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吟》 一 花朝节 亭子中的琴音随着周围微微飘动的纱幔轻轻悠悠地溢散在繁盛的杏花林中,在密密麻麻的花影掩映之后,依稀可以看见女子曳地的蓝色衣衫随着花枝往上渐密颜色慢慢变淡。 周围有许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说话的声音皆是不加掩饰的轻快,微微仰头的女子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点了下花蕊,随着花微动,隔着花丛亦能看见她浅浅笑开的面容。 “你这丫头。”身着茶色衣裳的女子发间的朱钗随着她步子的移动微微晃动,她走到方才从花儿上移开目光的女子跟前,重重点了她的额头,“怎么能让霁月过去等我,你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儿!” “我这不是怕你来时寻不到我嘛。”温语澜走到江宛露近前的时候才歪着头笑了一下回答。 霁月转身从江宛露身后站回温语澜身边,也跟着她朝着江宛露笑了笑:“江姑娘就不要生气了,我家姑娘也是关心你呀!” 本就是故作严肃,江宛露这时看到面前的人冲自己眨巴了几下眼睛,一下子掩唇笑了出来。 杏花园区前面题了‘听风吟’三个醒目的字,见到她笑了,飞雪偏头指着不远处书在匾上的那几个字,转头问一旁江宛露:“姑娘,以前花朝节都只十二花区,今年为何却多了这杏花苑?” 江宛露弯唇一笑,没有转头目光却偏向了一旁:“你面前的这位姑娘说服人的能力,你是没有领教过?” 飞雪顺着自家姑娘的目光了然地把头偏向了温语澜。温语澜笑着低头轻叹了口气:“可是遇到江爷爷和宛露,我也只能自认是笨嘴拙舌了。” “你这丫头。”江宛露闻言作势要打她,可温语澜说完话后当即就转身躲在了杏花树后,在她伸手时才探出头来道,“江爷爷若知你不许人说真话,不定是要罚你的。” “那我便告知温爷爷,你这般颠倒是非的本事,看到时谁会被罚。”江宛露提着裙摆跑了几步,指挥飞雪去另一端堵住温语澜,霁月却早在一旁拦着她的路。 四个人绕着几棵树闹了一会儿,看见有几名官吏朝这边走过来才停下来理了理衣物。 “在下见过江姑娘c温姑娘”过来的人行了礼,直起身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花朝节马上就要正式开场了,大人让在下来请温姑娘过去。” 微微福了身还礼,霁月从一旁候着的仆从手中接过幂笠帮温语澜戴在头上,江宛露上前边帮她整理头发边问道:“这开场一事,几时需要你出面了?” “还不是江爷爷。”温语澜低头叹了口气,“我提出增加杏苑,本意是为花朝节的花类丰全,可却被江爷爷要求在开场时弹一首琴曲。” “我说祖父怎的就应你这要求了。”江宛露听完她的抱怨笑了笑道,“花朝节是锦州最重要节日,数百年来便只那十二花类,你这增一花类听来事小,但若真应了,便是改了这数百年的传统,祖父能真的应下都是稀奇,只要求了你的一曲琴音,你可是丝毫不亏。” “哪是一首曲子这么轻巧。”温语澜眉眼微微下垂,清晰的字句中也能听出来有些无奈:“从去年开始,我便同江爷爷通过数封信,信中无一不是杏之优处,可直至今年初育花之时他才松口。” 那几个官吏跟在后面有一小段距离,听着她小声抱怨,江宛露笑出声道:“怪道祖父有些时日总向我念叨你的文采甚好,原是你人在京都,还要来信与我争祖父赞赏啊!” 她说完这话他们也刚好到了台后,温语澜微扬嘴角:“那下次就让江爷爷当面夸赞我好了,免得我不知这事。” “别贫了。”江宛露在她背上轻推了一下,“你再不上场,知府大人那泪就该落下来了。” “江姑娘说笑了。”刘知府方才看见她们过来本是欲上前的,见江宛露与温语澜在说话又在旁边等了片刻,这时听江宛露提到了他,才上前见礼道:“在下见过语姑娘,宛姑娘。” “知府大人客气了。”二人福身还过礼,霁月示意身后仆从将琴递给身后的衙役,衙役接过后等到知府示意他们拿到台上去才抱着琴上了台。 “别碰到琴了。”知府又在后面吩咐了一声,温语澜等他回过头来后颔首道谢,“有劳知府大人了。” 知府连道了几声不敢,才抬头问询:“语姑娘看现在可否开始了?” 琴坐皆已摆放好,温语澜对他的问话颔首以应,刚好已经到了预测好的吉时,知府得到应答,躬身对他们说了,“那在下先退下了。”后立刻就上了台。 知府说的左不过是几句每年意思都差不多的话,江宛露看了眼台下,朝温语澜眨了下单边眼睛道:“现在已有今年开场第一曲是你弹奏的消息,待刘知府真说出你的名字,怕是会更无我落脚之地了,我要先去场下挑个好位置。” “好。”温语澜弯唇看着她道,“那我找你的时候,你可别寻不见人了。” “不会。”江宛露说话间带着人走了,温语澜也回头交代霁月身后的两个人:“稍后你们先带着琴回府,留霁月陪我便可。” 花朝节是锦州最重要的节日,十三种花聚放在一起占有数十里的区域,莫说是锦州人,便是外地都有不少人会专程赶来参加。 可这人都聚在花区了,街上行人自然就会变少。 都说锦州是雎阳除京都外最大的都城,可为何一路走来街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水云夕走了一路,对这样的景象难免心中疑惑,不过却也没有想过深究其中缘由,毕竟这也与她并无多大干系,反正她在锦州待不了几天。 旁边的店上面写着‘迎客来’几个大字,看见字就知道是客栈,刚好她也有些乏了。 水云夕进店后,店里昏昏欲睡的伙计还诧异了一瞬,但诧异过后就马上边说着:“客官您坐。”就已经在前面擦了张桌子。 “不用了。我要一间房,吃食那些等会儿送我房里来。”水云夕站在一旁等着那个伙计带路,那伙计闻言却面露难色,“可这小店已经客满了呀” “胡说。”水云夕斜他一眼,明显不相信他说的话,“你这店中一人也无,街上行人也并不多,怎的客房就已经都满了?” “客官是外地来的吧。”没等水云夕回答,伙计似乎就已经确定了他这个认知,“今天是花朝节,锦州的这些店每年在一月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被预定了,今年又多了一个‘听风吟’,人就更多了,客官你要是在这三天住店,别说是小店,其他店怕也是不会有空房的。” ‘听风吟’!水云夕别的都没有太在意,就这三个字一下子撞进了她的耳中。水云夕几乎是有些急切地拉过伙计问道:“听风吟是什么?” “就就和丹魅c樱舞之类的一样,是今年新增加的一个花区,据说是温姑娘取的名。”伙计被忽然抓过来有些被吓到,但水云夕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在听完他的话后就放开了他转身朝店外走去。 来人一身碧衣,虽是做劲装打扮,但她容颜俏丽,即便是在锦州闺秀中也是少有的颜色。见人干脆利落的走了,又无伤他之意,伙计赶紧在后面继续好心地说:“小的也是刚刚听说,今年开场的首曲是温氏语姑娘的琴曲,虽说花展有五天,但这可是难得的事儿,客官你抓紧时间过去,可不要错过了。” 街上行人寥寥,但花区,尤其是现在主场前面,用比肩接踵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可赏花不一定所有人都会喜欢聚在人多的地方。温俣璋一行人本来是在人群之外边走边聊,在听到那边传来的缥袅琴音时,除傅明辰和温俣璋先后停下了步子外,其他的人也都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转头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驻足花树下的几人皆静未出声的听到了一曲终了,到第二支曲前奏过后才不知是谁‘啧啧’赞出了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原是真实存在于人间的!” 这一声赞后其他人也接连叹道:“此次来花朝节听这一曲,真是不虚此行了!” 听着他们的夸赞长身玉立于侧前方的温俣璋笑了笑抬手往前:“劳各位往前走走吧。” 这些夸赞中,不知有几人是真心实意出于对这琴音的赞赏,又有几人是看到温俣璋的表情为附和他才出言夸赞,或许也有些人的夸赞,是因为猜到了演奏之人。 但不论他们是为何夸赞,远处朝他们走来的女子,在未有防备间,便忽的让他们失了语言。 那两位女子中,一位身着茶色衣裳,钗环随着她的步子轻移微微晃动,更为她出色姿容凭添了几分灵动之感。 远远地看见另一位女子,她淡蓝色的衣衫颜色自上而下渐渐变深,蓝色的衣摆曳地,随着步子的移动轻轻摆动,让她宛若是缥缈凌空而来。 万花之节,所有的花都聚在一起争妍,但坠落的花瓣又被风重新带起悠悠地在空中飘动,虽说他们现在所站的棠语是海棠花区,但交织在一起的各色花瓣依旧分外美艳。 傅明辰从方才听到琴音起便一直未曾加入他们的谈话,这时看着她走来,更是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自己的感受。他不知在其他人眼中现下是如何的风景,但在他眼中看来,是温语澜,在将花比为映衬下,笑容明艳的一步步向他走来。 温俣璋含笑站在众人前面看着温语澜朝这边走来,等她过来的时候笑意更浓地转身,向一众同行之人先介绍了她旁边的江宛露:“这位是江氏的宛露姑娘。”随后才介绍温语澜道,“这便是你们方才所说之人,舍妹语澜。” 此处所在之人不会有贩夫走卒之类的,即便眼中有些惊艳之色,但表现也不会有太过失礼者,已经想到她们身份的,还没有想到她们身份的,都在温俣璋介绍后拱手道了:“在下见过语姑娘c宛姑娘。” “见过各位公子。”温语澜颔首回礼后抬头,抬眼看向那个唯一见到她们后站着没有动过的男子,他身着浅蓝色的外裳,纵使立于温俣璋声旁且未发一词,也绝不会因此被人忽略了去。 “你许是不认得他了。”他抬眼看向她的方向,落于她身上的目光沉静,温语澜本就觉得有些熟悉,听到温俣璋的搭话恍悟般地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但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敛了笑意屈膝道:“见过殿下。” 温俣璋本是怕二人不认识正打算上前介绍,听见温语澜对他道了好,半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看了眼温语澜,又看向江宛露介绍道:“语澜未说错,这位便是瑜王府世子明辰,你们也有好些年未见过了吧。” “见过殿下。”彼此明了了身份,江宛露眼珠略转了下又对他屈膝行了一礼。傅明辰脸上似闪过了一抹诧异又似是没有,同样拱手回了句,“宛姑娘。”才又转身看向温语澜道:“语澜姑娘。” 今日相约同行赏花的本只有温俣璋c傅明辰二人,其余几人既有去府上邀他们同行的,也有在路上偶遇的,相交既浅,她二人自是不需要一一知晓。 傅明辰回头看向那几人开口:“几位不若先往前去看看。” 听语气也知他们是许久未见的相识之人,傅明辰开口后那几人都很知趣地拱手离开。 没有了那几人,他们四人互相都认识了,相处起来便会随意许多。温俣璋忽然收起了笑意,觉得应该让温语澜意识到对他隐瞒这事很不应该:“你今日要弹奏,竟然连为兄都不告知!” “还不是怪兄长。”心绪方才有些起伏,温语澜借机故意低垂了眼角道,“兄长素日里都在游玩访友,哪有片刻时间留给小妹说话了!” “哈!”江宛露听到这话掩唇笑了出来,半伸出单手指向温语澜道,“这丫头方才下台时,才记起来自己忘了告诉温世兄,她还说‘这可惨了,兄长听到琴声定会知晓是我弹奏。’现在就怪在了你身上,温世兄可要好好罚罚她。” 温语澜偏头瞥了眼江宛露,忽然做出要动手的动作开口说:“我看,你是要先被罚吧!” “咳咳。”温俣璋本就并非是真的不悦,他们三人的话都是说笑谁也未曾当真。轻咳了两下等她们将注意力收回来说,“你们肯定是还要接着逛的,但记得要小心些,我们还要去喝几杯酒,便不同你们再说话了,等江爷爷寿诞之时再聚。” 温俣璋眼神看过来的时候,霁月等飞雪说了:“温公子放心,飞雪定好好照顾我家姑娘。”后,才道,“公子放心,霁月定会照顾好姑娘的。” 温语澜撇撇嘴,惋惜地看了眼自家兄长:“单花绵延数十里的场景都并非常见,更何况是数种花期不同的花接连在一起!难得有见这场景的机会,哥哥却要去酒楼,真是枉费了众花辛苦展颜的心思!” “你放心吧。”傅明辰站在一旁没有加入他们的话题,这时却开口道:“我和俣璋兄会在观完花后去酒楼,我也一定会看着,不让他喝醉的。” “我们酒量还不一定是谁好。”温俣璋笑着锤了他一拳问,“怎么就是你看着我了!” “若想要比酒量,那二位就等祖父寿诞之日喝个痛快吧。”傅明辰的那句话,不知是否是在温语澜话落之后,说出来让她宽心的,但他们都会去参加裕国公的寿诞却是一定的。江宛露这句话后温俣璋和傅明辰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像是默认了她的这个提议。 分开之后走了段路,江宛露开口问:“现下我们去哪儿?” “昙韵可好?”这应是温语澜早便想好的,她偏头道,“昙花入夜才会开放,现下那里游人不会太多,早些去,在花开之时,我们正好可以听听花瓣缓缓展开的声音。” 江宛露看她说着说着眼神便飘走了,似乎是在她的眼前已经出现了花瓣缓缓舒展开来的画面,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后点头应下:“也可。我还从未听过花开是哪种声音,跟你这闲雅之人刚好见识一下。” 与别处相比,昙韵这里人不仅算不上多,甚至可以用稀少来形容。 温语澜今日到的虽不算早,但走了这半晌也有些累了,现在昙花还未开,她们刚找到安置了竹椅的地方打算歇歇脚,还没有坐下,一道暗影就极快地出手,拦住了一个想要靠近温语澜的碧衣女子。 迎客来距花朝园正门并不远,水云夕出了迎客来的门,几乎没有问路上的行人,都找到花朝节所在之处。 为开场曲表演所搭建的舞台正在进花朝园正门不远处,可即使是这般醒目的位置并不需要找寻,水云夕到场之时也只看到了方才弹琴之人下台的身影。 舞台周围都有刘知府派来的人保护,别人轻易靠近不了。水云夕躲在不被发现的距离,看见她下台之后将在台上带的幂笠取下,交给了穿着不同于府衙服饰的两人,之后她出去的时候身边就只带了一个像是婢女的人。 看她往人群外走,水云夕本是打算待人少之后上前的,可她竟在等到江宛露后,又和温俣璋几人在一处说话。 ‘听风吟,听风吟’这几个字一直在脑中回旋,水云夕很想立刻就上前,问她究竟为何要起这样一个名字,但为防止别人发现后她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她只好站在更远的地方,等她与那几人分开。 好不容易等她们到了这昙韵,水云夕当然不想再等下去。 水云夕的动作并不慢,温语澜还没有丝毫察觉,她就已经快要逼到近前,但她的速度自然不会快过那道拦住她的暗影。 水云夕没有丝毫防备,短刀碰在暗影的剑上震的她虎口一疼,水云夕凌空向后退了好些,才堪堪避过暗影为阻住她又挥出的一剑。 暗影挥剑的速度极快,水云夕自觉这些年练功时未曾有丝毫放松,但要避开他的剑也很是吃力。 下腰躲过剑的同时从腰间抽出软鞭,在抽鞭的同时已经向温语澜那里甩去。霁月下意识地赶紧向前跨了半步,挡在温语澜的前面闭上眼咬牙偏过了头,直到温语澜拍了拍她的衣摆,小声说了句:“没事了。”她才睁眼看到水云夕不仅鞭子根本没有挥到近前,连人也被暗影逼着退到了离她们更远的地方。 “安”江宛露刚朝旁边说出了一个字,温语澜便抬手阻了她接下来的动作,道,“不必了,如影一人对付她,不会落于下风的。” 听她此言,江宛露只好朝旁边摆了摆手作罢。 温语澜坐在竹椅上后又拍了拍霁月的衣摆,示意她不必再挡在她前面,霁月却一副固执的样子不愿挪动。 对霁月这一固执举动,含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温语澜看向仍在躲避着如影剑招的女子,缓缓开口:“虽说此处偏僻,但打斗声音过久的话,难免不会有人听到,花朝园周围,刘知府可都有安排府兵。” 她提醒的很对,如果官府的人过来了,她可能真的没有开口问她的机会了,水云夕在心中斟酌了片刻,决定赌一把。 水云夕没有再反抗,如影的剑再一次过来的时候,水云夕闭上眼心中一紧,感觉剑带起一阵风,水云夕睁开眼,从脖颈处的凉意明白剑刃距她脖颈不过分毫。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她赌赢了。水云夕心下松了口气,即使被剑架在脖颈上,她依然微仰头不带丝毫怯懦地问了这句话。 “你信我一次,我自然也要信你一次。”温语澜低头思考了一瞬后喊了一声:“如影。” 如影闻言把剑从水云夕的脖子上拿了下来,同时反手用剑柄打落她拿在手里的软鞭后,往后退了一步依旧站在她面前,防止了她要再靠近温语澜的任何可能。 水云夕低头看了眼她的软鞭,又看了眼盯视着她的如影反正她只是要问话,过去与否并不重要。水云夕抬眼看着坐在竹凳上的温语澜,问:“杏花区你为何要起名‘听风吟’?” “听风吟?”温语澜并非没有注意到水云夕眼中那难以名状的情绪,但她问这个问题,依然让她有些难以理解,“杏花是一种很温柔的花,且从未有萎于枝头的,我希望在风过花间时,会有人能静下心来,安安静静地看看它。” 霁月和飞雪相互看了一眼,同样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她那么费力的靠近却问这种问题的难以理解。 “只是如此吗?”水云夕的语气带了些急切,其中还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 温语澜略低头在脑中过了一圈,可这几个字确实只是她当时为杏花区所起的名字,除了她方才没有说出口的,有些幼稚的想法‘花都有语言,希望在风起之时,它带来的花语,有人能静心听见。’外,她方才所言并无虚假之处,而这几个字,她印象中并无任何人在她面前提起过,所以也不应该会有什么深意。 温语澜抬头看着她轻轻摇了摇:“仅是如此,并无别意。” 等她开口,水云夕眼中的希翼一下就消失了。如影还站在旁边警惕着她的举动,水云夕闭上眼抬头:“我今日唐突到了姑娘,要如何处置,请便。” “如影。”温语澜低下头去轻声开口:“让她走吧。” 就在这时,朵朵昙花涌在一起绽放,本来清淡的香气聚在一起也变得浓郁了起来。 水云夕再睁眼,眼中已无其他多余的情绪,听温语澜让她走,没多说话转身便走。 “提醒姑娘一句。”温语澜在身后开口,水云夕停下步子听她说道:“下次姑娘若无他意,想要同别人说话时,最好还是从正面上前,莫要在背后拿着匕首出现了。” ------题外话------ 近7k字()节日快乐哦! 明天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 借宿 “她说无恶意你便信她无恶意,万一她本就是趁机接近,欲在你放松警惕时再下手呢!” 本来在花朝园赏花的时间就不短了,再加上又出现了那样的情况,即使并未发生什么,还是会影响到情绪,但已经到了昙韵又不想不等到昙花开便离开,所以在等到昙花开放后她们便起身准备回府。 方才温语澜让如影放开水云夕的时候江宛露没有说话,这会儿在路上倒是一直在絮叨个不停。 “好了,宛露。”温语澜无奈地转身看着江宛露道,“我并非没有防备,不是有如影在旁边吗!” 知晓她转身了,但江宛露并不转头地说道:“最后你也不多问几句便让她离开了,有谁会不顾自身安危的只为问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也许在你我看来,那都只是我起的一个普通名字,但于她而言,却的确是分外重要的呢!”温语澜又偏头向江宛露旁边的飞雪寻求认同,“再者,我说起官兵可能会到时,她并未选择脱身离开,而是束手以待,她既在此时信我不会杀她,我又怎能不信她一次!是吧,飞雪?” 飞雪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向着旁人,索性温语澜也并非是真要她的回答。 江宛露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我也只是忧心你罢了,若你伤着丝毫半点,便是温爷爷,温伯父不怪我未照顾好你,我自己也心中难安。” 温语澜舒出一口气转身继续往前边走边说:“虽说来锦州,宛露你算是东道之主,但你也莫要太过紧张了,我们出入身边都有人护着,哪就那般容易出事了。” 江宛露张开口欲言又止,最后在温语澜的目光下开口问道:“你是几时起去郦州苏氏你外祖苏老先生家的?” 她离开的那年江宛露还在京都,知道她并不只是为了问这个,温语澜还是认真回答了她:“九岁生辰刚过的来年春日。” “那也有五年了吧。”江宛露说话的时候目光中带着回忆,“你走后的第二年,祖父便告老离朝,我也跟着祖父从京都搬到了锦州。” “你离开京都五年了。”从回忆中出来,江宛露转头看着温语澜道,“这五年中,除却去年我及笄,你随温伯母来过锦州后,你便一直都在苏老先生家” 郦州苏氏和温氏c江氏不同,它在雎阳只是书香世家,虽有众多门生,但族内关系却十分简单。江宛露的话没有说的很明白,但温语澜明白了她未说出来的话,看着她眼神里的担忧,温语澜默了一瞬后上前握住她的手,看着江宛露扬起唇宽慰她道:“就像今日这个姑娘一样,她只是想问一句并无恶意的话,却用错了方法,将你我与她皆置于不安。有些人,也许只是同她一样。” “你向来聪慧,我也只是想提醒你,平日里多小心些罢了。” “你就停在这儿吧。”马车晃晃悠悠的也到了去往江府的路口,停车之后飞雪扶着江宛露下了马车,温语澜随后下来,问她,“真不用再送你了?” 江宛露笑了笑回她:“我的马车就在后面跟着,有何好送。” 前面因为和江宛露是同路,她们便乘了同一辆马车,当时江宛露没让江府的马车先回去,现在它就在后边儿跟着,天也不早了,温语澜没有再推辞,停下脚步道:“那你快回家吧,不必忧心我了,我都明白的。” 温语澜还没有回马车,江宛露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看得出来她也是为了让温语澜放心,扬起了一个轻松的笑,道:“我大概是被今日这事儿吓到了,你也不用太多虑。” 温语澜点点头,看着江宛露提步踏上了马车,也回身进自己的马车。 马车继续往前走,温语澜垂着眸,霁月坐在一旁没有开口打扰她。她怎会不明白江宛露的提醒是为她好,即使去郦州之前她还尚小,这几年里又一直未回过温家,又怎会不知‘树大招风’这一说呢。 马车到了温氏别院的门口,霁月轻轻唤了两声,“姑娘。”提醒旁边的人。 温语澜下了马车,随口问了一句门口出来接她的管家:“安伯,我哥哥回来了吗?” “公子也是方才回来的。”听到回答,温语澜点点头,想着温俣璋回来了,便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迈步往正厅走去。 刚走到正厅门口,还未进去,温俣璋便先她一步从正厅出来了。温语澜看到站在温俣璋旁边的傅明辰有片刻的讶异,管家方才说了‘同公子一起回来的还有另外一位公子。’安伯一直留在锦州,如果是锦州的人他不会不认识,即使她想到了是京都来的人,但她没想到竟真会是傅明辰。 温俣璋本正要往外走,看到温语澜后眼中一喜,微微牵起嘴角道:“明辰今日才到锦州,一则王府的别院未曾吩咐人打扫,二则王府只有他一人,我便邀他来家中别院住几日,也好有个照应。” 傅明辰弯起唇角,在温俣璋向温语澜说他要借住时,朝他二人颔首道:“叨扰二位了。” 瑜王府的小王爷要来锦州,王府会不早来信吩咐人将别院打扫干净!就算没有在早些时候未曾来信,平日里一直留有人照看的屋舍,从今日见到傅明辰到现在,也早该打扫好了!温语澜在心中默默腹诽了一番,但想着她兄长邀请他自有他的意思,也便颔首微笑道:“算不得叨扰,殿下不必拘束,当成自己家便好。” “哈哈语澜你今日说话,怎和家中祖母c母亲一样。”温语澜话音方落,温俣璋便笑出声来,在被瞪了一眼后才咳了两下正色道,“我本要带明辰去选院子,刚好你来了,不若你带他去看吧。” “那俣璋兄先去忙吧,我想语澜姑娘选的地方,明辰不会不合意的。” “还是哥哥你带殿下去吧,我和殿下不熟悉,怕是他会不自在。” 傅明辰和温语澜几乎是在温俣璋说完话的时候同时出声,虽然都有笑意,但那笑意又明显的不同。 “是我考虑不周。”温俣璋听到温语澜的话,本已经了改变主意,转头要说话的时候却听到傅明辰道:“明辰随性,不会感到不自在,方才俣璋兄接到封信,现下怕是需要回。劳驾语澜姑娘陪我便好。” 妹妹若是不愿意,温俣璋还是不愿意勉强她的,但看她脸色也并没有不情愿,温俣璋便看着温语澜又说了一遍:“我去给父亲回信,选好院子后你吩咐人添些物什吧。” 温语澜看着温俣璋似笑非笑道:“哥哥这酒量真是大不如前了,闻着并无多少酒味,便醉成这个样子了。” 温俣璋被说的一愣,片刻后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是他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可没等到他说话,温语澜便向后退了一步,侧身站在旁边道:“殿下请。” 傅明辰与他虽说算不上是至交,但也是相交的好友,温俣璋摇了摇头,不再打算理会温语澜方才说的那句暗含埋怨他的话。 “殿下觉得兄长院子旁边的罗烟苑可好?” 傅明辰点点头:“不是说了你决定的我都不会不合意的!” 温语澜没接他的话,只偏了头去吩咐跟着的管家着人去那里添加些物件。 夜间的光不及白日的明亮,但今夜的月色极好,月白色的光洒在庭院中,反倒让树木花草湖泊这些有了一层朦胧的美感。 这座别院温语澜也不过只住过寥寥几次,所以在前段路的时候两个不甚了解的人都在听旁边的管家说那几座院子,现在住处一事傅明辰已点头表示同意,旁边候着的管家退下去吩咐人添加物什了,温语澜与他走在一起,莫名觉得自己有些不知话要从何说起。 “不如先去亭子里坐坐吧。”静默无语地走了段路,竟还是傅明辰先开的口。 今日在花朝少说走了也有几个时辰,看向一旁的飞袅亭,温语澜自不会对此有异议。 飞袅亭未建在湖中,但周围有三面都是湖水。二人走到亭中在小凳上坐下来,温语澜抬头看向傅明辰问:“不知殿下平日喝什么茶?” “我先前说过,语澜姑娘选的不会不合我意,茶也一样,你决定便好。”傅明辰的回答看起来很是认真,温语澜却在偏过头时眼神有些无语,但随后便语气如常地对霁月道:“你去着人准备些茶水吧。” “江南三月雨微茫,罗伞叠烟湿幽香。罗烟苑可是出自此处?”方才路上还有旁人的时候他都未开口说话,现在的的确确只剩他二人了,本以为会无人说话,傅明辰却蓦然开了口。 温语澜略走了下神,听到这句问话稍微怔了一下,才点头回答他:“嗯。那年我们来锦州,这里连下了好几日的雨,读到这首诗的时候便起了这个名字。” “那飞袅亭又是何意?” 抿唇一笑,温语澜半转过身子看着湖面道:“你不觉得现在月光落在这水面上,浮动时很是朦胧吗!有雨雾起时,更是会感觉此亭是凌于空中云端。” 傅明辰轻笑出声,在温语澜回头时又敛了笑意说道:“看来这名也是你所取。” 他虽是询问但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温语澜微扬起头一笑:“这处别院祖父不在,母亲便说由着我去闹好了。”语毕,温语澜微微垂头小声说道,“听见‘听风吟’这个名字时,祖父果然是气冲冲的嫌我胡闹。” 静了片刻后温语澜终于抬眼,问看起来想笑又忍着的傅明辰:“殿下多次发笑,不知是为何?” 听到她的问话,傅明辰没有掩饰,反倒是唇边勾起的笑意更加明显:“我记得幼时,你一直唤我明辰哥哥,现在却一口一个‘殿下’,有些不大习惯罢了。”看温语澜脸上微讪,傅明辰又说道:“本以为是你的性子和以前不同了,但方才看你说那两处名字时,脸上表情还是同从前一般。”顿了顿,他叹了口气才又道,“想来只是因为多年未见,生疏了吧。” 是因为生疏吗?温语澜敛眉低下了头,今日若不是傅明辰,便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她应该都会对他客气相待,而不至于无话可说,更不会在需她待客时出言推脱,可是傅明辰虽远不至于手足无措,但也未像平时那般从容。 若是傅明辰未在她面前说出这些话,温语澜或许并未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不对之处。但就算她现下有了疑惑,自己的态度为何如此,她也想不清楚具体缘由。 想了想,应该是小时候关系那么好的朋友,有了几年不见的疏离,反倒不如和平常人有话可说?温语澜抬起头微微一笑:“应该是那时候不懂事,现在再如从前那般,璟王爷怕是会怪我不知礼数。再者,小王爷不也改了称呼吗。” “原来是我的错!”傅明辰一副恍悟的表情,“既然阿澜希望我这般唤你,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意思被如此曲解,温语澜实在没忍住白了傅明辰一眼,刚好茶水在此时送了上来,温语澜斟了两杯茶没有再回他的话,希望他自己可以从那一眼中,对她的态度有所了解。 “阿澜明日可还要去观花?”可惜傅明辰大概并未了解到她的态度,当着霁月的面便这么叫了出来。 “咳咳”温语澜正在喝水,因为他这一个称呼被呛的咳了好几下,霁月虽然脸上也有惊讶,但还是赶忙上前帮她顺着背。 他方才当着霁月的面那般唤她,自然是故意的,但也没想温语澜会因此被呛到,傅明辰脸上有些自责的问道:“你可还好?”温语澜虽不想再理他,但听出他语气里的自责还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等她直起身,真的看来无事了,傅明辰才开口又问了一遍:“你明日可还要去观花?” 这次倒是没有再叫‘阿澜’了。温语澜点点头:“这是自然,那么大的花朝园,怎是一日可逛完的。” 傅明辰喝了口茶,问道:“那你明日是打算坐马车,还是骑马过去?” 温语澜闻言眼睛亮了亮:“花朝园的另一侧门距离远些,我和宛露怎都未想到要骑马过去!” 霁月帮他们将茶续上,道:“那我明日一早吩咐人过去问问宛姑娘是否愿意骑马。” 温语澜点了点头,傅明辰看着她欲言又止,却又像是想起什么没有开口,只在端起茶杯后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见过语姑娘。”启白到了亭子先对着温语澜施了一礼,随后才看向自家公子道,“院子收拾好了,公子要现在过去休息吗?” “我” 温语澜先他之前起身说道:“既然如此,那殿下便过去休息吧。今日初到锦州后未曾休息便又劳累了半日,想必你也很疲乏了,我便不打扰了。” 傅明辰睨了启白一眼,启白还未明白自己方才哪处又除了错,正垂着头反思,傅明辰便起身道:“那好,我先送你回去。” “我都不打算送小王爷你了,怎还能反倒让你送我!”温语澜笑了笑,直接拒绝“还是你我各自回去休息好了。” 天色已经不早,虽然花朝节上的一系列事务,皆需要知府提前许久安排督办,但在花朝节开始后,像杂耍一类的东西皆有安排好的商户负责,知府除需在开场表演乐曲前上台,以及在花朝园周围安排府兵负责园内安全外,便无他的事了。 “还是在自家小酌两杯最为惬意。”刘义坐在自家院子的椅子上,对着月光饮了两杯酒后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喟叹。过了一会儿才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问:“今日可有干什么混账事?” 刘宇泽一瞬间眼神慌乱地四处瞟了几下,看到刘义的样子像只是随口一问,才敢坐在旁边,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今日人都去花朝园了,我能惹什么事儿!”说完后还小心翼翼的瞥了几眼刘义脸上的神色,见他脸上真的没什么变化,才算是放下心来。 刘义手下的人帮他将酒继续满上,刘宇泽坐在旁边满是不解地问:“我方才听通判说,这次语姑娘提出的听风吟,是裕国公应下的。可这锦州事务,不该是爹您负责的吗?” 刘义瞥他一眼,喝完了自己的酒才慢悠悠地说道:“花朝节这十二区都已经定下数百年了,谁敢轻易改?可温家语姑娘的要求,谁敢说句不答应。”又喝了一杯酒,刘义才接着说道,“锦州是我辖区不错,但裕国公在此,像此类的大事,我敢不问他老人家的意见?既如此,还不如索性直接让语姑娘去问裕国公。” “让花朝周围的人这几日多留意,温氏的公子姑娘,和瑜王府的小王爷都在锦州,可千万莫要出了事。”刘义虽斜靠在椅子上对边上的人吩咐,语气可是没有半点儿的不重视。 等候着的人退下去了,刘宇泽又开口问道:“听说就她上台弹一首曲子,还要爹您亲自在台下候着,她一个小姑娘,有此必要吗?” 刘义看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向他解释道:“若非为父当时走不得,便是亲自前去寻她,都是应当的。定国公温家,自我朝初立便有了,雎阳立朝已数百年,温家也历经数代。你想想,温家是雎阳的第一大世家,会有多少个旁支,旁支里又有多少个温姑娘!可温姑娘再多,这定国公府本家的长房嫡女,却只这一个,‘温姑娘’!” “罢了罢了,未曾惹事便好。”刘义也没有指望刘宇泽会懂这些,闭着眼睛摆摆手示意刘宇泽可以回去了。等他走后,刘义才又睁眼对坐在旁边的通判道:“这地方平时陛下也管不到多少,这次瑜世子前来,你们可别犯事儿在这个时候。” ------题外话------ 明天见啊(_)☆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 暗涌 院子中有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叫着,阳光还未完全升起,只有些许光芒洒在树上。 “你去打些水来。”看见温语澜起身了,霁月吩咐了丫鬟去打水,自己走到温语澜跟前去帮她穿衣。 洗漱好后,一边帮温语澜梳妆,霁月一边说道:“派去的人回来说了,宛姑娘说‘正好也许久未骑过马了,那便不用马车了吧。’” 温语澜刚起床时尚还有些迷糊,等现在梳妆好了,脑袋才清明了起来。 霁月帮温语澜梳好头发后打量了几眼,又看了看那几支朱钗,偏头过来问道:“今日要骑马,衣裳我已备好了,姑娘可要自己挑支钗?” 小颗的彩玉流苏坠在钗尾樱红色的蝴蝶上,温语澜看了眼那支钗,轻声说:“如果适宜,便它吧。” 听一个小丫鬟进来说江宛露已经到了,温俣璋让她过去一起吃早膳,插好朱钗后,温语澜便往正厅而去。 傅明辰会与他们一同吃饭并不意外,但为何她们出了府门已打算要上马了,他竟然还与她们走在一处? 温语澜侧身回首,问依旧并无停步打算的傅明辰道:“殿下你可是记错了方向?” “我昨夜难道忘记告诉阿澜了!”傅明辰看着温语澜语带诧异,但从他面上明显的笑意来看他是并未半分意外之,“既然都是观花,我和俣璋兄今日便同你们一起了。” 没想到他昨夜在问自己时竟然是如此打算的,温语澜怔愣了下睁大眼睛看着傅明辰,眼中是还未及收回的惊诧。温俣璋上前两步揉了揉她的头,语带笑意的嫌弃她道:“本是个聪明的姑娘,这几日怎的总是有些傻。” 温语澜拍掉温俣璋揉她头发的手,语气略带戏谑地看着他二人道:“自年初回京都后,我便总听有人在议论,二位公子素来只在家研究学问不喜出门,语澜还以为你二位,除却江爷爷的寿诞那日,这些日子不会出门了呢!” 京都人众且杂,对他们这些人家的议论就从未断过,即使温语澜已不在京都多年,也绝对不会听别人几句议论便真的信了那些事。 江宛露在一旁掩唇笑了出来,温语澜偏头看了眼她,又回头看向傅明辰开口道:“二位公子虽决定同我们一道,但宛露可还未同意与你这个表哥一起!” 傅明辰的母亲与江宛露的母亲是嫡亲的姐妹,江宛露离京之前也一直是以‘表哥’唤他,但在去年她及笄之后,她祖母曾提过要与瑜王府结亲一事,虽然那话只是当时的随口一说,之后便再没了下文,但再见到他的时候,江宛露还是怕他们会生出些许难堪来,所以初次见面只是唤了他‘殿下’,好在他们也已五年多未曾见过,傅明辰就算不解也只会是当生疏了,并不会显得她那个称呼太过突兀。 但从方才一起用早膳时傅明辰的表现来看,当初那话好似真只是她祖母信口提起,连他都不曾知晓过。 还好还好!江宛露在心下松了口气,有人曾打算过让他们结亲之事傅明辰全然不知,正好免去了他们彼此间的为难。但称呼一事初见她既已经唤了‘殿下’,此时再改口‘表哥’便有些不好解释之前所为,但若一直唤‘殿下’,却又显得太过生分 江宛露眼带笑意地看了眼温语澜,向前走了小半步,抬眼看着温俣璋与傅明辰笑意盈盈道:“江世兄和表哥愿意一起去再好不过了,免得又有昨夜那样的情况发生。” 这话虽是让温语澜心中一下有了些紧张,但她面上神态却依旧十分从容地截住了江宛露的话:“不过是昨夜买花灯时忘带银两了,你怎的今日还记得,还同我哥哥告上状了!” “你这不也记得清楚吗。”不过就是愣了一瞬间,江宛露便从温语澜的这句话里明白过来她截住话头的用意,笑着顺着她的话转了话题。 若只是买花灯之事,江宛露无必要在今日特意再次提起,但又许真只是她二人在玩笑间随意提起? 温俣璋心下有了计较,但并未再开口问询。朝着温语澜伸出手道:“快些上马吧,再在这里聊下去,怕是我们今日要去不成花朝园了。” 扶温语澜和江宛露上马之后,温俣璋和傅明辰也跨上了马。 因着今日有傅明辰和温俣璋在,所以飞雪和霁月都未跟着,骑马走了段路后,傅明辰不很确定地问道:“花朝园应是不止有正门的吧?” “自然。”江宛露笑笑接话道,“花朝园有着数十里的花色,园内既不能骑马亦不能驾车,若只有一个正门的话,怕是真要五日都留在园内才能走到头了。” 温俣璋也偏头问道:“我们先前都未曾去过花朝园,那宛露可知道侧门在何处?” “说来惭愧。”江宛露闻言微微低头道,“虽已在锦州多年,但往年花朝节我也只是在正门处略微转转,从不曾去过侧门” “哥哥是昨夜醉的酒,怎么到了今天还会忘了宛露现在已是在管一家之事的人了。”温语澜勒住马缰,将霁月装好的图纸拿出来就近递过去给她旁边的傅明辰,眼神也同时看向温俣璋说道,“我当时着人画过花朝园的图,你们可以看看。” 裕国公虽是迁出京都到了锦州,但已被立为世子袭裕国公爵位的江宛露一家,除他当初指明要带着一起走的江宛露外,余者皆还留在京都,所以在锦州这边的江府事务,自然有一大半就只能由江宛露来处理。 花朝节自二月二十四起一直持续五天,结束之后的三月初就已经是裕国公的寿诞了,虽然江氏本宅不在此处,但是裕国公的寿诞,即使简单,所要处理安排的事务依旧不少,每年的这几日江宛露都要忙着筹备他的寿诞,自然是不会有太多空闲在花朝节观花上的。 虽说这张图只是在今年各花未确定位置前的设计图纸,但花朝外围各处的位置是一样的,几个人凑在一起看着图纸确定了今日想要去看的花类,记住了距那处较近的侧门后,江宛露偏头笑看他们开口:“许久未痛快的骑过马了,恰巧此时已在郊外,不若我们比比看谁先到吧。” 江宛露和温语澜对视一眼,在温俣璋和傅明辰应‘好’之前,同时拍了下马往前奔了去。 日光现在是真的升起来了。 自昨日晚间来了一个貌美的江湖女子后,今早‘迎客来’中又有几个江湖打扮的人进来,其中的两名女子,看起来大概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相貌虽算不上太过出色,但也算是俏丽,还有两个男人,中间着深青色衣裳的男人看起来年长些,但与最后臂上有条伤口的人,应该也都是三十岁左右。 伙计赶紧迎上去问:“几位客官要点儿什么?” 绯衣女子面上看起来有些疲累,直接拿出银两放在柜台上道:“找间安静些的包厢。” “准备些吃食,在要一坛酒吧,稍后一同送到包厢来。”跟在她身后的女子步子微顿,说完话后也跟着上了台阶。 幸好他们并非是要住店,他们来的这个时辰,客栈中的人也并不是很多,要准备一个包间不算是难事,不然按照这几个人这样子,怕也不是好应付的主。 虽然方才进店时那几个人的脸色算不上太好,但伙计把他们点的餐点和酒水拿进包间后,还是没忍住多嘴提醒了他们一句:“几位客官今天来锦州,怕是会难找到住处。”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旁边臂上有伤疤的那个人边说着,边起来站在门边说,“快些出去,我们还有事要谈。” 等伙计出去了,门口的那个人探头出去左右看了下,才把门关上往回走。等关门的那个人坐回自己的位置后,坐在主座上的着深青色衣服的男人才开口说道:“我们这次来锦州,就是因为听说有‘听风吟’的消息,可现在,它却只是一个花区的名字。” 坐在他右手边穿着竹青色衣裳的女子垂头沉思了下,抬头问道:“不知这是谁起的名字,或许起名的人知道些消息呢?” 紧跟着坐在他左手边穿着绯衣的女子语气懒懒地答道:“我昨日就收到消息了,消息上说是锦州知府刘义亲口说这是温家的温语澜起的名字。” 主座上的人皱了下眉,重复问了一遍:“那个温家的温语澜?” 着竹青色衣裳的女子表情看起来有些惊讶道:“可是那个苏老先生的外孙女,温丞相的幼女?” 绯衣女子语气有些不耐烦道:“我怎会知道雎阳有多少个温语澜!她起的名字总不会自己不在锦州吧,到时候在锦州见到的那个温语澜不就是起名字的那个了吗!” 主座上的人微微摇头:“若是那个温语澜那咋们这次的事怕是会难办很多。” 方才去关门的那个男人先前只是听着他们几个人说话,现在听他们这情绪有些低落,满不在乎地开口道:“听名字就知道是个黄毛丫头,她能有什么难对付的?再说了,就算是难对付,我们这有四个人,还怕从她嘴里问不出话来!” 绯衣女子重重地把酒杯放在桌上,瞪着那个男人问道:“‘黄毛丫头有什么难对付的’听你这话,是看不起我们女人的意思?” “我这不是这不是,就那么随口一说吗!”那男人被问的一愣,挠着头紧张的解释了两句。 “咳。”主位上的男人看了眼有些咄咄逼人的绯衣女子,咳了下道,“说正事。” “这个温语澜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再者,她只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姑娘,可能起这名字只是巧合,别的事她并不知晓呢?不如我们” “这次机会我绝不会放弃。”竹青色衣裳的女子话未说完,就被旁边的男人打断,“对方当初留下的纸条中只此一条线索,除按他们说的去找关于‘听风吟’的消息外,我们别无他法。 他们失踪已有数日,既然在这里有‘听风吟’的消息,不论是真是假c有用无用,我都要前去一试。” “既然都来了,肯定是要去试试。”另一个男人听见他说话也赶紧附和,竹青色衣裳的女子没有理会附和的那个人,抬眼看了她旁边的人几眼,早就知道不可能会让他改变心意,她现在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继续问了一个问题:“可是我们都未见过她,不定她从面前走过去了,都不知道那个人是她,我们又能如何接近?” “江家的老爷子过几天要办寿宴,温家那丫头肯定是会去的,不若我们到时找个机会混进江府,先看看哪张脸是她?” 绯衣女子的提议说出来就被否定:“江家老爷子的寿宴,达官望族c皇亲贵胄,去的肯定不会少,想必守卫也定是很严密,我们若要混进去并不容易。” “那我们就等她回京的时候动手,她出门在外,总不会身边还有那么多人吧!” 主座上的男人低头沉吟了半晌,抬头后先转向绯衣女子道:“菲雨,你先安排下去,让人在温家别院周围轮流守着,有她出发回京的消息立刻传回来。” 被唤作菲雨的女子眼角微微上挑,嘴角勾起看着那个男人问:“安排人之后,我呢?是和他们一起,还是和你们一起?” “你亲自去温语澜回京的那条路上,看看是否有合适埋伏之处。” “那便是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了。”被唤作菲雨的女子倒了杯酒,慢条斯理地吃起了尚还温热的饭菜。 竹青衣裳的女子给余下三人也倒上了酒,开口道:“裕国公的寿诞在下月,还有几天,我们也是用完饭再去江府吧?” “不是说江府守卫会很严,怎的还要去那处?”主座上的人并未说过要去江府,听那女子那般说,臂上有伤口的男人甚是费解的抬头看着他们问。 主座上年长的男人动了筷,听此言道:“都是猜测,总还是要去江府周围一趟,万一有某处是被遗漏了,也好少等些时日。” 虽然她分析的很是有理,但他还是想要早些从温语澜口中知道自己想要的消息,而非是等着她不知是何时的归期。 “青晗不必去江府。”用过饭菜,正要各自出门前那个年长的男人开口,“现下我们还未有住处,你便去找个住处吧。” 唤作青晗的女子正在伸手拿剑,听到这话诧异地抬头望向那个男人,握着剑柄的手也抖了一下,最后却只是垂了头应声:“明白了。” 这样的安排让那个叫做菲雨的女子眼底也略过了一丝诧异,但她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往下,看着那个被青晗剑柄打倒的酒杯中的酒,一滴一滴地从桌子上落下去。 湖面上的水荡起了一圈圈波纹,江赫瑄站在湖边冲着前边儿的人拱手道:“父亲,该去用午膳了。” 裕国公背着手站在树下没有应声,直到看着高处树叶上的一滴水珠落下了掉在低处的花瓣上,又从花瓣上掉落下来消失在了泥土里,才背对着江赫瑄开口:“往年你们都是当天才来,今年你早早的来锦州,唯一的好处怕就是,能让宛露不必在这几日还要操持那些琐事,好好赏赏花儿,过次她该过的花朝节了。” 江赫瑄没有接裕国公的话,在原地继续站了会儿,等裕国公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听见他说:“近几天有许多江湖中人进了城,你可注意着些。老夫可不想听到,你方离开御史台几日,便没了用处这般的流言。” 江湖中人在花朝节期间来锦州本属平常,可今年这花展都过半了,却还是有许多人进城,那便不是常事。 江赫瑄神色微动,跟在裕国公身后答道:“儿子晓得了。” 花朝节时的花朝园中,除却有十三中不同时节的花会在同一时令开放外,园内也是有买卖东西的小贩和各类杂耍的,只不过人数少些,仅有几户被选出来后与官府签了文书的。 夜已擦黑,远处的烟花被点燃升到空中绚丽的绽开。 温语澜他们站在一处,抬头看着烟花一朵接一朵的在空中绽开,不间断的连成了彩色的一片,过了许久,烟花才渐渐变得稀零下来。 傅明辰轻碰了下距他半步之距的温语澜的肩头,等她回过头来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时,傅明辰半侧了身用目光示意她往旁边的摊位看。 旁边摊位上皆是各种小花灯,虽然不是很名贵,但样式繁多,制作的也很是精巧。温语澜走近花灯的摊位前停下,也不开口说话,就只是抬头看着傅明辰。 傅明辰被看的有些不解:“你不是喜欢吗?既然昨夜未能买到,那今天挑一个补上吧。” “昨夜?”温语澜和江宛露同时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她们早上说过昨夜打算买花灯却未带银两的事情。 江宛露低头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似是卸下了什么般一笑,又抬头说道:“我还以为表哥是看到了花灯才想让我们来挑,原来是因为记住了语澜想要花灯,才看到了这个摊位!” “并未那般刻意。”傅明辰看着倒依旧坦然,“听你们说了句,正好记了下来,又恰好看见它罢了。” 这个花灯摊位温语澜并非是没有看到,只是想到今日他们出门时既未乘车,也未带仆从,若是带的东西多了,反而会显得累赘,再加之,早上她所说的昨夜未带买花灯的银两,只是随口而已,所以便没有打算在那里驻足,没想到,倒是他记住了这事儿。 若不是傅明辰与温语澜有自幼相识的情分在,江宛露说这句话怕是会让人误会了。温俣璋抬眼看了眼温语澜,她下颔微微压下,正在挑选花灯,面上并未因这句话有什么变化,再转头看傅明辰的时候,只能看到他侧身站在一旁,虽知他的目光落在了别处,但温俣璋从这里却看不到他的目光究竟落在何处。 ------题外话------ 今日份的更新完成。 以后就不会日更了,每周二见^_-)≡c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 寿宴(上) 花朝节的余热还未完全过去,江家老爷子的寿诞又到了。 裕国公江老爷子现住的地方是江家在锦州的别院,地界并不在繁华之处,但自他定居在此处之后院中的花草多了许多,平日里别有一种静美之感。 平日里与锦州江府有往来的人并不是很多,之前虽也有些人有心想来拜访老人家,但总会被裕国公以不理会,或是他已离朝不愿再管这些事的态度给回绝了,久而久之便也无人再敢来打扰他。因此除了每年的三月一日,这所宅子平日里在锦州算来也并不是太过显眼。 裕国公的寿宴是早早就在准备的,所以今日在仆从洒水打扫好院落之后,平日里不常开的正门便一早就大开着。 受着寿宴的影响,连门口那两个并无变化的石狮子,看着似乎都比平时多了几分笑意。 门口候着很多安排迎来人进宴厅的仆从,看到一辆马车在经过门口的第一个石狮子后停了下来,门口候着的仆从赶紧从大门口跑下来了一个。 霁月掀开帘子扶了温语澜下来,一旁的飞絮先转过去对那个仆从道:“有我带语姑娘进去,你们不必再忙了,等着迎旁人吧。” 这座宅子并不是很大,故也不必再乘轿进去。起初江赫瑄听到裕国公要搬来锦州时,也提议过要将这所别院修葺扩建,但江老爷子坚持说他们只有三人没有必要,江赫瑄便只得作罢了。 早在几天之前温语澜便收到了江宛露传过来的信,让她在三月一日这天要早早的来江府,今日一大早还又遣飞絮来催她。被这么着急的催着,温语澜想她大概猜到是为了什么。 因着时辰还稍早,她到的时候,江府也是方才用过早膳,江宛露先是陪着温语澜到裕国公处问了好,等去江赫瑄处时,江宛露见她母亲似是有与温语澜长谈之意,赶紧抢在那之前对她母亲说了:“语澜素来喜花,之后人多起来恐有不便,宛露便先行带语澜到府中转转。”后轻拽了下温语澜的衣袖示意她出去。 “今年好在是有你!”等到一个廊亭坐下后,江宛露轻呼了一口气。 “原来这般着急的让我过来,果真是为了替你挡些什么。”倒了杯茶,温语澜抬眼询问以示疑惑,江宛露接着不满地抱怨道:“自我及笄后,每年祖父的寿宴倒更像是我的招亲宴! 他人倒还不至于在我面前说,但母亲却像是要将一年内他人提过的都要紧在这一天都摆在我面前似的。” 温语澜端起茶杯浅呷了一口,试图用茶杯遮住她唇角溢出来的笑意,江宛露偏头看见打她一下,没好气地道:“你还笑!待今年你及笄后,苏伯母也这样对你了,我看你还笑得出来!” “我这不是还早嘛!”温语澜笑了笑,见江宛露要恼了,赶紧放下茶杯道,“肖伯母不也只是提提罢了,若你真要择婿,她怕是比你还要挑剔些。” 江宛露睨她一眼道:“待你及笄后,便知晓‘这只是提一提’是何感受了!” 两人正说着话,肖静玥身旁的一个侍女领着两个看起来是主仆的女子往这边走来。待几人进了亭子后,江宛露抬头看着那个女子忽然不甚确定地开口道:“你是箬婳?” 那女子牵起一淡淡的笑意,颔首道:“是我。”语落又看向领她过来的侍女道,“有劳了。” “言姑娘言重。”侍女福身道了,“那清儿先去向夫人回话了。”待江宛露点头后退下。 江宛露拉着言箬婳坐下问她:“你是何时到锦州的?” “不比语澜来的早。”言箬婳抬头笑看了眼温语澜,又看着江宛露道,“这不是刚到马上就来拜望江爷爷他们与你了吗。” “若是才到的话,你该在家休息后再过来的,祖父不是那般拘礼的人,再者,以我们几家的关系,难不成祖父还会怪你来得迟不成。” 江宛露又关切了几句,言箬婳笑着开口止住她的话头:“我昨日到的,若是现在到,哪儿还有气力坐在此处。” “你我早该想到的!”江宛露闻言表情怔了一下,似是对自己有些懊恼,片刻后却又有些感慨道:“沈伯母对你的看顾从来都是我们三人中最细致的,我真未想到会是你独自前来。” 言箬婳微微低头道:“母亲是不放心我独自出门,就这次,也是我磨了好几天她才应下的。” “若是你一早打算独自来锦州的话,为何不同语澜一起?” “母亲也说了,早知这般便该让我同语澜还有温世兄一同来的,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温语澜浅浅牵起唇角:“我本来是想问问你的,但又想到我和兄长走的过早,便作罢了。” 因为温语澜早早地被江宛露催走了,今天出门的时候只有温俣璋和傅明辰两个人,傅明辰早便说过今天要去取个东西,等他们沿路走到一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小房子前时,傅明辰才停下脚步敲了门。 在门口等了好半天才有人过来开门,傅明辰脸上却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神色,来开门的那个小童一路领着他们穿过的院子,墙面上都铺满了绿色的藤蔓,有些藤蔓上还缀着几点颜色浅浅的小花。 虽是心下诧异,但温俣璋一路上也并未多作打量,等沿着那些藤蔓走了一段路后,那个小童才又推开了一扇门,站在门口说道:“先生,傅公子和温公子来了。” 屋内有人低低地应了一声:“进来吧。” 傅明辰和温俣璋先后进了小屋,傅明辰甚至还对那躬身行了一礼,才问道:“不知先生可将东西做好了?” 那人穿着的白色衣袍上绣着大片的碧色竹叶,虽已须发皆白,但从脸上看来,年岁却又并不是那般老态的人。 从旁边的架子上将一个木盒子递给傅明辰,那人摸着胡须看了眼他们又转回了头,不知是对着谁说:“到底是温家将来的世子,第一次见这情景,眼中讶异掩饰的倒是很好。” 傅明辰趁机问:“先生看他可适合?” 那人摆摆手没有答话进了屋,方才的童子已经出现在门口道:“二位公子该离开了。” 离开时的路同方才进来时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一直等到离开那所小房子,温俣璋才问道:“是个什么?值得你特地过来取这一趟。” 那个盒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只是一个刻着花纹的很普通的暗红色木盒,傅明辰拿着那个盒子,看着前方的路轻笑了下:“不先问责?” “问责?因为带我来此之前前未曾问过我的意思?”温俣璋闻言挑了挑眉:“你傅世子总不至于这般明目张胆做些不够聪明的事情吧!”末了又问,“怕是哪位先生的规矩是在来之前不能说?” “既然你这般信我,那我便不解释了。”傅明辰将盒子小心地收了起来,才道“若是那位先生同意,下次他见你时自然会说。” 傅明辰未回答之前温俣璋的问话,温俣璋便也未再问。往远处看了眼道:“你我需得快些了,寿宴怕是快要开始了。” 他们出门的时候街上还行人寥寥,现在街道上已经有了各种小商贩,不同于他们在花朝园内见过的,被官府挑选出来的那仅有的几种物件,现在街上的各类小物件更多些。 ‘迎客来’那小伙计的话说的分毫不假,因着在花朝节,水云夕那日找住所时十分不易,能有安身之处,还是在她找了许久之后,有一家客栈里恰巧有一人临时有急事需得回去,才被她捡到了房间。只是近几日,因为花朝节已结束,锦州前来观展的人比起那三日时已是少了许多,但今天街上的车马怎么却又多了起来? 水云夕在街上拦住一个妇人,疑惑问道:“敢问婆婆,为何今日会有” “丫头一看就是远处来的人吧!”话还没说完便被那妇人打断,水云夕点点头,听那妇人语气中带着几分对她方才猜对的自得,以及对话中提到之人的羡慕开口道:“老妇便说这近处之人,怎可能不晓得每年的今天,都会有许多大人物来给江府的裕国公过寿!听说今年京都的温家姑娘和言家姑娘都来了,老妇还听见过两家姑娘的人说啊,那两位姑娘长得像是从天上落下来的一样” 老妇人一说便有些停不下来,水云夕却未仔细听她所说的其他,只是注意到了‘温家姑娘’几个字,又问了一遍:“婆婆是说,温语澜她仍在锦州?” 水云夕本就不是太过莽撞之人,那日之所以一时冲动直接前去找温语澜,也只是因为她方才离开自己生活了许久的地方,便听到了有关当年之事的消息,一时之间未曾太过接受罢了,但到今日她下山也已有了数日,自然不会再那般莽撞,所以即便情绪依旧有些波动,也是不甚明显的。 经过的时候正好听到有人在那儿说‘那两位姑娘长得像是天上落下来的一样’,傅明辰和温俣璋都只是一笑并未太过在意,若说是温语澜,也许还有人在花朝节的时候见过,但言箬婳却是第一次来锦州,他们是从哪里看到她的! 但听到另一人对旁的都未注意,却偏偏又问了一遍温语澜,这便不由得他们不注意了。 二人循着声源看去,只见那个妇人一脸惊惶地对着一位碧衣女子摆手:“听说这姑娘可是大人物,老妇怎会晓得她的名字,丫头你也小心着点,怎敢随便唤人家的名字!” “我只是听到认识的名字一时情急。”水云夕歉然地朝那个妇人笑笑,接着问她:“那婆婆知晓江府怎么走吗?” 那个妇人很是热心的详尽地给她指了路,水云夕道了谢往前走,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 水云夕放缓了往前走的步子,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周边的环境,她现在正好在街道上,宽阔的街道周边都是摊贩行人,虽在他们身后便是不少可转身躲藏之地,但是水云夕抬头看见远处拐过弯那边的一个巷子,低头勾起了一边的嘴角。 水云夕本只是有些怀疑身后有人跟着,但在她慢慢加快脚步往那个巷子方向去的时候,身后的人也随着她变了的方向,便让她确定那人是跟着她的了。 水云夕屏住呼吸贴在墙上,等着那人过来时极快地一个掌刀劈了下去,可那人反应也快,感觉到掌风的时候快速回头出手,在水云夕的掌落下之前挡在了她的手腕处,同时另一只手又向她推了一掌出去。 水云夕此时是无心打斗的,向后退开几步避开那人的一掌,站在几步开外抬眼看着他问:“你是谁?为何跟着我?” 那人对水云夕的问话置若罔闻,甩了甩手看着她倒像是有了些兴趣:“没想到你武功还真的挺不错,我还当是公子诓我呢!” 这个人的打扮的确有些像是侍从,但又不完全像。水云夕眉头微锁,想来他口中的那位公子肯定也不是她认识的人,她是初次下山,这几天也只是在雎阳城里随便转了转,并未做过什么明显的事,会是谁让人来跟踪她? 那人见她锁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语气轻松随意地说道:“可别想多了,公子对你可没有任何图谋。”等到水云夕抬头直直地看着他,他又撇撇嘴道,“我也不想跟着你呀!说吧,你想对语姑娘做什么?” “原来是温语澜啊。”水云夕收回目光,倒是笑了,“本姑娘本来没有打算对她做什么的,但看现在这样子,好像真的应该对她做点什么了!” “公子本来只是吩咐我跟着你,但是你不仅先对我出手了,现在还真的不怀好意”那人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从他摆出的架势,也能一眼看出他的意思是要真的动手了。 “你知道我最擅长什么?”水云夕对着那人狡黠地一笑,忽然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暗器向他甩过去。 这把暗器可没留一点儿情面的全撒了过来,男子躲过暗器再看看已经空无一人的巷子,不由得狠狠挥了一拳,气的骂了声:“卑鄙!” 走出巷子之后绕过主街,再往前走一段路之后就能看见路边停着两架马车。 那个男子走到其中一辆马车前唤了一声:“公子。”等里面的人掀开了帘子,又耷拉着脑袋开口,“启白把人给跟丢了。” 傅明辰抬头瞥了他一眼后没有说话,又把帘子放下坐了回去,然后沉静的声音车中传来:“先跟着走吧。” 在出门之前,傅明辰已经吩咐过差不多在这个时辰将马车驾过来,他们听见水云夕话的时候恰好看见了马车从主街上过去。在拜寿的时候,瑜王府和定国公府都是在前面的,因着快到了裕国公寿宴的时间,傅明辰吩咐了过来的启白跟着水云夕,而他则是和温俣璋先回了各自的马车去换宴会时的衣裳。 温俣璋的马车在傅明辰的之后,前面的马车动了,温俣璋的马车自然也是跟着向前。 他们现在所停的地方已经离江府不远了,所以在到时也未过太多时间,下了马车傅明辰同温俣璋走在一处,压低了声音说:“启白跟丢了。” 温俣璋微讶道:“启白竟然都会跟丢,这么说这姑娘武功也是不错的!” “嗯。”傅明辰点头,又道,“听启白说她还使暗器。” 温俣璋眼神肃穆了几分:“语澜才回到京都,不知又是哪儿的人在打她的主意。” 想到启白方才说那个女子说过,她本来是没有对温语澜下手的打算,但因为她被人跟踪,现在确实是有对温语澜动手的意思了。傅明辰眉头不自察地蹙了蹙,片刻后开口道:“既然还不知那个人的身份,只能平时多注意语澜的安全了,你方才安排了去江府的人?” 斜看了他一眼,温俣璋又移开目光笑道:“语澜身边自然是有人的。想到她可能也会来,我自然也是安排了人在江府等着她的。”斜看了他一眼,温俣璋又移开目光笑道。“明辰怎么比我这个做兄长的还要忧虑?” “自小一起长大,俣璋兄是兄长,我便不能是兄长了!”傅明辰把目光移向旁边反问了一句。 恰好听到清和堂里报江老爷子出来的声音,温俣璋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看向前方道:“开始了。” ------题外话------ 看情况决定这周要不要再更一章(_)ヾ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 寿宴(下) “你们是去哪儿了吗?”温语澜的旁边坐的是言箬婳,等温俣璋和傅明辰从外面进来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温语澜微微向温俣璋那边侧身问了一句。 温俣璋没有答话看向傅明辰,温语澜本能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虽然问的是‘你们’,但见是傅明辰真的动了动唇打算要话,却又像是不打算掩饰自己那句‘你们’只是顺带,将目光挪开道:“既然是傅世子的事,便只当语澜方才是多嘴问了一句吧。” 明知道今日之事是不能直接说的,温俣璋却将这难题抛给了自己,傅明辰暂且不太确定他这般故意的缘由,也没有想着再去深思。 他现在只是觉得心下有些不大舒服,不知怎的,温语澜在回京后的这段时间对他的态度都很是客气,虽然这段时间由于相处的时间久些,在被他绕几句后,她也总是会忘了之前想要坚持的态度,虽然这次的事他也不能直接回答她,但她又这般不问了,他心下却是更加烦闷了,可此刻他们旁边都有着别人,他又不能如前几次一般 堂前现下也没有什么值得注目的地方,傅明辰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何要将目光落在前面的温语澜,自己闷闷地倒了一杯酒,倒是温俣璋偏头看了一眼,端起酒杯若有所思的浅酌了一小口。 “堂兄和温公子来得可真是巧,裕国公刚来你们便到了。”这边几人各有心思无人说话,傅明辰左侧的男子探身出来在他们几人脸上都打量了一遍,举起酒杯笑道,“今年我可是初次来锦州,还仰仗诸位多多照顾。”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温语澜连目光都未转,看着前面像很是随意的说了这么一句话,“陛下之土,二殿下便是初次踏足也该是比我等熟悉的。” “这果真是语姑娘了吧?”傅霖珅端起酒杯隔着中间的两人朝温语澜举了举,“多年不见,语姑娘容貌更胜从前!方才我瞧见时便觉得,这般仙子都不见得会有的容颜,只能是语姑娘。” 傅霖珅这话太过直白,不论是真情还是假意,都很是容易招人妒恨,温语澜接话道:“二殿下变化可也是不小。” 隔着人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但话确实听的清清楚楚。傅霖珅挑眉饶有兴趣地问道:“不如语姑娘说说,我同之前,是哪处变了。” “二殿下比之从前”温语澜转头抬眼看着他笑意诚恳,“比从前更爱说笑了。明明此间众人,二殿下唯不识语澜,却偏要这般说话。” 裕国公的目光在席间绕了一圈,温语澜方才说完话便收回了目光,傅霖珅倒是还想搭话,傅明辰举起酒杯晃了晃,开口提醒道:“二殿下,裕国公要说话了。” 目光在席间绕了一圈收回去,裕国公顺了几下自己的胡须,颇有些感慨地开口:“不服老果真是不行了,往年来的都是你们的父辈,今年一眼望去都是年轻人了!” 听着他的话,自然会有人说些什么‘裕国公可是老当益壮!’‘这雎阳还是要靠裕国公这辈的长辈们守着,我们小辈只是虚长了年岁,处理事务怎比得上您!’诸如此类的话。 “哈哈哈”裕国公爽朗地笑了几声,然后说道,“老夫随口一言,诸位何必因此开始妄自菲薄。” 各府的礼单早就已经着人呈到了江府,现在席间送礼的也只有江氏族人,温语澜端正的坐着,思绪却不知飘去了哪里,还是她右侧的言箬婳靠近她低声说了一句:“你稍后先莫要急着回府,我有东西给你,到时可别忘了谢我啊。” 温语澜回过神来,原是江氏送礼的族人也都已经结束了,江老爷子说了一句:“歌舞杂耍那些老夫也已经不想再看了,各位都是在军营中历练过了的,不如说说都有哪些趣事吧。” 座位上的人互相看了眼,已经有些人跃跃欲试,席间女眷虽少,但还是有的,江老爷子又说了一句:“这些丫头们若是是不愿意听,便先去外头自己转转吧。” 此言正巧合了温语澜的心思,温语澜转过头看着言箬婳应了声:“好。”看见已有人往外走了,又问她,“你现在可要出去?” 言箬婳看了眼在听着站起来的人说起自己在军营趣事时时不时点下头的江老爷子,轻轻摇了摇头,微微带笑道:“我倒是也想听听这些,不如我稍后再去找你?” “嗯,你也不必急。”温语澜点头应下,又回头对温俣璋说了一声自己先出去了,才起身往外走去。 雎阳世家贵族中都有送家中男子去军营中历练这一约定俗成的规矩,寿宴时能进清和堂的人身份都不会差,现在要他们说军中的事,自然是人人有话说得,温语澜觉得自己都走出清和堂了,还能听见里边儿人说话的声音。 江老爷子又随便点了一个人起来说话。见温语澜站起来出了门,傅明辰本也打算跟着出去,还未起身,傅霖珅就转过头来问他们:“这席间怕也只有我是还未去过军中的人了。”叹了口气,他接着看向傅明辰和温俣璋道,“总是听闻别人,甚至连父皇都夸赞堂兄和温公子年轻有为,乃是人中龙凤,想来二位在军中时也有不少的战绩,不知可愿意对我这个”傅霖珅稍顿了下,似乎是在像一个适合的说法,但想了想还是直白的说道,“连军营都未进过的人讲讲?” 先是温俣璋转过头来有些讶异道:“可俣璋听得的,怎多是夸赞太子殿下同二殿下的话!祖父同父亲也都说过,陛下教子有方,二位殿下皆是俣璋远远不及的。” 傅霖珅也惊讶道:“竟有这样的事!”想了想又笑道,“想来这些话也是不能都当真的,先不聊这些了,不如温公子说些军中之事?” 傅明辰听着他二人说话压下了想要出去的心思,但是也没有出声,现在听傅霖珅又提了这个话题,才接话道:“军中之事也不过他们说的那些,我们又能说出什么来。” “他们”傅霖珅在席间众人的脸上看了一圈,收回目光道,“只这气度,这些人便远远及不上二位,在军中,又怎会是一样的呢!” 温俣璋笑了笑道:“世子与二殿下所说皆是无错,军中之事不过那些,若要论俣璋与他们的不同,也不过是因为祖父,将军较他人对俣璋更为严厉罢了。俣璋倒是还艳羡二殿下不必去往军中历练。” “陛下虽说了二殿下不必前往军营。”傅明辰抬头看着傅霖珅道,“但若你真心要去,想必陛下也是会应的。” 他们温家是臣子,对待傅霖珅只能恭敬,所以有些话说不得,但依着傅明辰的性子,对他们虽在礼节上从来没有过错,说话时却从来都不会顾忌这些,偏他每次说话都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温俣璋倒了杯酒,举起酒杯的时候用余光看见傅霖珅直接被傅明辰这句话给噎住再未说话,觉得心下还是畅快的。 今日早间的时候跟着江宛露去过江府的花园,那里的花现在长势都很是不错,霁月看着温语澜出了清和堂后也没有什么目的,提议道:“不如我们去花园坐坐吧?” 毕竟是在别人家,她们所能去的地方也不过那几处,即便是温c江两家向来交好。 温语澜轻轻点头往前走,抬头的时候看见一个不过十二三的少年,在看到她时明显的怔了一下,那一怔虽有惊讶,但其中又不全是意外,然后面带笑意的向她走过来。虽不知那是谁,但他眉目间的喜悦做不得假,温语澜停步等了一下,那少年明明在初看到她时难掩喜悦,现在到了她跟前,却又敛去情绪只是拱手行礼道:“语姑娘好。” 少年的眉目间与江宛露有些像,可现在江氏族人应该都是在清和堂的,温语澜在心中思索了片刻,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是江嘒?” 那少年闻言抬起头,脸上和语气中都满满的是惊喜:“语姐姐还记得我!” 没想到真的是他。 当年江赫瑄奉命出使琼玖国,最后回来时却带了一个琼玖的女子,而且那个女子还有了身孕。 雎阳和琼玖不同,在琼玖,女子地位卑下,男子即便在有妻后又多纳妾都是常事,但在雎阳,女子同男子的地位是大致等同的,不像琼玖的三妻四妾,在雎阳皆都是一夫一妻,便是天子,也只会因子嗣问题被允许再纳两三妃罢了。 那个女子是琼玖的,她不知于人作妾在雎阳是鲜有之事也情有可原,可江赫瑄回来后却也丝毫没有掩饰的带着那个女子回了江家,还不顾外界流言与江老爷子的责罚,扬言道,那个女子已经有了他的骨肉的人,他是定要娶的。 江氏是皇室先祖曾亲封的可袭爵的三位国公府之一,江赫瑄更是当时裕国公的长子,所以这件事在当时可是闹了许久,最后琼玖的那个女子难产过世后,还是肖静玥去劝了江老爷子,才让江嘒进了裕国公府的门。 即便进了裕国公府,江老爷子也始终没有承认过这个孙子,所以温语澜才猜测,现在江氏的人都在清和堂,会出现在外边的,也就只有这个,她只在小时候见过几面的江嘒了。 江赫瑄毕竟是长辈,当年之事温语澜不想评判对错,只是江嘒看着她的目光殷切,况且一个偌大的江氏,不论亲疏远近,现在怕是也只有他是入不得清和堂的了。对这样一个还是个孩子的人,温语澜心下不忍,终究还是没有回答一句‘不是’,只是把头转了过去,问他:“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听人说见到语姐姐往这边来了,便想着过来或许能遇到你,没想到真的见着你了。” 当年之事,若要说错,错的也是江赫瑄与那个琼玖的女子,虽然理智上温语澜该心底认为江嘒没什么错处,但在感情上,他母亲同他的存在就对他人造成了伤害,所以他又是有错的,更因着与江宛露是好友,她除却在多年以前曾给过他一把伞外,一直也是同他没什么交集的,实在是想不通他看到她时的喜悦从何而来。 “语澜。”听见喊她的是江宛露的声音,没等温语澜开口江嘒就先自己说了告退道:“那江嘒先走了。” 花园旁边有座亭子,等江宛露和言箬婳走过来的时候,江嘒已经从假山旁边拐了过去,不在了她们的视线里。 江宛露看着他离开的那个方向疑惑道:“他每年来这儿时,都不怎么同我说话,怎么竟然与你有话讲?” “也许是因为恰好遇见罢了。”温语澜先转过了身,就如江宛露所说,她也并没有真的将江嘒方才所说是特地过来寻她的话放在心上。 “缘分这东西倒真是说不清。”言箬婳也转过身与她们同时往亭子的方向走,“这五年来我在京都都未怎么见过江”想到他的身份,言箬婳一时间有些后悔接了这话头。 抬头看了眼江宛露,感受到言箬婳的目光,她反倒没怎么在意地笑了笑开口:“他来家里都十二年了,我早已习惯,再者,我也不会同一个没有过错的少年去计较那些,你想说什么直说便可,不必顾着我。” 虽是听完她的话松了口气,言箬婳也未想着要真的补完方才那句话。在亭子中坐下的时候,示意红俏将一个精巧的首饰盒拿过来放到温语澜面前打开,重新起了话头道:“方才说有东西要给你,语澜先看看这耳坠可还喜欢?” 盒子中放置的耳坠是两颗没有一丝杂质的血红色的玉。温语澜往盒子里看了眼,并没有拿起它们,抬头疑惑道:“血玉可并不常见,你自己也带得,为何要赠与我?” 言箬婳低头笑了笑,眉目间带了些许不好意思道:“本来这东西就是要给你们的,不过就是换了下先后而已。”略微顿了顿,言箬婳又接着说道,“依着我原先的打算,是来锦州参加江爷爷寿宴时先将它给宛露的,可还未送便看到你腕间有这种东西,你俩向来都关系好,我便想着不如先给你,至于宛露的,便将家中那对儿翡翠给她了,恰好也配她头上那根簪子。” 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彼此,温语澜示意霁月将首饰盒推过去,然后开口道:“你方才也说了,我们不是都有了嘛,你自己留着不是更好!” 感觉到言箬婳的目光往自己这边瞥了一下,红俏赶紧上前道:“语姑娘,你便安心收着吧,我家姑娘她向来不喜欢这些艳丽的颜色,留在家中也不过是闲置着。” 诚心推脱了几句,言箬婳一定坚持要让她收下,那对耳坠最后还是落在了温语澜的手里。 辞别了江宛露与温语澜后,在回府的马车上,红俏坐在言箬婳旁边小声地抱怨:“今年送到附上的玉成色都不算顶尖,总共也就这两副耳坠成色是最好的,现在还一下子都要给了别的人。” “够了。”言箬婳低声呵斥了一下,见她不再说话,才又问道:“可查到了方才那人是哪家的?” 方才,言箬婳与江宛露并不是同时从清和堂出去的,能同时到花园,也只是在路上恰好遇到的。 言箬婳说的那人,是她出了清和堂后遇到的一个纨绔子弟,那人看起来像是喝多了酒,看到言箬婳言行间便有些不老实,言箬婳本来要交还给温语澜的东西,也在主仆二人躲避那个纨绔间不知遗落在了何处。 是的,血玉耳坠并不是言箬婳想要送给温语澜的东西,她要给的应该说是她要还的,只是在赶上的昨日最后一天花朝节上从别人的手中赎回来的,温语澜的那支发钗。 “影卫已经查到了。”红俏往前移了下,靠近言箬婳小声回道:“那个人是锦州知府,刘义的独子刘宇泽。” “刘宇泽”言箬婳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在口中将这个又念了一遍。 红俏往后半步退回自己的位置,又抬头道:“姑娘受了委屈,何不直接告诉语姑娘她们,说不定她们还能帮姑娘出口气?” “哼!”言箬婳冷哼了一声,依旧温柔的言语间有些讽刺道,“告诉她们,我堂堂安国公的长女,竟被一个小小的知府之子戏弄了吗!” 马车已经到了言家的别院,言箬婳下了马车停了一下脚步,语气多了几分狠意地说了句:“今日跟着我的影卫,疏于职守,依照规矩处理了。” ------题外话------ 有错别字或是什么问题的话记得告诉我一下(╯︵╰)(虽然一直也没有人理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 途中生变 “明日我便要动身去培郡了,明辰可是也要去那里?” “也?”先时他二人都只是知道有事要做暂时不能回京都,听着温俣璋的问话,傅明辰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人,见他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问话便没有再回答,他方才所说的那个‘也’字已算是对温俣璋所问问题最好的肯定答复了。 三月初的天气,在下起雨时还有些冷。 微雨的天气江面上雾气弥漫,傅明辰抬头看了一眼,不由得声音里带了些笑意喃喃念道:“‘飞袅’语澜这名字取的也是贴切!雾起之时这亭子倒真像是浮于半空之中。”本来还以为看不到温语澜那日在这亭子中描述的那种情形,没想到要回京的最后一日,近来都是晴天的锦州会落起小雨。 裕国公虽不在京中,但他的寿诞京中的人都不会不重视,温俣璋和傅明辰初前往锦州时,的确只是为了参加他的寿宴,但近来京都收到培郡官员报上去的折子,那上面说培郡有难以处理的案件,望京中能派人前往。却不想定国公同雎阳帝皆想到了离祁州较近的他们,还同时派人传了信来。 裕国公的寿诞一事虽是重要,倒还不至于让定国公府温相的子女都前来,温语澜会一起来锦州,主要还是因为花朝节,之后留到裕国公的寿宴,也只是顺便。 因为他二人收到信要准备去培郡,温语澜今日晨间已经先他们一步离开了锦州。傅明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希望能压下心中隐隐的不安,直到启白前来说,那日和他交过手的那个姑娘,她自己来了门口还说有事要找他,傅明辰心中隐隐的不安终于一下子有了实感的被放大了。 日头已经快要落山,马车在路上摇摇晃晃的走着,温语澜坐在车里正有些昏昏欲睡,马车也慢悠悠地停了下来,接着车外传来了洛郡郡丞的声音:“温姑娘一路辛苦了,在下已在此恭候多时。” 掀开马车上的帘子下了车,温语澜看到他们现在只是在城门口,而且郡丞身后还声势浩大的带了好些人站在此处迎接她。 本来她就困倦着,看着面前的这样场景,温语澜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开了口:“我途径此处,在驿馆停留已是劳烦郡丞大人了,郡丞大人现下这般,”话语顿了顿,温语澜目光向郡丞身后的人群扫视了一下,微微低头再开口说道,“更是让语澜惶恐了。” 摸不清温语澜说这话的真实意图,那郡丞愣了好一会儿,见她的态度不像是作假,才赶紧转身对身后的人摆摆手示意道:“都散了吧,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切莫再要聚在温姑娘面前了。”说完话又转过来,对着温语澜恭恭敬敬道:“都是这些人听闻姑娘来了,非要跟着在下过来迎接姑娘芳架,在下一时心软便应下了,姑娘可切莫因此着恼啊!” 对他这话的真真假假温语澜只是笑了笑并未应声,看到他弓着的身子许是因为紧张轻颤了一下,才语调轻松地开了口:“郡丞也去处理公务吧,不必再理会语澜了。” 郡丞张口似乎是要说话,温语澜抬眼看向他,语调依旧是轻柔的,甚至还有些询问的意味:“若是我未记错,我朝是有驿官的?” 虽是想陪同她到驿馆,郡丞却从哪句话中感觉到了不容拒绝的意思,所以现在即使心有不甘,他还是只能恭恭敬敬地回道:“温姑娘自然不会记错。那在下便先告退了,姑娘若有所需,派人来知会一声便可。” 温语澜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 马车接着往驿馆驶去,温语澜坐回马车里,揉了揉额角,想着自己方才刚出去的时候有一束目光射过来,虽然那目光在她抬眼看去时就已经消失了,快的就像是她的错觉一般,但她知道,那一瞬间的感觉不是假的,所以那束目光绝对不会是她的错觉。 可是,会是谁呢? 她此次只是去参加花朝节,所以并未带太多人,虽说为了她的安全温俣璋早就写过信给洛郡郡丞,但只从锦州到洛郡这短短一日不到的时间,不该有太多人知晓,她一个刚从郦州回来,并没有多少人识得的人的行程啊! 洛郡只是小郡,虽然因它属锦州,又处在京都与锦州之间比之其他郡县已算繁华,但城门距驿馆间的距离却不会因着它的繁华而改变,就在温语澜想了想那束目光的时间,马车已经再次停了下来。 洛郡这儿的天气不错,阳光虽已落,映红了半片天空的晚霞却是十分的吸引人。 温语澜站在驿馆连廊的扶梯边上,抬头看着与山相接之处的天空变成了红色,连着山似乎都被映的发红,虽然目光往上移去时红色渐渐的淡了,但云层却密密匝匝的往那与红色之处挤压,平白的给人增加了一种肃严之感。 晚霞还未退去,官道上有几个人影快马扬鞭的在赶路。 “温姑娘”一个穿着暗青色侍女服的女子见温语澜回过头来,行完了礼才继续道,“晚膳已备好,姑娘可要现在去用?” “知道了。”那姑娘发间插着一支竹青色的发簪,虽然穿着侍女服还低着头,但与平常侍女相比却多了几分不太明显的爽落气质,温语澜多看了她两眼,才抬脚往房间走去。 夜已深,天上繁密的星渐渐挂了起来,守在驿馆门口的人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抬头看见楼上房间只有着昏暗的灯光,有一道人影映在窗户上看起来是在灯盏前读书,应该是灯光晃动了几下,映在窗户上的人影也因此摆动了好几下,最后旁边过来了一个身影为她披上了一件衣服后又向前探身吹灭了灯盏,楼上的房间也同别的地方一样归于黑暗。 守在门口的一人又打了个哈欠,对着旁边的另一人招招手,等他过来后凑近他小声的交代:“你先守着我去睡会儿,等会儿过来换你。” 另一个人过来后听他说完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随后瞥了眼周围又面露纠结地小声道:“这不妥当吧?上面可是再三交代过要小心守着,绝对不能出事的!” 那人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人家房间门口可是有自己带了的人,哪儿用的上我们这些人!”说完话见另一人眉目间依然是纠结,又凑近劝道:“上面说了不能离人,我们也只是轮流休息,并未全都离开啊。” 另一个人抬头看着那人,语气还是有些犹豫地问道:“我们只是守上半夜,万一换值的人来看见了要如何解释?” 那人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听到他问,往大门口的方向看了几眼愣了一会儿才摆摆手道:“这还不简单?在他们来之前回来不就得了。”说着便边摆手边往后走,“我先去睡了。” 同洛郡的好天气相比,锦州的夜间连零星的星光也无。 江宛露看见书房的灯仍还亮着,按理说裕国公是不会这么晚的时候还待在书房,可江赫瑄来锦州也从来不会随意进江恒的书房不知道是谁还在书房让她有些疑惑地蹙了下眉,随后便抬起脚往书房走去。 走到书房门口才屋内有说话的声音,江宛露才抬起手打算敲门,手还没有落下就听到她的名字被提起。 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江宛露听见江赫瑄用在江恒面前从未有过的坚定语气道:“父亲,宛露除了是您的孙女,还是江氏长房长女,她已经及笄,儿子此次一定要带她回京。” 听起来在她来之前他们已经在这个问题上争论了许久,江恒应该是被江赫瑄的语气气到了,好半天才语气气恼的开口道:“你还知道她是江家的长房长女!你做了那种事,拉着静玥和你儿子不够,还一定要将你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拉进去?” 江赫瑄没有说话,江宛露在门外听着这句话微微垂眸。江老爷子当初不愿留在京都反选择来锦州养老,其中说法诸多,其中不乏有说他是因为江赫瑄与那琼玖女子之事,依旧恼着江赫瑄的言论,她本来以为连肖静玥都不再计较了,那件事就算是过去了,可如今听着这话,他大概是依旧恼着江赫瑄的。 等了一会儿才又听见江赫瑄的声音:“父亲也说了她是儿子的亲生女儿,儿子又怎会让她处于不利的局面?还望父亲同意让宛露随我回京。” “哼!”江恒冷笑了一声,“你自己的儿子不是一直在京中,你是非要把我们江家以后唯一的后人也拉进去才如愿吗!” 可这似乎又有些不对,江宛露蹙着眉想了想,即便是雎阳世家大族间明面上已久未出现过那样的事,他们江家也因此做了许久别人口中的谈资,但已过了十余年,裕国公怎会因此连让她回京都不许? “不管儿子和父亲说什么,也不过只是我们自己的想法罢了。”江宛露才低头在想裕国公此举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就见江赫瑄转头朝着门口的方向出声道,“不若,让宛露自己做决定,儿子相信,做个这么简单的决定对她来说不是难事,父亲意下如何?” 虽是那么问了,江赫瑄却没有等江恒的回答,便在他的目光下转头瞥向房门的方向淡淡开口:“既然已经来了,那便进来吧。” 草丛中不知名的虫子杂乱地叫了几声,在门外听别人说话于江宛露来说应该也是头一遭,也幸好这都是家中之人。 压下心中恰好被人所撞破的窘迫与听他们谈话那骤起的疑惑,江宛露推开房门,在两束不同含义的目光下分别向两人行了礼。 江恒本是在书桌前站着的,看见江宛露进来才缓了缓面上不悦的神色,走到书桌后坐下抬头问:“你一个小姑娘家,晚间不尽早休息,怎么来书房了?” 与江恒相比,江赫瑄面上的神色倒是一直未变,等江恒在椅子上坐下,他也走到一旁放置的椅子旁,边转身坐下边开口问江宛露:“方才我同你祖父的话你可听到了?” 江宛露点点头,江赫瑄坐下后又抬头看见站在书桌前,算是在他与江恒之后的位置的人,再次开口:“那你的决定呢?” “你想留在何处只管明说,若是有人”江恒睨了江赫瑄一眼,才看着江宛露道,“若是你说了有人仍要强迫,自有老夫会为你做主。” 听起来只是回京一事,但他二人所争执的,又似乎不仅仅只是她今后要留在何处这个问题。江宛露余光瞥了眼江恒又瞥了眼江赫瑄,最终还是抬起头来看着江恒缓和气氛般道:“宛露京中好友也已多年未见,这次祖父寿宴见着了还未多聊便又散了,宛露此次便先同父亲c母亲一起回京,祖父觉得可好?” 驿馆近处除繁花茂叶外别无他物,但在稍远处便有着客栈民巷。 在靠近街边的有一间客房里,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关上窗户,眼睛还向着方才看的方向嗤笑一声道:“就这种一向懒散的废物,都不用我们出手,过一会儿就自己撑不住了。” 话虽如此,站在此间客栈的几人,还是不约而同地相互看了看,再互相点了点头将黑巾拉上去遮住了大半张脸,然后就从隐蔽之处放轻了脚步,沿着那些粗壮的树木各自的往驿馆那里移去。 夜已经很深了,连先前偶有的几声鸟鸣现在都没了声音,周围看起来一片安静,守在驿馆大门前的俩个人无聊地伸着脖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脖子甚至还抬着没有收回来,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身后的人便一个重重的手刀落在了他们的脖颈上。 收回手看着双双倒在地上的人,穿着黑衣的人看着是又想嫌弃他们几句,但被另一个同样穿着黑衣的人斜了一眼的同时说了一句‘抓紧时间。’才悻悻的拖起了地上的那个人。 跨过大门看见院中楼下守着的那个人同样也已经昏倒在地,方才那个黑衣人转头对旁边的人交代道:“通知我们的人,可以动手了。”接着又回头对两个穿着驿馆侍卫衣服站回原先那两个人位置上的人点了点头。 院中静谧,等他交代完走到院子中的时候,先前进去的那个黑衣人已经从楼阶上下来,在门口对着他点了点头。 没有人注意到,与此同时在驿馆隐蔽之处,有一个并未着黑衣的人,也悄悄地退回去没了身影。 楼上各处站的皆是驿站侍卫,只有一间房的门口,站着的几人是着着温氏随从衣饰。 “有刺客!”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接着黑衣人与侍卫就混乱地打在了一处。 兵器拳脚的声音杂乱地碰撞在一起,有两个侍女听着声音先出了门,跟着出来的其余几个侍女刚出门就被这声音吓得缩在那两个侍女旁边,贴着门墙跟着她们走到温语澜的门口,声音有些哆嗦的对那几个侍从说:“郡丞大人交代过,奴奴需誓死保护温姑娘” 被挤在中间的侍女上前一步打断她的话,行礼道:“奴会些拳脚,郡丞大人特意交代过,奴必定会誓死保护温姑娘的,还望几位大人让奴进去。” 从楼梯口传来的打斗声音越来越近,有位随从看了眼那处,脸上似乎有些犹豫,旁边另一个随从凑近他小声的说了句:“既然会拳脚,她们进去也方便些,驿馆侍卫已经撑不住了,我们必须要赶过去。”听他说完这话,那个随从低头看见那两个侍女一直垂着头,虽摆摆手示意她俩进去,却还不忘交代一句:“别忘了你们说的誓死保护!” 两个侍女赶忙屈膝应是,再起身已有人帮她们开了门,除了她们两人外,其余的侍女大松了一口气,又就近全部躲进了一间房里。 外边打斗声越发的清晰,温语澜房间里的灯盏早就已经重新亮了起来,从房间的屏风后可以看见有三两个身影影影绰绰,两个侍女对视一眼走近屏风,屈膝道了声:“见过温姑娘。” “嗯。”屏风后坐着的那个人影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低低的应了一声,声音里似乎还有刚睡醒慵懒,过了一会儿她才又道,“事出突然,也辛苦你们了。” 自二人连道不敢侍立在一旁后,屋内再无人说话,直到房外一声清脆的响声传进那两人的耳中 ------题外话------ 说好的周二,但是迟了两天,不好意思呀! 所以明天再更一章,以表歉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 原来如此 清脆的响声自房外传来,侍立在屏风外的两个侍女几乎是同时向着屏风后那个坐着的人而去。 屋外楼梯间本来在对峙的驿站侍卫与黑衣人,在打斗中将温府随从自温语澜的房间引开后,竟然很有默契的没有再打斗,而是环成半圈将他们围在中间,彻底地隔开了他们进温语澜的房间去帮她的可能。 现在的局面已经明了,方才问过那两个侍女话的随从手握在剑柄上,眯了眯眼看向那些穿着侍卫服饰的人开口:“驿站的侍卫竟然敢行刺温姑娘,不知是谁下的指令?” “我们可不是驿站里的那些废物!”有人冷哼了一声像是对他的问题感到不屑,“那些人安逸久了早就养废了,也只有像屋里那种不知世事的黄毛丫头才会相信他们有那个保护别人的能力。” 竟然是人已经都被掉包了!虽然这样的情况听起来很是荒唐,但总好过洛郡的官员中有人心怀不轨。 温府的随从都被困在够不到温语澜房间的地方,可他们那些人如此,却也没有多余的人力再去对付温语澜。说话的那个随从看着他们慢慢拔出了剑:“既然你们开始的目的已经成了,之后也该到了我们目的达成的时候。” 方才帮着‘侍卫’对付黑衣人的时候,这些随从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可现在他们的样子却已经同方才完全不一样了,在加上屋内久未再传来信号,为首的黑衣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眸中神色惊疑,拉过旁边的人退出打斗的那个圈子说了句:“其中怕是有变,先擒获温语澜。” 同屋外紧张的情形相比,屋内依旧是静悄悄的,如果不去注意已经破损了的屏风和因为打斗有些凌乱的桌椅的话,就像是没有任何意外出现过一样。 二人踹开门后举起的剑还无处下手,一条长鞭已经破窗而入,紧随其后的是从窗外进来的一男一女。 虽还未完胜,但女子的一条长鞭很明显的已经压制住了对方,与这边差距明显的情况比起来,进来的男子那边情况似乎有些不好。 他对上的黑衣人身手比旁边的人看起来要好上许多,又加上他看见这室内这样的情况,还有他们都已经来了有一会儿,却没有听见房内有任何人的声音,种种信息让他眉目间神色的慌乱一眼便能看出来。 破损的屏风依旧挡着视线让他看不清内间的情况,现在他已经没有多少心思来应付对面的黑衣人了,可那人的身手也是极好的,并不是三两下便能解决的角色。 与身手好的人交手稍有分心便可能置自己于危险之地,他就是在一个恍神间感觉到臂膀上有了痛意。 “能不能先专心将这两个人解决了再说。”女子面前的黑衣人现在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看到他这边的情况有些恼的说了句话,正要过去帮他,就听他开了口,“先进去看看阿澜。” 有了她先过去,他最起码比之前难明情况的时候要安心一些。 “既然只有先解决了你才能去找她,那也只能尽快了。”男子说着这话抬眼看了下黑衣人,眼神总算是没有再落在内间。 屋内只有两柄剑相击的声音,可以比之前更快也更清楚听见。 “你们怎么在这里?” “里间没有人。” 女子出来说话的声音与楼梯间的声音同时响起,不知何时楼梯间打斗的声音已经没有了,黑衣人方才一声闷哼剑也从手中脱落,忽然之间没有了那些杂乱的声音,让温语澜的话落在他耳中更加清晰。 “傅明辰?”从大开着的门看过来的女子看见屋内也正要往外走的人,声音里惊讶与惊喜两种情绪交杂。 傅明辰见到温语澜出现在门口,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到她面前,先是打量了她一番,才打算要说话,就看见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在踏进这间屋子,没有看到她从屏风后出来的时候,他只想着她可能会出事要尽快找到她,并未多顾忌自己,可现在就这一眼,他就已经有些后悔了,他根本不想让她看到他受伤的样子。 “你可有哪里受伤?”即便她现在完好的站在他面前,他方才的一番打量也并未发现她身上有受伤的地方,傅明辰侧了侧身将受了伤的臂膀往后藏了下,还是没放下心来多问了一句。 “受伤的不是你吗!”温语澜抬起手似乎是想要看看他受伤的地方,最后怕碰到伤口又收了回去,见他将臂膀往后藏,抬头看他一眼,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受伤。” 臂膀上的伤口并不深,但由于没有包扎又同那个黑衣人交了手,现在流出的血已经染红了半截衣袖。 见温语澜抬头看了眼他后又看向那个伤口,目光中还有些小心翼翼不敢触碰的样子,傅明辰把她耳边落下的碎发揽到耳后,曲了身低头去看着她的脸,笑了笑道:“小伤而已,不要害怕了。” “快去拿药箱过来。”交代完霁月,温语澜瞪了一眼说着小伤的傅明辰,终于伸手轻轻碰了下傅明辰那条剑伤,末了抬头问他:“很疼吗?” “咳!”水云夕轻咳了一声,成功阻止了傅明辰和温语澜再说话后,看了眼傅明辰后看着地上的几个人开口道:“在你心不在焉交手时伤你那人,看到目前情况于他不利,方才已经在你眼里只有门口的时候跳窗逃了,余下这些人你们不打算处置吗?” “交手时心不在焉?”温语澜抬头看着傅明辰语调微微上扬,面上表情看起来与平时别无二致,只是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看他,她转过身先看了眼站在屋内的那几名随从,因为后面又有了傅明辰带来的几人帮忙,他们只有几人有些轻伤。 “吴衡。”温语澜将目光落在方才在门口说过话的那人身上,交代了句:“等将这些人交给郡丞大人后,便带他们下去清理伤口吧,今夜不用再守着了。” 今夜除了为首的那个黑衣人逃脱外,包括那两名‘侍女’与‘侍卫’在内的所有人现在都在这里了。温语澜的话吴衡看起来有些不赞同,在她说完后他便抬头道:“不留人守着,万一姑娘有事该如何?” 即便是面上没有表现,傅明辰也能感觉到温语澜现在心情有些不大好,大概还是因为听见他在同别人交手时还‘心不在焉’的缘故。 “殿下有伤,先坐。”恰好霁月从里间拿了药箱出来,在经过傅明辰身边时小声提醒了一句后,把药箱放在傅明辰旁边,接着吴衡的话答道,“今夜已经差不多要过去了,之后郡丞大人也会到,你们也累了许久,不如就先听姑娘的吧。” 方才出去打水的人将热水端了进来,得了她的提醒,傅明辰往后几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温语澜面色稍霁却还是没有再抬头看他,只是站在他旁边边打开药箱边开口道:“我先帮你包扎一下。” 药箱打开了,傅明辰却按了下她的手,温语澜抬头脸上闪过一丝茫然,随后又了然地低了头:“既然你不愿,那便等” 话还没有说完,傅明辰又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想要合上药箱的动作,但也没有回答她的不解,抬头看向了水云夕道:“姑娘可否先出去片刻。” 房间里其他人在之前已带着今夜所抓获的行刺者退出了房间,听到傅明辰的这句话后霁月也退出了房门,只有水云夕探究地瞥了一眼傅明辰后,眼中多了一抹嫌弃,也不答他的话抬脚往外走去。 等人都出去了,傅明辰才开口解释温语澜方才那个误会,“苏老夫人是杏林高手,阿澜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还愿意为我包扎这小小的伤口,是我的荣幸,怎会不愿。” 到了此时,温语澜反倒是看起来面上有了些犹豫,傅明辰瞄她一眼,继续道:“请来的郎中肯定是一时半刻来不了的,来了之后受伤的人又不少,你真的不打算管我吗!” 这句话明显是故意想让她的心情好些,温语澜本是先不想管他,但看着傅明辰被染红了的大半截衣袖,不管再怎么气他在那么关键的时候还分心在别的事情上,也就只剩下担心了。 用湿毛巾一点一点把他肩膀上的血擦干净,那半盆水早就变成了红色,让人进来又重新换了盆清水,温语澜动作小心地帮傅明辰接着包扎伤口。 她面上的神色太过紧绷,傅明辰一眼便能看出她现在的紧张。想了想,若是他说‘小伤’‘不要紧的’之类的话,本来温语澜就因他的心不在焉而导致受伤心情不悦了,若是他再说那些话,怕是会让她的心中更加的不痛快。 她腕间玉镯方才皆已取下,傅明辰瞥见她现在只带着一串琉璃珠。 从怀里把那个样式普通的暗红色木盒拿出来,傅明辰放在桌子上往温语澜跟前推了推,见她的目光依旧没有往旁边落一下,傅明辰不得不开口道:“阿澜,你把它打开。” 知道他现在的手不太方便,温语澜打好了结,才边开那个盒子边问他:“是什么?竟然值得你将它随身带着。” “一块玉。” 傅明辰的语气轻描淡写,‘玉’字刚落,温语澜也看到了盒子里那块水蓝色的玉石。 若说是玉,以它这样的成色来看是算不上什么上好的玉石的,可它看起来却又有些不像是玉。温语澜看着那‘玉’中间飘着的花纹,偏头抬眼问他:“这真是玉吗?你是何处得来的?” “咳。”‘这真是玉吗?’这句问话让傅明辰握拳掩住嘴轻咳了下,才温声解释,“庙里求来的,不管是否是玉,你带着它我最起码能求个心安。” “给我的?”温语澜意外地看着傅明辰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顿了一会儿,才嘟囔着开口问出了另一个疑惑,“你不是说过,不信神佛吗?” “我是不信啊。”傅明辰站起来,没有碰到玉,只从那根绳子上把玉从盒子里提出来,探身向前系在温语澜脖子上,系完才坐回去看着她补完方才的话,“但事关于你,信上一信也无不可。” “你记得别让旁人碰到玉。”傅明辰紧接着又特别补充了一句,见温语澜好半天垂着头没有抬起来,才凑近她从唇角溢出一声笑,问道,“不过是一块玉,怎么还让你不抬头了?” 温语澜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肩膀微微的抖动了两下。依着她现在对他的态度,傅明辰本来以为她只是在纠结是否要接这个东西,但等他在她面前蹲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她在哭,虽没有出声,但眼泪却一滴不少的一直在往下掉。 “这是怎么了?”不知她这是为何而哭,傅明辰有些无措,赶紧边伸手帮她擦眼泪边问,却不想,温语澜听到这句话倒是抬头看他了,只是眼泪却流的更快了,“你说会来看我,可我等了五年,一次都没有见过你。” 也许是因为抬起了头,温语澜觉得再接着像方才那样哭有些不好,即便是还在抽噎,她拿出手帕就要去抹眼泪,傅明辰赶紧从她手里把手帕拿过来。 眼前人因为哭过,眼眶有些泛红,声音现在也是委委屈屈的,傅明辰慢慢帮她把眼泪抹掉才问:“所以你这段时间就是因为这个在别扭?” 温语澜脸上闪过一抹羞赫,别过脸去没有答话,听得傅明辰一声轻笑传进耳中,才又转过去,看着他带着笑意的面容颇有些问责意味地开口:“我方才看见你的肩膀处还有一处像是箭伤的旧伤,是怎么回事?” “箭伤?”傅明辰下意识的往肩膀那儿伸手,只是被温语澜看见后一下子拍了回来。傅明辰便干脆看着温语澜,语气轻松地道,“在军中会受些伤是不可避免的,当时并无什么危险。” “军中?”温语澜抬起头后眼中盛着茫然,傅明辰半开玩笑的问她,“你该不会不记得这事儿吧?”等看到她脸上的神色从茫然变成了懊恼,傅明辰没忍住真的笑出了声,“俣璋兄也是在军中待过几年的,你怎么会真的忘了这事!” 其实这也并不能怨温语澜,雎阳虽有男子要去军中服役这一约定俗成的旧俗,但并非是多么强硬的令条,除了皇族与那些世家子弟外,其余的人一般都是随自己意愿的。像皇族世家的人,在去军中前都会有人为自家子弟挑选地方,但有些官员商户并未有那般的能力,所以为了免除自家儿孙置于险境,他们都少有去军中的人。 温语澜这些年都在郦州,与京中的人甚少联系,她在郦州也本就没有什么需要关心的同龄之人,再加上年岁又小,几年下来竟然真的忘了傅明辰他们是必须得去军中的。 明明已是在懊恼了,偏偏温语澜嘴上还在逞强:“可兄长不也每年都会过来看我一趟的吗!”温俣璋每年的看望,也是她忘了他们去军中的一个重要原因,谁会想到同样是去军中服役的人,一个每年都有时间去趟郦州,而另一个人却走了之后连个消息也没有呢。 轻笑一声,傅明辰离开椅子半蹲在她面前,抬头看着她慢慢开口解释:“你去郦州之后,父亲也安排了我进边疆的军营,距离太远,我来不及再去找你了。而且父亲不像定国公那样,还允许你如俣璋兄一样回京,我自到了边疆后,程将军便得到父亲的指令,看着不许我途中回来。” “瑜王竟然安排你去了边疆!”那句话本来是让温语澜一阵惊讶,不过紧接着温语澜便又瞪他一眼道,“那你不能来信告知我一声吗?” “我给你去过信的。”傅明辰说完见温语澜也是满脸疑惑,显然是真的没有收到过,即便心下也有疑惑,傅明辰还是先放在一旁,继而又道,“你心中不舒服怎么也不问我,难道就宁愿一个人难受吗?” 刚挂上去的玉佩在胸前晃动了几下,温语澜才记起来他们方才是在帮傅明辰处理完伤口时说到了这些,他包扎之后温语澜看到衣袖上刺眼的血迹还在她眼前,一下子站起来打算去让人送赶紧的衣裳进来。站起来之后她温语澜忽然想到——既然有启白在,那她为何要自己帮傅明辰清理伤口呢? 想到这里,温语澜又有些懊恼地跺了下脚,赶忙快走了几步,到门口的时候才停了一下,稍微平稳了下神色拉开门出去,对站在门口的启白道:“把衣裳给他拿进去吧。” 傅明辰坐回椅子上,手肘撑着桌子眉目温柔地看着她的几个小动作,半晌后才含着笑意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 局 洛郡的郡丞本来已经睡下了,在接到驿馆传来的消息后吓出了一身冷汗,急急忙忙穿戴好就匆忙带着人就往驿馆赶来,但他到的时候却被告知里面有人在包扎伤口不能进去。 不知道受伤的是谁,也不知道伤的是否严重,他本来就已经够心焦了,这时还被人告知璟王府的世子也来了,可不论再焦急,他也只能在楼下饱受煎熬的等着,好不容易听到来人告知他可以进去的声音,未知的状况却让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心中的感觉,是应该轻松一些,还是更加的煎熬。 进门之后还未到坐着的两人面前,郡丞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说出的话声音里都有些发抖:“下官下官在下该死,管教不力,才让温姑娘险些遇害” “哼,管教不力?”傅明辰面色微冷,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郡丞道:“此次参与刺杀的,有大半是驿馆的侍卫,洛大人,你意欲何为?” 本来在他的地方温语澜被人刺杀就已经够他受的了,行刺的人竟然还是驿馆的侍卫!洛郡丞只感觉到眼前一黑,脑中一片空白,连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都没有想出来,就赶忙跪俯于地,战战兢兢地开口:“世子明察,下官绝不敢有半分叛逆之心啊!” 他们都是无官职在身的人,这些官员见了他们都是称‘在下’,方才洛郡丞进门虽然也是慌乱,但起码之后又改了过来,现在倒是被吓的直接说‘下官’了。 今晚的事她有所防范,倒是没有受多大惊吓。温语澜看着被吓的战战兢兢的洛郡丞,语调轻柔地开口道:“洛大人不必惊慌,先起来吧,我和殿下都知晓此次之事,与你无关。” 好在温语澜的语气温柔像是没有脾气,让他心中暂时放松了一下,洛郡丞小心地抬头瞥了眼傅明辰,见他没有反对让他站起来的意思,才刚刚站起身来,被她又说的一句:“若洛大人真有心行叛逆之事,又怎会冒着暴露的危险,向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动手。”吓得差点又跪了下去。 今晚接连被吓到好几次的心神还未来得及稳一下,洛郡丞就赶紧开口辩解:“温姑娘明察呀,下官方才让人查过,那些驿站的‘侍卫’根本不是侍卫,是被那些叛贼假冒的。” “原是这般吗。”温语澜端起茶杯浅浅地啜了一口,语气平淡地开口道,“可驿馆中的数十位侍卫及侍女,竟然都是别人假冒的,而洛大人你却毫不知情,大人可否好好解释一番?” 刻意刺杀与管理不力之间相比,一眼便能看出哪个更为严重,洛郡丞抱着自暴自弃的想法道:“洛郡虽是下官辖区,但下官平日除了府衙之事其余事很少过问,此次也是听到温姑娘要赏脸在此歇脚,下官才插手了一次驿馆的事,特地寻了两个会功夫的侍女来服侍您。”洛郡丞的双腿有些微微的抖,却还要再补上一句,“就算再借下官十个胆子,下官也绝不敢有反叛之心!” “若光是想着明哲保身,有时反会被池鱼殃及。你这次可明白了?” 傅明辰的目光瞥过来,洛郡丞忙不迭地点头保证:“明白明白,下官以后必定会为雎阳c为洛郡,鞠躬尽瘁,绝不敢再同以前一般。” “整理好有用的口供后明日送过来。”傅明辰说完示意他可以退下来,可此次的受害者毕竟是温语澜,洛郡丞抬头往她那边想要看一下她的意思,还没有看见她面上的神情,便见她旁边的霁月伸手做出了‘请’的动作,同时开口道:“还要辛苦大人,早些将他们的口供整理好。” 在洛郡丞来的时候水云夕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待在屋内,按她的话说,是不想听那些朝堂中人的虚与委蛇。 洛郡丞出来的时候她正靠着连廊上的栏杆在想,如果这群人口中所说的‘那东西’真是听风吟的话,那他们所知道的关于听风吟的信息,又会有多少?还没等她有个头绪,启白就跟在洛郡丞的身后出来喊她:“你现在可以进来了。” 水云夕在温语澜下手的位置上坐下后,傅明辰就在温语澜之前向她道了声谢:“多谢姑娘此次来告知我们洛郡之事。” 习武之人的听觉会比旁人敏感上许多,水云夕那日路过一间客房的时候刚好听到里面有人说,‘温语澜他们走的肯定是官道,依照我们现在的人手来说,路上根本没有下手的可能。’ 之后又有一个不同的声音说道,‘那东西的线索决不能放弃。路上不行,那就在驿站等着他们,途中的驿站只那一个,抢在他们前面,尽早安排人想办法混进去。’ 水云夕是路过的时候听到了这两句话,当时她还嗤之以鼻,觉得他们的想法是异想天开,先不说温语澜可能早就离开了锦州,光是她身边有高手随身保护,就不可能会让他们得逞。 江老爷子寿宴那天,她虽然甩开了启白,但也不太敢再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傅明辰他们可能会安排人‘守株待兔’的地方,所以那天的江府虽然傅明辰他们安排的人没有‘守’到她,但她其实是去了的,虽然没有出现,可也记住了身后跟着启白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以及与她同样藏在隐蔽之处的那些人。 那天之后的第二天,她在后院练完功回房的时候,那天她听到谈话声的房间没有一点声响,问过掌柜的才知道那房里的人竟是昨天半夜就退了房。 不管是因为她对那日莫名其妙的刺杀感到愧疚也罢,还是因为那日温语澜所说的‘你既信我一次,我便也信你一次。’这句话让她有所触动,总之水云夕当时想的是,若对方早有埋伏,那即便温语澜身边有高手怕也会凶多吉少,所以她才费了一番功夫找到了温府。 本来她以为那些世家大族总爱疑神疑鬼,她还想着若是里边儿的人出来之后怀疑是她设了陷阱,那她便撒手不管了,反正之后后悔的人不会是她,可是傅明辰在听她说完后,都没有问一句‘你是从何处得知的?’匆匆对温俣璋说了一句,‘培郡之事只能你一个人先处理了。’就急忙扬鞭往洛郡的方向赶。 亏她当时跟着上了马的时候还在心里暗自得意了一番,觉得自己这一举动或许会救一个人。 她本以为先有之前轻易的放她走,后又有现在的傅明辰一脸焦急的模样,温语澜肯定就是那种养在深闺里,如同睡着之后温顺的猫儿一般的人,谁知来此之后她才意识到,她好像在对方之前就已经有了防备。 确实,依着双方相差无几的人数,如果温语澜完全没有预防的话,最起码她自己,是完全没法全身而退的,更何况还抓获了行刺的人。 想到此处,水云夕又睨了傅明辰一眼,才开口道:“你也不必谢我,就算没有我的消息,你没有赶过来,她好像也不会有事。” “自然是要谢的。”温语澜转头向她这边道,“若不是你们赶过来,他们没有那么快会被制服,时间一长,什么变故都可能会发生。” 听她说完这话,因为方才有了点不悦的心思,水云夕略微不自然地道:“那也不必谢,就当为之前那次刺杀你赔罪了。” “刺杀?”傅明辰方才看水云夕那一眼还有所感激,听到这个词,这次看向她的眼神却一下子锐利起来。被那眼神一看,水云夕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回瞪过去,只是开口说话的语气略微有些底气不足道:“我那时是许多年后第一次第一次听到关于‘听风吟’的消息,如果是你,你敢保证自己不会冲动?” 起初在温府门口见到水云夕时,傅明辰不是没有怀疑过她所说之事的真实性,只是想到距温语澜早上离开已经过了许久,时间上不允许他去考证太多,等真的看到了那些人所布置的刺杀,直到在听到水云夕说出那句话之前,他都以为水云夕是温语澜以前认识的朋友,他和温俣璋那次听到她说的话而派人跟踪,只是他太过敏感。 虽然傅明辰也没信温语澜那天临时让江宛露改口的事仅仅只是想买花灯忘了带钱,但他也没想到遇刺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会直接瞒了过去。 若是不知道便罢了,现在知道了水云夕之前的行为,傅明辰现在是决计不会有半分同她说话的心思的。 那天晚上天色暗,又是只见过一面的人,温语澜刚见到水云夕的时候只是觉得有些熟悉好像是见过的,可那时候她都被傅明辰臂膀上那大片的血迹吓到了,哪还有心思再去注意别人。 直到听到她说了这句话,温语澜才想起来她们之间的交集。可傅明辰现在还面带寒意的睨着人家,温语澜悄悄拽了下他的衣袖,小声地说了句:“我又没事。”他才将冷冷的目光收敛了些,转头看向她唇齿开合了几次,最后还是只将头转向了一旁。 “说到这事儿”等傅明辰的目光转走之后,水云夕有些疑惑地偏头问温语澜,“明明上次你都那么轻易地信了我,为何这次却让他们上堂受审?” “上次”温语澜迎着她好奇的目光笑了笑,“你情绪变化太过明显,不像是想要伤人的样子。” 喃喃了句:“以后不会再那般。”后水云夕便垂下了头。她自被人收养后就一直在山上长大,见到温语澜的那次是她多年之后第一次下山,方下山便听到了她父亲死时极为小心地扣在掌心的那三个字,让她如何能忍得下去不追究。 家破人亡!那样的画面又在眼前出现,水云夕紧紧捏住拳头,眼中无处下手的无力一闪而逝,剩下的,除了对那些人的恨意,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找出他们的坚定。 虽然水云夕垂着头,但她初时放在一旁的拳头却很明显的泄露出了她的情绪,不过水云夕与他们的交情也不过就是这两次不甚好的见面,谁都不知道令她情绪变化的原因,所以温语澜也只是默默倒了杯温茶放在她面前。 “本来以为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的人肯定是又矫情,又小心眼儿的。”水云夕抬头吸了吸鼻子,看着温语澜笑出了声,“看来我这次决定帮你还真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臂膀上的伤在包扎之后已经不怎么疼了,傅明辰刚听见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温语澜曾经还遇到过一次刺杀时,一下子悬起来的心里满是惊吓和后怕,她还那么小,又是个不会拳脚娇养着长大的女孩儿,万一真有什么就算没有受到擦伤,光是那时的惊吓就够她受得了,可她现在竟然还去照顾起了那个始作俑者的情绪! 想到此处傅明辰又有些生气,气温语澜自己不会照顾自己不说,竟然还瞒着不让别人知道! “咳!”思及此,傅明辰当即转头轻咳了一声,等温语澜转过头来的时候却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说话。 本来傅明辰分心受伤生气的人是温语澜,怎么现在竟然变成傅明辰了?温语澜看着傅明辰脸上一片平静,唯有眼睛里露出的些许委屈,想到‘委屈’这两个字,温语澜不由得一下子笑出声来,软了声音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保证:“以后此类状况,我决计不会再瞒你了,好不好?” “你还想再有此类状况?”傅明辰的声音一瞬间有些提高,不过他抬眼之后看向温语澜,见她虽然没有说话,但看着他的眼神里却分明表达出了‘这又不是我自己想的,你怎么不讲理呢!’的意思,随后又自己说道,“你不过是一趟出行,却遇到了如此多的‘意外’,往后出门一定不能如这次一样大意了。” 洛郡丞走后也已过了一段时间,听着这二人把目前看起来最重要的事抛到了脑后,水云夕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们是在平时都会设个局等人往进跳,还是这次碰巧被你察觉到了?” “有谁会每日布局?”温语澜笑了笑倒没怎么在意水云夕说的话,“大概此次是被我碰巧察觉了吧。” 如果城门口那束忽然像看到猎物一样的目光只是她的错觉,那又为何一个普通的驿站侍女身上会有一种就像是从小生活在自由宽松的环境中,不受拘束的洒脱气质? 若只是单独出现,或许还有可以解释的地方,可它们偏偏一起出现,这些让温语澜没有办法不多想,虽然她也不确定这些推测是否只是她的错觉,但既然心中已经存疑,那便是必然要有所防范的。 她还不确定的一点是,万一行刺是真的,那这事,洛郡的官员又知晓多少?洛郡的官员若是参与其中,那对她动手,是因为对温家的不满或是挑衅,还是因为想要借此在雎阳的朝堂中动手? 那时候温语澜想了很多,虽然几率不大,但如果有洛郡的官员参与其中,凭她的这些人,是无论如何也是逃不过的,但即便逃不掉,也应该先让京都的人有所准备,所以她先派出去了一人,若是驿馆这边发生预料中最糟糕的情况,好让他能及时去给京中报信。 若这事与洛郡的官员无关,先有她的防范,后又有他派去的另一人去通知后郡丞带来的侍卫,只要侍卫赶来,那么这事便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那几名女子本就是她的贴身侍卫,所以她在不惊动驿馆中人的前提下她们在她的房间并不是难事,随行的吴衡亦不是愚笨的人,稍加点拨他便明了了她的推测。 吴衡他们之前没有尽力的抵挡,一是不确定这些黑衣人与‘侍卫’是否是串通一气,二则是因为,温语澜说的话‘只有让他们觉得已经胜券在握,才会无所顾忌的把话说出来。’ 温语澜原先的房间里早已安排了三两个功夫不错的侍女,所以让对方放松警惕的这个计划实施起来吴衡他们几乎没有后顾之忧,但当他们听到驿站的侍卫全被换了时,还是在心里吃了一惊。 “那你是如何从这间屋子,挪到那间屋子的?”水云夕目光指向傅明辰的方向,撇了撇嘴才道,“他当时进来没听见你的声音,脸色都有些发白。” 之前傅明辰与人交手时的分心,温语澜不可能想不到是因为他担忧自己的原因,但亲耳听到由别人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他当时的状态,温语澜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触动,只感觉自己心下一片柔软。和平时她惯有的温柔不同,温语澜此时看着傅明辰的目光与声音更是一片柔软道:“我当时并没有留在这间房里。” 刚好洛郡丞进来呈报整理好的口供,温语澜起身接过,等他出去后回身对着傅明辰一笑道:“我应该知道,你方才为何要敲打这位洛大人了。” 洛郡在京都与锦州之间,虽属锦州,但实际上距京都更近些。因为如此,相比其他郡县这里还算繁盛,但也正因为距京都太近,郡丞的权势不仅会小上许多,若是不小心行差踏错,也会比别处更容易被京中看到,所以洛郡丞向来奉行‘少行少错’,许多事他皆是能推便推,但从他处理的那些事件以及今夜审讯之事来看,他的能力还是不错的,若是能改掉胆小怕事的毛病,或许会对洛郡的人更有益些。 ‘培郡’是洛郡丞整理出的口供中指向最明确的信息,温语澜转头问他们:“既然陛下这次让你们去的也是那儿,不如就一起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 为友 就算是坐了四人,马车中依旧还是宽敞的,傅明辰坐在旁边闭着眼睛浅眠,温语澜看见之后便静静的坐着也不再出声说话,水云夕便也静坐着,只转动眼珠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份安静已持续了许久,水云夕并非是不能忍受安静,但长时间的无声还是让她觉得不是太过习惯,又在马车里面坐了一会儿,水云夕忽然灵机一动,因为温语澜离傅明辰近,她便只靠过去对霁月说了句:“我出去驾车。”就已经抬脚走了出去和驾车的启白坐在了一起。 马车里依旧没有说话的声音,水云夕凑到启白近前颇有些神秘兮兮地问他:“你家公子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小气的吗?” 听到有人说他们公子的不是,启白立马不乐意了,转头就不客气的反驳她:“你才一直都小气,你见过比公子更大方的人吗?” 说他小气是有原因的。那天温语澜说了要来培郡之后,水云夕本来是想既然她现在没有关于‘听风吟’的消息,不如先跟着他们一起过去,说不定这次那些人口供中同时都提到的‘那东西’它真的就是‘听风吟’或者是和它有关系呢。 可她还没开口,傅明辰就开口拒绝,‘既然你们不是朋友,那也没必要再和我们有什么接触了。’那神态就差没有直接说‘我希望你能离温语澜越远越好了。’ 不过最后她还是跟着一起过来了,也许是因为在她还没开口的时候温语澜就察觉到了她当时神情,不知在她离开后温语澜又和傅明辰说了些什么,反正在第二日要走的时候,温语澜便过来敲她的门问她:“可要同我们一起前去?” 看起来他们并不会需要水云夕跟着去做什么,虽然察觉到了是她需要借助他们的关系,温语澜的话依旧是询问她态度的语气,并没有半分高高在上的意味。 其实,水云夕想,她也不一定非要和他们一起才能去培郡,之所以会和他们一起,除了因为他们现在手里有着线索,又是光明正大的去查,跟着他们会比她自己没有章法,又没有办法去往那些需要进去的地方要有效的多这个原因外,应该就是因为,温语澜的态度总是会给你留有选择的余地,所以她才会没有顾虑的选择同他们一道。 没有等到水云夕回答他方才的问题,启白似乎是想到了她问这个问题的缘由:“如果你说的是公子不怎么搭理你的事儿”拖长了声音,启白笑得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道,“你可就知足吧,若不是看语姑娘的面子,就凭你对语姑娘动过手这点,你就永远别想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了。”怕她误会,启白又赶紧解释道,“你可别乱想啊,我的意思是公子根本就不会再乐意见到你了,不是他会做出些什么奇怪的事儿。” 眨了眨眼再没说话,马车在路上也已经不停歇的走了大半日,水云夕抬头看见前面有水,跳下马车道:“不然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听到她的话启白刚扭过头哼出了一句:“多事!”就听见听马车里传来一声‘启白,停车休息一下吧。’虽然这话在他刚回完水云夕那句之后出现,让他有些失了颜面,但他还是赶紧把马车停了下来。 水云夕挑衅般的对他挑了挑眉,扭身自顾地走到了她看见的河水那儿。 听到脚步声响起,过了一会儿后停在她身后的人轻声问她:“要吃点儿东西吗?” 待水云夕要回头看的时候温语澜才往前了几步走到她旁边,又将小碟子里的点心往她那边递了递。 水云夕等了半晌也没有听见温语澜开口说话,有些疑惑地偏头去看时,只见她面色平静地看着面前流动的河水,丝毫没有看出她有说些什么的打算。 暗叹自己想多了,水云夕收回目光,自顾地道:“我还以为你过来是要问我‘你为何要一个人单独过来这里’。”没等温语澜的回答,她倒是没有客气接着说道,“回答你的话我都想好了‘我最讨厌那种骄傲自大c目中无人的人,过来是因为不想看见那位世子殿下!’”这或许不是全部的真相,但却是水云夕目前只能说出口的真心话。 “你说的是傅明辰?”温语澜听到水云夕说这话是真有些诧异,但话刚落又自己摇摇头毫不犹豫的对她的说法否定,“他不是。”不是目中无人,也不是骄傲自大,“他只是有些懒而已。”只是对自己不在意的人与事懒得去多用心c多在意罢了,但也只有相处之后,别人才会明白傅明辰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水云夕也不再去和温语澜争辩傅明辰的事,转而问她:“你们是兄妹?” 想了想,温语澜低头笑笑道:“大概,算是吧。” “骗人。”问题是她问的,听完之后先反驳的也是她自己,“我就算再如何孤陋寡闻,还是知晓‘傅’是皇族的的姓氏。” 温语澜偏头一笑:“所以我不是说了‘算是’吗!” 水云夕也跟着笑了笑,可随即她的笑便慢慢消失在了脸上,接着她虽是看着湖面,但不知目光绵延到了哪里,语气中带着些许眷恋地说:“我没有兄长,但我以前有个很乖c很听话的胞弟,只是”话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水云夕深吸了一口气,偏头看着温语澜开玩笑道,“幸好你不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不然像你这种看起来没有丝毫攻击性,但偏偏又生的美的人,真是太容易让别人卸下防备了。” 交浅最忌言深,水云夕的情况她从来没有明确的说出来过,温语澜也只能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些许。想着水云夕那句话也许只是为了掩饰她方才遗漏出的忧伤情绪刻意所言,温语澜便没有立刻接话,过了片刻后才笑着转了话题:“既然你这般说,那下次有机会可要和我这‘没有攻击性’的人比上一比?” 这句‘比试’一下子让水云夕有了兴趣,惊讶又疑惑地问道:“你我能比些什么?” “星象占卜,礼乐射御” “那就箭术。”还没等温语澜说完水云夕就做出了选择,星象占卜,不知温语澜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会那些,反正她是不曾涉猎过的,至于礼还是算了吧。 “也好。”温语澜看了眼马车那边笑笑道,“虽说我的箭术较之他们是远远不及的,但也可以勉强一看。” “哈哈。”她答应的爽快,水云夕也唇角上扬地应下,“那便说好了,到时候可别推诿。” 虽然从洛郡离开的时候已经吩咐过随行的人多多留意,但在马车停留的这段时间里,傅明辰还是没有放松对周边环境的应有的警觉,又对着人吩咐了一遍。 启白站在一旁对着霁月小声嘀咕:“我家公子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会这般谨慎,有了语姑娘,一下就变得如此啰嗦了。” 霁月重重拍了他一巴掌,对着他微扬眉道:“谨慎些难道不是好事吗?”末了又稍微凑他近了些,颇有些意味深长的道,“不过若是真的不满,你不如去殿下面前说说?或者去和我家姑娘抱怨抱怨?你也知道,我家姑娘最是通情达理,容易说话了。” 启白闻言连连摇头:“没有不满,没有不满,霁月姐姐你说得对,谨慎些可是好事。”傅明辰不是不容易说话,相反的,比起心思敏感的温语澜,相处久了之后,启白倒觉得他家公子才是更容易相处的,只是在事关温语澜的事情上,他从来都是格外的认真,才会有些不好说话。 说到这里,启白倒像是想起了什么般,有些感慨意味道:“他们这样才正常嘛!因为语姑娘初回京时都不怎么搭理公子,连我想去找滟星他们玩儿都不敢。” 回京不久温语澜便为了花朝节来了锦州,虽这次在京都留的时间不长,但再加上她在别院那几日对傅明辰的态度,亦可明显看出她现在与之前的态度相差甚大。 霁月抬眼看着河岸边上与水云夕说话的女子,在之前她就想着,温语澜定不会是真的不愿再理会傅明辰了,果然,在驿馆中将她心中那点埋怨抹平之后,有他在的地方,她便又无条件的相信了。 想起那天从走廊上传进来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后,静静侍立着的两名侍女同时有了动作,抽出匕首后她们便极快的直直往屏风后坐着的人影而去。 幸好温语澜早有了防备,屏风被划破的那一瞬间,那两个人看着露出来的三张脸皆不是自己应该看到的,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们进屋后那种说不清的怪异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那些刺客原本的计划里,这两名会功夫的女子会乘乱以保护为名进入温语澜的房间,在听到动手的信号后,只需要不怎么费力的控制住没有反抗能力的她,但是,当该留在这间房里手无寸铁的人,换成了都是有些身手的三位女子,情况自然就不会向着他们所预料的方向发展。 不仅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还不明局势,而且不久之前在驿馆发生的那一幕还在眼前,明明知道这次前往培郡,驿馆中的那两名‘侍女’被一道带上了,也不怕有人前来搭救多安排一下! 这才是三月初,天气都还是冷的,水边更是冷的明显。温语澜当时之所以单独过去找水云夕,确实没想过问些什么,只是在这所有人中,唯有水云夕算得上是与任何一个人都不相熟,未免她觉得自己处境窘迫罢了。 霁月轻轻叹了口气,打算回身再去帮温语澜拿一件厚衣服。 ‘射’乃是雎阳官学必学的一项,水云夕从自己久远又稀少的记忆中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已经信心满满地答应了温语澜提出的箭术比试。 虽然从他们近来的这些话中大致可推断出温语澜是没有入过官学的,但她的身份在那儿,又是在雎阳颇具盛名的苏老先生亲自教出来的,那她的箭术虽不至于多好,但应该也不会有多差。水云夕脸上闪过一抹懊恼,开始觉得她有必要去认真练练这一项了。 亲自把事情交代完毕,傅明辰转头往河边看去,见那两人还在河边站着,有些不满地微蹙了下眉,抬脚走到温语澜面前,向左挪了半步把手伸到她身后,将刚过来时从启白那里拿来的披风披在她肩上。 等到挪回步子重新站在她面前,帮她系前面带子时才开口道:“不是说了现在天气凉,出来时要记得添衣吗。” 在这之间温语澜一直没有说话,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应,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随着他,等他又顺手理了理她披风上不太规整的衣领后,她才吐了吐舌头,有点小俏皮地说:“我不是觉得不怎么冷吗。” 看着他又是帮忙加衣,又是在一旁念叨,水云夕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道:“小时候,我父亲都未如你这般唠叨。” 傅明辰闻言抬头瞥她一眼,又收回目光看着温语澜道:“也不能怪他,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阿澜的。” 像她什么?容颜如她,心性如她,亦或是处世如她? 这是这几天傅明辰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水云夕原先也没有指望他会接她的话,只是自己随口说了出来,现在他回了她,倒是让她有些诧异,不过虽有诧异,那些疑问还是很快的在她脑中闪过。 余光瞥见温语澜伸手打了傅明辰一下,还嗔怒着说了句:“说什么呢!” “我的意思是,不是谁都像你一样需要人照顾的,你想成了什么?”傅明辰低头眼带笑意的看着温语澜,虽是句微微有些戏谑的话,但也能从其中听得出温柔。 这句话说的是真是假水云夕都懒得再去分辨,温语澜却有些不满地故意逗问他:“谁要被人照顾了?” 傅明辰妥协般地说道:“是我,我希望你可以让我照顾” 满足的笑了笑,温语澜转头看着水云夕道:“世子殿下待人贴心,我若是不愿意,他怕是要不悦了!” ‘待人贴心!’水云夕像是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惊诧地抬头看向温语澜,见她还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后,又把这几个字在心里念了一遍,颇有些无语的在心内白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便转身往回走。 等水云夕转身走了,傅明辰伸手握住温语澜的手后又蹙了下眉:“手都这般凉了,你说不觉得冷?” 略有些心虚,温语澜干脆将另一只手也塞进他手里,把头往披风里边儿埋了埋,抬眼定定地看着他委屈地嘟囔出一句:“你又凶我!” “何时凶过你了?”傅明辰本来就没有办法对她说出什么重话,每次她这样说话的时候,他更是没有办法再有任何脾气了。 没忍住让笑意跑了出来,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收回手去包着她的手暖着,傅明辰想,既然她总是记不住这些事儿,那就算了吧,现在到以后,她的身边不都会有他在吗。就算平时他不能经常在,不也还有那许多照顾她的人吗。 霁月回去拿了披风,出来时看到站在河边的温语澜身上披着一件厚披风在和面前的傅明辰说话,了然又习以为常般的打消了再上前的念头。 刚好看到水云夕过来了,霁月将多拿的披风递了一件过去问道:“天气还有些冷,水姑娘可要用?” “不必。”水云夕看了一眼霁月手里的披风,拉着她往回走,边走边说道,“你就不必再费心你家姑娘了,有傅世子在,她绝对会被照顾的周到又周全。” “水姑娘说的是。”霁月顺势就跟着往回走了,水云夕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又回过头提高了声音冲温语澜说道:“本来我觉得同你性子还算相合,想着交你这个朋友了,可方才发现你识人不清,我大概又不会有这样的打算了。” 手有了些温度,傅明辰就势握着温语澜的手往回走,虽略微有些羞怯,温语澜也没有挣开,只是耳尖有些发红。 想到了水云夕说的是她方才对傅明辰的那句话,温语澜也没有多做解释,等走近了几步,才莞尔一笑道:“无事,那便,我来交你这个朋友好了。” 那天温语澜到底说了什么呢? 其实也没什么,她不过是对傅明辰说了一句话‘我不会糊涂到将自己置于险境的,你要相信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 扬威镖局 在路上走了几天,总算是到了培郡。 从霁月手里接过仆从递过来的温俣璋留下的信看了遍,温语澜将它递给傅明辰,边往进走边对傅明辰简单说了下那封信里的内容:“哥哥说有些线索需得去祁州查,既然你要过来了,那便将此处留给你,他先去祁州了。” “难怪收到你报平安的信后他没有回你,看来这边真是不怎么安宁。”温俣璋留下的信也没有写多少,傅明辰拿过大概看了一遍,见温语澜没有要拿回去的意思便将它交给了启白。 他们人多,住客栈多少有些不便,有这处温俣璋先前落过脚的地方,既省了他们再去找院子,暂时住几天,也不需要再多费力气去收拾。 那块铜牌正面写着‘扬威’二字,背面是一个大大的‘镖’字,温语澜拿着它在指尖转了两下后,把它递还给了傅明辰,语气还略带惋惜道:“既然已经逃走,还落下它真是太不应该了,枉费了那两位姑娘还撑着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说。” 接过它顺手放在了一旁,傅明辰和她商量:“不如你今日先休息?我一人前去。” 京中把消息传给他们的时候距培郡那事发生已经过了有些天,为了赶时间在路上走的这几天他们都未好好休息过,尤其是傅明辰他们几人,在听到温语澜可能会出事的消息后就快马加鞭的往洛郡赶,路上别说是歇息了,他们就连一刻时间都未曾慢下来过。 温语澜伸手把傅明辰两边的眼角往上拉了下,看着他的眼神关切,也用商量的语气同他说道:“可是,这几日你也很累了,我们一起去,早些问完话,不就都能早些回来休息了吗?” 任由温语澜的手又往两边挪了下帮他按着太阳穴,傅明辰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道:“启白他们都能帮我,丁顾丁大人也已经往那儿赶了,我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接下来几日定是闲不了的,你今日就先好好休息,别担心我了。” 太阳穴上的手顿了顿又接着揉起来,傅明辰明显看到对面的人嘴角不高兴地垂了下去,把她的手拉下来握在手中,正想着要再说些什么好让她能同意留下休息,就见她忽然冲他一笑道:“那好吧,我不去了,你可要早些回来,我等你用饭。” 她这态度变的忽然,傅明辰愣了一下才想起要确定她是否在开玩笑,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发现她并无玩笑之意,心中虽仍有疑惑,但现在他却不得不先前往扬威镖局。 还好他们早就商量过,此去镖局用不上那个牌子,等把傅明辰送出了门,温语澜回去拿起桌上的牌子交代了一声霁月先去准备饭菜,就去找了还没有休息的水云夕,一起往那两个‘侍女’所在的房间而去。 因为担心温语澜的安全,她的人傅明辰都未分散,所以这间房外守着的都是傅明辰的人,水云夕跟着她边往那边走边问:“那两个人不是什么都不肯说吗,傅世子现在又不在,你不听他的话在房间里休息,为何要去找她们?” “前一刻不说,不表示下一刻也不会说。”温语澜无所谓地笑笑道,“不过,若是她们依旧不愿开口,你便当做是陪我转转这院子吧。” 院子不大,说话间就到了地方,门口守着的两个人看见温语澜过来都有些意外,开口的声音带着些惊讶道:“语姑娘!” 微微点点头,温语澜迎着他们诧异的目光道:“我进去看看。” 本来以为在这几天这两个人暂时不会有人顾得上过来问她们的话了,没想到刚到培郡温语澜就过来了,那两人没多说什么侧了身把位置让开,看她已经走进去了又问了一句:“不如语姑娘将门开着?”他们好在里面有意外的时候第一时间发现。 明白他们的意思,不过温语澜还是说:“不必。” 关上门,那两位女子还是和之前一样靠着两边的床柩似乎是在放空着自己,听见有人进来,既没有特意地抬头看一眼,也没有说一句话。对此温语澜也没有表现出意外,走到靠近她们的椅子上坐下后,状似是不经意地把那块儿铜牌拿了出来。 水云夕明显看到那两个女子在看到那块牌子的时候神色一变,但温语澜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似的,之后就随后将它放在了手边的桌子上,反而面带笑意的和那两个女子开始寒暄别的话题。 她们在房间内的行为并没有被限制,除了被看着不能随意出她们所待着的屋子外,温语澜他们并未有任何苛待她们二人的地方,就连问话,那日在驿馆问过一次没有结果,之后在行路上的这几天,他们也没有再问过她们,但也正因为如此,温语澜今日忽然到来的行为也让她们提高了警惕。 也没管她们的神色表情如何,温语澜自顾地开了口,对着她们说道:“都是女子,我也不忍心二位受那粗糙绳索捆缚之苦,但奈何二位身手了得,暂时抑制住内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二位莫怪。” 已经换过装扮,不再穿着一样的侍女装后,一眼便能看出这二人的不同来,坐在左边的那个女子看着温语澜,即便是没有力气的声音也提高了些,颇有些不耐烦地道:“有事直说,何必在这儿假惺惺的说这些没用的。” “可我想知道的,二位不愿意说,故我也只能同二位说这些闲话了。”温语澜语气似乎还有些无奈,听那女子冷哼一声,温语澜又看着她们宽慰道,“不过二位也不必忧心,该找的人在今日找到后,我自然也不会闲到,只能来同你们说话解闷了。” 右边的女子神情微变却没什么动作,坐在左边的女子已经一时口快问了出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即便那块牌子就在手边放着,温语澜也没有哪怕是若有似无地扫它一眼,只是笑笑道:“那便要看你们是如何理解的了。” ‘扬威镖局’四个字洋洋洒洒的书在高挂着的牌匾上,使得这个地方在这条街道上格外醒目,扬威镖局在江湖上算得上是有名气的,只是在发生过那样一件大事之后,镖局现在又基本上算是已经不再接镖,看起来难免已有些萧索之相。 进了门,主堂上供奉着一副这一行都会有的关二爷画像,傅明辰步子多停了一下看了那张画像一眼,前来引路的人见他看过去,也停下来看着画像解释道:“世子爷可能不晓得,这关二爷在民间镖行中,可是被奉为庇护神的。” 跟着前来引路的人穿过前堂到了后边儿的院子里,培郡的郡丞丁顾这才不紧不慢的走到他面前拱手道了一句:“见过傅世子。”未待傅明辰说话他便直起了身又说道,“在下接到世子传来的消息便先过来查问线索了,故未能前去迎接。” 他这态度实在是能明显的感觉出来如何,启白站在傅明辰身后都听的有些不乐意了,傅明辰本人倒是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丁大人这般尽心,此案至今依旧毫无进展也是不易。” 扬威镖局顾扬的女儿顾沄本就在丁顾不远处站着,现在看到傅明辰错过丁顾往前走过来,也赶紧往前走了几步,没有像江湖中人那般行礼,反倒是屈膝行了一礼道:“还请殿下多多费心。”她的面容看起来有些疲累,声音中也带着一丝虚弱。 “分内之事。”这事本就是他此次来培郡的主要目的,傅明辰简单应了声,向顾沄那边看过去的时候,目光反倒是先注意到了站在她身后半步之距的男人,可那个人在接触到他的目光时便立即半垂下了头。 前院是有些走镖人的居所,同别处一样,扬威镖局这里也很寻常的有两架摆满了各式兵器的兵镧,傅明辰若有所思又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开口道:“关于令尊令堂是如何失踪,虽有些事在之前可能已说过,但需要时还望顾姑娘能配合。” 顾扬夫妇失踪已有数日,但他们的失踪却好像是凭空消失一般,即便培郡官员也没有丝毫懈怠的在调查,但却还是没有半点进展。因为这事儿在培郡甚至锦州都影响颇大,丁顾本是不得已才报到京都去,希望能有人来处理这样一件无头之案,可谁知道京都派来的人却是两个至今连朝堂都还未入的世家子弟。 虽然之前被傅明辰嘲了一下,丁顾却并未表现的多在意,只不过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在他看来,像这样的世家子弟,除却有个好出身,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本事,即便是现在看起来在认真的调查案情,最后还不是会不了了之,之前莫名离开的温俣璋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只要能尽快找到父亲母亲让他们平平安安的回来,不管做什么我一定都尽全力配合的。”顾沄急忙点了点头,疲累的神情也没有掩住她声音中的急切。 即便是理解顾沄此时的表现是因为双亲失踪,说话向来直率又简洁的傅明辰现在也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来,只是简单应了一声后就再没了别的话,不过他也留了片刻的时间给顾沄缓了一下情绪,启白才接口问道:“那顾镖头和夫人出事之前可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出现?” 听到问话顾沄几乎是没有思考就很确定地摇了摇头。 顾扬夫妇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人,早年间他们在江湖上也是数得上名号的人物,扬威镖局近些年在镖行里扬名,是因为它的信誉和各个功夫都不错的镖师,但在早年间它的扬名却只是仰赖了顾扬夫妇二人之前在江湖上的名气。 江湖上高手如云这句话不假,但就算他们这几年因为年纪大了,逐渐放手把镖局里的事交给了几个镖师,他们也不是没有反抗能力的人,不至于没有丝毫动静就莫名的消失。 他们在失踪前夕都并无什么异样的地方,第二天府上丫鬟去伺候他们洗漱的时候发现房里没有了人,看见整整齐齐的床铺还以为他们是早起练功了,反正那样的情况以前也不是没出现过。 丫鬟觉出不对劲时是天已大亮快要用早饭的时候,按照顾扬夫妇平日的习惯,晨间如果早早起来练功的话,天大亮时是绝对会回屋来用早饭的,可那天丫鬟摆好了早饭却等不到他们回来,那时候丫鬟虽已有些许紧张但也没有想太多,只以为是他们一时忘了时辰,可她出去找人问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见过他们。 扬威镖局在这一行颇具名气,前院镖师住处人也算是多,但后院顾扬一家自己的住处却不算太大,丫鬟仆人也不过就那么几个,没有人是不认识顾扬夫妇二人的,小丫鬟边寻边问了一圈却被告知无一人见过他二人时才真正的慌了起来,她急急忙忙跑去告诉了顾沄,顾沄听到这一消息也是大惊,顾不上斥责小丫鬟这时才来报信,就赶紧派人到前院去报了这个消息。 两个大活人还能真的凭空消失不成!起初虽然都有担忧与紧张,但心中起码都还算是镇定不慌乱的,直到镖局上下在各路都寻了个遍还是毫无头绪,随着时日的过去,他们心中的也是越来越慌乱。 据顾沄说,最先提出要报官的就是刚才站在她身旁的那个男人,在他们自己私下查了几日都无果后,那个男人向她提议说‘还是报官吧,拖得越久越是不利。’ 顾沄说到这里停了有一会儿,启白又接着问道:“那镖局近来周围可有可疑的人出现?或是可有些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 顾沄这次认真的思索了好一会儿,不过还是摇了摇头:“我倒也希望他们出现提些条件,不管他们是想要银钱还是什么,总还能带来些父亲母亲的消息,也好过现在这般,即便是我咳咳咳”顾沄话还没说完就拿帕子掩住嘴咳了起来,看起来病情还有些严重。 进门时分别向别人问话的人也都已经结束了,傅明辰看了启白一眼,难得的说了一句关心别人的话:“顾姑娘还是先顾好自己,你不病倒,才能接着操心这件事。” 有些惶恐的赶紧应了声:“是。”顾沄止住了咳才接着道:“顾沄能力浅薄,在找寻父母上已是无能为力了,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好好配合世子殿下与丁大人,顾沄这时断断不敢再出差错。” 目前该问的也都知道了,剩下的就算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傅明辰在转身的时候往先前站在顾沄身后的那个男人现在所在的方向那边看了一眼,启白立刻会意,在傅明辰和其他人都离开了之后,他便落后了几步,凑近了几步站在镖局门口的顾沄问道:“方才顾姑娘身旁站的那位同顾镖头关系应该十分不错吧?我方才一见他就觉得是个有本事的人,而且看他也是十分关心顾镖头和顾夫人的样子。” “小公子眼力真是不错!”顾沄掩唇微微勾起了唇角,目光透过镖局的大门仿佛看到了院子里的人,“爹娘不在之后,镖局的事不论大小,幸好都有他在一旁帮衬着,不然我怕是真会撑不下去。”说着顾沄像是才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着启白懊恼道,“瞧我,都忘了告诉小公子他的名姓!” 虽自幼于镖局中和镖局里的各位师兄弟一起长大,但顾沄打小学的便是顾夫人请来的先生教的诗词歌赋c琴棋书画,镖局中的一切事物从来都不用她去操心分毫的,她之前的生活一片顺遂,所以这次在遇到这样的事情后,没有父母在身边才会变得措手不及,不过万幸的是她身边还有个陆戟。 陆戟,也就是方才陪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因为顾沄自己之前完全未直接接触过镖局的事务,所以这段时间主要负责打理的人其实都是陆戟,再加上父母失踪的事令顾沄身心疲累,官府和家中的事他也帮了她良多。 陆戟是扬威镖局的镖师,他初来镖局的时候也不过是方及冠的年纪,到现在也已在这里留了近十年,因他在镖局里时间既长能力又实在不错,顾扬在平日的时候本就已经很看重他了,近年来镖局的事务逐渐放手之后,掌权最大的人也是陆戟。 “不过他也并未辜负父亲的信任,这段日子若是无他于旁帮衬处理大多事,这些事只让我处理,怕是只会不得章法。” 她说着便低下了头,似乎是为掩饰一下自己的情绪,启白瞥了她一眼,装作是不经意的随口问起:“听顾姑娘这么说,难不成是其他镖师在发生如此大的事之后,竟然还有人不尽心吗?” “起初也都是尽心的”顾沄有些苦涩的笑了一下,“可时日久了,难免也有人想着要放弃。皆是非亲非故之人,纵然他们这般难免会让人有些心痛,但人之常情罢了,我却也无立场去怪责他们。” 顾沄轻轻地叹了口气,现在显然也不是再套话的恰当时机,启白站在一旁没有再说话,倒是她稍缓片刻之后就自己接着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开口道:“就在近几日又有几人离开了,也不知父亲母亲回来之后,他们可还会再回来!虽理解他们要离开的举动,但数年相处,这一别再见无期,竟还是会有诸多不舍。” ‘这几日有几人离开。’启白听到这句话眼前蓦的一亮,听着顾沄那几句小声又不算是刻意压低声音的念叨,在心里想了想似乎是没有什么需要再问的了,还想着要怎么开口说出他要走的话,顾沄就回过神来略带歉意地颔首道:“我竟拉着小公子站在此处说了这许久的话,既耽搁了小公子同世子殿下他们一起离开,又未能奉上一盏清茶,顾沄着实是失礼。” “没有没有。”启白赶紧摆了摆手,“是我看姑娘性子可亲才自己想要过来同姑娘说说话的,和姑娘又有什么干系!再说了,殿下身边伺候的人多着呢,我不在这一时半刻也没有什么。” 顾沄听着笑了笑,往后退开半步伸手往前问他:“那就请小公子进去喝杯茶吧,也好让顾沄赔这懈怠之罪。” “我不是说了不是顾姑娘你的错吗,你又有何罪需要赔?” “小公子都这般说了,那顾沄便不说赔罪了。”顾沄从谏如流地笑了笑道,“那小公子可愿赏脸进去喝杯茶?” “顾姑娘今日本就疲累,今日染了风寒又在这风口站了许久,还是吃完药早些休息养好精神为好。”启白往后退了半步像模像样地拱手行了个礼,“茶我下次来时还有机会再喝,今日就不打扰顾姑娘休息了。” 看着启白抬腿走远,顾沄唇角若有似无的勾起来一一抹笑,也回身进了镖局。 ------题外话------ 兵镧,就是平时看到的那种用来放各种兵器的架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一 往事 房间里静了片刻,两个女子一时之间都没有再接话,但看温语澜也没有主动开口解她们疑惑的意思,虽然对她的话并未相信,坐在右侧的女子终于还是开口问道:“既然该找的人已找到,姑娘为何还要来我们这里?” “姑娘怕是将我方才的话听岔了。”温语澜抬起头,在那女子不甚明显地略微睁大了眼睛看过来的时候,缓缓开口说:“我方才的意思是,已去了人,但将他带回,还未。” “故弄玄虚!”同温语澜搭话的这个女子还没有什么表示,坐在左侧的那个人听到这句话已经先别过了头去,同时还声音清楚地冷哼了一声道:“来这里还不过是因为,没有你们想要的人的踪迹罢了,故意说这些话能唬着谁!” 因为坐的有些远,在她开口说话后右侧的那个女子只来得及偏头用眼神示意她一下,左侧那个女子看到她的眼神示意,嘴角挂起了一个讥诮的笑:“既然棋差一招落于人手,我便未想着要安然离开,又何必在此时还要看人脸色。” 这女子有些倨傲的态度温语澜并不将它放在眼里,她也并不着急着有打消这两人对着她态度防备的想法,在为她和水云夕两人添了茶后,才抬头看向她们,不紧不慢地开口商量道:“不如二位姑娘先告知名姓如何?这般交谈实在费劲。” 那女子想了想,应该是觉得就算是温语澜知道了名字,只凭借那点信息也不会在籍籍无名的她们身上查出来些什么消息,便开口简单回道:“我名青晗,她唤为菲雨。” 她的名字她们如果不知道,那他们的那场刺杀也太草率了。温语澜轻轻点了下头,又说道,“听菲雨姑娘方才说的话,似乎对各位的处境有些误解之处该如何处置你们是由雎阳律法而定,并不是依我温语澜的想法而来,不过”略微一顿,温语澜抬头看向她二人道,“留在洛郡的那些人不过是听命行事,我离开之前便已同洛大人商量过,该如何处置依照律法便可,不必因是我而特意从重。” 温语澜停下缓了缓,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话到这里便止,坐在对面的二人既不知她忽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又不知她接下来是想要做什么,所以眼中的疑惑也没敢表现的明显,神情也是一如既往的有所戒备。 “我不喜牵连太广。”放下杯子,温语澜无视了她们的神情,接着说道,“但有人阻我归家之期,扰我榻间清梦,令我舟车劳顿如此的无妄之灾,二位姑娘觉得,我可会轻易的放过?” 抬头往窗外看了眼,温语澜放下茶杯从椅子上站起来道:“人,也应该要回来了,那二位先好好休息。” 只是在起身往外走的时候,忽然有人突兀的喊出了一声:“等等。” 温语澜回过头不加掩饰自己面上疑惑地看向叫住自己的人,那位叫做菲雨的姑娘面上略有挣扎地开口问道:“你今日过来究竟想从我们这里知道什么?” “初进门时我不就已经说过了。”温语澜似乎是轻笑了一下,又似是对她们不相信她说的话有些无奈,淡淡开口道,“闲来无事,便来找二位随意说说话。” 听到这句话她二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她在随口胡说,但转而又想到今日的温语澜似乎真是来找她们闲聊的,关于她们预料中她会问的话,她连一句都没有提及,倒真不像是有什么正事才过来的。 刚才走的时候令牌落在了桌子上,在她们又静默了的时候,温语澜余光看见它便往桌子那边走了两步打算去拿,有目光从她的手边滑过,忽地听到那位叫青晗的姑娘开口道:“姑娘不如直接问想要知道的事情,或许有我二人知道的,也好应答。” 起初问话时,这二位姑娘都分外倔强,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在那之后温语澜便交代了句‘不必再问了。’这话传下去之后自然也没有人再想去她们跟前问些什么了,今日温语澜就来说了一些看似不明所以的话,她们竟然已经愿意开口了?不管她们愿意说出来的事情重要与否,这也算是一个很大的进展了。 水云夕抬头看向那边,说出这话后眉目间已有些彷徨无措的女子,又转向温语澜看她达到目的之后准备问些什么,可她到了这时竟然还表情无奈地回道:“二位姑娘为何就是不肯信我,只是闲来无事呢!” 令牌拿到了手里,温语澜已经转身要往外走了,名为青晗的那个女子急忙开口:“我们姓氏为‘陆’,皆是从师姓。” 看温语澜停下了脚步,她才放慢了语速接着说道:“虽是从师姓,但是师父他许多年前已经过世,他的名讳我们也并不知晓。”怕她不信,陆青晗急忙又补充道,“我说的这些句句实话,绝无半句虚言。” 温语澜她自己不问问题,陆青晗也不知道她具体想要知道些什么,只能在心里挑挑拣拣把她认为对自己想要保护的那个人没有害处的信息慢慢说出来。 陆青晗和陆菲雨被她们师父收养并不是在相同的时候,但在那之前,她们的师兄早已拜在了师父的门下,他们师门不是名门大派,全门上下加上他们也不过就五六人。 其实他们刚进门的时候还好,毕竟师父还在,即便算不上是锦衣玉食,基本的温饱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好景不长,师父生了一场大病,那场大病既耗尽了他们微博的积蓄,也带走了他们的师父。 师父走了之后,原先那两个照料他们的人也离开了,一时间只有他们师兄妹三人相依为命。可那个时候除了她们的师兄年纪大些,陆青晗和陆菲雨都还太小,根本没有养活自己的本事,幸好当时他们也还没有多大师兄被顾扬夫妇留下了,才让他们存活了下来。 他们的师兄是在镖局里做镖师的,但她二人并不是。陆青晗笑笑道:“师兄他并不希望我们做那般危险的事情,我们现在的小门派虽成不了什么气候,但最起码不会有性命之忧,没有吃穿之愁。” 她的话已经说开了,温语澜便也重新回到椅子前坐下。 “其实说实话,对师父我已没了多少印象。”陆青晗勉强笑了笑,想了想之后接着说道,“师兄他最是知恩图报的心善之人,明明他也年幼,但为了师父的养育之恩,却还是负担起了另外两个小孩的生活。我所记得最多的,就是尚且还年幼的师兄是如何费力的赚回银两来养活我和菲雨的。” 提及往事,陆青晗的眼睛微湿,声音也哽咽了一下,陆菲雨瞥了她一眼,就听她已又开口说道:“师兄对我们来说如兄如父,我们也曾提过让他离开扬威镖局,但他却说,我们这些年多是仰赖了顾镖头当年留他在镖局的恩德,说什么也不愿离开。” 话说到这里温语澜也明白了陆青晗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过就是她师兄知恩图报,即便一时想岔做出了刺杀的错事,也不过是因为想要报答顾扬的恩情故而为之。 果不其然,陆青晗接着便说道:“当时顾镖头与夫人消失的没有半点预兆,几天之后对方才又留下要找到‘听风吟线索’这一条消息,师兄念着他们的安危,也是不得不为之,但即便如此,我们的计划中也从未想着要伤害姑娘。” 这可真是巧合!刚巧她说服江恒为花朝节加了一个名为‘听风吟’的花区,在这前后顾扬夫妇便离奇失踪了,也刚好在所有人都知晓了‘听风吟’那三个字是自己所取之后,又出现了一条让他们找关于其线索的指令 沉思了一会儿,温语澜倒了杯茶伸手递给陆青晗,接过茶杯放回去之后才又开口问她:“那寻‘听风吟’的线索寻到我这里,究竟是谁出的主意,青晗姑娘可知晓?” 陆青晗的眼神明显一怔,随后赶紧垂着眼摇了摇头,低声回道:“我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些,我们平时并不在培郡,因着不方便,平日里与师兄联系也并不多。 我方才也已说过,师兄于我亦兄亦父,他来信说有事之时,我既能未曾想便答应他,之后自然也不会去多问他这些。” 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温语澜没有直接拆穿她说的话,依旧语气如常地问道:“那二位可知晓,早在几日之前,扬威镖局便已经将顾镖头与其夫人之事报官了?” 这下对面的两人眼中皆布满了错愕,温语澜还未再说什么,陆菲雨就收回了错愕的眼神,短促又嘲弄的笑了一声,半天才又开口说道:“难怪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了线索,原来是他们报官了! 既已报官,那定是想要仰赖官府解决的,知道得罪的人是温家的,顾沄为了官府查案中不会受到一些莫名的阻力,毫不客气地将那个罪魁祸首推了出去。”陆菲雨冷哼一声道,“亏得师兄为她家劳心劳力,看到了那个要找‘听风吟’的纸条后就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四处奔找,人家竟打的这样一手好算盘!” 听完陆菲雨的话,温语澜既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反驳,但陆菲雨似乎对那位顾家姑娘有着莫名其妙的敌意,也并不需要她的肯定她就已经认定了自己所说的这个事实。 “咳。”陆青晗轻咳了一声,看到陆菲雨瞥过头去,再对着温语澜说话时,语气几分诚恳c几分抱歉道,“不管姑娘信不信,我们除了知道那场针对姑娘的刺杀是因为想要找到些关于听风吟的线索外,其余更深的内情,我们一律不知。” 日光已倾斜,只留下少许的余光从窗户中透进来,反复强调了几遍‘一律不知’看来她们也并不会再说什么了,温语澜站起身来,在她二人开口询问之前开口道:“二位放心吧,一切以律而来,我不会刻意为难。” 除了内力有所限制外,她们在这房间里的行动倒是没有被限制,等到温语澜和水云夕从房间离开,门外的人关上了房间的门,陆青晗和陆菲雨才都双双松了一口气斜靠在了床柩上。 虽说方才她们对温语澜说的算不上假话,但她们之所以愿意开口就是为了替师兄开脱,为了怕万一说出口的话反而对她们师兄更不利,她们也一直是绷紧了神经在同温语澜交谈。 看到那块令牌的时候她们心里就已经紧张了起来,其实在温语澜说话的时候她们也都在心中进行着考量,令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镖局是做生意的,故而令牌的更是重要,即便是扬威镖局最近出了意外忙作一团,也不会完全没了对它的记录,温语澜现在手中有了令牌已经算是有了确凿的证据,只消在镖局中一查,便能知道那日在洛郡驿馆中的人是谁 虽然她们心里明白对温语澜的话不能全信,但就算不提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单凭她已经有了证据,查出人来也只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她们原先想的是,如果温语澜问,她们肯定不会再与从前一样,一句话都不愿说,但谁能想到她反而是一点儿都不着急的那个人,宁愿在那儿和她们说些无关的话绕着圈子,也不趁着她们态度松动的时候赶紧开口。 不得不承认在他们皆为鱼肉的情况下,温语澜当时忽而这处c忽而那处,说的那些让人抓不住重点的话与她的态度确实是令她们紧张了起来,所以说的话难免有些思虑不周全的地方。 长吁了一口气,陆青晗想,可是即便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说这些话,若是要在让温语澜以为她师兄是主谋,从而把所有的怨气都发在他师兄身上,与赌一把温语澜会说话算话,不会刻意的去为难并不是有意为之的师兄之间做选择的话,她依旧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对师兄有利的那一条。 那块牌子又被温语澜收了起来,方才在屋内的时候一直未曾说话,现在水云夕才颇有些感慨地转头说道:“在路上的这几天都带着她们却又不闻不问,原来你等的就是今日啊!” “巧合罢了。”温语澜低头笑了笑没有否认水云夕的猜测,因为这本就是她之前的打算。 计划失败又被囚的人是她们,对于倔强的人来说,若是你日日拷问反而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但若是你将他们不管不问的放置一旁,当你的做法与他们所料想的大相径庭时,那他们的心就会像是被抛之半空之中却不知着力点一般空荡,如此一来最后焦急的肯定是被囚的人,而不是坐在一旁垂钓的人。 不过拿那块牌子过去完全是她看到之后临时起意,之前她的想法中是并没有打算过用它去诈她们的,不过看来它的效果还不错。 起初水云夕看着温语澜同她们左一句有一句的闲话,就是没有一个中心,也没有一句重点时也曾觉得不解,不过最后看那两位陆姑娘在表面看来已经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和盘托出时,她也算是理解了她是故意那般,好让她们自己不明情况的落了阵脚。 不过水云夕还是有不解:“话全部是你说的,我对你的计划来说并没有什么用,你去找她们带上我做什么?” “这一呢,就是想让你亲耳听听她们的话中可会有你所需的消息,若是我转述难免会有所遗漏。”这一点本就是事实,故而温语澜说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思考,但到了第二个原因的时候,温语澜却有些犹犹豫豫的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那二位陆姑娘都是会功夫的人,即便是她们穴位被封失了内力,而我身边也并非是没有保护的人,但你也能想到,傅明辰他也还是会不放心,所以这第二点便是同时身旁近处有云夕这样身手了得的人在,总会让他更放心些,免得他说我。” 水云夕先是觉得温语澜怕自己误会她此举是利用自己所以犹豫有些好笑,可还没笑出来,余光就已经看见温语澜朝着某一个方向眉眼带笑,她又很想问问她,在面对刺杀时能反设计将他们擒之,在面对不愿开口的人时你能言善道,现在就这么小小的一件事,你究竟有什么怕他的必要! ------题外话------ 阿澜说:你单身你不懂,这不是怕,是因为爱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二 无妄之灾 从院子中走过的时候,温语澜一抬头就看见了从门口跨进来的傅明辰,看见他时她的那一笑完全是无意识的,傅明辰被那清澈又明亮的一双笑眼影响,向她那里快走了几步的同时也毫无理由的弯了嘴角。 空中悬着的阳光在他们对别人的问话中悄然走过,余下的几缕阳光落在傅明辰的发梢,像是跟着他一起移到了温语澜的身旁。 等他到了身边再一起往前面走的时候,温语澜偏了偏头问他:“你这趟镖局可有知道些什么有用的?” 虽然是有感觉到些奇怪,不过那些傅明辰轻轻摇了下头:“谈不上是有用的。”话落低头的时候见温语澜像是不满他说话不说清楚,正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在等着他说说那些‘谈不上’是指什么。 “启白回来之后再一起说与你。”傅明辰边说着边向前一步揽着温语澜的肩膀让她转了个身,好能看着前面的路继续往前走。 听傅明辰提起,温语澜才像是记起了一般看了一眼周围,有些好奇地问道“启白是有别的事吗?怎未与你一起回来?” 说话间已经到了堂屋门口,霁月正在让人把饭菜在桌子上摆好,抬头看见他们进来的时候笑了笑道:“水姑娘和殿下回来的可正好,我还怕你们和姑娘一样回来的太迟,饭菜会凉了呢!” 其实傅明辰刚进门看见温语澜从那边过来的时候就想问她去做什么了,竟然也待了这么大半天,不过是被她的问话抢了先没有来得及问,这下听霁月又说起,傅明辰自然是要问问她去了何处,虽然他应该是已经料到了她会去的地方。 “公子,你下次出门还是将以光一起带着吧。”启白人未到声先至,温语澜就在傅明辰的又一次被打断的间隙抬眼责怪地看了霁月一眼,那丫头却对上她的眼神后还笑了笑,一点都不怕让温语澜知晓她就是刻意的,温语澜见状似乎是有些气恼地低下头,可在低头后却又轻声笑了出来。 听见声音的下一秒启白就进了屋,一把拿起桌上霁月刚倒好的水一口饮尽,之后才可怜巴巴地看着傅明辰道:“公子又不是不知道我笨,下次再有这样的事还是让以光去吧,万一被我搞砸了公子的事多不好啊!” 傅明辰低着头似乎是在考虑他的话,启白又赶紧接着说道:“不过这次以光已经没有跟着出来了,明天公子出去不如把霁月姐姐带上吧,她可比我会说话多了!” 忽然被提到名字,霁月斜眼看了他一眼,好笑道:“殿下带着我出去倒是没什么,可是我家姑娘呢,要由你来跟着我家姑娘吗?” 启白认真想了想,竟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自然可以啊,只要语姑娘不嫌弃的话。” 傅明辰抬头往这边看了过来,因为他之前有低头思考,启白满以为他说出的话会是自己所想的,正满怀期待的看着他,他却只淡淡说道:“不必了,我不嫌你笨。” 看着启白的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水云夕在觉得好笑之际还略微凑他近了点儿,好心提醒他:“若你是怕跟着傅世子太过费神的话,大可不必因不能如愿和霁月姑娘交换而失望。” “为何?”启白好奇的看了过来,水云夕颇有些高深莫测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才悠悠开口道,“若是跟着她,你会觉得更费心神。” 用过饭菜之后,听启白将他从顾沄那里问来的话复述了一遍,等霁月他们一起退出去之后,温语澜又将她从陆青晗她们那里得来的信息将重要的向傅明辰说了一遍,之后两人都若有所思的在脑海中将那些信息整理了一下。 “看来那位镖师陆戟,便是那两名女子口中所说的师兄了。”温语澜略带些得意的朝傅明辰看了一眼,明明没有说话,他却也读懂了她看过来时那一眼的意思‘你看,若不是我问出了那些话,定然是不会这般容易便知晓让你起疑的那位镖师的底细的,你现在还要怪我吗!’ “那由你今日所见,可有什么就此不必怀疑的人?”温语澜歪着头向他看过去,揶揄道,“比如说是顾家姑娘,按我们近来了解到的,那位顾姑娘在培郡可素有才名,据说她还生的了一副好容貌呢!” 听她这么问,傅明辰先是好笑地朝温语澜看了过去,之后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像是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知道他不会,温语澜那句话本是故意说的,现在见他竟然真的开始认真的想,她就有些不太乐意了。 见温语澜坐在旁边已经不悦地垂下了嘴角,傅明辰也不再继续故意装着思考了,赶紧开口道:“自然没有,若是只见一面便能确定这些,岂不是太过草率了。” 这一及时的补救,更显的出之前那番行为的故意,温语澜现在更是撇过头去不愿意再搭理他了。 从自己坐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温语澜面前之后又没有可以用来坐的地方,傅明辰索性就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哄她,看着温语澜略微带着恼意却又不是真的在生气的脸,傅明辰有些忍俊不禁道:“你听那些话做什么!打小就看着阿澜的脸,再见到旁的人,就算在他人口中再如何好,在我眼中看来也只是极其普通的人,那些话只是不明真相的人将谬种流传罢了。” “就说的好听。”温语澜快速地抬头瞥了傅明辰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小声的嘟囔:“那些不是你让人查出了的嘛,怎就成了是我要听的!” 傅明辰自然是知道温语澜并没有真的生气,甚至连闹脾气都不是,在他面前,她不过是知道对方会明白,这不过是小小的玩闹一下,也正因为知道刚刚那句话是她说来故意揶揄他的,所以他那般也只是在故意同她逗趣。 “再者。”温语澜感觉傅明辰就像是在自己耳边轻轻地笑了一下,而后开口说了这句话,“阿澜你该明白,他人如何,本就同我没有干系。” 耳朵不可控制的更加红了起来,虽然她一直低着头傅明辰不太看得清她脸上的神色,但她泛红的耳尖却是清清楚楚地裸露在外。 只是还没来得及再多同她说上几句话,傅明辰以为还要‘缩’一会儿的温语澜就像是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面上一片正常的往端正里坐了坐,还一本正经的开口道:“你赶紧坐回去,时间已经浪费了好些,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分析一下目前情况的好。” 明明他方才说的皆是自己心中真心所想,并没有半点刻意花言巧语的意思,但又怕会让温语澜对他产生些误会,傅明辰想着还是要开口说明一下的好,温语澜却没有给他机会的开了口要谈正事,颇有些遗憾的绕回去坐好,傅明辰斜靠在椅子上玩味地盯了几秒正襟危坐的温语澜,直到她不太自然的动了动,才心情颇好地开口轻轻说了句:“好。”然后便也端正坐着了。 胸腔内心脏跳动的似乎都已经受不住管控了,在感觉到傅明辰的目光转离之后温语澜才悄悄地松了口气,她记得小时候很多人都说过傅明辰,还那么小就从来不会对人说好话,脾性又那般执拗,真是浪费了一张好脸! 虽然说这些话的人都是一起长大的伙伴,话语中自然也夸大几分作为调侃,但温语澜却从来没有同意过他们的话,她一直觉得,傅明辰从小就很是会说话,也十分的会顾虑别人,但纵使她知道这些,猛然间听到他这么说,还是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过去了这几年,他可是更会说话了。 端正坐好的傅明辰本来以为面上一本正经的说着要分析目前情况的人,只不过是随意想出来一句话好能阻止他再继续开口,现在定然是不会主动开口说话的,本来他都已经准备好要先开口了,谁知她竟然已经先他一步开口道:“照启白所回的话来看,那位顾姑娘可是分外看重陆镖师,若我们直接开口问她那几日他可有离开过镖局,你猜她会否帮他隐瞒?” 报官的是扬威镖局,安排刺杀的亦是扬威镖局,傅明辰和温语澜早就说过了,既然对他们皆无法排除怀疑,那不如就一起防范怀疑好了。 那块牌子是早就拾到的,但这些事情的发生都是由顾扬夫妇的无故失踪引起的,事发之后桩桩件件的事情目的却又都指向了那个不知何物的‘听风吟’上,反而和他们没有了什么关系,今天之所以没有直接问顾沄那块儿牌子的事,不过是因为不信任他们,不想只单纯的抓获一个行刺的策划者,前因后果却一点都不了解罢了。 说起那块令牌,傅明辰问她:“你认为陆氏姐妹说的那些有多少是真的?” 温语澜曲起手指单手撑在另一支手掌上,头一点一点的将下颔落在那根手指上,漫不经心中又含有认真地开口道:“那些过往总体来说应是真的。 它们于此事并无实际的用处,却显得陆镖师身世可怜又重情重义,既未真的透露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又会让我们觉得,他所为之事并非是自己想做的,许是为了报恩听从了旁人的话,亦或是因为恩情受人利用了她们说这些,不过是以我当时说的话做赌,若我当时说的话当得了真,这些情况不论是那种,他的境遇是绝不会比之前更艰难的。 不过其中细节的真假,便信不得了。” 找到那块令牌是在刺伤当日,陆青晗她们看见它之后之所以会大惊失色,以至于之后有些乱了阵脚,为了帮陆戟推减刑责而爽快的说出那些话,可能就是她们觉得那么重要的东西陆戟是不会遗失的吧,可这次,他也不知怎的,确实就是将它给遗失了。 “你方才问那话的意思,是想直接去镖局问他离开的事情?”看来他也是这样想的,温语澜弯起了嘴角侧头看过去,对着和她有同样想法的傅明辰点了点头。 发生的的所有事目的都指向了‘听风吟’,但顾沄报官的时候,以及在见到温俣璋和傅明辰的时候却从未提起过,在顾扬夫妇失踪,他们完全没有目的的找寻了几日之后,又有人在无人知情的时候留下了一个‘拿听风吟换他们’的纸条这件事。 温俣璋虽然先他们到这儿不足两日,但还是有些收获的,虽然他现在人已去了祁州,消息却还是留了下来,他所说的加上他们又了解到的,也足以说明些什么。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既然都已经正事都已经谈完了,送温语澜回房之后傅明辰便也被催着回了房间休息。 好些天的疲累积攒在一起,这一觉睡的也是格外的沉,温语澜听到霁月出去压低声音和一个人说话的时候,意识都还是不太清醒的,直到霁月又进来,掀开床帘低下身轻声唤了两句‘姑娘’,她才算是真的清醒了过来。 “丁大人要见姑娘,现在还在门口候着,让他进来吗?” 霁月拿了衣裳过来的时候,温语澜还想着又是什么事需要她连天都还未亮就起来,听到这话也有些意外。 在来培郡之前,傅明辰也让人查了相关人的事,来回话的人分明说了,丁顾对世家子弟有些不喜,回话的是他的人,这话自然是已经委婉多了,若按真实的来回,这丁大人对他们怕不止是不喜。 他主动来找傅明辰还有可能是因为案件的事情,就这样一个人,竟然会主动来找还没有露过面的她? 温语澜心中的疑惑在听完霁月进来后说的话更加放大,似乎还有些隐隐的不安。 这所院子现在守着的是温语澜和傅明辰两个人所带来的人,自然不可能在没人点头的情况下让他进来,听霁月说,丁顾来之后已经在门外等了许久了,门外的人拦着不让他进,在劝他暂时回去稍后再来的时候,他还宁愿站在外面也不愿挪动步子,他们也是看现在天快亮了,怕被人看到传些不好的话这才前来禀报。 任由霁月帮她穿戴整齐,温语澜站起来有些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走吧,看看丁大人究竟是有何要事。” 步子刚踏出了房门口,温语澜就对旁边的人交代:“既然是来找我的,这事儿就先不必告知世子殿下了。”好歹也不能让他总那般辛苦却连个好觉都睡不成吧。 几人掌灯走在前边儿,温语澜刚到正堂坐下,那位丁大人随后就进来了,看见她的时候,别说是行礼了,连话都未对她说就直接让一个人上前,开门见山道:“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那个人从丁顾身后站出来,却有些惶恐的不敢开口,温语澜先是轻轻地笑了一下,吩咐了上茶之后,才声音轻柔的开口道:“丁大人先请坐。” 丁顾其实是很想赶紧说正事的,但温语澜态度有礼,又根本不问究竟是什么事,他到底还是不敢太过放肆,只好有些怒其不争的瞪了那个人一眼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茶被奉了上来,温语澜的目光这才看向他们,最后又落在了丁顾身上,开口道:“六艺‘礼’为先,虽不知丁大人前来所为何事,但我可不敢废礼行事,丁大人说对不对?”明明是轻轻柔柔的语气,丁顾却蓦的从中感觉到了压力,他知道她这话已是在责怪他之前地无力之处,但他却不知也不想回些什么。 知道堂中站着的那人答应前来作证已极是不易,现在他是绝对不敢再在温语澜问之前自己主动开口的,虽然丁顾很看不惯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但很多时候他又不得不忌惮他们。有些愤恨的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茶含在口中之后却让他脸色霎时间变得难看起来。 没有人动一下拿个痰盂过来,碍于教养丁顾硬是将那口水咽了下去,也就在他咽下那口水之后过来了一个丫鬟撤了那杯茶,临下去之前还福下了身子请罪道:“初到培郡,姑娘本是让我们去休息的,东西还未来得及整理,谁料到丁大人来的这般急,我这才错拿了霉茶,还望丁大人勿怪。” 那个丫鬟脸上看似是怕被丁顾怪罪,但身上却一点儿没表现出来怕受罚的害怕,若他现在还想不到丫鬟为什么敢这么有恃无恐的话,他也就不配为官了,不过他这次还真的是想错了,温语澜从来都没有交代过要用坏茶来戏弄他,不过她确实也没有追究那个丫鬟的打算倒也是真的。 “你怎能将丁大人想的这般小气。”丁顾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已经有人像是真的在惋惜那个丫鬟的不懂事一般开口道,“虽咋们与丁大人皆是头一次相见,但已能看出丁大人是不会在意这些礼数的,他又怎会因为如此小事怪你。” 若是旁的什么人,丁顾也许还不会恼怒,但被自己最看不惯的人戏弄了,丁顾只觉得自己满腔皆是怒火,也不等那个人开口了,抬头直直地盯着温语澜自己便说出了口:“温姑娘,刘知府的独子遇害了,你是重要嫌犯,人证物证具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三 不会是她 乍听得这话,莫说是屋内的丫鬟,就连温语澜自己都震惊地抬起了头。 听清楚这句话的时候,温语澜的第一反应就是荒谬,但她也知道丁顾虽然在礼数言行中会对他们不敬,但这种事情,他也还是不敢拿来为难她的。 握着茶杯的手收紧了些,将茶杯送到唇边喝了口水让自己缓了缓,温语澜才抬头看向还呆愣地站在丁顾旁边端着茶杯的丫鬟说:“你先下去吧。” “看来这位便是丁大人所说的人证了。”站在堂中的那个人头垂的更低,温语澜看着他不急不缓徐徐开口道,“既已来了,有话直说便可。” 明明让他作证之前都保证过了不会让他受到报复与牵连,竟然还是这么不成器,又瞪了根本不敢直视温语澜的人证一眼,丁顾声音沉下了几分,像是说给谁听的一样:“在本官这里可没有什么皇亲国戚c世家勋族的说法,不管是谁,本官都只认刑律,你大可直言。” 那个人抬头看了温语澜一眼又极快地低下头去,断断续续地开了口:“若是旁人,只见过一面小人不一定会记得,但温姑娘别说是小人了,不论是谁见过一面怕都会印在心里” “放肆,姑娘留你在堂是为了一个‘证’字,你竟敢如此无礼!”这次出声的不是旁边伺候的丫鬟了,而是站在温语澜旁边的霁月冲他低斥了一声。 那个人被这一声斥责吓得战栗了一下,旁边又被丁顾盯着,只好捱着惧怕再次开口道:“花朝节姑娘弹奏时,台下人真是太多了,小人也只能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个人目光往四周偷偷地看了看别人的神色,才接着说道,“后来后来小人有幸在花朝园又见过一次姑娘,姑娘当时头上带着的就是那支钗。” 温语澜已经不记得那么久之前她所戴的是哪支钗了,在霁月靠近她小声说了一下的时候,丁顾也已经起身开口:“琉璃c彩玉c血玉想必温姑娘也知道,小小一支钗便用全了这些奢华之物,别说是寻常人家用不起了,就是寻全了这些东西,应该也请不到会打造的人。” 那是让专人专门定制的钗,别说是非寻常人能用的起了,它怕都是独一份儿的东西。 听他们都说完,温语澜偏向桌子那边看着手中茶杯的目光才移开了些,提起了嘴角开口道:“我不及丁大人性灵,只凭二位说的这些,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让丁大人你一口咬定我为嫌犯,既然丁大人这般早来还非见我不可,现在最好还是将原委说清楚了”温语澜抬起头去看着丁顾,嘴角提起的弧度更大了些,“颖悟绝伦本就同我没什么干系,再加之刚起之时脑中混沌,万一让我觉得丁大人是想故意为难,可就不太好了。” 听完这句话连丁顾都怵了一下,他能听出来这句话里的威胁意思,但偏偏被她说出来还真像是在考虑事实一样,让人没办法开口去反驳什么。 昨天从扬威镖局离开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晚了,丁顾散衙归家之后连官服都还没有换下,就有衙役上门急急忙忙禀告说是从河里捞上来了一具尸体,据有个恰好认出他的人说,那人叫刘宇泽,是锦州刘知府的独子。 丁顾听他说完之后当即就又匆匆赶回了衙门,看到那个尸体的时候他已经被泡的有些发胀,据仵作说,他是先被人用尖锐的东西当胸穿过,之后才又被推进水里的。 捞他上来的时候他的怀里放有一支钗,仵作看过之后也判定了他胸口的伤口刚好和那支钗符合,再者,那支钗上的流苏一看就像是在争执中被拽掉了,不过幸好当时天色已晚,河岸边已经没有了什么人,那几颗洒落的珠子才没有遗落。 本来丁顾都已经在想着该从哪方面着手来查这件案子,就有人又回了一个重要的消息,说是刚刚在河岸边的时候有一个人认出了这支钗是谁的,但是他怎么都不愿开口指证。 找到那个人证之后,丁顾独自进屋亲自同他谈了许久,不知道他具体保证了些什么,反正那个人总算是愿意开口了,但开口之后的答案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他们或许不知道京都的温家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但却还是知道,那是他们永远都不会有交集,也不敢惹的人。 手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了,只有丁顾没有丝毫犹豫,像是以往处理所有的案件一样,当即就带人上门去拿人了。 那支钗刚丢了的时候霁月也吩咐人去找了,还交代过找到之后若是他们不愿归还,就算是花钱也要赎回来,即便是拿回来之后温语澜不会再用它,发钗这种东西,也不能让它落在外面人的手里。可惜在锦州的那几日一直没有找到它的踪迹,最后他们都要离开了,才无可奈何的放弃了再找下去。 前因后果讲清楚了,丁顾再次看向温语澜,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开口道:“这些证据,可足够本官前来了!” “雎阳哪条刑律写过,只凭一支钗”傅明辰声音在门口出现的同时,他人也已经抬脚跨进了屋内,低头看了一眼站在堂中的人道,“一句不知真假的话,就可以前来拿人的。” “下官也并未就此定罪,只是温姑娘身为嫌犯,还是要押往衙门的。”就算是不愿意,丁顾还是站起来拱手行了礼,顺便通知了他的决定。 温语澜没有起身,但傅明辰看过去的时候,还是看到了她看向他的眼神里不再是之前那种在无妄之灾前都还是对一切都淡定自若的样子,而是泛着浓浓的委屈。 傅明辰紧握了下手压下心中的怒气,睨向丁顾话语简洁却又强势笃定:“不会是她,凭何要去。” 他们都知道她昨天身在哪里,做了什么,傅明辰算是有理有据之后才说出的这句话,但却还是让人生出一种即便是无凭无据,他肯定也会是毫不犹豫的站在她的身后,选择相信她的那个人的感觉。 温语澜放松肩膀低下头去弯唇浅浅一笑,忽然觉得心中因为被人冠以莫须有的罪名的不舒畅也淡了些。 有人心里舒畅了,但也有人心里觉得气闷。 傅明辰本就气质卓然,或许是与身份地位有关,但即便是抛开这些不谈,他在不说话之时也自有一股凌人之势,就算他说这话时并未显得咄咄逼人,依旧掷地有声,砸在丁顾心上也有些颤。 不过随后丁顾就有些被他这番笃定的样子气到,不由得带了质问的语气道:“傅世子不觉得说这话有些不妥吗?昨日你可是在扬威镖局的,本官就在旁为证,难道傅世子想说本官看到的,也是不知真假吗?” “我真有些怀疑你这官是怎么来的!”启白从旁边探出头来,嘴角瘪了下有些嫌弃地道,“语姑娘难道还能自己动手杀死一个男子不成?再说有哪个凶犯会在杀人之后还将那么明显的凶器又好好的放进人怀里的?”启白说道这里还有些得意,“我都能想明白的事你竟然这么久都想不到!” 启白被傅明辰瞥了一眼后缩了下脖子又站了回去,其实启白说的话也不失为是可以说明问题的一个方面,但是他就是不希望‘行凶’那一类的事情来沾染上她,哪怕只是一个假设。 听完启白的话之后丁顾丝毫没有动摇的态度,出口的话还所指明显:“这只是常人,或许有的人就是故意这般,以为没有人敢将她如何呢?” 抬眼之际傅明辰的眼神一下锋利起来,虽然平时他看起来也有些冷峻,但这样的目光却极少出现,丁顾不可能对此没有感觉,他偏头看过去的时候,傅明辰冷冷地开了口:“若是不会说话,我不介意找人教你。” “那若是我可以作证,你不会又要说,连我在场的事也是编来诓你的吧!”天色现在才亮了些,水云夕出门之后听了这件荒唐事都有些被气笑了,偏巧到门口又清清楚楚的听见了丁顾说的这句话,她是真的为温语澜觉得不值,她昨天明明是刚到培郡的,到了之后就又为了他们培郡案件的线索去盘问扣押的人了,现在他们竟然凭着那点儿证物上门就想把人带走。 水云夕这话说的不客气,丁顾虽然不知道来的这个人又是谁,但话还是丝毫不让:“你是温姑娘的人,说的话自然也算不得数。” 在水云夕进门的时候温语澜他们就看到了她,那些丫鬟知道她昨天是和自家姑娘在一起的,见到她自然是开心的,但温语澜心里却明白,即使她说的是实话,在丁顾认定了她是重要嫌犯之后,那些根本是没有用的。 “云夕。”他们知道这些,但水云夕方才过来,不过只在门口的时候听到了丁顾和傅明辰说的两句话,自然还不清楚当下情况,看她似有要同他论出对错的样子,温语澜开口唤了她一声,目光却在随后落在了丁顾身上,“丁大人愿信的,只是他自己想信的,你与他费什么唇舌。” 温语澜为人温柔,待人也从来宽容友善不假,但那是她自己愿予旁人的善意,可定国公府长房唯一的姑娘,苏老先生亲自教养长大的人,从来也没有被委屈过,又怎么会是让自己受委屈的性子。 她不喜太过强势,与人说话时都会留几分余地,之前明知他的成见还是愿意与他周旋,不过是因为从查到的信息来看,他是一个为民请命的清官,她还是希望他们能谈出一个较为和气的结果的。 可这位丁大人似乎是将这当成了她可欺一样,他们几人说的话不论有理无理c是真是假,他都一口否定,丝毫不纳入考虑的范畴,这已经不单单是怀疑了,而是摆明了已经将凶手是谁认定了。 “既然丁郡丞并无确凿证据,我便不奉陪了。”温语澜从坐着的椅子上站起来,看着丁顾的脸上依旧略有笑意,眼神中却已没有了之前那般的温度“便是你不信,那钗也是早就遗失了的,丁郡丞想将我下狱,最好拿出切切实实的证物来,若没有具体证物,日后还要来我面前如此行事的话,我想”温语澜从丁顾身旁经过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明明她说话时连声音都未提高,丁顾却平白生出了一种被压迫之感,抬起头的时候也正好听得她的话入了耳,“也只能重新换一个愿意查清真实情况的人来了。” “来人”丁顾之前想的是他是有理的一方,所以觉得温语澜会妥协跟他回衙门,故而一直都没有想过动用衙役来达成目的,但现在看到温语澜都要走出正堂了,他也顾不得之前的那些顾虑,只想要拦住她。 “我看谁敢。”傅明辰在温语澜站起来的同时也已经从坐着的地方站了起来,这时候他就站在温语澜的旁边,在说着这句话的同时往门口守着的那几个捕快那边看了一眼,那几个人果然就算已经拿出了刀,也不由得往后小退了半步不敢再动了。 温语澜继续往前走了,傅明辰没有回头,只停了步子开口道:“自己的舌头最好是自己能管。” 管不住会怎么样他并没有明说,但想来那些出了一身冷汗的人都知道了什么话是不该不经思考就可以往外随便说的。 人都走了之后前来作证的那个人瘫坐在地上只觉得后悔莫及,只看了一眼那支钗,他来凑什么热闹啊!就算丁顾来之前对他信誓旦旦的保证了不会让人来寻他的麻烦,还说他只要来作证,就算是得上是所为英勇,可这些又有什么用,别说是之前远远地见过,他只对温语澜有个隐约的影响,见到她之后他就已经不相信,这般容颜的人会需要动手行凶,就说别的方面,他也不该招惹这样的人。 现在刚好到了夜幕降下初阳微露的时候,虽然温语澜先走了两步,但傅明辰没有费力就跟上了她,跟着温语澜走在路上的时候,料想她现在也不想和她们说话,水云夕和霁月她们都悄悄的退了下去。 只有傅明辰在一直在她身后默默的跟着,温语澜脸上的神情与平时相比其实并没有多少变化,只不过一路上没有说话罢了。 直至到了花园里,她才停下步子转身将头抵在了就在她旁边的傅明辰肩膀上。 抵着的额头只是简简单单的抵着,既没有动也没有开口说话,傅明辰便也只静静地站着,没有开口安慰她,也没有伸手揽住她。 就这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后,温语澜才将头动了动往上挪到他的颈窝处搭着,傅明辰也是在这时双手都揽住了她,用一支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听着她从无声的流泪慢慢到小声的啜泣。 一小会儿之后,温语澜就已经不再哭了,只是哭过之后还有些抽噎,傅明辰正顺着她的背,怀里的温语澜就从他怀里退开了些,抬着一双泛红的眼睛看着他严肃地说,“方才你可能有些错觉,我长大之后就再未哭过了。” 傅明辰想要笑却又忍了下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衣服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道:“看来真是错觉,我方才还觉得有个小孩儿在我肩头流了口水,就不知这是真是假了。” 他的话让温语澜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看他竟然还在笑着握着拳头就过去打他,傅明辰象征性的躲了一下还是让她的拳头落在了他身上,笑了笑道:“我记住了,长大之后再未在旁人面前哭过。”顿了顿他又道,“我又不是旁人,你说的自然没错。” 温语澜小声地说了句:“厚脸皮。”但也没有再说反驳的话。 过了一会儿才语气傲然地开口道,“让人告诉丁顾,在你找到真凶之前,我不会出这座院子,但他可别再想着得寸进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四 打草惊蛇 她没有问他会不会去查,他也没有说他是否会去查,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个不用考虑就是必然的答案。 就像他有了在军营五六年的历练,再面对胳膊上那点儿小伤和路上那些不能安稳入眠的奔波时候根本就已经不算什么了,但既然她担忧他,为了让她安心,在如往常一样的时间醒了之后他还是又多躺了会儿。 既然说了不会出去,温语澜就真的不会出去,可听了启白带着委屈的抱怨,也知道他确实是做不来和别人闲聊套话的事情,要让傅明辰和一个不相识的女子去谈心更是不可能的,再者顾沄是女子,肯定是同为女子的人和她交谈会更方便些,所以这几天霁月也同他们一起去了镖局。 刚开始温语澜让霁月跟着傅明辰他们查案的时候,霁月还是很不乐意的,还是温语澜亲自去劝说了她一番,她才勉强答应的,虽是答应了,她要走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没有多大的兴致,温语澜看着她开玩笑地说了一句:“我都是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少了你照顾之后就会过的手忙脚乱不成。” 霁月听到这话当即就有些不乐意:“姑娘这话的意思是,不需要我在身边照顾了吗?” 平时的霁月一直是成熟稳重的,少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温语澜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开口补救:“怎么会,平时只要有霁月在的时候,我的一切事都不用自己放在心上了,我可是最怕麻烦的人,最好永远有霁月来操心这些。” 霁月也并不是会真的误会温语澜的意思,听了她的话就笑了出来,玩笑道:“姑娘这话我可记下了,回去之后非要和滟星说说不可。” 说话间霁月转了身,一边往门外走去一边自言自语地叹道:“也不知我这一趟去会不会落得好。”虽然温语澜劝她时说的话是很有道理的,但谁知道傅明辰看见她的时候会不会觉得问案这事儿谁都可以,但对温语澜来说,却并不是谁都可以用的呢! 温语澜虽看着霁月出了门,但她自己没有半点出房门的意思,折转身正打算要进里间的时候听见有个小丫鬟唤了一声‘水姑娘’,温语澜有些疑惑地回头,竟真的看见本来说好要和傅明辰他们一起去镖局的水云夕往这边来! 水云夕还在院子里没有进来,温语澜出门往前走了几步,问她:“怎么了?”水云夕这趟和他们一起就是为了查‘听风吟’的事,看着本来已经该出了院门的人现在又回来了,温语澜下意识的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儿。 关于她又回来这件事,水云夕倒是没觉得什么不对,满不在乎地开口道:“傅世子去是不得不去,霁月她去是因为性子好,说不定与那顾家姑娘脾性相投能套出些话来,我既无非去不可的理由,去与不去不过是看自己的心情。我今天不想去了,自然就回来了。” “你回来,是怕我会因为一个人被禁于此心情烦闷吧?”水云夕也很少说这么多的话来解释自己的行为,就算温语澜先前下意识的以为出了事,现在听了她的解释也明白了过来,她是看见连霁月都出去了,所以临时改变主意留下来。 看她因为被戳破了真实用意而脸色变得不太自然,温语澜轻轻笑了下,低头的时候眼眶中不受控制的微微有些泪意,“之前我只是厌烦那位郡丞丁大人,你刻意这样,倒真让我觉得自己是应该要委屈了。” 被当地官员不顾那些证词就基本上认定了她是行凶之人,她委屈吗?要说委屈,也是委屈过的,不过那些委屈也不会在她心里占多大的地方,在傅明辰怀里的那一场哭,虽然也是在发泄一直忍着的情绪,但更多的不过是因为,在一个自己可以全心全意信任依靠的人面前,你就是会没有原因的变得娇气,有些情绪发生的原因连自己都不明白。 抬起头之后温语澜想着这些,唇角的弧度渐渐弯了起来,还是水云夕的一句:“你是怎么想的,竟然走了之后又自己把自己给禁了起来,还有傅世子,他竟然也还同意了!”给拉了回来。 其实傅明辰也不是在温语澜说了之后马上就同意的,听她说要以禁锢的形式让自己这几日都留在这座院子里,傅明辰一下子就蹙起了眉,但他并不是生气,只是心疼:“他们今日来说的这些话本就是无稽之谈,你又何必要听这些!” “我们都明白,但培郡府衙的人不见得会相信。”温语澜看着傅明辰,慢慢把她的想法说出来,“于我们,此处也许是离开后不会再来的地方,但于他们,对我们的看法却会一直存在着,谁知晓待我们离开后,会因此被他们想成何种模样。” “我不在意这些。”这些他何尝会想不到,可他不在乎这些,更不想温语澜因为这些而受到委屈。 “那我会在意吗?”温语澜将傅明辰蹙着的眉抹平,“只是没必要的误解,为何还要让它存在!” “怎么能怪他啊!”明明做决定的是她,明明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来反驳,但最后还是选择妥协的是他,怎能让他人误会了去。 ‘切记以后不要在她面前说傅明辰的任何不好的话,因为说了也不会有任何的作用。’太阳出来之后天气就算不上冷了,水云夕在心里记下这句话的时候着实有些无语,无奈过后转头往旁边看了看又回头问她:“反正我都回来了,现在也不冷了,去花园那儿聊吧。” 温语澜轻轻摇了摇头:“既然知道我没事了,我觉得你还是该去镖局的。” 根据他们问出的消息加上之前温俣璋查出来线索,傅明辰和温语澜商量的结果就是直接当着他们的面开口问,在蛇不动的时候,偶尔也是需要碰一下周围的草让蛇自己跳出来的嘛。 听说傅明辰今天接着来扬威镖局了,丁顾连面都没露,只派人过来向他传了话,话说的倒是很好听,什么‘这案子复杂,已过了这许久下官这儿都没有进展,那下官就不再到世子殿下面前来碍事儿了。’‘想来世子殿下忙着这案件也顾不上刘公子被害那边的事儿,那下官就先去处理那处了。’ 本来丁顾来与不来对傅明辰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傅明辰自有他办案的计划,旁人也没有资格对他进行说教,以前丁顾在的时候也只是他看不惯傅明辰,傅明辰可从来都没有将他看在眼里过,可不久之前他刚不辨真假c不讲证据就将莫须有的事认定在了温语澜的头上,傅明辰现在可不保证见到他还会好脾气的给他好脸色,所以霁月听到来人说完话之后,哼笑着说了一句:“原来丁大人并非是不聪明,只不过都用在了不该聪明的地方上。” 那天的事没有多少人知道,知道的人也不敢传出去,来传话的人听不明白她说的这句话的含义,看傅明辰也没有要怪罪她多嘴的意思,来传话的人即便是不明白,心中也紧张了起来,赶紧说完该说的话告退离开。 顾沄的病情看起来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还加重了,看她在行礼的时候身子晃了一下,霁月赶紧上前帮忙扶住了她,顾沄站稳之后先是轻轻柔柔的向霁月道了谢,才带着歉意向傅明辰道:“是顾沄失礼了,还望世子殿下见谅。” “无事。”傅明辰他也不在意这些,既然都想好要怎么做了,他坐下来后就只想尽快的谈相关的正事,不要再因为一些不相关的事情去耽搁,可这顾家姑娘说完话后又连着咳嗽了好几下,看起来身体实在是不好,他又不能去催她。 等她咳完喝了口水缓了缓,才抬头看向傅明辰问道:“不知世子殿下,现下可是有了进展?” “那需要先解我这一惑。”傅明辰半偏过头看向顾沄,“据我所知,几乎在顾姑娘派人报官的同时,又有一页纸传来镖局,这一线索为何昨日不说?” 顾沄听到这话怔了一下,片刻后面上才有些略显无措道:“我还以为这消息没什么用,纸张上只写了用听风吟的线索来换取我父母的消息,可那东西无人知是什么,我也只当是那些人刻意为难,从未将它放在心上” “那你可知,就你不放在心上的这消息,可差点儿就害了多条人命呢!”水云夕声音落下的同时她人也进了屋子里,顾沄慢慢站起来抬头看看这个忽然出现的人,又转头看了看傅明辰,不太明白这个不明身份的人忽然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关于水云夕回去之后又来了镖局这件事霁月也有些意外,但她还是开口向看起来满是疑惑的顾沄解释道:“水姑娘本是要同殿下一起过来的,但有事耽搁了片刻,所以现在才到。” 顾沄点点头松了口气,又问:“那不知水姑娘方才说的,人命是何意?” “就是镖局走镖时经常会遇到的事情呀!”水云夕对着变了脸色的顾沄,语气平平淡淡地道,“有位叫陆戟的镖师,在半路上安排了人刺杀温语澜温姑娘。” 从第一天傅明辰他们离开镖局后,她就听说了与他同来的还有京都温氏的姑娘,可这几次她都没有见过她,她还只当是那位姑娘并不想来这里掺和这些事情,谁想到顾沄受到惊吓般往后退了两步,被椅子挡着坐下后抬头睁大了眼睛看着水云夕,过了一会儿后把目光转向了傅明辰,不相信地问他:“世子殿下这可是真的?温姑娘她她可有事?” 既然都问人有没有事了,还问那事儿是不是真的!水云夕在心里腹诽着她的这番行为把头偏向了另一边,在听到是傅明辰没有说话而是霁月接话回答她说:“却有其事,姑娘也因受了惊吓,这几日都在歇着。”时,又觉得有些好笑。 得到肯定的回答,顾沄一下子又惊又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不断地咳嗽了起来,一边咳还不忘一边吩咐人赶紧去将陆戟喊过来。 因为手边有事,陆戟是在过了一会儿之后才来的,他依旧和他们前几次见他时一样,行了礼便远远地垂头站在了一旁没有多话,他的样貌虽不起眼,但站在一旁却有让人信任的敦实之感。 他们都在打量着他这个人,即便是陆戟开始时不知道让他过来是要做什么,现在他大概也猜到原因不会简单了,顾沄就算是想立刻质问陆戟,也不会在傅明辰他们没人开口之前第一个开口,就在她不解地转头看向了傅明辰的时候,陆戟就已经先开口问:“不知让小人前来所为何事?” 察觉到了顾沄在看着自己,傅明辰向那边偏过头轻点了下,示意她可以开口问了。 顾沄尽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眼睛紧紧地看着陆戟问道:“几日前,你可有去过洛郡?” 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查出他来,陆戟先是诧异了一下,之后反倒释然地抬了下嘴角:“洛郡的刺杀是我安排的,唯一逃脱的那个人也是我,不用再问了,这些我都认。” 尽管听别人说了之后心中已经有了足够的准备,在听到他亲口承认这些的时候,顾沄还是觉得不可置信:“陆师兄,你怎会做这样的事?明明所有师兄弟都说,你虽不喜言辞,但在镖局里,就属师兄你最是性情温厚,你为何要做这种事?” 陆戟在听到顾沄的问话后抬头向她看了一眼,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就又将头低了下去。 顾沄又咳倒在了椅子上。傅明辰余光看了她一下,开口向陆戟道:“既然今日便找出了你,你也能想到,话,你师妹都已经说了。” “你们对我师妹做了什么?”一直低着头仿佛无知无觉,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的陆戟听到这句话猛然抬起了头,他眼中迸发出的情绪让两名随从当即上前左右制住了他,本来以为他会挣扎,可他却只是怔怔地抬头看着目光看到水云夕的地方,喃喃又不可置信的轻轻叫出了句:“水夫人!” 顾家这内堂的设计与前院大不一样,看起来更加秀雅,比起前院明显舞蹈弄棒的布置书卷气也更浓了些,水云夕正打量着这些,在触及到陆戟的目光时,听到他轻轻的喊了一声一‘水夫人’。 水云夕说不清现在自己是感受,像是惊讶c像是意外,又像是怕这轻轻的一声‘水夫人’,只是她自己生出来的幻觉。 “水夫人?”水云夕还在看着那边怔然,陆戟又叫了一声,不过这一声中更多添了些疑问。 水云夕抬起步子慢慢地走近陆戟,停在他面前之后缓缓地抬起了头,像是胆怯一样轻声问他:“你见过我娘?” “你是水夫人的女儿?”如果这样那就是正常的,陆戟的脸上从最初以为他看见的人是‘水夫人’时的不可置信,到听到她的身份后露出了些许失望又有些欣慰的表情,自顾地喃喃道,“姑娘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陆戟现在哪还有刚刚进来时那一副无波无澜的样子,她师傅之前告诉过她,水家当年的事现在记得的人已经很少了,那些记得的人问起来又都绝口不愿提起,这是第一个她遇见愿意主动提起她父母的人,水云夕抓住他的胳膊有些急切地问:“你知道水家当年的事?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 这里明显不是该说话的地方,可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知情的人,水云夕又如何还有心情去想那些。 看着那两人情绪都不稳定,说不定真的会在现在就说出些什么来,霁月赶紧上前拽住水云夕的胳膊,试图让她明白一下现在的状况:“水姑娘,你先冷静下来,陆镖师定是要带走的,这些问题我们稍后再问,可好?” 这里谁是敌c谁是并未含有恶意的人他们都不清楚,而且这些事很可能都是为了叫‘听风吟’的那个东西特意设计出来的,听了霁月的话,水云夕抓着陆戟胳膊的手缓缓滑下,她知道自己这次有些冲动了,但她除了朝霁月点点头外,现在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这边发生的情况完全在几人的预料之外,谁都没有料到陆戟竟然会认识水云夕,顾沄也意外地往那边看过去,傅明辰却像是不好奇似的,在这个时候开口问道:“我记得无人说过那场刺杀是在何处,顾姑娘是从何得知在洛郡的?” ------题外话------ 明天见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五 明灭 ‘你是如何得知那场刺杀在洛郡的?’这句问话响在耳边,让顾沄一下子没有了精力去注意别处发生了什么。 傅明辰问话的语气一如往常,好像只是纯粹的好奇,也并没有怀疑的因素在里面,顾沄压着嘴角轻轻地咳了一下,回话也是一如往常再淡定不过的语气:“顾沄虽没什么见识,但也是知晓锦州花朝节的,若温姑娘是在花朝节后从锦州回京,那途中只有洛郡有驿站,故而便猜想温姑娘是在洛郡歇脚时受到了惊扰,只不过是侥幸猜对罢了。” 顾沄说完话抬起头,刚好撞上了傅明辰正偏转头过来的目光,顾沄倒也未躲,微微地对着傅明辰勾了下唇角,问道:“这事陆师兄虽做的不对,但他本意也是为了家父家母,之前一直忙着镖局的事未及拜见,但这次于情于理,顾沄都该前去拜问一下温姑娘,不知世子殿下,觉得可好?” “这是顾姑娘自己的事,无需问我。”傅明辰站起来告辞,“陆镖师我先带走了。”话毕又道,“不过今日她怕是不得空见你。” 也是没有料到傅明辰会那么干脆利落的表现出除了案情相关的消息外,他对她的事情不感兴趣,看着他出了门,顾沄花了一会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傅明辰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以及那个‘她’是谁。 今日来的人多,不过要全部离开也就是一下子。顾沄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离开,直到院子恢复了平静,她也还是一直看着那个方向,但是目光的焦点却并未聚在那处。 知道他们还是要接着谈正事的,霁月他们早就已经退了下去,傅明辰正和温语澜站在一处对她小声的说着话,其他的都可以稍后再说,所以水云夕猜测,他现在应该是在向她解释陆戟的事情。 没有预防就忽然出现的人,不知真相到底如何的往事水云夕没有管那两个先自顾的说着话的人,自己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抬头看向陆戟问:“当年水家的事,你有什么知道的?” 陆戟先看了一下那边的两人,再看向水云夕询问道:“这些事,不能只说与你吗?” 水云夕听完他的话后先往对面两人那里看了一眼,她觉得陆戟毕竟是计划着要刺杀温语澜的人,因为她的原因,他们已经是将他押回来之后才问话了,现在他这个要求,不仅显得她对他们不信任,还很是不合情理。 她刚想对陆戟说句‘不碍事’,她并不介意他们一起听,温语澜刚好听傅明辰对她简要的说完了发生的事,听到了陆戟的这个要求也转过头来,然后又转向傅明辰问他:“可以吗?” 她既然都主动这么问他了,那就是已经同意了,傅明辰看着她正仰着头等他的答案,笑了一下说了声:“好。” 水云夕面色纠结地看着他们往门口走,正有些犹豫要不要叫住他们,温语澜就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对她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告诉她不要多想。 拉开的门又被关上,不用说他们也知道水家当年的事对水云夕来说多么重要,方才在温语澜问完他之后,他从水云夕的脸上看到了类似于纠结的东西,傅明辰这才觉得不那么心疼温语澜的傻。 她在她不方便告知的时候悄然退场不让她为难,水云夕觉得自己心里涌上了一股暖意,抬眼眨了两下,坐回椅子上道:“你有什么知道的,现在可以说了吗?” 陆青晗她们没有说假话,陆戟确实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性命相关之际的恩情他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可那个性命攸关之际,对他伸出援手的人最开始并不是陆扬夫妇,而是祁州的水氏夫妇。 那时候陆戟年纪还尚小,又带着两个比他更小的师妹,即便是时常去做工,他们三人的温饱也常常成问题,祁州不是多雨的地方,可那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却总是在下雨,所以他们的境况变得更加的艰难,屋外的雨还在一直下个不停,看着两个师妹已经蜷缩着睡着了,陆戟想,如果实在是没有办法的话,他们也只能去别的地方了。 雨落的越来越密,像是在往下倾注一样,陆戟正在想着如果离开这里的话该往哪边走比较好些,后来又干脆想着还是走到哪儿算哪儿吧,反正总不会比在这里更差了。 陆戟想完了这些,本来是准备检查一下门栓后就休息的,可是雨又实在是太大,他还在那儿犹豫究竟要不要出去,大门这个时候就被人有些急迫地大力拍响了。 他打开门之后看到的是一个商队,领头的那个人没有像拍门的人那样粗鲁,很是耐心地对他说,他们外出做生意回来的时候遇上雨,本来还想着雨不算是特别大打算直接赶回家的,哪成想到了半路雨就大成了这个样子,现在赶路肯定是不行了,好不容易看见有户人家,希望能暂且借他们落个脚。 许是看到这个家里除了房子还可以外,再没有半点多余的东西,后来他们走的时候,那个领头的男人特意把陆戟叫到一旁问他,愿不愿意去他家的商铺里帮忙。 这个男人就是当时水家的当家人。 陆戟他们本来就一直长于祁州,当然还是不想离开的,更何况还有了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 水夫人也是心善的人,听说了他们的事之后很是心疼,也就总是送他们些衣服鞋子之类的东西,所以说,水氏夫妇才是真的帮他们活下来的人。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几年水氏夫妇遇害,之后水家更是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那种大火下没有人活得下来,因为没了人管,水家的商铺也相继落到了别的人手里。 陆戟说,还好姑娘你活下来了,是啊,还好她活下来了,如果不是她活下来了,可能都没有人,还会记得当年富甲一方的祁州水家。 水云夕的眼眶通红,十年前那年她才不过六岁,机缘巧合被师父收养之后,师父带她回过水家旧宅,可那座宅子哪还是她印象里的‘家’,那里早就成了一片废墟,剩下的,只有几处断璧残根,之后,她就一心练功,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再也没有生过回去的想法。 水云夕没有见过那场大火,可听着陆戟的话,她眼前却仿佛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当时的那个场景,耳边似乎还能当时火海里的人在痛苦哀嚎,她弟弟在不断地喊姐姐,他说‘姐姐,我怕,姐姐,我疼。’ 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水云夕不看陆戟,只问他:“那当年事发之前发生过什么,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不多。”陆戟挫败地垂下了头,“只记得,在那之前有几个人来找过老爷,因为他们不像是来找老爷做生意的,每次又都神神秘秘,我才多留了心,记住了这事。” “那你还记得他们的样子吗?” 陆戟摇摇头,“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但他们每次来的时候老爷的书房周围都不能被人靠近。” 她只记得当年父母中毒身亡被发现的时候,他父亲手掌下小心地扣着用血写成的‘听风吟’三个字,现在好不容易多了一点儿线索,却又连是哪个人都不清楚,水云夕低下头,身子也有些颓然地放松了下来,过了好半晌才恢复了以往的神色,站起来往屋外走去。 陆戟当初之所以看到纸条后那么急切的想要从温语澜那里得到听风吟的线索,一方面是因为陆扬夫妇的是牵扯到了它,但更多的,却是因为多年以前,这也是水氏夫妇死后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线索。 今日得来的消息看似有些用处,又似乎对他们来说一点儿用都没有。 水云夕出门在正堂找到温语澜他们说了陆戟的情况,她尽力表现的与平时没什么区别,进门的时候甚至还对他们笑了一下,但埋藏了几年的伤口被突然地翻了出来,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装作若无其事的。 连平时总是在同她斗嘴的启白都察觉到了她今天情绪的不对,想要问一下她究竟怎么了,不过步子还没有迈出去就被霁月给拦住了,温语澜什么也没有问她,只是放轻了声音对她说:“不如,你今天先回房休息,反正我们也并不急于这一时。” 水云夕也没有逞强,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忽然快步折回来抱了一下温语澜,小声说了句:“多谢你。”她再往外走的时候,背影忽然就没有之前那么让人感觉压抑了。 友情也讲究一个‘缘’字,有些人即便是很多年的相处也成不了多好的朋友,可有些人遇到之后,哪怕你们认识还没有多少日子,但你却还是会愿意给予那个人你的信任。 家破人亡之时水云夕曾一度觉得自己是不幸的,可后来被师父救下来教习时,她又觉得其实上天还是在眷顾着她的,如果没有这份眷顾,水家唯一存活下来的她,可能也早就去和家人团聚了。 温语澜算是她离开师父下山后遇到的第一个人,这又是她的第二份幸,她不知道她的过去发生过什么,但依旧体谅她的难处从来没有要开口问的意思,虽然毫无头绪的事情她没办法帮她查,但只要是有相关的消息,她却从没有吝啬过让她知晓,就像她曾经告诉过她,温俣璋去祁州,是因为听说了一件有关‘听风吟’的事。 “咳!”虽然不知道水云夕和陆戟今天说的具体是什么,但从水云夕那么压抑的情绪里,也能猜到水家曾经的事对水云夕来说是很沉重的,温语澜看着门口若有所思,傅明辰轻咳了一声,明明说的话一本正经,却偏偏又透出了一股委屈,“我情绪有变时,都未见你这么般担忧过。” 霁月没忍住自己的笑意,温语澜也笑了笑,顺着他的意思反问道:“那就要劳烦殿下您有心情不佳时记得前来找我了。” 以前他们可以天天处在一起玩闹的时候还是很小的年纪,就算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是转头就能忘,哪儿会有多大的事真的来让他们烦心!之后他们有五年未曾见过,长大之后再见到现在也不过不满一月的时间,仔细想来傅明辰这句抱怨实在是没有什么道理。 听见温语澜还顺着傅明辰的意思说,启白丝毫没有顾忌他家公子面子的意思,诧异道:“公子哪次不是看见语姑娘就眉开眼笑的,哪还需要担忧!” 霁月这次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傅明辰看旁边的温语澜也一直在笑,很是嫌弃地转头睨了一眼乱用词的启白,他实在是想象不来自己眉开眼笑是什么样子。 傅明辰本来并未觉得好笑,看温语澜笑的愉悦却也不自察地勾起了唇角,问她道:“真有那般好笑吗?” 温语澜毫不迟疑地点头,还问他:“想想你眉开眼笑的模样,难道你自己不觉得吗!” 等到笑够了,温语澜才对傅明辰道:“这几日,那儿的人你都安排好了吧?” 傅明辰点了点头,在她再次开口之前揉了揉她的头发,开口制止了温语澜想说的话:“你就不要想着让吴衡派人出去了,本来发生过丁顾那样的事就够让我不放心了,这几天我又都要忙在外面,他们再被派出去了,你让我怎么放心!” “你不放心,那我就能放心了?”温语澜看着傅明辰有些生气,“现下不光要让人盯着那儿,还要派出人去查他们的踪迹,你此次出来又带了多少人?” 这次去镖局该说的疑点都说的差不多了,看见一向性情温和的温语澜沉了脸色,霁月和启白却都往门外走去,出门后还赶紧关上了门。 温语澜瞥了傅明辰一眼,见他唇角动了,没好气的在他之前开口:“不要同我说什么你习过武而我并未的话,双拳难敌四手。” “我并未打算说那样的话。”傅明辰轻轻抬起温语澜低着的头,看着她的脸,慢慢开口道,“我从未因习武之事觉得你弱于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温语澜的眼睛本来还往下垂着,听傅明辰说着就慢慢抬了起来,一双大眼睛里还盛着意外,她一直明白傅明辰从来都不会将她看轻哪怕一点点,但她以为,傅明辰不愿将她的随从分散出去就是因为她不曾习过武,没有自保之力。 哪怕温语澜刚才垂着眼,傅明辰的目光也一直看着,她抬眼之后目光恰好撞进他满目的温柔深邃里,听着他缓缓开口道:“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可我知道。 我不允许那些事情被你遇到,哪怕你能处理的很好,这些事情也不该沾染到你。”末了傅明辰又声音有些沉闷道,“可我似乎并未做到。” “你傻啊!”温语澜小声地说了一句,然后坐直了身子捧着傅明辰的脸严肃的对他说,“很多事情的发生是任何人都控制不了的,可是你可以,也只有你可以,记住了吗?” 脸还被温语澜捧着,明明她还是一脸严肃的样子,傅明辰却觉得她这样有些可爱的会让人忍不住笑出来,但现在很明显并不是适合的时机,所以傅明辰也只是没有挣脱那双捧着他脸的手,就这样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 这样再继续生气她也做不到了,温语澜放开了手,然后放松了身体上的力气任由自己跌进傅明辰怀里,又把话说了回去,“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自己遇到了这些事,或者是受伤了,我又是什么感觉?” “嗯,是我考虑不周。”傅明辰往前站了点儿又站起来了些,好让温语澜靠的更舒服些,“以后在为我想时,也会记得替我想的。” 月又挂上了天空,星四散在它周围,繁密的点缀着。 “傅明辰!”傅明辰站在原地看着温语澜走近了她的房门,忽然又转过身来唤了他一声,认认真真地开口,“其实我希望的是,你最好永远都不用体会那种心情。” ------题外话------ 明天见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听风吟》正文 十六 我相信她 看着这几日傅明辰出门的时候日益减少,丁顾都已经觉得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了,这些世家子弟怕是自小过惯了顺遂日子,所以觉得任何事都会像他们想的一样简单,这种人在受挫之后,会放弃也不过是必然的事情。 就是可惜了顾扬夫妇,也连累了扬威镖局上下的人,对失踪的人来说无比重要的时间,要用来陪着他们浪费。 可现在……丁顾把顾扬夫妇的案卷又翻了翻,可他还是没找着些什么有突破性的线索。 “大人……”案卷就在手边摆着,有个衙役没等丁顾开口就从外面急着跨进来,开口的时候气息还没有稳下来,“太子殿下来我们这儿了,听说已经往府衙这边来了。” 府衙的人接到消息还没过多久就已经看到了傅霖臻一行人。 来人穿着一身紫棠色的衣裳,衣摆边沿处绣着的纹路精致,他的面容俊朗,气质隽雅,虽是刚到培郡就赶来了府衙,但身上却并未给人风尘仆仆的感觉。 丁顾行着礼的身子还弓着,傅霖臻却直接从他面前走过,在主位上坐下后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柒氿心领神会地看向房里站着的人开了口道:“殿下有事要与丁大人单独谈。” ‘单独’二字的语调有刻意的加重,房间里站着的其他人再怎么不聪明也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自然是赶紧退了出去。 直到房间的门被关上,傅霖臻才抬头看向了丁顾,问道:“听说,语姑娘那件事丁大人也在查?”方才被柒氿说的那般重要的事,在他说出口的语气中却让辨不清他的态度。 那天的事已经被傅明辰要求不能往外传,丁顾有些诧异地抬眼看了傅霖臻一眼,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只能边想着傅霖臻是怎么知道的,他问这句话的意思又是什么,边斟酌着开口回道:“是,不过傅世子也接手了调查扬威镖局的事,下官也是怕案件拖得久了更没法查证。” “那从现在起,这件事你就不必再插手了。”傅霖臻说这话时声音听起来都还算是温和的,可丁顾却只觉得他说出口的话完全没有给人反驳的机会。 “可……”丁顾抬头看向主座上的傅霖臻,等他示意他接着说的时候又再一次拱手道,“傅世子过了许久也还未有所动作,刘公子遇害的事,想必现也已传到了刘大人那儿,若是再不查,怕是不好交代。” 听丁顾这么说,傅霖臻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了笑意问:“丁大人认为,孤亲自来查,是不能向刘知府交代的事?” 这么一件不起眼的案子怎么都不该由傅霖臻亲自来查,所以丁顾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听到他的话后才一面在心里惊奇着,一面慌忙应到:“下官不敢。” 话已经通知到了,傅霖臻也不再继续同丁顾继续说下去,站起身来又向他强调了一下:“丁大人当初查时心里已有着怎样的想法,孤便不追究了,现在这事与你无关了,那些不该有的想法,最好还是趁早清干净了。”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待查证就向着温语澜说话?弓着身余光看见傅霖臻衣摆的颜色从视线中远去,丁顾向后退了几步倒在椅子上,招手将人喊进来略有些疲累地交代:“把他们撤回来,不必再查了。”进来的人收到命令点头应是就往外走,丁顾想了想又叫住他补充了一句,“知道这事的就那几人,若是走漏了出去,查起来也简单的很,告诉他们管住自己的嘴。” 这小破地方平时这些人一个都不见来,现在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往来赶,单说是因为扬威镖局那点儿事,怎么都不至于,可让雎阳的东宫太子殿下亲自来此的,究竟能是什么事儿? 丁顾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发胀的脑袋,门口又跑进来了个衙役,快速说道:“傅世子派来的人说,真凶找到了,让大人前去拿人。” 这消息来的猝不及防,着实是丁顾没有想到的,虽然那天派人来衙门传了话,但这几天却只见了傅明辰在接着查扬威镖局的案件,也没见过他在刘宇泽的死因这事儿上有什么动作,所以在丁顾看来,他们承诺的那话也只不过是一个‘承诺’罢了,竟然还真的有进展了? 从府衙走出去了一段距离,柒氿才跟在傅霖臻身后问道:“事情的始末殿下根本还未了解过,为何就能肯定语姑娘完全与刘公子之事无关?” 傅霖臻的余光瞥了柒氿一眼,反问他:“孤若想要一个人命,会留下那般明显的证物?”自然是不会的,如果真的是他们,绝不会自己动手,那又怎会将自己的东西留在案发的地方,相比起遗落下能让人明显看出来是自己的东西,派去动手的人将现场处理的让人完全想不到是谁,反而更靠谱些。 柒氿跟在傅霖臻的身后往前走着,这些道理他怎么会不明白,他问的意思也并不是说刘宇泽的死会是温语澜让人所为,但是,有没有可能,温语澜曾经也在那过程中有过不动声色推波助澜的时候? 不过这些话柒氿是不会再问的,因为没有再问的必要,他想傅霖臻不会不知道他问的意思是什么。 听见身后有略显杂乱的脚步声靠近,柒氿往前了半步回了句:“是丁大人。”傅霖臻才停下往前走的步子稍等了一下,丁顾就赶到他面前,道:“傅世子着人来说已将真凶找到,下官正要前去拿人,太子殿下可要先留于衙门?” 刚才话中的意思还在说着于刘宇泽被害之事上傅明辰的不作为,现在就来说他将真凶找到了,虽说既然已经找到真凶,傅霖臻其实就没什么必要再去管这件事,但看丁顾说这话时脸上有些难堪的神色,傅霖臻倒有些想去看看,他这堂弟是如何给了丁顾先前那种错觉的。 看丁顾的脸上有些着急,柒氿明白过来傅霖臻的意思往前了一步说道:“人犯可不会等着你,丁大人不必在此耽搁了,还是先去拿人吧。” 那些恭维的话丁顾也不会说,所以他在得到回复后只是行了一礼就急着赶去了现场,看着他带人匆匆离开,傅霖臻在转身的时候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让人跟上去。” 傅霖臻再一次回到府衙的时候看见了另一个熟悉的人,他也是刚好才到,他先是唤了一声:“明辰。”等到走近他的时候才开口问道,“你怎在此处?” 早就听人来禀报了傅霖臻今日也到了培郡,而且已经去过了府衙的消息,傅明辰倒是没有对他出现在这里感到意外,在原地停下步子等他过来,边往进走边答他的问话:“有一案件,是我负责查的。” 刘宇泽这件事虽然是他负责查,但人却不该由他带过来。那天丁顾赶去温语澜面前闹了那么一出,虽说之后也没人敢传扬出去,但若是他将人带过来,看在众人眼中,不知他们又会生出些什么想法,所以他留下人看住了那两个人就先回了。 傅霖臻点头表示理解了,傅明辰又问他:“郡丞此时都不在,倒是太子怎会来此?” 看来到现在他都连他也不想告知,傅霖臻笑了笑道:“难不成你觉得语姑娘出了事,真能将京中瞒过去?” 这种情况傅明辰倒是也想到过,那天院子里那么多的人,丁顾去时的动静又那么大,即便是跟着丁顾的那几个人不敢传出去,院子里的人也会有人将消息传回京都。 可就算是他那么想过,但真的听到傅霖臻亲口说出这个来因,知道有损温语澜声名的事已经被旁的人知晓了,他也还是有些不快的,傅明辰脚步顿了一下才又接着往前走:“那太子此次来的目的呢?” “我自然是相信她的。”说完这句话,傅霖臻的目光深沉了些,又接着道,“抛开这个不提,即便真是她,那也不该由他来查,一旦有了这个例子,之后那些有想法的人可就学不会安分了。” 是啊,论理来说丁顾是完全没有资格要来查温语澜的,就算能证明是她,那也该先让她回京受查,更何况丁顾所说的那些证据其实根本就算不上有用。 丁顾以为这几日他私下让人去查的事无人知晓,其实他们不过是看他还有分寸的只吩咐了几个人,并没有将事情传扬出去,温语澜又说自己清者自清,让他去查也没有什么,他们才没有理会,想着随他去罢了。 现在看来,他会再次过来也是因为已经知道了真凶找到的事,可就那么一件算不上多大的事,傅明辰不觉得会有让傅霖臻专门赶来一趟的必要,可他前面的话却又分明表示,是为了这件案子特地来的…… “父皇交代的。”似乎是察觉到了傅明辰的疑惑,傅霖臻又接着说了一句,“我也是父皇说起时才得知的消息。” 这话一出,两人都明白不该再继续深究下去,他或许是为了不让丁顾接着查温语澜所以令傅霖臻前来,或许其中还有别的深意,可这些话,都不该是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的,那就且当成是,傅明辰和温语澜二人放任一个郡丞去查他们让雎阳帝傅僩觉得不满意了吧。 刚才听丁顾说傅明辰在这件事上没有作为的时候傅霖臻就已经觉得诧异了,幼时他们都聚在一处玩闹的时候就他二人是关系最好的,几年后再见他们的关系也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按照傅明辰对温语澜的态度,他对证明她清白的事有多上心都不会令人意外,可说他不用心,着实是有些让人难以相信。 到了大堂两人都在一旁各自坐好,傅霖臻只呷了一口奉上来的茶后就将它放下,偏头问傅明辰道:“既已找到真凶,难道不用让语姑娘也前来听听?” 傅明辰极浅地笑了一下,又快速的收敛了笑意道:“语澜姑娘之前既已向丁大人说过了不出门,那在一切都清楚之前,她就不会出门。” 忽然想起以前的一件事来,具体是什么事傅霖臻其实已经不记得了,只是大概记得,在那一件不愉快的事发生之后,他们看着在恼怒之后已经变得若无其事的温语澜,都以为她已经将那件事不放在心上了,那时候,只有傅明辰抱着她说‘难过的话就哭出了吧,不用忍着。’ 都是很小时候的事了,不知怎的却在现在想了起来。傅霖臻轻声笑着说了一句:“还是你了解她。”也就没有再和傅明辰在这件事上多说,转而起了话头聊起了别的事。 虽说来培郡后这几日的天气都不错,但今日的天气还是好的出奇,天空之中一片干净的蔚蓝,连一片杂色的云彩都没有。 这座院子的虽说是有花园,可其中却并没有什么花草,只有这两树桃花,虽然栽种的时间也并不长,但恰好现在正是它开花的时节,朵朵嫣红点缀在枝头也很是好看。 温语澜将方才尝试修剪过枝叶剪刀放下擦了擦手,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听着吴衡将傅明辰派人来说的消息清清楚楚的禀告完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过了一会儿却感觉到吴衡还站在原地,并没有打算离开,温语澜回头看见他脸上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略有不解地问:“还有旁的事?” 既然被问起了,吴衡也就直接说出了口:“培郡也无大事发生,太子殿下却特地从京都赶来了这里……”抬头看了眼温语澜的脸色,见她没什么明显的表示,他又接着说了下去,“属下想,会不会是傅世子,将先前所发生的那件荒谬之事给透露了出去?” “你也是几年前就跟着我了……”温语澜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应该明白,有事可直接同我说,不必有那么多的顾虑。” 见她一笑,吴衡赶紧低下了头去,才接着解释道:“属下并没有,属下只是想着一路都是与傅世子同行的……” “不过,有一件事,我也希望你能记住……”这一次温语澜却没有再给他将话说完的机会,目光透过花枝看向前方,缓缓开口的声音里是不容置疑的力度,“傅明辰,永远都不会让怀疑温语澜怀疑。” 吴衡还从来没有见过温语澜用这么不容置疑的强硬语气和别人说过话,诧异地抬起了头看向温语澜,却只见她笑了笑,再一次肯定了他的诧异并非是误会:“你并未听错。” ------题外话------ 啊,傅霖臻终于出来了,开心 明天见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听风吟》正文 十七 因果 杀人的事发生在培郡,这事儿在百姓中间也已经广被议论了,再加上百姓听说今天不仅捉到了凶手,来听审的人还是自京都来的璟王傅世子和当今的东宫太子殿下,人犯还没有被带上来的时候,正堂正对着的门外就已经涌了一层层的百姓。 丁顾从后堂出来看见在侧位坐着的傅霖臻和傅明辰,脚步有些迟缓的停了一下,还是傅霖臻出声说了句,让他不用在意他二人,只管审眼下的案子,他才放心的在椅子上坐下,拍下了桌上的那块惊堂木。 被带上来的人有两个,一名男子、一名女子,两人看起来都是年岁差不多的年轻人,凶手是那名男子,压上堂之后他承认的也很干脆,没等别人开口问就主动交代道:“小人便是随刘公子一起出门的小厮,刘公子他也是被我一个人亲手杀的,不关别人的事。” 门外人群中的议论声听到他承认明显的大了起来,丁顾喊了几声肃静之后才勉勉强强的安静了下来。 “怎么是你一人所为?明明事情是因我而起的。”那名女子说话时只是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男子,似乎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公堂其他人的看法。 那女子并不是凶手,只不过在找到那名小厮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在抓捕他的时候她又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傅明辰干脆就让人将他们一起带回来了。 “大人……” “颜儿!”那位姑娘把头转向公堂上坐着的人,刚开口说了句话就被那个小厮一声喝止住,接着那个小厮像是生怕她在说出什么一样,自己快速的将当时发生的事情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小人用那支钗刺了他的胸口之后,他当时还是有呼吸的,可是小人当时一点儿都没想着要救他,而是在看到离水那么近后,就将他给拖进了水里。”看得出来他还是害怕的,说起这些事来身上都还在抖,可他现在却没有丝毫要退缩的意思,“那支钗上的珠子也是刘公子在挣扎时拽掉的。” 门外已经有人骂骂咧咧了,那个小厮却还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杀人的时候,小人就没想着可以逃得过,刻意把那支钗留下,只是为了转移视线,能不那么快的被找出来……”小厮转头看向颜儿,语气中满是对他自己的责怪与内疚,“我只想能有时间把一切打点好,让你以后有安稳的生活,可没想到,他们找人的动作太快了,我还是没来的及。” 两行眼泪顺着脸流了下来,颜儿笑着看向他使劲儿地摇头:“颜儿只想和你在一起,什么安稳的生活,颜儿并不想要!” “肃静……”丁顾用力地拍了几下惊堂木,制止了这情深义重的一幕继续发展下去,也让议论的声音小了下去。 杀人是重罪,可堂下跪着的人承认起来却没有半点的犹豫,丁顾压下心中的疑惑看着他又问:“杀人动机是什么?” “没有原因。”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又抖了一下,可之前的发抖能明显觉察出他是因为恐惧,但在这句话的时候,他表现出来却是满满的恨意,说完他还抬头咬牙切齿的补了一句,“他本来就该死。” 丁顾本来的疑惑听到他这句话差点儿一下子被气没了,可那个小厮却没有理会他生没生气,抬起头再次开口道:“大人,这事和颜儿没有关系,还望你之后不要为难她。” “阿良哥!” 变故发生的猝不及防,所有人都没有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听到颜儿喊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看到了殷红的鲜血从阿良的嘴里淌出来,以及他最后看向颜儿时,嘴角勾起的,那一瞬间笑意。 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只有颜儿想到了他可能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可即便察觉到了,她却连他倒在地上的身体也没有来得及接到。 “你都不在了,我又怎么能安稳呢!”颜儿大喊了一声向阿良那边跪着爬了过去,轻轻地把他从地上托起来放进自己的怀里。到了这时候,她的声音反而显示出分外的冷静,“大人不是想知晓缘由吗,那就由奴来说吧。” 衙役本想上前来将阿良先抬下去,被傅明辰抬头看了一眼后又只好都退了回去。 刘宇泽是锦州知府刘义的独子,虽然平日里就有些胡作非为,但在锦州的时候碍于刘义管得严,那些欺男霸女的事情他也从来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去做。 颜儿是刘府的丫鬟,与他们府上别的丫鬟相比,姿色也算是上乘的,平日里在府上的时候,刘宇泽就经常对她在言语间有些不规矩,可她除了能躲着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所幸,一直以来他除了言语和行为有些不规矩外,也没有更过分的行为。 她本来都和阿良说好了,再忍过一段日子,等找到时机了就一起从刘府逃出去,可有些意外,却总不让你能好好的按着计划走下去。 那天在宴会上的时候刘宇泽本来就已经喝的够多了,回去却还让人拿来了酒又继续喝了下去。 颜儿平日里对他能躲就躲,实在躲不了的时候也是和别人在一起的,可今天,在她端着刘夫人的补品从院子里经过的时候远远地就被刘宇泽看见了。 她看见刘宇泽的那一瞬间就停下了步子想要换条别的路走,可刘宇泽却也看见了她,还出声喊住她,让她过去。 虽然极为不愿,可一个小丫鬟又怎么敢不听府里公子的话!颜儿磨磨蹭蹭的刚走到他跟前就被一把拽进了他怀里,从来没有想到的情况让她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但是她的抗拒却似乎更激起了刘宇泽的征服欲,他手上钳制她的力气又更大了些。 颜儿那时候无比庆幸刘宇泽当时已经喝的大醉,在挣扎的过程中她摸到刚才摔碎的瓷片不管不顾地乱划了一下,才让他吃痛的放开了手。 刚被放开颜儿就站起来往外跑,可在站起来的时候就又被一把拽了回去,瓷片只划到了刘宇泽的手背,刘宇泽看了眼伤口又看向躺着的人,颜儿从他的眼神里感觉到了比之前更严重的危险。 颜儿没有再剧烈地挣扎,只是手摸索着又找到了一块瓷片,在刘宇泽俯身下来的时候,她也将瓷片拿了起来,想着大不了也就是一死了,也许是她太过害怕没有察觉到有别人过来,直到刘宇泽的头砸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愣愣地抬起头,才看见了拿着一根棍子的阿良。 把刘泽宇推到了一边伸手拉起了颜儿后,阿良就开始带着颜儿在惊恐中慌不择路地往外跑。 他们本来以为,等府中的人看到刘宇泽的时候,肯定也就是他们被告上公堂的日子,可后来,却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被人找到的时候,也只是被来找他们的人抱怨了几句偷懒之类的话。 他们现在还没有离开的能力,再一次回到刘府的时候,刘宇泽还满是歉疚的向颜儿保证,那天他只是喝醉了,这样的事情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他们伤他的事,也就这样算了。 “阿良哥没有说错……”说到这里,颜儿冷冷地开口,“他就是该死!” 他们信了,以为他是真的歉疚,也是真的不会再追究之前的事,所以在刘宇泽来培郡的时候提出要带他俩,而刘义也同意的情况下,他们也没有太过拒绝就答应了下来。 自从上路之后,那支钗刘宇泽就一直带着,颜儿以为能让他那般宝贝的东西会是他心仪之人的东西,有了心仪之人,那他现在打算收敛之前的荒唐行为也就再正常不过了,这么想着她也就慢慢放下了戒备之心。 刚到了培郡的那天,刘宇泽还心情很好的叫上了他二人一同在房里喝酒,颜儿和阿良都不是会喝酒的人,但又不敢弗了他的意,只好接过了酒杯。 刘宇泽是经常喝酒的人,几杯酒下肚,颜儿和阿良脚步都已经有些不稳了,他却还什么事儿都没有。 也就在这时,刘宇泽一改进来对他们和颜悦色的样子,不屑地冷笑道:“不过就是奴才,竟然也敢对本公子动手!现在我父亲也不在,可没有人会来救你们。” 一把将阿良向一旁甩开,刘宇泽回头看着他哼笑道:“上次你打了我,那这次不如就让你亲眼看着好了。” 把怀里的钗拿出来看了一眼扔在桌子上,刘宇泽看着颜儿‘啧啧’了两声:“虽然比起那位美人儿是差远了,但本公子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阿良拿起距他最近处的钗刺过去的时候没有想太多,他当时脑海里只想到了不能让颜儿被人欺负。 直到醉意被阿良满手的鲜血彻底吓没了之后,两人才后知后觉的害怕了起来,刘宇泽还没有死,在阿良犹豫眼下情况要怎么解决的时候,是颜儿狠了狠心说把他扔进河里。 那时候天已经黑了,客栈里走动的人也已经不多了,等他们把房间的血迹清理干净后,人就更少了,所以他们背着一个人出门的时候也没有被几个人看见。 “阿良哥把那些一力承担,甚至不惜以自己的姓名阻止奴将那些说出来,不过是怕被人知晓后,奴会受人眼色。”颜儿抬起头看着公堂上的丁顾,牵唇笑了起来:“所以,钗,还有那些珠子,都是我特意把它们留在岸边的。” 听完了她的话,众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颜儿垂头看着阿良,笑着抚过他的脸,轻轻地说了一句:“说好一起离开刘家的,你怎么能一个人走!” 公堂上的人已经从她这句话里察觉到了不对,可等衙役们上前的时候,却看到不知何时,一把匕首已经插在了她的腹部,而颜儿,在说完那句话后也闭上了眼睛。 这件案子审的轻松,但这样的结果却让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些唏嘘,来围观的百姓也都被衙役劝着三三两两的散开了。 从跟着刘宇泽的人开始找线索,若是平时的案件,丁顾也不会想不到傅明辰能想到的这一层,可因为他这一次一直在心里认定了自己的判断,才将这一步给忽略了。 之前他的态度那么笃定,现在丁顾还只是看着傅明辰就已经觉得羞愧难当了,还不知他再看到温语澜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看傅霖臻和傅明辰现在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丁顾起身来到二人面前问道:“下官先让人将这二人抬下去?” 地上的两个人即便已经没有了气息,但还是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傅明辰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我让人安葬他们。” 有人上前将他们抬了下去,丁顾看了眼公堂,试着问道:“既然此事已水落石出,下官之前……现在可要前去向温姑娘请罪?” 虽然之前误会温语澜的事没有让多少人知道,但这事既然能传到京都去,传到外边儿人的耳朵里也是有可能的。 颜儿和阿良并不是在培郡找到的,傅明辰能让人把他们从别的地方带过来,自然也是可以直接将他们带到府衙来的,可是他没有,反而是来通知丁顾,让他带着衙门的人来把他们在众人眼下带来公堂。 傅明辰不否认他是故意的,甚至连他来公堂听审,也是刻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在更多的人心里留下今日公堂所发生事情的印象,这样就算万一那个误会传了出来,也已经没有人会相信了。 虽然他没有料到事情的经过会是那样,也没有料到他们会有这样的结局,但他做的这些他却不会后悔,没有人需要为别人做的错事背负后果,自己做出的事情不管是有怎样的原因,后果,都该由自己来承担。 不过还好这样的事情不是发生在温语澜眼前的,不然对着颜儿和阿良这样的遭遇,她的心里肯定又会不是滋味儿,傅明辰有些庆幸的同时也没忘回答丁顾:“不必了,你不在她的面前出现,便算是请了罪。” 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说话不留情面的习惯,傅明辰还是一点儿都没有改,傅霖臻在一旁笑了笑,也向丁顾开口道:“丁大人,事后的请罪往往是最无用的,语姑娘不计较是她大度,但日后再有这类事,可不是所有人都会愿意委屈自己的,丁大人若是一不小心伤到自己,那可就不好看了。” “下官记下了。”丁顾现在心中正对自己先前的所思所为愧疚着,自然连声应是,他们说什么他现在怕是都不会反驳。 交代了丁顾不要把今天的事过多的透露给温语澜,傅明辰往外走的时候,才想起来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又补了一句“派人去扬威镖局说一声,顾镖头与顾夫人皆已寻到,明日我会送他们回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听风吟》正文 十八 云开雾笼 暮色已经落了下来,出了衙门慢慢走在回去的路上,路都走了许久了,傅明辰看傅霖臻还是没有要分开走的样子,开口问道:“太子可将住处安排好了?” 傅霖臻挑了下眉,故意反问道:“若是我说还未,你将如何?” 傅明辰轻笑了一下:“若是如此,那该问的也是柒氿他们。” “你不想再同我待在一起,我也不见得多想同你在一处。”傅明辰开始问话的时候傅霖臻就看明白了他的心思,看傅明辰不接他说完的话,他现在也不打算再玩笑了,笑了笑道:“毕竟是语姑娘受了委屈,我既已来了培郡,现在案子已破,正好前去慰藉她一下。” “按理说,不该是语澜姑娘去拜问太子的吗?” 傅霖臻听了这话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开口作答,当然了,他们二人心里也都明白,傅明辰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我刚到,你却已将这两件案子都查清楚了,也不知我是该喜,还是该忧。”看来像是傅霖臻说起了另一个话题,但它们之间似乎又有着联系,他们两个人在心中都有着自己的想法,只不过谁也没有把话说的太过明白。 说话间已经到了傅明辰他们现在暂住的院子,往进走的时候有人前来向傅明辰禀告了温语澜现下在那儿,傅明辰刚开口说了一句:“有几株桃花开了,想来语澜姑娘是去那儿了,不知何时才会离开……” 傅明辰本意是想要说,不知温语澜何时才会离开,所以要让人先去禀告一下,让她知道他来了,傅霖臻却出声问道:“语姑娘兴致倒是不错,北边儿桃花还未盛开,正好我也想过去看看,不如一同前去?” “太子一路劳顿,今日方到培郡不是该先休息吗。”傅明辰说完这句话,目光落在旁边的花草上,“至于桃花,何时看不得!” “作为兄长,明辰如此关心我是否劳累,我自是感动……不过我并未觉疲累。”傅霖臻似笑非笑地看着傅明辰问,“那我现在,可能去看桃花了?” “已到晚间,花怕是会失了白日的颜色。”温语澜迈着步子从远处走过来,面向傅霖臻屈膝行了一礼,道,“本该是语澜先去拜见太子殿下的,没想到太子殿下亲自来此了,让太子枯等许久,是我的不该。” “未下拜帖便擅自前来,本是我的失礼,语姑娘切莫如此。”傅霖臻亲自上前,双手虚扶了一下行着礼的温语澜,等她起身之后才将手收了回去。 看见温语澜过来之后,傅明辰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走过去和她站在了一处,傅霖臻的余光看见这一幕有些意外,但却没有丝毫在脸上表现出来。 傅明辰本来就没想让傅霖臻现在过来见温语澜,可却又没有可以明确拒绝他的理由,如果来到这儿还要让他再亲自去寻温语澜……虽然这些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大事,他自己也是从来不在意这些的,但事关温语澜,他却总会怕这些事儿万一传了出去,她会授人以柄。 不过还好,在他过去之前,她就已经接到禀告过来了。 “说起来我也要唤先皇后一声‘祖母’。”傅霖臻似乎是谁也没有看,又似乎是在偏头的时候看了他们一眼,叹息了一声道,“可语姑娘却同明辰亲近多了!” 这句话说的略有些幽怨,但任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公子……”才往前走了几步,傅明辰派出去的人就从门外进来禀告道,“扬威镖局顾镖头和顾夫人已经找到了,策划的那个人的确是公子先前料想到的。” 今日就让那个人再也辩无可辩的认罪,早就是他们预料之中的事情了,傅明辰和温语澜不约而同地转头对视了一眼,见状,傅霖臻也看出来了他们要去做什么,自己先开了口道:“看来我今日来的有些不巧,既然明辰和语姑娘都有事要忙,那我便先不讨茶喝了。” 傅霖臻拱手说完,温语澜也福了下身子,微微笑道:“这杯茶,待回京之后,语澜自当亲自烹与太子殿下,以为今日赔罪。” 扬威镖局前面的正厅已经很久没有在晚间的时候有这么明亮的灯火了,温语澜和傅明辰踏进镖局的时候,顾扬夫妇被丫鬟扶着靠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顾沄却是被人押在一旁的。 丁顾看见他们过来了,上前向傅明辰说道:“嫌犯顾沄说……说除非能同世子殿下单独谈,否则她什么都不会说。” 温语澜在旁边听到后瞥向傅明辰轻声笑了一下,傅明辰听着她笑,颇有些无奈地转头朝她看了过去,知道她在听过了水云夕和霁月一起来的那天回去说的话后,现在心里肯定是想多了。 这两个人显然是没有把顾沄的那个要求放在心上,经过这两件案子,丁顾对傅明辰的看法比之前好了不少,再加上他现在见到温语澜多少还是有些难堪,这次倒是没有再开口催促的打算,在垂着头行完礼后就站在了一旁没有再说话,想让傅明辰自己慢慢决定到底要不要去和顾沄谈,不过这次,傅明辰好像并不需要认真去想的时间,听丁顾说完之后,他脸上就显得不以为意,‘不去’二字都已经在嘴边了,温语澜的目光却看向前方问道:“不知那位顾姑娘可说过要往何处去谈?” “为何不直接问我呢?”顾沄虽在一旁被人看押着,但看起来却没有多颓败,反而还有些悠然自得的意思,她本来是对自己面前的那个人视而不见一样地看着别处,听到那边谈话的目标是她的时候,才边说着话边将头也转了过来,目光定格的时候看到的刚好是正在说话的温语澜。 看见温语澜的那一瞬间,顾沄面上的表情似乎是愣住了,过了一会儿,她才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自己牵唇笑了一下,低着头喃喃了句:“难怪!” 既然顾沄都开口这么问了,温语澜自然是听她的了。 提步走过来,看着眼前这位并不同于她们之前回来时形容的那样,柔弱多病却给人一种不适感的女子,温语澜开口道:“直接问你,也并非不可,若是你有话直说,不会绕那些弯子的话。” 温语澜竟然会嫌别人说话绕弯子!水云夕抬头瞥了温语澜一眼,但在她的眼睛中却没有看到像往常一样的柔和,她的眼神平时落在别人身上的时候都是温柔的,但今日……虽也谈不上是锐利,但总归也是熟识之人能看出来的变化。 虽然这几日温语澜没有出过那座院子的大门,但这件案子的调查却一直都是傅明辰和她一起部署的,所以该清楚的情况,她没有一件是不了解的。水云夕心中想了想,看来这位顾沄姑娘,是真的做到了让温语澜不愿心有好感的程度,可惜她也只是眼神和平日有了些稍微的变化,连语气都觉不出那种质问的意思,她还挺想知道温语澜‘盛气凌人’时是什么样子的。 “这是自然。”顾沄抬头,目光特意从傅明辰那儿扫过来后,才对着温语澜笑着开口道:“本来之前是想同世子殿下谈的,可现下……想来世子殿下也不愿,我倒是忽然很想让温姑娘你……来听我说说话。” 她的一切计划都败露之际,还有什么是能和温语澜谈的? 在听到顾沄这个要求的时候,其他人的目光都不解地落在温语澜身上想知道她如何决定,而她却只是转头带有问询意味地看向了傅明辰。 明明自己就已经有了决定了……傅明辰不会不了解她的性子,也正是因为了解,所以看着她的目光他也只是说了一句:“那我在屋外等着。” 能囚禁自己生身父母的人,温语澜也能明白傅明辰的顾虑,所以在听到他的回答时,她也并没有要拒绝他要求的意思,只是扬起唇角笑了笑,然后才看向其他人道:“既然顾姑娘有此要求,我自是该应允的。” 顾沄的面容没有丝毫的变化,但给人的感觉与之前相比却是变化甚大,启白他们都见过之前的顾沄,所以看着自家公子明明不放心还要答应让温语澜单独去和她谈话,没忍住便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证据已经全了,更何况今晚的情况是我们亲眼所见,真相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还有什么好谈的?” 听见启白话中的‘证据都已经全了’顾沄心中一紧,在旁人都还没有回答的时候,她就眉梢上挑地问道:“小公子之前不还说过,顾沄性子可亲?现下怎就确定顾沄便是那般无情不孝的人,而非是另有缘由,才会这般行事呢?” 本来启白就不擅长和别人套话这类事情,可那时候被傅明辰授意了,他也是没有办法才会说那些话,现在被她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启白面色有些难堪地把头转了过去,半天才抬起下颌哼道:“不过是不得已随口一说,我家公子那么厉害,我又不傻。” 真是时刻不忘夸奖他家的公子! 若是在今日之前的那个顾沄,在听到别人这么说她的时候,可能已经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了,可现在,她却只是面色如常地问道:“所以,在第一次见我时,你们便已怀疑我了?” “并非是怀疑。”温语澜淡淡开口道,“怀疑是之后,那时,我们只是不信你而已。” “带顾姑娘过去吧。”温语澜开口,止住了他们再接着说下去。 顾沄在站在她身边那两个人的看押下站了起来,笑着抬头问温语澜道:“在顾沄家中,温姑娘难道不打算,让我自己来选地方吗?” 温语澜低头笑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放低了声音,看着她道:“顾姑娘想多了,我可是,很惜命的。” 这些人顾沄都不怎么了解,所以她也无法从他们的神情中猜测到具体的情况他们查到了多少,他们掌握的切实证据又有多少。 今日的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听到丁顾派人传来的消息时,顾沄心中是极震惊的,毕竟顾扬夫妇的所在之处只有她是最清楚的,她不相信会有别人能找得到他们,不过虽然她是没有怎么相信那个明日顾扬夫妇会被送回来的说法,但她心中的不确定也是有的。 因为那点儿不确定,她决定了晚间悄悄走到那儿去确认一下,可就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刻,看到周围的火光忽然亮起来,顾沄才后知后觉,原来,自己是被设计了。 顾沄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设计到她的头上来,初到的那两天,傅明辰对这件案子很是上心,总是在四处找寻线索,可过了几天之后,他便不怎么会亲自出门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找不到有用的线索所以倦怠了,就像丁顾,如果说他在听到傅明辰离开时说的那句‘明日会送顾扬夫妇回府’时已经让他感到意外了,那么在他们离开之后,他又让人私下过来通知他,今晚就带人去扬威镖局,整个案件的策划者也会落网的时候,他就更吃惊了。 依傅明辰所言埋伏带人于此,丁顾看到那个人过来的人是顾沄的时候,心中的惊诧并不比顾沄看到他们的少,不过就算是心内满是疑惑,丁顾还是马上派人去通知了傅明辰,并将顾沄看押了起来。 丁顾都丝毫没有想到傅明辰怀疑的那个人是顾沄,在此之前,顾沄就更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连她都怀疑,所以在事情发生时,若说顾沄丝毫没有意外慌乱,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在他们赶过来之前,她就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顾沄是顾扬夫妇唯一的女儿,而且她认为自己做的也足够好,按理来说并没有什么会引人怀疑的地方,说不定今日他们能在这儿守到她,不过是一个意外,看着丁顾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顾沄对自己的判断也更确定了几分,也就做到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冷静下来。 可是温语澜刚刚低声说的那句话,却又让她对自己的判断,关于他们并没有多少切实的证据这件事情产生了些怀疑。 如果他们没有查明具体情况又没有证据,只是今日恰巧让她落入圈套的话,她是不怕的,可若是……顾沄蹙了下眉抬头循着温语澜的身影看过去的时候,温语澜已经往后退了小半步让开了地方,并没有给她再接着疑惑的时间,就目光看着前边儿开口道:“带她过去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听风吟》正文 十九 重雾 丁顾眼看着傅明辰跟着温语澜走了,又回头看了看还侧坐在那边椅子上暂歇的陆扬夫妇,正在犹豫要不要先叫住他们,让他们把这边的情况跟他们交代一下,就见被留下来的启白和霁月往那边走了过去。 虽然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但被囚禁在那么狭小的空间这么久,陆扬夫妇刚刚被发现时候的状态看起来也并不是太好,现在虽然也算不上恢复如常,但休息过后的精神比起之前,看起来还是已经好了很多。 霁月走到在陆扬夫妇面前停下,目光看向他们笑着开口道:“陆镖头、陆夫人若是休息好了,不知可愿回忆一下令爱当日行事的详情?” 陆扬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当下就将脸偏向了一旁,虽然脸上说不清是什么神色,但他的意思很明确的是不愿意再说,陆夫人虽然嘴唇动了几下,但也还是摇了摇头将头低了下去,并没有要开口的打算。 从他们进门之后陆扬夫妇连一句话都没有说的时候,他们就想到陆扬夫妇为了保护顾沄,可能会出现这种闭口不言的情况,现在他们不说话,霁月倒也神色如常。 这两件案子都在傅明辰的手上被查出来,刚让丁顾对他的能力从固有的印象中改观了,而温语澜,丁顾本来就对她只有冤枉后愧疚,现在看着傅明辰不顾大局的和温语澜一起离开,而温语澜竟然也不知以大局为重的同意了,刚有了改观,丁顾又在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就算有些能力又如何,若是改不了世家子弟过于随心所欲的行为,还不是难堪大用。 “若是我说的没错,二位之前并不知道堂中挂着的那幅画后是一面空墙吧?” 丁顾和顾扬夫妇都抬头看向了霁月,顾夫人看着霁月略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道:“姑娘可是在说笑,这镖局乃是我与夫君二人一手创立,正堂如此重要的地方,我们又岂会不清楚它的构造如何?” 霁月没有回答倒也没有反驳,只是接着她的话又问道:“那陆夫人也知道,这几日让您和陆镖头昏睡过去的药物是什么了?” 陆夫人一时无言,陆扬瞪了霁月一眼开口道:“你如何得知我们是昏睡过去了,又从哪里猜想,沄儿……她会有那种药!” 傅明辰查案从来都不会和丁顾说半点他的计划或是掌握的线索,这就让丁顾下意识的以为是他的习惯使然,让他在没有结果之前,不会将掌握的东西透露给任何人,可听着霁月问的这些问题,他也反应过来了,傅明辰哪里是不会和别人说,只不过是他这个郡丞,一直被排除在他的计划之外罢了。 看起来这里的人都是知情的,就他一个人对一切是一无所知了!再怎么说他也是培郡的父母官,他们的这些动作竟然一直都将他蒙在鼓里……丁顾冷哼了一声甩袖就要往外走,转身的时候却听见启白在身后喊他:“丁大人,你这是要去哪儿?” 顾扬夫妇和衙门的人也都还在,他之所以想要走的真正原因丁顾也不可能会直接说出来,会被启白叫住本来就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所以他僵了一下才转身道:“去院中看看,是否还能找到别的线索。” 启白看着丁顾无比真诚地笑了一下,边说着:“那我和丁大人一起去吧。”就边往前走了,丁顾连一句‘不用了’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霁月抬头看了一眼主动提出要和丁顾一起去别的地方找线索的启白,又把头转回来回答顾扬道:“我知道您和顾夫人都是为了保护顾姑娘。”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接话,霁月又接着说道,“可是你们不开口,不仅帮不到顾姑娘,可能反而会让她错的更多,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顾姑娘只是一个闺中女子,您二位是她的至亲,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不知道被囚禁的这几日,顾沄在去见他们的时候有没有和他们说过这么做的原因,霁月现在也只能试着让他们开口:“你们是顾姑娘的父母,就像你们说的,扬威镖局乃是您二位一手创立的,这些你们不知道的事,顾姑娘她是怎么在你们眼皮底下、在你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到的,难道你们就没有疑惑吗?” 顾夫人抬头看了眼霁月,笑了出来:“原来比起我们夫妇此次出事的始末,姑娘是更想要解开自己心中的疑团啊!” “夫人说的也没有错。”霁月微微一笑道,“可是夫人仔细想想的话,这些疑惑又岂不是你们也有必要解开的呢!” 霁月说的确实也是真的,所以顾夫人也并没有什么好反驳的地方,虽然顾扬夫妇凭空失踪这件案子,在培郡及锦州这片地方有一定的影响,但所幸顾沄这次策划囚禁他们,并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如果他们开口说不想追究的话,雎阳的刑罚可能也不会非要治她的罪。 但是,顾沄的背后肯定还有别人,不然她也不会没有目的就绑架了自己的父母,现在他们尚可以选择不追究,但若是事情超出了他们可以控制的范围伤害到了别人,那他们,也就无能无力了。 看顾夫人有些被自己说动了,霁月紧接着继续开口劝道:“负责此事的是傅世子和温姑娘,如果被查出来顾姑娘有什么隐情,或是因为被胁迫才不得不为之,他们也有可以帮到顾姑娘的能力。” “我们江湖中人确实不懂朝堂中这些事情。”即便他们夫妻二人一直身在江湖,也不会没有听说过傅氏和温氏,刚刚被人从那地方救出来的时候,他们只看到了丁顾,自然也就以为这件事情即便报官也是由丁顾来负责的,可没想到丁顾只是派人看着他们和顾沄就没有了后续的动作,之后没过多久,便从门外进来了一行他们从没见过的人,即便是他们身体虚弱没有抬头细看,也看到了那些人周身的气度,不会是从小地方出来的,可就算听说过他们的身份,在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想要做什么的情况下,她又该不该说? 顾夫人说完了那句话就没有了下文,水云夕本来觉得自己对世间这些人情世故不懂,所以在霁月问话的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现在听他们说了半天,顾家夫妇竟然还不愿意开口,没好气地开口道:“犯错的是你们的女儿,他们都是为了她奔波的人,说到底这件案子的证据他们已经找全了,剩下的你说与不说和他们都没有多少关系,可万一真的酿成了大错,你们的女儿,却是必须要吞下那苦果的。” “云夕姑娘说的没错。”霁月从坐着的椅子上站起来,顺着水云夕的话道,“顾姑娘设计囚禁顾镖头和顾夫人的事,温姑娘他们已经找全了证据,不论最后顾姑娘怎么处置,陛下要姑娘他们来此做的事,他们都算是已经完成了,如果顾夫人您和顾镖头都不愿将你们所知道的说出来的话,温姑娘他们也只好不再过问,回京去复命了。” “等等……”顾扬和顾夫人对视了一眼,在霁月和水云夕转身要走的关头开口叫住她们,“姑娘之前也提到过,我们这几日都昏睡着,你们问的事儿我们又会知道多少!”说着,顾夫人长叹了口气接着道,“我们能告诉你的也就只有沄儿她确实是受背后之人指使的,若对我们做出这样的事是她的本意,我们又怎么还会想着保全她,而且她说过,之所以会有我们失踪这件事,也是为了引出别人。” 霁月听见这话止住了步子,顾镖头抢在她之前接着顾夫人的话道:“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你这丫头也别再想着骗我们说什么了,我们夫妇在江湖上大半辈子了,还会看不出来你们根本就没想着,就这么把案结了吗!” 她也没有再想问什么了啊!不过霁月也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声,微微福了下身道:“那霁月就谢过顾镖头和夫人告知了。” 启白倒是在丁顾之前出了门,等他也出来后启白往两边看了看,问道:“丁大人打算先去哪儿查啊?” “不查。”对着傅明辰他们的时候丁顾还会因为身份有所顾忌,现在只有启白,出了门之后对着貌似不明情况的人,他有些没耐性道,“看你们查案也不用本官,本官也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吧。” 启白闻言睁大了眼睛,茫然地问道:“原来丁大人的身份这么贵重啊,傅世子和温姑娘都还在审案的时候,你竟然就可以先走了!” 丁顾被噎了一下,一口气梗在喉咙间,对着启白更加没好气,又努力压下了心中那口气道:“本官乃是朝廷命官。”傅明辰和温语澜虽是世家出来的,但也不过只是两个无官无职的人,他怎么就不能比他们先离开了。 “哦……”启白看着丁顾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学问一向不好,那大人这样的,是不是就叫做厚颜无耻啊?” 丁顾被气地剧烈地喘了几口气,一时之间还没有说出话来,启白就又疑惑地问道:“我说的不对吗?朝廷命官不仅查不出案,却还总是一点儿羞愧的意思都没有,对着辛苦查案的人没个好脸色,这难道不该叫做厚颜无耻吗!” 到了这一步,丁顾怎么还会看不出来启白之所以跟着他出来,哪儿是不明状况啊,分明就是看出来了他想走,刻意不想让他如意的嘛,没想到主子都不在跟前,他们手底下的人竟然都敢公然的嘲讽他了! “本官任书上有陛下的亲手御批,你竟敢公然辱骂朝廷命官。”说完这句话,丁顾似乎是又想到了能解释他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原因,“傅世子学的是君子之道,没想到他竟然指使旁人来做这般不君子的事!” “你才是卑鄙小人!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和你一样小肚鸡肠的。”既然丁顾都看出来了,再装作不明状况就不好玩了,所以启白也就没有再装下去的打算了,没好气的驳了一句之后,他还又接着补了一句,“公子他才懒得把你放在眼里呢!” 如果是傅明辰和温语澜他们做过什么事儿,才让别人对他们有意见也就罢了,可偏偏他们什么都没有做过,丁顾完全是因为他自己固有的看法,而一直对他们看不惯,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对着傅明辰他们态度傲然呢,不管是论身份,还是论能力。 这种小事傅明辰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启白可都是清清楚楚记着的,本来没有傅明辰开口,他也没有想着要擅自来‘敲打’丁顾的,今天刚见到他的时候,他低眉顺眼的样子确实也和平时不一样,可这还没有过多久,他就又成了以前那种样子。 “公子和语姑娘都不同你计较,是觉得没有必要为你浪费心力,可是启白不怕浪费啊,而且我心眼儿还小,谁要是想让我家公子不舒服,我肯定要让他加倍的不好过。”凑近了他,启白压低声音笑道,“所以丁大人还是别想着走,安心待在这儿的好。”他是不知道丁顾为什么忽然就变了态度,但这并不妨碍他找他的不痛快,没有奔波查案就算了,但还打算在这时候什么都不管的离开,想的美! 启白早就对丁顾的言行感到气愤了,今天刚找到机会去‘威胁’了他一下,现在转身的时候瞥见霁月和水云夕出来了,心情很好地赶紧迎上去问道:“霁月姐姐,问出什么来了吗?” 丁顾的脸色很差,霁月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屈了下膝,边走边问道:“你跟着丁大人出去做了什么,他脸色怎么差成了那样?” “没有啊。”启白避开了霁月看过来的眼神,“就只是说了几句话,谁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那就没有吧。”水云夕挑眉一笑道,“希望在那个丁顾一状告到傅世子面前时,你还能这么说。” “他那么嚣张,才不会去向公子告状呢!” 听着启白自己在后面嘟嘟囔囔,霁月停下了步子问他:“你说什么?” “我说,反正我做的也没什么不对。”启白提高声音回答了,赶紧赶了上来不让她们再继续问下去,“你们到底有没有问出有用的东西啊?” “算是问出来了吧。”虽然他们说的那些看起来是没有什么用处,但温语澜当时交代的本来就只是尽量让顾扬夫妇说出,顾沄策划这件事,是因为她自己的私愿,还是背后有人指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听风吟》正文 二十 尘落 虽然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简单已经基本上确定了,但如果能让顾扬夫妇开口,那他们的推测也就被证实了是事实,反正多问问也并不会有什么坏处。 当初他们是怎么开始怀疑起了顾沄的呢? 对于他们来说,培郡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培郡的人他们也完全不了解,所以信是肯定不能信的,但失踪的人是顾沄的生身父母,他们也不会马上就开始怀疑她。 毫无动静的凭空失踪,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放出去的消息,这段时间百姓间都在传这件事并不是人为,傅明辰他们自然不会人云亦云的去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事。 可是就算顾扬夫妇现在已经比不上年轻的时候,他们毕竟也是习武之人,被抓的时候怎么可能会不反抗,但是打斗的过程中必然是会有响动,而府上的人都说那天没有听到丝毫不正常的声音,那么,能解释这件事的原因就只有一个,动手的肯定是他们夫妇熟识且信任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让他们没有防备。 因为推测了是他们熟悉的人,平时除了明着带人找线索,傅明辰也暗中派了人在顾家周围守着查看情况,结果还真的看见了半夜的时候,顾沄避开别人一个人悄悄地进了镖局的前厅。 扬威镖局前厅正中供着的画像,处在镖行里的人都将它看的很重,他们虽然不能毫无证据就要求他们将画像取开,但查的时候顺便让人到哪儿去看看还是可以做到的。 在进顾家的时候,傅明辰就顺便看过了顾家后院与前院的方位,从前院到后堂顾家人住的地方必须要经过一道门,也只能经过那道门,因为其他的地方都有墙壁隔开,但从后院却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接就到前面的正厅,想来当初这么设计也是为了顾扬他们过去的时候更加方便。 还不确定是谁所为,也不知道事情经过的时候,他们就按照顾家这个布局自己有过些推测,那次看见顾沄偷偷从那条路上走到前厅的时候,也证明了这条路她是知道的。 当在千丝万缕中找到了一个开端,剩下的,就是要顺着那个开端,想办法去慢慢地抽丝剥茧,加上后来又出了刘宇泽被杀的事,他们也正好借着那个机会,在明面上表现的比之前懈怠了不少。 虽然之后找出了绑架顾扬夫妇的人是顾沄,但很可惜的是,他们想要找的那个幕后之人,在这期间却一次都没有出现过,看出来了一味的等下去,对他们找到更多有用的东西也不会有帮助,傅明辰就决定还是先把顾扬夫妇给救出来,剩下的事情可以之后再做打算。 走到了房间门口,顾沄回头对一直跟在身后看守着自己的两个随从笑了笑:“温姑娘答应的可是与我‘单独’谈,二位难道是打算一直这样跟着?” 那两个看守顾沄的人听着她的话完全没有反应,温语澜本来和傅明辰走在他们后面,听到她说话往前了两步走过来道:“顾姑娘又何必急,既然已经答应了,你还怕我食言不成。” 顾沄笑笑,别有深意地回道:“温姑娘一言九鼎,我又怎么会不相信你,只不过是怕温姑娘有时候说的话,也会不太管用罢了。” 那两个随从已经把门推开了,温语澜笑了笑抬脚先进了房间,并没打算理会她话中从之前就一直试图要传达的东西。 温语澜不接话就走,顾沄看了一眼傅明辰,也只好跟着进了房间,她刚跨进了房门,门口的随从就马上关上了门,像是故意的一样。 从门关上的那一刻,屋内就分外安静,顾沄本来以为在路上被人严密看守着已经很不适了,可现在既没有人看守她,也没有人逼问她,可她心中的紧张感,却反而更严重了。 温语澜余光看了下顾沄,想起了之前水云夕她们回去时说的话。 要来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还要在这个地方查案,他们来之前也不会真的不做丝毫准备,早在路上的时候,温语澜在跟着傅明辰听人回报得到的消息时,就听见过顾沄在培郡是出了名的美人,今日看见她,温语澜觉得她倒也配得上传闻中的名声,难怪想对傅明辰用‘美人计’。 不过顾沄这个‘美人’的称号出了培郡的范围,还会不会有人承认或是知晓,她就不确定了。 起初来扬威镖局的只有傅明辰和启白,在他们的话中对顾沄也只是一带而过,直到那天霁月和水云夕都跟着一起去过之后,在她们的话中关于对顾沄的形容果然也多了起来。 水云夕问:“那个顾沄虽然看起来一副病弱又拘谨娴静的样子,但她明明就一直在有意引起你的注意,不然那天她说要来见语澜,为何还要特地问你意见。难道你对此都没有察觉吗?”时,傅明辰竟然有些愣住,像是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有这种想法的样子。 启白瘪了瘪嘴反驳道:“我怎么就没有看出这些来,说不定是你自己老这么想,才会觉得别人都和你一样呢。” 水云夕听启白说着就听不下去的一掌劈了过去,不过被他躲开了,她又气呼呼地道:“我们江湖儿女向来行为磊落,本女侠根本就不会有这种想法。” “启白,纵是玩笑,也不可如此胡言。”平日里启白也总是和水云夕斗嘴,他们谁也没有管过,不过这次启白说的话确实有些过分了,傅明辰出言说了启白,温语澜也站起来把水云夕拉到椅子上坐下。 水云夕向来讨厌心机深沉又心术不正的人,被这么说她自然就不高兴了,即便是傅明辰开口说了启白,她的气也没有那么容易消。 看水云夕转过头去不理人,温语澜看了看傅明辰,坐回位置笑问道:“不然,让启白站着不动,随你打他出出气?” “我不……”启白刚要开口不答应,霁月就在他边上悄悄开口道,“这件事,错的本就是你啊,你不想认?” 虽然他确实是不该说那句话,但也不能任由她来打啊!启白不情不愿地低下头没有再说话,却听见水云夕冷哼道:“谁要打一个不会还手的人,那不也算是种趁人之危,我才不做如此的事。” 虽然水云夕没有说什么,但能看出来她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霁月碰了碰启白的手臂,用口型说‘快赔罪’。 启白虽不是太甘愿但也还是认了错,水云夕对着他冷哼了一声,趁机提了个要求:“那你答应,有机会要同我好好的比一场?” 既然都不气了,那答不答应,就是他们两个人要去自己商量的事了,也用不着他们调和了。 霁月接着说道:“世子殿下和启白都说过顾姑娘染了风寒,霁月这几年跟着姑娘对简单的病症也算是熟悉,按照顾姑娘的表现,她的风寒定然不算是轻微,若是她真染了病在服药,已经好几日了,她的面色和嗓音都不该是这种样子。” 这些情况确实都是别人留心不到的,温语澜笑着道:“霁月当初和外祖母在一处时那么认真,看来是没有白费了。” 可是顾沄为什么要装病呢?是为了借病着的这个由头躲过对她的问话,还是为了借着咳嗽掩饰她脸上的表情? 顾沄自己在桌子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看着温语澜笑问道:“温姑娘既然过来了,却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温语澜也抬起头,不解地问道:“可是要单独同我谈,难道不是顾姑娘提出来的吗?” 有关这件事的线索,顾沄还不知道温语澜手中究竟掌握了多少,而关于温语澜的一切,顾沄根本就连丝毫都没有掌握,如果这也算是一场博弈,那么她一开始就已经处于下风。 认清了现在的局势,顾沄笑了笑先开口道:“既然答应过温姑娘,那顾沄便有话直说了。”稍顿了一下,顾沄问道,“我囚禁爹娘之事今日已经在众人面前被看到了,我也并没有什么好反驳的,现在我只想问,关于这些事情,温姑娘到底查到了多少?” “顾姑娘问的是,你策划囚禁自己父母的证据,还是这件事背后,真正的目的?” “是我问的不对了。”顾沄有些放松了下来,抬眸看了眼窗外又回过头来问道:“现在培郡所有人都知道了傅世子在查我爹娘这件案子,只要你们对外说出这件搁置许久,丁大人无处下手的事已经查清,那时培郡所有的人都只会盛赞傅世子,而温姑娘你,即便耗费的心力不比傅世子少,但绝不会有人知晓你有过付出。” 温语澜抬起眼皮看向她问:“所以,你说这些难不成会有用?” “姑娘说笑了。”顾沄倒也没有恼,接着说道,“如果顾沄猜的没有错,整件事完全知情的只有姑娘和傅世子,郡丞丁大人根本就不清楚你们的计划,只见到了今日那一幕吧?” “自然。”温语澜点点头,语带叹息道,“在未查清之前情况多变,世子殿下如此决定,也是怕局面会难以控制。” 顾沄稍微往温语澜那边侧了下身问:“既然这件事情真相大白也不会于姑娘有任何好处,不如姑娘就与我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温语澜疑惑。 “没错。”顾沄点头道,“我告诉姑娘想知道的事,而姑娘,想办法让傅世子莫将这件事,是顾沄所为传扬出去。” 温语澜略皱了皱眉:“真相已明,我们手中证据都已经找全了,我拿什么让傅世子不说出去。”话锋一转,温语澜看着顾沄问道,“即便是公布真相于我并无好处,同顾姑娘做这个交易,对我又有什么益处呢?” “姑娘来此,可是奉帝命来处理此案的。”顾沄莞尔一笑,“如果将我爹娘被绑架之事的真相公之于众,虽然对我的处境免不了造成影响,但顾沄只是一个不重要的角色,想来温姑娘也不会将我放在心上。” 温语澜略一思考,微微侧头道:“顾姑娘这话的意思是,在此时说出真相会对你的处境有影响,但若是回京后再对陛下将所知的说出来,受影响的,便是我了?” 顾沄对这话笑而未语,但温语澜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培郡将事实公之于众,有益处的只是傅明辰,但若她答应顾沄的这个交易,她手中掌握的东西会比傅明辰多,那么进京见到了傅僩,会受益的人自然就是她温语澜了。 除了犹豫,温语澜还有些不相信顾沄,“我又怎知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在作假,若你用假话诓骗我,莫说是益处了,怕是还要受罚。” “顾沄自然不敢对温姑娘说假话,至于傅世子……”顾沄笑笑,“即便傅世子平日管束太多,但顾云还是信温姑娘会有法子让他同意的。” 她都要答应了,顾沄都还不忘出言挑拨一下。温语澜低着头微微勾了下唇角,再抬起头时又若无其事地开口问:“那顾姑娘可能先告诉我,究竟为何要如此对顾镖头和顾夫人?” “不过是不想再过这般打打杀杀的日子。”顾沄低下头去,睫毛扇动了几下,“温姑娘自然是不知道我们的日子是如何的,我虽未习武,也并不过问镖局中的事项,但这却还是我一直逃不脱的生活,即使我在后院,也总能听到前院师兄们练武时的声音,也经常能看到走镖时受伤的人身上的血迹伤痕……可这些我都没办法改变,所以在那人找我时,我便以此为条件,答应了帮他。” 看温语澜静静地听完,脸上的表情也有了些变化,顾沄再一次问道:“这场交易,温姑娘是否要答应。” 虽然是在问她,但顾沄的语气却是已经确定了温语澜会答应下来,温语澜也没计较这个,点点头:“我答应,只要你说出背后目的。” 顾沄笑了下,开始缓缓地将自己所知道的道出。 顾沄说出来的,和他们之前所料想的差不多,顾扬夫妇的事不过就是一个幌子,会在花朝节附近才动手,也是有意为之,特地挑的时间。 本来选在花朝节只是因为那时锦州聚的各类人都比较多,‘听风吟’的消息也能更好的传出去,谁知道后来花朝节上不仅多出了一个叫‘听风吟’的花区,陆戟竟然还安排了一场刺杀,虽然这两件事都在他们的计划外,但也算是误打误撞的帮到了他们的计划。 “让你绑架父母又报官的那个人是谁?” 顾沄摇了摇头:“我也从未见过他。” 温语澜边起身边问:“顾姑娘可还有要说的?” 所知道的都已经说了,顾沄自然已经没有可说的了,只好摇了摇头跟着已经起身的温语澜一起向门外走去。 本以为已经在房间里说好了,出门之后温语澜自然知道要怎么做,可她跨出房门听见温语澜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将她押下去。” 顾沄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她确确实实是听见了这句话,看前面的人也就距自己半步之距,顾沄眼神一冷,挥掌就向她拍过去,只不过没伤着要伤的人,她自己倒是被震的退了两步,被身后的人架住了双臂。 傅明辰单手环着温语澜,另一只手挥向顾沄,看她现在已经被控制住了,才把温语澜从怀里放开。 没想到从来都没有显露过自己习过武的人竟然会武功,温语澜尚还有些反应不及,就听见顾沄气急败坏地喊道:“温语澜,你竟然骗我!” 温语澜看着顾沄面色微冷:“你说的那些我并不需要。公之于众,也绝不会是由傅明辰来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听风吟》正文 二十一 参疑 温语澜刚刚已经说了将顾沄押下去,虽然看到刚刚发生了这样的事,但是她也再没有别的指示,扣着顾沄的两个随从顺势就押着她往院子中去了。 以顾沄的性格,即便是知道了自己刚刚自以为聪明所说的那些话,看在别人的眼里只不过是在自作聪明,她也做不出大声谩骂那类的事情。 可到底还是有些气不过的,在从温语澜的面前走过时,顾沄偏头恨恨地看向她说了句:“言而无信。”又在被傅明辰侧了下身子挡住她看向温语澜的目光时,转而向他牵起唇角说了一句,“傅世子也当心些,可莫要在被蛇咬之后,才后悔自己当初所为。” “放心。”傅明辰平静地斜她一眼,“我并无救这种僵蛇的兴趣。” 顾沄敢肯定傅明辰听懂她的意思了,可他明白她的意思后还毫不客气的直接挡了回来,他这么做究竟是因为相信温语澜,还是只存于面上的掩饰? 不过这些疑问她是不会知道了,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两个随从都没有停下步子,经过他们面前时也就短短几步,顾沄收回目光往前走的时候还不无可惜的想,被傅明辰护在了温语澜的面前,不仅让她的眼神没有被温语澜看到,连温语澜听见这些话是何种神情她都未能知晓。 顾沄被带着走远了,一起往前走的时候,看温语澜像是一直在思索着什么的样子,傅明辰缓缓开口道:“说话算话也是要对值得的人,有些人本就不值得让你交付信任,她所言更是不值得你放在心上。” 看他这话中都是在宽慰自己的意思,温语澜轻笑出声,偏头看向他道:“你不是一直认为言出便要必行吗?竟然在不知我答应了她什么,又从她那里套取了什么时,便说这话,不怕我真是那条,会取了救命之人性命的毒蛇?” “想来她也说不出多少有用的话。”傅明辰微微笑了下,向温语澜看过去没有半点敷衍的意思道,“较之旁人所说的,我自然是信你。”更何况,她的那个比喻从根本上就不对,对我而言,你从来都不是要被救赎的毒蛇,而是农夫的温度。 “我可未骗她。”温语澜轻轻眨了下眼睛,“她所提要求是不让你将那些公之于众,但我们也从来没有想过,更不可能让这些事情是由你说出去的呀。” 她说完就转身继续往前走,傅明辰见状笑了下也抬脚跟上。 他对温语澜说的话从来都没有过作假,就像他所说的,不管别人说了什么,他要相信的人永远都是温语澜,而不是那些或识或不识之人,况且那也只是他们以为对他更有利,谁又知道他想选的会是什么。 “顾沄说服我时说,只要不现在说出真相,回京之后,受益之人反而会是我。”顾沄不了解他们,只不过是因为‘人之常情’才说出那些话,其实顾沄和丁顾一样,都只知道他们是来自京都世家皇族的人,而且定国公府和璟王府在雎阳也都举足轻重,但关于定国公府和瑜王府,他们其实都没有什么太过确切的概念,不然丁顾就不会在听到温语澜那句‘换人’时,觉得她只是逞口舌之利,也不会在傅明辰眼皮下还妄图要自己再插手去查刘宇泽的案子,顾沄更不会觉得,仅凭那点儿利益,就足够让温语澜和她交易。 你知道海有多辽阔吗?如果你只见过溪河,那你永远也想象不到它真正的宽广,除非有朝一日你亲眼所见。 温语澜步子迈的很慢,微微低垂的头说出来的话中也有丝丝茫然:“明辰哥哥,你害怕吗?”怕不怕有朝一日,我们真的会变成顾沄以为的那个样子,要和对方计较自己的得失,更甚至,为了自己的利益,要去算计或者欺骗自己最相信的人。 “阿澜。”傅明辰停下来,扶着温语澜的双肩让她看向自己,看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开口,但他说出的话却更像是一个承诺,“我无法说不会对你有所隐瞒,可但凡我对你说出口的话,便绝不会是假话。” 他们这样的身份,想要对对方做到事无巨细皆是开诚布公无所欺瞒,先不论听这话的那个人信不信,说出口的人自己就不会相信,也因为身份使然,有些事明知不能说的事,他们也就不会去问,所以他保证的是,他不会骗她。 廊外的月光不受阻碍地穿落在了廊道上,可不论是洒落的月光,还是越出窗外的细碎灯光,似乎都及不上眼前人眼中凝聚起的,名为认真的光芒。温语澜抬眼看着傅明辰,良久,展颜一笑:“你知晓的,只要你说我便会信。” 把顾沄交给了丁顾,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想了想,温语澜干脆让人去把陆戟和陆青晗他们带了过来。 自从那天之后,这些天他们都没有再过问过陆戟和陆青晗他们,忽然之间又被带了过来,师兄妹三人在门口乍一见面都有些疑惑地互相看了看,才缓慢又忐忑地跨进了屋子。 “你们所知的,可还有未说出口的?” 那天带回来陆戟时候,就让他们师兄妹三人见过面,想来他们在那时候把该说的也都已经说过了,所以今天对他们倒是没有了多少敌意,听到傅明辰的问话,也是真诚开口回道:“没有了,我们知晓的所有,皆已告知温姑娘和傅世子,并无欺瞒。” 温语澜听着他们说话在旁边笑了笑,玩笑般地开口问道:“那几位之后,可还会有这种对人不利的想法?” 陆戟面上浮现出的尴尬之色中又带着些懊恼,拱手深深将头低垂了下去:“之前虽算不得我们有意要对温姑娘不利,但也实在说不上是无心或者误会,但陆戟在此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 陆青晗和陆菲雨也跟着陆戟拱手,认认真真地行着礼,傅明辰和温语澜也没有开口让他们起来,只是都不约而同地偏头看向了彼此。 虽然并不熟识,但这几个人说什么也是为了她的父母,水云夕并不知道他们打算如何处置陆戟这几人,所以心下难免有些焦灼,看他们二人都没有开口表态,水云夕心里正着急着,就看到温语澜对傅明辰轻轻地点了下头,在她还没有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傅明辰就转过去开口道:“既如此,你们便走吧。” 还行着礼的三人和水云夕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有些吃惊地瞬间抬头看向了傅明辰,被这么几双又是吃惊又是疑惑的目光看着,傅明辰略有些不适地蹙了下眉,抬眼瞥向屋中站着的那几人,语气不悦道:“不想走?” 陆青晗一下子看出来了傅明辰的不悦,赶紧收回目光轻拽了下两边人的袖子,低头道:“只是一时没有料到,多谢世子殿下,多谢温姑娘。” 正好现在是夜间,抬眼往外看出去,院中近处都有灯火,但再往远处看,就只能看见黑暗中存在的些微月光,温语澜轻轻开口道:“若无不愿,那便现在就离开吧。” 打更人的声音越走越远直至听不见,水云夕跟着陆戟他们三人一起出来,看着旁边那条在夜间看不清通往何方的路,开口问陆戟道:“你想好去哪儿了吗?可还会回扬威镖局?” “应该不会再回镖局了。”这一次的变故也让陆戟想了很多,他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陆青晗和陆菲雨,回过头来道,“这些年都在为镖局做事,也算是不欠他们的恩了,日后,我应该会同青晗还有菲雨,我们兄妹三人在一起,也免得她们总为我担惊受怕。” “嗯。”水云夕看那两个女子站在一旁说着话的同时也时不时地往这边看上一眼,笑道,“她们二人对你这个兄长的确很好,你是一个好人,你们兄妹日后肯定都会过的很好。” 虽然并没有血缘关系,但从被师父收养的那一天起,他们之间就已经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亲人了,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从来没有因为什么淡过,陆戟顺着水云夕的目光也往那边看过去,陆青晗的目光刚好被他撞上,她也没有闪躲,轻轻勾起唇角对着他笑了一下,陆戟回过头的时候笑了笑:“希望如姑娘吉言。” “知道姑娘无恙长大,老爷和夫人一定也很欣慰。”陆戟向后退了半步,用江湖中人的方式冲水云夕抱了下拳,“姑娘多加保重,日后但凡有需要陆戟的地方,绝不推辞。” “就此别过了。”多年之前的一时援手被他一直记到如今,她很感谢,所有人都避而不谈的陈年旧案,他却愿意凭自己所知的那点儿线索不顾危险的去查探,她更是感激,那边的两人还在等着陆戟,水云夕也冲他抱了下拳,那些感谢的话凝在嘴边只化成了一句,“多加保重。” 陆戟他们都出去了,温语澜揉了下额角,嘟囔着低声抱怨道:“培郡之人怎都喜好在夜间行事,来培郡不过几日时间,我便有多次不能在入夜时去睡。” 看她的眼睛都闭上了,傅明辰轻轻笑了下道:“既然这般累了,你还要选在今夜见他们。” “我的殿下……”温语澜拖长尾音无奈出声,睁开眼睛看着傅明辰问道,“事情既已结束,我们也是要回京的,自然是要及早让将他们的事给了了。”稍微顿了下,温语澜又看着他问道,“难道,你不想尽早回去吗?” “似乎不是很想。”傅明辰眼带笑意,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我倒是挺愿意多几日这样的日子。”白天与你一同用饭,与你一同商量那些或是乏味或是有趣的事,晚间送你回房,看着你走进屋中点起灯,这种日子,也是挺好的。 大概是能猜想到他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温语澜偏头一笑避开了他的目光没有接话,过了好一会儿,傅明辰还以为她不会再开口了,她却忽然抬头问道:“关于顾沄,你是怎么看的?” 傅明辰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你不是说困了,怎么还在想这些事?” “你不觉得顾沄今日行为过于反常吗?”温语澜支起下巴,垂着眸想了想,“她习过武之事一直都是无人知晓的,为何今日突然要对我出手?” 顾沄的事到目前为止已经算是结束了,她的父母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而且看她父母的意思,不仅不会让官府揪着这件事不放,反而还会为她不被为难出力。 她找温语澜谈条件,做交易,还可以理解成,她怕一旦绑架父母的事情被公之于众,就算为顾扬夫妇不追究,她的名声从此也就毁了,所以她选择这么做也情有可原。 可是在最后那一刻她为什么要对温语澜出手呢?即使傅明辰和温语澜一直都怀疑这件事不简单,但在她和温语澜交谈的时候,顾沄明明也认真的表示过,说自己这次也只是被利用了,并不知道太多的内情,可是她这一出手,不就更会让他们怀疑她还隐藏着别的事没有说出来吗? 温语澜是不太相信顾沄是因为被骗一时没有控制住这种说法的,不过是从之前水云夕她们口中听到的,还是这一次和她的见面,都能察觉到顾沄并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冲动的人。 若说她是因为事已至此,所以抱着放手一搏,要拼个两败俱伤的话,温语澜也觉得不太对,因为只单论顾扬夫妇被绑架的话,这件事其实并不严重,顾沄所受的刑罚也不会太重,就算被怀疑了还有别的目的,可她在谈话时撇的干净,过不了多久温语澜和傅明辰他们也会离开,之后也就没有人还会再记得要去查这些,她实在没有抱着这种想法的必要。 她忽然出手暴露出自己会武功的事,怎么有些像是在刻意的在让温语澜他们怀疑她,好让她们接着对她查下去…… 有些想不通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温语澜撑着额头眉头都皱了起来:“我总觉得顾沄不会这么简单。” 虽然不管是她之前对傅明辰用的美人计,还是现在对温语澜用的离间计,看起来都不怎么高明,也并没有达到她想要的结果,可温语澜就是觉得她身上还有些疑团没有解开。 “我也觉得她身上还有疑点。”傅明辰说了这句话,就看到刚才还蹙着眉的温语澜一下子就转过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似乎是为他们能有同样的看法而感到高兴,也像是在等着他说自己的想法。 傅明辰轻咳了一下避开她的目光,站起来过去牵起她道:“可这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想清楚的,现在还是该去睡的,日后我们可以慢慢想这些。” ------题外话------ 新的一年快快乐乐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听风吟》正文 二十二 归置 虽然也并没有离开太久,但京都这里却已经从寒意料峭只能看到树木枝干的时节,到了桃树和几树早杏都缀上了朵朵嫣红的时候。 本来按他们之前所计划的,是不会在锦州耗了这么多天的,可谁能料到发生了那些事情让他们不得不留下去解决,还好这次在途中没有再出现意外,总算是一路顺遂的回到了京都。 只是在他们回到京都的同时,也听说了雎阳帝傅僩发出了一道圣旨的消息——培郡郡丞丁顾,因为办事不力将被贬谪至祁州的某一小县;锦州知府刘义,本来是要升他官职将他调往京都的,但念及他刚历经了丧子之痛,所以被特地允许留于锦州,只是涨了俸禄以示抚慰。 宫内还是一如既往的肃然有序,御书房的内侍和宫女全部都退出了门外,房间内只有傅霖臻和傅僩二人一坐一站。 只有二人的御书房中只能听得到傅僩翻阅奏折时书页摩擦发出的轻微声音,直到傅霖臻开口问:“父皇为何要命儿臣去培郡?”傅僩抬眼看了他一下,又将目光放回了自己手中的奏折上,语气很是随意的淡淡开口,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父皇明知刘宇泽一案同语姑娘没有关系,甚至陆扬夫妇一案也是她与明辰二人一同查清的。”在说还是不说之间略微犹豫了一下,傅霖臻还是选择了开口问出来,“您为何还要下一道那样的圣旨?” 直到将自己手中拿着的奏折看完后放在一旁,傅僩才抬头不紧不慢地看向傅霖臻问道:“你心中既已有了答案,何故还要问我。” 对于傅僩这种不加掩饰,直接了当的说出自己已经知道了他心里想法的做法,傅霖臻的表情滞了一下,稍后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又抬起头向傅僩看了过去:“此事传出去也不过是让旁人多议论几句,儿臣只是觉得,借着此事先出手,并不值当。” 最初接到傅僩命他去培郡的消息时,傅霖臻还以为是那里出了什么大事,后来听他说了是因为刘宇泽的那件事牵扯到了温语澜,所以才会让他去一趟,虽然这个理由也并不是很让人信服,不过傅霖臻还是说服自己相信了,可现在这道圣旨一下,那些之前不愿意去多想的事情,也就明明白白的展现了出来,由不得你能再去不想。 既然已经这么做了,要明白的人在看到消息之后也就都明白了,傅僩本来就没有要否认自己真实用意的意思,在傅霖臻面前,他更是没有那个掩饰的必要。 轻笑了一下,傅僩的目光落空在别处,不知道他是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对傅霖臻之前的话回答道:“我本就未打算让这点儿小事起什么用。” 傅僩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傅霖臻反应了一下,在恍然大悟后又斟酌了一下,只挑出了些疑惑不解的地方问道:“父皇是想看,温相在处理时会选择让哪些人站出来?” 就这么小小的一件事,就算是有人站出来了,对他们来说也并不会起到什么作用,所以他这么说是又不是,傅僩对他的问话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将目光落在奏折上向外摆了下手,傅霖臻见状心中也明白了傅僩已经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谈下去,只得躬身道了句:“儿臣告退,”从书房里退了出去。 阳光从打开的窗户外穿进来,落在桌上的光点会不时地跃动着变换一下位置,傅霖臻面无表情的听站在面前的以光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个清楚后也没有作声,独自垂眸想了一会儿什么后却忽然起身往外走去。 他刚刚的沉默应该就是在想对策,启白在傅明辰往外走的时候自然是赶紧跟上了傅明辰的步伐,只不过在他旁边还是多嘴开口问了一句:“公子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啊?” 他的多嘴没有被傅明辰理会,倒是一起出来的以光颇为嫌弃地横了他一眼道:“多嘴。” 启白正要不服气的反驳回去,在转头的时候余光却看见了正往过来走的傅瑄,只好收住话了赶紧站好。 傅瑄一从门外走进来就看见了这三个明显就是有事要出门的人,站在他们面前目光分别从三个人的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低垂着头的启白身上问道:“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 虽然感受到傅瑄的目光以后启白的头垂的更低了,但是却没有开口说话,在僵持的情况下还是傅明辰不愿意浪费时间,直接开口问道:“皇上下旨之前,刘宇泽一案已传出,这事父王已经知晓了吧!” 傅瑄打量了傅明辰几眼,才开口问:“你想去解决这件事?” “我不管你们是如何打算的。”傅明辰的目光瞥向了一旁,尽量没有从语气中表现出不悦,“都不该将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余光瞥了眼旁边站着的旁人,傅瑄显然是不想在这儿和傅明辰就这件事情谈下去,迈步往前道:“去书房谈。” 他的步子都已经往前迈了出去,可傅明辰不仅没有要跟着过去的意思,反而已经抬腿要继续往外走,傅瑄见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停下步子微向后转头问他,“还是你想要在此谈?”这句话的语气并没有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但却明明白白地表现出了非谈不可,不会就这么让他离开的意思,傅明辰握了下拳头又松开,纵然他现在有事急着要出去处理的事情,也只得先跟了上去。 也许是因为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有什么话都可以直接说出来,进了书房后傅明辰刚关上门转过身去,就听见傅瑄呵问道:“那是该你去解决的事吗?” “如果父王让我过来,只是为了教训的话……”傅明辰抬头,迎着傅瑄的目光不闪不避地看了过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傅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吐出了一口气后,才再次开口:“皇上既然下了那道旨,势必就会牵扯到那个你口中‘无辜之人’,你现在打算如何解决?是让皇上改了圣旨,还是找人递折子,说那道旨不该下?” 这两种方法自然都是不可行的,傅明辰语气略有些愤懑地开口道:“你们争斗,为何要牵扯上一个无辜的局外人?” “她是局外人!”傅瑄听着这话轻声哼笑了一下,“她究竟能不能算做是局外人,你比我更加的清楚。” “她如何不是?”傅明辰冷冷静静地反驳,“自始至终那件事都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也从来不曾参与过朝堂的任何事情。” 傅僩被接连反驳了几句,反倒是被气笑了:“你如此心急火燎着要去平息此事,真是为了无辜之人的缘由,还是只为了‘某个人’的缘由?” “并无区别。”傅明辰倒也不否认自己这么着急只是因为那个人是温语澜,“无辜受牵连的本来就只有一个她。” 傅明辰向来执拗,如果是他不愿意说出口的事情,不论你怎么问他都不会松口,傅僩刚才那么问时本来没有想着他会承认,现在他明确清楚的认下了他的说法,他反倒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继续,顿了一会儿,傅僩干脆直接开口:“既然皇上的圣旨已下,即便是有人要站出来,也决不可能是傅家人,你那想法趁早打消。” “父王既然说了,我是为了她才会去想办法平息此事……”傅明辰看着傅僩,挺直的背像是又用了几分力气,“那应该也能想到,我不可能会不插手。” “你……”刚开始时委婉的警示他不领情,现在直白的制止他还是固执的不肯让步,傅僩有些恼怒地抬头,目光接触到傅明辰眼神中的坚决时,却又有些无奈的将语气放缓了下去,尽量好脾气地劝说道,“在培郡,你审案拿人时都刻意弄的大张旗鼓,不会有多少流言传到她身上的。” “父王难道未听说过三人成虎的事吗!”明白的人自然能明白发生的这些事中,案件本身不是重点,事情发生后傅僩下旨处理的方式才是他们真正该去深思的,可是不明白的人,却还是会将关注点放在刘宇泽被害本身这件事上,而且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少数,即便他们已经查明了真相,也找到了真正的凶手,但还是免不了别人会将刘宇泽的被害和温语澜扯上关系。 当初在培郡,丁顾找上门来说那件事和温语澜有关的时候,他们明明早就已经告诫过知情的人不要将这件事传出去,可是他们刚回到京都,这件事情还是已经传了出来了,随着傅僩下的那道圣旨,这个消息是谁特意放出来的不言而喻,傅明辰他们连猜测都不用了。 其实傅明辰也明白这件事情要针对的人并不是温语澜,只不过是在这个时间点上刚好发生了这么一件事,而这件事恰好是与她有关的,所以她也就不可避免的,成了要诱发这些事的那个受害者。 大概是对小时候还没有离开京都之前的温语澜印象还算不错,听傅明辰说了这些傅瑄也有些叹息:“这事遇到她身上,怨不得旁人,只能算是她不幸。”谁能想到培郡那样鲜少发生什么大事的小地方,刚好会在他们去的时候发生命案,而且还将刚刚到培郡的她给牵扯了进去。 “父王是在教我,要学会认命吗?”本来傅明辰在看到傅瑄表情带有惋惜的时候心中是升起了些微愉悦的,可还没等他表现出什么,马上就又听见了他之后的话,傅明辰有些气恼又有些自哂地开口发问,“明知那并非最终结果,却还是在毫无作为时便接受,且不做他想,只当成是自己命该如此,这便是您想说的?” 书房里燃着的香味道并不浓郁,但却能助人静下心来,可是这对于傅瑄此时骤然升起的怒气却已经不会有什么作用了。 本来傅明辰作为傅家人就不该对温家人的事太过上心,傅瑄觉得自己看在他尚还年轻的份儿上好言规劝了许久,已经算是很体谅他了,可傅明辰的态度不仅没有半分动摇,甚至说出口的话还带上了嘲讽,傅瑄抬眼看着傅明辰态度已经不复之前,冷声道:“本王倒要看看,若是连门都出不了,你还能有些什么本事。” 让傅瑄觉得傅明辰出言嘲讽的是他最后说的那句话,那当然只是他的错觉,傅明辰虽然确实是有些不满,但他语气中的嘲讽也仅仅是对自己的,嘲讽自己父亲这么不孝的行为,他还做不出来,可是对于当下的情况来说,傅瑄显然已经不会有心思再去思考那些了。 傅明辰即使是在之前没有直接对傅瑄的不满,听到他这句话近似于要限制他行动的话时,心中对他也生出了些恼意,所以也不管现在傅瑄的脸色怎么样,当即转身就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听风吟》正文 二十三 时遗 祁州所处的位置就在和琼玖接壤的边界上,也是和周边各国商品贸易往来频繁的地方,也正是因为这里商品贸易往来频繁的原因,这里在街上行走的从衣饰面孔看来都已经不仅仅只有雎阳的了。 过了中午用饭的时间,街上看起来更加的熙熙攘攘,不管是摊贩还是在街上走动的人都比之前更加的密集,与街道上的喧繁相比较,靠近街边酒楼在这时候倒是显得很安静。 他们所选的这个雅间位置很好,从开着窗户的往外看去时,一切的事物都不会受到阻挡,水云夕撑着下颌往窗外瞧了半天,回转过头的时候坐在对面的温俣璋在慢条斯理地品尝般吃过摆在面前的菜肴时,竟然又倒了一杯茶! 水云夕实在没有忍住白了他一眼,又深吸了一口气,拖长了声音的声音充满了无奈道:“温大公子,您可否稍微快些?” 温俣璋把茶杯送到嘴边尝了一口,回味了一下才开口边评价边问道:“这茶的味道委实差了些,水姑娘可要尝一下?” 他的态度实在说不上是积极认真,水云夕看着还问自己要不要喝茶的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下一秒手就要拍在桌子上了,却听见温俣璋一边倒茶,一边漫不经心般地开了口:“水姑娘难道想现在就去衙门找知府调出之前案卷,然后在下一刻就让这个消息便传了出去。” 除水云夕外,当年水氏一家不论大小都在火海中成了灰烬,这么惨烈的谋划……水云夕从来都不相信祁州知府当年结案时说的偶然,这件事情在她心里一直都是一场谋划。 可如果是谋划,这么大的一场事故,即便是已经过去了九年,谋划之人现在已经不会将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面,但如果听到有人再次查探的消息,他们肯定会从中阻止,防止他们继续查下去。 听完这句话,水云夕没有拍下的手最终只是轻轻的落在了桌子上,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她也不是不能再等这点时间,只是心中还是免不了感到一阵郁涩,这种郁涩不是因为不能马上就调出案卷,而是因为,虽然在山上辛勤练武时一直支撑她的信念是好好活下来,然后查出当年的真相,可是下山之后她才一次又一次的觉得,很多事情都不会和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而她终年只与教养她的师傅在一处,根本无法游刃有余的应付这些状况。 “既然语澜来信让我照顾着你,我自然会帮你。”温俣璋看眼了眉眼低垂的水云夕,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既没有因为她之前没有想到那一点而有埋怨,也并没有因为她现在的郁涩而出言安慰,依旧只是很平常的语气道,“现在出去也不过是在人群中闲逛,这些菜色还不错,你不如好好尝尝。” 温俣璋之所以来祁州,也是因为在培郡查陆扬夫妇失踪一案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了几年前祁州水家的案子中也曾经提到过‘听风吟’,可是等他来到这儿仔细探查的时候,却再没有发现更多有关的线索。 培郡的案子有傅明辰他们处理,他身上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既然没有找到关于‘听风吟’的线索,温俣璋便干脆留在祁州游玩了几日,本来在待了几天后他已经打算要离开了,却在这时候接到温语澜的信说水云夕要来祁州查点旧事,希望他能对她照看着些。 在信中温语澜并没有细说水云夕过来要查的是关于什么的事,只是说水云夕到了之后自然会自己告诉他,所以在见到水云夕的时候,温俣璋才知道了她要查的旧事,也是他来祁州打算查却没有查出什么来的事。 当时他把这些告诉水云夕的时候,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他:“可是你并没有查看过当年我……水家那件案子的案卷,你可否帮忙,让我亲眼看一眼那份案卷?” 对温俣璋来说要看这么一份案卷不算是难事,就算是没有温语澜的来信,温俣璋自己对这件事也有些好奇,所以他没有多做思考就答应了下来。 说完话稍微顿了一会,温俣璋似乎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看向水云夕开口道:“若是水姑娘要出去逛逛也可以,只要到时记得来此处见我便是。” 水云夕抬头往窗外看了眼,赶紧摇了摇头拿过了筷子。 面前的菜没有动过多少,刚才水云夕的心里都在想着去府衙查看档案的事没怎么吃,现在了知道不能这么早就过去,也只能安下心来吃菜。 祁州还是以前的祁州,但他们住过的那座院子已经不是以前的院子了。 陆青晗和陆菲雨虽然这几年都是在祁州的,但她们所在的地方却是在距培郡更近的地方,陆戟更是已经好些年连祁州都没有踏入过,更遑论来这处承载了他们所有幼年记忆的地方。 院子里还堆着没有化完的积雪,又高又密的杂草枯枝占满了院子里所有闲余的地方,多年没有人烟的房屋也已经变的破旧不堪,陆菲雨尽量挑杂草短少的地方往前走,虽然来这里她本身可能并没有什么不满,但总是无处落脚的情况却让她不由得升起了恼意,就连开口的语气也因为一时没有控制住有些不太好:“也就几间破败的屋子,有什么好看的。” 陆戟没有像她那样挑拣落脚的地方,所以这会儿已经走到了前面,听见这话回头再看见还落在后面脸上也是不耐烦的陆菲雨,本来尚好的心情也因此变得不快了,说出口的话自然的带了几分严厉:“若是没有这几间破败的屋子,也不会有你。” 陆菲雨的性子容易冲动,出口的话总是口不对心陆戟他们也都知道,平日里他们也不怎么会特别去在意她说的那些话,可是今天这件事不一样,这座院子既是他们的师傅将他们抱回来收养的地方,也是在大雨夜让水云夕的父亲遇见他们,又给当时绝境中的他们一线曙光的地方。 这几年因为总不在一处,所以陆戟基本没有对她们说过重话,陆青晗是性子柔和的人,平时也不会和陆菲雨计较什么总是让着她,乍听得这么严厉的话,陆菲雨心里漫上一股委屈,虽然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但脚下的步子却停了下来,还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以实际行动表达出了不愿意再往前走的意思。 “既然不愿意进来,以后都不用再来了。”这句话可以说是太严重了些,陆菲雨一下子惊诧地回过了头,看到陆戟板着的一张脸时,竟然真的要往外走。 陆青晗见状赶紧拉住了她,又回头对陆戟道:“菲雨也是在这个地方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你我都知道菲雨那句话只是无心的,她并没有别的意思,师兄说这话未免太过了。” “虽然师兄说话是严重了些,但也是你先不对的。”看陆戟并没有再说什么,陆青晗拨开枯枝走到陆菲雨跟前小声地劝她,“所以你也就不要再介意师兄那几句话了,一起进去收拾下屋子。” 两个人虽然都没有开口反驳,也一起往屋子里走了,但却还是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说话,这种情况让陆青晗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只得再次开口道:“除却之前,这应算是我们第一次回家,你们这般,是想要之后每一次来时回想起,都是这些半点也不美好的记忆吗?” 如果说用荒芜来形容院子中的情况的话,那这已经多年没有人进来过的房内,就只能说在进去之后就感觉到了一阵萧冷。 眼前这种情况,不论谁见都会有所感慨,更不用说是之前在这里生活过多年的他们,与这种情绪相比,他们之前的那点脾气,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这座修建在人行至往来路途上的茶楼看起来与一般的茶楼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要说是不同,只能说坐在楼上品茶的女子以薄纱覆面,而且看起来神情悠闲,并不像是在急着赶路的样子。 本来只有那女子一个人的房间里,不知何时又进来了一个一身黑衣悄无声息的人,那女子晃动着茶杯淡淡开口:“如何,可查到踪迹了?” “已查清,三人都在一处,可要留活口。”那个一身黑衣的人虽站在一旁,但却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存在,只有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才会提醒到别人。 “不必了。”薄纱覆面的女子淡淡回了一句,那个一身黑衣的人来的悄无声息来,走的时候也是没有任何声息就已经没了踪迹。 抬眼从窗外看出去,路上只留下了刚刚行过车马扬起的一阵尘土,女子呷了一口茶,目光不知看向了那里,只有一句极轻的话从她口中溢出:“与事相关的人,留下一个就够了。” 午间时的暖阳已经从空中落了下去,只有余下来的几缕残光落在了院子中尚还未长出新叶的残乱枯枝和还没有化的白雪上,只是落上了凌乱脚步痕迹的白雪,留下的再也不是美。 ------题外话------ 明天会润色和修改错别字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听风吟》正文 二十四 无用 黑夜很好的将一些不愿被人看到的事情隐藏。 看见温俣璋从知府衙门出来了,水云夕赶紧往前走了几步迎上去,经过他面前的时候轻轻地点了下头,然后退后站在他身后,低垂着头很好的扮演了侍女的角色。 虽然黑夜中本来就看不清楚什么,水云夕又低垂着头,更何况有温俣璋在面前,那知府哪还有闲心去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侍女,但当年处理水家案件的就是这位知府大人,他对水家的人印象不可能不深刻,所以他们也还是担心过万一他看到水云夕和水夫人相似的脸时会不会多想什么,结果直到温俣璋面色不变地对着送他们出来的知府说了留步,那位知府大人也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落在过她身上过,更别说是会觉得觉得自己看到的侍女面熟。 房间外面安排好了守着的人,水云夕等温俣璋进了房间之后又轻轻摇了下头开口:“案卷上所记的内容极简单,我并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选择在今天,温俣璋去衙门见祁州知府的时候让水云夕趁机去翻卷宗,是他们在来之前就说好的,虽然温俣璋要是想直接当面问祁州知府要卷宗来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们并不想就此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所以在祁州知府忙着接待人的时候,让水云夕暗中去这防范并不严密的地方查看她想要知道的东西,是最简单的办法。 关于水云夕是否会被衙门的人发现这件事,他们也有想过,所以水云夕并没有特地穿利于夜间行动的黑衣,只是穿了自己平日里的衣服,这样在路上万一被衙役遇见的话,也可以说成是温俣璋的侍女,只是一不小心不记得路了,至于进了放卷宗的地方之后,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去那里,而且就算有人过去了,凭水云夕的本事也完全可以躲过去。 虽然之前他们也料到了从卷宗上不会找到有用的东西,但当完全没有有用的消息这一现实摆在面前的时候,水云夕还是觉得有一点失落,不过也就是只有一点罢了,毕竟在心里早就已经有过了准备。 关于这个结果,温俣璋就更不可能觉得意外了,当年的事情如果是他们刻意想要掩盖真相,那就肯定要把一切都简单化,所以记载在卷宗上的内容,当然也只会有那些极简单的、众人皆知的信息。 水云夕的神情虽然并没有太过失落,但是温俣璋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开口安慰她一下:“其实卷宗中如果没有任何你想要东西的话,就已经证明这件案子大有问题了。”按照水云夕所说以及他们最近掌握的消息来看,水家的案件在当年绝对是一件大案,可是这么一件重要的案子,不仅没有在卷宗上占多少位置,甚至所写下来的信息还不及那些不重要的小案件的多。 也不知道这句话更多的是为了宽慰自己,还是在讲述实情,水云夕也没有自己压在心中思索,直接就开口不认同地反驳温俣璋道:“这件事大有问题我早就知道,哪儿需要用什么来证明它不简单!” “水姑娘说的也是,不过……”温俣璋笑了笑,没有介意水云夕对他的反驳,说出口的话虽是事实但却没有用什么强硬的语气,“姑娘既然想要找出真相,那就不能只有你一个人相信。” 水云夕不解地抬头看向他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疑惑抬头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作假的成分,温俣璋又尽量清楚的解释道:“虽然目前旁人皆不知是敌是友让姑娘不敢信,所以这一案件在真相查明之前的内情不论旁人信或不信,姑娘都觉得不重要,但在你查时,多一个人信它是真的,总会比多一个人不信好上些。” 虽然并没有作用,但温俣璋说的话确实是有道理的,所以水云夕听完他的说法后也没有出声反驳,两人都顿了一会儿,温俣璋才问水云夕道:“水姑娘是想继续留在祁州,还是去别处接着查?” 当年水家的事情发生在祁州,不管能不能在这里查出有用的线索,她都要回来亲自去查一趟才能安下心来,别的方向温俣璋都已经查过了,只有衙门这一处他没有来过的地方,今夜水云夕也亲自去过了,事实就是,她还是没有得到有用的东西。 白日的时候空中挂着的还是艳阳,但现在抬眼往窗外看去,却并没有多出些星月之光,院中只能看到黑暗一片,水云夕就看着这样的景象启唇道:“既然已经在祁州查过了,我自然是要去会出现线索的地方。” 不知道是温家人出手处理了,还是傅明辰在中间插了手,反正刘宇泽在培郡遇害一案广泛传出去的消息,只有案件最后在衙门时发生的事,其他无关紧要的消息尤其是牵扯到温语澜的那部分,一概被切断了来源。 晨间的道路上有些许的潮湿,微雨扶着言箬婳边低头看着她脚下的路往前走,边随意开口感叹了句:“只不过去了一次培郡,语姑娘真是倒运,还好那些谣传及时被切断了。”从事情发生到被处理,中间也不过就隔了短短一两日,所以能知道那件案子最初传出来的消息中还牵扯到温语澜的,也不过就那么可以想象到的几户人家。 听微雨在旁边感叹,言箬婳往前走的步子稍微顿了一下,又继续边往前走边若无其事地试探着问微雨道:“你为何信语姑娘与那件事无关,可是有听说过什么?” “啊?”微雨没有想到言箬婳会这么问她,愣了一下后才看向言箬婳有些紧张又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微雨并没有听说过什么,难道姑娘觉得这件事是和语姑娘有关系的?” “我不过是随口一问,你这丫头想到哪儿去了。”听微雨那么说,言箬婳勾起唇角笑了笑,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道:“我相信的自然是,这件事同语澜没有关系。” 没有人比言箬婳更加清楚,这一案件不可能和温语澜有关系,因为那支钗是刘宇泽的案件中唯一能联系到温语澜的证物,可是就像温语澜那时候说过的,那支钗早就已经不在她身上。 不管‘那支钗早就遗落在了锦州的某一处’这种说法是不是会有人在心中对它的真实性有所怀疑,言箬婳都不可能会对此存疑,因为那支钗的第二次遗失就是从她的手里,因为这件事,她两幅上好成色的玉还被送了出去。 言箬婳那么问的时候微雨反应了一瞬间后马上就有些紧张,不过刚刚又听了言箬婳那么说,她心里在之前升起的紧张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红俏刚看见言箬婳从门外进来,就看见在一旁的微雨同时也呼出了一口气,边上前帮言箬婳将已经染上了些湿意的外裳换下来,边好笑地问微雨道:“不过是陪姑娘去向夫人问安,竟还会有事让你紧张?” 从小丫鬟手里接过新的衣裳递给红俏,微雨撇了撇嘴回嘴道:“夫人是和姑娘一样和善的人,陪姑娘去问安当然不会有什么事让人紧张,我只是在想,语姑娘这次重新回到京都,姑娘肯定要和她多有往来,若是她和那件事有关系,姑娘经常和她相处的话,心里会不痛快,可避着不见她,又不是长久可行之计……”说到这里微雨含笑的眼睛微微弯起,“不过幸好语姑娘和那件事儿没有关系,姑娘也就不用为这些问题心烦了。” 言箬婳意外地看了眼微雨,她原本以为微雨是因为她问的那句话,觉得自己在不知道自家姑娘想法的情况下就开口说了相信别人而紧张,没想到她的紧张竟只是在为她考虑! 那天在锦州花朝园发生的事情,以及在寿宴时江府发生的事,知晓全部情况的人除了言箬婳就只有红俏一个人,所以现在能猜测到言箬婳心中感受的,可能也只有红俏了。 看微雨已经转身去忙别处的事情了,红俏帮言箬婳倒了杯热茶,出言将情况分析了一下,宽慰她道:“姑娘其实不用在心里觉得愧疚,就算是因为那只钗让语姑娘牵扯在了案件中,语姑娘也绝不会受委屈的。 姑娘想想,一个培郡的郡丞大人定是不敢做出对语姑娘不敬的事,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些谣传又会在京都流传,可那些谣传不也马上就被切断了来源,并没有传出去影响到语姑娘的声名吗!再者,那支钗本就是语姑娘自己遗落的,即便不是被姑娘遇到,也会被旁人拾到,若是没有姑娘,说不定这支钗落在旁人手里还会引出些更大的风波呢。” 红俏说的这些话,有些是言箬婳自己也曾经想到过的,但一部分,却是她听完红俏的话之后才意识到,竟然还能这么想! 不过,不管红俏说的这些话是真的从实际分析得来的结论,还是只是为了劝慰言箬婳才想出的说法,由别人开口来说这些话劝解,似乎的确是让她在听说了那件事之后对温语澜有所歉疚的心情得到了缓解。 言箬婳笑笑,抬头看了红俏一眼,轻声问道:“这些事,你可有同别人说过?” 红俏也笑了笑,身子却不自主地立直了几分:“姑娘不是说过不能同任何人提起吗,红俏绝未和旁人提起过。” “好。”言箬婳喝了口茶,笑着轻声道,“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你也忘了吧,没有必要记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听风吟》正文 二十五 心明 刘宇泽案件中能诱发人谈论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被人知晓,就被彻底切断了它再度传出去的可能性,剩下两位官员被赏罚的消息落在别人耳中,他们最多也不过感叹一番皇上对臣下的体贴,并不会引起别人更多的关注。 京中近些日子也有一些或大或小的宴会,各府呈上来的几张请柬都已经整理好了放在了桌子上,侍立在肖姝玥身后的人,一边拿过她已经看过的帖子重新整理放好,一边开口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那件事虽然是有一点牵扯到了语姑娘,但和语姑娘的关系也不是太大,即便那些消息传了出去,也不会有太大影响,王爷和世子怎会因此起了争执?” 那天傅瑄和傅明辰的争执是在书房里,虽然瑜王府上旁的人不晓得这件事情,但肖姝玥包括肖姝玥身边一两个亲近之人还是知道的。 那些请柬都是分类整理好的,所以肖姝玥看的时候也不是太费劲,把最后一份看完放到她的手边,肖姝玥缓缓开口道:“他们的争执哪里只是因为这件事!”或许这件事牵扯到了温语澜的事在他们起争执的原因中占了少部分原因,但却并不是他们起争执的全部原因,充其量它只能算是一个诱因,或者说是一个借口,让他们能借着这件事,把自己不同的想法和所希望处理事情的方式都清楚地摆在了彼此面前,并且两个人都希望对方能够认同自己,不过结果显而易见,他们都没有能够成功的劝服对方。 肖姝玥没有把话说的太清楚,问的人听着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抬头看着肖姝玥嘴角刚动了一下,正巧在这时门外的小丫鬟进来回话说傅明辰过来了,肖姝玥说了句:“你先出去吧。”看着她没了再问的打算将收好的请柬拿着往外走,肖姝玥又再次开口道,“既然那些消息已经被断了,你们之后也别再提起了,虽不是什么大事,但于一个姑娘家的声名,总还是不好的。” 锦州也是一个大州市,虽然说最近已经不能和之前花朝节那几天的热闹相比了,但也绝对还是人来人往,和冷清是半点都挂不上边的,只不过,任凭外面的这份热闹有多喧嚣,也丝毫感染不到坐在自家院中不断地酌着酒的人。 坐在一旁的通判本来是刘义叫过来一起喝酒的,可是他来了之后刘义却只是一个人在那儿一杯接一杯的自斟自酌。 一壶酒很快没了大半,陈通判是知道刘义家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的人,所以也能理解他为什么想要喝闷酒,坐在那儿犹豫了几下自己究竟该不该劝,最终陈通判还是因为对刘义这种喝酒方式的不习惯而开口劝道:“大人先吃些菜再喝也不迟,这样下去万一让嫂夫人看见了,也会担心啊!” “她啊……”又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尽,刘义似乎是笑了一下,可不知怎的,说出口的话却有些颓唐的意思,“是不会愿意再管我的死活了。” 自接到刘宇泽的死讯时起,刘夫人就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的和刘义说过话了,或许她知道这种事情怨不得他,可是迁怒大概是人生而就抹不掉的本能,刘夫人还是无数次的抱怨着将那些怨恨的语言加诸于刘义。 她有时候会说他不该把刘宇泽管的那么严,总是拘着刘宇泽,以至于让他在压力下才想到要去别的地方游玩,如果不是去了那个没有他们在的地方,他也不会出事;有时候她会说他不该同意刘宇泽的提议只让颜儿和阿良跟着他去,如果能多派几个人跟着,刘宇泽也不会孤立无援,以至于被人害了性命;更有时候,她还会说,凶手不可能只是颜儿和阿良,他已经坐到了一州知府的位置,竟然半点不想着要为儿子找出真凶报仇。 这些话刘义没法反驳,甚至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刘宇泽的死和他有着莫大的关系,可是他们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有刘义加以管束,按照刘宇泽那种胡作非为的样子,恐怕早就已经被别人状告下狱了。 生死只是一瞬间的事,可是之后所留下的,无数与你人生相关的人与事,却不是同样可以在一瞬间就解决好,让一切都回到无事发生时的状态。 刘宇泽的死,于很多人而言是没有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无关紧要的事,就算是听说了,最多也不过是在心里唏嘘一下人生无常,可是他的父母,不是那很多人中的一部分,他们是那极少数的,和刘宇泽的人生紧密相连人,也是最不能平静接受的那少数人之二。 那句颓唐的话背后的情景陈通判能想象的到,可是他也没敢再随意开口劝解或是说别的什么,两个人就那么一句话都没有再说的在酒桌前坐了半晌,刘义忽然晃着酒杯自顾自地开口笑道:“‘是他自己活该,罪有应得。’你说,会有多少人会在听说那个逆子被杀后这么想?” 陈通判没敢随意接话,要他说刘宇泽的好话,然后说没有人会这么想,他开不了口,毕竟刘宇泽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别人也都看在眼里,可要是让他就这么顺着刘义的话说下去,又实在是像在落井下石,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况且刘宇泽就算再怎么也是刘义的独子,他还没有胆子大到敢当着刘义的面那么说。 所幸刘义也没有真指望着听到陈通判的回答,也可能是他心里本来就对这些都有数,又自顾的说着近乎是自语的话:“什么升官加俸,不过都只是一枚被用的棋子。” 没等陈通判开口劝他‘大人慎言。’刘义就像是已经想到了他要说什么一样先开了口:“我这大半生一直小心谨慎,不还是连我儿子的命都没保住” 最初的时候傅僩确实是派人来传过旨让刘义进京任职,本来进京任职一直是他最希望的事情,可是偏偏发生在了这个当口,刘义那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找了借口推了这次的升迁,没想到,他心里一直都对这件事很清楚。 陈通判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有这么通透的一个父亲,刘宇泽究竟是如何长成了那样! 虽然说那天和傅明辰不欢而散的时候傅瑄在气头上说了会让他出不了家门,但之后他倒也没有真的下命令将他禁管,更何况傅明辰也绝对不是没有自己主见就会乖乖听话的人,所以那天傅瑄说的那句话,算是并没有起到什么实际的作用。 肖姝玥坐在位置上看傅明辰进门之后规规矩矩的问了安,略过了一会儿才开了口:“我还当是你闹了脾气,这几日都不打算过来见我了。” “母亲怎会这般想?”傅明辰抬眼看向肖姝玥,依旧保持着问安的姿态,答道,“明辰只是这几日忙了些,并未想过要闹什么。” “过来坐这儿。”肖姝玥看向仍站着的傅明辰用目光指了下旁边的椅子开口,等傅明辰收回手往椅子旁边走的时候,又微微笑了下问他,“那你都在忙些什么?” 在听到肖姝玥这句问话的时候,傅明辰轻微地叹了口气,心里多少有些最终还是没有逃过的无奈,这几天他没有过来见肖姝玥,一来确实是因为忙,二来,这个原因所占的比列反倒还更大些——其实傅明辰是在有意避着肖姝玥。 从以前开始,只要是傅明辰惹傅瑄生气,肖姝玥从来都不会站在傅明辰这边,但她却也不会用不善的语气只单纯的选择和傅瑄一起来指责他,说事情是他做的不对,她会开始向他慢慢的分析这件事情,虽然最终话中表达出的意思总结出来,还是他不该出言惹他父亲不悦罢了。 傅明辰不想见肖姝玥也不是对这些话不耐烦,只是啊,他这个人不擅长表达感情,所以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自己的亲近之人以温情的方式来和他谈事情,温情的方式免不了会让他有所触动,而那些他不愿意表露于人前的触动和感情会让他感到别扭,但是那时他又没有办法说出恰当又合理的话来让那个话题可以停下来,所以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亲近之人打出的温情牌,只是没想到都过去了这么多天,他终究还是没有如愿的等到肖姝玥忘了这个事情。 为了避免再听母亲将几天前的旧事翻出来说上一遍,傅明辰先发制人,赶紧开口认错道:“明辰错了,之前不该那般冲动的同父亲争论,也不该在父亲动怒时还去顶撞父亲。” 肖姝玥被傅明辰这突如其来的认错噎了一下,已经准备拿起的杯子也又放了回去,轻笑了一下看着他反问道:“我只是让你说说这些日子所忙之事,何时开口说过你一句不是。” 傅明辰没有再开口答这句问话,但他带着笑看向肖姝玥的目光中分明是在说,您说不是就不是吧,反正由您说了算。 虽然是被他抢在前面认了错,但这也是认了错,这事儿也就算是过去了,肖姝玥看着傅明辰那样的眼神笑了笑,站起来道:“既然都过来了,就留下一起用饭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听风吟》正文 二十六 异事 前几天温语澜说了句想要只鹦鹉,没过两天各品种的鹦鹉和图像就都被送了过来让她挑,其实那天她也只是随口一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要养,所以就只让留下了带过来的鹦鹉图像,今天正好有闲时间,温语澜也就和霁月滟星她们拿出来认真地翻着看了看。 正巧在霁月和滟星各抽了一张图像的时候,外面的小丫鬟掀开帘子进来道:“姑娘,文音姑姑过来了。” 温语澜的眼帘抬起又垂了下去,声音微不可察的低了一下道:“让她进来吧。”随后又看向桌子上的图像向霁月她们道,“都先出去吧,这些也都收好,闲下来了我再细看。” 文音进来的时候温语澜正坐在窗边的榻上,不知道在看着窗外的什么,就连她已经走过去站在距她不远的地方了,她落在外面的目光也没有收回来。 “音姨。”温语澜依旧看着窗外,但已经开了口和文音说话,“我们是不是已经两月余未仔细的说过话了?” 说实话,文音也不明白为什么温语澜今天要特意派人去苏月清的篱悠院传话说有事要找她,让她得空的时候过来一趟,所以在温语澜没有开口的那一阵时间里,她的心里也是有些忐忑和紧张的,终于听她开了口,但不知道为什么,文音心里却丝毫没有觉得轻松下来。 “是啊。”温语澜没有明说让她过来是什么事,文音也就只能她问一句她答一句,“自从回来之后,我也再没有像之前那样照顾过姑娘了,这些日子下面人没有什么地方对姑娘不周到吧?” “她们做事都很让人省心。”刚好吹过了一阵风,从窗外看过去能看见近处花枝上本来就摇摇欲坠的花瓣,被这风一带,避无可避地落到了底部的叶子上,等那瓣花停稳了,温语澜才又问道,“音姨还记得照顾了我几年吗?”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五年有余了,从姑娘要去郦州苏府时,夫人就安排了我来照顾姑娘。”不是难答的问题,文音在摸不清温语澜意思的同时,却有了一种接下来的话会很重要的预感。 “是啊,五年有余了。”温语澜终于收回了落在窗外的目光,看着文音问她,“几年前,因为母亲不放心所以让您跟着一起去照顾我,这些年来,我可有对你不住的地方?” 文音因为这话猛然一惊抬起了头,触到温语澜的目光才像是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什么,眼睛都因此睁大了几分,能让温语澜这么问她的事情她就只做过那么一件,也不难想,怪不得她今天要单独见她,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 果然,在下一瞬文音就听见温语澜的声音说:“看来音姨你已经想起来了,那么,信呢?这几年间,你擅自扣留了我多少封信?” 擅自扣下了傅明辰和温语澜给彼此写的信,是她唯一做过的对不起温语澜信任的事,本来以为她不会知道的……文音直直地在温语澜面前跪了下来:“信是我扣下的,也都已经不在了,恕文音无法将它们交还给姑娘,是文音做错事辜负了姑娘的信任,不论姑娘要如何处置文音,文音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明明之前在和傅明辰谈起这件事的时候,其中的问题就已经让她推断出了会是谁的原因,这么多天,温语澜以为自己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可以做到波澜不惊,不受情绪的起伏影响了,可到了真正面对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了自己胸腔内涌起的酸涩,正密密麻麻的往心脏的地方移动。 “音姨觉得我能处置你吗?”温语澜从榻上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又微张开唇瓣呼了出去,“这件事,是母亲的意思吧。” 这种事情,她是不愿意有一丝一毫怀疑到自己生身母亲的身上,可是,她心里也清楚的知道,文音虽然是做出了欺瞒她的事情,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温语澜也相信她不会是那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出卖温家的人,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她这么做,是因为苏月清提前对她做过交代。 知道文音不会承认这件事和苏月清有关系,温语澜背转过身没有再给她开口辩驳的机会,直接开口道:“你回去吧,记得将今日之事告知母亲,我该日会再去篱悠院的。” 温语澜转过身去就是不想再听她开口说话,文音站起来往外走了几步,又再次回头看的时候她还是没有转过身来,已经到了现在,她再说什么对温语澜而言都已经没什么用了,但是她又做不到什么都不说,文音看向温语澜,声音里虽是有对她的歉疚,但更多的还是对苏月清的维护:“姑娘还小,很多事情可能一时之间会想不明白,但是姑娘要知道,夫人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现在正是太阳光芒最盛的时候,看久了外面有些刺眼,听见房间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温语澜回过身来久久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又快速地眨了好几下,觉得眼中的泪意已经消弭了,才开了口道:“你们进来把门打开吧。” 关于处事方式的不同这一点,并不是一日两日就可以改变的问题,傅明辰和傅瑄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前几日的争吵也不会真的让他们父子之间互相怨怼生出嫌隙,再加上午膳的时候有肖姝玥在旁边坐着说话调节,那次的事情经过今天,就算是彻底掲过了。 从肖姝玥那儿用完饭回来的时候启白已经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这会儿看见傅明辰了,赶紧过去向他转达今天从培郡传来的消息:“公子留在培郡的人刚刚传来消息说,公子让他看着的顾沄,不知什么原因,忽然离世了。” 傅明辰的脚步顿了一下接着往前走,先问了:“这件事,可有告诉语澜姑娘?”听启白说了,“收到消息时,我就已经让人去告诉了语姑娘,”才又继续问,“消息可属实?” “应该不会出错。”进了屋以光就把那封刚送到不久的信递到了傅明辰手上,傅明辰边看着信函上的消息,以光边将他们带来的口信也同时传达了一下,“他们问公子,他们现在要如何,是继续留在培郡,还是回京都?” 傅明辰他们之所以当初走了还留人在培郡,就是觉得顾沄好像没有她自己所说的那么简单,为了能有人在暗处继续盯着她,看会不会再探出些意想不到的消息来,可是按照信函中所写的消息来看,自顾扬夫妇被囚禁那件事大白之后,顾沄别说是有让人生疑的动作,她甚至是连房门都没怎么出去过。 顾沄那天和温语澜谈话的时候,说过自己之所以会做出囚禁自己父母的事情,是他们的想法完全不同,她不想一直只做一个在江湖中讨生活的人,而顾扬夫妇他们二人却都没有觉得这种生活有什么不好,从来没有生出过别的心思,顾沄对着温语澜的时候是这样说的,对着顾扬夫妇二人也是这么说的。 说实话,刚开始知道自己万般宠爱着养大的女儿竟然听别人的挑拨要囚禁他们时,顾扬他们二人确实是有过心痛,也有过失望,但在听了顾沄内心深处的想法之后,他们却忽然觉得有些理解了顾沄。 女儿家都喜欢安稳宁静的生活,喜欢精致的菜肴物什,喜欢琉璃美玉,喜欢绫罗纱裙,可像他们这样长时间行走在江湖上的人,就连最起码的安稳宁静都给不了自己的女儿,所以也怨不得顾沄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启白还在旁边小声的吐槽了一下:“难怪女儿会做出那种事,看起来她的父母就不太正常,正常的父母怎么会觉得为了那么一点儿想法上的不同就囚禁自己亲爹亲娘的人,做的没有错!” 信函中把他们走后这段时间里顾沄的事情都交代了一下,也说到了顾扬夫妇不仅根本没有要通过官府追究顾沄行为的想法,还经常去衙门找丁顾,希望这件事情他能压下去,不要传出去让别人都议论顾沄,让她以后在培郡出门后受人闲话。 别说以丁顾那样的脾气根本不会答应这样的事情,就是他想答应,这件事现在已经闹到了太多人知道的地步,不是丁顾敢随意做主压下去的事了,况且他们走后没几日傅僩将他贬谪的圣旨已经到了丁顾的手中,他应该也没有太多精力再去和别人纠缠在这个事儿上。 信函在最后也说了顾沄是近两日过世的,当时在远处看见时他们就没有看见她身上有明显的外伤,不像是被人所杀的样子,他们还怕尸体会有问题,后来又找机会在近处看过尸体,也确定了那尸体确实是顾沄,而且顾家都已经架起了灵堂,这件事大概做不了假。 可是顾沄为什么会死呢?按照顾培郡大夫给出的说法是她本就身体不好,又加上发生那件事之后她一直郁结于心,最后郁郁而亡。 留人在培郡本就是为了盯着顾沄,现在她人都不在了,他的人再留在那儿也没什么意义,傅明辰把信函递给以光,道:“传消息过去,再留两天,若是无事发生就回来吧。” ------题外话------ ╮(╯﹏╰)╭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听风吟》正文 二十七 勉难 能收集到更多消息的地方,应该非消息传播速度最快最广的京都莫属了,在祁州没有找到丝毫有用的消息,水云夕当即就做了决定,要前往京都去找找,看会不会发现一些有用的东西。 在解决完事情之后温俣璋本来就是要回京都的,听了水云夕这样的决定也没有做出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应了一声,然后态度友好地问她:“那就一次走吧,刚好路上可以互相照顾。” 温俣璋说的可以互相照顾是为了照顾水云夕的心情所说的,不过他这么做既不是因为那个人是水云夕,也不是他怎么斟酌语言才说出了这样的话,只是因为自己修养使然,他会习惯性的照顾到别人的情绪。 不过要说这话完全只是为了照顾水云夕的情绪倒也不是,一来,他出行的时候本来就还带了人,再加上一个水云夕也谈不上麻烦,二来,如果路上有个水云夕能随时说说话也挺好的,那按照这么说来,他们好像还真有点像是在互相照顾了! 在客栈吃过午饭重新上路的时候,水云夕忽然看着马车窗外眉梢染上了喜色地问道:“温公子,我可以改骑马吗?” “可以倒是可以。”温俣璋也往外面看了看,“不过我还是建议水姑娘过几个时辰再出去。” 本来水云夕想怎么走都是她的自由,没有必要问别人,但是他们既然一起走了,而且这些东西都是温俣璋的,水云夕也就开口客气的问了一下,在温俣璋开口说可以的时候,其实水云夕就已经打算起身了,不过她还是略等了等让他把话说完了,没想到他说完了的话是这样的。 “水姑娘看外面。”见水云夕不解的目光朝她看过来,温俣璋往外指了下解释道:“水姑娘想要改车为马,不过是因为连日来坐着马车有些憋闷,想着出去策马会舒畅些,可姑娘看外面,现在正是这日光最毒的时候,出去策马的舒畅大抵还不及热劲儿的难受,所以我建议姑娘等日光偏些的时候再出去。” “你们这些人着实没意思。”温俣璋说的是实情,水云夕虽是有些不太情愿,不过听他说完之后还是又安稳地坐了下来,坐下之后像是在随口嘟囔,不过声音却是两人都能听见的程度,“不管别人想些什么你们都知道了。” 因为她是在嘟囔,所以温俣璋并没有回话,如果这话是水云夕对着他说的,他应该会回,他还没有能猜到别人在想什么的本事,不过这些简单的想法,只要你平时稍微了解一下那个人,你也会猜出来的。 走近篱悠院的时候就能从外面隐约看见院内盛开的花朵,进去之后更是一眼就能看见现在枝头上开的煞是喜人的紫玉兰。 温语澜走进去的时候苏月清也刚才接过了一份请柬,本来正要打开,看见温语澜来了就又把它原样放在了桌上,起身边往榻那儿走,边偏头说温语澜道:“你祖父说不许你出门也就是那么一说,你竟然还当真了,真就答应了老老实实在简粹园待好几天。” 他们刚回到京都就听到了在培郡时刘宇泽的那件事已经传出的消息,定国公他们自然也就知道了温语澜和这件事的关系,定国公温沚并没有在刚得到消息的时候就去找温语澜,而是在事情已经解决之后才对她说:“身为温家长房长女,竟然任由一个小小郡丞将你禁足,你就在自己院子里好好反省一下,仔细想想自己错在了哪里。” 是的,定国公温沚怪的,并不是温语澜和这件事扯上了关系,让别人有机会以此来做文章,他怪的,只是她这么做有失温家的颜面,或者,还有怕她在培郡时对那些事情的不参与,会因为他们对情况的不了解,让他们在有事发生的时候失了先机。 这些道理温语澜不用想心里都明明白白,她也知道,温沚想让她想明白的并不只是这一件事,而是想让她有这样的意识。这些温语澜都知道,可她却没有辩驳,只是福了一礼,在温家其他人开口劝说之前,安安静静的接受了温沚这样的安排。 很多人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做,明明当时温沚的神情也算不上是恼怒,只要她开口解释一下自己当初那么做的原因,再有别人在旁劝说,她就不必一回家就被禁足在简粹园,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之所以那么做,更多的是因为想到了,她那么重视的信件是被自己的母亲授命让人悄悄扣下,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心情去面对苏月清,正好借着这个禁足的时间,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 让自己从那天的思绪中退出来,温语澜稍微偏头看了看那边被苏月清放在桌子上的请柬,开口道:“语澜没什么要紧的事,母亲还是先看下请柬吧。” 苏月清在榻上坐下,招手示意温语澜也过去,听温语澜这么一说,不以为意地开口道:“不用了,那是皇后让人送来的,程小将军他们还有十来天就回京了,那份请柬应该是说要在宫里帮程小将军他们举办接风宴的事。” 明明已经自己想了好几天了,现在面对着苏月清,却还是没办法直接问她,温语澜点了点头在一旁坐下没有再说话,苏月清喝了口茶,看了眼垂眸坐着的温语澜,主动开了口问:“你来找我,是要说那些信的事?” 自从进门起苏月清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样,温语澜都在心里想过了,是不是文音回来后根本没有和她提过那天的事,她甚至都已经在想,如果文音没有和苏月清提过,这件事情,她是不是要再重提一遍,原来,她竟是已经知道了啊。 温语澜抬头看向苏月清,一会之后,先低下头去,轻抿了下唇道:“是。” 天才刚刚擦黑,有些人家的灯已经点了起来,安国公府内的灯自然是已经亮了起来,听完外面丫鬟进来报言箬婳来了后,没过一会儿,言箬婳就跨进了绮颖院。 等言箬婳先规规矩矩的叫了声母亲在她旁边坐下,沈蓉吩咐了句别人,让去那边桌子把最上面刚刚收到的那份信函拿过来,然后回头笑着对言箬婳说:“逯安的回信刚刚送来,我还没来得及看,正巧你来了,就由你直接看吧,反正这事儿也是你提出来的。” 现在已经快四月了,距今年的秋闱之期也没剩几个月,言箬婳记得沈蓉母家的外甥沈逯安今年也是要来京都参加科考,就提议不如让他先来安国公府温习,这样他万一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想要找人请教的时候也更方便些。 科考过后,考试排名在前面的考生不出意外都会入朝为官,所以科考前的这段时间,既是众学子最后温习功课的时间,也是众学子扩大自己交际范围,被朝中的人看到自己价值的时间,从这点上出发,沈逯安就更应该答应及早的来安国公府,毕竟言家和沈家的身家地位,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可即便言箬婳考虑的这些都是客观事实,这件事情由她去说还是不怎么合适,所以言箬婳才简单的和沈蓉解释了一下,希望能以她的名义写信告诉沈逯安,反正她也仔细思量过,没有觉得这件事会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况且言家都主动这么提了,稍微聪明些的人,应该都做不出拒绝这种好意的事。 从去取的人手里接过沈逯安的信函,在拆开之前,言箬婳都没有表现出好奇或者是别的什么情绪,因为她觉得已经可以料到信中会写些什么内容,可当她真的把信拆开的时候,脸上一下子没有控制住的神情变化连沈蓉都看了出来,疑惑中有些紧张地往这边凑了一点儿问道:“信上回了什么,你怎么是这样的神情?” 明明是一件不该发生意外的事,沈逯安却在回信上明确的拒绝了沈蓉的提议,不过他的拒绝虽然明确却并不是直接不留情面的那种,而是说,想来安国公府事务繁多,自己就不过去再多添麻烦了,况且他已经习惯了现在温书的地方,怕忽然换个地方他反而会不习惯……这些能让人明白他表达出来的意思,又难以直接挑出毛病的话。 言箬婳刚刚之所以脸色变的那么明显,只是因为这样的回复实在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见沈蓉也有要看信函上消息的意思,言箬婳怕她紧张多想,伸手把信递了过去,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就重新恢复了平日的神情,微微笑道:“母亲别担心,只是逯安表兄没有答应来咋们家这件事,外祖母家一切都好。” 看沈蓉因为她这句话紧张的神情已经放松了下来,接过信大概看了几眼,发现信上内容的确只有沈逯安对那封信的回答,也失了再看下去的兴趣,重新将它递还给了言箬婳。 言箬婳拿着信稍微想了一下是自己拿着它,还是把它交给沈蓉处理,最后还是转手把它交给了一旁的红俏,站起身向她母亲告辞道:“母亲早些休息,箬婳先回去了,明日再来见您。” ------题外话------ 注:苏月清直接叫皇后并没有不尊重或是轻视她的意思,而是,‘娘娘’这种称呼本来就不存在于这篇文的设定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听风吟》正文 二十八 信归 暮色渐渐的笼了下来,苏月清也是在看了一会儿温语澜之后,才收回目光,转向一旁道:“我和姑娘有话要说,你们都出去吧。” 等人都出去关上门了之后,苏月清像是叹了一口气,可是在看向温语澜的时候却又是微微笑着的样子:“昨日听文音说了之后,我还以为你要几天后才会过来找我呢。” 最难的是开口,既然已经开了口,温语澜也就不再犹犹豫豫的绕弯子了,抬头看着苏月清有些难以理解地问道:“我一直不明白,母亲您为何要那么做呢?” 苏月清就保持着那个手指触在茶杯上的动作顿了一会儿,才转过头去迎上温语澜看着她的目光,又把问题重新抛了回去:“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也想到了它和我有关,那你肯定也自己思考过原因,你觉得,我会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温语澜敛眉摇了摇头,她是想过好多个原因,可那些原因却没有一个能将这件事情解释的让她自己信服,所以想出的原因又被她自己一一否决了。 “那可能是你想的太过复杂了。”苏月清的笑容看着好像也有些勉强,但她还是选择带笑开口,“最初我以为,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不过既然你问了,那我也不好再瞒着。”苏月清将旁边的茶杯拿过来,轻轻呷了一口,最终说出原因的时候还是没有直接看向温语澜,“我不想你与璟王府世子,再有太多联系。” 当初做出让文音暗自扣下傅明辰和温语澜书信这一决定时,苏月清没想着这件事情会被别人知道。 也许几年前京都的人都知道定国公家的语姑娘和璟王府的傅世子关系好,可是所有人也都知道他们的年纪小,苏月清想着,不管是友情还是别的什么情,都是需要有人去维持它的,就算在分开之前他们的关系确实很好,可是他们分开的时候年纪也只是不算大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孩子,想法又是最容易改变的,他们分开之后一个在处于南边儿的郦州,一个在雎阳最北边的北疆,见面是绝对不可能的,那如果他们这五六年的分隔中连书信往来都没有的话,再见面的时候肯定就已经生疏了。 也许温语澜对人的态度都很温柔,但除却关系亲近的人,温语澜却不会同他们有过深的交谈,在这一点上苏月清是了解温语澜的,所以在她最初的想法里,再见之后,小时候的事不管是对温语澜,还是对傅明辰都已经是过去不重要的事了,那他们也就不会忽然向对方提起‘自别之后,你竟连封信都不写给我’这样的话题,所以关于那些被扣留的信件,他们大概也不会再向对方提起来,再退一步来说,就算他们两个人中有人知道了信件的真相,那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生疏了,那些被扣留的信件对他们来说,也已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大事,就算被知道了也没什么。 这个原因,温语澜想过,只是她在想了之后就又否定了,可即便是她这么想过,苏月清直接这么说还是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眨了眨眼,温语澜低下了头去没有接话,反倒是苏月清,在等了一会之后见她没有说话,看着温语澜刻意放慢了语速,字句清楚地说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语澜,你听清楚了,是我,不想让你和傅世子再有过多联系,你也不用再帮我找借口解释。” 吸了下鼻子,温语澜抬起头来也直接迎上了苏月清的目光:“母亲也知道,我现在还会为您找借口!那有什么事您不能直接和我说,非要用一句话都不提就直接替我做决定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呢?” 先不论傅明辰对她而言的重要性,只说苏月清和文音,前者是她的母亲,她对她信任是肯定的,后者,她是苏月清安排过去照顾她的人,一直从她还不懂事的年纪就陪在她身边,事无巨细的打理着她的一切,就算她不是会轻易对别人没有设防就相信的人,这些年来,也早已经把信任交付于了她,可是这两个人,却早就已经在骗她了,而且还一骗就是许多年。 或许,就像文音所说的那样,苏月清的本意确实是为了温语澜好,可是她这样的为她好,对于温语澜来说,却是在自己最在乎的事情上,被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一起欺骗。 苏月清想了想,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回答温语澜的那句问话,虽然知道她接下来说的话并不会是温语澜想要听的,可她暂且也只能这么答:“你还小,有些事现在可能还看不太清楚,所以我才没有和你说……”苏月清说着想去握温语澜的手,却被温语澜侧了一下避过了。 这件事情从她想到是苏月清交代做的,到她今天过来找苏月清,中间已经过了好几天,在这之间温语澜最犹豫的就是去找苏月清说明白,还是把它压在心里以后不再提起,既然她今天过来了,就证明她是真的已经做过了和苏月清好好说说心里真实想法的准备,可是苏月清却好像还是在敷衍她,并没有认真和她谈的打算。 她不懂,是她们以为她不懂,温语澜觉得自己也算是能猜到苏月清会这么做是因为什么,可是她的避而不谈还是让人失望,失望之余,温语澜勾起唇笑了笑,既然都说她小,都说她看不明白,那就当做她都不懂吧:“母亲,您若是介意,那最初我同他往来时,您便该阻止,而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有所往来并无错,我也从未说过你与他不能往来。”苏月清像是在考虑着怎么说才合适,“可你不该让他在你心中占有过多的分量。” 他们这些人家要真的做到不往来确实是不可能的,听苏月清这么说,温语澜觉得自己刚刚的猜测还是不太全面。 文音暗中将她和傅明辰的书信扣下了,但却还是交给了自己寥寥无几的几封,刚才她还以为,苏月清这么交代是怕一封信都没有的话,她会起疑不相信,原来她真实的想法一直以来都不是让他们不来往,而是让他们从心理上,彻底疏远。 温语澜一向不喜欢和人争辩什么,更何况这是她的母亲,父母长辈好像从来都做不到把自己和子女,放在平等对话的位置上来谈事情,那她也就没有再做争辩的必要了。 膝深深地曲了下去,温语澜抬头看着苏月清恳求道:“若是那些信件还在,母亲能不能把它们交还给我?” 她几乎没有行过这么大的礼,苏月清能看出她保持着这个动作有些不好受,可是她不答话,温语澜就一直保持着那么行礼的动作也不改变,两个人面对着僵持了一会儿,苏月清向外喊了一声:“文音。”等她进来后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温语澜,交代道,“把那些书信找出来,让姑娘拿回去。” 看到文音拿着书信过来了,苏月清看着温语澜语气不怎么好的又说了一句:“还不打算起来吗?”温语澜先是道了一句,“多谢母亲。”再向外喊了声,“霁月。”才慢慢的起了身,和刚好进来接过装着书信的箱子的霁月,一起从房内退了出去。 文音也跟着一起出去,对提着灯的人又嘱咐了下:“顾好姑娘,看着些姑娘的脚下”等看到温语澜出了篱悠院的门,她才又回到房内,重新为苏月清倒了一盏新茶,问道:“夫人怎么又把信还给姑娘了?” 这些信苏月清也是温语澜他们这次回京以后才看到了全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她也有些吃惊,本来以为他们之间的信件往来只有刚分开的那段时间会多些,过后应该就会少了,没想到从数量上来看,这几年他们之间的信件竟然一直都没有减少过! 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苏月清拿起茶喝了一口,有些答非所问道:“语澜这孩子本就喜欢把事情埋在心里,这下出了这件事,以后她怕是更不愿意说出来了。” 沈逯安是沈蓉的亲外甥,没有理由在这个当口拒绝言家主动递出的梯子……红俏是知道让沈逯安来安国公府这件事是言箬婳先提出来的,对沈逯安会拒绝这件事她也有些想不通,所以在回去的路上就开口问道:“姑娘还有别的法子邀沈家公子来府上吗?” 沈家和沈蓉关系亲近的人言箬婳也都见过,从这次只有沈逯安一人过了乡试等考试一路有了来京都的机会,就可以看出在沈家后辈中他绝对算得上是才智和能力都上乘的人,不过虽然言箬婳主动提出让沈逯安来安国公府,而且她也有自己的思量在里面,但是沈逯安都已经拒绝了她的提议,她不会,也没有必要需要放下自己的姿态,对一个现在还是无名布衣的人再去多花费心思。 言箬婳没有回答只是偏头看了她一眼,红俏问完后也没想明白自己这话究竟算不算是问的不对了,之后她也就没有再好开口说话,过了一会儿之后言箬婳才开了口:“既然他不愿,那便算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听风吟》正文 二十九 柬移 在温语澜回到家已经好几天之后,温俣璋也终于回到了家中。 已经到了午后,太阳的光斜斜地洒落在院子里,温语澜从外边走进涛雪园的时候,温俣璋正闭着眼睛躺在搬到屋外面来的榻上,温语澜见状又顺着他躺着的地方抬头往阳光所在之处看了一眼,不过她还是想不通他这是在纳凉,还是在晒太阳。 温语澜走近他轻声地喊了一声:“兄长……”温俣璋却只是抬起手遮在了眼睛上,眼睛半点都没有睁开的意思。 温俣璋是昨天才回到家的,回家之后也没有立即得到休息,现在看他这样子,温语澜一时之间倒也不能确定他究竟是不是因为累了,所以真的睡着了。 清影掀开帘子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的就是在犹豫是否要再次开口叫醒温俣璋的温语澜,轻声笑了一下,清影边往过去走,边笑道:“姑娘一心在这儿怕扰到公子,公子倒好,看姑娘来了,反倒是装睡的更起劲儿了。” 果然,听见清影这么说,本来闭着眼睛的温俣璋下一秒就睁开了眼睛,顺便拿起手边的书作势要去拍她,温语澜顺势向前了半步将清影挡在身后,看了眼温俣璋又低下头去语气似真似假地委屈道:“原来兄长这般不愿见我,如今连为我说句真话的人都要受你埋怨了!” 知道温语澜不会是那种小心眼的,真的会为了这么件小事就想到这方面来的人,温俣璋却还是故意作出怕被她真的误会的样子,塌了嘴角急忙解释道:“我哪会不想见你啊,只不过语澜你昨日才来见过我,今日又专程来找我,才让为兄一时之间有些意外,想看看你有何事而已。” “嘻……”他们两人故意这样说话,让一旁的滟星没忍住笑了一下,看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滟星才笑着开口解释道,“姑娘和公子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这段时间去了戏园子,喜好上了演戏呢!” 清影听着这话也在一旁笑,一边笑一边上前掀开帘子道:“姑娘进去坐吧,公子从祁州回来时带了种新茶,我去泡与姑娘尝尝。” 他们兄妹二人相视一笑,也跟着一起往里走,温俣璋收了些笑意恢复正经的样子,问温语澜道:“不过你今天过来,真是有事找我啊?” 温语澜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话,但却一直笑着盯着他看,温俣璋立即把身子往后退了一下,警惕地看着她道:“不会吧,你真有事?” “柳家的人真的是越来越蛮不讲理了,公子你是不知道,掌柜的都说了那盒棋子是别人早就定好了的,他们竟然还非要让掌柜的卖给他们!”临意有些气呼呼地边说着柳家的不是边进了门,看到温语澜也在的时候,有些意外地愣了一下,然后尴尬得挠了挠头,磨磨蹭蹭地走过去道,“姑娘……你也在啊!” “嗯。”温语澜笑着轻点了下头,虽然正要说话就被临意的声音给打断了,她却没有生气,反而在他尴尬的没有再说话之后还等了等,听着温俣璋问他道:“那你是怎么将东西带回来的?” 问到这个临意也早已经从尴尬的状态恢复了过来,面上带着些得意地回话道:“临意也没做什么,就是看到去拿东西的人是我,柳家的人当然不敢和公子争。” 礼部尚书柳兆和这几年深受雎阳帝信任,在众人眼里他颇有些傅僩心腹的意思,听外面的议论,柳家人也是凭着傅僩的信任这一点,近年来越来越嚣张跋扈。 临意说着话把拿回来的那盒棋放在温俣璋面前,等了好几天的棋,温俣璋拿出棋子颇为认真地看了几眼放回盒中,推过去也让温语澜看了看,才语气惫懒地对临意说的事发表了态度:“带回来便好了,不然……我也懒得教训他们。” 柳家的事情今天只是顺口一提,过了也就过了,没有什么值得多谈的地方,温语澜把棋盒接过去大概地看了几眼,抬头问道:“这是钟玉楼的棋?” “姑娘真是好眼力,竟一眼就看出了它的来处!” 合上盖子把棋放在了一边,温语澜笑了笑开口解释临意这句毫不吝啬的夸赞:“我可不是眼力好,只是觉得能让兄长这般放在心上的物什定不会差,而钟玉楼……京中不就它搜罗这些物什的本事最大了吗。” 被临意中途回来这件事一打岔,差点就忘了她今天过来要说的正事了,温语澜转了下眼珠,笑着看向温俣璋把话题又拉了回去:“兄长知道程家姑娘和公子要回京的消息了吧?” “自然知道。”温俣璋点点头,又觉得温语澜特地问他这件事情有哪里似乎不对,身子往后退了下,打量着温语澜问她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兄长定也知晓此月二十,皇后要在宫中为他二人设宴接风的事情了?”温语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快且没有给温俣璋提问或者反驳的机会,就接过那张帖子放在桌子上推到了他的面前,带了些讨好意味地道,“既然兄长都知道了,差不多也算也备好了礼,不如……接风宴就由兄长去吧。” 据北疆那边传来的消息说,程小将军兄妹二人大概会在四月中赶回京都,因着程将军一家常年驻守于北疆鲜少回京,程将军兄妹更是自落地之后第一次回来,所以皇后也将这件事情看的重要,早在三月末的时候就派人给各府下了帖子,本来这帖子先是送到苏月清手里的,不过因为皇后说过了,希望那天接风宴能多去些和他们年纪相仿的人,所以在温俣璋不在家的时候,这个帖子才又被送来了温语澜这儿。 在之前温语澜刚从屋里进来的时候,温俣璋确实以为她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为难才过来找他帮忙的,但在之后的话中她特意说到接风宴的时候,温俣璋就已经想到大概是自己想多了,也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只不过是温语澜没有给他插话的机会就紧接着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等她说完后温俣璋等了等也没见再有下文,才抬眼看向她问:“可还有旁的事?” “只这一件。”看到温语澜诚实地摇了摇头,温俣璋身上本来还有的一点儿谨慎感像是一下子全都被卸了下来,语态轻松地笑道:“若只是这事的话,你为何不去?” 温语澜微微低头,嘴角也向下垂了下去,语气无辜又可怜地道:“我才回到京都,各府的人别说是记住了,怕是见都未见全,我也是担心就这样去宴会,会折了我们温家的面子。” “我妹妹能去就已经是面子了,谁还敢说一句你的不是!”温俣璋颇为真实的装作被温语澜假设中的人给气到了,不过在下一瞬就又变了语气,凑近温语澜略带调侃地问道,“不过……我们温家的语澜,什么时候会是这般不信自己的人了?” “知道哥哥不会拒绝,我就是随便玩笑一下而已。”温语澜笑了笑,玩笑过后开始认真说了原因,“我回来的时候外祖母就叮嘱过,要找个时间去恒安寺拜拜,不过回来后总是没有时间去,后来又出了些不顺心的事,也不知道外祖母和外祖父是不是知道了,又来信催了一次。”温语澜看向温俣璋笑道,“所以啊,这几天我就要准备去恒安寺了,那天还不一定能赶得回来。” 京都的恒安寺尤其是寺中的主持向来都名声在外,苏老先生和老夫人都算不上是多依赖这些,但对庙宇这类事物却也是一直相信且心存敬意的,可惜的是恒安寺主持已经好几年鲜少见外客了,不过据说今年主持又会重新见外客,刚好温语澜也是今年回来,他们就多嘱咐了她几句,让她记得务必要去。 温志忠回到篱悠院的时候很少见的在院门口就看见了等着的苏月清,他心中感到意外的同时,快走了几步上前问道:“怎么了,夫人因何在这儿站着?” “还不是皇上忽然让你进宫的事,不过语澜的事也有些让人担忧。”苏月清轻轻叹了口气,收回目光边和温志忠一起往屋中走,边随口问道,“没什么让你为难的事吧?” 昨天温俣璋回来的时候苏月清就提过她和温语澜因为些事情闹的不愉快了,不过具体的事情是什么她却没有明说,本来她是打算让温俣璋先休息一下,今天再去找温语澜说说话,听听她真正的意思,但据来人回报,温语澜已经先一步去涛雪园找温俣璋了,也不知道他们是要说些什么。 “都是些很平常的事,没什么好提的。”温承逸先只答了苏月清的问题,进屋去换了外裳后在她的旁边坐下,才又和她谈起前一件事,“可我看这几天语澜她对那件事表现的都很平淡,难道她又出了什么让夫人担忧的事?”这句话说完温志忠又自己否定了,“可这也不可能啊,语澜她也不会做出那些不知分寸的事来。” “正是因为她表现的平静我才不能完全放心。”本来温志忠说都是些平常事的时候苏月清语是松了口气的,可是说到后一件的态度,又让苏月清不悦的瞥了他一眼,“你想想,如果是你自己的书信被人拦截了数年之久,你知道的时候会像她这么无所谓吗?你对语澜就这般不上心!” “我又没说不上心语澜。”见苏月清不悦了,温承逸当即放软了态度认错,“我只是怕夫人因此太过劳神。” 他都先让步了,苏月清也没有再拧着,也放缓了语气道:“语澜这些年都在郦州,不管是日常起居还是读书习字都没有和我们一起,她现在回来了,我就怕她心里会觉得和我们生疏了。” 四月二十日程小将军兄妹二人接风宴的事情他们说好了,又闲谈了一会儿,在温语澜起身向温俣璋告辞要走的时候,温俣璋却又出声问道:“你真没有其他的事要说?不论是需我帮忙,还是有话倾诉,我皆无不应。” “本来兄长这么说了,我似乎是应该好好说些事来让你帮忙的。”温语澜笑了笑,在温俣璋赞同点头的目光中,忽然转了话头道,“是母亲同你说过什么了吧。” 温俣璋有些无奈又有些意料之忠地一笑:“我就说你肯定会猜出来,母亲还非不让我直接开口问。” “以此看来兄长你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了。”就在温俣璋要开口问究竟是什么事的时候,温语澜偏头轻轻眨眼一笑,“母亲不说,那我也不告诉你。” 温俣璋被温语澜这句话噎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装作不高兴地蹙眉道:“不说便是不说吧,我也正好也不用操心。” 温语澜笑过之后,语气认真地开口道:“母亲让兄长问我,无非是怕我如今表现只是掩藏了自己的真实情绪。不过兄长可以告诉母亲,在去见她之前,这件事我早已想了许久,不过可能见她时我仍未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但如今我的表现,只是我自己早已选择好的态度,你让她放宽心,也不要再去想它了。” 温语澜说着往外走,声音很轻地又说了句:“既然已经发生了,过去的还是让它过去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听风吟》正文 三十 军仪 京中之前收到的消息是程小将军兄妹二人会在此月中旬回京,他们回京的时间倒还真的是四月十五,一天未多,一天未少。 江宛露被店里的伙计带着前往自己定好的包厢时,正好看见了要关门的微雨,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家姑娘在里面?” “宛姑娘!”微雨看见江宛露也有些意外,刚刚行了礼,还没来得及回她的问话,听见声音的言箬婳就到了门口,看见她微微惊喜道,“你竟也来了此处。” 本来正打算关的门现在也暂时不需要关了,言箬婳示意江宛露进来说话,江宛露跨进门后边随着言箬婳往里面走,边问道:“你是一人过来还是……” “自是我一人。”言箬婳笑了笑接过微雨倒好的茶正要递给江宛露,就见她偏转了身子对门口的伙计说道,“不用留那间了,我就留在此处了。”说完后回过身来将茶接过去询问言箬婳意见道,“你可介意?” “本就是我一个人,宛露能同在,我自然是乐意之至。”听见言箬婳并没有不满意的答复,江宛露才放心地给了旁边的飞雪一个眼神。 接到她的眼神后飞雪轻颔首,走到门口取了几块碎银递给还未离开的伙计,略歉然道:“劳烦之前费心准备,那间房现可给旁的需要之人了。” 那伙计接过银子连道了几声谢往楼下去了,飞雪顺手关上门,边往过去走边笑道:“本来还担心姑娘一个人过来会觉得无聊,现在好了,有了言姑娘一起,过会儿姑娘说着话,可能都想不起来往窗外看一眼。” “我竟忘了问你来此的目的。”江宛露听到飞雪的这句笑言,有些懊恼地看着言箬婳道,“看见你我心中一高兴,竟然没有问,便当成了你来此的目的和我一样,是想看看我们雎阳军队与将领回城仪仗的,若是你今日是有正事要忙,我留在此处,岂不是要误了你的事吗!” “你现在才是多想了,我于今日这样的日子,选择这样的位置待着,目的……”言箬婳勾起唇角笑了笑,偏头往并未打开的窗户那处看过去道,“自然和宛露你是一样的啊。” 如她们二人所说,今天回来的不仅仅只有程小将军兄妹,还有以前北疆最动荡时,从京中抽调的那一批军队。 北疆正处在雎阳和琼玖的边界处,琼玖此国以前极是好战,又很是觊觎雎阳的领土,所以这些年来驻守在北疆的雎阳军同琼玖一直战事不断,每年战事最激烈的时候,朝廷甚至还要拨兵前去支援,这批军队,正是两年前朝廷派往北疆军队中的其中的一部分。 也就这两年,琼玖的新帝登基,琼玖在战事上的态度与之前不同了,两国之间的战事才逐渐变少,直到今年,琼玖新帝终于派人过来表达了不愿再战,希望言和的意愿,也正因如此,程小将军兄妹二人才能有机会离开北疆回到京都来。 “来了,来了……程将军他们进城了!”城门近处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这一声投进本来就算不上平静的人群中,让人群一下子就变得更加吵嚷了起来。 程家戍守北疆多年,多次与琼玖交战得胜也经常传至京都,京都的百姓虽远离北疆,但对程家人却也是向来仰慕,随着以程将军为首的队伍离城门越来越近,早早就拥挤在街道两旁等待的人更是都齐齐地往城门口的地方挪移。 着着戎装的男子和女子骑在马上进了城,呼喊“程将军”的声音浪潮也随着他们的靠近一声高过一声,处在人群里的水云夕被这气氛所感染也跟着喊了好几声,不过和这些早就知情的人不一样,她还是在骑在马上的人从她面前经过后才明白了,原来今天回来的将领不只有一个人,稍微在心中疑惑了一下‘那他们为何只喊程将军?程将军究竟指的是那位男将领还是那位女将领?还是他们两人都姓程?’随后她又觉得这些问题实在是不重要,抬起头看向在她的视线中已经只能看到背影,但依旧可以看出他们风发意气的人,轻轻赞了句:“好儿郎当如是!” 因为目光还在随着军队往前走,饶是水云夕,也一时不防被往前拥走的人群推挤的踉踉跄跄,水云夕本来也就只是随便过来看一下,自然没有随着他们一起跟着军队移动的意思,现下这种情况更是让回过神来的水云夕赶紧用力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刚刚站定吐出了一口气,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好儿郎当如是’,姑娘这句话,说的怕是太过绝对。” 刚才那么多人,谁会留意她随口说的一句话?水云夕微微蹙眉,转过身看着问话的人:“那又怎样?” 那人着一身紫棠色的衣裳,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却并没有展开,用合着的扇子拨了下护在他面前的随从,示意他不必紧张往后去之后,他又往水云夕的方向走近了两步,用扇子指了下不远处的人群,回过头来轻轻笑道:“姑娘不必动怒,方才听见姑娘这话时人声太过喧闹,所以未能与姑娘搭话,现下人声已去,正好又巧遇姑娘,只是想向姑娘请教几句话。” 水云夕听着他的话打量了眼前这个人几眼眼,随后呵笑一声道:“你不如直接说,是想指摘我方才那句话中的不对。” 许是觉得水云夕的态度不好,男子身后的随从已经跨出一步把手中的剑拿了起来,反而那男子,先是随意举起扇子让身后的人不要妄动,之后依旧是温和的模样看着水云夕道:“说了是请教,指摘从何而来?” 面前男子的态度温和又有礼,水云夕对他唯一不满的,只是以为她随口的一句感叹要被人拿来说教,现在听他说不是,她的态度也很难会不好,勉强笑了下,水云夕看着前面的男子道:“也不必说什么请教不请教的,你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其实也没什么。”那男子看了眼水云夕,本来已经要开口说些什么了,可是却又只微启了下唇,就又止住了话头,微微颔首道:“姑娘不过是一时之言,是我唐突了,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明明之前他还是颇有兴致的模样要和她谈论,可他为什么忽然之间就变了态度,或许是他觉得这样同一个不认识的人来谈论这么一件不重要的事情有失君子风度? 水云夕还在想这个男子为什么忽然之间变得和之前的态度不一样了,就听见右侧处又传来了另一男子的声音:“如此不失为好儿郎,但好儿郎却不仅只此一种。” 那人走到水云夕面前时只向她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站定在离之前那个男子更近的地方,面向着已经转了身要走,但因为听见忽然出现的声音又转过来的人带笑开口道,“于沙场之上与人交战保国之疆土的是好儿郎,可谁又能说在别处有所作为的人算不上好儿郎!” 这个忽然出现的男子,气质服饰与言行皆同雎阳人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只是他的眼型眸色却明显不是雎阳人的样子,之前那个男子不着痕迹地将他打量了一遍,却没有在记忆中搜索到关于这么个人的记忆,笑了笑,接话道:“哦!那不知阁下是在何处有所作为的人?” 可这个人却答非所问,只是又接着他自己之前的话说道:“就比如在朝堂中,能多递几道有用的好折子,算是会为实事的好儿郎;立案升堂时能明断是非,不顾权势轻重、关系疏近,算是能为真事的好儿郎;在这市井之中,开铺设店时能保人之温饱,也算是能为善事的好儿郎……”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抬头似乎是带有深意地看了下之前那个男子,转而又忽然开口打破了之前那么严肃的场景道,“不过,游山玩水之时,祛除多余杂念,不也算是不辜负美食美景的好儿郎吗,这位公子觉得可是如此?” “公子说的的确在理。不过……”之前那个男子微微点头表示认同,随后又抬眼看向他,看起来像是真心疑惑的样子,开口发问道,“程将军所带军队已经走远,阁下却还在此处,看起来阁下似乎是连军仪都无观看兴致的人,不知我和这位姑娘这毫不重要的谈话,是何处吸引了阁下?” “这位公子真是说笑了。”那人笑了笑,没有半点不自然痕迹地答道,“比不上阁下,亲眼见到军仪于我而言实属难得,我岂会没有兴趣,只不过怪二位姿容实在出众,在下才不禁多留意了几眼。” “这些话从阁下口中说出怕是太过谦了。”先前那男子微微笑了下,“若论姿容,阁下自己便不输于旁人,若论……阁下知我身份,我却对阁下一无所知,有何值得留意之处。” “阁下才是过谦,有如此气度之人,身份又岂会是一般人想知便能探知到的,更遑论我一初至京都之人。” 水云夕实在没忍住抬眼向上望了下天,她就是正好赶上今日军队回京来看了一眼,然后看着那样的场景又一时没忍住随口感叹了一句,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听这两个不认识的人说上半天这种不清不楚莫名其妙的话! 那人的目光本来好像没有停留在水云夕的身上,也不知是怎么看到她的这个动作,将目光挪过来看了她一眼之后又收回去笑道:“看来在下这一时的叨扰让二位觉得无聊了,那在下就先告辞了,之后再见时,还望能赏脸让在下做一次东。” “阁下有事,自然不该再被耽搁。”之前的那个男子也对着那个人拱了下手,明明两人话中都已经明确表达了要就此分开的意思,在那人错身离开之际,他却又开了口,“阁下似乎已经确定了之后我们还会再见,不如先将日子告知于我,以免我到那时太过失礼?” 那人听见这话已经走到之前那个男子声旁的步子又停了下来:“我在京都还会留些日子,像二位这般姿容出众者自是不难找,只要日后阁下不要避之不见,我设宴之时,自然就是再见之时。” 那人说完话没有再停留就抬步离开了,之前那位男子身边的随从低声问了句:“可要属下前去跟着他?”说完这句话他抬头的时候惊讶的发现,“之前的那位女子也离开了,可要属下让人去寻她?” 那男子抬起扇子示意不必:“他也不是你们能跟住的人。”至于水云夕,他开口和她说话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现在,也没有再去特别寻她的必要。 和那人之前说的话是真是假他们心里都明白,也清清楚楚的知道对方也都明白,可是京都之中是何时来了这么一个人的? 此时此处已经没有了旁的人,他抬步边往前走边开口道:“回去之后着人请二殿下来东宫一趟。”这种别人知你,你却不了解他的感觉,真是不怎么好。 以程家兄妹为首的军队已经从主街道上走远了,这处街道上的百姓也早都散开了,江宛露看了眼飞雪示意她把窗关上,然后起身从靠近窗边的位置上换到了另一处坐下,言箬婳也起身走到另一侧坐下之后,轻轻笑了下,略有可惜道:“我还以为宛露你今日会和语澜一起,没想到语澜今日没有出现,我们三个都未能再聚一次!” “现在我们都在京都,要想一起聚次还不容易么。”江宛露看了下言箬婳道:“就是语澜她今日不在京中,所以才未能过来。” “语澜她,竟又出门了,不知是去了何处?” 没想到温语澜才回京不久又离开了家,言箬婳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有些意外,江宛露可能也不知道她并不知道这件事,顿了一下放下茶杯道:“我也不知她去了何处,温世兄只说了她因有事要出门,但并未详说是何事。” “不过你也不必可惜语澜今天没有过来。”江宛露话落又说了这么一句话,言箬婳有些不解地看向她,江宛露笑了笑解释道,“她不大喜欢太过喧闹的地方,所以即便是在家中,像今日这样的事,她怕是也没有兴趣。” 温家、江家、言家世代交好,她们三人也是从小在一起玩儿的关系,明明在一起时江宛露和温语澜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会表现出冷落区别她意思的事情,可她就是总感觉她二人之间的关系和她相比要更好些,今日虽然只有她们两个人,可是江宛露的这句话却又让她有了这样的感觉。 言箬婳低头将心中异样的情绪压了下去,抬头笑了笑道:“说的也是。”语毕又道,“不知宛露可还要留下?” 江宛露摇了摇头的同时起了身:“既然已经结束了,那我们就一起回去吧。” “前面的那位姑娘着一身戎装,又是红色的披风,以花为喻的话,红色腊梅再适合不过了!” “最前方的那位公子虽着戎装,但容貌俊美,反倒是更像翩翩公子,再者他虽是领兵归来,身上却没有久在战场的肃杀之气,反倒是……面带笑意时有些温柔。”说这话的是为女子,旁的人调笑了她几句就又七嘴八舌的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这种嘈杂的交谈之声,出了包厢的门之后,越是往楼下走声音就越发的清楚,从楼梯下来时看到一旁临窗处聚在一起的一群人,江宛露和言箬婳都有些疑惑,飞雪看出了自家姑娘脸上的不解,叫过来旁边的伙计问了句:“那儿是怎么回事,怎么有那么多的人聚在一处?” “姑娘有所不知,那些都是今年的考生,有几人看见今天程将军他们,忽然起了兴致要赋诗题字说说自己心中所感所想,都是文人,这想法一出就得到了好些人的赞同,所以就聚在了那一处。”伙计说完看她们脸上的表情也不像是喜悦,有些忐忑地又补充道,“掌柜的是觉得不会影响到别的人才随他们去了,是不是他们打扰到了几位姑娘,可要小人过去说他们几句?” “你想多了。”江宛露看了眼那边,转过头看向伙计说出了让他放心的话,“我们都要走了,他们如何自然都扰不到我们,之所以有此一问,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那边的桌子上铺了一张新的纸,靠桌子太近的人都往后挪了几步把位置让了出来,有一男子这时从众人中走上前去,既没有看别人,自己也没有犹豫,一个大大的‘盛’字就一笔一笔地落在了纸上。 “怎是他!”转头的瞬间余光刚好看见了桌前写字的那个男子,言箬婳轻微地皱了下眉,心中既是意外又是不解。 江宛露本没有看那边,听到言箬婳说话也回了下头,看见那个人的时候,却也不禁露出惊喜的神色缓缓勾起唇角,带着笑意低低地轻说了一声:“是他呀!” 那边那人,就是言箬婳曾经让沈蓉写信邀请过的表兄沈逯安,可他当时明明就拒绝了信中的提议,现如今怎么又自己出现在京都了?这个问题本来就已经让言箬婳的心情很复杂了,江宛露对他偏又是这样的态度,言箬婳的心情更加微妙,面上却还得将眉头舒展开,带上笑意回头问江宛露:“怎么,宛露你也识得他?” 江宛露目光看着那边,笑着点了下头:“回京都的路上偶然碰见那位公子,他还帮过我一个忙呢。” 回完她们的问话后伙计在心里为不必多惹麻烦松了一口气,但却也没有立即走开,如今听她们这么说,都还没明白她们说的是那边的哪个人就立即上前询问道:“既然姑娘在那边都有认识的人,可要过去看看?小人听人说,那边的人中也不乏有文采的人,有几人可能还会是今年科考后榜上有名的人物呢!” “沈兄为何要单写这一个‘盛’字?”那边不知是谁这么问了沈逯安一句,站在这里若是没有别人在一旁说话打搅的话,那边的说话声同样也是听的到的,江宛露本来都已经做好准备要听这个答案了,可这个伙计却很不合时宜的在旁边出了声。 飞雪看见自家姑娘的脸色已经算不上太好了,刚打算说这个伙计几句,哪想到她还没开口,江宛露就自己睨了眼他开口道:“如今才是四月正中,哪些人该是三甲之中,哪些人该是落于榜外,怕是陛下都还不知,怎么,你就已经知道了!” 江宛露这话说的冷冷的,话中的内容更是让人害怕,那个伙计早就冒出了冷汗腿软的不成样子,抖着声音只是一个劲儿地说:“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他怎么敢有那样的心思。”很明显就能看出来这个伙计说那些话只是为了讨好她们,言箬婳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又看了眼依旧生着气的江宛露,抓着她的胳膊笑着劝她,“你就让他下去吧,免得看见他惹的你心中更加不快?” 江宛露没有说话,言箬婳知道她也没有真的想要特意去为难这个人,向旁边的微雨使了个眼色,微雨赶紧走近那个还惊魂不定的伙计轻轻呵斥了一句:“还不快下去。”那个伙计才像是回过神来了一样,赶紧远远地离开了。 “一时失态,怕是扰了箬婳你今日的兴致了。”那个伙计走了之后江宛露的脸也不再冷着了,甚至还转头向言箬婳表达了歉意。 “怎么会。”言箬婳笑笑,像是疑惑她为什么这么说,之后又毫不在意地笑笑,“宛露你性子直率,听不得这些阿臾之言,这有何不对之处啊。” 江宛露略有些不自然地对言箬婳笑了笑,也没有再接她的话,临抬脚离开之际,她又回头往沈逯安所在之处看了一眼,桌前早已换了别的人,不出意外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今日之所以那么生气是因为性子直率所以听不得伙计那些话吗?不说都知道那只是言箬婳为她今日的失态想出的借口罢了,可她在那一瞬间为什么那么气恼呢?答案连她自己都有些心惊,在他问出她们是否要过去的那一瞬间,她想到的竟然是,他们明明在那边自在随性地赋诗题字,可他竟然在完全没有问过任何人的情况下就要带她们几个过去,那如果酒楼里来的别人说些过分的言语,他所暂居的这家酒楼岂不是……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伙计太过轻视沈逯安! 明明……是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的人。 人群中的沈逯安感觉到什么似的往酒楼门口看了一眼,虽然只看到了离开时的两个背影,但却好像,但他却好像只从背影就能看出那是他见过的那个人。 ------题外话------ 程小将军兄妹二人都回来啦~ 友情提示:前文有提到过程将军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听风吟》正文 三十一 流翠坊 “程将军近来身体可还好?” “父亲的身体向来强健,近两年又不用耗费心力想着怎么对付琼玖的那些人,身体当然是好得很。”傅明辰对面的人穿着一身样式简单的青衫,抬眼看了眼他笑道,“看来父亲还是很了解殿下的,回来之前就交代过我,让我告诉殿下千万不要担心他。” “你以为谁都同你一般。”傅明辰挑眉看向对面的人,“头脑简单到连这些事都非要了解才能知道。” “殿下竟然敢这么说别人!”被傅明辰说的无语了片刻之后,对面的人勾起唇角淡定地回击道,“你头脑虽不简单,但也要留意过旁人吧。” 傅明辰没有说话,把手里的棋子又落下一枚后只是简单地抬头看向了对面的人,便如愿看到刚刚还颇为得意的人在看清棋盘上局势后脸一下子垮了下来,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傅明辰脸上略显了些意料之中笑意的同时把棋子扔回棋盒道:“不下了,我先回去了。” “殿下,兄长……”远远的有一个穿着亮色衣衫的女子跑过来,快要到他们跟前的时候才喊了他们一声,随之也慢下步子变成了走着。 刚刚站起身就听见了喊声,男子偏头问傅明辰道:“等她一会儿?” 因为刚刚的那段路是走过来的,来人的气息倒是很平稳,甚至还兴致勃勃地提出了:“不如我们一起去街上逛逛吧!” “今天不行。”青衫男子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五天时间眨眼便过,今天晚上就是要参加宫宴的日子,傅明辰今天过来也是有正经事情要做的,他们下棋不过是谈话时的顺便。 “程灏!”那女子听见瞪着她兄长重重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显然是对他这样的答案很不满意。 程灏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又忽然有了这个想法的妹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小锦啊,逛街哪日不能去,今天还有要事,你还是先安心待在家里吧。” “正是因为今天要参加宫宴,所以我才要去。”程锦看了眼站在程灏旁边的傅明辰,有些嫌弃程灏还没有明白她的想法,“皇后费心安排了宴会,兄长你难道要穿戴着在北疆时的衣物去参加吗!” 程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物,又抬头看了看他面前程锦的衣物和他旁边傅明辰的衣物,抬头看向程锦道:“我并未觉得你我的衣物同殿下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啊,况且衣饰那些我们回来之后宫中都有赏赐,哪就非要今天出去?” “兄长……”程锦加重声音又拉长尾音喊了一声,一时之间她还真分不清程灏是真的觉得没有出去的必要,还是他故意做出这么不理解她的事,本来程锦都已经要有脾气了,想到了旁边的傅明辰却又生生将脾气压了下去,放缓语气道,“我也是女子,初回京都后与各府姑娘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宫中宴会上,难道你真的要让你妹妹我,连一件称心合意衣裳首饰都没得穿戴吗?” 程灏听了程锦的这番话,颇有些新奇地把人打量了一下,却正好看见她虽在等他的回答,余光往傅明辰那儿飘一下,见此状程灏像是明白了什么,看着程锦在心里感叹了好几次他没有被放在心上,直到他的目光让程锦都快要恼了,他才收起目光和表情,点点头道:“府中也有熟悉京都的丫鬟,既然如此,你带上几个人不就好了,我也不会拦着你啊。” “如果要由丫鬟带我去,我怎么会和你费半天唇舌。”程锦这下是真的没有控制住白了程灏一眼,凑近他压低声音咬着牙说了这么一句话,末了才往傅明辰那边挪了挪,看向傅明辰笑笑道,“如果殿下有空的话,不如就陪我们一起去街上逛逛怎么样?我们三人也很久没见过了,刚好你既可以带我们逛街,我们还可以边逛边说说话。” 他确实没什么事,不然也不会在今天来见程灏,毕竟一起在北疆这么多年,他们的关系也算是不错,傅明辰想了下点点头:“好,你们可有想要去的地方?” “都听殿下的。”程锦几乎是在傅明辰话音刚落就立即答了话,说完后又感觉到了些微的不好意思,忙低头补充道,“我和兄长对京都一点儿都不熟,回来的这几天也是忙着收拾家里没有出去过,连有哪些地方都不知道,还是殿下来决定吧。” “对。”程灏倒是没有觉得程锦后面的话是刻意多作的解释,也点点头赞同她的说法,“你傅世子去的地方绝对差不了。” 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傅明辰也没有拒绝:“京中的‘流翠坊’你们应该都听说过,既然没有想去的地方便先去那儿,如何?” “好啊。”程灏还没来得及说话,程锦就又极快地接了傅明辰的话,语气愉悦地道:“虽然是初次回京都来,但‘流翠坊’这个名字却早就听过了,之前只是一直听说‘流翠坊’的首饰不仅精美,其中的‘真’‘巧’更是别处做不到的,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去,今天有殿下,正好可以好好看看。” ‘流翠坊’的人现在虽然还不认识程灏和程锦,但对傅明辰,虽然他也没来过这里几次,他们却都已经熟识了。 作为京都有名的第一大饰品楼,‘流翠坊’的空间无疑是很大的,而且今天他们也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简单的说了下他们可能要的东西,那伙计在带着他们到了地方后就颔首退离了她们的周围。 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边的东西,程灏余光看见了程锦往另一边去了,抬头的时候看见她已经被几件小饰品吸引了注意力,无奈地低头下头笑了笑,果然女子都是喜欢这些东西的,虽然她最开始提出逛街的目的,更多的应该只是为了和傅明辰能多有些相处时间。 傅明辰本来也只是陪程灏兄妹二人过来的,正打算抬脚跟上他们的时候,余光却瞥见了摆放在另一边的,一支上面是冰蓝色花朵样式的朱钗,脚步略顿了一下,他当即就变了方向抬脚向那支朱钗走了过去。 拿起钗的时候傅明辰就浅浅地笑了一下,心里甚至还有些庆幸自己今天来了这一趟,果然,这支钗是很适合她的,他刚瞥见的时候还怕这支钗细看时会不及第一眼时的好看,配不上她,没想到它细看时竟还要更好看些。 钗头冰蓝色的花瓣从底部到顶部颜色单独看时似是没有变化,但是整体看来花瓣的颜色却有着淡淡的变化,中间的蕊心处,一眼看去像是和花瓣一样的冰蓝色,但目光多留一下却又能看到蕊尖有隐约的粉色与黄色透出来,只是这两种颜色在朱钗上却又不能明确的捕捉到,将它拿起时随着钗的全貌显露出来,还能看到钗上缀着的冰蓝色小玉石中,似乎是有着如水般的波纹流转。 程锦虽然在刚进来的时候被那些饰品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但她到底还是没有将跟他们一起来的傅明辰完全抛之脑后,等她想喊傅明辰上前来看看她刚看见的一支发簪而没有在近处看见他时,她随手将自己看中的东西递过去让伙计装起来,然后果断离开自己当前所在的地方去找傅明辰了。 “好漂亮的钗!”傅明辰的位置离他们不远,所以也不难找,只是程锦看见他的时候还是有一瞬间的意外,她本来以为傅明辰是去坐着休息了,没想到她看见他的时候,他手里正拿着一支发钗在看,在她的印象里,傅明辰是一个从来不会对这些东西上心的,除非他是为了她曾经听过许多次名字的那个人,想到这里程锦赶紧甩了甩头把这个想法从脑袋里赶出去,看见他要把钗递给伙计了,赶在那之前开了口,“殿下的眼光可真好。” “选好了?” 听见傅明辰问她,程锦把落在他递过去的那支钗上的注意力收回来,快速点了点头,不过片刻后又赶紧摇了摇头,抬头看着傅明辰,眼神中失落中带着些希翼地道:“我刚才虽选了好些东西,不过都没有没有太过满意……”说着她的眼神往傅明辰方才把钗递过去的方向瞥了眼,小声道,“而且,也都不及之前殿下手里的那支好看……” 闻言傅明辰很认真地说道:“若是没有满意的,你可以接着再挑些,时间还来的及。” 程灏过来时听到傅明辰的这句话,很不客气用嫌弃的目光白了他一眼,他都有些怀疑傅明辰平时那么漂亮的处理那些复杂事情的聪明是不是短暂的出走了,再看站在傅明辰面前的程锦,虽然她已经在尽力忍着不让自己生气,但听到回答之后还是面上带着羞恼之意盯着傅明辰。 程灏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上前两步开口将目前的僵局打破:“他平日根本就没有注意过这些东西,以他的眼光看中的东西也不会有多好,小锦你还是自己再看看多选些。”说着程灏拍了下傅明辰的肩,看着程锦笑道,“今日不管你买什么都由殿下他来出银子。” “嗯。”傅明辰听完点点头,看了眼旁边的程灏道,“程灏也一样,就当是我送你们的洗尘礼了。” 本来程锦的脸色刚刚缓和了一下,偏偏傅明辰又说了后面的话,此情此景程灏都有些想要扶额,果不其然,程锦脸色更差地气道:“不必了,我们程家又不是付不起这点儿银子。” 程锦气呼呼地往外走了,程灏看着她离开,把手搭在傅明辰肩上,无奈道:“你真以为我是要你付钱啊!我不过是那么一说,想让小锦心里舒服些,可你非要不给就她留一点儿留面子。” 傅明辰动了下肩膀,目光直落在程灏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上,直到他讪讪地把手放了下去,他才收回目光答道:“可我说的话是认真的,况且我只是照实说,怎就成了不给她面子?” “实话实说!”程灏讶异地看了眼一本正经的说着这句话的人,不相信地道:“小锦说那句话什么意思你会不明白?但凡你换个答案,或是换个委婉些的说法,她也不至于气恼。” “你不是说过许多次,程锦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今日怎还学会‘言外之意’那一套了。”虽然丝毫没有客气的反驳了程灏的说法,但傅明辰还是认真回想了下刚才的场景,似乎终于想到了她原本是什么意思,微蹙了蹙眉问:“她想要那支钗?” 没想到傅明辰当时是真的没有明白程锦说的意思,想了一下刚才的事,程灏有些想要嘲笑他一下,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只笑着试探性地问他道:“你素来也不是小气的人,既然刚才是没有明白小锦的意思,那现在你知道了,那支钗……” 傅明辰瞥了一眼语带调侃的人,抬脚往外走:“既然刚才你选择了开口,应该已经知道,那支钗,我不会给旁的任何人。” 不管是珍稀鲜有的东西,还是普通有趣的东西,只要是他打算给那个人的东西,他就绝对不会再生出给别人的想法,这是程灏早就知道的。 程锦早就已经走远了,程灏也紧随其后抬脚跟上傅明辰,这时却见一个伙计急匆匆地快步走到他们面前,语气虽然有些忐忑,但还是犹犹豫豫地将来意说了个清清楚楚:“世子殿下……有位客官也觉得殿下要买的那支钗好看,所以着小人前来问问殿下,能不能将钗……让给他。” 听见竟然有人想从傅明辰的手里‘抢’东西,程灏一时之间先被气笑了,冷哼了一声半抬眸看向那个伙计没好气地开口道:“怎么,你们这‘流翠坊’的名声这么大,竟然连个先后的道理都不明白么。” “小人不敢……”那个伙计赶紧躬下身子诺诺地认错开口,他也觉得自己委屈啊,明明东西早就是傅明辰订好了的,却偏偏又被刚刚过去的一个男子给看上了,而且那个男子在听他们说了买主是谁之后,还是坚持要让他们问一下傅明辰愿不愿意让,傅明辰他们肯定是谁都不想也不敢得罪,可那个人身边带着的那个随从一脸凶恶地盯着他们,他们也不敢直接说一个‘不’字啊。 没有对伙计的话多作反应,傅明辰的目光从伙计的头顶上越过去,落在不远处一个目光看向他们的男子身上,虽然看起来别处和雎阳人都没有什么不同,但他的眸色却明显的要比雎阳人浅上些,颜色也略有些不同,那个男子对上傅明辰的目光微微向他颔首笑了笑,抬脚走到他面前站定之后像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疑惑一样,率先开口道:“出门前舍妹便曾交代过一定要将那支钗给她带回去,不知公子可愿割爱?” 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在某一种程度上和傅霖珅很是相似,傅明辰瞥了他一眼,明明白白又简洁地只答了一句:“不愿。” 那个人像是没有料到傅明辰会回答的这么直接,笑意在脸上僵了一瞬,程灏却早已经习惯了他这种说话方式,在他说完后还接口补充道:“若是令妹真心喜爱的话,早在第一次见到时便就该买下它了,既然她未买,说明她对这支钗也没有多大程度的喜爱,如今钗已经成了别人的东西,公子又何必要来夺人所好呢。” 那个人笑了笑,略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并非她当时不想买,只是当时的银两实在是不够。” 面前男子身上的衣饰皆不是普通的东西,就连他身后随从身上的衣饰都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而且这个随从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受一般人驱使的样子,程灏对他这么明显的谎话毫不客气地嗤笑了一声,就听见那个男子接着又说道:“君子好成人之美,在下早就听说过雎阳盛习君子之道,还望公子能谅解,割爱。” “看来阁下对我雎阳的事很是了解。”傅明辰眼眸上移,微挑起一边嘴角道,“那你如何不知,君子之道并非是毫无原则、万事皆应。” “公子是替令妹买,这自然不能说是不重要,可他要赠之人却比公子的要重要的多,所以公子也不用在多费口舌了。”看那个人又是想说什么的样子,程灏在他再次开口之前断了他所存的一丝侥幸,“他是不可能会让给你的。” ‘这人说话还真是从来都不客气。’那人在心里暗暗叹了句,同时抬手示意了下声旁的随从不要妄动,接着又笑道:“原来受赠之人于公子而言也是十分重要,在下虽对贵国之礼并不十分熟知,但也明白不该夺人所好。”说罢他便拱手道,“那在下便先离开了。” 那个男子走了之后程灏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边走边问道:“那支钗到底是什么样儿的,竟然被你们好几个人都选中了?”话刚说完,傅明辰的脚步却忽然顿下了,程灏有些疑惑地凑近了些,问道:“怎么了?” “方才那人,不像是雎阳人。”想起傅霖珅的调查也只是在暗中进行,傅明辰还是换了一种说法,不过说起这个,傅明辰目光微敛,总觉得刚才离开的那个人,很符合傅霖珅向他提起时形容的那个,他正在查的人。 程灏对这种说法也是丝毫没有怀疑,顺着傅明辰的目光看过去,看到门口的时候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之后,收回目光不甚在意地回了句话:“虽然他刚刚的表现是有些奇怪,不过京都往来客商虽然不像祁州那么密,但会有别国客商游人来应该也是时有发生的,所以看见别国的人也很正常,走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听风吟》正文 三十二 接风宴 宴会的时间是在将尽暮落的时候,但傅明辰到宫里的时候各府的人却基本上都已经到了。 璟王府和程将军府的位置不出所料的在一起,程灏坐在自己位置上看见傅明辰过来的时候还笑道:“午时才一起上街逛过,现在竟然又见到了,殿下可不要不耐烦才好。” 傅明辰走过去的时候也没有理他,直到在位置上坐下了,才睨他一眼吐出一句:“无聊。” 现在皇后还没有到,各府的人也都在座位上随意地说着话,程灏抬头往对面的座位上看了看,头往傅明辰那儿偏了偏问道:“不知哪个是殿下你心心念念了几年的那位姑娘?” 程锦就坐在程灏的旁边,本来已经不生气了但还是拧着不愿意主动和傅明辰说话的人,听到程灏那么问,很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过又极快地把目光转向了傅明辰,主动插嘴认错道:“殿下,午时是程锦无理取闹了,你可别恼我……” 他这个妹妹素来都比较嘴硬,平时就算是明知道自己错了,也是宁愿别别扭扭的认错,而绝不会直白的说一句‘她错了’这样的话,没想到她今天竟然会自己主动这么说,程灏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傅明辰同样也稍稍有些意外,但他确实没有像程锦所说的那样生过气,他甚至都不明白,他说的那两句话究竟是什么地方让程锦那么生气,所以听见程锦认错,他也转头过去道:“别多想了,我并未恼你,只要你找到自己满意的东西便好。” 虽然傅明辰说完话就回过了头,但怎么说他也说了两句关心自己的话,可比午时强多了,程锦心中本来积攒的委屈现在像是一下子消失了,颇为轻快地笑着动了下,虽然目光并没有放在屋中,但也转正了身坐着。 默默腹诽了下程锦这情绪的多变,又在心里叹了下同为兄长,他还是程锦的嫡亲兄长,但程锦对他们二人的态度实在是天差地别,程灏又重新把头偏过去,问回了之前的那个问题:“你还未说,哪位姑娘是?” 温家的温俣璋在他来时就已经在对面的位置上坐着了,可他的目光好几次落在对面温俣璋的旁边,也没有见到温语澜进来,不过这种情况倒也不是多意外,这种宴会温家长房的人本来就没有必要全都要来,这么想着他的心里释然了许多,只是还是有些失望,自从回京之后,他就再没有见过她了,本来还以为今天就能见到的。 看着傅明辰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释然又变成了失望,程灏正打算拍他一下,手还没有落下去,傅明辰就抬起头,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道:“她不在,今日怕是不会来了。” “堂兄还真是了解语姑娘。”他们二人正说着话,傅霖珅忽然在背后出声说话,程灏程锦惊了一下正打算起身行礼,刚挪了一下脚,傅霖珅就伸手在程灏的肩膀上压了下,依旧是带笑的模样道,“程小将军、程姑娘不必多礼,今日这宴会本就是母后特意为你们筹办的,若是因我让二位受惊这场面被她看到,她怕是该罚我了。” 傅霖珅来的时间刚刚好就在皇后到的前一刻,他说完话刚在傅明辰的左手边坐下,就有内侍高喊:“皇后殿下到!” 屋中的一众人闻言都停下了闲谈,齐齐站起身行礼道:“见过皇后。” 皇后身着一袭正紫色的华丽宫装,垂落在地上的衣摆上牡丹样式的花纹因着灯光的晃动和她脚步的移动,也不时的在浮动着,皇后走到主位上站定,笑着道:“本宫筹办这宴会,一是为程小将军和程姑娘接风洗尘,二来,本宫还想着多见见你们,说不定自己也能多些蓬勃朝气呢,诸位尽可不必拘礼。” 众人道谢抬头时,她发间的九尾凤钗随着她的转身微微晃动了一下,让由她脸上带起的笑意所消退些许的,她整个人、与她所站的那个高位上带给人的距离感一下子又全部回去了,甚至,比之前的感觉更甚。 “都坐吧。”皇后说完率先坐下,看着众人也都坐下了,皇后笑笑,带着似真似假的艳羡感叹道,“怪道许多人都喜好赏花,本宫看着你们,就像看见那些正值花期,花叶繁茂的名花一样,觉得自己都年轻了好些。” “皇后殿下又拿臣女们说笑了。”皇后说完后先出声接话的是坐在远处些的柳家姑娘,“皇后殿下就如长生之花一般,永远是最盛花期最美的模样,臣女们在皇后殿下面前充其量不过就是些旁边的花骨朵儿,哪比得上殿下的美。” 她年纪不大,只十三四岁的样子,再加上她穿着一身亮色的衣衫,声音既清亮又是带着明媚的笑容说了这一番话,无端的就会让人对她多几分宽容,就算她刚刚接的话不仅算不上说的十分好,还自动将皇后话中也包含的所在男子直接剔除在外了,在场的人也只当她是一时口快。 “你们都哄着本宫,本宫自己却得自知啊。”皇后看起来像是被柳家姑娘这一番话说的很愉悦,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本宫还想着你们多为雎阳增添些好颜色呢,怎敢让你们只做花骨朵儿。” “若真为花,能长在母后身边就已是极大的福分。”皇后侧下方坐着的傅苓曦轻轻接了一句话,坐着的人也有人赶紧接了一句是,“不过……”傅苓曦目光看向对面的位置,停留了一会儿又收回目光低下了头,声音正好是能被别人听到的程度,“皇后殿下亲自相邀都不赴宴,语姑娘还真是‘不拘形迹’呢。” 傅苓曦的目光是没有停留多久就挪开了,但是众人的目光却都随着她的话都集中落在了对面的位置上,温俣璋像是对这些目光都没有觉察,淡定地抬头看向傅苓曦道:“公主说笑,舍妹哪比得上殿下你随性恣意,陛下就曾说过她,就是太过知礼无争。” 闻言傅苓曦猛地抬头朝温俣璋看过去,到他说完的时候她已经面带愠意,刚张口打算和他辩驳几句,他却转头面向了皇后的那个方向,再次开口道:“公主不知情难免有所误会,语澜虽一心想要来面见殿下,但因故实在难以遂愿,此事她也颇为遗憾。” “哦!”傅霖珅听到这里慢慢抬眼,瞥了眼傅明辰又颇为不解地开口问道,“可我方才,听见堂兄所说的,怎是语姑娘‘怕是不会来了’?” “二殿下看着气氛沉闷,为让我等活络些真是颇费苦心呢!”江宛露看着傅霖珅笑笑,接着说道,“世子殿下并不知情况,眼见二殿下你都已经到了,只是据事情说了一句话而已,怎就能由此知,语澜她是‘不能来’还是‘不会来’呢。” 这几个人的争论,虽然没有几个人会自找麻烦的去主动搭话,但还是有人在底下小声的说着是谁的对、谁的错,只有柳家姑娘见状还想要站起身来插话,被坐在她旁边的长兄拽了一把才一脸不情愿地坐了下去。 “好了好了。”皇后之前一直坐在一旁放任般的听着他们几人争执,直到现在才终于出声,分别看了他们几人一眼,叹了口气将目光落在傅苓曦身上道:“本宫请柬中并未说过所有人都得来这宴会,再者,语姑娘她是因故无法前来,本宫知晓你母亲疼宠你,可你也该懂事些,让你母亲省些心了。” 亏着她之前还格外思考过自己的言语才出声,就怕有什么地方会让皇后挑剔,可结果她还是被责怪的那一个,傅苓曦掩在宽袖下的手紧紧地握牢,表面上却还得是乖顺的模样,微微颔首接受皇后这贴心之言:“是,苓曦记住了。” 宫人们端着糕点从门外接连地进屋,皇后看着一盘一盘的糕点都放在了桌子上,笑笑道:“你们先将就着吃些,想来本宫在此你们也多会觉得拘束,待看完这支舞后,你们便转去园子里自行游玩,本宫也就不在你们旁边待着了。”略顿了顿,皇后笑着补充道,“不过稍后晚膳时,你们可还是要过来的。” 虽然皇后说了将就,可这些糕点看起来既精巧又有些不常见的样式,能看出来她肯定也是费了心思的。 抱着乐器的乐师早已在帘后坐定,宫人放下糕点从房中退出之后,乐器弹奏的声音刚刚好的响了起来,没过一会儿,身着着舞衣的人,也移着轻巧的步子踩着乐音从一旁到了屋中心的位置。 傅苓曦穿一袭橙黄色外面带着层云纹薄纱的宫装,她略低垂着的头也让人辨不清她现在是何种神情,傅明辰在歌舞声中半偏了头往她的方向看过去,温语澜离开京都的时候傅苓曦应该不过是八岁的年纪,她现在回来后应该也没有和她见过面,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她今天究竟为什么,要有意的出声为温语澜招惹麻烦。 “堂兄。”傅霖珅从旁边探过头来,喊了兀自出神思考着问题的傅明辰一声,问道,“你觉得这古琴弹奏的如何?” 程灏看了一眼明显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认真听的傅明辰,主动和傅霖珅搭话道:“不愧是宫中的乐师,即使我不大懂得这些,都觉的乐声洋洋盈耳,尤其是殿下方才说的琴音,更是其中佼佼。” “她可当不起程小将军这一句‘佼佼’,听过语姑娘的琴音之后,程小将军就会知晓,原来真有人所奏琴曲能余音绕耳几日不绝。”傅霖珅目光移向程灏笑笑,又看着傅明辰挑挑眉,“堂兄说可是如此?” “语澜姑娘本就资质悟性极高,这几年又是由苏老先生亲自教导,琴艺自然不是等闲之人轻易比得上的。”傅明辰偏头,眼睛直视向傅霖珅,“可这位琴师能留在宫中,怎会连一句佼佼都担不起。” 程锦自从傅霖珅提起温语澜时心思就没有再放在歌舞上了,虽然看似眼睛还看着前方,但耳朵却早就已经在注意着旁边几个人的谈话,本来以为按照傅明辰那个性子,是很难会开口夸别人的,可他竟然对她用上了‘天资悟性都极高’这句话,程锦不高兴地瘪瘪嘴,稍往前了下探出去转头问傅霖珅:“这一次语姑娘虽然没有来,但程锦光从殿下口中就听到了她数次,二殿下好像很是关心她啊!” 舞乐声在这时忽然停止,程锦说完心里的话了,也不在意有没有得到答案转头正坐了回去,傅霖珅自己笑了下也转身坐好,皇后瞥了这边一眼,像是没有看到这几人之间的动静一样,依旧笑着对众人道:“歌舞既然已经结束,此时正是日落之时,在园中看到景致与平时会有些不同,你们现在去园中,刚好可以顺便看看。” 正是太阳下山之际,余光洒落在园中,像是为园中镀上了一层介于橙色与金色之间的流光边纹一样。 “俣璋兄……”温俣璋出来的稍早些,看见前边的人,傅明辰单独往前走了几步出声喊住了他,就见正在和旁人寒暄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回去对那几个人说了句什么后,那几个人就往别处去了。 那几人走了之后温俣璋抬步往稍僻静些的地方走去,傅明辰抬脚跟上,没有几步便和特意放缓了脚步的温俣璋并肩而行。 等他跟上来后,温俣璋率先出声问道:“你找我是有何事?” 方才在宴会上刚发生了那种刻意针对的事,傅明辰也没有仔细考虑过自己现在问温语澜,会不会被温俣璋误会了用意,直接开口问:“语澜,她今日为何没有来,可是身体有不适?” 温俣璋听见他的问话,倒是没有想他的目的是不是也像傅苓曦他们一样,只是止住步,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傅明辰道:“语澜她竟然没有告诉你?” “没有告诉我什么?”傅明辰蹙了下眉,看向温俣璋时眉头都没有舒展开,“她究竟怎么了?” “她没事,你别担心。”温俣璋回过头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当即决定只让傅明辰安心,关于温语澜具体去了哪里,他还是不说了,“只是出远门了,具体的等她回来之后,你再听她细说吧。” “多谢俣璋兄。”傅明辰拱手道了谢,知道温语澜没事大大松了一口气,可等到温俣璋已经抬脚走远了,他也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为什么温语澜现在连出远门都不告知他一声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听风吟》正文 三十三 暮谈 “堂兄。”没有给他多少时间将‘温语澜为什么现在出远门都不告知他一声’这个问题想明白,傅霖珅就不知何时来到了他旁边。 这里的位置在距众人稍远些的地方,也恰好是太阳余下的光亮已经照映不到的地方,傅明辰回头,还没有问傅霖珅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傅霖珅就先开口道:“方才看见堂兄和温公子一起过来了,我还怕自己忽然过来会打扰到你们的说话呢。” “怕扰到,你不还是过来了。”傅明辰目光扫过傅霖珅,对这个说话做事,尤其是近来总让人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堂弟,丝毫没有委婉的意思。 “我是想着堂兄过来找温公子,左不过也就是为了问问语姑娘的情况,故而我才会过来的。”傅霖珅的神情像是不仅不在意傅明辰回答的态度,而且还微微有些‘邀功’的意思,依旧脾气很好地看着傅明辰笑道:“我可不是没有考虑过情况的。” 傅霖珅的回答明明与他之前说的话是矛盾的,可他却好像没有感觉到一样,依旧是很坦然的样子,傅明辰也不想和他去计较这些话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更何况傅明辰知道,如果他不主动开口问的话,傅霖珅可能会一直不说正事就这么绕下去,他没有陪他绕那些没用的东西的想法,所以直接了当地问了,“你有何事?” “堂兄为何总是对我这般不友善。”傅霖珅装模作样地偏头叹了口气,脸上依旧挂着玩世不恭地笑往前踱了几步,抬头的时候触到傅明辰脸上毫无温度地看着他的眼神,傅霖珅才正经了些,笑答道:“说起来自从锦州一别,我便再未见过语姑娘,既然堂兄是要问温公子语姑娘的事,我便想着也问问堂兄,语姑娘近些日子可有空,我好看看是不是能去定国公府见见她。” ‘二殿下好像很关心她嘛!’程锦刚刚说的话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仔细想想在他面前的时候,傅霖珅好像的确是在一直主动提起温语澜,傅明辰斜着目光看向傅霖珅,语气中颇带了些警告的意味:“语澜姑娘她如何,都不是你该上心的。” “堂兄觉得我这是不该?”傅霖珅表面上表现的很是疑惑,却又淡定自若地几句话就做了反驳,“若我这点儿不咸不淡的留意,在堂兄看来都是不该的话,那堂兄你的那些所作所为岂不是件件都更加不该!” 口舌之利傅明辰向来都不会去争,而这种口舌之利他也不用去争,他和傅霖珅自然是不一样的,所以像关心温语澜这样的事情,傅霖珅来做是逾越不该,但那些事情甚至是更多的是事情,他做,却都是理所应当,他现在所在乎的,只是傅霖珅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人对她有什么想法。”傅霖珅本来的用意是想激怒傅明辰,可惜他却没有如他所愿的那样表现出恼怒的样子,反而是傅霖珅自己,从傅明辰警觉的态度看透了他在想什么,他一向带笑让人分不清真实情绪的语气终于发生了变化,对傅明辰那种担忧不屑的同时语带讥讽道,“堂兄自己被美色所惑,也不要以为所有人都会耽于美色。” 傅明辰也没有想到,傅霖珅费了那么大的劲,数次故意在他面前表现出对温语澜的在意,目的仅仅只是为了让他意识到之后主动问出口,然后他好顺势将这些早就已经埋在心里许久的不满说出来? 这种缘由真不知道是该让人松一口气,还是让人无奈地感叹傅霖珅费力做的却是这种没有必要的事,傅明辰抬眼看了他一眼,十分认真地发问:“你是近来无事可做太过无聊么?” “堂兄认为我是无聊!”傅霖珅之前还是很冷漠不屑的态度,听到这句话一下子转过头去看着傅明辰,压抑着自己的恼意牵起唇笑道,“先不论温语澜她只是一个别姓的外人,只她是定国公府温相之女这一点,我们傅家人就注定不能和她交往过密,太过相信她,可堂兄你,不仅和她交往甚密,怕是平日交谈时更是毫不设防的与她交心,对她无比的信任吧!” 本来傅明辰以为,傅霖珅只是单纯的看他迟迟不愿正式接手帮傅僩和傅霖臻做事,而将原因归咎在了温语澜的身上,谁知他竟然是完全抱着敌意,将温语澜放在他们需要戒备、针对、防范的敌对位置上,傅明辰冷冷地瞥向傅霖珅,目光一下子锐利了许多:“这些话是皇后让你来劝诫我的,还是皇上让你来告诫我的?”没等傅霖珅回答,傅明辰又接着问了他一句,虽然这时他稍微笑了笑,但问话的语气却更加具有压迫性,“那换种说法,是伯父让你对我说这些话,还是伯母让你,这般对我说话?” “父皇母后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傅家向来极看重长幼之序,一想到皇上和皇后知道这件事后可能会有的表现,傅霖珅心内立时觉得了紧张,讪讪地笑了笑,之前那种似乎是玩世不恭中又带了些认真的笑也重新回到了脸上,“傅家男子只有堂兄、我和皇兄三人,我们本就该同皇叔和父皇一样,同心并力为我皇室,我只是怕堂兄你身处局中,可能会有‘一念之差’。” 自许多年之前起,皇家与世家之间就一直有权益之争,不过那也都是因为处在那个位置,在某一件事上,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因为选择不同而带来的小摩擦,等那件事结束之后,所存在的摩擦自然也就随之消失了,两家之间的往来也并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简而言之,就是皇家和世家之间的冲突和摩擦,只是针对的某件具体事情,并不会针对具体的人,更多时候,皇家和世家在对事上还是意见相同的,所以说两家是友非敌。 之前傅瑄那么说时,恰逢遇见了那么一件,对世家和皇家带来的影响完全不同的事,再加上他毕竟已不是少年之龄,为了谨慎起见想法自然会有些固化,可即便这样,他的态度和说的话,也没有像傅霖珅这样。 实在是不知道一个年岁比他还小上些,虽然是要比温语澜大一点儿,但也不及十六的人怎么会有这么顽固执拗的想法,傅明辰眼皮抬了下问他:“太子也快及冠了,若是你近来无事可做,不如我向伯母提提,让你帮太子选合适的太子妃。” 关于选太子妃的事皇后还真的向傅霖臻提过,只是被傅霖臻给拒绝了,而且不知道他找了什么借口,皇后已经很久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了,如果因为他让皇后重提这件事,被傅霖臻知道了……傅霖珅在心里打了个哆嗦,扯起嘴角勾起一个勉强的笑,拱手道:“我近日正接手了皇兄交代的一些事,正忙得不可开交,一点儿空闲都没有。” 说完话后顿了顿,傅霖珅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一样,对着傅明辰玩味地笑道:“堂兄不肯在这些事上劳心,想来时间多有闲余,不如堂兄多为自己留意留意婚娶之人?” “我做的事,自己自然明白它该或不该”傅明辰淡淡地瞥傅霖珅一眼道,“你还是顾好自己的事为好,最好不要再做出什么多余的事。” “堂兄这是在‘告诫’我?”傅霖珅噙着笑看向傅明辰,问完之后却又自己转开了目光笑道,“堂兄真没有必要担忧我做什么,有温家和苏家在,谁敢对她,动不该动的念头。” “想来堂兄现在也不想看见我,我便不在堂兄面前惹堂兄厌烦了。”一边说着,傅霖珅已经意思性地拱了下下手往别的地方而去,也没有再对傅明辰的态度表示出任何明显的态度,干脆利落的就像是是刚刚那个情绪激动的人不是他一样。 “走了。”太阳落在园子里最后的余晖也被夜里的亮起的灯光所覆盖,程灏从身后拍了一下不知道一个人在思考着什么的傅明辰,程锦跟在程灏旁边疑惑道,“皇后刚刚派宫人来传话说要传膳了让我们回殿中,殿下你想什么呢,都没有听到?” “就是。”程灏也接着说道,“刚刚出了门之后就说自己有事单独走了,可我们在远处看见你时你就是一个人在这儿站着,你有什么事不能直接和我说啊!” “兄长你这句话说的就不对了。”程锦听见这话马上忘了自己刚才还在等傅明辰的答案,转过头去和程灏争执道,“殿下有什么事为什么要告诉你,就算说了兄长你也想不出来什么办法解决,还不是只能多费一番唇舌。” “有你这么说自己兄长的吗。”程灏抬手没有用力地在程锦头上敲了一下,颇有些苦闷地叹道,“母亲还说让我回来之后多照顾你,父亲更是叮嘱我别欺负了你,可明明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欺负我,他们难道就看不到!” 程锦得意地眨眼挑眉一笑:“那自然是因为我贴心孝顺,所以父亲更加疼宠我啊。” 程灏听完伸手在程锦额头上碰了一下,一边还一本正经地说道:“怎么刚到京都没几日你就胡言乱语了,不会是病了吧。” 听见他这么说,程锦一把将落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拍掉,本来还兀自得意的神色也一下变成了对程灏的气恼,转头气鼓鼓地盯着他。 傅明辰转身的同时顺便看了四周,之前在园中的人都是在四处悠闲的或是闲谈,或是看着园中的景致,现在他们却都已经在往回走了,也不知道是他的一时出神时间有些久,还是他们出来的时间本来就没有多长。 “我只是在想,不知京都周围有无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傅明辰边抬脚往前走边回答了他们两个人的问题,其实也是出声制止了他们兄妹二人再不停的斗嘴。 他们二人闻言果然都不再在之前那一个问题多做争论,程灏跟上傅明辰的脚步,颇有些欢愉地问道:“那你可想到有什么地方了?不如我们去踏春吧。” “春季都已过了,你要踏春?” “说法不重要。”程灏像是没有听出傅明辰语气里对他的调侃,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重要的是地方,刚好我现在也不需要和刚回来一样每日都要应付来府上的人,你选好地方告诉我一声,我也出去透透气。” “不过你最近有空?”程灏后知后觉的想起了问这个重要的问题,问完后他又自己感叹道,“明明总是帮着处理事情,却始终不答应以正式的名义接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傅世子是只知风花雪月的闲散之人呢。” “兄长到底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明白!”傅明辰回了句什么落后了几步的程锦并没有听到,看着两个走远的人,尤其是总在傅明辰面前提起温语澜,还常在她和傅明辰说话时插嘴的程灏,程锦狠狠地跺了下脚也赶紧跟了上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听风吟》正文 三十四 夜间事 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算早了,平时如果是这个时候,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以光他们都会很自觉的不再打扰傅明辰的休息,今天以光继续在傅明辰身后跟着,可直到进了屋,他也没有干脆的开口说是什么事。 傅明辰回头看了眼表现有些反常的以光,在椅子上坐下淡淡开口道:“有事便直说。” “二殿下说,既然公子遇见那个人了,不如公子再直接帮忙查一下。”以光说着把手里的东西给傅明辰递过去,“二殿下将他查到的消息也都给公子送来了。” 哦,经以光提醒傅明辰才想起来了这件没怎么被他放在心上的事,今天偶然遇见的那个人很像是傅霖珅和他提起过的,他最近正在查但是却没了消息的人,既然被他刚好遇见了,他也就顺便让人过去告诉了傅霖珅一下,倒没想到他直接将这件事给他推过来了。 看着傅明辰食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脸上神色不明,以光以为他是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开口问道:“公子,是不是要我去回绝了二殿下?” 以光带过来的东西看起来也没有多少,傅明辰目光留在桌子上的东西上,只是抬了下手示意他先不必。 信函里的东西不过只一页薄纸上的内容,傅明辰很快就已经看完,他的手指停留在那张纸上,眼睛却微微向上转动了下,那个人的确是之后都没有怎么出现过,可是他的信息并没有刻意去费心思掩藏,所以查起来也并不难,明明这张纸之上所记的东西已经足够证明那个人的身份,傅霖珅为什么还要把这些东西给他,让他再来查? 回想起晚宴时他和程灏他们回到屋中的时候,傅霖珅已经在他自己的位置上坐着了,见到他们走过去,他的样子像是不记得在园中时和傅明辰不愉快的谈话,还笑着主动搭话道:“这些菜式都是母后费了好一番心思准备的,应该不会不合堂兄和程小将军、程姑娘的口味,你们多用些。” 轻声哼笑了下把那张纸缓慢地重新装好,傅明辰边淡淡道:“不必回绝了,给东宫递帖子,我明日就去拜见太子殿下,将这件事向他禀告清楚。” 启白闻言难掩惊讶地奇道:“公子还没有调查,竟然就已经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了?” 不像启白,以光闻此眉头却皱了皱,心中隐约的有了一个答案:“公子的意思是,二殿下早就已经查出了那个人的身份?” 对他的话傅明辰没有做明确的表态,可他没有否定就已经算是承认了以光的说法是正确的,启白的眼睛看了看傅明辰,又看了看以光,疑惑不解地问道:“可是二殿下既然已经查出来了,为什么要把这些消息都交到公子手里,还说要让公子帮忙查呢?” 这也正是他不解担心的地方,以光没有理启白的问询,将同样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傅明辰,启白随后也将目光从以光身上挪到了傅明辰那儿。 “我清楚他的意思。”傅明辰没有要做明确解释的意思,但深知傅明辰性子的以光和启白,有了这句话也就安下心了不再担忧了。 接过那封信函后以光和启白便退出了门外,为什么傅霖珅明明都已经把消息查全了,却又要交给他,傅明辰目光随意落在一处,无声地笑了一声,在心里嗤笑了一下他的多此一举、思虑过重。 他不就是想让他卷进这些事情中,无法置身事外么,如果傅霖珅真的足够聪明的话,他就应该明白,傅明辰从来都没有想着要置身于傅家皇室的事情之外,不过既然他不够聪明又不够信他,那他就顺着他的意,让他自己多得意一会儿好了。 “不愧是皇后亲自着手筹办的宴会,连我这种习惯了在沙场上的武夫,都丝毫未觉得枯燥乏味。”踏进程府,程灏边说着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不过还是在家里最舒服,不用因为礼数规矩而拘束。” “兄长。”平常这个时候,就算没有程灏前面的话,程锦也肯定早就感叹开了,可今天她却连程灏的话都没接,在走进了府门之后就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他二人到了快要分开的地方,程锦才一巴掌拍在程灏的肩上,从旁边转到他的面前十分严肃地说道,“以后在我和殿下说话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插嘴,还有,你以后别动不动就在他面前提起温语澜。” 明明程锦是很严肃的样子,程灏却被她一本正经说的这些话给逗笑了,不过看到她不像是随意说说的样子,他还是很快止住了笑,做出疑惑不解的样子问她原因:“为何?再说了你一个姑娘家和他能有什么好说的。” 程锦咬咬牙,话到嘴边直接脱口而出:“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欢喜他吗!” “我当然知道啊。”程灏对这句话竟然丝毫没有觉得惊诧,这淡淡的语气先是让程锦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她就对自己兄长既然知道她的心思,平时的做法还总是那样有些气恼,只是还没有等她生气,程灏下一句就说了一句让人更加气结的话,“这么多年殿下都与我们一起驻守在北疆,他就和我一样都是你的兄长,你自然不该是对他心有不满的啊。” 对此程锦没忍住白了他一眼,又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仔细说给程灏听:“相处久了我们都知道殿下其实待人和善,可父亲说皇室就是皇室、臣下终归是臣下,所以父亲要求我们只能唤他‘殿下’,现在兄长明白了吗,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把他当成兄长看待过,我说的喜欢,是心悦于他的那种喜欢。” 看着兄长愣住的表情,程锦颇为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一脸正色地道:“既然之前是兄长笨不清楚,那我便原谅兄长之前的行为,不过现在知道了,你可要帮我,我才是你的亲妹妹。” 程灏听见之后足足楞了好半晌,才抬头认真地看了看程锦脸上的表情,在没有看到她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后,程灏的心情一时之间很是复杂。 他是知道程锦在北疆见到傅明辰不久之后,就对他的态度就格外的好,对他的事情也特别的上心,可是军中本来就没几个女子,还都基本和他们没有交集,仅仅只有一个因为身份原因能和傅明辰多些来往的程锦,也由于和傅明辰的脾性相差太大而来往不多,所以傅明辰即使在北疆的这五年多和程灏已成无可不说的挚友,但和程锦,却始终没有太多单独的交集,所以他也从来没有把程锦的心思往这方面想过。 本来以为程锦只是把傅明辰当成是比较崇敬的兄长,谁能想到她对傅明辰竟然是这样的心思,明明傅明辰从来没有掩饰过,而程锦她也早就知道,他从小就有了一个要放在心上珍之重之的人。 这几年时间程灏能清清楚楚的看见温语澜在傅明辰心里的位置,所以他不可能如程锦所愿的去帮她些什么,可程锦也是被程将军和程夫人从小就疼宠着的人,程灏也并不想看到这个妹妹难过,一时之间他真的没办法想出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来,一番思考之后,纵然为难,程灏也只能再次提醒程锦道:“你不是知道他早已有心悦之人了嘛!” “哼!”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程锦一下子没了好脸色,冷哼一声道,“可他心悦的那个人对殿下如何兄长不是比我要清楚的多吗?殿下纵然是忙,也总是记得给她写封书信,虽然殿下从来没有说过,可是兄长见过几次给殿下来的信,她身处安稳之地,总不可能比殿下还要忙吧,还有今天……” 程锦说着说着因为为傅明辰不值而更显恼怒,“她连自己为什么不能来都不告知殿下一声,二殿下和公主他们出声时,殿下虽很想说话,但却怕因为自己不明情况而说错,所以只能在位子上坐立不安地焦急。” 程灏讶异地听着程锦这么说,他实在是没有看出傅明辰的神态像她说的这般严重,程灏当时就在傅明辰旁边坐着,清楚的看到他只是在傅苓曦他们提到温语澜时注意力集中了不少,至于坐立不安和焦急,他可真没有看到,不过程灏现在都有些想要感叹这种所谓的‘情’了,竟然能让程锦这样一个平时根本谈不上细心的人,这么仔细的留意到他的那些动作。 相较于程锦,他和傅明辰的关系可是好上太多了,被她这么一说,程灏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他确实经常能见到傅明辰递出去的信,可是,几乎没有见过有几封来信,他记得他当时还对傅明辰说笑道‘既然殿下的信她都不回,那看来她也不会很愿意看到你寄去的信,平日里都这般忙了,殿下有那些时间还不如好好休息,何必费那心思呢。’ 如果是平时他说这样的话,傅明辰肯定会冷冷地看他一眼,说不定还会好好的辩驳他几句,可他清楚的记得,傅明辰当时并没有任何回击的意思,他目光很温柔的看着一个方向,声音也要比平常温柔些,但开口之后却是很笃定的语气道‘你不了解她,如果不是不能,她定然不会不回我的信,我所处之地本就不安稳,若是她等不到我的信,定会为我忧虑担心,所以我怎能不写。’ 程灏为什么清清楚楚的记得这个场景呢,因为自从傅明辰来了北疆之后,虽然上下的将士和程将军都常夸他,像什么心有谋略、遇事冷静、有大将之风一类的话几乎每一次遇事他都能听见,但他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在提起哪一个人的时候,脸上会有那么温柔的神色,甚至感觉他整个人都温和了起来。 本来这些事是被程锦的那句责备才勾着想起来的,可是想起来之后,程灏更觉得程锦这样的感情如果是真的的话,到头来只会让她自己伤心,想了想,程灏觉得自己还是希望程锦只是一时没有看清自己的感情,刚说了一句:“可是你还小……”后面的‘可能你还不懂得这些’还没有说完,程锦就提高声音重重吼了一句,“我已经不小了。” 吼完之后,程锦微微垂眸,像是想起了些什么让人艳羡的事,又像是这些事情让她很难过,略顿了顿,才抬眼看向程灏不服气地开口问道:“温语澜只不过大我一月余,为什么兄长会觉得,我连心悦之情都不清楚。” 这个问题程灏还真是回答不了,傅明辰刚到北疆的时候才十一岁多些,他们不也知道他已有钟情之人了吗,语塞了一下,程灏后知后觉疑惑道:“你怎么知道语姑娘生辰的?” “能不知道吗!”程锦瘪瘪嘴,像是和自己赌气一样把事情原原本本地重新说了一遍:“北疆雪落的早,每年的那一天,殿下总要在雪中写写画画做出一副景图,说是,回不去,这样便权当是陪在她身边一起过生辰了。”如果这么做的是别人,程锦可能也要叹一句有心,可是偏偏是自己喜欢的人在为别人这么做,冷哼一声,程锦语气不屑道,“人家语姑娘身份高贵,每年生辰自然有人送上各种珍宝,别说是看不见了,就算是看见了,怕也不会希望陪在她身边再是殿下。” “小锦。”先前一直怕她难过没有说重话,可是程锦因为对温语澜的不满,说话是越来越过分了,虽然平日里程锦对着程灏是有些没大没小,但当他真的冷下脸来的时候,程锦还是有些害怕的,等她止住话头,态度也敛了些,程灏才接着道,“语姑娘并未对你做过任何事,你用这样的话去说一个连面都不曾见过的女子,父亲母亲平日的教导你是都忘了么!” 被程灏厉言一说,程锦面上有些讪讪地垂下了头再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能看到程灏落在地上的影子也一直没有挪动,直到过了一会她才听到程灏开口道:“好了,赶紧回去睡吧。” “那兄长会帮我吗?”程锦一下子抬起了头,在程灏转身之际不忘连忙开口问这个问题,程灏有些头疼地按了下额头没有说话,程锦又自顾地说道,“那好吧,改日我再仔细和兄长说说这个事儿。” “好,改日再说,改日再说……”程灏背对着程锦摆摆手,都没有再回头,赶紧往自己的院子而去。 ------题外话------ 二三四都会再继续更的,晚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听风吟》正文 三十五 佛缘 “主持请施主过去。”虽然早就到了恒安寺,但恒安寺对外面的说法依旧是主持未出关,还无法见外客,所以她也已经在恒安寺闲闲地待了好几日,温语澜本来也没想着能在今天见到主持,却没想到忽然有小僧过来通知她这个消息。 道路还算平坦,行驶的马车也并不颠簸,温语澜侧靠在一旁,闭上眼睛又回想起了进去之后见到主持的场景。 主持的禅房和其他人的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布置都是一样的洁净简单,他闭着眼睛坐在蒲团上,感觉到温语澜已经走到他面前了,才睁开眼睛,开口淡淡道:“施主请坐。” 寺中的几日生活好像是真的让人的心静下来了不少,尤其是在主持这样的高僧面前,温语澜觉得自己心中一片沉静,对主持为什么几日不见他人,今日又忽然见她这样的事情,竟然没有一点儿想要问询的欲望,她只是依言也在一旁的蒲团上坐下,就感到很是满足了。 先主动开口的人是主持,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某一处,自顾自地开口说道:“世人都道老衲是因闭关修行,才闭门不出,可老衲只是因身负业障,心中有结多年未消。” 闻言温语澜微微诧异地偏头看向主持,从他的面容也能看出来他已是历经了风霜的年纪,但是他的精神却没有半点年迈之人的颓靡之感,而且他给人的感觉很是慈祥,温语澜实在是很难想象,究竟是怎样的过错,能让他这么多年过去了,都念在心间还是没有放下。 温语澜眼中的疑惑没有作丝毫掩饰,主持似乎是看见了她的疑惑,又似乎是他的解释与她的疑惑没有关系,他只是想要将这些事情说出口一样,很平静地继续开口说道:“老衲曾有一相识小辈,他有日得了一物,那物是江湖上、朝堂上多少人都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东西,他本想交由老衲代为保管,可老衲当时认为一切皆有定数,既然到了他的手里,自然有他的缘数,故并未将那东西收下,哪成想后来,他因那东西招致了灭门之祸。” 这几句话将事情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却能想象得到几年前发生的那些事端是如何,温语澜不由得想到了水云夕,她家的经历与主持说的实在太过相似,已经不仅仅是相似,简直可以说是如出一辙,温语澜想着忽然心头一跳,抬头正想问,想到这件事是主持好多年的心结,又怕问起时引得他心里不好受。 “施主不必有所顾忌,有何不解直言便可。” 好。温语澜在心里自己应了一声,再次抬起头便直接问道:“不知主持可否告知,那位前辈姓氏为何?”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家中之人无一存活,即便说起施主怕是也从未听过。”不过主持他还是正面回答了温语澜的问题,“他为水姓,名先旭。” 竟然真的是水家!总不可能在曾经有两户水姓人家发生过一模一样的事情吧。 想水云夕前后查了那么多处,得到的有用消息一直都少之又少,竟然会这么巧的让她无意间,在主持这里得到关于水家的事,不过看起来主持从始至终都觉得那场灾祸中水家无一人幸免。 虽然再次说起这些事情时,主持的表现一直都很平静,但这件事一直存在他心里,能让他将自己困在禅房多年未出,即便他现在放下了,能知道水家还有后人,他的心里会不会舒服些?可是这件事情对水云夕的重要程度显而易见,温语澜也不想擅自做什么事情,所以她能说的只有:“若是水家还有人存活呢?” 主持一向淡定无波的眼睛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明显亮了一下,不过想到他当年赶到之后水家的场景,他淡淡一笑,阖上双眼道:“施主不必为让我释怀说这些话。” “主持面前语澜不敢妄言。”温语澜看着主持再次说明,“我见过她,想必之后您与她也一定会见的。” 主持看样子应该是已经信了温语澜的说法,微微笑着缓了缓,才又问:“不知他现在如何?” “她很好,单纯又率性果敢。”除却身负着家仇这一点,水云夕的个性的确是简单纯粹,虽然她身负着家仇,但她依旧还是一个单纯果敢的小姑娘,所以温语澜回答的很笃定。 “那便好。”阳光从床柩外落在主持闭着眼睛的脸上,温语澜看见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之后一直没有再说话,过了好半晌,他才睁开眼睛看向一旁道,“劳烦施主将那个盒子拿过来。” 温语澜依言起身过去,将主持所说的那个盒子拿过来递交给了他,主持却摇了摇头道:“老衲本不想再有人因它而有祸殃,可江湖上关于它的传言时隔多年又重传了起来,若是它不出现,江湖上因它而起的纷乱也许永远不会停止。”主持说着略垂眸看向温语澜道,“它交到施主你手中,虽是祸患,但同时施主也多了一层护佑,便交由施主了。” 曾为别人招致过祸殃……这样的东西虽不至于说不计其数,但绝对不只有某一样东西;可要说对她来说能既是祸患,又是护佑的东西……温语澜快速的在脑中将这几点串在一起思考了一下,最后惊讶地有了一个猜想:“主持说的东西,难道……是听风吟?” “哦……难道施主竟也知道这个被众人争夺的东西?” 轻轻低头笑了一下,温语澜道:“虽然主持闭关多年,但既然您能说出江湖上新起的那些传言,定然也是知道,我能与它有所牵连,这不过是因为巧合而已。” “哈哈。”主持出声笑了笑,叹息了一声:“可施主这一巧合,却没有几人会信它仅仅只是巧合。” “是呀。”温语澜也无奈地轻叹出声,“花朝节过后人人都道我知‘听风吟’所在之处,最不济,手中也该有关于它的线索,可我至今,连它是何物都不甚清楚,还望主持告知语澜?” 主持摇摇头,目光落在一旁的盒子上道:“得到它后,老衲从未打开过,既然它已是施主的,施主可自己一看。” 虽然刚刚主持说要将这个盒子交给她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可是这不能说她心里完全没有疑惑,温语澜听他说自己可以打开之后心中的疑惑更是多了一个,既然这盒子已经在主持这里多年,主持都不曾将它打开,为何如今却要打开它?还没有问出口,这个答案的问题她似乎已经能自己想到了,按照之前的那些推测,他不打开,怕是觉得自己身负‘业障’吧。 ‘听风吟’究竟会是怎样的东西,按照水云夕所说,水先旭二人身亡时留在世上最后的东西就是这三个字,顾沄身后的人,利用顾沄也只是为了找出‘听风吟’的线索,关于‘听风吟’在江湖上有九年之久没有丝毫消息,可是它再度出现被人提起时,却能马上在江湖人中又立刻掀起波澜。 将其他的疑惑不解暂且压下去,慢慢地将那个尘封了很多年的盒子一点一点打开,温语澜本来以为被江湖中人那般趋之若鹜的东西,会是什么武功秘笈、神兵利器打造之法一类的东西,没想到盒子里竟然只有一块锦缎。 将那块锦缎拿起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温语澜还是没有它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哦,唯一的异常就是这块锦缎竟然不是完整的,看起来就像是某一个锦缎上的一部分一样,面对这种情况,温语澜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该失望还是该松一口气,把锦缎又重新放回盒子中,默默在心里自我调侃了下‘这样也好,万一真是什么稀世珍品我也没受住诱惑可怎么办。’ 在将盒子盖上的同时,温语澜听到主持带着笑意再次说话道:“忘记告知施主,‘听风吟’不止有一块,老衲手中只有一部分而已。” 对主持这一故意行为略微无奈了一下,温语澜又对他这样的做法勾起唇角笑了笑,不过她还是将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您,为何要将这些告知于语澜?语澜对主持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而已。” “施主有是有佛性也有佛缘之人。”主持只给了温语澜这么一个没有缘由的说法,面上的表情重新回到了之前那种平静无波的模样,接着说道:“水施主手中的那一部分,现在早已不知所踪,余下的,老衲也不知它们落在了何处。” 他们说了这半天的话,主持看起来已经有些疲惫的样子,说完这句话就重新阖上了眼,没有再要说话的意思,温语澜纵使心中还有诸多不解,见此情景,也只能起身退出门外。 什么是佛性?又是什么样的佛缘?虽只一次见面,但主持确实像传闻中所说的那样,是一代高僧的气度模样,可正因为这样,正因为他有于众生的慈悲之心,所以她才更加疑惑他为什么会这么轻率的,因为佛缘就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不知底细、不知性情的她手里? “其实施主不必疑惑,在施主来此之前师傅便赞过施主是与我佛有缘之人,也是极有佛性之人。”送她出来的是在主持身边照顾那位小和尚,虽然温语澜没有主动向他询问,但料想她现在也是满腹疑惑。 温语澜闻言微微偏头,不解地问道:“不知师父可否告知语澜何为‘佛缘’,语澜又如何有‘佛性’?语澜愚钝,实在是想不明白主持的这句话。” “阿弥陀佛。”那个小和尚念了一声佛,笑着向温语澜解释道,“来小寺的人都是有所求的,他们来此之后脸上的表情也很明显,尤其是有传言师傅将要出关之后,这种情况更是明显,虽有些施主在初来时也耐心等待,不过在几日之后,他们的焦急便也明显的表现出来了,到了今日,还信师傅会出关的施主,已经没有几人了。” 说完这些,他才说道温语澜和他们是哪里不一样:“但施主不一样,施主入寺时脸上便未表现出有所求的迫切之色,等在寺中的这几日,施主脸上也未见焦急,反而是愈发的平静了。”说到这里小和尚咳了一下,学着别人的声音道,“我们这样的小寺,比不上那些大的寺庙,又无什么可游赏的好去处,繁尘中人能做到如此,着实是不易。” 话说完之后他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脑袋道,“不过这些都是师叔他们说的,小僧还看不出来这些。”说着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还有便是入小寺之时,这些便是施主的佛性。” 小和尚只提了一句,温语澜便想起了第一天来到恒安寺的时候,那位师父说恒安寺寺小禅房少容不下这么多人,所以跟着的随从丫鬟一律都不让进,当时就有好几个人抱怨,还有人说佛家总是说众生平等,恒安寺这样做明显是不符佛家之语的行为,可那时门口的师父对这些话一律是充耳不闻,对他们的这个要求也没有丝毫让步的想法。 原来从那时起,主持就已经开始考验她了。 说话间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到了她所住的禅房那块儿,小和尚还在远处时便停下了步子,看向一旁的菩提树道:“不知施主可留意过这棵树?” 温语澜随着他的目光往旁边的树看去,与别的枝叶已舒展开的树相比,这棵树才堪堪长出了些嫩芽,不过树枝上的嫩芽看起来倒也很是繁密,小和尚接着说道:“这棵无患子树本已有将枯之势,在施主来小寺的那一日,它却又忽然生出了新芽,这边是师傅所说的佛缘。” 说完这些小和尚便颔首道:“师傅今日已疲乏了,施主先在此再安心住一日,明日师傅便听会施主说自己所求之事。” 主持的年岁看着比苏老先生还要大上些,温语澜看着他总会有些亲切之感,况且,虽然前面也有过考验,但是初见他便这般的信任于她,温语澜同样向小和尚颔首,道:“或许师父们未从我脸上看到焦急之态,是因为我本就无重要的所求之事吧,师父告诉主持,他身体重要,我不着急的。” “怪不得师父说你有佛缘呢。”小和尚嘟囔着转身往回走,温语澜听见笑了笑,站在原地又看了看那棵只长满了嫩芽的无患子树,出声喊了下还没走开的小和尚:“小师父。” 那个小和尚回过头,略微懵懂地看过来,温语澜轻轻勾起一抹笑,认真地道:“恒安寺很好,不论是景,还是人。” ------题外话------ ps:就是考验温语澜,因为只有她和听风吟有关系,其他人就算是和她表现的一样,也不会在主持的考虑范围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听风吟》正文 三十六 惊途 第二天的时候,小和尚很早就如约将温语澜带了过去。 上完香后退后了几步跪在蒲团上,温语澜闭上眼诚心地将自己方才与主持所说的事又在心里复述了一遍,睁开眼刚站起来,却听到主持忽然开口问她:“施主既有佛性又有佛缘,不知可愿皈依我佛?” 温语澜乍听得这话着实被吓了一跳,不都是在有人想要出家时会被一番劝说然后让那人打消念头吗,怎么今天他们还主动劝人出家了?惊吓过后略微缓了缓,虽然她心里依然也还是吃惊,但刚刚受惊时瞪大的眼眸却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他送的那块玉石还在心口处的位置带着,想起当时他将这块玉石给她时说过的话和脸上的表情,温语澜无意识地勾起了嘴角,轻轻摇摇头,声音不大但却说的很是笃定:“语澜未断红尘之念,不愿归于佛门之下。” 主持问这话说是随口一说,倒不如说是他故意这么问更合适些,听到温语澜的回答,他丝毫没有觉得意外或是失望之类的表现,只是笑了笑道:“那老衲便不强求了,施主万事当心。” 主持的精神看起来一直不错,可是温语澜出去之后他却重重地咳了两声身子也随之摇晃可一下,旁边的人见状上前扶住他,不无担忧地道:“师兄何苦要赶在一时劳心耗力,休息两日再见温施主也不迟啊。” 主持拨开他的手摇了摇头:“她要尽早离开恒安寺,江湖上有那样的传言,盯着她的人本就不少,若是离家时间过久将消息泄露出去,于她不利。” “阿弥陀佛。”那人松开手看着门口的方向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希望师兄的选择没有错。” 决定去恒安寺的时候,温语澜所想求的不过是几个平安,没想到竟然就得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听风吟’,可是传言中关于它的说法有很多,既有说它是绝世武功秘笈的,也有说法说它是一个藏宝之地的地图,甚至还有说它是一些生意上的线路,可它究竟是什么,却从来没有人明确的知道。 “怎么了?”温语澜正阖着眼一边休息一边在想事情,马车忽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坐在靠帘位置的霁月已经掀帘往外面看去,温语澜一边睁开眼睛一边问,霁月看了外面一眼回过头来,一脸凝重地道:“有刺客,而且人数比我们的人要多上不少。” “铛……”刚说着话马车前的帘子被一刀从中间划破,在断了的帘子掉下去的同时,她们也看到了一把直直飞过来的飞刀在马车前被吴衡一刀挡飞的情形。 吴衡边挡着扑过来的人,一边对温语澜道:“姑娘你进去坐好。” “不。”温语澜思考了一瞬边回答边起身,“我们下车。” 霁月却在一旁拉住了她的衣袖:“姑娘下车之后没有了半点阻碍,这些贼人手中的兵器更是容易伤到姑娘。” 从来没有直接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就算是在洛郡的那一次,她们也只是在房中听到了声音,知道霁月现在心中的恐慌不会比自己少,温语澜回头拍了拍她的手,尽量勾起笑道:“若是留在车上,一旦马受惊我们只会更加危险,而且我们留在车上,吴衡他们挡这些人时也会多有阻碍。” 在霁月眼里温语澜说的话向来是不会有错的,所以在听了她的解释之后她立马点点头也站了起来。 脚刚落在地上,就猛然听到了声旁一声重物坠倒在地的声音,霁月转头往声源处看去,看到倒在地上身上还在往外涌着血却已经没了呼吸的马,直接被吓得抖了一下往后退了小半步。 看到这样场景,温语澜还留在霁月手里的手也是一下子就收紧了,但她知道现在没有时间让她害怕,她也不能害怕,先把目光从那匹马的身上移开,努力的让自己镇静下来,温语澜把手从霁月手里收回来,踱着步子边离血腥味浓郁之处远了些,边在脑中将刚刚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 这匹马就在她们旁边,可她们却连它的嘶吼声都没有听见,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那匹马甚至连一声痛苦的嘶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经丧命于那个暗器底下,可是那个人偏偏选在她刚下马车的时候这么做,看起来倒更像是在用行为对她进行威慑,这么说来,他们此行的首要目的并不是取她的性命。 刚刚出暗器的那个女子着着一身暗紫色的衣服,脸上也同样带着暗紫色的面纱,温语澜看向那个人,淡淡地开口道:“阁下不打算说说自己目的为何吗?你们一来便这般大动干戈、刀光剑影的,我即便是想要应下你们所说之事,也力不从心啊。” “一直都听说语姑娘是聪明人。”那女子抬了下手,与吴衡他们交手的人看见也都即刻停下动作,温语澜的精神却并不敢随之有任何的松懈。 那个女子笑声清晰地传了过来,之后她才慢悠悠地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温语澜道,“既然是聪明人,自然知道现在对你来说什么更重要些,我要的只是‘听风吟’,看看当前这情形,语姑娘可要好好选。” 果然是为了‘听风吟’而来的啊。温语澜笑了笑,抬眼看向那个女子道,“我倒是想交与阁下的,但是它究竟是何物?不如你仔细讲讲那个东西是何种模样,若是果真在我手中,我也好奉上,也免得打打杀杀的。” “我不是来听语姑娘你说这些没用的话的,若是不知‘听风吟’的下落,你是如何在它消失了数年之久后想出那样的名字。” “这件事不过是个巧合。”温语澜像是对这件事情很无奈一样叹了一口气,解释道,“花朝节时的那三个字只不过是我随意想出的一个名字,之后拜阁下、以及与阁下目的相同的众位一次次的提醒所赐,我才知晓原来那三个字竟然还有别的意思。” 温语澜说的是实话,语气也很诚恳,可那个人听完后却哼笑了一声道:“若是我说,我们今日来此只是巧合,然后偶然遇见了姑娘你,语姑娘你自己会信吗。” “若真如此,我自然相信呀。”温语澜扬起了一个笑容道,“不远处有块地方本就是游人常至之地,阁下若是原本要去那处,不小心错了地方不也是有可能的。” “我们给了语姑娘好好谈的机会,可这机会不是用来让你说这些没用的话。”万万没想到温语澜竟然会如此不顾实际的信口胡说,那个女子冷哼了一声,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一下也冷了不少,“最后问姑娘一次,那个名字你究竟是从何处听来的,还是你手中有关于它的消息?” 这些人怎么都是这样,它就不能单纯的只是她想出的一个名字,一定是要和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有关系吗! 温语澜脸上的笑意也敛了些,淡淡地说道:“若是我真的知晓‘听风吟’的消息,你觉得我会声势浩大的,将这件事广而告之?” 那个女子似乎是沉默了一下,接着又用她那冷冰冰的声音回道:“我方才就说了,希望语姑娘能做出聪明的选择,但你这选择却着实不够聪明,姑娘真以为就凭你带的这些人,会是我们的对手!” 说话的同时那个女子抬起手动了一下,温语澜的余光警觉地看见刚刚停止了动作的人,手中的刀剑已经又拿了起来。 刀剑碰撞的声音不断地响在耳边,因为传言中的那些说法,想得到‘听风吟’的人也不仅仅只有是练武的江湖中人,事到如今……温语澜目光的目光沉了一下,瞥向那个女子目光一冷却又带着胸有成竹的笑意道:“你真敢杀我吗?关于它的消息只有我可能会知道,你们舍得放弃?再者,若我真的出事,你背后那人怕是也不会饶了你。” 见那个人闻言沉默了有好一会儿,温语澜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她根本不知道今天来的这些人背后的人会是谁,可她也只能赌一下,还好算是赌对了。 “语姑娘我的确不会动。”那个女子从沉默中回过神来,转头往四周看了看道,“不过你手下的这些人就不一定了。” 对方的人,不仅在人数上远胜过他们,而且以身手来看还都是江湖上的人,看着明显已经落于下风的吴衡他们,温语澜脑中正急速地想着办法,忽然瞥见有好几人都在霁月周围,他们的剑离霁月都已经没剩多少距离了。 看着那样的情形心中一紧,温语澜赶紧喊了一声:“如影。”意料之中的没有人动,可情况却容不得再耽搁,温语澜又加重语气喊了一声,“如影!”才有一个黑影从她身旁往那儿掠了过去。 那个女子一直站在原处没有动手的意思,让几个人一起去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霁月,明显就是要将只保护在她周围的如影引开,但他们暂时也不会杀她,那就只能是要挟持她了,如果不是面前的女子要动手,那要向她动手的人最大的可能是会从她身后出现,但会是哪边? 心中飞快地将这些都算计了一下,温语澜在思绪回拢的一瞬间用尽全力往旁边扑了一下,那个女子没有动手,动手的人从左右各占一半出现的可能,她很幸运的选了对的那一面。 地面的坚硬在温语澜倒在上面时擦破了她的手掌,可是她现在却没心思去注意这个,温语澜知道她这一下能躲过身后来的人,还是因为她占了不会武功,他没有对她有所防备的便宜,她也没想着凭这样就能躲过他,她只是希望以此来争取一点儿时间,能让如影有机会回来帮她。 不过好像还是来不及,翻身从地面上坐起来,看见那边的情况时温语澜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管是如影还是吴衡,都被缠得根本没有机会过来,其余的人更是自顾不暇。 略为无奈地笑了笑,看着在她刚刚倒下时往前快走了几步现在已经距她不远的那个女子,温语澜慢慢站起来道:“这人数可真不少,看来你们这次为了我,真是花费了不少心力。” 那个女子面纱下的表情温语澜看不清楚,可她似乎是听见她叹了口气道:“语姑娘这又是何必,我已说过不会伤你,你将自己所知的说出来不就没有任何事了吗。” 身上沾染了些草屑和泥土,知道现在再说什么这些人也不会罢手,温语澜也懒得听她说话,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略有些嫌弃地蹙了下眉,温语澜自顾自地伸手拍了拍,却又被掌心的伤口疼得眯了下眼睛。 “这点小小的伤姑娘都受不了,如果被我们带回去,语姑娘应该能想象到自己会面临的,只会比这个严重。”刚才太过紧张还没有多明显的感觉,现在把手心翻过来看见手上的伤口时,温语澜才觉得刚才碰到的应该还有一些尖锐的石子,不然也不会这么严重了。 那个女子还在一旁说着这些在她看来完全没有用的话,反正都已经是这样了,温语澜想着她应该先拿手帕将手上这些泥土擦一擦,只是手刚要拿出来的时候,手臂忽然猛地一阵剧痛,咬着唇闷哼了一声,温语澜抬头往前看去,站在那个女子旁边的人,剑尖上还留着她的血。 她想过被他们带走之后不会被客气相待,但没想到这么早就开始了,那个女子在距她不远处站着,这个伤她的人站的地方距她更是不远,如果他们要将她带走,她该如何才能留下线索?温语澜表面上似乎是已经放弃了再做挣扎,心里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想办法脱困。 只是她没想到这时候那个女子声音竟然泛着冷意地向那个人责问道:“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动手的?” “属下还以为,她又有诈……” 看了眼落地上的手帕,温语澜自晒地笑了下,没想到自己这伤,还是因为之前的事让别人她不可信了才得来的。 手臂上的伤一阵一阵的钝痛,温语澜咬着下唇没来得及看那个紫衣女子又对那个人做了怎样的表情,就见她一边说着:“将她带走。”一边转过了身。 ------题外话------ 明天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听风吟》正文 三十七 幸遇 “语姑娘,走吧。”因为有了前面伤温语澜而被那个女子凛然而视的先例,在她这次说完这句话后,那个人现在对温语澜的态度倒还说不上是差,最起码没有一开始就强制的动手绑她。 耳边忽然听到从后面的那个方向传来一阵极细微的马蹄声,温语澜心头一动,抬头看向面前的那个人,可他却还好像没有任何反应,一时之间不能确定她听到的声音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温语澜握在衣袖中的一只手捏的更紧了些,心里更加紧张,她甚至都希望在此刻能暂时屏住呼吸去仔细听听有无马蹄声,可眼下的情况却明显不允许她这么做 面上牵唇对那人笑笑道:“那就劳烦了。”温语澜刚踏出一步却捂着手臂,紧紧咬着嘴唇,脸上表情也满是痛苦的,偏过身子往下蹲着一阵闷哼。 看到温语澜这样,那个人正要转到她身后押着她走的动作停到了一半,之前伤温语澜时那个女子看他的眼神,他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他也不敢再这时再怎么样,可是那个女子之前又已经下了命令让带着她走,他也不敢再做耽搁,那个人内心为难的看着她想了一会儿,边把剑往剑鞘中收边自己嘟嘟囔囔地埋怨道:“跟我们回去了连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现在这一点儿伤就这么娇气;刺杀哪有不伤人的,也不知道老大是怎么想的……” 嘟囔中那个人的剑也已经收好了,温语澜看着那个人的手向自己伸了过来,看样子他是已经不想再耗,要伸手拽着她起来了,她脸上的神色还是不好,却又努力地直起了身子,正想以此说明她已经好了些可以自己跟着走了,可刚直起身来就听见声利刃入体的声音,也几乎是在下一秒就有一人揽着她的腰,同时单手蒙在她的眼睛上脚尖触地带着她连退了好几步。 在那人碰到她的一瞬间,温语澜正想要动手反抗,却在下一秒感觉到那人怀抱熟悉的感觉时,心头涌上一股难掩的喜悦,也终于敢真正的卸下她强撑了许久的冷静放松下来,牵起唇角真正地笑了下,脱力般地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感觉到她一瞬间软倒下来的身体,傅明辰心里一时间惊恐交加,声音都不自觉的带上些颤意,急切地转过身喊了声:“阿澜……” “我不要紧。”温语澜趴在他怀里,声音有些脱力后的疲惫,但又带着些轻松的轻声道,“我只是很害怕,还好你来了,还好有你在。” 听见一阵不知名又凌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又一直没有等到身后的人跟上来,紫衣女子一回头就看见那个人倒在了地上,而温语澜也已经不在他们的掌控范围里,看到本来都已经确定了的事竟然出现这么大的变数,那个女子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之后又拧着眉朝地上的人低声咒骂了一声:“废物。” 面前的人她识得,那些已经看得到身影的骑马赶来的人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紫衣女子愤愤地盯了揽着温语澜的傅明辰,终于还是不甘地对她的人口中挤出一个字,“撤。” 那些人刚撤走,吴衡他们不被纠缠后的同时也都快速地聚了过来,吴衡几乎是一到温语澜跟前就跪下请罪道:“属下保护不力,请姑娘重罚。”如影同时也在一旁跪下,虽然没有开口,但他从闻言重重垂下的头也能看出他想说的话和吴衡说的话一样。 马蹄声已经到了他们周围,在吴衡他们过来之前温语澜就轻轻推了傅明辰一下,从他怀里离开了,傅明辰的目光更直接地落在温语澜受伤的手臂上,看也没看他们,语气冷冷地道:“看不出她受伤了,还在这里耽搁时间。” 程灏在前头些,到了地方边勒住马缰的同时已经边翻身下马到了傅明辰的旁边,目光先落在了站在离傅明辰不到半步之距,脸色是不正常的白,胳膊上还有大片血迹的人身上,吃了一惊道:“这是怎么了?” “之后再说。”亲眼看到温语澜已无性命之虞,傅明辰缓了一会儿内心也总算是渐渐的归于平缓,可眼下她的伤势却又不能让他完全的放下心来,简单地回了问话的程灏一句,傅明辰边带着人上了马边对程灏道,“你带他们回去,我先走了。” 傅明辰几乎是说着话就带着温语澜上了马,随后到的程锦他们刚下了马,却只看到了傅明辰又骑着马带人离开的场景,他们甚至连坐在他前面的那个人一点儿侧影都没有看到。 想起了他们刚刚听到声音过来时,傅明辰一看到马车就脸色一变,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对他们交代,就用轻功快速往过来赶的场景,程锦声音有些闷闷地问道:“那个人是谁,她怎么了?” “你看看这周围也就能想到方才发生的事了。”温语澜都已经先走了,吴衡也起身赶紧着人去收拾残局,程灏说着话的同时也看了看周围的局面,想了想还是出言宽慰了程锦一下,“语姑娘受了伤,所以殿下才带她先走的,你也就别因此而不悦了。” “她竟然受伤了!”程锦闻言吃了一惊,同时看了看周边这场景,疑惑道,“谁敢在皇城之中、天子脚下,组织这么多人的一场刺杀。” 在刚刚马蹄声渐近傅明辰却没有做出什么反应的时候,温语澜就知道了他们应该是一路过来的,本来在程灏过来时她是准备要向他问声好的,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傅明辰就边从接过马缰边一手揽上了她的腰,在和程灏说着话的同时已经带着她上了马。 温语澜的手臂自伤之后就没有被管过,现在衣袖上的血迹看起来着实骇人,傅明辰一路上都没有说话,面色严肃地将马骑得飞快,温语澜也就没有想着在颠簸的途中费力开口说话,直到傅明辰停在了一个医馆外,温语澜才开口问了他:“你怎么在这儿?” “恰巧和程灏他们在不远处那块地方,听见那儿有刀剑的声音就过去看了看。”没想到过去的时候竟然看见中间停的是温府的马车,他加快速度赶近了些,更是看到了温语澜他们被攻击的场面,当时的场景一片混乱,他到跟前看见那个人把手伸向温语澜时呼吸都滞了一下,连想都没来得及想就把手里的剑从远处扔向了那个人,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在那之前已经受了伤。 一直到他们进了医馆,在等着女医拿东西过来的间隙,傅明辰才低头看着温语澜的伤口,神色不明地低声开口道:“很疼吧。” “确实很疼啊。”在当时那种情况紧张的时候还好,现在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她更能感觉到一阵一阵清晰的痛意,温语澜抬头看着傅明辰笑道,“不过也很值得呀,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伤,我肯定等不到你来就被他们带走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从温语澜脸上的笑意能看出来,她的确觉得这样是值得的,可是傅明辰想说,他应该早些赶过去,这样她就不用在独自面对一群人的刺杀时,明明心里也很紧张、很害怕,却只能将那些感觉全部压下去,还要做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时刻绷紧精神和他们周旋,如果他能早点儿赶过去,她也就不会受伤了,可是这些,也都只是假设。 刚好在这时女医拿着东西进了他们所在的房间,傅明辰说了句:“我先去外面等着。”就立即转了身打算出去,在离开之际,温语澜却伸出一只手轻轻拽住了他,在他回头之后双手朝上伸出来,又抬头看向他,温柔中又带了些软糯道:“这手上的伤还是等会儿由你来吧,我怕疼……” 傅明辰动了动唇又握紧拳,最后还是只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出去关上了房门,女医一边帮她清洗胳膊上的伤口血迹,一边开口道:“那位公子一看就很担心姑娘,姑娘不仅不开口让他宽心些,竟然还在他出去之前特意说了下怕疼,你这不是让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么。” 如果只根据傅明辰的表现和温语澜的做法来看,确实是温语澜不够体贴,所以女医的语气也正常的明显有对她的埋怨,温语澜头往一旁偏去避免让自己看到那伤口和血迹,虽然听出了女医语气的埋怨,她却并没有开口为自己做什么辩解的意思,反正她这么做的用意,也没必要让每个人都知道。 不知道那个着着深紫色衣裳的女子……也不能说是女子,虽然没有看见她的面容,但是从声音也能听出来,她绝对已经不是豆蔻年华的人了,她到底是谁的人?当时提到她背后的人只是堵了一把,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是受命前来,而且还在听到她说背后之人时是那样的反应。 温语澜为了忽略胳膊上的痛感,开始想起了这些当时存在的疑惑点,正想着,女医就包扎好停下手道:“姑娘这衣服已经这样了,还能再穿吗?你怎么也不让他趁着你包扎的时候去买件回来呢……” 温语澜本不欲在别人说话时出声打断,可这位女医的话着实不少,再加上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胳膊处被剪开,身上又染上了血和泥土的衣服,有些嫌弃地将落在自己衣服上的目光挪开,温语澜还是开口道:“那边桌子上有套衣服,劳烦姑娘拿过来一下。”那套衣服是霁月在那些人走了之后又从马车里拿过来,在傅明辰经过的时候伸手递给他的,还真是省了一个麻烦。 女医去将衣服拿过来一起帮着温语澜换上,之后又看了看她的手问:“你真的不用我来处理吗?我可是师傅最得意的弟子,门外那个人虽说是真的关心你吧,可是这医人瞧病的本是绝对比不上我,你让他来,不是诚心让他紧张吗!” 手上伤处的泥土都没有清理过,虽说伤口不像胳膊上那么严重现在也难免疼得难受,温语澜实在没有心思再和她多说什么,只是开口简单道:“不必了,你将东西留下,手掌上的伤让外面那个人进来处理便可以了。” 听闻温语澜这话,女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之后却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话就转身出去了,温语澜看着觉得好笑,看傅明辰进来了还像说好玩儿的事一样对他感叹了一下:“在那女医眼里,我现在肯定是一个恃宠而骄、薄幸无情之人,而傅世子你,肯定是那种就算如此,还一往情深,呵护备至、有求必应的小可怜。” 如果是平时,傅明辰这时候肯定会说他又不是对谁都这样这类的话,可是今天他动了动唇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温语澜对面坐下,拿过女医刚才放下的东西接着帮她清理手上的伤口。 “你怎么还不开心呀。”温语澜有些泄气地瘪着嘴伸手戳了下傅明辰的脸,“今天这事儿根本就和你没关系啊。” “别乱动。”傅明辰把温语澜的手拉下来让她别再乱动,然后瞥她一眼问道,“你说今天这事儿和我没关系?” 今天她遇刺这事儿是个意外,连温语澜身在其中都没有料到,更何况是连她去哪儿都不知道的傅明辰,但从他一路上的表情和行为来看,温语澜就知道他肯定还是在自责,手掌上的伤让他来清理包扎,一来,确实是因为他在跟前的时候她会安心,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只是让他一味地等着,他心里绝对会更加的不好受。 “我的错,我的错。”现在看他的脸色好了些,温语澜虽然对他计较这无关紧要的事有些好笑,不过还是点点头改了口道,“我本来要说的是,这事儿又不是你错的。” 如影是温语澜的影卫,向来只会在她旁边保护她,今天他怎么会在别处?傅明辰心里疑惑,也就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温语澜眼睛闪躲了一下,略有些心虚地低声道:“当时霁月快要被人伤到了,我也是没有办法,才会让如影过去的。” 明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明知对方只是为了将她身边的人引开,温语澜也只能那么做,或许换做他,他也不会做到见死不救,可是能理解是一回事,让他做到对此不介意又是另一回事。 “嘶……疼……”看傅明辰又沉默了下来,温语澜半真半假地皱着眉喊了一声疼,然后抬头委委屈屈地看着他道,“我都已经受伤了,你都不打算体贴一点儿,关心我两句吗?” 傅明辰先是一愣,以为是真的为她清理伤口的动作太大了,可是听见了她后面的话,他便明了她喊的这声疼多半是为了撒撒娇,但傅明辰还是更加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声音轻柔,却又带着些埋怨与不解地道:“你出去这么多天,为何不告知我一声?” ------题外话------ 回京这么多天,更了这么多章,阿澜和傅世子终于又见面了!开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听风吟》正文 三十八 危除,危出 ‘你出去这么多天,为什么都不告知我一声呢?’ 今天发生的事让温语澜心中一混乱,竟然差点忘了之前的这件事情。 温语澜抬头深深地看了傅明辰一眼,然后移开目光将自己的手缓缓抽了回去,同时低下头去,好像是过去了许久,才听到她声音有些沉闷地开口道:“我们可以不在今天说这个吗?” 这句话傅明辰本来没有打算在今天问的,温语澜虽然对他说了害怕之后,面上就再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表现,但她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场面的杀戮,即便她再怎么冷静,心里也不可能是平静的,他知道现在的确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可是这件事已经压在他心里好几天了,傅明辰本就觉得他很难能在继续沉默下去,又加上温语澜这情绪也变的忽然,一不留神便直接问出了口。 想不明白她这情绪忽然转变的原因,傅明辰双手扶上了她的肩膀,同时压低了自己的位置,去看着低着头的温语澜,耐着性子道:“我们不是说过,除却两家之事,旁的皆要坦诚以待,不能自己压在心间胡乱揣度的么?” 温语澜似乎是真的不想说,但过了半晌之后,她还是缓缓开口道:“好些人说过,你我已五载有余未曾见过面,就算之前再如何要好,也只是年幼之时的不知事。” 听到这里傅明辰猛吸了一口气,本要开口却还是又忍了下来,听着温语澜继续说道:“所以我在想,是不是真的是我错了?或许这几年,你在北疆已经遇到了更加志趣相投之人,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以为,你我还能如从前那般相处,所以在回京可以不用相见之后,你便对我避之不及。” “我可真是冤死了。”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傅明辰不知道温语澜为什么会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他现在是既觉得有些生气,又觉得有些好笑:“你宁愿听信别人说的话也不愿相信自己的感觉,你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傅明辰的语气稍微有些急,但也没有让自己对着温语澜的语气太冲,可是在他说完话后却见她的肩膀轻微地抖动了两下。 以为她是在哭,傅明辰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确是应该生气的,可他心里还是对自己刚才说的话立时感到了后悔,呼了口气蹲下去道:“是我的不对,我不该这么对你说话。” 他都道歉了温语澜还是没有抬起头,傅明辰又轻呼了口气,放缓了语气说道:“可你有这样的想法也是不该的啊,你知道我待你如何的!” 傅明辰手扶着温语澜的肩膀想让她抬起头来,温语澜也就顺势抬头,睁大眼睛看着他疑惑问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回京都近一月了,你却从未来见过我,是因为你太忙?” 看温语澜的表情一点儿都不像是哭过的人,她的脸上也没有一点儿哭过的痕迹,傅明辰疑惑的愣了下,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温语澜问的问题,傅明辰在脑中想起原因,难得的对着她也踌躇了一下,偏头避开了她看过来的目光。 温语澜声音很明显地长叹了一声,最后却像是不忍心又没有办法一样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 那声明显的长叹其中故意的成份太大,可她之后那声几乎微不可察的轻叹,却像是清清楚楚的压在了他的身上,傅明辰转回头去,却没有对上温语澜的目光,语气有些自责与歉疚:“在培郡时关于刘宇泽的事传了出来,我知道你肯定能想到原因,我……” 温语澜轻挑了下眉,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不过紧接着她又叹了口气道:“你老是这样,总是喜欢将任何事的错处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又不是有非凡之法的人,将经自己之手的事件件做的那般好已然极是不易,怎可能连那些和你没什么关系的事,都事事处理到完美。” 将手放在傅明辰的手掌心中,温语澜看着他道:“如果不是我,而是你遇上此类事,难道你会气的不愿再见我了!” “我怎会生你的气。”下意识的答了一句,刚刚说过的话又在舌尖转了一遍,傅明辰看着温语澜,大概了然了她的想法,“所以你是故意这般的?不管是不告知我,还是今天说这些话,就是为了让我主动说出来?” 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的确是像傅明辰说的这样,不过也有一小部分的原因,是她也有些内疚和对傅明辰的歉疚,尤其是在她将那些拿回去的信都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看过之后,每当她看过一封,她就愈发心疼当初那个孤身在北疆,认认真真给自己写了信,却连只言片语都很少收到的傅明辰,同时她也对当初那个没有觉察到这些事情的自己,更加的埋怨。 很明显这并不是全部的原因,但看温语澜的情绪又微微的有了些不明显的低落,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傅明辰也能想到那大概是不会让她开心的事,所以他并没有开口问,只是虚虚地握住了温语澜的手,柔声道:“好了,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以后都不会这样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了好不好?” “我以后也不这样了。”温语澜这句话说的含糊不清,抬头看着他时眼中又带着些些的雾气,傅明辰本来就心疼她今天受伤了,看见她这样的神情心里更是立时软成了一片。 解释清楚,他们心中的事也就放下了,傅明辰冲着睁着眼睛看他的温语澜张开了怀抱,温语澜也就顺势靠了过去,在他怀里委委屈屈地嘟囔道:“你都不知道,那些人可凶了,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刀剑,和我平时所见的人根本就不一样” 虽然本来就年岁不大,但温语澜每次觉得委屈了,在撒娇的时候都格外的像是一个小孩子,而且是一个让你舍不得说任何重话,只想顺着哄着的小孩子,傅明辰一边在那儿顺着温语澜抱怨今天那些刺客,一边分神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查到那些人究竟是受了谁的命令,一边儿还分了点儿心思,在心中有些得意的想到,不过温语澜这种样子,也不是谁都能见到就是了。 这间房中并没有明显的光线可以照射进来的地方,但是屋内也仅仅只亮了一盏灯,坐在主位上的人,在这昏暗的室内下连模样也不能被人全部看清,穿着暗紫色衣服的女子却好像是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一样,推门进来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诧,直直地走向坐着的那个人,跪在他面前请罪道:“属下未能从语姑娘口中问出关于听风吟的消息,也没能将语姑娘带过来,请主上降罪。” “你此次带的人不算少,况且还是你亲自出手。”那人说话的语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他说着抬眼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女子,声音依旧还是淡淡地道,“叶芜,这不该是你做事的水准。” “是属下的错。”叶芜拱手于头前,身子向下更倾了些,“诸事本都已安排妥当,是属下一时大意,才让别人得了机会救走了语姑娘。” 那人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没有说话,叶芜略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在属下要带语姑娘走时,傅世子恰好赶了过来。” “傅明辰……”那人在唇尖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指尖微微在茶杯杯沿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将茶杯拿起来,掀开杯盖将热气吹开浅呷了一口热茶,才接着缓缓说道,“若是你之前将一切安排的更缜密些,不论是谁赶来,这次的行动都不会是当下的结果。” “是。”叶芜并没有辩解的意思,也没有表现出来丝毫的委屈或者是不服气,依旧是恭恭敬敬的态度,“但凭主上责罚。” “罚你,又能有何用。”那人将茶杯放在桌上,开口道,“京都这边的事我会交给其他人负责,你即刻启程去郦州,好好查查苏家。” 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没有任何责罚的放过了她,叶芜一下子吃惊地抬起了头,虽然依旧还是看不清那人面上的表情,不过见他是真的没有再计较的意思,叶芜稳了下情绪道,“虽然未能问出听风吟的消息,不过语姑娘说了一句话‘若是她真的知晓听风吟的消息,怎会这般大张旗鼓,以至于此事人尽皆知。’依主上看,那会否真的只是语姑娘随意起的一个名字,其实她并不知晓‘听风吟’的事?” “起来吧。”那人没有回答叶芜的话,反倒是先出言让她起来,叶芜疑惑了一下站起身来,便听那人又问道,“那依你来看呢。” “叶芜不敢妄断。” “是我让你说的,你如何想,如何说便是。” 略微思考了一下,叶芜道:“傅世子的出现似乎只是偶然,在当时那样完全不可能有胜算,又无法脱身的情况下,叶芜认为语姑娘还是会怕的,若是她知晓,应该不会一点儿有用的消息都不吐露,所以叶芜认为语姑娘这句话,应该是真的。” “你还是低估了她。”那人听完后轻声笑了一下,“你可知我为何不罚你么。” 他又重新提起了她的这个疑惑,叶芜没有急着马上说不知道,低着头又仔细想了想当时的情况,脑中有什么清楚地闪现了一下,可是她依旧还是不太确定,抬头道:“主上是觉得,语姑娘能脱身,是正常之事,所以才未降罪于叶芜?” “若不是她之前有办法将你拖住,即便之后有人赶来,当事情已成定局,他依旧无能为力。”那人轻轻抬了下眼,“现在你还觉得,在那种情况下了,她便会吐露真言么。” 现在叶芜不用问都知道温语澜并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了,在当时那么危机的情况下她能猜到这一点,之后又几乎是在瞬间就做出反应让那人去抓她的手扑了空,虽然早就告诉过自己,温语澜是温家长房的女儿,又得苏老先生亲自教导,不可将她轻看了,可她还是因着她的年龄低估她了。 “叶芜明白了。”叶芜拱了拱手,这次是真的明白了那人没有直接说出口的话。 那人见状摆了下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叶芜往后退了几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停下步子抬起头来道:“属下还有一事。”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移了过来,叶芜低下头,声音不自觉地放小了些:“语姑娘受了伤。” 那人地声音忽然一冷:“我早便说过,你们要做的这些事具体如何策划我不会干预过多,要求也不过一点……如何都不得伤她。”接着他瞥向叶芜目光也一凛道,“他这是不将我的话往心上放?” 叶芜听见那人的话,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先为他对她的信任而感到愉悦,还是该先将那个人刺伤温语澜的事情解释清楚,不过那人显然也没有要听她将那时具体情况说清楚的想法,收回目光便直接道:“他是你手下的人,该如何处置,你自己应当清楚。” “叶芜明白,定会将这件事处理好的。”叶芜拱手应了声,复又说道,“承蒙主上看重,这次郦州之行,叶芜绝不会再办让主上失望的事。”她的这两件过失都算是大错,可是那人却都没有说什么重话,可是他这样,却比说了什么都让叶芜的内心更加不是滋味,所以她只能郑重的做出这样誓言般的承诺。 那人没有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让叶芜退下,外面的光线在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落在了屋内人深色的衣服上,叶芜的余光瞥见他站起了身,可是下一秒她就退出了门框之外,也就再没能看到他现下又是何种神情。 ------题外话------ 无奖竞猜,叶芜和这个人的身份是什么? 知道没有人理我,我只是在自娱自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听风吟》正文 三十九 阴雨连幕 屋外淅淅沥沥的雨一直没有停歇的趋势,侍女上前来将他们刚刚用过的茶具收了下去,又有侍女同时在一旁将黑白子摆好。 傅霖臻边起身走过去边说:“你找过明辰了。” 他这肯定的语气也不并是在询问,傅霖珅起身走在另一边坐下道:“我也并未说什么,难道是堂兄前几日过来时,对皇兄说了什么?” “你既然未说什么,明辰又能有什么说的。”傅霖臻抬眼笑看了傅霖珅一眼,问,“手谈一局?” “棋局已经摆好,皇兄不都打算好了么。”傅霖珅拿过白子率先落下一子,边等着傅霖臻落子边道,“皇兄既然已经想到了我对堂兄说过什么,定也会知道我说的那些本就是事实,我并没有夸大。” 不紧不慢地拿起黑子落下,傅霖臻才笑笑道:“方才你不还说未对明辰说过什么,我即便是想了,不也只是多想么。” “以皇兄的才智,在看到堂兄拿那个人的消息过来时,定也已经知道了原因。”傅霖珅有些窘迫,又略有些着恼地道,“我知晓自己那日是有些冲动了,可兄长你能否不要再这般说话了!” 先没有忙着回傅霖珅的话,傅霖臻看似是依旧悠闲地地落下了一子,局面却已经能看出傅霖珅那方陷入了困境,傅霖臻收回手后,看见傅霖珅微蹙了下眉,但只是稍作了下思考就已经又有一子落下,傅霖臻重又抬起手边落下新的一子边淡淡道:“看来你的棋艺并无长进呀。” 说话间此局结果已出。 傅霖臻抬眼问道:“再来一局吗?” 对于他输了这件事,傅霖珅没有什么意外或是不服气的意思,目光落在手中的棋子上,边往回收边道:“皇兄意不在对弈,不管下几局又有何不同,还不如我们直接来谈。” “你行事还是一如既往的冲动。”傅霖臻极轻地叹了口气,“今日这天气也做不成什么事,你就不能将它当作是一件消遣事么。” “皇兄知晓的,在心中有事未解决的时候,我做不到将它抛在一旁,一心做其他事。”傅霖珅这句话并没有故意气傅霖臻的成分在,当然他这种情况也不会是对所有人,只有在自己可以信任的人面前,他的心里才压不住事儿。 “既然是事实,你以为明辰他会想不明白?”抬头看了傅霖珅一眼,傅霖臻接着开口道,“还有,你让他将查到的消息拿过来交给我,你以为他会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他只是不想直接挑破,让局面难堪。” 傅霖珅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问道:“那万一堂兄他是真的没有认清,当下皇族与世家之间的关系呢?” “皇家与世家,自先祖立朝时便都是一直存在的,你以为二者现在是怎样的关系!”傅霖臻语气淡淡道,“你说他未认清,为何不说是自己想的太过严重了。” “皇兄,你怎么也不明白呢……” “我从不觉得明辰他会做出不利于皇族之事。”傅霖臻没再让傅霖珅接着说下去,打断他道,“他心中定然有他自己的想法和主意,你日后莫要再这般行事了,不然只会惹得他不悦。” “我知道你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这件事我只是顺带提一下,没有责问你的意思,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略顿了一会儿,给时间让傅霖珅将他的思绪整理了一下,傅霖臻才开口问道,“语姑娘遇刺这件事,查的如何了?” 傅霖珅被打断之后就没有再说话,但却并不是因为傅霖臻的几句话心里不痛快,而是在听了傅霖臻的点拨后,自己在心里将他在这件事上的做法认真想了想,抬起头的时候刚好听见了这句问话,傅霖珅摇了下头道:“丝毫没有头绪。” “皇城之中、天子脚下,竟然会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查不出来……”傅霖珅说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抬头看向傅霖臻道,“遇刺这种事,她不会以为是我们派人干的,所以才查不出来吧?” “不能说她不会这般想,但她也不一定就会这么想。”傅霖臻略想了一下道,“那个东西是什么无人确切的知晓,但关于它的传言却有许多,谁也料不到这次动手的人是希望得到什么,这些人本就未留下可供追查的线索,这种没有方向的情况下本就不好查,语姑娘她应该也清楚这些。” “不过还是要尽快查清楚这件事是何人所为,免得被她小瞧了我们。”傅霖珅起了身,又在原处站定道,“皇兄最近本就事多,这件事你就不用费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听声音屋外的雨势依旧未减小,隔了帘子的屋外在夹杂着的雨声听到了宫人一声模糊的‘殿下……’ 不知道在这么大的雨时候又会有什么事儿,旁边的侍女抬头看向傅霖臻,见他轻点了下头即刻提步走向屋外,没过多久就回来禀告道:“启禀殿下,公主殿下求见,现下已在宫门外候着了。” “苓曦能有什么事儿,竟然还特意来东宫。”傅霖珅疑惑地问了一句,暂时收住想要走的心思重新在一旁落了坐。 “许是连着几日的雨,她也觉得无聊。”傅霖臻边随口说了一句,边对等着去回话的侍女道,“请公主进来。” 傅苓曦进来后先将外面披着的染湿了的衣服递给了旁边的侍女,然后走到傅霖臻二人面前规矩地行了礼,等在一旁落座之后,开口道:“不知苓曦忽然前来,可有扰到二位皇兄商谈正事?” “不妨事。”傅霖臻笑笑道:“我与霖珅也只是随意闲谈而已。” 他们和傅苓曦的关系说不上是好是坏,反正他们平时是不会有事没事就去找对方闲谈的,所以她今天冒雨前来的行为就显得让人有些意外,傅霖珅没有傅霖臻那么好的脾气和耐性,虽然他的语气并没有表现出不好,但在傅霖臻说完话后直接就问了:“你过来是有事还是……” “今天向母后请安的时候,刚好聊到了语姑娘受伤的事。”傅苓曦笑笑继续道,“母后让我过来问问二位皇兄,可有意去探望语姑娘。”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皇后直接派人过来问他们一声就可以了,哪里用得着让傅苓曦亲自过来一趟? 虽然傅霖臻和傅霖珅心中都有同样的疑惑,但傅霖臻还是先回答了傅苓曦:“我已经让人递了拜帖,明日便去。” “递拜帖?”傅苓曦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答案,毕竟以傅霖臻储君的身份来说,去定国公府看她已经是恩典了,那儿还需要想别人一样递拜帖,傅苓曦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问了一下,“不知大皇兄是亲自前去……还是派人前往?” 傅霖臻闻言只是抬眼看向了傅苓曦,明明是没有什么压迫性的目光,一会儿之后傅苓曦心里却紧张了一下,正当她想再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傅霖臻已经移开了目光,带着笑意道:“语姑娘遇刺受伤,我自然是要亲自前往探望了。” “皇兄果然想的周到。”傅苓曦微微颔首掩去了眼中的情绪道,“既然如此,那苓曦便不打扰二位皇兄,先回去了。” “她竟然真的只是为了来传这一句话!”看着傅苓曦出了门,傅霖珅不解道,“不知道母后她是怎么想的。” 傅霖臻的目光落在在屋外停留了一会儿,才重新坐下开口道:“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母后告诉苓曦的,应该是让她找时间前去探望语姑娘。” “可是……”话到嘴边又忽然止住,傅霖珅往前回想了一下他们说的话,半晌才既有些气,又有些难以理解地问道,“可是她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擅自篡改母后的意思?” “苓曦……”傅霖臻似乎是想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来,想了一会儿才道,“她应该是心气太高,不愿自己堂堂公主却要亲自去看望一个温家的姑娘,所以才想着来看看我们的意思,若是我们去,她便不必前去了吧。” “皇兄说的真是太客气了。”这么一听傅霖珅是真的被气到了,语带嘲讽道,“她这不是‘心气高’,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位置,更是愚蠢。” “你竟然还会想到这些。”傅霖臻听见傅霖珅的话,好笑道,“你不是也对语姑娘抱有敌意么。” “我那是因为堂兄……”傅霖珅说着话声音渐低,过了一会儿又反驳道,“反正我是不会像她一样认不清自己。” 定国公、裕国公、安国公,是雎阳始立时便和雎阳先祖皇帝一起存在的,更是得皇上亲口说过‘世袭罔替’,最初的时候这三家的地位甚至一度在其他的傅姓皇族王爷之上,尤其是定国公府温氏,个世家更是以温氏为首,是真正的‘一人之下。’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雎阳朝中的格局发生了些变化,但温氏的地位却始终稳固,而且温家的世子之位现在还在温志忠头上,到了温俣璋这一辈,世子之位还没有被定下来,虽然说不出意外的话世子肯定会是温俣璋,但没有到最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即便傅霖珅因为傅明辰的关系对温语澜有些不满,但他也只是在傅明辰面前那样直白的说了出来,在面对温语澜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姿态,再说这次温语澜受伤,他们去看她本就是应有的礼数,连傅霖臻都没有觉得有损他的面子,傅苓曦她一个不是皇后所生的公主竟然会这么觉得。 即便是有人打着伞,外面的雨还是不可避免的染到了衣服上,傅苓曦回到自己房中便立即先换了衣服,身后侍女在帮她重新梳妆的时候不无担心的问道:“皇后不是说了让公主亲自前去定国公府吗?公主今日往东宫这一去,皇后殿下知道了会不会怪罪公主?” “怪罪如何,不怪罪又能如何!”傅苓曦哼笑了一声道,“反正管是她,还是他们,待我一直都是那般,再说了,太子连拜帖都已经寄出去了,我又怎么好再说要去。” 侍女闻言噤了声专注着手上的动作没有再说话,傅苓曦却有些烦躁地挥了下手:“不必梳了,我去睡会儿。” “是。”侍女应了一声,退后了几步转身去将床铺铺好,见傅苓曦已经过来了,脸上却又并不是想要休息的样子,试探着问道,“若是公主心中不快,不如告诉太子殿下一声,明日公主和太子殿下一同前去定国公府?” “呵。”傅苓曦轻声地笑了一下,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温语澜是谁啊,受点伤便让皇室的皇子公主都亲自前往,我怕她受不起这样的福气。” 东宫这边,傅霖珅气过之后又觉得不值当,冷静下来问:“既然母后说是让她去,那皇兄还要亲自前去吗?” “我不是都说过要去了。”傅霖臻挑眉笑了下,又道,“母后比你我都了解苓曦,她不一定是真的打算苓曦去,也许母后只是想告诉我们,还有让苓曦前去这一种方法。” “万一这次是皇兄想错了,母后只是想用这种方法来告诉你,你亲自前往不合适呢!” “母后从来不会干涉我的决定。”傅霖臻说着偏头看向傅霖珅问道,“明日可要一起?” “不必。”傅霖珅摇了下头,还赶紧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皇兄你自己去便可,我怕去的人多了,语姑娘她会觉得惶恐,不利于她的伤势恢复。” “刺客至今未被抓获,甚至都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我们本就有愧。”傅霖臻也没管傅霖珅那一副怕被强迫前去的样子,自顾地低声念了一句,又看向傅霖珅道,“再说,你又何必非要将这次当成是探望语姑娘,你也可以认为,我们是去寻友游乐啊。” 对于傅霖臻的后半句话,傅霖珅毫不客气地将眼睛转向了一旁,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坐回去问道:“可是如果这样,反而让她认为皇兄你是因为心虚呢。” “唉……”傅霖臻一边叹气一边摇了摇头,“你怎能将别人想的如此不友善。” “皇兄知道我说的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就好。”傅霖珅起了身,这次是真的往门外走去,“明日我来找皇兄,一起去定国公府。” 密集的雨珠连成线,仿佛将外面织成了一片雨幕,看着雨滴落在地上,将地面上的落水又砸的扬了起来,傅霖臻低声喃喃了一句:“她还欠我一杯茶,可惜这次无法讨回来了。” 他们后面的那几句话,谁都没有真正的当真,可又谁都知道,那也是真的有可能的。 ------题外话------ 好久不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