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春秋》 正文 第一章 风云诡谲 嘉兴十年三月,郑朝君主文昭去世,谥号为灵帝。郑灵帝太子文斐即位,不足一月,暴卒而亡,谥号哀帝。 郑哀帝的异母弟,吴王文成从金陵远赴洛阳即位。国师陆离上奏,洛阳不利君主,金陵有王气在,力主迁都。群臣议论纷纷,郑帝文成力排众议,决议迁都,改次年年号为隆兴。 隆兴元年三月,郑帝文成率群臣先至金陵,不料并州东胡人c林烦人作乱,东胡人一举袭取洛阳,蓟州宁远侯丁晋降林胡,北境百姓身遭涂炭之苦,天下就此震荡不安。 各地豪杰,纷纷而起,据守一方,乱世的序幕缓缓拉开。 隆兴二年秋,距襄阳城北百里之遥的官道之上,一队二十多人的士兵正督促着民夫押运粮草。每辆推车之上一石稻米,足有一百多辆推车,还有十匹左右的马,马身上也驮着一石半的稻米,缓缓前行。 押运校尉牵着一批枣红色的骏马,将盔甲卸下来,抱在怀里,跟着民夫慢慢前行,心中却有些惶急,迦罗王军法严苛,自己此次下乡征粮,才征集来一百一十石粮食,只够一万大军四日之用,必然受到严惩。 可是水患之后,百姓四处逃难,或者据村为寨,守备森严,着实不是自己这二十多人能够管得了的。 正在心烦意乱之时,校尉忽然意动,立刻从马匹上拿来枕鼓贴在了地面上,自己趴在枕鼓之上,耳中听得震动的声音,心中一慌。 “集结防御,收整队形。”校尉立刻上了马,对着手下喊道。 手下们拿着长矛围过来,民夫们很默契的将粮车围成一个圈,将马匹护在最中间。一路上到处都有流民匪患,遇到的袭击也多的不可胜数。 校尉一脸凝重,他不过二十岁,年轻的面颊上流露出紧张的神色,紧紧盯着四周。 吆喝声越来越响,忽然官道的旁的树林中冲出了一支骑兵,人数约有三十多人,不住的奔驰而来。 “举盾!”校尉嘶吼道,眼睛死死的盯着冲过来的骑兵。 民夫们从独轮车上拿出木质的盾牌,将它举在头上将自己护围成了圈。 三十多骑兵在距离还有五十步的时候纷纷操弓射箭,一片箭雨袭来,不少木盾被射的的破裂开来,不过还是守卫住了。 “后排举枪。”校尉拔出剑喊道,只有当双方距离有十步的时候,投掷的标枪才有杀伤力,所以得精确的判断,“放。” 杂七杂八二十多根长矛投掷了出去,不过全都落空。 骑兵们距离车阵还有二十步的时候,就猝然拐弯,开始绕着车阵转圈,刚好是长矛透支不到的距离。 校尉心中一紧,看来对方也是久经战阵,当下喊道,“我乃迦罗王麾下典军校尉,押送粮草回襄阳。你们是何人,竟然敢劫军粮。” 骑兵们轰然而笑,手中操持着硬弓。 “迦罗王,好大的名头。”为首的带着獠牙面具,拔马向前,“若不是朝廷和东胡人相争,哪轮得到他占据襄阳。识趣的放下粮食,给黥成带个话,说大凉山程晨谢他送粮。” 迦罗王原名黎成,因为犯了罪在脸上刺字,故而被戏称为黥成。 “你”校尉愤怒的说,“迦罗王军法严苛,丢了粮食我必死无疑。” “那更好,不如跟我们一起混吧。”骑士中一人说道。 “呸。”校尉骂道,“我乃将门之后,怎可以自惰声名,落草为寇。” “好个将门之后。”程晨哼道,“我这里这么多人,任你挑一个,要是你赢了,我们立刻就走,要是你输了,那就把命留下,民夫我就征用了,如何?” 校尉自知难以幸免,哈哈一笑,“恁多废话,够胆就杀过来吧。” “有种。”程晨笑道,挥手做了一个姿势,骑兵顿时四散分开。 一个骑兵骑着马围着车阵奔跑,忽的一箭射去,正穿过木盾的缝隙,立刻传来一阵痛叫声,骑兵队列中立即传来一阵叫好声。 中箭的民夫捂着胸口的箭哀嚎不已,长箭贯胸而入,射穿了肺叶,顿时血流如注,染湿了地面。旁边的民夫想要帮他忙,可是惶恐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举盾,举盾,不要管他。”校尉心中冷汗直冒,没见过箭法这么好的人。 “该我了。”另一位骑兵骑着马开始奔跑,见民夫们都只顾将盾牌平举护住胸口,心中暗笑,抽出一支长翎箭,架在了柘木弓上,力贯弓箭,嗖的一声射出去。 “啊啊啊。”一名民夫将手中的盾牌扔掉,捂着被钉在地上的左腿开始哀嚎。 “够了。”校尉见这帮人这幅从容的神情,知道留在这里也是活靶子,迦罗王的援兵来之前自己这些人就死光了,“我就挑你了,咱们来过。” 校尉说着让民夫让开一个通道,自己骑着马过去,将剑插回去,拿起了长枪,深吸口吸,双腿一用力,枣红马立刻前奔。 平日里他就极为爱惜马力,跟士卒们步行,喂给马匹吃的也是粟米。马匹养足的气力,速度很快,几步冲到了那名骑士面前,抡起了长枪,就要交锋。 只见那名骑士也骑马驰突,从手中拿出了一个绊马索,那是一个一尺长的绳子中间和两端各系着一块铁石。骑士拿捏着中间的把手抡了起来,瞅准空当俯下身子扔了过去。 刹那间人跌马翻,校尉被甩了出去,狠狠地接触大地而后摩擦着向前,脸上血肉模糊,人事不知。 骑士们哈哈大笑,扔绊马索的跳下马去,掏出了腰间的解刀,割下了校尉的头颅,开心的扔到了民夫队伍中。 程晨拨转马头,“押着他们赶回大凉山。” 骑士们称是,一个跳下马来,将运粮马匹身上托运的粮食卸下来,牵着马匹向前,另一个抽出马刀。 右胸中箭的民夫还在喘着气,不过眼见活不了多久了。骑士拿着刀刺穿他的心脏,低声默念,“下辈子投胎在太平盛世吧。” 念完之后,骑士又拿着刀走向了那个大腿中箭的民夫。 “不要,不要。”民夫双手捂着腿,他早已被同伴包扎过了,不过当此时刻,身边的人纷纷让开,不敢多管闲事。 骑士举起马刀,“别怪我,你这样在这个乱世是活不下去的,早些投胎的好。” “慢着。”一个民夫站了出来,“大凉山的人不都敬重英雄豪杰嘛,怎么也乱杀人。” “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同乡。”民夫二十岁左右,虽然害怕但也坚持着。 “你怎么救他。”骑士拄着马刀好笑的说,“他腿受伤了,走不远的。” “我背他。” “好。”骑士说,“你就背他到大凉山,到了我找人治他的腿,要是你慢了,或是放下他,我就杀了你。” 旁边的骑士们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没有谁打断。 民夫们识趣的很,纷纷推起了独轮车,二十多个戍卒也被征调背粮食,推着车开始走崎岖的小路。唯独那个二十岁的民夫背起了一百二十多斤的同乡,跟在了车队后面。 大凉山据此也有百里之遥,小道也非常崎岖。为首的那人精通道路,一路上跋山涉水,晚上休息。 “讯哥,你别管我了,自己跑吧。”腿上中间的人低声呜咽道。 “没事的。”讯哥脸色苍白,饶是他力气颇壮,几十里山路走起来,依旧累得要死。 其他民夫们立刻帮讯哥揉肩捏腿,并为他打了热水,让他泡脚,这样天明的时候好赶路,否则第二天讯哥恐怕站都站不起来。 其中一个戍卒说,“距离大凉山还有三十里山路,前面还有个桥,过了桥就是了,讯哥要撑住啊。”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啊?”一个民夫问道。 “嗨,开春迦罗王派遣手下大将昭景讨伐大凉山,当时我跟着去的。”戍卒说,“昭景找了当地樵夫领路,走这条道想要夜袭,结果樵夫就是大凉山的探子,趁夜割了昭景的脑袋。大凉山的人一过来,全都乱了。我跟着败兵侥幸跑了出去,结果被迦罗王罚去收粮草,不想又遇到这些冤家。” 骑士们自己扎营,有人在旁盘查,明岗暗哨设置好后,其他人才开始休息。 民夫们和戍卒们见没机会逃走,于是和衣而卧,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吧。 天色将明,那群大凉山的人就起身,押送着民夫们推着独轮车前行。 讯哥双腿发硬,走一步就痛的要死,不过昨天的那个骑士特意过来关照,不得已还是背上了伙伴。 “讯哥,我这辈子跟定你了。”腿上中箭的趴在讯哥身上,带着哭腔说。 “谁叫咱们是同乡呢。”讯哥咬着牙说,“我一个人回去了,你娘问我,我们家闰土哪去了,你让我怎么答。” 骑士牵着马不时得看看后面的讯哥,对程晨说,“将军,看来咱们不归军又能多个好手了。” 程晨笑笑,“张大哥慧眼识珠啊,泥腿子中都能拣出个宝,就是年纪大了些。” “二十岁,还好。”张大哥拍了拍马,“我爹二十五入得不归军,还不是被镇胡将军用马鞭调教成了好手,有志不在年低,可也不在年高啊。” 一行人到了山崖处,四处想起了鸟鸣之声,“布谷布谷”的叫声传来。 面具人则发出“谷,谷,谷谷”的声音,听起来是画眉鸟的叫声。 随后林中隐匿的人在树上爬了下来,笑着和下面的人打招呼,将多余的马匹牵回去。 断峡那边落下了吊桥,下面深不见底,民夫们走在桥上颇有些心惊胆战。 讯哥背着闰土走在了最前面,一步一个脚印,他的手已经勒的没感觉了,终于走到了城寨的哪一刻,颓然倒地。 张庭连忙扶住,冲里面喊叫,“白夫子呢,快来救人。” 白夫子快步过来,让两个弟子将讯哥扛走。 张庭冲白医官笑道,“白夫子,咱们不归军能不能多个人,就看你了。” 城寨里走过来一个二十岁的少年,身穿长袍,头上披散,和周遭的人显得格格不入,对程晨笑笑,“兄长回来了。” 程晨这才摘下面具,露出苍白的俊秀面孔,轻轻拍拍少年,“弟弟加冠之礼,我怎么都要回来看看。” “仲父都快等着急了,好在回来了。”年轻人说着,拉着兄长的手,快步踏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加冠大礼 大凉山清风寨内,一片喜气洋洋。 高台之上,身着绚丽彩衣的巫女在纵情舞蹈,摇曳的身姿c婉转的歌声,引得下面年轻人男子如痴如醉。 “加我皮牟兮,使我成人。加我冠帽兮,爰为大人。青青河水,濯我长缨。率尔西行,至於长滨。” 弟弟簇拥着兄长上前,对一个身形佝偻的仲父施礼,“仲父,哥哥回来了。” 兄长单膝跪地,双手并拢合于胸前,对仲父拜倒,“晨儿参拜仲父。” “起来吧。”仲父捻须而笑,“总算没错过你弟弟的加冠大礼,快去换礼服吧。” “是。”程晨说着,向后一招手,立刻有侍女带着他离开。 仲父叹气,转身回头对弟弟说,“阿文啊,你父亲在日常说,你们家的福分全在你身上了。加冠礼后,你就不能跟着我读书了,要出去跟你哥哥一样闯荡了。” “仲父说的是。”程文恭敬地说,“读圣贤书,所为何事。正气不屈,浩然诛邪。方今东胡c娄烦侵我疆界,掠杀我子民,孩儿早想将着七尺有用之躯,抛洒在疆场之上了。” 仲父呵呵一笑,略带深意的说,“凉州旱灾,荆州水患,流民四起,九州震荡。东胡趁机攻占郑国洛阳,郑帝又巡幸金陵。怎么看都是天下大乱的景象,吾儿当此乱世,不要辜负一生所学,仅仅是驰骋沙场,有你哥哥足矣。” “孩儿谨遵仲父教诲。”程文不喜,却不好表露。 末时已到,台下寨中人穿着盛装,纷纷翘首。 台上的编钟被金锤敲响,司仪走上台前,大声喊道,“加冠典礼开始,冠者上台。” 一排八个男子走上台前,每个人都捧着手中的皮牟c冠帽。 “请军师中郎将加冠。” 仲父在程晨的搀扶下走上台前,从程文开始,拿起皮牟为程文戴上,再为他戴上冠帽,依次加冠。 仲父加完冠之后,程晨端着一盆清水过来。仲父拿起盆中的杨树枝,沾了清水之后往冠者的身上一洒,“令月吉日,始加冠礼。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君子万年,介尔景福。” “礼毕。” 冠者们双手四指并拢,拇指向外,合于身前,向仲父拜道,“谢长者加冠。” “笄(ji)礼开始,笄者上台。” 编钟再次被敲响,台下走上来六个穿着彩衣的少女,头上梳着回心髻,捧着手中的形式各异的发簪上台。 “请军师中郎将行礼。” 仲父将发簪插入她们的发髻之中,而后拿起柳枝沾清水洒在女子身上,“令月吉日,始加笄礼。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子之于归,宜尔室家。” 女子们盈盈下拜,“谢长者赐福。” “礼毕。” 台下的人欢呼不已。 程晨和程文一左一右的搀扶着仲父下台阶,仲父面带红光,精神亢奋。 “哈哈,看到你们兄弟加冠,死也知足了。”仲父迈下台阶。 程文笑言,“仲父长命百岁,还得看我娶妻生子呢。” 仲父叹息,“我恨不得今天就看你成亲。” 程晨一笑,“阿文,你快去和你同年们玩去吧。” 同年举办成年礼的称为同年,今日的宴会是以他们为主,程文顺从的离开。 程晨搀扶着仲父回屋中。那是间瓦房,屋中陈设简单,光线很亮。 仲父坐在木椅上,拿起了一本账册,翻开来,拿起笔架上的一支毛笔,问道,“此番斩获如何?” “孩儿出行一月有余,收获金一百二十斤,玉璧三十个,马匹二十匹,粮食一百一十石。” “嗯,年景不好啊。”仲父记完之后,长叹一声,“如今朝廷的胃口越来越大,不知何日才是头啊。” 程晨叹道,“朝廷忠奸不辨,朝政晦暗不明,东胡又占了洛阳,叛军风起云涌,颖川常洛c衡山李祀c泗水卢义纷纷聚众据守一方,我看这朝廷长不了。” “以大数而言,郑朝不过七十年,还没到亡国的份上。”仲父说,“兰陵王文烈c凉州王文渊是武帝的儿子,骁勇善战。东胡虽然一时占据洛阳,不过东有娄烦之患,西有蒙兀儿c鲜猲(xie),必不能持久。” 程晨叹道,“屠申那老贼如今是司空,不久前又加了太子太傅衔,听闻那昏君备为宠信他。尚书省c中书省的那帮子人,又怎么敢跟屠申作对呢?” “你呀,目光短浅,不如你弟弟。”仲父说,“屠申历经四朝,你听过有历经四朝不倒的大臣吗?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等郑帝对屠申下手,吴侯的案子必然昭雪。你父亲武帝c灵帝两朝枢密使,你定要继承你父遗志,不可辱没了你们程家。” “三年之后又三年,又三年,都快十年了。”程晨说,“我从十三等到了二十三,还要等到多久。” “高祖皇帝熬到了八十,这才掌控朝堂,若是如你一样,怎么开创郑朝基业。”仲父教诲道,“文帝爷在位,花了十年平定南楚北齐巴蜀,还要三让三辞才肯荣登帝位。欲成非常之业,须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为父老了,若是真有入朝廷的一天,我也看不到了。其实人生在世,不外乎口是心非,你要牢牢记住。” “是。”程晨被开导一番后,心情舒畅了不少。 “燕儿那边,你就不要再等了。”仲父说,“慕容府里传出消息,她已经许配给了御史中丞的儿子买臣,算日子应该已经完婚了。” 程晨心中一酸,“我是不该再拖累她了。” “嗯,你要真有志气,就好好做。”仲父说,“若是你权倾朝野,御史中丞说杀就杀了,还怕夺不回来一个女人。” “仲父教诲的是。” 仲父站起身来,掏出一个锦囊递给了程晨,“你切要记住,不到势穷智竭之时,不可打开这个锦囊。” 程晨接过之后,贴身肉藏。 “你姑且休息休息,过段时间拿着拜帖去尚书令哪里,将生辰纲送过去。”仲父伸了伸腰,“陪我出去走走吧。” 程晨点头称是。 民夫们和戍卒们被关押在狱房中,守卫正将他们一个个提审,有什么技能,做的什么,家中何人,一一审讯清楚,而后相互印证,一旦发现有人说谎,立刻在脸上烙个“奸”字。 伏络在旁登记民夫们的名字c籍贯c年龄c家中详情,然后让民夫们签字画押,民夫们大多是同乡,所以还好登记,难弄的是戍卒,他们有的并州来的,有的青州来的,名字说不定也是信口胡诌,最是油滑。 一百二十人被审讯,也着实耗费时间。伏络的账册写的满满的,而后将民夫们和戍卒们分开。 伏络拿着名册喊道,“刘季c萧伯c张仲c韩二,留下。其他民夫带去田里插秧,秧苗插满了放他们回去。” 手下应声,将民夫们赶出去。 萧伯说,“大王,我们四人什么时候走?” 伏络脸色一沉,“你们不是乡里的篾匠嘛,那就编够了篾器再走。带他们去砍竹子去。” 说完后,伏络到了关押戍卒区的地方。 戍卒们惊恐的看着拿着红烙铁的伏络,伏络拿着烙铁放入旁边的凉水中,立刻升腾起一片水雾。 伏络笑笑,“你们的户籍名册手印全在我手上了,回去后,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戍卒们惶恐的点头。 “你们从今天起就是清风寨的人了。”伏络说,“从今天起,给你们算米粮。你们迦罗王要是攻下了清风寨,拿到了这份名册,你们还有的活吗?” 戍卒们惊恐的摇头。 “回去之后,就说你们偷跑了,等用得到你们的时候,会有人联络你们的。” 出去后,伏络对旁边人吩咐道,“让他们吃一顿好的,晚上送走,别让他们带干粮,饿他们一天,看起来像是逃跑的。” 手下称是。 伏络在名册上写上迦罗王,而后放入靠墙的柜子中,看着厚厚一沓的名册,想着,不知何时才会用上这些名册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从军不归 风雨如晦,连日来阴风怒号,淫雨霏霏,山谷中回响这山涧瀑布湍急之声。日星隐耀,山寨中也多了几分寂寞。 好容易天气放晴,晚霞照耀云端。第二日阳光明媚,道路泥泞湿滑,晨起的寨民不顾道路泥泞,赶到田野间,赶着水牛犁田翻耕,将收割稻子后稻茬犁入土地之中。民夫们两个人一组,在犁上绑上一根杠子,拉着犁翻耕土地,也有两人一组拉着磨耙(pa)。 田野旁种着柘(zhe)木c桑树,女人们采摘树上不沾雨水的嫩叶,放入提的竹篮中,处处欢声笑语。 山寨外河旁,聚集了约百余匹马。 男人们在哪里洗刷着马匹,手上拿着猪鬃(z一ng)毛做的刷子,将马匹上上下下擦洗一遍。河水旁约有二百匹马,一个人要照顾五匹马,忙的不亦乐乎。四五只大猴子在河水中玩弄着水,它们身上都带有锁链,平日里是用来看管马匹的。 一群小孩子在哪里背着背篓,手中拿着木铲和竹片,在河边捡马粪,捡满之后就到背到柘木下,绕树挖三寸左右的坑,将马粪埋在树下。 张庭刷完了马后,对着其中一匹黑马轻轻一拍,黑马带着头,领着其他马匹在溪水中泅渡过对岸湖水环绕的马圈中。 程晨将身上的水渍甩甩,他擦的更加仔细,见张庭收拾河边的木桶要回去,笑问,“你那位小兄弟如何了?” “听说养的不错,今天去看看。”张庭说着脱了衣服,在河水边洗着,“听说阿文要替你去金陵。” 程晨笑笑,“篝火会后,都是大人了,也该历练历练了。” 张庭洗完澡之后,抱着水桶衣服回到了屋中,“婵娘,我的衣服呢?” “还没干呢!”婵娘在哪里抱着小孩喂奶,“你去制衣坊哪里买一套吧。” 张庭于是只好穿着短裤,到了制衣坊。 制衣坊内男女皆有,正在赶制皮裘c棉帽,做好的成衣挂在那里外间的竹竿之上。 张庭跟里面的何伯打了招呼,挑了一套合适的尺码穿上,又拿了一整套鞋帽衣冠,等何伯在账簿中记下之后,这才离开到了钱号中。 “齐老板,拿两吊钱给我。” 钱号窗口里,齐老板翻找到张庭的账目,在下面勾画了一笔,笑道,“庭哥,出去一趟怎么也没见你拿东西回来。” “哎,别提了,晦气。”张庭骂道,“路上我的物马掉山涧里了,早就听马倌说腋下有旋毛的马叫携尸马,不利人的,所以不敢骑,没想到连东西也不利。” “人回来就好。”齐老板将两吊钱递过去,“破财免灾,再跟将军走一趟,多带匹物马不就好了。” “借你吉言。”张庭说着将钱挂在了腰间的皮带之上。 医馆位于山寨离远的角落里,旁边搭着一个棚子,棚中放置着十个火炉,上面都放着药罐,不过如今只有三个在用。一个男医童在哪里看管着药罐,另外两个女医童在哪里研磨药物。 张庭掀开门帘,看见白老夫子带着医童在哪里敷药。讯哥极力按着床上的闰土,闰土咬着一沓白布,脸色潮红,额头上不时的滑落汗水。 白夫子将原先缠好的白布揭下来,由于节疮定痂,都粘连在一起,撕下来的时候,不时的流出红色的鲜血,好不容易才换好。 白夫子不满的嘟囔说,“你真是,箭上加了倒钩就不要救了,他这伤口,要是晚个两天,那就只能将腿都锯了,如今倒还好,走路稍稍跛脚罢了。” “晓得了,晓得了。”张庭赔笑说,“一概费用算我的,夫子去钱号说一声就好。我挑的那人怎样?” “这还用你说。”白夫子洗了洗手,“你挑的人根骨极佳,手大脚大屁股大,是个能打仗的,力气也够了。我每天喂他鸡汤喝,如今恢复得差不多了,回去多补补气血,壮的跟牛一样。” “那就好。”张庭说着将手上的衣服扔了过去,“将你身上的扔了,换上这身。” 讯哥顺从的脱衣服,然后穿上张庭哪来的衣服,其它的都还好,只是腰带不知如何绑。 张庭上前,从讯哥左肩到腰间斜拉着一条牛皮带,拖住了腰间了皮带,“这叫吊带,挂上后腰带上可以悬挂剑c弓c匕首,也可以放钱了,用处多着呢。” 人靠衣装,这套皮衣要比以前的葛衣清爽的多,平日里都是上等人才穿的。 “嗯,不错。”张庭拍拍他的肩膀,“叫什么名字?” “讯哥。” “我是说名字。” “陈迅。” 张庭细细打量一番,“骨架不错,就是太瘦了,呐,今天开始,你就是不归军的人了。” 陈迅迟疑的看看床上的润土。 “放心,只要是不归军的人,你那同乡就是我的同乡,等他养好伤就会让他走回家的。”张庭搂住陈迅的肩膀,带他出门,“走,先教你些寨子中的规矩。” 陈迅还是第一次离开医馆,前面二十步的地方便如集市般,打制马镫的c编篾器的c做陶器的c舂米的c制衣的c做车轮的,应有尽有。 “你要什么都可以直接在哪里拿,他们会记账,而后直接去钱号把钱划过来的,不用你拿着钱到处跑。” 张庭一一介绍各个店的老板和营生,在铁匠铺里为陈迅定了一套马鞍c剑c匕首和c解刀c轻盔,又在又在弓箭铺中为他选了张柘木弓c弩机c定制了一批弓箭。 “知道这弓箭为什么有劲吗?”张庭拉着柘木弓的弓弦,“柘木最硬,用这木材做的弓身最好。就算同是柘木,背阴处的也要向阳处的好。还有这弓弦,你知道是什么做的吗?” 陈迅看着淡黄色弓弦,稍稍用手指一捻,心中了然,“蚕丝做的。” “这可不是一般的蚕丝。”张庭说,“蚕吃不同的叶子,吐出来的丝不同。这种蚕丝是用柘木叶喂出来的,蚕丝坚韧,在军中叫棘丝,一般弓兵都用不起的。还有弓身内贴的角,你看看是什么牛角?” 陈迅略略一看,“水牛角。” “嗯,不错。”张庭点点头,“水牛角是上上之选,北境的黄牛角和羊角,也可以用,但不算精选。上好的一张弓,可以远射二百步之遥,次一点的也有一百五十步。弓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弓可是我们立身保命的东西,切不可轻忽。” 陈迅心思放在了墙上挂的弩机上,弩机上大小不过一尺半,“我曾见乡人打猎的弩机,上面只有一条弩沟,而且要比这个长得多,这个怎么有三条弩沟。” 张庭笑笑,将弩机从墙上拿下来,“鲁师,可以试试上面的弩机吗?” 鲁师在旁抽着旱烟,斜瞟了一眼,“这是给文少定做的,用则用,可不能给你。” “哈,理会的。”张庭说着从旁拿起三只弩箭,将弩弦拉好之后,搭上弩箭,对准了十步远的靶子,射了出去。 三只弩箭分向三个方向,勉强可控的只有中间那个,射在靶子下放,另外两支弩箭插在弩机后的三尺厚的木墙上,左右弩箭的距离相差有一丈。 “鲁师,这弩箭力度是够了,可是偏移太大了。”张庭无奈放下弩箭,“容易误伤啊。” “保命用的东西,还误伤?”鲁师不屑的说,“要不是要做得小点,我还打算做个五支弩箭的大弩弓呢,这样一波箭雨打下来,就算有些误伤,那也是值得。” 张庭将弩机放下,告诫陈迅,“弩机平常不要装弩箭,否则弓弦撑的时间长了,弹性就没了。也切忌,弓弦不要淋雨,不然易断,平日里不用的话,装入羊皮袋中。” 陈迅一一记住。 离开后,两人在附近的一座商铺里吃了饭食。陈迅从未像如今一样,吃那么多肉和蛋,胃口大增,吃了两升米,将桌上的肉食吞咽而尽,这才畅怀。 “嗯,第一顿都是如此。”张庭吃了一升米就不再吃了,笑着说,“不归军的人,在哪里都饿不着。打仗,拼的就是力气,不吃肉怎么能有力气。现在是不是想入不归君了?” “顿顿都有肉吗?” 张庭点点头,“饿谁也饿不着你们。” “那我要把老母一并接过来享福了。”陈迅憧憬的说。 张庭摇摇头,“敌人打来了,男儿屈膝投降,那是耻辱之极的事,所以吃饱了好有力气打仗。妇人家,在家里种桑养蚕就好,平日里哪吃的起肉食。就算人来了,女人自然谁赢了跟谁走,这道理你都不懂。” 陈迅哑口无言的望着张庭。 “你家里除了老妈,还有何人?” 陈迅摇了摇头。 “这么大了,怎么没娶妻。”张庭诧异不已,乡野间的男子,十六岁成婚,很少有这么大了还没娶妻的。 “婆娘生了孩子后得了病,死了,孩子没奶喝,养不大,也死了。”陈迅说着沉默下来,“娶妻的时候,家里养的水牛送过去了,现在没什么能娶妻的了。” 张庭听后不以为意,对老板喊道,“来两碗鹿血。” 老板应了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风俗民化 酒肆之中,有不少和张庭一样衣着的人。本来都三三两两在一起聊天,听得张庭喊叫之后,纷纷大笑不已。 不远处一个桌子上的扬扬手上的半碗酒,笑道,“张哥,要去带你小兄弟开荤啊。” 张庭笑笑,“是啊,连兄弟都照顾不好,怎么当大哥呢。” 伙计从后厨里端了两碗鹿血过来,盛的满满的,淅淅沥沥洒了不少,端了过来。 张庭拿着那碗鹿血,闻闻里面的腥气,顿时精神亢奋,喝了半碗,抹了抹嘴边的血渍,对陈迅说,“愣着干嘛,喝啊?” 陈迅十分为难的看着鹿血,稍稍喝了一点,反胃的不行,跑到街外直接吐了出来。 酒肆内又是一阵笑声。 陈迅吐过之后,有些虚的坐在那里,摆了摆手。 看热闹的两三人走了过来,一人从后面箍住陈迅的脖子,另一人端起了鹿血,捏住他的下巴就要往下灌。 张庭笑着看着,一点点的喝剩下的鹿血。陈迅只好紧闭嘴巴,然后被人捏住鼻子,很快就不行了,被大口的灌着鹿血。 那两人等他喝完之后好一会儿才松开手,陈迅此时的鹿血灌进肚子里,口中又惺又涩,拿起桌上的酒喝了好几口才缓过来。 张庭笑笑,站起身来一把将陈迅提起来,带出了酒肆,问他“你小子想要熟女,还是瓜女?” 陈迅不解,只是提到女人身体自然而然有了反应。 “那就瓜女吧。” 张庭说着带他走到了村寨的一侧的房间内,中午进去,出来时已经是黄昏。 张庭拍拍陈迅,“走,给你找个住的地方去。” 陈迅则略带羞涩。 “哈哈,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张庭说,“不归军的人,生死置之度外,同伴之间,剖心沥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知道我看中你小子那点吗?就是你够义气。” 说着张庭走到了一个房间前,指着门口挂着匕首的门户说,“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陈迅摇头。 “你知道女人用匕首做什么吗?”张庭笑笑,“以前世道不太平的时候,大户人家的女眷们外出,生怕遇上盗匪,男人们挡不住,自己怕受辱,于是用匕首自尽。在这儿,女人们把匕首挂在外面,就是告诉男人们,可以在这里留宿。拿了人家的匕首,就要对人家负责,知道吗?” 陈迅这才恍然,张庭说给自己找个住的地方,原来是这意思。 “咱们不归军常年在外,生死各安天命,有老婆孩子那是害了人家。你若能活着回来,挑一个相好的,拿了人家的匕首,平日里吃穿用度都算你身上,要出去的时候,再把匕首还给人家。”张庭说,“人家要是愿意等你,就会将匕首收好,不愿意等,就会继续挂出去,全看自己心意,旁人不得阻拦,知道吗?” 陈迅点了点头,目光四处流盼,好在寻找着什么。 “算了,就这家吧。”张庭说了一天,心也烦了,想着早些回去,上前摘了匕首,塞在陈迅手中,又将腰间悬挂的一吊钱挂在他皮带上,“明天跟我练骑马c射箭。” 说完,张庭不容陈迅分辨,一用力就将陈迅推了进去。 门是虚掩着的,陈迅措手不及,进去之后没收住脚,只听屋内一声惊呼和屋外一声大笑,失手推翻了纺车,跌倒在地。 陈迅迅速爬起来,见到旁边一个女人幽怨的看着自己,心中一慌,双手无处去放,歉意的直道歉。 女人对他屈身施了一礼,而后上前将纺车扶起来,左右摆动一下,发现一根横杆已经被压断了,微微皱眉。 “我赔。”陈迅说着去拿腰带那里的那一吊钱,不成想挂在那里一时不好拿下来,心中一慌,一用力,将串钱的绳子拉断,铜钱散落一地,惶恐无措的去捡,却听见了女人轻笑声,转身看见人家在笑,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女子弯下身子帮他捡钱,“妾身芸娘,不知夫君怎么称呼?” “陈迅,都叫我讯哥。” 女子将捡来的钱纳入怀里,而后说,“讯哥还没吃饭吧,我去升灶做饭。” “不用那么麻烦了。” 芸娘笑道,“什么麻烦,就算你吃过了,我还没吃呢。” 陈迅只好继续捡钱,等芸娘提着篮子离开后,将所有的钱放在了桌子上,环顾房屋四周,里面靠墙处放着一个四尺宽,九尺长的竹床,床头铺着丝绸外套的被子,一个梳妆台,一个桌子,还有门口正对的纺车,如是而已。 他坐在床头,回想起了自己的家,微微发愣。 不一会儿,芸娘在外面回来了,将篮子里的猪肉放在案板上,而后开始切肉c生火下米c熬炼猪油c炒青菜,热热闹闹的忙活起来。 陈迅看着芸娘姣好的面容,看着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想来平日里非常爱惜自己的容颜。忽然之间,自己又有了家,恍若梦中。 芸娘百忙之中,尚且顾及的到陈迅,问道,“讯哥听说是前些日子刚来的,以前是做什么营生的?” “种地的。”陈迅说,“闲的时候也去打打短工。” “家里面还有什么人吗?” “还有一个母亲。”陈迅说,也不知道母亲怎么了,他原本想等闰土的伤好了,背着他跑了,现如今却有些舍不得走了。 “哦,那好啊,早些把母亲接过来也好。”芸娘说,“外面兵荒马乱的,东胡人又来了,还是这里太平,都不用交税。” 陈迅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得了,没得了。”芸娘长叹说,“哀帝死后,东胡人攻洛阳,家里面带着我去金陵,路上的时候马车太多,我们家的马车被碰坏了,被人家推到了路边。我们就跟着人带着东西往金陵走,后来东胡人到了,杀的杀跑的跑,都没了。” “那你是怎么到这的?” “东胡人抓人回洛阳,用绳子拴着。睡觉的时候,将军带人到了,杀了东胡人,然后将人都放了。张大哥看见我,问我有地方去吗?我说没有,他就带我回来了。”芸娘说的很平静,“算起来,来了两年了。” 陈迅静静听着,也有些同情芸娘。 很快做好了饭,芸娘端了过来肉菜,为陈迅盛好米饭,“讯哥吃饭吧,奴家做的不好吃,你多担待。” 陈迅吃了一口,发现她说的并非虚言,再看看她的手,手腕上戴着翠绿的翡翠镯子,手腕那里肤色白腻,手掌上有诸多丝线的划痕,手不大,不像是做农活出身的,又听她说来自己前都洛阳,心中一动,“你家里面是大户人家吧?” 芸娘点了点头,“家严是少府监少监,负责督办宫中绫罗绸缎。我以前没怎么做过活,好在平日里还会织作,不然更没法在这里活了。” “这里的人,都是怎么过的?”陈迅说,“我刚来这里不熟,想多知道一点。” 芸娘想想说,“这里比外面怪得很,平日里很少用钱,都是将钱存到钱号中,每个人账头都有钱。奴家去买肉,朱屠就记上,一月后拿着账簿去钱号哪里算下就好。” “嗯,那要是他多给你记上两笔呢?” “啊,没得了。”芸娘笑着摇头,“这里没得人这么做,外人就不一样,可是这里人都没得这么做的。听说以前有,凡是这么做的都被撵出去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没得人偷你抢你的。” “那你平日里就靠织布营生?” “嗯,奴家织的布好,制衣坊的何伯比常人多算我一半的工钱。”芸娘说着看看陈迅,“何况,奴家也有男人养我,刚来的时候是张大哥,后来是郑三哥,他们从外面送了我些胭脂水粉啊,给我的钱也多。” “哦。”陈迅听后心中有些不舒服,闷闷吃饭。 “你入了不归军就好了,有的是钱。”芸娘笑道,“出去一趟,听张大哥说,出去一趟,十分之三的东西是自己的。一次回来,奴家织两年布都比不得。讯哥什么时候出去一趟就知道了。” “我才刚来,出去恐怕要好久才行。”陈迅说着不知前途如何,听来自己以后要跟不归军当匪人了,拦路打劫劫舍,一条道走到黑。 “讯哥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不知道,总感觉这里怪怪的?”陈迅回想着见到的一切,以前只听说大凉山有一帮子匪人,常常勒索村寨交纳粮食,自己村子也被索要过,自己从没见过什么样子,如今见到了,又好奇不已。 在来的路上,他曾亲见看见校尉骑马驱杀抢粮食的匪人,一个人骑着马可以杀五六个匪人,没想到连不归军随便一人都打不过,连脑袋都被割掉了。这帮人穿着衣服,都像是军官们穿的,骑着马,带着铠甲,用着军队都用不起的好弓箭,这样一帮子人又不是匪人,又不是官兵,真不知道哪里来的。 “最开始奴家也觉得这里风俗奇怪,后来不奇怪了。”芸娘说,“他们本来就是胡人啊。” “胡人?”陈迅一惊,可是转念一想,不可能啊,他们的发饰c用语,与中原人无有差别,怎么会是胡人呢,可要是胡人,那么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可以归结到他们本身怪异的习俗之上,合情合理了许多。 “就是胡人嘛。”芸娘一笑,“不过是被招安了的胡人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前尘往事 屋内灯火灯火摇曳,映照在陈迅惊疑不定的脸上。 芸娘说,“武帝的时候,军中招募了大量的东胡c林烦,编练了定远军,不少胡人在军中担任要职。镇北将军c吴侯程业你该听过吧?” “当然了。”陈迅听到吴侯程业,心中立刻恍然,说起了流传的民谣,“无口者天,有口者吴。下临沧海,天子帝都嘛。” “哎。正是这句诗,将好好的镇北将军弄得家破人亡。”芸娘叹息一声,“你可听过程业的来历?” “听说是东胡人,后来皈依大郑,天子赐名程业的。”陈迅听人说书时,那人正是这么说的。 芸娘摇摇头,“我幼年生活在洛阳,还曾经见过这位吴侯。昆仑关大捷后,三万定远军击破二十万犬戎人,俘获部落王子二十多人,公主三十多人,牛羊二十万之多。武帝听后龙颜大悦,亲自为其赋诗一首,命我父亲为他赶制一个天子御用的明黄色战袍,皇后亲自为他绣上武帝的诗。不辞漠北千里远,三万定远入阴山。昆仑关外七日雪,一夜奏得凯歌还。” 说到那首诗时,芸娘怅然不已,“那时吴侯是何等样的威风。他亲自来我家中向我父亲致谢,我手上的翡翠玉镯,就是他送我的,据说还是犬戎小公主佩戴的。后来我听父亲说,吴侯其实不是东胡人,只是塞外不满千人的小部落。犬戎族的人攻破了吴侯的部落,吴侯逃走,不得已在草原上沦落成马贼。当时,犬戎是草原上最大的部落,常常害怕别的部落取代他,每年都要去东胡那边杀人,称之为减丁。东胡人很讨厌犬戎人,于是跟吴侯关系很好。有时候犬戎人来追杀吴侯,吴侯就跑入东胡。后来武帝招募东胡人,吴侯和东胡人一同入了定远军,也就被误认为东胡人了。” “原来是这样。”陈迅讶异不已,乡野间说书的不过是照本宣科,怎么能知道的这么详细呢,兴致来了,“那吴侯之死是怎么回事?” 芸娘说,“听说是灵帝嘉兴二年,宫廷盛宴,人人赋诗一首。吴侯出身草莽,于是央求枢密使屠申帮其作诗。屠申就做了这首反诗,呈了上去。灵帝看后龙颜大怒,认定了吴侯有不臣之心,当庭将吴侯杖杀,府中子女c妻妾赐了毒酒,奴仆发配琼州,永世不得回洛阳。吴侯在定远军中故旧极多,吴侯死后,屠申掌管定远军,排斥异己,将好好的定远军弄得支离破碎,多有逃散。我看,这里的不归军,也是当年定远军。” 陈迅大喜,难怪不归军如此奇怪,原来还有如此渊源。定远军威震漠北,自己自少就想着能成为将军,也算是圆了幼年时的梦了。 芸娘将碗筷收拾一下,而后吹熄了灯火,两人相拥温存了一会儿之后,在哪里聊着趣事。 “奴家在这里两年了,他们的成年礼也见过两次。”芸娘说,“他们还有胡人的习俗,听闻成年礼时的篝火会,男女在野外随意交合。胡人的礼法观念极为淡薄,妾身以前只是听说,如今到了之后,才切身感受到其中的真意。” 陈迅搂着芸娘,有些舍不得放开,关怀的问,“那你今后想如何呢?” “奴家只好生个一男半女,作为依靠。”芸娘说,“这里的女人都是这样,男人在的时候,由男人养着,男人出去打仗了,就自己养活自己。有了孩子,也有了依靠,不会寂寞。” 在以前,陈迅很难想象中原女人这么大大方方的说出这种话,可是如今看来,很实际,不由得想起了早些时候遇见的瓜女,“熟女和瓜女,是怎么回事呢?” “熟女就是奴家这样的,独门独户,能养活自己的,需要的时候也可以找个男人依靠的。瓜女,就是张大哥他们在外面带回来的女人,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于是婆婆教她们养活自己的本事,针织刺绣什么的,什么时候有了养活自己的本事,能不单单靠男人了,就会放她们出来,给她们找个居所。” 夜半无人私语时,陈迅渐渐困倦了,睡的非常香甜。醒来后,陈迅发现芸娘已经起来,正在那里做饭,心里甜滋滋的,想着有这样的一个女人,要好得多。 想象总是甜蜜的,直到张庭入门的那一刻。 张庭拿着鞭子,啪的一声响,已经用鞭梢将陈迅的被子卷开,骂道,“快起来。” 陈迅不带丝毫怠慢,立刻起身穿衣。 芸娘从旁拿来三个生鸡蛋,将蛋清和蛋黄放入一个如脸盘大的黑瓷碗中,而后倒入热水,洒了些芝麻,将碗递给了陈迅。 陈迅喝着黑瓷碗里的鸡蛋汤,喝完之后饱饱的,口中还留有芝麻香味,然后跟着张庭到了村寨外马圈哪里。 张庭迁过来一匹黄马,然后让陈迅上马。由于马身上没有马鞍c马镫,连辔头都没有,陈迅翻了半天上不去马。 又是啪的一声,陈迅身上挨了一鞭子。张庭斥骂一声,而后自己稍一加速直接跃上了黄马身上,又翻了下来,“照着样子做,三次上不去,再给你一马鞭。” 同样的人,怎么昨天和今天差别这么大呢? 陈迅不解,好不容易上了马身,只能抱着马脖子,用脚蹬着马腹部,让它慢慢的走。 张庭在马屁股后拍了一下,马开始慢慢加速,马身上上的陈迅一颠一颠的,终于支撑不住,跑了五十步的时候,从马身上滑了下来,好在没被马踩到。 张庭于是拿绳子将陈迅绑在了马身上,然后让马四处跑,他小时候父亲就是这么教他的。 还有一个月就要再次外出了,他得尽快让陈迅有保命的能力,不归军没有说是家里练出来的,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 上午跑了一圈,陈迅在马上吐得不行,等张庭将他放下来的时候,站都站不稳了,然后被张庭直接扔到了河中,不得已挣扎着游回来,筋疲力尽。 下午实在是不能动了,张庭就教陈迅识别马,一岁的马上下各长出两个乳齿,两岁的上下各长出四个乳齿。两岁的时候,最适宜阉割公马,阉割后的公马可以耐饥寒,可以做物马或乘马。 什么物马是用来驼水和食物c战利品的,乘马是平日里骑乘的,战马是作战时骑的。 什么战马平日里连马鞍都不舍得给他们套,作战时才套上。 陈迅也不知道自己记住多少,只是脑海里一团乱,听得似是而非,一天下来,人都散架了。回去之后,陈迅直接扑倒在床上,任凭芸娘怎么,始终有气无力。芸娘只好为他打了热水,让他泡着热水舒展舒展筋骨,为他捏肩拿背,看着身上一道道的鞭痕,颇有些心疼,内心隐隐然想,好在自己是女儿家,不用受这份苦。 次日清晨,山寨们早早打开,人们热热闹闹的聚在门口,向车马里的人送别。 程文骑在马上,向仲父c程晨等人挥手作别,而后一挥手,六辆马车辚辚向前。马车前有六人,一人骑着一匹马,牵着一匹马,走在前面,马车后六人,也是一人双马。 唯独程晨和身边的人,各骑着一匹马,走在中间。车队出了大凉山,直奔金陵而去。 程文看着官路上的风光,感慨不已,“汤师爷,自我十岁入了大凉山,这是第一次出来啊。” 汤师爷笑笑,“君子报仇,十年刚好不完。” 程文望向远处,官路上到处有流民聚集成群,在路边向过往的马车讨要吃的,看得他心沉不已,十年时间,那时候商旅多的,路边全是马粪,恶臭熏人,可是如今,路边散发恶臭的却成了灾民。 就算手中有官凭,程文一行还是被官道上设置路卡的兵匪索要了不少金银。无他,自东胡南下以来,各地义兵蜂拥而起,都是号称要打东胡,据说有七十万众。朝廷派官员敕封大小头目官位,给一笔赏钱,其他的自理。这帮人于是也在路边设置路卡,连朝廷里什么官大都不知道,自然谁的账也不买。 太平盛日,当兵的兵饷都被克扣,如今兵荒马乱的,朝廷赋税锐减,饷银欠发已经快论年了。所以朝廷的兵也开始雁过拔毛,使得商旅行人更加稀少。 如今能够穿行的商旅,必然手眼通天,打点了众多势力,这才畅通无阻。 汤师爷出面打点,他为人和善,说话周到,一路上也没什么大的差错。不过,越走汤师爷越心忧,不是路卡多,而是少了,据说东胡人要来打金陵了。 “文少,不如我们且回去,看下局势再说。”汤师爷打听到前方常有林胡人出没后,心中却有些害怕了。 程文一笑,“隆兴元年,汤师爷随我哥哥去洛阳送生辰纲,那时候赶上昆仑关内的林胡人反叛,朝廷大军兵败,人心惶惶,可汤师爷依旧去了洛阳。怎么如今随我去金陵,一听林胡人,就要回去呢?” “此一时彼一时。”汤师爷说,“那时也没想到林胡真能攻下洛阳,顶多是个扰边。如今林胡人摆明要灭了文郑天下,兵荒马乱,我们又押着这么多珠宝,万一要是” “哈哈,我正要除魔卫道,巴不得遇上林胡人呢。”程文豪爽的说。 汤师爷不语,心中叹息,这位没见过世面,就算他哥哥在,见了林胡人也只能跑,晚上伏击c偷袭,哪能硬来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不期而至 晚上休息时,车马上的人都将武器放好,弩机上搭好弩箭,在周围设好绊马索,挖好拌马坑,而后这才轮番守夜。 在野外,不归军是严禁生火的。空旷的地方,火光甚至可以在三里外看到,动辄引来杀身之祸,绝不可取。生火时,要在地上挖上一个坑,而后在坑中做饭,避免火光外传。 一行人如此谨慎,还免不了引人注意。毕竟六辆马车,如今世道不好,铤而走险的人不少,甚至还有一些官兵夜里想来做票大的,反正荒郊野外,盗匪那么多。 好在随行的都是不归军中的人,经验丰富,光是埋设的弓弩就够吓跑人了,何况来打劫的也不专业,明火执仗,在夜里犹如靶子一样。不归军的伏在暗处,弯弓搭箭,一百步内的绝难幸免。 天亮后,不归军的人再撤了陷阱,将工具收回,并且根据记忆去远处搜寻尸身,将那些没有损坏的箭只收回,毕竟路上不好补充,顺带从尸身上找找有用的东西。 一路迤逦到了汝南,车马前行,忽然遇见一队胡人。 那对胡人正在押运一批男女奴隶北还,胡人数量百多人,队伍却长达三里,越有上万人。为首的胡人远远也看见了车队,带着十几人骑马而来。 汤师爷见程文起意,连忙拦着,“文少,此事我来处理,我来处理。” 程文一笑,对着远处用东胡余语大喊,“是阿斯那将军的麾下吗?” 汤师爷一惊,看看程文,却见他脸上浮出了古怪的微笑。 对面的胡人听后,在远处停了下来,派了一个胡人骑着马过来了。 胡人头上拖着一根细长的辫子,用东胡语说,“我们是林烦的,你们是谁?” 程文说,“我们是东胡察合部的,入关后被迁到了这里,我们要去南边做生意,没有恶意。” 胡人一挥鞭子,对一名不归军说,“你是什么人?” 不归军说,“察合部的。” 胡人脸色稍缓,一挥鞭子,“那将你们的马车都赶到路边,将你们的弓箭都收起来。” 程文立刻用东胡语对手下说,“将马车赶到路边。” 不归军中会东胡语的也回应着。 胡人于是拨马离开,很快胡人的队伍又开始行走起来。 胡人的首领路过之后,手掌放在心口处,向程文微微屈身问候。 程文等人笑着回礼。 而后就是长长的百姓队伍,衣着褴褛,不哭不闹,沉默的走着,少数抬头看看旁边的程文等人,吐口唾沫在地上,眼带鄙夷。 汤师爷看向程文,却见他脸上无丝毫波动,反而嘴角微微有笑意,心中凛然,对他的评价倒是高了几分,心中也松了口气。 忽而一个女人路过,忽然往前跑了两步,“阿文。” 路过的胡人见后,一马鞭直接打在她头上,女人痛叫一声,双手被绑着,也无法挡鞭子。 “王八蛋程文,还不快救我。”女人对着程文哭喊了出来。 这一嗓子把程文等人都吼懵了,胡人不懂中原语,又是一扬鞭子要打在女人的身上。 程文反应过来,来不及多想,一转身操起弩机直接射了过去。 三只弩箭两支射空,另一支射中胡人的脸,那人栽倒在地。 剩下的不归军那还有反应不过来的道理,纷纷操起了弩机,翻身上马。胡人分布在三里长的队伍处,一时措手不及。 汤师爷当机立断,拿起匕首上前,将队伍的绳子割断,边割绳索边喊叫着,“胡人杀人了,杀胡人啊。” 车夫们立刻操着匕首,有样学样的喊着,一边帮助他们割开绳索,而后将匕首递给被抓的百姓。而后车夫拿起马车内放置的弓箭,躲在马车附近,向胡人射箭。 百姓们割开绳索后,向路两旁逃去。 顿时安静的俘虏群起了波动,所有人争先恐后的往两旁跑。绳子是十人一组系着的,于是队伍立刻乱成一团,少量的胡人根本控制不住局面,有的还被拖下马来,围殴致死。 程文将人群中的女人扶过来,带着她趴在马车低下,给她塞了个匕首,“你护着自己。” 有的不归军趁乱混入难民中,手中操着弩箭,对着疲劳应对的胡人来上一箭,也有翻身上马,六人一组,开始向措手不及的胡人弯弓射箭。 箭来箭往,胡人们按捺不住,一会儿竞相逃窜,余下的被不归军料理了,马匹被牵了过来。 路上的百姓们四散逃离,不过他们没吃的喝的,能跑多久活多久,只能看天命了。 陆飞骑着一匹黑色战马追赶逃散的胡人,那帮人也不可小觑,逃散过程中有的还仰躺在马背上,向他射箭,可惜准确度不高。 陆飞瞅准时机,拉开弓,射了过去,射下了一人,倒栽在地上。 陆飞赶过去后,跳下马来,箭支射到了他臀部,并不致命。陆飞拿起绳子将他的手背捆起来,而后放在马上,骑着马赶回马车哪里,将人扔在了地上,“抓了个活的。” 两个车夫向前,掰开他的嘴,用布条捆住,而后带到了一旁拷问。 程文见没危险了,这才让车底下的女人出来,看着她鬓发纷乱,衣衫褴褛,脸上还有一道红色的鞭痕,讶异的问,“燕姐,你怎么这幅样子?” 慕容燕接过程文递来的水和饭团,吃的狼吞虎咽,抹了抹袖口的,“还不是为了你哥那个没良心的?” “你逃婚了?”程文一惊。 “何止。”慕容燕说,“我还杀人了呢。” 程文为难的看向金陵方向,真不知道哪里迎接自己的该是什么。 慕容燕见程文如此,不屑道,“胆小鬼,我都不怕。你哥呢,怎么是你去送,哦,成年了是吧。” 程文尴尬的点点头。 “别去了,那边还有胡人呢?”慕容燕说,“我出来的时候,都说林烦人要打过来了,朝廷正想着南迁呢,听说要去杭州了。乱成一片,我就趁乱跑出来了。没想到刚到毂城,就被可恶的胡人困在了城中。打了一个月,外边的援兵一个没来,城破了,我就被抓过来了,真晦气。” “他们没怎么”程文小声的问。 慕容燕瞪他一眼,大声说,“当然没有。”随后又低声,“有也不跟你说,告诉你,这事你能告诉你哥,不然我饶不了你。” “放心。”程文说着看着眼前的百姓,他们大部分又往回走,天下之大,除了自己的家,他们又能去哪里呢? 陆飞跑过来,对程文说,“问清楚了,林烦人要攻打徐州,兰陵王文烈守备甚严,林烦人于是四处抓百姓,驱逐他们攻城。他们攻下了毂城,打算将百姓们驱赶到徐州。据说前面还有一只上千人的胡人,正在攻掠樊城四周的村寨。” 汤师爷说,“我们刚杀了一队人,怕是他们要伺机报复啊。” 程文一笑,“报复是肯定的,那还用伺机。我看他们要么明天一早就过来,要么今晚就杀过来。” “今晚过来不可能。”汤师爷说,“樊城离毂城一百余里,就算骑马也要一个半时辰,那时天都黑了,人有那么多,定然是明天一早。” 程文听后一喜,“果真如此的话,诸位倒是可以跟我去夜袭一下,保管胡人一点防备也没有。” “喂,你还想送死去啊。”慕容燕教训说,“快带我回寨子里吧,胡人在这边都没让人治的了的。” “我不是去送死,是为了救我们啊。”程文说,“不归军哪有等着对方来杀的。” 此话说完后,身边的不归军都点点头。 陆飞沉吟了一下,“我们可以歇息一下,而后赶过去。樊城那么大,胡人想要掳掠人口,定然要分开,杀了就走的话,倒也没什么事。” 汤师爷皱眉说,“可是那样胡人定然恼怒啊,那我们岂不是更危险。说到底,也不过二十来人,又押着生辰纲。” 程文说,“不归军要是为这些东西丢了性命,那才叫不值呢。胡人一向善于掳掠,他们的好东西不少,与其他们抢百姓的,不如我们抢他们的。” 不归军们哈哈大笑。 “跟你哥一样疯。”慕容燕嘟囔一声。 汤师爷见状,知道无可挽回,生辰纲丢了是小事,程文要是丢了,自己就不用回去了,心中有了计较。 黄昏已至,人群散的散,走的走。 有一人拿着匕首走向程文,不归军的人立刻警惕的喝止他。 那人将匕首仍还程文,“你们的东西。” 程文看看那人,身高九尺,看他的样子好像还会点武,心中一动,从车上拿了一个弩机,递了过去,“路上不太平,带着这个防身吧,只有三只弩箭,省着点用。” 那人看看程文,“能再送我一匹马吗?” 程文一愣,挥挥手让人牵过来一匹缴获的黄马,又从怀里掏出一份牛肉干递了过去,“吃饱了好做事。” “大恩不言谢。”那人翻身上马,拿着弩机,“我要是能活着回来,一定来找你,驾。” 程文目送他离去,发现是朝樊城去的,心中点点头,中原里有种的人还是有的,可惜没人带着他们,自己大有作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驰突樊城 众人驱车离开大路,将马车上的财物埋在了榕树之下,而后将马车抛弃,将马匹都腾出来。 太阳很快落山。 众人埋锅造饭,喂马河水,将车上的黑豆取过来喂饱了马匹,休息到了一个时辰,而后骑着马走着大路,不紧不慢的往樊城方向赶了过去。 乘马走了两个多时辰,月亮已经过了中天,看样子已经一更天了。微风吹荡,天空中不时轻云蔽月,月色也不皎洁,正是偷袭的好时辰。 陆飞c聂度作为游骑兵,走在队伍五里之前,他们远远看到远方细微的火光,随即相识一笑。 聂度摇摇头,“这帮子林烦人,也太大胆了。” “中原人闻风丧胆,都躲在城里,换我也不害怕。”陆飞说。 “嗯,小心谨慎,一千次也不过分。莽撞送死,一次也太多了。”聂度说,“咱们将军的话,看来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算了,你去跟文少说,前面有胡人,我先去前面探探。” 陆飞点点头,调转马头回去报信。旷野之中,声音传播的远,所以不敢骑太快,慢悠悠的骑了回去,向程文报信。 一众人赶过去后,聂度说,“八个林胡人,都睡着了,还有一些女人。” 程文说,“你们安排着派人去做掉他们。” 聂度点了点头,向后一招手,“来七个人,带好弩箭,蒙面,衔枚。” 说完,聂度翻身下马,将一个桃核塞在了口中,而后用黑布将面遮住,和其他人蹑手蹑脚的开始逐步逼近。 慕容燕好笑的看向程文,“你干嘛不跟着去呢?” “我第一次出门,做砸了事就不好了。”程文说,“何况这种事他们就能做好,何必我跟着去呢。” “你跟你哥差别真大。”慕容燕说,“虽然不想来,可是来了还是想多看看的,我还没有见识过战场呢?当年奶奶挂帅出征,平定荆楚c大梁c蓟城,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自己。” “别想那么多了。”程文想起慕容燕就头疼不已,既不敢放她一个人走,可是带在身边也麻烦。 聂度走到胡人百步之前,挥了挥手,两个左边,两个右边,等他们就位之后,自己四人手持弩机,挂好弩箭,然后慢慢的向前,顺利的话能够潜过去,要是中途被发现,那就没办法了,尽快将弩箭射出去,而后肉搏。 越走近,越能闻到烤肉香。 火堆的火焰已经小了很多,聂度走到了五十步,忽然对方营地的马嘶叫了起来。 沉睡中的胡人立刻醒来,抓起了身边的武器,然后看见了聂度等人。不用等命令了,弩箭立刻射了过去,对方有四五个中了弩箭,不过只有两三个倒地了,剩下的拿着马刀在大声咒骂着。 聂度大骂晦气,都怪那匹该死的马。来不及细想,将弩机抛下之后,跟另一个拿着刀就冲了过去,余下的两个从背上解下来弓箭,悄悄地跟了过去。 聂度挑中了一个受伤的,对方五折心口,看样子弩箭没射中要害,看见聂度跑过来后,就将马刀握在手上,高高扬起,双眼紧紧地盯着来人。 快到跑跟前时,聂度猛地将手中的匕首扔了过去,对方果然闪躲,还没等聂度赶到,用左边绕过去的一人已经一箭将其射死。 很快战场上就剩下一个九尺高的胡人,他站在那里,威风凛凛,旁边三个不归军的人围着他缠斗,并不打算跟他拼力气,因为多半打不过。 那人身披铠甲,拿着的后背刀起码有四十斤重,这种刀若是轮下来,一般的兵器稍稍一碰就被弹开,根本无法抵御,动辄有开膛破腹之险。而且那人十分的机警,一直留意旁边的弓箭,几次都被他躲开。 聂度用东胡话问道,“你是谁?” 那人唯一错愕,随即更加凶狠的看向聂度,用东胡话斥问道,“你们是东胡人,竟然帮中原人打我们。” 两人操着弓箭过来了,箭头对准了那人,十步的距离,闭着眼睛都能射中,只是等着聂度下命令。 “我们是定远军的。”聂度说,“好汉子,跟我们一起干吧。” “你们是中原人的狗,狼是不会和狗在一起的。”那人说,“你们早忘了东胡人的规矩,竟然这么多人打我一个人。” 聂度说,“勇猛的老虎斗不过狡猾的猎人,再厉害的狼群也不能和部落相斗。如今你被我们围住,必死无疑。既然你不肯投降,那么就自杀吧。我们会给你一个体面的葬礼。” 那人拿着刀绝望的看着身边的弓箭和马刀,自知所言不虚,扬天长叹,“雄鹰落在地上,却被蚂蚁咬死。我卓必烈今日竟然死在这里。” 说完,卓必烈拿起匕首,一刀捅进自己的心脏,颓然倒地。 “这个卓必烈是个勇士,把他埋了吧,给他立个碑。”聂度说着俯下身子,去摸胡人身上的宝贝,将他们的马刀c匕首c弓箭都收走,而后则去牵马。 一人打开手中的火折,点燃了身后背着的火把,摇晃了三圈,向众人表示已经搞定。 一匹血红马慢悠悠的走到卓必烈尸体面前,用舌头舔他的面庞。 聂度见后颇为感兴趣,用手一摸马的肋骨,默数一遍后,喜笑颜开,“十三根肋骨,这可是天马啊,哈哈哈,是我得了。” “这马有灵性的,我看见了,刚才我们到的时候嘶叫的也是它。”萨杰边用马刀挖坑边说,“你骑着它,当心它害你。” “我命大着呢。”聂度不以为意,翻身上马,结果马开始暴躁的跳跃起来,想将聂度翻下去。 聂度自小生活在马背上,知道马的烈性大,于是拼命的想要压服它。 马见不能将聂度颠下来,直接侧身倒了下来。聂度吓了一跳,赶紧打滚这才躲过去,若是被马压到腿自己的腿就废了。 众人纷纷笑起来,“你没那福分啊。” 聂度见状也灰心了,这马性子太倔,认主人,自己要降伏它恐怕要花很长功夫了。 程文耐不住慕容燕的好奇心,和她一同骑着马到了战场之上。 慕容燕到后,不归军正在将男人c女人拖到坑中埋了,心中的大讶,“怎么还有女人?” 程文说,“估计是胡人从乡下掳掠来的。” 慕容燕心中悚然,自己也差点成为其中一员,真到了晚上,那还得了。 程文闻到肉香味,忽的一阵反胃,跳下马来,站在旁边吐了出来。 慕容燕不屑地说,“亏你还是将门之后,见个尸体吓成这样。” 程文漱漱口,精神振奋了些,走近看了看坑里的女人,见到她们的惊恐的双眼,看着她们残破的身体,忽的上前,颤抖着手将她们的眼睛合上说,“我们帮你们报了仇,你们可以瞑目了。” 慕容燕见程文如此,这才瞟向女尸,发现她们有的没了腿,有的没了手,奇怪的问,“胡人砍她们的手脚做什么?” 程文说,“胡人把女人称为两脚羊,晚上淫乐,饿了的话就杀了吃。” “吃”慕容燕吓了一跳,再看看坑中的女人,再看看篝火上面架起来的烤架,脑子嗡的一声,忍不住吐了出来。 吐过之后,慕容燕拿过来一柄马刀,使劲的往一具胡人的尸体上砍,死人的血液都不流动了,却依旧溅了慕容燕满脸血。 程文看看远方,不由得想,“这乱世何时是头啊?” 胡人的马足有二十多匹,其中有一半是母马。其中有八匹是上等的战马,正好补足了不归军的马匹不足。 这次出来,不归军由于是押送,只带了乘马和战马,没有物马驮东西,这下可算有了。 月色偏斜到西边,看样子已经三更了,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 程文等人继续往樊城外围走过,四更天的时候看见了大片的耕地,知道附近有村寨,于是沿着乡间小路走了过去。 道路旁不时的能够看到尸体,看来林烦人已经到过这个村镇了。 不归军们挂好弩箭,带好弓箭,分出两人看管乘马c物马,自己则牵着战马悄悄走进。 村寨中尸体更多。 陆风轻声走进一户人家,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靠在门边还能听见屋内打鼾的声音,于是到窗边往里看,发现床上躺着一男一女。 陆风于是悄悄推开屋门,走到床头,一把捂住打鼾的男人,手中的刀迅速割开了他的喉咙,等男人死透后,又一把捂住女人的嘴。 女人立刻警醒,却只能呜咽的发声。 “叫一声就抹了你的脖子。”陆风威胁说,“清楚了吗?” 女人惊恐点头。 “这里来了多少胡人?” 女人说,“很多,有上百个。” 陆风点点头,将女人用铺盖一卷直接带了出来。 “她说有上百个人胡人。”陆风对程文说。 “快五更天了。”汤师爷有些发愁,“上百个胡人,想一次性杀完真太难了。” “他们不是胡人。”女人说,“他们是中原人。” 程文讶然。 汤师爷点头,“嗯,山海关的宁远侯丁晋听说投靠了林烦,有可能是他的人。” 程文拿出弩箭,“也好,早听闻宁远军进不可挡c退不可追,就让我们会会这群家伙。” 真正作战的时候,程文才发现,原来弩箭要比马刀好,听说弓箭要比弩箭好,可惜自己没见识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以一当十 以有心算无心,总是占极大便宜的。 女人简略的画了下村庄的图,告知了村中员外的院府。不归军的人于是猜测对方的军官一定在哪里,看规模不过是校尉罢了。 慕容燕拿着程文给他的弩箭,轻轻松松一扣扳机,然后就见弩箭射进了一个人的胸前,那人嚎叫着栽在了地上——原来这就是打仗。 也许是因为极度放松,连放哨的人都没有。不归军悄悄潜入之后,很快将院府里的守兵杀死,而后抓了他们的头目。 之后杀声四起,不归军骑着战马,拿着马刀在村寨中驰突,遇见惶恐无措跑出来的士兵,轻飘飘的一刀,如刀切豆腐般就把他们的头砍下来。 以有组织打无组织,尽快人数劣势,可是对方根本无法有效反击,何况此事天还没亮,连敌人有多少都不知道。 不少士兵拿着刀,一见不归军的人就往回跑,又遇见再往回跑,来回往返,无奈的看到四面都有骑着马的敌人,眼含热泪,然后被路过的骑兵一刀砍死。 也有机灵的,躲在一处瑟瑟发抖。有的躲在水缸里,有的躲在粮仓里。 这一战一直打了两个时辰,太阳高高升起,这才将村寨内的敌人或杀或抓。清点一下,抓获校尉一名,斩获六十名敌人,抓获二十多人。 汤师爷也不在患得患失,之前他手中操持着弩箭,伏在暗处,倒是箭无虚发。如今打了胜仗,也是高兴非常,兴致勃勃的让残存的村民帮他们做饭。 聂度将校尉抓过来,那校尉倒是挺有胆略的,手上功夫也不错,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如同死狗一样被拖了过来。 陆风踢了他一脚,“你是谁的人?” 校尉沉默不答。 陆风说,“你也是明白人,早些说了,我们可以给你个痛快。” “狗杂种”校尉刚骂了一声就被陆风拽着耳朵拖起来,疼的呲牙咧嘴。 聂度将一团步塞在他嘴里,防止他自尽。 陆风让人提了一桶大粪放在校尉哪里,而后又拿来了个漏斗,“问一句答一句,不然全灌进你肚子里。” 校尉虽然依旧刚硬,可是依旧皱眉,严刑他不怕,可这种刑法太过侮辱人了。 “你是谁的人?”陆风说,“说完给你个痛快,村子里上千人,被你杀的就剩一百多人了,死得痛快算是便宜你了。” “老子是燕王的人。” “燕王,谁啊?” “林烦人封宁远侯为燕王。” “你们有多少人?” 校尉略一犹豫,看对方就要往自己嘴里插漏斗,连忙说,“燕军上万人,林烦人十万,东胡人也有十万。”c “你叫什么名字?” “平胡。” “白费了这么好的名字。”陆风骂道,“你们是谁的麾下,番号是什么?” “前将军典让的人,靖难军。”校尉说。 “你们接下来要去哪?” 校尉眼珠一转,“要去金陵。” 聂度说,“他到死也不会有真话的。” 陆风笑笑,“玩玩嘛。” 校尉脑袋嗡的一声,自知不妙。 慕容燕兴奋非常,不住的对程文说,她也杀了一个。 程文却有些闷闷不乐。 “喂,怎么了,打了胜仗还这么愁眉苦脸的。”慕容燕纳闷的说。 “你觉得不归军怎么样?” 慕容燕说,“很厉害啊,打了这么多仗,杀了那么些人,连个受伤的都没有,难怪我父亲一直说,有不归军在,洛阳也不至于陷落了。” “我一直听说不归军多厉害,多厉害。”程文叹道,“可这次看,我们二十人,还是攻其不备,杀了村子里八十多个人,来来回回折腾了两个时辰。不归军可以以一当十,难道能以一当百,以一当千吗?胡人大军数十万众,不归军不过六十多人,靠他们如何能挽回战局?” “那你怎么想的?” 程文摇摇头,“不能这么做,仅仅靠不归军是不行的。我们要想不被欺负,还是要敢于拼命啊。上千人的村子,要是敢于拼命,也不至于被八十多人所攻占。” 饭菜很快做好了,残存下来的多是年轻女人,也有一些小孩。之前她们还在操持家务,生活虽然辛劳,却也知足,可是一日之间,贼人就杀进村子里来。 男人们只顾跑回家中护着家中的妻女,等到人家打到家门的时候,才操起锄头c菜刀奋力一搏,被人轻轻松松的杀了。 女人们抬起头,不知道眼前出现的人是谁,想来是好人吧,可是那又如何,家都没了,仅靠她们怎么活下来呢? 一个女人端着饭跪到了程文的面前,哭诉说,“将军请带我走吧,妾身家都没了,实在不知道怎么活下来了。” 程文摇摇头,“家都没有,又能去哪里呢?” 女人听后,掩面哭逃而去。 慕容燕不满地说,“她可能会去自尽的。” “这是乱世。”程文说,“若是家没了就自尽,你就得一时,也救不了一世。若是她能想开不死,怎么都要活下去,那么她才能在乱世活下来。” 慕容燕好奇的说,“你怎么这么想?” “书里这么说的。” 慕容燕摇头,“真不知道你这么多年,读的都是什么书。” 俘虏被处决之后,不归军休整一番。他们一共二十多人,安排五人看守,其他人去休息。 程文和慕容燕进入一户人家休息,刚进大门,就看见正厅吊着一个女人,凳子歪倒在一旁。女人舌头伸的很长,身穿红色嫁衣,披散着头发,眼睛睁得很大,正看着入门的程文和慕容燕。 慕容燕“啊”的一声,吓得就抓住程文。 程文头皮发麻,想要回身,但是他忍住了,他知道一旦离开,自己以后再想正面自己的怯懦,那就没机会了。 于是程文抬起右脚,向前走了一步。 汤师爷随后进来,进来之后看看屋中,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仅心中一颤,随即叹口气。 汤师爷对慕容燕说,“慕容小姐换个地方休息吧,我找人把这女人埋了。” “不用。”程文说,“燕姐你先出去吧,我今天就在这里过夜了。” “你干嘛?”慕容燕惊恐地说,“都说穿上红衣服,会变成厉鬼的,你还过夜。” “若是真的有鬼,她也该去找害她的人。”程文说,“不归军的人活人都不怕,哪有怕尸体的。我父亲和哥哥有时就睡在乱葬岗,靠在棺材板上睡觉,也没见有什么鬼。” 汤师爷劝慕容燕离开,临走前又看看悬挂在那头的尸身,对程文佩服不已。饶是不归军,也从来没有说对着这样尸体过一宿的想法,看来这位文少,了不得啊。 程文越往前走,总感觉脖子上汗毛直竖,心知那是胆怯,于是开始回想父亲出征回来时,马脖子上悬挂的两个人头,吓得自己坐了七天的噩梦,生了重病,家里面还请了巫师驱邪,这才好了。 程文去后院的卧室里找到了铺盖,而后铺在大厅正中,躺在那里,看着尸体,久久不能入眠,心中想到:程文啊程文,你是做大事的人,怎么一具女人尸体将你吓成这样。若是这世上真的有鬼,那么村子里被杀了那么多人,他们为何不去找人报仇。 程文心中一动,用三尺长的马刀拨动了尸身。尸体慢悠悠的转过来,依旧是那副面容,转过去后又转过来,宛如活过来一样。 “乱世就是这样。”程文自言自语,“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没什么道理好讲。我发誓,若是我当政,一定荡平胡患,还天下一个安宁。” 说完,程文命自己合上眼,可是握着马刀的手不肯松开,仿佛那样就安全点。 终于程文将马刀松开了,可是他依旧睡不着,脑海里想着心事,思绪不停,总也睡不着。 天色将晚,最后一缕阳光在厅堂中消失。随后开始起风,微风荡漾,厅堂内吱呀吱呀的声音响起,在程文的耳中越发的怪异。程文闭着眼睛,使劲的握紧拳头,似乎有人趴在自己耳边吹气,有时又吹在了脖颈里。 程文的身体渐渐僵硬。 忽然他醒来,听见庭院外有人在跳,顿时拿起马刀走到外面,然后看见了女尸。女尸还是那张恐怖地脸,眼睛睁得大大的,舌头吐得长长的,看见了程文,然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程文。 程文大喝一声,拿着马刀就上去砍,可是每当快要接触到女尸的时候,女尸就消失了。如是再三,程文拿捏着马刀,忽然看见女士趴在自己肩头。 程文就此警醒,发觉四肢一动不能动,然后看见女尸站在旁边,横着慢慢倾倒压在他身上,而后就消失了。 “你娘的,你他娘的。”程文一直在骂,拼尽全力也不能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手指动了一下,而后整个人都轻松了。 程文睁开眼,好巧不巧的正看见女尸的那张脸。今晚阴云密布,厅堂中氛围更加诡异。 女尸慢慢的转过去,是外面的穿堂风在作怪。 程文汗湿衣襟,他做了梦中梦,梦里看见女鬼,又在梦中被鬼压床,如今才醒过来。 程文哈哈一笑,对着女尸恭敬的一拜说,“我若能成大器,定然是拜你今日所赐,请受程文一拜。” 说完后,程文将马刀一扔,躺在地上,心说,“若我程文该死,那就让你化为女鬼,取我性命算了。若我是天命所归,自有上天保佑,就算真有女鬼,又能奈我何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仁义之师 昨夜一场小雨,将地面c墙瓦沾湿。 程文睁开眼,庆幸自己活了下来。仲父总说,鬼神是虚妄之言,可昨夜的情景历历在目,心中几乎认定了有鬼。 女尸依旧那么渗人,可程文已经好很多了。他用马刀斩断白绫,将女尸抱到后院,找到铁锹在园圃中掘了坑,将女尸埋在其中。 程文出来后,天色尚早。不归军的人轮番守夜,巡逻的聂度看见程文后,对了口令,点头示意。 “那帮村民呢?”程文好奇的问聂度。 “被关到了屋子里,陆风在守着她们。”聂度说,“我们离开时,要不要将她们做了,不然林烦人过来,从她们口中知道了我们的行踪,那就不妙了。” “我哥哥都是这么做的吗?”程文好奇的问。 “凡是见过不归军行踪的,不可留,这是将军立下的规矩。”聂度说,“遇上我们,只能怪她们命不好了。” 程文默然一会儿,摇摇头,“昔日高祖讨伐朱熙,命令大军一律不得杀戮百姓。威侯简谈秋毫不犯,百姓欢悦,朱熙军残暴,不得人心,三十万大军一战灰飞烟灭。想得到民心,不该是我哥哥那种做法。” 聂度听后讶异,自入不归军以来,规矩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向来无人敢质疑。没想到这位文少,竟然敢指责,自己又不好辩驳,只好闷不做声。 程文说,“我并非心慈手软,只是不想让不归军背负恶名。我们要是在清风寨待一辈子,那没什么。可我们既然想着投奔朝廷,就不能恶贯满盈,那样父辈们定远军的声誉,就毁在我们手上了。” 聂度不置可否。 等到天色晴朗之后,不归军们聚集在一起,共同商议下一步去路。 当程文提出不杀村民之后,不归军众人纷纷反对,都说这是行军的规矩,否则踪迹一旦泄露,不归军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慕容燕错愕的看着不归军,她如今才知道,不归军不仅想着杀战俘,还想着杀了村民,心中大惊。 面对众人的不解,程文说,“我们若杀了村民,那比之前那帮人还不如。他们尚且知道将女人留下。” 萨杰拍案而起,“文少,我们随你去金陵,将军多次叮嘱我们定要保你安全。大家伙拼了命也不敢让你受损伤,你说来樊城,我们也跟过来了,都不曾违逆了你。可如今,留下那群女人,就是留下了祸患,你就有性命之忧。我们身负将军职责,万死不敢奉命。” “对。”谷昌符合说,“若是将军在,也决然会如此。” 慕容燕见程文受窘,指责说,“阿文是主,你们是属,怎么敢如此跟主人说话。” 不归军众人听后,面面相觑,均流露出受辱的神色,却没人说话。 程文立刻打圆场说,“论年纪,诸位都是我的兄长;论功绩,兄长们都是战功赫赫。自从定远军分崩离析,咱们入了清风寨,就没有主属之分,只有兄弟之论。阿文在此替慕容家的姐姐向诸位兄长致歉。 ” 说着,程文跪在地上,向众人行李。 汤师爷疾步上前,拉起程文,“文少这是何必。吴侯对我们有知遇之恩,文少又是我们看着长大,死后我们怎么有脸见吴侯呢。” 众人纷纷上前劝解。 程文却不起来,“我并非是为我一人而跪,也是替天下苍生而跪。当年定远军威震漠北,建功立业,无论老少贤愚,有口皆碑。为得不就是定远军靖国难,平犬戎,为百姓谋福祉。屠申陷害吴侯,定远军支离破碎,兄长们入了大凉山,沦为贼寇,并不是不想为国为民。如今天下动荡,胡人南侵,占我中原,屠我兄弟姐妹,更有丁晋等人为虎作伥。社稷有倾覆之险,生灵有倒悬之危,当此之时,天下人无不思念定远军,希望我们还天下太平。我们从丁晋手上救人,自己又杀人,一旦传出去,岂不是毁了父辈们的清誉。我知道不归军规矩如此,还请兄长们,放过村中百姓。” 聂度等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扶起了程文说,“我们自跟将军以来,只知道打仗,不知道这些大道理。文少说得对,咱们不能给定远军抹黑。就按文少说的办。” 程文大喜过望,连连向众人道谢。 谷昌说,“咱们最好将村民们困在屋中,等咱么走后再放她们出来,不让她们知道咱们的踪迹。” “但听哥哥们做主。”程文很识趣的说。 不归军的人前后忙活,程文和慕容燕离开。 慕容燕叹口气,“你哥哥真的是见人就杀的吗?” 程文摇摇头,“我也没见过。” 慕容燕情绪低了很多,望向村外,“两年前我陪他在洛阳的时候,看见一个漂亮的女人在街头卖身葬母的,他非要给人家钱。我对他说,这不过是有人设的一个局,死的人并非女人的母亲。女人骗了钱后,进入你家中,陪你几晚上,而后趁你不注意,偷走你家的钱跑了。他非要给,对我说,万一是真的呢,总要给好人一条活路,我不把女人带回家就是了。那句话我始终还记得。” “其实哥哥也很无奈。”程文说,“他十五岁让仲父给他办了加冠典礼,而后便开始进入不归军,身负那么多人生死,不得不谨慎。换做是我,也可能那么做。” “你不会,你跟你哥哥不同。”慕容燕说,“我奶奶常说,将兵之人,顾全大局,不要顾全小节。我奶奶带兵杀人,可是归家后吃斋念佛,常说积德行善。你哥哥和我奶奶类似,你呢,既能顾全大局,也能顾全小节,若我奶奶见了你,必然欢喜。” 汤师爷悄悄走来,对程文说,“文少可否借一步说话。” 慕容燕离开,她有些落寞。 程文说,“汤师爷有何指教。” 汤师爷说,“敢问文少是否真的要救村中的女人?” 程文唯一错愕,“怎么?” “文少中计矣。”汤师爷悄声说,“聂度等人不过是缓兵之计,我料他们离开后,定然将房门锁死,而后派人回来放一把火,如此赶尽杀绝。面上既不得罪文少,也没了后患。” 程文默然良久,叹口气,“不归军不是做大事的人啊。” “文少何以得知?” “做大事的人,想的是如何治理天下,而非仅仅保命。”程文说,“绥远侯边景攻打cd,李良赏罚分明,百姓爱戴,竭力抵抗。景皇帝下令:城破后,百姓一律不得屠戮。为何,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屠城之后,百姓没了,要城池何用。如今天下大乱,胡人残暴,想要得民望,必要克己,就算冒些风险不也是值得的吗?否则百姓畏之如虎,焉能助其取天下。” “文少能如此想,朝廷幸甚c百姓幸甚。”汤师爷感慨不已,话锋一转,“文少若想救得百姓,眼下只有记眼下只有一法。” “何法?” 汤师爷一笑,“置之死地而后生。文少不如带着她们一起走。” “兵凶战危,怎么能带着一群妇人。”程文摇头不允。 汤师爷说,“文少可曾听过做生意的法门?” 程文说,“商人夏天买皮裘,晴天买伞,以待乏也。” “文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汤师爷说,“商人者,高卖低买。我何以可以高卖,欺对方不知进价也。从商,简而言之就是诈术。鱼目混珠c瞒天过海c惑人耳目,总之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虚实,如此就可以游刃有余。” 程文抚掌而笑,“我懂你说的了。用兵不用诈,犹如有弓而无箭。我们带女人行军,扮作丁晋的人,反而更能惑人耳目。” “文少睿智过人。”汤师爷说,“可是如此一来,胡人定不起疑,我们可就中取事。” 程文喟然一叹,“只有二十名不归军,怎么能敌樊城上万胡人?” 汤师爷说,“正要请教文少,以少敌众,兵法上可有制胜之策?” “无外乎水c火罢了。”程文说,“可如今是秋季,雨水不多,何况我们人少,水攻不可取。火攻,遍地都是林烦人,如何火攻?” 汤师爷说,“若不烧人,烧粮如何?” 程文眼前一亮,向汤师爷一拜,“难怪家兄说师爷智谋过人,程文相见恨晚啊,请受我一拜。” 汤师爷还礼说,“文少宅心仁厚,我不过顺水推舟罢了。此行凶险不已,稍有差错便泥足深陷,文少还是三思为好。” “我理会得。”程文恭敬地说,而后快步离开,去找不归军中人商议此事。 汤师爷望着程文远去,长叹一声,“可惜了。” 聂度等人听完程文的计划之后,大感诧异。 程文说,“男子汉建功立业,正在此时。就算事发,凭我们的快马,定然可以逃脱。” 卫策点点头,“文少说的不错。我们可以驱使女人们前行,路上抓些壮丁,而后让他们押运粮草,那是绝妙的伪装。” 萨杰说,“兵行险招,装装丁晋的人又如何了?” 众人于是达成一致,纷纷忙碌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兵行险招 秋风扫过,荡起田野里的一群鸟儿。驮马拉着的辆车缓缓前行,后面是民夫推着独轮车,再后面是一些男人c女人背着粮食,足有五六百人之多。 骑士们骑着马晃悠着身子,偶尔看见那个人慢了,一鞭子抽过去,那人步伐就加快几步。 在交叉路口,又遇见一路胡人骑兵押运着百姓粮草。 为首的骑着马过来,扬着马鞭用胡语喊道,“你们是谁的人?” 程文回道,“我们是燕王麾下,右将军左桓麾下校尉平胡,押运粮食回来。你是谁的人?” 那人说,“我是右贤王胡烈赤的王子博瓜尔多。你们怎么这么点人?” 程文说,“遇到中原人的盗匪,死了不少人。” 博瓜尔多点点头,“那你们跟着我们一起去往大寨吧。” 程文和博瓜尔多并排走在一起,两人在一起谈论中原的事。博瓜尔多很年轻,才十八,是跟着父王前来历练的,对中原的一切都很好奇。 程文不住的巴结他,将劫掠来的宝物送给博瓜尔多,又将队列中漂亮的女人挑了两个,晚上送到了博瓜尔多的营寨。 博瓜尔多特别高兴,于是也将自己劫掠来的宝贝回赠了些给程文,并且要和他结为夫闰得,就是好朋友的意思。 慕容燕打扮成了男骑士跟在后面,她脸上还有一道鞭痕,连日来抛头露面,面庞都枯燥了很多,倒不怕别人认出来是女的。 一行人离樊城越来越近,遇见的队伍也越来越多。长长的运粮车足有五里,将粮草运到了樊城城外渭水河岸的粮仓中。 程文将押运来的村民送给了博瓜尔多,他跟博瓜尔多说自己死了不少人,怕左桓责骂,想要等风头过了之后,博瓜尔多帮他说情。 博瓜尔多一拍胸脯,他对程文极有好感,表示丁晋不过是林烦王的奴才,你不要跟他了,跟我就好。 程文自然大喜,就此改换门庭。 林烦人部落众多,博瓜尔多的部落不过是五大部落之一。说起来博瓜尔多是王子,可是博瓜尔多的父亲儿子有五十多个,他自己母亲又是女奴,身份不高,平日里看得起他的人也不多,自然和程文关系亲密,还带着程文去观战。 樊城城外,零散着分布着不少鹿角c滚石和尸身。 胡人们骑着马举着刀,驱赶着从各地抓来的百姓往前冲。百姓们哭喊着上前,拿着钩镰刀斧,迎着城墙上射来的弓箭,举着木制的盾牌。冲到城下的人,开始使劲的敲砸城墙。 城墙下已经有四五个三尺宽的洞了,被木板木桩支撑着。 城墙每隔半里就突出一段实心墙,正是为了方便用弓箭射击下面凿墙的人。城头上,十几个打着赤膊的捂着口鼻的壮汉正在喊着号子拉着绳索,一口一丈宽的大锅慢慢的倾斜,随后一盆冒着热气的金汁沿着城墙倒了下来。 城下的人被淋了全身之后,四处滚动哭喊嚎叫。臭味远远飘来,距离城头一里督战的胡人也不禁作呕。 博瓜尔多掩住口鼻,“里面的人太狡猾了,每次都倒这种东西。” 程文说,“这种金汁是防守的利器,只要沾上了,皮肤溃烂难治,跟狄人在弓箭上抹毒一样厉害。” 博瓜尔多点点头,“这里的城守是兰陵王文烈的儿子文钺,非常的凶狠。听说我们攻打樊城,他将城内跟我们做生意的人全都杀了,我们没了内应,不然也不至于这么久了还攻不下。” “只靠抓来的人,怎么能攻下樊城呢?”程文指着远处的林烦人,“你看他们,闻到点臭味就退缩,怎能攻入樊城。” 博瓜尔多摇头说,“最开始攻城的几天,城头上的弓箭只能射一百步远,那个时候我们在城前一百二十步向城头射箭。可是忽然他们的城头的箭一下子射到了一百五十步,最远的射到了两百步。我们一下子死了很多人,所以没人敢往前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打襄阳?”程文不动声色问。 “就快了。”博瓜尔多说,“附近已经没有中原人了,父汗说等卓必烈回来后,我们就带着东西去襄阳。” 整场战斗如同闹剧一般,到后面城头不再放箭,而是放下了吊绳。城头的士兵不断地喊下面的人拉绳子上来,也确实有不少人拉着绳子向上爬。 樊城城墙高十米,能爬上来的屈指可数,很快被城头的人带走。城头顿时一阵欢呼。 还有百姓要跑过去,被胡人射箭射死,于是无人敢动。 博瓜尔多拍拍程文,“看来中原人学聪明了,他们是看准了我们不敢向前,估计父汗后面不会攻城了。” “要当心他们晚上袭营啊。”程文若有所思的说,“他们的将领喜欢玩这套。” 博瓜尔多笑笑,“父汗巴不得中原人过来呢。中原人好烧人粮草,我们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渭水河畔的粮仓,本就是建来诱使他们派人的,也速该每晚上都在哪里等着,可是文钺从不上当。” 程文也笑,“如此甚好。” 回去之后,程文忧虑不已,林烦人既然有了防备,那么烧粮的计策难以实施,自己总不能随着这群人北上吧。 程文找来汤师爷,说了自己的顾虑。 汤师爷反问,“文少想如何?” “我也不知道。”程文说,“如今我冒称丁晋的人,樊城还好,没遇见什么丁晋的人。可是襄阳不同,万一被识破” 汤师爷说,“文少可曾见过不归军接箭?” 程文点头。他自少就见兄长经常练习接箭,所谓接箭,不归军一人射箭,另一人在一百步外用手去接对方的箭。此时的箭支力道虽然衰退,可是依旧能够震得手生疼,右手上的皮肉常常撕裂。等一百步练好了,再九十步,八十步,五十步。 不归军的右手都带有一个皮制的手套,护住手掌。手套特别粗糙,就是为了能够抓进箭支,练得熟了,在马上交锋时可以抢夺对方兵刃,是不归军极为有利的杀招。 汤师爷说,“箭射过来,迎着箭才能抓箭,转身逃跑,怎么能抓到箭呢?” 程文心中一凛,恭敬地说,“愿闻指教。”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昔日吴侯率军大败犬戎,犬戎军败逃。吴侯帅不归军扮作犬戎败军,跟随走了七天七夜,定远军这才能够一举击破犬戎巢穴。方今林烦部落众多,我们既然已经乔装混入,正是建功立业的之机,怎可以因为危险就走呢?”汤师爷说,“如今朝廷胆怯,据守城中,我们一路遇到的林烦人,连警惕之心都无,此诚天赐良机。欲成非常之功,需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文少是非常之人,只要敢行非常之事,定能建立吴侯一样的丰功伟绩。” “程文受教了。”程文心胸一开,之前的心虚一扫而空,“只是胡人守备甚严,我们当如何袭营呢?” 汤师爷摇头,“敢问文少,放今岌岌可危的,是樊城吗?” 程文心中一亮,“徐州!” “只要徐州解围,樊城之围自解。”汤师爷说,“若是徐州一破,樊城也久后必破。文少既然要做大事,凡事自然要从徐州入手。” “妙计。”程文赞叹说,心中已经有了腹案。 当夜与汤师爷思虑周详后,程文又将此计对不归军人说了。果然他们大为意动,士气高昂。 晚上程文和慕容燕两人在营外散步,聊起此事。 程文感慨地说,“我们中原人太好安逸了。” 慕容燕问,“此话何意?” 程文说,“我凡事好规划,喜欢尽在掌握的感觉,不喜欢随波逐流。我在胡人营中,每日睡不安寝,总怕被戳穿了身份,死在这里,脑海中无时无刻不想着,尽快做完事而后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可不归军不同,他们个个胆大包天,在这里每日里纵情酒肉,好似回到家一样。” “不归军本就是流浪为家的啊。”慕容燕笑笑,“我奶奶曾说,程伯父常年在外,一应事物自己都能打理的很好,跟中原军中的统帅大为不同。不归军经年在外,奔波不息,自然比常人胆大。” “是啊,胆大。”程文说,“我们呢,修长城c修城池,躲在其中,因为那里安稳。文帝c景帝时,大军出塞,走十五天一千里,面对茫茫草原就怕了,率军而回。武帝时,只好用我父亲,组建了定远军,攻破犬戎之战,我父亲扮作犬戎人,随他们走了一千五百里,方才找到他们的巢穴,换做中原将领,哪个有这种魄力呢?” “哎,大军在握,统帅一个失误,可能连累全军几万将士的性命,如何能不慎重呢?”慕容燕叹息说,“我奶奶掌军之时,日不能宁,夜不能寐,每日里战战兢兢c如履薄冰。兵法之道,先立于不败之地,而后可胜在敌。” “太稳妥了。”程文说,“胡人太了解我们了,直到我们不敢冒险,或者说我们太爱冒险了。平日里躲在城里,却派敢死军袭营。洛阳之围,一千骁骑营精锐袭营,各个看望家人,哭声震天,传的尽人皆知。东胡人引人入瓮,一千人有去无回。打仗不该是这样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且顾眼下 长烟落日孤城闭。 徐州城内,孙府门前,一大群手持长矛的士兵坐在门前,将门口堵的死死的。街道萧条起来,百姓们偎在门前,张望着孙府。 酒肆之上,靠窗的座位聚拢了不少人。 一人说,“这群丘八们真是疯了,孙太傅府上也敢生事。” 又一人说,“如今胡人在外,孙太傅,孙祖宗都不行了。当兵打仗,粮草先行,没银子,这帮丘八谁也不认。” 又一人说,“是啊,毂城守兵索要军饷都要到鲁王文诚府上了,鲁王向来抠门,怎么肯给,说把家中的首饰卖掉给守兵发饷银。结果守兵们干脆献开城门,听说胡人将鲁王家中的金银财宝c王妃小妾全都赏给这帮子人了,啧啧,倒是可惜了顾念念,听说城破之日,吞钗自尽,倒是有节气的多。” 一个书生坐在酒肆之上,在哪里自饮自酌。 酒楼之上走上来一位身着道袍的道士,手中举着“阴阳命数”的幡,上得楼来,四下一扫,走到了书生位前。 道士摇一摇手中的铃铛,对书生说,“这位公子,器宇不凡,可否容贫道为公子算上一卦。” 书生一挥手,“如此,有劳道长。” 道士落座,品评书生良久,啧啧称奇,“公子在三年内,必将封侯。” 书生一笑,“区区一介寒微,何以三年内封侯?” 道士说,“时势造英雄,如今胡人乱我中原,此我辈封侯拜相之时,公子何必自谦。” 书生说,“那封侯之后呢?” “以公子的命数而言,当有九年富贵。”道士说,“位极人臣,高不可攀。”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书生一叹,“那富贵之后呢?” “当饿死。”道士说,“公子嘴旁有裂纹,那是饿死之相。” “哈哈。”书生笑笑,为道士斟了一杯酒,“大丈夫生食九鼎,死亦九鼎而烹,不亦快哉。宋某谢道长吉言,敢问道长法号。” “贫道道号阴阳。”道士说。 书生说,“阴阳道长,以你之间,这徐州城,会否被攻下?” 道士说,“此时不会。” 书生一愣,“哦,此话何意?” 道士说,“兰陵王智谋百出,夫攻取不足,守成有余,有他在,徐州定然不失。” 书生摇头,“徐州城四通八达,为兵家必争之地。胡人二十万众围城,当初洛阳都攻下了,道长何以认定徐州不失。” 道士说,“公子可曾听说,兰陵王麾下三子,文钺c文锏c文锤。文钺有帅才,以三千之众独守樊城,胡人不能攻破。文锏有勇有谋,随兰陵王平叛幽州罗双,冲突往杀,手中二十斤的铜锏打折了,灵帝御赐金锏。更有小儿文锤,从小食狼奶长大,力大无穷,手持一百一十斤大铁锤,万夫不当之勇。有此三子在,徐州尚有何忧。” 书生抿了口酒,“那道长为何说,此时不会呢?” 道士说,“朝廷之内纷争不休,兰陵王重兵在外,必有萧墙之患。兰陵王有变,徐州危矣。” “我本欲投兰陵王麾下,如你所言,不如休去。”书生无奈地说,“可是放今动荡,不投兰陵王,我又凭什么封侯呢,道长不是自相矛盾吗?” “天机不可泄露。”道士说,“介时,公子自然知道。” 书生苦涩一笑,“也好,三年之后不能封侯,我再来徐州摘了你的招牌。” 街道上传来了马蹄声响,一个身着戎装的青年人骑着红色骏马,身披红色长袍,背挂双锏,从骑六人,到了孙府门前。 酒肆上纷纷叫好,“小王爷来得好。” 文锏停马,向众人拱手,飞身下马,守在门口的士兵自动让开一条道。 文锏的下属敲敲门,对里面喊,“金锏侯来了,还不开门。” 大门缓缓打开,奴仆们畏畏缩缩的打开门,后面的拿着木棍警惕的看向后面的士兵。 文锏当先走进府中,跨过门槛之后,对孙府的仆人说,“不做亏心事,关门作甚。将门大开,外面的人兵士都是守城的有功将士,去给他们煮点汤饭,一应花销,算在我身上。” 孙府的管家连忙赔罪说,“岂敢岂敢。你们没听见侯爷的话吗,快去安排膳房去做。” 文锏带着麾下六人入了正堂,正看见孙府孙谦急的满头大汗,厅堂里的将官看见文锏立刻起身,向他问好。 孙谦上前,拿出手帕擦汗说,“侯爷来了,请上座,快请上座。来人,快去看茶。” 文锏向孙谦躬身说,“叔父折煞我也,此事没惊动太傅大人吧。” “没有没有,家父抱恙,正在后堂休息,还没来得及告知。”孙谦说着,拉住文锏的手,“今日的事,还指望贤侄啊。” 文锏点点头,回身对将领们说,“你们可曾认得我?” 将领们连忙行礼,为首的上前说,“昔日逆贼罗双叛变,末将曾在金锏侯麾下征战,末将怎能不认识侯爷。” “嗯,你是灌军。”文锏说,“罗双叛变,你父亲宁死不从。你随我征战立功,我父保举你为金州都指挥使。丁晋从贼,你带着本部兵马来徐州,是有功臣之臣。你此番来孙府门前,所为何事?” “末将在金州,曾和孙老爷有旧,今日特来一叙。”灌军说。 “正好我也有几句话要对孙叔父说,你叙完旧了吗?”文锏说。 “末将这就告辞。”灌军说着对孙谦一行军礼,“孙老爷,末将改日再来拜访。” “好说,好说。”孙谦一脸不情愿,尴尬的说,“灌将军慢走。” 等灌军离开之后,孙谦虚脱的说,“好在贤侄来了,不然我可真不知如何是好。” 文锏坐在一旁,“我父亲命我请太傅前来王府议事,我也是刚巧碰见。叔父怎么惹上了灌军这人了?” 孙谦说,“哎,金州盛产人参c貂裘,我们孙家的生意做到哪里,能不跟他打交道嘛。原本收了批皮货,本打算运回金陵卖了后,再给他钱的,可丁晋从贼,金州的商铺全被他收罗一空,我哪有钱给他。他就上门了,哎,要说这人啊,还不如跟丁晋一同从了贼呢?” 文锏不喜的说,“兵临城下,正需要灌军这样忠君爱国之人。叔父慎言啊,若是传了出去,岂不寒了将士们的心。” “是,是。”孙谦忙道。 孙府中,孙谦排行第二,文不成武不就,性格软弱,当不了官,于是就在家中打点生意。平日里,仗着孙太傅的人脉势力,也无人敢欺负他,可是一旦碰上急事,可就没主见了。 文锏说,“灌军这人莽撞,平定罗双时,为报父仇,带着十几个家奴夜袭敌营,杀了数十人,只有他一人身负重伤跑回来。好在神医圣手霍仙在,救了他一命。罗双被抓后,又是他不顾王命,手刃了罗双。先帝念他为报父仇,所以宽恕他一命。这样的人,我父亲尚且不愿得罪,还望叔父好自为之。” “这可如何是好。”孙谦一听又着急了,“灌军若是再来,那我不阖门休矣,贤侄,你可以一定要替老夫想想办法。” 文锏点了点头,“放心。既然遇上了,定要为叔父理好此事。周瑾c卢瑜,你们二人就在孙府之中守候,不得让人打扰孙府安宁,知道了吗?” 二人称是。 文锏对孙谦说,“叔父,可曾满意。” 孙谦点头,“贤侄高义,老夫记下了,定有重报。” 文锏说,“叔父言重了。只是我受王命而来,你也知道我父亲为人,只知有军令,不知有父子。还望太傅大人随我入王府,也免得灌军这样的人惊扰太傅。” 孙谦沉吟了一下,“我去后堂看看。” 文锏说,“小侄随叔父一同去,探望太傅大人的病情。” 孙谦微微尴尬。 两人到了后堂,文锏见孙太傅还在那里打拳,精神旺盛,不禁心中好笑,上前请安,“听闻太傅大人贵体有恙,特来探望。” 太傅一笑,“小王爷难得前来,老朽不过旧病复发罢了,其实不打紧,都是下面人兴师动众。” 文锏说,“兰陵王命我前来请太傅,商议退敌之事。本来我还有顾虑,见太傅如此健朗,真是庸人自扰。” 太傅一笑,“老朽一把老骨头了,难得王爷看得起,请我前去。我收拾一下,立刻前去。” 文锏说,“路上不太平,我为太傅大人开路。” 太傅眼睛微微一缩,随即爽朗的说,“二郎啊,快去准备轿子,别让小王爷久等了。” 孙谦称是,出去吩咐管家行事。 太傅拉着文锏的手,坐在了廊下,“阿锏啊,你我能说几句真心话吗?” 文锏说,“请太傅指教,我定然知无不言。” 太傅点头,“你有几分把握守住徐州?” 文锏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岂敢妄言十分,但七分还是有的。” 太傅一笑,“那剩下的三分在何处?” 文锏说,“朝廷一分,胡人一分,城内一分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众志成城 孙府之内,亭廊之侧。 太傅诧异的问,“何意?” 文锏说,“徐州孤立,可守不可攻,若是朝廷来救,定然多一分把握;胡人部落众多,胜则一拥而上,败则分崩离析,此可胜在敌,不可胜在己,一分;城内人心浮动,胡人围三缺一,留下往金陵的一面,不少人想着弃城而逃,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这又是一分。如此算来,只有七分胜算。” “那老夫去王府,还回得来吗?”太傅轻笑。 “尽人事,听天命尔。”文锏说,“我父亲麾下的近卫,都以玉为名,何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父定然据守徐州,死而后已。其实只要我们一心,何愁胡人不靖。” 太傅叹口气,“是啊,我大郑王朝,何以沦落至此啊。” 文锏说,“我父亲曾说,大郑之所以如此,正是聪明人太多了。有功者,不能尽其赏;无功者,偏好食其禄。洛阳之战,勤王之师盘旋不进,使得忠君之将,为胡人各个击破,落得马革裹尸。林烦人过黄河,不过敲了一夜鼓,河岸守将就弃了渡河南逃,如此贪生怕死,偏又身居要职,令人不齿。” “哎,聪明人太多了。”太傅说,“你可知,王爷危在旦夕。” 文锏说,“还望太傅指教?” 太傅说,“徐州若是失陷了,你父回到金陵,尚且可免一死。徐州落入胡人手中,朝廷里那帮大臣自然没的争。若是徐州保下来了,王爷定然盛名暴涨,那时朝廷之内,想要尽谗言害王爷的,可多得很。陛下以藩王之身即位,最忌讳的莫过于王爷了。” 文锏以掌击柱,“我也正为此事烦忧。我父若是当年肯以徐州之兵,夺取帝位,我大郑何以沦落至此。可他就碍于对武帝许下的誓言,不肯发兵。” 太傅说,“哎,这也不怪王爷。武帝当初三王并封,先封了灵帝为太子,而后封兰陵王c凉州王,以白马为盟。王爷和凉州王立誓,世世代代为王,为郑家开疆拓土,不为帝王。此事闹的天下皆知,说来还是老夫埋下的祸患。我当初就不该建议武帝三王并封的。” 文锏说,“您是灵帝的太傅,自然凡事要为灵帝思量。其实我父并无野心,若是灵帝长寿,大郑国泰民安,本无所求。可是如今胡人猖獗,陛下竟然弃城难逃金陵,致使洛阳沦陷,宗庙社稷亡于敌手,我不忍心就此坐等亡国。” 太傅说,“不足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足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凡事要早作打算,若是等王爷赢了之后,朝廷定然会让你们兄弟三人去金陵为质,到那时万事皆休。” 文锏内心狂喜,“太傅如何教我?” 太傅一笑,“小王爷聪明仁惠。胡人重兵临城,王爷据守徐州,生杀大权在握,任免随意,城内不愿归附的大臣,尽可以趁机除去。少府司的番子,内监的密探,小王爷这些年来拉拢的不少,可以趁此时机一并握在手中。徐州守住之后,王爷威名天下,百姓们莫不敬仰,趁此时机,小王爷只要说动王爷攻下洛阳。那时王爷立此奇功,足可以拜谒先帝陵墓,称帝,小王爷自然是世子。” 文锏对太傅再拜说,“文锏谢过太傅恩德。” “小王爷多礼了。”太傅说,“我有一个孙女,今年十三岁,还望小王爷收在府中,你我结个姻亲,如何?” “谢过爷爷恩德。”文锏立刻跪下,向太傅行礼说。 孙谦走过来,“父亲,车轿准备好了。” 太傅哈哈一笑,“人老了,不然我就骑马前去了。” 文锏殷勤的为太傅在前开道,带他回到王府,而后去复命。 王府之内,太傅下轿,立刻有三人围了上来。 王诚向太傅施礼道,“太傅大人也来了,可知王爷请我们来何为?” 刘醉拿捏着手中的折扇,叹道,“怕是要募粮纳捐啊。” 赵牧说,“胡人围城,我们每家都捐了粟米五千石c绢布五百匹,可是那群当兵的还是天天堵门,真是气煞人也。” 太傅摇头,“钱粮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是胡人入城,我们阖门休矣,还管什么五千石c五万石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老朽说句倚老卖老的话,王爷担负守城重任,向日又对咱们不薄,可不能让王爷寒心。” 赵牧点点头,“也罢,反正生意也没得做了,大不了再捐五千石粟米,怎么着也得戮力一心,不能便宜了胡人。” 厅堂正在议论之间,却听外面的奴仆高喊“兰陵王到”。 四人纷纷起身行礼。按照品级算,王爷是超品,四人虽然都在朝廷内任职,甚至官至太傅c翰林学士,可最高不过官居一品,地位还是相差很多。 兰陵王文烈,鬓发微霜,身材高大,仪表堂堂,身穿绣着七条龙的王服,不怒而威,当先一步跨入了厅堂,对四人道,“本王今日请诸位前来,实乃事出紧急,还望见谅。” 太傅拄着拐杖说,“王爷身负一城安危,我等身家性命全都寄托在王爷身上。王爷但有传召,自然听从,不知老朽等人能帮上什么忙?” 三人随即附和。 文烈请众人落座之后,自己坐在了主座上,座上搭着一个老虎皮,前面有个三尺高的文牍,对徐州郡守元良说,“你将朝廷的文书,说与四位族长听。” 元良上前说,“泗水卢义作乱,陛下命蜀侯慕容封为帅,将兵二十万讨伐,目下已无兵力北上救援。” 此语一出,四位族长脸色顿变。 刘醉问,“如今东胡c林烦二十万大军围困徐州,徐州兵马不过三万,朝廷不救,那如何是好?” 文烈目光扫过刘醉,刘醉立刻识趣的闭嘴。 文烈问,“元良,你如何看?” 元良躬身说,“微臣定将竭力守城,死而后已,不辜负圣恩。” 文烈又看向徐州都指挥使严方说,“严方,徐州兵马由你调派,依你之见呢?”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严方说,“城内有三万户人家,壮丁十万人,如果能征召起来,修固城池,还有一战之力。” 文烈点了点头,从手中拿出刻有“便宜行事”四字的金色令牌,“严方,你持此令,宣谕。城内无论老弱妇孺,皆有抗敌之责。凡有抗命不尊之人,视为通敌之罪。” 严方接过令牌,持令离开。 文烈点点头,“事到如今,退无可退,只有奋力一搏了。祝捷,你说说城内兵备情况。” 徐州副都指挥使祝捷说,“如今城内共有弓弩八千张,箭支十万余,铠甲四万,兵器无算。器械足备,钱粮可支一年,徐州本城兵马三万,自围城以来,各部来徐州的兵士,有两万余。铁匠c医生c木匠已经被征召起来,另外挑选擅做饭的厨师c妇人,为城内将士准备炊饮。” 文烈又问少府司的解语,“少府司对城内查探得如何了?” 解语说,“自胡人围城以来,想要离城而逃的共计一百余家,都已被查扣。” “此等人,留之无益。”文烈说,“乱世用典刑,男的为城旦,修筑城墙,女的舂米。” “只是,只是”解语看向了坐在那里的王诚。 文烈一拍桌子,“你可知本王军中无戏言。” 解语立刻接令离开。 文烈又问内监的胡珉,“与胡人有勾连的人,可曾查探清楚。” 胡珉回,“禀王爷,查实的有五十人,都是趁乱混进城内的,另外没查探清楚的,怕是不少。胡人残暴,常常扣押他们的父母妻女,这些人一旦生乱,后果” 文烈一挥手,“但凡围城之前进城之人,你内监都要监视好,此事不能闹大。凡是城内有两家联保的,都可以落户。没有联保的,一律安排去苦役司。” 胡珉称是。 等公务处理完后,文烈让下属们都散去,留下郡丞李芳,对四大族长说,“兵临城下,徐州城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统兵带人打仗,本王顾不得许多,有冒犯诸位的,本王在此先请罪了。” 太傅连忙扶起文烈,“王爷忠心为国,谈何冒犯。” 文烈起身,“多谢太傅体谅,李芳,你说下城内颁发的禁令。” “诺。”李芳说着打开一张文书,“战时禁令:一c家有壮丁,不为国出力者,斩;二c国有所需,私家不肯交纳者,斩;三c不听调令,扰乱秩序者,斩;四c离城出逃者,斩;五c畏缩不前,慢待军务者,斩。战时赏赐:一c为国出力者,男月俸粟米一石,女月俸粟米半石;二c为国捐赠者,战后一律原物奉还,附带十一之利,如有损坏,按物价折还;三c有罪当死,得胡人首级者,免死;四c得首级一枚,升官一级,银十两;五c举报不法,查证属实者,可免一人徭役。” “好个五赏五罚。”太傅鼓掌而笑,“老夫之前还在忧虑,徐州能否保住,有兰陵王在,夫复何患。” 文烈笑笑,“城内间谍颇多,四位族长干系重大,我已下令,命人在王府中腾出房间。” 刘醉c赵牧c王诚叹息一声,文烈此举大出他们意料之外。他们四人被扣在王府之中,家中人怎能斗的过他。都说文烈料敌先机,一步十算,果然名不虚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事无巨细 徐州城内,士兵来来回回,匆忙不已。 一个戴皂巾c穿绿服c扎红色腰带c着管靴的衙役,手中带着拿着户籍册,前面有一穿着青色布衣的人带路,砰砰砰的去敲锈绿的铜环。 良久,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打开门,颤巍巍的说,“王甲长,有何差事?” 王甲长问,“你家中大人呢?” 少年说,“我父亲病倒了,我母亲去抓药了。” 衙役说,“病了?我们瞧瞧去。” 少年不敢阻拦,让衙役进去进去。 衙役进入内屋,听见屋里面咳嗽不断,进屋见到一个人躺在床上,裹得严实,屋中弥漫着一股药味。 衙役问躺在床上的人,“你是徐良吗?” “嗯,咳,是我。”徐良缩在其中。 衙役斥责王甲长,“他病了,为何不向上报?” 王甲长问徐良,“官爷问你呢,病了为何不上报。” 徐良说,“病来的急,来不及上报。” 衙役说,“郡老爷有令,家有壮丁,不为国效力者,斩。徐家要出壮丁一名,郡老爷想我要人,我向你要人,你看着办吧。” “还望官爷通融通融,着实是起不来了。”徐良哀求说,“日常饮食都要内人照顾。” 王甲长拿出二十多枚铜钱,塞给衙役,“乡里乡亲的,多担待。” 衙役将钱推了过去说,“王甲长,不是我不讲情面,郡守府旗杆上已经挂了一个脑袋了,这是要命的勾当。一甲十人,一保百人,这是郡老爷说的,你要是同情他们,就另外找一户,让他们多出一个壮丁。” 王甲长叹息一声。 衙役又说,“家家户户水缸都要满水,王甲长,你们是近邻,平日里就帮他们打打水。下一次过来,若是水缸没水,少府司c内监的人可没有那么好说话,管你有病没病就是一顿板子。” 王甲长说,“是,我回头就安排人,帮他们家打水。” 衙役说,“走,我们去看下一家吧。” 王甲长点头称是,叮嘱了少年几句之后,陪衙役外出。 郡守府中,郡丞李芳正在堂上审理公务。 李芳问师爷郑溪,“五赏五罚的告示,已经告知那些大户了吗?” 郑溪说,“保长们已经通知各家各户了,大户们听说要出壮丁,有些要用钱粮来换。” 李芳一叹,“告诉他们,一百石粟米一个壮丁,没得商量。要么五副铠甲,盾牌也行,你看着办。” “是。”郑溪说着将名册拿来,“狱中一共四百多名囚犯,其中死囚三十人,都是月初强抢粮店的那帮人。” 李芳说,“金锏侯会去狱中,这些人交给侯爷管教就好。你记得派人将逍遥街哪里私搭乱建的篷子都给拆了,道路一定能要通畅,再有沿街叫卖占据交通之人,全部抓进苦役司。” 郑溪说,“逍遥街中孙府的产业最多,若是事后追究起来” 李芳说,“火烧眉毛了,还管什么孙家,就是侯爷府上,该拆也要拆。自上任以来,老爷我就处处看人脸色,好容易做件快意的事,正要趁此时机,杀杀那些大户的威风。” 郑溪见左右无人,悄悄的问,“金锏侯近来颇为活跃,此番又要将狱中的囚犯编练成军,我看其志不小啊。” 李芳唯一错愕,随即摇头,“王爷一心为国,若是想要帝位,哀帝无子,他以徐州之众去夺帝位,陛下远在金陵,怎么争得过他。当日不争,今日又何必去争。” 郑溪说,“此一时,彼一时也。小侯爷目光锐利,声似豺狼,近来又在侯府建了聚英阁,徐州城内有名的才子侠客,多被招募其中,这若是放在灵帝时,可是杀头的罪过。” “哎。”李芳叹道,“说句僭越的话,陛下当初若不是巡狩金陵,我大郑何以沦落至此。老大人来信说,朝中有意遣使北上,和胡人划江而治。祖宗基业,就这样拱手与人,让人齿冷。” 郑溪说,“还不是那句“下临沧海c天子帝都”闹的。程业被杀后,灵帝封陛下为金陵侯,陛下以藩王之身,竟然继承大统,自然认为是金陵王气所致。何况神算娄韦也说,东南方有王气。” “既是王气在金陵,我们又何必杞人忧天。”李芳说,“老大人信中说,金陵那里还在想着明年春闱之事,中书令商泽和翰林祭酒崔洲争得不可开交,也不知花落谁家。” 郑溪说,“老大人怎么关心起春闱的事了?” 李芳笑笑,“屠申已然失宠,老大人无忧矣,自然可以做些提携后辈之事。” 郑溪说,“屠申嫉贤妒能,早该有此报。” “也该屠申倒霉。”李芳说,“哀帝在时,他收集了陛下不少罪状,竟然上书说,金陵有王气在,建议先帝废除陛下王位。洛阳失陷后,朝廷派人去购买洛阳的名册图籍,这份密折竟然一并被买了回来,落在了御史大夫严厉的手中。严厉素来同情程业,便将此折密呈陛下。陛下看后,勃然大怒,要不是严厉说屠申权重,需缓缓图之,早将屠申满门抄斩了。” 徐州城牢狱之内,牢头将一盘盘上好的酒菜端了过去,送到牢房之内。囚犯一看酒菜,顿时哭嚎一片。 一个拉住牢头衣服说,“我不过是偷了书卖钱,都被赵府的人吊起来打过了,还要杀头不成。” 牢头怒极,对那犯人说,“姓孔的,你个落魄户,饭菜在这,爱吃不吃。” 一个壮汉吼道,“不吃就一边去,哭哭啼啼的,跟娘们一样。” 壮汉说着,手伸出栅栏之外,抓起鸡肉往嘴里塞,拿起一壶酒,灌入口中,也不用筷子,用手抓一把米饭塞在了口中。 文锏笑笑,对田璋说,“此人倒是一个好汉,可以做个队长,他因何罪入狱?” 一个牢头说,“此人乃是青州响马石敢当,在快活林跟人争何双双,打死了人,被打入死牢。” 文锏说,“食c色性也。田璋,你去让宋运先生将青楼坊院的人都招募起来。大战在即,士兵们卖了一天命,有一天活头都算赚了,行事也肆无忌惮,得给他们安排女人。” 田璋称是,随即翻身上马离开。 文锏等里面人吃完之后,奕奕然的走了进去。 牢头拿着锁链,在旁喊道,“金锏侯来看你们了,快起来行好。” 监狱里的人一见文锏,顿时扑在栅栏处,“侯爷,我们冤枉啊。” 文锏一言不发,等那些犯人喊累了不再说话之后,才沉稳的说,“胡人侵我徐州,屠我百姓。你们是愿意明日砍头呢,还是愿意随我上阵杀敌。” 囚犯听后纷纷说,“我们愿意随侯爷上阵杀敌。” 文锏哈哈一笑,“既然上阵杀敌,那就是我的袍泽弟兄。王爷有令,斩胡人首级一枚,可免一死,斩获两枚,官升一级。我就将你们编为杀敌军,你们可愿听令于我。” “愿意。” 文锏点点头,“既如此,你们可有心愿尚未达成的?” 一个囚犯说,“家在徐州,家中惟有老母。还望侯爷宽容我回家省亲,见老母一面。” 文锏说,“圣朝以孝治天下,有何不可。归家之后,你尽可以将母亲托付给甲长,他定然悉心照顾,不必有后顾之忧。” 囚犯下跪说,“谢侯爷恩德。” 其他囚犯也都争着说要回家探亲。 文锏说,“既然你们都要省亲,我便准你们一天假,发还行装,每人再发一两银子,咱们以明日午时为约,你们可愿。” 众人纷纷拜谢文锏。 牢头为他们分发了行装和银两,而后打开了牢门。也有一些体弱受过刑的,文锏安排牢头送他们到医馆,为他们疗伤治病。 牢房为之一空。 文锏哈哈一笑,对解语说,“天地人三界。地藏王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他清不了地狱,我却能清了人间的牢房。” 解语对文锏说,“侯爷高义。” 文锏说,“明日午时,延迟未到之人,你带人将他们料理了吧。” 解语说,“卑职一定做得妥妥当当。” 文锏踱了几步,“胡珉最近有没有异动?” “胡珉近来还算规矩,王爷交代下来的事,办的还用心。”解语说,“不过我几次试探他,他都巧言避开,怕是不愿意跟侯爷一条心。” “这阉人倒也蛮忠心的。”文锏想想,“暂且不要动他。郡丞李芳哪里,你要多注意,他是宋让外孙,不宜和宋家起冲突。” 解语说,“是。长安传来消息,说是凉州王有意在长安称帝。” 文锏想了想说,“你在洛阳可有信得过的人?” 解语点了点头。 文锏说,“那让他先去联络东胡人,跟他们谈谈赎买洛阳的事。听听东胡人的要价?” 解语说,“东胡人向来漫天要价,围困洛阳的时候,竟然要五百万两黄金。” 文锏一笑,“你真当本侯会答应他们的要价吗?东胡人和林烦人此番合力围攻徐州,我不过是让他们互相猜忌罢了。” 解语说,“侯爷神机妙算,臣下不及。” 文锏说,“本侯听说,得师者王,得友者霸。若是本侯处处高你一筹,我还要你作甚,切勿妄自菲薄。” 解语忙低头说,“侯爷教训的是。” “你去做事吧。”文锏说,“林烦人快要攻城了,我要去向父王复命了。” 解语侍立一旁,“恭送侯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两军交战 四面边声连角起。 两军相隔两里,兰陵王文烈骑着一匹黄骠马,身披黄泥色的披风,额头间扎了一根红巾,驱马走至阵中。 文烈用东胡语大声说,“文烈在此,请故友前来一叙。” 胡人军阵中,黄龙帐下一人骑马而出,舍弃随从,至文烈之旁,向文烈说,“阿兄好久不见,看你还是那么精神。” 文烈说,“忽尔赤,你也是啊,没想到十三年不见,阿妹可还安好?” 忽尔赤叹口气,“十年前我重病,巫师说可以让亲近的人替我。阿妹爱我,找到巫师。巫师对她施展巫术,三天后她就死了。她不让我告诉你,说死未必是坏事,她可以早点见到大哥了。” “阿妹总是喜欢大哥多些。”文烈伤感的说,“你呢,现在有几个孩子?” 忽尔赤笑笑,“十五个,八子七女。” 文烈哈哈一笑,“好小子,真有你的,我也不过才三子三女。” 忽尔赤笑言,“孩子多了也不好养啊。” 文烈说,“你一路南来,攻下了那么多城镇,收罗了那么多的珠宝,掳掠了那么多人口,区区几个孩子,有什么不好养的。” 忽尔赤脸色一变,随即说,“若非东胡人攻下了洛阳,我怎么敢南来,何况我南来也是为大哥报仇来的。” 文烈冷冷的说,“忽尔赤,你走吧,算我承你情。有我在,你是攻不下徐州的。” 忽尔赤摇头,“我走了,东胡人依旧会攻打徐州。你们皇帝已经怕了,使者都到了我大帐里,书中称我为叔父,只要我肯帮你们攻打东胡,就会把徐州给我。阿兄,只要你归降,把徐州给我,我帮你打到金陵,让你当皇帝。” “要当皇帝我早就当了。”文烈感念的说,“当初你和我一起打犬戎,是因为犬戎抢你们部落的牛羊c女人。我说帮你把这些东西抢回来。你当时跟我说,要是这个世上,谁也不抢谁东西,那该多好啊。大哥和你c我约定,说以后中原人c林烦人c东胡人,和平共处,谁也不抢谁的东西,难道你都忘了吗?” 忽尔赤叹口气,“老了才知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你不当皇帝,你们皇帝把大哥都杀了,我如果不来打徐州,东胡人就会越来越强,我的族人选我为王,我总不能看他们被东胡人欺负吧。” 此话说完后,一阵风起,将两军的旗帜卷起来,烈烈有声。 忽尔赤说,“阿兄,你肯不肯和我一起打天下?我们联手,黄河以南的土地归你,黄河以北的归我,兄弟之间,谁也不打谁,可好。” 文烈一挥手,“不用说了,开战吧。” 忽尔赤怒声说,“阿兄,你不要再逼我了。” 文烈说,“从来都是你自己在逼你自己。” 文烈转身骑马回阵前,而后一扬手。 副都指挥使祝捷大声高喊,“擂鼓。” 城头城下的鼓手们,调整自己的节奏,开始几下节奏极慢,而后速度渐快,也越加振奋人心。 文锤骑着马向前,挥舞着手中的铁锤。他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可是身材足有八尺,手中的大铁锤的手柄也有八尺长,对着林烦人营寨用胡语大喊,“那个人敢来和我较量较量。” 林烦阵中冲出一位勇士,手持七尺长得马槊,拍马赶了过来。 文锤催动马儿向前,手中的铁锤开始慢慢在空中抡了起来,舞成一个圈。 两马快要相接的时候,文锤手中的铁锤猛地甩了出去。一百二十斤的大铁锤奔着胡人过去了,胡人心中一慌,手中的长槊伸了出去格挡,只感觉虎口一麻,随即胸口受到重击,整个人轻飘飘的如同羽毛一样从马上飞下来,落在地上后喉头不住的向外喷血,殊不知自己的胸口已经被铁锤砸凹了。 城头上的锣鼓声响的更加紧凑,士兵们齐喊,“小王爷威武,小王爷威武。” 又有一个骑着白马的胡人出场,手中拿着狼牙棒,冲着不足一里的文锤骑马而去。 文锏大叫,“三郎小心。” 文锤从地上捡起锤子,站在空地上开始抡锤子。胡人从上至下,骑着马将三十斤的狼牙棒抡圆了往下砸。 文锤从下至上,一锤子砸过去,锤子磕飞了狼牙棒,重重的砸在了马腹上。锤子两端各有一个尖椎,尖椎深入马腹,划开了两尺长口子。那马悲鸣一声,向前跑了二十多步,内脏流了一地,颓然倒下,将胡人压在了马下。 忽尔赤眉头紧皱,对大儿子蒙兀术说,“你问问他是谁?” 蒙兀术拨马向前,“对面的勇士是谁?” 文锤大声说,“兰陵王三郎,文锤。” 忽尔赤赞叹道,“阿兄果然生得好儿子。” 赤烈台大声说,“难道父汗就没有好儿子吗?” 说完,赤烈台拿起自己的马槊,拨马向前说,“好叫你先知道我的名字,我父汗是林胡王忽尔赤,我是他第五子赤烈台。” 两人拨马交锋,文锤故伎重施,将锤子扔过去。 赤烈台连忙俯下身子,藏身马腹,躲过了大铁锤。 两马交错而过,赤烈台手中的马槊回身刺了过去,正中文锤的后心,却震得手一麻,想来对方背后装有护甲。 博瓜尔多举着手中的大斧,为赤烈台呐喊助威。 程文好奇的问,“这赤烈台王子在王汗帐下,算是第一勇士了吧。” 博瓜尔多说,“赤烈台算是第二勇士,卓必烈才是第一。卓必烈要是在这里,那个中原人撑不了多久的。” 程文说,“卓必烈死在了外面,看来中原也是藏龙卧虎,厉害的人多的很啊。” 博瓜尔多说,“中原人怎么打得过卓必烈,定然是以多欺少,若是我抓到杀害卓必烈的凶手,一定把他的头做成酒器。” 程文不再说话。 阵前的交锋又持续了一会儿,都怕有失,于是一起擂鼓进军,文锤和赤烈台各自回阵。 文烈令旗一挥,马军司指挥使巩林率众往前驰突,战车紧随其后。 程文也随着博瓜尔多出击,战场其实不算大。林烦人人马虽多,可是并不能全部出击,只是一场局部有限的战争。 不归军的人生怕他有了闪失,可是碍于身份,无法在程文旁边。 程文随军出击的时候,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想大喊,想要拼杀一把,却被博瓜尔多一把拉住。 博瓜尔多笑笑,“机会多的是,不争这一时。” 程文这才注意到,林烦人不过是虚张声势,大多数人马向前奔走一段后就停了下来,开始弯弓射箭。 徐州东门哪里,人已经够多了。 就这样打了一个时辰,双方各自回去休息。 作战归来的士兵们,伤的被带走治疗,死的裹上草席之后放在了城门口,让百姓们认领带回家中。 城墙不远处架起了三个大锅,一个锅煮着牛肉,一个煮着汤,一个蒸着馒头。 士兵们挨个去拿馒头c碗筷,而后十几人围在一起,吃着一大碗牛肉c喝着汤,聊着方才的战事,流露出得意的神情。 程文那边,架起篝火烤着牛羊,吃着烙饼,喝着肉汤。 博瓜尔多说,“吃过饭休息一下,一会儿就要攻城了。” 程文摇头说,“又是樊城那种攻城吗?” 博瓜尔多说,“不一样,大王请了中原人当军师,燕王丁晋也会攻城,待会儿他先打,幸亏你在我这里,要是在他麾下,那就惨了。” “我有一半的东胡血统,在丁晋哪里本就不受重用,攻城不会让我去的。”程文感慨地说,“丁晋投靠大王,也是不得已的事情。蓟城本就粮少,每年经由运河北运的粮食有五十万石,军饷五百万贯。洛阳失陷,他没有粮草c军饷,这才归顺。他是不会好好攻城的,我猜他一定攻不下来。” “所以才让他第一个攻城。”博瓜尔多说,“中原人人口是我们百倍,只有让中原人打中原人,我们才有可能打下整个中原。” 午时已过,兰陵王文烈站在徐州王府高楼之上,拿起单筒长望远镜,望向城外连营三十里的胡人军阵。 文锏说,“父王,丁晋要攻城了。” 文烈点点头,“跟丁晋谈的如何?” 文锏说,“丁晋这人老奸巨猾,跟我们谈过之后,又将此事详细的跟忽尔赤说了一遍,忽尔赤还称赞他忠心,将自己的孙女许配给了他儿子。” “嗯,传令下去,但凡丁晋军来攻,将俘虏全部放回去,不许打骂。”文烈说,“胡人俘虏,一律在城头斩首。” 文锏说,“恐怕忽尔赤不会上当。” 文烈笑笑,“忽尔赤不上当,可有人上当。不患寡而患不均,你以为胡人不是这么想的吗?” 文锏忽道,“父王,儿臣有一事不明。既然你说胡人跟我们一样,那你何不联合忽尔赤,共同对付东胡人?” 文烈默然良久,忽的一叹,对文锏说,“你就那么想当皇帝吗?” 文锏大惊,跪下地上,“儿臣只是为我大郑天下着想” “毋须多言。”文烈说,“我若是想杀你,焉能容你到今日。我老了,等我死后,你想怎么做怎么做好了。” 文锏心中一喜,“谢父王成全。” 文烈抬头望向塞外,心中起伏不定。今日与忽尔赤相逢,让他感慨良多,虽然早就意识到会有沙场对垒的一天,但这一天真的来了,还是有些怅然。不禁想起了结拜大哥,若是他还在,郑国局势不至于糜烂至此。自己可以和大哥一起骑着马,到塞外找忽尔赤喝酒,看阿妹卓雅跳舞,自己吹笛子,可惜一切都只剩下回味。 文烈想到这里,又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击栏而歌: 天将晚,月将明,起来独自绕街行。 风悄悄,寂无声,一叶云飘,寒鸦栖复惊。 行歌灌酒且为哀,满目萧然为君悲。 相思泪,相留醉,长恨此生东流水。 情到深处,痛彻心扉,酒不醉人人自醉。 时光一去不再回,往事只能回味。 春夏来,秋冬至。 人生聚还散,花叶落复生。 生前事,身后名。 仗剑天涯,世事繁华,看遍长安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短兵相接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燕军推着上百辆做好的木车,喊着号子将车子向前推。城头上射来的箭插在木车挡板上,只有少数波及到了车后的士兵。 副都指挥使祝捷手持单筒望远镜前望,站在德胜门城头,一挥手下令:“准备火箭。” 一队民夫立即从城墙上的塔楼里搬来一捆捆箭簇上缠着布的箭支,沾染了城楼的火油后,放到了城头弓箭手的身旁。而后一队民夫点起了火把,挂在城垛处的铁箍之中。 每个城垛旁有两个弓箭手,共用一个火把,点燃之后射到城外木车之上。 祝捷拉开望远镜再看,发现木车只有一并未被点燃,心中一叹,知道木车上都裹有熟牛皮,不怕火箭,下令说,“停止射火箭,弓手隐蔽休息。神臂弓准备。” 弓箭手早已射过二十支箭了,手臂微酸,于是放下弓箭。从城头门楼里跑过来一对弓手,手中拿着一人高的弓弩,跑了过来。 弓弩的顶部有一个蹬环,上弓箭的时候,神臂弓手用脚踩住蹬环,而后双手用力将弩箭向上拉到刻度位置,而后隐匿在城垛处的弓箭手将神臂弓架在肩头。 徐州城墙本就高达7丈,神臂弓的射程本就远至三百步,如今可达一里之外。 博瓜尔多和程文站在高坡,观看战局。他们都没见过正规的作战,都很兴奋。 博瓜尔多拿着单筒望远镜,“原来攻城是这样的,燕军蛮子还真能打,都攻入城内了。” 程文饶有兴致的看向那个单筒望远镜,他并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 博瓜尔多说,“这是燕王给大汗的贺礼,说是东洋人坐船带过来了。整个南朝,不过十个,你看看。” 程文拿起望远镜,猛一看吓了一跳,慢慢习惯后,发现城头的事物看的无比的清晰,甚至能看清城头士兵穿的铠甲,大为惊奇。 博瓜尔多在旁说,“大汗送给了我哥哥卓必烈,卓必烈又送给了我,这是他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 程文嘿然一声,没有言语。 木车身后的燕军先锋距离城头还有一百步时,一群百姓背着一口袋土,被身后的燕军驱逐着向前奔跑。 身后的百姓将身后背负的口袋往护城河沟壕中填。渭水早已经被截断,护城河的水也干涸了。百姓们扔完口袋后就转身回撤,跑回驻地,沟渠很快被填平了一条条道路。 又一群百姓开始扛着云梯,扛着一张粗的大树,推着三四辆八丈高的楼车,缓缓而来,密密麻麻。云梯很快被架在了城头,云梯的底部埋在了木车士兵掘好的坑中,顶端则用箍车轴的镔铁箍好,可以防止对方刀劈斧砍。云梯搭在两个城垛之中,倾斜着放置。如此架设的云梯,城头士兵无法将云梯推倒,也无法将云梯斜着推歪。 城下木车后的燕军前锋立刻举着盾牌,口中叼着匕首,向上攀爬而去。 燕军的骑兵最后骑马过来,到了两百步时向上射箭。 祝捷说:“放箭。” 神臂弓手松开弩箭,只听弓弦砰的一声响,弩箭随即远去,眼力好的还能看清轨迹。 弓箭劲力很强,有的穿透马匹,带着一篷血雾钉在了地上。 不过燕军骑兵穿插跑过,向城头射箭,损失并不惨重。城头上也有了第一批伤亡,不过由于城头士兵并不算多,伤亡并不大。 手持长枪盾牌的士兵很快出现,从城下跑上城墙,举起盾牌手,护住弓弩手。 扛着大树的百姓,喊着号子在撞吊桥板子,每一下都震得吊桥晃动。 祝捷一挥手,立刻有士兵砍断了绳索,吊桥砸了下去,将抬着大树的撞吊桥的人砸的七荤八素。 祝捷说,“下令,封死德胜城门。” 一人接令之后,立即离去。随后城墙道路哪里,立刻跑过来很多民夫,将车中的城砖铺在甬道中,一群民夫推着手中的独轮车,将石灰粉推在地上,开始调拌,而后泥瓦匠用泥浆将城砖铺好在城门口。 城下木车后的燕军前锋立刻举着盾牌,口中叼着匕首,向上攀爬,攀爬的速度很快。 祝捷下令说,“倒滚油。” 话说完,民夫们将竹筒搭在云梯上,开始将大锅中熬煮的滚油倒入竹筒内。竹筒沿着云梯开始下滑。 不少爬云梯的燕军士兵惨叫着摔了下来,滚油有不少滴落下来,城墙下面的百姓哀嚎着离开。 也有不少燕军士兵挣扎着跃上城头,可是迎头过来的就是一勺滚油,挡无可挡,避无可避,哀嚎着趴在地上。 也有幸运的,不过他们面对守军时,第一反应是晃眼。长枪兵的盾牌上镶着三寸的铜片,阳光照在铜片上,正对着燕军的眼睛,晃得很。燕军士兵眼睛一闭,歪过头,然后就被人捅穿了脖子,倒在一旁。 倒过滚油之后,城门楼里的民夫将一罐罐的火油拿过来,沿着云梯挨个倒,而后用火把点燃。火油沿着云梯点燃,下面的燕军更不好攀爬了。 城外的楼车终于到了三百步内,它的体积庞大,下面的百姓推着很费力,所以落在了最后面。 神臂弓弓手和楼车里的弓手开始对射,不过楼车只能允许两个人同时射箭,对城头造成不了威胁。 祝捷笑笑,战况他还算满意,下令说,“准备床弩。” 床弩长一丈,在城头上很难施展开,一般放置于城头的马面处。 徐州城墙,每隔六七丈就会有一段城墙向外凸起,凸起处长达四丈,向外凸伸两丈,称为马面。 马面下面都是实心墙,为得是将攻城的部队截留分开。一般士兵抵近城墙跟处时,城上的士兵不好攻击。这时马面处的士兵,可以直接攻击附近城墙跟处的敌军士兵。 马面的宽达四丈,足以放下床弩,攻击城外的目标。床弩的弓箭也足有一丈,犹如长枪一样,射中后人马俱碎,威力非同小可。 马面处的床弩对准了城外的楼车,一箭射出后,往往将木质的楼车射的东倒西歪。有的床弩箭直接穿过楼车,有的将楼车的顶掀开,有的则卡在了楼车中,六丈高的楼车直接向后倒,身后的百姓自然惊呼着躲开。 还是有楼车抵达城墙边,然后楼车士兵将楼车上带钩子的长板推倒,搭在城墙头,自己也跳了下来,开始挥砍。 不过他们更惨。 城头处放着一个风箱,民夫们遮着面庞,拉着风车的车杆,而后空中弥漫着生石灰粉。 下来的士兵丢下了手中的刀c狼牙棒,捂着眼睛跪倒在地。 城下还有源源不断的燕军士兵从楼车向上涌入,他们往下一看,只能看见楼车下的城墙处白蒙蒙一片,犹豫不定。 战斗持续了一个时辰,燕军开始鸣金退兵。 城墙下的堆满了盾牌c弓箭c尸首,云梯断成两截躺在了护城沟壕哪里,一片萧瑟。燕王丁晋放下单筒望远镜,目光阴沉的可怕,徐州城在他眼中无限的放大,成为坚不可摧的存在。 自从围城之初,双方在城外大战之后,兰陵王文烈就坚守不出。丁晋心知忽尔赤不相信自己,也知道徐州凭自己是很难攻下的,可是他很想打一场漂亮的攻城战,好给林烦人一些交代,可惜事与愿违。 丁晋到了忽尔赤的营寨外,解下佩剑,交给卫士。 门口的佩刀卫士高喊,“燕王丁晋入帐。” 丁晋收拾下情绪,走进营寨里,却见忽尔赤等人正在营寨在射箭取乐,好不欢快,心中微微闪过一丝愤怒。 忽尔赤见丁晋前来,大声招呼他前来,“我的好女婿,战况如何?” 丁晋躬身说,“禀父汗,孩儿无能,三次攻上城墙,还是未能攻入徐州。” 忽尔赤拉着丁晋手说,“吾儿不要气馁,徐州城哪里是一战就可以攻下的。我向来知道文烈的厉害,咱们人多粮多,耗也能耗死他。” 忽尔赤身边的谋士庞陵笑笑,“大汗说得对。徐州方十里,城门就有八个。城内不过五万兵马,辎重一万五千人,算起来每个城门不过4000人,却要防守五里的城墙,三个人防守一步宽的城墙,燕王带来了五万兵马,城外还有二十万中原人,光是燕王就五个打他一个,怎么能是我们的对手。” 旁边人一片笑声,自以为稳操胜券。 丁晋说,“国师说的对,今日一战,我军死伤一千余人,就算十个换他一个,城内也得死伤一百个。” 程文说,“燕王的算法不对,城头之上,两步一个守兵,一步一个民夫。依我所见,今日之战,城头之上士兵损伤并不多,多是民夫。徐州是大城,听说人口有五十万人,怎么也有十万民夫。如此算来,怕是燕军死光了,也不过死伤五千民夫,又有何益?” 丁晋面色铁青,心中却乐开了花,对着程文厉声说,“你是何人,竟敢藐视与我?” 博瓜尔多一笑,“他本燕王麾下一介校尉,奈何因是东胡人,向来不为燕王所看重,燕王不认识他也是应当的。” 此话说完,场上的东胡人都面露不虞之色,看向丁晋的目光也变了。 丁晋脸色越加难看,他狠盯了程文一眼,不再言语。 忽尔赤板着面孔,既不愿让丁晋寒心,又不好责备程文,免得让东胡人不开心,便向博瓜尔多说,“大人说话,那轮的上小孩子多嘴,快回你的寨中去。” 博瓜尔多挨骂,和程文相对苦笑,回身离开。 “大汗且慢。”庞陵说,“你看这个校尉胸有成竹,必有良谋,可听听他有何计策。” 忽尔赤一怔,招呼程文,“兀那校尉,你叫什么名字?” 程文心中一紧,“在下平胡。” 忽尔赤微微一皱,“你怎么叫这么个名字?” 程文也无奈,只好说,“家父曾入定远军,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忽尔赤脸色一缓,他深知中原人的规矩,加入定远军的胡人,都放弃本名,起了中原人的名字,娶了中原女人。大哥也是,好好的蒙兀术,被中原人皇帝改成了程业,让他在中原成家立业,就此成为中原人,不再是东胡人了。 忽尔赤说,“你有没有东胡名字?” 程文说,“有的,叫蒙多。” 忽尔赤心中微微一颤,说,“你今后就叫蒙多吧。蒙多,你有什么良策破敌?” 程文上前说,“以我所见,当用水攻。” 此话说完,营寨内就传来一片笑声。 忽尔赤也笑道,“小鹰还没长全翅膀,就想着飞向远处。你以为你想到的,我们会想不到吗?” 丁晋冷笑说,“如今秋季,雨水不多,如何水攻?” 程文说,“等到明年春天,雨水不就多了。” 丁晋冷笑不语。 忽尔赤说,“真是小孩子,大军在外,怎么能等到明年呢?何况咱们的粮食也不够吃,城内的粮食,能吃到后年呢。” 程文说,“把外面的中原人赶到城下,这样城内的粮食就吃不到后年了,我们的粮食,就能吃到明年了。” 郭陵说,“要是兰陵王不接纳城外的中原人呢?” 程文笑笑,“兰陵王向来爱惜自己名声,为了名声连皇帝都不当,怎么会放任这么多百姓在城外饿死。今天大战,原本我以为城外的百姓肯定死伤很多,可是守军并没有向百姓们射箭,由此可见,兰陵王是很心软的。” 郭陵笑笑,很是欣赏的看向程文。 忽尔赤说,“城内的民夫本就不少,要是再多二十万人,就不是我们打徐州城,而是徐州城打我们了。妇女和孩子的话不能听从,果然不假。” 营中一片笑声,程文心中微微失望,他原本是想救了外面的二十万民众的,可惜事与愿违。 外面的民众,每日里不过喝些米汤,饿的面黄肌瘦,每次攻城的时候,还要他们冲在最前。程文看到很多人在路上就摔倒了,再也爬不起来了,每日里死的人不计其数。 他不敢对那些人流露出同情,除了叹息还是叹息。自古官逼民反,饥饿的百姓,连官府都敢反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不了的百姓会起来反抗。 百姓什么武器都没有,旁边有五万燕军,五万东胡人,十多万林烦人,怎么打得过呢,只会被杀的一个不剩。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对酒当歌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徐州城中,解除宵禁,处处笙歌,皆在庆贺今日的大捷。街衢悬挂灯火,百姓鼓掌欢呼,比肩接踵夜。 街中有马队开道,副都指挥使祝捷坚守德胜门有功,麾下将士人人着上新甲,骑着高头大马,向两旁的百姓道谢,威风不已。 马队之后,就是彩车。彩车之上灯火通明,上面是描绘着兰陵王文烈毕生的战事,从二十岁封王起,披坚执锐二十余年,大小战役七十余场。 说书之人,早将武帝在位时的群臣将领编成了《英烈传》,兰陵王文烈在其中排第三,绰号镇魂枪。文烈是王子之尊,和排行第八的凉州王,戏份尤其多,被合称为东西双璧。 文烈坐镇徐州,生平得意之事也为徐州百姓熟知,加上文烈又是难得好王爷,平素里惩戒了不少贪官污吏,深得百姓爱戴,所以对文烈的赞颂之声不绝于耳。 紧随其后的,是一大群用绳子拴住的燕军败卒,他们衣衫褴褛,丢盔弃甲,不少面目被滚油烫伤,满面水泡,有的更是视茫茫而发苍苍,浑身石灰粉。 两排士兵在旁维护街道,胡珉骑马过来,对旁边的百姓宣令说,“兰陵王令:燕军虽然助纣为虐,然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既已被俘,任何人不得投掷物品,违者,抓入军前效力。” 百姓们听后,心情略带懊恼,但知道兰陵王令出如山,戏文之中张钰能征惯战,只因违背兰陵王将领,被兰陵王亲自斩杀,此事早已耳熟能详,不敢有人违背,只是站在一旁对这些俘虏大加指责。 俘虏们更加羞愧,抬起头来,只见处处灯火,心生悔意。 当然,徐州城内,最快活的还要属逍遥街。虽然郡丞李芳让下属将逍遥街外私搭乱建的篷阁拆了,清空街道,但是一日之间,竟然又恢复往日的拥挤繁华。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汇贤雅叙之中,文锏以世子只身,便邀徐州城内的文人前来庆贺写诗。文锏向来喜欢和城内文人交往,当此之时,身为主人家,更是喜不自禁,端起酒杯,对众人说,“自古武死战,文死谏。如今将军们纵横沙场,驱逐鞑虏,我们这帮人,没有驰骋疆场之能,只好为将军们写诗庆贺,为他们扬名了。” 士人们轰然而笑,纷纷称是。 宴席根据身份不同,自有等级之分。文锏所坐,不是徐州城内的才子,就是城内的有名的文官。不过郡守c郡丞自重身份,不敢懈怠,是不会来的。 文人墨客,以诗才取胜,当此之时,说些“青山处处埋忠骨,无须马革裹尸还”c“龙旗卷c马长嘶,剑气如霜”之类的诗,多半只是玩玩,不过也有不少佳作,书写在锦帛之上,挂出来。 “破敌阵,兰陵王。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此诗一挂出来,顿时惹得一片叫好声。 解语击节称赞,“此诗可评为榜首。” 文锏笑笑,“父王常说,人生本无累,何必买山钱。若不是胡人南来,父王真想归隐山林。这‘谁能相抗’四字,言之过矣,想必父王也不爱听,他生平之志,莫过于海晏河清。” 正在言谈之间,忽然又听楼下一片喧嚣之声,向外一望,正看见外面觅音坊外挂出一副词。 词曰: 大漠无垠江湖远 旌旗半卷出长安 女儿柔肠男儿胆 涛涛热血洒衣冠 美人泪,杯中酒 君与臣,恩与怨 何必回头伤往事,且把风流唱少年。 徐州内史谢迁哈哈一笑,“此词美则美矣,但缠绵太过,往日里书生缠绵之作,难等大雅之堂啊。” 文锏一叹,“人才难得,快与我请来,我要敬他一杯。” 田璋听命离开,到了觅音坊内,向众人一扬手,“不知方才的诗作是哪位才子所作。” 商羽姑娘屈身说,“是这位宋公子。” 宋公子正和一位道士喝的酩酊,听闻有人说自己名字,抬起头来问,“叫我作甚。” 田璋久在文锏之旁,知道这类才子的秉性,放荡不羁自诩为清高,于是行礼说,“我乃金锏侯门下,宋公子作得好诗,金锏侯特来相邀一叙。” 宋公子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既如此,金锏侯何不来见我,偏要我去见他。” 田璋一怔,勉强压下怒意。 商羽连忙起身,扶住宋公子,低声相求说,“商羽正想一睹金锏侯风采,宋公子可愿带我一同去见侯爷。” “不用。”宋公子将商羽轻轻推开,对田璋说,“我见金锏侯是好势,金锏侯见我是好士,你问问金锏侯当如何?” 田璋微微一怔,转身离开。 商羽忙叫到,“芸娘,快帮宋公子洗漱,芸娘。” 屋内忙忙碌碌,不一会儿,金锏侯真的来了,跟着一帮文人,此时的宋公子已经被凉水一冲,清醒了很多。 文锏行礼说,“宋公子才气,本侯佩服,特来相见。” 宋公子一笑,回礼说,“山野粗人,不通教化,侯爷抬爱了。倒是这位商羽姑娘,想见侯爷一面。” 商羽羞得面红耳赤,她倒是仰慕文锏,如今年方十九,马上就要嫁人了,早早相中了金锏侯,只是自知无望,方才说想见文锏,也不过是劝说之词,没想到宋公子竟然大庭广众说出来,好似自己钟情于文锏一样。 文锏哈哈一笑,上前一把握住宋公子的手,如同铁箍一样将他拉近,“今日难得前来,商羽姑娘可否为我奏一曲《将军令》。” 商羽称是。 文锏虽然也讨厌这样做作,可是也是为了博取爱才之名,见这人无礼,不愿与这人多说话,就暂且陪他听一曲。 一曲既罢,文锏问,“不知公子大名?” “区区宋礼。” “宋先生可有居所?” 宋礼说,“暂住清水胡同。” 文锏说,“太过委屈先生了。本侯府中有聚英阁,还望先生大驾光临,本侯扫榻相迎。” 宋礼看向道士,一叹,“我与道兄在一起。” 文锏哈哈一笑,对道士说,“道长可愿前来。” 道士笑笑,“侯爷相邀,贫道岂敢不从。” 谢迁微微一笑,内心一叹,侯爷这么费尽心机,真不知道能闹出多大的声势。 还闹过后,燕军俘虏被送至医馆,和徐州将士一同治疗,不时地听到受伤将士的谩骂,只是碍于兰陵王军法,不敢上前。 俘虏们低头一言不发,让旁边的医官和小童帮他们敷药,石灰粉的用菜油擦洗,将被滚油烫伤的,挑破水泡,用纱布缠好。 歇息之后,早有人端上了热腾腾的饭食,竟然还有肉,顿时燕军俘虏们开始抽噎起来,只差放声大哭。 文锏身入医馆,亲自为受伤将士喂汤药,很快衣服上血迹斑斑。 而后文锏到了燕军俘虏哪里,望着他们不说话。 燕军将士不敢说话,也不敢继续吃了。 文锏看见一人,走上前去,凝视良久。 文锏说,“你好面善啊?” 那人哭啼着说,“小人岳群,罗双叛变,我曾是侯爷帐前执戟郎中,只因家在蓟城,平叛后才留了下来,未能随侯爷回徐州。” “原来是故人啊。”文锏说着将他拉起来,为他擦干眼泪,微带严厉的训斥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就算一时走错了路,未必没有回头的机会,跟着我的人,哪有哭哭啼啼的。” 岳群抹着眼泪,眼眶红红的,“是我辜负了侯爷,我,我” 文锏说,“你既然已经知错了,那比什么都好。我待会儿放你回去。” 岳群一怔,忙跪下,抱住文锏的腿,“侯爷,小人此后愿为你当牛做马,只求你不要让我离开你了,不然我就撞死在这里。” 岳群说着就要一头撞死在柱子上,被文锏拦住。 俘虏们纷纷跪下求饶,愿意归降。 文锏说,“你们从我可以,我向来恩怨分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们无功有罪,我也无法收留你们。” 岳群说,“侯爷但有所命,小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文锏点了点头,“我知道宁远侯丁晋从贼,实乃迫不得已,你们从他,也是逼于无奈。如今放你们回去,你们可在军中说我徐州恩德,兰陵王宽宏雅量,要是能说得丁晋归降,就是大功一件,不仅前孽尽消,还是我大郑有功之臣。本侯定为你们请功。” 岳群再拜说,“小人一定誓不辱命。” 文锏拍拍他,“勉力为之即可,要活下去。告诉燕军的弟兄,兰陵王和本侯,从没有半分看不起他们,只要他们跟弃暗投明,就是我大郑的功臣,本侯对天发誓,若有半分薄待,人神共愤,死于五雷之下。” 也许是机缘巧合,此话说完,天空中立即有了个响雷。 文锏一惊,随即反应过来,大声说,“听,雷公俱在。本侯若有一句虚言,天必谴之。” 岳群举手立誓,“岳群立誓,若有辜负侯爷恩德,雷公杀我。” 俘虏们有样学样。 文锏点点头,对医官霍仙说,“将他们医好后,明日放出城,伤重的,就等治好后,再放出去。” 霍仙躬身行礼。 文锏对霍仙一拜,“他们既已归顺,此行乃有大图,文锏在此多谢霍夫子了。” “此乃老夫本分,侯爷折杀老夫了。”霍仙慌忙还礼。 离开后,文锏吩咐说,“给他们换上好衣服,让他们洗浴一下,光鲜亮丽的出城。” 田璋称是,旋即说,“岳群既然是侯爷故旧,回去之后,万一有人告密,他凶多吉少,不如留他在此。” 文锏摇头,“岳群虽是我的故旧,可他从贼,我焉能为一人不顾国法。对了,灌军之事,如何了?” 田璋说,“我将侯爷府中金银送去给他,灌军坚辞不受,最后拿了一块玉璧,说再不会骚扰孙府了。” 文锏点点头,“汇贤雅叙哪里,每月的例钱给灌军送一份。总不好让忠义之士寒心呐。” “是。”田璋点点头。 文锏抬头看天,忽然对田璋说,“你说我异日会不会死在雷下?” 田璋一笑,“鬼神之事,实所难言。古人云,诚其心,行其意,善之善者也。只要侯爷心怀坦荡,何畏之有。” 文锏也笑,“圣人闻迅雷风烈,也会色变,我又安能不畏。” 田璋不再多言,只见天空中轻云蔽月,似乎明日要有一场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命悬一线 无边丝雨细如愁。 林烦营中,淅淅沥沥的小雨,让营寨变得更加萧索。林烦人没有攻城野战的经验,营寨虽然布局虽有规划,可是内部混乱不堪。这也是程文能够混在其中的重要缘故,因为胡人也不清楚,到底哪些人是谁的。 厕所在营寨三里之外,大雨过后,粪水汇聚成池,泥泞的道路,在营中走过,踢踢踏踏的,让人厌烦。胡人懒得外出,马粪c便溺在军营附近随处可见,恶臭袭来,甚是难闻。 程文的心情很糟糕,下了雨,微风吹过,寒意更甚。那二十多万掠来的民众,平日里被困在一处,比胡人的营寨都不堪,很多连帐篷也没有,就这么风吹雨淋,生病的不少。 日日夜夜都能听见哪里的哀嚎,放眼望去就能见到哪里为争夺为数不多的帐篷c食物,日日斗殴。就程文所见,那些民夫已经分成了几群,强者为王,有了自己的头目。 人在困境之下,很多顾忌都没了,去他的诗书礼仪春秋。他们只认拳头,变得争强斗狠,等到他们终于找出一个最强者的时候,他们就会放弃内斗,拧成一股绳,共同对抗外围的胡人。 既然已经救不了他们了,程文干脆放弃,反而想,能不能利用他们引起胡人的注意力,自己则趁机放火将粮草烧了。 不归军人由于不少会东胡语,已经将营寨内的情况摸得七七八八了,口令也都清楚,也知道了粮仓的具体所在。程文和汤师爷日日策划,想的就是找一个月黑风高的日子,好便于行事。 慕容燕在胡人营中,也变得沉默寡言。她往年常说要带兵杀人,可是今日所见,已经超过她的认识了,似乎一夜之间就从娇小姐长大。当初还为程文将村民押入难民营而生气,和程文大吵一架,可是明白了程文的策划之后,便诚恳的向他认错。慕容燕认识到,程文比她想的更多,早已不再是那个捧着书,被自己笑称为榆木脑袋的人。 她忽而理解了程晨,程晨和她有时在一起,可程晨承担着整个家族的重任,每日里领兵在外,好笑自己还畅想他带着自己浪迹天涯,哪有那么惬意。天会下雨,人有祸福,自己当慕容家小姐的时候,有的选,可是当胡人打过来的时候,就没的选。 她紧紧握着怀中的匕首,那是奶奶给她的,让她珍惜自己的名节,珍惜慕容家的声誉,看到对面的难民,她终于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程文和博瓜尔多在营寨里学做弓,日常相处中程文发现,博瓜尔多是典型的胡人。他非常好客,自己与他认识不过半月,可是相交默契,他见自己喜欢望远镜,竟然直接送给自己,虽然自己也很爱这个东西。 程文听父兄说,草原人都很好客。茫茫草原,有的小部落一年都见不到客人。有客人来了,他们拿出自己最好的马奶酒c肉,穿上盛装,跳舞c唱歌,过节一样开心,还让族中最漂亮的女人陪客人过夜,客人离开时只要留下点礼物回赠就好。 为什么这样好客的人,会变成凶神恶煞呢? 程文了解多了,才发现,国家之间是不会讲究个人感情的,只谈利益。胡人将抢掠当成营生,好比他们打猎一样,你不能说猎物和你们相安无事,是无辜的。 猎人打猎c渔夫钓鱼,都不过是职业,而非本性。 做棺材的希望人死,做马车的希望人富贵,也是职业,而非本性。其实做棺材的也希望人富贵,富贵了才有钱买棺材,不然席地而葬就算了,谁还买棺材。书中说,做棺材的事君子不为,可是世上能没有棺材吗? 君子不做的,终究有人会做。 远人不服则修文德来之,中原再昌盛,也没有多少胡人归顺,可是一旦中原战乱,那么就成为了猎物,胡人自然就来抢。 这世道,不想成为猎物,就要成为猎人,那是没得选的。 博瓜尔多在哪里悉心教导程文说,“好的弓,一定轻巧,容易拉开,射箭的次数多了,弓力也不会减退。” 程文摇头,“轻巧的弓,张力一定不好,射箭射不远的。” 博瓜尔多笑笑,“诀窍在弓筋上,将狼的筋晒干,那么筋就缩短一半,你把它泡在羊奶中,揉搓,拉回原长,这样弓筋就不会伸缩。冬天和夏天,弓的张力也一样,你听这弦声,清脆又坚实。弓的张力一样,不用调试也能射的很好。做弓的时候,要将弓身反向弯曲,然后缠上弓筋和牛角。你试试这弓。” 程文试着拉开,觉得蛮有张力的,感叹不已,心想胡人虽然不通教化,可是制弓c骑马的本事可了不得,打仗比的不就是这些嘛,难怪中原人打不过他们。 博瓜尔多拿回弓说,“看见这种胶了吗,这是鱼胶,用来粘合弓体的,涂得多了弓筋就不能发挥劲力,要涂抹的薄一点。选择做弓的木料时,你要看它的纹路,一定要选那种纹路矫直的,只有纹路本就矫直的,射的才中正平稳,那是它本来的样子,这样的弓才是好弓。中原人不讲究那么多,他们的弓也能射准,不过是根据弓箭的落点琢磨的,算好了弓箭会怎么歪,全靠经验,换一张弓就不灵了,而且天热时弓的落点和天冷时还不同,打仗是要命的勾当,这样不是将性命当做儿戏嘛。所以中原人的弓没我们的好,我还有一张狼骨做成的弓,可惜没带过来,等回到部落,让你看看。” 这时外面过来一人,向博瓜尔多行礼说,“国师请蒙多前去。” 博瓜尔多一怔,程文也是。 程文问,“国师请我做什么?” 那人摇摇头,“国师吩咐的。” 博瓜尔多笑笑,“可能你们都是中原人,想找你过去聊聊。国师可是大汗身边的红人,你要发达了。” 程文想起国师庞陵,将信将疑,随人外出,到了国师营寨。 庞陵正依偎在案头看书,见程文前来,大喜,连忙起身。 程文向庞陵行礼,“国师招我前来,不知有什么事。” 庞陵笑笑,让程文落座,“我对你说的水攻之法很有兴趣,见你意犹未尽,所以招你来谈谈,你尽管大胆地说,不会怪你。” 程文于是将自己从书中看的水攻之法叙说了一下,如何垒坝,如何断流,如何放水冲城,感觉也没什么深意,这国师总不至于半桶水,连这些都不知道吧。 庞陵暗暗听着,一边观察程文,听他所言,这个校尉倒是有些见识,放在丁晋哪里倒是可惜了,忽然问道,“你对外面的民夫如何看?” 程文打起精神,心想机会来了,于是装作忧虑的说,“变生肘腋之间,国师不可不慎啊。” 庞陵不置可否,反问道,“依你之见呢?” “我有上中下三计。”程文说,“上策,莫过于将他们放归城里,城中已有四十多万人,在加上二十万人,徒增负担。城内百姓定然会生事,不如让文烈去杀人,我们落得清静。” “可大汗怕放虎归山啊。” 程文说,“那好办,将青壮从中挑出,将老弱病残之人放归城里,文烈总不至于用他们来送死吧。” “中计呢?” 程文一叹,“中计,莫过于将他们斩尽杀绝,一个不留。否则一旦生变,城内再里应外合,我军休矣。军师也知道,文烈将燕军将士放回,燕军将士感念文烈恩德,军心不稳,怕也是会生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杀了干净。” “太过浪费了。”庞陵说,内心倒是颇为欣赏程文的决断,“你也是中原人,要知道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二十万民众,可是一笔不少的财富啊。下策呢?” “下策莫过于将这些人放了,或者派兵带他们北上。”程文说,“不过为大汗计,莫过于让这些吃饱穿暖,这样他们才不会生事,反而感念大汗的恩德。” “哈哈,三计并用岂不美哉。”庞陵说,“将伤重难治之人,放他们去徐州,徐州必救,可耗费他们钱粮;将青壮之中,领头桀骜之人杀了,那些青壮自然为我所用。将美貌女人派兵押送北上,不必担心她们作乱,那些无用的人,就让他们回乡。” 程文说,“国师妙计安天下,蒙多不及也。” 庞陵笑言,“听你谋划,进退有度,可见你颇有才学,在丁晋军下做一个校尉,倒是委屈你了。” 程文忙道,“博瓜尔多王子垂青,与我结为兄弟。我感念王子盛情,愿意为他出生入死,在所不惜。” “好个出生入死。”庞陵称赞说,“本国师敬你一杯,来人,看酒。” 程文也没在意,帐外走来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他还在感叹,庞陵倒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连侍女都没有,如此人才可惜为敌所用。 等程文看清那人时,顿时讶异的脸色大变,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失声叫道,“是你。” 庞陵一直留意程文,见他如此反应,戒心才放下来,掠过一丝笑意。 “哈哈,我还以为平胡儿你富贵了,就不记得我了呢。”那人笑笑,“来,国师说敬你一杯,此后你我都是大汗的人了。” 程文脑袋嗡的一声,霎时间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竟然吓得脑中一片空白,喝了酒后手都在微颤,心想,好一个够狠的国师庞陵,不动声色的就安排了一个杀招。若非机缘巧合,自己怕就死在这里了,上天真是垂青自己,回去后要好好谢谢老天。 庞陵笑笑,“你们都曾在丁晋军中,如今又都投奔大汗,定不会亏待你们,且宜好自为之,不要辜负了大汗的美意。” 程文站起身来,对庞陵牵强一笑,“谢国师教诲,蒙多铭记在心,一刻不敢忘怀。” 庞陵虽然觉得话语有些怪异,却也没多想,认为是程文太过激动,笑笑,挥挥手说,“你们在外叙叙旧吧。” “末将告辞。”二人说着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虎亦谋人 只是当时已惘然。 走出营帐后,程文虚脱着差点绊倒,被那人一把拉住,扶他回了营寨。 程文对不归军的聂度一做手势,聂度点头,随即带人将帐篷四周把守好,不让外人偷听。 那人笑笑,“霍某有今天,全拜恩公当日赐马啊。” 程文心中一叹,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此之谓也。 程文说,“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敢问姓名?” 那人说,“我叫霍峻,乃是丁晋麾下一将官。丁晋从贼,我心中不愿,便请命南来,其实是为了能逃奔朝廷。我和结义兄弟逃入毂城,便被扣押在狱中,此后胡人攻城,县令说是我们是奸细,受尽狱吏拷打,十日之内,死了六个弟兄。城破之后,我们又被胡人带走,幸亏恩公解救。” 程文说,“既然你我相互有恩,那就扯平了。你比我年长,我就称呼一声哥哥。” 霍峻哈哈一笑,“我若推辞,就显得生分了。你我互有救命之恩,那是亲兄弟都不能过的,正好结为兄弟。” 慕容燕在旁煮好了酒,为二人斟酒。 程文说,“兄长既然要回朝廷,为何又要借马向樊城?” “这般忠奸不分的朝廷,要之何用。”霍峻说着,眼眶湿润,“我若还去朝廷,九泉之下,怎对得起死在狱中的弟兄。我之所以借马去樊城,正是要报仇雪恨。那些狱吏,早我一步被押往樊城,他一直说我是胡人奸细,我正好将计就计,就说想要赚开城门,却被识破了,受尽拷打。我军中有不少故旧,于是找到了那些狱吏,一个个都让我扒皮抽筋,哈哈,算是为弟兄们报仇了。” 慕容燕心中一叹,她知道毂城内守将还是尽职的。胡人喜欢诈开城门,偏偏他们来的那么巧,无怪乎将他们认作奸细。但是她不说什么,因为没用,狱吏错将好人用刑,含冤之人又报复,讲道理能讲得通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仇杀了。 霍峻喝了一口酒,叹道,“我本欲投贤弟,可惜不知你在何所。我怕那些逃回来的胡人给贤弟带来后患,暗中将他们料理了。后来,正巧见你随博瓜尔多到了樊城,正欲相见,又怕误了你的事,是以不敢想见。打听到你叫平胡,我就知道你必有所图。后来,国师派人在丁晋军中寻找认识平胡的人,哈,哥哥我为了抢这份差事,可是花了不少钱,旁人只以为我想投奔国师,也没有多疑。也幸亏是我,换作旁人,贤弟你这个人头,怕是已经不在脖子上了。” 慕容燕听后,惊异的望向程文。 程文摸着脖子,叹口气,“好毒c好狠c好厉害的国师。” 霍峻一叹,“此人是举人,听说考进士屡考不中,就去吏部当官,当了县令。他也算有些才华,可惜举人当官太窝囊,上司动不动找茬,一气之下就弃官北上投胡人了。要说这朝廷,也真是该亡了。” 程文一叹,“若文在朝,必将扫除奸佞,换我大郑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霍峻眼前一亮,对程文说,“早看出贤弟不是一般人,不知你在胡营之中,到底有何图谋?” 程文说,“正要与兄长商议大事。” 说着,程文拿出自己做的山川地貌之形,上面是用面捏成的徐州城模型,连四周的胡人营寨都有,让霍峻看的叹为观止。 霍峻为程文斟一杯酒,与他碰杯说,“愚兄今日方知,什么才是做大事的人,请饮此一杯。” 程文喝完之后,霍峻上前一把抓住程文的手腕,玩味的问,“贤弟一见我,就告知如此机密的事,不怕我是国师派来的吗?” 程文哈哈一笑,为霍峻斟酒说,“那只怪我不懂带眼识人。兄长要是国师的人,贤弟不仅不怪罪,反而佩服不已,小弟初涉江湖,就能遇见兄长这样的人杰,那也是命数使然,怪不得谁来。” 霍峻点点头,“天将兴之,谁能废之。违天,必有大究。当今乱世,也合该贤弟这样的人物出来谋取天下。愚兄不才,愿效犬马之劳,请受我一拜。” 程文连忙扶起霍峻,笑言,“你是兄,我是弟,安敢如此。” 慕容燕在旁一笑,“若是愿意,你们义结金兰不成了。” 霍峻摇头,“弟妹此言差矣。算命的说我是天煞孤星相,我年幼死了父亲,兄长荫父职入军为参将,后来兄长又战死,我才得以继承参将之职。在军中,十兄弟义结金兰,三位哥哥战死沙场,六位贤弟又死在毂城狱中,唯我得存。我又岂敢连累贤弟。” 霍峻说完,才发现程文和慕容燕大为尴尬,哈哈一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害羞什么。” 慕容燕不语离开,程文低声说,“那是我未过门的嫂子。” 霍峻哑然,干笑两声。 程文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兄长又何必介怀。程文今日能遇见兄长,也算有缘,天意如此,请受我一拜。” 霍峻大喜,人皆有忌讳,难得有人肯和自己结拜的,这种朋友那里找去。两人当即手持酒杯,指天为誓,酹酒为约,互称兄弟。 霍峻起身之后,对程文更是热情几分,对他说,“实不相瞒。庞陵确实让我对你多加留心,他正有一项奇谋,要用的上贤弟。” 程文一怔,“是何奇谋?” “嫁祸之计。” 程文稍稍思索,面色微变,“兰陵王。” 霍峻一伸大拇指,“贤弟果然聪明,正是要嫁祸兰陵王。” “计将安出?”程文不动声色的问。 “朝廷使臣郭安在军中,想来你也听说了。”霍峻一笑,“此人久在洛阳,与兰陵王不过数面之缘,对兰陵王的二郎文锏,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国师的计谋正要从此入手。” “莫非让我假扮文锏,诱郭安上当?”程文说,“此计怕是不能成功。” “哈哈,正是此计妙处。”霍峻说,“兰陵王将燕军士兵好吃好喝的送了回来,想要扰乱燕军军心。密探来报,郭安已对此事有了疑心,以为兰陵王要求和。国师正好将计就计,故意放些人回徐州,徐州必然收纳,那么郭安定然更加疑心。贤弟不用说什么做什么,只要和大汉c国师演好这场戏,营中反常,让郭安自己生疑就好。” 程文有了疑心,“此事如此机密,兄长” “哈哈,我能得知,自然有缘故,还要拜这一身伤疤所赐。”霍峻一声冷笑,“毂城的狱卒咬死了我诈开城门,骂不绝口,此事传的人尽皆知。国师叫我过来,看了我身上的疤痕,大为意动。等贤弟演好戏之后,我也要演戏了。夜入郭安营中,将营中的一些机密之事合盘托出,博取信任,有这一身如假包换的伤疤,由不得他不信。” 程文摇摇头,“郭安身为使臣,听说极有智谋。兰陵王一生忠烈,怕是瞒他不得。” “你与国师不谋而合。”霍峻说,“国师说,只要把一切都推在文锏身上。文烈派他求和,文锏私下欲谋求帝位,欲娶忽尔赤的女儿,想得到林烦人相助,谋取洛阳自立。国师说,文锏此人颇有野心,与乃父大不相同。从朝中密探得知,那位皇帝对这位堂弟也是极为忌惮,不由得郭安不信。” 程文说,“不然,国师必有实证在手,可是书信?” 霍峻哈哈大笑,“贤弟真了不得,我看国师未必过你,当真是书信一封。” 良久,霍峻一叹,“国师抓得一个密探,搜到一封蜡丸密信。上面是少府司解语让人和东胡人联络,想法设法谈拢条件,买回洛阳。国师派人查探清楚,解语早就是文锏的人了。只要这封密信,我交给郭安,他还哪有疑心。” 程文伸出手来,“可否让我看看?” 霍峻说,“此信在国师手中,岂会在我手。” 程文尴尬一笑。 霍峻忽的起疑,问道,“贤弟如此关心此事,莫非有什么干系?” 程文一叹,心知若不坦白,平白让人离心,犹豫再三,想着要么一错到底,要么拼一把,于是说,“兄长,此信送不得啊。” “为何?” 程文说,“兰陵王文烈,乃是我叔父。” 霍峻长吸口气,又惊又疑。 程文说,“实不相瞒,我乃吴侯程业之子。我父和兰陵王乃是八拜之交,哎,说起来大汗忽尔赤也是我叔父,这,真是让人不知从何处讲起。” 霍峻怔了许久,“可是吴侯并没有子嗣留下来啊?” 程文说,“我父亲死后,他麾下谋士用自己的儿子将我兄弟二人换出,又得叔父兰陵王从中周旋,这才逃出洛阳,到了徐州。后来定远军被屠申弄得支离破散,我父亲的亲军旧部带我兄弟二人南下,在大凉山落草为寇,至今已有十年了。” 霍峻一叹,“不瞒贤弟,我父亲霍英乃是定远军下参将,随吴侯出兵阴山,战死沙场。吴侯为我父请功,武帝恩准我家世袭参将之职。我与贤弟,难怪一见如故,原来是世交啊。” 程文说,“兄长,此事关系重大。我不能陷我叔父于不义” 霍峻一拍胸脯,“你的叔父,既是我的叔父。此事全在我身上,贤弟勿忧。只是,你我身在屋檐之下,还得从长计议啊。” 程文点点头,只听帐外咳嗽一声,而后外面脚步声传来。 程文对霍峻说,“博瓜尔多来了,且先将他蒙混过去。” 霍峻点点头,他倒是很佩服这位贤弟的机智,竟然能这么快搭上林烦右贤王的王子,假以时日,定成大器,又是吴侯之子,自己跟他,也不算辱没了门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天远人近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营帐内杯盘狼藉,博瓜尔多趴在那里呼呼大睡,程文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跑到帐外,扶着帐篷吐了出来,难受的很。 “给你。”慕容燕出现在他身后,递给他一碗清水。 “多谢。”程文拿着漱口之后,被冷风一吹,精神旺盛了很多,拍了拍头,“这博瓜尔多真是的,什么事都要喝酒,辛苦燕姐了。” “总得早些习惯不是。”慕容燕接过空碗,递过去毛巾给程文擦嘴,“女人家不都是这样吗,我小时候父亲在外喝醉了,母亲为他拖鞋,洗脚,帮他换衣服。虽然挺不想的,可是嫁人后不就得学会伺候人吗?” 程文一笑,“我哥哥不是的,他从来没喝醉过,在外面的时候风声鹤唳,不敢稍有懈怠。” “可是他总会有其他女人不是?”慕容燕一叹。 程文欲言又止,第一次觉得慕容燕可怜,身为女人最可悲的就在此,得允许别的女人分享丈夫的爱。 慕容燕说,“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小就知道了。慕容家的女人,哪有争风吃醋的,历来讲求女德。慕容皇后在位,给文帝爷安排女人侍寝,同等美貌的三人,比慕容皇后还漂亮的五人,多贤惠不是,所以慕容皇后死后,文帝爷哀痛不已,修建望高台怀念。” 程文当然记得那个故事,文帝为慕容皇后修建思归台,还拉着魏旭一起,指着慕容皇后的昭陵,让魏旭看。 魏旭偏偏说没看到,文帝很是诧异,如是再三。 魏旭说,“我还以为陛下说的是先王的圣陵,若是皇后的,我早就看到了。” 文帝听后惭愧不已,将思归台拆除。 程文当时还想,魏旭果然是忠臣,能够劝诫君王思念孝道。可是如今想来,人总是对亲近的人感念一点,也许时间真能冲淡一切吧。 聂度等人将博瓜尔多用车推回去,程文c霍峻等醒过酒后,召来汤师爷共同商议。 汤师爷听完之后,默然良久,忽的问程文,“文少认为眼下当务之急是什么?” 程文说,“自然是放火烧粮。” “既如此,文少又何必违逆国师的意思。”汤师爷说,“就我在营中所见,处处皆有章法,想来国师不是一般人。文少之所以未露出破绽,以我之见,是国师顾虑的事太多,无法面面俱到。一旦此事败露,以国师的多疑,必然查询究竟,文少以为自己还能蒙混过关吗?” 程文哑然,他只想到不可以坑害叔父兰陵王,并没有想那么多。如今想来,若是自己坏了国师大事,必然惹他猜忌。正如汤师爷所说,营中事物千头万绪,国师无法面面俱到,这才没有深究自己,不然自己焉能如此幸运。 汤师爷说,“此事文少不仅要做,还要竭力去做,如此才能让国师不起疑心。” “可”程文顾虑颇多。 汤师爷说,“文少无需顾虑太多,一旦烧了胡人粮草,胡人必乱,乱军之中,几个使臣,杀就杀了。” 霍峻一听,豁然开朗,“哈哈,说得对。贤弟若是不放心,那么我可以故意在郭安身边,到时帮你结果了几人。” 程文终于下定决心,“是我太瞻前顾后,只要大事一成,何愁不定呢?” 汤师爷笑笑,“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其实知不知错不重要,改不改才要命。文少能如此想,也是一件美事。” 霍峻又问,“汤师爷高见,不知我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 汤师爷一拱手,“霍爷抬爱了,我不过一山野之人,承蒙不弃,说些愚见,高见谈不上。不过,霍爷久在国师身侧,此人足智多谋,实乃我中原大害,若是能趁机除去,苍生幸甚。” 霍峻一叹,“此贼知道自己作恶多端,倒是很警惕。他少近女色,饮食住行皆有专人安排,不是易与之辈,我只能勉力为之。” 商议已定之后,各自离开。 程文困乏一天,洗洗脚睡去,想着明日最好再下一场雨,这样可以睡个懒觉,不至于太疲惫。 忽然程文看到一个红色的影子,在眼前晃荡。他往前走着,追着那个影子前行,到得跟前才发现是村庄里悬挂的那具女尸。 程文双腿一软,瘫坐在地,连呼叫的声音都喊不起。 红衣女对他嘿然一笑,手中的长指甲划过程文的脖子,“又不是你害得我,何必怕我呢?” 程文听后回过神来。 她说,“十日之后,风急有变,可以放火。” 程文听后一怔,“你如何得知?” 她说,“你如何报我?” 程文沉吟不答。 她忽然声色俱厉的喝问,“你如何报答我?” 程文说,“我为你修庙。” 她说,“你要封我为昭圣夫人,为我修一百座庙宇。” 程文说,“我如何封你?” 她凄然笑笑,“你到时自然会知。”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 程文从梦中醒来,睁开眼才发觉一身冷汗,听得四周鼾声四起,放下心来。 他回忆梦中的细节,不清楚为何会做这样的梦,昭圣夫人百座庙宇,十天之后,是真的有鬼,还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程文披上外套,去看营外,夜深千丈灯,还能听到知了的叫声,已到了深秋,竟然还有知了,真是怪异。 骤雨初歇,营帐外也为之一新。 程文抬起头,看不见月亮,只能看到寂渺的寒星。天上的星辰,仲父说都是气体幻化而成,有形状而没有实质,从不担心会碰撞。 不仅星星,日月也是。 月亮其实是不发光的,就如一个银色的弹丸,太阳照在它身上,它才发光。 仲父还说,古人认为月亮前面有星星的时候,运行的速度快些,当没有星星的时候,运行的就慢些,其实并不是这样。只是碰巧月亮跑得快时,前面有星星罢了。 仲父以前构思奇妙,曾用木头雕刻起一个三尺高的木人,右手持着铁板,左手上放上诱饵。等老鼠爬上左手偷吃时,木人的左手就会握住老鼠,右手的铁板就会将老鼠打死。 程文很喜欢这类东西,可惜仲父常说那是雕虫小技,不是大丈夫应该学的,从来不教自己。 自己小时候听《英烈传》,南璋王朱远死时,有将星陨落,正好有一流星,便问仲父说那是谁死了? 仲父说,天道远,人道近,非所以及也。 母亲却说,每个人都对应天上一个星辰,星辰陨落,人就死了,只是将星很亮,普通人的暗淡罢了。 程文知道仲父说的对,却很喜欢母亲的说法,他更愿意相信人真的和天上的星辰对应。 仲父说,人死了就死了,死后无知。 母亲说,人死后会变成鬼,进入地府。 程文也喜欢母亲的说法,相信世上有神仙,因为人死了什么都没有,就跟睡觉一样,永远不会醒来,想想就让人恐惧。 小时候很喜欢和哥哥爬上屋顶,去看天上的繁星。母亲饮毒酒自尽后,程文日夜在仲父身侧。 哥哥常常外出,一去就是一个多月。程文只好独自爬上屋顶,他不知道该想什么,可是时间就那么一点点过去。 渐渐长大了,程文觉得仲父都是对的,什么事情都有其根源,重要的是寻根溯源。鬼神之说,在程文的心中就淡了许多,虽然还是会怕,可并不代表什么。 可是接连梦见那具女尸,让程文真的怀疑,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史书中对鬼神也多有记述,多半是托梦,托梦之人要么是山川之神,要么是亲近之人,也有受过恩惠的人报恩,可能这世上真的有鬼吧。 程文渐渐感受到寒意,微风荡漾,难不成十天之后,真的有大风? 营寨之内,传来几声低吠的狗叫声,而后望见一队踢踢踏踏的马队跑过营寨,然后大汗和国师的营寨哪里忽然灯火通明,不断地有帐篷亮起了灯。 闹腾了好一会儿,灯又熄了。 那队骑兵又离开,竟然是朝着徐州城方向奔跑的。 程文登高而望,见那队骑兵竟然入城了,心中诧异不已,难不成真的是兰陵王和大汉谈判吗? 随即醒悟,还是太天真。 霍峻不是说,国师要放些人入城吗,可能以此为借口,派人入城,只是为了让郭安对兰陵王心生怀疑罢了。 兰陵王难道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国师的用心? 程文不觉得,反常必有妖,可是兰陵王未必觉察到国师的真意。 为何大汗一定要朝廷怀疑兰陵王呢,探报来说,金陵的大军已经出发平定卢义了,短时间内不会北上? 朝廷就算怀疑兰陵王,又能如何呢? 今时不同往日,兰陵王久在一方,换自己时郑帝,就算真要对付兰陵王,也要缓缓图之,何况如今天下动荡,正是用人之际。 想了半天,程文喟然一叹,也许是大汗真的想和兰陵王订盟约,平分天下吧。 毕竟有东胡人在,对徐州虎视眈眈,说是援手,其实是想静观其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 东胡和林烦必有一战,林烦又势弱,若得兰陵王相助,确实多了几分胜算。兰陵王有资历威望,在大汗看来,完全可以取而代之。 可是,毕竟正是猜测。方今英杰辈出,称雄斗智,自己旁观局势,或可猜中二三,可真的参与其中,会否笑道最后未可知啊。真正要成事,靠自己是不够的,还要靠很多聪明人一同帮自己啊,否则焉能斗的过那么多俊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请君入瓮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礼部左侍郎郭安抬头见天,不禁吟咏而出,“云中谁寄锦书来。” 礼部右侍郎c副使张迁说,“此时雁都在南渡,又有谁会寄书北来?” 郭安叹口气,他心中烦闷不已。早些时日,忽尔赤c庞陵等人对待他们还很热心,虽然双方的条件相差太多,可总能坐在一起谈下去。 林胡人边打边谈,燕军失利后,林烦人终于开始出动了,徐州城摇摇欲坠,可屡次都撑下来了。 郭安松口气,谈判中也是死不松口,坚决不割地,只答应每年一百万岁币,一百万金帛,陛下称忽尔赤为叔父。 眼见忽尔赤心动,谈判大有进展,可忽尔赤接连两天都没见郭安,谈判虽然进行,来的林胡人身份也不低,可他们每日推诿,只等晚宴大醉一场,第二天借口宿醉,谈判都推迟了三个时辰。 郭安明知道率先说话的一方,定然是沉不住气的一方。可林烦人的异动,郭安敏锐地察觉定有猫腻。 想来想去,将最不可能的排除掉后,郭安推断,很有可能兰陵王和忽尔赤也在谈判。不过,这种念头他只存在心中,不敢流露于外。 吏部主客司江落急匆匆的走来,喜形于色的对郭安说,“忽尔赤大汗遣使前来,正在帐中等候。” 郭安挥挥手,“不急,让他先等着吧。” 江落一怔,张迁笑笑,“对,也让他们大汗尝尝等人的滋味。”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郭安回身入帐,见到那里正生着闷气的亲将嘟噜多。 嘟噜多抬抬手,毫无恭敬的说,“大汗有请。” 郭安说,“大汗和兰陵王的谈完了吗?” 嘟噜多面色一变,惊异不定的望着郭安。 此一言,张迁也吓了一跳,见嘟噜多如此反应,自然心领神会。 郭安笑说,“既然大汗召见,有请将军带路。” 等到了大汗营寨,哪里还在比摔跤。 胡人都以勇武为傲,每逢战前,将士们都以射箭摔跤取乐,嬉戏打闹,将战事视作游戏,并不是中原将士那样战战兢兢c如履薄冰。 纵然连日来战局不利,可郭安并没有感受到林烦人的士气多低落。对他们而言,喝酒吃肉c摔跤射箭,没有比这更让人羡慕的生活了。 郭安叹口气,当年吴侯程业平定漠北,尚书令姚维却说程业比不得一个金榜题名c跨马游街的状元。方今朝廷,状元之才多的是,可程业死后,就没有程业了。 忽尔赤看见郭安,起身招呼,拉着郭安的手在营帐外散步。 忽尔赤说,“近来军务繁忙,慢待了郭侍郎,是本汗之过啊。” “岂敢。”郭安说,“大汗日理万机,下官佩服。两国交战,事务岂能少了,要是没了大战,大汗也能安然享乐了。” “哼哼。”忽尔赤笑笑,“我和郑国是兄弟之国,何尝不想安然做我的大汗。中原富庶之地,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繁华尽在江南,北方不过蛮荒之地,你们又何必强求。我们划江而治,南方多水,你们的船过不来,我们的马过不去,岂不美哉!” 郭安说,“北方蛮荒之地,可我们郑国五代帝陵全在,若是丢了,九泉之下,如何有面目见先人呢?” 忽尔赤说,“徐州本是我先祖之地,你们郑国人夺走,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不夺回来,九泉之下,我就有面目见先人吗?” 郭安一叹,“大汗攻城多日,可是徐州城高墙厚,无损分毫。继续攻下去,只会徒增双方伤亡。就算能攻下来徐州,东胡人在旁虎视眈眈,大汗又能分得多少东西呢?假如能够缔结盟约,我们一百万岁币百万金帛,不都由大汗支配吗?” 忽尔赤说,“我们都以收你们的金帛为耻。” 郭安说,“割地耻大,金帛耻大?” 忽尔赤愣了少许,哈哈一笑,就此带过,自己要商议商议,让郭安回去歇息一下。 郭安心情郁郁的回去,不知道又要等到何时。 夜晚用过膳食,郭安和张迁下棋消遣,外面喧闹的声音不绝于耳。 张迁落下一粒白子,取走棋盘上的五粒黑子,若有所思的说,“营外想必又来了贵客。” 郭安摇摇头,“此事非同小可,可毁我郑国擎天一柱,慎言啊。” 张迁说,“东西双璧,南璋北器。南璋一亡,百越降而复叛;北器被杀,胡人南下中原。东兰陵,西凉州,我曾望过气,西凉州有天子气在,长安又是故都,凉州怕是别有心思,兰陵王独木难支,岂能长久。” 郭安说,“你也信气运之说?” 张迁说,“自从长安地震,灵帝迁都洛阳,郑国国运便一落千丈。常言,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荼毒生灵,追惟酷烈。如今年年水涝旱灾,流民四起,黎成不过一刑徒,竟能占据襄阳要地,被封为迦罗王,东胡c林烦人南下,好好的大郑天下到如此局面,又岂能不信气运呢?” 郭安思绪烦乱,无心下棋,于是认输之后早些休息。 久久不能寐,郭安闭上眼睛想事情,忽然感觉脖间一凉,瞬间睁开眼,平复下心情,“你是何人,为何要来杀我?” 那人说,“你卖国求荣,竟然要割让徐州给胡人,我特来取你性命。” 郭安急中生智,呵呵冷笑。 那人问,“你为何发笑?” “我笑你好不通情理。”郭安说,“本使承王命前来,欲与林烦人修好你杀我可以,副使尚在,副使死了,朝廷还能派人来,你杀我又有何益?” 那人冷冷地说,“那也可以拖延数日。” 郭安说,“郭某一生为官清廉,不曾做过半点伤天害理之事。如今奉命出使,是虎口夺食,想法设法从林烦人口中,夺回些东西。我所答允他们的,不过一百万岁币c金帛,不过是十个县的税赋。大郑有两百多个县,用十个县换来天下安宁,有何不可?” 那人说,“哼,休要瞒我。忽尔赤亲口说,你答应划江而治,要将我中原大半天下,拱手与人。” 郭安说,“此事我郭安可以答应,朝廷会答应吗?我若签订此约,天下人皆要杀我,怕是我要有诛族之祸。” 那人略一迟疑,摇摇头,“忽尔赤当着众部落亲将面亲口说的,左贤王部统帅青州,右贤王统帅兖州,他亲自坐镇徐州,焉能有假?” 郭安略一思索,哈哈一笑。 那人说,“你又笑甚?” 郭安说,“我笑忽尔赤此等计谋,未必骗得过兰陵王,倒是能骗的你。” 那人手上用力,“你敢小觑于我,可知你性命只在我手。忽尔赤有何计谋,你若说了,那还罢了,不然,我割下你的人头,挂在徐州城头。” 郭安说,“敢问壮士,忽尔赤席间,可有贵客?” 那人说,“那又如何?” 郭安说,“若我所料不差,贵客正是兰陵王使者。” 那人说,“是又如何,兰陵王可怜城外的孤苦百姓,特命金锏侯为使,用俘虏来换百姓。” 郭安心中一震,说,“忽尔赤谎言,不过是为了欺骗金锏侯,劝兰陵王早降罢了。” 那人说,“便是如此,也不能留你性命在。” 郭安说,“我死不足惜,可我一死,朝廷定派他人。我精通番务,还能坚持不割地,万一来人不如我,签下合约,那才是祸国殃民。” 那人说,“休要巧言,不过缓兵之计,当我不知否?” 郭安说,“壮士,你且想想,若是兰陵王怜惜百姓,派一官吏即可,为何偏偏要派其子金锏侯呢,不怕被忽尔赤扣下吗?” 那人说,“忽尔赤和兰陵王八拜之交,定不会为难金锏侯?” 郭安说,“既然有八拜之交,缘何又到了沙场对垒的地步?” 那人说,“那依你之见呢?” 郭安说,“换俘不过掩人耳目罢了,兰陵王有不臣之心,想要和忽尔赤划江而治才是真,不然营中每日欢宴,壮士还不明白吗?” 那人收回匕首说,“使者勿怪,我特来相试尔。” 郭安松口气,点起了灯,对眼前人说,“壮士如何称呼?” 那人说,“我乃宁远军麾下参将霍峻,丁晋从贼后,不得已身入胡营,早有投奔朝廷之心。” 郭安一叹,“我大郑有霍将军这样的忠义之士,可知人心所向,不知将军家中还有何人?” 霍峻说,“末将妻子皆在金陵,丁晋对我颇有怀疑,从贼时将我抓起来,本欲杀我,幸得众将士求情,我又颇有功勋,不住的求饶,便放了我,让我娶了胡女,对我监管极严,是以一直没有机会逃出来。” 霍峻说着,将上衣一扒,露出身上的伤痕,历历在目,“我家三代为将,世食郑禄,安能降贼。” 郭安听他家眷在金陵,见伤痕不似作伪,心中多信了几分。 霍峻说,“我本仰慕兰陵王为人,本欲相投,可谁知他先送了燕军俘虏示好,而后又派儿子前来求和。忽尔赤已于文锏达成协议,徐州归忽尔赤,忽尔赤为文锏夺回洛阳,让兰陵王称帝。我心中愤慨,想要告发,又怕大人是兰陵王的人,故而特意相试。” 郭安听后,心中顿生疑心,问道,“如此机密之事,将军如何得知?” 霍峻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条,“大人看过便知。” 郭安接过一看,面目顿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当机立断 昨夜西风凋碧树,夜来风叶已鸣廊。 霍峻在旁说,“前些日有细作出城,被我撞见,我怕他泄露徐州虚实,于是一箭将其射死,从他身上守得书信一封,上呈丁晋,只是一封向朝廷求援的书信。我心中诧异,若要求援当南下,何以他西进,于是趁夜去看那人尸身,从他臀部哪里收得一个蜡丸,已被我拆开看过了。” 郭安看看信纸,柔韧有光泽,是金陵官府司督造的上等纸张,入水字迹便化去,所以要用白蜡丸密封。 文中写:贤弟,赎买洛阳一事已成,可与胡人交易。 没有落款,郭安了然,想必两人关系亲密,此事也已经有过沟通,如今不过是得到了回复罢了。 郭安心中一动,问:“尸身可还在?” 霍峻摇头,从手中掏出一个木牌,“从他身上搜到的,是少府司的人。” 郭安接过木牌,上书:少府司百户沈濂。 霍峻说,“少府司总没有得令,要与胡人谈赎买洛阳吧。” 郭安仰天长叹,“天不绝我大郑,让将军送此信来。” 霍峻说,“末将身在敌营,为人所笑。只盼郭大人能安然回金陵,向朝廷禀明实情,还我一个清白。” 郭安说,“将军放心,我定当为将军表功。” 霍峻行礼说,“多谢大人,末将有一不情之请。” 郭安笑笑,“但讲无妨。” 霍峻跪倒在地,“小人幼年丧父,由长兄抚养长大,深以为憾。若大人不弃,小人愿认大人为义父,为义父大人鞍前马后。” 郭安扶起霍峻,对他笑笑,“将军年齿几何?” 霍峻说,“末将十六岁从军,如今已经十年。” 郭安点点头,“你对朝廷有大恩,我本欲将女儿嫁你,奈何你已经婚配,正愁无法报答你。你既然愿意,我便收你为义子。” 霍峻大喜,再拜说,“孩儿叩谢义父恩德。” 郭安很理解的点点头,此人果然有私心。自来武官身份低微,三品的五官,尚且不如一个七品的县令,能担任总兵的将官,必然在朝内有亲附的大臣。 霍峻截获信件给自己,是想趁机攀附自己,等自己回朝之后,也能为他美言几句。否则他就是回去了,朝廷也会褒奖他忠勇有加,但是胡人惯用反间计,须得处处提防,霍峻定然闲置不用,还要少府司c内监的人监视。 想到这里,郭安点点头,此人倒是聪明人,时机把握的丝丝合扣,后面倒是用得着此人。 郭安对霍峻说,“你如今身份大为不同,且在胡营中多待些时日,等到为朝廷建有大功之后,为父定然保举你为一方总兵。” “谢义父。” 霍峻是真的开心,郭安这样的熟知胡人事物,精通谈判的人,无论谁当政都要用。自己能拜他为义父,得他照应,也算在金陵那里安排了一条后路,不必担心母亲c妻儿受连累。 郭安忽然想起一事,问他,“营外戒备森严,你是如何进来的?” 霍峻说,“胡人营寨,外紧内松。营外一里处常有明岗暗哨,营内连灯火都少,有心之人别说进义父的营寨,就是要进大汗的营寨,也未必不可。” 郭安点点头,又勉励了几句,待霍峻离开后,拿起帐中挂着的一柄剑,拔了出来,剑锋已经黯然。 郭安以手拭剑,剑锋直指北方说,“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他从床下的箱中拿出三寸见方的磨剑石,又端来铜盆,洒上水后,剑身从石上划过,耳中传来铮铮之声。 剑锋磨过之后,郭安拿起一块白布套在剑身上,将剑身擦拭一遍,露出了泛黄的剑身,锋刃处寒光溢出。郭安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依坐在床边,以手指弹剑而歌曰:长剑归来兮,食无鱼;长剑归来兮,出无车。 一曲至天明。 礼部左侍郎张迁c主客司江落等到郭安营中,面面相觑。 张迁向前说,“郭大人好雅兴啊,何事如此高兴。” 郭安说,“我见诸君大祸临头,故而弹剑做歌,算是送行之曲。” 张迁错愕,“何意?” 郭安放下剑,将那张纸条拿出来给他俩看。两人看过后,略一深思,都是面色大变。 郭安说,“兰陵王派人和忽尔赤和谈,我等如今就是上林苑的鹿,忽尔赤想杀,随时都会将我们人头送给兰陵王。” 江落说,“那我们不如趁夜逃走?” 郭安摇头,“身为使臣,使命没有完成,又逃到哪里去?” 张迁说,“来前,陛下说可以割让幽州c徐州给林烦人,我们可否以此和忽尔赤谈判?” 郭安说,“此约一成,你我都是千古罪人,还祸及家人。” 江落说,“去也不行,谈也不行,如何是好?” 郭安拔出剑来,将身前的案子一下砍成两端,厉声说,“我意已决,左右是死,何不赚个爽快。” 张迁一怔,看向郭安,良久说,“行刺忽尔赤,只会让朝廷更加难做” 郭安说,“你忘了吴侯斩使的事了吗?” 张迁又是一怔。 郭安说,“吴侯去东胡为使臣,相约抗犬戎。奈何犬戎也派使臣去东胡。吴侯于是夜袭犬戎使者大营,斩杀七十余人,逼得东胡王不得不从郑攻戎。如今兰陵王使者在营中,若是我们行刺成功,忽尔赤定然难以跟兰陵王交代,只好和朝廷合作,反而不会杀我们。我思索一夜,只有此计可行。” 江落一拍大腿,“大人说的是。” 张迁迟疑未定,就算兰陵王和忽尔赤和谈,也未必会杀自己。 郭安一见张迁如此,便说,“我等妻小皆在金陵,不得不为他们考虑。” 张迁一叹,他有一女儿,视若掌上明珠,若自己归顺兰陵王,女儿定然入教坊司为官妓,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爱妻,“一切皆由大人安排便是。” 郭安点点头,还是不放心张迁,对江落说,“你去将外面的人叫进来,今夜我们要做一番大事。” 江落应声而出,去叫外面的人入帐。 国师帐下,程文c霍峻恭敬的站在一边。 庞陵对随从说,“你去中原人的营寨,给那些青壮头目一个校尉c参将的军衔,而后设宴招待,席上将那些除去就好。” 随从领命离开。 庞陵又问霍峻,“郭安可曾问你文锏的营寨?” 霍峻摇头说,“未曾。” 庞陵深思一下,“小心为上。蒙多,你切勿脱下护身甲,倘若你被杀,那么我大计休矣。” 程文称是,随即说,“我怕郭安铤而走险,行刺大汗。” 庞陵一笑,“你久在中原,还不知道中原人的脾性,最喜欢以圣贤为师。郭安断不出我所意料,一定学程业入营斩使之事。人皆有贪生怕死之心,郭安不是铤而走险之人。” 程文心中一凛,“国师说的是。” 庞陵忽然一动,找来亲随,“你去安安排膳房做些徐州的特色菜,羊方藏鱼c鱼汁羊肉c还有那什么鸡?” 程文说,“棉布地锅鸡。” 庞陵点头,“让膳房的人准备一下。” 亲随说,“膳房的人都是幽州带来的,怕是不会?” 庞陵脑海中似乎闪过一道灵光,可是旋即有些想不起来了。 程文说,“这好办,抓了那么多中原人,断不了有些会做的,去那边问一下就知道了。” 亲随恍然。 庞陵说,“嗯,让膳房多做几份。做完后,你安排人送去郭安哪里,记住,若是他问起,什么都不要说。” 程文恍然,好毒的计策,凡事都不点明,只是让郭安自己去猜。 庞陵对程文说,“你且早点休息,晚上就不要睡了,记得,你的金锏一定要放在身侧。” 安排好一切,外面来人说,“大汗请国师前去商议要事。” 庞陵一皱眉,“又有何事?” 那人说,“东胡人和丁晋军争夺水源,引发争执。丁晋军被射死数人,闹到了大汗哪里。” 庞陵一听,怒意上升,咳嗽起来,身边的童子立刻端了一碗汤药过来,让庞陵喝下。 庞陵面庞本就苍白,平日里多在帐中,处理的文书又多,着实有些心力交瘁的样子,穿上外衣c带上皂帽c拿上羽扇,就急匆匆而去。 郭安吃过送来的饭菜后,更是生疑,连日来吃的要么是林烦人的肉食c腊肠c烙饼,要么是幽州的金丝海蟹c黄焖鱼翅c清汤燕窝,怎么口味忽的变了。 江落是淮安人,便将几道菜的来历一一说了。郭安嘿然一笑,心中更加断定,来人必是金锏侯无疑,否则焉会如此劳师动众,安排饮食。 直到三更时分,夜深人静,营外寂然无声,狗马都无声息。 郭安等人带着刀剑,手中捧着染过火油的火把,怀中揣着火折,在霍峻的指引下到了程文的营寨附近。 郭安拉住霍峻,将两封书信给他,“此行九死一生,你不必牵连入内。” 霍峻怒说,“哪有父亲履险,儿子在一旁的道理,义父莫非看不起我?” 郭安说,“非是看不起你,只是你有重任在身。一封书信给朝廷,除你外无人能担,我信中已写详细。一封给我家,我家中老少,全仰仗你照顾了。” 张迁c江落等人也纷纷拿出家书,给了霍峻。 郭安说,“男儿重任在肩,切不可鲁莽行事,不然坏了朝廷大事,那就万死难赎了。我命你,快回你营寨,等你回去后,我们才会动手。” 霍峻对他们一拜,“霍峻定不辱命,在营中等诸位的好消息。” 说完,霍峻离开,他心中一叹,却也并不怎么为这些人担心,国师怎么会轻易杀了他们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蓄势待发 明月皎夜光,众星何历历。 营中一声火起,顿时乱成一团。 郭安等人杀入营帐,见人就动刀剑,营中之人皆在睡梦之中,猛见来敌无从抵御,只能用手臂抵挡,来不及穿衣服就四散奔逃。 “杀人啦,杀人啦。”一人叫喊着,掀开营寨的一角,跑了出去,没走几步就被一箭射中腹部倒下,左手捂着腹部,右手拼命的向前爬着。 “保护侯爷。”一人拔出刀,对着身边的大喊,“不要管其他的,保护侯爷。” 郭安等人闻声而来,那人边打边退,口中不住的叫嚷着。慢慢从惊慌中反应过来的士卒越来越多,匆忙之中也不知道谁是敌人,只得拿着刀c枪c戟,警惕的望向四周。 营中的火把越来越多,郭安等人杀了四十多人后,渐渐的被士兵们围在了一起,身边只剩下五六人。 一参将上前,“侯爷有令:抓活的。” 郭安情知不能幸免,望见一个营帐中守军最多,心知金锏侯就在其中,对众人一指,“贼人在哪,与我杀过去。” 可惜无力回天,郭安等人手中拿的不过两尺长的刀剑,士卒们手中拿着的是四尺长的枪c戟,很快将几人制服之后,捆绑起来,押送到营寨之中。 程文发束发金冠,身穿铠甲,旁边一人捧着金锏,坐在案前,左手撑着左腿,身子前倾,问道,“谁人派你前来?” 江落被按在地下,冷哼说,“你这奸贼,人人得而诛之,我替天行道而来。” 程文眉头微皱,示意一下。 旁边一参将拔出剑来,从背后一剑捅过去,江落一声不吭的倒在地上,很快鲜血冒出。 参将一挥手,两个士兵将尸身拖了出去。 郭安等人骂不绝口。 程文说,“摘了他们下巴。” 参将和士卒于是以手捏住郭安的下巴,用力一掰,将他们的下巴弄脱臼了。 程文问参将,“他们伤了几人?” 参将拱手回复,“不下于三十人,还有数人重伤。” 程文哼了声,“你们也太疏忽了。” 参将单膝跪地,“末将有亏职守,请侯爷惩戒。” 程文说,“下去吧,自领三十军棍。” “末将遵令。”参将起身,“那这几人如何处置?” 程文挥挥手,“将他们先押下去,明日我正好用他们向忽尔赤讨个公道。好好看管,死了就不值钱了。” “是。” 营帐外跑来一个校尉,来报说,“禀侯爷,国师派人来探望侯爷。” 程文说,“就说本侯爷劳顿,不便见客。” 等郭安等人被拉下去后,程文起身向屏风躬身行礼说,“国师。” 庞陵挥着羽毛扇出来,笑笑,“我果然没看错人,蒙多你做的不错。” “蒙多不过依计而行,还是国师妙计。”程文恭敬的说。 庞陵说,“你且下去休息吧。” 程文退身离开。 庞陵对校尉说,“已经卯时了,去让伙夫们准备炊饮。” 校尉领命离开。 庞陵对参将说,“派人告知大汗,就说此间事了,可以攻城了。” 参将领命离开。 庞陵哈哈一笑,让小童为自己解衣说,“可以睡到人间饭熟时了。” 辰时,营中想起了金玲之声,林烦人的各部首领纷纷向大汗营帐之中紧赶,延迟不到,那可是要当众挨军棍的。 一群人聚在营寨之中,相互之间都不清楚什么状况。 忽尔赤等人来齐之后,哈哈一笑,一挥手,那些侍女们立刻端上了羊奶c牛肉饼等物。 忽尔赤说,“快些吃吧,吃完之后,我们去打徐州。” 左贤王安利问,“既要打徐州,大汗应早些告知,我等也好做准备?” 忽尔赤笑笑,“咱们打仗,还要准备什么嘛?吃完了,拿上弓箭就好。” 右贤王胡烈赤说,“徐州城墙高,咱们没有攻城器械,不好打啊?” 忽尔赤嚼着牛肉,不说话。 赤烈台站起来说,“谁说咱们没有攻城器械?这几日来,父汗一直命工匠们赶制,早已准备妥帖。” 丁晋认清形势,当即放下手中的羊奶,大声说,“既然父汗已有准备,我让军中伙夫做准备饭食,早些吃完饭。” 蒙兀术说,“燕军连日作战,士兵劳累,这一战就好好歇息吧。” 丁晋心中微微失落。燕军不受待见,自己地位也就低了,有些郁郁不平。 忽尔赤说,“中原人的兵法常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如今连你们都是刚知道消息,那中原人更别提了。咱们就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军中早早吃过饭后,开始按照部署进攻。八个城门,东胡人负责南边三个,丁晋燕军负责一个,都是佯攻,忽尔赤真正的目标放下了宣化门哪里。 四十万大军一共出动,声势不同凡响,将徐州城围的水泄不通。 徐州都指挥使严方站在宣化门前,他手中的将士有五千人,算是众多城门之中人手最多的。 忽尔赤一声令下,推着牛皮车的林烦士兵开始出发,民夫们推着撞车前行,他们旁边有民夫举着木盾护着他们。 城头上射下来的弓箭,收效甚微,并不能组织人潮一样进攻的军队。 严方一挥手,“神臂弓准备。” 等到牛皮车到了城前五十步时,大队的骑兵开始冲锋,奔走到了城前一百步的时候,弯弓就射。他们并不可以瞄准,只是将弓箭射上去,给城头守卫造成威胁。 很明显城头还是有弓箭优势的,不过也算有来有往。 在距城头三百步的地方,一队林胡人正在地上锲木桩,木桩都是“丫”字型的,犹如一个大弹弓一样,还绑着皮筋。 蒙兀术喊一声“放”。 随后两个林烦人拉着大弹弓上面的皮筋,一个林烦人将一个西瓜放在弹弓上,发射出去。 西瓜开了一个小孔,里面的瓜瓤已经被挖掉,塞满了生石灰。西瓜飞到城头上,摔在地上,大量的石灰粉弥漫开来,城头雾蒙蒙的一片。士兵们睁不开眼,看不清外面的情况。而城下的娄烦骑兵,却看得上面移动的人影,射箭更加的有恃无恐。 严方在城头上看着,心中一惊,对传令兵说,“快去城内准备菜籽油,让将士们洗眼睛,让民夫在城头洒水,快。” 参将王彰问,“要不要向王爷求援兵?” 严方说,“王爷在高楼上看的比你清,需要援兵自然会派来的,收好城池就行了。” 王彰说,“卑职建议去城内制作斗篷,这样可以躲避石灰粉。” 严方点头,“你派去安排吧,让弓手撤下来,让民夫们用鼓风机,将石灰粉撒下城去,不要让对方趁乱攻上来。” 城头的民夫们拉起风箱,于是石灰粉活着面粉吹荡起来,整个城池都弥漫着生石灰的粉尘。 有的弹弓射了几次,皮筋断了,有的力气小,西瓜碎裂在城墙上,石灰粉飘下来反而误伤了自己人。 城头的床弩也看准了这里,几箭射过来,有的弹弓被拦腰射断。不过,此次弹弓的效果还是很显著的。 蒙兀术笑笑,“父汗,国师的主意真不赖,要是弹弓做的大一点,咱们可以直接攻下金陵了。” 赤烈台说,“丁晋的楼车很不错,下次我们可以做个楼车,这样就可以射到三丈远了。” 忽尔赤说,“楼车太麻烦了,回去之后,可以让民夫堆一个山坡,这样不也可以嘛。” 城头前的士兵不再爬云梯,他们开始在城墙下凿洞。 民夫们带着的撞车c撞锤,这些顶部都是尖锐的,撞击着城墙,每一次都能将一两块城砖撞的裂开。 也有士兵带着锤子和锥子,将锥子契入城墙内,而后大力的抡锤,很快在城墙上凿开豁口。 城墙最薄的地方,不过两丈。才一会儿的功夫,最大的豁口已经有三丈大了。 马面处的弓手躲在塔楼里,拼命地向下射箭,可惜大多被牛皮车或者盾牌挡住。 城内的民夫们转动着绞盘,将十斤重的石头运到城头。城头的头上民夫们,眼镜前蒙着面纱,用三丈长的吊杆将石头扔到城下。 石头呼呼有声的砸了下去,下面的牛皮车c盾牌等纷纷粉碎爆裂开。下面的民夫也有不少被波及,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终于有一队在两丈厚的城墙下打通一个豁口,顿时欢呼不已。 城内的民夫们于是直接将城下推的石头堆在豁口处,想法将其堵死。 可是豁口越来越多,很快有林烦人进入内城,对着城下的民夫就是一同滥砍。民夫们大多没有兵刃,无力抵抗,只好节节败退。 文烈在登高楼中望见,对文锤说,“你带人去吧。” 文锤领命离开。 入城的林胡人兵分两路,一路去夺宣化城们,一路沿着城墙台阶向上杀去。 城墙上的守兵手中拿着长戟,据守城头,五个人一排向前进,利用高度优势,将上来的林胡人赶下去。 严方见城下涌入的敌人越来越多,叫喊道,“将火油罐扔下城去。” 守兵纷纷用一大团白布沾满火油,而后将火油罐堵住,用火把点燃火油罐后,将整个罐子让城下抛了过去。 火油罐落在人群中爆裂开来,轰的一声蔓延开来。但凡头上c身上沾染上火油的,就是遍地打滚都无法灭火。 城楼里不过十罐火油,很快扔完了。 严方拔出剑,招呼亲兵,“与我杀贼去。” 进城的胡人越来越多,宣化城门也被打开。 赤烈台一声大笑,骑马而出,“随我攻入城中。” 林胡骑兵轰然而应,开始向城内涌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步步紧逼 城头铁鼓声犹振,手中宝刀血未干。 五千兵士,在五里长的城墙上,显得稀疏,可是集合起来防守城墙阶梯,却是绰绰有余。 前排的守军双手持着一人高的盾牌,死死的挡在前面,挡住胡人的劈砍。身后拿着长戟的士兵,则从居高临下的从上面往下刺c劈。 胡人一方面被盾牌推着向后,一面还要提防头上的戟,不由得节节败退。 守军将胡人赶下去后,并不穷追猛打,而是固守城头。 后面的胡人拿起了民夫们所用的撞锤,四五个人抬起来,开始用撞锤撞击盾牌。每次撞击都是沉闷的一声,手持盾牌的守军几次险些被冲撞开阵营,多亏后面有人推着自己,才不至于被撞飞。 城门被打开,吊桥的绳索早已经被来往的胡人用箭射断。虽说百步之遥,便是神箭手也很难一箭射中绳索,不过上千的胡人骑兵不住的射往一处,绳索被射中也是必然。 赤烈都骑着马很快到了城头,弯弓搭箭瞄准了马面中操控床弩的人,算好弧度之后一箭射过去。 三百步的距离,快马不过射两支箭的功夫,便已经冲进了城门之内。眼前顿时开阔,左右两丈宽的路面,空空荡荡,路边只有逃散的民夫们。 赤烈都将弓跨在身后,拿出五尺长的马槊,将一个民夫用槊刺中,而后顺势向后一挑。那民夫身子高高扬起,直飞到路旁的屋顶之上,而后滚落下来。 踏踏的马蹄声响彻城内,赤烈都奔行了不足五十步,沿街拐角之后,心中暗暗叫糟,面前十步有一个矮城墙,不足一丈高,可是自己的马是无论如何跨不过去,只好紧急收住马蹄,可还是慢了一步。 矮城墙不过四丈宽,上面密密麻麻的有不到一百人的弓弩手,蓄势待发。其中一个守军操控着床弩,弩箭射了过来。 弓箭射来,赤烈都急忙弃马滚到路边。那马儿被贯脑而死,横死在路中。 身后的胡人骑兵也纷纷到了拐角处,来不及收住马蹄,只听对面一阵弓弦响动的声音,十步的距离,根本没有反应时间,一时人仰马翻。也有马儿受惊,驱驰向前的,可是到了矮墙前便停了下来,左右皆是街衢,只好往回奔跑,死在乱箭之下。 胡烈赤从马背上拿出箭袋,躲在街边的柱旁,向矮墙上的人射箭。旁边的胡人有样学样,有的躲到了屋中还箭,攻击受阻。 忽尔赤向后叫到,“快让人推牛皮车过来。” 可是向后望去,能进来的要么骑着马,要么是抬着撞锤的民夫,牛皮车都在城外,这么拥挤一时半会也太抬不过来。 城外涌入的胡人越来越多,前面的又被堵在了矮墙前,一时间挤满了街道。 参将王彰向兰陵王的高楼处一指,对徐州城都指挥使严方兴奋的说,“大人,你看。” 严方看见高楼哪里挂了一个红灯笼,一拍墙头,“放断龙闸。” 参将王彰领命离开,到了宣化门城楼正中,对里面的士兵大喊,“放断龙闸。” 士兵们于是赶紧去解开城头闸机处的绳索,绳索足有六条,每条都有成人手臂粗,都连在了木质的转轴盘上,平常要有五个人才推的动一个一个转轴。 绳索一道道的松开,而后城门正中上方的一块三尺厚的砖石松动了,轰的一声封住了城门口,正好压住了一匹马,将起压成两截。 蒙兀术见状大惊,“父汗,中原人封住了城门。” 忽尔赤瞪了他一眼,“慌什么,徐州城那是那么好打的。封住城门,能封得住我们凿开的洞吗?让民夫们把洞开的大一点,让我的骑兵骑马过去。” 蒙兀术连忙称是,呼喝着去前方传令。 忽尔赤叫来亲将,“让燕王派兵过来,带上他的云梯。” 亲将称是离开。 矮城墙前的胡人渐渐不敌,都躲在屋子中。这时矮墙前的守兵将一包包的麻袋往城下堆起来,垫成斜坡之后,铺上了一尺厚的木板。随后十个身着重甲的骑兵从矮墙上缓缓下来。 下来后的骑兵排成一排,十个重骑兵一排。马头c马腿都覆有铁甲,马脖子上都套着一个铜环,两边各拉着一条铁链,末端套着马环。骑兵用将马环相互扣上,手中拿着长一丈的马刀,缓缓向前。 每匹马的身后,都会有两个民夫扛着一个到达马腹的木锥,叫拒马。拒马一放,重骑兵有进无退,只能向前。 骑士在马上,内衬棉甲c外套锁甲c头戴连体头盔,只有眼睛c鼻孔留有空隙。 重骑兵缓缓向前,拒马在后,另有拿着长矛的士兵,三两一组,将躲在房屋内的胡人清除掉。 宣化门城墙上的守军,除了守卫两端城楼的士兵还在苦苦支撑对方的撞锤,其他的拿起弓箭,开始向城楼下挤得慢慢的胡人射箭。 胡人断不了还击,可是城头的守军稀疏,自己排布密集,很是吃亏。 城门口两边的胡人兵士,足有四十多人,用力的开始向上抬起石闸。石闸足有二千六百斤重,被喊着号子的胡人晃晃悠悠的抬起来,每升高一步,就有人在两端放上一个支撑物,很快城门就被抬到了一人高。 城内拥挤的骑兵,缓缓的从城门口涌出来,只感觉整场战役很憋屈,明明攻入了城墙,却不向往日一样,可以在城内街道随意奔驰,堵在城门那里拥挤不堪。 城门凿洞的人已经开了五丈的洞了,将牛皮车抬了进去,一点点的往前面挪动。 拐角处的重骑兵终于杀到,十把长马刀向前,所向披靡,胡人都从道旁散开。 重骑兵两侧是盾牌手,紧紧的护住马腹c马背等没有重甲覆盖的地方。 文锤挥舞着巨锤,随着重骑兵之后的是轻骑兵c步兵混杂的部队,也是杀伤力最大的部队。 重骑兵并不在杀人,而是将障碍扫开,如同刀刃一样切入其中,刀刃锋锐则帝君迎刃而解。 轻骑兵在后,连同步兵,都是清扫重骑兵背后的障碍,防止有人绕后。 有少胡人攀爬上两旁的房屋,从上面一跃而下,将马上的骑兵扑下来。不过乱军中从马上下来的人,立刻被马蹄踩踏致死。 赤烈都大声叫嚷,让人将死马和人推在一起,堵在了街道正中。毕竟重骑兵行动迟缓不说,还步伐僵硬,对这类障碍简直无解。 不过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很快重骑兵后涌入很多民夫,他们将道中的障碍物移开,让重骑兵通行。 胡人一方,也将撞锤拿了过来,开始用撞击城墙的撞锤撞击重骑兵。 那种撞锤的顶部都是圆形的,力量非常大,一次撞击直接将一匹重骑兵的马腿撞折掉。 马身向下一歪,不过由于两旁的马还在支撑,所以拖着那匹伤马向前,只是重骑兵走的也越来越艰难。 文锤直接下马走到了最前,手中的锤子抡起,正砸在撞锤之上。撞锤偏了方向,抱着撞锤的人带着撞锤滚在了路旁。 赤烈都见后,认得文锤,一箭就射了过来。 文锤两旁的亲兵时时警惕,见状直接上前用身体挡住箭支,好在他们身上都穿着重甲,虽被一箭射的喘不过气来,不过还是护住了主子。 赤烈都心中大急,不是人少,而是人太多了。挤在一起,重骑兵步步紧逼,在前面的不住的退,中间的向前帮忙,却被自己人推了回来,后面的还在攻打城墙。 拥挤不堪,根本发挥不出战斗力。 赤烈都向后喊道,“后面的人往城墙上攻,要么出城,不许在往里挤了。” 可是匆忙之中,士兵都闹不清状况,依旧无济于事。 赤烈都望见拐角处源源不断涌出来守军,心知再留下,恐怕这里的人都要死了,急中生智,挥舞起马槊。他力气奇大,挥舞起来,身边的人往往被拦腰斩断。 很快,赤烈都身前出现了一块空地。 赤烈都大喊,“后面的不许再进了,让前面的人退下来。” 前面的人有了辗转腾挪之地后,开始有序向两边退开。 赤烈都拿起招呼后面的人,推着牛皮车c撞锤一起向前,终于将对方中间的重骑兵撞塌了。中间一塌,两边的也前进不了了,脚步慢了下来。 文锤当先一声呼喊,身后的盾牌手开始越过歪倒的重骑兵向前,身后的长矛手将长矛架在了盾牌上,开始继续步步紧逼。 文锤身后,缓缓异动着一个两丈高的楼车。 楼车上下三层,每层并排立着三个射手,一只手中握着三只弓箭,搭在硬弓之上迅速射出,而后再抓弓箭。二十步的距离,又是高出向下射,完全不用考虑精准,只需要力气大的人就好。 赤烈都对楼车中的剑雨,完全无计可施。就算射中了楼车的一两人,很快就有人替代他们的位置。 重骑兵虽然倒了,可是盾牌兵也很难对付,双方目前虽然僵持在哪里,可是不断靠近的楼车,上面一波箭雨就是三十只,着实威胁太大了。 唯一高兴的是,抬着撞锤的士兵已经攻到了城头上,真正开始短兵相接了。 城外的燕军也开始集结,他们扛着云梯开始飞快的向城头奔跑。 严方心中一紧,城头的局势已经糜烂,被攻入城头已经不可避免,那么只有见真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深谋远虑 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 燕军来的仓促,丁晋得知形势危急,心中窃喜,只要自己能在此建功,那么以后的日子要好过不少。 丁晋挑选的两千燕军精锐迅速抵达城下,将赶制的云梯搭在宣化门城墙上,迅速开始攀爬。 宣化门腹背受敌,已经有十步的城墙为燕军所占领,形势危急。 此时,宣武门c宣政门两处的援军终于抵达,也有两千余人。援军快步而来,宣武门的援军推着一个一丈高的木制器械,上面有一个一丈长的厚背铡刀。 到得近前,五个守军开始摇动器械的手柄,而后厚背铡刀开始轮转起来。铡刀并非是水平旋转,而是有偏斜的弧度,最低点到达普通人的腰部。 铡刀转起来,上得城墙的燕军顿时节节后退,无人能够迎其锋锐,不少被拦腰斩断的燕军在城楼头哀嚎,而后被守军结果了。 丁晋手持望远镜,看过之后心想,徐州城的守械还真是层出不穷。 再看看城墙,丁晋不由得佩服林烦人的攻坚能力,城墙处生生被凿开了五六处一丈宽的城洞,才不过是一战而成的。依次看,徐州城破也是几日之功罢了。 丁晋对忽尔赤说,“父汗,兰陵王智计百出,城墙破后,我们还要准备巷战。” 忽尔赤点点头,“你有何见地?” 丁晋说,“徐州城破后,不如放火烧城。火起则城池必乱,我们也好就中取事,不必与兰陵王周旋。” 忽尔赤说,“嗯,待占据城墙之后,就依你计行事。攻下徐州,燕军三日不封刀,所得只缴纳一半。” 丁晋大喜,“谢父汗。” 城头之下,岳群带人跑到了城前五十步时,忽然大喊一声,“杀胡人啊。” 其他的燕军还没反应过来,岳群等人已经赶到了云梯之下,用刀护卫着云梯,用戟驱赶其他要爬云梯的燕军。 很快云梯下面围了一群燕军,他们相互相识,只是拿刀剑对峙。 一燕军校尉骂道,“快让开,别逼我们动手。” 岳群手中挥舞着刀,将逐步逼近的燕军驱赶开来,大声嚷嚷,“兰陵王拿我们当人看,胡人不拿我们当人看,兄弟们杀胡人,投效兰陵王啊。” 校尉说,“燕王对兄弟们不错,当初投胡人,大家都是立过誓的,你当时要是想走,燕王又不拦你。” 岳群骂道,“燕王是不错,他说什么我都听,平生最后悔的事就是跟他从了贼。兰陵王说了,既往不咎,咱还是宁远军的人,总好过当胡人的狗好。” 蒙兀术见燕军在城前自相冲突,面色不善的看向丁晋。 丁晋也是一头冷汗,暗怪自己不该太过仁慈,当即说,“父汗,我去看看。” 忽尔赤说,“此等事,派人去就好,何必亲自去。” 丁晋说,“我去了,也好震慑那些闹事的。” 忽尔赤点头。 丁晋骑马带亲兵前去,心中是憋了一肚子火。 忽尔赤对蒙兀术说,“准备撤兵吧,让赤烈都先回来。” 蒙兀术恨恨的说,“可恶的中原人,根本信不得。” 丁晋骑马过去,他的亲兵警惕的护卫着他。僵持的燕军,见到丁晋立即让开一条道。 丁晋望向岳群,冷冷地说,“岳群,你可知我缘何留你到今日?” 岳群说,“宁远侯做事一向出人意表。” 丁晋说,“我丁晋做事,向来宁可别人负我,我不负兄弟。早有人跟我说,你岳群降了兰陵王,劝我杀了你。可你并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我是以对你推心置腹,不疑有他,你为何叛我?” 岳群说,“侯爷荫及三代,朝廷哪里亏欠侯爷,侯爷不照样负了朝廷嘛!侯爷惜小节而失大义,岳某叛侯爷,不过是顾大义而牺小节罢了。” 丁晋仰头哈哈一笑,“好个顾大义,我倒是小看你了。” 岳群说,“侯爷悬崖勒马,为时未晚。只要侯爷说一句‘杀胡人’,岳群愿为侯爷马前卒,千山万水,追随左右。” 丁晋说,“当日我所以归降,是为了八万宁远军兄弟的身家性命。丁晋可以负任何人,绝不会负身边的弟兄。你说我失大义也由得你,丁某向来不喜欢和背信弃义之徒多说话。本侯念及你们都为岳群蛊惑,开恩饶你们一命,放下刀即可。我丁某对天发誓,绝不追究。” 跟随岳群左右的人稍稍有些迟疑,有两个丢下刀跑开。 岳群哈哈一笑,“当日我为侯爷攻上徐州城头,为兰陵王所俘,幸而未死,我欠侯爷的都已经用命还了。兰陵王开恩,没杀我,如今岳某的一条命,那就是兰陵王的,侯爷想攻上徐州,先问我手中这口刀。” 岳群的弟兄们大喊,“杀胡人。” 丁晋拔出剑说,“好,你我恩断义绝,再不是兄弟了。燕军将士,杀了这些人,与我一同攻入徐州。” “是。” 丁晋从校尉做起,十余年积功升任宁远军主帅,在军中威望极高。他一声令下,燕军放下迟疑,咬紧牙关,端着手中的长矛就和岳群等人打了起来。 城头之上,严方将攻入城头的燕军料理干净后,感觉纳闷。 参将王彰低头一看,对严方喜道,“大人,下面的燕军在自相残杀。” 严方一看,心中了然,大喜,“弟兄们,天佑我徐州啊。” 说完,严方让城头的弓箭手瞄准城下的丁晋等人,开始射箭。 丁晋在城前十步,上面射来的弓箭,丁晋用剑拨挡,亲兵们也为他挡箭。 燕军前将军乐见对丁晋说,“燕王还是后撤些好。” 丁晋说,“将士们不也身冒矢石吗?本将军自征战以来,每战必先,何曾退后过半步,天命在我,区区弓箭,能奈我何!” 燕军士气大振,很快就将岳群等人杀死在城墙之下,燕军又开始攀爬云梯向上。 作战从清晨到午时,胡人饥肠辘辘,拼搏两个时辰,早已困乏,只凭着心中的一股劲,这才勉力支撑。 城头的守军以逸待劳,勉强可支持。 街衢之内,熬了两大锅汤,一锅牛肉汤,供徐州士兵餐饮,一锅绿豆汤,消暑解渴。 徐州守军两拨人轮番替换,每半个时辰人马就换了一拨,每以万夫不挡之勇杀入胡人军中。 赤烈都口渴难耐,渐渐不支,城内的胡人也少了很多,开始从城墙内向外溃退。 好在燕军凭云梯攻入城头,城头上的守军难以顾及。胡人退出城墙后,开始缓缓向营内靠拢。 蒙兀术派军队在城头处接应,将追赶的徐州守军用箭射回去,终于将攻入城内的胡人接应回了大半。 胡人一退,燕军也渐渐后撤。丁晋目标太大,身中多箭,不过他身上穿着重甲,只是些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 守军将城内打扫完一遍之后,立刻派人用石头c砖瓦等物将城墙处凿开的洞封好。 金锏侯文锏率人在宣化门,他心中大为惊异,不想胡人的战斗力如此强悍。徐州城墙,仅次于长安c洛阳,比边陲重镇蓟州花费的还要多。 不成想,如此的城墙,一日之间就被林烦人攻破,若非父王早就在为城内巷战准备,凭借着城内的工事将胡人挡在了城前八十步之内,怕是胡人一拥而入,徐州城就要易主了。 不过,仅仅如此,城内损失也不少。 宣化门城前五十步内的房屋,都已经被征用了,里面储存着守城的物资,毁了很多。工匠c民夫,都在城前五十步之内,在匠铺内打制守城器械。胡人攻入之后,他们损失近半,着实让人心痛。 田璋等人将战损清点入册,而后呈交文锏。 文锏带着名册去见兰陵王。 文烈在摘星楼内,此楼高过徐州城墙五丈,在楼中可纵观徐州四面八方。 高处不胜寒,此楼常年风烈,呼呼有声,夏天是避暑胜地,平常时日则需要点上火炉。风雨如晦之日,摘星楼更是凄迷,历来是文人雅士讴歌的徐州一景。 徐州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交疏结绮窗,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往昔,文锏每年盛夏都在楼中小宴一次,文人显贵莫不以登楼为傲。当初兰陵王在徐州城内凿开一丈宽的运河,垒土成高台,而后在高台之上,建了此楼,耗费颇多,为御史所弹劾。 御史奏折中一句,“无开拓之志,有淫逸之心;奢黎民膏血,侈王侯高台”,希望灵帝严惩兰陵王。 灵帝以“兄弟至亲,不忍离心”为由,将御史的奏折留中,将此事一笔带过。 想到这里,文锏不禁一叹,吴侯死后,父王修建了此楼,追忆吴侯。文锏曾以为,父王如此奢靡,也是自保之道,向先帝暗示自己志在享乐,没有争权夺利之心。 可如今看来,父王真是未卜先知。旁人都以为他是作乐之用,可谁能知道,父亲竟然是为了防御徐州,苦心孤诣,着实让人称道。 可惜父王不想当皇帝,不然凭他的才智,凭他的先见之明,帝位唾手可多,自己也不必如此辛苦的谋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尔虞我诈 穿帘鸿燕惊飞去,独立小楼风满袖。 兰陵王站在小楼外的栏杆处,他衣袍宽大,被风吹动,如神仙人物,何似在人间。 文锏到了身后,拿起文册说,“经清点,胡人遗下尸身不足两百三十七具,燕军死伤五百人。宣化门严方所部死五百人,重伤三百人,轻伤五百人。三郎率军,死伤百余人。” 兰陵王说,“胡人战死后,凡将其尸身带回去的人,就能获得死者一半的家产。是以战场之上,少有胡人尸身留下。依我看,此战胡人死伤不下于三千人。” 文锏叹息一声,“城墙缺口虽已堵住,不过胡人再次来攻,怕是防不了多久。” 兰陵王说,“只守不攻,自然持久不了。” 文锏一怔,不解的看向父亲。 兰陵王一指外边的胡人营寨,“你如何看?” 文锏沉吟许久,缓缓的说,“欲破敌军,须用火攻。因风借力,火烧连营。” 兰陵王一叹,“万事俱备,只欠秋风。” 言语间,摘星楼中风声更烈。 郭安c张迁二人身上被捆得严实,押送到了国师庞陵的营寨。 国师庞陵笑笑,“二位身为一国使臣,奈何行刺伤人,不乃有损国威乎?” 郭安哼道,“恨不杀贼死,留作今日羞。国破尚如此,我何惜此头。” 张迁说,“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庞陵一叹,“我以为二位久在朝堂,心怀社稷,必有高论,且不料二位不过莽夫而已。我有一言,请二位静听。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乃自然之理。 郭安哈哈一笑,“胡人南来,霸占中原,何为有德之人?” 庞陵说,“自灵帝c哀帝以来,流民四起,妖孽频生,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我林烦王,扫清幽云,席卷北境,丁晋来降,万姓倾心,此非以权势取之,实乃天命所归也。二位蕴大才,抱重器,何乃要逆天理c背人情而行事?岂不闻古人云: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今我林烦控弦之士四十万众,良将千员。谅南朝腐草之萤光,如何比得上天空之皓月?二位若以礼归降,异日平定天下,仍不失封侯之位,名流青史,岂不美哉?” 张迁说,“国师生平,某素有所知。你世居金陵,科考屡试不中,捐得监生。后灵帝下诏,选取教师教习宫中女官,你自宫入宫。灵帝见你教导有方,于是便将哀帝交由你辅导。哀帝即位后,称你为帝师,哀帝腻于枕席之乐,好长生,你却不劝阻。哀帝服食丹药,不足一月便崩殂。陛下即位,以你教导无方,将你贬为小吏,永不叙用。你便心怀怨恨,私逃林烦,图谋中原。国师说妖孽频生,我看国师便是之一。” 庞陵面色难堪的很,旁边的侍卫拔出刀来,喝道,“大胆。” 庞陵挥挥手,“你不过欲求一死尔,杀了你反倒是成全了你。我不杀你,我手上有你二人的画笔签押,如今已草拟了一份合约。待我派人将此份合约送交金陵,公之于众。士大夫和百姓们,人人皆愿生啖你肉,诛你三族,看你是否还敢在此饶舌。” 张迁听后,心中一惊,冷汗下来。此番北来,朝中已有不少御史写好了弹劾奏章,打算参自己一本,若是再信了自己归降的谎言,怕真的要株连家人了。 郭安扬天大笑,“我辈北来,生死置之度外,人生自古谁无死?毁家纾难,亦我所愿。” “哼,尔辈不过如失节女子一死而已,诚不足与谋大事也。”庞陵说。 郭安说,“也好过你二臣贼子,人尽可夫。” 庞陵说,“人尽可夫,而命只有一条,孰轻孰重,难道还不知取舍吗?与我待下去,好生伺候。” 左右将二人押下去。 庞陵命人请来蒙兀术,商议道,“过几日营中佯装失火,趁机派人将中原使臣放回去吧。” 蒙兀术不解的问,“以小王所见,徐州城旦夕可下,国师何以花费如此多的心思,在两个使臣身上?” 庞陵微微一笑,“兰陵王,世之英雄也,乃中原一柱,不可小觑也。我在灵帝身边,深知灵帝所忌惮的人,不过吴侯程业c兰陵王文烈二人而已,王子可知灵帝为何杀吴侯?” 蒙兀术点头,“昆仑关大捷后,武帝亲身入定远军劳军。吴侯率领众将士请愿,请立兰陵王为太子。武帝当时一口应允,可是还朝之后,大臣们认为灵帝无有过错,太子之位不应该被废。武帝迫于无奈,搞了三王并封。灵帝对吴侯十分痛恨,即位后不就就将他当庭杖杀。” 庞陵笑笑,“什么将士请愿,不过附会之说。真正要杀吴侯的,其实是武帝。” 蒙兀术一怔,心中讶异难信。 庞陵说,“东西双璧,南璋北器,王子可知这句话的来由?” 蒙兀术说,“父汗说,昆仑关大捷后,武帝三王并封,正好镇南将军朱远平定闽越还朝。武帝大喜,命人打开府库,让兰陵王c凉州王c镇南将军c吴侯四人从中随意挑选。兰陵王c凉州王各拿了一块玉璧,镇南将军拿了一个玉璋,唯独吴侯,看重了府库内重达八百斤的大鼎,将其扛起。武帝大笑,称赞吴侯真将军也,于是就有了东西双璧,南璋北器之说。” 庞陵说,“鼎者,国之重器也。岂不闻国之重器,不可与人。吴侯此举如此孟浪,武帝已有了杀心,问计于孙太傅。孙太傅于是说了三王并封之策,让兰陵王镇守徐州,公告天下,兰陵王世袭王位,不过问帝位。吴侯被杀,兰陵王此后名为韬光养晦,实则所谋甚大,骗过了多少人。” 蒙兀术说,“国师何出此言?” 庞陵说,“昔日为了修建摘星楼,兰陵王在徐州城内当街取土,以至于街道成为沟渠,因此被毁的宅院有上千所之多。兰陵王又将护城河水引入沟渠,用竹排c船只运送木材c器物至王府内。徐州民怨沸腾,灵帝命我前来徐州查访。兰陵王得知后,大为惶恐,生怕陛下怪罪,于是命工匠士卒一并将毁坏的宅院沿沟渠重修。待摘星楼修好之后,沟渠两旁的房屋也修好了,将砖瓦废料弃之沟渠之内,沟渠又成街道。我当时不以为意,兰陵王素有美名,满朝文武都以为兰陵王骄奢淫逸之举,实乃避祸罢了。可是兰陵王却趁此时机,将徐州城大加改造,摘星楼纵观四方。今日之战,赤烈台王子攻入徐州,却被阻在百步之外,这都是兰陵王十年前安排下的。此等心机,岂是好相与的?” 蒙兀术愣了许久,“那国师是认为,徐州城攻不下来了?” 庞陵点点头,“我曾劝大汗不要操之过急,可放任东胡人先攻,可惜大汗不听。徐州乃必争之地,大汗想要得到,所依仗的只有南朝人内斗,所以我才一心安排使臣难逃。” “国师真是懂这些南蛮子。”蒙兀术说,“既然攻不下徐州,那么国师以为下一步当如何是好?” 庞陵说,“兰陵王子文锏,少有大志,哀帝身死后,曾与大汗书信往来,欲求大汗出兵助兰陵王。待朝廷猜忌之后,文锏必定劝其父自立。兰陵王若自立,定然与大汗签订盟约,如此岂不美哉。” 蒙兀术哈哈一笑,“国师真乃奇人也。” 庞陵说,“王子过誉了。” 徐州城内,聚英园中,一众人正在亭中,观看阴阳道长变法。 阴阳道长口中念念有词,“东方王母桃,西方王母桃”,罩子中盖有一小块烤肉,忽然打开罩子,里面有了一整块烤肉。 围观士人啧啧称奇。 阴阳道长又念了一遍咒语,再次揭开罩子,熟肉变成了生肉,生肉还在那里跳动。 一人对阴阳道长说,“道长仙术,真乃神通广大。” 道长一笑,“神通广大者,可求雨c可醮占禳灾c可画地为牢c可腾云驾雾,区区不过学得一点皮毛,焉能称得上仙术。” 致仕博士卫道哂之说,“老朽昔日在长安时,倒是颇多道长这样的人。举子们去求签问卜,有的道士逢问必说‘中’字,常常十无一二对,可是举子们为求吉言,倒也常喜欢去听人奉承。也有的道士,逢问必说‘不中’,常常十对七八,反而有的举子认为道士神算,去找道士求卦的人反倒更多。其实不过欺世盗名之辈罢了。” 道长哈哈一笑,对卫道说,“博士可愿听我算一卦?” 卫道一笑,“有何不可。你就算老夫寿命几何,在座的都是见证。” 道长掐指一算,啧啧称奇的说,“怪哉怪哉。” 卫道说,“何怪之有?” 道长说,“以老先生的命数,两年前就当死了。” 卫道笑道,“那老夫为何还活着?” 道长说,“我算的博士当死于洛阳城破之日,卫道卫道,当是卫道而死。可惜博士不死,奈何奈何。” 士人们听后,轰然而笑。 卫道听后面色大变,拂袖而去。 金锏侯亲卫卢瑜问,“道长可会求雨?” 道长说,“下雨需要风神雨伯c雷公电母,我与风神还算投机,与雷公也常一起喝酒,可惜电母恼我常和雷公喝酒,与我不睦,我道行不够,雨伯也不大听我的。求风雷尚可,雨电不行。” 卢瑜说,“道长可愿露一手瞧瞧?” 道长说,“且待我施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随我心意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金锏侯湖心亭内,文锏依栏而思,看着碧绿色的小湖发呆。 过了片刻,周瑾撑着小船,载着汇贤雅叙的琴清姑娘到了湖心小岛之上。 琴清落落大方,少饰粉黛,神情略显憔悴,文静内敛,楚楚动人。上岸之前,琴清将一绣金线的荷包放在周瑾手上,笑言,“景儿姑娘托我给你的,略作船资。” 周瑾嗅了一口,笑笑,“好香啊。” 等琴清下船后,周瑾又将荷包闻了一闻,纳入怀中,手中长篙一撑,小船悠悠离开。周瑾离远处见琴清垂首缓缓走到湖心亭中,心中一叹,真正让他动心的正是琴清,可是他得学会掩藏自己的心思。 琴清对文锏屈身施礼说,“清儿见过侯爷。” 文锏说,“嗯。” 琴清微微一笑,坐在栏边说,“侯爷好雅致,清儿这是第一次入着湖心亭,不知招清儿前来,可有吩咐。” 文锏说,“我向来喜欢在湖心亭中待着,每逢心烦意乱,望着水远c天远c人远,也就静了。自我锐意功名以来,宵衣旰食,颇多算计,着实不堪重负,有时想,若是能放下来,与你过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也不枉了此生。” 琴清说,“卖豆腐家的女儿,每日里早起挑水,觉得辛苦不已,便央求父亲要歇息几日。父亲便让她歇息,自己挑水,一两日过后,她无所事事,每日里又见父亲劳累不堪,过意不去,便再不说歇息的事了。侯爷觉得累,乃是为天下人分忧,侯爷觉得轻松,无非是把担子扔给别人挑罢了,总有人在承受不易的一面。” 文锏说,“是啊,国家多事之秋,本侯岂可贪求自在。” 琴清说,“侯爷明见。” 文锏起身,叹道,“父王建了摘星楼,我建了湖心亭。父王深谋远虑,我却是贪图享乐之辈,着实惭愧不已。今日便是我最后一次来这湖心亭了,所以特邀你做个见证。” 琴清屈身颔首。 文锏又说,“我已与孙太傅协议,不日就会娶他的孙女。” 琴清说,“倩儿姑娘秀外慧中,原是佳配。” 文锏心中略略过意不去,“本侯并非言而无信,当年盟约” “清儿明白。”琴清说,“侯爷心怀天下,个人的荣辱安危又算得什么。侯爷切勿挂怀。” 文锏说,“难为你顾全大局了。” 琴清说,“清儿来前,卫博士正在经纶阁中寻觅侯爷。” “卫道?”文锏一怔,“所为何事?” 琴清手,“卫博士要请辞,韦内史和简主簿正在挽留。” 文锏一怔,拿起铜哨吹了一声,很快周瑾撑渡船而来。 经纶阁内,来往人员颇多。 有左翰林之称的韦韬和右翰林之称的简让正在那里极力安抚卫道,听卫道诉苦。 简让说,“道士一句戏言,博士便要告辞,不明内情的人,反倒会误解博士。” 卫道忿忿说,“卫某所以来聚英园,为得就是侯爷谦逊爱人的美名。侯爷心地慈善,也给了宵小可趁之机。那阴阳道士,不过会几样幻术,却被待为上宾,卫某羞于与此类人为伍,还望主簿转告侯爷,就说卫某才情浅薄,不足以担大任。” 韦韬说,“那阴阳道长,我素有耳闻。此类人,极尽蛊惑之能。侯爷所以招他入府,不过是权宜之计。有博士在,还可以劝诫侯爷。博士一走,岂不是让那道人得意。” 文锏从外入经纶阁,正见卫道,上前说,“听闻博士要告辞,定是文锏慢待了博士,特来向博士请罪。” 卫道连忙挥手,“不干侯爷的事,只是卫某无颜再在侯府待下去,还望侯爷准我回乡。” 文锏对卫道说,“到底是谁得罪了博士?” 卫道只是要告辞。 韦韬便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而后说,“那道人为人轻浮,常在府内玩些江湖把戏,久留侯府,不知要惹出多少乱子。” 文锏对周瑾说,“你与我唤那道人前来,我倒要看看他会什么江湖把戏。” 周瑾离开后,文锏对卫道说,“博士何忍弃我而去,且看我为博士出一口气。” 主簿简让趁机劝说道,“侯爷,常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不妨将此事交给下属去办。” 卫道说,“那道士不是善与之辈,若是因我而对侯爷不利,卫道万死难赎其罪。” 文锏哈哈一笑,“本侯倒想知道,那道士有何手段。他有燎原火,我自有翻江水,不用在意。” 良久,周瑾只身而来,尴尬的说,“禀侯爷,那道士正在做法,说要引来风雷,不许旁人打扰。” 卫道哼了一声,“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他区区一介江湖术士,何德何能,敢说引来风雷。” 文锏说,“那好,诸君与我同来,我倒要看看道士的手段如何。” 侯府聚英园内,园中祭坛之旁,阴阳道长坐在那里,念念有词,喝着美酒,手中抓着祭坛之上的肉食,吃的好不开怀。 围观的人很多,都在看热闹。 文锏率人来后,众人纷纷行礼。 文锏问田璋,“可曾引来风雷?” 田璋见卫道在侧,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便说,“还未,道长说要和雷公喝顿酒,才好说的他打雷。” “哼,妖言惑众,不过是想趁机逞口舌之欲罢了。”卫道不屑道。 韦韬对卫道说,“待那道士求不来风雷,且看他作何解释。” 宋礼在旁,闻言笑道,“许是电母管得紧,这世道,那雷公也怕老婆吧。” 文锏说,“宋先生也信鬼神之说吗?” 宋礼说,“见之则信,不见不信。道长所学精深,天文c历法,无所不通,博闻强记,非徒以虚名唬人之辈。” “哼,言伪而辩c行癖而坚c记丑而博c心达而险c顺非而泽。”卫道说,“有其一就当杀,何况那道士五毒俱全。” 正言语间,只听一声巨响,轰隆隆而起。 众人纷纷抬头,却并未见空中有甚异样,明日高悬,天色苍茫,殊不知此雷来自何方,对道士的手段惊异不已。 阴阳道长起身念念有词的绕着祭坛来回走,手挥木剑,脚踏七星,手中木剑忽然朝天上一扔,众人目光随之向上。 又是轰隆隆一声,震慑小园内外。 木剑落下,道士接过之后,深吸口气,倒转剑柄,对众人笑笑,“雷公抹不开情面,就打了两个干雷。” 聚英园内一片赞誉之声。 文锏心中一动,踏步向前,“道长神机,本侯大开眼见。” 阴阳道长一笑,“不过略施小计,让侯爷见笑了。” 文锏说,“道长可愿入厅堂一叙。” 阴阳道长说,“侯爷稍待,且容我撤了神坛,不然对神不敬。” 卫道见状,大为懊恼,可也惊异于道士的神奇,想起来可能与洛阳街头的术士,真正有别吧,不再言语。 文锏随阴阳道长入了后厅。 文锏先敬了一杯茶,而后问道,“不知道长何方人士,师从何门?” 道士说,“贫道本为青州人士,我师云游四方,人称玄机道人。” 文锏恍然,“久闻玄机道人有翻云覆雨之能,一日间便从长安到了洛阳,名师高徒,难怪道长神通广大。” 道士说,“贫道不过学到一点皮毛,怎可称得上神通广大四字。” 文锏微微一笑,“刚才道长召来雷,又何必过谦。” “此不过小事,博得众人一乐,何足称道。”道士说,“旱时打井,涝时修堤,匡扶社稷c造福百姓,方称得上是神通广大。兰陵王和侯爷镇守徐州,抵御胡人,贫道差之远矣。” 文锏说,“道长切勿过谦,如今有一项天大的事着落在道长身上。” 道士一怔,“所为何事?” 文锏说,“只求一夜秋风。” 道士良久无言,心中盘算。 文锏问道,“可否太过为难?” “侯爷所求甚大。”道士沉吟说,“此乃大事,要准备的极多。” 文锏松口气,“无妨,道长所需何物,尽管开列成单,自有人为道长准备。只是不知需要多久?” 道士点头,“往日里我求大风,需要做法七天。” “七天太长,五天如何?” “我可竭力周旋。”道士说,“只是贫道还需一地作祭坛,不能容外人打扰。此处要夺天工之造化,蕴一地之灵气,方可功成。” 文锏一怔,“敢问道长说的是何处?” 道士说,“湖心亭。” 文锏听后眉头微皱。 道士又说,“以贫道所观,徐州城虽大,唯有此处可设祭坛。” “好,湖心亭,可供道长一用。”文锏转瞬之间,便做了决断,召来周瑾,“道长要去湖心亭,一应所需,你皆满足即可。” 待得道士离开,韦韬从屏风后出来,对文锏施礼。 文锏说,“你看那道士之言,几分真假。” 韦韬说,“知无不言,言尽不实。” 文锏哈哈一笑,“世人所求,无非功名财富女人,你说那道士所求为何?” 韦韬说,“求财。” 文锏点点头,“你认为当如何处置?” 韦韬说,“这道士神神秘秘,故意求一清净之地,我怕是要寻机挟财水遁而去,怕是城内有接应之人。” 文锏说,“本侯在问,道士是否有求风的本事?” 韦韬说,“侯爷可曾听过玄机道人求雨之事?” 文锏说,“崇瑞五年,长安久旱,祈祷备至,武帝亲入太庙求雨,连日阴天,都说快要下雨了,却终于未下,忽然放晴。武帝无奈,下诏寻能人异士求雨,玄机道人揭了皇榜,在宫内正乾殿设祭坛求雨。天气当时烈日炎炎,大臣们都以玄机道人为欺世盗名之徒,请杀此人。武帝便在殿外设置了烹鼎,求雨不成便将其烹杀。不想第二日果真下雨,震惊朝野,武帝封玄机道人为国师,大加赏赐。此人不受官职,拿了赏赐就飘然而去,时人都称为活神仙。” 韦韬说,“侯爷不知,家父也曾断言有雨。” 文锏一惊,“哦,监丞大人也晓阴阳?” 韦韬摇头,“家父在钦天监日久,博通历法。他曾说,连日阴天,太阴土运已显,所以未下雨者,为厥阴木运所抑。天气放晴,是阳明金运盛行,厥阴木运被克,太阴土运得以伸展,故而第二日必有雨。” 文锏点头,“木克土,土生金,金克木,金生水,其理倒也通畅。如此说来,玄机道人未必多有玄机,只是精通历法罢了。” 韦韬说,“放今厥阴木气用事,其气多风,以常理推断,当有大风将至,可是不知何日到。以我所见,道长师从玄机道人未必是假,只是所学非是阴阳,而是天象历法罢了。” 文锏点点头,“只要能求来秋风,本侯倒也不必戳破他,留之反有奇效。” 韦韬说,“我料此人功成之后,必然挟财身退,怕是侯爷留不住。此人到过湖心亭,留不得啊。” 文锏笑笑,“岂有本侯留不住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来日方长 银河淡,暮云轻,一叶惊秋风露清。 营中灯火通明。 校尉章何言道,“已将民夫壮丁编练成队,共有万夫长八人,千夫长八十人,百夫长八百人。” 庞陵吩咐道,“将万夫长c千夫长的营寨放于博瓜尔多处,蒙多,你通汉语,就助博瓜尔多看管好那些人。” 博瓜尔多c程文称是,相视一笑。 庞陵又问霍峻,“你可曾去探望过郭安等人?” 霍峻说,“末将曾去过一次,只是和看守喝酒,并未与郭安等人搭话。” 庞陵点点头,“嗯,我思索了一夜,郭安生性多疑,不能骤然放他。你近日不要见他,听我安排。” 霍峻一怔,不敢多问。 庞陵挥挥手,“你们下去吧,我乏了。” 营内,又是一片喧闹之声。 博瓜尔多拍着程文的肩膀说,“多亏了你,我才能搭上国师,为他做事,要比为大汗做事还要好。” 程文说,“我还怕王子埋怨我,不让你攻城呢?” 博瓜尔多笑笑,“徐州城哪里是那么好打的,父汗说,要攻下来咱们的人起码要死两三万人。就算打下来又如何,还能封我为徐州城主吗?可是在国师身边就不一样了,得他相助,我就算继承父汗右贤王的王位,也未必不可。” 程文说,“王子说的是。那些中原人现在就如草原上无主的牛羊,王子若能趁机将他们拉拢过来” 博瓜尔多更加得意,“你说的是。父汗常说用中原人打中原人,他们若是听我命令,那么以后大汗都会看重我的。” 程文一笑,“治军不过恩威并施,今后我声色俱厉,责骂那些人,王子就出面安抚,那些人自然归心王子。” “中原人不是也喜欢结拜吗?”博瓜尔多说,“我还可以和他们结拜,那样他们更加听命于我了。” 送走博瓜尔多后,程文对汤师爷笑道,“师爷果然妙计,国师真的让博瓜尔多监管那些民夫首领,还命我从旁协助。” 汤师爷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文少乃天眷至人,自然心想事成。” 程文说,“那么下一步当如何?” 汤师爷说,“文少要在千夫长中找些心腹,安排陆风c聂度等人做个百夫长,定然有人巴结他们。只要起事之前,陆风他们稍稍泄露口风,文少再从旁配合,那些民夫必反。我们就中取事,一旦火起,便可远遁了。” 程文点头,“可否传消息到城内,这样里应外合,胡人可以一举而破。” 汤师爷摇头,“国师在城内有不少密探,若是城内异动,必然引起国师怀疑,不仅功亏一篑,还有杀身之祸。” 程文忙说,“师爷说的有理,一切就定在大风起后了。” 汤师爷问道,“文少算定有大风,是为何故?” 程文心知难以解释的清,含糊的说,“天数有定,造化无常。旱灾之后必有水涝,水涝之后必有旱灾,就是为了补足天数。一连多日无风,一旦风起定是大风,我也不过是以常理揣度。” 汤师爷听后心中生疑,不过却也不加追问,出去安排了。 庞陵歇息下没多久,忽然被童子叫醒,匆忙穿上衣服,见到了营帐内的忽尔赤。 庞陵躬身行礼说,“大汗前来,不知何事。” 忽尔赤拿着酒为庞陵倒了一杯,“心烦难眠,忽然想起以前难眠之时,常与大哥c二哥欢饮达旦,特来和国师一叙。” 庞陵坐在案旁,心知事情没那么简单,接过忽尔赤递来的酒,尝了口,“大汗为何心烦?” 忽尔赤说,“自然是为徐州。” 庞陵嘿然。 忽尔赤问庞陵,“国师以为明日当派谁攻打徐州?” 庞陵说,“若卓必烈还在,右贤王胡烈赤所部最宜。” 忽尔赤一叹,“莫非林烦真的不能兴盛,卓必烈这孩子如此勇猛,真不知为何死在中原。” 庞陵说,“若勇猛的人不会死,那么吴侯还活着,我们怎能入了中原。郑朝气数已尽,我林烦趁势而起,这是天数,大汗何必忧虑。” “连日来,我总是心神不宁。”忽尔赤说,“今晚我做一梦,梦见我和二哥在一起扭打,他把我压在了身下,吸我的脑髓,是否此战不吉利?” 庞陵说,“大汗躺在地上,脸朝天,是得到上天的眷顾;兰陵王脸朝下,是低头服罪啊!何况脑髓是软的,兰陵王喝了,必将被软化。这梦是大吉之相啊!” 忽尔赤说,“如此说来,梦此必胜喽。” 庞陵点头称是。 忽尔赤心中一叹,他梦见的是自己将二哥兰陵王压在了身下,吸他的脑髓,醒来后心情郁郁,这才来找庞陵解梦的。他故意说反,只是想让庞陵开解一下自己,不想却得到如此解释。 忽尔赤问,“梦境之说,到底几分真假呢?” 庞陵说,“所求不过心安而已,何必计较真假。” 忽尔赤说,“是啊。若梦是真的,那么鬼神也是真的。我们此来,杀了不少中原人,若真的有鬼神,焉能不找我们报复。” 庞陵说,“刀剑乃是僻邪之物,大汗军威鼎盛,鬼神不敢来报复倒是真的。” 忽尔赤说,“哈哈,靠着刀剑过了一辈子,临了竟然怕起鬼神来了,真是老了。” 庞陵见忽尔赤斗志不足,心中疑惑,还以为是攻徐州不成,心生退意,于是劝诫道,“郑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汗何必介意。东胡占据洛阳,大汗不如和郭安等人议和,收取金帛北还。兰陵王有收复故都之意,且让他和东胡人斗一斗,我们再从中渔利,岂不美哉。” 忽尔赤摇头,“当初我们林烦人是草原上最强大的部落,东胡和犬戎人相争,都来找我们帮忙。我的祖父两不相帮,也想从中渔利。可是犬戎人击败东胡人后,实力大增,涌现了四杰这样的才俊,犬戎天可汗古尔真的四个儿子,都在战争中成长为草原上的英雄。我的祖父率军和犬戎相斗,犬戎人骑马射箭的本事远高过咱们,咱们好久没打仗了,打不过人家的精兵猛将,林烦也因此四分五裂。草原上的部落,全是战争中打出来的,要么越打越强,要么越打越弱。兰陵王打败了东胡人,咱们林烦人连东胡人都打不过,能打得过兰陵王吗?东胡人c中原人相争,无论谁赢了,咱们都打不过。” 庞陵说,“两虎相争,一死一伤。大汗不是不打仗,而是瞅准时机再打,那就好了。” 忽尔赤一叹,“能不能赢到最后,看的还是本族的子弟。我为何年年都要办斗马会,为得就是让部众勇于争斗,让勇士们出来。可选出来的勇士,能跟打出来的勇士一样吗?卓必烈很勇猛,可是才入战争就死了。大哥不过是小部落里牧马的汉子,可是一打仗就成了草原人的英雄。还是犬戎人那句话对,不打仗的部落,没资格拥有最好的水草。” 庞陵说,“犬戎人最后不也落败了吗?” “那是犬戎人没了当初的豪气,骄奢淫逸。”忽尔赤说,“我们这次掳掠的人口物资很多,足以让部众好好的过上几年。左右谷蠡王c大当户都劝我罢兵,左贤王安利也摇摆不定。我怕这一回去,咱们林烦人就没人愿意出来打仗了。我所以要攻下徐州,就是让咱们林烦人去争c去夺c去抢,不这样,咱们如何兴盛。” 说到这里,忽尔赤哼了一声,“东胡人不是想看咱们和中原人两败俱伤,等着我们攻下徐州后,背地里捅我们一刀吗?就让他等吧,等我攻下徐州,先将城外的东胡人给杀光了。” 庞陵内心一叹,他也知道林烦人人心厌战,尤其是在数次未能攻下徐州之后。他们已经掳掠了许多中原城镇,收获了很多,只想着留住性命早些回去过日子。徐州不是他们的家,漠南才是。 忽尔赤说完发泄一通,而后问,“国师还未说,明日派谁进攻徐州城好。” 庞陵说,“左右谷蠡王c大当户都劝大汗罢兵,那么大汗就让他们攻城,如此一来,后面就没人敢劝大汗罢兵了。” 忽尔赤摇头,“他们能卖力打吗?” “那是他们的事,大汗怎么知道?”庞陵说,“大汗既然想打仗,那就要用能打仗的人。这正好是个机会,也不必忧心让谁打仗,就让他们依次去打,那么谁能打仗,谁不能,大汗不就清楚了。打仗卖力的,大汗就重赏,打仗不卖力的,大汗可以趁机将他们闲置。左右谷蠡王c大当户都老了,安于享乐,不如趁机让他们从出丑,等攻下徐州之后,就让有功的替代他们,如此,他们也没有话说。” 忽尔赤点点头,“明日我亲自督战,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敷衍我。” 庞陵说,“大汗切勿责罚他们,也不必言语奚落,甚至不必督战。时日一久,不愿作战的必定松懈,那都是要不得人,将来可一并闲置,只留下那些真正愿意打仗的,这便是打出来的勇士了。” “说的好啊。”忽尔赤笑笑,“也罢,由得他们。不想打仗的,那么以后就别打仗了,会打仗的,来日方长,总是会有仗打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风起云涌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 金锏侯府湖心亭中,烟云缭绕,只听亭内铃声阵阵。一叶画舫悠悠漂至,灯火通明,进入湖面漾起的烟雾后,越发朦胧。 兰陵王文烈在摘星楼中,用远望镜远望湖中之景,又远眺徐州城外环绕一周的营寨,若有所思。 文锏在旁说,“父王,连日来林烦人攻城缓了很多,有时不过装装样子便回去了。看来上一战,林烦人的志气已经被消磨掉了,怕是有退兵之意。” “为将者,不急不躁。如今战事方兴,怎能妄言有撤兵之意。”文烈说,“忽尔赤其人,百折不饶。当初犬戎势大,我尚且避其锋锐,你伯父避实就虚,率马贼行劫掠之事,草原上独独称赞忽尔赤是好汉子,凭着奔狼城一战,让犬戎人不能进寸步。以寡敌众尚且不惧,怎么会怕以众击寡。” “父王教训的是。”文锏说,“只是近来林烦人攻城,大多近乎儿戏,所以孩儿心中生疑。” 文烈说,“你有此心,何况守城将士了。近来攻城的,都非忽尔赤嫡部人马,一旦军心怠惰,那时赤烈都再率军来攻,城门岂不立破。” “孩儿也是有意如此,让林烦人以为我们城备松弛,没有戒心。”文锏说,“只待风起,我就率军杀出城去,城头上也是外松内紧。都指挥使严方等人连日来吃住都在城楼里,并无一点松懈。” 文烈反问,“那道人求风求的如何了?” “一连四日,每夜都送一船珍馐美酒c金银珠宝过去,价值五万金。”文锏说,“说来也怪,自那道人搭设祭坛起,湖面便起了烟雾。船只进入雾中,等第二日靠岸边的时候,船上的金银全无,珍馐美酒也都空了,偏偏船上一点一丝痕迹也无,莫不是真有仙人。” “便是这摘星楼再高百尺,也见不得仙人的。”文烈说,“我年曾游历四方,到过不少高峰峭壁,会当临绝顶,能望见山腰处片片云烟。云漂浮在半空之中,也并没有仙人立于其上。便是真有仙人,轻二清者上浮,金银都乃浊物,仙人怎能将这些浊物带上天庭,何况仙人要这些银钱又有何用。” 文锏说,“仙人无用,道人却有用啊。讲道设馆,无一不用金钱。孩儿只是想,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道人怕是真有本事。” “他要是诓骗你的钱财,而后羽化登仙,就此逍遥无踪呢?” “父王放心,此人定跑不出孩儿的掌控。”文锏笑笑,“他若真有本事骗了孩儿,孩儿也不怪罪,也算让孩儿学会小心做人。” “既如此,你便去操办吧。”文烈也不多说,挥手示意文锏可以退下了。 文锏回府之后,直入经纶阁内。 内史韦韬问道,“侯爷可有吩咐?” 文锏说,“父王已然同意,后日寅时随我杀出宣武门,定要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主簿简让说,“王爷既已同意,那么我们便吩咐人做事去了。” 文锏说,“嗯,此事要尽量做的不动声色,不要让人起疑。” “侯爷且去休息,养足精神,余下的事由我二人办理即可。”韦韬说。 文锏满意离去,出门后对周瑾说,“你熟知水性,带人在湖中设好大网,派人日夜盯着湖心亭。那道人是个厉害的角色,本侯还要重用。” “是。”周瑾领命离开。 内史韦韬在草纸上起草文书: 兹着郡府筹备牛c马五百,明日酉时带至宣武门,以作犒军之用。 写好之后,韦韬交付简让,简让细细看过一遍,而后拿出侯府印绶,盖上了印章,将其交付给张钰,吩咐道,“且去送至郡府之内,告知李大人,且待清晨行事,让人登记备册。” 张钰领命离开。 韦韬又起草了一个文书: 兹着宣武门守将招募修补工匠五百人,准备刀斧器械,明日酉时齐备。 韦韬看过之后,在后面添加一行字:并备彩绘匠人上百,绢布两百匹,候用。 韦韬交给田璋,吩咐道,“此事不太易办,你且留在宣武门,若有难处,可持侯爷文书,命其他城门守将协助。” 田璋领命离开。 韦韬又写文书,火油c颜料c兵士等等,安排卢瑜等亲信去办。 一直忙到漏鼓声响,韦韬和简让还在不断推敲,哪里有疏漏之处。外间有施玦端来汤点,以作宵夜。 简让肚子早已饿了,接过之后很快吃了一碗。 韦韬将诸事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去吃饭,笑言,“简兄真是举重若轻之人,不像我这般患得患失,羡慕你的自在啊。” 简让说,“韦兄举轻若重,如临深渊c如履薄冰,侯爷交代的事,事无巨细都能处置的妥帖,小弟也是钦佩不已啊。” 韦韬听后,望向窗外,叹道,“侯爷这么孤注一掷,可也太过冒险。” “哎,欲成非常之业,须待非常之人。”简让说,“放今胡人势大,怎能容按部就班的来。你不也说,按天象算,合该有大风吗?” “可是我也不知道哪天起风啊。”韦韬说。 简让说,“事已至此,你我尽心办事就好。早些歇息吧,明日还有很多事要操劳呢。” 说完,简让脱下了鞋子,到了经纶堂上的卧室,将铺盖一卷,便呼呼睡去。 韦韬吃过了后,也上得楼来,脱得外衣,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明月,合上双眼开始睡去。 郡丞府内,师爷郑溪急急忙忙的带着公文走了过去。 郡丞李芳揽过公文后,殊为不解的问,“侯府要那么多牛马作甚?” 郑溪说,“不仅牛马,听说侯府还召集了一批彩绘匠人,看来王爷哪里要动兵了。” 李芳略一思索,“既如此,此事疏忽不得。明日让衙役们去挨家挨户找吧。” 晨曦未明,差役们便挨家挨户征收牛c马。驿站c商铺哪里平日里用牛c马送货,城内送水车也是用牛拉的,城内风雅之士,多用牛车出行。 衙役们上前搜索,只要是三尺高的牛c马,不论怀孕与否c生病与否,一概登记入册,而后用朱笔在牛腹部写上那家的牛,而后牵走。 兰陵王执法一向严苛,除了个别有名望的要去找侯爷评理,入府之后被韦韬c简让等人开导一番送回,其他的倒也没生事。 兰陵王十年前曾在城内道边便植杨柳,二月春风一来,便是徐州一景,引得文人士大夫称赞不已,皆以为兰陵王好风雅。 如今徐州被围,城内柴火不够。兰陵王便让人将路边的杨柳砍去,使得家家户户没有断了炊烟。 兰陵王府前放置一个两丈高的铜狮,说是能辟邪。勇夺熊罴威,看我狮子吼。 徐州家家户户府门前,也多放置铜狮,也富豪之家,铜狮高到一丈,甚是威严。城内的寺庙c道观,也多用铜铁筑成的像,外镀金身。 如今徐州被围,兰陵王便将府门前的铜狮融了做箭簇,工匠们但要做箭簇,铜铁不够,便将人家门前的铜狮抬走便是。 自围城之后,街谈巷论说起此事,无不佩服。都说兰陵王一步十计,料算于先,难怪自领兵以来,从无敌手,称得上是当世奇男子。 酉时已到,要出征的五千兵士都在营中大吃了一顿,而后早些歇息,只待寅时出城。 宣武门处,城守田开日间守住了林胡人的一次进攻。林胡人没摸到城边就退了回去,可是他却在指派工匠们在城门口开凿洞口。 马夫c牛夫们在城门口挑选健壮的牛马,将身材过小,体弱的等让衙役带回去认领回去。 挑选合格的,喂牛马黑豆c粟米,再供给它们喝甘甜的井水,而后让它们在临时做好的圈舍里休息。 彩绘师们在绢布上绘上狼c虎c狮c龙等像,而后让人将绘步披在牛c马身上。 守兵在牛角上绑好两尺多长的匕首,而后将白布系在了牛尾和马尾之上。 城头哪里,民夫们将上千根做好的火把垒好放置在墙根处,并且将火油倒入城边的水缸之中。 一捆捆箭支,箭杆上绑好了白布,放入一个个箭囊里。 宣武门哪里支好了三大口锅,架在了灶台之上。一摞摞的碗在一丈宽的木盆中排成一圈,密密麻麻的筷子在旁边的木盆之中,静静的躺着。 碗筷的旁边,是一坛坛的酒,罗列在哪里。 所有人都在忙碌,唯独金锏侯文锏,此刻正站在湖心亭不远处,望着烟云缭绕的亭子,望着杆头垂落不动的旗帜,思虑不定。 周瑾向前回复说,“禀侯爷,湖的出口处,都已派人伏下罗网,迄今无人外出。” 田璋说,“要不要派人潜过去看看。” 文锏摇头,“还不到子时,本侯这点耐性还是有的。” 此时城内的飞起了一只灰色的鸽子,悄悄没入黑夜之中。 程文和霍峻c汤师爷在帐外,忽然听见天空中“咕咕”之声,抬起头来,正见一只鸽子飞过旗杆。 旗杆上旗帜,被风吹动着左右摇摆。 程文按下内心的澎湃,说了句,“起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兴风作浪 大风席卷,林木为摧。 西风渐烈,云旗高耸,放眼望去,苍茫大地,黑云滚滚。 程文负责协助博瓜尔多看管那些万户长c千户长,博瓜尔多待人温和,程文动辄斥责c打骂。 那些万户长c千户长能脱颖而出,也算是人杰。知道程文有东胡人的身份,不是简单从贼的中原人,不敢明着相争,争相巴结程文,又将手下孝敬的宝贝收来送给程文。 程文也不推辞,还在民夫营内招收了上百青壮做亲随,明知道是有些亲随是万夫长的亲信,却不在意。 事到如今,程文终于亮剑了。 他将那些亲随召集起来,吩咐他们早些休息,国师命他明日宴请民夫营的万夫长c千夫长,让他们带好刀剑,以防席间有人喝大了放肆。 亲随们睡在营中,命不归军中的萨杰带着七八个胡人看护他们,不准他们出去。 程文又告诉博瓜尔多,不妨明日营中设宴,请那些万夫长c千夫长来喝酒,席间大家一起义结金兰。那些人无依无靠,至此只会对博瓜尔多死心塌地。 一番话说得博瓜尔多心花怒放,程文好人做到底,还专门作了五十份中原人宴请的拜帖,给了博瓜尔多。 博瓜尔多亲自带人到了民夫营内,挨个发放拜帖。博瓜尔多待人不错,他亲自前来,那些万夫长c千夫长各个喜不自禁,纷纷表示不会爽约,一定如期而至。 可惜僧多粥少,胡人的营帐本就不大,哪里容纳的了那么多人。程文制作的请帖数量,也不过五十份,万夫长倒是人手一个,千夫长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博瓜尔多走后,那些没收到请帖的千夫长,骂骂咧咧,开始争抢起来,免不了动了刀剑。营中闹闹哄哄的,好在万夫长已经有了威势,能够压下来,但难免闹的不太愉快。 千夫长童路没拿到请帖,心中不甘,知道手下两个百夫长陆风c聂度都是程文的人,平日里和自己的关系也不错,便来向他们讨个人情,希望能搞来一张请帖。 童路自然知道顺水人情,便将自己收罗来的两个玉簪做谢礼,一并带了过去。 陆风拿了玉簪之后,拍了拍童路的肩膀,“小小意思,我这就回营帮你搞一份来。” 童路千恩万谢,聂度轻轻的在后面推了他一下。 童路心领神会,等陆风哼着小调离开之后,好奇的看向聂度。 聂度说,“童兄何苦凑这热闹啊。” 童路心下生疑,又问,“聂兄弟” “我看童兄脸色不好,怕是要生病。”聂度说,“今夜风大,童兄每日里来回奔波,怕是要生病。我看啊,童兄不如回到民夫营内,不要乱走动了,好好养着你的病。” 童路压低声音,以手作刀下切,“莫非明晚要” “哈哈,童兄过虑了。”聂度笑着挥挥手,“不说了,不说了。聂某在此祝童兄早日康健,长命百岁。” 聂度说着离开了。 童路好久才反应过来,惊出一身冷汗。 过了良久,陆风进来,拿着请帖笑着说,“童兄,你要的请帖。” 童路接过那个请帖,心中暗骂,枉你平日里和我称兄道弟,拿我那么多孝敬,却不想是个笑里藏刀的小人,他日落到我手里,定让你尝尝我的手段。 出营之后,童路找到好友万夫长邱瑜,劝他明日休息一下。 邱瑜一怔,不满的看向童路,“童兄弟,你要是想要请帖,说一声就好,邱某这张帖子送你。” 童路掏出一份请帖,“这份东西童某也有。” 言罢,童路将请帖撕成两半,心也凉了,对错愕不已的邱瑜拱手说,“我言尽于此,邱大哥看着办吧。” 童路离开之后,邱瑜露出深思的神色,掏出怀中的请帖,琢磨良久。 不归军纷纷准备火油,缠制火把,将火折放入怀中,打算晚上趁机摸入营中。营内已经堆满了一摞火把,火油的臭味也比较浓烈。 慕容燕在外咳嗽一声,程文大惊,自己立刻出帐迎接,却见博瓜尔多带着国师身边的亲信校尉何英而来。 博瓜尔多大声说,“国师让我们过去,兄弟快走吧。” 程文心中叫糟,心一横,对慕容燕说,“我去国师营中,该回来时会自己回来的,你们不必等我。” 慕容燕一怔。 何英闻了闻,皱了皱眉,“什么味道,怎么那么臭?” “一个亲随收拾床铺时,踢翻了净桶,惹得屋子里都是骚味,被我重重的打了一顿。”程文随口岔开,往营寨外走,一边将手搭在博瓜尔多肩头,拉着他向外走,“国师这么晚,不会找我们喝酒吧。” “哈哈,我倒想。”博瓜尔多说着,看向何英,“明日我办大宴,还没跟你说呢,一起来吧,人多热闹。” 何英笑笑,“怕是你这大宴办不起来了。” 程文听后心一惊。 博瓜尔多忙追问原因,何英却说,“国师自会解释,我若说了,免不得打我军棍。放心,没什么大事。” 一行人到了国师军营之内,国师就骂道,“你们要干什么?” 程文心中一凛,忙跪下说,“蒙多知罪。” 国师厉声说,“蒙多,我见你做事稳妥,才让你辅佐博瓜尔多王子看管好民夫营的人。你竟然出什么主意,要王子设宴款待民夫营的人,你想做什么?” “蒙多该死。”程文一跪到底,心中侥幸又过了一劫。 国师哼了声,“如今多事之秋,民夫营又是刚刚归附。就因为请帖一事,竟然在营中动起刀枪来了,要是有人趁机闹出乱子,你蒙多就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蒙多辜负国师信任,不论国师如何处罚,蒙多甘愿领受。” 博瓜尔多于心不忍,求情说,“是我的主意,国师惩处我吧。” 国师说,“念在王子替你求情的份上,姑且准你戴罪立功。” 程文拜谢。 国师说,“今夜你派人看管好那些万夫长c千夫长,不得放走一人。若营内有异动,你知道如何决断的。” 程文领命,站在一旁,心中却对国师的命令大惑不解。 国师对博瓜尔多说,“右贤王招王子前去,王子且去吧。” 博瓜尔多心中纳闷,既如此直接传命让自己离开就好了,何必又带自己来国师营帐之内呢。 博瓜尔多离开后,国师冷冷的看向程文。 营中的氛围有些压抑,程文只感觉面色潮红,额头渗出细小的汗珠, “你倒是好心机,好手段。”国师忽的说了句。 “蒙多该死。”程文又跪了下来。 “哼,你瞒得了旁人,岂瞒得过我。”国师森然的说,“你鼓动博瓜尔多接管民夫营,其心不小啊!” 程文握紧拳头,不发一言。 “你扶博瓜尔多上位,志在这国师的位置吧。”国师说,“博瓜尔多身份低微,你便让他接管民夫营,培植自己势力,还让他与民夫营中的人结义,倒也算用心良苦。” “蒙多不敢欺瞒国师。”程文说,“不过是想求一条上进之路罢了。” 国师起身,走至程文身前,俯下身子问,“你可愿认我为师?” “蒙多谢师父。” 国师将他扶起,“嗯,你有这份心机,倒也不枉了。此战过后,倒有一件大事要着落在你身上。” 程文内心一喜,“单凭师父安排。” 国师说,“我要你去金陵,考状元。” 程文抬起头来,满脸惊异之情。 国师对程文的反应很满意,哈哈一笑,“你的名字好啊,平胡,哼哼。我已留心你良久,你既有韬略,又懂诗文,实在是不二人选。” 程文脑子很乱,良久说,“可我是宁远军中校尉,岂可,岂能” 国师说,“放心,老夫已然打点。” 说完,国师从案牍之上取过一册文书,“洛阳被东胡人攻下,各地的举子名册被焚毁。明年春闱,各地的举子都要带州府开具的文书。如今燕王归顺,一应印章皆在我手,早已为你准备妥帖。” 程文接过一纸文书,上面是蓟城郡守颁发的官凭,盖上了印绶。 国师一把握住程文的右手,“你可知我派你去,是何意?” 程文将官凭纳入怀中说,“学生知道。中原人多,我人少,如今据守金陵,不出百年,定能北伐,将我等逐出中原。” “你能想到这里,为师大为欣慰。”国师宽慰的说,“到中原之后,自会有人与你前去寻你。” 程文问,“那我何时去金陵?” “你且回去,好生派人看好民夫营里的人。”国师说,“今夜有人袭营,待为师为他们准备一份大礼。” 程文旋即离开,心中思虑万千,一时真不知该作何决断,路遇何英领着霍峻入帐,程文向霍峻微微点头。 国师对霍峻说,“今夜有人袭营,你趁乱将郭安等人放走。” 霍峻领命。 国师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交给霍峻说,“里面之毒,无人可解,你且谨慎收藏。等过些时日,我会安排你南下金陵,到时自会有人与你联络,安排你行事。听说你妻小都在金陵,也好享天伦之乐。” 霍峻忙跪下说,“属下誓死追随国师,绝不敢有丝毫异心。” 国师扶他起来,“你回金陵后,定得重用。我今日作保,待大汗攻下金陵,封你为越侯。你为我效力,那是如何都不亏的。” 霍峻自然感恩不已。 待送走霍峻后,国师坐下揉了揉额头,显得心力交瘁。 何英为国师送上汤药,不解的问,“霍峻家小在金陵,师父派他过去,不怕他背叛吗?” 国师笑笑,“你是怪为师不派你去金陵吧?” “弟子不敢。” “嘴上不敢,心里敢不敢呢?”国师说,“霍峻一家老少的命,都捏在我手里。他是聪明人,自然理会的。” 喝了汤药,国师脱了外衣,躺在床上歇息,问何英说,“外面风势如何?” 何英说,“北风正紧。” 国师笑笑,“那便是南门了,让人恭候金锏侯大驾。放信鸽入城,趁城内空虚,在城北处放火,我倒要看看,这场火能烧多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