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媒》 正文 第一章将军夫人 青玉穿着前些日子刚刚裁好的衣裳,晃着纤细的腰肢,走在园子的石板路上,头上的鎏金簪子被春日正艳的阳光照的流光溢彩,分外动人。 穿过一道院墙的拱门,青玉停住脚步,抬头看了看头顶储英斋的牌匾,鼻腔里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嗤。 门口打扫的丫头看见青玉的身影,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向屋里禀报。片刻功夫,屋里伺候的大丫鬟便迎了出来,行了个礼,把青玉请进了屋。 青玉撇了那长相秀气大丫鬟一眼,昂着头进了屋,一进门脸上的笑容便扬了起来。 屋里的女子早已经起身相迎,亲切的拉着青玉的手一同坐到塌上。 青玉看了一眼小几上摆的册子,故作心疼的说道:“梦华姐姐真是辛苦了,无时无刻不在操心的府里大大小小的琐碎事情!” 名叫梦华的女子盈盈一笑,谦虚道:“妹妹才辛苦,府里好些事情也多亏妹妹才能办好。” 青玉听到别人吹捧自己,心里很是受用,感叹道:“做的好是应该的,我们是爷的女人,爷公务那么繁忙,辛苦些帮爷分担事务是我们的本分。”说到这里转念一想,又开始抱怨,“梦华姐姐,我们两个累死累活和不要钱的苦力一般,哪像人家西园那位,整日喝喝茶赏赏花,清闲的很!” 梦华听了青玉的话,扫了一眼青玉的新衣裳,心中暗笑,若不是西园那位诸事不管又好说话,哪里轮的到你掌管了厨房的采买,捞的这一身油水。 有些话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转口赞美道:“妹妹这身新衣裳真是好看,显的妹妹那脸蛋儿愈发水灵了呢!” “真的?”青玉高兴的伸出手摸上自己的脸,听了这话,突然觉得眼前的女人比往日要顺眼了许多。在青玉心里,自己这张脸蛋儿,莫说胜上她梦华几分,就算放眼整个大将军府,也是数一数二的,要不然将军怎么会次次回来宠幸她最多。 看着青玉不自觉流露出的得意模样,梦华心中冷笑,唇边的笑意却不减分毫,拍了拍青玉的手道:“那还有假!整个府里,将军最宠谁?你还不知道!” 青玉有些害羞的掩唇一笑,拍掉了梦华的手。“姐姐又说笑了!”说完又敛了几分笑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宣纸打开,放在梦华面前,“姐姐,妹妹这次来,是和姐姐商量商量,老祖宗下个月去常音寺上香的事情。我们该采买的物品,出行的人力马力,还有住宿什么的,妹妹拟了个大概,都在这纸上。妹妹进府时间短,还有很多做不周全的地方,姐姐看看还有什么补充的,没有的话,我就吩咐下去照上面的办了!” 梦华撇了一眼那纸上写的林林总总,端起丫鬟刚刚沏好的茶水轻吹了口气,稍泯了些许,唇角依旧有几分淡淡的笑意,“妹妹打算的很周全,只是…” 梦华顿了片刻,接着说道:“老祖宗的准备一切尚可。夫人的,有些简陋了!” 青玉不以为意的翻了个白眼。“将军府的开支,有些不必要的,总是能省则省的。再说,西园那位也不会在意的,而将军,更不会在意!” “这样,总不好罢。” “有什么不好!梦华姐姐,我们这么精打细算,也是为了将军府,为了爷!爷军务那么繁忙,我们应该力所能及的多为他做些事情,不能空摆着,只在那里吃闲饭,什么事儿都不管!” 这个“吃闲饭”的人,说的是谁,梦华心里清楚,自青玉进府以后就最得大将军宠幸,府里上上下下哪个见了青玉,脸上不得多带几分笑意,日子一久,依着青玉的傲慢性子,自然是看不起她头上诸事不管又不得将军青睐的将军夫人。只可惜!梦华摇了摇头,只可惜人的甜头尝的多了,总忘了自己的本分地位。 梦华本想坐视不管,想想西园那人,还是忍不住柔声劝道:“妹妹以后莫要再说什么,“我们”帮将军之类的话了,咱们只是妾,上面还有夫人,要帮,我们也是帮夫人,再不济这将军府的后宅里还有老祖宗做主,切莫越俎代庖,把夫人和老祖宗抬到何处去!” 青玉本来心情大好,听了梦华这番话,可不觉的这是什么逆耳的忠言,只觉的梦华这是在变相的嘲讽她不知好歹,于是白眼一翻,不阴不阳的还了一句,“还是姐姐懂得奉承,这本事,妹妹可不及一二呢!”说完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暗暗翻了个白眼,迈着的步子都带了几分气恼,头也不回的出了储英斋的门,心想着等晚上见了爷,一定要好好跟爷讲讲自己受的委屈。 这边青玉刚出门,梦华屋里的大丫鬟看情况不好,赶紧上前,担忧的说道:“青玉姨娘很生气的走了,怕是又要在将军面前说道我们的坏话了!” 梦华依旧端着茶不急不缓的喝了几口才慢慢放下。看着窗外开的正好的花儿,脑海里回想起那年冬天,白茫茫的雪地上,那个骑着马儿肆意驰骋的潇洒女子,感叹道:“有的花儿开的再艳,也不过几日功夫,倒不如那冬日里的梅,傲立雪间,它的芬芳,只要用心闻过的人,便会刻骨难忘!” 那丫鬟看了看杯中泡的已经绽开的几朵秋菊,水面袅袅的升着热气,带着它独有的清香。 “奴婢以为,姨娘一直以来最爱的花是菊花。” 梦华的目光从窗外收回,看向杯中绽放的菊,叹息道:“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做的了梅!” 丫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继又苦着脸问道:“若青玉姨娘撺掇大将军寻我们储英斋的难处可怎么办?” 梦华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将军自是个明白人!” 那丫鬟想想大将军平日的为人,心头的慌乱平稳了几分,手脚灵活的收了青玉那边的茶具,一脸担忧的退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千里家书 皇帝刚赐予这座将军府时,西园本叫沧澜阁,当年老祖宗说这名字水气太过汹涌,成家世代为将,行军打仗最忌讳拖泥带水,不如直接改了名字,把这靠西的园子叫了西园,简单明了,图个平平淡淡。 如今,西园倒也名副其实算的上是整个将军府里最“平淡”的地方了。 正直中午,艳阳高照,园子的树枝桠上几只蝉不时“吱吱”的叫唤着。 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穿着软底的布鞋踩在石子路上,脚步快捷利索,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小桃兴冲冲的推开了西园的门,看见屋里的主子又是那个老动作,一手托着腮,一手翻着那本不知翻了几百遍的书,不时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叹。 “夫人又在思念家乡了?” 看书的女子应声抬头,眉目间一片清泠,一双眼睛像极了一湾冰化的水,带着水的柔又留着些许冰的样子,白皙的皮肤上衬着两片浅红的唇,把过分清冷的气质恰到好处的添上了一丝妩媚。 小桃恍然怔住片刻,在这将军府里,分明就是夫人最好看,虽然初见不如青玉姨娘娇艳,但细处下来,越来越觉得夫人的美别有一番韵味,若夫人对将军不那么冷淡,那这将军府里,当真就没有几位姨娘什么事儿了,只可惜…… 小桃愣神儿间,耳边传来一道故作严厉的责备声。 “臭小桃,又来挖苦我!小心我揍你!” 小桃忙摇着头为自己辩驳。“夫人,这回真没有!奴婢真是来治夫人的思乡病来了!” “哦?”杨臻把手中的书合上,身子懒洋洋的靠进太师椅里,一脸玩味的问道:“又有什么鬼主意?” 小桃从身后拿出藏着的书信,高兴的说道:“看!这是门口守门的侍卫大哥交给我的,说是凉城来的,让我亲手交给夫人!” “凉城!” 杨臻听到“凉城”这两个字,心中一喜,利落的起身,几步走到小桃面前接过书信。 果然,熟悉的字迹呈现在了她的眼前————少辞亲启。 “少辞。”杨臻唇角一扬,在家里,长辈们都称她一声“臻丫头”,同辈儿的都唤她一声“阿臻”,只有大哥在写信的时候会一本正经的写上她的小字“少辞”二字。 杨臻指间飞快的拆开信件,从头到尾细细的阅读了一遍。 看完信之后,原本因为收到家书而上扬的嘴角,又慢慢的敛了回去。 屋外传来两声轻扣,门被人缓缓的推开。 浅绿衣裳的清秀丫鬟端着托盘,边进屋嘴里还抱怨道:“跟厨房要了好几次郡主爱吃的春笋了,厨房的人一直说买不到!正直春日,这个时候没有春笋,什么时候有!分明就是不想给我们西园做!” “令婵。” 杨臻轻唤一声。 “郡主,怎么了?”令婵麻利的摆好碗筷,起身来到杨臻面前问道。 “大哥来信了。” “真的吗?”令婵一喜,眉梢都带了笑意,“府上可还好?” 杨臻看着令婵期待的眼神儿,微微一笑。“一切尚好,劳叔和春婶儿都很好!”末了,杨臻又补充一句,“大哥也好! 听到心心念念的回答,令婵安心的舒了一口气,却听见杨臻那里缓慢的来了一句,“只是……” 令婵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只是什么?” “长歌跑了。” “什么!” “大哥在信中提到,长歌数日以前留书出走了,说是十分想念我,顺道来京都报答什么救命之恩。” 令婵躇眉一思索,“好些天了?那长歌郡主早该到了京都啊?” “是啊!”杨臻把书信背在身后,立于窗前看着园子里高高的围墙。“长歌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依她的性子,早来找我了。” 听了个大概,小桃也猜出几分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一旁担忧的说道:“那我们快去报告将军,让他派人找一找夫人的妹妹吧!” 令婵沉思片刻,“郡主,事到如今,也只有靠大将军试试了。” “不必。”杨臻垂下眸子,目光一片沉静。“他的军务和应酬已然繁忙到自顾不暇,从不理会后宅的这些琐碎事情,更何况他对我甚是冷淡,走丢了长歌,在他眼里与丢了一只小猫小狗无甚区别,与其等着他不由心的随便找找,反而拖延了时间,还不如我自己去找。” 小桃有些不赞成的嘟起了嘴,心道,府里的嬷嬷们都说丈夫是要温温柔柔去伺候去哄的,看青玉姨娘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反观夫人这性子,不知是将军对夫人不冷不热,还是夫人对将军不冷不淡热。 令婵在一旁担忧道:“郡主,凭一人之力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是啊!是啊!”小桃在一旁点着头附和道。 令婵拽了拽小桃的袖子,“好小桃,你去把门关上守着。” 令婵年长小桃几岁,平日里对小桃也如亲妹妹一般,在小桃心里,令婵一直以来教她的,无论做人或做事,都是又聪明又正确的方法,对于令婵的话,小桃还是十分听的,于是点了点头,出去带上了门,蹲坐在门口认真的守着。 屋里,令婵看着出了事情依旧淡然的杨臻,轻叹一口气,知道她从小到大就是这样,越是有忧心的事情,表面上就越是淡然无波,于是上前拉住杨臻的手,劝慰道:“郡主放心,小郡主一直古灵精怪,从小到大除了您,也只有她捉弄别人的时候。奴婢觉的小郡主一定是被什么好玩儿的事情吸引了,所以耽搁了行程!” “不会!”杨臻万分肯定的摇了摇头。“长歌虽然胡闹,做事还是有分寸的。” 杨臻转过身把目光从窗外移到令婵脸上,看她一脸担忧还故做宽慰的表情,浅浅一笑。“今夜我出去一趟。” “可是郡主,京都这么大,我们又不甚熟悉,它始终不是凉城,你一个人怎么找?” “京都也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乾一阁。” 令婵神情渐渐凝重。“我们对凉城那么熟悉,却唯独凉城的乾一阁高深莫测不可窥探,更莫说这京都了。” 杨臻拍了拍令婵的肩。“不过找个人而已,又不是做什么翻天覆地的事情,这对于乾一阁来说,再稀松平常不过了,你把咱们从凉城来时带的金银拿给我就好!” 令婵点了点头,她家郡主一向不管做什么都是有万分把握的,这次的事情一定也能顺顺利利的。想起什么,令蝉又忧心道:“可是,将军近些天晚上都回府的。” “无事,反正他一个月也就来那么一次半次,若他当真来了,你就说我月事来了,把他打发走即可。” 令婵点了点头,依旧有些不放心,又不知说些什么,只道:“郡主千万小心些。” 杨臻点了点头,心里只默念着,长歌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她很快就会找到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乾一得踪 月黑风疾。 高高的杨柳树上,茂密的枝条随着风来回晃动,打散了偶尔透下来的月光。 一个敏捷的黑影,快速穿过几个园子,躲过守夜的侍卫,站在将军府最外围也是最高的院墙下,抬头看了看,后退几步,猛的向前冲刺,踩着墙面一个翻身跃上墙头,身形一纵,跳了下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杨臻晓得,乾一阁其实并不难找,老道些的江湖人都知道,像凉城和其它每一座城一样,乾一阁永远都在每个城内自西向东三七相分的地方,其位置像是占住蛇的命寸一般,而它坐落的具体地点,繁华也好,破败也罢,不同于寻常建筑的四合之像,而是在某个角度,呈现出一种八卦的视角。 特立独行之中,乾一阁经历了朝代的交替,战乱和纷争,从不参与朝政与党争,一直存在至今,倒也是一段传奇。至于它的主人是谁,却从未有人知晓。 杨臻确定好方位找寻了片刻,最后停下脚步的地方,是位于十字街口的一家装潢豪华的当铺。 杨臻抬头看着头道:“那年闯进凉城乾一阁藏卷库,放进去几只老鼠便跑了的女孩儿,是你吧!” 提起旧事,杨臻顿时尴尬的不知要说些什么,当年不过十一二岁,偶然听说了乾一阁的大名,便提了几个铜子去问问题,因为不满意那人给的答案,一气之下抓了几只老鼠放进了乾一阁的藏卷库,想着大老鼠生小老鼠,乾一阁的人再收钱答别人问题时,打开卷宗里面全是老鼠,那场面真是想想就解气。 杨臻干咳了一声,惊叹乾一阁连这陈年往事都知道,尴尬的解释道:“少辞当年年少无知!还望贵阁原谅!” 谁知那老头儿不仅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几声。“能进一趟藏卷库安然无恙出来的,也是非凡之人!只听说你当年不过十来岁,手里只拿着两个铜板就进了乾一阁问姻缘,若换做平时,你定是被人拒之门外的,巧在你遇上了我们初出茅庐的少主人。少主人从小阅遍千万卷宗,自知道你的事情,竟大胆的推算出你会嫁给当今大将军!要知我乾一阁是从不帮人推算将来的,我那少主破了先例,你这丫头竟然还不领情,说我们少主胡说八道,当晚便放了老鼠!此事已记入我乾一阁的史册,当真算是有趣的一笔啊!” 老头儿笑眯眯的看着杨臻淡然的眸子,自豪的问道:“如今你说,我家少主答你的问题可对!” 杨臻想起当年那个唇红齿白的小子,点了点头。“少辞那两文钱,花的值!” 提起钱,谁知那老头儿又开始气的吹胡子瞪眼。“什么主子什么跟班!两文钱的买卖在乾一阁已经是绝无仅有了,如今又出了个色迷心窍不收钱的!少主我管不了,我就不信收拾不了常禄那小子!” “呃~”杨臻把手里的画像递给老头儿,努力拉回正题。“这是家妹的画像,半月前离开凉城,快到京都时还往家里寄过书信,如今人消失了多日,十有八九就在京都,以乾一阁的实力,应该不难找到!” 老头儿的目光从画像转移到蜡烛上,又从蜡烛转移到梁上,如此来回移动着,不说话。 杨臻合上画像,开口道:“二百两!” 老头儿把目光收回到蜡烛上。“三天!” 杨臻见老头做出承诺,接着出价道:“三百两!” “两天!” “四百两!”杨臻说着从手上取下一枚戒指,连同钱袋一起交给老头儿。“我从凉城嫁到京都的时候并未带太多钱财,除了花了的,这便是我的全部了!一天时间,我只等一天!我知道乾一阁有这个实力!” “好!”老头拿着钱袋嗖的往身后的箱子里随意一扔。“一天时间,是死是活我乾一阁给你找到,不过接下来的事情,我乾一阁是不会插手的!” “好!”杨臻痛快的答应。“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东方的天际渐渐有了微微光亮,杨臻一夜未归,急的令蝉在屋里不停的走来走去,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出去看看。 窗户“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黑色的身影轻巧的跳了进来。 令婵忙迎上去问道:“郡主,怎么样了?” 杨臻边脱下黑色的夜行衣,边说道:“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你这里怎么样?没事吧!” “大将军来了!” “嗯?”杨臻一怔,也真是巧了。“你怎么回的?” 令婵接过杨臻的衣服,摸了摸桌上壶里的水还有余温,回道:“用过晚膳来的,奴婢说郡主来了月事,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 “嗯。很好!这几天无论谁来,都说我身体不适就行。” “将军一个月就来那么一次,昨夜来了,估摸着这个月都不会来了,除了梦华姨娘偶尔过来汇报一些府里的事情,也没人再来了,就怕老祖宗问起!” 杨臻接过令婵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老祖宗那里我抽空去一下就行,只要安能全找到长歌,什么都不是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青楼相遇 刚刚入夜,璀璨的星辰隐没到了云里。 灯火阑珊处的凝春楼在京都也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妓院了,来来往往的无不是达官贵人富家子弟。凝春楼之所以出名,除了它华丽的亭台楼阁,更著名的是里面的姑娘。凝春楼的姑娘不同于其他妓院的女子那般浓妆艳抹花枝招展,而是各有各的神韵,琴棋书画信手拈来,丝毫不比大户人家的小姐差。 凝春楼的妈妈也是个能人,除了左右逢源照顾贵宾,对于姑娘们也颇有一套。遇上那些性子温顺长相上等的,连吓带哄各种雅致的东西*着,培养成个长期的摇钱树,若遇上那脾气刚烈倔强,*几天未见什么成效的姑娘,长的普通一点的直接转手卖到差一点的妓院,做了那贩夫走卒的*玩物,长的还算上等的,就在月中办个什么雅致的茶酒会,把姑娘做个彩头,奖给那些打赏多的顾客,说白了不过把姑娘一次性高价卖了。 此时的杨臻坐在凝春阁二楼的隔间,一头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月白的衣袍裁的略微有些宽松,手中的扇子不时轻轻的摆弄两下,活脱脱一副潇洒公子哥儿的模样儿,此时正垂着眸子看一楼台上的表演,不时把目光撇向周围的欢客和姑娘们。 昨夜快到子时的时候收到了乾一阁的消息,只有短短三个字“凝春楼”。 杨臻刚看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心里咯噔的一下,虽然设想过比较坏的处境,但当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还是略微有些慌神儿,生怕长歌已经遭遇了不该有的,于是昨晚立马夜探了凝春楼,可找了一大圈却一无所获。 杨臻把手里的扇子合上,想到昨夜所了解到的,这凝春楼不仅暗处守卫颇多,而且个个都略有身手,藏人的地方做的相当隐蔽,想这凝春楼的背后,定有高人。 夜已渐浓,一楼的宾客渐渐多了起来。 大梁国民风开放,稍有地位的男子把凝春楼这类的妓馆和花舫列入了风雅的行列,期盼着邂逅一位如画中一般的红颜知己。 凝春楼所来的宾客中并不乏文人墨客,达官贵族,好些人的穿着佩戴,一眼看去便是不俗之物。 台上领舞的女子做了一个完美的动作结尾,款款散了去。管事的妓院妈妈风情万种的上了台,带着一脸笑容说着些个万年如一的奉承话。 杨臻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泯了一口,轻轻放下。 片刻过后。 楼下的“彩头”已经被押了上来。 杨臻看了一眼,那女子像是个农家姑娘,一身素色的衣裳,长的相当俊俏,怯怯的模样儿更是惹人垂怜,眼里透漏出来的光芒却倔强的很,此时正被一名大汉推推攘攘的带上了台。 刚刚上台不久,台下一个满腹肥肠的男人擦了擦头上渗出的油水和汗渍,满脸兴奋的拍了拍桌子,愿意出一百两买下那姑娘,眼光*裸的像是已经把那姑娘的浑身拨了个精光。 那姑娘听到有人出价,迎上了他的目光,吓的往后退了几步,又被身后的大汉推搡到了前面。 读书人大多有怜香惜玉的觉悟,一个脸色蜡黄的书生看不下去如花似玉的姑娘被那肥猪糟蹋,决定出更高的价格将那姑娘买下。 杨臻冷笑一声,那书生一看就是长期沉溺于酒色的人,脸色黑黄成那样,以后怎么死在温柔乡的都不知道,竟然还在这里买姑娘! 那猪一般的男人一看有人跟他抢,更来了兴趣,头上的汗如蒸了一般,不停的往上抬着价格。 一来二去之下,书生败下阵来,最终那财大气粗的胖子抱得了美人归,哈哈大笑的模样,快要背过气去。 杨臻叹了一口气,替那姑娘可惜,这头肥猪还不如那黄脸书生呢!只可惜自己的钱财只够在这隔间里喝一杯茶水,莫说救不了那姑娘与长歌,其实就连她杨臻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出卖身体的可怜人。 第一个姑娘被买走了,接下来第二个,第三个,都逃不过相同的命运。 杨臻耐心的等着,乾一阁的消息不会有假,况且长歌肖似曾是江湖第一美人的母亲,以她的容貌,怎么着也得是个压轴的。 果不其然。 最后一个姑娘被带上来的时候,杨臻手里的拳头一下子握了起来。 看着台下的欢客们欢呼兴奋的样子,杨臻把手里的扇子握出了一团团潮气,若是以前的她,若是在凉城,她一定会拿红云鞭抽的这群人满地找牙。 长歌是被两个大汉带上来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里堵着白色的丝绢,不知在呜呜的骂些什么,一张小脸儿倒还是那么俏丽,火爆脾气也丝毫未改。 刚刚被推上台,身侧的大汉一个不注意,便被长歌转身一脚踹到了台下。台下的人群怔了片刻之后,继而发出一阵阵欢呼。 杨臻在楼上细细观察着长歌,倒不见有什么太重的伤痕,被捆的手背上淤青一片,想也知道是在打斗中留下的。 一个白胡须的老头儿颤颤巍巍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眼睛雪亮雪亮的指着台上的长歌说道:“一,一百两,我要了!”说完还大喘了几口气,像是下一刻就要蹬腿归西一般。 “我出一百五十两!” “二百两!” …… “八百两!”清朗的声音在楼上响起,一下子把价格抬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一时间人们纷纷往楼上看去! 窗子里,绿色的植物掩映着一抹月白的身影,看不真切脸的模样。 杨臻淡然的受着人们的目光,自顾自的把价格抬的老高,想让这场“拍卖”尽快结束。 一时间,凝春楼的大堂内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台上的老鸨呵呵的在笑,伴随着长歌挣扎时嘴里发出的呜呜声。 “九百两!”沉寂了片刻,二楼开始有人出声。 众人倒吸一口气,把目光放在了最初喊到八百两的杨臻身上,期待她再叫出什么惊人的高价。 杨臻用手轻扣了几下桌子,没有再说话。 众人见那人不语,心道原来也是个虚张声势的,纷纷对她失了兴趣,把目光放在出价九百两的人身上! 杨臻也在看,那人四十来岁的模样,一身绫罗绸缎,腰间挂着的玉佩白底青丝,润的要掐出水来,看他样子像个商人,眼里透漏着势在必得的老成。 台上的老鸨已经笑开了花,见没有人再应,便开口说道:“既然这位爷打赏的最多,那么这美人儿便是……” “一千两!” 浑厚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杨臻顺着声音望去,对面的隔间窗台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两个人,喊出一千两的男子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一身贵气,长的还算俊郎,再看他身旁那个,杨臻不禁心慌了那么一瞬,那个一身玄衣,星眉剑目,泯着薄唇靠窗而立的人,不是她那一个月才见上一两回的大将军夫君成翊又是谁! 似乎是感受到了杨臻的目光,成翊敏锐的朝她这边看过来,杨臻垂下眸子闪开他锐利的目光,暗叹自己给小二那二两赏钱当真没白花,选的这个地方植物掩映,恰到好处。 那个势在必得的商人本欲还想加价,却被成翊一个眼神儿瞪了过去,那人似乎认识成翊,只得干巴巴的闭上了嘴巴。 事情有些复杂了,杨臻心里暗暗琢磨。自己今天来这里并非是为了买下长歌,而是为了看是谁买了长歌,想在路上把长歌劫下来。哪成想,买了长歌的竟然是与成翊一起的人,想想成翊那几个貌美如花的妾室,杨臻感叹,果然物以类聚,都是一帮色迷心窍的家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初次交锋 夜色越来越浓。 几个粗壮的汉子穿着凝春楼家丁的服饰,小心翼翼的押着身前的女子。 老鸨子说过,这个丫头鬼的很,当初抓她的时候,好几个兄弟都栽在她手里,看守了她数日,挨了她不少打,还不能打回去,唯恐留下什么伤口破了皮相卖不出好价钱,如今把这臭丫头卖了,他们兄弟终于可以好好清闲一番了。 几个汉子边想着美事,边推搡着被反捆住手的长歌,出了凝春楼的后门,看见买主派来接人的马车和前来接手的几个仆从,笑嘻嘻的迎了上去。 破空之声传来。 几块飞来的瓦砾重重击在了两个大汉的太阳穴上,两名大汉惊吼一声,来不及捂住淙淙流血的伤口,便已经应声倒地。 剩下的几人大惊之余,立马背靠着围成一个圈,把长歌挡在了里面。 一道雪色的影子一晃而过,一个仆从还未看清是什么,就觉的眼前一黑,随即瘫倒在地。 白影并未停止,迅速攻击向了下一个人,身形轻盈灵活,而且速度极快。 凝春楼那几个粗壮的汉子有些武功底子,略略和那白衣的蒙面人交手几招,不过也很快被打倒在地。 杨臻心知自己不能拖,原打算看看是谁买下长歌,再等那人带着长歌走远了再动手,不曾想买了长歌的人竟和成翊一伙,硬碰上成翊自己没有胜算,只得选择了现在动手,而打斗声必然会引起凝春楼警觉,一会儿人多了自然不好走,况且还有成翊在,若他出手,一切就糟了,所以事到如今,只有速战速决。 杨臻掏出随身的匕首,精准快速的割开了捆着长歌的绳子,拉住她的手飞快的跑向了下一个胡同。 刚转过一个弯,杨臻便觉得有一道凌厉的剑气攻向自己。 来不及思索,杨臻飞快的转身一躲,顺势把长歌推了出去。 攻击接踵而至,杨臻出手接了几招,待看清来人,不由得心中大惊,最不想出现的人出现了! 成翊手持长剑,俊俏的五官冷的像是要凝出冰来,袭向杨臻的动作招招凌厉飞快,直逼要害。 杨臻躲闪之间抽出腰间的匕首抵御,几招碰撞下来,兵刃间划出了点点星火。 杨臻一个凌空翻转落地,后退几步,握着匕首的胳膊被震的微微发麻。 看着成翊手中泛着冷光的长剑,杨臻不禁感叹,成翊的流霜剑果然厉害,外公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在流霜剑下都被磕出了一块缺口,估计就算红云鞭此时在手,怕是也占不到太大的上风。 成翊同样看着眼前的蒙面人,身材瘦弱的和女人差不多,一双眼睛倒是凌厉的很,身手也算上乘,尤其是手中那把匕首,竟能与流霜剑接上几招不断。 棋逢敌手,成翊心中暗暗有些好奇这劫人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于是把手中的流霜划出一道剑影,快速出击,剑峰锋从要害转移向了杨臻的面巾。 杨臻心知不能久拖,那样必定会使成翊起疑,自己又不能下杀招,若成翊受伤或者死了,自己的当寡妇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躲闪之间,杨臻压低声音大喝一声,“堂堂兵马大将军,竟也做这强抢民女的勾当!” 成翊手下动作微顿,“强抢民女?”说完看了看不远处还未跑走的长歌,瞬间有些明了。一开口,磁性而深沉的声音反驳道:“强抢民女的是阁下吧!那女人已经被我朋友买下了!” “是吗?那你看这是什么?”杨臻说话间掏出几枚黢黑的弹丸,乘成翊微顿的时候,飞快的把弹丸甩到了他脚下。 成翊见有不知什么暗器飞来,疾步后退。 鸽子蛋大小的几个黑色弹丸在他面前就地炸开,空气中立马弥漫起了浓浓的烟雾。 这边杨臻借着烟雾做掩护,拉起长歌便跑。 一道流光飞过,流霜剑稳稳的插在地上,微颤的剑身上带着几滴还未凝固的鲜血。 不远处,一块白底青花的玉佩被杨臻悄悄扔在那里,静静的躺着。 绕了几条巷子,感觉身后的人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杨臻回头,便见长歌扶着墙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见杨臻回头看她,长歌插着腰摆了摆手。“大姐,跑不动了!我都好几天没吃饱过了!” “哦?”杨臻扯下自己的面巾,看着久违的妹妹,虽然气她不懂事,眼睛里还是不自觉的带起了笑意。“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大姐?” “你拉着我大街小巷的跑了这么多年,我还认不出你来!” 杨臻满意的点了点头,过去拍了拍长歌的背。“你还好吧!有没有……有没有被谁欺负?” 说道“欺负”,长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吓的杨臻一阵心慌,暗道不可能啊!妓院拍卖做彩头儿的姑娘都必须是处子之身,难道…… 杨臻胡思乱想之间,听见长歌抽抽搭搭的说道:“他们不给我吃饱!那个恶毒的老女人和那个猪一样的男人还拿针扎了我好几下!” 杨臻松了一口气,掀起长歌的袖子看了看,除了几片淤青没什么大碍,况且长歌精气神儿还不错,才彻底放下心来,指着长歌的头指责道:“谁让你不听话,这么野!受点苦活该!” 长歌把头低下,嘴里嘟囔道:“我再野也比不上你野呀!”嘟囔完眼角余光一撇,突然看到杨臻身侧的血迹,心里一慌,一把拉出杨臻背在身后的胳膊,鲜红的血已经浸透了月白的衣裳。 “大姐你受伤了!”长歌焦急的说道。 “没事的!一点小伤。咱们小时候偷偷随大哥去缴强盗的时候,又不是没有受过伤!” “大姐,都怪我!”长歌自责的低下头,没有想到刚刚见面就让姐姐受了伤。“我带你去医馆!” 杨臻拍拍长歌的肩以示安慰。“我没事!我刚刚把你劫了,又和成翊交过手,无论是凝春楼还是成翊都想找出我们,此时医馆一定有人盯着。我带了金疮药,你为我包上,皮外伤而已!” 长歌忙接过杨臻手里的药,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襟为她包上,大姐的话一向是有道理的,从小到大听大姐的准没错。 长歌细心的包扎完毕,把药重新交给杨臻,疑惑的问道:“大姐,我们是郡主,那妓院绑了郡主,为什么躲着的是我们?” 杨臻看着一脸茫然的长歌,呼吸顿了片刻,平静的说道:“长歌,若这件事情闹大了,你堂堂凉城郡主做过妓院的彩头,你一辈子就完了!况且……”杨臻突然有些心痛,“凉城,已经不是几十年前的凉城了!” 长歌的眼神渐渐变得没落,也沉下了声音,“那大姐夫呢?我虽然没有见过他,但你刚刚喊那人大将军,他就是对不对?你为什么要和他交手?” 他!提起成翊,杨臻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可能自己学过太多东西,唯独没有学过怎么讨男人欢心,两个人虽是夫妻,却陌生的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她嫁给他,别无所有,也不想多牵连什么,只求在凉城有难的时候,他们的婚姻可以让他拉凉城一把。 见杨臻不说话,长歌已经有些了然,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眼睛在杨臻沉默的时候早已蓄满了泪水。“大姐,这一年多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过得好不好?” 杨臻看着长歌悲伤的眼睛,伸手擦了擦她哭花的脸,把妹妹紧紧拥在怀里。“我很好!很幸福!你,大哥,父王母亲,还有凉城所有的人,你们好,我就很幸福!” “大姐!”长歌抱着杨臻,一滴滴的眼泪落在她的背上,灼的心头发痛。 片刻,杨臻把长歌从怀里推开,把眼角的泪擦了擦,摆出一副大姐的姿态责问道:“说!你来京都,除了看我,还有什么事儿?大哥说你在信中提及要报恩,报什么恩?” “这个……”长歌听到杨臻的追问,抓着自己衣角开始蹂躏,一脸羞涩,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不快说!”杨臻越发严肃起来! “哎呀!我说啦!”长歌跺了跺脚,“就是那次,那次我偷偷骑你的小狼出去,没想到它脾气还是那么臭,把我甩了下来,然后……然后就在我快掉下山坡的时候,有人救了我!” “然后那人告诉你他在京都?” “不!”长歌摆了摆手,他没有告诉我,他们说话的时候,我……我听到了京都!”长歌的声音越来越小。 “然后你就不管家人担心,不顾自己安危只身来了京都!” “大姐~”长歌又拿出了小时候的杀手锏——撒娇。“人家还不是太想你嘛!” “你呀!”杨臻又一次重重的点了一下长歌的头。“今晚把你安排在客栈里,明日一早,我找人送你回去。长歌,京都不比凉城,这里可不是随意乱跑的地方!” “可是!那些欺负我的人,我还没有报仇!” “长歌!”杨臻呵斥她一句,“那凝春楼古怪的很,它的后台是谁你我都不知道,你还想让她再卖你一次吗?我想再有第二次,你就不会这么好运了,她们有的是手段,只不过这次对你大意了而已。” 长歌撅着嘴巴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杨臻回到将军府时,已将近丑时,令婵还再屋里焦急的等着她,杨臻告知令婵一切顺利之后,才熄了灯各自睡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山寺遇险 一大清早,杨臻便找好了马车打算送长歌回去。到了客栈后,长歌住宿的客房早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了简单的一封书信,信中提及的,还是报仇报恩什么的。 杨臻看了书信之后再没有说话,她不想责备长歌什么,长歌从小跟在她的后脚跟长大,自然像她几分,想想当年自己的那股“野”劲儿,不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么!相信以长歌的聪慧,经过这次遭遇之后,在这诺大的帝都,一定会把自己保护的很好。 回到将军府,杨臻又开始像往常一样,把自己关进西园,除了偶尔往老祖宗那里走动走动,便在书案上翻着那本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凉城志》,书上的内容早已经倒背如流,可还是忍不住反反复复的,读着上面的每一个熟悉的地名,每一段耳熟能详的故事。 近来听令婵的抱怨,那青玉姨娘最近似乎是有些不像话了,反是经她管制的东西,西园是要什么没什么。 杨臻听过这些事之后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耳旁风,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谁叫青玉现在是成翊的心肝儿,只要回将军府,便夜夜宿在她那里。 那青玉虽然是庶出,好歹也是官家的小姐,从小娇生惯养,心气儿自然也高,如今有了成翊的宠爱,自然看不起她这个小小凉城的没落郡主。杨臻不用脑子想也知道,青玉每天在成翊耳边吹的是什么枕边风,所以很多事情杨臻不去计较,并不是畏惧青玉,而是怕后宅算计惹恼了成翊,那样于她是个麻烦,对凉城也不好。 四月十六,本是开国第一兵马大将军成慕老将军的生辰,成老将军的一生为大梁立下了汗马功劳,其背后也少不了老祖宗的默默支持,据说自老祖宗嫁入成家,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去城外的常音寺上一注香,以祈求夫君每次出征都能旗开得胜安然回来。如今老将军虽然已经去世多年,但老祖宗这习惯却没有改,如今上香的目的,一是怀念相伴一生的丈夫,二也是为了唯一的孙儿成翊祈福。 如今常音寺之行,身为成翊发妻的杨臻,自然不能缺席。 一路上,杨臻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打瞌睡,车轮随着山路的颠簸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令婵抽出自己坐着的垫子,要放在杨臻靠背处,却被她推了回来。 “哎!”令婵叹了一口气。“郡主心里想的我都懂,可这青玉姨娘确实有些欺负人了!听说梦华姨娘都差人把府里的好马车拉出来了,硬生生被青玉姨娘给赶了回去!老祖宗还以为这一切是你安排的,彰显节俭呢!” 杨臻眯着眼睛,令婵一向是个识大体的姑娘,当初从凉城带她出来也是看中了她这一点,如今听她这么抱怨,估计那青玉平日里没少给她脸色看,只得安慰道:“我的好令婵,在凉城的时候跟着我胡天海地的跑,什么苦没吃过,如今好歹有个马车做呢!谁让你家主子我武成文不就,不会管理府里的中馈呢!我看呀!我还真得找时间谢谢那青玉,这么彰显我的美德呢!” 令婵看着杨臻不在乎模样儿有些心疼,在令婵心里,杨臻这样的女子,以后的夫君对她,必定会是百般宠爱视若珍宝的,不像现在,明明是英勇的狼,却折了自己的爪子,窝在老虎的脚下做一只逆来顺受的猫。 杨臻难得看见一向稳重的令婵撅嘴巴的样子,故意伸出一只手来托起令婵的下巴,略带痞气的调戏道:“我的令婵美人,生气的样子都这么迷人!来,给爷笑一个!” 又这样!令婵很无奈,这位主子每次无聊都会把“调戏”她当成一种乐趣,刚要伸手准备拿掉自己下巴上的手时,却被杨臻猛的一把大力推倒在一侧。 令婵倒下的时候听见了利刃破空的声音。 “嘭”的一声,一支锋利的羽箭钉在车箱里。箭的力道受到车厢阻挡之后,自身的余力震的箭支微微抖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有刺客!这是杨臻的第一反应。 马车外随即乱了起来,杨臻把帘子掀开一条缝朝外面看去,数十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的树林里跳出来,不断把箭嗖嗖的射向这里最豪华的马车。 马车外的仆妇和家丁们纷纷中箭倒地,随行的侍卫经过初起的慌乱之后,快速有组织的围成了一个圈,把老祖宗的马车围到了中间。 片刻间,兵戎相撞的声音就传进了杨臻的耳朵里。 “我们去救祖母!”杨臻绾了绾袖子对刚刚爬起身的令婵说道。“这些人分明早有预谋,对方人多,守在这里只能被困死!我们驾马车冲出去,这里离常音寺不远了!” 令婵了解杨臻的性子,点了点头。 杨臻掀开马车的帘子,驾车的车夫早已经倒地身亡。 刚刚抓起马绳儿,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便执刀砍过来。 杨臻下腰躲过凌厉的刀锋,手里的马鞭豪不迟疑的抽了过去,那黑衣人的半边脸瞬间皮开肉绽,倒在地上痛苦的不停抽搐。 “驾!”杨臻驾起马车飞快的向前冲去,手里普通的鞭子不断飞舞,像一条灵蛇,变的锋利无比,刹那间便冲开了黑衣人的包围圈。 杨臻开了先路,朝着被侍卫围着的车夫喊道:“驾车的!随我冲出去!” 杨臻只庆幸给老祖宗驾车的还算是个机灵的人,听见她的呼喊,第一时间飞快的扬起了马鞭。 围着马车的侍卫见马车猛然驱动,拼了命拖住黑衣人。 眼看着侍卫们一个个相继倒下,那一刹那,杨臻仿佛又回到了凉城,看到了那些凉城好男儿们拼死抵抗外敌的时候。此时杨臻不得不承认,虽然成翊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带出来的兵,都是不屈不挠的好男儿!只可惜对方人多势众,凭她一人之力难以回天,更何况她的胳膊还有伤,目前她要做的,就是努力的,保护自己能保护的人! 马车猛然的行动冲出了包围,后面的黑衣人紧追不舍,流星般的箭支嗖嗖的向她们袭来。 杨臻挥舞着手中长长马鞭尚能抵挡一番,回头一看,为老祖宗驾车的车夫胸口,稳稳的扎着一支箭,随着车夫的倒下,马车很快失去了控制,随着受惊的马儿狂奔起来! “令婵!出来驾车!” 千均一发之际,杨臻朝着令婵大喊一声,自己抓紧时机纵身一跃,跳到了老祖宗的车上,双手做力支撑的时候,受伤的胳膊一软,身子晃了下,还是很快的抓住了马绳儿。 稳住马车,杨臻快速的赶着马,扭头朝车内问道:“祖母,你还好吗?” “臻儿,我还好!你快些跑吧!莫要为我这老婆子误了性命!”车里传出回答有些虚弱,杨臻听的出来,老祖宗在努力放稳自己的呼吸。 “少夫人,老祖宗出了好些虚汗!面色也不好了!这可怎么办?”一直跟着老祖宗的老嬷嬷焦急的说道。 杨臻心里一沉,眼看后面的刺客越追越紧,如此下去,莫说逃不逃的到常音寺另说,老祖宗的身体也经不起再折腾了。 思量间,马车行到了转弯处,杨臻眼波一转,有了主意。 黑衣人追到转弯处,破败的那辆马车还在拼命逃跑,崭新些的因为被射死了车夫,从而失去了平衡,歪倒在了路边。 不远处的树林里,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子扶着一个穿灰白斗篷的人正在拼命的逃跑。 几个黑衣人追上前去,便听见那婆子焦急的大喊道:“老祖宗快跑!”说着脚下不知被什么拌倒,滚下了土坡,爬在地上生死不明。 眼看目标就在眼前,带头的黑衣人高高举起了手中带血的弯刀,只要杀了这个老太婆任务就算完成了,以后有的是荣华富贵,其他蝼蚁的生死都不重要。 眼看着老太婆戴着灰白的斗篷还在拼命的跑着,带头的黑衣人阴狠的一笑,用长刀瞄准猎物后心,狠狠的把刀甩了过去! 夺命的长刀袭来! 杨臻瞬间顿下脚步,刚要借面前的大树凌空躲过,长刀便不知被什么击落,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自己也被一股大力猛的拉住了受伤的胳膊,拽了过去,随后跌在一个温暖的怀抱,头上的围帽也瞬间滑落。 头顶传来磁厚的声音,带着些许惊讶。“是你?” 成翊的手指修长有力,此时正紧紧抓着杨臻的伤处,疼的杨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还未等杨臻回答,带头的黑衣人见事情败露,已然红了眼,大喝一声向成翊袭来,招招夺命。 成翊把杨臻护在身后,流霜一出,不消几个来回便把那人斩于脚下。其余的刺客不过一会儿,也都被成翊带来的人杀了个干净。 成翊把剑收回剑鞘,走到杨臻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张俊脸面无表情,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没事吧!” “报!”未等杨臻开口,成翊的一个手下前来报道,“禀大将军,属下已找到老夫人,就在不远处的常音寺,只受了些颠簸,身体有些虚弱,其他并无大碍!” 成翊舒了一口气。“好!下去吧!” 成翊把眼光重新放回杨臻身上,看着杨臻袖子上浸出的血迹,眉头轻轻一挑。“受伤了?” 杨臻心里一慌,衣服未见破损,血迹却从里浸到了外面,成翊从小到大看惯了生死流血,这种伤口撤什么慌估计都会被他看穿。 “呃!”杨臻把眼光撇到别处不再看成翊,瞧见地上的尸体,转问道:“你怎么不留个活口!” “我能得到情报赶到这里来,自然已经知道是谁派来的!” 杨臻在心里默默送上一记白眼,暗道,废话,我当然知道!不过是随便转移个话题而已!心里这样想,嘴上是不能这样说的,杨臻看了一眼成翊那*如一的脸,闭上嘴巴没有再说什么。 年长的老嬷嬷一瘸一拐的走到杨臻面前,合着手掌阿弥陀佛的念叨了半天,老泪流的满面都是。“阿弥陀佛,幸亏少夫人安然无恙,否则让老奴和老祖宗怎么心安。” 杨臻浅浅一笑,“于嬷嬷还好吧!我方才把你拌倒用了些力气。” “还好!还好!若没有少夫人,怕是我这条老命早已经没有了!也不知,不知老祖宗怎么样了?” “祖母没什么大碍!现在在常音寺里息,我们一同去罢!” “好!好!”于嬷嬷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留下站在原地的成翊,同杨臻一起往常音寺走去。 成翊躇在那里,耳边还回味着杨臻的那声“祖母”,她是正妻,随他唤一声“祖母”也无可厚非,不过她唤的这声“祖母”,听上去竟比他还要亲切上几分,不过看在她拼死相救的份上,勇气可嘉,且不与她计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夫妻之实 在整个大将军府,杨臻虽与成翊关系一般,但与老祖宗的关系却是很好的。 刚进大将军府时,杨臻竭力讨好老祖宗,不过也是为了能在将军府里有个靠山,过得好一些。日子久了,杨臻是真正喜欢上了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说起来,这老祖宗年轻的时候也算的上是一位巾帼女英雄。想当年老将军随着皇帝打江山,多少次在前线出生入死,年轻的老祖宗都一直坚守他身后,相伴着渡过一次又一次的劫难。 如今老祖宗已然耄耋之年,除了成翊,身边再无其他亲人,至于杨臻,除了她是成翊的媳妇,相处下来,老太太也是极为喜欢杨臻身上的某种气质,有几分像她年轻时候的样子,加上感受的出杨臻对她的孝顺也是真心实意,所以对这位进门不过一年多的孙媳妇是极其满意的,只不过她那顽石般的孙子从不把心思放在后宅女人身上,蒙蔽着双眼看不清真正的珠玉。 老祖宗年事已高,经受过这次刺杀的折腾,在寺庙上过香以后,还未像往年那样小住几天,便被成翊安排回了府里,请了京都最好的大夫为老祖宗养身体。 大夫来了以后为受伤的人进行包扎诊治时,杨臻却悄悄的躲了起来,自己脱了衣袖处理胳膊的伤口,只因为那流霜剑下的伤口,痊愈之前,伤处发白,如落了片霜雪一般。 伤,本不是什么大伤,长歌的事情也不算什么太大的事,只是杨臻不想,自己和成翊有太多的牵扯,她为了凉城嫁给他,他也为了掌控凉城而娶她,两个人的关系就这么简单明了的好。 不过事情也单单只是杨臻这么想而已。 回到府里的第二天,成翊身边的小厮传话说,成翊今晚要宿在西园。杨臻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只抬着头无语的盯着房,饭后吼间焦躁的很,想喝一碗您上次煮的莲子水再睡下。” 杨臻把手中的梳子轻轻放在妆台上,朝着镜子中的小桃说道:“好的,知道了,我马上就去煮。” 小桃缓缓的退了出去。 杨臻起身走到成翊面前,唤了一声,“将军。” 成翊换了个姿势,斜躺着倚在床头,冲着杨臻摆了摆手。“去吧!” 杨臻看了一眼成翊因为这个姿势露出的大片麦色的胸膛,每一寸都散发着雄壮有力的气息,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果然是个浪荡的男人。 这莲子水煮了有大半个时辰。 杨臻用汤锅盛着煮好的莲子水往老祖宗的院里送去,路上碰见了刚刚返回的令婵。 令婵在杨臻耳边轻语道:“我已经告诉老祖宗说您为她煮了解燥的莲子水,让她等着喝一碗再睡,可以安神。” 杨臻点了点头,令婵办事,她一向放心。 这莲子水送过去,拉着老太太聊了几句,竟勾起了老太太的兴致,直和杨臻夸赞成翊有多么多么的好,让两人多多相处,最后竟扯到了生儿育女上,这一聊竟过又了一个时辰,直到老太太困的打起了哈欠,才放杨臻走。 杨臻回去以后已经快深夜了,西园的屋里只亮着一盏小烛,令婵过来朝杨臻示意成翊已经睡下一会儿了,才放心进了房间,见成翊已经打起了轻鼾,自己抱了张薄被,在小榻上躺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青玉有孕 杨臻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成翊早已经离去多时,早起是他行军多年的习惯。杨臻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曾几何时,她竟把以前的习惯懈怠了,只怕是今生以后的日子,都用不着了。 杨臻轻叹了一口气,想着昨夜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成翊为了不拂老祖宗的面子,一个月总会来这里一次两次,昨夜已经来过了,估摸着这个月都可以安生了。 长歌还待在京都的某个角落,恩也好恨也好,需得由她自己解决,隔三差五给杨臻写封家书报个平安,杨臻也就随了她去。 时光就像天空中的飞鸟,一圈一圈飞过,日子也一天一天过去。 杨臻依旧在她的西园里安安静静的呆着,撒了手不会管也不想管府里的任何事情,至于青玉对她做的任何小伎俩,掀不起什么大浪,她也从未放在心上,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着。 杨臻想一直这么平静的过着,怀念着从前的日子,也是可以的。 天不遂人愿,终有事情打破她的平静,比如说,一个月后,青玉怀孕了。 杨臻是最后一个得到这个消息的,老祖宗差人把她叫到了府里的大祠堂。 青玉轻抚着还平坦的小腹跪在地上,不时可怜巴巴的看看座上的成翊。 杨臻绕过青玉去,冲着老祖宗盈盈一笑,行过礼,提了提裙摆坐在成翊对面。 正堂端坐的老祖宗发色银白,慈眉善目的看了杨臻一眼,又撇了一眼地上的青玉,朝着杨臻的方向伸出手掌,在空中虚拍了两下,示意让杨臻安下心来。 杨臻暖心的一笑,朝老祖宗点了点头。 该来的人都到了,老祖宗拿着拐杖在地上“笃笃”的敲了两声,虽然已经有些时日不再掌管府中事物,毕竟也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端坐在那里,便已有些*。 “我大将军府的后宅一向安宁,从未有过妻妾不和嫡庶相争的事情!那是因为我将军府祖上留下来的规矩!”老祖宗声危词肃的开口,看着跪在地上已有些紧张的青玉问道:“青玉!你来说说是什么规矩?” 青玉呼吸一滞,老祖宗撇她那一眼,没有让她感觉到丝毫因她肚子里的孩子而偏袒她的意思。青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声音有些紧张的答道:“嫡妻无出,妾氏……妾氏不得有孕!” 杨臻默默的点了点头。不错,大将军府的规矩就是如此,这是当年老将军为了保护自己的发妻,也就是现在的老祖宗而订下的规矩,渐渐成了市井相传的美谈。只不过,在杨臻看来,虽是美谈却总感觉有些美中不足。 老祖宗端坐着扶着拐杖点了点走,“知道便好!”说完又笑眯眯的看着杨臻,声音放柔了好几度,“臻儿,这规矩从我,到翊儿他娘都从未变过。如今你是大将军府的夫人,那孩子是去是留,全凭你做主!” 青玉一听便慌了,泪水哗哗的流了出来,连跪带爬的到扑成翊脚边抓住他的衣衫,十分可怜的哭诉道:“将军救救我们的孩子!青玉一时糊涂,不过也是想着为了将军留一个孩子啊!” 成翊没有说话,倒看了一眼端坐在对面没什么表情的杨臻。 杨臻迎了成翊的目光一瞬便挪开了,到底是战场上杀过人见过血的,光那眼神儿有时候似乎就能把人看下一层皮来。哼!若不是自己心里有愧,才不会怕他!心里虽有些虚,铁打的脸皮可不是一天练出来的,面上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不出什么情绪。 成翊见杨臻就那么淡淡的坐着,不哭不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便说道:“既然祖母都说了是夫人的事情,自然由夫人决断!” 听了成翊的话,青玉瞬间瘫坐在地上,本以为将军年岁见长,娶了那女人一年多也未见怀上,老祖宗也必定会为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偏袒她些,没想到这两个报着最大希望的人竟然让那女人来做决定。 青玉哭哭啼啼的爬过来,杨臻赶紧从座位上躲开,青玉扑了个空,哭的更厉害了,“夫人!青玉做了很多错事!不该霸占将军,不该偷偷把避子汤换掉!青玉知道你一定很恨我,但还求你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放过这个孩子吧!” 青玉哭的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儿,堂内的老祖宗和成翊,一个虽面上严厉,眼里却带着些许渴求,另一个则一脸淡漠,猜不出什么心态。 杨臻低头看了眼青玉尚未鼓起的肚子,心里觉得有些对不住成翊,若不是娶了她,怕是早已经做了父亲,只怪将军府有这样的规矩,也怪她从未想过和他拥有一个孩子。 杨臻轻咳了嗓子,绕着青玉走了半圈,面对着祠堂上供的排位画像,不苟言笑的朗声说道:“既然将军府祖上留下了这样的规矩,那规矩,自然是不能废的!” 青玉闻言白眼一翻,险些背过气去。 老祖宗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垂下眸子点了点头。只有成翊依旧还是那副表情,淡漠的看着杨臻的一举一动。 杨臻无视成翊的目光,顿了片刻接着说道:“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青玉说的没错,上天有好生之德,将军府几世忠良,我身为大将军府的主母,自然也不能做那伤害无辜的事情!” 老祖宗突然抬起头看着杨臻,眼底渐渐有些红了。 杨臻向老祖宗行了个礼,恳求道:“臻儿恳求老祖宗放过这个孩子!” 老祖宗感激的点了点头,欣慰道:“好孩子,一切都依你!” 青玉这边又重新爬起来,连声向杨臻道着谢。 “先别急着谢我!”杨臻走回椅子前,习惯性的把衣摆一撩,泰然坐下,冲着青玉说道:“我说过,祖上的规矩不能废,否则如何立家*常!青玉,你既坏了规矩自然要为规矩付出代价,我罚你有孕期间不得出你的凝翠阁一步,直至孩子顺利生产,你可有怨言?” 青玉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可以生下来,到时候生下将军府的长子,哪里轮得到杨臻在这里吆五喝六,立马忘了自己方才的处境,可怜巴巴的朝着成翊唤道:“将军~” 杨臻没有言语,只等着成翊表态。 成翊面色柔和了许多,不带温情的朝青玉说道:“一切听夫人的吧!” 青玉放弃了反抗,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杨臻心下暗喜,这接下来的几个月,可更清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月事频繁 青玉被幽禁在了凝翠园。 将军府里繁复琐碎的事情,梦华姨娘一个人便打理的井井有条。 杨臻除了偶尔往老祖宗那里坐坐,调戏一下身边的小桃和令婵,整日里也无所事事,最多的,还是翻着那本已经看了几百遍的《凉城志》,怀念着当初和长歌在哪条街道擒过采花贼,和大哥在哪个山头缴过匪,和那人在哪个午后看过微雨桃花,只不过,一切都变成以前了。 成翊由于经常出征在外,带着女子不方便,所以随身伺候的,是个叫周武的小厮。 那周武性子活泼,见了杨臻总是笑眯眯的,说话也心直口快,杨臻虽不太喜欢成翊的为人,对于他的这个小厮,倒是有几分好感。 此时,周武正眉眼弯弯,边笑边朝着杨臻说道:“夫人这里快些准备好,爷今日从营中回府了,说晚上来夫人这里!” “嗯~知道了。”杨臻托着腮不急不缓的说道。 周武不禁为杨臻的态度感到无语,眼光扫了一圈屋里的陈设,摆的用的,好像还不及青玉姨娘屋里豪华些,不由的开口劝说道:“夫人,爷来是好事儿,若爷舒心,有什么稀罕物件儿,一定会往夫人这儿送的。” 杨臻点了点头,知晓那周武是好意,冲他回了个微笑,点了点头。 那周武见杨臻还是一副不开窍的样子,可惜的摇了摇头,暗叹这夫人白长了一副美人的脸,却没有一颗玲珑的心。 成翊随着夜晚如期而至。 杨臻的心也淡然了,不就是个男人么,夫妻之间的事他们又不是没做过,眼睛一闭一咬牙就过去,总难不过击退北狄蛮子。 简单用过饭菜,成翊在杨臻的书桌前随意的翻看着,没想到她一介女子,字倒是有些风骨。 杨臻梳洗完毕,披着件素色的薄纱,墨色的长发瀑布般的垂到腰间,精致的脸上未施粉黛,缓缓走到成翊面前,顿了片刻,想起老祖宗近日有些上火,尴尬的开口,“可看过老祖宗了?” 成翊应声抬头,看到眼前的杨臻,呼吸一滞,自己这位夫人是个美人,这是从见她第一眼便知道的,不过却是个清心寡淡的美人,成亲一年多,每次见她仿佛都还那么陌生,自成亲以来,莫说奉迎温柔,就连家事也从不曾上心。成翊把这一切归结于她是个养尊处优的没落郡主,左右他娶她也是有所图谋。 成翊的目光扫过杨臻脖颈间如雪的肌肤,呼吸渐渐变得紊乱,合上手里的,语气难得柔和的回道:“看过了,精神还不错,养养便好了。常音寺那日,多谢夫人了!”说着伸出手去挑起杨臻的下巴,看着她温润嫣红的唇,低头就要吻下去。 杨臻迎上成翊的目光,见他一双英气十足的丹凤眼中带着些许情欲的味道,竟漂亮得有些勾魂摄魄,让人能不自觉迷失在他的眼眸里。 不过杨臻是个例外。 在紧要关头时,杨臻伸出手堵住成翊的嘴推了老远,暗道这个*熏心的家伙竟然还想用美色勾引她,痴心妄想! 成翊伸出手握住杨臻的手腕,稍稍一用力便把杨臻的手禁锢在了她身后。 杨臻挣扎几下未果,眼睁睁的看着成翊吻下来的唇,小腹忽的一紧,一股暖流落下。 “将军。”杨臻突然尴尬的开口。 “嗯。”成翊鼻腔中暧昧不明的应了一声。 “我月事来了!” 成翊一怔,渐渐松开了杨臻,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眼神变的清明一片,斜睨着杨臻说道:“夫人这月事,来的似乎有些勤啊!” 杨臻一思索,顿时有些尴尬,上次出去找长歌用过这个借口,哪曾想这次真的碰上了。不过她杨臻终究是杨臻,依旧面不改色的厚着脸皮辩解道:“是有些勤了,改日我寻个女医瞧瞧就好了。” 成翊没有回她的话,突然朝杨臻说道:“过几天太子在郊外狩猎场设了赛场,邀了些青年才俊,倒时带家眷,你随我去!” “我?”杨臻有些吃惊。 “怎么?”成翊冷笑一声,“难不成你不认为自己是将军府的夫人,还是臻郡主不愿意去?” 杨臻捋了下自己的头发,面对成翊的斥责未曾害怕也没有反驳,依旧面色如常。 “好,去!”说完捋了捋方才弄皱的衣衫,默默的退了下去。 大梁皇帝已至暮年,这种集结青年才俊的事情,自然落到太子身上。 至于成翊,抛开他是年轻一辈儿的姣姣者不说,单他的母亲安和公主是太子的同胞妹妹这一点,成翊也必定在受邀之列。 如今大梁皇帝年事已高,对于朝中政事已经难以身体力行,虽然太子之位已然定好,但朝中各大势力早已经蠢蠢欲动,比次虽是狩猎游玩,也免不了各个家族悄悄拉帮结派。 杨臻心里明白,父亲把她嫁给成翊,除了皇帝对于上一辈儿错过的指婚,更多的,是父亲把风雨飘摇中的凉城,靠向了太子一脉,以后大位动荡,凉城能否安然无恙,都是未知。 自来了猎场,杨臻便安安静静的跟在成翊身后,进行着简单的应酬,朝中的关系纷乱错杂,杨臻自认为这一点她比不上一直周旋在其中的成翊,所以选择自敛锋芒,淡然观望。 正式的狩猎比赛在第二天才进行,赛制倒也有趣,这种无关国事的聚会,各家都是带了家眷来的,所以长弓美人,参赛男子与自家美人共乘一骑,每人箭筒中有一支绑了朱砂包的无头箭,两个时辰为限,最后狩猎最多,且美人未被朱砂击中者获胜。 杨臻骑在马上,背后便是成翊健硕的胸膛,双臂环抱着她抓住马绳儿,不时停下来拉开弓箭,精准的射击林中的猎物。 杨臻只乖乖的呆在他怀里,看着成翊箭无虚发,且每次都直指要害,心里不禁有些敬佩,若自己于他比试,估计也占不了什么上风。 越往林子深处走,兔子野鸡这类的牲畜随处可见,成翊干脆收了弓箭,只带着杨臻在林中转悠,找寻些稀罕的猎物。 草丛中有些窸窣的声音,声音虽小,却见白影儿一闪,然后飞快的蹿远。 成翊勒住马绳儿,张开弓箭,利箭瞄准着草丛快速移动。 在箭即将离弦的时候,杨臻身子微斜,触碰了成翊的胳膊,导致成翊射出去的箭,偏了那么几寸。灰白的动物中箭后,速度即刻慢了下来,拖着受伤的身子跑往深林。 “我看着像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死了怪可惜的。”杨臻朝身后的成翊解释道。 “嗯!”成翊应了一声,把手里的弓箭交给杨臻,在她耳边低语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看看。” 杨臻瞧着成翊此时的模样倒是顺眼了许多,自己的这个夫君果然是有些真材实料的,于是顺从的点了点头,回道:“去罢。” 见成翊拔开草丛进了林子,杨臻勒住手中的马绳儿躇在原地,不远处还能听见马叫声和人说话的声音,相必附近还有其他人。 哒哒的马蹄声在不远处停下。 杨臻抬眼望去,一袭红色骑装的少女骑着骏马停在路口,手中的弓弦拉的紧绷,锋利的箭锋所指的不是别人,正是马上的杨臻。 杨臻眯起眼睛看着,那少女她见过,与成翊成亲那日,这个少女曾经骑着马拦过花轿,只问成翊是否是心甘情愿,得了早已经预料到的答案之后,才黯然神伤的离开。 事后杨臻曾了解过,这个少女是静王的女儿燕龄,自幼聪颖过人,长大后更是个文武全才的巾帼之辈。只是这少女再怎么是个女英雄,也是难过成翊这道“美人关”。 杨臻见那燕龄长的分外秀丽的脸,心中不禁啧啧叹息,再怎么郎才女貌,静王与太子暗流涌动,这朝中局势也容不下他俩在一起。 面对锋利的铁箭,杨臻稳住马儿,没有露出丝毫恐惧,亦没有做出任何闪躲。 燕龄见杨臻越是淡然,脸上的表情越是气愤,相必是把她不能嫁给成翊的所有原因都归结到了杨臻身上。 长箭离弦,锋利的箭身刺破长空,直射向杨臻。 杨臻唇角一挑,眼皮都未曾眨一下,任由长箭擦着她的耳际飞过,带起几缕长发,然后砰的一声釘在树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潇洒反击 刚刚入夏,当空的太阳像一团燃烧的火,把空气都灼的炙热。 燕龄本想吓唬一下杨臻,常理来说,见到的应该是一个吓的花容失色,哭泣尖叫的女人,没想到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预想,那个女人竟然淡定的没有表现出丝毫惊慌,怕是换做她也未必能做到这样。 刚想到这里,燕龄便看见杨臻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弓箭,箭锋闪过一道冷光,所指的目标,正是她。 燕龄如杨臻一样,知道对方不过吓唬自己,不敢下杀手,只不过把性命交到一个不知深浅的人手上,万一对方箭法极差,凭白搭上一条性命,也是不值。 想到这里,燕龄不禁有些慌神儿了,此时若躲开,明摆着是没有胆量,输给了对方,若不躲,又怕伤了自己。 燕龄思量两难之间,只听见不远处一声呵斥。 “住手!杨臻!” 杨臻犹豫片刻,慢慢放下手中的弓箭,看向刚从林中出来的成翊,炎炎夏日,一张脸冷的像是结了冰,怀里抱着一只伤了后腿的灰白狐狸,相必就是他方才射中的那只。 杨臻看着成翊,眼神中略微带了些怒气,像刚才那样声色严厉的喊她的名字,这是成亲后的第一次。 成翊撇了杨臻一眼,把目光放到燕龄那里,抱着狐狸抬手行了个不大规范的礼。 “龄郡主,多有冒犯!” 杨臻垂下眸子不语,若不是那燕龄刚刚见面就给她个下马威,纵然党派不同,表面功夫,她做的未必比成翊差。 那燕龄看见成翊,顿时眼眶变得通红,咬着嘴唇,满是委屈的喊了一声,“翊哥哥~”听的一旁的杨臻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 成翊面无表情,继对着燕龄说道:“猎场凶险,郡主虽有武艺傍身,但弓箭无眼,还望小心!成翊还有其它事情,先行告退!”说完便走到杨臻跟前,翻身上马,一侧臂弯里还抱着那只灰团团的狐狸。 调转马头行了几步,成翊在杨臻背后训斥道:“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差些闯下大祸!那燕龄虽是女子,却善于骑射,她有十足的把握伤不到你,才敢放箭吓唬你!她是郡主,而你若因为一时生气把那箭射回去,杀了她或者伤了她,我也保不住你!” 杨臻的手在袖下握紧,也许在成翊心里,燕龄郡主是当今皇上的血亲孙女,而她不过是袭了一个异姓王的郡主之位,况且大梁郡地封王只传三代,父王病重多年,凉城不比从前,她这末代郡主,怎么能和燕龄相提并论。 想到这里,杨臻喉中有些堵塞,想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杨臻,如今竟落的忍气吞声,连丈夫也明言无法保护她的地步。 “大将军多心了!杨臻自己鋳成的后果,自然也能背负的起!”杨臻深呼一口气,吐出心中的不快。 背后的成翊把身子往前略探,唇贴在杨臻耳边问道:“听你的语气,在你心里我是个逃避责任的人?”动作虽暧昧,声调里却不见丝毫温情。 杨臻唇角一勾,眼里不带一分笑意,“大将军自然不是那样的人!” 成翊直起身子冷哼一声,“承担后果?你怎么承担?你一个人的生死不重要,别忘了你背后还有你父亲的凉城!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个女人凭一时意气说承担就承担的!” 听到成翊的斥责,杨臻有些恼怒,抓起刚刚放下的长弓,抽出一支弓箭搭在弦上,双腿勾紧马腹,侧身下腰,面朝后飞快的射了一箭,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潇洒至极。 成翊怔在当场,只听背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正是燕龄方才所在的方向。 顺着尖叫的声音看去,成翊心中再一次有些震惊,那燕龄的骑装上染了大片朱砂色的暗红,其位置正中心脏,分毫不差。 地上静静躺着的,正是那支绑了颜料的无头箭。” 那燕龄正伤心的看着两人亲亲我我的走开,突然被一箭射中胸口,暗红色的颜料惹得哪儿都是,气急败坏的拍了几下身上的染料,冲着杨臻大喊:“你给我等着!” 杨臻扭头冲她嫣然一笑,伸出手指一勾,做了个有种你来的动作,眼看把燕龄气的要疯掉,才转过头靠在成翊怀里,踢了踢马腹,悠然的走开。 山路转过一个弯儿,树林淹没了燕龄的身影。杨臻抓住成翊手中的马绳,“吁”的一声停下,抬腿一跃跳下了马,朝成翊说道:“大将军,我凉城虽然不比当年,但我凉城儿女,也不是任人欺凌的羔羊!” 成翊怀里突然失了温度,低头看向杨臻,虽和平时一样表情淡的像水,但提起凉城时,透漏出来的风骨,却胜过了好些男儿。 羽扇般的睫毛轻颤了下,成翊倒不似方才那么严历了,“我没有看轻凉城的意思!” 杨臻点了点头,“大将军心里也这样认为最好!” 成翊静静的看着杨臻,绿林衬着她一身素色的衣衫,淡淡的施了些脂粉,眉目间一片清淡,倒别有一番风韵,心中稍稍一动,说道:“想当年暮老王爷与当今圣上一同打天下,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自是一世英雄!没想到,他的孙女,也有那么几分意思!倒是我之前眼拙了!” 成翊的夸奖像是一盆水泼在了地上,杨臻依旧淡淡的,仿佛成翊方才的评价与她没有半文钱关系。只是杨臻没想到,平日里一脸严肃的成翊竟接着调笑起了她。“你惹了那燕龄,倒不怕她找你麻烦,我当真弃你不顾?” 杨臻失笑,“依大将军的意思,我不还击,那燕龄就不找我麻烦了!只怕是将军那旧情人在拦花轿被将军抛弃之后,便把所有的帐都算在了我头上,如此一来,我倒真不怕她再记一笔!不过话说回来,杨臻既已经嫁给将军,凉城与太子,我与将军,我们已经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真希望,像这样的烂桃花,将军还是少给杨臻惹些!杨臻虽不是什么圣人,却也自认为是个大肚的人,将军以后若有什么喜欢的女子,如青玉姨娘一样,一并抬回去就好,杨臻很乐意多几个妹妹!”说完便留下成翊转身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英雄救美 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必定先留意环境和地形,这是杨臻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所以虽与成翊进了深林,来时的路,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走了不过一里的山路,便看见有侍卫在空旷处备着些马匹,以备狩猎者的不时之需。 成翊骑在马上,仿佛刚刚认识自己这位夫人,今日说的话,怕是比他们成亲一年多说的都不少,印象里这位郡主夫人总是一副淡漠的模样,受了冷落也不敢言语,如今依他看,倒不是什么懦弱的蠢女人,似乎有那么些趣味了。 骑马几步追上杨臻,成翊打趣道:“怎么!方才利用我时,往怀里钻的亲热,这下倒有脾气了!”说罢把趴在怀里的,那只已经奄奄一息的狐狸粗暴的拽出来扔给杨臻。“这小东西我看着不错,你养着玩儿吧!” 杨臻见他扔东西过来,下意识的转身接住,那灰白的狐狸软趴趴的爬在杨臻臂弯里,一动不动,腿上的伤口被成翊简单的包扎住,若不是杨臻的手还能触摸到它的心跳,还真以为它已经死了。 “我是边城长大的粗野女子,可不是那爱心泛滥的天真美人儿!” 成翊见她不识抬举,倒也没有太生气,“随你怎么处置!” “回去炖了!” 怀里的小东西听了杨臻的话,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睁开眼睛看了杨臻一眼,因为受伤气息奄奄,露出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夜晚临近,狩猎比赛结束,夺冠的是燕龄的同胞哥哥燕韦世子。 那燕韦世子出生高贵,也算的上是个英雄人物,生的身材高大,健硕有力,年轻一辈里能与之匹敌的,也只有成翊了。 众人本以为拔得头筹的必定是成翊,没曾想成翊战绩平平,于是众人便把目光往杨臻身上多看一眼,心里认定必然是杨臻拖累了成翊。 杨臻对于大家质疑的目光默默接受,心里承认,若不是她拿走了成翊的弓箭,今天赢的人估计就是他了。 成翊倒也未责备什么,不停的与各大家族的人们寒暄着。 天已入夜,杨臻待在早已搭好的帐子里打瞌睡。刚刚随太子妃一同认识了这夫人那太太,虽然太子妃为人随和,拉着杨臻的手如自己亲生女儿一般为她一一介绍,可杨臻自认为对这些盛装打扮的女人们似乎天生有一种障碍,一圈下来已经记不清谁是谁了。倒是有两个人她记得很清楚,一个是太子的小女儿萱灵,那个刚刚十岁的小胖妞,还有一个便是已经有过两面之缘的燕龄。 烛光在杨臻眼中晕成一个光圈,天知道她是多么怀念当初与将士们一同喝酒吃肉的日子。 困意来袭,杨臻简单洗漱过后便躺下睡了。 半夜迷迷糊糊之间,身上的被子被人掀开,成翊带着几分酒气躺进来。 靠近杨臻,把脸埋在她的发间轻嗅,伸手一把搂过她的腰,低喃道:“这回夫人的月事总该过去了吧!” 在成翊进来之时,杨臻就已经察觉到了,虽不喜欢成翊,好歹是她夫君,也只能任由着他上了床。 杨臻闭上眼睛,手中的指甲嵌入掌心,努力忽略着在自己身上游走的大手,只觉得每次圆房,她都像极了一只待宰的羔羊,只能在心里绝望挣扎。 长夜漫漫,杨臻带着疲惫的身心,慢慢进去梦中。 梦中的场景还是凉城,大败北狄军后,与将士们骑马回城哈哈大笑的样子,还记得自己当时扬言能喝下一坛女儿红。如今也不知,那酿酒的铺子还在不在,与她拼酒的张教头有没有娶东街的孟寡妇,大哥有没有好好保重身体,按时喝汤药。 一切的一切,都是深到骨髓的想念。 子夜时,依稀有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像是什么东西在剧烈燃烧,紧接着,一股糊焦的味道飘了过来,带着浓浓的烟气。 成翊猛的坐起来,想要唤醒身旁的杨臻,见她早已经睁开眼睛,便急命道:“快走!” 杨臻坐起身,奔跑间抓起屏风上的外衫飞快的套上,跑到帐子门口又折回几步,逮起蒲团上已经包扎好伤口,并且吃饱喝足的灰白团子跑了出去。 火势从一个较大的帐篷燃起来的,杨臻看了一下,按记忆中的分配位置,那着火的帐篷竟然是燕龄的。 呼呼的火蛇逼的侍卫们不敢上前,帐子里面已经听不到燕龄的声音了,估计不是吸入了烟雾陷入昏迷,就是已经被烧死了。 一桶一桶的水拎来,一时半刻根本扑不灭燃烧的大火。 燕韦心中焦急,气急败坏的一脚踹倒几个有些退缩的侍卫,急匆匆的就要冲进去救人,却被倒地的侍卫紧紧抱住一只腿,苦苦哀求,“世子,不要啊!” 燕威一脚踢飞那人,千钧之际,却见一个浑身湿透的人,往前一扑,飞速穿过火帘,冲了进去。 不过几息之间,那人便抱着一个人跃了出来,这一跃的冲力,让这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下。 这一摔,昏迷的燕龄咳嗽几声,缓缓的醒了过来。抱着她的人虽然烧的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燕龄还是一眼认出来,这是她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翊哥哥。 害怕和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燕龄紧紧抱住成翊,哑着嗓子深情的喊了一声,“翊哥哥!” 人群外围的杨臻听到人们的谈论,挤上前来一看,这对儿方才经历了生死分别的苦命鸳鸯,可不就是刚刚还在她身后的成翊么!看这情景,当真是郎情妾意,感天动地啊!杨臻不禁感叹,心想自己是不是又要有一个“妹妹”了,只不过这“妹妹”身份有些高,怕是不如青玉梦华那样的好招架罢。 感觉周围有人看她,杨臻流转目光一看,大家都在观察着她的表情,在他们的目光里,杨臻甚至读出了几分“同情”的意味。 尴尬之际,燕韦冲过来一把把燕龄从成翊怀里“抢”过来,急切的问道:“龄儿,你怎么样?” 燕龄眼睁睁的看着成翊起身离开,想要追上去却被自己的哥哥拉的死死的,只得回头安慰道:“大哥我没事。” 燕韦提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来,“没事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将军威武 大火很快被扑灭,原本声乐靡靡华丽非凡的帐子,此时被烧的一片狼藉。 被邀而来的一众青年才俊聚集在太子的帐外。 皇太孙燕楚派人清点了一下人数,除去死了几个侍卫,其他人大多都是在逃离的时候有些轻微的磕伤。 太子已过不惑之年,虽身居高位,却为人谦逊,自问其责,坦言是自己管理的疏忽险些酿成悲剧。 在场所有的人,不管与太子暗地里和与不和的,都表现大度的一笑而过,没有丝毫异议,未来储君的疏忽,谁敢明目张胆带头出来指指点点。 当然,除了燕韦! 燕韦的父亲睿王,年龄与太子相差无几,当初立太子时,皇帝便在这两人中间犹豫不决,最后看好了如今的太子德行宽厚,才把太子之位传给他,希望他宽厚待民,也宽容相待自己的兄弟们。 立储之争向来是你死我活,如今太子和睿王表面上风平浪静,内里却是暗潮汹涌 燕韦满面怒气的立于太子面前,抱拳道:“太子殿下,家妹在这场火中险些丧命,此事怎可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笔而过?” 太子不疾不徐的把目光投向燕雄,“郡主受了惊吓,本宫自然要有所补偿。” “太子殿下想补偿什么?绫罗绸缎还是珠宝玉器?” 太子面色不改语调依旧温和的反问道:“世子的意思呢?” 那燕韦倒也直率,“不过替家妹讨个说法!” “什么说法?” “四周营帐那么多,唯独龄儿的火势最猛,方才有人说着火前似乎闻到了松油的味道,不排除有人想借机谋害龄儿!” 太子捻了一圈手里的檀木珠子,反问道:“世子怀疑是何人想要谋害郡主?” “凡事力求证据!我燕韦也不是凭一己怀疑就妄自揣测凶手的人!待明日回京,燕韦必定请父王向皇上禀告,彻查此事!” 略过太子,让皇帝下令彻查此事,摆明了没把太子放在眼里。 周围一众青年屏住了呼吸不敢再插话,唯恐惹怒了太子或燕韦。 见燕韦如此态度,太子心中虽气愤,表面倒依旧镇定,“好!就依你!” 这边帐子里,随行的太医正在为成翊诊治,虽然冲进了火场救人,万幸提前把自己浇湿,救人的速度又极快,除了裸露的手背上有轻微的烧伤,其他地方并无大碍。 太医包扎好伤口提醒了些注意事项后,默默的退下了。 杨臻怀里抱着那只毛色灰白的狐狸,倚在屏风前看着成翊,不时用手抚摸着那狐狸长长的绒毛,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没有为成翊的受伤担心。 成翊看向杨臻怀里的狐狸,剑眉轻扬,“这小畜生倒是安分!” 狐狸似乎听到了成翊的夸奖,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闭上了,趴在杨臻胳膊上,享受着她的抚摸。 “是呀!喂了它些吃的,又把它放在棉花垫子上养伤,没想到它反而不走了。就像有的人一样,给了她想要的好处,便赖下不走了!” 成翊知道杨臻暗指的是她自己,这位夫人从娶进门的那一天起,便知道她嫁过来仅仅是为了凉城,因为从她看他的眼神里,成翊从来没有感受到过青玉的那种爱慕,或者是梦华的小心翼翼,从来都是淡的像一湾清水,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成翊承认,对于自己的这位夫人,还是相当陌生的。之前一直认为女人而已,懂得迎合,软玉在怀即可,如今看来,探索一下,也是件有趣的事情,尤其是回想起她白天,转身射下的那漂亮的一箭,让他觉得很是惊艳。 “你说说,我为何救下燕龄?”成翊看着杨臻低垂的眸子,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羽扇一般的阴影,格外漂亮。 杨臻眸子都未抬一下,心道不顾性命救你的老相好为何还来问我?嘴上却轻描淡写的回道:“为了太子罢。” 成翊眼睛微亮,觉得这女人不是什么蠢货,“说说看。” 杨臻抬眸轻笑,“这次狩猎聚会本就是太子操办的,若失火烧死了人,自是太子的失误,若失火烧死的还是曾经竟争对手的女儿,那睿王在其中能编什么故事,可就难说了!至于大将军,您与太子殿下血脉相亲,自然要帮!” 成翊赞许的点了点头,想起以前受一点点轻伤,都会被后院的那群女人一惊一乍嘘寒问暖好些天,再看看杨臻的表现,不禁问道:“看你似乎不担心我?” “担心啊!”杨臻微微眯起眼睛,“怎的就说不担心了,担心的很!”心里却诽谤道,是真担心,担心他成翊若死了,朝局改动之时谁帮助凉城?而她也成了个年纪轻轻的小寡妇。 成翊轻哼一声,他才不信! 杨臻继而悠悠的说道:“不过担心总是多余的,大将军究竟是自有分寸呢?还是为爱奋不顾身,那就说不准了。” 成翊扬起一边嘴角,有些轻佻的问道:“夫人以为呢?” 杨臻用一记白眼儿回答了成翊。 成翊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走到杨臻面前低下头看着她,凝脂般的皮肤嵌上两片微微嫣红的唇,如夏日莲花瓣儿上添着的那一抹娇艳,又如冬日里皑皑白雪上落着的那一片梅花红,分外动人。 小巧圆润的下巴让成翊忍不住想要勾起来细细看看她的脸,如此有趣的美人儿,他竟然埋没了那么久。 杨臻看似轻巧的一个转身躲过成翊的“调戏”,借之前的问题化解尴尬的气氛,“我想将军去救燕龄,心里也是有了十分把握把人救出来的,在杨臻心里,大将军做事一直都是喜欢稳中求胜的。”说完,杨臻心里为自己点了点头,这个马屁拍的不重不轻,刚刚好。 “你这么了解我?”成翊轻笑一声,声音带着磁厚感传进杨臻耳朵深处,“不过你猜错了,我并没有把握救出燕龄。” 杨臻看了成翊一眼,垂下眸子没有说话,是的,不管有没有救出燕龄,人们都看到了成翊奋不顾身救人的过程,太子与成翊关系紧密,共荣共损,有了这么一出,也不怕睿王编什么太子谋杀的罪名。 那灰白团子的狐狸似乎有些怕成翊,嗖的一下子从杨臻胳膊上窜到了桌子底下。 杨臻掩嘴一笑,朝成翊取笑道:“将军威武!” 成翊也笑了,转身回到塌上坐下,端起预备好的茶水饮了一口,指了一下杨臻,“郡主就是郡主,青玉可没这么大胆子!” 杨臻唇上依旧带着笑,眼睛里的光彩却慢慢隐了下去,嘴上淡然的奉承道:“大将军说的是,我该和青玉姨娘好好学学!” 成翊摇了摇头,“她是她,你是你,你比她聪明!况且你身上有股儿狠劲儿,是她这辈子都学不来的。” 杨臻看着藏在桌下缩成一团的狐狸,点了点头,眼底深的像一湾湖水,“谢将军夸奖。” …… 狩猎本预定三天,一场火,第二天便让一众王孙贵族的青年男女撤了个干净。 不管临走时燕龄对成翊多么的依依不舍,杨臻看着那郎情妾意的画面,都没有丝毫放在心上。 她又回到了她的西园,外面的什么事情,与她无关的她便一概不知,也不想知道,就像狩猎失火的事情一样,后续的故事,她便不知道了,只知道成翊那几天总是匆匆回府又匆匆离开。 长歌来信说,她找到了救命恩人,等把事情处理完了之后,自然会回凉城。 杨臻知道,长歌已经长大了,想想当年的自己,也就由着她去,那么犟的性子,若强行带回凉城,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见识浅薄 府里的管事嬷嬷隔三差五便会向杨臻汇报青玉姨娘的情况,说那青玉要么就是在凝翠园里耍耍脾气,要么就是要些稀罕刁钻的东西。杨臻自小最厌烦府上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想想那些柴米油盐的账单脑子都绞成了一团,还不如去校场上驯服两个年轻气盛的新兵蛋子来的痛快,所以面对嬷嬷的每次汇报,总是一句“孕中的人脾气大口味刁钻很正常,缺什么朝梦华姨娘要就是。”便把人打发了,想那青玉的肚子,也已经隆起了许多吧。 成翊快要放爹了!杨臻心想,自己不要孩子,看到成翊当爹,也算对的起他,左右在他眼里,只要是他的亲生骨肉,哪个女人生的都一样。 天已入夏,杨臻最爱的事情便是躲在莲池的凉亭里小憩,吹吹小风,闻闻花香,也算是一种惬意悠闲的生活。想想之前,每到夏日,她总想跑到外公家去,外公的山庄绿林掩映,守着清泉瀑布,自然凉爽的许多,无事了还可以调戏一下外公的那几个笨蛋徒孙,好不快活。 杨臻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感受着吹过荷花和水面的微风,清凉中夹杂着几缕香气,神思也随着飞到了千里之外。 有人进了凉亭,脚步稳然,步履宽阔,应是个男人,而落地的声音轻盈,一般练过多年功夫的人,才有这种特征。不用睁开眼睛看,杨臻也知道是谁,如此堂而皇之步履从容,出现在大将军府后院且身手非凡的男人,除了它的主人成翊还有谁! 微风习习,带起几缕发丝缠上杨臻白皙的脸庞,撩动着浅红的唇。 成翊心头微动,伸出手想要拨开那缕秀发,又怕破坏了那么美丽的风景。 指尖还未触及,一双清泠的眸子已经睁开。 杨臻躲过成翊的手坐起身来,寒暄道:“原来将军回来了。” 成翊一撩衣摆,在躺椅旁的石桌前坐下,顺手捏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事情处理完了,回来看看祖母。” 杨臻把桌上的果茶斟了一杯,推到成翊面前,“我刚从老祖宗那里过来,她已经午睡下了。” 成翊点了点头,“所以我才有空到你这里,有劳夫人了!” 杨臻伸了个懒腰,俯在石桌上,用手撑着脑袋,“照顾老祖宗是应该的。” 成翊眼里渐渐含笑,“常音寺山上遇刺那日,我听你喊祖母,如今怎么成了老祖宗?” 杨臻坐正身子,看着成翊,看惯了他一年多的冰山脸,如今突然一笑,倒是抢了几分那荷花的姿色。 杨臻心下胡乱琢磨,以成翊的脸蛋儿和风度气质,若是在妓馆风月场上,拔得头魁也是有可能的。 思想虽然张狂,杨臻嘴上却顺从的低声说道:“老祖宗待我极好,我不过一时忘了分寸,以后不会了!” 成翊放下刚刚捏起的葡萄,直言道:“祖母开心就好。”心里却有些不爽,这女人有几次看他的时候,眼神里透漏出一种怪怪的感觉,那感觉有些像一个猥琐的老色狼垂涎一个貌美的年轻姑娘,让人很不舒坦。 “我这些日子在调查那日着火的事情。”成翊转开话题,甩掉自己的那种想法。 “哦?”杨臻稍稍有了些兴致,“可查出什么头绪了?” “有。”成翊倒也不遮掩什么,直言道:“有人在着火前闻到了松油的味道。” “有人故意纵火。”杨臻丝毫没有感到惊讶,“帐子虽易燃,也不至于那么短时间内火势如此凶猛,可想是加了什么易燃的东西。可是燕龄身怀武艺,若有人在她帐子外偷偷倒松油,她该有所察觉!” “问过了,她只说自己昏昏沉沉,什么都不记得了。” “迷烟?” “也有可能,这是江湖上惯用的手法。”成翊认同杨臻的怀疑。 “那是谁想至燕龄于死地?她可有仇人?” 成翊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一假设。 杨臻把食指抵在下巴上,细致的分析着,“那燕龄没什么仇人,若是睿王的仇人,烧死的第一目标也必定是紧邻不远的燕韦,那么燕龄的帐子失火,纵火的人会有什么目的呢?” “说说看!”成翊重新捡起一颗葡萄,慢慢的在指尖剥下皮子,露出里面鲜嫩的果肉。 杨臻凝着眸子,目光似乎已经回到了城外失火的那夜,“若燕龄真的被烧死了,那么可以造成的直接影响只有两个,一个是睿王失女,另一个是太子失责。” 成翊看着正认真思考的杨臻分析的条条列列,心里有些欣赏,不愧是杨老爷子的孙女,提点道:“下个月魏国太子赵熙带亲兵出使边城。” 听了成翊的提点,杨臻似乎有些明悟,大梁与魏国多年和平相处,每年盛夏,两国便会派大臣带些优秀的亲兵出使,相互学习,促进两国友好。此次来访的是魏国大皇子,若能与魏国太子交好,无异于登基之时多了个强有力的扶持。 魏国经历数年内乱,如今的皇帝不过四十来岁,魏国的太子自然也是正值青年,听闻他本人文武全才,带兵打仗更是战无不胜,相对比文质彬彬的太子和年长的静王,论年纪论官职,似乎大梁的兵马大将军成翊更能胜任接待来使的任务。 “你怀疑有人想借这次机会阻止你去边城?” 成翊把剥好的葡萄放进嘴里细嚼慢咽,“还有更合理的解释吗?” “可是,燕龄毕竟是他的……” “你太天真了!”杨臻话未说完就被成翊强行打断,语气中似乎带着淡淡的失望,“这京都里人与人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女人呀!到底是见识太浅。” 杨臻看着成翊不再多说的模样,悻悻的闭上了嘴巴。确实,上一次老祖宗遇刺,怕也是为了阻止成翊前去,毕竟大梁有军规,军人服丧期间不得带兵,否则被视为不详。 此次燕龄遇险,首先是太子的失责,睿王与太子暗里水火不容,皇帝不可能不知道,若被人讹传到皇帝耳朵里,说太子心胸狭隘,有意报复之类的,对太子也是极其不利的,毕竟皇帝最注重为人“宽厚”,当年也是看中了太子的品德才选择了他,若太子失了在皇帝心中的“宽厚仁慈”,那与太子唇齿相依的成翊自然被连带。所以燕龄不管死与未死,成翊与她相信太子无辜,皇帝和天下人也未必会信,毕竟睿王宠爱燕龄多年,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成翊说她天真,目光短浅,杨臻心里没有丝毫反驳,他说的对,京都的人心不比凉城,她漏算的不是阴谋诡计,而且骨肉亲情。杨臻一直认为再残暴再无恶不作的人,对于至亲的人,总会有一点温情的,奈何还真的是她太天真了。 面对杨臻的沉默,成翊轻嗤了一声,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她。 杨臻伸手接过,指尖触及到他的体温,手下微顿,看清信封上的字,心头涌过一阵暖流。 还是熟悉的字体,流畅潇洒,字如其人,温润如玉。 少辞亲启。 字里行间一声“少辞”,似乎一下子把杨臻拉回了凉城,那些肆无忌惮的年月。 不理会翻脸如翻书,留信便走的成翊,杨臻小心翼翼的打开书信,把厚厚的一沓纸张紧紧的握在手中。 大哥只半张纸寥寥的报了平安,后面跟着的信,落笔都是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张艺的,林徐的,还有刘副将,李教头的…… 操场上的热血男儿挥洒出来的字体总是没有太多美感,有几个甚至杨臻在的时候他们还说读书无用,识不得几个大字,如今也能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上自己的名字和一句问候。 有些时光,让杨臻太怀念,也许这辈子已经注定在这深宅大院里虚度一年又一年,再也回不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受尽* 成翊自那日离开之后的半个月,便再也没有到过西园。 杨臻依旧每日在西园里吹吹荷风,一遍又一遍的翻看着那日收到的书信,曾经的热血和激情,怕是要永远埋没在这高高的后院围墙中了。 六月十五,是杨臻嫁过来整整两年的日子,每当这个时候,杨臻都会独自酌一杯酒,祭奠自己出嫁的那天。 午觉的时候,小桃送来长歌的书信,信中说她要离开京都,回凉城去了,怕是经历过了,想开了。 斜阳黄昏时,临湖的茶楼里座无虚席。 杨臻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一身桃粉衣裳的长歌,比上次相见的时候清瘦了不少。 看到杨臻,长歌眼睛里扬起甜甜的笑,如幼时一般流光溢彩。 “大姐!”长歌起身亲密的拉着杨臻的手坐下。 杨臻故意板着脸没有笑意,“肯出来见我了?”若对于别人,这份威严还是有一定的威慑力的,可对长歌往往是个例外。 长歌拉着杨臻的胳膊晃了晃,撒娇道:“大姐~” 杨臻向来忍受不了这般“温柔”的攻势,唇角轻扬,瞪了长歌一眼,宠溺的训斥道:“臭丫头!” 长歌嘿嘿一笑,调皮的冲杨臻吐了吐舌头。“大姐,人家好想你哦!” “谎话,你想我怎的现在才出来见我?” “我……我……”长歌有些结巴,“我这不是有些事情嘛!” “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杨臻看着长歌吞吞吐吐的模样问道。 “我……”坐在身旁的长歌眼神儿有些微微闪烁,想要开口,却又默默的闭上了嘴巴。 杨臻也不急着逼问,只等着长歌自己开口。 静默了片刻,长歌才轻声开口,声音不似以前那么欢脱了。“大姐,你不要问我了,到了合适的机会我会告诉你们的。” “哦?”杨臻疑问道:“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机会?是大哥担心你担心到心力交瘁的时候吗?” “大哥。”长歌轻唤一声,眼睛渐渐有些湿润。 “大哥一直瞒着二老说你在我这里,他的身体状况你也知道!” 长歌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杨臻,焦急的问道:“大哥怎么了?” 杨臻看着长歌着急担忧的模样儿,心还是软了,拉住长歌的手,“快回去吧!我已经不在了,你回去大哥才能好好养病!” 长歌点了点头,“大姐,我已经收拾好了,我明日一早便往回赶。” “嗯。”杨臻掏出随身带着的匕首和一些金银首饰递给长歌,“这是外公送的精铁匕首,我们兄妹三人一人一把。当年我出嫁的时候你把你的那把也给了我,如今我还给你,你留着防身!这些首饰都是当初母亲给我准备的,我留着也无用,你路上卖了用。” “大姐。”长歌握住手中的匕首,心里觉得愧疚万分。 杨臻每次面对长歌这样的表情,总是会心软的如一摊烂泥,赶紧收了收已经化掉的心,嘱咐道:“天不早了,你早点去客栈休息。” 长歌看着杨臻留在桌子上的东西,吼中哽的说不出话来,只不住的点着头。 杨臻撩起长歌的一缕头发帮她别到耳后,柔声道:“出来经历了些,也该长大了点儿,你的什么恩人公子你不愿说,我也不逼你,但你要记得保护自己,你安然无恙,我和大哥才能安心。” 杨臻回到西园的时候,侧厢里的灯还亮着,走近了,能听见呜呜的哭声。 杨臻寻着哭声推门进去,令婵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蹲在角落里,喉中隐忍着发出呜呜的哭泣声,浑身不停的瑟瑟发抖,小桃紧紧的搂着她,眼圈也是红红的。 杨臻一时心慌,几步过去搂住令婵忙问道:“怎么了?” 令婵听到熟悉的声音,扑到杨臻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杨臻从未见过令婵如此模样,从小到大,令婵一直都是个稳重淡然的姑娘,如今整个人仿佛已经失了大半儿的魂儿。 “令婵,不怕!有我呢!”杨臻拍着令婵不停颤抖的背,轻声安慰道。 “夫人!”小桃呜呜的哭着,见令婵痛苦的样子便更伤心了,举起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抽一咽的说道:“是……是邢……邢教头,他醉熏熏的闯进了西园……,欺负……欺负了令婵姐姐!” 杨臻脑子里嗡的一声,闪过一道霹雳,小桃的最后一句话直接劈中了她的心脏。 从小到大,令婵一直跟在杨臻身边,两人的感情无异于亲生姐妹的长歌,当年她嫁到京都,令婵当夜便拜别了爹娘随她前来,她不想因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与那些后宅女人争风吃醋,令婵也不会凡事强出头,相必暗地里也吃了不少苦头,只是不与她提罢了!杨臻觉得很多事情她们都可以由着别人,只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看着痛苦万分的令婵,杨臻瞬间觉得呼吸都有些疼了。 令婵一阵放恣的痛哭渐渐抽去了浑身的力气,整个人靠在杨臻怀里气若游丝。 杨臻掀开令婵的衣衫看了看,不禁被怒火冲红了双眼,只见她白皙的皮肤上尽是一片青一片紫,眼见到的地方看不到一块好皮肤。令婵从小跟着她,也是有些粗略的武功底子,究竟受了什么样儿的折磨,才能把她变成这样! 杨臻把令婵抱到床上,小心翼翼的为她掩好衣衫,吩咐小桃备些热水吃的连夜守着,好好照看,自己则回屋里,从墙上提起一把剑便走。 刚到园子里,却被小桃匆匆拦住,拽着杨臻的衣袖哭求道:“夫人,你不要去!那邢教头为救将军折了一条腿,将军感激他让他待在将军府里做个清闲的守卫头子,这个府里的侍卫都听他的,夫人你去讨不了好的!” 杨臻往前走了几步,小桃拉的更紧了。杨臻喉中苦涩,低言道:“难道就这么看着你令婵姐姐遭受屈辱,不管么?” 小桃想起令婵痛苦的样子,手下的力道渐渐松了许多,呢喃道:“将军,将军一定会还令婵姐姐一个公道的!” “他!”杨臻冷嗤一声,“那可未必!我自己的仇自己解决,若不杀了那畜生,我杨臻算白活了!” 长剑掩在衣裙下,几个门口的守卫都点头行礼,未曾发觉,只莫名的感觉今夜的夫人与往常清淡的模样有些不同,有种难以形容的气势,有些像,像大将军身上有时带着的一种……杀气! 这边的小桃被杨臻的气势吓住,缓过神儿来想到,那邢教头虽然腿瘸了,可是练了一身好功夫,夫人这么贸然前去,说不定会吃亏。 思索片刻,小桃一跺脚,朝着成翊的书房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祠堂受罚 到了一处厢房前,杨臻一脚踹开姓邢的房门,屋里的半支蜡烛还在燃着,冲天的酒气袭面而来,那姓邢的教头正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条中裤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褐黄的脸上满是斑点,大嘴随着呼噜声吹出一阵阵口哨,有人闯进来也未曾察觉。 杨臻一脚踹在那邢教头身上,用了十足的力气,那邢教头吃痛,感觉五脏六腑都遭受了重击,火辣辣的疼,瞬间酒醒了大半,呲牙咧嘴的爬起身,嘴角已经带了一丝血迹,虽然重伤,骨头倒硬,张口便骂,“他奶奶的!哪个……” 话未说完,一把锋利的长剑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欺负了令婵?”杨臻手执长剑,冰冷的问道。 那邢教头一闪身想要躲开,还未看清对方什么招式,长剑便再一次贴上了他脖颈间的动脉。 刚刚领会了杨臻的那一脚和出剑速度,邢六行军打仗多年,什么身手能做到这般,他自然知道,只怕是刚刚杨臻想留他一命,不然估计也不会只是吐血那么简单了。 邢教头脖子贴着剑,不敢往外挪动半分,在他认识的人里,除了睿王府的燕龄郡主和几个江湖女子会耍那么三五下子,没有几个女人能把拳脚功夫练到家,不过眼前的这位大将军夫人,恐怕就是个异类。 那邢教头惊讶之余,心里对杨臻也有了几分佩服,用胳膊胡乱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蹭的本就丑陋的脸上血红一片,朝着杨臻猥琐的一笑,“我邢六敢做敢当,那令婵美人儿……” 邢六边说着似乎想到了之前快活的时候,满脸陶醉。“那令婵美儿,我喜欢很久了,如今她已经破身与我,不如夫人就把她送给我玩耍吧!” 杨臻气的发抖,从小到大,令婵是她们几个里最稳重的,那么冰清玉洁的姑娘,如今竟落得被这么一个丑陋不堪的人渣糟蹋,这无异于毁了令婵的一生。 念及至此,杨臻已经忍无可忍,冰冷的剑光一闪,方才还有几分得意的邢六惨叫一声,捂着裆部倒在地上抽搐,血瞬间蜿蜒了一地。 邢六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女人竟然真的动手,而且动作快!准!狠!他身为一军教头,竟然没有躲开的时间,被人一剑刺了个穿,再看看杨臻握着带血的剑一步步的逼近,邢六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怕是他今天难逃一死了。 冰冷的剑气袭上胸膛,邢六感觉阎王小鬼似乎已经拉到了他的魂魄。 “铛!” 长剑被飞来的剑鞘打偏,深深刺进了邢六的肩膀,那邢六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杨臻转身看向门口,成翊拿着剑站在门口指着她,一双眼睛冷酷的像是把刀子,正慢慢凌迟着她。 “你想拦着我?”杨臻冷笑一声,小桃说寻她家大将军为令婵做主,果然如她所料,成翊本就是和*熏心的人,教出来的手下,果然和他一个德行,如何能为令婵做主! 成翊已经从小桃口中知道杨臻愤怒的缘由,只是没有想到她竟如此心狠手辣。 “放下剑!”成翊的声音不见一丝柔情,“邢教头与我将军府有恩,你不能为了一个丫鬟杀了他!” 听了成翊的话,杨臻不禁哈哈大笑两声,笑的眼睛里都带了几分泪意。 “有恩就可以丧尽天良了吗?那令婵呢?谁还她一个清白!” 看着杨臻没有丝毫悔意,这些日子在成翊心中积累起来的几分好感荡然无存,凉城已经风雨飘摇,教养出来的郡主竟然还养尊处优,大小姐脾气耍起来不知分寸! “丫鬟而已!邢教头在战场上军功累累,又豁出生死救我性命,那样的丫鬟,如果他要,我成翊便能赏他十个八个!” “既然从了军,战士就应该严已律己,为人正义,才能正军法,振士气!他这样的人渣,留着也是祸害!”说着,杨臻已经提起剑来准备一剑了结了邢六。 “你不怕我杀了你那丫鬟为邢教头陪葬?” 杨臻手里的长剑顿了下来,成翊的话她信,按成翊的为人,必然是说到做到,何况令婵在他心中也不过区区一个命如草芥的丫鬟而已。 见杨臻收手,成翊转身走了出去,“去祠堂认过!若不是你是将军府的夫人,以邢教头的身手能让你站在这里撒野?不知好歹!” 杨臻手里的剑哐当坠地,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邢六,觉得自己真是没用的很,若是早些回来,若不是平时太过散漫,他们怎么敢欺负令婵,如今她连令婵都保护不了,更谈什么保护凉城。 乌云遮住了月亮,夜幕阴阴沉沉,透不出一丝光亮。 令婵昏昏沉沉的睡下,小桃衣不解带的守在旁边,不时为令蝉擦拭一下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杨臻隔着窗户看了一看,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令婵。 沉默片刻,杨臻转身离开,去了祠堂。 祠堂沉重的门头上,白色的灯笼高高挂起,祠堂在灯火的光晕里,显得格外寂静苍凉。成翊背对着门口站在祠堂内,那背影,似乎比满堂的牌位,还要冰冷几分。 杨臻脚步微躇,抬脚迈了进去。 祠堂的牌位由高到低依次排列着,最中间的是成翊的祖父成慕之位,两排依次靠下,分别是成翊的父母,叔父,再往旁边,都是些外姓的人,牌位上刻着其生前的姓名和官衔。 杨臻知道,在成翊的祖父成慕那一代便有先例,但凡有军功,且无家室父母的将士,战死后可纳入成家祠堂,受成家后人香火,这一点,杨臻在凉城时便已经听说,心中十分敬仰成慕老先生的为人,对堂上所列的各位英雄烈士,亦是格外敬佩。 “跪下!” 简单的一声令下,不带丝毫情感,甚至没有回过头看一眼。 杨臻行至蒲团前,凝视着上方的英雄牌位,提起裙摆跪下,虔诚端正的行了一个礼。 成翊见她倒也听话,踱到杨臻身旁,沉声问道:“你可知错?” “我没有错!”杨臻挺直腰板,没有丝毫想要认错的态度。 “五年前南方叛乱,当地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我领命带兵镇压,叛乱头领借着对地形的熟悉,把我和几个小队的士兵逼到深山密林,那时环境恶略又有追兵,几百人死的死伤的伤。当时我的腿受了箭伤,是邢教头背着我一步一步走了出来。与大军接应后,邢教头才默默倒下,原来他的右腿早已经被毒蛇咬伤,为了救我才强忍着没有吭一声!再后来,命虽然保住了,右腿却永远的没有了直觉,行军打仗已然没有可能,我才留了他在将军府中。” 烛火轻轻的跳跃,成翊并没有因为杨臻的倔强而大发雷霆,只静静的叙说着自己的故事,但是从这故事和语气里,杨臻听的出来成翊是真的怒了,有的人越是气愤,表面表现出来的越是平静的表象,就像她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忍气吞声 成翊压着满腔怒火,向杨臻娓娓道来那邢六怎样英雄大义的气概,可在杨臻心里,功就是功,过就是过,不能因为一件事情,就能抹杀他所有的罪责。 “若论军功义气,那邢六是个英雄,若论品行道德,他却是的人渣!” 成翊冷哼一声,“就因为他想要了你那丫鬟?” 杨臻挺起胸膛,目光直视成翊带着冰冷威压的眼神,没有丝毫退让,“在你眼里令婵只是个丫鬟,可她也是父母生养的女儿!若历来有军功的人便可以丧尽天良欺男霸女,那这世上要监牢做什么?要王法做什么?人渣败类尽数去当兵好了!反正你成翊大将军纵容的很!” 啪! 杨臻侧过头,脸上顿时觉得火辣辣的,一股腥甜的气息涌上舌尖,有点像十三岁那年剿匪,被七八个山匪围攻,受伤摔下马来的时候,一个山匪用脚踩着她的脸,当时嘴里也是这个味道,似乎这次更苦一点。 成翊这一巴掌用了些力气,没有留丝毫情面,看着晃了一下身子,却依旧倔强的挺着脊背的杨臻,苍白的唇角已经沁出了点点血迹,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畏惧认输的表情。 沉凝片刻,成翊缓缓开口,“你是我第一个打的女人,因为你是我成翊的妻子!无论邢教头为人如何,他是我成翊的救命恩人,你身为我的妻子,却险些杀了他,这便是我成翊的不义!你虽贵为郡主,我本该敬你几分,可你既然入了我成家,就该遵成家的规矩!” 成翊看着堂上静立着的祖父牌位,拂开衣摆在杨臻身侧跪下,恭敬的行了个礼,直起身子,对着一旁的杨臻命令道:“今夜你就跪在这祠堂里,什么时候有了知恩图报的觉悟,什么时候起来!” 说罢,成翊站起身来,没有再留恋一眼,转身离开了祠堂。 杨臻看着满堂的牌位和跳动的烛火,渐渐红了眼眶,令婵如今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她杨臻带来的,令婵所遭受的屈辱是这辈子都难以洗清的!如今她不仅不能帮令婵报仇,还要在这里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杨臻啊杨臻!以前你可曾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这般落魄的样子。 天越来越阴沉,一道光亮照亮了祠堂,随后跟着的是轰隆的雷声。杨臻低下头,不知道令婵醒了没有,不知道凉城怎么样了?恍惚间,仿佛又回到出嫁前,倔强的父亲半躺在床上,泪眼婆娑的看着她,叹息着说道:“阿臻,你要怪只怪父王是个废人,但父王不能丢下凉城不管,虽然你已经付出够多了,但是为了凉城,也为了你大哥,你可愿……可愿嫁给成翊?” 提及婚事,杨臻脑海里第一个闪现的便是秦槡那温文尔雅的模样,和那张不经她调戏,就已经红透了的脸,可想想凉城这片她热爱的土地,还有这里她爱的和爱她的人,杨臻还是咬着唇点了点头。只记得那日的烛光和现在一样,忽明忽暗,仿佛离阳光明媚的天亮,还有很远很远,没有尽头的距离。 祠堂的蜡烛化做一摊烛泪,渐渐媳灭。 清晨,还是如期而至。 天空沥沥的下着雨,把整个京都和将军府,包裹在一片白蒙蒙的雾气中。 杨臻久跪的双腿已经麻木了,不想起身,也不知晓起来该去做些什么,是回西园就此认输,还是去和成翊抗争到底,答案是这两种选择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祠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拖踏的脚步声夹杂着雨的湿气卷了进来。 “郡主!”一声孱弱的呼唤让杨臻瞬间回头。 令婵穿着那身她最爱的素白衣裳,头上绾着那年生辰时大哥送她的白玉簪子,伞似乎没有打稳,雨水把头发打的湿漉漉的,脸色苍白如纸,唇上竟难得的上了几分胭脂。 “令婵。”杨臻眼中一热,打算起身拉过令婵好好保护,腿却麻木的不听使唤,一个踉跄又跪倒在地。 第一次,见她跌倒令婵没有扶她起来,而是脚步虚晃着一同跪倒在她面前,紧紧的抱着杨臻。 “令婵!令婵!”杨臻眼角一热,心里备感疼痛,她知道令婵更心痛,却不知怎么安慰,只能一遍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 比起杨臻的失措,令婵倒显得平静许多,仿佛受到伤害的人不是她。 “郡主……不哭!”令婵的声音有些嘶哑,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想说的话说出来。“郡主,我的好郡主!在这个世上,你是令婵心中最坚强最顶天立地的女子!你该流着汗,指挥着千军万马,不该……不该为了令婵在这里流泪。” 杨臻摇了摇头,“都怪我!在这京都,我太懦弱了!懦弱的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更没有好好保护你!” 令婵渐渐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力气,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了杨臻身上,口里断断续续的说着:“令婵……令婵不怪你!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小心……小心青玉姨娘!是……是她……撺掇……” 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背后,杨臻感觉不好,把已经瘫软在她怀里的令婵放平,头枕在她的臂弯里,只见令婵的双眼已经有些迷离,唇角一滴一滴的滴着暗红的血迹。 “令婵!令婵!你怎么了?”杨臻捧着令婵的脸,慌乱的用袖子擦拭她流出的血迹,擦的衣袖斑斑驳驳,鲜血还是不住的往外一丝丝的溢。 “令婵!你醒醒!”杨臻的声音带了一丝哭求。令婵缓缓的睁开眼睛,带着些许不舍,“小姐,你要……你要活成你的样子,现在……现在的你……不是你!” “你别说话令婵!你别说话!我带你去找大夫!” 令婵拼尽最后的力气摇了摇头,努力朝着杨臻挤出一丝微笑,半睁的眼睛已经开始涣散,呆呆的看着房顶,仿佛看到了很远的地方,看到了以前快乐的时光,看到了父母家人,还有那个温润如玉的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杀人凶手 祠堂外传来人群的吵闹声,由远及近,如一团苍蝇,嗡嗡的扑过来。 “抓住她!她在这里!” “抓住她!” 外头的叫喊声已经入不了杨臻的耳朵,只觉得怀里的人渐渐没有了呼吸,自己的心也越来越扎的生疼。 一滴滚烫的泪水滴在令婵苍白的脸上,令蝉爱美,小时候自己玩儿水溅到她脸上,令蝉都会很生气。杨臻赶紧伸出手把滴落的泪水擦干净,生怕弄花了令婵精描的妆,那样令蝉一定会不开心的。 杨臻刚擦完一滴,紧接着还是会有泪水一滴滴的落下去,可令婵再没有生气的起来念叨她。 门外乌压压的停了好些人,看着祠堂的情况,一个个都怔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一个伶牙俐齿的丫鬟朝着杨臻尖声道:“夫人!那令婵歹毒至极,竟下毒毒害青玉姨娘,青玉姨娘没了孩子,怕是性命都危在旦夕了!她是杀人凶手,你快把她交出来吧!” “交出来!”一旁的人纷纷附和,都想要手刃这个连孕妇都不放过的残忍的凶手。 杨臻紧紧抱着一动不动的令婵,心痛的绞成了一团,嘴里喃喃自语,“令婵,我不该让你陪我来京都,我带你回家好不好?我带你回家!” 杨臻撑起麻木的腿,颤颤巍巍的抱起令婵,一步一步迈向祠堂的门口。 老天爷似乎心有感应,乌云终于抑制不住这股悲伤,哗的下起雨来。 杨臻眼前的泪水和雨水混成一片,模糊间仿佛能看到,在凉城高大的城门下,一个背着包袱的素衣女子,嬉笑着追上她出嫁的马车,换下其她陪嫁侍女,要同她一起前来,杨臻还记得那日令婵笑意盈盈的脸,比那春日里的阳光还要灿烂上几分。 “站住!”一声严厉的呵斥从雨幕中传来,把杨臻从恍惚中拉了回来,刚刚失子的成翊脸色比天上的乌云还要暗上几分。 一个体态丰腴的丫头噗通一声跪倒在成翊脚下,指着杨臻的方向声色戚戚哭诉道:“将军,就是她,是她在夫人的安胎药里下了毒,是她害死了将军的孩子,打扫的小厮亲眼所见!青玉姨娘现在危在旦夕,将军一定要为姨娘和您的孩子做主啊!” 杨臻顿下脚步,她认了出来,这个丫头正是青玉身边贴身伺候的,如今言之凿凿的指认凶手,不知指的到底是已经没有呼吸的令婵,还是她! 杨臻冷笑一声,“青玉可死了?” 那丫鬟听到杨臻的问话一愣,想起青玉的嘱托立马又开始哭求,“将军,青玉姨娘说她做了错事,她不该扣下夫人爱吃的笋,更不该夺了将军的宠爱!如今青玉姨娘生不如死,请将军说句话,让夫人放过姨娘吧!” 听了那丫鬟的话,人群中有人嘀咕出声。“那令婵姑娘平时里为人和善的很,怎么会突然做出下毒害人的事情,莫不是……”说道此处,那人意识到自己失语,吓的赶紧捂上了嘴巴。 “竟然没有死!”杨臻可惜道。看着青玉的小丫鬟沉声道:“让青玉憋住最后一口气等着,莫要还未等到我收拾她就咽了气!”说完,便要抱着令婵的遗体离开。 “你太嚣张了!”一直未开口的成翊怒气冲天,看着杨臻挺直的背,一夜的忏悔依旧让她没有丝毫悔意,脚下一踢,一颗石子正中杨臻的膝盖。 杨臻久跪一夜,双腿麻木,抱着令蝉勉强能够行走,突然受成翊这一击,重重的跪倒在地,把令婵摔了出去。 杨臻爬过去紧紧的抱起令婵,生怕摔疼了她,却不知自己落地的膝盖已经把月白的衣裙浸的鲜红。 胸口一阵阵钻心的疼,杨臻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巨大的疼痛使杨臻抱着令婵不停的瑟缩起身体,疼的好想把自己的心脏剖出来。 意识模糊之前,杨臻脑海里闪过一抹担忧,这次的同心蛊竟然是由她触动的,不知道远在凉城的大哥能不能禁受的了。 杨臻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放晴,照进窗来的光亮刺的她有些睁不开眼。 小桃端了些清粥进来,看见苏醒的杨臻,欣喜的跑到跟前询问,“夫人,你饿不饿?” 杨臻看着小桃哭的红肿的眼睛,四处看了看,问道:“令婵呢?” 听到杨臻的问话,小桃的泪噗啦噗啦的掉了下来,“夫人,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令婵姐姐……令婵姐姐已经没了。” 杨臻无力的靠回被子里,面对早已经知晓的这个结果,眼睛涩的发酸。“葬到哪里了?” 小桃擦了擦眼泪,难过的对杨臻说道:“烧了。是老祖宗的意思,骨灰就放在西园的偏房里。” 杨臻泪水缓缓的流下来,这里还有肯帮她一把的人,老祖宗的意思她明白,令婵下毒害了青玉,无论是交给官府还是将军府处置,都落不了要被埋在乱葬岗的命运,老祖宗知晓她们之间的情意,如此一把火烧了,令婵还有回凉城之日,也落得死后清白。 杨臻擦干泪水,望着窗外的阳光,长叹了一口气。“那青玉呢?” “青玉姨娘?”小桃一怔,“青玉姨娘性命无碍,不过伤了身体,正在静养。大将军……”小桃怯怯的观察了杨臻的表情,见她没有太多情绪,接着说道:“大将军这两日一直都待在青玉姨娘那里。” “嗯!”杨臻起身,感觉身体发虚,脚底下像踩了朵云,有些晃悠。 小桃赶紧扶住杨臻。 杨臻瞧见桌子上摆着的清粥,走过去端起来就这碗喝了几口,小桃赶紧拿起勺子盛了一口菜递过去,“夫人慢点儿吃!” 杨臻胡乱吃了几口,感觉身上似乎有了些力气,起身披上外套便往外走。 小桃急匆匆的追上问道:“夫人要去哪里?” 杨臻边走边系好衣带,打开房门,头也不回的对小桃撂下一句“杀人!” 小桃听了杨臻的话,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杀……杀人?”转念又一想,低喃道:“可是,可是大将军叫你在西园闭门思过,哪儿都不许去!” 这话只能随风飘散了,杨臻去的匆匆,一句话都没听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笼中囚鸟 到了青玉的凝翠园,守门的丫鬟看见杨臻便伸着胳膊拦了上来,杨臻脚下步子未停,一抬手把那丫鬟扫到了一旁,院子里的小厮见将军夫人找上门来,来势汹汹,也不敢多阻拦,任由着杨臻冲进了屋里。 屋里的摆设富贵华丽,熏香的炉子里袅袅的飘着一缕香气,闻这味道,也如同青玉的人一样,浓郁香艳。 小塌上,成翊褪了靴子,一只脚垂在地上,一只脚踩在踏上,靠着小几翻看着一本册子,眉头紧簇。一旁的青玉长发未挽,青丝披在娇红的纱裙上,脸色有几分苍白,正倚着成翊的肩,弱不禁风的模样楚楚可怜。 “你不许进去!”那日指认凶手的那个伶牙俐齿的丫鬟尖声阻拦道。 在这丫鬟开口之前,成翊就已经觉察到了杨臻的到来,正一动不动的看着她,面上神色如常,空气却感受到了成翊的威压,变的闷沉沉的。 青玉吓的缩到了成翊怀里,气息虚弱,娇滴滴的喊了一声,“爷~” “是你撺掇邢六侮辱了令婵?”杨臻无视成翊刀锋般的目光,指着青玉质问道。 青玉身子一颤,没想到在她心里一直“好欺负”的杨臻,此刻竟然一副杀神的模样,令她有些胆颤。 成翊感受到青玉的瑟缩,凝声道:“莫怕!” 青玉听到成翊的安慰,恍过神儿来,立马朝着成翊哭诉道:“爷,郡主夫人若容不下青玉,把青玉赶出去就行!何必让青玉熬空心思养着爷的孩子,再让她那丫鬟一把砒霜毒死我们母子!”说道那个已经去了的孩子,青玉还是万分心痛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肝肠寸断的哭道:“我苦命的孩子啊!” 听着身旁悲惨戚戚的哭声,成翊把手中的书啪的一声摔在地上,起身朝杨臻质问道:“你还想做什么?” “怎么?”杨臻挑眉,“你怀疑是我主使令蝉下的毒?” “不是你还有谁?你的贴身丫鬟鬼鬼祟祟的碰过青玉的安胎药,有证人可见!何况她已经服了相同的毒药畏罪自尽,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成翊的眼睛已经冒出火来,恨不得立马让歹毒的杨臻滚回凉城。 “呵呵!哈哈哈!”杨臻仰天大笑,“我是大将军府的正室夫人,凉城的堂堂长郡主,就算打死了一个小小的妾室,大梁律法也处罚不了我多重!”冷笑罢指着青玉道:“她!还不值得我杨臻机关算尽!我今天来,就是要取她狗命的!” 杨臻一跃上前,手指还未处触及青玉的脖子,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打了回去。 杨臻同心蛊发作刚缓过来,身手不比以前十分之一,经受了成翊的一掌,顿时气血大乱,落地一个转身才堪堪站住,娘跄着后退了几步。 成翊起身,看着不堪一击的杨臻,嗤笑道:“花拳绣腿,不自量力!既然你身份高贵,大梁律法重罚不了你,还有我将军府的家规!”成翊抬腿赤着脚步步紧逼,“你拿凉城撑腰?莫忘了,是谁再为凉城撑腰!” 杨臻口中冒出一丝腥甜,成翊一句话戳中了她的软肋,如今局势如此,她确实没有与他叫板的资格。 看着居高临下俯视她的成翊,杨臻后退一步,如今为了凉城,她是畏惧成翊,可她不能让令蝉白死,什么家法,她才不怕! 手边摆着的白瓷花瓶上鎏金雕刻着什么花型杨臻没看清楚,只抄起来朝着青玉的方向奋力一扔。成翊拦住了身侧的杨臻,却没有拦住意外飞出的花瓶,只见空中白光金光一闪飞过,紧接着那青玉惨叫一声,倒在塌上一动不动,头上嘟嘟的往外冒血。 杨臻眼前竟也渐渐模糊,晃了晃脑袋,感叹自己真是越发没有出息了,歇了两年多,竟娇弱的和个小娘子一般了。 倒地之前,杨臻感觉到有一双手豪不温柔的接住了她,朦胧间有人摸向了她的脉搏,杨臻最后的意识是,这脉象不用摸她也熟悉,定和大哥一样,不是乱的像锅粥,就是静的像个死人。 时光荏苒。 杨臻在西园寸步未出已经三个月了,这次是真的被禁了足,西园门口的侍卫来来回回一班岗又一班岗的站着,昼夜不离。原本园子里还有几个打扫伺候的丫鬟,如今进进出出的只剩下了小桃一人。 杨臻每天呆呆的,话比之前更少了,只每天去令婵的屋子里,守着令婵的骨灰和一支白玉的簪子坐上半天,或抬着头看看天上的云卷云舒。 青玉姨娘没有死,不过刚失了孩子又遭受杨臻的“重击”,怕是得一辈子拖着病怏怏的身体过了,莫说为成翊生儿育女,自己离了药汤能不能活还是个问题,如此看来,这般生不如死的活着,倒是比死更能为令婵赎罪。 最后一次见成翊是杨臻醒后的第三天,没有说太多话,也没有太过于责罚她,只问了一句,她的“同命蛊”是与谁下的,杨臻只呆呆的望着天,没有回答一个字。 得不到答案的成翊并没有继续追问,转身离开了西园,再也没有来过了。 “蛊”只存在于苗疆一些古老的寨子里,懂得其法的人少之又少,成翊手下能人众多,能查出她体内有“同命蛊”,相必也费了一番功夫。 秘书中记载,“同命蛊”要下在两个感情深厚的人身上才能起作用,两个人需相互依靠,受蛊者,一人亡另一人必定重伤,下这种蛊,大多都是用体质健好的人的精力,吊住另一个人的性命,而下蛊的两人,夫妻为多,所以成翊前来质问她,并不奇怪。 没有得到答案,成翊也不会在乎,毕竟维持他们两人婚姻的,不是爱情。一直以来,杨臻都以为,青玉是成翊最爱的女人,孩子没了,青玉又被她打成重伤,成翊恼羞成怒之下必定不会轻饶,想来也是她错了,看成翊事后淡淡的模样儿,相必青玉在他心中也没有太大分量,后宅女人多一个少一个对他来说似乎也是无所谓的,果然是个薄情好色的男人。 再后来,小桃说,成翊去了边城,因为魏国皇子出使大梁了。燕龄的事情相必也是成翊和太子查出了些内慕与证据,皇帝才肯让成翊担此大任。而静王虽未被皇帝重罚,这段时间却敛了锋芒凡事退让三分,皇帝年事已高,帝王更替不过这几年的事,那静王只怕是不知又在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 树上的叶子渐渐的黄了轮廓,风一吹,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墙角的那颗枣树结了满树的果实,通红的枣儿一个压一个的摞在一起,把枝子压的弯成了一个月牙儿的弧度。 小桃找了跟竹竿子,站在枣树下,挥着杆子要为杨臻打枣子吃,一杆子下去,枣子扑啦啦的掉下来,砸的小桃捂着脑袋躲闪。 杨臻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眼里带着些许笑意,这也是令婵走后,她唯一觉得有些趣味的事情了。 小桃把刚打的枣子洗好端过来,深红色的枣子带着几颗水珠,乖乖的躺在那里。杨臻捻起一颗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果肉脆甜饱满,果香气溢满整个口腔。 看着满满一盘子的枣子,杨臻点了点头,不错!收货的季节又到了。 一念之间,杨臻簇起眉头,凉城的百姓此时应该也在忙碌秋收,凉城虽与北狄交界,地势气候却比北狄更适合耕种。以往北狄小规模来犯,大多是秋收时节为了抢夺粮食。去年北狄内部政权交替,一年下来倒还算安逸,只是今年大获丰收,杨臻心里总有着不好的预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夫人被劫 不消半月,事实便证明,杨臻的预感是正确的。 北狄人突袭了两国交界的一个村庄,杀了好些平民百姓,抢夺了不少牲畜粮食。 这只是一个开端。 前几次的进犯,都被凉城英勇的士兵击退了。可北狄新皇野心勃勃,前几次的抢夺不过是投石问路,对凉城驻扎的兵力进行了简单的试探。 最近一次的进攻,来势凶猛,数十万的北狄军队团团围困了凉城,相必北狄新皇也是算准了时机,成翊率大部兵力在南,凉城在北,魏国与大梁虽然表面和谐,也不决会轻易耗费自己的兵力去为大梁打仗,退一万步,就算成翊与魏国大皇子联手去了,怕是凉城也已经沦陷,成为了北狄的禁脔。 杨臻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凉城已经被困,不过凉城有大哥与父王幕后指挥,又有张艺和林徐前方作战,北狄想要一口吞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现下,估计皇帝已经派了些兵力支援凉城了,但若想大获全胜,依然十分困难。 杨臻自得到消息以后便坐立难安,出嫁前本以为寻了成翊这个靠山总能在凉城有难的时候帮上一把,如今看来,凉城还是要靠自己了! 杨臻换上一身墨色的衣裳,从床底下取出尘封已久的箱子,把里面的一把匕首和一卷朱红色的长鞭拿出来,寻了个包袱包上,又放了些散碎的银两,快速背在身上。 小桃去了府里其他丫鬟那里接描花的样子为她绣手帕。 杨臻出了正房,飞快的去偏厅揽了令婵的骨灰出来。 大门已经被紧紧锁死,被囚禁了这几个月,门上的铁锁都已经长了斑斑锈迹,只有小桃常出入的那个小门还开着,却有奉成翊的命令连夜把守的侍卫。 杨臻在这里呆了两年多,周围的情况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于是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把令婵的骨灰小心翼翼的包进包袱,看着高高的围墙,后退几步纵身一跃,跳上了墙头。 她要走了。 杨臻回头看了一眼,这深宅大院不适合她,不适合令婵,很多东西与其缩头缩脑等别人可怜,还不如靠自已争取。令婵那日说的对,她杨臻顶天立地潇洒了十几年,凡事从不输男儿,如今她的退缩和懦弱已经让她失去了令婵,再这样下去怕是失去的会更多。 杨臻长呼了一口气。 令婵,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带你一起回凉城。 墨色的衣角在暗夜里飞舞,杨臻步履轻盈如蝶,守门的侍卫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刚要穿过屋顶跳下围墙,墙下的窸窣声让杨臻顿下脚步,俯下身子在屋檐上屏住呼吸细细观察。 两个蒙面的黑衣人紧贴着墙快速移动,其中一个用手指了一个方向,另一个立马领会的点了点头,杨臻顺着黑衣人所指的方向看去,那个方向除了前厅,祠堂,便是成翊的书房。前厅和祠堂没有什么可吸引人冒险前来的,他们的目的,怕是成翊的书房,应该是想乘成翊不在,想盗取书房里的什么文件。 杨臻灵光一现,忽然有了个有趣的想法。 “有刺客!抓刺客!”杨臻大喊一声,蒙住脸翻身从屋檐上落下,挡在黑衣人面前。两个黑衣人均一怔,不知这突然出现的是什么人,见她大喊,立马抽出匕首向杨臻刺去! 杨臻转身躲开,见被惊动的将军府侍卫已经赶到,速度相当的快,于是冲着黑衣人神秘的一笑,转身背起院墙角落的一个大包,翻墙逃了去。 剩下两个蒙面人面面相觑,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便被训练有素的侍卫围了上来,一番苦斗,终究寡不敌众,两个蒙面人互看一眼,默契的点了点头,一同咬破了藏在牙嘈里的毒药,不消片刻便七窍流血而亡。 “还有一个跑了!”一个眼尖的侍卫喊道。 另一个附和道:“他好像背了一个麻袋!” 众人议论纷纷间,小桃从人群后面挤到前面,看到地上的尸体,吓的脸都白了,还是忍着恐惧,焦急的问道:“我听到了夫人叫喊的声音!夫人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摇头表示谁都没有见过杨臻。 “哎呀!”小桃又急又气,一跺脚,转身往院里跑去。 大大小小的屋子寻了个遍,都没有杨臻的影子,小桃急得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哇”的哭了起来。 一同进来的侍卫也是心里一沉,思索着,怕是那个逃走的蒙面刺客,扛着的麻袋里,装的就是夫人。 一个领队的侍卫,抓住身旁一人的衣领吼道:“孟三他们去追了吗?” 被抓住衣领的侍卫已经紧张到语无伦次,“追……追了!孟三他们几个是……是咱们这里轻功最好的,没有……没有追上!一转眼就没影儿了!” 领头的侍卫慢慢松了手,一道晴天霹雳在众人心头炸开,众目睽睽,在这么多人把守的情况下,夫人被劫走了! 次日清晨,杨臻乔装一番出了城,在城外又为“大将军夫人被劫”这个故事添了“精彩”的几笔后,快马加鞭往凉城赶去,回去的路程与时间她已经盘算好,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话差不多三四天就可以到了。 凉城的亲人啊!你们一定要坚持住! 月上梢头,杨臻停下行程把马儿拴到树上停歇片刻,市井里买的马,到底不如军中的马儿健硕有力,一日马不停蹄的奔波下来,马儿口中已经吐了些白沫,再跑下去,不换马,怕是吃不消了。 杨臻靠在树干上,吃了些干粮,小眯片刻缓缓精神,打算天亮后赶到下一个镇子再换一匹马。 有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带着车轮碌碌的声音。 在野外,杨臻的警觉性提高了十分,声音还很遥远,便已经睁开眼睛。那马车的声音非常之快,不过几息功夫已经近了许多,听马蹄快速跨步的声音,可判定马的健硕程度不亚于军中的骏马,其速度,甚至有几分“小狼”的风采了。想起小狼,杨臻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自己那匹通体棕红的小马,也不知道不在的这些日子,它是不是很寂寞。 想念归想念,杨臻脑海里已经做好了决断,快速起身走到马前,解开缰绳,轻轻一拍,马儿哒哒的跑走了。 杨臻披散开头发,在脸上抹了把土,寻了个显眼的路段,噗通一声躺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偶遇故人 月光如水,均匀的潵在地上,大路上没有白天的人来人往,赶车的马夫赶的正急,借着月光,突然看到路上躺着一个人,不知是生是死,吓的赶忙紧紧勒住马绳儿,才没有横压过去。 马蹄高抬落下,杨臻心里呼了一口气,赶这种快马的一般都是有经验的老马夫,何况深夜赶马还赶的如此快速稳当的,必然也是个老马夫中的好手,若是个新人,怕是她已经在马蹄下受伤了。 “主……主子!路上有个人!” “哦?” 声音一落,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个蓝色锦衣的男子利落的跳下车来,神色淡定,几步走到杨臻身前,俯下身子伸手探了探鼻息,才蹲下来把杨臻缓缓扶起,朝马车里回道:“主子,是个姑娘!” “嗯!”马车里传来轻描淡写的一声,没有再多一个字。 蓝衣男子似乎懂得车内人的授意,一把抱起杨臻,钻进了马车里。 车内,蜡烛在灯罩里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片刻过后,杨臻缓缓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身边的两个男子,一个五官刚毅,端端正正的坐在马车一侧,另一个穿着白底淡青花纹的衣袍,倚在马车内的小塌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玄关盒子,半低着头,看不清眉眼。 见杨臻转醒,蓝衣男子搭了一把手扶杨臻坐正。 “姑娘可好些了?” 杨臻点了点头,“多谢两位公子相救!” 蓝衣男子倒是的谨慎的很,追问道:“姑娘为何深更半夜一人倒在路上?” 杨臻顿了片刻,捋着心中编好的故事,迟迟没有开口。 蓝衣男子见杨臻迟疑,面色也不见慌张,以为有什么难言之隐,没有再逼问。 “丈夫有了新欢!我……我被夫家赶了出来,本来打算回娘家,怎知体力不支,晕倒在了路上!多亏公子相救!” 杨臻再次感谢,心想自己编的故事也算诚恳,毕竟成翊三妻四妾左拥右抱是事实,她打算回凉城也是事实! “造的不错!” 倚塌的白衣男子抬起头轻笑一声。 杨臻眉头一挑,看向那男子,心下一惊,不仅是因为那男子泛着微蓝的眸子,美的如同妖孽一般,更因为这双眼睛她曾经见过,虽然她杨臻有些脸盲,但是这样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任何人看过以后都会印象深刻。 这不是!这不是乾一阁当年帮她算命的那小子么!虽然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但是这世上能有几个人长一双奇异又漂亮的蓝眸,年幼时尚且不太容显现,但是杨臻深刻的记着自己抓着他的衣领,斥责他算的不准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气的泛起了微蓝的光芒。 听他的话,杨臻心道不好,莫不是那小子认出了她,戳穿了她的谎言? 抬起头的白衣男子对上杨臻的目光,有一种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很久之前见过,再仔细看了一眼灰尘下的眉眼轮廓,虽然对方躲闪着低下了头,但是记忆力甚好的沐卿还是认出了杨臻。 沐卿了然后便展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用白玉般的食指抵住下巴,肯定道:“你是那个放老鼠的姐姐?” 这么直接!听到戳穿她的“往事”,杨臻语顿,以她的判断,正常来说,深夜赶路的人多为男子,自己扮做一个弱势的女子,总比挡路拦车被人当做山匪的成功率大的多,谁知道时运不济,竟然遇到“故人”!想当年她做的那些事情,这小子必定怀恨在心,现下怕是要把她赶下去了,可惜她的老马已经放走,下车必定更加耽误时间和行程,如此看来,她是真的要做一次山匪了! 杨臻坏坏的一笑,称赞道:“眼光不错!”手下却速度极快,不等蓝衣侍卫反应过来便出手,闪着寒光的匕首贴到了沐卿的脖子上。 车夫听到了车内的动静,“吁”的一声,马车暂时停了下来。 杨臻凑近沐卿的耳朵,阴惨惨的说道:“小子,让你的车夫继续赶路,快速到下一个城镇,我放了你,否则我的刀子划伤了你这漂亮的脸蛋儿可就不好了!” 刀刃抵着脖子,沐卿却一点也不害怕,只用那双漂亮的眸子扫了杨臻几眼,感叹道:“姐姐,你怎的混成了这样?” 杨臻险些吐血,从小时候算卦那次开始,遇到这个人,总会听到些令她无语的话,那感觉就像别人捶了你一下,你却不知道怎么捶回去,而且他说的又是实打实的大实话。 “要你管!”杨臻翻了个白眼。 马车又开始动起来。 沐卿举起手中的盒子,不急不缓的说道:“姐姐,我想你是想多了!我说“造的不错”是指这玄关的小盒,可不是你讲的故事!” 杨臻用刀锋紧逼沐卿的脖子,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盒子,倒是个精巧的物件。 “我今天早上刚得到了消息,说是大将军府的夫人被贼人深夜劫走,将军府派人多处寻找,只在城外的河边找到了她的绣鞋,那大将军夫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杨臻听了这个故事,点了点头,看来效果不错,又撇了一眼沐卿淡然自若的样子,缓缓收回了匕首。 “欸?”沐卿很惊奇。“姐姐你不是急着回凉城么?” 杨臻眯着眼睛一笑,“不急!因为我遇到一个与我一路的人,也很急!” “哦?”沐卿来了兴趣,嘴巴依旧甜的像抹了蜜糖,“姐姐怎么知道的?” 杨臻靠着马车坐稳,从沐卿手中拿过机关盒子按了几下。“乾一阁我去过几个,凉城的可算是相当普通,但人们却不知道,不起眼的一个棺材铺下,会是另一番世界。” “呵呵!”沐卿突然想起了当年往事,呵呵一笑,“你不是唯一一个闯进乾一阁藏卷室的人,却是唯一一个活着出来的人!” 杨臻眉头一挑,沉默不语。 “你若贪心,动了那藏卷室的卷轴分毫,今日也便坐不到这里了!” 杨臻唇角微扬,她自然知道!当初凭着轻功不错闯了乾一阁的藏卷库,因为略懂一些外公教的奇门遁甲之术,闯过了几道关卡,成功把老鼠放了进去,又悄悄的全身而退,完成之后,当时自然是得意洋洋。随着年龄增长,经历的事情多了,杨臻自然心里也清楚,当初之所以那么轻松的活着出来,不过也是庆幸当时心思单纯,对乾一阁中,让世人疯狂的万千卷宗和财富,没有动丝毫心思杂念,否则凭她一个黄毛丫头,武功再高,又怎么能轻轻松松触探到乾一阁的心脏。 “我倒是要谢谢你手下留情了!不过你也该谢我还活着,证实你,推算的命理准确,你说是不是?”杨臻眯起眼睛看着沐卿,突然变得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你倒是再给我推算推算,我今后的命运如何?” 沐卿妖异的眸子一笑,仿佛溢出了大片星光,这凉城长郡主这么多年到底是本性难移,当年拿着两文钱引诱他算姻缘时,也是这么一副奸诈的表情。 “当时不过胡乱一说,没想到当真应验了!依我看,姐姐以后该一飞冲天,荣华富贵了!” “呵呵!”杨臻但笑不语,没有再刁难沐卿,如今她已经离开夫家,故乡也遭受危难,无家可归前路迷茫才是她的现状,这小子这次说的,当真比上次还扯犊子。 片刻之后,杨臻突然又盯着沐卿好奇的问道:“凉城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少阁主不惧危乱前往?” “你知道我的身份?”沐卿避重就轻,绕过她的问题。 杨臻想着京都乾一阁里那个怪脾气老头说过,给她推算命理的,就是他们少阁主,如今看眼前这小子的反应,想那老头说的也是实话。 杨臻卖了个关子,故作神秘的说道:“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了!”说完把身子靠在车壁上,半眯着眼睛,观察片刻,发现那蓝衣男子没有要对她出手的意思,便闭着眼睛假寐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故乡热土 一路上,沐卿主仆二人也算是个路见不平好“车”相送的英雄好汉,反观她杨臻,倒成了个蹭吃蹭喝的人,而且蹭了这些日子下来,依旧底气十足。 杨臻安慰自己,凉城有难,若不是急着赶回去,才不会厚着脸皮坐他的马车,况且蹭的一个是“神棍”的东西,更不应该感到羞耻。 沐卿自喻风度翩翩学富五车,却殊不知已经被别人盖上了神棍的帽子。 好车好马,果然是好车好马,日夜兼程不过三日功夫,杨臻便已经站在了属于凉城的土地上,比她预想的要早一点,这样她就可以为凉城争取更多的时间了。 刚刚入夜,月色朦朦胧胧的透出光来。 杨臻一行人为了不引起北狄兵的注意,把马车停在了凉城外的镇子上。 杨臻站在小山坡上,指着前方层层叠叠的山脉说道:“北狄人应该是从西北方向围住了凉城,凉城地势易守难攻,你们步行从东面山坡处,用轻功翻墙可以进入,倒是有岗哨,如实告知缘由即可!” 沐卿望着山峦虚掩中的凉城,像是一头被困于笼中的猛兽,濒临死亡,只等着有人能撬开困着它的枷锁。看着身旁自信风发的女子,虽路途奔波衣衫狼狈,却有着敢于捍卫一座城池的担当。 沐卿朝着杨臻做了个揖,“多谢姐姐指路!” 杨臻轻笑,摇了摇头,“是我该谢你紧要关头载我一程,若此次凉城能安稳度过危机,他日有缘再见,我一定请你痛饮几杯!” “好!”沐卿爽快的答应。 “你可以到康王府找我,我叫杨臻。” “在下沐卿。” “嗯。”杨臻点头,记住了这个名字,“我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做,要先行一步了!沐卿,告辞!” “告辞。” 山风吹把沐卿的衣袍吹的飒飒做响,看着杨臻远去的身影,林风上前劝说道:“少主,阁主不许您插手朝局的事情!” 沐卿面无表情,眸中清冷,音色失了与杨臻说话时的几分纯真,“不插手朝局,不代表不推动局势。我不过拨了其中一颗小小的棋子而已。” 蓝衣的林风沉默片刻,犹豫道:“那凉城,还去不去?” 沐卿转过身,背着袖子逆着风向走去,衣角飞扬,“去把母亲的那幅画像取来,若凉城当真不保,藏卷库一把烧了便是。”说到放火,沐卿突然想起杨臻持刀劫车的无赖模样,轻轻一笑,自古杀人放火罪大恶极,他俩刚好占全,不过有她,藏卷库,怕是到不了被烧毁的那一步。 夜深人静,树杈上的鸟儿发出几声“布谷”“布谷”的叫声。 暗处,一抹身影飞快掠过,到了城墙前,带着勾子的长绳在手中抡了几个圈,嗖的抛了上去,稳稳的勾住城墙。 杨臻试着拉了两下,见绳子稳固,抓着绳子提气一跃,几步踏上了城墙。 没有刻意隐藏,守卫的士兵很快发现了她的身影。 “什么人?” 尖锐的兵器朝杨臻刺来,杨臻侧身躲闪过,没有还手。 还未开口,不远处快速袭来一人,长刀在其手中耍的比一把匕首还灵活,仿佛片刻间便能把面前的敌人削成肉片。 那人刚刚出招,杨臻就已经认了出了是谁,躲闪着与他过了几招,一个翻身跃至那人身后,快速勒住了那人的脖子,动作快捷有力。 身前的人呲牙咧嘴呜呜的挣扎着,杨臻在他背后指点道:“张艺,你的刀法精进不少,可是周身漏洞还是太多,我说过,这样在战争中遇见高手,太容易受伤!” 脖间的禁锢渐渐松了下来,张艺瞪着眼睛,张着嘴巴不可置信的问道:“老……老大!?” 杨臻踹了他一脚,“不是我你早死了!” 张艺自动忽略了杨臻的嘲讽,在朦胧的月光下,瞪着眼睛使劲的瞧,生怕又是自己出现的幻觉,不过这次如果是幻觉,也太过于真实了。 “老大你回来啦!”张艺兴奋的说道。 “嗯。” 杨臻无视张艺的一惊一乍,自顾自的朝城墙下走去。 “老大,老大!太好了!你回来了,就算打死我也成,反正像你这样的身手,全天下也挑不出几个来,世界那么大,我已经倒霉遇见了一个你,不会再遇见第二个了!” 再次听到张艺的碎碎念,杨臻没有像之前那样恶狠狠的怼回去打击他,反而觉得异常亲切。“凉城怎么样了?” 提起凉城,张艺玩闹的性子也逐渐收敛了起来,快速禀告道:“北狄人截了渭河的水源,现在虽然入了秋,太阳还是毒的很,不过几日下游河里的余水便被晒的所剩无几。这些日子,城里人不能外出,靠着剩下的粮食水源,虽难熬也能挺些日子,只是就这样被北狄军铁一样的困着,林徐大哥说,北狄人不是想要困死我们,而是想要困死城中百姓和将士们的意志!现在好了,你回来了,凉城就有救了!” “朝廷的支援呢?” “派了青州的刘虎来,虽然林徐大哥与那刘虎里应外合与北狄人打了一仗,但没多久那刘虎脓包就被北狄人打跑了!” 杨臻簇着眉头回想,青州与凉城相龄,那刘虎她自然也听说过,不过是个借着祖上风光的纨绔子弟,没什么真本事。“我父王与大哥怎么样?” 张艺脚下一踟蹰,支支吾吾的开口说道:“王爷,王爷急火攻心,昏昏醒醒已经两天了。公子……公子坐阵指挥,击退了几次北狄人的进攻之后,便有些熬不住了,晚樱姑娘说……说……” 杨臻心头一紧,蹬了张艺一眼,训斥道:“大老爷们儿吞吞吐吐做什么,说!” 张艺身躯一震,快速禀告道:“晚樱说,为公子换洗的手帕上,有血迹!” 杨臻面色如常,脚下的步子愈发急了,慢慢的变成了一路小跑,“胡军医可为父亲和大哥诊治了?” “诊过了!王爷没有大碍,灌几副汤药修养几日便可好转。只是公子,好不容易养些精气神,怕是动了根本,就不好了!” 杨臻脚步顿了片刻,朝张艺吩咐道:“我先回王府看望父亲和大哥!通知林徐和副将们,半个时辰以后,营中集合!” “是!”张艺声音洪亮的回答,端端正正的在原地为杨臻行了一个军礼,没有因为杨臻是女子而有丝毫轻敝,那种敬佩已经深深的刻在他的心底。 天空中,清纱半遮了月亮,朦胧的月光似乎把地面铺上了一层白霜。 雕花的青瓦水缸里,鱼儿不时翻出身子吐出一个气泡,水草密密麻麻的爬出了缸外,长的倒也青翠欲滴。 杨臻亲手拂过,想起当年母亲为了教她修身养性做个恬静的女子,让她养养花草读一读诗书,她却把几株睡莲养成了一缸水草,母亲被她气的直跳脚,还是大哥说水草清新,看着更有生命力,还命人把水缸搬到了他的院子里,母亲这才消了气,没有罚杨臻写太多篇大字。 屋里的灯火还在燃着,窗户上映衬出一道清瘦的身影。 杨臻行至门前轻轻扣了几下,柔和中有些无力的声音响起,“晚樱,进来罢。” 杨臻推开门进去,想念已久的亲人就在眼前,还是喜欢穿素白的衣袍,骨节分明的手在面前的地图上指点思索着什么,不时眉头紧锁。 桌上的茶碗里还冒着几缕热气,未走近,杨臻已经闻到了浓浓的药味儿,心头一疼。 察觉有人进来,杨禹背对着说道:“晚樱,我会记得喝药的,你去睡罢。” 这个声音一如从前,音色温润,只如今有些无力,却依然熏暖了杨臻的耳朵,喉中有些干涩的开口,“大哥。” 面前的人身形一怔,猛的转过身来,那唇那眼竟与杨臻有着九分相似,不过多了几分病态,此时正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一时怔住。 “阿臻。”杨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试探着唤了一声。 杨臻微微一笑,眼底已经泛了红,应道:“是我,我回来了。” 杨禹几步走到杨臻面前,看着这个日思夜想的妹妹,伸手把她额前的碎发拢到了耳后,心疼道:“阿臻,你瘦了。” 杨臻眼底闪了泪花,努力摇了摇头,“大哥,我很好,很好!” 杨禹渐渐镇静下来,不管什么原因,他惦念的阿臻就好好的站在他面前,比什么都好。 “可去看过父王了?” “悄悄看过了,已经睡下了。” “嗯!”杨禹点了点头,迟疑了片刻,问道:“他呢?” “我自己回来的。” 一句话,杨禹便已经恍然大悟,一颗心仿佛被人抽丝剥茧一般的层层切开,若不是他无能,像阿臻这样的女孩儿,一定是快活自在的。本以为嫁给成翊那样天下少有的姣姣男儿,对阿臻和凉城来说,都是两全其美的,只可惜终究不是良配,情之一字,强求不来,只苦了阿臻,误了一辈子的幸福。 杨臻看着面前同样闪了泪光的大哥,不管是受过刀伤剑伤,还是日复一日病痛的折磨,都从未让他流过一次泪,今日只因为她的一句话,却让她见过了他从未有过的悲伤。 杨臻上前拥住杨禹,喉中梗塞的吐出每一个音符都觉得异常艰难,“大哥!我不走了!能陪在你们身边,就是阿臻最大的幸福。我热爱凉城的每一寸土地,热爱这里的每一位将士,这里才是我最好的归宿!大哥,阿臻愿意做你一辈子的影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夜袭北狄 一滴滴温热落在杨臻背上,杨禹同样轻拥住她,痛苦的叹息道:“只怪我太无能!” “不!”杨臻直起身子万分肯定的看着杨禹的眼睛,“大哥,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子,在阿臻心里,你就像那天上的嫡仙一般,来人世,不过为了受一场苦劫。” 杨禹苦笑一声,“如今这劫,怕是真的到了,阿臻你不该回来。” 门外轻扣两声,张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老大!公子!大家已经到齐了!” 杨臻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说法,“大哥你好好休息,这劫,我替你渡!这天下,还没有我杨臻不敢过坎儿!” 杨禹唇角带起一抹笑意,阿臻从小都是自信高傲的,她的光芒,若绽放起来,这世间的男儿都无法与她匹敌。 杨臻走到门前,用手触碰到门框的边缘,停了下来,背对着杨禹说道:“大哥,我没能好好的把令蝉带回来。”声音轻的如同被风一吹就散了,却压的人心头沉甸甸的。 身后一片沉寂,杨臻压下心头的难过,推门出去,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这座城池,是生是死,等着她一起。 杨禹看着重新合上的房门,扶着书案虚弱的瘫坐到地上,闷了很久的一口气猛的吐出来,沾染到月白的衣衫上点点猩红。 杨禹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拭了下唇角的血渍,望着跳动的烛火沉默不语,脑海里一直回想起梨花树下,那个素衣浅笑的女子,直到灯火处落下一滴烛泪,才惋然叹息了一声。 也罢!以前只怕自己这身体拖累她,如今,怕是用不了多久,也能追随她去了,却不知黄泉路上彼岸花旁,能不能再相聚了。 夜色渐深,月亮渐渐隐到了云里,四周开始变得漆黑,夜幕中像是泼了刚刚研好的墨。 杨臻坐在大营主位上一言不发。本是夜深寂静的时候,突然招大家前来,一个个本应该大梦初醒睡眼迷蒙的样子,但此时杨臻却只能扶着额,无奈的听着下面比一群女人还要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那成翊真是有眼无珠,我们老大不欺负人的时候,还是像一个女人的,凭什么被他成翊给休了!”营中的教头李安插着腰,下巴上的小胡子都气的飞了起来,仿佛被休的人是他自己一般。 一旁的熊辉“啪”的一拍桌子,把垂着脑袋的杨臻吓了一跳,只见他撸起袖子攥着拳头朝杨臻劝慰道:“头儿,你莫要太伤心,如果这次凉城大劫可以过去,俺熊辉一定帮你去砍了成翊那混球!” 杨臻嘴角抽了抽,很是无语,可以想像,如果现在向他们解释自己不是被休了而是自己离开的,那她面对的,一定会是满堂同情的目光,认为她都已经落魄到被休了,还强要面子。 面对杨臻的沉默不语,到底是年长的陈副将稳重些,小心翼翼的朝着杨臻唤了一声:“小公子。” 大哥是府里的长子,为了区分她和大哥,又为了避嫌她的女儿身,营中年长些的很多都会称呼她一声“小公子”,听到这声称呼,杨臻抬起头来看着陈副将,心想以后不能嘲讽他是中年白发的老头儿了,到底是稳重些的能谈点正事儿。 只见那陈副将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说道:“小公子莫要伤心,没有那成翊,咱们再找一个就是!实在不行,我有一个远房侄子,长的俊俏,读过些书,让他跟了你也成。” 熊辉听了这话就有些不服气了,“我说陈老头,你那侄子弱不禁风长的娘里娘气的,怎么配的上头儿,再说了,就算跟了头儿,还不得三两天给打死了!” 一旁竟有人点头附会,“对!对!” 杨臻揉了揉额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此次北狄围城的主帅是谁?” 一向稳重的林徐回道:“是北狄新皇,耶律离!” 北狄新皇?杨臻手指轻扣着桌面,这耶律离在北狄皇族中向来不算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如今她两年不在,之前一个寂寂无名的皇子竟一跃成了北狄的当权者,单看着平步青云的本事和此次出征的战术,怕是这耶律离是个难缠的角色,而此次他亲自出征,可以看出北狄人对凉城的势在必得。 “耶律离。”杨臻默念了一遍,拍案道,“就他了!” 营中刹那间安静了下来,张艺拢了拢快要掉下的下巴,提醒杨臻,“老大!三思啊!” 还是林徐揣摩出了几分杨臻的用意,疑惑道:“小公子有何良策?” “凉城被困了几天了?” “六天!期间刘虎率兵支援过一次,本打算里外夹击,没想到那刘虎不经打,攻了几次就跑了!此次北狄围城的人数多与以前,若朝廷没有主力大军来援,怕是我们凉城迟早会成为北狄的囊中之物了!” 杨臻简单了解过情况,继又问道:“北狄人什么时候截断了水源?” “围城后的第二日,现在城中人靠井水度日,这秋老虎毒的很,太阳暴晒几个中午,莫说蔬菜庄稼,井水都一天比一天少,最关键,将士和百姓们的心都被熬的快要绝望了!” “那刘虎跑了之后,北狄人可有再功过城?” 熊辉一拍大腿,“他奶奶的,他敢来几个,俺老熊就砍死几个!” 林徐摇了摇头,“没有!凉城地势易守难功,而且北狄人知道我凉城将士勇猛,没有轻易再攻。” 张艺在一旁思索道:“怕是想熬跨我们罢!” 杨臻点了点头,看着屋顶角落里倒垂的蜘蛛网,肯定道:“不会熬太久的!” 林徐思索片刻,“小公子是觉得,北狄人想在成翊将军率兵来援之前,而且凉城也因为干涸,人心涣散之时攻城?” 听到了林徐的假设,大堂内气氛顿时沉寂下来,若果真如此,那凉城,怕是保不住了! “不!情况比这个要糟糕。”杨臻环视众人一眼,“马上要到秋汛了,北狄人截断了水源,若汛期来临,北狄人大开闸门,到时候凉城,怕是要不攻自破了!” 这一推断,无异于在众人心里雪上加霜,怕是凉城破城之日,凉城百姓的血会染红那十里长街。 张艺看着杨臻,见她神色如常未见丝毫悲戚,开口问道:“老大是不是有什么计策?” 杨臻手指叩着桌面,无奈道:“拖!” “如何拖?” “不能硬拼,只能打乱他们的计划,让北狄人先乱了阵脚!”杨臻看了张艺一眼,吩咐道:“张艺,你去营中选几个身手好轻功高,且脑子灵活胆大心细的,到操场等我,丑时三刻,我们夜袭北狄大营!” 很快,张艺便做好了一切准备。 操场上火把高燃,照的人热血沸腾。 杨臻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朝着面前选拔出来的好男儿们,掷地有声的说道:“将士们!凉城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为了我们的父母亲人,为了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家园,你们可愿与我一起抛头颅洒热血,以死保卫凉城?” “愿意!”将士们异口同声的回答,洪亮的声音在四周久久回荡。 “在场的都是我军中选出来的优秀男儿,此次随我夜袭,九死一生!若有顾虑,或者家中有牵绊的,可以自行退出,我尊重每一位将士的意愿!” 操场上沉默片刻,没有一个人挪开脚步,甚至没有一个人脸上露出迟疑犹豫的表情。 “好!”杨臻眼中热泪盈眶,“既然大家都意已绝,今夜,我杨禹!与大家生死与共,一同捍卫凉城!” “捍卫凉城!捍卫凉城!” 听着震耳欲聋的口号,杨臻仰头哈哈大笑,一挥手,大喊一声,“张艺!倒酒!” 烈酒入吼,它的热辣,彻底激起人们心中保家卫国的血性。 热血激荡在杨臻和在场的每一位将士心头,没有一个人退缩,今夜,他们就要为了他们的家园和爱的人,挥洒热血马革裹尸。 接近丑时,一行人从凉城一侧的城墙,借着绳索陆续跃下,没有点火把,在已经朦胧淡去的月光下快速赶路。 杨臻站在一处山坡上回望凉城,想想在京都时浑浑噩噩的日子,感叹道,我的亲人啊!我最爱的凉城,此行,我将为你们而死,这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看了最后一眼,杨臻转身离开,隐到了黑暗里。 穿过一片林子,又用绳索攀缘跃过一道峡谷,才渐渐靠近了北狄人的帐子。 远远看去,灯火通明的一片,其间可以看到来来往往巡视的队伍,规模庞大。 杨臻躲在草丛里,细细的观察着北狄军的营帐分布,盘算着心里九死一生的计划。 张艺隐着身形跑到杨臻面前报告道:“老大,东南西北还有各角,北八个方位都有岗哨,而且每个岗哨的人都不少。” 杨臻点了点头,“李安那里怎么样?” “已经带人去了,只等烟花为信!” “好!通知将士们,行动之后若还活着,一定往麓山方向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此去不归 大战在即,张艺收了平日里的嬉笑模样,听到杨臻的嘱托,认真的点了点头。 行动时间定在了黎明的前一刻。 天空阴沉沉的,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雨,虽然接近清晨,大地还陷在一片黑暗里。 杨臻一直认为,经过一夜安然,越接近黎明,就是士兵们的警戒性最松懈的时候,若此时出击,成功的几率总要比其它时候大些。 西北方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隆声,紧接着,黑暗的天空中绽开了一簇流光溢彩的烟花,光火流华的美丽倒映在杨臻漆黑的眼眸里,生死时刻已经开始。 李安成功打开了一道拦河的闸口,一部分河水奔流而下,储了多天的水位渐渐下降。 营中的北狄士兵受到惊动,快速组织队伍往河边赶去。 杨臻举起手中的弓箭,用火折子把箭身带着的桐油点燃,长弦一松,发出“嗡”的一声,暗夜中划过一道光华,如流星一般,射向北狄营帐的东南角。 不约而同的,北狄大营的西南方向也燃起了点点星火,刹那间,点着火的箭支形成一片光雨,纷纷扬扬的落在了北狄大营东南和西南两处。 一时间,北狄营中大乱,本欲去支援守河队伍的人又折了回来,叫喊着来追杀射箭放火的杨臻等人,追击之时,粮仓却被带火的箭引得呼呼的着起了火,还未把粮仓的火扑灭,另一头的马厩也乱了起来,火苗引燃了马厩的干草,烧断了栓马的绳索,马儿或被乱箭射中,或被火烧着了皮毛,或惊的失了方向,嘶吼着挣脱了牵制,逃出马厩,带着周身的火苗在营中狂奔起来,惹得本就乱糟糟的营帐四处起火。 一时间,北狄带兵的将领仿佛觉得自己下的每一道命令都是错的,恨不得有三头六臂才能收拾了这场乱局。 杨臻眼见目的达成,点燃一支烟花,向着空中一扔,见烟花绽开,朝着身后大喊一声,“熄火,撤!”然后迅速的从草丛中退了出去。 北狄人也不是吃素的,片刻功夫,就有能人稳住了大局,扑火的,栓马的,追击四周伏兵的,每一个士兵都开始各司其职,行动有条不紊。 杨臻半伏着身子在林中狂奔,转身一看,北狄军已经追了上来,而且人数众多,消灭她们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砍杀和惨叫的声音传来,杨臻知道,身后已经有一些将士死在了北狄军的乱刀之下,永远的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啊!” 又一声惨叫,杨臻身后的一个将士瞬间倒地,胸口插了一支长箭,力道之大,竟把那位将士的身体前后贯穿,其位置正指心脏。 好精准狠毒的箭法,杨臻自叹不如,论准头自己尚且与射箭的人不相上下,可论力道,却差的很远。在杨臻认识的人里面,只有熊辉用刀和射箭时的刚力勇猛,可手法和精准却与这人差上很多,想起京都狩猎时那人的身影,杨臻心想,怕是也只有成翊有能力与之匹敌了。 身后不停传来将士们的惨叫声,北狄军轰轰追赶的马蹄声已经在身后,杨臻感觉,她们怕是很快就要成为北狄人跕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天边已经有些发白,若再逃不进麓山的密林深处,估计她们躲都没有地方可躲。 想到这里,杨臻脚下飞奔的步子停了下来,一提气,几个翻越上了树。 身后的将士们选的都是轻功不错的,飞快的从杨臻脚下逃去,依然有不少人稍慢一步,便成了北狄人的刀下亡魂,甚至有好几个都是刚入伍的时候,被杨臻“*”过的。 杨臻心头难过,却没有任何办法,保家卫国的时候,牺牲总是难免的,就连她,此次怕是也活着回不去了。 很快,骑着骏马的北狄人追至眼前,刚要砍杀几个奔跑的将士,杨臻在树上大吼一声,纵身跃下。 跳下来的那一刹那,为首的那个手执弓箭的男人,已经第一时间把剪头指向了杨臻的心脏。 那一刻,杨臻心想,这下子不知道要被钉死在哪棵树上了,没想到英雄潇洒了一辈子,最后的死相会是这么难看,估计到了地府,刚刚死去的那些将士们也会笑话她的,不过她的死,能换来其它人更多逃生的时间,也值了! 此次偷袭,后续的事情已经安排好,杨臻相信张艺,没有她,他也能做好。 杨臻从怀中掏出几枚黑色的弹丸,快速的就地一甩,浓浓的烟雾从地面升腾飘散,北狄人瞬间咳嗽起来,看不清人们逃向何方。 杨臻见弹丸起效,转身便跑,借着树木躲过几支北狄人胡乱射来的箭,心里却清楚,射向她的弓箭会越来越多,若方才执箭的高人出手,那她肯定就要命丧当场了! 这边,其实当杨臻拨开层层树叶,从树上一跃而下的时候,耶律离的弓箭已经崩紧,精准的瞄向了她的心脏,待看清杨臻的脸时,耶律离手中的弓箭却迟迟没有射出。 烟雾渐渐散去,看着杨臻已经跑远的身影,耶律离把手中的弓箭缓缓的收了回去。 身边的亲兵不解,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为何放过他?” 耶律离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因为对方偷袭导致的计划大乱而变坏,而是用舌头轻舔了一下血红的唇角,狭长的眼睛透出一丝光彩,像是看到了极美味的猎物。 调转马头,耶律离在空中挥舞了几圈马鞭,吩咐身后的人,“搜山!刚才那人,要活的!其它人,都杀了!” 属下不解,亦不敢做出任何质疑,跳下马来单膝跪地,低着头抱拳,声音洪亮的回复道:“是!” 杨臻不明白,为何身后射杀她的箭会越来越少,而那高手亦没有出手,她可不认为北狄军信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的话而放过她,只怕是有什么其它的阴谋。这些都是后话了,只要此时她还活着,就是幸运的,她还要为凉城争取更多的时间。 麓山常年雨水滋润,树木茂盛,地上的草,茂密的地方有一人多高。虽然这里植被丰富,却鲜少有人踏及,因为一到汛期林中便白雾迷蒙,森林树木叠叠幢幢,是一个能让老马迷途的地方,而且林中不乏毒蛇猛兽,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踏进这片林子。 杨臻进了树林,按之前安排好的,在树木上顺着将士们用匕首划过的痕迹一路寻过去。 翻过一道岭,在一个隐蔽的山洞处,找到了藏身的张艺和活下来的将士们。 看到杨臻的到来,张艺一个丈八的大男人竟然呜呜了哭了起来,“呜呜……老大,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杨臻看着张艺没出息的模样,鼻子一酸,还是伸手拍了张艺的头一记爆栗,训斥道:“臭小子!你都没死我怎么能死!” 张艺没有像往常一样表现的不服气,反而扑过来抓着杨臻的衣角哭的眼泪鼻涕到处都是,“老大!李安,……李安那贼孙子死了!守河的北狄兵多,他把所有的*都捆在了身上,才把闸门炸开了一道缺口!呜呜……” 杨臻心头发涩,险些掉下泪来,手指深深的掐进掌心,那个入夜时还为她被“休”而发愁的人,在这个黎明的时候竟然已经不在了,怕是他走的时候匆匆,都没有和家中待产的妻儿说句话。 看着周围的将士们一个个通红的双眼,杨臻知道,现在她是他们的主心骨,她不能因为悲伤表现出任何太过于软弱的表情,若将士们的意志崩塌了,那他们生的可能就更小了! 杨臻踹了张艺一脚,“清点一下人数,看看还剩多少兄弟!” 张艺抹了抹鼻涕从地上站起来,回道:“已经清点过了,只有……只有一百多人了!估计是,还有没有找过来的兄弟吧。”最后一句话说的相当没有底气。 一百多人,杨臻看着他们一个个疲倦中带着悲伤的神情,心里又何尝不和他们一样,来时的五百精锐,不消两个时辰只剩下了一百多个,那其中,哪一个不是她凉城的好男儿! 已至秋汛时期,雨水开始多了起来,本就阴沉的天气“哗”的下起雨来。 “将士们!挺起你们的胸膛,我们今夜所做的已经成功了!兄弟们的死,是为了凉城中的家人更好的活着,不受北狄人的践踏和侮辱!想想家中的亲人,我们应该鼓起勇气为他们拼尽最后一把力气,流尽最后一滴鲜血!所以,请大家收起你们的悲伤,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或者已经去了的兄弟们,我们死,就要死得其所轰轰烈烈!活,就要替他们好好的活下去!” 雨幕盖住了杨臻流下的眼泪,嘶吼的声音如落幕时的一声钟鸣,震人心魄。 将士们从最初的悲痛变得表情肃穆,每个人的意志和热血都已经熊熊燃烧,只认真的听着杨臻的每一句话,等着她的每一次令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上梁不正 四周除了几棵秃枝的老树,就是一望无际的皑皑雪地。 一个衣衫褴褛满身伤痕的人,在雪地里缓慢的匍匐前行,手里拖着一只刚死不久的山鸡,不知被野狗或者什么动物啃食过,带血的羽毛和内脏拖的满地都是。 那人爬到一颗横倒的枯树下,用手支撑着,靠着树干勉强坐起身来,捧起地上的雪往嘴里胡乱的塞了几口,拔了几把山鸡的毛丢在一旁,看着血淋淋的生肉,那人犹豫了片刻,狠狠的咬了下去,带着腥气和冰冷的生肉嚼在嘴里,让人的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做呕。 俯着身子干呕几下,胃里空空如也,只吐了几口酸水,一咬牙,继续把手中的生肉塞进嘴里,努力吞到腹中。 周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 感觉危险逼近,那人折了一段枯木握在手中,待看清周围发出声音的“东西”,那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四周围过来的是十几只眼里冒着凶光的狼,冲着他呲开牙齿,张开的嘴巴在空气中冒出白色的哈气。 狼群有组织的围成一个圈向他靠近,而群狼眼中的猎物,不知是他手里的山鸡,还是他自己。 那人心头一紧,把手中的山鸡扔向狼群,一只狼接过扔来的山鸡撕咬几口,刚才还在被他努力咀嚼的山鸡瞬间被撕成了碎片,而那头狼并没有将山鸡吞食,而且丢在了一旁,迈着优雅的步子朝他走来。 蓦地! 一只黑灰的大狼弓起脊背猛的扑向了他。那人虽然浑身是伤,反应倒还灵活,翻滚着躲过袭击,手中的枯枝打向狼身,却像是一把散沙打在坚硬的石头上,枯枝“咯叭”一声,断了! 另一匹狼也在同时发动攻击,撕咬住了他的胳膊,巨大的疼痛令他本就虚弱的身体几近昏厥,眼看锋利的狼牙就要撕裂他的喉咙,心里有太多的不甘,也只能是枉然…… 猛的惊醒,出了一身汗冷汗! 耶律离在帐中抵着额头长出了几口气,自打登基已来,做这个梦的次数已经很少了,没想到今天看到她,小憩的片刻竟又把他拉回了最痛苦绝望的时刻。 伺候的人掀开帐子进来,把一杯温好的酒递到耶律离身前,耶律离接过一饮而尽,问道:“怎么样了?” “回陛下,娄将军已经整顿好了,只不过水坝被炸开一道缺口,虽赶上了汛期,可水位还是下流了一半多,而且军中马匹多有烧伤,此时出战只怕……” 耶律离把手中的杯子放回托盘里,“攻城的事情暂缓,麓山的人找的怎么样了?” 回话的那人把杯子添满,重新递了回去,“麓山山深林密,还未曾找到!” 耶律离捻着指间的杯子,狭长的眸子微微转动,似乎在想着什么。 侍候的人见他不说话,以为是对方心有不悦,小心翼翼的说道:“多派些人去寻,估计下午便会有消息。” “好!”耶律离把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望着麓山的方向说道:“发现了比攻下凉城更有趣的事情!多派些人去搜麓山,我就不信,掘地三尺会找不到你!” 伺候的人不知道耶律离口中的“你”是何人,只低着头应道:“是!”退出帐子时,又听到耶律离吩咐道:“告诉娄敬成!要快!不能拖,估计梁国的大部队援军要到了!” 麓山深处,杨臻为张艺简单包扎了一下流血的伤口,疼的张艺一顿吱哇乱叫。 杨臻恨铁不成钢的拍了张艺的头,训斥道:“你看人家别的将士受伤都不嚷嚷!你堂堂一军教头,叫唤什么呀!” 张艺抱着受伤的胳膊,如受了气的小媳妇一般,委屈的看着杨臻,抱怨道:“太凶悍了!估计你那夫君也是因为你太凶悍才休了你的!” 提起成翊,杨臻扬起手又要打张艺,见他抱起了头,又把巴掌收了回去,长长的呼了口气,说道:“咱们破坏了北狄人的计划,水闸已经破开,他们的马匹也被烧伤,就算今日攻城,他们的实力也会大打折扣,有我大哥和林徐坐阵,攻下凉城也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拖过今夜,估计成翊的援军就要到了!到时候,凉城生的希望才更大!” “倘若,倘若你那成翊夫君没有及时赶来呢?” 杨臻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那就只能深入狼群,以卵击石了!”说罢见张艺已经放下了抱着头的手,抽空间猛的伸出手,照着张艺的头又一记爆栗,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净说丧气话!” 张艺抱着头撇了撇嘴,心里暗暗默认自己的想法,果然就是太凶悍! 以卵击石,杨臻叹息一声,混入数十万大军中刺杀一军主帅,本就是个不可能为之的事情,更何况对方还是北狄的新皇,就算自己轻功卓越身手出众,成功的几率几乎一成都不到,但是如果当真到了那个地步,她还是愿意一试。 突然想起林中曾经放过她的那个用箭高手,杨臻磨砂着下巴思索道:“今日遇见一个北狄领军的高手,我晃了一眼,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一旁的张艺又冒死讥讽道:“老大,能让你记住的人,要么长的好,要么功夫好!北狄领兵的高手,你要是见过,肯定忘不了,怕是他和哪家貌美的公子长的有些像罢!” 杨臻瞪着张艺,阴惨惨的一笑,没有说话。 片刻间,山洞里便回响起了张艺的哀嚎和不断的求饶声。 雨水淅淅沥沥的未曾停过,北狄搜山的人越来越多,杨臻等人逐渐退到了密林深处,在树木丛中绕着圈子躲避。对方人数太多,如此下去,只怕会被逼到某个悬崖峭壁边上了。 杨臻屏住呼吸蹲在树上,雨水在她眼前滴过。在她的预想里,耶律离不会派这么多的人来围缴他们,如今看这情势,莫不是昨夜彻底惹恼了他,不杀死他们誓不罢休? 在树上朝着北狄兵吹了个口哨,杨臻跳下树去,快速朝另一方跑去。 搜山的北狄兵听到声音,一群人朝着杨臻的方向追去,刚跑了没多远,在相反的方向又响起了一道口哨声,北狄兵纷纷停下脚步,一时间不知该往哪边追去! 杨臻见张艺的口哨声起作用,便飞起一片石子,击中了一个北狄兵的脑袋,又在人前故意闪了一下身影,引的北狄兵再次朝她追去。 北狄兵眼看就要抓到目标,但一眨眼人却又不见了。 突然间,北狄兵身后又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往另一方向跑去! 见鬼了!竟被几个败兵之将耍的团团转,北狄兵们一个个火气冲天,恨不得一把抓住刚才那人,抽筋拨皮才解气。 目标又出现在了眼前,北狄兵们被火气冲昏头脑,也不多想,飞快的追了过去,最初的谨慎小心都抛到了脑子后面,只一心想要抓住戏弄他们的人。 看着敌人跑远,杨臻从草丛里钻出来。一个头上起名字,那小兵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姓什么?” 小兵挠了挠脑袋,有些害羞,“我是个孤儿,父母早死了,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是艺哥把我从乞丐堆里捡回来的!他掷骰子掷了个六点,所以就叫我六子了!” 杨臻嘴角抽了抽,这倒是张艺的风格,“你看着你得伙伴掉进了泥沼?” “是!”提起死去的伙伴,六子难过的底下了头。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去拉他!他……”提起当时的情景,六子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然后他几乎要带着你越陷越深!”杨臻看着不远处泥沼的方向,仿佛眼前出现了当时的情景。 六子的表情开始有些痛苦,眼里的泪啪啦啪啦的掉下来,他这一生都不想再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看着六子几乎崩溃的情绪,杨臻继而安静说道:“我想知道,最后关头,你们紧牵的手,是他自己砍断的,还是你砍断的?” 六子痛苦的抱着头蹲下,浑身开始颤抖,低着声音喃喃的说了一声,“是他。” 杨臻叹了一口气,在六子面前蹲下,厉声吼道:“不许哭!站起来!” 那六子虽然痛苦,还是视杨臻的命令如圣旨一般,坚强的站起来,脸上的泪水混着雨水,潸然而下。 “倘若掉进泥沼里的是你!你会怎样?” “我……我,已经没有活的希望了,我也不想……不想拖累他!”六子认真思索后肯定的说道,仿佛掉进泥沼的真的是他一般。 “所以,你的内心没有什么好自责的!你想拉住他救他,可是现实未必会让你救,与其你们两个纠缠着一同死去,你活着反而是最好的结局!如今,不也是你的主意救了我们更多的伙伴么!” 六子的神情渐渐平缓下来,是的,他活着是最好的结局,他还可以救更多的人! 杨臻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去,你以后就跟着我,我亲自教导你!” 六子刚刚悲痛欲绝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了光芒,没有想到一直崇拜的领导竟然能允诺亲自教他,经管这承诺可能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六子兴奋间,只听杨臻在那里自言自语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张艺那小子能教出什么好苗子!” 六子在一旁张着嘴巴不知道说些什么,记得他艺哥曾经说过,他张艺之所以吊儿郎当不够正经,就是因为他的“老大”那根“上梁”不够端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雨夜营救 阴雨绵绵,似乎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杨臻在原地等了不过一刻时间,便看见张艺从不远处跑来,到杨臻面前兴奋的说道:“六子的主意就是不错,那十几个北狄兵都陷进去了,这会儿正嗷嗷的叫唤呢!估计一会儿渣都不剩了!” “嗯!兄弟们怎么样了?” “已经分散开来了,若能拖到入夜,山腰处集合!” “好!小心北狄兵,我们也撤!” 在麓山茂密的树林中兜兜转转躲躲藏藏一整天,搜山的北狄兵人数依旧不见减少。 杨臻站在麓山半山腰的一处平坡上,望了望凉城的方向,没有月光,一片漆黑。 只要不见烧杀抢掠火光漫天的场景,就证明一切都不算太坏。 轻装出行,又未带什么干粮,杨臻和将士们只分吃了几个野果,清晨还一百多人的队伍,此时聚集到一起的,不过寥寥几十人,而且大家都淋了一天的雨,虽刚入秋,被雨水浇透依然浑身冰凉,如坠了冬窖,一些受过伤的士兵,已经发起烧来。 杨臻为他们心疼,却也束手无策,北狄人已经渐渐的搜了上来,怕是她们所有的人,都逃不过今夜,若今夜大梁的援军还没有到,那凉城就算过得了今夜,也未必能过得了明天! 杨臻看着远处漆黑阴暗的天空,突然觉得,能有阳光,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只怕是她永远都要看不到了,想想英勇牺牲的将士们,想想李安,他想给妻子和腹中的孩儿寻一条出路,如今跟着她杨臻死了,结果呢?还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雨下的小了,从山脚到及近山腰的地方都开始有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北狄人点着火把追搜了上来,漫山遍野成百上千点星火,慢慢的围了上来。 杨臻一行人没有再选择往山顶退,因为无论退到哪里,结局都是一样的!如此剩些力气,临死的时候,说不定还可以多杀几个北狄人。 不消片刻,杨臻便听见有人的高呼声,带着北狄独有的口音,“看!他们在那里!” “抓住他们!” “抓住!” 张艺握紧了手中的弯刀,嘴上嬉笑道:“老大!没想到我还能和你死在一起!我们也算是一对儿生死鸳鸯了吧!” 嘴上不带正经,杨臻看了张艺一眼,见他的眼角已经带了一丝泪光。 第一次,张艺开这种玩笑,杨臻没有反驳嘲笑她,没有打他的头。 刀刃相撞的声音响起,双方已经开始交手,熬了这么长时间的凉城将士始终不敌人多势众的北狄军,拼尽全力,仍旧一个个倒了下去。 张艺把杨臻护在了身后,手中的快刀不时的砍杀着冲过来的北狄人,飞起的鲜血喷洒了杨臻一脸。 “老大!你在我身后,省些力气!如果,如果有可能,你就逃出去!你功夫好,我不想让你死!” 泪水模糊了杨臻的视线,没想到生死之间,张艺竟愿意用生命为她找一条微乎其微的生路。 北狄人的攻势越来越猛,张艺的刀下已经累积了不少北狄军的尸体,却依然会有更多的人冲上来,张艺的刀舞的再快,慢慢的,终究是体力不支了。 噗嗤一声,带着血的长矛穿透了张艺的腿。张艺受伤,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眼看更多的长矛将要穿透张艺的身体。 杨臻纵身一跃,手中赤色的鞭子甩出,鞭身镶着的细刃全体张开,薄如蝉翼的刀锋瞬间划破了几个北狄兵的咽喉。刀口极细,却深深的割断了颈间的动脉,鲜血从细小的伤口喷涌而出,在空中形成一团团血色的雾气。 赤马红云杨少辞,她的江湖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在领兵打仗中,为了避嫌,她几乎很少用红云鞭,怕被生人识破她的身份,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烦,如今生死一线,她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手中的鞭子灵蛇一般的飞舞,所到之处无不腾起一片血云。 杨臻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只觉得脚下磕磕绊绊都是尸体,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她凉城将士的,身后背靠着的张艺,身体渐渐的滑向了地面。 张艺用长刀拄着地,体力不支又失血过多导致他的眼前开始模糊,只看见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逐渐慢下了手中的动作,怕是也挺不了太久了。他们,终究是要死在一起了。 这样,也好! “张艺!张艺!”杨臻叫喊几声,听不到回应,越发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了个干净。 胳膊一痛,一支长矛划破了她的血肉,杨臻身体一晃,险些从山坡滚落下去,靠着一棵树才勉强站住身体。 锋利的箭支,刺破长空射来,杨臻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死亡终于还是到了。脑海里闪过一张张亲人的脸庞,不知道来生,她们还能不能在一起。 片刻,不断有利箭入肉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射向她。 杨臻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心中一惊,周围的北狄人竟然开始中箭,不断的倒下。朝着射箭的方向看去,杨臻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欣喜成翊的到来,熬到如今,终于,他们有救了!凉城有救了! 成翊骑着马,手执长弓立在队伍的最前面,周围的士兵还在剿灭余下的北狄人,他则停下来看着那个山坡上倚树而立的身影,只见她脸上溅着的鲜血蜿蜒流下,那神态眼神让他一瞬间有些恍惚,只一瞬间,便否认了自己的想法,这位舅兄他是见过的,与自己的夫人是双生子,所以长的像很正常。 成翊下马,墨色的披风铠甲被细雨浸的微湿,行至杨臻面前,快速点了两处血道为她止血,询问道:“你还好吧?” 杨臻看了成翊一眼,一身戎马军装的他似乎比往常更加俊美了,只可惜在杨臻的心里,已经激不起半点波澜。 点了点头,杨臻沉着声音,学着大哥说话的声调回了一声,“还好!多谢!” 说罢不再多看成翊一眼,捂着伤口,跌跌撞撞的走到张艺面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长舒了一口气。 张艺随着受伤的将士一同被抬下了山,杨臻被军医简单的包扎了胳膊的伤口,骑着马随成翊一同回去。 成翊来势汹汹,北狄大军竟未曾迎战,快速的撤回了北狄,只剩下几千搜山的士兵没有来得及撤离。 雨渐渐停了下来,杨臻骑在马上,突然的神经放松,让她的脑袋开始昏昏沉沉。 成翊在一旁不时扭头看着,当初迎亲的时候未曾细看,如今细细看来,面前的人无论是从眼神或轮廓,都像极了自己的那位夫人,心想着双生子之间到底是像的。 见对方不说话,成翊突然开口称赞道:“上次相见,以为杨兄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没想到竟也是个高手。” 杨臻晃了晃脑袋使自己清醒一点,面色平淡:“人有千面,成将军褪了这身戎装,怕是外人也看不出来,是个杀人不过头点地的主儿吧!” 成翊轻笑,这位舅兄对他的印象似乎很不好,从山上到现在,只在刚刚看见他的那一瞬露出了些笑意,之后便一张脸如冰霜一般,莫不是已经听说了什么? 看着对方疲惫的样子,成翊的目光渐渐的从杨臻脸上挪到了她腰上缠着的红云鞭,薄刃已经合回鞭里,乖乖的绕在那里。 “我听闻江湖上有一件神兵利器,亦柔亦刚,杀人时鲜血如云,可是杨兄手中这件?” 杨臻勒住马绳儿,心道赶你的路,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嘴上冷冷淡淡的随口编道:“与那红云鞭是出自同一位大师之手!” 成翊了然的点了点头,握住身侧的流霜剑,心道,这位“大师”怕是近两年闲来无事,不知又整出了什么幺蛾子。 成翊见对方无心与自己交流,也没有再说话了。 一路上,杨臻感谢成翊终于闭上了嘴巴,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凉城。 久闭的凉城城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林徐熊辉等一众人迎在路边,看着杨臻不算凯旋的归来,一个个眼中热泪盈眶。 去时,未曾想到,还有再见的一天。 杨臻想想去时的几百人,回来死死伤伤的只剩这么几个,心头难受,如扎了千万根钢针,疼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回到府里,杨臻狼吞虎咽的用了些饭菜,把自己关进了屋里,吩咐下面伺候的人,两天不许叫她。 杨臻屋里伺候的人本是令蝉,如今令蝉不在了,络雪知道她的习惯,每次带兵回来总要大睡一觉,于是便蹲守在门口,为杨臻守着门,怕有人打扰到她。 连日来的奔波和打斗,让杨臻感觉精疲力尽。蒙上被子,脑海里出现那些已经离去的脸庞,或笑或哭,或熟悉或陌生,都让杨臻难过到难以自持。从小她就在疑问,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战乱和纷争,如果没有,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牺牲和痛苦,随着时间推移,她渐渐长大,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心里从天真到现实变更了无数种,却始终都不是正解。 泪水流干了杨臻最后一丝精力,意识渐渐模糊,陷入昏睡。 宿世轮回,只愿你们来世安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回京复命 成翊这些天感觉有些奇怪,以前无论到了哪里,听过他名字的人,对他都是一副毕恭毕敬奉承巴结的模样,但这小小的凉城却是个例外。 小兵们倒是如常,可凡是职位高些的凉城将領们见了他,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甚至有几个都握着拳头恨不得冲上来揍他几拳。 成翊可从不认为自己何时得罪过他们。 操场一旁的角落里,张艺浑身被白色的绷带裹的如同木偶一般,拄着拐杖看着不远处潇洒路过的成翊,捅了捅一旁的熊辉,指责道:“不要表现的太明显了!老大下了封口令,谁要是跟成翊提起她的事情,她就找谁单挑!” 熊辉攥着的拳头一松,“唉”的一声,“难道就这么算了么!太气人了!” 张艺不敢扭动脖子,斜着眼睛看着熊辉,不相信的问道:“难道你要和老大单挑?” 熊辉一跺脚,咬了咬牙,“还是算了吧!头儿自己的男人,还是让她自己解决吧!”顿了一下,熊辉接着感叹道:“若不是这成翊对不住头儿,俺对他还是很钦佩的!” 张艺听了熊辉的话,翻了个白眼,把拐杖拄在熊辉的脚背上,一用力,整个身子压在上面转了个身,一瘸一拐的走了,只剩下熊辉在原地抱着脚板发出一阵阵哀嚎。 成翊离开营中径直去了康王府,老岳父身体不适,已经休息了,成翊又转身去了杨禹处。 到了杨禹的书房,成翊轻扣几声,得了回应后推门进去,房间里陈列简单,不过几个书架,几盆花草,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气。 杨禹写完最后一个字,把手中的笔放下,伸了伸手示意成翊坐下。 成翊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晚樱适时的端上了茶水。 “杨兄的伤可好些了?” 杨禹唇角带笑,眼睛里却是冷冷淡淡的,“多谢挂念,已好了大半。” “既然杨兄的伤已大好,成翊此次前来,正好想和杨兄商议,何日回京复命的事情。” “凉城虽不比京都繁华,也有许多有趣的地方,将军不多待些时日?”杨禹端起茶杯,声调平淡的说着挽留的话,却没有透漏出任何挽留的情谊。 白瓷的盖子在水面划过,里面只静静的泡着几粒枸杞,饮茶,于他这种身体并没有什么益处。 “不了。”成翊见对方淡漠,也不放在心上,“京中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杨禹把杯子放置唇边轻泯了一口,冷热适宜,却没有什么味道。“既然大将军已经决定离开,待杨禹准备一下,三天后随将军一同回京都复命。” “好!”成翊欣然同意。 杨禹放下手中的杯子,黑白分明的凤眼微微眯起,轻叹一口气,向成翊询问道:“不知道,家妹可好?” 成翊本欲起身离开,听到这个问题,又停了下来,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夫人……府中来信,夫人约半月前被潜入府里的贼人劫走,至今下落不明!” 杨禹细细观察着成翊的每一丝表情,“可曾派人寻了?” 成翊眉头簇起,想起那个倔强的身影,可惜的摇了摇头,“没有找到,只在河边找到了她的鞋子。” 杨禹看着成翊,见他态度诚恳,眼神里的惋惜是真的,却没有失去爱人的痛楚,他到底是心里没有阿臻的。杨禹不禁为妹妹感到心疼,如此这样的话,阿臻离开他也是一种解脱了。 “大将军不必太过伤心,人各有命,或许,是阿臻没有那个福分!”杨禹的声音比平时更沉了几分,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番话。 成翊无不在同样观察这位舅兄,那日浴血奋战的他,和今日温文尔雅的他,一个人的两面性格,竟相差这么多。提起杨臻的失踪,成翊倒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的悲伤,或许到底是血浓于水,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见杨禹状态渐渐不如方才,成翊知道他最近身体不好,没有过多逗留便告辞离开了,桌上的茶水未动分毫。 见成翊渐行渐远,杨臻从内室出来,为杨禹披上一件薄锦的披风。 杨禹笑了笑,自己这身体是越来越娇气了,事事都要妹妹照料,看着杨臻对成翊的离去没有任何留恋,杨禹也庆幸,阿臻似乎也并没有动情,若动了轻情,以后的日子怕是会更苦。 “阿臻料的不错,成翊来邀我复命了。” “嗯。”杨臻坐到成翊方才坐过的位置,端起桌上的茶水尝了一口,称赞道:“晚樱泡茶的手艺就是好!” “呵呵!”杨禹宠溺的笑道:“跟了我倒是浪费了这门手艺,幸亏你回来了。你不是最爱喝晚樱做的果茶么,我已经让她准备了,晚上你就能喝到。” “真的?”杨臻笑眯眯的把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大哥果然最懂她的胃口。 “父王已经彻底清醒了,你确定不去见他?” “不了。”杨臻摇了摇头,“若知道我的事情,父亲一定会为当初的决定自责的,当初那也是我的决定,我不怨父王。所以大哥,以后我的事情,就全靠你向父王报喜不报忧了!” “就这么拖着?” 杨臻望着窗外的天空思索着,“拖一时算一时吧!希望能拖到一个恰当的时机。”犹豫了片刻,杨臻又朝着杨禹嘱托道:“令蝉的事情,你替我向劳叔和春婶儿说罢!我总有些……有些……” “好。”杨禹轻易的允了下来,仿佛杨臻的每一个要求,只要他能做到,他都会为她去做。 “回来怎么没见过长歌?又跑哪里去了?” 听到这个问题,杨禹轻咳了几声,犹疑了一下才回道:“去了表妹家罢。” 杨臻跑过去打算给杨禹拍拍背,却见他挥了挥手,让她坐回去。 “接下来有什么想做的吗?” “有啊!很多!”杨臻难得俏皮的靠着椅背,腿在空中来回晃荡了几下。 杨禹看着她的顽皮模样,从眼里笑到了心里,“比如说呢?” “比如说骑马,比武,喝花酒!”杨臻眉飞色舞的一一列道,这些事情她也就敢和大哥说说,若和母亲说,必定会罚她绣出朵花儿来,那简直比杀了她还痛苦。 杨禹点了点头,嗯,这个妹妹到底还是当年出嫁前的那个妹妹,看来将军府的后宅大院,也没改造的了她多少。只听杨臻还在那里不停的在说:“做完这些,我就和成翊回京复命!然后带着长歌,江湖上走一圈,潇洒快活!” 提起去京都,杨禹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阿臻,既然你已经决心离开成翊,那此次去京都复命,我可以……” “不,大哥。”杨臻摇头拒绝,“那成翊狡猾无比,他见过我挥鞭杀人的模样,和你在一起久了必定会起疑,况且他回去一定会细查我失踪的事情,到时候我在他身边,才好见机行事。大哥你啊!你就好好的养身体,等我回来就好!” 杨禹知晓这个妹妹的脾性,决定了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况且她虽然爱胡闹,但做事情一向有原则分寸,而且冰雪聪明,杨禹也只好微笑着点了点头。 出了门,杨臻伸了个懒腰,用力呼吸了一下凉城雨后天晴的新鲜空气,把手指圈成一个圆放在嘴里,用力一吹,响亮的口哨声响起。 片刻功夫,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一头通体棕红的马儿哒哒的跑过来,风一吹,身上的每一根鬃毛都泛着油亮的光泽。 马儿跑到杨臻面前停下,低头蹭了蹭杨臻的身体,兴奋的绕着她转了几个圈。 杨臻抱住马儿的脖子,把脸贴在它的毛发上,用手轻轻的拍了拍。“小狼,有没有想我?你翻马厩的技术快要超过我翻墙的技术了!” 小狼鼻腔里发出“呼哧”的一声,似乎对杨臻的话有些不赞同。 杨臻摸了摸它,果然一点都没变,它还是那副高傲的臭样子。 翻身上马,杨臻用手拍了拍小狼的屁股,“走喽!喝酒去喽!” 十里街算是凉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茶楼酒楼,胭脂铁器,各类商品应有尽有。 街边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尤其那个捏糖人的小哥口齿最灵活,边叫喊着自己那套顺口溜般的卖词,晶莹中带着焦黄色的糖稀在他手中的竹签子上跳舞飞跃,不一会儿便成了各式的花样,引得一旁观看的孩童不停的拍手叫好。 杨臻牵着马站在不远处,曾几何时,她也喜欢吃这里的糖人,秦槡总是排很长时间的队买下好些糖人,送给她和一群姐妹们吃,那味道总是从心里先甜起来。 一个淡青衣衫的人从人群中挤出来,手里拿着两个刚刚做好的糖人,一个憨态可掬的兔子,一个活泼调皮的小马,糖人做的晶莹剔透,但是更让杨臻难以移开眼睛的,是拿着糖人的人。 就像杨臻怀念的个场景,秦槡高举着糖人从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挤出来,笑意盈盈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那身影如同他的为人一样,谦逊温和。 只是今日,秦槡拿着糖人去的,不是杨臻的方向,而且另一头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流水无情 杨臻顺着秦槡的目光看过去,瞬间呆立在当场。表妹柳晴箐挺着笨重的肚子站在马车旁,看样子也得有七八个月的身孕了,长歌在一旁扶着她,正高兴的看着秦槡手中的糖人。 秦槡把手中的小兔子递给表妹,把小马递给了一旁的长歌,伸出手亲眤的捋顺了表妹被风吹乱的头发,低下头温柔的问了表妹什么问题,表妹笑着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幸福的晃的杨臻眼睛疼,想也知道是渴不渴,累不累的体贴话儿。 杨臻心里突然感觉很难过,表妹也是爱吃糖人的,怪不得以前每次表妹到她家小住,秦槡就会带着糖人去的比往常勤些。以前她喜欢秦槡,便很高兴秦槡的到来,向来只关注打架喝酒的她,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这么细微的事情,怕是从一开始,秦槡去看的,就是表妹罢!自己不过是一个身在其中而不自知的可怜虫。 这段时间杨臻哭的多了,感觉有点恶心,不想再落泪了,努力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虽然很难过,却没有她预想中的那般撕心裂肺。 从她决定嫁给成翊的那天就知道,她和秦槡再也没有可能了,她成为了别人的妻子,他也会做别人的丈夫,只是没想到那个人会是表妹。 也好!他们到底是般配的,秦槡相貌虽然普通,但出身书香世家,能与大哥称兄道弟论长短,自然也是饱读诗书才华横溢的,而表妹从小性子温顺,最喜欢的就是风月花鸟吟诗作对,如此她们在一起,总比和她这个粗鲁暴力的人在一起要好。 况且秦槡幸福,表妹幸福,不正是她期盼的吗? 许是血脉相连,人群中的长歌一眼便看到了她,跳着向她挥了挥手。 杨臻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牵着小狼步履从容的向他们走去,只有她知道自己迈出去的每一个步子有多么沉重。 长歌跑上前拉住杨臻的手,抱着杨臻的胳膊用脸蹭着,嘴角的糖渣都蹭到了杨臻身上,嘴里撒娇的喊着,“大姐~” 杨臻胳膊的伤口虽已好转,但还未痊愈,倒吸一口气推开了长歌,用手指轻点了一下她的脑门,想着自己略微装扮过,学着大哥的强调说道:“哪只眼睛 看见我是你大姐?” “切~”长歌嘟着嘴巴指着小狼说道:“你这匹野马,也只有你能骑,上次我就骑了一下就把我摔了,要不是有人救我,我早残废了!” 杨臻恍然大悟,心里光想着别的事情,竟然把小狼给忘了。 见到杨臻,又听到长歌的称呼,秦槡拉着表妹走过来,向来和眴的脸上笑意有些不自然,怕是一直都知道杨臻对他的心意。 “郡主回来了?”秦槡礼貌的问候道,像个多年的老朋友。 杨臻努力微笑着点了点头,把目光移到晴箐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晴箐受着杨臻直白的目光,羞涩的把身子往秦槡身后躲了几寸,依旧是那柔柔的声音,轻唤了一声,“表姐。” 杨臻清了清嗓子,压下喉间的沉重,笑着说道:“你们什么时候成的亲,怎的也没人告诉我一声?” 秦槡和晴箐对视一眼,尴尬的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有长歌这个局外人不明所以,叽叽喳喳的说道:“我就说告诉大姐的么!大哥偏偏不让,明明是好事情,怎么能不告诉你让你开心呢?” “是啊!”杨臻应到,“是好事情!”说完看着神色不自然的秦槡和表妹,舒了一口气,努力笑着说道:“槡哥哥,晴箐表妹,成亲的时候没有祝福你们,如今虽然晚了些,还是祝你们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晴箐的眼睛里已经含了泪水,杨臻的心意她是明白的,当年她虽然和秦槡情投意合,但碍于阿臻对秦槡的追求,两个人便一直没有提起成亲的事情,直到阿臻远嫁京都,他俩才禀了父母成了亲。如今看杨臻孤身一人回来,曾经风风火火的少女能安安静静的在他们面前道出一声祝福,这比让阿臻指着鼻子骂一顿更让她难过。 秦槡到底稳重,虽然心里的想法和妻子一般,面上还是平静的,只温柔的笑了笑,千言万语只说出了一声,“谢谢。” 杨臻释然,拉紧马绳儿说道:“我军中还有事情,等有时间再聚吧。槡哥哥,晴箐表妹,告辞了!”说罢不等两人回话,拉着马儿走了。 长歌杵在原地撅着嘴巴,心中讨厌怎么军中那么多事情,大哥又不许她打扰大姐,于是跺了跺脚,重新回去挽起晴箐的胳膊,失落道:“表姐,我们回去听戏吧,大姐太忙了。” 晴箐被长歌挽着离开,扭头看了一眼杨臻离去的背影,人群熙攘,她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秦槡了解妻子的心意,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走吧。” 杨臻回到营中无所事事,有大哥和林徐在,她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本想拉了张艺一起去喝酒,看到张艺躺在床上,浑身缠成木偶的模样,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出门时却看到了为张艺端茶倒水的小六子,于是杨臻拉了小六子便走。 出了门,还听见张艺在屋里叫喊,“老大!你把六子拐走了,谁给我端茶倒水啊!” 杨臻只管拉了六子往外走,回头吼了一声,“熊辉最近不是不忙么!” “他!”张艺哀嚎一声,接着哭喊道:“六子,你回来!” 小六子听到屋里的叫喊声,迟疑着本想回去,却被杨臻一瞪眼打消了这个想法,只祈祷着熊辉大哥能善待他的艺哥。 城西酿酒的铺子是杨臻以前最爱去的地方,那里的酒醇香浓厚,酒劲儿十足,当年她最喜欢和营中那几个好闹腾的来这里拼酒划拳,尤其是李安和那个张教头。 只可惜物是人非,曾经酿酒的那个老头已经病故了,他的儿子们没能传承下来他的好手艺,如今酒铺子里只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而与她杨臻拼酒的人,也都已经不在了。 几碗酒下肚,杨臻开始苦笑起来,时间真的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东西,它可以改变本来拥有的一切,让人猝不及防。 就像她,就像李安,就像秦槡,就像这酒,都回不去了! 小六子局促的呆坐在一旁看着杨臻,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只看着她把酒水一杯杯的灌进肚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劝慰的话。 月上梢头,街道两旁林立的铺子里都点起了明亮的烛火。 灯火阑珊,也是一种安宁的象征。 杨臻步履蹒跚,整个人压在瘦小的六子身上,看着这灯火通明的道街,感叹道,这安宁的一切,都是用将士们的血换来的,这世道纷乱,什么时候才可以消停。 杨臻的眼前渐渐迷蒙,仿佛天上的月亮都虚成了两个,一定是酒铺的酒酿的不比以前好了,以前她从未醉过。 六子不时的和路上被杨臻撞到的人说着抱歉。杨臻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不远处花红柳绿的灯笼说道:“我们喝了普通的酒,今天……今天爷带你去喝花酒!” 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杨臻险些跌倒,却被一双稳中有力的手扶了起来。 一张俊美的脸撞进杨臻的眼眸,那英俊的模样,比张艺那大姑娘似的脸蛋儿都美上几分,而且那俊美中,带着十足的阳刚之气,再而且,这张脸杨臻觉得有些眼熟。 伸出手搂住那“俊脸”的肩膀,杨臻热情的邀请道:“你……你也跟爷走!爷带你去喝花酒!” 成翊身旁的侍卫莫枞打算上前阻止,却被成翊一挥手示意退下。当日麓山中见到的那个浴血奋战视死如归的人物,今日竟然是这么一副放荡的模样,他这“舅兄”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万花楼里声色靡靡,好酒好菜好姑娘,哪个男人不想醉倒在这样的温柔乡里。 杨臻跌跌撞撞的进了门,万花楼的老鸨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手帕一甩,带起一阵香风。 “哎呀!我的公子爷,您可好久不来了!”声音嗲的酥了男人的骨头。 那老鸨倒不是真的老,长的还不错,杨臻伸手捏了她那气色红润的脸蛋儿一把,笑嘻嘻的问道:“爷的女人呢?爷不在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欺负她?” 那老鸨子忙笑着摆了摆手,“哪敢呀!养的白白嫩嫩的呢。”说完朝身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叫春姚下来接客!” 楼上的春姚听到动静,已经跑了下来,看到大醉的杨臻,心头一热,赶紧上前扶了过去。 杨臻被春姚扶到了房间,房门一锁,成翊等人被哐铛一声关到了门外。关门时还听见杨臻叫喊着吩咐老鸨子,要找最漂亮的姑娘伺候成翊。 成翊有些尴尬的杵在门外,心想跟着她来这里做什么?不过既然来了,立马走了也不好,于是便寻了个屋子喝了几杯酒。 夜已渐深,杨臻还是没有要出来的动静,成翊思虑片刻,明日就是启程回京的日子了,她这样青楼宿醉也不好!于是起身去到春姚的房间,犹疑了一下,轻轻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春姚姑娘穿着桃红的抹胸,肩上披着一件淡粉的薄纱,白雪的肩膀和胸脯露了大半,路过的男人无不瞪大眼睛盯着,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模样。 春姚浅笑着看着成翊,柔声说道:“禹公子经睡下了,公子有什么事情,明日再来吧!” 成翊把眼睛从春姚身上挪开,听到她柔柔的回答,心中有些气恼,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了。 春姚轻轻关上了房门,看着床上醉的呼呼大睡的杨臻,小心翼翼的为她褪去了鞋子和外袍,用毛巾沾了热水,为她把脸轻轻的擦拭,从眉眼到唇角,细细的,不落下一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青楼艳客 日上三竿,杨臻才缓缓醒来,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又看了看只着中衣的自己,慢慢的坐起身来。杨臻心想,幸好有春姚在,不然自己指不定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正想着,春姚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些清淡的饭菜,见杨臻起身,便把饭菜放到桌子上,上前拿起鞋袜准备为杨臻穿上。“公子醒了?” “嗯。”杨臻一把拿过春姚手中的鞋袜自己穿上,到备好的脸盆前用温水洗了一把脸,努力回想起昨夜的事情,转身问道:“和我来的人呢?” 春姚掩唇一笑,“那个俊俏的公子喝了几杯酒便走了,倒是背着你的那位小兄弟,死活在楼道里守着门坐了一夜,有客房也不去!” 杨臻挠了挠头,心想自己待成翊不薄啊!普天之下,怕是也只有她这个做妻子的这么大方,带自己的丈夫逛窑子了,莫不是昨夜老鸨子安排的姑娘不如青玉漂亮?要是那样,这成翊也太不识好歹了! “春姚,你去把小六子叫进来吃些东西。” 春姚点头,轻轻的退了下去。 片刻,黑着脸的小六子推门进来,站在杨臻面前一言不发。 “坐!”杨臻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小六子顺从的坐下,还是不说话。 杨臻喝了几口白粥,把另一碗推到小六子面前,“吃吧。” “我要去找我艺哥!” 尝了一口小菜,杨臻赞叹春姚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找你艺哥做什么?跟着我不好吗?” 小六子没有回答,春姚从厨房又端了些饭菜进来,路过小六子身旁时,小六子的身子刻意躲避了老远。 杨臻看出了些门道,放下手中的勺子,把面色放的端庄,朝着小六子问道:“呃,你可知道我带你来这里的深意?” 小六子不明所以,逛妓院还要什么深意。 杨臻故作惆怅的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其实我带你来,是为了锻炼你。” “锻炼?”小六子不解。 “你多大了?” “十四岁了!”小六子闷闷的回答,这个问题公子似乎已经问过很多遍了,不知这次能不能记得住。 杨臻用手指轻扣着桌子,心里琢磨道,好像是小了点,嘴上却意味深长的开导道:“以后我可能交给你的任务会有很多,你也会遇上很多种诱惑,除了金钱和权力,美色也是很致命的一种,你懂吗?” 小六子一脸茫然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知道你也不懂!杨臻端起粥来继续喝着,说的连她自己都快编不下去了,他能懂才怪。 “把饭吃了,等回到营中好好反思今天的事情!”末了,杨臻怕他向别人胡乱说道她带成翊找姑娘的事情,又补充道:“自己领会,不许请教别人!” 用过早饭,杨臻穿好衣衫打算回去,临走时看着有些失落的春姚问道:“我不在的时候,她们可曾欺负你?” 春姚咬着唇,音色失落,“没有。” 杨臻见她一副快哭的表情,劝慰道:“春姚,你是个好姑娘,如果等不到你说的那个人,你就离开这里吧!” 春姚没有应允,看着杨臻离去的背影,泪水簌簌的落了下来,怕是她要等的那个人,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回到府中,杨臻直奔大哥的园子而去。 花盆中的菊花开的正好,团团簇簇 的拥在一起,各种颜色好不热闹。 杨禹正端着个白瓷的小盆,把盆里的清水用手沾着,指尖的水珠被修长的手指弹到娇嫩的花蕊上,迎着正艳的太阳,剔透晶莹,美不胜收。 杨臻悄悄走过去,猫着腰唤了一声,“大哥。” 杨禹早就觉察到了杨臻的到来,手下的动作没有停止,只平平淡淡的问了一句,“听说,“我”又去逛青楼了?”那语气就仿佛随口问了一句,你吃了么一样。 杨臻语顿,挠着脑袋支支吾吾的说道:“那个……那个……”,心里却暗暗补充道,不光是“你”逛了青楼,而且是拉着你的亲妹夫一起逛了青楼,这事情听着,确实荒唐了些。 “今日便是与成翊约好回京复命的日子了,我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不如……” “大哥~”杨臻学着长歌的语调撒娇道:“去京都这么好玩儿的事情当然得是我,你就留在凉城管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吧!” 杨禹看着妹妹,眼睛里多了几分无奈,他知道阿臻是为他好,因为他这个不中用的身体,阿臻为他遭了不知多少罪。 见到杨臻意已决,杨禹也没有再劝说,“今日就是约定好启程的日子,这都日上三竿了你才回来,成翊已经等了很久了。” 杨臻无赖的嬉笑一声,“今天这不是还没有过去嘛!等我回去梳洗收拾,换换衣服就走。” 又要走,杨禹有些舍不得,叮嘱道:“虽然你喜欢独来独往,还是带个人和你一起吧,好有个照应。” 杨臻点头应了,立马就想起了张艺。张艺年轻机灵,虽然和她在一起时很没出息,但是没有她的时候也能够独挡一面,最重要的是,他不像林徐熊辉等人那么死板,和她一起鬼混的时候这不行那不行的,而且长的也跟个大姑娘似的,看着顺眼。 “嗯,那就张……”说了一半,杨臻又摆摆手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算了,他都快残废了,带上他还不得伺候他一路,太麻烦!还是小六子吧!” 说罢杨臻打了个酒嗝,拍了拍杨禹的肩膀,“我回房间了,大哥再见!等把事情办完我就回来了。” 他不能现身送她,杨禹又叮嘱道:“月前我去了一趟外公那里,他很想念你,两年没有见你了,你有时间去看看他。”说罢又补充道:“去了京都也不要太胡闹了,万事小心些。” 提起外公,杨臻早有去看他的打算,但听到哥哥的左叮咛右嘱咐,简直不能再婆婆妈妈了,于是学着街上那犯了错的孩童口气,顽皮的说道:“娘~知道了~”说完就转身跑了。 杨禹无奈的一笑,把指间的水珠弹向她,却被杨臻轻盈的跳开,跑了出去。 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酒气和之前的烦躁。 杨臻梳弄着墨色的长发,呆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因上了易容粉而变的和大哥一样有些苍白的脸,还有刻意加粗的眉毛,单看这张脸,莫说外人,连杨臻自己都有些恍惚了。 此生做不了她自己,做大哥一辈子的影子,她也是愿意的。 渐近中午,杨臻才牵着小狼去寻成翊。成翊知晓她迟到的原因,只冷冷的看了一眼。 杨臻迎着成翊的眼神轻嗤,有什么可抱怨的,他又不是没去,钱都是她付的呢。 长长的队伍出了城,杨臻和成翊骑着马走在前面。 成翊的马杨臻见过,是一匹毛色漆黑的骏马,一身皮毛油亮油亮的,在太阳光底下泛着光,昂头前行的模样,骄傲的如同它的主人一般霸道,一看就是万里挑一的好马。 杨臻鄙视,果然什么人跟什么马!小狼似乎感受到了杨臻的心意,鼻子里呼哧一声,表示赞同。 成翊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赞许道:“杨兄这马倒是很有灵性啊!” 杨臻脸上皮笑肉不笑,“多谢!” “想必,也花了不少心思和银子吧!” 杨臻但笑不语,她这小狼是花了不少心思,但得来也纯粹是个意外。 五年前外公的山庄附近有猎人猎了一匹野马,那马奔跑的速度极快,性子刚烈,无论如何鞭打驯服都没有人能将其收服。 当时她与外公的徒孙曾路打赌,谁要是驯服了这匹马,就要为对方做三件事情。于是她和曾路偷了外公的银子,把这马买回了家。因为当时野马难训,卖马的花大价钱请了好多粗壮的汉子才把它抓住,却驯服不了卖不出去,一气之下卖马的就要把这马宰了卖肉,所以碰见杨臻这样愿意花钱买野马的,价钱并没有多要就给了。 杨臻和曾路废了半天劲儿才把那野马牵回山庄,栓到了山庄后的大马厩里。 之后两人便经常满脸乌青的蹲在一起,商量着如何驯服野马。 曾路的退出是因为被野马摔下来的时候,胳膊摔到了一块石头上,脱臼了。 杨臻其实已经算赢了,但是心里总有那么一股劲头,要赢的堂堂正正。 马儿野性难训,宁死不屈,杨臻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只记得那几天,身上的淤青就没有断过,外公问起时,还支支吾吾的说是走路摔的。 杨臻,野马,一人一马就这样僵持着,都不服输。 转机也是在一次驯服中,杨臻骑上了奔跑中的小狼,为了防止它把自己甩下来,杨臻伸手抱住了它的脖子,触手的却是一把猩红粘腻。 原来它身上被鞭打的伤从未彻底好过,从被捕开始,奔跑挣扎一次,伤口便裂开一次,只不过鲜血藏在棕红的皮毛下,不易被察觉。杨臻还以为自己日复一日的驯服有了成效,却原来是这马儿已经日渐虚弱。 动了恻隐之心,杨臻也不想再逞强了,就算最后被她驯服了又怎样,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御风骏马 当夜,杨臻搜罗了外公山庄里大半的金疮药抱来,拨开马儿长长的鬃毛为它止血,几次被甩到一旁,还是跑上来继续,如此反反复复不知多少回,总算给马儿上好了药。 解了栓马的绳索,打开了马厩的大门,杨臻拍了拍马儿的屁股,对它絮絮叨叨的说道:“你走吧!以后不要再被抓到了!就你这性子要是被抓到,说不定再见你,你已经变成马肉汤了!到时候莫说金疮药,太上老君的灵丹妙药都不能把马肉汤变成马了!” 马儿重获自由,撒开蹄子哒哒的跑走了。杨臻蹲在马儿远去的路口托着腮,心里说不出的失落,又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失落。 小小年纪唉声叹气的惆怅了大半天,杨臻起身往山庄里走去。 刚下了一个小坡,哒哒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杨臻惊喜的回过头,看见一点棕红的身影从远处跑来,跑到她身前才慢慢停下,帅气的甩了甩背上长长的鬃毛,鼻腔里高傲的发出了“呼哧”的一声 杨臻摸了摸它的毛发,见它不走,小心脏高兴的简直要爆炸,心里认定,一定是自己对它的劝说起了作用,这马儿肯定是害怕了。于是拍了拍马儿的头,竖着大拇指义气的吹嘘道:“以后跟着我,我罩着你,一定不会让别人炖了你!” 马儿不懂杨臻在说什么,却能感受到她得瑟的模样,于是把头扭向了一旁,无聊的甩了甩尾巴。 推开山庄的后门,杨臻带着马儿进去,迎面便碰上了叉着腰吹胡子瞪眼的外公。 宗青峰本想教训一下杨臻,竟把他价格不菲的金疮药都用到了马身上,于是在后门等了半天,才看见一人一马悄悄进来,当看到杨臻眼中散发出的光芒,璀璨的如同浩瀚的星空时,心中的火气一下子淡了下去。 自那一刻起,宗青峰便知道,自己的这个外孙女,以后将会远远的超越她的父母,甚至更多的人。 刚得了小狼时,杨臻和曾路还在一起商议着给它起个御风闪电霹雳什么的霸气的名字。想来想去觉得都不太适合,最后杨臻愉快的决定,就叫小狼吧。 记得曾路还追问过,为什么叫小狼啊?杨臻的回答是因为可爱!曾路又问狼有什么可爱的?杨臻的回答便是一顿拳头了。 回忆总是件美好的事情,杨臻每每想起来脸上总是不自觉的带起了笑意。心情也变的大好,摸了摸小狼的鬃毛,朝成翊介绍道:“这是我的好朋友,它叫小狼。” 成翊轻笑一声,声音如同山谷的幽泉,“为什么叫小狼呢?” “因为可爱啊!” 听到这个答案,成翊眉头上都带了问号,“狼有什么可爱的?” 杨臻眯着眼睛一笑,侧着身子靠近成翊,神秘兮兮的问道:“你有没有一个朋友姓曾?” 成翊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认真的回答:“未曾有过。” 杨臻觉得有趣,继又问道:“你这骏马叫什么名字?” “御风!” 噗嗤一声,杨臻终于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本以为他成翊是什么特立独行的人,没想到还是落入了俗套,瞬间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给小狼起类似的名字,否则当真也是俗人一个了。 成翊一张俊脸变得迷茫,“御风而行”中的“御风”二字有什么特别可笑的地方吗? 笑罢!杨臻心情爽朗,朝着成翊问道:“成将军,有没有兴趣一比?” “哦?”成翊惊讶,这位舅兄可极少主动与他搭讪,那日已经见过她不凡的身手,今日倒真想见识见识,她的骏马如何。 马鞭轻轻扬起落下,官道上腾起两道尘土,一黑一红两匹骏马,如离弦的长箭飞奔而出,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一个万里挑一,一个灵性十足,身后的军队看着绝尘而去的两人,竟伯仲相当不分上下。 英雄论长短,伯仲间,当把酒笑谈,却是心远情浅,自是两难。 一路上,速度时快时慢,几日光景也就到了京都。 杨臻回去时心中焦急,只觉得长路漫漫,如今不急不躁,倒觉得同一条路短了许多。 进了京都,街道上繁华依旧,道路两旁的百姓都对成翊点头称赞,敬佩有嘉。 杨臻骑马在成翊身侧,感叹着上一次入京,成翊身穿大红锦服骑在马上,她一身嫁衣坐在轿中,如今时光流水物是人非,虽与他并肩而行,而她却已经换了身份,和他再无瓜葛。 进宫,复命,杨臻从未做过,似乎因为沾亲带故的原因,成翊对她倒也格外照顾,一路带领着,才让杨臻没有出任何差错。 年迈的皇帝已经白发苍苍,奏折捧到了眼前才能看清楚上面的字,处理公务不过半个时辰,已经乏的打起了瞌睡。杨臻和成翊默默的对视一眼,成翊似乎已经习惯,朝杨臻使了个颜色,两人静悄悄的退了出来。 这大梁的皇位怕是用不了几年就要更替了,这是杨臻心里的想法,可政事不可妄言,杨臻把话压在心里,一个字都没有说。 出了皇宫,牵马的小六子和莫枞便迎了上来。 成翊骑上莫枞牵着的马,对杨臻说道:“我已经吩咐人把杨兄的东西送到我府上了,杨兄在我府上小住几日便可。” 杨臻淡然一笑,拒绝道:“杨禹还有事在身,谢过将军了。” “杨兄误会了。”成翊解释道,“成某不是邀杨兄游玩,而且陛下一般会在几日后宴请群臣,庆祝大捷。” “嗯。”杨臻淡淡的应到,她本想住客栈的,既然成翊已经把东西收拾了去,过于拒绝,怕是会引起他的怀疑,倒不如乘机,随他一起寻一寻他“失踪”的夫人,好让他觉得自己早年丧妻,另娶了她人杨臻才安心。 天已入夜,大将军府的门头上挂着高高的灯笼,守卫的士兵昂首挺胸站在门口,表情肃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成翊走近,守卫们看到成翊都俯首行礼,杨臻抬头看了一眼门口高大的牌匾,没想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这里,只不过,用了不同的身份。 进了大将军府,成翊命人备了酒菜,杨臻推脱自己累了,简单用了一口饭菜,便去了客房睡下。 睡是睡下了,不过一个时辰,却又起来了。 路不用探,她在这里待了两年多,自然熟悉的很,甚至从哪个角落里翻墙会比较容易,用几成力气,估计她比成翊都清楚。 轻车熟路,老地方。 乾一阁的生意还不错。杨臻靠在一颗树后,看着里面陆陆续续出来几个非富即贵的人,每个人面色各异,有的因得了珍宝开怀大笑,也有的人得到了不好的消息愁眉不展。 杨臻心想,这乾一阁珍宝无数秘密众多,能安然无恙这几世,简直是个奇迹。 见里面暂时没有人了,杨臻乘这个空子上前,前厅的伙计还是之前不收费的那个,见杨臻进来先是一愣,后又笑容满面的问道:“公子有什么需要的吗?” 杨臻靠近,神秘的试探了一句,声调里满是惆怅,“唉,前些日子与沐卿公子约好要喝酒的,结果事情太多,就错过了,今日刚好有空,所以来看看。” 常禄一听这人竟然知道他们少主的名字,而且语气听上去很相熟的样子,见对方因错过喝酒一脸惋惜的模样,常禄一脸天真的劝慰道:“现在就可以喝啊!主子就在里面。” 杨臻面上一喜,巧了,那沐卿小子真的在这里,“真的太好了!我们兄弟二人多日未见,今日一定要连饮三大杯!”说完面色激动的拍着常禄的肩,“快!快带我去见他!” 走廊曲曲折折的走了很远,常禄带着杨臻在园子的一角停下。 铮铮的琴声传来,长弦的久鸣震人心弦,每一个音节仿佛都经历了沧海桑田的轮回,只剩下宁静淡泊,高山流水。 杨臻对这种雅致的东西从小就缺根筋,但大哥的造诣却是不错的,虽然她不太懂,依然觉得不远处在湖边盘腿而坐的人,似乎弹的比大哥还要好一点。 常禄示意杨臻停下脚步,自己跑过去在那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片刻,常禄笑嘻嘻的过来禀告,“公子,主子说他也很想念你,叫你过去呢!” 鬼才信!杨臻心中诽谤,面上却微笑着对常禄道了声谢。 常禄退了下去,杨臻款款走到沐卿身边,学着他的样子盘腿而坐,侧着头看他拂琴的样子,墨色的长发瀑布般披在身后,轻闭着眼睛,睫毛在月光下倒映出一片扇影,修长的手指在琴弦跳跃,音符如流水般从指间溢出。 杨臻欣赏了片刻,沐卿的俊美与成翊不同,多了几分阴柔和妖异,却也恰到好处。 轻阖的眸子张开,杨臻瞬间跌入了一片深蓝的漩涡中,仿佛在沧茫大海中迷失了方向,又好像沉浸在了浩瀚无迹的星空里,挣扎着,让人无法自拔。 片刻,杨臻把眼睛挪开,暗自感叹,好一双摄人心魄的眸子。 再抬眼望去,对上的眸子已经黑白分明,仿佛方才所看到的,不过一场幻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醉生梦死 竟然有人的眼睛可以瞬间变换颜色! “咦?”杨臻感觉很惊奇。 “用内力催动秘法可以盖住瞳色,姐姐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教给你。”沐卿微笑着开口,语调纯真的像个刚长大的孩子。 “不用。”杨臻耸了耸肩,“我似乎用不着。” “姐姐是来找我喝酒的么?”沐卿端起他身侧的托盘,竟然真的有酒,只是方才被他的琴遮住了。 白玉的杯子被沐卿斟满,浓郁的香气沁入杨臻的鼻腔,这酒闻着不似凉城的酒那般热辣猛烈,而是一股绵柔的芳香。饮酒多年,杨臻不用尝也知道,定是一杯绝世佳酿。 一壶酒,两盏杯,静静的立在托盘上,放置在两人中间。 “姐姐,请。” 杨臻席地而坐,没有动杯子里的酒,侧着脸看着沐卿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淡粉的唇被酒水浸的微潤,心道,这沐卿若是个女子,必定也是个倾国倾城的主儿。 “你怎么知道我是姐姐,而不是“哥哥”呢?” 沐卿把杯子放回盘中,羊脂般的手指端起酒壶为自己满上,看着杨臻那边从未动过的酒,知道她心有戒备,也未点破。 “沐卿虽然是个寂寂无名的小人物,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承诺与别人喝酒的!” 杨臻恍然大悟,心道你可不算什么小人物,多少王孙贵族掏空心思想求他都不一定求的到。 杨臻开门见山,倒也爽快,“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哦?”沐卿眼波一转,带了浓浓的笑意,“姐姐莫不是又要找我算卦?如此的话,恕乾一阁无能为力,不过倒是可以推荐给姐姐一个地方,出了门右拐不到三里的地方,有个王半仙儿……” “我这次不算卦!”杨臻突然觉得头罢,侧身靠近沐卿,把唇贴近他的耳侧低语几句,然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走进了夜色中。 沐卿在原地握着杯子,瞳色由漆黑渐渐转成深蓝,耳边残留着她的温热,酒香气自她口中吐出,仿佛又添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沐卿重新抱起琴来放在膝上,垂着眸子弹出几个音符,上一个靠他这么近的女子已经死了,不过这么重要的棋子,还是留她一些时日吧! 夜深人静,杨臻翻墙回到将军府,跳下围墙的那一刹那,杨臻突然有些恍惚,仿佛推开房门,令蝉正在里边焦急的等待着她。 脚下的步子慢了片刻,杨臻推开客房的门,屋里的灯暗着,一片寂静。 蓦地,杨臻出手,袭向一旁的角落里,一招制敌。 对方闷哼一声,挣扎了几下无果,开口说话,“公子,公子,我是六子!” 杨臻松开手,晃了晃脑袋,从跳墙的那一刻起,只要一运功就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如醉了一般,没想到沐卿那酒,入口绵柔,后劲儿竟这么狠辣,之前她也号称“千杯不醉”,如今喝这酒,只一杯却让她有些上头,果然是好酒,却不知这酒叫什么名字。 “小六子啊!你怎么还不去睡?” 小六子揉了揉被杨臻弄疼的胳膊,“我……我想等你回来了再去睡。” 杨臻恍惚,令蝉也说过这样的话,叹了一口气,杨臻柔声道:“你去睡吧,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不用等我。” 小六子看到杨臻突如其来的温柔,感觉不太适应,怔了片刻才转身离开。 杨臻合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请君入瓮了。 酒意袭来,杨臻翻了个身,未曾洗涑,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梦里,秦槡举着糖人,笑着朝她走来,杨臻心中欣喜,伸手去接,拿着糖人的手却错过了她,递给了身后的表妹,然后杨臻眼看着两人恩爱的离去,只剩下她一个人落寞的站在人群中。 翌日清晨,阳光正好。 杨臻昨夜饮了酒,日上三竿了才起,洗漱完以后,伺候的丫鬟端上来一些热好的饭菜,没有络雪的手艺好,不过还算精致。 吃过饭,杨臻去了老祖宗处拜访,老人家已经知道了她的“失踪”,见了他这个九成相似的孪生“兄长”,只眼圈红红的抹着眼泪。 杨臻心里感动,嘴上也只能好生劝着,不敢太多逗留,怕时间久了,老祖宗睹“她”思人,哀伤过度对身体又不好了。 成翊的书房前,走近了,就听见里边莫枞的禀告,“都找了,还是没有线索。那两个死掉的绑匪是三煞门的人,他们是受人钱财专门杀人偷盗的恶毒团伙。我带人去把三煞门缴了,又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寻到,逼问所有的人,均说没有见过夫人,后来用刑才有人招供奸杀过两名女子,尸体挖出来已经送到仵作那里了。” 什么三煞门?什么奸杀?杨臻在门外听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会这么巧,本来以为只是两个小贼,没想到会把自己搞的“死”那么惨。 成翊听了莫枞的禀告,簇着眉头思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三煞门就算利欲熏心,进府偷盗,也不会不知死活杀他成翊的女人。 早已察觉到门外有人,成翊朝着门口唤了一声,“杨兄。” 杨臻刚呆立在自己“惨死”的想象里,听见成翊叫她,推门进去,表情一时没有回复自然。 成翊见她呆怔,只道他是听到了妹妹的死讯,一时经受不住打击,便开口劝道:“杨兄莫要太过伤心,此事疑点重重,还需仵作验尸以后再做决断。” 杨臻怔怔的点了点头,总不能劝说成翊,你媳妇死了算了,你不要再找了的话吧。 尴尬的轻咳一声,杨臻小声说道:“要不……我同你一起去认认尸?” 认尸这话是杨臻提出来的,可看到了尸体,杨臻顿时就有些无语了。 真真的是死的太惨了,生前遭受侮辱是肯定的,周身骨头都被打断了无数根,可见受了多大的痛楚和折磨。 把白布为死者盖上,听见一旁的老仵作禀告道:“回大将军,两名死者已经验过,都是女子,一个约三十岁左右,一个十八九岁,生前都遭受过粗暴的折磨。” 成翊心中感觉不好,看了看杨臻同样不算好的表情,沉声问道:“具体死亡时间呢?” 老仵作一五一十的回答自己所检验到的,“按尸体的腐烂程度,三十来岁的女子是最近一个月内死的,而那个十七八岁的,死亡时间要早一些,估计也得有一年多了。” 成翊松了一口气,向仵作确认到,“确定是十七八的死亡一年多,三十岁的一个月?” 老仵作点了点头,肯定的应到:“确定。” 得到回答,成翊便出了停尸房的门,杨臻紧随其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乾一贵阁 停尸房的门被仵作合上的时候,杨臻还回头看了一眼被白布盖上的死者,没想到自己的一场胡闹,阴差阳错的让两位女子的惨死重见天日。 江湖上有许多小门派,私下里都做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普通百姓们惹不起,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报官,三煞门这样的门派便一直存活至今。没想到杨臻的一个举动,误打误撞让三煞门“惹”了成翊这个阎王,直接端了他们的老窝,让他们无法再去祸害别人,这样也算是造了一件功德。 杨臻心里胡乱思索着,脚下的步子走的飞快。 成翊上去劝慰道:“杨兄莫急,没有找到尸首,就说明夫人也许还活着。” 听到成翊的安抚,杨臻一愣,接着发脾气道:“她是我亲妹妹,将军没了夫人可以再娶,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能不管她!” 被杨臻突如其来的训斥说的一愣,成翊背起手冷着一张脸没有反驳,虽然人从他府上丢了是他的错,可这位“舅兄”头回京都之前逛青楼搂着貌美姑娘时,也没见像现在这么着急。 见成翊不说话,杨臻心道,莫不是方才训斥的太过于严厉了?于是咽了一口口水,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到目前为止,有什么线索了?” 成翊扫了杨臻一眼,“审查了所有三煞门的人,从未有人挟持女子去过河边,也未有人去河边抛过尸,但当初河边发现的鞋子却是夫人的,她随身伺候的丫头小桃亲自指认,那鞋面的花儿是小桃绣的,假不了。” 杨臻当初走的匆促,没有想那么多,没想到如今查到这里,点睛之笔竟成了破绽。 “唉!”轻叹一口气,杨臻面容惆怅的说道:“究竟如何才能查到妹妹的下落?”片刻,又幡然醒悟的说道:“江湖人传言,“寻踪解惑,乾一贵阁”,不如……” 成翊有些犯难,“杨兄有所不知,从大梁开国起便有族规,皇家一族,包含亲眷者,不得沾染乾一阁。” 杨臻了然,想起成翊的母亲安和公主可是当今皇帝的亲生女儿,如此成翊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了。 杨臻一拍脑袋,怎么漏想了这一点。 成翊以为杨臻懊恼,安慰道:“杨总莫急,总会有办法的。” “其实……”杨臻试探着说道:“其实可以是我非要去,你只是去保护我。” 成翊蓦地想起麓山那日堆在她脚下的尸体,“保护”二字实在是用的有些,不恰当。不过失踪的总归是自己的夫人,就算舅兄不急,传出去,于他成翊也是个笑话。 “好!我保护你。”成翊一口答应。 杨臻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词又重新咽了回去,她认识的成翊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恪守规矩和原则的人,如此爽快的答应,确实超出了她的想象。 说去就去,为了表明自己没有去过乾一阁,杨臻带着成翊故意走错了好几个胡同,都被成翊给拉了回来。杨臻心中鄙视,狗屁族规,什么不沾染乾一阁,怎的这路线成翊比她这去了几好次的人都清楚。 今日的乾一阁倒是异常安静,杨臻随成翊进去,看门的伙计还是那个叫常禄的小子,看见她,脸上的笑容比外头的阳光还灿烂。 杨臻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这傻小子看着缺根筋,若说一声“您又来了的话”岂不是要露馅。 常禄是个自来熟,看见杨臻,笑呵呵的如见了老朋友一般,张口就道:“您又……”话到这里一停,又转了一个弯。“有什么需要的吗?” 杨臻的心也跟着他的话拧了几道弯。“寻人。” 常禄指了指靠南的一扇门,“那边!”说完乘成翊不察,还向杨臻神秘的眨了眨眼睛,一副你夸我夸我的表情。 “多谢!”杨臻道过谢,向那扇镶了铜狮子的大门走去,心想方才那个傻小子又忘了提钱的事儿,若她是沐卿,早把这办事不靠谱的伙计扫地出门了。 走廊在白天里似乎不像上次那么幽长了,转了几个弯便到。 轻扣了下门,室内传出一声清朗的回应,“请进!” 竟然是他!杨臻心中惊讶,本以为沐卿会吩咐下去找个脸生的接待,没想到他这少阁主时隔多年,竟重新亲自接待她。 上次寻长歌的时候急切,而且是晚上,未曾仔细观察过屋里的陈设,只记得乱糟糟的都是账本和箱子,还有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如今杨臻扫了一眼,书架子占了这屋子的大半,每层的间隔上都养了小盆花草,看上去比上次雅致不少。 沐卿端坐在书案后,淡青的衣衫衬的他肤色白皙,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正握着笔在书案上勾画着什么。 成翊心中一怔,面色如常,没想到这乾一阁的管事,竟然是如此年轻的一位公子,看年纪似乎比他俩还要小一点,周身气质淡然,乍看上去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但在这乾一阁中能主一些事务的人,必然也不是什么碌碌之辈,最起码单看这气质,似乎比他身旁这位“舅兄”还要稳重的多。 “两位请坐。”沐卿暂停了一下手中的笔,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杨臻和成翊转身坐下,一个貌美的丫鬟端茶上来,杨臻道了声谢,看了那丫鬟一眼,心想着少阁主出马就是不一样,这次不光有凳子坐,茶水都备上了,而且那沐卿艳福当真不浅啊!小小年纪,端茶倒水的丫鬟都用这么漂亮的,想必春宵帐内,也少不了绝色佳人。 成翊看了一眼身旁的杨臻,见她色眯眯的盯着人家的丫头看,愈发觉得这位“舅兄”是个放荡公子,那日的温文尔雅不过都是假象,像她这种人,竟然是不顾生死拯救凉城的人,那种感觉,很怪异。 书案后的沐卿也注意到了。 杨臻的“风流”往事,沐卿是知道的,看她的表情,沐卿也能猜出她在想什么,轻笑一声,开口说道:“两位想寻什么?” 杨臻端坐起来,变的正经了一些,“寻人。” “什么人?” “凉城长郡主,大将军成翊的夫人,杨臻!”杨臻说的字句清晰,音色明亮,说罢还看了成翊一眼。 成翊点了点头,他只是来负责“保护”她而已,话自然得她问。 沐卿神色淡定,端起茶水轻泯了一口,声色平淡的吐出三个字,“八千两。” 杨臻心里咯噔一声,瞪了沐卿一眼,当初谈条件的时候也没谈到钱的事情啊!感情今日他乾一阁门可罗雀,那门口的常禄分文为取,不过是拒了所有的宾客,准备宰她这只肥羊。 当真是好黑的心! 杨臻木然的扭头把目光看向成翊,一副我没有钱的样子,她可从来不知道自己值这么多钱,沐卿这样狮子大开口,怕是皇帝老子也问不了几个问题,国库就空了,也不知道这成翊将军攒了这么多年的俸禄,够不够喂这沐卿的? “好!”成翊开口,只一个字。 杨臻面色淡定,心里却炸开了锅,可怜成翊怕是把棺材本都掏出来了吧!估计他将军府上上下下老老小小今后都要喝粥过日子了。 沐卿见他应允,淡然一笑,“稍等。”说罢起身到身后的书架上翻了几下,煞有介事的从一本书中取出一张纸条看了看。 然后回到书案上,提笔潇洒的写了几个字,把纸张对折一下,给了成翊。 成翊起身接过,把纸条握在手中,没有打开,点头道:“多谢,随后我会叫人把钱送来。” 沐卿轻笑,“告辞。” “告辞!” 成翊出了门,杨臻也起步追了上去,临走前回瞪了一记眼刀给沐卿,警告他不要出尔反尔把事情搞砸。 回应她的,还是一副软硬不吃的无辜模样。 出了乾一阁的门,转过街角,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成翊把沐卿给的纸张缓缓打开,杨臻在他身后惦着脚看了一眼,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子。 纸张上简简单单只有四个字,“近在咫尺!” 如果可以,杨臻真的很想即刻把那沐卿扒下一层皮来,当初明明告诉他说些“生死两茫茫”什么的意思模糊的话语,那样即没有违背他乾一阁的行规,她也可以把成翊的思想往夫人“死亡”的方向引导,可看到现在沐卿给的这个答案,莫不是他出尔反尔了? 成翊就在身边,杨臻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表情,心中慌乱,面色愈发镇定了。 近在咫尺?成翊看了身旁的杨臻一眼,近在咫尺的分明只是与他的夫人长的像而已。只见杨臻蹙眉问道:“什么意思?莫非阿臻就在将军府?” 成翊把纸张重新折好放进怀里,朝着身后的杨臻说道,“我们回府!” 见疑点暂时不在自己身上,杨臻也渐渐放下心来。心绪平稳后细想,乾一阁向来不卖虚假消息,想来也不会有虚假的承诺,她倒要看看,这沐卿唱的是哪出戏! 回到将军府,成翊直奔书房,唤了莫枞来,吩咐道:“找!将军府附近的每个角落,包括将军府,给我仔仔细细的找!” 莫枞见成翊面色不好,俯身道了一声“是!”便转身离开了。 “大将军怀疑阿臻躲在将军府?”杨臻质疑道。 “不!”成翊很快否认,又接着说道:“人不会躲在将军府,尸体就不一定了!” 被这么一说,杨臻瞬间感觉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悻悻的闭上嘴巴,还是让成翊找吧,说不定真的能找出什么“线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红绛奇花 襄王没了在后宫的依靠,又失了皇帝的信任,天之骄子一下子被贬入尘埃,没过多久就染了恶疾郁郁而终了。 杨臻知道父王还未卧床养病之前与襄王交好,重新向面前的女子行了个礼,“晚辈眼拙,王妃见笑了。” 襄王妃手中的佛珠轻捻,伸手虚扶了杨臻一把,“公子不必多礼,老身已经遁入空门多年,这些虚礼,于我已经远了。” 杨臻难得谦逊的一笑,“这是晚辈应当的礼数。” “杨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杨臻点头应允,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襄王妃突然叫住他,想必也是有什么事情要说,杨臻可不认为这襄王妃单纯是来叙叙旧的。 出了将军府,拐角到一处隐蔽的胡同里,襄王妃才停下脚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的念叨了几句,才转身朝杨臻问道:“令尊可还好?” 提起父亲,杨臻惆怅的叹了一口气,“病情时好时坏,请了无数名医,也只能暂缓痛苦。” 襄王妃怅然,仿佛亲身体会过那种痛苦,多年来佛前熏陶的双眼,淡然中一片雾水迷蒙。 “浑身关节肿胀变形,不能下地行走,连筷子都拿不稳,那该是如何的痛苦。” 杨臻心头一沉,父王的病情她怎么会如此熟悉? 疑惑间,只听襄王妃声色淡淡的开口,语气里满是历经沧桑的悲凉,“我照顾了燕璟一个月,那一个月里,他日日躺在床上怔怔的望着房顶发呆,阴雨天里浑身关节肿大,痛苦的连翻身也不能,到最后甚至饭菜都不能下咽,整个人半睡半醒生不如死!那一个月,我们经历了人世间最悲惨的坎坷,没有一个人来帮我们一把。我看着燕璟一天不如一天,无论是派到皇宫里请求皇上的人,还是派到凉城去求助你父王的人,都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到最后,上天不能入地无门,燕璟他还是没有熬过去。”讲到这里,襄王妃痛苦的闭上眼睛,泪水从苍老的眼角不断的流下。 杨臻心头震惊,不是为襄王燕璟的凄惨遭遇,而是因为襄王妃所说的病症,与父王这么多年的恶疾,极其相似。 “王妃是想告诉杨禹什么?” 杨臻虽已猜到,还是开口直白的问道。 襄王妃睁开眼睛看着杨臻,万分肯定的说道:“你父亲的病,不是当年寒冬横渡渭河落下的,而是与我的夫君燕璟一样,中了贼人的毒!” 中毒?杨臻脑袋里飞快的思索,父亲的病不管是御医或者江湖郎中都为其诊治过,没有一个人说过这是中毒的症状,而这襄王妃如今言之凿凿的指出这是中毒,有什么依据或目的,让她把这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今日吐露出来。 “襄王妃是想提示我什么?” “答案只有你自己去寻的,你才会相信,我所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 杨臻面色平静,浅笑着问道:“王妃藏了这么多年,为何偏偏今日对杨禹道出这个秘密?” 襄王妃手中的佛珠被重新捻起,“万事自有因果,如今不过是因果轮回的时候了。”说罢,襄王妃便抬脚往胡同外走去,走了几步又顿住,朝着杨臻说道:“我与我儿本在天平的中间才保全了性命,如今我打破了这天平,希望公子能看在康王爷与襄王相交甚好的份上,必要时能帮我儿一把!”片刻,襄王妃又补充一句,“杨公子可去苗疆,寻一种叫红绛的花朵。” 襄王妃的身影越走越远,杨臻伫在原地,嘴里轻喃了一声,“红绛。” 看来,去一趟外公的山庄,是必然的事情了。 成翊伴君多年,皇帝的行事到底是了解的。临近傍晚的时候,圣旨果然传了下来,三日后,皇宫御花园内,宴请群臣。 将军夫人“杨臻”下葬的日子下起了蒙蒙小雨,杨臻没有去看,独自待在了府中,总觉得这场戏演的太过于滑稽,又太过于真实。 成翊料理完“夫人”的丧事,到营中处理了近日堆积的一些杂务,夕阳西下时才起身回了府里。 路过书房时,见书房的门竟然开着,成翊瞬间拉下了脸,一旁的周武赶紧上前为难的解释道:“是杨公子执意要进去的,小的们拦不住,也不敢硬拦,那杨公子阴下脸来,比爷你还吓人!”说完觉得自己有些失语,慌忙用手捂上了嘴巴! 成翊大步朝书房走去,进了房门,莫枞靠着墙坐倒在地上,鼻青脸肿,脸色很是难看。 见成翊进门,莫枞从地上踉跄着起来,懊恼的回道:“将军!属下无能,没能拦住杨公子!” “都下去吧!”成翊看着莫枞鼻青脸肿的模样,他是自己最得力的助手,无论身手还是头脑,都是营中的佼佼者,没有想到在文质彬彬的公子哥手下,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周武和莫枞对视一眼,默默的退了出去。 成翊转身走向内室,推开内室的门,便看见一抹月白的身影,在高高的书架旁低头翻着一本书。 成翊靠近,从杨臻背后伸出手去拿她手中的书,却被杨臻一个擒拿挡了回去。 只见她头也未回的说道:“不过来借本书,看你们一个个小气的模样!像是闯了你家小姐的闺房一样!” 成翊听到这话皱起眉头,他的书房在她眼里竟成了小姐的闺房,而且还硬闯进来,于是成翊心中更好奇,杨臻“借”的,到底是什么书? 成翊再次伸手取书,杨臻“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书,另一只手准确的抓住了成翊的手腕,手肘弯曲,快速击向身后人的腹部。 一击未中,身后人敏捷的躲了过去,第一时间袭向杨臻。 杨臻感受到此次背后的攻势猛烈,转身接了几招。 几招下来,成翊阳刚有力经验丰富,杨臻身形灵活奇招频出,一时难分高下。 杨臻早已经看清来人,本欲收手,却见对方兴致大涨,有意与自己过招,便把书扔到一旁,双手迎战,她倒要看看,这成翊有没有传说的那么厉害。 狭小的房间内,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纠缠跳跃,猛烈的过招中,竟没有乱了书房的任何陈设,只听见衣帛翻飞的声音。 赤手空拳,杨臻的招式往往是敏捷精准,直逼要害的,可于成翊这样的高手过招,狭小的空间里轻功施展不开,而且成翊内力深厚,杨臻的几掌下去,成翊只后退了几步,并未受伤。 成翊同样在观察着杨臻,果然是难得一见的高手,而且奇招百出,怪不得莫枞不是她的对手,书房狭小的空间阻碍了她轻功的施展,不然怕是自己也擒不住她,虽然自己内力也无法使出,但成翊知道,论耐力体力,她熬不过他。 果然,半个时辰后,杨臻接了成翊的一掌,双腿一软后退几步,靠着身后的书架才没有坐到地上,急促的呼吸已经渐渐带了喘气的声音。 成翊不等她回神,直逼上前,伸出一只手抵着书架,用身体围困住杨臻。 剧烈的运动让杨臻的额头已经浸出了汗水,感受到成翊温热的胸膛逼来,伸手推了一把竟如同推到了一面铁墙,没有移开半分,浓浓的男性气息袭来,没来由的让杨臻更加心慌,唯恐他发现了什么。 成翊低头看着矮自己半个头的杨臻,见她眉目清秀,唇色嫣然,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从颈间蜿蜒向下,这场景,让成翊的心跳竟漏了一拍。 姿势有些亲密,杨臻可不想这样下去,抬眼看着成翊漆黑的眸子,冷声问道:“成将军是在等杨某求饶么?” 成翊突然对上这么清冷的眼睛,瞬间恍过神来,慢慢松开了对杨臻的钳制,只觉得这样清泠如水的眼眸,似乎有些熟悉。 成翊整理了整理被打斗弄的有些散乱的衣衫,理直气壮问道:“我的书房也算得上是军事重地,杨兄闯进这里来做什么?” 杨臻语结,只怪自己一时心急想查襄王的事情,忘了这一点。 “我……我有事情想查一查。” “哦?杨兄博学多才,有什么事情非得到成某的书房查不可?” “襄王燕璟。” “你想来我书房查襄王的事情?” 杨臻点头。 成翊从书架上取下杨臻刚刚合上的书看了一眼,随手放回了书架,“不管是正史,杂史,或者档案,都不会有襄王的任何事情。” “因为安贵妃?” “没错。” 杨臻了然,怕是皇帝到现在都怀疑,襄王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安贵妃的事情,对于皇帝来说,是永远无法提及的耻辱。 杨臻双手环抱,在一旁的书架靠立着,有些失望,“我想着也是,只是觉得你这里书卷档案那么多,所以来看看。”抬头看着这一屋子的书,杨臻怅然,这成翊虽然是个武将,哪日不带兵打仗了,做个文臣也是绰绰有余的。 成翊寻了个椅子坐下,细细的看着杨臻的表情,“你打探襄王做什么?” “好奇。”杨臻随口敷衍。 “我可不认为,杨兄是那么有“好奇心”的人。” 杨臻撇了成翊一眼,起身便往外走,他俩之间的那点亲情联系,已经随着“将军夫人”的下葬,彻底断绝了,等赴完皇帝的邀宴,她可不想和成翊再有任何瓜葛。 随着夜幕降临,书房里慢慢变得漆黑一片,成翊取出火折子把蜡烛燃上,跳跃的灯火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脸,薄唇轻扬,朝着杨臻离开的身影不紧不慢的说道:“其实,你可以直接问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冷宫亡魂 杨臻听到成翊的话,停下脚步回过头去,恰好看到阴影处的成翊,此时的他,少了平时阳刚正义的形象,俊美的脸笑的有些邪魅。 “当真?” “当真。” “襄王的死亡检验是什么?” “恶疾!周身瘫痪肿胀,意识模糊,无法进食导致身体极度虚弱,最后一场风寒要了他的性命。” 果然,杨臻心头一紧,如那襄王妃说的一般,也与父王的病症有七分相似。 “被打入冷宫的安贵妃呢?” “襄王死后,自缢了。”成翊一五一十的回答,仿佛说的不是人命的生死,而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杨臻杵在原地开始思索,若襄王妃所言属实,襄王是被人谋害的,那么首先导致襄王失宠的,便是与安贵妃交好的陈贵妃。那陈贵妃是当今静王的亲生母亲,静王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燕龄的事情便可见一斑,所以阻止襄王做太子而谋害他也是有可能的。当年父王与襄王志同道合,是力挺襄王的重要人物,如此被牵连,也不是没有依据。 可凭襄王妃时隔多年后的一席话不能妄下定论,而且襄王妃说她们处于“天平”的中间,到底是不是静王下的毒,所谓的“天平”到底是什么,一切的一切只有她一步步去查探,才能明了。 成翊在一旁看着认真思索的杨臻,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襄王的事情。只见她上扬的剑眉轻簇,凤眼微微眯起似乎是她动脑筋时的习惯,两片浅红的唇泯的略紧,腰身高束,在墙上留下一道纤细的影子,平日里放荡不羁的人,此时安静下来沉思的样子,似乎有那么一点,动人。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成翊把目光从杨臻身上挪开,看着渐渐稳住的烛火,用内力平复了一下燥乱的心境,他成翊堂堂男儿,怎么会有龙阳之好那般的下流癖好。 杨臻收回思绪,见成翊垂着眸子,轻声道了一句,“多谢。”便转身离开了。 成翊对着灯火叹了一口气,唤周武进来问道:“青玉呢?” “呃。”周武犹豫了片刻,如实回答道:“青玉姨娘每日疯疯癫癫,恶毒咒骂,本就不好的身子几个月折腾下来,不知道能不能过的了冬了。” “嗯。”成翊把头后仰闭上眼睛,“今晚去梦华那里吧!”说罢脑海里突然出现当初祠堂里下跪的那个倔强身影,还有刚刚离去的杨臻,两个人,一张脸,慢慢的重合。 周武应了一声准备离开时,却听见 成翊开口道:“还是算了吧!” 周武不明所以,顺从的应了一声,一脸茫然的退了下去。 整个大梁,若说繁华富丽的地方,当是皇宫的御花园莫属。 御花园里雕栏玉砌,红砖琉璃,正中有一处望秧殿,是大梁皇帝年轻时所建,宫殿四周鲜花环绕,馥郁的香气溢满整个宫殿。 杨臻独自走在御花园的石子路上,伸出手触摸了一下绽开的花朵,想必养花的师傅也是个难得的能人巧匠,不知用的什么办法,让这么多反时令的花儿同时盛开。不过这花在温室里尚能存活些时日,怕是到了这深秋的室外,一夜之间便会凋零吧。 来来回回假装欣赏美景转悠了好几圈后,杨臻从一处小门稍稍离开了。 一座座宫殿险些让杨臻迷了方向,兜兜转转几圈下来,杨臻终于在皇宫清冷的一角,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地方。 若不来这里,杨臻不会想到富丽堂皇的宫墙内还会有如此破败的一角。荒芜的杂草长满了庭院,到处堆满了已经坏掉的桌椅板凳,正殿的窗户破了一个大窟窿,蜘蛛在上面吐出一缕缕丝线结成一张苍凉的网。 高高的围墙外便是红砖绿瓦的繁华,杨臻突然想到自己,若不是会些功夫,是不是就像当年被关在这里的那些女子一样,望着宫墙,望穿了希望,最后默默的死去,不知道被扔到那座坟岗。 踩断了几根枯枝,脚下发出“啪”的一声,杨臻推开冷宫的门,风从门口吹进去,在空旷的殿内吹过,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一声声无助的哭诉。 残破不堪的白绫在高高的梁上飞舞,像一个濒临绝望的女子痴狂的舞蹈。当年的安贵妃怕就是吊死在了这根白绫之下,香消玉殒。据说自安贵妃死后,皇帝便命人封了这座宫殿,这么多年从未有人踏及,果然保持了原样。 杨臻的手轻拂过白绫又快速收回,触手冰凉,仿佛摸到了一颗绝望的心。 借着月光环视四周,地上倒了的桌椅和残破的陶瓷碎片已经蒙了厚厚的尘土。 一阵风吹起盖着铜镜的薄纱,杨臻望去,朦胧的镜中只有她和身后飞舞的白绫,还有一望无际的黑暗。 放置铜镜的桌上,厚厚的灰尘掩盖下,似乎有什么杂乱的凸起。 杨臻走过去,用手轻轻拂开尘土,是一行刻在桌上潦草的字,“君恩薄凉,悔已晚矣,吾当身死,以证清扬。” “吾当身死,以证清扬。”杨臻怔怔的默念道。莫不是那安贵妃当真是清白的,只是遭了人的陷害?否则怎么会在襄王死去希望断绝之后,会有这样的感慨,就算是为自己洗白的说辞,也不会在说了以后绝望赴死。 桌上的字迹似乎是用残破的瓦片刻上去的,没有女子字体的娟秀温柔,而是刻到骨髓里的悔恨。杨臻可以想象,当年安贵妃握着碎片,用力为皇帝留下这最后一句话,手中的鲜血混合着泪水落入字里行间。“君恩薄凉”,怕是安贵妃当时的心境也如这话一样,后悔当初进宫的选择,后悔爱上了一个薄情的帝王。 杨臻轻叹,莫说帝王,普天之下的男人,哪个不爱风流美色,海誓山盟不过是风月场上的一句俗气话罢了! 不知怎的,杨臻突然想起了秦槡腼腆的笑容,和他对着晴箐表妹体贴温柔的模样,也许这世上良人还是有的,不过不属于她杨臻而已。 眼角的余光扫过铜镜,里面暗影一闪。 杨臻回头,冷喝一声,“谁?” 高大的身影一袭黑衣从暗处走出,仿佛和夜色混为一体。 成翊抱着肩,站在从门口投进的月光下,“我就知道你会来。” 杨臻见是他,收了心头的警戒,许是在这里沾染了太多怨气,心情很不好,警告道:“成将军,这是杨某自己的私事,不劳您大驾!若将军很闲,可以去物色几个貌美女子,纳到将军府里消遣,消磨时光!” 成翊薄唇微扬,竟好脾气的说道:“妹妹刚死,舅兄就让我纳妾,果真好大度!” 杨臻瞪了成翊一眼,不曾想过一本正经的他还有如此无赖的时候,不想多理会,转身就走。 院子里传来“啪”的一声,落地的枯枝断了。 杨臻和成翊对视一眼,飞快的追了出去,今夜的冷宫,当真好生热闹。 杨臻的轻功一直是她最沾沾自得的本事,出了门立马如风般跃起,直袭声音的来源。 翻过宫墙,没追多远,杨臻便袭上了那人的肩头,手下不过十招就被杨臻擒住。 月光下,被擒住的人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体质瘦弱,手里握着一把纸钱,神情淡漠的站在那里。 “你是谁?” 少年没有回答,只神色阴郁的看着杨臻背后的成翊。 “燕宁?”成翊有些犹豫的唤了一声。 “成翊哥哥好记性!竟然还记得我燕宁这等小人物!” 成翊想起,小时候进宫追在他屁股后面叫“哥哥”的小孩子们,除了皇太孙燕楚和静王的女儿燕龄一帮人,还有那个总是怯怯的仰望着他的燕宁。 襄王死的时候成翊不过十来岁,那时候他也刚刚丧失双亲不久,太子不让他插手襄王的事情,而他也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没有去管。长大后太子告诉他燕宁母子被遣送到了城外,不必去打扰他们安逸的生活,成翊从此便没有再放在心上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再见到燕宁会是这种场景。 安贵妃算是燕宁的亲祖母,如此燕宁乘此次进宫的机会去祭奠安贵妃,也是合理的事情,反是他们两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坏了别人的事情。 杨臻虽然对皇家的人物不太熟悉,但燕宁是谁,她还是知道的,因为父王当年曾提起过,襄王有个儿子叫燕宁,如何如何的聪慧。 杨臻收起对燕宁的警戒,退到成翊身侧,抱拳道:“是我们唐突了,抱歉。” 燕宁冷哼一声,把眼光在成翊身上多留了片刻,转身隐到了黑暗里。 杨臻看了身侧的成翊一眼,也转身跨步离开了,没什么事情,她可不想和成翊再有什么瓜葛。 宴会开始,杨臻入了席,成翊恰巧在她身侧的位置。 此时的皇帝倒是精神抖擞,笑呵呵的接受着群臣们的敬拜,口中不住赞赏着杨臻和成翊是如何如何英勇的击退北狄。 杨臻谦逊的接受着皇帝的赞赏,心里突然想起了李安,这么多人参加如此辉煌庞大的庆功宴,他凉城英勇牺牲的将士们,却只能永远的躺在冰冷的泥土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青缈山庄 皇帝离席后,宴会不过两个时辰便有人陆续离场了。 出宫门的时候,杨臻遇到了随静王前来的燕韦,无甚交集没有说话,临走时撇见了他别在腰上的玉佩,看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回同一个地方,两人却分头而走,杨臻率先回到将军府,直接进了客房,把门哐当一声关上,再也没有出来过。 一大早,杨臻精神抖擞难得早起,唤上小六子,牵着小狼,利落的出了将军的的大门。 成翊到门前送她,见杨臻欢快的模样儿,眸子不自觉的带上了笑意。 杨臻翻身上马,朝着成翊说道:“成大将军,这些天多谢款待!以后,你在你的京都,我回我偏远的凉城,我们这辈子,就再也不见了!”说罢调转马头,朝着天空愉快的吹了个口哨,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的走开。 成翊在门口伫着,看着杨臻潇洒远去的身影,眸中的笑意越来越深。 此生不见?那可不一定。 撇见杨臻别在腰里的鞭子,成翊望了望天空,近期举国安定,他家中也刚有丧事,估计近些日子会比较清闲,细想一下,好像很久都没有见过他的那位师傅了,不知又躲到了哪处天边儿。 行程走了一半,杨臻打发了小六子先回凉城朝大哥报平安,自己则调转马头,朝着另一方向走去。 青缈峰在江湖上有一定的地位,其门徒众多,而且个个品行端正行侠仗义。虽论实力和历史,乾一阁当数第一,可论风气口碑,青缈峰却是首屈一指的。青缈山庄的存在是青缈峰一派创立的时候便有的,距今已经很多年了,杨臻的外公是它的第三代传人,宗青峰。 骑马到山脚下,守山门的人估计是外公的哪个徒弟新收的弟子,并不认识杨臻,伸手把她拦到了山门外。 杨臻玩儿心大起,想逗一逗他们,便一个翻身飞跃,从他们头到:“如果她是坏人,你看她身手那么好,我们肯定打不过,既然我们打不过,追上去也是没用的,再说里面不是有师兄师姐师叔师伯们么,很多人呢!” 小弟子想了想觉得师兄说的也很有道理,于是安下了心,拿起一旁的扫把,守着山门扫起地来。 山庄虽然很大,但路杨臻还是格外熟悉的,想当初和曾路鬼混时,哪个角落里没有跑过。 山庄有外人侵入,而且速度极快,根本看不清模样! 几位年长的师叔得到这个消息,飞快的朝那“外人”追去,却只追了一小段路就纷纷停了下来,聚在一起商议道:“是不是不用追了?” 大师伯捻了捻一缕翘起的花白胡子,认同的点了点头。 其中最聪明的小师叔道:“都进了师傅的院子了,追也没什么用了!”说完转身对着身后的一群弟子一挥手,“散了散了!该练功的练功,做饭的做饭,洗衣服的洗衣服去吧!” 众弟子见没什么热闹可看,无趣的纷纷散了开来。 大师伯一把拉住要走的小师叔问道:“要不要救救她?” 小师叔回手敲了大师伯的脑袋一下,低声道:“救什么救?师傅现在心情正不好,这个“贼”就是去送死!哦不!是去送“生不如死”,你去只能让她“死”的更惨知道吗?” 大师伯被打仿佛已经习以为常,听了老幺的分析,觉得甚有道理,连着点了几下头,想着回去把这件事情,深刻的分析一下,好教导给他的徒弟们。 这边杨臻跳进外公的院子,见不远处的墙角下,一个发须全白的老头正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呼呼大睡,石桌上摆着他最爱吃的瓜子蜜饯。 看到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杨臻的眼睛被太阳熏的温热,险些掉下泪来,外公似乎比她出嫁前更显得苍老了。 平复一下心情,杨臻呼了一口气,像之前那样轻手轻脚的上前,准备一把采住老头的胡子。 右手快速伸出,被老头闭着眼睛打了回去,紧接着左手出击,却被老头伸出的两根手指紧紧夹住腕部,杨臻手腕翻转挣脱,两只手同时伸出,对方只用了一只手,与杨臻的两只胳膊过了几招,杨臻虽然在数量上占优势,还是败下阵来。 杨臻嘟着嘴巴坐到一旁,抓起桌上的瓜子磕了几个,不说话了。 躺椅上的宗青峰睁着一只眼睛瞧了瞧,见杨臻不搭理他,便坐起身来,眯着眼睛看了看,眼神儿似乎有些花了。 “臻丫头不高兴了?” 杨臻吐出几个瓜子皮,把眼睛看到了天上,“没有!” 宗青峰“啪”的一声,一拍桌子,大声吼道:“就是有!” 杨臻吓了一跳,把手里抓着的瓜子扔回盘里,爬在桌子上问道:“外公,你怎么知道我是阿臻不是大哥呢?” 宗青峰捋着长长的胡子哈哈大笑,“那禹小子是内里蔫儿坏!” 杨臻听到外公的评价,认同的点了点头,好奇的问道:“那我呢?” 宗青峰的脸上笑出了好些个“川”字,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啊!你是内里蔫儿坏,外在更坏!” “切~”杨臻不赞同,“坏什么?没听说你外孙女死了啊!都埋了呢!” 一句话提到了宗青峰近几天的气点,又“啪”的一拍桌子,坚固的石桌子瞬间碎成两半,杨臻一手端着蜜饯一手端着瓜子跳开了老远。 院墙外的大师伯正盘腿端坐在袅袅的香炉旁,垂着眸子为徒弟们讲着颇具禅意的话,突然听到石桌轰裂的声音,暗自感叹,小师弟果然最聪明,说的话果然有道理,估计那闯进去的小子已经碎成渣渣了。 平稳了一下心情,大师伯接着垂眸讲道:“世间万物,需量力而行,方可长久,若逞强为之,不过化作尘土,明白吗?” 众弟子受教,如此点化世人的真理,自当好好体会。 这边杨臻见飞扬的尘土落下,把手中的东西放到一旁,又重新坐了回去,讨好道:“外公息怒,我没有死,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里么,不信你掐掐。” “哼!我老头子自然知道你没有死,就三煞门的喽啰,还不够你塞牙缝的呢!我是气你的那夫君,一定没有好好对你才让你折腾这么一出,等改日我老头子亲自出山教训教训他!” 杨臻想象到一个耄耋之年白发苍苍的老头儿,怒气冲冲的跑去京都找成翊算账,怕是出了这山门还未到京都,就得忘了自己是要干什么,可别再迷了方向找不回家来,而且她也不想和成翊再有什么瓜葛,还是算了吧! 杨臻想了想,胡扯道:“外公~是那成翊长的太丑,阿臻想找个好看些的嘛!” 宗青峰瞪着眼睛看着杨臻,那表情竟比方才还生气,朝着杨臻怒吼道:“胡闹!那成家小子长的还丑?你是不是不想嫁出去了!” 杨臻疑惑道:“您见过成翊?” “见过啊!” 杨臻耸了耸鼻子,“吹牛。” 宗青峰抬手又要拍桌子,却发现桌子已经碎了,把手默默的收了回去。“外公是吹过牛的人吗?” “是!” 宗青峰语顿,伸手尴尬的捋一捋胡子,却把方才落在胡子上的尘土又扬了起来,一激动灰尘被吸进喉间,干咳了两声。 杨臻赶紧伸手为他拍拍背,只听外公底气十足的说道:“他是你毛外公的大弟子,我怎么没见过?俊的很!” 什么!杨臻脑海里响起一声晴天霹雳,成翊怎么会是毛外公的大弟子!她怎么从来不知道! 毛外公本叫毛求易,是外公的至交好友,拒说年轻的时候也曾追求过外婆,后来小时候的杨臻到外公的山庄居住,恰巧毛求易前来,听到杨臻软软糯糯喊外公的声音,嫉妒心起,拉着杨臻到一旁,用红云鞭哄着唤他一声外公听听,杨臻看见好物件便出卖了自己的嘴巴,一声外公喊的比蜜糖还甜。 杨臻不敢相信成翊竟是毛外公的徒弟,再次确认道:“可是用的流霜?” “是啊!”宗青峰不假思索的肯定道。“那剑毛老头造出来自己都驾驭不了,便丢给他徒弟了!” 杨臻呆立在当场,怎么会这么巧,简直就是阴魂不散啊!记得她还向成翊胡扯过,说自己的鞭子和红云鞭出自同一位大师之手,如今回想起来,那成翊听了“大师”的名号以后,表情怪怪的。 不行!杨臻攥了攥拳头,虽然毛外公的行踪飘忽不定,但她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再威逼利诱同他串串口供,不然之前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今日的青缈山庄格外热闹,山门打扫的小弟子又看见一人极快的闯了进去,想了想师兄方才的教导,重新拿起笤帚来淡定的扫起了地,左右里面有师叔师伯他们。 又有人闯入!大师伯和小师叔又携一众弟子朝那人追去,追了片刻又停了下来,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进了师傅的院子。 “还追不追了?” 小师叔想了想,“不追了!听方才轰隆声响起的时间,估摸着方才那人太弱已经不行了!师傅一定没有解气,正好再送过去一个!” 大师伯赞许的点了点头,冲身后的弟子们一挥手喊道:“散了散了!该练功的练功,做饭的做饭,洗衣服的洗衣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南疆之行 杨臻思量之间,只见一个灰头土脸的身影仓惶的落到院子里,待看清来人,饶是面上淡定的功力到了一定级别,也忍不住张大嘴巴。 果真是,说到就到,简直比天上的神仙下凡还要快。 “毛外公?”杨臻试探着唤了一声,生怕是自己看花了眼。 毛求易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石桌子碎成了好几半,走过去随便寻个了地方坐下,向杨臻应道:“好闺女,是我!” 杨臻挫败,她当真那么好认么,“你怎么也知道是我!” “哈哈”毛求易大笑一声,“我方才从房完把手圈成半圆,悄悄在毛求易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毛求易听完瞪大了眼睛说道:“臻丫头你不地道啊!” 杨臻在一旁老奸巨猾的威胁道:“你答应不答应?你不答应我把你私藏我外婆画像的事情告诉我外公!” “你……你……”毛求易指着杨臻“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想想还得在宗青峰那个老头子的地盘躲几天,不能和他撕破脸,便咬了咬牙,答应了杨臻。事后还安慰自己,不说穿也好,让那成翊小子吃点苦头,臻丫头也是个让人头疼的主儿,他倒要看看,是阎王好惹,还是小鬼难缠。 事情竟然这么轻易的交代完了,杨臻心情大好,回头看看外公正侧着耳朵往这边偷听,便悄悄走过去猛的拽住他的胡子揪了一下,飞快的跑向了屋里。 “外公,外婆的东西还在老地方吧!我随便看看哈。” 宗青峰一听又吹胡子瞪眼了,“臭丫头,不许乱动你外婆的东西!” 嘴上这么说着,人却没有追进来阻止。 杨臻从外公床后的小暗阁里取出一个小箱子,这是外婆留下来的遗物,外公异常珍惜,把它藏到床后,贴近自己的地方。看着箱子上磨的光亮的痕迹,杨臻知道,多少个寂寞的长夜里,外公摩挲着外婆留下的东西,把所有的爱意都溶了进去。 箱子打开,有几个绘着鬼面的图腾,还有几本古老的藏书。 外婆来自苗疆一个神秘的村寨,懂些医术,蛊术也是会的,这几本书是杨臻外婆经常翻看的,里面记载了不少奇花异草和罕见的下蛊手法。小时候每次杨臻要看,外婆总是笑眯眯的把书合上,告诉她,这是外婆的秘密,臻臻不看这个呢。 想起那绵软亲切的话语,杨臻越发觉得时光太冷酷,曾经那么好的一个人,竟早早的不在了,若外婆还在,说不定父亲的病已经治好,外公想念她的时候,也不会那么难过。 杨臻长吐了一口气,压下胸口的那团郁闷,打开外婆留下来的书籍。 一页一页的翻着,从头至尾,听过的没听过的奇花异草里面都有记载,只除了“红绛”二字。 莫不是襄王妃说的是假话?杨臻摇头,否认了自己的想法,襄王妃说的若是假话,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应该是还有没有触及到的地方。 杨臻把手中的箱子轻轻合上,只留下最后一道缝隙时,蓦地撇见那刺绣的图腾下面藏了什么东西。 重新打开,杨臻拿开刺绣,一枚古朴的戒指躺在那里,乌金的材质镶嵌着一朵幽蓝的花朵,那花朵造型奇特,一片花瓣弯弯曲曲的缠绕成一朵花苞,包裹着几簇露珠一般的花蕊,做工精致,花瓣里的每一条纹路都清晰可见,整个戒指,美丽中又有几分诡异。 杨臻从未见过这种花朵,也从未见外婆佩戴过这枚戒指,这究竟是什么奇怪的花儿。 取出戒指,杨臻在自己的手指上试了一下,深蓝的花朵太过于妖艳,似乎与她有些格格不入。 把戒指放回木箱的时候,杨臻一念闪过,又取了出来,寻了根绳子系在了脖子上,南疆之行,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青缈峰山后有一处大马厩,马厩不远处有一间茅草屋,是当年为了方便看守圈养的牲畜而建的。如今马厩已空,茅草屋却还在。小屋背倚山崖,涯间云雾缭绕,是个欣赏美景的好去处,杨臻小时候与曾路经常偷了外公的蜜饯和好酒,躲在这里看着层林苍翠的山峰,吹嘘着以后要如何如何道:“现在我让你为我做第二件事情,就是振作起来!” 良久,曾路只回答了一个字,“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杨柳飞刀 在青缈峰只待了一天,杨臻便踏上了前往南疆的路途。一向喜欢独来独往的杨臻,如今唤了曾路一同上路。 小时候她和曾路一同去江湖上闯名号,不知道蹲了多少个街角路口,只等着行侠仗义做英雄。结果等了一个月,看着路过的行人满目慈悲的把一枚铜板抛给他们后,才收了这个想法。 随着时间推移,两人慢慢长大,没有刻意做什么,江湖人却知道,青缈峰又出了两位大侠,一个“赤马红云杨少辞”一个“柳叶飞刀曾路”。当时曾路还抱怨过他的名号太女气,不够霸道,如今再想想,一切不过虚名而已,没什么用处。 南疆虽然地方不大,却是最为神秘的,几百年来,没有哪个朝代哪个帝王妄图攻下南疆,南疆的手段,只有接触过的人才有资格评论。 杨臻白衣红马,朝着南疆一步步走去,不知道迎接他们的会是怎样的凶险。 乾一阁藏卷库里,林风低着头看了一眼静静翻阅的主子,只等着他开口指示。 “去南疆了?” “是。” 沉默良久,沐卿把手中的书籍合上,背在身后,“阁中处理的怎么样了?” 林风简单明了的禀告道,“除了几个年长的长老,其它都换了我们的人。” “叫嚣的厉害吗?” 林风听着沐卿不疾不徐的问话,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看来少主要下狠手了,“潘长老情绪较大些,其他人还好。” “哼!那个老古董!”沐卿轻嗤,转身看向林风,淡淡的吩咐道:“杀了,把他最得力的弟子提到他的位置,其他人暂时留着。” “是!” “他怎么样了?” 林风知道少主子,如今应该叫主子的沐卿口中说的“他”是谁,犹豫片刻如实道:“看守的人看的很紧,依旧是不停的摔打咒骂。” “呵呵……”沐卿冷笑,“太平盛世尚且把乾一阁带的一天不如一天,若帝位更替,他倒是天真的想拿什么保全。”说罢叹息一声,“祖父一生运筹帷幄费尽心机才让乾一阁壮大至今,怎就生了个天真的窝囊儿子,认为不沾朝局就可以安然无虞,笑话。” 听到一个儿子骂自己的父亲,本是件笑话,林风却不敢有任何轻视之意,只认真的听着面前的主子吩咐道:“好酒好菜都送过去,除了女人,要什么给他什么!” “是!”林风应答一声,见沐卿摆手,轻轻的退了出去。 诺大的藏书库安静的只剩下沐卿一人,除了桌上的那一盏灯火照亮了四周不过几尺的距离,其它地方一片黑暗。 沐卿靠着书架望着漆黑的屋过“红绛”这种花朵。 曾路只嘲笑杨臻是聪明一世被人骗了,什么“红绛”“蓝绛”,都是别人随口胡说的。 杨臻牵着马,尝着苗疆的地方小吃没有说话,若换作以前曾路这样嘲讽她,她早把曾路臭揍了一顿,如今南疆转悠了几天,虽然要查的东西没有什么结果,但杨臻看着曾路的状态比之前好了许多,都能和她贫嘴了,觉得这也是一项很重大的收获。 刚到的这个寨子里,竹筒饭还是相当不错的,杨臻打开刚刚出锅的小竹筒,白嫩松软的米饭露了出来,饭的香气带着竹子特有的清香扑面而来,尝一口唇齿留香,几筷子吃下去,露出里面鲜嫩的肉片,高温蒸压下,鲜肉的油脂渗到粒粒饱满的米饭中,让每一口米饭都带了肉质的香气,又有竹子本身清淡的味道调和,不失为一种淡而不寡香而不腻的美食。 边吃曾路还赞叹杨臻长了一个善于寻觅美食的“狗鼻子”,从小跟着她混吃的,准差不了。 杨臻用筷子敲了一下曾路夹菜的手,分辩道:“什么“狗鼻子”!我寻的是美食,你吃的是狗粮啊?” 曾路往嘴里扒完最后一口饭,问道:“咱们来了这些天了,美食吃了不少,什么线索都没有查到,是不是白来了!” “没有啊!”杨臻托着腮,把筷子拿在手中把玩,“一路过来,我的腰瘦了些,你的脸又大了些。” 曾路摸上自己的脸,有些不大至信,“有吗?” 杨臻用一记白眼回复了他。 结账的时候,杨臻报着随口一问的态度朝收钱的店家问道:“老人家可听过“红绛”?” 饭摊儿的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听到杨臻的问话,收钱的手一顿,思索片刻问道:““红绛”是什么?是什么宝物吗?我老头儿最大的钱也就见过五两的银锭子,哪里见过什么宝物。” 杨臻和曾路对视一眼,又一个不知道的。 酒足饭饱,距离下一个镇子还得有一天的路程,杨臻和曾路没有再启程,只寻了个民家的竹楼住了进去。 夜晚徐徐到来,晚风吹过窗外的竹林飒飒做响,有叶子落地发出簌簌的声音。 一只野猫不知受了什么惊吓,扯着怪异的嗓音尖叫一声跑开了。 竹屋的窗户被悄悄打开一条缝隙,一支纤细的竹枝探了进来,冒出缕缕白烟。 片刻之后,窗户被彻底打开,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探进脑袋,见没什么动静便跳了进来。 借着火折子翻了翻桌子上的包袱,除了一些衣物银两之外再没有什么,那人又惦着步子去了床边,看见床上被子中的凸起,抽出匕首猛的刺了进去。 刺入的感觉不对,那人心道不好赶紧撤退。 还未跑至窗前,从房顶的梁上嗖嗖的飞来几把利刃,薄如蝉翼的刀片在黑暗中闪出一道道寒光。 嘭嘭嘭!柳叶般的薄刃全体钉在了墙上,力道之大入木三分有余,连同那下杀手的贼人一起被钉住。 杨臻暗暗赞叹,曾路的飞刀用的越来越出神入化了,怪不得后来他“杨柳飞刀”的名号在江湖上超过了她,这身手,一出手就能惊煞旁人。其实当初外公教他们几个天资不错的孩子们功夫时,杨臻也想着学这么一手飞刀的,因为看上去比较潇洒,后来想了想觉得飞刀虽然射出去的时候帅气,用完再拔回来太有损大侠形象,不拔又觉得代价太大,这柳叶薄刃打一把就需要花费好些银子,如此潇洒不了几次,她就该喝西北风了。而曾路开心的选择了飞刀,当初杨臻还觉得曾路傻,但后来才知道,曾路的家人是当地有名的富商,生意遍布大梁,根本不差这飞刀仨瓜俩枣的钱,在那一段时间里,也仅仅是那一段时间,杨臻对曾路态度温柔了许多,有种傍上金主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古月老寨 杨臻同曾路一起从房梁跳下,用打湿的手帕捂住口鼻,打开了房间的门,保持空气流畅,让迷烟尽快散去。 曾路上前一把扒下贼人的面巾,朝杨臻点了点头,“果然是他!” 杨臻上前,看着被呈大字钉住衣衫的老头,正是白天卖竹筒饭的那个。 “你是什么人?” 老头儿有些不可置信,“你们怎么知道是我?” “呵呵,正常人听到别人打听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一般都是一脸茫然的摇头,而你,是经过深思熟虑以后才开的口。” “就凭这一点?” “你的竹筒饭生意那么好,几乎所有到这里的人都会闻名尝上一尝。我观察过,若是当地人来吃,会是你的小伙计接待,若是外人,你这个做老板的都会亲自上前查探。而且寨子里生意最好的老板见过最大的钱就是五两的银锭子,你骗鬼呢?” 曾路在一旁戳了戳杨臻,纠正道:“是骗爷爷呢?不是骗鬼。” 杨臻点头赞同。 那老头儿见对方分析的条条有理,可怜巴巴的哭求道:“小的该死,看两位客官衣着华贵出手阔绰,就起了歪心思,小的再也不敢了,求两位爷放过老头子吧!” “装的挺像!”杨臻一把抓起老头的衣襟,微眯着眼睛说道:“你若贪财,方才翻到包袱里的银两时分文未动,而且去杀床上的人,图财害命?你骗爷呢!” 曾路在一旁点头认同,这回说对了。 老头子见被识破,收了装扮出来的可怜相,朝杨臻嗤笑道:“想到苗疆找红绛!本就是死路一条。” 杨臻一听,有些门道。 用匕首轻轻划着老头的脖子,削铁如泥的刀锋扫过,皮肤被切开薄薄的一层,浸出几滴鲜血。杨臻冷笑,开口张狂的说道:“我最喜欢走死路,你倒是和我说说,红绛的事情,好让我走一走这条死路。” 老头冷哼一声,杨臻的威胁对他并不起作用。 看着老头儿视死如归的样子,杨臻收了匕首轻笑,“白日里那个小伙计是你孙子吧!”杨臻用刀面别过老头儿的脸,让他直视自己,“不要想着和他撇清关系。你走路时右脚有轻微跛足,细细观察会发现脚腕有些不自然弯曲,而那小伙计与你如出一辙,如此巧合的事情,怕是只有家族遗传才能解释吧!”说罢又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说道:“不知道他的肉划下去,是不是比你的嫩?” 那老头见杨臻分析细致,威胁的也正是他的软肋,心中不由得佩服,“我老头子仗着有功夫,已经极力隐藏,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客官的眼睛。没错,那小子是我的孙子,他对所有的事情一概不知,还请两位客官高抬贵手,放过他吧!我老头子把知道的告诉你们便是。” “好!”杨臻爽快同意,一挥手示意曾路把老头儿从墙上放下来。 曾路飞刀出手的时候动作潇洒至极,如今上去从墙上把飞刀一把一把取下来,杨臻觉得,这果然是一件有损大侠风范的事情。 老头儿脱离了钳制,松了松方才别疼的筋骨,知道自己也跑不了,不见外的找了个凳子坐下。 杨臻和曾路也自然的坐在老头儿面前,听着老头娓娓道来:“其实红绛的事情,我一个乡间的老头子知道的也并不是很多,只知道那是一种奇特的,接近地狱的花朵。” “那与你今夜来刺杀我们有什么关系?” “上头的人吩咐下来,有人打听的话,杀无赦!” “上头?”杨臻和曾路对视一眼,果然有同伙,“你的幕后指使是谁?” 提起幕后指使,老头儿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充满了崇敬,“那是整个苗疆最强大最神秘的队伍,她们的存在,就像神一样庇护着我们。” “队伍?是一个组织吗?” 老头儿的眼神逐渐平静,“我只是一个微乎其微的人物,真正的组织不是我能触及到的,我能告诉你们的只有这些,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了!” 这简直是不着边际的一条线索,杨臻看着老头儿紧闭不言的嘴巴,内心有些焦躁,到了苗疆这么多天,似乎越来越觉得,她要寻的,是一条漫长而神秘的路。 天一亮,杨臻和曾路便骑马上了路,昨晚放那老头儿走时,老头儿提示了杨臻一个地方,一个位于苗疆大山深处最古老的寨子,古月寨。 骑马赶了两天路,越往深山里走,道路便越发艰难,到最后无法骑马行驶,杨臻便和曾路寻了和小寨子把马儿寄养了起来,徒步走向大山更深的地方。 南疆气候长年温热,雨水繁多,山里的茂盛植被与凉城的麓山有几分相似,却又大不一样,这南疆的密林里,处处充满着诡异。 入了林子,小路慢慢隐没在了草丛里,仿佛从未有人踏及过。 已至黄昏,两个人已经在林中绕了大半天,曾路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对着还在找方向的杨臻说道:“阿辞,不要找了!方才我们路过的就是这里,我折了的那截树枝还在那儿呢!” 杨臻看着地上的树枝,抬头望了望天,她们怕是迷失在这广袤的森林里了,这世上再高明的乾坤八卦奇门遁甲之术,怕是也比不上这天然的迷帐。 “我们必须得出去,天要入夜了,虽然南疆温暖,但夜里还是很冷的,而且我们对这儿的环境不熟悉,我总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现在的情况已经够不好了,还能再有什么不好。” 曾路坐在地上絮絮叨叨的说着,突然把食指比向唇间,朝杨臻做了个禁言的动作。 杨臻同样感觉到身后有危险,见曾路示意,便保持着静止不动。 柳叶薄刃贴着杨臻的耳侧飞过,削断了几根飞起的头发,杨臻气结,扔的这是什么破刀。 刀身稳稳的钉在树上,杨臻回头,一条红白相间的毒舌吐着性子做着最后的挣扎,刀刃刺在它的七寸,蛇身凭着余力扭曲几下,不动了。 向来越是光彩照人的东西,毒劲儿越大,怕是若被这蛇咬上一口,过不了多久就会毒发身亡。 这南疆的林中,果然凶险。 夜色渐渐袭来,林中雾蒙蒙的腾起了白色的迷雾。 不好!是瘴气! 杨臻和曾路捂着口鼻快速的向一个方向走去,想要脱离这片白雾,却走了很久都看不到尽头,脚下的步子反而愈发沉重,脑袋也开始变得昏昏沉沉,杨臻心想糟了,怕是他们走不出去了,如今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拖累了曾路。 倒下之前,杨臻用身体护住了曾路,如果侥幸没有被瘴气毒死,有什么毒蛇猛兽的都来吃了她吧,她可不想到了地府还欠曾路一个人情,那样子他会得意的没完没了的。 草丛里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有密密麻麻的什么东西由远及近慢慢靠向他们。 杨臻最后睁开迷蒙的眼睛看了一眼,方才被曾路射死的那种毒蛇成千上万的朝他们爬过来,眼里透出的红光,像是看见了极美味的食物。 方才是射死了它们的祖宗吗?这报仇来的也太快了!杨臻昏迷前最后考虑到,这么多的蛇,护着曾路也是白护了,估计把他俩全吃了都不够。 豆点大的灯火在油灯里静静的燃着,阴暗潮湿的密室里,一只尖长的指甲上涂满丹蔻的手,在昏暗的油灯下细细观察着手中的戒指,戒指古朴精美,一片幽蓝的花瓣曲折缠绕成一朵美丽的花儿,高贵而神秘。 那人观察片刻,把戒指握在手中,看着躺在木板上的人轻笑,时隔几十年,蓝岫出现了,真是有趣! 杨臻头疼欲裂,意识渐渐清醒,努力睁开双眼,看了一眼四周,恍惚间,感觉像是身在地狱。 人不是死了以后肉体就没有直觉了么?为什么她还头疼的这么厉害呢? 挣扎着坐起身来,杨臻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室内的环境,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窗户,阴暗潮湿,像是一间地下的密室。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坐在灯下,三十来岁的模样,衣着暴露,雪白的大腿和酥胸大半都暴露在外面,雪白的皮肤上画着妖异的纹路,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诱惑的姿态。 “你是谁?”杨臻揉了下额头,警惕的问道。 “呵呵!”那女人娇笑两声,胸脯的两团肉都跟着轻颤了几下,“我是谁?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闯进我古月寨做什么?” 这里是古月寨?杨臻没想到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就到了要找的地方,暂时也不清楚眼前的人是好是坏,胡乱说道:“我不过是好奇想见识一下古月寨的神秘。” 那女人起身迈着妖娆的步子朝杨臻走来,“神秘?我也很好奇你呢?昨夜下面的人向我禀告,说抓了两个奇怪的人,金环蛇在他们身旁游走徘徊,却不敢下口,所以我就来看看。” 杨臻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原来昏迷前看到的都是真的,想想有过那么多条蛇在她身上爬过,皮肤都感觉冰凉冰凉的了。 妖娆的女人行至杨臻面前,俯身把手松开,绳子绕在指间,深蓝的戒指悬在了空中,随着绳子来回晃动。 女人鲜红的唇轻启,“告诉我,你是谁?你怎么会有蓝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同命母蛊 杨臻看着原本戴在自己身上的戒指,心想着或许就是因为它,那些蛇才不敢下口,没想到这小小的戒指,竟蕴含如此神奇的力量。 戒指和雪白的胸脯在杨臻面前晃动,杨臻稳住心神,心道,诱惑人她也是会的。不知怎的,想到这点她突然想起了成翊,见过一些女孩儿看他的眼神她就知道,成翊的*功力,似乎已经到了不动声色的地步了。 杨臻扬唇轻笑,凤眼微扬,一把握住那女人的手,轻佻的说道:“美人儿这么想知道我是谁?” 那女人咯咯的笑了两声,把手从杨臻手中抽出,站起身来背对着杨臻,一步步又坐回了灯下,“有趣的丫头!若你当真是个男子,我倒真愿意和你欢好一番呢!” 杨臻敛了笑容,听见那女人又说道:“在你身上,我感受到了同命母蛊的存在。” 竟然知道她有同命蛊,杨臻站起身来,暗自用功,若这女人对她不善,她也好及时反击。 “莫急着与我翻脸,和你一起的小兄弟还在我手上呢。” 一句话说的杨臻收了攻击的姿态,“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那妖媚的女人咯咯一笑:“没怎样,不过放了几只小可爱看着罢了!” 杨臻觉得,那“小可爱”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可以确定,对方对自己的身份也不是很明确,所以曾路估计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杨臻坐回几块木板搭好的床上,双手怀抱着说道:“想问我事情,总要有些诚意,我即能得到红绛的消息,又有你所说的蓝岫,自然有和你们谈条件的资本,不如把你们主事儿的叫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灯下的女人收了笑容,问道:“你怎知我不是这里的首领呢?” “你同我谈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不时的扫向门口,估计这破门之外,是有让你非常注重的贵人吧!” “哼!好聪慧的后生!”密室的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侍女推着轮椅把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推了进来,那老婆婆声色尖锐,脸上密密麻麻的纹了类似经文的东西,怒目之下,有些渗人。 杨臻身旁的貌美女子赶紧上前,代替了推着轮椅的侍女,安抚道:“长老宽心,消消气。” 杨臻见老婆婆年岁已大,被拆穿偷听的真相必然面上挂不住,听方才那女人喊她一声“长老”,于是主动上前说道:“晚辈杨少辞,突然闯入贵宝地,还请原谅。” 那白发苍苍的长老听了杨臻的话,自己转着轮椅的车轮到杨臻面前观察一番,直接问道:“觞月是你什么人?” 杨臻心中一惊,这人怎的知道外婆的名字,这么突兀的问起,也不知道是敌是友,于是含蓄的回答道:“是外祖父的故人。” “故人?”那长老嗤笑道:“怕是情人吧!不然怎么会往你身上下耗费精力的子母同命蛊!” 杨臻不解,只记得小时候外婆说只有这样才可以保住大哥性命让他长大成人,却从不知道外婆下的什么子母同命蛊。 那长老见杨臻不语,神色迷茫,便问道:“那觞月是不是早死了?” 她怎的知道?杨臻心中震惊,出口直问道:“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那长老见杨臻亲口承认觞月的死,仰着头哈哈大笑了几声,声音尖锐刺耳,笑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带了泪花。“那觞月果真死了!死的好!她与老身斗了近二十年,处处都胜老身几分,如今竟惨死在异乡,也是报应!” 杨臻听到她如此诋毁外婆,拳头握的生紧,冷着眸子说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长老见杨臻生气,更来了兴致,“怎么?你不知道吧。普通的同心蛊是双子蛊,不损害蛊母,下蛊者不伤及自身,而子母蛊则是把母蛊种在你体内,子蛊在另一人体内,效果虽与双子蛊相同,但受双子蛊的两人相活不过十年,子母蛊的两人却可长久,代价就是施蛊者用自身精血养蛊,此蛊一旦下成,施蛊的人必将日渐衰弱,不出五年必亡!” 杨臻听到这里,已经开始泪眼婆娑,这个苗疆长老没有理由在这件事上骗她,怪不得?怪不得外婆的身体后来一天不如一天,怪不得她还年轻就那么早的去了,怪不得外婆去了之后,外公抱着她和大哥哭的那么难过,原来他早就知道。 看到杨臻悲伤落泪,那长老又哈哈大笑几声,“也罢!死了也是报应!谁让她当初叛族而去!” 方才那个妖娆的女人轻唤一声,“长老。”又把目光看向杨臻,暗示长老透漏的有些多了。 许是年纪过大,那长老经过方才大笑之后,猛的咳嗽了一阵,再抬起头来,眼底都泛了红,朝着杨臻说道:“你身上有她的血脉,所以蓝岫能认主,它才会保护你不被毒蛇所伤。” 蓝岫到底是什么?杨臻并不清楚,只猜想着就是外婆的那枚戒指,看到那枚戒指被放在木桌上,烛火下散发着幽蓝的光芒,杨臻确实能感受的出,它有一股神奇的力量。 苗疆长老见杨臻一脸茫然,又从别的寨子里四处打探红绛,便知道她对这里的事情一概不知,心想着那觞月虽然违背了族规,却终究遵守了幼时入师时的约定,族中圣物和秘密不能向外人透漏。 急促的跑步声传来,一个苗疆服饰的男子带着深蓝的头巾,跑进来朝着长老报告道:“长老……不,不好了!有人开启了圣女殿,闯进去了!” 那长老心中大惊,圣女殿多年未开启,如今怎么会…… 调转轮椅就要走,那长老又转身朝杨臻说道:“那蓝岫本是我族中之物,如今你将它带回,自当归还我族,作为回报,你不是想知道红绛的事情吗?随我一起来吧!” 圣女殿是整个苗疆最为神圣的地方,每个苗疆的当权者成人之后都要到圣女殿跪拜,祈求带来好运。可就在十八年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圣女殿便再没有开启过,尘封已久的大门一直在等待着血脉的回归。 杨臻随长老一群人匆匆赶至圣女殿,靠近的时候,杨臻抬头看到了圣女殿大门上的恶鬼图腾,如外婆箱子里的图腾刺绣一模一样,肃穆*,令人敬畏。 殿门大开,进了殿内,里面鲜花簇拥香气四溢,温热的泉水引流进室内,升起腾腾的薄雾,令这里如仙境一般。 让杨臻震惊的不是这里的美景,而殿内画像上的人,一双蓝眸美丽高贵,与沐卿母亲的那张侧脸慢慢重合,莫非那沐卿是苗疆圣女的儿子?这怎么可能? 飞快的随众人进了室内,穿过几道走廊,在一处广阔的平台上停住,平台对面,是一片静谧的湖泊。 一个人正面对着湖泊静静的发呆,随行的护卫静立在两侧,守着一口崭新的上好棺木。 似乎闯进来停在这里本就是在等着什么人,见有人赶来,临湖而立的男子转过身来,一双深蓝的眸子微微闪动,竟是杨臻许久不见的沐卿。 在场的人除了杨臻外,其他人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尤其是那南疆长老,甚至握紧了手下的扶手,整个人都有些激动到发抖。 “圣女殿自圣女走后,便再没有人能开启,如今它重新被人开启,老婆子竟天真的以为圣女回来了!” 沐卿躬身行了个礼,“释月长老,晚辈沐卿前来叨扰。” 释月看着沐卿的眼眸,那神态长相,无不与当年的圣女极为相似,喃喃自语道:“你叫沐卿?竟用了芸儿的姓!” “是母亲的意思。” 圣女沐芸是几个长老看着长大的,虽然培养的结果令她们失望了,但时至今日再次提起这个名字,释月还是忍不住老眼通红,哑着嗓子道:“我本以为芸儿的孩子能继承她的一半儿血脉,可以打开圣女殿已是不易,没想到你竟与她这般相似。” 看到沐卿身后众人簇拥着的棺材,释月已然了解了现实的真相,等了近十八年,却是以这样的形式回来了。 泪水顺着布满纹路的脸滑落,“是最近刚刚……”话到嘴边,却始终说不出那个“死”字,在她映像里那个鲜活天真的少女,怎么能用那个字来形容。 沐卿懂她的意思,声音寂静,却异常艰难的吐出,“十年了。” 十年了,释月望着那口灰暗寂寥的棺材,说不出一句话来。 杨臻心头惊诧不解,都十年了,沐卿带他的母亲千里迢迢来这里做什么? 只见沐卿上前几步,挥手把衣摆撩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杨臻后退一步,在她心里,像沐卿这样的人眼中,权势地位金钱都算不上什么,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事情,值得让堂堂乾一阁的少阁主当庭下跪。 沐卿朗声开口,杨臻听的出来,每一个字他都用了极大的心力去说。 “释月长老,母亲去了十年,沐卿无能,十年后才能让母亲重回故土,今日沐卿恳求长老,开启归灵湖,让母亲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归灵圣湖 沐卿恳求着,一字一句的把绸缪了十年的话说完,语调虽然平静,却让杨臻忍不住鼻子发酸。十年,不知这十年是经历了什么,才能做到今天的这一步。 释月长老的手在不停的颤抖,眼神却由柔软变得严厉,声嘶力竭的吼道:“不!不可以!沐芸已经私自出逃,嫁了外族之人,人和心都已经不再纯洁,按苗疆几百年来的族规,她是永世不能再踏入圣女殿的!” 听到意料中的否定,沐卿垂下了眸子,脑海里不停的闪现着母亲死不瞑目的样子,那眼神儿分明已经飞越了千山万水,回到了她的家,她的苗疆。 “咚”的一声,沐卿叩首,带着他的执念和夙愿,做着他认为最虔诚的祈求,生生血肉击打着地面,不间断的,一下又一下。 背后守着棺木的林风受过指示不准阻拦,只默默的守着棺木纹丝不动,脸上的泪水早已经止不住的流下。 一下又一下,对自己没有丝毫怜惜,额头上已经渗出了鲜红的血丝,一次次的与地面相撞,留下了殷红的一片,却依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杨臻眼低湿润,眼前的沐卿仿佛不是那个自信骄傲,同她一起潇洒喝酒的人,而且一个为了母亲的遗愿,卑微到尘土里的可怜虫。杨臻跑上前去一把拉住沐卿,试图阻止他的动作,却被他一把推开,接着一次又一次的叩首。 几次都没有拉起,杨臻无奈,指着不远处的棺木向释月斥责道:“你有什么资格不许她葬进这里,几百年前的规矩是你们的圣女定的,如今她也是这南疆的圣女,若她想葬在这里,这也是来自圣女的旨意,你凭什么不许?死守着几百年前的老规矩,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释月长老紧闭的眸子张开,沐卿一次次的叩首,已经让她无力再像方才那样与杨臻争执。 “圣女已经死了!” 杨臻抬脚,走到释月长老面前,昂着倨傲的下巴,指着脸上鲜血淋漓的沐卿说道:“圣女死了!那么他,就是圣女殿新的继承人,你也曾亲口承认他继承了你们圣女最纯正的血脉,如今你一个辅事长老在这里强行阻拦,是什么意思?” 释月长老看着动作渐渐迟缓却依旧没有停下的沐卿,的确,他是与芸儿相似的,单是这份倔强,就像到了骨子里。 “开启归灵湖,需要红绛,墨榆,蓝岫三脉长老的血脉和指环为匙,内力催动方能开启。” 杨臻微怔,想到她们所说的蓝岫,又想到了外婆,其中的大概她也能猜出来,便朗声说道:“我是蓝岫长老的血亲,我愿意我用我的鲜血,开启归灵湖!” 沐卿蓦地抬起头看着杨臻,手在衣袖下紧握,心中说不出的酸涩还是感动,让人五味杂陈。 一直站在释月长老身后的那个妖艳女人犹豫了一下,也站了出来,轻声说道:“我是红绛长老的后人,我也同意开启归灵湖!” “好!”轮椅上的释月长老用力一拍扶手,“既然你们都同意,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但是祖上的规矩不是轻而易举说破就破的,否则如何为后人立纲常!既然你口口声声咬定他就是圣女殿的继承人,那么也好,若他能收服天山灵兽,我便认他这个继承人!” 一旁的妖娆女子试图劝说释月长老,迟疑了一下,没有开口,又退到了长老身后。 “好!”沐卿见释月长老松口,一口答应。 “你要考虑好,去了天山的生人,几乎没有活着回来的。” “就算死,我也要试一试。”沐卿眸中坚定,是的,就算九死一生,他也要试一试,绸缪多年,只差最后一步,怎么能不向前。 释月长老对身旁的妖媚女子说道:“若鸢,你随他去吧!切记,不可出手相帮,否则就算他输!” 若鸢掩唇娇媚的一笑,知道长老到底是心软了,想留住芸儿的孩子,嘴上却是如此严厉,便朝着释月长老应道:“长老放心,我一定好好监督他!” 说去就去,没有迟疑。 个把时辰后,沐卿简单包扎好头上的伤口,晕眩的程度比方才好了些,便准备随着若鸢一同前往天山。 出了圣女殿,两扇大门似有心灵感应一般,缓缓合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沐卿行了几步,停下来,看着不远处倚树而立的两人,动作摆的潇洒归潇洒,一棵小树硬靠两个人,就有些怪异了。 见沐卿走来,杨臻迎了上去,说冲他微微一笑,说道:“我随你去天山。” 沐卿看着杨臻一身白衣,眉目清秀,神色肯定的说随他去,那一刻,沐卿心里至少是感动的,多年以后再回想起整件事情,最深入骨髓的画面,就是她看着他浅笑的模样,说句“我随你去……” 沐卿上前,轻声道:“姐姐,你帮不了我,回去吧,谢谢你。”这次的这声姐姐喊的没有往日的甜腻,却是杨臻最入心的一次。 杨臻瞧了一眼身旁的若鸢,说道:“释月长老不许她帮你,可没说不许我们帮你!” “此去凶险至极,你……” “你是瞧不起我么?”杨臻过去揽住沐卿的肩膀,安慰道:“我也想见识见识那天山灵兽,老弟放心,我可是很厉害的!”说着扭头看向树下曾路,随口问道:“是吧曾路?” 曾路对上杨臻的眼神,直把眼睛看到了天上,看着他与别人勾肩搭背的样子,心中鄙视,果然不是个女人,也根本没有做女人的觉悟,哪个女人能如此轻浮的随随便便搂一个男人的肩。 多年的鬼混不是白处的,默契总是有的,杨臻感受到曾路的意思,赶忙把胳膊从沐卿身上拿开,尴尬的站在一旁解释倒:“沐卿,我不是有意……有意非礼你的。” 一句“非礼”,让沐卿失笑,感受到肩头的温热渐渐褪去,第一次,他有些渴望一个女人的拥抱了。 若鸢久经风月,自然看出了些门道,看着倚树而立的曾路,几步过去,走出了风情万种的味道,半露的酥胸贴向曾路,娇笑道:“这位少侠好生有趣。” 曾路虽然与杨臻胡闹时脸皮甚厚,却还是不经挑逗,那若鸢朝他贴近,已经让他红了一张老脸,躲避瘟神一般飞快的跑出了寨子,往天山的方向走去。 杨臻与沐卿含着笑对视一眼,一同追向曾路,一起去面对他们即将到来的挑战。 若不是随着若鸢走,怕是杨臻他们会像来时一样迷了方向,森林茂密广阔,每走一段,总感觉还在重复着上一段的路程。 足足走了三个时辰,才到了天山。 从峭壁处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穿过,再见到光明,仿佛到了一片神秘的土地。 若鸢用手触摸心脏的位置,对面前的这片圣土,做出最虔诚的跪拜。 杨臻一行人虽不懂,但是既然踏入了别人的圣地,尊重别人的信仰也是最基本的礼数,便学着若鸢的动作敬拜。 片刻若鸢起身,收了之前的轻浮模样,朝沐卿说道:“随我来。” 脚下是温泉腾起的茫茫水汽,走上去仿佛踏着云朵,飘到了九重天上。 走了一段距离,普通的花草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温泉湖面漂浮着的一朵朵幽蓝的浮萍,上面绽开的,便是同杨臻的戒指一样的花朵,神秘优雅。 若鸢上前,看着水汽蒸腾下的花朵,朝杨臻说道:“这便是蓝岫,你外婆是它的第七代长老,后来你外婆为了一己私情离开了苗疆,蓝岫便失了主人,再也没有人为它传承了。” 杨臻蹲下身子,伸手触碰了一下蓝色的花朵,生在温泉,却触手冰凉,杨臻似乎能感同身受到它的孤寂,心里没落的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令蝉刚死的那些日子,她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仿佛身后令蝉一直在应着她,又好像回到击退北狄后,李安的妻子拖着临盆的身子,在她面前哭的撕心裂肺,一切的悲伤在这一刻加倍袭来,仿佛撕裂了杨臻的心…… 胸口有尖锐的刺痛感传来,杨臻呼吸仿佛都停滞了片刻,越来越难以忍受这份痛楚时,手下的花朵竟慢慢合了起来,收成了一朵花苞。 沐卿看出杨臻神色不对,上前一把把她拉起,也把杨臻从巨大的悲伤中拉了出来。 若鸢叹了一口气,“这便是蓝岫的强大,它能瞬间把你拉入最悲伤最无助最失落的时刻,并加倍放大,让你的灵魂备受煎熬,直到最后脆弱不堪,失去求生的意识。”说到这里又顿了一下。“它到底是感受到了你微薄的血脉,及时收了手,不然你会一直沉浸在痛苦里。” 杨臻渐渐缓过心神,看着湖面收拢的花苞,寂寥的漂在湖面上,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冲动,想留在这里守着它们,它们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驻足片刻,若鸢走在第一个,继续往前走着。 没过多远,视野变得平坦广阔起来,不远处,一颗茂盛的树木生长在温泉湖岸,树枝粗壮,金黄的叶子拥簇着大朵大朵鲜红的花儿,红的鲜艳妖异,仿佛刚刚剖开胸膛,露出还在跳动的心脏,热情而绝望。 淡淡的一阵风过,树叶轻摆,几片娇艳的花瓣随着风儿徐徐飘落,如同置身仙境。 若鸢上前,眸子闪溢出满目爱怜和敬仰,看着纷纷扬扬落下的花瓣,轻柔似水的道:“这,便是你们要找的红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红绛流火 寻了一路,终于找到了所谓的红绛,果真是一株奇花。 曾路杵在树下,见美丽的花瓣片片凋落,觉得有些可惜,便伸出手指打算把它接住,不让它就这样零落到潮湿灰暗的泥土中。 手掌伸出,眼看就要触碰到那份娇柔,却被若鸢拂袖带起的风吹到了一旁,飘落到泥土中。 有火光闪过,曾路警觉,看向火光的来源,大吃一惊。 落入泥土中的花瓣儿瞬间枯萎成焦黄色,而落入温泉湖面的花朵,则忽的腾起了一团火焰,热烈的燃烧过后逐渐熄灭。 “红绛的花期,开在南疆最冷的时节,花朵鲜红似火,遇热易燃,无论是微有热度的温泉表面,还是人体的皮肤。” 曾路听到若鸢的话,一下子跳开了老远,生怕花瓣沾上他的衣服,再把他烤了。 微风渐停,杨臻望着满树的红硕问道:“若鸢姐姐,红绛可有毒?” 若鸢妩媚一笑,“有,但红绛的花朵只有我南疆人用秘法可取下,也只有我南疆可以提炼出来,但是毒药害人,从我母亲守护红绛那一代起,已经没有再练过红绛的毒了。” “可否有外族人取过红绛?” “哼!”若鸢不屑的轻嗤,“外族人来取,不过是不自量力!多年前,倒是有个身手极高的贼人闯入过这里,留下了半条命,也只摘了红绛的一片叶子而已。” 果然有!杨臻忙追问道:“若鸢姐姐可记得那人模样?” “唉!”若鸢捋了捋耳畔的头发,想起那人还有些失落,“那时我正与情郎欢好,急匆匆的赶来,也没有看清那贼人模样,只记得那人脖子后面有一道发白的大疤。可惜我回去后,情郎也走了!” 一句话说的,让身旁两个未经人世的少年伫立当场,不知如何把话接下去。 杨臻老脸一红,赶紧转移话题问道:“红绛的叶子也是有毒的么?” “有!服用的话,少则瘫痪,重则致命,可怕之处在于,它不会出现任何中毒的迹象。” 杨臻心头一紧,父王的症状,果然是红绛没错,忙问道:“可有解药?” 若鸢痴痴的望着着红绛,自信的说道:“有解药的毒,都是下等的毒药,而红绛的毒,无人能解。” 杨臻心下失落,所有的希望,瞬间又被打回了原型。 一旁的曾路无心听杨臻的对话,只若有所思的说道:“我好像知道那耳后有疤的人是谁。”说罢又向若鸢问道:“可是身材瘦小轻功极好?” 若鸢看着曾路认真思考的模样,一张娃娃脸显的成熟了几分,起了挑逗的心思,笑着风情万种的走向曾路,用胳膊搭上他的肩膀,音色娇柔到酥了骨头,“这位小兄弟说的没错。” “是谁?”杨臻问道,这种事情曾路不会妄言。 曾路挪开了一点脚步脱离若鸢的调戏,对杨臻说道:“数年前,江湖上曾经赫赫一时的武林高手孙裘,耳后就有一道大疤,而且他轻功极好,与……与若鸢姐姐说的贼人相似度极高,巧合的是,后来的很多年里,那个孙裘突然销声匿迹了,再也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 莫非真是他?那么一切的一切,需找到这个叫孙裘的人,才能明了。之前急匆匆的到南疆,杨臻以为找到了红绛,有了解药,便可救父亲早日脱离苦海,如今解药成了奢望,找凶手的事情便没有那么迫切了,但是她也一定会找出当年的凶手,还父亲一个公道。 “蓝岫和红绛已经见识过了,那么苗疆三大圣花的墨榆,在哪里?” 若鸢神秘一笑,对杨臻说道:“丫头莫急,等着便是。” 温泉湖水雾气茫茫,既然若鸢让等着,那么等待就是杨臻等人唯一能做的事情。 片刻,沐卿走到杨臻身侧,稍作迟疑,轻声道:“你现在还可以离开,我怕……” “怕什么?我也很想见识见识灵兽的庐山真面目呢。” “唉~”沐卿轻叹,“谢谢你。” 杨臻朝着沐卿微微一笑,接受了他的道谢,继又看向平静的湖面,“怎么还不出来?” “快了,我已经感觉到了它在慢慢靠近。” 若鸢惊诧的看着沐卿,满脸的不可置信。 随着沐卿话音的落下,湖面开始有了一处小小的漩涡,慢慢的,漩涡越来越大,从圆盘大小蔓延成了几尺方圆,再从几尺大小变成了几丈几十丈甚至更大,到最后,杨臻觉得整个湖面都是晕旋的。 随着漩涡慢慢放大,冲天的水柱突然从漩涡中心窜了起来,仿佛直飞入天际。 蓦地,水柱中心渐渐变的漆黑,扭转了几下又钻进了水里。 若鸢俯身行礼,默默的退到了一旁。 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杨臻用手握住腰间的长鞭,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曾路也在一旁谨慎的做着防守。 水柱再次从温泉湖面腾起,随着飘散的白气缓缓落下,露出水柱的真正面目。 杨臻倒吸一口气,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等的珍奇异兽,只见那灵兽通体墨色,形状似蛟龙,背上长了密密麻麻的倒刺,头上的鳍呈扇形背在脑后,天生一副王者的姿态,此时正瞪着巨大的眼睛看着岸上的人,琥珀色的瞳孔收成一条墨色的细线,离了很远仍然可以感受出它冲天的怒气。 杨臻等人后退几步,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兽类,如今突然出现在面前,有种难以置信的心惊。 那巨大的灵兽突然往前移动了几分,探过脑袋伸向沐卿的方向,血盆大口张开,露出里面细锐的尖牙。 “小心!”杨臻一把推开沐卿,手中的鞭子快速抽向灵兽的脑袋,一鞭子下去,“啪”的一声,杨臻用了十足的力气,若是人类,早已经皮开肉绽,而那灵兽的头上,却没有出现任何的伤痕。 一个举动彻底惹恼了巨大的灵兽,蓦地看向杨臻,高高的弓起身子,离弦的箭一般朝杨臻攻去。 杨臻翻转跳跃着堪堪躲开,方才站立的地方已经有了水桶粗的一个大坑。 而那灵兽经过方才袭击未果,飞快的重新躲到了水里,消失不见了。 杨臻知道它并没有离开,只是潜伏起来酝酿着下一次的攻击罢了。 突然,水面上发出轻微的声音,就像一把沙砾散落到了水里,又像是有什么细小的东西要跃出水面。 嗖!嗖!嗖!有什么东西飞快袭来,这类的小暗器曾路比较敏感,首先发现了来源,赶忙说道:“小心背后,有暗器!” 杨臻同沐卿慌忙躲开,地上瞬间插满了如钢钉一样的尖锐物体,细看下去,分明是方才那灵兽背上的倒刺! 脚下刚刚停住,尖利的刺针再一次雨点般的袭来,曾路飞刀射出,直射向方才灵兽悄悄冒出的脊背。 “叮叮”两声,锋利的飞刀像是打在了铜墙铁壁上面,纷纷弹进了水里。 灵兽大怒,露出大半身子,尾巴向岸上一甩,夹杂着带起的浪花,排山倒海般的拍打而来。杨臻和沐卿凭着轻功卓越,翻身躲过,曾路却稍稍慢了一步,被拍打到地上,方才地上插着的钢针划破了皮肤,鲜血缓缓的流出。 杨臻本想去搀扶,眼前诡异的一幕却让她睁大了双眼,方才还一无所有的土地上,随着曾路的血液渗透进去,从土壤里慢慢滋生出一株墨色的嫩芽,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从根茎,枝叶,到开花,不过几息的时间。 墨色的枝藤蜿蜒生长,顺着留在地上的血迹,一路延伸到曾路的伤口,然后慢慢探了进去。 曾路被眼前诡异的现象看的怔住,突然肩头的伤口失了疼痛的感觉,而那墨色的花藤却在不停的生长。 曾路大惊,这世上怎么会有吸食鲜血的花朵,赶忙迅速躲开,却发现倒地的身子如同被千万条丝线纠缠住,难以动弹。 杨臻赤红的鞭子带着薄刃甩下,墨色的花藤停止了片刻的生长,却没有断开。 这么厉害!杨臻用尽浑身力气抽打几下,墨色的花藤只停在那里,没有再动,也没有从曾路的身体里钻出来,杨臻稍一停止抽打,那花藤就会继续吸食曾路的血液生长。 见没有效果,杨臻努力使慌乱的心绪平静下来,观察了一眼四周,纵身跃起,用鞭子打落一片红绛的花朵,卷到那墨色的花藤上。 长鞭抽向地面,与大地摩擦形成一点温度,红绛的花朵腾的燃了起来,墨色的花藤渐渐褪了下去,慢慢缩小,最后变成嫩芽的姿态,缩回地里。 杨臻惊叹,这估计就是三大圣花的墨榆了,果真厉害。 这边刚摆平了墨榆,杨臻闻声转头看去,那边灵兽猛然跃出水面,直朝着沐卿而去。 杨臻扶起曾路,一把把他推开了老远,自己握紧鞭子,重复着方才的样子,快速的打落红绛的花瓣,用长鞭带着内力,把流火般的花瓣袭向灵兽。 花瓣触及灵兽身体的温度,变成一簇簇红色的火焰,灼的那灵兽嘶吼一声,眼睛直勾勾的盯上了杨臻,朝她而来。 杨臻看着连连后退一直没有出手的沐卿吼道:“沐卿老弟,你倒是出手啊!别跟我说你不会武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古笛悠悠 被红绛灼伤,灵兽吃痛,对杨臻的攻击越来越猛烈。 杨臻虽然算的上是江湖上一流高手,但在这自然衍生的强者面前,就显得不堪一击。堪堪躲过几次攻击,杨臻还是很快败下阵来,眼见血盆大口就要到了头道:“若鸢姐姐年轻时,曾和苗疆当权者有过一段情,后来那人做了苗疆帝王,许了她贵妃之位,但是自古帝王将相嫔妃无数,若鸢姐姐选择独自留在了古月寨,三十来岁,依旧孑然一身。” 曾路低下头不再言语,果真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只看表象。 杨臻从未到过南疆,很多事情都不太懂,于是朝沐卿问道:“苗疆既有皇权又有圣女,那最后到底是谁在统治着苗疆?” “圣女殿是苗疆人心中的一种信仰,而皇权则管辖着苗疆的民众,相辅相依吧!” 听到沐卿这么含蓄的回话,杨臻继又刨根问底的问道:“那究竟是圣女殿厉害,还是皇家厉害?” 沐卿看着杨臻难得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眼底都带了笑意,“看上去皇权厉害些,可皇权经历过无数次改朝换代,圣女殿却从未变过。” 杨臻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见沐卿心情好,便抓紧这个机会又追问了几个免费的问题。 “你可知道孙裘?” 沐卿知晓杨臻打问这人的目的,便淡笑着说道:“我所能给你的关于他的答案,怕是也不是你想要的那部分,你想要寻的,是我乾一阁不能触及的地方,所以抱歉。” 杨臻了然,并没有责怪沐卿,每个人都有他的底线,这点她可以理解,况且沐卿已经在字里行间暗示过了,乾一阁不能触及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皇族! 襄王的死,父王的病,都和红绛有关系,而那失踪的孙裘在苗疆取了红绛的叶子之后,便与皇族有了牵连,想必这件事情果真是皇家某一位的杰作,只是这“某一位”是不是静王,杨臻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出了苗疆,杨臻同曾路向沐卿告别,红绛的果实已经得到,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快马加鞭把它送回凉城,让父王早一日脱离痛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皇帝有旨 古道西风。 看着杨臻渐行渐远的背影,沐卿骑在马上,冰冷的风吹起几缕头发,把眼前的景象打的纷乱,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这样算计,是不是终究不好?” 身后的林风听了主子的话,以为是在问他,便上前回道:“阁主之前的盘算,不过是为了夫人能够顺利安葬,以后也不过是为了乾一阁,就像杨姑娘为了凉城,用其兄长的身份,欺骗着世人一样。” 沐卿长叹,乾一阁所拥有的财富和秘密,一旦沦陷,足以让乾一阁上上下下所有的人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他绝不能手软。 路过青缈峰附近时,杨臻与曾路分了手,独自快马加鞭赶回凉城。 凉城一切尚好,都如她走的时的模样。 回到康王府,杨臻直接去了大哥那里,把红绛的果实交给了他,又与大哥讲了这一路上惊奇的所见所闻,只除了外婆下“子母同命蛊”这件事情,外婆走了,她不想再让活着的人背负太多的自责。 杨禹坐在小炉旁听着妹妹眉飞色舞的讲着,心底涌现出无比的羡慕,妹妹是鲜活的,不像他,还未下雪,已经要守着火炉子过日子了,不过这样听听也好,阿臻去过的地方,就是他去过的地方。 若鸢说的没错,父王服用过红绛的果实以后果然见好,不消几日,便可以坐着轮椅出门晒一晒初冬的暖阳,有时候,甚至可以清醒一整天没有昏睡,这个结果,已经让杨臻很是欢喜了。 近日大哥管的严谨,不许她总喝酒,杨臻无聊,只得跑到教场上,每日和张艺一起训练训练刚招的新兵。 圣旨下来的时候是大哥接的,旨意传到杨臻耳朵里时,刚刚喝进口里的果茶喷了张艺一脸。 半月后魏国皇帝生辰,陛下派兵马大将军成翊携同凉城世子杨禹前去祝寿,传圣旨的人还特意说明,这次机会是成翊大将军亲自到皇上面前求的。那人本意是做个中间好人,让杨臻感激成翊,却不知杨臻已经恨的牙根痒痒,只觉得五雷轰道:“公子刚刚睡下。” 杨臻心头担忧,每到冬天,大哥的身体便会更加虚弱,今年的精神,似乎比往年更差些。 杨臻叹了一口气,离开大哥的园子,明日就要启程了,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跟大哥告别。 次日一大早,杨臻便起身去了大哥的院子。 已经转醒的杨禹半倚在床上,披着墨色的头发,脸色和唇色都略显苍白,手中端着一个白瓷的碗,浓浓的药汤令杨臻还未走近,便闻到了扑鼻的味道。 杨臻心疼,几步过去接过大哥手中药碗,舀起一勺,在唇边吹了吹,递到了嘴边。 杨禹浅笑着喝下妹妹喂的汤药,把碗重新从杨臻手中拿了回来,骨节分明的手指端着瓷白的碗,把药端到唇边一饮而尽,仿佛喝的不是难以下咽的汤药而是什么再平常不过的清茶白粥。 “大哥还好,自你回来,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杨臻心下失落,低声开口,“可是大哥,我又要走了。” “嗯,我知道。”杨禹柔声应道,带着一丝细微的鼻音,“你,怎么看?” 杨臻环抱着胳膊,气的脸都鼓了起来,“谁知道那成翊抽的哪门子风?非要拉上我!” “此次皇上许你和成翊去,怕是想让你俩之间有一个人能与魏国公主联姻,巩固边疆。” “皇帝不是有那么多儿子孙子么?” “皇位之争令诸皇子之间本就纷乱,皇上也是为了稳固大局,而凉城或翊无论谁娶了魏国公主,都可以使大局不动,令太子顺利登上皇位。” “太子不是有个叫燕楚的皇太孙么?” “皇太孙也是未来的皇帝,大梁的皇后向来都是大梁有德之家的优秀女子,日后怎可让他国公主与皇帝共掌大梁的天下。” “那不是还有……” 杨臻话未说完,杨禹伸出手指稍稍用力点了她的额头一下,使得杨臻的头往后仰了几分。 “哪里来的那么多原因!皇帝愿意,就是最大的理由!” 杨臻嘟着嘴巴,揉了揉并不觉得疼痛的额头,想到了什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见杨禹不解,杨臻便说道:“外公说了,禹小子就是外表谦逊,内里蔫儿坏!果然!” 杨禹可以想像外公说这句话时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只看着大笑不止的杨臻,眼底带起笑意,有些像个老谋深算的狐狸。 杨臻笑了片刻,撇见大哥笑的怪怪的,便问道:“你怎么这么看我?” 杨禹把身子靠进身后的靠背,学着杨臻的样子环着胳膊,慢条斯理的说道:“外公还说了,臻丫头不仅内里蔫儿坏,外在更坏!” 杨臻大笑的表情顿时呆立当场,想着那外公真是可恨,怎么什么事情都乱说。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只与大哥坐了半个时辰,杨臻便起身告别了,出了门,天空竟下起了细沙般的毛毛雪粒,扑簌簌的落在地上,然后慢慢消融,变成潮湿的一片。 晚樱追上来送了一件狐毛的披风,杨臻接过,这还是当年令蝉花了她所有的积蓄,从猎户那里买来了一张雪白的狐皮,寒风中顶着霜雪,怀里护着狐皮回到府中,精剪细裁的把狐皮缝到了月白锦缎的斗篷上。 这曾是大哥最珍视的一件衣服,如今竟转手送给了她。杨臻伸手触摸着领口柔软的皮毛,仿佛能感受到曾经孤寂无依时,令蝉带给她的温暖。那个爱到痴狂的女子,知道她与大哥此生没有可能,也知道大哥最担心的人就是她这个同胞的妹妹,于是毅然决然的随了杨臻去京都,让爱人的心能放下几分。 最长情的爱不是相濡以沫,而是天涯海角去守护你最惦念的人,令蝉做到了,而她杨臻自觉得顶天立地,却没有保护好一个令蝉…… 洁白的披风打开,杨臻把它轻柔的披在身上,温暖的感觉瞬间包裹着她,这里面有令蝉和大哥给她的最厚重的温度。 临行的时候杨臻骑马去找了小六子,打算让小六子随她一同前去,可到了营中,小六子抱着张艺的腿死活不肯撒手,那表情分明就对杨臻写了,生是他艺哥的人,死是他艺哥的鬼。 既然对方如此决绝无情,杨臻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不能强人所难,所以奸诈的冲小六子一笑,从他眼皮底下硬生生的带走了他的艺哥,出门走了几里地,杨臻想起当时小六子呆若木鸡的表情,还哈哈大笑的停不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采花大盗 越靠近魏国的方向,气候似乎变得越来越冷了,脚下的白雪堆了薄薄的一层,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骑着马儿晃晃悠悠的赶了几天的路,到了约定的地点,成翊早已经等候在那里。 远处的人渐渐走近,成翊抬眸望去,赤红的骏马上,一袭白衣的杨臻骑着马儿缓缓走来,雪白的狐毛斗篷下,一张脸干净漂亮的像是落尘的仙子,眉目清泠,望过来的目光带着几分凌厉,使得这太过柔美的画面,恰到好处的添了几分洒脱。 成翊的心怦然跳动了几下,心底的情绪有些难以控制,自她走后,竟然几次梦里都有她,莫非自己当真是那断袖?此次向皇上举荐邀了她前来,就是来认清自己的心,是不是有些在她身上了。 杨臻同样远远的看着成翊,一张脸拉的铁青,眼刀嗖嗖的向他射去,恨不得把他看成一张筛子,不过现实却似乎没有什么效果。 张艺在一旁缩了缩脖子,暗自感叹,高手过招就是不一样,在凉城时老大的眼神儿看向那营中小兵,整个军营都要震上几震,如今看那成翊面不改色的淡定模样,张艺不禁心生佩服,果然是人中豪杰啊! 走近了,杨臻下马。成翊迎上来客气道:“杨兄自京都一别,如今更加风采照人了。” 杨臻不冷不热的回道:“若大将军不那么“惦念”杨某,杨某的生活会更加滋润!” 成翊面不改色,低眉浅笑,有意思,似乎这位舅兄还是不大喜欢他呢!不过无所谓,若是他成翊喜欢,就够了。 准备上路时,杨臻看了看成翊身后的莫枞,疑惑的问道:“就我们几个?” “嗯。” 出使邻国,不应该是盛装加身,再配上豪华的车队马队么?怎么只单单他们几个,去了魏国皇宫,这寒碜的阵仗还不得让人当江湖游客赶出去。 成翊一眼看穿杨臻的心思,解释道:“魏国太子赵熙是我的好友,去了直接找他便可,一般没有什么军机要事,我也习惯只带着莫枞。”说罢看着杨臻身后的张艺,夸赞道:“这次的这位小兄弟,看着倒是比上次的机灵些。” 那是!张艺听到有人夸自己,立马骄傲的直起了腰杆,身后若有尾巴,一定摇的欢快,心想那成翊将军看着英俊潇洒仪表不凡,也不像老大说的那么不堪呀。 杨臻瞧着成翊,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好了,肯定是心里觉得拉上她去魏国“相亲”这件事情做的不地道,是有愧于她的。那成翊肯定想着,如果那魏国公主貌美如花,他就娶了回去,软玉在怀风流快活,若是那魏国公主长的腰宽腿粗相貌一般,他成翊就暗里使阴招把那魏国公主打发给她。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不点破,杨臻问道:“距离魏国皇帝生辰还有十几天,你把出发的时间定这么早做什么?” 问到这个问题,成翊心头漏了一拍,说到底,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把时间定的这么早,面上却一本正经的说道:“路途遥远,我怕途中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就不好了,毕竟是两国相交的大事。” 杨臻好像最近遇到的很多事情,都让她忍不住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说什么怕有事情耽搁了,这下好了,都快到大梁边境了,莫说骑马,爬着去也能到了。 骑上马一同上路,杨臻与张艺走在前面,无趣的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成翊同莫枞跟在后面,默默的听着两人天上地下的胡扯。 杨臻自小有个贪吃的习惯,无论到了什么地方,当地最著名的美食总是要尝上一尝的,就像上次与曾路去南疆吃竹筒饭一样,这次也不例外。 行至大梁与魏国边境的一个镇子上,街道两旁的房屋建筑,比一路上经过的别的城镇都要差上许多,可见这里官府的治理并不好。 杨臻牵着马走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朝身后的张艺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这里两国交界,管理的松一些,落后和贫穷也是很正常的。” 杨臻摇头,“不是说这个。” 成翊几步上前,分析道:“这里的行人都是男子和中年妇人,没有少女。” 一句话说到了点儿上,杨臻斜眼撇着成翊鄙视,好色之徒果然不一样,到了这种地方都不忘把眼拔尖观察少女。 成翊感受到了杨臻的目光,把头摆端正看着前方,薄唇上扬,笑的莫名其妙。 走了一段路程,杨臻越发觉得奇怪,少女倒是见了几个,不过脸上都抹上了黑灰,看不真切模样。 好怪异的镇子! 按常理来说,想了解一个地方的大概情况,自然要找这里最热闹的酒楼。 进了一间二层的小酒楼,成翊本想直接去楼上的雅间,却见杨臻和张艺在大厅的角落里寻了个位置坐下。 成翊过去,也随她们一同坐下。 点了几个当地有名的小吃,杨臻尝了几口,味道一般般,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放下筷子,杨臻拍了拍桌子唤了小二过来。 那店小二小跑着过来,猫着身子向杨臻询问道:“这位爷,有什么吩咐?” “跟你打听些事。” “您说。” “你们这地方,为何少女都以黑灰遮脸呀?” 那小二见杨臻迷茫,叹了一口气说道:“几位爷是外地人吧!您不知道,最近两个月,这附近几个镇子里有了采花贼,已经虏了好几个良家姑娘,现在这镇子上的姑娘都躲在家中不敢出来,就算出来也要用黑灰抹了脸,不让那采花贼看清模样。”说罢,竟抹了抹眼底的泪花,“我家西邻的王婆婆丢了女人,已经哭瞎了双眼,老人家年纪轻轻守了寡,如今就这一个女儿,可让她以后怎么过。” 莫枞听完小二的讲述,气愤的把筷子拍在桌子上,“这里的官府都不管的么?” “管是管了,派了七八个衙役寻了几天,也没有找到人,中途还被杀了一个,尸体扔在了臭水沟里,以后便再也没有人敢管了。” 那小二见杨臻几人面色凝重,以为是怕了,便安慰道:“几位爷放心,那采花贼虽然凶恶,却只劫女子,您大可放……”话说到一半,看着桌前的几个人,又好心的提醒道:“看几位爷的长相,怕是也不安全,还是尽快离开这镇上吧。” 杨臻看着絮絮叨叨的小二,知道他的好意,从腰中摸出几个钱来打赏了他,那小二高兴的接了钱,点头哈腰了大半天才离开桌前。 杨臻把茶碗端至唇前,瞄见一旁的张艺对她挤眉弄眼的做了个表情。杨臻不动声色,朝着张艺的那只眼睛轻轻眨了眨。 这边城小镇的夜里,冷风似刀子一般刮过,张艺在一家农户的房起谎话来都不带打一下停顿的。 成翊眸中一笑,“杨兄好兴致,不过这冬天天冷雪滑,杨兄下次再带张艺赏雪赏月,可莫要再寻那么高的地方了。” 杨臻心虚,面上浅笑着应道:“多谢成大将军提醒。” 说罢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张艺,把他送回了房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英雄救美 第二天,杨臻推脱说张艺摔伤了筋骨需要休养,不能急着赶路,于是在镇上多逗留了一天。 傍晚时候,杨臻与张艺慢慢悠悠的走在街上,随着夜晚将至,街上从三三两两的行人逐渐变的空旷寂静,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 张艺拉着一张脸,走着走着突然寻了一处台阶,把雪拍开一屁股坐下,再也不起来了。 杨臻走近,踢了踢他的脚,问道:“又怎么了?” 张艺拽着身上粉红色的衣衫问道:“这就是你的主意?” 杨臻瞪着眼睛,理所当然的回答,“是啊!” 张艺气的扯着头上的辫子说道:“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哪里还像个大老爷们儿?” 杨臻拿下他的手,赶紧为张艺整了整他头上的辫子,安慰道:“咱们这儿也就你长的白白净净最像女人,为了抓住那个采花贼,你就牺牲一下吧。” 张艺穿着罗裙叉着腿坐在石阶上,气呼呼的说道:“我们在大街上,都从下午逛到晚上了,你有什么收获吗?” “呃~”杨臻尴尬,“你扮起来太好看,路上看你的人太多,我没注意到什么。” “你!”张艺气结,一跺脚起身就往客栈的方向走。“我要是再跟你胡闹,我的张字就倒着写!你自己抓采花贼吧,我要回去了!” “张艺!张艺!”杨臻在他背后喊了几声,每次和她生气,张艺的“张”字总要倒着写上一回。 杨臻站在原地叫喊了几声,张艺的步子跑的越快了。 见张艺转过街角,杨臻刚要离开时,蓦然听见街角那边传来一声惊叫! 是张艺!杨臻心道不好,怕是那采花贼果真来了! 轻功施展,瞬息追了过去,张艺正与那采花贼搏斗,不知怎么了,却见张艺脚下的步子越来越虚浮,慢慢的,整个人都软成了一团,倒在了那采花贼怀里。 杨臻扑上去,近了看清那采花贼身材粗壮,满身的横肉,蒙着面,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怀里的张艺,双眼都冒了淫光。 杨臻上去与那采花贼过了几招,对方凶猛有力,虽然抱着张艺,但力道还是强的很,几招下来,杨臻都没能空手擒住那采花贼。 那采花贼同样看出来杨臻实力强大,无心与她纠缠,从怀中掏出一把白色的粉末挥手撒了过去。 杨臻猛然后退几步,蓦地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成翊把杨臻护在身后,墨色的披风一摆,遮挡了所有的*粉末。 姿势有些暧昧,杨臻推开他,与成翊保持了一段距离,再看向那采花贼的方向,已经跑了无影无踪。 “你那跟班的被采花贼带走了,这下你怎么办?” 寂静的夜里,成翊的声音如空谷幽泉一般,悠远宁静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我自然会去救他!” “你方才为什么不用全力?” “哼哼~”杨臻朝着成翊瞄了一眼,鼻腔里带了几分不屑的轻笑,“没听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么?爷要的,是顺藤摸瓜。” 说罢,杨臻朝那采花贼离去的方向追了几步,便开始在雪地上细细的寻找着什么。 果然,在一个拐角处的雪地上发现了一缕极细的红痕。杨臻过去,半蹲着胳膊搭在膝上,捻起那抹红嗅了嗅,抬头看向红痕蔓延的远方。 成翊跟在杨臻身后,看着地上的红色印记,显然是刚刚留下的。 “朱砂?” “朱砂包裹起来不易从细孔里漏下,若掺了细盐,会漏的均匀些。” 成翊瞧着杨臻小狐狸般的模样,夸赞道:“杨兄果然聪明。” 杨臻没功夫和成翊在这里瞎客套,顺着朱砂的方向,飞快的追了过去。 追到了镇外的荒地,朱砂的痕迹渐渐消失,估计是路途太远,掺着朱砂的细盐漏完了,好在郊外和镇上不一样,这里人迹罕至,白雪上留下的足印不过寥寥几行。 杨臻细细观察了一下地上的脚印,那采花贼体型粗壮,又抱着张艺,自然要比普通人重上许多,于是很快锁定目标,朝着踏痕较深的方向追了过去。 追了不远,脚印停在了山脚下的一处破庙门口。 破庙里被人简单收拾过,里面一盏油灯照的屋子里晦暗不明。 都说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韵味,那采花贼把张艺放在床上,看着白嫩清秀的脸蛋儿,一时觉得口干舌燥心痒难耐。 淫笑着在张艺脸上摸了几把,飞快的把浑身的衣服脱了个精光,只剩下一条脏兮兮的亵裤。 杨臻站在窗外的树下,透过窗户的破洞,朝里面看的一清二楚。 成翊蹙眉,上前几步遮住杨臻的目光,问道:“不去救人?” 杨臻一把推开成翊,自顾说道:“时机未到呢?” 成翊不解,“什么时机?” 只见屋里,采花贼双手冰凉的触摸让张艺缓缓醒过神来,一看一个光着膀子的丑陋男人淫笑着朝他扑来,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想要出手爆打那男人一顿,却发现浑身瘫软没有力气,若当真被这丑陋的采花贼糟蹋,他张艺以后如何再有脸面娶个貌美温柔的媳妇儿,想到这里,张艺心中一急,只得撇着嘴巴哭喊道:“老大救我!” 看了许久的杨臻在树下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容,提气纵身一跃破窗而入,大喊一声,“小艺莫怕!我说过一定会来救你的!” 那采花贼见有人闯进,立马警戒的举起了身旁的大刀。 破窗而入的声音同时惊动了破庙里的另一个劫匪,那人把门哐当一声踹开,连同屋里的一个,把杨臻逼向了角落里。 那刚进门的采花贼见他们以二敌一,而且闯入的杨臻身材较为纤瘦,便哈哈大笑着说道:“倒是个痴情的种子!不过既然来了,就冲你这脸蛋儿,大爷不介意你是个男人,让你多活一会儿,好让我兄弟快活快活!” “哈哈哈!”势在必得的两个劫匪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 杨臻恼怒,刚准备出手,却见一道流光从窗外飞射而来,说话的那个劫匪瞬间被稳稳的钉在墙上,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当场毙命,胸口插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散着冰冷的光芒,正是成翊的流霜。 见成翊跳进来,杨臻生气,“怎么不留活口!” 成翊下巴朝着剩下的那个丑陋男人一扬,“不是还有一个么。” 那打算侮辱张艺的采花贼见突然转变是形势,同伙竟被人一招致命,心知是遇上了高手,便不再恋战,举着大刀虚晃一招,打算从门口逃出。 还未触及门口,便感觉有凌厉的气势从背后袭来,赤红的长鞭如无常的锁魂链一般紧紧的缠住了他的脖子,坚韧的长鞭带着内力,一下子把那采花贼拉了回来,重重的摔到地上。 杨臻勒紧鞭绳儿,朝着那采花贼冷冷的问道:“姑娘们在哪儿?” “什么……什么姑娘?”那采花贼双手用力扣着缠在脖间的鞭子,努力挤出几个字来。 杨臻手头发力,长鞭勒的越发紧了,那采花贼的脖子都已经发出了咯嘣的声响,一张丑陋的脸憋的通红。 待那人快要断气时,杨臻才收了手,等着那采花贼在地上缓了片刻醒过神儿来,问道:“这回可以说了吧!” 那采花贼捂着脖子咳了几声,从嘴里吐出两口血水,知道总逃不过,便哈哈大笑了两声,朝杨臻恶狠狠的喊道:“你们休想知道她们在哪里!我们兄弟今日认栽,不过就是死,也要拉上那些女人陪葬!哈哈!” 啊!的一声惨叫!那采花贼本来大笑着,却突然变成了凄惨的哀嚎。 成翊手中的流霜剑刃上,滴下几滴温热的鲜血,一只齐根削断的耳朵,鲜血淋漓的躺在地面上。 “你今天,死是肯定的,但是你说,与不说,决定了你今天的死法。” 成翊提着剑绕着那人走了一圈,语调平静,却仿佛地狱的魔音一般传到了人的心底,是对灵魂的一种逼问,让人胆战心惊。 那采花贼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在地上哀嚎着打了几个滚儿,听了成翊的话犹豫了片刻,没有开口,继续哀嚎着。 手起刀落,那采花贼惨叫的声音更加绝望了,捂着断耳的那只手被生生切掉了一根手指,瞬间不知该用什么,来遮住血流不止的伤口,和心中难以抑制的恐惧,他心里有一万个肯定的声音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绝对有能力让他活过的生不如死。 杨臻暗叹,成翊果然心狠手辣有手段,于是在一旁添油加醋的对成翊说道:“早跟你说过了,剐,要前三百五十九刀都不能断气的,你这手法有些生了,下手太快,得从胸口下第一刀,刀身旋转,薄薄的一片切下来,能在太阳底下透过光,才是好手法!你这样子,莫说几百刀,几十刀都坚持不了就死了!” 成翊面色淡定,仿佛听了一道菜该如何做才能做好一样,点头应道:“知道了!” 张艺在一旁吞了一口口水,被这两人的一唱一和,惊的胃里的饭都要吐出来了,听了杨臻的形容,张艺默默的决定,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发誓再也不吃肉片了。 那采花贼经过方才的两刀,又听到两人的谈话,早已经吓的肝胆俱裂,只浑身颤抖的在地上团着身子,指着窗外的柴火堆说道:“那里藏着一个地窖,那……那些女人都在那里了!” 杨臻听到那人指引,从破开的窗口跳了出去,直奔那采花贼所指的方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萱灵郡主 杨臻走到柴火堆旁,并未看见什么地窖,不过想来那采花贼也不敢说慌。 屋里传来一声绝望的闷哼,随即便安静了下来,成翊拎着剑从破庙的屋里出来,走到杨臻身旁。 杨臻绕着柴火堆走了一圈,这破庙荒废已久,地上堆着的木柴估计是当时庙里的僧人用来烧火取暖的,一大半已经腐朽变黑,而另一半,劈砍的木檫儿还能看见树木的原色,说明刚放上去不久,而且新的木柴那边,积雪变得很少,比较凌乱,估计是有人经常挪动那里。 杨臻挽了挽袖子,准备把新的柴堆搬开。 随成翊一同前来,一直守在门外的莫枞上前说道:“杨公子,还是我来吧!”虽然挨过杨臻的揍,但是无论对于杨臻的头脑还是身手,莫枞都是十分佩服的。 杨臻同莫枞合力将木柴搬开,心里还十分鄙视站在一旁的成翊,一个大男人,真懒! 慢慢的迈着步子,杨臻在放过木柴的地方走了几步,蹲下身子,在地上的一处敲了敲,声音空洞不实,随即朝莫枞使了个眼神。 能跟在成翊身边这么久的人,自然不是什么愚笨之人,莫枞过去在杨臻指的位置把地上的土拔开了一层,摸索出一个铁环状的东西。 握住铁环,莫枞用力往上一提,一扇厚厚的木板被掀了开来,露出里面黑洞洞的地窖口。 地窖挖的很深,一级一级潮湿的台阶延伸向了漆黑的地底。 这里气候寒冷,地窖普遍挖的比较深一些,才能存储住过冬的蔬菜和食物,再加上窖口盖上了厚厚的盖子,又用土封住,只在柴堆不起眼的地方有几个隐蔽的透气孔,就算里面有什么动静,外面的人也是听不到的。 杨臻朝破庙的屋里喊了一声,“张艺,把火儿拿过来!” 张艺举着油灯踢踢踏踏的从屋里出来,身上肥肥大大的不知道披着从哪里翻腾出来的衣服,那身桃红的女孩儿罗裙,估计已经不知被他扔在了哪个犄角旮旯。 接过张艺的油灯,杨臻点燃一片干枯的叶子,扔到的了地窖里,同时拉着张艺后退了许多,若地窖长时间未被开启,加上里面如果有腐烂的东西,很容易形成沼气,置人中毒而亡,虽然那采花贼指出姑娘们藏在这里,试一试,总会避免有什么差池。 叶子把地窖里照的明亮了片刻,又逐渐暗了下去。杨臻用手护住油灯,免得被风吹灭,朝张艺吩咐道:“我下去看看,你在这里守着。” 说罢不等张艺回应,便纵身跳了下去,顺着阴暗潮湿的台阶一步一步往下走去。 昏黄的油灯跳动着,照亮了脚下的一片,已经烂掉的白菜叶子随处可见,发出阵阵难闻的气味。 杨臻摸索着地窖的墙面,不时的观察着手中的油灯,若里面空气稀薄油灯熄灭,那她便第一时间赶回地面。 事实证明着地窖的通风做的非常好,到了地窖底部,都没有任何呼吸不畅的感觉。 一道破旧的木门挡住了杨臻的脚步,用油灯照过去,木门上的锁是新换不久的,门后面发出一丝细微的声音,像是有人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哭泣。 杨臻刚要掏出外公送的匕首破门,却听见身后有平稳的脚步声传来。 成翊手执流霜,来到杨臻身侧,把她轻轻推到了一旁,“我来。” 流霜剑举世无双,锋利的剑锋瞬间便切开了锁门的铁环,“哐当”一声,铁锁应声而落。 杨臻一脚把门踹开,举着油灯走了进去。 灯火所照及的地方,披头散发的姑娘都吓的瑟缩起了身子,有几个脸上被打的青红的,已经流着泪,抱着头瑟瑟发抖,唯恐再有一次地狱般的遭遇。 果然在这里! 杨臻数了数面前的人,足足有十几个,看衣衫大多都是平民家的女孩儿,也有几个穿着不错的,不过袄已经被采花贼撕的破烂,想必这里的每个姑娘,都经历过非人的蹂躏。 杨臻心中可恨那采花贼死的太过容易,他们为了自己欲望和金钱,毁了多少姑娘的一生。 杨臻肃了肃嗓子,把语气放到她认为最温柔的声调说道:“姑娘们,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救你们的,那两个贼人已经死了,现在你们可以回到你们的家人身边了!” “可以回家了?”几个姑娘交头接耳,不可置信的互相询问。 “是的!可以回家了!从这里出去往东就是你们居住的镇子。” “真的可以回家了!”几个年纪小的已经互相抱着嚎啕大哭起来,这么多天以来,她们不敢大哭不敢大喊救命,每次一出声音,都会遭来一顿暴打蹂躏,这些日子过的,简直比地狱还要可怕,死了的几个姐妹被拖出去悄悄埋了,本以为等待她们的也只有死亡和恐惧,没有想到,竟然真的还有能回家的一天。 姑娘们朝杨臻和成翊在地上砰砰的叩了几个头,拖着被折磨的虚弱不堪的身子朝地窖外爬去,仿佛出了这地窖,就逃出了噩梦般的地狱。 成翊刚要抬腿出去,却被一个绿色衣裳的姑娘拖住了衣襟,跪着大哭着不肯撒手。 杨臻看向那姑娘,翠绿的袄子被拉撤的有些衣不蔽体,露出来的皮肤被冻的发青,上面遍布青紫,想必也被痛苦的折磨过。 那姑娘哭的泣不成声,只拉着成翊断断续续的说道:“成将军,是你!成将军……” 成翊见那姑娘竟认得他,蹲下身子抬起那姑娘哭花的脸端详了片刻,试探着问道:“你是……小鹃?” 见成翊真的认识,杨臻在一旁倒吸一口气替那姑娘心疼,白做了成翊的相好,如今都遭了这样的罪,那成翊连脸都认不清楚。 “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叫小鹃的姑娘努力让自己的情绪渐渐稳定,哭着说道:“萱灵郡主让奴婢和她一起出宫闯荡江湖,谁知道……谁知道刚出了京都没多远,就被人给虏了!” 成翊面色沉了下来,紧问道:“萱灵呢?” 杨臻心下细想,那萱灵不就是太子的小女儿,当初郊外狩猎的时候,太子妃带她见过,当时那萱灵郡主还向她悄悄做了个鬼脸,十来岁的模样,长的胖嘟嘟的,没想到这小鹃姑娘竟是萱灵郡主的丫鬟。 见那丫鬟开始支支吾吾的不说话,成翊便觉得事情不好,朝着那小鹃冷喝一声,“说!” 那小鹃被这一声喝斥吓的一个哆嗦,只得如实道来,“那……那劫匪虏了我们以后,嫌弃郡主年龄又小又胖,带着太累赘,便寻了个地方,把她扔下马车了!” 杨臻呆立在一旁不知该做什么表情,虽然那萱灵郡主的遭遇让人惋惜,但是为什么还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杨臻察觉到自己的表情有些不好,便转移了注意力朝那丫鬟问道:“你家郡主一身贵气,那劫匪不可能那么轻易扔了这只肥羊啊!” 那丫鬟继又支支吾吾的说道:“出宫前,郡主说闯荡江湖不能太过华丽,于是就剪破了自己的衣服,让奴婢……缝了缝。” 杨臻伸手掩住唇转身走了出去,不厚道的笑了,那萱灵郡主,果真算得上是一个奇女子了,但愿她还没有遇到什么伤害,还在闯荡着她想象中的江湖。 出了地窖,姑娘们也都走的差不多了,莫枞清点了一下人数禀告道:“有几个身体较差的没有离开,其她都走了,跟官府报道的人数少了三个,问过几个与失踪姑娘相熟的,说她们已经遇害了。” 成翊点了点头,吩咐道:“你派人把她们带回去,寻个大夫看看,拿着我的令牌去告知当地官府,全力寻找萱灵郡主,再派几个办事利索的,快马加鞭赶回京都向太子禀告萱灵的消息!” “是!”莫枞领命,即刻下去处理成翊所交代的事情。 这么麻烦!杨臻和张艺抱着肩站在一旁,他们救人的计划安排的很妥当,救人以后的事情倒没有想那么多,估计若不是成翊一同来了,那就是她和张艺把几个病重的姑娘一个个背回去了。 见成翊交代完事情后便沉默不语,杨臻过去问道:“那丫鬟可记得萱灵郡主被扔在什么地方了?” 成翊摇头,“她只说被吓的傻了,只记得是个山坡,没什么人烟。” 杨臻心想,一般郡主或者公主的贴身丫鬟都是自小长在宫中的,想必也没有出过京都,记不得是什么地方很正常,如今那年纪尚小的萱灵郡主被扔在荒郊野外,想来也是凶多吉少了!不过那丫鬟也是够笨,竟然被小郡主诓的出了宫,本就逃不过重责,如今在匪徒手中被糟蹋成这副模样,怕是成翊不责怪她什么,她也已经生不如死了。 杨臻反过来朝成翊责备道:“谁让你下手那么快!若你留个活口,现在还能问出些什么呢!” 成翊抬眸看了杨臻一眼,反问道:“你如何确定我灭了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太子赵熙 在杨臻心里,成翊行事向来稳准狠辣,他可不像是会手下留情的人。 随着成翊走向屋里,地上的血泊里躺着两个人,一个已经僵直,死了一段时间,另一个细看果真还有微弱的呼吸。 成翊抄起桌上的凉水壶朝那人头上浇去,瞬间的冰冷触感,让那人快速从昏迷中醒来,成翊一把抓起那人的头发,斥问道:“你把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儿扔到哪里了?” 杨臻看着那采花贼疼的头脑昏沉,一脸迷茫的样子,心想成翊分明是没有问到点儿上,于是上前补充着道:“你们把一个十来岁的小胖子扔哪里去了?” 那采花贼已经神经麻木,没有精力思考,只呆呆的交代着自己做过的事情,“扔……扔到狐狸坡了?”说罢便浑身抽搐着,神志不清了。 狐狸坡是什么地方?杨臻看着成翊一脸茫然的表情,想来他也不知道,看来得寻个当地人问问了。 一大清早,杨臻打着哈欠从房中出来,就看见一个身着官服的当地官员追在成翊的身后,点头哈腰的说些什么,不过看那成翊的表情杨臻便能猜的到,估计狐狸坡那边也没有得到什么消息,怕是这萱灵郡主,当真是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这成翊小时候父亲战死沙场,母亲安和公主也抹了脖子追随夫君而去,只留下了尚且年幼的成翊。老祖宗年事已高,虽算是个见识广阔的女人,也终究只是个女人,成翊从小到大,为官做人,几乎是他的太子舅舅一手培养起来的,所以对于太子的女儿萱灵,成翊也是当做亲妹妹看的,丢了自然着急。 杨臻转身打算回到屋里,怕是这魏国之行,还要再拖几天了,不过左右时间还早,她也可以有时间想想办法,怎样把那魏国公主,顺理成章的推给成翊。 “杨兄。” 杨臻刚抬起步子,就听见成翊在身后轻唤。 杨臻停下,等着他把话说完。 “一会儿用过早饭,我们继续赶路。” 杨臻过去,走到成翊身侧问道:“你不找萱灵郡主了?” “官府和太子会派兵仔仔细细的在这边找一遍,这里两国交界,我们去魏国找。” “嗯。”杨臻点头,“你出京都的时候没有听说萱灵郡主失踪?” “我们赶路的速度太慢,怕是那匪徒劫了萱灵以后超过了我们。” 杨臻寻了凳子坐下,当地的那个官员哈着腰,笑眯眯的为杨臻倒上一杯早茶。 “你别忘了,当地的姑娘从开始失踪可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那劫了萱灵的劫匪就算再快!从京都赶到这里也不会那么早!况且那两个劫匪就算贪恋美色,劫一两个也就够了,为什么劫这么多?他们打算把姑娘们弄到哪里去?” 成翊看着杨臻,心头赞赏,“昨夜莫枞已经向那劫匪逼问过,说是她们所虏的姑娘,玩弄之后都卖到了妓院?” “有组织?不止这一伙儿?” “没错,而且昨夜那人招出了一个地方?” 杨臻不语,等着成翊把话说完。 “京都,凝春楼。” 杨臻心头一恍,那不是劫了长歌的妓院么?想想当时拍卖的场景,疑惑的问道:“那凝春楼头卖之前,不是要保证姑娘处子之身么?” 成翊刚刚接过那当地官员递来的茶,听了杨臻的话,手顿在了半空,神色怪异的看着她。 杨臻坐直身子,屏住了口气,一不小心差点要露出什么破绽,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上次去京都,我闻名去过的,那里的姑娘当真都很漂亮。” 成翊瞄了一眼杨臻因上了易容粉而略显苍白的脸,劝慰道:“杨兄风流潇洒不错,总要注意身体!” 杨臻朝成翊来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劳成将军费心。” 成翊觉得自己最近脾气似乎好了很多,往常若有人对他这种态度,早被他扔出去了,如今见杨臻这样,他不仅不生气,似乎还有点,乐在其中。只不过听到她说逛妓院时,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很不好。 “京都的凝春楼,要的都是姿色一等一的姑娘,被救的姑娘中,两个最漂亮的,并没有被采花贼侮辱!” 杨臻恍然大悟,那萱灵郡主感情是不够漂亮,才连同丫头被人从京都附近虏到这偏僻的地方,那丫鬟就罢了,估计是劫匪想把她卖到普通的妓院里,而那胖胖的萱灵郡主,竟被采花贼嫌弃累赘,给推下了马车,扔到了荒郊野外。 “按你的说法,在大梁各地都有凝春楼?” “嗯。”成翊点头。 不知怎的,杨臻突然想起了遍布大梁甚至几国的乾一阁,还有扔飞刀如同扔石子一般的曾路,感慨到现在生意当真那么好做么?怎么个个都晓得开分店了。 那京都的凝春楼里守卫森严,杨臻当时就觉得一定有个强大的幕后高手在背后操持,于是朝成翊问道:“那凝春楼的幕后老板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成翊把眼神斜向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俩说话,呵呵傻笑的地方官儿,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那地方官儿不解,依旧笑呵呵的把目光看向杨臻一会儿,又看向成翊片刻。杨臻把手拂上了额头,表示很无奈,怪不得这镇子被管理成这样,怪不得那采花贼就藏在离镇子不远的地方都找不到,感情这当官的是个蠢货,想来指不定又是朝中哪位哪位大人的哪位远房亲戚呢。 “滚!”成翊端起茶来泯了一口,只说了一个字。 “啊?”那地方官儿一瞬间没有明白成翊的意思,待回味过来,赶紧从凳子上起来,吓的连滚带爬的出了客栈的大门,到了门口倒没有忘记把门带上。 成翊放下茶杯,静静的看着杨臻,开口道:“那凝春楼的幕后,是燕韦。” “静王的儿子!”杨臻猛的抬眸,蓦地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睛,毫不避讳的看着她,诺大的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安静的竟让杨臻一时间有些难以招架。 片刻,成翊见杨臻有些局促,满意的收回了目光,回答道:“正是他。” 杨臻平缓过心神儿,面色逐渐淡然,想起去救长歌那日,遇到成翊与皇太孙燕楚一起去竞价买姑娘的事情,杨臻当真佩服成翊好大的心,竟大度的去捧场对手的生意。 只听成翊缓缓说道:“皇族中大多人总会涉及到一些民间生意,燕韦的凝春楼在京都尚且算是安分的,所以皇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没想到到了地方上,竟然变的这么猖狂。” “你要行侠仗义?参奏燕韦?” “英侠仗义英雄救美的事情是杨兄做的,强抢民女的事情该是官府管的,如今张艺兄弟的“伤”好了,我们呆会儿便启程去魏国!” “好!”杨臻爽快答应,立马转身去了楼上收拾行李,她可不想与成翊在那室中独处,想想萱灵那胖丫头,还是比较合她的胃口,所以早些启程,去魏国找一找,也好。 魏国与大梁紧邻,风俗习惯也是最为相似的,有了找萱灵的这件事情,接下来的路程也没有再刻意拖沓,很快便到了魏国的皇城。 各国的来使凭书涵是统一安排到皇城最好的客栈的。 杨臻与成翊第一时间却是去了太子府。 魏国的太子与大梁不同,到了一定年纪是和同辈的亲王一起出宫建府的。 太子府门前,魏国太子赵熙得了消息已经亲自等在了大门外。 成翊与杨臻下马,朝太子客套的行了个礼数,那太子拍了拍成翊的肩膀,竟和成翊称兄道弟起来,“成兄,你我当真好久不见!待会儿一定要痛饮几杯!”一旁的杨臻听着那亲热程度,想那成翊没有吹牛,两人果真关系匪浅。 那太子赵熙与成翊打过招呼,早已经注意到随成翊一同前来的杨臻,客气道:“早就听闻凉城杨禹公子的大名,如今一见果然英俊潇洒名不虚传!” 杨臻淡然轻笑,看那太子身材高大,与成翊不相上下,虽五官不及成翊精致俊美,倒也阳光大气,便朝那太子谦逊的回道:“太子殿下客气了。” 被太子热情的招待进了府中,杨臻环视了一眼四周,这太子估计也不是什么享受奢侈的人物,房屋园子建的与普通的大户人家没什么区别,倒是花花草草养了不少。 杨臻跟在后面,只听着成翊边走着,边开门见山的说了寻找萱灵的事情,那赵熙一听,对于他来说,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痛快的一口答应了。 杨臻随着一同往正厅走着,虽没有左顾右盼,却也在习惯性的观察着四周环境。 张艺跟在后面贼兮兮的凑到杨臻耳边说道:“老大,不是说魏国出美人儿么?怎么这太子府的丫头,长的都一般呀!而且我还看见一个矮胖矮胖的,难道那太子跟咱们不一样,不好女色?” 杨臻脚下顿了片刻,回头低声警告着张艺,“这里不是凉城,正经一点!”说罢往莫枞的方向给张艺使了和眼色,“学着点儿。” 张艺学着杨臻的样子立马正经了许多,再看看那莫枞,主仆两人一路走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当真无趣的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身不由己 太子赵熙的招待自然是极尽热情的,一顿丰盛的酒席下来,只听他与成翊两人兴致勃勃的大谈之前会兵的事情。两个人年纪相仿,又没有政派对立,自有一种英雄相惜的感觉。 期间赵熙与杨臻的攀谈并不少,总带着些应有的客套,杨臻听着他俩大谈的带兵之道,果然与她不甚相同。成翊与赵熙比较擅长大规模的排兵布阵,操控较大的战役,而她比较适合带领小队精锐,出奇制胜,在这一方面,杨臻自认,她是不如成翊的。 直到夕阳落山,杨臻与成翊才出了太子府,赵熙又亲自送他们到了门口,衣食住行的安排已经妥妥当当,却只字未提与公主和亲的事情。 随着太子派去引路的小厮到了客栈门口,迎接的官员已经候在了那里,满脸笑容的带了杨臻一行人进去。 奔波几天,杨臻进了安排好的房间,里面的布置奢华雅致,连屏风桌椅都是能工巧匠精雕细琢的,不消片刻,已经有伺候的人备好了梳洗的热水。 杨臻沐浴更衣完毕,在镜子前梳着墨色的长发,原本已经及腰的头发被她亲手剪去了一段,看着镜中的自己,眉角飞扬,面色不自然的偏白,杨臻恍惚,也不知大哥的身体最近怎么样了。 窗外传来车马碌碌的声音,像是来了不少人,听那与迎客官员交谈的口音,竟像是北狄人。 北狄人也来了?杨臻起身打开一扇窗户朝窗外望去,三四辆豪华的马车后面跟着百十个精锐的侍卫,看衣着打扮,果然是北狄人不假。 马车里的耶律离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睁开狭长的眸子,伸手撩起马车的窗帘,抬眼向上看去。 那一眼,让耶律离的唇角扬起了一抹贪婪的笑容。寂静的窗前,她只着白色的中衣静静的立在那里,墨色的长发带着几分水汽披在身后,似乎在等着他的轻嗅和撩拨,尤其是那略带杀气的眼眸,竟撩的他有些心动了。 放下帘子,耶律离靠回马车的靠背,重新眯上眼睛。带着爪牙的小兽当真有趣,不过她,迟早会是他耶律离的。 杨臻同样也在观望,当真是冤家路窄,此次出使北狄的,竟然就是当初麓山追杀她们的那个用箭高手。 杨臻的手握紧窗棂,那死去的凉城将士们,仿佛要从她心底咆哮着冲出来,将那人碎尸万段。 关上窗户,杨臻闭上眼睛靠着墙壁,默默的缓下自己的心神儿。 躁动的心渐渐平缓下来,房间的门被人急促的叩了起来,杨臻拢了拢衣衫,打开门,张艺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老大!是……是他!”张艺喘了口气,“是那次围困凉城的人!” 杨臻垂眸,“我看到了!” 张艺把脑袋凑近杨臻,手上恶狠狠的比了个动作,悄声说道:“要不要?嗯?” 杨臻斜了张艺一眼,如果可以,她又何尝不想,“不行!边境刚刚安定,此时不能生事,再说这里是魏国,你若杀了他,魏国夹在中间比较难堪,会直接影响大梁与魏国的关系,再者说了,你就算杀死了这人,也不能代表你灭了北狄,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唉!”张艺重重的垂了自己一下,“我们那么多的兄弟,当真就白死了么?” 杨臻心头堵塞,“那人是个高手,我没有胜算。成翊虽可与之匹敌,他必定会顾全大局,按兵不动!”提到成翊,杨臻又接着说道:“张艺,成翊带兵与北狄和各国交战的次数要远多于我们,他手下的人死在北狄箭下的也不在少数,但他能做到气定神闲,并不是他对故去的战友冷血无情,而是他心中有大梁的天下。” 见张艺疑惑,杨臻肯定的说道:“可能他在男女之情上为人不堪,但是我相信,每一个深得军心的将领,都对自己将士们挥洒过自己的一片赤城,就像你,就像林徐,熊辉还有李安,你们虽然知道我是个女子,却依旧对我,对凉城死心塌地忠心耿耿一样。” 张艺点头,杨臻说的这种感觉他能明白,确实,年龄相差不过三岁,成翊优秀过他太多。他的老大也只有成翊这样的男子才可以配的上,只可惜,两个人有缘无分。 向来杨臻口中的成翊,每每与张艺他们提起,就变成了一个色迷心窍是非不分的人渣,如今蓦地夸赞了成翊,杨臻注意到,张艺的整个表情都有些怪异了。 杨臻伸手欲拍张艺的脑袋,却他及早发现快速躲过了,杨臻伸手唤张艺过来,张艺半信半疑,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杨臻在张艺耳边低语几句,张艺点头应下,转身便往门外走去,手还未触及到门口,却听见杨臻再次唤他,张艺本以为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没有交代清楚,紧赶着走了过去,迎接他的,却是熟悉的一记爆栗。张艺捂着脑袋,心想虽然杨臻配的上全天下最优秀的男子,但是怕是也只有他,可以忍受她的彪悍和臭脾气。 夜已渐深,琉璃砖瓦的宫墙内,鲜红的灯笼高高挂起。赵熙进宫处理了些关于宴会的事情,路过一处宫殿时,见里面的灯还亮着,犹豫片刻,抬腿迈了进去。 宫女把放置在桌上的茶果点心轻轻收了下去,重新换了一份新的摆上。 对镜梳妆的宫装女子轻叹,峨眉紧簇,一遍一遍的梳着头上的三千烦恼青丝,不时发出一声声哀怨的叹息。 赵熙进来,摆手把屋里的宫女打发了出去,走近正在梳头的女子,寻了个座位坐下。 “苒儿,还不开心吗?” 那宫装女子放下手中的梳子,声色郁郁的说道:“哥哥想让我如何开心?” 赵熙沉默了片刻,温柔的笑着说道:“我与你提起的成翊已经来了皇城,他相貌不凡,为人也……” “哥哥。” 赵熙的夸赞被宫装女子打断,再开口,已经带了几分呜咽,“他,还好吗?” 寂静的宫殿中,赵熙长叹了一口气,“苒儿,你该知道父皇的心意,你与武纶无论从哪一方面讲都是不可能的,若你再这样下去,被父皇知道了你们的事情,武纶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宫装女子依旧对着镜子,默默的哭泣,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唉~”赵熙长叹一声,不再多做逗留,寂静空旷的宫殿里,只留下他的声音在静静回荡,“苒儿,莫忘了你是一国公主。” 一国公主?赵苒苦笑,是为了告诉她,她的肩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么?如果可以,她倒愿意做一个农家的野丫头,至少可以和她的武纶哥哥在一起,不像现在,必须要嫁给他们所指的,那个如何如何优秀的人。 也罢!谁让她是一国公主,身上与生俱来便有着她的使命,为了她的臣子百姓,她不能那么自私。如今,她可以对的起天下人,却唯独辜负了她最不想辜负的人。 这世间,情感和现实,往往难以两全。 这一夜,有人惆怅的难以入眠,也有人,在梦魇中苦苦挣扎。 四周是一望无际的皑皑雪地,饥饿、冰冷、恐惧、都如缚身的大网紧紧包裹着他,挣脱不开。 口中生肉的腥气頂的胃里发酸,却依旧在用力咀嚼着从野狗嘴里抢下的半只山鸡。为了活下去,为了那些嗤笑伤害过他的人,他也必须要活下去! 狼群的突然袭来,逼的他已经绝望,重伤在身,体力不支,让他几乎断送了所有生的可能,心中有太多的愤恨和不甘,也只能在那一刻,藏送在了血淋淋的狼口中。 “啪!”的一声,撕咬他的狼牙久久没有落下。耶律离放下试图遮挡野狼的胳膊,朝声音的来源看去,一个白雪般圣洁的身影正挥舞着手中的长鞭,打向四周的狼群,方才那个准备撕咬他的野狼,已经被锋利的鞭刃卷走,瞬间割破了喉咙,鲜血不停的从喉间喷出,腾起一片细润的红云,那野狼挣扎了几下,躺在地上不动了…… 窗外的鸟儿传来几声清脆的夜啼,耶律离从梦中惊醒,无尽的恐惧过后是慌乱的心悸和满头大汗。 穿上衣服,起身到门口开门出去,贴身伺候的人向前轻唤道:“陛下。” 耶律离摆了摆手,伺候的人为他披上一件暗红的锦缎披风,默默退了下去。 这家客栈应该算是魏国皇城最好的一家了,客栈后园的亭台楼阁假山湖水应有尽有,已经探出花苞的梅花借着月光倒映在水面上,别有一番韵味。 耶律离慢慢的踱着步子,穿过一道走廊,脚步不自觉的,到了梦中那人的房间门口,静静的蹰着,没有进去。 站在门口徘徊了片刻,耶律离暗叹自己太过痴傻,何必贪恋这一时,以后时光流转,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刚要转身离开,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凌厉的掌风突然朝他袭来,耶律离反应迅速,侧身躲开。 杨臻没有再继续出手,看清来人模样,竟是让张艺刚刚调查的人。面前的这人,不仅是围攻凉城的领军高手,竟然还是北狄登基不久的新皇,耶律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花园幽会 杨臻独自转悠了片刻,刚想寻个宫女或侍卫问问,突然撇见一抹湖蓝的裙摆飘过,偷偷摸摸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这不是那赵苒公主么?没有跟着宫女,在自家宫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杨臻思虑片刻,抬脚跟了上去。 皇宫里守卫的侍卫可能大部分都调去了大殿附近,所以御花园里巡逻的人并不不多。 轻易的躲过了几队巡逻的侍卫,那赵苒公主在湖岸一个偏僻的角落停了下来,踮着脚左顾右盼。 杨臻躲在不远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片刻过后,一个墨蓝衣衫的男人从假山后钻了出来,看不清楚模样,从身形气质上,像是个年轻男子。 男子从后面紧紧拥住了赵苒公主,那公主也不做挣扎,似乎已经在哭泣了。 有奸情?杨臻来了兴趣,没想到她还有看到成翊头上戴绿的机会,当真有趣。 “你不该来的。”赵苒的声音已经哽咽。 “苒儿,我好想你。”那男人手下用力,几乎想要把那赵苒公主揉进怀里。 赵苒转身,用手贪恋的触摸着那张她思念已久的脸,早已经泣不成声。 片刻,似乎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赵苒推开那男人,背对着不再看他。 “武纶,你莫要再背着哥哥跑出来看我了,太危险了。” “苒儿,我不怕!”叫武纶的男人试图上前牵住赵苒的手,却被赵苒侧身躲开了。 “我们两个没有可能了,这样只会断送了你的大好前程。” “苒儿,我今天约你出来,就是想告诉你,我要带你走,我不要什么前程仕途,我只要你就够了!天涯海角,总有我们憩身的地方。” 杨臻感叹,听着当真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不过想从深宫之中带走一个万众瞩目的一国公主,这想法有点太过天真了。 赵苒公主眼波流转,泪水已经控制不住,心弦似乎有所触动,片刻之后还是狠心拒绝了那男人。 “你走吧!我今日已经见过北狄和梁国的人了,我哥哥没有骗我,来的都是人中龙凤,确实比你强上太多!” 杨臻悄悄在一旁点头认同,虽然说的是实话,听上去总觉得有点口是心非的味道。 “苒儿,你不用骗我!” “我没有骗你!”那赵苒公主咬了咬牙,接着讽刺道:“那梁国的成翊将军年少有为,俊美非凡,论地位,论功夫,论家世,都不是你一个小小的侍卫可以比的!” 一句话如刀子一般,戳到了武纶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痛到难以呼吸,他与心爱的女人之间最大的隔阂,就是家世地位,一个侍卫妄想迎娶一个公主,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苒儿,你在骗我!”武纶不肯相信听到的是真的,不住的摇着头。 赵苒从袖中掏出一个普普通通的木雕塞到武纶手中,“这是你送给我的东西,如今我把它还给你!你走吧!我身为公主,从小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到底是跟你过不了苦日子,之前我不懂事,如今我也想清楚了,我们还是两清吧!” 武纶没有接那木雕,试图上前再次拉住赵苒的手,却被对方有意躲开了。 双手扑了个空,感觉手下都是冷风冰凉的触觉,武纶讪讪的收了回去,低声轻喃道:“苒儿,你之前不是这样的,你从不会这么说我!你要是不在乎我,你也就不会哭了!” 那赵苒公主背过身去,努力把眼泪收了回去,狠心的说道:“我之前是被你的花言巧语骗了,如今与你分开了几个月,又有父皇和哥哥开导,我早已经想开了,如今我把你不值钱的破东西还给你,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你只要不再纠缠我,我过的比谁都开心!”说罢把手中的木雕嫌弃的随手扔到了武纶脚下,像是弃了一件极其廉价和厌恶的东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脚下的步子迈的决绝,没有片刻犹豫。 杨臻在暗处心想,这魏国公主当真无情,不过又想起成翊对待青玉姨娘前后的态度,杨臻啧啧道,当真是般配呢! 那叫武纶的侍卫蹲下身子,与杨臻背对着,小心翼翼的捡起了地上的木雕,极其珍爱的摩挲着,抬起袖子擦了一把眼泪,宽阔的背微微颤抖,脆弱的竟像个走失了家的孩子。 倒是个痴情的好男儿,杨臻感叹,只可惜爱错了人罢。 片刻过后,心知不能久留,那武纶站起身来,握着手中的木雕,离开了几步,又突然转身,咬牙一挥手,把木雕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惊起一圈圈涟漪。 人渐渐走远,既然已经没有可能,放下也好。 杨臻见戏已经散场,正准备一同离开时,撇见假山的一处僻静的角落里,已经离去的赵苒公主慢慢的走了出来。 脚步踉跄,竟有几分心如死灰的感觉。 落入水中的木雕较轻,带着扔下去的力道下沉了几分,又慢慢的浮到水面上,随着水波一圈圈荡开,飘到了离湖面不远的地方。 那赵苒公主直奔着木雕而去,寻了个与木雕最近的地方,努力的伸出手去,想把它够回。 结果不尽人意,那木雕始终漂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从树上折下一根树枝,那赵苒公主重新惦着脚,把身子探向前去,试图用树枝把木雕拨回岸边,如此反反复复几次,总是差那么一点点,而岸上的脚,却已经不自觉的离湖面越来越近。 踩着的石板被湖水长年浸泡的地方,已经长了光滑的苔藓,冬日里不太明显,但踩上去还是滑的很。那赵苒公主一心只在木雕上,努力用了一把力气,脚下一滑,噗通一声落进了湖里。 杨臻怔住,她可没有预料到还有这样的事情,眼看那落水的公主奋力挣扎着,湖水很深,慢慢没过她的头顶,那公主似乎并不会游泳,而此时巡逻的侍卫,又不见了踪影。 “救命!……救命!”赵苒公主在水中一起一伏,断断续续的喊着救命。 杨臻一咬牙飞身过去,跳进了水里,冬天的湖水带着刺骨的冰凉,让杨臻全身的筋骨一下子紧绷了起来,浑身僵硬。 咬咬牙,努力游到那赵苒身边,杨臻本想一把拉住她的头发或者扼住她的脖子,没想到湖水太过冰冷,手脚似乎都已经不听使唤,一伸手,只抓住了她的袖子。 溺水的人一旦触碰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便会下意识的抓住不再松手,杨臻不能让那赵苒拉住胳膊拖着她下水,只能任由她拉扯着自己的衣衫,双手环在她腋下,带着她游向湖岸。 到了岸上,杨臻赶忙一掌拍向那赵苒公主的后背。 赵苒公主被这一击,猛的吐出了呛下的湖水,不停的咳嗽起来,抬眼看看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梁国的杨禹世子,目光再向下,赵苒不禁怔住。 杨臻随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心想糟了!方才在水中的拉拉扯扯,衣袍被那赵苒公主拽开了大半,露出了束胸的绸带,再看那公主怔怔的表情,怕是已经知道了她的女儿身。 那一瞬,杨臻是起了杀意的,若要杀人灭口把那赵苒公主溺死在湖中,湖边的种种痕迹,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 犹豫间,瑟瑟的寒风让湿了衣衫的杨臻冻的几乎麻木,更不必说体质本就娇柔的公主,只见她双眼已经迷离,快要昏迷过去。 听着杂乱的脚步声走近,杨臻拢好衣衫,一把抱起赵苒公主,朝着来人走去。 迎上来的人打着火把,照的灯火通明的一片,杨臻把渐渐昏厥的公主交到了侍卫手中,声音冻的不自觉颤抖,“你们公主落水了!” 一时间,那侍卫和随着前来的太子赵熙,又急匆匆的带着昏迷的公主去找太医。 瑟瑟发抖中,一丝温暖轻轻包围住了她,成翊褪下自己的衣袍,披在了杨臻身上。 杨臻的嘴唇已经冻的发紫,顶着冷风一吹,眼前竟也开始有些迷蒙,虽然不想与成翊有瓜葛,却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推开他的衣衫。 成翊揽住她,察觉到杨臻不自觉的把力道逐渐靠向他,浑身冰冷,感受不到一丝温度,便干脆拦腰把杨臻一把抱起,快步朝着当差的太监指引的房间走去。 迷迷瞪瞪到了一处暖房,杨臻精神逐渐回复了许多。宫女领了命,从内务府及时寻来了杨臻可以穿的衣袍。 杨臻看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裳,庆幸自己体质不错,没有昏过去,不然事情就更“精彩”了,于是白了成翊一眼,把他赶出了门外。 桃粉的衣衫不知道是内务府为哪位皇子定做的新衣裳,上面还绣了浅浅的几片桃花,如今衣服穿在杨臻身上,竟也相当合身,可见安排这件事情的人,也是个有心人。 冰冷的感觉逐渐被浓浓的暖意代替,杨臻坐在炭火旁开始思考,如今竟被那魏国公主看穿了身份,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揭穿她的秘密。 张开手中的木雕,杨臻看了一眼,是一对儿雕工有些粗糙的小鱼儿,虽不精巧,却也活灵活现。 杨臻把它紧紧握在手中,不知道这个筹码,能不能让那赵苒公主,保守住她的秘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公主逼婚 杨臻觉得,习武当真还是很有好处的,比如经过昨夜落水的一番折腾,据说那公主已经受了凉,高烧不退,而她则只打了几个喷嚏,没什么要紧的。 休息了一天,入夜的时候,张艺和成翊都端来了大碗的姜茶,两个人站在杨臻的房间里,大眼瞪小眼,很是尴尬。 张艺被成翊的眼神瞪的缩了缩脖子,后退了一步打算出去,手中的姜茶却被杨臻一把接了过去,端起来喝了几口放在一旁。 成翊面色淡然,把自己手中的碗递给张艺,寻了个离杨臻近的地方坐下。 “可好些了?” “不劳将军费心,我一直都很好。” “嗯!”成翊鼻腔的声音厚重中带着些磁性,“没什么大碍的话,我们明日便去拜别魏皇,回大梁去!” “回大梁?公主身体好了?” “那会儿有宫里的人送来消息,说傍晚的时候公主的烧已经退了,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即可。” 宫里没有传来别的消息,证明那公主还在守口如瓶,既然那公主默契的保守了她的秘密,作为回报,杨臻也会同样保守住公主的秘密。 看看成翊,杨臻觉得他一定是太过花心了,所以老天爷才惩罚他的每任妻子爱的都是别的男人,比如说她喜欢秦槡哥哥,而那公主又对一个侍卫痴情一片,成翊的头上,注定是要绿油油的一片了。 想到这里,杨臻心情大好,又朝成翊问道:“萱灵郡主有消息了没?” 成翊簇着剑眉摇头,“派了很多人找,有很多相似的,我去看过,都不是!”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莫不是这萱灵郡主,当真从这世间消失了? 思量之间,门外有人轻扣,张艺去开了门,一个北狄服装的內侍捧了个食盒进来,朝杨臻和成翊行了个礼,说是他们陛下为杨禹公子送来的姜茶,说罢把姜茶放在桌上,也不多做停留,静静的退了下去。 杨臻发誓,她其实真的,很讨厌姜的味道。 第二天,杨臻同成翊一同去宫中向魏国皇帝拜别,不出所料的,公主邀她一见,杨臻淡然应下,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梅树下,冬日里的暖阳把梅花的花苞染了几分娇红。 赵苒公主披着厚厚的锦缎披风,晒着太阳。身旁的石桌上摆了一套茶具,袅袅的茶气从杯中缓缓升腾,等待着人们的品评。 杨臻过去,行了个礼。 “参见公主。” 赵苒的脸色还有几分病态,朝杨臻虚扶一把,福了个身,客气道:“公子不必多礼!” 身旁伺候的丫鬟退了下去,那赵苒公主倒不扭捏,开门见山的问道:“赵苒是该称呼您为凉城世子呢,还是凉城郡主呢?” 杨臻不邀而坐,一旁的茶都已经为她备好,“称呼我什么,就要看公主想不想放过谁了。” 赵苒知道昨夜的事情已经败露,神色戚戚的问道:“你都知道了?” 杨臻不语,默认了她的问题。 赵苒公主叹了一口气,似乎也并不意外,带着几分羞涩的浅笑,朝杨臻徐徐讲述,“武纶是我哥哥的侍卫,他不爱笑,一张脸总是木讷的样子,小时候我老是爱捉弄他,他总是好脾气的忍着我的恶作剧,为了让我多笑一会儿……” 赵苒轻咳了几声,神思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天真无忧的日子,“后来,我便爱上了他,我知道,他心里也有我。只可惜……” “只可惜造化弄人,你们两个终究有缘无分!”杨臻接过了她的话,这样的结局,她也曾深刻的体会过。 赵苒苦笑,好一个造化弄人! 杨臻轻叹,“我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的,作为交换,你也该保守我的秘密。”说罢从怀里掏出木雕的小鱼儿,放到了赵苒身前。 赵苒公主拿起木雕,爱怜的端详了片刻,轻轻收回了袖中。 “我已经请求了父皇,让他同大梁皇帝商议,为你我指婚!” “什么!”杨臻蓦地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怎么!” 赵苒抬头,再看向杨臻的眼眸里竟带了几分哀求,“嫁给你,是我最好的选择。” 杨臻气的拂袖,“你想用你我的婚姻做障眼法,然后效仿我假死脱身,好和你的武侍卫远走高飞?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就凭我怕揭穿女儿身的事实?还是以为我会怕了成翊?” 那赵苒公主摇头,眼里已经带了泪花,“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因为你是善良的。” “呵!”杨臻冷笑,“善良就可以让你肆意利用么?我杨臻可自认没有什么菩萨心肠!” “昨夜被我发现女儿身以后,你本可以放弃救我一走了之,而你却没有!你只拿武纶的木鱼儿在我面前晃了一眼,给了我个警告的眼神,从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宁可有八成的把握赌我会为你保守秘密,也没有杀了我一了百了,你的那份善良,让我有足够的筹码和你交换我们的亲事。” 杨臻走近,伸手抬起那公主的下巴,让她仰头直视着自己,略带挑衅的说道:“说来听听,是什么筹码?令公主有信心让我娶你!” 赵苒被杨臻的动作撩的腾的红了脸,没想到一个女人,竟让她羞的有些心慌。 握紧掌心的指甲,赵苒其实也没有太大的信心,不过为了她和武纶的以后,还是决定一试。 “我卖给你一个消息,一个人。” “哦?”杨臻压下心头的愤怒,开始变得有些兴致。 “凉城,李安!” 什么!杨臻心底炸开了一道惊雷,脑中“嗡”的一声,不敢再大口呼吸。 手下松了对赵苒公主的钳制,杨臻面色严肃,垂眸看着她,锐利的目光容不得她有半点谎言,“说仔细点!把你所有知道的!” 赵苒长舒了一口气,看杨臻的模样,她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武纶说,几个月前刚入秋的时候,哥哥从梁国回来,路过渭河时,在河边救起一个重伤的人。那人奄奄一息,救醒了竟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哥哥只好把他带回了魏国。那人伤好之后,哥哥意外的发现他竟是个领兵打仗的好手,于是就把他留在了身边重用。有一次武纶与那人喝酒之后,听见那人醉梦中不自觉的呓语着什么“凉城”“李安”“静芳”之类的话。” 对的上!杨臻心中暗暗思量,无论是时间,或者地点,都对的上,而“静芳”应该也是李安妻子的名字,他竟然还活着!杨臻心跳加速,老天爷当真给了她好大一个惊喜。 坐回座位,杨臻泯了口茶压制住心头的波澜,朝那赵苒公主淡淡的说道:“你赢了!这个条件,我接受。” 赵苒松了一口气,苍白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点点冷汗,她和武纶,终于可以有个结果了。 打算离开时,杨臻撇见成翊与赵熙并肩从一边往过走来。已经离开几步的杨臻又退了回去,过去亲昵的一把揽住了赵苒公主的腰,把唇贴在她耳畔说了几句悄悄话,余光撇见成翊黑了一张脸,才满意的松了揽在赵苒公主腰间的手。 这下他应该死心了吧!爷是要娶妻的人了! 即将盛开的梅树下,风流倜傥的白衣男子,轻揽住蓝衣美人的蛮腰,低眉浅笑。怀中的美人一脸娇羞,嬉笑着说了什么,令那男子唇边的笑意越来越盛。 成翊杵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千滋百味,有些后悔带她来了魏国,第一次,这么想抗拒皇帝意中安排的婚事。 回到客栈,杨臻回到自己的房间,与成翊互不理睬,呆了片刻以后,又为自己之前的行为有些后悔,故意刺激他做什么,明日还有用到他的时候呢! 坐到镜子前,杨臻努力摆出了个自认为比较和善的笑容,咬了咬牙,朝成翊的房间走去…… 一大早,本是启程回大梁的日子,杨臻却与成翊去了太子府,说什么十分敬仰太子的训兵手法,尤其是宫内的锦衣侍卫,个个是杰出的人才,所以想去校场参观参观。 成翊看着杨臻身后的张艺,觉得她其实没有必要学习赵熙,那张艺虽然没有莫枞和别的侍卫稳重,但头脑灵活,也是一项难得的优点,不过看在她昨日堆着笑拜托他的模样,成翊自然也是欣然接受这份求助的。 到了校场门口,杨臻心头忐忑的进去,突然很害怕,害怕这突如其来的喜讯不过是一场误会,害怕自己是空欢喜一场。 不过这总算是一次机会,一次证实李安是不是还活着的机会。 而且想到这里,杨臻斜了成翊一眼,昨日央求他去找太子赵熙,说话的时候竟贴的她那么近,天知道她把那桌子握的多紧,才忍住了与成翊动手的冲动。 进了校场,成翊把太子赵熙叫到了一旁说话,杨臻借机四处走走,按那赵苒公主所给的消息,进门右拐,遇到一颗柳树再左拐,就到了新兵的训练场。 训练场的门口,两个守卫叉着长枪把杨臻拦在了门外。 “军事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故人相见 脚步被阻拦,杨臻刚欲开口,身后便传来一声响亮的呵斥,“住手!这是太子殿下请来的客人,不必阻拦!” 杨臻闻声望去,一个面容秀气的男子站在那里,身上穿着上等侍卫的衣服,皮肤带着几分小麦色,一张娃娃脸端的很是严肃,硬生生有了几分木讷的感觉。 那天夜里虽没有看清脸,但凭着身形音色,还有赵苒公主的描述,杨臻断定,面前的人,估计就是要携了公主私奔的武纶。 “是!”拦路的人见武纶开口,赶紧收了阻拦的长枪,静立在两侧。 杨臻朝那武纶点头,抬步走了进去。 校场的一处空地上,新兵们挺着胸膛排列整齐,认认真真的在听前方一人的训话。 杨臻站定,听着那人掷地有声的教导,激动的几乎双手都要颤抖。 “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话!不要当做耳旁风,你们的每一次大意都有可能让你们失去生命!记住对战的时候,新人……” “新人要稳,切不可操之过急,让对手及早发现破绽!” 那人惊的蓦然回首,为什么自己要说的话,会一字不漏的从别人口中说出。 四目相对,杨臻几乎要哭出来,面前的人清瘦了许多,从前蓄起的小胡子变成了青色的胡茬,一边脸上还能看清本来面貌,另一边脸上,竟是一大片触目惊心的伤疤。 “李安。”杨臻哽着喉咙轻唤,似乎能想象到他当日不顾性命,去炸开水坝的场景是多么的惨烈,“我来接你回家。” 这一瞬,这一句话,竟让李安不自觉的落下泪来,不可置信的摸着自己已经眼泪纵横的脸,喃喃的低语道:“公子?小公子?” 说罢又疑惑的自问道:“我怎么会认识你?” “虽然你忘了很多事情,但是在你的灵魂深处,已经刻下了凉城,烙上了我们所有人的名字。” 李安还在喃喃自语,“凉城”?是的,他脑海里对这个词语感觉相当熟悉,细想又有些陌生。 越努力的去想,李安的脑袋如同要炸裂一般,疼的神情扭曲满头大汗,双手紧紧的抱着头,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开血肉奔涌而出,当痛楚渐渐到达极限,李安大喊一声,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房间里,大夫把着脉摇了摇头,杨臻站在床边,一刻都不肯离去,看着大夫无可奈何的表情,杨臻忍不住追问道:“大夫,他怎么样了?” 那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说道:“老夫好像说过,他这个症状是受过剧烈的撞击和刺激导致的,需要慢慢恢复,不能刺激到他!” 杨臻听了大夫的话,感觉十分自责,到底是自己太过于心急了,才导致李安发病,若稳下心来徐徐图之,想必也不会如现在这样糟糕。 “大夫,可有什么救治的办法?”杨臻担忧的问道。 那大夫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种症状老夫只能保证稳住他的病情,想要痊愈却是难上加难!” “难,总说明是有办法的。” “办法倒是有!”那大夫把诊脉的手放到膝上,目光盯着房梁,似乎看到了很远的地方,“药陵谷可以治,但却难如登天!” 药陵谷?杨臻瞬间明了,老大夫口中的“难如登天”并不是李安的病有多么难治,而是要让药陵谷答应治病,确实很难。 这其中的“难”处,杨臻曾经体会过。 当年父王病重奄奄一息,从宫中千里迢迢请来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之时,杨臻带着父王求到了药陵谷。 药陵谷的谷主是个近四十岁的男人,表情永远淡漠的像是已经脱离了这个世俗,当年杨臻求到他门前,那药陵谷谷主虽然出面了,但开出的条件却异常刁钻,他要昆仑山血红赤练的内胆,那血红赤练蛇狡猾灵活,难以捕捉,而且毒性猛烈,瞬息致命,令人闻风丧胆。 杨臻用了五千两银子与那谷主做赌注,保父王三日性命,若她三日不归,那便是她已经死了,父王也会被他踢出谷外。 杨臻快马加鞭去了当地的昆仑山,只身闯进了大山深处,一天一夜寻下来,遇到的几次野兽让她受了重伤,所幸在她渐渐体力不支的时候,找到了两条拇指粗细的血红赤练。 那赤练蛇狡猾异常,杨臻侥幸用匕首刺死了一条,却被躲起来的另一条咬了一口,伤口处瞬间发黑,直至蔓延了整个胳膊。 咬着牙,杨臻拖着重伤的身体,跌跌撞撞的出了林子,她也不记得当初是怎么回去的药陵谷,也不知道自己能再活几个时辰,只记得心中有一份信念,要她坚持,坚持。 不知道有没有在三天的期限之内,杨臻骑着马赶回药陵谷,从马上跌落到那谷主脚前,手中紧紧握着的瓷瓶里,盛着血红赤脚的内胆。 后来,杨臻不知道他怎样解了血红赤练的毒,只记得那人说,她的同命蛊下的手段高明!当时竟不知,这本意用来救人的蛊,却是外婆用她自己的生命种下的。 对于父王的病,那药陵谷的谷主神色怪异只字未提,只丢给杨臻一瓶药丸,说不能根治,只能保住性命! 如今再想想,苗疆红绛的毒,如何能根治?若没有那药陵谷的药,怕是父王早已经如同故去的襄王一般,含冤九泉。 药陵谷,到底是有真本事的。 回忆起往事,杨臻叹了一口气,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李安说道:“我会带他去的!” 成翊同太子赵熙进门,那赵熙看见杨臻,笑呵呵的说道:“没想到当初把子英救回来,竟是带走了杨兄的部下,我还贪图子英的才华,将他留在了帐下,实在是抱歉!” 杨臻拱手回礼,知晓赵熙口中的“子英”正是他为失忆的李安起的名字,真便诚的道:“若不是太子殿下当初的悉心照料,李安说不定已经死了,杨禹代李安,谢过太子殿下!”说罢杨臻重新把双手交叠拱到额前,俯身行了个大礼。 赵熙笑呵呵的将杨臻一把扶起,“杨兄客气了,如此也算是我们的一场缘分!杨兄也莫要太过于担心,子英这症状犯过几次,都是周大夫诊治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杨臻点头,“等他清醒过来,我便带他去药陵谷医治。” “你要去药陵谷?”一旁的成翊插言道。 “是的!”杨臻的决定没有任何犹豫。 赵熙原本因为杨臻要把人带走还有几分不情愿,不过他对大梁的药陵谷也有所耳闻,能做到这一点,是赵熙自认不如的,看来子英在这凉城世子心目中,果然十分重要。 哈哈一笑,赵熙倒也是个洒脱的人,心里清楚自己那妹妹也是中意这凉城世子的,便邀约道:“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面,我府上已经备好酒席,为成兄和杨兄践行,我们不醉不归!” 杨臻看了床上昏迷不醒的李安一眼,心里对这魏国太子还是怀有感激的,若不是他出手相救,怕是李安早已经曝尸荒野了。 第二次进太子府,杨臻已经轻车熟路,经她的观察,这太子府的丫鬟倒也没有张艺所说的那般平庸,一个个长的眉清目秀的,只似乎撇见了一个稍胖的丫鬟,年龄不大,匆匆跑过去了。 阳光正好,太子此次命人把酒菜搬到了园子里。闻着梅花初绽的芬芳,品着上好的佳酿,也别有一番滋味。 杨臻小酌了几杯,觉得这酒入口虽好,浓烈热辣,可自打喝了沐卿的“梦回”以后,似乎普通的酒,再也给不了她回味无穷的滋味了。 等过段时间把李安的病治好以后,她一定去寻沐卿讨几杯酒喝,南疆一行以后,不知道他又去哪里招摇撞骗收人钱财去了。 远在大梁的沐卿鼻头忽的有些发痒,深呼了一口气,看着干枯颓废的树桠,觉得寂寥无比,怕是这世间,已经没有能惦念他的人了罢。 这边杨臻酒过三巡,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是她多年行军潜伏养成的直觉,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们。 杨臻看那赵熙一眼,那赵熙就在身边应该不会派人盯着他们,而这太子府,守卫森严,也不是什么外人可以随随便便进入的,到底是什么人,总在暗处观察着他们。 杨臻看了成翊一眼,眼眸相对,成翊朝她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片刻,杨臻借口上茅房,离开了席间。 走廊的拐角处,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抱着柱子偷偷摸摸的望着成翊的方向,不时皱着眉头发出唉声叹气的声音。 杨臻立在那丫鬟背后,看着她鬼鬼祟祟的望了半天都没有觉察到她的存在,于是轻咳一声,给了那丫鬟一个动静。 那丫鬟呆在当场,木讷的转过身来,待看清杨臻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怔怔的喊了一声,“成翊嫂嫂……” 说罢又慌忙用手捂住嘴巴,似乎想要把刚刚说出的话吞回肚里。 杨臻同样被惊的一怔,疑惑的唤道:“萱灵郡主?” 见杨臻唤出自己的名字,萱灵捂着嘴巴猛的摇头,仿佛摇的越欢,越能说明她不是萱灵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登徒浪子 杨臻细细看着面前的女孩儿,身高五官,分明就是萱灵郡主不假,只不过比最初见她的时候瘦了不少,想必这萱灵郡主的“江湖”,闯荡中也吃了点苦头。 杨臻伸手把萱灵的手从她嘴巴上扒下来,万分肯定的说道:“不要装了!就是你!萱灵郡主!” 萱灵见对方认出自己,气的站在原地嘟起嘴巴,昂着下巴不肯说话了! 杨臻饶有兴致的绕着她转了一圈,赞叹道:“怪不得大梁和魏国派那么多人寻你都没有消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想到萱灵郡主竟然躲在魏国的太子府中,果然聪明!” 见那萱灵还一副高傲的模样,杨臻接着说道:“听闻太子殿下,在大梁为了找你,费尽心力心急如焚,你说他要是知道你故意躲在这里,知晓有人寻找也视而不见,他会怎么想?” 萱灵见杨臻的话成功威胁到她,讪讪的垂下脑袋,拉着尾音儿重新唤了一声,“成翊嫂嫂~” 杨臻刻意提醒道:“我是你成翊嫂嫂的孪生哥哥,我叫杨禹!” “哦。”萱灵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一身男装,继又疑惑的问道:“那你怎么认得我?我们没有见过面啊!” 真是个烦人的臭丫头!不过对付小孩子,杨臻还是有一套的,随便胡扯道:“我当年去京都的时候你还小,我还抱过你呢!” 萱灵见杨臻笑眯眯的样子,警惕的用微胖的手护着平坦的胸部,一张脸红的像是熟透的苹果,支支吾吾的说道:“你……你不要再过来抱我哦!虽然你长的好看,但是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什么跟什么?杨臻见那萱灵警惕的模样,简直要笑出声来,一向自诩风流倜傥,姑娘们见了都要羞着看上她几眼,此时竟被一个十来岁的胖丫头当做登徒子般的防备,当真好笑。 杨臻故意向前紧逼一步,拉下脸来呵斥道:“说!你看上哪家公子了?” “哼!”萱灵有些害怕,简直要哭出声来,颤抖着指着杨臻恐吓道:“你……你再欺负我……我告诉我熙哥哥!” “奥~”杨臻一个字把尾音拉的百转千回,“原来是太子赵熙!”看这萱灵郡主,春心萌动的可真是早啊! 萱灵见被戳穿心事,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威胁杨臻:“你不许说出去!” 杨臻俯下身子看着她,笑的像只狐狸,“你同你成翊哥哥一同回大梁,我就放过你!” “我不要!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说……就说你非礼我!哼!” 萱灵插着腰,气的平坦的胸膛上下起伏着,杨臻听了这话一时语顿,上上下下撇了那萱灵郡主好几遍,当真没有什么好“非礼的!” “你不要什么!”冰冷的声音在萱灵身后传来,萱灵呆呆的转过身去,看见成翊一张俊脸阴的发黑,而她的熙哥哥,怔怔的处在那里,一时没有接受的了眼前的事实。 听见成翊的责问,萱灵把眼睛看向自己的脚尖,已经不敢再抬头,在她心里,成翊哥哥从小就比她的燕楚大哥还要可怕。 “成……成翊哥哥!”萱灵怯怯的喊了一声。 赵熙在一旁震惊的朝萱灵问道:“你竟然是萱灵郡主?” 萱灵抬起眼睛看了赵熙一眼,快要掉下泪来,却没有否认这个事实。 赵熙呆怔在原地,一直以来在他身边又狡猾又可爱的苦命丫头,竟然就是他大费周章为成翊找的萱灵郡主! 今天接二连三的几件事情都让赵熙难以接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梁国一行,渭河边带回一个,魏国边境的狐狸坡上死皮赖脸的跟回一个,相处下来,两个人无论哪一个要走,他都有些不舍,可偏偏一个是凉城世子要找的人,一个是成翊要找的人,这世上的巧事,当真都在他身上应验了。 “熙哥哥~”萱灵见赵熙呆怔住,以为是他在难过,便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眼睛红红的说道:“熙哥哥,对不起!是我骗了你,我不是什么被后娘扔了的苦命丫头,我是大梁太子的女儿,萱灵。” 杨臻在一旁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那太子赵熙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被后娘扔了的女儿?哪个被后娘欺凌的女儿能长的这么胖! 赵熙脸上不自然的一笑,其实她知道萱灵在骗他,却又偏偏很喜欢她粘人耍小聪明的样子,只是没有想到她会是梁国太子的女儿,梁国未来的萱灵公主。 见赵熙笑的勉强,萱灵的心中更加难过了,她知道她的熙哥哥一定特别伤心,于是下定决心,鼓足了勇气朝赵熙承诺道:“熙哥哥!你不要伤心,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嫁给你!你可不要急着娶妃子,我很快就长大了!” 成翊的脸在一旁绷的生紧,杨臻心里已经笑开了花,看着那萱灵郡主挺着胸膛才到赵熙胸前,腰间的束腰比旁的普通宫女要大上一个号,竟自信风发的说嫁给比她大了八九岁的赵熙,想那太子赵熙,当真是开了好大一朵桃花。 面前的事实和萱灵突然的表白,让赵熙一直到送杨臻与成翊出府,都一副怔怔的表情,觉得云里雾里走了一圈,如同做梦一样。直到成翊把一脸不情不愿的萱灵带上马的时候,心里才失落的像是丢了极其重要的东西。 被成翊拎上马来,那萱灵郡主还在朝着赵熙大喊道:“熙哥哥你可要等着我,等我瘦成个大美人儿就嫁给你!你可别娶了别人!一定记得啊!” 杨臻骑在马上轻笑,哪里给的那小胖子这么大的信心,觉得自己可以瘦成个美人儿? 走在最后面,杨臻回头望了一眼,似乎不太清晰的听见那太子赵熙应了一句“记得。”不过声音太小,被风吹的散乱,前面的萱灵怕是听不到了。 杨臻心想,在她遇到的人里面,最像她的就是这个奇葩的萱灵郡主,想当年自己苦追秦槡的时候,怕是比这萱灵也强不了多少,只可惜时光匆匆,人心已散。 出了魏国,到了大梁境内,杨臻本意与成翊分道扬镳,他回他的京都,她则带着李安前去药陵谷,谁知道成翊打发了莫枞护送萱灵回去,自己则借口腰腿疼,要随杨臻一同前往。 杨臻注重自己的修养,忍住了指着成翊的鼻子破口大骂的冲动,撇见张艺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杨臻便把他打发回了凉城,把最近的消息报告给大哥,没有被人笑话的后顾之忧,看她以后怎么收拾成翊! 药陵谷的路并不难走,杨臻再次踏进这里,想起那淡漠无情的药陵谷谷主,应该早已经看穿了她男扮女装的秘密,看穿了父王是身中红绛的毒,所以才会只给了药,什么话都不说。 药陵谷里,从大门进去,几个院子里里外外摆了大大小小的簸箕,里面晒着各种杨臻叫不出名字的药材,还未走近,一股浓浓的葯香气扑面而来。 几个学医的徒弟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仿佛对类似杨臻这样的,或富或贫,过平淡或凄哀的求医者已经见怪不怪。 杨臻知道这里的规矩,从怀中掏出一片金黄色的叶子,交给一个正在扫地的小童。 “这是我的见面礼,送给慕容谷主!” 那小童虽然年纪不大,在这药陵谷里,奇花异草也是见过不少的,拿着杨臻给的叶子端详了片刻,只见那叶子通体金黄,薄如蝉翼,入手的触感竟有几分灼热,一看就是什么不俗之物,赶紧捧着往师傅屋里跑去。 只片刻功夫,那小童便跑了出来唤杨臻等人进去。 杨臻进了屋子,里面的陈设一如很多年前,高高低低的柜子上,摆满了各色的瓶瓶罐罐,几个透明的器皿里,还养了几只毒蛇蝎子。 一个中年男人靠窗而立,衣着朴素,气质冷清,自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 此时正靠在窗户前,神情专注的看着手中的叶子。 杨臻上前做了个揖,寒暄道:“慕容先生别来无恙。” 慕容季抬眸看向来人,似乎早已经有所预料,淡然道:“果然是你!” 杨臻微笑,她从来不担心慕容季会暴露自己女儿身的秘密,因为在慕容季这样高超的医者眼中,只有患者,没有男女。 “这片红绛的叶子,是杨某送给慕容先生的见面礼!” 慕容季把手中的叶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一个木制的盒子里,直接了当的问道:“这次要医的是谁?” 杨臻把跟在身后,一路以来沉默不语神色迷茫的李安拉了过来,“我这位朋友遭受过重击,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了,却依稀还有些映象,而且头痛时常发作,请谷主为他诊治,好让他早日回家和妻儿团员。” 慕容季抬眸扫了室内的人一眼,目光沉的如古井一般,“你知道我这里的规矩!我慕容季不是什么仁者心肠的神医,山脚下的路口躺死了多少奄奄一息的人,跪倒在我门前的人也不计其数,一片红绛的叶子虽然令我心动,却不能让我为你治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回生药草 杨臻早已经料到,一片红绛的叶子,也只能让她敲开慕容季的大门。 “当年我能为你取来血红赤练的内胆,今日就能给你你想要的东西,你尽管开口便是!” “你确实是个厉害的人物。”说罢,慕容季竟望着窗外的天空怅然叹息了一声,“你去过南疆了?” “嗯?”杨臻被问的一怔,还是如实回答,“去过了。” “芸儿……可曾归灵了?” 杨臻心中惊讶不已,苗疆圣女的名字,他怎么会知道?而且称呼的竟这样亲昵,迟疑一瞬,应道:“已经顺利安葬归灵湖。” 慕容季闭上眸子,盖住眼底不易察觉的一片水光,他到底还是做到了,芸儿的孩子,果然是极其出色的。 哀叹一身,慕容季转过脸来看着杨臻,眸中重新回复一片冷清,“这次我不要血红赤练!我只要后山悬崖上的回生草,我知道你轻功卓越,这对你并不难!” “好!”杨臻爽快应下,这次开出的条件,虽然对普通人来说难如登天,但确实如他所说的,对于杨臻来说,难度并不是特别大。 出了满是药材的园子,杨臻朝方才引路的小童借了捆绳子,甩在后背上,朝后山的方向走去。 身后有脚步声跟过来,杨臻本想回头劝慰李安,他有伤在身,不必跟她一同前去,一转身,却看看成翊默默的跟着她。 杨臻瞬间觉得,头实话,你心里对我,有没有什么仇怨?” 成翊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 “好!我暂且相信你的人品!你可不要妄图乘我跳下去以后解了绳子,好摔死我!” 成翊失笑,第一次觉得自己活的很失败,竟然会被人这么想。 “你下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杨臻有些怀疑的看了成翊几眼,还是决定相信他。 重新回到崖边,杨臻屏息凝气,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用手握紧绳子,在半空中反反复复荡了几个来回,杨臻才在接近回生草的崖壁上稳住身形。 脚尖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着力,伸着胳膊费力的朝那回生草够去。 刚采了一棵,脚下的石头却因为受力,突然从崖壁脱落,掉了下去。 杨臻猛的丧失了着力点,身子瞬间随着下坠了一截,幸好手中还紧握着绳子,坠下时掌心与绳子之间的剧烈摩擦,让杨臻的手心火辣辣的浸出血来,不过还不算坏,至少没有摔下去。 刚刚松了一口气,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手中的绳子上方,与崖壁发生摩擦的地方,发出了“啪”“啪啪”的响声。 杨臻屏着呼吸向上看去,绳子交缠编织的地方已经断开了一股,随着她在下方不稳的摇摆,断裂的地方越来越多。 想这绳子虽然看着粗壮结实,想必是晒药材的时候搭在杆子上,被太阳晒的多了,内里已经酥了,经方才一番折腾,受不住力,怕是要彻底断了! 怎么这么倒霉?杨臻尽量稳住自己的身体不再摇晃,低头朝脚下看去,这悬崖还是有一定高度的,若稳住心神提前找好着力点,到时候用轻功跃下,估计也是可以安全着陆的。 啪! 最后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绳子应声而断! 杨臻刚猛的向下坠了几寸,却又停在了半空中。 抬头向上看去,成翊爬在崖边,伸着手紧握着绳子断裂的一端,大半个身子探出崖外,稍稍有些吃力,却始终没有放手。 杨臻抬头向成翊喊道:“松手!快松手!” 成翊只认为杨臻是怕拖累他,依旧不肯松手。 “啪”的一声,成翊握在手中的绳子还是断了。 杨臻疾速的下坠,却撇见一个墨色的人影向下一跃,借着自身的几道,坠的比她还快! 千钧一发之际,两人纠缠在一起,疾速摔了下去。 落到地面,就地滚了几个圈缓冲了几分力道,杨臻才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一只胳膊似乎已经脱臼,无法动弹,落下来的时候手臂打在了一棵树枝上,把月白的袖子划出血来。 “嘎巴”一声,杨臻摸准自己的骨头,一咬牙把胳膊推回了原位,疼的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再回头看看同样坐起身来的成翊,见他倒没什么外伤,只脸色不好的坐在那里。 都怪他!杨臻心底愤恨,若不是他横插一脚,以她的身手,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杨臻摸了摸怀中的那棵回生草还在,放下心来,撇了成翊一眼转身就走,管他摔成什么模样,是他非要来的,还死乞白赖的跟着跳下来,受伤活该! 走了一段路,杨臻几次回头看成翊,结果都没有追上来,于是犹豫了一下,又折了回去。 看在他不自量力随她跳下来的份上,把他丢在这里也不好,万一那成翊是个路痴迷了路,再喂了野兽可就不好了,爷好心好意救你一回罢! 回到崖下,成翊还待在那里,找了块石头靠坐着,脸色像她上了易容粉那般有些苍白,闭着眼睛,根根分明的剑眉痛苦的簇着。 “你受伤了?” 杨臻观察一遍,并未见什么带血的外伤呀? 成翊睁开眼睛,见杨臻如他所料,重新回到他面前,唇间带了些心想事成的笑意。 “我右脚的筋骨伤了!” 杨臻一听,掀开成翊的衣袍,扒下他的鞋袜来看了看,果然脚踝处肿的通红,挺严重的样子。 “可以站起来吗?” 成翊点头,勉强站起身来,走几步,右脚一瘸一拐,痛的难以用力。 杨臻过去拉起成翊的胳膊,一把搭在她的肩上,扶着他一步一步的朝谷外走去。 成翊紧贴住杨臻,心头愉悦,一低头就能闻到她发间的芬芳,与她贴近的感觉,竟然这般美好! 只可惜…… 成翊只做了个假想,若她是女儿身,若他当初娶的人是她,该有多好。 同路的两人心却不同,杨臻只满心的抱怨,这成翊看着不胖,是吃了多少东西才会如此沉重,而且若不是他多事,自己早已经潇洒的赶回去了,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像蜗牛爬一样的赶路,天都快黑了都没有走出山谷。 不过杨臻还是承认,成翊奋不顾身救她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感动的。 也许他们做不了夫妻,很多方面,说不定也可以做个朋友。 出了山谷已是傍晚时分,天边已经擦黑,甚至有几分阴沉沉的,再绕一圈回到药陵谷,估计也得半夜里了,何况成翊到底是受了伤,杨臻也觉得浑身酸疼,快没了力气。 天空阴的越来越暗,星星躲在云里,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雪。 寻了个民舍住下,农家的夫妻是两个年轻人,家里有个四岁左右的女儿,穿着棉布做的小红袄,一团小脸粉粉嫩嫩,很是可爱。 因为紧守着药陵谷,附近的居民种些可以养殖的药材,卖到谷里,日子过的倒还富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险露身份 杨臻坐在农舍门口的台阶上,学着那小姑娘的样子,托腮望着阴沉漆黑的夜空。 一片雪花从高处纷纷扬扬的落下,小姑娘伸手指着夜空,开心的拉了拉杨臻的衣袖,軟糯的声音如欢快的铃儿。 “姨姨你看,下雪了!” 女孩儿的母亲从她们身侧经过,笑着纠正女儿的错误,“小花,那不是姨姨,是漂亮叔叔。” 杨臻顺着小女孩儿指的天空看去,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落到地上,一会儿便起了薄薄的一层白。 身侧的小姑娘伸着小手去接大片儿的雪花,冰凉的触感到了手心,让她缩着脖子咯咯的乱笑。 杨臻也伸手接过一片,雪花化在掌心,心底冰凉冰凉的。 收回手浅笑,小孩子总是容易快乐的,就像她那时一样。 在杨臻预想的生活中,此时她早已经嫁给了秦槡哥哥,如今怕是孩子都有了一两个了。如果有这样的雪夜,她一定会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的孩子们嬉闹,转身,就有秦槡哥哥温柔的微笑和怀抱。 只是如今,她早已经满目凄凉,心如止水。 小女孩儿被妈妈唤进了屋里,身侧空了片刻,又静静坐下一人。 “不怕冷么?” 夜里,成翊的声音安静低沉。 杨臻侧过脸看他,脸颊清瘦立体,精致的五官自带着阳刚之气,正静静的抬头看着落雪的夜空。 杨臻突然觉得,成翊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幼时父母双亡,一个人吃了多少苦才能有今天的地位和成就,想必当初的泪水和汗水,都是咬着牙往肚子里咽的。如今成翊已经到了为人父的年纪,只可惜摊上了一个她这样的妻子,无奈抛下他,不肯为他留下一儿半女。 怪只怪,他们两人有缘无份吧!但愿,成翊也能早日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妻子。 “魏国公主的事情,抱歉了。”杨臻静静开口,到底是她抢了他要娶的女人。 成翊望着杨臻的侧脸,屋里的烛光把脸庞照出了昏黄的轮廓,虽是同一张脸,此时却有着引他沦陷的灵魂。 “我……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 杨臻心想,成翊的夫人“去”了不久,若在“舅兄”面前大谈另娶的事情,总是不合时宜,于是叹息一声安慰道:“妹妹已经去了,你可以……” 一句话,让成翊瞬间回想起西园那个清泠的女子,对于娶了一年多的妻子,他似乎还没有对面前的“舅兄”了解的多。成翊第二次这么深刻的想,倘若这世上有如果,嫁给他的,是面前的人,该有多好!他们也会像这对儿农家的夫妻一样,举案齐眉,在灯下逗着孩子玩耍,听着她天上地下眉飞色舞的吹嘘…… 一切,只是如果。 成翊久久未应,杨臻只当他是在哀思,心中对成翊愈发有了愧疚,做夫妻的时候冷清,没想到分开了,他竟然会做出一副长情的样子。 处境似乎有些尴尬了,杨臻起身,拍了拍成翊的肩以示安慰,打算回房间歇下。 刚要走,拍到成翊肩上的手却被蓦地拉住了。 杨臻怔怔的回头,不明白成翊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又犯了那断袖的魔怔? 成翊紧握住掌心的温热,柔软的触觉一直蔓延到了他的心底,拨动的心弦难稳。 侧过头,成翊抬眸看向杨臻,举目竟有些哀伤。 “我们,是不是没有可能?” 若换作平时,杨臻一定会气的抽出鞭子与成翊大战三百回合,只是现在看着他的眼睛,杨臻似乎照见了她望着秦槡夫妻恩爱时的模样,心痛却又无可奈何。莫不是这成翊,当真是动了心?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杨臻回过头不再看他,把喉间的声音压低,沉声道:“没有!” 手上的禁锢渐渐松了,杨臻抽回自己的手,迈开步子进了屋,只留下成翊一个人,在雪夜里寂静的坐着。雪花随着风飞舞,打在身上,落了白茫茫的一片。 一大早赶回药陵谷,慕容季已经在为李安治疗了。杨臻进来,头都未曾抬一下的说道:“就差最后一味回生草了,你再不回来,我就把他扔出去了。” 杨臻微微一笑,似乎上一次他也是这么说的。 回生草连同药方一起交给了煎药的小师傅。 杨臻到李安床前看了看,不知道慕容季用的什么方法,此时的李安睡的安静沉稳,如同初生的婴儿。 杨臻为李安掖好被角,朝着慕容季抱拳,“多谢!” 慕容季面无表情的看了杨臻几眼,一把拉过她的胳膊,把手指搭在脉上。 杨臻惊讶,亦没有挣开,不明白慕容季在做什么。 静立在一旁,很久都没有开口的成翊,也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片刻,慕容季松开杨臻的手,带着些怒气说道:“我说过,他的身体虚弱,你的同命蛊若再触动,不光他性命不保,你也要丢半条命!你们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一句话说的杨臻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看了一眼不远处没什么表情变化的成翊,支支吾吾的开口道:“知……知道了!” 慕容季看着杨臻怪怪的表情,又瞧了一眼一旁面容平静的成翊,似乎看出了些什么门道,也不戳穿,只打发了他们走。 成翊面色淡然没有言语,内心却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久久难以平静。 他的妻子身上下了同命蛊,他是知道的,而如今这“舅兄”身上也有,可见同命蛊可能是下在这兄妹两人身上的,而真正让他震惊的,是那慕容谷主话中的意思,受蛊的另一人还活着?可他的妻子分明是他看着下葬的,莫非,他那妻子还活着? 细想下来,在凉城书房见到的舅兄,虽然同样有几分病态,可气息行动却比面前的这位弱上许多,莫不是? 成翊心头突然有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莫不是他见到的是两个“舅兄”,而面前的,是不是有一半可能是他假死的妻子? 成翊心想,如果真是那样,那当真没有比这更令他兴奋的事情了。 杨臻匆匆出了房间,故意扬着下巴倨傲的撇了成翊一眼,见他与平时无甚两样,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不过成翊聪明过人,待他反应过来,必定会有所怀疑,如果此时立马和他拉开距离,估计反而会引起他的猜忌,现她在要做的,就是要想办法,让成翊相信她是个“男人”! 在药陵谷没呆多久,下午的时候,杨臻和成翊便被慕容季“轰”出了谷,理由是嫌弃两人游手好闲,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杨臻不禁心中诽谤,说什么药陵谷不养闲人,便叫他们两个去整理药材,杨臻哪里分的清什么根什么叶什么草什么花儿,只满心思想着怎么应付成翊,好让他打消怀疑。最后的结果,是两人都被赶出了山谷,马儿和包袱都被扔了出来,让杨臻年底的时候,才能进谷接李安回去。 尴尬的出了山谷,杨臻还未开口,便听见成翊竟率先告别道:“杨兄,此行耽误了不少时间,京都堆积了很多要务,我须得尽快回去了,他日有缘再见,告辞!” 杨臻呆怔,就这么要走了?莫非是昨夜的无情拒绝起了作用?不过走了也好,她也可以稍稍放下心来,不用再担心成翊的“骚扰”。 出了药陵谷,杨臻直接骑着马朝凉城赶去,快到凉城的时候,路上遇到了一个外公的小徒孙,正急匆匆的赶往凉城的方向,朝杨臻报信去。 听那小徒孙神色激动的,朝杨臻汇报了青缈峰的事情,杨臻心里大概有了一个总结,就是外公最近很心痛,被气的头疼,因为大师伯和小师叔因为掌门之位大打出手了! 杨臻细想之下觉得不太可能,大师伯和小师叔关系一向很好,平日里看起来都不像是争权夺势的人,为什么此次会突然闹翻呢?可是听那小徒孙的叙说,虽然带着几分兴奋之色,但也不像是在说谎,思量之下,杨臻干脆调转了马头,朝着青缈峰的方向赶去。 这次进山门,扫地的那个小童已经认得杨臻了,只冲她笑嘻嘻的打了个照面,便又开始认真的扫起地来。 进了青缈山庄,杨臻唤一众弟子过来,围了个圈,然后细细的盘问了整件事情的缘由经过。七嘴八舌之间,杨臻总算是弄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儿,最后对自己来青缈峰的这个决定,感到无比的后悔。 原来是外公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想山庄里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过来向他汇报一遍,便打算把青缈峰掌门的位子,传给他最得力的两个徒弟之一,自己好清静快活。 谁知道,这掌门之位,竟引起了一场血战。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大师伯觉得小师叔聪明机智武功高强,比较适合掌门的位子,小师叔觉得大师伯成熟稳重比他更加适合。 于是两个人你推我往之间,都觉得对方比较适合,后来小师叔偷偷服了泻药,拉起了肚子,说自己生了恶疾身体虚弱,当不了掌门之位,结果大师伯更狠,拿转头敲破了自己的脑袋,血都流了半张脸,硬说自己走路摔坏了脑子,更做不了掌门之位。 杨臻明白,这两个人,表面谦逊,不过都是不想管这烂摊子,互相推卸责任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青州刘虎 杨臻走进外公的院子,见他正弯着腰,逗弄着笼子里的一只绿毛鹦鹉,那只鹦鹉被惹的急了,一出口,竟有几分毛外公的强调,夹杂着一丝地方口音,嫌弃的叫唤道:“老东西!老东西!” 宗青峰恼怒,指着鹦鹉的鼻子臭骂一顿才消了气,一回身,看见杨臻笑眯眯的站在廊下,看他的笑话。 “臻丫头。” 杨臻眉头一挑,见鬼了!对着镜子她自己看自己都有些恍惚,这老头儿是怎么看出来的? “外公,你怎么又知道是我?” 宗青峰还未回答,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温润的面庞,素白锦缎的披风下捂住一只黄铜的小暖炉,与杨臻四目相对,竟如同照了一面镜子。 杨臻顿时咧开嘴一笑,亲昵的喊了一声,“大哥。”说罢又惊奇的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杨禹轻笑,无奈的说道:“山庄里三分之一的弟子,都跑去凉城报信去了,说是事态严重到没人能稳住局面了,所以我来看看。” “哼!”杨臻一听有些气恼,冲着宗青峰便批评道:“外公,亏你还是堂堂青缈峰掌门,这么点事情都管不了!” 宗青峰瞬间把眼睛瞪的老大,“谁说我管不了?明明是你们两个人爱管闲事!” 杨臻撸了撸袖子刚要上前理论,却被大哥一把拉住,劝说道:“我最近感觉身体好了很多,所以出来转转,提提精神。” 杨臻看着大哥精神状态确实好了许多,才放下心来,决定饶了外公。 宗青峰在一旁做着可怜模样啧啧道:“还是人家兄妹情深,没人喜欢我这个老头子喽!” 杨臻上前撒娇道:“外公~”见宗青峰还装作气呼呼的样子,便转移话题道:“外公打算把掌门之位传给谁啊?” 没想到一句话,宗青峰是真的生气了,胡子都翘了起来,“那两个没用的东西!气死我了!” “其实嘛!”杨臻阴险的一笑,“还有一个人比较适合!” “谁?” “曾路怎么样?” “路小子?”宗青峰点了点头,却又很快否认了,“路小子虽然好,但是心太软,容易被亲近的人左右,况且路小子的心,已经不在青缈峰,随着忧乐走了!” 杨臻想着外公说的也是,曾路虽然人品正直功夫不错,确实太过于心软,尤其是面对她和小师妹的时候,听外公的意思,曾路似乎还没有从小师妹出嫁的情伤中走出来。 杨禹上前劝说道:“担心那个做什么?青缈峰弟子那么多,弟子们的掌门,自然要由弟子们选,外公为何不直接等着结果呢?” 弟子们选,一定是花落大师伯和小师叔之间,杨臻点头,大哥的计策虽然公平,但对两个逃避责任的掌门候选人,也是够损的。 “外公。”杨臻上前揽住宗青峰的胳膊,“我前一段时间呢,去了一次苗疆。” 宗青峰知道上一次来,杨臻拿走了什么东西,一提到苗疆,苍老的脸上带了几分忧郁,没有说话。 杨臻看着外公神色郁郁,犹豫片刻,还是接着说道:“我把蓝岫的戒指,留在了南疆。” 宗青峰一贯嬉闹的脸,开始变得哀伤起来,望着院子里光秃秃的枝桠,良久才开口,“也好,这也是她一生的愧疚。” 杨臻明白外公的意思,外婆为了爱情抛弃了她的族人,身为蓝岫长老,她没能尽到自己的责任和义务,辜负了苗疆的期盼。愧对苗疆,是她心头一生的痛。 与大哥对视一眼,杨臻不再说话了。 杨禹拉了拉她的袖子,杨臻瞬间明了,随着大哥悄悄退了下去。 身后没有了动静,宗青峰望着辽阔的天空和晦暗的秃枝,寂寥了半生的心涌起百般滋味,泪眼婆娑。 回到房间,杨禹把手中捧着的暖炉放在桌上,轻咳了几声,面色却比之前好上一些。 杨臻过去帮他拍拍后背顺了顺气,“大哥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 杨禹淡笑着阻止了杨臻,“这段时间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要不然我也不会来青缈峰的。” 杨臻点头,大哥的身体能好,是对她最大的安慰。 “父王呢?” “红绛的果实效果还是不错的,虽然阴雨天还是会关节红肿,但是已经可以出门坐一会儿了,前些日子,还到营中看了看呢!”顿了片刻,杨禹又望着杨臻说道:“父王,总还惦念着你呢,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杨臻垂下眸子看着脚尖,尽量不透漏出自己的悲伤,“父王身体刚好,我不能再去刺激到他,等到了合适的机会,我会说的。” 杨禹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这合适的机会,到底是什么时候。 “魏国之行,他有什么察觉吗?” 提起成翊,杨臻瞬间想起了雪夜里那个失落的身影,似乎对他,也没有那么多的厌恶和痛恨了,令蝉毕竟不是他杀的,而他包庇那糟蹋了令蝉的邢六,也不过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 一笔归一笔,上次回京都,得知那邢六被她刺伤,没拖到冬日就咽了气,而那青玉,疯癫魔障,比死了更加痛苦,如此,令蝉的仇也算报了,而她和成翊之间,也算是两清了。 “他,回京都了。我们以后不会再有交集了。” 杨禹瞧着杨臻的神色,他们两人血脉相连,虽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却能感受出杨臻的转变来,说到底,杨禹其实还是看好成翊的,只是情之一字,还未在他们两人之间起笔,缘分这种事情,总是飘忽不定的。 “大哥。”杨臻抬起眸子轻唤,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我给你惹了一门亲事。” 杨禹面色不改,轻轻点头,“张艺已经同我说过了,李安还好吗?” “嗯,慕容季说,年底就可以回家。” “阿臻,你不必自责,李安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喜讯,他当初为了凉城和家人甘愿赴死,我们为他做的事情,都是微不足道的。更何况……”杨禹伸手刮了杨臻的鼻尖一下,“更何况你小时候听戏,不是最看不得才子佳人分离么?我们这么做,也算是积了一段善缘。” “可是……”杨臻很难说出下面的话,她知道,大哥的心里一直都是有令蝉的,只是因为身体原因,怕自己早早的去了,耽误了令蝉,没想到造化弄人,竟是令蝉先行一步,留下大哥一个人孤孤单单。 “阿臻。”杨禹把杨臻从哀思中唤回来,“婚姻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可有可无了,如今它还可以换取一些东西,已经很值了,你该高兴。” 杨臻的眼底渐渐迷蒙,大哥的心,是随着令蝉去了么? 杨禹伸出手拭去杨臻眼角的泪水,温柔的笑说道:“我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你给的,我会好好的。别忘了,我们有同命蛊,你若太过难过,我也会难过的。” 杨臻带着泪苦笑一声,自己太没有出息了。 长吐一口气,杨臻好奇的问道:“大哥怎么突然出来了,不要告诉我你真的是为了青缈峰掌门的事情来的。” “自然不是,阿臻果然了解我。” 杨禹笑了片刻,接着说道:“曾路查的事情有了眉目,恰巧我最近感觉精神不错,所以就来看看。” “找到孙裘了?”杨臻赞叹曾路办事果然靠谱,那多年前偷了红绛叶子的孙裘,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还没有找到人,只查出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青州。” “青州?凉城以南的青州?” “没错。” “大哥的意思,我们是要去青州查。” 杨禹点头,“曾路已经去了,我料定你知道了这里的事情会赶过来,所以在这儿等着你,我们一同前去,到了青州与曾路汇合便可。” 杨臻有些担忧,“大哥,你的身体……” 门外轻扣两下,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伺候的人估摸着小铜炉的炭火已经凉了,进来拎出去又换了新的来。 杨禹接过小厮手中的暖炉,柔声道:“青州与凉城是近邻,若我感觉不好,便尽快赶回凉城。” 杨臻依旧有些担心,但心想着大哥出凉城走走也好,权当出门散了散心,左右有什么困难的事情,总有她在呢。 青州,杨臻回想起往事,那个地方她是去过的。幼时与大哥剿匪,就是在青州地界,当时青州山区那边土匪闹的凶,不仅抢夺粮食牲口侮辱妇女,连官府的人都被杀了好几个,搞的青州百姓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后来朝廷下了剿匪令,奈何青州刘虎那脓包率了几千士兵,几次都攻不下土匪的寨子,无奈之下,皇帝才下令凉城协助。 也是那一次,杨臻偷偷混在队伍里,想过一过做英雄的瘾,却没有想到险些害的大哥丢了性命。 也是从那一次起,杨臻开始代替了大哥,骑上战马,开始了号令军中,出生入死的生活。 其实青州一直以来,都是杨臻不太想去的地方,只是没有想到那孙裘,极有可能就是躲在了青州。 不过已经决心要去,也就没有什么好忧心的了,杨臻与大哥商议,即日便启程。 收拾行囊的时候杨臻还在想,从她第一次从京都回到凉城以后,似乎总在不停的四处奔波,待父亲的事情查的水落石出以后,她一定叫上曾路,游山玩水,看看各地美人,顺便去寻那沐卿讨几杯“梦回”喝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纨绔子弟 青州与凉城相临,所以地域文化差异并不是特别明显。 杨臻想起那掌管青州的刘虎,早年时让他剿匪剿不了,中年了又派他去救助凉城,里应外合的计策都定好了,临场还是没几下就被北狄人打了回来。之前杨臻总觉得,像他那样的脓包治理之下的青州,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果然,如今一见,一切如杨臻所料,青州的民生景象,到底是没有凉城好,没走多远就能看到一两个蹲坐在角落里,骨瘦如柴的乞丐。街上的妓院赌坊倒是不少,赌输的赌徒蛮横的推搡着过路的行人,被殃及的路人不敢反抗,只好加快脚下的步子,逃离这是非之地。 杨臻身着月白的罗裙,淡青的织花小袄外,披着雪白的狐毛披风,头上别了一支简单的素银簪子,三两缕流苏从簪子上垂下来,参差不齐的坠着几颗通体水润的碧玉,面上蒙了一张绣了梅花的帕子,只留下一双神采夺目的凤眼在外面。 走了一段,杨臻观察了片刻这青州的景象,同身旁的大哥说道:“这青州治理成这样,那刘虎竟还没有下台去!” 一旁的杨禹把声音压低,轻声说道:“这刘虎是静王妃的亲弟弟。” 杨臻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刘虎这么窝囊的人,竟然能当青州知府,往深了想,也怪不得太子之位轮不到静王,单单从用人这方面来讲,太子就比静王高明了许多。 慢慢的,在街上朝着与曾路约好的地点走去,杨臻虽然蒙着脸,但自身气质太过出众,依然有许多人往这边看过来。 杨臻垂着眸子无视,直接忽略过去,若不是与大哥一同出门,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太过于引人注目,她也不会装扮成这样,更何况这身衣裙,已经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感觉到有人慢慢靠近,杨臻停下脚步,看见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男人带着一群家丁,横冲直撞的往这边走来。 杨臻侧过身子,把路给那群人让开 了一些,谁知那喝醉的纨绔子弟路过杨臻身边时,竟色咪咪的打算撩开她的面纱,摸一把美人的脸蛋儿。 手指还未触及到美人,却被美人儿快速的握住了手腕。 那纨绔子弟疼的吱哇乱叫,本就大如蛤蟆的嘴巴咧的更大了,只感觉腕间的骨头快要碎裂了一般。 随行的几个家丁一看情况不好,赶忙围成了一个圈把杨臻几人围在中间,恶狠狠的恐吓道:“臭女人,还不快放了我家公子!” 听到威胁,杨臻冷笑一声,手下的力道却更大了,旁边的人似乎都已经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哼,爷当年撩姑娘的时候,都是风流倜傥的让姑娘偷偷看爷,这人渣的手段,当真太低劣。 围住杨臻的家丁见威胁不起作用,便扑上前去准备动手,爪子还没有触碰到对手,就被杨臻一脚给踹了回去。 杨臻松了手下的纨绔公子,一脚把他踹了老远,那人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被人扶了起来,呲牙咧嘴的冲着杨臻喊到:“给我抓住这娘们儿!” 一群家丁收到命令,已经见识过了杨臻的厉害,抄起街旁的棍棒就往杨臻身上打去。 杨臻把大哥护在身后,冷笑一声,看这些人的德性,就知道平时肯定少不了欺压妇女百姓,如今竟然连她都敢调戏,今天就让你们尝尝,被欺负是什么滋味! 杨臻赤手空拳,向前几步,直迎上高举着棍子冲在最前面的人,一跃而起,掌风带着内力,袭向那人的头顶,那人顿时停在当场,鲜血从鼻孔里淙淙流下,随即倒在地上,抱着头痛苦的哀嚎。 杨臻到底是没有下死手,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犯法,不过这一掌,也够那人的头疼上大半年了。 一把夺过长棍,杨臻舞在手间,对付几个虾兵蟹将,还用不到红云鞭出手。 打斗中,虽然对方人多,但杨臻一招一式之间依旧从容淡定,身形矫捷柔软,如同即兴来了一支优美的舞蹈,却又极具杀伤力。 随着最后一人倒地哀嚎,杨臻站在原地停手,月白的罗裙也止住了旋转,手中握着的竹棍,轻轻划过地面,划到那调戏她的纨绔公子面前,一字一句阴柔的问道:“公子,可还要再看看奴家的脸?” 那人吓的后退了几步,脚下一拌,踉跄的倒在地上,惊恐的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杨臻说道:“你……你不要过来!”说完又壮了壮胆子,颤着嗓音喊到:“你……你不想活了!知道我是谁吗?” 杨臻用棍子挑起那人的下巴,冷着眸子细细看了几眼,到底是没什么好看的,看惯了成翊沐卿那样的美人儿,再看这种档次的,当真是掉胃口。 “你是谁?说来给我听听,看我是不是认识你的十八代祖宗!” “我是……” 话未说完,却被杨臻猛的一脚踏在了胸口,手中的棍子带着十足的力道瞬间从手中飞出,直袭向杨禹的方向。 一声闷哼传来,试图偷袭杨禹的一个家丁,一瞬间被强大的内力打出了几丈远,砸翻了街道旁的摊位,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嘴里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肩头刺穿了骨头,插着方才还在杨臻手中的竹棍。 杨臻动了怒,脚下刚欲出力,却被杨禹一声唤住,“阿臻,好了。” 杨臻虽然生气,但是还未被冲昏头脑,知道大哥的意思,初来乍到,事情搞大了不好,于是抬腿踢了那纨绔公子一脚,恶狠狠的道:“我管你家祖宗是谁,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滚!” 杨臻脚下的纨绔子弟如同得了寛赦令,赶忙慌慌张张的爬起来带着家丁跑了,跑了老远还朝杨臻叫嚣道:“你给我等着!” 杨臻冷笑,一抬手,那人慌忙抱住了脑袋,逃的更快了。 见那纨绔子弟跑远,一旁围观的百姓竟纷纷鼓起来掌,有几个热心肠的还朝杨臻劝告道:“姑娘你是外地人吧!若没有什么大事,还是赶快走吧!你惹了这里的阎王,方才那人是知府大人的小公子,他一定会来找你报仇的!” 刘虎的儿子? 杨臻抱着肩瞬间无语,她到底是认识他的祖宗的,没想到老子不行,生下来的儿子也是这般德性,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想那静王妃是这刘虎的亲姐姐,生的孩子当中,也就燕韦还凑合,至于那燕龄,呵呵,果然这一家子是真亲戚。 不远处的茶楼上,林风提起茶壶把对面的杯子满上,看着渐渐远去的雪色背影,朝面前的主子问道:“您不打算帮杨姑娘?” 沐卿端起杯子稍泯了一口,茶味虽然清香,茶叶却过了最佳的采摘时间,所以入口,总有些欠缺。 “她需要我帮么?” 林风想起方才的一幕,的确,他林风虽然从小习武,天资尚算好的,但论功夫,他却不及方才的那个女子。 “可是……”林风迟疑,与杨臻有过几次接触,在他心里,对杨臻还是有一定好感的,尤其是南疆一行,她出手相帮之后。 沐卿知道他所担心的,面色淡然的扫了林风一眼,他最铁面无私的心腹,竟开始有些偏袒一枚棋子了。 这一眼,让林风感受到了主人的威压,掌心握紧,攥出一把冷汗来,到底是他鲁莽了,主人向来最不喜欢属下有任何私心。正慌神儿时,却听见对面悠悠的吩咐道:“你去暗处盯着,不到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出手。” “是!”林风松了一口气,领了命即刻出去了,他的主人,到底是心软了。 到了约定的客栈与曾路碰了头,曾路正喝着小酒剥着炒熟的花生吃的正欢,看到杨臻前来,先与杨禹打了个招呼,便开始嘲笑起杨臻来。 “阿辞,你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像个美人儿的!” 杨臻凑近曾路,解下面纱眯着眼睛问道:“说话的时候呢?” 曾路把剥好的一颗花生高高的抛起,再张大嘴巴接住,嚼的不亦乐乎,“一说话,就是披着羊皮的狼了!” 杨臻阴惨惨的一笑,从桌子上捏了一个剥好的豆子,乘曾路重新抛起花生,张大嘴巴的时候,飞快的扔进了他的喉间。 曾路瞬间被卡的咳了起来,被他扔起的那颗豆子掉落到他脑门上,弹到了桌上的茶杯里。 曾路匆忙间寻了杯子猛的喝了几口水,没想到刚把前一颗冲进肚里,又有一颗卡了进去,一时间咳的泪花都出来了。 最后还是杨禹递给曾路一杯茶水,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曾路缓过气来,本想补充一句“最毒妇人心”,但是看了看杨臻狡猾的模样,又想了想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还是悻悻的把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只心想,这世上当真“唯小师妹与阿辞难养也!” 正经下来,杨臻向曾路了解了查探的情况,那在江湖上消失已久的孙裘,最后的出现,是三年前在附近的药铺中买过几味药材,卖药的伙计记得清清楚楚,那人身有残疾,耳后有一道发白的大疤。 据苗疆若鸢姐姐的描述,当年那賊人闯进天山圣地,丢了半条性命才取了一片红绛的叶子,想来也是那一次,让曾经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孙裘,身患残疾,隐匿在了世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半老徐娘 入了夜,杨臻刚欲睡下,就听见外头闹哄哄的一片,起身穿上衣服,头发披散着出了门,走了几步又折回去蒙上了面纱。今时不同往日,不能出现两个杨禹世子,亦不能再出现已经死了的杨臻,她只能如暗夜的幽魂一般,无论什么时候,都已经不是她自己。 出了门,朝客栈的楼下看去,从门口乌泱泱的涌进了一帮人,身着官府的侍卫服,把客栈的桌子板凳通通踢了个底朝天。 看见楼上的杨臻,有几个人鼻青脸肿的人从后面钻出来,指着楼上说道:“大人,就是她!就是她!” 杨臻定睛朝那大人一看,巧了,可不就是那脓包刘虎么,没想到他剿匪杀敌的本事不怎么样,替儿子出头欺压百姓的本事倒是个中强手。 杨禹听到动静,披了厚厚的披风出来,站在杨臻背后,只听那楼下的刘虎哈哈大笑几声,大声说道:“我当是谁在我青州的地盘这么撒野呢?原来是凉城世子!下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一句话说的杨臻心头的火气冲到了嗓子眼,刚欲破口大骂,却被身后的大哥抢了先,“原来是刘知府啊!本世子只记得那年剿匪,你被打的屁滚尿流哭爹喊娘的样子了,几年不见,刘知府愈发风采照人了。” 不软不硬的回过去,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想要发笑,只有那刘虎,黑了一张脸,若不是碍于对方身份,真恨不得将楼上的两人碎尸万段了。 那刘虎咬牙切齿的说道:“世子当年在青州险丢了性命,可见青州不是世子的祥地,还是早日回凉城,伺候伺候病入膏肓的康王爷吧!以免在我青州,再有什么血光之灾!” 杨臻心有怒气,却提了嗓音咯咯的娇笑了几声,拿捏出几分黄莺出谷的韵味,拉着嗓子,娇滴滴的朝身旁的大哥说道:“世子爷,奴家只听过“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连追随陛下打天下,被陛下封了亲王的老王爷,都说凉城是陛下的,没想到到了青州,竟是到了刘大人的地盘,奴家当真,好怕呀!” 站在最后面的曾路腿一软,险些跌在原地,暗道这是去了多少次妓馆,才能学的这样惟妙惟肖,当真是要“酥”了他的骨头。 楼下的刘虎气的咬牙切齿,怒目蹬了杨臻片刻,见对方一个女子,竟目光不闪,眼神中霸气十足,于是气的一跺脚,转身出了客栈。 一群狗仗人势的家丁侍卫,也随着他轰隆隆的出去了,只留下客栈里的一片狼藉。 被打的那个家丁不敢相信,竟然这样就结束了,直追上刘虎问道:“大人,就这么走了?”说罢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哭喊道:“公子白挨打啦!” 那刘虎正在气头上,听见身旁家丁的絮叨,气的一脚把那人踹倒在地,他又何尝不想将那两人剁了,只可惜碍于身份,他只能回避。 刘虎一招手,一个心腹立马上前,俯下耳朵在刘虎面前听着吩咐。 那刘虎阴森的一笑,在心腹耳边低语几句,说罢似乎已经预想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骑上马,哈哈大笑的走了。 什么凉城世子,在他刘虎的地盘上,上一次让你侥幸逃脱,这一次,要你有去无回! 这边,杨臻扔给了那痛哭流涕的掌柜一锭银子,算是弥补了他财物上的损失,然后吩咐曾路,好好守着大哥,那刘虎必定不会就此罢休。 杨臻无奈,本想来了青州暗查孙裘之事后悄悄的走,没想到竟惹了这么一个疯狗,怕是不容易甩掉。 第二天相安无事,那刘虎也没有再来生事,杨臻知道,像他那心胸狭隘的人,必定在酝酿着更猛烈的报复。此次他们来青州,不过寥寥数人,皇帝迟暮,太子与静王暗潮汹涌,作为静王亲信的刘虎,想要借机铲除他们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不能久拖,须得抓紧时间查探一番,及早走人。 追寻着药铺伙计的线索,杨臻与曾路奔走了一天,都没有得到什么特别明确的结果,可隐隐之间,杨臻又觉得那孙裘就在青州。 给了药铺伙计一些银子,杨臻细细查问过孙裘当年所买的药物,那药物中除了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最多的竟是几味镇定安神的药材。 想来若想寻那孙裘,除了他耳后的大疤,剩下的,就是这唯一的药材了。只是三年前买过的药,要在三年后找到买药的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入夜,杨臻洗漱之后回房歇下,那刘虎虽然没什么动静,杨臻还是让曾路去守着大哥了,万一有什么危险,有曾路这样的江湖高手在,也能护得大哥安全。 闭上眼睛,杨臻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自从到了青州,她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幕幕场景。 那时候,大哥虽然身体弱一些,但带兵指挥还是可以的。接到皇帝让大哥去青州剿匪的圣旨之后,杨臻偷了个小兵的衣服盔甲,悄悄混在了出征的队伍里,跃跃欲试的想过一过做英雄的瘾。 没想到那青州知府久攻不下的山匪果然难剿,大哥提前制定好的计划都被那狡猾的山匪一一破解。 在最后一次成功的围剿中,杨臻勇猛异常,杀红了眼,冲在最前面,单刀直入的杀进了所剩不多的土匪窝,本以为就是几个普通的草莽之流,哪曾想,那土匪头子竟个个都是上等的武林高手。 年纪尚小经验匮乏的杨臻,当时如一只失群的小狼,被一群虎豹围在中间,被打落下马以后,其中一个匪徒用脚踩住她的脸,血水从口中溢出,她咬着牙,没有说出一个求饶的字。 最后,已经被逼到绝境的山匪举起大刀,想要率先了结了杨臻的性命。 明晃晃的大刀高举,杨臻仿佛已经感受到了死神的逼近,正准备绝望的闭上眼睛的时候,她看见凉城的将士们飞快的杀了过来,冲在最前面的人,一身银白的盔甲,紧握着手中的长剑,顾不得躲避余下的山匪向他刺去的兵器,唯恐耽误一息一瞬的时间,手中的长剑飞出,带着十足的力道抛向那举刀砍人的大汉,这一击,这一瞬,为他刀下的人,换得了一线生机。 杨臻脸上踩着的脚渐渐的松了,那大汉胸口稳稳的插着一把长剑倒在地上,一招毙命,而她的心在那一刻,却比红肿的脸颊和身上的伤口更加疼痛。 泪眼迷蒙之间,杨臻只看到大哥望着她,唇边带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缓缓的倒在地上,腹部被长枪刺中,鲜血把月白的衣袍染了一大片暗红。 身边的打斗声愈烈,凉城的将士们冲了过来,与余下的山匪们缠斗在一起。 杨臻难过的无法呼吸,拖着受伤的身体,在往来搏斗的人群中,一寸一寸的朝着大哥爬去,她的大哥那样干净明朗,不该死在这肮脏的泥土上!都怪她!若不是她,大哥这必定是稳操胜券少年扬名的一战,而不会像现在这样,静静的倒在那里,生死不知。 爬过去,杨臻一把抱住大哥,哭的难以自制,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啊!怎么能抛下她就这样离开! 胸口的疼痛渐渐瓦解了心头的悲伤,杨臻抱着大哥躺在地上,颤抖着缩成一团,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大口大口的吞食着她的心,活生生的,没有间歇停息。 口中溢出大量的鲜血,杨臻把头抵在大哥的发间,他们生来就是在一起的,如今有同命蛊在身,就这样一同死去,也好!皇泉路上,大哥也不会孤孤单单了…… 胸口闷的难以呼吸,带着一丝丝疼痛,杨臻猛的坐起身来,快步到窗前打开窗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窗外的空气,冰凉的夜风让她瞬间清醒平静了许多。她不能太难过,为了大哥她也不能,如今他们都还活着,就是老天爷最大的恩赐。 稳住心神,杨臻长舒了一口气,伸出手准备合上窗子时,突然察觉到有一丝危险逼近,而后一道寒光向她袭来。 杨臻侧身躲过,方才站立的后方墙上,插着一枚寸许长的绣花针。 窗外不远处的房顶上人影一闪,杨臻抓起屏风上的月白衣衫,飞快的跳出了窗子。 这世上若论轻功,杨臻自认能超过她的不过寥寥一两个老前辈,年轻一辈里,她首当一指。 不过片刻功夫,杨臻便追上了那放暗器的人。 立在房顶的瓦砾上,夜里瑟瑟的凉风把衣摆吹的胡乱飞舞,发丝拂到脸上撩的轻痒,杨臻意识到,追出来的太急,竟忘了带面纱。 看着不远处停下的人影,杨臻冷着声音问道:“阁下何许人?竟做这放暗器的勾当?” 那人转过身来,朝着杨臻一笑,半老的徐娘扭捏着做出一副妩媚妖娆的姿态,冬夜里,雪白的胸脯竟露了大半,上面还有几处斑斑点点的吻痕。 那人捂着嘴巴,学着年轻姑娘的样子故作娇笑,一副嗓子倒还柔声百转,“你竟然没有死!我们也算是故人了,该说句好久不见呢!” 看清那人的面庞,杨臻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当真是个“故人”,只不过这“故人”实在是已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蓝岫之伤 半老女人呵呵的笑了两声,胸脯的两团肉跟着颤了几下,若说苗疆的若鸢是妩媚到风情万种,那杨臻面前的女人,只能说是风骚浪荡,不堪入目。 看到杨臻的反应如意料中一样,那老女人伸出手撩了撩头发,血红的指甲留了半寸有余,如那随时掏人心肝的罗刹。 “是不是很震惊,我为什么还活着?” “刘虎。” 杨臻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怪不得当年他刘虎会拿不下一窝土匪,怪不得当初大哥的计划会被尽数泄露,万万没有想到,那与大哥并肩作战的刘虎,会是最大的叛徒! 当年那匪徒的头子被抓住以后,就被刘虎关进了监牢,当时杨臻与大哥身受重伤性命不保,只能快速赶回凉城医治,想着那匪徒的下场,也不过是被送上断头台。万万没想到,今时今日,那当年被生擒的山匪二当家,就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当年他们兄妹二人拼了性命,不过是陪着他刘虎演了一场可笑的戏码。 听到杨臻的回答,那半老的女人打了个响指,赞叹道:“聪明!”说罢话风一转,开始变得狠历起来,“当年没有结清的帐,如今也该了结了!” 杨臻抽出袖中匕首,锋利的刀锋在月光下闪过一道寒光,“是的!当年没有得到的惩罚,如今也该有个报应了!” 背后涌来一股强烈的杀意,杨臻纵身后翻,躲过刺来的长枪,快速袭向身后,与那人交手几下,飞身落脚在不远处。 杨臻的眼眸渐渐充血,果然都来了!当年就是他,用长枪刺进了大哥的身体,险些要了大哥的性命。 敌人逐渐上场,杨臻把匕首传到左手,右手握住了腰间的红云鞭,一抬手,缠绕着的鞭子一圈圈从腰间脱离,在杨臻手中如灵蛇一般飞舞起来。 对面用长枪的山匪,已经生了花白的头发,杨臻冷笑一声,“时过境迁,你们当真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年少无知的我么?我记得,你们结拜的有四个人,当年死了一个,如今应该还有一个躲着的,不如一同现身吧!” 话音刚落,从暗处阴着脸走出一人,身形矮小,光秃的头罢那半老徐娘还在心里补充道,小公子要的是你,可知府大人,要的却是你大哥的性命!只这一点,杨臻心头烦躁,是想不到了,只觉得,是不是真的可以用自己换大哥一条生路,不管这条生路是不是虚无缥缈的。 思虑之间,肩头一痛,一支淬了毒药的尖针刺入肩头,杨臻瞬间把毒针拔出扔在地上,一整个胳膊却已经开始麻木,鞭子都已经难以握紧。 刚要抬手反击,鞭子却又缓缓的放了下去,万一,万一她出手,他们当真杀了大哥怎么办?左右事情都是因她而起的,那刘虎的儿子不过想要个女人而已,是不是她束手就擒,大哥就没有事情了? 杨臻呆怔在原地,天真的想着。 走神之间,那头发花白的男人,握着手中的长枪,用了十足的力气,猛的打在杨臻背上。 杨臻身已中毒,遭受重击,红云鞭从手中脱落,缓缓倒在地上,口中浸出一丝鲜血。 用长枪的山匪欲图再打,却被半老的女人止住了,扭着身子走到杨臻面前,蹲下去,用她那猩红的指甲托起杨臻的脸,淫笑着说道:“好标致的美人儿,不知道到了那刘公子手中,会被蹂躏成什么模样?真可怜!”那女人语气哀伤怜惜,眼里却是满满的笑意,而后手下的力道渐渐加重,声音变得尖锐狠厉,“不过你死的越惨!我九泉之下的三弟才能瞑目!哈哈哈!” 杨臻身上的毒性开始蔓延,逐渐失去了直觉,只能感受到大地的冰凉,看着那老女人恶毒的大笑,在刺耳的笑声中,杨臻的眼前变得越来越迷蒙。 是不是那刘虎的儿子得到了她,解了气就可以放过大哥,或者,会不会曾路已经解决了客栈的杀手,带着大哥到了安全的地方…… 巨大的悲伤袭来,渐渐包裹了杨臻所有的思想,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大哥为了救她,缓缓倒下的身影,她爬过去用手捂住大哥的伤口,温热的鲜血还是从她的指间缓缓流出,沾到她身上,灼的皮肤疼。她哭喊着,却怎么止都止不住,仿佛大哥的生命就在她的手下一点一点的流失…… 不能!她不能让大哥死!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杨臻呼吸渐促,慢慢蜷缩起身体,整个人都哀伤的恨不得死了才能解脱。 绝望之间,昏穴被人击中,闭上眼睛之前,杨臻恍惚看到了一双幽蓝的眸子,然后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沐卿一把抱起怀中的人儿,看着周围痛苦绝望的三人,那半老的女人,甚至已经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沐卿轻笑,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刻,蓝岫的魅力,就是为人们加倍的放大它。 抱起杨臻,沐卿用轻功跃下房顶,屋顶上的三人瞬间脱离了精神绝境,恐惧的看着沐卿。 片刻间,那秃头和尚和用长枪的男人痛苦的哀嚎了起来,裸露的皮肤上面呈现出了一丝丝妖异的纹路,像是什么诡异的植物,爬满了两人的身体,紧接着,那两人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枯萎,就像鲜花失了水分,动物被抽干了血液,最后变成一具干尸,面目狰狞的倒在地上。 半老的女人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捂着突突乱跳的胸口,一转身,飞快的逃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情根深种 温暖的房间里,蜡烛柔和的光线把屋里照的通亮,林风把准备好的热水和药罐端进屋里,轻轻放到桌子上,默默的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沐卿立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杨臻,见她额头渗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嫣红的唇已经带了微微暗色,唇角的血迹干涸在苍白柔嫩的脸颊,一直延伸到了白瓷般的颈间。 从盆中取出热毛巾拧干,沐卿拿着,轻轻的拭着杨臻额头的汗水,没有易容装扮,英挺的剑眉清秀温婉了许多,温热的毛巾沿着额头,眉角,再到脸颊唇间,极其温柔的轻轻擦拭。 沐卿细细看着杨臻的脸,如此贴近的距离,让他心头微动,她是第一个,让他愿意靠近的女子。 握着毛巾的手从精巧的下巴一直向下,被衣襟阻住了去路。 微怔。 沐卿修长的手指轻触着她柔嫩的脖颈,手指滑到衣襟前,轻轻解开。 衣衫褪落,大片的美好呈现在沐卿眼前,浅粉的肚兜衬着如雪的肌肤,如一朵刚刚绽开的桃花,在这寂静的夜里,只为他一个人绽放。 沐卿呼吸一滞,褪去了自己的鞋袜,坐上床去,把杨臻轻轻抱起,揽进怀中。 微微侧身,拨开黑瀑般的长发,圆润精致的肩头,裸露在沐卿面前。 后背光滑的皮肤上,已经青黑了一片,中间有个极其细小的针孔,正是被那半老女人的毒针所刺。 沐卿用手轻触,感叹自己竟然会有些心疼,莫不是当真对她动了一丝凡心? 深呼一口气,沐卿缓缓底下头去,吻住了杨臻的伤口。 昏迷中,杨臻受痛,无意识的轻哼一声,却让沐卿的心跳有些慌乱了。 舌尖触碰到她柔软的肌肤,如汲取了这世间最甜美的果实,感觉是那样的香甜美好。 轻吮片刻,沐卿的呼吸越来越促,眸色渐渐由漆黑,转向了深蓝。抬起头来,侧身把口中的血吐到了已经备好的痰盂中,血色已经由鲜红转成了黑色。 来回几次,直到沐卿口中吐出的血色渐淡,才慢慢停了下来。 重新用毛巾轻拭伤口,小心翼翼的,为杨臻掩上了衣衫。 沐卿只静静的坐着,揽在怀中迟迟不肯放下,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样,觉得这个夜是美好圆满的,想让时间过的慢些,再慢些。 良久,沐卿苦笑一声,暗叹自己如何竟成了趁人之危的好色小人,她若知道,一定会看不起他的。 把杨臻的头揽着,放在枕头上枕好,沐卿轻轻为她掩上被角,见她睡的安详,轻叹一声退了出去。 杨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日到中午,意识清醒后,杨臻猛的坐起身来,后背的疼痛扯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掀开被子看了看,看到自己衣衫整齐,杨臻舒了一口气。 昨夜最后的那一幕不是幻觉,她没有被那山匪送给刘虎的儿子,而是被沐卿救了。 沐卿恰巧推门进来,手中端着刚刚热好的清粥小菜。看到杨臻如释重负的表情,沐卿好笑道:“怎么?知道是我救了你,就那么放心?别忘了我也是个男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杨臻竟从沐卿还有些稚嫩的脸上,看出了几分魅惑的味道,掀开被子,杨臻一边赤着脚下地,一边说道:“沐卿老弟你真会开……” 话说到一半儿,杨臻的表情渐渐怔住,不对!杨臻低下头一看,确实,她竟换了一身衣裳,虽是她平日里所穿的男装样式,可她昨夜明明穿的是女装。 杨臻伸手指着沐卿,说不出的尴尬,“你……” 沐卿眸中带笑,开口打消了杨臻的担忧,“侍女换的。” “熬。”杨臻放下心来,走上前拍了拍沐卿的肩膀,“多谢你了!”说罢担忧的问道:“也不知道我大哥怎么样了?” “令兄已经脱离陷境了!”一句话让杨臻彻底放下心来,乾一阁不卖假消息,沐卿的话,自然也没有假。 沐卿把眼睛看向地面,地上裸露的脚丫圆润小巧,竟比普通女子还要小上些许。 收回目光,沐卿柔声道了一句,“地上凉。” 杨臻赤脚回到床边,寻了鞋袜穿上,边穿边瞧见沐卿把脸扭向了一旁。 杨臻笑说道:“你不会那么迂腐吧!当真以为看了我的脚,我就硬要让你娶我?你放心吧!我杨臻杨少辞也算是个豪气的江湖儿女,不会那么古板的!” 沐卿转过身,背对着杨臻,把端进来的饭菜一一摆到桌上,面色渐渐由浅笑变得认真,问道:“阿辞,如果我娶你,你会跟我走吗?” 一句话把杨臻问的呆住,继又哈哈大笑几声。怎么可能?她的破事沐卿都知道,像沐卿这样优秀的男儿,怎么会看上她这样,已经嫁过人妇的残花败柳,如此相问,不过是沐卿的一句玩笑话罢了。 杨臻走到桌边,回避了沐卿的问题,朝沐卿取笑道:“你唤我“阿辞”做什么?你小我两三岁,我还是喜欢你唤我姐姐。” 沐卿低着头不语,把粥递到了杨臻面前。 杨臻拿起勺子喝了几口,忽的又想到了昨夜的事情,朝沐卿说道:“昨夜那三人已经知道我还活着了。” 沐卿提起筷子夹了一些菜到杨臻碗里,知道她所忧心的事情,安慰道:“不必担心,他们已经没有机会说出去了!” “你杀了他们?” “跑了一个,不过她不会说的。” 想起昨夜的情景,杨臻疑惑的朝沐卿问道:“你能操控蓝岫的力量?” “不止蓝岫,墨榆,红绛都可以,只是不太熟练!” 杨臻惊讶的张大嘴巴,再看着眼前的沐卿,感觉他已经聪慧近妖了,据若鸢姐姐所说,苗疆圣女殿这么多任圣女,只有寥寥一两位可以操控圣花,而沐卿与圣女殿接触,才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有如此成绩,果然厉害。 想起昨夜突如其来的巨大悲伤,杨臻不解道:“蓝岫做的是精神上的攻击,可有解?” 沐卿放下筷子,直直的看着杨臻,认真回答道:“有。” “什么?” “你!” “什么!”杨臻不可置信。 “中了蓝岫的蛊,便会永远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悲伤当中,无法自拔!而你当初触碰过蓝岫,清醒过来就没了事情,只因为你身上有蓝岫长老的血脉,蓝岫有灵,可以认主。” “那其它人呢?” “用你的一滴血,加上几味安神的药,服用七七四十九天,方可消除。” “当真?” “当真。” “只是……”沐卿迟疑。 杨臻伸长了脖子好奇的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你再不吃饭,饭都凉了,再热就不好吃了。” 切~见沐卿逗她,杨臻很不服气,把勺子撂到一旁,端起碗来,仰头几口把碗里的粥喝了个干净。杨臻心想,可惜喝的不是酒,若是酒,她喝完一定豪爽的把碗,在沐卿眼皮底下倒置一圈,才算嚣张过瘾,只如今喝的是粥,把碗倒置的想法,还是算了吧! 离开沐卿那里,已是午后。杨臻回到落脚的客栈,见那里里里外外围了乌压压的几层士兵,还有人断断续续的往外抬着死尸。 杨臻心头一慌,莫不是那刘虎又来了?大哥是不是危险了? 推开层层护卫,竟没有人阻拦,杨臻几步冲进去,却看到刘虎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他那欺压百姓强抢民女的纨绔儿子,已经死在了一旁,鲜血流了一地。 客栈大堂的正中间摆了一把太师椅,上面靠坐着一个人,白玉的发箍把墨色的头发高束,一身玄色的锦衣上绣着暗纹的瑞兽,眉眼精致薄唇紧抿,分明是天人的面容,此刻却散发着杀神的气质。 杨臻呆立在门口,竟是成翊!他怎么会在这里? 四目相对,成翊冷酷的眉宇舒展,一抬手,身旁的莫枞立马命人把刘虎和他那死去的儿子架了出去。 片刻功夫,屋里的人走了个干干净净。 杨臻抬眸看向成翊,直问道:“你来做什么?” 成翊起身走到杨臻身旁,贴近,看着杨臻后退了一步,意味深长的说道:“来寻回一个人。” 杨臻心头蓦地发虚,只听成翊缓缓道:“我赶回京都以后,为了给夫人起灵到一处风水宝地,便掘开了夫人的陵墓,而我重新查探了一番夫人的尸体,发现虽然年纪和死亡时间,身高体型均相仿,但成某的夫人,却有一双小巧的玉足,那墓中的女尸,分明就不是我那已故的夫人!而后我又去查探了三煞门,发现三煞门仅存的几个活口,竟都莫名其妙的死了!” 说着成翊弯腰贴近杨臻的耳朵,轻声说道:“所以我断定,我那失踪的夫人还没有死,而且“近在咫尺”。” 杨臻心头突突的乱跳,面上却没有慌乱,抬头对上成翊的眸子,冷笑一声,豪不退缩的说道:“若家妹没有死,那便是好事!大将军可要“好好”找找了!” 成翊看到杨臻生气,伸出手去打算触碰她的脸,天知道他马不停蹄的赶回京都,得到这个结果之后是有多么的兴奋! 她彻头彻尾都是他成翊的女人,从身到心,从以前到以后,都会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验明正身 寂静的空气中,“啪”的一声,杨臻打落成翊伸来的手,心中把对成翊这段日子以来累计的所有好感,败了个精光。 杨臻环视了一下四周,大哥没有在这里,证明曾路已经带着他离开了,若她不承认自己就是杨臻,那成翊当真还敢扒了她的衣服验明正身么? 不想再理会成翊,杨臻冷冷的调转头,转身就走。 成翊几步跟上,追问道:“你要去哪里?” 杨臻头也不回的说道:“将军来这里,想必是有军事务要,杨某就不打扰了,你好生待在你这青州,我要回我的凉城去了!希望我们天涯海角,永不相见!” 身后紧跟着的成翊轻笑一声,“永不相见怕是不可能了,巧了,我也要去凉城!” 杨臻顿下脚步,扭头看着成翊,疑惑的问道:“你去凉城做什么?” “临近年关,我怕边境不稳,于是奏请了陛下,放弃了在家团圆的机会,带兵驻守凉城。顺便,寻回我那失踪的夫人。” 此时若是手上有砖头,杨臻一定用它把成翊那狡猾的模样拍扁! 转过头,杨臻努力咽下心头的火气,抬腿往门外走去。 身后依旧有紧随不舍的脚步声,杨臻握紧拳头,告诫自己退上一步海阔天空,忍过一时风平浪静,可忍着忍着,实在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猛然转身,带着强劲的掌风袭向身后,成翊侧身躲过,紧接着杨臻又弯曲手掌,掐向了成翊的咽喉。 若论贴身攻击,内力浑厚体型高大的成翊,自然要强上杨臻几分,几招未中,杨臻渐渐恼羞成怒,出手愈发没有了章法。 看成翊几次不还手,杨臻咬牙笃定成翊不会反攻,于是收了什么招什么式,拳脚胡乱的朝成翊身上打去。 站在门外的莫枞听着屋里的声音,竟有些莫名的兴奋,把身旁的士兵轰走之后捂着嘴巴笑了起来,跟着大将军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可从未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模样。 打的够了,杨臻停下手,当真也没什么意思,刚转身打算放过成翊的时候,却被猛的拥进了一个宽阔有力的怀抱。 突然被人从背后紧紧拥住,杨臻试着挣脱了一下,环着她的臂膀如铜墙铁壁一般牢固,反而越发紧了。 成翊的手揽在杨臻纤细的腰肢上,低头把下巴埋在她的发间,嗅着淡淡的体香,几乎要醉了过去。以前从来不知道她竟是这般美好,抱在怀里,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满足感。 骨节分明的手带着长年握剑的薄茧,在杨臻的腰间摩挲,那感觉,如同沾了这世间最毒的瘾,不想再放开,手掌慢慢的,从腰间,到腹部,一寸一寸的轻抚,缓缓向上。 杨臻闭上眸子,稳住心神,片刻又重新睁开,恢复一池清泠。 “成翊!” 空旷的客栈里,一道掷地有声的喝斥让成翊瞬间回神。 “你再这样下去,得到的结果如果不是你想要的,你打算如何面对我?或让我以后如何看你?” 成翊的手顿住,说实话,他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怀里的就是他的妻子,一切的一切,不过单凭他的推测和直觉而已。 若眼前的这个人是个真正的男人,而那病弱的一面是才他的妻子,他又该如何自处,如何再面对眼前的人。 身上的禁锢渐渐松了,杨臻与成翊拉开一段距离,目光冰冷的瞪了成翊几眼,大踏步的出去了。 这段时间究竟是怎么了?先是当众调戏她的纨绔子弟,又是死皮赖脸的成翊,月老最近是抽了哪门子风,让她搭上这些个烂桃花,当真是烦人的很! 收拾行礼,杨臻打算先赶回凉城,也不知道曾路是不是带着大哥回去了?经过昨夜的折腾,大哥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而孙裘的事情,也只能暂时缓上一缓了。 一人一马,快速的出了客栈。 杨臻街上走着走着,看见乌泱泱的涌过一帮人,往刑场的方向去了。 杨臻走近,见囚车上绑了一个人,正是先前还嚣张跋扈的刘虎,此时正哭的眼泪鼻涕齐流,仰着头哭爹喊娘的叫唤。 一个声音洪亮的侍卫,骑着马走在囚车的前面,手中拿着一卷册子,边走边向路边的百姓数着刘虎父子的罪状,林林总总竟有一百多条。其中杀过的人不计其数,玷污过的良家妇女数不胜数,抢夺房屋霸人田地的事情更是比比皆是。 道路两旁的青州百姓神色激昂,刘虎那丧尽天良的恶人,终于有贵人来收了! 口水,杂物,腐烂的菜叶,一时间纷纷向刘虎身上扔去。 人群中不知是谁提到了成翊,百姓们竟开始口口称赞,最后竟都跪倒在街道两侧,朝着路过的囚车跪拜,第一次,青州的百姓跪拜不是为了刘虎,而是真心实意的感谢结束了他们噩梦的成翊。 杨臻牵着马默默的出了城,成翊是个英雄不假,却不可能再是她杨臻的了,那跪在祠堂里的一巴掌,仿佛还真真切切的在她脸上疼痛,虽然令蝉不是成翊所杀,但在杨臻心里,他们之间总还是隔了令蝉一条性命。 小狼的脚程并不慢,可杨臻出了城不过几里,就听见身后有哒哒的马蹄声传来,跑的飞快。 扭头看去,杨臻的脸瞬间黑了大半,比那飞驰而来的“御风”身上油亮的皮毛,还要黑上几分。 成翊追上杨臻,勒住马绳儿,用他那低沉磁性的声音明知故问道:“你怎么不等等我?” 杨臻疑惑不解,“你不是要监斩刘虎么?” 成翊挑眉,“用不着监斩了,百姓的情绪太过激动,先不过是扔几片叶子,后来瓜都扔上了,最后竟有人扔起了石头,押囚车的侍卫躲不过,只好把囚车扔在街上跑了,没多久,那刘虎就只剩下一摊烂肉了!” 杨臻无语,“没有监斩,你怎么向皇帝禀告。” “如实。” 杨臻无言以对,也不知道那白发苍苍的皇帝听了这个结果,会是怎样一种表情。 “你一个人?” “我已经去过凉城了,才知道你来了青州,大部分军队已经在凉城驻扎,青州的小部分随后自会到凉城汇合。” 听成翊有条不紊的安排,杨臻翻个白眼,嘟囔道:“我凉城可养不了那么多人!” 成翊听到她的低语,失笑道:“我有钱!不用你养!” 杨臻不屑,“你一个月俸禄多少?” “四百两。” 才四百两,杨臻鄙视,“你能多有钱?” “你若很想知道,我可以把家里的账本给你。” 杨臻瞬间回想起刚嫁到西园的时候,梦华姨娘抱了一摞的账本交给她看,要她掌管,可怜杨臻每个册子翻几下子就感觉头晕脑胀,之好把责任推脱给了梦华和青玉,自己做了个闲散的甩手掌柜。 看杨臻有些怅然的表情,成翊以为杨臻是在替他担忧,便解释道:“陛下一次给的赏赐,就顶三年的俸禄,一年下来,总会赏赐十回八回的,而且军中的费用,都是军费支出,你不必为我担心。” 杨臻又翻了个拿手的白眼,心中诽谤,担心你个头啊! 刚走了没多远,又听见身后有呼唤的声音,杨臻回过头去,见昨夜那半老的女人,正骑着马疯狂的朝她追赶而来。 成翊的流霜已经离鞘半寸,却见那老女人走近了,仓惶的跳下马来,跪倒在杨臻脚下,砰砰的叩着头,哭的眼泪直流。 “好人,好人!求求你救救我家师兄吧!” 救她家师兄?杨臻一头雾水,昨夜这女人和她那两个结拜兄弟还要恶狠狠的杀了她,今日一早便过来哭着喊着救命,这是唱的哪出戏? “你的师兄是那秃头和尚,还是那用长枪的男人?他们死活与我何干?你求我做什么?” 那半老的女人哭着摇头,脸上涂着的胭脂都被冲出了一道粉红的印记。 “大哥和四弟已经死了!” “死了?”杨臻回想起来,应该是沐卿下的手。 “那当真好笑了,你的师兄是谁?怎么会轮到让我救?” 半老的女人擦了擦眼泪,止住了哭泣,抬眼看了看成翊,有些迟疑。 杨臻看那老女人的神色,也是相当疑惑,暗暗思索着自己除了假死,也没有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更何况沐卿已经说过,他们是不会把她的身份说出去的,不管什么原因,沐卿的话总是可信的,于是肃了肃嗓子朝那女人说道:“你但说无妨!” 犹豫片刻,那半老女人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说道:“我……我师兄,是江湖上曾经赫赫有名的刀客,孙裘!” 杨臻瞬间怔在马上。孙裘?怎么会这么巧! 半老女人跪在地上抬头望着杨臻,继续说道:“我师兄中了昨夜那公子下的那种魔怔,已经痛苦了好多年,倘若……倘若不是我一直守在身边,怕是师兄已经熬不下去了!”说罢那老女人接着在地上不住的叩起头来,“求您让那公子救救师兄,玉兰一定做牛做马,感激不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飞刀往事 沐卿下的那种魔怔,必定是蓝岫无疑了。 没想到那孙裘闯进苗疆圣地,偷了红绛的叶子逃了出来,虽身受重伤,还心存侥幸保全了性命,最终,却是没过了蓝岫这关。 “你师兄呢?” 跪在地上的玉兰一见有了希望,忙抬起头,指着青州的方向说道:“在城外的一个园子里。” 杨臻调转马头,朝着跪在地上的玉兰说道:“起来!带我去!” 名叫玉兰的半老女人欣喜的爬起身来,骑上马,带着杨臻重新朝青州的方向走去。 杨臻紧随在她身后,没有瞧见成翊已经沉下的脸庞。 成翊轻踢马腹缓缓跟上,暗自思索道:孙裘,这人为何还活在世上? 青州城外,一处荒废的园子里。 四周满是断壁残垣,院子里杂草丛生枯黄一片,寥无生机。 草丛中一条蜿蜒不明的小路,预示着这里还有人经常通过。 杨臻随着玉兰往园子深处走去,后面有成翊跟着,她倒不怕那玉兰生出什么花样来。 玉兰走到一处厢房前停住,厢房门口歪歪扭扭的摆着几个破瓦罐。杨臻抬头看了一眼,整个破旧的园子里,也就这间房勉强可以住人。 那玉兰走到门口,轻轻推开了门,请杨臻和成翊进去。 杨臻抬腿进去,见屋里的摆设破破烂烂,桌子上还有几个未曾刷洗的碗盆,床上的被子未叠,上面还扔着件女人的肚兜和男子的亵裤。 杨臻从床上看到地面,随处乱扔的衣衫,单凭肥瘦,就可以看出是好几个男人的。 杨臻撇了那衣着风骚的玉兰一眼,见她胸口斑斑点点的吻痕还没有褪去,觉得有些糟蹋了“玉兰”这个清雅的名字。 “孙裘呢?”杨臻扫了一眼,屋里除了他们三个,再看不到其他人。 那玉兰尴尬的把床上的肚兜收起,塞到被子底下,走到一处墙壁前,伸手摸索了几下,然后轻轻一按。 墙壁处竟轰隆一声旋转出一扇暗门,想必是之前园子的主人设下的暗室。 暗室开启,杨臻观察了一眼,并没有扬起太多灰尘,证明有人经常进入。 知道杨臻心有顾忌,那玉兰一弯腰进了密室。 密室的隔音效果做的不错,一墙之隔,杨臻只听到里面传来几声闷闷的哼声。 不一会儿,玉兰拉了一个瘦骨嶙峋一瘸一拐的人出来,那人蓬头垢面,双目无神,一张脸似乎被大火烧过,满是狰狞的疤痕,透着不自然的红,唯独耳后有一道白色的大疤,笔直的延伸到了脖子上。 杨臻看那刀疤凸起,呈现出一种怪异的雪白,诧异的看向成翊,这世间的兵器,能造成这样伤口的,只有成翊手中的流霜。 成翊看着杨臻的眼睛,如实坦言道:“当年孙裘灭了一户人家的门,上下三十二口全部被他杀害,是我擒住了他!后来……”成翊顿下思虑片刻,接着说道:“后来不知为何,他竟从监狱里逃了出来。” 杨臻看成翊不像说谎,而且据曾路所说,这孙裘虽是江湖高手,但名声却没有特别好,做出灭门惨案,也是有可能的。 看着面前的孙裘目光呆滞,杨臻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丝毫不见什么反应,那样子,确实不像是装出来的。 玉兰上前解释道:“师兄多年前从苗疆回来,身受重伤,日日梦魇,刚开始几年虽然痛苦,尚且还清醒,到后来,就变得痴痴傻傻,十分畏惧火光了。” 杨臻看的出来,他脸上的伤,应该是当年被红绛灼的,至于痴傻,想必是时时活在巨大的悲伤情绪中,日复一日的加剧,最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达到极限,脑中紧绷的那根弦,断了。 玉兰眼巴巴的看着杨臻,又跪下求道:“我昨夜只那一次,就经受了万般痛苦,可见师兄这么多年过得是什么日子!我求你,求你让昨夜那位神秘的公子救救师兄,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杨臻看着目光空洞的孙裘,仿佛活着的他只是一具木偶,灵魂早已经被蓝岫吞噬死去,怕是问不出什么了! “不用他,我就能治。你收拾收拾,带他随我回凉城!” 说罢,杨臻不想在这乱糟糟的屋里多待一刻,转身就要出去,走了两步,脚下顿住,又对那玉兰说道:“我凉城世风正气,到了那里你不许再勾三搭四。” 一句话,说的那纵横情场半生的玉兰,腾的红了脸,忙点头回道:“好的好的!” 清早出发,回到凉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成翊去了营中安排,杨臻则第一时间回了康王府,去了大哥的院子。 里里外外寻了个遍,大哥竟没有回来!杨臻有些心慌了,莫不是大哥遇到了什么危险? 静下心来,杨臻细想一下,应该不会,若大哥遭受不测,她的同命蛊也该触发了,如今她安然无庾,证明大哥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刚要离开时,杨臻撇见从房道:“要你问!要你问!” 曾路疼的呲牙咧嘴,夜里别人都已经睡下,又不敢大声嚎叫,只能默默挣开杨臻的“魔爪”,面目狰狞的躲开了老远。 最毒阿辞心!这是曾路第几百几十几回的总结。正准备翻墙走的时候,又被杨臻唤住了。 曾路跃上墙头,与杨臻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低头看着墙下,问道:“怎么了?” 杨臻看曾路一副随时准备逃走的模样,咬牙切齿的说道:“以后用了你的破飞刀,记得收回去!要是再让我看见你乱扔被别人捡到,我就让外公封你做掌门!” 一听掌门两个字,曾路的脑袋立马大了,赶紧讨好的说道:“好阿辞,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一抓一把的扔了,我就扔一个,扔了捡回来再扔,再捡回来再扔!” 听到曾路贫嘴,杨臻咬着牙,刚准备出口反驳回去,却见两把飞刀嗖嗖的向她射来,而曾路飞快的跃下墙去,不见踪影了。 薄如蝉翼的刀身贴着脸颊飞过,杨臻眼眸一闪,没有躲避。 当初他俩背着家里和外公,出去闯荡江湖的时候,银子花光了,曾路就提议街头卖艺,让杨臻头上顶了苹果,站在那里让他表演飞刀射苹果,然而钱没有挣到,事情的结果是让杨臻差一点把曾路杀了,因为曾路摆了半天架势,飞刀射出后,没有射中苹果,却把杨臻的发髻削了大半,那年岁正是姑娘爱美的时候,头发被砍,让杨臻追杀了曾路好几条街,最后把曾路痛打一顿,也没有换回被削掉的头发,只得顶着七长八短乱蓬蓬的发髻,过了好长时间。 飞刀如闪电一般划过,在月下闪出一道亮光,贴着杨臻的耳际,带起一股微风。 一缕墨色的发丝在空中缓缓飘落,杨臻伸手接住,把这个“仇”记在了心里,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以曾路那死心眼的木头脑子,治他,有的是大把的机会。 回了房间,刚准备歇下时,晚樱敲门进来,把一张红色的请柬交给杨臻。 杨臻瞧了那请柬上的字一眼,觉得心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 秦府,百日宴。 请柬是邀请大哥的,大哥和秦槡本就是至交,如今秦槡又娶了晴箐表妹,自然也算是沾亲带故,所以秦槡给大哥送请帖,是必然的。 真好,秦槡哥哥都有自己的孩子了。不知道是长的像他,还是像晴箐表妹?不管像他们谁,都应该是漂亮可爱的。是不是秦槡哥哥以后买糖人,就要多买一份了?属于她的那份糖人,是不是永远,永远都不会再有了? 夜深了。 杨臻握着请柬站在窗前,心中渐渐有些淡然了,那份难过,竟还没有这涌进屋里来的寒风刺骨。 果然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她似乎,已经快要把秦槡哥哥放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皇帝赐婚 秦家在凉城,算得上是赫赫有名的书香世家,家中不少子弟都考取了功名,在大梁各地任职,甚至还有两个,在京都的翰林院做修撰。 而秦槡,虽然饱读诗书文采非凡,却选择留在了凉城,主力于《地方.凉城志》的编录和修改。 杨臻曾向秦槡讨过一本,那是她第一本细细研读的地方志记,秦槡哥哥笔下的凉城,无论是地域风情,还是人物记事,都是那么的鲜活生动。 那本《凉城志》,也是杨臻嫁到京都的时候,带的唯一一本书,一个念想。 秦家长孙的百日宴,自然是热闹非凡,整个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都去了。 杨臻笑着与迎在门口的秦槡打了个照面,看着那脸上盖不住的幸福笑容,灿烂的胜过了冬日的暖阳。 杨臻的到来,不仅代表了大哥本人,更代表了康王府的心意。 献上一份丰厚的大礼之后,杨臻在席间只呆了片刻,便仓惶的离开了。 在这种场景中,她心中再淡然,也难免觉得有些坐立难安。 出门的时候,杨臻迎面撞上了携礼而来的成翊。 擦肩而过的时候,只听见成翊在耳边轻声说了句,等一下他。 等他做什么?杨臻回头,看到秦家白发苍苍的老太爷,听闻了成翊的到来,拄着拐杖亲自到门前迎接,想必兵马大将军亲临他一个地方世家,也是这辈子最蓬荜生辉的事情了。 杨臻轻笑,成翊这拉拢人心的本事,都做到她凉城这种边边角角了。 出了门,小六子牵了小狼从一旁过来,迎上杨臻。 杨臻抬眸看了一眼,才没过多久,小六子似乎又长高了一些,不过整个人还是闷闷的,不说几句话。杨臻心想,这种场景带小六子到底是好的,安安静静的,不像张艺,太过于恬噪。 刚认识张艺的时候,杨臻甚至还在想,这张艺和曾路是不是远房亲戚,总觉得他俩太过于相似,相处下来才发现,张艺虽然面上没什么出息和主见,但离了她,依旧可以独当一面,而曾路,虽然面上油滑刁钻,内里却是个死心眼的木头疙瘩,到底是不一样的。 杨臻招手唤了小六子到身边,一把揽住他的肩,竟快超出她的身高了。 “走,咱们喝酒去!” 小六子的头上顿时觉得乌云罩道:“小毛孩子喝什么酒!吃菜!” 小六子看着被放了好远的杯子,心想完了,这是又要准备抗她回家了。 烈酒入喉,爽辣过瘾,带着嘴中一丝苦涩的余味,一杯又一杯。 好久都没有这么痛痛快快的喝酒了,等李安病好回来,一定再和他拼上三天三夜。 几壶酒下肚,对面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个人,声音低沉磁性,说道:“有好酒好菜的丰盛宴席不坐,偏偏跑到这里来喝闷酒!” 杨臻抬眸看了一看,脑子还清醒着,反驳道:“你不也是!” 成翊扬唇一笑,给自己斟了一杯,静静的看着杨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杨臻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家常小炒,味道还算可以。 成翊尝了一口杯中的酒,入口香辣甘醇,是好酒! “我知道你不会等我,所以让人照看着你一点。” “你跟踪我?” 成翊从竹筒中抽出一双筷子,尝了一道还不错的菜,夹了一些放在杨臻面前。 “你若说你不知道,我会当作欲情故纵的。” 杨臻瞧了那菜一眼,糖醋的红心萝卜,冬天农家的常备菜,颜色红润通体水灵,倒是好看的很,不过杨臻却没有动它。 欲情故纵?杨臻从来不知道,成翊的脸皮还可以厚成这样!不过确实,有人跟踪着,她是知道的,那人没有刻意躲避,只远远的跟着,杨臻还回头看了一眼,知道是成翊身边的人,也就默许了,本想向成翊明知故问让他尴尬,成翊却说“照看”她,纯粹是硬往他自己脸上贴金呢。 坐了片刻,府里有人匆匆的找了过来,告诉杨臻,皇帝传圣旨来了。 杨臻用手轻扣着桌子,圣旨的内容不用宣读她也猜想的到,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撇下成翊,杨臻起身准备回府,到底是喝的有些多了,脑袋清醒,脚步却有些虚软了,猛的起来,一迈步子差点把自己拌倒。 成翊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杨臻,见她甩手离去,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跟了上去。 小六子跟在身后看着成翊的背影,眸中发出一道怪异的光芒,其实成将军就算不跟上去,背世子回府的活儿,他也做的轻车熟路。 传旨的太监用尖锐阴柔的声音,把圣旨宣读完毕后,小心翼翼的交到杨臻手上,笑眯眯的说了句,“恭喜世子了!” 杨臻笑着接住,命人送了些赏赐,把那太监领下去好生招待了。 皇帝把魏国公主的婚期定在了明年春,这和杨臻预想的时间差不多。 明黄丝绸的圣旨在杨臻手里把玩,灵活的转了几个圈。 杨臻学着那太监笑眯眯的样子,转身看着成翊说道:“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将军不祝贺杨某一下?” 成翊抿着薄唇,没有说话。 杨臻假惺惺的叹了一口气,自顾自的说道:“唉!都是要成亲的人了!那魏国公主温柔貌美,以后我定当好好待她,只可惜了我那些红颜知己们!” 说罢,杨臻贴近成翊,笑的狡猾,“我们相识一场,来了凉城也没有好好招待你,不如,我今天带你去温柔乡里醉一回!” 凉城中,万花楼的姑娘最是温柔漂亮,酒水菜品也都是一等一的,杨臻还笑过那老鸨,不开妓馆开个酒楼也一定会生意红火的。 馨香华丽的房间里,杨臻难得的为成翊斟酒,那成翊却不知好歹,握住了她的酒壶。 杨臻也不与他争抢,只眯着眼睛听春姚语调婉转的唱着小曲儿,手中的琵琶被她拨的声调抑扬,珠玉呤叮。 春姚很早之前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家道中落以后,被人卖到了万花楼,因性子生的倔强不肯接客,被万花楼的人打了半死。一次毒打中,春姚生无可恋,正要一头撞死在墙上的时候,被杨臻救了下来。杨臻欣赏她的倔强,接触之后更欣赏她的才气,觉得这种地方实在不太适合她,便打算为春姚赎身,让她回家。 春姚当时哭的绝望,只说家没了,回不去了。杨臻心想,春姚毕竟是万花楼的姑娘,若把一个妓女带回王府,实在也是对大哥的声誉不好,于是便阔气的把春姚“包”了下来,以后是去是留,只看春姚的心意。 最后,春姚选择留了下来,杨臻问过她为什么,春姚只说遇到了一位良人,等着那人来接她,如此一等,就在万花楼等了三年。 当初皇帝为杨臻和成翊赐婚后,杨臻放不下秦槡,便到这万花楼买醉,谁知却被春姚无意间发现了身份。 杨臻本还担心春姚会说出去,却只见她默默的为她保守了秘密,温柔的待她如初,才放下心来,如此无所顾忌之后,杨臻便成了万花楼的长客。 随着琵琶声调最后一个拉长的尾音落幕,几首小曲终了,杨臻也开始在桌子上打起了瞌睡。大哥善音律,可杨臻却觉得,乐曲之流,该是这世上最好的催眠良药。 春姚一心只在杨臻身上,见她渐渐犯困,最后听着乐曲爬在桌上一动不动,便放下手中的琵琶,快速的踩着碎步去把杨臻扶起,走近了,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该是来万花楼之前,已经喝了不少。 春姚抬眼看着坐在一旁的成翊,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怯怯的开口说道:“这位爷!公子要休息了,您……” 成翊明白春姚的意思,是赶他走呢!于是把手中的杯子放回桌上,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走了几步,回头看见就要被妓女架到床上的杨臻,顿时停下了脚步,都要成亲的人了,这也有些太不像话了! 转身,几步回去从春姚手中接过杨臻,打横一把抱起,就要离开。春姚试图阻拦,却被成翊冷冷的看了一眼,立在一旁不敢说话了。 出了万花楼的门,墨色的披风为她披上,成翊背着昏睡不醒的杨臻,一步一步的往康王府走去。 走了一段路,成翊又停了下来,调转身,走向了军营的方向。 杨臻迷迷瞪瞪之间,只觉得身在了一个温暖的地方,随着成翊一步步的往前迈,宽阔的后背如摇篮一般,让杨臻睡的更沉,不想醒来。 从万花楼到军营的路很长,成翊却觉得走了很短,背上的人醒着时武装的强大,此刻却轻的像个柔弱的少女,梦呓之间,轻轻的唤了一声,“秦槡哥哥。” 温热的泪水,打湿了成翊的后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炮仗军医 一大清早,杨臻渐渐转醒,觉得口干舌燥头疼欲裂,用手抚着额头,闭着眼睛朝屋里喊了几声,“春姚,春姚!” 没有人回应。 杨臻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却猛的怔住了,春姚的屋里,什么时候不摆花草,摆起了狼牙棒? 门外轻叩了两声,有人悄悄朝屋里喊道:“老大!是我!” 张艺? 杨臻起身,上前几步打开门,突然射进房间的阳光刺的她一时不敢睁眼。 张艺进门,把杨臻推到桌前坐下,紧张兮兮的说道:“你知道昨天晚上有多险吗?” 杨臻摇头,“不知道!” “你知道你为什么在我房间里吗?” 杨臻接着摇头,“不知道!” 张艺一拍桌子,“你知道昨天晚上谁带你回来的吗?” 杨臻点头,“这个我知道,小六子嘛!” 张艺鄙视,“你确定?” 难道不是?杨臻揉了揉脑袋回想一下,从西城酒铺回去之后,接了赐婚的圣旨,然后,然后小六子好像没有再跟着她了,再然后她好像拉成翊去逛了妓馆,再再然后,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杨臻的嘴巴渐渐张的老大,用手指着张艺说道:“难道是……” 张艺抱着胳膊点头,脸上分明已经写了:没错!就是! 杨臻暗道不应该啊!春姚按理说会留她宿下的。难不成,他成翊没有按常理出牌,突然变的不近女色了?还是万花楼的姑娘没能入的了他的眼? 见杨臻惊的呆住,张艺立马洋洋得意起来,瞬间觉得自己昨夜的所作所为无比聪明。 结果杨臻一拍桌子,吓的他不禁哆嗦了一下,把桌上的茶碗都打翻了。 “说!怎么回事?” 张艺重新坐稳,把头抵向杨臻,悄声说道:“昨夜我临睡之前出去上茅房,却看见大将军背着你回来,你爬在他的背上,披着他的斗篷,睡的跟猪一样!我一看就知道是你,大公子做不出这么没有水平的事情。” 杨臻忽略了张艺尊敬的称呼成翊为“大将军”,也忽略了说她像“猪”一样,甚至忽略了说她没有水平,紧着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就想把你背到他的房间!我一看,心想不能露馅啊!所以花言巧语把你劫了过来,让出了我的房间,可怜我和熊辉那狗熊挤了一晚上,他那呼噜打的,把房我。” “哼!大公子惯的你都要上天了!” 杨臻一想,说的倒是,“今日找你,是有事情的。” 一句话,那黄军医竟立刻警戒起来,拉着脸说道:“醒酒汤没有!痒痒粉没有!蒙汗药也没有!” 杨臻笑的尴尬,从小到大,经常悄悄朝黄军医诓一些东西,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 “不,不是那些。” 结果黄军医的脸色愈发不好了,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说道:“你出嫁前逼我开的避子汤也没……”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杨臻冲上去捂住了嘴巴,恶狠狠的威胁道:“黄大炮,你再乱说话,我就把你偷看刘寡妇洗澡事情说出去,看你以后脾气还爆不爆!” 黄军医忙点点头,知道这小公子心狠手辣,说到做到,若把他和风流寡妇的那点破事儿传出去,指不定添油加醋成什么样! 杨臻放开了捂着黄军医的手,到门前看了看四下无人,轻轻掩上了门,把治疗孙裘的事情细细的向黄军医说了一遍。 一听有奇症要医,那黄军医立马认真了起来,听完杨臻的讲述,到药柜前思索了片刻,安神温补的药抓了几味,又拿出一根针,捏着杨臻的手指开始取血。 细微的尖痛过后,鲜红的血珠从指间滴落,黄军医小心翼翼的收好,松开了杨臻的手。 指间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带着一丝轻微的疼痛,只听那黄军医说道:“以后每天这个时候,到我这里来取血。” 每天?杨臻可不想每天都来看黄大炮的臭脸,于是试探着问道:“就不能多取一点存起来,十天半个月来一次?” 黄军医斜了杨臻一眼,气的一拍桌子,炮仗脾气又上来了,“你以为我傻吗?放久了药效不好别怪我!” 杨臻妥协,“好吧好吧!我以后每天都来!” 刚要起身走时,却听见黄军医神秘兮兮的说道:“小公子,昨夜的事情我都看见了!我瞧着那成翊将军果然不错,家世相貌,功夫人品都好!也没有你当初说的那么不堪吧!” 杨臻听着黄军医的话,心想着那成翊家世相貌好没错,功夫好也没错,至于人品好,他是哪只眼睛看出来的?那成翊在面对她的时候,无耻阴险下流,所有卑鄙的词语都被他占了个遍。 杨臻笑眯眯的看着黄军医,那黄军医一看杨臻这个表情,立马提心吊胆起来。 “黄军医,你这里有没有治眼睛的药?” 黄军医听到杨臻的问话,面露担忧,瞅着杨臻问道:“小公子,你眼睛怎么了?” 杨臻微微一笑,像个狡猾的狐狸,“我没事,我只是想让你没事了吃几副。” “为什么?”黄军医一脸茫然。 杨臻的脸变的比翻书还快,瞬间拉了下来,咬牙切齿的说道:“因为你已经瞎了!” 说罢,杨臻看着黑了脸的黄军医,快速离开的他的屋里,出了门还不忘响亮的吹了个口哨,气的黄军医只能在屋里摔打着破药瓶子出气。 路过看到这一幕的士兵,都绷紧了脊梁跑的飞快,今天一天,但凡还有一口气,是绝对不能去黄大炮那里了。 路过营中议事的大堂时,杨臻撇见房门关着,门口有侍卫把守,想必是里面有人。 莫非是大哥回来了?杨臻走近,心想着应该不是,从青缈峰到凉城怎的也得明后天才能到了,估计是林徐在安排什么琐碎事情吧! 推门进去,杨臻瞧见林徐熊辉等人坐在堂下的椅子上,与他们在一起的,还有随成翊一同前来的几个副将,正闹哄哄的,对成翊提出的什么建议连连称赞。 杨臻向堂上望去,本该是她位置的案后,成翊稳稳的坐在那里,抬眸静静的看着她。 与成翊一起的副将见杨臻进来,起身纷纷行礼道:“见过世子。” 林徐迟疑,与杨臻对视一眼,瞬间了然,习惯性的唤了一声,“小公子。” 堂上的成翊面容淡然,心思却缜密如发,一个小细节,暗自有趣道,好一个“小公子”,众所周知,这凉城康王只有杨禹一个独子,如今这个小公子,当真有趣。 杨臻与林徐点头示意,直朝着堂上主将的位置过去,成翊见杨臻走近,一侧唇角扬起,缓缓站起身来,浅笑着看着杨臻。 杨臻把成翊身侧的椅子拉过些许,一甩衣摆坐了上去,身材体型虽不及成翊高大威猛,却也霸气十足。 林徐上前禀告,称呼与方才已经变了:“见公子身体不适,就没有再叫您了。成将军招末将们前来,是对凉城的边境布防做了一些补充调整,末将觉得,将军的提议甚好!” 杨臻听着林徐的汇报,垂眸看向了案上摆着的布防图,红笔勾勒的几点,正是杨臻之前一直觉得欠缺的地方,奈何她凉城兵力财力都有限,只好留有一丝遗憾,如今看成翊的补充,果真恰到好处,甚至比她之前规划的还要好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验明正身 杨臻看着堂下的诸位凉城将领,不过一两天的功夫,竟都一个个对成翊生出了敬佩之情,都忘了当初以为她被休时,是怎么义愤填膺的要为她出气的! 一群叛徒! 用手指轻叩着书案,杨臻面色淡然的朝堂下沉声道:“成将军既然有好提议,我凉城也是善于接纳荐言的。林徐!” 堂下的林徐上前一步,“末将在!” “你且按照成大将军的提议,去安排各项事宜,若新来的诸位副将有什么不熟悉的地方,你尽可细心指引,若此事办的不好,我唯你是问!” 一句话,把凉城提到了主导的位置。 “是!”林徐铿锵有力的领命,方才他还担心对方虽是好意,但实力庞大,凉城太过被动了也不好,如此小公子一句话,他便成了掌管整件事情的主帅。 成翊看着杨臻虽然语调不高,但散发出来的气势,却不输他分毫,心中对杨臻,更加充满着欣赏。 主将的位置上,杨臻一袭白衣靠坐,眉目俊朗风度翩翩。成翊虽退让一步,站在杨臻身后,脸色反倒和眴了几分,朝堂下吩咐道:“没什么事情都下去吧!” 一句话,不消片刻,屋里的人走了个干净,只剩下杨臻和成翊两人。 熊辉临到门前,还扭头看了杨臻一眼,一脸担忧,感觉眼睁睁的看着一只小白兔,即将被一头大灰狼吞吃入腹,细想下来又觉得不太对,应该是两头狼才贴切,对!就是两头狼! 杨臻见众人纷纷离开,不想与成翊多待,从案后起身,向门外走去。 “阿臻!”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杨臻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唤的停下了脚步。 眼波一转,杨臻暗道不好!成翊这厮竟然诓她! 如此再迅速离开更显得可疑,杨臻面色淡定的转身,笑的不带任何温度,朝成翊说道:“将军对家妹哀思,我这做兄长的很是感动,不过我看将军似乎忧心过度,眼神儿不大好使了,你可去营中黄军医那里瞧瞧,他那里治眼睛的方子,效果还是不错的!” 成翊扬起唇呵呵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眼里都带了熠熠星光,应道:“好。” 这个笑容灼的杨臻心头的火气,腾的着了起来,最近这些日子总被成翊惹的生气,依她看,她也快改名字叫“杨大炮”了! 气呼呼的回了王府,杨臻从一大早气到了傍晚,入夜的时候,才茅塞顿开有了主意,决定兵行险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彻底打消成翊的怀疑。 翌日上午,络雪匆匆跑向杨臻的院子,禀告道,成翊将军来了,就在王爷的院子里。 杨臻放下手中的笔,静静说道:“这么快,就不请自来了。” 回答她的,是屋里的一片静谧。 路过父王的院子时,杨臻躲在角落里向里面看了看,父王很高兴的样子,拉着成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母亲则在一旁,默默的为他们添酒加菜,文静美丽的脸庞,添了几道浅浅的皱纹。 杨臻心头发酸,自她从京都回来之后,就极少和父母打过照面,能避则避,因为亲人之间,两个再相像的人,也是容易辨认的。 为了凉城,让她放弃自己的感情嫁给成翊,已经是父母心头难以抹去的愧疚,若知道她早已经狼狈的从婚姻中出逃,他们该会多么难过。 叹息一声,杨臻悄悄的退了下去,这世上能有什么两全的办法,让父母接受她的凄惨归来。 院子里的梅树开的正盛,一进门,甜香的梅花芬芳,悠悠扑鼻。 成翊进了院子的时候,杨臻正倚在梅树下,闭着眼睛,晒着冬日的暖阳。 微微寒风吹过,粉白的花瓣儿纷纷扬扬的落下,落到树下的人儿身上,与月白的衣袍融为一体,淡粉的唇,精致的眉眼,慵懒的神态,比那画中的仙子,还要美上几分。 成翊看着眼前的画面,不禁屏住呼吸,见那人儿轻阖的双眼睫毛微颤,落下的花瓣儿似乎搔痒了脸庞,轻轻簇起的眉头,更添了一丝韵味。 成翊收回深思,暗叹自己已经入魔,摇头轻笑一声看着杨臻,这是又在外面睡着了么? 这边杨臻半倚在梅树下,只觉得身子底下的树檫子硌的腰疼,而且地上凉的她只想跳起来,窝到火炉旁边取暖,心想这画面都这么美了,他成翊这色迷心窍的家伙,怎么反倒沉稳了? 成翊走近,慢慢蹲下身子,把落在杨臻脸上的花瓣轻轻拂开,触碰到她的脸颊,光滑细腻,撩拨的心跳加速,那惋然柔嫩的唇,让成翊不可自制的,想要低头吻下去。 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原来可以这么美。 慢慢贴近,离嫣红的唇不过寸许的时候,面前的人儿忽然睁开了眼睛。 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几分慵懒,落入成翊的视线,突然醒来,少了平时的锐利,只像个懵懂的小鹿,等待着主人的宠幸。 感受到成翊的呼吸有间隙停顿,杨臻心道勾引人的本事,她没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跑的,何况像成翊这样的好色之徒,并没有多难引诱! 他不是怀疑她是女人么?那么今天,就让他看个够,把心死透! 成翊的心渐渐融化,娇艳的,温柔的,妩媚的,各色的美人他见过不少,容貌比面前的人更出色的他也见过,却不知为何,仅仅会对她如此心动。 杨臻凤眼闪过一道流光,刚刚转醒的嗓音,带了一丝性感的沙哑,明知故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看你。” “看我做什么?” 成翊愈发贴近杨臻,扬唇一笑,眸中露出狡黠,竟自带了几分魅惑的味道,把唇贴近杨臻耳侧,气息轻吐,音色低沉悦耳的说道:“想看看你。” 杨臻蓦地跌入一双邪魅的眸子,面色懵懂的盯着成翊,他这张脸,当真不输杨臻见过的所有男人。 身子微动,腰间凸起的树檫硌的杨臻微疼一下,立马清醒了过来,暗道成翊不要脸,竟然用美色引诱她! 杨臻心头鄙视,干脆将计就计,故做娇柔的,微微向后退了些许,衣衫被枝桠挂住,扯开了大片衣领,露出里面精美的锁骨。 成翊眸色漆黑,呼吸有些紧促,眼前的人分明就是个女人,分明就该是他成翊的夫人,只他一直还犹犹豫豫不知道如何试探,白白受着那相思的苦,其实想要验明正身的办法,很简单。 杨臻见成翊渐起情欲,知道自己成功了,刚要起身,却被成翊蓦地抓住了胳膊,另一只手伸去,想要拉开杨臻的衣衫。 杨臻翻手为掌,用了几分内力,一掌击向成翊肩头。 成翊受痛,闷哼一声,手下一松,杨臻挣脱了开来,瞬间起身拢好了衣裳。 人就在眼前,成翊怎可善罢甘休,扑身上前想要再次擒住杨臻。 不用内力,又怕伤到她,本就伯仲相当的两人,怎么能那么轻易把杨臻抓住。 院子里的翻转打斗,把一棵梅树惊的落花无数,地上下雪似的落了一层。 数招过后,杨臻旋转着扬起纷纷落梅,暂时遮挡了成翊的视线,一转身,逃进了屋里。 成翊脚步飞快的追了上去,到了室内,她更是等于握在了他的手心。 成翊追进房间,顺手关上房门,把目光飞快的锁定在了屏风后躲着的人。 疾步上前,一把握住了那人的肩膀,手下的人欲挣脱,还是被成翊稳稳的钳制住。 成翊心跳一闪,怕再生出什么乱子,干脆利落的,扯下了手中人大半的衣衫。 只一眼,成翊便呆怔在原地。 入目只见墨色高束的头发,披散到了锁骨旁,而胸前,则是清瘦平坦的一片。 抬眼望去,熟悉的脸上带了几分不自然的尴尬。 快速拢好衣衫,杨禹轻咳两声说道:“成将军!你到底是逾越了!” 成翊猛然后退,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只觉得这不可能是真的,他的推断不会有错! 可事实,就眼睁睁的摆在他面前。 “抱……抱歉!”成翊难得的惊慌失措,撂下一句话,跌跌撞撞的冲出了房门。 院子里渐渐没有了声音,杨臻从床帷一侧的角落里慢慢走出,脸上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计策成功,而有多少欢喜。 抬眸,只轻轻朝杨禹说了句,“谢谢大哥!”出口,却觉得有些苦涩。 杨禹看着地上成翊出去时去拌倒的凳子,朝杨臻说道:“阿臻,你这么做,总不好。我竟陪着你胡闹!” 杨臻叹了一口气,压下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难过。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在人以为志在必得的时候,给他当头一棒,比任何苍白的解说都有效。大哥,你该为我高兴,我又自由了呢!” 未必。这两个字,杨禹只在心头念了一遍,虽然他陪着她胡闹了,但是还是能感觉的到,他们两个之间,已经慢慢的,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杨禹摇头轻笑,走到房间一侧的书案前,看着纸上潦草勾勒的内容,疑惑的问道:“从昨天傍晚画了一个时辰,到今天上午又画了一个时辰,一幅画画了两个时辰了,我呢?” 杨臻尴尬的指着画的一边,一张歪歪扭扭的脸说道:“这不是你么!” 杨禹举起画来苦笑,“你说要为我作画,还不许我乱动,可你画出来的我,却和我摆的姿势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你虽然诗书不行,但作画的技艺一向不错,怎么今天发挥成这样?” “我……”杨臻一时语结,天知道她作画的时候,心里乱糟糟的在想些什么。 杨禹欣赏了片刻“他自己”,又指着画上的另一边说道:“这个一身黑衣的人是谁?为何还安上了个猪的脑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棒打鸳鸯 杨臻把大哥手中的画一把夺过,心虚的团成了一团扔到一旁。 “不研究这个了,大哥你快给我讲讲,青缈峰掌门的事情。” “呵呵。”杨禹无奈的摇头,“这件事情当真成了一大难题,几天投票下来,大师伯和小师叔的票数竟然分毫不差。” “然后呢?” “然后我看外公为难,就建议抽签好了!” 杨臻嘴角不禁抽搐了几下,堂堂江湖第二大派的青缈峰,选个掌门居然要靠抽签儿来决定,当真是要笑掉江湖人的大牙! “那抽签的结果呢?最后到底是大师伯,还是小师叔?”杨臻一脸期待。 “不知道。” “不知道?” “嗯,外公虽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又觉得这么做确实有些草率了,便决定选个黄道吉日,祭天祭地之后,再顺从天意。” 杨臻轻嗤一声,心头十分鄙视,外公不过是不想在江湖上抹了面子,才弄这些个虚头巴脑的阵仗,什么祭天祭地顺从天意,弄的神神秘秘的,最后还不就是抽个签儿的事儿。 “你呢?”杨禹把杨臻弄乱的纸,一张一张整好,放回原处。“让成翊暂时死了心,你也没有什么旁的事情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么?” “有。”杨臻抱着胳膊神秘的一笑。 “哦?说来听听。” “我要去“棒打鸳鸯”了!” 棒打鸳鸯?听了杨臻的话,杨禹思虑片刻,问道:“长歌又要偷偷跑出去了?” “是啊!我昨日撇见她在悄悄的收拾行礼了。”杨臻端起一副大姐的样子责备道:“这小丫头越发无法无天了,就算有了心上人,也不能这么偷偷摸摸的,我凉城小郡主的婚事,怎么也得要风风光光体体面面。” “唉!”杨禹故作叹息,“都怪小时候我管教她太少,你身上不好的地方,都被她十足十的学了去!尤其是这野性子!” 杨臻嘟起嘴巴,嘟囔道:“黄军医都知道,我这样的性子,都是被你给惯的!” 一句话,杨禹只浅浅的笑,没有说话,他的妹妹这样优秀,如今有他惯着,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个人像他一样宠着她,惯着她。 天边渐渐被夜色染成漆黑。 用过晚饭之后,长歌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早早的熄灯睡下。 直到夜色渐浓,院子里收拾来往的家丁仆妇逐渐减少,只剩下了几个巡夜的侍卫,长歌房间的门才“吱呀”一声,重新被打开。 黑暗的角落里,杨臻凝神儿看着偷偷摸摸的长歌,果然不出她所料。 王府的环境,和侍卫巡夜的规律,早被长歌摸的清清楚楚,所以悄悄出王府,并不是什么难事。 从侧门出去,长歌抱着收拾好的包袱,脚步迅速且有目的的,穿过了凉城的街道,直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城门还未到宵禁的时间,守门的士兵欲拦下长歌盘查,长歌从怀中取出一道手印,守卫的士兵一看,立马放行。 杨臻估摸着,定是长歌悄悄偷了大哥的印章吧。 追到城门前,士兵欲阻拦杨臻,待看清来人,立马表情肃穆的立正,行了个军礼,杨臻朝几人点了个头,匆匆追着长歌去了。 出了城走了不远,在一处山坡下,长歌停下脚步四处张望,杨臻远远的跟着,隐匿起自己的身形。 呵呵,长歌掩掩藏藏这么久的情郎,就要出现了呢!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男子,可以把她家活泼可爱的长歌,吸引到冒着受罚的危险,一次次离家出走。 马儿传来轻轻一声嘶叫,从树后慢慢走出一个人影,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 那人悄悄走到东张西望的长歌身后,伸出手,从背后一把拥住了她。 情人幽会,旁人本该尴尬的避开,杨臻却依旧饶有兴致的看着,觉得单是看那男子背影,应该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 杨臻动了动身子,几乎要留给两人片刻独处的时间,再把长歌带回家。 却见那人不知在长歌耳边低语了什么,长歌羞涩的挣脱开了那人的怀抱,待那人转过脸来,杨臻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顿时呆立在当场。 怎么会是他? 静王的儿子,燕韦! 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竟然在这里悄悄幽会。 杨臻心头渐渐沉重,那静王心狠手辣,燕龄跋扈嚣张,再加上他们那刘虎舅舅,杨臻不敢想象这燕韦会是什么品性,虽然没有听过太多他的劣迹斑斑,但自古近朱者赤,想这燕韦,也不是有多光明磊落的人,凝春楼贩卖姑娘的事情,就可见一般。 凝春楼?杨臻忽然想到,莫不是上次长歌被劫,救出来之后,不服气又返回去找凝春楼算账了?而后就惹上了身为幕后老板的燕韦? 那燕韦既然来了凉城寻长歌,应该也是知道了长歌的身份。长歌虽然性子野,但从小被她们宠着长大,心思却极其单纯,十有八九,该是上了那燕韦的当! 燕韦久经事故,必定圆滑狡诈,分明知道长歌的身份,在两人政派不一的情况下依旧接近长歌,怕是目的不纯。 不能!不能让长歌上当! 不远处的两人牵着手刚要走时,忽听得身后一声呵斥,“站住!” 两人回头,长歌看清来人,吓的惊慌的站在原地,局促的不敢说话。 待走近,杨臻撇见那燕韦腰间挂着的玉佩,当时皇宫夜宴时就见过,只觉得眼熟,如今燕韦和长歌站在一起,杨臻才恍然想起,这玉佩,她分明在长歌房里见过,只不过杨臻一向对这些小东西不甚上心,才让两人的关系发展至今。 “燕韦世子,你三更半夜偷偷跑到我凉城的地界做什么?” 燕韦知道这凉城世子与成翊是一伙儿,而成翊更是静王最大的一颗眼中钉,所以对于突然到来的人,并没有太多好感,只碍于长歌在这里,选择了默默的隐忍不发。 杨臻见燕韦不说话,只目光凌厉的看着她,知道他是怕惹了长歌不高兴,便朝着长歌唤道:“长歌,过来!” 长歌吓的身上一抖,单凭这短短两句话和一个眼神儿,她已经断定面前的人就是大姐,大哥待她一向温柔,不像大姐,有时候凶巴巴的,虽然唤她的这一句,语调没有太过严厉,但更令长歌胆怯,因为她知道,大姐生气了!平日里她理直气壮,还可以与大姐理论一番,可今日这情况,她实在是心虚的不敢开口。 杨臻向前一步,长歌怯怯的躲到了燕韦身后。 燕韦伸手将长歌护住,朝着杨臻说道:“杨禹世子,都是我燕韦的错!你不要怪长歌。” “你的帐,我以后自然会算!” 杨臻几步向前,欲从燕韦身后一把拉出长歌,却被燕韦用身体挡住,一时无法下手。 杨臻站定,冷冷的看着燕韦,“让开!我的家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掺和!” 燕韦寸步不移,语气坚定,“你不能这么对长歌!” “那是我的事!”杨臻就地一跃而起,凌空一个翻腾,落到长歌身后,刚要一把抓住长歌时,锋利的剑刃向杨臻刺来。 杨臻松开手躲过剑锋,看着那燕韦紧握着长剑,一副高傲的模样。 杨臻冷笑一声,抽出了袖中的匕首,“哼!这可是你先动手的,伤了,可别怪我!” 说完脚步快速向前,迎上了燕韦的长剑,短小精湛的匕首,与燕韦的长剑剑锋相撞击,丝毫不落于下风,而且攻势迅猛快速,那燕韦来来回回接了几十招,竟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论单打独斗,杨臻这样的江湖高手,到底是胜燕韦这样的世家子弟几分的,而像成翊那样的怪胎,杨臻自认这辈子也碰不上第二个。 转身打斗之间,杨臻瞄准时机,匕首顺手甩出,擦着燕韦的脖颈飞过,稳稳的钉在树上。 燕韦的脖子上,划破了薄薄的一层皮肤,细小的血珠从伤口浸出,形成了一道笔直的血红。 燕韦阴着脸,踉跄着后退几步,伸手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迹,知道对方手下留有余地,只沉着脸站在那里看着杨臻,不服输,亦没有再动手。 杨臻一步步走向战败的燕韦,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咄人,朝堂算计都算计到她妹妹身上了,真是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 离燕韦不过几步的时候,长歌从一旁匆匆的跑了过来,张着胳膊护在燕韦身前,眼里带着泪朝杨臻哭求道:“大姐!你不可以伤害他!” 一声大姐,让长歌身后的燕韦蓦地抬起头来,眼前的人,竟然是个女子,竟然是成翊的夫人!她竟然假扮凉城世子!那么率兵击退北狄兵的,到底是谁?去京都赴了皇宴的,又是谁? 凉城,竟然隐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 杨臻同样顿下片刻,脑中飞快的思索着,若在此地杀了燕韦,静王沿着蛛丝马迹查探下来,长歌和她都脱不了干系,若燕韦活着离开,把她还活着的事实公之于众,那她假死的事情就会败露,大哥包庇收留,默认她假死,就等于对皇帝的赐婚心存不满。 欺君大罪,她担待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心冷如霜 杨臻垂眸思虑着,不过短短片刻,就抬起头来,朝着燕韦冷冰冰的呵呵一笑。 她怎么会没有燕韦的把柄呢?凝春楼,就是燕韦最大的把柄! 当初凝春楼误打误撞劫了长歌,她怕影响长歌声誉,便把这件事情默默的略了过去。而这燕韦当真是倒霉,除了长歌,竟然又沾上了萱灵,不过事后杨臻从魏国回到大梁以后,也没有听到这件事闹了太大的动静,怕是太子与她一样,都选择了退步,保住萱灵的名声。 事到如今,杨臻没有办法,为了自保,怕是她也不得不卑鄙一回,对不起那小萱灵了,想来有九成把握,燕韦会与她妥协,因为若她把萱灵被妓馆拐卖的事情捅开,来个鱼死网破,结果会是燕韦倒台,太子对凉城也会心有芥蒂,这个结果,于谁都是没有好处的。 杨臻轻笑,语调悠长的说道:“燕韦殿下,我们也算有缘,前一阵子,我还随成翊从你的爪牙手中,救出萱灵郡主呢!如今误打误撞,竟又相见了!既然如此有缘份,燕韦殿下,你说我们,是不是都该送出彼此的诚意,来加深这段缘分呢。” 燕韦冷着一张脸,脑中同样在思索,最近凝春楼连连出事,生意一落千丈,本是个鱼龙混杂打探消息的好地方,如今却客流稀少,入不敷出,而萱灵的事情出了以后,太子虽暗里给了点教训,明着却没有动声色,因为如果以后太子果真继位,萱灵那胖子以后是要做公主的,若坏了名声,于太子,于大梁都是一段耻辱,所以太子才选择了隐忍,没有光明正大的追究。 而杨臻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若她把这层保持着平静的窗纱捅破,上报给皇上,这对凉城虽然没有什么好处,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坏处,所以她才无所忌惮,出言相要挟。 “自然。”燕韦思虑片刻,开口应道。 杨臻内心舒了一口气,又道;“至于长歌,我是要带走的!” 杨臻再次上前,试图拉回长歌,却听着长歌哭求道:“大姐,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你放过我们吧!” 相爱?杨臻可不敢肯定,那燕韦是真的喜欢长歌,就算是真的喜欢,政派不一的两个人,注定也没有可能! “不行!跟我回去!” 长歌看杨臻依旧冷漠决绝,心中一急,脱口喊出:“大姐!你失去了爱情,难道想让长歌也尝试一次失去爱情的苦么?” 杨臻怔住,长歌,她怎么会知道! 长歌的眼泪流的愈发急了,“晴箐表姐生孩子的时候险些难产,后来我去看她的时候,我听见她在屋里和秦槡哥哥说,若她死了,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若晴箐表妹死了,最对不起的人是她杨臻。 杨臻心头一涩,险些掉下泪来。这件事情,没有谁对不起谁,本来就是她在表妹和秦槡之间横插一脚,他们两人两情相悦,从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自始自终,都是她曾经一厢情愿而已。 而此时,她的亲妹妹长歌,却用这件事情来央求打动她,求她放他们走。 “说什么都没用!跟我回去!”杨臻声色越来越严厉,就算长歌如今会痛恨她,她也不能让长歌今后的路坎坷受苦。 “不,我不要!”长歌哭着摇头。 杨臻假意威胁道:“你也看到了,他不是我的对手,若你不主动跟我回去,我就杀了他,再把你带走!” 一句话,杨臻说的杀气十足,瞬间把长歌唬住。长歌回头看了看燕韦还在流着血的脖子,更觉得大姐一定会把燕韦杀了,于是双手张开站在燕韦身前,护的更紧了,她决不能,决不能让燕韦为了她而死。 杨臻翻手弯曲成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势头冲了过去,快要触及到两人的时候,却听见长歌大叫一声,一道寒光向杨臻袭来。 杨臻眼看着那冰冷的利刃刺来,没有躲避,只用手紧紧握住。 长歌闭着眼睛不敢抬头看,一收手,只觉得手中的匕首嵌到了肉了。 莫非! 长歌猛的抬头,看到杨臻滴下的鲜血,惊恐的退后,她不是有意要伤害大姐,她不是有意的! 退了两步又冲了回来,一把拉住杨臻紧握着刀锋的手,双手颤抖着,不敢触碰那已经血肉模糊的掌心。 杨臻声音平缓,却心寒无比,“长歌,我从没想过有一天,外公送给我们三人的这把匕首,会刺在我身上,而且,还是你亲自动的手。” 看着长歌脸色苍白哭的绝望,已经说不出话来,杨臻也乘自己的眼泪,还没有涌到眼眶里的时候,挣开长歌的手转过身去。 “你走吧!如今你肯为了他伤我,不保改日你会为了他去伤害大哥。长歌,既然你已经选择了抛弃家人和凉城,你就走吧!” 决绝的对长歌留下一席话,杨臻迈开步子,朝着凉城的方向离去,步履坚定,没有任何试图等待长歌的迟疑。 长歌犹豫片刻,看了一眼杵在原地的燕韦,一咬牙,还是追了杨臻而去。 清冷的山坡上,只留下燕韦一个人,立在这冬日的寒夜里,落寞的站着。 来时一个人,没想到去时,也一个人,只是心境,大不相同了。 杨臻自顾往前走着,听到身后跟来了意料之中的脚步声,心头的难过才稍稍有了宽慰,长歌心中终究还是有家人,有凉城的。 一路无语,杨臻握着带血的手掌,脚步快速的往回走。长歌小跑着跟上,几次向前想要查探杨臻的伤势,都被她甩开了。 进了王府的大门,杨臻朝守门的侍卫吩咐道:“把郡主带回去!好好看守,三个月不许出府,若被逮到悄悄出去,不必禀告,直接和犯错的仆妇一起关到柴房里,不许宽待!” “是!”守门的侍卫铿锵有力的领命,看着眼眶红红的长歌郡主有些为难,低头行了个礼,说道:“郡主,请吧!” 杨臻斜眤了长歌一眼,见她面有愧疚,也没有再声词严厉,只淡淡的说道:“回去吧!想想为什么。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来找我。” 长歌眼里的泪又重新涌了出来,朝着杨臻点点头,低声说道:“大姐,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杨臻把身子转向长歌,认真的看着这唯一的妹妹,语重心长的开口,透露着淡淡的忧伤。 “大哥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你已经长大了,我不期盼你为大哥,为凉城做些什么,我只希望,你莫要让大哥为你担心,好吗?” 长歌重重的点头,抹了一把眼泪,坚定的朝杨臻应道:“大姐,我会的!你放心吧!”说完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侍卫,又担忧的看了看杨臻流血的手,知道自己的担心起不到什么作用,便说道,“大姐,我回去了!你别在这里站着了,快去包扎一下伤口吧!你放心,我再也不走了!” 看着长歌顺从的随着侍卫回去,杨臻把受伤的手掌在面前张开,刀刃划破的伤口翻出一道鲜红的血肉,可见也是稍稍用了些力气的。 仓惶失措的时候,长歌在燕韦和她之间,竟选择把利刃刺向了她,这是杨臻从没有想到过的,只幸好去的是她,有些功夫才没有性命之忧,若去的是大哥…… 杨臻不敢想,只一想,就觉得无比心寒。 临近年关,这么多糟心的事情加起来,杨臻已经失了过年的心思了。 自打给了成翊那“当头一棒”之后,成翊便再也没有来“骚扰”过她。 后来她去到营中的时候,成翊见了她,还故意的躲开老远,听张艺说,成翊每天除了吩咐军中的事务之后,便很少再和人闲聊说话了,只一个人常去城西的酒铺子,喝的酩酊大醉。 听到这个消息,杨臻并没有那种取得了“胜利”的大快人心,反而觉得无比失落。 张艺还曾壮了胆子责备过她,说她到底心太狠,放着那么好的男人不要,瞎折腾什么幺蛾子! 其实杨臻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令蝉么?也未必全是,毕竟令蝉不是成翊杀的。或者是为了成家祠堂里的那一巴掌?若当真是,其实她早可以从成翊身上加倍的打回来。又或者是因为,觉得成翊对她,其实并没有爱罢了! 不管为什么,时光流年,以后总会明了的。 人身上发生的任何悲欢离合,似乎都与时间没有太大的关系,日复一日中,小年夜很快就到了。 杨臻走到城西的一家农户门前,推开了篱笆捆成的大门,进了院子。 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水缸被人围上了厚厚的茅草,不至于第二日取水时,还要凿开厚厚的冰。水缸一侧,破掉的稻草席子盖着各类的蔬菜,想来也是院子的主人,准备过年用的。 窗户里透出蜡烛橘色的光芒,把屋里的人影拉的俢长。 杨臻行至小屋门前,轻轻叩了叩门。 门内传出几声婴儿的啼哭和女人轻哄的声音,片刻过后,女人轻声朝门外问道:“谁呀?” “是我,嫂子。我是杨禹。” 门内迅速的传来拉栓的声音,一个清瘦的女人打开了门,并没有让杨臻进去,只怯怯的站在那里,喊了一声,“公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醉翁之意 杨臻微微一笑,从小到大,大哥都愿意让身边的人唤他一声“公子”,只说听起来,觉得会比较亲切。面前的人是李安的妻子静芳,所以随着李安唤她一声“公子”,杨臻听着,心里也是暖的,李安为凉城出生入死,杨臻叫一声“嫂子”,静芳也是受的起的。 看着面前的静芳嫂子,杨臻鼻子有些发酸,当初以为李安去了之后,杨臻曾经为身怀有孕的她,安排了更好的地方,谁知静芳嫂子,竟选择回到了他们成亲时的小院,只说若李安回来,他一定会回到这里的。如今再想想,杨臻觉得,夫妻之间,到底是有某种感应的。 杨臻只记得当初见过的静芳嫂子,温柔腼腆,体态带着幸福的丰腴,如今再看,竟清瘦的不像样子,一个人独自拉扯着她和李安的孩子,曾经娇弱的女人,为了孩子,也可以坚强到顶天立地。 杨臻知道,生活中再处处相帮,也替代不了漫漫长夜思念的凄苦,想必无数个夜里,她望着孩子或哭过笑的脸庞,不知哭湿了多少衣襟。 如今,老天眷顾,静芳嫂子总算熬出来了。 杨臻浅浅一笑道:“嫂子,我来给你送礼来了。” 静芳抬头看了杨臻一眼,感激的说道:“公子有心了,您送来的东西,我们母子已经很够用了,而且还有将士们送来的一些吃的用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缺了。” 杨臻扬唇笑的神秘,只说道:“这份礼,你一定会收的!” 听完杨臻的话,静芳疑惑不解,只看着杨臻慢慢退到一侧,然后看到一个熟悉的,她日思夜想的身影,静静站在院中,双眼已经饱含热泪。 虽然那人的脸已经面目全非,整个人清瘦了一大圈,但是只一眼,静芳便认出了这就是她的丈夫,不禁惊的捂住了嘴巴,眼泪止不住的流下,声音都带了一丝颤抖。 “安……安哥。” 听到呼唤,院中的人快步走向屋里,欲一把揽住心心念念的妻子时,却顿下脚步,把脸撇到了一旁,生怕吓到她。 静芳却冲了上去,紧紧搂住了李安的腰,压抑了那么久的脆弱在这一刻宣泄而出,痛哭起来,“安哥,是你!竟然真的是你!公子派人来传信,说你还活着的时候,我好怕那是不真实的,不过是在安慰我而已!如今你竟真的回来了!安哥!”静芳的声音哭的嘶哑,“你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有多难熬,你知道我有多么想你么?” 李安双手颤抖着拥住妻子的背,心头百般滋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激他还活着。 杨臻在一旁,已经看的热泪盈眶,转身,慢慢的退出了院子。 经历过生生死死分分合合,只愿他们的爱情,一直到蔓延到天荒地老吧! 回去时,路过离李安家不远的城西酒铺,小年夜里,竟然还有人在里面喝酒。 杨臻迈开步子,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一进门,冲天的酒气扑鼻而来。 酒铺的角落里,一个墨色衣衫的人在独自喝着闷酒,背对着杨臻,一杯又一杯,斟酒的手已经不稳。 杨臻过去,静静坐在成翊对面,成翊醉眼朦胧的看了杨臻一眼,只问道:“你来做什么?” 杨臻下意识的想脱口而出,“开看看你。” 话到嘴边,犹豫片刻,还是咽了下去。 砰的一声,窗外的夜空中绽开一朵彩色的烟花,五光十色的光华在空中拉长了尾巴,像流星一样划过,转瞬又消失了。 杨臻扭头看着窗外,心想也许很多美丽的东西,在这世上的存在,都是稍纵即逝的,就像烟花,就像人突如其来的好感。 垂眸,窗外“砰”“砰”的声音接连响起,杨臻闻声重新看去,凉城的天空,已经是绚烂多彩的一片,伴随着的,是大人孩子的惊叹声和欢笑声,望着烟花,期盼着迎接着美好的一年。 可能美丽的东西虽然短暂,它却能永远存在人的心里,就像静芳嫂子与李安成亲不过几年,得知李安死了之后,可以为他念上一辈子,就像外公之于外婆,甚至还有三十岁孑然一身的若鸢姐姐,都在为曾经的感情长守。 不知这份长情,是不是,包括对她格外有兴趣的成翊? 从窗外收回目光,杨臻再看面前的成翊,见他已经醉倒在桌上,昏睡中眉宇之间满是惆怅。 杨臻无奈的叹息一声,何必呢! 空旷的街道上,家家户户都窝在暖炉旁,团团圆圆的过小年,杨臻却架着醉醺醺的成翊,步履蹒跚的往回走。 杨臻心想,一报还一报,当初他背她回去,如今也算是还给他了,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吃亏,因为这成翊看着不胖,竟然死沉死沉的。 成翊的胳膊搭在杨臻肩上,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身旁的这个味道,是他梦里多少回,引他走火入魔的清香,如今竟这样的真实,迷蒙之间,只想贴的越来越近。 杨臻也越来越想骂人了,这成翊不光沉的和猪一样,脑袋还抵在她的脖子里乱蹭,但如今这个情况,又不能扔下他在冰冷的大街上睡死过去,只好咬着牙,心头诽谤了成翊万万遍,一步一步的往营中走去。 不远处的街角,风华绝代的少年怔怔的立在那里,骨节分明的手中拎着两坛好酒,一双眸子已经黑的有些不自然,渐渐的,不受控制的,转成了深蓝。 看着街上的两人渐行渐远,少年转身,静静的开口,音色透漏着些许寂寥。 “走吧。” 林风不解,试探着问道:“主子,您不是要找杨姑娘过小年么?” 沐卿把手中,杨臻讨了好几次的“梦回”递给林风,朝着与杨臻相反的方向,慢慢的走远。 她已经有酒了,梦回的味道,都不及那酒醉人了。 这边杨臻扛着成翊回到营中,尽量躲避着张艺和熊辉那帮八卦的家伙,架着成翊悄悄往他房间里走去。 推开门进去,杨臻把成翊往床上一扔,揉了揉被压疼的肩膀,心想从城西酒铺到军营的距离并不远,她怎么觉得,像是走了十万八千里。 准备离开时,杨臻走了几步,又折回去给成翊盖上了被子,做了近两年的夫妻,她都没有这样体贴过,没想到如今形同陌路了,他成翊还有这样的“福分”。 再转身,手却被床上的人紧紧拉住,大醉之后脸色泛着不自然的潮红,身子向前凑了凑,把握住的手贴在脸上,低喃道:“别走……别走……” 杨臻的指尖触碰着成翊的脸颊,青色的胡茬在心头划出一道道涟漪,俊美的五官在意识迷蒙之间,竟带了几分孩童的懵懂和脆弱。 杨臻感受到自己内心的变化,匆忙想从成翊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没想到却被握的更紧了。 床上的人渐渐睁开眼睛,入目的,竟是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成翊醉意之间把眼睛闭上,再重新睁开,眼前的人还在,这次的梦境,当真太过于逼真。 见身旁的人欲走,成翊跌跌撞撞的起身,一把把杨臻从身后抱住。 杨臻挣脱几下未果,身后的成翊却抱的更紧了,只得气的杨臻刚要破口大骂的时候,低头抵在她脖颈处的成翊低喃道:“阿臻,别走……我求你!” 温热的泪水滴在杨臻后颈的皮肤上,杨臻恍然怔住。 她见过的成翊,一直都是如铜墙铁壁一般没有弱点的,如今这样,竟让杨臻有些手足无措。 或许他的弱点,就是害怕失去,小时候受过失去双亲的苦,所以平日的成翊坚强冷漠,就是怕自己轻易动心,在乎的东西,再一次失去! 感受到成翊的悲伤,杨臻突然心头沉重,压的迈不开步子。 成翊是真的把她放心上了么? 身为妻子,却想方设法抛弃自己的丈夫,为了躲避他,从不顾他的心,是否被伤的遍体鳞伤。 杨臻想,是不是到底,是她做的太决绝了! 身后的人抱了良久,慢慢松开禁锢的双臂。 杨臻回头看他,却被蓦地重新拥进了怀里,一低头,吻上了她因惊讶而微张的唇。 轻吻着唇下的柔软,竟比这世间所有的美酒都醉人,入魔一般,成翊的吻越来越深,想要努力的,用尽全力的,汲取的更多。 杨臻心头砰砰乱跳,只呆呆的惊讶自己竟没有挣开成翊的吻,反而随着他越来越霸道的索取,慢慢沉沦。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改变?是在魏国湖边,他为她披上披风的时候?还是在药陵谷,为了她纵身一跃的时候?亦或是如今不远千里,陪她驻守凉城的时候…… 此刻,杨臻承认自己心动了,看着成翊深吻着她的脸颊绯红一片,杨臻闭上眼睛,伸出胳膊,环上了成翊的脖子。 也罢!既然已经沉沦,就彻底迷失一次,又何妨? 腰间的衣带渐宽,外袍被轻轻褪去,成翊痴迷的,一寸一寸的吻着怀中人儿的肌肤,只愿这醉梦,永远都不要醒。 呼吸渐促,成翊停下了这个漫长的吻,看着怀中的人儿倚在他的胸前轻轻喘气,终是按耐不住,一把抱起,倒在了床上。 帷帐缓缓落下,室内渐起一片春光靡靡。 春宵帐暖,柔声婉转,何问明日归途?只顾三更夜半,两情遣眷,一世痴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一群叛徒 清晨,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成翊。 揉着有些昏沉的头,扭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身侧,成翊只感叹昨夜的梦太过真实美好,而他自己,又太过痴傻。 坐起身来,忽然的动作扯的肩后一疼,成翊心想,必是昨夜醉酒回来,又磕碰到了哪里。 伸手触摸,入手的触感却是两道浅浅的凸起,成翊一怔,飞快的下床翻出自己昨夜所穿的衣服看了看,肩头的位置平整完好,并没有破损。 突如其来的狂喜席卷了成翊的心,昨夜梦中,身下的人儿经受不住他的痴狂,只搂着他的肩头情不自禁的抓了一把,却原来,一切都不是梦境,昨夜,他的阿臻,就在在他身边。 成翊被这突然的欣喜惊的心头砰砰直跳,良久,才坐在地上缓过神儿来,抬头望着房她夹着狼尾巴装小白兔呢! 杨臻提起花灯看了一眼,顺手递给了一旁十分羡慕的孩子们,惹的孩子们一阵欢呼,提着灯笼跑远了。 再看成翊,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她,杨臻没来由的一阵尴尬,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正巧路过。”成翊不会说,他已经在角落里看了她很久了。“你一个人牵着马是要去哪儿?” “我……我也不知道,随便走走。” 成翊主动邀约,“今晚营中设了宴会,林徐张艺他们都在,本来派了小六去王府通知你,没想到你在这里,一起吧!” 杨臻点头,看成翊今日一本正经,回了他一个微笑,“好。” 成翊伸手接过杨臻牵马的绳子,并肩在街上走着。 杨臻沉默着不说话,听着成翊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谈话的内容和语气,像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亲切又保持距离。 杨臻看着成翊的转变,想着这应该是已经放下她了吧!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难过,不过这样,不也正是她要的结局么! 一路走来,成翊见杨臻神色失落,心里已经喜悦的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见她心里,是在乎他的。 成翊心软,再一本正经下去,虽说可以接近她,但是这种氛围,让他感觉很不好。 “那个……”成翊干咳了两声肃了肃嗓子,悄声问道:“杨兄有没有,听过凉城有采花贼的事情?”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杨臻一怔,细细回想后,答道:“有!好多年前了,不过已经被抓住了,现在估计还在牢里呢!” “不,是最近。” “最近?”杨臻停下脚步,莫非她凉城又有贼人猖狂了? “哪家姑娘?” 成翊面色渐红,贴近杨臻的耳朵悄声道:“是……我!” “什么!” 杨臻猛的转头,险些贴上成翊的唇,惊的后退一步,尴尬的问道:“怎……怎么会是你?” 成翊笑的狡猾,“小年夜那日,有人乘我醉酒,强行占有了我,已经查过当值的侍卫,都没有见过女子进入营中。杨兄,你说会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躲开哨兵,悄悄混去营中,非礼成某。” 杨臻惊的张大嘴巴,什么非礼他!还强行占有!颠倒黑白的事情,成翊怎么做的这么在行! “呵呵!”杨臻尴尬的笑了两声,饶是再厚的脸皮,此时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成将军在凉城受到这种“侮辱”,杨某一定亲自给你查明!呵呵,对,查明!” 见成翊笑的高深莫测,杨臻又靠近成翊,小心翼翼的问道:“要是查明了,你打算怎么办?” 成翊理直气壮,“贪图成某的美色,自然是要还回来的!” “美……美色?”杨臻脑中已经五雷轰顶。 成翊剑眉轻扬,低头贴近杨臻,一双眸子笑的魅惑十足,出声磁厚性感的蛊惑道:“阿臻不觉得,我美么?” 杨臻的脑子被方才的对话,已经惊的绷成了一条直线,哪里还能想那么多弯弯绕绕,只看着成翊的脸,怔怔的点头道:“美!” 回答完一摇头,清醒过来,只觉得自己方才已经走火入魔,根本记不清成翊刚刚叫了她什么! 这世上竟然有男人比女人还善用美色! 杨臻气恼,尖酸的对成翊说道:“将军天姿国色,那采花贼也不会无缘无故盯上你,还请将军敛一敛你的风骚,小心精尽人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营中赛事 听到杨臻的嘲讽呵斥,成翊反而愈发觉得心情好了,于是朝杨臻笑着应到:“我尽量!” 回到营中,空地上已经燃起了熊熊篝火,酒肉烧烤的香味,隔了老远就传到了杨臻的鼻腔里。 张艺瞧见两人,傻笑着起身跑了过来,朝成翊一点头,唤了声,“大将军。”而后才把目光看向杨臻,兴高采烈的邀功道:“老大!我给你藏起来半只羊腿呢!不然早就被那群兔崽子们给抢了!” 杨臻阴着脸瞪着张艺,以前无论和谁在一起,张艺第一个喊的总是她,如今倒好,她竟然排到了第二个,而且还是在成翊后面。 张艺看着杨臻刀子似的目光,呵呵傻笑的表情瞬间凝住,挠着脑袋看了看成翊,见他把头扭到了一边,于是又看回杨臻,一时摸不着头脑,是他哪里错了吗? 有成翊在,杨臻没有动手暴打张艺,而是假惺惺的一笑,朝张艺说道:“成将军不远千里从京都前来,还没有尝过我们凉城的特色美食,你那半只羊腿,还是留给成将军尝尝吧!” 说完心头却诽谤道,哼!半只羊腿,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剩下的那半只去了哪里,一定是被张艺那小子给啃了,被啃过的羊腿,她才不要! 起身走到火堆旁坐下,杨臻侧身一看,熊辉和莫枞正在神色激动的划拳,莫枞似乎已经输了几把,身后的酒碗摆了好几个。 杨臻笑呵呵的看着不言语,莫枞跟着成翊这么多年,到底是太正经了,这喝酒划拳的本事,怎么能跟她手下的这几个鬼头比,怕是那莫枞今晚,要喝上几坛了。 不远处不知是谁提议,要凉城的将士和成翊的人比武,点到为止,谁输了就为赢的人斟酒切肉。 杨臻把目光看向那边,也觉得有趣。 说比就比,众人纷纷起身挪出一片空场地,比赛很快就开始了。 第一个上场的,是凉城的一个小组长,杨臻记得他,这人一把弓弩用的很好,单打独斗由他率先出场,却有些草率了,不过今天这个日子,不论输赢,只图高兴。 成翊在杨臻身边席地坐下,也在观察着这场比赛,只悄声向杨臻说道:“你知道我这边的人,是什么职位吗?” 杨臻看那人身材魁梧一脸横肉,走起路来带风,颇有一股气势。 “先锋?” 成翊笑着摇头,“他是我营中的军医!” 杨臻刚刚接过小兵递来的鸡翅咬了一口,听到成翊的回答,顿时把一块肉卡在了喉间。突然想起了自家营中的黄大炮,于是目光在场上扫了一圈,见他正叉着腰,唾沫横飞的对一个小兵训着什么,地上扔着一只酒碗,那小兵脸上已经起了斑斑红点,想来也是对酒水不适,只因今夜气氛高昂,贪杯了吧! 一杯橙红的果茶递到杨臻面前,杨臻从成翊手中接过,尝了一口,味道酸甜清凉,是解酒解腻的好饮品。 目光再回到场上,凉城的小组长凭着身形轻盈,处处躲避着那魁梧军医的攻击。 而那身材魁梧的军医,怕是平日里诊脉抓药太过无聊,今日难得放纵一把,很是疯狂,只不停的胡乱攻击着,虽势头迅猛,却没有章法。 一场比赛下来,两个人最后竟势均力敌,打了个平手。 接下来上场的陈副将,在杨臻刚回凉城时,曾十分想把他那“温柔貌美”的侄子许给杨臻,之后每次见到她,总要把这件事情絮叨上半天,所以杨臻见了他,总是躲着走,整个营中她谁都不怕,却唯独怕这“陈碎嘴”。 陈副将善枪法,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长枪上场,气势倒是不错,站定后,没有直接开打,而是开口说起话来,“这位英雄,咱们这次比赛,友谊第一,胜负第二,是抱着学习的目的来的,所以……” 杨臻用手一拍脑袋,这个陈碎嘴,又来了! 只见那陈副将足足说了有半刻钟,成翊那方的那位将士,最后终于忍受不了,大叫一声冲了上去。 打斗间,杨臻还听见那陈副将不停的说道:“唉~你怎么能打我这里呢?我这里有铠甲护体,你就算打到,也是很难制服我的!” 成翊那方的将士又换了个招式攻去,却听那陈副将嘿嘿一笑说道:“上当了吧!我没有铠甲保护的地方,自然是有能力做预防的地方,你这么打我,正好中了我的高招!” 对打的将士本来久战不下,已经有些烦躁,打斗中还不停的听着对方的碎碎念,简直要疯掉的节奏,渐渐的,越是心烦,手下的动作越发漏洞百出,最后被陈副将一个虚招,长枪架到了脖子上。 临了那陈副将还在说:“你功夫蛮好的,就是和我打的少,和我打的多了,就能赶上我了!” 杨臻在一旁点头,是的,张艺熊辉与这陈副将切磋的时候,都是堵上耳朵的,对方到底是不了解。 成翊在一旁呵呵一笑,虽然他这方输了,但心情却很好,靠近杨臻称赞道:“杨兄这边,果然人才济济啊!” “自然!” 杨臻自豪的端起身旁放好的酒水,一饮而尽。一直以来,她手下的这帮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她最骄傲的地方,凉城虽不大,但像李安林徐等人,放眼整个大梁,都能做个赫赫名将,但他们,却和她一样,愿意在这小小的凉城,守护着他们的家人和故乡。 一场比赛刚落,另外两人又上场了,杨臻定睛一看,这不是方才划拳的熊辉和莫枞么?只见那莫枞果真被灌了不少酒水,脚步都已经虚浮了,平时稳重谨慎的人,此时已经瞪着眼睛对熊辉放起了大话。 熊辉仰头大笑,见对方已经有些醉了,于是赤手空拳的上了场,认为胜券在握。 杨臻轻笑,未必!莫枞的身手她接触过,和成翊是一路的,但凡出手,招式必定是稳的。 果不其然,几招下来,莫枞虽然有些醉意,躲闪攻击,却依旧做的游刃有余,反观熊辉,见对方超出了他的预想,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击。 杨臻开口,笑着朝场上的熊辉说道:“大意轻敌,兵家大忌!若输了,去炊事营中刷碗去!打碎一个,加一天!” 周围哄笑声起来,熊辉一听却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听的笑话,因为这活儿他真干过。小公子整人的手段屡出不鲜,他一个笨手笨脚的大老爷们儿,每日对着一盆一盆的脆弱碗碟,稍稍用力,就会脆上一个。 至今他还记得,炊事营的那个老头儿,穿着围裙套袖,坐在椅子上磕着瓜子,身旁摆着的那个本子上,记录着他打碎了几个碗碟。 那体验,他可不想再有第二次…… 事实证明,杨臻的威胁还是有效果的,上一次是熊辉战术有漏洞,刷了几天碗,有漏洞的地方立马改进的规规整整,如今这次,也慢慢的稳下心来,开始琢磨着莫枞的一招一式。 彼此过了几十招,莫枞到底是成翊一手*出来,万里挑一的好苗子,竟逐渐占了上风。 熊辉虽渐渐不敌,但杨臻还是朝他点了点头,在她的预想中,熊辉过不了五十招,如今熊辉已经拖了这么久不败,证明也是有很大进步的。 几刻钟过后,熊辉战败下来,垂头丧气的走到杨臻面前,低头认错。 杨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次刷碗的事情先给你记上,以后若再犯,一起受罚!” 熊辉却握拳咬了咬牙,坚定的说道:“不行,错了就是错了!我刷!” 杨臻怔住,这么痛快? 只见熊辉默默离开,朝着一旁的张艺吼道:“臭小子!你一个人用几个碗!喝汤吃饭一个就够了!”说罢从张艺面前,硬生生夺走了一个,收了起来。 一圈下来,碗碟的用量,果然减少了大半。 杨臻呵呵一笑,这个熊辉! 随着宴会的气氛越来越高涨,人群中不知谁提议,让杨臻与成翊比上一把。 论身手计谋,杨臻把营中的这帮人,收拾的服服帖帖。如今人们更好奇,不知杨臻与这赫赫有名的,大梁第一兵马大将军比起来,谁更胜几分? 成翊垂眸一笑,朝杨臻轻声问道:“应不应战?” 杨臻坐直身子,看着一群猴崽子们,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自认不能丢了面子,于是傲气十足的看着成翊,说道:“应!难不成会怕了你!” “好!”成翊呵呵一笑,爽快答应。 营中的人听到了这个消息,纷纷围了过来,都来看这难得一见的战斗。 场地上,杨臻立在一边,篝火的光芒,把一身白衣映照出几分热烈,迎着微风负手而立,行动之间自带潇洒。 对面的成翊沉稳霸气,只往那儿一站,就是旁人无法驾驭的震慑威压,霸者之气。 杨臻握住腰间的鞭子,一甩手,赤红的鞭子,带着凌厉的气势飞扬而出。杨臻知道,若赤手空拳,虽然她能短时间不败,但想打败成翊,简直比登天还难。 她善用奇招,而成翊内功深厚,所以想要取胜的唯一可能,就是速战速决,而这“唯一”的可能中,她也只有四分把握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红云流霜 红云鞭纤细柔韧,鞭身暗藏了无数锋利的薄刃,触动机关,刀刃可尽数弹出,几丈之外取人性命,易如凡掌。 如今杨臻并无杀意,薄刃不必出鞘,但抽那成翊几鞭子,倒是可以的。 看着成翊手中的流霜,杨臻轻笑,这红云鞭和流霜剑,是毛外公最得意的两件作品,如今相斗下来,也不知哪个更胜一筹! 杨臻率先出手,旋身一挥,鞭子带着厉厉风声袭向成翊。 成翊侧身躲过,想要上前一步,却被凌厉的长鞭攻击的连连后退。 她身手了得,他是知道的,而她手中的鞭子,成翊此时更确定是红云鞭无疑,只可恨他那不靠谱的师傅,明明什么都知道,被他逮住还一副无辜的样子,可见是近两年,管的有些松了。 赤马红云杨少辞!成翊暗笑一声自己傻,分明在京都时,见过她的书信上有“少辞”二字,只当那是她的闺中小字,却一直没有往江湖高手上面去想。 如今看来,他不仅娶了堂堂凉城长郡主,还娶了一位大名鼎鼎的江湖侠客,果真是老天眷顾。虽然这携妻回家,之子于归的路,还有些漫长,不过不急,左右她已经是他的了! 杨臻的攻势越来越急,成翊每一招都堪堪躲过。周围已经响起了鼓掌和连连称赞的声音,眼看赤红的长鞭就要打到身上,成翊单手一挥,带着锋利的回响和银白的流光,流霜剑出鞘。 高手过招,利刃相撞,不断擦出星星火光。 杨臻身姿如蛟龙一般,迅捷灵敏,成翊招式从容,稳然对敌。 杨臻纵身一跃,凭着超凡的轻功,在空中由上而下袭击,鞭身缠绕飞舞,如盘旋而下的赤龙,瞬间就要卷住成翊身体,让他再难跳脱。 呼吸之间,眼看杨臻就要成功,流霜剑带着飞舞的光华,直迎上了杨臻的鞭子。 當的一声,成翊手中的流霜脱手飞出,剑身缠绕着赤红的鞭子,嗖的一下子,落到了不远处。 接着听到“哗啦”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碎了,然后就是熊辉的一声哀嚎。 众人本已经被这难得的精彩打斗看的震住,熊辉的这一声惨叫,显得尤为突兀。 众人纷纷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那熊辉刚刚刷好的碗盆里,流霜剑身缠着赤红的鞭子,稳稳的插在盆里,把原本放在盆中的碗,震了个稀巴烂。 杨臻知道自己错过了最佳时机,再打下去必输无疑,恰巧竟出了这样的小插曲,于是瞪着成翊,找借口道:“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说罢一副失了兴致的样子,坐到了一旁吃肉喝酒。 成翊也不戳穿,只笑眯眯的跟着她,亲自为杨臻斟好酒,再把肉用匕首切成小块儿,放到杨臻面前,哄孩子一般的语气说道:“好,好!莫生气!算我输了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杨臻拿签子插起一块儿肉放进嘴里,嚼了两下,转瞬脸色又变了,朝着烤肉的厨子吼道:“王胖子!你是放了多少盐!” 那烤肉的胖子嘻嘻一笑解释道:“你俩在一起打时太好看,俺方才看的太入迷了,不小心放了三回盐嘛!公子,不是俺说你,你也太挑食了,怪不得你这么清瘦嘞!你要是口味不这么刁钻,俺早把你养成熊辉那样的嘞!” 杨臻抽了抽嘴角,把剩下的一块比盐还咸的肉嚼了嚼,一口咽下。说他咸他还有理了!还把她养成熊辉那样,快拉倒吧! 成翊看着面前的杨臻与人争执,觉得很有意思,眼底都带了浓浓的笑意,她和她身边的人,很简单,也都很快乐,而他也在慢慢的,被这种快乐感染着。 突然没有太想将她带会京都了,鸟儿离了她久居的巢,是会忧郁的,而他,喜欢看到她开心的样子。 吵吵闹闹一直快到亥时的时候,营中的聚会才结束。 杨臻在成翊的阻拦下,没有喝太多酒,准备回王府时,回头看了一眼,大家竟默契的纷纷把头扭向了一旁,没有一个人开口说送她。 哼!杨臻瞪着眼睛,用目光把他们一个个扫过,你们以为没人送爷,爷还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么? 一声口哨,小狼帅气的甩着长长的鬃毛从远处跑来,身后屁颠屁颠的跟着成翊的御风。 杨臻刚欲上马,成翊从身后为她披上了墨色的披风,叮嘱道:“夜里凉!多穿点。” 说罢一同上了马,在众目睽睽之下,不顾杨臻的推脱,硬要送她回家。 太过于拒绝显得矫揉造作,送就送吧! 一路默默无语,离开篝火堆,骑马在空旷的大街上,确实有些冷。 杨臻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却听见成翊静静开口道:“上元节,我想去拜访岳父岳母。” 杨臻怔住,他不是刚去了么? “岳父岳母还不知道夫人去世的消息,只拉着我问长问短,想从字里行间,得到一点夫人安好的消息。” 杨臻在巨大的斗篷下垂下眸子,眼眶里已经温热一片,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说的一点都不假。 马儿轻轻驻足,杨臻抬头看了一眼,入目便是康王府的牌匾。 成翊勒住马绳儿,沉着声音朝杨臻说道:“阿臻,我已经没有父母太久了,面对岳父岳母的体贴和真心,我已经快编不下去了!” 杨臻骑在马上,隐着脸庞一言不发,泪水一滴一滴落到牵马的手上,灼的心疼。 原来成翊早就知道了。 原来,她自以为为了凉城,为了家人才假死跳脱,到最后,救了凉城的却是成翊,而伤害家人最多,最不懂事的人,却是她! 成翊见面前的人不语,知道她在难过,看了看康王府的牌匾已在眼前,于是调转了马头,默默离开了,留给了杨臻足够的时间考虑。 只希望再见时,她会是他的妻子。 杨臻下马,茫然的往房间走去,路过大哥院子的时候,见灯在亮着,便敲了门进去! 杨禹见妹妹进来,放下手中的书卷,一脸宠溺,“怎么样?玩儿的开心吗?” 杨臻点头,神情之间却满是失落。 “怎么了?”杨禹关切的问道:“说给大哥听听。” 杨臻抬头看着大哥,只认真的问道:“大哥,若父王和母亲知道我的事情,会不会伤心?” “会。” 轻轻一个音节,瞬间让杨臻的心无比沉重。 “大哥,你早点休息,我……我走了!” 只匆匆进来这一句话就走了,杨禹望着重新合上的房门,垂眸轻笑。 拿开刚刚放下的书,书下压着的字迹刚毅从容,落笔处写着成翊二字。 看着小六子送来的这封坦言信,杨禹望着跳动的烛光,心头总算轻缓了一些。 好事多磨,父王当初,总算没有看错人。如今这身在其中的两人之间,似乎都泥足深陷了呢! ………… 轻风鸣窗一夜寒,昏然独坐,也道今宵是上元。 杨臻坐在镜前梳妆,突然想到了这么一首诗词,不知不觉中,上元节到的那么快! 门外轻叩两声,络雪隔着门道:“郡主,成将军来了,在王爷的院子里。” “知道了。”杨臻应了一声,拿起妆台上的梳子,轻轻梳了梳头发。 脑后简单盘起一个发髻,余下的长发随着素银簪子的流苏,一同散到背后。 峨眉轻扫,点亮一波柔光,杨臻望着镜中的人轻笑一声,兜兜转转,她还是做回了她自己。 站起身欲离开时,杨臻又轻轻坐了回去,打开桌上的胭脂,轻蘸了一抹在唇上,只这一点,气色便显得红润了不少。 到了父王的院子,杨臻脚下一顿,抬腿迈了进去,这是自她回到凉城以后,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踏进父王的院子。 站在门口,杨臻瞧见屋里坐着聊天的三人,拂着门框,扬唇暖暖一笑,朝屋里唤道:“父王,大哥。”末了,把目光看向成翊,唤了一声,“夫君。” 一声夫君,让成翊的心,满的要溢出来,看着倚在门口妻子,月白的罗裙外,搭了一件桃红的锦缎小袄,娇艳而不失清雅,精致的脸上略施脂粉,衬着嫣红的唇,带了几分妩媚,若不是有旁人在,成翊当真想立刻,把眼前的人儿,拥在怀里好好端详。 杨臻的父亲康王,虽然年岁不过四十,却因重病折磨,头发早已经花白了大半儿,比同年岁的人要看上去老些,看到心爱的女儿,眼里已经带了点点星光,坐在轮椅上笑着朝杨臻招招手。 “臻儿,过来。” 杨臻几步过去,忍住快要涌出的眼泪,努力微笑着,像出嫁前一样,爬在父王轮椅的扶手上,仰头看着父王的脸。 康王用手轻抚着杨臻的头发,声音颤抖着问道:“臻儿,你过的好不好?” 一句话,让杨臻的眼框渐渐湿润,只看着父王小心翼翼的像个孩子,生怕她说出什么过的不好的话来。 “父王,臻儿很好!就是很想念父王和母亲。” 一句话,让康王放下心来,抹了一把老泪呵呵大笑道:“傻丫头,想念父王哭什么!” 杨臻擦了擦眼泪,摇头道:“不哭了!哭多了就吃不下母亲亲自下厨做的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美满上元 杨臻的话刚落,康王妃就端着一碟菜进来,放在桌上,丫鬟们陆陆续续的把余下的饭菜端了上来。 杨臻看了一看,母亲端着的,正是她最爱吃的春笋。 放下饭菜,康王妃上前一把拉住杨臻,细细观察了片刻,把杨臻拥进怀里,哭道:“我的好女儿!” 杨臻哭笑,刚刚抹去的眼泪又出来了。 成翊起身,上前行了个礼。 “岳母大人。” 康王妃把眼泪轻拭了,一把扶起成翊,温柔的说道:“翊儿,我是个江湖女子,莫要再喊我什么王妃岳母大人的称呼了,你随着臻儿,唤我一声母亲吧。” 成翊心头一暖,看了杨臻一看,重新唤道:“母亲。” 康王妃拉起杨臻的手,交到成翊手中,说着说着话,眼泪又流了下来。 “当初大婚时没有机会叮嘱,如今看你们过的和睦,为娘就放心了。” 说罢看着成翊,认真的说道:“翊儿,我的阿臻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成翊点头,目光诚恳,“母亲,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努力,待阿臻好!” 康王妃破涕为笑,甚感欣慰。 杨禹在一旁瞧着,这个妹夫,他当真还是满意的。撇见父母一感动又要落泪,杨禹出声问道:“长歌呢?我唤了她过来的。” 长歌从门外怯怯的探出脑袋,错事做的太多,生怕进门又挨上什么批评。 杨臻扭头一笑,看着长歌说道:“你进来吧!我今天不骂你!吃了饭,我带你去看灯!” 一听有花灯要看,长歌立马跑了进来,高兴的问道:“大姐,真的吗?太好了!” 杨臻用手指点了长歌的脑袋一下,“你啊!只要我在家,哪年不带你出去疯!” 康王妃一跺脚,开始絮叨起来,“莫要刚一回来就带坏你妹妹,女孩子家说什么疯不疯的,当心夫家笑话!” 成翊听着,笑呵呵的应了一句,“不会,我陪她一起去!” 原来她是喜欢热闹的,喜欢一家人高高兴兴的过节,只是嫁给他之后的每个佳节,似乎都是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在西园过,如今回想起来,成翊只责备自己无情,暗暗发誓以后的日子,他都会陪着她,一起看灯,看风景。 听到成翊的回答,杨臻眉头一挑,他跟着凑什么热闹? 长歌在京都凝春楼外,见过与杨臻打斗的成翊,有些害怕,怯怯的喊了一声,“姐夫!” 这一声姐夫,唤的成翊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这边杨臻却有些不服气,谁允许他,享受她的家人如此亲切的待遇的。 伸出胳膊搂住长歌,杨臻高兴的说道:“听说今晚万花楼外设有歌舞,都是清一色的美人儿,我带你去瞧瞧!” “好!”长歌一听,眼睛里都冒出了星星,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大姐成亲,若大姐不成亲,总能带她见很多新鲜的东西。 杨臻和长歌正说的高兴,背上却挨了襄王妃轻轻的一巴掌。一扭头,襄王妃正故意板着脸训斥道:“长歌都是被你给带坏了!前一段时间,长歌都开始绣花了,如今你一回来,就要拉着长歌去逛妓院,那种地方,是女儿家家该去的么?成何体统!” 杨臻傻傻的看着母亲,其实依着外公的心思,是想把母亲培养成一个潇洒豪气的女侠,没想到努力了十几年,母亲却活活成了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而且自身的传统妇女思想,用外公的话来说,就是已经根深蒂固,无药可救了!所以小时候外公见到她的时候,一下子觉得又看到了自己当初的期望,于是费尽心机的,把杨臻培养成了一个“豪气”的女侠,豪气到宗青峰自己,都有些招架不住。 杨臻已经很久没有在母亲面前装过乖乖女了,一时得意忘形,忘了拿捏着点儿分寸,于是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大哥。 杨禹迎上杨臻的目光,淡定的把头扭到了一旁,一副你太嚣张,我也没有办法的样子。 无奈,杨臻又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成翊。 成翊被看的一愣,随即轻咳一声,上前一步说道:“母亲,其实是我提议要去逛妓馆的。”说罢,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只瞧着杨臻看着他的眼睛,瞪的更大了! 杨禹只在一旁,“噗嗤”一声,不厚道的笑了。 襄王妃也瞬间转怒为笑,自己的女儿什么样子,她最清楚,如今看到女婿这么偏袒着女儿,她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今朝元月时,花市灯如骤,说的应该就是当下的场景。 从王府出来,一行几个人,虽然衣着普通,却分外惹人注目。 康王府出绝色,这是凉城人心中默认的事情,如今又多了个成翊,自然也没有落了下风。 人群熙攘,成翊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护着杨臻,不让她被人挤到,杨臻却踮着脚追着大哥,生怕他再被别人磕了碰了,而杨禹,只看着玩儿的欢快的长歌,从这个摊位瞧到那个摊位,跑的飞快,转眼间,手里已经拎了两三个灯笼。 走着走着,只见长歌停下了脚步,对着一辆马车里的人,说起了话。 杨臻过去,突然看到了秦槡的脸,马车里的晴箐表妹,怀里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母子两人被秦槡用毯子捂的格外厚实。 杨臻心头微触,却见秦槡笑着问候道:“阿臻也来了。” 杨臻笑着点头,再见秦槡,只觉得物是人非,并没有太多感触了,他和表妹幸福,就好。 晴箐抱着孩子下了马车,有些羞涩的看着杨臻,杨臻只像小时候那样,捏了捏表妹爱红的脸,轻笑道:“都做母亲的人了,还这么容易害羞!” 晴箐本来心头愧疚,听杨臻一句话,却想起了当初舅母说过,阿臻的脸皮之所以厚,是因为把她的抢了。 想起往事,晴箐笑着一抬眸,瞧见了杨臻身后玉树临风的成翊,腼腆的问道:“这是表姐夫么?” 杨臻点头,看了成翊一眼,应到,“是。” 晴箐欣慰的看了丈夫一眼,见他到成翊身前,行了个礼,因为杨臻的缘故,语气中带着亲切,“下官秦槡,拜见成将军!” 秦槡?他就是秦槡! 成翊了然,曾在西园无意中翻过一本《凉城志》,署名的作者,就是秦槡,而那夜背着醉酒的阿臻回家的时候,她醉梦中呓语的,也是这个名字。 呵呵,这是阿臻一直念念不忘的男人么? 成翊不动声色,依旧浅笑,淡淡回了一句,“客气了!” 杨臻似乎感受到了成翊的细微变化,靠近成翊耳边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成翊贴近杨臻的耳朵,悄声说道:“阿臻,我本还担心情敌太过强大,没想到他长的,竟比我差远了!” 杨臻无语,冲着成翊招招手。成翊重新低头贴近杨臻,只觉得她气息如兰,轻声说了句,“你脸皮真厚!” 说罢杨臻哈哈一笑,成翊脑子里在想什么?她是那好美色的人么? 此时若曾路和张艺在,一定会异口同声的说道,是的! 见杨臻与成翊夫妻二人悄悄话说的甜蜜,秦槡和晴箐夫妇也不免有些尴尬,怀中的孩子已经犯困,两人挥手告别,上了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杨臻四下一看,竟不见了大哥和长歌,顿时有些急了,若长歌贪玩儿顾不上大哥,大哥身体感觉不好了,可怎么办! 刚要起步四下寻找,却被成翊看出的她的担忧,一把拉住了杨臻的手,安慰道:“放心,莫枞已经随着去了。” 杨臻安下心来,看着成翊,突然感觉,有他也挺好的。 成翊被杨臻浅浅的一笑看醉了,花灯为衬,美人如玉,这一世能有她,也就够了。 杨臻默许了成翊拉着她的手,在街上慢慢的逛着,不一会儿,看见前方热闹的一片,正是万花楼的方向。 杨臻挤上前去,可能来的有些晚了,美人已经表演完歌舞退了下去,只剩下老鸨子在门口笑呵呵的说着什么。 杨臻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去,万花楼的门前树了一根高高的杆子,上面挂了一盏琉璃七彩的宫灯,随着灯火忽明忽暗,宫灯照耀出的光芒,五光十色。 听那老鸨子的话,宫灯应该是猜灯谜要赢的彩头,最后赢了的人,不仅可以得到上好的琉璃彩灯,今夜还可以得到花魁姑娘的陪伴,其它的参与者也不吃亏,可根据猜灯谜的多少,今夜到万花楼,就减多少银子。 杨臻心道好精明的老鸨子,这彩头看似放的大方,可赢的人只能有一个,光凭余下猜了灯谜的人,她就已经可以赚的盆满铂满了。 成翊见杨臻饶有兴致,便问道:“你想要?” 杨臻点点头。 成翊本以为女孩儿家都喜欢这种漂亮的东西,却听杨臻接着说道:“李安家生了孩子,我都没送过百日礼,如今我看这花里胡哨的灯笼,正好可以逗孩子玩儿。” 成翊呵呵一笑,他差点忘了,他的阿臻是个假女人,真爷们儿,于是松开杨臻的手。 “我去给你取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早生贵子 杨臻望着成翊一身墨色,挤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大排的灯笼上,每个灯笼都写有一个灯谜,成翊猜的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最前面,人们也惊奇的看着,猜着是谁家的儿郎,这样的聪明俊秀。 临到末了,与成翊相争的,只剩下一个娇弱的书生,最后的灯谜,竟是两人异口同声的猜出。 老鸨子犯了难,冠军若有两个,岂不是做了赔本的买卖,于是抬头看了看高高挂起的灯笼,有了注意。 谁先摘得灯笼,灯笼和花魁娘子,就是谁的。 那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在这大街上也寻不到什梯子之类的,木杆子又粗又长的在地里深埋着,寻个斧头砍断,也是需要耗费很长时间的。 一时间,那书生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急的头上都冒出了汗。 杨臻饶有兴致的看着成翊,这灯笼的高度,对于成翊来说难度一般,只是不知取了灯笼之后的花魁娘子,他该如何处理? 果不其然,成翊望着灯笼后退了几步,纵身一跃,几步蹬上了杆道:“这是我的家,缺什么我会向络雪要的,您放心就是!。 “那,翊儿……” “母亲!”杨臻忙打断了母亲的话,“他不需要什么的!今夜他营中,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呢!” 襄王妃一听有些心疼了,朝成翊说道:“有什么事情,明日再处理不可以吗?别累坏了身体。” “好。”成翊点头。 杨臻回头给了身后的成翊一记眼刀,“提醒”道:“你今日不是还说,有极重要的事情,不能耽搁么!” 成翊怔住,心下明白杨臻的意思,又不敢惹她生气,只失落的道:“好像是有。” 杨臻心头瞬间轻松,过去挽住成翊的胳膊,故作体贴道:“那夫君快去吧!莫要耽搁了,多注意休息哦。” 成翊内侧的胳膊被杨臻掐的生疼,却没有哼一声,只向襄王妃行了个简单的礼,告辞道:“营中事情不能耽搁,母亲早些休息。” 说罢便转身出了王府。 襄王妃笑眯眯的看着成翊走远,拉着杨臻的手悄声问道:“臻儿,可看过大夫了?” 看大夫?杨臻疑惑道:“看大夫做什么?” 襄王妃见女儿懵懂,只觉得自己教出了个木讷的笨女儿,叹息一声说道:“臻儿,你已经成亲两年了,该有个孩子了!” 一句话,把杨臻的老脸羞的通红,结结巴巴的说道:“呃,不急,不急!” “你不急夫家该急呢!你跟翊儿都老大不小了,该有了!你看人家晴箐,你看你表姑家妹妹的小女儿,人家成亲比你晚,都有了!” “好,好!”杨臻打断母亲的话,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若再让母亲说下去,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们,得罗列个遍。 “母亲,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也去睡了,晚安。” 撩下一句话,杨臻撒丫子走的飞快,只留下襄王妃一人,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回到房间,杨臻见屋里的被子都已经铺好,被子上面竟和刚成亲的新人一般,洒了些花生红枣之类的东西。 杨臻无语,唤了络雪进来收拾了。 络雪备好梳洗的热水,把床上的东西收拾了一番,出门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个墨色的身影,那人把食指放在唇间,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一摆手,吩咐络雪退下了。 进了屋,轻轻掩上房门,径直往房间里面走去。 屏风后面,杨臻已经梳洗完毕,敞着中衣坐在床上,正准备躺下。 听到声音,杨臻以为是络雪进来,刚要劝说让她去睡,一抬眼,却撞上一双漆黑的眸子,正盯着她桃粉的肚兜,快要看出一团火来。 杨臻瞬间把衣服合上,阴着脸问道:“你回来做什么?” 成翊顺势在床边坐下,瞧着杨臻有些红的脸说道:“我走在路上想了想,营中似乎,暂时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了。” 杨臻生气,这成翊竟然出尔反尔,嘟囔着骂了一句,“不要脸!” 成翊不怒,反倒笑了,愈发贴近杨臻挑逗道:“不要不行呢,阿臻不图财不图势,唯一能把阿臻带回家的,为夫也只有这张脸了!” 杨臻惊的张大嘴巴,她从来都不知道,一向稳重冷酷的成翊,竟会有如此无赖的一面。 刚想发火,却见成翊又正经起来,“母亲瞧见我回来,很高兴呢!” 杨臻明白母亲的心,怕是她比成家的老祖宗,还急着抱娃娃呢。 成翊脱了衣服鞋袜上床,见杨臻一脸戒备,便安慰道:“阿臻莫怕,我今夜,什么都不做。” 可事实证明,“什么都不做”,怕是普天之下的男人最常说出的一句笑话。 熄灯躺下不过一刻钟,成翊感受着身侧传来的美好芬芳,脑中满是方才落入眼幕的桃粉肚兜,看着锦被下凹凸有致的身段,成翊渐渐有些呼吸不稳,感觉越来越难以忍受,最后只好欺身,压了上去。 杨臻猛的睁开眼睛,借着窗外的月光,入目便是一双充满情欲的眸子,一头墨色的长发随意披在脑后,中衣大开,露出里面麦色的健硕胸膛,黑夜里,竟如那蛊人入魔的罂粟,充满着诱人的魅惑。 瞧见杨臻嫣红柔软的唇微张,成翊作势就要吻下来。 杨臻赶忙侧过脸,成翊的吻落在了杨臻的脸颊,舌尖轻触,挠的心头酥酥麻麻。 正准备推开爬在身上的色狼时,还未用力,却早已经被成翊看穿,一只大掌敏捷的握住了杨臻的两只手腕,禁锢在她头顶。 杨臻挣脱不开,只能用眼神冷冷的看着成翊,不再挣扎,想用自己的麻木,打消成翊的欲望。 成翊吻上杨臻的唇,见她竟把眼神,瞪的如寒冬的冰凌一般,于是略带痞气的一笑,一只手解开杨臻的中衣,桃粉的肚兜被轻轻褪下,一扬手,盖上了她的眼眸。 杨臻满腹咒骂的话语,只能打消在了成翊轻弄慢捻的吻中。 随着成翊密密麻麻由深到浅的吻落下,杨臻听着耳畔急促的呼吸声,渐渐迷失在了他独有的气息里,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这一整夜,她都像一叶漂泊的孤船,随着海浪的起伏波动,时而飞到了天上,时而坠落了谷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陈年密事 清晨已至,窗户外头天已大亮。 杨臻翻了个身,只觉得浑身酸痛无力,睁开眼睛,蓦地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眸子,正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躺在她身侧,用手拄着脑袋看她。 杨臻背过身去,不想搭理成翊,觉得送他一个白眼儿,都已经变得有些困难。 成翊揽住杨臻的腰,把挺直的鼻子埋在她的发间,轻嗅着长发的芬芳,柔声道:“你躺着吧!待我把早饭给你端过来。” “不行!”杨臻猛的起身,扯的身上的骨头疼,平日起的早,今日若赖在床上,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麻利的捡起衣衫穿上,乘成翊看着她,还没有色令智昏的时候,杨臻伸手在他腰间,狠狠的掐了一把,为他醒了醒神儿。 成翊吃痛,闷哼一声,随即笑着求饶道:“夫人放手!” 杨臻松手,快速穿好外袍,看着成翊披头散发胸膛半裸的样子,到床边弯腰挑起他的下巴,像个混迹妓馆多年的老嫖客,啧啧品评道:“这小相公,长的真不错!” 说罢,哈哈大笑一声,扯的身上的肉一疼,“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身出去了。 只剩下成翊在床上,笑意愈发深了。 果然,如张艺所说一样,他的老大,有个“好色”的癖好。 用过早饭,杨臻默算了一下时间,今日正是那孙裘,回凉城养伤的第七七四十九天,看来有些事情,是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随成翊一同到了军营,又去脾气暴躁的胡军医那里,取了最后一次血,杨臻端着熬好的汤药,走向营中的一处暗房内。 轻扣房门,片刻之后,玉兰从屋里把门打开,让了杨臻进屋,成翊紧跟着,也进了屋里。 房间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瘦骨嶙峋的人,脸上所留下的疤痕与李安的不同,被红绛灼过的伤口,丘壑纵横,带着不自然的红,而之前呆滞痴傻的目光,如今如毒蛇一般的,盯着进屋的人。 杨臻把手中的药碗放在桌上,踱到孙裘面前,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说道:“孙大侠,可清醒了?” 孙裘的目光在成翊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看向杨臻,出声竟像个八十岁的老妪一般沙哑,“你是杨少辞!” “呵呵,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生能不能脱离蓝岫的梦魇,就把握在我手中了。” 已经从玉兰口中得知杨臻的身份,所以杨臻的目的,孙裘也知道了个大半。 “你想知道红绛的事情?” “聪明!”杨臻皮笑肉不笑的赞叹道。 孙裘只把目光看着杨臻身后的成翊,阴策策的说道:“红绛的事情,你不该问我,应该问他才是!” 杨臻不解的看向成翊,却见他神色不好的朝孙裘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竟不知道!哈哈哈!”孙裘扯着嘶哑的嗓子哈哈大笑几声,看着成翊说道:“也是个可怜人,当初有了那样的事情,他怎么会让你知道苗疆红绛的事!” 成翊已经隐隐猜出了几分,孙裘口中的“他”是谁,只是有些不愿相信自己所猜测到的。 “你是不是好奇?我本应该是个已经尸骨腐烂的人,为何还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活在这里吧!呵呵,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杨臻盯着孙裘,只听着他口中的“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当年看中我功夫高强,又贪恋生存,于是从狱中把我救了出来,放过我的唯一条件,就是让我取回苗疆红绛!只因那红绛之毒无色无味,无任何中毒之症,饶是天下名医,也不能辩得!” 那孙裘说到这里,狰狞的表情开使变得狠厉,“我偷偷潜到苗疆,丢了大半条性命,才勉强取了红绛的一片叶子。事成之后,只亏我当时留了个心眼儿,才逃了出来,他怕事情败漏,一直在派人找我,想要杀人灭口,没想到最先找到我的,竟然是你们?” 杨臻心头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只是不敢确认,便干脆向孙裘问道:““他”是谁?” 孙裘只看着成翊渐沉的脸,觉得尤为过瘾,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个人,我们成大将军应该很熟悉!就是他守护敬重,视如生父的亲舅舅,太子殿下!” 是他!杨臻心头震惊,他有什么理由,想杀父亲灭口? 脑海一闪,突然想起一个人――襄王! 当年父亲拥护襄王众所周知,而襄王在众皇子中出类拔萃,为人谦和善良,多少次亲临有灾情的地方,与他的子民共度难关。想当年,襄王在朝中和民间的人心地位,是诸位皇子们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而在众人本以为,襄王必然会是未来储君的时候,天不遂人愿,襄王却受尽苦楚,含冤而死。 当年父亲身体健康,边关兵权在握,即是襄王的挚友,又是他最有力的支持者,所以才会遭受牵连? 成翊同样不敢相信,手中的长剑瞬间架在了孙裘的脖子上,声色严厉,气势咄人的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呵呵!”孙裘听到“证据”这个词语,竟开始苦笑起来,混浊的眼泪沾湿了丘壑纵横的脸,声音越发沙哑了。 “我这些年,日日饱受精神痛苦的折磨,有些我一生都不愿回想的画面,反反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若不是师妹把我关在暗室里捆绑起来,怕是我早已经寻了死。所以我,就是证据!我脸上的疤,我这些年受的苦,就是证据!我能从守卫重重的死刑犯牢里被放出来,就是证据!” 成翊怔住,依旧不肯相信这个事实,他的太子舅舅是那样的谦逊善良,怎么会?怎么会做出如此恶毒的事情?可事实正如孙裘所说的那样,当年他把孙裘擒住之后,亲手交到了太子手中。孙裘杀人证据确凿,并无翻案的可能,而京都死刑牢中守卫重重,几乎没有逃脱的机会,除非有人,将他故意放出。 成翊收回手中的剑,慢慢静下心来,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会把这件事情查清楚的,若你所言有虚,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孙裘直盯着成翊,语气竟带了丝嘲讽,“若你把所有的事情查清以后,长剑对着的,就不一定是我了!” 杨臻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两人的对话,没想到事情的结果,竟然会是这样!而父亲最后的决定,竟是选择把她嫁给了成翊,把风雨飘摇中的凉城,靠向了害他的凶手。 杨臻把桌上的药汤放到孙裘面前,冷言威胁道:“这是最后的解药,算我实现我的诺言,不过我既然能帮你解了蓝岫,自然也能让你再重新体验一次,所以,你要清楚自己的处境!” 说罢,杨臻转身,准备离开。 快到门口时,却听见孙裘哑着嗓子说道:“你很聪明,把我藏的很严实,若你们想让我重回大牢,估计我还未到断头台,就已经被人杀了!到时候,后悔的可是你们!因为我,将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哈哈哈!” 这句话,杨臻当时只理解为了,他是解红绛之迷的关键。 与成翊出去后,见成翊的脸色十分不好,想必一直,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杨臻上前拉了拉他的袖子,成翊顿下脚步,把杨臻一把抱住,音色中竟有几分罕见的脆弱,“阿臻,对不起!” “若你问心无愧,就没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地方。”杨臻抬头看着成翊的眼睛,“成翊,我不是凭着怒气牵连别人的人!” 成翊心头一暖,她竟是愿意相信他的,只是这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出了孙裘所在的院子,杨臻便与成翊分头走了,成翊军中总有处理不完的事情,而她,则要回去,把这件事情,告诉最应该知道真相的人。 王府里,康王坐在轮椅上,听完杨臻的讲述,望着墙上父亲的画像,久久没有说话。 杨臻以为是父王难以承受这个事实,打算上前劝慰的时候,却听得康王长叹一声,说道:“臻儿,你不该查这件事情!” 杨臻听着父王字里行间的意思和语气,竟像是提前知道这个结果。 “父王,您……知道?” 康王摇头,“我不确定,但是我能隐隐感觉的到。” “那您打算……” “臻儿。”康王用手转着轮椅,转过身来看着杨臻,“忘了这件事情吧!” 杨臻一下子惊的不知道说什么,父王这么多年的病痛折磨,难道白受了?那曾经贤名在外的襄王,莫非白死了? 杨臻不解,“您当年与襄王是故交,为何……”剩下的话杨臻没法说出口,为何身为故交,在襄王含冤九泉的情况下,竟让真相埋没! 康王知道女儿的想法,望着杨臻的眼睛开口道:“臻儿,你的见地和决断从不输男儿,如今我只问你,当朝皇子中,除了太子,还有谁,更能胜任大梁的江山?” 杨臻低头思索,除了太子,风头最盛实力最强的也就是静王了,可静王这些年的作为和人品,杨臻实在不敢恭维,余下的皇子们,要么庸庸无能,要么刻薄纨绔,如此一比,太子这些年,无论在朝中的口碑,或者政事上的作为,就远超过其它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江山择位 思索片刻,杨臻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康王接着说道:“太子虽做过这等手段凶残伤天害理的事情,可眼下,皇帝暮年,一旦帝位更替,能保百姓安康,大梁安宁的人,只有太子!” 说罢,康王的目光开始颤抖,眼睛变的通红一片,音色都有些哽咽了。 “燕璟再好,终是去了,这忘恩负义贪生怕死的罪名,就让父王背了吧!” 杨臻震住,父王重情义,内心背负一辈子如此沉重的罪名,那会是怎样的煎熬?怕是夜里梦回时,见到昔日好友,也是无颜面对的。 杨臻上前蹲下,爬在轮椅的扶手上,眼泪已经簌簌的落下,只轻轻的唤一声,“父王。” 这一句“父王”,包含了太多的心疼。 入夜要熄灯的时候,成翊才从营中回来,杨臻看着成翊思虑忧心的样子,便没有再赶他出去。 一整夜,成翊紧紧的拥着怀里的人儿,感受着她的温度和呼吸,久久难以入眠。 清晨,成翊见杨臻转醒,起身轻吻了她的额头,终是把心头压了一宿的话说出了口。 “阿臻,我要回京都了!” 杨臻扭头看着成翊不解。 “为什么这么突然?” 成翊犹豫了一瞬,还是提起了杨臻不愿听到的那个人。 “太子……太子殿下差人传话说,皇上这些天身体有恙,叫我速回!” 速速回去助他登基么?杨臻心头冷笑,太子费尽心机这么多年,暗里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如今,怕是他的愿望要实现了呢!只希望,到时候新皇登基,莫把她凉城和杨家,置之不理,任由朝中奸佞和北狄蛮人胡乱践踏。 “什么时候走?” “今天。” 这么快!杨臻心头忽的涌起一丝没落。 “我……” 成翊为她掩好被角,“你不必跟我回去,万一朝局动荡,京都会比较乱,你待在凉城安全些,也莫要为我担心!” “谁为你担心了?”杨臻把头扭到一旁,口是心非的嘟囔道。 过了片刻,又过转身,一把抱住了成翊,感觉刚刚在一起,就又要分离了呢。 看着成翊的薄唇弯成一抹弧度,笑的狡猾,杨臻把身体往前一探,吻了上去。 本想轻轻的一吻,却被成翊用手扣住了她的脑袋,更加狂热的吻了回来。 随着成翊的呼吸渐促,杨臻也在不知不觉中,用手攀上了他的肩头…… 日上三竿,杨臻才缓缓转醒,看着空荡荡的身侧,似乎还留有他昨夜的余温。 以前的时候,成翊每个月到一两次西园,她总觉得的夜太漫长,清晨来的太慢,每次成翊一走,就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如今,竟觉得时光太急,急的她努力挽留,却还是过的那么快。 快速起身穿好衣服,杨臻边走边拢了拢头发,没有顾上洗漱,出了门便牵了小狼出去,是不是快一点,还能赶上看他一眼。 时光眷顾,杨臻踏上凉城城墙的时候,成翊刚刚率领着队伍出发。 站在城墙高处望去,骑着骏马在前,一身墨色戎装的背影,就是她的丈夫,成翊。 也不知道京都的事情平息了,再见会是什么时候? “刚刚走,就开始思念夫君了?” 一道清润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杨臻转过身,方才还在城墙下为成翊送行的大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笑眯眯的说笑她。 “大哥,我哪儿有?” “你整个脸上,都写了你有!” 杨臻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有那么明显吗?不过亏的脸皮厚,有就有! 成翊的队伍渐行渐远,慢慢变成一条细龙,再慢慢的,变成了一个点,最后消失在了视野里。 “大哥,你说京都这次,能安然无恙吗?” “怕是不能!皇帝虽然年迈,身体一直还算不错,如今突然抱恙,又招了成翊回去,怕是不好了。” “若太子登基,对我们凉城会不会……” 杨禹挥手摒退了周围的侍从。 “不会!”杨禹万分肯定的摇头,“虽然父王曾力挺过襄王,但如今你和成翊的婚事,就是凉城最好的明志书,太子虽然内里手段狠辣,但他在政事上,反倒不糊涂!但若继位的是另一人,就不好说了!” 杨臻点头,“静王虽然势头猛,但和太子比,总差上些火候儿了。” 杨禹随着杨臻的目光,一同望向远方。 “就怕是心有不甘,宁做蛇头,也不愿做那龙尾。” 杨臻怅然,只希望成翊此去,能一切顺利。 回府的路上,杨臻牵着马儿在街上走了很久,只觉得天高云淡,内心空荡。 思念的日子应该是会很漫长的,成翊刚走,杨臻却突然感觉,时间真是种奇怪的东西,一天之中,竟一会儿快的像风,一会儿慢的,像将冻的河流。 哒哒的马蹄声在身边停下,一身蓝衣的林风跳下马车,开口唤住杨臻。 “杨姑娘,留步!” 杨臻回头,正巧撇见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双温润的眸子微笑着看着她,亲昵的唤道:“阿辞,正巧!青缈峰明日掌门大选,你要不要一起去道贺?” 杨臻一拍额头,感觉自己这些日子,让情情爱爱影响的,都快被蜜糊了脑子,竟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去!一定去!”杨臻爽快的应到。怎么不去?如今正无聊,她也倒是很想看看,外公把抽个签的过程,整成了个什么花哨的样子。 说去就去! 杨臻翻身上马,朝沐卿说道:“沐卿老弟,你在乾一阁等我,我回去收拾收拾,我们晌午就出发。” “好!”沐卿一笑,如春风拂过,轻轻放下帘子。 杨臻刚要走,却听到帘子后面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说道:“阿辞,收拾行礼可以缓一缓,你回去记得把脸洗了就好!”说罢,马蹄声重新响起,带着车轮碌碌的声音,渐行渐远了。 杨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明显么? 回到康王府,快速的梳洗收拾,杨臻向来没有女子的磨蹭病,一向十分守时,到了乾一阁的时候,正值晌午。 进了门,茶楼里冷冷清清,没有一个顾客,杨臻寻了个位子坐下,四周环顾了一下,如她小时候来时一样,除了添了几个桌椅板凳,没什么太大变化。 木制的托盘在杨臻面前放下,托盘上雕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盘中放着一套紫砂的茶具,林林总总竟有七八件。 沐卿在杨臻对面坐下,把茶盘中的茶具一一拿出来摆上。 刚摆好,一个年轻的小伙计,适时的拎了一壶滚烫的开水过来。 杨臻轻笑,“怎么,今天不请我喝酒,改请我喝茶了?那我倒要好好尝尝了,这乾一阁少阁主亲自沏的茶,必定差不了!” 沐卿但笑不语,从茶包中取出些许茶叶放进茶碗里,待身旁刚刚烧开的水落下滚烫的高峰,轻轻拎起水壶,往茶碗中一倒,热水带着袅袅的水汽,沿着茶碗的边沿流入杯中,杯底的茶叶被瞬间冲起,随着打旋儿的热水,在杯中快速的旋转翻腾。待杯中的茶水上升至八分满时,倾泄而下的水柱嘎然停止,杯中的水色也渐渐转成淡黄。 杨臻瞧着沐卿沏茶的动作,优美流畅,单看着就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而且沐卿出手的东西,必定是天上地下都少有的精品,所以杨臻一时间,倒是十分期待。 几息时间,沐卿从容的把茶杯的盖子打开,一股清香之气自杯中扑面而来。 杨臻闭上眼睛轻嗅,这味道,仿佛能让人闻到春草破土的芬芳,娇嫩有力中,自带一种磅礴的生机。 沐卿把茶杯的盖子微侧,一手握住茶碗,把杯中茶水,尽数倒在了一旁的公道杯中。 公道杯口搭着个细纱的茶漏,成功的阻断了从茶碗中逃出,试图随着茶水溜走的几片茶叶。 取下茶漏,沐卿修长的手指捻起公道杯,把茶水倒在了面前寸许大小的杯子里,紫砂的杯子添上金黄的色泽,不浓不淡,搭配的相得益彰,恰到好处。 杨臻单闻这味道就觉得陶醉,刚要伸手取来品上一品的时候,却见沐卿拿起一旁的茶夹,夹起白瓷的杯子,手腕微转,茶水在杯中轻轻转动,沾染过的杯壁都带了淡淡的茶香气,抬手间,一杯好茶,被沐卿尽数倒在了一旁的茶宠上。 年轻的小伙计看准时间,又送来一壶开水,顺道把方才那壶分明还很烫的水,取了下去。 杨臻来了兴致,坐正身子认真的看着沐卿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把之前杯中的茶水统统倒掉,待水壶中的开水稍稍平静,一把拎起,重复了方才的动作。 不过这次,杯中的茶叶因沾了水分,似乎更饱满了。 茶水浸上,稍稍片刻,沐卿重新把茶水倒进公道杯,又用公道杯,把茶分到了茶杯中。 轻拂住袖子,沐卿把茶水递至杨臻面前,做了“请”的动作。 杨臻端起茶水轻嗅,入鼻清香,带着袅袅的温热茶气,让人瞬间忘了,本是身在草木枯荣的寒冬,而是置身在了草盛花繁的春夏。 杯子端至唇前,杨臻轻抿了一口,唇齿口腔瞬间溢满了茶的香气。 “果然是好茶!”杨臻赞叹一声。 沐卿浅笑着看着杨臻,觉得似乎与她品茶,比与一些懂茶的人在一起喝茶,更有趣。 端起沏好的茶水,沐卿浅尝了一口,茶水带着香气在口中还未咽下,却险些喷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杀人剖心 杨臻品了一口茶,入口清香,余味十足,确实是好茶,于是把杯中剩下的茶水端起来,仰起头一饮而尽。 喝杯茶,杨臻十足十的,喝出了饮酒的气概。 放下杯子,杨臻瞧着沐卿要笑不笑的样子,以为他是在得意自己的作品,于是开口称赞道:“我虽然不是什么“雅人”,但在大哥的熏陶下,我还是懂一点的,你这茶确实是好茶,要是你不做那少阁主,来这茶楼做个泡茶的伙计,生意一定比现在好!” 杨臻说完,觉得这话她似乎什么时候说过,细想一下,她似乎还劝说过万花楼的老鸨子,改行开个酒楼呢!如此一看,她确实也是有些经商头脑的。 杨臻想的入眯,却没有撇见一旁不远处,等着伺候的小伙计,已经黑了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喝完沐卿的好茶,又顺带着蹭了沐卿的一顿好饭,茶暖饭饱,两人才慢吞吞的上路。 从凉城到青缈峰有一定的距离,怕是今夜,他们得马不停蹄的赶路了。 沐卿不急,只说他习惯了赶夜路。杨臻也瞬间想起来,长大后第一次与沐卿相遇,就是在夜间的路上,果然两人,还是有缘分的。 不过夜路对于杨臻来说,也没什么,左右沐卿长的那样一张即清纯又妖孽的脸都不怕,而她死猪不怕开水烫,更没什么怕的,反而若在夜间遇上什么山匪采花贼之类的,才更有趣。 不过,有趣归有趣,杨臻发誓,她并没有真的想遇到刺客之类的。 可当一群黑衣人,举着明晃晃的大刀朝她们砍过来的时候,杨臻甚至都呆在原地了。 感情和“神棍”沐卿在一起久了,她的直觉都这么灵验了。 林风下马,与刺客们缠斗起来,杨臻瞧着那刺客的身手招式,竟都算的上是一流高手。 十几个高手刺杀他们,也算得上是大手笔了。 莫不是自己惹了什么仇人?杨臻暗自思索,却见那身手不凡的刺客们,刺杀的目标并不是她,而且马车里的沐卿。 杨臻瞬间抽出红云鞭,沐卿的真正身手她并未见过,只是这么多高手同时刺杀,饶是谁,也会很吃力,她能帮一把是一把,总不想看到沐卿,被刺杀而死。 一个握刀的刺客悄悄靠近马车,隔着帘子就要做势砍进去,力气用了十成,眼看刀刃即将落下的时候,却被赤红的鞭子猛的勒住了咽喉,长鞭带力,从刺客颈间盘旋而过,脖颈中先是浸出了一条细长笔直的血线,紧接着,鲜血从中喷洒而出,在空中形成一团团红色的血云。 那刺客当即倒地毙命,颈上的鲜血,却还在不停的流着。 又有两个不知死活的冲了上去,杨臻刚欲出手,却见那刺客猛的后退,惊恐的撕扯开了胸口的衣服。 杨臻借着月光看去,只见那两个刺客的胸口,竟爬满了奇异的暗色纹路,细看之下,杨臻惊叹,这纹路她见过,密密麻麻的墨色藤茎,因为吸食了鲜血,变得越来越茂密繁盛,直至蔓延了全身,而那两个刺客,竟随着墨色藤茎的增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枯萎,最后如一具干尸一样,倒在地上,永远没有了生机,而那墨色的藤蔓,也慢慢的缩小,最后消失不见了。 竟然是墨榆! 杨臻惊讶的朝马车里看去,微风掀起帘子,正巧撇见沐卿的手收回,一枝墨榆的藤蔓慢慢变小,顺着他的手腕,缩回了宽广的袖子里。 杨臻收了鞭子,往旁边的地方挪了挪,抱着肩膀看起了热闹。这分明不需要她救嘛!她杀个人还要卖力气,而沐卿杀人,却不过举手之间的事情,不费吹灰之力。 杨臻心想,也不知道是谁,那么不开眼自寻死路,来惹沐卿这么一号人物,江湖第一的名号,可不是吹嘘来的。 林风身手矫健,剑下已经死了几个刺客,纠缠中,却依然有三五个人,举着大刀快速冲向沐卿的马车。 接近了,突然从马车中伸出一只修长的手,一把扼断了一人的咽喉,乘那人口中溢出的血渍,还没有沾湿素净的衣裳,迅速收回了手去。 余下的刺客,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招,惊的怔神之间,马车中人影一闪,皎白的身影已经立在了不远处,淡漠的看着杀向他的刺客。 好轻功!杨臻自问,若换作是她,也未必能做的如此快捷迅速,这沐卿,果然深藏不露。 似乎并没有要留下活口的意思,沐卿徒手与刺客打斗,举手投足之间,取人性命的那种从容淡定,一如白天时沏茶的模样。 刺客不断从他手下毙命,到最后,只剩下了那个功夫最好的,看似领头的人。 那人见沐卿杀神一般,出手狠辣,一时吓的后退几步,见识过沐卿的实力,知道自己退路已绝,那人举起大刀,大喊了一声,“放过老阁主,你这个不肖……” 话未说完,高举的刀刃没有落下,那人惊恐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徒手剖开了他的胸膛,手腕微转,掏出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握在手心,还带着生命的体温。 那人瞪着眼睛缓缓倒地,没有了疼痛,弥留之际,只觉得胸口冰凉一片,像是阎王恶鬼,已经把他的五脏六腑,渐渐吞噬干净,只后悔一时冲动,有了今夜的决定。 扔掉手中的肮脏之物,沐卿用另一只干净的手,从袖中掏出一帕洁白丝绢,轻轻擦拭着手上的鲜血,仿佛沾上了这世间最污秽的东西。 扭头看向杨臻,沐卿只静静的望着她,稍带稚嫩的脸上,竟显了几分沧桑。 和沐卿一同去过苗疆,他的事情,单从圣女沐芸的故事中,杨臻也能猜出几分。如今沐卿生母已死,听那刺客的话语,他的亲生父亲,竟是要他的命! 杨臻心头被沐卿的眼神触动,两三年前,她像沐卿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有为了凉城嫁给成翊,只胡天海地的,找寻着这世上有乐子的事情。 怪不得沐卿年岁小,却能处事老练,稳掌乾一阁,只原来,一切都是他迫不得已。 杨臻竟生出一丝心疼,若沐卿当真是她弟弟,她一定早已经把他宠成了长歌那样。 只可惜,不仅相见恨晚,而她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 月光下,沐卿静静的看着杨臻,再温润如玉,稚嫩素静的外表,也盖不住他杀人如麻的事实。 方才一时冲动剖人心脏的举动,沐卿只怕,是吓坏了杨臻,再或者,她会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恨不得躲开老远,再也不想靠近他。 一回头,却见她淡定的站着,目光透漏出的,不是恐惧鄙夷,似乎竟是,一种心疼。 这个表情,沐卿只曾在小时候,练功受了伤时,母亲的脸上看到过,如今时过境迁,人非物非,竟还有人,会心疼他。 杨臻从马上取下水囊,走到沐卿身边,拉起他的手,小心翼翼的用清水轻轻冲洗。 果然,那一滴一滴掉落的鲜血,除了刚刚死了的刺客的,还有手掌穿透胸膛时,被肋骨划破的伤口。 冲洗干净,杨臻扯下了沐卿的一片衣角,为他简单的做了包扎。 没错,是沐卿的衣角。杨臻觉得这种小事上,扯谁的都一样,所以干脆利落的,把沐卿的外袍衣摆,呲拉一声撕下一块儿,扯的不远处查探尸体的林风,都忍不住身躯一抖。 杨臻看着自己完成的“大作”,觉得这包扎的手艺,似乎都要赶上那黄大炮了。 欣赏片刻,杨臻见沐卿不语,只看着受伤的手,以为他是在黯然神伤,于是拍了拍沐卿的肩膀,劝慰道:“沐卿老弟,虽然你最后那一招,确实潇洒招风,但是还是有风险的,左右都是杀了他,你这样一下子,反倒自己也受伤了,不值当的!虽然体现潇洒很重要,但是也要注意分寸,你说是不是?” 一番长篇大论下来,沐卿已经哑口无言,阿辞对诸多事情的看法,似乎总是很“独到”! 林风上前,看了杨臻一眼,犹豫一瞬,禀告道:“都是之前拥护……他的人!” 沐卿沉默片刻,吩咐道:“回去之后加强守卫,任何人不得与他接触。” 林风领命,“是!” 重新上路,一路安稳。 杨臻也总算知道沐卿为什么不爱骑马,反倒喜欢坐车了,因为骑马走夜路,走的越久,困顿加上冬夜的寒冷,总不如马车里舒服。 所以杨臻也干脆下了马,与沐卿挤在了马车里。小狼鼻间轻嗤一声,抬腿跟上。 随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行,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一会儿,杨臻便靠着车壁打起了瞌睡。 见杨臻豪无戒备的熟睡,沐卿轻轻摇头一笑,伸手揽过杨臻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身旁的人儿睡的香甜,沐卿侧脸看去,不知她做了什么梦,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了几下,扫的人心头微动。 收回目光时,余光撇到了杨臻衣领遮掩的脖颈处,暧昧的一点红痕,沐卿唇角的笑容渐渐凝固,压抑已久的眸子瞬间回蓝。 紧握的手掌牵痛了包扎好的伤口,鲜血重新浸了出来。 良久,沐卿只对着寂静的空气,长叹了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掌门大选 到青缈峰山脚的时候,已经将近正午,早上还晴朗的天气,不知什么时候,阳光已经被云朵遮住。 杨臻从马车的车窗望向天空,也不知道成翊那里,事态发展的怎么样了。 走近青缈峰,马车渐渐停住,杨臻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叉着腰看着眼前的景象,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山脚,此刻大大小小的马车停了有百余辆,她们来的有些晚,已经挤不到前面了。 杨臻嘴角不自觉的抽动几下,感慨道:“竟倒腾的这么大阵仗!” 沐卿走近杨臻身后,笑言道:“青缈峰是江湖大派,名声在外,新掌门继位是大事,江湖众人,自然九成都要来道贺。” 杨臻无语,若被人知道今日“顺应天命”择掌门的真相,估计是要被整个江湖的人笑掉大牙的。 一辆豪华的马车从山脚驶来,旁边跟着几个训练有素的侍卫,从杨臻身旁路过时,杨臻扭头瞧了一眼,看那侍卫的打扮,竟像是宫中的锦衣卫。 杨臻心想,朝廷的人不会来为江湖事祝贺,怕是青缈峰上,又有哪位弟子深藏不露,和宫中的人有联系吧!想想青缈峰果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许多人的身份,都大有来头,就像曾路那奸商,就像她。 弃了马车徒步上山,守门的两个小弟子笑呵呵的迎着前来的客人。 杨臻瞧着,那两个弟子,正是之前扫地的两个,此时正咧着嘴巴,露出牙齿,笑着朝每个进山门的人点头问好。 杨臻把头扭到一旁,噗嗤一声笑了,这两个小弟子她很是喜欢,那笑呵呵的表情,像是练习了千百遍,但凡来道贺的人身份贵重些,那笑容,必定是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一些江湖散派,则收回两颗,分的相当明确。 杨臻同沐卿,随着道贺的人一同往山上走,走到那两个小弟子面前时,那小弟子朝她笑呵呵的露出六颗牙齿,伸手准备要名贴,待看清来人是杨臻时,一瞬间,两个人同时闭上了嘴巴,年岁较小的那个,还用手揉了揉笑疼的脸,暂时放松片刻。 杨臻愣住,待遇能不能不要那么明显! 那年纪较小的朝身旁的师兄问道:“六师兄,曾师哥说,凡进门的宾客,都得要名贴。”说着看着杨臻,认真的朝六师兄问道:“还要不要?” 六师兄认真的思索了片刻,见杨臻抱着肩,饶有兴致的等着他的回答,便朝小师弟说道:“虽然没有名贴不许进山门,但是她功夫好,我们肯定是拦不住的,既然我们拦不住,所以我们是不必拦的。” 小师弟挠一挠脑袋,“可是,曾师哥说了……” 年长一点的六师兄拍了拍小师弟的肩,宽慰道:“没有名贴,我们不“请”她上山就好,她自己上山,是她自己的事情,左右我们拦不住,你说是不是!” 小师弟觉得师兄分析的很有道理,于是面无表情的看了杨臻一眼,无视过她,笑着看向了下一位。 沐卿笑的欢畅,把手中的名贴递了过去。 “乾一阁,沐卿,前来拜访!” “什么,乾一阁!” 周围的人听到这个名字,竟纷纷往这边看来,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乾一阁当属江湖第一,其亦正亦邪神秘莫测,从未和哪个门派有过太多牵连,甚至从未赏脸过任何江湖门派的邀请,如今,竟来了青缈峰,并且没有故做阵仗,而是与普通人一起,徒步爬上山去。 人们纷纷把目光看向一身青衣的少年,阳光下,那少年眉眼如墨,生的风华绝代,不知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正看着身旁的美丽女子,笑的温柔灿烂。 众人被这美人美景看花了眼,暗叹青缈峰到底是声名远扬,连乾一阁,都派了这么俊俏的弟子来。没有人怀疑沐卿的身份是否属实,只因为,这天底下,怕是还没有敢冒充乾一阁的人罢。 那接信函的小弟子,一听闻乾一阁的名字,咧着嘴巴,笑的后牙床都露了出来。 杨臻轻嗤一声,略感鄙视。 一旁的沐卿却愈发笑的欢快了,对周围人向他投来的目光置之不理,仿佛除了眼前的女子,其它人都再入不了他的眼眸。 到了山腰处的青缈山庄,杨臻从正门进去,看着从前堂到院子里的景象,顿时呆在了当场。 后退一步出门,抬头看了看牌匾,杨臻肯定道,没错!这就是青缈山庄! 只见往常肃静古老的前堂,如今被漆的鲜红明亮,破旧的青灰瓦砖,竟变成了一片琉璃之色,新铺的大理石地,光亮的可以照见人的倒影,而正堂上祖师爷的画像,由原本鹤须白发的老者,描成了身姿挺拔的少年。 杨臻哑然,这祖师爷年轻时是什么模样儿,如今没有人见过,画画的不知是哪位弟子,也是个奇才,竟有勇气凭着祖师爷花甲之年的五官,描绘出他年轻时的样子。 杨臻远远的瞅了一会儿,还别说,和之前那幅画像,神态之中竟有七分相似!杨臻不禁再次感叹,她青缈峰,果真藏龙卧虎啊! 不说画像下面供奉的奇珍异果,单看到院子里的摆设,杨臻就暗自咽了一口口水。 院子正中摆了一个长长的供台,供台有三层,最上面围着一个炉鼎,摆了一十二只烤鸡,盛鸡的盘子雕龙鋳凤,在阳光下闪着金灿灿的光芒。 第二层是牛羊猪肉,杨臻数了数,刚好比第一层多了一倍,共二十四盘,皆是用白银铸造的盘子所盛。 第三层数量陆续叠加,黄铜底盘上刻了各色瑞兽,色泽鲜美的四十八条鱼,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那里。 再看向周围,一排一排的小案摆满了整个院子,粗略的算计了一下,竟有二百来个。 案上摆好了酒盏美食,已经有人陆续入了座位,依旧还有许多江湖游客,站在四周围,朝大堂内张望着,来客太多,有些门派小的,还没有他们的位置。 杨臻简直要惊掉了下巴,她可不知道,外公原来这么有钱!小时候偷偷拿外公二两银子买酒,外公都要冲她跳脚,只听人道,“越有钱的人越是抠门”,杨臻觉得这句话,说的相当的有道理。 沐卿被青缈峰的弟子,请到了最前面的案后坐下,杨臻本想就着沐卿身旁的小案坐着,却被告知没有她的位置,于是乎,杨臻只好与沐卿挤到了一处。 从小到大,杨臻只觉得,似乎也只有在青缈峰,她一个堂堂郡主江湖侠客,会被“冷落”到,连个座位都没有的地步。 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起,伴随着悠远的一声钟鸣,仪式开始了。 不远处,宗青峰沐浴焚香后,一身暗色锦袍,手捧三注长香,臂弯处放着一把古朴的宝剑,从远处款款走来,身后跟着身着素色弟子服的大师伯和小师叔,平日里一向嘻嘻哈哈的两人,此刻的表情也是异常肃穆。 杨臻托着腮,心里已经笑开了花儿,弄的还挺一本正经的,估计大师伯和小师叔此刻的心情,一定比上坟还沉重。 手持长香,宗青峰绕着祭天地的供台,缓慢的踱了三圈后,才慢慢走向了大堂。面对“年轻”的祖师爷站定,把手中的香火,插到了供奉的香炉中,又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才起身在大堂中,声色洪亮的说道:“天道循环,繁盛不衰!诸位英雄豪杰,青缈峰第七代传人宗青峰,今日特设大典,顺应天道,择我青缈第八代传人,以带我青缈峰,匡扶江湖正义,惩恶扬善!特,请诸位江湖英豪前来,为我青缈见证!” 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 杨臻周围的人,已经断断续续鼓起了掌,渐渐的,掌声越来越大,变成了轰隆的一片。杨臻看看四周,也伸出手来,跟着拍了几下。 仪式继续,只见宗青峰拔出怀中宝剑,潇洒的耍了几个绝招,招式凌厉内功浑厚,颇有几分宝刀不老的姿态。 杨臻在案后捏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点评道,这个环节设计的有些不好了,有种道士捉鬼的感觉,而且外公这些年懒的练功,这几下子摆弄,怕是下去了又要腰疼好些天了。 随着舞剑的最后一招结束,古朴锋利的长剑,嗖的一下子从宗青峰手中飞出,带着凌厉破空的风声,稳稳的插在了大堂外,供台最高处摆着的炉鼎里。 杨臻也暗暗叫了一声好,怕是这一招,外公该是练了好多次了。 虚头巴脑的阵仗搞了一阵子,重要的时刻终于来了。 宗青峰从祖师爷的画像前,取下一个精雕的檀木盒子,盒子上方有一个圆孔,正好可以放置一个人的手进去。 一个弟子托盘中端了一红一白,两颗鸽子蛋大小的珠子进来,珠子通体圆润光滑,大小均匀,只除了颜色,其它均一模一样。 宗青峰捻起珠子,放进了手中的木盒中,高举过头顶,朝祖师爷的画像禀告道:“日为红,月为白,红为主,白为辅,今日弟子宗青峰顺从天意,择选掌门,以继我派清正之风,慰诸位祖师之灵。” 说罢,转过身,把檀木盒子伸置两位面色沉重的弟子面前,严肃的说道:“无论你们两个谁当选了掌门,都要相倚相辅,懂吗?“ 大师伯和小师叔木讷的点点头。“是!” 宗青峰会心的一笑。 ”开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江山易主 杨臻用手戳了戳身旁的沐卿,悄声问道:“沐卿老弟,你不是能掐会算么?你说,谁能当掌门?” 沐卿呵呵一笑,“我极少推算命理,不准的。” “准!我放老鼠那次,你就说我会嫁给成翊,那次你还小,就说的那样准,如今估计更准了!” 沐卿无语,似乎在阿辞的心里,他是摆脱不了“神棍”的帽子了,想想当年,若真能算得自己的心会如此,怕是机关算尽,他也不会让她嫁给别人,只可惜,如今她的人和心,都已经完完全全属于那人了。 “我当年推算,不过也是凭着时局发展和人心,胡乱推测的,与未卜先知,没有太大联系。今日贵派这个选掌门的方式,不是我这种“俗人”能推断的了的。” 杨臻心想也是,抽签的这种事情,谁说的准呢?结果,怕是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大师伯和小师叔面如死灰,一人抓了一颗珠子握在手心,在师傅奸诈的笑容中,慢慢摊开了掌心。 一颗通体红润的珠子,静静地躺在大师伯的手中,而小师叔,长舒了一口气,看着手中白润的珠子,如释重负。 宗青峰见事情有了结果,愈发笑的开心了。上前一步,拉住大师伯的手,走到门口高高举起,朝着在座的满堂宾客,大声宣告:“青缈峰第八代弟子何越,今日顺应天意,继承掌门之位!” “恭祝何掌门!” 周围异口同声的响起了一声声道贺,大师伯何越听着,已经激动到眼里带了泪花。除了青缈峰的一众弟子外,在坐的宾客中,也只有磕着瓜子的杨臻,知道他有多么的心有不甘。 大局已定,美酒盛宴自然少不了。 没过多久,外公唤了沐卿去房里说话,杨臻不用想,也知道是有关于外婆的。 沐卿是苗疆圣主,外婆觞月是蓝岫长老,背离了族人,是外婆一生的心病。沐卿此次前来,虽说是代表了乾一阁,实则,也是代表了圣女殿,外公床边暗格后的箱子里保存的东西,本应该是外婆亲手交给圣女的,只可惜,外婆和圣女沐芸,都不在了。 胡乱吃了几口,杨臻觉得无聊,四下寻找了一圈,都不见曾路的身影。 于是,杨臻动身,去了后山的方向。 崖边的茅草屋旁,曾路果然在这里,一个人坐在寒风里,痴痴的看着山脚,一辆辆渐渐离去的马车。 杨臻过去推了他一下,说道:“选掌门又不是选你!你在这里哀伤什么?” 曾路依旧望着山脚下不语,那神情,竟和当初小师妹出嫁,一模一样。 杨臻在曾路身边坐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山峰料峭,并没有看出什么引人入神的东西。 过了片刻,曾路才把脸转向杨臻,看着她的眼睛,神情之中,竟带着几分隐隐的愧疚。 “阿辞,若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原谅我吗?” 杨臻一怔,曾路能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细想一下,阴着脸问道:“你把我们藏在树底下的酒喝了?” 曾路摇头,“没有!” 杨臻又想了想,指着曾路责问道:“你把我打碎外公白玉枕的事情,说出去了?” 曾路叹了一口气,又摇头,“没有!” 杨臻奇了怪了,那其它的,曾路能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骗财骗色?财就算了,估计两个她加起来,都不如曾路有钱。 莫非是…… 杨臻猛的站起身来,一把薅住了曾路的衣领,咬着牙问道:“难道你偷看过老娘换衣服洗澡?” 一句话,让曾路腾的红了脸,看了看四下无人,扯着嗓门说道:“谁……谁偷看你洗澡了?小时候偷看小师妹换衣服,也是被你怂恿着去的!像你这样凶悍的女人,谁敢看你!” 杨臻松了曾路的衣领,鼻腔中“哼”的一声,“量你也不敢!”而后想了想,又说道:“你要是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就打十把黄金的飞刀送给我,上面还要刻上,“曾路知错”四个大字!哈哈哈!” 杨臻边想着,就觉得那场景一定十分有趣,不仅能白得几百两黄金,还能看到曾路知错悔过的样子,想想就很期待。 曾路看着杨臻,突然变得有些得意的模样,不用猜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得失笑一声,她想诓他的金子,似乎从小时候,知道他有钱以后,就开始了。 掌门大选已经落幕,杨臻也并没有在青缈峰待上太长时间,只怕朝局动荡以后,凉城会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大哥的身体刚刚转好,怕再熬坏了。 下了山,杨臻便与沐卿分头走了,看沐卿离去的方向,杨臻估摸着,该是去了京都。 回到凉城,京都还没有传来什么消息,但是杨臻知道,两三天后,无论有没有结果,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风声传来。 几天之内,杨臻在王府和军营,这两个地方兜兜转转,心里总有些不安,生怕京都会不会有什么乱子,成翊会不会有危险。 大哥只安慰她放心,杨臻自己心里也盘算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故,就算皇帝驾崩,太子费尽心机筹备这么多年,应该不会功亏一篑,但是理智归理智,心里却还是忍不住的担忧。 三天后,京中传信,皇帝重病,已经奄奄一息,怕是江山易主,就要快了。 杨臻心头一颤,腥风血雨,就在这几天了。 又是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这一等,五天之后才从京都传来消息,传信的人是成翊的一个部下,消息直接送到了王府,杨臻打开成翊的书信,笔锋刚毅,只有寥寥八个字。 “太子继位,静退安康。” 杨臻合上书信,叹息了一声,太子果真还是继位了,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而这皇位争夺,“万骨”之中,又踩踏了多少亲人的白骨鲜血。 静王如大哥所料,不愿屈居龙尾,而是起兵,退到了安康。 安康地方不大,静王的兵力与成翊相比,到底是弱小了,不过新皇登基,朝中暂时不稳,太子一直以来,打的又是“仁慈”的旗号,怕是短时间内,不会将静王一脉赶尽杀绝,但是杨臻知道,那是迟早的事情,除非,静王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在短时间内推倒太子。 杨臻站在门口,望着开始阴沉的天空,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雪,厚厚的云层终于绷持不住,让雪花一片一片飘落下来。 成翊的来信,没有提到她一个字。 杨臻暗自可笑,这些天,她竟像了那期盼丈夫回家的妇人,可叹丈夫心中装的是家国天下,而她,只占了其中渺小的一个位置。 又或者,成翊如今助太子登基,自然算得上是太子的第一心腹功臣,年纪轻轻坐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莫说府上娇媚温柔的青玉梦华,怕是新皇暗地里赏赐的美女佳人,已经数不胜数。 成翊也似乎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什么海誓山盟的情话,单从妻妾成群这一点,成翊和秦槡,到底是不一样的。 得一人之心,白首不离,怕是这世上所有女子,都很难实现的奢求。 大雪纷飞,下了整整两天两夜,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白,踩上去,已经没到了小腿的位置。 年关都过了,竟然下了这么大的一场雪。 杨臻端着熬好的汤药,往大哥的院子里走去,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下雪,每到雪雨的天气,大哥的身体总要差上几分,她喜欢看到大哥,健健康康的样子。 小六子匆匆忙忙的跑进来,朝杨臻禀告道:“郡主!郡主!成将军来了,在……在营中!” 杨臻愣了一下神儿,把药碗塞到了小六子手中,吩咐了句,“交给公子院里的晚樱姐姐。”说罢,便一声口哨唤了小狼出来,往营中走去。 大雪埋路,出门的时候天还亮着,到了营中,已经黑蒙蒙的一片。 杨臻四下寻不到成翊的身影,路上遇到熊辉,熊辉告知杨臻,成翊去了关押孙裘的小院。 急匆匆的从京都冒着大雪归来,第一时间去的,竟是孙裘那里!莫非成翊已经证实,孙裘所说的,太子下毒的事是谎话?如今是要杀了他的? 杨臻提了提罗裙,轻功一跃翻过墙头,飞快的朝孙裘那里奔去。 进了院子,听到的却是孙裘哈哈大笑的声音,音色一如之前一样沙哑,笑起来,如被惊了的乌鸦。 走近了,杨臻刚欲推门,脚下一顿,从门缝里看到了玉兰鲜血淋漓的倒在地上,不知道是生是死,而成翊握着流霜,杀气弥漫了整个屋子,指着半坐在地上的孙裘问道:“说,你当年为何下毒手?” 杨臻从未听过成翊如此狠厉的说话,单从语气和这摄人的气势,成翊虽背对着她,她也能想象成翊此刻的表情有多么可怕。 上次孙裘不是已经承认,是他下毒毒害襄王和父王的么?为何成翊千里迢迢赶来,还要再问一遍? 杨臻收了推门的手,屏住呼吸,静静的立在门外。 面对杀神似的成翊,孙裘不仅不害怕,反倒又哈哈大笑了几声。 “没想到,你竟然来的这样快!哈哈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杀父仇人 孙裘大笑几声,剧烈的咳了起来,身体长年遭受折磨,已经虚弱不堪。 “没错,就是你猜的那样!当年我灭门的那一家三十几口,就是你父亲的副将,你为了给你的陆叔叔报仇,亲自擒了我交于太子!如今我告诉你,就是你的陆叔叔,被太子收买,亲手在你父亲背后放的冷箭,让你父亲,“顺利”的死在了战场上!事后太子怕事情败露,暗地里重金雇我灭门,没想到却被你抓住,他本想让我死了一了百了,却又看中我的身手,让我取了红绛再死!哈哈哈!天意弄人,因果报应的时候要到了!” 杨臻在门外,听的心惊胆战,却原来,成翊的父亲,不是战死沙场,而是被人所害。 这太子,到底是造下了多少罪孽! 屋里的成翊踉跄着后退一步,怪不得,怪不得一向所向披靡的父亲会突然战死沙场,怪不得逼退静王的时候,静王会说他是一个傻子,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又说与其有时间镇压他,不如去查一查父亲的死因。 细细琢磨,当年父亲死后,陆副将一家人被莫名其妙的灭了门,而灭门的真正原因,当年他年幼,太子并未告诉他确切的答案,如今,怕是也只有灭门的人,才知道真正的原因,所以成翊重回凉城,找到了解开这团迷雾的关键――孙裘,从孙裘口中,得知了这个他难以接受的事实。 杨臻在门外震惊之余,同样疑惑,为何成翊会在太子登基之时,突然去查他父亲的事情,估计八成是有人暗中指引,而这指引的人,必定不会是太子,十有八九,是欲与太子争天下的静王无疑。 那么,以静王的性格,为何时至今日,才向成翊道出这个秘密?又或者,是谁向静王透露了这个秘密? 一切的一切,似乎总有一个幕后之人,在暗处默默的操纵。 成翊后退几步,觉得整个屋子里,都回荡着孙裘所说的话,觉得每句话,都如锋利的刀子,剖着他的心,直至忍受不住,才转身,出了房间。 打开房门,杨臻静静的立在门外,再看向成翊,神色复杂,不知道自己是该悲,还是该喜,亦不知道如何开口劝慰他。 成翊上前,一把紧紧抱住了杨臻,用力,仿佛要把她揉化在他怀里。 千言万语,夹杂着无尽的悲伤难过,变成了一句,“阿臻,我好想你!” 杨臻伸手拥住成翊,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只觉得这些日子,见过了他太多脆弱的地方,原来那样到这里,林徐犹豫了,没有再说下去。 杨臻走近孙裘的尸体,蹲下身子,伸手微微翻动,那孙裘脖颈处一道深深的剑痕,伤口切的整齐平整,而伤口的边缘,泛着一丝微微的白。 流霜? 杨臻疑上心头,像,又有些不太像!难道昨夜成翊突然回来,说是取东西,实则是要杀了孙裘?确实昨夜成翊回去后,杨臻也并未见他手上拿着什么东西。现在,无论从杀人手法,兵器,还有死亡时间,作案动机,成翊的可能,都是最大的。 杨臻缓缓站起身来,他到底还是舍不下太子的养育教导之恩,如此杀了孙裘,是为太子洗清了罪孽么? 沉默片刻,杨臻选择尊重成翊的决定,换位思考,太子待成翊,一向视如己出,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国之栋梁,到底花了不少心血,如果换作经历这件事情的是她,她也会在两难之间无法选择。 最后看了地上的孙裘一眼,杨臻朝林徐吩咐道:“找个地方埋了吧!做的隐蔽些!” 林徐知道这孙裘作恶多端死不足惜,当即便领了命,“是!” 离开时,杨臻又回头问道:“玉兰呢?” 林徐回道:“死了!与孙裘一起死的,也是一剑毙命,护在孙裘身前,我们把她的尸体挪走,才看到孙裘的。” 叹了一口气,杨臻点了点头,“把他俩埋一块儿去吧!”也算是顺了玉兰的心愿,一个女子,保护被重重追杀的师兄这么多年,无论他痴傻或者疯癫都不离不弃,也是难得,想必这其中的苦,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营中的事情有林徐,杨臻也不必再担忧什么,一个人回到了王府。她已经两天,没有给大哥送过汤药了。 刚进了厨房,络雪跑过来,在杨臻耳边悄悄低语了几句,杨臻把手中扇火的扇子,一把塞到了络雪手中,匆匆跑回了房间。 昨夜成翊睡的晚,又奔波多日,杨臻以为他身体乏累,早上见他未醒,便没有叫他。这都临近半晌了,杨臻进了屋里,见成翊还在床上躺着。 杨臻放轻脚步过去,瞧见成翊的脸色带了不自然的潮红,唇色苍白,赶忙伸手去试了一下他的体温。 缩回手来,杨臻只怪自己太粗心大意,没有觉察出他的异样,竟让成翊烫成了这样。 匆匆找了大夫来看病时,成翊已经转醒,诊完脉,大夫只说是身体劳累,顶着大雪赶路受了风寒,再加上忧心过重,才导致一病不起。 听的一旁的杨臻连连自责,他刚刚经历了朝局动荡,又遭受了生父被害的打击,顶着风雪千里迢迢赶回凉城的时候,她还在温暖的室内,怀疑着他是不是美人在怀。如此一想,杨臻疑惑自己,心胸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狭隘了。 看着杨臻自责担忧的神情,成翊努力朝她一笑,安慰道:“阿臻,没事的,我喝了药躺躺就好。” 大夫开完药,把药房子交给一旁的络雪,提着药箱退了出去。 杨臻走近成翊身边坐下,端起一旁的热水喂了他几口,柔声说道:“上次你来,我都没有带你去凉城四处转转,等你病好了,我好好带你走一走,凉城有很多好玩儿的地方呢!” 成翊知道杨臻是在努力的哄他开心,想让他把注意力,从父亲被害的真相中,转移到一些愉快的事情上。 成翊心头苦涩,听了杨臻的话,还是轻轻一笑,他这妻子,损人的话说的顺溜,劝慰人的方法,似乎还很生疏。成翊忽然想起了,她两次带他去万花楼的场景,想着她说的好玩儿的地方,于是开口问道:“万花楼么?” 一句话把杨臻说的甚是尴尬,不知道天底下还有没有第二对夫妻,像他们一样,把逛妓院说的这样轻描淡写。 杨臻把手中的茶碗放下,见成翊精神似乎比方才好了一些,于是挑着眉头问道:“你想去?” “可以么?”成翊不知怎的,竟反口问出这样一句。 杨臻瞬间垮下脸来,一把揪住成翊的衣领,一时忘了自己身穿罗裙,翘起二郎腿,咬牙道:“你想干什么?勾三搭四么?告诉你,万花楼的姑娘,都是对爷芳心暗许的!” 手下的衣领带着皮肤滚烫的温度,杨臻蓦地怔住,她怎么忘了,成翊在发烧呢。 于是赶忙松了手,讪讪的笑了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冰消雪融 成翊理了理被抓乱的衣襟,心情似乎确实轻松了一些,浅笑着说道:“听黄军医说,舅兄的名声,都被你给败光了!” 杨臻一时无语,竟然无法反驳这个事实,想想黄大炮,看来这阵子没有修理过他,黄鼠狼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没过多久,络雪端了一碗黑褐色的汤药进来,轻轻放在了一旁,说是康王妃亲手熬的。 杨臻端起药来,舀起一勺放到嘴边吹了吹,心想母亲这是心疼女婿了呢。 药汤一勺一勺的喂到成翊口中,动作生疏笨拙,成翊竟也十分享受这个过程,张口一点一点喝下。 这一病,成翊的烧退了又起,折腾的整整三天,才渐渐转好。 这三天,杨臻衣不解带,日日守在成翊身边,只怕她一时不留意,成翊又烧的说起了胡话。一直以来,杨臻都自认为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可成翊高热中唤的那一声爹娘和阿臻,听的杨臻心都碎了。 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就是现实,要你恨一个,你无比敬爱的人。只怕是成翊对太子的感情有多深厚,如今就有多痛苦。 窗外的雪,渐渐融化了。 都说下雪不寒化雪寒,好在外面艳阳高照,站在阳光下,也不觉得有多冷。 在府上窝了这么多天,杨臻见外头,被雪封住的路已经逐渐消开,便拉了成翊往外跑。 襄王妃本欲拦住杨臻,却被杨臻有理的犟道,生病了越闷着,病好的越慢,出去晒晒太阳,什么都过去了。襄王妃反驳不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跑出去。 骑着马儿,杨臻带着成翊转了大半个凉城,小时候在什么地方打过架,什么地方赛过马,什么地方调戏过漂亮姑娘,杨臻都兴致勃勃的朝成翊讲着。 成翊刚开始只静静的听着,后来走的地方越多,看着手舞足蹈的杨臻,脸上也渐渐有了笑意。 和她这样走一辈子,也挺好。 杨臻问过成翊,小时候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情,成翊仔细的回想,只总结了四个字。 读书,练功。 杨臻听了无语,怪不得成翊大多时候,总一副严肃的样子,原来他的童年,都是这么没有趣味的。 去到城西的时候,杨臻拉着成翊顺道去了李安的家里。 进了门,李安正举着一把斧头劈柴,一只手握着斧头高高的举起,瞄准竖起的一截柴木,利落果断的一斧头下去,木头齐齐的被劈成了两半儿。 杨臻轻笑,劈个柴都让他劈出了横扫千军的架势,看来身体是好了。 李安见有人进来,一抬头,瞧见杨臻笑眯眯的脸,便放下手中的斧头,在粗布衣衫上蹭了蹭手,虽然杨臻一身女装,却依旧笑呵呵的唤道:“小公子。”而后又抱拳向成翊行了个礼,“成将军!” 成翊点头回应,却听一旁的杨臻朝李安问道:“李安,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慕容谷主的医术果真高明,虽然偶尔还是有些头疼,但是已经不影响什么了!” “那就好!”杨臻点点头,蓦地朝李安来了一个严肃的点名。 “李安!” 李安瞬间站直身子,声音洪亮的回应:“到!” “从明日起,到营中任职!之前落下的事情,后期统统补上!这几个月的军饷,我可是一直发着的!” 李安先是欣喜,随后又有些犹豫的摸向了自己的半边脸,“我……” “你怕什么?”杨臻反问道。 见李安还是迟疑不语,杨臻知道他的担忧,便肃了肃嗓子开口安慰道:“你原来长的也够丑了,如今这样,我看倒是比之前好看多了!” 李安瞬间哑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一旁的成翊反倒噗嗤一声闷笑了几声,这阿臻“安慰”人的本事,似乎已经更上一层楼了。 杨臻接着说道:“李安,你要活出你自己的样子,保卫凉城是你的职责和使命!莫要忘了,当初替你死去的将士!” 听到杨臻的话语,李安的眼中瞬间湿润,当初袭击北狄那夜,本是他抱着*冲上去的,没想到要紧关头,却被身旁的将士把*抢了过去,替他,进了鬼门关。 他还记得当时轰隆的一声巨响,他被巨大的气浪推到河里,脑中昏沉一片嗡嗡作响,而他一手培养起来的那个小战士,已经永远的去了,尸骨无存。 这么多人已经为了凉城牺牲,他这个活下来的人,更应该站出来,保护凉城,保护他们的家人。 “是!”李安颤抖着双唇铿锵有力的应了一声,这一声,在杨臻的心里,久久的回荡着。 屋里传来一阵小儿的咯咯乱笑,声音如那清脆的风铃儿一般,干净纯洁。 杨臻抬脚,朝着屋里走去。 掀开帘子,瞧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躺在母亲怀里,正眨巴着天真无邪的眼睛,望着屋道:“你若喜欢,我们也生一个。” 一句话,让杨臻慌乱着的心,渐渐的冷却了下来。 生个孩子,怕是有些难了。 前些日子成翊走了之后,杨臻果真被母亲拉去看了女医,杨臻心想看就看吧,左右不会真的立马给她看出一个娃娃来。 没想到女医诊了脉,竟连连摇起了头,只说杨臻体内似乎有一种极寒之气,虽查不出是什么,但想要有孕,却要比平常的女子难上许多。 所谓极寒之物,杨臻心中自然也有数,她身上有的,也不过是同命蛊罢了!大哥身体虚弱,一到冬日雪天就极其畏寒,其原因,怕也就是体内的蛊在作祟。 杨臻自觉得愧对成翊,之前偷偷服用避子汤不肯为他生育,如今造化弄人,她想与成翊有个孩子了,老天却没收了她的这项权力。 从李安家出来,杨臻没有了再逛下去的心,翻身上马,直接回了王府。 期间成翊与她说话,杨臻也笑着应上一句,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让成翊好不容易放松的心,再次沉寂。 回到王府,碰见隔壁街的绣娘,抱了一团大红的丝线进去,脸上还带着浓浓的笑意。 再往府里走,母亲已经张罗指挥着家丁,把鲜红的灯笼高高的挂起。 杨臻恍然想起,新春伊始,大哥与魏国公主的婚事,也近了。 跑进大哥的房间,杨臻见他依旧一身月白的衣袍,坐在书案后,静静的翻着一本书籍,不远处,放着一套大红的新郎服,锦色的绸缎上,绣着暗红的鸳鸯花纹,色彩鲜艳夺目,杨臻却感受不到一丝喜气。 走过去,用手轻拂了那大红的喜服,触感细腻,却没来由的,让杨臻一阵难过。 “大哥,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杨禹放下手中的,抬头看着杨臻,应道:“明天。” “好。”杨臻点头。“我回去收拾收拾。” “阿臻。”杨禹浅笑,“你不必收拾,魏国之行,我去就好。” “可是路途遥远,大哥你的身体……” “无妨,我自有分寸。阿臻放心,我会带了黄军医一同去的。” 杨臻刚欲再坚持,却听大哥说道:“江山刚刚更替,此刻要多防范北狄,而且……而且成翊现在需要你,你肩头的任务,比我的重。” 杨臻想着,大哥这些天的精神,也确实好上许多,若同命蛊不触动,又有黄军医调理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那,大哥你路上多注意,莫要累坏了。” “嗯。”杨禹轻轻点头,望着妹妹,眼睛已经温柔成一波池水。 一夜过的飞快,转瞬天明。 杨臻站在门口,望着渐渐远去的迎亲队伍,车马聘礼,红彤彤的一片,旁人看一眼,就觉得喜庆无比。 杨臻却在想,倘若时光没有改变什么,带走什么,大哥此去,再归来时,披红结彩的马车里,带回的是他心爱的女子,那该有多好。 成翊望着杨臻,安慰道:“杨兄此去,一定会安然无虞的,放心吧!” “嗯。”杨臻点头,侧身看向成翊,柔声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么?” 成翊点头。 杨臻见他有了自己的主意,却心中一紧,他终于是要回京都了,她也要陪着他回西园,安安静静的继续做她的将军夫人么? 见杨臻突然变得寞落,成翊伸手揽住她的肩,浅浅的一笑,低语道:“我打算,等舅兄娶亲之后,回京都去。” 杨臻点头,果然,他要走了。 却听着成翊稍一停顿,接着说道:“我打算辞了官,接上祖母,来凉城陪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此鸳彼鸯 什么! 杨臻猛的抬起头,怔怔的看着成翊,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可以放下这滔天的权势,和她屈居到凉城这种小地方。 成翊轻叹,“从小他便是我的依靠,他待我,如师如父,虽然如今有了这样的真相,但我从未怀疑过他待我的真心。杀父之仇不能忘,我自问却没有勇气杀了他,我已经助他握住了江山,余下的路,我不想和他再有瓜葛了,以后,我与他天各一方,再不相见吧!” 杨臻握住成翊的手,若换作是她,她做的未必会比成翊好。成翊是个有胸襟的男人,若他执意刺杀太子报了父仇,心里难安是其一,其二便是江山谁坐?到时候大梁的天下,怕是要乱了,社稷乱,苦的是大梁的百姓,这一点,父王和成翊都选择了隐忍的方式,或许这一点,也是太子稳操胜券的原因。 成翊见杨臻怔住不语,便笑说道:“我以后,怕是要吃软饭了,不知道夫人帐下,还缺不缺副将教头什么的?” 杨臻被成翊一句话逗笑,“官职什么的,我军中人才济济,自然不缺,也怕委屈了成大将军,不过瞧你这张脸生的英俊不凡,突然想起我房中,倒是可以有个暖床的,不知成翊公子,愿不愿意?” “好。”成翊受着杨臻的“调戏”,一口答应,心头郁结了多日的愁绪,也随着这一声好,慢慢看淡了。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有些事情,终究是要放下的。 接下来的日子,杨臻努力的学着做一个贤惠的妻子,只除了烧糊的饭菜和裁废的衣服,其它方面,杨臻觉得也没什么难的。 可裁衣服的老妈妈,厨房的春婶儿,还有管园子花草的老李,都同时把状,告到了襄王妃那里,哭着喊着,请求王妃劝郡主消停一点。 襄王妃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孩子们小时候,杨臻淘气到让她头疼的日子。那时候,饶是一向文文静静的她,面对这个鬼灵精似的女儿,也忍不住被气的跳脚。本以为女孩儿长大,嫁了人就会稳重收敛一些,谁知道姑爷放任不管,任由着她掀翻了天,也还是一副宠溺的模样。襄王妃本还无语,想着怎样管管这个女儿,但在看到成翊,连着吃了三四天烧糊的饭菜之后,心头也就淡定了,估摸着,脾气再好的人,也快要受不了了。 可不,成翊望着杨臻端到面前的鸡汤,一时间不敢下口,虽然这次没有糊成一团漆黑,但依着成翊这些日子以来累积的“经验”,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看着杨臻期盼的眼睛里,都闪了亮晶晶的星星,成翊还是不忍心推脱,于是拿起勺子,舀了半勺儿,深呼一口气,努力给自己鼓了一把劲儿,喝了下去。 果然!成翊强迫着自己咽下,想必阿臻的手艺,是得了营中王胖子的真传,这色泽看上去还不错的鸡汤,“盐”都已经不足以用来形容它的咸。看着杨臻期待的模样,成翊不忍心打击,可面前的这“美味”,成翊觉得,实在是也可以列入砒霜鹤过娶令蝉的话,令蝉去后,大哥更是打消了娶妻的念头,只一个人默默的念想着。 如今这满目的红,在大哥看来,或许也不过是祭奠令蝉的一抹苍白。 日升月落,周而复始。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把杨臻从屋里引了出来。 “已经到街口了!” “终于快到了!” 杨臻听着院子里的人们,议论纷纷的声音,提着裙子,飞快的朝街上跑去。 街道上的百姓站立两旁,杨臻挤到人群前面,向迎亲的队伍望去。 熟悉的身影,身着大红的喜服骑在马上,眉目平静,朝着街道两旁道贺的人们,浅浅的笑着。 杨臻捂住胸口,牵起一阵莫名的心痛,呼吸也不自觉的有些急促。稳下心神,杨臻远远的望着马上的大哥,见他面色渐渐苍白,却依旧挺直着背,做着今天最应该高兴的新郎官。 怕是今天这个日子,大哥心里的痛,也只有同蛊连心的杨臻可以感受的到。 记得小时候,他们几个凑热闹,追赶着看别人迎亲的花轿,走过这路段时,大哥曾对令蝉说过,长大了要用更好看的花轿娶她。 只可惜如今他身披大红,豪华艳丽的马车中,新娘却不是她。 杨臻挤过人群,顺着迎亲的队伍不停的往前走着,不时捂住疼痛的胸口,生怕大哥坚持不住,从马上倒下来。 迎亲的车队缓缓向前,直到停到了王府门口,杨臻才长舒了一口气,身形一晃。 一双有力的手从背后扶住她,杨臻回头,心头觉得无比难过,只沉沉的唤了一声,“成翊。” 成翊伸手,把杨臻挤乱的头发梳理到耳后。 “你难过,舅兄也会难过的。” 压下心头的思绪,杨臻努力让自己的脸上,不再做出任何悲伤的表情。 再看向府上的红绸彩带,杨臻感受着渐渐平静的心,淡然一笑。这场婚礼,在她和大哥心中,权当做送给了令蝉。 王府中喧嚣热闹了一整天,入夜的时候,宾客们才渐渐离去,只剩下了魏国送亲的使团。 杨臻在房间内,对着镜子把上扬的眉角加粗,墨色的长发高束,一身红色暗纹的鸳鸯喜服穿在身上,把大哥白日里公子如玉的形象,穿出了几分张狂邪魅的味道。 成翊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见她起身要走,有些不舍的唤道:“阿臻。” 杨臻回头,眉角轻扬,天生自带一段潇洒之气,一开口,语气里却尽是无奈。 “你唤我做什么?等明天魏国使团走了,我就回来了,你已经唤了我六次了,我又不是红杏出墙!” 成翊张张嘴巴哑口无言,竟还想再出口唤她一声。 杨臻把手中的梳子扔在桌上,从不知道成翊,还有这么磨磨唧唧的时候。利落的起身,朝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撞上了捧着水壶要进屋的络雪。 杨臻伸手把络雪微晃的身形扶稳,轻言道:“小心一点。” 络雪抬头看了杨臻一眼,一张脸竟唰的红了,把手中拿着的水壶慌慌张张的放在桌上,匆匆跑了出去。 杨臻脚下一顿,随着络雪后脚,也大步出去了。 只留下成翊一人,看着远去的身影,想想那等在洞房中的赵苒公主,心里竟有些吃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洞房花烛 洞房花烛成双夜,春宵一刻千金时。 推门进去,屋里被大红喜烛燃的通亮,杨臻踱着步子走到桌前,两根手指捻起一杯喜酒,仰头一饮而尽。手中把玩着杯子,一步一步,走到床边静坐着的,一身凤冠霞帔的赵苒公主身前,垂眸看着她因紧张,而抓出褶皱的衣袖。 一扬手,鲜红的盖头飘落。 杨臻伸手挑起新娘的下巴,细细端详着那精描的眉眼,嫣红的嘴唇,细看下来,一张脸生的果然国色天香。 赵苒本因紧张而紧闭着双眼,思想挣扎了片刻后,还是一咬牙,睁开了眼睛。 蓦然入目的,是一双漂亮狡黠的凤眼,带着十足的玩味。 赵苒提着的心渐渐放下,有些羞涩一笑。 “郡主。” 杨臻松了手,站在赵苒面前,有些疑惑,一个见了不过两次面的人,如何能认出她来?于是饶有兴致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赵苒垂眸,带了几分愧疚,“或许是我逼婚的事情,做的太过卑鄙,杨禹世子虽温润谦和,但一路走来,他从未真正看过我一眼。” 杨臻呵呵一笑,回到桌前重新斟了一杯。 “我说到做到!等你魏国的人走了,你在王府待上半月,就与你那小侍卫双宿双飞去吧!” 赵苒面色一红,三分羞涩七分愧疚,轻声道:“多谢!” 烛台上鲜红的蜡烛燃了大半儿,杨臻见时候不早了,一挥袖子熄了蜡烛,自己动手脱了衣衫鞋袜,上了床去。 那赵苒公主,竟缩着身子,离开了杨臻老远。 杨臻好笑:“我又对你做不得什么!你躲什么?” 赵苒尴尬,音色怯怯的说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杨臻躺在床上,无声的仰天长啸,美人在侧,她倒是想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啊! 大婚之日,前来祝贺的宾客,大多当天已经离开,而魏国送亲的使团,路途遥远,第二日才动身启程。 杨臻站在门口,望着魏国的人渐渐走远,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了起来。 转身,撇下赵苒公主,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成翊一个人在房间里孤单寂寞,见杨臻进来,那表情竟委屈的,像一个被冷落的小媳妇儿,直拉了杨臻的手不肯松开。 杨臻好笑道:“你这是做什么?一副我红杏出墙的样子。” 成翊手下稍稍用力,把杨臻拽到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腰,让杨臻坐到自己腿上,又把头埋在她的颈间,闷闷的说道:“娶个阿臻这样的夫人,感觉心里总不够踏实,会觉得阿臻哪一天,自己长了翅膀就飞了。” 杨臻扭头看着成翊,挑刺儿道:“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你的小妾们好拿捏喽!” 成翊一怔,似乎在他心里,从来没有把阿臻,和其她的一些莺莺燕燕相比较过,只觉得她便是她,生来便不会是哪个男人的陪衬,没想到如今一句话,竟惹的阿臻吃味了。 略带邪气的一笑,成翊用低沉磁厚的声音低语道:“何止不好拿捏,简直捧在手心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这句情话,撩的杨臻心头酥酥麻麻。 “此次回京都,我陪你一起。” 成翊有些犹豫,“阿臻,还是凉城安全些,我怕……” 杨臻伸手捧住成翊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成翊,我杨臻是那种,需要躲在安全的地方,等着别人保护的人么?” 成翊沉默,他的阿臻自然不是,不过此去,他并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太子会放他走。 杨臻看着成翊,轻吻了他的额头一下,认真的说道:“成翊,我不是柔弱到处处需要保护的人,带上我,我敢保证,从计谋决断,到身手功夫,我都会是你最得力的帮手!我要和你在一起,不仅仅做你的女人,懂吗?” 成翊的一颗心,被杨臻凝视到滚烫,父母双亡之后,他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慢慢学会,凉城可好了!她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凉城,奴婢也想去看看!” “好,我带你去!” 小桃侧着脑袋疑惑道:“您要回去?您不在将军府住着?” 杨臻把身子靠进椅背,“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释兵断恩 夜晚渐渐来临,从老祖宗那里用过晚饭出来,成翊去了书房处理一些军中的事务,杨臻则自己踱着步子,回到了房间,呆呆的坐在床边,望着欢快跳动的烛火,沉默不语。 良久,杨臻伸手拂向自己平坦的小腹,想着是不是有个孩子,也会像这烛火一样快活热闹?若青玉没有唆使邢六,对令蝉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情,是不是成翊的孩子,都会唤一声父亲了? 渐渐的,夜已更深。 门口传来推门的声音,推了一下,门未打开,成翊便在门口轻声问道:“阿臻,睡了么?” 杨臻放轻脚步走到桌前,刚欲熄灭蜡烛,转瞬一想,何必做这此地无银的事情,于是垂下头,静静的,没有言语。 门外的成翊连着唤了几声,杨臻听着,竟觉得一声比一声深深刺心。 过了一会儿,门外安静下来,没有了声音。 片刻后,杨臻走到门前,细细听了一下,果然,成翊已经走了。 该是去了梦华姨娘那里吧!杨臻心想,去了也好,若梦华姨娘有了孩子,她便如当初允许青玉的孩子留下一样,为成翊留下一个孩子。 只是为何这心里,却比青玉有孕的时候,要难受的太多。 杨臻脑海里不停的想着,是不是成翊抱着梦华姨娘的时候,也会如对她一样温柔?是不是他的轻轻一吻,梦华已经羞红了脸?是不是鸳鸯被下,他们已经长发交织耳鬓厮磨…… 忽的,一阵尖锐的疼痛袭上心头,瞬间把杨臻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杨臻捂着胸口,慢慢的瑟缩起身子。 她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杨臻渐渐疼的有些难以呼吸,咬着牙,踉跄着扑到桌前,双手颤抖着倒下一杯凉茶,试图用茶水的冰凉,压下心头的痛楚。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牵连身体本就不好的大哥。 杯子递至唇边,还未入口,杨臻忍不住又在想,她这样没出息,若以后看到梦华和成翊,围着他们的孩子嬉笑打闹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的了。 喉间渐渐涌上一丝腥甜,杨臻双眼一黑,杯子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身体也渐渐不受控制,慢慢的倒在地上。 哐的一声,巨大的破门声传来,成翊从门外冲进来,夹带着在室外久站的凉气,一把抱起地上的杨臻,几步放到床上。 心急之中,从怀里掏出一个墨色的药瓶,倒出几颗鲜红的药丸,轻轻捏开杨臻已经失了唇色的嘴巴,喂了进去。 杨臻意识迷茫之间,知道有人将自己抱起,轻轻咽下口中的药丸,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成翊一脸心疼的望着自己。 “你,不是走了吗?”杨臻心头的痛楚渐渐减轻,慢慢恢复平静。 成翊伸手将杨臻扶起,揽到怀里,面色带着担忧,责备道:“你还要把我往别人那里推吗?” 杨臻感受着身后温暖的怀抱,竟让她十分恋恋不舍。 “你知道?” “这些天你在我面前,把梦华铺垫的那样好,我若猜不透你的心思,还怎么能说我心里有你。” 一句心里有你,让杨臻倍感知足,忽又想起方才服用的药丸,分明是大哥身上熟悉的味道,便问道:“大哥给你的药?” “嗯。”成翊点头应道,“是舅兄,临行的时候交给我的,说以后若他身体一旦不好,让我好好照顾你。而且……” 成翊停顿片刻,接着说道:“而且你和母亲悄悄说的话,我也听到了几分。” 杨臻垂下头不再言语,觉得始终都是自己的错。 成翊将她拥紧,静静的开口,“阿臻,以前我觉得,与谁生个孩子都是一样的,可如今我却觉得,你才是最重要的。我成翊如果今生还能有个孩子,我只希望是和你的。” 杨臻的眼睛渐渐湿润,再看向成翊,只觉得上天眷顾,把这样好的男儿赐予了她。 成翊在杨臻头顶,轻轻落下一个吻,沉声问道:“还要不要把我推给别人了?” 杨臻反过身来,一把抱住成翊,霸道的说道:“不要!你是我的!” 惹的成翊连连低笑了几声,看着怀里的人儿,密密麻麻的将吻落下…… 清早起床,杨臻打开房门,院子里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雪。 老天也是作怪,都立春好些天了,雪反而密了起来。 为成翊整理好上朝的衣衫,杨臻静静地望着他,只说了一句“我等你!” 成翊轻笑,应了一声“好”。 出门,踏着满地白雪,去迎接他,必须要面对的一切。 皇宫大殿巍峨,红砖绿瓦下,光亮洁白的大理石柱上,精雕细琢着一条条腾空而上的巨龙,那巨龙眸子轻垂,做出一副睥睨世人的姿态。 早朝已退,群臣散去。 已是新皇的太子,看着殿中静立的成翊,把手中的奏折放到了一旁,长叹了一口气。 “你都知道了?” 成翊保持沉默,选择了默认。 刚刚登基的皇帝,了解成翊的性子,知道他没有把握的事情,是从不会说出口的,既然已经向他坦白,就说明,他已经做了充足准备。 “翊儿,我想知道,你要如何对我?杀了我?为你父亲报仇?” 成翊望着龙椅上,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压抑住心头的愤怒的悲伤,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呵。”皇帝低笑一声,声音一如平时宽厚仁慈的样子,“百密一疏,没有把孙裘这颗棋子铲除干净,竟让他藏起来活了这么多年。” 说罢望着成翊的眼睛,静静的说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你父亲?好,今天我就告诉你!” 皇帝痴痴的抚摸着案上的传国玉玺,像是轻扶着爱人的脸颊。 “当然,是为了它!你以为,与我争夺皇位,最大的竞争对手是静王?呵呵,那个蠢货,还不值得一提!当年,最让我忌惮害怕,觉得难以超越的,是襄王燕璟。我勤朝政,体恤民情,我努力的做到最好,却也只能望其项背,他是我成功路上最大的障碍!而他在静王眼中,又何尝不是眼中钉肉中刺! 老天有眼,静王那蠢货按耐不住,与他那一样愚蠢的母妃,构陷了安贵妃私通侍卫,想要一举打垮襄王燕璟。可他不知道,父王对燕璟母子的情分有多深,等父王心中怨气过去,他们母子,还是会东山再起的!所以,我干脆就帮了静王一把,连同燕璟那最大的拥护者们一起,斩草除根,了结干净! 而你的父亲,手握大梁重兵,又娶了我的亲妹妹,心中拥护的,竟然也是燕璟!所以,他该死!陪着他拥护的燕璟一起,都该死!” 从小到大,成翊从未见过面前的人如此狠毒的模样,在成翊心里,一直以来他都是谦逊的,和蔼的,如今听着这番言论,心中竟比从孙裘口中的得到真相时,更令人心寒。 声音因哽咽变的沙哑,成翊补充道:“只是你没有想到,母亲会挥剑自刎,追随了父亲而去!” 提及妹妹安和公主,太子面色闪过一抹痛楚,哀叹道:“安和,陷的太深了!” 空气变得沉默了,良久,成翊从怀中掏出一枚古朴的青铜兵符,上前放到了案上,后退几步,行了个君臣大礼,朝皇帝朗声道:“臣,成翊!自觉难以担当重任,有负陛下重托,特请,辞官退隐,望陛下恩准!” 龙椅上的皇帝沉默不语,望着殿中俯身跪着的成翊,瞬间觉得老了许多岁,伸手拿起兵符,心头都有了一丝颤抖。 “翊儿,我待你,从来不输楚儿和萱灵,我对你的教导培养,也远远多于你的父亲,事到如今,你可愿,再唤我一声舅舅?” 成翊大礼已行,自行站起身来,竟没有勇气再看皇帝的眼睛,后退几步,转身便往殿外走去。 背后传来皇帝微带颤抖的声音,“你杀了孙裘,不就是为我斩断了把柄么?翊儿,你心中有我,有大梁,还是不肯留下来么?” 成翊脚下一顿,沉默片刻,开口道:“莫枞足智多谋,忠心稳重,他会是你最得力的帮手!” 皇帝哑然,“你都知道了?” 莫枞是皇帝安排到成翊身边的,成翊自然早有察觉,只觉得自己大权再握,任何一个上位者,对他有所防备,也是无可厚非的,何况莫枞为人善良正直,成翊也干脆默许了他的存在。 出了宫门,大雪重新纷纷扬扬的落下来,落满了双肩。 “将军!” 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成翊转过身,看见满身是雪的莫枞追上来,望着他,噗通一声跪在了雪地上。 “将军,求您留下吧!” 成翊看着莫枞诚恳愧疚的眼神,叹息一声开口道:“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今后大梁的安危,就交到你手上了!” 莫枞的眼眶通红一片,朝着成翊重重的叩了几个头,额前的碎发沾了大片的雪。 “将军!莫枞,对不起您!” 成翊走近,伸手把莫枞头上的雪拂落。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杀了孙裘,又想方设法,让陛下打消对我的疑虑,若不是你,方才殿外埋伏着的御林军,说不定已经把我团团围住,你为我做的,已经很多了!” 莫枞惊讶的抬起头,“您……您知道?” 成翊不想说,他那日也握着流霜,进了孙裘的院子。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成翊淡淡一笑,留下杵在当场的莫枞,继续向前方走去。 宫门外不远处,一个雪色的身影,正牵着马,笑意盈盈的等着他的安全回归。 莫枞望着雪中渐渐离去的成翊,泪水从眼中落下,跪在雪地上,附身深深的叩拜,久久没有起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回忆故人 肩上的重担卸了,杨臻觉得,与成翊回凉城做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其实也是很美好的。 前脚回到将军府,后脚皇帝的圣旨,就跟着下来了。 圣旨说,让成翊可暂时回凉城修养,将军府不予没收,一切照旧。 杨臻心想,其实在皇帝的心中,对成翊,也是有真实情感的。 成翊默默的接了圣旨,对皇帝的事情,便一概不提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就要收拾收拾回凉城了,本来一切打算和进展都还顺利,可到了老祖宗那里,却又遭了难。 老祖宗只说,成老将军和众将士的牌位在这里,她便要在这里守上一辈子。 杨臻想起成家祠堂供奉着的,一排又一排成家子孙和外姓将士的灵位,觉得自己确实也没有资格,去迁移他们,可若留老祖宗一个人在京都,成翊与杨臻也是放心不下的。 如果就此留在京都,杨臻觉得,在杀父仇人的眼皮底下生活,无异于在时时刻刻的,提醒着成翊那份仇恨。那成翊今后的日子,必定也会过的如鲠在喉。 况且,她也放心不下凉城。 大哥把药丸交给了成翊,把身后事都吩咐妥当了,是不是已经察觉到,身体不好了? 杨臻趴在书案上,胡乱的思索着,只觉得她平日里任何“奸诈狡猾”的计谋,都不能解决眼前的困境。 小桃推门跑进来,热情的禀告杨臻道:“夫人,梦华姨娘来了呢。” 梦华? 杨臻抬起头,看着笑容欢快的小桃,轻声道:“让她进来吧!” 小桃应了一声,赶忙去门外迎梦华进来。 梦华迈着轻盈稳当的步子进了屋,手中抱着一摞大大小小的册子,平平整整的放到杨臻面前,低着头柔声细语的说道:“夫人,这是这几个月以来,府里的各项收入和开支,都记在这册子上了,您过目一下。” 杨臻伸手取过一本,随意翻动了几张,撇了几眼,净是些个什么这个几两,那个几十钱,布匹多少尺,牛马多少头,大大小小的数字,杨臻过目了几行,心里说实话,没看懂! 抬头看那静立在一旁的梦华姨娘,杨臻把手中的册子合上,起身到梦华姨娘身前踱了两圈,看的梦华姨娘的头,都要低到脚面上。 杨臻察觉到自己的气势,有些盛气凌人了,重新坐回座位上,把身子靠进太师椅,朝梦华问道:“我回来,你似乎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梦华抬起头看了杨臻一眼,只觉得眼眸锐利,气场强大,又把头低了下去,音调轻淡的回道:“我知道夫人没死,像夫人这样的女子,不会那么轻易的香消玉殒。” “哦?你怎么知道的?”杨臻来了兴趣,她自认为自己和沐卿导演的那场戏,还算成功,把精明的成翊都暂时糊弄了过去,而这怯怯弱弱,当初被区区一个青玉欺压的梦华姨娘,是怎么知道的? 梦华抬起头,鼓起勇气迎上杨臻的眸子,神色间,带了几分哀伤 。 “夫人,可还记得魏同?” 魏同,杨臻深深的记着这个名字,因为那是他凉城的将士,当年和张艺一同入伍,是个英勇机智的少年。只可惜,那年战乱,他的生命,也永远的停在了那个冬天,现在提及,他那笑起来浅浅的梨窝,还能清晰的出现在杨臻的脑海。 抬头看了看梦华,杨臻蓦地想起,魏同从来不随着她和张艺一同去花天酒地,只成天说道,他有一个多么温柔善良的未婚妻。 杨臻心中已经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迟疑的问道:“你是……?” “我是魏同的未婚妻。”梦华淡然的回答,岁月已经把她的悲伤和难过,转换成心头的一片空洞。 一句话,让杨臻恍然回忆起来,魏同的未婚妻,她似乎远远的撇见过一道背影,如今再看梦华,果然与那背影十分相似。 “你,是不是见过我?” 梦华点点头,回忆起当年她只身千里迢迢赶去凉城,只为了见魏同最后一面,谁曾想到了凉城以外,却被几个好色的登徒子截住了去路,污言秽语的调戏起来。 身在异乡,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她只能跪在雪地上哭求,求他们放过她,生怕去的晚了,来不及和魏同说一句告别的话。 正当她感到绝望的时候,一道雪白的身影,骑着赤红的马儿,从远处飞驰而过,路过他们身边时,一鞭子把几个登徒子抽的四散而去,顿时解了梦华的困境。 跪在雪地上的梦华,仰头看着那疾驰而过的人,那人回眸一眼,斗篷的帽子被风吹落,露出藏着的秀眉凤目,竟是一个女子…… 梦华再看向杨臻,眼前的脸庞和记忆中的眉眼相重合,只觉得空洞多年的心,被一种悲伤撩过,让眼底涌起了一片温热。 “当年得知了魏同重伤,命不久矣之后,我父亲把我锁在了家里,想着就此断了这门亲事。我偷偷的跑出来,一路打听着凉城的方向而去,是我太无能,耽搁了太长时间,临了,也没有见到魏同最后一面。” 梦华哀叹一声,滚烫的眼泪从脸颊滑落,闭上眸子重新睁开,渐渐又恢复一片淡然。 “我去了凉城,虽然只见到了魏同的坟墓,却听与魏同交好的将士们说,当时魏同身受重伤,几乎就要死在战场上,是您亲自,把魏同从北狄的铁蹄长枪下背了回来。” 提及往事,杨臻鼻头一酸,竟也惹得眼眶温热,当年她虽然把魏同背了回来,却没能留住他的性命,到最后,还是黄土一捧,掩埋了一个鲜活的生命。 故人已去,杨臻尽力压下心头的难过,不解的问道:“你为何,后来又做了成翊的妾?” “我本是小户人家的女儿,靠着父亲做一些小生意为生。我私自出走,杳无音信,把父亲气的一病不起。我从凉成回到京都之后,父亲已经去了,家中的生意也一落千丈,继母怒我不孝不争,便把我卖给了人贩子,辗转几道手,最后被将军带了回来。” 也是个命苦的女子,杨臻起身,示意梦华到桌前一同坐下,为她倒上了一杯热茶,试探着问道:“在府上,过的可还好?” 梦华点头,“将军待我不薄,从未欺辱打骂过。” 杨臻端起一杯茶,看着梦华的眼睛,努力把声音放到轻柔,“难道你从没有想过,握住成翊的心?” 被当家主母这样问,做小妾的本应该战战兢兢,梦华却淡然一笑 ,摇了摇头。 “我的心,已经随着魏同去了。” “其实,你若不想留在将军府,以你的聪慧性子,时间久了自然了解成翊的脾气,你若把你的事情明说,说不定他会放你走的。” 梦华苦笑,“去哪里?被继母重新卖一次?说不定还不如在将军府,将军厚待我们,我在将军府,已经可以保得我的家人温饱无虞,若离开,我真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杨臻放下茶杯,不知道该表达什么,干脆直接说道:“我们过几天,可能要去凉城了。” 梦华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惊讶,能把府上打理的井井有条,当初能在青玉的挤兑下依旧地位稳固,足以证明梦华也是个心思玲珑的女人,对于杨臻的这句话,自然也能猜出几分意思。 “您和将军安安心心的去吧,平日里将军出征在外,老祖宗那里我伺候的惯了,若猛然换了您和将军侍奉,怕是老祖宗也会不习惯的。以后您和将军,空闲的时候常来京都看看老祖宗就好。” 杨臻看着梦华,当初她感谢魏同用生命保卫凉城,如今,她亦十分感谢梦华,替她分担这眼下的困境。 其实杨臻心里清楚,成翊心里也清楚,老祖宗心里更清楚,若没有留个人在京都,怕是皇帝,不会轻易放任成翊远走高飞。 自古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想必也是总结了多少人的鲜血写成的? 来到在京都已经两三天,雪停了之后,天气豁然开朗起来,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来,把地上的积雪,化成了一片又一片的雪水。 杨臻同成翊一起,盘算着接下来清闲了,怎样才能找到毛求易,夫妻两人是时候,一同去“拜访拜访”这位“隐世”高人了。 门外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只听见成翊身边伺候的周武,慌慌张张的说道:“公主!公主!您跑那么快干什么?” 门哐当一声被人推开,杨臻抬起头,瞧见身穿粉紫色锦缎小袄的萱灵,头上带着个雪貂皮的帽子,两只耳朵上也捂上了毛绒绒的一团,正插着腰,瞧着屋里的杨臻和成翊,气焰嚣张的说道:“我要学功夫!” 成翊把手中握着的册子往桌上一摔,皱起眉头看着萱灵,声色严厉的问道:“又胡闹什么?” 一句话,让萱灵本来高涨的气焰,一下子灭了个干净,都道虫儿怕鸟,鼠儿怕猫,萱灵怕成翊,这都是与生俱来的天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拜师学艺 瞄了成翊一眼,萱灵就莫名其妙的觉得,浑身已经被规矩束缚住,其实她成翊哥哥,也从来没有说过她这不对那不对,可从两三岁的开始,萱灵一见成翊,立马就会绷着嘴巴不敢哭闹,五六岁的时候,一见成翊,就老老实实的不敢乱跑,到了如今十一岁,一见成翊,跋扈的公主性子,立马缩成了老实的乖乖女。 为了这个奇怪的现象,萱灵还曾找过宫中看天象的星宿官卜过一卦,可怜星宿官日日参研天局,突然被人拉去当了算命先生,难免学非所用,白白让萱灵到皇帝那里告了一状,说他滥竽充数,根本不会算卦。 萱灵站在门口,小身板儿挺的笔直,杨臻瞧着,倒是比之前瘦了不少,还长高了,若再过几年,倒真的可以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人。 只是不知道她那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等着娶她的赵熙哥哥,到时候还记不记得她。 “你来这里做什么?”杨臻笑眯眯的问道,虽然对皇帝无甚好感,但是对于这个机灵奇葩的萱灵公主,杨臻倒是不反感的。 萱灵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看着杨臻,甜甜的唤了一声,“成翊嫂嫂~”軟糯的声音,堪比刚刚入口的蜜糖。 “嗯。”杨臻点点头,平平淡淡的回了萱灵一声,暗笑这乖巧的声音,嗲的有点过了。 萱灵见杨臻反应平淡,脸上扬到耳边的笑容,立马收了回去,跑到杨臻身前,又寻了个离成翊最远的方位站定,抬头望着杨臻,眼睛里都闪出了星星。 “成翊嫂嫂,听说你是个大侠?” 大侠?杨臻想了想,自己的名号在江湖上,似乎还有那么点名气,于是再次点头,应道:“对,我是个大侠!” 一句话,回的身旁的成翊,掩着嘴巴偷笑一声。 杨臻扭头瞪了成翊一眼,怎么能破坏她“大侠”的形象呢!小时候她和曾路闯荡江湖,蹲了多少街头和路口想要行侠仗义,就是为了做一个“大侠”,如今有人这么崇拜她,她自然要过一把大侠的瘾。 这边,萱灵看见杨臻竟然敢瞪那么严厉的成翊哥哥,心中对杨臻的崇拜,已经更上一层楼了。 杨臻抱着胳膊,想起萱灵刚一进门,闹吵吵的说要学功夫的话,便问道:“你找我学功夫?” 萱灵攥起拳头,意志坚定的说道:“是的!” “哦~”杨臻拉长了尾音,语气难以琢磨的应了一声。 “你学功夫做什么?” “行侠仗义惩奸除恶,消灭坏人!” “你心里的“坏人”,是什么样子的?” “就是……就是……”萱灵扣着下巴思索,一会儿自己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就像把我扔下山坡的,那两个采花贼一样的人!” 杨臻点头,“可是那两个采花贼,已经被你成翊哥哥杀了呢!” 成翊本来热闹看的有趣,突然被扯进了这么无聊的话题里,于是把脸别向门口,表示和他没什么关系。 萱灵看看成翊,张张嘴巴没有敢说话,又把目光重新投到杨臻身上,撒着娇,又是一声,“成翊嫂嫂~” 听的杨臻骨头一酥,又问道:“你听谁说我是大侠?” 萱灵一下子犹豫了,拽着袖子说,“我说过要保密的。” 杨臻眯起凤眼,凑近萱灵说道:“你悄悄告诉我,我也替你保密。” 萱灵嘟着嘴巴不说话,还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 杨臻想了想知道她身份,又可能告诉萱灵的人,试探着说道:“是不是……莫枞?他的功夫不如我,这点你成翊哥哥可以作证。” 话音落下,杨臻伸手在成翊胳膊上掐了一把,掐的成翊精神一震,连连点头,“是的。” 萱灵的关注点明显只停留在了杨臻的最后一段话,对成翊的“作证”显然没有任何怀疑,望着杨臻,眼睛里满是崇拜之情,“原来你这么厉害!” 不是莫枞?臻来了兴致,按萱灵的性子,倘若她猜中,必定不是猛烈的摇头否认,就是呆若木鸡心虚犹豫,左右不会是现在这个反应。 杨臻有把宫里的人想了个遍,想到了与成翊交好的燕楚,觉得他也是有可能知道她的身份的,于是又问道:“是不是你燕楚哥哥?” 萱灵摇头,“不是!我答应过她要保密的。” “哦!”杨臻点了点头,离萱灵远了几步,做出一种生疏感。 “你连是谁都不告诉我,我怎么教你功夫?唉!等过几天,我还打算着去闯荡江湖,看看哪里有没有什么武林大会,好去赢个武林盟主来做做呢!” 杨臻一番话,把萱灵的魂儿都勾了大半儿,一咬牙,还是觉定“出卖”那个告诉她秘密的人,于是向杨臻招招手,悄声说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哦!” 杨臻见鱼儿已上钩,赶紧过去,俯耳倾听。 只见萱灵把双手捧成一个筒状,在杨臻耳边悄声说道:“是父皇宫里的安美人!” 皇帝后宫的美人?杨臻除了当初的太子妃,也是如今的皇后娘娘,其她当真没有见过! 不过一个“安”字,又知道她的江湖身份,杨臻心头,渐渐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是她? 杨臻不愿再多想,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的选择和命数,她干涉不了,亦阻止不了。 把思绪又拉回萱灵身上,杨臻笑着问道:“你想学什么功夫?” “飞檐走壁,内功剑法,什么都想学!” 杨臻绕着萱灵看了几圈,又伸手在她身上,装模作样的捏了几把,虽然比之前瘦了不少,但入手,还是软绵绵的全是肉。 杨臻肃了肃嗓子,以一种师傅该有的语气说道:“学功夫,要先把根基打好,其过程又无聊又幸苦,你能坚持吗?” 萱灵挺了挺平坦的胸膛,意志坚定的大声说道:“能!” 杨臻点头,拍了拍她的肩,“我们先从轻功开始学,首先第一步,身形很重要,你太胖了,从今天开始,你回去后要多运动,食量减半,你能做到吗?” 萱灵想了想,又问道:“多运动可以,食量,可以不减半吗?” “不能!”杨臻狠心拒绝,“我记得你那赵熙哥哥身边,可是有很多身材窈窕的美人儿呢!” 萱灵一想,立马有了危机感,于是一咬牙,下定决心说道:“好!我回去就减肥,等我瘦下来,再来找你!”说罢转身就要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向杨臻行了个师徒礼,才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了。 成翊瞧着杨臻,嘟囔道:“你跟着她胡闹什么?” 杨臻嘿嘿一笑,坐在成翊身边,拄着脑袋,色咪咪的看着自家夫君,越看越觉得俊俏不凡。 “我这不是把她打发走了么。” 成翊薄唇微扬,也由得她看,之前她看他还晓得收敛一些,如今越发没脸没皮了,时不时一脸色相的看上半天。 贴近杨臻,成翊一双眸子笑出了朵朵桃花,魅惑的低语道:“夫人昨夜,睡的可安稳?” 一句话,杨臻立马从那蛊惑人心的眼眸中清醒过来,直起腰板,与成翊拉开了一段安全的距离。 只因为她色起来,是饱“眼福”,而成翊色起来,则是拉住她,饱“口福”了。 “我们……的计划,什么时候行动?”杨臻赶忙转移话题,生怕又被成翊吞吃入腹。 成翊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杨臻躲避的模样,便也不再逗她,扭头看向不远处摆放着的流霜,神秘的一笑。 “就这两天!” 月黑风高夜,更深人静时。 毛求易从赌坊出来,颠了颠手中的钱袋子,笑的合不拢嘴,哼着小调儿,慢悠悠的走在街上。 这毛求易是个武林高手,亦是个鋳兵奇才,但凡他出手的兵器,必定是上上精品,千金难求,而他一生中最得意的两件作品,一个是赤马红云杨少辞手中的红云鞭,另一件,则是当朝兵马大将军成翊的流霜剑,这两件兵器一冰一火,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传世大作。 虽然到了大师的级别,可那毛求易却又落入了俗套,平生没有别的癖好,只是爱赌,而且逢赌必输,赌输了,就回去随随便便打两把小匕首卖了,赚了钱再赌。 杨臻小时候见他输到光着膀子出来,以为他缺钱,想靠赌博发家致富,便心生怜悯,拿着外公的钱去接济他,长大了才知道,若他想要钱,便会有数不清的人,捧着金山银山,来求他铸造一件兵器。 跟着毛求易混的久了,杨臻自小别的没学会,这赌钱的本事,倒是青出于蓝,好上毛求易太多,至少张艺熊辉那帮人,不是她的对手。 皎白的月光铺洒在街道上,毛求易心情大好,今日手气非凡,破天荒的连连赢了好几把,赢的这些钱,足够买好几天酒喝了。 说买就买,从街边买了一壶上好的女儿红,毛求易哼着小调,一边走,一边美滋滋的喝上一口,慢慢的出了城门,往山脚那边的住处走去。 穿过一片林子,寂静的夜风把树叶吹的飒飒做响,巨大的树枝在地上呈现出张牙舞爪的倒影。 毛求易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眯着眼睛细看,瞧见前面站了个月白的身影,蒙着脸阻在路上,恶狠狠的朝他说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夫妻侠侣 听到面前“劫匪”的恐吓,毛求易挺着胸膛,不服气的说道:“什么树是你栽路是你开!老夫已经从这里过了几十年,栽树的时候,你这毛头小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说罢,把壶中的酒仰头喝了一大口,觉得现在的后生们,越发不靠谱了。 那蒙面的月白身影一顿,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于是换了个姿势,重新说道:“大陆朝天,你偏走这边,留下钱财,放你过关!” 毛求易刚刚喝到口中的酒,顿时呛了一大口,鼻腔里都带了酒的热辣,缓过劲儿来,叉着腰说道:“臭小子,让你见识见识你毛爷爷的厉害!” 月白的身影见毛求易来势迅猛,连连后退了几步,才出手迎了上去。 几十招下来,两人旗鼓相当,均不落于下风。 看“劫匪”的身形招式,混迹江湖多年的毛求易,心中已经有了数。 捻了捻下巴上的羊角胡子,笑呵呵的说道:“多年未曾交手,臻丫头的功夫,当真比那宗老头子年轻的时候要好。” 杨臻扯下面上蒙着的面纱,顿时觉得一点都不好玩了。 “毛外公,你眼真尖!” 毛求易得意洋洋,“呵呵,我精神抖擞,火眼晶晶!” “那……你有没有看到,你背后有人?” 毛求易转着眼珠子一想,定是这鬼丫头又在诓他,于是拎起腰间的酒壶又喝了一口,猖狂的说道:“就算玉皇大帝阎王爷站在我身后,我也不怕!哈哈哈!” 杨臻狡猾的憋住笑,“你可说话算话?” “自然!”毛求易一副傲骨铮铮的模样。 “师傅!” 背后传来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听的毛求易身躯一震,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僵硬的转身,瞧见一身黑衣的成翊,抱着剑站在他身后几步之外的地方,正沉着一张脸,严肃的看着他。 毛求易朝成翊呵呵一笑,转过身撒腿就跑。 刚跑两步,却被杨臻阻住了去路。 “毛外公,你可别忘了你刚刚说过什么!” 毛求易被杨臻拽着,依旧想要逃跑,急切的朝杨臻喊到:“臻丫头你太不地道,别忘了当初是谁,为你保守秘密的!” “哦。”杨臻手下不松,嘴上说道:“可是我现在,不需要你保守秘密了呀。” 竟然过河拆桥!毛求易转身与杨臻过了几招,乘她闪躲之际,正准备逃跑,却被成翊上前扣住了肩膀,一时间动弹不得。 成翊皱着眉头,松开了对毛求易的钳制,严肃的说道:“又偷偷的赌钱喝酒,忘了我上次怎么告诉你的?” 毛求易一看前有狼后有虎,逃脱无望,干脆搭拢着脑袋,承认错误道:“再赌钱喝酒,就去师门面壁思过。” 杨臻在一旁看的有趣,心道,这师徒的辈分,在面前这两人之间,是不是倒了个过儿? 毛求易缓过神儿来,不解的问道:“你们两个兔崽子来干什么?” 杨臻应到:“这两日清闲了,来看看你嘛!” 毛求易撇了撇嘴,“我不信!” 成翊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毛求易。 借着月光,毛求易看清上面细描着一支桃花的簪子。 “阿臻喜欢这个发簪,想寻你打一支。” 一句话,惹的毛求易脾气上来了,大声吼道:“我是铸造大师,不是乡间打铁的,竟然让我打发簪,你们也太瞧不起我了!” “什么大师!”杨臻心中鄙视,“你卖掉的那些破匕首,有坑的,没开封的,没装把儿的多的是,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大师!” “我……”毛求易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反驳,“那我也不打发簪!” “毛外公~”杨臻撒娇道:“你徒弟娶我,都没送过什么定情信物,如今我还有七个月就生辰了,我们觉得,这簪子是成翊描的样子,又是毛外公你亲手打的,才是这世间最独一无二的嘛!” 毛求易重新看了看图纸,撇着嘴巴,虽然这生辰礼要的格外早了,但还是有些心软了。 成翊在一旁开口道:“师傅,你若答应了做这簪子,我保证半年之内不来找你。” “此话当真!” “当真!”成翊点头承诺。 “好!”毛求易一口应道,“我这就回去做,你们两个,不要跟着我!” 杨臻无语,哪儿有这样的长辈,对探望的晚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看着毛求易逃似的跑了,杨臻倚到成翊身边说道:“你这探望师傅的方式,有点特别啊!” “嗯。若没点事情,他总觉得我不安好心。” 杨臻翻了个白眼,觉得这对师徒,也是够奇葩的。 “那你为什么管毛外公那么严,不许他喝酒呢?” “他身上有腿疼的老毛病,喝酒的话,对身体很不好!” “嗯!那确实该管管,毛外公最不靠谱!” 成翊伸手揽住杨臻的肩,低头看着她,“以后你也不许贪杯!” “我……” 杨臻无力反驳,耸了耸鼻子,“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 “我们去浪迹江湖,好不好?” “好!” “我们去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做一对黑白双侠,阴阳双侠,夫妻侠侣什么的,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名号太难听。” “……” 话说,江湖代有人才出,近段时间,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对夫妻侠侣,手刃了好几个江湖上恶名昭著的贼人,江湖人都拍手叫好,崇拜至极。 据见过的人说,这两位侠侣均以黑布蒙面,武功高强,行侠仗义之后从不留姓名,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又去向哪里。 杨臻坐在酒楼里,听着周围人对那对夫妻侠侣的津津乐道,觉得美中不足的,就是成翊死活不肯留下自己的江湖名号,若有一个“流霜剑客”什么的,就更完美了。 用了两三个月,杨臻和成翊走遍了大半个大梁,从草木枯荣走到绿草繁盛,浪迹江湖这么多天,两人觉得玩的差不多了,才沿路回了凉城。 回到凉城,杨禹把从京中传来的,已有半月的信件交给了成翊。 成翊看了一眼,是莫枞的字体,估计是这几个月寻不到他人在何方,才把信送到了凉城。 打开信看了几眼,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让成翊皱起了眉头。 皇帝身体有恙!刚刚登基的皇帝,竟然似乎有了什么重病之症。多年以来,那人一向身体安康,这个消息,让成翊感觉有些匪夷所思。 杨臻也暗自后悔自己回来的晚了,只顾贪图自己玩乐,父王病情恶化,她竟然都不知道。 自从新皇登基之后,父王便一直郁郁寡欢,母亲说父皇梦里,哭泣着呼喊着的,都是燕璟的名字。 常年病痛折磨的身体,经不住如此巨大而漫长的精神折磨,终是扛不住,倒了下去。 杨臻趴在床边,紧紧的握着父王的手,而父王已经没有了知觉,只双眼空洞的,呆呆的望着屋顶。 杨臻蓦然想起当日,襄王妃也曾说过,当年襄王死的时候,也是眼神绝望的望着某处,似乎灵魂早已经先一步,脱离了躯体。 凉城内大大小小的大夫,请了无数。 黄大炮也对康王的病束手策,只叹息着劝慰杨臻,早日做好准备。 杨臻不甘心,跑出了门,骑上小狼,飞快的,直奔向了药陵谷的方向。 药陵谷山路崎岖,杨臻在山脚下了马,徒步走了上去,冲进药陵谷的大门,直奔向慕容季的房间。 一身青灰布衣的慕容季抬眸看着杨臻,静静的等她开口。 杨臻双膝一弯,跪倒在慕容季面前,祈求道:“慕容谷主,求你救救我父王。” 慕容季伸手将杨臻扶起,“人各有命数,命中的劫到了,强求不来!” 一句话,让杨臻眼眶一酸,这是连药陵谷,都下了死亡令了么。 杨臻伸手抓住慕容季的袖子,带着最后一丝期望问道:“你还没有为我父王诊脉,说不定还有希望的,是不是?” 慕容季轻轻摇了摇头,彻底灭了杨臻心底的那份希望。 “中了红绛之毒,你父亲能拖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人各有命,早日节哀吧!” 杨臻摇着头后退几步,不愿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哀伤着怔了片刻,转身跑了出去。 候在门外的成翊,匆匆的随着她来,又匆匆的随着她回去了。 快马加鞭赶回凉城,杨臻望着康王府的门口,已经高高的挂起了雪白的灯笼,一个“奠”字,让杨臻的眼睛扑簌扑簌的落下泪来。 终究还是去了么。 突然之间那一抹白,让她成了没有父王的人了。 脚步仓惶的进了院子,周围仆妇小厮嘤嘤的哭泣声,更是刺痛了杨臻的心。 跌跌撞撞的进了灵堂,一口漆黑的棺木摆在那里,供台上长明的油灯,被她猛然进来,惊的跳动了几下。 杨臻看着跪在棺木前,一身素白的三个人,只除了长歌哭的凄惨,大哥和母亲,竟都平静的不同寻常。 杨臻望着平日里温柔似水的母亲,曾经美丽无双的容颜,瞬间苍老了许多岁,一双眼睛失了所有的光彩,满目苍凉。 而大哥,则抬起头看了看杨臻,挤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轻轻从蒲团上起身,把杨臻唤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种因得果 杨臻随着大哥向一旁的偏厅走去,回头看了漆黑的棺木一眼,温热的泪水,瞬间从脸颊滑落。 杨禹看着哭泣的妹妹,叹息一声,哑着嗓音开口道:“你觉得父亲,活的可痛苦?” 杨臻点头,父亲怕是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活在对襄王燕璟深深的愧疚中。 “如此父亲去了,也就不会再有痛苦了。” 杨臻捂着嘴巴,尽量让自己不哭出声音,生怕又惹了母亲心头难过。本以为父亲去了,经受不住这个打击的,会是体弱的大哥,没想到,整个家里最脆弱的,却是她。 杨禹从袖中掏出棉布的帕子,为杨臻擦干眼泪,手帕握在掌心,带着泪水的滚烫,轻声说道:“阿臻,你要学会坚强,你要做这个家的主心骨,凉城的道:“我会留住她性命的!” 凉城。 莫枞的信传来一封又一封,京都皇城内的消息,准确无误的传到成翊面前。 成翊本不想与那人再有牵连,可看到那人默许莫枞传来的信,还是忍不住打开,想要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了。 可越到最后,信上传来的消息,越是让他心惊无比。 苗疆红绛! 因果循环,他竟身中红绛之毒!究竟是谁?能到他身边,日积月累的,为他种下这无解的毒。 是不是他最后,也会如襄王和岳父一样,受尽病痛折磨,最后绝望的死去。 成翊握着书信,心头久久难以平静,杵在原地,一向杀伐果断的他,竟犹豫了,不知如何是好。 杨臻站在成翊身侧,没有出言安慰什么,她的男人哪怕手握天下,也会自有决断,她要做的,就是默默的,给他最有力的帮衬。 屋漏偏逢连夜雨,也许本就是一场绸缪多时的阴谋。 隐退安康,皇帝还未来得及斩草除根的静王,起兵谋反了,而且势力越来越大,所到之处,竟得到了不少百姓的拥护。 只因为他起兵之时,推出了一个核心人物,襄王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儿子――燕宁。 燕宁利用襄王在民间曾经留下的影响力,煽动民心,四处散播皇帝毒害襄王的事情,一时间,大梁百姓人心动摇,甚至有一些人,还自告奋勇,加入了他们的队伍,短时间内,竟也折腾出一番声势,大有直逼京都皇城的架势。 莫枞的行事风格一如成翊,来信也是简短的几句话,信中潦草的提到,给皇帝下毒的真凶已经查到,正是皇帝近两年十分宠幸的,那个指了萱灵去拜杨臻为师的安美人。 这一事实,让杨臻心头,久久难以平静。 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杨臻快马加鞭的,赶去了青缈峰,去向曾路,寻一个合理的解释。 闯进山庄,轻车熟路的寻到曾路的房间,杨臻猛的推门进去,站在门口,望着房间里的人。 曾路正坐在桌前,擦拭着他那几把薄如蝉翼的飞刀,见杨臻进来,抬头冲她笑了笑,说了声,“你来啦!”语气神情,似乎早有预料。 杨臻走过去,没有开口,甚至不知道如何开口。 曾路拉开身旁的凳子拍了拍,如小的时候一样,朝杨臻亲昵的唤道:“阿辞,坐这里。” 杨臻坐过去,只听曾路道:“我已经在山庄等了你好多天了,你再不来,我就走了!” “你知道小师妹的事情,对不对?”杨臻开门见山的问道。 曾路擦拭飞刀的手一怔,眉目间带了满满的哀伤,轻轻点了点头。 “她进宫做了皇帝的女人,你竟不拦着她!”杨臻望着曾路,有些恨铁不成钢,他从小就喜欢小师妹,喜欢到了骨子里,为何小师妹走上一条不归路,他竟还任由着她。 曾路胖胖的娃娃脸已经瘦出了棱角,杨臻一句话,让他一个整天吹嘘自己为大男人的人,簌簌的落下泪来。 “阿辞,我拦不住,我恨我自己没有出息!” 杨臻看着曾路痛苦的模样,心里也觉得十分难过,从小到大,一向都是小师妹指什么,曾路就做什么,没想到迁就着迁就着,最后迁就到喜欢的小师妹,成了别人的女人。 “红绛的叶子,是你给小师妹的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必报之恩 杨臻心中已经有了推断,说出这句话来,只不过是向曾路陈述了一个事实。 当初,她为了想办法治疗父王的病,悄悄摘了两片红绛的叶子,临行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一片,杨臻当是只以为,是若鸢姐姐嫌她贪心,没收了一片,如今再想,怕是曾路随她去苗疆,就是为了那一片红绛的叶子。 青缈峰掌门大选那日,曾路悲伤的说,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怕是就是那天,他把红绛交给了小师妹。 那天那个与她擦肩而过的皇家轿撵里,估计就坐着与她一起长大的小师妹,安忧乐。 曾路闭上眼睛,痛苦的点了一下头,这一下,直戳进了杨臻的心里,不是恨曾路利用她,而是恨曾路的这一举动,会让小师妹步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为什么?”杨臻不解的问道,曾路虽是个死心眼,却不是个白痴,忧乐这样做有多危险,他不会不知道,而且小师妹从小文静善良,为什么要去做下这一切。 杨臻觉得,所有的事情,她才像一个傻子,一个被别人利用后,还为利用她的人心疼的傻子。 “因为,忧乐姓安!” “安?” 杨臻不解,这世上姓安的人多了去了,为何忧乐姓安,就要做着步步为营,毒害皇帝的事情。 “忧乐的名字,是襄王取的。” “襄王?怎么会?”杨臻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襄王和忧乐在她的印象里,从来都是不会一起出现的两人。 曾路把手中的飞刀扔到桌上,看着窗外渐渐拉下夜幕的天空,苦涩的说道:“忧乐是你父王送到青缈山庄的,这点你应该知道。” 杨臻点头,小时候父王把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带到青缈峰交给外公,只说是一位故友的女儿,杨臻只觉得那小姑娘与她十分投缘,便拉着她和曾路一起玩耍。 青缈峰很多弟子的身世,都是秘密,大家对来青缈峰之前的事情,也都绝口不提,所以杨臻,也从未问过小师妹,父母是何许人,又是来自何方? “小师妹是襄王的女儿?”杨臻大胆的推想道。 “算是,也不算是!忧乐,是襄王的义女。” 房间里渐渐暗了下来,曾路拿起一旁的火折子,轻轻吹了吹,把桌上的蜡烛点燃,回忆起小师妹曾经和他说过的话,一字不落的传递给杨臻。 “忧乐说,很小的时候,她的家乡发生了洪灾,死了很多人,她的亲生父母,也在那场洪灾中丧生了,只留下了她一个人,无家可归,无依无靠!而襄王,是在她从垃圾堆里捡食物的时候,把她抱起来的,没有嫌弃她的浑身脏污恶臭,就那么轻轻的,将她抱起,一个身高权贵的男人,竟看着她,眼睛充满了泪水。 忧乐说,襄王死后,每天夜里做梦,她梦见的,都是那双饱含热泪的眼睛。 襄王救了她家乡的人们,陪他们抵抗了洪灾,又度过了大灾之后的瘟疫,让人们重新安居乐业,才带着她离开。后来,襄王把他母亲的姓氏赐给了忧乐,希望她忘掉痛苦的童年,快乐的重新开始。 忧乐曾绝望的哭着说,她苟且偷生活的太痛苦,那份大恩,她不能不报! 那日,她握住了红绛的叶子,对我说,若有一日,你知道了这件事情,责备与她,她让我代她问你一句,阿辞,若换做你是她,你这恩,这仇,报是不报?” 杨臻沉默,望着跳动的渺小烛火,眼底渐渐湿润。 “小师妹说,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我。她问,下辈子我们三个,还能在一起吗?” 杨臻垂下眸子,泪水渐渐滑落,她不要她的愧疚,她也不要下辈子,她只希望这辈子,他们都好好的。 期盼是这样,但是现实太残酷,下毒的事情已然被发现,怕是小师妹,已经从这世上去了吧。 ……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让杨臻总有些猝不及防。 凉城传来莫枞的书信,日期已经停在了半个月前,之后的信件传递就断了,再也没有消息送来。 燕宁和静王此次来势汹汹,皇帝已经卧病在床,于朝政上,已经是有心无力。 杨臻望着窗外风云变幻的天空,暗叹这大梁的皇位刚刚交替几天,是不是又要易主了? 无论登上皇位的是谁,凉城始终都是凉城,已经不会对病入膏肓的皇帝伸出援助之手,亦不会随着燕宁和静王一起,推波助澜。 一件薄纱的外套披上杨臻的肩头,杨臻伸出手,回握住肩上温热的手,脑袋微侧,靠在了成翊的肩头,她很庆幸,成翊早早的从这场尔虞我诈的争斗中,抽离出来。 第二日依旧起的匆匆,特殊时期,杨臻连着一段时间,每日都待在营中,随时做好准备,抵御北狄的趁虚而入,有备无患,总比临阵磨枪要好。 营中和边防转了几圈,确定安然无虞,又把该处理的事情安排妥当后,杨臻才骑着马踏上回王府的路。 路过一处酒楼时,杨臻似有心灵感应一般,往人群中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却瞥见了她的夫君成翊,身旁紧跟着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有说有笑的进了酒楼。 杨臻一怔,成翊没说过今天要来什么朋友呀?那这漂亮的女人,是哪里来的? 杨臻摩挲着下巴思索,莫非今天,她就要捉奸成双? 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月白的男装,虽然少了几分妩媚,但杨臻自认,也是不输那女子的。 下了马,牵着小狼走到酒楼门口,杨臻顺手把马绳递给了迎上来的店小二。 抬头望了望酒楼的牌匾,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扫视了一眼酒楼的大厅,没有看到成翊与那女子的身影。 杨臻啧啧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竟还跑到楼上的雅间里去了。 伸手招了店小二过来,杨臻扔给他几钱银子,问道:“刚刚进来的漂亮男人去哪里了?” 店小二眉开眼笑,确认道:“是不是随着一个美丽的姑娘来的?” 杨臻撇了那店小二一眼,觉得这酒楼的老板当真不开眼,雇了这么一个多嘴的店小二。 上楼,朝着店小二悄悄告知的房间走去。 酒楼不大,楼上设有春夏秋冬四个雅间。 杨臻在春字号的房间门口停住脚步,伸出手欲推门进去,在手指快要触及到门口的时候,又缓缓的收了回来。 就这么进去?仿佛不太符合她杨臻的作风,而且成翊日日和她在一起,自然也没有寻花问柳的机会。 莫不是,是老相好找上门来了? 如果进去棒打鸳鸯,不仅显得自己没有气度,而且一般被棒打的鸳鸯,越受到阻碍,越会觉得自己的这份感情珍贵无比,情比金坚。 按杨臻的“道行”,要想折断这飘进墙来的桃花,与其把那花朵折断,不如让成翊这堵“墙”,自己把“桃花”阻在墙外。 自古男人这个种类,得到了,就不如患得患失的时候上心了,是不是是时候,该给成翊一点危机感了。 杨臻眼波一转,眯着眸子神秘一笑,不就是“红颜知已”么,她又不是没有。 出了酒楼的门,杨臻把身边的“蓝颜”们都想了一遍,只有张艺面貌生的还不错,不过杨臻很快就把他否定了,张艺那张脸,生的白白嫩嫩,跟个大姑娘似的,莫说给成翊危机感,连杨臻自己,都要忍不住“调戏”他几把。 至于虎背熊腰的熊辉,或者营中还未成亲的那几个,不是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就是小六子那样乳臭未干的小子,杨臻想了想他们,觉得还是拉倒吧! 脚下不知不觉走了百十来步,一股清淡的茶香气,飘进了杨臻鼻间,杨臻顿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眼睛里瞬间冒出光来。 这里距离乾一阁这么近,不知道沐卿,在不在呢? 片刻功夫。 杨臻已经趴在了乾一阁茶楼的窗台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远处酒楼的门口,待看到一抹玄色的身影从中出来之后,飞快的坐回了窗边的座位。 望着对面浅笑斟茶的沐卿,杨臻急切的问道:“沐卿老弟,准备好了么?” 沐卿语气幽怨,“我到凉城这么多日,阿辞都不来找我,如今突然来寻我喝茶,竟还拉着我演这么一出戏!” 杨臻呵呵一笑,望着沐卿根根清秀的眉毛下,那微微上扬的眼尾,眸子流转之间,透出几分妖异的美,带着是周身淡然如水的气质,引的人移不开眼睛。 倾国倾城,惊为天人之貌,也不过如此吧! 杨臻不禁吞了吞口水,是的,就是这样的,她相信沐卿往那一站,不需要说什么做什么,已经可以给成翊满满的危机感了。 移开眼睛,杨臻觉得莫说危机感,她自己都要把持不住,多看几眼了。 “哎呀。”杨臻摆了摆手,“帮个忙嘛!改日我请你吃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沐卿把沏好的茶递给杨臻,饶有兴致的问道。 杨臻心不在焉的伸手接过,努力使自己的眼睛,不看向窗外,端起茶杯优雅的喝了一口,嘴里轻吐出两个字。 “猪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风云骤变 大梁的天,终究是变了。 燕宁与静王最后还是领兵,攻进了皇宫。皇帝费尽半生心血登上的皇位,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动摇。 奇怪的是,燕宁和静王胜券在握,却没有传出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登基的消息,而是在皇帝背后,做着挟天子令诸侯的事情。 杨臻知道,如今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人,变成了成翊,他心中对于皇帝,还是十分惦念的,可若出手相帮,又记起曾经的杀父之仇,不忍与难过,充斥着成翊的心头,就像成翊曾经劝慰杨臻的,那种伤痛,非时间不能治愈。 半个月后,襄王府门口倒下的一个人,打破了凉城的平静。 那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虚弱不堪的倒在了王府的大门外,意识模糊之间,嘴里不停的呢喃着成翊的名字。 杨臻把那人救进王府,待擦拭完脸上的污垢后,杨臻心头一惊,虽然这人面无血色,比之前瘦了大半儿,但是杨臻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前不久新封的太子,燕楚。 他竟悄悄来到了凉城。 睁开眼睛看到成翊的脸,燕楚神情激动,面色复杂,最后还是哑着嗓子唤了一声,“成翊大哥。” 成翊守在床边,点了点头,沉默片刻,第一句话,还是问了问心中惦念的那个人。 “他呢?” 燕楚眼眶一红,落下泪来,惹的成翊心头一紧。 最终,他还是没能逃过因果报应么? 只听燕楚哭着说道:“父王的身体已经不行了,燕宁攻入皇城之时,父皇把我和灵儿,偷偷从皇宫暗道里送了出来,而他自己,说什么也不肯走。” 杨臻感叹,可能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执念吧! 想起自己那什么都没教过的徒弟,杨臻赶忙问道:“萱灵呢?” “我没有保护好她,我们在路上走散了。”燕楚痛苦万分,“满城都是通缉我们两个的榜单,我也不知道,她如今是死是活了。” 杨臻期盼,希望上天眷顾那个,可爱单纯的姑娘吧! 燕楚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缎的包裹出来,双手颤抖着打开,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方白玉的印章。 传国玉玺! 杨臻心头一惊,想到大梁有个十分严格的规定,统领大梁军队,须要有独一无二的青铜虎符,而继承大梁皇位,没有传国玉玺,便名不正言不顺。 怪不得燕宁和静王没有登上皇位,只因为这两样东西,他们都没有。 燕楚神色激动的抓着成翊的袖子,把玉玺摆到他面前,声音颤抖着说道:“父皇可能已经料到过有今日,所以匆忙安排我们出宫时,把玉玺放在了我身上。他只告诉我,让我来凉城寻你,并且传一句话给你,他说之前做了太多错事,悔已晚矣,死不足惜,只是燕宁静王之流,阴险狡诈心狠手辣,把大梁交付到这两人手中,无异于把百姓推到了水深火热之中。” 成翊垂下眸子,犹豫不定,难道他还要再继续,为他的杀父仇人,卖命打天下么? “大哥!” 燕楚焦急的眼泪簌簌落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父皇待你,比我和灵儿都好,从小到大,我们有的东西,你一定也会有,只有一件的东西,父皇也会给了你,他对你十几年含辛茹苦的教导,都不能换你帮他一把吗?如今我唤你一声大哥,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成翊红了眼眶,却忍着没有掉下一滴泪来,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只望着成翊的背影,杨臻就能感受的出,他的内心有多么的沉重。 成翊走后,杨臻看着燕楚呆呆的坐在那里,从最开始的激动,渐渐的变成了失望,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原本鲜活的眼睛变得空洞无神,仿佛所有的希望,都在成翊踏出门的那一刹那,破灭了。 杨臻吩咐好照顾的下人,本也想退出门去,走到门口,又折回去问了一声。 “那个给你父皇下毒的安美人,怎么……样了?” “死”字杨臻不忍说出口,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是还是想亲口知道忧乐的结局。 燕楚抬头望了杨臻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本来她罪该万死,可她怀了五个月的身孕,被关起来了。” 杨臻惊喜的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忧乐没有死,如今皇宫由燕宁掌控,忧乐算是燕宁的义姐,此次下毒的事情与也燕宁脱不了关系,所以忧乐,应该已经安然无虞了。 燕楚抬眸望着杨臻有些欣喜的表情,眼中的失落渐渐变成了绝望。 杨臻于心不忍,解释道:“她是我的小师妹,也是,襄王的义女。” “襄王叔。”燕楚怔怔的唤了一句,重新落下泪来,最近这些日子,他似乎哭的太多了,发生了很多他难以接受的事情,有些往事,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是一向温和慈爱的父皇做下的。 成翊自从见了燕楚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杨臻送过去的饭菜,也胡乱的吃上几口,只静静的,望着书案上的物件发呆。 杨臻知道,成翊自己在做决定,她不会干扰,只会默默的支持他,但看到成翊长满胡茬的脸,有了憔悴之色,还是十分心疼的。 燕楚在王府只待了三天,三天之后,便动身离开了,曾经单纯无知的少年,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已经快速的成长了起来。 临行前,燕楚找到成翊,只说他要去救他的父皇,京都还有太多的人等着他,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贼人手握天下,置天下苍生而不顾,就算此去不过是以卵击石的,送死,但他还是要去,只因为他是大梁的太子! 杨臻望着燕楚决绝离去的背影,并没有做任何阻拦,因为她已经瞧见,成翊放在角落里的玄色铠甲,早已擦的明亮。 等的,不过是一个时机。 只不过,杨臻还未等到成翊等候的时机,等来的,却是曾路托人送来的,一个锦缎的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十把黄金的飞刀,打造的样式花哨,金光闪闪,每一把飞刀上面,都深深的刻了“曾路知错”四个大字。 不好的预感传来,杨臻拿起飞刀,瞧见了下面压着的书信,歪歪扭扭的,是曾路的字迹。 信封打开,杨臻只看了几眼,泪就已经止不住的流下来,只握起拳头,狠狠的咬向自己的手背,想让自己,从这悲伤的噩梦中清醒过来。 曾路去了京都,他想一个人闯进皇宫,救忧乐出来。 忧乐毒害了皇帝,皇帝就算容不下她,也容下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而如今皇宫被燕宁控制,她却依旧被关在冰冷的冷宫里,只因为燕宁容的下她,却容不下她肚子里的孩子。 曾路从小就是个死心眼,他最看不得的,就是小师妹受苦。 杨臻只恨自己太愚钝,上次她去寻曾路讨说法,曾路就曾说过,若她再不来,他就走了的话。如今回想起来,他细细的擦磨飞刀,就是已经做好准备去救小师妹了,可是小师妹身怀六甲,皇宫守卫重重,与其说是去营救,怕是不如说是去送死。 看着落款处的日期,已经过了五天,曾路分明是明明白白的算好了日子,凉城距离京都几千里之遥,若她想救,也已经晚了。 泪水簌簌的落到手背上,杨臻踉跄着后退几步,感觉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了个精光。虚弱的靠着墙,坐倒在地上,杨臻悲伤的在想,此时此刻,曾路是不是已经悄悄闯进了皇宫?是不是已经见到了,他爱到骨髓里的忧乐?是不是燕宁看在忧乐的份上,放过了他们两个。 可事实,杨臻只猜对了一半儿。 经过多日的筹划,虽然成功闯进冷宫的曾路,见到了憔悴不堪的忧乐,却同时也惊动了守卫的御林军。 忧乐面色苍白,捧着已经高高耸起的肚子,焦急的对曾路哭喊道:“你走啊!你走啊!你这个傻子!” 曾路倔强的朝忧乐一笑,“我要带你一起走。” 忧乐把唇咬出了血色,不住的摇着头,“你这个傻瓜!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我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我不会跟你走的!” 曾路的眼底渐渐湿润,看着日思夜想的身影,努力用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朝忧乐说道:“从小到大,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如今,你就听我一次吧!” 忧乐后退几步,看着渐渐靠近的御林军和依旧不肯离去的曾路,本就因关押而虚弱的身体,急得腹部传来一阵刺痛,痛苦的蹲下了身子。 曾路飞快的过去,将忧乐扶住,看她之前清秀水灵的脸颊,已经变的异常瘦弱,怕是燕宁已经弃了忧乐这颗棋子,把身怀有孕的她扔到冷宫慢慢熬着,不用燕宁出手,不用等孩子出生,怕是忧乐就已经熬死了。 巨大的痛苦,席卷了忧乐的全身,已经没有了推开曾路的力气,如今,她怕是灯枯油尽,快要死了吧!只可惜她今生,对得起义父襄王,却要永远的,对不起曾路了。 “我带你回青缈峰。” 曾路低语一句,将忧乐一把抱起,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朝着冷宫外走去。 御林军在不远处,将他们团团围住,弓箭手已经拉起长弦,密密麻麻冰冷的箭头,指向了曾路的心脏。 怀中抱着忧乐,出了冷宫的门,曾路并没有朝着皇宫的大门逃跑,而是朝着青缈峰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去。 燕宁站在不远处,看着垂死挣扎的两人,神色阴郁,颇有几分不屑,看了片刻,抬起手,朝弓箭手轻轻一挥。 无数的利箭刺破长空,从四面八方,射向了步履蹒跚的两人。 忧乐努力的,伸手勾住曾路的脖子,用尽所有力气,在曾路耳边低语了几句。 曾路口中的鲜血淙淙溢出,面上却带了前所未有的欣喜,如孩童时一般灿烂的一笑,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忧乐,慢慢倒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青缈峰夕阳的余辉下,他已经从河边打起了一条半尺长的鲤鱼,打算送给小师妹做宠物养。 这次,他一定会比阿辞送的小猫小狗,更讨小师妹欢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血染朝纲 杨禹一手握着书卷,一手端起晚樱刚刚熬好的汤药打算入口,还未递至唇边,手中一抖,满满一碗汤药打翻在地,喉中一腥,喷出一口鲜血。 晚樱听到了声音赶紧过去,被面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杨禹捂着胸口,急促的对晚樱命令道:“快速看阿臻!快去!” 晚樱看着虚弱的公子,脚步有些犹豫,见他眼神焦急,还是一跺脚,往杨臻的院子跑去,边跑,边哭喊着找大夫。 杨禹看着桌上,鲜红的血落在书卷上,形成了一副诡异不安的画面。 这些日子,他总梦见令蝉笑盈盈的唤他过去,若不是放不下凉城和阿臻,怕是他,早已经熬不到今日,随她去了吧! 成翊慌张的推开房间的门,见杨臻靠坐在地上,瑟缩起身体,一双眼睛怔怔的望着某处,仿佛看向了远方。 成翊走近,轻唤了一声,“阿臻。” 杨臻缓过神儿来,抵进成翊的怀抱,无力的说道:“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望着桌上的飞刀,仿佛它已经凌空射来,刺穿了杨臻的心。 曾路那个傻子,他若不在了,她赢下那么多金子,跟谁去显摆?况且,他还欠她一件事情没有做,老树下埋着的酒还没有喝,一起行侠仗义的豪言壮语,还没有完成…… 泪水打湿成翊的衣裳,杨臻闭上眼睛,曾路,你还欠我好多好多,这辈子都还不清,所以,你不能死! 温暖的怀抱,紧紧的拥着杨臻,再大的伤痛,有他陪她一起面对。 过了良久,杨臻才红着眼睛,从成翊的怀中离开,走到桌前,把黄金的飞刀一把一把收起,小心翼翼的包裹好,放了起来。 小时候打赌赢的三件事情,曾路只做了两件,第三件事情,杨臻只想,若有来生,她,曾路,还有小师妹,他们三个还在一起,还在同一个师门下,一起带坏一众小弟子,闹腾到整个门派都鸡犬不宁…… 怅然转身,杨臻擦了擦眼泪,朝成翊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等。” 杨臻知道成翊所等的是什么,继又问道:“襄王名声太过强大,若始终没有等到一个名正言顺,除掉燕宁的契机呢?” “快了!”回答杨臻的,是无比肯定的两个字。 成翊做事一向喜欢稳中求胜,从他悄悄派人保护燕楚开始,杨臻知道,成翊心头,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事实证明,成翊所说的“快了”,果然十分迅速。 燕宁和静王兴师动众的,挟持操控了皇帝,可皇帝在朝中的根基,是在做太子的时候就牢牢打下的,燕宁和静王如此做法,自然引得许多朝臣不满。 可两人若强行登基,一无传国玉玺,第二,也是他们尤为奇怪的,虽然幽禁了天子掌控梁国,但梁国边境的几百万大军,丝毫没有传来一点动静,当初攻破皇城的时候,也只有御林军在拼死反抗。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朝中一部分观望的臣子,本还对燕宁抱有希望,希望他有襄王的风骨,能够慈善爱民,可一段日子下来,燕宁的做事风格却阴险狠辣,比之静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朝中人的怨气水涨船高,除了一些静王的旧部,还有一些胆小认命的,以朝中文丞相为首的一批忠义老臣,均对燕宁和静王,提出了抗议。 可再正义有理的谏言,也抵挡不了血腥的镇压,燕宁和静王竟想要强行登基,二人平分大梁天下。 文丞相连带朝中几位老臣,甚至他们的家眷,一时间都被扣上了谋反的罪名,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全部锒铛入狱,未曾有过任何审训调查,直接判了死刑,怕是行刑当日,整个京都的天空,都会被血腥气掩盖。 凉城外。 杨臻站在城墙上,望着成翊一身戎装,重新踏上属于他自己,也属于天下人的征程,想着成翊这样的人,生来就是号令四方,保家卫国的英雄,与她屈居在这小小的凉城,终究是埋没了英才。 也好,就让成翊代她,为曾路和忧乐手刃仇人,让他们在天上看着,阿辞,始终都不怪他们。 刚刚踏下城墙,张艺急匆匆的跑过来,拉着杨臻便往王府的方向跑。 杨臻被他拽着跑了几步,忙问道:“怎么了?” “公子传话来说,要你速速回府,长歌郡主被挟持了!” “什么!” 杨臻心头一慌,甩开张艺的手,一声嘹亮的口哨响起,小狼从不远处哒哒的跑过来。 杨臻翻身上马,留下张艺在原地,快速的赶回了王府。 进了大厅,母亲坐在椅子上呜呜的哭泣,大哥则站在一旁,愁眉不展。 杨臻几步过去,问道:“大哥,怎么了?” “早饭的时候,丫鬟见长歌不起,就去房间唤她,没想到推开房门,长歌却不见了!” 杨臻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又偷偷跑出去了?” 杨禹簇着眉头,“我原本也这么以为,还让伺候的丫鬟看了看,长歌常穿的衣物,确实少了几件,可怪就怪在,一支箭,带着这份书信,出现在了长歌的房间。” 杨臻接过杨禹递来的书信,匆忙的打开看了一眼,信中只提到了一个地方,安康,别的就再没有什么了。 杨臻抬头看向大哥,“莫不是长歌又被那燕韦骗出去了?” 杨禹点头,“有可能。” “可他故意留下这地址,有什么意图?” “也许,是有想从我们手中里要的东西,想要用长歌来做筹码。” 杨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传国玉玺,燕楚离开之时,知道他自己此去不归,所以悄悄地把传国玉玺交给了成翊,莫非燕韦心中早已经有所预料,想要用长歌,来交换传国玉玺?因为凉城有的,他们想要的,应该也只有传国玉玺。 不过杨臻至少可以确定,长歌现在是安全的。 对视一眼,杨臻收起手中的信,对大哥说道:“大哥,不用担心,有我呢,我这就动身,去救长歌出来。” “可是……”杨禹迟疑,传国玉玺已经被成翊带走,若阿臻此去,强行救人,怕是凶险万分,他不想长歌有危险,但也从来不想,用阿臻去换长歌。 杨臻尽量表现轻松的安慰道:“大哥,你就放心吧,静王现在的大部兵力都在京都,安康所剩的人并没有多少。你妹妹我好歹是个江湖侠客,去一个安康郡府救个人,又不是去闯皇宫,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杨禹还是十分担心,最近不知怎的,他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好了,大哥。我带上张艺,你总放心了吧!” “可……”杨禹还在犹豫。 “哎呀,大哥!就这么决定了,我现在就回去收拾收拾,同张艺一起去安康。” 杨禹还想说什么,看到杨臻匆匆离去啊身影,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京都。 数十辆囚车里,关押着为大梁耗尽半生心血的肱骨老臣,而文丞相从父辈开始,辅佐先皇打下江山,一辈子为社稷为民生,做了无数贡献,没想到最后的结局,不过是肮脏的刑场上,侩子手手起刀落的一下。 囚车后面跟着的,有妇女男丁,亦有耄耋老人和嗷嗷待哺的孩子,都以铁链锁身,被看守的官兵们,用鞭子不停的抽打着,赶向刑场。 周围百姓无不唉声叹息,有的甚至已经红了眼眶,却不敢哭出声来,生怕惹了监斩的官兵不悦,也一同被当做反贼拉了处斩。 京都的天空,厚厚的乌云遮住了太阳,街道上风沙骤起,似乎连老天爷,都已经看不下这滔天的冤情。 文丞相被锁在囚车上,望着天空满脸泪痕,高声哭喊道:“老天爷呀!我老匹夫死不足惜,请留给大梁的百姓,一条生路吧!” 极力压制的呜咽声从人群中传出,可能为官一世,不能得百人好,但文丞相一辈子,却是大梁百姓一提起,老弱妇孺都连连称赞的。 如此好的一位丞相,尽管自己身受冤屈,最后想的,还是大梁的百姓。 街道两旁的人,情绪渐渐抑制不住,一身粗布衣衫的燕楚,同样已经泪流满面。 文丞相是他的授业恩师,他不能任由他含冤而死! 伸手欲扒出藏着的剑,胳膊却被人紧紧摁住,那人掩着面,低声朝燕楚说道:“殿下稍安勿躁,成将军已经赶到,稍后便会出手。” 燕楚震惊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突如其来的喜讯,赶忙扭着头,向四处张望,生怕是那人骗他,不过空欢喜一场。 蒙面男子低语道:“将军在等时机,殿下按照我等的做法去做就好!” 话音刚落,蒙面男子抬眼一看,已经离刑场不过几步之遥,便朝着囚车高呼一声,声音带着震撼人心的悲怆,“文丞相,您一生为国为民,您一路走好!” 监斩的官兵刚欲把说话的人揪出来打杀,却听见人群其它方向又高有人喊一声,“文丞相,七年前大旱,我村几百口人得过您的救济,您,一路走好!” “文丞相,您提议削减赋税,大梁的老百姓才能吃饱穿暖,您一路走好!” “丞相,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 …… 监斩的官兵们一时慌了神儿,百姓的情绪,渐渐被越来越多的人煽动起来,一时间,无数人从四面八方涌来,纷纷朝着囚车叩拜,导致拉着囚车的马儿,寸步难行! 燕楚跟着百姓们跪倒在囚车前,这一拜,他心甘情愿。 眼看着行刑的时间已到,监斩官一时急的没了注意,想想燕宁世子那阴森的眼神,一时吓的出了一身冷汗,怕是斩不了文丞相,他会死的比所有人都惨! 情急之下,那为首的监斩官抽出腰间的长刀,恶狠狠的高高举起,朝着囚车里,文丞相的脑袋砍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兵临城下 空中一道雪白的流光飞过,即将落到文丞相头上的大刀,突然间停了下来,哐当一声掉落到地上。 一只带血的断掌,紧随着大刀,脱离了监斩官的身体。 那监斩的官员抱着断掌哀嚎一声,下意识的想用尽所有办法,止住伤口喷涌而出的鲜血,可不管怎样,血还是在不停的流出。 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威压感传来,监斩官抬起头,看着人群纷纷让出一条路来,一个玄衣铠甲的男子,骑着毛色漆黑的高头大马,正冷着眸子看着他,身后整齐有序的跟了看不到尽头的军队。 那监斩官一时呆住,“大……大将军。” 震惊之余,又鼓起鼠胆,朝成翊说道:“我……我的奉命行事,你……你,你当街阻拦囚车,可……可是死罪!” “哦?”成翊鄙夷的轻笑,“你奉的,是谁的命?” “自然是燕……,自然是陛下的!” “文丞相犯了什么罪过?” “谋……谋反!” “可有审训的卷宗,可有证人?证词?证据?” 那监斩官张了张嘴巴,不知道如何回答,随着手腕处的疼痛和血液的流失,面目已经变得苍白狰狞起来。 成翊紧追不舍的高声说道:“当今陛下尊文丞相为师,曾多次亲临丞相府,以师徒礼参见,如今没有证据供词,就胡乱将文丞相斩杀,分明就是有贼人借陛下的名义,想要血洗大梁朝纲!” 监斩官的面目渐渐扭曲,阴云之下,像极了地狱爬上来的恶鬼,鼓起所有胆量,朝成翊吼道:“你……你这是谋反!” “谋――反!”成翊清晰的吐出两个字,从腰间拿出一把棱节分明的剑鞭,高高举起,朝着满街的百姓大声说道:“文家世代忠良,呕心沥血辅佐历代皇帝,文家祠堂,供奉着先皇亲赐的降龙鞭,下可打奸贼佞臣,上可打皇亲昏君,让天下百姓说句公道话,文丞相,有谋反的必要吗?” 周围的百姓纷纷议论起来,有人在人群各个地方,把燕宁和静王挟持天子的事情,悄悄告诉了百姓,一传十十传百,怕是不出几日,这会变成整个大梁人纷纷议论的话题。 囚车后,铁链紧锁的家眷中,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抬起头,泪眼朦胧的望着成翊。 她提前盗取了父亲的降龙鞭,所以大难临头之时,燕宁静王等人搜遍丞相府都寻不到,她之所以千里迢迢赶到凉城,把降龙鞭交到成翊手上,只因为,这降龙鞭,在他手中才能发挥它最大的威力。 那监斩官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鲜血从马背上流了一地,最后被成翊抬眼一瞪,终于摔下了马去。 囚车上紧锁的链子被瞬间劈开,一个年轻的将士跳上囚车,赶忙解开文丞相身上的枷锁,轻轻扶他下来。 经受多日折磨,年迈的文丞相已然十分虚弱,被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到成翊面前,沉稳淡然了大半辈子的脸上,老泪纵横。 成翊下马,伸出手扶了文丞相一把,把手中的降龙鞭,交到了它的主人手中。 文丞相摩挲着手中棱节分明的触感,感叹道:“自它从祠堂里消失,我就猜到了它的去处,梦婷如此大胆的做,不仅救了我文家一族,更是救了大梁啊!” “梦婷妹子一向胆识过人,成翊敬佩!” 文丞相将手中的降龙鞭,细细端详了片刻,又把它重新交到了成翊手中。 “我把它暂时交给你,你带着它,去完成它应有的使命吧!” 成翊衣摆一拂,朝着降龙鞭单膝跪下,双手举过头顶接住,仿佛在那一刻,看到了英武霸气的先皇,风发少年时,对良臣的嘱托。 皇宫内,燕宁望着金光闪闪的龙椅,精雕细琢的龙头栩栩如生,以一种蔑视世人的姿态,盘旋在那里。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走近,燕宁缓缓回头,看到静王满脸焦急,扯着嗓子对他吼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都怪你的破主意!成翊都杀到门口了!” “呵呵!”燕宁冷冷的一笑,眸中闪过了一道异样的光芒,“他终于来了!” “你!”静王气的一拂袖子,恨不得抽出剑来砍了燕宁,不过他如今能占领皇城,日日在着龙椅上坐上片刻,也全凭燕宁在背后默默的出谋划策,不是静王有多么的信任燕宁,而是因为他深刻的知道,若他不放手一搏,待皇帝缓下阵脚,迟早会对他斩草除根。 “我们还没有输!” “什么!”静王不可置信。 燕宁阴森森的一笑,“我们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筹码。” 大殿的门被哐当一声踹开,门外守卫的士兵,瞬间被一剑砍杀,浑身是血的倒进了门里。 燕宁望向门口,看到那个玄色的身影带着夜风踏入,心中轻笑一声,来的,竟这样快! 成翊一手持流霜,一手拿着降龙鞭,一步一步的朝殿中的两人走近,剑身的血随着步履的起伏,在皇宫大殿光亮的大理石板上,留下一条斑斑点点,鲜红的线。 “你……你不要过来!”静王瞧见成翊嗜血杀人的模样,心有胆怯,指着成翊的手,已经开始颤抖起来。 燕宁走上前迎向成翊,背脊挺的笔直,竟没有丝毫怯弱之意,而是如老朋友一般,随意的问了一声,“你来了!” 成翊用剑指向燕宁,冰冷的问道:“皇上呢?” 一抬手,后殿的人看到燕宁的示意,拖拽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从后面走出来,把那人如丢弃抹布一般,扔到了地上。 成翊望向那面如枯槁的老人,心头一涩,正是多日不见的皇帝,只是如今的模样,和之前宽厚温和的样子,相差了太多。 “父皇!” 父子连心,燕楚一进殿,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皇帝,心痛的喊了一声,便要冲上去。 刚刚迈出去几步,一把锋利的长剑横向皇帝的咽喉,立马迫使燕楚停下了脚步。 皇帝爬在地上,死灰般的眼眸在看见成翊的时候,迸发出了一抹光芒,看到那个他日日惦念的身影,气息虚弱的说道,“翊儿,你终于,回来了!” 静王一看,皇帝的性命暂时控制住了成翊的脚步,便又指着成翊责问道:“你……你有什么资格闯进皇宫?你这是谋反?” “资格?” 成翊轻嗤一声,举起手中的降龙鞭,“我手握降龙鞭就是资格!皇城外围着的几十万大军,就是资格!” 静王仍不死心,“你擅自调动军队,就是死路一条!” “哼!我有先皇亲赐的虎符,如何不能!” 静王事到如今,依旧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只颤抖着说道:“不,不可能!卧底的人,分明看到你上交了虎符,辞官回了家!” 一句话,把成翊的回忆带回了大雪纷飞的那日,他刚刚辞官踏出宫门,皇帝贴身伺候的公公,却唤住了成翊,从袖中悄悄掏出虎符交付给了他,只说是皇帝的意思,当时,那公公传了一句话给他,说皇帝相信,有成翊,至少可保大梁安然。 皇帝躺在地上,在看到成翊的那一刻,胸中咬牙挺着的那一口气,慢慢的散了下去。 泪眼婆娑的看着成翊和燕楚良久,皇帝把目光渐渐移向了房顶的砖瓦,眼神开始渐渐涣散,脑海中闪现了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或哭的,或笑的,或活着的,或已经死去的,最多的,还是他久久难以触其项背的襄王。 燕楚望着失了动静的皇帝,痛苦的大喊一声跪倒在地,他的父皇,还是去了! 一旁的燕宁却听着这凄惨的哭声,噗嗤一声笑了,静静的望着成翊。 “怪不得那莫枞,任凭怎样鞭打折磨,都不肯说出虎符藏在了哪里!原来,竟果真还在你这里。皇帝明知你恨他入骨,竟还肯信任你,倒是很让人意外!” 皇帝的离去,让成翊的心一下子空了许多,儿时父母的身影已经模糊,脑海中记忆深刻的,却是那人曾经把他揽在腿上,一个字一个字的教他念书,生辰的时候,送他与燕楚和萱灵都不同的礼物,第一次领兵打仗,亲眼看到队友惨死后,那种无能为力的悔恨,都是他陪着他慢慢度过。 而他,似乎从未回报过他什么。 “痛心了么?”燕宁簇着眉头,用无比疼惜的语气朝成翊问道。 见成翊冷着脸不做回答,燕宁呵呵一笑,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成翊哥哥,就是这种感觉!你敬爱的人突然离你而去,是不是很心痛?” “不过你永远都不会懂!”燕宁的神情渐渐变得凶狠,“你永远都不会懂,我当年有多么的痛苦!父王为了大梁,付出了他所有的心血和善良,换来的呢,只是被奸人毒害,凄凄惨惨的死去!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和母妃是怎样艰难的,度过那段绝望的日子的!” 成翊有些愧疚,当初只沉浸在自己失去父母的痛楚中,竟忘了那个成日里同燕楚一样,追在他身后,唤他一声“成翊哥哥”的燕宁,该过的比他更痛苦。 “只是你不该这样,你终是不理解,你父王想要的!” 燕宁恶狠狠的反驳道:“我只想要害过我的人,统统都得到报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噬心之痛 门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杨臻心道不好,怕是张艺被发现了踪迹,于是赶忙冲出了门外。 果然,长歌的院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手中的刀剑兵器一应俱全,看样子,似乎早有准备。 杨臻飞身过去,一脚踢飞了一个试图从背后偷袭张艺的人,然后同张艺背对背靠在一起,防御着随时随地冲上来的人。 围困住他们的人群,渐渐让开一条路来,燕韦一步步从外围走近,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意,如看笼中困兽一样,看着院中的两人。 长歌一看情形不对,赶忙跑到燕韦身前解释道:“阿韦你误会了,不是刺客来伤害我,是大姐来接我回家了。” 燕韦把长歌轻轻推到一旁,看着院中的杨臻,冷哼一声说道:“你终于来了!” 杨臻冷笑,“你手中握有长歌,自然知道我一定会来。” 燕韦呵呵一笑,默认了这个说法,但笑不语。 面对层层包围的人,杨臻不见慌乱,目光凌厉的看着燕韦。 “那你该告诉我,你诱我前来,有什么目的吧?” 长歌看着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又上前拉住燕韦的袖子说道:“阿韦,我大姐误会你了,你快放了她吧!” “她没有误会!”燕韦扭头看向长歌,眼神中带着一丝宠爱,伸手拢了拢她的碎发。 “没有她,就没有人阻止我们了,我们两个,就能永远的在一起了。” 长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恐的看着燕韦,后退一步。 “你!” 看燕韦在长歌面前露出本来面目,杨臻不屑的说道:“你以为,你的这几个虾兵蟹将能将我困住?你也太小看我杨臻了!” “你大可以试试!” “你会后悔的!” 杨臻甩出腰间长鞭,向前一步快速出手,伴随着的,是天空传来的一声巨大的雷电轰鸣声,仿佛即将震破天际,而暴风雨,似乎稍后即到。 阴沉的夜色下,杨臻的鞭子不停的上下左右翻腾飞舞,薄刃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红云细雨。 燕韦看着对方武功高强难以围困,却依旧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冷眼旁观,直到看着面前的人,舞鞭的动作渐渐慢下来,唇角才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杨臻的动作,变得渐渐力不从心了,不时停下片刻,用收拂住慌乱的心口。 这是怎么了,是大哥,身体不好了么? 燕韦见她疑惑,便哈哈大笑一声,出言解释道:“你冒名顶替凉城世子的身份这么多年,如今北狄兵临城下,你们凉城,是不是没有率兵的主将?” “什么!”杨臻心中一乱,莫非……? 尖锐的刺痛感传来,杨臻咬着嘴唇,紧紧的靠着张艺的后背,才让自己不至于倒下去。 张艺把背微微弯曲,一边承受着杨臻的重量,一边小心翼翼的提防着,周围虎视眈眈的人。 “头儿,你没事吧?” 杨臻脸色苍白,咬着牙说道:“没事!” 长歌眼看杨臻情况不好,便准备往杨臻这边跑,却被燕韦伸手,紧紧的禁锢住身体。 长歌急的直朝杨臻呼喊,“大姐!大姐!” 杨臻靠在张艺背上,听着长歌急促的呼喊,抬眼忘了一眼漆黑的夜空,眼睁睁的看着雨幕,慢慢的落下。 胸口的疼痛一阵比一阵剧烈,杨臻的脑中不停的在想,凉城怎么样了?大哥怎么样了? 也许是心有感应,杨臻能感觉的出,此次的疼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她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大哥绝望的内心。 没有主将领兵,凉城军心难振,若北狄当真兵临城下,成翊远在京都平复内乱,那大哥怎么办?凉城怎么办?之前大哥的身体,尚且可以坚持,可这段日子以来,她能感受的到,大哥一直,都在努力的撑着。 喉中一腥,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杨臻终于坚持不住,慢慢的倒在地上。 感觉到杨臻的倒下,一向有主见的张艺方寸大乱,手下招式渐渐没有了章法,只守着杨臻,挥舞着手中的快刀,不让别人靠近。 月白的衣衫渐渐被纷落的雨水打湿,沾染了地上的尘土,变得泥泞一片。 杨臻渐渐蜷缩起身体,眼神似乎望向了远方,大哥浑身是血的从马上摔下,落在了满是泥沼的土地上,肮脏的泥泞,慢慢沾满了他素白的衣裳。 胸口仿佛被生生剖开了一个洞,有什么残忍的东西,在一口一口吞噬着她的心脏。 口中的鲜血淙淙溢出,杨臻伸出手,紧紧的抓着胸前的衣襟,仿佛伸手将心剖出来,它就不会再痛的那样残忍而缓慢。 长歌从未见过杨臻如此凄惨的模样,在她心里,大姐都是无往不胜的。 长歌的眼泪,顺着脸颊不停的滑落,大姐如今这样,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转身,长歌望着她深爱的燕韦,屈膝缓缓的跪下。 俯在地上,一下一下重重的叩首,任由泥泞和额头的鲜血沾满了脸,也不肯停下。 燕韦伸手拉起了长歌几次,但长歌还是依旧重新跪下,朝着他不停的叩头。 如今,她不要什么情,什么爱,不要他的海誓山盟长相厮守,也不要什么她的自尊她的骄傲,她只要眼前这个人,能高抬贵手,放过她的亲人吧! 以一敌众,又加上担心杨臻的情况,张艺最终还是被人背后偷袭一击,打倒在了地上。 杨臻望着跪地哭求的长歌,又看着倒在地上的张艺,觉得心头空洞,整颗心脏已经被疼痛,吞噬了一干二净。 突然间,再也感受不到,远方的那份牵挂了。 挣扎着支撑起身子,痛苦迫使双手在地上用力的抓着,指尖血肉模糊,指甲已经断裂了大半儿。 杨臻眼睛通红,呼吸逐渐变的断断续续,口中不停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裳,仰起头,望着漆黑绝望的夜空,撕心裂肺的哭喊了一声。 “大哥!” 这一声,唤出了她心中所有的伤痛,随着声音落下,杨臻的身体轰然倒地,看着雨滴在眼前溅起的水花,眼神渐渐变得涣散,失了所有的光彩…… 凉城外,林徐努力的用手,捂住自家公子的伤口,但鲜血还是不停的流了出来,直到脚下的雨水,都成了鲜红。 杨禹用最后一把力气,将林徐推开,将所有胜利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林徐身上。 林徐知道公子救治无望,心痛的抹了一把眼泪,重新拿起兵器,迎上了冲过来的敌人。 虽然天将入夏,但身下的雨水,依旧让杨禹觉得冰凉刺骨。 他一直以来,努力的坚持着自己的生命,苟延残喘,只不过是因为,同命蛊一人死一人必重伤的规律在那里,他活着,是怕阿臻受到伤害。 可从凉城突然被袭的时候,他就知道,怕是阿臻,迟早要面对这一次劫难了。 多年未握剑,再握起,只觉得已经力不从心,配不上那锋刃凌厉的宝剑。 最近的几次梦里,他总梦见令蝉,边为他缝着过冬的衣袍,边笑话他舞刀弄枪的样子,不如阿臻潇洒。原来他确实已经生疏了这么多年,他的身体,再也担不起守护凉城的大任了。 被敌人的长矛刺穿身体的时候,杨禹最担心,最愧疚的,就是他这个做大哥的,拖累了自己的妹妹。小时候下同命蛊时,他们兄妹两个还牵着手,到墙根角落偷喝了外公的果酒庆祝,庆祝他们两个人,有了一份独一无二的牵连。 随着时光慢慢长大,他只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若没有这份牵连,他早早的死去了,阿臻也不会陪着他,受这太多的苦。 雨,下的越来越急,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杨禹的浑身已经被雨水打透,麻木的身体,任然能感觉的到那刺骨的冰凉。 冷,很冷。 怔怔的望着夜空的某一点,杨禹痴痴的想,不知道,令蝉手中过冬的棉衣做好了没有,他最喜欢她在衣襟里,绣一片淡翠的竹叶。 熟悉的清香传入了杨禹的脑海,侧过脸,看着纷乱泥泞的战场上,打斗嘎然停止。 一个素色衣衫的女子浅笑着,撑着一把油纸伞款款走来,头上绾着长发的,是那支他挑了一条街的白玉簪子,正如她的人一样,干净温柔。 雨伞遮住他的身体,杨禹轻轻浅笑,令蝉总是不许他淋雨的,阿臻和长歌在春雨里嬉戏打闹,他却总是和令蝉一起站在伞下,因为若生病了,令蝉又会为他担忧上好多天。 望了望天,这次令蝉竟没有责备他淋了雨,而是向他伸出手,将他轻轻拉起。 “公子,我们走吧!” “好。” 杨禹慢慢闭上了眼睛,把今生所有亏欠令蝉的承诺,变成了一个“好”字。 乾一阁里,一阵夹杂着湿气的夜风袭来,卷灭了桌上的蜡烛。 沐卿到窗后关上窗子,重新回道桌前,扶起烛台,把蜡烛燃上。 豆大的灯光渐渐跳跃成拇指大小,沐卿身形一顿,望着被烛台打乱的支离破碎的棋局,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安。 大局未动,却有两颗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支离破碎。 沐卿伸手捻起碎裂的白玉棋子,一不小心,尖锐的利檫刺破了手指的皮肤,一滴鲜红的血沾上了洁白的棋子,显得那破碎的一面,更为凄惨。 百密一疏,总有些意外发生。沐卿把那破碎的棋子握在手心,如今全局已定,只是不知道这棋,还能不能恢复到原来的模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恍若隔世 时光流转,一转眼,便让人感觉恍若隔世。 三月暖春,树上的杨柳枝桠,已经抽出了大片大片的嫩绿,人们身着单衣,在太阳底下坐久了,也会被晒出一层津津的薄汗。 几个浅色宫装的侍女,捧着炭炉走的匆匆,像是遇上了什么万分紧急的事情,引得花园里打扫的几个宫女,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千云殿里那位,身体又不好了?” 另一个宫女点点头,“前两天下了场雨,许是又凉到了,这么热的天,屋里的暖炉加了好几个。” 一旁剪着花枝的宫女凑过来说:“哎,听说前两天伺候那位主子的宫人,已经被陛下关到奴役司了!” 旁边有人啧啧叹息道:“真可怜,估计这辈子,是活着出不来了!” “你们在嘟囔什么!”身后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吓的几个宫女一扭脸,赶紧朝着身后锦缎华服的女人跪下,连连求饶道。 “沈婕妤饶命!” 那沈婕妤冷哼一声,抬脚踢了其中一个长相秀气的宫女一脚,恶狠狠的说道:“以后再让我听到你们胡言乱语,小心我拔了你们的皮!” 看着几个宫女战战兢兢,浑身抖如糠篩,沈婕妤才扬起下巴,踩着高傲的碎步走了。 一个病怏怏的哑巴,有什么好议论的。 千云殿里,几个暖炉把殿内熏的温热,耶律离身着单衣,坐在殿内的小塌上,手中拿着朝臣的奏章,一个姿势已经保持了良久。 俯在他腿上的人儿已经安睡了片刻,似乎是被梦魇住了,眉头紧簇,气息渐渐变的不稳。 耶律离放下奏章,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看着她美丽玲珑的侧脸,情不自禁落下一个吻去。 许是淡青的胡茬刺到了脸颊的皮肤,熟睡的人儿慢慢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双眼一片懵懂。 “臻儿,你醒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随着起身的动作,身上的薄被从肩头滑落,露见里面桃粉的纱衣。 耶律离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沉默,略带责备的说道:“怎么穿的这样少?”说罢伸出手,将那人儿拥进怀里。 虽然耶律离一直以来对她很好,但是杨臻,心中似乎总有一种抵触的情绪,又说不出来,是为了什么? 从耶律离怀中轻轻挣脱,杨臻坐直身体,静静的望着落在窗台上的阳光。 她似乎忘了很多事情,但是最近,总会依稀的记起什么,当脑海中的人或事物逐渐清晰的时候,一觉醒来,便又模糊了。 一杯温热的果茶递到杨臻面前,杨臻伸出手接住,低头轻轻的抿了一口,味道酸甜爽口。 似乎在记忆深处,有个人也会在她口渴的时候,为她递来茶水。 耶律离对她很好,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杨臻却感受着自己的心头,空荡荡的一片,冰凉麻木,似乎已经丢了所有的情感。 “想出去走走?” 杨臻点点头,屋子里待久了,她确实想出去,晒一晒太阳了。 耶律离见她今日的精神不错,唇上都带了几分浅浅的红润,像是初春里,刚刚盛开的桃花。 探过身子,耶律离在杨臻唇上留下浅浅的一个吻,狭长的眸子微微弯起。 “好,我带你出去。” 杨臻喜欢阳光,晒在脸上身上,让人觉得,自己还活着。 前几日的一场春雨,让御花园中的花草得到了充分的滋润,如今阳光一晒,都竟相开放了起来。 走了不过短短一段路程,杨臻已经感觉到有些体力不支,步子挪动的,也越来越慢。 刚要转身回去时,却被身后远远的一声呼唤停下了脚步。 “陛下。” 耶律离转过身,看着一身华服的皇后,雍容端庄的朝他走来,身上金丝绣成的凤凰,在太阳下反射出熠熠的光辉。 走近了,皇后朝耶律离行了个礼,款款站起身来,温柔的说道:“陛下,臣妾听闻臻儿妹妹这些日子身体又不好了,所以远远瞧见了,来看一看臻儿妹妹。” 说罢上前想要拉住杨臻的手,亲姐热妹的问候几句。 杨臻后退一步,躲到了耶律离身后,只觉得已经累到有些头晕脑胀,哪里经受的住那种热情。 皇后悻悻的收回了手,眸中闪过一道不明的光芒,继而笑容又堆在了脸上。 “妹妹进宫都三年了,还是这么害羞呢!” 耶律离见杨臻抵触,已经心有不悦,“有事么?” 皇后提了提面上的笑容,继又说道:“陛下,明日是父亲的生辰……” “那是你大哥娄敬成该操心的事情,你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就行了!” “可……” 娄皇后欲再说什么,杨臻只觉得自己双目已经晕眩,方才还暖洋洋的太阳,此时竟熏的她睁不开眼睛。 身子一软,即将倒下的时候,耶律离将她一把扶住,拦腰抱起,扫了一眼身旁呆住的皇后,大踏步,朝着千云殿的方向离去了。 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皇后的面容渐渐阴沉了下来,伸出手,一把挠碎了身旁开的正好的花朵。 伺候的宫女上前,朝着千云殿的方向轻啐了一口,尖酸的说道:“那个不要脸的小贱婢“”,竟用这么下三滥的方法勾引陛下。” 皇后紧握的手掌慢慢松来,破碎的花瓣夹带着花蕊,从掌心慢慢散落到地上,狼藉一片。 自从三年前,这女人突然被陛下带进了宫里,便霸占了陛下所有的宠幸。 皇后以为,陛下是喜欢这样眉眼面庞的女子的,因为之前宠幸过的几个美人,或多或少,都和千云殿的这个有些相似,而那几个死后,陛下并没有追究什么,而是快速的,再找寻下一个相似的。 千云殿的女人进宫以后,皇后也本以为皇帝不过一时新鲜,再加上据太医院的眼线来报,那女人刚刚来的时候,生命已经危在旦夕,三魂七魄已经去了大半儿,怕是用不了两天,就会一命呜呼了。 可恨那女人命大,陛下为她,请遍了北狄名医,用各种世间难寻的珍贵药草吊着她的性命,才让她苟延残喘,活到了今日。 皇后紧咬着牙齿,自从那女人入宫,陛下已经极少去她那里住过了,只日日夜夜,陪在那女人的千云殿。 想到那女人,皇后心想,看来必须要助她一臂之力,让那女人,早日归西了! 千云殿里,太医急匆匆的赶到,手指在杨臻腕上停留了片刻,叹息一声。 “怎么样了?”耶律离在一旁出言问道,声调虽平静,却透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太子行了个礼,朝耶律离禀禀告道:“陛下,请借一步说话。” 耶律离眸色一沉,大步离开了千云殿。 御书房内,耶律离看着战战兢兢的太医,只一眼,便让那太医身子一抖,出了一身冷汗。 “她的身体,不是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么?为何近些日子,晕倒的次数比以往更频繁了?” “陛下。”太医赶忙跪倒在地上,朝着喜怒无常的帝王解释道:“之前为臻妃娘娘药中加了一味忘魂草,是怕她沉溺在往事的悲伤里,引得气血大乱,受尽痛苦郁郁而终,如今臻妃娘娘已有好转,忘魂草在半年之前,早该停止了呀!” 耶律离轻扣着桌面,一瞬间有些犹豫了,抬眸便朝着跪在地上的太医问道:“若停了,她会不会逐渐记起往事。” “会!但是陛下,若不停,怕是臻妃娘娘会遭到忘魂草的反噬,今日的频频晕倒昏睡,就是个开始,若更加严重了,就会痴癫呆傻,神志全失了!” 叩着书案的手渐渐停住,耶律离面无表情,看着地上跪了良久,却一直不敢抬起头的太医,静静的吩咐道:“去了吧。” “是!” 那太医如得了特赦令,又向耶律离行了一个礼,躬着身子退出了御书房,去为臻娘娘准备今日的汤药。 杨臻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入夜,伺候的宫女见她醒来,便把做好的宵夜端上桌来,朝杨臻禀道:“娘娘醒了,快吃些东西吧!陛下特意命人,为您准备了您最爱吃的春笋。” 春笋,杨臻拂着额头,方才她还做了一个梦,梦中似乎也有人,唤她吃她最爱吃的春笋,可努力想,却又想不起那人的声音面貌,脑海中的记忆,模糊一片。 “头疼吗?” 有人轻轻坐到了她身旁,杨臻抬眼,忘见了耶律离有些担忧的脸,于是抿者唇,轻轻的摇了摇头。 竹笋的清香气,传到了杨臻的鼻尖,杨臻闭着眼睛一闻,掀开被子下了床,赤着脚走到桌前,在离竹笋最近的位置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到嘴里,那味道,与梦中的清脆爽口相重合,可坐在身旁陪她吃笋的人,却始终看不清脸庞。 “饿了?” 耶律离好笑的看着杨臻急切的模样,她比之前清瘦了太多,如此心急的主动吃一道菜,实属难得。 于是夹起一筷子放到杨臻碗里,“莫急,你若爱吃,我天天命人给你做就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争风吃醋 脚下的雨水鲜红一片,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杨臻在雨中飞快的奔跑,漫无目的,没有方向。 一声孱弱的呼唤出现在雨幕中,杨臻扭头看向身后,鲜血染红的泥沼里,慢慢吞噬了一个月白的身影。 杨臻飞快的过去,想要伸手拉住那人,却无论如何,也够不到那人的衣袖。 巨大的悲伤袭来,杨臻痛苦万分,想要纵身同那人一起跃入泥沼,却被人,从身后拉了回来。 疼,撕心裂肺的疼。 意识迷蒙之间,听见耳边有人说了一个记不真切的名字,只说新皇登基了,她被那个模糊的名字,彻底放弃了…… 慢慢睁开眼睛,杨臻坐起身来,胸口一阵闷闷的疼痛,看着空荡荡的千云殿,角落里一支蜡烛静静的燃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十分惧怕黑暗,感觉那黑暗,会将她身体里的灵魂吞噬干净。 又或者,她生来就是这么一个懦弱胆小的人吧! 伺候的宫女翠儿,听到动静敲门进来,怯生生的朝杨臻问道:“娘娘,是要起夜吗?” 杨臻怔怔的摇了摇头,被方才的梦一惊,已经睡意全无了。 起身,披上外套,杨臻慢慢的,踱出了千云殿的大门。 值夜的翠儿,提着灯笼亦步亦趋的跟着,没有敢再开口说话,只知道这位娇娇弱弱,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的臻妃娘娘,惹不得。 夜风微凉,杨臻茫然的走在花园里,只觉得已经生活了三年的皇宫陌生无比,总觉得她似乎,并不属于这里。 脚下有毛绒绒的一团东西扑了过来,杨臻被惊的后退一步,下意识的把那东西抬脚一踢。 力气虽小了些,可动作却相当流畅潇洒,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噗通”一声,有什么东西落进了假山旁的小湖里。 杨臻借着翠儿手中的灯笼看清,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狗,被她踢入了水中,扑腾着四肢在水中挣扎了片刻,慢慢游到了岸上,浑身的水珠一抖,扭扭屁股跑远了。 假山后有人听到动静,飞快的跑了过来,看着还未平静的水面尖叫一声,嘤嘤的哭了起来。 有人紧随着也跟了过来,用尖锐的声音说道:“小蹄子,若追不到金雪,我就把你剁了喂狗!” 那哭泣的宫女跪向来人,砰砰的磕了几个头,指着一旁的杨臻哭诉道:“沈婕妤饶命,是她!是臻妃娘娘将金雪踢入了河中!” “什么!”一脸愤怒的沈婕妤,几步走到湖边,眼看水面已经没有了动静,想着她的小狗,一定是早已被淹死,沉入了水底。 看了看杨臻身边只跟了个怯怯的宫女,已经被眼前的场景,吓的低下头不敢言语。 沈婕妤冷哼一声,踢了跪在地上哭泣的宫女一下,朝杨臻身边的翠儿努了努嘴儿。 那原本哭泣的宫女,立马领会了沈婕妤的意思,硬生生的拉着随杨臻出来的翠儿走了老远,只留下沈婕妤和杨臻两人,处在原地。 沈婕妤见四下无人,便明目张胆的,绕着杨臻看了几圈,鼻腔中冷哼一声,音色尖锐的夸赞道:“果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呢!怪不得把陛下,迷的神魂颠倒!” 杨臻站在原地,默不作声,淡淡的迎着沈婕妤的打量。 见杨臻无甚反应,沈婕妤愈发猖狂起来,左右这女人是个哑巴,在陛下面前说不了什么,如今看来,说不定不光哑,还是个聋子呢! “像你这样的女人,活着也是无用,白白招人讨厌,我看你,还不如跳进这湖水里,死了干脆!” 杨臻不想与这种醋意洗脑的女人多待片刻,抬腿便要走,却被一旁的沈婕妤紧紧的拉住了胳膊。 “想走?哼!”沈婕妤猛的推了杨臻一把,杨臻后退几步,扶住假山才稳住身子。 “你来之前,陛下都是宠爱我的,要不是三年前,你这个狐狸精半死不活的突然来到,我怎么会受这种冷落!” 半死不活?杨臻听到了一个关键词,她入宫有三年了,她是知道的,她生病忘了之前的事情,她也知道,可耶律离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她生病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三年前会“半死不活”的,突然进宫? 没有注意到杨臻神色的变化,那沈婕妤越说越觉得委屈生气,恨不得眼前的杨臻,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她心头的火气。 不远处有声音传来,沈婕妤往远处看了一眼,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走到杨臻身旁,沈婕妤拉起杨臻的手,用力把杨臻拉扯到了湖边,口中还高声呼喊着:“臻妃姐姐饶命,妹妹不敢了,你不要把我推下去!” 杨臻听这声音婉转哀怨,再看那沈婕妤,一双杏眼已经含了水汪汪的热泪,好不委屈! “住手!” 背后传来一道严厉的呵斥,杨臻扭头向身后看去,娄皇后正怒气冲冲的看着杨臻,站在不远处勒令她住手。 耶律离站在皇后身侧,看着眼前的一幕,没有说话,亦看不出什么表情。 沈婕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泣着说道:“陛下,皇后娘娘,臣妾的金雪阻了臻妃姐姐的路,被臻妃姐姐踢入了水中,谁知臻妃姐姐觉得不解气,以为是臣妾故意放金雪所为,所以硬要把奴婢,也推入水中。”说罢,还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表演的真实无比。 杨臻在一旁看着这老套的戏码,倒是被这沈婕妤演绎的淋漓尽致,也别有一番看头。 “臻儿,怎么回事?” 耶律离开口,只看着杨臻问道。 杨臻抬眼与耶律离对视了一眼,许是周围的怒气多了,自己也会被沾染上,平日里柔弱懵懂的凤眸微微眯起,看了身旁跪着的惨惨戚戚的沈婕妤,抬脚一用力,众目睽睽之下,把那沈婕妤,踹进了湖里。 杨臻自身,也因用力过度,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一股浓浓的酒气传来,杨臻恍然想起,今日是娄皇后父亲的生辰,娄皇后的亲哥哥娄敬成,也算是北狄大将,今夜,怕是耶律离随皇后,刚刚从宫外的娄府回来。 手臂拍打水面的声音传来,杨臻回头看向湖里,那沈婕妤在水面扑腾挣扎,头上的发髻松松垮垮的歪到了一旁,不时张着嘴巴,吐出口中带着水草的湖水,完全没有了之前嚣张跋扈的模样。 杨臻呵呵一笑,这样子,当真还没有方才的那只狗潇洒呢! 耶律离在杨臻身侧,将她轻轻扶住,看着杨臻的傲然的笑容,有些恍神,她是天上的雄鹰,是虎,是狼,是天生的强者,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 以后若想握紧她,怕是会越来越难。 耶律离伸手,把属于他的臻妃搂进怀里,看着还在水中挣扎的沈婕妤,冷冷的吩咐道:“谁都不许拉她上来!” 说罢,手心触到她肩头微凉,便揽着杨臻,往千云殿的方向走去。 留下皇后,一脸阴翳的站在原地。刚刚陛下还和她有说有笑的往她宫里去,如今一转眼,又被那狐媚子勾引了去! 长长的指甲掐进手心,娄皇后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起身离开,心里默默的盘算着,这臻妃,怕是不能留了! 走到落水的沈婕妤旁边,皇后斜了一眼,轻嗤一声,“蠢货!” 那落水的沈婕妤,感觉浑身的力气快要用尽,呼吸已经变的十分困难,绝望到以为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之前随她出来的那个宫女爬在岸边,对沈婕妤呼喊道:“娘娘,娘娘,你站起来啊!站起来!” 听到声音,沈婕妤挣扎了片刻站起身来,看着只到腰部的湖水,气的狠狠的拍打了好几下水面,溅起的水花带着一缕水草挂在头上,更显得异常狼狈。 千云殿里,杨臻脱了外衫鞋袜,窝回床上,没有看耶律离一眼。 耶律离欺身过去,坐到杨臻身边,探过身子问道:“生气了?” 杨臻把头扭到一旁不理。 耶律离又轻轻捏过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 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容,虽平凡,眼眸之间却自有一股帝王的霸气,虽然望着她的眼神温柔似水,但杨臻没来由的,却从心底涌起一种莫名的恨意。 眸光一闪,杨臻不由得,贴上耶律离的身体,嘴唇触碰到他颈间铜色的皮肤,能感受的到他皮肤下温热的流动。 舌尖轻触,挠的耶律离心头一动,刚刚将贴近的身躯拥住,却感受到脖间一阵尖锐的刺痛。 手下猛的用力,瘦弱的杨臻被一把推倒在床上,唇上沾着一丝猩红的血液。 耶律离伸手一摸,颈间的皮肤已经被她咬破,浸出丝丝鲜血。 看向床上的人,目光幽幽的看着他,透漏着一丝得意。 耶律离眸中一冷,上前,将她紧紧禁锢住,吻上她带血的唇,一点一点,将她唇上的腥咸舔舐,由浅到深,直到侵占了她整个柔软的唇。 情欲渐起,大掌剥落了她素色的纱衣,手指摩挲到她腰间娇嫩的皮肤时,耶律离动作一滞,慢慢为她重新拢好了衣衫。 起身,出了千云殿的门,一夜都没有再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血色凤仪 身旁浓浓的汤药,带着一股扑鼻的苦涩之味。 杨臻端起碗来,仰起头面无表情的一饮而尽,在别人眼里难以下咽的苦涩药汤,在她看来,那味道已经习以为常。 翠儿端了一盘蜜饯进来,朝杨臻福了福身子,小声的禀告道:“娘娘,皇后娘娘设了赏花宴,请您过去呢。” 听了翠儿的禀告,杨臻没有做任何反应,只盯着窗户前的小书案,一动不动的看着。 起身,到书案前,杨臻提起笔,笔尖沾染着浓浓的墨色,在宣纸上停留。 闭上眼睛,杨臻的手随着自己的心,开始慢慢移动。 笔锋停住,杨臻睁开眼睛,看着洁白的宣纸上,龙飞凤舞的一个“凉”字,心里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随手把笔放在砚台上,杨臻举起这个“凉”字,细细的观摩了片刻,努力的在回想,这指的是一个人名?还是一个地名?还是一件事情? 有太多的东西,在她脑海中被掩盖,需要她抽丝剥茧,一层一层的打开。 翠儿禀告完毕,见杨臻无甚反应,以为她也像以前一样,从不理会什么聚会之类的,刚要转身出去,却见杨臻披上了外衫,到镜子前拢了拢及腰的长发。 这是要去了?翠儿心中诧异,不敢表现出来,也跟着默默的收拾着。 进了皇后的凤仪宫,杨臻走近,正听见一群女人叽叽喳喳,虚伪的说笑声。 一个面容妩媚的妃子,正得意忘形娇滴滴的说道:“昨夜陛下突然去了我那里,弄的人家一夜,都没有睡安生!” 一旁的女人神色各异,一个尴尬的笑了笑,端起手中的酒朝那刚说话的妃子敬道:“那恭喜妹妹,重获陛下恩宠了。” 受宠的妃子笑盈盈的喝下这份恭敬,神态已经变得高傲起来。 有人捧,亦有人排挤,接下来说话的这个,杨臻认识,正是昨夜被她踹入水中的沈婕妤,瞧她今日气色不错,看来春日的湖水到底是不寒了,昨夜那样折腾,今日还有精力在这里争风吃醋。 只听那沈婕妤不屑的轻哼一声说道:“再宠爱,能比的上千云殿那位么?” 一提千云殿,方才那个还在得瑟的妃子,立马沉下脸撅起了嘴巴,自从那臻妃进宫,陛下很多时候临幸她们,都是从千云殿出来之后,一句话不说,气势逼的人心里发慌,每次都是毫不留情的,狠狠索取。 娄皇后被几个女人吵吵的心烦,一抬头,撇见了门口的身影,神色一诧,继又平静下来,一脸端庄的朝着沈婕妤说道:“臻妃妹妹入虽宫晚,却深得陛下宠爱,沈婕妤你算是老人了,要让着臻妃妹妹一些,昨夜被踢入湖中的事情,该是个教训!” 昨夜的事情,怕是已经传遍了后宫,沈婕妤之前最是受宠,养成了个跋扈的性子,看着周围嫔妃们偷笑的表情,已经暗暗咬牙切齿,可皇后位居六宫之首,她入宫多年,皇后暗地里的手段她见识过,自然也是怕的,可提起糗事,也是十分抹不开面子,于是壮了壮胆子,只好拿不在场的杨臻开刀。 “那女人来历不明,指不定是哪里修炼的狐狸精!老天爷迟早会收了她!” 众人抬眸,都看到了门口的杨臻,却没有一个人,提醒背对着门口的沈婕妤。 只听那沈婕妤见大家不说话,以为是自己的话语有了几分震慑力,便接着说道:“看她那病怏怏的样子,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了,不是狐狸精,也是天煞克星,克爹克娘,家中的亲人一定是都被她克死了,最后她自己,也要被她克死了!” 说罢,那沈婕妤竟觉得自己的说法很有逻辑,于是仰着头,哈哈的笑了几声,仿佛已经沉浸在,杨臻克死亲人的喜悦中。 突兀的笑声落下,沈婕妤也察觉到了大家的神色不对,于是顺着众人的目光,扭过头去,看到杨臻,一脸淡漠的看着她,身体消瘦柔弱,一双眼睛却透出了一丝杀意,那冰冷的气势,竟有些肖似耶律离喜怒无常的模样,吓的沈婕妤双腿一软,情不自禁的想要跪倒下去。 反应过来,沈婕妤挺直腰板站起身来,鼓起勇气迎向杨臻的目光,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怎么突然来了!偷偷摸摸的站到别人身后做什么?” 杨臻的脑中,还停在她说克死亲人的话中,那沈婕妤没来由的一句话,竟让她感觉呼吸一滞,心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似乎真的有什么至亲的人,已经离她而去,那种感觉,稍稍触及,便让她觉得空洞的心头,疼的像是被人生生活剥,浑身的气血翻腾到快要控制不住。 “你说什么?”杨臻眸中带了一抹血色,久未开口,声音中有一丝低沉的沙哑,像那深夜里索人魂魄的修罗。 在场的人,不止沈婕妤,包括杨臻身后伺候的翠儿,都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原来,这千云殿的臻妃,不是个哑巴! 沈婕妤的心已经吓的突突乱跳,可扫视了一圈,竟没有一个人出言帮她化解危机,而且一个个,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沈婕妤嚣张惯了,自然不肯就此落了下风,更成了别人的笑柄,于是胆从心起,尖着嗓子说道:“我说的就是!你来路不明,分明就是克父克母,克兄长的人!他们死的越惨,越是被你克的!” 兄长! 杨臻心中气血一翻,眼眶里情不自禁的,温热一片。 伸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指间沾上了咸涩的潮湿。 杨臻不解,她竟哭了呢,而心头,真的好难过,难过到不知道做些什么,才能转移这份注意力。 那沈婕妤看到杨臻的表情,不由得一怔,以为自己懵对了,刚要张狂的再欲出口讽刺,却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吓的说不出话来。 目瞪口呆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只白皙瘦弱的手,徒手剖开了她的胸膛,手腕正在她胸口处缓慢的一转,随即,沈婕妤便感觉身体冰凉的一片,大口大口的血,开始从口中溢出。 身体残留的意识,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双眼睛瞪的老大,惊恐的看着面前,握在那人手中的还在搐动的心脏。 倒下之前,沈婕妤瞪着空洞的眼睛,恐惧已经席卷了她的整个灵魂,对人世留下的最后印象,就是那充血的鲜红眸子,苍白的脸颊,还有那唇上沾着的猩红的鲜血,不知是刚刚吞食了她的五脏六腑,还是那人自己的。 突如其来的画面,吓的周围几个嫔妃,有的白眼一翻昏了过去,有的惊叫一声跑了出去。 娄皇后被人搀扶着,躲在一旁瑟瑟发抖,声嘶力竭的朝着门外大声呼喊,“来人!来人!” 看着手中慢慢停止搐动的心脏,人体的温度已经渐渐褪去,变成了肮脏的一坨血肉。 杨臻没有觉得恐怖,只依稀觉得,这个场景她似乎经历过。 让厌恶的人,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支离破碎的死去,果然是一件比较痛快的事情!呵呵! 带兵的侍卫纷纷拿着武器冲进凤仪宫,将刚刚杀人的杨臻团团围住。 凤仪殿内,杨臻一身白衣沾染了大片的血红,鲜血顺着手掌一滴一滴的掉落,唇角留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冲进来的侍卫看着眼前场景,惊一个个的呆在原地,不敢上前。 皇后一急,退开到侍卫的包围之外,大声的命令道:“快!快杀了这个妖孽!” 看着举刀冲过来的人们,杨臻心头的气血已经翻腾到控制不住,喉中一腥,鲜血再次从口中涌出,整个人渐渐失了重心,缓缓的倒了下去。 再睁开眼睛,已经不知道过了几个日夜,右手传来一阵刺痛,杨臻抬起手看了看,白色的绷带包扎的整整齐齐,蓦然想起,该是杀那沈婕妤时,被肋骨刮破了手掌。 从不知道自己,还有如此嗜血的一面。 “你醒了?”耶律离见杨臻转醒,放下手中的奏折,言语中带着一丝欣喜。 杨臻挣扎着起身,耶律离伸手扶她,靠坐在他怀里。 翠儿已经听见了动静,及时的端了汤药过来,浓浓的草药味,比之前更浓上几分。 耶律离亲自伸手端过,拿起勺子搅动了一下,一口一口喂到杨臻唇边,神色柔和,对她杀人的事情,绝口不提。 杨臻喝了几口汤药,目光移向那未来得及合上的奏章上面,怕是此时,满朝都是参奏如何处死她这个“妖妃”的建议吧! 耶律离知她聪慧,把奏折合上扔到了一旁,坚定的说道:“有我在,你放心。” 杨臻从耶律离怀中抬起头,望着那张她看了三年的熟悉脸庞,整个北狄的皇宫里,她能感受的到,他是对她真心的好,而最近,再看这张脸,却总有一种恨意涌来。 “我是谁?” 杨臻抬头,一脸迷茫的问道。 耶律离手中的勺子一顿,继又轻轻舀起一勺汤药,递到杨臻唇边。 “你是我的臻儿。” 答非所问,杨臻望着他,继又问道:“我从哪里来?” 耶律离不想骗她,只因停了忘魂草,她忆起往事,不过是时间问题。 空旷的千云殿,耶律离低头吻了吻她期待的眼睛,感受着还在他怀中的温热,眸中闪过一丝强烈的占有欲,沉声道:“你来自,一个满是白雪的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灼灼如妖 千云殿里,静静的过了一日又一日。 杨臻不知道耶律离,如何平息了朝堂上众臣的弹劾,只知道宫里人看她的目光,惊恐鄙夷,连伺候的的翠儿,话都比之前更少了,侍奉她的时候,更加的小心翼翼。 耶律离如以前一样,几乎夜夜宿在她这里,夜深人静的时候,杨臻睁开眼睛,看着身旁熟睡的人,好几次,都想抽出枕头下的剪刀,戳进他的胸膛。 可每当手指伸到枕下的时候,又慢慢的抽了出来,模糊的记忆里,她仿佛失去了她最亲的人,而那人的死,和耶律离有着莫大的联系。 不过杨臻已经明确的知道,她确实不属于这里,因为记忆里,总有那么一个地方,让她深感亲切爱的深沉。 也有一个人的身影,却始终都是模糊的。 翠儿脚步轻盈的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收拾,杨臻看了她片刻,唤过翠儿问道:“耶律离呢?” 翠儿想了想,回道:“皇上每隔半月,都要去温泱台泡上半天,今日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去了!” 杨臻点了点头,耶律离正值壮年,腰腿却不知什么时候落下了寒症,总要隔一段时间去泡一泡有药水的温泉,才能缓解。 吩咐翠儿去取了一件红纱的衣裙穿上,北狄风气开放,杨臻把纱裙的领口,一直散到了肩上,露出白嫩的脖颈和精巧的锁骨,自有一番妩媚的风情。 妆台前,墨色如瀑的长发在脑后松松挽起,只在耳侧留了飘渺的一缕,随着步子带起的微风一吹,分外撩人。 朱红的胭脂在唇上轻涂,杨臻看着镜中清冷的眉眼,总觉得欠缺了些什么,于是取下头上的簪子,尖头儿挑起一抹胭脂,在上扬的眼尾,描了一簇花瓣儿似的火焰,这一点睛之笔,让整个人通身的气质,都蒙上了一层妖艳的色彩。 一旁的翠儿早已经看的怔住,只知道臻妃娘娘美的像冰像雪,却从未见过,她此时美的灼灼如妖的样子。 黄金的凤尾流苏簪子重新插回头上,杨臻侧脸朝翠儿吩咐道:“我出去一下,你不必跟着。” 说罢,起身迎着微眴的夜风,走出了千云殿。 温泱台位于整个北狄皇宫最高的位置,是从百里之外的一处山上,直接引了天然的温泉到此,再加上里面长期浸泡了一些珍奇的药草,这温泱台的泉水,还未走近,便能闻道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 温泱台四周鲜花拥簇,假山围挡,淙淙的泉水从假山上流淌下来,发出清脆悦儿的溪鸣声,倒也果真是个修养的好地方。 守卫的侍卫,认出了杨臻,便没有阻拦,直接放了她进去。 杨臻一步一步踏上去,绕过围挡的假山,慢慢走近。 蒸腾的水汽中,耶律离裸着上身,靠着温泉的泉岸闭着眼睛假寐,听到人的脚步声,抬眸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臻儿,你怎么来了?” “怎么,陛下不欢迎臣妾?”杨臻声音温婉,眼波流转。 耶律离察觉出她今日的反常,一句“臣妾”,却让他的唇角轻轻扬起。 杨臻轻笑,走近温泉池水,伸手在肩头一拂,外罩的薄纱褪落,露出圆润的肩头和白玉般的臂膀。 耶律离呼吸加重,眸中被杨臻眼尾的火焰引的燃了起来,心头有些按耐不住。 杨臻缓缓的下水,温泉打湿了薄衫,贴在玲珑有致的身躯上,一步一步朝耶律离靠近。 走近了,杨臻伸手环上耶律离的脖子,贴在他裸露的胸膛上,感受着耶律离“砰砰”的心跳,嫣红的嘴唇微张,像一颗诱人的樱桃。 耶律离伸手将她拥住,在杨臻耳畔低语道:“臻儿,你在玩儿火。” 杨臻媚眼如丝的看着耶律离,手指划过他的胸膛。 “我只是好奇,你与我同床共枕三年,为何始终都不肯碰我?” 一句话提醒了耶律离,三年,三年之期怕是要满了。 抱住怀中的人在水中转身,翻转了个位置,耶律离把杨臻抵在岸边,哑着嗓音说道:“臻儿想试试了?” 话音刚落,还未等怀中的人有所反应,耶律离霸道贪婪的吻,已经落了下去。 感受到腰间的摩挲,杨臻眸中一冷,莫非,并没有什么事情,钳制着耶律离,迫使他不碰她? 没有得到答案,杨臻身体反抗一下,却被钳制的更紧了。 锁骨间深深浅浅的吻让杨臻没来由的一阵厌恶,手指伸出,按照预想好的思路,杨臻准确的握住了头上的发簪,簪头儿被她打磨过,锋利异常。 眸子中闪过一道嗜血的光芒,杨臻手下一狠,朝着耶律离裸露的后心刺去。 手腕被猛的握住,耶律离低头看着杨臻,眼中的情欲已经褪去了大半儿。 “好几日夜里没有舍得下手,如今处心积虑的来引诱我,想杀了我为你大哥报仇么?” “大哥?”杨臻眼中迷茫一片,泪水已经滑落,心里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这个名词。 耶律离见她茫然,心头一怔,原来她还没有彻底想起,不过就算忘记了事情的经过,那份恨意,怕是也已经深埋在了她的心底。 耶律离冷哼一声,想起了又怎样,恨他又怎样,她这辈子注定会握在他手心,插翅难逃。 胸腔中一片排山倒海,杨臻脸色逐渐变的苍白,用手紧紧的扶着岸边的石头,末了,还是渐渐迷失了意识,身体慢慢滑落进了池水中。 千云殿里,太医诊完脉,看着昏迷不醒的杨臻,跪下身子斗胆向耶律离说道:“陛下,微臣说过,这臻妃娘娘三年前身心大创,当年服用忘魂草,也是为了让她不再沉溺痛苦的事情,平心静性才能养住气血根源,同理,男女之事也是行不得的,虽然三年的修养之期即将过去,但陛下切莫一时冲动,功亏一篑啊!” 耶律离站在床前,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医,揉了揉额头,心烦的说道:“诊完了就滚吧!” 一句话,那太医赶忙收拾了药箱,战战兢兢的出去了。 耶律离站在杨臻身旁看了片刻,看她睡的逐渐安稳,也轻轻的出去,掩上了千云殿的门。 床上方才还熟睡的杨臻,蓦地睁开了眼睛。 大哥,忘魂草,三年之期?这个北狄皇宫,究竟掩埋了她多少事情? ……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千云殿还如以往的样子,唯一的变化,就是殿外的池子里,开了一池妖艳的红莲。 杨臻每日的事情,就是坐在蓮池旁,数着今日又开了几朵谢了几朵,池水里的鱼儿,又长大了几寸。 之前刺杀耶律离的事情,耶律离只当做没有发生过,也乐的像养鸟儿一样,把杨臻飬养在皇宫里,哪怕锁住的,只是她的躯体。 翠儿匆匆的跑来向杨臻禀告道:“皇后娘娘来了。” 杨臻数着莲花的目光微微停顿,没有言语。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后宫的女人,娄皇后能稳坐后位,也算个有脑子的,不知她今日前来,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呢。 人未走近,笑声却已经进了杨臻的耳朵。 “呵呵,妹妹好雅致呢!” 杨臻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兴致与她做那虚情假意的回应。 皇后面上一僵,倒低也是能撑起大场面的人,很快脸上又带起了端庄的笑意。 “宫里有一件事情,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妹妹最合适。” 杨臻看着皇后,眸光一转。 “哦?” 皇后见杨臻来了兴致,继又笑着说道:“大梁派了来使前来北狄,听说有女眷,我北狄自然也要有女眷迎接,方不显得尴尬。” 说罢皇后欲拉起杨臻的手,却被杨臻提前一动,躲开了。 皇后收回手,放在袖下掐紧,笑着说道:“我看妹妹说话口音,更偏向大梁,这个任务,交给妹妹最合适不过了!” 大梁?来使?有趣! 杨臻随手捻起一颗石子,投进了湖中,把原本安逸游荡的鱼儿,惊的四散开去! “皇后愿意让我去,耶律离愿意么?” 杨臻侧脸看向娄皇后,凭娄敬成的人脉权势,要查出她的身份并不难,想这娄皇后,请她迎客是假,旁敲侧击的告诉她这个消息,才是真正目的。 “这……”娄皇后被杨臻问的一时哑口无言。 “你的目的达到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大梁来的人是谁吧!” “兵马大将军,成翊。”皇后如实回答。 成翊?杨臻眼眸眯起,这个名字她已经想起来了,不过对他的记忆,却还是在她逃出将军府之后就模糊了,仿佛脑海中有一些事情,是她潜意识里不愿回忆的,每次越努力的回想,脑中的那片记忆,反而越来越模糊。 “还有呢?” “大梁文丞相嫡女,文梦婷。” “我知道了。”杨臻淡淡的应下,便把头扭到了一旁,不再理会那娄皇后。 娄皇后自然也是个识相之人,不做过多的纠缠逗留,昂着头出去了。 留下杨臻在池水旁,折下一片红莲的花瓣儿放到鼻尖轻嗅。 有意思了,文梦婷,是她那成翊夫君的旧情人么? 不知怎的,杨臻心头,竟莫名其妙的有些恨意,这恨意与面对耶律离时不同,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夹杂着失落感的恨! 究竟在她记忆模糊的这段时光,又发生了什么? 手下用力,红莲的花瓣儿在指间捻了粉碎,落在地上,像流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杨臻垂眸看着,心底竟生出几分痛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天作之合 北狄地势多为山丘,牲畜繁多但粮食匮乏,大梁正好反之,大梁位居平原,土地肥沃适宜耕种,但牛羊马匹却不及北狄壮硕,两国百年来兵戎相见,不过也是为了能获取些利益,让百姓过的更好。 大梁新皇燕楚登基三年,勤政爱民,善纳谏言。文丞相之女文梦婷巾帼须眉足智多谋,在当年静王之乱中立下大功,而后又多次举谏言与北狄互通贸易,共达两国繁盛,天下大合。 所以成翊与文梦婷此次前来,不议兵,议的是和。 两国交战之时尚且不斩来使,如今成翊前来,北狄自然款待。 美酒在前,声乐靡靡,酒过三旬之后,一群妖娆的舞姬款款登场。 成翊面色淡然的看着面前精美绝伦的舞蹈,美则美矣,却并没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 身旁的梦婷端坐着,几圈应酬下来,显然已经不胜酒力,脸颊带了微微的红。 成翊把一杯清凉的果茶递了过去,冲她浅浅一笑,摇了摇头,示意她以茶代酒推脱即可。 文梦婷接过,脸上带起一抹尴尬的笑意,她才华见识虽不输男儿,可毕竟还是个女子,有的地方,到底是弱了几分。 随着舞姬欢快的扭动逐渐慢下来,乐曲声从轻快热烈,变成了一段悠扬飘渺的笛声。 纷纷扬扬的花瓣儿从空中飘落,在皎幻的月色下,如梦似幻。 成翊抬头望着,随着纷扬的花瓣儿徐徐落下的,还有一个美丽的身影,大红的衣袂随着下落的微风轻轻翻飞,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仿佛拥在怀里稍稍用力,就能把她揉化,单薄的纱衣自领口处大开,酥胸微露,精巧的锁骨一览无余。 成翊蓦地心头一颤,抬眸看向那女子的脸,和衣服同色的绢纱蒙在脸上,只露了一双漆黑妖娆的眼睛,眼尾处,点睛之笔的添了一片花瓣儿似的火焰,美的如妖如魅。 阿臻。 成翊恍惚的低喃一声,再抬眼,那女子的目光已经向他看来,没有阿臻的灵动狡黠,只有着摄人心魄的妖艳,再深看,却是一片空洞的古井无波。 成翊眸子垂下片刻,苦笑一声自己痴傻,她怎么可能会是阿臻,他的阿臻,从来都不屑女人用这种风骚媚骨勾引别人。 回想起曾经阿臻在皇宫夜宴时的一舞,那一动一静一颦一笑的场景,反反复复出现在了成翊的无数个梦中,是那样的清新雅致,潇洒风流。 而他,却真的如燕宁所说的一般,永远的失去了他的阿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三年,这漫长煎熬的三年,他寻遍了阿臻有可能在的每一个地方,却始终一无所获。 究竟是燕宁把她藏了起来,还是他当年做的太决绝,伤透了她的心,才让她不肯出来见他。 随着乐曲的抑扬顿挫,杨臻赤着脚,在舞台上扭动着腰肢快速旋转。 鲜红的衣袂飞起,遮上了眼眸,再看向成翊,已经如梦中一般,鲜红朦胧的一片。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杨臻变得沉迷于这身上的大红,仿佛这如血的色彩,能随时提醒着她,心底还有难以泯灭的恨意,似乎看着别人的血液流淌,她才能生出几分复仇的快感。 可那刻骨铭心的仇恨和不甘,却又在脑中模糊一片。 步子越旋越快,带起的衣裙,像极了千云殿外那一池鲜红的莲。 随着乐曲的悠悠终止,杨臻也在旋转中,感觉失了所有的支撑,慢慢的倒下。 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扶住,揽在怀中。 杨臻抬眸看了一眼,成翊已经从案后起身,向前了一步。 呵呵,杨臻看着成翊和他身后的文梦婷,竟觉得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感觉肩头的手握紧,杨臻抬眸,耶律离眼中已经带了些韫怒,他是不愿她出现的,只是没有想到,临上场之前,她把那原本跳舞的舞姬换了下来。 在成翊注视的目光下,杨臻媚眼如丝的看了耶律离一眼,顺从着,轻轻倚在他怀中,柔若无骨万种风情。 耶律离心情大好,揽着杨臻朝成翊笑说道:“让成将军和将军夫人见笑了,朕这爱妃,有些调皮了。” 将军夫人?杨臻心口蓦地一疼,这成翊的桃花,果然纷纷不断,没有了她这朵残破不堪的,立马又有了一支千娇百嫩的,果然厉害。 成翊沉声没有言语,不知怎的,心底竟有些触痛。 文梦婷见成翊有些失礼,不明所以上前道:“陛下不仅有皇后娘娘温柔端庄,又有贵妃娘娘妩媚多才,自是天作之合,梦婷和成翊,也祝陛下与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白头偕老。” 天作之合,白头偕老?杨臻冷笑,这怕是她听到的,最“悦耳”的祝福话语了。 几个宫女上来,把杨臻从耶律离手中扶了下去,路过成翊身旁时,杨臻回头,眉梢带笑的看了成翊一眼,那一眼,没有任何温度,只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刺进成翊的心底。 杨臻倚在千云殿的小塌上,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头上的簪子握在手中,把桌上的蜡烛轻轻划了一道痕迹,酝酿已久的烛泪收持不住,顺着划过的伤疤蜿蜒流下,在桌上滴了斑驳的一滩。 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进屋的人来势汹汹,夹带进来的夜风,吹的蜡烛颤动了几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走近了,杨臻已经闻到了耶律离身上的酒气,那味道霸道,粗犷,热辣,就像他的人一样。 “怎么?迫不及待的,想跟你那夫君走了?” 杨臻用手指拭掉簪子上的烛泪,带着一丝蜡烛的余温,重新插回头上,回了耶律离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耶律离贴近,伸手挑起杨臻的下巴,“你想走,可惜他已经另娶三年,未必记得你了呢!” “是啊!”杨臻捋着耳畔的头发,声调不见哀叹,只有冷漠,“我已经,被弃之如履了呢!” “所以,你还是待在我身边,做我的妃子,我会一直护着你的。” “呵呵。”杨臻抬眸望着耶律离,面容天真的问道:“若我,想要你的命呢?” 耶律离手下的钳制逐渐加紧,直到捏的杨臻眉头轻簇。 “两军交战,死伤本就是常事,你想为你大哥报仇?” 杨臻伸手,抚向耶律离的胸膛,虽是撩人的挑拨,说出来的却是最冰冷的话语。 “你的命,本就是我给的!” 耶律离手下一顿,松了对杨臻的钳制。 “你,想起来了?” “呵呵,万事都有个因果,你耶律离对我这么“痴心”,我可不认为,你是贪恋我杨臻的美貌呢!” 耶律离撕扯开盘龙的衣衫,露出胸膛上起伏不平的疤痕,狭长的眸子闪过一道痛苦的光芒。 “是因为这疤?” “没错。”杨臻看着那交错纵横的疤痕说道:“你这身上的刀伤我映象不深,但这狼爪挠下的伤痕,我却有些记忆。多年前,我曾在边关救下一个被狼群围住的人,那人满身伤痕无数,鲜血流的最多的,就是胸口的那道刀伤,而你的血腥气,引来了饥肠辘辘的野狼,那领头的狼王踏在你身上,刨着你的伤口,锐利的尖牙就要穿透你的咽喉!也许是天不收你,千钧一刻之际,你遇到了我,我虽从狼口救下了你,但那绝望无助的一刻,却成了你永久的梦魇,所以你想困住我,就算我想杀了你你也会原谅我,因为我,是你夜里噩梦惊醒的时候,想要握住的一颗救命稻草!纵然你现在身居高位,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已经被你杀死,但那份恐惧,却深深的留在了你的心里,难以抹去!” 被看穿心底的柔弱,耶律离伸出手,一把掐住了杨臻纤细的脖颈,手背的青筋徒然暴起。 杨臻瞬间不能呼吸,却不做任何挣扎,只睁着一双凤眸,迎着耶律离的目光,心中有一百分的把握,耶律离,绝不会杀她。 精致白皙的脸颊慢慢变的通红,目光却始终不减最初的坚定,在这份倔强中,耶律离渐渐败下阵来,一松手,手下的人儿已经瘫软在塌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欺身上前,耶律离强势扭过杨臻的脸,霸道的吻了上去,手下的动作不停,直解了杨臻腰间的束缚。 看着身下人儿略带惊慌的脸,耶律离露出一副志在必得的笑容,眸中已经带了重重。 “臻儿今夜的舞,跳的真美,想是三年的修养之期,已经到了!” 杨臻心头突突一跳,眼看耶律离就要剥开她的胸衣,猛的抬起手,反手一掌,直击向耶律离的胸膛。 虽功力大减,却依旧有几分威力,耶律离吃痛,从塌上站起身来,捂住胸膛后退了几步。 杨臻同样飞快起身,拢好了衣衫站在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耶律离扬唇一笑,如猎豹般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看着小心警戒的杨臻,心头涌起一种兴奋的征服欲。 这才是她,真正的她! 几步向前,耶律离快如闪电,翻手为爪,握向杨臻的肩头。 杨臻弯腰堪堪躲过,与耶律离对接一掌,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后,不敢再贸然接招。 耶律离是个强者,而她,虽功夫招式已经印在了潜意识里,但她的身体,到底是太过赢弱不堪了。 几招下来,杨臻已经开始喘起了粗气,动作稍慢,已经被捕入了耶律离的怀抱。 掠夺的吻密密麻麻的落下,杨臻没有再做挣扎,而是收了所有的力气,倚在了耶律离身上。 耶律离沉迷于这香甜的吻中,怀中人的示弱,更加让他欲罢不能。 呼吸渐促,耶律离不可自制的,汲取着唇下的柔软,那份香甜中,带了一丝隐隐的腥气。 耶律离蓦地怔住,看着怀中人儿嫣红的唇角,溢出点点血色。 猛的推开杨臻,耶律离没有再继续下去,而是后退几步,拂袖掀翻了一旁的桌子,白瓷的茶杯碎了一地,满腔怒火的出了千云殿的门。 杨臻伸手轻轻拭去唇角的血迹,刚刚咬破的舌尖,还泛着一丝酥酥麻麻的疼痛。 三年修养之期已经过了,她,是时候该走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以死相逼 成翊的使团,在北狄皇宫呆了整整三天,许是所商议的事情有了较好的结果,出宫那日,礼仪彩旗的仗队绵延了几里,耶律离携百官,亲自相送至皇宫正宫门外。 千云殿里,翠儿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接受着杨臻的打量,头道:“大姐,看这人的服装配饰,分明就是个北狄人,你救他做甚嘛!” “长歌。”一旁的男子款款上前,“北狄的百姓也是百姓,既然遇见了,救下他,总好过眼看着他被狼群吃了的好。” “还是大哥了解我,不过既然已经帮他渡过一劫,接下来是生是死,都看他的造化了!” 说罢,她收起起鞭子缠到腰间,轻踢马腹,哒哒的走远了。 红衣少女一嘟嘴巴,紧赶着追上去。 “大姐,你又跑那么快!” “呵呵!”骑马走在最后的男子,看着渐渐跑远的两个女孩儿,眼里荡漾着满满的笑意…… 耶律离缓缓的睁开眼睛,眼眶里一片潮湿。 她还是走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杨臻骑着马儿飞快的狂奔,随着马背的颠簸,胸膛内已经翻腾一片,感觉浑身的力气,已经慢慢飘散。 不过她要快,因为只要离大梁越近,越能安全一些,她就算昏死过去,也要是在大梁的土地上。 出了宫门的时候已近黄昏,匆匆赶了一段路程,周围已经漆黑一片。 踏进林子,马儿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没有月光,饶是跑了一辈子路的老马,也难以辨别方向。 杨臻俯在马背上,头脑逐渐有些昏沉,她的身体,经受不住这一连串的折腾,已经极度需要休息了。 不远处的乌鸦不知被什么惊了,发出呱呱的几声惨叫,杨臻忽地抬起头,一个翻滚越下马去。 嗖的一声,暗夜中有凌厉的箭支破空声传来,紧接着就是马儿一声痛苦的嘶吼,身上插着锋利的长箭,疯狂的在林中奔跑起来。 杨臻躲在树后,努力把呼吸放到最轻,看着几个功夫高强的黑衣人,快速的追了老马而去。 待几人渐渐走远一些,杨臻扶着树,胡乱的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娄皇后肯轻易的让她得到出宫的印章,但未必肯让她活下去。 出了北狄皇宫,离开了耶律离的保护,将会是娄皇后动手的最佳时机。 跌跌撞撞的不知道跑了多远,杨臻感觉双腿已经渐渐发软,仿佛下一秒,就要跪倒在地。不过她不能停,因为杨臻心里清楚,用不了多久,那刺杀她的人,就会紧跟着追上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九死一生 脚下断裂的树枝杂乱横陈,稍不注意,杨臻脚踝处被枯木拌住,跪倒在了地上。 尖枝划破了双腿,杨臻咬牙忍着疼痛,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但落地时,还是有轻微的窸窣声传来。 叮的一声,箭支贴着脸颊划过,钉在树上发出一阵嗡嗡的颤音。 杨臻咬牙爬起来,尽量使身体贴着树木,没有目的没有方向的,胡乱逃开。 凌厉的刀风袭到身后,杨臻挣扎着就地一滚,堪堪躲过。还未重新爬起身来,已经被一个男人的大脚踩住了肩头,狠狠的踩着肩胛的骨头,仿佛下一刻,肩膀就要被捻成粉碎。 杨臻吃痛,发出一声轻微的*,只见那人松了肩头的钳制,用脏污的靴子踢了踢杨臻的脸,嗤笑着说道:“臻妃娘娘,你还往哪里跑?你再跑,不用我们杀你,你自己就摔死了!真蠢!” 杨臻捂着肩头蜷缩起身体,睁着眼睛朝背后看去,借着天空刚刚隐现的一丝月光,才渐渐看清,她慌不择路之下,竟跑到了一处高高的山丘上,再往前就是陡峭的断壁,深的看不到底。 那人抬脚再次踩上杨臻的身体,用刀背把她的脸强行别到一个方向,哈哈大笑几声,嘲笑道:“长的不错,却是个蠢女人!你想追那车队么?可惜现在你喊破喉咙他们也听不到了,你还是,到阴曹地府里追去吧!” 杨臻被迫望着一个方向,看到入目的景象,一颗心疼的剧烈,仿佛疼过了身上骨头的碎裂。 山坡上远望,那一处灯火昏黄的长长车队,该是出使北狄的使团吧,在那豪华的马车里,是不是成翊正搂着他的妻子,温言软语,耳鬓厮磨呢? 泪水从眼中滑落,跌入紧贴着脸颊的土地中。 他那妻子高贵端庄,又有着寻常女子少有的才识见地,总好过她这样,任人踩踏的丧家之犬。 感觉杀意渐浓,头道:“那还是不要了,等我多吃几碗饭,长高了,就可以看到知鸟了。” 一个年轻的妇人捧着簸箕出来,里面盛满了采摘的野生药材,放在太阳下晒成药干,可以拿到城里卖了,换些银子贴补家用。 那年轻的妇人听见武小棠的话语,插着腰说道:“臭丫头,你再多吃几碗饭,就真的长成一个球儿了,你看人家隔壁的小勇哥哥,又白又俊长的还高,你们分明是一个月里出生的,你看看你!” 武小棠感觉自己身心脆弱,第几十回的扑到杨臻怀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姨姨,人家好桑心哦~” 杨臻心软,抱着武小棠安慰道:“你母亲盛饭,哪次不是你的米最多,她这是吓唬你呢!” “是吗?”武小棠想了想,感觉好像确实也是这么一会事儿,便用肥肥的小手擦了擦眼泪,朝身后的母亲吐了吐舌头,又跑到树下踮着脚,去看树上的知了。 杨臻笑眯眯的看着一旁唉声叹气又无可奈何的赵苒,虽然望着女儿一脸无奈,但是眉梢眼角的笑意,却是幸福的。 说巧也真是巧,那日她滚落山崖,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下落时却跌在了厚厚的草丛中,除了浑身被树枝划伤流了不少血,竟没有摔出其它太重的伤,一大早,就被入山狩猎的猎户,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她,被救到了村里。 武纶带着赵苒公主隐居之后,也到了猎户的村子,两个人为人和善,武纶身手又不错,很快便与村民打成一片,进了狩猎的队伍。 许是善因,有时候也是有善果的,当年杨臻放他们两人厮守,如今落魄如此,也有他们夫妇收留相救,悉心照料。 看着之前高贵典雅的公主,如今粗布衣衫,插起腰来训斥孩子的模样,倒也如那市井妇人一般模样,杨臻轻笑道:“苒苒,你这样子倒比之前,更有气势了!” 赵苒面色一红,朝杨臻说道:“阿臻你又笑话我。” “呵呵。”杨臻环视了一圈破旧的院子和树上繁盛的梧桐枝叶,想着武纶一大早,又随着猎户进山了。 犹豫片刻,杨臻朝赵苒低声说道:“苒苒,我打算,要离开了。” 赵苒眉头一簇,担忧道:“可是你的身体……” “没事,我会去寻大夫瞧的。” 赵苒想想也是,以他们夫妻如今的能力,给阿臻请几个村里的茅草郎中,已经是最大的能力了,在这里如此耽搁下去,反倒耽误了阿臻的病情,想到这里,赵苒面上带了几分抱歉。 “阿臻,怪我们……” “苒苒。”杨臻打断了她的话,“我这段日子看病,花光你和武纶两三年的积蓄,我是知道的,你们为我做的,已经远远超过了我能给你们的,你要知道,你们还有小棠呢。” 养个孩子不容易,杨臻知道,她不能再为他们平添负担,让他们从一无所有,到刚有起色的生活,重新变得拮据。 “阿臻。”赵苒唤一声,低下头不言语。 “我不能在这里一直呆着,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等着我去了结。” “你要回凉城么?” 杨臻摇摇头。 “你不去寻他?” 提起成翊,杨臻呼吸一停,心头麻木,“他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接下来,我打算去一趟苗疆。” “去苗疆?” “嗯。”杨臻点头,蓝岫的花期该到了,她要去弄清楚,三年前,印在脑海里的那些模糊又深刻的记忆,究竟是什么。 赵苒没有再追问,阿臻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自有她的打算,再抬头望着杨臻,赵苒沉着声音,语气带有几分内疚,“阿臻,若你再回到凉城,代我在你大哥的灵位前,上一注香吧!” 杨臻泪湿了眼眶,用手悄悄拭去,默默的点了点头。 说要走了,在赵苒夫妇,还有武小棠可怜巴巴的挽留中,杨臻又住了几天,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其实她打心里,是羡慕赵苒的,她勇敢,果断,赢得了自己的幸福,而她遇到的人,也愿意陪着她,从富贵到贫困,从坎坷到平淡,一路走来。 武纶为杨臻寻来的马儿,脚力并不好,行程中走走停停,达到苗疆地界,已经过了半月有余。 去天山的路,杨臻还记得清楚,沿着上次莫鸢姐姐走过的路线,徒步到达天山圣地时,已经月上梢头。 天池圣地依旧雾气缭绕,四季如春,踏进了,杨臻依着苗疆圣女殿的规矩,进行了虔诚的叩拜后,才迈着步子,踏进了蒙蒙的云雾中。 脚下蒸腾的温泉水汽白茫茫的一片,杨臻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前走着,走近泉水水岸,拨开蒙蒙白雾,幽蓝的花儿已经朵朵绽开,吐露着它独有的芬芳。 杨臻贴近,伸出手轻触,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幽蓝的花朵,竟顺着她手腕,轻轻的靠过来。 蓝岫的味道,可以将人的精神带入最痛苦最悲伤的时刻,深深的拉扯着人心最薄弱的地方。 杨臻知道,三年前她忘记的那段,必定也是痛苦不堪的,所以除了忘魂草的药效,她的潜意识里对于那段记忆,也是不愿想起的。 如今亲自来揭开这一切,是因为她想做一个完整的人,更因为,心底总有一声声的呐喊,在呼唤着她内心的不甘。 若有仇,若有怨,也需要在她活着的时候,一一了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血泪斑驳 潮湿的稻草席子,散发着腐朽的味道,昏迷了不知几天几夜,身体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杨臻渐渐转醒。 感受着麻木的心头,空荡荡的一片,想要伸手触摸,却已经失了抬起手的力气。 有东西在身边“吱吱”的叫了几声,杨臻努力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环视四周,所在的地方像是一间破旧不堪的密室,不见阳光,老鼠围在她身上舔舐残留的血液,触动了未愈的伤口,把她从沉睡中唤醒。 密室的门哐当一声被人打开,急匆匆的走进来两个人,气恼的把手中的刀具扔到一旁,商量着他们接下来的事情。 “大哥,京都的消息传过来了,登基的是燕楚,那她怎么办?”说着,身材矮胖的其中一人,看了一眼草席上的杨臻,见她眼睛睁开一条缝隙,仍旧不以为意的说着自己的事情,丝毫不觉得杨臻的存在和窥视,有任何威胁的作用。 那高个小眼睛的男人一拍桌子,叹息道:“按照与那人说好做吧,我总觉得他一定还留有后手,总不能,像对那个用刀的小子一样,剁碎了扔到山上去喂狼吧!” 用刀的小子?喂狼? 杨臻本就孱弱不稳的呼吸颤抖起来,是她害了张艺,她不该带张艺出来的,他还那样年轻,入伍前还是家里娇惯的公子哥,是她把他一步步带到现在的样子,又把他带入了绝地。 杨臻手指紧握着身下的席子,之前指甲断裂处的伤口重新裂开,鲜血染红了席面,想要起身把眼前这杀了张艺的两人碎尸万段,可用尽所有的力气也是徒劳,身体似乎已经死亡,只留下了一缕残魂在这残破的躯体里面,动弹不得。 那肥胖矮小的男人,见杨臻眼神狠毒不甘的瞪着他们,走过去,淫笑着一把撕开了杨臻薄弱的衣衫,肮脏的手在她胸口捏了几把。 “嘿嘿,你瞪我们做什么?” 杨臻心中气血翻腾,喉中一腥,吐出一个“杀”字。 那肥胖的男人听了,哈哈大笑的声音更加猖狂了。 “怎么?你还想让谁来杀我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个黄道吉日,是你那将军夫君大喜的日子,他刚刚立了大功,新皇亲自下旨赐的婚,娶的是丞相的女儿,据说婚礼的声势浩大,迎亲的红帐绵延了整个京都城!举国同喜呢!” 不,不可能!杨臻眼里流露出一万分的不相信,成翊不会那样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想起了什么气愤的事情,那矮胖的男人又起身踢了杨臻一脚,“若不是你,我们兄弟两个早出去风流快活了!何苦守着你这么个即将断气的!” 杨臻始终不肯相信,成翊不会是那样的人,她不会看错人,大哥也不会!不会的! 想起大哥,杨臻闭上眼睛,眼泪簌簌的落下,她的心里,似乎已经感受不到大哥任何的痕迹了,可她实在是不甘心,大哥真的离她而去了吗? 咬破嘴唇,杨臻挣扎着翻过身,伸出带血的手拉住那人的裤腿,声音断断续续,哀求着问道:“我……大哥……呢?” 那人见杨臻服软,蹲下身子,猥琐的在她身上摸索了几下,才开口说道:“北狄军突然攻了凉城,你那大哥带兵出征,据说被刺伤后落下了马,被来往奔腾的马蹄踩成了一滩烂泥,尸体都收不回去了呢!” 鲜血和着眼泪一滴一滴坠落,杨臻拽着那人裤腿的手慢慢松开,滑落到地上。 眼前迷蒙一片,大哥一身素白的衣裳朝她望着,唇边还是她熟悉的,那抹温润如玉的微笑。 杨臻伸出手,想要再次触摸一下,可还未触到,已经是支离破碎的一片。 大哥那样嫡仙般的人,怎么能被脏污的泥泞掩埋,这一定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可如此深刻入骨的想念,体内的同命蛊依旧如死了一般,没有掀起一丝涟漪,没有感受到那头,细微零星的存在。 杨臻眼中温热涌动,感觉自己仅留的一缕灵魂,也已经逐渐朦胧,将要离她而去。 耳边嗡嗡的听着那人说道,若成翊选择的是她,他们兄弟二人也不必这么幸苦,言外之意就是说,成翊在某种选择之下,舍弃了她。 究竟能有什么样的重大抉择,能让他弃了他们白头偕老的誓言? 是因为,文梦婷么? 呵呵! 再睁开眼睛,眼前的迷蒙已经血红一片,感受着抚摸在身上的肮脏的手,想着张艺的死,大哥的死,杨臻恨不得,将面前的人和所有害过他们的人抽筋扒骨,鲜血流尽,也弥补不了死去的人和她内心的伤。 杨臻自问从未做过什么恶事,可为何时光对她如此残忍,剥夺了她深爱着的,每一个人的生命。 不甘,内心有太多太多的愤怒和不甘,她就算化作厉鬼,也要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用最凄惨的方式偿命。 亲人朋友,还有她流过的鲜血,只能用仇人的鲜血,才能掩盖。 腰间的衣带被解,杨臻只用最后的意识,睁着眼睛看着那人*焚身,丑陋不堪的身体脱了个精光,淫笑着向她扑来。 带血的唇角扬起一抹鲜红的嘲弄,她会记住他们的样子,只要她不死,总有一天,她要让他们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老二,住手!” 一旁瘦高的男人,出声阻止了爬在杨臻身上乱啃的人,“你要是折腾一回,估计她就死了!” 那肥胖的老二闻言,起身提起裤子,到桌前灌了一大碗凉水,伸手去杨臻面前探了探鼻息,几乎已经停止了呼吸。 那人淬了一口,咒骂道:“他娘的,真晦气,还死不瞑目呢!”说罢问向一旁的瘦高男人,“大哥,接下来怎么办?” 瘦高的男人叹了一口气,“能怎么办,既然已成定局,就按照之前说的,送到定好的地方,是生是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 疼,没有边际的疼痛,仿佛自从在北狄皇宫醒来之后,再也没有经受过如此的痛苦。 杨臻匍匐在岸边,幽蓝的花枝靠拢,盛开在她的掌心。 躺在温泉岸边,杨臻的泪一滴滴落入泉水中,虽已经记起了大哥和张艺的死,却不曾想他们去的竟这样凄惨。 仿佛她身旁的人,去的都那样支离破碎,就像万箭穿心的曾路忧乐,像受尽折磨的父王,像落入狼口的张艺,再到马蹄践尸的大哥,“不得好死”这一句残忍的话语,为何都落在了他们一个个善良的人身上。 而那些伤害过,辜负过,背叛过的他们人,一个个活的竟还那样惬意。 泪水滴落水中,从刚开始的澄澈透明,渐渐变成一滴鲜红,然后被温热的泉水慢慢酝开。 杨臻倒在水岸,蜷缩起身体,墨色的长*入水中,美丽,脆弱,仿佛一碰就碎。 素白的衣衫慢慢靠近,蹲下身子将杨臻轻轻扶起,用修长的手指,轻拭去她眼角的血红,在蒙蒙雾气中,发出了一声心痛的叹息。 他机关算尽,却漏算了燕宁的痴,以至于找了她整整三年都没有音讯,却原来,她被送到了乾一阁势力最为薄弱的北狄。 再相遇,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资格与她,把酒言欢,称上一声朋友。 古老的图腾描绘在洁白的大理石墙上,素青的纱帘如烟似雾,随着吹进屋里的微风轻摆。 杨臻睁开眼睛坐起身来,什么时候,她竟睡在了圣女殿? “你醒了?”清润的声音在房间响起。 杨臻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不远处的书架下,那人一双蓝眸深邃妖异,见她醒来,带着几分欣喜。 杨臻坐起身来,掀开薄被,赤着脚下床,慢慢踱到沐卿面前,轻轻一笑,带了几分媚意。 “多谢沐阁主相救!” 沐卿垂眸看向地面,一双玉足还是那样娇小,却不及之前圆润了,应该是她的整个人,都消瘦纤细了一大圈,面上带了几分难以抹去的病态,只一双丹凤的眼睛,显的更大了,眸中带出的光芒虽盛,却与以前大不一样。 怔怔的,沐卿柔声道了一句,“阿辞,地上凉。” 一句话,让杨臻脚步微微停顿,继又缓缓上前,同样的话语,不同的心境,竟有这么大的差别。 “沐卿阁主,还是这么体贴温柔呢。” 听到杨臻的称呼,沐卿心中一痛,喃喃的唤了声,“阿辞。” “阿辞?”杨臻冷笑,“你有什么资格唤我阿辞?如今你乾一阁安然繁盛,稳居江湖第一,世人谁不忌惮,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你还来假惺惺的唤我一声阿辞做什么?” 沐卿喉中一哽,“你,都知道了?” “呵!我杨臻没有你想的那样痴傻,在绝望将死的时候,我曾回想过我这一生,从遇到你之后的每一件事情,越想越令人心惊!从我们长大后的第一次相遇,到襄王妃指引我去苗疆,再到安葬你母亲,玉兰迎我找到孙裘,燕宁从沉寂无名变成谋反的最大势力,一切的一切,都离不开你沐卿阁主的指引吧!” 沐卿垂下眸子,沉默不语,无力做出任何反驳。 “沐卿!”杨臻伸手抓起他胸前的衣衫,睁着一双无助苍凉的眼睛问道:“我只想问,张艺和我大哥的死!你究竟参与了几分?” 沐卿低头迎着杨臻的注视,目光沉痛,“燕宁勾结北狄,是我没有想到的,令兄的死,我很抱歉!” 杨臻眼底一酸,松了手下的衣衫,再抬眸看向沐卿,眼中已经带了浓浓的恨意。 “抱歉有什么用?不如,你为我做些事情!” 沐卿伸手,轻轻拭去杨臻残留的泪水。 “阿辞要我做什么?” “杀……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有生之年 漆黑潮湿的暗室里,两个中年男人被捆绑在地上,转醒后,扭动着身体挣扎了片刻,才逐渐察觉到了身旁的异样。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在他们身旁不远处,几双幽幽的眸子,在暗处散发着墨绿的光芒,紧紧的盯着他们,细听之下,还有舔舐口水的声音,像野兽盯着极美味的猎物。 两人吓的身体一瑟,不敢大口呼吸。 点点烛光从暗处亮起,橘色的焰火微微跳动,照亮了狭小的暗室。 被捆绑的两人惊恐的望着放置蜡烛的桌前,竟不知何时,坐着一个女子,一身艳丽的红衣拖至地面,墨色的长发被一支金色的流苏簪子松松挽起,腰身高束,身段纤细风流,如妖似魅。 突然亮起的光芒,让笼中的饿狼低吼着退却了一步,望着密室的三人,散发着满目的凶光。 杨臻拢了拢耳侧的头发,轻笑两声,慢慢转过身来,望着疑惑迷茫的两人,语色幽幽的问道:“两位,一别三年,过的可还风流快活?” 那粗矮的男人率先认出了杨臻,甩了甩油光满面的肥头大耳,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不敢肯定的问道:“杨臻郡主?” 杨臻呵呵一笑,漆黑的眸中映照着蜡烛的倒影,妖异绚丽的一抹光芒,却照不进心底的黑暗。 “没错,是我。”杨臻简直就要拍手称赞,这好色猥琐的男人,记忆倒是不错。 手中拎起一把薄刃,杨臻慢慢走到两人面前,用刀背拍了拍那男人肥胖的下巴,声音柔的像薄如蝉翼的轻纱,仿佛在诉说着最贴心知己的话语。 “你知道,我有多么的“想念”你们么?” 杨臻掩着唇咯咯的娇笑一声,一声“想念”,虽是风月场上的缠绵情话,眼眸中透漏出的,却是无尽的暴戾和杀气。 那肥胖的男人心知不好,身子往回瑟缩了些许,失了当年把杨臻压在身下的嚣张之气。 “你……你想做什么?” “我没有想做什么呢。”杨臻一脸无辜,指着一旁铁笼里捕来的饿狼说道:“是它们,是它们饿了,想吃点东西呢!” 一旁瘦高的男人知道落入冤家手中,自知性命不保,干脆心头一横,恶狠狠的说道:“臭婆娘,我兄弟二人今日落到你手里,算我们倒霉,今日你要杀便杀,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好。”杨臻应了一声,“我依你!” 手中把玩着精巧的匕首,看似随意的一划,却让那肥胖的男人即刻惨叫起来。 刀尖挑起一根断掉的手指,血色鲜红,带着浓浓的污浊腥气。 杨臻簇着眉头细细观看,像是在欣赏一件极美的东西,伴随着那人的哀嚎声,杨臻叹息道:“第一刀没有切好,真可惜。” 说罢,刀身一挥,把断指甩进了一旁的铁笼里,饥饿已久的野狼闻到血肉的味道,立马扑了过去,争抢着,吞下这极其“新鲜”的美味。 杨臻微笑着,把目光看向瘦高的男人,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于是用最娇媚的声音说道:“莫急,夜还很长呢!” 刀尖在地面游走,划出一道蜿蜒的曲线,慢慢的划到了那哀嚎着的,肥胖男人的身上。 皮肉的松软抵抗不了刀刃的锋利,还未用力,匕首下的皮肤已经被齐齐划破,只切开了薄薄的一层,浸出腥红的血液,却不是很多。 刀尖微转,探进破损的伤口里,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挑起薄薄的一层皮肤,慢慢剥离,直至看到皮肉下根根分明的筋骨,才稍稍停下动作。 惨叫的声音一波高于一波,杨臻听着,心里莫名的生出一种痛快,仿佛这声音,已经超越了所有的声乐曲觞,带着复仇的快感。 叫声不断,几乎将要把喉咙喊破,那肥胖男人口中先是夹杂着污秽不堪的咒骂,渐渐转变成了声嘶力竭的求饶。 杨臻不为所动,把剥下的一层肉皮甩给笼中恶狼,继又惬意的,在那瘦高男人颤抖的目光中,用刀尖轻轻挑拨着血肉模糊的筋骨,一根一根,仿佛刀下的不是生生活人,而是在弹奏一曲美妙的音乐。 直到四肢的筋脉全部被挑断,那肥胖的男人如一只巨大的蚕蛹匍匐在地上,随着鲜血的流失和痛苦的折磨,已经气若游丝。 杨臻在那人身上擦了擦刀背的血,像老朋友一样朝着瘦高的男人说道:“你看,第一下不熟悉,慢慢就好了呢!” 那瘦高的男人惊恐至极,面部的肌肉不可自制的颤抖,看着面前的女子红衣妖艳,虽美的不可方物,但此时,却像极了索命的恶鬼,将用最残酷的方式,收取他兄弟二人的性命。 “当年我兄弟二人留你性命,你为何今日如此残忍?” “残忍?”杨臻反复咀嚼着这个词语,抬起匕首一把刺进了那瘦高男人的肩膀。 “我残忍?你们把张艺剁碎了喂狼的时候,可觉得自己残忍?” 那男人虽不记得张艺是谁,但杨臻说的这件事情,他却哑口无言,几年前,他们兄弟经常打劫了过路的行人,砍死之后扔到野山沟里,没有被人发现的尸体,过几天就会被野狼牲畜啃食的只剩几段骨头。 冤冤相报!那瘦高男人闭上眼睛,当时他们只贪图了金钱利益,如今他为鱼肉,才了解了当时那些人的无助。 见对方求死之心已抱,杨臻再看爬在地上的人,疼痛让他从短暂的昏迷中醒来,看到杨臻,吓的身子一抖,下体湿了一片,发出骚臭的恶气。 密室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打开,一身素青衣衫的沐卿进来,看了看眼前的景象,面色淡然,仿佛看到的不过是普普通通的花鸟鱼虫。 走到杨臻身旁,沐卿伸手把她轻轻的拉了过去。 “阿辞累了,该休息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杨臻看了沐卿一眼,在这肮脏血腥的暗室里,他还是那般高洁纯净的样子,仿佛生死在他面前,不过是谈笑一场的风月雅事。 眼眶一酸,听着关切的话语,杨臻有些恍惚,其实沐卿身上很多时候,是有大哥的影子的,雅致,温润,和眴。但是杨臻心里清楚,大哥是大哥,沐卿是沐卿,若大哥是那初春的暖阳,温暖舒心,沐卿则会是幽夜的月光,淡漠寂寥,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嗯。”杨臻点点头,从见到这两人的那一瞬开始,杨臻便一直沉浸在张艺惨死的回忆里。在北狄围困的麓山上,在救出长歌的那个雨夜,他都默默的,守护在她身后,痴痴傻傻的不肯离去,其实若他想逃,是有生的可能的,只是他从来都没有。杨臻在梦里每次忆起,反反复复总是他被打倒在雨水里,望着她担忧的目光。 沐卿拉起杨臻的手,用丝绢为她把手上沾染的鲜血擦拭干净,感觉到手中的柔荑渐渐乏累,沐卿伸手揽住杨臻的肩膀,柔声道:“我们出去吧!” 杨臻点点头,回望了一眼地上沾染的鲜血,心头觉得更加空洞了。感觉到肩头的轻揽,杨臻抬起脚步,随着沐卿往门外走去。 暗室的两人看着杨臻离去的背影,刚刚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却看到那素衣男子行至门前,回头望了他们一眼,深蓝的眸子阴寒无比,像极了地狱嗜血的修罗。 脚步未停,那人宽广的袖子轻轻一挥,随手捻起一根稻草,带着深厚的内力,击落了锁着恶狼的铁索。 暗室的门被重重关上,里面除了无边的黑暗,就是慢慢靠拢的一双双绿色的眼睛,闻着腥甜的血气,带着兽性的贪婪,向他们扑了过去…… 房间里。 沐卿的手诊在杨臻脉上,淡然无波的眼睛,隐隐的愁云一片。 杨臻倚在榻上,斜眤着眸子一笑,漫不经心的问道:“没想到你医术还不错,怎么样?我是不是,时日无多了?” 沐卿伸手拉开杨臻肩头的衣衫,圆润白皙的肩头暴露在空气里,乘杨臻微怔之际,沐卿从一旁的药箱中,取出几枚淬了药水的银针,飞快的刺进了杨臻裸露的肌肤里。 “我帮你好好调理,你会好起来的。” 侍奉的人适时的把汤药端了上来,看着苦涩浓稠的药汤,杨臻苦笑一声,端起来一饮而尽。 之前她还常常心疼大哥每日喝汤药的苦,如今风水轮流,喝汤药吊着性命的,倒是她了。 “放心,我不会死的,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呢!” “阿辞,你在恨我吗?”沐卿的声音遥远空旷。 “恨?”杨臻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这个字,沐卿所推动的一切事情,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实,他不过是,揭开了曾经丑陋不堪的一面。可她所经历的这所有的事情,没有沐卿,也不会发展到如此境地,说不恨太牵强,只怕对于沐卿,杨臻再也拿不出当初对坐品茗,把酒言欢的心境了。 良久,杨臻才垂下眸子,静静的低语道:“我也不知道。” “那,他呢?” 杨臻把身体靠回塌上,手掌拄着脑袋娇笑两声。 “提他做什么?我有生之年陪在你身边,不好么?” 沐卿神色微伤,收拾药箱的手逐渐停了下来。 “好。” 杨臻满意的点头,靠回榻上轻轻阖上了眼睛。 她如今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能够利用的,也只有沐卿了。 果真是,风水轮流转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诸法空相 青砖灰瓦,掩印在绿茵葱葱的山腰,院里的黄铜炉鼎里,白灰堆积成一座小丘,上面燃着几支袅袅的清香。 一声钟鸣,一段禅音,踏入这里,仿佛便脱离了红尘世俗,消下了几重业障。 杨臻抬眸看了看庵寺的门匾,不管世道如何动荡飘零,它始终静静的挂在那里,不荣不衰,不兴不哀。 进了庵内稍稍询问,在一个小尼的指引下,杨臻很快便踏进了供奉佛身的大殿。 今日并非什么黄道吉日,所以前来上香祈福的凡尘俗客并不多。空旷的佛堂里,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子,正跪在地上,认真擦拭着佛脚下的地板。 杨臻走近,到那姑子身旁的蒲团上跪下,朝着殿中*慈悲的菩萨行了个礼,然后直起身子,静静的仰望着,怕是大慈大悲的菩萨,也难以渡她这种罪恶血腥之人,到达苦海彼岸。 擦地的姑子注意到了杨臻,抬眸看了一眼。 那一眼,让她瞬间如遭雷击,手中的抹布掉落在地上,呆呆的愣在当场,片刻之后,又平静的捡起抹布放回身旁的木桶里,面色一片静然无波。 杨臻侧脸望着那芳华年岁的姑子,一张俏丽不凡的脸,变的清瘦素净,一双眼睛仿佛已经看穿了红尘,变得寂静沧桑,头上三千烦恼青丝已落,只带着一顶青布的帽子,隔断了纷扰世俗。 “长歌,你还好吗?” 杨臻哑着嗓子开口,事已三年,她不想再责备长歌什么,身心,也已经无力再责备。 长歌本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在三年前落尽,这三年里,她过的心如死灰,只感觉每日佛前的吟诵,也难以洗清她造下的罪孽,如今再见到熟悉的脸庞,听到熟悉的声音,让长歌枯了三年的眼睛,重新落下泪来。 “大姐。”长歌开口轻唤一声,这一声,隔了时光太久。 “没想到,你竟然……” 话语说到一半儿,杨臻喉中哽咽,已经无法再说下去。她本来一身月白衣袍,描上了大哥那般飞扬的眉角,狠毒到以大哥的面容来见长歌,好让她知错,让她一辈子活在深深的自责中,可听沐卿叙述完长歌的情况,杨臻无力的放下了已经高束的长发,俯在妆台前默默的哭泣了良久。 她谁都可以恨,可以怨,可长歌呢? “大姐。”长歌音色低沉苦涩的再一次呼唤,让杨臻回过神来。 “是我害了大哥,害了你,这三年或者我以后的三十年,都会在佛前日日诵经,渡大哥早日往生。” 杨臻心中难过,伸手握住长歌的手,触感粗糙,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嫩双手,已经起了一道道的裂子,摊开了,掌心老茧积了厚厚的一层。 一把把长歌拥进怀里,杨臻所有的怨只剩下了满满的心疼,原来看长歌愧疚悔过,她的心是那样的疼,怕是大哥在世,也不愿看到曾经天真烂漫的长歌,被他的死折磨成这般模样。 “长歌,你随我走吧!大姐不怨你,大哥也不会怨你的!” “大姐。”长歌拍了拍杨臻的背,“这是最后唤你一声大姐了,我已经遁入空门,不想再回头了,你和大哥不怨我,我对我自己的怨恨,也在深深的折磨着我,如今这个选择,是对我最好的结果,至少我的心,会有片刻的宁静和救赎!” 悄悄抹去眼底的泪水,长歌苦笑着接着说道:“我的法号叫了悔,再见面,我该叫你一声施主了。” “长歌,长歌,长歌……” 杨臻紧紧的抱着,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千言万语,到最后,只能一声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良久,拥抱了良久。 时隔三年,经历了太多,这个拥抱诉说了太多的悲伤和想念。 在佛前,姐妹两人跪坐着,默默的为挂牵的人祈祷,一直从清晨到日暮,杨臻才起身,离开了佛堂。 行至门前时,长歌望着杨臻离去的背影,大喊一声,“大姐,你一定要幸福啊!” 杨臻回眸一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一定。” 但愿,待她也离开了这复杂纷扰的尘世,与大哥令蝉,与曾路,与张艺在一起的时候,还会幸福快乐的和之前没心没肺的时候一样。 清脆的木鱼声从佛堂中传出,伴随着低声吟诵的佛经,久久回荡在杨臻的耳际。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愿大哥,也随着这经文,已然渡过苦厄,到达了幸福的彼岸。 庵子的山脚,有零星几家农户坐落。 杨臻推开其中一家农户破旧的木门,一个满是胡茬的男人,左手举着斧头,正用力的劈断面前的木柴,而右手处,是空荡荡的一管袖筒。 见有人进来,那人抬头望去,目光瞬间凝住,一片震惊。 杨臻环视着周围破旧的茅草房舍,末了,目光落到那人褴褛的粗布衣衫上,抬脚款款走去,冷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燕韦世子,好久不见啊!” 此时的燕韦,可能已经失了当初的心高气傲,听到杨臻的称呼,只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继而看着杨臻,眼底竟然有了一抹笑意。 “长歌知道你还活着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 杨臻鼻腔一声轻嗤,看着燕韦劈出来的参差不齐的柴火,悠悠的说道:“我该恭喜你,从大劫中逃了出来呢!” 燕韦看了看空荡荡的袖子,唇角一片苦涩。 “长歌终究,没有忍心杀了我。” “我倒觉得,让你在这里苟且偷生,日日提醒你,你深爱的人因为你,芳华年岁心如死灰遁入空门,这份折磨,倒比一剑杀了你更痛快!” 燕韦垂下眸子,曾经风度翩翩的少年,如今满目悲凉,不像过了三年,而像是度过了漫长的三十年。 “我会用我的余生,在这山脚下陪着长歌。” 杨臻望着燕韦,觉得自己今日的报复尤为失败,还未看到长歌的时候就已经心软,如今见到燕韦如此模样,竟生出一分同情。 无论做过什么,其实燕韦心里,应该是爱长歌的吧! 转身,杨臻恨自己不争气,抬步便往门外走去。 “杨臻郡主!”燕韦犹豫片刻,开口唤道。 闻声,杨臻停下脚步。 “当年,我听了燕宁的计谋,只以为抓到你就可以让长歌永远留下,没想到后来,他安排好的人竟悄悄将你带走,我寻了好久都没有寻到你。” “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杨臻回眸,注视着燕韦的眼睛。“你所造成的后果,已经无法挽回,我之所以不杀你,是不想让长歌的愧疚中,再添一条罪孽!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杨臻推开那扇已经残破不堪的木门,决绝的走了出去。 门被风重新合上,院里院外两个人,均抬手,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温热。 坐回马车里,随行的林风已经在山脚候了整整一天,把携带的水囊和沐卿调配的药丸递给杨臻,林风恭敬的问道:“杨姑娘,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杨臻伸手接过,仰头把药丸吞下,靠在马车的车壁上,垂眸犹豫了片刻,抬头对林风说道:“往南,去青缈峰。” 林风默默的点了点头,稳稳的赶着马车,伴随着车轮碌碌的声音,往青缈峰的方向赶去。 杨臻怔怔的望着窗外匆匆而过的风景,这三年过的太漫长,似乎长过了她的一生,而且悄悄带走了她太多的亲人,不知道没有了外公的青缈峰,是不是还像之前一样,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打打闹闹也依旧亲切的模样。 杨臻如今的身体状况,已经经不起连续的奔波,同林风走走停停到达青缈峰,一日的路程整整用了两天。 靠近山门,马车被几个守门的弟子持剑阻在门外。 杨臻下了马车,之前那两个爱笑的守门弟子不见踪影,换成了功夫较好的几个,虽然有两张脸庞杨臻看着眼生,但行动气质,一看便是身手不凡的。 为首的弟子定睛一看,认出了杨臻,欣喜的跑上去,同几个在青缈峰待的时间较久的弟子,上前围住杨臻,高兴的说道:“少辞师姐,你终于来了。” 杨臻由心的一笑,看着之前的小弟子们,已经能担当起自己的责任,为青缈峰付出一臂之力,心底觉得格外欣慰,外公多年的培养,终是没有白费。 “子桐,情况怎么样了?”杨臻不多做寒暄,直接切入主题问道。 “掌门师傅已经身受重伤,山庄里如今是师叔在撑着了。” “好,带我去见小师叔。” 话音落下,杨臻便随着弟子子桐的指引,往山庄里走去。 有乾一阁,杨臻自己不去查探,江湖事也已经了如指掌。 两年前,江湖上一个名叫苍穹的派别异军突起,风头大盛,而且颇有手段,连连吞并了好几个门派,如今贪心不足,竟把瞄头指向了青缈峰。 外公岁数长脾气大,清高肆意了一辈子,临到暮年却被几个江湖小辈欺负,自然怒气涛涛,却又无法将那已经成形的苍穹派迅速打压,再加上一双外孙儿或死或伤,女儿也熬了不过一年郁郁而终,耄耋之年的老人,本该安享天伦之乐,如何经受的住此番打击,没过多久,外公也撒手人寰了。 杨臻沿路,走过熟悉的风景,来到山庄前,看着牌匾上“青缈山庄”四个大字,定住了脚步。 青缈峰,她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卑鄙小人 苍穹派的掌门名叫穆丘昇,不过三十出头,生的倒勉强算是一表人才,为人奸诈狡猾诡计多端,使的一手好剑法,但此人却有个好色的癖好,喜欢搜集天下各色美人,供他享用。 杨臻合上沐卿送来的资料,暗自思索,这穆丘昇的一生,也算的上是一段传奇,他幼时父母双亡,漂泊孤独,辗转卖到了几户人家为奴,最后又到了一家江湖小派的家中。在那家里,咒骂鞭打挨了无数,悲惨的生活,渐渐发掘出了他内心的邪恶。那时他年方不过十五六,偷偷跟着学武的同时,竟勾搭上了这家的女主人,两人背地里暗行苟且之事,那穆丘昇年岁虽小,一面哄的这女主人心花怒放,一面还欲情故纵若即若离,惹的那女主人每每温存,总觉得不够尽兴,最后两人恶从心起,竟密谋毒杀了那小派的主人,夺取了他的位置。 从卑贱的奴,翻身做了逍遥的主人,日子没过多久,这穆丘昇的本性便暴露了,开始宠幸身旁貌美的丫头们,弃女主人与不顾,女主人悔之晚矣,大错已成,猛然清醒之后,竟带着唯一的五岁女儿赴了死,留了这满园的家业白白便宜了那穆丘昇。 这穆丘昇能安抚门派众人,自有其一番手段,小小的门派在他的带领下,竟日渐壮大,随着实力的越来越强,穆丘昇的野心也渐渐难以填满,最后竟生出,吞并天下门派,做个江湖第二的念头。 想是这样想,确实也是这样做了,灭了几个派别的门之后,穆丘昇把原本小派的名字改为苍穹,又把瞄头指向了青缈峰,想要真正做到只手遮天。 呵呵。 杨臻望着窗外渐渐阴沉的天,不由得冷笑两声,她青缈峰,岂是那任人宰割的羔羊! 上一次苍穹派以门派切磋为由登上青缈峰,那穆丘昇本已在大师伯手中败下阵来,谁料却在大师伯出于礼貌扶他起来的时候,用暗藏的匕首刺伤了大师伯,还厚颜不惭道“兵不厌诈”,最后竟放下狠话,五日后再战。 如今五日,只剩下三日了。 一个身影探头探脑的推门进来,手中的托盘上端了些清淡的饭菜,轻轻的放在桌上,拉了拉杨臻的袖子,开口说道:“师傅,吃点饭菜吧!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杨臻眼底一笑,望着面前已经亭亭玉立的女孩儿,能在青缈峰遇到萱灵,倒是她很意外的一件事情,原来当年皇宫内乱之时,萱灵同燕楚走散后,竟想起了那安美人的叮嘱,去青缈峰。 青缈峰是江湖大派,萱灵早已经有所仰慕,所以当时走投无路,别无选择之下,就踏上了去青缈峰的路。当时衣衫褴褛饥肠辘辘的到了青缈峰,又依安美人所说,自报是杨臻的徒弟,那青缈峰才将她留了下来。 杨臻如今想想,怕是萱灵如此无忧无虑的模样,像极了忧乐小时候的样子,她不想让大人之间的恩怨,再重蹈覆辙,让萱灵变成第二个她,所以在极其微小的夹缝中,为萱灵去谋取一条生路。 萱灵虽然娇生惯养,但经历过了,也懂得刻苦用功了,虽然活泼的性子还在,但比起之前的跋扈,如今更多了一份贴心。 现今青缈峰受难,萱灵身为一国公主,愿意留下来,也足以表明了她对青缈山庄的感情深厚。 “萱灵。”杨臻拉住萱灵的手,看着她曾经胖嘟嘟的脸颊,如今已经瘦成了巴掌大小,一双眼睛扑朔明亮,像极了一只调皮的小兔子。 “其实,你可以回你大哥身边。” “师傅。”萱灵反手将杨臻拉的更紧,“听闻那穆老贼,花钱搜罗了不少江湖上歪门邪道的人物,就等着对付我们青缈峰,虽然师哥们已经按你的吩咐,向广大武林下了匡扶正义的联名贴,但掌门师傅身受重伤群龙无首,怕是会有很多门派隔岸观火,不会出手相帮的,就算有人相帮,但想一举消灭苍穹派,也是很难的。” “所以我想,让你回你大哥身边。” “师傅。”萱灵大大的眼睛已经蓄上了泪水,“我落难的时候,是青缈峰收留了我,大家待我都非常非常的好,真心的好,我珍惜这里的每一个人,我对青缈峰的感情,并不亚于师傅你,我想在青缈峰有难的时候留下来,陪着他们一起共进退。况且…………” 萱灵话语微顿,杨臻静静的听着,等她把话说完。 “下个月,我就要嫁到魏国去了。” 杨臻见萱灵不喜反忧,疑惑道:“赵熙?” 萱灵点点头,目光一片神伤。 “嫁给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开心呢?” “嫁给赵熙哥哥,我愿意。两国联姻,会使大梁的江山更加稳固,只是……只是赵熙哥哥已经有了他的皇后,我去,不过是赵熙哥哥芸芸后宫妃子中的一个,嫁出去了,也不比在大梁的皇宫里任性妄为,偷偷的跑出来大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这往后的一生,怕是也像大多的女人一样,在高高的宫墙里,熬上一辈子了。” 杨臻想安慰萱灵,她还小,不能就这样无望的看透她的一生,可她是一国公主,肩上与生俱来便有她的使命。就像当初她为了凉城,毅然决然嫁给成翊一样,末了,不过也是落了个孤苦一生的下场 所以杨臻已然是个失败的先例,她无法,也没有资格劝诫萱灵什么,只能望着萱灵,把手拉的更紧。 “青缈峰会安然渡过这次劫难的,我们也会好的,会好的……” 夜色更深,下起了沥沥小雨,沐卿把手中关于苗疆蛊术的典籍合上,看着突然跳动的烛火,感受着随夜风夹带进来的湿气,轻声道:“你来了。” 杨臻从暗处走出,呵呵一笑,夸赞道:“沐卿阁主好耳力,我功力虽不及之前,但轻功还是好的,没想到刚刚踏进这屋里,就被发现了呢。” “阿辞,我在等你。” “也是。”杨臻款款上前,“阁主能掐会算,我的到来,自然在你的预料之中,想必我此行的目的,不用多说,沐卿弟弟你也已经了如指掌了吧!” 沐卿借着晃动的烛光望向面前的人,似乎经过刻意的装扮,红衣妖娆,唇上的胭脂娇艳动人,耳侧一缕秀发,轻拂过肩头和精巧的锁骨,最后垂在微露的酥胸上。 “阿辞想,让我做这群龙之首。” 杨臻靠近,倚在沐卿身侧,伸手搭在他素青衣衫的肩头,媚眼流转。 “我用我自己,换你助青缈峰这一次,如何?” 沐卿不语,望着面前勾魂的眼睛,修长的手指在广袖下用力握紧。 杨臻见沐卿无动于衷,知道他不是个贪图美色的人,继又幽幽的说道:“莫说你不喜欢我,从你那次和成翊大打出手,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如今我送上门来,你还拒绝什么?” “阿辞,这不是你。”沐卿低语,声音沉寂辽远,似乎这话不是对着面前的人而说,而是穿越了时间,朝着很久之前的杨臻在诉说。 “之前的阿辞已经不在了。”杨臻起身,坐到沐卿腿上,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在那淡然如水的脸上,留下了轻轻的一个吻。 “你还在等什么?不抓紧时间,等我过个一年半载死了,你后悔都迟了。” “阿辞,我会医好你的,你虽身心大损,但细心调理,会好起来的。” “哦?”杨臻不信,“那为何,我会觉得日渐衰弱呢?” “你哀思太重……” “怕是逃不了郁郁而终的结果了吧!呵呵,你不必担心,虽然命不久矣,但我这身体,与你承受几次云雨之事,还是可以的。” 望着怀里的人,听着残酷的话语,沐卿呼吸渐促,不因为欲望,而是因为心底的那份深刻的疼惜。 伸手将杨臻紧紧抱在怀里,沐卿用下巴抵着她的耳侧,恍惚觉得下一刻,她就要离他而去了。 抱了良久,有温热的液体浸湿衣襟,沐卿伸手,在杨臻脑后轻轻一点,怀里的人即刻闭上了眼睛,瘫软下来。 她说的,他都会去做,除了对她的感情,更多的,是想对得起她当初义无反顾帮助他的那份赤城。 轻扣桌面,林风快速现身,到沐卿身侧行了个礼,恭敬的等着指示。 “去安排吧!那穆丘昇,逍遥的也够了,杀鸡儆猴,是时候还江湖一片宁静了。” 林风默默的领命下去,此次乾一阁站在青缈峰背后,把那“木秀于林”的苍穹派铲除,怕是这份威慑力,足以重新震慑江湖人几十年了。 乾一阁的江湖第一,从来都不是一个虚名而已。 几次金针渡穴,让沐卿的额头渐渐渗出了一层薄汗,见杨臻脸色渐渐回复些许红润,沐卿才收了手,为她掩好薄被,静静的出去,关上了门。 寂静的房间里,杨臻慢慢睁开眼睛,望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心头五味杂陈,虽然一切的发展在她的预料当中,虽然明知沐卿不会拒绝这次立威江湖的机会,但他抱着她微微颤抖的时候,杨臻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半面美人 江湖百年,浮浮沉沉,此道兴盛彼道衰。 除了神秘莫测亦正亦邪的乾一阁,青缈峰独领风骚已有几十年,虽在宗青峰的带领下,青缈峰声名远扬,兴盛一时,但如今树倒猢狲散,杨臻在角落里,看着接了联名贴前来的江湖门派,虽有些名望的都派了人来,但却不过寥寥几个,怕是有的不甘久居青缈峰之下,想要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有的,则看形势而动,怕兴师动众得罪了苍穹派,最后落不着甜果,反而惹了一身仇恨。 杨臻想着,人情薄凉,不过也就是如此吧! 一些云游在外的青缈峰弟子,倒是听闻了师门受难,纷纷褪去了身上的便装衣袍,重新着起青缈峰的弟子服,四海八方赶来守卫师门。 杨臻甚至有一刻还在异想天开,会不会曾路也会像那些云游的弟子一样,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曾经闯荡江湖的时候,他最听不得别人说青缈峰有丁点的不好,但凡遇见了,总会把那说坏话的人,出手“教育”的服服帖帖。 杨臻叹息,怕也正是因为这太多的人都不在了,才会有苍穹派这种出头之鸟,妄想灭掉青缈峰,取而代之。 呵!痴心妄想! 山脚下,子桐携其它弟子们,已经布好了阵,只等着苍穹派前来。 若没有乾一阁,青缈峰与苍穹派这一战,也未必会输,但结果必定是鲜血淋漓的。 杨臻和大师伯还有小师叔,都未曾把输赢看的太重,只是怕无辜葬送了弟们的性命。可能所有的上位者都是贪生怕死的,不一定是为自己,或许是为了更多的人。 天空之中,阴云慢慢压了下来,带着呼呼的风声,卷动着整个青缈峰的满山苍翠左右摇曳,叶子纷乱破碎的落了一地,带着昨夜雨水洗过的潮气,贴在泥泞的地面上,再也张扬不起,只等着慢慢枯萎,化做来年的春泥。 悠扬飘渺的乐曲声,随着狂乱的大风传来,在这昏暗阴沉的天空下,显得十分诡异。 大堂中端坐的,一个其它门派的弟子,突然间发出一声惨叫,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头颅脱离了身体,滚动了几圈才停下,表情还停留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惊恐和狰狞。 “俏魔弦!” 大堂里不知是谁,率先认出了这杀人的手法,震惊的喊出了一个名号,惹的前来的人们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缩紧了脖子。苍穹派的这一手来的太突然,只听到那俏魔弦三个字,很多人就已经胆战心惊,生怕下一个被杀的目标,变成了他们。 杨臻上前查探了一下伤口,极其细小的一条缝隙,整个脖颈连带筋骨,一瞬间被切的整整齐齐,死者没能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就已经毙命。 俏魔弦?杨臻同样惊诧,这穆丘昇竟能笼络这么一号人物! 那俏魔弦,杨臻多年前倒是会过,此人并不是什么俏丽的美人,而是杀人时带了半张妖娆的美人皮面具,其真身却是个实打实的男人,往往人未到琴音先到,那弹出铮铮之乐的琴弦,就是他的杀人利器。这俏魔弦和那穆丘昇倒是有个相同的癖好,就是喜欢搜集美人,不同的是,那穆丘昇寻了美人,往往都是收入房中,而那俏魔弦,则是喜欢剥下美人的脸,做成半面人皮面具,贴在脸上细细欣赏。 忽地,刚刚静止的琴声再次响起,每一次余音的波动,都挑拨着人们的心弦,扰的人心神慌乱。 听着琴音,杨臻蓦地回头,猛的后退几步,身侧的小师叔长剑出手,带起流光的剑,在虚空中像是擒到了什么物件,瞬间掉落在了地上。 众人看去,那明晃的剑身,缠着几根透明的丝线,竟是那俏魔弦杀人的琴弦。 杨臻上前,望着大堂外夜空中的漆黑一处,轻嗤一声道:“多年前,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如今偷偷摸摸,是不敢现身吗?” “哼!”随着一声冷哼,一个黑影鬼魅般的落在大堂外的空地上,一头长发披散,盖住了半张脸,露出的那半张,浓眉朱唇,俏丽之中透漏着一股毫无生机的死气。一张古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悬于那人身前的半空中,干枯如柴的手轻轻拨弄,一连串绝妙动听的乐声从手下流出,顷刻间,了结了几个潜伏着的青缈峰弟子。 那黑衣男子望着杨臻,阴惨惨的笑着说道:“杨少辞!你这张脸,我可是挂念很久了。” 见到故人,杨臻也不介意,提一提陈年往事。 “当年若不是你那还算正气的师兄救你,你已经不知道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怎么,如今死性不改,是想再做一次手下败将么?” 提起“师兄”二字,那黑衣的俏魔弦瞬间红了眼眶,再看向杨臻,竟如见了情敌一般。 “既然师兄喜欢,我定要剥了你的皮!” 杨臻向前一步,望着那半张死气沉沉的脸,不惊不惧。 “当年我与你师兄饮酒,不过敬仰彼此的风度,可叹你师兄苦心半生,竟护着你这么个傻子!” 俏魔弦手下一顿,目光愤怒中带着几分犹疑,沉着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当局者迷,你倒是太痴了!” 眼见那俏魔弦目光闪烁,心绪已被打乱,杨臻快速向前,赤红的鞭子盘旋而出,直袭向那半张死去的美人脸。 琴声缭乱,铮铮之音在耳际回响,夹杂着长鞭飞舞的凌厉之声,在空中来回交错几个回合后,各自后退几步,堪堪站住。 “哈哈!杨少辞,时隔多年,你竟然弱成了这样!” 杨臻同样没有想到,自己再出手,竟是一次不如一次,明明之前沐卿用金针渡穴之后,已经感觉好多了,为何一动用内力,还是如此不中用。 长剑从杨臻身侧飞起,带着刺破千钧的气势,直冲向那院中的俏魔弦。 杨臻退到一侧,俏魔弦已经从暗处引出,小师叔出手了结这个魔头,应该不在话下。 剑气如风,那俏魔弦急急后退,飞起的长发,被直逼面门的长剑齐齐切断了几缕,狼狈不堪的落在地上。 噹的一声,一道耀眼的光亮飞过,打偏了剑锋几寸,贴着那俏魔弦的耳侧,钉在了一旁的墙上。 众人顺着光亮看去,只见那打偏剑锋的亮光逐渐慢下来,回旋到屋顶立着的一人手中,变成一柄双头的弯刀,上面描绘着一些奇怪的纹路。 看那人脸方耳阔,眼窝深陷鼻尖勾挺,竟不像这周边几国之人。 外邦异士竟然也来了,那穆丘昇,果真好大的手笔。 与这使弯刀的人一同出现的,还有隐在黑暗里的几人,杨臻扫了一眼,都是江湖上一些难缠的角色。 哈哈大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几个粗壮的汉子,抬着一顶镶金嵌玉的轿撵进来,后面乌泱泱跟着的,是苍穹派的一众人马,手中押解着几个白色衣衫的人,杨臻定睛一看,正是山下守着的子桐等人。 像丢弃垃圾一样,几个弟子被扔到了地上,脸上大多已经鼻青脸肿,有的身上沾染了不少鲜血。 子桐爬在地上,一只胳膊扭曲成一种诡异的弧度,抬起头,口中断断续续的吐出血沫,一双眼睛不停的流着眼泪。 “师叔,少辞师姐,我们很多师兄弟都被杀了!” “什么!” “太过分了!” 收了联名贴前来的人纷纷围了过来,义愤填膺的指责着,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真正出手,举起手中的兵器与苍穹派为敌。 豪华轿撵的纱帘被掀开,杨臻望向方才哈哈大笑的人,那人锦袍玉冠,长发束的一丝不乱,脸上似乎还施了些许香粉,粗狂的中年男人,硬生生为自己添上了几分儒雅之气,这人,应该就是那妄图吞并青缈峰的穆丘昇无疑了。 目光移到那穆丘昇身侧搂着的,衣着暴露的美人身上,杨臻神色一顿,见那美人也正望着她,露出一脸惊讶之色。 竟是燕龄! 杨臻心下觉得好笑,这几日是怎么了,竟处处遇见些个故人。静王谋反失败之后,燕龄便失了音讯,杨臻本以为她已经在当初的纷乱中死去,没想到却沦落做了那穆丘昇的玩物。 “杨臻!” 燕龄咬牙切齿的喊出这两个字,让杨臻尤为无辜,如此恨她做什么,世人知道杨臻郡主早已死去,如今在她成翊哥哥身边恩恩爱爱的女人,又不是她! 看到迎风而立的杨臻,穆丘昇眼睛里瞬间放出光来,只觉得杨臻那种不输男子的潇洒,带着惑人心神的妖娆,撩拨的他心头发痒。 “我苍穹派为了江湖统一,以诚相交,你们青缈峰刀剑相迎,是何用意?” 穆丘昇一番话说的道貌岸然,惹的杨臻不禁出言讥讽道:“笼络江湖上恶名昭彰的人,杀我青缈峰弟子,就是你苍穹派的礼数?” “呵呵呵。”穆丘昇笑的虚伪无比,“武艺切磋,死伤在所难免,杨少侠虽师出青缈峰,也有些太过于护短了。” 身旁的小师叔被穆丘昇的一番话气的面红耳赤,上前斥责道:“我青缈峰不欢迎与而等小人切磋,你们还是滚下山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苍穹之上 穆丘昇下了轿撵,负手立于前方,眼中满是得意之色。 “青缈峰,莫不是怕了?除了那将死的何越,竟没有人前来应战了么?” 小师叔提剑上前,刚欲出言相应,却被杨臻悄悄拉住了衣角。 上前几步,杨臻迎上那穆丘昇的目光,语调中带了几分温柔。 “穆掌门,想做江湖霸主?” 穆丘昇玩弄着手中的白玉扳指,趣味十足的看着杨臻。 “霸主不敢当,但为了江湖武林统一,我穆某,还是愿意出一份力的。识时务者为俊杰,美人,你若依我,我一定会对贵派手下留情的。” “哦?”杨臻眼波流转,“怎么个手下留情法?” “只要青缈峰的弟子愿意臣服于我,我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 “好大的口气!”杨臻鄙夷,“我青缈峰从创建开始到如今几代人,从未臣服在谁的脚下!乾一阁尚且未曾触犯过青缈峰一分一毫,你这满是牛鬼蛇神的苍穹派,算什么东西!” “你!”穆丘昇拳头握紧,朝着身后的弟子们一摆手,“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 “杀”字还未说出口,穆丘昇猛然捏着喉咙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张抹了香粉的脸瞬间涨了通红,说不出话来。 一番咳嗽下来,那穆丘昇一弯腰,从口中吐出一物,吐到了地上。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半截已经死去的臭虫,至于剩下的半截去了哪里?众人一时间,纷纷把目光放在了穆丘昇身上。 穆丘昇被咳嗽涨红的脸,瞬间被众人看的铁青,朝着四周看了一圈,大声呵斥道:“谁?是谁?” 使弯刀的外邦异士突然出手,掌心旋转起弯刀一跃而起,直砍向人群的最后。 人群最后猛然跃起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儿,手持一把井盖大小的蒲扇,细看之下,那蒲扇竟是精刚所造,扇页锋利如刀,扇骨尖锐如刺,与那外邦异士对接一招,丝毫不落下风,反倒把那外邦人,震退了几步。 老头儿翻身飞跃,落至杨臻身前,眨了眨眼睛说道:“丫头,好久不见。” 杨臻微微一笑,点头应道:“前辈,好久不见。” “呵呵,上次就和你说过,别前辈前辈的叫了,叫我一声老头子就可以了。” 一句话,让杨臻瞬间想起当年她只身去乾一阁,寻长歌的情景。 “乾一阁许长老,少辞不敢不敬。” “乾一阁?” “什么,乾一阁!” 一句话,引的周围的人议论纷纷,那穆丘昇后退一步,面色阴沉。 乾一阁从不轻易插手江湖纷争,为何今日,会突然会出现在这里。 稳下心神,穆丘昇上前,颤颤巍巍的指着杨臻道:“你,分明就是想要鱼目混珠,找个高手来就想欺骗世人么?大家不要上当,给我杀!” “杀!” “杀!” 阴风席卷,带着人性的贪婪,铺天盖地的袭来,苍穹派一众弟子,手中刀剑霍霍,步步逼近青缈峰的人们。 青缈峰一众弟子列队布阵,一个个愤慨激昂,誓死保卫青缈山庄。 手持弯刀的外邦人,率先旋起手中兵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到小师叔面前,凌厉的刀风杀气大盛,仿佛下一刻,刀下的人就要身首异处。 几个邪门歪道的人物,纷纷上前缠住了乾一阁的许长老,那穆丘昇打定了注意,不管对方是或者不是乾一阁的人,都要先拿下青缈峰,其他一切,等成了定局再说。 而那穆丘昇本人,则手持长剑,舞出几道剑影,想要把动摇人心的杨臻,快速拿下。 杨臻长鞭飞舞,接下穆丘昇几招,全盛时期的她,倒是可以与这穆丘昇一战,可现在今非昔比,几招下来,她已经感觉心中气血翻腾了。 剑光袭来,杨臻踉跄一步,眼见着一道紫色的人影挡在了她面前。 “不要!”杨臻声嘶力竭的大喊一声,想要推开身前的萱灵,却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长剑瞬间就要贯穿萱灵的胸膛,杨臻眼中热泪朦胧,指甲把掌心掐的钻心一般的疼。 是她失算了么?乾一阁就派了许长老一个人来么?这就是他的诚意? 瞬息之间,萱灵突然倒在了杨臻身侧。 杨臻顾不上擦一下眼泪,快速的爬过去一把把萱灵揽起,想要从死神手中夺回她这唯一的徒弟。 抱住萱灵,一眼扫过去,却并未看到什么流血的伤口,杨臻微怔之间,萱灵一扭身从杨臻怀里坐起身来,看着与那穆丘昇对战的人。 刚才那一瞬的时间,萱灵几乎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没想到却被一股强大的内力猛的扫拂在地,一个锦色蓝衣的男子,站在了她身前。 “乾一阁林风,前来助战!” 林风,杨臻望着那早已经熟悉的身影,心里安心了些许。林风同样是个用剑高手,他的功力到底如何,杨臻不知道,就像她从来都不知道沐卿的真正实力一样,但杨臻肯定,能一直呆在沐卿身边的人,必定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墨色的剑影飞舞,虚虚实实之间,晃的穆丘昇心中慌乱,几招对接下来,竟没有发现那蓝衣男子的丝毫破绽,而他手中的剑,所用的招式,穆丘昇这自认剑中高手的人,却见所未见。 不过三十余招,方才还嚣张得意的穆丘昇,身上已经被划伤无数,宽广的书生袍子褴褛破损,而他咬牙切齿筋骨暴起的样子,与那儒雅的打扮,着实有些不符了。 这穆丘昇,也算是有些见识的人,细细的琢磨林风的剑法片刻,恍然想起在某本古籍中,仿佛有过这种剑和剑法的记载,不过那古籍把这剑法描述的甚为传奇,绝世罕见,当时穆丘昇不过淡然略过,想这种惊世绝技,怕是已经在江湖上失传已久了。 “你是,你是剑圣的后人!” 林风手下微停,扬唇一笑,“算你有见识!” 说罢,剑气大盛,剑影所到之处,竟瞬间取人性命。墨色的剑身带着浓浓血气和势不可挡的气势,瞬间没入了那穆丘昇握剑的肩头。 “啊!”的一声惨叫,穆丘昇捂着肩头,慌忙点了两处血道止血,跌跌撞撞的退到轿撵处,躲在弟子们身后。 与此同时,正在打斗的苍穹派弟子们,突然发出了一声声的惨叫,鲜红的火焰随着惨叫的声音,从四处燃起,一时间有大半的苍穹弟子,都倒在地上翻滚挣扎,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可再努力求生也是徒劳,不消片刻,那些着火的弟子,竟被那诡异的火焰,迅速燃成了一团焦炭。 红绛,沐卿也来了? 杨臻四处环视了一圈,并没有见沐卿的身影。 林风轻功一跃,立于高台处,长剑带着深厚的内力,轰然插在地面,震的人们脚下一晃。 林风垂眸俯视众人,朗声说道。 “苍穹派作恶多端,残杀江湖人士五百八十三名有余,吞并门派一十三个,罪恶滔天人神共愤,乾一阁存于江湖百年,虽放任江湖事,却不会袖手江湖祸乱,今我林风,特奉阁主之命,前来绞杀恶贼,还江湖安定!” “好!” “绞杀恶贼!” 林风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气势十足,方才大多在旁观战的武林人士,纷纷拍手称赞,恨不得立马上前挥洒满腔热血,与那苍穹派血战到底。 穆丘昇眼见大势已去,想要悄悄逃跑,刚走了几步却突然停在了原地,一双手颤抖着撕扯开自己的胸口,只见那胸膛下起伏不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蠕动,越来越大,最后胸膛变成薄薄的一层,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隙,却不见任何血液流出,穆丘昇整个人的身体,也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渐渐枯萎,临到终了,眼里还是一番不甘之色,之前他吞并其它门派,比今日做的更加残忍的都有,为何偏偏今日,乾一阁要来横插一脚。 被穆丘昇利诱而来的一些高手,本欲逃走,却总被一些突然出现的人阻住去路,每一个人的出手,都足以震惊在场的众人,这小漏的冰山一角,让在场的武林人士无不感叹,乾一阁的神秘莫测,名不虚传。 杨臻观察着周围情形,多年累积的经验,让她察觉出了身后突如其来的杀气。 回身,下腰躲过迎面的利刃,杨臻抬腿一脚,将那人踢出老远,赤红的鞭子瞬间缠上了那人的脖颈。 看清那人,杨臻松了钳制,收回鞭子看着燕龄不停的捂着喉咙干咳。 “你恨我?”杨臻看着燕龄怨恨的目光,觉得有些无奈,继又问道:“是为了穆丘昇?还是为了那成翊?” “我要杀了你!”燕龄缓过劲儿来,望着杨臻的眼光毒辣,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才好。“要不是你,成翊哥哥娶了的就是我了!” “蠢货!”杨臻嗤笑,“如今你那成翊哥哥另娶,新娘依旧不是你,你还把恨放在我身上,果然是蠢!” “可……” 一句话,把燕龄说的哑口无言。 “我看你也是个可怜人,今日我便放过你,你好自为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岁月无情 漆黑的夜空,渐渐被黎明照亮,阴云褪去,东方升起一道绚烂的朝霞。夏季的连雨天,虽绵绵几日不晴,但去时,也不过一个朝夕。 大局已定,善后的事情自有人操持。 一个角落处,林风寻到杨臻,拱手行了个礼,问道:“杨姑娘,可还有其它吩咐?” 杨臻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没有了。” 林风刚欲拜别,杨臻继又问道:“沐卿呢?他来了对不对?” 稍做犹疑,林风如实回道:“主人,在后山。” “嗯。”杨臻点头谢过林风,转身往后山走去。 露水湿润,压住了花儿的芬芳,但绿草清新,鸟儿轻鸣,朝阳照耀着满山莽莽青翠,也自是一片人间美景。 杨臻独自来到后山,经历过风雨飘摇,那崖边的茅草屋还在,素青衣衫的男子静坐在屋檐下,朝辉把精致如玉的脸上,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令那本就风华绝代的美丽,添上一抹圣洁之色。 走近了,杨臻在屋檐下席地而坐,望着眼前秀丽的大好山河,阴翳多日的心也渐渐静了下来,开阔了许多。 “谢谢你。” 沐卿望过来,深邃幽蓝的眸子,此时在阳光的照耀下,变成澄澈透亮的一片大海。 “阿辞,我们还算朋友么?” 拿过随身带来的两个密封的酒坛,杨臻一把拍开酒封,递给沐卿一个。 “以前有个人,从小时候开始,无论快乐或者忧伤的时候,总喜欢和我躲在这里,看一看青缈峰望一望远方。只是……” 杨臻垂下头,“我与他埋在树下,约定藏十年的酒,再挖出来,他竟不在了……” “曾路少侠的选择,该是他想要的。” “是呀!他做梦都想和小师妹永远在一起,这个梦想他实现了呢。” “嗯” 沐卿这一声轻轻的应答,竟带了些许向往。 杨臻把头转向沐卿,看着他洞悉一切的眼睛,簇着眉说道:“你年纪不大,总是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我很不喜欢。” 沐卿神色微伤,他也不喜欢。 杨臻把手中的酒递到沐卿眼前问道:“你知道我这酒里泡了什么吗?” 突然的这个问题,把沐卿问的一怔,探过脑袋往酒坛里看了看,里面果然乱七八糟的,不知泡了些什么。 “不知道。”沐卿一脸迷茫,摇着头如实回答。 “哈哈,你不知道了吧!” 杨臻端起酒坛喝了一口,感觉味道有些怪,还是强行咽了下去。 “我小时候怕自己嫁不出去,就在酒里泡了一把桃花,想长大了,“桃花”兴旺呢。” 沐卿低笑,端起手中的酒坛喝了一口,有股浓浓的药材味道,细细一品,皱起了眉头。 杨臻探过脑袋看了看,哈哈的笑了两声。 “曾路小时候长了一张娃娃脸,白白嫩嫩的,总被我嘲笑没有男子气概。” “所以,小小年纪竟泡了些壮阳的药材?”沐卿深感无语,人在儿时,总能做出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情。 “大概是吧!他悄悄放的,不过我也能猜出几分来。” 沐卿拎起酒坛重新尝了一口,药材一看就是胡乱配的,没有明确的比例,味道着实有些怪异。 “如今便宜了我,品这绝无仅有的药酒,实在是荣幸。” 喝了几口“壮阳酒”,沐卿从身侧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坛子递给杨臻。 “巧了,我也带了酒来。” “梦回?” “是。”沐卿凝视着杨臻的眼睛,见她漆黑的眸子比前些日子清澈了不少,心中渐渐安定下来。 “不同的心境,对梦回的理解便不同,阿辞,这是我最后一坛梦回了,我希望它带你的,是你心底所期望的东西。” 杨臻伸手收下,再次道了一声谢谢。 “接下来,该回凉城了么?” “嗯。”杨臻抬头,朝着凉城的方向眺望,似乎已经看到了她所恋恋不忘的那个地方。 “有些事情,是终要去面对的,畏畏缩缩的活过余生,不是我杨臻的风格。” “阿辞,你会好的。”沐卿握住杨臻微凉的手,“忘了他,和我在一起,我把我所有的都给你,不好吗?” 杨臻从沐卿手心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来,迎着山风而立,衣袂随着墨色的长发飞舞,眸色清冷无波,潇洒淡然。 “沐卿,我不会是一个沉溺于情伤的人,既然与他已经无缘,我也不会去纠缠不休。我杨臻属于凉城,属于我自己,我不会像一个弃妇一样哀怨自叹,但此生,也不想再尝试情爱了。我已为妇人,又被那耶律离圈禁三年,你不鄙夷不嫌弃,不拒绝我的利用,我已经很是感激了。你小我几岁,还有大把的时光等你消遣,你的良人也许不是我,你只是,还没有遇到而已。” 沐卿顺着杨臻的目光看去,湛蓝的天空,辽远广阔的一片,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 …… 再踏进凉城,杨臻以为世道变迁,也会带给它很多的改变。不知康王府没了之后,统治凉城的人变成了谁?凉城的百姓,是否过的还如之前一样安康?她营中的男儿,是退役还乡走走散散,还是倔强的坚守在岗位,守卫着他们的凉城? 一路走过,街道两旁楼宇林立,街上人群熙攘,叫卖声不绝于耳,这景象,竟比三年前要繁华许多。 杨臻心头的担忧卸下,却涌起一种淡淡的失落感。 气象更新,她已经随着时光掩埋,或许凉城,已经不再需要她了呢。 转过街角,曾经那个卖糖人的小贩儿还在,之前尚显年轻的脸上绪上了胡子,一张口齿,倒还如之前那般伶俐,小摊的生意不减,里里外外围满了人,等着看那小贩儿手中的糖稀,变幻成各式的图案。 蓦地,杨臻飞快的上前几步,方才围着那小贩儿的其中一人,身形气质模样,分明就像极了张艺。 一瞬间的功夫,那人又从杨臻眼皮底下消失了。 停下脚步,杨臻暗叹自己太傻,张艺已经同曾路一样,都回不来了。 呆立片刻,杨臻后退一步想要离开,一转身,却撞到了一个人,接着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从眼前掉落到地上,散乱成了一团。 杨臻刚欲蹲下身子帮那人捡起来,却被蓦地抱住了双腿,紧接着就是一阵大声的哭嚎。 “老大!我还没有给你烧纸钱,你自己就来拿了呀!可见你在阴曹地府的日子过的凄惨啊!” 杨臻刚欲下蹲的身子顿时呆住,听着那声音,眼眶一湿,落下泪来。 抱着她的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人,分分明明就是那已经喂了狼的张艺啊!而地上散落着的,竟然是一张张五颜六色的纸钱,还有她曾经最爱的糖人。 喜悦来的太突然,让杨臻有些措手不及。 一个大男人抱着个姑娘哭泣,让过路的行人渐渐停下脚步,围成一个圈对着张艺指指点点。 杨臻拉起张艺,飞快的跑过几个胡同才停下,然后弯着腰,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到眼泪模糊了双眼。 而张艺,还是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傻傻的看着杨臻,呆如木鸡的问道:“老大!你没死?” 杨臻像以前一样伸出手,张艺下意识的抱着头一躲,杨臻却用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没死,真好。” 张艺掐了自己的脸一把,疼的呲牙咧嘴才接受了眼前的事实,傻乎乎的笑了很久,才拉起杨臻的袖子,往胡同外走去。 “你带我去哪里?” “去找将军,他要是知道你没死,一定会很开心的!” 杨臻脚步一顿,挣脱开张艺的手,疑惑的问道:“成翊在凉城?” “是啊!”张艺十分确定的回答。“将军这三年,一直守在凉城,现在不在营中,就在王府中。” 成翊放着他的高官厚禄锦衣玉食不去享受,守着她小小的凉城做什么?杨臻不想去追究,转言道:“我……想去祭奠大哥。” 张艺松开杨臻的袖子,提起故去的人,神色一片哀伤。 “公子,同令蝉姑娘的骨灰葬在一起了。” “令蝉。”杨臻低声轻唤。“大哥,是衣冠冢么?” 张艺一阵沉默,始终鼓不起勇气,说一个“是”字。 夕阳西下,余辉默默的洒在大地上,把所有的事物,染成了昏黄的一片。 康王府的墓园,和寻常人家并无二致,绿草如茵的小路旁,点缀着三三两两的野花,几座凸起的坟包依次排列在那里,石刻的墓碑,被黄昏拉出了长长的倒影,上面无情的描刻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杨臻走近,坟前的野草被清理的很干净,该是有人替她来时常祭奠过。 伸手,触摸着冰凉的石碑上,她每一个至亲的名字,悲痛早已过去,此时杨臻只觉得自己,孤单的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再也体会不到亲人的温暖。 温热的泪水落下几滴,杨臻跪坐在坟前,燃起手中的纸钱,随着火焰的跳动,一遍一遍的忆起儿时的画面。 她最喜欢上元节,灯火阑珊下合家团圆的场景。 只是,再也不会有了。 黄昏到夜晚的时间太短,短暂的就像她和亲人在一起的时光一样。这一生一路走来,坎坎坷坷跌跌撞撞,有欢笑有泪水,走着走着,她的亲人一个个都被岁月留在了路上,如今再回头,竟只剩了她一个人。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此,每个人都逃不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醉生梦回 小河的溪水清澈见底,欢快的向东流淌,水面倒映着河岸盛开的簇簇野花,还有青缈峰苍翠巍峨的高山。 阳光明媚热烈,晒的头皮有些发烫,杨臻刚欲躲到树下,却听见有人在高声呼喊。 “阿辞,快过来,这里有一条大的。” 这一声,让杨臻瞬间停下脚步,猛的回头朝河里看去。 方才还空旷的河中,此时站了一个人,一张圆润的娃娃脸笑的格外灿烂,正朝她招着手,叫她过去。 “曾路。” 杨臻轻唤一声,走过去,朝曾路脚下的水里看去。果然,在一团水草下面,隐隐绰绰有一条大鱼的身影。 身后一道银铃儿般的声音响起。“阿辞,你抓鱼一向比曾路抓的多,你快将那鱼抓住,我晚上给你们做鱼汤喝。” 杨臻侧过脸看去,小师妹正抱着个渔筐,蹲坐在河边,一脸嫌弃的看着曾路,眼里盛开了笑意。 杨臻鼻腔一酸,应道:“好,我给你们抓来。” 伸手入水,微凉的触感刺激的杨臻眼泪迷蒙。 抬起袖子擦了一把泪水,再睁开眼睛,身旁的场景却变了。 微雨时节,旧土被新雨打湿的芬芳,夹带着杨柳抽枝的清新,让人忍不住想要细细轻嗅,感受这初春生命的力量。 走在河岸上,杨柳下两株桃花开的正艳,几片花瓣经受不住蓄在花蕊中的春雨,缓缓的从枝头飘落下来。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接住了凋零的花瓣儿。 杨臻顺着那手看去,落入眼帘的,是张熟悉的脸庞,带着暖暖的笑意,整个春日的美景,都不及他这温柔的一笑。 “大哥。” 杨臻伸手拉住大哥的衣衫,触手有些轻微的湿润。 素白的油纸伞上,描绘着一株清雅出尘的兰花,遮上了两人的头顶。 杨臻看向撑伞的人,一身素色的衣裳,头上别着一支白玉的簪子,生的清秀温婉,却做着一幅生气的表情。 “公子,春雨还很凉,你又跟着郡主胡闹了。” 杨臻看着大哥,微笑着接过令蝉手中的伞,然后伞面偏移了几寸,把她头上那片,移到了令蝉头上,似乎没有了之前对令蝉的生疏拒绝,眼底满是浓浓的爱意。 “好令蝉,我错了。” 毛毛细雨落进眼中,又顺着脸颊滑落,杨臻捂着嘴巴噗嗤一声笑了,原来一向从容淡然的大哥,竟也是个怕媳妇儿的人。 眼前美好的画面,让杨臻想要永远,永远的停住。 蓦地,画面再次变幻。 敲锣打鼓的声音响彻耳际,杨臻站在人群中,看着眼前绵延几里的红帐翻腾飞舞,高头大马上,成翊一身鸳鸯并蒂的大红喜袍,胸前别着花团锦簇的新郎红绸,正对着街道两旁道贺的人,露出满面的笑容。 身后不远处,新娘的轿撵铺红挂绿,风带起帘子,杨臻看到了文梦婷盖头下那婀娜多姿的身段,身上的大红喜服,竟与她的一模一样。 胸口一阵闷痛,不知是谁推搡了一把,让杨臻扑倒在了地上,来来往往的人似乎并没有看到她,一双双的脚在她身上随意踩踏。 杨臻想要爬起来,可奈何围观成翊大婚的人太多,她刚刚匍匐起身子,却又被踩在了泥土里。 抬头望着那个许她一世,曾经耳鬓厮磨的人,杨臻大声的呼喊着成翊的名字,想要让他救她脱离困境,而他却在鞭炮礼乐声中,越走越远。 胸中剧烈的疼痛,带的喉中一腥,杨臻起身,猛的吐了一口鲜血,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已经慢慢消散。 周围漆黑的一片,只有客栈外的灯笼,从窗户里透进微微的光,照着地上巴掌大小的酒坛。 杨臻伸手从枕下摸出一个白瓷的药瓶,倒出几颗药丸服下,蜷缩起身子,等着心头慢慢平静。 梦回一场,以为自己看透了,可以从容面对了,到头来,还是放不下吗? 算了吧!杨臻这么安慰自己,成翊虽然无情,但为她守了三年凉城,她应该感激不是么?若掌控凉城的人,换成了青州刘虎那样的,更是她不愿看到的。 可能天命已经注定让她孤独一生,还好,余生没有太长了。 再回故乡,杨臻竟觉得自己无家可归,在凉城待了三天,最后还是决定离开了,她不想,在成翊的臂翼下生活。 这三天里,杨臻悄悄探望过营中的将士们,远远看过秦槡和他的孩子,连*的春姚,都去探望了一眼,却唯独没有踏进她从小长大的康王府,因为那里,已经不属于她了。 张艺亲自把她送到城门口,离别之时,张艺紧握着手中的马绳儿,迟迟不肯递给杨臻,想要用自己的执着,挽留下她。 杨臻抬手轻轻给了张艺一记爆栗,从他手中取过牵马的绳子,笑言道:“我会常回来看你的,你这是送行,怎么摆一副送殡的表情!” “老大,不能留下来么?” 杨臻笑着摇头,“不了,我想四处走走。” “你要去哪里?” 杨臻望着出城的路,面色迷茫,“我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就留到哪里吧。” “老大……”张艺的声音带了浓浓的鼻音,白白净净大姑娘似的脸上,一双眼睛已经通红的像个兔子。 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突然停在了两人身旁,车帘掀开,露出一张美丽娇艳的面庞,那眉眼精致如画,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雍容端庄的贵气。 美人掀着帘子,笑呵呵的叫了一声。“张艺!” 张艺正在送别杨臻,情绪低落,听到这一声呼唤转过身去,竟瞬间呆立在原地,结结巴巴的唤了一声,“梦……梦婷姐!” 文梦婷么? 杨臻闻声看去,赞叹成翊眼光果然不错,除了姣好的面容,书香世家熏陶出来的女子,总是落落大方温柔娴静的,不像她,舞刀弄枪一身痞气。 文梦婷同样也注意到了张艺身旁的杨臻,只觉得那女子气度不凡,有一股洒脱的翩翩公子气概,对视一眼,竟让她有些红了脸。 款款下了马车,文梦婷朝杨臻微笑着点了点头,朝张艺问道:“这位是?” “这……这……是……是……” 张艺挠着脑袋,一时口舌无措的像个支支吾吾的哑巴。 杨臻上前,一双凤眸轻轻挑起,迎着文梦婷的目光,淡淡的说道:“我是张艺的朋友,来凉城探望故人,幸会。” “幸会。” 一声幸会,让杨臻深感可笑,她们两人之间,实在是有太深太深的“缘分”呢。 不欲多做逗留,杨臻牵着马绳儿,向张艺道了一声告辞,扫了那文梦婷一眼,转身离开了。 “梦婷,怎么走了这么些时日?”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却如一道利箭,刺进了杨臻的心头,让她瞬间停下了脚步,却不敢回头。 “成翊哥哥,路上看到了几个家乡遭了水患的难民,多逗留了几天。” 杨臻听着两人的对话,觉得尤为刺耳,想着丞相之女果然不一样呢,不仅能担起出使北狄的重任,还能时时体察民情,像成翊这样杰出的人中龙凤,怕是也只有文梦婷这样心怀天下的女子,才能配的上呢! 一瞬间,杨臻仿佛又回到了梦中,她被别人踩在脚下绝望的挣扎,而他却美人在怀好不快活! 既然不是个痴心人,当年又故作专情的招惹她做什么! 脚步逐渐停下,杨臻心中难过的无以复加,她被人弃之如履以后,就这么窝囊逃开? 她不想做一个哀怨自叹的弃妇,不代表,她会大度的放他们这对男女圆满。左右前路迷茫,不如留下来,陪他们夫妻玩儿上一把! 张艺心不在焉的张望,引起了成翊的注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人群中那一抹消瘦的身影,让成翊一颗沉睡了三年的心,砰砰的跳动了起来。 “阿臻。”一声久违的呼唤,包含了太多的想念。 转身,带起一抹妩媚的笑容,杨臻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朝成翊应道:“好久不见。” 几步向前,不顾行人的注视,成翊一把把杨臻拥进怀里,等了漫长的三年,他知道,只要她还活着,终有一天,她一定会再回到凉城的。 不做挣扎,不做拒绝,杨臻就这样,任由成翊抱着,直到过了很久,他自己慢慢的松开,高兴的拉着杨臻的手,往王府的方向走去。 再回到熟悉的院子,一切陈列摆设还如她走时的模样,没有任何改变,唯一的变化就是,原本这里鲜活的亲人,都变成了灵堂里一座座毫无生机的牌位。 络雪和晚樱,红着眼睛为她端上了她曾经最爱的果茶,杨臻端起来尝了一尝,不知是不是味道变了,竟是满口苦涩。 文梦婷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成翊这个素来沉稳的大男人,先是泪眼婆娑情难自持,到后来显然已经高兴到坐立难安的样子,于是故作唉声叹气一番,退了出去。 杨臻把手中的茶碗放到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成翊到杨臻身旁,拉住了杨臻的手,哽着音色说道:“阿臻,我好想你。” “是啊!”杨臻靠着椅背,半倚在小几旁,柔声细语的回道:“我也十分,想念你们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榆木疙瘩 沐浴更衣,身边伺候的人依旧是络雪。 抱了件月白的衣袍放到一旁,络雪接过杨臻手中的梳子,开始帮她梳弄着一头墨色的长发,看着镜中消瘦的人,络雪心疼道:“郡主,您瘦了好多,之前的衣服都有些宽松了,您先将就着,明日我叫张妈给您量了再做。” 杨臻从镜中望着络雪,目光柔和。 “不用了。”余光扫了那月白的衣裙一眼,继又对络雪说道:“把我那件朱砂红的雪锻裙取来吧。” “好的。”络雪点头应下。“郡主不是一直嫌弃,王妃为您做的这套衣裙太艳么?” “艳,自有艳的好处。” 络雪不解其意,静静退了下去,为杨臻把素色的衣裳,换成了一身妖娆的红。 夜色还未浓到深处,成翊已经早早的推开了杨臻的房门。 对着镜子,杨臻把唇上的胭脂涂抹均匀,感受着一双有力的臂膀,环上了她的腰,紧贴着的,是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回身,杨臻伸手勾住成翊的脖子,在他轻扬的唇角,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怀中的细腰不盈一握,成翊稍稍用力,想要将面前的人儿,彻底揉化在他怀里。 “阿臻,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曾经这个温暖的怀抱,给过她太过的眷恋,可如今,只觉得虚伪无比。 抵在成翊怀里,杨臻抬头问道:“你不好奇,我这三年去了哪里?” “你若不愿说,我就不问。”成翊抚摸着掌心柔顺的长发,她能回来,就是老天对他最大的眷顾。 纤细的指尖在成翊胸膛游走,杨臻抬起眸子哀怨的说道:“以前是我不好,不懂得如何做女人,如今我努力改了,你莫要再抛弃我,好不好?” “好!”成翊满心疼惜,她说什么他都应她。 踮起脚尖,在成翊唇上轻咬一口,素手解开腰中丝带,光滑细腻的雪锻在成翊手边滑落,拨的他心弦乱动。 衣衫尽褪,杨臻愈发贴近成翊,一双凤眼满目风情,妖娆如丝。 “抱紧我。”气息如兰,在耳畔轻吐,挑动着成翊每一根情和欲的神经。 呼吸越来越紧,成翊眸色愈发深沉,将怀中的人轻轻抱起,熄了流下一滩烛泪的灯火。 漫漫长夜,极尽温存,身下人儿的每一次轻吟,都撩拨的成翊深深沦陷。 思念的苦快要熬枯他的心神,真好,她终于回来了。 夜色浓浓,寂静的房间里,一双眼睛悄然睁开,伸出手,从枕下掏出藏好的药瓶打开,吞下一颗朱红的药丸,胸膛翻腾的气血,才慢慢平静。 转过身,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看向成翊熟睡的脸庞,岁月似乎对他格外眷顾,五官还是那么刚毅俊秀,剑眉飞扬,长长的睫毛羽扇般落在眼睑,一张薄唇,在熟睡中弯成了一抹上扬的弧度,让杨臻觉得格外刺眼。 梦里,是在庆祝可以坐享齐人之福了么? 呵,痴心妄想! 缠绵的时光太短,清晨来的太快。 成翊睁开眼睛,怀里已经空荡荡的一片,心绪慌乱一瞬,抬眸朝屋里看去,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儿正在镜前梳妆,才让成翊的心,瞬间又放了下来。 杨臻松松垮垮的披着鲜红的纱衣,长发被一支流苏的步摇轻轻挽起,唇上点了一抹胭脂色,正用一支鎏金的簪子,在眼角描绘着什么。 从镜中看到成翊醒来,杨臻转过身,朝他微微一笑。 “夫君醒了。” 说罢,笑盈盈的看着成翊带着微笑的唇,慢慢僵住,目光逐渐露出震惊之色,让杨臻心里觉得无比痛快! 眼尾那一簇花瓣儿似的小小火焰,刺的成翊眼睛发痛。 怎么会? “你想起来了?”杨臻笑容不减,轻轻拢好衣衫。“我们后来见过呢,不过当时我丢了记忆,你有了梦婷妹妹,我们就那样擦肩而过了呢!” “你是……” “没错。”杨臻起身走近,坐在床边,看着成翊的眼睛,音色极为柔和的说道:“我做了耶律离三年的宠妃,你新婚燕尔意气风发的时候,我就被关在空荡荡的千云殿呢。” “阿臻。”成翊望着久违的妻子,声音中带了难以掩抑的颤抖。 “你是在难过?还是在嫌弃我?”伸出手,触摸着成翊的脸颊,杨臻能感觉到,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可自制的抖动。 “是我没用。”成翊紧紧握住杨臻的手,她经历了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如今我回来了,你若嫌弃我,我可以走。” 杨臻垂泪欲滴,背过身子作势就要走,却被成翊在身后,紧握着手不放。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最爱的妻子,我们是结发夫妻,我怎么会不要你。” 爱么?一个“爱”字,如同一把盐,撒在了杨臻伤痕累累的心上,深呼一口气,她不想再为这种不切实际的风月情话落泪,苦笑一声,继又问道:“如今我没有死,你又娶了梦婷妹妹,究竟谁才是你的妻子?” “在我心里,我的妻子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你而已。我和梦婷……”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络雪在门外禀告道:“将军,营中有人来传话,说让您去一趟。” “好。”成翊应了一声,松开杨臻的手,下床快速的洗漱一番,出门前还回头问了杨臻一句。 “你去么?” 杨臻摇头,“不去了,营中舞刀弄枪的事情,已经不适合我了。 ” “好,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了。” “嗯。” 见杨臻点头应下,成翊才出了们,临行时,在杨臻额头落下一个恋恋不舍的吻。 看着那墨色的身影越走越远,杨臻抬手,把成翊吻过的地方擦拭干净,朝络雪问道:“文梦婷呢?” “听说一大早上就出去了,去了秦槡公子那里。” “秦槡?她去做什么?” 络雪回忆了片刻,说道:“奴婢斗胆听过梦婷小姐和将军的谈话,好像是说什么文臣,什么做官之类的。” “呵,文丞相故去,大梁失了个国之栋梁,如今新皇继位,朝中可用之人不多,秦槡哥哥饱读诗书,才识渊博见地不凡,自然是个人才。想来,举荐的人该是成翊,可奈何秦槡哥哥无心仕途,知己好友又在凉城故去,怕是不愿入朝,踏入那尔虞我诈的漩涡吧。” “凭一句话就能点破关键,姐姐好见地。” 杨臻闻言望去,文梦婷刚好提了裙摆从门口进来,朝杨臻福了福身子,行了了礼。 杨臻扫了一眼没有再看她,“不请自来,听人墙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文梦婷面上一红,倒也落落大方,承认错误道:“是梦婷唐突了,一早上被秦公子拒之门外,回到府上刚好想起姐姐回来了,所以就来看看,结果脑袋里胡乱想着别的事情,竟就这么闯进来了。”说罢又福了个身子。“还请姐姐原谅。” 杨臻听着文梦婷这一连串的话语,声音倒是悦儿动听,口齿也伶俐,只是不知道这人,会不会是如那青玉一般的。 杨臻接过络雪泡来的早茶喝了一口,态度冷淡的说道:“看过了就走吧!我这里,没什么可留妹妹的。” 被拒绝的这么干脆,文梦婷心思细腻,自然明白其中的缘由,也不气恼,呵呵一笑说道:“成翊哥哥从小就精明稳重,只是遇到你之后,好像所有方寸都乱了。我的事情,成翊哥哥似乎还没有同你解释清楚。唉!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这事外之人,就不掺和了。既然姐姐忙着,梦婷就先告辞了。”说罢,笑容不减,又福了个身出去了。 解释?杨臻放下手中的杯子,好,她就等着成翊的解释! 说是很快回来,事实证明,成翊再一次食言了。 日落西山,晚饭的碗筷摆好以后,成翊才一身疲惫的归来。 坐到桌前,成翊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杨臻身上,看着她捻杯自饮的样子,觉得心中所有的空缺都添满了。 文梦婷自从坐在桌前,无论如何向杨臻示好,对方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其中的缘由文梦婷知道,也没有再说什么,干脆自己吃起饭菜来,她倒也乐的看着,一向滴水不漏的成翊哥哥,走一走弯路,撞一撞南墙。 饭菜吃了一半儿,文梦婷一抬头,见成翊还在傻傻的凝视着,不时往杨臻碗里夹一筷子菜,看到那碗里堆起的小山似的菜,和杨臻眼底冷漠的笑意,文梦婷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出言添了一把“火”。 “成翊哥哥,我们也曾做过夫妻,如今你只给姐姐夹菜,把我都晾在一旁了。” 成翊看着文梦婷笑的欢快的样子,嫌弃的说道:“你自己不会吃么?” “哦。”文梦婷应了一声,任由自己被冷落,便没有下文了。 一旁的杨臻放下手中的筷子,本来就食不知味的嘴巴,变得更没有胃口了。 “我吃好了,夫君和妹妹慢用。” 起身离开桌前,杨臻走到成翊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暧昧的低语了一声,“我等你。” 说罢,扫了那文梦婷一眼,转身出去了。 文梦婷本不想听他夫妻二人的悄悄话,可奈何离的太近,不听也听到了。 羞红了脸,放下筷子,文梦婷叹息着朝成翊说道:“成翊哥哥,从小到大你就是我们这群孩子里最聪慧的,连父亲都格外欣赏你,为何如今见了嫂子,你就成了个木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百一十二章病来山倒 “什么意思?”成翊不解。 “你可有觉得,嫂子和之前有不一样的地方么?” “有,很多。” “你可有和嫂子解释过我们的事情?” “她心绪总不稳,我还没有。” 文梦婷用筷子敲了面前的碗碟一下,无奈的说道:“原来这世上再强的男人,遇到情爱,都和小楚一样呆傻。” 这么稍稍一提点,成翊大概猜出了些许原因,起身欲追上杨臻,又不忘停下来对文梦婷训斥道:“他已经是一国之君了,以后不许小楚小楚的叫了。” 文梦婷吃了一瘪,无力反驳,只能看着成翊大步流星的离开,可一想,成翊哥哥说的也是事实,小楚,确实已经是一国之君了呢。 紧跟着杨臻进了房间,成翊把络雪打发出去,靠近了问道:“生气了?” 杨臻坐到床边,用手梳理着帘子上的穗子,口是心非道:“没有。” 一个红木的盒子,面上雕刻了几只腾云驾雾的瑞兽,递到了杨臻面前。 “打开看看。” 送礼物么?杨臻伸手接过,她之前可从来不知道,成翊这么会讨女孩子欢心。 盒子打开,杨臻的目光却停住了,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支桃花的簪子,素银的底料,不知其中掺杂了什么物质,竟呈现出了花枝的颜色,簪子尾部盛开的朵朵桃花,点缀了烧彩的釉子,花色的渐变,花蕊的簇拥,刻画的淋漓尽致栩栩如生,仿佛这本就是一支刚刚折下的桃花。 “这是毛外公的手艺?” “是,我取回来很久了,一直在等着你。” 忆起故人,杨臻又想到了外公每次怒气冲冲时,喊他“毛球子”的模样,哀伤袭来,轻声问道:“毛外公,还好么?” “近来身体不好,已经回师门了,也不再饮酒赌钱了。” 物是人非,怕是当年喝酒赌钱的兴致,已经随着身边故去的人一起消散了。 杨臻哀叹一声,“养养身体也好。” “阿臻。”成翊踟蹰片刻,问道:“你是不是,在恨我?” 杨臻抬起头,看着成翊小心翼翼的目光,“为什么这么问呢?” “因为我娶了梦婷。” 对视片刻,杨臻挪开了目光,怕成翊眼中的诚恳,把她看的再次心软。 “三妻四妾,不都是男人想要的么?” “其实,两年前,我就已经与梦婷和离了。” 什么!杨臻猛的抬头看向成翊,“怎么会?” “估计用不了太久,再见面,就该称她一声皇后娘娘了。” 皇后?杨臻一想,据说燕楚登基以来,各项事务做的都很好,唯独群臣谏言立后的事情,迟迟没有着落,可为何突然变成了文梦婷? 见杨臻面露疑惑,成翊坐在她身旁,细心解释道:“文丞相当年经过那一番牢狱之灾,内乱平定以后,他便一病不起了。文丞相为人耿直,在朝中得罪的小人不在少数,临终之际,他心中挂念家中老小,知道我与梦婷自*好,也不晓得你还活着的事实,便求了皇上,把梦婷许配给我。老人一生为国,临终之际的托付,已经来不及听到我们三人的解释,那种情况之下,皇上只能含泪点了头。” “所以,你就与她约好,一年以后,孝期过去就合离?” 成翊点头,他的阿臻,一向聪明。 “可一切匆忙定好之后,我回到凉城,却再也寻不到你了。” 原来是这样,杨臻苦笑,原本她精心一场,重新走近成翊的身边,就是想插足他和文梦婷的生活,挑拨他们之间的情感,好让他们家庭破裂分崩离析,如此看来,倒是她庸人自扰了。 可心底,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悲哀。 “你寻不到我,不也正是,你放弃了我么?” 想起当时燕宁临终的威胁,成翊目光沉痛。 “阿臻,我对不起你!” 杨臻起身,俯视着成翊,冷言道:“你和文梦婷的婚事来的正好,大局初定,文武和睦,国家自然兴盛。你为人臣子,为人挚友做的圆满大义,但你可曾想过我,你成了一国功臣,欢天喜地迎娶新娘的时候,我家破人亡任人*,哭求呐喊,一颗心疼的粉碎,面对的只是越来越多的绝望!” 成翊拳头握的生紧,心中对自己恨的咬牙切齿,手下用力,重重的击在一旁,把雕花的木床击碎了大片,断裂的木檫划破拳头,一只手瞬间鲜血淋漓。 看着那流血的手,杨臻抽出袖中的帕子扔给成翊。 “你不必这样,其实说到底,我也还是该感激你的。” 成翊接过帕子握在手心,看着面前疏离的妻子,仿佛已经离了他很远很远。 “像张艺说的,你不在京都享受荣华富贵,却在凉城守了三年,我该感激你。你替我葬了大哥令蝉,葬了母亲,佳节之时还记得去代我祭奠一番,我该感激你。你保留了王府的一切,留住了营中所有的人,就是为了等我回来,我感激你。 其实,就像那日我临走时,张艺问过我的,若当时换作是我,非要在凉城与你之间做个选择的话,我会选谁?” 杨臻眼底渐渐温热,觉得所有的高昂的情绪,此时都已经无力再提起。 “答案是我也不知道,所以成翊,我并不恨你!” “阿臻。”成翊望着杨臻轻唤,想要伸出手,拉她过来。 杨臻麻木的摇了摇头,“不恨你,可我们也回不到以前了。成翊,可能我们两个,注定有缘无分吧!” “不会的!”成翊上前,一把把杨臻拥进怀里,“我们还有以后,我们还要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 杨臻苦笑,怕是已经没有可能了。 夜色孤苦,成翊就那么静静的拥抱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药丸已经用尽的杨臻,熬尽了心神,昏睡过去。 再睁开眼,已经日上三竿。 成翊守在床边,见杨臻醒来,便叫络雪端了熬好的汤药送来。 半坐起身子,杨臻闻着白瓷碗中熟悉的药汤味道,蹙眉问道:“哪里来的?” 成翊舀起一勺,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递至杨臻唇前。 “一早上,有人送来的。” 杨臻干脆伸手拿过成翊手中的药碗,吹了几口,一仰头喝下。 沐卿总那么细致的盘算着她的药用了几天,调配的分量该加几分减几分,还有那日挽留她时,虽失落,却依旧为她细心的配好了药丸。 劝人改行的老毛病上来之后,杨臻还劝说过他,若不做这乾一阁的主人,做个看病拿药的大夫,也未必会比那药陵谷的慕容季差。 沐卿只笑说,她已经劝说过他做个茶楼的伙计了。 杨臻事后,还想着自己的劝说果然不靠谱,放着主子不做做个伙计,按沐卿的气质模样,着实有些委屈了。 见杨臻面上没有惊讶之色,未上胭脂的唇色有些病态的苍白,那喝药的样子,分明就是早已经习惯了药汤的味道,引的成翊不由得一阵心疼。 “我请了好几个大夫看,竟都无从下手,恰好乾一阁早上送来了药材,你与沐卿是故友,我便斗胆用了。” 杨臻从空空的药碗上收回目光,“沐卿的药,是最有效的。” “那就好,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呵呵,诊脉的大夫,可没这么说吧。” 成翊满心愧疚和疼惜,安慰道:“大夫说你按时吃药,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杨臻掀开被子下了床,快速穿好衣衫说道:“大夫该说,我身心大损,当年能救下本就是个奇迹,如今拖到今日,怕是已经无力回天了吧!” 这话听了无数遍,杨臻自然背的顺溜,看过的名医无数,除了北狄那个从阎王手中夺回她性命老御医,也只有沐卿,说过她能好的话。 “阿臻,你会好起来的,我带你去药陵谷找慕容季,他一定会医好你的。” 杨臻系腰带的手微顿,慕容季么?为了父王求过他两次,大哥的药一直以来也是他配的,轮到自己了,反而没有太想去了,怕是求生的念头,早已经死了吧。 络雪打了水进来,杨臻洗漱完毕,看着妆台上镜子里凸显苍白的脸,病态横生。 病来如山倒,怕是心中的执念突然间放下了,一直支撑着她的那股意念,也垮了。 手还未触到梳子,已经有人率先拿了起来,轻抚着她的长发,笨拙的慢慢梳弄。 “成翊,我……,你不必如此,我本是打算要走的,苗疆圣女殿,有医治之法。” “阿臻。”成翊苦笑,心里的难过排山倒海,刚刚经历了她回来的喜悦,却又要接受她永远离开的打击。“你还想要逃开我么?今早送药的人,临走时特意叮嘱了一句,说他们阁主,会在凉城呆些时日,沐卿这份心意,我尤为感激。” 见成翊态度坚决,杨臻继又说道:“你倒是大度,你不怕我和沐卿,乘机暗通款曲么?我从北狄归来,可是一直是陪在他身边的。” 把手中的秀发简单挽起,成翊看着镜中的妻子,努力扬起唇角,“我虽与他接触不多,但我知晓他是个君子,况且,我们两个现在的目的都一样,都是想要用尽一切办法,把你治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恻隐之心 三四岁的孩童对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好奇,几块颜色深深浅浅的石子,都能引起浓厚的兴致,玩上大半天。 杨臻坐在园子的石凳上,看着不远处,秦槡哥哥粉雕玉琢的大儿子,半蹲在地上拨弄着几颗石子玩耍。而她身边,一个虎头虎脑的娃娃正躺在晴箐表妹的怀里,吮着手指,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树上晃动的叶子。 自从成翊道明了他与文梦婷的关系,杨臻再见文梦婷,想着自己之前的行为态度,觉得很是尴尬,好在那文梦婷虽文文静静,却是个热性子,并未将她的恶略放在心上,而且一大早,就将她拉到了秦槡府上。 其实文梦婷也是没有办法,她信誓旦旦的在皇帝面前下了军令状,发誓一定会引秦槡进京入朝,可来到凉城已经将近半月,任凭她如何劝说,那秦槡还是丝毫不为之心动,到最后,干脆闭门不见。 如今她能坐在秦府的园子里,喝上一杯清茶,只因为今日,她带了成翊嫂嫂前来。简单了解过他们之间的一些关系,文梦婷知道,若这世上还有人能说动秦槡,那估计也只有她这成翊嫂嫂了。 不过好不容易等到成翊嫂嫂身体好转一点,匆忙拉了她出来,可不巧,秦槡回师门为老师贺寿,不在府中。文梦婷满心的希望,又化作了一滩泡影。 杨臻伸手逗弄了晴箐怀里的孩子一把,把看树叶看的正入神的娃娃,引得撇了撇嘴巴。杨臻呵呵一笑,觉得甚是可爱,拉了拉孩子的小手,却没有再抱抱了。 她一身病气,招惹了孩子总不好。 看着杨臻,晴箐坐在一旁一直红着眼眶,她那对儿最出色的表哥表姐,一个去了,一个竟成了如今模样,越想着,眼泪就要扑簌扑簌的落下。 杨臻从孩子手中抽出手指,轻轻刮了晴箐表妹的鼻子一下,笑说道:“小时候是这样,成亲以后是这样,这都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还是这样!” 晴箐噗嗤一声破涕为笑,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撅着嘴巴说道:“这辈子就这样了,改不了了。” “唉!”杨臻故做叹气,“亏的娶了你的是秦槡哥哥,若换做别人,早被你哭的焦头烂额了,如此看来,秦槡哥哥也是行了个大好,拯救了当初上门向你提亲的那些人。” 晴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被杨臻这话一逗,竟还红了脸,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羞涩的说道:“秦槡是个好丈夫。” 杨臻喝了一口杯中的枸杞茶,淡淡的,没有什么味道,心里却替表妹感到温暖。 “这世上秦槡这样的男子少有,表妹,你要珍惜。” “嗯。”晴箐点点头,看着杨臻娇弱的模样,心里又哀伤起来。 坐在一旁,本因秦槡不在而心不在焉的文梦婷,听了杨臻的话,有些不太赞成,护短的说道:“谁说秦公子那样的男子少有?我成翊哥哥文韬武略杀伐果断,对嫂嫂你痴心一片,这几年里我见他好多次,总在对着你那支桃花簪子发呆,如今你好不容易回来了,他日日照顾体贴,简直就是捧着含着怕化了,我看这世上,成翊哥哥这样的男人不是少有,而是绝无仅有。” 杨臻低头,那日成翊强行留下她,这些日子以来,无论自己如何冷淡,说出怎样伤人的话语,他都一如既往的体贴温柔,夜里翻个身,他都要伸手试一下她的额头烫不烫,问她渴不渴,饿不饿? 到后来,离开的心慢慢淡了,杨臻心想,自己最终还是被他磨的心软了。 看着文梦婷护短的样子,贤淑的大家闺秀,此时竟像个刁蛮的小姑子,杨臻忍不住出言打趣道:“你成翊哥哥这般好,你当初还急着同他和离?” “这……我……”文梦婷想起意中人,突然面色羞赧,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起来。 虽然这文梦婷见识宽广,行为大方,但闺阁中长大的女子,论脸皮,与从小野性难驯的杨臻一比,到底是望尘莫及的。 “你那成翊哥哥早已经出卖了你,把你的事情同我说了,所以你以后,不必再向着他!” 一听这话,文梦婷脸上更红了,心里显然也十分接受杨臻的“挑拨离间”,决定找个时机,也要把她的成翊哥哥“出卖”一番。 成翊进来时,正瞧见她那妻子端坐在那里,不知说了什么,竟惹的在场的两个女人都红了脸,于是笑着摇了摇头,想着他的阿臻,怕是又在调皮了。 浅色的薄锦暗纹披风,披上了杨臻肩头,成翊轻声道:“有些起风了,怕是快有雨了,我给你送披风来。” 杨臻伸手把披在肩上的披风带子系好,看了一眼已经跑远的孩童,回头对成翊说道:“我有些乏了,我们回去吧!” “好。” 杨臻听在耳朵里,似乎这个“好”,是成翊近来说的最多的一个字。 上了马车,车夫把车赶的平稳缓慢,在杨臻快要昏昏入睡的时候,到了王府的门前。 成翊把杨臻抱下马车,揽着她准备进门的时候,却突然被一个衣衫破旧的人,拦住了去路,哭哭啼啼的爬在他们面前。 杨臻细细一看,面前这蓬头垢面的女子,不是当初她放走的燕龄,又是谁? 燕龄望着成翊,看着他抱着别的女人,伸手想要拉住他的衣角,却见满手脏污,又缩了回去,哭的凄凄惨惨,抽噎着说道:“成翊哥哥,我找你找的好苦!” 又来一个妹妹! 杨臻看了成翊一眼,见他依旧面无表情,似乎对类的追求者已经见怪不怪,心中暗想,莫不是小时候他也泡了桃花酒?转眼再看那地上的燕龄,身上有被鞭打过的痕迹,一双鞋早已经破损了大半,磨的脚上浸着鲜血,头发乱蓬蓬的一团,眼睛哭的红肿,毫无形象可言。 其实说到底,这燕龄也是个可怜人,杨臻动了恻隐之心,这燕龄如萱灵一样,从小锦衣玉食,娇惯着长大,家逢巨变,虽然燕楚仁慈,并未将他们赶尽杀绝,但流落在外的生活,终是不好过。 “你,随我们进去吧!”杨臻不忍,还是决定稍稍帮她一把。 燕龄神情一顿,见那曾经救她出火海的成翊哥哥面色冷峻,说出收留之话的人,竟然是她最讨厌的的杨臻,一颗心瞬间结上了霜雪。 跪在地上,燕龄朝杨臻重重的叩了个头,唇齿间清晰的吐出了两个“谢”字。 起身,跟在紧拥的两人身后,燕龄望着杨臻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了太多的不甘和恨毒。 晚饭的时候,多一个人,饭桌上自然也热闹了不少。 燕龄似乎经历过了,懂事了不少,主动帮着一起摆了摆碗筷,不时露出的手腕和胳膊上,伤痕累累。 杨臻在青缈峰见她的时候,还未见她有太多的伤痕,怕是离了那穆丘昇以后,本就不谙世事不知江湖险恶的她,又遭受了不少,一番梳洗过后,倒还依旧美丽,只不过少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了。 再看看文梦婷,杨臻本以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文丞相的死与静王不无关系,文梦婷会把怨恨牵扯到燕龄身上,却没想到她淡然自若,直接忽略了燕龄。杨臻低笑赞叹,怪不得一个女子,先嫁成翊,而后竟有可能登上后位,听着荒唐,可别人或许不行,但她文梦婷,倒是有可能的。 杨臻伸手,本想捻起一杯酒,却被成翊抢先端走,换成了一杯果茶。 自认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菩萨,杨臻也从未觉得自己有多大度,摇晃着杯中橙红的液体,对着刚刚坐下的燕龄说道:“我可未生出收留你的心思,不过我知道你大哥在哪里,等你把伤养好,就去找你大哥吧!你跟着他,总比自己在外头好过些。” 燕龄低下头,泪水瞬间流下来,痴痴的望着成翊说道:“成翊哥哥,我找你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最后却被坏人抓了去,要不是在青缈峰,得了臻姐姐与一位公子的相救,我还无法逃出魔爪,燕龄还没有谢过姐姐和那位公子呢。” 说罢,燕龄端起面前的酒水,朝杨臻恭恭敬敬的敬了一杯,见成翊无甚反应,接着说道:“后来,我本想来凉城寻你,没想到……” 擦拭了一下眼中的泪水,燕龄悲惨戚戚的说道:“没想到又遇上了坏人,他们打骂我折磨我,我以为我快要死了,但我还是想,再见你一面。”话音落下,燕龄哭的更为伤心了。 杨臻同文梦婷对视一眼,文梦婷执起面前的果水,悄悄举起,敬了杨臻一杯,含笑不语。 杨臻接受了这个恭敬,轻抿了一口果茶,再看那燕龄,觉得她到底是成长了,带了脑子,先是暗示她与别的男人勾搭在一起,后又进行自我凄惨的描述,想要引起成翊的同情之心。 杨臻觉得有趣,不知道面对这么痴情的追随者,成翊,有没有被打动呢? “你寻我做什么?” 冷不丁的,成翊来了这么一句,太过于直接暴力,不仅燕龄,连杨臻都有些措手不及。 喝下一大口果茶压压惊,杨臻心道,好无情的男人。 可不,这一句话,燕龄眼中的泪水,流的更加汹涌了,抬头看看成翊,再看向成翊身旁的杨臻,指甲默默掐紧,努力的压制着心头的恨意。 成翊多事的把杨臻手中的果茶又夺了去,温柔的训斥道:“少喝一些,不然晚饭又吃不了多少了!” 杨臻也听话的没有再喝,觉得成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比婆婆妈妈更婆婆妈妈的男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成人之美 傍晚的时候风刮的急,到了晚上,哗哗的下起雨来,豆大的雨点不停的落在院中积起的水洼中,溅起一连串的水泡。 燕龄望了窗外片刻,静静合上了窗子,若没有到这里来,今夜她又指不定,在哪个破旧的屋檐底下蜷缩着躲雨,淋成一只无家可归的落汤狗。 不过这一切,都要拜那个女人所赐,若不是那个女人,如今享受着成翊哥哥温柔体贴的,将会是她燕龄。 如今,几顿饭几两银子,就想打发她走么? 哼!燕龄轻嗤一声,伸出胳膊,咬着牙把原本已经结痂的皮肤重新扽开,露出粉嫩的伤口。 想要让她走,没那么容易! 以前成翊哥哥对她,从来都不会这么冷漠,当初她在火中挣扎绝望的时候,是成翊哥哥突然出现,拼了命把她救出来呢,成翊哥哥心里怎么会没有她? 如今落到这般境地,她只恨那杨臻,夺走了她的成翊哥哥…… 雨下了一夜,清晨的时候,天空才放晴。 刚刚熬好的汤药还有些烫口,杨臻坐在桌前,用手里的勺子不停的搅动着,不时看看络雪和晚樱手中的婴儿衣服,做的怎么样了。 那日她见了晴箐抱着的小儿子,觉得特别喜欢,便想着送些什么给小宝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送些衣衫比较实用,可奈何手太笨拙,前些年握惯了刀枪棍棒,如今拿起绣花针来也不像个样子,晚樱还嘲笑她说,拿个绣花针拿出了上阵杀敌的架势。杨臻耸耸肩,她可觉得,绣花比上阵杀敌难多了,无奈,最后只能把这份“重任”,交给了络雪和晚樱这两个心灵手巧的丫头手上。 门开着,燕龄站在门口,朝杨臻喊了一声“姐姐”后,才抬腿迈了进来。 走近了,看到桌上浓浓的汤药,燕龄疑惑的一怔,继又轻声说道:“昨夜雨气有些凉,今早上来看看姐姐。” 杨臻舀着汤药的手一停,淡淡的说道:“我只有一个妹妹,你唤我的名字也好,同梦婷一样唤我一声嫂嫂也好,不必再姐姐姐姐的叫了,我听着不痛快。” 碰了个钉子,燕龄恼怒,恨不得上去把杨臻撕个粉碎,但闻着扑鼻的药味,心头的火气又重新压了下去,轻唤了一声。“嫂嫂。” “有事么?” “承蒙嫂嫂相帮,燕龄来谢过嫂嫂,给嫂嫂请个安。” “不必了。”杨臻尝了一勺汤药,搅了半天还是觉得稍微有些烫。“我知道你讨厌我,青缈峰上,你还想杀我而后快,如今我帮你一把,不过看在你一个女子孤苦无依的份上,并不指望着你感激我,你走吧!” 燕龄眸光一闪,怯怯的点了点头。 “那嫂嫂歇着吧!我先下去了,明日再过来。”说罢,低着头默默的出去了。 络雪在一旁撅着嘴巴嘟囔道:“郡主,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女人。” “哦?为什么?”杨臻端起碗来喝了几口,好奇的问道。 “她看将军的时候,眼神,眼神有些不正经,就像郡主小时候,看见秦槡公子一样!” 咳!咳! 杨臻猛的咳嗽了几声,刚刚喝下去的药险些喷出来,她小时候是垂涎秦槡哥哥,但是有那么明显么? 细致体贴的晚樱赶忙放下手中的活儿,为杨臻拍拍背顺了顺气,朝着络雪责备道:“瞎说什么,方才那姑娘看将军分明不怀好意,怎么能和郡主比。” 一句话说的杨臻有些心虚,心里暗暗承认,她小时候看秦槡,确实也没有怀过“好意”。 一连五天,那燕龄也算是说到做到,虽然杨臻拒绝了,但是依旧日日到房中请安,给杨臻的感觉,就像是小妾前来参见正妻一般。 这日,成翊早早的出去了,屋里并没有旁人,燕龄进屋的时候,只有杨臻自己靠在摇椅里,闭着眼睛轻轻的晃着。 燕龄悄悄走近,叫了一声,“嫂嫂。” 杨臻闭着眼睛,不做应答。 面对眼前惬意冷淡的杨臻,燕龄身体的疼痛刺激的胸中怨气横生,看着那枕在摇椅上纤细苍白的脖颈,燕龄忍不住,悄悄伸出了手。 若这杨臻死了,成翊哥哥眼中,是不是就会有她了。 尖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雪白的肌肤,手下的人蓦地睁开了眼睛,带着十足的阴冷,把燕龄吓的连连倒退了好几步,忙捂着胸口压制着心中的慌乱。 杨臻眸中带着冷冷的笑意,看着燕龄,鄙夷道:“我以为你日日把自己的伤口撕裂,该有点儿魄力!如今看来,还是这么点儿胆量!” “你知道?”燕龄敛了脸上奉承的笑意,阴着脸问道。 “你不想离开成翊,又怕我和成翊赶你走,所以就日日,把胳膊上的伤口重新撕扯开,好让它不至于快速长好!不过我是该说你蠢,还是该说你笨呢?你那伤都是皮外伤,三天时间早该有起色了,可如今五天了,还依旧鲜血淋漓呢!”说罢,杨臻还怕燕龄不懂,故意提点道:“下次你少撕两次,就更完美了。” “你!”燕龄气的牙根发痒,却又无可奈何,转念一想,又呵呵的笑了几声,朝着气定神闲的杨臻说道:“你如今嚣张得意,我看也得意不了多长时间了吧!用不了多久,你就该去阴曹地府,寻你那一摊烂泥的哥哥了!” “你说什么!”杨臻起身,瞬息的功夫,已经到了燕龄身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一双眼睛红的要溢出火来。 燕龄有些粗略的功夫底子,先是被杨臻的速度一惊,慌忙惊恐的扒着掐在颈间的手,感觉脖颈上的力气渐渐变小后,燕龄翻手一掌,击在杨臻胸前,打的她连连后退了几步,靠住屏风才没有倒下。 “哈哈哈!”燕龄大笑几声,“你竟变得这么不堪一击了,看来我这几日的推断不错,怕是你已经,病入膏肓了吧!” 杨臻大喘了几口气,冷笑道:“那又怎样,这里依旧是我杨臻的地盘,我一声令下,就会有无数人把你碎尸万段!那日穆丘昇怎么死的,我可以让你死的比他惨几百倍!” 想起穆丘昇的死相,那场景,燕龄还历历在目,不由得后退几步,眼神有些退缩了。 触碰到桌沿,牵扯到伤口,疼痛让燕龄瞬间清醒,继又上前几步说道:“我死了不要紧,你该想着你死了,成翊哥哥怎么办?” 她死了,成翊怎么办?一句话让杨臻瞬间沉默,这个问题她也曾想过,怕是她死了,留在这世上孤苦一生的,变成了成翊吧。 燕龄接着说道:“成翊哥哥之前的妾室个个温柔貌美,自从娶了你,莫说要你侍奉夫君,成翊哥哥那样的英雄男儿,反而变成了下人一般,日日伺候在你身边。而你呢!”燕龄目光凌厉的逼近杨臻,“成亲数年,如今都要死了,却没能给成翊哥哥留下一男半女,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自私的女人!” 杨臻靠着屏风,痛苦的闭上眼睛,虽然知道燕龄的目的,但她这话句句属实字字诛心,让此时脆弱不堪的杨臻,几乎要承受不住。 “不如,你把我留下。”燕龄话风转了个弯,“我爱成翊哥哥,爱到刻骨铭心,爱到可以为他抛弃所有,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我更爱他的人了。不如你把我留下,等你死后,我陪在成翊哥哥身边,帮他走出悲伤,我还可以替你,为成翊哥哥生儿育女,免得他身上背负着不孝之名,无颜面对成家的列祖列宗!” 杨臻紧扶着身旁唯一的支撑,感觉近日刚刚平复下来的心绪,又开始翻腾了,折腾的她头脑晕眩,眼前逐渐模糊成一片,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落地前还在想着,她确实已是将死之人,不中用了呢。 看着倒地的杨臻,燕龄吓了一跳,慢慢靠近,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才松了一口气,不屑的嗤笑了一声,转而朝着门外大声呼喊起来。 “来人呐!快来人!夫人晕倒了!” 成翊在营中得了消息,急匆匆的赶回来,一直守在床边,直至夜色将近的时候,杨臻才缓缓转醒,醒来后却对燕龄的事情只字未提,也任由燕龄在府中住着。 燕龄倒也没有再傻到做撕裂伤口的事情,依旧日日早上来给杨臻请安,只是看向成翊的时候,目光愈发明目张胆了。 燕龄早已历经人事,望着成翊时,眼中透漏出的,不仅仅是少女之时的爱慕,还有一抹风骚入骨的诱惑。 直至一日,燕龄见自己无论打扮的如何美丽动人,如何明确的暗示,都不能引起成翊哥哥的注意,终于,她决定孤注一掷,为自己拼上一把。 天已入夜,成翊陪在床边看着杨臻睡下后,才起身去了书房。 莫枞资历尚浅,京中有不解的事情,总会书信前来寻他求教,成翊也甘愿,一点一点为他处理,随着日子越久,莫枞逐渐成熟圆滑,到他这里的书信,也渐渐少了,成翊才能安下心,抽出空来多陪陪他的阿臻。 推门进了书房,贴身伺候的小厮周武,已经把书房的蜡烛燃上,成翊合上门走了两步,停住轻嗅了几下,书房里飘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目光移到桌上,一股袅袅的轻烟从紫砂的小香炉里慢慢飘散,这香味,不知是周武刚换了什么提神的熏香。 坐在书案后翻阅了片刻,成翊竟开始觉得,头脑越来越有些昏昏沉沉,身体之中有种无法言喻的情绪,在蠢蠢欲动。 觉察出有些不对,成翊用内力,把身上的那股冲动压制下去,目光重新放在了桌上的香炉上。 刚欲伸手把那香炉合闭上,书房的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紧接着,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覆上了成翊的手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加急密报 浓郁的花香气扑进成翊的鼻腔,抬起眼眸,面前是一张娇艳的面庞,再看,眼前却像是蒙了一层薄纱,变得朦朦胧胧。 美好的身躯贴近,温热的手触摸着成翊逐渐滚烫的皮肤,让成翊心头的那种冲动越来越盛,呼吸渐渐带了动情的急促。 “啪”的一声。 烛火跳跃间,引燃了一只扑火的飞娥,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成翊瞬间稍稍惊醒,运用内力,迫使自己稳住心神。 燕龄见成翊的目光逐渐清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想当初,那穆丘昇只要沾染这媚香一星半点,就会变得欲罢不能,如今香燃了大半儿,她都已经难以自持,而身为男人的成翊,竟然还能强行克制。 “成翊哥哥。” 燕龄娇滴滴的唤了一声,身体愈发贴近了。感受着心爱之人砰砰跳动的心和逐渐滚烫的肌肤,燕龄觉得自己的整个生命,都已经被他引燃。 伸手解开衣衫,燕龄坐到成翊腿上,揽住了他的腰,用细嫩的皮肤,挑拨着成翊的每一根神经。 成翊本欲离开,可燕龄的贴近,打破了他心底清醒着的最后一道防线,意识模糊间,怀里的人竟变成了他深爱的阿臻,正媚眼如丝的看着他,嘴唇微张,等着索取他的吻。 紧紧拥住,成翊低下头,在那唇上留下柔柔的一个吻,吻的怀中的人丢了大半儿的魂魄。 周武守在门外,犹犹豫豫的走来走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文梦婷本已经从一旁过去,瞧见周武如此反常,又折了回去,疑惑的问道:“周武,怎么了?” 周武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又不敢明说,只好支支吾吾的搪塞道:“没,没什么!” 文梦婷更觉得反常,转身离去了两步,听到身后传来如释重负的呼气声,猛的回头朝周武严厉的质问道:“有什么事!说!若藏着掖着,小心我让成翊打断你的狗腿!” 突如其来的这一声呵斥,带了十足的威严架势,本就心虚的周武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带着哭腔朝文梦婷如实招道:“今日燕龄……燕龄姑娘笑盈盈的给了小的一支香,说是偶然得到的,对经常熬夜的人身体好,小的当时没有多想,就给将军燃上了。可等小的去了趟茅房过来,燕龄姑娘竟然也进去了,他们……他们……” 文梦婷见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周武,此时竟结结巴巴起来,干脆自己动身,到微开的门缝里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让她连连后退,一张脸红了个透。 本来被羞的要逃开,走了几步,文梦婷细想之下又停了下来,用手背凉了凉红到灼热的脸颊,冷静一瞬,唤了周武过来,把原本握在手中的卷轴递给周武,交代道:“去,把这卷轴交给你家将军,就说是京都八百里加急!务必速速处理!” 周武接过画轴,有些为难,“这……” “这什么这!耽误了京都的事情,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感觉脖子一凉,周武缩了缩脑袋,接过了面前的卷轴。 文梦婷毕竟是丞相之女,自身颇有震慑力,加上若是加急公文,确实也万分重要,这周武自然不敢拿性命开玩笑,干脆一咬牙,推门进了书房。 房中的燕龄此时只着了一件浅粉的肚兜,正倒在成翊怀中,被那一吻,陶醉到无法自拔。 突如其来闯进的周武,让成翊抬头望过去,眼前依旧是隐隐绰绰的一片。 周武不敢抬头,干脆举起手中的卷轴,把头扎到胸前,大声快速的禀告道:“将军京都八百里加急请您过目!” 京都加急? 成翊一个激灵,莫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猛然回神,待看清怀中的燕龄,成翊瞬间怒气滔天,掐住她的脖子拎起甩了出去,一拂袖子,打翻了桌上的香炉。 起身,虽意识清醒了些,身体却有些不稳,到周武面前几步的距离都险些拌倒。 一把接过周武手中的卷轴,成翊动用内力,努力的使自己清醒。 晃了晃脑袋,待看清卷轴上的内容后,成翊慢慢的合上,回头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燕龄,跌跌撞撞的出去了。 撞上文梦婷,成翊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快速去了浴房,可冰凉的水刺激之下,并没有让成翊小腹的躁动减去几分,可见燕龄的媚香,远不同于风月之地的普通香药。 杨臻小憩了片刻之后,心中总有些不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望望门口,还依然关的紧闭。 刚翻过一个身,门却被大力的撞开了,一身黑衣宽袍的成翊,松散着胸前的衣衫,闯进屋里。 杨臻觉察到有些不对,平日里成翊都是把脚步放的极其轻微,今日这是怎么了? 刚刚坐起身来,却被成翊颤抖着拥住了,杨臻伸手捧住他的脸,入手却是滚烫的温度,借着月光,看出成翊脸上那抹不自然的潮红。 “阿臻,让我抱一抱,就抱一抱。” 听着成翊急促的呼吸,杨臻放软身子,窝进成翊怀里,她与成翊是夫妻,成翊动情,而且动的相当不自然,杨臻自然看的出来。 颤抖的吻从耳根处落下,先是蜻蜓点水一般,紧接着便有些难以自持的加深,密密麻麻,直到脖颈和锁骨处。 侧过身子,杨臻对上成翊渐渐迷离的眼眸,伸出胳膊勾上的他的脖子,抬头迎上了他炙热的唇。 由浅到深,由小心翼翼到几近疯狂的一个吻,宣告了成翊身体里波涛汹涌的冲动。 杨臻的手伸到成翊腰带处,却被蓦地阻住了。 “阿臻,我不能!” 杨臻的手下不停,呢喃着应道:“我可以的,成翊,我要你!” 一句“我要你”,瞬间打破了成翊竭尽全力防守的最后一道闸门,铺天盖地的海浪席卷而来,将怀中的人儿紧紧包裹。 杨臻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叶孤舟在大海上漂泊,沉沦,也溺在他的怀中。 此生,成翊还能有一次彻彻底底的属于她,让杨臻感觉,也再无遗憾了。 这边书房里,周武看着倒在地上蜷缩不起的燕龄,唇角已经浸出了血迹,怕是成翊震怒下的这一摔,打伤了她的内在。 想要上去相帮,周武又停下来,把头扭到了别处,燕龄衣衫不整,他这样上去,于理不合。 文梦婷进屋,踱到燕龄面前看了一圈,坐到书案后的椅子上,俯视着燕龄道:“自作孽!你这又是何苦呢?” 身体的伤痛并未把媚香勾起的冲动褪去,燕龄贴着冰凉的地面瑟瑟发抖,神志却还清醒,咬着牙说道:“我只想要回属于我的!” 文梦婷知道燕龄的话语所指,冷言道:“这世上没有谁是属于谁的!怕是一切,不过是你痴心妄想罢!” 燕龄伸出手,用长长的指甲掐进肩膀的肉里,努力使自己意识清醒,鲜血从指尖流出,痛苦到了口中,却变成了一声娇柔的喘息。 “我不是痴心妄想!痴心妄想的是杨臻那贱人!我是尊贵的郡主,我身上流淌着皇爷爷最纯正的血脉,根本就不是杨臻那样一个卑贱的外姓王亲可以相比的,她不过是个借着祖宗光荫张牙舞爪的小丑,凭什么和我抢成翊哥哥!” 文梦婷起身,蹲到燕龄身旁冷笑着说道:“怪不得静王败的那么彻底,原来他的蠢,已经遗传到了下一代!也怪我没有提醒你,你应该忘了你父王已经是谋逆之贼,你现在也已经属于乱臣贼子,能留一条性命存活,是当今皇上仁慈!而你竟还在这里执迷不悟! 杨禹世子英勇殉国,皇上已经追悼其为亲王,如今杨家只要还有一人姓杨,便可再承三代王位,与杨臻嫂嫂比,你才是最卑贱的那个!” 媚香的药力,吞噬着燕龄的五脏六腑,而文梦婷的话,则狠狠的折磨着她残存的意识,这一刻,燕龄竟觉得活着,是最大的痛苦! 灼热,寒冷,交替着席卷着她,燕龄蜷缩着,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簌簌的落下,脑中最后一根弦,也在这残酷的现实里,挣断了。 “不!你们不要靠近我,不要!” 燕龄嘶吼一声,眼睛望着屋里的某一处,又像是看到了远方,遇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满是无措和恐惧。 渐渐的,那份恐惧变成了无助的祈求。 “穆丘昇,求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文梦婷本想教训一下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可听着燕龄的喃喃自语,看着她身体潮红,痛苦难耐的样子,觉得自己这毒舌的本事,似乎有些残忍了。那一刻,她承认自己心胸狭隘,把父亲的死,牵连到了燕龄身上,比起燕楚的豁达善良,文梦婷觉得自己的行为,到底尤为不及。 瞧了一眼站在不远处低着头,想走又不舍得走的周武,文梦婷吩咐道:“愣着干什么?把她带下去吧!” 周武面色一红,看着地上痛苦万分的燕龄,还是厚着脸皮点了点头,快速捡起燕龄落在地上的衣裳为她披上,轻轻拦腰抱起,出门的时候,一张脸已经红的像是熟透的苹果。 文梦婷看着离去的两人,望着地上早已熄灭的香灰,轻叹了一口气,虽然这么做有些不好,但总好过,看着她今夜一点一点,被自己种下的因果折磨而死的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两顾秦府 杨臻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浑身酸疼的坐起身来,成翊已经备好了汤药等在床边,一脸歉意的看着杨臻。 “阿臻,我……” 成翊刚刚开口,还未说什么,想起昨夜的疯狂,让杨臻的脸竟难得的有些发烫,出言撇开话题道:“你今日怎么没去营中?” “近来没什么太大的事情,暂时交给林徐处理了,我晚些再去。” “嗯。” “感觉,身体怎么样了?”成翊暗暗后悔,昨夜没有把持住,有些太过于冲动了。 “还好,过一会儿,想出去走走。” “好,我陪你去。”成翊搅了搅温热的汤药,舀起一勺喂到杨臻唇边。 “不用了。”杨臻喝下一口,这苦涩的味道,今日尝着,倒没有之前那般难以入口了。“萱灵要出嫁了,我想让梦婷,陪我一起想一想该送她些什么。” “也好,京都里的应酬,梦婷一向处理的稳当,有她帮着你,你也省一份心。” 杨臻点头,任由成翊喂着,一口一口喝完了碗中的汤药。谁知喝完药不过一个时辰,杨臻又昏昏沉沉的犯了困,躺下一觉睡到了中午才起。 下床洗漱一番,杨臻便出门了,半晌后,却坐到了秦府的后园里。 秦府的花园后面种了一片竹子,之前竹叶苍翠的时候,大哥最喜欢到这里与秦槡喝上一杯茶,志同道合的谈天说地。 如今淡淡的清茶摆在面前,秦槡叹息,面容还是故友的那张眉眼,可斯人已去,终究不是伯牙子期了。 杨臻看的出来,秦槡看她的时候,目光里总是带了一抹悲伤,怕是心里时时的,也总在忆起大哥吧。 于是,杨臻出言劝慰道:“我以前总以为,只要活着便是好的,可如今也像大哥一样拖着一身病痛,才发现死亡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况且令蝉姐姐不在了,怕是当初,大哥的心也已经随着她去了,如今他们两个终于在一起了,秦槡哥哥,你该为大哥感到高兴。” 秦槡哀叹一声,“你与禹兄感情深厚,如今我竟还需要你来相劝,着实有些不中用。” 端起茶来轻泯了一口,虽算不得极好的茶,却夹带着一股竹叶的芬芳。放下杯子,杨臻把带来的卷轴放到秦槡面前,笑说道:“我今日,可是给你带了“八百里加急”的厚礼呢!” 秦槡不解,伸出素净的手打开卷轴,细细一看,面上露出了难以掩抑的喜悦。 “这是,这是王莫之大师的真迹!” “不错!”杨臻笑着回应。 “你竟会有王莫之大师的?” 杨臻含笑,望着等在竹林外的那一抹倩影道:“不是我,是有人费尽心血,专门去为去你求的。” 顺着杨臻的目光,秦槡也知道了杨臻言语中所指的是谁,小心翼翼的卷起画轴放到一旁,说道:“我们从小一同长大,你该懂我,我并无心仕途。” “秦槡哥哥,我知道你是秦家三房庶子,从小你就学着伯母的样子委曲求全,处处压制着自己的天赋,不想夺了你那做俢撰大哥的风头,可你是不是忘了,望子成龙,是每个母亲的心愿。” “你是来做说客的么?” “是!”杨臻含笑,“她帮了我一把,我报之以李,顺便,也想让秦槡哥哥你看清自己的心。” “我的心?”秦槡把这句话默默的重复了一遍,看着微风轻动,一片竹叶缓缓飘落,落到了温热的茶水里,变成漂泊的一叶孤舟。 “先皇,静王,文丞相,康王伯父,还有很多的人,他们家庭破碎分崩离析,都是沉没在了朝廷的尔虞我诈当中。大哥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俢撰,即能光宗耀祖,又不会使秦家风雨飘摇,已经够了。” “秦槡哥哥,也许我对你的建议是错的,不过在我心里,文丞相的贤良,我父王的隐忍,包括我大哥的死,他们都是为了换取身后更多百姓的家庭圆满安康!国安家盛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见秦槡沉默,杨臻继又说道:“你埋没才华,不想夺人风头,可你有没有想过,若你当真在朝中有所作为,你那大哥,会不会因为有你这样优秀的弟弟而高兴?秦槡哥哥,你为人谦和,见地宽广,为何在亲情嫡庶方面,却落入了俗套的狭隘。” 几句话字字落入了心头,沉默片刻,秦槡执起杯,就着刚刚落入的竹叶饮了一口,笑着摇起了头。 杨臻微怔,“秦槡哥哥觉得我说的不对?” “非也!”秦槡看着杨臻,浅笑着说道:“我倒是目光短浅了,自认书读了万卷,有时却不如你和文姑娘两个女子透彻。” 杨臻呵呵一笑,望着静坐在不远处的文梦婷,自信的说道:“吹嘘一句大不敬的猖狂话语,我和梦婷,一个可济天下,一个可定边疆,怕是普天之下最优秀的男儿,我们也敢比上一比!” 秦槡端坐身体,心生敬佩,“你们兄妹虽长相相同,性子倒是天差地别,你这份傲性,怕是比禹兄还要高上百倍!” “秦槡哥哥说笑了。” 一声“秦槡哥哥”,让秦槡看着杨臻从以前的活泼张扬,变成现在的沉静内敛,出言纠正道:“虽然儿时你唤我哥哥习惯了,但晴箐毕竟是你表妹,依着辈分,我该叫你一声表姐的。” 杨臻一愣,想象着秦槡唤她表姐的模样,顿时觉得怪到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实在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转回正题,看着放在一旁卷好的画轴说道:“王莫之大师妙手丹青,山川流水描绘的磅礴大气,可他的画上,却极少有世态之象,唯一的一副市井画面,也是在襄王燕璟在世的时候画的。你敬仰大师多年,他的心境,想必你也有所了解。秦槡,我如今问你,你可有心入仕,居于庙堂俯瞰天下,指点江山风云,让百姓安居之象,再次跃然纸上?” 秦槡伸手,把桌上的画卷紧紧握住,沉默片刻,才朝杨臻应道:“我,考虑一下吧。” “好!”杨臻爽快答应,想着秦槡这一声“考虑”,估计事情已经成了十之八九。 出了竹林,文梦婷赶忙上前扶住杨臻。 秦槡亲自,将两人送到门口。 上马车之前,秦槡朝文梦婷行了个礼,以表这段时间闭门不见的歉意。 文梦婷心胸大度,微笑着福了个身子回礼,才转身上了马车。 车夫驾起马车,伴随着车轮碌碌的声音,赶向了王府的方向。 走了一段距离,文梦婷拉起杨臻的手,由衷的说了声,“成翊嫂嫂,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杨臻有些乏了,后背靠向了车厢,“你昨夜帮成翊一把,不就是想着让我帮你出面说动秦槡么?” 文梦婷瞬间尴尬,不好意思的道:“对不起,我是有目的的。” “傻丫头。”杨臻像指点长歌一样,轻点了文梦婷的头一下,“对不起什么?你请秦槡,又不是为了你自己,何况秦槡哥哥,不能在凉城埋没一辈子。” 文梦婷低下头,家中的姐妹总嫌弃她野心太重,操心一些男人该干的事情,如今遇到杨臻,竟让她感觉像是遇到了一个知她心意的大姐姐,于是小声坦言道:“我希望小楚,做一个好皇帝。” 杨臻靠着车厢但笑不语,怕是因为心里有,才会无比期望,甚至四处奔波费尽心血,想助他做一个好皇帝吧。 车厢里沉寂片刻,杨臻闭着眼睛轻声道:“成家老祖宗去了之后,成翊在这世上已无亲人,你们从小相熟,我希望,我走了以后,你们能时常挂念起他,若有困境,也愿你们能帮上一把。” 一句话把文梦婷说的心头酸涩。“嫂嫂,你会好的。” 杨臻轻轻摇了摇头,看着天还未凉,却已经紧闭上的帘子说道:“我近日,总是想要昏昏欲睡,怕是这个冬天,不知道能不能熬的过呢?” 文梦婷握紧杨臻的手,眼泪已经泛了出来,“不行!我成翊哥哥熬了三年多,好不容易才盼到你,你走了,他会扛不住的,所以你为了成翊哥哥,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紧闭着眼睛,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杨臻干脆睁开,用袖子轻轻擦了擦。 病入膏肓,她才体会了大哥的心境,怕是到最后努力的活着,也不过是为了关心的人而活着了。 可是成翊,她快扛不住了,怎么办? 回到王府,天边的夕阳只剩下了烈火似的一道残红,之前再耀眼的光芒,也逐渐被黑暗吞没。 晚餐的时候,成翊尚未回府,餐桌前并不见燕龄的身影。杨臻本以为她是一时羞愧,不想出来,谁知一旁的络雪边摆着碗筷,边嫌弃的说道:“那燕龄一早上就走了,走的时候也不打一声招呼,还一副面如死灰的样子,真是不知礼数!” “走了?”杨臻拿起筷子的手一顿,继又夹起了一口菜放到嘴中,觉得有些咸涩了。 是走是留,随她去吧。 文梦婷把面前的青菜放到杨臻身前,朝络雪问道:“一个人走的?” “不是!”络雪嘟起嘴巴跺了一下脚,“周武那个混蛋,竟然也悄悄的随着那个女人走了!昨夜……昨夜……昨夜有人看见周武,宿在了那燕龄房里!呜……” 话说着说着,络雪竟呜呜的哭了起来,到后来伤心难耐,抹着眼泪跑出去了,把正在吃饭的文梦婷,哭的一阵心虚。 “这个……” “感情这个东西,是谁的就是谁的,留下来,周武的心也不在这丫头身上。” “文梦婷撇撇嘴,小声嘀咕道:“说别人的时候这么透彻,轮到自己怎么就糊涂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墙砖厚脸 树上的叶子,渐渐由深绿变为浅黄,秋风一吹,落了一片又一片。 杨臻难得醒着,披了件夹棉的斗篷坐在院中,看着纷落的叶子落了满地的金黄。 成翊这些日子再没有去过营中,而是每天陪在杨臻身边,在她一天之中清醒着的短暂时光里,陪她说说话儿。 身侧有人坐下,带着熟悉的气息,杨臻侧过脑袋靠在成翊肩上,望着辽阔的天空问道:“今日,是不是萱灵出嫁的日子?” “是的。” “她还小,就要一个人去魏国了呢。” “她更小的时候不是去过么!如今赵熙做了魏国皇帝,他为人正直,一定会好好待萱灵的。” “今时不同往日,怕是他们彼此,心境已经变了。” 一阵秋风吹过,带着些许微凉。 成翊伸出胳膊,揽在杨臻肩头,把她身上的披风压紧,顺手抚摸着手心柔软的长发,道:“梦婷走的时候,你让她带了什么给萱灵?” 在外面坐了半个时辰,杨臻觉得有些累了,阖上眼睛,轻声道:“我把红云鞭送给萱灵了,今后,我怕是再也舞不起它了,毛外公的杰作,与其在我手中蒙尘,不如把它送给能用的上的人。萱灵唤我一声师傅,我虽未教过她什么,但她也算师出青缈峰,红云鞭送给她,一来物尽其用,二来,也希望萱灵身再异乡,可以保护好自己。” “嗯。”成翊喉中低沉,“没有红云鞭,你还有我,我会保护好你的。” 杨臻眼底带上了暖暖的笑意,感受着成翊坚实的怀抱,格外贪恋这种相濡以沫的感觉,若可以,她也多么希望能和他白头偕老。 肩头的人不再言语,均匀但有些虚弱的呼吸声传来,成翊侧脸看着他爱到骨髓里的阿臻,觉察的到这些日子,她的生命似乎在一丝一缕的离他而去,而他竭尽全力,也难以握紧。 努力抬眼望着广阔湛蓝的天空,成翊把眼眶中的一些东西逼回心头,他不能妥协,一定能有什么办法,把他的阿臻留在世上。 杨臻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趴在成翊的背上,随着他一步步的行走,慢慢的起伏。 掀开斗篷的围帽,杨臻看了看四周的山水小路,虽已深秋,路边却还有几朵毅然开着的小小野花,在枯黄了大半儿的荒草丛中,格外显眼。 山风一吹,杨臻提起了些精神,搂住成翊的脖子问道:“我们要去药陵谷?慕容季,能比沐卿好么?” “不知道,自从你嗜睡之后,沐卿就离开凉城了,只留下了几天的药材,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乾一阁事务比较多,他该是有事情了。” “嗯。” 药陵谷的山谷处,依旧跪了不少人,人们神情绝望,不断发出哀哀戚戚的哭声,有几个不知为何,脸上还带了挨过打的青肿痕迹。 走近了,成翊背着杨臻绕过求医的人们,径直往药陵谷的山庄里走去。 一个十来岁的孩童拉住成翊的衣角,好心的劝告道:“哥哥姐姐莫再往前了,慕容谷主不喜人跪在门外,而且方才,过去了很凶的一帮人,见人不顺眼就打,你们要是求医,也等那些人走了再去吧!” 杨臻把头抵在成翊脖颈间,低声说道:“好久没有遇到这么蛮横的人了。” “我带你去看看?” “好!” “要留名号么?” 杨臻贴着成翊呵呵一笑,“你不是嫌弃名号太难听么?” “我后来细细琢磨了一下,觉得还不错。” “……” 小男孩儿立在当地,挠着脑袋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有些担忧的想着,那两人其中一个那么弱,也不知道呆会儿会不会被打死。 药陵谷大门紧闭,门外果然围了一些人,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被人抬上山来,几个粗壮的大汉,正在粗鲁的敲着木头的大门,想来也是前来求医的。 那两扇有些破旧的木门,阻断了多少达官贵族江湖侠客的祈求,如今竟快要被那几个大汉拍打出一个窟窿。 杨臻远远的望着,心想不知好歹的家伙,怕是来之前,没有打听打听上一个在药陵谷闹腾的人,尸骨在哪个肮脏的泥土中埋没。 成翊背着杨臻行至门前,拍了拍那其中一个大汉的肩膀,道:“这位兄台,请让一下!” “滚开!” 那人扭过脸,一脸横肉狰狞,朝着成翊怒骂道。 成翊果真后退了几步,然后轻轻放下了杨臻,伸手为她拢了拢斗篷。 “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 杨臻点了点头,转身朝着不远处可以坐下的一大块石头走去,走了两步,还不忘回头提醒道:“我数到一百,过了算你输哦。” “八十就可以了。” “一……”话音刚落,杨臻奸诈的一笑,已经报起了数。 成翊宠溺的摇头,转过身,朝着那骂人的大汉问道:“你是什么人?” “老子是威虎派的!你小子问这个做什么?找死啊!” 成翊眸色漆黑,闪过一丝冷酷,“没什么,只要不是青缈峰的就好!” “十,十一,十二……”数数的声音仍在继续。 成翊薄唇轻扬邪魅一笑,说道:“我要尽快打倒你了,不然夫人会看不起我的。” 那大汉本就因为被药陵谷拒之门外而生气,听了成翊的话,感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愚弄,攥起铁锤似的拳头,朝成翊的脑袋打去,若普通人受上这一拳,不死也要落下残废。 成翊侧身躲过这来势汹汹的一拳,未等那人把胳膊收回,快速伸手掐住了那人的手腕,带着运行的深厚内力,如鹰爪一般将那人钳制住,不过一瞬功夫,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那人粗壮的手骨,在成翊的一握之下,应声断裂了。 “三十八,三十九,四十……” 惨烈的吼叫声盖住了杨臻有些孱弱的声音,但成翊侧耳,仍在细细的听着。 “妈的,找死!”周围的人眼见同伴儿被打,纷纷围挡了过来,试图把成翊困住,狠狠的教训一番,有两个,甚至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大刀,大有把人砍死在当场的架势。 “四十四,四十五……” 听着数数的进度,成翊不再同他们废话,纵身跃起,一脚踢在了冲在最前面一人的胸口,那人立马如一张破布一般摔出,重重的落在地上,闷声吐出一口污血。 不用太花哨的招式,简单沉稳,直逼要害,片刻功夫,几个威虎派的人,纷纷倒落在成翊脚下。 杨臻远远看着,成翊的一招一式,还如当初的样子,那时他们虽为夫妻,却还形同陌路,如今想想,他们的缘分,老天安排的也着实有趣。 几息之间,被成翊打倒在地的张牙舞爪的几个人,或昏死过去,或抱着伤处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哀嚎。 凌厉的刀风自脑后袭来,带着不留余地的杀意。 成翊神色一峻,提起手中流霜阻在身后,“噹”的一声,刀剑相撞,把那举刀砍人的人震开老远。 “五十六,五十七,五十八……” 杨臻数着数,看着不堪一击的几个男人,觉得如今的江湖,愈发不景气了,这么几个虾兵蟹将,竟然都敢自立帮派了,怕是匡扶正义的人少了,才由得他们这群人蛮横猖狂不知好歹。 举刀的两个人兵分两路,从成翊前后方同时出击,脚下还迈着什么怪异的步法,让人越是想要凝神看清他们的身形,越觉得虚影重重,变幻莫测。 杨臻眉头一挑,来了兴趣,无赖的把口中数数的节奏加快了一些。 “七十,七十一,七十二……” 腹背受敌,危险将至之时,成翊竟闭上了眼睛,侧着耳朵听着两人几乎相同的步伐。就在两人即将接近身旁的时候,成翊猛然睁开眼睛,流霜带着剑鞘飞出,直击向身后一处,与此同时,成翊的身体如离弦的箭一般,速度之快让人只觉得眼前晃过一道黑影儿,瞬间扼住了身前那人的咽喉,咔嚓一声,那人瘫软在地,脖子拧成了一道怪异的弧度。 而随着身后一声惨叫,古朴的刀鞘直直没入背后偷袭之人的胸膛,震碎了那人的心脉,当场毙命。 还未正真与对手过招,这两人已经彻底败了。 至始至终,成翊的流霜剑从未出鞘。 “七十九。”数数的声音随着打斗的结束戛然而止。 杨臻望着地上或死或伤的人,朝着成翊问道:“你与这威虎派有仇?” “没有,不过来时路上,听闻了这些人的恶迹,也算死有余辜吧。” “哦。”杨臻点头,坐在石头上用手托着脑袋笑道:“那祝贺成大侠,又一次匡扶正义,为民除害喽。” “是夫人教导的好。” 破旧的木门被人从里面哐当一声打开,慕容季一身青灰布衣,神色淡漠的站在门口,望着不远处脸色苍白的杨臻说道:“命都快没了,还在这里互相吹捧!” 听这话,杨臻有些不赞同了,护短的说道:“哪里是吹捧?慕容谷主见过我家这样优秀的夫君么?” 听妻子这么明目张胆的向别人夸赞自己,成翊竟一时语顿了。 “哼。”慕容季鄙视的轻哼一声,“见没见过他这样的男人另说,脸皮厚成墙砖的丫头,我倒只见过你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因果寻源 简洁安静的房间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味。 诊脉的手指在杨臻手腕处轻轻抬起,慕容季思索片刻,又换了另一只手搭上,沉默了良久,闭着的眼睛才慢慢张开,提起笔在纸上快速的写下了几味药材的名字。 “我先帮你把情况稳住,好保你这几天死不了!” 被号脉的人已经等的昏昏欲睡,听到慕容季的话,杨臻蓦地清醒,收回放在桌上的胳膊,瞧着成翊瞬间低落的情绪,心底嘀咕道,神医说话,都这么不懂得婉转么? 慕容季未开出什么条件就直接给诊了脉,这让成翊十分意外,本以为慕容季出手,他的阿臻就有了救治的希望,没想到一开口,竟是这个结果。 “难道就没有彻底医治的办法么?” 手中的毛笔停在了宣纸上,慕容季唤了一个小童过来,把开好的药方交给他,又叮嘱了几项熬药的事项后,才让那小童才捧着药方出去了。 “我这里没有!” 慕容季干脆无情的回答了成翊,让成翊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瞬间破灭。看着杨臻日渐憔悴的模样,让成翊觉得救不下她,是他这辈子最为无能的事情。 慕容季把目光投向杨臻,见她听闻了自己的“死讯”之后,面色依旧淡淡的,只望着成翊的时候,眼底有过一丝不舍。 “你们兄妹血脉相连,心心相通,我早说过有同命蛊在,他死了你也会丢半条命!看来,倒是我当初说轻了,不知你这三年经历了什么?心脉竟损成这样,能把你的命用药物吊住的人,也是个人才,不然你早登黄泉了!” “呃”杨臻怕再惹成翊伤心,赶忙转换话题道:“我以为,沐卿的医术师承慕容谷主呢!” “乾一阁规模庞大,神秘莫测,它的藏书涉及大众万千,单单一门医术,他若想学,也不必来找我。” “哦。”杨臻点头认同,沐卿会的东西确实很多,他的才能就像戏文中的百宝袋一样,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慕容季边收拾着药箱,边面无表情的朝杨臻说道:“我给你开的药里有安胎的成分,以后每日多加一餐,腥辣油腻的要忌口,若想顺利把孩子生下来,拿了药就走吧!” 安胎?杨臻和成翊均是一怔,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迷茫的神色。 回味过来,杨臻指着自己的鼻子,结结巴巴的问道:“我……我有了?” 慕容季鄙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自己的月事来没来都没弄清楚,亏的你当年还自觉得聪明!” 杨臻哑口无言,有些不大能接受这个事实,但听了慕容季的话,还是唰的羞红了脸,心底暗暗安慰自己,在慕容季这样的神医眼中,患者是不分男女的,不分男女的。 一瞬间,一旁的成翊心中闪现了无数种情绪,先是突如其来的狂喜,后又忧下心来,想着以阿臻的身体状况,孕育下一个孩子,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片刻,成翊灵光一闪,听出了慕容季的弦外话,心头一动,问道:“慕容谷主的意思是,医治之法不在谷中,而不是不可医治,若可能,阿臻还是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慕容季沉静片刻,终是下定决心道:“万事有因有果,欲想解除这结果,必定要先寻其根源。她的伤来自苗疆同命蛊,既然下在她身上的同命蛊已死,为何,不再下一双呢!” “对呀!”成翊欣喜道:“我可以同阿臻种上同命蛊!”说罢又有些忧心,“不知阿臻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去苗疆的长途跋涉,而苗疆,不知还有没有会下同命蛊的人?” “刚刚提起,你们似乎又忘了他。” 成翊脑海闪现一个名字,“沐卿?” “不行!”杨臻一拍桌子,沉声拒绝了,普通的同命蛊下在两人身上,一般是用其中一人吊着另一人的性命,可两人存活的时间,不会超过十年,而她与大哥之所以长久,是因为外婆用她的生命做代价,下了蛊中最难的子母同命蛊。万物轮回,自有定数,可能强行留住了,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她不能自私的让沐卿付出生命成全他们,更不会折了成翊的命,换她的活,这两种结果,她都不要! “我……我已经下过同命蛊了,下蛊的过程太痛苦,我已经怕了,不想再下了!” “阿臻。”成翊轻唤一声,他又何尝不懂得她的苦心。 慕容季起身,把房间留给互相疼惜的两人道:“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们了,选择或者放弃,是你们自己的决定,休息片刻,拿了药就下山去吧!莫耽搁了时间,死在我这药陵谷就晦气了!” 房中的空气寂静沉默,一人欢喜一人忧,夫妻两人各怀心思,与杨臻的忧虑惋惜不同,成翊更多的是难以言表的欣喜,庆幸他的阿臻可以活下来,也庆祝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 成翊背起杨臻下山的时候,日暮已经开始落下,昏黄的夕阳把两个交叠的身影拉的老长。 下了山,路过谷口的时候,那个好心提醒他们的孩童还跪在那里,身旁的草席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瘦弱男人。 杨臻伏在成翊背上,把手中一摞较小的药包递给那孩童道:“我拿药时,顺便帮你求了,拿着药,快带着你父亲回家吧!” 那孩童愣住,木讷的接过药,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弱,他在这山谷几乎已经把所有的希望跪穿,没想到所求的结果,竟来的这么突然。 恍过神儿来,孩童想起说声谢谢,却见崎岖的山道上,两个身影已经渐行渐远,他只能流着眼泪,望着夕阳下的那两人,跪在地上,心怀无限感激的一次又一次叩首。 书案上,静静的摆着一副画,画中女子正对着清澈的湖面梳理长发,侧过的半张脸带着明媚的笑意,倾国倾城,水面上倒映着女子纤细的身影,一双眸子,点上了如墨的深蓝。 慕容季轻抚着画中女子的脸庞,自言自语道:“芸儿,我放任那孩子这样做,是不是不好?” 回答他的,是空气中的一片死寂,还有他自己默默的叹息。 纵然回凉城的路上,成翊命人把马车赶的极其稳当,但凡遇到颠簸的路,成翊便把杨臻背到背上,一步步走过,可回到凉城,杨臻困顿的时候却更多了。 慕容季的药,只暂时帮她稳住了心脉,却改变不了她日渐衰弱的事实。 回到凉城后,成翊第一时间并未回府,而是背着杨臻去了乾一阁,求到了沐卿门前。 沐卿似乎也刚刚回到凉城,虽气质依旧淡然如水,却没有掩盖连日住奔波的风尘仆仆。 放下安然熟睡的杨臻,成翊开门见山,诚恳的向沐卿说道:“我想拜托你,为我们下一次同命蛊。” 沐卿听着轻笑,虽然这成翊打心眼里不待见他,可如今为了他的妻子,与他说话的语气里,竟带了一丝祈求。 幽蓝的眼眸中,一湾海水轻轻波动,“你不怕,待你过个五六年死了以后,我想办法吊住阿辞的性命,到时候,她就属于我了。” 成翊墨色衣袖下的拳头握紧,却又慢慢的松开了,“如果真是那样,我希望你,能待她好一点。” 沐卿眼眸低垂,把成翊这样高傲,又霸占了他心爱女子的男人折服,似乎并没有带给他一丝痛快。 望着熟睡的杨臻,沐卿轻声低言道:“若不是同命蛊需要心意相通的两人,若不是阿辞心中没有我,我早已经为她种下了。” 成翊沉默,此时并没有因为另一个男人如此呵护他的妻子而吃味气愤,而是为沐卿这话,为他这份深爱,为他愿意为阿臻付出,感到由衷的感谢。 “谢谢你。”心中情绪百种,只有这三个字最足以表达。 从袖中取出一个陶艺的小瓶儿放在桌上,沐卿静静言道:“同命蛊我早已经养好,万事俱备,只差最后一步了。” 密室内烛火晃动,沐卿平心静气,操控着苗疆最为神秘的蛊术,饶是内力浑厚,额头也渐渐渗出了一层薄汗。 门外,林风抱剑而立守再那里,这一站就是一夜。 清晨已至,密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林风一扭头,赶忙扶住了跌跌撞撞出来的沐卿。 林风看出沐卿有些虚弱,唇上都失了血色,便担忧的询问道:“主人,你……?” 沐卿摆摆手,“我休息片刻就好,你不要进去打扰他们,若日落之前,他们还没有醒来,你再去唤我。” “是!”林风顺从的点头应允,还是搀扶着沐卿,把他扶回了房间。 日过正午,密室里还是昏暗的一片,杨臻躺在床上,感觉有橙红跳动的光芒透进眼帘,不由得眉头一簇,睁开了眼睛。 房间四周燃了几十支蜡烛,昏昏暗暗的,没有窗户,分不清白天或是黑夜。 抬起手支撑着床铺刚欲起身,杨臻却突然感觉,身体变的有那么些许不一样了,就像空洞的心头被填满,就像枯萎的老树抽出一缕枝桠,就像孤单漂泊的魂魄,有了坚实的依靠。 觉察到身边有动静,杨臻侧过脑袋看去,灯火跳动的那头儿,成翊同样睁开了眼睛,在晃动着的星星光点中,朝着她微笑。 那微笑,如释重负,就像孩子费尽心机,终于得到了心爱的糖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姻缘红线 沐卿的闭门不见,让杨臻颇为不解,但尊重他的意愿,杨臻只能同成翊默默离开了。 蛊后调养的汤药,慕容季未卜先知已经配好,杨臻轻抚向自己的小腹,那里,有属于她和成翊的孩子。 虽不想让成翊的生命因为自己,只剩下短短的几年,但事实已经如此,杨臻也不再多说什么,怕是成翊内心的那份倔强,比她还要执着。 坐上马车,杨臻靠在成翊的肩头,感觉身在梦中一样,喃喃的说道:“成翊,你要做父亲了呢。” “是啊!”成翊揽住杨臻的肩头,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欣喜。 “你觉得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都好。” “叫“念亲”好不好?” 成翊搂住杨臻的手下发紧,沉声道:“好。” “我什么都不懂,晴箐表妹又随着秦槡去了京都,不然有什么事情的话,我还可以问问她。” “别担心。”成翊知道,这个孩子来的不易,她会比他更加欣喜,更加的小心翼翼。“慕容季开了安胎的药,他的医术,你该有信心。” “嗯。”杨臻点头,随着马车渐行渐远,终是向成翊吐出了心中的疑虑。“我觉得沐卿闭门不见,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儿。” “我也觉察到了。” 同成翊对视一眼,杨臻有了主意,探向成翊的耳朵,悄悄吩咐了几句话语。 日暮落下,黑夜来临。 一辆马车赶的匆忙,在临近宵禁的最后一刻,赶出了城门。 天空的月亮带了深秋的凉意,夜色中,将落的树叶被夜风吹的飒飒作响。 “驾!驾!”赶马的人鞭子舞的飞快,总觉得马儿没有用尽全力,还能跑再快些。 蓦地,前方站了一个人,定定的立在路中间,阻断了马车的去路。 “吁”猛然勒住马绳儿,马儿的前蹄飞起一人来高,才将将收住。 赶车的人刚欲呵斥,待看清拦路的人,面上只剩下疑惑。 “成翊将军?” 一个月白的身影从林中走出,斗篷上的狐狸皮毛洁白如霜。 走到马车前站定,杨臻望着马车的帘子,朝车内的人问道:“沐卿,你要去哪里?” 马车里的声音清泠平静,“乾一阁有要事,我要离开几天。” “你为何不肯出来见我?” “我……” 沐卿不知再说什么谎话来搪塞,心想着罢了,她知道便知道吧,左右木已成舟。 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掀开马车的帘子,杨臻向着马车里望去,瞬间呆怔在当场。 曾经风华绝代的少年,面上满是病态的沧桑,一双幽蓝的眸子,失了往常大半的光彩,耳侧的脖颈处,墨色的花枝纹路蔓延到了脸颊,把此时的沐卿,衬托的像暗夜的鬼魅。 “你的内力快要压制不住墨榆了,对不对?”杨臻声音沙哑,带了一丝哭腔。 沐卿扬起一抹苍白的微笑,用手轻触着自己的脸颊道:“不过是暂时的。” 杨臻眼中温热的晶莹已经抑制不住,不停的摇着头,“你下了子母蛊对不对?你怎么能用你的命,换我的命!” 沐卿低头,不敢再看杨臻的眼睛,生怕自己刚刚释然的心,再次被她勾起,“不会的。” “怎么不会!我明明白白的记着墨榆长老在苗疆说过的话,也清清楚楚的忆起,我外婆下了子母同命蛊以后日渐衰弱,不过几年就去了!” 再次抬起头,沐卿望着杨臻哭泣的模样心绪触动,她这泪,是为他流的,已经足够了。 “你别忘了,我是苗疆圣主,下蛊的本事,自然比觞月长老要好,她用自身精血养蛊,所以才会付出生命的代价,而我是借了天山神兽的灵气养蛊,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死掉。” 听了沐卿的话,杨臻半信半疑,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许,但看着沐卿的模样,心中还是有些疑虑。 “你为何?虚弱到这般模样?” “呵呵,下蛊的时候顾及胎儿,所以内力耗损的有些过了。” 听到这话,杨臻只觉得亏欠了沐卿太多,可又不知道拿什么,才能偿还沐卿的付出。 “阿辞。”沐卿轻唤,自然也看出了杨臻的心思,“若孩子生下来,唤我一声舅舅吧!” “舅舅。” 杨臻低喃这个词语,潸然泪下。 成翊上前,向沐卿抱拳行了个君子礼,只觉得尤为感激,直起身子,成翊望着沐卿真诚道,“好,你这舅舅,我代孩子认下了。” 沐卿点头应允,又朝着呆立在正路上的杨臻,虚弱的说道:“阿辞,你若再站在这里,阻了我去苗疆的路,我可说不定,当真就死在这里了。” 闻言,杨臻赶忙往一侧退开了些许。 沐卿重新放下帘子,朝杨臻道:“保重。” 隔了帘子。杨臻重重的点头,叮嘱道:“路上小心啊!” “嗯。” 马车再次启程,帘子里有传来有些飘渺的话语。 “下次再派人去乾一阁盯梢,莫要再派小六子了,他的心虽然已经从乾一阁,脱离到了你那里,但他对我的敬畏,已经种在了骨子里。” 杨臻秀眉一挑,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低语道:“我自然知道。” …… 时光荏苒,在暖炉前度过漫漫寒冬,冰消雪融以后,已经过了年关临近上元。 李安家的小儿子拿着蒸成兔儿的馒头来给杨臻拜了年,杨臻给他包了几两银子的压岁钱,哄的孩子高高兴兴的跑到街上买小吃去了。 张艺倒是往府里跑的很勤,营中有鸡毛蒜皮的事情,也要当做借口往府中跑一趟来禀告成翊。杨臻知道那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自从有一次来府上,挂坏的衣服恰巧被捧着针线的晚樱看见,帮他缝补之后,张艺一颗“春心”便荡漾了,不过晚樱那丫头性格安静,还略带一些冷酷,怕是张艺想要抱得美人归,是要费些心思了。 杨臻的小腹已经渐渐隆起,虽没有很大,身形也有些笨拙了。不知是这孩子疼惜母亲,还是慕容季的汤药管用,杨臻竟没有太过呕吐,反而胃口大开,短短几个月吃的脸庞圆润,常被成翊嘲笑说成了地主员外家的胖媳妇儿。 每每听到这个“嘲笑”,杨臻便会转身,朝成翊唤一声“成员外”,惹的听到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络雪进屋边收拾着杨臻剥在一旁的瓜果皮子,边说道:“沐卿公子像是回凉城了,刚刚派人送了一些南疆的吃食,那人还告诉将军说,您的药可以停了,以后在食材上进补就可以了。” 杨臻嗑瓜子的手瞬间停下,又重新问了一遍,“回来了?” “应该是。” “把我的披风拿出来,我要出去。” “嗯。”络雪应道:“将军听闻了这个消息,已经为您备下了,稍后就会陪您一起去。” 听了络雪的话,刚刚起身的杨臻,又抱着自己的肚子,乖乖坐了回去。 上元节的花灯,已经摆在了各个小贩儿的摊位前,远远望去,十里长街灯火如龙。 杨臻被成翊护着,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浮现出了往事的一幕幕画面,和那些她至亲至爱的人。 到了乾一阁,沐卿已经备好了酒菜,自然,酒杨臻只闻到了味道,而菜,却被她席卷了大半儿。 在苗疆数月的休养,沐卿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翩翩少年的脸上,随着时间的成长,多了几分成熟的气息,一双眼睛浅浅一笑,愈发美丽妖异了。 谈天说地,拉一拉家长,出门的时候,已经月上梢头。 沐卿亲自把两人送到了街上的灯火阑珊处,才慢慢停下脚步。 看着渐渐走远的两人,慢慢变成一束光点,沐卿低头轻叹一声。 历经种种,到头来她幸福了,不也正弥补了当初对她利用的愧疚么。 刚刚转身,却被人从身后唤住。 “这位公子,我看你相貌不凡风度翩翩,可眉宇之中却有一股妖色,再下不才,恰好可为公子祛除妖气,令公子今年财源滚滚飞黄腾达!” 沐卿心想,竟不知是哪里来的神棍?刚欲抬脚离开,却听那人又道:“欲与桃花送情深,奈何桃花归故人,公子,你姻缘红线未断,可要卜上一卦?” 沐卿转身看去,灯火阑珊的背景下,一个黄袍道帽的人站在那里,相貌普通,一双眼睛却熠熠生辉,肩上扛着一把破旧的旗子,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降妖除魔”四个大字,听着声音,竟是个女孩子。 “你是什么人?” 沐卿蹙眉问道,想着如今神棍骗人竟骗到了他头上,真是不知死活。 “本人师承京都东街三十里处的王半仙儿,不过公子放心,本人青出于蓝,道法仙术,已经远远超过了我那师傅……” 听着对方絮絮叨叨的报上名号,沐卿忆起了京都有这么一号人物,似乎他还曾笑说过,与那王半仙儿“切磋”一番呢。 不欲再多做纠缠,沐卿也懒得再理会身旁的“神棍”,漠然的转身离开了。 扛着旗子的“道士”挠了挠脑袋,伸出手掐指算了算,推了推五行阴阳,卦象依旧显示,她命中有一“劫”在此,而她在这里观察已久,只有方才那人的气韵,与她的卦象最为吻合。 无奈,那“道士”蹭了蹭鼻子,把手中的旗子招牌横在肩头,摇头晃脑的迈着四方步离开了。 无妨,什么滴水能穿个大石头,铁杵磨成那绣花针,什么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阎王老子不死心,她倒要瞧瞧,她命这么硬的人,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劫”! ……正文终…… ……番外待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更新延迟 mc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之:一入情劫(上) 姜夭夭是个执着的人,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而且这份执着,源自于她坎坷而悲惨的身世。 师傅说在雨地里捡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快要被雨水淋死,幸而遇到了“菩萨心肠”的师傅,才能“茁壮”的活下来。 姜夭夭不戳穿,她一直认为这个解释是有漏洞的,因为十月怀胎毕竟不易,既然把她生了下来,那么狠心的父母遗弃她,也断不会选个雨天,其实姜夭夭从小便怀疑,她一定是师傅和哪个风流艳妇的私生女。 师傅还说过,她之所以被遗弃,怕是命格太硬,克遍了所有能克的东西,比如在捡了她三天以后,师傅养的狗死了,捡了她一个月后,鸡也死光了,到最后,家里能出气儿的东西,除了他们两个,其它都死了,所以后来,师傅为她取了夭折的“夭”这个晦气的字,据说以晦压晦,才能克制住她的命格。 当然,姜夭夭仍然觉得这段话也有漏洞,若她当真命硬,为何没把她那倒霉师傅克死?怕是当初师傅的懒病犯了,鸡狗都饿死了才对,而“夭夭”这个名字,姜夭夭分明就觉得,是她那师傅大字不识得几个,随随便便找了一个字而已。 月前,她那师傅忽悠人回来,喝了些酒,神秘兮兮的告诉她说,她的红鸾星已有动向,而红鸾星隐有暗光,怕是命中有情劫。 当时姜夭夭正逮着一只鸡放血,听到这句话,把手中带血的菜刀剁到了桌上,呲牙瞪眼模样,把她那师傅的酒吓醒了一半儿。 什么红鸾星有暗光?什么人敢做她姜夭夭的劫?她倒要看看,她能不能克死他! 说去就去,姜夭夭当天夜里就收拾了行囊,悄悄带上了师傅所有的银子跑了出来,按照卦象的指示,兜兜转转,一路追到了凉城,又在凉城,追到了那美人身上。 其实姜夭夭不确定那人就是她的“红鸾星”,但在大概的位置上,除了牵手远去的一对夫妻,只有那一身青衣的男子,长的最为出众,细看一眼,简直要晃瞎她的眼,心道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漂亮的男人! 姜夭夭的推断是,以她的眼光,她的“红鸾星”,怎么也不能是隔壁张三李四那样的,所以很快,姜夭夭就凭长相,锁定了目标。 就是他了! 捋了捋乱蓬蓬的头发,正了正师傅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道士服,姜夭夭又想起大槐树下那个酸秀才吟的两句破诗,挺起胸膛,上前搭讪去了。 哎呀呀! 结果,搭讪失败! 看着那貌美公子离去的背影,姜夭夭啧啧两声,感情这美人,还是个高冷的性子,不过放弃不是她的本性,所以回客栈呼呼大睡一觉,第二天一早,又坐进了那破旧的茶楼里。 想必这茶楼里也难得来个客人,姜夭夭进去以后,负责招待的店小二非常热情,可等姜夭夭只点了一壶白水坐在那里的时候,那店小二的脸,拉了像栓磨的驴子那样长。 环视四周,津津有味的品着白水,姜夭夭想着,那美人的生意这么冷清,怕是以后要靠她养着了,不过没关系,她费心帮人多卜上几卦,就能让那美人跟着她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了。 被店小二鄙夷的看了有半个时辰,都不见那美人出入,姜夭夭便放弃了等待。 起身,走到那白眼翻到天上的小二面前,姜夭夭斜了他一眼说道:“你面色发黑,怕是近日运气不佳,赌场之地切勿再去,不然你的辛苦钱,怕是就要泡汤了!” 那店小二早就看姜夭夭有些不顺眼,活脱脱一副骗子的模样,再说出这样的话来,更令他生气,这几日本来就倒霉连连,竟还碰上这么一个乌鸦嘴,刚捋了捋袖子打算骂人,却听姜夭夭又道:“不光是你,这个店的都有些黑气,怕是近来几日,主家会有丧事!” “你!”店小二插腰的手扬起,刚欲打上姜夭夭,却被她脚底抹油儿,跑了老远,还不忘回头喊道:“若灵验,让你们主家到城东旺财客栈找我!” 店小二觉得晦气,朝着姜夭夭淬了一口,便把她的话置之脑后了。 日过晌午,还未接近黄昏的时候,乾一阁的茶楼外面,默默的挂了两盏不起眼的白灯笼,招示着哀事的发生。 店小二虽不信姜夭夭的话语,但心中有忌讳,还是没有再去赌场,赌瘾犯了之后,只在街边玩儿几把骰子,但这几把,却让他哭天喊地后悔万分,因为刚来始渐渐赢了些钱,勾的他赌兴越来越大,到最后,竟压上了自己半年的工钱,谁知天意弄人,输了个干干净净。 旺财客栈在凉城算是个偏僻的小客栈,这客栈的老板是个肥头大耳的厨子,虽把客栈经营的一般,烧猪蹄的手艺却是一绝。 姜夭夭本因为他那师傅太穷,住不起好客栈才住到这里,没想到尝了那客栈老板推荐的烧猪蹄后,觉得真是来对了地方。 手中捧着猪蹄子,姜夭夭在客栈的大堂里正啃的如痴如醉,一个素白的身影,悠然的坐在了她对面。 姜夭夭抬起头,见是昨日的貌美公子,便把手中的猪蹄快速啃完,才把骨头放了下去,扯着一张油嘴,冲着美人呵呵一笑。 沐卿眉心轻簇,鄙夷世上竟有这般不注重姿态的女子,若不是有修养,沐卿早拂袖离去了。 “你如何看出,我家中有丧事?” 姜夭夭抽出帕子擦了擦嘴巴,神秘兮兮的眨了几下眼睛,“道学奥妙,不是常人说懂就懂的。” “既然你擅长卜卦,今日沐卿,倒想求上一卦了。” “嘿嘿!”姜夭夭自信风发,“这是我的老本行,来来,我帮你看看手相?” “好。”白皙修长的手伸至姜夭夭面前,惹的姜夭夭默默吞了一口口水,情不自禁的想要伸手握住,但瞧见自己满手油污,又讪讪的收了回去。 掌心的纹路看了几遍,姜夭夭抬起眼眸,迎上沐卿明镜一般的目光,仿佛那一刻,她看穿了他的命格,他却看进了她的心里。 “你命中亲情缘浅,桃花缘淡,虽位高权重富贵有余,但注定孤苦一生。” 沐卿收回手掌轻轻握住,淡然苦笑道:“果真。”幼时母亲早早的离他而去,如今他那不中用的父亲,也去了,他可不就孤苦无依了么。 “可要寻破解之法?”姜夭夭向前探了探身子,做出与她那师傅如出一辙的,高深莫测的表情。 “不必了。”沐卿回绝,把姜夭夭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拍回了肚里。 “不如,我也给你算上一卦。” “哦?好。”姜夭夭来了兴趣,手在帕子上使劲儿蹭了蹭,伸到了沐卿面前。 沐卿却把目光挪到了别处,冷着声音道:“你命格虽硬,但大劫将至,除非神仙下凡,否则,怕是你就要命丧于此了!” 姜夭夭心中咯噔一下,他竟也知道她的劫,莫非…… 张望了一下四周无人,姜夭夭悄声问道:“道友,原来也是世中高人?” “不。”沐卿的目光再次迎上姜夭夭的眼睛,漆黑的眸子带着一丝冷酷,“与玄学无关,你这般报忧不报喜的神棍,混迹直今还没有被人打死,可见你命格强硬,至于你的“劫”,就是你不该妄自揣测我的任何事情,这世上算过我命格的人,都已经死了,所以,你也不例外。” 姜夭夭呵呵的干笑两声,看着眼前男子虽淡淡的模样,但杀意,她却是实打实的感受到了。 “不……不会吧。”她姜夭夭所谓的“情劫”,难不成就是因为好色撩拨了不该惹的人物,然后被杀死了? 环视四周,姜夭夭糟糕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客栈大堂里,只剩下了她自己,和面前要杀了她的沐卿。 姜夭夭混迹市井多年,她可不认为,面前这美人是在开玩笑! 是的,一定是老天爷在跟她开玩笑!老天爷啊老天爷,她姜夭夭貌美如花能掐会算,可确实不会武功啊! 人都道,大夫看不了自己的病,算卦的算不准自己的命,姜夭夭想着,莫非她就要这么悲催的去了? 不,答案是不能够的! “我……我……”姜夭夭站起身来退开了老远,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不能杀我,因为只有我,能改变你的命格!” “哦?”沐卿再次正眼看向姜夭夭,来了些兴趣。 “红鸾星动,姻缘到,卦象显示,我会是你的妻子!你不能杀你的妻子!” 妻子?沐卿微怔,暗笑两声,怕是这小神棍已经吓傻了,竟说出这样的借口。提到“妻子”两字,那一瞬,沐卿脑海中首先浮现的,是杨臻俊秀潇洒,公子如玉的模样,再看看面前衣衫褴褛满手猪油的女人,简直像是听了这世上最大的笑话。 捻起竹筒中的一支筷子,沐卿指间轻弹,带着浑厚的内力,刺向了闪躲在一旁的姜夭夭。 姜夭夭本欲抱头躲开,奈何那筷子速度太快,瞬间没入了她的肩头,鲜血快速浸湿了她肩上大片的衣衫。 捂着肩头靠墙,姜夭夭指着沐卿,不可置信的吼道:“你……你谋杀亲妻!”说完眼见沐卿又取出一根筷子,忙摆着手,嘴唇颤抖着说道:“不不不!放下放下!” 可话语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沐卿眸光寒冷,捻着筷子本欲再弹,却见姜夭夭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嘴里还快速的喊道:“你精元受损伤及内脏,我有逆天改命之法可救你性命,你不能杀我!” 果然,筷子没有再袭来,走近的,是沐卿纤尘不染的靴子,站在姜夭夭面前俯视着她,问道:“你再说一次。” 姜夭夭失血过多,小身板儿快要挺不住,昏迷之前爬在地上,掏出袖中的几枚铜钱为自己算了一卦。 看到卦象,姜夭夭暗骂一声他大爷的,今天早上卦象就不吉利,如今再看,她已然入劫。 真真是个劫啊!姜夭夭闭上眼睛后还在想,若动用那逆天改命的禁术,估计还没被师傅打死,怕是自身反噬,也已经让她不知烂在哪堆泥土里。 此时,姜夭夭只万分后悔一时冲动,来寻什么“情劫”?简直就是找死啊! 面前的人没有了动静,沐卿眉心再一次簇起,用脚踢了踢死猪一般的姜夭夭,见她果真是昏死过去了。 思虑片刻,沐卿一把抓起姜夭夭黄色的道袍,转瞬之间,客栈的大堂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只留下了地上几枚沾血的铜钱,呈现着一副诡异的卦象。 一入情劫,非死即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之:一入情劫(下) “闹花灯喽” “真热闹,真热闹!” 孩童们的欢声笑语传进姜夭夭的耳朵,让姜夭夭哼着的小曲儿渐渐停了下来。 又是一年上元节,她来凉城,已经满满一年了呢。 蹭了蹭鼻子,姜夭夭躺进身下的茅草堆里。 她有一些,想念她那不靠谱的师傅了。 当啷儿一声,有铜钱落进了碗里。 姜夭夭立马爬起身子,摸索到面前摆着的破碗中,把里面的两个铜子儿揣进怀里,连连磕了几个头,朝扔铜钱的人笑呵呵的说道:“谢谢这位爷,祝爷今年财源滚滚福寿连连!” 听着脚步声走远,姜夭夭朝一旁窝着的人说道:“老驴老驴!你看,我有钱了,改天我请你吃好的!吃海参鲍鱼!” 那人鄙夷的轻嗤了一声,“要不是我昨天给你的半块儿馒头,你昨天就饿死了!你一个叫花子,吃过好的么?” “看不起我!”姜夭夭把一根茅草放进嘴里,嘟囔道:“爷我一个月前还被人鱼翅熊掌伺候着呢!” “吹牛!” “我没有吹牛!” “那你怎么现在成了叫花子了!还是个又瘸又瞎的叫花子!” “我……”姜夭夭嚼着干枯无味的茅草,不知道说什么了。 大概是真的应劫了吧!在沐卿那里骗吃骗喝了大半年,最后她竟不忍心看他灯枯油尽,强行动用了那逆天改命的方法。将死之时,也许是太过想念,她竟听到了她那倒霉师傅的声音,又或许她那不着调的师傅当真是神仙下凡,拯救了她这悲催的徒弟一把,才让那违背天理的禁术没有反噬掉她的性命,只瞎了她一双眼睛,瘸了一条腿。 姜夭夭呵呵一笑,其实算下来,她也不吃亏,毕竟救他之前,色迷心窍的玷污了他的清白,那美人的滋味,当真销魂。 头话!” “小女子知错!” 姜夭夭感觉走的有些远了,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不是不打算杀我了?” 回答姜夭夭的,是头明,头孩子出生之前,她死不了? 哈哈哈!天助她姜夭夭也! 伸出手,掐指算了片刻,姜夭夭斗胆靠近沐卿,说道:“是个儿子!你要不要?” 沐卿看着姜夭夭期待的模样,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冷言道:“看你的表现好不好了。” “好!好!一定好!” 姜夭夭重新躺下,想着未来的这几个月,她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有空还可以请老驴头儿吃一顿,好让他知道,她可没有吹牛。 时光过的飞快,十月怀胎里,姜夭夭觉得自己过的还是相当滋润的,至少吃什么喝什么,沐卿都会满足她,而且也没有说过再杀她的话,不过这反而让姜夭夭心中更加不安了。 孩子那狠心的父亲,肯定想着孩子生下来以后,再了结她,一定是的! 老天眷顾,孩子呱呱坠地,一切顺利。姜夭夭也算得分毫不差,身边摸上去肉嘟嘟的娃娃,是个男孩儿,只是长的像沐卿还是像她,姜夭夭是看不到了。 产婆离开后,沐卿进屋看了看产后虚弱的姜夭夭,又看了看白白嫩嫩的儿子,突然觉得他的生活变得饱满起来,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姜夭夭却有些小心慌了,拍了拍胸口,镇定下来对沐卿说道:“你看,孩子才刚出生,是不是死了娘不好?不如,你晚些再杀我?” 沐卿刚拿起帕子,欲擦去姜夭夭头上粘腻的汗渍,听她这一句话,又收了回去,改为逗了逗熟睡的孩子。 “好。”沐卿眉梢一挑,轻声答应,在姜夭夭长舒了一口气后,才露出一抹她看不到的笑容。 姜夭夭的理由总是很多,孩子过了百日后,她又说,等孩子断了奶再死吧。 等孩子一岁多,真的断了奶,姜夭夭却不知再找什么理由了,再找,似乎也就不像话了。 是她做了过分的事情,又害了她那师傅早日登仙,如今老天爷让她在世间留下一个属于她和沐卿的孩子,姜夭夭已经很知足了。 轻轻的抱了抱孩子,姜夭夭恋恋不舍的放下,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靠近,姜夭夭转身说道:“祉儿长大以后,你要把我说成是一个温柔娴静的母亲,不要告诉他,他的母亲是个粗野的市井丫头。” 沐卿注视着姜夭夭不语,她无论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困境,都是一副笑呵呵没心没肺的样子,如今再看,竟多了几分悲伤。 抽了两下鼻子,姜夭夭把眼底的眼泪逼了回去,朝着沐卿贼嘻嘻的一笑,说道:“儿媳妇的人选,我已经看好了,我觉得成家那个爱哭的丫头就不错,等孩子们长大了,你记得让祉儿把她娶回来。至于别的……” 姜夭夭把脑中的事情想了一遍,“别的没有什么了。还有沐卿,你要照顾好自己。” 见对方不说话亦不出手,姜夭夭反而急了,对着沐卿说道:“我都做好思想准备了,你倒是动手啊!你知不知道等着死比死还难受!” “你觉得我会杀了你么?” 姜夭夭闭上眼睛,“我对不起你,我糟蹋了你,你这颗好白菜让我给拱了,你这朵牡丹被我给嚼了,你这朵鲜花……” “够了!”沐卿满头阴云的阻止了姜夭夭的话,本就不堪回首的一件事情,被她形容的这般,这般怪异! “不是说要娶念亲么?要是祉儿长大以后娶不回来,我再杀了你!” “……” 床上的孩子睡觉醒来,哇哇的哭了几声,爬起来瞪着一双幽蓝的眼睛望着姜夭夭,口齿不清的喊了一声,“孃……孃亲。” 姜夭夭把头扭过去,冲着刚刚一岁多的孩子,自信万分的说道:“儿子,来,娘教你怎么娶媳妇儿!” 沐卿眉眼舒展,竟又不知该说她些什么,他所有的气度,学识,修养,在面对姜夭夭的时候,总觉得快要丢到九天之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之:江山不负(上) 空旷的连熙宫里,只静静的燃了一支蜡烛,荒凉的景象,堪比那绿叶凋零的枯树。 萱灵抱膝坐在殿外的台阶上,抬头望着头道:“这承让,当真是承“让”了。” 在魏国皇宫,杨臻与成翊待了不过两天,回去时,身边却多了一个人,萱灵。 杨臻以大梁太后病重,思女成疾为由,请求了赵熙同意萱灵回乡探望。 临行时,杨臻朝萱灵多次询问道:“离开了,不后悔?” 萱灵望着高高的宫墙,和站在宫墙上远远眺望的赵熙,离的太远,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自己这一刻,像是脱离了牢笼的鸟儿,重获了自由,却忍痛放弃了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东西。 她是公主,两国的姻亲已经缔结,她的使命也已经完成,至于个人的生死,已经不重要了。她这一去,山高水远,怕是不会再回到那牢笼里面去了,而萱灵这个名字,也将会在世人心中,慢慢死去。 骑着御风的成翊有些无语,他那阿臻的套路,似乎妥妥的教到了徒弟身上,回望一眼城墙上孤孤单单的赵熙,成翊觉得甚是同情,当初阿臻让他吃够了相思的苦,如今,换作赵熙来尝尝了,不过赵熙和萱灵将要面对的,除了两人之间的误会隔阂,更多的,是整个魏国的朝局,和手控半壁魏国江山的梁姓外戚。 时光如梭。 一切的一切,尽在人为的安排中顺利进行。 梁国公主萱灵,在回乡途中染了风寒,高烧不退引发了诸多恶疾,众多御医竭尽全力也束手无策,最后芳华年岁,一命呜呼。 杨臻自夸她这故事编的有理有据,有前有后,很像那么回事,萱灵淡然一笑,她的爱情,也像这可笑的笑话一样,落下了帷幕。 杨臻这“笑话”,没有博的谁人一笑,只惹的远在魏国的赵熙,一个人待在空荡寂寥的御书房,从堆成小山似的奏折里看到了萱灵的消息,久久的红了眼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之:江山不负(下) 魏国的内乱爆发,在皇帝赵熙登基之后的第五个年头。 五年里,赵熙步步为营,小心翼翼,一点一点逐渐架空了以太后和太师为首的梁家大权。 当年身为皇子的先皇娶了梁家的女儿,野心勃勃的梁家人扶持着他一步步登上了魏国至高无上的位置,为梁家,培养出了第一个皇后,也就是今朝的梁太后。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梁家在朝中的权势越来越大,直到后宫只手遮天,前朝一人之下。 当年的太子赵熙若想顺利继位,也须得听从太后的意思,皇后之位,非梁家女儿不可。 朝政之事,无论大小,总会有太师指指点点,后宫之人,无论好坏,须得看梁太后的脸色。 赵熙心中有萱灵,却不敢给她太多的宠爱,因为怀璧其罪,他的爱,将会变成杀死她的利器。 如今,赵熙把皇权实打实的握在手中,用了五年时间,彼时,萱灵已经走了三年。 走了也好,赵熙这样想,他知道萱灵未死,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把全部心思放在梁家身上,不会再时时担心,在不完全属于他的皇宫里,萱灵在梁家的虎视眈眈之下,过的怎么样了。 虽然如今两人之间隔了千山万水,但赵熙希望,萱灵能明白他的这份心。 萱灵与赵熙第一次相遇时,萱灵为了骗吃骗喝,花言巧语的缠在了赵熙身边,第一次分别时,赵熙曾告诉她,虽然两人分开了,但想念时,抬起头望的,会是同一个月亮。 一轮明月,两头望,寄不尽相思,诉不出衷肠。 青缈峰上,萱灵把目光从天空移向远方。 赵熙权力握的越多,越引起梁家人的忌惮,最后政事上的意见不一,彻底激发了两股势力的矛盾。 争斗的最后结果,是卧薪尝胆的赵熙亲手斩杀了意图逼宫的梁太师,断了后宫梁太后与梁家的所有联系,只有梁家长子梁义一人,因武功高强,逃出了这场大难,自此销声匿迹。 冬去春来,赵熙终是苦尽甘来,做了一个不受人左右的皇帝,当天下和后宫都属于他一个人的时候,他也确实形单影只,变成了一个人。 清明时节,细雨纷纷。 魏国皇族一年一度的皇陵祭祖如期举行。 皇陵建在皇城外的琼山脚下,有看守皇陵的重重侍卫把守,如今皇帝祭祖,禁卫军更是多添了几重。 沐浴,焚香,叩首,颂词。 从清早开始,繁琐的一段流程下来,结束的时候已经日渐正午。 皇帝的龙车摆驾回宫,守卫的将士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可走了不过三里,赶车的车夫,却被突如其来的弓箭射穿了脑袋,从马车上掉落下来,马儿受惊,撒来蹄子狂奔了起来,守卫的御林军骑马飞奔着阻拦,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稳住马车,可还是离护驾的队伍,拉开了些许距离。 锋利的弓弩穿破长空,飞快的射来,直指向马车里坐着的人。 骑马的禁卫军统领眼疾手快,飞速抽出长刀,砍断了袭来的弩箭,刚刚判定弩箭射来的方向,还未反击,却见更多的箭支,齐齐射来,直指马车里的皇帝赵熙。 “护驾!护驾!有刺客!” 禁卫军统领高声呼叫,一同拦下马车的几人纷纷握紧手中的兵器,提防着藏在暗处的敌人。 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蓦地,一道黑影飞出,瞬间掠过两个禁卫军眼前,紧接着一声惨叫响起,禁卫军被利刃封喉,流血倒地。 禁军统领闭上眼睛听着耳畔的声音,周围依旧有着极其轻微的声响。 突然,禁军统领举刀砍向身后,空中瞬间传来兵刃相撞的声音,一个手握短小弯刀的黑衣人,举着刀峰等正砍向他的脖颈。 那黑衣人显然是刺客中的高手,快速的与禁军统领对接几招之后,鬼魅一般的,瞬间消失了。 于此同时,又有两名将士被袭,死亡倒地。 这不是一般的杀手组织,禁军统领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怕是来人还不止一个,故意选在他们落单的片刻出手,想要速战速决。 刀风瞬间又袭向了禁军统领身侧,对打同时,一道更加快速的黑影,直刺向马车里的赵熙。 赵熙虽是皇家出身,好在带兵多年,自身的功夫也是不错的,面对着迅速而诡异的攻击,赤手空拳对接几招,跃出了马车。 可片刻下来,深宫大院里长成的赵熙,到底是敌不过受过残酷训练的刺客,不一会儿,就要败下阵来。 禁军统领一看赵熙有危险,便有些分了心神,刺客见机攻击的愈发猛烈了。 呲拉一声,弯刀划破衣衫,禁军统领的左臂被砍出了深深地刀痕,鲜血流个不停。 这边赵熙同样危险重重,眼看长刀就要砍到头上,依旧面色不惧,看着那刺客只露在面巾外的眼睛,觉得有些熟悉。 千钧一发之刻,厉厉风声传来,一道赤红的影子闪过眼前,卷住了将要落下的弯刀。 赵熙侧脸朝着红影儿的源头看去,一个身着浅紫衣衫的女子站在那里,面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白纱,手中握着卷住弯刀的赤红长鞭,只与那眼眸对视一眼,便让赵熙心头无比激动。 “灵儿。” 那刺客同样观察了一瞬,琢磨不清萱灵到底是何开路,冷言道:“我与阁下素无瓜葛,请速速让开!” “可这人,我护定了!” “找死!” 刺客飞刀晃出一串虚影,闪电一般到了萱灵面前,直逼要害。 萱灵一跃而起,躲过刺客的攻击,红云鞭凌厉的飞出,带着薄如蝉翼的细刃,舞动间闪出缕缕寒光,索向那刺客的咽喉。 蒙面刺客就地一滚,躲过了这夺命的一招,同样认出了萱灵手中的兵器。 “你是大梁杨少辞?” 萱灵呵呵一笑,冷言道:“若是师傅知道魏国还有人知晓她的名号,一定会很高兴的。” 大队的禁卫军即将赶到,蒙面刺客心知没有太多时间与萱灵在这里纠缠,干脆只把目标放在了赵熙身上,握紧弯刀,想着拼上最后一把,杀了赵熙,不再管成功之后,是会死在禁卫军的乱枪之下,还是被红云鞭的细刃划破咽喉。 一切都不重要,只要能,成功杀了赵熙。 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燕龄没想到那刺客猛然调转了身,再次以极快的速度刺杀赵熙,全然不顾身后空门大开,她会轻易要了他的命。 瞬间,长鞭飞出,宛如一条凌空飞舞的灵蛇,死死的缠上了那蒙面刺客的咽喉,血色的红云从颈间的动脉喷洒而出,那刺客的惨叫闷在了胸腔里,即刻毙了命。 但萱灵还是稍稍迟了那么一刹,她的拉扯,并未完全把刺客的刀刃拉开,只微微偏了那么一寸,弯月般的刀刃没入了赵熙的身体,刀身的弧度在肩头划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赵熙捂着肩膀倒下之前,眼前只留下了萱灵担忧焦急的眼睛。 紧随着的禁卫大军随后赶到,将前来刺杀的余下几个刺客团团围住。 刺客们见计划失败,也不再贪恋生存,纷纷自行抹了脖子。 皇帝出行,禁军中自然有备无患的随行了太医,立马快速的为赵熙简单的包扎了伤口,把昏迷中的赵熙小心翼翼的扶上了马车,匆匆往宫中赶去。 禁卫军统领,蹲到那刺杀皇帝的刺客面前,伸手拉开那刺客的面巾,不出意外的,正是那消失已久的梁义。 再望向不远处的小路上,那紫衣的女子,听闻了皇帝性命无碍后,悄悄的骑马离去了。 听皇帝昏迷前称呼那女子的名字,禁军统领心中,也就有了数。 梁太师逼宫失败之后,其女梁皇后毒杀宫女,逼死嫔妃,假怀孕构陷大梁公主的事情也一并被揭发,罪行种种证据确凿,皇帝一怒之下,罢了那皇后的位子,没收了金印宝册,一道圣旨把她打入了冷宫,永世不得出宫。 紫衣女子的身影渐行渐远,禁军统领起身上马,扬起马鞭追上皇帝的车驾,知晓这魏国的天下如今真真正正的姓了赵,皇帝苦心多年付出了这么多,却不知道一国之后的位子,能不能换那女子回来。 一切如那禁军统领所料,赵熙伤好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排除众臣反对,遣散了后宫一众嫔妃,却声势浩大的,举行了一场封后大典。 大典当日,群臣到场,号角之声,响彻了魏国的整个皇宫,而万众瞩目的地方,赵熙一人身披九层金线锦织的龙袍,独自捧着凤印宝册,一步一步踏上了高台。 面对文武百官,面对苍穹大地,一字一句的,亲自把册封的圣旨念完。 从今日起,大梁燕萱宜和公主,将会是他赵熙的皇后,也会是他此生认可的,唯一的妻子。 黑夜拉开幕布,赵熙独自走在皇宫的甬道里,卸下重担,只觉得浑身疲惫。 所有的一切都如他所想的那样得到了,可心里空空的,还差一个她来填满。 走了几步,赵熙停下脚步,想起在这个地方,灵儿挨过那梁皇后的一巴掌,她本欲反抗,却被他握住了手腕,狠心的把她推到了一旁。 转过一个走廊,赵熙想起就是在这里,皇后勾结了太医,诬蔑灵儿杀了她的孩子。当杀害皇子的罪名扣在她头上,她被千夫所指,被众人不耻,她当时绝望的望着他,想让他帮她一把,他却一旨绝情,把她关进了冰冷的连熙宫里…… 走过夜夜徘徊的小路,走近大门紧闭的连熙宫,赵熙想着,她一个人,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满心的难过和害怕无人诉说,冷冷清清的在这里熬了多少个日夜。 虽然寂寞是最折磨人的,怕是传到她耳朵里的,他和皇后逢场作戏的恩爱,更是凌迟着她的心,把她口中的“赵熙哥哥”,生生割成了一声“皇帝陛下”。 赵熙叹息一声,他对她的伤害,不是一个皇后的虚名可以挽回的。 若可以,他想用余下的时光,好好待她。 推开连熙宫的门,里面的蜡烛静静的燃着,赵熙抬起头,却愣在了当场。 红木的桌前,紫纱的衣裙随着翘起的二郎腿轻轻摆动,纤细窈窕的身影,正倚在桌前,捏着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灵,灵儿?”赵熙不敢相信,生怕是自己花了眼睛。 酸甜的葡萄放进嘴里,萱灵嚼了两下,把籽儿吐到桌上的小盘中,笑呵呵的说道:“当了皇后就是不一样,我这冷宫里都有葡萄吃了。” “灵儿,你终于回来了。”赵熙快速向前,想要把面前的人儿拥近怀里,却被萱灵利落的一个转身躲开了。 “可说好,我在朝中无依无靠,你可不能欺负我!” 赵熙一愣,笑着点头,眼底带上了一圈通红,“以后,永远,都不会了。” 而此时此刻,他的心,终是圆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之:燕归凡巢 冰凉的湖水刺激着双手的皮肤,岸边一片枯萎的叶子被风吹到了水面,打碎了倒映在河面的脸庞。 燕龄把最后一件衣服拧了一把水,在粗布的罗裙上擦了擦冻的通红的双手,蹲坐着把手窝在怀里取暖。 附近的山腰处有一座寺庙,几个青灰僧服的姑子,下山采购了一些生活用品,正挽着篮子朝山上走去。 大哥常在河边远远的朝着一个瘦小的姑子痴痴的望着。燕龄知道他在看什么,那女子是大哥心爱的女人,经历过种种变故,最后她放下红尘,入了空门。 其实燕龄心中是羡慕的,在佛前长伴余生,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她这样肮脏不堪的龌龊之人,怕是佛祖也会嫌弃她污了佛门的清净之地。 燕龄自己也看不起自己,若从妇女纲常上来讲,从失了清白的那一刻起,她就应该识相的,自我了结了生命,但是她没有,她当初还想活着,想着她的成翊哥哥。 家道巨变,父王死了之后,她从王府逃了出来,一路漫无目的的,寻找着并不属于她的成翊哥哥。 落雨的屋檐下,冰凉的石板上,她就这样蹲坐着,抱着自己捱过了多少个夜晚。 从锦衣玉食高高在上,到流落街头风餐露宿,人生的大起大落,她都经历了,甚至到后来,她卑微的向路人祈求施舍一块馒头,都变得格外困难。 穆丘昇虽然荒淫,却把她从饥寒交迫的困境中救了出来,而她的代价,就是付出了她的身体。还记得那个黑暗的夜里,她裸着身子,握着一只鸡腿用力的啃食,那味道极为苦涩。 她贪生怕死,她想要活着。 也许,人性本就是贪婪的,到后来,她学会了用身体交换她想要的所有东西,因为她不止要荣华富贵,她想要的,还有成翊的爱。 到头来,燕龄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可笑无比,一个男人在被媚香引的神志迷乱,欲望迫切的时候,面对诱人的身体,口中唤出的却还是那女人的名字,从那一刻起,燕龄就知道自己输了,输的彻彻底底,无论她是高贵的皇亲贵族,还是卖弄身体的不耻尤物,她都输给了杨臻,输给了成翊。 一阵凉风吹过,把燕龄的思虑打回了现实,伸出手端起破旧的木盆,刚欲起身,木盆却被一双温热的手接了过去。 不用细想,燕龄抬头,看见周武那张熟悉的脸,正憨憨的看着她,发出呵呵的傻笑。 燕龄从周武手中夺下木盆,白了他一眼骂道:“傻子!” “龄……龄姑娘,天要入冬了,我来看看你。” “说了不用你看,你还三天两头的往过跑!” “我……我……”周武挠着脑袋,口齿有些结巴了。 燕龄抱着木盆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问道:“以前你在成翊身边的时候,挺聪明伶俐的一个人,如今怎么变的又傻又结巴了。” 周武拍了自己的嘴巴一下,红着脸说道:“我一见龄姑娘你,就……就有些紧张。” 燕龄继续往山脚的破屋走去,“紧张就不要来了!” “可是,可是!”周武紧跟着燕龄,鼓起勇气说道:“可是我得为你负责啊!” 燕龄停下脚步,冷下了脸,“不用!” “不行!”周武伸手阻住了燕龄的去路,“你一个姑娘家家,我必须对你负责。” 燕龄抱着木盆的手握紧,面无表情的看着周武道:“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该看的清清楚楚,那夜我身中媚香,没有男人最后也会被自己熬死,其实算是你救了我,也算便宜你了,你不必对我负什么责。” 周武慢慢放下了胳膊,心底被燕龄的话说的失落无比。 “那夜你的眼泪落在我身上时,我就发誓,不能不管你。” 燕龄眼眶酸涩,这么多次的拒绝,这周武还是一副迷了心窍的样子。 “你时时送来东西接济我们兄妹,为我赶走前来骚扰的流氓,我已经很感激了。周武,你是个好人,带着你的东西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抬起袖子,燕龄拭了一把眼角,继续迈步向前走去。 “龄姑娘!”周武依旧紧追不舍,“我这次没有带任何东西来,我已经想好了,快入冬了,我要把你们兄妹接回去!”说着,周武停下了脚步,拿出了此次前来的勇气,大声说道:“龄儿,我想娶你为妻!” 站在萧瑟的小路上,燕龄的声音同样荒凉,“从前我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你是卑贱的仆人,我们两个不可能在一起。如今你是品行清白的良家小哥,我是肮脏不堪的卑贱女人,我们两个更不可能在一起。周武,我心里没有你,你走吧!” 上前,周武望着燕龄瘦弱单薄的背影,静静说道:“从我随着将军第一次见你,就被你吸引的移不开眼睛,你是那样的高贵明媚,而我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厮。” 想起初见的场景,周武羞涩的底下了头,“那时你就像天上的云,而我却是地里的泥,我只能默默的喜欢你。静王出事之后,我四处打听过你的消息,却一无所获,到后来,能在凉城重新遇到你,你知道我有多么的开心么?我并不觉得你不好,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最高贵的天鹅,而我不过是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而已。” 抬起头,周武继续鼓起勇气说道:“我虽然一直跟着将军,但家中,也让家人打点了一些小生意,我虽不能给你荣华富贵,但却能给你安安稳稳的,能挡风遮雨的一个家。当然……” 说到这里,周武又挠了挠头,“当时,若你不愿嫁我,我还是想接你们兄妹回去,等过了寒冬,明年暖和了,再搬回来也可以。” 背对着周武的燕龄一直沉默不语,泪水却已经湿了眼眶,开口,哑着嗓子说道:“可我并不爱你。” 周武听出了燕龄语气中的哭腔,几步上前,握着袖子想要帮她把眼泪擦干,伸出手,又怕自己的衣裳污了她的眼睛,瑟瑟的收了回去。 “我并不奢望你心里有我,我只心疼你,想让你过的好一点。” 长叹了一口气,燕龄望着不远处山脚下破旧的茅屋,怕是在这单薄的屋墙里,捱过一个寒冬,会是非常的艰难。 罢了!左右她已经用身体换取了无数次东西,不差这一回。 把手中的木盆递到周武手中,燕龄看着怔怔的周武,说道:“下个月初六,带上你的聘礼,来娶我!” “什……什么?”周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婚事的礼节,你去找我大哥谈,我不计较有没有婚礼,但大哥会在意。” “好!好!”周武回过神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能不住的点着头。 燕龄不与他多说,径直走向了院子,留了周武一个人在原地,呵呵的傻笑着,最后竟激动的把手中的木盆抛到了天上,结果盆中刚刚洗好的衣衫散落了一地,周武回过神来,匆忙把地上的衣服捡起,又跑回河边洗了一遍。 破旧的木门口,燕韦看着沉默不语的妹妹,轻声劝道:“龄儿,你若不愿,大哥虽是个残废,也可以养你的。” “大哥。”燕龄望着不远处的河边,高兴的洗着衣服的周武说道:“母妃死后,父王就当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一样养着我,从小到大,除了大哥你,就没有人再疼我了,如今我们一无所有,还有个人肯爱我,大哥,我也想感受感受,被爱的滋味。” 燕韦叹息,更加心疼这个妹妹,“龄儿,无论到什么时候,你还有大哥。” “嗯。”燕龄含泪,重重的点了点头。 十月初六,虽算不得什么太好的黄道吉日,但周武的花轿,却是如期到了。 周武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给了燕龄一场隆重的婚礼。 燕龄蒙着大红的盖头坐在摇晃的花轿里,想这她这样的女人,竟然还能身披嫁衣,做了新娘。一转瞬,又想起那一年成翊大婚时,她骑马拦住花轿的场景。 那日迎亲的队伍绵延了几里,一匹匹高头大马上束着鲜红的绸带,她傻傻的拦住成翊,问他是不是真心娶那杨臻。 燕龄苦笑,当时他说“是”,她黯然离去,若他说“不是”,他们之间,又能有什么结果呢? 如今山高水远,人各一方,她也不再奢求什么了。 她从不怕哪一日周武厌烦了,再把她扫地出门,她只想试试,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所谓的爱情,可以维持多长的时间。 严寒的冬天如约到来,燕龄坐在柜台后,扒拉着手底下的算盘珠子,计算着近日来酒楼的流水。 一串鲜红的冰糖葫芦突然出现在面前,燕龄抬起头,周武正拿着糖葫芦的竹签子,笑呵呵的递给她。 隔着柜台,燕龄伸手把落在周武头上的雪拂落,埋怨道:“今日大雪,客人少,你不乘着这个机会歇歇,瞎跑什么!” “我去问了问西街马夫捎给大哥的酒肉捎到了没有,回来的时候,看见一家卖点心的铺子里摆了几串糖葫芦,说是冰糖里面夹了豆沙的,所以买回来给你尝尝。” 无论怎样劝说,大哥最终不肯一同前来,这是燕龄有过心里准备的,所以干脆花钱把大哥的房屋修缮了一番,时时送些东西过去,让大哥的生活,不再那么艰难。看着面前圆润饱满的糖葫芦,燕龄伸手接过,咬了一口,裹着冰糖的山里红初入口时酸的让人皱起了眉头,但咀嚼两下,冰糖的香甜,便会溢满整个口腔。 燕龄想着,人生,说不定也是如此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之:燕归凡巢 冰凉的湖水刺激着双手的皮肤,岸边一片枯萎的叶子被风吹到了水面,打碎了倒映在河面的脸庞。 燕龄把最后一件衣服拧了一把水,在粗布的罗裙上擦了擦冻的通红的双手,蹲坐着把手窝在怀里取暖。 附近的山腰处有一座寺庙,几个青灰僧服的姑子,下山采购了一些生活用品,正挽着篮子朝山上走去。 大哥常在河边远远的朝着一个瘦小的姑子痴痴的望着。燕龄知道他在看什么,那女子是大哥心爱的女人,经历过种种变故,最后她放下红尘,入了空门。 其实燕龄心中是羡慕的,在佛前长伴余生,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她这样肮脏不堪的龌龊之人,怕是佛祖也会嫌弃她污了佛门的清净之地。 燕龄自己也看不起自己,若从妇女纲常上来讲,从失了清白的那一刻起,她就应该识相的,自我了结了生命,但是她没有,她当初还想活着,想着她的成翊哥哥。 家道巨变,父王死了之后,她从王府逃了出来,一路漫无目的的,寻找着并不属于她的成翊哥哥。 落雨的屋檐下,冰凉的石板上,她就这样蹲坐着,抱着自己捱过了多少个夜晚。 从锦衣玉食高高在上,到流落街头风餐露宿,人生的大起大落,她都经历了,甚至到后来,她卑微的向路人祈求施舍一块馒头,都变得格外困难。 穆丘昇虽然荒淫,却把她从饥寒交迫的困境中救了出来,而她的代价,就是付出了她的身体。还记得那个黑暗的夜里,她裸着身子,握着一只鸡腿用力的啃食,那味道极为苦涩。 她贪生怕死,她想要活着。 也许,人性本就是贪婪的,到后来,她学会了用身体交换她想要的所有东西,因为她不止要荣华富贵,她想要的,还有成翊的爱。 到头来,燕龄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可笑无比,一个男人在被媚香引的神志迷乱,欲望迫切的时候,面对诱人的身体,口中唤出的却还是那女人的名字,从那一刻起,燕龄就知道自己输了,输的彻彻底底,无论她是高贵的皇亲贵族,还是卖弄身体的不耻尤物,她都输给了杨臻,输给了成翊。 一阵凉风吹过,把燕龄的思虑打回了现实,伸出手端起破旧的木盆,刚欲起身,木盆却被一双温热的手接了过去。 不用细想,燕龄抬头,看见周武那张熟悉的脸,正憨憨的看着她,发出呵呵的傻笑。 燕龄从周武手中夺下木盆,白了他一眼骂道:“傻子!” “龄……龄姑娘,天要入冬了,我来看看你。” “说了不用你看,你还三天两头的往过跑!” “我……我……”周武挠着脑袋,口齿有些结巴了。 燕龄抱着木盆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问道:“以前你在成翊身边的时候,挺聪明伶俐的一个人,如今怎么变的又傻又结巴了。” 周武拍了自己的嘴巴一下,红着脸说道:“我一见龄姑娘你,就……就有些紧张。” 燕龄继续往山脚的破屋走去,“紧张就不要来了!” “可是,可是!”周武紧跟着燕龄,鼓起勇气说道:“可是我得为你负责啊!” 燕龄停下脚步,冷下了脸,“不用!” “不行!”周武伸手阻住了燕龄的去路,“你一个姑娘家家,我必须对你负责。” 燕龄抱着木盆的手握紧,面无表情的看着周武道:“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该看的清清楚楚,那夜我身中媚香,没有男人最后也会被自己熬死,其实算是你救了我,也算便宜你了,你不必对我负什么责。” 周武慢慢放下了胳膊,心底被燕龄的话说的失落无比。 “那夜你的眼泪落在我身上时,我就发誓,不能不管你。” 燕龄眼眶酸涩,这么多次的拒绝,这周武还是一副迷了心窍的样子。 “你时时送来东西接济我们兄妹,为我赶走前来骚扰的流氓,我已经很感激了。周武,你是个好人,带着你的东西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抬起袖子,燕龄拭了一把眼角,继续迈步向前走去。 “龄姑娘!”周武依旧紧追不舍,“我这次没有带任何东西来,我已经想好了,快入冬了,我要把你们兄妹接回去!”说着,周武停下了脚步,拿出了此次前来的勇气,大声说道:“龄儿,我想娶你为妻!” 站在萧瑟的小路上,燕龄的声音同样荒凉,“从前我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你是卑贱的仆人,我们两个不可能在一起。如今你是品行清白的良家小哥,我是肮脏不堪的卑贱女人,我们两个更不可能在一起。周武,我心里没有你,你走吧!” 上前,周武望着燕龄瘦弱单薄的背影,静静说道:“从我随着将军第一次见你,就被你吸引的移不开眼睛,你是那样的高贵明媚,而我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厮。” 想起初见的场景,周武羞涩的底下了头,“那时你就像天上的云,而我却是地里的泥,我只能默默的喜欢你。静王出事之后,我四处打听过你的消息,却一无所获,到后来,能在凉城重新遇到你,你知道我有多么的开心么?我并不觉得你不好,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最高贵的天鹅,而我不过是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而已。” 抬起头,周武继续鼓起勇气说道:“我虽然一直跟着将军,但家中,也让家人打点了一些小生意,我虽不能给你荣华富贵,但却能给你安安稳稳的,能挡风遮雨的一个家。当然……” 说到这里,周武又挠了挠头,“当时,若你不愿嫁我,我还是想接你们兄妹回去,等过了寒冬,明年暖和了,再搬回来也可以。” 背对着周武的燕龄一直沉默不语,泪水却已经湿了眼眶,开口,哑着嗓子说道:“可我并不爱你。” 周武听出了燕龄语气中的哭腔,几步上前,握着袖子想要帮她把眼泪擦干,伸出手,又怕自己的衣裳污了她的眼睛,瑟瑟的收了回去。 “我并不奢望你心里有我,我只心疼你,想让你过的好一点。” 长叹了一口气,燕龄望着不远处山脚下破旧的茅屋,怕是在这单薄的屋墙里,捱过一个寒冬,会是非常的艰难。 罢了!左右她已经用身体换取了无数次东西,不差这一回。 把手中的木盆递到周武手中,燕龄看着怔怔的周武,说道:“下个月初六,带上你的聘礼,来娶我!” “什……什么?”周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婚事的礼节,你去找我大哥谈,我不计较有没有婚礼,但大哥会在意。” “好!好!”周武回过神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能不住的点着头。 燕龄不与他多说,径直走向了院子,留了周武一个人在原地,呵呵的傻笑着,最后竟激动的把手中的木盆抛到了天上,结果盆中刚刚洗好的衣衫散落了一地,周武回过神来,匆忙把地上的衣服捡起,又跑回河边洗了一遍。 破旧的木门口,燕韦看着沉默不语的妹妹,轻声劝道:“龄儿,你若不愿,大哥虽是个残废,也可以养你的。” “大哥。”燕龄望着不远处的河边,高兴的洗着衣服的周武说道:“母妃死后,父王就当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一样养着我,从小到大,除了大哥你,就没有人再疼我了,如今我们一无所有,还有个人肯爱我,大哥,我也想感受感受,被爱的滋味。” 燕韦叹息,更加心疼这个妹妹,“龄儿,无论到什么时候,你还有大哥。” “嗯。”燕龄含泪,重重的点了点头。 十月初六,虽算不得什么太好的黄道吉日,但周武的花轿,却是如期到了。 周武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给了燕龄一场隆重的婚礼。 燕龄蒙着大红的盖头坐在摇晃的花轿里,想这她这样的女人,竟然还能身披嫁衣,做了新娘。一转瞬,又想起那一年成翊大婚时,她骑马拦住花轿的场景。 那日迎亲的队伍绵延了几里,一匹匹高头大马上束着鲜红的绸带,她傻傻的拦住成翊,问他是不是真心娶那杨臻。 燕龄苦笑,当时他说“是”,她黯然离去,若他说“不是”,他们之间,又能有什么结果呢? 如今山高水远,人各一方,她也不再奢求什么了。 她从不怕哪一日周武厌烦了,再把她扫地出门,她只想试试,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所谓的爱情,可以维持多长的时间。 严寒的冬天如约到来,燕龄坐在柜台后,扒拉着手底下的算盘珠子,计算着近日来酒楼的流水。 一串鲜红的冰糖葫芦突然出现在面前,燕龄抬起头,周武正拿着糖葫芦的竹签子,笑呵呵的递给她。 隔着柜台,燕龄伸手把落在周武头上的雪拂落,埋怨道:“今日大雪,客人少,你不乘着这个机会歇歇,瞎跑什么!” “我去问了问西街马夫捎给大哥的酒肉捎到了没有,回来的时候,看见一家卖点心的铺子里摆了几串糖葫芦,说是冰糖里面夹了豆沙的,所以买回来给你尝尝。” 无论怎样劝说,大哥最终不肯一同前来,这是燕龄有过心里准备的,所以干脆花钱把大哥的房屋修缮了一番,时时送些东西过去,让大哥的生活,不再那么艰难。看着面前圆润饱满的糖葫芦,燕龄伸手接过,咬了一口,裹着冰糖的山里红初入口时酸的让人皱起了眉头,但咀嚼两下,冰糖的香甜,便会溢满整个口腔。 燕龄想着,人生,说不定也是如此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之:半寸情丝(一) 成哭哭又一次决意离家出走,她也不知道这是第几十回了,满心只觉得自己命运悲惨,无限凄凉。 “悲惨”的原因不为其它,只因为家中父母无情无义,她那娘亲整日捶胸顿足仰天长啸,感叹为何生了她这样一个“泪包”,“成哭哭”这个外号,不是别人起的,正是她那娘亲起,而她那父亲,不见娘亲的时候还明些事理,但凡一见了娘亲,就会变得是非不分皂白不明,没有任何底线的认同娘亲的想法。 唉! 成哭哭欲哭无泪,不由得哀叹,为何她会摊上这样的父母?相比之下,她更愿意去舅舅那里,舅舅为人温和谦顺文质彬彬,家中奇文异志的书籍数不胜数,而且从不会无情的鄙视她。 从小到大,成哭哭在舅舅那里住的日子,甚至比在自家府上还多,因为在那里,她可以在吃饭喝茶的时候,把碗筷杯子摆的整整齐齐一丝不乱,可以出门的时候,提着裙摆,迈着相同大小的步子,可以安安静静的看书不用被拉去扎马步,可以把鱼缸的水,添到她喜欢的位置。 走到街头的一座茶楼处,成哭哭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茶楼装修的优雅大气,虽然天色渐晚,但茶楼里面的宾客仍旧络绎不绝,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舅舅年轻时身体受过重挫,舅母曾用过某种秘法为他改了命格,自此瞎了一双眼睛,行动不便了,所以舅舅一家,大多时间生活在苗疆为舅母医治眼疾,如今乾一阁的事务,多由她在处理。 舅舅费尽心力,把乾一阁带领的太平安然,成哭哭想着,以后繁荣昌盛的事情,就交到她手上吧。 茶楼的伙计小福子看见了成哭哭,高兴的迎上来接住了她手中的马绳儿,笑呵呵的说道:“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成哭哭把袖子上的褶皱扯平,应道,“我不是才回家住了三天么!” “是啊!可是阁中堆了好多事情呢!” “好吧!” 抬脚进了茶楼,绕过后堂去到后园,成哭哭朝着身旁的小福子吩咐道:“我先去书房,你在我房间备好热水,还是老样子,玫瑰两钱茉莉三钱,茶包少放一个,上次刚到的新茶,茶味浓了一些。” “是!可是,那……” 小福子欲言又止,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成哭哭停下脚步,问道:“乾一阁有什么大事么?” “没有没有!”小福子忙忙摆手。 “没有为何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快去准备吧!” “好!好!”小福子点着头,匆匆的跑走了,把成哭哭弄的一阵莫名其妙。 到了书房后,成哭哭才明白为何那小福子一听说她要去书房,就变得如此怪异了,只因为书房的书案后坐着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一身红衣,还非常漂亮的男人。 那男人抬眸看她,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把成哭哭看的晃神儿了片刻,差点不由自主的朝那男人走去。 回过神儿来,成哭哭才意识到这男人的出现太过奇怪,警惕的问道:“你是谁?” “我?”红衣男子反问一句,倒把成哭哭上下左右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最后满意的点点头,扬唇一笑,邪气丛生。 “你是亲亲?” 亲亲! 成哭哭瞬间被这一声称呼惹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从小到大,从没有人这么恶心的喊过她的名字。 “你,你给我出去!”成哭哭觉得这突如其来的男人一定是个登徒浪子,所以即刻下了逐客令。 那红衣男子眼眸波动,似笑非笑着,哀怨的说了一句,“亲亲怎么能赶我走呢?” “好!你自己不愿意走,我找人请你走!”成哭哭被这男人惹的恼怒,刚欲唤侍从进来,目光却瞧见了被那红衣男子翻乱的书案。 平日里分好类别的册子和信函被打开,翻的乱七八糟,这一景象,瞬间惹的成哭哭炸了毛儿,赶紧扑上前去,飞快的把书案整理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直到册子的边边角角都对齐的像一块刚刚切好的豆腐,成哭哭才松了一口气,继而把敌视的目光,重新放在了红衣男子身上,拉着脸说道:“我是这里的主人,谁允许你进来的,我现在命令你出去!” “我……” 红衣男子刚欲说话,书房的门却被人轻扣两声推了开来,刚刚迎接成哭哭的小福子进门禀告道:“回少主,大小姐,您们需要的热水都准备好了,都是玫瑰两钱茉莉三钱,茶包一个。” 成哭哭瞬间呆愣,这泡澡的方法,是她从书籍上查到的最喜欢的一种,这登徒子怎么知道的? 等等!刚才那小福子唤他什么? 少主? 他是? 成哭哭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子,十分不能接受他会是清雅如玉的沐卿舅舅的儿子。 估计,八成是假冒的吧! 沐祉同样没有想到会这么巧,把眼波转到成哭哭身上,邪魅十足的说道:“亲亲,其实我们一起洗,也是可以的。” 一句话,把成哭哭羞的老毛病犯了,眼泪如同掉豆子一般落了下来,指着沐祉骂道:“你是哪里来的地痞流氓!还不快滚出去,不然我……我派人杀了你!” 一旁的小福子赶忙接过话来回答道:“常禄叔说了,这是沐祉少主。” 真的是沐祉弟弟? 成哭哭擦了擦眼泪细细看了一眼,瞧着面前男子的面容五官,却实肖似沐卿舅舅那般精致出尘,不过气质却大不相同了,相对于沐卿舅舅那样淡雅的如冰似雪,面前这沐祉,则带了一股十足的妖气。 成哭哭书读了万卷,把脑中所有的形容词都想了一遍,再用到那沐祉身上,或不及或太过,到头来,只有“狐狸精”三个字,用来形容他最为贴切。 对!就是狐狸精。 “亲亲。”沐祉眸中带笑,一双眼睛愈发美丽张扬。 这话听在成哭哭耳朵里,觉得格外刺耳,觉得这分明就是对她的调戏和侮辱! 成哭哭没想到她的命运会这般悲催,不仅有家待不成,回到乾一阁,竟也没有了她的位置。 一跺脚,成哭哭的眼泪落的更加急了,扭头跑出了书房。 跑了一段路,成哭哭又停下了脚步,掏出帕子来擦了擦眼泪,看着周围熟悉的一草一木,想着这里是她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她怎么能突然间被两句话闹的说走就走!用娘亲常说的一句话来讲,就是太没出息了。 更何况,乾一阁是沐卿舅舅和先辈们几代人的心血,那沐祉看着放荡轻浮,乾一阁怎么能轻易交在他手上,那样的话,沐卿舅舅将来一定会很伤心失落的。 不能!乾一阁也有她的心血,她决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 转身,成哭哭握着拳头挺起胸膛重新跑回去。 推开书房的门,成哭哭用自认为最气势汹汹的架势走到沐祉身前,用手撑着书案,咄咄逼人的说道:“这里是我的位置,你给我出去!” “好!”沐祉算准了她会回来,听话的起身,绕过书案来到成哭哭身边,贴近她说道:“亲亲说是就是。” 一句亲亲,瞬间又一次惹毛了成哭哭,忍无可忍,最后非常不淑女的插腰指着沐祉的鼻子骂道:“你一定是个假的,沐卿舅舅那样高贵圣洁的人,怎么可能生出一个你这样的骚包儿子!” 骚包? 沐祉神色一顿,没想到第一面,卖弄色相撩拨不成,反而在她心里留下了这样的印象。沐祉觉得事情有些不好了,以往的女子,他敛住气场看上一眼,那些女子都要神魂颠倒,如今对这亲亲,他已经极尽勾引,没想到却落了个骚包二字。 沐祉想着,莫非果然如父亲所说,他这媳妇儿,并没有那么好娶。 勾魂的桃花眼露出一抹微伤,沐祉低头,对着只及他下巴的成哭哭哀怨的说道:“我肩头有一朵红莲的胎记,要不,我给你看看?” 说着,就要把肩头的衣服拉扯下来给成哭哭看,一旁的小福子也赶忙帮着沐祉劝说道:“常禄叔常去苗疆看望的,他说这是少主,就是少主,再说,小的看着少主和阁主的相貌,分明是有八分像的。” 像什么像! 成哭哭用手捂住眼睛,这么举止轻浮的男人,怎么会和舅舅像! 捂了片刻,成哭哭从指缝间瞧见沐祉并未真正脱下衣衫,而是假意做了个动作,正笑眯眯的看她的笑话。 岂有此理! 成哭哭怒上心头,她怎么能被这么一个花瓶骚包打败,这事儿传出去,她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娘亲,还不得笑话死她。 转身,到书案后坐下,成哭哭稳下心来,不再理会沐祉,反而把心神放在了堆积的账务上。 翻了片刻,成哭哭把看过的账本摆放整齐,对着站在屋中一脸迷茫的小福子说道:“愣着干什么?沐祉弟弟第一次来到凉城,有什么不熟悉的人和地方,你要多介绍介绍,再把我们茶楼里最好的客房收拾出来给沐祉弟弟,好吃的好玩儿的都拿出来,莫要让沐祉弟弟回去找舅舅哭鼻子,说我亏待了他!” 说完这段话,成哭哭心中还反复琢磨了一遍,觉得相当不错,她方方面面不像母亲,唯独伶牙俐齿这一点,还是学了个七七八八的。 客房?沐祉听着成哭哭的话,心中暗笑,感情他这回一趟自己的家,竟被安排到了客房,莫不是他这准媳妇儿认为,他在这里玩耍两日便走? 有趣。 侧过身,沐祉朝着小福子吩咐道:“去把我房中的热水搬到客房吧!我决定听亲亲的话,住客房!” “这……”小福子本已经把房间和热水准备妥当,却被两位主子突然的决定弄的有些懵住,好好的园子不住,住什么茶楼的客房?不过看着少主子抱着肩从容淡然的离去,小福子也小跑着追了上去,紧赶着把客房里里外外重新收拾了一番。 夜半三更,沐祉靠在茶楼客房的窗户上,看着不远处的一座小园里,烛火还在微微的亮着。 “她一直都到这么晚吗?” 已近中年的常禄从沐祉身后走出了一点,看着成哭哭的房间说道:“自从阁主去了苗疆之后,大部分时间就这是这样。” “嗯。”沐祉轻轻点头,继又吩咐道:“还是老样子,她安排下来的事情,若有不服的,暗中蠢蠢欲动的,一并悄悄了结了,不必让她知道。” “是。”常禄默默的领命,这大小姐虽然把阁中事务处理的缜密大气,颇有方法,但性子还是太过善良柔和,有些时候,若不是少主子悄悄的镇压下去,怕是已经有不少窥视乾一阁的宵小之辈,试图兴风作浪了。 常禄心想,阁主和夫人的打算也是对的,这少主和大小姐的处事风格一刚一柔,一暗一明,倒也是极好的互补。 如今年岁相差无几的两人,一个待嫁一个待娶,常禄也默默拜托老天,这大小姐最后,可一定要花落乾一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之:半寸情丝(一) 成哭哭又一次决意离家出走,她也不知道这是第几十回了,满心只觉得自己命运悲惨,无限凄凉。 “悲惨”的原因不为其它,只因为家中父母无情无义,她那娘亲整日捶胸顿足仰天长啸,感叹为何生了她这样一个“泪包”,“成哭哭”这个外号,不是别人起的,正是她那娘亲起,而她那父亲,不见娘亲的时候还明些事理,但凡一见了娘亲,就会变得是非不分皂白不明,没有任何底线的认同娘亲的想法。 唉! 成哭哭欲哭无泪,不由得哀叹,为何她会摊上这样的父母?相比之下,她更愿意去舅舅那里,舅舅为人温和谦顺文质彬彬,家中奇文异志的书籍数不胜数,而且从不会无情的鄙视她。 从小到大,成哭哭在舅舅那里住的日子,甚至比在自家府上还多,因为在那里,她可以在吃饭喝茶的时候,把碗筷杯子摆的整整齐齐一丝不乱,可以出门的时候,提着裙摆,迈着相同大小的步子,可以安安静静的看书不用被拉去扎马步,可以把鱼缸的水,添到她喜欢的位置。 走到街头的一座茶楼处,成哭哭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茶楼装修的优雅大气,虽然天色渐晚,但茶楼里面的宾客仍旧络绎不绝,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舅舅年轻时身体受过重挫,舅母曾用过某种秘法为他改了命格,自此瞎了一双眼睛,行动不便了,所以舅舅一家,大多时间生活在苗疆为舅母医治眼疾,如今乾一阁的事务,多由她在处理。 舅舅费尽心力,把乾一阁带领的太平安然,成哭哭想着,以后繁荣昌盛的事情,就交到她手上吧。 茶楼的伙计小福子看见了成哭哭,高兴的迎上来接住了她手中的马绳儿,笑呵呵的说道:“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成哭哭把袖子上的褶皱扯平,应道,“我不是才回家住了三天么!” “是啊!可是阁中堆了好多事情呢!” “好吧!” 抬脚进了茶楼,绕过后堂去到后园,成哭哭朝着身旁的小福子吩咐道:“我先去书房,你在我房间备好热水,还是老样子,玫瑰两钱茉莉三钱,茶包少放一个,上次刚到的新茶,茶味浓了一些。” “是!可是,那……” 小福子欲言又止,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成哭哭停下脚步,问道:“乾一阁有什么大事么?” “没有没有!”小福子忙忙摆手。 “没有为何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快去准备吧!” “好!好!”小福子点着头,匆匆的跑走了,把成哭哭弄的一阵莫名其妙。 到了书房后,成哭哭才明白为何那小福子一听说她要去书房,就变得如此怪异了,只因为书房的书案后坐着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一身红衣,还非常漂亮的男人。 那男人抬眸看她,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把成哭哭看的晃神儿了片刻,差点不由自主的朝那男人走去。 回过神儿来,成哭哭才意识到这男人的出现太过奇怪,警惕的问道:“你是谁?” “我?”红衣男子反问一句,倒把成哭哭上下左右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最后满意的点点头,扬唇一笑,邪气丛生。 “你是亲亲?” 亲亲! 成哭哭瞬间被这一声称呼惹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从小到大,从没有人这么恶心的喊过她的名字。 “你,你给我出去!”成哭哭觉得这突如其来的男人一定是个登徒浪子,所以即刻下了逐客令。 那红衣男子眼眸波动,似笑非笑着,哀怨的说了一句,“亲亲怎么能赶我走呢?” “好!你自己不愿意走,我找人请你走!”成哭哭被这男人惹的恼怒,刚欲唤侍从进来,目光却瞧见了被那红衣男子翻乱的书案。 平日里分好类别的册子和信函被打开,翻的乱七八糟,这一景象,瞬间惹的成哭哭炸了毛儿,赶紧扑上前去,飞快的把书案整理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直到册子的边边角角都对齐的像一块刚刚切好的豆腐,成哭哭才松了一口气,继而把敌视的目光,重新放在了红衣男子身上,拉着脸说道:“我是这里的主人,谁允许你进来的,我现在命令你出去!” “我……” 红衣男子刚欲说话,书房的门却被人轻扣两声推了开来,刚刚迎接成哭哭的小福子进门禀告道:“回少主,大小姐,您们需要的热水都准备好了,都是玫瑰两钱茉莉三钱,茶包一个。” 成哭哭瞬间呆愣,这泡澡的方法,是她从书籍上查到的最喜欢的一种,这登徒子怎么知道的? 等等!刚才那小福子唤他什么? 少主? 他是? 成哭哭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子,十分不能接受他会是清雅如玉的沐卿舅舅的儿子。 估计,八成是假冒的吧! 沐祉同样没有想到会这么巧,把眼波转到成哭哭身上,邪魅十足的说道:“亲亲,其实我们一起洗,也是可以的。” 一句话,把成哭哭羞的老毛病犯了,眼泪如同掉豆子一般落了下来,指着沐祉骂道:“你是哪里来的地痞流氓!还不快滚出去,不然我……我派人杀了你!” 一旁的小福子赶忙接过话来回答道:“常禄叔说了,这是沐祉少主。” 真的是沐祉弟弟? 成哭哭擦了擦眼泪细细看了一眼,瞧着面前男子的面容五官,却实肖似沐卿舅舅那般精致出尘,不过气质却大不相同了,相对于沐卿舅舅那样淡雅的如冰似雪,面前这沐祉,则带了一股十足的妖气。 成哭哭书读了万卷,把脑中所有的形容词都想了一遍,再用到那沐祉身上,或不及或太过,到头来,只有“狐狸精”三个字,用来形容他最为贴切。 对!就是狐狸精。 “亲亲。”沐祉眸中带笑,一双眼睛愈发美丽张扬。 这话听在成哭哭耳朵里,觉得格外刺耳,觉得这分明就是对她的调戏和侮辱! 成哭哭没想到她的命运会这般悲催,不仅有家待不成,回到乾一阁,竟也没有了她的位置。 一跺脚,成哭哭的眼泪落的更加急了,扭头跑出了书房。 跑了一段路,成哭哭又停下了脚步,掏出帕子来擦了擦眼泪,看着周围熟悉的一草一木,想着这里是她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她怎么能突然间被两句话闹的说走就走!用娘亲常说的一句话来讲,就是太没出息了。 更何况,乾一阁是沐卿舅舅和先辈们几代人的心血,那沐祉看着放荡轻浮,乾一阁怎么能轻易交在他手上,那样的话,沐卿舅舅将来一定会很伤心失落的。 不能!乾一阁也有她的心血,她决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 转身,成哭哭握着拳头挺起胸膛重新跑回去。 推开书房的门,成哭哭用自认为最气势汹汹的架势走到沐祉身前,用手撑着书案,咄咄逼人的说道:“这里是我的位置,你给我出去!” “好!”沐祉算准了她会回来,听话的起身,绕过书案来到成哭哭身边,贴近她说道:“亲亲说是就是。” 一句亲亲,瞬间又一次惹毛了成哭哭,忍无可忍,最后非常不淑女的插腰指着沐祉的鼻子骂道:“你一定是个假的,沐卿舅舅那样高贵圣洁的人,怎么可能生出一个你这样的骚包儿子!” 骚包? 沐祉神色一顿,没想到第一面,卖弄色相撩拨不成,反而在她心里留下了这样的印象。沐祉觉得事情有些不好了,以往的女子,他敛住气场看上一眼,那些女子都要神魂颠倒,如今对这亲亲,他已经极尽勾引,没想到却落了个骚包二字。 沐祉想着,莫非果然如父亲所说,他这媳妇儿,并没有那么好娶。 勾魂的桃花眼露出一抹微伤,沐祉低头,对着只及他下巴的成哭哭哀怨的说道:“我肩头有一朵红莲的胎记,要不,我给你看看?” 说着,就要把肩头的衣服拉扯下来给成哭哭看,一旁的小福子也赶忙帮着沐祉劝说道:“常禄叔常去苗疆看望的,他说这是少主,就是少主,再说,小的看着少主和阁主的相貌,分明是有八分像的。” 像什么像! 成哭哭用手捂住眼睛,这么举止轻浮的男人,怎么会和舅舅像! 捂了片刻,成哭哭从指缝间瞧见沐祉并未真正脱下衣衫,而是假意做了个动作,正笑眯眯的看她的笑话。 岂有此理! 成哭哭怒上心头,她怎么能被这么一个花瓶骚包打败,这事儿传出去,她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娘亲,还不得笑话死她。 转身,到书案后坐下,成哭哭稳下心来,不再理会沐祉,反而把心神放在了堆积的账务上。 翻了片刻,成哭哭把看过的账本摆放整齐,对着站在屋中一脸迷茫的小福子说道:“愣着干什么?沐祉弟弟第一次来到凉城,有什么不熟悉的人和地方,你要多介绍介绍,再把我们茶楼里最好的客房收拾出来给沐祉弟弟,好吃的好玩儿的都拿出来,莫要让沐祉弟弟回去找舅舅哭鼻子,说我亏待了他!” 说完这段话,成哭哭心中还反复琢磨了一遍,觉得相当不错,她方方面面不像母亲,唯独伶牙俐齿这一点,还是学了个七七八八的。 客房?沐祉听着成哭哭的话,心中暗笑,感情他这回一趟自己的家,竟被安排到了客房,莫不是他这准媳妇儿认为,他在这里玩耍两日便走? 有趣。 侧过身,沐祉朝着小福子吩咐道:“去把我房中的热水搬到客房吧!我决定听亲亲的话,住客房!” “这……”小福子本已经把房间和热水准备妥当,却被两位主子突然的决定弄的有些懵住,好好的园子不住,住什么茶楼的客房?不过看着少主子抱着肩从容淡然的离去,小福子也小跑着追了上去,紧赶着把客房里里外外重新收拾了一番。 夜半三更,沐祉靠在茶楼客房的窗户上,看着不远处的一座小园里,烛火还在微微的亮着。 “她一直都到这么晚吗?” 已近中年的常禄从沐祉身后走出了一点,看着成哭哭的房间说道:“自从阁主去了苗疆之后,大部分时间就这是这样。” “嗯。”沐祉轻轻点头,继又吩咐道:“还是老样子,她安排下来的事情,若有不服的,暗中蠢蠢欲动的,一并悄悄了结了,不必让她知道。” “是。”常禄默默的领命,这大小姐虽然把阁中事务处理的缜密大气,颇有方法,但性子还是太过善良柔和,有些时候,若不是少主子悄悄的镇压下去,怕是已经有不少窥视乾一阁的宵小之辈,试图兴风作浪了。 常禄心想,阁主和夫人的打算也是对的,这少主和大小姐的处事风格一刚一柔,一暗一明,倒也是极好的互补。 如今年岁相差无几的两人,一个待嫁一个待娶,常禄也默默拜托老天,这大小姐最后,可一定要花落乾一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之:半寸情丝(二) 离家出走后的第五天,成哭哭又急匆匆的赶回了家,从小到大,第一次回家回的这么迫切。 回到家中,她那娘亲正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成哭哭一见到亲人,眼泪又簌簌的落了下来,哭的惨惨戚戚。 从乾一阁回来竟哭了!这一下把她那娘亲勾的来了兴致,忙拉着成哭哭坐到身边,赶紧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听到关切的话语,成哭哭流着泪感动的抬头一看,却对上了娘亲期待中带着兴奋的目光,于是成哭哭心底一伤,哭的更凶了。 最后,成哭哭还是把自己这几天的“悲惨遭遇”同母亲说了说,想着她这娘亲虽“无情”,但向来嫉恶如仇,如今她受了委屈,总该会出头,帮上她一把吧。 耳边磕瓜子的声音越来越欢快清脆,成哭哭扭头,瞧见她那娘亲的眼睛里,分分明明是放出了恶毒的光芒,吓得成哭哭赶紧往一旁挪了挪身子。 “我说。”杨臻肃了肃嗓子,在一旁兴奋的劝说道:“你别哭,本来呢,我和你父亲还在发愁你的婚事,没想到那沐祉小侄竟肯看上你,也真是委屈他了。” 说罢,杨臻觉得自己劝慰的似乎不太好,继又补充道:“等改日我便和你父亲去寻你舅舅好好谈一谈你们的亲事,当然,虽然你人不怎么样,但是我们聘礼是不能少的。” 一段话,说的成哭哭感觉五雷轰道:“我死都不要嫁给他!” “要是他肯娶你,我就把你嫁给他!” 成哭哭觉得不公平,反驳道:“娘亲和父亲心里都有彼此,这样的两人才能成为夫妻,我心中没有沐祉,所以我不能嫁给他。” “这有什么关系!”杨臻靠着椅背,回想起往事,把姿态摆的很高,努力压制住内里的心虚,说道:“我刚嫁给你父亲的时候,哪里看的上他!” “可,可……”成哭哭总说不过她这娘亲。 “可什么?我当初可比你倔多了,事实证明,你外公的决定还是很英明的,以此类推,我如今让你嫁给沐祉侄儿,也是相当英明的,所以听父母的话,总是对的!” 成哭哭拉着的脸上,写满了不情不愿。 杨臻继又添了一把火儿威胁道:“若人家当真对你有心,你再不嫁,我就把你的房间收拾成库房,把你养的乌龟炖汤,把你珍藏的那些破书烧火,老娘说到做到,不信你试试?” 哇的一声,成哭哭更加伤心了,从袖中掏出折的整整齐齐的帕子,擦着眼泪跑出去了。 出了门,成哭哭直奔军营而去,她就偏不信,娘亲无情,爹爹也是这般无义么? 到了营中,听完成哭哭的叙述,成翊果然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定的确实有些仓促了。” 成哭哭心中感叹,爹爹果然还是明些事理的,可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到对面说道:“我同你母亲商量商量吧!把这事情稍微缓几天,别委屈了沐家那小子。” 一句话,把成哭哭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瞬间浇灭,抹着眼泪跑出去了。 这次,她真的决定要离家出走了。 牵着马儿,成哭哭离开了凉城这个伤心之地,以后天高海阔,她再也不用担心父母的逼婚,不用担心被那骚包的沐祉调戏了。 漫无目的的,成哭哭在城外转了一圈,直到夜色渐深,周围的树木在黑暗里呈现出张牙舞爪的影子,几只乌鸦从一片老坟地里飞出来,发处难听的叫声,把成哭哭吓的心肝儿直颤。 从小到大,她可不敢在深夜里独自赶路。 伸手摸了摸钱袋子,里面空空瘪瘪,出门时只顾着下定决心不再回去,竟大意的忘了带些银两,那里面只有平日里买些胭脂水粉和杂物的几两银子,根本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马儿在路边无聊的徘徊,成哭哭站在路上踟蹰不前,草丛里不知有什么东西爬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成哭哭汗毛立起来,立马调转了头,朝着凉城走去,心中愤愤不平的想道,她为什么要被一个沐祉逼的无家可归?这几天与他斗法失败,主要原因是因为她没有做好准备,这次回去,她一定直起腰板,把那沐祉打败下去。 走近城门,已经到了宵禁的时间,可大门还在开着,成哭哭不由得上前问道:“今日不宵禁么?” “呃”那守门的将士犹豫了一番,胡乱说道:“夏至过了之后,宵禁的时间推迟了半个时辰。” “哦,是这样啊!”成哭哭点点头,赶紧牵着马儿进了城,身后守门的将士长舒了一口气,上面说等大小姐回来再宵禁,且不能对着大小姐说实话,这个任务,可比守城门难多了。 成哭哭本欲回府,走了两步,又调转头去了乾一阁,她决定再一次,于那沐祉斗斗法,好拼出个高低上下。 气势汹汹的进了乾一阁,成哭哭昂首挺胸,从茶楼到后园,从前厅到书房,却没有再见到那沐祉妖艳的身影。 成哭哭不由得疑惑,唤了小福子过来问道:“那个人呢?” 小福子一脸疑惑,“哪个人?” “就是那个讨厌的人?” “哪个讨厌的人?” “你家少主!” “哦!”小福子恍然大悟,“少主子出去了,估摸着一会儿就回来了,您有事儿找少主?” “没有!”成哭哭赶紧否认,“永远都不会有事情找他!” 话音刚落,一抹临风玉树的身影从拐角处转来,看清来人,成哭哭倒退一步,隔了老远就想和那沐祉拉开距离。 谁知那沐祉这次竟没有再风骚的贴上来,而是面无表情的扫了成哭哭一眼,快速离去了。 成哭哭保持着后退的姿势,一时愣在当场,不明所以。 难不成这沐祉转性了?或者,鬼上身了? 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成哭哭想着,待会儿一定要多烧几注香,拜托这附在骚包身上的鬼,可不要走。 也许各路神灵真的听到了成哭哭的祈求,一连半月,那沐祉再没有像之前那样,“搔首弄姿”的勾引过她。 这让成哭哭的心,逐渐安了下来。 乾一阁的事情,那沐祉从不过问,一切还是过着成哭哭的手。 向来有什么棘手的事情,成哭哭调兵遣将左右周旋也就过去了,可近来驻守永郡的一个长老,安居的久了,联合了手底下一帮乌合之众,乘沐卿舅舅不在,似乎有些蠢蠢欲动了。 成哭哭想着,看来,她该亲自去一趟青州了,若连乾一阁的内乱都平定不了,她说过繁荣昌盛的话,就会变成一个最大的笑话。 唤了常禄来,成哭哭把阁中的事情安排妥当,最后吩咐道:“常叔,还像往常一样,让林风叔叔陪我去就好了。” 常禄面露难色,“林风,昨日刚刚去了苗疆阁主那里。” “这样啊!”成哭哭犹疑了片刻又说道:“算了,安排阁中其它高手陪我前去吧!”末了还不忘着重叮嘱道:“常叔,一定要是高手哦。” “呃,好!”常禄把成哭哭的话应下来,这位大小姐胆子出奇的小,但凡处远门,一定会找个武功高手作陪,才能安下心来。 常禄想着,这次的“安排”,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能让这大小姐,“安”下心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之:半寸情丝(三) 赶了两天路程,马车已经快要踏入永郡地界。 成哭哭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不远处骑马的红色身影,围着薄纱的斗笠遮住了面容,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看的成哭哭心中像是有团团蚂蚁爬过,感觉有些烦躁,又有些,怪怪的。 起初,离开凉城有了一段距离之后,成哭哭才掀开帘子,看了看常禄安排保护她的高手是谁,这一看不要紧,简直要把成哭哭从马车上吓下来。 阳光下,那人面容妖艳,如开的正盛的业火红莲,眉梢眼角都极具媚意,而他这“媚”,又不似女儿家的娇柔,偏生的如剑似戟刚气十足,美的张扬,却透着冰冷的寒光,背脊笔挺着,虽骑在马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依旧还有不少过路的行人,不停的往这里张望着,那沐祉偏偏视若无睹,自走自己的路。 而成哭哭却觉得,沐祉这样道:“不会的,进来时,这客栈里的空桌就这么一个,若里面只有两双筷子了,我会在你拿起来之前先选一双的。” 沐祉浅笑,“若永郡罗长老是我拿起的第一双筷子,他已经不属于你了,剩下只有两支不同长短的了,你该怎么办?” 成哭哭伸手,把竹筒中的筷子一把抓起,伸至沐祉眼前,那筷子虽有参差错落,但大部分还是长短相同的。 “诺大的永郡,你以为我会只放一双好筷子么?” 沐祉呵呵一笑,望着成哭哭的一双眼睛勾魂摄魄,带了深入骨髓的引诱。 “亲亲果然聪明,不过你有没有算到,那不需于你的“筷子”,已经要动手了呢!” 成哭哭夹菜的手一顿,用余光扫了一眼周围,她虽不懂什么功夫,但杀气,却是实打实的感受到了。 轻轻放下筷子,成哭哭起身把椅子拉开了些许,从容淡定的钻到了桌子底下,朝着沐祉说道:“我怎么没想到,我身边不是有你这个高手么!你动手的时候动静尽量小一点,边边角角什么的,不要打到我,也最好不要杀人,迫不得已要杀的时候,也不要弄的太惨了,我会做噩梦的。” 一连串的吩咐说的沐祉有些无语,无视身边埋伏着的,已经抽出刀剑的匪徒,仍旧淡然的喝着酒水。 埋伏着的匪徒举刀向沐祉砍去,却被沐祉身子一侧,躲了过去,手中酒碗甩出,击在了那人胸口,拳头大小的黑釉小碗,在那匪徒的胸口陷进去大半儿,那人瞬间吐血倒地,生死不明了。 见已动手,余下的匪徒纷纷亮出兵器,朝着沐祉和成哭哭砍来。 成哭哭在桌子底下抱着头,从未和这沐祉出来过,她心中不由得忐忐忑忑的想道,若这狐狸精的功夫同他的外表一样花哨,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她的小命,是不是就要搭在这里了? 老天保佑,她还年轻,她说的想死的话可都是假的,与被乱刀砍死比起来,她宁愿选择嫁给沐祉那狐狸精。 头顶的桌子被哐当一声掀开,成哭哭吓的跳起来,眼看着四周围过来的都是面露凶光的歹徒,周围又没有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只能一步一步的贴近沐祉,刚开始拉着沐祉的袖子不松手,到后来,匪徒越围越多,成哭哭只能颤着小心肝儿,抱着沐祉的腰发抖。 伸手,沐祉将成哭哭搂在怀里,并没有因为被敌人围住而困扰,反而笑的愈发灿烂了,那倾城绝代的笑容,一时竟把当场的人,都晃的心神一动。 抬手间,沐祉手心腾起了一簇鲜红的火焰,紧接着,火焰周围又瞬间燃起了好几簇,周围的歹徒惊诧之余,细细看去,那燃烧着的,竟是一片片赤红的花瓣,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广袖一挥,鲜红的花瓣儿带着炙热的火焰不断袭向众人,仿佛燃烧的花瓣儿,本就是那妖异的红衣男子而化,带着夺人魂魄的杀伤力。 一时间,客栈内惨叫连连,火焰纷纷扬扬的落在歹徒们的身上,瞬间引燃了全身,鲜红的火苗越烧越旺,带着焚尽一切的势头,把人慢慢烧成了一团漆黑的灰烬。 “虾兵蟹将!”沐祉冷哼一声,丝毫不把面前的匪徒放在眼里。 闻着怀中独有的馨香,搂紧成哭哭的腰,沐祉温柔的安慰道:“亲亲,没事了呢。” 成哭哭像八爪鱼一样缠着沐祉,听完他的话,把头从沐祉胸膛抬起来,睁开眼睛看了看,方才一阵惨叫过后,要杀他们的匪徒已经所剩无几,地上反而多了一团团黑色的灰烬。 成哭哭吓的一抖,瞬间撒开了抱着沐祉的手,说好了不要搞的太恐怖,但看着活生生的人在她闭上眼睛的片刻,被沐祉烧成一团黑灰,成哭哭觉得,其中恐怖的过程,她可以控制不住的脑补上好些天了。 余下的歹徒见对方的身手分明高出他们不止一个档次,显然已无胜算,刚欲逃窜时,却发现客栈的门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锁住,他们逃无可逃,只好一咬牙,重新朝着成哭哭和沐祉砍去。 成哭哭一看匪徒呲牙咧嘴的凶狠架势,赶忙又躲在了沐祉身后。 沐祉掌风一袭,带着浑厚的内力打倒了几个,仍旧有两个匪徒从身侧砍来,一个砍向沐祉的脖子,一个砍向成哭哭的后心,两人分开两侧,同时动手。 翻手为掌,沐祉一掌击碎了砍向成哭哭的那匪徒的胸膛,侧过身子欲掐住另一人咽喉的时候,伸出了手却慢了半拍,任由锋利的大刀划破胳膊的皮肤,浸的衣袖暗红一片,才快速出手,捏断了那人的脖子。 打斗停了下来,沐祉松开成哭哭的腰,捂着受伤的胳膊靠着客栈的柜台,缓缓的坐到地上,额头渗出薄薄的一层汗水,喉中极力压抑着伤口的痛楚。 客栈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屋里剩余仅有的几个过路的客人,纷纷抱着脑袋冒着大雨逃开了,方才的场景虽短暂,但那种恐惧,足以变成梦魇,久久的伴随着他们。 打开门的车夫冲进客栈,看见沐祉倒地受伤,急慌慌的说道:“少主,少主!你叫小的锁好门,小的还以为万无一失,怎么您就受伤了呢!” 成哭哭同样看到了沐祉的伤口,颤抖着伸出手掀开他带血的衣袖,眼看着伤口处已经暗红一片,隐隐带了一丝黑意,分明是中毒的迹象。 那匪徒的刀上竟然淬了毒! 成哭哭心中一紧,虽然她不喜欢沐祉,但也知道,若没有她碍事,他也是不会受伤的。 掏出帕子为沐祉轻轻擦了擦伤口周围的血,成哭哭抬头看着唇色已经发青的沐祉,焦急的问道:“你……你,还好吗?” 沐祉点点头,朝成哭哭说道:“亲亲,你喂我些水就好。” “水!好的,好的。”成哭哭赶紧应下,跑到柜台后面去寻水壶,结果翻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还是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的掌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给成哭哭指了指方向,成哭哭才在一个角落的茶桌上,找到了水壶。 趁着成哭哭找水的间隙,沐祉侧过脸,朝着赶车的车夫悄悄使了个眼色,那车夫先是一愣,后又会意的默默退了出去。 成哭哭端了水来,就着碗一口一口的喂向沐祉,眼见他喝下几口,脸色果真见好了许多,才稍稍安下些心来。 “亲亲。”沐祉望着成哭哭清秀的脸庞,认真的唤了一声。 “怎,怎么了?”成哭哭不明所以,丝毫没有觉察到,那一声“亲亲”,她听在耳中已经成了习惯。 “我喜欢你!” 啪嗒一声,成哭哭手中的碗掉落在地上转了几个圈,水洒了沐祉一身。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表白,且没有往常的轻浮之色,成哭哭就算想指责,在看到沐祉苍白的脸庞后,也有些于心不忍了。 “沐……沐祉弟弟,你胡说什么!” 一声“弟弟”让沐祉稍稍有些挫败,他到底哪里,表现的像个弟弟了。 伤口处的血顺着胳膊蜿蜒到手上,沐祉伸出带血的手拉住成哭哭的衣袖,如实说道:“其实我从苗疆到大梁,已经一年多了,一直未曾和你相见,就是因为父母有意撮合你我,而我也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我喜欢的女子。这一年里,你所做的种种,你为乾一阁付出的许多,我都看在眼里,我对你从最初的陌生,到后来的感谢,再到越深的了解,你的一颦一笑都印在我的心里,所以我才决定接近你。 亲亲,我不怕受伤,我愿意这样一直保护你一辈子。” 大大的眼睛眨了几下,成哭哭把目光从伤口,移到沐祉脸上,再从沐祉痴情的眼眸,移到伤口上,觉得这个时候,谈情说爱并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便淡定的问道:“你中毒了,这里没有大夫医治,你会死吗?” “嗯?”沐祉带着桃花的眼眸波光一转,似乎成哭哭的问题打乱了他的思路。“不会,世间之毒,毒不过红绛,我即能操控红绛,自然百毒不侵,歇一歇就好了,亲亲不必为我担心。” “好吧!”成哭哭长舒了一口气,说道:“你死了,舅舅一定会伤心的。” 沐祉神色有些黯然,“亲亲不会伤心么?” 成哭哭想了想,认真回道:“你因救我而伤,你死了我肯定也会伤心的,前几年,我母亲养的一只狐狸为了救我,被野狗咬断了一条腿,当时我也伤心了很久的,更何况,你还是沐祉弟弟呢。” 沐祉突然感觉内心有些无力,他的痴心剖白,仿佛是一拳头,打在了一团软软的棉花上,不要说引起什么震动,甚至连个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表现的亲近魅惑,不惜以“色”相诱,却被她以“风骚”二字定论。 他自导一场苦肉计诚恳的表明心迹,而她莫说感动到以身相许,却还是一副情窍不通的样子。 沐祉第一次,觉得有些拿捏不透一个人的心,莫不是果然如母亲所算,他这准媳妇儿,生来七情少一窍,情丝未生根,是个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之:半寸情丝(二) 离家出走后的第五天,成哭哭又急匆匆的赶回了家,从小到大,第一次回家回的这么迫切。 回到家中,她那娘亲正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成哭哭一见到亲人,眼泪又簌簌的落了下来,哭的惨惨戚戚。 从乾一阁回来竟哭了!这一下把她那娘亲勾的来了兴致,忙拉着成哭哭坐到身边,赶紧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听到关切的话语,成哭哭流着泪感动的抬头一看,却对上了娘亲期待中带着兴奋的目光,于是成哭哭心底一伤,哭的更凶了。 最后,成哭哭还是把自己这几天的“悲惨遭遇”同母亲说了说,想着她这娘亲虽“无情”,但向来嫉恶如仇,如今她受了委屈,总该会出头,帮上她一把吧。 耳边磕瓜子的声音越来越欢快清脆,成哭哭扭头,瞧见她那娘亲的眼睛里,分分明明是放出了恶毒的光芒,吓得成哭哭赶紧往一旁挪了挪身子。 “我说。”杨臻肃了肃嗓子,在一旁兴奋的劝说道:“你别哭,本来呢,我和你父亲还在发愁你的婚事,没想到那沐祉小侄竟肯看上你,也真是委屈他了。” 说罢,杨臻觉得自己劝慰的似乎不太好,继又补充道:“等改日我便和你父亲去寻你舅舅好好谈一谈你们的亲事,当然,虽然你人不怎么样,但是我们聘礼是不能少的。” 一段话,说的成哭哭感觉五雷轰道:“我死都不要嫁给他!” “要是他肯娶你,我就把你嫁给他!” 成哭哭觉得不公平,反驳道:“娘亲和父亲心里都有彼此,这样的两人才能成为夫妻,我心中没有沐祉,所以我不能嫁给他。” “这有什么关系!”杨臻靠着椅背,回想起往事,把姿态摆的很高,努力压制住内里的心虚,说道:“我刚嫁给你父亲的时候,哪里看的上他!” “可,可……”成哭哭总说不过她这娘亲。 “可什么?我当初可比你倔多了,事实证明,你外公的决定还是很英明的,以此类推,我如今让你嫁给沐祉侄儿,也是相当英明的,所以听父母的话,总是对的!” 成哭哭拉着的脸上,写满了不情不愿。 杨臻继又添了一把火儿威胁道:“若人家当真对你有心,你再不嫁,我就把你的房间收拾成库房,把你养的乌龟炖汤,把你珍藏的那些破书烧火,老娘说到做到,不信你试试?” 哇的一声,成哭哭更加伤心了,从袖中掏出折的整整齐齐的帕子,擦着眼泪跑出去了。 出了门,成哭哭直奔军营而去,她就偏不信,娘亲无情,爹爹也是这般无义么? 到了营中,听完成哭哭的叙述,成翊果然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定的确实有些仓促了。” 成哭哭心中感叹,爹爹果然还是明些事理的,可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到对面说道:“我同你母亲商量商量吧!把这事情稍微缓几天,别委屈了沐家那小子。” 一句话,把成哭哭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瞬间浇灭,抹着眼泪跑出去了。 这次,她真的决定要离家出走了。 牵着马儿,成哭哭离开了凉城这个伤心之地,以后天高海阔,她再也不用担心父母的逼婚,不用担心被那骚包的沐祉调戏了。 漫无目的的,成哭哭在城外转了一圈,直到夜色渐深,周围的树木在黑暗里呈现出张牙舞爪的影子,几只乌鸦从一片老坟地里飞出来,发处难听的叫声,把成哭哭吓的心肝儿直颤。 从小到大,她可不敢在深夜里独自赶路。 伸手摸了摸钱袋子,里面空空瘪瘪,出门时只顾着下定决心不再回去,竟大意的忘了带些银两,那里面只有平日里买些胭脂水粉和杂物的几两银子,根本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马儿在路边无聊的徘徊,成哭哭站在路上踟蹰不前,草丛里不知有什么东西爬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成哭哭汗毛立起来,立马调转了头,朝着凉城走去,心中愤愤不平的想道,她为什么要被一个沐祉逼的无家可归?这几天与他斗法失败,主要原因是因为她没有做好准备,这次回去,她一定直起腰板,把那沐祉打败下去。 走近城门,已经到了宵禁的时间,可大门还在开着,成哭哭不由得上前问道:“今日不宵禁么?” “呃”那守门的将士犹豫了一番,胡乱说道:“夏至过了之后,宵禁的时间推迟了半个时辰。” “哦,是这样啊!”成哭哭点点头,赶紧牵着马儿进了城,身后守门的将士长舒了一口气,上面说等大小姐回来再宵禁,且不能对着大小姐说实话,这个任务,可比守城门难多了。 成哭哭本欲回府,走了两步,又调转头去了乾一阁,她决定再一次,于那沐祉斗斗法,好拼出个高低上下。 气势汹汹的进了乾一阁,成哭哭昂首挺胸,从茶楼到后园,从前厅到书房,却没有再见到那沐祉妖艳的身影。 成哭哭不由得疑惑,唤了小福子过来问道:“那个人呢?” 小福子一脸疑惑,“哪个人?” “就是那个讨厌的人?” “哪个讨厌的人?” “你家少主!” “哦!”小福子恍然大悟,“少主子出去了,估摸着一会儿就回来了,您有事儿找少主?” “没有!”成哭哭赶紧否认,“永远都不会有事情找他!” 话音刚落,一抹临风玉树的身影从拐角处转来,看清来人,成哭哭倒退一步,隔了老远就想和那沐祉拉开距离。 谁知那沐祉这次竟没有再风骚的贴上来,而是面无表情的扫了成哭哭一眼,快速离去了。 成哭哭保持着后退的姿势,一时愣在当场,不明所以。 难不成这沐祉转性了?或者,鬼上身了? 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成哭哭想着,待会儿一定要多烧几注香,拜托这附在骚包身上的鬼,可不要走。 也许各路神灵真的听到了成哭哭的祈求,一连半月,那沐祉再没有像之前那样,“搔首弄姿”的勾引过她。 这让成哭哭的心,逐渐安了下来。 乾一阁的事情,那沐祉从不过问,一切还是过着成哭哭的手。 向来有什么棘手的事情,成哭哭调兵遣将左右周旋也就过去了,可近来驻守永郡的一个长老,安居的久了,联合了手底下一帮乌合之众,乘沐卿舅舅不在,似乎有些蠢蠢欲动了。 成哭哭想着,看来,她该亲自去一趟青州了,若连乾一阁的内乱都平定不了,她说过繁荣昌盛的话,就会变成一个最大的笑话。 唤了常禄来,成哭哭把阁中的事情安排妥当,最后吩咐道:“常叔,还像往常一样,让林风叔叔陪我去就好了。” 常禄面露难色,“林风,昨日刚刚去了苗疆阁主那里。” “这样啊!”成哭哭犹疑了片刻又说道:“算了,安排阁中其它高手陪我前去吧!”末了还不忘着重叮嘱道:“常叔,一定要是高手哦。” “呃,好!”常禄把成哭哭的话应下来,这位大小姐胆子出奇的小,但凡处远门,一定会找个武功高手作陪,才能安下心来。 常禄想着,这次的“安排”,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能让这大小姐,“安”下心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之:半寸情丝(三) 赶了两天路程,马车已经快要踏入永郡地界。 成哭哭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不远处骑马的红色身影,围着薄纱的斗笠遮住了面容,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看的成哭哭心中像是有团团蚂蚁爬过,感觉有些烦躁,又有些,怪怪的。 起初,离开凉城有了一段距离之后,成哭哭才掀开帘子,看了看常禄安排保护她的高手是谁,这一看不要紧,简直要把成哭哭从马车上吓下来。 阳光下,那人面容妖艳,如开的正盛的业火红莲,眉梢眼角都极具媚意,而他这“媚”,又不似女儿家的娇柔,偏生的如剑似戟刚气十足,美的张扬,却透着冰冷的寒光,背脊笔挺着,虽骑在马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依旧还有不少过路的行人,不停的往这里张望着,那沐祉偏偏视若无睹,自走自己的路。 而成哭哭却觉得,沐祉这样道:“不会的,进来时,这客栈里的空桌就这么一个,若里面只有两双筷子了,我会在你拿起来之前先选一双的。” 沐祉浅笑,“若永郡罗长老是我拿起的第一双筷子,他已经不属于你了,剩下只有两支不同长短的了,你该怎么办?” 成哭哭伸手,把竹筒中的筷子一把抓起,伸至沐祉眼前,那筷子虽有参差错落,但大部分还是长短相同的。 “诺大的永郡,你以为我会只放一双好筷子么?” 沐祉呵呵一笑,望着成哭哭的一双眼睛勾魂摄魄,带了深入骨髓的引诱。 “亲亲果然聪明,不过你有没有算到,那不需于你的“筷子”,已经要动手了呢!” 成哭哭夹菜的手一顿,用余光扫了一眼周围,她虽不懂什么功夫,但杀气,却是实打实的感受到了。 轻轻放下筷子,成哭哭起身把椅子拉开了些许,从容淡定的钻到了桌子底下,朝着沐祉说道:“我怎么没想到,我身边不是有你这个高手么!你动手的时候动静尽量小一点,边边角角什么的,不要打到我,也最好不要杀人,迫不得已要杀的时候,也不要弄的太惨了,我会做噩梦的。” 一连串的吩咐说的沐祉有些无语,无视身边埋伏着的,已经抽出刀剑的匪徒,仍旧淡然的喝着酒水。 埋伏着的匪徒举刀向沐祉砍去,却被沐祉身子一侧,躲了过去,手中酒碗甩出,击在了那人胸口,拳头大小的黑釉小碗,在那匪徒的胸口陷进去大半儿,那人瞬间吐血倒地,生死不明了。 见已动手,余下的匪徒纷纷亮出兵器,朝着沐祉和成哭哭砍来。 成哭哭在桌子底下抱着头,从未和这沐祉出来过,她心中不由得忐忐忑忑的想道,若这狐狸精的功夫同他的外表一样花哨,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她的小命,是不是就要搭在这里了? 老天保佑,她还年轻,她说的想死的话可都是假的,与被乱刀砍死比起来,她宁愿选择嫁给沐祉那狐狸精。 头顶的桌子被哐当一声掀开,成哭哭吓的跳起来,眼看着四周围过来的都是面露凶光的歹徒,周围又没有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只能一步一步的贴近沐祉,刚开始拉着沐祉的袖子不松手,到后来,匪徒越围越多,成哭哭只能颤着小心肝儿,抱着沐祉的腰发抖。 伸手,沐祉将成哭哭搂在怀里,并没有因为被敌人围住而困扰,反而笑的愈发灿烂了,那倾城绝代的笑容,一时竟把当场的人,都晃的心神一动。 抬手间,沐祉手心腾起了一簇鲜红的火焰,紧接着,火焰周围又瞬间燃起了好几簇,周围的歹徒惊诧之余,细细看去,那燃烧着的,竟是一片片赤红的花瓣,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广袖一挥,鲜红的花瓣儿带着炙热的火焰不断袭向众人,仿佛燃烧的花瓣儿,本就是那妖异的红衣男子而化,带着夺人魂魄的杀伤力。 一时间,客栈内惨叫连连,火焰纷纷扬扬的落在歹徒们的身上,瞬间引燃了全身,鲜红的火苗越烧越旺,带着焚尽一切的势头,把人慢慢烧成了一团漆黑的灰烬。 “虾兵蟹将!”沐祉冷哼一声,丝毫不把面前的匪徒放在眼里。 闻着怀中独有的馨香,搂紧成哭哭的腰,沐祉温柔的安慰道:“亲亲,没事了呢。” 成哭哭像八爪鱼一样缠着沐祉,听完他的话,把头从沐祉胸膛抬起来,睁开眼睛看了看,方才一阵惨叫过后,要杀他们的匪徒已经所剩无几,地上反而多了一团团黑色的灰烬。 成哭哭吓的一抖,瞬间撒开了抱着沐祉的手,说好了不要搞的太恐怖,但看着活生生的人在她闭上眼睛的片刻,被沐祉烧成一团黑灰,成哭哭觉得,其中恐怖的过程,她可以控制不住的脑补上好些天了。 余下的歹徒见对方的身手分明高出他们不止一个档次,显然已无胜算,刚欲逃窜时,却发现客栈的门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锁住,他们逃无可逃,只好一咬牙,重新朝着成哭哭和沐祉砍去。 成哭哭一看匪徒呲牙咧嘴的凶狠架势,赶忙又躲在了沐祉身后。 沐祉掌风一袭,带着浑厚的内力打倒了几个,仍旧有两个匪徒从身侧砍来,一个砍向沐祉的脖子,一个砍向成哭哭的后心,两人分开两侧,同时动手。 翻手为掌,沐祉一掌击碎了砍向成哭哭的那匪徒的胸膛,侧过身子欲掐住另一人咽喉的时候,伸出了手却慢了半拍,任由锋利的大刀划破胳膊的皮肤,浸的衣袖暗红一片,才快速出手,捏断了那人的脖子。 打斗停了下来,沐祉松开成哭哭的腰,捂着受伤的胳膊靠着客栈的柜台,缓缓的坐到地上,额头渗出薄薄的一层汗水,喉中极力压抑着伤口的痛楚。 客栈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屋里剩余仅有的几个过路的客人,纷纷抱着脑袋冒着大雨逃开了,方才的场景虽短暂,但那种恐惧,足以变成梦魇,久久的伴随着他们。 打开门的车夫冲进客栈,看见沐祉倒地受伤,急慌慌的说道:“少主,少主!你叫小的锁好门,小的还以为万无一失,怎么您就受伤了呢!” 成哭哭同样看到了沐祉的伤口,颤抖着伸出手掀开他带血的衣袖,眼看着伤口处已经暗红一片,隐隐带了一丝黑意,分明是中毒的迹象。 那匪徒的刀上竟然淬了毒! 成哭哭心中一紧,虽然她不喜欢沐祉,但也知道,若没有她碍事,他也是不会受伤的。 掏出帕子为沐祉轻轻擦了擦伤口周围的血,成哭哭抬头看着唇色已经发青的沐祉,焦急的问道:“你……你,还好吗?” 沐祉点点头,朝成哭哭说道:“亲亲,你喂我些水就好。” “水!好的,好的。”成哭哭赶紧应下,跑到柜台后面去寻水壶,结果翻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还是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的掌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给成哭哭指了指方向,成哭哭才在一个角落的茶桌上,找到了水壶。 趁着成哭哭找水的间隙,沐祉侧过脸,朝着赶车的车夫悄悄使了个眼色,那车夫先是一愣,后又会意的默默退了出去。 成哭哭端了水来,就着碗一口一口的喂向沐祉,眼见他喝下几口,脸色果真见好了许多,才稍稍安下些心来。 “亲亲。”沐祉望着成哭哭清秀的脸庞,认真的唤了一声。 “怎,怎么了?”成哭哭不明所以,丝毫没有觉察到,那一声“亲亲”,她听在耳中已经成了习惯。 “我喜欢你!” 啪嗒一声,成哭哭手中的碗掉落在地上转了几个圈,水洒了沐祉一身。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表白,且没有往常的轻浮之色,成哭哭就算想指责,在看到沐祉苍白的脸庞后,也有些于心不忍了。 “沐……沐祉弟弟,你胡说什么!” 一声“弟弟”让沐祉稍稍有些挫败,他到底哪里,表现的像个弟弟了。 伤口处的血顺着胳膊蜿蜒到手上,沐祉伸出带血的手拉住成哭哭的衣袖,如实说道:“其实我从苗疆到大梁,已经一年多了,一直未曾和你相见,就是因为父母有意撮合你我,而我也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我喜欢的女子。这一年里,你所做的种种,你为乾一阁付出的许多,我都看在眼里,我对你从最初的陌生,到后来的感谢,再到越深的了解,你的一颦一笑都印在我的心里,所以我才决定接近你。 亲亲,我不怕受伤,我愿意这样一直保护你一辈子。” 大大的眼睛眨了几下,成哭哭把目光从伤口,移到沐祉脸上,再从沐祉痴情的眼眸,移到伤口上,觉得这个时候,谈情说爱并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便淡定的问道:“你中毒了,这里没有大夫医治,你会死吗?” “嗯?”沐祉带着桃花的眼眸波光一转,似乎成哭哭的问题打乱了他的思路。“不会,世间之毒,毒不过红绛,我即能操控红绛,自然百毒不侵,歇一歇就好了,亲亲不必为我担心。” “好吧!”成哭哭长舒了一口气,说道:“你死了,舅舅一定会伤心的。” 沐祉神色有些黯然,“亲亲不会伤心么?” 成哭哭想了想,认真回道:“你因救我而伤,你死了我肯定也会伤心的,前几年,我母亲养的一只狐狸为了救我,被野狗咬断了一条腿,当时我也伤心了很久的,更何况,你还是沐祉弟弟呢。” 沐祉突然感觉内心有些无力,他的痴心剖白,仿佛是一拳头,打在了一团软软的棉花上,不要说引起什么震动,甚至连个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表现的亲近魅惑,不惜以“色”相诱,却被她以“风骚”二字定论。 他自导一场苦肉计诚恳的表明心迹,而她莫说感动到以身相许,却还是一副情窍不通的样子。 沐祉第一次,觉得有些拿捏不透一个人的心,莫不是果然如母亲所算,他这准媳妇儿,生来七情少一窍,情丝未生根,是个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凑字数的作者 其实本文到此,已经完结了,作者我看了一下字数,瞬间吐血,竟然还差几千字就凑整了。 是的,我决定加两章胡说八道的番外凑整,可构思了几个情节,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总不太满意,希望这两天的某一刻会突然灵光一现,写出一朵儿花儿来,嘿嘿。 还有,错别字的事情,我选择闭嘴,找个时间默默的改正过来。 嗯,至此,敬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