几个妇人站在大门口冲着院内高声谩骂,言语不堪入耳。大门前的地上,摆着一副担架,上面盖着一块白色的被单,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男孩披麻戴孝跪在担架前,泪流满面,无声啜泣。担架旁边站立的几个男人,脸色铁青,正在大声地狂吼乱叫……现场既凄凉又恐怖。 纪小川想,如果这时有人从大门内出来,不被这一群失去理智的人撕碎才怪。纪小川选了几个角度,拍了一组照片后,死者的家属便主动把他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乱嚷一气。费了好大的劲,纪小川才从他们的嘴里,大致弄明白了事情的来由。本想进院内找城管队的人采访,但喊了半天也没见一个人露脸,只得放弃。 接下来的几天,张雪梅的家属仍在坚持。大门到是没堵了,但在大门旁的人行道上搭建了一个灵堂。尸体没有火化,被装在一个停尸箱里,通着电制冷保存。 灵堂前的音箱,不停地播放揪心的哀乐。不时有人前来吊唁,随即又会响起一阵噼噼叭叭的鞭炮声、哀嚎声。弄得城管大队的门前整天哀乐不停,鞭炮声、哭喊声不断,把一个执法部门闹得实在不成体统。 同时,纪小川也注意到,最近这几天,街上很少见到城管人员的影子,各种摊贩随意摆摊的现象多了起来。市民的议论比较杂乱、莫衷一是。有的说,没有城管不行,街道被弄得乱七八糟,像农贸市场一样,有损城市形象。有的说,没有城管更好,城管就是吃了没事干,只知道罚钱,不管百姓死活…… 纪小川自然明白,不同的声音,发自不同的利益群体,相互很难达成共识。 从城管队打听到。这期间,市里组织了两次协调,但没有什么效果。城管方面,坚决否认有周铁牛所称的非礼、逼良为娼的情况。 一个副队长说,张雪梅来城管队后,我们的人只是要她交罚款了事,但她称没钱交罚款。不交罚款,当然不能放车。纠缠了好一阵子,她就回去了。但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城管队可以给死者家属两万元安慰费息事宁人。 而周铁牛坚称,城管队有人对妻子非礼,这有张雪梅胸脯上的乌斑为证,由此也就不能排除有人想逼良为娼的情况。但人已经死了,他也不想多事。如果城管队想息事宁人,赔偿金不得少于三十万元。城管方面一听,自然不同意,称周铁牛想敲诈,最后连两万元也不同意出了。如此双方就僵住了。 纪小川关注的,自然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城管队员在执法的过程中是否有过激行为,以及是否有周铁牛所称的对张雪梅非礼、逼良为娼的情况。 纪小川之所以有此怀疑,是因为他看过张雪梅生前拍的一些生活照。张雪梅生前,确实有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之貌。且她胸脯上的乌斑,也难免让人联想。 关于过激行为,公安方面调取了中山路段的监控,就是上面提到的那段视频,基本可以排除过激执法之嫌。 关于张雪梅胸脯上的乌斑,法医也无法判断是不是非礼所为。但可以认定的是,张雪梅死前24小时之内没有和人发生肉体关系。 问题是,城管方面也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毕竟张雪梅是从城管队回家后就寻了短见的,一个人总不会无缘无故就不想活了吧? 在纪小川看来,这又是一个糊涂官司。 判明是非,是警察的事,纪小川自然不会再跟踪采访下去,毕竟媒体不宜卷入是非之中。但透过这一事件,纪小川还是认为有必要做一篇文章,其目的,一是提醒城管队员文明执法,人性执法;二是提醒商贩依法依规经营,自觉维护城市市容;三是呼吁市民理性对待此类事件,避免矛盾激化。 可以说,这篇文章的立意非常正面,也很有现实意义,刊登应该没有问题。沈洁茹看了纪小川写的时评后,也大加赞赏。 但纪小川没有想到,文章按照审稿程序转到谭知耕手里时,就被他大笔一挥“毙”了,稿件退回。因为市委宣传部对这一类报道有明确的指示,就是慎重处理原则。 当然,谭知耕也知道,自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城管”就成了全社会愤怒声讨的对象之一。这其中的原因,比较复杂。 因为“城管”管理的对象,大多是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商小贩,这些人的公共意识比较淡薄,哪里生意好做,摊子就摆到哪里,根本不管自己的行为是否会对城市交通、居民生活,以及市容市貌造成影响。特别是一些烤红薯、烤羊肉串的摊点,把街道弄得烟雾缭绕的,附近居住的市民对此意见很大。 这种状况,城管不管当然不行。可管吧,这些人又都属于无业游民,其中还有许多是国企的下岗员工,靠这点小生意养家糊口。不让摆摊,就等于断了人家的生计。因此,一方是生活所迫,不得不为;另一方则是职责所在,身不由己。冲突就在所难免。 当然,城管之所以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除了一些城管队员执法方法简单粗暴、常常以势以权压人外,一些都市媒体,往往抓住个别恶性案例大做文章,无疑也起了煽动民情、推波助澜的作用。 在谭知耕看来,媒体对负面现象进行报道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反映情况,促使相关部门纠正、解决问题、化解社会矛盾,而不能为揭露而揭露。更不能为了新闻效果放弃社会责任,推波助澜,使问题复杂化,矛盾尖锐化,反而不利于事情的解决。 实话说,对于纪小川的这篇时评,谭知耕是欣赏的。首先,是它的立意正面;其次,是文章有深度。文章不仅客观地分析了各方的苦衷、产生的后果、造成的影响,而且提出了解决问题的思路和建议。比如,文章建议,在全市集中规划几个摆摊场地,并建立相应的卫生管理制度。虽然其中的一些技术性问题还值得认真探讨,但思路很可取。 但谭知耕明白,如果公开发表此文,就很可能引起大的社会争议,把媒体的眼球再一次聚焦到这一敏感的话题上。话题一旦展开,由此及彼,就很难把舆论局限在某一方面、某一层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无法预料。 在谭知耕的心里,现在的社会太敏感,也太脆弱了。一有风吹草动,就容易形成群体性恐慌事件。例如日本大地震后全国发生的“抢盐风潮”,以及前不久一个地震谎言导致云滨几万市民深夜露宿街头的闹剧,都很能说明问题。这些年来,很多重大新闻事件,就是由一个点波及到面,由星星之火而成燎原之势的。 因此,理智告诉谭知耕,纪小川的这篇时评,还是应该遵循“慎重原则”不发表为好。他准备在适当的时候,把文章推荐给市里相关领导或部门。同时,也准备抽时间与沈洁茹和纪小川谈谈,讲清道理。 然而,还没等谭知耕抽出时间,沈洁茹和纪小川就先后找上门来了。 沈洁茹的话说得很直白,谭总,纪小川的文章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不让发稿?谭知耕冷着脸说,沈主任,你也算是老新闻了,应该知道为什么不能发? 沈洁茹赌气地说: “我不知道!”接着语带嘲讽,脱口而出,“请问谭总,是不是因为《云滨日报》是党报,所以只能唱赞歌、涂胭脂? “混账话!” 谭知耕一下子火了,眼睛瞪着沈洁茹,低声呵斥,“你沈洁茹就是这么个素质?你好好想想,小纪的这篇稿子发了会有什么后果?这跟是不是党报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谭知耕停顿了一下,又说: “党报怎么了?党报与都市报的区别,就在于它对社会的稳定发展负有更大的责任。你想过没有,小纪的这篇时评一旦发表,就很有可能会引起大的社会争议,后果可能是我们无法预料、也无法控制的。” 沈洁茹张了张口,无言以对。 想想,谭知耕的话确实不无道理。如果一旦出现严重后果,不仅报社会受到严厉的责任追究,就是作者本人也会受到影响。这么一想,沈洁茹便讪讪退出了谭知耕的办公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圆滑世故的总编 望着款款离去、身材婀娜多姿的沈洁茹,谭知耕苦笑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他不能不信服这样一句话:漂亮女人通常都有良好的自我感觉,以为所有的男人都能随意地被她们摆平。而对于沈洁茹这样不仅长得漂亮,而且颇有才情的女性,这种优越感自然更加强烈。 实话说,对于沈洁茹,谭知耕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当年,谭知耕刚进报社时,就是师从沈洁茹的父亲,自己能有今天的地位,与沈老的培养教育是分不开的。知恩图报,谭知耕自然有心培养沈洁茹。 然而,谭知耕知道,虽然沈洁茹很有才情,且有着强烈的正义感,天赋也不错,是棵不错的苗子。但因为漂亮女人特有的优越感,使沈洁茹的心气太高、傲气十足,又可能成为沈洁茹成长中的最大变数…… “咚咚。” 门口传来的两声敲门声,打断了谭知耕的沉思。谭知耕坐直了一下身子,用手搡了搡太阳穴,对着门口说了声“请进!” 接着,门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沉着脸站在门口。谭知耕一见纪小川的神情,心里顿时有些明白,笑着招了招手,说: “是小纪啊,进来进来!”待纪小川走到办公桌前,谭知耕开门见山地问道,“小纪,是为你那篇时评来兴师问罪的吧?” 纪小川走到谭知耕的办公桌前,不卑不亢地说: “谭总,新闻自由是写进宪法的。请问谭总,我是否具有这项权利?” 此言一出,谭知耕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声音低沉地说: “身为记者,你当然有这个权利。” 纪小川立即接口道: “好!既然我有这个权利,请问,我写的新闻稿为什么不能发表?” 谭知耕说: “不是不能发表,而是不宜发表。” 纪小川歪着头,眼睛挑着谭知耕,用质询的口气问道: “为什么?” 谭知耕瞪着纪小川,严厉地说: “为什么?作为一个党报记者,你难道不清楚自己肩负的责任?” 纪小川怔了一下。接着,嘴角一撇,无声地冷笑了一下,用嘲讽的口气说道: “我当然清楚。我也是一个有四年党龄的党员了,我始终没有忘记一个党员应尽的责任和义务,没有忘记党的宗旨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正因为《阳恒日报》是党的舆论工具,就更应该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就不能碰到问题绕着走,遇到矛盾就死死地捂住!请问谭总,不知我的这些认识对不对?” 谭知耕笑道: “呵呵!你的意思,是有有意掩盖问题和矛盾,粉饰太平?这个帽子可不小呢!” 纪小川直视着谭知耕,反问道: “难道不是吗?我认为,新闻人应该有直起身子说话的骨气!” 谭知耕没有马上接话,目光久久地停在纪小川的脸上,大口地吸着烟。一吸一张中,大团的烟雾从他的口里涌了出来。 在谭知耕严厉的目光注视下,渐渐的,纪小川的心里有些发怵了,眼睛不敢再与谭知耕的目光对视,茫然地扫视着房间。 谭知耕的办公室非常大,有四十多平米。一张很大的办公桌,摆在房间的深处。房间的四周,摆放了一些花草。办公桌后面的墙上,是一幅清峻雄奇、颇见气势的山水国画。 实话说,纪小川对谭知耕还知之甚少,仅有的一点认识,大多也是从沈洁茹的嘴里听到的。谭知耕给予纪小川最深的印象,就是学识渊博,理论功底很深。 谭知耕平时不苟言笑,不怒自威,也让纪小川从心底里有点发怵。特别是谭知耕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真的让纪小川有一种没有勇气与之长久对峙的感觉。因为这种眼神,透着一股威严和正气,曾经逼退过一群气势汹汹来报社找茬的人。 一个月前,云滨日报发表了一篇批评报道,揭露市恒源化工有限公司违法偷偷向雍江排污的情况。随即,市环保局对该公司下达了停产整顿通知,并进行了严厉的经济处罚。 恒源公司是一家民营企业,自持身后有靠山,其老板指使十多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强行闯入了报社编辑部。这些人冲进来后,敲桌子踢椅子,恶声恶气地声称,恒源公司是通过环评认证的企业,记者的报道严重歪曲事实,报社必须公开道歉并赔偿经济损失。 编辑们自然知道这伙人是无理取闹,但看到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没有人敢理直气壮出面驳斥。纪小川闻讯后,毫不犹豫赶到了编辑部。 纪小川站在门口,冲着那些人大声地呵斥: “住手,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报社,不是你们的后花园。通过环评认证怎么了?一纸证书,并不表明你们始终在合法排放,记者的报道,依据的事实。” 那群人一听,愣了一下,恶恨恨地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脸上留有一道明显刀疤、满脸横肉、长得五大三粗的中年人,一下吐掉嘴里的烟,眼睛睁得比牛眼还大,大声说: “你小子是想找死吧?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轮得上你在这里放屁吗?” 站在纪小川后面的两个编辑怕纪小川吃眼前亏,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衣服。纪小川并不畏惧,悄悄捏紧了拳头,一旦对方出手,他将坚决还击,让刀疤脸好好领教一下纪家拳的厉害。 纪小川冷冷地说: “我是云滨日报社的记者,请你把嘴巴放干净点!如果你们认为报道不符事实,可以通过正常途径反映,也可以通过法律手段解决。” 对方并不吃这一套,继续逼了上来。刀疤脸恼羞成怒地说: “法律?哼,狗屁。你小子看来是欠揍,老子今天先让你尝尝拳头。” 纪小川自恃一身武功,并不惧怕这个对手,也拉开了架式,准备迎战。双方越逼越近,眼看就要大打出手。紧张的气氛,让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住手!谁敢在这里撒野?” 一声断呵,犹如炸雷般响起,顿时把所有在场的人都震摄住了,刀疤脸挥起的拳头僵在空中。纪小川回头一看,谭知耕站在自己的身后,目光炯炯地逼视着对方。 谭知耕长得并不高大,比纪小川矮了好几公分,看起来没有一点男人的霸气,但他的目光中透着威严,透着神圣不可冒犯。 刀疤脸愣了一下,挑衅地看着谭知耕。但无声的较量,只持续了几秒钟,在谭知耕目光的逼视下,刀疤脸最后软了下来,放下了举起的拳头…… 那一瞬间,纪小川强烈地感觉到,在谭知耕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力量。那是一种正义的力量,思想的力量,精神的力量,人格的力量。他的心里,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然而,眼前的谭知耕,却让纪小川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股腻味,领教了谭知耕的另外一副嘴脸——一个明哲保身的老官僚的圆滑和世故。 本来,在纪小川的心里,就对老一代知识分子有一种很深的成见,认为他们已经是老于世故的一代人,因为岁月已经把他们身上的棱角磨得一干二净。他们已经深谙明哲保身之道,遇事圆滑世故,已经丧失了坚持真理的斗志。 纪小川明白,谭知耕不让发表自己的文章,说来说去,不就是文章中的一些用词太尖锐、批评太不留情面,一旦发表,就会得罪不少人。 长久地沉默后,谭知耕猛地吸了一口烟,看着纪小川,缓缓地说: “实话说,看到你写的那篇时评时,我真的很高兴。且不论文章中对社会现象的分析对还是不对?所提的建议是否可取?至少说明啊,你在用心思考了……” 纪小川没等谭知耕把话说完,就冷冷地抢过了话头: “谭总,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谭知耕一怔,强行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心里的火气顿时直往上冒,真想把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臭骂一顿。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的敲门声,让谭知耕猛地冷静下来。谭知耕瞪了纪小川一眼,狠狠地把烟头拧灭,对着门口喊了一声“请进!” 接着,门被推开,露出了沈洁茹的一张笑脸。沈洁茹笑嘻嘻地走过来,把一张差旅费报销单递给谭知耕,说道: “谭总,这是上次去下面采访的差旅费。” 谭知耕接过报销单,粗略地看了看,提起笔签了自己的名字,把报销单往外推了一下。沈洁茹拿起报销单,说了声谢谢,一转身,吃惊道: “哟,小川,你也在谭总这里啊?” 纪小川嘴里“嗯”了一声,便将头扭向一边。谭知耕呵呵笑道: “这小子,得理不挠人呢,跟我打了半天擂台了。” 沈洁茹说: “哦!小川,就为了你写的那篇时评吧?刚才我已经找谭总谈过了,正想和你说说这件事,刚好有事耽误了。这样,你跟我来,我把原因告诉你。”说着,便拉着纪小川想往外走。 见纪小川扭捏着还不肯离开,谭知耕说: “本来,我也想找个机会与你好好谈谈,但现在不行,我马上要去开一个会。这样,等我开完会,我们再来摆一次龙门阵。怎么样?” 纪小川看了谭知耕一眼,不置可否,半推半就地跟着沈洁茹往外走去。 望着纪小川离去的背影,谭知耕心里一动,脑子里跳出了一个问题:怎样的路径,什么的方法?才能让这一代青年健康成长和快速成长起来呢? 在谭知耕的心里,当代青年受教育的水平已经大大提高,他们视野开阔、思维活跃、学习能力强,应该说具备了快速成长的基础。 但是,由于他们普遍的成长轨迹,是从家门到校门,基本没有吃过苦、受过累,遭遇多少挫折和委屈。他们最大的不足,在于心太浮躁,缺少耐心,对国情、社情、民情了解不深。但百依百顺的成长环境,又让他们养成了非常自负的性格特点、我行我素的行为方式,对前辈有一种很深的隔膜和逆反心里。这些,又会成为他们健康和快速成长的障碍。 但不管怎样,毫无疑问,国家和民族的希望,在青年一代身上。如果一个民族没有奋发有为、见识深远的青年,那就没有前途和未来。培养、教育好这一代青年,谭知耕深感自己责无旁贷,整个社会也责无旁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灵魂穿越时空 农历五月初九,是纪小川父亲的五十大寿生日。 这天下班前,纪小川向沈洁茹请假,说要回家陪父亲过生日。沈洁茹听说后,有心过去祝寿,却刚好要到省里开一个会,便塞给了纪小川一个红包。 纪小川回到家里时,妹妹纪小娟也从大学回来了。家里非常热闹,除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叔叔婶婶、姑姑姑父、舅舅舅妈、阿姨姨父这些近亲,乡下的远亲也来了几个,凑在一起,有两、三桌人。这些亲戚,吃完饭就是打牌,家里整天闹哄哄的。 第二天,在一家酒店吃完寿宴,妹妹就嚷着要回学校。 纪小川知道,妹妹也是烦家里的客人多。母亲训斥妹妹,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今天是你爸的大生,晚上还要吃蛋糕。要走,也得明天再走吧?! 纪小娟嘟着嘴还想说什么,被纪小川拉住了。兄妹商量,明天吃完早餐一起走。纪小川让纪小娟在云滨玩一天,反正明天是周六,星期天再在云滨乘火车去学校。 次日早晨,在家里吃完早餐,母亲收拾了一袋土特产,让纪小川一并带给沈洁茹,并反复叮嘱纪小川一定要代父母向沈洁茹好好致谢。 中午时分,纪小川和纪小娟乘坐的长途客车就到了云滨市中心汽车站,接着打的到了纪小川住的地方。 纪小川的住房,是日报社建于上世纪90年代初的公寓楼,离报社不太远。房子有30多平方米,一室一厅,有单独的厨房和卫生间。进门是客厅,里面是卧室。客厅里摆放了一个长沙发、一张茶几和一组矮柜。矮柜上面有一台老式电视机。 这间公寓,产权原来是报社的,沈洁茹刚到报社时,就分配了这一套房子,后来报社住房改革,就买了下来。结婚时,沈洁茹买了新房,这个房间就一直闲着。纪小川进入报社后,沈洁茹就让他住了进来。说好不收房租,但水电费自理。 下午,纪小川陪妹妹逛了一个公园和几个商场,到处都是人搞搞的。吃完晚饭后,兄妹俩又去了雍江风光带闲逛了一阵。 第二天,在街上吃完中饭回到住房,纪小娟开始收拾行装。纪小川问妹妹,钱够不够?纪小娟说,应该够了吧。 纪小川知道母亲给了妹妹多少钱。算算,应该够了。而且自己回去时,除了给了父母一千元,又私下给了纪小娟五百元。这样一想,也就放心了。 可刚一提起妹妹的行李,纪小川又犹豫了。重新放下行李,纪小川掏出了钱包。打开钱包,里面虽然所剩不多,还是拿出三百元递给了妹妹。纪小娟倒也不客气,喜得直叫好哥哥,还在纪小川的脸上亲了一口。 打的到达火车站,把纪小娟送到候车室前,纪小川忍不住又叮嘱了几句。纪小娟嫌纪小川罗嗦,不耐烦地说: “哥,知道啦!你都说了好几遍了。婆婆妈妈的,像妈妈一样!好了,把包给我吧。”说着,纪小娟伸手接过拉杆箱,说声拜拜,就进了候车室…… 从火车站返回,纪小川直接去了报社。从电梯里出来,出了电梯间,是长长的走廊。此刻,走廊里静静的,两边的房门都紧闭着。 纪小川打开办公室的门,开灯,打开电脑,又拿上电水壶去了洗手间。回到办公室,纪小川把水壶放到壶座上,便坐到了电脑前,从口袋里掏出u盘插入,开始创作。 实话说,对眼前正在创作的这部长篇小说,纪小川现在越来越纠结,不知道它面世后会是怎样的命运?可以说,纪小川创作《足迹》的动机之一,就是想作一次抗争。他要用手中的笔、心中的爱、文人的良知和责任,以一个探索者的坚毅执着,努力去发掘民族文化中的精华,去挖掘潜藏在人们心底的善良和友爱,一扫中国文坛的晦气,为民族文化注入清新的活力。 应该说,下定这个决心,纪小川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实际上,从踏进大学校园,开始思考人生、思考社会的那一天起,纪小川就突然发现,现实社会就如同是一个万花筒,在他的眼前呈现出色彩斑澜、景象万千的景观,让他感觉好奇和神秘,产生了浓厚的探求兴趣。 从那时起,纪小川就在视野所及中广泛地去认识、去感知这个社会。他曾经是那样的兴奋、激动、骄傲和自豪过,为中国经济、科技、国力的快速发展,为国家的繁荣富强。 然而,渐渐地,纪小川变得忧虑起来。因为他看到了、感觉到了,在一片繁荣兴旺的背后,整个社会已经出现了许多让人不满、厌恶、失望、忧虑和痛苦的现象。这种现象,正在形成巨大的破坏力和社会危机。 这些年来,纪小川读过不少当代文学作品,但让他感觉值得珍藏的作品寥寥无几。大多数作品,不仅艺术性不足,有粗制滥造之嫌,而且内容低俗,风格颓废。中国的文人,不是深陷在历史的长河中,沉醉在穿越、重生的梦境中,就是沉迷在男女的情感纠葛中,一味地超然于现实之外。一股颓废的文风,沉重地笼罩在中国文坛之上。 而现实题材的作品中,虽然反腐类作品、官场类作品中也不乏可读之作,但这些作品给予人的,更多的是颓丧、失望和无奈。在这类作品中,充斥着权力倾扎、权钱交易、权色共舞、奢侈腐朽的场景,整个社会似乎成了无官不贪、无吏不腐、黑社会横行、暗无天日、民不聊生的世界。而那种能够震撼心灵、振奋精神,让人热血沸腾的作品,几乎难觅踪影。 受此影响,整个社会的价值观、人生观、是非观都在发生颠覆性的变化,变得越来越颓废、萎靡、冷漠和空虚。更有甚者,一些大学竟然把某些文学作品中的有关章节,纳入了所谓的“权利学”选修课。 纪小川强烈地感受到,中国的许多文人,在金钱、名誉、地位、世俗面前,已经被逼良为娼了,表现出了强烈而鲜明的功利色彩。他们的作品,简直有污“作家”的称号。 “作家”是什么?这是一个不言自喻的问题。 可当代的中国文人,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忘记了文学作品承载着塑造社会良知和公德、抚慰人心的使命,剔除精神垃圾、扬善去恶的社会功能。忘记了文学的功利性,影响的不仅仅是文学,还会影响一个民族的探求和创新精神。 真正优秀的文艺作品,其功用绝不仅仅是娱乐和消遣,它可以跨越历史和种族的隔阂,消除现实的敌意,弥合心灵的伤痕,给读者以震撼和思想的启迪。 历史经验表明,西方国家是在经过宗教改革、文艺复兴、启蒙运动、科学革命、工业革命后实现富强繁荣的。而西方的学术,则是西方国家实现兴旺与扩张的基础和重要工具。 正如雅斯贝斯所说:世界历史从1500年至1830年的这一段时期,在西方是以其大量特殊的个性、不朽的诗篇和艺术作品、最深层的宗教动力以及在科技领域的创造而著名的。由此可见,文化的影响力是多么的巨大。 谁都知道,从新中国成立以来,西方世界与中国的关系总是磕磕绊绊的。表面上看,双方的纠结,主要表现在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但在深层次上,其实还是价值观的碰撞,是意识形态之争的翻版。 在西方世界的眼里,非西方国家的发展,必须遵守西方的价值理念前行,摆在非西方国家面前的发展路径,只有两条可以选择:要么跟着他们走,要么守着贫穷、落后和混乱。但中国的迅猛崛起,无疑打破了这一逻辑。西方的烦恼,就在于他们正在丧失对中国的话语权,是一种失落感的表现。 但让纪小川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那些浅薄低俗的文学作品能够在市场上大行其道,而一些严肃优秀的文学作品,反而会被市场冷落和抛弃呢?这种现象,究竟是人们的欣赏水平在降低,还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了,严肃文学作品真的就不合时宜了呢? 纪小川认为,中国经济起飞之后,更需要有文化的繁荣。中国崛起的价值和意义,不仅要体现在物质层面,更应该体现在精神层面、文化层面。中国未来的发展,既需要理论和观念指引方向,也需要精神源泉和智力提供支撑。 呆呆地想了一阵,一阵睡意袭来,纪小川脑袋一歪,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漫天乌云中,狂风怒号、大雨如注。 在茫茫原野上漫无目标地走了一阵,纪小川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古老的大厦。 风雨中,这座大厦正在被风雨冲涮、浸蚀、剥落。它曾经的绚丽,已经失色;它曾经闪耀的光芒,已经变得有些暗淡;它曾经拥有的骄傲,正在变得自行惭秽;它曾经拥有的自豪和荣耀,正在变得让人羞于提及。 它的外表,已经显得斑驳不堪。它的坚实的基础,也正在被无情的风雨掏掘。严重失重的身躯,似乎已经不堪重负。 顶着风雨,纪小川一头扎进了这座古老的大厦里。 进入一个长长的过道,纪小川看到,身边的一间房子里坐着一些身着古装、盘腿团团而坐的人。其中,一个长者坐在众人对面,侃侃而谈: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有为天地之母,无为万物之始。二者同出而异名,谓之玄,玄而又玄。众妙之门。竖子,道不可名,玄不可破……” 这此话,虽然非常晦涩难懂,但纪小川依稀记得,自己曾经在一本书上读到过。想想,猛然意识:这不是老子在坐而论道吗? 走过这间房屋,接下来看到的是一个大厅。大厅里,有一位慈祥和蔼的老头,正盘腿坐在一块竹席上。竹席的前面,一群人坐得笔直,听得入神。纪小川虽然离得较远,但老头低沉嘶哑的声音,仍然清晰可闻: “常人立身处世,当有一颗仁慈之心;当权者施政治国,当有一颗仁政之心。诸君知之乎?噫!仁乃天理伦常之根本……” 无须再听下去,纪小川已然知道,讲学的那个老头,就是孔子。 走过大厅,纪小川正想接着一间间看下去,就突然听到了一阵异响,顿时感觉脚下的地面开始晃动。纪小川猛然意识到:地震了,这是大厦将倾的预兆。 情急之下,顾不上多想,纪小川扭头就朝外跑去。纪小川刚跑到院中,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隆”声。回头一看,眼前已经没有了那座大厦的影子。污水横流中,满眼所见,是断垣残壁。 惊魂未定之中,纪小川猛然意识:倾倒的这座大厦,就是蕴藏着中华千年文明的大厦。一种巨大的惊恐和失落,让纪小川身不由己地失声痛哭起来。 哭泣了一阵,纪小川猛然站立起来,伸开双手,仰望苍穹,大声喊道: “哦,中国,我亲爱的祖国!作为拥有五千年灿烂文明历史的泱泱大国,你曾经的辉煌文明为何黯淡了许多?你不朽的灵魂,飘向了何方?难道是因为那些文学巨匠、国学大师陆续熄灭了一盏盏眩目的灯光? “哦,中国,我亲爱的母亲,快醒醒啊!您知道吗?历史传统断层、文明理念缺位、价值观念迷失、文化丧失自我……一个个似是而非的帽子,已经扣到了您的头上?您已经被一些人冠上了文化贫瘠国家的称号。 “哦,母亲!难道是因为您坐上了世界第二经济大国的交椅,就被一种巨大的成就感冲昏了头脑吗?您难道忘了,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就是因为您的沉睡,西方列强闯进了我们美丽的家园,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您的人格和尊严遭到了任意凌辱…… “哦,祖国,相信我!别怀疑我们这一代人的能力,别怀疑我们这一代人能否承担起历史的责任。若干年后,我们一定能成为中国的新一代大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噩梦带来的担忧 梦中的纪小川正在尽情倾诉自己的情感时,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小川,小川……纪小川,醒醒。” 纪小川打了一个愣怔,终于被唤醒了。抬起头一看,日报社的副总编辑谭知耕站在自己身边。纪小川慌忙站了起来,吃惊地叫了一声“谭总!” 谭知耕惊讶地看到,纪小川的脸上沾满了泪水,一副惊魂未定的神色。谭知耕猜想,纪小川刚才一定是做了一个恐怖而伤心的噩梦。 “小川,做噩梦了,吓着了吧?”谭知耕关切地问道。 纪小川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地说: “是。刚刚……刚刚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谭知耕笑着调侃了一句: “嗬,小川,大白天做梦,真有你的。” 纪小川不好意思笑了笑,接着问道: “哦,谭总!你怎么过来了?” 谭知耕说: “在家闲着没什么事,过来看看。没想到一上楼,就听到有人在哭哭嚷嚷的,我当发生什么事情了,没想到是你小子在白日做梦呢!”谭知耕说着,哈哈笑了起来,接着问道,“哎,小川,刚才梦见什么了?哭得那么伤心,失恋了?” 纪小川没有立即回答,静静地看着谭知耕。过了一会,才突然问道: “谭总……你说……中国传统文明会不会衰落、消失?”这话问得太突兀,一时把谭知耕问住了,半晌没有回答…… 实话说,要回答这个问题,谭知耕并不感到特别困难,答案无疑是否定的。但谭知耕明白,简单的否定,显然不能消除纪小川心中的这个疑虑。 在谭知耕的认识里,一个民族的传统文化是兴旺、还是衰落,取决于这个民族的后代对其历史和文化的认同、传承和发展。 虽说全球化和互联网,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中国年轻一代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认同。虽然许多80后和90后的确陶醉于听国外流行歌曲、看日韩美电视剧、欣赏并穿戴外国名牌服饰、钟情吃洋快餐、以通晓英语为荣,文化认同正在发生激烈的碰撞。 但谭知耕相信,祖宗的血脉,还在他们的心内流淌;民族的情怀,并没有在他们心中完全消失;中国传统文化的根,已经深植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孔孟、老庄、章太炎、鲁迅、胡适等历史伟人留下的文化遗产,也会潜移默化影响他们。 但谭知耕知道,简单的说教,很容易引起年轻人的反感,效果并不好。实话说,对于80后90后的思想教育问题,谭知耕现在真的感到有些头痛。 让谭知耕感到头痛的是,当今的年轻人,都是在蜜缸里泡大的,已经养成了非常自负的性格。对他们,话说得重点,他们受不了;可说轻了,他们又不当回事。正面教育,他们说你虚伪;循循善诱,他们嫌你罗嗦;指出缺点,他们说你落伍;表扬鼓励,他们说你没劲。 因为这一代人拥有的知识、见识和胆量,已经不能与他们的前辈同日而语,他们太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绝不会轻易地盲从前辈。谭知耕想,既然如此,倒不如先听听纪小川自己是会怎么想的。于是问道: “实话说,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想好。小川,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吗?” 纪小川也不客气,脱口而出: “文风颓废,社会萎靡,人心不古,败相已露!” 谭知耕吃惊地看着纪小川,半晌说不出话来,心里顿时有一种石破天惊一般的感觉。心想,这小子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竟然会说出如此张狂的话来,也太自以为是目空一切了吧? 在谭知耕看来,尽管“金钱”对文化的腐蚀貌似强大,一些低俗的文学作品充斥市场,但民族文化,是不会因为这些丧失生命力和时代活力的。 历史地看,汉民族、汉人、汉文、汉语、汉文化,就是中国最重要的符号。它早已化为一种血液基因,流淌在每一个中国人的血管里,代代遗传。 当然,这些年来的文化产品,基本上没有起到引导社会积极向上的作用。一些低俗的文学作品,甚至有教唆人们弃善崇恶,教授人们犯罪技能的嫌疑,文化的颓废似乎显而易见。 但谭知耕相信,这只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一种社会景观,决不会长期持续下去。因为作者们终有一天会醒悟。社会的进一步发展,也必然会形成要求净化社会环境、振兴民族文化的共识。这种共识一旦形成,振兴民族文化就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怎么能妄下“败相已露”的结论呢?唉!年轻人看问题,总是不免偏执。 然而,谭知耕哀叹年轻人偏执,却并不知道,纪小川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与最近一个时期文坛上出现的种种怪象有很大关系。 谁都知道,一个时期以来,国内文化市场的乱象不断加深: 《婚恋宝典》一类的书籍畅销市场,搞笑类电视节目异常火爆,粗俗的网络文学作品烈焰正旺。出版社、书商和文学评论家的眼睛盯着的只有“钱”。而民族文化的命运、社会风气的改良、民族精神的弘扬、社会的健康发展等等,似乎都被人们置于了脑后。 纪小川苦恼的是,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孤独。 在纪小川的心里,自己只是一个刚出茅庐的小记者,一个在中国文坛上尚微不足道的新人,他担心自己“救文风于水火”的抱负,面对颓废文风凌厉的攻击矛头,将会在世俗的冷漠、轻蔑与不屑中被击得粉碎…… 谭知耕怔怔地看着纪小川,对于纪小川的偏执,内心真的有点恼火,一句“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可就在此时,谭知耕再一次被震惊了,硬是把到嘴边的话活生生地吞了回去。因为他突然看到,一行热泪,正顺着纪小川的脸颊往下流,无声地落到了纪小川的衣襟上。谭知耕大惊失色,顿感不妙,慌乱抓住纪小川的胳膊,连声问道: “小纪,怎么啦?有什么事告诉谭叔,别哭,别哭啊……” “谭叔……” 纪小川凄凉地叫了一声,转身扑进了谭知耕的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弄得谭知耕莫名其妙,手足无措。 好长的时间后,纪小川才渐渐平息下来,说出了自己的梦境和担忧。 听完纪小川的陈述,谭知耕如释重负一般地笑了。与此同时,一股爱怜和惜才之心也油然而生。谭知耕伸手拍了拍纪小川的后脑勺,慈爱地说: “你这个傻孩子啊!把你谭叔吓了一大跳哦,我当发生什么大事了?还以为……哈哈……”谭知耕打着哈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谭知耕的话虽然说得轻巧,但其实自己对于文化颓废的现象,也有一种深深的担忧。 记得几年前,女儿迷上了一部青春剧,常常被剧情惹得哈哈大笑、乐不可支。但谭知耕在“陪绑”看了几集后,便感觉这部青春剧简直就是一部闹剧,毫无思想可言。 谭知耕注意到,这部青春剧的场景和人物被局限在一个非常狭小的空间,台词也从不涉及社会现象,你根本无法判断它的时代、它的主题思想,纯粹乱搞笑。谭知耕真的搞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女儿对这部青春剧如此迷恋呢? “谭叔,你是说这事不值得忧虑吗?”纪小川疑惑地望着谭知耕问道。 见谭知耕不置可否,纪小川接着说: “中国古代有诸子百家,有唐诗宋词元曲,有明清小说。中国现代文学中,也有许多不朽的作品。可我们现在有什么啊?唉!我真羡慕那些生活在春秋战国时期的文人,真羡慕那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闪耀着思想火花的时代!” 谭知耕说: “是啊,古老的中华文明,确实让人自豪!可你想过没有,春秋战国形成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也让中华民族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啊?” 见纪小川惊讶而疑惑地看着自己,谭知耕接着说: “持续五百年的霸业争斗,硝烟不断,民不聊生,杀戮流血,饥饿和死亡的阴影,整整伴随了数十代人啊!其实,真正让我困惑的,是乱世可以产生思想火花、产生文学巨人。治世呢?是不是也能产生思想火花和文学巨人?” 谭知耕说完,久久地沉默了。 纪小川的心震撼了,怔怔地看着谭知耕。纪小川读过《资治通鉴》,知道谭知耕所言有据,只是当时读这本古典书籍时,自己并没有留意到这些。 过了好一会,谭知耕一声长叹后,接着说: “小川啊,端文风、正人心,此事不可谓不大!可你想过没有,当今的时代,是一个文化价值多元的时代,任何一种文化,都有其存在的特殊历史印迹。也可以说,是一种历史必然吧!事实上,从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掀起的文化批判热以来,社会的整体气氛,就是强调从传统文化中挣脱出来,努力寻求一种创新文化……”谭知耕边说,边拉着纪小川朝房间的一角走去,那里摆放着一组沙发。 谭知耕在沙发上落座后,纪小川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顺势坐到了谭知耕的身边,凝神地看着谭知耕,双眼充满了求知的渴望。 谭知耕接着说: “小川啊,在宽松的社会环境下,文化的发展,必然会呈现多元化的发展趋势,这其实很正常。到20世纪90年代初,消费文化和商业文化迅速发展,包括小说、摇滚、流行歌曲、绘画等,都打上了消费文化和商业文化的烙印……后来,又有了网络文化。文化的多元化价值特性,就更加明显了。” 说到这里,谭知耕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说: “也许可以说,90年代以后,文化提振社会精神风貌的角色意识就淡薄了,主流文化的价值观一直未能形成,这不能不让人遗憾——挣脱了传统束缚的中国文化,却变得无所适从了。这个过程,看似不长,却也经历二十年了!” 纪小川突然有所感悟,接口道: “谭叔,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拯救中国文化不能……操之过急?” 谭知耕欣慰地笑了,动情地说: “操之过急,于事无补啊!因为振兴民族文化,需要社会的整体觉醒。当前,传统文化断脉,当代文化扭曲,外来文化水土不服,政治文化令人窒息,这种状况确实让人担忧。” 谭知耕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 “但你也知道,文化是一种精神产品,物质决定意识。一种主流文化价值观的形成,需要一个与之相适应的经济环境和人文环境,需要作家在认知社会、反映生活时,作深度的思考,从中提炼出符合民族特性、符合时代主流精神的文化特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心中耸立的灯塔 面对侃侃而谈的谭知耕,纪小川久久没有出声。纪小川用手托着下巴,凝神地看着谭知耕,一边听,一边咀嚼。直到谭知耕停住口,纪小川才问道: “谭总,你难道就不担心在这个过程中,民族文化有可能会衰落、甚至灭亡吗?” 谭知耕哈哈笑了起来,用手指点着纪小川,反问道: “你认为有这种可能吗?” 谭知耕的语气明显带有一丝轻蔑,似乎是在嘲笑纪小川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无知和浅薄,让纪小川感觉,谭知耕是在倚老卖老,心里顿时有点反感。 纪小川咬了一下嘴唇,冷冷地说: “我认为这种可能完全存在。” 谭知耕一怔,反问道: “理由?” 纪小川说: “按理,随着经济不断发展、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公民的文明素质会越来越高。可我想不通,人们的不满情绪怎么越来越强烈了?行走在大街上的两个陌生人,不留神间稍稍触碰了一下,本来可以相互点头一笑而过的,却非要大吵大闹、大动干戈,似乎谁也受不得半点委屈。唉!整个社会,似乎每一个人都有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 谭知耕疑惑地看着纪小川,显然被纪小川答非所问弄糊涂了。纪小川没有在意谭知耕,顺着自己的思路说出了结论: “我认为,这种现象,就是传统文化衰落造成的。” 谭知耕想了想,神色凝重地说: “你这种认识,不能说没有道理。但如果将某种社会现象的出现完全归咎于传统文化的衰落,似乎过于简单化了,这里面的原因,其实很复杂……” 纪小川不待谭知耕把话说完,抢口道: “任何一种社会现象的产生,成因当然复杂,但文化的影响力是不容小觑的。依我看,如果人们对于文化的喜爱,仅仅侧重于它的娱乐性,倡导的是它的功利性,传统文化的颓废就不可避免。” 谭知耕说: “我承认,提振民族文化、弘扬积极上进的精神,确实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程度。但你要知道,还有许多人也在担忧,也在探索。纪小川,你并不孤独。正因如此,民族文化就不会衰落,更不会灭亡。因为这种担忧,就是觉醒和奋斗的开始。而且我坚信,这种奋斗,一定会让中华文化得到振兴!” 最后一句话,谭知耕说得掷地有声,他的情绪也感染了纪小川。纪小川脸上的雾霾消散了,露出了童稚般的笑容。 谭知耕知道还不够,接着说: “再说,一个民族文化的衰落,甚至灭亡,首先是那个民族的精神灭亡了。像古埃及文明、古巴比伦文明,还有南美洲的玛雅文明,都曾经辉煌一时,但后来都消失了。但中华文明,却源远流长、传承至今,这是为什么?就因为它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和更新力。 “小川啊,你应该知道,中华民族是这个世界上精神最富庶的民族之一。放眼历史,数千年文化的积淀,铸就了厚德载物、博大精深的民族精神风骨。从古至今,无论是王朝更迭,还是战火硝烟,乃至于近现代被侵略、被奴役的黑色岁月,中华民族始终都没有放弃自强不息的精神呐喊,大师与伟人频出,引领整个民族奋起自强。到今天,如果没有这种厚德载物、博大精深的民族精神,我们就不可能创造出震惊世界的经济奇迹。” 纪小川凝神地看着谭知耕,眼里露出了闪亮的星光。 谭知耕看在眼里,心里感觉轻松了许多,接着说: “当然,这个民族的精神世界,已经出现了空虚的征兆,越来越多的社会现象,正在折射出功利化的迹象。从超女诞生,到选秀流行;从木子美的下半身写作,到凤姐的自恋式炒作;从宁在宝马车里哭不在自行车上笑的另类,到非房勿扰的现实……在娱乐精神攻陷一切、消费主义席卷社会的环境下,民族的精神信仰,已经到了一个迫切需要拯救的低谷。信仰缺失、价值观被颠覆,已经动摇了很多人努力向上攀登的信念。这一切,都太过凝重了!”谭知耕一气呵成,至此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是处在一种重压之下的艰难释怀。 纪小川怔怔地望着谭知耕,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纪小川默默地从兜里掏出烟盒,递了一支过去。 谭知耕伸手接过,点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大团浓浓的烟雾。过了好一会,谭知耕终于缓过劲来,缓缓地说: “其实,世界上没有哪一种文明进步,可以绕开博弈的过程,从来没有……” 谭知耕盯着纪小川,夹着烟支的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语气不容置疑: “现在的一些文化现象,我感觉就如同是一群脱缰的野马。这群野马的野性、野劲,都大得很啊!简直是横冲直撞。岂是一个人的力量,或者说是一个短时间内能够降伏得了的?这群野马扬起的尘土,漫天蔽日,也迷住了许多人的视线。人们也许只看到了万马奔腾的壮观,而一时忽视了这群野马淌过的原野已是一片狼藉。 “但我相信,尘埃落定后,人们就会幡然醒悟。到那时,人们就会下决心拢住野马群了,也一定有办法、有能力拢住这群野马。但尘埃落定,是需要时间的。” 谭知耕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纪小川,内心的感触非常复杂。 实话说,谭知耕早就注意到了,这几个月来,纪小川确实成熟了不少。他在云滨日报、云滨晚报发表了许多文章。其中有风格清新高雅的散文,中肯而切中时弊的评论,朴实而充满情趣的短篇小说。作品的文风清新活跃、文笔清亮朴实,花哨的文字和牵强的赘言明显少了。 但谭知耕始终保持着一个长者的冷静。因为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这个青年今后的路还相当漫长。如同一棵小苗,能否长成参天大树,还要看它能否经受住长期的环境考验。这期间,少不了要经历狂风暴雨、严寒冰冻的日子。但谭知耕也不能不承认,自己越来越喜爱这个青年了,他的正直、敢为、阳光、活泼、敏捷、好学的品性,他的不凡的天赋、横溢的才华、可贵的责任意识,都让他颇为赏识和看重。 多少年来,谭知耕一直在寻觅这样的后来者,就像是一个痴心的相马人,在茫茫原野中寻找千里马。然而,这么多年来,谭知耕有过太多的失望。 虽然沈洁茹的到来,曾经让谭知耕欣喜若狂,她也确实让谭知耕看到了希望。但在谭知耕的心里,仍然感觉有一丝遗憾。这倒并不是因为沈洁茹是个女性,谭知耕的修养,还不至于会庸俗到重男轻女的地步。 谭知耕只是觉得,这个女孩长得太鲜艳了,有如一朵含苞怒放的玫瑰,在时下蜂蝶狂舞的时代,她会受到太多的诱惑。这些诱惑,会让她难以守住一份淡定。 如今,令谭知耕感到欣慰的,是又有一个青年在迅速成长之中。对于纪小川的文章,谭知耕确实有一种耳目一新、赏心悦目的感觉。 特别是纪小川写的散文和随笔,无论是精神向度,还是审美维度,都呈现出一种可贵的多棱性特质,可以让人从中嗅到安神的芬芳。他的文字,太像美丽的寓言,于清雅中透出叩问生命、直击人性的不俗风骨。 但谭知耕也隐隐地有一丝担忧。他注意到了,尽管生活的阅历让这个青年变得有些涵养了,但谭知耕还是能够感觉到纪小川内心的浮躁和张狂。 这个青年啊,还需要更多的锤炼…… 谭知耕在心里感叹了好一阵,终于回过神来,淡然一笑道: “哎,小川,我这样说,你能接受吗?” 纪小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认同谭知耕的观点。纪小川凝重地看着谭知耕,轻声问道: “谭总,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一代人特别叛逆?” 谭知耕呵呵笑道: “你说呢?” 纪小川委屈地说: “不是这样的!其实,我们并不是什么都反感,只要讲得有道理,不是以势压人,我们就会心服口服。我们决不会口是心非,我们只是不想被人当猴耍。我真不明白,有些人整天戴着一副沉重的面具,活得累不累啊?!” 谭知耕呵呵笑道: “是啊,人不能活得太累啊!快快乐乐不好吗?特别是你们年轻人,更不能让自己活得忧伤、活得沉重,你们应该活得开心、活得幸福!” 纪小川接口道: “可我们面对的事情太多了,真的有一种轻松不起来、快乐不起来的感觉。” 谭知耕轻轻叹息了一声,用手拍着纪小川的肩膀说: “我知道,我知道!其实,快乐和幸福是自己创作的,没有人可以给予,关键是自己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遇到的事情。” 谭知耕一边说,一边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吃惊道: “哟,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就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了。嗳,小川,晚饭到我家去吃吧,去尝尝你周姨的烹饪手艺怎么样?” 纪小川听沈洁茹说过,谭知耕的夫人周丽娟,是一个贤惠的家庭主妇,煮得一手好菜。整个报社也都知道,谭知耕和周丽娟是一对典型的恩爱夫妻。 纪小川摇了摇头,说: “谢谢谭总,改天我再登门求教吧!” 谭知耕笑道: “也好。以后你想什么去就过去,随便点。说实话,我今天很高兴,希望今后有更多机会和你摆龙门阵。”说完,谭知耕起身朝门外走去。 目送着谭知耕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纪小川转身走到了窗前。放眼望去,窗外的城市,已经笼罩在夜色下,掩映在一片辉煌之中。抬头看去,夜空深邃而浩瀚,满天星光璀璨。此刻,纪小川感觉心里敞亮了很多,仿佛是在茫茫大海中看到了一座明亮的灯塔,让自己找到了航行的方向,心里不再迷茫、不再恐慌。 纪小川在窗前站了一会,正想转身离开,忽然看见一颗无名的星星拖着一条长长的桔红色尾巴,划过了城市一角的天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高速路上的奇观 夏天来临后,城里便多了一道靓丽的风景。别看云滨只是一个内陆城市,经济也并不很发达,可江南出美女。如果用“美女如云”来形容这个城市的靓女之多,一点也不夸张。 云滨的美女之多,除了有秀丽山川的养育之功,还有衣着装扮前卫的人文环境使然。在这个城市中,女人似乎没有什么新潮怪异的服装不敢穿的。她们穿着大胆、奔放、热烈、袒露和夸张,把整个城市都渲染得亮丽多彩。 这一天,纪小川到了市水利局河道管理站采访,主要是调查市民反映津水河一些挖砂船乱采乱挖、危害防洪堤的现象。津水河是位于云滨西郊的一条小河,近几年来,由于城市建设的快速发展,河沙用量大增,价格也扶摇直上,乱采乱挖的现象也越来越严重。 从河道管理站了解到,乱采乱挖河道的现象,相关部门早就注意到了,也开展了多次集中整治行动。但每次整治行动,效果只能维持有限的一段时间,过后依然如故。问及原因,河道站的胡有良站长表示,一是政出多门,很难协调;二是其中的利益关系复杂,谁也不想多事; 三是如果严格执法,又会影响市政建设。 采访结束时,时间已近中午,胡有良站长热情留纪小川吃午饭。见纪小川极力推辞,胡站长的脸上便有些不悦,说: “小纪,给个面子嘛!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一顿便饭而已嘛!” 但无论胡有良怎么说,纪小川都不松口。胡有良见实在留不住纪小川,便摇了摇头,亲自把纪小川送进了电梯,挥手告别。 实话说,纪小川不是不领胡站长的情,而是反感这样的饭局。当记者后,纪小川参加的饭局自然多了。但自从听了蔡文凯对中国粮食安全状况的一番见解后,纪小川在“吃”的问题上就注意多了。对于饭局,纪小川现在是能推则推,更不愿别人借接待自己的名义组织饭局。 让纪小川疑惑的是,如今,整个社会简直是吃喝成风了——小事小吃、大事大吃、没事也要找一个理由吃。但他不明白,这种风气,不仅百姓反响很大,官员也诉苦说既累又容易增加“三高”,可为什么却屡禁不止呢? 进一步想,如今,奢侈之风越吹越烈,什么都追求奢华,追求排场,追求极致,不断出现天价商品,人们都沉浸在享乐之中。整个城市,到处都是灯红酒绿、莺歌燕舞的场景,难道中国现在已经进入了高消费时代么? 这样想着,电梯就在不知不觉中到了一楼。 出了水利局的大门,就到了解放大道上。解放大道是云滨城的一条繁华街道,沿街商铺林立、人烟熙熙,水利局的附近就有几个大型百货商场。一路走来,不断有穿着时尚的美女擦身而过,纪小川就想起了一个词汇:秀色可餐。 可一想到这个词汇,肚子就感觉到饿了,毕竟秀色还是不能当饭吃的。纪小川抬腕看了看手表,心想还能赶到报社的食堂就餐,便加快脚步朝前面的公交站走去…… 吃完饭,回到办公室。纪小川打开电脑,本想把上午的采访记录整理一下,却被网上的一条消息吸引了。 看完这条消息,纪小川便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在他的心里,“记者”是一个神圣的字眼,是公平正义的守护神。一个“无冤之王”赋予了它无上的荣耀。 但是,纪小川感觉,当自己真正成为一名记者之后,这种神圣感和荣誉感,却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了一种越来越淡化的感觉。几个月来,媒体对于记者的斥责之声,犹如狂涛一般接踵而至,一次次地冲击着纪小川心中的信念,令他痛苦不堪。 曾几何时,对于社会上道德缺失的现象,以及愈演愈烈的奢靡之风,一次次让纪小川感到沮丧和忧心。心想,如此下去,未来的中国和中华民族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但让纪小川感到庆幸的,是新闻记者在始终不渝地坚守道德和良知的底线,犹如一道坚固的防波堤,在顽强地阻挡狂风恶浪对社会的冲击。纪小川曾经相信,只要有了这道防波堤,无论世道怎样变化,社会风气就有了崇善的希望。 然而,本以为自己的加入,能使这道防波堤更加坚固的纪小川,现在却感觉,这个想法未免太天真了。因为一个已故的“封口费事件”,让纪小川的自信心再一次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一股耻辱感在心里油然而生。 说起这个所谓的“封口费事件”,虽然发生在一年前,但在今天,有关部门公布了事件的调查结果和处理决定,再一次把人们的视线吸引到了记者这个群体身上。 有网友评论称,封口费已经成了中国媒体的顽疾,细察这一典型案例的背后,既有记者个人的沉沦之痛,更有体制的错位之忧。 说起来,这个事件发生时,纪小川还不是记者。虽然当时他对这一事件也感到愤恨,却没有今天这样的切肤之痛。 看着网民的评论,纪小川真的想不明白:这个社会究竟怎么了?到底是狂风恶浪的破坏力太强,还是防波堤本身就不是那么坚固呢? 纪小川苦闷极了,茫然地从电脑前站起,走出了办公室。 到了电梯间,纪小川想了一下,便朝安全门走去。推开安全门,是人行楼道,纪小川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上走,不知不觉间,就走完了全部楼梯,到了大楼的露天平台。平台上太阳正烈,很灼人,地面有一股灼人的热浪直往上涌。 茫然地遥望城市,是一片在太阳下炙烤的高楼大厦。纪小川心里乱糟糟的,无聊地呆了一会,便感觉闷热难当。正想下去,手机响了。拿出一看,是沈洁茹在呼他。 电话里,沈洁茹的声音很急: “小川,你跑到哪里去了?” 纪小川一惊,连忙说: “姐,我就在楼: “这里面的原因比较复杂,一是煤炭采掘中有水、火、瓦斯、,“就这车,跟那些跑车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再说这样超速,我那有那么多钱罚,一趟下来,一个月工资都不够交罚款。”接着又说,“哎,小经,你注意到车队里那辆法拉利612吗?知道它的身价吗?天,600多万元!我这台车,二三十台都抵不上一台。” 纪小川虽然并没有见到那一辆法拉利,刚才他一下就被沈洁茹压倒了,等重新坐起时,那一长串豪车早就不见了踪影。但听罗国平如此一说,便瞪大眼睛说: “这么贵啊?” 罗国平脸上活泛了,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夸张地说: “贵是贵了点,可值啊!上次我朋友买了一台跑车,比这些车差多了,但我在高速上试驾了一下,嗨,那种感觉简直爽呆了!一点油门,速度就上去了,一不小心就超速了。真的有一种目中无人、任意驰骋的超爽感受……” 越野车接近吴阳县城时,沿途就看到有不少救护车、消防车、警车,一路警笛不断往前急驶。一看车牌,就知道这些车是从周边县市赶来救援的。 出了县城,越野车跟上了一辆救护车,不久就驶上了一条简易公路。这条路的路面狭窄破烂、弯多坡陡,黑色的灰尘很厚,车轮碾过,便会留下深深的车辙痕迹。虽然前面的救护车开得不是很快,但还是扬起了漫天迷雾般的尘埃。越野车不得不停了一下再走,之后便始终与救护车保持一定距离,颠簸前行。 到达新源煤矿的外围时,前面的救护车被担任警戒任务的民警直接放了进去,丰田越野车却被民警拦住了。 沈洁茹和纪小川下了车,走到执行警戒任务的民警面前,掏出《记者证》递了过去。民警验了证,又用对讲机联系了一下,越野车才被放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无功而返的采访 丰田越野车离开警戒哨,转过一个山头,就进行了矿区。 纪小川发现,前面的道路,是顺着山脚修筑的一条简易公路,公路的一侧是山坡,另一侧有一条小溪,溪水乌黑乌黑的。小溪旁边,是一条狭窄的山谷。山谷里的稻田,成阶梯状排列,田里的泥土,同样是黑不溜秋的,上面留有收割后留下的稻茬。 再往上看,山坡上,翠绿的树林间,零星地分布着一些用树木和石棉瓦搭建的简易房子,就像秃子头上的蚤子一般特别显眼。 小车往前行走了一会,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就明显多了起来。 从车窗望出去,路上的行人,脸色都很凝重,且行色匆匆,又听到远处不时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纪小川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突然有了一种阴森、凄凉、恐怖的感觉。 说实话,纪小川还从未见到过惨烈的真实场面,记忆中留存的血肉横飞的场景,都是影视作品中的镜头。纪小川不知道,如果真的有一具被烧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尸体摆在面前时,自己会不会胆颤心惊,敢不敢正眼看上一眼?如果今天真的遇上了这样的情况,自己该如何应付?如果借故躲避,沈洁茹会如何看待自己呢?纪小川想得心乱如麻,额角微微沁出了汗珠,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真是奇怪,每次碰到这样的事,总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是阴森森的。”司机罗国平眼睛盯着前面的道路,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 沈洁茹接口道: “就是,我也有这种感觉。” 罗国平向后扭了一下头,问道: “哎,小纪,等会到了事故现场,千万不要去看尸体,很恐怖的!” 纪小川不置可否地看了沈洁茹一眼,问道: “罗师傅,你说,既然煤矿的工作这么危险,为什么还有人愿意干呢?” 罗国平摇了摇头,说: “愿意?谁愿意拿命开玩笑?都是迫不得已的。你知道现在井下干活的都是些什么人?全都是农民工。这些人基本上没读什么书,又没有别的什么技能,不下井干活,一家人只能喝西北风去。” 纪小川“哦”了一声,没有下文。 罗国平接着说: “其实,井下的工作说恐怖也恐怖,说不恐怖,也没有那么可怕。只要安全措施到位,安全意识强,许多事故其实是可以避免的。当然,即使安全措施再完备,出事故也是难免的,因为这就是个拿生命换资源的活儿。说来说去,人其实就是个命。当矿工的人,基本上都抱着生死由命的想法。用他们的话说,就是人死卵朝天,不死又过年。” 沈洁茹说: “罗师傅,看来你也是一个宿命论者?” 罗国平笑道: “沈主任,我也不懂什么叫宿命论,反正我信命。要不,我说个故事给你们听吧。79年自卫还击战,我也上过前线,在尖刀连当兵。那个仗打得真惨烈,我们连一百多人,没两天就牺牲了一大半,我们班就剩下我一个人。打完仗,部队撤下来休整。有一天,我和一个战友扯闲篇。据他说,在防守一个山头时,他被炮火震昏了,迷迷糊糊中就听到有人在检点尸体,一个一个对着名字清点,点着点着就到了他的身边。这时他就听到一个声音说,‘哎,怪了,这个人不应该死在这里啊?’另一个声音接着说,‘对啊,这人应该死在煤矿的……’” 沈洁茹扑哧笑道: “鬼话!” 罗国平说: “就是鬼在说话,收魂鬼。” 纪小川问道: “后来呢?” 罗国平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 “后来我们退伍了,他恰好分配到了一个煤矿工作,在机关当管理员。按理,在机关工作是没有什么危险性的,可在一次机关干部下井检查工作时,他就被巷道冒着:这算什么啊?那有这样对待舆论的?这不是在糊弄人吗?…… 愣怔间,沈洁茹已经走到了纪小川的身边,脸色悻悻的,把手里的一张纸递了过来。纪小川伸手接过,是一篇新闻通稿。快速浏览完,纪小川发现,新闻通稿上,通篇都是官话,没有一句遇难者家属和社会关注的应知、未知、欲知的信息,诸如事故发生的原因、伤亡人数、未脱险矿工情况、抢险进度、灾情损失等等。这篇新闻通稿,虽然词藻华丽,却空洞无物,难怪记者们的情绪激动。 在一个记者的招呼下,已经退到院中的十多个记者开始往大楼的西南角集中,那里有一排砖瓦平房,看样子像是车库。 纪小川正想过去,但被沈洁茹悄悄拉了一下,又对他摇头、使眼色。接着,沈洁茹拉着纪小川往旁边走了几步,脱离了那群记者的视线。 接下来,合计好了的记者再次拥到了办公大楼的门口。嚷嚷着要求会见指挥部的领导,但他们被门口的几个警察挡住了去路,拒绝入内。 记者们先是克制地交涉,但警察态度蛮横,争吵中群情逐渐高涨,骂声一片,场面越来越混乱,摄像机、照相机挤在一起,记者们你一言我一语乱哄哄的。 正闹得不可开交,场面突然静了下来。就听到一个声音吼道:“吵什么,吵什么啊?我是报道组的组长,你们想了解什么情况啊?” 纪小川很想看看组长是什么模样,可组长被那群记者的身子挡着,连人影都看不到。正想走过去,就听沈洁茹低声呵斥: “干什么,就在这里听,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别惹事。” 这时就听到一个记者说: “组长你好,我是雍州晨报的记者,我身后是省内一些媒体及外地媒体驻云滨记者站的记者。作为媒体,我们有权利了解事故的真相。” 组长说: “我们不是向你们发放了《新闻通稿》了嘛,情况都在上面啊。” 晨报记者质疑道: “可《新闻通稿》中并没有介绍事故及抢险工作的具体情况,让我们怎么报道?” 组长显然有点不耐烦,冷冷地说: “事故还在抢险中嘛,许多情况现在并不明朗。” 另一个记者接口说: “请问组长,既然事故还在抢险中,许多情况现在并不明朗,哪《新闻通稿》上所称的领导高度重视,反应非常迅速,工作措施有力,取得很好成效的依据是什么?具体又取得了什么成效?” 组长停顿了好一会,才说: “我们只是真实地记录了现场一些领导的讲话,并没有歪曲事实。” 晨报记者说: “我们认为,出于信息公开,以及满足公众知情权的需要,政府部门组织的新闻通稿,应该提供全面准确的信息。只有及时发布权威信息,才能避免谣言的流传,从而降低解决问题的社会成本。” 人群中有记者高喊: “我们要求指挥部提供矿难的救援情况,矿难原因的调查分析,对死难矿工亲属的安抚等具体情况。” 组长断然道: “这不可能。因为抢险工作还没有结束,有些情况不便公布。提醒一下,目前抢险工作正在紧张进行,工作千头万绪,该提供的情况,已经向你们提供了,除了通稿上的,其他无可奉告。请你们立即离开这里,不要干扰抢险工作的顺利进行。” 一石激起千层浪。报道组组长一句“不要干扰抢险工作”的话,像黄蜂蜇人一般,强烈地刺激了记者们敏感的神经,群情顿时激愤起来,记者们与指挥部报道组的组长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纪小川几次想冲上去与报道组长理论,都被沈洁茹拉住了…… 第二天,《云滨日报》对这次事故只发了一个简短的通讯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情不自禁生爱意 坐在阳台上那个用滕条编织而成的吊篮里,沈洁茹胡思乱想了一阵,又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幼稚。至少,她感觉自己似乎把问题想得太复杂、太严重了一点。因为自己的心里,就没有这种心思,更不会接受这种没有感情基础的纯粹生理渲泄。如果自己一定要放纵,也不会选择那些愣头愣脑的毛头小子。而对于纪小川,自己更不愿让两人之间当前这种纯洁的姐弟之情发生任何变化。 一想到纪小川竟然会对自己抱有“别有用心”的企图,沈洁茹的心里就有些烦躁,再也无心欣赏窗外如画的夜景,起身走进了客厅。 在客厅里无头无绪地转了一阵,沈洁茹又回到了阳台上,心里不停地琢磨,如何才能让纪小川这个浑小子打消心里的邪念呢? 窗外,月色如银,朦胧迷茫。远处,一栋高楼了一句:傻小子,姐没怪你,以后别这样就行了! 这家歌厅,距离沈洁茹的家不是太远。唱完歌,纪小川护送沈洁茹回家,两人漫步在夜色下宁静的街道上。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说着说着,沈洁茹就说起了自己的往事。 沈洁茹不幸的婚姻,让纪小川动了怜悯之心,动情地说了一句: “姐,你真可怜!” 沈洁茹苦笑了一下,说: “唉!前世情债,今世偿还,这也许就是我的命吧!” 纪小川一下愣了,脑子里闪过“红颜薄命”的俚语,一会才轻声问道: “姐,你难道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沈洁茹叹息了一声,说: “不这样还能怎样?离婚吗?” 纪小川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对啊!这样的婚姻是对春光的无情折磨,迟离还不如早离呢!” 沈洁茹苦笑了一下,说: “切,你说得轻巧,离婚可不是一件小事,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这几年,我接触过一些再婚的女人,真正过得幸福的女人并不多。再说,我不想因此让豆豆受到伤害。好了,小川,别瞎想了,这么多年,姐姐已经习惯了……” 那天晚上的事情,沈洁茹说过也就说过了,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此后不久,沈洁茹就发现纪小川有点不对劲了。虽然纪小川没有明白表示什么,但沈洁茹还是感觉到了纪小川对自己的情感变化。但既然纪小川没有把话挑明,沈洁茹也不好说什么。她把纪小川的心思,归结为文人的浪漫,是孩子气的可爱又可笑的游戏而已。 傻傻地想了这么一阵,沈洁茹摇了摇头,在心里发了一声狠,“真是的!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接着,沈洁茹叹息了一声,站起身子,走进了房间…… 第二天的下班前,沈洁茹收到了纪小川发来的一条短信,内容是:姐,晚上一起吃饭吧,到大不同酒店去。 沈洁茹想了想,回复了一个字:行。 下班后,沈洁茹到达地下车库时,纪小川已经在站在沈洁茹的车边等着。 车到大不同酒店,停好车,沈洁茹和纪小川走进了餐厅。餐厅里面的灯光很温馨,橘黄色的光线朦胧而柔和。迷离的灯光,让人有如身临梦境的感觉。 两人找好座,点好菜,闲聊了一会,酒菜就上齐了:三菜一汤外加一个甜点、一瓶长城牌红酒。服务员走开后,纪小川伸手取过桌上的酒瓶,拿起开瓶器准备开启。 “慢着!”沈洁茹轻声叫道,伸手压住纪小川的手,说,“我来吧。”接过酒瓶,沈洁茹用双手握住,轻轻地摇晃起来,边摇边说: “一瓶尘封多年的红酒佳酿,在饮用前是要唤醒它的记忆的。只有唤醒她,浓郁醇厚的香味才能慢慢地散发出来。” 这一细节,让纪小川不由得在心里感叹:面前是一个绝不忽略细节、要把妩媚和性感打造到骨子里去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没有男人不动心的。沈洁茹是否在提醒自己,她就是一个睡得太深沉的女人,需要时间去唤醒呢?一想到这里,纪小川的心里就有些激动。 红红的酒液,缓缓地流进了高脚玻璃杯中,在灯光下流光溢彩。沈洁茹给纪小川和自己的杯中斟上酒,端起酒杯轻轻品了一口。接着,沈洁茹托着腮,歪着脑袋看着纪小川,大大的、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纯真和野性,显露出一个经历过岁月沉淀却仍然芬芳袭人的女人韵味——多情而娇媚。 纪小川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沈洁茹,情不自禁地说: “艳冠群芳。任是无情也动人!‘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蕙披霜。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文若何,龙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沈洁茹白了纪小川一眼,呵呵笑道: “切!‘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也不怕酸坏牙齿!想拿《红楼梦》中的神仙仪容来寒碜姐是不是?”说完,开心地笑了起来。 两人笑了一阵,又扯了一些闲事,沈洁茹突然正容地说道:“小川,姐今天来,是想跟你说清楚一件事情的,你老实告诉姐,是不是真的喜欢姐?” 纪小川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却勇敢地看着沈洁茹,脱口而出: “姐,我真的喜欢你……爱你!” 沈洁茹的脸上“刷”地泛上了一层红晕,露出了少女一般的羞涩。接着,沈洁茹被喝到嘴里的红酒呛着了,一阵轻微的咳嗽,掩饰了满脸的慌乱和尴尬。止住咳,沈洁茹做作地哈哈笑了起来,边笑边说: “去去,拿老姐开涮是吧?报社那么多小女孩,哪个都比你姐年轻漂亮呢,我瞧着好像有几个女孩都对你有那个意思,要爱你就去爱她们啊!” 纪小川一脸严肃看着沈洁茹,说: “她们怎么能跟你相比?虽然她们比你年轻,可你的美,是那种让人观之可亲、见之忘俗、赏心悦目的美,透着一种典雅的神韵!其实,不光是这些,更多的,我觉得你是一个值得男人用心去爱,也应该得到爱情滋润的女人!” 沈洁茹的心里的确有些感动,嘴上却说: “切切,纪小川,你懂得什么是爱啊?知道爱意味着什么吗?你不知道我有丈夫、有孩子啊?就知道胡说,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纪小川神色严肃地看着沈洁茹,说: “姐,我懂!我会用心爱你一辈子的。我不怕世俗的偏见,不在乎你的过去,我相信自己有能力给你幸福……姐,你不能像现在这样过一辈子,应该冲破传统和世俗的束缚去寻找新的幸福。”纪小川说着,紧紧抓住了沈洁茹的一只小手。 沈洁茹心里一沉,一股热流在心中流淌,一时有点慌乱。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迷雾,眼神变得有些忧虑和寂寥,轻轻叹息了一声,说: “小川,谢谢你!但你记住,不管怎样,我永远是你的姐姐,也只能是你的姐姐!”接着,沈洁茹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纪小川的手背,温柔却不容置疑地说,“小川,姐明白你的心思,但你拯救不了姐,姐也不需要你可怜。实话告诉你吧,姐心里……已经有了自己心仪的男人。”沈洁茹把“男人”这两个字说得非常慢、非常有力。 沈洁茹的话一出口,顿时把纪小川惊得一下子缩回了手,心里泛起一股浓烈的醋味,顿时恼羞成怒,瞪着大眼质问道:“他是谁?” 沈洁茹垂下眼帘说:“你管他是谁,这是我的私事,你不用知道。” 纪小川低声吼道: “不行,你得告诉我。”纪小川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却又心有不甘,接着说,“姐,你得慎重,很多男人看上的,其实只是你的容貌,我真不愿看到你再次受到伤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身手不凡的美女 挨了沈洁茹的一记耳光和一声呵斥,用手捂着滚烫的脸颊,纪小川跌跌撞撞地朝酒店外面奔去,脑袋顿时成了一盆粘稠的糨糊,说不出是羞是恼、是怨是恨?出了酒店的大门,张眼一看,大街上已是夜色朦胧、华灯炫目、行人匆匆。 站到酒店的大门,纪小川怔了一下,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才认清了回家的方向。接着,纪小川便抬起脚步,沿着光明街一路向前跑去。 一路上,纪小川感觉脑子乱哄哄的,只顾低头往前奔跑,本能地避让着沿途的行人和障碍物。如此跑了两条街道,便感觉气力不支,喘息不赢,只得放慢脚步,改奔跑为疾走了。快步走过一个十字路口,纪小川拐到了环城南路上。 环城南路并不宽敞,是一条两车道的街道,两边除了有一些小商店,大多是写字楼和银行的营业机构,因而晚上并不热闹。 往前走了百十米,纪小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骂声:“你要死啊,走路也不看着点!真是的,脑子有病啊,撞了人也不知道吭一声!” 纪小川一听,本能地收住脚步,扭头往后看去,只见几米开外的一个小巷口正站着一个中等个子的女人,年龄和相貌一时却没看真切。再往周围瞧瞧,却没有看到什么人影。纪小川心里顿时明白,女人刚才的骂声,无疑是针对自己的。一时又疑惑,自己刚才撞了她吗,怎么一点碰到人的感觉都没有呢? 女人见纪小川虽然停了下来,却不仅没有张口道歉,还左顾右盼,暗影里又丢过话来: “哎哎,看什么看,就是你撞了我,还要赖别人吗?” 纪小川一听,只好走上前去,边走边说: “如果真是我撞了你,对不起了!” 女人一听,尖声叫道: “哟哟!你什么意思,好像我在讹诈你似的?” 纪小川忙说: “美女,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刚才真没注意到撞了你,不然早就向您道歉了。”说话间,人已到了女人的眼前。觑眼一看,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年轻的美女,模样在三十岁左右。 人到跟前,纪小川又说: “不好意思,实在对不起了!” 美女似嗔似怨道: “这还差不多。撞了人道声歉不就什么事也没了。” 纪小川忙赔笑道: “是是……”接着关切地问道,“撞到哪里了?伤着没有?要不要去医院?” 谁知美女一听,一双漂亮的杏眼又喷出火来,怒道: “你管我伤到了哪里了?”接着嘀咕道,“一双狗抓子也不知道轻重。”说着,一只白皙的纤手又不由自主地按在自己左边的胸口上端。 纪小川一听,又见美女的手压了胸口上端,心里便知道,也许是自己的手肘撞到了她的胸部。这样一想,便凝神看去。夜色下虽然看不很真切,但美女的胸前有如耸立着两座浑圆高大的山峰,心里不免又吃了一惊。一时也就有些明白了相撞的原因——人未近身胸先到了,只是自己刚才心思太乱没感觉而已。这样一想,便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忙把眼睛移开了。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点尴尬。 正在想走又不好意思迈步之时,纪小川便瞥见三个年轻人嘻嘻哈哈地靠了过来,嚷嚷着问出了什么事情? 纪小川一看年轻人古怪的发型和不男不女的装束,就知道这几个人是街上那类吃饱了饭没正经事干的人。待几个人走近,纪小川又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心里不由叫了一声晦气。 见几个年轻人走到了身边,纪小川便笑道: “哥们,没事,一点小误会而已,乐你们的去吧。” 一个小青年把脸凑到纪小川跟前,盯着纪小川一脸坏笑道: “哥哥,别没事……欺侮……小女孩啊!懂得……怜……怜香惜玉吗?” 小青年话刚说完,就听到另外两个小青年怪声怪气地嚷道“哇噻,黑子,快过来看,这个娘们盘子好靓耶!”“乖乖,这两个包子又白又大的,馋死人了耶!黑子快过来啊!” 小青年一听,就想撇开纪小川过去。 纪小川不想把事情闹大,也没有心情陪玩,只想快点打发走这几个瘟神。见黑子想过去,纪小川一把拽住他,顺势往后一拖,一步跨了过去,插到了美女和两个小青年之间,张开手挡住了两个小青张牙舞爪的手,嘴里却笑呵呵地说: “哥们,别开玩笑了,她是我表姐。” 一听这话,两个小青年顿时愣了,相互看了一眼,又一齐看着比自己高出一截、壮实一圈的纪小川。见纪小川脸上虽然笑着,一双浓密的剑眉却拧了起来,双手也捏成了拳头,摆出了架势,一时便没了主意。 谁知美女此时却不识时务地冲纪小川嚷了起来: “哎,谁是你表姐?撞了人还攀上亲戚了。” 纪小川一听美女撇清,脑袋顿时大了。心想,女人真是胸大无脑,想找死啊?找死也别搭上我啊!但美女的话已经出口,说什么也晚了。 三个小混混一听美女的话,顿时乐得呵呵笑了起来。那个叫黑子的小混混走上前来,伸出一只手搭在纪小川的肩膀上,讥讽道: “哥哥,听到没有,美女嫌你碍事呢,一边凉快去吧!” 纪小川又羞又恨,厌恶地用手拔开小混混的手,真想一走了之。想想,又于心不忍,便站着没动,眼睛死劲地盯着美女。 黑子见纪小川赖着不走,便拧起脖子、瞪着眼睛嚷道: “哥们,识相点啊,别搅了兄弟们的好事,不然可别怪……”黑子一边说,一边摇晃着身子撩起自己的衣襟,露出了别在腰间的一把匕首。 纪小川轻蔑地冷笑了一下,本想先发制人先制服眼前这个,再去收拾另外两个。想想,又放弃了这个主意,往后退出了几步。 三个小混混见纪小川识相,便邪笑着向美女围了过去。 纪小川站在一边冷眼旁观,悄悄脱掉外衣捏在手上,摆好架势,静观其变,只要听到美女的呼救声,便会杀进阵去。当然,如果美女没有呼救,纪小川也准备悄悄离开。 眼看着三个小混混靠近了美女,几双手同时向美女抱了过去,纪小川心里虽然着急,却仍然没有听到美女的呼救声,顿时便感觉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不由得英雄气短,于是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谁知刚走出两步,纪小川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扑扑”的几声,扭头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只见三个小混混已经躺在地下,正疼得哼哼叽叽地哭爹喊娘、求饶不迭。 纪小川怔了半晌,就见美女对着跪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小混混踢了一脚,咯咯冷笑道: “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想吃奶,回去找你们的老娘要去。记住,下次千万别再惹姑奶奶,也别让我看到你们在做缺德事,否则姑奶奶就把你们腌了。” 纪小川看到,美女每说一句,三个小混混就忙不迭地应声“是是”、“再也不敢了”。直到美女说了声“滚吧!”三个小混混才如蒙大赦一般翻身爬起,屁滚尿流地落荒而逃,瞬间就消逝在夜色之中。 见美女打发了几个小混混,纪小川便身不由己地朝美女走了过去。不想美女并没有再搭理纪小川的意思,没等纪小川走到身边,便调皮朝纪小川挤了挤漂亮的杏眼,飘然地朝街道的东端走去了。 纪小川停住脚步,呆呆地看着美女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美女的身影在视线中消逝了好一会才醒过神来,转身离去,一路疑惑不已。 回到家里,纪小川也懒得洗澡,和衣躺到了床上,眼睛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仍然在猜测美女的身份。一会想,美女也许是个特警,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身手,瞬间就把三个小混混就打趴下了?一会又想,美好也许是个拳击教练,不然怎么会轻易放过三个小混混?如此想了一会,仍然想不明白,便索性不再去想了。 不去想那个偶遇的美女,纪小川的思绪便又想到了沈洁茹身上。一想到沈洁茹,便撩起了心中的万般痛楚和委屈,于是悲从中来,翻身趴在被子上呜呜哭了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纪小川终于收住眼泪,又细细地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想起了沈洁茹扬起手臂抽了自己一记耳光的画面。想到这里,纪小川便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脸颊自然不痛了,一时就想不起沈洁茹打的到底是自己的右脸还是左脸?这样一想,便一边回忆当时的情景,一边用手比划起来。如此比划了一阵,还是不能断定,又起身走到卫生间去照镜子,左右仔细瞧了一阵,并未见到指痕,一时又疑惑沈洁茹到底抽没抽自己? 折腾了好一会,纪小川突然感觉心里难受,忙用手按着胸部,躺到了床上。在床上躺了一阵,纪小川才感觉好受了一些,一时便想到了沈洁茹与张学丰的关系。 说起来,纪小川一直也怀疑沈洁茹与张学丰的关系并不会局限于“兄妹之情”,总有一天会发展成婚外情人关系的。因为在纪小川看来,张学丰完全可以称之为偷香窃玉的高手。张学丰不仅外貌很有吸引力,而且感情细腻,刚强中不乏柔情。更重要的是,张学丰是一个身价不菲的富翁,而且肯在女人身上花钱,这一点从张学丰慷慨送给沈洁茹一台豪车中就不难看出。 在纪小川有限的经验中,纪小川已经认识到了金钱、地位和情感慰藉对于女人的杀伤力。甚至可以说,如果三者有一,一般的女人便不难俘获;如果三者有二,椒女也难守住贞洁;如果三者皆备,则天下没有女人不主动投怀送抱了。 因此,当沈洁茹坦然地承认自己和张学丰的关系已经超越了“兄妹之情”后,纪小川并不感到特别吃惊,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迅速而已。 然而,一想到沈洁茹的自甘坠落,纪小川便感觉心口剧烈地疼痛起来了,由此又愤恨起张学丰的无耻,愤恨起世道的不公,愤恨起金钱的肮脏,愤恨起……恨到最后,又不由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恨自己有心护花却无力驱邪了。 如此想了一阵,恨了一阵,又叹息一阵,纪小川又突然怀疑起了沈洁茹的话是否可信?因为沈洁茹太坦白了,坦白得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因为中国有句俗话,叫做“捉贼捉赃,捉奸捉双。”这句话的意思,除了有法律意义上的“以事实为依据”的含义外,对于当事者而言,就是否认事实的最好说辞。现实中,也的确鲜见未被人赤条条堵在床上而主动承认奸情的案例。因此,沈洁茹主动承认自己与张学丰有婚外情,纪小川反而不敢相信了。 又想,如果沈洁茹与张学丰的关系能始终保持“兄妹之情”,无疑又是一段人间佳话了。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之间就被纪小川否定了。一时又疑惑,难道说,在极度商业化的社会里,男女之间已经没有纯净的感情可言了吗? 再想,自己如此去爱沈洁茹,到底是对是错?到底会给沈洁茹带来幸福还是痛苦呢?无论如何,如果沈洁茹答应嫁给自己,自己肯定会一辈子用心呵护她的。但这些真的就能让沈洁茹感到幸福吗?唉!女人的幸福感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呢? 进一步想,既然沈洁茹和张学丰还未发展成为婚外情人,沈洁茹却主动将一盆赃水扣在自己头了,又是什么意思呢?想来想去,排除种种可能后,唯一的可能,只能是沈洁茹想让自己对她死心的权宜之计,也明白了沈洁茹这样做的一片苦心。毕竟沈洁茹是一个已有家室的女人,要迈出重组家庭这一步,并不容易。婚姻和爱情的本质区别,就在于它有许多现实的东西不能不面对、不能不考虑。 想到这里,纪小川便深深感动了,一行热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太阳从西边出来 听到石中剑说王庆林把沈洁茹扶进了宾馆的房间,纪小川顿时明白,事情远不是先前石中剑在电话里所说的那么简单,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用脚也能想到。纪小川顿时又气愤又着急,低声吼道: “他们上去多久了?” 石中剑一听,本能地抬腕看了一下手表,说: “好像有……十多分钟了吧。”接着又嘀咕道,“怪了,沈主任是有些酒量的,今天见她好像也没喝多少啊,怎么就喝醉了呢?……”石中剑的话还未说完,纪小川脱口而出道:“这个卑鄙的东西,肯定是在酒里下了春药了。”石中剑惊讶道:“不可能吧……怪不得!”接着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呢?” 纪小川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一时也有些茫然和慌乱,心里一急,额头上已沁出了细微的汗珠。情急之中,纪小川一眼瞥见了大堂门口站立的保安,眼前一亮,便掏出了手机。 石中剑问道: “小纪,你打电话给谁?” “报警。”纪小川头也未抬,用一根指头点出了三个数字。 石中剑一听纪小川要报警,急得直摆手,嘴里嚷道: “小纪,不能报警、不能报警啊!这种事要让别人知道了就麻烦了!” 纪小川顿时醒悟,猛然意识到,如果报警,就会闹得沸沸扬扬,无论王庆林是否得手,沈洁茹的名声都会受到伤害,即使王庆林受到应有的惩罚,对沈洁茹也没半点好处。纪小川连忙删除了手机屏上的三个数字,拉着石中剑就跑。 石中剑一边跟着纪小川往前小跑,嘴里一边嘟囔道: “嘿!就怕来不急了,来不急了啊……” 纪小川本来是拉着石中剑往大堂的电梯间奔去的,听到石中剑的嘟囔,立即甩掉石中剑的手,转身朝前台跑去。离着前台还有二三米远时,纪小川高声问道: “美女,麻烦快告诉我,房间里的电话怎么打?” 前台里有两位服务小姐,一位坐在电脑前,一位正站着回答两个男性顾客的咨询。听到呼声,站着的小姐歪了一下头,看到了迎面奔来的纪小川,朗声回答:“房间号前面加八。”纪小川一听,又转身跑到石中剑的面前,急忙问道: “快,快告诉我房间号。” 石中剑一听,立即说了几个数字。纪小川连忙把数字输入手机拔了出去,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此时,酒店的9012号房间里,王庆林已经把软得如一摊泥的沈洁茹弄到了床上,正在喘着粗气手忙脚乱地解着沈洁茹的外衣钮扣,心里做着春梦。谁知刚解开一个钮扣,沈洁茹却突然张口嚷嚷着渴死了,要水喝。 王庆林自然知道沈洁茹嚷渴的原因,也知道如果不先给沈洁茹喝几口水,尽管沈洁茹此时已经烂醉,下面的好事也难尽兴。没法,王庆林只得停住手先找水。抬头一扫,就见床铺对面摆着两张单人沙发,沙发中间摆着一张小圆桌,圆桌上面摆放着几瓶不同品牌的矿泉水。 王庆林直起身,快步从床尾绕过去,伸手抓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顺势坐到床边,一只手从沈洁茹的脖颈下伸过去,微微托起沈洁茹的脑袋,另一只手把矿泉水瓶放到了沈洁茹的嘴边,邪笑道:“沈主任,水来了,来来,张开口喝……” 沈洁茹实在醉得深沉,渴得厉害,迷迷糊糊地张着口,大口大口地喝起来,一口气竟然把一瓶600毫升的矿泉水喝掉了大半瓶。喝完,又迷糊过去了。 给沈洁茹喂完水,王庆林便三下五去二地脱光了自己的衣服。正想扑上床去时,不想房间的电话就响了起来。王庆林此时已箭在弦上,哪里顾得上接电话,不顾一切地扑到了床上。 电话铃声响了一阵,就停了。铃声一停,王庆林就想动手。不想手还未伸出去,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如此者三。王庆林见电话铃声闹得没完没了,嘴里骂了一句脏话,便爬了过去,伸手抓起话筒,正想把它丢到一边,就听到话筒里传出一声低沉的吼声:“王庆林,你个王八蛋,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动我姐一根汗毛,我就撕了你……”犹如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王庆林顿时被惊得七魂出窍,半天回不过神来…… 一楼的电梯间,纪小川正在对着手机低沉地吼着,虽然耳机里听不到半点回声,但纪小川知道,王庆林肯定被吓得魂不附体了。不管怎样,这个电话已经为自己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石中剑一直站在纪小川的身边,凝神地看着纪小川发了一阵飚。见纪小川终于收起手机,才低声问了一句: “王总……他在电话里说什么了吗?” 纪小川一声不吭,瞪了石中剑一眼,便把眼睛投向了电梯的楼层指示灯,嘴里嚷道:“这些破电梯,怎么半天也没有一台下来?” 又等了一会,终于有一台电梯下到了一楼。 电梯上到九楼,门一开,纪小川便窜了出来,几步就迈出了电梯间,到了走廊边,一时又不知该往左走还是往右走,便转身去叫石中剑。石中剑紧走几步赶上来,用了往走廊的左边指了一下,张口道: “小纪,我就……不过去了,有事你就大声呼喊。” 纪小川一愣,疑惑地看着石中剑。石中剑一脸尴尬,支支吾吾道: “是这样的,你们年轻人也许不信,老辈人都说,那种事……那种事情看了……不太好,”说到这里,见纪小川一脸鄙视地看着自己,石中剑又说,“不过,她是你姐,应该……” 纪小川不想再听石中剑啰嗦,转身便朝走廊的左端跑去。 一口气跑到9012号房间的门前,纪小川顾不上多想,便挥起一条腿向房门踹去。不想房门并未扣上,是虚掩的,用力过猛的纪小川一下子扑了进去,摔倒在地板上。 慌忙从地板上爬起,一步跨进房间,纪小川用眼一扫,房间里已经没有了王庆林的影子,沈洁茹手脚大张地躺在床上酣然沉睡着。纪小川定了定神,仔细地察看了一下床上的形情,见床单并未零乱,沈洁茹身上的衣服穿得也还齐整。再算时间,王庆林也没有时间从容收拾。便猜测王庆林应该没有得手,不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接着,纪小川拉开被子盖在沈洁茹的身上。想了想,又出去把石中剑叫了过来。石中剑走进房间,也仔细地看了看床上,随即嘴里叫了两声“阿弥陀佛”,接着又嚷道: “这个畜生,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简直猪狗不如……” 纪小川听到石中剑的骂声,心里不由冷笑了一声,他在笑石中剑太迂腐。心想,现在的一些混账王八蛋,只要手中有点权力和金钱,只要是“嫩草、鲜草”,才不管是不是窝边草呢,逮着就吃。又想,兔子之所以不吃窝边草,并不是不想吃,而是是怕老窝被天敌发现,有性命之虞。而现在那些偷香窃玉的王八蛋,简直没有顾忌,奉行的就是“人在花中走,做鬼也风流”的混账逻辑,认为“眠花问柳”都是生活小节,不伤大雅,出不了大事。 石中剑义愤填膺地骂了王庆林几句,接着又叹息了一声,说: “嗳,小纪,我看今天的事是不是就算了,别多事了,毕竟你姐也没有吃什么大亏,嚷出去对你姐不好。这样,你打个电话给电视台的小陶——陶湘玲,她是你姐的闺蜜。你就说你姐喝醉了,让她过来帮忙照顾一下。这样行不行?” 纪小川看着石中剑,想了想,便点了点头。石中剑接着又嘱咐道: “小纪,记住,这事你姐醒了最好也不要告诉她,就当这事没有发生。” 纪小川仍然点了点头…… 事后,王庆林总是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躲着纪小川。而纪小川见到王庆林时,也会凭生一种恶心感,两人相逢时,都会极力避免正面接触。 今天又一次迎面相遇,狭路相逢,纪小川心里仍然准备应之以“视而不见”地走过去,他将脸扭向一边,加快了脚步。谁知刚走了几步,王庆林竟然远远地就叫了一声: “小纪,采访回来了。” 纪小川本能地扭过头,疑惑地望着王庆林,脸上似笑非笑的。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刚才是不是听错了,王庆林能这样亲热地叫自己吗? 王庆林的脸上阳光一片,温暖如春,快步朝纪小川走了过来,热情地说: “小纪,辛苦了!瞧瞧,这么热的天,衣服都湿透了……” 纪小川吃了一惊,一时有点目瞪口呆,怎么也适应不了王庆林的客套。心想,怎么了,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这样想着,便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此时,报社大院里阳光普照,一时竟看不出太阳究竟是从哪个方向出来的。 “啊啊……谢谢王总关心!”纪小川扭回头,打着哈哈含糊地应答了一声,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显得很是生硬。 王庆林似乎并不在意纪小川不冷不热的态度,哈哈笑道: “小川啊!我早就对别人说过,你纪记者决不是池中的鱼,你是大海里的龙,可他们就是不相信。现在怎么样?我的话得到验证了吧,哈哈……” 纪小川听得糊里糊涂,不知道王庆林想表达什么意思,疑惑地问道: “王总,什么鱼啊龙啊的?我……没听明白。” 更让纪小川没有想到的是,王庆林竟然上前一步,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亲切地拍了几下,神秘地说: “跟我还装糊涂啊?小川,以前我们是有些误会,但我一直看好你。以前的那些事呢,都过去了。其实……我也是想让你得到一些磨砺,可千万别往心里记啊……”王庆林比纪小川稍稍高一点,搭在纪小川肩上的那只手一直撂着没有放下,显得俩人关系非同一般。 “晕!”纪小川在心里叫了一声,顿时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要是在以前,对于王庆林这张貌似热情,实则包藏祸心的脸,说不准纪小川就会照着它吐上一口老痰。但几年的社会经历,已经让纪小川变得稳重多了。再者,王庆林的话说得有点神秘,他一时也判断不出王庆林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不安。纪小川嗫嚅道: “别……别……王总,有什么指示您尽管下,我保证执行。” 王庆林急忙打断纪小川的话,说: “嗳,小川,你这不是折杀我嘛,今后可是你给我们下指示。放心,有事来个电话,我决不会含糊。”王庆林一脸正经,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纪小川彻底晕了,怔怔地看着王庆林。心想,搞什么鬼,整人也不必这么恶搞啊?这不仅有失风度,更有失领导的风范和水准。 再说,一个小记者给报社的副总编辑下指示,这其间隔着多少层级,说出来不是天方夜谭吗?如果不是确信王庆林的大脑百分之百没问题,纪小川肯定认为他现在疯了,要不就是自己的耳朵有点失聪,或者自己身在梦境。纪小川暗暗在大腿上掐了一下,疼痛感非常清晰,显然不是在梦中。 王庆林随即又接上一句:“小川,什么时候去报到,哥哥为你摆上几桌庆贺一下?”纪小川半晌回不过神来,反问道:“报到?报什么到?”他此时能够想到的,是市里又要开什么重要会议了,或者需要写什么大型材料,在组织写作班子。 纪小川现在知道,任何一个城市,都会有一些文笔出众的文人,他们虽然分布在各个机关和不同的单位,但都在市委、市政府办公室,或者政策研究室这样的机构挂了号。一旦有重大材料要写,就会按照材料的性质、保密等级、涉及领域或专业要求等等,有选择地被召集到某个地点组成写作班子。但这些人,一般都是资深人士或专业权威人士,还轮不到纪小川。 王庆林看到纪小川一脸茫然,大概明白了什么,说: “哦,看来你真的还不知道啊?” 纪小川说:“我知道什么?” 王庆林神秘地往前后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 “你要去给市委领导当秘书了,会上我可是极力推荐了你……”还要往下说时,院子里有人过来了,王庆林忙说,“不说了,等会谭老板会跟你谈的,我还有事,晚上我请你喝酒。”说完,王庆林在纪小川的肩上用劲拍了两下,转身离开了。 纪小川惊讶地张大了嘴,一脸茫然地望着王庆林的渐渐离去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0一章 官不是那么好做的 沈洁茹侃侃而谈、长篇大论,对着纪小川灌输了一通做官的大道理,说得口干舌燥的,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放下茶杯,沈洁茹又说: “我问你,古今中外最闻名于世的人,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纪小川想了想,摇了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沈洁茹。 沈洁茹有些得意,接着说: “不知道吧?告诉你,是杰出的政治人物。你想想看,李白、杜甫、白居易、洛宾王这些文学大家,哪一个与政治没有关系?” 纪小川想了想,说: “他们都曾经当过官。” 沈洁茹说: “对了!千古文章,立意为要,需要作者有认识的高度和深度。而这种高度和深度,需要官场的熏陶才能养成。王者伐道,智者伐交,武者伐谋。所谓王者伐道,通俗地说,就是最高政治智慧者懂得尊重客观规律,顺势而为……” 纪小川怔怔地看着沈洁茹,实在没有想到沈洁茹对政治竟有如此的见地。实话说,已有的知识和所见所闻,让纪小川已经认识到政治其实是一门很深的学问,需要很深的心机和智慧。做官得老于世故、八面玲珑、心狠手辣,睡觉时都得睁着一只眼。可这样活着,会让人活得非常累、非常沉重。 纪小川感觉自己最缺乏的,就是心计太少。或者说,是自己对于所谓的权术不屑一顾。什么王者伐道,政者伐交,兵者伐谋?在他的眼里,都是阴谋诡计。仅此一点,如果置身仕途,就无异于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陷于万劫不复的深渊。 纪小川清楚自己的缺点:太有主见,太有个性,心里又藏不住话,根本做不到谨言慎行,察言观色,因而根本不具备做秘书的基本素质。 但从内心里说,纪小川并不鄙视政治,也不认为权力就一定肮脏。他只是不明白,整个社会对于权力的追求,怎么到了如痴如醉的状态? 纪小川知道,对于权力的追求,千百年来,中华民族有一种很深的民族情结。在这种民族情结里面,饱含了一种复杂的感情。其中最鲜明的:是对权力又爱又恨,爱恨交加!一部《史记》、一部《资治通鉴》,其中演绎了多少惊心动魄,鲜血淋漓的争权夺利的故事? 在纪小川看来,史册上无论是大义凛然、正统清明的正义之誉;还是暗室欺心、篡权夺嫡的遣责之笔,都无不带有浓烈的血腥味。从某一个角度来说,中华民族数千年的文明发展史中,就饱含了斑斑的政治血泪史。政治,确实不是那么好玩的,权力也并非尽是风光无限! 然而,人们对于政治的兴趣,对于权力的向往和崇拜,却丝毫没有被头断血流的悲剧所吓倒,仍然是前赴后继,生生不息。 相反,在今天,由于政治环境的相对宽松,政治民主的不断发展,权力之争中的血腥味已经淡化了很多,获取政治利益的风险降低了很多,因而人们对权力的兴趣,似乎更浓;对权利的追求,欲望更烈。 纪小川认为,这种心态,其实不利于一个民族的健康发展。一个民族的兴旺,不仅需要一大批优秀的政治家,更需要一大批优秀的实业家、思想家、哲学家、文学家、科学家、艺术家,他们才是民族的脊梁和未来。 而今天,中国优秀的政治家实在太多了,中国的政治领域,也集聚了过多的优秀人才。中国现在缺乏的,不是政治家,而是思想家、文学家。否则,社会就不会在季羡林等大师谢世后,陷入一片惶恐之中了…… 见纪小川沉默不语,沈洁茹接着说: “亏你自称熟读历史,精通国学,却连这一点都看不透?记住,不要把谋略和阴谋、技术和手段混为一谈,自以为是。也许在世人的眼里,当官是最不需要水平最不需要智慧也最小儿科的一件事。但恰恰相反,当官是世界上最难的事,也是最需要智慧和能力的一件事。之所以绝大多数人认为当官不需要水平和能力,恰恰说明,绝大多数人不了解当官是怎么一回事,也就当不了官。小川,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也不屑为官。” 纪小川摇了摇头,说: “姐,不是不屑,而是智不能及。”这话,纪小川只说出了一半心思。前半句是实话,后半句是虚言;表面上是谦词,背后却是推词。 许多人都认为,任何一个男人,都有征服欲,或者说是主宰欲,而最能体现或者说最能实现这一欲望的就是权力。当官的实质,就是掌控权力。权力越大,征服或者主宰的面就越广,成就感就越强,载入史册的可能性就越大。 但这一认识,纪小川并不认同。这些年来,纪小川读了很多史书,也经历了许多事情,对人生也有了许多以前没有的感悟。 在纪小川看来,且不说为官者的官职大小,或者政绩、名声如何?历史上,仅因做官而在史籍留名的其实并不多。而以文章在史籍留名的,却难以胜数。就是官至极品的宰相、皇帝,如果没有彰显的文墨,现在能够经常为人提及的也屈指可数。 现实生活中,别看一些官居要职的人在台上时轰轰烈烈,声名远播,成为街谈巷议时的羡慕对象。可一旦退出政坛,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们淡忘。如果放到历史的长河中,他们就有如天上的流星一般,虽然耀目,却是一瞬即逝。 虽说从政可以积累许多创作素材,但一部优秀的文学作品,更需要作者具有对世俗淡定和超然的心态。官场的功利色彩太浓,规矩太多,就像一个大砂轮、一个大染缸,会把一个人的豪气、淡定和超然这些品性,打磨得一干二净,漂染得面目全非。再者,以浓厚的功利之心创作出的文学作品,难免染上浓厚的铜臭味和官场的庸俗气,是不可能成为传世之作的。 但这些想法,纪小川现在还不想对沈洁茹明说。 沈洁茹当然明白,纪小川的话肯定不是实话。以自己对纪小川的了解,纪小川的智商和机灵,是完全能够胜任秘书这个职业的。她也相信,纪小川一旦进入政界,就会迅速成长为云滨市的一颗政治明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鼓励纪小川向政途发展。 但沈洁茹也明白,政途是一条充满荆棘和风险的道路。不说政治风险,就是面对触手可及的金钱和美色诱惑,也随时可能让一个官员身败名裂,毁灭一生的前程。这就不是仅有智商和机灵就能免祸的,而是全靠个人的道德自律和自我约束才能勉强抵御的。 想到这里,沈洁茹的心里不免有些忐忑,试探地问道: “小川,告诉姐,你是不是担心……担心做官的风险?”这句话,沈洁茹心里虽然有些忌讳,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纪小川看了沈洁茹一眼,说: “我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觉得自己不适合当官。真的,姐,我干不了秘书。” 实话说,纪小川的这句话并不全是矫情。一方面,他觉得秘书是个单调得要死的职业,整天就是那么几件事,端茶倒水提包开门,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与他的理想抱负相去甚远。另一方面,领导的秘书,又是一个极其特殊的职业,有一些极其特殊的要求,自己的性格太张扬,心里又藏不住话,一不留神就会惹乱子。这怎么行? “怎么干不了?”沈洁茹笑着问道。 “我……”纪小川心里有苦说不出口,哀求地望着沈洁茹,心里一横,说道:“姐,求你了,别赶我走好吗?” 沈洁茹一下子火了,说: “你胡说什么呀,想气死我啊!”说完,抬腿走回办公桌,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又走了回来。沈洁茹把纸张摔在纪小川面前,冷冷地说,“这是《推荐表》,你自己看着办吧。” 纪小川不敢再任性,嘟气把推荐表拿了起来,默默地朝门外走去。心想,填就填吧,这事才刚刚开始,能不能选上,现在也说不准。既然大家都把当官看成好事,说不定有多少人正削尖脑袋往里钻呢,怎么会轮上自己呢?到时如果没有选上,她也就无话可说了。 见纪小川气嘟嘟地拿着《推荐表》走了,沈洁茹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办公桌后,动手处理其他事情。但工作了一会,沈洁茹还是觉得心里很不踏实。想想,便拿出手机,翻到张学丰的名字,拔了过去。 一会,电话通了,沈洁茹刚听到张学丰“喂”的一声,立即说: “哥,你现在忙吗?” 电话那头的张学丰笑道: “你找我,我能说有事吗?” 沈洁茹“切”了一声,嘻嘻笑了笑,才说: “哥,是这样的……哦,哥,你听说过市委机关正在挑选秘书的事情吗?” 张学丰接口道: “有所耳闻。” 沈洁茹说: “是这样的,报社也接到了推荐通知。报社挑选了三个人选,小川是其中的一个。”电话那头的张学丰随即“哦”了一声。沈洁茹接着说,“哥,这事怎么办啊?” 张学丰问道: “是不是有什么麻烦,要我找关系?” 沈洁茹知道沈洁茹误会了,连忙说: “不是,是小川自己不太乐意去,刚才还跟我拗了大半天呢,气死我了!我想,如果他是这种消极的态度,好像别人要求着他去当秘书似的,我怕……哥,你可不可抽点时间找他谈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张学丰才说: “小茹,你认为对小川来说,这是好事还是……?” 沈洁茹立即说: “当然是好事啊!哥,难道你不觉得这是好事吗?” 张学丰在电话那头呵呵地笑了笑,才说: “官不是那么好做的呢!最适合做官的,是那些精得像鬼一样的人。其实,我觉得任何工作都不能简单地用好还是不好来评论,而要根据各人的志趣爱好、性格特征、工作环境以及人生目标来综合评判,并不是每一项工作都适合任何人去做的。” 沈洁茹说: “哥,你的意思,是小川不适合从政?” “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张学丰反问道。 沈洁茹一时无语。沉默了一会,才说: “哥,小川还年轻,可塑性强。再说,环境是可以改变人的。” 张学丰说: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你想过没有,现在的官场是个什么样子?一些官员心里成天想的就是拉关系、耍心计、媚上欺下、拉帮结派、勾心斗角、官商勾结、挖空心思捞钱。你想想看,那样的环境,小川能适应吗?” 沈洁茹拉着脸,嘟起嘴巴说: “哥,你把问题说得也太严重了吧?再说,只要自己身正,也可以出淤泥而不染嘛!” 电话里传出了张学丰沉重的声音: “唉,一粒老鼠屎打坏一窝汤!我当然清楚违法乱纪的官员只是极少数,但时下政风不正的现象已经相当普遍了!唉,这些年来,大家都把眼睛盯在gtp上,忽视了政治生态环境的建设,这是要要付出沉重代价的啊!我甚至可以断定,这种现象必然会引起社会的高度重视,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中国就会掀起一场令世人吃惊的反腐风暴,到时会有一大批官员折戟沉沙,会后悔自己当初选择了从政……” 听到这里,沈洁茹再也听不下去了,嚷嚷道: “哥,你少说两句吧!哦,我要去开会了,不跟你说了。”说完,匆忙挂断了电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0二章 置身于震撼之中 一轮接着一轮的强降雨轮番洗刷着这座中国南方城市。城市的天空,整日灰蒙蒙的,黄豆粗细的雨线,织成了厚实的雨帘,把整个城市遮掩得模模糊糊、神神秘秘。 城市中,地势较低的地方,已成一片汪洋。远远望去,涉水而行的小车,有如漂浮在水面上的甲壳虫一般。穿城而过的雍江,因为上游持续暴雨,水位持续上涨,已经超过了警戒水位,江水浑浊不堪,江面上密布着团团漂浮物。整个城市,都泡在了雨水中。 进入六月后,气温迅速上升,江南省就进入了多雨季节。七月后,便是雍江的主汛期。 江南省是一个江河密布的省份,其中的雍江,是境内最大的水系,主流由南至北横贯江南省,最终汇入长江。雍江的水量丰沛,泾流量大,是沿江数十个城镇居民生活和工农业生产的重要水源,四季通航,被誉为“黄金水道”。每年的汛期,雍江的防汛任务很重,特别是位于雍江中游的云滨市,处于承上启下的位置,防汛压力很大。 持续的大雨,不仅使云滨市的防汛形势骤然紧张,防汛指挥部已经下达了“严防死守”的命令。同时,磅礴的大雨,也把被爱情烈焰烧得昏头昏脑的纪小川浇醒了不少。 近一段时间,纪小川一直坚持在抗洪一线采访。只要有了险情通报,纪小川总是自告奋勇前往最危险的地段,整日一身泥水一身汗水,从不叫苦喊累,赢得了报社上下的好评。 也许只有沈洁茹知道,纪小川是在有意躲避自己,用疲劳麻痹自己的神经。看着日渐黑瘦的纪小川,沈洁茹很是心痛,但又不敢过多表示关爱。她怕纪小川再一次误解自己的行为。 根据天气预报,又一轮强降雨将再次袭击云滨市的西南部,市防汛指挥部针对此次暴雨可能造成的险情制定了防汛预案,并通报了相关单位。云滨日报社为此做了报道预案,决定组织一批记者深入灾区进行跟踪报道。 这个消息一传出,报名的人很踊跃。特别是年轻的记者和编辑,更是有如临战前出征的战士一样,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庄重和兴奋。 谭知耕知道,这些年轻人大多还没有在洪灾现场采访的经历,在他们的心里,更多的是好奇、新鲜、浪漫与刺激带来的冲动,他们还意识不到面临的困难和危险。但无论如何,这是一次难得的锻炼机会,有了这样的经历,这些年轻人才能更快更好的成长起来。 昨天晚上,一轮强降雨袭击了位于云滨市西南的宁丘县,数个乡镇灾情严重,并且发生了泥石流、塌方、滑坡等次生灾害,发生了人员伤亡和失踪的情况。而且,受灾乡镇的数量还在增加,灾情还在不断加重。 灾情就是命令。报社决定,立即组织多路记者奔赴灾区。按照预案,沈洁茹、纪小川和司机罗国平为一组。接受任务后,三人迅速做好了出发准备。 报社大院内,树枝在大风中婆娑起舞,豆大的雨点在积水的地面上结成了一片密集的水花。沈洁茹与纪小川背着行囊,冲上了停在办公大楼台阶前的丰田越野车。 作为第一报道小组,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目前受灾最严重的宁丘县荷池乡。据市防汛抗旱指挥中心通报,荷池乡在过去24小时内降水已超过130mm,全乡12个行政村已有8个行政村受灾严重,次生灾害已造成2人死亡,5人受伤,3人失踪…… 越野车驶到报社大门前,罗国平鸣了几声喇叭,电动栅栏门徐徐移开一个口子。 一出报社大门,罗国平便轰了一脚油门,越野车猛地向前窜去,很快消失在厚实的雨幕中。上了高速后,罗国平驾驶得很小心。纪小川扫了一眼仪表盘,车速还不足60码。 从挡风玻璃望出去,两个雨刮的速度已达到极限,可还是驱赶不了密集的雨水,造成了严重的视线障碍。路面积了一层水,雨点落在上面,溅起一层水花,稍远处已是一片混沌的世界。眼前的景色,也只有在雨刮器扫过的瞬间是清晰的,然后马上变成迷濛一片。道路两边的房屋、山峦、村庄只能见到朦胧的影子。路边的田野,已成一片泽国。一路前行,几十公里的路程,就看到了好几起车祸,不是追尾,就是撞向了路边的护栏。 两个多小时后,越野车下了高速,不久就拐上了一条通乡公路。越往前行,灾情越严重,道路两边的山坡上,随处可见湍急的山洪咆哮着从山谷中冲出,有的直接汇入路边的小溪,有的直接冲上了路面,再流入路边的沟渠中。不时可见的小塌方,在渐渐压缩路面,使道路变得泥泞和狭窄。 车上的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罗国平的脸色专注而凝重,提着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盯着前方的路面和山坡,小心地驾驶着。纪小川的心,也感觉越来越紧张。 进入一段狭谷路段后,纪小川的心猛然提了起来。从挡风玻璃望出去,道路两边的山壁很高,很陡峭。高高的峭壁上,不时有泥沙和碎石蹦塌落下,险象环生。 实话说,纪小川还从来没有在这样的险境中行走的经历,他的眼睛紧盯着前方,心里却老想着回头看一眼沈洁茹。说不清是担心沈洁茹会不会被吓坏,还是想看沈洁茹的笑说?但他不敢回头去看,因为他害怕沈洁茹从自己的脸上读到“怯弱”一词,几次悄悄看一眼后视镜,后视镜中却没见到沈洁茹的影子。 越过这段狭谷后,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宽广的谷地呈现在眼前。纪小川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眼前的这一片谷地,被一长段大堤护着。大堤高出路面估计有三四米,公路就在大堤的脚下,与之平行延伸,一眼望不到头。行驶一段路程后,道路已经穿行在田野中间,公路开始与大堤分离,渐行渐远。 纪小川往窗外望去,两边的水田已经被水面淹没,水位已经接近路面。坐在车中,往两边一看,人就有了在水中行舟的感觉。如果没有那些稀稀拉拉露出的禾苗、散落的大小树木和几个高压输电铁塔作为参照物,很容易让人产生眼前就是一个大湖泊的错觉。 中午时分,越野车终于驶进了荷池乡的政府大院。纪小川和沈洁茹在车上穿上雨鞋和塑料雨衣,双双下了车。 纪小川注意到,出入乡政府大院的人,神情严肃而焦躁,满脸湿漉漉的,分辨不出是雨水还是汗水。院子的一角,停放了两辆市区牌照的越野车,车身上喷有“防汛抗旱”的大字。整个院子里,充斥着一股令人压抑的气氛。 纪小川和沈洁茹进了乡政府大楼,在接待处听了灾情通报。纪小川一下子就意识到,灾情比先前的通报和自己的想象要严重得多。 “百年一遇,百年一遇啊!”荷池乡值班副乡长在介绍情况时,几次用到了这个词汇。 听完灾情介绍,从大楼里出来,纪小川和沈洁茹走出大院,来到了大院一角的山坡前。从这里往山下望去,周围的情形一目了然。放眼一望,两人都大吃了一惊。 荷池乡政府所在地,其实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小山丘,此时已四面环水,形如孤岛,山下已是一片泽国。四周的村庄里,几乎所有的房屋都泡在水中,有的只露出了半截身影或者屋顶。一条南北向的大堤,就在南面的山脚下。 大堤上,有许多忙碌的身影,一个个满身泥泞,已经分辨不出衣服的式样和颜色。由白色编织袋筑成的子堤,还在不断垒高、加固,显得特别刺目。 越过大堤,是一片汪洋,浑浊而湍急的江水,几乎接近堤坝的顶端,翻涌的波浪在不断冲击江堤,腾起一团团翻滚的浪花,伴随着令人生畏的吼声。 看着眼前的情形,举着相机的纪小川心里打了一个寒颤,手哆嗦了一下。他真的不敢想象,一旦洪水漫过大堤,或者大堤出现缺口,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形? “拍好了吗?”撑着雨伞护着相机的沈洁茹轻声问了一句。 “好了。”纪小川的声音有些颤抖。 沈洁茹转过头,看着纪小川,关切地问道: “小川,害怕吗?” 纪小川躲避着沈洁茹的目光,强自镇定了一下,说: “不怕!只是……没想到形势会这么严峻。” 沈洁茹说: “现在的情况还算不上太坏,估计严峻的形势还在后面。小川,你得有思想准备啊!” 纪小川默默地看着沈洁茹,没有做声。 沈洁茹接着说: “好了,我们下去吧,到堤上去看看。”沈洁茹说着,便转身朝山坡下走去,纪小川连忙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两天,雨大得很邪乎,整个宁丘县,受灾严重的乡镇已经增加到十多个,到处险情不断,人心惶惶。 纪小川和沈洁茹这几天已经转了三个受灾严重的乡镇,每天都泡在泥水里,其中的艰辛和危险自不必说。整个灾情,确实比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说起来也怪,险情越见越多、越见越险,纪小川的胆子反而越来越大了,已经没有初次见到险情时的恐惧感了,内心的感动却越来越多。在火热的抗洪抢险前线,纪小川每天都在受到强烈震撼和感动。这种震撼和感动,来自军民众志成城的勇气、重建家园的信心,来自无私伸出的援手,舍己救人的事迹…… 纪小川强烈的感受到:在这里,人的思想变得单纯了,形象变得高大了,人与人之间变得友善了。在这里,人们的价值观中,金钱、利益、私心已经远离,至高无上的,是对生命的呵护和尊重。所有的一切,都让人感觉到人间真情的回归! 密密的雨丝,把一座大山脚下的村庄笼罩得朦朦胧胧。远远的,村子前面那条狭窄弯曲的水泥公路上,一台越野车正在缓缓移动,蜗牛爬行一般。渐行渐近,越野车在村口停了下来,从车里下来的,是浑身沾满泥巴的纪小川和沈洁茹。这里已是云桥乡的地面,他们刚从牛市镇过来。 放眼一看,这是一个有着二三十户人家的自然村。整个村子,三面被青翠的大山环抱,只有南面是大片的农田。田野里,禾苗长势正旺,稻穗正由青转黄。越过农田,是一条高高的大堤,呈东西向延伸到了视线之外。 站在车边,纪小川举目朝村子扫视了一圈。村里的房屋,大多是两至三层的独立小楼,铝合金窗户,外墙清一色贴着各种颜色的瓷砖。 这样的住房,如今在农村比较普遍,它传达出的信息,是农村富了。但这样的村子,还有一个普遍现象,就是村里很难见到年轻的男女,大多只有老人和小孩,显得很是冷清。 纪小川走近沈洁茹,两人正在商量找一户人家采访时,就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急促哨子声,其间不时还夹杂着“要溃堤了,赶快上山啊!”的吆喝声。不一会儿,村里有了些动静,从附近的几栋楼房里,慌慌张张地跑出了一些老人和小孩。 沈洁茹立即招呼纪小川重新上车,让司机罗国平接着往前开。车开出不远,迎面就碰到了那个正在边吹哨子边大声吆喝的人。 这人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件塑料雨衣,头发散乱,额头上扎着绷带,绷带上有浸出的血渍。他戴着一副金属框架的近视镜,脸上布满疲惫和焦虑,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巴。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雨鞋,裤腿挽得高高的。 沈洁茹让罗国平靠边停车。 车一停稳,纪小川抢先跳下去,伸手拦住了他。交谈之下得知,被拦下的人叫尹长胜,是江南大学的毕业生,去年通过公务员考试刚刚参加工作,在乡里当宣传干事。头上的伤,是昨天在角山村抢救群众时被坍塌的砖块砸伤的。 尹长胜告诉他们,刚接到乡里的电话,说附近有一段江堤出现了严重的滑坡,正在组织抢险。因为险情很严重,为防万一,乡里让村里通知村民赶快撤离。 一听附近出现了重大险情,沈洁茹顾不上打听其他情况,问明险情所在的方位,跳上越野车直嚷快开车。 纪小川的屁股还未坐稳,罗国平已经启动了车。刚调转车头,罗国平一脚油门下去,越野车一下子窜出了老远,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0三章 意外间成了英雄 行驶了几公里,转过一个山头,远远的,纪小川就听到了人声鼎沸的声音。越野车继续向前行驶了一段,一幅壮观的抢险场面,就呈现在眼前: 暴雨如注,人山人海。大雨中,一段上百米长的大堤上下,红旗招展,人声鼎沸,上下奔忙的人足有好几百人。人群中,最抢眼的,是身着桔红色救生服的解放军官兵。 沈洁茹失口叫了一声: “不好,调动部队了!”以沈洁茹的经验,部队官兵总是出现在抗洪抢险的最紧急、最危险的地方。由此可以想到,这里险情的严重程度。 越野车在离大堤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嘎吱”一声停下了,前面没有路了。 车刚一停稳,纪小川打开车门就跳了下去。顾不上等沈洁茹,纪小川一个人慌不择路地往大堤跑去。爬上大堤,眼前的情景,顿时让纪小川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段大堤的起来,纪小川至今也想不起自己是怎样进了医院的?依稀的记忆中,是在两天前的抗洪抢险中,自己因用力过猛扔沙袋,结果随着沙袋扑进了水里,后来似乎是撞在了一个木桩上。往后的事,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而当自己醒来时,就听许雯雯说,自己已经成了在抗洪抢险中舍己救人的英雄人物了,面前展现出了如锦的前程。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又一下子让纪小川从受人景仰的英雄人物,变成了一个不识时务的傻瓜蛋,孤零零地被人凉在医院里。 胖老头的一句“二百五”,让纪小川的心颤抖了一下,不由想起了几天前那一个让自己困惑不已、痛苦不堪的颇具戏剧性的场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0四章 唾手可得的荣誉 三天前,纪小川从昏迷中醒过来时,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水味。一睁眼,感觉自己好像置身在一团白色的云雾里,周围白晃晃的。墙壁是白的,被子是白的,连床也是白色的铁架子床。厚厚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搞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 “我这是在哪里啊?” 纪小川在心里问道,脑袋有点犯迷糊。继而又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人女性趴在自己躺着的床边睡着。纪小川一时惊异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晃了晃头,想撑起身子,头上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感,不由得叫了一声“哎哟——” 纪小川的叫声,把趴在床边沉睡的女人惊醒了。女人抬起头,露出了一张青春而美艳的俏脸,一头长长的秀发有些散乱,脸色显得有些憔悴。 美女搡了搡惺松的眼睛,一时有些愣怔,茫然地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才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见纪小川正想伸手去摸自己的脑袋,美女失声叫道: “别动别去,别碰着了伤口。”说着,走到了床头边。 “你……雯雯……你怎么在这里啊?”纪小川惊讶地叫道,大张着嘴。 许雯雯嫣然一笑,说道: “纪小川,你终于醒来了,可把我吓坏了。”许雯雯一边说,一边用手拢着头发,起身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窗帘。顿时,阳光如水一般流泻进来,房间里瞬间明亮了许多。做完这些,许雯雯回来坐到了床边,看着纪小川傻笑着。 纪小川抓住许雯雯的一只手,急切地问道: “雯雯,你怎么在这里?我这是怎么了?” 许雯雯灿烂地笑道: “第一个问题,是我哥告诉我你受伤进了医院,我一听就赶回来了。第二个问题,其实应该由你自己回答。哎,提醒一句,大英雄!你难道不记得自己在抗洪抢险中的壮举了吗?”许雯雯说完做了一个鬼脸,接着俯下身子在纪小川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抗洪抢险?”纪小川疑惑地问了一句,依稀有了些记忆。 许雯雯一脸兴奋地接口道: “对啊!沈姐告诉我,说你在抗洪抢险中表现得很出色,不怕苦累,舍己救人,事迹非常感人。沈姐说报社要对你的事迹进行专题报道,给予重奖,还说市里领导要给你记功呢!哦,还有……还有……哎呀!我也记不得那么多了。总之,你身上现在披满了光环,今后可不要摆架子哟!”许雯雯说完,咯咯地笑了。 纪小川脸一红,疑惑地说: “救人?救什么人?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回事?雯雯,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雯雯一撇嘴说: “切,又是老一套,演戏呢?真没劲!” 纪小川急了,认真地说: “雯雯,我真没救人。我记得,当时我扛着沙袋到了江边,正想把沙袋往水里扔,就感觉力不从心,眼前发黑,什么也不知道了,我怎么可能去救人?再说,我也不知道有人落水啊?” 许雯雯吃惊地看着纪小川,半晌说不出话来。心想,看神态,纪小川应该没有说谎。可这个结果太意外了,让她一时接受不了。 停了好一会,许雯雯才说: “嗳,你记清楚了吗?”见纪小川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又说,“这么说,你当时是自己掉进了水里,而别人以为你是奋不顾身救人?”话一说完,许雯雯突然大惊失色,大声喊道,“怎么会是这样?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在说梦话啊?” 纪小川认真地说: “真的,雯雯,我记得很清楚,当时……” 许雯雯突然清醒过来,伸手捂住了纪小川的嘴巴,一张稚嫩的俏脸,突然变得老练了许多。她朝门口看了一眼,小声地说: “小川,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但当着别人,你千万不能这么说,要不那些唾手可得的荣誉就没了。你应该说些……说些豪言壮语之类的话,比如……” 纪小川拿开许雯雯的手,认真地说: “干吗要说假话,骗到手的荣誉光荣吗?” 许雯雯生气道: “纪小川,你傻啊?荣誉闹心吗,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难道不知道这些荣誉对你的未来意味着什么吗?哼,别人没影的事都说得振振有词、煞有介事的,你说,你骗谁了?你头上的伤是假的吗?差点把命都搭上了,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雯雯——” 纪小川大声喊了一句,许雯雯便赌气收住了口。接着,纪小川放缓语气说,“雯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可这样得到的荣誉,我的心会不安的!” 屋里一时没了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雯雯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一看,是沈洁茹打来的。沈洁茹问,雯雯,小川醒了吗?许雯雯瞪了纪小川一眼说,醒了。沈洁茹说,好,我马上过来。 与沈洁茹一起过来的,还有市电视台的几个人。这几个人一来,就在房间里忙开了。一看架势,纪小川就明白,自己真的被视为舍己救人的英雄人物了。 沈洁茹一进来,就被许雯雯拉了出去。许雯雯把沈洁茹拉到了过道一端的尽头,便咕叽咕叽地把纪小川的话告诉了沈洁茹。 听完许雯雯的话,沈洁茹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接着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实在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如此出人意料,也太巧合了吧? 想想,出事那会,自己并没有在现场,一直在堤下装沙袋。当几名官兵把纪小川抬下来时,纪小川已经处在昏迷状态。纪小川的伤口虽然进行了包扎,伤情似乎也不太严重,但沈洁茹还是大吃了一惊,泪水一下涌了出来。 在护送纪小川去医院的路上,官兵告诉她,当时有一个在水里打桩的小战士,腰间的保险绳不知怎么脱落了,突然被一个漩涡卷了进去。纪小川当时正好在这个战士的附近,一见到险情,就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小战士得救了,纪小川的头却被树桩碰伤了。 这些情况,后来也得到了那个被救起的小战士的证明。小战士说,自己被漩涡卷进去,正在慌乱时,突然有人在水里托了自己一下,身体就露出了水面。 现在看来,真的是巧合了。也许是纪小川砸进水里后,刚好钻到了那个小战士的身下,无意中把小战士拱出了水面。事实虽然是纪小川救了人,但并没有舍己救人的动机。 想到这里,沈洁茹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表。按照安排,市里的领导此时已经在路途上了,再有几分钟,就会到达医院——他们是专程来医院看望慰问纪小川的。 “怎么办?” 沈洁茹在心里快速地思考对策。心想,现在报告事情的真相显然来不及了。想想,心里又觉得有些坦然,毕竟救了人是事实。而且真相目前只有纪小川、许雯雯和自己知道,只要三个人不说出真相,这就是一桩舍己救人的英雄事迹。 想到这里,沈洁茹下意识地看了许雯雯一眼。从雯雯的眼神中,沈洁茹明白许雯雯也不乐意说出真相。剩下来,就是自己和纪小川。 而自己,一是现在来不及说明真相,说了就会出大乱子——让领导们半途打道回府,怎么交待?二是也有了点私心——沈洁茹当然明白政治荣誉对于纪小川的未来意味什么?看来,最好的对策,就是先应付下来,把领导亲自到医院看望慰问英模的戏拍好。至于事后,是假戏真做,还是如实陈述,再说吧。当务之急,就是说服纪小川顾全大局。想到这里,沈洁茹不再犹豫,快步朝病房走去。 病房里,电视台的记者已经架好摄像机,镜头对着病床,一切准备就绪。 一进病房,沈洁茹就借故支走了电视台的记者,关严了房门。纪小川一看沈洁茹的脸色,就知道许雯雯已经把真实情况和自己的态度告诉她了。沈洁茹走到床边,在床边的木凳上坐下,凝神地看着纪小川,轻声地说: “小川,刚才雯雯把情况都告诉姐了,但你现在不能犯傻,有些情况现在还不能说。等一会市里会有领导来看望你,市委宣传部、广电局和报社,也有领导陪同过来,你得好好配合,不然会出大乱子的。懂吗?” 沈洁茹还想多说两句,就听到病房外面的走廊上突然热闹起来,听声音就知道是领导们已经到了,于是匆忙地又叮嘱了纪小川一句: “小川,算姐求你了,好吗?”说完,就朝门口走去。 纪小川怔怔地看了一会沈洁茹的背影,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沈洁茹伸手拉开门,电视台的两个记者就匆忙钻了进来,快速在摄像机前就位,把镜头对着门口。接着,一群领导就到了门边。 沈洁茹心里有些慌乱,却强自镇定,满脸笑容招呼道: “张部长,您好!各位领导好!” 张东林伸手握住沈洁茹的手说: “是小沈啊,辛苦了!”接着,张东林关切地问道,“小纪现在还好吧?” 沈洁茹回答: “他已经醒来了。医生说,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张东林笑了,大声说: “那就太好了,我代表市委宣传部和大家一起过来看望慰问我们的小英雄来了!” 听到张东林称自己是英雄,纪小川的心里顿时感到羞愧难当。纪小川虽然闭着眼,但能够感觉人群在向床边移动,人数不少,一时便感觉心里乱乱的,不知该不该睁开眼睛。 正在犹豫时,就听到沈洁茹在耳边轻声地叫道: “纪记者,你醒醒,市委常委、宣传部张部长和其他领导来看望你了。” 纪小川猛然睁开眼睛,就见床边已经围了一圈人。这是一间单人病房,房间不是很大,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就显得有点拥挤。 纪小川虽然没有与张东林直接接触过,但作为报社的顶头上司,纪小川早就在电视上记住了张东林的面容。即使不认识张东林,眼前的架势,也是不难分辨的。纪小川看着已经站到床边的张东林,轻声说道: “张部长您好!” 张东林立即伸出一双大手握住了纪小川的右手,大声地说: “小纪,你是我们云滨市的骄傲啊,是80后大学生的楷模!我代表市委宣传部来看望你,向你表示慰问和祝贺!” 纪小川的脸上立即露出一丝不安和慌乱,嗫嚅地说: “谢谢部长,谢谢各位领导!其实,我……我没做什么。” 站在张东林旁边的沈洁茹,紧张地注视着纪小川,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从纪小川脸上的神色,她看到了纪小川的内心正在激烈挣扎。 张东林接口说: “小纪,你很了不起啊!临危不惧、舍生取义,值得我们大家好好学习,值得全市人民学习啊!说实话,昨天我听了你们报社领导的汇报,事迹很生动,很感人,让我激动不已啊!部里初步研究,并将向市委报告,要给你请功,要号召全市青年、全市新闻工作者向你学习!要学习你临危不惧、勇于献身的精神,学习你……” 张东林侃侃而谈,口若悬河,纪小川的形象在不断变得高大、完美,众人的神情也变得越来越起敬,附和声和掌声不时响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0五章 脑袋真的进水了 听着张东林滔滔不绝的溢美之辞,纪小川越听心里越感到不是滋味。心里感觉,张东林的溢美之词,无异于巨大的嘲讽和挖苦。感觉里,仿佛有一根道德的鞭子,正在无情地抽打自己的良知。摄像机的镜头,也有如照妖镜一般在照射自己的灵魂。 纪小川感觉,此刻自己就如同在扮成一个厚颜无耻的小丑,正在一个充满鲜花、彩灯四射的舞台上做着拙劣的表演。台下,观众已是嘘声一片。他的心在发慌,手脚在发抖,感觉自己再也表演不下去了。 “小纪,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正在兴头上的张东林突然感觉,纪小川那只被自己一直握住的手突然抖了起来。刚开始,张东林还以为是这个青年过于激动,便没有在意。后来,张东林便感觉被握住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手心湿漉漉、凉凉的。张东林心里一惊,以为纪小川的身体突然出了不好的状况,于是关切地问道: “小纪,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 张东林的这一问,让周围的人顿时紧张起来,纷纷伸着头睁大眼睛看着纪小川。 沈洁茹感觉自己的心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惊慌地看着纪小川,使劲地对纪小川使眼色,心里在喊“不要,不要,千万不能说啊……”但纪小川没有看她。 此时,站在人群后面、穿着白大褂的主治医生,已经往病床前挤了过来。 纪小川摇了摇头,艰涩地咽了一口唾液,迟疑地说: “张部长……我有一个事情……不知……当说不当说?” 张东林俯下身子,和蔼地说: “小纪,别激动、别激动。你说,慢慢说。” “我……我……其实我并没有救人……其实是我自己不小心掉到水里去的。”纪小川鼓足勇气说出这句话后,深深地低下了头。 张东林惊愕了一下,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问道: “小纪,你刚才……刚才说了什么……没说糊话吧?” 纪小川抬起头,勇敢地看着张东林的眼睛说: “张部长,我说的是真话,我真没有救人,而是因为体力不支,自己掉进了水里。”话音十分清晰,表达明确无误。一言既出,石破天惊! 张东林脸上的微笑瞬间僵住上,哭笑不得的模样显得十分古怪。张东林显然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沈洁茹被惊得目瞪口呆,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吃惊、慌乱、惊恐、失望、恼怒……各种各样的表情,凝固在众人的脸上。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场面,瞬间就变得分外沉闷,房间里几乎听不到一丝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啪”的一声,一个人的手机掉落到了地上。这一声,终于把众人吓醒了,随之而起的,是一片杂乱的声音。 张东林艰涩地咽下一口口水,终于回过神来,讪讪道: “好……好……年轻人敢于说出真相,精神可嘉,精神可嘉嘛!”接着,张东林的口齿顺畅了一些,“同志们啊!我们就是要倡导一种实事求是的作风,不弄虚作假,不虚报浮夸。好好,小纪,你好好休息、好好休息!”张东林说完,狠狠地瞪了沈洁茹和报社几个领导一眼。没等其他人完全回过神来,就自顾自地快步走出了房间。 众人愣了一下神,接着便争先恐后地朝门外拥去。一瞬间,人去楼空。 日报社的副总编辑王庆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落在了众人的后面。临出门时,王庆林又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纪小川一眼,丢下了这样一句话: “你小子啊,真是……太可爱了!” 沈洁茹一跺脚,骂了一句: “你是个猪脑子啊!”说完气嘟嘟地摔门而出。 许雯雯狠得咬牙切齿,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地戳在纪小川的额头上,说: “真是气死我了!没想到天下竟然还有你这样的傻瓜蛋!纪小川,你简直就是一个二百五。”说完,许雯雯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又退回来,打开床头的柜子,拿上自己的精致提包,狠狠地瞪了纪小川一眼,扬长而去。 一时间,人去楼空,病房里一下子显得空空荡荡的…… “二百五?” 纪小川回忆到这里时,猛然就被胖老头的这一声怒吼惊醒了,从沉思中走了出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得怅然若失。不由得在心里疑惑地问了自己一句:“我真的是一个二百五吗?” 几天来,纪小川已经迷茫、苦闷到了极点。从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张东林看望自己后,一切便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冷暖只有自己知道。 变故发生后的第二天,沈洁茹给纪小川来了一个电话,语气冷冷的。听得出来,她仍是余怒未消。沈洁茹说,报社让我通知你。经研究,你在住院期间按工伤对待,安心把伤养好吧。哦,对了,你受伤的事,要告诉你家里吗?纪小川说,不用,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从那以后,纪小川就再也没有见到沈洁茹的影子。 许雯雯第二天上午倒是来了病房一次,但也没有多话,只是告诉纪小川,自己要回校去参加考试。说完,就告辞了。 此后,就再也没有人来探视过他。病房里的纪小川感觉孤零零的,深深地体验到了“冰火两重天”的味道,有了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其实,对于许雯雯的离去,纪小川并没有感到特别难受。 本来,对于这个90后富二代美女的突然出现,纪小川就感到很意外。刚醒来的那一会,纪小川心里很疑惑:许雯雯为什么会专程从学校赶回来照顾自己呢?如果用朋友之间的关心来解释,似乎有些牵强。但现在纪小川已经想明白了:很显然,许雯雯是为荣誉而来的。 进一步想,这或许就是许文海策划的,说不定背后还有许伯雄的影子。也许是他们听到了自己将要当市委领导秘书的消息,想让财富和政治联姻。加之自己即将获得的荣誉,也可为杜家脸上贴金,说不定还可以为杜家创造新的财富机会? 一想到这些,纪小川顿时对许雯雯心生了厌恶和可悲的感觉,因为她充当了谋取利益的工具。如此,对于许雯雯的悄然离去,又有什么可伤感的呢? 但对于沈洁茹的避而不见,纪小川就不只是伤感和失落,而是对自己内心深处一种纯洁和完美的颠覆。 在此之前,在纪小川的心里,沈洁茹不仅外表形象完美,而且志趣超凡脱俗,是自己心中的一尊美丽而圣洁的女神。正因如此,他才不愿看到沈洁茹受委屈,受伤害,才会不顾一切地要娶她、拯救她,让她得到幸福。 可几天前的那一幕,简直彻底颠覆了沈洁茹在自己心中的完美形象。纪小川没有想到,在荣誉和可得利益面前,沈洁茹竟然也会表现得那样世俗、那样虚伪。 这样的女人,不来也好。这样的女人,还值得自己伤感吗?这样的女人,还值得自己去拯救吗?也许再次见到她时,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对待她了? 再回过头来想,自己错了吗? 纪小川不断地在心里这样问自己,却始终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如果一定要说自己错了,他又始终找不到一个令自己信服的理由。他真的想不通,自己的一句真话,怎么就会招惹得众人都不高兴呢?早知如此,自己真不该说出事情的真相。 再想,如果当时自己没有被救起,无论如何,自己一定会被追认为抗洪抢险的英雄,那也比现在受冷落、遭白眼强。 昨天晚上,从云滨电视台的报道中,纪小川得知,那个叫尹长胜的年轻乡干部,就是在他们相见的那一天下午,在抢救村民时被泥石流埋没了,生命定格在了24岁。接着,尹长胜被追授为“优秀共产党员”、“革命烈士”等荣誉称号。宁丘县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千人为之送葬,场面令人动容。 纪小川想,与尹长胜相比,自己是丢了荣誉和敬重,保全了生命;尹长胜是丢了生命,赢得了荣誉和敬重。两人之间的得失,孰重孰轻?纪小川一时真的感到困惑…… 住院的日子单调、枯燥,闲得让人心里发慌。人一闲下来,思想就变得活跃起来。这几天里,纪小川想了很多。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了大学时的校园生活,想起了与林晓姗热恋时的枝枝叶叶。而昨天无意中见到的一幕,又让他触景生情地想起了在南方那座城市时经历的一件事情。 昨天,纪小川在住院部闲逛时,无意中走到了住院部的心脑血管科。经过一个病房时,纪小川就被眼见的一个情景吸引了。 这个病房里,有三张病床。在中间的那张病床上,躺着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孩子。孩子沉默地躺在病床上,一脸病容。一双大眼,木然地盯着空中的输液瓶。病床边,坐着一个模样姣好却满脸憔悴的少妇。空气里滞涩的绝望,足以把人击倒。 护士告诉纪小川,孩子得的是白血病,正在等待干细胞移植。由于内地没有完善的干细胞储备,只有等待台湾或者海外配对成功,但这种希望非常渺茫。 纪小川从护士的口中得知,内地普及干细胞库的工作很艰难,好不容易配对成功的一些志愿者,事到临头,往往又不愿履行承诺,许多病人只能等死…… 护士说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那一刻,除了沉默、羞愧、悔恨之外,纪小川没有别的感受。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深深的负罪感。因为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拒绝捐献造血干细胞的事情。 当时,纪小川正在南方那座海滨城市流落。一天傍晚,纪小川突然接到了江北省的血液中心的电话,称纪小川的血型与一位患者初步配型成功,想请纪小川过去做进一步检查。但纪小川当时正处在极度失意之中,心里烦躁得要死,哪有心情管闲事?便漠然地拒绝了。 那一次,纪小川并不知道被自己拒绝提供帮助的人,是男人?女人?老人?还是孩子?但他明白,那个当时也许还有一线生机的生命,也许因为自己的漠然和冷酷,已经含恨离开了人世。他不知道,那个生命会不会在心里怨恨自己、诅咒自己呢? 听完护士的话,纪小川顿感羞愧难当、无地自容,转身就跑,一口气跑进了自己住的病房。靠在掩闭的门后,纪小川狠狠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沉思中的纪小川,突然感觉身子有些暖洋洋的。抬头一看,太阳已经照到了身上。不远处的香樟树下,已经不见两个晨练的老人,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看着太阳已高,纪小川正想回到病房休息,就见从第一住院楼的方向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心里不由一怔。谭知耕已经看见纪小川,远远地就招呼了一声: “小川,你在这里啊,让我找了好一阵。” 纪小川愣愣的,站住没动,痴痴地看着谭知耕快步朝自己走了过来。心里疑惑,他到这里来干什么呢?但纪小川不知道,谭知耕这一阵子并不是有意躲避他,而是出差在外。回到报社时,已是纪小川住院的第五天了。 从沈洁茹嘴里得知全部情况后,谭知耕一刻也没有耽误,跑到超市买了些营养品,就赶了过来。到了医院,在病房里没有见到纪小川。谭知耕把东西放到病房里,再到护士站一打听,才找到这里来了。 “谭总,你怎么来了?”直到谭知耕走到身边时,纪小川才淡淡地叫了一声。 谭知耕深情地看着纪小川,动情地说: “孩子,好点了吗?情况我都听说了,你受委屈了!” 纪小川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谭知耕。从谭知耕的脸上,他看到了一份真情的关爱,仿佛是自己慈祥的父亲在深情地抚慰自己。纪小川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凉,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直往下淌,撕心裂肺般喊出了一声“谭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0六章 伟大孕于微小中 谭知耕一把搂过纪小川,紧紧地抱住,接着,谭知耕用一只手掌轻轻地拍着纪小川的后背,像慈祥的父亲在抚慰受到惊吓的孩子一般,嘴里不停地安慰道: “孩子,不哭,不哭,有谭叔呢!” 犹如大坝打开的闸门,纪小川的泪水不停地流淌,把谭知耕的胸襟湿透了一大块,让谭知耕感觉到胸前的热度在不断升高。谭知耕知道,纪小川这声声扣人心弦的悲恸,是在尽情倾诉满腹的委屈和心中的茫然。 过了好一会,待纪小川的情绪平静了一些,谭知耕才说: “小川,来,我们到那边的树荫下坐一会。有什么委屈,你可以尽情对谭叔倾诉。”青年时代经历的磨难,让谭知耕很能理解纪小川此刻的心情。 接着,两人缓缓走到了一棵大树的树荫下,在小径边的长条椅上坐了下来。纪小川接过谭知耕递过的纸巾,试干了泪水。 谭知耕轻声问道: “小川,情况我都听说了,但我有一点不明白。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一定要说出事情的真相呢?” 纪小川双眼红红的,一脸真诚地看着谭知耕,说: “谭叔,从小我爸就教育我要做一个诚实守信的孩子,不能说假话。其实……当时我也没有多想,只是感觉心里很虚,忍不住就说出来了。” 谭知耕满意地点了点头,感叹道: “真是一个好父亲啊!”接着又问道,“小川,你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你不说出真相,唾手可得的荣誉对你今后的人生意味着什么吗?” 纪小川不假思索地说: “谭叔,我能猜得到。这些年来,耳闻目睹,我怎么能不知道?可不是我应该得到的荣誉,我不能要,我怕自己一辈子心里不安。谭叔,我这样做是不是很傻?” 谭知耕想了一下,将目光移向远处,低沉地说: “或许在一些人的眼里,这样做确实很傻。可人这一辈子,其实最大的幸福,就是一个心安理得,是心里坦然,睡觉踏实。”谭知耕说着,收回目光,看着纪小川说,“小川,只要你自己得到了心安,别人爱说什么,让他们说去,不用太在意。” 纪小川开心地笑了。 谭知耕心里一动,接着说: “小川,还在心里埋怨你姐吧?” 纪小川一听,吃惊地问道: “谭叔,你怎么……知道?” 谭知耕说: “这两天里,你连电话都不给她打一个,难道不是在生她的气吗?” 纪小川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谭知耕一看纪小川的脸色,心里明白了。接着说: “小川,你知道沈洁茹这几天在干什么吗?”见纪小川摇了摇头,谭知耕接着说,“她一直在写检查,在替你上上下下做解释说明工作。你也许还不知道,沈洁茹把大部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在代你受过。” 纪小川大惊失色: “为什么啊?她犯了什么错?我有什么错啊?我错在哪里?” 谭知耕没有回答纪小川一连串的问题,而是问道: “小川,你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吗?怎么你自己摔进了水里,却被旁边的人看成是舍己救人的壮举了呢?” 纪小川嗫嚅道: “我也……不清楚……真的让人莫名其妙……”接下来,纪小川向谭知耕详细叙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自己的推测,倾诉了几天来的困惑和苦闷。 谭知耕静静听完纪小川的话,起身来回走了几步,望着纪小川说: “事情看来真是凑巧了——你失足扑进水里,却正好钻到了那个小战士的身下,把他拱出了水面,结果就被旁边的人误认为你是在奋不顾身救人,真是无巧不成书!看来,在这件事情上,谁都没错。沈洁茹的报告没错,你不愿将错就错也没有错,我也非常欣赏。” 纪小川一听,嘟起嘴巴说: “既然都没有错,我姐为什么要写检查呢?” 谭知耕看了纪小川一眼,缓缓地说: “这不是错与对的问题,而是处理妥当不妥当的问题。小川,你想过没有,你在录制现场说出真相,是不是不太妥当?” 纪小川想了想,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谭知耕说: “小川,你想过没有,如果等录制工作完成后,你再悄悄去找张部长,或者报社领导个别说明情况,是不是更好一些呢?其实,你完全可以在私底下把情况说清楚的,事情或许就不会弄得现在这样复杂和棘手。”谭知耕说完,脸上露出了一片愁云。 谭知耕轻言细语的一席话,如醐醍灌: “不知道。” 谭知耕哈哈笑道: “就是你身上的这股傻劲啊!其实,这就是对理想、信仰、人生价值的坚守,难能可贵啊!说起来,现在经济发展了,时代进步了,信仰却缺失了,这是一个足以让人担忧的问题。也许有些人认为,在今天这样一个价值多元的年代,谈理想、谈信仰很不合时宜。但我认为,人总是要有一点精神的!身处大发展、大变革的时代,繁华很容易让人迷惘。如果社会能多一点精神的亮光,多一些前行的正能量,这个世界会更加美好!” 谭知耕越说越沉重: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缺什么也不能缺信仰啊!在人的一生中,金钱、地位、荣誉等等都是重要的,但仅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小川啊,理想信仰,贵在坚守;可坚守信仰,是要付出代价的!这种代价,也许是遭人误解、奚落、打击,也许是荣誉、地位、利益受损。几十年前,我们的前辈为了坚守理想信仰,就付出了抛头颅、洒热血的代价啊!” 纪小川凝神地看着谭知耕,体会到了一种沉重的责任意识。 谭知耕放缓语气,接着说: “当然,问题并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复杂和严重,一大批人也正在致力恢复和重建社会的道德、理想和信仰体系。所以,英雄要当,但要当得实在!” 纪小川静静地听着,频频点头。听到这里,突然问道: “谭叔,英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谭知耕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说: “也许……也许这个时代真的太需要英雄人物了!和平时代,在常人的眼里,生活比较平淡,人们需要传奇故事来刺激神经,社会需要英雄来提振时代精神。新闻媒体呢?追求新奇独特,更是行业特征。 “应该说,这些本没有错。但是,在对待英模人物的问题上,现在有一种不好的倾向,就是功利色彩太重了。这种功利色彩的成因,似乎有这么几种类型。民众崇拜奇迹,是因为渴望奇迹能够发生在自己身上。政治家希望出英雄,是因为英雄可以为脸上贴金。媒体乐于造神,是为了吸引眼球。说穿了,都是一个利字在作怪啊!” 纪小川点点头,心里明白了一些。 谭知耕接着缓缓地说: “其实,我也有一点弄不明白:人们崇尚英雄,为什么却不愿积极而为呢?说起来,这个时代应该是一个伟大的时代,我们正在从事的事业,更是亘古未有。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曙光已经初现,结果也毫无疑问。但我常常疑惑,处在这样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为什么许多人却提不起精神呢?特别是一些年轻人,似乎感觉不到一种历史担当的神圣,甚至有一种找不到方向和目标的困惑?” 纪小川凝神地注视谭知耕,动情地点了点头。因为谭知耕的话,让他很有同感。谭知耕看了一眼纪小川,接着说: “实话说,这样的困惑,不只是你们年轻人有。我们这一代人,也有。历史地看,近代中国,积贫积弱,外敌虎视,列强入侵。争取民族独立、人民自由,追求国家富强、人民安康幸福。奋斗目标,非常明晰,也非常具体,很容易让人找到奋斗的方向和目标。那样的时代,轰轰烈烈,壮怀激烈,英雄辈出,也的确让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充满激情。而现在,处在和平时代,没有了性命之虞,没有了衣食之忧,整个社会处在平稳的状态,一切都显得平淡无奇,少有刺激。小川,你说是不是这个原因?” 纪小川使劲地点了点头,说: “是是。有时候,我真的感觉很苦闷,不知道生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我常常想,难道我们这一代人的奋斗目标就是房子和金钱?如果是这样,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谭知耕凝重地说: “其实,再伟大的目标,个人在其中能起的作用都是有限的,都是渺少的,甚至是微不足道的。历史上,真正能史册留名的,没有几个人。正因如此,我们常常感觉自己太渺小,看不到自己在历史发展中所起的作用,感觉不到一种创造历史的伟大和神圣,也常常会陷入困惑和迷茫之中。” 说到这里,谭知耕停顿了一下,见纪小川点了点头,才接着说: “但是,伟大孕育于微小当中,千百万人的奋斗凝聚起来,就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这个宏伟目标。如果这样去想、去做,我们就不会感到迷茫和困惑了。其实,英模并不是超常的人,他们也是凡人。与众不同的,只是他们做了非同寻常的事情……” 纪小川笑了,笑得很开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0七章 姐就是操心的命 纪小川伤愈出院后,虽然由于沈洁茹主动揽责,加之谭知耕极力维护,报社并没有给予过重的处分,只是让他在评报会上做了深刻检查。但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纪小川还是受到了一些人的冷落和嘲讽。 付出代价,总有回报。 实际上,在这场风波中,纪小川感觉自己收获也不少。特别是对于沈洁茹,纪小川有了更清醒的认识:她仍然是自己心中一尊美丽而圣洁的女神,不容自己去亵渎。正如沈洁茹所说,她只能是自己的姐姐。想想,两年来,沈洁茹其实就是在用姐姐一样的情怀关心帮助自己。 一个多月后,看着事情渐渐就要平息了,却不料,另一场风波却接踵而来,再次把纪小川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这场风波,缘自报社组织的一个专题报道活动。 新闻界都知道,今年是“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活动”的收尾年。按照中央的部署,各级党委要对活动进行总结表彰,相关新闻单位要集中一段时间聚焦报道活动取得的成效。如此,云滨日报社自然要把这种报道当成一项严肃的政治任务来对待。 谭知耕当然明白,这项活动的政治意义,就是要强化对党员的意识形态教育,建立一种新的思想体系,解决信仰淡化和缺失问题。 谁都知道,“十年”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由于人们对“极左”思想的全面否定,甚至有点矫枉过正,导致整个社会对理想信仰产生了怀疑,整个中国,便越来越陷入了信仰缺失的状态。人们追求的,似乎只有gtp和金钱。 这种状态,不仅造成了许多越来越严重的社会问题,也对执政党的形象和执政地位造成了严重危害,并且威胁到了社会的长远健康发展。 一个社会,如果失去了思想支柱,没有了共同目标,人们便会普遍感觉没有方向感,心里就会感到特别空虚,只能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方式来麻痹神经。如果长此以往,整个社会就会萎靡不振,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建立一种新的思想体系,打造一个新的共同理想,以此提振民族精神,其重大意义不言自喻。但在实践中,尽管绝大多数单位的活动开展得扎扎实实、生动活泼、成效不错,但总有一些单位认识到不了位,重形式轻内容。还有一些单位,简直就是在走过场。更有甚者,一些单位虽然开展活动不扎实,但对评先却很在乎。 这些情况,就要求记者在采访报道时慎重对待。要讲政治、讲大局、讲原则。要多宣传报道正面典型、少涉及不良现象。特别是批评报道,更要注意分寸。 正因如此,报社在挑选专题报道小组的记者时,自然是严格把关、慎之又慎。不仅要求被挑选的记者具有较强的业务素质,更要求具有良好的政治素质。 云滨日报社开会讨论报道小组的具体人选时,沈洁茹提了纪小川的名。但这一提议,立即引来了强烈的反对声音。反对的理由,是纪小川太年轻、做事莽撞、口无遮拦、喜欢出风头、不知天高地厚,搞不好又会给报社捅篓子。 例如,高福军在发言中就说“纪小川同志太年轻了吧,上次就给报社添了不少麻烦,这次如果让纪小川参加报道小组,再出了什么意外事件,谁负责?” 如此,以常务副总编辑谭知耕、新闻部副主任沈洁茹为主的力挺派,就与以副总编辑王庆林、总编室主任高福军为代表的反对派,在会上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谭知耕心知肚明,上次纪小川在医院当众说出“英雄壮举”的真相确实有点猛浪,不仅搞得宣传部长张东林差点下不了台,报社为此也吃了宣传部的挂落,社长、总编几次亲自到宣传部做检查,好不容易才过了关。 可领导虽然过了关,报社今年的考核评先无疑会泡汤,年终奖因此会大受影响。那可是真金白银,人人有份。只此一件事,纪小川就把全报社的人得罪光了。 在这件事情上,谭知耕还听到过一些人对纪小川的私下议论,话说得很难听,从中就可见众人对纪小川的怨气有多大。 谭知耕虽然很反感同志间这样毫无根据的瞎议论,可也不好干涉,毕竟大家心里都窝了一团火,众怒难犯。因此只能装着什么也没听见,从旁边绕了过去。 其实,谭知耕认为,纪小川反映问题的方式虽然不对,但他敢于直面真相的品质和勇气是难能可贵的。 作为一个资深的新闻人,谭知耕深深知道坦诚的珍贵。尤其是在道德滑坡、诚信缺失的今天,一个年轻记者不为荣誉和利益所惑,能恪守新闻工作者的职业道德,保持心中的一方净土,这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呢? 双方争论了好一阵子后,谭知耕激动地站了起来,动情地说: “的确,报道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活动,是一件非常严肃的政治任务,参加专题小组的同志,也必须具有高度的政治觉悟、较强的组织纪律性和业务素质。但我想问一句,这些条件,纪小川同志有哪一条达不到?”说到这里,谭知耕停住了,用眼睛扫视了一下会场。 见没有人吱声,谭知耕接着说: “如果说纪小川同志太年轻,已经确定的名单中,还有比他更年轻的同志。如果说他不够成熟,观点偏激。实话说,小纪有的观点,确实很是超前尖锐。正因如此,这一年来,他的一些监督报道也确实给报社惹了不少麻烦。 “但我们看问题,应该看主流。有时间的话,我建议大家去看看纪小川同志的博客。我想,看完之后,大家就能感觉到,纪小川更多的报道,还是正面报道客观事实。特别是他的一些观察与思考的文章,更是很有些见地和深度。在他的身上,我更多的,是看到了一个年轻新闻记者的责任意识和新闻良知!” 说到这里,谭知耕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接着说: “我知道,大家对他的意见,主要是因为上次小纪不识时务地说了真话,给报社造成了严重的负面影响,大家心里至今还窝着火。但这件事,小纪本人已经有了深刻认识,做了深刻检查,接受了组织处理。 “同志们啊!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事情也已经过去了,大家该放开了啊!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犯过错误,就全盘否定他的一切。同志们啊,要知道,我们也曾经年轻过啊! “我个人觉得,对待年轻一代,我们应该站在国家战略崛起的历史高度来看待,应该看到他们身上展现出的精神价值,看到他们与国家和时代同呼吸、共命运的激情。 “再说,我们谁没有年轻过,又有谁在年轻时没有出过差错?同志们啊!不要因为我们成熟了,就忘记了自己的青春时代。看看那些在灾区、在奥运会上忘我工作的青年志愿者,我们就会明白,这是国家的兴盛强大,最终要依靠的根本力量就是今天的年轻人,他们是未来支撑中国崛起的脊梁。我觉得,相信青年,就是相信国家和民族的未来!” 谭知耕深情地扫视了一下会场,越说越动情: “同志们啊!正因为他们年轻,没有经验,我们才要给他们更多的机会,让他们得到更多的锻炼,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更好更快地成长起来。所以,我请求大家让纪小川同志参加专题报道组!如果他在报道中出了问题,责任由我来承担!”谭知耕的话掷地有声。 有那么一会,会议室里非常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很显然,谭知耕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和深思…… 解决了纪小川进报道组的事,沈洁茹的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一个月后,另一件事,又挂到了沈洁茹的心上。这件事,就是纪小川的转正问题。 春去秋来。转眼之间,纪小川到云滨日报社工作已经有一年了。按照规定,新入职的记者,都有一年的见习期。见习期满,如果没有问题,报社就会正式聘用。 说起来,这种事其实就像干部任职都有试用期一样,看起来似乎很严肃,但其实更多的人,只是把它当成一种程序或者形式。现实中,还真没有几个人过不了试用期。 但沈洁茹知道,许多事,人们看到的都是表象。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反映的是结果,不是过程。对于纪小川能否按期转正,沈洁茹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回想一下,这一年来,纪小川惹的事还真不少,报社上下对他的褒贬也很不一致。不说几篇新闻稿捅的篓子,就是平时,因为少不更事,看到不平的事,纪小川也常常口无遮拦,无形中也得罪了不少人。 再说谭知耕吧,在纪小川转正的问题上,沈洁茹也感觉有点摸不透谭老板的心思。而谭知耕作为分管领导,他的态度具有相当的分量。前几天,沈洁茹就借机试探过谭知耕,但谭知耕并未正面回答,只是很原则地说,会上他会表明自己的意见。 琢磨了几天,沈洁茹越想越觉得谭知耕的话里颇有含义,或者说是某种暗示。唉!现在的社会风气就是这样,不给人好处根本办不成事。意识到这一点,沈洁茹就觉得,应该让纪小川去谭知耕家里走一趟。 这个星期天,在母亲家吃完中饭,沈洁茹就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接着,沈洁茹给纪小川打了一个电话,让纪小川晚上过来吃饭。纪小川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 忙完一个稿件,纪小川到达沈洁茹家里时,沈洁茹已经把饭菜做好了。 一进沈洁茹的家门,纪小川就闻到了糖醋排骨的香味。换上拖鞋,纪小川直奔饭厅,伸手就往盘子里去拈排骨。跟在纪小川后面的沈洁茹一见,嘴里直嚷,“干什么干什么,快去洗手。说过多少次了,饭前必须洗手,就是记不住。” 纪小川做了一个鬼脸,走开了。 洗完手出来,沈洁茹已经把米饭盛好了。纪小川在桌子边坐下来,拿起筷子就伸向盛糖醋排骨的盘子,挟起一块塞到了嘴里。吃了两块排骨后,纪小川的嘴闲不住,一口饭还在嘴里,就含糊不清地嚷道: “哎,姐,昨晚你看东亚足锦赛了吗?中国队3∶0战胜了韩国队,真让人解气!姐,我准备写一篇随笔,在博客上发表,与网友一起分享。”纪小川说得一脸兴奋。 沈洁茹用筷子敲了敲碗,嗔道: “吃饭吃饭,吃饭也堵不住嘴。记住,吃饭时少说话。”想想,又说,“你们男人就是好斗,一场足球赛,看把你兴奋成什么样子了?” 纪小川的眼睛里放着光,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说: “姐,你不知道,从我知事时起,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叫人痛快的足球赛。32年了,整整32年了,昨晚的这场球赛,终于让中国人出了一口恶气。” 沈洁茹眉头一皱,不屑地说: “小川,你就那么在意一场球赛的输赢吗?瞧你那点出息!” 纪小川认真地嚷道: “姐,这可不是一次简单的输赢,韩国队一直让我们蒙受耻辱。我一直认为,我们应该能赢韩国队,可就是……嗨,这下终于雪耻了!” 沈洁茹挟起一片熘土豆放到嘴里细嚼慢咽,笑道: “嗳,你这是什么逻辑,踢不赢人家就把人家视为敌人?你别忘了,昨晚的比赛,韩国队的朴智星、李青龙、朴周永等主力球星都缺阵呢!如果他们在场,中国队能踢赢吗?” 纪小川吃惊地看着沈洁茹。他没想到,沈洁茹昨晚也看了球赛,而且看到了输赢的本质。但纪小川嘴里并不服软,辩称: “不管怎么说,反正昨天晚上我们赢了!” 沈洁茹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严肃地说: “小川,你真的那么在乎一场球赛的输赢吗?你想过没有,中国足球为什么总让国人伤心?深层次的原因是什么?” “深层次原因?”纪小川不解地反问了一句,“姐……是什么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0八章 走夜路的滋味 说起来,对于中国球迷来说,观看有中国队参赛的国际足球赛事,始终是一件既充满期待又让人沮丧不已的事情。而对于导致中国难以成为足球强国的原因,球迷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似乎谁都说得有点道理,又似乎谁都没有说到点子上。 对于纪小川的追寻,沈洁茹想了想,说: “我认为,除了身体素质、职业精神、训练因素等等表象原因外,还有一个体制问题。这些年来,足坛丑闻不断,深层次的原因,就出在中国足球的管理体制上……其实,依我看,体育比赛,更重要的,是体现体育精神,竞赛文化。更值得欣赏的,是比赛的过程。可大多数球迷看重的,偏偏就是输赢和金牌。这种情结,其实并不可取。” 说到这里,沈洁茹瞥了纪小川一眼。见纪小川两个腮帮还是气鼓鼓的,不由得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说: “小川,你注意没有,因为中国最近在美国对台军售问题上反应强烈,态度强硬,就有人说,这表明随着国力的增强,中国将在国际舞台上表现得越来越强势,在国际事务中将寻求领导地位,也印证了‘国强必霸’这一权力政治逻辑。” 纪小川冷笑道: “国强必霸?切,扯蛋!什么逻辑?” 沈洁茹看了纪小川一眼,接着说: “这一论调,显然是臆测。但中国的发展,已经让一些人心里不安,已是一个不容争辩的事实。这一点,从哥本哈根气候变化大会上发生的争论也可以看出。当然,事关国家的内政、主权和安全利益,决不能含糊和忍让。但一些国人在网络上口无遮拦地妄自称大,也绝对不是明智的作为。回到体育赛事上,体育当然得有激情,看体育比赛也得有激情。但作为记者,其实更应该懂得什么叫体育精神,什么叫竞赛文化……” 纪小川勾着头吃饭,不说话了。仔细想想,道理确实如此。 吃过晚饭,姐弟俩闲聊了一阵,沈洁茹就委婉地提起了纪小川转正的事,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说得满脸戚容。 纪小川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转正会有什么问题,乐呵呵地取笑沈洁茹,说: “姐,这种事还不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事情,用得着想那么多吗?唉,女人就是生性多疑!姐,温馨提示哦,心思太多容易变老哟!” 沈洁茹嗔怪地瞪了纪小川一眼,说: “你啊,就是一个马大哈——智商很高,情商太低!好了,我也懒得跟你多说,姐就是操心的命行了吧。”说着,沈洁茹起身进了一个房间,出来时手里多了两个塑料袋。沈洁茹把塑料袋放到纪小川的前面,说,“东西我给你准备好了,等会你到谭总家去一趟。” 纪小川疑惑地看了一眼沈洁茹,问道: “姐,这……这是什么意思?” 沈洁茹不语,颔首示意他自己看。纪小川弯下腰,用手拔开袋口,张眼一看,一个袋里装着两瓶茅台酒,另一个袋里装的是一大袋新疆大枣,两条精软江南香烟。一见到这些东西,纪小川就明白,沈洁茹是想让自己给谭知耕送礼。于是一下子跳了起来,嘴里嚷道: “姐,你怎么也这么庸俗?” 沈洁茹冷冷地说: “唉,我也想清高啊!可这一年来,你惹的事还少吗?” 纪小川犟嘴道: “我惹什么事了?” 沈洁茹斥责道: “惹什么事了,还好意思问?要不要我现在一件一件给你抖落出来?” 纪小川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白皙的脸蛋顿时涨成了猪肝色。纪小川艾怨地看了沈洁茹一眼,将脑袋歪向一边,腮帮鼓得像皮球一样。 沈洁茹其实并未生气,只是想用话镇住纪小川。见纪小川并未再得头都抬不起来。 沈洁茹说了这么一大通后,见纪小川并未起身,心里的气更大了,厉声吼道: “你耳聋了啊?!要你去送礼能要你的命啊?你到底去不去?” 纪小川低着头,嗡声嗡气地吭了一声: “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平时不是很反感别人走歪门邪道吗?” 沈洁茹一愣,脸上瞬间红了一大片,身子一时僵住了。过了好一会,沈洁茹终于缓过劲来,心里虽然知道自己理亏,嘴上却并不认输,嚷嚷道: “纪小川,你知道什么叫歪门邪道啊?不过是送一点烟酒,人之常情,你就瞎扯到什么歪门邪道上去了。再说,现在不请吃送礼,什么事能办得成?” 纪小川不敢正视沈洁茹,眼睛看着窗外,冷笑了一声,说: “哼,不过是一点烟酒,好几千元呢!”接着扭头看着沈洁茹,嘀咕道,“姐,这么重的礼,我可送不起哦,搭上一二个月工资还不够呢!” 沈洁茹一听,哭笑不得,恼气地说: “我说过要你付钱了吗?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过,又威胁道,“纪小川,我懒得跟你哆嗦了,你要还认我是你姐,现在就提上东西跟我走。你要再胡言乱语,马上滚蛋,今后再也不要进我的门了。” 见沈洁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纪小川只好无奈地站了起来,磨磨叽叽地走过去,弯腰提起了装着礼品的塑料袋。 两人乘电梯下到地下车库,走到自己的小车前,沈洁茹用遥控开了车门,本想让纪小川来开车,就顺手把钥匙递了过去。 谁知纪小川心里不痛快,还在赌气,也就没了开车的兴趣,见沈洁茹把车钥匙递了过来,就装做没看见,抢先一步拉开了副驾后面的车门,快速钻了进去。 沈洁茹见纪小川还在耍小孩子脾气,一时又觉得自己有点犯贱。心想,纪小川,你搞没搞错?别说你还不是我的亲弟弟,就算是亲弟弟,我搭了东西替你办事,你不但不领情,反倒摆脸色给我看,我早就撒手不管了。你能不能转正,关我什么事? 但这些念头,在沈洁茹的脑子里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便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身不由己的情感淹没了。沈洁茹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拉开车门坐到了驾驶位上。 把车开到谭知耕居住的小区里,停到离谭知耕家的楼道口还有一段距离的一颗枝叶茂密的香樟树下,沈洁茹冷冷地说了一句“就前面那栋,二单元302号。” 纪小川听到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不明白沈洁茹是什么意思?不知沈洁茹是让自己跟她一起上去,还是让自己单独上去,便坐着没动。 过了一会,沈洁茹见纪小川仍然坐着没动,没好气地又说了一句: “还在等八抬大桥送你上去啊?” 纪小川小声地问道: “姐,你……你不上去啊?” 沈洁茹正从包里掏手机,冷着脸说: “自己的事,自己去处理。这么大人了,还怕别人吃了你啊?” 纪小川一听,脑袋顿时蒙了,心里叫苦不已——自己从未在黑灯瞎火的夜晚登门给人送过礼,连送礼的门都不知怎么进,等会怎么弄?这样一想,纪小川便想张口向沈洁茹询问几句。但话还未出口,借着朦胧的路灯光,纪小川看到,沈洁茹的脸色简直冷若冰霜,心里一紧,便把已到嘴边的话生生吞了回去。事已至此,纪小川只得硬着头皮下了车,提着两袋礼品蹒跚地朝前面走去。 望着纪小川徐徐地往前走去,沈洁茹的心里一时有了五味杂成的感觉。默默地看了一会,沈洁茹把车开到了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便拿出手机玩微信,借此打发时间。 第一次走夜路,纪小川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走在小区平坦的沥青路上,总感觉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自己,一边走一边忐忑不安地四处张望,不时回头一顾,生怕碰上一个熟人。边走边想,等会见到谭知耕该说些什么?谭知耕如果拒绝收礼,自己该如何应付呢? 这些问题,刚才在路上,沈洁茹似乎说起过,但当时自己心里正在赌气,便把沈洁茹的嘱咐当成了耳边风,一只耳朵进去,立即就从另一只耳朵抛出去了,如今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依稀记得,沈洁茹嘱咐自己要见机行事,既要把礼品送出去,又不能让谭知耕有任何心理负担。可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不易,自己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 一番乱想,纪小川不由在心里感叹:看来送礼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此时,小区里灯火通明,行人寥落,路灯把纪小川的身影拉得时短时长,时前时后,时正时斜,映在路面和旁边的草地上。纪小川真希望小区突然停电,让一切都掩映在黑暗之中。 小区内,大都是几十层高的楼房,建筑风格基本一致。纪小川一时感慨:现代城市不断长高的楼盘,就像现代化养鸡场里密密排列的鸡笼一般,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虽然越来越近,可心却越来越远了,当了几年的邻居,仍然如陌生人一般。居民楼里安装了电子眼、防盗门、防护栏,坏人不容易进来了,可是家里的主人,却好像被关进了监狱一样。 一路胡思乱想,前面就接近一个弯道。纪小川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路边,立着一个圆形的凸镜。再走近一点,就看到镜面里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纪小川心里一惊,以为是小偷进了小区,正想脱口大声呵斥。但话到嘴边,才突然意识到,凸镜里的身影,就是自己此刻的形象,急忙弯起手臂,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纪小川站了一会,才定下神来,突然感觉后背有些发凉,用手一摸,衣服竟然湿了一大片。这一刻,纪小川才体味到:夜路其实难走,走得很心悸,也很无奈,简直是一种煎熬。 到了谭知耕住的楼下,楼道口装了一道结实的防盗门。防盗门边,装有一块显示住户编号的数字板。沈洁茹已经告诉纪小川,谭知耕的家是302号。 此刻,纪小川感觉自己的心“咚咚”地跳得更厉害,双腿竟然微微颤抖起来,几次想举手接触门铃,又无力地垂下了手。 正在此时,就听到后面有了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着条纹t恤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年轻人走到门前,一声不吭掏出钥匙开了门,纪小川便顺便跟了进去。年轻人加减看了纪小川一眼,见他手上提着东西,便没有说话,独自快步走了。 纪小川刚跨进门,还没走出两步,身后的防盗门就“哐当”一声自动关上了,声音虽然不是很大,却把纪小川吓了一大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一0章 狭隘的爱国情怀 这个星期,报社组织了一次中层以上干部港城五日游,费用全部由报社承担,把报社那些无缘参加的年轻人羡慕得要死。一闲下来,就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个没完没了。 纪小川对于自己无缘参加这次港城之游倒不特别在意。因为在他的心里,如今中国人已经富裕起来了,出境游、出国游,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世界各地几乎都有中国游客的身影。而去港城旅游的内地游客,每年都在大幅增加,已经让港城越来越显得拥挤不堪,几乎达到了人满为患的程度。 对于去港城旅游,纪小川的确没有多大的兴趣。说起来,港城只是一个弹丸之地,又没有多少风景名胜和人文景观,许多人去港城旅游,其实更多的是想去购买免税商品,这样的旅游又有多大的意思呢? 再者,纪小川这些天一直在忙沈洁茹交待的毕业论文,既要上网查资料,又要苦思冥想,脑袋都想大了,那没有心思去管闲事,不知不觉中,一个星期就过去了。 周六这天,正在梦乡中的纪小川被一阵手机铃声闹醒了。纪小川人虽然醒了,眼睛却睁不开,闭着眼睛在枕边摸索了一会,便把手机摸到了手里。用手扫了一下屏幕,放到耳边,就听到了沈洁茹的声音: “小川,在干嘛?” 纪小川迷糊道: “没干嘛,在家呢。” 沈洁茹惊呼道: “你还赖在床上啊?” 纪小川嚷嚷道: “姐,别吵,困死了。” 沈洁茹说: “都快十点了,你还没睡足啊?!” 纪小川委屈道: “还不是你那篇鬼论文闹的,昨晚我写到三点钟才上床呢。”完了又问道,“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沈洁茹说: “什么什么时候回来,我都到家了耶。” 纪小川一下子坐了起来,惊喜道: “姐,你回来了啊!港城好玩吗?” 沈洁茹感叹道: “好玩什么呀,到处都是人挤人,我都快被挤死了。” 纪小川嘿嘿笑道: “哟哟,说得这么可怜!嗳,姐,你们女人不就是喜欢凑热闹吗?” 沈洁茹嗔道: “切,就知道跟姐贫嘴!好了,不跟你说了,你快点起床到我妈妈家来。姐知道这些天你辛苦了,中午姐给你做两个好菜犒劳犒劳你。” 挂断电话,纪小川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胡乱洗漱了一下,便往沈洁茹的父母家赶去。打的赶到沈洁茹父母的家门口,开门的是沈洁茹的父亲。 纪小川对沈洁茹的父亲叫了一声“伯父您好!”,就跨进了门槛。沈洁茹的父亲嘴里“嗯”了一声,也没有多话,便转身朝客厅走去。纪小川从入户花园的鞋柜里取出一双拖鞋换上,踢踢踏踏地朝客厅走去。 到了客厅,就见沈洁茹和沈母都在忙着,沈父则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客厅的地板上摆着一个敞开口的大提包,沈洁茹正弯着腰在从提包里往外掏东西。沈洁茹每掏出一件物品,嘴里就一边说着东西的名称、价格和好处,一边便递给站在旁边的沈母。提包的周围,以及客厅的茶几和沙发上零乱地堆着许多东西,里面有护肤品、奶粉、衣服、鞋子、香水、香皂、首饰盒、小电器等等。 纪小川首先叫了一声伯母好,随后又叫了一声姐。沈母应了一声,也没多话,一门心思都在欣赏商品上。 沈洁茹直起身,说了声“小川来了!给,接着,这个姐送你的。”随即扔过来一个小纸盒。纪小川伸手接着纸盒,一看便知道是一个日产电动剃须器,乐得叫了一声“谢谢姐!” 拿着电动剃须器,纪小川正想打开包装瞧,就见沈母笑着对自己招手道: “小川,过来过来,你看看你姐给我们买的东西。”说着,用手指了指地板、茶几和沙发上面摆放的东西,咧开嘴笑道,“你看你看,买了这么多东西,得花多少钱?唉,你姐这么大了花钱还是这么大手大脚的,一点也不知道精打细算呢!” 纪小川听出,沈母的话里虽然带有一点责备的味道,但其实心里正美得很呢!其实老年人都这样,虽然嘴里常常埋怨儿子乱花钱,心里却很享受儿女的孝敬。于是接口道: “伯母,这是我姐的一片孝心呢!” 一句话,把沈母奉承得呵呵笑了起来。沈洁茹暗暗对纪小川伸了伸大拇指,奖赏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接着,两人会意地笑了起来。 几个人正乐着,就听到沈父嘲讽道: “小川,你姐这次去港城,与其说是去旅游,还不如说是去做倒爷呢!” 纪小川转身看着沈父,正不知怎么接腔,就听到沈洁茹说: “爸,说什么呢,我才买了多少东西?你没看见,比我买得多的大有人在呢!” 沈父说: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嘛?这几年来,电视上哪一天没有播放中国人在港澳、在境外旅游的火爆场景。一个个到了港城、到了国外,不是去欣赏风景名胜人文古迹,而是争先恐后地去挤商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要,把商店的货架都扫空了。 沈洁茹笑道: “爸,风景名胜要欣赏,人文古迹要瞻仰,物美价廉的商品也不能放过啊!爸,你不知道,同样的商品在港城和境外要便宜很多的。” 沈父板起脸说: “问题是,这种狂扫商品的消费,不仅很不理性,而且会造成许多负面影响。你看看那些电视画面里,购物的人潮就像蝗虫过境一样,搞得当地政府不得不对一些商品实施限购措施。哼,也不怕叫人笑话。” 沈洁茹不以为然道: “笑话?花钱买东西,又不是去偷去抢去讨,有什么可笑话的?” 沈父说: “你难道没有看到现在港城人对内地的游客是什么样的态度?一些港城人更是一看到大陆的游客就谩骂、就侮辱?哼,热脸去贴冷屁股,还不可笑吗?” 沈洁茹冷笑了一声,说: “哼!要我说,那些谩骂内地游客的港城人脑子肯定有病。他们也不想想,这些年来如果不是大量内地游客去港城旅游和购物,港城的经济能有今天这样繁荣?爸,你难道没有注意到,除了港城,其他地方对大陆游客都是持热烈欢迎的态度呢?” 沈洁茹的话,一时把父亲问住了,半天答不上话来。沈母偷偷地乐了。纪小川见沈父一脸尴尬,正想出言替沈父解围,就听沈父用手团团一指,气急败坏道: “你看看你买的这些东西,哪一样国内不能生产?不买国货,专买洋货。沈洁茹,你这是什么行为?你这是崇洋媚外、背叛祖国的行为!” 沈洁茹一听父亲给自己扣了一顶大帽子,急得跳了起来,高声嚷道: “爸——说什么呢?这与爱不爱国有什么关系?” 沈母也抱怨道: “老糊涂,瞎说什么呢?人家国外的商品就是物美价廉。哦,放着国外那些物美价廉的东西不买,专买国内那些质劣价高的产品就是爱国啊?有病啊?!” 见母女俩站在一边,沈父的气更大了,大声嚷道: “怎么没关系?如果大家都去消费外国的产品,中国企业生产的产品卖给谁?如果中国企业生产的产品没有市场,企业就会倒闭。如果中国的企业都倒闭了,国家的经济命脉就会被外国掌控,国家就会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你们说,这难道与爱不爱国没有关系吗?” 沈洁茹说: “爸,你这是强词夺理,是狭隘的爱国主义。要我说,对那些没有活力,没有市场,没有创新能力的国有企业,早就该让它们破产倒闭了,而不是不惜代价千方百计去保护它,让它苟延残喘,像僵尸一样地存在着。” 沈父冷笑道: “说得轻巧!你想过没有,企业如果倒闭了,员工就会失业,就会有家庭陷入困境。如果出现大量企业破产倒闭的情况,整个社会还能稳定吗?再说,如果民族企业都被挤垮了,外国企业就掌控了产品定价权,到那时,一个电饭煲卖一万元,一支牙膏卖几百元,你不买也得买,指望再买到价廉物美的外国产品,做梦去吧!” 沈洁茹的小姐脾气也上来了,反唇相讥道: “爸,你的意思,为了爱国,中国的消费者就应该承受消费质劣价高商品的代价,就应该去为那些僵尸企业的生存买单?可您想过没有,如果那样,中国的企业永远也生产不出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产品,永远也不可能成长为世界一流企业,中国也不可能发展成为世界强国。” 沈父说: “中国企业生产的产品有你说得那么差吗?你难道不知道,中国现在已经成了世界制造大国,许多产品的产量已经占到世界总产量的一半以上,整个世界都在使用中国生产的产品,现在只有你们这些年轻人瞧不起中国生产的产品,看不起中国企业。哼,也不知你们是吃那个国家的饭长大的?” 沈洁茹说: “我承认,中国现在已经是世界制造大国,但还不是世界制造强国。中国许多产品与国外的同类产品在质量上还存在相当距离,这也是事实。中国企业要想赢得消费者的亲睐,就应该多把心思用在产品创新上,少打急功近利的歪主意,多生产一些能够与跨国公司相媲美、甚至比跨国公司更加质优价廉的产品,而不能指望拿‘爱不爱国’的大旗来压人,不能靠同情和怜悯来谋求生存和发展!” 纪小川先前见父女俩如此斗嘴,还觉得蛮有趣,也就没插嘴。此时见两人越闹越厉害,越辩越认真,连忙打起了圆场。纪小川对沈洁茹使了一个眼色,说了声“姐,别说了!” 接着,纪小川走到沈父的身边,拉着沈父的一条胳膊,说: “伯父,别跟我姐一般见识,她就是这样的臭脾气,我陪你到阳台上下棋去吧……”纪小川一边劝说一边拉着沈父往阳台上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一三章 前车之鉴在作怪 第二天下午,沈洁茹接到了柳月琴的电话。柳月琴告诉沈洁茹,纪小川的职称已经通过了。接着,两人闲聊起来。闲聊了一阵,柳月琴把话题扯到了女儿唐晓晓身上。她的意思很明白,怕女儿成为剩女,让沈洁茹帮忙物色一个男孩。 沈洁茹呵呵取笑道: “柳姐,你太out了吧!都什么年代了,用得着操这个心吗?” 柳月琴叹息了一声,说: “说的也是,可你也知道,我们家晓晓脸皮薄,除了上班,整天都把自己闷在家里。如果雯雯是个男孩,我也不操这个心了,晚点成家也没有什么关系。可一个女孩子,年龄越大越难找,再过几年就成剩女了,到时我的脸住那搁啊!你说,姐姐我能不操心吗?” 说起来也是,柳月琴之所以演出昨天的一幕,不仅是因为担心女儿年龄大了嫁不出去,更重要的是有前车之鉴。柳月琴跟丈夫几年前就离婚了,原因是丈夫泡上了一个比自己年轻的女人。在柳月琴看来,女人一生的幸福,更多的取决于男人对婚姻的忠诚。否则,男人的地位再高,挣的钱再多,也弥补不了女人的孤独和寂寞。而男人如果有好色的毛病,一旦事业有成,就会抛妻弃子另觅新欢,到头来苦的还是尽心守护家庭的女人。因此,柳月琴才会出些下策,对纪小川如此考察了一番。 沈洁茹一时无语。对于唐晓雯,沈洁茹有所了解。晓晓是一个漂亮而文静的女孩,但这个女孩性格内向,不善交往。唐晓晓两年前从江南商学院毕业,现在市里一家事业单位做会计。近一年来,沈洁茹每次与柳月琴见面时,柳月琴都会提起女儿的婚姻问题,言谈中有一种深深的忧虑。 说起来,如今的世道的确有点奇怪。不少媒体曾经一度关注过男女比例失衡的问题,引用的数据,足以说明这种比例失衡的严重性——许多成年男性注定要孤独地度过一生。可在现实中,沈洁茹的感觉却不是这样。现实中,她还真没见到成年男性因为女性不够打光棍的情况。特别是那些中年单身男性,身边的女性,更是像换衣服一样勤快。倒是女性,不光有从未成婚的剩女,而且离婚或丧偶后再未婚配的也不少。想到这里,沈洁茹只好安慰道: “柳姐,这事能急吗?这样,我留心一下,如果有合适的,我就当一回月老,到时……” 但话没说完,电话那边的柳月琴就迫不及待地说: “有啊、有啊,你身边就有合适的。这事要成了,你让姐怎么感谢你都行。” 沈洁茹笑道: “柳姐,谁啊?我怎么没注意到。” 柳月琴脱口而出: “小纪啊,你的徒弟小纪,纪小川啊!” 沈洁茹张口即出: “他……他好像有女朋友了。” “不会吧?我问过他,他说还没有找女朋友呢。”柳月琴显然急了,接着说,“沈洁茹,这事你可得帮忙,这孩子我都亲自考察了,把晓晓托付给他,我放心。这事你要不帮忙,咱们姐妹几年的情分就没了。” 沈洁茹惊愕道: “考察?你什么时候考察了?” “这事……你就别管了。”柳月琴支吾道,有苦难言,“洁茹,算姐求你了。”柳月琴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沈洁茹还能说什么,只好应承。 挂断电话,沈洁茹心里不由纳闷:小川对柳月琴说自己还没找女朋友,那他和许雯雯是怎么回事?柳月琴亲自进行了考察,是怎么考察的,都了解到什么?这个小冤家,竟然这么招女人喜欢……沈洁茹想了一阵,却想不明白。于是摇了摇头,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纪小川接到沈洁茹的电话,没有耽搁就上来了。走进沈洁茹的办公室,纪小川就见沈洁茹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嘿嘿地笑,笑得怪异、诡异,心里便有点发毛。一时猜想,该不是柳月琴恶人先告状了吧? 果然,纪小川刚在沙发上坐下来,沈洁茹一开口,就提到了柳月琴。 沈洁茹问道: “纪小川,你认识柳月琴吗?” 纪小川心里一惊,脸上却故意装哈,反问道: “姐,哪个柳月琴啊?” 沈洁茹冷笑道: “跟姐装哈是吧?市委宣传部职称办的柳主任、柳月琴,你不认识?” 纪小川嘿嘿一笑: “姐,原来你是说她啊?认识,一面之交,就是申报职称时认识的。”说着,偷偷地瞥了沈洁茹一眼,问道,“姐,你提她干什么?” 沈洁茹调侃道: “行啊,刚认识人家就看上你了,看来你小子艳福不浅哟!” 纪小川惊得跳了起来,嚷道: “姐,搞没搞错,她不会脑子有问题吧?”纪小川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是羞涩、耻辱、委屈、愤怒的大集合。他没有想到,柳月琴竟然会如此无耻,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沈洁茹注意到了纪小川的情绪变化,知道纪小川误会了,于是说: “你瞎想什么呢?柳主任是想让你给她当女婿。” 石破天惊!这道“脑筋急转弯”简直太离谱了,把纪小川惊得呆呆的,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没有想到,柳月琴昨晚所为,竟然是丈母娘为相女婿设的局?如果能想到这一点,昨晚自己就不会提心吊胆、彻夜难眠了。 昨晚,纪小川借着手机来电冲出包厢,一接听,是许雯雯的电话。许雯雯也没什么正事,东一句西一句的。纪小川当时心里很乱,根本没有谈兴,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至今已想不起和许雯雯聊了些什么?只记得许雯雯后来生气地挂断了电话。 结束通话,纪小川心里很是纠结,不知是否应该回去?重新回到包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用脚也能想到。如果不进去,后果也十分清楚。徘徊了好一阵子,纪小川终于拿定主意,一走了之。他不能用自己的人格来换取一年的延缓。 其实,当时屋里的柳月琴把耳朵紧贴着房门上,清晰地听到了门外边走廊上一路来一路去的脚步声。此刻,柳月琴的心里也很矛盾,既希望纪小川拂袖而去,又有期盼他再次踏入的冲动。刚才的一切,已经让她完成了对这个青年的全部考察程序,满心欢喜。 如果纪小川再次进入包厢,不仅会让她大失所望,戏也不知该怎样往下唱了?因为今天的酒,柳月琴确实喝得有些高了。自己的戏,也演得很投入,已经渐入角色。再接着往下演,也许就会假戏真做了…… “怎么,乐晕了吧?”沈洁茹见纪小川傻傻地站着,不无醋意地调侃了一句。 “荒唐。”纪小川讥讽地嘣出一句,重重地坐了下去,心里突然有了被戏弄的感觉。 沈洁茹一惊,脸上顿时涨得通红,高声嚷道: “你说什么?荒唐,怎么荒唐了?虽说现在不兴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讲究自由恋爱,但也不能把牵线搭桥说成荒唐吧。真是混账!” 纪小川知道沈洁茹误会了自己,连忙解释: “姐,你误会了,我不是说你。” 沈洁茹不依不挠: “那你在说谁?” 纪小川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来话来。昨晚的事,他真的说不出口。见纪小川半天不说话,沈洁茹也不想深究,问道: “柳主任的事,你准备怎样答复?” 柳月琴的荒唐举止,已经让纪小川从心底产生了强烈的反感,便不假思索地说: “姐,我现在还不想找女朋友。” 沈洁茹一听,立即追问道: “不想谈朋友。那你和许雯雯是怎么回事?” 纪小川嗡声嗡气地说: “朋友。”想想,觉得不妥,迟疑了一下,接着追加了一句,“一般的朋友。”这话别说沈洁茹不会相信,就是纪小川自己说得也缺乏底气。 说起来,纪小川和许雯雯现在的关系,其实并不那么简单。虽说两人并没有正式确定恋人关系,但在彼此的心里,对方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概念。当然,对于是否和许雯雯确定恋人关系,纪小川的心里还很纠结。虽说上次的误会已经消除,事情并不是纪小川猜想的那样。许雯雯那次来医院照顾自己,并没有功利心,与她哥哥许文海和父亲许伯雄更是没有丝毫关系。 那一天,许文海因为有事找纪小川,而纪小川当时处在昏迷之中,纪小川的手机在沈洁茹身上。沈洁茹告诉许文海,纪小川在抗洪抢险中受了伤,现在还在昏迷中…… 这之后,许雯雯有事找许文海,就意外知道了纪小川的事。一听纪小川受伤住院,许雯雯顾不上多想,就赶过来了。许雯雯的悄然离去,当然有生气的成分。但主要的,还是因为考试不能耽误。 消除误会后,许雯雯就公然对纪小川展开了追求。许雯雯的追求,有如大海的狂涛一般,让纪小川根本无力抵抗,最后被身不由己地卷了进去。但已经有了一次恋爱经验的纪小川能够感觉到,自己是许雯雯的初恋。明白这一点后,纪小川便有些心悸。 纪小川知道,初恋的女孩,热烈而又清纯,坚韧而又脆弱。热烈时就像火山熔岩般炽热,瞬间就能把一切熔化。清纯得就像是不含杂质、无根无土的水仙,花开得急速而烂漫,凋谢时也迅疾无情。坚韧时山盟海誓胜似钢铁,没有力量能让她们回头。脆弱时又如同一件精美的瓷器,一不留神就会摔破,只留下一地的碎片。 不仅如此,实际上,在纪小川与许雯雯的交往中,纪小川最忌讳的,还是双方家庭条件的悬殊:一个是普通工薪家庭的子弟,一个是亿万富翁的千金。古往今来,这种婚配,必然会经历许多波折和磨难,更多的结局,都带有浓厚的悲情色彩。 因此,纪小川面对许雯雯的爱情攻势,内心十分复杂。一句话,是既无力拒绝,也不敢坦然接受。两人现在的关系,便有点说不清、道不明。 “哦——”沈洁茹吐出了一个意思含糊的字。 还想往下说时,桌上的电话机响了起来。沈洁茹顾不上追问纪小川与许雯雯的关系,从沙发上站起身子,朝办公桌前走去,边走边对纪小川说: “小川,你去吧。”沈洁茹走出几步,又想起柳月琴托付的事,便回头叫道,“哎,小川,柳主任女儿的事,你再考虑一下吧,那个女孩真还不错!” 纪小川已经走出了几步,听到沈洁茹叫自己,便又站住。听完沈洁茹的话,纪小川不置可否,一句话没说,默默地看了沈洁茹一眼,接着往外走去。 接完电话,沈洁茹总感觉有点不对劲,看样子,纪小川似乎对柳月琴好像有很深的成见一样。会有什么成见呢?想想,纪小川与柳月琴并不很熟,除了这次评职称的事有些接触,平时并未相处过,柳月琴怎么会得罪他呢?想了一会,又想到了柳月琴刚才似乎说过“亲自进行了考察”的话,便拿起电话打了过去。电话一通,沈洁茹立即开门见山道: “柳姐,你说你亲自对小川考察过,你到底是怎么考察的?” 柳月琴在电话里嚷嚷道:“怎么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沈洁茹说: “我也奇怪呢!我一提晓晓的事,小川就特别反感,一口拒绝。嗳,柳姐,你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他了?” 柳月琴在心里叫了一声苦。踌躇了好一会,柳月琴才支支吾吾地说出了昨晚的事情。沈洁茹听完,哭笑不得,没好气地说:“柳姐,你脑子进水了啊,那有这样考察的?现在的年轻人本来就特别叛逆,你这样考察,他们会认为你在侮辱他们人格的。” 电话那边,柳月琴久久没有出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一四章 结识海归博士村官 纪小川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没多久,手机响了。掏出一看,是编辑部的余建阳的电话。余建阳是编辑部的普通编辑,也是一个80后,长纪小川三岁。 余建阳找纪小川也没别的事,就是约纪小川参加一个同学聚会的饭局。也许是怕纪小川不肯赏脸,余建阳随即又抛出了一个“诱饵”——有新闻爆料。 果然,纪小川一听有新闻爆料,便爽快地答应了。 说起来,对记者而言,新闻爆料真的比酒肉更有诱惑力。谁都知道,记者的功力和荣誉,都在笔下的文章。因文而名,是记者普遍的成名轨迹。 然而,不管别人信不信,至少纪小川相信,现在要写出一篇好的新闻报道,除了要有较好的文笔功力,还有许多机缘的东西在起作用。 纪小川想以文成名,自然没错。问题是,现在要想写出惊时之作,谈何容易。 新闻人都知道,时下媒体之间的竞争,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新闻富矿日渐稀少,许多记者早已患上了“线索焦虑症”。 这种情况,就导致了一些记者对新闻线索进行过度发掘,对新闻事件进行过度阐释,甚至对新闻人物给予过度渲染,由此造成的次生伤害就不断发生。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记者编辑们早已把新闻产量、吸引眼球之类的考虑,放到了惟此惟大,不及其余的位置。 下班后,纪小川打的到了人民路上的四环大酒店。 纪小川来到包厢时,里面已经有了四五个人。这几个人,用不着余建阳介绍,纪小川都认识。其中的三个,是市里几个机关的副科级干部。另外两个,也在云滨市的商界少有名气。应该说,他们都属于在这个城市里的“80后”中的成功人物。 说起来,在一年多的记者生涯中,纪小川接触过不少的科级干部。心里清楚,这个层面的干部,在云滨这样的中等城市,算是不大不小的官员,且群体很大。 再往上,是处级和厅级官员。实职厅级干部,简直屈指可数;处级干部,除了内部粮票的,职数也非常有限,算是非常风光的人物了。正因为上面的两个层级职数有限,在云滨,科级干部实际上就已经非常接近权力金字塔的了什么,纪小川一句也没听进去。 孙一哲来到时,自然是先跟几个同学亲热一番。 纪小川站在圈子外,目光始终落在孙一哲的脸上。看上去,孙一哲要比几个同学出老一些。孙博士长着一张长方脸,浓眉大眼,穿着一件咖啡色的衬衣,个子高高瘦瘦,皮肤的颜色较深,谈吐幽默却干净利落,一看就是一个精明的人。 让纪小川疑惑的是,在孙一哲的身上,纪小川既感觉到了知识分子的儒雅谨慎,又体味到了农民的随意老到。这种感觉真是有点奇怪。如果事先没有听到有关孙一哲的身份信息,纪小川估计自己真的猜不出孙一哲是干什么的…… 正冷眼旁观,纪小川突然感觉有人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回头一看,见一个穿着店服、模样清秀的服务小姐站在身边。服务小姐笑着问道,先生,可以上菜了吗?纪小川点了点头。 几个同学亲热一番后,余建阳把孙一哲领到纪小川的前面,介绍两人认识了一下。纪小川与孙一哲握了一下手,相互客气了一句,便一起往餐桌前走去。 饭局中,几个同学交杯接盏、谈笑风生、热闹非凡。几杯酒下肚后,众人便边吃边喝边海阔天空地谈笑起来,阵阵爽朗的笑声,不时在包厢里响起。 余建阳在与纪小川又碰了一杯后,接着就把酒杯满上,端起杯子伸向孙一哲,嘴里说道,老大,我再敬你一杯!孙一哲伸过酒杯,与余建阳的杯子碰了一下,一口干了。 放下酒杯,余建阳用纸巾擦了一下嘴唇,眼睛看着孙一哲,笑道: “哎,老大,你在美国呆了几年,怎么没有弄一个洋妞嫂子回来?”此话一出,众人便都住了口,睁大眼睛,一齐看向孙一哲。 孙一哲哈哈一笑,盯着余建阳问道: “洋妞暴眼是吧?” 余建阳说: “当然!碧眼金发、宽臀大胸、前拱后翘,看上去就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话音刚落,众人便“哄”地笑了起来。 孙一哲随着众人笑了一阵,说道: “老实说,在美国那几年,我也接交过几个欧美国家的美女,总的感觉,她们都美丽动人、性格开朗、热情奔放,做朋友真的没话说。但是……”说到这里,孙一哲见一桌人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露出急切的目光,便有心吊一下众人的胃口,久久没有出声。 余建阳心急,忍不住问道: “但是什么呀?卖什么关子,快说啊!” 孙一哲开心一笑,说道: “但是……但是她们没有中国美女温柔贤惠啊!” 众人一愣,随即就“哄”地笑了起来。孙一哲笑了一阵,收住笑,神色端庄地说: “说笑了。其实,洋妞也有温柔贤惠的一面。我个人的看法,主要还是价值理念和生活方式存在很大差别。而这个因素,在婚后会影响家庭生活的方方面面,所以还是想找一个中国美女做自己的妻子。” 房产局的陈振明说: “其实,如果想找一个洋妞做妻子,我认为最好是找一个日本美女,日本女性的温柔贤惠全球闻名。日本女人既温柔又勤快,家里每天收拾得整整洁洁,既保留了东方女人的贤惠,又有西方女人的时尚,修养普遍都不错,对男人而言,是理想的妻子形象。 “还有,日本女人早上会到门口送丈夫上班,鞠躬说一声再见。在丈夫回家之前,不仅把饭做好了,把洗澡水放好了,还会站在门口迎接丈夫,道一声您辛苦了后,再送上拖鞋,接过外衣及公文包,然后伺候丈夫吃饭。那种感觉,想想都让人爽呆了啊!” 余建阳接着说: “还有还有,日本女人很宽容,相信宿命论,对丈夫嫖妓之类的事,从来不会用道德标准来谴责丈夫,相反她们还会在丈夫的公文包里放上几个避孕套。不像中国女人,如果发现丈夫嫖妓,或者有了外遇,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一点风度也没有!” 孙一哲似笑非笑地看着余建阳,说: “你这家伙,还没结婚就想着寻花问柳了。温馨提示哦,千万别让美女们知道你有这样的嗜好,否则,你就会被美女们敬而远之了。” 余建阳的脸顿时红了,争辩道: “谁有这种嗜好了?说说而已嘛!” 孙一哲没有搭理余建阳,目光看着众人,缓缓说道: “其实,你们说的,只是日本女性的一个侧面。据我一个在日本留学的同学讲,日本女人的外表虽然象樱花一样柔弱,但同时,她们也有喜怒哀乐,也有‘河东狮吼’的一面。只不过,日本女人更善于忍让和伪装。在日本,也有一些女人在攒足了养老的钱后,就会把退休后天天往医院里跑什么家务都不会做的丈夫当作粗大垃圾一脚踢到门外。总之,时代在变,世道在变,人也在变,现在的日本女人已不再是人们心目中固定的形象了。” 纪小川问道: “孙博士,国外的女性现在愿意嫁给中国人的多不多?” 孙一哲想了一下,说: “据我所知,情况并不是很普遍。当然,愿意嫁给中国人的外国女性在逐年增加。” “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我认为……主要还是受价值理念和生活方式存在差异的影响……” 话没说完,坐在纪小川对面的林修果说: “恐怕还有生理差异的原因吧?” 林修果是药学专业的毕业生,现在是云滨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的药剂科副科长。虽然林修果说得一本正经,众人却心领神会地哈哈笑了起来。 孙一哲笑了一会,说: “也许有吧。” 余建阳终于抓住了机会,立即奚落道: “老大,别也许啊,你难道没有切身的体会?!哎,说说看,洋妞埋怨过你吗?” 众人一听,轰然笑了起来。 孙一哲的脸红了一下,用手指点着余建阳说: “你这家伙,总是三句话不离本行。想知道,自己去体会吧。”接着话锋一转,说,“当然,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中国男人越来越有钱了,在国外也越来越吃香了,越来越受到外国女人的青睐,愿意嫁给中国男人的外国女性也越来越多了。 “据说,现在日本女性流行一句‘吃饭要吃中国餐,结婚要找中国男,法国情人早无戏,美国房子不靠边。’的顺口溜。意思是,世界经济不景气,日本女性已无暇去找法国人谈情,美国的房子已成为过去式。” 陈振明接口道: “看来日本女人也蛮势利哟!不过,有我认为,愿意嫁给中国男人的外国女性之所以越来越多,除了中国男人腰包里的钱越来越多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中国男人能给洋妞一种‘做女人真好’的感觉。在中国,只要有男人在场的聚会,男人都会争着买单,决不会搞什么aa制。而中国女性呢,也习惯了男性付钱,她们认为男人付钱是理所当然的事。再者,中国男人除了做丈夫,爱妻顾家,有责任心,还是无怨无悔的保姆,不像日本男人在女人面前总是充大爷……” 说完洋妞这个话题,孙一哲便把话题引到了农村,侃侃而谈、滔滔不绝。 纪小川注意到,孙一哲的谈吐,不仅风趣幽默,故事新奇,而且含有许多人生哲理。娓娓道来,不由你不开怀大笑、不由你不静思默想。特别是孙一哲对山村的那一份真情挚感,描绘的新农村建设蓝图,不由你不感动,不产生出手相助的冲动…… 这一顿同学聚会的盛宴,吃了两个多小时。直到满桌杯盘狼藉、两瓶54度的云滨老窑一件燕京啤酒见底后,众人才尽兴收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一五章 曲径通幽的采访 吃完饭,有一个人称有事先行告辞。剩下的人,意犹未尽,便张罗着打麻将。 包厢里有一张自动麻将桌,摆放在包间的休息间里。时下,只要上了一点档次的酒店,都会有几间放置了麻将桌的包间免费提供给客人娱乐,算是招揽生意的一着新招。 一说打麻将,众人便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清点人数。算算,在场的还有六人,多出了两个。几个人便虛情相让起来。余建阳说,哎哎,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都别虚情假意了。要不这样,没上场的就买鸟吧。 几位心急的一听,都随声附合,不再虚让,边说边朝麻将桌走去,选定方位坐了下来。余建阳一边码牌,一边说,小川,你和一哲就买鸟吧。话音未落,坐在余建阳下手的林修果便说,最多只能买三匹哦,多了难算账哟。 纪小川说,你们玩,我在旁边观战就行了。孙一哲说,我今天喝得高了一点,看一会就到沙发上去休息一下。 牌局开场后,孙一哲在旁边看了一圈,便离开牌桌,往旁边的沙发处走去。纪小川见机会到了,赶紧倒上两杯茶,端到了沙发前,给孙一哲递过去一杯。 孙一哲说了声谢谢,伸手接过茶杯,顺势往里面坐了一点,纪小川在旁边坐了下来。 孙一哲喝了一口茶,开始没话找话,说: “纪记者,记者可是一个让人羡慕的职业,让人羡慕啊!” 纪小川笑道: “哪里?留学生才是真正的社会骄子。记得上中学时,我们学校引进了一个留学生,全校师生的新鲜劲就别提了。特别是那些女生,目光中流露的全是崇拜和倾慕,真的让我们男生很是嫉妒和无奈。” 孙一哲一听,哈哈笑了起来,边笑边说: “有意思,有意思!说实话,我当初出去留学,多少也存有这个心思。说起来,改革开放的初期,留学生的头上都: “中国有一句俗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怎样,留学生现在还是社会的宠儿。中央正在实施的千人计划,不就说明了这一点嘛!” 孙一哲自嘲地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实际上,也不好说什么。他心里当然明白,纪小川这是在有意抬高自己。谁都知道,“千人计划”引进的留学人才,对象是战略科学家和科技领军人才,并不是一般的留学生。其实,从这一计划中也可以看出,国家在引进海外人才方面,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眼界更宽阔,思路更清晰,对人才的要求也更高了。 纪小川见孙一哲笑而不语,也意识到自己以“千人计划”为例给孙一哲的脸上贴金,实在有点牵强附会,于是接着说: “千人计划当然很有意义。但我认为,要吸引和留住人才,优厚的待遇固然重要,但如果能打造一个中国归宿梦,有一个把安居和乐业结合起来的事业梦,或许更有吸引力。” 孙一哲顿时感觉眼睛一亮,连忙接口: “对!你这话说得很深刻。其实,在绝大多数留学生的心中,都有一个中国梦,我们期盼祖国富强,期盼以自己的学识报效祖国,期望把自己的事业融入祖国发展的大潮,与祖国一起成功!” 孙一哲说得很起劲,很动感情,话虽停顿,却意犹未尽、满含期待地看着纪小川。但纪小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并不想沿着这一话题往下走,于是话锋一转说道: “孙博士,我有一个问题能不能请教?” 孙一哲楞了一下,才说: “纪记者客气了!什么问题?你说。” 纪小川说: “现在有许多家长都想早一点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国外留学,你认为这种做法可取吗?” 孙一哲想了想,说: “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注意到了。现在的确有许多家长在盲目跟风,孩子还在读中学甚至读小学时,就把孩子送到国外去留学了。但我认为,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最好是等到读完大学后,再去国外读研究生比较合适。” “为什么?”纪小川笑问道。 孙一哲说: “主要是两个方面的考虑。一是这样花费可以省很多,二是孩子终归是要回来的,太小就出去,在国外呆的时间太长,成长环境对孩子回国后的适应能力影响会大一些。以后回来,就很难适应国内的环境,特别是国内的文化和管理制度,还有大的国情等等。 “其实,大多数家长的心思,是想让孩子今后回国有较好的发展优势。老实说,这要放在十多年前,或许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现在,如果没有特别的才能,海归也不一定有优势。” 纪小川问,留在国外发展呢? 孙一哲说,当然行,但现在出去的大多是独生子女,多数父母还是希望孩子能学成回国。再说,国外的就业压力也很大,一般的人才也难以立足,更难以出人头地,不如回国发展。 纪小川问,你认为留学生真正的优势是什么? 孙一哲说,我认为,优势主要是外语和国际化视野。 纪小川问,你说的这些优势,对当村官有什么帮助吗?纪小川曲径通幽,至此终于把话题引到了孙一哲的身上。 孙一哲一愣,随即呵呵笑了起来,指点着纪小川说: “不愧是记者,视角就是与一般人不一样。绕来绕去,就把人装进去了。实不相瞒,刚回国时,我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己会去当村官,而是想到at行业发展的。” 纪小川眼睛一亮,说: “哦,海归当村官,挺新鲜的,好像还没有见到过这一类的报道。一哲兄,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纪小川说着,把手伸进口袋,掏出手机扬了扬,问道,“不介意吧?” 孙一哲知道纪小川准备录音,笑了笑。纪小川见孙一哲不介意,便开启了录音功能,把手机放到茶几上。接着掏出一包烟,从中抽出一支递给孙一哲。 孙一哲接过烟,点上,悠悠地喷出一长串烟圈。伴随烟雾,孙一哲缓缓地说: “其实,这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很偶然的一个决定吧。我从美国回来后,当时是在省城的一家大公司工作。前年清明时,我回到老家祭祖,村里的面貌让我很吃惊——都过了快20年了,落后的生活方式基本没有变化。进村,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喝水,要到几里远的山涧去挑。厕所更是污秽不堪,男女共用,外来的人简直不敢进去…… “回到省城后,老家的情景,就一直像放电影一样在我的脑中重复,为老家做点事情的想法也越来越强烈,后来就去了。” “这么简单啊?”纪小川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孙一哲说: “本来就简单嘛。其实,人的许多行为,就是一念之间的决定,根本没有文学作品中说的那么复杂和离奇。你说是不是?” 孙一哲这话说得老道,纪小川虽然心有不甘,却说不出什么,只好点头称是。接着,纪小川又疑惑地问道: “可留学生到偏僻的山村能干什么呢?那里可没有高科技。” 实话说,这也是困扰纪小川已久的一大迷团。因为近两年来,中央和地方政府不断加大了选拔大学生村官的力度,无论是试点范围、选拔数量,还是政策支持力度,都显示了一种强力推进的态势。 但纪小川对这项工作的效果还是心存疑虑。因为在纪小川的心里,中国农村的科技水平只有那么高,把大批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放到农村去,实在是置其于英雄无用武之地嘛! 再者,几十年前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政策取得了什么成果?除了留下一些双亲不全的孩子,“广阔天地”到处飘零的,是爱情与婚姻碎片,还用再试验吗? 孙一哲笑了笑,说: “其实,我刚去的时候,就想做三件事:修路、引水、建厕所。当时想得很简单,自己有点积蓄,加上家人的支持,这几件事应该都能做成。” 纪小川问: “后来怎么想起留下了呢?” 孙一哲说: “那是在做这些事情的过程中,让我对自己的家乡有了更多的了解。看着质朴热情和渴望富裕的乡亲,说实话,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便在我的内心油然而生。扎根山村,建设家园,成了内心一种强烈的愿望。巧的是,那一年正逢村委会换届,村民几乎是一致地推选我为村委会主任。于是,我就走马上任了。” 纪小川笑着调侃了一句: “逼上梁山?” 孙一哲正想接话,就听到麻将桌上顿时哄闹起来,只得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两人不约而同地起身走了过去。 孙一哲和纪小川走到麻将桌边,桌上的几个人自然把他们当成了裁判,纷纷说起原由和自己的意见,请他们主持“公道”。 原来,争执是由余建阳胡的“龙七对”引起的。按照云滨麻将的打法,所谓的“龙七对”,是“七小对”中的一种,其中有四张牌同字,其他还有五对牌。计算筹码时,“龙七对”在“小七对”的基础上加倍。但“龙七对”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四张同字的牌在手上,再单吊任意一张牌;另一种是手上有三张同字的牌,再吊绝张同字。 对于这两种牌,牌场上的说法不一。有说都算“龙七对”的,也有说只有单吊绝张才算的。余建阳的这手牌,就是第一种情况。因为事先并未约定,“放胡”的刘宇成自然钻空子,只承认是“小七对”,不认可是“龙七对”。 争执了好一阵子,在局外人孙一哲和纪小川的调解下,自然是余建阳妥协,按“小七对”算筹码,否则就可能玩不下去,一分钱也收不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一六章 秀才遇到了蛮兵 牌桌上恢复正常后,孙一哲和纪小川重新回到了沙发上,继续先前的话题。 孙一哲说: “说起来,当时去当村官,也不全是被逼上梁山的,其实自己内心也有一种渴望——我想按照自己的设想建设家乡,需要这个平台。但我没想到,不做不知道,做农村工作其实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为什么?”纪小川问道。 孙一哲抬头看着纪小川,右手轻轻挥了一下,说: “道理其实很简单——做好事是一回事,因为这时你还是一个客人,村民对你更多的是客气。但当了村主任后,便是另外一回事了。因为这个时候,你已经是他们中的一员,而且是领头人了。你所做的,已经不是一种慈善,而是一份责任和义务!” 纪小川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孙一哲接着说: “说实话,只有踩在农村的土地上,你才能感觉到自己离农民有多远;只有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你才会对脚下的土地有一些真切的了解,对身上的责任多几分认知。说实在的,要不是到农村当了这两年村官,我还真不了解自己的国家,尤其是城市以外的农村啊!” 纪小川还没有这种感受,对孙一哲的观点,自然不能完全认同。在他的心里,农村实在没有太多的东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此而已。但这些认识,此时自然不便说出,否则就会话不投机。纪小川敷衍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孙博士,你所说的农村工作并不简单,具体是指什么?或者说,当前中国农村工作最大的难点是什么?” 孙一哲想了一下才说: “我认为,主要还是思想观念问题。农村,特别是在比较偏僻的地方,因为很少与外界交流,很多人的思想观念并没有因为社会的进步而变化。担任村委会主任后,我最大的苦恼,或者说与村民的最大矛盾,就是思想观念上的冲突。这种冲突,既表现在各自不同的生活方式上,也反映在工作思路上。村民的想法,往往很现实,有时会让你感觉特别庸俗。他们关心的,常常就是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甚至是鸡毛蒜皮一样的东西。” “这一点我有同感。”纪小川感慨地附和了一句。 “上任之初,我为村里制定了村庄整治和发展规划,主要是想从村子的实际情况出发,根据生态环境特征、资源优势、经济发展水平和存在的主要问题,科学规划各个建设项目;针对不同发展阶段的目标,统一规划、突出重点、分步实施。一开始,我认为自来水、公厕、路灯是建设的重点,特别是村里的茅坑,最让人无法忍受。于是,我便在一次村民*上提出,村里急需办理的头等大事,就是建公厕。”说到这里,孙一哲停顿了一下,看着纪小川问道,“你认为结果会怎样?” 儿时在农村生活的情景,瞬间跳入了纪小川的脑子。 纪小川记得,在外婆家所在的农村,人们称厕所为“茅丝”,它独立于住房之外,大多与猪栏、牛栏建在一起,里面不仅很脏乱,而且气味非常难闻。这样的厕所,建得非常简陋,许多人家就是在地下埋上一个破瓷缸,再在破瓷缸上搭上两块木板。人一站上去,摇摇晃晃的。一蹲下,屁股离池面的距离很小,稍不注意,粪水就会溅到屁股上。 不仅如此,厕所的墙面真可谓百孔千疮、四处透光,且男女不分。男女撞车的情况时有发生,很伤大雅。近一年多来,纪小川与沈洁茹一起下乡采访时,沈洁茹最烦的就是上厕所,每次都要让纪小川为她“站岗放哨”。让纪小川非常不解的是,如今,农村的住房条件已经大为改观,许多农户的房子修得如同别墅一样,可就是把厕所不当回事,仍然建得很简陋,与以前没有什么改观。想到这里,纪小川立即附合道,“英明决策,众望所归。” 谁知孙一哲一听,却大摇其头,苦笑着说: “见之浅也,谬之远矣!你不知道,结果简直是众叛亲离——提议几乎遭到了村民代表的一致反对,只有一个年轻代表投了弃权票。大惊之下,我只好问他们什么是当务之急?回答异口同声,是自来水问题。” 说到这里,孙一哲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 “哦,你也许不知道。长期以来,那里的村民,用的都是池塘的积水,极不卫生。干净的水,需要跑很远的山路去挑。最终,村民说服了我。” 纪小川笑着打趣了一句,“看来,你还挺民主的嘛!” 孙一哲没有笑,看着纪小川一本正经地说: “在基层,你不民主,想大权独揽,根本就行不通。搞得不好,脑袋都会被人打破。在随后的几个月里,我带着村民跑遍了村庄附近的大小山头,勘测水源、购买自来水管道、在山上建蓄水池,将纯净的山泉积聚起来,再把水引进各家各户。这其中有一件事,叫人真是头痛不已。修蓄水池时,6个自然村都争着建大池。村民只想多蓄水,却没有考虑水放久了会变质,而且会造成土地、人力和资金的浪费。 “为这个事,我不知开了多少次协调会,每次开会都吵得脸红脖子粗。最严重的一次,我甚至拍了桌子,吼道,你们自己吵去吧,我不管了。可这么做,一点作用也没有,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你急死也白搭。最后我也只能妥协,蓄水池容量最终定为80立方米。”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啊!”纪小川感慨道。 孙一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着手说: “其实远不只这些。就说在引水入户的施工过程中,个别村民生怕自己会吃亏,悄悄地将一些接头、水龙头藏了起来……” “这就是中国农民传统式的狡黠和自私。”纪小川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孙一哲看了纪小川一眼,并没有沿着这一话题展开,而是接着自己的话题说: “那个时候,我心里急啊!所有材料都是按户计算好买的,缺一个就会影响下面的工程。当时,我真的想不通。心想,我是自掏腰包为大家谋福利,怎么就没人为我排忧解难、甚至还要无理拖延工程进度、肆意浪费施工材料呢? “后来想想,也难怪,长久以来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造就了村民朴实的本质,但同时也让他们形成了不吃眼前亏、爱争蝇头利的观念。出现这样的现象,其实也很正常。” 纪小川听出,孙一哲的话说得虽然大度,却也很无奈。 孙一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接着说: “经过半年努力,自来水终于通到了全村各家各户。通水那天,村里热闹得跟过节似的。有个老人甚至拉着我的手说,孩子啊,谢谢你,我这辈子还是头一回喝上这么甜的水啊!老人的话,真的让我很感动!”孙一哲说得有点动容,眼圈微微红了。 纪小川动情地说: “农民的感情真的很质朴,只要实实在在为他们着想,他们就会把你当恩人对待的!” 孙一哲说: “农民的感情,真的很朴实,但其实,我真正激动的,不是村民对我的感激,而是这件事让我对农村工作有了深刻认识,就是做事不能主观意识太强——见多识广,并不意味你什么都懂。看似简单的农村工作,其实有许多需要重新学习的东西。对于大学生而言,即便是从农村出来的,十多年的读书生涯,也早已让我们基本脱离了农村生活,对农民的真正需求没有了客观了解。我们的思想和行为方式,与地道的农民有了很大的距离。这一点,只有当你在农村实际工作一段时间后才能体会到。” “看来,贫下中农给你的教育很深啊!”纪小川打趣道。 孙一哲笑了,坦诚地说: “真是!当然,村民在改造我的同时,我也在影响他们。科学知识的运用、新观念的灌输,也在潜移默化更新村民的传统观念,两种观念在碰撞中慢慢融合、协调。” 纪小川说: “除了观念问题,你还遇到哪些难题?” 孙一哲不假思索地说:“利益关系。” “利益关系?” 纪小川重复道,疑惑地看着孙一哲。他不明白,孙一哲与村民怎么会有利益冲突?在他看来,孙一哲所做的一切,实在没有自身利益可言——他的投入是无偿的,不求回报的。况且那么一个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利益可取呢? 孙一哲明白纪小川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呵呵笑道: “对,利益。我这个村委会主任是村民选举的,村民给了我最大的支持,但同时,工作中最大的阻力也来自村民。比如,个别人的小利益得不到满足,就会招来对你的不满,更别说为了集体利益稍微损害个体利益的事情了。所以,怎样协调好多方利益,既能推进工作,又不得罪人,对我来说,是一个难题,也是一种挑战。” 纪小川明白了孙一哲的利益关系所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孙一哲接着说: “记得我刚当选村主任时,老支书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小哲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能回来为村里做事,爷爷真的打心眼里高兴。可你得有思想准备啊!农村工作看似简单,其实复杂得很,人人心里都有小九九。村里利益问题很尖锐,矛盾很复杂,有时你做了好事,但不一定就能听得到好话。可你要做错了一件事,村民是不会给你留情面的。 “果然,他的话不久就得到了验证。就说‘村村通公路’建设吧,从镇政府到村里的通村公路,大部分资金由政府补助,但也需要村里自筹一部分。这件事,做起来压力很大。举个例子吧。有两个自然村间的道路,就因为一千多元的补偿归属问题扯不清,始终没和行政村的道路连通。两个自然村的村民为之争吵对峙了几年,谁也不让步,怎么协调都解决不了。” 说到这里,孙一哲一脸无奈,苦笑了一下,接着说: “没办法,我只能一有时间就往村民家里跑,聊聊家长里短,嘘寒问暖,不再提道路连通的事情。过了一段时间后,村民越来越信任我,有心里话,有困难都愿意向我诉说,我也尽力帮助他们解决,经过点点滴滴的工作积累,才与村民建立了亲人一样的关系。最后,路的问题村民主动解决好了。 “说起来,是几十年如一日的耕种生活方式,造就了中国农民因循守旧的思维习惯。而农民最可爱的地方,也恰恰是他们这种非常朴素的因循守旧的价值认同。一旦相互融入了,他们就会接受你,把你视同自家人,事情就好办了。 “有人说,利益决定人心。但在农村工作中,我的感受是,有时情感的推动,比利益驱动更加有效。说实在的,这几年虽然做了一些工作,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比如建图书室、安装闭路电视、建电子信息室、发展特色农业什么的,但这些都要投入,需要社会的广泛支持。当然,更需要新闻媒体的摇旗呐喊。” 纪小川忙说了一句“义不容辞”,接着又问道,“孙博士,这些年的农村工作,你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孙一哲想了想,说道: “要说感受,当然很多!比如,这几年在农村工作,就像是去了自己从未到过的地方探险,每件事都那么新鲜、饱含挑战、让人充满激情!而最大的感受,也许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就是希望和感动。说希望,我认为,中国农村仍然是一个充满希望的田野,是当代大学生创业的一个大舞台,只要倾注情感和热情去农村创业,是能够成就一番事业的。说感动,是村民朴实的感情常常使人感动。 “实话说,这些年来,我常常在思考,人生的意义究竟在哪里?仅仅是名校、出国、留学、大公司、所谓的高尚生活这些东西吗?其实不是。这些看起来带着光环的东西,其实只能实现我们的一小部分梦想。在我们的内心深处,是希望自己能够为社会多贡献一些力量,让人生更加精彩的!可是贡献这两个字,到了今天,竟然让许多人耻于说出口了,因为这会招致很多人的质疑和嘲笑……” 从酒店告辞出来,纪小川的心情仍然久久不能平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一七章 美女局长起风波 第二天,纪小川对沈洁茹说了孙一哲的故事,谈了自己想做一个专题报道的构思。沈洁茹听完孙一哲的故事,自然支持。 这之后,纪小川到了孙一哲所在的村子,在那里呆了三天,受到了孙一哲的热情接待,所见所闻感触良多。回来后不久,就在的头版发表了一个长篇通讯,题目是。 海归当村官,一看题目,就很新鲜,新闻效果不言而喻。文章见报后,很快引起了强烈反响,多家媒体、网站迅速转载,广大网友对报道的事迹给予了普遍关注和好评。纪小川因文而名,一时成了云滨新闻界的热点人物。 然而,网络时代,公众集中关注的焦点,很难维持一个较长的时间。就说纪小川的长篇通讯吧,在网络上引起热议的时间只有几天,网民的注意力便集中到了一个新贴上。这个帖子,披露的是云滨市最近一次干部聘用中的有关“内幕”。 看到这个帖子迅速火爆,纪小川心里便有了一种酸酸的感觉。但他知道,这个新帖披露的东西,确实太有吸引力了——时下,在干部人事聘用问题上,整个社会的关注度很高,一有风吹草动,很快就能在网络上掀起轩然大波。 纪小川注意到,这次网民披露的所谓内幕,针对的是云滨市上个月正式公示的一批聘任干部。发帖者称,在这批干部的任命中存在腐败问题。其中,最大的质疑,指向了一个名叫肖雅婷的女性干部。一时间,学历造假、官二代等传言,在网络世界甚嚣尘上。 据网上披露的信息称,肖雅婷,女,25岁,大学本科学历,参加工作4年,现任鼓石区水利局办公室副主任,拟任鼓石区水利局副局长。肖雅婷的叔叔,是现任云滨市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肖泰丰;肖雅婷的姑父,是现任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王太平…… 看着网民的热乎劲,纪小川却在心里冷笑了好一阵。 实话说,纪小川对这个事件没有多大兴趣——芝麻大的官,至于吗?他也知道,报社对这一类事情同样没有报道兴趣。这不仅是因为网上披露的东西水分太大,大多带有很大的猜测夸大成分,不值得较真,而且还有深层次的原因,资深记者编辑都心知肚明。沈洁茹就曾经对纪小川说过一些。但这一次,纪小川的判断失误了。 因为对于社来说,这个事件有些特殊。一是事情就出在本市,地方主流媒体有澄清事实的义务。二是市里相关领导已经有明确指示,要求报社派记者进行调查,给公众一个交待,迅速消除网上的负面影响。 报社决定介入后,立即将任务下达给了日报的新闻部。主任石中剑接到指示后,立即把在家的记者编辑召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石中剑的办公室不是很大,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占了很大的一块地方,新闻部十多个记者编辑涌进来,就显得有些拥挤。陆陆续续进来的记者和编辑,有的站,有的坐,纷纷打听,什么事情这么慎重? 石中剑坐在宽大的桌子后面,默默地抽烟,并不回答个别记者编辑的询问。待人员到齐后,石中剑才清了清嗓子,缓缓地说出了任务。 一听是这样的一个任务,资深记者编辑都纷纷往后面退缩。 沈洁茹当然明白,这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如果反映的问题经过调查纯属子虚乌有,当事人清白了,但并不会买记者的账、念记者的好。如果调查发现了问题,文章也不好做,说不定还会给自己惹上麻烦。因此,对这一类事情的披露,基本上都出自全国性的新闻媒体。 见目视之下的记者编辑都以各种理由往外推,石中剑的脸色就变得有点难堪。 纪小川正想自告奋勇,便感觉衣服被人拉了一下,扭头一看,拉衣服的人是沈洁茹,不知她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的身后。沈洁茹见纪小川回头看,便对纪小川使了一个眼色。 屋里一时静得出奇,一声轻轻的咳嗽,也显得特别刺耳。僵持了好一会儿,纪小川再也忍不住了,突然喊道: “主任,让我去吧。” 沈洁茹大惊失色,可一切都无法挽回,只能在心里生闷气,转身走开了。石中剑顿时喜笑颜开,朝纪小川走了过来…… 接受了任务,调查的第一站,沈洁茹选在市人事局。市人事局坐落在高开区23号街区的白云路上。沈洁茹把车开到人事局的院里,便带着纪小川走进了主楼。 对于纪小川的莽撞,沈洁茹虽然很生气,可生气归生气,她还得陪同调查。一是纪律要求新闻调查必须有两人以上参加,二是纪小川如果真的捅了篓子,沈洁茹也不能袖手旁观。 沈洁茹带着纪小川乘坐电梯到了6楼,找到了人事局的办公室。 进门后,沈洁茹自我介绍:我们是云滨日报社的记者,想了解一个情况,请给予配合。说着掏出记者证递了过去。 主任一听,忙自称姓胡,满脸堆笑,热情招呼。 胡主任接过证件看了一眼,便把证件退回,接着询问两位有何贵干?沈洁茹简要说明了来意。听完沈洁茹的来意,胡主任没有多话,立即拿起电话机上的话筒拨打了一个电话。通完电话,胡主任说,请跟我走吧。 出了门,沿着过道走了一段,到了一个楼梯间。三个人默默上了一层楼,胡主任就把沈洁茹和纪小川引进了一间副局长办公室。 看到他们进来,屋里的一个男人立即从宽大的办公桌后站起,热情地招呼了一声,请进,欢迎欢迎!副局长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五十左右的年纪。 几个人走到办公桌前时,胡主任立即介绍,这是我们张局长,分管信访接待工作。接着,又介绍了沈洁茹和纪小川。纪小川看到桌面上立着一块牌子,上面有张明远三个大字。 双方客套了几句,沈洁茹和纪小川在办公桌前的皮椅上坐了下来。胡主任倒了两杯茶水过来,就称有事离开了。接着,沈洁茹便对张明远说明了来意。 张明远听完沈洁茹的来意,欣然表示欢迎媒体监督。接着,张明远拿起桌上的一个档案袋递过来。纪小川伸手接过,一看,是肖雅婷的个人档案。 张明远开始介绍情况。称本次调整提拔的科级干部共有27名,其中上世纪80年代出生的有6人,最年轻的是25岁,这充分体现了市委市政府在推进干部队伍年轻化方面的积极作为。接着,便详细介绍起这次提拔干部的选拔程序…… 张明远介绍情况时,纪小川边听边打开了档案袋,伸手抽出里面的资料翻阅。资料主要是两部分,一部分是肖雅婷学生时代的档案,另一部分是肖雅婷成为公务员后的档案。纪小川注意到,网民披露的年龄确实没错,但所称的社会关系,在资料中却没有看到。 沈洁茹静静地听完张明远的介绍,笑着问道: “网上的质疑,不知张局是否注意到了?请问是否属实?” 张明远淡然道: “看了。”接着就是一句,“简直是无稽之谈,唯恐天下不乱!”一脸愤愤然。 纪小川心里有些反感,冷冷问道: “请问张局。据称,25岁的肖雅婷两次面试成绩都远高于笔试成绩,这是否是事实?” 张明远看了纪小川一眼,说: “是。这有什么问题吗?” 纪小川又问: “那么,面试的依据是什么?” 张明远一愣,随口说道: “当然是评委的印象。”见纪小川盯着自己发笑,张明远两手一摊,脸色一沉,质问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纪小川笑道: “张局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我是在想,在我国,每当一个地方出现年轻人被提拔重用,为什么必定会招致社会的诸多猜测和质疑?而在美国,就没有这种现象,哪怕是18岁的高中生当市长。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原因?” 张明远的脸色立即由阴转晴,哈哈一笑道: “纪记者,有思想!”接着正容道,“这种情况,我最近也在思考。从大处讲,这源自两种不同的政治生态。在美国,一个官员被选出或者被任用,整个过程都是透明的,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比如,官员的家庭成员、个人经历、家庭财产、个人道德品行等,社会公众一览无余。并且,在选举或任免中,公众可以充分表达自己的意见——同意,或者反对——所以,一名官员一旦被选出或者被任用,哪怕他年龄再小,谁都心服口服。” 纪小川说: “这是否表明,公众的质疑,主要还是信息披露的透明度不够?” 张明远一愣,想了一下才说: “应该是这样吧?在我国,民主化程度当然还达不到西方发达国家的高度。许多程序,仍然处于半透明或者不透明的状态,猜测和质疑就在所难免。比如,具体到肖雅婷同志身上,对她的家庭成员的质疑,估计仅仅就是因为她与肖书记同姓、同乡,而称王太平同志是她的姑父,则是事出有因。” 张明远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水,接着说 “我们已经调查过了,肖雅婷与王太平根本就没有亲戚关系。王太平主任的妻子,虽然也姓肖,但老家是东北人,父辈是南下干部,而肖雅婷的祖籍是地道的云滨人,八杆子打不着。说王副主任是肖雅婷的姑父,也许就是因为王主任的女儿王雯珊与肖雅婷是同事,两人私下姐妹相称的原因。 “当然,不管怎样,网民的质疑,我认为并不是一件坏事。这至少说明,国民的民主意识、参政议政意识的增强,这也有利于提高干部选拔工作的公正公平。” 纪小川说: “这么说,对肖雅婷的提拔,张局认为很公平?” 张明远一听,脸色顿变,神经质地蹦了一下,立即矢口否认道: “我可没有这么说啊!”接着又说,“其实,公平也是相对的嘛!说起来,肖雅婷这次被提拔,情况就有些特殊性。你们也知道,在各级班子的配备中,除了年龄、政党、民族这些结构要求外,还有性别要求。在一级班子中,女性至少要有一名。其他的,我就不便多说了。” 纪小川说: “这么说,肖雅婷被破格提拔,是沾了结构要求的光了?” 张明远笑了,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 “这孩子其实真不错,聪明、大胆、勤快、干练,能吃苦。除了年轻点,就是性格比较倔强。其实,在国民的心中,还是存在比较普遍的论资排辈情结的,一旦出现超出思维定式的情况,公众就会产生本能的质疑,甚至妄加揣测,这种情况也比较普遍……” 记者调查,注重的是了解事实,而不是进行理论探讨。 在纪小川与张明远的一问一答中,沈洁茹已经认真地看完肖雅婷的档案材料,并摘录了有关信息。她意识到在这里再也得不到有价值的情况,便暗示了一下纪小川,起身告辞。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在线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