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之席卷天下》 正文 第一章 风起白门楼 吕布抬头望了望天色,湿润的积云在头顶凝聚,仿佛压在下邳城上的沉重铠甲,用尽力气也掀不翻。 他毅然走下城楼,英俊的脸早已被战场的硝烟腐蚀得疲惫不堪。 午时三刻,下邳城头竖起白旗,伴随着一声巨响,下邳的城门缓缓打开,两队无甲无马的并州军步行而出。 他们神情沮丧,步伐沉重,完全没有当年初入洛阳的雄心。 少顷,城门暗处一个白色雄壮的身影缓缓出现,他的出现立即成为三军的焦点,只见他一袭戴罪服饰的月白色中衣,墨发泼洒如瀑,身负绳索,五花大绑,步履蹒跚。 虽然如此,但依然无人敢近身一米,押解的军士只是用长矛抵住他的后背,迫使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迈。 这不像是一个被俘虏的人,倒像是一匹中了猎人圈套的猛虎。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夏侯渊立即率十名甲士迎上,从州吏手中夺过州牧官印和人口籍册。 印绶和籍册是一方势力的象征,小可一县,大可一国,这两样实物献出去,投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夏侯渊将印绶和籍册交给主薄,随后上前查看吕布被绑缚的情况,他验得很仔细,几乎是重新绑了一遍,确定无疑后才大手一挥,示意可继续前行。 在此过程中,吕布神情漠然,毫无反应,像是任人操控的木偶,那种英雄迟暮的末路悲凉,看得左右的并州将士皆如万箭攒心,疼如骨髓。 遥想当年他塞外策马,杀得胡人肝胆欲裂,虎牢关前,一人一戟战得天下诸侯心神俱丧,这是何等英雄,又有何人可及? “将军!”近万将士悲伤欲绝,呼喊声犹如雷霆过苍天,似乎要震开那漫天乌云。 夏侯渊无奈的摇摇头,抛开其它的不说,吕布的武艺和练兵之法的确无人能及。 他刚感叹完,抬眼便见侍卫从下邳城内牵来一匹通体如火的雄健战马,两眼霎时一亮,上前欲抚,口中称赞道:“这便是赤兔马了!” 赤兔马打了个喷鼻,扭头躲开了夏侯渊粗大的手掌。 吕布终于开口。冷道:“你还配不上赤兔!” 夏侯渊摇头一笑:“终究会有人配得上!” ※※※※ 曹操看着摆在桌案上的印绶与籍册,只是满意的点点头,不喜不忧,双眼幽暗得像两口深邃的古井,毫无波澜。 潇潇泗水之畔,一个深衣冠冕,高居台上;一个白衣受缚,立于阶下。 四名刀斧手使劲摁压吕布,想让他跪下,但吕布昂然而立,刀斧手莫之奈何。 曹操轻挥衣袖:“罢了,就让他站着!” 四目相对,曹操突然笑道:“奉先,去年冬季你在城上,我在城下,而今日我居高台,你则成为了阶下囚,这天下之事,可真是变幻莫测” 吕布紧紧盯着曹操,声音里透着一丝希望:“某既然已降,孟德为何不吩咐左右为某解缚?” 曹操抿嘴摇头:“缚虎,不得不紧!” 吕布听后,眉头紧蹙:“孟德何意?” 没错,他是投降了,但哪怕是无条件投降,也是有最起码的底线,这个底线就是他和家人的生命要得到保障,这也是曹操派出使者给出的承诺。 而曹操则没想过要留下吕布,吕布的资历c能力均不输于他,只是吕布没有找准自己的位置,一会想做辅国良将,一会想做乱世诸侯,做事首鼠两端,浑浑噩噩。 可有朝一日他幡然醒悟,必将成为心腹大患,留其性命,无异于养虎。 吕布读懂了曹操的眼神,他急忙欺身上前,夏侯惇c夏侯渊c于禁c李典四将立即挡在曹操面前,合力将吕布制服在地,使他挣脱不得。 吕布抬头,不甘的盯着曹操:“你曹孟德想失信于人?你今曰失信,曰后如何能安抚天下,又有多少人敢降?” 曹操呵呵一笑,他指着自己道:“历史,是由我编写的!”,说完后他在台阶上闲庭散步:“而你是失败者,败者为寇,自古皆有,史书只会记载吕布终日沉迷于酒色,最后众叛亲离,为我所擒,这样写岂不妙哉?” 吕布怒急:“众目睽睽,你敢杀我?” “我无需直接杀你,可借他人之手!” 吕布双目一沉,余光恰好看见登上城楼的刘备,心里霎时一凉,急忙道:“孟德,你主步兵,我主骑兵,天下岂不是你的囊中之物?” 吕布的话正中曹操下怀,谁人都知他的主力是青州兵,几乎全是步卒,而骑兵只有虎豹骑,虎豹骑固然骁勇,但比起吕布的并州铁骑仍稍逊一筹,杀心顿时降下不少。 匆匆赶来的刘备看到曹操有意动之色,急忙劝诫:“明公不可,莫忘了丁建阳和董卓的下场!” 刘备的话将曹操拉回现实,他慢慢转过身去,背对众人,仰头望着城楼上的匾额许久。 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向曹操,等待他的决断,尤其是刘备,他和吕布素有仇隙,刚才那番言语更是与吕布结下死仇,若吕布此番不死,今后必会与他不死不休。 良久,曹操才轻轻挥手:“拉下去!” 曹操的话令吕布浑身一颤,如遭雷击,他绝望的跪在地上,自嘲道:“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我真是愚蠢,居然会信你曹操。” 四名刀斧手不由吕布分说,挟臂抱腰,奋力将吕布推向辕门。 冷风料峭,遍地枯残,虽然此时已是初春,但依然萧风瑟瑟,寒冷刺骨,少顷,夏侯渊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登上城楼,向曹操禀报:“启禀主公,吕布已授首!” 众人的目光一齐投过去,夏侯渊手上的人头正是吕布的首级,正当众人看得出神时,恰时天地间响起一记春雷,吓得众人三魂惊走七魄。 曹操抬头看向天空,只见天幕低垂,黑云密布,寒风吹彻空旷的街道,如风霜刀剑般轰鸣,正是暴风雨来临的征兆。 他喃喃道:“起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闯营 夏日炎炎,灼热的阳光仿佛天火坠落凡尘,在莽莽山野燃起了连绵的光亮。蓦然地,一颗炫目的星辰闪于西北,就算太阳也无法掩盖其光辉。 这颗星辰的出现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他们纷纷观测这一异象,可获得的结果令所有人无比惊骇。 乱世将至,一颗将星正冉冉升起,成千上万的人会因此而死亡,天下格局也会因此人而变幻c统一。 荆州南阳 汉水之上,江流滔滔,薄雾临台,一舟独泊在江上游弋,舟上两人对坐,无言,无声,只静静地听着怒浪滔滔,江水拍岸,静静小酌。 “天生异象,司马先生以为如何?”左面身穿蜡黄麻布衣服的中年人率先打破沉静 他对面之人五十开外,身穿靛蓝麻布衣服,两人皆是眉目疏朗,神态潇洒,也不知是哪一方的隐士。 司马先生轻轻啜了一口酒,反问道:“所言何事?” 那中年人替司马先生斟满酒杯,脸上露出淡淡忧愁:“将星突起,福兮,祸兮” “为国者福,乱国者祸。”司马先生缓缓开口。 那中年人缓缓起身,眺望着浩浩汉水,喟叹道:“北辰不正,上下相陵,纲常失序,天下还能太平多久?” 司马先生闻言,放下酒杯与那人并肩而立:“君主居其位不谋其政,如何不乱?” 那中年人怔忡,俄而询问:“先生有何打算?” 司马先生低腰端起酒杯,沉沉地饮下一爵酒:“北上” 那中年人点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拱手道,“既如此,我便回鹿门上静待佳音,今日多谢先生美酒,告辞!” 司马先生并不挽留,他朝那中年人行了一礼,亲自将他送下船,便在船头目送他走远。 并州,五原郡 吕布依靠在马鞍上,怀中抱着方天画戟,出神地注视着篝火跃动的火苗,朔风突袭,扯得披风猎猎作响。 “曹操,刘备” 大拇指轻轻拨动,一道寒光迸射而出,吕布熟悉地抽戟,利落地挽了几朵戟花,如水般雪亮的白刃在月光下幻化出一朵朵白弧之光。 他一挥大氅,将画戟插在地上,戟身上的云状花纹微微震颤,伸出左手的食指轻轻一弹,金铁交鸣之色悠扬清脆。 夜以深,篝火渐渐黯淡下来,一名斥候气喘吁吁的跑到吕布跟前,抱拳道:“启禀将军,成司马急报!” 斥候说完从腰间掏出鱼鳞信筒,恭恭敬敬的递给吕布。 吕布顺手接过,用小刀刮去封泥,看了将近半盏茶的功夫,随即下达军令:“全军于寅时赶到满夷谷,不得有误!” 魏越疑惑的看着吕布,问道:“将军,我们不等了?” 吕布拔出画戟,目光看向满夷谷方向:“除了成廉,各郡校尉皆不愿发兵,这次只能靠我们!” 卢水胡南侵,并州刺史张懿被围,也正是这一年,张懿阵亡,第二年丁原执掌并州。 刘宏病亡后,何进密诏董卓进京清君侧,董卓怕何进过河拆桥,于是昭告天下,让天下诸侯共同进京剿贼,而丁原便参与其中。 吕布拽回思绪,前世因为客观因数,他并没有发兵营救张懿,如果这次反其道而行之,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至少丁原不会来并州。 吕布盘算了一下,离刘宏病亡还有四年的时间,这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能改变一番境遇,或许不会像前世那般举步维艰。 大军的行军速度很快,不到寅时便赶到满夷谷外围,十名匆匆打探回来的哨骑带来最新战报,卢水胡约一万之众四面合围满夷谷守军,刺史张懿危在旦夕。 吕布环视周围的部曲,他们各个身挎弓箭,腰悬钢刀,背负重盾,头盔上竖着一支黑翎,东风劲吹,翎羽飞动,整齐如浪潮拍案,跌宕起伏。 这是一支跟随吕家三世的精锐铁骑,想当年他带着这支铁骑驰骋漠北,杀得胡人肝胆俱丧,虎牢关前,战得十八镇诸侯心胆俱颤。 这是一支身经百战的熊罴之兵,虽然只有一千人,但足以抵得上万军。 有他们在,前面纵是龙潭虎穴,他也敢放手一搏。 吕布冷喝一声:“拔刀!” 一千名身穿黑甲的兵士同时‘唰’地拔出配刀,动作整齐划一,干净利落,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静默地等待着吕布的命令。 魏越扬刀大喝:“冲锋之势!” 将士们齐声应答:“有进无退!” 吕布扬手止住群情激奋的将士,毕竟敌军有一万之众,虽不能怯敌,但也不能轻敌。 此役只能以奇兵击之。 所谓奇兵,指的是先以成廉在前诱敌,佯装攻打敌营,他则绕山路潜伏至敌军侧翼,一旦敌军驰援前寨,他再以骑兵釜底抽薪,击其中枢。 只有出其不意,方能以少胜多,出奇制胜。 当时下,在满夷谷左侧的山地间,一千精锐将士马摘铃c人衔枚,一路翻越险地往卢水胡的侧后方急进,大军走的都是野兽樵夫踏出来的险路,一不小心便会坠落山崖,摔得粉身碎骨。 是夜,吕布带领部曲以不可思议的突进速度翻过三隘,深夜时出现在卢水胡的侧翼山地。 敌军大营的灯火星星点点,苦寒塞外的雄风铁骑正沉浸在梦乡中,无数利刃正在山野密林间折射寒光,等待着饮下他们的鲜血。 一千将士围绕敌军帅帐侧翼列成攻击方阵,静默地等待吕布的一声号令。 “将军,将士们已就位,只要你一声令下,便可直冲将位。”魏越低声说道。 吕布默然不语,一千对一万,除非是奇迹,就算是突袭,卢水胡一旦反应过来,这场战斗依然败多胜少。 他盯着卢水胡大营,刁斗声远远传来,使夜色中的大营更显静谧,吕布沉声对魏越说道:“再等等” 天空渐渐泛出鱼肚白,在渐渐消散的雾霭中,影影绰绰的出现少许卢水胡士兵的身影。 就在魏越急得搔首顿足时,卢水胡的前营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呐喊,随后便是响天彻底的厮杀声c金铁交鸣声。 那一瞬,所有巡逻的卢水胡士兵纷纷拔出弯刀,不分先后地涌向前寨。 “所有人随我袭营,直击中枢!”吕布见时机已经成熟,一抖马缰,坐骑冲出战阵,身后精锐铁骑扬刀策马,紧紧跟随。 一千匹战马的铁蹄声踏碎黑夜,一千支火箭倾盆而下,在箭幕席卷敌营的同时,铁骑组成的洪流冲破大营外围的木栅。 被激烈的冲杀声惊醒的卢水胡猝不及防,还未待奔至帐口拿起兵器,皮帐已经轰隆罩下,无数铁蹄践踏过去,凄厉的哀号声被皮帐阻隔。 卢水胡的营帐大多以牲畜的皮毛建盖,沾着便烧,点燃便着,不到半响,大火已随风而动,烧红了半片天宇。 大营内外一阵阵排山倒海般的杀声,毫无准备的卢水胡被恐惧包围,他们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敌人,也不知道敌人在哪个方向,士卒们奔走逃窜,军官们呐喊怒喝,卢水胡大营一片混乱。一千铁骑在乱军中犁开一条血路,笔直地朝中军大帐方向捣了过去。 一千亲兵环绕中军大帐严阵以待,胡帅治元多被五名胡将裹在中央,面色如僵蚕一般,前营激战正酣,此番回援已然为时已晚。 他心中既震又怒,事已至此,他也无计可施,唯有等待被冲乱的大军恢复秩序,但在这之前,他的亲兵必须承受住那支突袭骑兵的冲击。 而张懿虽然被围,但仍有一战之力,再加上汉军袭营,中军又被敌军所破,他一旦阵亡,这次南侵的结果不言而喻。 那便是全军覆没,留在漠北的部族将会沦为奴隶。 飞速冲刺的铁骑还未完全靠近檀拓亲卫的防御圈,密集的火箭已往前方铺天而去,几轮火箭覆盖过后,并州铁骑以锥形刺入战阵——目的很明确,集中力量打击防御圈上的一点,直捣将位,完全不顾忌退路。 大帐内一群胡将已经慌了,帐外的冲杀声越传越近,再有片刻便会破帐。 “刺啦”一声,皮帐哗地破开,一名卫士惨叫着摔入帐中,鲜血喷溅而出,紧跟着是一声巨响,整座大帐四分五裂,大帐变成一块空地,五名胡将反身把檀拓挤在中间,刀锋向外。 不断冲上的铁骑围绕空地疾驰,被围在中间的一干胡将面如土色,一匹红色怒马仰天长嘶,马上之将盔甲闪亮,两束大红雕翎在金冠上迎风招展——正是吕布。 不待胡将分说,吕布早已飞身下马,手中画戟一记横扫千军,将挡在檀拓面前的胡将尽皆扫翻在地。 还没等他们来得及起身,汉军早已一拥而上,乱刀剁为肉泥。 “吕布!”治元多一声暴喝,抽刀迎刃而上,吕布嘴角微微一挑,画戟一格一挑,随后奔着治元多的咽喉连刺三戟,每一戟都如白蛇吐信,白虹贯日。 治元多的弯刀脱手而出,他双目圆睁,眼睁睁看着画戟携带一丝寒光掠向自己的咽喉,而后眼前一片血红。 吕布割掉治元多的首级,一戟劈上旗杆,卢水胡的大纛咔嚓折断,在千军万马之中轰然倒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血战 满夷谷大营,透过辕门望去,在层层军帐c片片枪矛之间有一顶庞大的青幕军帐,帐篷上虽然已经有不少积沙,但帐外依然甲士林立,丝毫没有一丝懈怠。 此时此刻,大帐里虽然众将列座,却是一片沉默。 张懿身披铠甲,外罩青色战袍,怀抱着帅盔,宽额大脸上的几道皱纹和胸前斑白的胡须证明他已经是年过古稀的老者了。 以往雷厉风行的他,此时坐在帅案旁一言不发,手里攥着一根小木棍在地上涂涂画画,明眼人一瞧便知,这是并州一带的山川地形图。 众将也是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尊尊泥胎雕塑,就这样过了好一阵子,张懿才抛下小木棍,环顾满营将官叹道:“我心里难受若非老夫孤军冒进,也不会置大家于绝地” “明公切莫自责,胜负乃兵家常事,只要我等坚守在此,必定会等来援军!”说话的是参军崔均,说着他扫视了一眼众将:“我大军虽然被困,但依然兵足将广,卢水胡远道而来,粮草不济,只要冬季一到,自然会退兵!” 张懿忧心忡忡地抚着额头:“援军,何来的援军?各郡守皆一群色厉内荏之辈我等恐怕命不久矣!” 崔均听完,长叹了一口气:“朝堂之上,江湖之中,岂会个个都是德才兼备之人?吾恐季氏之忧,在萧蔷之内,”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虽然身在军旅,但朝廷里的事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 当今天子自党锢之变以来,愈加宠信宦官,王甫获罪伏诛,张让c赵忠等一帮阉人主事,到处索要贿赂,排除异己,当真是顺他者昌c逆他者亡。 面对这派系林立c良莠不齐的满营将官,他哪敢把一肚子实话说出来。 就在众将忧心忡忡c无计可施时,天地间突然响起一阵摧天塌地的喊杀声,那层层吼声仿如狂风巨浪,连绵不绝。 “报!”张懿还来不及差人前去打探,帐外就传来报事声。 “是不是卢水胡攻营了?”报事官刚刚进帐,崔均就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报事官激动的狂摇头:“不是不是,启禀主公c参军,我们援军到了!” 张懿精神一震,双眼焕发神采:“是哪一路援军?现在在何处?” “军司马吕布,别部司马成廉,此刻吕司马已攻入敌军中军,成司马正在攻打敌军前营!” 张懿猛地一拍膝盖,随后豁然起身:“好好好,奉先c孝杰果然不负老夫众望,众将听令” 众人精神大震,齐声大喝:“末将在!” 张懿抽出佩剑,气势徒然上升:“报仇的时候到了,大军随我出击!” “呜呜~” 尖锐的号角声瞬间刺破朦胧的清晨,期待已久的号角声终于在汉军大营响起,密密麻麻的汉军披甲上马,提刀攥枪,如排山倒海般冲出辕门。 火光冲天,翻卷的火舌吞噬着山谷里的一切,从睡梦中醒来的卢水胡遭到毁灭性打击,许多人还未提起弯刀,便被蜂拥而上的汉军剁为肉泥。 为了报数日围困之仇,汉军各个出手狠毒,挥刀便剁,举剑便刺,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留下活口。 而受伤的野兽到底也是野兽,虽然受到重创,但仍旧可以张牙舞爪。 在各族首领的带领下,近万幸存下来胡虏开始向外寨聚集,准备突围,很快和突袭大门的成廉交上了手。 狗急跳墙,兔急搏虎,卢水胡士兵像输红眼的赌徒,不顾死活的冲击汉军,企图撕开一条逃生的口子。 这是出谷的唯一通道,也是他们唯一的活路,而与他们短兵相接的同样是并州精锐,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大首领阵亡了,汉军从后面杀来了!”有懂外族语言的汉军趁机大喊。 正在奋勇杀敌的卢水胡士卒急忙后撤,阵脚顿时大乱,成廉一枪挑翻拦在前面的敌将,扯着脖子咆哮:“给老子砍开寨门!” 随着成廉一声令下,靠前的汉军纷纷挥刀,伴随着一阵阵惨叫,卢水胡的寨门轰然洞开。 “杀,杀进去,救刺史!”成廉大喜,挥枪大叫。 “杀!” 并州军像洪水一样涌入,卢水胡士兵拼死抵挡,双方展开混战,毫不留情的将对手砍死。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排排舍生忘死的卢水胡士兵倒在血线上,突然间,卢水胡后方响起一阵连绵的号角,这是汉军进攻的号角,张懿杀来了。 成廉丝毫不为所动,他的面前只有刀光和喷飞的鲜血,一张张扭曲惨叫的脸在刀光剑影里消失 他一把夺过身边士卒的刀盾,率先杀入敌营。 主将尚且不惧生死,汉军士兵各个奋勇争先,不顾生死的冲进敌营,与卢水胡士兵展开殊死搏斗。 辽原阔野上,伤亡累积,从卢水胡外寨开始算起,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在不过三百步的进攻道路上,层层叠叠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凄惨异常。 还有那些躺在尸体堆里呻吟哭嚎的伤者,尤其是两道壕沟里,互相挤压的尸体填平了沟底。 渐渐地,卢水胡终于被杀破了胆,开始往后退,成廉拄着沾满血污的长枪,踩在一片尸体上吼叫:“贼子败了,给我杀!” 精疲力尽的汉军木然地看着涨潮般攻来的胡人又落潮般败退下去,烟幕弥漫的前方,传来汉军冲锋的鸣镝。 卢水胡中军处,吕布带领部署化作尖刀一般,在阵中穿来穿去,将卢水胡搅得天翻地覆。 吕布一杆方天画戟,好比蛟龙踏浪,白蟒斩波,挡者无不落马,不少胡虏未等靠近便自怯了。 呐喊声虽然是一声比一声高,但真正冲来的没有几个,加之檀拓阵亡,卢水胡的士气跌落到低谷。 倒是吕布一个劲地朝人群里钻,骁勇的部署岂会落于人后,各个枪挑剑射,舞刀挥枪,争先恐后的杀敌。 在彻底连天的喊杀声中,汉军士兵气势如虹,前有成廉阻敌,中有吕布破敌,后有张懿围敌。 整座满夷谷,已成为煮羊的沸斧,卢水胡的坟墓。 治元多至死也没想明白,本来胜券在握他们,为何突然就一败涂地。 这场大战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天明,一些侥幸逃脱的首领望着被鲜血染红的满夷谷,纷纷痛跌下马,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是役,卢水胡除了一千人逃脱外,其余人尽皆埋骨汉境,而吕布的名字再次响彻并幽大地,其威名,于漠北如雷贯耳。 张懿在不久后的战报里写道:“漠北之外族,大畏吕布之名,闻其弓声,谓之霹雳,见其走马,称为闪电,虽遥隔百里而无不望风而遁,是谓‘飞将’” 而其部署则是“威如雷霆,动若风发,兵锋所向,挡者所糜,骑战之绝,并州无出其右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羌人南侵 西安阳,始建于赵国,当年赵武灵王修筑长城,唯恐匈奴绕道南侵,特意从云中郡迁徙百姓沿着乌拉山建造了几座军事重镇,西安阳便是其中之一。 立秋时节,西安阳的百姓们纷纷下田开垦,他们挥舞着镰刀c牵着耕牛在田间劳作。 因为天气尚未寒冷,孩子们也跑到这儿嬉戏玩耍,大家都期盼着有个好年景,就连阳光似乎也有意眷顾着这片充满祥和的土地。 突然,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奔驰而过,打破了田间的祥和气息。 大多数老百姓并不在意,还以为他们只是外出游猎的人,但有几位老人的脸却露出了不安的神色,他们分明看见这些骑着马的人都是披发左衽,非汉人装束。 紧接着西安阳就发生了一系列变化,先是城门晚开早闭盘查严密,接着城楼上驻防的官兵成倍增加,他们的神色都严肃凝重。 第五天午后,驻防的士兵发现远处一望无垠的平原上隐约出现了很多小黑点,不多时一片骑兵的轮廓逐渐分明。 守城的将官急匆匆登上城楼,眼前的情形把他吓呆了,黑压压的兵马如潮水般涌到城边。 人上千无边无沿,人上万彻底连天,而这些士兵都是一样的装束——不着兜鍪,裘皮为铠c披发左衽。 虽说朝廷已有准备,但羌兵围攻西安阳的兵力竟有三万,这却是出乎意料,尽管守军拼命阻挡,但寡众悬殊,八百个瑟瑟发抖的汉军如何抗击得了三万多勇猛好战的羌人。 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之后,西安阳被攻破,守城将官与县令战死,八百士兵全部被杀,紧接着羌人开始了肆无忌惮的掠夺和屠杀。 他们疯狂地掠夺粮食c钱财和妇女,百姓的房屋多半也被他们一把火烧掉,只要有人稍加反抗,就被他们一脚踢倒在火里,再恶狠狠的补上一刀。 城里的哭喊惨叫声此起彼伏,凄厉得令人毛骨悚然,灰烟弥漫中烧焦皮肉的糊味浓烈得呛人,这座治所城池霎时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烧杀抢掠之后羌人并没有退出西安阳,而是留下一半士兵驻守,另一半又开始向其他地方进攻,可怜老百姓没了活路,年轻的奔走逃亡,老幼妇孺只能眼白白等死。 与此同时,在雁门c马邑c上谷等边疆要塞,戍边将士正在浴血奋战,他们挥舞着刀枪,拼命阻挡正在攻城的匈奴。 望着密密麻麻的骑兵从漠北席卷而来,他们的目光看向南方,心里焦急的期盼着,何时才能看见汉家的旌旗。 ※※※※ 秋天的气息越发凝重,寒风扯着哀音从早吹到晚,萧瑟的枯叶随风而落,就连阳光也变得昏黄衰弱。 帐内虽暖,帐外却寒风肆虐,沉重的撕扯声汹涌澎湃,好似惊涛骇浪席卷而来。 张懿双手伏案,盯着案上的战报看了很久很久,碳炉里的火光映着他严峻而苍老的脸。 虽是一张薄薄的竹简,但内容却是冷森森的刀兵气息。 “哎”张懿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即扬起手中的战报,直接切入主题:“这次比想象中的更严重,并州c幽州c雍州c凉州都已陷入战端,这一仗改怎么打?诸将有什么建议?” 崔均思索半晌,开口道:“末将以为,应该即可前往阴山大营,只要切断南下的道路,羌人自然无功而返!” 这是他苦思良久的策略,阴山是通往九原的门户,只要阴山不失,九原可保,并州无忧。 张懿点了点头,他把目光投向吕布:“奉先,你以为如何?” 吕布和成廉是满夷谷大捷的最大功臣,如果没有他们两个,恐怕在座诸将都已命丧黄泉,在此关键时刻,他想听听吕布的意见。 按照前世的轨迹,吕布并没有发兵满夷谷,而是和成廉坚守九原城,各郡将校则屯兵阴山,阻击退敌,最后阻止了羌人的这次南侵。 可如今他和成廉都在满夷谷,九原城变成了空城,仅靠那些老弱病残,如何能抵挡生活在苦寒塞外的雄风铁骑。 况且九原城内,还有他牵挂一生的人。 想到这里,吕布微微颔首:“崔参军之策乃中策!” 崔均头颅微微一偏,他并没有因为吕布的反驳而生气,而是耐心询问:“奉先可有上策?” 吕布看了一眼满营将官,兀自说道:“南侵的路有两条,一条是阴山,一条朔方,如果我们只守阴山,不保朔方” 他停了停:“结果是后路被断,腹背受敌,九原危在旦夕!” 崔均沉思分析,俄而微一锁眉:“奉先言之有理,可分兵而守,会不会得不偿失?况且朔方远在千里之遥,如何能守?” “崔参军言之有理,分兵作战,已犯兵家大忌!” “不错,就算羌人夺得朔方,他们怎会舍近求远,犯我并州?” “吕司马多虑了,河西才是羌人的最终目标,我等只要守住阴山,保证并州不失即可!” 就在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成廉突然冷哼一声:“河朔如此之重,朝廷岂会置之不理?羌人一旦进攻受挫,保不齐会绕道河朔,进攻五原。” 崔均微微一怔,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成廉,成廉却扭头看向张懿,声音清亮如金磐:“明公,九原断不可失,否则云中危如累卵。” 要知道赵武灵王修建长城和九原重镇,目的就是防止匈奴绕道南侵云中,如果丢了云中,并州之战便是死局。 崔均既然作为参军,自然有非凡的见识,稍点即通,他附和道:“孝杰此言,不无道理” 众将官见崔均已被说服,自然也不在多话,而是把目光投向张懿,等待他的决断。 张懿将案上战报递给崔均,同时说道:“刚刚收到最新的战报,羌人已绕道河朔,入寇并州,西安阳已失” 此言一出,众将哗然,如果真如张懿所言,那九原城岂不是危在旦夕? 九原城一旦被羌人攻破,那并州还守个屁。 张懿哪管帐内诸将的表情,他把目光投向吕布,加重了语气:“军情紧急,奉先可否担当重任?” 吕布毫不犹豫的起身,抱拳道:“愿替明公分忧!” “既如此,老夫分你一万兵马,即可驰援九原郡”张懿说完,徒然一拳砸在书案上,震得砚台上的墨汁倾泻而出:“其余诸将,即可率领本部军马前往阴山,老夫有言在先,战端已开,众将士当齐心协力,上保疆土,下安黎民,凡有临阵脱逃c怠慢军心者,不管你的靠山是谁,老夫杀无赦” 众将官知道自己不能置身事外,于是纷纷抱拳道:“末将领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还敢欺吾年老否? “呜呜呜~” 一阵呜咽的号角声刺破长空,韩固缓缓抬头,手扶垛堞,神情凝重的望向了城外。 广袤的荒原上,羌人的军帐连绵数里,无数的羌人放声呐喊,声音若滚滚惊雷,震的大地都为之颤簌。 倏忽之间,随着号角声起,城外正东方的一座军营之中,突然响起阵阵惊天的呐喊,韩固紧扣剑柄,凝神看去。 他的嘴巴翕合着:“东羌” 前军很快逼近了城头,仿佛层层浊云,将巍峨的冀城笼罩,而后军却还在军营里穿梭前行,宛如蚁群的军卒连绵不绝,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咚咚咚! 又是一阵惊雷般的战鼓从城外传出,韩固的身体微微颤簌,抬头下望,数百米处,一面巨大牙旗冉冉升起,其上绣着一只硕大的狼头,朝阳初始,狼头双眼凛冽,栩栩如生。 韩固紧扣剑柄,目光透过层层大纛,最后停留在狼纛下耀武扬威的羌王。 那羌王轻轻抬手,中军处的令旗随之一挥,狼旗之下,千军万马开始频繁的调动。 “杀~” 排好阵型,静默的羌人同声呐喊,声浪震天,一面面高举盾牌,组成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方阵,护着中间的云梯和攻城车,缓缓逼近九原。 激烈的鼓声犹如暴雨摧林,一声鼓响,攻城士兵肩抗着云梯踏步向前,再一声鼓响,云梯已顶在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士兵仿佛蚂蟥一样依附在云梯上,嗜血的呐喊声震惊四野,仿佛肆虐爆发的洪水漫上了高大的城墙。 “攻城!”羌人的中军处,指挥小校卖力地挥舞手中的狼纛,每挥一下都会高声吼叫。 那站在指挥旗旁的击鼓手抡起遒劲的胳膊,两把一尺鼓锤重重地敲在硕大的牛皮鼓上,咚咚的声音震耳欲聋。 “放箭!”城楼上旌旗一展,数不清的硬重滚木飞砸而下,撞在攻城羌兵的身上,爆发出清脆的骨骼粉碎声。 无数的羌兵被滚木击中,随着滚木一起落入城下,或被鹿角刺穿胸膛,或被檑木砸得脑浆崩裂,死状惨不忍睹。 “浇油!”城堞间又是一声歇斯底里似的喝令,攀城的士兵只感觉头顶一片昏暗,哗啦啦仿佛雷雨袭击,滚烫的热油当头浇下,烫得面目尽毁,惨叫着摔出云梯。 渐渐地,城下的尸骸越堆越多,城楼丢下了火把,火焰点着了热油,城下立刻燃成了一片火海,尸体嗞嗞地冒着黑烟,散发出一股股恶臭,而催促进攻的鼓声依然不断。 所有的羌兵都不敢畏缩退后,头上顶着滚石热油,身体冒着火焰浓烟,一队一队死冒矢石而进,各部将领手持弯刀押在后面,将个别临阵怯战的羌兵就地斩首。 城楼之上,一个身披虎裘的壮汉搭弓拈箭,瞄准了羌军的挥旗小校。 “着~”壮汉右手微动,箭镞离弦而出, 伴随一阵尖锐的破空声,羌军的挥旗小校突然一滞,手中的狼纛如落叶飘坠,一支利箭射穿了他的咽喉,他身体微微一滞,随即倒地毙命。 中军指挥旗一倒,鼓手茫然无所措,鼓声一下弱于一下,各部将官不明军令,号令声胡乱而起,攻城羌兵顿时乱成了一片。 有去扛云梯攻城的,有准备撤兵的,有拿着兵器乱跑一气的,一众人吵吵嚷嚷,乱无章法。 九原守军趁机发起猛烈的反击,刹那间,箭如飞蝗,滚木不断。 东羌王雅丹立即翻身下马,亲自拾起狼纛,丞相彻里吉见此,亦随其下马,亲自擂响战鼓。 攻城的羌兵见自家大王亲自擂鼓挥旗,顿时士气大振,纷纷不要命的往前冲,誓要攻破此城。 韩固望着蜂拥而上的羌兵,不免扪心自问:“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九原内只有一千郡兵和数百赶来增援的义士,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顽强抵抗了三日三夜,刚刚的绝地一击,已经是最后一搏。 擂木c滚石也砸完了,此刻除了一些专职的弓弩手箭壶中尚有羽箭之外,普通兵卒的箭壶里早就空空如也。 容不得韩固多想,有不少羌人已经登上城楼,开始和守军短兵相接,韩固抽出佩剑,嘶哑着大喊:“敌军已登城,敌军已登城” 不仅仅是士兵,就连搬运物资的百姓都纷纷涌上城楼,奋力围杀那些登城的羌兵,值此危难之际,他们早已将身死置之度外。 可军民虽然一心,但在羌人持续的强攻之下,全城最终还是陷入了物资匮乏的绝境,不仅仅是箭支不够用,便是体积超过鸡蛋的石头也几乎全部砸完。 众人望着城下一浪接着一浪的羌人,百姓们的眼中一片茫然与恐惧。 看到城墙上的弩箭越来越稀疏,羌军主将蛾遮塞引领百十名亲随在城下逡巡驰骋,专门斩杀畏缩不前的士卒。 “全军竭力攻城,哪个敢畏缩不前,立斩无赦!” 在蛾遮塞的强力督战下,两万羌人再次鼓噪呐喊,吹响号角,抖擞起精神,发起了又一波猛烈的攻势,争取一举破城。 “吾大汉疆土,岂容异族肆意践踏?儿郎们,为亲人,为手足,奋力杀敌,杀敌!” 一个年过古稀的老翁手里拎着一个酒坛,站在城头上大声为年轻人鼓劲。 “老贼,你找死?” 一架云梯搭在了女墙上,一名身手敏捷的羌人顶着盾牌,一路爬了上来,猛抬头,挡在面前的却是一名皓首老翁,不由的露出狰狞的笑容。 “噗”的一声,手中钢刀一下子刺穿了老人的胸膛,鲜血汩汩的冒出。 “呸,老朽就算死,也要拉着你!”老翁手中的酒坛高高举起,狠狠砸在了这名悍卒的头上,伴随着瓷片破碎的声音,这名悍卒顿时眼冒金星。 老翁发出一声狂笑,拼尽全身的力气搂住了悍卒的脖子,一起朝着城墙下面倒栽了下去。 这名悍卒伸出双臂,想要抓住近在咫尺云梯,可惜老翁视死如归,紧紧拖住他的身体,看着地面上尖锐的鹿角,这名悍卒发出绝望的呐喊。 就这样,两人的身体从城头坠落,胸口具被鹿角洞穿,老翁看着吐血不止的羌兵,咧嘴讥笑:“哈哈哈,还欺吾年老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城破 九原城外,马蹄声碎,遥遥斜阳,昏惨一片,那凛冽的北风如同游荡在荒原上的野狼,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尖叫。 数以万计的羌兵风卷残云般涌上城楼,疯狂的呐喊声犹如索命亡魂,追着溃退的汉军和百姓一路砍杀。 天空更加阴霾,狂风开始席卷砂砾,位于云中和五原交界处的城镇里,平庸的死亡和疯狂的杀戮同时在进行。 九原城东门,一个身着虎皮裘的壮汉窜上屋顶,左手弯弓,右手拈箭,丝毫不犹豫地射向一员正在疯狂屠戮的羌将。 “噗”的一声闷响,力道强劲的箭镞一下射穿那员羌将的咽喉,壮汉目光锐利,迅速搭弓拈箭,专挑羌族将领下手。 “高顺魏续,你们去保护吕司马亲属,这里我来应付!” 壮汉腰悬箭壶,手拎强弓,在屋顶上来回奔跑,左右腾移,虽然暂时压住敌军势头,但羌军仿佛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而箭壶中的雕翎也早已捉襟见肘。 “曹兄,九原城朝不保夕,但有变故,速速与我会和!”一个面容敦厚的壮汉听后,也不推辞,朝屋顶上的壮汉抱拳说道。 “知晓!” 壮汉咧嘴应答,同时弯弓射箭,一气呵成,离弦的箭镞迅疾如电,正中一名羌将额头,脑袋都被掀去一半。 半个时辰的功夫,壮汉连射一百二十余箭,箭无虚发,死者要么是羌将,要么是战斗力凶悍的羌兵,俱都被他一箭封喉,身死命消。 羌族将领见壮汉箭法出神入化,纷纷不敢露头,没有指挥的将官,羌军也不敢逾越上前,纷纷取弓搭箭,射向屋顶上的壮汉。 壮汉冷哼一声,立即抽出环首刀,沿着屋顶朝东街跑去,那些瑟瑟缩缩的羌将见此,急忙窜出人群,喝令大军沿路追击。 “曹兄,我们在这!”壮汉奔跑正急,倏然闻人呼喊,当即跳下屋顶,跑进一座宅院。 先前的黝黑大汉急忙上前询问:“如何?” “无碍”壮汉抹掉脸上的血渍,同时问道:“这边如何?” 黝黑大汉眉头紧蹙,重重说道:“你们先在此阻敌,我去布置!” 壮汉抓住黝黑大汉的手臂,郑重的问道:“高顺大哥,此役可有生还的希望?” 高顺没有作答,但目光里的决然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壮汉不再多问,而是率领院内的数十游侠埋伏在大门内,准备给入寇的羌兵致命一击,高顺深深的看了那壮汉一眼,转身从后门跑出。 宅院外,一群羌兵见此宅高墙深院,料想此间主人非富即贵,于是发出一连串兴奋的叫声,乱刀破门而入。 “雁门曹性在此,胡虏受死!” 曹性见已有百八十羌兵涌进宅院,奋力关闭大门,随后挥刀劈向近前的羌兵,这是一个号角,也是一个象征,顿时之间,所有的游侠便一股脑的涌上前去。 但见寒光频繁闪烁,一颗颗人头滚滚落地,被吕布称为‘吾之健儿’的曹性,武艺自然不俗,只见他嗖嗖又是几刀,寒光到处,砍翻数人。 “先杀了这汉将。”看到曹性武艺超群,领头的羌将立即下令羌兵率先围杀曹性。 得到的将令,曹性瞬间成为羌兵的重点照顾对象,数十个羌兵一拥而上,手中的大刀乱劈,长枪乱搠,顿时这条不算宽广的通道一片刀光剑影。 曹性怒喝咆哮,一口钢刀舞得风雨难透,在羌兵的围困中奋力搏杀,每一刀下去,都会砍断一根马槊,或者震飞一把弯刀。 在防守的密不透风的同时,还不时抓住机会,将个别羌兵砍翻,周围同伴见状,纷纷提刀来援,一时杀得羌兵节节后退。 经过几分钟的殊死搏斗,庭院早已伏尸一片,而庭院的大门,同时也被密密麻麻的羌兵撞破。 顿时,羌兵犹如洪水一般涌了进来,曹性以及数十游侠拼死抵挡,双方开始在庭院内展开混战,毫不留情,纷纷要将对手置于死地。 森林一样的矛枪乱镢,雪花一样刺眼的刀剑狂砍,喊杀震天,催天塌地,狂风暴雨c血肉横飞,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绝望的惨叫。 游侠的人数越来越少,羌兵却越来越多,不过他们都是久经杀戮的游侠悍勇,见无生还的希望,便像困兽一样冲向敌人 “曹兄快走!”一个浑身是血的游侠拉住曹性的手臂,使劲往后门拽,在他们前面有十名游侠用身体排成人墙,以血肉之躯挡住密密麻麻的马槊弯刀。 “我曹性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曹性咬牙切齿,衣甲不整,身上鲜血淋淋的,眼看昔日的同伴慷慨赴死,他双目血红,犹如一头发怒的雄狮。 “众兄弟为了掩护你,不惜以血肉抵挡刀兵,你还不明白,想让他们白死吗?”游侠一拳打在曹性脸上,怒目圆睁地咆哮。 恰这时,数道寒光闪过,已有羌兵突破人墙,弯刀齐刷刷地劈向曹性。 那名游侠见状,急忙挡在曹性面前,五把弯刀齐齐劈在他的后背,顿时鲜血飞溅,如水银般洒满一地。 游侠奋力往后一倒,将后面涌上来的羌兵压倒一片,他看着纹丝不动的曹性,气若游虚道:“性公,还不走?” 曹性抿着嘴唇,眼泪顺着坚毅的脸颊淌下,提刀砍翻欺身上前的羌兵,转身就走。 “为我们报仇!”游侠嘴角露出笑容,他的头上,正有十几把弯刀齐齐落下。 曹性从后门杀出庭院,此时的东街到处都是杀戮和死亡,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成群结队的羌兵肆意屠戮,在他们眼中,没有妇女和儿童,没有士兵和百姓,有的只是无尽的财富。 九原城外,雅丹和彻里吉席地而坐,他们面前摆满酒肉瓜果,面对这四野杀戮,他们喝酒啖肉,谈笑风生,丝毫不受影响。 彻里吉切下一块羊肉,放在手中啧啧称奇:“羊肉虽好,只可惜太少,不够分” 雅丹见他意有所指,便笑吟吟道:“三城的物资,已够我族数年之用,这五原郡,就留给檀拓吧!” 起初彻里吉定计,相约卢水胡合谋五原,称事成之后和治元平分所得,此役东羌起兵五万,佯攻河朔,卢水胡出兵三万,佯攻阴山。 阴山是九原城的屏障,如果阴山失守,九原城危如累卵,因此张懿必定出兵。 果然不出彻里吉所料,得知卢水胡攻打阴山,张懿想都不想,直接率领大军前往支援,途经满夷谷时被檀拓所围。 而佯攻河朔的雅丹趁机倒转刀兵,绕道河西,进攻西安阳c成宜c九原,三城陷落,所得牲畜数不胜数,更有数千精装奴隶,这样的财富,试问谁不动心? 彻里吉看向阴山方向,冷笑一声:“此役最好让他们两败俱伤,然后趁机吞并卢水胡,我曾听说,额尔古纳河可以养活五万勇士,如此肥沃的土地,唯有德者居之!” 雅丹不可置否的点点头,心中正在盘算如何吞并卢水胡时,平原上突然闪过一道刺眼的寒光,紧接着是闪烁一片,那此起彼伏的森然光芒,映得荒野如同一个白色漩涡。 雅丹对这种光很熟悉,那是刀剑反射太阳的光芒,按这密集程度算,人数起码在五千人以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箭威 河水萦带,群山纠纷,日暮的山风徒起,声音凄厉如怨鬼烦哭,雅丹手摁弯刀,将目光移向身后。 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一汪湖泊,夺目的阳光在其上波光粼粼,好似浪涛般汹涌澎湃,跌宕起伏,宛同荒漠上的海市蜃楼,充满蛊惑。 伴随湖泊的飘逸浮动,远处同时传来阵阵闷雷,天地也莫名地颤簌起来,彻里吉骇然起身,定睛细看,周围的亲兵也不安地眺望着这奇特的景象。 雅丹的脸色就像突然被人抽光了血,在阳光下变得惨白,先是双手,接着浑身都在哆嗦。 滚滚雷声隆隆接近,并不急促,但十分沉重,彻里吉终于看清楚了,那波光粼粼的湖泊实则是一望无际的刀光。 赤色的旌旗! 赤色的骑兵! 赤色的天空! 是大汉帝国的骑兵 如林的矛戟,成片的刀剑,汹涌的人头,飘荡的旌旗,以及四下弥漫的杀气,促使一个个羌人发出惊恐万状的呐喊。 己方大军已攻入城池,留在平原上的只有雅丹和彻里吉的亲卫,紧凭这点人马,如何能抵挡这些如狼似虎的汉军。 在绝对实力面前,羌人纷纷丢弃兵器,丧失了战士应有尊严和勇气,开始争先恐后的夺命狂奔。 雅丹和彻里吉也没有了先前的意气风发,在亲卫的护卫下朝南奔驰。 “快吹角” 雅丹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喝令传令兵吹响号角。 可集结的号角没响两下就戛然而止,它连同数百羌人一同淹没在滂沱箭雨中,浑厚的马蹄捶打大地,压迫它发出沙哑的哭泣,同时也压迫着雅丹和彻里吉的心脏。 经过长达数十里的奔逃,雅丹和彻里吉终于逃到登录口岸,望着越来越近的汉军,两人急忙登上舟楫,拼命划桨。 余下的羌人开始争夺剩下的舟楫,可僧多粥少,所有人都发疯似的争扯船缆,想要率先上船。 上船的羌人眼见舟楫即将倾覆,纷纷拔出弯刀,奔着那些争抢船缆的羌人一顿乱砍。 霎时之间,哀鸿遍野,不少人被剁掉手掌,捂着光秃秃的手臂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而那些没有登船的羌人则绝望地跪在地上痛哭。 少部分羌人仍不死心,想要游过河去,可混浊的河水刚刚没膝,身后就穿来一阵令人心悸的破空之声。 他们纷纷扭头,眼睛被一片箭镞凝聚成的黑幕笼罩。 无数支羽箭尖啸而来,在空中形成庞大的箭雨,飞蝗般密集的箭镞瞬间逼至面前,闪着青光的箭头在视野中倏然变大。 “噗”“噗”“噗” 利箭射入身体的声音不绝入耳,揪心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更有甚者甚至发不出惨叫,咽喉和嘴巴瞬间就被射烂,整个人都面目全非。 号角‘呜’的一声长啸,这是冲锋的号角,前进的汉军显然加快了速度,呈新月形向口岸边的羌人围拢过来。 铜墙铁壁的军阵和密不透风的弩箭将四散逃逸的羌人像赶羊一样驱赶到一起,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围在登录口岸。 很快,所有幸存的羌人都被如墙般的汉军团团围住,刀剑反射的寒光刺痛着他们的神经,汉军战马硕大的眼睛和他的主人一样,冷冷地注视着战战兢兢的羌人。 余下的羌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彼此拥挤在一起,还有几分勇气的仍端着弯刀,但大部分都虚弱地垂放自己的兵器。 主将溃逃,兵无斗志,挣扎何用? 汉军似乎对他们的命运没有丝毫兴趣,并没有再出手,只是移动步伐,步步紧逼,进一步缩小包围圈。 他们将绝望的羌人挤在中间,饶有兴致地观赏他们的恐惧和惊惶。 雅丹矗立在船头,目光投向九原城,他心里清楚,不仅是登录口岸的勇士,恐怕连攻入城池的勇士都将凶多吉少。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的援军,本来胜券在握的他,莫名其妙就败了,而且败得一塌涂地。 想着想着,他就被一阵兴奋的呼声拉回现实,雅丹举目远眺,双眼被一抹金光刺痛,他下意识的遮住双眼。 当他再次睁眼时,登录口岸矗立着一员汉将。 那员汉将傲然而立,一人一马如烈日骄阳,分外夺人眼目。 在一身金灿灿的铠甲上,斜挂着西川红绵百花袍,鞍前龙蛇宝弓,腰挂三尺青峰,手中丈二画戟,再加上九尺开外的身躯,给人一种如泰山般的压力。 尽管大军阵列在前,但雅丹一眼就能看见他。 “东羌王雅丹?”那员汉将大声询问。 雅丹负着双手,傲然回答:“正是,敢问将军名号?” “是便好,至于我的名号,你还不配知道!”雅丹倨傲,汉将比他更傲。 雅丹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他堂堂的东羌王,何时被人这般轻视,当下变得恼羞成怒起来:“今日之耻,日后定当加倍奉还!” 那员汉将微微摇头,朗声大笑:“恐怕你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伴随着这声大笑,龙蛇宝弓拉得如同满月,他的手一抖,弓弦发出轻微悦耳的脆响,雕翎如同流星划过苍穹般飞出。 “嗖”的一声,破空之声疾驰而来。 雅丹还没来得及反应,咽喉就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咽喉早被锋利而强劲的箭镞射穿,自后颈透出。 “呃,咳!” 凉风自撕裂的喉咙倒灌进身体,雅丹的脸庞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他死死抓住箭尾,努力想要拔出来,只是双手早已绵软无力。 弥留之际,他的耳畔传来那员汉将的笑声。 “听好了,吾乃九原吕布,吕奉先” 吕布威名遍于漠北,雅丹自然知道其名,如果知道这员汉将是吕布,先前他就不会堂而皇之的矗立船头。 雅丹的眼睛越来越暗,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最后不甘的闭上眼睛,而丞相彻里吉,早已划船远去,渐渐消失在雾气缭绕的河面上。 “将军,这些羌人怎么办?”魏越策马上前,指着那些战战兢兢的羌人问道。 吕布面无表情地看了魏越一眼,策马朝九原城驰骋而去。 魏越大手一挥,立即下令:“杀!” 随着他一声令下,汉军将士一拥而上,枪戟翻飞,刀剑乱砍,弓箭乱射,利器扎入沉闷的钝响,令人胆寒。 待聚拢的汉军散开,小小的包围圈里只剩下满地的鲜血和七零八落的肢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归顺 茫茫大雪静悄悄的落下,却在刚刚接触地面时,被热血化成一道潺流,苍穆的天空仍不断吐雪,如泪水般惨惨戚戚。 护城河内尸横累积,尸体将整条护城河塞得没有一丝缝隙,浓稠的鲜血压住河水,冷冽的寒风一过,很快凝得硬邦邦的。 四野之荒回旋着腥臭的气味,但丝毫不影响战争双方的殊死搏杀。 杀戮仍在继续。 当吕布率军杀入九原城时,与东羌的后军撞个正着,双方并不搭话,提刀攥枪,各自挑选对手厮杀。 乱军之中,吕布弃马步行,手提画戟冲在大军最前面,无奈羌人实在过盛,他一把夺过魏越的朴刀,奔着前面的羌兵一记横扫千军。 但见一缕寒光乍现,有几个倒霉的羌兵被吕布一刀砍成两截,死相凄惨无比。 两名羌将瞧见吕布于乱军之中横冲直撞,把东羌勇士当做萝卜般乱切乱砍,当下对视一眼,同时杀出阵脚,想要以二敌一,双战吕布。 吕布剑眉微挑,提刀健步而上,待两人逼近,他突然凌空而起,劈头一刀砍向左边那员羌将。 那员羌将急忙止住脚步,用刀柄迎上去抵挡。 “啪”的一声脆响,那员羌将的刀柄应声而断,而吕布的朴刀余势未消,将那员羌将连头带脚,一刀劈成两半。 与此同时,另一员羌将的马槊后发而至,朝吕布胸口搠来,吕布不慌不忙,从容应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佩剑。 仓啷一声,利剑出鞘。 一道弧形的剑光忽闪而过,伴随剑锋切进皮肉的钝响,羌将的咽喉迎刃而裂,一缕血痕乍现,血流如注。 汉军将士见吕布轻松斩杀两员羌将,顿时士气大震,纷纷以猛虎下山之势杀向羌兵,在吕布的带头冲杀下,汉军一路势如破竹,逐渐杀入羌军腹地。 随着大军不断深入,遇到的羌兵也越来越多,而吕布的武器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刀枪斧钺,样样精通,直看得三军将士目瞪口呆。 而且从开战之初,死在他手上的羌兵羌将不下八百人,这样的彪榜战绩,足以令三军折服,敌军胆寒。 “将军快看!”魏越正随吕布左突右刺,杀得正欢,眼尖的他突然看见一群羌人鬼鬼祟祟,护着一员羌将朝北门而去。 “那必是敌军主将。” 吕布画戟翻飞,夺过一匹战马,策马直追。 一个羌族头目见吕布如一辆失控的火车般杀来,立即倒提马槊,迎面而来。 “噗!” 方天画戟贯胸而入,羌族头目的咽喉咯咯一阵怪响,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轰然倒地。 与此同时,两支长矛将吕布的战马戳翻在地,在战马即将倒地的瞬间,吕布一声轻呵,身体如苍鹰般飞跃而起,锋利的画戟掠过羌兵的头顶,呼吸之间,便将拦在前面的羌兵劈得血肉横飞。 羌人们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的汉将,这员汉将轻健如飞,转眼便杀退己方大军,凌冽的兵锋在冲天的刀光里四散迸发,但有掩其锋芒者,无不丧命。 “他是飞将吕布” 羌人终于被杀破了胆,也终于认出来了吕布,尽管死伤枕籍,可羌人依旧死死缠住他,誓死掩护主将撤退。 可惜螳臂当车,蜉蝣撼树,吕布一人一戟,直杀得羌人鸡飞狗跳,不分南北。 夕阳渐渐沉坠,但血战仍在持续,老天爷似乎不愿再见到这样的杀戮,将漆黑的夜幕降临人间。 羌军主将蛾遮塞策马狂奔,他是第一个冲进九原城的,也是第一个逃出来的。 此时的他早已汗透重衣,几处深浅不一的伤口正在汨汨冒血,他竭力稳住身躯,带领部下连续突破几道汉军防线,终于从北门突围而出。 “有多少人逃出城?”他的战马口吐白沫,浑身痉挛。 “回禀将军,好像只有我们”副将战战兢兢的回答。 在辉煌的灯火下,九原城的城门徐徐紧闭,城门一关,预示着不再会有羌兵出城,他们的结果只有投降和死亡。 尽管如此,仍有不少羌人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成千上万的汉军将他们围得如粽子一般,羌族勇士的喊杀声越来越弱,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万大军,十不存九,经此一役,东羌元气大伤,之后如何在漠北立足?” 蛾遮塞呆呆的看着九原城,心里黯然萧索。 九原城内,当汉军杀死最后一个试图反抗的羌兵,九原之战宣布彻底结束,汉军开始成群结队,逐一清理城内的羌族残余和细作。 吕布还来不及整军,便马不停蹄的赶往府宅,而此时的东街,足以用人间炼狱来形容。 整整一条街道,都被尸体所填满,有羌人的c有汉军的c有百姓的,一眼望去,不知几何。 这些尸体俱都残缺不齐,有被砍掉脑袋的c有被砍成两截的c有被砍掉四肢的,总之没有一具囫囵尸首。 这其中以吕府最盛,层层叠叠的躺满了人尸马骸,那汇聚而成的血流,足以托起沉重的铁盾。 所谓的流血漂橹,便是形容此景。 “奉先!” 吕布刚刚跑到门口,便有一人冲出府门,朝他胸口捶了一拳。 吕布看着跟前的血葫芦,似乎有点不确认:“你是魏续?” 魏续哈哈大笑,迅速用衣服擦掉自己脸上的血渍,谁知他衣服上全身鲜血,不仅没有擦干净,反而愈发的狰狞。 吕布沉思半晌,心里忽然明悟,前世他驻守武功城时,魏续的确带来数百人相助,高顺和曹性便在其中,而这数百人便是后世陷阵营的基础。 想到此处,吕布登时吓得一哆嗦,这一世如果没有魏续和高顺,这府邸恐怕早就被羌人攻破,那结果岂不是家破人亡? 他不敢多想,急忙与魏续并肩而入,可刚刚踏进庭院,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瞠目结舌。 吕布府邸内,人尸马骸数量之多,形状之惨令人触目惊心,此时此景,可以预想战事是多么的惨烈。 区区几百人能在上千人的攻击下坚持到现在,已实属奇迹,但还能杀敌过半,那更是难于登天。 在魏续的搀扶下,受伤的高顺走上前来,朝吕布抱拳道:“高顺拜见吕将军” “曹性,拜见吕将军!” 曹性全身上下都是伤口,他想挣扎着想起身,无奈身上伤口疼得他直冒冷汗,当下只有坐在地上,朝吕布拱手抱拳。 吕布急忙健步上前,弯腰扶起高顺,同时把目光投向曹性,重重道:“今日多谢诸位鼎力相助,但有所求,某无所不应!” 高顺轻轻荡开魏续的手,随即单膝跪地,抱拳道:“在下彭城人高顺,字叔达,亦曾心系天下,忧怀社稷,数年逡巡,终得遇将军,愿效将军麾下,以平身所学,倾囊相助,还望将军应允!” “在下雁门曹性,字子健,愿效将军鞍前马后,不避斧镬,身死相随。” “我等愿意誓死追随将军,共襄大义。”余下的游侠纷纷跪倒在地,慷慨陈词。 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吕布慢慢走到高顺面前,他用双手扶起高顺,一股想要流泪的酸楚席卷而来,可他并没有哭,而是抿嘴微笑,最后笑出了声,笑出了眼泪。 纵观前世,他的一生可以用疲于奔命来形容,可无论他如何潦倒如斯,高顺c张辽c成廉等将都对他不离不弃。 他相信,如果他不死,即便他风烛残年,命衰如枯槁,一生都在崎岖的道路上艰难跋涉,他知道他们还会跟着他,直至生命走到尽头。 朔风在旋转提升,树叶哗啦啦响成一片,仿佛是谁急切的心跳。 严子卿安坐在榻上,她手里牵着一件披风,利落的穿针引线,不容有一丝差错。 灯火摇曳,微弱的灯光洒在她清秀的鼻尖上,显得非常端庄秀丽,秀雅脱俗。 “嘤嘤~”婴儿的啼哭声自襁褓中传来,严子卿急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轻轻将婴儿抱起,脸上露出溺爱的笑容。 倏然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的目光透过窗户,慢慢地向远方延伸,在那模糊的长廊里,一个伟岸的身躯被月光勾勒。 严子卿轻轻放下婴儿,软绵绵地倚在窗边,她迈不动步子,只是凝望着那张越来越清晰的脸,两行泪水无声地流下。 “夫人” 思念已久的声音如仙音绕耳,严子卿终于抑制不住,哭出声来。 此时的吕布已不是驰骋疆场的将军,而是一位久不归家的丈夫,面对泣不成声的严子卿,唯有拥抱,才能化解彼此之间的那份思念。 “夫人,受苦了。” 一想到今日的危局,吕布顿时陷入深深的自责,不由自主地捧着严子卿的脸,轻轻为她拭去眼泪。 严子卿眼圈一红,眼泪险些又掉了下来,她吸了吸俏鼻,强行抿唇欢笑:“相对于夫君来说,妾身的苦又算得了什么?” 吕布紧抿唇角,伸手抚着妻子的鬓发,轻轻地说:“此生有你,幸也!” 严子卿的脸红得像一朵含羞待放的牡丹,她轻轻戳了一下吕布的手臂,含笑道:“你不去看看玲绮?” 吕布这才恍然大悟,他急匆匆地跑到床边,将襁褓中的吕玲绮抱在怀中,不时低头轻吻额头。 “嘤嘤~”吕玲绮被吕布日渐葱郁的胡渣扎得哇哇大哭。 严子卿掩嘴偷笑:“还是让妾身来吧!” 吕布将吕玲绮轻轻递给严子卿,然后就依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就这样看了很久很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升官 随着羌人战败,入冬的第一场大雪悄然而至,只是一夜的世间,天地间早已是一片素裹,渺无人迹的古道,已被皑皑白雪覆盖,空旷寂寥的世界荒芜得令人心悸。 九原城一役,东羌一万精锐死伤殆尽,汉军斩首八千,俘虏两千余众,获得战马千余匹,军资器械不计其数,斩获颇丰。 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汉军为此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五原郡守韩固阵亡,一千郡兵十不存九,死伤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 以往繁华似锦的街道,此刻早已变成残垣断壁,荒野村冢。 下了一夜的大雪终于停了,久违的太阳露出半张脸,城内的百姓像是从坟墓里的一缕亡魂,木楞地在大街上行走,想要呼吸人世间的第一丝鲜活空气。 在高顺的建议下,吕布令军士一面打扫积雪,一面清理已经冻僵的尸体,死去的人何止成千上万,羌兵的尸体也掺杂其中,偶尔遇到一两个喘气的,也被汉军一刀结果了性命。 吕布站在城高如山麓的城墙上,俯瞰着城外的皑皑白雪,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至,嘈杂中,他依然能听见守城士兵在风中的呼吸声。 城楼下,脚步声不疾不徐的传来,是高顺和曹性一前一后趋步而上,吕布拍掉身上的积雪,安静的等待着两人。 “将军,凛冬已至,东羌该退兵了!”高顺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切入正题。 曹性抱着双臂,冷哼一声:“也就是兵少,否则哪能让他们就这样轻易离开?” 吕布身为军司马,闲时领兵八百,战时可领兵一千到两千,此次张懿委以重任,破格让他领兵一万,扼守九原,等张懿回师后,这些兵马还是要还给他。 高顺微肃脸色,说出了心里的想法:“自党锢之祸以外,四海崩乱,天下显出不可弥合的离像,在此关键之际,将军需要未雨绸缪才是!” 吕布沉思着,如果按照前世的发展,三年后,他和丁原兵发洛阳,然后几经辗转,执掌徐州。 可如今张懿未亡,丁原也没有机会来并州,历史并没有按前世的轨迹发展,自己的路如何,终点又在哪里,没有人会知道。 想着想着,吕布突然的发现,自己除了想要摆脱丁原和前世的骂名外,竟然对的未来一无所知,他会走到哪儿,会碰到谁,结果会如何,都不一定。 “黄巾之乱后,虽然首恶已诛,但叛乱余势却无法扑灭,前后又有黑山张燕c河东郭太c汝南葛陂复起,山东一带再度残破,与之呼应,鲜卑c东羌c匈奴c乌丸c西氐作乱中原,或率众奔袭,或与贼人勾结” 吕布一怔,却没有说话,只是沉静地注视着高顺 高顺缓缓道:“天子为了应付叛乱,把军权一次次下放到各州各郡,如今天下就像是一盘棋局。” 吕布心上倏然一颤,他望向高顺,询问道:“叔达可有良谋?” 高顺不急不慢的道:“经过黄巾之乱,各地诸侯已经粗具规模,将军需要做的事有三件,栖身之地,谋臣良将,兵马粮草,三者缺一不可,满夷谷之战c九原之战c将军皆立下不世之功,张老将军必会为将军请功,届时或郡或县,必有将军一席之地,只是” “只是什么?”吕布急切的看向高顺。 高顺伸出十根手指,然后指向南方:“萧墙之内。” 曹性一直没有插上话,此刻见高顺神神秘秘的,不由得问道:“高叔达,此为何意?” 曹性不懂其中含义,吕布却懂,他转身看向南方,心里已有决断。 大汉虽然兵燹不间,战乱不断,但卖官鬻爵仍在如火如荼的进行,高顺的意思很明确,若想得一块栖息之地,非十常侍不可。 洛阳的驰道上雪花飞扬,一骑快马飞奔,朝着偏北方的宫闱疾驰而去,马上信使一路疾驰,一路高声大喊: “并州急报!” 这高喊声让道上的车马都闪到一边,一些乘车的贵胄慌忙令仆人将车盖赶至一旁,因躲避太急,几个达官差点跌下车来。 信使急奔到宫门口,飞身下马,扬手摘下背上行囊,取出一个加了封泥的鱼鳞信筒,双手递给宫门令,激动地说:“并州之战,歼敌两万!” 宫门令心里一突,哪敢怠慢,手捧鱼鳞信筒一路小跑,从外朝宫室夹道跑过,一直跑到内朝,再把战报递给中宫尚书令,中宫尚书令再转交给随侍皇帝的中常侍。 半个时辰后,经过几番转手的战报终于送到刘宏手中。 战报的内容言简意赅,描述的是汉军在满夷谷c九原城两地大破东羌和卢水胡,擒获斩首两万余,彻里吉c蛾遮塞率残部逃回漠北,其余外族溃不成军,尽皆撤回塞外。 刘宏看过战报,病态的脸上露出激动之色,他把战报轻轻放下,惬意地舒了一口气。 他也年轻过,也曾有过雄心壮志,也想像他的先祖一样建立功勋,名垂青史。 熹平三年,他不顾一切的对鲜卑发动战争,这一仗动用大军六万,兵分三路,以匈奴中郎将臧旻c护乌丸中郎将夏育c破羌中郎将田晏为统帅。 不仅如此,他还特意请南匈奴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征调并州八郡的匈奴部族配合汉军行动。 可最后的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汉军出关作战,被鲜卑打得丢盔弃甲c落荒而逃,所带兵马十不存九,就连南匈奴参与也受伤不治身亡。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英雄壮志也被蹉跎岁月磨得干干净净,如今听闻并州之战大胜,他似乎又看到了一点点希望。 张让为刘宏沏上一杯热茶,询问道:“陛下在高兴什么,说出来让臣也沾沾喜气!” “自己看”刘宏懒洋洋的卧在榻上,似乎仍处在兴奋之中:“当年张奂段熲镇边,塞外夷族不敢踏河朔半步,如今张奂离世,段熲含冤而亡,本以为大汉边疆无人能守,想不到张懿也有此能耐!” “陛下,此功非张懿之功也” “嗯?”刘宏阖开双目,扭头看向张让:“此言何意?” 张让慢慢将战报铺开,指着里面的内容道:“陛下且细看。” “你说与朕听便是”刘宏阖上双目,朝张让挥了挥手。 张让细心的为刘宏盖上被褥,然后才道:“立秋时卢水胡南侵,将张懿围困于满夷谷,若非一个名叫吕布的军司马率部驰援,恐怕张懿早已身亡,满夷谷大捷后,吕布临危受命,率部与东羌鏖战九原,在破城的情况下击败东羌,故而扬了我大汉天威,并州大捷若论首功,非此人莫属!” “事实果真如此?”刘宏下意识的睁开眼睛,语言中明显有一丝怒气。 当年段熲就是因为王甫含冤而死,刘宏对于这件事一直耿耿于心,此时此景,恰好与当年的段熲之事相似。 张让吓得赶紧匍匐在地,言之凿凿地说:“不敢欺瞒陛下,战报上却是如此说的。” 这件事还真不怪张让,刘宏只看到‘臣张懿兹报,并州大捷,斩获敌首三万余’,之后的内容他一字没看,此番细细阅读,才发现还真如张让所说。 “想不到张懿如此大公无私,若朝中重臣都像他那般,区区夷族,又有何惧哉?” 刘宏看了一眼仍匍匐在地上的张让,问道:“你可知这吕布是何许人也?” 张让丝毫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回答:“吕布现为张懿帐下军司马,其祖父吕浩为我大汉越骑校尉,元嘉元年战死雁门,其父吕良为五原守将,延熹八年战死河朔” “即是满门忠烈,”刘宏缓缓起身,缓慢地在大殿内来回踱步,忽而顿步向张让道:“那就加封他为朔方太守c使匈奴中郎将c都亭侯。” 张让吓了一跳,劝诫道:“陛下,这是不是太多了?” “多吗?”刘宏反问道:“其实不多,朕就是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凡是为大汉建立功勋的,朕不吝封赏,速去拟诏吧。” “诺”见刘宏主意已定,张让便不再劝诫,他本想为吕布讨个一官半职,没曾想刘宏直接委以重职。 朔方太守c使匈奴中郎将,吕布这厮真走运,若非天子刚刚解除党锢,以他的资历绝不会担此重职。 果真是人各有命,上天注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钟繇 雪花飘絮,点缀着苍茫天际,一骑快马踏雪疾驰,犹如狂奔在汹涌的浪潮中,冬日在地平线尽头冉冉升起,绚烂的霞光从天幕后绽放,渲染出远方一座军营的轮廓。 骑士扬鞭不停,很快赶到军营的辕门前,哨楼上的士兵看清来人,令旗一展,四个士兵一起用力拉住碗口大的绳索,拖着竖立在辕门的战车往后靠。 “将军!”高顺披坚执锐,身躯凛凛而来。 吕布应了一声,两人绕过中军战旗,走到硕大的广场前,那广场周围插满鹿角,场中人嘶马鸣,三军将士正在有条不紊的训练。 靶场内,曹性拉满弓弦,瞄准十米开外的箭垛,不急于射出,待风一过,他的手忽然一抖,雕翎箭飞射而出,正中红心,满场皆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魏续正津津有味的看着,见吕布和高顺并肩而来,急忙招呼曹性一声,两人朝吕布迎了过来。 “这些士兵如何?”吕布笑问。 曹性点点头:“皆是能征善战之辈,非一般郡兵可比!” 吕布看着那些沧桑而又熟悉的脸,不禁叹道:“诸位有所不知,这一营将士祖传父c父传子,已追随我吕家三代,各个武艺不俗,常人难近其身!” “怪不得满夷谷一役,将军敢以千骑闯营,这份胆识,的确无人能及!”曹性微微咂舌。 魏越见自家将军前来,上前怂恿道:“将军索性试试身手吧!” 曹性眼睛突然一亮,急忙将手中的弓箭递给吕布:“将军请射箭!” 吕布没有拒绝,单手接过弓箭,大踏步走向校场中央。 “将军射箭了!”将士们高声呼唤,纷纷让了道,一个个垫足翘首,无数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在吕布身上。 吕布站立如松,提起一股力量,双臂奋力一伸,那弓竟自拉开,箭在手指尖轻轻颤抖,他瞄准靶心,凝气深沉,手掌只放一指。 雕翎箭“咻”的一声离弦而出,只听见空气被撕破的碎裂声,刹那间光芒刺眼,一声“嘣”的撞击声,箭头正中靶心,嗡嗡地在靶子上来回摇晃。 “好!”校场一片叫好声响彻天地,吕布放下弓箭,随手丢给魏越。 魏越又笑嘻嘻的走到高顺跟前,将弓箭递给他:“叔达要不要试试?” 高顺轻轻的说:“吾不善弓箭!” 魏越顿时不快,认为高顺不给他面子,故而调侃道:“为将者,弓马是为根本,你连这都不会?” 高顺抚髯一笑:“将有大将小将,吾视已为大将,因此认为弓马射箭为小技耳,不学也罢!” 他的话刚说完,瞬间就引起了三军的不满,许多人或多或少都会弓马射箭,以往引以为傲的武艺,到高顺嘴边却成了奇技淫巧,真是孰不可忍。 魏越冷笑一声:“哦?是吗?那请问何为大将,何为小将?” 高顺依然平静的说:“小将者,强于弓马,逐于角力,少则统千军,多不过万人,攻不过一城,辟不过百里。” 高顺一挥大氅,目视三军:“而大将者,十万人之统率,居帷幄,策千里,腹藏经史,胸藏甲兵,不出门已知天下之变,不策马已令天下之将,何用自己亲尝弓箭刀兵?” 魏越上下打量高顺一眼,俄而哈哈大笑:“这么说,你高叔达视己为大将?” 吕布并没有阻止两人的争辩,高顺初到,需要用实力以证军威,要不然到了战场上,三军将士不服你,不视令旗,不闻将令,何以得胜? 高顺耸耸肩:“你这样理解也并无道理!” 魏越不怒反笑:“好好好,好得很,某跟随将军南征北战多年,杀敌没有一千亦有八百,破过的战阵更是数不胜数,某今日就以小将之道破你的大将之道,若何?” 高顺扭头看向吕布,他见吕布点头后,这才笑道:“悉听尊便。” 魏越冷笑一声,中气十足地说:“你我各领一支百人队,效仿疆场对决如何?” 高顺答应得很干脆:“可以。” “来啊,”魏越斜视一眼,旋即高声下令:“列队分之。” 顷刻间,三军中分出两百支百人小队,像溪流般东西分开,各自列阵以待,校场上的士兵眼见高顺和魏越要效法战场对决,都兴奋起来,霎时旌旗招展,喊声雷动,活似真战场。 高顺径直走入百人队中,认真地排兵布阵,因彼此隔着百步距离,也不知他说了什么话,只见那百人小队迅速移动开来,有的跑向左,有的跑向右,却瞧不出高顺到底在布什么阵。 魏越麾下的百人小队却排列不动,只听见魏越不停地鼓舞士气,士兵们纷纷振臂高呼,喊声震得校场内尘埃飞扬。 吕布亲操鼓槌,猛地一敲鼓槌,“咚”的一声敲在牛皮鼓上,朗声道:“沙场对决开始。” 魏越扬刀一指:“冲锋之势,有进无退。” “杀!”瞬间,杀声顿起。 魏越的百人小队像狂躁的洪水,呐喊着冲向敌阵,而高顺的百人小队却安静如山岳,似乎是承受海浪冲击的坚毅岩石,在默然无声间历经艰苦的磨砺。 便在两军接近之时,高顺的百人小队中站起一人,手中三角令旗猛然一挥,高喊道:“分列!” 不动则已,动如雷霆,队伍像是被安上齿轮般迅速转动起来,第一队忽然跪下开动弓弩,因不是实战,弩箭都去了箭镞,头上包着棉布,凡是被弩箭射中者皆算阵亡。 当第一小队弩箭射完,立刻卧倒装弩,第二队迅速起开开弓,后面的第三小队又在积极准备,如此周而复始,待三轮弓弩射毕,魏越的百人小队已有一半的人中箭身亡。 魏越的百人小队排列的是锥形骑兵阵型,冲锋速度相当快,虽然丢下了一半的尸体,仍然锐不可当,勇猛向前。 可马上要与敌军正面交锋时,立即分成两支队伍,绕着高顺的百人队从侧翼杀将而来。 这是古代战场上习惯的分割包围,深入敌人最薄弱的腰腹处,几乎便扣住了敌人的死穴。 当年徐州之战,夏侯惇c夏侯渊c张飞c关羽就用这种战术包围了高顺的陷阵营,结果都被高顺打得大败,夏侯惇甚至被曹性射瞎了一只眼睛。 校场之内,人声鼎沸,呐喊声好似山呼海啸,擂鼓声壮如地裂山崩,随着魏越一声令下,他的百人小队迅速分裂开来,从两翼分割包围,直插敌人最薄弱的腰腹处。 高顺百人小队的中军令旗一挥:“转!” 瞬间,队伍像磨盘般旋转不休,形成流动的团圆状,奔跑的士卒腾起的尘埃迷蒙了队伍的轮廓,魏越的百人队竟寻不着敌方侧翼所在。 忽然,魏越的百人队竟生生在破盘边缘撕开一个缺口,队伍像流沙般流进敌方阵营里。 可这一进去,却觉得是进入了一座旋转的迷宫,周围的士兵一直奔跑,尘埃高扬,嘈杂之声搅得耳膜生疼,想找人拼杀,只觉得头晕不辨方向。 霎时敌我混沌,一不留神,便被暗中伸出的刀剑砍死,或者中了不知哪里飞来的暗箭。 “玄襄阵!”曹性见多识广,闻着耳边山呼海啸般的呐喊,顿时脱口而出。 玄襄阵,一种作战时所采取的疑阵,玄襄之阵,必须多设旌旗羽,鼓声错杂而雄壮,士卒表面混乱而实际稳定,兵车看来杂乱实际却在行进,让整治有序的兵车和士卒故意发出嘈杂的声音,好像从天而降,如同自地而出,步卒往来,终日不绝。 若如此,就会迷惑敌人,打乱敌人原来的部署。 “虽无兵车行进,但嘈杂的呐喊声和漫天灰尘弥补了不足,胜负已定!”吕布看向指挥若定的高顺,一锤定音。 那边厢,只见魏越的百人小队仿佛掉进了绞肉机里,只见磨盘中血肉横飞,惨声四起,一具具尸体拋得横七八竖。 不到半个时辰,魏越的百人小队全军覆没。 高顺的百人小队终于停止了旋转,清点战场下来,也有二十来人阵亡,可与全歼的魏越百人小队相比,已是大获全胜。 当下里,魏越和高顺已登上点将台,魏越既羞愧又佩服,自顾埋头,不看众人。 魏续哈哈大笑,故意对魏越挤眉弄眼:“魏蛮子,如何?” 魏越把头埋得更低,他已无话可说。 吕布轻轻道:“服了没有?” 魏越抬头看了一眼吕布,又迅速把头低下,小声说:“服了。” “我问你服了没有?” 魏越抬起脑袋,一抹脸颊,忽然大吼:“某服了!” “服了就行,须知山外有山,你这头蛮牛!”吕布难得打趣。 不仅是魏越服了,就连三军将士也服了,因为一员善于战阵的将军,如果在战场上调度有方,不仅会减少己方将士的伤亡,而且打赢战争的几率也很高。 打赢了战争,就意味着获得军功,那是晋升的根本,封候拜将全指望它了。 就在三军将士纷纷称赞高顺时,城门什长飞马来报,说有朝廷使者到,吕布和高顺对视一眼,率领众人一齐来到辕门。 辕门外,钟繇看见一员身躯凛凛的将领走出辕门,身后跟随三员偏将,想必这人便是吕布,故而迎了上去。 待两人相差不过五步时,钟繇施礼询问:“可是吕布将军?” 吕布拱手揖礼:“将军不敢当,在下正是吕布,不知先生名讳?” “在下钟繇,字元常,颍川长社人,现为御前黄门侍郎。”钟繇冷得战战兢兢,似乎北风一吹,他就将随风而去,吕布眼帘低垂,立即将身上的大氅解下,亲手替钟繇披上。 “怎敢劳烦将军?”钟繇是南方人,因此受不住北方的风雪。 “无碍,先生请随我入账!” 钟繇点点头:“如此甚好!” 在吕布的带领下,钟繇一路穿过校场来到中军大帐,双方分主宾列坐后,吕布直接切入主题:“凛冬将至,不知先生为何而来?” 钟繇呷了一口温水,双手从怀中取出竹简,然后立于正堂:“天子有诏,吕布接诏!” 吕布c高顺c魏续c魏越c曹性等人闻言,立即走下案几,一齐跪下。 钟繇微微颔首,高声道:“兹有吕布,贵悫(e)为国,忘身不顾,经年征伐,功绩彰显,敕拜吕布为朔方太守c使匈奴中郎将c都亭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举荐 雪越发下大了,雪借风势,犹如千万片玉龙鳞片飞坠,砸在身上竟有丝丝痛意。 钟繇一路疾驰,回首间,九原城已被风雪掩埋,苍苍茫茫,唯有灰蒙蒙的一片,耳畔依然回荡着并州将士激昂的操练声。 前些年他游历九州,足迹遍布江南江北,几乎走遍了大汉各个地域,立志结交当世豪杰,成就惊世伟业。 然天有不测风云,正当他意气风发之时,党锢之难突发,他所交之友不是被通缉,便是被捕入狱,逼得他浪迹天涯,数年隔绝人世。 待党锢解除后,他与友人回京,在桥玄的举荐下征辟为尚书郎,经过三年沉浮,最终成为为御前黄门侍郎。 此次天子以他传召,意义极为重大,至于意义何在,钟繇不甚明了。 党锢之难后,四海却已崩乱,幽州c凉州c并州c青州皆有战事,天下显出不可弥合的离像,有些士人的雄心壮志早已被经年的避祸中渐渐消磨,于是归隐山林,避世不出。 他作为党锢之难的第一批人,现在却身居高位,吕布小小一个军司马,一跃成为封疆大吏,这一切,都是天子做给世人看的。 想到这里,钟繇不由得摇头喟叹,君子耻于没世不名,奈何世事变乱无常,多少人壮志不小,却最终抱憾终身,天子所为,无异于饮鸩止渴。 权力如此下放,天下如何不乱。 离开九原时,他曾问吕布是如何击溃东羌的,吕布回答道:“正如先生所见,夷族冬季酣睡时,某在练兵,夷族春季牧马时,某依然在练兵,夷族夏季准备南侵时,某还在练兵,待夷族南侵时,某帐下军马早已兵强马壮,区区胡虏,又有何惧?” 诚如吕布所言,要是汉军将领都像他这般,漠北夷族哪还敢生出觊觎之心。 如此这般看来,只要给吕布足够的时间,它日必成为军中翘楚。 钟繇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将士久疏战阵,甲胄生虮虱,如今又闻号角金鼓,匣中剑还能自应呼?” 就在钟繇陷入遐想时,随从拍马上前询问:“大人,此刻我们前往何处?” 钟繇抖了抖吕布赠送的大氅,目光看向九原城方向:“晋阳!” ※※※※ 中军大帐内,吕布和高顺等人都兴奋不已,比起护匈奴中郎将c都亭侯,朔方太守的诱惑力显然比两者都大。 吕布也没想到这一刻来得如此之快,正当他沉醉在喜悦中时,高顺c曹性c魏续c魏越一齐朝他单膝跪地,齐声大喝:“拜见主公!” 吕布上前一一将他们扶起,然后把目光投向高顺:“叔达,如今我们已有栖身之地,接下来该怎么做?” 高顺一抚虬髯,沉声道:“朔方北有匈奴,东有羌族,西有鲜卑,实乃百战之地,主公若想治理,不仅需要门阀士子的支持,更要有能征善战的猛将!” 吕布缓缓在帐中踱步,忧心忡忡道:“乱世操戈,民生残破,田畴荒芜,天下早已不复汉武时期那般光荣,不知有多少人蠢蠢欲动,以往的青云仕途,早已荆棘遍地,世家大族纷纷收起爪牙,把自家子弟收拢在羽翼之下,谨慎观察时局,他们隐伏于大汉各地,安静等待羽翼翻覆之时,岂能出世助我?” 高顺眉头一皱,直言询问:“主公所言何意?” 吕布回身坐下,目光紧紧盯着高顺:“沉默不语者是妖,死而复生者是鬼,面对这天下时局,有多少人识得我吕布?又有多少人来辅佐我?终求所需,名也。” 上一世,吕布就是被名声害得举步维艰,三姓家奴永远是他鲠骨之刺。 高顺闻言,不可置否的点头,然后又发表自己的看法:“主公何不效仿高祖皇帝?” 吕布轻敲案几,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高顺郎声道:“君子用人如器,各取所长,高祖虽缺少文韬武略,但其胸怀大志,更善于巧用人才。他知人善任,人尽其才;不拘一格用人所长;不计前嫌,兼容并包;招降纳叛;一视同仁;坦诚相待,以心换心。有张良c韩信c萧何等文官武将则足以得天下c治天下矣。” 吕布欲再问,高顺却直接打断:“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影响因素便是,民心!” 吕布停止敲击案几,思索道:“民心?” 高顺点点头:“不错,君为水,民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前秦因失民心而终于二世,高祖因得民心而得天下。” “民心,民心。”吕布走下案几,口中不停咀嚼这两个字。 高顺不在说话,他很懂得拿捏分寸,君主有难解之疑,他会提出想法和建议,至于如何决断由君主自己做主,他既然已提出建议,吕布如何做那是他的事。 吕布沉吟半刻,扭头询问高顺:“如何才能得民心?” 高顺朗声回答:“主公解九原之围,已得五原郡民心,朔方历经战乱,民生凋零,如果主公施以仁政,亦可得民心,届时纷争一起,只要主公振臂一呼,百姓无不归心!” “好,好,好!”吕布兴奋之余连说了三个好字,他上前攀住高顺的肩膀,夸赞道:“吾有叔达,可抵万军!” 高顺谦逊一笑:“主公谬赞,末将还有一事相告!” 吕布哈哈一笑,扬手一摆:“但说无妨。” “末将游历之时,于雁门结识了一位好汉,此人兵法韬略,尤胜于我,更有万夫不当之勇,若容末将去劝说,此人必会前来投靠主公!” 曹性插嘴道:“莫非是雁门张文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索要贿赂 大雪纷纷,苍茫雪雾屏蔽四野,这应该是冬季的最后一场大雪,但它比以往的风雪还要大,吹得天地一片黯然萧索。 九原的重建工作结束后,吕布携家眷登上了赴任朔方太守的道路,他令魏续c曹性提前半个月出发,先于临戎安营扎寨,高顺则前往雁门寻找张辽,相约开春后在临戎会和。 半个月后,吕布率领大军赶至临戎,县吏早已带领成群的百姓于城门外夹道相迎,为首的乃是魏续与临戎县令。 临戎县令见吕布翻身下马,赶忙迎了上去,作揖道:“在下临戎县令黄某,在此迎候将军。” 吕布抱拳还礼:“黄县令不必多礼。” 黄县令见吕布这架势,不知他是喜是怒,只能垂首跟在吕布身后,缓缓步入临戎县。 一行人簇拥吕布穿过贯穿临戎的直道,道路两旁蹲伏着一些冷得瑟瑟发抖的百姓,他们睁着一双双暗灰色的眼睛,似乎没有力气活动眼珠,眼神显得有点呆滞。 自入秋以来,临戎各县来了很多陌生人,都是从各郡逃过来的难民,最远的来自高阙一带,大汉边防线上战事不断,外族和汉家频起刀兵,能逃的都往中原跑,不能跑的都死于兵祸。 避乱的难民里有小孩,瘦瘦的脸颊,干干的胳膊腿脚,像是用两片门板夹住了,一身皮肉全凹在骨头里。 民心! 吕布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两个字,他娴熟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串五铢钱,凌空一扔,准确地掉落在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怀中。 那母亲微微一滞,哆嗦着在怀里摸索,在摸到了五铢钱后,挤出比哭还悲伤的笑,用堵塞的鼻音说:“谢谢,谢谢将军!”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一起,他们密密麻麻的跪成一片,其中有一位老乞丐慵懒地靠在墙上,静静地看着吕布。 临戎县令正准备让县吏驱赶围过来的难民,谁知吕布突然下达命令:“黄县令,开仓济民!” 黄县令吓了一跳,急忙劝诫:“将军不可,仓中储粮皆是春种,万万不能开仓!” “我说开仓。”吕布不怒而威。 黄县令登时吓得不知所措,他的县令是靠贿赂阉人买来的官,原以为买得朔方首县是肥缺,上任之后才知道是二把手,同一座城里还有太守府衙。 好在他常年经商,专擅八面玲珑,硬是把前任朔方太守哄得顺顺当当的,县内的一切大小事务皆有他做主,这其中也包括仓储。 每逢秋收,粮仓内的大部分粮食都被他换做钱财,送往京城打点十常侍,今天秋季,前任太守患病归西,他本以为会坐上太守的位置,谁知凭空跳出来个吕布。 如今又听闻吕布要开仓济民,登时吓得三魂惊走七魄。 魏续瞥了一眼黄县令,禀报道:“启禀将军,末将率领大军自此,想找黄县令要点军粮以资军用,谁料他百般推诿,至今没有下文!” 黄县令被吓得瑟瑟发抖,满头大汗:“将军,实在是春播之用,不敢相与!” 吕布初来乍到,对朔方的官场不太明了,如果今天查办黄县令,恐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思索片刻后,低声道:“真没有多余的粮草?” “确实没有!”黄县令硬着头皮回答。 吕布注视黄县令半晌,突然道:“带我去仓储看看!” 黄县令一听吕布要去查看仓储,忙不迭地拦在道路中央:“启禀将军,仓储虽然没有余粮,但在下可以向那些豪富巨贾借用,您看如何?” 现在就算傻子也能看得出,这仓储之内必有猫腻,吕布也不点破:“好,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过后要是没有粮食赈济流民,就算是国库也得开仓。” 黄县令如蒙大赦,作揖道:“那在下现在就去!” 吕布看着快步离去的黄县令,他朝魏续使了个眼神,魏续急忙跑到直道中央,中气十足地大喊:“吕太守有令,无论是流民还是百姓,三日后均可到北门领粮。” 此言一出,百姓们欢呼雀跃,唯有倚靠在墙边的老乞丐一动不动,眼中焕发出不一样的神采。 吕布回到太守府衙,见太守府里里外外都是士卒和仆从,正在乱哄哄地安排家什,他便将魏续叫到官府大堂问话。 “你觉得这黄县令如何?” 魏续直言不讳道:“肯定又是哪个商贾买来的官。” “连朝堂上都有贩利之贾,更何况远离中原的朔方?” 吕布还欲再说,这时魏越自前衙过来,禀报道:“主公,黄县令求见。” “怎么又来了?”话虽如此说,吕布还是抬手示意魏越带路,亲自出去迎接县令。 黄县令此时忐忑不已,他实在琢磨不透吕布的想法,左思右想后,还是决定前来拜谒。 “黄县令,你不去筹措粮草,何故到此?”吕布抱拳走出府衙:“须知你只有三日的时间。” “不敢隐瞒将军,粮草正在筹措,下官丝毫不敢怠慢。” “如此正好,”吕布将手一摆:“里面请!” “下官不敢,还是请将军先行。” 吕布上前拍了拍他的手:“吕某初到贵地,万般事物还有劳黄兄指点,黄兄不必推辞,请请请。” 黄县令听吕布这样说,心里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下了,进到大堂内,两人按宾主落座,献茶已毕,吕布故意屏退魏越和魏续,关切道:“我观黄兄四十有余,不知是哪一年的孝廉明经出身?” 黄县令尴尬不已:“下官非孝廉出身,乃是出了六百万钱资助西园才得此任,将军见笑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出资西园也是为天子出力。”吕布脸色一凛,朝洛阳方向抱了抱拳。 黄县令听他是这样的口风,急忙补充道:“下官出资西园,乃是得中常侍张让c赵忠两位老大人相助,实不相瞒,在下的叔叔与张常侍是通家之好。” 吕布闻言,变得愈发的和蔼了:“实不相瞒,吕某能担此任,亦是张大人提拔!” 原来是自家人,黄县令喜出望外,赶忙从袖中抽出一张帛书,双手奉到吕布面前:“听闻将军征讨羌族多有苦劳,能得胜而升迁担任太守实是大喜,下官有薄礼相赠,以表寸心!” 吕布眉头微皱,接过礼单一看,美滋滋道:“黄兄实在是破费了。”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黄县令低眉顺眼,侃侃而谈。 吕布笑嘻嘻地接过帛书,而后说道:“黄兄,吕布有件事求你办一下。” “将军尽管吩咐便是,何敢当一‘求’字?” 吕布喟然一叹,沉吟道:“某经年征伐,一路渴饮刀头血,困卧马鞍鞯,战士们东征西讨,尚且食不果腹。” 他故意看了黄县令一眼,接着道:“今日升任朔方太守,却只有黄县令一人到此为某贺喜,实在冷清,我思之右想,欲请六县令痛饮一场,岂不快哉?” “哦,这样啊!”黄县令明白了,什么渴饮刀头血,困卧马鞍鞯,什么战士们食不果腹,这全是吕布的托词,他胃口大,光要我一个人的贿赂不够,得全郡七个县令都来送礼。 黄县令想至此处,急忙作揖道:“下官明白了,将军且放心,黄某一定办得妥妥当当,滴水不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杯酒释权 受到吕布的指点,黄县令一方面筹措粮草,一方面差人前往各县府衙送信,此人虽然八面玲珑,但办起事来相当靠谱。 三日后的晌午,朔方郡的县令们如约而至,都纷纷带来了礼物和礼金,吕布令魏续和曹性赈济灾民,自己在太守府宴请诸县令。 黄县令俨然一副众人之首的架势,不但亲手誊写了礼单,还特意把诸人的履历都制成文书,恭恭敬敬地交到吕布手中。 吕布大致看了一遍,这些县令有三人是用钱买的官职,有三人是依附宦官和皇亲国戚获得此任,有一人是举孝廉出身。 吕布将文书悄悄收好,抬头却发现七个县令只到了六个,便佯怒道:“怎么?还有谁没来?居然不给本将军面子!” 黄县令抢话道:“是广牧县令耿纯,此人是孝廉明经出身,自命不凡,恃才傲物,从不把我等同僚放在眼里。” “就是就是,这耿纯太不像话了。”诸县令纷纷附和。 就在这个时候,申屠泽县令迈步而出,恭恭敬敬地朝吕布施礼:“启禀使君,耿纯并非不来,只因广牧县毗邻河道,加之冬季冰雪融化,黄河水位上涨,如果不及时处理,唯恐引发洪灾,故而未至。” 吕布看都不看他,留得申屠泽县令在那里尴尬不已,当下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而各县县令没有一人替他说话,均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吕布低头看了一下眼礼单,在手中轻轻一扬:“今日虽然有一人未至,但礼单上只有五人,怎么?难道想到本将这里吃白食。” 黄县令被吓得匍匐在地,头也不敢抬:“将军息怒,前些日下官已经将书信” “你的事我知道,还有谁未曾送礼?” 只见申屠泽县令微微躬身,作揖道:“下官未曾孝敬将军!” 黄县令长吁了一口气,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道:张琼,既然你想找死,别拉上我呀。 吕布怒气未消,懒得看他一眼:“姓名!” “张琼。” “为何没有给本将送礼?” 张琼硬着头皮回答:“下官依然备好礼物,见到诸位大人所献之物,故而不敢进献!” 吕布兴趣索然,将双腿搭在案几上:“是什么礼物?” 张琼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袖中抽出自己的礼单,恭恭敬敬地放在桌案上,吕布冷眼一看,轻哼一声:“你就送本将五本书?” 张琼咽了一口唾沫,直言不讳道:“此书为官教民之用,送与将军最为妥当。” 吕布拈起礼单,狠狠砸在张琼脸上:“本将如何为官,还容不得你指手画脚,他们都送金银绸缎,你却只送书籍,是何道理?” “恕下官斗胆之言,”张琼猛地抬头:“大人是朝廷戡乱的功臣,又是将士所敬仰的将军,不宜因财货而玷污名声。” “嗯?”吕布脸色微微一沉:“居然敢在此教训本将,你不也是花钱买的官职?竟沽名钓誉,假装清高。” 此言一出,其余县令纷纷对张琼嗤之以鼻。 谁知这张琼颇有骨气,直接将进贤冠摘下,跪倒在地:“吕将军,张某虽是花钱买的官职,但也有心为朝廷效犬马之劳,为百姓解倒悬之苦,下官的金银俸禄是给百姓的,不是给你的,既然将军嫌我礼薄,这县令我不当便是,何故如此羞辱我?” 言罢将进贤冠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走。 “大胆!”吕布豁然起身,指着张琼大喝一声。 谁知那张琼也不惧怕,头也不回道:“怎么?难道将军还要杀我不成?” 吕布哈哈大笑,自顾走到张琼身后:“杀的当然不是你” 张琼惊骇,他转过脸来一看,只见吕布把其余县令的礼单举在手里,正色道:“你们五个给我跪下。” 那五个县令这会才知道事情不对,赶紧离席跪倒。 吕布将礼单和文书拿在手中,目光一扫那些县令,冷笑道:“我不管你们的官职从何而来,但你们胆大妄为,竟贩卖私铁,私吞仓储,欺压百姓,现今人证物证俱在,我明日就传檄刺史张懿,魏越何在?” “哐当”一声巨响,魏越率领一什甲士鱼贯而入。 “将这群人押解晋阳,容张刺史发落!”吕布将文书和礼单丢给魏越:“吏治不清,万事难理,带走。” 魏越拱手领命,旋即大手一招,身后甲士一拥而上,去冠的去冠,绑人的绑人,片刻便将黄县令等人绑得结结实实的,随后押出府衙,解往晋阳不提。 刚才还喧闹不已的大厅,此时只剩下吕布和张琼两人,待两人主宾落座,吕布抱拳道:“先前多有得罪,望张大人海涵。” 张琼摇头苦笑:“将军使得一手好计。” 吕布仰头喝了一杯酒,无可奈何道:“朔方是用武之国,漠北夷族经年南侵,我有意扫平羌患,但郡内又无人能用,一旦突生变故,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直是他担心的问题,如何治理好朔方,如何让百姓有余粮的纳税,如何有源源不断的兵源。 这个问题出在吏治上,如果为官清廉,心系百姓,一旦有战事发生,只需振臂一呼,百姓无有不从,可如果为官贪吝,欺压百姓,试问有谁会为你作战,为你守城。 这或许就是高顺所说的民心。 张琼隐隐约约觉得不妥:“他们或多或少都与洛阳有点关联,如此这般,岂不会造人仇视。” “有什么事我顶着,当下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张琼急忙起身作揖:“将军但说无妨。” “冬季已过,春播在即,秋后外族就要开始南侵了,此次我带来的兵马不过两千,如何能抵挡那些常年生活在苦寒塞外的雄风铁骑?” 他顿了顿:“所以这募兵之事迫在眉睫。” 张琼听完,忧心忡忡道:“将军,朔方几经战乱,民生凋敝,募兵之事恐心余力绌。” 他说的是实话,王莽篡汉以后,朔方郡开始进入衰退时期,因为人口问题,朝廷将朔方郡的治县搬到临戎,并撤消了窳浑等县,境内百姓大减。 永和五年,南匈奴左部句龙王吾斯c车纽等逃叛,杀死朔方长史,随后又引乌桓c羌胡等外族南下。 郡内的汉军奉命退守五原,这造成了朔方郡及所属县城全部沦为废墟,直至今日尚没有完全恢复。 重建都来不及,更别说募兵了。 “外族经年扣关,百姓早已苦不堪言,某欲扫平外患,怎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吕布也知道这件事不能一蹴而就,可如果募不到兵,那驻守朔方还有什么意义。 张琼感受到吕布的无奈,他沉吟良久,最后还是应承下来:“将军,募兵之事,在下愿竭力一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周易》,兵法之要 天气初肃,骤日初霁,清朗高天宛如一方浸满水的砚台,几缕流云缓缓溢过,便是那砚中泅出的淡淡墨染。 吕布看书看得索然无味,干脆直接提上方天画戟,准备前往大营练兵,刚刚走到二门前,却听见扰耳的吵闹声从正门传来。 “何故如此喧哗?”吕布踏出府门,脸色微微有点不悦。。 一个仆役见状,急忙趋步上前,禀报道:“启禀将军,一个乞丐蹲伏在门前,怎么赶也赶不走” 吕布朝门前看去,的确有个乞丐慵懒地蜷缩在角落里,年纪似已过半百,满头的灰白发也不知道打理,乱乱糟糟的挡住了整张脸,身上的衣服裤子也都破烂不堪,隐隐约约还闻到一点股酒味。 仆役见吕布面露不悦,凶道:“还不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我家将军的府衙。” 乞丐挪了挪身子,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满不在乎的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什么你的我的?都是天子的,你若不想看,走便是。” “别玷污这里,赶紧给我滚!” 谁知乞丐斜了一眼仆役,讥讽道:“你家将军都没说话,你急什么?一条看门的狗倒比主人还凶,叼着一根骨头,还以为自己是食肉动物。” 吕布沉吟半晌,从腰里掏出一串五铢钱,径直走到乞丐面前:“这个给你,寒冬虽过,但乍暖还寒,去买件御寒的衣裳吧!” 吕布从他的话里行间里可以猜出,这老乞丐并非常人,一般的乞丐恐怕早就灰溜溜的走了,哪里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里斗嘴。 那乞丐看了吕布一眼,又将头耸拉到肩窝里:“我不接受无因之赐。” 吕布将五铢钱丢到他的破瓦罐里,朗声道:“北门正在济民,你要是饿了就赶紧去!” 说完转身欲走,谁知老乞丐又气定神闲道:“我从不吃嗟来之食。” 吕布眉头一皱,问道:“那你到底想怎样?” “有所予才有说受,所谓礼尚往来。” 吕布低头打量了他一番,只见他除了一个破瓦罐外,身无长物,能求他掏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来,当下不由得笑道:“那你有什么给我的?” 乞丐略一思索,徐徐扭过身躯,懒散地从背后抽出一个麻布包袱,然后又从包袱里取出一本书籍递给吕布:“诺,给你这个。” “周易?”吕布疑惑的看着乞丐:“吾身为将领,要此书何用?” 老乞丐嗤道:“周易者,是由阴阳的相互变化而推演出来的,既然万事万物的发展都是阴与阳的相互转换,那么作战双方的局势,也必然会在胜与败之中不断变化,你说有没有用?” 这话让吕布呆住了,他紧紧盯着老乞丐,忽然发现那被污垢堆叠的脸上透出一双明澈透亮的眼睛,仿佛夏夜闪烁的星辰。 老乞丐很满意吕布的反应,而后字字珠玑道:“比如围魏救赵,表面上是舍近求远,其实是离胜利更近一步,周易有云‘攻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然计谋本身没有高低之分,胜败的关键,还在用计之人。” 吕布将画戟放下,与乞丐面向而坐,问道:“先前先生所说,作战双方的局势会在胜与败之中不断变化,请问‘围魏救赵’之计,如何破解?” 老乞丐并没有回答,而是从身后取下一秤棋盘,然后取出两颗白子,一颗黑子,分别放在三个不同的位置上,吕布一目了然,那黑子代表的是魏国,而白子则代表齐c赵两国。 老乞丐正色道:“当年齐国的围魏救赵只是用来威慑,打败而不兼并,这更符合齐国的利益,因为败魏存赵,齐国既可以赢得扶弱的声誉,同时又可以留着魏国抵御西边强秦,如果齐国真想吞并魏国,完全可以派一只伏兵伏于半路,杀魏国一个片甲不留。” 乞丐微微一顿,紧接着道:“魏国国都几经修葺,齐国就算真的攻打,亦恐非朝夕之事,如果魏国加紧攻赵,一举拿下邯郸,齐国自然会退兵,否则魏军迂回包抄,切断齐国退路,那么” 乞丐掏出两颗黑子,同时将白子取下,然后将黑子放在两颗白子的位置上。 “魏国半路收兵自求,是临时应付,不顾全大局,如果换做一个聪明的人,战国的历史恐怕将会改写。” 吕布沉思了一会,觉得乞丐说得有理,时下思索道:“如此说来,魏国要是稍微变通一下,逆转思维,说不定会成为霸主。” 乞丐耸了耸肩,捏起一颗白子:“自古弈无常局,为将者如果拘泥于常态,如何能胜?” 吕布急忙向他求教:“为何如此?” 乞丐摇头一笑:“世人安于现状,目乐田园,耳悦丝竹,不思进取,不求改变,汲汲于利禄,欣欣于荣耀,随波逐流,随世沉浮,想要改变,如何容易?” 吕布深深的看了乞丐一眼,将《周易》拿在手中,欣然道:“多谢先生赠书,只是此书晦涩难懂,届时可否请教先生?” 乞丐伸了一个懒腰:“自然可以。” 吕布还想讨教,可乞丐早已闭目养神,做出一副不闻不问的架势,吕布只好朝他抱拳施礼,回头嘱咐仆役:“去拿几件衣服和被褥来。” 仆役哪敢说话,急忙跑回府衙,不消片刻,便抱着一堆御寒的衣物出来,规规整整的放在老乞丐面前,大气都不喘一个。 这时亲卫早已牵来战马,吕布翻身上马后,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乞丐,又嘱咐道:“先生但凡所需,你一定照办。” 吕布话音刚落,乞丐饶了绕乱糟糟的头发,砸吧砸吧嘴道:“说了半天,嘴倒是渴了,如果有温酒一壶” 那仆役相当机灵,闻了乞丐的需求后,不等吕布吩咐,撒腿就往集市方向跑。 吕布在马上又朝乞丐行了一礼,随后策马扬鞭,朝北门驰骋而去,乞丐看着吕布渐行渐远的背影,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卢植 山道蜿蜒,青草如野火延蔓,冷冽的寒风在草上起起落落,时而卷草飞升,时而从高空坠下,起伏间如万流奔腾。 “驾!”吕布抽鞭赶马,怒马腾腾跃过一道沟坎,在崎岖的羊肠上策马,坐骑四蹄舒展自如,犹履平地。 在越过一道山梁后,前方的平原上出现一座巨大的军营,其后是密密麻麻的军帐,一眼望去,犹如一蓬蓬含苞欲放的夏莲。 吕布扬鞭不止,纵马驰入大营,高顺等人先后闻讯,纷纷披盔挂甲,纷沓而至。 吕布前脚刚刚踏进帅帐,高顺等人后脚便跟了进来,他望着帐下一众熟悉的面孔,唇角不免露出笑意。 张辽c宋宪c侯成c郝萌,除了成廉和臧霸,昔日的八健将已基本到齐。 吕布把目光投向张辽等人,佯装询问:“不知这四位壮士是何人?” 张辽率先向前跨了两步,朝吕布抱拳施礼道:“在下雁门张辽,字文远,某自小略通武艺,愿投将军麾下,但凭驱使。” 宋宪c侯成c郝萌紧随其后,齐声道:“在下宋宪c侯成c郝萌,愿誓死追随将军,共襄大义。” 吕布开怀大笑,他匆忙走下帅案,将他们挨个扶起:“如今有四位壮士加入,我并州军真是如虎添翼,诸位先为我帐下军侯,待它日立下战功,我自然会上报朝廷,届时封候拜将,不在话下!” 四人闻言,纷纷拜谢,末了各自找位置落座,听候吕布的下一个指示。 “主公,听说你刚朔方就惩治了五个县令?”待众将落座后,高顺首先发声。 吕布点点头,正色道:“不错,这五人私吞仓储,荼毒百姓,罪不可赦,我已叫魏越将他们押解自刺史处,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高顺默思了一阵:“朔方官场,错综复杂,各方势力掺杂其中,主公一口气惩治五名县令,不仅得罪了士族门阀,更有皇亲国戚和宦官,如果他们一起发难,恐怕” 在吕布惩治的五名县令中,有依附董太后族人得官的,有的走鸿都门学士得官的,有靠贿赂宦官得官的。 可无论是哪一种势力,只要稍微发难,恐怕吕布的朔方太守也做不长久。 吕布经高顺这一点拨,瞬间明白其中的厉害之处,他急忙向高顺求教:“这次是我莽撞了,叔达可有万全之策?” 他暗自懊恼,本以为处置了贪官就会获得民望,谁知这次行事竟是虎口夺食。 高顺轻抚虬髯,低压的声音却稳如斧鼎:“天子宠信张让,如果能过张让这关,主公的官职可确保无忧。” 吕布没有急着回答,他锁着眉头思考良久:“这次是我考虑不周,如果只靠张让一人,恐怕不妥。” 张让虽然是刘宏的亲信,但董太后还是他的生母呢,而鸿都门学更是天子所创,每一股势力都是难以撼动的存在。 吕布越想越烦,本以为自己历经两世,急于求成的性子早已收敛,那知只是他的自我良好。 高顺摇了摇头,表示别无他法。 吕布握了握拳,目光投向张辽,问道:“文远可有良谋?” 张辽朗声道:“末将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可行否。” “文远既有计策,不必藏拙,但说无妨。” 张辽琢磨道:“卢尚书秉公执法,刚正不阿,天下皆知,如果主公将五人的罪行交到卢尚书处,可解此围。” 卢植为人正派,是出了名的鲠骨烈士,当年被罢官时亦不避强权,独自和十常侍针尖对麦芒,赢得海外名士一片赞誉。 只要提到卢植,所有人都会伸出大拇指。 高顺拍拍额头,恍然大悟道:“昔年黄巾之乱时,张并州在卢尚书帐下为将,如果此事由张并州去做,恐怕更为稳妥。” 吕布欣喜的看着张辽和高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昔光武得邓禹,门人益亲,今我有文远叔达,犹胜禹也!” ※※※※ 卢植从北宫出来后,径直回到家中,他刚刚踏入二门,已有苍头迎出来回话:“主家,有客来访!” “哦?是谁?” “客人自称来自并州。” “知道了。”卢植匆匆回内室换下朝服,在换上常服后才前往堂室,他先在门口顿足,稍微整理了一下装束后才迈步踏进堂室。 崔均正襟危坐,感觉有人进来后,急忙起身行礼:“参见卢尚书!” 卢植还了一礼,在示意他落座后,自己坐到主位:“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崔均道:“在下崔均,现为张懿刺史帐下参军。” “崔均,居然和司徒崔烈之子同名。”卢植呵呵一笑,又问道:“崔参军远道而来,不知何事?” 崔均从怀中掏出一份竹简,恭恭敬敬地交给卢植:“这有张懿刺史手书一封。” 卢植与张懿是至交,感情自然不用说,此刻听闻有张懿手书,急忙接过来阅览。 他逐字逐句,一丝不苟,脸上的表情也由喜转怒,最后竟然拍案而起:“此等恶吏,留之何用,他们现在在何处?” 崔均如实回答:“现羁押在晋阳。” “好的很。”卢植胸脯高低起伏,显然气得不轻:“你暂且回驿馆休息,明日老夫上奏天子,誓要拿这五人问罪。” 崔均见目的已经达到,心中悬起的巨石终于落地:“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代我向张刺史问好!”卢植起身将崔均送至二门外,他望着崔均离去的背影,倏然又叫住崔均:“张懿为什么要保吕布?” 如果按照章程,就算张懿要弹劾贪官,也需要上表尚书台,然后由尚书台批阅,最后由卢植审批,直至上朝表奏。 而今张懿直接写份手书给自己,其中含义不明而喻。 崔烈正色道:“以往的青云仕途早已荆棘遍地,吕布此人骁勇善战,有张奂段熲之才,外族多惧其威名,如果因为惩治贪官而被罢免,岂不可惜?” 听完崔均的话,卢植变得有点心烦意乱起来,如今大汉内有十常侍操权,残害忠良,外有叛乱不休,山河破碎。 每虑及国事,他越发忧心忡忡,如今朝内污乱不堪,朝外贪官横行,他虽满心焦虑,但又无擎天之术。 卢植凝视着崔均的背影,独自摇头喟叹:“保一个算一个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争辩 竖日早朝,洪钟响起,两千石以上的官员都穿戴整齐,已在玉堂殿落座良久,却迟迟不见天子到来。 时间一长,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为天子已有一个月没有见朝臣了,宫里传出消息,说是皇帝龙体欠安,困顿不起,也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 众人正疑惑着,忽然上面一声金钟脆响,刘宏在张让的搀扶下,缓缓从帘内走来,文武百官急忙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刘宏摆摆手,示意朝议正式开始。 皇帝和大臣们草草走了一遍朝议的仪程后,侍中贾护率先站出来,请求奏议。 贾护是鸿都门学出身,自命为天子门生,因下得一手好棋,深得天子喜爱,刘宏懒洋洋地抬手准了。 “启禀陛下,朔方太守吕布残暴不仁,荼毒百姓,上任期间因索贿不成,竟然私自扣押五名县令,除此之外,他还私吞仓储,贩卖私铁私盐给匈奴人,简直丧心病狂,臣恳求陛下罢免吕布官职,羁押问罪” 贾护的声音阴森森的,而且不带任何感彩,似乎吕布跟他有深仇大恨,在汇报中添油加醋,将他所编造的故事勾勒得清清楚楚,令人闻之愤怒。 贾护汇报结束后,旋即谦恭地退了回去,侍郎江览和任芝对视一眼,双双高居笏板,表示有事要奏。 江览和任芝同属鸿都门学,江览出身画工,他的妙笔丹青出神入化,任芝琴师出身,弹得一手瑶琴如天籁之音,两人现在同为天子近侍。 两人所奏之事如贾护一样,都是弹劾吕布云云。 赵忠微微颔首,身体向前一倾,似乎有话要说,张让轻轻一扯他的衣袖,然后摇头。 赵忠心领神会,身体稍微一动,立即恢复到先前的站姿,目光瞟向殿下群臣。 董承是董太后之弟,汉帝刘宏的舅舅,现为尚书台领尚书事,位高权重,他前日收到消息,自己的一个门生也被吕布羁押了。 他也想趁今日早会弹劾吕布,谁知刚刚不经意间,他看到了赵忠和张让的小动作,朔方官场虽然错综复杂,但绝对有他们的势力。 这二人是何等精明,岂是吃亏的主,他们既然不弹劾吕布,此事必有蹊跷,先看看再说。 群臣此时都在议论纷纷,今日鸿都门学的三个顶梁柱一起弹劾吕布,可谓是一鸣惊人,他们纷纷都在猜想,这吕布到底是何人,为什么一连得罪三位朝臣。 如果没有人替他说话,恐怕他的仕途算是走到头了。 皇帝的情绪不高,他不会把一个小小的太守放在心上,他只想快点结束朝会,回到他朝思暮想的西园。 他把手微微抬起,刚想下令处置吕布,谁知侍郎钟繇站出一步,高举笏板道:“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 刘宏不耐烦地摆了摆袖子,示意钟繇说话,钟繇瞥了一眼贾护,朗声道:“去年秋季,东羌联合卢水胡南侵,五原c河朔等郡尽皆陷入战端,若非吕布以一己之力破东羌,灭卢水胡,恐怕并州的疆土早就被异族所占,此人有张司农之魄力,更有段太尉之才能,岂会是那种祸国殃民的小人?还请陛下明察。” 听完钟繇的一番话,刘宏似乎对吕布有一点映像,他刚想开口询问张让,谁知卢植也站了出来,禀报道:“启禀陛下,老臣有事启奏。” 卢植不比前面四人,刘宏一直对他存在愧疚,听到卢植有事要奏,手臂微微抬起,开口道:“准!” 卢植高举笏板,禀报道:“黄巾横行天下时,有多少义军浴血沙场,披坚执锐,弭平战乱,可行赏时,封候拜将的不是高门子弟,便是行贿公门的贩利商贾。” 卢植是出了名的鲠骨烈士,当年曾因不苟中贵,受谤获罪下狱,赢得天下一派清誉,如今朝政混乱不堪,他亦不磨损锋芒,知道事实真相的他指着殿内三人,厉声道:“有些人不学无术,恃宠而骄,陷害忠良,轻佻行事,试问陛下,这些人该当何罪?” 他指着的人,正是贾护c江览c任芝。 所有人都没想到,卢植竟然要弹劾这三人,钟繇对这个转折也颇为意外,既然有卢植替吕布说话,他收下笏板,乖乖退回朝列,一言不发。 贾护一甩衣袂,回击卢植:“你血口喷人,谁陷害忠良,谁恃宠而骄?” 卢植眼神徒然变得凌厉,他健步逼近贾护:“据我所知,吕布才到朔方半月有余,岂会在十几天的时间里犯下这么多重罪?” 他顿了顿:“而且据我所知,他羁押的县令中,有一人是你的门生,有一人是江览的门生,有一人是任芝的门生,老夫所言对否?” 此言一出,群臣立即议论纷纷。 朔方毗邻漠北,虽然有鸡鹿塞雄踞,但仍然阻挡不了一些商贾走私盐铁给胡人,盐铁是大汉明令禁止的商品,利润高得吓人。 朔方的七个县令中,鸿都门学竟占了三个,不知是事出偶然,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贾护瞳孔微缩,目光像毒蛇般盯着卢植:“是又如何?这和吕布的恶行又有什么关系?” 卢植恨恨瞪了贾护一眼,扬手道:“据我所知,你门下的弟子才是真正的恶吏,私吞仓储,贩卖私铁私盐,荼毒百姓,搞得上党民不聊生,你身为师长,非但没有苛责教诲,反而沆瀣一气,颠倒黑白,陷害忠良,理当问斩。” 贾护心中徒然一凛,他突然有种被刀剑架在脖子上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从头凉到脚尖,江览和任芝更是被吓得瘫倒在地,一脸死灰。 董承战战兢兢的观望着,同时心里也舒了一口气,若非刚刚眼尖,恐怕此时已成为众矢之的,感受到卢植凌厉的目光射来,董承匆忙点头微笑。 卢植朝董承冷视一眼,单手一挥衣袂,朝刘宏道:“请陛下治三人之罪。” 原告变被告,贾护急忙辩解:“你有何凭证,如果没有证据,休要血口喷人。” 卢植像看跳梁小丑般看着贾护:“我有朔方数万百姓为人证,有他们贿赂吕布的礼单和自身的履历为物证,这些够不够?” 贾护心中的壁垒被卢植的唇枪舌剑击垮,他的身体一震颤簌,目光看向天子刘宏。 现在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得出事情的原委,贾护c江览c任芝为了自己的脸面,为了给自己的门生出口气,于是串通一气诬陷吕布,陷害忠良。 如今党锢尤烈,还有很多隐士避世不出,埋首林泉,如果刘宏还要袒护江览三人,恐怕这大汉江山在自己死后就会分崩离析。 权衡利弊之后,刘宏最终下达了命令:“将他们三个拉下去!” 侯在殿门的蹇硕闻令,大手一招,六个小黄门立即步入玉堂殿,将贾护c江览c任芝拉出殿外,最后直接投进洛阳大牢,等候天子降罪。 “陛下,朝会可否继续进行?”张让轻声询问。 张让收了吕布重礼,虽然他没有替吕布说话,但不说话才是真正的帮助,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懂。 “退朝。”刘宏懒得再听他们废话,直接转身离开。 天子既走,这朝会也没有必要进行下去,在一阵山呼万岁之后,文武百官徐徐退出玉堂殿,钟繇穿好鞋子,急忙追上卢植。 “卢尚书请留步!”钟繇轻声叫唤。 卢植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心力憔悴地回答:“元常有何事?” 钟繇看看左右无人,搀着白发苍苍的卢植走到一处僻静之地:“吕布非常人,若言谁能镇边,非吕布莫属也,如今上党官场或缺,元常建议,派有德行c有能力的人去。” 卢植疑惑的看着钟繇,错愕道:“为何?” 钟繇解释道:“吾观吕布,似有卫霍之志。” “元常此言当真?” 钟繇指着自己的脑袋道:“吾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卢植手捋颌下银髯,脑中又回想起崔均离去时的话,心中顿时下了一个决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损卦 杏花疏影的季节到来,春风如邮驿,吕布独自一人在春英盎然的小道上驰骋,他的心情极为迫切。 他在一座废弃的祠堂前勒马停下,敏捷地跳上台阶,径直走了进去,一个老乞丐矗立堂前,他双手笼在袖子里,眼睛眯着,像是阳光太刺目:“你来了。” 吕布匆忙行礼:“先生躲在这里几日,让我寻得好苦。” 乞丐将头耸拉在肩膀上,手微微一扬:“跟我来。” 吕布应诺,趋步跟上乞丐,当大门被推开那一瞬间,吕布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瞠目结舌。 一个巨大的沙盘盘在眼前,帝国的城邑关隘c山川河流浓缩其间,沙盘基座上刻着一个遒劲的大字——汉。 乞丐捋须道:“有了此物,天下形势了然于胸,无论是发生过的战例,还是想象中的战法,都可以在上面重现推演,要不要试试?” 吕布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乞丐抚髯一笑,上前将黑俑拿在手中,吕布紧随其后,将白俑拿在手中,推演开始。 崇山峻岭,山风回旋,一支军队大摇大摆地穿过山谷,牙旗烈烈飘荡。 忽然,平静的山顶上金鼓齐鸣,旌旗蔽空,另一支潜伏已久的军队呼啸而出,呐喊声响彻山谷,巨石c滚木呼啸而下。 遭到埋伏的军队慌不择路,想要退军,可道路崎岖,只有一线之距,前军往后撤退,混乱的后军却堵在背后,前后相扰,竟半步也挪不动,整支队伍被封死在山谷里。 顷时,两山成千上万的伏军站了起来,凌厉冰寒的刀光割断了摔在山坳间的阳光,胜利的军队摘去了败军的牙旗。 吕布把敌军牙旗拔在手中,对老人笑道:“先生,我赢了!” 乞丐抬头看他一眼,懒懒地说:“你还没赢!” “为何?” 老乞丐捋须道:“一c诱敌深入需择时,此时日头正足,伏兵难藏;二c遭伏的只是敌军前锋,后军尚未出现,你出击的时间过早,敌方主力若获知前锋遭歼,必定会改换行军路线;三c此处为绝涧,为兵家所忌,你以轻兵挑战佯败,敌方也许会追击,但见此险厄,不一定会犯险,埋伏之地选得不好。” 吕布缓缓地放下了牙旗:“那我该怎么做?” 乞丐用牙旗在沙堆间划来划去:“兵法所云,日暮设伏为最佳,天色昏黄,伏兵不易察觉,此其一;你可放过前锋通过,等主力来到时再下军令,此其二;若在绝涧设伏,须得在此险厄之处有不得不争之利,比如我方粮草重地,方能诱敌深入,此其三。” 乞丐顿了一顿:“然而这只是寻常谋略,若拘泥兵法,便是读死书,实战之时瞬息万变,为主将者,当能审时度势,不通权变,则为败军。” 吕布顿悟:“就像先生所说,作战双方的局势,会在胜与败之中不断变化。” 乞丐咧嘴一笑:“孺子可教。” 此时此刻,吕布终于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不仅只是《周易》,恐怕连《春秋》《八卦》都暗藏刀兵。 自从这一天起,乞丐都会在沙盘上进行战术推演,或攻或守,或攻城或野战,或处于优势或处于劣势。 吕布要做的,就是如何化劣势为优势,攻城时如何破城,居城时如何守城,方寸之间的繁复诡谲,瞬息万变的战场局势,又岂是兵书上僵硬的教条所能形容。 吕布沉醉其中,废寝忘食,一次千里厮杀,十次万马奔腾,多少次风云际会,吕布在一次次惨败中逐渐成熟。 他时常在想,在他面前如此赢弱的老人,布阵用兵竟挟奔雷之势,那些兵俑背后,仿佛有一个睥睨天下的战神在主宰沉浮。 ※※※※※ “损刚益柔有时,损益盈虚,与时偕行” 吕布默默阅读《易经》中的损卦,想要从中搜寻兵法之要,可惜这句话晦涩难懂,他反复看了不下十遍,仍找不到头绪。 “困敌之势,不以战,损刚亦柔,是为以逸待劳。” 当他看到损卦下面的批注时,恍惚间似乎找到了一丝明悟,就像黎明即将冲破黑暗那种感觉。 “此计最重要的不是刚与柔,而是在于两者之间的转换,这就是以逸待劳的精髓所在,劳和逸并非一成不变,随着作战双方局势的变化,劳逸双方可能随时发生改变,这所谓的待,并不是消极的等待,而是像有利的方向积极促进劳逸改变。” 吕布利用乞丐所教授的知识,试着去分析以逸待劳这个计谋。 “将军!”魏越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吕布正陷入深深的沉思,他头也不抬,认真的看着竹简上的每一个字。 “将军!”魏越又叫了一遍。 “何事?”吕布眉头一拧,依然没有抬头。 魏越看了一眼身边的五名文士,硬着头皮道:“有客拜访。” 吕布依旧没有抬头:“谁?” “人已经到了。” 吕布一愕,霎时抬起头来,只见堂中矗立六人,除了魏越外,还有五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人。 吕布立即放下手中书籍,歉然一笑:“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五人相视一笑,其中一个年纪略长得文士作揖道:“在下徐逢,河东人,奉天子诏令,赴任临戎县令。” 看来惩治四名县令的事无忧了,吕布掩饰住心中的惊喜,不动声色道:“久仰久仰!” “在下魏辉,涅县人,奉天子诏,赴任沃野县令!” “在下沈浪,雍州人,奉天子诏,赴任大城县令!” “在下傅歛,彭城人,奉天子诏,赴任三封县令!” “在下崔倓,河西人,奉天子诏,赴任朔方县令!” 剩下四人纷纷自报家门,均是到朔方赴任的县令,如今五县县令或缺,吕布正愁没人治理,每曾想一口气来了五个。 徐逢从袖中抽出一份竹简,恭敬地递给吕布,禀报道:“这是公文,请使君示下。” 吕布接过竹简,大致阅览了一番,随后合上:“朔方几经战乱,民生残破,城池屋舍均成为荒丘,重建之事迫在眉睫,而且春播在急,各县之事,有劳各位了。” 吕布的事迹他们也大概了解过,虽然他在大汉名声不显,但在边郡却威名赫赫,去年秋季转战数百里,杀得胡人望风而逃。 赴任朔方郡守后,他不畏强权,接连惩治五名贪官酷吏,这件事在朝中内引起巨大轰动,赢得朝里朝外一派清誉,多少人都想一窥君颜。 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做事雷厉风行,一丝不苟,这是五人对他的一致评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离别 暮云微度,霞光在云里犹如丝线穿插,似有一双巧手以云为锦,以晖为线,飞针走线间编制出漫天流光锦云。 吕布在官道的凉亭前端坐,面前的桌案上放着几卷书简,霞光从瓦当间漏下,在青砖上散出琐碎的倒影。 远处的官道两侧是大片良田,地里的稻穗金光灿灿,风一吹,金黄的稻草起伏不定,一股清香混着泥土的味道扑鼻而来。 背后有人声响起,吕布头也不回,仍沉醉在书海之中,直到声音愈来愈进,他才放下书籍。 “如何?”吕布望向高顺。 “漠北那边有动静,赀胡正在集结兵马,恐怕不久就会南下:”他刚从鸡鹿塞赶来,身上风尘未去,言行却毫不迟滞拖沓。 吕布丝毫没有急迫的样子:“现在我们有多少兵马?” 大事逼近,吕布居然还如此休闲,高顺却是有点惊讶和迷惑,他满脸凝重道:“加上郡兵,大概有六千人。” 吕布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他摇摇头,但仍不疾不徐的问道:“六千人?据我所知,赀胡除去老幼妇孺,带甲之士共有四万余,六千对四万,无异于以卵击石!” 六千对四万,的确没有任何胜算,况且这六千人参差不齐,除去自己带来的一千甲士和高顺新练的三千常备军,余下的两千人皆是刚刚新招的流民,没有一点战斗力可言。 这一战,的确有点棘手。 吕布想要听听高顺的意见,于是问道:“叔达以为当如何决断。” “相对赀胡而言,我们这点人,的确有点杯水车薪。”高顺提高了声音:“不如向陈并州借兵?”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吕布初到朔方,兵匮将乏,若不费几年功夫,恐怕难以达到像北平郡那种程度。 吕布沉思良久,最后当机立断:“我立刻修书陈并州,你即刻回营整顿兵马,立秋兵发鸡鹿塞。” 高顺高声唱喏,旋即转身离去,没有一丝迟疑,吕布看着爱将离去的背影,立即收拾书籍,往乞丐所居住的祠堂而去。 乞丐正在堂外小酌,他见吕布前来,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个酒爵,亲自为吕布斟酒。 吕布慢条斯理地坐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可酒是好酒,但品酒的人却没有半点心情。 乞丐看出了吕布有心事,于是问道:“何故如此忧虑?” 吕布踌躇了一会,最后全盘托出:“赀胡南侵,某欲弭乱,奈何兵力不足。” 乞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拿出一秤棋盘,一言不发地将陶碗一推:“选黑选白?” 吕布谦逊着作揖:“请先生执白。” 乞丐丝毫没有客气,拾起白子,举手一定,白子稳稳落在天元位,吕布小心翼翼,从容落子,但每一步都深思熟虑。 可老乞丐比他还谨慎,俨然做出防守姿态,两人你来我往,在纵横十五道的棋秤上互相攻伐,仿佛两军对阵。 那黑子气势如虹,像刚铸好的锐利宝剑,不避锋芒,横扫八荒,杀得白子节节败退。 渐渐地,黑子中腹渐次开阔,眼见便要一统江山,乞丐却不慌不忙,手中拈着一颗白子,目光横扫整个战场。 乞丐的手最终还是落下,白子杀到黑子形势最好的中腹,在这之后,形势突然逆转,白子的征途无穷无尽,吕布的黑子顷刻间土崩瓦解,最后直至终结。 吕布错愕的看着棋盘,手中黑子早已告罄,他不可思议的抬起头:“这” 乞丐慢条斯理地清理棋盘:“弈棋如排兵布阵,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势不同,时不同,则法不同,若拘泥成法,必败无疑!” 乞丐很像是一个经塾先生,对自己唯一的弟子循循解惑:“未战而先怯敌,兵家大忌。” 他显然对吕布很失望。 吕布很羞愧,若论前世,他何曾胆怯过?在活一世,心性有所改变,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不敢暴虎,不敢冯河。 “先生,某受教了” 吕布终于有了一丝明悟,刚刚在弈棋时,老乞丐的白子所剩不多,但他却看出自己的破绽,待时而动,挽回败局,此时此景,不正是自己所面临的困境吗? 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争不到最后,永远不知道胜利属于哪一方。 乞丐见吕布眉头舒展,心中暗自点头,随后起身走进祠堂,顷刻折返而回,怀中捧着几卷积满灰的竹简,他吹了吹,灰尘稀稀疏疏的落下。 “送给你。” “这些都是什么书?”吕布拿起其中的一本,开始逐字逐句的阅读起来。 乞丐捋须道:“囊百家所言,含百家之术,若你读懂其中的道理,对你有莫大的裨益。” 吕布微微有些振奋:“我知道了,多谢老先生指点,待我击退胡人,再来讨教。” 老乞丐摇摇头,幽幽地说:“我可能要离开了。” 吕布一惊,手中的书籍一下子掉在地上,他追问乞丐:“如今兵荒马乱,刀兵不止,先生欲到哪里去?” “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会腻。”老人慢慢地将手拢进袖子里,掏出一枚光润的檀木令牌:“这个给你,留作纪念” 吕布躬身接过,这个令牌虽然是木头做的,但触感沉重,其上刻着一个遒劲的大字——鹿。 吕布将腰牌收好,随后轻撩衣襟,给老人跪拜下去,以谢他数月的教授之恩。 乞丐没有推迟,也没有拒绝,他迟滞的目光在吕布匍匐的后背缓缓掠过,最后落在吕布坚毅的脸上。 吕布缓缓起身,又朝他行礼:“先生,我们何时才能再见?” 乞丐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 “晚辈告辞了。”吕布不是一个拖沓的人,虽然不舍,但他依然身鞠一躬,然后转身离去,走得极为干净利落。 吕布的背影渐渐融入黑暗,乞丐蓦然睁开双眼。 “北辰不正,上下凌烁,将星突起,焉知福祸。”乞丐向着吕布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沙哑的声音就像被风雨腐蚀的岩石,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离愁 吕布回到太守府时,天色已经渐渐暗去,他将乞丐赠送的书简放到书房后,这才过衙走进后宅,他有一半心思还挂在严子卿和吕玲绮的身上。 他刚刚踏进二门,就见东屋的门突然开了,严子卿牵着吕玲绮走出房门,静静的等候吕布。 吕布信步走到严子卿面前,伸手捏着吕玲绮粉嫩的脸,吕玲琦皱皱鼻翼,奶声奶气的喊道:“父亲。” 严子卿掩嘴轻笑:“我父亲来了。” “什么?”吕布宛遭雷霆霹雳,转身欲走,可他刚刚起步,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喝:“吕布,你要去哪里?” 吕布慌忙止住脚步,他踌躇了一会,慢慢地转过身来,脸上堆满笑容:“布拜见岳父!” “哼,不打声招呼就离开五原,是何道理?”严容健步走到吕布跟前,手中的拐杖欲作要打。 “实在军情紧急,容不得半分耽搁。”吕布匆匆辩解。 严容冷笑一声:“好一个军情紧急,难道连半天的功夫都没有吗?” 吕布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喘,严容越想越气,举起拐杖作势要打,严子卿看得分明,急忙一拍吕玲绮的屁股。 吕玲绮泫然欲泣的看着母亲,嘴巴一扁,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严容手里的拐杖就要落在吕布身上,一听吕玲绮嚎啕大哭,当下急忙放下拐杖,将老脸凑到吕玲绮跟前:“外孙女不哭,叫外祖父亲一口!” 说着话就噘起嘴准备亲吕玲绮。 “为老不尊,不知羞耻!”一声清冷的叱骂突然响起,吓得严容急忙站直身躯。 吕布看着缓缓走出来的魏氏,急忙作揖行礼:“布拜见岳母!” 魏氏点点头,将哭成泪人的吕玲绮抱在怀里,自顾走进内室,严容瞪了吕布一眼,转身趋步跟上。 严子卿走到吕布跟前,轻声说道:“待会顺着他们,别逞强!” 吕布点点头,和严子卿并肩走进内室,面对两位高堂突然造访,吕布做出晚辈应有的尊敬,他作揖道:“布未能亲迎,还望岳父岳母恕罪!” 严容将拐杖一磕,冷笑道:“不敢不敢,怎敢让吕太守亲迎。” 魏氏像是没听见严容的话一样,她抬头询问吕布:“这一日都不见你的身影,去哪里了?” 吕布如实回答:“刚刚收到探报,赀胡匈奴不日南侵,这几日一直忙着出征之事!” 严子卿本来正在沏茶,她听完吕布的话后,玉手突然一抖,整个茶壶瞬间跌落在地,哐啷摔成几半。 “父亲母亲稍作,女儿再去换一壶!”严子卿微微低头,极力掩饰心中的酸楚。 “不准去!”严容一拍桌案,颌下胡须气得乱颤,他指着吕布喝问:“老夫今天问你,到底是我女儿重要,还是功名利禄重要。” 吕布深深地看向严子卿:“子卿,某之所爱,但家国两难,国之不存,何以为家?” 严子卿听完,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她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吕布,泪水早已纵横在清秀的脸上。 小小的吕玲绮哪里懂得这些,眼见母亲哭得跟泪人似的,立马跟着嚎啕大哭,将小手伸向严子卿。 严子卿抿着嘴唇,上前将吕玲绮抱在怀中,微微朝严容和魏氏行礼后,转身步入珠帘之内。 魏氏低叹一声,嘱咐吕布道:“行军打仗,不要冲在前面,多想想子卿和孩子。” “布知晓了。” “你知晓个屁。”严容马上接过吕布的话锋:“满夷谷之战,老夫也略知一二,千人马踏连营,你好大的气魄啊。” 吕布正欲反驳,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无论前世今生,他都亏欠严子卿太多,想想自己死后她们母女孤苦无依,他不由得一阵自责。 “行了行了,就你话多!”魏氏柳眉倒竖,不悦地瞪着严容。 严容冷哼一声,自顾端起茶杯准备喝水,可茶杯里哪还有半滴水,他看了吕布一眼:“还不倒茶?” 吕布心领神会,急忙匆匆地跑出正堂,小半会的功夫就端来一壶热茶,然后亲自为两位高堂斟满。 严容捧茶轻啜了一口,赞叹道:“蜀茶,你从哪里来的?” 汉末,食茶尚是奢侈享受,北方不产茶叶,只有南方部分地区差茶,比如巴蜀c荆州一带有少量茶林。 这其中尤其以蜀茶为贵,因其产量少,价格斐然,有时一升茶贵值千金,若非家底殷实,根本不能购置。 吕布阿臾道:“这蜀茶是专门为岳父准备的,听子卿说您爱饮茶,故而购置了一些,以待岳父品用。” 严容满意地点点头:“正好我喝完了,你把这些茶叶包好,到时候我带走。” 吕布挠挠头:“岳父常来便是,带走作甚?” “怎么,喝你一点茶就心疼了?”严容将蜀茶一饮而尽,也不管它烫不烫:“当年你拐走子卿的时候,可知道老夫有多心疼。” “行了行了,这些陈年旧事还拿出来说?”魏氏插话道:“奉先,你去看看子卿。” “诺!”吕布朝两位高堂躬身作揖后,转身朝厢房走去,身后传来严容喋喋不休的声音:“记住把茶叶打包好。” 来到厢房后,吕布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躲在窗户外偷偷往里看。 厢房内,妻子正在专心致志的替他擦拭盔甲,而吕玲绮则躺在榻上,呼吸均匀,早已进入梦乡。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吕布慢慢走进房间,严子卿抬头看去,牵衽起身,将铠甲递给吕布:“试试!” 吕布嬉皮笑脸:“不用试,只要出自夫人之手,都合身!” 严子卿脸色微微潮红,她冲吕布轻哼一声,嗔怪道:“油嘴滑舌,我刚叫厨下做了姜汤,现在让他们端来给你御寒,好么?” “不好!”吕布立即回答。 “为何?” 吕布笑吟吟的回答:“突然困了,想睡觉!” 严子卿抿嘴偷笑,亲自为他宽衣解带,然后剔暗烛火,带着一丝娇羞道:“夫君,可以就寝了。” 吕布身着纯白色中衣,将熟睡中的吕玲绮抱到中间,然后呈大字躺在榻上,过了不久,一具温热的身体也钻进了棉被里,然后将头枕在吕布的手臂上。 他们中间横着一个吕玲绮,俏鼻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突然间,严子卿感觉一只热乎乎的手从被子里伸过来,轻轻地摩挲着严子卿的小脸,力度不轻不重,既像是,又像是抚慰。 “早点睡!”枕便传来吕布沙哑的声音。 “夫君也早点睡!”严子卿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将头埋在吕布的怀中。 吕布闭起双眼,感受着女性的温柔,复又睁开,望着漆黑的房梁发呆,许久,他转过头去,发现枕畔的严子卿早已抱着吕玲绮入睡。 吕布轻捋她头上的发丝,然后也阖上双目,把万千的思绪都抛入夜色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北征 公元187年秋,即汉灵帝中平四年,幽州中山郡太守张纯反叛,刘宏令南匈奴发兵,随幽州牧刘虞进讨张纯。 南匈奴单于羌渠遣左贤王兵入幽州,谁知匈奴不但没有帮助刘虞平叛,反而坐地起兵,联合张纯一起反汉。 留在漠北的匈奴得知消息,立即集结塞外,准备与留在汉境的匈奴前后夹击幽c并,企图分裂汉土。 刘宏得知消息,一方面令河东天守董卓c朔方太守吕布扼守交通要道,防止匈奴南侵,一方面令并州牧张懿c幽州牧刘虞尽快将留在汉境的匈奴驱逐出境。 一时间,大汉边境风起云涌,两国兵马磨刀霍霍,一场生与死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轰轰”申屠泽的直道抖动起来,像是路上滚着一只巨大的石磨,压得路基上下颤簌,把那声波传入道路崎岖的申屠泽。 守城的士兵循声望去,只见笔直的官道上尘埃滚滚,披坚执锐的士卒走得气势汹汹,数千名骑兵策马奔腾,山呼海啸,岳撼山崩,整片天地都为之颤簌。 “开城门”守城司马见旗帜是大汉旌旗,立即扬手一挥,喝令打开城门。 大军一路径里走到城门外,成廉翻身下马,魏越迎候他入府,跨过府门,却见吕布已经等候在二门外,身后是身躯凛凛的朔方战将。 虽然吕布一袭黑衣,但站在人群中特别显眼,使他有一种鹤立鸡群超拔气质。 “成孝杰,别来无恙。”吕布朗声大笑,率领诸将迎上前去。 成廉立即抱拳施礼:“末将成廉,拜见将军。” 吕布现为朔方太守,使匈奴中郎将,官阶比成廉大几阶,而且此次作战,吕布是朝廷亲自敕封的大将,成廉只是一方守将,见面行礼是理所当然。 吕布一拳砸在成廉胸膛,佯怒道:“哪里学的繁文缛节?” 成廉咧嘴一笑:“如果见到陈并州,你还不是如此这般行礼,行礼过后,那就更当别论。” 吕布揽过成廉的肩膀:“你我之间,何必在乎那些虚礼?自满夷谷之战后,我与你已有一年未见,今日要喝个一醉方休。” “正合我意!”成廉嘿嘿一笑,目光瞟向高顺等人:“这些是你帐下大将?” 吕布嗯了一声,依次向成廉引见,众将知道吕布跟成廉关系匪浅,纷纷抱拳行礼。 互相认识之后,吕布领着众将往议事大厅走去,他一边走一边询问:“这次带来多少兵马?” 成廉担忧道:“只带来一万,都是上次九原之战的老卒。” “一万足以。”吕布拍了拍成廉的肩膀,继续询问:“云中战事如何?” 讲到此事,成廉突然变得兴奋起来:“一群跳梁小丑而已,还妄想在汉境翻云覆雨,此番已被老将军和刘幽州赶到盐泽。” 吕布暗自吁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莫过于匈奴绕道云中,入寇五原,此番听闻匈奴已经被赶到盐泽,心中大定。 成廉的接风宴席很丰盛,众将纷纷放下营中事物作陪,众人知道这是战前的最后一顿酒,因此喝得极为尽兴,一场酒宴下来,喝道子时方才结束。 中平四年秋,随着吕布一声令下,两万大军挥师北上,前往鸡鹿塞作战。 出发之日,申屠泽百姓自发前往南门送行,对于这两万保家卫国汉军,百姓们没有吝啬,纷纷拿出新酿的酒,招待这群可爱的人。 “浊酒一杯,且为诸君斟满,愿诸君此行归来踏凯旋!”在申屠泽县令的带领下,百姓们纷纷倒满酒爵,含泪送到三军将士面前。 吕布大手一扬,三军将士纷纷接过酒爵,仰头一饮而尽。 饮完新酿的酒,唱诵一篇慷慨激昂的颂文,百姓们目送将士出征,待大军消失在道路尽头,便各自散去,回家收拾细软食物,准备南逃。 边郡板荡,衣冠南行,这是百姓每年必做的事,这也是边郡人口骤减的原因,很多人到达南方后,都不愿意回到北方。 吕布隐隐感觉后面有人跟随,他扭头一看,申屠泽县令张琼还在一路不舍地送下去。 感受到吕布的目光,张琼立即停下脚步,远远地对他微笑。 吕布当即策马上前,笑道:“送了二十里,还不回去?” 张琼知道吕布是在请他回去,他嘴巴嗫嚅了一下,到底还是请求道:“再送十里吧。” 吕布无奈,唯有翻身下马,与张琼并肩而行,他看了看比自己矮一头颅的张琼,问道:“你怎么不和百姓们一起南逃?” 张琼俊秀的脸上写满坚定:“我要留在申屠泽,前些日子我与耿纯通信,他知道将军即将出征,故从广牧调拨粮草,以资军用,现在已经在出发的路上。” 吕布的鼻子有点发酸,眼睛微红,也不知是不是风沙迷了眼睛,他使劲的揉了揉:“多谢张君!” 张琼摇头一笑:“这是在下应当做的事,使君何必言谢?” 吕布抬头看了看天色,止步道;“县内还有百姓未走,你就送到这里吧。” 张琼也止住脚步,他转身的动作却像挪走一块千斤磐石,艰难让他如陷泥潭,他不甘愿地说:“使君保重!” “保重!”吕布翻身上马,烈烈旌旗簇拥他踏上征程,他回头看了一眼,张琼还立在原地目送,漫天黄尘渲去他坚毅的轮廓。 吕布的心里突然窜起来一股悲伤,他时常在想,多少人背井离乡,远赴边疆,踏上生与死的征程。 他们也有父母,也有妻儿,也有兄弟姐妹,他们何尝不想留在家中,享受世人的天伦之乐,边疆多战事,他们又何尝不懂? 但就是有人愿意镇边,一波接一波,前赴后继,明知生死茫茫,但却义无反顾。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吕布带着这个疑问,策马朝鸡鹿塞驰骋而去,汉军一路越过阴山,然后分出小部分兵马驻守在山内的各个烽燧,以便专递信息。 阴山是一条东西走向的狭长山麓,它就像一条巨龙盘踞塞外,以北是荒凉大地,匈奴c鲜卑c羌氐等游牧民族策马奔腾,称雄于史。 南面虽比不上中原和江南,但水草渐渐丰茂,土地渐渐肥沃,百姓渐渐富庶,这也是胡人觊觎河朔的原因。 阴山是大汉的第一道防线,这道防线一旦被突破,那么中原地区基本无险可守,只能后退到秦岭淮河一线c长江以南。 而吕布所驻军的鸡鹿塞位于阴山南麓,它不仅帝国通外塞北的隘口,也是帝国防止匈奴南侵的重要军事关隘,当年昭君也是由此出塞。 吕布登上鸡鹿塞城头,目光深邃得如同一口古井,他知道在山的那头,数以万计的胡人正在蠢蠢欲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烽燧 铁拔子烽燧是大汉的最后一个隘口,烽燧所在的位置位于阴山北麓,山脉由北像东曲折延伸,在山的尽头就是大汉的军事要地——鸡鹿塞。 除了铁拔子烽燧外,阴山一线共有二十三个烽燧,每个烽燧由十名汉军驻守,而且在第十三烽燧和第十二烽燧之间有一座吊桥,吊桥周围坐落着两座军营,与第十二烽燧的驻军遥相呼应。 铁拔子山巅,烽火台下。 十名戍边的汉军席地而坐,大碗大碗的酒排在石凳上,温热的酒冒出淡淡的热气,一点点渗进这些血气方刚战士们的皮肤里,不断激荡着他们戍边立功的豪情。 在淡红色的大汉旌旗下,十名汉军将温酒一饮而尽。 一个年纪稍长得军士将碗放下,提醒其他人道:“匈奴人爬冰卧雪,家常便饭,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喝完这酒,大家回到各自的位置,以免匈奴人夜袭。” 昨日黄昏,塞外隐隐约约传来胡琴的袅袅余音,这对于那些常年戍边的人来说可不是好事,胡琴袅袅,大漠孤烟,这预示着胡人正在为出征前狂欢,那悦耳的胡琴,实则是杀戮的前奏。 听完老军士的话,九名汉军郑重的点头,随后各自拿起兵刃,回到自己的哨岗。 十名汉军默不作声的站在山巅,仿佛一群冰雪雕琢的人像,寒风撩动在他们身上的白色披风,犹如一面面飘扬的旌旗。 阴山之下,有一支军队正在快速集结,人数大概在五千人左右,他们身材矮小粗壮,头大阔脸,颧骨鼻宽,长长的耳垂佩戴着一只耳环,腰上悬着一柄弯刀——匈奴。 “出发!”为首的匈奴当户低声喝令。 随着匈奴当户一声令下,五千匈奴人闻声而动,他们口衔弯刀,争先攀岩,虽然距离不过七八里,但在如此恶劣的天气里,匈奴人却爬了大半夜。 当艰难越过一道山口,依稀看见山巅上汉军烽燧摇曳微弱的灯火时,所有匈奴人的精神一震。 只要拔掉第一个烽燧,剩下的烽燧唾手可得,这也是匈奴人冒险攀岩的原因。 “尸图逐日屠,带你的勇士摸上去。”匈奴当户目光凛冽的盯着铁拔子烽燧,冷声下令。 一员匈奴将领低声领命,开始徐徐往铁拔子烽燧爬过去,他的身后跟着数十名匈奴人。 “沙啦啦”一名匈奴士兵不小心踩踏石块,稀稀疏疏的落石滚落山涧,发出一连串的响声。 尸图逐日屠看到近在咫尺的山巅,急忙停止爬动,他知道肯定会有人前来查看,身后的匈奴人见此,纷纷爬在冰冷的峭壁上,纹丝不动。 果不其然,在过了十个呼吸后,山峰上探出来一个头颅来,正是戍边铁拔子烽燧的老军士,可还没等他看清状况,突然一道寒光乍现,他的头颅霎时分离躯体,掉落进黑暗的深渊。 尸图逐日屠双臂猛一发力,身体竟然像猿猴一样攀上山峰,余下的匈奴人纷纷效仿,一个个像猴子攀岩一样登上铁拔子烽燧。 尸图逐日屠慢慢靠近一名汉军,手中的弯刀冰冷森然,‘噗嗤’一声,弯刀透胸而出,滚烫的鲜血沿着刀尖低落在地上。 “狗贼”汉军一把揪住尸图逐日屠的衣裳,咬牙怒骂。 “嘿嘿”尸图逐日屠发出令人心悸的笑声,他揪住汉军的发鬓,弯刀随意往脖子上一抹,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提在手中。 再看其余九名汉军,早已被自己的部下一拥而上,乱刀剁为肉泥。 ※※※※ 暗灰色的帐篷里,燃烧余烬的萤火像瞌睡人沉重的眼皮,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微弱的火光下,一名汉军将士正在刻撰竹简。 他一脸专注,极为认真,因为这是一封家书,是写给妻子的信。 “奈何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归来后,闲时与你立黄昏,灶前笑问粥可温!”他轻轻吹掉竹简上的碎屑,将家书放在包袱里,然后枕在头下,脑中勾勒着儿女膝下承欢的场景。 “今晚似乎有点安静!”赵陵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感觉缺点什么。 赵陵沉思良久,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坐起身来,以往狼嚎不止的山林,为何今日都消失了? 他飞脚踢醒躺在身边的袍泽:“快起来,似乎有点不对。” “怎么了?还未到换岗的时间,让我再睡会。”袍泽揉着迷糊的眼睛,翻身继续酣睡,无论赵陵怎么踢他,他就是不愿起身。 “你快起来。”赵陵一边披盔挂甲,一边催促袍泽。 “现在不过四更,你惊扰什么?”睡眼惺忪的袍泽不耐烦地摆摆手,蒙头大睡。 赵陵无奈地摇头,他披好铠甲后走出帐篷,此时帐外凄冷异常,肆虐的山风在山谷里回旋,吹得四野里的树叶哗啦啦直响,令人不寒而栗。 赵陵沿着山路一直前行,当他到达第十三烽燧时,早已累得大汗淋漓,腾腾的热气不停地从坚甲里喷薄而出。 他还没来得及查看周围的情况,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划过天际,他急忙俯身往下一看,身上霎时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原来在他刚刚扎营的地方,此时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匈奴人。 而那声惨叫,正是那名睡觉的袍泽发出的,至于其他汉军,恐怕早已成为匈奴人的刀下亡魂。 赵陵急忙掏出火石,踉踉跄跄地跑到烽燧,想要点燃烽火,但火石早已被自己的汗水打湿,无论他怎么敲打,都没有露出一点火星。 “快点,快点!”赵陵的手在不停地发抖,额头也流下豆大的汗珠,他不停的擦汗,不停的敲打火石。 “来不及了!”赵陵看到已经冒头的匈奴人,急忙丢下火石,提刀窜上连接第十三烽燧和第十二烽燧的吊桥。 第十三烽燧和第十二烽燧的两岸都是笔直如刀的陡崖,犹如天神拿刀在岩石上划过的沟壑,唯有一线相连,那就是这座吊桥。 匈奴人也知道这座吊桥的重要性,因为通过这座吊桥,他们可以直达鸡鹿塞,否则就要绕道阴山,难以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快点烽燧,匈奴南侵,快点烽燧!”赵陵一边奔跑,一边声嘶力竭的嘶吼。 领头的匈奴当户脸色铁青,劈手夺过一把弓箭,弯弓拈箭一气呵成,他的手一抖,雕翎箭离弦而出,锐利的箭头破空阵阵,一下就射穿了赵陵的咽喉。 匈奴当户将弓箭一扔,扬刀指向第十二烽燧:“杀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壮士断腕 “什长”一个汉军疯了似的跑上十二烽燧,因为跑得太急,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他似乎不知道疼痛,快速爬到戍卫什长的面前:“什长,快” 戍卫十二烽燧的什长急忙将他扶起:“何事如此惊慌?” “有匈奴人。”汉军带着哭腔大喊。 “什么?有多少人?”什长抓住汉军的肩膀。 那名汉军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他颤抖着指向十三烽燧:“大概有数千人,他们已经占领十三烽燧,现在正杀过来。” “他妈的。”戍卫什长大骂一声,蓦然拔出环首刀,冲纷纷站立起来的部属叫道:“弟兄们,报效国家的时候到了,王安负责点燃烽燧,其余人跟我一起去吊桥,听好喽,如果谁活着,就把死去兄弟的魂灵带回家,带回大汉。” “诺!” 士卒们拔出环首刀,狂热地咆哮,炙热的战斗激情如火山迸发,填满胸腔。 “走!”什长把刀抗在肩上,率先冲下十二烽燧,其余八名汉军紧随其后,王安被他们视死如归的气势所震撼,他将烽火点燃后,也提刀冲了下去。 当戍卫什长冲到吊桥边时,匈奴人也刚刚冲上吊桥,他们中间横着赵陵冰冷的尸体。 尸图逐日屠冷冷盯着桥对面的汉军,手中弯刀一扬,静默的匈奴人同时发出呐喊,持刀冲向汉军。 “杀!”戍卫什长视死如归,迎刃而上,身后的九名汉军见状,纷纷提刀攥枪,冲向杀气横生的匈奴人。 “铛铛铛” 雪花一样的刀剑乱砍,森林一样的长矛乱搠,十名汉军各自为战,凶猛异常,他们根本不在乎对手人多势众,也不做任何防守,只是不要命地挥刀乱砍,尽管受创多处,但仍旧呼喝死战。 因为在他们身后,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乡。 匈奴人完全被十个视死如归的汉军压垮,仅仅九把环首刀,就把冲上吊桥的匈奴人杀的魂飞魄散。 这可谓是一人当关,万夫莫开。 戍卫什长一抹脸上的血渍,两刀劈翻冲上来的最后一个匈奴人,冲着身后的部属喊道:“烧桥。” 两名汉军从身上取下火油,沿桥泼洒,可还没等洒到一半,对岸的匈奴人再次冲上吊桥,森然的刀光映得四野一片血亮。 “点火,马上点火。”戍卫什长的胸前布满刀伤,皮肉外翻,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的内脏。 “还没洒完,烧起来也只能烧一半。”王安看着渐渐逼近的匈奴人,急道:“来不及了,要不砍吧。” 砍断吊桥,虽然能阻止匈奴人进攻的步伐,但他们也会掉落千丈悬崖,粉身碎骨。 “兄弟们怕不怕死?”戍卫什长看着浑身是血的部属,激昂问道。 “哈哈,怕为何物?某尚未可知。” “今日早杀够本,死有何惧?” “某七尺之躯早已许国,愿与诸君共赴国难。” 戍卫什长朗声大笑:“哈哈哈,黄泉路上诸君相伴,甚幸。” 他看着逐渐逼近的匈奴人,倒提已经钝了的环首刀迎刃而上,同时大喊:“动手。” 随着戍卫什长一声令下,九名汉军点燃火油后,开始疯狂的挥刀砍桥,火舌沿着桥面和绳索翻滚,黑影直冲云霄。 “咔咔!”在刀c血c汗的疯狂搅动下,藤桥连接峭壁的一条火蛇在颤抖着,喘息着,咔咔地发出怪响。 戍卫什长死了,死在了冲锋的路上,又有六名袍泽死了,他们叠在桥面,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匈奴人的步伐。 两名汉军笔直地站在桥面,他们身后站着早已死去的王安,其后插满利箭,鲜血如瀑布般溅落在两名汉军的脸上。 当曹性赶到十二烽燧时,连接十二烽燧和十三烽燧的吊桥早已浓烟滚滚,他看着两名还在疯狂砍桥的汉军,心疼如万箭攒心。 “你们已经做得够好了,快回来。”曹性握紧拳头,冲着两名汉军大喊。 这种情况没人再能登上吊桥,一旦吊桥的重量增加,不仅是砍桥的汉军,恐怕连营救的汉军都会一起跌落万丈深渊。 “快回来。”赶来增援的汉军一起大喊,想要挽回两名勇士的性命。 袍泽的呐喊,飞舞的利箭,卷曲的火焰,钻心的疼痛,这一切对于两名汉军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砍断吊桥,阻止匈奴人。 又是一波匈奴人的乱箭,两名汉军都感觉身体沉重不已,其中一人支起身来,再次举起环首刀,只剩最后一下。 “住手!”曹性看见如刺猬般的汉军摇摇晃晃地举起环首刀,急忙伸出右手咆哮。 “哗啦啦”吊桥最终还是被两名汉军砍断,一股股粗壮的藤桥伴随火光迸裂,桥面在声声巨响中分崩离析,断落山涧。 “父亲母亲”密密麻麻的尸体从断桥上坠落,一名汉军似乎看到父母亲在岸上向他挥手,他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但无尽的黑暗还是将他吞没。 吊桥断了,断得非常彻底,烈火燃烧的残骸将它挂在峭壁上,像汉军的怒火一样在熊熊燃烧。 匈奴当户将弯刀插回刀鞘,骇然叹道:“没想到汉军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勇士,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尸图逐日屠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询问道:“大当户,我们现在怎么办?” “既然已经被汉军发现,此行的目的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收兵。”匈奴当户回头看了一眼十二烽燧,虽然它近在咫尺,实则遥不可及。 汉军将士都目睹了十二烽燧戍卫士兵的惊人壮举,无不为其英勇无畏的英雄气概所感染,所震慑。 一时间,十二烽燧上吼声怒雷,号角震天,斗志磅礴。 戍卫十一烽燧的汉军见到十二烽燧燃起熊熊烈火,他急忙跑到戍卫什长面前,禀报道:“启禀什长,十二烽燧的烽火台被点燃了。” 戍卫什长拨开挡在面前的士兵,亲自跑到烽燧上眺望,待看清楚状况后,大手一扬:“胡人南侵,速速点火。” 随着戍卫什长一声令下,第十一烽燧的烽火台也被点燃了,然后是第十c第九c第八c第七c第六c第五c第四c第三c第二c第一。 在纵横数十里的阴山北麓,连接成一条长龙的烽火台燃起熊熊烈焰,戍卫士兵纷纷仰头,同时也握紧了手中的刀枪。 天渐渐透亮,曹性一路纵马狂奔,终于在卯时赶到鸡鹿塞大营,同时也带来匈奴南下的消息。 中军大帐内,吕布在主位上正襟危坐,帐下诸将站立两旁,他们都齐齐地把目光转向吕布。 “没想到匈奴人来得如此之快,诸位以为当在何处阻挡匈奴大军?”吕布淌开曹性送来的战报,目光习惯性地望向高顺。 高顺感受到那目光里的问询,他立即抱拳回答:“明山!” 吕布有节奏地敲击桌案:“说说理由。” 高顺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话:“明山是攻打鸡鹿塞的必经之路。” 两人的对话之快,以至于很多人都跟不上节奏,唯有张辽建议道:“虽然十二烽燧的吊桥已断,但不能否定匈奴不会兵行险招,末将建议,守明山亦守十二烽燧。” 吕布没有立即回答,他从案几上拿起一面红色的小旗帜,轻轻插在地图上标示的‘明山’两个字中央,手指一敲,说道:“我不阻敌,我要歼敌。” 高顺的眉头一拧,目光望向吕布身后的大幅地图,如果阻敌的话,明山的确是首选之地,只要守住明山,匈奴人从鸡鹿塞南侵的计划就可以宣布结束。 但论破敌,除了面对面厮杀外,的确没有别的办法。 站在右首的成廉插话道:“此次匈奴的先锋名叫邵提,是赀胡王帐下的大当户,此人有勇有谋,不易对付,若想歼灭他,恐非易事。” 吕布平视着众人,语气不容置疑:“我就是要杀杀匈奴人的威风。” 高顺健步走到大幅地图前,指着阴山连接漠北的荒原道:“那我们就堵在山口,和匈奴人正面厮杀。” 张辽摇了摇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智!” 吕布赞成地点点头,他慢悠悠起身,望着众将道:“我有一计,若能成功,可一举破敌。” 众将闻言,纷纷抱拳道:“请主公示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缺粮 汉军和匈奴在鸡鹿塞通往漠北的山道上已经对峙了十几天,双方除了互派的斥候发生摩擦外,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斗。 这一日黄昏,汉营内的士兵正准备埋锅造饭,突然一阵急促的梆子声令所有人一惊。 “怎么回事?。”负责守卫粮草的魏续匆匆赶来。 “好像是左侧传来的。”有哨兵叫道:“将军,肯定是匈奴人趁夜劫营,我们过去帮忙吧。” “再等等。”魏续平静地看着左营,并没有急着下令支援。 风突然大了起来,黑暗中的旗杆顶部哗哗做响,远处山脊传来劲风狂暴的嘶叫,直到喊杀声愈来愈近,魏续这才率领营内将士朝左侧包抄过去。 “嗖嗖嗖~”后营飞窜出如雨的箭镞,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汉军将士将正在劫营的匈奴人围得水泄不通,不等下令,汉军将士一拥而上,想要乱刀结果这群不知死活的贼人。 偷袭的匈奴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他们虽然没有烧掉汉军粮草,但匈奴士兵却拼死保护他们的头目突围,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汉军大营里堆积的不是粮草,而是沙土,这表明汉军缺粮已经达到极限,如此重大的消息,值得付出所有人的性命。 “停止放箭。”魏续伸手阻止了数名准备扣动弩机的士兵。 “将军?”副将疑惑的看着魏续,为了等这帮贼人劫营,他们可是熬了好几夜。 “所有人随我追击,记住,不许放箭,追到匈奴大营后折返。”魏续没有解释,而是直接下令追击。 月色朦胧,两名匈奴人夺命狂奔,他们身后有数百名汉军正在疯狂的追击,喊打喊杀声回荡在整个山谷上空,直到撞见匈奴前来接应的大股部队,这支汉军才停止追击。 因为担心有伏兵,匈奴人也不敢贸然出战,于是双方人马在谷内互相叫阵,乱骂一通,直至骂累后方才各自回营。 阴山漠北,狂风怒号,惨淡的月光照亮整片大漠,略微乌黑的云层被勾勒出淡白色的镶边,映衬着漠北平原上连绵的营帐。 一阵呜咽的号角声响起,有人高叫:“快开辕门。” 军营大门轰然洞开,数以千计的狼旗在冷风中翻卷飞扬,拍散了军营里袅袅升起的炊烟。温暖的篝火旁,围坐着一群群匈奴士兵,他们忠实的战马喷着鼻息,狂躁地刨着蹄子,狼吞虎咽地咀嚼嘴里的草料。 一座华丽的帐篷内,邵提正在认真的擦拭弯刀,突然幕帘被人粗鲁地撩开,一员身材高大的将领健步而入。 邵提将弯刀放在桌上,抬头看向那员将领:“怎么样?” 因为激动,匈奴将领的脸涨得通红:“启禀大都护,劫营的勇士带来重要消息。” “什么消息?” 匈奴将领兴奋道:“汉军断粮了。” “断粮了?”邵提眉头一挑:“怎么回事?” 匈奴将领如实回答:“据回来的勇士讲,他们摸进汉军大营准备放火时,突然发现怎么也烧不着,他们劈开麻袋后才发现,原来汉军的粮草都是沙土,大当户,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邵提并没有像匈奴将领那样急躁,他剑眉一拧:“如此惊天之秘,汉军岂会让他们逃脱?” “大当户有所不知,咱们逃回了的勇士只有两名,若非接应及时,恐怕他们也难逃一死。” 邵提沉默了,如果汉军真的断粮,这或许是一个破敌的机会,只是军国大事,容不得一点马虎。 他沉吟半响,吩咐匈奴将领道:“尸图逐日屠,去叫加达过来。” 加达是负责侦查敌情的百长,只知道阿谀奉承,现在叫他来做什么? 尸图逐日屠心中虽然不满,但还是依照邵提的指示,将一个瘦小机灵的匈奴人带进大帐。 加达走进帅帐,他先是朝邵提行了大礼,然后恭敬的说道:“尊敬的大当户,不知您唤我来有什么事?” “最近汉军的炊烟有没有减少?” 加达回想了一会,回答道:“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增加了很多,如果按照以前的炊烟来算,汉军大概有一万五千人,如果按现在的炊烟来算,汉军的人数已经增加到两万。” 尸图逐日屠冷嗤一笑,两道恶狠狠的凶光在眸子里闪动:“汉军已经断粮,哪还能做出两万人的炊烟,你再说谎,信不信我砍了你。” 加达嘴角一撇,与其说尸图逐日屠是一员猛将,不如说是一头四肢发达的猛兽,而且他的部属各个穷凶极恶,从来不留俘虏,只知杀人施虐为乐,和他说话,简直是侮辱身份。 尸图逐日屠看看一脸骄横的加达,那狗奴才居然翻眼斜视,显然没把他这个匈奴大将放在眼里,心头不由窜出一股怒火。 “你们说,会不会是汉军故意的?他们明明没有粮草,却要装出有粮草的样子,目的就是为了迷惑我们?” 邵提不管两人互斗唇舌,而是独自分析目前形势。 尸图逐日屠精神一震,激动道:“有可能,汉军缺少粮草,但是怕我们看出端倪,所以才增加炊烟,只为掩人耳目。” 如果只有劫营那件事得出汉军缺粮的结论,邵提可能不太相信,如果加上增加炊烟这件事,他不得不考虑这件事的真伪了。 毕竟战机稍纵即逝,如果汉军真的缺粮,这将会是一个破敌的机会。 “大当户,大当户!” 就在三人考虑这件事的真伪时,一个哨骑滚落马鞍,三步并两步地冲进大帐,筋疲力尽的战马喷着吐沫被人拖到一边,那哨骑直接奔到邵提跟前:“启禀大当户,明山以东发现汉军辎重队。” 邵提惊身而起:“此话当真?” 哨骑信誓旦旦的说:“千真万确,我一路跟踪了他们三日,这支辎重队日暮行军,日出就躲进山林,人数大概有千人。” 邵提一楞,日暮行军,日出躲进山林,这是怕我军发现他们的行踪。 而这粮草,肯定是运往鸡鹿塞的,因为明山以东是大汉军事重镇——高阙。 鸡鹿塞的汉军已经缺粮,如果将这支辎重队歼灭,汉军的军心必定瓦解,可以说,失去补给的汉军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照此看来,倒是时不待我。”邵提重新拾起弯刀,眼睛细眯成一条线:“也许机会就在眼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夜战 惨淡的月光如水般倾泻大地,暗蓝色的夜空星辰稀少,天空因而显得极为高旷。 沁凉的夜风在整装待戈的人群里游荡,穿行在悚然的狼嚎声中,寒风回旋,落叶纷飞,高顺瞧着秋叶翻飞如蝶,蓦然伸手摁住刀柄。 “叔达,是我。” 曹性敏捷的身躯从林子窜了出来,他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叔达,大军已经埋伏妥当,只等匈奴人上钩了。” 高顺微微颔首,一言不发的看着塞外。 “叔达,你说主公的计谋会不会成功?” 曹性隐隐有股担忧,吕布的计策虽好,可是如果匈奴人不上钩,又或者计划不成功,损兵折将不说,那无数的粮草辎重都会落入敌手。 “匈奴一定会上钩!”高顺突然肯定的回答。 吕布的计谋虽然只是普通的诱敌深入,但细细分析后会发现,其实这个计谋不简单。 漠北不比中原,下雪比较早,如果匈奴人不赶在大雪封山前拔掉鸡鹿塞,那么此次南侵的计划就可以宣布告终。 吕布抓住这个特点,故意守山不战,磨掉匈奴人的锐气,此为攻心计 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匈奴人肯定会使诡计,比如劫营,比如偷袭粮草辎重,于是吕布故意把粮秣换成沙土,做出大军缺粮的假象,此为诱敌之计。 按照常理,如果大军却粮后,军营的炊烟必会减少,可为了迷惑匈奴人,吕布非但没有减少炊烟,反而增加很多,这种虚虚实实的状况让匈奴人难以琢磨,这此为疑兵计。 而高顺和曹性趁两军对峙时,带着大批粮草绕过明山,潜行到明山以东百里开外的山林,做出从高阙运送粮草到鸡鹿塞的假象,让敌军深信鸡鹿塞的守军已经缺粮,此为利而诱之。 四步计谋,环环相扣,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高顺甚至在想,如果他是匈奴主将,会不会上当呢? 答案是肯定的,在狡猾的狼也逃不过猎人的陷阱,况且这个陷阱如此诱人。 此时月光早已完全被乌云遮蔽,一片裹尸布般的阴森雾霭笼罩在山林里,好似幽冥世界入口的薄纱门帘。 突然,所以的战马都绷紧了肌肉,显得焦躁不安,不停地用前蹄踏着尘土,高顺拔出环首刀,目光看向黑暗深处,那持续不断的狼嚎倏然而止。 高顺大手一扬:“全军戒备,灭火!” 山林里的士兵各自披盔挂甲,拔刀攥枪,整个营地有条不絮,并不慌乱。 十几个汉军拉开裤袋,刷刷地用小便浇灭火堆,冒气的白烟带着腥臊四下弥漫。 五名斥候匆匆赶来,其中一人禀报道:“匈奴约有三万骑,分三队搜索前进,另有匈奴斥候四下游动联系,距离不过五里。” 远处密密麻麻的火把令所有人都绷紧神经,这是陷阵营成立以外的第一次作战,敌军还未接近,他们似乎就感觉到了冰冷的刀锋。 高顺环视一眼自己亲手训练的士卒,他们都在蓄势待发,默默地等待着他的命令。 “陷阵之志!” “有死无生!” “好!”高顺将环首刀横在胸前:“从这里开始,咱们将面临一场殊死搏杀,活下来的我请你们喝酒,喝个痛快。” 这时,凛冽的寒风中隐隐传来匈奴人的马蹄声 突然,一阵嘹亮的呼哨声从匈奴左翼骑兵中响起,远处突然消失的营火明白无误地显示汉军辎重队已经近在咫尺。 尸图逐日屠贪婪地舔舔嘴唇,他从缀满松石的精美刀鞘中抽出战刀,向汉营方向一指,大声喝道:“吹号!” 匈奴沉闷的长号打破了黑夜的寂静,月光下成群的骑兵开始集结,喷着鼻息的马头齐刷刷指向山林。 邵提意气风发,弯刀一扬:“去吧勇士们,用汉人的鲜血洗刷你们的战刀,用汉人的头颅来建立你们的功勋!” “杀!”成排成列的匈奴人拔出弯刀,争先恐后冲向山林。 前方山岗上突然出现一队汉军,他们不慌不忙地排成一列,待匈奴骑兵进入射程之后一齐放箭。 伴随一阵利箭刺入皮肉的钝响,高举火把冲在前面的匈奴骑兵顿时滚落下马,匈奴人大怒,纷纷弯弓射箭,还以颜色。 只是汉军居高临下,匈奴人的箭镞纷纷落在坡前,虽然没有射中目标,但也迫使汉军飞速调转马头,撒腿就跑。 尸图逐日屠暗骂一声,扬刀指向山林:“追上去,剁了他们。” 随着尸图逐日屠一声令下,匈奴人再次整理队形,扬刀策马,直冲汉阵。 可是汉军选择的营地极为精致,这个地方呈梯形状,两面是高山,中间是山林,入口极为狭小,一次性只能容纳千人。 不少匈奴人仓促下马,步行冲进山林,誓要和汉军决一死战。 突然,一连串撕心裂肺的马嘶骤响,冲在最前面的上千骑兵哗啦啦翻到一片,后面的又来不勒马,使得一大股骑兵自挺挺地撞了上去,进攻阵行乱成一团。 陷马坑,数不胜数的陷马坑。 高顺从草丛中猛然站起身来,扬刀指着陷马坑咆哮:“放箭!” 埋伏在草丛里的上千张弓弩密集发射,利箭飕飕破空,面对这密密麻麻的匈奴骑兵,就算是瞎子也能射中,更别提这些经过严格训练的陷阵营将士。 一直侧卧在草丛里的战马被将士们拽了起来,高顺提缰拽绺,高举环首刀:“杀。” 陷阵营高举铁枪,轰然大吼:“杀。” 疾驰的马蹄声中,披坚执锐的陷阵营呼啸而至,手中明晃晃的刀枪森冷得吓人。 “是汉军!”终于可以真刀真枪的干上一仗了,气急败坏的匈奴人挥舞战刀,狂叫着冲向陷阵营。 陷阵营中有人断喝一声,成百上千支长枪从天而降,即使有护盾在手,威力巨大的长枪还是穿透了匈奴人的牛皮盾牌,直至穿透他们的身体。 趁着匈奴人大乱,高顺单刀匹马,杀入敌阵,手中大刀连番挥舞,仅一个照面便将两名匈奴人劈翻在地,反手一刀,又将一个准备偷袭的匈奴人劈成两半。 见高顺只一合便将三人劈落马下,陷阵营将士兴奋得如同一群嗷嗷叫的野狼,他们纷纷提刀冲入敌阵,见人便砍,逢人便剁,各个骁勇,顿时杀得匈奴人鸡飞狗跳,节节后退。 高顺一边杀敌,一边观看观看战况,眼见匈奴人越来越多,已经逐渐形成包围之势,他一刀将挡在面前的匈奴人劈翻在地,而后扬起战刀:“撤!” 令行禁止,陷阵营将士闻得将令,纷纷脱离战场,策马往明山方向撤退,匈奴人哪里能放他们从容离去,纷纷纵马直追,誓要杀光这群不知死活的汉军。 可刚刚追了五里路,又有数不胜数的匈奴人跌落下马,原来在这条羊肠小道上,勒满了数十条绊马索,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匈奴骑兵纷纷坠马,狼狈不堪。 尸图逐日屠恨得咬牙切齿,他看着汉军扬长而去的方向,反手一刀劈死运送粮草的战马,那战马哀鸣一声,直挺挺地倒在血泊中,它所拉的马车也一同倾泻,不少粟米像沙子一样流淌出来。 匆匆赶来的邵提见状,兴奋得如同一只发现食物的饿狼,他舔舔发干的嘴唇:“追上去,拔掉鸡鹿塞。” 匈奴士兵纷纷调转马头,在尸图逐日屠的率领下,迎着天边的第一缕曙光策马腾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伏击 天色渐明,寥寥疏星在水濛濛的天空时隐时显,仿佛苍天的眼泪,初晨的山风徒起,声音戚戚的如泣,吹得军队里的旗帜碎裂般地响动 高顺缓缓起身,拔出插在地上的环首刀,对曹性下令道:“立即吃点东西,匈奴人顷刻即到!” 曹性眉头一拧:“人手是不是少了点?” 他注意到每个羽林郎都是血染战袍,高顺的手上也沾满发黑的血迹,昨晚战况当真凶险万分。 高顺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而是眯着眼睛道:“此战能不能成功,在此一举,记住,就算只剩一个人,也要拖住敌军!” “诺!”曹性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只要给吕布充足的时间完成包围,那这三万匈奴人在劫难逃。 随着高顺一声令下,牛角号声此起彼伏地响彻云霄,招展的旌旗迎着猎猎寒风呼啦呼啦飘,一队又一队铠甲坚亮的士兵排列整齐,脚步一踏,便是地动山摇的震撼。 “走!” 高顺一扬刀,汉字大纛犹如一面砍切空气的钢刀,随着人踏黄尘,越卷越远。 地平线上,在渐渐消散的晨霭中,出现了匈奴人的狼旗,紧跟在军旗下的是排列整齐的骑兵,数千匹战马的蹄声震醒了沉睡的大地,骑士们粗重的呼吸清晰可闻。 “启禀将军,前方五百米处发现汉军踪迹!”中军大纛下,匈奴哨骑飞马来报。 尸图逐日屠立即拔出腰刀,急不可耐地下达进攻的命令:“杀” 他可不想浪费时在这千人的辎重队上,随着尸图逐日屠一声令下,数千骑兵在平原上迅速分为四队,呈锥形向前方驰骋而去。 感受地面传来的震动,陷阵营抖擞精神,层层叠叠地置好了盾牌,在盾牌的空隙间,闪动着刀剑的寒光,伍长c什长c百人督口令声此起彼伏。 而在面朝匈奴人军队的那一面,曹性抱着一柄长刀,悠然地站在马车上,身后猎猎飘扬的是大汉的旌旗。 每一个士兵抬头都能看见他,所有的部下都被他的自信和从容所感染,坚定地执行着他的指令。 尸图逐日屠率领匈奴骑兵冲上山岗,眨眼间便看见严阵以待的汉军,当下一挥弯刀,喝令大军冲杀。 高顺目光凛冽地看着狂飙而来的匈奴骑兵,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长刀一挥:“御敌!” “待战!” 高顺身后的一千陷阵营扬枪呐喊,犹如岳撼山摇,雷电奔泻。 看到匈奴骑兵越来越近,高顺沉静如水,没有丝毫紊乱,而他面前的陷阵营也个个冷着脸,面色不惊。 “变阵” 在匈奴骑兵距离本方军阵只有五十步的时候,高顺一挥长刀,下令陷阵营摆开阵势。 随着高顺一声令下,“轰!”的一声,天地间豁然出现一片戟林,那碗口一样粗大的长戟,在两名陷阵营士兵的奋力操控下,犹如山岳一样不可撼动。 本以为对方是步兵,己方是骑兵,只需瞬息之间便可以冲散敌阵,没想到近在咫尺的时候却突然出现了连成一片的戟林,这让冲锋在最前面的骑兵有些措不及防,纷纷勒马提绺,企图止住战马。 但在全力冲刺之下,除非是征战沙场的老将,一般人想要在这么短的距离勒马驻足,完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顷刻之间,匈奴骑兵人仰马翻,被刺穿了颈部的战马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被摔下了战马的士卒则发出了绝望的惨叫,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等待他们的将是狂涛怒浪般席卷而来的马蹄。 瞬息之间,奔驰在队伍最前面的数百战马纷纷中了大戟,马嘶鸣着站立而起,纷纷将马上的骑兵掀翻在地,那些可怜的匈奴士兵或被后面的战马踏为肉泥,或者被结成刀阵的陷阵营拖入阵中,乱刀剁为肉酱。 高顺威风凛凛的矗立在战车上,凝视着堆积成山的人尸马骸,手中的大刀一扬:“弓弩手,放” 在阵中的五百百弓弩手闻得将令,纷纷将角弓拉得如同满月。 “咻咻咻!” 数不清的羽箭就像倾盆大雨一样泼洒进了匈奴的骑兵阵中,锋利的箭镞带着一片破空之声,瞬间就把匈奴人射得人仰马翻,像割稻穗一样倒成一片。 如此周而复始,十几分钟之后,匈奴骑兵被踩死的踩死,射死的射死,砍死的砍死,数千骑兵瞬间损失近千人。 尸图逐日屠的脸仿佛吃了秤砣般铁青,他万万没想到这支辎重队如此凶悍,片刻的功夫就把已方人马杀得心胆俱丧。 他拔掉插在手臂上的利箭镞,手中的弯刀饶了一个圈,余下的匈奴骑兵见状,开始操纵战马围着陷阵营转圈,直到邵提率军赶来。 邵提的脸色有点难看,面对趋马赶来的尸图逐日屠,他一鞭子甩了过去:“怎么回事?” 尸图逐日屠的脸火辣辣的疼,他低着头颅,轻声辩解道:“这股汉军身披重甲,斗具精良,难以突破,不像是一般的汉军。” 邵提推开挡在面前的尸图逐日屠,策马驰到山岗,目不转睛的盯着汉军军阵。 只看了一眼,戎马一生的邵提明白,眼前这股汉军是精锐中的精锐,而排阵的汉将肯定是一位指挥高超c足智多谋的统帅。 看着看着,邵提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神一凛,目光转向山岗背阴的地方,似乎那座山的背后,藏着一只嗜血巨兽,一只能吞没三万匈奴勇士的巨兽。 “撤退,快撤退!”邵提回过神来,他像疯了般呐喊。 高顺矗立在战车上,他看着已经陷入疯狂的邵提,脸上挂着一丝冷笑:“想撤退?晚了!” 苍穹之下,山岗两侧突然黄尘高张,两支汉军像蛰伏的鹰隼般,忽然展翅而出,呈扇形包围过来,顷刻间,匈奴士兵像漫入汪洋的河流般,渗入到汉军的包围圈中。 面对如潮水般的匈奴骑兵,一支汉军骑兵径直冲杀过来,他们各个身挎弓箭,腰悬钢刀,背负重盾,头盔上竖着一支白翎,北风呼啸,翎羽飞动,整齐如浪潮拍案。 为首一将,金甲贯体,墨发泼洒,只见他身高九尺开外,身材魁梧有力,相貌堂堂,两弯剑眉浑如刷漆,乍眼一看,宛如天神下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围歼 号角‘呜’的一声长啸,这是汉军进攻的号角。 前进的汉军显然加快了速度,战马纵横,长枪林立,冲锋的阵型犹如一把所向披靡的利剑,一剑将匈奴人的阵型切成两半。 吕布叱喝一声,催马驰骋向前,仅一个呼吸,战马就载着吕布席卷至匈奴阵前,手中画戟大开大合,犹如白虹贯日,“啪啪啪啪”的连挥十几下,每戟下去必然掼胸而入,瞬间就夺走了十几人的性命。 “汉将休狂,吃我一刀!”随着一声雄壮的吆喝,只见一员虎背熊腰的匈奴将领趋马杀来,那员匈奴将领身高八尺开外,胯下一匹黑色骏马,手提一柄大砍刀,身躯凛凛,威武不凡。 “村野匹夫,也敢叫阵?”吕布的眼神中全身睥睨之色,纵马向前,手中画戟一招‘蛟龙出海’,自上向下斜刺,疾如闪电,后发先至。 “噗嗤”一声闷响,在敌将的大刀即将劈下之际,吕布的画戟早已刺透他的咽喉。 仅一个照面就挂了敌军猛将,吕布画戟翻飞,其疾如风,又连续戳翻十余名匈奴骑兵,前来阻挡的匈奴人终于胆寒,纷纷后撤。 三军将士看到自家将军大显神威,仅一人一骑就击退了匈奴人数百骑兵,当下各自心潮澎湃,振臂喝彩。 张辽见吕布手持画戟,匹马纵横,如入无人之境,当下一抚虬髯,竟挥刀跳入敌军阵中,但见一片血雾迸现,瞬间将挡在他前面的匈奴人拦腰斩断。 匈奴人也没想到张辽人如此嚣张,仅凭一人就敢陷阵突陈,当下各自调转刀头,犹如追命无常般猛扑过来。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匈奴人,张辽不仅没有撤退,反而迎刃而上,一把朴刀大开大合,舞得虎虎生风,所过之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张辽所率领的汉军见他如此骁勇,士气大振,当下挺枪便刺,举刀便砍,各个骁勇,瞬间杀得匈奴人杀得马不及鞍,衣不避甲,被惊得四处逃窜。 “不必恋战,直击中枢!”吕布画戟一指,喝令大军冲锋。 随着吕布一声令下,士气大振的汉军咆哮着紧随其后,从他打开的缺口处涌进匈奴军阵,浩浩荡荡的杀向中军。 尸图逐日屠看着如火车般驰骋而来的汉军,他一面叫大军前去阻拦,一面寻找汉军的薄弱地带,伺机突围。 在他的带领下,匈奴人结成环形刀阵,护卫中军的邵提在乱军中横冲直闯,想要突围,可茫茫人海,哪里才是汉军的弱点。 这时,汉军阵营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战鼓声。 无数辆战车霎时从四面八方杀入战场,驾车的战马都被蒙住双眼,在驭手的操纵下,战马只顾横冲直撞,无所畏惧。 当战马接近匈奴人时,战车上的汉军奋身跳下,那战马却一鼓作气冲入结成环形刀阵的匈奴人中。 外层的战刀破开了战马的胸脯,在血即将喷出的那一刹那,战车由于惯性,要保持原来的运动状态,顷刻便把匈奴人的刀阵撞出数道缺口。 又是一阵暴雨催林的战鼓声,一支汉军如同咆哮的洪水卷向匈奴人,匈奴中军号令乍起,外层的士兵立即弯弓拈箭,射向疾驰而来的汉军。 然而骑兵冲得太快,又是近身作战,匈奴赖以为傲的箭术根本派不上用场,虽勉强射翻一排汉军,但仍眼睁睁地看着狂潮卷浪而来。 巨大的冲击力像秋收麦草一样,扫倒一片片仓促应战的匈奴骑兵,刀剑相格的叮当声,马匹的嘶鸣声,双方士卒相搏的呐喊声,战刀砍穿甲胄切入的闷响声,顿时此起彼伏。 被战车和汉军冲击的匈奴刀阵阵型大乱,兵卒乱跑一气,多被驰骋的汉军砍掉首级。 激越的战鼓声再次响起。 在骑兵的冲锋之势下,早就急不可耐的步兵踏起黄尘,犹如猛虎下山般冲进敌阵,手握刀剑四面砍杀,各自为战。 越来越多的匈奴人溃逃,邵提双眼通红,嘴巴艰难的翕合着:“这是怎么回事,真的就这样败了吗?” “大当户,快撤吧。”加达惊恐的看着整个战场,所有的匈奴勇士都在逃跑,有的甚至已经开始投降。 邵提如提线木偶般任由加达拉着,他刚想挣脱,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层层叠叠的黑幕,那片黑幕闪烁寒光,尖叫着迎面压来,眨眼间,加达浑身上下插满箭镞,身体直挺挺的倒下。 “是弩,汉军的弩箭!”成百上千的匈奴人在平原上跪倒,他们身上俱都插满羽箭,远远看去,犹如蓬蓬茁壮的蒿草。 邵提的眼前出现一片血雾,未等他从惊骇中醒来,眼前的场景令他如坠冰窖。 地平线上,汉军排列得整整齐齐,林立的长枪c森然的弯刀以及蓄势待发的利箭,令那些溃逃的匈奴人不得不停下脚步。 吕布根本没打算放走一人,不管怎样都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成廉怀抱长枪,一脸不悦:“你们可听好了,不准放走一个人,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诺!”汉军将士轰然应诺,那整齐划一的声音令匈奴人闻之一颤。 吕布让他堵在通往漠北的缺口,美其名曰匈奴是马背上的民族,一旦匈奴人逃出明山,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呸,此战他寸功立,早就窝火不已,这些不知死活的残兵败将居然敢正面挑战他的威严,是可忍孰不可忍。 成廉抱着长枪,策马出阵,目光随意打量溃逃的匈奴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匆匆赶来的尸图逐日屠看到成廉耀武扬威,回首大怒:“你们保护大当户突围,我来拖住汉将。” 说完便提刀纵马,直取成廉。 “找死。”成廉脸上挂着冷笑,枪尖轻刺马臀,那马儿吃痛,立即载着成廉如离弦之箭冲出。 两马交错,尸图逐日屠叱喝一声,手中弯刀兜头劈向成廉,成廉浓眉一挑,挥舞长枪迎了上去。 “铛”的一声脆响,尸图逐日屠的弯刀劈在成廉的枪杆上,立即擦出一连串肉眼可见的火花。 成廉奋力荡开尸图逐日屠的弯刀,尸图逐日屠措不及防,身体在马背上晃悠几下。 趁着这个空档,成廉反手握枪,奔着尸图逐日屠连刺三枪,每一枪都如白蛇吐信,刁钻迅疾,枪枪致命。 尸图逐日屠没有想到汉将如此骁勇,仓促招架了一枪后,便被成廉一枪搠穿咽喉。 成廉面无表情的抽出长矛,尸图逐日屠立即发出惨叫,当场毙命,趁其落马之际,成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配刀,挥刀割下尸图逐日屠的头颅,然后伸手接住,动作一气呵成。 邵提的腿一软,竟然像烂泥一样瘫坐在地,早已没有驰骋草原的雄风。 汉军大纛徐徐飞起,一位身披金甲的将领策马而出,阔大的风扯着他的大红翎羽,整个人像一团明亮的火焰,在战场格外显眼。 “你是汉军的统帅?”邵提仰头看着居高临下的吕布。 吕布左手枕着马背,低头俯视邵提:“朔方太守,吕布。” “飞将之名,果然名不虚传!”邵提拔出缀满松石的腰刀,随后往脖子上一勒,一道血痕在他脖子上乍现。 吕布并没有阻止邵提自刎,对于戎马一生的邵提来说,战死沙场才是他唯一的归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出塞 呜——呜——呜 一阵激的号角声突然拔地而起,被骤然惊醒的山风从明山飞旋而来,如刀剑般掠过漠北的旷野。 在雄浑的塞北平原上,汉军将士尽皆席地而坐,饮酒吃肉,谈笑风生,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袅袅的炊烟直冲云霄。 在一座临时搭建的帐篷内,汉军将领都围在一副巨大的地图前,正展开一场激烈的讨论。 “是继续打,还是回鸡鹿塞驻守,诸位可以畅所欲言!”吕布的声音略微嘶哑,神情也有些疲惫。 明山一战,着实花了不少心思。 郝萌左顾右盼,见没有人说话,于是抱拳道:“塞北荒芜凋敝,如果大军继续深入,恐误入迷途,末将建议,回鸡鹿塞驻守。” 曹性立即摇头反驳:“邵提乃匈奴前部,其后必有大军驻扎,如今我军新胜,士气正旺,何不一口作气击退匈奴,以绝后患?” “曹军侯此言差异。”侯成紧接着驳道:“我军虽是新胜,但战略储备耗损严重,大军也尚未完全修整。” “匈奴不仅有赀胡一部,还有休屠c屠格诸部,他们与赀胡唇亡齿寒,互为犄角,如果大军继续孤军深入,同时面对的不仅仅是赀胡,如果胜了还好说,万一落败,鸡鹿塞就危如累卵,一旦此隘被攻破,匈奴大军便可长驱直入,入寇中原。” 大帐内一时议论纷纷,主战和反战各占一半。 “文远,你有什么建议?”吕布悠悠开口,帐内立即安静下来,众将的目光都投向张辽。 “末将以为,该战!”张辽斩钉截铁的回答。 吕布点点头,又看向高顺:“叔达呢?” 高顺朗声回答:“速战速决!” 吕布一挥大氅,大马金刀地坐回帅位:“说说理由。” “如曹军侯所说,赀胡主力离我们不远,其前部刚刚被我军歼灭,主力大军必然军心涣散,如果此时进军,肯定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我们不求歼灭,只求击败,让其无力南侵。”高顺一番话铿锵有力,整个帅帐余音袅袅。 郝萌上前一步说道:“可敌军主力尚在何处,我等又无从知晓!” 张辽立即接过话茬:“虽然今日歼灭了大部分赀胡,但仍有小部分残敌突出重围,只要咱们暗中跟随,必能找到赀胡主力所在。” “两位将军的话固然有理,但你们可曾想过我军战败的后果。” “只有胜,何须言败?”张辽中气十足的回答。 郝萌冷笑一声:“张将军,此言过了吧,匈奴乃游牧民族,孩童既以骑公羊c习小弓为荣,成年男子更是弓马娴熟c勇猛彪悍,而且作战时携带肉干c马奶,根本不用担心补给,而我军则恰恰相反,马匹驽而不说,作战时需要浩繁的军需补给,明山一战我军军需耗损,补给严重不足,哪还有再战之力?试问诸位将军,稳操胜券岂非哗众取宠?” 吕布也觉得郝萌说得有理,他的身体微微向前一倾,问道:“文远可还有话说?” 张辽抱拳道:“匈奴人善使弓,这不假,但他们装备的只是普通的角弓,而我大汉将士装备的皆是劲弩,两军一旦交战,无论是射程还是杀伤力,匈奴人都无法与我军相比,即便匈奴人突破箭阵,我军还有车阵,大汉的车战之术,源远流长,远承春秋战国c近承前秦西汉。经过前人不断的实战改进,早已坚不可摧,在我大军车阵前,区区匈奴,有何惧哉?” 曹性鼓掌道:“若论勇猛彪悍,匈奴人何及我大汉将士,十二烽燧一役,足以管中窥豹。” 众将闻言,都纷纷表示赞同,十二烽燧的战斗他们也略有耳闻,十名将士于吊桥上阻挡匈奴五千精兵,最后无一人生还,如此可歌可泣的事迹,足以令他们彪榜青史。 吕布在张辽的一番分析下,健步走到地图前,目光横扫一切山川地形,俄而一拳砸在地图上:“立即集合三军,准备出塞。” 各将对视一眼,纷纷抱拳应诺:“末将领命。” ※※※※ 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无数的圆形帐篷依水搭建,在帐篷的外围,成年男子在放牧c妇女在干活c孩童在嬉戏,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在帐篷相对密集的地方,有一座华丽无比的圆帐,圆帐四周甲士林立,刀枪森然,将圆帐戍卫得水泄不通。 圆帐之内,赀胡王与帐下当户正在分析目前形势,是退军漠北,还是继续南侵,他们有点犹豫不定。 赀胡王怎么也不会想到邵提会败得如此彻底,三万大军仅仅逃出来三千人,是邵提无能,还是汉军统帅太强,这个问题值得他去思考。 邵提的能力众所知周,虽然谈不上用兵如神,但在匈奴各部中还算翘楚,明山一役被汉军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这足以说明汉军将领亦不是泛泛之辈。 难道大汉又出了一个张奂不成?想当年张奂镇边,塞北各族不敢踏进河朔半步,好不容易盼到张奂病故,如今有出来一个吕布。 赀胡王暗自赞叹,匈奴何时也再出一个冒顿单于。 赀胡王的目光缓缓扫过帐下的当户,问道:“这吕布究竟是何人,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其中一位当户沉思半响,回答道:“此人我略有耳闻,他十五岁随父出征,在边塞闯出赫赫威名,塞北各部称其为‘飞将’。” “狂妄,难道他是飞将军李广不成?”一名当户嗤之以鼻。 “并非狂妄,此人有自傲的资本,请大家不要忘记,卢水胡王和东羌王都是死在他的手中!” 众当户都沉默不语,满夷谷之战和九原之战,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耳闻,起初他们以为这只不过是汉人虚张声势罢了,如今邵提兵败明山,这才使得他们不得不信。 汉军的确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你们以为,是撤兵,还是继续南侵?”赀胡王最终还是开口了。 帐内一片交头接耳,众人都有点犹豫不决,就在此时,他们突然感觉脚下忽然抖动起来,仿佛有把巨大的锯子在搅动地心。 赀胡王惊身而起,在众当户的簇拥下冲出圆帐。 视眼里,他们的光线忽然间变得昏暗,有沉闷的雷声从天尽头滚滚而来,地平线上黑压压的云团越来越近,似乎有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那一瞬间,万里苍穹惨淡如死,瑰丽的晚霞被摧城压顶的黑云遮蔽,仿佛有一面黑布从地底升起,以迅雷之势将天空屋盖。 在层层叠叠的黑云之下,一面大纛迎风猎猎,其上写着一个遒劲的大字——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围剿 “汉军杀来了!”惊天动地的惨声如同炸雷,轰然炸得四野一派惊惶。 赀胡王怎么也不会想到,朔方的汉军竟然会深入千里草原,他目视滚滚黄尘,拔出弯刀:“所有勇士上马迎战,女人和孩子撤往塞北深处。” 随着他一声令下,起初有点木楞的匈奴人反应过来,战士纷纷提刀上马,女人和孩子则赶着牛羊群,匆匆往北逃窜。 赤橙色的浪潮越来越近,锃亮的铠甲在驰骋中铿锵作响,头盔上的白羽簌簌抖动,突然,一声嘹亮的清哨高遏行云,本把头颅底底压在马腹的汉军霎时都抬起身体,右手整齐一挥,无数片刀光刺穿了昏暗的天空。 “冲锋之势,有死无生。”异口同声的呐喊声震耳欲聋,随着赤色狂潮的逼近,那口号也越发响亮,在耳边鼓鼓撞击。 匈奴人毫无准备,只能仓促应战,就在他们上马那一瞬,如狂潮般的汉军踏浪而来,如风一般席卷而至。 不知识谁第一个落刀,但见鲜血飞溅,一个正在奔跑的匈奴人顿足,被砍烂的半边身体直挺挺地倒在路边。 这是一个进攻的讯号,霎时,天地间突然闪出一片刀光,伴随刀光乍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彻四野。 待第一轮冲锋过去,旷野上躺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且都不是完整的,这里有颗血淋淋的脑袋,哪里有半截商温的躯体。 汉军所过之处,尽成屠宰场,但凡遇到人,无论是男女老幼,就是一刀。 在这第一轮冲杀过后,那些提刀上马的匈奴人已结成战阵,在各级当户的带领下,他们策马扬刀,蠢蠢欲动,似要把这群不知死活的汉人杀得片甲不留。 “勇士们,让汉人尝尝咱们战刀的滋味,去吧,用汉人的头颅来建立你们的功勋。”赀胡王目光似铁,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悠长雄浑的号角声传彻战场,匈奴骑兵发起了冲锋。 成廉怀抱长枪,没有丝毫慌乱,待匈奴人距离本方还有三里时,他突然扬起了长枪,汉军将士见状,纷纷调转马头,似逃命般策马狂奔。 匈奴人虽然不知道汉军为什么逃跑,但利箭在弦,不得不发,况且距离只有两三里,骑马转瞬即到,即便汉军有什么诡计,但他们也占人数上的优势。 而且论野战,他们匈奴人没怕过谁,无数的战功刺激着每个匈奴人的神经,他们纷纷扬鞭策马,疯了般纵马直追。 “来了!”立在吕布旁边的高顺瞳孔微缩,指着地平上的滚滚黄尘道。 “开始!”令旗随吕布的命令发出指令,他身后的战车方阵整肃的向前推进,战车后面是密集刀盾兵和驽兵。 速度是骑兵的优势,如果以步兵对阵,在没有战车和弩箭的辅助下,步兵可谓是一触即溃,败多胜少。 这也是大汉屡战屡败的原因。 然骑兵也有缺点,由于速度过快,骑兵难以维持稳固的战斗队形,与整齐且拥有保护的步兵相比,防御脆弱无比。 吕布看到匈奴骑兵的阵型越来越乱,手轻轻一抬,缓缓推进中的方阵霎时凝固。 “张!”传令官挥动令旗,方阵内的驽兵同时张弓,无数嘎吱嘎吱的弓弦绷紧声汇聚成惊涛骇浪。 奔跑中的成廉再次扬起长枪,驰骋中的汉军像剪刀剪开布匹般分成两半,顷刻间露出跟在身后的匈奴人。 除了手弩外,还有几十架蹶弩正在蓄势待发,这种弩射程超过八百米,在射程以内发射,足以将树木射断,谈何人呼? 就在成廉他们绕开的一瞬,层层叠叠的箭云自汉军方阵中腾起,在空中相聚后迎头罩向高速冲刺的匈奴人。 有重甲防护的身体尚不能抵御强弩发射的羽箭,更何况是只穿着兽皮袍,手持牛皮盾的匈奴人。 如雨般的箭镞尖啸而来,无数匈奴人和战马突然一顿,然后是惨叫声和战马嘶鸣,血光和黑暗遮蔽了他们的眼睛。 无数人被射成了筛子,更有甚者被蹶弩射得脑浆迸裂,血肉横飞,尸骨无存。 战鼓声如暴雨催林,那些和死神擦肩而过的匈奴人尚未来得及庆幸,第二轮箭雨伴随鼓声接踵而至。 数不胜数的匈奴人再次像刀割麦穗般倒地身亡,泪水淌过赀胡王粗糙的脸,他第一次感受到子民被屠杀的痛哭,他开始理解那些被匈奴人蹂躏屠杀的汉民,但这悔恨,实在是太晚了。 经过几波箭雨的筛选以及成千上万的匈奴人阵亡,一波接着一波的匈奴骑兵终于冲破箭阵,驰骋着像汉军杀来。 汉军方阵前沿的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们跟随吕布作战多年,无数次训练中的鞭挞和实战中厮杀,足以令他们克服来自心中的恐惧。 而方阵内排的新兵,他们的视线被前面层层叠叠的老兵遮挡,老兵不动,他们也不会动。 “轰隆”的巨响震彻四野,数不胜数的战马撞向了战车,匈奴人的骑兵队形被割裂,撞死的战马堆在一起,几乎快要将上百架战车吞没。 此时的战车就像阻断大江的巨石,让纵马驰骋的匈奴人寸步难行,前面一被阻滞,后面的战马也慢了下来,无数骑兵被拥堵在方阵前方。 汉军终于响起了决战的鼓声,吕布拔出方天画戟,飞身跃进匈奴乱军,不由分说,手中画戟一记千军,战马的哀鸣此起彼伏,成排成排的匈奴人纷纷坠马。 这是进攻的标杆,躲藏在战车后面的汉军将士纷纷呐喊着一拥而上,林立的马腿在眼前来回移动,锋利的刀剑疯狂劈砍,一匹匹战马嘶鸣着倒下。 马上的匈奴人刚一落地,瞬间就被蜂拥而上的汉军乱刀剁为肉酱,后排受惊的战马不受主人驱使,疯狂地掉头往后驰骋,顷刻便将匈奴阵型冲乱,败局已无可逆转。 汉军方阵丝毫未乱,踏着匈奴人的尸体步步紧逼,面对不断推进的汉军,匈奴人终于胆寒,纷纷调转马头,想要逃跑。 赀胡王突然感觉大地在颤抖,他急忙望向后方,远处,赫然出现黑压压的骑兵线,正是刚刚突袭王帐,被他们追得夺命狂奔的汉军骑兵。 赀胡王绝望了,汉军的主将只需要轻轻抬手,赀胡就将像卢水胡一样,从匈奴的历史上消失。 “等等,我愿降!”赀胡王突兀刺耳的哀求声被风吹到每一个匈奴人的耳边,他们错愕的望向他们的王,那个曾经带领他们驰骋天下的男人。 “我愿带赀胡部落投降大汉,请让我面见你们的统帅。”赀胡王嘶哑的喊声再次响起,丝丝缕缕地飘进所有人的耳朵。 汉军的战鼓声倏然静默,推进中的三军将士纷纷停下脚步,然后呈圆形将匈奴人围得水泄不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凡江河所至,皆为大汉疆土 一只雄鹰自云中冲出,掠过苍穹,嘹亮的鹰唳声彻长空,广袤的荒原飞快地后退,金戈铁马的战场在云雾下现出。 雄鹰煽动巨翼,俯冲过稀薄的云层,掠至战场上空,飞过长枪林立的军阵,在‘吕’字大纛上栖下,倏然静默得如同雕塑。 两军阵前,两骑相对而立。 赀胡王神情沮丧的看着吕布,问道:“您便是‘飞将’吕布!” 吕布微微一笑:“你就是赀胡王?” 赀胡王朝吕布行了一礼,谦卑道:“飞将军,我愿投降大汉。” 吕布摇头,嘴角斜起一丝冷笑:“投降要有投降的姿态。” 赀胡王缓缓低下头颅,沉默地从马上下来,慢慢跪伏在吕布马前,一袭王裘随风起伏,冠上彩羽瑟瑟抖动。 匈奴骑兵纷纷握紧弯刀,目光齐齐投向他们的王,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草原雄鹰,此时已被悲伤和软弱覆盖。 “我愿带领赀胡部落投降大汉,望飞将军恩准!”赀胡王的声音颤抖不已,似乎在流泪。 吕布身体微微向前一倾,俯视跪在他面前的赀胡王,问道:“投降后,你去哪里?” 赀胡王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他将右手放在胸前,起誓道:“我愿以生命之魂起誓,只要飞将军放了我们,我将带领部落的人远离漠北,永不反汉!” 匈奴人信奉萨满教,而生命之魂是萨满教的三魂之一,以生命之魂起誓,足以说明赀胡王极具诚意。 虽然赀胡王很有诚意,但吕布仍不为所动,他朗声道:“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赀胡王嘴巴翕合着,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至于吕布说的这句话,他自然知道,当年汉宣帝发兵十五万北击匈奴,匈奴单于不敢迎战,率领各部均北迁。 同年,长罗侯常惠率领的西域联军东出天山,斩首匈奴八万九千,加上不久的大雪,匈奴人死伤无数,又被周边别的部落攻击,日益衰落,不久后内乱不止,五单于并立,经过混战厮杀后,剩下两个单于。 呼韩邪单于决定向汉称臣,永做汉朝的外藩,当汉宣帝登临渭桥迎接入朝的匈奴呼韩邪单于时,汉匈双方的臣民都高呼万岁。 在这永载史册的一刻,汉宣帝令人雕刻定胡碑,上书十三个大字,即为:“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吕布坐直身躯,他的手微微抬起:“这句话没听说过不要紧,但你肯定知道另外一句话,那就是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吕布说完的那一瞬,他的手倏然向下一扬。 “啊~”赀胡王发出绝望的呐喊,无数的羽箭尖啸着离弦,飞蝗般密集的箭镞瞬间席卷而来,闪着青光的箭头在视野中逐渐变大。 “噗噗噗~”箭幕扑面罩向匈奴骑兵,锐利的三角箭头飞速穿透盾牌,切入皮甲,然后破开脆弱的人体。 鲜血刹那间迸发,绽放出一蓬蓬血雾,无数匈奴人的生命和勇气,伴随着哀嚎和恐惧,散碎飘荡。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场上的匈奴人越来越少,却还在殊死反抗,汉军不接受投降,他们除了战死别无选择。 汉军令旗再次挥动,马蹄声骤然而起,驰骋在方阵两侧的骑兵快速向两侧高低运动,跑至最高点后向主战场发起了冲击。 居高临下,势如破竹。 奔腾的铁骑如滚滚洪流,似乎要席卷一切阻挡在前的物体,盔甲闪亮的骑兵冲战场边缘飞速掠过,在高速奔跑中射出一支支弩箭,拇指粗的羽箭穿过人群,精准地钻入匈奴人的身体,一个个匈奴士兵应声栽倒。 在日薄西山的最后时刻,战场上的最后一名匈奴人被乱刀分尸,战斗结束了,也许称这场战斗为一场屠杀更为准确。 ※※※※ 朔风野大,乾坤肃杀,在寂寥的荒野上突然起伏着狼群出猎的嚎叫,少顷,一只体魄健硕的野狼奔跑至山岗,猩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山下的人尸马骸。 “呜呜!”头狼仰头长啸。 这似乎是进攻的号角,数不胜数的野狼从四面八方窜至战场,不停的咀嚼人尸马骸,这是属于它们的饕餮盛宴。 就在这时,数列骑兵列队奔驰而来,掀起滚滚黄尘,隆隆的马蹄声中夹杂着刀剑的铿锵,众多战马喷出的热气中,隐现出无数历经风霜的脸。 野狼被惊得四处逃窜,在骑兵还未赶到的情况下,衔着血淋淋的残肢断臂,消失在茫茫的荒野之中。 数列骑兵终于赶至战场,眼前的场景令他们不寒而栗,只见方圆十里之内,铺满了层层叠叠的人尸马骸,其上的箭镞密集如刺猬,一眼望去,难以发现一具完整的囫囵尸首。 “须卜骨都侯单于和诸王来了,闪开,快闪开!”口令在嘚嘚的马蹄声中传开,将战场围成数圈的匈奴骑兵惶惶提绺,给须卜骨都侯单于让出一条通道。 须卜骨都侯心情特别复杂,看到赀胡一部就此泯灭,他痛心之余又感到几丝高兴,赀胡部落人多势众,一直都是他的鲠骨之刺,如今这颗刺被拔掉,他有点说不出的轻松。 只是赀胡部落是匈奴反汉的重要力量,如今却消失在历史长河,这让须卜骨都侯有点患得患失的感觉。 “启禀单于,明山还有一处战场,死的人比这还多!”休屠王行色匆匆的跑来,将刚刚收到的探报交给须卜骨都侯。 须卜骨都侯展开羊皮卷,逐字逐句的阅读探报,末了摇头长叹:“四万大军,就这样没了?” 四万的确有点吓人,因为龙城的带甲之士也不过五万,在加上匈奴各部的人数,整个南匈奴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十五万。 而赀胡部落一次性损失四万人,那相当于整个匈奴约三分之一的国力。 须卜骨都侯虽然忌惮赀胡部落,但作为这次南侵的主力,赀胡一部就此湮灭,损失的到底还是整个匈奴帝国。 须卜骨都侯闭上眼睛,问道:“此次汉军的主将是谁?” “朔方太守,吕布!” 须卜骨都侯沉默不语,这吕布之名他也有所耳闻,据说羌王雅丹和卢水王都是死在他的手中,再加上此战的赀胡王和邵提,在他手上阵亡的草原雄主已有四位。 休屠王趋步上前,与须卜骨都侯并肩而立:“单于,是不是要继续南侵?” 须卜骨都侯回头望向南方,问道:“依你之见呢?” 休屠王立即摇摇头:“如今南侵已经没有意义,况且龙城之事未定” 这次南匈奴反叛,以屠格胡和休屠胡牵头,以武力废黩老单于羌渠,拥须卜骨都侯为匈奴单于,如今南侵受阻,若不及时回师龙城,恐生变故。 须卜骨都侯自然知道其中的道理,他再次望了一眼南方,右手微微一抬:“回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鸿翎急使 汉军大营,灯火辉煌,酒香四溢,成千上万的篝火烘烤着无数的牛羊,将士们豪迈的喧哗彻夜不息。 中军大帐内,吕布高坐帅案,笑吟吟的看着帐下诸将:“此次大获全胜,全赖诸君,请满饮此杯。” 魏续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直言道:“若不是主公运筹帷幄,决策千里,何来我军大胜?” 众将闻言,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明山之战,若不是吕布奇谋迭出,诱敌深入,孰胜孰负还真不一定。 “就是!”曹性抹抹油腻腻的嘴,激动的挥舞着手里的半截羊腿:“直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我们居然打败了匈奴人。” 吕布笑了笑,把目光投向高顺和曹性,赞道:“若非叔达和修明诱敌深入,明山之战亦不能斩首三万余,此役当论首功,来,请满饮此杯。” 曹性狠狠地咬了一口肉,满嘴流油地说:“成校尉也功不可没。” 成廉此时正在饮酒,听完曹性的话,他差点没把嘴里的酒喷出来,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他连忙摆摆手:“还是别说我了,若非张军侯精准分析战局,我们也不会扩大战果,你们还是夸他吧。” 吕布心情极为顺畅,听完成廉的话,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此役诸位都有大功,我会上奏天子,为诸位请功!” 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酒肉,抱拳道:“多谢主公!” 夜渐渐深沉,酒过三巡后,诸将都醺然告退,帐篷里只剩下吕布一人,他斜坐在榻上,一手端酒,一手压着漠北的山川地形图,其中龙城和高柳的坐标极为醒目。 帐外突然有人说话,吕布放下酒爵,定神细听,这是成廉的声音,吕布正要起身相迎,成廉早已掀开幕帘:“就知道你还没睡。” 吕布又重新坐回帅案,脸上浮出笑意:“我正要派人去叫你,你倒先来了。” 成廉自顾找地方坐下,随意问道:“找我有何事?” 吕布将地图卷起,然后从地图下拿起一简竹籍:“这次要让你跑一趟。” 成廉似乎累极了,他把身体往后一靠:“那是什么?” 吕布并没有说话,而是将竹籍丢到成廉身边,成廉瞥了一眼吕布,戏谑一笑:“官大了,架子也大了?”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捡起地上的竹籍,展开细细阅览,末了一本正经的点评道:“我发现你真的变了,居然把首功让给高顺和张辽,而我的功劳也只排第四。” 要是以前,吕布恨不得把所有的功劳都算在他头上,这种飞扬跋扈的性格,也使他在并州官场不受同僚待见。 而同样骄狂的他居然和吕布臭味相投,成为至交,真是苍天无眼,黄天不幸。 听完成廉所言,吕布突然收敛笑容,变得微微肃然:“人总是会变得,不然就会汲汲于利禄,欣欣于荣耀,随波逐流,随世沉浮,必为乱世所弃。” 这几句话,算是他上一世的真实写照。 成廉耸耸肩,嘟囔道:“我觉得这样挺好,男子汉生于乱世,难道不就是为了封妻荫子,光耀门楣?” 吕布摇摇头,旋即认真的看着成廉:“但凡成大事者,皆于艰难竭蹶中崛起,非有大变不能砺其心智,催其奋进,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他之所以会改变,实在是经历过生死之变,前世虽如兰柯一梦,但却真实存在,他永远忘不掉临刑前,严子卿和吕玲绮悲伤的脸。 如果他再不做出改变,前世今生,无独有偶。 成廉虽然不懂吕布所谓的‘变’,但他隐约觉得吕布说得有理,于是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我明日就启程,你还有什么需要转达的?” 吕布沉思半响,似笑非笑的盯着成廉:“要不你告诉老将军,把你调到我的帐下?” 成廉冷哼一声,抓起竹籍就走:“告辞。” 一群飞鸟从黄河岸边绝地而起,尖锐的鸣啼瞬间刺破静默得苍穹,黄河之水咆哮起来,滔滔巨浪飞卷而起,向天空发出抗争的怒吼。 一骑快马从黄河岸边飞驰,骑手头戴红色羽毛的头盔,背插翎羽,身伏马鞍,是负责送急报的军中驿兵,他使劲地抽打坐骑,催得战马更快奔腾。 洛阳的驰道上车马辚辚,行人颇多,有单衣步履的儒生,有衣服华丽的商人,也有穿着朴素的黔衣布首,几乎快要将整条驰道塞满了。 驰道尽头传来嘚嘚的马蹄声,面对拥堵的驰道,驿兵急忙扯着脖子大喊:“八百里急报,速速闪开。” 有名儒生一看驿兵的装束,急忙朝身后喊道:“是鸿翎急使,大家快闪开。” 这一嗓子喊得极为嘹亮,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儒生见行人顿足不前,霎时急得搔首顿足:“是鸿翎急使,大家快点让开,否则误了时辰,难免会受牢狱之灾。” 路上的行人一听要受牢狱之灾,顿时吓得赶紧离开主道,顷刻间便给鸿翎急使让出一条宽广大道来,鸿翎急使朝那儒生一抱拳,道了一声多谢。 儒生急忙躬身作揖:“不敢不敢。” 他正要询问这是何处的急报,谁知鸿翎急使早已扬鞭策马,驰骋而去,他急忙向前追了几步,不顾礼仪地大喊:“敢问这是何处的急报?” “朔方大捷,斩首四万。” 远处传来鸿翎急使高亢的回答,路上的行人听得清清楚楚。 “朔方大捷?” “斩首四万?” “这怎么可能?” 路上行人议论纷纷,谁也不相信这是真的,毕竟自大汉建国以来,除卫霍以外,很少有汉将歼敌超过四万的,就算当年的逢义山之战,斩首也不过万余。 那名儒生惊得呆若木鸡,站在他身后的伙伴轻轻一推,吓得儒生赶紧回过神来。 “王子文,你干什么?”儒生勃然大怒。 王儁轻轻一笑:“我到想问你在干什么?” 儒生一指消失在地平线上的鸿翎急使,反问王儁:“你说这是真的吗?朔方大捷,斩首四万。” 王儁摇头一笑:“真与假,待会一问便知。” 儒生急忙凑上前来,询问道:“问谁?” 王儁立马将他推开,戏谑一笑:“子伯啊子伯,今天不是约了孟德吗?他身为西园八校尉之一,这件事岂会不知?” 娄圭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我倒把这件事给忘了,走走走,赶紧进城。” 王儁看着娄圭匆匆离去的背影,急忙趋步跟上,其实他也想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如果这是真的,那大汉太需要这场胜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羞与尔等为伍 刘宏坐于龙位之上,脸色显得十分苍白,在他身后不远处,张让c赵忠c段珪等十常侍垂首而立,除此之外,还有吕强c郭胜等大小黄门也密密麻麻挤在殿角。 自黄巾之乱以来,从没有那件事像现在这样,让刘宏感到刻骨铭心的急躁。 玉堂殿内,文武百官早已吵得不可开交,吵扰的话语像成百上千只蚊蝇,一股脑地钻入耳朵里,甩也甩不走。 这一切只因为一场叛乱。 叛乱来自凉州,造反的人名叫韩遂,那个拥兵十余万,将整个凉州及三辅搅得天翻地覆的金城人。 今年立秋刚过,他又不甘寂寞地再次反叛,亲率十余万羌汉叛军扣关陈仓。 消息传来,底下一片可怕的寂静,但只是一瞬,骚动就像沸腾的水,突突地冒出头来,几乎所有人都在念叨‘十万余众’。 这个数字像铺天盖地的刀剑戟钺,从西凉的天空滚滚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碾过三辅,所过之处,是数不尽的血肉横尸,无有噍类。 北方边郡战事不断,西凉韩遂又起刀兵,刘宏第一次感觉国无栋梁之才,军无可用之将,满朝文武,猪狗充盈,皆是满身铜臭的贩利之贾。 监督五营的北军中侯邹静见无人谏言,于是高举芴板道:“启禀陛下,军旅之事十万火急,不可拖延,臣恳请陛下即刻发兵,扫平边患。” 刘宏郑重的点点头,旋即扫了一眼玉堂殿:“邹爱卿所言极是,众位爱卿,谁愿统兵去陈仓破敌?” 满朝文武听完此言,都急忙低下头颅,不敢正视刘宏。 刘宏见没人说话,声音里明显夹着怒气:“既然诸位爱卿都不愿去,可有举荐之人?今日无论身居何职,但言无妨。” 玉堂殿死一般沉静,刘宏见还是没有人答话,顿时气急败坏:“国难思良将,已故太尉段熲能征善战,广立奇功,惜乎造王甫牵连含冤” 说道这里,刘宏提高了嗓门:“泱泱大汉,除了段熲,难道就没有一人能替朕分忧?都被羌人吓破胆了么?” 刘宏的怒吼并没有改变百官们的态度,他们三目垂帘,反而将头垂得更低,头上的进贤冠几乎摇摇欲坠。 刘宏恨得咬牙切齿,举起手中的战报就要砸下去,忽见玉堂殿外有人匆匆而至,他定睛一看,走在最前面的是羽林中郎将单冰,其后跟着大汉驿兵鸿翎急使。 百官们纷纷向后看去,当见到鸿翎急使那一刻,心中顿时猛然一抽,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西凉之乱伊始,塞外夷族又起刀兵。 战争的阴云弥漫到玉堂殿内,所有人都觉得头顶上阴云密布,挥散不去。 刘宏脸色更加苍白,他还未开口问话,单冰便早已跪在玉堂殿外:“启禀陛下,并州传来急报,因为所言之事极为重大,故而才带鸿翎急使上殿陈述,请陛下恕罪。” 刘宏心不在焉的挥挥手,示意鸿翎急使上殿。 玉堂殿内都是食俸两千石的王侯将相,鸿翎急使只不过是普通的驿兵,光是那些作为上位者的威压就令他难受,何况呼进入高官云集的玉堂殿。 他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液,就地跪在玉堂殿外:“启禀陛下,朔方大捷,斩首四万。” 刘宏病恹恹的坐在帝坐上,听完鸿翎急使的话,他惊得霍然起身,指着鸿翎急使道:“你说什么?” 如果他刚刚没听错的话,应该是朔方大捷,斩首四万。 鸿翎急使以为刘宏没有听清楚,于是稍微提高了一下音量:“启禀陛下,朔方大捷,斩首四万。” 这下不仅是刘宏,就连百官都听得清清楚楚,刚刚冷却凝固的空气,似乎一下又变得活跃起来,瞬间在玉堂殿内轰出一道轩然大波。 “大胆,你竟敢虚报战功?”刘宏还没有开口说话,司空张温面沉似水,指着鸿翎急使厉声大喝。 “是啊,肯定是虚报战功。”立即有群臣附和起来。 这件事的确令人难以置信,那些常年生活在苦寒塞外的雄风铁骑,岂是单靠郡兵就能击败的? 甚至有朝中大臣在私底下讨论:“和外族打仗,无异于螳臂当车,蜉蝣撼树。” 毕竟这件事也有前车之鉴,当今天子也曾派兵出塞,北击鲜卑,阵势虽大,但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汉军出关作战,被鲜卑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四万大军只逃回来千人,就连参战的匈奴单于都受伤不治身亡。 所以当朔方捷报传来,他们心里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虚报战功,毕竟这件事在历史上也曾经发生过。 这鸿翎急使的性子有些急躁,一听这话,哪里还忍得住,急冲冲地就要踏进玉堂殿。 “放肆” “混账,玉堂殿岂是尔等小卒能进的?” “羽林军何在,将这厮叉出去。” 百官们看到鸿翎急使就要踏进玉堂殿,文官一列立即就有人跳出了出来,指着鸿翎急使破口大骂,蛇口蜂针,恶言恶语,尖酸刻薄。 “人言高堂之上,全是辅国良才,如果视之,尽是城狐鼠兔。”武官一列,端端正正的跪坐着一人,那人在同龄人中算矮的,身材倒是匀称,白脸短髯,浓眉大眼中全是不屑。 “孟德慎言”身后有人小声提醒。 “可惜将士在外血洒疆场,到了这里,却要受如此大辱。”曹操冷冷一笑,目光扫向那些声色俱厉的谦谦君子。 霎时,整座玉堂殿内人头畜鸣,骂得鸿翎急使得脸都快滴出血来,当下不顾一切的反驳:“我没有虚报战功,这些都是将士们一刀一枪换来的,想那十三烽燧之战” 鸿翎急使越说越伤心,当说到十三烽燧之战时,他早已泪流满面,嚎啕不止。 “都住口!”突然一声暴喝平地而起,震得百官的耳膜翁翁作响,就连玉堂殿的房梁都为之一颤。 卢植冷视文官一列,随后一甩衣袂,迈步出列:“启禀陛下,何不让鸿翎急使陈述,是真是假,一听便知。” 说道这里,他健步回到队列,但他回的不是文官一列,而是武官一列,朱儁见此,立即给他让出一个位置来。 卢植似乎用行动告诉那些文官:羞于尔等为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又升官 玉堂殿内很安静,缭缭紫雾从铜鹤嘴里缭绕升起,在偌大的宫殿里弥漫,静悄悄的空气中偶尔有轻小的鸣玉声,那是大臣腰间垂挂的组佩。 刘宏手里捧着一卷竹籍,眼睛似乎定格在卷中的字里行间,久久未曾移动,须臾,他将竹籍放在帝案上,朝单冰道:“将鸿翎急使搀进来。” 单冰朗声应诺,立即搀扶鸿翎急使进入玉堂殿。 “你与朕说说,这一仗是如何打胜的?”刘宏朗声道,声音隆隆地在大殿内回荡。 鸿翎急使不敢怠慢,于是便将整个战役的详细情况告诉刘宏,他说话极富感染力,仿佛让殿内的所有人都身陷在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中。 当说到十三烽燧之战时,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特别是武官一列,不少将领的眼睛都湿润了,尽皆被十名将士的壮举所钦然折服。 纵然是文官一列,也有不少人掩面抽泣。 “壮哉!壮哉!”刘宏听完后十名汉军的惊世之举,也不禁慨然感叹:“若大汉将士都像他们那般舍生取义,区区外族,又有何惧?” 说到这里,他不禁端正坐姿,朝鸿翎急使道:“你继续说下去。” 鸿翎急使抹掉眼角的泪渍,开始陈述明山之战,他已不像先前那般怯弱,说话铿锵有力,字字珠玑,说到要险之处,立即引得殿内百官一阵惊呼。 “如果是我,肯定会趁势出塞,一举击破赀胡一部!”朱儁听完鸿翎急使说完明山之战,低头朝卢植轻声说道。 卢植捋须一笑:“吕布奇谋迭出,令人防不胜防,如果换做是我,恐怕也会中计,明山一战,足以震慑南匈奴。” 他们两人刚刚讨论完毕,鸿翎急使便将吕布趁机率兵出塞,一举击破赀胡王帐的战役侃侃道来,令所有人都闻之一震,热血上涌,其中也包括卢植和朱儁。 多少年了,汉军无论是出关作战还是在境内作战,都是败多胜少,被漠北外族按在地上使劲摩擦。 如今听闻吕布不仅率兵出塞,而且将赀胡一部消灭在历史长河,所有人都感觉像是出了一口恶气,浑身舒坦不已。 而帝坐上的刘宏听完之后,突然站起身来,健步走下御案,急匆匆小跑至鸿翎急使跟前,竟亲手将他扶起。 “多谢陛下!”鸿翎急使惶恐不已,急忙躬身行礼。 刘宏拍了拍他的手臂,眼里精光四射,从群臣的脸上一一扫过,他的目光好似蓄势待发的利箭,看着谁,谁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特别是刚刚那些为难鸿翎急使的文官。 “朔方一战,只用两万兵马,就击败了赀胡王率领的四万大军。”刘宏扬手一晃:“你们谁还敢说虚报战功?还有谁敢说朕利令智昏?” 刘宏的最后一句话,完全是吼出来的。 上到三公就卿,下到校尉议郎,都被刘宏的龙威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曹操眼里透出一丝精明,急忙挺直身躯,振臂高呼起来:“陛下万岁,大汉万岁,汉军威武!” 随着曹操一声高呼,其余武官纷纷效仿,此起彼伏的赞扬声瞬间充斥着玉堂殿,随后传至整个洛阳宫城。 那些戍卫宫城的北军将士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彻底连天的呼喊声令他们不得不停下巡逻,振臂附和。 随后呼声传到各个大小城门以及洛阳的街头巷尾,百姓们都不明所以,也不知道该不该附和呼喊。 但随着朔方大捷的消息不胫而走,百姓们无不欢呼雀跃,自发的涌上街头,高歌唱诵。 吕布之名,终于在这一天为天下所知。 刘宏终于体验到一把明君的感觉,他兴奋地在玉堂内来回踱步,忽而顿足询问卢植:“卢爱卿,你说该怎么犒赏吕布?” 卢植立即朗声回答:“启禀陛下,自大汉建立以来,都是以军功获爵,如果要犒赏吕布,自然以军功来定。” 刘宏不可置否点点头:“嗯,卢爱卿所言极是,如此的话,那就加封吕布为度辽将军,额外授予开府建牙之权,总督河朔两郡之地,其余将领,以军功擢升。” 不仅是卢植,就连百官都吓了一跳,光度辽将军就已高得咋舌,更何况呼开府建牙c总督河朔两郡之地。 卢植微微皱眉,他朝刘宏建议道:“陛下,这职位是不是可以再降一点?” 刘宏立即大手一摆,斩钉截铁的回答:“但凡为大汉建立功勋的,朕都不吝封赏,此事不必再议。” 卢植见刘宏心意已决,便微微躬身,不再说话,而刘宏此时处于兴奋状态,百官自然也不会去触这个眉头。 当时下,刘宏健步回到帝坐上,拟诏加印一气呵成,末了扫了一眼群臣,朗声道:“钟爱卿何在?” 立在文官中间的钟繇立即走出队列,高举芴板道:“臣在!” 刘宏将诏书递给张让,随后说道:“此次就由你去传召。” 钟繇接过张让递过来的诏书,高声作答:“臣领命!” 张让趋步回到刘宏身边,他沉思半响,最终还是建议道:“启奏陛下,寒冬将至,外族也不会再南下扣关,何不让吕布率兵前去陈仓平叛?” 听完张让的话,刘宏眼睛突然一亮,他的目光再次扫向群臣:“众卿家觉得如何?” 卢植的目光瞟向张让,也不知道这阉货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让吕布去陈仓平叛,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张让这般建议,的确有他的主意,吕布每次派人送来的珍宝都不少,如果这次让他再建新功,吕布在感恩戴德之下,必然会再次送礼。 刘宏见没人反对,于是敲了敲御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如果吕布平叛成功,朕再行封赏。” 说到这里,他紧紧龙衣起身:“朕有些乏了,早朝就开到这里。”说罢起身回转后宫,走了没几步,却又突然回头道:“钟爱卿,你不用着急回来,你帮朕看看,这吕布到底是如何打仗的。” 钟繇立即躬身领命,刘宏摆摆手,在大小宦官得簇拥下,漫步离开玉堂殿。 “散朝!”玉阶下的谒者见天子离开,立即高声呼道。 霎时,满朝文武齐刷刷地磕头谢恩,腰间组佩叮咚作响,司仪官在前引导,文武百官如潮水般退出玉堂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士子北上 “蒸饼,刚出锅的蒸饼c乳饼c汤饼,十里传香,下马既食,只需一钱。” 嘹亮婉转的叫卖声在集市上传荡很远,片刻,声音的尽头应和着悠扬如风的吟唱,仿佛来自遥远山谷的回响。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蕙肴蒸兮兰籍,奠桂酒兮椒浆” 这原来是一家酒肆,店里的伙计将屈原的《九歌·东皇太一》搬出来,还带着汉赋的韵味,在这喧嚣的集市上乍一唱出,惹得街上行人驻足聆听。 这里是洛阳最繁华的商业集市,南北客商冠盖云集,尺寸之间店铺林立,无数面旗幌迎风飘扬,像是晒在太阳下的成百双翅膀。 下朝之后,曹操回家匆匆换下朝服,带着侍从楼异走到洛阳金市,寻找与友人相约的酒肆。 “爷,是不是这家?”楼异指了指旁边的一家酒肆,这间酒肆明窗轩室,两层高的屋舍拔地而起,门额上书写着三个遒劲的隶书大字:“君再来”。 曹操打量了一眼,率先迈步进入酒肆,侍从见状,急忙趋步跟上。 两人刚刚跨过门槛,早有伙计殷勤地迎候出来,脸上堆满笑容:“两位客官好。” “楼上雅座!”楼异道。 伙计一听,面露难色道:“楼上雅座皆已客满,只有楼下大堂尚有虚席,您看要不我挪一扇屏风,隔绝大堂如何?” 曹操朝楼上看了一眼,问道:“楼上可有叫王儁的人?” 伙计反问了一句:“客官可是姓曹?” “正是。” 伙计这才笑道:“您终于来了,那两位客官可是等了好久,您跟我来!” 他一迭声迎着,领着二人上楼而去,在经过一间间雅座之后,最终在一间靠窗的雅间停下。 雅间内坐着两人,正是初到洛阳的王儁和娄圭,他二人见曹操进门,急忙起身相迎,作揖见礼。 曹操歉然一笑:“因为有些事耽搁了,子文c子伯勿怪。” 王儁笑道:“我等相识多年,何必在乎虚礼,孟德请入席。” “就是。”娄圭将曹操按在座位上,然后笑道:“我们几年未见,今日不醉不归。” 待落座之后,三人先是对饮一爵,随后又互相敬了爵,待酒意上涌后,娄圭这才问道:“孟德,听说朔方大捷,这件事是真是假?” 曹操捋着日渐葱郁的虬髯,点头道:“是真的。” 娄圭坐直身躯,显得有点躁动,俄而又欺身上前,脸上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你快与我说说,到底是如何打胜的。” 王儁虽然没有说话,但眼中尽是期盼之色,他其实也很好奇,以往屡战屡败的汉军是如何绝地反击,一战歼敌四万的。 谈到朔方之战,曹操微微有点肃然,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这才将朝堂上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娄圭和王儁。 他语速极为缓慢,语调平常,双目神采奕奕,仿佛亲生参与了这次针对赀胡的围猎。 至于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他只是一语带过,更多的是向两人陈述朔方之战的不易与艰辛,其中也包括令人心酸和振奋的十二烽燧之战。 王儁双眼有些通红,语气有些许哽咽:“十二烽燧之战足以载入史册,倘若大汉的将士都如这十名汉军一般,何愁道路不宁,天下不清?” 娄圭点头表示赞同,同时又关心的问道,“这次汉军的主将是谁?” 曹操难得地停顿了一下:“吕布。” “吕布。”娄圭呆了呆,语气里多了几分疑惑:“大汉名将虽然不多,但也不少,诸如孙坚c公孙瓒c鲍鸿等将,这吕布倒是未曾听闻。” 曹操沉思片刻,点头道:“的确,此人之前名声不显,好像突然冒出来的一样,每次作战都斩获颇丰,可谓是一鸣惊人,现在已被天子封为度辽将军,持节河朔两郡。” 这一句话声音大不,却重逾千金,这天子平日里废贤失政,偶尔露出峥嵘来,竟是青锋直进,盾不能当。 要是每次都有如此魄力,何愁汉室不兴。 “那吕布是不是前段时间名噪一时的朔方太守?”一直沉默不语王儁突然开口询问曹操。 曹操还没来得及回答,娄圭却早已插话道:“子文也知道他?” 王儁点了点头:“嗯,这件事我也是从别处听说,听闻吕布上任朔方太守时,接连弹劾数名贪官,其中牵扯到鸿门都学的三名朝臣。” 说着说着,王儁就开始替吕布担忧起来,党锢之祸伊始,他就和娄圭游历天下,结识不少名门之士,对于并州的士族门阀甚详。 那些家族不显山c不露水,但根基却极为牢固与广泛,其中以太原王家为最。 若无当地门阀的支持,别说县丞郡守,就连一州刺史也未必做得久,吕布如此这般作为,不仅断了某些家族的财路,更是得罪了整个鸿门都学。 若这些人一起发难,恐怕他的度辽将军也坐不长久,想到这里,王儁不禁摇头,一本正经的点评道:“行事作风过于峥嵘,稍有不慎,早晚是倾覆之局。” 娄圭却显得不以为然,他的脸上浮现出坚毅的神色:“我倒想去朔方看看。” “嗯?”王儁眼睛一亮,又笑了起来:“要不去瞧瞧,反正现下无事。” “子文此言当真?”娄圭突然起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儁。 “飞将军的勇名,我也想见识一二。” 娄圭突然变得神采奕奕,他侧身询问曹操:“孟德觉得怎么样?” 曹操耸耸肩,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对于桥玄的这两名徒弟,他实在太了解了,他二人无拘无束,没有任何羁绊。 当年党锢之难发作,他们要不是靠着桥玄的裙带关系,恐怕也不会幸免于难,见惯了勾心斗角,明白了世恶道险,两人的一腔豪情早已在经年的战乱中渐渐消磨。 现在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结交当世豪杰,故而两人的朋友颇多,有名门望族的袁绍c袁术,也有将门中的张超c臧洪。 所交之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如今他们想去朔方看看,曹操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如果你们真要去,可与黄门侍郎钟繇一同前往,正好他要去朔方传召。”曹操看着早已匆匆出门娄圭,急忙叫住他。 娄圭朗声大笑,头也不回的扬起手臂:“孟德,今日欠你一顿酒,有机会再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吕布的终极目标 吕布大马金刀地坐在中军大帐内,面前是一盘肥嫩的烤全羊,他用匕首割一片吃一片,上下颚有力地咬动。 “将军!”魏越递过来一卷羊皮,似乎是在提醒吕布。 吕布慢慢地望着底下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并不为所动,专心地享用摆在面前的美食,好像帐下并没有这群人。 一个身着王裘的赤氐王咬咬牙,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飞将军,我族仰慕将军威名,欲献上战马两百匹,还请将军允许我族归降大汉的” “我族也愿献战马两百匹,请将军笑纳!”赤氐王的话音刚落,另有人迫不及待的表明立场。 吕布放下锋利的匕首,抓块布擦擦手上的油:“想归降大汉?可匈奴南侵的时你们又在哪里?” 底下人群的脸色顿时青灰起来,并没有一人敢正面自视吕布。 吕布瞧得这般人的猥琐惊惧,油然生出一股强烈得鄙夷,他是很恨外族,也不在乎别人和他争锋相对。 你和他作对无所谓,只要你敢死敢拼,死磕到底,他钦佩你的烈烈肝胆,倘若力量弱小被他斩杀,他会为你收尸安葬,立碑墓铭,邵提便是如此。 你若不待兵峰相接便跪地求饶,他却厌恶你的窝囊。 吕布缓慢地靠在帅案上,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每族战马五百匹,本将允许你们在河朔放牧。” “将军,五百匹战马实在拿不出来,请将军怜惜怜惜我们吧。”赤氐王听完,急忙拜伏在地,发出压抑的哭声。 吕布缓缓说道:“要么滚回漠北,要么五百匹战马,你们选!” “难道将军就不能给我们一条活路吗?”一名羌王强压族心中的恐惧,抬头正视吕布。 吕布的身体突然向前一倾,唇角的讥诮又深几分:“第一,你在大汉国境牧马;第二,你们经年南侵时,可曾想过给我大汉子民一条活路;第三,是你们自己要求投降大汉的。” 他慢慢走到那名羌王跟前,一把揪住他的王裘,像拎小鸡一样将那名羌王提到半空:“你要是有胆,现在就可以回到部落,让你的族人拿起弯刀和和决一死战。” 那名羌王嘴唇翕动了一下,还是没敢说出这句话,吕布将那名羌王扔在地上,大踏步地迈出帅帐,喝道:“张辽c高顺何在?” 一身黑甲的张辽c高顺躬身而前:“末将在!” “集合兵马,血洗河朔,但凡不是我大汉子民,格杀勿论。” “末将得令!”两人高声唱喏。 张辽又小声地问道:“妇女和儿童呢?” 吕布面色一凛:“死活不论。” 张辽明白了,这是要毕竟全力扫平河朔,不惜一切代价,哪怕生灵涂地,血流膏野。 他和高顺向后微退,深深行了一礼,手摁佩剑急速地朝校场奔去。 半个时辰后,五千铁骑整装完毕,风驰电掣般扫过鸡鹿塞,直扑河西平原,众羌王面色惨白,绝望地看着铁骑从他们前面驰骋而过,忙不迭地跑到吕布前面。 “请飞将军手下留情,我答应每年献战马五百匹!” “我族也愿意,飞将军,请将您的部下召回。” 吕布抖了抖肩上的披风,神情有些许淡然:“再加一条,各族男丁随时接受本将的招募。” “将军有令,莫敢不从。”人群中的赤氐王神色凄楚,缓缓跪倒在地,他将左手放在胸前,头颅抵上大地,几滴泪水滴落黄沙。 余下的各族羌王纷纷跪倒在吕布面前,以往高傲的彩翎在烈风中瑟瑟发抖。 在他们眼中,吕布的战甲是如此的刺目,他的气势令人垂首,他的身躯如此伟岸。 “大汉,杀,杀,杀~”蓦然地,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自汉军中拔地而起,兵器同时敲击盾牌,雄壮的声浪淹没了各族羌王的哭声。 “明日午时,我要看到战马在鸡鹿塞驰骋。”吕布一挥大氅,大踏步回到帅帐。 众王纷纷应诺,流着眼泪离开鸡鹿塞。 第二天上午,烈日掩映着苍山,两万汉军排成一线,兵峰直指河西平原,战马上的吕布望向河西方向,静静等待午时的报鼓之声。 秋日还未升上当头,浑厚的报鼓声自军中拔地而起,吕布手一抬,矛戈戟林轰然一动,战马的鼻息徒然增强。 他的手还未劈下,远方的地平线上突然黄尘大起,战马沉重的马蹄声滚滚而来,似乎要将整个天地颠覆。 三军将士绷紧神经,一万张强弓劲弩蓄势待发,只要吕布的手一劈下,他们将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顷刻便能将驰骋而来的战马射成蜂窝。 驰骋中的战马开始降慢速度,最终在距离鸡鹿塞五十米处停了下来,这次除了各族羌王外,一同前来的还有各族的精装男丁。 用吕布的话说,既然要投降,就一定要有诚意。 面对张弓扣弩的汉军,各族羌王沉默地从马上下来,慢慢跪在吕布面前,和昔日的赀胡王如出一辙。 所有的外族勇士纷纷下马,跟随他们的王跪伏在地,面朝汉军阵前的那位金甲将军,口中高呼:“拜见飞将军。” 吕布的战甲在日光的照耀下折射着冰冷的光芒,他的身后,兵戈如海,他的前面,数万人头颅低垂。 “凡日月所照。”张辽扬起朴刀,面色冷峻。 “皆为汉土。”两万将士齐声大喝。 “凡江河所至。” “皆为汉臣。” 每一次吼叫的间隙,汉军将兵器敲打在盾牌上或戳在地上,发出一阵阵整齐划一的轰鸣,雄浑阳刚的声音和劲风一起在平原上穿行,向外族展示汉军的威武和强大。 吕布的心中涌起了豪迈,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活出了人生,前世打了不少仗,却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抓到什么就是什么。 他忽而逆臣,忽而忠臣,忽而名将,忽而军阀,空有万人之勇和并州铁骑,没有半点信念和规划。 直至今日,他才忽然找到自己目标,那就是让所有外族在他脚下颤抖c臣服,他要彪榜青史,让后人为之赞颂。 他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会率领千军万马驰骋塞外,打败最强劲的敌军,建立堪比卫霍的不世功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祝酒浅埋 远山逶迤,残阳如血,苍茫的暮色笼罩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掩映着慢慢远去的外族大军。 朔方一战令所有外族胆寒,在河朔两地放牧的匈奴人得知赀胡灭亡,纷纷放弃河西平原上肥美的牧草,赶着牛羊向北迁徙。 以往称雄漠北的鲜卑,因畏惧吕布威名,亦不敢派兵南下,暂掩其锋。 袭扰河朔已久的外族暂时被荡平,战争的面孔正在从这片土地上慢慢消失,边郡的百姓们纷纷歌颂吕布的功德,甚至还有说唱艺人编出吕将军弥平战乱的故事,走街窜巷的演绎。 吕布本人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在匈奴撤退之后,他派斥候一直深入漠北百余里,在确定匈奴人真正退回漠北后,这才率领大军撤回申屠泽。 出塞的汉军还没开到申屠泽,城内早已是万人空巷,十里长亭外,张琼不时往西北方向眺望,露水浸湿了他的衣裳。 “来了,他们来了。”人群里一阵骚动。 西北的地平线上涌起一片黑潮,地面传来阵阵轻微又浑厚的颤动,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片黑潮变得逐渐清晰起来,露出无数张历经沧桑的脸。 “吕将军威武,汉军威武。” 吕布和大军缓缓走过官道,道路两侧的百姓欢声雷动,三军将士泪眼摩挲,紧紧抿着嘴唇,极力抑制心中的激越心情。 吕布被巨大的荣誉感和成就感包围,纵观前世今生,他何时受过如此隆重待遇。 张琼看到吕布趋马而来,急忙大手一挥:“动土。”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十名汉子扬起手中的农具,旋风似的挖掘土地,刹那间泥土飞溅,宛如一朵朵夏莲吐出的花瓣。 不消片刻的功夫,众人就挖出一个长宽十余米的深坑,坑里埋着几层装满酒的酒瓿。 张琼面色潮红,激动得大喊:“快快将酒取出来,给将士们斟满。” 十几名大汉立即跳入深坑,一坛接着一坛地将酒瓿取出,上面的人接过酒瓿,将酒倒满陶碗。 一时间,申屠泽的空气中充斥着时光沉淀的醇厚,以及秫米从土地中汲取的精气。 离申屠泽越近,酒香就愈发浓烈,那种感觉,带着一丝期盼,带着一丝迷离,带着一丝火热,从鼻孔里一路侵袭。 张琼接过一碗斟满烈酒的陶碗,端着迎面走向吕布:“这祝捷酒是立秋时所埋,请将军和将士们满饮此杯,共醉万场。” “请将军满饮此杯,共醉万场!” 百姓们齐声大呐喊,那喊声犹如雷霆掠过苍天,震开了漫天乌云,烧出烈火般的明亮光芒。 吕布接过张琼递过来的酒碗,笑道:“一万场太久,一场足以。”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三军将士,朗声道:“还等什么,端起酒杯,不要辜负乡亲们的好意。” 随着吕布一声令下,三军有条不紊地接过百姓们递过来酒碗,霎时间,几万双黑溜溜的眼睛停留在吕布身上。 “这一碗,敬阵亡的将士们。”吕布将手中的酒泼洒在地。 三军将士尽皆沉默地低下头,慢慢的将酒洒在地上,刚刚还异常喧闹的场面,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朔方大捷固然可喜可贺,但仍有三千名将士战死沙场,埋骨明山。 百姓们都停止欢呼,各个静默得如同一尊尊泥胎雕塑,一动不动的望着三军将士。 待酒碗里重新装满酒后,吕布这才将酒举过头顶:“敬你们!” “敬将军!”三军将士纷纷高举酒碗。 言罢,他们像是有默契一般,仰头将烈酒一饮而尽。 钟繇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等吕布将酒喝完之后,他才迈步上前,笑道:“奉先将军,别来无恙?” 吕布一震,惊喜的看着钟繇:“元常?” 钟繇哈哈大笑:“可不是我?” 吕布看着一身风尘的钟繇,立即迎了上去:“元常如何在这里?” 钟繇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诏书,高喊道:“吕布接诏!” “兹朔方太守吕布,北击匈奴,功勋卓著,经年征伐,弥平战乱,功绩彰见,敕拜布为度辽将军,持节河朔,额外授予开府建牙之权。” 钟繇的话音刚落,人群里突然一阵骚动,几乎所有人都在欢呼,为他们所敬仰的英雄而激昂。 吕布重重地行了一礼,双手接过诏书:“谢陛下!” 比起度辽将军,这开府建牙之权更为重要,有了这个权利,他就可以自行开设府署,树立自己的旗帜,征辟人才为自己处理军政事物。 有了这个权利,他就可以在河朔自行任免下属官员,更好的便宜行事,至少按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官职不比并州刺史差。 甚至权利比并州刺史还大。 钟繇趋步走到吕布跟前,低声道:“奉先,此间还有一事。” “元常但说无妨。” “西凉王国联合韩遂犯上作乱,竟出兵攻打陈仓,算起来已有三十余日,陛下的意思是让你去平叛。” “我立即升帐,与诸将商议出兵事宜?”吕布没有丝毫迟疑,按照前世的发展,王国攻打陈仓八十余日都没有攻下。 最后董卓抓住战机,率领西凉铁骑一路过关斩将,把韩遂打得坚守榆中不出,对于这样唾手可得的战功,他自然不会让给别人。 谁知钟繇却道:“出兵之事不急,陈仓虽小,但易守难攻,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王国韩遂虽然人多势众,但久攻陈仓不下,其心必疲,敌疲我打,此为不战而屈人之兵也。” 吕布静静的听着,他表面虽然很镇静,但心中却一石击起千层浪,因为西凉之乱的始末都被钟繇言中,这种洞察先机的能力,非常人能及。 就在吕布愣神的功夫,钟繇引着娄圭和王儁趋步前来,吕布看向娄圭和王儁,问道:“这二位是?” 钟繇捋须一笑:“还是让他们自己说吧。” 娄圭和王儁对视一眼,双双朝吕布躬身作揖,娄圭道:“南阳人娄圭,字子伯,他是汝南人王儁,字子文,我俩久闻将军威名,今日特来拜见。” 吕布虽然不认识王儁和娄圭,但仍以礼相待:“两位远道而来,布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王儁笑道:“我等乡野村虻,岂能让将军误了军国大事?” 娄圭急忙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钟繇哑然失笑,桥玄作为政界大佬,怎么会有娄圭这样不拘于礼的弟子,但他又想了想,这不拘于礼才好呢,若君子拘泥于古法,不知日新月异之理,焉能求胜? 吕布朗声大笑,又与二人寒暄一番,交谈中发现王儁和娄圭都是腹内有经纶的人才,心中顿时生出招纳之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支援陈仓 朔方的山野很冷,中军大帐封得严严实实,而彻骨的寒意却还在帐内弥漫,即便如此,诸将依然站立如松,目光纷纷投向高坐帅案的吕布。 吕布将刘宏的诏书摊开,兀自说道:“西凉韩遂举兵反汉,率十万之众攻打陈仓,天子让我领兵前去平叛,诸位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陈仓距离朔方有数百里之遥,只能以骑兵救之,但我们的骑兵只有五千,而敌军有十万之众,此战”曹性没有继续说下去,以五千击十万,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宋宪点头表示赞同:“朔方之战刚刚结束,我军将士人疲马乏,不宜涉远作战,虽然匈奴北撤,可一旦他们知道朔方空虚,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卷土重来。” 宋宪的话引起诸将的共鸣,毕竟连续几个月的作战,将士们都已心神疲惫,如果涉远驰援陈仓,恐怕会得不偿失。 吕布习惯性的把目光投向高顺,问道:“叔达可有建议?” 高顺上前一步,抱拳道:“我们不但有兵,而且还有两万骑兵,各个都是精锐铁骑,骁勇善战,末将建议,驰援陈仓。” “何来两万骑兵?”曹性疑惑的看着高顺,心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现在别说两万了,就算五千也拿不出来。 朔方一役,参战的汉军说是两万,其实只有一万六,其中还包含没有战斗力的民夫和辎重队,何曾有过两万的骑兵。 “诸位不要忘了,前几日塞外各族来降,主公提出投降的条件中,有一条是随时征调各族男丁参战。”张辽含笑着解释。 经张辽这一解释,诸将才恍然大悟,如果按这个情况来看,驰援陈仓也未尝不可。 “只怕各族未必心甘情愿。”张辽沉吟半响,又抛出新的问题。 曹性冷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不愿意就杀。” 吕布轻轻敲击桌面,斩钉截铁道:“陈仓必救,匈奴也要防。” 他停了停,突然朗声下令:“高顺c宋宪c侯成c魏续何在?” 四人抖擞精神,纷纷迈步出列:“末将在。” “令你四人以高顺为首,率领本部兵马驻守河朔,一面防止匈奴南侵,一面肃清境内盗贼,其余诸将,随我驰援陈仓。” 前往陈仓平叛,吕布必须在张辽和高顺之间留下一人,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留下高顺。 一则陷阵营尚未成型,还需要更艰苦的磨练;二则郡内盗贼蜂起,需要及时肃清,一旦两郡皆平,吕布就要效仿前世的曹操,实行屯田制。 他知道多拖一刻,就多一分被动,两世的战斗生涯教会他一个道理——兵贵神速。 在部队动员粗具规模后,他立刻让张辽前往各族征调男丁,相约三天后在青盐泽会和,他自己率领五千骑兵向着陈仓靠近。 辰时三刻,三军将士集结完毕,吕布再也不想耽搁,他踏步迈出点将台,喝道:“曹性何在?” 一身黑甲的曹性躬身上前:“末将在。” “即令三军将士,兵不卸甲,马不卸鞍,争取两日之内到达青盐泽,十日之内赶到陈仓。” 曹性领了将令,手摁佩剑大踏步走到校场中央,中气十足地大喊:“主公有令,三军将士兵不卸甲,马不卸鞍,两日之内到达青盐泽,十日之内到达陈仓,不得有误。” “谨遵将军号令!”三军将士无不高声应诺。 半个时辰后,五千骑兵整装完毕,在高顺等人的注视下,风驰电掣般扫过申屠泽大街,扑入了南门外。 这支铁骑皆是一身纯黑色铠甲,细密相连的鳞甲片片紧合,黑色的兜鍪罩住整张脸,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盔上斜竖一支白翎,奔跑时翎羽飞动,整齐如浪潮起伏。 他们各个腰悬钢刀,背负强弓,手持长枪,一丈长的乌金铁矛贴住鞍鞯,一杆杆向前直伸,仿佛狼嘴里突出的獠牙。 时间尚早,冷飕飕的空气在街道里游荡,呜呜的风声宛如厉鬼尖叫,申屠泽的百姓听闻吕布即将南征,纷纷站在自家门前,默默地注视铁骑出征。 前方,高大的城墙耸立在藏青的天幕下,冷清的雾气在天空缭绕,那城墙刚直的线条也变得稀疏,仿佛被水泅淡的墨痕。 南门城墙,娄圭手持鼓槌,目光盯着城墙上的王儁。 忽而,南街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娄圭急忙大喊一声:“子文,他们来了。” 王儁阖着的双目突然睁开,修长的十指在琴弦上滑拨起来,琴声急急如风,密密如林,高音层层叠叠好似一浪高过一浪,劲风所在一片激昂。 娄圭微合双目,恍恍惚惚感到一股透骨的凉风袭来,他举起鼓槌,猛地一敲。 “咚!”的一声巨响,宛如平地里炸响了一记春雷,那些睡眼惺忪的守卫猛然一惊,全部将目光投向娄圭。 蓦然地,一阵令人心跳漏半拍的激越战鼓声从城墙上传来,令守关的将士纷纷为之侧目。 娄圭打着令人振奋的鼓点,两旁的将士楞了一下,随后纷纷效仿,一时间,扣人心弦的战鼓声在申屠泽上空回旋。 伴随着激越的战鼓声,王儁的琴声变得大气磅礴起来,如同疾风扫落叶一般,霎时大千世界山海激荡,日光月华神采飞扬,狮吼猿啼龙吟虎啸,残枝枯叶飞沙走石。 王儁天籁一曲,音调绝伦,回荡天际,那撼人心魄摄人心智的力量和强大的感染力,使一曲奏毕,城墙下的百姓与将士久久没做一丝声息。 钟繇一边纵马驰骋,一边冲吕布笑道:“将军,王子文一曲的《广陵散》可还受用?” 吕布虽然目视前方,但仍啧啧称奇:“可谓琴绝,元常兄,这王儁和娄圭到底是何人?” 钟繇笑而不语,这让吕布更加好奇王儁和娄圭的身份,听说这《广陵散》可不是一般的曲子,乃是当初聂政刺杀韩王的之曲,天下会弹此曲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 这王儁和娄圭,绝对是腹内有经纶的奇才,这让他更加坚定了招纳两人的决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围魏救赵 “咻咻咻~” 三支鸣镝一箭快似一箭,大群被惊起的飞鸟从山林间惶惶飞起,杂乱地穿过西坠的夕阳,嘈杂的鸟鸣消逝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呜呜呜~” 一阵高亢的号角仿佛欲与鸣镝争锋,又重新震破山野,背骤然惊醒的山风从跌宕起伏的群山飞旋而来,如刀锋掠过旷野。 在雄浑的群山峻岭中,起伏着群狼出猎的嚎叫,就在这时,一支骑兵列队奔驰而来,掀起滚滚黄尘。 隆隆的马蹄声中夹杂着刀剑的铿锵,众多战马喷出的雾气中,隐现出无数历经沧桑的脸。 在长长的队伍中没有人说话,森然的刀枪寒光涌动,在刷刷的钢刀中,间或闪现着一两个残缺的缺口。 肆虐的山风卷动着队伍下的尘土,腾腾的热气从战甲里奔泄而出,血红的迎风猎猎大纛迎风猎猎,飘扬的旌旗如游龙般飞舞,被风扯得笔直的旗面上是墨黑凝重的一个大字——“汉”。 蓦然地,中军处传来一通鼓响,长长的队伍立即停止前进,犹如一条苍龙盘卧在崇山峻岭中。 领军的将领在交代注意警戒之后,纷纷调转马头,直奔中军大纛而来。 在中军大纛下,吕布持戟而立,站在他的面前的不仅有汉军的将领,也有羌c狄等各族大将。 他们各个神情肃穆,静待吕布的下一道指令。 吕布令人摊开地图,在幽弱的灯光下,他捡起一颗石,在地图上划来划去,最后停留在吴岳山和汧县两地。 他搓了搓掌上残留的泥土,头也不抬的问道:“如果你们是韩遂,粮草辎重放在何处?” 张辽沉吟半晌,手指落在汧县:“吴岳山地势险峻,不宜运输,应该在汧县。” 曹性点头表示赞同,粮草毕竟是决定战争胜败的重要因素之一,如果没有及时补足所需,有可能会动摇军心。 吕布微微摇头:“除了地理因素外,人为因素也极为重要,汧县固然地势平坦,运输简便,可韩遂诡谲多变,狡猾多端,谁料他不会反其道而行之?吴岳山虽然地势险要,但山林茂盛,道路崎岖,是藏匿粮草辎重的不二之选。” 说到这里,吕布又用石子划了一条曲折的弧线:“如果我猜错了,但仍可以设疑兵,吴岳山作为通往汉阳的交通枢纽,战略地位极其重要,王国一旦知道我军截断他的退路,必会率军回援,分其与韩遂的主力。” 吕布顿了顿:“若韩遂一同前来,我军就与其决战,若韩遂不来,我就以主力歼之,设伏之地,不拘一处,因地而设,因势而设。” 吕布将手中的石子随便一丢,接着道:“与其扬扬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如今凉州已被韩遂掌控,我军深入腹地,战线太长,辎重无法运输,若全军攻打一处,足以敲山震虎,亦可大涨陈仓守将的士气,威吓叛军的胆气。” 吕布用的,正是《周易》中记载的:“攻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来解释这句话,那就是围魏救赵。 此计虽是兵家常谋,但因势而设,因人而异,倘若按部就班,只能是纸上谈兵。 张辽听吕布侃侃而谈,从容分析敌我之势,心中拜服:“善战者,先可不胜,以待敌之可胜,上兵伐谋,攻心为上,末将受教了。” 既然已经提出作战,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很多,吕布一边让三军将士养精蓄锐,一边派出斥候深入吴岳山,搜寻叛军的粮草大营。 朔风野大,乾坤肃杀,天边的最后一缕残阳逐渐西坠,略微乌黑的云彩被勾勒出金黄的镶边。 汉军大营内,数以千计的旌旗在冷风中翻卷飞扬,在温暖的篝火旁,各族的番兵都在擦拭手中的弯刀,目光显得极为冷峻。 吕布的一连串的命令告诉他们,战争一触即发,作为经验丰富的战士,战前擦拭弯刀,能让他们更锋利地割开敌人的喉咙。 张辽和吕布并肩而立,目光飘向那些神情专注的番兵,忧心忡忡道:“将军,此次征调番兵出战,末将觉得有点不妥。” “有何不妥?”吕布好奇道。 张辽缓缓解释:“塞外各族虽降,但只是畏惧我军的武力,如果决战时他们临战倒戈或者临战撤退,这岂不是将我军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些常年生活在苦寒塞外的雄风铁骑,人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士,各个都是冷库无情的杀手,骑射是他们的强项,勇猛是他们的专长,复叛是他们的便饭。 汉军和少数民族的战争都是打了又和,和了又打,而挑起战端的,往往都是少数民族。 因此张辽所担忧的问题也不是不存在,一旦征调来的番兵反水,汉军将会腹背受敌,身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吕布闻言,眯着眼睛瞟向那些番兵,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此次征调番兵作战,只是为了试探各族的反应,至于决战时他们是否复叛,我也说不准,届时只能随机应变。” 张辽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上的曹性翻身下马,因为急促,他的胸口起伏不定:“启禀主公,吴岳山发现敌军粮草辎重。” “按计划行事!”吕布一挥大氅,转身健步离去。 须臾,随着中军处传来一通鼓响,所有的番兵将弯刀插入入鞘,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像一群野狼般扑出山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二天凌晨,当王国收到吴岳山被围的消息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吴岳山内不仅大军的粮草重地,更是他撤退汉阳的唯一通道。 如果吴岳山被朝廷的兵马攻破,他将会变成孤魂野鬼,无处容身,因此哪还有心思攻打陈仓。 所以他不顾韩遂的反对,私自领兵驰援吴岳山,他的兵马一撤,韩遂的左翼就暴露出来,董卓迅速抓住战机,亲率四万西凉铁骑出城作战,从韩遂的左翼一路掩杀至中军。 败局已定,韩遂立即当机立断,亲率大军追上王国,在一刀杀了王国后重整兵马,想要绕道汧县,撤回金城。 董卓似乎看穿了韩遂的想法,早早在汧县设伏,只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绕道汧县的只是韩遂的前锋,而他的中军早已赶到吴岳山外围。 吕布料定韩遂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因此早在吴岳山外围排开战阵,静静等待韩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斗将 吴岳山外,吕布将大军摆成锥型战阵,三军层层叠叠,人头攒动,矛戟如林,旌旗遮天蔽日。 中军大纛下,数十面巨型牛皮大鼓一字排开,以战车托架,每架巨鼓下都立有两个赤膊执槌壮汉。 另有一千重甲骑兵环绕大纛与鼓车,在四野奔驰巡视,警戒森严。 倏然地,吕布挺戟纵马,驰骋到大军阵前,目光睥睨地扫向渐渐逼近的叛军,手中画戟一扬:“擂鼓,挑战!” 吕布要临阵斗将,不仅仅是汉军,就连征调来的番兵都精神一震。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吕布一声令下,平原上募然响起一阵令人心跳漏半拍的激越鼓声,战鼓过后,此起彼伏的兴奋呼声从汉军阵脚拔地而起,随即迅速蔓延,最后三军尽呼,如山呼海啸。 钲鼓如雷,向前逼近的叛军戛然而止,一时间,平原上鼓声大振,喊声大举,如催天塌地,岳撼山崩。 汉军阵前,吕布傲然而立,一人一马如烈日骄阳,分外夺人眼目,只见他金甲贯体,冠上大红翎羽迎风招展。 鞍后龙蛇宝弓,腰挂青锋宝剑,手中丈二画戟,再加上近九尺开外的身躯,给人一种如泰山一般的压力。 尽管有数万敌军列于阵前,他依旧面不改色,眼中尽是睥睨。 叛军中一阵骚乱,所有将领见吕布一人一马就敢前来挑战,心中又惊又怒,于是纷纷把目光投向韩遂,等待主将的决策。 韩遂见吕布单骑搦战,心中摇摆不定,如果拒绝吕布的挑战,已方士气必然下降,可如果同意他的挑战,又不知其武艺如何。 “不如先派梁兴去试试他的武力?纵然不胜,凭借梁兴的武艺,亦可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韩遂扭头大喊一声:“梁兴何在,速速斩了这贼将。” “遵令!”手提大刀的梁兴高声领命,旋即绰马扬刀,策马出阵。 在一声声助威声中,只见叛军左翼一员大将越众而出,他倒提朴刀,大喝一声:“敌将通名!” 虽然没有任何耀武扬威的举动,沙场却顿时寂静下来,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员策马出阵的叛将。 “插标卖首之徒,也配知吾姓名?”吕布冷冷注视放绺慢行的梁兴,单手提绺,轻喝一声,挺戟纵马,直取梁兴。 两马相近,吕布唇角斜起一丝冷笑,挺戟便刺,梁兴立即挥刀拦截,伴随着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梁兴的大刀险些被震得脱手而出。 只是一合,他便知自己不是吕布的对手。 “匹夫,就你这武艺,也敢临阵?”吕布扬起画戟,单手向前一点,目光斜视梁兴。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梁兴怎会经得起吕布如此侮辱,当下双腿轻夹马腹,舞刀拍马再次杀来。 “吃我一戟!” 吕布暴喝一声,一记杀招“风催雨急”,画戟在他全力催逼下,破空之声连绵不绝,在阳光的照耀下,整条方天画戟似乎被演变成千万条真实存在的利刃,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地劈向梁兴。 梁兴大惊失色,他只感觉全身上下被千万杆画戟笼罩,每一戟都犹如真实存在。 手忙脚乱之中,猝不及防之下,被吕布一戟搠进胸膛,再一戟被戳穿咽喉,瞬间就被挑落马下,当场毙命。 敌我将士尽皆哗然,这梁兴在西凉也算是响当当的名将,居然只在吕布手上走了两个回合。 所有被征调来的番兵几乎沸腾,如果之前只是因为汉军的强大而投降大汉,现在他们已被吕布的武力深深折服。 临阵斗将就是这样,两军阵前的斗将,不是随便一个武将都敢这么做的,因为要在万军阵前耀阵搦战,就要有决死的觉悟。 没有强大的自信,没有你死我活的决心,谁敢做这样的事,所谓将为兵之胆,只有时刻准备战死的武将,才是真正的兵之胆。 临阵斗将,能令骄兵悍将膺服,才能成为一军坚石,以勇猛之姿,摧敌锋刃,这就是临阵斗将及单挑的精髓所在。 韩遂的脸仿佛吃了秤砣般铁青,看到三军将士尽皆惊恐的看着吕布,心中又急又怒。 宋健见此,急忙驱马走到韩遂身边:“速战速决,让诸将并肩齐上,迟恐生变。” 他见韩遂点头后,立即调转马头,扭头大喊一声:“侯选c程银c李堪c张横,尔等并肩齐上,一定要斩杀贼将,以振军威!” “末将遵令” 四员叛将各自对视一眼,齐齐高声应诺! 当时下,叛军阵脚频繁开出,四员大将策马出阵,不过他们并没有一拥而上,而是先遣候选率先迎敌。 吕布抿嘴一笑,车轮战吗?不过正好,今日他要大开杀戒,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他手握画戟,注视冲上来的候选,冷声喝问:“来者何人,某戟下从不死无名之鬼!” “北地侯选!” “尔等世食汉禄,不当思为汉室,救难扶危,反而起兵反叛,助纣为虐,其罪当诛!”吕布戟指侯选。 “要打就打,哪来那么多废话?”话音未落,侯选一声咆哮,劈头一刀,迎面斩向吕布。 吕布催马闪开,顺手还了一戟:“就你武艺也敢出来献丑?西凉诸将也不过如此,即便尔等统统上前,某亦不惧。” “狂妄之徒,欺我西凉无人?” 在五十丈开外掠阵的程银按捺不住怒火,催马向前,手中青铜槊一个举火燎天,由下而上斜挑吕布。 “雕虫小技。”吕布冷笑一声,手中画戟一招神龙摆尾,架住程银斜刺来的长槊。 只见辽原阔野上,枪影绰绰,寒光闪烁,吕布攻势展开,寒光犹如万朵梨花飞舞,无处不在,又如水银泻地,填满整个旷野,令敌我将士眼花缭乱。 程银奋力荡开吕布的画戟,扭头大喝:“谁来助我?” 张横提刀策马,就要上前助战,吕布冷冷一笑:“你敢进我一丈之内,我便教你尸骨尽碎!” 刚刚策马出阵的张横听闻此言,顿时吓得大汗淋漓,当下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愣愣地呆立在两军阵前。 “废物!”韩遂身后的成宜恼羞成怒,大骂一声,舞刀拍马,杀出战阵。 当时下,三员大将围住吕布转灯儿般厮杀,吕布抖擞精神,力战三将。 黄沙疆场,金戈铁马,四人刀来戟往,在沙场中央殊死厮杀,直踏得泥土飞溅,乱草纷飞,酣战三四十回合,胜负难分。 吕布看准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出一戟,逼退程银,反手一戟挑向侯选,侯选大惊失色,挥刀猛劈,将吕布的画戟向外崩了出去。 吕布咧嘴一笑,手中画戟顺势一记横扫千军,拦腰斩向成宜的腰间,成宜吓得大汗淋漓,急忙伏于马背。 “呼”地一声,画戟顺着成宜的头皮横过过去,惊得他冷汗直流。 吕布一招逼退三将,气定神闲道:“哈哈,难道你们就这点能耐吗?简直不堪一击,某要想取尔等狗头,如探囊取物?” “狂妄之徒,吃我一刀!”侯选开始就被吕布骂的火冒三丈,此刻也顾不得讲规矩了,大喝道:“吾等并肩齐上,将这厮乱刀分尸,以泄我心头之恨!” 说话间,手中大刀劈头盖脸斩下,奔着吕布面门就是就是一刀,吕布挥戟拨开,身后成宜的大刀虎啸而至,吕布反手招架。 在此间隙,侯选的大刀,程银的马槊,一个斩马上将,一个刺坐下马,同时围攻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兵道 西北边陲,蔓草横生,北风浩浩荡荡地穿过山谷,肆无忌惮的在荒野上回旋肆虐。 “杀,杀,杀!”两万番兵刀指苍穹,为战场上独战四将的吕布呐喊助威,悠忽之间,一股澎湃的杀气游离于天地间。 “杀,杀,杀!”吕布所率领的汉军不甘落后,纷纷用兵器敲打盾牌,霎时发出一阵阵整齐划一的轰鸣。 吕布朗声狂笑,斗志昂扬,见招拆招,遇式破式。 观战的马玩和李堪见时机已经成熟,遂提刀绰抢,策马前来助阵,马玩不由分说,手中的朴刀一招力劈华山,兜头朝吕布砍来。 马玩劈出朴刀的同时,侯选的大刀也横斩了过来,程银的马槊自背后刺向吕布的后背,李堪的铁枪搠向吕布胸口。 “来得好。”吕布大喝一声,全身爆发出骇人的杀气,手中画戟似幻似真的连连催动,犹如万马奔腾席卷而去。 一声暴喝,吕布画戟如电,先是一戟崩开程银的马槊,旋即荡开马玩的朴刀,马玩的朴刀在重击之下失去了掌控,又将侯选和李堪逼退。 连破三人之后,迎面而来的是成宜的朴刀,此刻已经劈到吕布门前三尺的距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吕布一抖,拔出腰间佩剑,一招“白虹贯日”自下而上闪电般刺出。 成宜眼见就要一刀将对方斩于马下,心中不由得暗自窃喜,只是刀口还没劈到对方,却直觉的咽部一阵剧痛,喉咙里嘶嘶进风。 原来被吕布后发先至,一剑刺透了喉咙,硬生生的从马上挑了下来。 侯选大惊失色,勒马便逃,五将之中死了一将,逃掉一将,战场之上只剩下李堪c程银侯选三人。 吕布压力锐减,只见他抢先一步,画戟连番挥舞,天地间突然奇迹般的绽放出七朵绚烂的戟花,不分先后罩向三将。 三员大将使出浑身解数,奋力招架,连绵不绝的交击声差点震破了三人的耳膜,突然“咔擦”一声,吕布的攻势顿时散去。 程银看着手中断成两截的马槊,急忙策马败退,马玩和李堪不傻,他们见程银策马归阵,也急忙一勒战马,掉头就跑。 “贼将那里走?”吕布那里肯舍,立即挺戟纵马,紧追不舍。 两马相近,吕布以戟作刀,怒喝一声:“鼠辈,吃某一戟!” 马玩回头,看到犹如追魂无常一般扑过来的吕布,霎时吓得胆战心惊,迅速地抽出佩剑猛刺马臀。 战马吃痛,哀嚎嘶鸣,迅速扬起四蹄,载着马玩朝本方战阵驰骋而去,已经归阵的程银看到马玩危在旦夕,立即夺过一杆马槊,想要前去接应。 可是一切都为时已晚,只见吕布一马当先,纵马狂奔,犹如天崩地塌之势,马玩惶恐失色,被吕布赶到叛军阵前。 “纳命来!”看到近在咫尺的人头,吕布大喝一声,犹如雷霆,马玩躲闪不及,被吕布一戟连头带肩,砍为两段。 见此一幕,敌我将士尽皆骇然。 饶是韩遂宠辱不惊,此时也被吕布的武艺惊得瞠目结舌,他账下的八员将领皆是威震一方的骁将,竟然像猪狗一般被吕布斩杀。 而韩遂的左侧,有一员将领绰刀而立,只见他身高八尺,生得膀阔腰圆,腿长臂粗,墨发随意披洒,身披兽吞连环铠,身背一张画雀大弓c鹿皮箭囊,整个人看起来身躯凛凛,威武不凡。 他见吕布以勇猛之姿催敌锋刃,促使汉军的士气达到巅峰,他急忙朝韩遂建议:“不能再等了,再等恐生变故。” 韩遂也知道时间紧迫,董卓虽然好骗,但皇甫嵩不好骗,一旦他率军杀来,后果不堪设想。 “擂鼓!”韩遂下达进攻的命令。 号令进攻的战鼓隆隆雷响,数万叛军纷纷拔出刀剑,像条件反射般向前推进,铠甲金戈摩擦出齐整的轰鸣。 “报!”一骑从叛军身后飞驰而来,瞬间便驰到韩遂马前:“启禀主公,有大军从背后杀来,正在对我军形成合围。” 韩遂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怨毒的看着吕布,如果不是他攻打吴岳山,或许他们早已攻破陈仓。 就算陈仓不拔,他们也可以坚守吴岳山,立于不败之地,这吕布就像一根搅屎棍,把整个战局搅得混乱不堪。 “依次往北面撤退。”韩遂深深看了吕布一眼,沉声下达军令,一时间号角呜咽,旌旗翻卷,叛军除了少部分人留下殿后外,其余人马,尽皆向北疯狂撤退。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吕布的唇角斜起一丝冷笑,慢悠悠地扬起画戟。 随着吕布画戟一扬,那些征调来的番兵吹响一连串的呼哨,两万匹战马整齐地敲响地面,腾起半身高的黄尘,震天动地的马蹄声踏得四野生寒,仿佛狂暴的洪水向殿后的叛军杀来。 等番兵距离叛军只有两里的时候,他们纷纷弯弓拈箭,几乎在同一时刻松开弓弦。 霎时,犹如流星飞羽般的利箭飙射而出,双方还未短兵交接,负责殿后的叛军就像刀割麦子般一排排倒下。 密集的箭矢汇聚着一片沉重的黑云,沉沉地压在叛军上空,像是从天而降的铡刀,扫荡出一片恐怖的血雾。 “轰隆”一声巨响。 驰骋的番兵瞬间化作一把尖刀,如劈波斩浪般劈开叛军战阵,手中的弯刀闪过一片寒光,那些被骑射杀得心惊胆战的叛军,呼吸之间便被两万番兵剁掉脑袋。 经过几轮冲锋,叛军像被蚕食的树叶一样,被一点点分割包围,在中军观战的钟繇已看得眼花缭乱。 他看着漫山遍野的死尸,他不忍地微微转过脸:“太惨烈了,这些叛军到底还是汉民。” 吕布瞟向那些肆意杀戮的番兵,目光变得清冽:“兵者,凶器,不得已而为之,何以为战,止战而已。” “兵强,天下归心,兵弱,天下离心,此为祸乱根源。” “兵强者,兵锋所向,宇内请服,膺从,当此时,方可销锋镝,熔兵戈,归太平。” 钟繇沉默不语,他心里觉得吕布说得很有道理,纷扰的乱世的确需要一个雄才大略的霸主出世,以暴制暴,以兵止戈。 少顷,战场上的杀戮缓缓地平息下来,天空盘桓十来只鹰鹫,贪婪地俯瞰着旷野中血腥的尸体,等着活人离去,立刻飞下来啄食腐肉。 夕阳像血一样残红,旷野一片肃杀,张辽清理完战场后,策马来到吕布马前:“启禀主公,叛军大败,斥候刚刚送来战报,韩遂遭皇甫将军围追堵截,不敌锋芒,已往榆中撤退。” “撤回陈仓。”吕布最后看了一眼被粘稠鲜血染红的漫山遍野,策马朝陈仓方向驰骋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赤兔,别来无恙 陈仓大营内,雄赳赳的将军们分站两排,还来不及洗去盔甲上的斑斑血渍,通身上下尚携着浓烈的战场气息,像铁塔般矗立在明亮如刀剑的中军大帐里。 皇甫嵩身披铠甲,外罩赤色战袍,怀抱帅盔,虽然雪鬓霜鬟,但看起来依旧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皇甫坚寿手捧一册文薄立在皇甫嵩身边,清清嗓子:“此役共获玄铠六千领,角弩三千张,生俘四千人,斩首一万余” 他每念一句,底下的将军都破颜一笑,将积压已久的愤懑都释放出来。 皇甫坚寿念完长长的战利品清单,抿抿发干的嘴唇,扭头看向皇甫嵩。 皇甫嵩点点头:“此战有赖众将竭尽全力,方能由此大胜。” 他顿了顿:“度辽将军吕布深入敌军腹地,在很大程度上牵制住敌军,此战当论首功,一会吕布回营,诸位要以礼相待。” “诺!”帐内的将军们纷纷抱拳应诺。 皇甫嵩点点头,目光轻缓地望向诸位将军:“仲颖!” 董卓还在畅想刚才激烈的战事,头脑里铁骑骠骠c金戈铿锵,忽听皇甫嵩叫他,他不假思索地大喊一声:“末将在!” 他这一声喊得极为突兀,顿时引来众将一阵哄堂大笑。 皇甫嵩揉揉额头:“仲颖此战功劳甚大,老夫当表奏天子,为你请功。” 皇甫嵩是沙场老将,在西凉军中威望很高,若能得到他的夸赞,那就证明你很有实力,作为凉州人的董卓自然也不例外。 皇甫嵩居然当着众将的面夸他,还要为他请功,这让他激动得全身血液都冲到头顶,血管里鼓鼓地响。 皇甫嵩不动声色地看着帐内众将,他凝了剑眉轻叹了口气,清声道:“韩遂叛逆之心昭然若揭,老夫欲率兵追击韩遂,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听皇甫嵩言到目下军情,董卓来了兴趣,他刚被褒奖,正是热血沸腾,当即昂首道:“启禀将军,兵法有云,穷寇莫追,韩遂虽败,但仍有一战之力,倘若逼迫太紧,只怕他会做困兽之斗,岂不闻蜂虿有毒,更何况他还有数万之众,若是一战不成,反丧军威。” “仲颖此言不无道理。”皇甫嵩不可置否的点点头:“只是韩遂虽败,锐气尚在,虽势众却无斗志,老夫以堂堂之阵进击溃乱之师,何来穷寇莫追之说?” 他说的是实话,韩遂有十万之众,此战虽斩首万余,但没有真正削弱他的实力,未伤其根骨,如果这次放他离去,以后必会再反。 董卓很想与皇甫嵩争一争,可皇甫嵩眼里是毅然的不可反对,他泱泱应答:“哦” 他满脸的沮丧之色,一开始被当众夸奖,紧接着被当众反驳,人生际遇真是此刻彼时的天壤之别。 “报~”就在皇甫嵩准备点齐兵马,追击韩遂时,帐外一声报事声骤然而起,声音显得有点急促。 “进来。” “启禀将军,度辽将军吕布已到大营,此时正在辕门外等候。” “知道了”皇甫嵩站直身躯,将帅盔戴在头上,旋即大踏步离开中军大帐。 众将见了,急忙趋步跟上,其实他们也想见识见识,这个威震漠北的飞将军到底长啥样。 辕门外,一支彪悍的骑兵安静地排成三列,他们各个身挎弓箭,腰悬钢刀,背负一杆铁枪,头盔上竖着一支白翎。 东风劲吹,翎羽飞动,整齐如浪潮拍岸,跌宕起伏。 为首一将,身高九尺开外,身披一身纯金色铠甲,斜挂一匹西蜀红锦百花袍,束发的紫金冠上插着两支大红雉鸡尾。 皇甫嵩啧啧称奇,面观吕布只有三十出头,面色俊朗,大耳朝怀,海口紧闭,剑一般的蚕眉飞入鬓角,整个人看起来威风凛凛,宛如天神下凡。 吕布挥了挥手中的马鞭:“下马!” 千名铁骑翻身下马,动作整齐划一,干净利落,端是训练有素。 吕布看着前方满营将官,大踏步走到皇甫嵩跟前,抱拳行礼:“末将吕布,拜见皇甫将军。” 皇甫嵩点点头,忽而看到吕布身后一身戎装的钟繇,诧异道:“元常为何至此?” 皇甫嵩在官场几经沉浮,朝中大臣熟识大半,自然也包括黄门侍郎钟繇,只是他有点搞不懂钟繇为什么会和吕布在一起。 钟繇朝皇甫嵩施礼后,缓缓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吕将军在朔方连战连捷,陛下好奇吕将军是如何用兵的,故而派在下在军中担任监军一职。” “原来如此。”皇甫嵩恍然大悟,他还想说点什么,突然有人朗声大笑:“哈哈,你便是度辽将军吕布?” 这一嗓子好似炸雷,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吕布定睛一看,心中瞬间就像被打翻了一场晚宴,酒菜混淆,五味杂陈。 来人正是他上一世的义父——董卓。 现在的董卓才五十多岁,比起多年后的臃肿,此刻的他身材魁梧,面色黝黑,颌下长满卷曲的虬髯,再加上他身高八尺的体魄,乍眼一看,宛如一头壮硕的熊罴。 吕布调整心态,佯装不认识他:“敢问将军名讳?” 董卓抱拳道:“不敢当,西凉董卓,字仲颖。” “原来是荡平黄巾之乱的董仲颖,失敬失敬!” 对于吕布的夸赞,董卓很是受用,但他仍故作谦虚道:“萤火焉能于皓月争光,比起吕将军,我这点战功又算得了什么?此战若非将军深入敌军腹地,断其粮草,安能大胜?” 他见到吕布谦虚地摆手,斜了一眼皇甫嵩,高声道:“陈仓被围,将军率众千里奔袭,这份情我铭记于心,往后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 董卓说的本来是客套话,谁知吕布突然说道:“在下还真有一事,不知董将军能否助某一臂之力?” 董卓见吕布不按常理出牌,心中暗自咒骂一声,嘴上却笑呵呵道:“吕将军但说无妨。” 吕布看了一眼董卓,为难道:“九原之战时,在下的战马不幸战死,终日所乘乃军中驽马,听闻董将军有一匹宝驹,名曰‘赤兔’,在下想以百匹战马相易,不知董将军意下如何?” 董卓顿时为难起来,如果光是吕布还好说,但在场的不仅仅有其他将领,更有老将皇甫嵩和黄门侍郎钟繇,他顿时骑虎难下。 人无信则不立,一旦他不给吕布赤兔,别人还不骂他口若悬河c言而无信? 吕布见董卓一脸为难,唇角斜起一丝微笑:“若董将军觉得为难,那此事就当我没说。” 董卓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极为不忿:“罢了罢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赤兔给你又有何妨。” 说完便手摁佩剑离开。 少顷,一阵烈风突然自众人身后袭来,伴随雄浑的咴咴嘶鸣,随之出现一匹浑身似火c两眼有神c四蹄如盆c尾扫残云的烈火式飞马。 原来董卓不甘将宝马送人,在即将抵达辕门时故意放开缰绳,赤兔马没了羁绊,撒欢似的在营内驰骋,惊得三军纷纷避让。 “吕将军,宝马在此。”董卓手摁佩剑,脸上荡出讥笑。 吕布并不答话,双眼紧紧盯着赤兔,眼里绽放出兴奋的光芒,他瞅准机会,呼地跃上赤兔马背,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赤兔马一声龙鸣,前蹄倏然腾空,尚未落地就要狂奔,吕布紧紧握住赤兔鬃毛,双腿紧夹马肚,一直手扯紧缰绳,一只手扼住马颈。 此时的赤兔如箭般射出,载着吕布冲出辕门,吕布在马背上左右腾移,身随马动,四野的景象飞速倒退,看得吕布一阵眼花缭乱。 一人一马驰过浅草的荒野,跃过急湍的河流,飞过陡峭的山涧,最终在一座山巅上停了下来。 吕布见赤兔马打着响鼻频频点头,他立即翻身下马,双臂紧紧抱住马头,口中喃喃:“别来无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十五从军行 公元189年春,王国之乱虽然以失败而告终,但在西凉仍有大小数十股势力,其中以金城和陇西的豪强最为强大。 想当年刘宏为了稳定西凉,派遣皇甫嵩坐镇西凉,持节关中,皇甫嵩苦心经营数年,但只能将他们震慑,却始终无法彻底消化。 此时对大汉而言,王国之乱并不是终结,而是叛乱的开始。 未时三刻,陈仓城外,开往河朔的大军已集结待命,只见辽原阔野上整整齐齐地陈列着一支彪军。 朔风飞扬,面面旌旗涌动如潮,翻腾如浪。 张辽绰刀而立,眸子注视着中军,随着中军处一通鼓响,他将朴刀一挥,喝令大军即刻起行。 两万大军不动则已,动如雷霆,奔跑的战马在原野上放纵驰骋,所到之处,席卷漫天黄尘。 冬春相交的雍凉极为寒冷,天气变幻莫测,时而下雨,时而放阳,尤其是在翻越长城的时候,上山下山,忽冷忽热,宛如经历两季。 越过长城之后,是为朔方直辖直地,对于朔方籍和五原籍来说,可算迈进家门,于是有些将士的心情愈发的舒畅起来,迈向家门的脚步也越来越轻快。 苍天似乎也格外开恩,长城以北,青草悠悠,天高云淡,气候宜人,行军的速度一日快过一日。 欢声笑语从队首一直传到队尾,将军们也收起了平日板起的脸,神情愉悦地互相开着玩笑,他们谈及最多的还是家,比如谁家生了个大胖小子,谁家媳妇煮饭最好吃,谁家有待嫁的妹子。 吕布唇角弯出一条弧度,他又何曾不想严子卿和吕玲琦额,只是九尺身躯早已许国,再难许家。 他也曾想埋首林泉,偏安一隅,享受天伦之乐,只是乱世扰攘,刀兵横行,纵是草芥也躲不过这倾巢之祸,更何况是他? “十五从军行!”行军队伍里突然有人大喊一声。 《十五从军行》是一首在民间广为流传的名诗,此诗真实c深刻c令人感愤,催人泪下,能唱此歌的人,多半是军中老卒。 “十五从军行,八十始得归!”一声唱腔忽而拔地而起,既带有汉地秦风之豪迈,也混杂羌狄民乐的高亢。 老卒见没人阻止,继续唱到: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遥望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 出门东向望,泪落沾我衣。 所有思乡心切的将士尽皆沉默,他们想念儿女膝下承欢的场景,想念妻子煮的温粥,也想念年迈的父母。 这种思念深深植入骨髓,让人无法自拔,禁不住落泪。 魏越感受到军心浮动,急忙趋马赶到唱歌的老卒面前,待看清楚样貌之后,拧眉道:“孟毓,你可知动摇军心之罪?” 孟毓双眼通红,并不答话,他从二十岁就跟随吕布作战,如今已有七年,也不知家中父母妻女是否安好。 “待我禀报将军。”魏越重重一叹,调转马头驰往中军。 吕布看到驰骋而来的魏越,勒住赤兔询问:“如何?” 魏越抱拳道:“启禀将军,是孟毓。” “孟毓?”吕布若有所思道:“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上党籍吧。” “上党涅县人。” 吕布摩挲着颌下日渐葱郁的胡须,沉吟道:“军中有多少外县人?” “大概有千人,均是并州籍。” 吕布闻言,稍微沉思了一会:“三军将士征战已久,还未休沐,如今河朔已无战事,不如先让他们回家,一个月后自行回营。” 他的家眷都在朔方,闲时可以随时见到,但将士们不同,有的来自雁门,有的来自上党,有的来自云中。 此时此刻,他能体会到将士们的思乡之情,就像他一样,即便现在大权在握,官至度辽将军,总有一个人让他百炼钢化成绕指柔 “末将明白!”魏越恭敬地朝吕布行了一礼,旋即调转马头,横在大军最前头:“将军有令,非朔方籍将士出列。” 战阵里一阵骚动,约有上千将士徐徐向前迈了一步,所有人的眼睛都投向魏越,目光里透着疑惑。 “将军有令,非朔方籍的将士皆可回家,一月后自行回营,不得有误。”魏越的话像擂响的战鼓一样回绕在将士们的耳朵旁,余音袅袅,久久不能散去。 蓦然地,静默的大军同时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外县籍将士纷纷振臂高呼,扯着脖子大呼:“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钟繇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心中犹如砸下一块巨石而惊起滔天巨浪,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吕布的所作所为,已经赢得将士们的拥戴。 他甚至敢确定,只要吕布一声令下,这些将士将毫不犹豫的冲锋陷阵,指哪打哪,譬如猛虎。 他沉思道:吕布对将士如此关怀备至,问寒问暖,知道站在将士的角度想问题,愿和他们同甘共苦,此之谓仁将。 如今他身居高位而不盛气凌人,功绩卓著却不骄傲自大,谦让比自己地位低的人,譬如王儁c娄圭,此之谓礼将。 朔方之战,他以少胜多,运用的战术高深莫测,亦可谓足智多谋,身处逆境能转败为胜,面临危险又知逢凶化吉,此之谓智将。 他身手矫捷,冲锋陷阵时快如战马,气慨豪壮,斗志昂扬能胜千夫,善于保卫国家,又擅长刀戟,此之谓步将。 满夷谷之战,能攀高山,能走险地,驰马如风,身先士卒,锐不可挡,此之谓猛将。 钟繇看向波澜不惊的吕布,心中赞叹道:“这吕布不简单呀!”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只见吕布大手一招,数十名军士抬着十个箱子走到大军正前方,魏越翻身下马,抽刀劈开木箱。 只见这十个箱子之内,装满了大汉五铢钱,魏越抓起其中一把,朗声道:“这是这个月的粮饷,三军将士按军职分配,不准多拿,不准少拿,有军功者翻倍。” “诺!”三军将士轰然应诺,而后排成队列,有条不紊地拿走各自的粮饷。 钟繇惊奇的看着这一幕,眼神一变再变,将士们即将归乡,身上身无长物,吕布的钱发得很及时。 外县籍的将士捧着沉甸甸的五铢钱,心中像是打翻了一坛老陈醋,酸楚不已,更有甚者挥杉抹泪,痛哭流涕。 “一个月后,自行回营。” 吕布扬起马鞭,率领余下将士向北驰骋,渐渐消失在与天地共长的地平线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与子同仇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足音不响,三月的春闱不揭。 苍穹之下,十匹快马在原野上放肆驰骋,春风十里,绿草匝地,苍郁遍野,饱含厚重水汽的春风自北向南吹拂,在成千上百的葱郁山丘间跌宕起伏。 悠忽之间,快马如疾风般掠过广阔无垠的荒野,战马驰骋,风在身后如巨翼展开,推动归入越奔越快,似要飞入苍穹。 这时,当首一骑猛地一勒战马,骑手拽住缰绳,扼住坐骑的冲势,骑手抹掉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他身心俱乏却不知累,脸上洋溢着游子归家的喜悦。 “孟大哥,到了吗?”身后的九名骑士纷纷勒住战马,趋马和孟毓并肩而立。 孟毓向前一指,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越过这道山梁就到了。” 九人举目远眺,在他们之外的一里处,肃然屹立着两座雄伟的高山,山与山只见有一条笔直的乡村小道,道路两旁土地平旷,屋舍俨然,良田错落有致,田中有人往来种作。 孟毓抖抖缰绳,笑道:“我劝你们早点回家,否则耽搁回营的期限,我可是要跟着受罚的。” “哈哈”其中有人笑道:“常常听你谈起嫂夫人的厨艺,今日我们要大快朵颐,否则回家也索然无味。” 此言一出,众人朗声大笑,他们都是孟毓什下的军士,平时无事时,孟毓总是炫耀他的妻子如何如何贤惠,厨艺如何如何精湛。 这次休沐,他们索性就先去孟毓家一趟,然后再顺道回乡。 孟毓见其他人点头附和,唇角露出一丝微笑,遂策马扬鞭,径直朝山村驰骋而去,其余九人急忙催动战马,紧随孟毓之后。 孟毓扬鞭不止,眨眼间便驰骋到村头,他们还未进村,迎面就碰上一个准备下地劳作的村民。 孟毓急忙勒住战马,声音有点颤抖:“赵大哥,可曾还认得我么?” 那村民一怔,目光注视着鲜衣怒马的孟毓,他苦思良久,少顷才不敢确定的回答:“你是孟毓?” “正是。”孟毓欣喜若狂,近乡情怯的他翻身下马,大踏步走到村民面前,迫切的询问:“赵大哥,我父母可曾安好?” 他在外征战多年,对亲人和家园的现状一无所知,先前他还茫然无际,如今快要抵达家门,他的心却升起一丝惧怕,他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村民没有说话,他拍了拍孟毓的肩膀,重叹一声,摇头离去。 村民的反应像站在雪地里浇下的一盆冰水,让孟毓从头冷到脚尖,他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当下也顾不得牵上战马,颠颠撞撞地朝家门奔跑。 可眼前的一幕,几乎让孟毓昏厥,只见他家已被松松青柏围绕,垒垒坟冢座落两侧,一阵春风拂过,非但没有令人心旷神怡,反而冷得刺骨。 匆忙赶来的九人站在不远处,目光复杂地看着孟毓。 少顷,孟毓走出年久失修的破门,面朝东方看去,心中还抱着些许希望, 可是现实总是如此残酷,他并没有看到阔别已久的亲人,孟毓茫然地从幻想中走出来,低声哭了起来。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孟毓虽然只是什长,但对于偏远的乡村来说,这官职已然不小,本以为替父母亲争了气,谁知回来面对的却是一座座坟冢。 “孟大哥”一行人欲言欲止,他们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孟毓,五年期盼,换来的只是人去屋空,人亡田荒。 渐渐地,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他们看着跪在地上哭不出声的孟毓,纷纷摇头长叹。 尽夜哭泣,气不属声,哭不出声音来,心中才有莫大的悲痛。 “孟毓,你别哭了”村里的耆老拨开人群,颤巍巍地走到孟毓面前。 孟毓抬起头来,眼痕在他的脸上纵横交错,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面对敌军尚不知胆怯为何物的人,此时竟然哭得如同三岁孩童。 “冯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父母虽然年迈,但也不至于这么早就离世。”他甚至还想问他的妻子在哪里,只是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这”冯伯欲言又止,他本不想告诉孟毓,但看到孟毓肝肠寸断的样子,他心中又不忍,于是说道:“去年开春,县令公子陪同王家公子出游狩猎” 事情总是惊人的相似,就好比天下永远少不了欺压百姓的恶霸,总有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 孟毓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妻子不堪凌辱,跳河自尽;父母阻挠未果,惨遭恶奴棒打至死。 虽然是千篇一律的桥段,但事情的真相却是如此。 耆老看着因为愤怒而变得颤抖的孟毓,试着劝解道:“孟毓,我看此事还是作罢吧,如今贵胄作流寇者比比皆是,咱们百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好一个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敢问这位老先生,你可知道我等去年身在何处?” 耆老摇摇头,表示不知。 开口的汉军露出一丝讥笑:“去年我们在明山和南匈奴血战,前年在九原和东羌死战,多少将士因为保卫家园而血洒疆场,现在你却叫我们忍?” 孟家自他祖父开始就一直从军,三辈人都没断过,可他们在外抵御胡人,家人却遭豪强残害,这种感觉,就好比他们拼死想要保护的人,突然从背后捅你一刀。 这种切肤之痛,岂是偏安一隅的乡民所能感受的。 当中一名汉军拔出环首刀,大踏步走到孟毓面前:“孟大哥,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即可杀进县衙,为叔父叔母报仇。” 孟毓终于停止叩拜,头也不回道:“你们走吧,这仇我不会报。” “为何?”那名汉军目露圆睁,显然气得不轻。 孟毓像一个任人摆弄的提线木偶,眼神空洞无神:“某心已死,亦无从军之志,只愿在此守墓三年,以尽孝道。” “不报父母之仇,枉为人子。”那名汉军见孟毓不为所动,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呸,枉为七尺男儿之躯,我看错你了。” 孟毓没有接话,而是默默地抽出佩刀,专心得替两座坟冢修饰蒿草,那名汉军还欲再言,另一名汉军急忙上前拉住他。 “我们走吧”那名汉军深深地看了一眼孟毓,连拖带拽地将另一名汉军拉走。 哒哒的马蹄声拔地而起,孟毓的手一停,余光瞟向已经骑马远去的九名骑士。 残月如勾,凄冷的北风在寂静的夜里刮过所有暴露的目标,冻得一片呜咽一片哭泣,孟毓仗刀夜行,驰骋在前往涅县的官道上。 突然前方有人拦住去路,孟毓定睛一看,正是他什下的九名汉军。 孟毓眉头一拧:“你们怎么在这里?” 一名汉军朗声道:“孟大哥,你的演技还差点火候。” 孟毓摇头,语气颇为无奈:“此行凶多吉少,我不想连累你们。” 那名汉军看向身后的伙伴:“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其余八名汉军齐声大喝。 “王于兴师。” “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九名汉军同时拔出环首刀,动作整齐划一,干净利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快意恩仇 孟毓十人沿着官道纵马驰骋,不一会儿便能隐约看到涅县外郭的起伏轮廓。 旭日东升,漫天霞光喷薄而出,涅县青灰色的垛堞依稀可见,在不算强烈的阳光照耀下,那座巍峨的城楼高耸入云,气势不凡。 因为北地人烟稀少,再加上吕布大破匈奴,威名远播,山贼马匪不敢进犯并州,因此守城的士兵变得非常懈怠,兵器被斜靠在城门的洞壁上。 偶尔有几个贩卖柴薪的走卒推车经过,士兵们也懒得检查,随便一挥手,任由他们来往于城楼之间。 孟毓十人的出现,立即引起城门司马的注意,因为他们看起来不像普通的黔衣布首,不仅人手一匹战马,腰间的战刀看起来也极为锋利。 城门司马走到孟毓面前,较之八尺开外的孟毓,他显然要矮不少,气势也就弱了几分,他缺少中气的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进城所为何事?” 孟毓朗声道:“我们是度辽将军帐下军士,今日借休沐之期,特来访友。” 城门司马闻言,突然变得肃然起敬:“原来是吕将军帐下的军士,失敬失敬!” 吕布的威名响彻幽并大地,就连三岁孩童都知其名,更何况这些从军的将士,甚至有歌赞曰: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吕布兮复安居。 他们这些从军的兵士一旦谈起吕布,无不伸出大拇指赞叹,更是以加入并州军为荣。 得知孟毓是吕布帐下的军士,城门司马大手一挥,让拦在道路中央的士卒放行。 孟毓十人进入城池后,纷纷翻身上马,拔出钢刀,风驰电掣地一路向西驰骋。 街上行人不少,看到十匹战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过往行人纷纷避让,马蹄敲击在青石路面上,如同暴雨催林。 少顷,孟毓突然一勒缰绳,指着路边的一座大宅院道:“就是这里。” 众人抬眼一看,只见这座宅院雕墙峻宇,檐牙高啄,各抱地势,勾心斗角,两尊石狮卷髮巨眼,张吻施爪,更显威严。 王氏家族是并州的名门望族,世代担任州郡的重要官职,数世不衰,在幽并一带影响力很大,威望颇高。 王氏虽然比不上汝南袁氏c荥阳郑氏c弘农杨氏,但在西北一带,王家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是百姓们仰望的贵显。 涅县的王氏虽然只是旁支,但在整个上党郡显赫无比,十分威严,历任上党太首先拜访的不是州牧刺史,而是涅县王家。 “这府邸倒是气派。”一名汉军扛着大刀,唇角斜起一丝冷笑。 看守府门的家仆瞧见有战马停在门口,早就健步上前,指着孟毓等人破口大骂:“不长眼的东西,这是停马的地方吗?赶紧滚。” 孟毓飞身下马,手中钢刀挥出,颈血四溅。 先前那名说话奴仆脑袋一搭,头颅和颈部之间,竟然只剩一丝皮肉相连,他的身体晃了两下,倏然倒地身亡。 见孟毓率先动手,其余九名汉军一拥而上,手中钢刀一顿猛劈乱砍,将余下的几名奴仆乱刀剁成肉块。 过往的行人惊得呆若木鸡,楞楞的看着地上被大卸八块的尸体,也就几秒钟的功夫,所有人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王府的宅门轰然大开,从里面涌出数十个手持兵刃的壮汉,各个横眉竖眼,膀大腰圆,一看就知道是世家门阀豢养的私兵。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拨开人群,目光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竟然冷笑起来:“好一群不知死活的蟊贼,竟敢在此动刀。” 孟毓额头青筋暴起,不禁握紧手中的钢刀:“今日我不仅动刀,我还要一把火烧了这里” “好好好,好一群狗贼。”管家的脸瞬间阴沉起来,双手向前一挥:“杀了了他们,一颗人头一千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家仆们乱哄哄的一拥而上,企图一口作气,把这群闯府的人乱刀砍死,然后换取赏钱,逍遥快活。 孟毓伸手握住马鞍上的枪头,然后猛地向前一拔,铁枪像出洞的毒蛇般射出,竟一口气搠穿了三名家仆的胸膛。 拔出铁枪,孟毓一马当先,手中铁枪犹如毒蛇吐信,其疾如风,快如雷霆,所到之处,枪枪封喉,丝毫不给对手留下一丝退路,顿时杀得王家奴仆胆战心惊,节节后退。 一方是久经战阵的沙场悍卒,一方是欺压百姓的家仆恶奴,两者间岂止是力量悬殊,简直是判若云泥。 管家见情况不对,想要后撤,孟毓瞳孔微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铁枪掷了过去。 一声铁器刺入皮肉的钝响,王府的管家没跑两步,瞬间就被飞来的铁枪搠穿胸膛,倒地毙命。 而其余九名汉军也各使武艺,提刀攥枪,冲着王府家仆就是一顿猛砍猛杀,毫不留情,顷刻间血流百步,伏尸成片。 “给我死。”那边厢孟毓一声怒吼,声如洪钟,振聋发聩。 他霍然抽出钢刀,单刀劈头盖下,猛地砍在了一名家仆的肩膀上,由于势大力浑,钢刀顺着皮肉切下去大半。 猛毓咬牙一拉,‘哗啦啦’一串响,那名家仆竟然被齐肩砍成两半,温热的鲜血和猩红的内脏流淌一地。 “哎哟” “好胆” 那些悄悄围观的人发出一阵惊呼,还有人吓得从树上跌落下来。 王府的家奴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平日里跟着王氏子弟为非作歹时,面对的都是老幼妇孺。 偶尔遇到个把身强力壮的,也都惧怕王家威势,敢怒而不敢言,就算失手打死了人,也都是一笑了之。 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一见面就拿刀照死里砍的,一帮狗奴才被杀得屁滚尿流,丢了刀枪作鸟兽散。 孟毓一脚踢翻一名家仆,还没等那名家仆爬起身来,他早已健步将那名家仆踩在地上,拿钢刀抵住喉咙逼问:“说,王洵现在何处?” 家仆战战兢兢:“在在” “在何处?”钢刀入肉三分,吓得家仆下体一阵颤抖,竟然被吓得屎尿齐流。 “好汉饶命,公子在厅堂宴请宾客,好汉不要杀” ‘我’字还有没有出口,孟毓早已一刀挥出,颈血飞溅,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滚落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生死相随 王府深宅大院,确实修得大气堂皇,只见正厅红木为柱,青石为阶,角瓦为顶,悬梁脊正,院中草木繁多。 虽然百花尚未艳开,但依旧清新别致,端庄秀丽。 今天是王洵举孝廉的日子,来往宾朋甚多,大都是涅县方圆百里的上流人士,甚至还有专门从上党跋涉而来的郡内高官。 王洵正和一大帮宾客在正厅吃茶聊天,忽而听到外面吵闹喧天,遂吩咐家奴前去打探,不一会儿来报:“十个贼人打上门来,说是要报仇杀母辱妻之仇。” “立即驱出府门,不要打扰诸位大人的雅性。”王洵把玩着手中的扳指,唇角斜起一丝冷笑,天下还当真有不知死活的人。 见到王洵如此淡定,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青年立即谄媚道:“临利害而不失故常,王公子真乃我辈之楷模。” “是啊,区区宵小,也敢私闯王府,当真不知死活。”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叟捋须一笑,也不甘落在青年之后。 “不错,真是自不量力。” “谁不知道王府家将无数,就凭十人也妄敢闯府?” 余下众人纷纷举杯咒骂,不错过一丝讨好王洵的机会。 王洵轻轻一笑,自顾低头畅饮,对于他来说,堂下众人只不过是他们王家的一群家奴,要不是父亲极力这样做,他哪有功夫和这群人浪费唇舌。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王洵见到所有家将迟迟未归,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可还没等他差人打探,门外就响一阵哭天抢地的尖叫声。 只见几个血头血脸的家将跑进来哭道:“祸事来了,贼人凶狠,已经杀进二门了。” 王洵惊坐而起,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堂下的宾朋也不遑多让,纷纷把目光投向王洵。 并州上党,地处四战交汇之地,自古民风彪悍,动辄拔刀杀人,可这毕竟是王氏府邸,号称西北巨擘的太原王氏。 倒地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杀入王氏府宅。 就在众人坐立不安时,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正厅的大门被几具尸体撞得稀巴烂。 十个浑身是血的人提刀而入,为首一人钢刀一指:“王洵何在?” 堂里的宾朋一哆嗦,目光齐刷刷投向主位上的王洵。 “三息的时间,除了王洵,所有人都给我滚。” 不知道众人是被吓傻了怎么着,竟然纹丝不动,惊惧的看着孟毓。 孟毓嘴角划过狞笑,手中钢刀不由分说,遇人便砍,逢人便剁,眨眼睛就将邻座的几人砍番在地,刀光剑影间,人头如饺子下锅般滚滚落地。 余下的人这才反应过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连成一片,众人你推我攘,我滚你爬,屁滚尿流地跑出厅堂。 王洵微微向后移动,想要借机趁乱逃跑,可惜孟毓和九名汉军早已将他围在中间,寸步难移。 “你们可知我是何人?”王洵依然没有求饶,反而有点倨傲。 “涅县王氏子弟,太原王氏分支。”孟毓没有感情的回答。 王洵本以为对方不知道自己的家世,所以想搬出太原王氏来威慑这帮狂徒,谁知对方不但知道,反而有点无所谓的样子。 如此淡然的回答,很明显不把王氏放在眼中,他开始有点慌了:“你们到底是何人?” 一名汉军狞笑道:“我们乃度辽将军帐下军士。” “吕布”王洵倒退了两步:“我和吕将军无冤无仇,他为何要杀我?” “不是将军要杀你。”孟毓向前迈了一步,刀指王洵:“是我要杀你。” “我和壮士无冤无仇,何故要杀我?”王洵向后退了一步。 孟毓正要作答,忽听堂外喊声大震,原来是对方援军到了,一名汉军勃然大怒,指着王洵破口大骂:“这厮在拖延时间,宰了他。” 王洵见奸计未能得逞,急忙大喊:“父亲救我。” “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孟毓健步上前,一刀砍在王洵的脖子上,可刀口沾了太多热血已经钝了,一刀下去,竟然没有砍掉脑袋。 他就这样用钝刀割着,王洵嘴里吐出血沫,眼珠子渐渐翻白,双腿蹬啊蹬,就这样被孟毓生生割掉脑袋,腔子里的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此时外面已经人声鼎沸,不知有多少人包围过来,孟毓将王洵的头颅别在腰间,朝九名汉军抱拳道:“诸位兄弟,咱们今天可能要死在这里了,是兄长连累了你们。” 一名汉军坚定的回答:“君子杀身以成名,义之所在,身虽死,无憾悔。” “不错,当年羊角哀不忍左伯桃备受荆轲亡魂欺凌,遂拔剑自刎前去帮战,古人尚能如此,我等又岂能不如?” “死有何惧?黄泉路有诸君相伴,什么恶鬼亡魂,吾等一并杀之。” 孟毓还能在说什么,他大吼一声,率先杀出正厅,其余九名汉军对视一眼,提刀紧随其后。 十人杀出正街,迎面撞上一支顶盔掼甲的郡兵,双方皆是一愣,同时打量着对方,当这支精兵的司马看到孟毓腰上的人头时,赫然变色:“你杀了王公子。” 孟毓冷笑连连,刀指司马:“是又如何?” “将这群反贼拿下。”这支精兵的司马不再多言,如今王洵已死,他只能把这群人交给王家定罪。 郡兵闻令,纷纷操枪一拥而上,可久疏战阵的郡兵哪里是孟毓等人的对手,双方刚刚短兵相接,就被杀得节节后退。 乱军之中,孟毓等人左劈右砍,上挑下刺,所到之处,血雾炸开,鲜血四溅,断臂横飞,直杀得官军杂乱无章,吓得余下的官军不由自主地后退。 十人向前走,官军向后退,直看得窥视的百姓们目瞪口呆。 “不要放在一个人。”王洵的父亲王岢闻讯而来,他拨开挡在面前的士兵,目光落在孟毓腰间的人头,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领军司马急忙上前扶住王岢,安慰道:“王公,你没事吧?” 王岢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孟毓等人道:“杀了他们,我让你做校尉。” “此言当真?”领军司马眼里精光四射。 “我王家岂会无信?但若走了贼人,你的司马也别当了。”王岢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恻恻的,让人不寒而栗。 司马将心一横,朝列阵的弓箭手吼道:“放箭,生死不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民心所向 呜呜呜~ 尖锐的号角声此起彼伏,瞬间刺破沉浸的黄昏。 咚咚咚~ 惊天动地的战鼓声拔地而起,响彻整片云霄。 东面号角,西面战鼓,喧腾的连成一片,明白人紧闭房门,暗中窥视,不明白的人驻足街头,评头论足。。 不到半晌的功夫,街道上响起一阵窸窸窣窣铠甲抖动的声音,声音过后,映入眼帘的是手持利刃的兵卒。 他们各个顶盔掼甲,神情肃然,在各级将校的带领下,纷纷向西街涌去。 西街上,孟毓一马当先,徒步作战,手中钢刀大开大合,横劈竖砍,携带雷霆万钧之势,宛如秋风扫落叶,瞬间将挡在面前的几个官军劈翻在地。 孟毓在前劈波斩浪,其余九人护其左右,手中钢刀舞得密不透风,神鬼难挡,十把战刀,硬是杀得官军节节后退。 “放箭,不论死活。”人群中突然传来号令,在前阻敌的官军纷纷后退,刚刚还拥堵的西街立即霍然开朗。 数十名弓弩手半蹲在地,手中的弩箭瞄向孟毓十人,无数弓弦被同时绷紧,空气中顿时充满巨大的压迫感。 “放箭!”一声大喝,无数支羽箭喷薄而出,密密麻麻,如蝗似雨,瞬间逼至孟毓等人。 孟毓握紧弯刀,注视着视眼里逐渐放大的箭头,口中发出不甘的怒吼:“苍天不公。” 破空阵阵,箭幕罩住了孟毓等人,尖锐的箭头透胸而入,一支支,一簇簇,密密麻麻,如同蒿草。 鲜血刹那间迸发而出,绽放出一蓬蓬血雾,至始至终,孟毓等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倒是围观的人群纷纷蒙住双眼,恐惧的尖叫在空中散碎飘荡。 王岢慢慢走到孟毓的尸体,从他的腰上取下王洵的首级,扭头道:“将这十人枭去首级,悬于城门之上,以告慰我儿在天之灵。” 领军司马虽然不愿,但看到王岢眼中的狠毒和决然时,他大手扬手,立即有甲士一拥而上,斩下孟毓等人的首级。 相对于仁义而言,高官厚禄更令人动心,领军司马将这样想着。 夕阳沉坠,围攻的士兵踏步离去,百姓们纷纷打开房门,围着满地的尸体面面相觑。 “这伙贼人委实大胆,居然敢杀王家公子!”一个老叟率先发言。 “杀了便杀了,又当如何?这王洵平日欺男霸女,早就该杀。”一名年轻汉子不忿,只是他的声音极小,显然底气不足。 他的话音刚落,另一名精壮汉子啧道:“这些汉子武艺颇为不俗,一直从午时杀到黄昏,死了上百人,硬是无人近得了身,若不是有弓弩手压阵,恐怕县里的兵马难以阻挡。” 一个老者拨开人群,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忍不住叹息:“为首的这个人姓孟,小溪村人,他在度辽将军帐下为将,多年未归,其父母前年被王洵的家奴殴打致死,此番他为报仇而来,其余九人都是他什下的士兵” 老者的话音刚落,立即引起轩然大波,人们纷纷被十人的义气折服,同时心中也震惊不已。 原来是度辽将军吕布帐下的士兵,怪不得这些人武艺了得,也不知道吕将军会不会帮他们报仇。 “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这些都是铁骨铮铮c有仇必报的好汉,王氏子弟说杀就杀,还把脑袋挂在腰上招摇过市,妈的,咱啥时候也能这样牛逼一把。” 他们正说着呢,有人嘘声道:“小声点,有人过来了。” “都给我散开!”一群精壮汉子手持火把,气势汹汹地撞进人群。 被撞倒的百姓爬起身来,正准备破口大骂,可看到这群人的着装时,又把想说的话吞回肚子,悻悻地退回到路旁。 这群人正是去而复返的王家家仆。 一个领头的人冷笑:“我家主人有令,要让这伙贼人尸骨无存!” 他的大手一扬,手持火把的王家奴仆先将火油洒在尸体上,然后点燃,刹那间火随风动,风助长了火势。 伴随着‘滋滋’声,一阵令人作呕的臭味回旋在四周,围观的人群纷纷掩着口鼻离开,只有一位老者坚如磐石,一动不动。 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燃起滔天烈焰。 朔方三封,吕布率领大军北行,虽然已经开春,但塞北依然荒芜寂寥,渺无人烟,所经之处尽是残垣断壁,坟冢多如牛毛。 被征调的番兵在午时离开队伍,回到他们赖以为生随后的草原,吕布只在三封停留半天,也继续向北行军。 距离临戎越近,将士们的心就越急切,路上遇到的行人也越来越多。 在道路泥泞的官道上,一队衣衫褴褛的难民逶迤前行,春雨湿透他们头发和肩背,当看到有大军行军时,行人纷纷避让,目露尊敬。 “爷爷我饿。”说话的女童面孔肮脏,一双大眼睛失去光彩。 “再忍忍,等到了城里就有热汤喝了。”老人偷偷擦拭眼角。 “会有烙饼吗?”小女孩仰着脸询问,眼中尽是期盼之色。 “有,还会有肉饼呢。”老头望着前方巍峨的城池,并不知道有什么等着他们。 作为普通百姓,他们的人生就像一片风中的落叶,飘飘荡荡,不知何时而起,何时而落,他们只想活下去,哪怕是卑微的活着。 “拿着!”一个带着体温的烙饼塞到小女孩手里,小女孩抬起头,看见的是一张英武的面孔,上面的一双眼睛非常明亮。 “将军,这如何使得”老头讷讷地推辞,与其说是推辞,倒不如说是恐惧。 “老伯,你们从何处来?又到何处去?”张辽翻身下马,也将烙饼塞给老头。 老头颤巍巍地回答:“将军我们都是北地逃过来的。” “北地?千里之遥,你们是如何过来的?” “走过来的,听说吕将军治下有方,百姓们安居乐业,虽是万里,我们也愿意来。”老头看向临戎方向,目光里带着憧憬。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民心所向?”老头的话回荡在吕布耳边,余音袅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归家 春已至,河水清且涟漪,几叶小舟泊在河畔,被水流荡出微微的摇晃,离岸半里外的大片桑田间人影穿梭如云,有妇人的歌声轻轻盈盈地飞出桑园。 去年秋季,度辽将军帐下大将高顺率领大军从高阙逐一排查,针对河朔二郡的山贼马匪进行清剿。 大军连续作战四个多月,终于将境内的山匪肃清,现在河朔虽然还达不到路不拾遗,但至少道路清明,百姓们安居乐业。 以往残破的家园,正在逐步恢复建设,这一切的功劳,都归功于朔方太守吕布和他账下的将士们。 临戎城外,几匹战马缓缓掠过郊野的旖旎风光,马上之人各个精神抖擞,雄姿英发,为首之人正是南征归来的吕布。 吕布等人并没有流连城外的旖旎春光,而是径直驰入临戎城,临戎城很热闹,各种集市早就开了市,来往客商络绎不绝,吆喝声和砍价声此起彼伏。 吕布等人一路不停,连拐了好几个街口,远远地看见一座府门,那座府门宽而广,四周甲士林立,将府邸保护得密不透风。 虽尚隔着百步之遥,吕布却迫不及待地跳下赤兔,才走去两步,便听得附近传来一阵喧闹声。 原来是一群正闹得欢腾的孩子。 独在这群孩子之外的是一个拿着烙饼的小女孩,三四岁模样,明眸皓齿,映着绿波,便如透明一般。 她乌黑的头发挽了个公主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晃晃悠悠,宛如碧空中闪耀的星辰。 “我想吃肉饼”一个同龄的孩童咬着手指,亮晶晶的口水在唇边闪光,又吞了回去,只管傻乎乎的笑。 “你想吃,诺,给你。”她说话时,流苏摇摇曳曳,衬托出她细致清丽的面庞。 小男孩接过肉饼,迫不及待地就往嘴里送,其余的孩童纷纷伸出手去,讨要小女孩手中的烙饼。 小女孩看着手中为数不多的烙饼,似想给,又舍不得,脸上略显焦急,正在此时,耳边突然传来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玲琦”声音清朗,略带急迫。 吕玲琦询声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男子健步而来,她惊惶地望向那名男子,扭头就往府里跑,留下一群喧闹的孩童。 吕布恼火,他健步追上吕玲琦,一手把她抱在怀中:“跑什么跑?” 吕玲琦泫然欲泣的抬起头,一张熟悉的脸像是从水底浮起的一枚玉,慢慢清晰起来,明媚起来。 “怎么,难道不认识我?” 吕玲琦呆住了,忽而,她发觉了晴朗天空的一抹金色的流云,这不是出征在外的父亲吗? 她怯生的脸终于绽放出笑容,声音很清脆:“父亲,父亲,父亲,我好想你。” 她说着说着,大眼睛里突然泛出泪花,惹人怜爱。 吕布轻轻替她擦拭眼角,然后仔细地打量着吕玲琦,笑道:“瞧你这小花脸,也不怕你母亲罚你?” “父亲,待会母亲罚我,你一定要帮我。”吕玲琦求着。 “有我在,你母亲不会罚你!”吕布说着,薄薄的嘴唇就往女儿的脸上凑。 面对吕布满脸胡茬的脸,她急忙紧闭双眼,准备默默承受,少顷,皮肤刺痛的感觉如约而至,那种感觉又痛又痒,她不高兴了,小嘴儿撅成小樱桃:“父亲须须疼。” 众将尽皆错愕,在他们心中,吕布是一个雷厉风行c杀伐果断的主将,何曾有过这些柔情。 也许天下能让吕布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只有眼前的吕玲琦和府中的严子卿了。 吕布轻轻将女儿放下,牵着她的手和众将朝府门走去,守门的司阍见南征的吕布回府,他一面参礼一面向里边传话。 吕布带着吕玲琦刚过衙,早有女僮和奴仆迎了出来,恭敬的参礼,他的目光越众而出,久久停留在堂屋。 少顷,堂屋的门被人推开,一名端庄的女子碎步而出,脚步声略显仓促,定睛细看,她细致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略显柔美。 见到众多将领矗立堂前,她急忙收起脸上的焦急,从容走到吕布身边,一颦一动,说不出的温和整丽。 众将纷纷抱拳行礼:“参见夫人!” 严子卿微微福身:“诸位将军有礼。” 她和吕布对视一眼,旋即又急忙撇开,目光落在了吕玲琦的身上。 吕玲琦一张花猫脸涂得乌七八糟,衣服上五颜六色,揉的邹巴巴脏兮兮的,她训道:“怎么弄成这样?” 吕玲琦不答话,窘迫着无处容身,手脚也不知该往哪里放,却是可怜兮兮的模样。 她心里一软,牵着女儿的手道:“还不去换件干净的衣裳。” 严子卿蕙质兰心,她见吕布帐下的将领差不多到齐,心知丈夫有要事商议,心中虽然百般不舍,但还是带着女儿走进堂屋。 吕布见严子卿母女离开,遂与众将离府过衙,来到议事大厅。 高顺先将几个月以来的战事c民事向吕布汇报,自吕布南征以来,他和侯成等人开始着手肃清河朔二郡的山匪。 通过几人的不懈努力,他们共剿灭山匪贼众十余伙,招降叛军三万余人,大大增强了河朔二郡的军事力量。 除此之外,从幽州c雍州c凉州逃来的难民大概有十余万,都被各县按土地面积进行分配,县里提供劳具农具,由郡兵协助搭建房屋,开垦荒田。 此时的朔方已逐渐恢复民生,若想达到汉武时期的繁荣,还需要几年的时间。 “我这有一条制度,可当下实行。”吕布顿了顿,将屯田制缓缓道来:“我等先将荒芜的无主农田开垦,收归官府,将招募到的流民按军队的编制编成组,由官府提供土地c种子c耕牛和农具,由他们开垦耕种,获得的收成由官府和屯田的农民按比例分成,此可谓屯田制。” 他的话一说话,立即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在座的人都不傻,岂会不知道屯田制的好处。 高顺沉思良久,思索道“可如果按比例分cd当如何分?” 吕布早知道会有人这样问,他朗声答道:“用官牛者,官六民四,不用官牛者,官民对半。” 虽然这个制度让百姓吃点小亏,但能让他们有一个安定的生产环境,更不用担心离乱之苦。 吕布见无人反驳,于是下令道:“现令张辽为典农中郎将,负责河西屯田事宜,高顺为屯田校尉,负责朔方屯田事宜,诸将从旁协助,不得有误。” 将军们见吕布主意已定,纷纷起身抱拳:“末将领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送别 院门没关,院子里横陈着被风吹乱的新叶,吕布小心翼翼地跨过它们,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明媚的春光穿透窗棂,严子卿背光站立,她仿佛是一抹霞光从水下缓缓升起,那张熟悉的脸渐渐变得清晰可爱。 吕布呼唤了一声,严子卿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他。 “你瘦了。”这是她见到他之后的第一句话。 吕布捋去她额头上的乱发,调侃道:“是你瘦了,还是我瘦了?” 严子卿锤了他一拳:“你又贫嘴。” 说到这里,她仰其脸,目光注视着他坚毅的脸庞,从额头慢慢勾向下颚:“真瘦了,大半年不见,又瘦又黑,你是没吃饱饭么,还是夜夜不睡觉。” 自北征以来,吕布的确没睡过几次好觉,可这种话当然不能对严子卿说,他浅笑道:“没有你,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如何不黑,如何不瘦?” “呸!”严子卿轻轻啐道,她抱住吕布的肩膀轻轻摇晃:“算我信你一次,这次归来,总归能吃饱饭,睡好觉了吧。” “其实也不是没吃饱,只是没有贤妻亲手调制,纵是珍馐佳肴也一概无味。”一抹微笑在吕布的眼角淡开。 严子卿眼圈一红,眼泪险些掉下来,她装作揉灰尘,把眼泪忍回去。 “这次出征,我总是提心吊胆。” 吕布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的头颅有千斤之重,谁有胆提去?” 严子卿心中疼惜,她伸手在吕布的眉间一抚:“小心点总归是好的。” 她多希望吕布能带她们离开这是非之地,偏安一隅,男耕女织,过上平静而恬淡的生活。 奈何身在乱世,纵是草芥也躲不过这倾巢之祸,更何况是她们,早在嫁个吕布的之前,她就知道。 除非天下清平,否则她的希望都是痴人说梦,遥不可及。 “父亲,你在干什么?”吕布正欲褪去严子卿的衣裳,吕玲琦突然推开房门,好奇的看着吕布。 严子卿脸颊微红,她迅速离开吕布的胸膛,背过身去掩饰窘态。 吕布微微有点不悦,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最主要的还是不能朝她发火。 “玲琦,你娘生病了,父亲在给娘治病。”吕布走过去,想要强行将吕玲琦抱出房门。 吕玲琦急忙跑到严子卿跟前,拉着她的手询问:“娘。” “玲琦不用担心,娘没有生病。” “那你的脸怎么红了?” “哦,这”严子卿顿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女儿的话。 吕布健步上前,一把将她提起:“你娘生病了,只有父亲能治。” 严子卿急忙夺过吕玲琦,嗔怪的看着吕布,这孩子哪能经得起他这么提,吕玲琦卧在严子卿怀里,从母亲衣襟背后悄悄打量吕布,看久了,还吐出舌头做鬼脸。 “主公!”庭院里有人呼唤吕布。 吕布大为肝火,没好气道:“什么事?” 魏越挠了挠鬓角,语气显然不足:“元常先生来了。” 吕布大概知道钟繇前来所谓何事,王国之乱已平,他要回洛阳复命,应该是来向他辞行的。 此时议事的正堂内,钟繇c王儁和娄圭正在低声交谈,并不喧哗。 少顷,身后传来稳健的脚步声,三人回头,见是吕布前来,纷纷拱手作揖。 “元常要走了吗?”吕布并没有落座,而是站着询问。 钟繇点点头:“嗯,此次前来,是向将军辞行的。” 吕布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投向王儁和娄圭:“二位也要走吗?” 王儁永远都是谦谦君子,他和洵浅笑:“叨扰多日,该离开了。” 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一睹吕布真容,至于其他的事,他们还真没想过。 吕布摇摇头:“兵燹不间,战乱不断,北方地区尸骸堆积,蔓草横生,大量良田荒芜,数十万人无家可归,如今好不容易恢复点生气,布实在力不从心,元常为黄门侍郎,布自然不能奢望他留下,但二位先为白身,为何不留在朔方助布一臂之力?” 娄圭和王儁对视一眼,均看出彼此眼中的踌躇,诚如吕布所说,他们如今尚未入仕,的确是白身。 而且经过这短时间的观察,他们也发现吕布确实是位明主,如果留下来辅助他,也未尝不可。 钟繇觉察到两人内心的波动,他帮衬道:“生于乱世,有人避世不出,埋首林泉,也有人入世,匡正离乱,正所谓清醒着避世,执著者坚守,若做前者,此生庸庸碌碌,寂寥一生,若做后者,虽是困苦,但能彪炳青使,为后人传颂。” 王儁的确有避世不出的想法,可如今听完钟繇的话,他心里那颗根深蒂固的磐石开始松动,此时及需要一股巨力,将其倾覆。 钟繇知道王儁和娄圭都是桥玄的弟子,腹内有经纶,是深藏不露的奇才,如果他们肯留下来,将会是吕布的一大臂力。 想到这里,他朝吕布使了个眼色,吕布会意,恭敬的朝两人拜了下去:“某恳请二位留下,助某一臂之力。” “这如何使得”王儁急忙扶起吕布,目光同时看向娄圭。 娄圭沉吟半晌,他正了正衣冠,双手合拢,隆重地拜了下去:“娄圭不才,愿效将军麾下,以半生所学,倾囊相效。” 王儁见此,收起了平日里的笑容,难得肃容道:“吾曾言:若遇明主,必效肱骨之力,若不遇,则避世不出,庸碌一生,而今幸遇明主,子文愿意效命。” 钟繇朗声道:“既然你们两决定留下,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吕布注视着钟繇:“我们送送你吧!” 他能获得今天的成就,钟繇着实帮了不少忙,这份情,他将永远记在心里。 北方的天空高远辽阔,像一桶忽然泼洒的水,冲冲荡荡没有尽头,丝绸似的云飘在水中央,水面不动,云团不动。 “就送到这里吧。”临戎城外,钟繇调转马头,朝吕布三人拱拱手。 吕布握了握钟繇的手:“天下已不可弥合,元常何不” 钟繇果断的摇头:“天高地远,总能再见。” 说到这里,他拨开吕布的手,猛地转过头,策马向前不停歇地奔腾而去。 再回头时,仍能看见吕布在原地目送,风从极远的地平线吹来,将平原上的青草卷起,天地间倏然飘荡着青色的浮尘。 那三骑渐渐成为广袤原野上的一抹黑线,直到消失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谋国之策 太守府, 随着朔方衙门洞开,诸将一起涌入议事大厅,各自寻找位置落座,魏越挺起胸脯,气沉丹田,霎时便是一声雷鸣般的高亢鸣喝:“主公到!” 诸将纷纷起身参礼,吕布健步走到主位,目光沉凝地望向僚属们,当他看到谋士一席时,心中稍微有点慰藉。 这一列的席位空缺已久,如今终于有人落座,虽然只是区区两人,但他相信以后会变得更多。 “诸位,想必大家对和子伯都不陌生,我欲擢升王儁为长使,娄圭为主薄,另擢升高顺c张辽为左右司马,副校尉曹性c魏续,左校尉宋宪c郝萌c右校尉侯成。自此,二郡一概文政武政,皆由王儁执掌,营中事物由高顺c张辽c娄圭负责,诸将从旁协助,但有违令者,斩!” 议事厅里寂静无声,像是被一张巨网锁住的寂静,而骚动正在网下暗暗生长。 吕布容不得他们有没有意义,也不会和谁商榷,他取出将军印绶,稳稳地交到王儁手中。 “娄圭领命!”首先同意的是娄圭。 “末将领命!”张辽和高顺也高声应诺。 其他人还是压着骚动和沉默,谁也不愿开口,长史是什么?那可是是总督度辽幕府事宜的主官,吕布这样做,岂不是让王儁管着他们? 在座的除了王儁的挚友娄圭,还有事事都不拂逆的高顺和张辽,谁都不肯心甘情愿的服膺。 他王儁凭什么,一个藉藉无名之辈,只会弹琴唱词,刚来朔方几天,便能坐上长使之职。 特别是郝萌,他可以扪心自问,自从他投靠吕布以来,大小事宜尽皆竭尽全力的去做,可等到论功行赏时,只做了一个区区左校尉。 高顺张辽还好说,功勋的确比他大,可曹性和魏续是怎么回事?一个就会射箭,一个是吕布妻子的表兄,难道就因为这个原因? 还有王儁和娄圭,落魄两书生,竟让他们持阿衡之任,让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听命于两个名声不显的读书人。 吕布明显察觉到郝萌的不满,他头颅微微一扬:“郝校尉有何不满?但说无妨。” 在前世,郝萌是第一个反叛他的人,虽然魏续c侯成c宋宪也接连反叛,但那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 而郝萌却不同,那时吕布还未到生死存亡之际,郝萌居然在袁术的怂恿下公然反叛。 这件事,一直是吕布咽喉中的鲠骨之刺,他试想了一下,如果前世的事件从演,郝萌还会不会反叛。 答案是肯定的,郝萌必反。 “末将没有异议。”郝萌立即低下头,不敢和吕布对视。 吕布冷冷扫了他一眼:“没有便好,其余人呢?” “没有异议!”诸将见吕布面色不善,纷纷低声应答。 王儁见吕布朝自己点头,他握着将军印绶缓缓起身,他在无数怀疑和愤懑的目光中坦然若素,声音沉稳道:“即日起,公门议事,有事则奏,无事则静,不得大声喧哗,但有违令者,重打二十军棍。” “诸位可以异议?”吕布见没人回答,声音里透着股不容拒绝的味道。 “末将领命!”众将高低错落的回答,有人心中还是不服。 王儁并不在意,他轻轻将印绶放下,朝吕布作揖道:“听闻主公刚刚颁布了一条诏令,谓之‘屯田制’?” 吕布点头道:“不错,最近河朔最大批难民流入,这些难民居无定所,更有甚者偷窃行盗,为了防止他们扰乱治安,故出此策。” 王儁捋须沉思:“主公可曾听过‘徙民实边’?” 吕布摇摇头,表示不知,他只听说过屯田制,那还是在前世的时候,而这‘徙民实边’,他却未曾听闻。 王儁微微沉吟,如果吕布没有听过‘徙民实边’,怎么会想到屯田制? 他这几天通过研究吕布的屯田制发现,这里面的内容颇有些类似文帝时期大臣晁错的‘徙民实边’。 晁错的‘徙民实边’和吕布的屯田制大同小异,只是晁错主张把中原的人口迁徙到边郡,一面当兵,一面屯田,这充分展示了他的政治远见和睿智思想。 而吕布的屯田制只是招纳流民,恢复民生,巩固边防,并没有提出‘军屯’一说,具有一定的单一性。 但吕布的屯田制也可圈可点,如今朔方民生凋敝,各州郡的难民听闻吕布镇边,外族铁骑和山贼马匪不敢踏入河朔半步,于是他们争先涌入河朔,寻求庇护。 朔方历经战乱,郊野皆为旷土,如今有大量流民涌入,吕布在这个时候实行屯田制,有其地,有其时。 河朔是外族常常觊觎的地方,这里鲜草肥非,雨水充足,非常适合种田和放牧,王儁甚至可以想象,一旦河朔二郡稳定下来,数年中所在积粟,肯定仓禀皆满。 想到这里,他建议道:“除了民屯外,儁认为还可以设军屯。” 吕布敲敲桌案,示意王儁继续说下去。 “当年晁错提出‘徙民实边’,可总结为戍卫与垦耕并顾,主公提出的屯田制虽好,但只局限于民,而军屯则不同。” 王儁顿了一顿:“兵无家室,则情不顾,兵有家室,则为行伍之累,如果以士卒参与屯田,安其家室,他们会把自己的屯田看做乐土,如果一旦有战事,他们必报死守之心,正所谓战不废耕,耕不废守,则守不废战。” “以守为本,以战为心,士卒闲时训练,忙时屯田,两不相妨亦无相废,若在四海荡平之后,分散士卒,以天下为屯,一旦战事又起,岂会担心天下无兵?届时将是全民皆兵。” “凡战者,争的是什么?是百姓和土地,一旦实行军屯,百姓即为士兵,士兵即为百姓,一旦发生战事,敌军如何得知谁才是真正的兵,谁才是真正的民?此为敌莫能测其动静之机。” 王儁一口气将军屯的想法说出来,议事厅内的将军们顿时鸦雀无声,如果他真是无才无能的书生,岂会想出如此惊天动地的谋国之策。 “子文惊略大谋,让某不甚钦佩。”吕布发自肺腑的赞叹,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提出的屯田制只是照猫画虎,有其形却无其神,而王儁提出的军屯民屯之分,才是屯田制的精髓所在。 “主公谬赞了,如今咱们可以以申屠泽为试点,一旦获得成功,即可在河朔二郡实行。”王儁谦虚着,眼睛明亮如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复仇 春天从阴山的翠微幽静中奔出,跟随东君呼出的一缕暖风吹遍申屠泽荒郊。 湿润的青草沿着崎岖山道一路驰骋,绿色的浪潮起起伏伏,淹没了严冬留下的最后痕迹。 那些被安置的流民见已经到了插秧的最佳季节,几乎倾巢而出,挥舞着农具开垦荒田,一眼望去,水田里全是挥汗如雨的人影。 申屠泽位于阴山南麓,地势平坦,内有河流湖泊,形胜之地,气候宜人,此番没有外族袭扰,说不清的悠闲和恬静。 而申屠泽作为屯田制的试点县,自然备受吕布的关注,他特地邀请了其余六县的县令一同前来观看。 王儁看到忙碌而不知疲惫的流民,心中感慨万分:“法为摄人心,兵为镇荒乱,农为养民力,以施耕战来近民c强国兵,善也。” 他的话立即引起众县令的附和,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只有娄圭笑道:“仓禀时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根本不立,民心不顺,如今屯田制受百姓拥戴,可谓立根本,得民心。” 王儁微微点头:“饥而求食,劳而求逸,苦而思乐,辱则求苦,此民情也。” “民为本,倘若心存百姓,救民于危难,赈民于颠沛,可谓得民,得民心者,可为天下之主。” 吕布认真听着两人的谈话,当他听到‘得民心者,可为天下之主’时,心中蓦然荡起一层层涟漪。 他曾记高顺也说过这句话,得民心者的天下。 可这民心到何处寻?他一直都在寻找这个答案。 王儁瞟了一眼吕布,随后反驳娄圭:“徒以仁心,虽能得一时之民,却非长久之策。” 吕布微微一怔,目光投向王儁,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儁微微颔首,随后指着田里劳作的流民道:“借民力而自养,凭民劳而获益,流民所以为‘流’,实为失业c失地c失家园,主公颁布屯田制,看似是安置流民,实则是让百姓复业c复地c复家园,民得利,主公得利,一举两得。” 他顿了顿:“屯田制,谋国之策,亦谋民之策。” 吕布微微怅然,怪不得曹操能纵横捭阖,剑荡八荒,如今看来,自己败得不冤。 他还欲再问,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而来,定睛一看,原来是魏越带着一个老者健步而来。 “启禀主公,孟毓他们有消息了。”魏越一脸寒霜的禀报。 “发生了何事?”魏越的脸色告诉他,似乎有大事发生。 魏越将老者请到跟前,语气极为不善:“还是让这位老先生说吧。” 老者在魏越的搀扶下走到吕布跟前,又郑重又沉稳地说:“敢问阁下可是度辽将军吕布?” 吕布颔首:“正是,请问老先生前来所谓何事?” 老者重重一叹,于是便将孟毓等人身亡的消息告诉众人,饶是王儁是一介书生,听完之后也不由得破口大骂,更何况身为主将的吕布。 “回营发兵,荡平涅县。”吕布眼中闪过一片寒冷,整个人瞬间迸发出令人感到绝望的杀气。 “末将领命!”魏越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隙,那条缝隙里闪烁着不知名的红光。 王儁急忙上前拦在魏越,制止道:“主公不可。” “有何不可?” 王儁语气很坚决:“王家不能动。” 王家在并州堪比庞然大物,族人大多担任州郡要职,尽管朝代更更迭天下易主,王家依然地位显赫,数世不衰。 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王儁既然拜吕布为主,凡是都得替他考虑,如果吕布真和王家作对,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将化为乌有,早晚是倾覆之局。 “即使这官不做了,我也要报仇雪恨。”吕布认真的回答。 “主公,切勿逞一时之怒。”王儁仍苦口婆心的劝谏。 吕布翻身跃上赤兔,纵马扬鞭,驰骋而去:“不报此仇,我吕布誓不为人。” 王儁急忙向前追去,可就算良驹都难以追上赤兔,更何况他是一双人脚,跑着跑着,他不由自主停定下来,目光望着消失在地平线上的黑影出神。 “怎么办?”娄圭走上前来询问。 王儁又气又急:“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 “众口铄金,” 王儁扭头看向娄圭,眉头一拧:“你的意思是把消息散布出去?” “不错,王家虽然是郡望,但有时候做事并不得人心,主公虽然是庶族,但有戡乱之功,天下不知其名者甚少,我等先将事情的真相散播出去,先发制人。” “继续” “当然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唯一能阻止主公的只要两个人,一是刺史张懿,而是尚书卢植,此二人皆对主公有知遇之恩,他们的话主公不可不察。” 王儁挠了挠发鬓:“劳烦子伯去一趟晋阳。” 卢植在洛阳,这可以直接否定,现在唯一能阻止吕布的,也只有并州刺史张懿了。 娄圭也知道此事不能耽搁,时间紧迫,他直接向张琼借了一匹快马,飞马朝晋阳驰骋而去。 王儁微微有点出神,他终于明白十二烽燧的将士为何杀神成仁了。 如今思之,他们之所以这样做,为的是亲人,为的是家园,为的是吕布。 有这样一个敢为将士得罪士族门阀的将军,放眼整个大汉,屈指可数,这或许也是吕布的人格魅力所在吧。 上党的百姓们以为外族被吕布驱逐,从此就会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谁知他们还没高兴太久,刀兵又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公元189年春,度辽将军吕布率兵南下,攻打上党重镇涅县,出师以复仇为名,全军尽皆缟素,旌旗上深文着‘复仇’两个骇人大字。 复仇,为谁复仇? 经过有心人的传播,孟毓一什死亡的原因被公之于众,知道事实真像的百姓们非但没有恐惧,反而自发涌到大军的必经之路,为报仇出征的将士们呐喊助威。 消息传来,涅县内一片震恐,特别是下令射杀孟毓等人的司马,本来升为校尉是件可喜可贺的事,但现在的他每天生活在恐惧当中。 这种恐惧,一直到吕布大军兵临涅县那一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兵临涅县 涅县县令被逼上了绝路,三个时辰前,他收到边境战报,吕布亲率两千骑兵南下,兵锋直指涅县。 他急得如同被甩在悬崖边,头顶上悬着摇摇欲坠的巨石,身下是幽暗恐怖的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的目光投向淡定自若的王岢,急道:“王兄,你倒是想个法子呀,吕布大军顷刻即到。” 王岢斜视县令一眼,气定神闲道:“慌什么,料他吕布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是,他不会把你怎么样,但他会把我怎么样,要不是你儿子把他的士卒弄得家破人亡,岂会有这档子事发生,县令心里一阵咒骂。 王岢看县令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由得一阵心烦意乱:“我已经向家族求救,我相信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的,只要你坚守一日,援军一定会来。” “坚守?如何坚守,仅凭这八百郡兵?” 面对县令的喋喋不休,王岢终于忍无可忍,猛地将桌案上的茶具扫翻在地:“守城是你的事,至于如何守,还需要问我?” 县令很想破口大骂,但一想到王岢的身份,他又把话重新憋回肚子里,脸上堆满笑容道:“王公息怒,我这我这也是着急嘛,也不知太守何时发兵。” 面对如狼似虎的并州军,就连外族都掩其锋芒,暂息刀兵,更何况他一个区区县令。 “急什么急,吕布擅自攻打州郡,他的度辽将军也做不长久。”王岢眼睛眯成一条缝,声音里透出一股阴冷。 如今的大汉虽然逐渐凸显乱象,但这天下到底还是姓刘,只要吕布胆敢攻打其他州郡,那就是犯上作乱,那就是叛贼。 大汉对于叛贼的态度,向来都是全灭围剿,绝不姑息,张角张宝就是前车之鉴。 “希望如王公所言” 县令还欲再问,突然守城的司马前来禀报,称吕布大军已杀到涅县,此时已经开始围城,县令闻言大惊,换上将服后匆匆赶到涅县城头。 黑云压城,杀气滔天,涅县城下兵马云集,烟尘乍起,两千大军在张辽等人的率领下,将涅县城围得不泄不通。 “击鼓,攻城!”没有招降,没有劝说,吕布大声吩咐鼓卒擂响进攻的战鼓。 听到中军鼓声大震,四面八方的人马同时呐喊一声,士兵们扛着云梯,推着攻城车,在刀盾兵的掩护下朝涅县杀来。 “吕将军请暂息刀兵!”城头上突然传来涅县县令的声音。 吕布手一扬,中军的战鼓声戛然而止,而向前推进的并州军纷纷停住脚步,静静等待吕布的下一个命令。 涅县县令见并州军停止攻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将头探出垛堞,朝下方喊道:“敢问吕将军何在?”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县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喊道:“久闻飞将军勇名,今日得见,不胜荣幸,只是将军身为度辽将军,持节河朔,何故私自攻打其他州郡,惜呼朔方戡乱之功?” 吕布懒得和他废话:“我为什么攻打涅县,你岂会不知?识相的速速开城投降,否则破城之日将你乱刀分尸。” “将军,恕在下难以从命!”县令咽了口唾液,看到已经登上城楼的王岢,本想答应的的他立即改变口风。 “那你还说个屁?攻城!” 中军的战鼓声再次拔地而起,静默的并州军倏然发出声浪滔天的汉杀声,踏着整齐的步伐逼近涅县。 县令把头探出垛堞,惊骇霎时刻进他的双眼,涅县城外已经被黑压压的并州军覆盖,并州军列成整肃的方阵,步伐整齐地向前推进。 县令只感觉天地间除了并州军的脚步声和铠甲铿锵声外,耳朵里已经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这两种声音汇聚成单调执拗的声浪,将人的勇气压迫得极为渺小。 推进中的并州军突然停住,静默得如同一片黑色的岩礁,钢刀和长枪组成的金属丛林折射出锋利的寒光,令涅县守军无不胆寒。 “放箭” 伴随弓弦的脆响,密集如暴雨的箭矢尖啸着离弦而出,在空中汇聚成庞大的箭云,伴随摄人心魄的破空声笼向涅县守军。 “噗呲”“噗呲”的声音此起彼伏,锐利的箭头刺穿皮甲,没入涅县守军脆弱的躯体,鲜血刹那间迸发,在城头上形成一蓬蓬血雾。 几轮箭雨过后,城头上的守军已伤亡过半。 “攻城!”乱军之中,张辽弃马步行,手持朴刀冲过护城河,涅县守军见张辽来势汹汹,立即弯弓搭箭,万箭齐发。 面对如此密集的箭镞,张辽完全不惧,一把朴刀舞得密封不透,神鬼难进其身。 “弓弩手压上去。”张辽见涅县守军抽身装箭,立即朗声喝令。 隐藏在刀盾兵身后的弓弩手闻令,纷纷将弓弩瞄准城头,少顷,装矢完毕的守军刚刚探出垛堞,就被一阵箭雨射得面目全非。 城头上攻势一滞,并州军趁机将云梯架在了城墙上。 张辽一马当先,手持朴刀健步冲上云梯,也就是几秒钟的功夫,爬到梯头的张辽纵身一跃,率先登上城墙:“雁门张辽在此。” 张辽跳下垛堞,手中朴刀一记横扫千军,有几名守军在错不及防之下被他一刀砍成两截。 城下的并州军见到自家将军如此神勇,士气瞬间飙升,各个奋勇向前,不避箭矢,砸门的砸门,攀墙的攀墙,攻势如潮。 张辽单枪匹马杀入敌军阵营,手中朴刀大开大合,劈波斩浪,势大力沉,所过之处,立即劈出一片腥风血雨。 后来登城的并州军见后,纷纷跳下垛堞,以猛虎下山之势追杀城头上的守军。 一边是久经沙场的百战之士,一边是久疏战阵的郡县守军,两者间的差距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涅县守军就被杀得心惊胆战,节节后退。 而城外的战鼓被擂得愈加激烈,亢奋的并州军被鼓点催促,一次次将钢刀砍进敌人的身体里,直至杀得守军器械投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刘宏病重 王岢早在破城的那一刻就已经匆匆离开,他也没想到吕布大军竟如此凶猛,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拿下涅县。 他一步一回首,急得满头热汗,仿佛身后有一群猛兽追击,差池一分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家主”守门的司阍见王岢踉踉跄跄而来,急忙健步迎了上去。 “快快关府门,不要让吕布打进来。”王岢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还存在一丝侥幸,他相信王家不会抛弃他,至少上党太守不会坐视涅县王家覆灭,否则他也当不了这个太守。 同时他也在懊恼,没想到吕布居然为了一个小小的什长和他王家作对,真是胆大妄为,狗胆包天。 “王岢哪里走?”魏越刚刚拐我街角,蓦然看到王岢在家奴的搀扶下,正急匆匆迈进府门,情急之下怒吼一声。 这一声吼好似晴天霹雳,吓得王岢脚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 面对来势汹汹的并州军,众家奴一拥而上,‘哐当’一声,将厚重的府门死死关上。 “给我围住,如果走漏一人,提头来见!”魏越钢刀一扬,大声喝令。 随着魏越一声令下,并州军在各级校尉的带领下,里三层外三层地将王府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攻!”吕布驱马而来,立即下达进攻的命令。 “杀!” 顷刻间,王府院外四面火起,并州军一拥而上,乱刀劈砍府门,里面的家奴们抵挡不住,纷纷惊恐的后退。 “哐当”一声,王府厚重的府门被军士乱刀劈开,并州军如潮水般涌进王府,面对昔日为非作歹的王氏奴仆,并州军丝毫没有怜悯,提刀便砍,挺枪便刺。 刹那间兵戈如海,并州军从府门一直杀到后院,丝毫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但凡能藏人的地方,都被他们连续搜寻几遍。 用吕布的话说,他要让王家鸡犬不留,就算是老鼠也得给我捅死。 狂风暴雨,血肉横飞,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绝望的惨叫,王府的人越来越少,涌入府宅的并州军越来越多。 蓦然地,王府的后院突然冒起一股黑烟,伴随着浓烟滚滚,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吕布眉头一拧,立即率士卒涌向后院。 后花园里,亭台水榭,曲水悠悠,绿草遍野,花木扶疏,奢华仿若京都上林苑,其中有一座大宅院掩隐在绿树环抱中。 而起火的正是这座极度奢华的大宅院,以往饮酒作乐的宅院此时正在被熊熊烈火吞噬,数不清的妇人和孩童被锁在房内,发出一阵阵令人揪心的尖叫。 院中有一人持剑而立,他衣衫不整,身上鲜血淋漓,正是涅县王家家主——王岢。 面对族人的尖叫呼喊,王岢不仅没有痛心,反而露出令人匪夷所思的冷笑,他的目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刀枪,定格在吕布身上。 “吕布,你要为今日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王岢说完这句话后,便将剑架在脖子上,用力一抹,颈血飞溅。 吕布看了一眼地上的王岢,转身就走,他不知道王岢所说的代价是什么,但他并不后悔这样做。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是亘古不变的道路,别说太原王家,就算袁门四世三公,只要敢惹他,照杀不误。 公元189年春,王家的覆灭像地震一样在整个并州震动,那些依附王家的各郡郡守又惊又惧,害怕吕布迁怒他们,率兵攻打。 于是在太原王家的授意下,各郡郡守联名上表,想要弹劾吕布,只是这表是上去了,但却像石沉大海一样了无音讯。 最后经过多方打探才得知,当今天子恐怕活不久了。 傍晚的洛阳重锁烟楼,薄雾临台,一派穿不透望不尽的缥缈,令人望之生畏。 刘宏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了桓帝,醒来后慌里慌张跑出去,不小心摔了一跤,若不是蹇硕及时为他捶敲足底,恐怕当时就晏驾了。 有太医私下里议论,恐怕活不了几天了! 夜晚往往会给皇宫披上一层神秘而恐怖的面纱,白日里的朱梁画栋c玉阶金柱会因黑暗而变得冰冷扭曲c光怪陆离。 玉堂殿c崇德殿c宣德殿c黄龙殿,这些庄严肃穆的朝堂在黑暗中显得空旷凄凉,早春时时刮过的凉风也使得大殿内回荡着一阵阵厉鬼号哭般的声音。 白虎观c承风观c承禄观c东观,它们孤零零矗立在宫房之间,没有一丝火光照亮这些学术的圣地。 长乐宫c长信宫c永乐宫c邯郸宫,寒冷阴森的廊阁间只有零星几个老宦官凄楚地守着宫灯,诉说着往昔的秘密 嘉德殿内灯光幽暗,似乎已经预示着不详,董太后神情憔悴地坐在龙榻边,亲自为儿子擦去汗水。 刘宏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这个骄奢淫逸了一辈子的皇帝终于明白,书里所谓的“万寿无疆”,仅仅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愿望罢了。 他觉得身子沉重得很,仿佛有无数双手要把他拉入地下,喉咙似针扎般讲不出话,虽然眼前模模糊糊的,但是蹇硕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万岁,并州传来消息”蹇硕跪在刘宏床头,声音很低。 刘宏微微晃了晃脑袋,打断蹇硕的话:“张让赵忠” “回皇上的话,他们在皇后那里。”蹇硕答道。 这是多么大的一种讽刺啊,皇上就要归天了,他亲手提拔起来的十常侍却已经跑去逢迎何家的人了。 此刻他终于知道什么是小人,什么君子,只是他明白得实在有点晚, 杨赐c刘宽c桥玄c陈耽c刘陶那些曾经诤谏的老臣在眼前若隐若现,他到了那边有何脸面见这些人? 但刘宏还是不明白,罪魁祸首不是十常侍,正是他自己的荒淫暴虐把正义推到了何进那一边,原本以为何进是一个容易掌控的蠢人,谁知道到最后他却被党人掌控了。 他想愤骂c想诅咒,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毫无察觉地流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宫乱 沉闷的雷声在邙山逡巡往复,余音袅袅如长烟不绝,刘宏卧在龙榻之上,脑袋昏昏沉沉间,他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吼,越发感觉身子轻飘飘的,仿佛自己就要被这狂风吹响天际。 “万岁,您要保重身体啊!”蹇硕看到刘宏流出眼泪,急忙匍匐爬到榻前。 刘宏抬起手臂,气若游丝:“杀何” 蹇硕磕了一个头:“奴才冒死说一句,何进虽然愚蠢,但广有声望,而大皇子年已十七,皇上不宜废长立” “放肆!”董太后瞪了他一眼,“这种话是你该说的吗?” 蹇硕头颅一低,不敢再多嘴。 董太后伏在儿子身前,泪涕横流:“你这一走,我和协儿怎么办?” 刘宏强打精神,微微抬头,见殿角处自己的小儿子刘协跪在那里啼哭。 是啊刘协才九岁,即便立他为帝,何家还不是想废就能废,但是俗话说三岁看大,这孩子必能成为一代明君,至少比自己强。 他努力提起一口气,抬起右手指了指刘协,眼睛则紧紧盯着蹇硕,蹇硕会意:“万岁放心,奴才勉励为之。” “不是勉励为之,是一定要办到!”董太后擦去眼泪,这个老太太天生有着强硬的姿态:“蹇硕,你与我侄儿董重共扶协儿为帝,你就是开国的元勋,你想想孙程之宠c曹腾之贵,你要是铲除何家,你要什么哀家给你什么!” 蹇硕默然,他根本不在乎赏赐与官位,只要全心全意为皇上办事就够了。 但是现在这件事,自己根本不可能办到,太后和皇上也太一厢情愿了。 没有办法,他已经把大将军得罪苦了,前段时间他杀了鲍鸿,这件事等于与之决裂,即便不接这个差事,何进等人回过手来还是要整治他。 还是那句话,何进好斗,他背后的士人力量太大,蹇硕低头思索了半天,还是咬着牙,向皇上与太后磕头:“万岁放心,太后娘娘放心,奴才勉一定办到,一定办到!” 大将府, 何进高坐主位,众校尉和掾属列座两旁,纷纷为大将军何进出谋划策。 “现在如何是好?”袁绍眉头紧蹙,目光投向何进:“宫门紧闭,消息闭塞,天子死生未明,皇后和二位皇子被困深宫,尚书属官皆在蹇硕掌握之中,里外不得相通,这样僵持下去,什么时候算个了结?” “本初不必心急,”长史王谦安然就作:“蹇硕阴谋已败露,凭借小小皇宫岂能再兴风浪?此不必劳师动众,时候久了必然有变,七署之众甚至那十常侍,他们都要考虑身家性命的,谁能跟着他冒这个风险?” 王谦话音未落,就听外面一阵大乱,似乎有人想闯进幕府,被卫士擒住了,少时吴匡走了进来:“启禀大将军,抓住一个鬼鬼祟祟的宦官,好像是来私窥咱们行动的。” 外面被擒的人似乎听到了他的话,赶紧喊:“我不是宦官,让我进去,孟德,孟德。我有要事禀告大将军!” 曹操听到有人叫他,赶紧跑出去看,见张璋双手缚住一人,乃是族弟曹纯。 他官拜黄门侍郎,所以头戴貂珰冠,身披黄袍,腰系黄漆佩刀,与大多数宦官的穿着相似,加之曹纯才十九岁,年纪轻轻未曾蓄须,难免被误认为阉人。 “速速放开,他是我弟弟啊!” 张璋生性粗疏也没弄清楚,昏头涨脑撒开手,兀自叨念:“曹兄家里真是怪,祖父是宦官,没听说弟弟也是宦官呀!” 曹纯哪有心情与他分辩,赶紧随兄长仓皇入厅堂,见满屋都是人,绝大多数都不认识,便作了个罗圈揖。 曹操忙道:“这是我族弟黄门侍郎曹纯子和,别顾虚礼了,列坐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 曹纯倒是认识何进,躬身施礼道:“启禀大将军,万岁昨晚已经晏驾了。” 众人闻听并没有什么反应,这会儿皇上死活谁都不放在心上了! “皇上立何人为帝?”何进还没问,袁绍抢先急急渴渴说了出来。 曹纯虽是刚刚入仕的书生,脑子却甚是灵便,当着何进这些人的面,岂可说立了董侯刘协? 他赶紧编了谎话:“万岁临终已决意立大皇子为帝,命大将军您辅政,可是蹇硕一意孤行,要私自废立占据朝堂。今日奸计泄露,他已经命人紧闭宫门,软禁了皇后和大皇子,请大将军速速救驾!” 他说罢掏出一纸帛书递给曹操:“蹇硕已到长乐宫监禁皇后,这是他写给十常侍赵忠的秘信,被大将军同乡的宦官郭胜截获了,您快看看吧!” 曹操拿过信来要递,又想起何进不识字,转手递到了王谦手里。 王谦展开念道:“大将军兄弟秉国专朝,今与天下党人谋诛先帝左右,扫灭我曹,但以硕典禁兵,故且沉吟,今宜共闭上阁,急捕诛之大将军,蹇硕这是想串通十常侍,行当年王甫害窦武之旧事!” 何进不知所措,只好看看袁绍,袁绍也不知该如何应对,猛然想起何颙经过前朝旧事,赶紧拱手道:“伯求兄,此时当如何处置?” 刚刚征辟入朝的何颙把手一摆,冷笑道:“这等顽童伎俩莫要挂怀,蹇硕蠢贼不识时务,当年王甫c曹节有北军之兵相助,如今兵权尽在大将军之手,莫说十常侍不敢与他联手,就是敢助纣为虐,这帮阉人举着空头的诏书又有何用?现在已经不是二十年前了。” 袁术又来了精神:“既然如此,提兵杀入皇宫,管他什么蹇硕c郭胜,张让c赵忠,都杀了才干净!” 他这么一嚷,那些何进提拔起来的武夫就跟着起哄。 “放肆!”袁绍再次喝止道,“为臣者岂可行此非常之事?” 袁术本与他这个庶出的哥哥有些离析,顶嘴道:“动不动就拿大道理来压人,这又不是你的府。” 袁绍一阵脸红,又不好当众与他争吵。 “哈哈哈”一阵大笑声打断了诸人的议论,这与紧张的气氛颇不协调,众人一看,厅堂角上,田丰c蒯越c荀攸三个人正有说有笑。 曹操忙问:“几位高贤可有什么办法?” 荀攸乐呵呵道:“方才王长史言道当有变数,这变数不是已经来了吗?” 蒯越见诸人不解,信步到曹纯面前:“子和贤弟,你言道禁宫已闭,何人助你逃出?” “也是那宦官郭胜,他乃是南阳人士,与大将军同乡,便有意攀附大将军,故而给我这封信,又帮我逃出来。” “好!”蒯越点点头,“你可还识得放你出来的兵丁?” “做梦也识得!”曹纯笑了。 “既然如此,还烦劳贤弟回到宫门,把此信送回。” “什么?送回去?”曹纯一愣。 荀攸插嘴道:“对,送回去,它不是蹇硕给赵忠的吗?送回去,让郭胜还交给赵忠。” “不过话要说明白,直截了当告诉他,是大将军要把这封信送回去的。”田丰补充道。 诸人不明就里低头思考,曹操第一个恍然大悟:“几位兄长好计策,十常侍复得此信必胆破心惊,定然图谋蹇硕以脱己罪,皇宫之事咱们可以不战而定。” “若张让等人不能铲除蹇硕呢?” “无妨,十常侍除不了蹇硕,蹇硕除了十常侍不也是好事吗?咱们就坐山观虎斗吧!” 曹操说罢,仔细打量田丰c蒯越c荀攸,心道:“何进有良士而不能识,这三个人的智谋不亚于张良c邓禹。” “若是有办法,那就这么办吧。”何进一语落地,这件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除此之外,他还专门派了几个骁勇的卫士保着曹纯回至宫门递书。 果不其然,转天一早便传来消息,十常侍率亲信反攻蹇硕,郭胜趁乱手刃了蹇硕。至此,皇宫中的内乱总算是结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风起云涌 非常之时,不循常礼,蹇硕刚刚被杀,众人也未更换朝服,保着何进再赴皇宫。 十常侍c七署将领c上军两司马都在宫门口跪迎,诸士人这些天如同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直到这一刻才算醒来,何进也是喜笑颜开。 现在的十常侍已是寄人篱下,生死存亡皆系于何进一念之间,张让匆忙爬到何进脚边,抬起头笑道:“大将军,这些天我们一直暗地里保护着太后娘娘和皇上,她们母子俩好极了,您不必挂怀。” 新帝尚未登基,他就已经口称何后c史侯为“太后娘娘和皇上”,谄媚之意不言而喻。 而何进毫无心计,听了十分受用:“快快请起,你们都是诛杀蹇硕的功臣啊!” 袁绍在后面听见,眉毛都立起来了,方要说话,曹操一把拉住他,轻声道:“现在不是时候,先定大位要紧,以后咱再收拾这帮奴才!” 袁绍这才稍稍息怒。 张让c赵忠也都一把年纪了,毕竟官拜中常侍,实指望傍着刘宏后半辈作威作福富贵无边,哪知他性命不长久,连累他们在何进跟前低三下四犹如家奴。 赵忠现在还领着大长秋之职,在前面引路,那几乎不是走而是爬,好不容易把大家带到嘉德殿外,累得直喘粗气,还得抬头禀报:“大将军,大行皇帝梓宫在此。” 所有人行罢三跪九叩大礼,小黄门这才打开殿门。 诸人一看,无不惊诧:满殿悬挂素白幔帐,光镜之物皆已遮蔽,大行皇帝刘宏换崭新龙衣停于榻上。 小棺大椁两敛俱全,暂安置在殿角处,六个桌案上设摆着东园秘器c金银酒具c璋珪琮环c弓矢箭囊c鼎釜甑杯以及刘宏生前喜欢把玩的物件,三十丈的牵车白练叠得整整齐齐置于托盘之上。 后面陪葬的编钟c大钟齐备,朱漆粉刷一新,虡文分日c月c鸟c龟c龙c虎c连璧c偃月,皆按礼制。 灵位安排已毕,香炉不绝,灯火长明,随侯珠c斩蛇剑c天子六玺列于供桌,最显眼的就是当中明晃晃镶金角的传国玉玺! 何进不明其礼,身后站的侍御史孔融不禁赞叹:“何人安排梓宫之事?万事齐备皆有章法啊!” 张让赶紧凑到跟前,哭泣道:“奴才等深感大行皇帝之德,生时未能全心侍主,便越俎代庖先行此事,望大将军与诸位大人包涵。” 他一哭,后面跪着的十常侍纷纷落泪。即便他们坏事做尽,此情此景还是让人看着心酸。 这时有黄门来报,太尉马日磾c尚书卢植c司徒丁宫c司空刘弘c车骑大将军何苗已率文武百官进宫,入南宫玉堂殿候驾;御府令c内者令已经散发白衣吉服。 曹操闻听忙问那名黄门:“骠骑将军董重可到了?” “还没有。” 曹操朝何进忙使颜色,何进这次倒是准确会意:“快叫董重来,一起操办丧事。一定得来!” 赵忠见状,便抹着眼泪爬进殿中,施罢大礼,从贡桌上取过传国玉玺,高举过头顶慢慢退出,转身跪倒,奉到何进眼前:“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大将军速奉新皇帝正位。” 何进懵懂道:“是我外甥吗?” 他这一句话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皇帝乃是天子,父亲尚且称为上皇,哪里能开口称什么舅舅外甥的?私底下说说也罢了,大行皇帝灵前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大家知其愚鲁,谁都没有提什么,十常侍的段珪c毕岚搀扶他接驾就位,诸人纷纷退往南宫更衣。 曹操感觉有人拉他衣袖,回头一看是曹纯,曹纯把他领到嘉德殿西侧荒僻处,那里卷着一扇草席。 “这就是蹇硕。” 曹操深吸一口气,抖胆掀开了草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白晃晃的孝服,他没有戴冠,白巾包头,胸腹血淋淋的两处刀伤,将白衣染成了红色。 那张桀骜不驯的宽额大脸已经惨白,嘴角下垂,两只凶恶的眼睛没有闭上,直勾勾望着苍天。 “你叫我看这个干什么?”曹操移开目光,不去看那尸体。 曹纯似乎有些怜悯:“张让他们说瞎话,一切丧葬之物都是他亲手操办的,他还穿了孝服蹇硕是个忠臣!” 曹操颜色一黯:“他不死就得咱们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曹纯垂手合上蹇硕的眼睛,叹道:“其实皇上遗诏是要传位于” “打住,”曹操赶忙打断:“你昨天那个瞎话算不了什么,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古至今这样的事多了,别瞎想了,快走吧!” 曹操带着曹纯快步离开,忽听后面十常侍的几个人在议论:“蹇硕图谋不轨,得把他的头割下来献给大将军,快叫小子们去办!” 虽然曹操刚才训教了弟弟,可还是回头望了那忠臣最后一眼 中平六年,汉帝刘宏驾崩,终年三十四岁,在位共计二十一年。这二十一年中,前有王甫擅政乱国,中有十常侍鱼肉百姓,后有黄巾之乱。 民生凋敝,忠良蒙难,奸邪为官,豪强横行,刘宏死后谥号“灵”,是为汉灵帝——好乱不损曰“灵”! 何后之子“史侯”刘辩继位为帝,是年一十七岁,改元光熹,以何后为皇太后,封皇弟“董侯”刘协为渤海王,皇太后临朝为政,晋袁隗为太傅,与大将军何进参录尚书事。 朔方临戎, 屋子里弥漫着醉人的花香,室内整齐洁净,一尘不染。 向阳的窗户前和案几上,放置着几盆水仙花,饭桌上热气腾腾的食物,令人馋涎欲滴。 吕布趁严子卿不注意,忍不住伸手去抓美食,吕玲琦大眼睛一鼓,喊道:“娘,父亲又偷吃。” 严子卿伸手打向吕布的手背,吕布急忙收手,干笑两声,目光恶狠狠的盯着吕玲琦。 “娘说,共饭不泽手!”吕玲琦丝毫不惧,大眼睛和吕布对视。 “行行行,共饭不泽手!” 吕布目光尽显柔情,多么美好的时刻啊,恐怕任何人都会难舍这样的美妙时光。 如果可以,他倒想一家三口偏安一隅,享受天伦,可这样的好日子说来近在咫尺,伸手遥不可及,但却又如琉璃般虚渺易碎。 “主公”屋外响起王儁的声音。 吕玲琦急忙下桌,亲自给王儁开门,然后规规矩矩的行礼:“玲琦拜见叔父。” “玲琦不必多礼”王儁本来就是谦谦君子,见到吕玲琦如此玲珑乖巧,脸上的笑意更浓。 “参见夫人!”看到严子卿上来牵走吕玲琦,王儁立即躬身作揖。 “先生不必多礼”严子卿微微福身,然后带着吕玲琦转入内室。 吕布见她们母女离开,目光投向王儁:“何事?” 王儁肃然道:“天子宴驾了。” “立即召众将议事”吕布瞳孔微微收缩,起身和王儁健步离开。 少顷,严子卿和吕玲琦回到膳厅,看到满桌热腾腾的饭菜,她对吕玲琦说:“以后父亲要是偷吃,你就当没看见,记住了吗?” “女儿记住了。”吕玲琦兴致勃勃的回答:“娘,那我可以偷吃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张懿卒 第二天上午,临戎的百姓们听见城楼上敲起了钟声,一声长一声短,仿佛垂死病人的最后呻吟。 “这是丧报。”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 半个时辰后,郡府宫门已在官坊上张贴丧报,还派人去临戎各家各户逐一通报,知会自今日起,百姓之家不得婚嫁宴乐。 当服满三十六日大孝顺,敢有擅行非举者,以大逆论处。 当今天子宴驾了,临戎的百姓们奔走相告,脸上并无半点悲痛,反而喜笑颜开,若不是拘于礼法,他们早就张灯结彩,以示庆贺。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天意,刘宏活着的时候战乱不休,兵戈不止,等他一死,叛军也都随之覆灭。 西南方面,益州刺史郤俭被黄巾所杀,益州从事贾龙c犍为太守任歧招募乡勇抗击反贼,经过几个月的征讨,终于将黄巾首领马相杀死,朝廷新任的益州牧刘焉进驻绵竹,开始割据一方,成为汉末第一位军阀。 东北方面,张纯c张举勾结乌丸的叛乱逐渐走向末路,虽然幽州刺史刘虞与骑都尉公孙瓒在征讨策略上发生分歧,但经过几番争执,两个人还是一刚一柔联合起来。 公孙瓒以武力大败张纯,刘虞则募斩其首级,张举势穷悬梁自尽,至此幽州戡乱初步告捷,刘虞被提升为州牧,并遥尊太尉,公孙瓒也被提升为降虏校尉,兼任长史。 青徐之地的黄巾主力多达二十几万,却是同样不成气候的乌合之众。 徐州刺史陶谦c东海相薛衍逐个击破,沿海之地有骑都尉臧霸处置,他招揽了吴敦c尹礼等一干地方豪强各自起兵,没几日的光景就将流窜山岭沿海的黄巾游寇消灭光了; 并州方面,吕布戡乱极具成效,在灵帝在位时就打得匈奴叛军退回北疆,侵占河西一带的匈奴各部也逃出塞外,重拾游牧生活。 白波军方面,首领郭太战死,其手下韩暹c李乐c胡才等辈才力不及,只得退居白波谷紧守。 至此,并州之乱也算大体平息。 平乱之事处处得胜,各地战火纷纷熄灭,一时间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真有点儿新君登基c天下太平的迹象。 这一日,吕布照常前往申屠泽,监督屯田制的实行情况,可他刚刚到达申屠泽,州参军崔均后脚而至,并且带来一个令他悲痛的消息。 张懿病重,恐命不久矣。 这一世,吕布要感谢的人有三个,张懿c卢植c钟繇,三人在仕途上都对他有知遇之恩。 如今听闻张懿病重,他又气又急,把屯田制的事宜交托给王儁后,和崔烈一起赶往晋阳。 晋阳州牧府,吕布行色匆匆,也来不及和同僚打招呼就径直过衙,直接朝府内走去。 他走到门首,有仆役朝他行礼,然后轻一推门,把他让了进去。 吕布一直走到最里面,在帷幕低垂的床边停下,轻轻呼唤:“老将军,布来了。” 张懿扭扭身子,艰难地转过头来:“奉先来了,快坐。” 吕布斜倚着半坐床头,抬眼打量着张懿,九原之战后,他再也没见过张懿,那时的张懿虽然苍老,但依然精神矍铄。 而现在的他白发苍苍,皮肤褶皱且布满老人斑,整个人瘦脱了形,眼窝深陷,脸色发青,恹恹得没有一点精神。 吕布虎目通红:“四年不见,老将军如何病成这个样子,布犹如万箭攒心,痛如切肤。” 张懿苦楚地叹了口气:“人各有命,奉先不必伤神。” 吕布稍收悲慨,劝慰道:“人谁无病,即使病体沉重,但多加调养,自然可盼痊愈。” 张懿轻轻摇头:“老夫的病老夫自己知道,时日无多,这次唤你来有要事相托。” 吕布还要再说,张懿挥手打断他,兀自说道:“自从担任刺史以来,老夫只求无功但求无过,满夷谷一役,若是没有你和成孝杰,恐怕老夫早已命丧黄泉,岂能残喘至今日?” “你的所作所为,老夫都看在眼里,只是攻打涅县一事,有欠妥当。” “王家在并州根深蒂固,实力大到你无法想象,为何我被困满夷谷时各郡守皆不愿发兵?他们都是看王家的眼色行事,可笑老夫空有刺史之名,全无刺史之权。” 张懿喘了口气:“并州九郡,也只有五原c雁门c云中c朔方听命与我,其余五郡皆由王家操控,特别是太原郡,大到郡守,小到县吏,几乎全是王家的人担任。” “但我相信你,相信你会给并州百姓带来福泽,我死后,这并州州牧就由你担任。” 吕布急忙摇头:“朝廷早有诏令,本地人不能担任州牧刺史,况且布功德不足称道,何以担任州牧一职?” 张懿喟然道:“你是闻名遐迩的飞将军,何言无才无德?有你在,外族就不敢扣关,有你在,百姓就能安居乐业,这样的功德万世景仰,亦足以彪炳青史,且勿妄自菲薄。” 吕布拧眉:“容布想想” “你在担心什么?” 吕布摇头:“无人可用。” 这是他最头疼的问题,现在他麾下文有王儁c娄圭,武有张辽c高顺,而曹性等将冲锋陷阵可以,若说谋略,他实在不敢恭维。 张懿咳嗽几声,等稍微平复后才道:“并州虽是贫瘠之地,但亦人才济济,有的可大用,有的可小用,有的不为我所用,则或恩养,或敬奉,或弃之” “王家除了少部分人外,其余都是斗筲之才,挚瓶之知,文士轻狂耳,无足轻重,若呈口舌之能,可纵而不顾,若有干碍军政妄举,便是自取灭亡。” 吕布听懂了,张懿在教他御人之术,用该用的人,敬重不能用的人,杀掉不为所用却要做对的人。 “屯田制虽是富国强兵之策,但最大的民困还是土地兼并,豪门大户凭恩荫或强权大占良田,隐瞒田产,少交或不交赋税,致使赋税空虚,一旦屯田制实行起来,恐豪门大族再施兼并之事。” “老将军的意思是?” “杀一儆百。” 吕布顷刻明白了,张懿是让他以土地为突破口,向不服膺的豪门开刀。 “多谢老将军赐教,布不胜明了。” 张懿宽慰地点点头,笑着闭上了双眼,吕布试着呼唤了几声,但张懿却始终没有反应。 “老将军”吕布握着张懿枯干的手,终于抑制不住,哭出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刁难 风很大,将垂在檐下的招魂幡掀至半空,风一路不停,成片的招魂幡如波浪般跌宕起伏,仿佛不舍得的魂魄在空中盘桓踌躇。 晋阳州牧府,并州的文臣武将亦步亦趋地走进灵堂,他们各个面含戚戚,郑重地在堂内的黑漆棺椁前拜了下去。 崔均扫视众人一眼,捧着一方印盒走上前,朗声道:“先明公遗嘱:兹我州土,广受外族欺凌,幸得吕布,克定外辱,仗节赴难,不让暴戾,故临终择定吕布为并州牧,望诸君竭力辅佐,共佑吾并州百姓。” 吕布缓缓抬起头,脸色微微发白,他湿润的目光定格在印盒上:“某必不负明公所托!” 他抬起双臂,接过州牧印绶。 崔均大步走到下首,带头伏拜下去:“参见新州牧。” 灵堂内的并州僚属议论纷纷,并没有全部拜下去,仍有少部分人负手而立,脸上带着倨傲之色。 吕布向前迈了一步,他望着那些矗立着的僚属,双目沉浸得如同一潭幽暗的湖泊,让人捉摸不透。 崔均察觉到身后的异样,他扭过头去,喝斥道:“尔等为何不拜?” “哼~”一名僚属迈步而出,指着崔均嚷道:“我为何要拜?恕在下直言,吕将军并无朝廷诏令,岂是一篇遗嘱就能决定州牧所属的?崔参军,这可是关乎并州九郡的大事,岂能儿戏?” 吕布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他杀掉王岢,使整个涅县王家覆灭,也许便是这一杀,便激发了并州士族的排斥。 他相信,只要他担任并州牧,这些人肯定口服心不服,一旦发生战事,这群人必然会倒戈反叛,重新获得本籍世族的特权。 丁原虽出身寒门,但好歹也是士族的一员,而且名声在外,这群人虽然不满意他的出生,但亦不会生出反叛之心。 而高干是袁绍的外甥,他背后站着的是袁家,袁家是整个大汉的士族中枢,这些盘桓在苦寒边郡的士族门阀,当然想攀附袁家,一跃成为权倾一方的豪强。 这两人之所以能入主并州,无外乎士族的出身和名声,而他现在虽然名声在外,但依然还是庶族,家底比不过真正的世家。 东汉以来士族势力高涨,汉光武帝依靠河北河南豪强起家,豪强望族对汉朝中兴起过重大作用,因而获得王朝恩赐的特权。 各地豪强林立,他们或居高位政要,或与王公贵胄联姻,逐渐形成一支特殊的政治力量。 当豪强最强盛时,人人恨不得能与世家大族攀上关系,举凡求学干仕,一定要标榜自己出自哪一支望族,若说庶族或良家子弟,往往会为人轻薄。 故而天下大乱,首先起事的便是坐拥雄厚财力的豪强,前世的袁术在淮南称帝,便足以管中窥豹。 崔均眉头一拧:“上表朝廷的公文已经差人送去,此事你不必操心,只管参见新州牧便可。” 那名僚属一甩衣袂:“那就等朝廷诏令来了再说吧,在下家中有事,恕不奉陪” 他说道这里,转身就走,可刚走两步又忽而顿足,笑道:“光武帝曾言:非外郡人不能担任州牧刺史,呵呵,吕将军身为五原郡人,恐怕这州牧诏令遥遥无期吧,与其在这里坐等,还不如回去做你的度辽将军来得安逸。” 满堂的人都在看吕布,看他如何处置这僚属,敢不敢当场杀他。 面对并州士族的第一次发难,吕布只是微微一挑眼,不动声色地微笑:“慢走不送” 那名僚属没想到吕布竟然如此平静,既不动怒,也不争辩,他有一种精彩表演却无人观赏的沮丧感。 他当众挑衅就是故意刁难吕布,试试他的肚量到底有多大,倘若惹急了吕布,即使脑袋搬家也无所谓。 他不怕死,如果因为说实话而血溅于市曹,更彰显了暴君的昏庸,但却为自己博得不惧强权的美名。 博名是他们这类文人的至高梦想,因而不惜哗众取宠,不惜颠倒黑白,不惜信口雌黄,又不是贞洁烈女,还将牌坊裱的如此精美高贵,蒙蔽那些无知者前仆后继。 那些站着的僚属稍稍有点迟疑,直到说话的那位僚属踏出二门后,他们这才纷纷告别,退出州牧府。 吕布背着的手微微握拳,若不是两世学会了忍耐,他刚刚早就想一刀砍了那厮。 本以为这群人不过是恃才傲物,却没想到他们竟敢当众挑战自己。 这简直是公开的挑衅,这不仅是在哗众取宠的出风头,更是在藐视一个君主的威严。 “大胆”崔均先前迈了一步,想要阻止那些离开的人,谁知吕布向前一拦:“无妨,今日是老将军的葬礼,不宜喧哗。” 他的话虽然避重就轻,但眸子里的愠怒却显而易见,他吕布不会像前世一般仰食他人鼻息,即使与整个天下为敌也不行。 并州印绶易手的第二天,前并州刺史张懿下葬了,葬礼很风光,由新任州牧吕布主持。 张懿在位的这几年里,虽无大功亦无大过,特别是抵御外辱这件事上,他比任何人都积极,因此也赢得并州百姓的拥戴。 听闻张懿下葬,远近的百姓都来了,一是为张懿送行,二是看看新任州牧,闻名遐迩的飞将军。 吕布虽然不受并州士族的待见,但却受并州百姓的拥戴,无他,只因吕布克定匈奴,让并州百姓不用担心再受外族欺凌。 而且据往来的商人们说,这飞将军在河西和朔方实行屯田制,效果非常显著,现在的朔方不像以前那般人丁凋敝,反而人人有房有田,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这不正是他们所向往的生活吗? 许多赞赏飘入到吕布的耳朵里,他终于体会到受人拥戴的滋味,众人并州士族不待见他不要紧,只要百姓们待见即可。 张懿下葬的第三天,除了驻守河西的张辽和驻守朔方的曹性未至,吕布帐下的谋臣武将基本都到齐了。 河西连接中原和漠北,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再加上屯田制在申屠泽试点结束,现在已经全部实行,因此河西需要有人督促和驻守,而张辽则是不二人选。 至于朔方,各县的县令都是精挑细选的人才,政务上的事不用吕布操心,但军事上的事需要有人搭理,故此留下曹性驻守朔方,协助张琼处理好政务。 王儁c娄圭等人一到,吕布立马将他们召到议事大厅,与众人一同策划了一场针对世家豪强的政治行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 举荐 议事厅内很安静,众人都在安静聆听并州目前的局势,待吕布将殡葬礼的事情说完后,郝萌忍不住率先发声:“只需主公一声令下,末将即刻带兵扫平这些世家。” 现在吕布身为并州牧,昔日帐下的将领自然水涨船高,郝萌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只要能博得吕布刮目相看,一郡太守自然跑不掉。 王儁看了郝萌一眼,摆手反驳:“此时不宜撕破脸皮,这些世家哪些是忠,哪些是逆,尚且不明,倘若妄自行动,岂不打草惊蛇?” 并州士族盘根错结,有依附河内卫家的,有依附弘农杨氏的,有依附本土王家的。 这些势力哪一股中立,哪一股叛逆,哪一股膺服,仅凭葬礼上发生的事来判断,实属不智。 倘若打草惊蛇,那些真正不服且势力庞大c财力雄厚的世家会虚与委蛇,表面上遵从,暗里却谋划如何反叛。 一旦发生战事,这些家族必生祸端。 吕布轻轻敲打桌案,显然同意王儁的看法:“子文言之有理,只是不知这些世家那些是忠,那些是逆?” 王儁沉思半响,斩钉截铁道:“主公可曾听过度田令?” “度田令?” 王儁点点头:“当年光武帝依靠豪强起家,东汉成立之初便给予那些豪强特权,这也造成了王朝土地兼并严重,既威胁皇权,也影响百姓们生活。” 他顿了顿:“光武帝眼见豪强的势力越来越大,被兼并的百姓也成为豪强豢养的私兵,他细思恐极,遂为了加强对垦田和百姓的控制,平均赋税徭役负担,于建武十五年下诏令各郡县丈量土地,核实户口,作为纠正垦田c人口和赋税的根据,又命考察二千石长吏阿枉不平者。” 崔均微微皱眉:“王长史的意思是在并州实行度田令?” 度田令针对的对象是豪强地主和自耕农,它在极大程度上触及了豪强的既得利益。 当年度田的官员因惧怕地方豪强,因而从一开始就袒护优饶豪强,任凭地主谎报,而对百姓,不仅丈量土地,还把屋舍c里落都作为田地进行丈量,以上报充数,十分严苛。 虽然光武帝以度田不实诛杀十余个郡守,但也引起了豪强的反叛,朝廷派兵镇压,他们就一哄而散,一旦朝廷兵马撤离,他们又复去屯结。 这就是东汉有名的‘度田事件’。 如今王儁想在并州实行度田令,恐怕是有点难。 吕布看到崔均一脸为难的样子,忍不住问道:“疑虑在哪里?” “一,恐监察的官员怕得罪豪强,不敢如实汇报,二,度田令触及到豪强的根本利益,恐其聚众反叛。” 王儁笑道:“参军所言不无道理,但度田令有一弊二利。” “王长史但说无妨。” “一弊者,豪强不服,或举众反叛;二利者,一可增加赋税,二者可收民心,然则任凭是铜墙铁壁,总会有缺漏处,不从此缺漏处入手,旧基不稳,新基不建。” 这个问题也是张懿再世时没有解决的问题,这也造成州牧权力有损,无法获得州牧所应有的控制权。 吕布终于被王儁说服,他肃然道:“这样就能看出谁是忠,谁是奸,至于举众反叛” 他摇摇头:“除了一门外,余者皆不足为虑。” 娄圭看了一眼吕布,问道:“主公所虑者是王家?” 王家在并州根深蒂固,家族势力遍布各州郡,的确是个祸端。 “王家之所以能成为百姓们仰望的郡显,皆因祖上荫庇,族中子弟皆举孝廉,入署朗,在朝中待上几年后,或留在朝中担任曹掾令史,或外放为县令郡丞,运气好的话,而立之年便可侍适中,至九卿,如此往复,数世不衰。” 娄圭唇角露出一丝冷笑:“只要截断王家的官路,就犹如断其水乳,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主公又有何惧?” 吕布的眼神一亮,可是又快速暗淡下去:“可总得有人治理州郡吧?” 娄圭哈哈大笑,俄而朗声道:“主公初到朔方时,可不是如此畏首畏尾” 吕布摇头一叹:“今时非同往日!” 他说道这里,目光投向崔均:“参军可有举荐之人?” 崔均沉吟良久,朗声道:“宋果,子仲乙,以刚烈之气闻名于世,可为郡守;令狐邵,字孔叔,可为幕僚;卫觊,子伯儒,可为治中;贾逵,字梁道,可为功曹从事;裴潜,字文行,可为曹掾;张扬,字稚叔,可为郡守;郝昭,字礼真,乃不可多得的大将;郭蕴,字长信,出身太原名门,其族祖父郭遵,曾任东汉兖州刺史,曾守光禄大夫巡行天下,其父郭全曾为大司农,他现为雁门太守,可堪大用。” 吕布精神一震,他怎么没想到张扬呢? 而现在的张扬应该在上党周边募兵,前世的时候,他被丁原任命为武猛从事,前几年刘宏让蹇硕执掌西园八校,于是蹇硕大肆征召天下豪杰用为自己的偏将。 当时袁绍和曹操都被征为校尉跟随蹇硕,而丁原则派遣张杨领军前去洛阳,蹇硕让张杨暂行军司马。 刘宏晏驾后,蹇硕被杀,何进派遣张杨回并州召集兵马,留在上党,并且平定了白波之乱。 而且在前世的时候,张扬曾收留过他两次,自己差点把他给忘了。 吕布坐直身躯,目光望向崔均:“如果我想招募这些人,参军可否担当此任?” 崔均连忙摆手:“非我不愿,实在是力不能及,这些人都是闻名遐迩的名士,在下才疏学浅,岂能说动他们?” 说道这里,崔均看了一眼王儁:“何不派王长史去?” 为什么叫王儁去?吕布疑惑的看着崔均。 崔均见吕布一脸懵懂的样子,愕然道:“莫非明公不知王长史是何人?” 娄圭见事情即将败露,扭头与王儁相似一笑,默不作声。 “是何人?” 崔均尴尬地轻咳一声,他见王儁和娄圭没有任何反应,这才吐露实情:“他和娄主薄皆是桥玄桥公的弟子,海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恐怕这天下唯有明公不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河东卫家 崔均说出王儁和娄圭的身份时,顿时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桥玄是谁?乃是名噪天下的大儒,他性格刚直c嫉恶如仇,以勇敢果毅而驰名,虽身居高位但家无居业,就连死后也柩无所殡,被世人称为名臣。 比起袁氏c王氏之流,两者之间简直判若云泥,因此听到王儁和娄圭是桥玄的徒弟时,在座之人无不生出钦佩之情。 吕布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巨浪压下,埋怨道:“子文子伯,你们瞒得我好苦啊!” 王儁和娄圭对视一眼,摇头苦笑:“实在有难言之隐。” 吕布见王儁面露难色,也没有多问:“既然有难言之隐,此事暂且揭过,但征召一事,子文可愿担此任?” “主公所托,儁不敢推辞”王儁稍微迟疑了一会:“其余名士还好说,只是这河东卫觊仍需主公亲临。” 卫家乃是当世屈指可数的名门望族,如果仅凭王儁一人前去,恐怕连卫家的门都进不了。 而吕布则不同,撇去未得朝廷诏令的并州牧不谈,以他度辽将军的身份前去拜访,纵然卫觊不受征召,可至少还能见上一面。 吕布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想要征召卫家子弟入仕,最起码给予他们的应有的尊重。 想通之后,吕布当即决定:“那我们兵分两路,我与子伯去卫家,子文去其他世家,崔参军与诸将驻守晋阳,但凡有风吹草动,立即快马来报。” “诺!”众人见吕布做出决定,纷纷高声应诺。 河东卫家, 沉重的髹漆大门缓缓打开,一名青衣仆役在门槛后恭敬地弯腰,轻言细语道:“家主有令,请二位尊客入后堂叙话。” 吕布和娄圭跟着仆役跨过高高的门槛,从一面巨大的屏风前绕过,进入崎岖幽深的大宅院。 这宅院共有四进,第一进是寻常待客的厅堂,皆是五楹大厦,窗牖宽阔,阳光充裕。 第二进为客厅和书房,屋宇稍小,然都修建得极其精致;第三进是起居卧室,几处楼阁皆掩隐在绿树怀抱中,坐卧之间,临窗即见锦绣景物。 第四进是后花园,当中亭台水榭,曲径通幽,花林掩映,奇崛怪俊,漏皱玲珑,奢华至极。 “所谓高廊四注,重坐曲阁,华榱璧珰,步櫊周流,上林苑与卫家相比,亦不过如此吧。” 当年司马相如著《上林赋》,给世人描绘出上林苑恢宏巨丽的场面,如今细观河东卫家,亦与上林苑不遑多让。 仆役领着两人穿过宅院前三进,直走入花木繁盛的后院,一弯曲水掩映在苍青修篁间,一座楼台水榭压水而建,蒙蒙的水汽在水榭周围盘桓。 “请贵客稍后,家主人随后便到!”青衣仆役恭敬地朝两人行礼,抬头时好奇地打量吕布。 吕布感受到仆役的目光,笑道:“你在看什么?” 青衣奴仆急忙收回目光,告罪道:“今日得见飞将军,真是三生有幸,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将军恕罪。” 吕布摆摆手:“无妨!” 他和娄圭登上水榭,亭台里有石墩石案,早有仆役奉上茶果,二人便端坐亭中,倚阑瞻望四周的景色。 “好香”一丝初春的茶香馥郁芬芳,沿着鼻息一直流入肺腑,沁人心脾。 仆役解释道:“此茶唤为竹叶青,产自峨眉高山,乃是今年最早的春茶,入口虽涩,但清醇淡雅,口齿留香,甘甜可口。” 吕布呷了一口后,啧啧称奇:“吸仙山之灵气,聚云雾之甘露,果然是好茶” 娄圭也呷了一口,砸吧砸吧唇角,亦点头称赞:“品茶前,先品其形,这竹叶青上下沉浮,饱满挺直,凝神时似清风拂面,再观其色,汤色嫩绿清明,如皓月中天,空明澄碧,未尝其味,心已怡然细闻其香,虽无茉莉之馥郁,但有山水之清芬,至纯至真,轻品浅啜,细细体味,初尝似乎味淡,既而一缕太和之气弥沦于唇齿之间。” 青衣仆役点点头:“蜀茶不易采摘,春茶更是难得,非贵客临门不奉此茶。” 三人正聊着,那水榭延伸出去的游廊上走来三人,青衣仆役见了,急忙躬身退去。 “不知吕将军大驾光临,卫某未曾远迎,还请恕罪!”卫衡还未走进亭台,便早已在廊上作揖行礼。 吕布和娄圭联袂起身,朝卫衡抱拳还礼:“布今日不请自来,有叨扰之处,还望家主海涵。” “吕将军贵脚踏于贱地,使舍下蓬荜生辉,卫某不胜荣幸”卫衡行了一礼,然后指着身后的两名青年道:“这是犬子卫觊c卫孝。” 卫衡身后的卫觊不卑不亢,躬身行礼:“在下卫觊,字伯觎,参见吕军侯。” 另一名年纪稍小的男子紧随其后:“在下卫孝,字仲道,参见吕君后” 吕布抱拳还礼:“二位公子不必多礼。” 说道这里,吕布指着娄圭介绍:“这是吕某军中主簿,娄圭。” 娄圭向后退了一步,朝卫衡三人作揖施礼:“南阳娄圭,字子伯,拜见卫公,二位公子。” 卫衡满脸是笑,礼貌地伸手:“不必多礼,二位请坐!” 待两人落座后,卫衡缓缓坐下:“将军送来的书信我以阅过,所言之事不甚明了,既然将军亲自,我们也不说闲话,就说说信中之事。” 吕布本来想着该怎么开启话头,慢慢深入主题,未料卫衡即坐便不涉废话,他朗声道:“卫公爽快人,布也不虚言,布想征召长公子到某帐听用,以为安民之用。” “想征召我大哥?”卫孝叫道。 卫衡挥手止住次子的呼喝,笑道:“将军谬赞,犬子饱食终日,俾昼作夜,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别说安民,扰民还差不多。” 卫觊的脸霎时一黑,不自然地干咳一声,目光游离于亭榭外的锦绣春色,以掩饰卫衡所带来的尴尬。 吕布微微摆手,正色道:“长公子年少夙成,以才学著称,布此次前来抱以决心,还请卫公成全。” 卫衡轻捋颌下长髯,侧头看向卫觊:“吕将军诚心相邀,你当如何?” 卫觊拽回目光,躬身朝吕布行了一礼:“将军可否回答在下几个问题?” 吕布和王觊四目相对,郑重地点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卫觊受召 楼台水榭之下,卫觊询问吕布:“孙子有云,行军有险阻,在下且问,险与阻有何不同?” 吕布突然来了精神,老乞丐所赠予的书籍中有《孙子兵法》的批注,而卫觊所问正是孙子兵法中的行军篇。 如此看来,这卫觊是在考验他,想通之后,吕布朗声回答:“险者,一高一下之地,阻者,多水也。” 卫觊再问:“凡地有绝涧c天井c天牢c天罗c天隙之别,将军可知其意?” 吕布不假思索的回答:“所谓绝涧,前后险峻,水横其中;天井者,四方高峻,中间低下;天牢者,三面环绕,易入难处;天罗者,草木茂密,锋镝莫出;天陷者,土壤泥泞,渐车凝骑;天隙者,道路迫狭,地多坎坷。” “请将军列举一二。” “阴山地势高峻,脉络分明,可谓天井,明山三面围绕,易入难处,可谓天牢,阴山余脉沟谷深切,地面破碎,可谓天隙,吾以天井天牢天隙诸般死地围歼匈奴赀胡,此可为例?” 卫觊没想到吕布会以朔方之战为例,经吕布这么一提,他心中可以想象吕布当时折冲樽俎c纵横捭阖的场景,就连诸般不爽的卫孝也都收起倨傲之色,尊敬的看着吕布。 无他,因为他们祖上便是北击匈奴的大将。 卫觊收敛心神,继续询问:“所谓军贵胜,不贵久,敢问将军这是何意?” “久则不利,兵犹火也,不戢将而也。” 卫觊终于露出钦佩之色:“用兵不速如引火烧身,将军之谋略,伯觎佩服。” 今前两世的征伐教会吕布一个道理,那就是兵贵神速,听完卫觊的夸赞,他脸上平淡如水:“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掠乡分众,悬权而动,先知迂直之计者甚,此军争之法。” “多谢将军赐教!”卫觊朝吕布施了一礼,徐徐退到一边。 卫衡见卫觊退下,朗声笑道:“犬子常常自比苏秦张仪,今日被将军教育一番,也让他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吕布谦虚地摇头,当下直接切入正题:“那征召之事?” “犬子才疏学浅,不知能在将军帐下担任何职?”卫衡语带笑意,即便是冷冰冰的询问,吕布听起来也不觉得刺耳。 “吾为郡守,长公子可为郡丞,吾为州牧,长公子可为治中”吕布沉稳地说。 卫衡微笑而不言语,良久,他抬头望向卫觊:“既然吕将军诚心相邀,你当如何?” “在下还想请教将军,屯田制的目的是什么?” “民者,国之根也,城宜重其食,爱其命,使其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c寡c孤c独c废疾者皆有所养。” 卫觊闻言一震,他徐徐向后退却一步,郑重地朝吕布躬身一拜:“明德之主,伯觎愿意效命” 吕布急忙上前将卫觊扶起,正色道:“某得伯觊,如鱼得水,何愁大事不成?” 卫衡丝毫没有干预卫觊的决定,倒是卫孝在一旁埋怨道:“兄既离去,何时才能相见?” 卫觊看着胞弟,正色道:“你既已成婚,切勿在沉迷于酒色,声色犬马” 吕布微微有点好奇:“仲道公子已经成亲了?也不知道是哪家女子。” “乃是蔡伯喈之女蔡琰。” 蔡琰,卫仲道? 吕布恍然大悟,怪不得卫孝的名字听起来如此耳熟,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卫仲道。 相传卫仲道和蔡琰成亲不久后就患病而死,蔡邕不忍心看到女儿在河东孤苦无依,于是便接回陈留居住。 董卓入京后,征召蔡邕为左中郎将,负责修撰太学石经,蔡琰也跟随蔡琰去了洛阳。 十八镇诸侯兴兵讨董后,董卓火烧洛阳,西撤长安,蔡琰在乱军中走失,被匈奴於夫罗掳去漠北,从此望南兴叹。 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如果有机会,他倒是不介意救下蔡琰,卖蔡邕一个人情。 只是这卫仲道,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卫觊既已受召,吕布留在河东也没有什么意义,当即便向卫衡辞行,带着卫觊直奔并州。 晋阳城密如蛛网的大道上行人如织,热闹非凡,吕布三人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在城中找到一间茶肆。 茶肆不大,但生意却极好,十来张桌子几乎座无虚席,大街上似乎刚经历了一场喧哗,一股人潮起潮落地四下散去。 一群天真的孩童嬉笑间穿行在人群中,互相抛扔残花和不知什么色彩绚丽的小物件。 “不错的蜀地新安茶”卫觊呷口热腾腾的茶,扭头询问小厮:“用的可是茶饼之法?” “公子好眼力,当是行家,”口齿伶俐的小厮翘起拇指:“不仅用的精致茶饼,本店煎茶的技艺也是晋阳茶肆翘楚,公子再饮一口,看看这茶有何奇异?” 卫觊很内行地呷了一口茶,闭上眼嗯嗯有声:“香醇优厚,除茶之外,似又加入茱萸籽之物” “正是,那是本店秘方。”小厮得意地说,“一般茶肆,既不可得顶尖蒙山石花茶,也少见荆楚南安笋茶,为求特色,本店精研煎茶之法,使得茶末色泽细度犹如碾成黄金粉,松嫩如松花,再细用煎茶之水,严控汤水之沸,精调茶水之比配,特选煎茶之具,佐之以自制秘方,即便寻常茶叶,冲饮滋味也不让大内名茗” 小厮话音刚落,只见门外有四五个衣着华丽的富家子弟昂首阔步迈入茶肆,一边大声叫店伙上茶,一边热烈讨论。 小厮住了口,道声两位慢用,赶紧去招呼这拨客人。 几人极是跋扈,进得店来吆五喝六,旁若无人地喧哗说笑,一个长着两撇很神气小胡子的世家子道:“诸位,听说新任州牧是庶族出身?” “确实如此!”另一个白脸公子把玩着一只刺绣精美的香包,满脸不屑地说道。 “嘘,禁声,禁声,而今吾等还要在他手下讨活呢,要是这些话传到他耳朵里,只怕官身保不住,脑袋也要搬家。” 有人啐了一口:“就算这官不做了,我也不会给他谄媚求好,充足爪牙走狗。” “王兄此言甚是,我倒是要看看,有多少人会去给他们新主人舔痔。”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有人笑得兴起,故作神秘道:“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众人凑上前来询问。 “前些日这位新州牧去河东卫家了,听说去征召卫觊卫伯觎。” 他一说完,众人又一阵哄堂大笑,想要征辟卫家的人出仕,恐怕吕布还活在梦里吧。 卫觊见吕布脸色难看,起身准备去呵斥,却发现手被人死死的摁住,硬是压坐回去。 “主公?”卫觊疑惑地看着他。 吕布很重地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很淡,冰冷的一丝微笑像刀锋般死死固定在唇角,锋芒藏得很深,却没人敢忽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任命 夜里下了一场春雨,清晨时雨才缓缓收了,略带清冷的春风卷着雨丝满地飘洒,天上阴霾未收,低低压在晋阳城头。 吕布站在门首,目光注视着阴霾沉沉的天气,笑道:“终于变天了” 离去两月有余的王儁于昨日回到晋阳,这对于吕布来说是一个好消息,王儁虽然带来的人不多,但亦足以将整个州幕府整改。 是时候了,吕布拽回目光,喊道:“子伯” 娄圭正在堂内处理一些文件,听到吕布叫唤,他立即起身走出堂室,拱手道:“明公!” “传令,幕府僚属立刻到府,今日府中议事,一个时辰之内必须赶到,否则,自系如狱。” 娄圭抬头看了看天气,别说一个时辰了,恐怕两个时辰也赶不过来,他知道吕布要开始清理幕府僚属,当即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吕布起身来到议事大厅,他的目光向西一落,眼睛如疾风般一扫而过。 “王功曹怎么没到?”吕布的手在案几上一敲,小小的声音却重若千斤。 功曹从事主人事选拔,一直都有太原王氏族人担任,而这一任的功曹从事名叫王策。 吕布第一个拿王策开刀,肯定是要收回功曹从事,将人事选拔的权利重新拿到手中。 这是要断王家的官路啊,曾在张懿府下任职的僚属们都打了一个寒颤,犹如冷剑悬顶。 吕布冷笑:“本府议事,居然敢不来,他既然不乐意入府做事,又何必挂着个官身,不如回家读书,倒也能博个隐士的名头。” 底下的僚属们个个寒蝉若惊,听得吕布一番话语,脊背骨划过一股冷气,比起张懿的无为而治,吕布做起事来雷厉风行,恐怕这次王家要遭殃了。 就在僚属们战战兢兢时,门口的谒者高声道:“王功曹到!” 众僚属尽皆侧目,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跑进来,然后甩了甩衣袖,一边咒骂这鬼天气,一边走进议事厅。 “王策晚到,将军见责!”他在厅中站立,朝吕布一抱拳,准备寻位置坐下。 “谁让你坐了?”吕布身体微微向前一倾,目光从下往下一睥:“站着说话。” 王策皱眉,他好歹也是王家家主,何时被人这般轻视,他忍住心中的不满,平静道:“吕将军何意?” “何意?某且问你,何故晚到?” “王某家住得远,不比将军住在州牧府。” 吕布一棱眼睛,似笑非笑:“幕府僚属都到了,独你延期,只你家住得远吗?” 王策终于知道吕布为何发难了,这很明显在整他,在座的人他大半都认识,基本都住在州幕府附近,独有王家住在几条街之外。 想通之后,王策不怒反笑:“吕将军端是杀人不见血呀,你若想收回功曹从事,直接下令便是,何故寻此籍口,背后插刀,行小人之径。” 王策语带尖刻,俨然不把吕布放在眼中,自吕布担任州牧以来,许多人虽然不满,但还没有人当众顶撞过他,这王策却冒出天下之大不韪,说话竟如此倨傲。 吕布坐直身躯,点头阴笑道:“好个巧言令色之徒,满口欺妄语。” 王策回顶道:“王某所言俱是秉心而论,何来巧言妄语之断,吕将军欲行欲加之罪,王某无话可说。” 说道这里,他从头上摘下进贤冠,随手一扔:“履虽鲜不加于枕,冠虽敝不以苴履,岂能蒙垢而事?这功曹从事不做也罢,我王家不缺那点俸禄!” 说罢冷哼一声,转身就走,留得厅内众僚属一脸错愕,心中纷纷赞叹:王公高风亮节。 吕布看着消失在雨幕中的王策,唇角斜起一丝冷笑,朝娄圭挥挥手。 娄圭立即趋步上前,将手中的竹简摊开,高声阅读里面的内容:“令,王儁为并州别驾,总管并州文政武政,卫觊为治中,掌都幕府一切大小事物,娄圭为簿曹从事,令狐邵为议曹从事,裴潜为典农从事,高顺为兵曹从事,崔均为幕府参军,贾逵为功曹从事。” 众僚属脸色大变,看来并州真的要变天了,王家居然没有一个人进入并州中枢,更让他们惊讶的是,这次吕布征召来的幕僚差不多都是海内皆知的名士。 诸如卫觊c裴潜c贾逵等众,亦不是泛泛之辈,再看武将一列,除了吕布原来的朔方老将外,又多出来几个新面孔。 娄圭看了一眼堂下的幕僚,继续念道:“令张辽为河西太守,张琼为朔方太守,宋宪为上党太守,宋果为上郡太守,郭蕴仍为雁门太守,张扬为定襄太守,曹性为西河太守,魏续为定襄太守,成廉为云中太守,侯成为五原太守,郝萌为从事中郎。” 诏令一出,满座尽皆哗然,吕布这是要做什么,就算不让王家进入并州中枢,至少得给人家一郡半县吧。 他可倒好,除了雁门郭蕴和战死的邢纪c韩固,其余六郡郡守全部被撸,他们甚至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并州士族将会联合反叛。 王儁c卫觊等人也面露艰巨之色,吕布这样做,基本上把本土士族得罪了个便,只要战端一开,这些世家必然会蠢蠢欲动。 吕布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当年曹操杀掉妄生诽谤之语的便让,间接激发了兖州士族的恐慌,他们为了自保,因而叛迎自己,想要重新获得本籍士族的特权。 而今日的所做所为,比之曹操更甚,这些世家倘若不反,那才有妖呢。 用吕布的话来说,兵来将当,水来土屯,若想在并州实行屯田制和度田令,迟早要和这些士族门阀走上对立面。 早对不如晚对,这样他至少会有主动权。 用张懿的话说:并州虽是贫瘠之地,但亦人才济济,有的可大用,有的可小用,有的不为我所用,则或恩养,或敬奉,或弃之。 这谐人若呈口舌之能,他可纵而不顾,若有干碍军政妄举,他必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王允 春雨如缠绵如透明的蚕丝,在凉悠悠的风里肆意泼洒,雨声急急如暴雨催林,仿佛万马奔腾,咆哮而至。 王策的指尖在竹籍上轻轻划过,目光缓缓落在一行字上:“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 他喃喃念叨,唇边扬起淡淡的微笑,正所谓无官一身轻,没了宦海羁绊,坐倚轩窗,听着春雨安静的读书,这也是一种怡乐的享受。 外面有仆役喊道:“主家!” 他从书上抬头:“何事?” “有客造访” “谁?” 仆役推开房门,将名刺递给王策。 王策接过一一阅览,十来片厚厚的竹简沉沉地压在手中,他看了看上面的名字,似笑非笑道:“全来了。” 他把名刺摞好放在案头,慢腾腾地说:“让客人去北苑,好生招待,我马上就去。” 仆役应了一声,关门离去,王策将书简卷好,敲击着桌案笑叹:“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他背起手,缓慢走出书房,顺着长廊向北苑走去,才到北苑门口,便听得里间乱哄哄的,仿佛聚集了一群市井之徒,正在为商品讨价还价。 “粗鲁!”王策冷笑一声,在门外稍微整理一下衣冠,无声地跨过门槛,含笑道:“诸位有礼” 满屋子的人都站立起来。一个个恭敬地参拜行礼,参差不齐的声音都礼貌地喊道:“王公!” 王策对他们频频颔首,而后向西而坐,举手招呼道:“诸位不必多礼,请坐。” “多谢王公!” 王策听着窸窸窣窣的落座声,含笑的眸子逐一打量着来客,来的全是并州豪门,皆是几代盘根并州的当地望族。 “老夫偶然风寒,心思紊乱,有劳诸位前来探访,策不胜感激。” 底下一片推谢声,脸上都挂着和洵的笑,虽然笑容里都藏着虚伪。 王策望向一张张伪善的笑脸,心底清楚得跟明镜似的,他面上不动声色,自顾端起案几上的春茶浅饮。 众家主见王策不说话,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可王策毕竟是并州世家之首,其弟王允又是朝臣,名望不仅翘楚并州,甚至在京畿一带都备受尊崇。 他不说话,没人敢擅自起话头。 “王公,听说你被吕布免职了?”人群中有人突然问道,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厅里的人都精神一震,全都佩服地看向他。 “是有这么一回事!”王策不咸不淡地回答。 “自从吕布执掌并州以来,并州故老多受排挤,大到州牧僚属,小到郡县官吏,都被他换清洗个便,如此行事,令人心寒。” 令一个人插话道:“不仅如此,听说最近他还颁布度田令,重新丈量各家田土,说是完备赋税,我看啊,这分明是巧取豪夺,他是想私吞各族田产,归为己有” “哼,还有那屯田制,虽说是招纳流民屯田戍边,但我庄下的佃农也都被他招了去,如今家中田地已无人耕种,恐怕秋收时就要喝西北风了。” 厅内议论四起,一张张口里飘出的话都充满怨恨,话音里隐着刀剑的锋芒,说到气愤处,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王策默默地听着他们的议论,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淡的,心中藏着不为人知的冷笑。 吕布虽是庶族,但大权在握,现在不仅是度辽将军,更是手握州牧印绶,如果和他争分相对,就算不死也会脱层皮。 “王公!”先前说话的人朗声道:“您是望族名士,又是我并州旧臣,如今吕布气焰嚣张,诸位都想向你讨个办法,不能任由吕布踩在我们头上。” “对,请王公为我们做主!”附和的声音越来也多,仿佛压不住的浪潮。 王策慢慢地扬起手:“诸位不必着急,我们只需待时而动!” 他慢慢扬起下巴,瞧着一张张巴巴盼望的脸,朗声道:“千钧之弩,岂为鼷鼠而发机?” “王公的意思是?” 王策解释道:“如今吕布手握重兵,此时不宜与之相争。” 他的话含混不清,让人捉摸不透,众人互递眼光,都不甚满意,也都暗自细思,想着王策是不是在敷衍他们。 王策低咳一声,起身道:“今日身体不适,就不留你们了,改日待事体详察,自当请诸位过府商议!” 送客的话都说出了口,众人也不好强留,只得拜礼出门,王策热情地将他们送出门首,这才闭门进屋。 才一踏入内堂,他便脸色一凛,对着满府仆役女僮冷声道:“你们听好,从今日起,凡有访客,都给我挡回去,我从此不见客。” 在一片应诺声中,王策离开北苑,匆匆朝西苑而去,西苑的书房内,幽幽的灯光在屋内飘荡,掩映出一个人的轮廓。 “子师在么?”王策在西苑的书房停下。 “兄长请进”里面传来回答声,王策整理一下衣冠,推门而入。 “都走了吗?”王允放下书简,目光停留在王策清癯的脸上。 王策点点头:“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很不满。” 王允静静地凝视着那满地打转的光影,轻声道:“就凭他们还翻不起什么风浪,吕布弹指可灭。” 王策沉默了一会:“如今王家和吕布势同水火,这该如何是好?” “呵呵,兄长勿忧,今日到府上的都是掀不起风浪的狐城鼠兔,真正的虎豹豺狼全藏在幕后,只等吕布犯错,他们必然会发起致命一击。” “并州虽然贫瘠,但豪强之家盘根错节,若甘心服膺,则并州稳如泰山,但吕布度田令一出,恐怕不会有哪个家族膺服,纵是他得了并州也不会安稳,世家如此,吕布也绝不是轻易妥协之人,这场争斗在所难免!” “如今郭家c张家c贾家和河东卫家皆已服膺,难办啊!” “水到渠成,兄长何必自扰?” 王策背着手,一字一顿道:“可是吕布想断王家的官路” 王家之所以成为百姓们仰望的郡显,那是几代人沉淀积累下来的,如今吕布清洗并州官场,族中子弟大多被罢官免职,长此以往,家族势必衰落。 每每思虑至此,王策都心急如焚,他可不想当王家的罪人。 “这倒是个问题”王允语气沉重地说:“现在只能等了,一旦群雄并起,吕布得不到世家支持,自然会退出并州。” “希望如你所言,对了,朝廷那边怎么样了?” 当年王允开罪张让,被张让污蔑下狱,幸得何进c袁隗等人搭救。 刚刚出狱的他虽然对张让等人的行径深恶痛绝,但因力量有限,只得改名换姓,离开都城洛阳,辗转于河内c陈留之间,最近才回到晋阳王家。 王允眉头一拧:“明日我就要去洛阳吊丧,这次去恐怕很久才回来,所以想带王晨和王凌一起去,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嗯,如今并州风起云涌,带他们出去见识见识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乱世拉开帷幕 并州暗潮涌动,洛阳的局势也不遑多让,张让c赵忠等人为首的十二个中常侍仍在为虎作伥,令何进的僚属们头昏脑涨。 可天子年龄幼小,何太后临朝听政,仅仅处置了夏恽与封谞;对于剩下的十人,不但不追究罪过,竟然还肯定张让等人的护驾之功,把他们也归入了功臣行列。 自从大丧完毕,袁绍就一直在何进耳朵旁絮絮叨叨,不停地劝他诛杀十常侍,而何进却犹犹豫豫不肯决断。 袁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大将军,宦官一事应当机立断,十常侍祸国已久,现今前朝弊政皆除,朝廷广招贤才为官,若不除掉这些祸国小人,何以安士人之心?雪黎民之恨?” 何进的表情有些可爱:“本初不要急躁,此事需要太后同意才行,说句肺腑之言,尔等让某诛杀十常侍,某亦不愿。” “为什么?”袁绍一皱眉。 “想当初某只不过是一屠夫,要不是张让举荐舍妹入宫,哪有今日荣华?说不定我现在还在南阳集市上磨刀霍霍,屠猪宰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我非但不报,还要诛杀他们,这样做岂不是忘恩负义?” 何进的几句实话一出,竟把巧舌如簧的袁绍噎得哑口无言。 王谦c蒯越摇头苦笑半天,王谦道:“此事暂且阁下,目下还有两件要事急需处置,一件是匈奴单于於夫罗在京请兵平乱,一件是董卓拥兵自重屯驻并凉,这两件事必须尽快解决!” 蒯越附议道:“没错,於夫罗本应继承单于之位的,现在匈奴叛军另立了一个伪单于,占了他的牙帐和草场,他在洛阳急得跟热锅蚂蚁一般,这些天连大鸿胪都不敢见他。” 何进疑惑地看着蒯越:“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呆在洛阳好了。” “不可,匈奴是大汉属国,我等岂能不管?再说这一次是因为协助大汉平叛,匈奴才起了内乱的,若是陷人于危难而不顾,我泱泱大国的权威何存?”蒯越颇为无奈,这何进说话简直不带脑子 “异度此言有理,此事一定要管。”王谦又接回话茬:“不过河东董卓拥兵自重,招募死士,此事不可不察。” 他说到这里,故意扫了一眼袁绍。 二十多年前董卓不过是凉州刺史手下的一个从事,是因为袁隗为司空辟他为门下贼曹才出人头地的,细算起来这董卓也是袁家的故吏。 袁绍方才与何进赌气,见王谦看他,信口道:“察于不察与我何干?我又不跟他沾亲带故。” 蒯越对皇甫嵩有些失望:“皇甫义真这是怎么了?这可不是他的行事风格,董卓既拥兵自重,他应当自行处置,夺其兵权,或者是伺机将其捉拿,董卓抗诏已非朝夕,拥兵自重昭然若揭。” “祸起萧墙。”袁绍斜视蒯越一眼,“皇甫将军忠君爱国,后来因为得罪赵忠,左车骑将军被罢,封邑被削,还差点锒铛入狱,有过这么一番折腾,他哪还敢先斩后奏呢?归根结底,这也是十常侍惹下的祸,不拿掉这些误国的阉贼,什么事都解决不了。” 蒯越听他把话题又绕了回去,暗地好笑,却没顺着他的意思说,只道:“大将军不妨下一份诏书,召董卓回朝” “召他进京,恐非易事!”袁绍只对何进语重心长道:“大将军,关于诛杀宦官的事情你还要再跟太后商量,这不光是为了内外的大臣,更是为了你和太后的平安,先朝的大将军邓骘c窦武辅政,皆是忠良的外戚,结果就是让宦官害死的,不除了这些可恶的阉贼,对朝政永远是有妨碍的,对大将军一家的安全,更是威胁。” 何进别的事不懂,生死之事他岂会不知,好不容易从一介平头百姓混到今天这一步,若是糊里糊涂丢了性命岂不可惜? 他耷拉着大脑袋想了一会儿才道:“嗯,本初此言有理” 之后的半个月,何进还是没能说动何太后,以往雍容的脸渐显清瘦,眼里布满血丝,这些日子他受着双重折磨。 他只要一进宫,准会遭到妹妹的斥责,她坚决不允许诛杀宦官,内廷换成士人,孤儿寡母怎么好跟一群大男人打交道。 可是出宫回到家,袁绍为首的士人又满腹慷慨激昂等着他—— 幕府厅堂里的掾属越来越少了,有的当面告辞,有的留书而去,有的求了外任,还有的像田丰他们一样,什么招呼都没打就悄悄去了。 何进明白,自己太懦弱无能了,他们不愿意再替自己出谋划策了,他曾经尝试过摆脱袁绍,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王谦的儿子王粲,靠儿女亲家的关系维系现在的幕府班底,可王谦却严词拒绝。 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不杀尽宦官,这些人早晚会一哄而散,于是在袁绍等人的谋划下,一场针对宦官的祸国之策正在慢慢滋生。 光熹元年七月,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那大火的源头就在洛阳东北的孟津,乃是八关之一,黄河最重要的渡口,离洛阳城仅仅邙山相隔,近在咫尺。 京师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众官员和百姓不知所措,有些胆小的官员以为出了叛乱,连夜收拾东西准备弃官还乡,大街之上所有人都低头往来忧心忡忡,他们似乎预感到有塌天大祸将要来临 大将军何进在袁绍等人的煽动下决心诛杀宦官,于宫外布置了司隶校尉与河南尹两层铁网,并且借四方之兵胁迫其妹何太后遣出宦官。 在这种情况下,以十常侍为首的宦官被逼上了绝路,他们决定与何进同归于尽! 张让率领段珪c毕岚等数十人埋伏宫中,假传太后诏命,令何进夜晚入宫,待其入宫后,宦官将所有宫门紧闭,就在汉灵帝晏驾的德阳殿前将何进斩首。 曹操c袁术c袁绍等人兴兵攻入宫殿,经过一场屠杀,外戚与宦官两大势力两败俱伤双双覆灭。 可就在群臣找回皇帝刘辩与陈留王刘协,兴高采烈地从邙山回京的时候,董卓率领西凉兵突然赶到,以护驾为名率军进入洛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也不曾料到,赳赳武夫竟成了这场斗争的最后赢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乱世起 玉堂殿内,皇帝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恐惧得无处藏身。 皇帝玉阶下两列跪着文武百官,而大殿中只有一个人站立,身躯雄壮得如同一只雄狮,腰间的长剑锃亮闪耀,他立在殿中,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人莫敢仰视。 “周宓,宣召!”董卓缓缓转身,目光掠过殿下群臣。 周宓瞥着手中的诏书,口中朗声道:“当今皇帝,天资轻佻,威仪不恪,难服众望,皇太后教无母仪,统政荒乱,兹废皇帝为弘农王,皇太后还政,尊陈留王为帝,应天顺人,以慰生灵之望。” 周宓顺势将诏书一收,朝董卓点了点头。 董卓回身一挥衣袖,眼里一股犀利的光芒仿佛利剑劈斩:“送陈留王下殿,迎天子登基。” “逆贼!” 侍奉的宦官还未上前,一枚笏板自人群中飞出,急速朝董卓飞去,董卓头颅微仰,伸手稳稳接住。 “乱臣贼子,老夫与你拼了。” 一声怒喝自人群中拔地而起,一抹身影越过跪坐的群臣,直扑董卓而去,众人视之,乃是尚书丁管。 董卓巍然不动,等丁管靠近后,这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佩剑,但见一缕寒光乍现,利剑挥出,颈血四溅。 丁管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脖子上汨汨流淌,即便如此,三公九卿也没有一人敢说话。 不等董卓吩咐,一列西凉军披甲上殿,像拖死狗一样将丁管拖出玉堂殿,董卓利剑入鞘,朝着已经坐在帝位上的刘协拜了下去:“臣董卓,拜见陛下!” 他说的每个字都很恭敬,语气却让皇帝不寒而栗。 “董爱卿平身”皇帝受着他的跪拜,一点欣喜也没有,反而甚是惶恐。 董卓眉头一拧:“董爱卿陛下,老臣有拥立之功,可为太尉否?” 这哪里是询问,简直是逼旨,皇帝瑟缩,怯懦地说:“朕即可拟旨,加董爱卿进太尉之职,开府辟士,假节。” 董卓的唇角斜起一丝冷笑,口中仍恭敬地拜谢:“多谢陛下!” 他款款而起,回身离开玉堂殿,他沿着漫长的台阶阔步而行,风从头顶旋转吹落,飒飒地扬起他的袍子,整个人如同燃烧的一团火焰。 在董卓眼中,满朝文武就是一群嗡嗡绕耳的飞蛾,既成不了大事,也不能扶危济困,留着他们或许是个祸害,然而总不伤大雅,偶尔来一次刺杀,以杀身成仁来骂他是篡国逆贼,到也当他觉得很好笑。 若非这群士子自以为是,他怎么会有机会权倾朝野? 董卓仰起头,高天上清湛无云,风从肩上一抚而过,从这一刻起,他将主宰整个天下。 光熹元年九月,洛阳皇宫举行朝会,皇帝刘辩c九岁的陈留王刘协以及太后何氏尽皆在殿,在董卓的授意下,尚书周宓出班,当众朗诵策命。 那篇以臣欺主的策命朗读完毕,郎中令李儒抢步上前将颤抖不已的刘辩拉下龙位,可怜这位小皇帝,赖舅舅何进竭力相助才得登基,仅仅名不副实地在位五个月,就被废为弘农王。 耳畔萦绕着何太后的哭声,群臣多有不忍,可就在大家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董卓早亲自将陈留王刘协抱到了龙位上。 天下之事似乎冥冥之中早有定数,昔日刘宏晏驾,临终托宦官蹇硕辅保小儿子刘协,何进带领士人几番争斗才杀死蹇硕,策立大皇子刘辩,谁料万般辛劳一场空,董卓这一来,龙位终究还是归了小刘协 刘协被扶上皇位之后,一些由董卓炮制的政令纷纷颁布。 首先,削去何氏的太后尊号,将其与废帝刘辩完全隔绝在永安宫中,交与郎中令李儒看管。 然后,改易身在幽州的刘虞为大司马,董卓代他成为三公之首的太尉,并领前将军事,进而加斧钺,有生杀之权,并且赐虎贲勇士随时保卫。 接着,改元为永汉,以黄琬为司徒c杨彪为司空,以此二人树立名望,此外,又赐公卿以下至黄门侍郎每家举一名子弟为郎,名义上是让这些高官子弟入宫补以前宦官的缺位,实际上是作为人质被控制在宫中。 办完这两件事情后,董卓为了笼络士人,竟还作出两项莫名其妙的决定:一是为谋诛宦官而被害的前朝大将军窦武c太傅陈蕃翻案正名,彻底了结党锢那段公案。 那已经是二十一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宦官势力尽皆殄灭,董卓不过是卖个顺水人情,为党锢之祸画上一个句号。 随着董卓废立皇帝正式掌握朝政,他的真实嘴脸开始逐渐暴露。 他不满足于担任太尉,将这一职位让与黄琬,进而威逼荀爽当了司空,自己则请封为相国,晋为郿侯,参拜不名,剑履上殿,已与天子威仪无异。 他又加封其母为池阳君c四岁的孙女董白为渭阳君,其余家族之人给予厚封,自李傕以下将领尽皆升赏。 他带着部下侵犯皇宫,饮酒作乐夜宿宫殿,欺凌宫娥,他还将宫中和西园的珍宝掠夺一空,分与部下,甚至将象征朝廷威仪的铜人c大钟c吞水兽全部融化,铸成铜币归自己所有。 在他的指示下,郎中令李儒将已经被废的太后何氏用毒酒鸩害 这些罪恶的举动引起了群臣不满,城门校尉伍孚怀揣利刃刺杀董卓,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被他擒杀。 自此之后,他越发对群臣残暴不仁,动辄斩杀,有时候甚至将违逆他的人当众开膛破肚剜眼割舌,手段残忍不堪入目。 而他的部下也杀人如麻,在河南和豫州之地到处掠夺百姓财物,血洗了无数的村庄。 尚书周毖等人利用这个机会不断给他灌汤,表面上吹捧他为当世的周公,却将许多有影响的才俊之士放为外任,韩馥担任了幽州牧c孔伷为豫州刺史c刘岱为兖州刺史c张邈为陈留太守c张咨为南阳太守。 同年十一月,典军校尉曹操借献刀之名刺杀董卓未遂,急忙逃到谯县老家,他一面散尽家财,招募乡勇,一面联络各路诸侯,兴兵讨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谋河东以窥中原 晋阳州牧府,议事厅内文武列坐两侧,目光齐齐投向吕布,少顷,吕布坐直身躯,朗声道:“此番召集大家前来,有两件事商议!” “第一件,河东!” 虽然只是短短的五个字,但僚属们俱都明白,吕布是想借众诸侯与董卓对峙之际,渔翁河东及三辅之地。 卫觊自小在河东长大,对于河东的重要性不甚明了,此时听闻吕布要谋取河东,他立即向众人分析:“河东之地历来为军事要地,究其原因有三,一者,河东地势险要,居高临下,俯瞰中原,境内亦是山岭起伏跌宕,沟谷纵横交错,山间多沟壑深谷,东西两山夹峙,控带山河,踞天下之肩背,为河东之根本,诚古今必争之地。”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二者,河东控扼交通咽喉,以河东之地凭险固守,厉兵秣马,窥视关东,以观天下之变,迨天下有变,即挥兵南下太行,飞渡黄河,直取三辅京畿一带,控制北方。” “三者,明公根基位于并州,只要大军沿渭河谷地东行,即可北向至晋阳,届时并州c河西c河东三地连成一片,纵然面对十万大军,亦难以撼动其威。” 卫觊说完后,朝吕布躬身作揖,转身回到席位上,等待众人发问。 “董卓虽在京师,但其部下牛辅屯安邑c董越屯华阴c段煨屯绳池,此三地皆为关东进攻京畿的必经之路,一旦河东有失,他们会不会倒戈相向?”贾逵率先发声。 卫觊摇摇头:“董卓虽在洛阳,但他把重兵布在华阴c绳池c安邑三地,目的是防备关东诸侯,以为退路,如今天下诸侯齐聚陈留,不久就会扣关虎牢,一旦董卓将重兵回调,他哪里还有兵马阻挡关东群雄?” 裴潜眉头一拧,他不赞同卫觊的说法:“正如伯觎所言,长安是董卓的退路,一旦后路被断,岂料董卓不会鱼死网破。” “关东诸侯名为兴兵讨贼,实则勾心斗角,明仗忠义,只要董卓撤兵,关东诸侯必会迟疑不进,放董卓西窜。”王儁见卫觊不作答,立即替他解释。 令狐邵望向王儁,问道:“子文何以笃定关东诸侯会畏缩不前?” 王儁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关东诸侯会盟,必会推举盟主,诸君都可以猜猜,这盟主之位花落谁家?” “袁绍!”娄圭一锤定音。 “何以见得?” 娄圭缓缓解释:“袁绍好谋,精于算计,可他毕竟是名相之后,只有他担任盟主,关东诸侯才会服膺。” “那和追击董卓有什么关系?” “关东诸侯看起来一条心,实则是一盘散沙,袁绍袁术不和,袁术孙坚不和,刘岱桥瑁不和,诸侯离心,安能求胜,兴兵讨董,只为博名尔。” 高顺点点头,紧接着补充道:“况且董卓还有三患。” “那三患?”贾逵问道。 高顺竖起一根手指:“白波诸部侵扰河东,虽一时被董卓击败,然危及肘腋,终是洛阳之大患,若董卓出兵与我等相抗,亦要羁绊白波之众,此乃一患也。今皇甫嵩坐镇凉州,乃董卓兵马之源,若皇甫公断绝关中,凉州部立时人心惶惶不战而溃,此乃董卓二患也。再者,洛阳尚有志士在朝,若董卓出兵,还需牵挂朝中之变故,此乃三患也。” 议事厅内一时议论纷纷,很显然,他们都被四人说服了。 “既然河东之事无异议,那我们就说说第二件事。”吕布轻轻敲击桌案,目光习惯性地看向高顺:“关东诸侯讨董,我们该如何处置?” 感受到吕布的目光,高顺起身出列:“第一件事完成即可,只要主公占据河东,屯兵关中,以观天下之变。” 吕布沉吟不语,是帮助关东诸侯打董卓,还是帮助董卓打关东诸侯,他都有利可图。 沉吟良久,吕布最终还是出兵河东,至于之后该如何行事,那就得看事情的发展情况而定。 当时下,吕布一边遣使前往河东卫家,商议驻军河东的问题,一边令斥候北上,急召张辽c曹性等诸将南下。 吕布发出调令,除去郭蕴在雁门提防鲜卑外,其余郡县的太守尽皆领兵而至。 一时间,并州风云际会,兵马云集,吓得那些心有不轨的世家纷纷收起爪牙,静观吕布动静。 同时心里也愈发的急迫,在短短的时间里,吕布竟以形成气候,居然佣兵数万,要想让他滚出并州,现在只能效仿何进,引外兵将吕布驱逐出境。 只是关东诸侯会盟陈留,兴兵讨董,哪里有时间管他们,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兵行险招。 和吕布有仇隙的不仅仅只有世家豪强,还有外族c山贼c叛军,当初吕布清理河朔境内的山贼马匪,使得外郡的叛军寒蝉若惊。 今年春节,白波军和黑山军听闻吕布坐镇并州,吓得人人自危,他们害怕吕布发兵攻打,因此早就龟缩在老巢里,闭门不出。 这两伙叛军倒是可以利用,最后就算没有赶走吕布,至少能恶心一下他也是极好的。 第二天清晨,吕布醒得很早,当他睁开眼睛时,发现身侧的严子卿已经在厨房忙碌了,看看时辰,吕布不敢怠慢,赶紧起身穿衣戴帽。 散乱的发髻老也梳不好,吕布不耐烦地绕了两绕,打算就此了事,正要系上金冠,手腕却被轻步走来的严子卿捏住:“坐下,怎么梳成这样!” 严子卿按住吕布的肩头,吕布乖乖地坐了下来,抬眼看看铜镜里的女人,垂下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神,但吕布仍旧可以感觉到对方眼角的湿润。 严子卿用热水将吕布浓密粗硬的黑发温软了,再用梳子细细梳理,柔软细嫩的玉指在头发间穿行,温香如兰的气息幽幽掠过吕布发顶 吕布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最后的甜蜜与温馨。 发髻精心梳好了,严子卿捧着看了看,完美无瑕,于是她微笑起来,在镜子里仔细端望自己的男人。 “好了,这样子才像大名鼎鼎的飞将军”严子卿将双手放在吕布肩头。 吕布突然抓住严子卿的手,溺爱的看着她:“等我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董卓尽失河东之地 在河东卫家的帮助下,并州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河东,而后吕布将大军布防在蒲坂至蒲州一线,呈鹤翼形将安邑包围其中。 驻守安邑的牛辅面对如狼似虎的并州军,急忙率军南撤绳池,吕布兵不血刃夺得安邑。 在吕布的授意下,张辽南渡黄河,占领潼关,濒临华阴,华阴守将董越急忙东撤,驻守函谷关。 自此,吕布占领安邑至华阴一线,断绝京畿与关中的交通要道,一旦生出变故,大军便可长驱直入,威逼洛阳。 雨丝风片,姹紫嫣红,然而这春归盎然的世界,并没有给人们带来过多的喜悦,反而使得他们的心情更加的烦躁c恐惧c压抑。 相国府内,董卓把该砸的东西都砸了个便,其中不乏贵重的精美器皿。 “气煞我也,老夫竟然会相信关东诸侯为我效力,曹操这个奸贼,宦门遗仇之徒,竟敢发檄文对老夫口诛笔伐,还有袁绍袁术等辈,他们的将军太守哪一个不是老夫给的?小人,都是小人。” 董卓一脚踢翻面前的桌案,怒气未消地拔出佩剑,一剑将桌案劈成两半。 至从关东联军起讨贼檄文以来,前往陈留会盟的诸侯已达到六镇,从斥候传来的战报来看,还有十多个诸侯正率兵前去陈留。 这些将军太守们,董卓之前都委以重任,亲自册封,使之镇守关东,没想到除了刘表外,没有一个人向着他,他只感觉到处都是反叛,到处都是阴谋。 李儒小心翼翼的迈过满地瓷片,上前说道:“相国,在此危急时刻,最主要的不是说谁是小人,谁是君子,重要的是该如何应对关东诸侯发难。” 董卓望向李儒,声音里有些许迫切:“文优,你可有良谋?” 李儒捋着颌下长髯,一双鹰隼似的双眼里,闪着若有若无的冷光。 少顷,他作揖道:“我已为相国定下六策。” 董卓挥挥手:“计将安出。” 李儒缓缓在厅内踱步:“一者,所谓出师有名,关东诸侯之所以会盟,乃是曹操发矫召所致,相国现以天子之名拟旨,让关东诸侯解散退兵,退者万事无忧,不退则为逆贼。” “二者,以重兵驻守虎牢关,虎牢关作为洛阳的东门户,对此战起到决定性作用,只要虎牢关不失,洛阳可保。” “三者,洛阳尚有志士在朝,若相国出兵,朝中之事不可不察,先前桥瑁假借三公之名拟檄文发给各个州郡刺史太守,说天子及朝廷见迫,无以自救,企望义兵解国家于患难之中,这件事可不是空悬来风。” “四者,皇甫嵩坐镇凉州,关中关西乃相国兵马之源,若皇甫嵩断绝关中,凉州各部立时人心惶惶,所以应当立即召他入京,封其太尉之职,以宽其心。” “五者,此时河内王匡率领的前军已经到达河阳渡口,其余诸侯仍陈兵酸枣,等待其余诸侯,这王匡自持兵多,深入我军腹地,耀武扬威,其实可灭,相国可派出两只兵马迎战,一支向平阴渡出发,做出渡河进击的姿态,另一支则悄悄从小平津渡河,向北越自敌后,王匡一战可擒,此战亦可以大涨我军军心,亦可以消磨联军锐气,可谓一石二鸟。” “第六,最近坊间传闻,东头一个汉,西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 董卓蓦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儒:“你的意思是迁都长安?” 李儒点点头,趋步走到董卓跟前沉吟:“如果虎牢关有失,洛阳无险可守,只有迁都长安,相国才有回旋的余地,而且长安有崤函之固,若相国迁都长安,亦可以高枕无忧,再则长安拥关中之地,背靠西凉,就算长安再次不保,相国也可退守西凉,凭借相国与羌族豪帅的关系,在西凉做一个土皇帝也未尝不可。” 董卓捋着卷曲的虬髯,不疾不徐地询问:“倘若关东诸侯追击,又当如何?” “为此我也设下两策,第一策,将洛阳付之一炬,阻断联军的道路,第二策,安邑c华阴c绳池互为犄角,倘若战败,相国可将兵马布在三辅诸县,拱卫三地,以御山东。”李儒脸上的皱纹几度舒展起伏,犹如一条在蜕皮的毒蛇 董卓沉吟良久,最后决定采用李儒的计策,正当他准备按计划行事时,门外忽然传来报事声。 “进来。”李儒的声音很轻。 董卓的亲卫推门而入,恭恭敬敬地递上一份竹简:“启禀相国,牛将军急报。” 董卓稀里哗啦地踩着瓷片大步走到亲卫面前,一把夺过战报,摊开一看,他徒然双目发直,双手直颤,差点没昏厥当场。 “相国?”李儒发现董卓脸色不对,忍不住上前询问,认识董卓这么久,他从来没有发现过董卓是这样的表情。 “你自己看。”董卓恨得咬牙切齿。 李儒有些好奇,当他看完战报之后,一向面露不惊得他,此时竟也有些急迫:“这这” “吕布小儿,去年秋季夺我赤兔,今年又出兵占我河东,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传我命令,征讨吕布。” 董卓怒气滔天,朝着门外大喊大叫。 李儒吓得急忙拉住董卓,力谏道:“相国不可发兵,否则大事倾覆。” 董卓眼里跳动着怒火,厉声喝问:“为何?” “相国暂息雷霆之怒,倘若我军和吕布开战,需调集重兵方可行事,可如果调兵回援河东,虎牢关怎么办?洛阳怎么办?届时前有吕布,后有关东诸侯,我等性命堪忧啊。” “可吕布占据河东,断我军退路,这该如何是好?一旦我们和关东诸侯开战,吕布率兵从河东杀出,届时又该如何?” 董卓平生第一次感觉进退维谷,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吕布会出兵河东。 李儒安抚怒气未消的董卓,沉吟道:“吕布按兵不动,窥视洛阳,我也拿不准他在想什么。” 想着想着,李儒的眼睛突然一斜:“吕布初到并州,并无朝廷任命,相国何不以朝廷的名义,任命吕布为并州牧,以结其心。” “他夺我赤兔,占我州郡,现在你还让我封其官职?我不答应。”董卓像一个受了气得孩子,满脸愤懑。 “相国要学会隐忍,吕布骁勇,非常人能胜,就算我们与其开战,胜算是多少?” 董卓沉默了,吕布战功赫赫,打得塞北外族退回北疆,不敢南下牧马,去年他围魏救赵,更是解除陈仓之围,与其对敌,胜算几许。 李儒见董卓面色缓和,这才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吕布虽有州牧之权,却无州牧之名,肯定不受当地士族待见,相国以朝廷之名授其州牧,他肯定会感恩戴德,不会轻易来犯。” “那让他来打关东诸侯,他愿意吗?” 李儒摇头:“未可知也,不过我们可以试试,在下建议,加封吕布为并州牧c镇北将军,持节河东c河西二郡,食邑温县,然后再以朝廷的名义,让他出兵平叛。” “倘若他不愿来呢?” 李儒无奈地摇头:“那咱们只有绕道弘农,从蓝田回到西凉。” 他心中一叹,大好的布局,竟被吕布搅得天翻地覆,如今河东除去安邑,其地皆失,关中已断,大事不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发兵虎牢 “朝廷传来诏令,加封我为并州牧c镇北将军,并持节河东c河西二郡,食邑温县”吕布高居帅案,手里扬起刚刚收到的诏书。 帐内的谋臣武将对视一眼,纷纷朝吕布拜了下去:“参见温侯!” 吕布的并州牧终于名正言顺,也从郡守一跃成为坐拥一州的封疆大吏,最重要的是还被朝廷封为镇北将军,食邑万户的县侯。 这样的官爵,放眼整个天下也没有几个,就连四世三公的袁绍也只不过是渤海太守c祁乡侯而已。 吕布习惯性地敲击桌案,朗声道:“朝廷同时还下令,让我领兵去虎牢关阻挡关东联军,诸位有什么看法,但说无妨。” 作为吕布帐下的首席谋士,王儁率先发声:“按理说,朝廷既然下召,温侯当奉命行事,只是董卓残暴不仁,祸乱朝纲,人人得而诛之,若温侯发兵虎牢,有助纣为虐之嫌。” 王儁的话虽然有点难听,但事实的真相确实如此。 成廉抱着双臂,唇角斜起一丝冷笑:“关东诸侯比董卓好不到哪里去,十常侍之流弹指可灭,若不是袁绍引外兵进京,哪还有今日的祸端,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自东汉成立以来,外戚和宦官擅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为了打压世家门阀,他们有时还会达成联盟。 当时袁绍急功近利,一心想要诛灭宦官,只要宦官被除掉,太后和天子身边就只能用士人,能够帮助外戚压制世家的盟友也就不复存在。 到时候何家也就失去与天子的纽带,何进也将被孤立,宦官外戚都被解决,最终获益的是士人。 可笑何进一直被士人当枪使,他还傻乎乎的想去巴结士人,最后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论起恶毒,世家比之宦官有过之而无不及。 卫觊点点头,表示赞同成廉的看法:“陈留会盟,风云际会,正是纵横天下的机会,机不可失,况且我等出兵是奉天子之命,何来助纣为虐之说。”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末将建议,出兵虎牢,让天下群雄见识一下我并州健儿。”曹性兴奋地握紧拳头。 陈留会盟,天下群雄云集酸枣,只要能在天下人面前露露脸,这想想也是极好的。 贾逵一捋长须,眼中隐约有一股忧色:“关东诸侯兵多将广,恐怕不好打。” “步战立险阻,骑战定平原,骑战之道,速胜于事。”成廉依旧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关东诸侯,不足为惧,末将愿为前部,纵横其间,一举荡平。” 吕布跪坐在帅案上,把脸投向东方沉思,少顷,他站起身来:“传我将令,发兵虎牢。” 汉初平元年,公元189年,曹操矫召,发檄文起兵讨伐董卓,在渤海太守袁绍的鼎力支持下,各路诸侯纷纷响应,十八路诸侯齐聚陈留。 正如王儁等人所料,袁绍被推举为联军盟主,一时间风云际会,狼烟骤起,中原大地拉开了群雄并起,诸侯争霸的帷幕。 朔风野大,乾坤肃杀,天边最后一缕夕阳此刻正沉钝地坠入连绵的大山后面,略微乌黑的云彩被勾勒出金黄的镶边,映衬着酸枣平原上连绵的营帐。 联军中军大帐,袁绍见盟主之位彻底定了下来,心中稍微一转念,说道:“袁某不才,承蒙诸位推为盟主,自当赏功罚过,不少宽宥,国有常刑,军有法纪,诸位当一体遵守。” 除了袁术正在饮酒,其余十六镇诸侯纷纷抱拳,整齐划一道:“我等唯命是听。” 袁绍用拇指按下唇边微微翘起的笑意,目光看向袁术:“舍弟袁公路总督粮草,接济诸营,不得有误。” 袁术端酒爵的手一停,随后把酒爵扔在案上,将头一偏,抱拳道:“遵命!” 袁绍看也不看他,把目光投向孙坚:“命长沙太守孙坚为先锋,进兵汜水关,其余各据先要,相机策应。” 孙坚起身,声如洪钟:“孙坚领命!” 随后众诸侯又商议了一些军情,在袁绍宣布散帐后,曹操回到联军驻地。 正是疏月清明的夜晚,四野之间百声共鸣,有战士的靴底橐橐走过,有草丛间虫豸的哼鸣,有清风揉搓月光,有未知世界的簌簌之声。 曹军大营内,曹操与青年文士相对而坐,询问道:“志才,对于袁绍决定,你有什么看法?” 袁家兄弟不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很难以理解袁绍为什么把监管粮草的重任交给袁术。 戏志才望向曹操,笑道:“主公,袁绍此举看似是任人唯亲,其实还另有深意,孙文台算起来算是袁术的部将,可他戡乱有功,被先帝封为长沙太守c乌程侯,官阶与袁术平级而论,依袁术的性格,你认为他会怎么做?” 曹操沉默须臾,冷冷道:“袁术必会切断孙坚粮草,粮草断,则兵无战力,一旦遭遇敌人偷袭或强攻,必将大败,甚至有可能有身死之局!” 曹操不寒而栗,袁绍真的是杀人不见血,借刀杀人之谋使得炉火纯青。 戏志才显得很轻松:“讨董联军除了少部分人,其他的都各怀鬼胎,不思进取,所谓为国聚义兵只是幌子,勾心斗角c互相僭害才是真!” 他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江河归海,麋鹿归林,天下已显示不可弥合的离像,孙文台乃当世名将,日后必定会与其他诸侯逐鹿中原,如果此役中他不幸生死,对于众诸侯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曹操有点痛心疾首:“各诸侯各怀私利,不堪共事,只可惜一朝义举,就要付之东流!”戏志才一笑:“天下滔滔,尽皆鼠辈,有几人能有丈夫担当?我之所以投靠主公,正是因为主公敢有担当,有一腔赤心报国热肠,志才以为可敬可重!” 曹操默然一叹:“同是汉家儿郎,国家危难,坐视倾覆,匹夫不为,只可惜曹操区区宦官遗丑,徒自空谈!” 戏志才充满信心地说:“主公何故妄自菲薄,英雄不问出身,这满座衣冠,志才以为主公为真英雄,日后功业草创,主公当知志才所言非假!” 曹操真诚地说:“多谢志才良言。” 戏志才笑道:“多说无益,主公还是尽早做准备为好!” “准备?”曹操诧异地看着戏志才:“准备什么?” 戏志才摇摇头:“孙坚战败的消息很快就会传来,现在准备好粮草器械,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曹操正色的点点头,随后招呼曹仁进帐,吩咐他去筹备粮草辎重,随时准备出兵汜水关。 事情不出戏志才的预料,孙坚在小胜汜水关守将华雄之后,因得不到粮饷支援而被华雄偷袭,江东军十损,四员大将中的祖茂力战身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关某愿往 这一日,联军大帐中各路诸侯齐聚,袁绍举杯向两旁的诸侯示意了一下,笑道:“列位将军,孙文台将军大破贼军,大涨我盟军的声威,来,我等为孙将军遥相庆贺。” “为孙将军贺!” 在座诸侯纷纷举杯,各自饮得滴酒不剩,刘岱将酒碗一放:“董贼弹指可灭,我等数日之后,就可在京城把酒庆功了!” “哈哈哈!”刘岱的话音刚落,各路诸侯纷纷开怀大笑。 就在众诸侯志得意满时,孙坚怒气冲冲地掀帐而入,目光紧紧盯着袁术,杀意凛然:“袁公路,给我死!” 在各路诸侯惊讶c诡异c呆滞的目光中,孙坚手持古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袁术面前,奔着他的头颅就是一刀。 砰! 袁术急忙向后一倒,猝然地看着斩断案几插在自己双腿间的古锭刀,登时吓得三魂走了气魄,尖声叫道:“孙坚,你竟敢杀我!” “獠贼,杀的就是你。” 孙坚目露寒光,拔出古锭刀,犹如追魂无常般扑向袁术! 袁绍腾地站起身来,一脸的急迫:“快,快把孙坚拦住!” 众诸侯这才纷纷起身,上前拦住孙坚,袁绍的脸仿佛吃了秤砣般铁青:“孙坚,你为何对袁将军刀刃相向,若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休怪本盟主军法无情!” 孙坚依然愤恨地盯着袁术:“袁术,盟主予你督管粮草之职,你为何断我粮草,致使我部功败垂成,兵败汜水,不但两万大军几乎尽丧,还折损我大将祖茂!” “什么?兵败汜水关!” “不可能,盟主之前不是刚刚说孙坚大破贼军吗?” “袁公路断其粮草之事,该不会是真的吧” 孙坚话音刚落,众诸侯尽皆大惊,将目光齐刷刷投到袁术身上。 袁绍扬起手臂,严厉地问道:“袁术,孙将军所说的可是事实?” 原本想要硬撑的袁术,但看到孙坚那双要杀人的目光后,心中打了一个寒颤,眼珠一转,急声说道:“误会,这都是误会,前些时日我身体不适,粮草之事都是手下运粮官在管,必是他疏忽大意了,我这就斩杀他,帮孙将军解恨!” 孙坚的脸色变得异常铁青,当下双臂用力一振,挣开了拉住自己的众诸侯。 他怒声道:“十八镇诸侯如能同心协力,破洛阳,诛董贼,振兴大汉,何等容易,憾只憾,各路诸侯各有心思。” 说到这里,他扫视一眼中军大帐,痛心疾首道:“罢了罢了,恕在下不能奉陪,告辞。” 见直接退下的孙坚,袁绍尚未来得及发作,一名联军士卒就跌跌撞撞地跑进大厅,抱拳道:“禀盟主,华雄率铁骑出关,枪挑孙文台赤帻,于阵前叫骂挑战。” 孙坚虽然兵败,但袁绍还不清楚华雄的底细,当即说道:“华雄何许人也,怎敢如此狂妄!” 曹操颔首一笑,起身道:“此人不可小视,他是关西人氏,号称董卓麾下的第三员猛将!” 整理好着装的袁术询问曹操:“第三?那其他两名都是谁啊?” 曹操伸出四根手指:“第一是李傕,第二郭汜,第三员才是这个华雄。” 曹操话音刚落,袁绍就环首四顾:“列位将军,我等刚刚举义,西凉军就来挑战,这次是我军和董贼的首战,此战要求必须斩将立功,以壮我盟军的声威!” 一员汉将傲然出列,抱拳领命:“未将请求出战,十合之内定斩下华雄的狗头!” 袁术面有得色地指着这名将领道:“这是我上将军俞涉,有万夫不当之勇,取华雄狗头如探囊取物。” “好,取酒来,为俞将军壮行!” 俞涉端起酒杯,仰头猛灌了一口,随后倒提长枪,气势汹汹的杀出大帐 袁绍瞥了袁术一眼,坐回帅案:“诸位,华雄气势正盛,孙文台又出师不利”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帐外传来的报事声瞬间打断他的话。 “进来!” 先前那名报事官惊慌失措地跑进大帐,单膝跪倒在地:“禀盟主,俞将军和华雄征战不到两个回合,就被斩落马下!” “什么?不到两个回合!” 所有诸侯尽皆变色,而袁术的脸色更是难看到极点,毕竟他刚刚还说俞涉有万夫不当之勇,谁曾想居然被华雄一刀斩于马下。 袁绍瞥了一眼袁术,轻呵一声:“呵呵,华雄果然英勇啊,谁敢出战华雄!” 韩馥环顾四周,见无人应战,遂朝袁绍抱拳道:“袁公,我有上将军潘凤,手持一柄百斤重的开山斧,有万夫不当之勇,此人可斩华雄!” 袁绍眼皮一抬,喝道:“潘将军何在?” “未将在!”一员大将应声出列。 袁绍注视片刻,问道:“你敢出战否?” 潘凤扬起开山斧:“有何不敢,三合之内末将必取其首级,献于盟主帐下!” 袁绍朗然一笑:“壮哉,若将军能斩杀华雄,赏金百两,赐良马五十匹!” “领命!” 潘凤高声唱诺,当即手提板斧,牵缰上马,策马出战! 中军大帐内,关东诸侯纷纷沉默不语,他们也没想到华雄竟如此骁勇,若潘凤又被华雄斩杀,那下一回又遣谁出战? “祸事了,祸事了,祸事了!” 报事官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帐,惊恐的说道:“禀盟主,潘将军与华雄征战不到一个回合,就被斩于马下!” 袁绍霍然起身:“什么?又被斩了!” 刘岱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丝恐惧:“一个小小的华雄就如此棘手,以后碰到董卓的其余大将又该如何应对?” “是啊是啊,这该如何是好啊······” “一个小小的华雄都如此厉害,那要是碰其他人,我等岂不是” “” 见众诸侯已有惧意,袁绍喟然一叹,沉声道:“只可惜我的上将颜良c文丑未在,如有一人在此,岂容华雄放肆,谁敢出战华雄,赏金千两,赠良马百匹!” 坐在末端的刘备微微转身,扭头看向关羽。 关羽蓦然睁开丹凤眼,健步迈出队列:“关某愿斩华雄首级,献于帐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温酒斩华雄 中军大帐内,一个身高九尺的大汉持刀而出,只见他五缕长髯垂于胸前,两道卧蚕似雾,眉下凤眼生威,面如重枣,声如洪钟。 再一看,此人相貌英气逼人,仪表霸气不俗,他头裹皂青巾,身着鹦鹉战袍,踏步间袖袍鼓风涌动。 一杆青龙偃月刀冷艳凛冽,已望之不凡,待其锋芒尽显之时,定是更加光彩夺目。 曹操的心猛然一沉,暗自赞叹:好一个英雄好汉! 袁绍见关羽仪表不俗,询问道:“你是何人?” 如今联军已损失两员大将,锐气已失,此人虽然看起来威武不凡,但并不知其武艺如何,袁绍在心里掂量一番,并没有让关羽立即出战。 在下首的公孙瓒抱拳道:“此乃刘玄德之义弟:关羽” “关将军先居何职?”袁绍一抚短髯,抬眼望向关羽。 公孙瓒见关羽阖着丹凤眼,遂替他解释:“跟随刘玄德充马弓手。” 闻言,袁绍还想说些什么,忽然一声怒喝打断了他:“哼,村野匹夫,安敢在此大放厥词?一个小小的马弓手也敢请战,欺我联军无大将?” 说话之人正是袁术,他对门第之间看得非常的浓重,就连曹操都不能入其法眼,更何况现为马弓手的关羽。 说道这里,他指着关羽破口大骂:“量你一个马弓手,竟敢口出狂言,左右,给我叉出去。” 张飞斜视袁术,利剑飞出剑鞘,刘备手一拦,自顾摇头。 曹操缓缓起身,朗声道:“公路兄息怒,壮士敢出此言,必有大勇,令他出马,如其不胜,在责不迟。” 袁绍用拇指梳理唇角的髭胡,摇摇头:“我命马弓手迎战,岂不被华雄耻笑?” 曹操健步走到关羽跟前,仰头打量一番,指着比他高一大节的关羽道:“此人气度不凡,生得卧眉凤目,满面英雄气,华雄安知他是个马弓手?” 关羽深吸了一口气,蓦然睁开凤目,朗声开口:“若不能斩杀华雄,就斩某头!” 曹操注视关羽半响,亲自走到桌案旁给关羽酾了一杯酒:“将军,请满饮此杯,以状行色。” “区区华雄,何须借酒?某去去就来”关羽平静的看了曹操一眼,当即一挥鹦鹉战袍,倒提厚重的青色朴刀迈出大帐。 秋风劲吹,扯得帐外大纛招飏,曹操看着踏步离去的关羽,心中暗道:“如此豪杰人物,为何不为我所得!” 酸枣大营外,华雄绰刀立马,目光凛冽的盯着联军大营,忽见有人策马出阵,不由的喝道:“来者何人,某刀下从不斩无名之徒。” “关云长!”急行的关羽暴喝一声, 华雄眼睛微闭,嘴角微翘,想是未把关羽放在眼中,而此刻的关羽将青龙刀重重磕在地上,使出他这毕生的成名之技——拖刀术。 见来者气势汹汹,华雄眉头一皱,举策马扬刀,直取关羽! 两马相近,关羽突然挥刀,至上而下兜头劈来,刹那间,华雄感觉到一股无法匹敌的巨力朝自己压来。 华雄骇人变色,立即挥刀迎上。 “砰”的一声巨响,华雄只感觉双臂发麻,耳朵嗡嗡乱叫。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关羽一勒马缰,那战马立即嘶鸣一声,扬起前蹄高高跃起。 关羽抡起青色大刀,劈头盖脸就是一刀,华雄脸色一变,立即用刀柄迎上。 “砰”的又是一声巨响,青龙刀砍在了华雄的刀柄上,关羽凤眼微闭,握刀的手猛然一沉,华雄的战马立即哀鸣一声,前蹄跪在地上。 关羽反扣刀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下一划,一连串肉眼可见的火花霎时迸发。 华雄为保手掌,赶紧松开刀柄,与此同时,关羽的青色朴刀再次临头! 寒光乍现,颈血四溅,一颗头颅飞出天际。 关羽握住华雄首级,策马归阵,直看得联军将士目瞪口呆,沉默良久,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拔地而起,响彻正片寰宇。 关羽掀开中军帐幕,将华雄的人头随手一扔,血淋淋的人头滚滚落地,骨碌碌地滚到关东诸侯面前。 关东诸侯纷纷上前查看,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曹操用食指轻轻贴在酒爵上,感受着丝丝暖意袭来,他将酒爵端到关羽面前:“此酒尚温,请。” 关羽接过酒爵,仰头一饮而尽,随后一抚长髯,退到刘备身后。 张飞无视帐内诸侯,直言不讳道:“华雄被斩,西凉军锐气已坠,此时何不杀进关去,活捉董贼?” 华雄是董卓亲封的大将,又命其镇守虎牢关,如今华雄被关羽斩杀,西凉军群龙无首,军心已乱,如果此时攻城,的确是一个大好时机。 袁术眼角一紧,语气不善:“帐内俱是名臣宿将,你一无名小卒,竟敢在此狂言无忌。” 曹操急忙出言帮衬:“言者无罪,何论贵贱?” 袁术轻呵一声,起身道:“既然孟德礼遇小小马弓手,袁某耻于奉陪。” 说完一挥大氅,健步走出帅帐,其余诸侯见此,纷纷起身离去。 一时间,大帐内人去楼空,寂寥清凉,曹操和袁绍对视一眼,尽皆无奈地摇摇头。 玉堂殿外的广场上,张玦成帷地站满了大汉朝的官员,董卓身着一身金色的披挂,腰悬一把金丝龙纹佩剑,目光注视着广场上跪着的一百多人。 为首的乃是太傅袁槐以及司空袁逢,至于司徒王允,太尉张温,董卓目前他还不想动他们。 李傕上前一步,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感觉时间差不多后,大手一挥:“斩!” 随着李傕一声令下,上百个刀斧手齐齐举起大刀,对准袁逢等人的脖子一刀斩下。 鲜血四溅,人头滚滚, “将人头送到联军大营!”董卓一转身,吓得百官连连后退。 有不少官员已经开始瑟瑟发抖,暗暗思索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猜想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董卓撒野示威的对象。 玉堂殿前一片死寂,只有微风呜呜卷着破败的尘埃,从大臣的袍带拂过。 李儒从远处走来,他无视地上的人头,径直走到董卓跟前,低声细语道:“禀相国,两个消息,好消息是吕布已抵达孟津,坏消息是华雄被联军斩杀,虎牢关危在旦夕。” 董卓虎目微微一缩,不动声色道:“令胡文才坚守三日!” 说道这里,他扭头看向东方:“老夫倒想看看,这吕布和天下诸侯相比,到底孰强孰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 雄关虎牢 原野上的风很大,呼啸而过时犹如千军万马,微风拂拭时犹如轻兵潜行,无风时,又恰似三军对阵屏气凝神。 兵器已擦得滚烫,士气已饱满,只等待冲锋的军令。 地平线上,一队骑兵列队奔驰而来,掀起滚滚黄尘,隆隆的马蹄声中杂着刀剑的铿锵。 骑兵后面是整齐的步兵,沉重划一的脚步合着同样节拍的铠甲抖动声,如远山渐进的闷雷,在一望无垠的原野上滚滚而过。 肆虐的山风卷动着队伍脚下的尘土,腾腾的热气从坚甲里奔泻而出,血红色的战旗迎风招展,飘扬的旌旗猎猎敝空。 被风扯得笔直的旗面上是墨黑凝重的一个大字——吕。 少顷,大军如疾风般掠过荒野,卷起的黄尘弥漫至天际,在跌宕起伏的崇山峻岭中,所有骑士翻身下马,休憩整顿。 朔方野大,乾坤肃杀,天边最后一缕残阳逐渐西坠,等待已久的黑夜如约而至,像一张墨黑色的绸缎将整个天地笼罩。 密林深处,篝火如同星罗棋布,一匹如烈焰炭火般的战马重重地打着响鼻,它的身旁,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持戟而立,目光深沉地看向虎牢关。 前世的记忆在脑中不断闪过,一张张熟悉的脸映入脑海,他将记忆定格在两个人的脸上,唇角倏然弯起一条弧度:“曹操c刘备。” 高顺雄壮的身躯从黑暗中走来,他径直走到吕布跟前,禀报道:“启禀主公,西凉宿将华雄被斩,关东诸侯趁势扣关虎牢,此时已将虎牢关围得水泄不通。” “多少人马?”吕布如礁岩般屹立不动。 “十八镇,共计三十万”高顺说出心中估算的数字。 吕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三十万的确不少,叔达,这一仗该怎么打。” 高顺身上的甲胄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捡起一根木棍,不停地在地上来回划动,威严肃穆的脸上一丝不苟。 少顷,潮湿的地上出现一座雄关的轮廓,雄关四周标注着兵力部署及诸侯名称,高顺的眼睛在地图上来回移动,最后定格在袁绍的名字上。 黎明像一把利剑划破天际,刺目的阳光喷薄而出,吕布睁开双眼,脚步跨出,伸手猛地从地上拔出方天画戟。 战袍猎猎,红翎招展,吕布策马走出树林,目光似透过重重高山,俯瞰着虎牢关前的狼烟战场。 士卒的冲锋呐喊,铁骑的驰骋轰鸣,这些熟悉的记忆让吕布热血沸腾,他握紧画戟,扭头看向身后。 他的身后,兵戈如海,旌旗翻卷,刀枪凌厉,他慢慢拽回目光,扬起手中的画戟:“出发。” 胡轸手扶垛堞,目光紧紧注视着联军中军,神情凝重。 少顷,联军中军处有一面巨大黄色牙旗冉冉升起,朝阳初升,旗帜上点缀的七彩析羽熠熠生辉。 袁绍登上战车,目光横扫整个战场,面对如此雄关,他雄姿英发,志得意满,只要攻破此关,他袁绍之名将威布海内。 袁绍用拇指压住唇角的笑意,而后拔出佩剑,剑指虎牢:“进攻!” “盟主有令,全军进攻!”传令官领了将令,举起号旗,敲响金鼓,沿着中军一层层地传递命令。 “杀!” 静默的士卒同时呐喊,无数刀盾兵冲出战阵,如潮水般向虎牢关席卷而去。 胡轸的手一扬,内城中的西凉军将弓弩举向半空,无数根弓弦被同时绷紧,他们见主将的手劈下,同时松开了手中的箭镞。 无数支羽箭尖啸着离弦,在空中形成庞大的箭云,伴着摄人心魄的破空声,铺天盖地地笼向攻城的联军士卒。 飞蝗般密集的箭镞瞬间逼至面前,闪着青光的箭头在视眼中倏然变大。 “噗噗噗~” 锐利的三棱箭头旋转着穿透盾面,切入皮甲,然后破开脆弱的人体,鲜血刹那间迸发,绽放出一蓬蓬血雾。 一片片联军士卒犹如秋收的麦草般层层倒下,但这并不能阻挡其他人奋勇前进,经过几波箭雨的洗礼,联军士卒终于冲破箭幕,杀到虎牢关下。 激越的战鼓如暴雨催林,联军中军一通鼓响,攻城士兵肩抗云梯踏步向前,再一通鼓响,云梯已顶在城墙上。 密密麻麻的士兵口衔钢刀,像蚂蟥一样依附在云梯上,嗜血的呐喊声震惊四野,仿佛肆虐爆发的洪水漫上高大的城墙。 胡轸的手再次一扬,蓦然地,数不清的硬重滚木飞砸而下,撞在攻城士卒的身上,无数的联军士卒被滚木击中,随着滚木一起落入城下,摔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给我烧。”垛堞间又是一声歇斯底里似的喝令,攀城的联军士卒只感觉头顶一片昏暗,哗啦啦仿佛雷雨袭击,滚烫的热油当头浇下,烫得头皮俱落,惨叫着摔出云梯,直坠而下。 渐渐地,城下城下的尸骸越堆越多,城楼丢下了火把,火焰点着了热油,城下立即燃成了一片火海,尸体滋滋地冒着黑烟,散发出一股恶臭。 而催促进攻的战鼓声依然不断,所有士兵都不敢退缩,他们只能头顶滚石热油,身体冒着火焰浓烟,一队队死冒矢石而进,各级校尉手持钢刀在后面压阵,将个别临阵怯敌的士兵就地斩首。 突然间,城墙下徒起箭雨,铺天盖地的弓箭仿佛长了刺的一张硕大的布,遮住了半边天空,此起彼伏的惨嚎声响彻半边天空。 城墙上的守军纷纷坠落倒地,羽箭犹如从高空锤下的钉子,把一个个肉身钉在城上。 胡轸狼狈地从女墙内起身,脸上写满愤懑之色,这袁绍不拿士兵的生命当一回事,发了疯似的疯狂下令。 虎牢关虽是雄关,但也经不起三十万大军轮流冲锋,破关只在朝夕啊。 “将军你看!”一名亲卫眼尖,他蓦然发现地平线上出现一层黑幕,立即指着后方大呼。 胡轸扭头一眼,只见无垠的平原上隐约出现许多小黑点,不多时,密密麻麻的人潮轮廓逐渐分明,那一层黑幕正是猎猎旌旗招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冲阵 旌旗敝空,联军士卒如乌云遍布在空中消散不去,经过几轮箭雨的洗礼,终于有士卒登上城墙。 一个c两个c三个,最后数不胜数,如同潮涌,两军开始在城墙上短兵相接。 无畏的身躯终究当不过那雪亮锋利的钢刀,成排成排的士兵如稻穗般倒地,片刻的功夫,四野里回旋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袁绍立于战车上,目光紧紧盯着虎牢关,眼见联军士卒即将拿下城楼,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胜利似乎正在向他招手。 突然,北来的朔风犹如脱缰的野马,驰骋之处,黄沙漫卷,天地间浮躁起蠢蠢欲动的力量,仿佛一只沉睡已经的庞然野兽,便要从洞穴里钻出来。 脉脉余晖缓缓流向天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色的流动线条,地面开始逐渐加强颤抖。 袁绍扭头看向身后,视眼里蓦然被一片黑云笼罩,呼啸的声音犹如排山倒海,仿佛江河倒涌,天地倾覆。 “是哪一路兵马?”看不清旌旗的袁绍脸色大变。 见这支铁骑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袁绍一扣剑柄:“快撤快撤退。” 黑色浪潮越来越近,铮亮的铠甲在奔跑中铿锵作响,这支骑兵皆是一身纯黑色铠甲,细密相连的鳞甲片片紧合,黑亮的兜鍪罩住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的没有情感的眼睛。 盔上斜竖一支白翎,奔跑时,翎羽飞动,整齐如浪潮起伏。 他们各个腰悬钢刀,背负强弓,手持长枪,一丈长的乌金铁标枪贴住鞍鞯,一杆杆向前延伸,仿佛狼嘴里突出的獠牙。 在距离联军阵角只有百步的时候,这支骑兵几乎同时举起标枪,又几乎同时掷出标枪。 闪着青光的标枪切割着空气,在空中划过成百上千条刚劲可怕的冰冷弧线,带着尖啸的风射向联军。 那些严阵以待的联军士兵被强劲的冲力弹得飞出马鞍,成排的士兵在空中滑行了一段距离后,像陨石一样砸落在盾牌上。 那些顶着盾牌的士兵抵挡不住,立即摔倒一片,刚刚还密不透风的战阵瞬间被砸出一道缺口。 袁绍的身旁立着一员八尺开外的战将,满脸的胡须虬髯,他见战阵被破开一道口子,急忙拉着袁绍走下战车:“主公快走。” 袁绍刚准备下车,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这蹄声强健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巨鼓之上,让人心脏为之一颤。 袁绍猝然回首,猛见一团火焰烧到面前,火红的颜色在他的视眼里倏然放大,见对方扬起画戟,他的瞳孔突然缩到极致。 太快了,那匹赤红色骏马的速度,实在是叹为观止。 而且这匹战马的主人目标很明确,正是联军的盟主袁绍。 十八镇诸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他们似乎已经看到袁绍的头颅在空中回旋。 “主公小心”韩猛一推袁绍,挺枪迎刃而上。 眨眼的功夫,那团火焰席卷至眼前,马上的战将扬起画戟,轰然落下。 火星在西斜的光线里徒然升起,韩猛感觉到一股无法匹敌的巨力压在身上,随后胯下战马哀鸣一声,竟然被这股巨力压倒在地。 马上的战将再次举起画戟,十八镇诸侯的呼吸均是一滞。 一道寒光乍现,韩猛被吕布齐肩砍断,两半身体分别从两边栽落马下,血以滑稽的方式喷出,在空中回旋落地。 那些亲眼目睹韩猛惨烈死壮的士兵,当场就吐了个撕心裂肺,这种死法太残酷,把人心底的恐惧全部扒拉出来。 联军中军。一人一马如烈火骄阳,纵然身处敌军腹地,亦能斩将杀敌,傲视群雄。 除了袁绍外,其余十七路诸侯隔着远远的距离,看见那一幕血腥之景,尽皆咕咚吞了一口唾沫。 这韩猛若是无名小卒也罢,可他偏偏是袁绍帐下猛将,虽然武艺比不上颜良文丑,但他至少夜是名噪河北的宿将。 这样一名响当当的战将,居然就这样被人一戟劈成两半,而且还是中军腹地。 想到这里,所有人的心里生出一股凉意,目光惊惧地看着那名身披兽吞连环铠的高大身影。 “吕布”公孙瓒嘴巴翕着。 刘备的目光突然一缩:“他便是并州牧吕布?” 公孙瓒点点头:“方天画戟c身高九尺c三叉束发紫金冠c大红雉鸡尾c西川红锦百花袍,这样装扮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五原吕奉先。” “听闻他镇守朔方,北疆匈奴不敢踏河朔半步,又曾一人独战韩遂六员大将,斩三逐三,如此智勇之将,何故屈身事董?”刘备心里又惊又怒。 “快看,袁本初要身首异处了。”公孙瓒没有回答刘备的问题,而是指着中军惊呼。 联军中军处,吕布在几十万双眼睛的注视下,扬戟策马,直取袁绍。 “快救袁盟主!”韩馥和曹操同时大喊。 张郃离袁绍最近,眼见吕布的画戟就要刺中袁绍,他急忙扑倒在地,一把扣住袁绍的脚踝。 袁绍向后一倒,整个身体仰面躺在地上,就在画戟即将落在面门之际,张郃猛地一拉。 ‘轰’地一声巨响,方天画戟重重砸在地上,吕布收了画戟,摇头轻笑:“可惜” 张郃救得袁绍,急忙扶着他往后撤退,夏侯惇c夏侯渊c曹仁c李典c曹洪c乐进等将立即驱马拦住吕布,如临大敌。 吕布调转马头,策马转身离去,他浑厚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今天不是时候,明日在与你们较量。” 众将见吕布策马离去,心里的巨石轰然落下。 他们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中流露出的恐惧。 胡轸见吕布未能杀掉袁绍,一拳砸在垛堞上:“可惜,实在太可惜” 说到这里,他立即扬起手臂:“传令,全军出城决战。” 呜呜呜呜~ 伴随一阵呜咽的号角声,虎牢关的城门轰然洞开,西凉铁骑如开闸的滚滚洪流,挟裹着雷霆万钧之势朝联军士兵席卷而去。 主帅奔逃,铁骑践踏,加之吕布在中军处横冲直撞c匹马纵横,直把整个战阵搅得天翻地覆。 收兵的鸣金响彻四野,那些绝望的联军士卒如蒙大赦,除了深陷重围的士兵外,其他人都纷纷选择放弃抵抗,朝着大营的方向逃去。 夕阳西下,所有人的眼睛都被一抹金光刺痛,十八镇诸侯纷纷扭头,只见远方的地平上,有一抹赤红的威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贾诩 袁绍征战十余载,从来没有害怕过,数次濒临死亡绝境,他也坦然面对,视死如归是他必备的素质。 可他今天竟然害怕了,就在火焰烧到他跟前的时候,恐惧的感觉像衣服脱了线,凉意便顺着断线处缓缓攀升。 直到现在,他仍感觉脊背发凉,冰冷刺骨。 “诸位”袁绍极力掩饰战场上所带来的狼狈,问道:“可知那员敌将姓什名谁?” 公孙瓒见前后无人搭话,遂抱拳道:“温侯吕布!” “什么?”十八镇诸侯徒然听见这个名字,每个人都像做梦一样极度震惊,震惊之余,心里已惧怕三分。 “听闻董卓加封他为并州牧c镇北将军,持节河东c河西,并食邑温县,看来这是真的。”王匡毗邻并州,自然知道吕布的事情。 而在场的都是沙场宿将,对于名噪天下的吕布,他们自然也不陌生,但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还差点砍去袁绍养了二三十年的头颅。 一时间,大帐内死气沉沉,十八镇诸侯尽皆沉默不语,本来唾手可得的胜利,竟被吕布以一己之力倾覆。 兵家之事,果然变幻莫测。 “如今吕布助纣为虐,兴兵助董,诸位可有破敌之策?”袁绍沉吟良久,目光求救似的看向曹操。 曹操将食案上的佳肴推开,在空隙处划拉起来:“我之初衷,是以盟主引河内之众临孟津,酸枣诸将守成皋,据敖仓,塞轩辕c太谷,全制其险,再使公路率南阳之军军丹c析,兵入武关,以震三辅。”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等皆高垒深壁,勿与交战,视为疑兵,察天下形势,以顺诛逆,长此以往,则天下立定也,只是” 他想说,只是你袁绍立功心切,携众直奔虎牢,最后被吕布杀得落荒而逃,功亏一篑。 袁绍尴尬至极:“这次是我急功冒进,可有补救的办法?” 曹操摇头:“如今只有养精蓄锐,另寻战机。” 现在曹操的确没有办法,他所设之谋乃是四面埋伏之计,此计环环相扣,丝丝相连,少一个环节都不行。 如今吕布持节河东,三辅及关中已是他的囊中之外,就算袁术现在跑去武关,恐怕也不能攻下。 究其原因,实在是战线拉得太长。 想那敖仓地处四战交汇之地,乃秦始皇于敖山之上所置粮仓,贮备天下之粟以漕运输送关中之处。 楚汉交锋,刘邦用兵明明不敌项羽,却能在荥阳与之相持两年之久,很大程度上是靠敖仓之粮补给方能周旋。 只要占领敖仓,关东联军就可立于不败之地,只可惜袁绍刚愎自用,不听劝诫,否则哪有今日的惨败。 袁绍也自知理亏,他默默地注视着帷幕,许久才道:“传令,三军将士严阵以待,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战。” “诺!”帐内响起一阵有气无力的允诺声。 洛阳, 董卓看着跪成一排的西凉诸将,冷哼一声:“自西凉军出关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先破黄巾,再败韩遂,威震天下,天下诸侯闻我西凉铁骑之名,谁不侧目?尔等为何连一群乌合之众都不能击败,还敢称大将?” “相国,先前我军大占上风,杀得关东联军闭门死守,不敢出战,眼见关东叛军士气低落,胜利唾手可得,华雄自持武艺高强,出城搦战,被联军中突然冒出的一个红脸武将三刀斩于马下,联军挟胜之威,趁势拔掉关外的数个大寨。” 李傕的身份是监军,别人可以保持沉默,但他必须站出来说几句话。 董卓瞥了一眼李傕:“真的是这样吗?” 李傕硬着头皮回答:“相国不信,可差人调回胡轸询问。” 他相信胡轸也不会背这个黑锅。 “荒唐!”董卓很少发脾气,但迫于最近的形势,心情忽然变得暴躁不已。 在最近天的时间里,已经吹毛求疵的寻找各种理由,杀掉了十几个朝臣,其中不乏九卿c谏议大夫这样的重量级官职。 他的行为弄得洛阳的朝堂人心惶惶,各个自危。 “这场仗老夫输的体无完肤,自老夫带兵以来,何曾输的这么惨?” 董卓因为愤怒变得声嘶力竭,以至于嗓子都有些沙哑,身后的婢子小心翼翼的端上茶水。 “文优,你说说,该用何计策阻止关东联军攻打洛阳?”董卓目光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李儒身上。 李儒沉吟了一番,拱手道:“以儒之见,相国当以天子名义颁布诏书,大肆给十八镇诸侯加官进爵,譬如袁绍可以为青州刺史c曹操为徐州刺史c袁术为扬州刺史c桥瑁为兖州刺史” “相国明鉴,孔融c刘岱c孙坚c陶谦得知这一消息后会怎么想?还有桥瑁和刘岱,这两人素有仇隙” 李儒躬身站立在董卓的桌案前,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对策说了出来,每吐出一句话,都要看看董卓有什么反应,确定了董卓并不反感之后,才会继续说下去。 “妙计,”李儒一语言毕,如翁仲跪坐的贾诩睁开眼睛。 董卓鼓掌叫好:“五百年前,苏秦合纵六国之力抗衡强秦,尔后,张仪利用连横之策击破六国合纵,终于让秦王剪灭六国,一统天下,而今文忧之计不输于当初的合纵连横,真乃吾之子房也” 李儒谦逊的摆摆手:“此一计也!” 董卓一抚虬髯:“哦?还有第二计不成?” 李儒点头道:“此计承接上计,若上计不成,便可行此计” “计将安出!” 李儒将目光移向西方,沉吟道:“迁都长安” “嗯”董卓沉吟良久,最终下定决心:“那老夫现在就做两手准备。” 李儒摇摇头:“迁都一事暂且不急,如今吕布已到达虎牢关,先看看战况如何,如果吕布胜,咱们可高枕无忧,如果吕布战败,咱们再迁都不迟。” “无智!”贾诩听完李儒的计谋,心中冷笑连连:“如今河东尽入吕布之手,如果再不迁都,一旦吕布回师河东,你们这群人就是他的掌中玩物,到现在还想坐收渔利,岂不知谁是渔翁,谁是鹬蚌。” “报~”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报事时。 “进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报事官战战兢兢地走进议事厅,这段时间里,西凉军已连败数阵,董卓恼怒之下,已经杀掉四名报事官。 还好今日传来的是好消息,报事官心里想着。 “启禀相国,镇北将军吕布大破叛军,叛军已退出虎牢关三十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吕布临阵 秋意渐深,西风一阵紧似一阵,天上的云层越来越厚,把太阳深藏在背后,迅速地向着地面重重压下。 萧条秋风吹过联军大营,带着腥味的浮尘扫荡而过,将那层层栏栅抹去了薄薄的一层。 守城的士兵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却觉得脚底下颤抖起来,仿佛有股肆虐的火从脚下用力往上蹿。 滚滚黄尘从远方渐渐逼近,黄尘仿佛是散开的一面深厚的帷幕,似乎是映在污水里的鬼魅,拔地而起了遮天蔽日的浓重乌云。 有士兵惊骇了:“并州军来了!” 这一声惊呼后,士兵们喊的喊,跑的跑,整座前哨营都沸腾了。 守营的校尉把半个身子蹲在瞭望塔上,手搭凉棚仔细看了很久。 少顷,他忽地扭过身来,一巴掌甩在那头一个示警的士兵脸上,骂道:“混账东西,就两千多人,你鬼叫什么?” 那士兵捂着脸嘟囔了一声,被那校尉又一巴掌推向眺望台,他委委屈屈地趴在栏栅上,却在那黄尘间窥见一面吕字大旗,迎着飒飒烈风。 “示警!”校尉看着席卷而来的并州军,立即下达军令。 “嘀嘀嘀!”随着校尉一声令下,三支鸣镝,一箭快似一箭,瞬间撕破了朦胧的清晨。 “呜呜呜!”一阵激亢的号角仿佛欲与鸣镝争锋,重又震破了苍穹,被骤然惊醒的山风从崇山峻岭间飞旋而来,如刀锋般掠过虎牢关的旷野,将悠长狂暴的号角声一丝丝扯散。 联军大营外,并州铁骑列成整肃的方阵,操纵战马整齐地向前驱行,马蹄声和铠甲摩擦的声音形成单调的声浪,将人压迫得极为渺小。 少顷,推进中的并州狼骑突然停住,静默得像一片黑色的岩礁,山风如刀般掠过荒野,吹得盔上白翎整齐如浪潮起伏。 须臾,骑兵的身后走出一支整齐的步兵,沉重划一的脚步声如雷声滚滚,在一望无垠的荒野上滚滚而行。 “轰”地一声巨响,步兵将重盾齐齐砸向地面,地上倏然荡起一片黄尘。 并州军阵前,吕布持戟,一人一马,如烈日骄阳,分外夺人眼目。 只见他金冠束发,两束大红雉翎羽迎风招展,一身金光灿灿的的战甲,反射刺目的阳光,令人难以睁开双目。 再观其容,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双目开合如电。 再观其武,鞍后龙蛇宝弓,腰挂青锋宝剑,手中丈二长戟,再加上九尺开外的身躯,给人一种如泰山一般的压力。 再观其马,浑身似火c两眼有神c四蹄如盆,尾扫残云,扬蹄间如同一团腾升的火焰,赤红夺目。 远远望去,金甲赤驹,人如猛虎,马如蛟龙。 吕布的身侧,高顺c张辽c成廉c魏越c曹性一字排开,神情似铁,目光如刀,纵然面对三十万大军,依然毫无惧色。 “擂鼓挑战。”吕布单手扬画戟,赤兔向前一踏。 咚咚咚咚咚咚 锃鼓如雷,激荡四野,令人心跳慢半拍的战鼓声拔地而起,挟裹着风沙朝联军大营荡去。 伴随战鼓如雷,天地间便响起一阵山呼海啸的撞击声和吼叫声:“温侯——杀,杀,杀!温侯——杀,杀,杀!” 每次吼叫的间隙,骑兵都会用长矛戳在地面,而陷阵营的大力士直接将重盾砸在地上。 两种声音发出整齐的轰鸣,向关东诸侯展示并州军的强大。 关东诸侯刚刚赶到辕门,忽然阵前传来一声惊天巨响,好似一头巨虎咆哮:“五原吕奉先,特来取尔等首级!” “这厮!” 众诸侯又惊又怒,袁绍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吕布见无人出战,唇角斜起一丝冷笑,声如洪钟:“吕布在此,谁人敢上前送死!” 袁绍一拳砸在栏栅上:“谁愿上前杀了这乱臣贼子!” 王匡左顾右盼,见无人应战,立即趋步向前,禀报道:“我有部将方悦,有万夫不当之勇,可令他出战。” 袁绍喜上眉梢,大喊一声:“方将军何在?” “末将在!”随着一声雄壮的允诺,一员战将迈步而出。 袁绍目视来将,只见方悦身高八尺,面容英伟,手持铁枪,弓箭随身,威武不凡。 袁绍扬手指着两百米开外的吕布大声问道:“你敢出战吕布否?” 方悦早已提枪上马,驰骋出营:“有何不敢,反国之贼,待某擒之。” 吕布凝视飞纵而来敌将,他一提马绺,赤兔马倏然发出一声龙鸣,前蹄倏然腾空,尚未落地就载着吕布向前狂奔。 方悦还未反应过来,一团燃烧的火焰已逼至近前,他下意识地挥枪格挡,可胸前早已被方天画戟掼胸而入。 吕布拔出画戟,一股鲜血从方悦的创口处激射而出,方悦不甘地在马上摇晃几下,眼神迅速暗淡下来,整个人从马上重重摔在地上。 吕布一抖手臂,画戟上的鲜血沿着戟身滴落在地,没入滚滚黄尘中,关东群雄见吕布一合斩杀方悦,各个面若僵蚕。 吕布将方悦的尸体挑在空中,摇头叹道:“此等武艺也敢出来献丑,可叹十八镇诸侯,战将千员,竟无一人能让我使出全力。” “狂妄之徒”武安国气喘如牛,当下不顾孔融的阻拦,提着两柄战锤冲出辕门。 “此人武艺不俗,忠义可嘉,可堪大用!”吕布两世为人,心性早已改变,这武安国年少成名,杀之可惜。 武安国可不知道吕布的想法,他只知道为国除暴,虽然胜算不大,但也要拼死一战。 “怎么?想步战吗?”吕布将画戟插在地上,朝武安国扬扬头。 武安国并不答话,提着双锤杀将而至。 吕布飞身下马,顺势拔出画戟,待两人不过五步,吕布突然凌空而起,手中画戟单手劈下。 武安国双锤神舞,迎刃而上,砰地一声巨响,画戟和双锤轰然撞到一起,金铁交鸣的巨响整彻四野,三军将士尽皆侧目,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武安国蹬蹬后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吕布龙早已绕至他的身后,手中画戟同时砸在他的后背。 “噗!”武安国口中喷出一股鲜血,倒地昏迷 吕布飞身上马,朝成廉努努嘴:“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傲视群雄 寒风凛冽,像是一片脱缰的野马卷着杂物在半空中肆虐,整个天空都是厚厚的浊云,吕布像一头在黑夜中捕食的猛虎,取人性命于转瞬之间。 他嘴角微微上扬,将画戟插在地上,霸道如斯:“要么把我击败,要么滚回关东,你们选。” 公孙瓒按奈不住心中的怒火,扬槊怒骂:“吕奉先,你不要欺人太甚。” 十八镇诸侯,那个不是久经战阵的沙场宿将,如今被人如此轻视,心中如何不愤。 吕布拍拍赤兔的马鬃,漫不经心道:“某视十八镇诸侯如同草芥,尔等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好好好”公孙瓒翻身上马,挺槊杀出辕门。 吕布斜视一眼疾驰而来的公孙瓒,单手拔出画戟,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待两人相距不过五步时,吕布微微一闭虎目,单手抡戟砸向公孙瓒。 公孙瓒惊骇,急忙横槊招架,砰地一声巨响,他像一枚出膛的炮弹一样被巨力弹飞,落地时连连翻滚,连兜鍪都不知所踪。 公孙瓒双手撑地,口中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此时的他发鬓散乱,灰头土脸,面有血痕,就连鼻孔也有鲜血隐隐流出。 关东诸侯大惊失色,令外族闻风丧胆的白马将军,竟被吕布一招击败,威风全无。 吕布一提马绺,赤兔驰骋如风,眨眼间杀到公孙瓒跟前,眼见就要一戟搠穿公孙瓒的胸膛,平地里突然响起一声炸雷:“吕布休狂,燕人张翼德在此。” 与此同时,一把长矛如同灵蛇搠出,重重地磕在吕布的画戟上,生生将这击震开半尺。 公孙瓒感觉胸前猝然一凉,低头一看,自己的铠甲已被吕布劈开,再进一寸,必将开膛破肚。 前世恩怨今世了,吕布想也不想,反手抡出画戟,张飞急忙顺势招架,天地间再次响起一声巨响,张飞竟被连人带马震退数步。 关羽听到这声巨响后,猛然睁开阖着的丹凤眼,目光炯炯地盯着吕布,不经意间握紧青龙刀,准备随时出战。 哒哒哒哒哒哒! 赤兔马沉重的马蹄如同战鼓轰鸣,脆弱的大地发出一连串令人心悸的哀鸣,荡起一片黄尘飞驰电掣,转瞬杀到张飞跟前,张飞的瞳孔里赤影一闪。 吕布如同一团烈焰逼至近前,猝然地,一股凌厉得令人睁不开眼的寒芒如水银泻地,洒满整个战场。 巨响震耳,火星四溅,戟借人势,人借马势,一戟一人一马浑然天成,终逾千斤。 张飞一连被吕布击退两次,心中卷起滔天烈焰,只见他双手运矛,腰腿同时发力,如同一只敏捷的黑豹,蛇矛直点吕布的门面。 吕布不慌不忙,沉腰坐马,挥戟画圈,拨上张飞的蛇矛。 只听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犹如平地里炸开的一记春雷,直震得三军耳膜嗡嗡做响,十八镇诸侯尽皆侧目,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两人短兵相接,张飞全力施展武艺,矛随人走,人随矛动,凌厉的寒光几乎将吕布整个人笼罩。 吕布挥戟,犹如万朵梨花飞舞,无处不在,又如水银泻地,填满整个荒野,令人眼花缭乱。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在战场上酣战五六十个回合,直看得关东诸侯的心脏都在剧烈跳动。 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张飞的额头缓缓淌过脸庞,他没有伸手去擦,只见他再次蓄力,一记杀招破壁而出。 蛇矛在他全力催逼之下,破空之声连绵不绝,矛影似乎被演变成千万条真实存在的蛇矛,铺天盖地齐搠吕布。 “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吕布剑眉一挑,浑身爆发出骇人的杀气,手中画戟势大力浑,犹如千军万马般砸向张飞。 金铁交鸣的巨响如同雷声滚滚,连绵不绝,矛戟交击的巨大反震力促使张飞连连后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吕布的画戟再次劈头盖下。 张飞知道自己败了,如果挡不下吕布这一击,他的下场将会和方悦一下,当下握紧蛇矛,奋力向上一架。 伴随一声巨响和战马的悲鸣,张飞战马的前蹄向下一折,瞬间白骨森森,整个人也被掀落马鞍。 袁绍见张飞落败,一拳砸在辕门上:“可惜” “驾!”一声暴喝在他耳边炸响,袁绍猝然一看,一团青色的雄壮身影早已驰骋出营,他手中大刀磕在地面,伴随战马驰骋如风,在地上划出一条幽深的沟壑。 “吕布,吃我一刀!”关羽睁开凤目,青龙刀早已盖头劈下,伴随猎猎山风,鹦鹉战袍鼓风涌动。 吕布在赤兔马上一个凌空倒翻,灵活地落在地面,随后单手抡戟,扫向关羽战马的前蹄。 关羽收刀,双腿一夹马腹,战马似乎通灵一般高高跃起,关羽凤目怒睁,奔着吕布的头颅就是一刀。 吕布伸手抓住赤兔马尾,轻松跃上马背,画戟顺势刺向关羽咽喉,其疾如风,快如闪电。 关羽瞳孔一缩,伸手抓住画戟,身体猛地向下一沉,在即将落马之际刀撑地面,伴随黄尘滚滚,青龙刀在地上划出一条肉眼可见的火花。 两匹战马并肩驰骋,关羽左手抡起青龙刀,在一片惊呼声中自上而下砍向吕布。 电光火石之间,吕布单手一撑马背,整个人如苍鹰振翅般飞起,青龙刀闪过一片寒光,直接从赤兔的马背上掠过。 此时张飞早已从营中换了一匹战马,挟裹着尘埃杀到战场,不由分说,蛇矛朝吕布的咽喉直接搠了过去。 坐稳身躯的关羽一提马绺,战马顺势扬起前提,在前提还未落地之际,关羽人借马势,奋力劈出华丽的一刀。 吕布不慌不忙,用画戟和月刃之间的间隙扣住张飞的矛头,然后携裹砸向关羽的刀头。 铛~ 三把兵器重重磕在一起,张飞和关羽齐齐倒退,吕布趁势而起,雄壮得身躯飞人半空,单手抡戟砸向两人。 关羽卧蚕似立,急忙举刃相迎,一阵尖锐的兵戈交击声骤响,青龙刀和丈八蛇矛被方天画戟重重压在地上。 赤兔马一声龙鸣,如火焰般腾空而起,似离弦之箭跃至吕布下方,稳稳接住吕布。 关羽和张飞对视一眼,脸上的震惊之声无以加复,此刻也容不得他们多想,吕布和赤兔马好似一条叱咤风云的火龙,携着雷霆万钧之势席卷而来。 两人奋力相迎,刹那间刀若闪电,矛似流星,吕布挥舞画戟,更犹若猛虎搜山,神龙出海,兵刃撞击的轰鸣响彻八方,声闻于天,直看得关东诸侯口干舌燥。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乱世之中,才知豪杰笑傲,吕布之武艺,足以傲视群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冲营 天幕低垂,乌云涌动如潮,虎牢关下,阵阵山风迎面如刀霜刺骨,吕布持戟而立,赤色披风猎猎鼓卷,赤兔呼吸如窒,直欲乘风而起。 关羽和张飞绰马相对,两人俱都疲惫不堪,一丝丝鲜血从他们的虎口处沿着兵刃滴落黄沙。 雷声滚滚,战鼓与号角此起彼伏,并州军见吕布以一敌二,尽占上风,纷纷将重盾砸向地面,霎时与雷声相融,雄浑高昂。 突然,只听东北便号角破云,杀声隐隐,仿佛有前军万马奔泻而至,关东诸侯一凛,纷纷凝神远眺。 但见虎牢关方向尘土滚滚,旌旗翻飞,西凉铁骑突然从蒙蒙雨雾中冲出。 原来是董卓亲自虎牢关,听闻吕布在关前搦战,喝令西凉铁骑出城掠阵,呐喊助威。 风声呼啸,四周一片死寂,几十万双眼睛紧紧盯着战场上的三人,静默如礁石。 吕布轻夹马腹,赤兔马突然向前一倾,载着吕布疾冲而出。 张飞目中怒火跳远,率先与吕布接战,狂风暴雨,飞沙走石,两杆兵器在荒野上徒然火爆其一连串绚丽璀璨的火花。 关羽一晃刀身,双目灼灼地紧盯吕布,待吕布露出破绽,纵马拦腰斩向吕布腰际。 吕布双眸如电,斜睥十米开外的关羽,一招力劈华山劈向张飞,张飞猛地向上一顶,奋力弹开。 饶是如此,他也被吕布难以匹敌的巨力震得连连后退,而此时关羽距离吕布只有五步之遥。 但见吕布在马背上高高跃起,画戟自上而下劈向关羽,面对吕布势大力浑的一击,关羽卧蚕倒竖,格挡招架。 “轰!”画戟轰然落下,关羽虎口一震,青龙刀差点拿捏不住。 张飞喉咙隆隆咆哮,豹眼圆睁,飞身扑入战场,手中蛇矛轰然卷扫,生生将画戟崩开,顿时缓减了关羽的压力。 “既然你找死,那就成全你!”吕布双眸睥睨,画戟攻势如潮,对着张飞狂轰乱砸。 面对吕布狂风骤雨的攻击,张飞胸口如撞钟,腥甜翻涌,刘备眼看张飞招架不住,股剑出鞘,飞马杀进战场。 “文远,杀了他!”吕布荡开关羽的青龙刀,目光冷冷注视刘备。 哒哒哒哒! 沉重的马蹄声自并州军阵拔地而起,张辽飞舞朴刀,犹如追魂无常般扑向刘备,刘备见张辽驰骋杀来,冲忙迎战。 张辽一上阵就使出全力,手中朴刀舞得虎虎生风,环环相扣,如排山倒海。 刘备骇然,不仅吕布的武艺恐怖如斯,怎么连他的部将都如此骁勇,几番交锋下来,早已支撑不住。 张辽挥刀如电,如影随形,接连猛攻,刘备奋力抵挡,呼吸堵塞,心中气血翻涌,难受至极。 张辽瞅准机会,一刀劈飞刘备的双股剑,朴刀在腰间环绕一圈,凌空斩向刘备的脑袋。 “大哥小心”张飞瞪大了双眼,又惊又恐,他想抽身前去营救,无奈吕布攻势如潮,一时难以脱身。 当下一咬牙,豹身冲跃,飞马前去营救,只是他这样一转,整个背部就暴露在吕布的画戟下。 寒光乍现,月刃沿着张飞的背部劈下,一股剧痛席卷全身,张飞不管不顾,蛇矛脱手而出,堪堪击中张辽的朴刀。 与此同时,吕布的画戟再次临头。 关羽一凛,下意识地卯劲扫挡,再弹开吕布的画戟后,挟着受伤的张飞策马回营,刘备眼见败局已定,也不再和张辽纠缠,捡起张飞的蛇矛拔腿就跑。 “末将未能完成将令,请温侯责罚!”张辽见刘备策马回营,策马驰到吕布跟前告罪。 “无妨!”吕布摆摆手,驱马向前一步,目光开合如电:“还有不怕死的吗?” 联军将士被吕布冰冷的目光扫及,尽皆彻骨森森,不由自主地朝后退,更是一个字也不敢回答,盟誓时的豪言壮志早已荡然无存。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可叹如此猛将却与大义背道相驰,助董造恶!”曹操深吸了一口气,在众人的惊讶和错愕中,迈步走出辕门。 在走出辕门十几米后,曹操顿足,然后朝吕布深深一拜:“先帝在时,温侯北击匈奴,西抗东羌,经年征伐,这才有了河朔之根基,董卓老贼,倒行逆施,荼毒百姓,祸乱朝纲,涂炭生灵,温侯悖逆大义,助董兴兵,惜呼戡乱之功!” 吕布单手撑着马背,俯身注视曹操:“你是谁?” 面对吕布的轻视,曹操不愠不怒:“在下曹操,字孟德。” 吕布坐直身躯,眉毛一扬,淡淡:“我知道你!” “请温侯回答我的问题。”曹操直视吕布。 吕布轻轻一笑,目光飘向虎牢关上的华盖,唇角斜起一丝冷笑:“某到此地乃奉天子召,何言助董。” 说到这里,他慢慢扬起方天画戟,曹操心神一凛,撒腿跑回辕门。 吕布身后的并州铁骑拔出钢刀,动作干净利落,整齐划一,四野里闪过一片刀光。 并州军距离联军大营只有两百米,这个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吕布想要冲营,联军将士完全可以在并州铁骑还未到达的情况下关上辕门。 两军沉默对峙,空气中充斥着巨大的压迫感,鸟兽似乎也预感到即将到来的杀戮,早已躲藏得无影无踪。 荒野上只剩下寒风呼啸,荒草起伏。 “冲锋之势!”吕布画戟遥指联军大营。 “有进无退!”并州铁骑扬起钢刀,整齐划一。 一团火焰腾至半空,然后像一辆失控的火车朝联军大营袭来。 袁绍额头青筋暴起,声嘶力竭地大喊:“快关辕门!” 负责关门的士卒急忙一拥而上,想要奋力关上沉重的辕门,有人一抬头,一匹火红色的骏马在他视眼里倏然变大。 然后天旋地转,他看见一具没有头颅的身体在地上乱蹬,溅起的黄尘迷了眼睛,他想伸手去擦,却发现自己早已没有身体。 就在这关键的十几秒钟,吕布身后的并州铁骑席卷至辕门前,如山洪暴发般冲进联军大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乐进之死 并州军如洪水般席卷而至,亮晃晃的钢刀举手一扬,削铁如泥的钢刀穿过人群,带出一片片血雾和乱飞的脑袋。 辕门失守,高顺率领陷阵营跃身而上,朝辕门外的鹿角乱劈乱砍,霎时,鹿角成片成片地劈倒,待联军想要重新夺回辕门的控制权时,鹿角已经被砍倒一大半。 随即大火燃了起来,赤焰如长龙腾空c火蛇乱舞,直烧到营门口,瞬间将准备驰援辕门的联军士兵吞噬。 火烧红了虎牢关的天空,胡轸见联军辕门失守,立即扬刀一指,十万铁甲洪流携裹雷霆万钧之势,杀入了混乱的联军营垒。 联军的第一道防线在黄昏中瓦解成流荡的黑烟,吕布率领并州军破阵催锋,一直杀到曹操屯守的东围。 随着时间的推移,西凉军几乎全军出动,后续部队源源不断的从虎牢关席卷而来,前仆后继,生死抛开。 以为青草悠悠的荒野,在几十万人的踩踏之下,早已经是黄土裸露c烟尘滚滚。 马匹的嘶鸣声,双方士卒的喊杀声,受伤者的惨呼声,金属兵器尖锐的碰撞声,这一切声音被携裹在滚滚的黄烟之中。 这就是战斗的相持阶段,而这场战斗的相持阶段格外的漫长。 夜色茫茫,星稀月朗,寥落地悬挂在无边无垠的荒野之野,大风呼号,鼻息间尽是尸臭与草木烧焦的气味。 吕布披风猎猎,昂然兀立,四周枪戈横斜,尸横遍野,远处依旧有火星在隐隐跳跃,他指着曹操的营垒高声下令:“高叔达,率陷阵营压上去。” 杀不了刘备,那就先杀曹操。 高顺当先催锋,率领陷阵营涌到曹操营垒,守营的曹军一愣,立即挥刀迎上,两军在营门前狭路相逢。 霎时,天地间闪过一片刀光剑影,伴随阵阵惨叫,鲜血如潮似涌。 欲至对方于死地的对阵将士都成为挥动刀剑的杀戮机器,以至于很少呐喊,只有低沉的怒吼和哽在咽喉的咆哮。 “寨门已破,杀!”高顺扬起滴血的弯刀。 并州军和支援的西凉军像洪水猛兽一样涌入,曹军拼死抵挡,双方展开混战,毫不留情地将对手砍死刺死。 冲进曹营后,陷阵营据短刃四面砍杀,这些曹军士卒都是刚刚招募的流民和家丁,战斗力极为低下。 在加上陷阵营层层包围,分割击杀,曹军溃败得不成样子,巨轮冲锋早把曹营劈得七零八落。 吕布率领骑兵冲进曹营,在乱军中横冲直撞,把整个曹营搅得天翻地覆,忽然,一面巨大的‘曹’字大旗迎风招摇。 他瞬间火气上涌,似乎听见血管里突突的跳动声,每个毛孔都在弹跳出嗜血的狂潮。 战场的喧嚣在这个时刻成为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所有的景象c所有的呐喊都在向外崩塌。 他的眼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曹操,那个竟敢砍掉他脑袋的人。 赤兔似乎感受到吕布的杀意,立即扬起四蹄,载着吕布席卷而去。 曹操回头一看,一抹赤红的影子如旋风般杀进层层防卫的中军,直奔他所在的核心而来。 乐进赶紧一推曹操:“主公快走。” 言罢一挥长枪,迎着那团飞速靠近的烈火而去,曹操朝乐进的背影喊道:“文谦小心。” 轰的一声巨响,曹操的话音刚落,乐进就迎着那团火焰撞了进去。 “有我在,休想伤曹公分毫!”乐进挺枪直上,奔着吕布的咽喉连搠三枪,每一枪都如毒蛇出洞,白虹贯日,枪枪致命。 “你找死!”吕布剑眉一挑,画戟轰然砸向乐进。 吕布没有给乐进机会,当乐进的长枪掠过他的咽喉时,画戟已经顺势划过他的臂膀。 钝器切入皮肉的闷响令人心悸,乐进的手臂应声而落,他扭头看向曹操,嘴角有丝丝鲜血流出:“末将乐进,愿为曹公赴汤蹈火。” 生于乱世,要么埋首山泉寂寂无闻,要么策马疆场轰轰烈烈,即便是死,也要在绚丽中结束生命。 吕布看着断臂的乐进抱以死志,没有丝毫怜悯,因为只有战死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他再次挥动画戟,寒光一闪,一颗头颅冲天而起,无首的尸体冒出一道骇人的血柱,乐进死了,死得如此悲壮,如此此凄凉。 看着乐进的头颅滚滚落地,曹操不寒而栗,他紧紧拉住衣袍,寒冷如鬼魅般侵袭他的五脏六腑,把灵魂冻成冰。 他虚脱般一跤坐在地上,任性地挡开搀扶他的亲卫,抱住双膝呜咽起来。 “主公快走!”急匆匆赶来的夏侯惇和夏侯渊见乐进战死,急忙拖着行尸走肉的曹操撤退。 高顺正要率陷阵营追击,吕布一扬画戟:“不必追了。” 乐进,这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当年在濮阳,他和乐进c夏侯惇c夏侯渊c许褚c典韦c李典鏖战于野,打得难舍难分。 如今乐进战死虎牢关,他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被压抑的沉重始终包裹,让他透不过气来。 或许不该杀他,属于他的乱世才刚刚到来,他还没绽放出属于他的绚丽。 吕布抬头望向天空,漫天兀鹫尖啼,争相扑落,或啄食眼珠,或拽扯肠子,彼此扑翅奔踏,抢成一团。 周遭有人走近,立时轰然飞散,但盘旋片刻,便又重新俯冲而下,循环反复,驱之不去。 他弯下腰,抓起一捧土,湿漉漉的泥中大半是暗红的血,心中悲郁如堵,短短一日,这苍茫无边的草野又吞噬了多少并州男儿。 他们踏过炎沙,涉过黄河,翻过高不可攀的崇山雄岭,杀过不可计数的剽悍凶敌,最终却依旧骨埋碧草,血染黄沙,成了鹰鹫的腹中之物。 这些年来,他纵横万里,南征北战,从未有过片刻的退缩恐惧。 但当此刻,狂风呼啸,画戟长吟,血沙从指缝间籁籁飞散,突然之间,他竟觉得从未有过的疲惫与苍凉。 成廉和魏越驱马走到吕布跟前,看着惶惶失神的吕布,叫唤道:“温侯?” 吕布回过神来,他望着曹操残破的军旗,淡淡道:“撤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武安国 天终于亮了,薄薄的雾霭游荡于劫后的战场间。 虎牢关下,尸横遍野,残兵遍地,破败的军旗在雾气中垂死摆动,血肉模糊的躯体上插满血迹斑斑的刀枪。 呜咽的号角声刺破朦胧的清晨,紧接着是雷鸣般的战鼓。 皮鞭和木棍的敲打声c虚弱的咳嗽声交织在军营的上空c俘虏们在清理出的空地上站成数排,四周都是戒备的西凉军。 “参见相国!”当董卓出现在辕门时,鼓声涌动,三军齐呼,降俘们无不悚然变色,他们很快明白,决定自己命运的一天到来了。 董卓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很享受别人带有恐惧的目光看他,就像朝堂上的那些三公九卿。 这就是主宰生杀的权利。 董卓一扬手,鼓声和欢呼声戛然而止,然后他威严地环顾四周,帐下众将随着他的目光自动分列成两排。 这时董卓才很舒服地坐在帅案上,俯瞰整个校场,西凉军衣甲鲜明,旌旗敝空,军容极为雄壮。 和那些衣衫褴褛c猥琐呆滞的降俘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油锅的火苗腾燃而起,空气中一股窒息的气味开始凝固,预感到末日的来临,俘虏们开始声嘶力竭地哭喊。 董卓残忍的笑声在校场里回荡:“先把乱嚷嚷的砍了。” 寒光一片闪过,伴随鲜血飞溅,一颗颗滚滚落地,哭声霎时戛然而止。 董卓满意地扬扬头,忽而发现校场内没有吕布的身影,他眉头一皱:“吕布呢?” 胡轸迈步出列,抱拳道:“启禀相国,吕布说他有要事在身,不能前来。” “要事?他是没有把老夫放在眼里吧。”董卓怒气冲冲地一砸帅案,目光里跳动着怒火,他显然还把吕布占据河东的事放在心里。 董卓很想趁机杀了吕布,但是又怕关东诸侯卷土重来,这种感觉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相国,何不趁吕布疲军之际,一举将他拿下?”李傕建议道。 董卓看了李傕一眼,刚刚烦闷不已的心情突然又跳动起来,李傕说得对,吕布鏖战一夜,肯定心神俱乏。 若此时趁机发难,定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届时不仅能扩充军力,还能收复河东之地。 “相国不可!”李儒急忙跳出来建议:“如今我们还不宜与吕布翻脸,据探马来报,昨夜参战的只是并州军前锋,其中军还在孟津渡,倘若我军袭击其部,弊大于利。” 李儒说到这里,目光紧紧盯着李傕:“儒在此询问诸位将军,你们有谁是吕布的对手?” 李儒唇角斜起一丝冷笑:“倘若不能取胜,结果有两个。” 董卓看向李儒:“哪两个?” “一者,吕布退回并州,扼守河东,阻断通往关中的道路;二者,吕布投降关东诸侯,反戈一击,无论是那一种情况,都不是现在我们能承受的。” 李儒说完,恭恭敬敬地退回到董卓身后,至于董卓如何决断,那是他的事,与自己无关。 董卓卷曲的虬髯迎着朔风抗张,他猛然起身,指着一干俘虏吼道:“还等什么?该杀的杀,该下锅的下锅,该埋的埋。” 他把吕布带来的怒火一股脑全泼在降俘的身上,随着他一声令下,几十个降俘被西凉军高高架起,猛地抛进油锅里。 滋滋滋的声音不绝入耳,那些被丢进油锅的降俘被困住手脚,像一条鱼一样在油锅里蹦跶。 身体上的肉开始逐渐泛白,然后变得焦黄,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在校场里回荡,吓得那些降俘的心里如坠冰窖。 笑容回到董卓的脸上,他笑得极为恐怖。 并州大营,吕布高坐帅案,目光从诸将的脸上一一掠过,然后大手一挥:“带上来!” 随着他一声令下,五花大绑的武安国被刀斧手押进大帐,吕布打量一番,声音很醇厚:“你是北海武安国” “你是吕布!”武安国很大胆地直呼吕布的名讳,自己却不知失礼。 吕布呵呵一笑:“此番被擒,可有话说?” “无话可说。”武安国不善交际,也不该知道如何回答吕布,而且本来就是他技不如人,不然也不会被吕布打翻在地,被俘生擒。 在武安国眼中,吕布是一个兴兵助董的恶贼,他也曾听说过吕布的名头,听说匈奴人被他打回北疆,不敢踏入河朔两境牧马,可他无论也想不明白,被世人称赞的名将,为何悖逆大义,助纣为虐。 在吕布眼中,武安国跟乐进一样,都是慷慨赴义的猛士,只有真的猛士才敢正视淋漓的鲜血,单单从外表上看,至少是个忠义之士。 “将军家中可有亲人?”吕布的语气有点和蔼。 帐内的将领们都瞪大了眼睛,他们何曾见过吕布如此温柔,莫不是看花了眼睛。 “家中尚有老母在堂!”武安国很想抽自己一个耳光,他认为自己疯了,否则怎么会向吕布全盘托出自己的底细。 “老母在堂,大福气呵。”吕布感慨着:“战乱之世,多少人家破人亡c妻离子散,不得已幼儿失怙,老而失依。” 武安国怔怔的看着他:“想不到温侯也有忧怀黎民之叹,可为何还要兴兵助董?” “就算没有我,你认为关东诸侯会解黎民倒悬之苦?我看不见得吧。”吕布缓缓起身,大踏步走到武安国身旁:“将军身在大营,恐怕比我还清楚里面的勾心斗角。” 他解开捆绑武安国的绳子,问道:“大势所趋,武安将军意欲何为?” 武安国说不出,嗓子里像塞了一团鹅毛:“我” 吕布静静地凝视他:“我不行勉强之事,武安将军若想回北海,现在就可自行离去,如有归顺之意,我也不以你为贰臣,我看得出,你是难得的将才,只可惜遇见的是我,换做旁人” 吕布摇摇头:“擒你难于登天。” “我”武安国的脸憋得通红,他的心焦急得如猫爪猴挠,偏偏笨得吐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吕布看了张辽一眼:“文远,在营中挑一匹好马赠与武安将军,让其回家,不得阻拦。” “温侯”武安国突然喊道。 吕布走到武安国跟前,他也在等待,等待武安国的心声。 武安国朝吕布拜下去,他憋红了脸:“武安国,愿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攻城 此起彼伏的马嘶在原野上飘荡,天空如烈火般灼烧,云很低,似乎快要压在长子城头。 城楼上,战士抖动的铠甲犹如苍天塌陷,北风呜咽,一阵紧似一阵,长子城肃杀如枯井。 呜呜呜~,城外连绵的阵营里号角连天。 “黑山军攻城了!”箭楼上升起示警的旌旗。 从垛堞口望去,排列成横队的黑山军鱼贯走出军营,整队后开始缓缓推进,走在最前面是一列高举盾牌的刀盾兵,负责抵挡城上的箭矢。 刀盾兵身后是巨大的冲车,由五名士兵推着前进,负责撞击城门,再后面是无数的弓弩手,弓弩手身后三个方阵的敢死方阵,各个手持钢刀,凶神恶煞。 他们前进的速度很慢,仿佛像一只迟缓的巨兽,正在缓缓蓄力冲击。 “弓箭手准备,火油次之。”郝昭登上城楼,一张普通而又平凡的脸上波澜不惊,他回望城楼上准备泼洒火油的士兵,立即下达军令。 在郝昭的亲自督战下,防御工作在有条不絮的进行,火油c滚石c檑木堆积如山,样样俱全,弓箭手纷纷张弓搭箭,瞄准了蚂蚁般围上来的黑山军。 中军一通鼓响,蓄力的巨兽终于开始向前狂奔,伴随震彻四野的咆哮,黑山军开始攻城。 郝昭的双目幽暗得如同一口深井,城楼上的士兵纷纷扭头看向他,没有主将的命令,他们也不敢私自发起攻击。 黑山军越来越近,如同席卷拍岸的潮汐,磅礴震撼,势不可挡。 “攻!”郝昭的手终于劈下,无数的箭镞尖啸着离弦,箭云自城墙上腾起,在空中滑行一段距离后,飞速笼向黑山军攻城的前军。 “防!”黑山军中军鼓声骤变,将台上令旗翻卷,前阵轰然齐响,所有攻城的刀盾兵半跪,一人余高的重盾斜举上头顶。 箭镞射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箭镞穿过的缝隙溅起惨叫和血光,有人倒下了,后面立刻有人补上。 “停!”郝昭手一扬,弓箭手立即停止放箭,随后有上百架弩车架在垛堞口。 守军将婴儿手臂大小的弩箭架在弩车上,齐刷刷地瞄准了组成盾阵的黑山军。 “放!” 巨大的弩箭离弦而出,尖啸破空的声音令人一阵头皮发麻,攻城的黑山军惊恐地看着在空中旋转刺来的弩箭,发出一阵来惨绝人寰的尖叫。 组成盾阵的方阵被巨弩轻松破开,渐渐地开始凌乱。 郝昭的手一抬,城楼上的弓箭手纷纷将箭头放进油锅,然后点燃,最后瞄准。 “放!”郝昭手劈下,一万把硬弓惊弦,一万支火箭划破长空,嫣红灿烂的火光直指黑山军方阵,带去死亡的音讯。 “前一批火箭还未落地,第二组弓弩手射箭,第一组弓弩手装箭预备。 如此周而复始,黑山军的刀盾兵早已伤亡过半,尽管如此,仍有一半的黑山军组成长盾的海洋,执拗地掩护着冲车和楼车向城楼推进。 黑山军中军响起一通战鼓,推进的刀盾兵倏然后退,一辆辆战车从盾阵中推出,飞速冲向护城河。 “投石车!”郝昭的眼神一凛,城头上的投石车轰然发射,巨石呼啸着抛出,落向进攻中的黑山军。 巨石砸中战车,溅起木屑残肢,然后翻滚砸向黑山军,伴随此起彼伏的惨叫,有人被巨石砸成肉饼,面目全非。 张燕紧扣腰间的佩剑,扭头询问:“守城的将官是谁?” 有人回答:“河内郝昭!” “郝昭?”这个名字他没有听过,只知道他是新任的上党太守,张燕虎目跳动着怒火:“下令儿郎们加紧攻打,同时联系城内的世家,问他们何时动手。” “诺!”有哨骑和细作应诺一声,策马离开中军。 长子城下,黑山军的攻势如火如荼,在经历平庸的死亡之后,终于有人越过护城河,将云梯撘在了长子城的城头。 这一刻,真正惨烈的战斗至此开始。 云梯靠上城墙,无数士卒蚁附而上,黑山军的投石车和箭阵同时发动,无数的石块和箭镞掠飞城头上守垛的并州军,以掩护攀城的士卒。 巨石砸上垛堞,青砖夯土崩散四溅,箭镞破开脆弱的人体,空气中腾起血雾,一个人在垛堞上倒下,另一个马上补位。 面对飞石如瀑,箭矢如雨,郝邵巍然不动,偶尔有箭镞和巨石呼啸而来,他也只是轻轻蹲身,轻松躲过。 守城的将士见主将如此,也都不在荒乱,在郝邵的指挥下,滚木c磨盘般的石头自垛堞口砸下。 云梯被拦腰折断,一连串的士卒从高空坠落,云梯被钩锯推开,士兵就像一根爬满蚂蚁的麦杆被风吹落。 城楼下死的人越来越多,郝昭再次下令:“火油c沸水!” 随着郝昭一声令下,早有士卒端起沸腾的油锅,一桶桶地往下倒。 霎时间,灼热的液体从空中泼洒,皮肤一旦沾上便是一阵青烟冒起,空气中充斥着哀嚎c鲜血和皮肉烧焦的味道。 整个战场就像一锅被烧开的滚油,大地上铺满火种,黑山军前仆后继地迎接死亡。 攻城之法,为不得已,除非这座城池是极为重要的战略要地,长子很显然是,只要占据长子,就能以长子为支撑点,吞并整个上党。 张燕明白,郝昭也明白。 眼看城下堆积如山,郝昭伸手试探一下风向,在得知是东北风后,果断下达了军令:“点火!” 守城的并州军丢下火把,火焰点燃火油和火种,城楼下立刻燃成一片火海,尸体滋滋地冒着黑烟,散发出一股股恶臭。 恰在这时,一阵东北风呼啸而过,火势迅速蔓延,沿着攻城的黑山军席卷而去,云梯c冲车c楼车无不有不着。 可怜那些躲在楼车内准备攻城的黑山军被活活烧死,那种绝望的呐喊令所有人心里发毛。 有士兵开始不顾督战的屯长,如潮汐般往后撤退,就算屯长砍掉成一些临阵怯战的士兵,也没能阻挡溃逃的士卒。 张燕犹豫着,手紧紧扣着缰绳,眉头时松时紧,似乎正在和内心的纠葛矛盾进行斗争。 “撤军”他最终还是下达撤退的命令。 随着令旗一响,中军鼓声骤然一变,攻城的士卒纷纷停住攻城,如蒙大赦般逃出火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城破 夜色深沉,仿佛像是从天而降的黑色幕布,将大地裹得密不透风,但长子城下却亮若白昼。 交战双方都点起数以万计的火把,照得城上城下通透雪亮。 城墙下是血肉模糊的尸体和云梯的残骸,几辆被点燃的冲车在城门附近猛烈燃烧。 火光之中,一波勇悍的黑山军敢死队正高举云梯和盾牌猛攻城垣。 金鼓齐鸣,杀声震天,拼命防守的并州军以漫天飞舞的箭镞还以颜色,抵达城墙的黑山军饱受火油和檑木的摧残。 数不清的尸体形态各异,从长子城前的鹿角一直延伸到护城河。 不断有被烧得体无完肤的伤员被人从前面抬下来,撕心裂肺地从张燕等人面前经过,所有的豪帅无不悚然变色。 垛堞口刀光闪动,那是冲上城墙的黑山军和并州军在殊死搏斗,残肢乱飞,人头滚滚,鲜血早已将青色的城墙染得一片嫣红。 形形色色的肢体像秋天的落叶一样,被疾风从高高的城墙上卷飞下来,双方士卒都是如此勇猛凶悍,前面的尸体倒下去,后面的勇士接上来。 每一轮交锋都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 于毒看到两个浑身是血的黑山军正竭力按住一个挣扎的同伴,因火油烫伤的血泡在他们手指间迸裂,已露出少许白骨。 “杀了我,求求你们杀了我!”他的脸突然出现在同伴肩头,准确地说,那已经不是一张人脸。 只见他整张脸缀满烂肉,左眼的肉早已脱落,露出森白的骨头,一只烫得干瘪的眼球垂在脸庞,要不是肿胀的嘴唇发出含糊的叫喊,谁也不会认为这是张人脸。 少顷,喊叫声戛然而止,他的同伴拔出钢刀,伏在尸体上痛哭:“哥,大哥” 另一个黑山军茫然地看着尸体,又茫然地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蓦然发出一声咆哮,挥舞钢刀冲向晋阳城。 他刚跑出几步,奔跑中的身体轰然倒地,露出插在胸前的数十支尾翎,面部早已被乱箭射得稀巴烂。 于毒不忍心地扭过头去,他的目光恰好定格在张燕身上。 攻城的火光在他额头上跳动,发生在身边的血雨腥风不在的他的考虑之列,他只在乎何时能攻破长子,让他成为割据一方的霸主。 “渠帅,退兵吧,长子攻不下”于毒跪在张燕的马前。 张燕不为所动,目光只是看着长子城。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又一列黑山军将云梯撘上城墙,将士口衔钢刀,奋不顾身地向上攀爬。 惨烈的厮杀就在城头上展开,郝昭在城墙上来回指挥,一批批勇悍的并州军在他眼前冲上阵去,一个也没回来。 郝昭知道,上党于敌于我都非常重要,一旦上党有失,那并州就失去了关中的纽带。 而长子作为上党的治县,四通八方,一旦失去长子,黑山军便可长驱直入,占领整个上党郡。 只要张燕占据上党,他就可以直击安邑,然后绕过易守难攻的函谷关,过秦岭淮河,入寇关中。 “看来黑山军真的拼命了”郝昭看着城头纷坠如雨的士卒,自言自语地说。 一队黑山军成功的占据一段城墙,可没过多久,向这个立足点包围过来的并州军不顾死伤狼藉,如潮水般前赴后继,很快又将这队英勇的黑山军淹没。 “将军郝将军在哪?”一员浑身是血的裨将登上城楼,还没走几步就被粘稠的鲜血滑到。 “何事如此惊慌?”郝昭皱眉一拧,上前将他扶起。 那员裨将急得快哭出声来:“启禀将军,东门已失。” 郝昭的双手握紧几分:“你说什么?” “启禀将军,我等已击退黑山军的轮番攻击,谁知城内世家反叛,杀死城门校尉,打开了东门。” 郝昭急忙松开裨将,起身望向东门,那边的喊杀声逐渐变弱,无数支火把点亮了半边天空,同时也照亮了城头上的旌旗。 吕字大纛早已落下,张字大纛正在冉冉升起。 “徐永何在?”郝昭大喝一声。 刚刚那名前来报信的裨将单膝跪在地上:“末将在!” 郝昭抽出佩剑,果断下令:“温侯对我有知遇之恩,长子已失,我已无面目面见温侯,你立即率兵出城前往晋阳报信,以免黑山军入寇太原郡。” 那名裨将立即斩钉截铁的回答:“恕末将难以从命。” “你说什么?”郝昭的利剑抵在他的咽喉:“你再说一遍?” 那名裨将缓缓抬头:“温侯对将军有知遇之恩,将军又何曾对末将没有知遇之恩,末将愿代将军固守西门,虽死无憾,如若不然,就请将军刺死末将。” 他说道这里,将头一偏,静静等待郝昭的决断。 郝昭的眼睛通红,看着抱以死志的部将,他立即将佩剑插回剑鞘,领着一股精兵冲下城楼。 他不怕死,战死是每个军人的宿命,可他现在不能死,因为上党还有许多地方可守,只要守住几个较为重要的县城,那他们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吕布既然令他卫上党太守,就相当于把太原郡的门户交给他,这种信任,足以让他付出生命。 郝昭刚刚步下城楼,耳边忽然听到徐永大喊:“将军,末将家住黎亭,家中尚有六十岁老母,望将军顾之。” 郝昭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快步离开,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张燕似乎也发现了城中的变故,他舔舔干燥的嘴唇,大声下令:“全力攻城!” 随着他一声令下,五台雄壮的重型投石车被推到阵前,有黑山军把捆成一团的火油罐点燃,然后放在投石车上。 “放!”五团巨大的火油像流星划过天际,呈抛物线的形状砸向城楼。 砰砰砰 火油罐轰然落下,在并州军的头顶炸开,当即有人捂着鲜血淋漓的脑袋在地上翻滚惨叫。 更有甚者忍受不了这股疼痛,哀嚎着纵身跃下城楼,待浓烟慢慢消散,黑山军早已如潮涌般跳下垛堞,手中钢刀乱砍一通。 并州军越来越少,黑山军越来越多,在最后一个站立的并州军被砍杀后,黑山军终于赢来胜利,发出一连串的欢呼声。 朔风飞扬,硝烟散尽,城头残破的军旗被砍到,一面崭新的旌旗冉冉东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永绝黑山军之患 自虎牢关一役后,董卓在关外设东西两寨,吕布居东寨,胡轸居西寨,两寨互为犄角,拱卫虎牢。 关东联军试着攻打了几次后,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于是深挖高壑,坚守不出,另寻战机。 这一日,吕布刚刚步入中军大帐,却瞧见娄圭正等在帐内,看样子他刚刚才到,额头上的汗珠还没来得及拭去。 此次吕布以轻骑作为前部,由娄圭统帅主力大军驻扎孟津渡,一者可为后援,为前锋输送兵力;二者调拨粮草,应付诸营。 如今娄圭从孟津渡跑到虎牢关,莫非有什么大事发生?而且这个事应该非常重要,否则他也不会亲自前来。 “子伯何故到此?” 娄圭把一份战报递上去,急得上气不接下气:“子文传来的急报。” 吕布拆了战报细细读一遍,转手递给娄圭:“张燕亲率十万大军,入寇上党,如今长子已失。” “这么快?”娄圭听到消息也是一阵愕然,他眉头一皱:“郝子真怎么搞的?” 吕布摇摇头,解释道:“此事与他无关,乃是上党郡士族里应外合,趁我军与黑山军鏖战之际,打开城门迎接黑山军入城的。” 上党地势险要,关山伟固,易守难攻,自古便为战略要冲,此地向来金戈铁马,狼烟不断,素以得上党而望中原之说。 而且上党据太行之巅,险峰陡立,绝壑深阻,像一个楔子楔入关中与河北之地,河东c河南皆旋趾而处于山之下,其势为东南绝险。 吕布一旦失去上党,就相当于失去并州和关中的纽带,所以上党绝不能落入黑山军之手。 “整军,回师并州!”吕布当机立断,本以为能和关东诸侯好好较量一番,谁料黑山军突然发难。 他也曾考虑过世家反叛,可没曾想居然这么快,他才刚刚打了两场仗而已,这些狐狸就急不可耐地露出尾巴来。 吕布知道多拖一刻,就多一分被动,在部队动员粗具规模后,他将后续部队的组织工作交给娄圭,然后亲率主力大军向着上党急速前进。 当董卓和关东诸侯反应过来时,吕布大军早已进入鹿肠山。 一路上吕布陆续收到来自各县的急报,天井关c高都c长平c黎亭举城反叛,壶口c屯留等地都面临黑山军的威胁。 从整个大地图来看,整个上党以南的地区全部被黑山军占领,而北方诸县还牢牢掌握郝邵手中。 鹿肠山内,并州军迎来回师后的第一次整军,中军大帐中,众将围绕着地图争论不休。 曹性的声音最大:“依末将之见,直接穿过大号山,出其不意,攻打黎亭,届时再与壶关互为犄角,步步为营,收复整个上党。” 黎亭位于长子东面,只要收复此地,就可以和壶关互为犄角,无论黑山军攻打哪一个地方都能及时回援,的确是个不错的建议。 成廉嘴角一撇,冷冷道:“黑山军在上党经营多年,耳目遍地,流窜山野者多如牛毛,就单单说这鹿肠山就不知藏有多少明岗暗哨,只怕我军还未进入大号山腹地就被黑山军的斥候发现,还谈不上出其不意。” 曹性脸上流过一抹嫣红,啐了成廉一口:“就你话多,我只是提出我的看法,温侯又不一定采纳,你斜个什么眼?” 成廉懒得理他,自顾看着吕布,等待主将的决断。 高顺沉思半响,而后拿起一枚小旗,在地图上晃了一圈后,插在黎亭以东的一个地方。 “大号山?”曹性惊呼,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高顺,着急道:“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可别当真” 高顺看也不看他,指着大号山道:“启禀温侯,刚刚成将军的话提醒了我,黑山军何止十万?一旦我军回师的消息让张燕得知,他必会增兵长子,温侯且看,从黑山军巢穴到达长子的路有两条,一条渡过淇水,沿大号上一路向北,途径黎亭可直达长子;一条是翻越隆虑山,途径壶口关,亦可直达长子,如今壶口仍在我军手中,黑山军必然不会选择隆虑山这条路。” 张辽点头附议:“不错,大号山是张燕增兵和退兵的必经之路,拿下此地,我军就占领主动权。” 吕布望了一眼帐下诸将,指着大号山道:“此地谁守?” “末将愿往”所有人几乎同时发声。 吕布飞速掠过众将的脸,最后落在张辽身上:“文远可担此任?” “万死不辞。”张辽的声音永远是那么醇厚,让人听着很舒服。 吕布又走向高顺,高顺立刻深深一拜,做好静听军令的郑重姿势,吕布满意地点头,说道:“叔达,你即可赶往河东,率沿阳阿直取高都,断绝张燕退路,而后” 他顿了顿:“中路由文远率领,扼守大号山,不要放黑山军一个援兵入镜,断其通道,北路由我亲自率领,于屯留与张燕对阵。” 吕布说到最后,一拳砸在地图上:“让张扬c宋果速速领兵南下,此役,我要永绝黑山军之患。” 永绝黑山军之患,听到吕布充满豪气的壮语,众将无不倒吸一口凉气,但同时他们心里也充满信心,相信吕布会给他们带来奇迹。 至少明山之战就是一个奇迹。 计策议定,整支并州军开始连夜行动起来,高顺率领骑兵赶往河东领兵,张辽率领主力扼守大号山,待吕布分兵之后,娄圭率领的辎重部队开始源源不断地把物资往大号山运送。 以大号山为圆心开始向外围砍伐木材,在他们身后,工匠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俢营地c砦门c箭楼等必要设施。 张辽自知大号山的重要性,在地图上标注扼守的地方后,又亲自勘察方圆几十里的地形,但凡能过人地方,都被他派人修筑工事,以防不测。 如果有人从天空俯瞰的话,会发现整支并州军好像一窝分工明确的蚂蚁,井然有序。 而吕布率领的北路大军一路渡过淇水,途径隆虑山后直接入驻壶口关,至此,上党之战的帷幕正式拉开,一场震古烁今的大决战等待着命运之神的胜负判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西山发鸠 深秋的阳光从汉军大营后面冉冉升起,造饭的炊烟已然散尽,在层层叠叠的营帐中,一项大帐露出橘黄的烛光。 吕布自军帐中走出,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一串爆响,身后跟着走出王儁。 两人彻夜密商,针对张燕急于决战的心态,商议出诈败诱敌c分割包围c聚而歼之的对敌之策。 目前上党的汉军有五万,新增的宋果和张扬还在行军途中,而张燕令十万黑山军在长子五十里外的河谷驻屯。 “宋果c张扬尚在秘密往端氏c于亩聚两地集结,是否要待大军全部集结后再依计行事?”两军数量悬殊,王儁有些担忧。 吕布笑道:“无妨,只要宋果和张扬占领于亩聚和端氏一线,张燕肯定会分兵驻守发鸠山。” “温侯为何如此笃定?” “张燕是被世家应邀入驻上党的,还没有完全消化上党郡,我以高顺率领河东军奇袭阳阿至高都一线,断其退路,张扬c宋果驻守于亩聚至端氏一线,以防黑山军西窜;张辽领一万大军坚守大号山,阻其援军;如果你是张燕,你会怎么做?” “肯定分兵救之,此四面埋伏之计!”成廉冷漠的眼睛绽放异彩。 一滴水珠滴落在王儁得脸上,他抬头望向天空,只见此时的天空湛蓝如海,一朵朵乌云像墨水一样淡开,沿着目光所能及的地域开始逐步蚕食。 “温侯,可再加一计!”王儁思索片刻,趋步走到吕布跟前。 于亩聚至端氏的山谷内,一支约莫两万的大军正在急速前进,西北的天气到底还是比南方干燥,张扬一路上总是感觉口干舌燥。 现在又是这样,嘴唇感觉要裂开一样,他看天色渐明,把视线从远方移开,解下皮囊把清水倒进嘴里。 “稚叔,感觉怎么样?”宋果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宋果是土生土长的并州人,早已习惯这里的气候,而张扬常年生活在河内,那里气候宜人,雨水充沛,有这样的地理反应是正常的。 张扬的笑比哭还难看:“还行。” 宋果点点头,仰头望山上一看,指着其中最坚韧的那一座道:“那就是发鸠山” 他说到这里,目光紧紧盯着张扬:“咱们就在此分兵吧。” 吕布给他们的任务是防守于亩聚至端氏一线,阻断黑山军向西撤退的通道,如今两军既已到于亩聚,是时候分兵了。 “你多加保重。”张扬郑重地点点头,然后一挥令旗,带着定襄军离开于亩聚,一路向南急速行军。 在张扬离开后,宋果找到一个制高点,放眼远眺发鸠山。 只见连绵起伏的群山中,有三座大山逐次排列,像三尊巨人蜿蜒南北,雄伟壮观。 就在这时,宋果的亲卫带来五名浑身是血的斥候,宋果目光一凛,急忙将他们带进大营。 斥候受伤,说明黑山军已经占领发鸠山,发鸠山作为长子西面的险要,乃是黑山军西撤的必经之路,如今落到黑山军的手里,这让宋果极为被动。 从大地图上来看,于亩聚在下,发鸠山在上,如果两军交战,黑山军居高临下,可谓势如破竹。 他一收到吕布的将令,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于亩聚,打算先占领发鸠山,窥视长子,谁知让黑山军抢先一步。 他忍不住扼腕叹息,狠狠地一拍桌案。 不过宋果没有把自己的失望表现得特别露骨,他平静地望向斥候:“你们可探知黑山军的守将是谁?” 领头的斥候急报抱拳回答:“只看到大纛上写着一个‘孙’字。” 宋果闻听此言,本来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徒然睁圆,不由自主地坐直身躯,姓孙的,莫不是张燕帐下小帅孙轻? 想到这里,宋果抬起头,对他们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治伤,去伙夫那里拿些酒肉吃。” 待斥候们退下之后,宋果将副将招至身边:“我需要一张发鸠山的地图,要详细的,其中包括水源c山道,就算是野兽踩出来的也要一一标注,少一个地方,提头来见。” “末将得令!”待副将手摁佩剑离去,宋果这才缓缓走出大营,目光紧紧盯着发鸠山,眼睛逐渐眯成了一条缝。 发鸠山主峰,无风台。 孙轻和王当争论不休,因为他们刚刚收到斥候探报,河谷内发现并州军的踪迹,王当建议,趁并州军站立未稳,出动出击。 而孙轻却轻松地说道:“无风台土地平旷,可容纳五千人,又有泉水,我军依仗天险,敌军攻不能攻,退不能退,只能干耗粮草,待渠帅击败吕布,两下合击,居高临下,势如破竹,敌人必败,到时候不要说上党,就是趁势杀进太原,坐拥并州也不是不可能。” 孙轻滔滔不绝地炫耀自己的兵法,刚上山时他在心里仔细推演过很多次,他坚信自己的计策肯定能奏效。 “庸才。”王当听他说完,忍不住出口呵斥:“并州军连日行军,人困马乏,此时不主动出击,更待何时?” 孙轻对他的态度早已预料,王当和他都是张燕帐下的小帅,平日里就明争暗斗,此次张燕让他驻守发鸠山,王当有怨言是理所当然的。 “王渠帅,我军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废话,驻守发鸠山,一者防守并州军从西面偷袭长子;二者以为我军退路。” 孙轻呵呵一笑:“那你还主动出击,倘若并州军有埋伏怎么办?取胜固然重要,但发鸠山的得失更重要。” “可并州军切断我军水源又该如何?”王当再次提出疑问。 “王将军放心,前些日子我早已探查过了,发鸠山有两条明水水源,还有一条暗流位于东山脚下,只要派出一支部队去护住暗流,就算两条明水被截,也无伤大雅。” 王当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坐会到位置上,孙轻看着他欲言又止的难受模样,孙轻花了好大力气,才克制自己不露出得意之色。 “既无异议,各军速去准备,以防并州军偷营”他说到这里,把目光投向王当:“至于这暗流,就由王渠帅驻守,此暗流关系到我军之生死,阁下之责深重,还请小心。” “那我谢谢您啊”王当霍然起身,双手接令而去,他走到门口的时还不忘往地上啐一口痰,暗骂道:“呸,小人得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攻山 第二天天明,良好的气候让视眼开阔不少,宋果在大部分士兵还没睡醒前就起身上山,在十几名亲卫的护卫下靠近发鸠山观察敌情。 视察回来后,宋果陷入沉思。 最初他以为黑山军会在险道立下营寨,持险阻敌,他没想到孙轻会选择发鸠山顶驻军。 发鸠山山顶有一处广阔的平地,名叫无风台。 相传是上古时共工争夺地位不成,发怒后头撞不周山,使天柱折断。 这天柱断裂的地方就是无风台。 他取出昨天副将带来的地图,这份地图画得颇为拙劣,但基本的地形勾勒得很清楚,至少每条艰险的山道都标注其中。 宋果用食指按在地图上,一边缓缓移动,一边自言自语道:“无风台固然能俯瞰整个战场,但大军一旦围山,他们如何坚守?水c粮从何而来?” 和宋果的想法一样,孙轻觉得上山扎营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假如黑山军选择险道扎营,那么他大可以放手一搏,与并州军死战消耗。 如果放弃发鸠山,坚守于亩聚,黑山军一旦西撤,仅凭宋国这点兵力,无险可守,难以阻挡。 发鸠山一定要拿下,拿下发鸠山就是真正意义上截断黑山军的西撤之路,发鸠山是这场大战的必争之地,于敌于我都至关重要。 想到这里,宋果摇摇头,他在赞叹敌将之余,也觉得十分棘手。 “管他娘的,死就死”所谓食君之禄,替君分忧,宋果最终还是决定选择主动出击,一旦占领发鸠山,整个西面就像铁桶一样,黑山军想要从这里撤退,除非神兵天降。 “来人!”想通之后,宋果起身朝帐外大喊。 副将手摁佩剑健步入帐,抱拳道:“将军有何吩咐?” “集合兵马,准备攻打发鸠山。”宋果的声音很坚决。 副将吓了一跳,急忙说道:“温侯让我们守,一旦” 宋果一拍作案:“废什么话,叫你去就去,有什么事我一人承担,与他人无关。” 他见副将没有动,立即吼道:“还不快去?” “诺!”副将见宋果不像是开玩笑,急忙领命退去。 孙轻注视着山下的并州军缓慢地展开队形,从四面八方开始上山,接着分散成若干个相对比较小的队形向发鸠山两侧扩展。 “将军,要不要在敌人包围圈还未形成之际冲杀一阵?”副将凭栏远眺,见敌军攀岩时队形极为松散,朝孙轻大声建议。 “不用。”孙轻捏着下巴摇头:“这点战果没什么意义,他们兵多,很快就会补上,徒伤我军士兵罢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大军就守在发鸠山,敌军来攻,他就防守,敌将退,他也不追,只要发鸠山在,这西撤的通道就在。 其实他想得也没错,至少宋果不敢无视孙轻,直接通过发鸠山袭击长子,否则被孙轻截断退路,那这一万并州军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就是孙轻的依仗。 并州军的布围就快形成,山上的黑山军还是仍无动静,只是砦门紧闭,穿着布衣的士兵站在辕门内注视着变化,一动不动。 宋果略微有点失望,并州军的阵型虽然有点分散,但进军的路线能让彼此遥相呼应,只要黑山军打算下山冲击任何一处,数个方阵就能立刻集结,聚而歼之。 可叹如此精心设计的陷阱,黑山军将领居然视而不见,是真的无智,还是胆怯,亦或者其他,宋果无从得知。 “让先锋营去试试,看能不能拿下前寨。”宋果仰头望向发鸠山顶,指着黑山军的一处靠前的营寨说道。 “诺!”副将领命前去。 少顷,一千名先登死士整装待发,随着宋果一声令下,并州军顶着盾牌,在弓弩手的掩护下,想开始冲击黑山军的前寨。 开始的时候很顺利,并州军一口气向前推进了上百尺,黑山军至始至终都保持沉默。 但当他们靠近黑山军大寨只有五十米的时候,忽然一声梆子响,黑山军辕门大开,上百名悍卒推着巨大的石头滚出辕门。 轰隆隆隆 数十颗巨石倾泻而下,顺着山势呼啸而去,攻营的并州军抬头仰望,只见黑滚滚的巨石伴随着轰鸣声朝他们席卷而来。 并州军尖叫着撤退,可双腿哪能跑得过顺势而下的巨石,肆虐的滚石夹杂着折断的树枝和石块从山顶奔泻而来,所到之处,满目疮痍。 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不少并州军被砸得脑浆迸裂,惨死当场,更有甚者矗立不稳,被巨石携裹着滚落万丈深渊。 那临死时的惨叫,令闻者头皮发麻。 侥幸逃过劫难的并州军回到阵前,双腿还在不停的打颤,他们并不是怕死,但凡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有这种反应。 实在是恐怖至极。 宋果恨得咬牙切齿,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就算自己有十万兵马,也不够这样折腾。 “干什么?你想烧死我们不成?”宋果正在思考该如何攻下发鸠山时,突然身后传来一片惊呼,而后是一声巨大的喝骂。 他扭头看去,只见靠近悬崖的平地上,一名校尉指着伙夫破口大骂,他的脸上微微潮红,显然气的不轻。 而伙夫则是低着头,任由校尉打骂,一声不吭。 “住手,温侯早已下令,不准打骂士卒,否则以谋逆论处!”宋果劈手夺过校尉的马鞭,冷着脸呵斥。 校尉急忙辩解道:“将军这厮刚刚放火,想烧死我们。” “我没有。”伙夫低声解释:“我见天色已晚,想生火做饭,谁知刚刚点火,风向就突然变了,幸亏这位将军发现得及时,否则”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事情正如那名校尉所说,刚刚火借风势,燃成一片,再加上是深秋,草木枯萎繁多,火星子一沾就着。 要不是那名校尉发现得及时,恐怕这一万并州军真就得烧死在这。 宋果看向伙夫的身后,只见他身后的地面漆黑一片,其间还跳动着火星,显然是刚刚燃尽。 “火!”宋果的眉头一皱,目光投到校尉身上:“你是怎么解决的?” 校尉立即指着地上的一摊草皮,解释道:“断其火引,自然就灭了。” 宋果摩挲着颌下的长髯,突然瞳孔一缩,目光投向发鸠山,眼里跳动着决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火烧发鸠山(求推荐票) “精卫鸣兮,天地动容,山木翠兮,人为鱼虫。” 孙轻手摁佩剑矗立无风台边缘,他的目光沿着浊清泉一直倾泻至山脚,一片红妆素裹,湍流直泻,西流东往。 “渠帅真是好文采”他的副将有极为敏锐的观察力,懂得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孙轻扭头一笑:“相传炎帝之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亡不返,炎帝做歌:海何以不平息,破涛汹涌,女娃听得父亲‘海何以不平’的歌词,遂决心填海,于是每日衔西山之木石填于东海,因为她只能悲鸣“精——卫”,所以被后人称为精卫,而文中所说的西山,正是这发鸠山。” “渠帅见识不凡,的确非我等能及!”如果先前只是拍马屁,那这句话真就发自肺腑,虽然副将知道精卫填海的故事,但西山所指何地,他还真不知道。 “这些都是平时无事”孙轻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辕门守将慌张地跑过来,还未靠近就叫道:“渠渠帅” 孙轻眉毛一皱,不悦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辕门守将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极力掩饰心中的急躁:“启禀渠帅,并州军不知道搞什么,亦不进攻,也不撤退,只知一昧地伐林掘石,小的不能决断,特来询问渠帅。” 辕门守将刚刚获得一场小胜,心里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见并州军十人一队,在山下不停地砍树和挖掘石头。 他发现情况不对,就赶紧上山来找孙轻。 孙轻暗自嘀咕一声,大手一挥:“带我去看看。” 在辕门守将的带领下,一群人簇拥着孙轻来到辕门,孙轻凭栏眺望,只见山脚下的并州军干得热火朝天,扛着一根根砍好的木材堆放在一起,然后又继续伐木。 还有一队不停地开山凿石,把挖出来的巨石砌在一起,形成一道人工铁壁。 “渠帅,他们是不是像列御寇里的愚公一样,想挖断发鸠山,摔死咱们?”辕门守将慌张地询问。 孙轻瞥了他一眼:“就算给并州军几十年他也挖不断” “那他们想干嘛?” 孙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指着层层叠叠营寨道:“没看见吗?他们是想围山。” “围山就围山,挖石头干嘛?”辕门守将嘀咕一声。 孙轻眉毛一挑,一马鞭劈在辕门守将的脸上:“那要不要我下去帮你问问?” 辕门守将的脸火辣辣的疼,他捂着脸不说话,但心里早把孙轻的十八大祖宗问候了个便。 孙轻懒得在这里浪费时间,因为在他心里一直坚信,只要守住发鸠山,黑山军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在这里看好了,除非并州军攻山,否则别来烦我。”孙轻呵斥一阵,领着一干裨将返回无风台。 辕门守将看着孙轻渐行渐远的背影,往地上啐了一口痰:“呸,什么东西。” 宋果在山下瞧见敌军主将前来查看,早已令士卒严阵以待,谁知敌将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去,丝毫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望着孙轻离去的背影,宋果唇角斜起一丝冷笑:“这张燕戎马半生,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大将。” 如果换作旁人,就算置之不顾,也会派人冲击一番,试探敌军虚实,哪像孙轻这般置之不理。 “启禀将军,按您的吩咐,隔绝地带已清理完毕,再加上石壁的阻挡,一旦放火,我军必不会造大火反噬。”副将急匆匆地从前沿跑来,满头大汗的向宋果禀报。 宋果应了一声,起身亲自前去查看。 临近深秋,草木枯萎,火势蔓延得极快,如果处理得不好,不仅是发鸠山,恐怕连整条山脉都会付之一炬。 发鸠山到长子只有十余里的路程,不知这山中有多少樵采的山民,一旦大火蔓延,烧死他们还好,要是烧死百姓,那他就是千古罪人。 宋果看着三十多米的隔绝地带,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只需要他一声令下,这山上的黑山军就会被烈焰化作山灰。 宋果迎风而立,一阵山风袭来,扯得他的披风猎猎作响,他将副将招至身边:“陈将军,先劝降!” 副将抱拳领命,随即赶至阵前,大声喊道:“请敌军主将叙话。” 辕门司马正揉搓着脸上的血痕,不时疼得咧嘴痛骂,忽然听到山下有人叫唤,立马提着钢刀窜出辕门:“喊什么喊?” 宋果副将见辕门守将气势汹汹,顿时觉得好笑:“某家将军请贵首领叙话。” “叙什么话,要打便打,无需多言。”孙轻走之前还说,除非并州军攻山,否则别去烦他,辕门守将才不会自找晦气,当下一口回绝。 “算了”宋果看了一眼无风台,然后举起右手试探风向,围山的并州军立即点燃火把,严阵以待。 宋果闭着眼睛,似乎与世隔绝,士兵们就这样看着他,呼吸如窒。 少顷,宋果的手终于重重劈下。 副将立即向前一踏,扬手指向发鸠山:“将军有令,点火!” 随着副将一声令下,有士兵提着火油罐扔进山中,然后那些手持火把的士卒一拥而上,将手中的火把丢进密林里。 ‘噗噌’的炸裂声震彻四野,沾满火油的草木遇火便着,火势立即上涌,发疯似地四处乱窜。 “走水了,走水了”辕门守将发出惨厉的尖叫,跌跌撞撞地往无风台上跑。 黑山军望着漫天大火,如同潮涌般向后急速撤退,在此过程中你推我攘,争先夺命,更有甚者抽出钢刀,疯狂砍杀挡在面前的袍泽。 人心的丑恶,在此刻暴露无遗。 一阵山风袭来,火借风势,像巨浪一样向发鸠山席卷而去,密密麻麻的黑山军在奔跑过程中被烈火覆盖,在烈火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一阵热腾腾的气浪席卷而来,宋果纹丝不动。 远远看去,一片火海满天横流,张牙舞爪地吞噬着山上的草木和人群,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横断四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改变计策 一匹战马沿着浊漳河向东驰骋,马上的骑兵疯狂抽打战马,纵然额头上汉如雨下,他也顾不上擦,只知一昧地向前冲。 少顷,一座庞大的军营映入眼帘,骑兵脸上一喜,还未靠近辕门就大喊:“快开辕门” 守门的司马急忙拦在道路中央,在核实身份后,亲自搀扶骑士朝中军大帐走去。 中军大帐内,吕布正与众将商讨该如何吸引张燕进入埋伏圈时,帐外突然传来报事声。 “进来!”吕布丢掉手中的木棍,目光望向帐外。 骑兵健步入帐,双手将一卷扎了死结的绢帛捧到吕布跟前:“启禀温侯,宋将军急报。” 吕布‘唔’了一声,他扯开系战报的丝带,才看到一半,竟笑了起来:“宋仲乙果然不负众望。” 王儁接过吕布递过来战报,目光只落在最后几行字上:“发鸠山一役,歼敌五千,黑山军无一人逃脱。” 他的目光一紧,又移动到上面的几行字,而后脱口而出:“火烧发鸠山。” “这么说,那五千黑山军是被活活烧死的?”王儁俊秀的脸上面露不忍。 吕布捕捉到王儁内心的浮动,朗声道:“有何不妥吗?” 王儁摇摇头:“此战不合仁义。” 吕布脑中响起老乞丐的话,于是问道:“子文可知以战止战的道理?” 王儁迷茫地摇摇头:“请温侯赐教。” “戡乱,不是坐而论道,不是冥思苦吟,不是避世隐却,而是扫荡群雄,整合八荒,何以为之?兵者为之,兵强,天下归心,兵弱,天下离心,若兵锋所向,宇内臣服,当此时,方可销锋镝,溶兵戈,归太平。” 吕布并不需要王儁回答,掷地有声地说:“黑山军若安分守己,还亲农桑,上党百姓难尝刀兵之患,而今张燕兴兵攻伐,妄动刀兵,黑山军不死则已,死则死有余辜。” 王儁沉吟,他忽然觉得吕布的说得很有道理,纷扰的乱世的确需要一个雄才大略的霸主持雄兵定鼎,以暴制暴,以兵止戈。 吕布见王儁有所明悟,大马金刀地坐会帅案,朗声道:“此事暂且搁下,我有一事想要咨询子文。” 王儁作揖道:“温侯但说无妨。” 吕布习惯性地敲击桌案,目光定格在王儁俊秀的脸上:“如果你是张燕,得知发鸠山被敌军占领,会怎么做。” 说完他瞟向诸将,扬扬头:“你们也说说自己的想法。” 曹性左顾右盼,见没人说话,率先嚷嚷道:“这还用问,肯定是夺回发鸠山,稍微懂点兵法的人都知道。” 成廉冷冷道:“你是在炫耀你懂兵法吗?” “比你懂得多。” 成廉抱着双臂正要动手,突然想到王儁还在大帐内,他干咳一声,立即将踏出去的脚步收回来。 曹性昂首挺胸,朝成廉扬扬头,好像在说:你有本事你就上。 王儁有点好笑的看向两人,而后朝吕布作揖道:“启禀温侯,如果我是张燕,会做两手准备。” 吕布用手支撑着桌案,目光炯炯地盯着王儁:“那两手?” 王儁的声音很清晰:“一者夺回发鸠山,二者收缩兵力,回防长子。” “何以见得?” 王儁分析来:“发鸠山易守难攻,就算张燕迫切的想要夺回,但恐非易事,如果夺不回发鸠山,他只能收缩兵力,回防长子,否则将会腹背受敌。” 众将恍然大悟,经过王儁这一分析,再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吕布目光一沉:“这倒是有一计,只要此计能成,可大破贼军” 本来他们的策略是诈败诱敌c分割包围c聚而歼之的对敌之策,如今随着发鸠山的归属转变,他们又不得不改变策略。 “请温侯示下”众将期盼地看着吕布。 “一,散播谣言,就说发鸠山被我军占领,不日将攻打长子,催其军心,二,张燕的消息肯定比我们慢,因此我决定遣一支劲旅埋伏在前往发鸠山的必经之路上,歼其一部。” 王儁听完吕布的计策后,率先表示赞成:“此计可行。” 众将见主将和首席谋士定下计策,于是纷纷上前领命,表示愿意前往伏击。 吕布的目光在诸位将领的脸上逐一扫过,最后定格在武安国身上:“武安将军可担此任?” 武安国一愣,旋即黑脸涨得通红:“末将愿往!” 他是降将,虽然吕布曾说过不把他当贰臣看,但他多多少少会有点自卑,所以在众将纷纷请命的时候,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并不参与。 没曾想吕布居然将这个重任交给他,心中即激动又感谢。 在众将羡慕的目光中,武安国领下将令,旋即健步出帐,点齐兵马后杀向发鸠山。 吕布看着武安国离去的背影,随后坐直身躯,朗声道:“成廉c魏越何在?” 成廉和魏越双双迈出阵列,抱拳道:“末将在!” 吕布站了起来,目光炯炯道:“集合战骑,准备突陈。” 成廉和魏越向后退了一步,在朝吕布抱拳施礼后,手摁佩剑健步离帐。 曹性羡慕的砸砸嘴,每次吕布陷阵突陈,身边总会带着两个人,那就是成廉和魏越,他何时才能像他们一样。 王儁伸出手在曹性的面前晃了晃:“回神。” 曹性摇摇脑袋,诧异地看着王儁:“别驾大人何事?” 王儁好气又好笑:“还不去集合兵马,准备出战。” “哦,好的,我现在就去。”曹性急忙应诺,虽然没有捞到伏击的美差,但能上阵杀敌也是极好的。 浊漳河西岸。 黑山军的中帐军大内,张燕面对着长子的地图苦思冥想,一鼎饭食凉在案上,最近并州军频繁调动,开始从四面八方包围上党。 他现在的兵力有十万,除去老弱病残和辎重部队,能上阵杀敌的只有七万,而且分散在上党南部诸县。 如果一直和并州军僵持下去,那他先前的优势兵力将荡然无存,现在最主要的是击溃屯留之敌,占领整个上党。 只要占据上党,那他的兵力就可以源源不断地输入到战场,从而巩固整个战区。 张燕疲惫地坐在帅案上,轻柔发酸的额头,脑中有四个字在不断回旋:速战速决。 “渠帅!”亲卫掀帐而入。 “何事?”张燕端起陶碗呷了一口清水,有点心力交瘁。 “刚刚收到的急报,发鸠山被并州军占领了。” 张燕倏地抬起头来:“你刚刚说是什么?” 如果他刚刚没听错的话,应该是发鸠山被并州军占领了。 “发发鸠山被并州军占了。” 耳边像有惊雷炸响,张燕的手一松,陶碗哐当落地,随即四分五裂,心中的希望如一豆烛光被风吹灭。 发鸠山距离长子不过十几里,如今发鸠山被并州军占领,并州军就可长驱直入,与屯留守军实施战略包围。 现在这种情况,这就好像有人用一把尖刀抵住张燕的后背,让他浑身发凉。 发鸠山必须夺回了,张燕抓起兜鍪扣在头上:“令于毒夺回发鸠山,要快。” 他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急忙叫住亲卫:“命所有将领到营前集合,准备撤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猛虎下山(求推荐) 幽幽的深谷显得骇人的清静和阴冷,远处的丘陵错落有致,鳞次栉比,在缥缈的云烟中忽远忽近c若即若离。 向前望去,满山凸露的乱石,在阳光下面更加显得苍老丑陋,仿佛一些生癞疤的秃头似的。 在浊漳水西南方几十里外,一支大军正在徐徐前进,两侧的散骑始终与主队保持着一百步的距离。 中央的步卒排成松散的行军队形,矛手与戟手在外,弓手在内,每三个人还抬着一面大盾。 可知兵法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队列外松内紧,一旦有什么情况出现,他们会立刻变成一把锋锐的尖刀或坚实的盾牌。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员披着厚实两当铠的大将,只见他剑眉飞入双鬓,目光深邃而锐利,颌下日益葱郁的胡茬使他看起来有一股沧桑感。 这时,一名斥候从远处飞快地驰来,数名游骑迎了上去,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这才让开道路。 这斥候冲到队列前方,对着为首的将军喊道:“启禀于首领,前方五里,并未发现官军踪迹。” “再探!”于毒眉头一拧,再次下令,望着斥候离去的背影,他高举右手,让队伍停止前进。 行军士兵立即进入戒备状态,矛戟微斜,弓弩上弦,以便随时应对可能的偷袭,细节毫不疏忽。 少顷,斥候再次返回,获得的结果和先前一样:“启禀于头领,前方十里,并未发现官军。” 于毒悬起的心终于落下,一挥手,黑山军再次向前行军。 在之后的行军过程中,于毒步步为营,徐徐推进,这种行军过程一直持续到他看见发鸠山的主峰为止。 于毒望向前方不足十里的发鸠山,山上灯火点点,影影绰绰,并没有示警的鸣镝,显然官军并未发现他们。 于毒拔出钢刀,遥指发鸠山:“悄悄进军,争取一举拿下发鸠山。” “诺!”黑山军将士悄悄作答,不动声色地拔出刀剑,朝发鸠山慢慢地摸过去。 在黑山军目不能及的密林中,武安国柱锤而立,他的身旁站着一员副将,眼见黑山军偷偷摸摸地进入伏击圈,他急不可耐道:“将军,何不下令出击?” 武安国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此部为敌军先锋,后军尚未出现,如果贸然出击,敌方主力将会停止进军,那么这场伏击战将没有任何意义。” 说到这里,他回头望着副将,瓮声瓮气道:“温侯的军令是让你我歼其一部,如果只捞些小虾米回去,你我难辞其咎。” “将军深谋,末将不及!”副将怔怔地看着武安国,心中惊诧不已,别看这武安将军膀大腰圆,思维竟如此敏捷,而且刚刚在选择伏击点的时候,他们已经产生过分歧。 按照武安国的意思,于毒虽为贼寇,但用兵极为谨慎,要不然早就被官军剿灭,所有只能埋伏在他认为安全的地方。 而这个安全的地方就是发鸠山。 副将看着山下小心翼翼的黑山军以及四处游走的斥候,这下才佩服武安国起来起来,在心中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过奖,过奖。”武安国咧嘴一笑,目光紧紧盯着山下的黑山军。 突然,一员顶盔贯甲的敌将出现在他目光里,武安国指着那员敌将道:“这必是敌方主将无疑,下令进攻。” 副将闻令,立即从草丛里跳起来,他抡起鼓槌,重重地摔打在牛皮鼓上,激烈的鼓声伴随着他嘶哑的吼声:“冲锋!” 而后伏兵四起,亿万的飞箭在空中汇聚成一片黑云,层层叠叠压在黑山军头顶上。 一声惨叫,两声,三声无数声惨叫此起彼伏,鲜血从胸腔中迸射而出,瀑布似的溅起漫天一片血红。 于毒的眼前飞舞着密集的青光,那是箭头折射月拉的寒光,在他眼睛里仿佛密集划过天际的流星,长长的芒角拖出久久不能消散的尖锐光芒。 “渠帅,有埋伏!”副将声嘶力竭地大喊。 于毒已经看清,两边密林中蹿出成千上万的官军,高擎明晃晃的钢刀,震天的呼喝呼声似乎要把天空捅个窟窿。 “撤,速撤!”于毒不顾一切地喊叫。 于毒治军果然严律,随着他一声令下,黑山军后队变前队,脚步阵阵,便要沿着原路急奔。 然而山上一片巨响,滚木c巨石呼啸而下,‘嘭嘭’地在山道上越积越高,竟将狭窄的小道堵得严严实实。 黑山军前不能进,后不能退,堵在逼仄的山道里,左右支拙。 当此时,羽箭狂飞,鼓声喧天,黑山军还未交战,已是心胆俱裂,互相践踏着数不胜数。 有的被巨石砸扁,有的被弓弩射穿胸口,然后在砸扁,还有拼死一搏冲向拦路的官军,只是还没近身,就被利刃封喉。 于毒的眼睛昏惨一片,到处都是箭,到处都是晃动的寒光,他竭力想要稳住阵形,可黑山军已完全陷入混乱,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也看不见他的指挥。 见时机已到,武安国抡起铁锤,像一匹下山的猛虎,当下冲入混乱的山谷。 “北海武安国在此!”一声猛虎咆哮,武安国雄壮的身躯跳进乱军。 于毒抽出钢刀,迎风一挥:“匹夫。” 武安国两锤砸翻挡在面前的黑山军,而后像失控的火车般撞向于毒,于毒一夹马腹,挥刀砍向武安国。 “看锤!” 武安国弯腰弓步,双锤挥出,奔着于毒坐骑的一双前腿砸去。 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骤响,于毒的坐骑的前腿瞬间白骨森森,伴随战马撕心裂肺的嘶鸣,整匹战马匍匐在地,将马背上的于毒掀落马背,在地上连滚几圈。 敌将人仰马翻,武安国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扬起手中的双锤,一锤砸向于毒的胸口,一锤砸向于毒的脑袋。 于毒下意识的挥刀去挡,虽然弹开砸向胸口的大锤,但砸向头顶的大锤却轰然落下。 在众人的目光中,于毒的脑袋像豆腐一样被砸碎,雪白的脑浆四溅如雪,有的还落进那些张着嘴巴的黑山军口中。 “呕~”那些嘴巴里有脑浆的直接吐得撕心裂肺。 武安国一抹脸上的脑浆和血水,劈手夺过于毒的旌旗,吼声如猛虎啸林:“斩将,夺旗。” 山谷上欢声雷动,漫山遍野飘扬起并州军的旌旗,士兵将铠仗和兜鍪抛向天空,映得四野一片光亮。 黑山军看着擎纛的武安国,心里的恐惧直冲天灵盖,不等并州军威逼,纷纷弃甲投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诈城 发鸠山上,并州军的营寨几乎填满了整条山道,山道与山道之间,有持刀枪的军士在来回巡逻,丝毫没有一丝懈怠。 宋果坐在中军大帐内,侧夜未眠,他的面前摆着长子地形图,其中有浓墨标准的黑点,他此时正盯着那些黑点陷入沉思。 如今发鸠山被占,张燕在浊漳河与温侯对峙,如果此时发兵攻打长子,只要一举拿下长子,上党之战可一战而定。 可长子城高深壑,不易攻打,如果张燕在攻城时及时回援,又该如何? “将军!”副将急匆匆的跑进大帐。 宋果收了地图,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刚刚收到前营急报,距发鸠山十里开外的地方有军队厮杀?” 宋果急忙起身,立即朝前营飞奔,当他来到前营的时候,一伙并州军正矗立山岗,对着前方的战场指指点点。 见到宋果跑来,众人急忙抱拳行礼:“参见将军。” 宋果气喘如牛:“前方是何人交战?” 负责侦查的什长立即回答:“卑职已经派人前去打探,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宋果点点头,他很满意侦查什长的安排,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负责刺探情报斥候满头大汗的跑回来。 “可探听清楚了?” 斥候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探听清楚了,是是我军正与黑山军交战。” 副将急忙插话:“战况如何?” 宋果一鞭子甩在他的兜鍪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喝道:“还问战况,即刻发兵支援。” 副将脸一红,急忙箭步离开,少顷,集合的战鼓在发鸠山上擂响,并州军再留下五千名将士守山后,余下的将兵皆手持兵刃,迫不及待的杀向战场。 宋果一路率大军披荆斩棘,沿着山道一直往前冲,在逼近主战场后,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咆哮:“斩将,夺旗。” 宋果的手一抬,前行的并州军立即停止进军,而后快速地结成防御阵形。 “速去打探,是哪一方夺旗。”宋果望着黑洞洞的山谷,心中琢磨不定。 斥候令下将令,身体灵活得如同一只猿猴,攀岩上山,渐渐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中。 少顷,派出去查探情报的斥候从正面山谷跑来,脸上带着喜色:“启禀将军,是我军夺旗了。” “可看清楚了?” 斥候斩钉截铁的回答:“看清楚了,的确是我军,只是领军的将军我没听说过。” “叫什么?” “武安国!” “武安国?”宋果眉头紧蹙,这个名字的确没听说过,应该是温侯新收的大将,否则也不会单独领兵作战。 宋果晃晃脑袋,管他是谁,前去看看便知,他将这些思绪抛之脑后,率领大军进入山谷。 那些投降的黑山军见又有一支彪军进入战场,顿时吓得动也不敢动,在检查降俘的副将见宋果前来,急忙上前行礼:“末将参见宋将军。” 宋果翻身下马,抱拳还礼:“你们怎么会在此黑山军交战?” 副将解释道:“温侯听闻将军占领发鸠山,料定敌军肯定派兵夺回,故派遣武安将军在必经之路伏击,歼其一部。” “好,不错!”宋果眼里闪过一丝愤怒,扬鞭一指:“武安将军在何处?” “正在打扫战场!”副将没有察觉到宋果的变化,引领着宋果来到主战场。 主战场内,武安国正有条不絮地指挥着将士搬运武器,武器堆成几座小山,在月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副将急忙跑到武安国身前,禀报道:“启禀将军,宋果将军来了。” “唔”武安国扭头看去,只见一员汉将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宋果唇角斜起一声冷笑,抱拳道:“恭喜武安将军斩获颇丰。” 说道这里,他的话锋一转,嗤笑道:“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望将军赐教则个。” 副将见宋果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将军何意?我等星夜兼程驰援发鸠山,鏖战半夜,滴水未进,将军何故冷脸相待?” 宋果扬扬马鞭,语气不善:“哼,尔等驰援发鸠山不假,但埋伏这么近,连个招呼也不打,难道还怕宋某抢走你们功劳不成?”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武安国将伏兵埋伏在发鸠山脚下,竟连个消息也不通,亏他还领兵前来支援。 武安国本来就不善言辞,被宋果的话一激,顿时涨得脸一片通红,他的副将见此,急忙上前帮村:“宋将军误会武安将军了。” “哦?误会?那你说说我怎么误会了?” 副将抱抱拳,指着前方一具无头尸体道:“将军可知敌将是何人?” 宋果定睛一看,只见那具尸体跪伏在地,脑袋的碎末散落一地,整张脸早已面部全非,他强忍住心中的翻滚,摇头表示不知。 他担心一开口说话,就会把今天吃的东西吐出来,而他身后的副将以及亲卫,早已吐得撕心裂肺,哀嚎不止。 “此乃黑山军大将于毒。” “什么,他是于毒?” 于毒的名号他听说过,听说此人用兵极诡,大本营驻扎在淇水鹿场山,山中有座名叫老虎岭的高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于毒带领能工巧匠,修建山寨,与官军分庭抗礼,此人军纪严明,作战勇猛,是张燕帐下数一数二的大将。 “正是于毒,本来我们准备半路伏击,在探知敌军主将是于毒后,武安将军根据敌将用兵特点,立即更换伏击地,这才选这发鸠山脚下。” “那也不用招呼也不打吧,至少我能相机策应。” 副将摇摇头:“于毒此人极为谨慎,所以武安将早已下令,就算屙屎也要屙在裤裆里,在我军进入伏击点后,三军将士就一动不动,到现在还滴水未进,存粒未食。” 副将的话刚说完,武安国的肚子不合时宜的一叫,他挠挠发鬓,尴尬得不知所措。 宋果眼睛一酸,急忙上前握住武安国的手:“宋某无知,还望武安将军海涵。” 说到这里,他红着眼睛下令:“来人,立即杀鸡宰羊,犒劳武安将军一众。” “唔”武安国摇摇头,瓮声瓮气道:“吃饭不急,此时有一大功待将军去取。” “什么大功?”宋果好奇的看着武安国。 “于毒新败,黑山军尚且不知,我等何不伪装城溃败的黑山军,诈开长子城?” 宋果的眼睛瞪得溜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如此可爱的武安国,思维竟如此敏捷。 武安国直勾勾的看着宋果:“宋将军意下如何?” 宋果深吸两一口气:“宋某愿往,不过此计为将军所谋,如果诈开长子城,此功亦是将军的。” 武安国还欲推辞,宋果急忙握紧双拳:“武安将军不必再说,宋某心意已决。” 武安国无奈道:“好吧,如果能破城,咱们不分首功次功,都是为温侯出力,某建议即刻前往,迟者生变。” “但凭将军所言!”宋果郑重地点点头。 当此时,宋果和武安国亲自挑选三千精兵,而后换上黑山军的衣服,用鲜血涂抹装饰一番,怀着利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夺城 长子城上的一名黑山军半睁着眼睛,不时还张口打着哈欠,猝然间,他看到一支大军正徐徐靠近长子城。 那名黑山军骇然失色,急忙鸣镝示警,城关上的黑山军纷纷搭弓拈箭,严阵以待。 “快开城门。”城下有人大喊。 守关士兵探出身体,城下灰蒙蒙一片,看不清这支兵马的装束和样貌,他大声道:“你们是那支兵马?可有通关符节?” “我们是于毒渠帅帐下的军卒。” “于毒渠帅何在?”守关士兵又继续询问。 武安国小声吩咐:“我一会说完,你们就哭。” 见众人点头,武安国这才说道:“我等惨遭汉军伏击,渠帅被汉军杀了。” 武安国一说完,就率先嚎啕大哭起来,然后是宋果,再然后是收到命令的亲卫,最后是那些没有收到命令的将士。 一时间,长子城下惨嚎一片,哭声震天,竟把守城的李大目给惊动了,他急匆匆跑上城楼,喝问道:“怎么回事?为何有人在城下哭泣?” 守关士兵不敢怠慢:“启禀渠帅,关下集结两一支兵马,说是于毒渠帅帐下的兵马。” “于毒?”李大目低声沉吟,而后将身体探出关外,只是视眼里像有麻布罩住,看不清关下的情况。 他手一扬:“点火!” 守关的黑山军立即点燃火把,将城上城下照得一片通透,李大目循着幽幽的火光,终于看清城下的军队。 只见他们衣衫褴褛,浑身血污,有的拖着残破的铠甲,有的身着布衣,俨然是黑山军的装束,而且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否则也不会如此狼狈。 李大目眼神一凛:“于毒渠帅现在何处?” 宋果抬头望去,只见关上之人身披厚实两档铠,头戴虎牙盔,黄面无髯,天生怒相,特别是那双譬如牛眼的双目,让人过目不忘。 此人应该是黑山军渠帅李大目无疑。 “启禀李渠帅,于毒渠帅被伏身亡了。”宋果说完,竟掩面哭泣起来。 于毒平时纪律严明,体恤下属,赏罚分明,颇受帐下军士的爱戴,如今于毒战死,将士们哭悼也是情有可原。 “于毒死了?”李大目的眼睛瞪得溜圆,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看起来更大,几乎快要占据上半个额头。 于毒是山黑军的中坚力量,占据鹿肠山多年,兵强马壮,作战勇猛,大军所至,郡县莫能制,朝廷不能讨。 如此英勇果毅的悍将,居然这样死了。 宋果怀揣利刃,抵着一名降俘的后背,朝他努努嘴。 降俘在宋果的威逼下,立即朝关上大喊:“李渠帅,我是陶升,快放我们入城吧,官军顷刻即到。” 李大目定睛一看,说话的可不正是于毒的副将陶升,见到熟人,他心中的疑虑一扫而光。 况且他们的人数大概有三千人左右,于毒一死,这群人群龙无首,正好借机收服,扩充自己的实力。 至于陶升,一刀砍了便是。 想到这里,李大目大手一挥,喝令守军打开城门。 乔装成黑山军的并州军鱼贯而入,李大目笑吟吟的迎上前来,陶升的嘴唇蠕嗫着,正考虑该如何通知李大目时,突然眼前寒光乍现,一柄钢刀早已没胸而入。 陶升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大目:“李渠帅” 李大目狰狞一笑:“于毒死了,你怎能不死。” 说完又是一刀,直接把陶升的头颅劈飞。 守关的黑山军见头领动了手,急忙一拥而上,将宋果等人围得水泄不通。 李大目拨开人群,目光一一掠过宋果一众,朗声道:“于渠帅战死,陶升临阵脱逃,死有余辜,而今诸位已无路可去,何不投到本帅旗下?” 原来是为了吞并他们,宋果暗自吁了一口气,不过并没有立即回答。 李大目见这群人没有说话,大眼里目露凶光:“识时务者为俊杰,再不说话,别怪我手下无情。” “李渠帅切勿动手,我等愿归顺渠帅帐下。”宋果说完,便朝李大目深拜下去。 “我等愿归顺渠帅。”武安国以及所有的并州军都拜了下去。 李大目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他大踏步走到宋果面前,宽慰道:“你们放心,以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们,现在我就擢升你为小帅,统领旧部。” 宋果感激涕零,红着眼睛说道:“多谢渠帅厚爱,于渠帅临死前托小的给您带个话。” “什么话?”李大目眉毛一挑。 宋果又朝李大目拜了下去,顺势抽出腰间的短刃,当他抬起头时,唇角露出一丝冷笑:“于渠帅说,他在下面恭候大驾。” 话音未落,宋果早已像追命无常般扑向李大目,李大目猝不及防下被宋果扑倒在地,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猝然感觉胸口一凉,随即一股钻心的疼痛席卷全身。 宋果抽出匕首,直接往李大目的脖子上一抹,然后猛一用力,直接将李大目的脑袋割在手中。 见宋果动了手,并州军纷纷抽出钢刀,据利刃四面砍杀,武安国夺得一柄大刀,如同一只发怒的熊罴,在乱军中横劈竖砍,带着并州军冲向城楼。 看到近在咫尺的吊锁,武安国刷刷两刀逼退围住自己的几名黑山军,深吸一口气,飞扑向凉棚,闪电般劈翻两个正在拽桥的黑山军。 一个躺在地上的黑山军突然死命抱住武安国的大腿,张口就咬,武安国怒吼一声,单手将他提在半空,然后猛地砸向地面。 一个活生生的人,居然就这样被武安国抡得胸骨尽碎,脑浆迸裂,死相凄惨。 当此时,四名黑山军一拥而上,战刀走马灯似的围住他乱砍,武安国雄壮的身躯竟灵活得像一只老猿,在四面交错的战刀中脱身而出。 而后反手两刀,将靠得最近的两名黑山军劈翻在地,与此同时,武安国的背后有一名黑山军高举战刀,企图偷袭。 那名黑山军看到近在咫尺的人头,面露狂喜,可还没等他落刀,一柄钢刀便贯入他的胸膛。 “居然是腋下”那名黑山军紧紧握住刀口,武安国拔出钢刀,他的十根手指被整齐割断。 武安国在乱军之中突出重围,奔着吊锁一顿乱劈,伴随一连串的火星四溅,拽住吊桥的铁锁终于被劈断,沉重的吊桥轰然落下。 “杀~”埋伏在城外的并州军在吊桥落下的那一刻,立即从四面八方涌进长子,开始攻打其余三处城门。 在黎明破开重重黑幕时,并州军终于攻破长子,在遥远天边地平线的另一头,另一场大战也在蓄势待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决战伊始 朝阳初升,云蒸霞蔚。 郝昭勒住战马,眺望远方黑山军大营,遵照吕布的命令,他带领弓弩手于四面警戒战场,以利大军顺利渡过浊漳河,重新集结列阵。 期待已久决战终于开始了。 一阵悠长的的号角刺破长空,而后从并州军大营里传来战鼓滚雷般的轰鸣,郝昭扭头回望。 并州军的辕门洞开,吕布身着兽吞连环铠,肩披西蜀红锦百花袍,金冠束顶,其上插着两支大红翎羽。 朔风劲吹,战袍猎猎,翎羽起伏,在加上胯下的赤兔红如烈火,赤红夺目,远远望去,吕布整个人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 在他身后,两千铁骑鱼贯而出,分别由成廉c魏越二将率领,正面观望,这股骑兵如同黑色洪流,他们皆身披厚重的黑色两档铠,盔下的兜鍪罩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没有情感的眼睛,他们各个腰胯钢刀,手擎铁枪,弓箭随身,马鞍左右俱都放着两根铁矛,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森寒的青光。 若说这支骑兵哪里不是黑的,恐怕只有他们头盔上跌宕起伏的白翎了。 骑兵之后是步兵,由魏续c宋宪c侯成c郝萌统帅,人数大约有四万,整齐划一的步伐沉重如闷雷,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踏起滚滚黄尘,长长的队伍中没有人说话,林立的长枪寒光涌动,天地都为之变色。 走在最后的是弓弩手,由曹性统帅,人数大约有三千,弓弩手们手挽强弓,踏步出营,腰间和后背的箭壶都塞满箭镞,郝昭可以想象,一旦这些箭镞飞入天际,将足以使整片天地倾覆,昏惨一片。 五万并州军分头渡过浊漳河,在西岸迅速集结,逐一进入战位,清澈的河水被搅得泥浆翻滚,浊浪翻天。 漫天遍野的旌旗,成片闪耀的铠甲,遮天蔽日的烟尘,雄浑高昂的战歌,人嘶马鸣,在前方观阵的张燕被这浩荡的进军阵势所震撼,握紧的拳头不禁又握紧几分。 “全军出击!”眼窝深陷的张燕挺立在马背上,率先策马出迎,三千轻骑紧随其后。 轻骑周围有一万大力士步行而出,持大刀拱卫张燕的骑兵侧翼,他们都是张燕从黑山军精挑细选的,身材十分高大,尽管甲胄不多,但手中都有结实厚重的盾牌。 在骑兵身后,五万步兵和两万弓箭手蓄势待发,只是令人感到惋惜的是步兵的武器参差不齐,有的甚至扛着农具走向战场,弓箭手的箭镞也是少的可怜,零星几支。 滚滚烟尘间,黑山军的战旗竖起一片斑斓的丛林,稀稀拉拉,颜色旗号不一,与整齐如浪潮拍案的并州军相比,军容士气,一目了然。 “贼军果然势大。”成廉耸耸肩膀,冷声道:“不过看得出,贼军的骑兵和刀手是中坚力量,步兵和弓箭手实在弱得厉害。” “这正好,所谓打蛇击其七寸,只要挫败敌军战骑,贼军即溃。”魏越甩甩手臂,脸上的刀疤狰狞得可怖:“先以强弓硬弩杀敌,弩声不绝,则贼不敢冒进,待敌锐气顿挫,再以骑兵击之,予以全歼。” “恐怕没那么简单,张燕纵横幽并多年,不可小觑,我等须全力以赴。”成廉的目光紧紧盯着张燕的大纛,不禁握紧手中的朴刀。 “聒噪!”吕布冷哼一声,魏越和成廉赶紧闭嘴。 “擂鼓,挑战!” 在交战双方十几万将士灼热目光的注视下,吕布赤马金甲,翎羽飘扬,一人一马如烈日骄阳,分外夺目,当真是身躯凛凛,气势磅礴。 “温侯——唔——温侯!” 五万并州军齐举刀枪战旗,雄壮的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似乎要将整个天地倾覆。 吕布见敌阵丝毫不为所动,扬起画戟:“无胆鼠辈,可敢迎战。” 近十万黑山军呼吸如窒,远远看着那名耀武扬威的雄壮男子,没有一人敢上前接战,因为虎牢关的消息早已传入军中。 关东十八镇诸侯,战将千员,兵马数十万,吕布在万军从中匹马纵横,如入无人之境,而且还差点砍了盟主袁绍的脑袋。 恐怕这天下之大,能掩其锋芒者如沧海一粟,更别说装备简陋的黑山军了。 天空异常碧绿,碎帛如锦的白云落在远山的轮廓里,隐约与地面浮动的热流交织,仿佛有意在浊漳河清出一片供敌我双方厮杀的疆场。 已经开始躁动的朔风掠过两军阵前的无人地带,不时卷起飞扬的尘土,细小的沙粒磨砺着刀枪,也迷离着双方士卒的眼睛。 吕布见无人应战,画戟一扬,宋宪c魏续c侯成c郝萌立刻挥军向前,如林的矛戟齐齐向外,像野狼嘴里一排排突出的獠牙。 战鼓如同暴雨催林,三军将士的眼睛因为即将到来的杀戮而急剧收缩c亢奋,有条不絮的旗号使数万将士前进的步伐整齐划一,宛如一头巨人在向前踏步。 对面严阵以待的黑山军无不瞪大双眼,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庞大整齐的官军,动作虽然缓慢,但气势磅礴,宛如高山压顶,洪流决堤,势不可挡。 曹性和郝昭几乎同时下令,两人领着弓弩手迅速窜至两翼,挟裹着雷霆万钧之势,杀气腾腾向黑山军压了过去。 张燕冷着一张脸,口中蹦出一个字:“杀” 严阵以待的黑山军突然如决堤的洪水,浩浩荡荡地朝并州军的阵形冲来,层层叠叠的刀光闪烁一片,嘶吼着冲向并州军军阵。 “坐!”曹性和郝昭同时挥动令旗。 两翼的弓弩手半跪在地,如山岳般轰然倾倒。 “举!”半跪的并州军将手中的弓弩举向半空,无数根弓弦被同时绷紧,那咯吱咯吱的声音连成一片,在空气中形成一股巨大的压迫感。 “射!”曹性和郝昭同时大喊。 利箭离弦,在空中汇聚成庞大的箭云,伴随阵阵令人心悸的破空声,如蝗似雨的箭镞飞旋着罩向黑山军的前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玄襄阵 寒风料峭,天幕低垂,寒风呼啸,如刀霜剑鸣般轰鸣。 前进的黑山军感觉天地昏惨一片,纷纷抬头,只见那漫天飞矢呼啸而至,飞蝗般密集的箭镞瞬间逼至近前,闪着青光的箭头在视眼里倏然变大。 尖锐旋转的利箭瞬间破开人体脆弱的躯壳,迸射出一蓬蓬血雾,伴随此起彼伏的惨嚎,一片片黑山军如稻穗般倒下。 与此同时,三百架床弩被推到阵前,不等主将下令,控弦的并州军早已松开弓弦,粗如婴臂的弩箭飞旋而出,在地面上形成一张收割的渔网,呼啸而去。 巨型弩箭如同一辆巨型收割机,无情的收割着黑山军的生命,有黑山军士卒在前进过程中被巨弩射断双脚,没有双脚的躯体还未倒地,就被后发而至的巨弩射爆头颅,射爆身体。 以往风景宜人的浊漳河,平庸的死亡和疯狂的杀戮同时进行。 “白绕!”张燕的脸异常铁青。 张燕身后有一员将领越众而出,抱拳道:“末将在。” 张燕一指并州军左翼:“以骑兵击其左翼。” “眭固!”张燕再次大喊。 “末将在!” “以轻骑击其右翼,你二人务必将敌军弓弩手击散,否则提头来见。” 二将对视一眼,旋即领命而去,少顷,黑山军左右两翼烟尘大起,铁骑驰骋,以鹤翼的形状从两面包围过来。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要不惜代价击溃并州军弓弩手,否则放任他们这样攒射,黑山军的步兵寸步难进。 成廉驱马来到吕布跟前,禀报道:“温侯,黑山军骑兵动了。” 吕布平静地看了一眼,淡淡道:“待时而动。” 并州军左翼,郝昭静静地看着席卷而至的骑兵,手一扬,弓弩手齐齐调转准头,瞄准驰骋而来的黑山军骑兵。 “嘎~”大地上骤然卷起一片瓦罐崩碎的脆响,而后是一阵凄厉的破空声。 飞蝗的箭镞如倾盆大雨,眨眼间便没入驰骋驰骋而来的黑山军,战马的嘶鸣变得异常惨厉,不少战马眨眼间就变成一只只健硕的刺猬,扬起血淋淋的四蹄扑腾倒毙。 “快了,只要突破箭阵,就是报仇雪恨之时。”白绕目光通红,恨不得立即杀到并州军战阵,用他们的鲜血来洗刷自己的战刀。 当此时,黑山军的骑兵像狂躁的洪水,呐喊着冲向并州军战阵。 郝萌拔出钢刀,喝道:“准备接战。” 并州军除去持弩的军士,那些持弓的纷纷抽出战刀,安静如山岳,似乎是承受海浪冲击的坚毅岩石。 便在两军接近之时,队伍中站起一人,手中三角令旗猛然一挥,高喊道:“分列!” 不动则已,动如雷霆,并州军像是被安上齿轮般迅速转动起来,持弩的军士忽然跪下开动弓弩。 虽然弩的发射速度远不如弓,但箭镞威力极大,飞行速度数倍于弓,如此近距离攒射,饶是身披重甲也能射穿,更何况没有重甲保护的黑山军。 成排成排的骑兵在强劲弩箭的面前倒下,白绕的心在滴血,但即便如此,骑兵一旦进攻,就没有丝毫退路,只能一往无前。 如果冲破弩阵还好,如果冲不破,只能慷慨赴死。 在郝昭的指挥下,左翼战阵摧枯拉朽,当第一小队弩箭射完,立刻卧倒装弩,第二队迅速起开开弓,后面的第三小队又在积极准备。 如此周而复始,待三轮弓弩射毕,白绕的所率领的骑兵已有一半的人中箭身亡。 “杀!”白绕目眦尽裂,在经历几轮弩箭的洗礼后,黑山军骑兵终于突破层层阻扰,杀到阵前。 随着白绕一声令下,黑山军骑兵迅速分裂开来,从两翼分割包围,直插并州军最薄弱的腰腹处。 郝昭令旗一挥:“变阵!” 瞬间,队伍像磨盘般旋转不休,形成流动的团圆状,奔跑的士卒腾起的尘埃迷蒙了队伍的轮廓,白绕所率领的骑兵竟寻不着敌方侧翼所在。 魏越好奇的观望着,突然脱口而出:“好像是玄襄阵。” 玄襄阵,一种作战时所采取的疑阵,出自孙膑十阵之一。 玄襄之阵,必须多设旌旗羽,鼓声错杂而雄壮,士卒表面混乱而实际稳定,兵车看来杂乱实际却在行进,让整治有序的兵车和士卒故意发出嘈杂的声音,好像从天而降,如同自地而出,步卒往来,终日不绝。 若如此,就会迷惑敌人,打乱敌人原来的部署。 当年校场演武,魏越可是被高顺打得够呛,如今玄襄阵阵阵实实的发生在眼前,他心中不免有些激动。 吕布突然一笑:“你这头蛮牛,长记性了?” 魏越挠挠发鬓,干笑两声,然后将目光投向左翼,此时白绕的骑兵已生生撞进玄襄阵,队伍像流沙般流进并州军阵营。 “黑山军骑兵已败。”魏越看到撞进玄襄阵的黑山军,兴奋得像一个三岁的孩子。 战斗结果正如魏越所说,白绕撞进战阵后,却觉得是进入了一座旋转的迷宫。 周围的士兵一直奔跑,尘埃高扬,嘈杂之声搅得耳膜生疼,想找人拼杀,只觉得头晕不辨方向。 霎时敌我混沌,一不留神,便被暗中伸出的刀剑砍死,或者中了不知哪里飞来的暗箭。 整支骑兵仿佛掉进了绞肉机里,只见磨盘中血肉横飞,惨声四起,一具具尸体拋得横七八竖。 不到半个时辰,白绕所率领的骑兵全军覆没,而他本人也被乱刀砍死在阵内。 待烟尘散去,整个左翼像是一片修罗战场,横七竖八的尸体倒成一片,期间还有不少人惨叫挣扎,捂着断臂痛哭惨嚎。 右翼的情况稍微比较复杂,曹性只顾自己杀得不亦乐乎,苦了副将不停地来回奔跑,指挥作战。 “孝杰,去助曹子明一臂之力。”吕布突然很想一戟拍飞曹性。 成廉领下军令,率领一千骑绕至眭固身后,俯冲杀来。 铁骑如风,战阵如雷,白翎起伏,并州铁骑拔出战刀,整齐划一,冷漠着切入眭固所率领的骑兵队伍。 寒光乍现,鲜血飞溅,头颅滚滚,只是一接触,黑山军骑兵就被并州铁骑杀得连连后退。 “你来干嘛!”曹性一抹脸上的血渍,冲着成廉龇牙咧嘴。 成廉冷哼一声,手中铁枪一掷,将一名企图偷袭曹性的黑山军搠死在地。 曹性眉毛一挑,迅速搭弓拈箭,瞄也不瞄,直接射向成廉。 成廉身后传来一声惨叫,他扭头看去,一名黑山军的咽喉插着一直雕翎,此时正捂着喉咙在地上痛苦挣扎。 曹性拔出长枪,随手扔个成廉,成廉顺手接过,然后点头,相顾无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破阵斩将(好累,每天码到一两点,脑瓜子疼!) 咚咚咚咚! 突然,并州军阵响起一阵急促的战鼓声。 “杀!”向前推进的并州军猝然加快速度,前军顶着厚重的盾牌像黑山军撞去,整齐地呼啸出杀戮的狂号。 嘭嘭嘭嘭! 沉闷的撞击声此起彼伏,两支大军的前排士卒终于像浪潮撞击礁石般撞到一起,许多盾牌被撞裂,旋即刀剑乱砍,枪矛乱搠,血肉横飞。 辣的鲜血很快染红整片河谷,顺着恣意蔓延的绿意流入浊漳河,以往清澈见底的河流,顷刻间便被腥红的鲜血侵染。 黑山军不怕死,并州军更不怕死,若是都对死亡无所畏惧,战斗便将一直持续下去,接下来比的是谁的刀更快更锋利,谁的铠甲更厚更结实。 双方杀得兴起,宋宪甚至赤膊上阵,他嫌铠甲太重,不方便抡刀砍脑袋,再说黑山军装备简陋,人家都以肉身拼刺,他不想占这个便宜。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宋宪这么高尚,更多的人还是选择挥刀,然后再挥刀,直到自己被砍死或者砍伤。 激烈的战斗让远处观战的张燕惊骇:“虽然己方占人数上的优势,但敌军皆身披铠甲,手提重盾,装备精良,这样下去必败无疑。” 他的目光瞟向拱卫中军的持刀力士,这支彪军虽然只有一万,但都是他亲自从十几万黑山军当中精挑细选的,每个人都善使大刀,精悍无比。 而且基本上人人身披铠甲,就算没有铠甲,也有重盾护身,要不要派他们压上去? 张燕此时正陷入激烈的思想斗争,敌军骑兵未动,正虎视己方中军,一旦持刀力士压上阵前,那他周围只有两万弓弩手。 这弓弩手是否能挡住敌军骑兵的冲击? 白绕和眭固的大纛在人群中消失,这表示骑兵已经全军覆没,而步兵虽然仍在激烈的搏杀,但已经显示溃败的迹象。 张燕像输红眼的赌徒,指甲已经刺入手掌的皮肉中,他深吸两一口气,最终还是扬起右手:“左髭丈八。” 一员头裹皂青巾,披头散发,一脸虬髯的壮汉趋步走到张燕跟前,抱拳道:“末将在。” “率持刀力士临阵,务必击溃官军。”张燕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左髭丈八看了一眼张燕,踌躇不定:“渠帅,一旦持刀力士压上,谁来拱卫中军?” 张燕见前线有将士已经溃逃,他急得像是一只救火的老鼠,扯着脖子咆哮:“还不快去?” 左髭丈八朝张燕抱拳,而后持刀冲向并州军,拱卫中军的持刀力士见此,纷纷发出此起彼伏的咆哮,挥舞战刀冲进战场。 有了这支生力军的加入,黑山军果然挽回先前的颓势,与并州军在一条血线上展开殊死搏杀。 就在两军厮杀到紧要关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暴雨催林,越过黑山军的两翼,直插张燕所在的中军。 在阵后攒射的黑山军弓箭手急忙后撤,呈圆形将张燕拱卫得水泄不通。 尚有箭镞的弓弩手快速搭弓拈箭,瞄准驰骋而来的并州铁骑,那些已经没有箭镞的则拔出战刀,严阵以待。 突然,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响彻四野,在黑山军的视线里,一团密集的黑影正破空阵阵,疾速而来。 待黑影在瞳孔里放大的时候黑山军才发现,原来这密集如林的黑影是一支支冒着青光的长矛。 长矛组成的雨幕罩住了黑山军,锐利的矛头旋转着刺入,刹那间鲜血飞溅,在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中,绽放出一蓬蓬血雾。 在历经收割机般的死亡之后,无数黑山军的生命和勇气在鲜血侵染的空气中散碎飘荡。 还未等黑山军弓弩手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又是一阵矛林飞驰而来,无独有偶,站在最前面的士卒在接触矛林的那一刹那,生命像秋风扫落叶般散落在地。 “吕布,你终于来了!”一团移动的火影映入张燕眼帘,就在他眨眼的瞬间,那团火影倏然在瞳孔里变大,如同一辆失控的火车般撞进已方军阵。 “轰!” 一声巨响自平地里拔地而起,吕布一挥画戟,将挡在面前的黑山军砸倒一片。 赤兔马并不停留,载着吕布直击中军,有一名被撞飞的黑山军正准备起身,突然头顶闪过一片红光,然后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他急忙低头一看,自己的胸口早已被赤兔踏出一个血窟窿,他瞳孔极度收缩,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 “保护渠帅!”两名黑山军将领见吕布神鬼难挡,急忙一左一右,持兵刃朝吕布杀来。 “敌将通名!”吕布在马背上一挥画戟。 靠左的黑山军将领一声长啸,战刀已经泰山压顶般向吕布劈来:“黑山青牛角” “黑山罗市!”靠右的黑山军挥出战刀,往吕布的脖颈处横劈。 吕布双眼目露寒星,一勒缰绳,赤兔马似通灵般戛然而止,吕布乘势扬起画戟,轰然砸向两人。 两人也没想到吕布会突然停止冲势,使尽全力挥出的战刀,竟然像劈在棉花上一样,绵软无力。 还没等两人重新展开攻势,吕布的画戟早已轰然落下,伴随两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力气稍怯的罗市虎口一痛,战刀脱手而出。 吕布唇角露出一丝冷笑,画戟挥出秀丽细长的寒光,月牙刃沿着罗市的肩膀划向后腰,只是那一瞬间,他的躯体猝然裂成两半,而后重重地砸在地上。 青牛角发出野兽般的怒吼,竟飞离战马,跃至吕布上空,手挽翻动,战刀自上而下斜劈,力道奇大无比。 吕布一勒战马,赤兔快速扭动浑身似火的雄壮身躯,在躲过青牛角的战刀后,画戟由劈变刺,笔直地插入青牛角的胸膛,深深地钻了进去。 很深,画戟的另一头从青牛角的后背破壁而出,吕布一收画戟,一股血柱如决堤的洪水,从青牛角的胸口奔泻而出。 他的身体也重重落地,立即砸起一片迷离的尘埃,吕布一抖画戟,残留在戟上的鲜血立即滴落大地,没入热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神祗 吕布就像一尊神祗,持戟挺立在黑山军战阵中,就在他斩杀青牛角和罗市的同时,并州铁骑组成的黑甲洪流也冲进战阵,各自据长枪挑杀。 一时间鲜血飞溅,惨嚎连天。 张燕目眦尽裂,指着吕布咆哮:“雷公c白雀c五鹿c黄龙,尔等并肩齐上,斩杀此獠。” 四将对视一眼,纷纷杀出战阵,从四面八方围攻过来。 吕布心静如水,眼睛里只有四匹奔腾而来的战马,浑身散发出浓浓的战意,好久没有这样爽快的战斗过了。 魏越一枪挑飞挡在面前的黑山军,正要驱马前来帮战,吕布一挥画戟:“不必。” 说到这里,他双腿轻夹马腹,赤兔一声龙鸣,载着吕布冲向左面的雷公和白雀。 残阳如血,呼吸如窒,所有人几乎忘记了拼杀,目不转睛地盯着吕布,看他如何面对四员黑山军将领的滔天巨浪。 “小心!”雷公的瞳孔里突然出现吕布英武的面孔,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吕布的画戟早已朝他刺了过来,靠他最近的白雀急忙大喊。 竟如此快,雷公心里一凉,而后是咽喉一凉,心里一凉是因为发自内心的恐惧,而咽喉是凉是因为吕布的画戟已经刺穿他的咽喉。 雷公激愤的双目往外骇然的突出,吕布拔出画戟,血光迸现。 “吕布小儿,吕布小儿!”白雀嘶吼咆哮,发疯似地乱劈乱砍,一刀快似一刀。 就在吕布格拦招架的时候,五鹿和黄龙杀将而至,在吕布身后舞动出一片刀光。 吕布剑眉一挑,双腿轻夹马腹,猛然抖动马缰,赤兔发出一声长鸣,高高跃起,腾云驾雾般飞掠过白雀及其战马。 同时手中的画戟自上而下狂风般斜划过地面,骇人的寒光遮住残阳。 “哗啦!”到处都是鲜血。 痛苦挣扎的战马在地上不停地刨着前蹄,而它的下半身则安安静静的躺在一边。 白雀倒在地上,他的身体跟战马一模一样,身体被劈成两截,肚肠皮肉炸裂,腥风血雨倾盆。 黄龙和五鹿止住战马,目光里透出深深的恐惧。 赤兔在空中奇迹般转身,尚未落地就载着吕布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黄龙突然感觉冷风扑面,一缕清凉的寒光在他面前乍现。 他一瞬间觉得天旋地转,映入眼帘的先是残阳,然后是大地,最后是自己失去头颅的身躯,耳边听到坐骑的悲鸣,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五鹿惊骇,策马便逃。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待惊呼过后,清脆的马蹄声如进击的鼙鼓,瞬间逼迫近前。 五鹿回头,吕布火红的身影在风中如鬼魅般掠过,他的眼里闪过一道迷幻的亮线,身体不知怎么突然就绵软无力起来。 “温侯不要杀我!”五鹿口中发出令人头皮发炸的尖叫。 天地间寒光乍现,斜刺里劈出的画戟将五鹿的身体劈成两截,上半身由于惯性,直冲马头正前方,然后重重落地。 而后半身还稳稳地端坐在马背上,跟随战马跑出战场。 金甲染血,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吕布缓缓转身,目光横扫整个战场。 黑山军将士被吕布冰冷的目光扫及,尽皆彻骨森森,不由自主地朝后退。 “哐当!”战场上响起一声武器掉落的声音,然后是两声,三声此起彼伏的兵器掉落声响彻整个战场。 除去张燕的亲卫和前方鏖战的持刀力士,几乎所有看到吕布斩杀六将的黑山军纷纷丢掉兵器,朝着夕阳下如同火焰般燃烧的吕布下跪。 左髭丈八见此,急忙率领持刀力士回援,吕布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放任他们在张燕面前组成刀阵。 “温侯——唔——温侯!” 数万并州军扬起战刀,在战场上放声呐喊,那雄浑阳刚的声音和劲风一起在平原上差穿行,似江河倒涌,天地倾覆。 吕布的战甲在夕阳的照耀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他的身后,兵戈如海,赤地千里。 他扬起画戟,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戛然而止,三军将士静默如礁石,结成的战阵缓缓向前推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如远山逡巡的雷声,滚滚朝黑山军压来。 “投降可生,不降则死!”吕布的声音似九天惊雷,竟盖过士卒齐踏的脚步声。 “投降可生,不降则死!” 并州军用战刀敲打盾牌,吼声和敲击声在天空汇聚成单调执拗的声浪,向黑山军展示并州军的威武和强大。 左髭丈八握紧战刀,朝张燕大喊:“渠帅速撤,我率持刀力士殿后。” 张燕纹丝不动,目光紧紧盯着向前逼近的并州军,他心里突然很后悔,后悔不该出兵攻打上党,后悔不该与吕布为敌。 “渠帅?”左髭丈八额头上的青筋如蜈蚣般鼓起。 左髭丈八的副将一咬牙,急忙说道:“渠帅可带张渠帅速速离去,这里我来殿后。” 殿后,意味着死亡,到了这一刻,不投降的都是报以死志的猛士,无论谁殿后,结果都会只有一个,力战而亡。 左髭丈八看着徐徐逼近的并州军,然后扭头看向副将:“保重。” 见副将点头后,左髭丈八拨开人群,与张燕的亲卫一起护送张燕撤退,在此过程中,张燕如同行尸走肉,双目空洞无神。 “温侯,要不要追?”成廉驱马上前询问。 “不必,逃不掉的!”吕布目光炯炯。 “那他们?”成廉指着战场一排的黑山军持刀力士。 吕布扭头看向成廉,反问道:“如果我被别人打败,你殿后,你会投降吗?” 成廉的脸很坚决:“唯死战尔。” “既如此,速战速决!” “停!”成廉郑重弟点头,旋即朗声下令。 向前逼近的并州军猝然顿足,厚重的盾牌猛然砸在地面,促使大地发出一声疼痛的哀吟。 成廉朝中军楼车上的挥旗校尉扬扬手,挥旗校尉会意,响亮地喊了一声:“开!” 在战阵两翼的弓弩手倏然蹲下,‘嘣嘣嘣’的拉括声骤响。 “射!” 成千上万支箭镞整齐地发射,在空中汇聚成沉重的云团,刺耳的撕裂破空声震聋了黑山军的耳朵。 “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儿郎们,随我冲!”左髭丈八的副将放声咆哮,挥舞战刀率先冲出战阵。 “杀!”其后的持刀力士齐声呐喊,如同一群暴躁的公牛,纵然前面是刀山火海亦无所畏惧。 在黑色云团落地的那一刻起,便是成片的死亡,血仿佛散雾,起初是一行行飞出去,后来是一团团一蓬蓬一片片,汪汪的血海下掩盖着撕碎人心的惨叫。 一轮,两轮,三轮,直至战场是没有一个站立的黑山军持刀力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长平亭 晚照下的浊漳河红紫如浆,水面有泡得白胀的尸体沉沉浮浮,半空中有兀鹫尖啼盘桓,森黑的翅膀划破天空,成群结队落下,争相扑食地面上的残肢断臂。 此时一支军队正沿着浊漳河缓缓北上,甲胄不整,灰头土脸,俨然是一支败军,中军大旗被戳破一个大洞,‘张’字只剩下一半,像是被人生生腰斩。 张燕本来在马背上打盹,战马忽然打嚏,马蹄子为之一顿,他冷不丁惊醒过来。 一瞬间,惨冷的月光刺得他双眸酸痛,他避过脸去,却看见那面残破得不忍直视的中军大旗,心里突然冒出一股悲凉。 自张角兵败被杀以来,自己凭借口才和眼光,四处游说其他黄巾势力,不到三年的功夫,部众已发展至数十万,势力遍布常山c赵郡c中山c上党c河内各地,就连朝廷也不敢忽视他的存在。 经年征伐,朝廷无力围剿,于是张燕派使者到洛阳请降。 已故汉灵帝于是任命他为平难中郎将,使其管理黄河以北山区的行政及治安事务,每年可以向朝廷推荐孝廉,并派遣计吏到洛阳去汇报。 而当今天下,人要是想当官,必须以孝廉出仕,由计吏当官,这是人们进入仕途的重要方式。 张燕并不甘心一直做一个叛贼,要想真正进入士大夫这个阶层,不但需要给朝廷权贵送礼,给各路豪强屈膝。 更重要的是获得人事豁免权,可以举荐孝廉c计吏,这样那些人就会感恩戴德追随于他,也可以获得朝廷认可朝廷的出仕文书。 如此这般,他自然在幽并一带的豪强心中有一定位置。 所以上党之争,世家反叛的原因有两个,一者,不少士族子弟被吕布排斥到权力中心之外;二者,张燕身为平难中郎将,有一定的人事举荐权,只要张燕入主上党,他们的子弟便可举孝廉,入计吏。 而张燕本人也及需要获得世家的认可,一旦占领上党,做好世家所希望的事,他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张家就能像王家一样桃李漫地。 张燕和上党世家各取所需,互相利用,所以吕布刚刚出兵洛阳,上党世家就迫不及待的迎合张燕。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吕布回援竟如此迅速,本以为己方势众,一战可定,没曾想浊漳河一战惨败,若不是左髭丈八护救,他张燕也许已经曝尸荒野了。 夜色中,一群人跌跌撞撞地跑来,左髭丈八和张燕的亲卫立即挡在张燕面前,将他保护得密不透风。 人影绰绰,借着月光,张燕最终于看清这群人的装束,喝问道:“你们是那部分的?” 这群人是从长子城败退下来的,一见到张燕,他们就哭得撕心裂肺,其中有人禀报道:“启禀主帅,我们是张渠帅帐下的。” “张大目?”张燕浑身发凉,嘴唇都在颤抖:“张渠帅何在?于渠帅何在?长子何在?” “张渠帅和于渠帅已战死,长子已失。” 嗡嗡嗡嗡~ 张燕的脑袋里仿佛有亿万只苍蝇振翅,疼得他撕心裂肺,还未等他好转过来,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望去,只见一骑飞马自尘埃间奔驰而来,骑士看到军中的张燕,立即跃下马鞍,双手奉上一方书信:“启禀渠帅,吕布帐下大将高顺率河东之兵,占领阳阿c高都,在沿线拒鹿角c立栏栅c设营寨,阻断天井关南撤通道。” “端氏?”张燕的目光里全是急迫。 如果端氏还在黑山军手中,那他们就可以西撤白波谷,进入河东,待重整兵马,在与吕布一决雌雄。 可接下来哨骑的话,击碎了他所有的希望,只听哨骑说道:“端氏已被吕布帐下大将张扬占领,张白骑渠帅和刘石渠帅合兵之处,屯兵长平亭。” “你说屯兵何处?”张燕整个身体都在急速颤抖。 “长平亭!” 张燕一听这个地名,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失去重心,重重砸在地上。 左髭丈八急忙上前扶起张燕,张燕因悲愤过度,气若游丝:“快,快去,快去长平,否则就晚了。” 左髭丈八知道张燕在担心什么,长平四周被高山环绕,只有一条河谷长壁直通泫氏城,一旦大军被围,结局将会和当年的赵军一样。 “张白骑和刘石这两个脓包!”左髭丈八怒骂一声,急忙将张燕扶上马鞍,一群人马不卸鞍地朝长平奔涌而去。 与同此时,远在十里之外的吕布同时收到高顺送来的急报,看完里面的内容后,他扭头看向王儁:“莫非又要来一次长平之战?” 王儁接过急报,目光落在最后几行字上:“敌张白骑c刘石率残敌退守长平,固守待援,顺不以决断,咸使闻之。” “既然已经堵在长平,何不就地围歼?”曹性有点疑惑。 “高叔达用兵,岂是你能揣度,张白骑与刘石只是黑山一部,若想全歼上党残敌,须诱敌前往,围而歼之,哼哼,千均之弩,岂为鼷鼠发机,鳖为入瓮,岂能瓮中捉鳖?” 曹性知道又是成廉在笑话自己,他极力争辩:“黑山军又不是傻子,岂会领兵去救?” “别人去不去我不知道,但张燕作为黑山军首领,肯定会去。” “子非张燕,安知其行踪?”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其行踪?” 听到两人在耳边不停聒噪,吕布眉头紧蹙:“闭嘴!” 两人互瞪一眼,冷哼一声,扭头不看对方。 吕布无奈地摇摇头,扭头询问王儁:“子文以为如何?” “不能让张燕逃出上党?” 张燕这次出兵上党,带来的兵马只有十余万,在连绵的太行山中人仍流窜着数十万黑山军,如果让张燕活着离开,他日必成大患。 吕布点点头,旋即扬起画戟:“传令,兵不卸甲,马不卸鞍,务必将黑山军全歼上党境内,以绝后患。” “是!” 众将纷纷领命离去,然后并州军迅速列阵,排成一字长蛇,沿着浊漳河河谷进行地毯式收索,渐渐像长平靠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突围 长平亭,位于上党中腹,是上党郡极为重要的战略要地,控扼通往上党中部和赵郡的孔道。 张白骑和刘石退守长平后,以丹朱岭为依托,分兵据守,张白骑守大粮山,刘石守韩王山。 这两座山是廉颇屯兵之地,当年廉颇抗秦,以两山做为依托,驻守这两大制高点,便鸟瞰方圆数十里,敌我动静,一目了然。 如今张白骑和刘石扼守两山,想效仿廉颇驻守,以丹水防线阻敌。 长平古战场上,刀剑砍在长壁上的白痕依然清晰可见,寒风顺着长壁劲吹,发出一阵阵呜咽的空响,好似旧鬼烦冤,嚎哭不止。 听附近的人说,每到深夜,当年坑杀四十万赵兵的地方隐隐有凄厉的哭声呜咽如风,已经整整哭了数百年,他们说,那是屈死的长平之战中赵军的亡魂。 太阳要落山了,满目山河被夕阳包裹,晚霞一直延续不断,天边的火烧云像战场上的献血,从喉咙里喷涌,渲染了整片天地。 长平亭的黑山军大营里响起一声报时的战鼓,中军大帐内很安静,不是没有人,而是所有人都不说话,黑山军的大小渠帅都垂头丧气,像霜打的茄子般没精打采。 “渠帅”突然有人掀帐而入,那是张白骑差往北上联络张燕的哨骑。 “怎么样?张渠帅可击破屯留守敌?”张白骑的眼里透着渴望。 帐下大小渠帅的心一紧,把目光投向哨骑的身上,哨骑喉咙中像咽了颗核桃,说话断断续续:“启禀渠帅,张,张渠帅,他,他战败了。” 哨骑此言一出,安静的营帐内顿起杂音,那是他们冷冷地抽气声。 张白骑霍然起身,大踏步走上前去,将哨骑硬生生提在手中:“大胆,你敢扰乱军心。” “渠帅”哨骑低低抽泣,一双眼睛又红又肿:“不仅张渠帅战败,就连参战的兵马也只有张渠帅和左髭丈八渠帅存活,其余人马都都战死屯留了。” 张白骑吓住了,张燕战败,他们守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张兄!”刘石急忙建议道:“渠帅战败,咱们赶紧撤吧,否则敌军合围,我等” 刘石没有说后面的那句话,他其实并不希望后一种情况发生,否则就会步入当年赵军的后尘。 张白骑木然地看着他,像是丢了魂,许久的沉默后,他忽然说道:“我们走了,渠帅怎么办?” “那什么时候撤?”刘石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等渠帅!”张白骑握紧双拳,语气不容置疑。 “如果渠帅不来怎么办?”刘石上前攀住他的肩膀,语言仓促道:“撤吧,在不撤就来不及了?” 刘石急得满头大汗,他可不想在这里陪四十万赵军的冤魂。 张白骑挣开刘石,旋即抽出刀战刀,轰地砍在桌案上:“再言退兵者,有如此案。” 刘石住声了,帐内的大小渠帅也不敢争辩,打了败仗,谁的心情都不好,心里多少对张白骑有怨气。 如今张燕战败,屯留之敌随时南下,乍一听说张白骑死不退兵,怨气更深,却到底不能挑战张白骑的权威,憋着一肚子火,没精打采地走出大帐,安排布防事宜。 中军大帐这一次是真正安静了,仿佛被时间遗忘的角落,一切都停滞在冰冷的瞬间,张白骑坐在帅案上,一动也不动。 少顷,帐外突然有人惊道:“渠帅,你快来看。” 张白骑大惊失色,他还以为是并州军进攻大营,遂拔出战刀,急匆匆地冲出帅帐。 大帐外早已是人声鼎沸,黑山军将士纷纷振臂高呼,目光崇敬地看着从夜幕中缓缓走出的人影。 “哐当!”张白骑的战刀重重落地,他看着那人的面孔,突然鼻子一酸,竟嘤嘤哭泣起来,哪里还像先前威风八面的渠帅。 “张白骑参见渠帅。”张白骑走到那人跟前,郑重地拜了下去。 张燕扶起张白骑,宽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张白骑的眼睛又大又肿:“张白骑未能守住高都,请渠帅责罚。” 张白骑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如果他能守住高都,就算张燕不幸战败,他们也可以从高都难撤天井关。 如今不仅张燕战败,高都也失守了,他们就像一群孤独的狼,在旷野里漫无目的地奔跑。 “无妨,我军尚有回旋的余地。”张燕望着远方苍穆的大山,心中登时下了一个决定。 “渠帅?”张白骑疑惑的看着他。 “让将士们吃饱喝好,明日从高都突围。”张燕的声音里透着决然。 大号山距离长平最近,也是突围的绝佳之地,可如果从大号山突围的话,有可能会遇到南下的吕布。 他再也不想碰到吕布了,自己亲自率领的精兵都饮恨浊漳河,更何况张白骑帐下的老弱残兵。 他此次反其道而行之,从并州军正面突围,涉远天井关,撤离上党郡。 与此同时的并州军大营,高顺一袭战袍在烈风中迎风招展,他的目光所及,正是长平之战的古战场,当年武安君白起就是在那里阻击赵军,成就惊世伟业。 “启禀将军,温侯已至左近!”副将从远处跑来,将手中的信件递给高顺。 高顺急忙拆开信件,他看得很仔细,不漏掉里面的任何一个字,末了朗声下令:“明日叫阵。” “诺!”副将抱拳领命,手摁佩剑躬身退下。 随着高顺的命令传开,并州军大营内立即响起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骑兵扛着成捆成捆草料喂食心爱的战马,弓箭手有条不絮地将雕翎插满箭壶,步卒纷纷跑到丹河取水,磨刀的声音响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清晨,并州军大营传来一通鼓响,而后所有的士卒在辕门外结成战阵,随着中军令旗劈下,并州军像一头攻城巨兽,缓缓向黑山军大营逼近。 与此同时,黑山军也在丹河西岸集结,在张燕的带领下向并州军的大营杀来,两支前进的大军在平原上狭路相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摧枯拉朽 清晨的寒气在铁甲上凝成细微的露珠,临近深秋,西北的寅时是寒露最盛c寒冷最甚的时候,战马和士卒的口鼻处喷出热腾腾的热雾。 一万并州军在丹河西岸十里处列阵,鲜红的盔缨在并州军黑甲汇成的海洋中显得格外醒目。 高顺矗立中军,大氅猎猎,少顷,他缓缓拔出佩剑,迎风一招:“进攻!” 咚咚咚咚! 鼓槌重重地擂向鼓面,并州军跟随鼓点的节奏隆隆向敌阵推进,激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天地间充斥着澎湃的杀气。 面对气势汹汹的并州军,黑山军不禁握紧手中的刀枪,身体微微向前一倾,只等主将一声令下。 张燕抽出佩剑,剑指并州军战阵:“杀!” 黑山军中军处响起激烈的鼓点,三万黑山军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如同黑色洪流汹涌而去。 在左翼严阵以待的张白骑立即拔出战刀,身后的部众纷纷效仿,一声嘹亮的呼哨自骑兵中拔地而起,黑山军骑兵发出一阵呐喊,呈四个梯队直插并州军左肋,企图将步兵和中军分离。 经过几次对战,张燕已基本摸清并州军的对阵战术,两翼由弓弩手压阵,刀盾手在前,刀枪兵在后,中军由骑兵护卫。 这四支兵种以骑兵为最,弓弩手次之,只要能拖住弓弩手的时间,他们就可以将步兵分隔开来。 为了能拖住并州军的弓弩手,张燕遂以骑兵为四个梯队,两个梯队负责吸引并州军弓骑,另外两个梯队负责分割并州军步兵方针。 他这样想没错,他这样做也没错,只可惜他遇到的是高顺。 到此时,震天动地的马蹄声踏得四野生寒,仿佛狂暴的洪水向对面的并州军的步兵方针冲来。 “御敌!”高顺跳上中军楼车,挥舞手中的令旗。 “杀!”并州军步兵发出整齐划一的呐喊,而后静默如海,仿佛沧海便毅然耸立的千年巨石,冷静地面对着潮水的冲击。 很快,黑山军第一梯队骑兵已冲锋到并州军步兵方阵前百步,几乎能听到并州军将士粗重的喘息声。 “轰隆!”一声巨响,并州军战阵轰然洞开,从里面涌出上千名身披重甲,手持朴刀的士卒,面对滚滚铁骑,他们挥舞朴刀迎上。 两支大军在几万人的目光中撞到了一起,面对林立的马腿,这支重装并州军不管不顾,对着马腿一顿乱砍。 战马的哀鸣此起彼伏,失去马腿的战马倒栽葱似地瘫倒在地,把马背上的士兵摔出去老远,砸得骨骼断裂。 一名黑山军骑兵挣扎着起身,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阵自言自语:“先砍马腿子,再砍人脖子。” 他匆忙回头,只见一名并州军扬起朴刀,猛然劈向他的脑门,寒光一闪,颈血四溅,人头飞离身体,滚滚落地。 这名并州军士兵砍掉黑山军的脑袋后,又朝烟尘中的马腿砍去,口中不停念叨:“先砍马腿子,在砍人脖子。” 张燕看得蹊跷:“怎么回事?” 一个满身血污的士兵从马尸中连滚带爬地冲到张燕面前,浑身布满刀口,汨汨地冒着血:“渠帅,这支官军披了两层甲,我们的刀砍不进去。” 士兵说完,便倒在地上抽搐两下,吐血而死。 “两层战甲”张燕看着那些行动缓慢却力大无穷的并州军在骑兵阵中乱劈乱砍,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悲凉。 自己或许不该进攻上党。 刘石立即抱拳道:“渠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是黑山军唯一突围的机会,如果不打败挡在前面的官军,他们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全军覆没。 “冲,踩着尸体也要冲上去!”刘石见张燕不为所动,立即越蛆代庖,喝令黑山军全线出击,企图一举击溃正面守敌。 又一队黑山军骑兵发起了疯狂的冲击,马蹄踏着同伴和战马的尸体,有些还在地上喘气的士兵来不及躲避马蹄,就被活活踩死。 而那支并州军的先登死士已伤亡大半,高顺见此,把红色令旗换成黄色令旗。 擂鼓力士见高顺换旗,立即擂响战鼓,鼓点两重一顿,一顿三重。 忽地,并州军的步兵仿佛被堤坝阻断的河床,一队一队朝四面八方奔涌,渐渐分成五个方阵,东南西北中五面相连。 从这些方阵中推出数辆四轮小车,车后掩护着三排士兵,前后两排士兵的肩上扛着一架弓弩,第三排士兵则手持长矛,负责装填。 “开!”方阵中央响起一声嘹亮的呼喊。 士兵扣动扳机,霎时,犹如流星飞雨的长矛飙射而出,骑兵冲锋实在太快,根本无从躲闪,一排接着一排地被长矛射倒。 密集的长矛汇聚成沉重的黑云,沉沉地压在骑兵头顶上空,像是从天空落下的铡刀,扫荡出一片恐怖的腥风血雨。 黑山军骑兵霎时死伤大半,余下数骑还未冲到步兵方阵前,便被阵中突然蹿出的刀斧手砍断一双双马腿,一匹匹战马哀嚎着俯冲而倒。 黑山军骑兵被冲力甩飞,有的落在外围的尸堆上,有的却落在阵中,被并州军乱刀砍成肉串。 就在黑山军骑兵全军覆没时,其步兵已冲至近前,高顺再一次换旗,鼓声又一次骤变。 并州军步兵再一次换阵,变作了八个方阵,从高空俯瞰下去,整个战阵犹如蜘蛛网一般紧密相连,而且还在不断地变换,而后越变越大。 “轰隆!”两万多名黑山军撞进并州军方阵,起初还据战刀四面砍杀,慢慢地确如同被蚕食的桑叶,被一点点分割包抄。 并州军阵形变换太快,仿佛周星星辰,伏羲八卦,从阵中抛出的刀枪斧钺,犹如蛰伏的暗器,杀得阵内的黑山军摸不着南北,闯不出东西。 “撤军!”张燕徒然毛骨悚然,他颤抖着下令。 “撤军!”他近乎痛苦地嚎叫。 一场大战惊心动魄,开始得很快,结束得很慢,刘石看着为数不多的将士逃离战场,心中又惊又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黑山之乱!平 黑山军大小渠帅护着张燕杀出重围,一路上践踏在成堆的尸体上,粘稠的鲜血泼洒得漫山遍野。 血红色的夕阳余晖下,战场更加凄厉艳红。 吕布立于山巅,俯瞰着仓促逃命的黑山军,唇角扬起一丝冷酷的笑容:“传令,侯成c宋宪c魏续c郝萌快速包抄黑山军后方,截断黑山军退回丹水大营的归路。” “诺!”哨骑轰然应诺,领下将令驰骋下山。 吕布动了动发酸的手臂,喟叹一声:“终于可以回家了。” 当此时,张燕率领将近一万的黑山军向丹水溃逃,刚刚进入谷口,负责在前方探路的左髭丈八朝张燕跑来:“将军,出大事了。” 张燕猛然一惊,倏地问道:“发生了何事?” “吕布大军杀至丹水,已封住方圆十里的各处险口。” 张燕如闻雷霆之声,身体颓然跌下战马,左髭丈八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扶住。 张燕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突然,一阵寒风从旷野里回旋进山谷,在空旷的山谷内发出呜呜空响,好似大军叫阵。 张燕风声鹤唳,惊坐而起:“快,快走,并州军追来了。” 左髭丈八见谷外并无追兵,急忙安抚张燕:“渠帅,此乃风声,并非追兵,您稍安坐,末将去给您取点水来。” 张燕心中稍定,他坐在地上,目光似有似无地看向四周,此时夕阳西下,残阳的余晖恰好照进山谷,透过层层秋叶,掩映出点点光芒落在草木上,好似伏兵探出草丛的刀枪箭头。 一阵山风袭来,草丛沙沙抖动,张燕发疯似地大喊大叫:“快走,快撤,有伏兵” 他这一声喊不要紧,刚刚才坐下的黑山军将士立即起身,目光惊恐地看向周围。 左髭丈八急忙上前,拧开水囊的壶塞,把水递给张燕:“渠帅,没有伏兵,那只是风吹草动。” 张燕惊魂未定,见迟迟没有弓箭落下,他这才吁了一口气,接过水囊灌了两口,整个身体倏然一震,刚刚还昏沉的脑袋逐渐清明起来。 他坐在地上,靠着一块坚石,一双眼睛深陷进眼眶:“有没有援军的消息?” 左髭丈八重重一叹,心里一阵阵绞痛:“还没,大号山被吕布帐下大将张辽阻断,援兵一时寸步难行。” 说到这里,左髭丈八从马鞍上取下肉干:“渠帅,吃点。” 张燕虚弱地摆摆手,无力地说道:“我不饿。” 左髭丈八放下肉干,突然蹲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你哭什么?” 左髭丈八抬起头,用手抹掉眼泪:“左髭丈八是粗人,不懂得什么大道理,渠帅,我们为什么要来上党啊,就呆在山里不好么?” 张燕微微一怔,嘴巴噏合了一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左髭丈八。 “于毒死了,李大目死了,青牛角死了,罗市死了,黄龙白雀也死了,刚刚张白骑也死了,呜呜,他们都死了,咱们来上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为了什么?”张燕被问住了,他呆了半响,搪塞左髭丈八:“为了有个家。” “家?” 张燕点点头:“我不想让兄弟们当一辈子叛贼,我想让兄弟们有个安安稳稳的家。” “可兄弟们都死了,家又在哪里?”左髭丈八突然止住哭泣。 张燕指了指左髭丈八的胸口,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家在心里,只有怀着有家的心,咱们才能不畏艰难,顺着这颗心走下去。” 刘石心里冷笑连连,恐怕你张燕只为了自己吧。 当年他和张白骑占据一方,也不知张燕给张白骑灌了什么汤,竟然甘愿将兵马交给张燕,如今看来,真是大错特错。 黑山军数十万之众,全是他张燕进军世家门阀的棋子。 “渠帅我们还能回去么?”有士兵突然问道。 张燕扭过头去,愧疚的看着那名士兵:“倘若不能回去,你们会不会怪我?” “我只想回家。” “对,我们只想回家,只要能回去,我就不当山贼了。” “我孩儿才三岁,我不想他没有父亲。” 张燕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滑落,他刚想开口说话,突然谷口传来一阵沉重的马蹄声,黑山军如临大敌,纷纷站起身来,惊惧地看向谷口。 “渠帅快走”左髭丈八扶起张燕,准备向山谷的另一边逃跑,跑着跑着突然发现,身边跟着跑的不过寥寥五千人。 左髭丈八回头,冲着那些站着不动的黑山军大吼:“你们为什么不走?” “我们不想逃了,”刘石摇摇头。 “对,我们不逃了!” “逃必死,不逃则有生还的希望,这样我就还能见到父母妻儿。” “刘石,你这是找死”左髭丈八恨得咬牙切齿,就要抽出战刀。 张燕伸手一拦,语调很平静:“让他去。” “渠帅!”左髭丈八急得直跺脚,他们本来就兵少,如今又叛逃一些,余下的兵马那还有机会突围。 “走吧”张燕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些黑山军,转身就走。 左髭丈八狠狠地瞪了刘石一眼,大手一挥,率领余下的黑山军追上张燕,在他们走后不久,山谷里便传来此起彼伏的武器掉落声。 张燕一行经过两个多时辰的跋涉,终于看见前进山谷的豁口,眼见逃生之路就在眼前,黑山军的步伐愈加急促。 猝然,一只大军整整齐齐地踏进谷口,如同一块巨大的断龙石,将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张燕一众立即回撤,他们刚迈出步子,从他们身后的拐口处涌出一列骑兵,森然的刀光在谷内闪成一片。 “温侯,张燕不死,恐难降其众!”王儁立在吕布身后,出声谏言。 从浊漳河之战算起,他们接纳的黑山军有四万余众,其中精壮之士有两万多余,按照吕布的意思,精壮之士用来扩军,那些老弱残兵送到河朔屯田。 只要张燕不死,黑山军的反抗大旗就在,投降的黑山军就有可能随时反叛,只有杀掉张燕,才能彻底消除这个隐患。 “杀!”吕布根本就没有劝降的打算。 一轮箭雨掠向夜空,月亮被短暂地遮蔽一瞬,复又明亮,箭雨扑向黑山军。 三轮箭雨过后,身中数十箭的张燕跪在地上,仰天咆哮:“王侯将相,宁有种呼?张燕不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火烧洛阳城 虎牢关外,关东联军和西凉军已对峙一月有余,互有胜负,正当关东诸侯集结兵马,准备一举攻破虎牢关时,吕布平定黑山军的消息不胫而走。 虎牢关战斗的余温尚热,上党之战已息刀兵,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关东诸侯纷纷按兵不动,迅速派出斥候细作涌进上党,探听并州军虚实,最后带回来的消息令所有人欣喜若狂。 吕布率兵攻打白波谷,想要彻底肃清流窜在并州境内的山贼马匪。 董卓获知吕布不会再南下后,便以天子的名义向全国各地连下几十道诏书,加盖玉玺,大肆封疆拜侯。 东郡太守桥瑁为兖州牧c东乡侯,曹操为徐州刺史c西乡侯,袁术为扬州刺史c东阿侯,袁绍为青州刺史c北海侯 突如其来的圣旨顿时让诸侯懵了,有的欣喜若狂,有的揣揣不安,天下大势突然风云激荡,人心思变,各怀诡谲。 与此同时,董卓为求巩固统治,焚烧洛阳,命令西凉军胁迫皇帝刘协及洛阳文物官员乃至京师百姓迁都长安。 西迁之路,遥远而漫长,董卓一路劫掠百姓,挖掘墓冢,迫使京师二百里内,人烟绝迹,鸡犬不闻。 不仅如此,董卓还放纵军士奸女,夺人粮食,西去之路,百姓饥饿倒毙,备受西凉军抄掠,积尸盈路,野狗豺狼,成群出没。 顿时间,大汉都城变作人间地狱,西凉兵似强盗般掠夺皇宫瑰宝和民间财物。 皇帝与百官皆被胁迫在车驾之上不敢动弹,而百姓则与西凉铁骑一队一队穿插而行,就这样互相拖押,死于战马铁蹄下者不可胜数。 待京城清空后,董卓领兵转屯灵毕苑指挥作战,临行前竟在洛阳城四处纵火。 就这样,自光武帝中兴以来的大汉都城洛阳,在传承一百六十五年之后,被逆臣董卓焚毁。 雄伟壮丽的南北二宫c巍峨矗立的白虎阙c满藏历代典籍图书的东观c繁华热闹的金市以及汉灵帝劳民伤财修建的那座西园,都化为了焦土瓦砾。 然而随着这把大火烧尽的不仅仅是洛阳城,而且是天下百姓的期望,以及士大夫残存的那一点点忠义救国之心 洛阳的大火连续烧了几天几夜,那白日升起的浓烟c夜晚冲天的红光,就是在虎牢关也依稀可见。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一家牧守愿意率先出击救民于劫难,这不是约束于袁绍的军令,而是董卓肆意加封众诸侯爵位,个别担心一旦出兵,其他诸侯就会领兵侵占他的州郡。 就在这种相互提防的气氛中,大家等待着来自河内的消息,等啊等,等来的不是捷报,而是数百残兵和一具尸体。 原来董卓在迁都之时,派遣部将暗地里偷渡小平津,到达黄河以北,不声不响绕到了孟津的大后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河内太守王匡的大营。 义军方面毫无准备,被西凉军杀得四散奔逃,王匡混进乱军之中勉强逃命。 曹操这些天一直窝着火,到了这个时候实在是矜持不住了,转身看了看桥瑁c刘岱他们,建议道:“诸位大人,董卓劫皇帝c迁公卿c焚洛阳c屠百姓,如今又杀我军,事到如今你们还是坐视不理,任由他恣意而为吗?” 诸人见曹操神色不正赶紧纷纷低头,木然良久,刘岱才缓缓道:“今河内之兵虽败,且不闻董贼虚实,不可冒然而进,不如不如暂且观望一时。” “观望一时?难道要观望到董卓弑君灭汉吗?洛阳大火现在还烧着,你们这些” 曹操尚未骂出口就觉自己失态,要想铲除董卓还需倚靠这些人的兵马,他竭力压抑住怒气,咽了口唾沫又道:“诸君听我一言,举义兵以诛暴乱,大众已合,诸君何疑?向使董卓闻山东兵起,倚王室之重,据二周之险,东向以临天下;虽以无道行之,犹足为患,今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此天亡之时也。我等正当趁此良机攻其不备,一战而天下定矣,不可失也。” 诸人还是一片默然,桥瑁思索良久,又道:“孟德,河内之败足见董卓迁都已有防备,我等领兵轻进恐怕要受其暗算。” “我为诸君解之,”曹操耐着性子分析道:“董卓入京之时领兵三万,其他西凉诸部合计也不过两万余众,这区区五万人,要把守河南各个关隘,要据守孟津对抗河内之众,还要押送洛阳官员百姓去往长安,你们算一算,在洛阳坐镇的能有多少兵马?咱们联军共计三十万,寡众可分高下立判啊,这样的仗难道还不能去打吗?” “更何况吕布占领河东,阻断西迁之路,说句不好听的,董卓现在就是一只丧家之犬,吕布开不开门那得看他高不高兴。” 刘岱等人纷纷对视了几眼,心中的想法一样:纵然出兵能够获胜,可要是自己一部死伤严重,到时候这帮人会不会合伙吃了我呢 彼此间的怀疑禁锢住了勇气,见他们如此犹豫不决,曹操算是彻底对这帮人死了心:“既然诸位大人不肯出兵,我独自领兵西进。”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始终盯着张邈,张邈心中颇为矛盾,他既想帮助曹操一战,但又顾及桥瑁等人肘腋生变,思索片刻道:“孟德若是执意前往,我让子许领兵与你同往。” “多谢孟卓兄了。”曹操深深一揖,转身便要回营。 “我同你一起去!”鲍信发疯般嚷道,“现在我同董贼不仅是国仇,还有家恨,我要手刃老贼给四弟报仇!” 有了鲍信的帮助,曹操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好,你我速速回营点兵,半个时辰后在这里集结出战。” 曹操回到自己的营寨,传下出兵之令,夏侯兄弟c曹洪c丁斐c楼异无不兴奋,大伙早就憋着这一天了,顶盔贯甲罩袍束带各做准备。 戏志才见状,赶紧阻拦:“且慢,利虽倍于今,而不便于后,弗为也,主公兵马忒少,即便可过敖仓c荥阳之地,何以敌董卓大兵?” “现在各路兵马不过慑于董卓之危,倘若我军能至成皋,各路兵马闻之,必然催军相助,那时河南之地可定矣。”曹操边披甲边说。 “非也,存亡安危,勿求于外,主公不可指望他人相助。” 曹操不耐烦道:“若是讨贼不利,甘愿与鲍信兄弟共死国难。” “达乎生死之分,则利害存亡弗能惑矣,将军们怎能轻言死生之” “好了,戏先生不要再说了,”曹操打断他的话,“我意已决,先生且留营中,待我等得胜而归。” 说罢迈步出了大帐,很快,曹操与鲍信c卫兹合兵一处,共凑兵马一万四千余人,离开虎牢关火速向河南之地进发。 戏志才望着曹操远去的发呆,末了长叹:“如果关东诸侯都像曹操这般,何愁汉室不兴,大业不成,可悲c可叹,这大汉算是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蒿里行 果然不出戏志才所料,曹操败了,要不是曹洪拼死相救,恐怕此时他已经变成曹家祠堂供奉的一尊牌位。 当他率残兵败将回到联军大营时,只见上下一派莺歌燕舞,将士们把酒言欢,欢声笑语充斥着整座大营。 中军大帐内,关东诸侯被酒精膨胀的情绪高亢起来,孔伷喝得半醉,红着脸颊说道:“都说凉州兵善战,我看也不过如此嘛,我军旌旗所向,兵戈所指,如摧枯拉朽之势,所向披靡,西凉军都望风而逃了,哈哈哈~” 他专好清谈高论,越是稠人广座越是言谈如聚,世人传他可嘘枯吹生,长着一双能把死人说活了的舌头。 桥瑁点点头,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董老贼不过区区良家子弟,有我关东义士,便有十个董卓,又能奈我等何!” 诸侯纷纷点头,被撩起兴致,七嘴八舌地吹嘘自己的讨董功绩。 说到激动处,恨不得将董卓踩在脚下,啐上两口唾沫,再刀刀凌迟,以宣泄心中那昂扬的炫耀之情。 袁绍瞧着众人酒醉胡言乱语的丑态,颇有些不以为然,他打心里很瞧不起这帮粗率莽夫,碍着众人摆在台面上的讨董大业,他又坐在盟主位上,不得不咬着耐心忍受。 底下忽有人冷笑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在那喧嚣的薰薰醉话里显得特别刺耳。 众人尚在糟践董卓,只有袁绍和袁术几人听见了,循声而去,竟是曹操。 不过须臾,曹操忽而大笑,琅琅笑声震得众人热火朝天的议论像被钢刀劈了,登时碎成了七八片,刹那间面面相觑。 袁绍皱起了眉头:“孟德何故发笑?” 曹操冷冰冰地说:“董卓既是如此不堪,诸公何不整精兵,磨戈矛,即刻率大军西出函谷关,与董贼决一死战,与其在此置酒高会,吹嘘自己万夫莫敌,还不如披盔挂甲,剑指长安。” 众人被曹操忽然冷场的话搅得酒醒了一大半,袁绍掩饰着道:“孟德,你醉了,今日是为庆功,不谈他事,来来,你我兄弟共饮。” 曹操将手中的酒爵重重一顿:“庆功?天子被董贼挟持西走,国之重器有损,你我朝廷重臣却坐视社稷倾覆,空谈功绩,操愚拙,不知功绩何在!” 这一下,不仅袁绍,席上的诸侯都变了脸,有人想反驳曹操,却到底理亏,尴尬地捧着酒闷闷饮下。 曹操面沉似海:“今诸公明仗忠义,拥兵数十万,却迟疑不进,放董贼西窜,忍天子失位,失天下之望,窃为诸君耻之!” 袁绍尴尬至极,不得已还在作最后的维护:“孟德,你我皆是为国举兵,同抱赤心,何有忍天子失位之说?董贼虽西窜,然其势仍大,况且穷寇不可追,迫其入死地,彼必以死战,你前次率兵西进,却在荥阳遭埋伏,不正是明证吗?” 提起那场失败,曹操的怨愤却更大了,他一拳敲在食案上,高声道:“当董贼西窜之初,本可合诸君之力一举而定社稷,可除了我曹孟德孤军西进,诸君何在,诸君何在!” 这两声质疑像两声重锤,直直地敲落下来,甩在诸人的脸上,有人被刺痛了隐患,对曹操陡然生出了厚重的恨意。 “孟德,休要失仪!”袁绍喝道,他对左右随从道,“曹将军醉了,扶他回去歇息!” 曹操不待随从相搀,他索性站了起来:“不劳动盟主挂怀,我曹操还走得动!” 他一拱手,“盟主,诸公,曹操一介俗人,先行告退!” 袁绍的火气在胸膈处燃烧着,纵然他和曹操是挚友,也不当在众人之前不留情面地指摘,他恼道:“孟德,你这是要做什么?” 曹操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操自经荥阳一败,元气大损,无力随诸君同建功业,就此向盟主辞行。” 袁绍听出曹操要退出联盟,不禁生出了一分惊慌:“孟德要走?” 曹操丝毫不犹豫:“操兵少力弱,不比诸君,若再待下去,等同一吃闲饭的废物,不得不先走一步。” 袁绍立直起了身体,说不明白是气还是伤心。 他怔怔地望着曹操,想挽留又拉不下面子,想训斥又找不到借口,想发火却没有宣泄处。 曹操也沉默着,到底他和袁绍是多年的朋友,今日当众退盟,形同撕破脸,刚刚那一番辞别的话,与其说是郑重告知,莫若说是赌气。 他再也不想迟疑,朗声道:“告辞!” 说完便一挥衣袂,箭步离开中军大帐。 陶谦见曹操离开,急忙起身道:“昨日家中来信,言拙荆偶感恶疾,谦不宜久留,诸君安坐,在下先行告辞了。” 关东诸侯愕然,刚刚还喝得热火朝天的,怎么过了半会功夫,你就说家中有人病重。 如此急不可耐,什么拙荆偶然恶疾,不就是董卓加封曹操为徐州牧,你怕曹操夺你徐州吗? 还拙荆病重,哼,无耻小人。 陶谦哪管诸侯们怎么看,他急忙朝众人拱拱人,然后回到军营,带着丹阳兵回防徐州。 虎牢关上,一阵冷风扑面吹来,曹操见陶谦领兵离去,唇角斜起一丝冷笑:“老匹夫!” 正是疏月清明的夜晚,四野之间百声共鸣,有战士的靴底橐橐走过,有草丛间虫豸的哼鸣,有清风揉搓月光,有未知世界的簌簌之声。 洛阳的残垣断壁在曹操脑中不断回放,他扶住垛堞,望着惨淡的月光吟唱:“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曹操唱着唱着,眼里竟流出两行清泪。 “罢了罢了,还是早点离开这肮脏的地方。”少顷,他抹掉眼泪,怅然若失地走下城楼。 第二天,曹操率军南下扬州,不久后,讨董联盟名存实亡,各方诸侯不约而同地退出联盟,讨董变成了一出荒唐的闹剧,臣子的忠心在王朝末世时显得那么苍白而廉价。 从那以后,很少有人真正为这个王朝效死力,高高在上的皇帝不过是野心家手中的工具,兴复汉室成为那个年代最悲壮的口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于夫罗之乱 朔风凛冽,凄凉片片,晚霞红如鲜血,昏暗的天渐渐下沉,尖利的冷风从皮肤上一刮而过,似乎要揭下人的一张皮。 兼程赶路,行路的人已是疲惫到了极点,道上停下步子休息喘气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哪管道路肮脏,黄尘裹体,一个个东倒西歪地倒在路边,惨白了脸而提不起一点力气再动动脚,仿佛要将自己埋在这无根无依的天地间。 拥在风尘满面身倦累的难民中,一个名僮扶着一个年轻女子坐下,那名女子看起来很年轻,年纪大约在十七岁左右。 只见她细致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玉簪斜插,皮肤润如桃夹,红唇与皮肤的白色更显分明,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忧愁。 “夫人,您喝点水!”女僮擦擦额头上的汗,从行囊里取出水袋。 女子还没有回话,四周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叹,一些准备上前搭讪的人纷纷顿足,露出尴尬之色。 女子未出阁可唤为小姐,出阁之后便唤为夫人,此时女僮唤为夫人,这表明女子早已嫁为人妇。 女子脸颊一片嫣红,接过女僮递过来的水袋浅饮,末了轻拭红唇,将水袋递给女僮:“你也喝点。” “我不渴!”女僮摇摇头,小心翼翼地用木塞盖住水袋。 “也不知父亲在哪里”女子脸上挂着淡淡的忧愁,扭头看向身后。 峭寒的风从地平线的尽头旋转而起,大片灰色的云团被夕阳染了瑰丽颜色,一行飞鸟衔着流逝的霞光振翅远去。 天地一派夕阳西下的平静。 蒙蒙夜雾犹如歌谣缓缓地将她们包围,脉脉余晖缓缓流向天边,而在夕阳最后的光照里出现了一条黑色的流动线条。 地面开始逐渐加强的颤抖,呼啸的声音犹如排山倒海,仿佛江河倒涌,天地为之色变! “是西凉军!”人群里突然有人尖叫,声音里微带着颤抖。 “不是,匈奴人,是匈奴人!”起初有些呆愣的老百姓反应过来,不管有力气还是没力气的,都尖叫着四散逃奔。 一声嘹亮的清哨高遏行云,本把头颅低低压在马腹的匈奴骑兵霎时都抬起身体,右手整齐地一挥,无数片刀光刺穿了昏暗的天空! “杀!”异口同声的呐喊震耳欲聋,随着黑色狂潮的逼近,那口号也越发响亮,在耳边鼓鼓撞击。 不知是谁第一个落刀,但见鲜血飞溅,被砍烂的半边身体滚向了路边。 人群中似被扔了一颗炮仗,炸得他们疯狂逃离,可哪里躲得过战马的速度,才跑出去三四步,便被锋利的钢刀削掉了脑袋。 更多的人被砍倒,旷野上的尸骸多了起来,且都不是完整的,这里一颗脑袋,那里一只手臂,左边两条大腿,右边一截肠子。 匈奴人仿佛把这里当作了屠宰场,见个人就挥刀砍下,难民四处逃窜,匈奴人四面横扫。 由于难民太多,匈奴人的阵形根本派不上用场,加上杀得兴起,哪管什么兵法阵法,只顾横冲直撞。 匈奴中军处,于夫罗一脚踢开被砍成半截的尸体,厚底的革靴淌着黏稠的血,抬一抬脚,鞋底便拉起一线血丝,他厌烦地啧了一声。 呜咽的哭声却掩过了他的不耐烦,那是一群被捉住的百姓,老少男女皆有。 两个匈奴士兵冲入人群,把受伤的男丁拖出来,抬起脚踩在后背上,抡起刀一劈,几颗头颅滚瓜落地,那血“噗”地喷得遍地开花。 百姓们都吓得失声尖呼,有的哭,有的捂眼,有的竟自晕厥。 “勇士们,你说这些汉人该怎么处理?”于夫罗扬起马鞭,挥向那群哆嗦成一团的百姓。 旁边一个百夫长说:“杀。” 于夫罗一皮鞭劈在他头上:“杀什么?没看到里面有年轻女子和壮年吗?部落里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婢女和奴仆。” 百夫长战战兢兢地说:“左贤王说的是,左贤王说的是。” 在匈奴官制里,左贤王又叫左屠耆王,常以太子担任此职,而于夫罗的父亲正是上一任的匈奴单于。 前年匈奴内乱,其父被杀,于夫罗的领地和草场被占,于是便带着部众来到洛阳,请求大汉发兵帮他夺回王位。 本来这件事是铁板钉钉的事,然人算不如天算,大汉朝廷也发生内乱,自己家的火都没灭,那还有心思管别人家的事。 于是于夫罗及其部众便留在洛阳,在董卓帐下听用,这次董卓火烧洛阳,迁都长安,他趁乱脱离西凉军,沿着长安c河内一路劫掠。 于夫罗用力揉了揉马鞭,蓦地眼睛一亮,踏步走向那群百姓,森然道:“问你们一句话,若答对了,你们就跟我走,若答错了” 他扬起马鞭,狠狠地劈下,嘴角一吊,“听清楚了吗?” 回应他的是一片揣着恐惧的抽泣之声。 于夫罗冷冰冰地说:“谁会制冶?谁会打铁?” 没人回答,却只是悲悲戚戚的落泪声,仿佛被死死压着的一波浪头。 于夫罗冷笑:“没有么?那我便挨个杀!” “呸,该死的番狗,”一个中年壮汉站起身来,指着于夫罗破口大骂:“想让我们打造弯刀屠杀我大汉之民?造出来的攻城器械攻打我汉家城池?制冶出来的铁”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离他最近匈奴士兵一挥弯刀,但见寒光乍现,中年壮汉瞬间人首分离,人头骨碌碌滚到百姓们的脚下。 霎时哭声更大了,那哭声里有对良心的拷问,有对性命的担忧,有对敌人的愤恨,一颗颗头颅垂下去,看见的却是别人的头颅,染血的头颅。 “只要是工匠的,都往后退一步”于夫罗啪啪地甩着马鞭。 细小的骚动,伴着声气下咽的哭泣,有人把头低低摁下,向后退了一步,接着又一个,又一个 越来越多的人退后,每一张向后退却的脸都藏在阴影里,仿佛那种退却让他们不敢见天日。 他们不想去北疆被匈奴人奴役,可如果不去,恐怕今日难逃一死,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 原先挤满人的地方走掉大半,只剩下一些老幼妇孺,相互依偎在一起,惊恐地看着周围如狼似虎的匈奴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狭路相逢 于夫罗满意地点点头,他扬起手,张狂地呼喝道,“来啊,把女的抓起来,其余的,老少不留。” 随着于夫罗一声令下,周围的匈奴士兵呼啦啦一拥而上,开始争夺属于他们的战利品来。 “放开!”人群中,女僮一巴掌甩在匈奴士兵的脸上,正死命地护住她身后的女子:“别碰我们!” “哟呵,小姑娘狠着呢!”被扇了耳光的匈奴士兵操着蹩脚的汉语,涎脸一笑,吐了一口唾沫,搓着手便扭住了少女的胳膊。 女僮又是打又是踢又是喊又是骂,到底是女孩儿力气弱,被壮硕如牛的匈奴人狠拽进怀里,还在她脸上拧了一把,惹得围着看热闹的一众匈奴士兵哄然大笑,淫笑着吹口哨弹手指。 女僮哪受过这般屈辱,双眸已含了悲酸的泪。 那匈奴人得意忘形,竟一把扯下少女的外衣,周围的匈奴士兵都像充了血,亢奋得拍巴掌拍屁股,纷纷怂恿道:“扒光她,扒光她!” 那匈奴士兵果真叉开两手,女僮忽地转过身,在他手背上用力咬了一口,牙齿死了命地抠进肉里,直疼得他撒手不迭。 “该死的女人”那匈奴士兵暴怒,“老子今日不扒光你,我枉生人间!” 女僮也像被愤怒的力量激奋了,一头撞了过去,双手一拉,竟拔出了那匈奴士兵的弯刀。 周围一派惊呼,那匈奴士兵惊得往后一退,其余匈奴士兵都下意识地抽出了刀,仿佛一壁壁阴影般围了上来。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女僮费力地拖起刀,刀很沉,压得手肘往下坠。 她无助地四处张望,在这充斥着血腥味儿的荒野上,除了这群如狼似虎的匈奴人,便是凄惶自保的平民。 她找不到汉家的军队,看不到汉军的旌旗,泱泱大汉,难道没有一人能拯救百姓于水火? 她绝望地在心底呼喊,刀真的很沉,她用尽力气举起来,想要和他们拼一拼,可她只有一个人,他们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仿佛遮蔽生命的死亡钳子,掐住了她最后的抗争努力。 她却慢慢转过了身,她对哭成泪人的女子说:“夫人,奴婢不能侍奉你了。” 她仰起脸,两行冰冷的泪水攫着她清丽而苍白的脸,她咬着牙狠狠地将自己撞向那把锋利的钢刀。 钢刀飞落下去,红得仿佛火焰般的血燃烧起来,她直直地向后倒去,她用那把夺来的腰刀斩断了自己的脖子。 “不要!”女子失魂落魄地爬过去,她拍着姐女僮的胸口,又摇了摇她的手臂,却像是在摇一截枯萎的木头,唤不起一丝生气。 女僮只是偏着头,被血染满的眼睛里有最后的一点光在跳跃,那仿佛是一句再也说不出口的知心话,渐渐地湮灭在死寂中。 于夫罗抓起哭泣的女子,轻佻地托起她的下巴:“本王在大汉见过的女子当中,最属你惊为天人。” 女子抽泣着,她的手突然触碰到一个冰冷的东西,那东西冰冷刺骨,正是女僮自刎的弯刀。 于夫罗把女子的动作看在眼里,他笑着摇头,一把将女子抗在肩上,招呼着部众道:“勇士们,回家。” 余下的匈奴士兵纷纷大笑,而后将其余下的人赶进一辆辆囚车,那囚车内全是妇女儿童,车身四周的木栏,挂满了血淋淋的人头。 女子被扔进一辆单独的囚车,天地间响起一声尖锐的口哨,囚车的车轮开始滚滚而动,载着她向北方而去。 “父亲”女子看着周围渐行渐远的国土,心里冒出前所未有的绝望。 在距离于夫罗十里开外的一处山岗上,一支骑兵静默排列在山的背阴面,一动也不动,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 “将军,将军!”一名哨骑滚落马鞍,三步并着两步奔上前来,精疲力尽的战马喷着口沫被人拽到一边。 哨骑来到一员汉将面前,抱拳道:“启禀成将军,前方发现西凉军。” “西凉军?”成廉剑眉一挑,声音略显清冷:“温侯不是说有匈奴人吗?怎么会是西凉军。 吕布命他率领骑兵在黄河北岸游走,以防有乱兵入境,抄掠河东,他还特别提醒,说是有匈奴人趁乱烧杀,责令成廉务必将这伙匈奴人全歼。 “听说于夫罗在董卓帐下为官,这伙人是不是披着西凉军铠甲的匈奴人?”副将急忙提出建议。 成廉一晃刀身:“不管是西凉军还是匈奴人,照杀不误。” 他一提缰绳,率先策马而出:“出发。” 随着成廉一声令下,这支黑甲骑兵纷纷拔出战刀,从山的背面冲上山岗,在他们目不能及的地方,有一支骑兵缓缓而行,骑兵身后,是一辆辆滴着血水的囚车。 “来了!”副将眼神一凛,指着从地平线上冒出的黑影,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人数大概在一千人左右。 “杀!”成廉从不说废话,立即下达进攻的命令。 黑甲骑兵默契地扬起战刀,然后驰骋而出,隆隆的马蹄声震得四野生寒,天地变色。 于夫罗感受到大地在颤抖,他急忙回望,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一条流动的黑线,有沉闷的雷声从天尽头滚滚而来。 随着距离的拉近,黑色的线条变成黑色的浪潮,在层层叠叠的浪潮中,一面旌旗迎风猎猎,其上写着一个遒劲的大字——汉。 “是汉军”于夫罗拔出弯刀,额头上青筋暴起:“列阵,列阵!” 惊慌失措的匈奴士兵急忙调转马头,胡乱地排成阵形,于夫罗弯刀一指,匈奴骑兵发出一连串的呼哨,迎面杀向汉军启禀。 黑色的浪潮越来越近,乌黑的铠甲在驰骋中铿锵作响,头盔上的白羽簌簌抖动。 “冲锋之势!”成廉一晃战刀,率先杀入匈奴战阵,寒芒乍现,人头滚滚,鲜血四溅。 “有进无退!”黑甲洪流像一把尖刀,从匈奴阵形的左肋突进去。 刹那间,闪着无数寒芒的刀枪刺破了晚霞的黄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巡防黄河 风头如刀,呼啸而起,只见一股急速翻腾的云浪,仿佛是一条灰色长龙从苍穹滚滚而来,顷刻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苍穹之下,两支军队在原野上狭路相逢,匈奴人没料到会有汉军从背后杀来,仓促应战。 汉军骑兵的阵形是三角锥形,这种三三三相互配合的骑兵阵法源于秦,威震天下的秦骑兵便是三骑一列,前后左右紧密配合,一队落马,另一队立即补上缺口。 那锋利的三角顶是汉军突入对方阵营的尖兵,由成廉一马当先,仿佛狼嘴里崩出的狼牙,能撕碎任何敌人的咽喉。 汉军从侧翼突入了匈奴阵营,三角阵一般不从正面进攻,往往是从左右两边撕开敌人,而匈奴骑兵最薄弱的地方也恰恰在侧翼。 “轰!”两支骑兵重重地撞在一起,立即有骑士被强大的冲击力震飞落地,顷刻间便被密集的马蹄踩得血肉模糊 冲入匈奴军阵,汉军骑兵忽然分成了两个三角形,从其中一个三角阵里飞出一骑,像是从汪洋里溅出的一滴水波。 成廉把身子压在马背上,战刀压着手臂,刀头擦着匈奴士兵的头颅扫过。 随着一阵刺耳的铠甲碎裂声c骨骼折断声,过路处,一排又一排的匈奴士兵倒了下去。 可成廉还在向前冲,甚至已将并州铁骑抛得很远。 他要单枪匹马杀入中军? 眨眼间的功夫,成廉已杀到中军狼纛前,数十支箭镞从耳际飞过,荆棘丛似的弯刀封住了去势。 他一拉战马,战马一声嘶鸣,俄而仿佛被飞天之力拉扯住,腾空而起,持刀便是一击平挥,寒光乍现,鲜血飞溅,几个匈奴士兵握着弃整整的断腕,发出杀猪般的号角。 片刻,“咔咔咔”的金属爆裂声此起彼伏,无数匈奴士兵被连甲带身劈成两块,一线血从人群里喷薄而出。 头顶上是模糊如闪电的一道影子,成廉跃马飞过了中军战阵,飞驰的马蹄甩开了身后追击的匈奴士兵,他举起了长刀。 匈奴狼纛向后微微一退,似乎不敢相信有人竟敢冒险杀入主将旗下。 成廉猛地大喝一声,那烈烈如暴雷的吼声惊得护卫中军主将的匈奴士兵心胆俱裂,腿肚子发颤,手中的刀怎么也举不起来。 战马人立而起,明亮的铠甲逼暗了中军大纛的色泽,那一瞬,那将军仿若战神降世,从高远深沉的天空飞临而下。 刀光劈裂了战场的尘埃! 战场上一派可怕的死寂! 狼纛下的匈奴士兵以为下雨了,总有水溅在脸上,有人抹了一把,水又淋上来,他举起手看了看。 黏糊糊的,不是雨水,是血。 匈奴士兵纷纷回头,他们身后,一股张狂的血还在向上冲,于夫罗的坐骑上是一具无头尸体,须臾,无头尸体直坠下马。 那颗头颅在天空旋转,甩出的血线在空中刮拉着滑稽的弧线,头盔已掉落了,砸在某个士兵的脸上,成廉一伸手臂,一把揪住头颅的发髻。 成廉绰刀立马,宛如战神降临:“贼首已死!” 声音轰隆阔远,两千匈奴士兵鸦雀无声,匈奴的左贤王居然以这种方式死去,他几乎没有还手便被对方斩掉了首级。 不知是谁号呼了一声,匈奴士兵都像被抽了一鞭,大面积地开始溃逃。 “追上去,一个不留!”成廉将于夫罗的头颅挂在马鞍上,纵马直追。 随着成廉一声令下,并州铁骑将战刀插回刀鞘,取出弓箭,展开追击。 三百步远,骑兵已从飞奔的战马上劲射出一支支羽箭。 羽箭尖啸而至,撤退中的匈奴士兵一批批惨叫着倒下,匈奴人并没有停下迎战,后队踩踏着前队的尸首,坚决地往南向进行撤退,试图尽快脱离战场。 并州铁骑片刻便追上了匈奴士兵,再次拔出战刀,呼啸着冲进了敌阵,并州铁骑从敌阵中犁过,马上挥舞的刀剑劈斩出一路血光。 溃逃的匈奴士兵很快被骑兵分割成了四段,并州铁骑在犁开的通道间纵横驰骋,箭镞嗖嗖地往两侧劲射,逼迫敌军后退。 条宽约一里的通道已经形成,匈奴士兵被挤压成四道狭长的人流,匈奴人惊怖地往两端奔逃,几个百夫长砍翻几个混乱逃窜的匈奴士兵,还是没能阻止住山崩般的溃兵。 往两头拥去的匈奴士兵没跑出多远就停住了脚步,拦在他们前边的是汉军闪着寒光的战刀 “别杀我,我愿降!”人堆中,一名匈奴士兵发出让人心悸的叫声,手中的弯刀在地上摔出脆音。 恐惧也会传染,近两千匈奴士兵丢下兵器,“愿降”二字山呼海啸般席卷战场,所有的人都望向成廉,他只要一句话,就能这些匈奴人的生死。 成廉的目光缓缓扫过战场,刚才还杀声震天的战场此刻一片死寂。 他一挥大氅:“一个不留!” “跟汉人拼了”懂得汉语的匈奴士兵发出绝望的悲鸣,丢在地上的兵器被纷纷捡起,刚刚沉寂下来的战场又沸腾起来。 被团团围住的匈奴士兵嘶喊着开始突围,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迎接他们的是战马的铁蹄c呼啸的箭镞c冰冷的戈刺。 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一拨儿接一拨儿地冲上去,倒在同袍的尸首上面,将自己的血与同袍的血流在一起。 半个时辰的惨烈屠杀,黄色的平原被浸染成红色,尸首堆成了四座环形的小山。 成廉瞥了一眼地上的尸首,在确定没有匈奴人存活后,率铁骑回到囚车旁,他的手一扬,并州铁骑一拥而上,砍开囚车,将里面被俘的百姓放出来。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百姓们携老扶幼,朝成廉缓缓跪下。 “不必!”成廉淡淡道。 少顷,他见这群百姓没有起身的打算,眉头紧蹙:“尔等为何还不起身回家?” “我们都是京畿一带的百姓,董贼迁都,沿途抄掠,家早就没了。”人群里传来妇女的哭泣声。 成廉沉吟良久,语气依然很冷淡:“某奉吕将军之命,沿黄河北岸逡巡,已防乱军劫掠河东,既然尔等没有去处,可暂居蒲坂,待上党事定,可随吕将军一同北上,迁居河朔,尔等可愿?” “请问将军说的吕将军可是温侯吕布?”一个老者颤巍巍地问道。 “正是!” 那老者闻之一震,立即朝成廉深深一拜:“既是温侯治下,老夫愿往!” “我等也愿意!”人群里立即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再遇钟繇 黄河滚滚,气势磅礴,澎湃的浊流,翻腾的浪花,犹如千万条张牙舞爪的黄鳞巨龙,一路挟雷裹电,咆哮而来。 倏地,腾空而起,猛然,俯冲而下,怒浪滔滔,急急如同百米冲刺。 黄河北岸,一支黑甲骑兵正在纵马驰骋,沉重的马蹄声如同暴雨催林,践踏得山河为之破碎,日月为之变色。 中军大纛下,成廉策马提刀,一双没有感情的双眼横扫四野,丝毫不漏掉任何一个地方。 他的身后,全是跌宕起伏的人身马头,整支大军沉默不语c埋头前进。手中的战刀倒映日光,迸射出冻人心魄的寒芒。 一骑快马身伏马鞍,沿着黄河飞驰而来,前方凝神细看,原来是送急报的军中斥候。 斥候一路畅通无阻,直驰骋到中军处方才停下:“启禀成将军,方圆十里并未发现敌情。” “百姓呢?”成廉静静询问。 斥候迟疑半响:“这有是有,将军还是自己去看吧!” “走!”成廉一扬战刀,在斥候的带领下,他们越过两道山梁,前方笔直而又弯曲的官道映入眼帘。 纵然成廉征战沙场多年,但眼前的一幕,竟也让他心里阵阵发凉。 只见蜿蜒绵长的官道上,狼烟腾起,死尸遍地,血流成河,野狗豺狼成群出没,争相拖拽地上的死尸,破开躯体,咬碎骨头,咯吱咯吱,大快朵颐。 苍穹之上,漫天的兀鹫尖啼盘桓,俄而争相扑落,或啄食眼珠,或拽扯肠子,彼此扑翅奔踏,抢成一团。 半盏茶的功夫,一具完整的尸体就被吃得白骨森森,面目全无。 “将军,有人来了!”副将突然指着官道的末端说道。 成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伏尸成片的官道末端,有两个人影正缓缓响他们走来。 正在啃食死尸的野狗嗅到生人逼近,急忙压低身躯,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双眼冒着幽绿的光芒,龇牙咧嘴,馋涎欲滴。 两人每走一步,野狗群就跟一步,在它们眼中,活人的味道比死人更鲜美。 “不知死活的畜生!”成廉快速弯弓拈箭,待瞄准后松开弓弦,一声脆响,箭镞应声而出,旋转着刺入一只野狗的脑袋。 那只野狗哀鸣一声,在地上晃了两下,倒地抽搐不止,它的同伴见了,急忙一拥而上,乱嘴将其分尸,而后咬着血淋淋的肉块离开。 狗不吃狗,人不吃人,只是未到时候,只要时候一到,在他们眼中,天下可食之物尽可食也,谈和人呼。 成廉驱走野兽,急忙驱马迎上前方的两个人影,待看清其中一人的样貌后,心里荡起一阵涟漪:“元常先生?” 钟繇精神一震,抬头凝神细看成廉,少顷,脸上露出喜色:“你是成廉将军?” “正是在下!”成廉立即翻身下马,朝钟繇抱拳道:“温侯常常把先生挂在嘴边,今日既然相遇,就请先生随我一同前往河东见温侯吧。” “哦”钟繇索然的回答。 成廉见钟繇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问道:“元常先生有事?” 钟繇摇摇头,指着旁边发鬓散乱,满脸污垢,木愣无神的人道:“这位是蔡中朗!” “蔡邕才伯喈?” 钟繇点点头。 成廉立即朝蔡邕抱拳行礼:“成廉拜见伯喈先生!” “啊?” 蔡邕失落地应了一声,又快速地将头垂下,发鬓散落的灰发将他整张脸盖住,丝毫没有往昔国士无双的样子。 他本来奉驾西去,行至途中他才发现自己立在太学府的石经忘带了,于是他便将自己的女儿蔡琰遗留在官道上,自己载着马车奔回洛阳。 可是当他赶到的时候,太学府已经被大火烤焦c发脆,在一阵大雨之后,他立在太学府内的石经轰然裂断,纷纷倒塌。 他的心也和石经一样焦热,无奈之下他只能驾着马车赶了回来,但是他轰然发现,自己的爱女昭姬不见了。 情急之下,蔡邕一路沿途寻找,可是越到后面他就越绝望,茫茫阔野,伏尸满地,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他的女儿。 钟繇在路上撞进如同行尸走肉的蔡邕,于是和他结伴而行,互相好有个照应。 成廉看着蔡邕一动不动,双目空洞无神,形同人偶,扭头询问钟繇:“伯喈先生为何如此?” 钟繇摇头一叹:“蔡中朗有一女,名唤蔡琰,在西迁的路途上遗失,我和他一直从洛阳沿途寻找,只是” 钟繇沉默着,连士大夫都沦落至此,更何况那些生活在社会最低层的平民百姓,西迁之路,积尸盈路,这大汉当真是病入膏肓了吗? “将军,这几天咱们不是救下许多人吗?你说蔡中朗之女会不会在其中?”副将听着两人的谈话,突然插话道。 “嗯?”成廉眉毛一挑,薄唇亲启:“有可能。” 这几天他们一直巡防黄河,从乱军和匈奴人手中救下几波汉民,其中以妇女儿童居多,或许蔡琰就在这些人当中也不一定。 钟繇喜上眉梢:“成将军此言当真?” 成廉点点头:“不错,温侯令在下领兵巡防黄河北岸,阻止乱军趁乱劫掠河东,在巡防的过程中,但凡遇到被劫持的汉民,某都竭力救之,几番下来,大概有一万余众。” “一万之众”钟繇的神色又暗淡下来:“茫茫人海,又要到何处去寻。” 成廉难得露出笑容:“元常先生放心,此时这些难民被安置在蒲坂,并且都登籍造册,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一目了然。” 蔡邕一听,终于从惶惶中回过神来,斩钉截铁道:“去蒲坂。” 他心里突然有一种预感,或许蔡琰被救到蒲坂也不一定。 钟繇点点头,遂朝成廉深拜:“既如此,那就麻烦成将军了。” 成廉急忙上前扶起钟繇,惶恐道:“举手之劳,先生何故言谢?” 钟繇摇摇头,正色道:“此拜是为两被救下的万余百姓,将军理应受之。” “在下也是奉温侯所令行事。”成廉谦逊着说。 钟繇摆摆手,问道:“吕温侯现在何处?” “白波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白波谷 白波谷,位于汾河以西,临汾以北,中平五年二月,河东人郭太于白波谷率众起事,名曰白波黄巾。 郭太以白波谷为根据地,聚众十万,北攻太原,南下河东,相当活跃。不仅如此,他还召集能工巧匠,沿永固一带修寨筑堡,凭险拒守,名曰白波垒。 白波垒濒临汾河西岸,盖以汾河为天然屏障,彼此互相联防,互相呼应。 唇亡齿寒,如今张燕已死,黑山军群龙无首,上党的匪患基本肃清,但白波谷内的叛军始终是一根鲠骨之刺。 吕布若想出塞北击匈奴,这根刺不得不拔。 而张燕阵亡的消息也像狂风一样刮进白波谷,一时间,白波军如临大敌,郭太即令帐下的渠帅韩暹c杨奉c李乐c胡才领兵驻守各个隘口,以防并州军南下。 果然不出郭太所料,长平一役后,吕布迅速领兵南下,以翼城c临汾为据点,安营扎寨,逐一击破,步步蚕食,将整条战线压在白波垒上。 只要攻破白波垒,白波谷将无险可守。 一连十几天,厮杀声响彻了白波谷的内外,不仅是防守山谷内要道的隘口的白波士卒听到了动静,就连白波军老巢中的妇孺老幼也是听着喊杀声震天,彻夜未眠。 所有人都知道,此时进攻白波垒的只是并州军前锋,其主力驻扎在临汾,现在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并州军主力一旦临阵,那将会是一场血战c死战。 竖日,赤红的朝阳笼罩在白波垒上空,白波军士卒静静地依靠在女墙后面,疲惫地簇拥在一起,刀枪横七竖八地散落在他们身边。 “你们说,咱们这次打得过吗?”一个士卒轻轻推开额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他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难啊,匈奴人彪悍吧,还不是被吕布打得退回北疆,不敢踏河朔半步,只能在苦寒塞外重拾游牧生活,你们说可怜不可怜?” “听说屯留一战,吕布单骑冲进黑山军战阵,匹马纵横,如入无人之境,连斩张燕帐下六名渠帅。” “那怎么办?要不投降?”突然有人颤巍巍地说道。 “不可,你我家人皆在谷内。”立即有人厉声阻止,显然心有余悸。 当初起义之时,上到将领,小到士卒,其家人都被郭太迁进白波谷,如今看来,倒像是挟持。 一损皆损,一荣皆荣,只要家人还在谷内,白波军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战。 哒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在宁静的清晨显得特别清脆,士兵们纷纷战起身来往城下眺望。 一匹狂奔的战马驰骋而来,马上是一个浑身是血的白波军斥候,背上插着数支利箭。 “并州军!”受伤的斥候在白波垒下高喊,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高喊:“并州军主力杀来!” 话音刚落,斥候哇地突出一大口鲜血,顿时跌落马鞍,气绝身亡。 “并州军来了!”白波垒上一片惊慌失措,向城外张望的白波军士卒纷纷缩回脖子,好似已经感觉刀战刀的锋芒已架在脖子上,森冷刺骨。 隆隆隆隆! 远方沉重的马蹄踏得四野生寒,远方一望无垠的平原上隐约出现许多小黑点,不多时,一片骑兵的轮廓逐渐分明。 骑兵身后,步兵组成四个庞大的军阵,在滚滚黄尘中踏步而来。 “呜呜——呜呜——” 随着距离拉近,黄尘中隐隐出现并州军的旌旗,此起彼伏的呼喝声震耳欲聋。 杨奉匆匆赶来,急忙手搭凉棚,定睛细看。 只见滚滚黄尘中,并州军翻卷的旌旗和朦胧的人影若隐若现,雷鸣般沉闷划一的脚步声震得大地为之颤簌。 密集的马蹄声在黄尘中急急如暴雨催林,敲得人心里直发怵。 杨奉咽了一口唾液,沉思道:“到底来了多少兵马!” 就在他遐想的时候,脚步声和马蹄声突然戛然而止,耳边只有朔风在旷野里回旋席卷的呼呼风声。 黄尘随朔风越吹越远,白波垒下的并州军战阵赫然出现,林立的刀枪似乎从白波垒下一直排到天地的尽头。 汉军似乎并不着急进攻,就在白波军眼皮子地下排兵布阵,由郝昭和曹性率领的弓弩手分列占据战阵两侧。 由宋宪c魏续c侯成c郝萌率领四个步兵方阵横在平原上,排成以两千人为一组的标准攻城战阵。 在战阵的中间,各有五百名精锐士卒组成的攻城死士严阵以待。 在并州军阵最前方,吕布持戟而立,一人一马如同一团腾升的火焰,只见他身高九尺,健硕挺拔,金冠束发,两束大红雉翎羽迎风招展,一身金光灿灿的的战甲,反射出刺目的阳光。 最特别的一双蓝隐隐的眼睛,不时掩映出冷酷的光芒,唇角若隐若现的微笑,显出桀骜睥睨的神情。 他望着前方白波士卒据守的白波垒,心中不由得有点佩服郭太起来。 只见在广袤无际的荒野上,白波垒的地势恰好在此地抬高,形成了一处高地,而高地两侧都是与崇山峻岭交接,刀劈斧凿的石壁上棱石密布,只有些许乱草生长在山石缝隙中。 晨光一照,山崖峭壁上石壁也发出灼灼亮光,而白波士卒居高临下,就在这一处险要隘口之处修筑了一道由土木c山石混建的防御墙。 不过这一道工事如今也破损不少,墙上有很多缺口都是重新用山石c圆木累叠修补的,有些许缺口甚至来不及搬运石头c木材,直接在内墙修筑了栅栏围住。 听说牛辅曾带兵攻打白波谷,就是在这一处隘口折戟,他本以为仗着西凉军悍勇,可以一举荡平白波军。 故而连番派兵马进攻这一处隘口山墙,但是却被据险而守的白波士卒多次打退,最后被反戈一击,打得溃不成军。 吕布扭头看向身后的诸将,朗声询问:“谁去叫阵?” “末将愿往!”众将纷纷高声请命。 吕布的眼睛在众将的脸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武安国身上:“武安将军,你去!” “末将领命!” 武安国扛着双锤,在几万双眼睛的注视中,大踏步走到白波垒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请假》第一次请假额 粻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