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妙手》 第001章 杀妻 大周朝中书府内宅西苑。 “夫人，是前院的管事前来传话，说过几日大人要迎娶柳侍郎家的次女为妻，还请夫人早做准备不可误了吉日。”婢女有些惶恐的抬头望了一眼面前之人，便匆匆移开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面前的女子身形纤瘦，两侧的颧骨高高撅起，面容憔悴无比，若不是因为她一身官夫人的打扮，谁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形容枯槁的女子竟然是当朝中书令的发妻。 闻声，女子将呆滞的目光从窗棂处移开，有些木然，待到听清楚婢女最后一句的时候，突然笑了。 “重阳又重阳，不知哪日登高宴”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一开口便干涩无比。 婢女愣了愣，看向女子的目光多了丝同情。 她是新来伺候的婢女，对府中的情况只有基本的了解，但是对于这个女子，她是又惧有怕。 大人常年不见这位夫人，一开口便是要娶妻，而夫人她也整日里不说一句。 官家夫人表面看着风光，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苦命人，娘家人因为获罪圣上全族被灭，唯一能依托的夫家又是这般待她 “你要他亲自来与我说。”女子梳着自己散落的丝发，面容淡漠。 “大人正在前堂会见高御史商议要事。”婢女如实道。 “高御史”女子淡淡咀嚼着这三个字，眼底陡然闪烁一丝几不可查的光点。 “你去请大人，就说休妻的事让他与我当面说清。”她恢复了常色，整了整自己的衣裳，仿若未闻，“我与大人相谈之时，你在院外候着就行。还有高御史，切莫懈怠了，大人若是离去，你且安排高大人去菊院赏花去。” 婢女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这，她能做到？ “若是有人拦你，你莫慌，我就算再落魄，名义上也是嫡妻，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婢女叹了口气，蹲身施礼离去。 到底是个可怜人。 女子在婢女出门后也缓缓起身，离开梳妆台，走出昏暗的内室，步至中庭。 天光晃眼，她自然的伸手遮挡刺眼耀阳。 “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女子喃喃两声，怅然若失。 不知多久，就在女子出神的时候，后背传来浅浅的脚步声。 她身子一僵，缓缓转身。 —男子面色白皙，舒眉朗目，鼻挺如峰，一身素衣在身也能风华依旧。 “你要娶妻？”她愣愣的望着面前的男子，心里五味杂陈。 那日重阳的登高宴，族中亲眷同去朗山赏菊，她也一同前去，花开似锦，人面相映，他在族爷爷面前许诺，愿娶她为妻，修百年之好。 她又惊又喜，心里更多的是甜蜜，然而不过十年的光景，这一切就变了。 “是。”男子干脆果断，没有丝毫的犹豫，连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 “好，好敢问中书大人，这一句贫贱之识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你还记得！”女子心间最后一丝留恋散尽，她神情激愤的瞪着被她喝骂却面色分毫不改的年轻男子，一步步走进道：“当日若不是我宋家诚心相待，今日你如何官服加身，然一朝宋家落败，你便要毁婚另娶！” 语落，男子舒朗的眉眼猛然一皱，本就淡漠的面色陡变，双目中隐约还有一股怒气，却被很好的克制住。 “如此，我确实该谢谢你。”他冷漠的面容上渐渐浮现笑意，却不达眼底。 女子一愣，聚集的激愤在男子语出的一刻渐渐散去。 “当年若不是你相助，我也不可能走到如今这步，宋家帮我良多，我怎能不谢，那今日这休书你也不用了，家中佛堂尚在，你就去佛堂念经抄书，为宋家那些人好好超度，也许他们会原谅你。”男子的笑意愈加深重，周身的气氛也更为阴寒。 “说起来，宋妙端你可是我的大功臣。”他哈哈一笑，眉宇间尽是畅快，笑够了便道：“也罢，我今日就告诉你。” “一直以来都是你蠢，你的族人本不会容易就死，可是你竟然将族内大小事宜都告知于我，那么我自然要回礼。”男子俊逸的面容顿时隐晦不明，双目中闪动着诡异的光芒。 “难道宋族谋反之事是你做的！”女子猛然瞪圆了眼，握紧了的拳头。 “是，就是我。”男子面容如画，口中吐出的话却让女子仿佛置身炼狱。 “可是为什么，宋族待你不薄，你如何恩将仇报？”女主狠狠的瞪着男子，一字一句道。 “呵，待我不薄，那又如何？我就是要宋族覆灭，碍眼之物留着作甚。”男子呵笑一声，毫不在意。 “叶季直，你不是人！”女子冲上前，死死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的撕扯着他的衣裳。 见状，他一手钳住女子不断舞动的双臂，另一只手慢悠悠的整理衣襟，面上一丝怒色也瞧不见。 “宋妙端，你若是再胡闹，我便叫人掘了宋氏的祖坟，如何？”男子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略微勾起的唇角沁着冷笑。 闻言，女子顿住了，泪水仿佛也在瞬间凝结，她不敢置信的望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俊朗面庞，浑身颤抖。 “你记住了，宋氏全族是因为你而覆灭，你才是罪魁祸首！”男子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女子哈哈连笑三声，眼角渗出了泪水。 “宋妙端，你还是聪明点好。如今的你可是宋氏唯一的血脉，你若是死了，宋氏的祠堂就再也无人供奉了，休要胡闹，那后院的佛堂你且去吧。”叶季直淡淡瞥了她一眼，沉声道。 死守着一个无人的院子，做个常伴青灯古佛的活死人，将一生的年华耗在深宅里，余生只剩悔恨，为的就是能留住宋氏的血脉？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都是因为她！ 她对不起族人，也不会苟活。 “宋妙端，你好好收拾一番，明日搬入佛堂。”男子见她已经恢复平静，便稍稍松开握紧她的手。 “叶季直，我宋妙端是错了，是我害的宋氏全族被灭门，是我眼瞎，没有认清楚你是个忘恩负气的白眼狼！”女子却抓紧了他手，她的声音寒冷刺骨，比隆冬的冰刀还要尖利。 她好悔，恨自己瞎了眼，一步错，便再也无法挽回，宋家已经败了，而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他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利用她！ “叶郎，娶妻之事，我不应，可你也不该如此狠心啊！”宋妙端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大步扑到男子怀中。 男子眉头一皱，觉察异常，正欲推开他，却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女子迅速从衣袖里取出小匕首，没有丝毫的犹豫，狠狠向心口扎去。 她，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其实她早就觉察出来，宋家谋反之事与他定有关联，为了查明真相，便故作心灰意冷之态，独居西苑。 如今，证据安安静静的躺在这个地方。可是就算再怎么铁证如山，她还是想听他亲口承认。 当年的他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穷苦学子，是她求着族里的人收留了他，为了他求了族爷爷，才让他有一处安生之所，才有了如今大周朝三科及第光耀门庭的百年来第一位状元郎。 十年陪伴到头来，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朱门人心，她看不透。 不过，高御史的到来，让这一切都有了转机。 “叶季直，你背信弃义，害我全族，连我一个孤女也不愿意放过，你好狠，好狠的心啊！”女子心口不断溢出鲜血，腿脚虚软，她踉跄着，却还在费力的稳住身子，目光冷然的看着他。 男子见她自捅一刀，目光骇然。 “我就在下面等着你，黄泉之下，你也逃不走”她缓缓走进，附在他耳边，嘴角开始溢出鲜血，嘴角勾起的笑意却晃眼无比。 女子牢牢抓住男子的手，按在刀柄处，又捅了一刀，后拼劲全力，扯开嗓子撕心裂肺的高呼救命，随后体力不支，轰然倒地。 叶季直，我宋妙端就是死也要你陪上身家性命！ 院外的婢女隐约听见一丝不对劲，刚闻声踏进，便吓得半瘫在院门处。 “杀杀人了”她望着女子面前愣住的男子，眼睛里满是恐惧。 男子听闻有人，便抬头望去，他浑身是血，脸上更是溅上猩红一片。 “杀人了，杀人了！”婢女看着与她对视的男子，惊恐的大喊着往门外爬去，一声高过一声。 大人杀了夫人，太可怕了，她看见了，她看见了！ “不，我不想死，我怎么看到了大人杀人，大人不会放过我的”婢女一路狂奔，惊恐的捂着脑袋。 高御史耳闻嘈杂声，便步子一顿，自然的望向声音来处。 “杀人了，他他杀了夫人，他杀了夫人！”婢女一出内院便望见了朝她走来的人影。 “高御史，夫人她死了，夫人，大人他杀人了！” 高御史皱眉望着面前神色慌乱语无伦次的婢女，疑惑的走向内院。 方才就是这个婢女领着他来后院赏菊，现在这般莫非是叶中书出了什么事情？ “叶叶中书，你”高御史心怀疑惑，一踏进内院，眼睛就瞪的滚圆，他指着地上的人影，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叶中书居然杀人了！ 叶季直无视他的震惊，浑身是血的站着，愣眼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女子，完全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 天启十六年，十月初九。 大周朝中书令叶季直因手刃发妻受监大理寺，后在府邸查抄宋氏手书一卷，上言其惑乱圣听，构陷忠良，谎造罪证，天子震惊，立判其革职下狱，三司会审后，上谕定于五日后斩立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2章 亲人 长源县桃源村。 宋妙端慢悠悠的睁开眼睛，刺目的光线照得她半边脸发烫，让她不得不伸手半虚着遮掩日光，视线稍微明朗后才将手移开。 入眼的是一快低矮的茅屋内顶，点星露出天光，一方草榻搁在窗头，窗上挂着干丝瓜藤，瓜藤枯枝缠绕，上面的脉络在日光的掩映下清晰可见。 她想动，却发现小腿处隐痛难忍。 吱—— 耳边刚听到脚步声，茅屋的大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不算高大的身影瞬间挡住了投射进来的天光。 宋妙端转头望着背对阳光的身影，有些发愣。 “三娘，你醒了！”男子惊喜出声，他放下手里的砍刀，扶着膝盖，一瘸一拐的向她挪动。 宋妙端张了张嘴，喉咙一阵干涩，根本说不出话来，却还是伸手向着人影。 “别动，小心腿上的伤。”说话的男声带着一丝慌乱，走入屋内，面孔才看清楚。 这是一个年约三四十的中年男子，身上一件短打葛布衣，面孔黝黑，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尤其是一条无力拖拉的腿尤其惹人注意。 宋妙端的眼圈一红，沙哑着喊出不算清楚的声音。 她没有想到这个人，她竟然还能再见到！ “爹”宋妙端咬着下唇，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哭出了声。 “三娘，是不是哪里疼？”男人慌忙出声，担忧的望着她。 宋妙端不再开口，只摇着头看着他不断的落泪，一只手紧紧攥住身下的被絮。 这是她的父亲，是她失去了十年的亲人！ 她没有想过自己还有机会再见到他！ “先来喝碗水。”男人听她声音沙哑，忙瘸拐着腿挪到一旁小心翼翼的递了碗水。 宋妙端望着他又眼泪成珠，双唇颤抖着接过水大口吞咽下。 “咳咳”她急的喝水，一下子呛到，嗓子火辣辣的难受。 男子忙扶着她的胳膊，急切道：“慢着点三娘，喝水可急不得，呛着多难受。” “爹，柳郎中已经送回去了。”门外急匆匆迈入一个少年，身形带风。 闻言，宋妙端微微一愣，向少年望去。 他浓眉黑目，身量结识，一身短打葛布衣，裤脚卷到小腿肚，露出麦色皮肤，上衣摆随意塞在腰带里。 注意到投来的目光，少年望着愣住的女子，激动的三两步跨步奔到宋妙端的面前，欣喜的握紧了双拳。 “姐姐，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他的黑目里闪动着欣喜的光芒，手激动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摆，竟一拳击在她身侧的床板上。 宋妙端望着面前熟悉的面孔，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溃不成军。 “是不是伤口疼？姐姐你别哭，我再去将柳郎中请回来。”少年见她咬唇哭泣，不由的慌了神，正准备转身却被女子拉住。 “兆明，你等等让我好好看看你。”宋妙端噙着眼泪，双肩耸动。 这是小她一岁的弟弟，只可惜后来因为家贫无力再请大夫，他被一场咳疾夺取了性命。 那个时候他才十三啊，正该是一个男孩最鲜活的年纪，却只能永远沉寂！ 念及此处，宋妙端心口闷痛，胸中气难上升。 娘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家中以往都是靠爹一个人撑住，后来爹死后，一切都是靠弟弟。 明明她才是姐姐，本该照顾弟弟，却因为身子柔弱只能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而他顶着烈日，踏着寒雪上山砍柴，挖矿来维持这个家。 可他也只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就算是男子，力气也比不过那些精力充沛身强力壮的中年人，但是为了家里，他辍学，不再去学堂，而是一个人挑着重担，不管是夏日还是冬季都拼了命一般的干活 后来感染了风寒，得了咳疾，家中无钱再请大夫看诊买药，活活咳死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又是阵抽痛。 其实在爹没有去世之前，一家人虽然生活艰难了一点，但那还是一个家，有的时候弟弟和爹还能猎到山里的一些野味，就算自家不用，卖出去也能有个好价钱。 一锅暖暖的野兔汤就能让三人开心许久。 “兆明，别让你姐姐说话了，她才刚醒，没力气，有什么事情晚些时候再说吧。”宋父拉开了一旁的少年，皱着眉头开口道。 少年点头，欲离开。 “别走——”宋妙端扯声，死死的拽住他的衣角，任由眼泪落下。 她好怕，好怕，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了。 “姐姐，我和爹就在院子里把今日刚打的柴给劈了，不会走的，你放心。”宋兆明反手握住她的手，点头道。 今日的姐姐和以往不大一样。 哎，看来女孩子受了伤，还是脆弱的。 “嗯，去吧。”宋妙端含着眼泪点头，目光温和。 “姐姐你要好好休息，你好了我和爹才会放心。”宋兆明再次出声。宋妙端缓缓擦干眼角的泪水，目光里多了一份坚定。 好，当然会好的，她重活一世为的不就是一个“好”字吗？ 家里本就艰苦，根本没有余钱。她记得，前世为了她的病，家里欠了村里蔡员外银子。爹无力偿还，冒险上山，命丧野兽之口。 此后，她和弟弟便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她更是因为女子身，只恨无半点用。 后来还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才知道原来他们还有族亲在世，她才摆脱了孤女的身份，能过上温饱有足的日子，再到后来遇到了叶季直 以前，她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能回到从前该多好。 如果爹和弟弟没死，她就不会被追债之人逼得卖了家里唯一还在的物品，就不会被当铺的人认出这是衡阳宋氏丢失多年的族中珍宝，乌木香盒。 就不会被接去族里，不会遇到叶季直，更不会害了全族。 好在，老天待她不薄，既然她已经重生，自然不会让爹和弟弟再受这样的苦，她要让爹活的好好的，要让弟弟好好读书，看着他平平安安长大。 至于叶季直，一想到这个名字，心就难以平复。 你最好祈祷不要遇到我，否则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对你做些什么。 宋妙端微微眯眼，眼底浮现森森寒光。 就在此时。 “宋老哥，我听说三娘她病了，这不，我带了些滋补的药材给她，伤筋痛骨可不是天的事情”一道略显清晰的男声从门外穿来。 虽然现在还不是冬日，但宋妙端浑身的血脉仿佛在瞬间凝固，寒气从脚底涌起，窜上心头，藏在被子下面的双手甚至还有些发颤。 －－－－－－题外话－－－－－－ 文文以后每晚大约7点左右更新。一（n_n）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3章 祸心 “有人来了？”宋兆明反应快，风一样的身影快步冲向门口。 一截灰布长袍先入眼帘，来人露出了一个眯眼笑呵呵的表情，身材瘦削，年纪看着和宋父差不多大。 “兆明，你还是这般急匆匆，好在我刚才顿了一步，若是没停这一下，怕是二人都要撞的人仰马翻。”门口男子一面摆手，一面越过他往屋里走。 “来的时候我还想，三娘这伤重不重，人原来已经醒了。那就好，不然宋老哥可要担心死。”他瞥了一眼宋妙端，慢悠悠的坐在床榻正对面的凳子上。 他的目光落在床榻上，宋妙端也将目光投向他。 四目相触的一刻，她眼神瞬间冰至低点，面上无一丝喜色。 “三娘，你这是怎么了？”赖三看着一脸冷漠的宋妙端，心里暗惊，反问着看向宋父。 顺着他的目光，宋父也一道看去，却没有看到她方才的神情。 “赖伯伯，三娘多谢您来探望，方才只是腿上有些疼，实在是难受，吓到您了真是对不住。”宋妙端已经收起了之前的冷漠，她低头致歉道，心里却一阵冷笑。 前世她未曾过多关注赖三的为人，如今重活一世，到让她看事更加透彻。 赖三和她爹一样是桃源村的村户，住她家西南面，是村里为数不多小有积蓄的一人，靠的是祖上留下的田亩，不过因为此人生性懒散，且不思进取染上了赌瘾，将祖上的积蓄输了大半。 如今也只能吃用尚可，但是如此的大方送人药材，十分不符合他吝啬的个性。 赖三听了她的解释，也没在意，只将手里拎着的药材包随手放在屋子里的案上便看向宋父。 “赖老弟，这药倒是让你破费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谢你。”宋父赶紧迎上前，一连连感谢，立即让一旁的宋兆明也一同打招呼。 “赖伯伯，谢谢您了。”宋兆明立刻出声道。 赖三看了一眼二人，笑着摆手道：“不破费，只要三娘能早些好，我也高兴，毕竟相邻乡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且这些个药材也花不了多少钱，既然三娘和兆明都唤我一声伯伯，我这个做长辈的这个时候可得表示一下，否则就要叫人真的笑话了。” “兆明，去倒些茶水给赖兄。”宋父又转头吩咐。 “唉，这茶水就不必了，我今日来就是看看三娘，三娘没事我就放心了，马上还得赶回家。”赖三看向宋父，正了正身子道。 宋父一心感激，当即便道：“赖老弟，你如此对待三娘，我真是无以为报，今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只要老弟开口，我一定帮忙。” 药材的事情他原本还愁着，没想到赖三还是个心肠热的。 “宋老哥是实诚人。其实今日我来这里，还真有事情求助老哥你。” 赖三望了一眼四周，凑近宋父的耳边，低声道。 “前几日我听人说，隔村的牛五在咱们南山挖出了一株五十年的人参，镇上的药铺抢着要买，如今价格已经到了这个数。”他眯了眯眼睛，竖起了五个手指。 “五两？”宋父略微诧异。 “不止，整整五十两白银啊！宋老弟！”赖三摇摇头，提高了声音。 屋中宋父和宋兆明皆是震惊的看着他。 五十两！ 这可够寻常人家吃穿两年有余的，而且还是顿顿有肉吃的那种。 想到这里宋兆明咽了一下口水，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呢？ 赖三看到二人眼中的震惊，相当满意。 “三娘这腿伤呢一时半会儿也难好，你们家里的情况我也非常清楚，如果真能挖出人参这种药材，那岂不是大发了？”他笑眯眯出声道。 “我平时也不曾上过南山，对那里的道路根本不熟悉，宋老哥就不同了，上山砍柴的次数怕是比我吃的饭数还要多，我认药材，老哥为我带路，挖出了人参咱们人分一半，如何？” “爹，不要去，你的腿不好，山路危险，三娘不放心，而且现在快入冬了，哪里能轻易就挖到药材？”宋妙端暗自咬唇，抬头拉住他的胳膊，坚定的摇头。 她永远记得那种惨状。 那具身体血肉模糊，全身衣物被撕咬的七零八落，混在早已经凝固的血泊中 爹就这样孤零零的躺在荒郊野外三天。 此人小气又精明，他和爹一起冒险进山，爹落得个惨死荒野的下场，他明明也是一同前去，却生龙活虎一点事情也没有，这里面必定有蹊跷。 不管赖三说的多好，都不能去！ 宋父摇头，面上却很欣慰，“三娘，爹无用，这些年一直没办法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如今家里确实缺钱，若是怕这怕那，我怎么做你们的爹，怎么对得起你们死去的娘。放心吧，爹都知道，走山路会小心的。” “三娘，你莫担心，赖伯伯亲自带着你爹去，不会有事的，若是没有药材，咱们就早早回去。”赖三适时出声道。 “姐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赖伯伯的想法也对，我看爹你还是让我去吧，这样我白日里去学堂读书，天黑就随着赖伯伯一起去山上碰碰运气。”宋兆明望着二人，出声道。 他是男子汉，该挺身而出。 “兆明，你去我也不放心，钱的事情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宋妙端心里很急，她明明知道若是跟赖三去后山会发生什么却无法说出口。 不管是谁，她都不希望出现意外。 “爹，我的腿伤不严重，根本不需要去山里挖药材，你看我现在就可以动了。”宋妙端咬牙，撑起身子，往床下走。 “别动！”宋父吓得起身，却不及另一个身影快。 宋兆明一把就拉住了她的胳膊，拧着眉头担忧道：“姐姐，我和爹都很担心你，不要逞能，你受了伤，好好休息，什么事情都有我们在，天塌下来，有你弟弟撑着。” 是啊，曾经天塌下来，都是他在撑着，风里雨里奔波，为了多挣几文钱从早到晚，日日守在矿地，有活就干。 就算累到病下，他还是笑着说。 “不，姐姐以后是要嫁人的，没有嫁妆会被夫家欺负的，姐姐是女孩子，而兆和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吃些苦不算什么。挣了钱，就给姐姐攒嫁妆，兆明一定要让姐姐风风光光的出嫁，让爹娘安心” 不管过了多久，曾经的话依旧历历在目。 “兆明，天不会塌，就算塌下也有姐姐来撑。”宋妙端望着面前有些错愕的少年，字字坚定。 她推开少年的手，双脚试探着落在地上，一手扶着床榻边绑着的竹竿，缓慢站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4章 劝说 女子的眉目极其清秀，眼睛澄澈明亮，小小的脸庞白皙动人。因为年岁尚小，个头还没长高，再加上身体一直虚弱，一件葛布长衫披在身上，把人衬托得愈加娇小。 赖三瞧了一眼，也不得不承认，纵然宋怀易是个瘸腿的普通模样之人，但是这个女儿的模样确实秀气。 “姐姐”宋兆明看着她，一股陌生感不自觉而来。 姐姐性子向来温和，说话从不大声，如今这模样不变，性子似乎变了好多。 从开始见到他莫名的不舍，到现在这般，实在是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其实不光是他，一旁未开口的宋父也暗惊。 三娘素来懂事，虽然身子骨柔弱了些，但是家里一直被她收拾的条理有序。 今日赖三所言对家里而言确实是件好事，他们上山就算找不到药材，也没什么损失。 可现在她再三阻拦，倒并不像之前乖巧的性子，三娘她这一病，倒是不同以往了。 “爹，你看到了吗？三娘虽然腿伤未愈，但是这些终归是皮肉伤，未伤及根本，疼是有些疼，但是因为疼，我就可以安心的等着爹和兆明来照顾我吗？您每日砍柴不累吗？兆明去学堂就比我轻松吗？都不是，你们为了这个家在努力，我也想努力，不想成为负担。”宋妙端看着面前两个最重要的人，有些情绪激动。 她的腿不疼吗？ 答案是很疼， 被山间滑落的山石砸伤，肿了大片，原本身子就虚的她自然体力不支昏死过去。 就是现在这一会儿她都是咬着牙，硬撑着在说话，可是这些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比起丧父失弟，毁婚灭族的疼痛，它根本不值得一提。 如果不能站起来，爹又会重蹈前世覆辙，她不能忍受再次失去亲人的痛苦。 一时间屋中四人，神色各异，却没人再开口。 赖三眼神从三人身上扫过，最先打破沉默，他微微眯眼笑道：“不妨事，我就是稍微一提，只要宋老哥想好了，随时都可以。” 女人，感情用事，果然坏事。 不过这事情可不能操之过急，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既然三娘还有所担心，那你们一家人先商量商量。”说完，他没有过多纠缠，道了留步，便晃晃悠悠的推门而去。 现在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人了。 “三娘你先坐下，赖老弟是好心，我们家贫也没什么好图的，上山碰碰运气，没有的话就走，有的话那是大好事，不能因为担心就不去。而且爹想的不是能卖多少钱，人参是大补之物，给你补补身体再好不过了。”宋父还是有些想去的。 三娘身子骨不好是娘胎里就有的，如今能补就补一补。 “爹，娘很早就去了，小时候每当三娘看到邻里那些小孩子都有娘可撒娇，受了委屈可以跑到娘的怀里求安慰，女孩子家有贴心话可以和娘说的时候，您知道三娘是怎么想的吗？三娘虽然从未说过想娘，可是每到深夜无人的时候，不争气的眼泪就会落下”宋妙端的眼圈一红，有眼泪缓缓掉落，声音更是哽咽的无法开口。 宋府被抄家的时候她没有哭，叶季直冷落她的时候也不曾落泪。 可是在他们面前，她可以哭的一塌糊涂，可以把心里话说出来。 “姐姐，别伤心了，你还有爹和弟弟，我们一家人齐力同心，日子会好过的。”宋兆明听了她的话，默默低下头，余光可以瞧见他的眼眶有些湿润。 他也想娘，很想很想。 和姐姐一样，他也难过，也曾偷偷抹泪。 但是男子汉不能哭，要坚强，所以再想，也不能让姐姐和爹知道。 宋父神情很是落寞，斜靠着窗沿，眼神无比暗淡。 一晃十四年过去了，三娘兆明已经长高了许多，可这些他们的娘都看不见了。 稍平静之后，她又道：“其实这么多年三娘一直想，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娘不在了，我好想她，想她抱抱我，为我梳梳头，唤我们姐弟一声，可是后来三娘想通了，人不在了就是不在了，三娘难过，兆明也难过，爹更是难过。但是生活是我们的，娘不在了，我们一家人更要活的好好的，苦点累点，三娘都不怕，因为我还有爹和弟弟，我不是孤身一人，我们好好活着，这样，娘知道也会为我们高兴的。” “爹，上山危险重重，就算有人参，三娘也不要，比起人参，爹和兆明最重要，没有人参三娘也会养好身子，但是没有了爹和兆明，三娘就真的一无所有了，爹你忍心吗？”宋妙端抹干眼角的泪，望着宋父，接着道，“而且您不觉得赖三来送药材本就是心怀目的吗？如果挖出药材他推口不认，爹您该如何？若是遇上危险，他丢下您独自跑了又该如何？” “三娘，你先歇息吧，药材的事情，爹知道了，不去了，不去了。”宋父看着她憔悴的脸庞，那双红彤彤的眼睛让他心疼。 山里危险重重，若是出了事，三娘他们连个依靠都没有，这两个孩子命苦，他不能再让他们受苦了。 家里生活艰难了点，但好在孩子们懂事，他很欣慰。 “爹，有家人真好，可是我们在衡阳是不是还有其他族人呢？”按压住内心的喜悦，她拉着他的胳膊，一脸期待的开口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5章 托梦 “你从何得知我们还有族人在衡阳？” 宋父看着她，眼底满是疑惑，似乎还有一丝的试探。 “我也不知道，是梦里有一个老妇人，她告诉三娘，衡阳有我们的族亲，她说要我们回去。”宋妙端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很是温和。 “老妇人？”宋兆明明显诧异的看向她，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老妇人？”宋父皱着眉头，问道。 “三娘从来没有见过那个老妇人，可是她的眉眼很慈祥，虽然年纪颇大，但是看着很精神，笑起来很温和。”宋妙端对二人点了点头继续道：“在梦里，她说不愿看到我们受苦，要我们和族人在一起，本来三娘觉得这就是个梦。可是那个老妇人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她知道我们的名字，知道娘的名字，所以三娘就想着，她也许真是咱们的亲人，是来托梦帮助我们的。” “她还说了什么？”宋父的眼底有瞬间的波动，情绪难以掩饰的激动。 “她还说，在世的时候她终究是没能见上最疼爱的孙子一面。”她一字一顿缓缓道。 宋兆明望着对话的二人，想说什么却无从下嘴，只能干看着，而宋父却身形一晃，险些摔倒。 “爹！”宋兆明眼疾手快稳住了他。 宋父双眼里有一瞬间的湿润，身子明显在颤抖。 “爹，那个老妇人是谁？我们还有其他的族亲吗？”宋兆明见他这般忍不住发问。 自他出生以来，一家人就一直在这个桃源村，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什么族亲，而姐姐的梦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老妇人，貌似是族中的长辈，可是为什么爹的反应如此激烈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宋父并没有立即开口，嘴角微微翕动，良久长叹一口气道：“没有想到他已经去了”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二人正好都能听见。 宋妙端暗里欣喜，她这么做是对了。 进宋族之后，她才知道爹早些年的时候因为不满族里的安排，又年轻气盛，意气风发，想要大干一番事业便独自一人外出闯荡，自此便断了族里的消息。 而她口中所说的老妇人便是已经过世的族中老太，是族中最大一辈的老者，她入宋族的时候老太太已经过世，但是听族人说过，她在世的时候最疼便是这个外出不归的族孙，至死都想让他认祖归宗。 “还有吗？”宋父闭上眼睛，此刻虽然已经恢复了平静，可刚才的清晰波动，她看的很清晰。 宋妙端摇了摇头，只道：“只记得这些了。” “我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老奶奶还记着我这个不肖子孙。”宋父的眼眶有些湿润，眼神注视着窗外，缓缓道：“我从没有和你们说过，其实我们一直是有族亲在，这些年也让你们受了不少苦，为父真的对不住你们。” “爹，千万别这么说。”宋兆明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正色道：“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很开心，一点都不苦。” 宋父摇了摇头，脸上浮现苦涩，“怎么会不苦，芸娘死的早，你们从小就是没娘的孩子，我这个爹也无用，当年想着要出来闯荡一番一晃就十几年过去了，到底是没能闯出来。” 他笑的有些牵强，曾经风华正茂的脸上已经有了褶皱。 “三娘，其实你梦到的那个人是族中的老一辈，是我们的祖阿太，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在世对我还有其他的族中弟子都很慈祥只是没想到她老人家竟然已经去了。” 宋父尘封在脑海中的记忆，正如风卷书籍一般，一页页翻去。 即便是十几年过去了，祖阿太对待他的好，他这一生都不敢遗忘。 “爹，祖阿太她既然已经托梦给女儿，必然是放心不下爹，不希望我们三个人流落在外，既然我们真的还有族人在，那就回去吧。那里有我们的依靠，有更多的亲人。”宋妙端看着陷入回忆的男人，真诚道。 其实要离开桃源村的最大动力是，她不希望爹和弟弟早一步离她而去。 毕竟她的两个亲人都命丧这里。 爹死于山上猛兽之口，弟弟病重无钱医治 当初的一幕幕又开始脑海中翻滚，那么清晰又无力的曾经让她心口抽痛。 不，她不要在经历这些，她要离开这个命运之地——桃源村！ 况且若是她能早一步投奔宋族，也许就能阻止叶季直。 可她知道爹的脾气，既然当年是意气离开，若是直接让他回去，必然不愿意。也不是她说一两句就能劝服回族里的，但这个祖阿太的托梦，也许会能行。 毕竟她是真的希望爹回去。 宋父叹了口气，略迟疑片刻才道：“三娘，我当年离开的时候曾发过誓，绝不回去。离家多年，最牵挂的祖阿太都已不在了，族中小辈我多不认识，而当年与我一般年纪的人，我也不喜与他们共处，回不回去都一样，况且我从未说过自己不是宋族的人，只是背井离乡而已。” “而且三娘你知道吗，族中规矩颇多，稍有不慎就会出错，出错了就会受罚，没人会为你求情，你们不会喜欢那里的。” “爹，那里有我们的族亲，我们是一家人，难道就因为这些规矩就不去寻他们了，我们的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脉。”宋妙端瞥见他一截白发藏在没有光泽的头发里，眼圈有些泛红。 有族亲好歹有依靠，若是爹还在族里，也不会操劳至此，有了白发。 “三娘，你们的娘说过，希望你们平安快乐，就当是听她的话，投奔族亲的事情就此打住。”宋父摇摇头，没有首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6章 欺人 因宋父白日里要去南山外郊砍柴，不到日落是不会回来的。而宋兆明也早早去了学堂，午间会回来一趟吃顿便饭，午后还得赶去学堂，现在离正午还有一个时辰，家里自然就剩下了宋妙端一人。 她在院子里走三步，歇一下，走着走着便感觉腿脚不再生硬了。 原本郎中说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宋妙端才能走路，可凭着一股劲儿一个月的时间硬生生的被她缩短到了半个月。从宋父拒绝去衡阳投奔宋族那天开始，她就每天在屋子里小走几步，活动筋骨，晚间还按穴道放松腿部，让全身的血脉顺畅流动，让腿伤好的更快。 其实这按穴舒活筋骨之法是因为她曾经见叶季直上朝回来后，经常腿部不适，便为了他特意向宫中太医请教习得的，但她从没有接触过穴脉，认不出它的位置，就靠一次次用银针扎试自己确认穴位，可纵然如此贴心照顾，尽心为他付出，都逃不过背叛二字。 所以她现在要快点好起来，将悲痛会化为力量，不再让她所爱之人收到伤害。 另一边，桃源村学堂。 它从外面看去就是一处不大的茅屋，屋门大开着，一眼望去课桌整整齐齐，墙壁上挂着山水字画。里面的教书先生是桃源村人，因多次科考不过才回乡做了老师教授村里的孩子读书念字。 学堂里的学生虽然不多，但是这费用是一分不会少。 好在年初的时候，宋父走运，在山里碰到一只受了伤，苦苦挣扎无力的野猪，将它几棍子敲死，带回了家，在集市上卖了不少钱，这才解决了学费问题。 不过，这明年的学费还不知道从哪里来呢。 此刻，离上课时间还早，一个人影就早早来到了学堂。 简单收拾一番，就在他准备温习昨日先生教授的内容时，脚下突然被一个温暖的东西顶了一下，他没看清是何物，便下意识的踢了一脚。 “汪”脚下的东西吼叫了一声。 原来是只狗。 他放下手里的书籍，皱着眉头看着桌下这只吼叫的狗。 体量有普通男子整个手臂那般长，通体毛色光亮，乌油油的，一双眼珠凶狠异常，而且脖子上还挂着铜牌，上面似乎还有字。 不过他可不想靠近。 先把这狗赶出去好了，等下先生来了再向他禀明情况。 想着，便起身将墙角打扫的笤帚捡起，撵它出去。 “宋兆明，你在做什么！”一声怒吼声伴着一矮胖圆润的身影出现。 此人一身缎子长袍，鞋面也是上好的布料，往那一站就能和宋兆明一身粗布葛衣区别开。 他的身后还跟着个身量瘦削，年纪稍小的书童。 狗看到二人，立刻四腿撒开跑了过去。 书童蹲身将拖在地上的狗链捡起，抱着它四处查看。 “少爷，狗没事。”书童检查一圈，没发现哪里受伤，便规规矩矩答道。 “什么没受伤，滚一边去。”矮胖男子大喝一声，推开了书童，将狗链从他手里夺走。 “给你饭白吃了啊！你睁大狗眼看看，阿旺这里是不是受伤了！”男子恶狠狠的戳着书童的额头，怒火喷他一脸。 书童被吓的不敢出声，连头都不敢抬，只偷偷瞥了一眼，却委屈的撅着嘴。 不就是皮毛上沾了点污泥嘛，哪里是受伤。 “蔡旭，这是你的狗？学堂有规矩，不准带狗进来，而且这狗凶横异常，刚才如果我不一脚踢开，它早就咬到我了，学堂里还有先生和其他学子在，你还是把狗带走的好，免得伤了无辜。”宋兆明平日就看不惯他上课睡觉，做人跋扈嚣张，很少与他说话，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蔡旭是村里蔡员外的独子，又因为其夫人多年未曾怀上一子，所以对晚年得来的儿子是相当宠爱，他不爱去镇上的学堂读书，就让他村子里跟教书先生学习，只识得几个字就好，不求科考及第。 不得不承认，有的人一出生就已经站在了高处。 但宋兆明对他是不屑的，说完便不再理睬，转身就往屋子里走。 “等等，宋兆明，你踢了我家狗一脚还想好好坐在里面？”蔡旭大步上前，拦在了他面前。 “蔡旭你忘了，我力气可比你大多了。”宋兆明呵笑一声，毫不在意。 他读书资质算不得最好，但力气确实比同龄人大了不少，上次天降暴雨，将学堂的茅屋顶掀开大半，一道天雷劈中房梁，横木砸下，他奋力托举接住了一侧，而另一边则是砸向了蔡旭桌前。 蔡旭不及他力气大，眼看着房梁就要砸中，跑的那可叫一个快。 如今被重提旧事，他顿时恼羞成怒。 “那又如何？今天你伤了我的狗，必须给我个交代。”蔡旭恶狠狠道。 宋兆明一脸莫名，皱眉道：“不过是个狗而已，况且我又不曾故意伤他，只是将它赶走而已，你何必如此？” “一条狗也比你这贱命好多了，你知道我家狗吃的什么吗？顿顿都是大骨头肉汤，吃都吃不完，你吃的呢？怕是连狗饭都不如吧。”蔡旭哈哈一笑，很是嚣张，完全不打他放在眼里。 “蔡旭，你再说一遍！”宋兆明听他开口骂人，当即握紧了拳头。他不主动惹事，但也不怕事。 “宋兆明，你可听清楚了，一条狗也比你这贱命好多了。”蔡旭不怕死的又高声喊了一遍。 宋兆明怒上心头，握紧拳头就要开揍他。 “慢，宋兆明，我记得好像不久前你爹还来我家借了银子。说是什么时候还来着，我忘了。不过你今日这样，啧啧，难不成你想明日就把银两还上？”蔡旭嗤笑一声，腰板挺的直直的，眼神里满是不屑。 穷鬼一个，还和他装大爷，敢踢他的爱狗，那自然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宋兆明听出他话里的威胁，松开了拳头。 “你想怎么办？”他瞪了一眼面前得意洋洋之人，咬牙切齿道。 “想要我消气，那就在午间休息的时候去泥塘那等我。”蔡旭远远的看见教书先生往这里走来，将狗链交给了跟在身后的书童，使了个眼神暗示他赶紧牵走。 “好。”宋兆明低头缓缓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7章 夜谈 日落，星起。 宋父砍柴晚归，正入院门却看到了同样晚归的宋兆明。 “兆明，你这身衣服是怎么了？上了趟学破成这个样子？”宋父看那衣服上面满是泥泞，不由的吃惊道。 “先生今日留堂，所以放学晚了些，我赶路心急，没看清路，滑了一跤，滚进了泥塘。”宋兆明边说，边伸手接过宋父背着捆着的木柴。 宋妙端烧好了晚饭，听见二人动静，向二人处走去，从他身侧经过的时候，皱着眉头望了一眼他的衣裳，道：“粥早就烧好了，可你们久久不回来，我又去热了一次，快吃吧，再不吃汤水都要耗光了。” “下次小心点，这路不是经常走吗？还摔泥塘里去，可有哪里摔伤了没有。”宋父虽然嘴里在责备，但还是关心他的。 宋兆明摇头道：“没有，塘子里都是水，就是吃了好多泥浆，到现在还觉得嘴里都是泥泞。” “快去吃饭吧，吃完饭，烧点热水洗洗身子，明日还要上学堂，仪容不整先生见了是要责备的。”宋父瞧见他头发丝里夹杂着干涸的泥沙，出声提醒道。 “嗯。”宋兆明没有多言，回到屋子便一屁股坐下，大口喝起热汤，一手拿着一个饼子嚼的咯吱响。　　“兆明，热水已经烧着了，待会儿你去好好洗洗，脏衣服给我就行了。”宋妙端从院子里走进茅屋，一手接过他手里的衣裳。 “洗完了澡，我有话问你。”她瞥了一眼，凑近他耳边淡淡开口道。 宋兆明的身子一僵，有些错愕的望着她。 “去吧，湿衣服穿了容易着凉，感染风寒就不好了。”宋妙端不欲多言，示意他快去洗澡。 刚才卸下的木柴有些散落在地，她简单的收拾一番之后将成捆的木柴拖拽着移到屋檐下，才开口道：“爹，您今日的木柴砍的比以往还多，是不是遇到了成片的大树林？我看往日的柴没有今日的结实。” 屋子里宋父放下了碗筷，瞧了一眼她笑呵呵道：“今天走运，本来常砍柴的那片林子已经没什么好料了，我都已经抱着要空手而归的想法，准备回来了，可谁曾想，在山上我碰见了一个瓷工，他说自己是县里人，不认识这里的路向我问路，但是他描述的那地方没有大道，我便亲自带他去了。去了之后才发现，原来前年春天长的树，现如今也已经枝干粗壮了。这不，就被我砍了一些带回来了。” 他今日很是欢喜。 “爹，您说镇上的瓷工来这里？”宋妙端略微有些惊讶，继而皱着眉头咬唇深思。 该不会这么巧，就让她遇上了吧？ 如果她没有记错，景洪三十六年，桃源村有一位瓷工在这里意外发现了适合烧制陶瓷的高岭土，代替了原本的瓷石，识得陶瓷烧制后更加滑腻通透。 凡是用高岭土烧制后的陶瓷，成品远胜瓷石，若是经过大瓷匠之手，就是一个小小的瓷件都能令人千金求取。 当年她在叶府的时候，就曾见过一件高岭土做成的莲花瓷瓶，瓶身很小，不过男子手掌般大，却价值千金，可以说是镇府之宝。 若非是当初那人高中状元，这瓷瓶也不会被作为贺礼送到他的府上，更不会被她看到。 那个人 想到这里，宋妙端心口还是有些隐痛，她垂下了眼眸，神情阴沉。 有些事情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遗忘的，尤其是灭族毁婚之痛。 曾经她将他视为全部，如今她对他依旧有恨。 只不过现在她要家人好好的活着，其余的事情她再没有精力去想。 宋妙端深呼吸，压下自己的怒火，渐渐恢复平静。 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高岭土，她要比那个人更快找到！ “爹，明日您可还去那？带上三娘吧，您看看我这腿也好的差不多了，三娘若是能帮着爹分担一二，就心安了。”她眼睛里闪动着异常的光忙，脸上有遮不住的喜色。 宋父见她满心期待，欣慰的同时又感慨自己没有能力让孩子们过上好日子。 “嗯，去吧。等多攒些木柴，咱们仨一道去集市，把它们都卖了，换点炭火回来。” 眼看着还有一个月，冬日就要到了，到时候冰封下雪，日子可比现在还要难熬，有时间得赶紧砍些木柴，大雪封山，再想去集市可就难了。 “爹，您先睡吧，我瞧兆明的衣裳上有些地方撕破了，等他出来，我把那脏衣服洗洗补了。”宋妙端一面收拾碗筷，一面笑道。 “三娘，做好了就睡，不要太过操劳。”宋父点了点，解开腰间的布带，挪动着往里屋走去。 半个时辰后。“姐姐，你有事情吗？”宋兆明换上了干净的葛衣，刚推开房门就见到了立在外面不发一言的人影。 宋妙端漆黑的眼睛即使在黑夜也熠熠生辉，她看着面前身高比她稍高一点的男孩，不觉感概。 虽然他才十三岁，可是男人笔挺的峰鼻，浓密的眉毛，他却一样不少，可以想象长大后必然也是个风华翩翩的少年。 宋妙端没有立即开口，而是拉着他坐在了屋檐下，缓缓道：“今日中午为什么不回来？你可不要骗我说是学堂的饭菜太好吃了。” “哦，先生有一些讲的我没听明白，就可以留下来问先生了。错过了午饭时间就在学堂睡了一觉。”宋兆明笑嘻嘻道。 “是吗，那好啊，我的腿伤已经无大碍了，那不如从明日起就给弟弟送午膳如何？”宋妙端眨眨眼睛，托着腮挑眉问道。 “不，不了。姐姐还是要多休息的，兆明也就仅此一次而已，往后一定早早回来不让姐姐担心。”他慌忙摇头，连声拒绝。 “兆明，你还不说实话吗？”宋妙端嘴角的笑意突然消散，面色变得凝重。 “姐姐，如果说了有用的话，兆明一定告诉姐姐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想让你担心，可是对于无法解决的事情，说出来也不过是徒增发恼而已。”他苦涩的笑了笑，神情有些落寞。 就知道瞒不过姐姐，哎。 “为什么没用呢？你不说怎知没有用。”宋妙端望着他，眼睛有他看不懂的神色。 “不过就是学子间的嬉戏打闹罢了，姐姐你别问了，若我真的动起手来，怕是整个学堂的人都不一定有力气还手。”宋兆明斜靠在门旁，微微叹了口气。 良久才道，“姐姐，我不想惹事，你知道吗？” “好，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今日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我明日要和爹去山上砍柴，你中午就不用回来了，早上我烤些干饼，你一并带去吧。”宋妙端不用再问，她心中已然有数，定然是学堂学子之间的摩擦，而且他还不能反抗，“这次我尊重你，不过问这件事情，但是如果还有下次，我不管那人是谁，也要他尝尝泥沙的味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8章 救人 宋妙端借着和宋父一起上山砍柴的缘由，趁宋父休息之余，绕路来到了矿山的野草道上。 她四处张望着，生怕错过一死一毫。 虽然矿山现在还是一片荒草覆盖，但她知道不久的将来这里会是另一番景象。 因为就在这里，在这个她生活了十四个光景的桃源村，挖出了高岭土。 其实高岭土的样貌一开始并没有被多少人知晓，那个瓷工并没有言明他家瓷器更白皙通透的原因，大家只当是秘方。 后来他的瓷场盛产的精美瓷器最终被官家看中，专供皇家瓷局，这个秘密才被世人知晓。 找到了高岭土的出处，也使得桃源村第一次出现在大周朝人的面前，高岭土最终在世人间展现了它的本貌。 与瓷石相比，它的颜色偏白，且没有杂质。 可就是这一种白石，让无数的瓷商疯狂。 而这种颜色让她能更好的找到。 刚才她已经向父亲询问清楚了，这一带就是那个瓷工来过的地方。 可是怎么哪里都没有高岭土的痕迹呢？ “难道说，现在这个时候那个瓷工还没有找到高岭土？”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是老天相助。 宋妙端弯的腰都硬了，还是不断的拨开草丛，锲而不舍的寻找。 她虽然知道这高岭土就是在桃源村的矿山上被发现，但是整片上草木覆盖，她不可能在两三天就找到。 好在这几天她借着上山砍柴的由头，可以摸索大片的地方，现在也就只剩下这个北林没有来过。 其他地方没有，这里就一定有！ 约莫寻了一个时辰，她在山崖松石间发现了一丝端倪。 那灰黑色的泥土中有微小的白石！ 宋妙端只看了一眼，便跪在地上，直接用双手刨出那露出一点的白色。 她同手挖出一捧在掌心仔细辨认。 就是它，这下面的就是！ “三娘，你在这里做什么？四处找你都找不到，爹怕你迷了路，还在南面的林子寻了你一会儿。”宋父疑惑的看着蹲在草丛处的身影，开口道。 他已经找了两个时辰，吃过饭后人就不见了，他生怕出了什么事情，如今看到人好好的，才浑身放松。 宋妙端还在为自己的发现而震惊，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太好了，这就是高岭土，居然真的被她找到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现在是她找到了高岭土，不是那个瓷工！ “爹，您来看看这高岭土。”她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久久不能平静。 真的让她找到了，这个机遇是她的了！ “这是什么土？”宋父只关注她的动作，没听清楚说了什么，隐约觉得名字有些变扭，便一面好奇的看着她手里的泥块，一面走近出声问。 宋妙端见他走来，放松的呼出一口气，平定激动的情绪，缓缓道：“是高岭土，做陶瓷用的。” “做陶瓷的土？可陶瓷不是要用瓷石烧制的吗？这个高高岭土也能烧制陶瓷？”宋父听清楚了她的话却更加疑惑了。 他虽然没有烧制过陶瓷，但是原料还是见过的，他平日里在矿山上挖的就是瓷土，挖完后还要经过捣碎才能送到镇上的瓷场烧制。 可这样颜色的泥土他从未见过。 “它不仅能烧制的陶瓷，而且会比瓷石更好。”宋妙端的眼底闪过欣喜的光芒，熠熠生辉。 “它是我们的希望，有了它，我们欠蔡员外的银子就能还清了。”她点了点头，眼角笑意不散。 闻言，宋父眼睛瞬间被点亮，欣喜道：“真的？这高岭土真的这么神奇？” 桃源村的瓷场很多，如果这个高岭土真的那么神奇，将它卖给那些瓷场，定然能有一大笔银子，这样就能还了之前欠下的粮钱，这个冬日也就好过了。 真是太好了！ “当然。”宋妙端望着他同样欢喜的表情，再次点头。 “那等兆明下课，我们三个人一起将这高岭土挖出来！”他欣喜道。 “不过三娘，你是怎么知道这白土是高岭土的？你什么时候见过？”宋父欣喜过后，很是惊讶。 他在桃源村这么多年都从未听说过，她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爹——”宋妙端来不及解释，突然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宋父站在坡上，顺着她的目光，能看到那草丛里露出一截褐色鞋面！ “那人面朝下，看不清情况，快先去救人。”他急切道。 不知这人是死是活。 闻言，宋妙端起身跑到草丛面，蹲下身子拨开了遮盖在四周的枯草。 “这老人家还有气，把他翻过身来，透透气。”宋妙端一点都不怕的把手伸到鼻下试探气息。 “我这有水，先看看能不能让他醒过来。”宋妙端拧开水袋，小心翼翼的将水往老者的嘴里灌去。 “嗯，让他先喝下去，如果还是不醒，再想办法。”　宋父点头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者才缓缓睁开眼睛。 宋妙端在他醒来的一刻，便上前将事情的发生描述了一番。 “老人家不是桃源村人吧，我们父女二人从未见过您，不知怎么昏迷在此，可要通知家里小辈，来接老人家您回去？”宋父礼貌性的开口询问。 “哎，可惜可惜，都怪我这老腿，废物啊！”老者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询问，只顾坐在地上生闷气，嘴里一面念叨着，一面竟动手狠狠的捶打双腿。 宋父心惊，慌忙上去阻止，他拉着老者的胳膊，劝说道：“老人家，你有什么气也别撒在自己身上，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不气，我哪里气了，我是恨，恨呐。”老者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回地上，大气直喘。 宋妙端偷偷一笑，这老者倒是有意思。 “对了，二位可是这桃源村的村民？”老者正垂头丧气，突然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两眼冒金光的盯着他们看。 “我们二人都是，敢问老人家您有事需要帮忙吗？”宋父实诚，看他心里有事，又渴求的望着他们，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有。”老者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面带喜色。 半个时辰后，宋父和宋妙端已经到了山脚，很快便能回到家中。 宋妙端走在下山的路上，脚步都变的轻快了。 今日一趟可没有白来。 她看着手里这个通体乳白色的小口茶盏，嘴角带笑。 方才那老者应该是个茶痴，听闻桃源村的一叶枝入茶甘甜润喉，便不顾路途险阻跋山涉水赶来。 因为在途中突发腿疾，硬生生延期三月，否则三个月前就该是最好的采茶时节。 错过了茶期他懊悔万分，便想让他们在明年茶季，趁晨露未消散之时，采了那最顶端的一叶枝，倒时他亲自来取。 而她手里的所赠之物，一表感谢，二为所求。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9章 识破 桃源村学堂北面有一处一亩田大的泥塘，原先是种粮食的地，后来挖出了沙泥，不便种植粮食，便渐渐荒废了，再加上这块地靠河水，日子一长，水渗透进来，这块田就变成了泥塘。 现在泥塘里面有个人影在里面不停的扑腾。 蔡旭就在泥塘外面，远远的看着，他可不想那泥沙溅到衣裳上。 “少爷，您看够了吧，昨日已经教训过他了，若是出了人命，那老爷也是难处理的。”书童有些害怕，适时出声提醒。 “出什么人命？他是一般人吗，不是昨日还很横吗？我就是要看他这样，继续，别停。”蔡旭瞥了一眼泥塘中不断挣扎往上爬的人影，挠了挠脖子，双手环胸 ，吩咐道：“去，把他再推下去。” 宋兆明完全是个泥人，不停的往上爬，摔下去，再爬，粘糊糊的泥污浑身都是。 “去，给他洗洗。”蔡旭折腾够了，终于叫停了。 书童闻声，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桶凉水从他头上灌下，水猛的下滑，哗啦啦溅了一地。 宋兆明脸上的泥污瞬间被冲刷干净，只一些残留在发丝上。 他面无表情，只有起伏的胸口说明这是个活生生的人。 “滚回去吧，明日记得准时候着。”蔡旭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很是满意的晃晃腿。 “少爷，好像有人来了。”书童眼尖，指着不远处的人道。 就在宋兆明转身离开百米之后，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姐姐，你来做什么！”宋兆明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会出现在这里，内心一丝慌乱。 自己浑身湿透，头发散乱，还来不及收拾，刚才的事情不知道姐姐看去了多少！ 宋妙端眼神冰冷，看着他震惊的模样，缓缓开口道：“我来看看到底是谁在欺负你。” 他身上的水还在不断往下滴，就算现在不是冬日，可她还是注意到他瑟瑟发抖的身子。 这是她的弟弟，是她最重要的人。 而那些人居然如此羞辱他！ 宋妙端的眼底闪过暗潮，双眸微眯。 “你说吧，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惹的他如此，如果是毫无缘由的欺负，你怕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她瞥了一眼不远处还在打量她的蔡旭，又移开了目光。 宋兆明犹豫再三，才支支吾吾道：“是我不小小踢伤了他家的狗，蔡旭把那狗当宝贝，才会找我麻烦。” “好，我知道了。”宋妙端点了点头，藏在衣袖里的拳头紧紧的攥着。 从一开始，她就站着了，只是他们没有留意两侧草丛罢了。 她看到了全过程，看到了他是怎么被他们欺负。 如果是以前的她绝对会冲出来，拼死护住兆明，不让他们欺负。 可现在，她想要的绝不是不受欺负。 他们要为此付出代价。 “你在这等着，我去和蔡旭说两句。”宋妙端看了他一眼，认真道。 说完，不等他反应，快步走至蔡旭身边。 “蔡少爷，家弟误伤狗的事情我抱歉，可我刚才问了问，他也不是故意的。蔡少爷和家弟同是学子，大家是要一起念书上课的，因为一条狗坏了关系，让其他人听了还会说蔡少爷您为人斤斤计较，你看不如把这狗交由三娘照顾，就当是替他谢罪，也能体现您的大度。”宋妙端微微一笑，双眸锃亮。 蔡旭瞧一人远远走来，没看清面孔，只觉像是一个女人，待走近，看她眉眼秀美，脸若桃花，笑的动人，温柔细语，身子软了大半，哪里还听她说什么。 这女人倒是好看，怎么以前没见过呢？ “少爷，少爷！”书童见自己少爷两只眼睛看的痴，提高声音将人从幻境里拉回来。 “她是宋兆明的姐姐。”知道蔡旭没听清楚，书童又道了一遍重点。哼，原来是宋家那小子的姐姐，他倒是有福气，能天天瞧着这小美人。 “咳咳，好，你弟弟的事情我不追究了，但是你——”蔡旭清醒过来，正准备开口，却被她打断。 “蔡少爷，你放心，若是我照顾不好这狗，到时候随少爷处置，绝无怨言。”宋妙端抢他一步将话说话，眼里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 “随我处置，好，这话说的很好。”蔡旭哈哈三笑，很是开怀。 他已经想着把美人揽入怀中，听她软声细语，叫他少爷的模样。 “不过蔡少爷你的狗精贵，我们住的是茅屋，要是冻着狗就不好了。不如这样，每日早晨蔡少爷你不是喜欢遛狗，带着它来学堂嘛，那中午的时候交由三娘照顾，晚上少爷再带回去，你看我的提议如何？”宋妙端早已经问清楚了。 蔡旭很是宠爱这条狗，每日上学堂也带着它一路过来，晚上再一同回去。 像蔡旭这样家里有钱富足的，中午在学堂用餐，睡一觉是平常的事情，而宋兆明这样家里贫困的只能再赶路回去吃一顿午膳，再匆匆赶去学堂。 可是有些人偏偏不知道珍惜。 “蔡少爷，从明日起，我就日日来学堂照顾它，今日天色已晚，不如让兆明先回去，他一身的泥泞，若是感染了风寒，就上不了学堂，我恐怕要日夜照顾他了。”宋妙端突然唉声叹气，愁容满面。 “那可不行，不能有病。去，你们赶紧回去，明日早点来学堂。”蔡旭一听有病就不能来了，自然急的不行。 这他还没看够呢，怎么能不来！ “那我们二人先走了。”宋妙端对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去的瞬间，面色难看至极。 她来到宋兆明的身旁，将篮子里的干净衣裳递给他。 “套上吧，我们得快点回去，别让爹担心。”她看都不看宋兆明一眼，淡淡开口道。 “你刚才和蔡旭说了什么？”宋兆明刚才虽然没有听清楚二人说了什么，但是生怕她受到欺负，两只眼睛一直盯着蔡旭，只要他一个不规矩，拳头可就没那么多估计了。 宋妙端抬头，挑了挑眉，将方寸的对话说了一遍。 “姐姐，这和你无关，你快回去。好好的，你说什么要照顾那条狗，若是它伤了你，那怎么办！”宋兆明知晓她方才的决定，气的拉住她的胳膊。 蔡旭天天混的很，如今不刁难姐姐，必然是看中了姐姐的样子。若是姐姐因为他出了事情。 那他绝不会放过蔡旭！更不会原谅自己。 “伤了我？不会的，想必你也看出来那蔡旭存的什么心思。”宋妙端冷冷一笑，她不是傻子，他想的什么，她岂会不知。 他有所想，她也有所图。 “怕是他还想着法想让那狗出点事情吧，那不正合我意。”她满不在乎，轻描淡写道。 巨变能让一个人性格大变，她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她。 不管是谁，什么人，都不能欺负他们！ “兆明，你看好了，蔡旭欺负你，他会永远后悔的。”宋妙端淡笑着望着他，明明是不带一丝情绪的对话，却让一旁的少年感到了害怕。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0章 狗咬 回去的路上宋兆明一直不敢开口，他跟着宋妙端的身后，像是做错了坏事一样。 他浑身的衣裳全都湿了，昨天还能解释意外摔倒，今日又这般，总不能用同一个借口吧。 这件事情若是被爹知道，只会让他为难。 “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爹的，但是这件事情你今日是不是做错了。”宋妙端走在他的前头，不曾回头，却已经知晓他内心的想法。 “让姐姐看到，是我错了。”宋兆明只是觉得让她亲眼看到自己被欺负，是自己的错。 “不，不是错在此，而是你选择了委曲求全。”宋妙端咬牙哼声道。 “你心里应该也清楚，对待他这样的人委曲求全是没用的，只会让自己更惨。”她停步，转身看着面前的少年，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兆明，我们不主动惹事，却也不怕事情。你越是妥协，他就越会嚣张。” “姐姐，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若是以往你会安慰我，会为我哭泣，但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坚强。”在他看来，姐姐终究是个女孩子，见到这种事情，只怕比她更手足无措，可自从腿伤过后，整个人都变了。 只在第一天放声哭过，以后再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宋妙端呵笑一声，眼底满是算计的神色。 重活一世，若是连个小小的员外之子也斗不过，她如何保护家人，保护族人？ 回去后宋妙端没让宋父看到他一身泥泞，而是支开了宋父，等他换洗之后才让宋父见到了他。 宋父和他说了高岭土的事情，也没怎么听进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明日该怎么办。 翌日，姐弟二人一同前去学堂。 “姐姐，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受些苦没什么，忍忍就过去了，若是惹上大事，让姐姐受害，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宋兆明担忧的看着她，怕她做出什么会伤害自己的事情。 “兆明，你若是真的帮我，午休正常回去，我自有计划。”宋妙端已经想好了，她要一击必中，而且不会轻饶。 因为他受到伤害，她也不会原谅自己。 “蔡旭，你等着吧，好戏要开始了。”宋妙端眯眼笑笑，面容无害。 午休时间，宋兆明拗不过她，只能不放心的回去，并道她如果一个时辰不回家，他就和爹来找她。 宋妙端应允，他才稍微安心的离开。 说是午休其实也还有两个时辰的空闲，这个时间足够了。 一个时辰后，蔡旭吃饱喝足，也补充了睡眠精力充沛便大摇大摆的去寻宋妙端。 恰巧，她也往蔡旭处走来。 蔡旭见宋妙端向他走来，只知道咧嘴笑，却还蒙在鼓里，对于自己接下来要遭遇的事情一概不知。 “蔡少爷，阿旺在这吃饭呢，你看三娘照顾的怎么样。”宋妙端身侧走开，让他清楚的看见。 蔡旭瞥了一眼她身旁，狗一头埋在狗碗里吃的很快，嘴里不停地发出骨碌骨碌的舒服声。 “不错，阿旺吃的高兴，我也高兴。”他哈哈一笑，面色满是喜色。 “不过，这狗确实不听话，方才有好几次都不肯吃饭，如今又埋头不理人，蔡少爷你都来看它了，还是这般，不知道是人养狗，还是狗累人呢？”宋妙端装作一无所知，撇嘴道。 蔡旭脸色一变，他看了一眼完全没注意它到来的狗，不知怎么，胸口燃上一团内火。 “过来！”他见狗不听叫唤，不由的恼怒起来。 该死的畜生，还真不理他，这不是让他在小美人面前丢人嘛。 “快过来，阿旺。”蔡旭忍了忍，还算和颜悦色的招了招手。 狗根本不理睬它，屁股对着他，摇着尾巴欢快的啃着碗里的肉骨头，根本不管它的主人内心的急躁。 “哎，看来蔡少爷也没办法。”宋妙端摇了摇头，一脸的失望。 “谁说的，你看好了。”蔡旭不能容忍自己被忽视，气的上前抢了宋妙端手里的狗链，一脚踹在了它的屁股上。 “嗷——”正吃的欢快的狗被人猛地从后面踹了一脚，吃痛的叫唤。 “瞧，这不是停下来了吗？也不看看谁是它主人，不过就是这畜生而已。”蔡旭还在洋洋得意。 狗呲牙凶横的看着踹它屁股的人，尾巴下垂，眼神凶横，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蔡少爷，它又转过去了！”宋妙端惊呼，不给他一丝犹豫的时间。 “好啊，你个畜生连主人的话都不听了！”说着他一脚踹翻了狗碗。 哐当一声，碗里的饭菜汁水流了一地。 不待蔡旭开口，狗突然弓起身子，张开大口，一下子咬在他的小腿上。 “啊！”蔡旭哪里料到自己会被狗咬，这一下让他疼的嗷嗷叫。 “快把这畜生弄走，快啊！” 狗恶狠狠的看着三人，露出尖利的白牙，嘴里不停的发出威慑的低吼声。 书童一时吓的愣住了，不敢上前。 “快，快把恶狗打死，救你家少爷啊！”宋妙端脸色傻逼，捂嘴尖叫道。 “那里有棍子，快去。”她指了指茅屋后墙那竖放着的棍子提醒道。 书童仿佛看到了希望，三两步跑着上前抓着棍子就向狗头敲去。 狗却立刻感受到棍子的袭击，松开了对蔡旭的撕咬。 “少爷，快向前跑，那狗要追上来了。”宋妙端几乎是扯着嗓子大喊。 蔡旭腿疼的根本走不动，但是他一想到狗要追上来便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居然也拖拽残腿，奋力跑开。 “少爷，你别跑！”书童一把丢下手里的棍子，撒腿就准备奔向蔡旭。 “等等，你追什么！”宋妙端一把拽住了书童的衣袖愣是不给他走。 “你现在追到了蔡少爷，有什么用，他被狗咬的不轻，你不去找郎中，倒时候少爷出了事，蔡员外不会饶了你。” 书童回过神，却面露难色。 这下完蛋了，少爷被狗咬伤，现在还跑远了。 “可是少爷现在这——” “我看着少爷，你快回去叫人，要是再耽搁了，你家少爷小命不保。”宋妙端继续恐吓道。 书童没办法，只能狠下心，双眼一闭，不管不顾的往回跑。 宋妙端见人火急火燎的跑开，眼含笑意。 走了就好，这好戏才开始一半呢。 “救我，快救救我！”蔡旭一边跑一边大吼大叫。 他可真是怕了，那狗满嘴的獠牙，真是渗人。 “汪，汪——”狗吼叫着，追了上来。 不，不要过来！ 不知不觉就已经跑到了泥塘边。 眼看着狗要扑来，他一咬牙直接跳进了泥塘里。 “唔——”他的鼻子和耳朵里瞬间灌满了泥水，粘糊糊的相当难受，而且现在这气温，水也是很冷的。 他浑身发抖，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 最痛苦的是泥塘的水不深，但他在泥塘里起起伏伏，想要爬上去，奈何两侧太滑，根本没有能够抓住接力的地方。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宋妙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蔡少爷那恶狗已经被我赶走了，我这就拉你上来，你千万要抓紧了。”宋妙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条麻绳，直接甩到了泥塘里。 蔡旭看到了希望，在泥塘里不断的扑腾着，往绳子的方向爬去。 可是宋妙端又怎么会轻易的放过他。 就在他被拉到塘中心的时候，绳子突然不动了。 “蔡少爷，我，我实在是拉不动了，要是拉到一半少爷掉下去了怎么办？”宋妙端力气小，拉的脸都涨红了。 蔡旭急着上去，腿伤也疼的要死，他不耐烦道：“有多大力气使多大，掉了本少爷也不怪你。” 他现在只想上去，根本不管其他了。 “好，我知道了。”说着，故意松手。 蔡旭还没反应过来，人便噗通一声，又栽倒了泥塘中。 宋妙端心里默数次数，他欠兆明的一次都不能少。 就这样，蔡旭不断的抓住绳子，却总是在关键时刻被她多次意外失手。 在最后一次奋力抓紧之后便彻底没了力气。 不过这次没出任何意外，他顺顺利利的爬上了岸边，人却累的睁不开眼。 要不了片刻，书童就带着蔡家人急匆匆把人救走，根本没空理会一旁的宋妙端。 等宋妙端回去的时候，村子里传遍了。 “姐姐，你做了什么让他竖着来，横着去？”他在家里就被左邻右房告知了这件事情，毕竟村子就那么大，更何况还是村里员外郎的儿子出了事情，怎么可能不传开。 “你只要知道他如今不能欺负你了”宋妙端淡淡望了他一眼，毫不在乎道。 她趁蔡旭午休之时借口狗有问题，支开了书童，将混有其他狗尿的烂泥偷偷抹到他的鞋底，并趁机鼓动蔡旭在狗吃饭之时惹怒它。 狗将怒火聚积，先是被打扰进食又闻到了他狗的味道，对狗本就凶狠异常，且领地意识极强的，怎么会继续容忍。 而她身上带着薄荷叶子，狗不喜它的味道，自然会远离她。 至于泥塘，也是她设计好的，在蔡旭慌神之时，她只需高声提醒，他就会不顾一切的向前跑去。 所以倒霉的只会是蔡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1章 捣土 午休时间宋父并不回来，此时家里只有他们姐弟二人。 宋兆明一直在家等消息，不到半个时辰便等到了让他大为震惊的消息。 相比起面前宋妙端眉眼不加掩饰的愉悦，他的神色更加复杂。 心中纠结了许久，宋兆明终于忍不住，对正端着饭碗开吃的女子开口道：“姐姐，你真的高兴吗？” 宋妙端抬头望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双眸闪烁道：“当然。” “可是我不高兴，一点也不。”他摇了摇头，眼底充满了难过。 “为什么？蔡旭是自食恶果，难不成你同情他？”宋妙端皱着眉头，不解道。 “蔡旭怎么样都和我无关，我是怕姐姐你变的我不认识，从前的你也许不像这般聪慧，也想不到这样的法子让蔡旭自食恶果，但那时候的你很温柔，那样姐姐让我很安心。”宋兆明望着她不变的脸庞，叹了口气道。 姐姐性格变的太快，从腿伤那日起，他便放在心里，到赖三的事情，再到现在蔡旭这件事情。 他终究是忍不住过问。 姐姐为什么会变了？ “温柔是好，可温柔对我就是罪，你知道吗？”宋妙端的眼圈有些泛红，咬着嘴唇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眼泪落下。 温柔既不能救爹也不能救他，更救不了族人。 “如果有一天，你和爹被歹人陷害，我温柔的去求他们放过我的家人，他们会因为我的哀求就放过我的家人吗？” “如果有一天，这世上只剩下我一人，我明知道歹人是谁，但是没有证据，我温柔的去求官爷相助，有用吗？” 十年的时间，她做的到贤良淑德，可回报她的是什么？ 她纵然是现在重活一世，但一闭上眼睛，当初所有的惨状历历在目。 温柔只会让她一无所有。 “姐姐，你别哭，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想姐姐能够一辈子性格温柔，做个没有烦恼的幸福之人。”宋兆明没有料到她的情绪会如此激动，一时间自责不已。 “兆明，温柔终究不适合我”她轻笑一声，摇摇头道，“可我会把它留给你们。” “你怕的不是我不温柔，怕的是我做个呲牙必报之人，是不是？”宋妙端正了正身子，望着他认真道。 “我知道姐姐不是这样的性格，可若是为了我，变成那样的人，我宁愿那个变的人是我，也要姐姐初心不变。”宋兆明握紧拳头，坚定道。 “兆明，书里也曾说过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蔡旭对你百般刁难，我还他而已。”宋妙端恢复正常，心平气和的看向他，眼底一丝波动都没有，就像刚才情绪激动的人不是她一样。 “是。”宋兆明点头应声。 “你如何理解眦睚必报之人？” 宋兆明没想到她会直接问他，沉默片刻后才道：“眦睚必报之人心胸极其狭窄，有仇必报。” “对事公正，有恩必报，有仇也是，我们不主动惹事，也不怕事。如果这样还被人欺负，那就该做出反击，这既是保护自己，也是保护所爱之人，让他们远离伤害。是谓曲直。” “这样你还担心姐姐会成为呲牙必报之人吗？”宋妙端望着他，极真诚道。 宋兆明愣住了，他张张嘴，苦笑一声道：“我读了这么久的书，看事情都不及姐姐清楚，真是惭愧。” “那书上有没有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要比男孩子更懂事更成熟呢？”宋妙端嘴角微微翘起，又道：“更何况你读书的时候我也没闲着，有几次给你送饭我可是偷偷听了几节课呢，你忘了？” “姐姐聪慧，我愚笨，以后还请姐姐多加教导。”宋兆明也笑了，这次没有任何的顾忌。 姐姐很好，不需要他担心。 “时候也差不多了，你赶快去学堂吧，下课回来我有好事告诉你。”宋妙端眨眨眼睛，此刻的她恢复了少女特有的活泼。 宋兆明应声，夹着书籍便出了家门。 午后，宋父早早回来，后背还背了个垫着葛布的竹篓。 “三娘，你看这些高岭土够不够，不够爹再去一趟。”他边放下竹篓，边擦拭额头的汗水。 昨日二人商量好险把山上的高岭土先运些回来，自己尝试着烧制。 “够了，我去找些锄头把它们碾压碎了。” “我们这样能做成吗？”宋父看着她忙里忙外的，怕不成功，她心里难受。 “这还只是我的想法，能不能做出瓷器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也得试试才行。”宋妙端实话实说，她是知道高岭土能做出更加白腻细滑的瓷器，但能不能用土方法烧制陶瓷就看运气了。 她曾经在宫中见烧瓷工人用炉窑烧制过精美的瓷器，但是光靠眼睛能记住的终究是表面所见。 而这些高岭土不是拿来就能用，还得先捣碎，研磨成粉状，淘洗，将杂质沉淀后用水调和泥块，后才能捏出想要的形状。 看着简单，其实做起来一点都不简单。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2章 烧瓷 “三娘，你看这东西到底要怎么做，爹帮你。”宋父见她忙着把高岭土铺到地上，额头浮现细密的汗珠，关心问道。 宋妙端点了点头，她一个人也确实忙不过来。 “爹，我需要做个固定泥胚的木架，您帮我做一个，就是这样的，我比划给您看。”宋妙端按照脑海中的记忆，用手示意宋父。 宋父虽然一条腿残疾，但是手上的活计也十分优秀。 他稍微一看就知道宋妙端要做到是什么东西了。 “爹，您先去做，我把昨日随手捏的几个小东西拿来，先看看能不能烧出陶瓷。”宋妙端踩了踩地上的高岭土，才转身离去。 往路上走的过程，她一直在想没有陶瓷坊的窑洞，如何才能保证寻常的火烧烧制出陶瓷呢。 窑炉能烧制成功无非就是两个作用。 一是保温，不让温度变低，二是控制，控制温度保证在一致。 “爹，我们试试将木柴堆积在地上，让泥胚放到这些木柴上，然后用这些泥土将它们封闭起来。只在风口留个小洞，方便适时点火。” 宋妙端双眸一亮，欢喜的将泥胚抱着怀里往木柴上放，并固定它们。 宋父也在一旁帮忙。 不过半个时辰，土制的窑炉便出现在二人面前。 “爹，我们回屋子里坐坐吧，这东西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宋妙端上前搀扶着宋父，畜出声道。 “走吧。”宋父站的久了腿也有些僵硬，便点了点头哦，跟着她往屋子里走。 二人回去没多久，宋兆明也下课回家。 “爹，姐姐咱们院子里的那个土丘是什么？”他一脸的好奇，指着西面开口道。 “昨日我瞧爹和你说高岭土的事情，你也心不在焉，你先来看看我再和你说昨日的事情。”宋妙端拉着他往前走了两步，步至烧瓷处。 “你们要烧陶瓷？”宋兆明听她一路讲来，吃惊的望着面前的土丘，上面还有若隐若现的热气。 “嗯，这是土窑，里面正在烧制的是我和爹捏好的泥胚，如果能烧出瓷器，以后爹就不用上山砍柴了。”宋妙端欢喜道。 一件上好的瓷器，就是千两黄金都有可能。 “不过这次只是实验，我们没有将捏好的胚子放进去，只是捏了几个泥胚小物件进去先烧着瞧瞧。”她拉着宋兆明往另一边跑去。 “这些是我和爹捏好的胚子，等明日太阳出来，晒干之后，再将它放进土窑，还要等上许久才知道能不能烧好。” 宋兆明看着墙角空地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十几个泥罐模样的胚子，好奇的蹲身看去。 “这都是姐姐你和爹一起捏的吗？为何大小体量惊人的一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他眼底满是惊喜，这些泥胚虽然都是普通的样式，可妙的是泥罐左右对称，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离，光靠手是做不到的吧。 “嗯，我们做了几个木架，固定泥胚的土块，捏的时候就按照木架的尺寸去做。”宋妙端微微一笑，点头道。 “姐姐从未有做过陶瓷，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宋兆明看着她，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 “而且高岭土似乎也不是做陶瓷的原料吧，一般的陶瓷烧制，用的是瓷土，姐姐你是如何发现的？”他越想越奇怪，总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姐姐这运气太好了，而且还知道很多事情。 宋妙端很想把事情告诉他们，她重活一世才有了现在这样的变化。 当年，爹死了，弟弟病的厉害没有钱医治，她去了镇上的陶瓷坊做苦活，只负责研磨瓷石，至于如何制造，如何烧窑，像她这样的临时工是不会有机会得知的。 但她在陶瓷坊还是了解到了一些东西。 这些经历是她不能说出口的。 因为就算他们相信，将此事告诉他们也不过是增加困扰。 更何况若非亲身经历又有几人会相信呢？ “我不知道，自从上次昏迷之后这几晚似乎都有人在梦中指点，告诉我烧窑，高岭土”她皱着眉头，似乎在回忆种种。 “爹，兆明，我一直都不敢说，或许那个人是祖阿太，她不忍见我们受苦，才指点一二，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这个事情，可也不敢说，我怕说出来，这个梦就消失了，祖阿太就再也不会来了。” 宋兆明一愣，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弟弟，你说要不是祖阿太托梦，我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她又将问题抛出去。 “这”现在轮到他无言了。 “这就是天意，兆明，你姐姐一病，上天终于眷顾我们了！”宋父的神情十分激动，他不同于上次听见祖阿太的真情流露，现在的他可以说是狂喜。 宋妙端看着宋父高兴的模样，嘴角也微微翘起。 爹有多久没这么笑过了，生活已经压的他喘不过气了。 “姐姐，以后有什么事情，你要和我们说，别一个人憋在心里，怪难受的。”宋兆明接受了她的解释，目光真诚的看着她，认真道。 “好。”她也应允。 “姐姐，这土窑什么时候能开呢？”宋兆明一直好奇窑里面的样子，迫切的想瞧瞧。 宋妙端想着当初在陶瓷坊做粗活的时候，看守窑洞的师傅都是相当有经验的，用多少时辰可谓是看一眼窑洞的火苗就能知晓。 要她看火算时间应该做不到，所以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 也许摸一摸土窑的温度可以。 “爹，你过来瞧瞧！”宋妙端用手试探的摸了摸土窑外面的温度，似乎有所降温。 “已经烧了五个时辰了，这里面都是些小物件，是不是已经好了。”宋父虽然没有烧制过陶瓷，但他也知道里面的泥胚就是几个茶碗大小的胚子，他隐约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嗯，爹那我们打开看看。”宋妙端点了点头，同意他的想法。 闻声，宋兆明一锄子砸在高高凸起的土丘上，土丘顶部碎了一大片，他继续把多余的土块砸开，一片升腾的热气下，几个泥胚脱胎换骨，终见天日。“天呐，这真的烧好了！”宋兆明一眼就见到里面露出一块白皙的部位，两眼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这就是瓷器，他得再看看。 咦—— 宋妙端微微诧异的张嘴，盯着它们，皱眉道：“不，这不是瓷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3章 再烧 “怎么烧出了陶器？”闻声，宋父往坑里看去，眉头不松。 三娘说这高岭土能烧出瓷器，怎么就变成了陶器。 “不对啊，这陶器怎么会泛白呢？不是一般的陶器都是微黄或土黄色吗？”宋兆明一脸疑惑的看着宋妙端，等她回答。 “应该是高岭土的原因，让原本泛黄的陶器泛上了微白的颜色。”宋妙端看着这些用来实验的陶碗，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把它们举起，透着阳光看去。 “不行，温度不合适，这些陶器都烧裂了。”她把底部展现在二人面前。 “里面也都是开裂的。”宋父一个个拿出，一脸失望。 “但是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宋妙端笑眯眯的摸了一下瓷碗的边缘，又蹲下身子将烧枯的木柴稻草拨弄开。 “什么？”宋父见她依旧笑脸不改，有些好奇。 “这些草灰覆盖的位置能让陶碗烧制后的表面更加光滑。” “等下我们可以将草灰收集了，和在高岭土里，搅拌均匀后看看烧制结果。” 自这天气起，宋妙端日日拿出泥胚，终于在五日后完全晾干。 “这次希望能够烧出瓷器。”宋妙端满心殷切的望着被自己推入坑内的泥胚，祈愿道。 “如果还是烧不出来，该如何？”宋兆明虽然没见过烧窑，但是他知道烧窑不是简单的事情。 而且一些机密的配方制作方式，除了师徒之间相互口头传授，就是陶瓷世家积攒了多年的经验代代流传出。 一个梦能将那些关键的步骤，方法都告诉她吗？ “那就再试，没道理别人能做出来，我们做不到。”宋妙端坚定的看着他，双目有神。 这一次不成功，她也不会放弃。 第二次开窑，三人皆是心情紧张。 这次是将晾干定型的泥胚放到其中，若是还不能烧制成功，那最难过的莫过于宋妙端。 宋兆明侧脸瞧了一眼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原本迷茫的眼神突然坚定起来。 “快开窑！”宋妙端喊了一声，指着土丘道。 这次宋父将土丘砸开，第一个拨开了遮掩的木柴。 “还是陶器。”宋父微微叹气，有些失落。 第一次是陶器还是意外，现在又是陶器，是不是说这瓷器他们烧不成了？ “给我瞧瞧。”宋妙端俯身看着他手里的陶器，目不转睛。 她伸手摸了摸，沿着罐口的边缘转了一圈。 手里的罐子虽然结实而且相比较第一次确实更加光滑，但是和瓷器比起来还是差远了，光感和通透都不够。 “我去舀水。”宋妙端倒是没有宋父那般失落，而是兴冲冲的跑到水桶旁，卷起袖子，拿着瓜瓢舀的满满当当。 她示意宋父将手里的陶罐放下。 宋父领会，将陶罐稳当当的放回地上。 宋妙端将瓜瓢里的清水全都灌进去，蹲下身子趴在地上，仔仔细细的观察起来。 “姐姐，你在做什么？”宋兆明一愣，不解的问道。 “我在看它有没有漏水，如果漏水就真的是白费力气了。”宋妙端检查了一周，发现陶罐密不透水。 “把那几个也都拿来，我也一一检查。”她伸手让宋兆明将陶罐全都搬来。 检查一圈，也就只有四五个是漏水的，其他十几个陶罐完好无缺。 “爹，没有烧出瓷器不要紧，这些陶器不漏水，结实，寻常人家买个回去盛水，装米也是极好的。”说着，宋妙端用曲手弹了弹罐子外身，嗡嗡响。 想来也是她心急了，瓷器哪有那么容易烧制出来。 先把陶器烧好了，然后她再想办法找个陶瓷坊去学学手艺。 宋妙端想到了那个在山中遇到的老者，他给的瓷盏被她小心的放在不易打碎的地方。 每日她都要去看看，摸一摸。 那通光性和通透白皙的釉色，绝非一般的窑炉烧制出来。 只不过那瓷器底部没有款印，她不知道是出自哪家窑炉。 不知哪一日她也能烧制出那种精美的瓷器。 “咕咕——”就在此刻，宋兆明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 “兆明，我们都忘了时间了，这不就到了吃饭时间了吗，走，爹，我们先吃饭。”宋妙端一心想着烧制陶瓷，连天色都没看，一抬头就见到了晕黄的天空，还隐约若现的新月。 三人吃过饭后，将烧制好的陶瓷搬到了屋子里，生怕在外面被猫狗碰坏。 “爹，明日我们上集市把这些陶器卖了吧，虽然不及瓷器值钱，到是我们陶器用的是高岭土做原料，比那些用瓷石的陶瓷坊做出来的可要好多了。”宋妙端用湿抹布将陶器周身擦的干干净净，生怕漏了哪处还举起它在灯光下端详一周。 宋父点点头，看着她在灯火下的容颜，有一瞬间的分神。 “如果你们的娘能看到我们的女儿如此能干，一定很开心，明日若是这陶器真能卖出去，我们就买点灯烛回来，去芸娘面前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他欣慰的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 “好啊，三娘也想和娘说说话。”宋妙端将陶器抱在怀里，莫名的安心。 前世，她也曾有过自力更生的机会，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她自己放弃了。 现在这些陶器虽然不完美，但是她相信，有高岭土在手，不怕烧不出好瓷器。 “兆明，你在学堂学的怎么样了？”宋妙端见宋兆明已经做完先生留下的作业，才开口问道。 “姐姐，先生说我资质有限，但是我不会放弃的，只要努力过，就算考不上也不会后悔。”宋兆明望了一眼她，没有丝毫的难过。 除了学习，他不能像姐姐一样手巧心细做出精美的瓷器，所以这是他唯一能好做的事情。 “好，不愧是我宋怀易的儿女。日子再苦，只要一家和睦，不堕志气，终有一天，能等到变好的那一日。”宋父看着二人，眼里有些湿润，一手拉着宋妙端的手，另一手拉着宋兆明的手。 三人紧紧握住，相视一笑。 这一笑，抵得过她十年光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4章 闹事 长源县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县，每到赶集之时大街上人流如梭，车马难行，就是有马车坐也得下车沿着街道走。 宋妙端和宋父用卖柴的钱，雇了一辆稍稳的牛车，把烧好的陶罐拿到集市上卖。 “这是三十文，给你。”宋父将雇车钱给了车夫，带着宋妙端将陶罐小心翼翼的搬到一角。 宋妙端不解的望着他，问道：“爹，这里的位置不好，赶集的人不会容易看到的，我们为什么不换个地。” 宋父摇了摇头，皱着眉头道：“哪个地方都是定好的，像我们这些没钱交的只能少些位置偏僻的地儿。” 她从来没想过卖个东西还要先交钱买地的。 “三娘，你先坐下，等有人过来，咱们吆喝的大声点儿。” 宋妙端点头应和。 人走走停停， “大兄弟，你看看吧，这些陶罐都是我们亲手烧制的，不透水，结实的很。”宋父见一个人望这里多看了几眼，便上前热情的吆喝起来。 “多少钱一个？”这人倒也停住了脚步，似乎被陶罐吸引了。 “不多，三十文一个陶罐。”宋妙端欢喜的上前答道。 “三十文？太贵了，不买不买。”这人原本还兴致满满，如今一听要三十文，立刻移开了目光。 “这些陶罐好看又不透水，比起陶坊里的一点也不差。”宋妙端见人要走，忙出声挽留。 那人摇摇头，还是走了。 宋妙端心里一阵难过，这她和爹熬了许多个晚上烧制成的。 因为担心下雨会影响土窑地下的柴火，他们轮流休息。 如今这些结实美观的陶器，居然不值这个价钱。 “三娘别难过，我们再等等，他不买还有其他人买。”宋父见她神情落寞，赶紧出声安慰。 “嗯，我没事的爹。”宋妙端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陆陆续续有人走过，虽然对他们的陶罐感兴趣，但是一听到三十文都纷纷拒绝。 “老哥，我说你们这陶罐是卖不出去的。”身旁一个卖胭脂的小贩摆手摇头。 宋妙端一个眼神瞪过去，吓的他一哆嗦。 “二位别误会，我不是说你们的陶罐不好，而是太好了，卖不出去。” “什么意思？”宋妙端皱着眉头，出声询问。 “你们的陶罐白白的，看着很光滑，和我家里的陶罐完全不一样，说起来确实做的不错。但就是因为这颜色，你们卖不出去的，除非你们愿意把价格定到普通陶罐的价格。” “你们想啊，那陶罐是用来干嘛的？不就是来盛水，盛饭用的吗，所以它们是不是好看有什么区别，一般人不就是买回去实用的吗，你们说呢？”小贩反问道。 宋妙端面色凝重，她确实没想到，只顾着做好看，想着多赚钱，没想到需求。 “多谢小哥提醒。”宋父向小贩道谢，感谢他开口提点。 小贩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我也是随口一说，没什么。” “爹，我们也卖十文吧，等做出了瓷器，不说三十文，三十两也能赚回来。”宋妙端心里有数，再卖三十文就是卖到明年也不会有人要。 还不如把这些先买出去，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以后做陶罐可就能快多了。 看来她还要学的有很多，有时候一个东西并不是越好，卖的就越多。而是看人的需求。今日她受教了。 小贩看着宋妙端一个娇小的姑娘家，居然跟着出来上街，和大人一起贩卖吆喝，倒也是有懂事的孩子。 不过刚才那一眼可把他吓的哆嗦，明明这么秀气的姑娘家家的，凶什么。 真可怕！ 正想着，前面似乎有些安静。 他抬头一瞧，眉头立刻皱起。 宋妙端踮着脚，顺着小贩的目光看去。 前面不足百米处似乎有三人走过，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走在前头，另外两个一黑一壮跟着身后。 三人大摇大摆的走过各路商贩的身边，随手拿几个货物，也没人敢出一声。 宋妙端警惕的看着三人，看着他们愈来愈近。 胭脂小贩也远远的瞧见了，但他倒是手脚麻利，把明面上明显精致的胭脂盒藏到了布兜里，将次一些的胭脂放到原来的位置。 “三位大哥，这是一些我自己做的胭脂，送给嫂子们用用，小小东西，不成敬意。”小贩没等他们开口，自己欢喜的上前，讨好的笑道。 “好，不错。”瘦脸男人似乎是三人中的老大，满意的看着小贩，并吩咐身后的二人将胭脂盒收下。 待到走至宋妙端的身旁，瘦脸男人顿步。 “你们好像是生面孔，怎么了，想在这里摆摊？”他摸着下巴，双眼落在陶罐上。 宋父拉着宋妙端，把她藏到身后，一脸笑呵呵道：“是的，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这里已经有人了，我们现在就走。” 她的手被拽的有点疼。 “不，谁说让你们走了，只要交了银子，这几天都是你们在，我保管你们安安稳稳的在。”另一个面色黝黑的男子拦住了宋父，笑道。 宋妙端眯起眼睛，神情深不见底。 “可是我们不准备卖了，现在就走。”宋父一力拒绝，没有逗留的想法。 瘦脸男子使了个神色，一那个身材强壮的男子便堵在了二人面前。 “这说的什么话，瞧瞧地上这些陶罐不是还没卖完吗？怎么能回去。”瘦脸男子一面笑呵呵的说话，一面拿起陶罐打量起来。 这架势看样子不会轻易让他们走了。“那请问三位，需要多少银子？”宋父始终挡在宋妙端的面前，客客气气的向三人问道。 “看在你腿脚不便的份上，我们只要五两银子。”瘦脸男子一脸施舍的样子，面带笑意。 “五两？”宋父当即脸色大变，别说是五两了，就是一两银子他现在也拿不出手。 “怎么了，五两还嫌多？他们个个可都是十两，一个子儿都不少。”黑脸男子哼了一声，指着胭脂小贩，不满的开口道。 胭脂小贩笑了笑，不敢开口。 心里却为他们担心。 遇上这三个恶霸，不破财是没法消灾的。 什么看着腿脚不便的份上只收五两银子，他们也交了五两好吧！ “不好意思三位大兄弟，我们确实没有五两银子，只有身上带着的二十文，若是三位不嫌弃，就收了吧。”宋父从袋子里掏出几枚铜钱，全都摊在纹路清晰的掌心。 瘦脸男子一把从他手里拿走了全部铜钱。 宋父舒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宋妙端，示意她没事，不要怕。 “哈哈，当我们三兄弟是乞丐不成？”瘦脸男子突然大笑一声，把铜钱砸到地上。 声音震耳，宋父赶紧抓紧了宋妙端的手。 “不识抬举，给我踹了这些罐子！”瘦脸男子一声令下，身旁的两个人立即上前，一脚一个踹在了陶罐上。 可是宋妙端做的这些陶罐结实，他们一脚居然没有踹碎。 “用点里，都给砸了，碍眼。”瘦脸男子显然也没有想到，皱着眉头，喝道。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砸我们的罐子！”宋妙端忍无可忍，冲了出来，双眼怒视着三人。 这是她和爹耗费了多少精力，熬了多少晚才做出来的。凭什么他们要砸就砸。 “哟，你个小丫头片子也敢出来阻拦！滚开！”瘦脸男子嗤笑一声，推了一把宋妙端。 她没想到瘦脸男子看着瘦弱，力气还是很大的，这一下把她推倒在地。 宋父一见宋妙端被人推倒在地，顿时怒气大起，二话不说就上前和瘦脸男子厮打起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5章 挨打 众人见宋父和三人扭打在一起，不顾没卖完的货物，收拾了摊子就跑。 宋父猛然袭击，一个重拳结结实实的打在瘦脸男子的脸上，但随后便被他揪住衣领，一个勾拳击倒在地。 “一个瘸子也敢打我，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瘦脸男子看着被两个按压在地的宋怀易，啐了一口，整了整衣裳一脚踹在他的胸口。 宋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了鲜血，他是个瘸子，身体的平衡性本来就差，如今被三个人束缚住，只能被动挨打。 “你知道我姑父是谁吗？就算我现在打死你，也没人会管的了我，你敢动手打我？根本就是找死。”瘦脸男子移开了踩在宋父胸口上的重脚，这还不解恨，又对着他的脸反复碾压。 真是好笑，他在县里横着走的时候，他是不是还没出生？ 宋父虽然被按压在地，但神志还算清，他不顾自己的疼痛，大喊着，“三娘，你快走！” 宋妙端倒在地上，胳膊处隐隐疼痛，她试着动了动，一动更是钻心的剧痛。 一定是刚才那瘦脸男子推的用力，胳膊错位了。 “爹，我没事，我不走。”她只要一呼吸，稍微有点动作就剧痛无比，虽然开口回应宋父，但在一片围观的嘈杂声中根本毫无动静，就像是落入大海的一颗石子。 她想爬起来，却没有着力的点，动一下都难受，似乎腰也撞伤了，使不得劲。 而背对着宋父，她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只能听见男子痛苦的闷哼声。 爹，你千万不要出事啊！ 宋妙端手指扣入砖块缝隙里，有鲜血流出。 “怎么了，你不说话了，刚才不是叫嚣的很厉害吗？再叫啊？哈哈哈”瘦脸男子嚣张的笑着，和那两个男子，不停的踹打着一侧的宋父。 周围的百姓看不下去了，议论纷纷。 宋妙端倒在地上，只能干着急。 都怪我，要不是她一时冲动，爹也不会像如今这样被人殴打。 她红着眼睛，满是恨意的咬着下唇。 若是爹死了，她也不想活了，她要和他们一起死！ “待会儿知县夫人从这经过，你去求她就行，赶紧起来，不然只能等死了。”一个压低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是谁？ 绝望之际，她只瞥见了一双干净的布鞋。 “快闪开，知县夫人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围观的人群突然往那方向涌去。 一旁还在殴打宋怀易的三人突然停手，不敢置信的看着人群涌动处。 “好像是知县夫人来了，怎么办，我们赶紧走？”黑脸男子有些害怕的望着瘦脸男子，询问他的意见。 瘦脸男子一脸不甘，最后还是点头答应离开。 就在此时那个胭脂小贩偷偷从人群里面溜了出去。 宋妙端趁着人被官轿吸引的时候，一手扣着地面，咬牙慢慢爬起，每一次的微动都要她半条命，明日里一个简单的动作，现在能让她浑身湿透。 可她不能倒下。 宋妙端担忧的望了一眼宋父躺着的方向，暗暗咬牙，她现在没时间去看。 狠下心，她艰难的挪到一旁的屠户摊上。 六七块新鲜肥美的猪排挂在案上，一把剔骨猪刀沾染着几滴干涸的血迹。 “姑娘，想买什么？”屠户出声，是少年的清越嗓音。 宋妙端颤颤巍巍的拖着走到摊前，诧异的抬头，一双含笑的桃花眼瞬间收入眼帘，刚才她忙着看猪肉，根本就没注意到屠户还是个十六七的少年。 若不是现在情况危机，她肯定会多看几眼。 以前她觉得叶季直已经算是少年英姿，人中无双，如今这一个屠户少年，却已经把他比了下去。 这才是真正的少年风采。 可现在宋妙端心急如焚，她伸手在他的猪肉上摸来摸去，却不满意。 “有没有猪血，给我！”宋妙端面色惨白的扶着另一只摇摇晃晃的胳膊，额头浮现大颗的汗珠，实在是太痛了。 少年愣了片刻，弯唇一笑，一双漆黑的眼睛漾起涟漪。 “喏，这是猪血，给你。”他的声音清越舒心，隐约能听出一丝笑意。 宋妙端皱着眉头看着他微笑的样子，微微眯眼。 刚才那么大动静，他居然丝毫不分心，安安静静的摆弄这些猪肉，是真的没兴趣，还是在一旁静静看戏呢？ “姑娘在想什么？”少年一副淡然的模样，却眼底带笑。 宋妙端胳膊阵痛，一只手往猪血上揉了揉，一面道：“在想借刀杀人。” 她抬眸，明亮的黑眸闪过一丝阴寒。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开口，只是这刻，真的无法再忍。 “猪血养身，多抹点。你一只手可不行，我帮你。”少年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猪血包，按住了她想动的手，往她的脸上抹。宋妙端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这人居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待会儿骗的时候哭的惨点，小姑娘家的眼泪最有用，如果实在哭不出来就使劲掰自己胳膊，到时候假的也变成真的。”少年淡然的开口，气息若常。 什么！ 宋妙端看着少年低垂眼眸帮她摸涂抹猪血，神情无比认真，却一本正经的教她怎么骗人。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坏了，这少年比她有过之而不及。 “别看了，借刀杀人是不是也得给借刀人好处呢？” 宋妙端一脸茫然，这人是谁？ 王县官原本还在县衙大堂安安稳稳的坐着，哪知片刻后，麻烦上身。 “你说他又闹事了？”他一个激灵从太师椅上跳下来。 这个远方侄子是真的不给他省心！ “大人，这次怕是出大事了，事情闹的很严重。”衙役想到报官之人的话，心有余悸。 “不要吞吞吐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王县官一面整理衣裳一面从高堂走下。 “出了人命，他当街打死了一个姑娘。”衙役咽了口口水，瑟瑟发抖道。 王县官面色大变，瞬间惨白。 “快，快去啊——”这还得了，平日里行事乖张些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可是大白天呐！ 他居然弄出了人命！ 等王县官火急火燎的赶到时，现场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6章 夫人 人流耸动，一顶玄色青顶的官轿有衙役开道，分开人群，慢悠悠的在街道上行走。 “夫人，救救我们，有人当街伤人！”宋妙端浑身是血，一路走来，没人敢拦，等衙役发现的时候，她却鼓着劲儿，咬牙一口气扑倒了官轿之下。 她噗通一声突然出现，把抬轿的轿夫吓的手上一抖，轿子也跟着一晃。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冲撞夫人的轿子！”衙役拔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却也被她的模样吓到。 一个不过十三四的小姑娘，双眼泛红，衣裳不整，双手和脸上都是鲜血，根本看不清样貌。 “等等，你们退下。”官轿中传来一声温润的女子声，素手掀开，露出一张银月盘，柳叶眉的端庄面孔。 宋妙端心中一喜，跪在地上，哭诉，“夫人，刚才民女和民女的爹正在街上摆摊卖物，一群人突然冲出来，二话不说便砸了货物，打伤了民女和民女的爹，爹现在不知生死，那些行凶者却当众逃走，还请夫人告知知县大人，让他替我们伸冤。” 她哭的凄惨，脸上本就抹了猪血，如今更是花了一张脸。 端庄女子闻言，面色一凝，没料到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能出此等恶劣之事。 “你先起来，来人，送他们父女二人先去医馆看病。”端庄女子出声吩咐身侧之人。 “快去通知大人过来。”说完，她又对另一个带刀衙役模样的男子开口道。 宋妙端浑身疼痛，很快便支撑不住，虚脱倒地。 人群噪杂，她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最后闭上了双眼。 “这姑娘昏死过去了，夫人！” “来不及了，你们抬轿子送她过去，快。” 等宋妙端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卖肉少年。 “爹，怎么样了！”来不及多想，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她想动，却发现胳膊不痛了。 “你爹没事，医馆的大夫正在给他的外伤抹草药。”少年斜靠在屋内的椅子上，晃荡着一条修长的腿，双眸眨着看向她，笑眯眯道。 宋妙端目光落在他的脚上，微微眯起眼睛。 素白的布鞋，脚底沾染些泥泞。 这就是那个提醒她的人穿的鞋子！ “刚才医馆的大夫帮你正了骨，我看看你的伤。”少年突然跳下椅子，向她走来，一本正经的说道，却伸手摸拉了她的衣襟。 “你——”她刚才分神盯着他的鞋子看，没有注意他的动作。 她皱着眉头，愤怒他的举动，一下把人推开。 少年没注意，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哎呀，小丫头，你这力气也太大了吧，看来胳膊是真的好了。”他虽然摔倒在地，却无赖般的盘坐在地，托腮瞧着床榻上面的人影。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吗？医馆的大夫看出你脸上的血是猪血，我告诉他们，是你被人撞倒在了我铺子前，打翻了猪血，才溅了一身。”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恩人的啊？”他拖长了声音，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显得很是无辜。 “那恩人，你，没事吧！”宋妙端虽然恼怒他的举动，但他也确实帮了她，憋了口气，舒缓开才咬牙道。 “我啊，有事呢，这屁股可疼了，要不你帮我上药。”少年一面起来，一面笑眯眯道。 宋妙端瞥了一眼，“你为什么帮我？” 她不解的望着他，想得到答案。 少年眉眼紧致，鼻挺如峰，一笑起来嘴角弯弯，双眸桃花眼很是夺目。 “无聊啊，好不容易看到个秀气的小姑娘，若是被打死了，那岂不是太可惜。”他曲腿爬到了她的床榻便，凑近了些，说话痞里痞气。 她能看到他细致的皮肤和如鸦羽般细密的睫毛。 “你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我再推一次。”宋妙端皱着眉头，有些不适应这样的距离。“好啊，我不怕疼。”少年依旧笑的明亮。 另一侧。 “快让开，大人在此，还不停止喧哗。”衙役两侧开道，将水泄不通的人群分开两侧。 王县官急匆匆向里面望去，竟没看到他想见之人。 “不是说王添驰那小子打人了吗？他人在哪？”他左右环顾，还是不曾见到，不由的皱着眉头看向身旁的衙役。 “大人，他跑了。” “什么？跑了？”王县官眉头更深，语气相当不满。 “还不去将人抓来。” 人在他的管辖之地伤人行凶，如今还跑了，如果被上面巡查的人知道，这可是要掉乌纱帽的。 平日里他不多加管事，是因为不过是些小事，闹不上台面。 就当睁一只眼闭一眼了。 “打死的人在哪里？”王县官左右看，竟是看不到人来。 “大人，这件事情被夫人瞧见，那对父女现在还在医馆里。”衙役走进一步，覆在他的耳边出声道。 “混账！你们居然让夫人撞见此事，该死！”王县官顿时面色大变，他额头顿时浮现汗珠。 “为什么夫人会回来，你们不提前通知我！”他急的连本官都不说了。 “夫人没让随行的兄弟们通知，所以我们也不知道。”衙役也吓的不轻，却还是开口回答。 王县官曲手成拳，松开又放开。 “去见见夫人。”良久，他叹了口气才道。 “大人，伤人已经被妾身送去医馆看治去了，听说这次行凶的是大人的亲眷，不知人抓到了没。”端庄夫人缓步走至他的身后，淡淡出声，不带任何情绪。 王县官大惊，忙擦着汗问道：“夫人为何今日就回来了，不通知我来相迎。” 端庄夫人淡淡一笑，眉眼舒朗虽然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却依旧风采照人。 眼前的王县官纵然一身官服在身，五官也中规中矩，和她站在一起，气势上就不及一半。 “不过是觉得在娘家久了想早日启程，不想劳烦大人，便提前一个月启程了。” 她微微点头，嘴角含笑。 “大人，今日有人当街闹事，我们二人莫要再此浪费时间，走吧。”她点头，从他的身边经过。 “好，回衙门。”王县官连连点头，紧跟她后。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7章 上堂 衙门大堂。 堂外围观处聚集了好事的百姓，一来是这位神秘知县夫人时隔一年，居然从娘家回来了，百姓们都想来瞧瞧，二来，县官的亲侄子犯了事情，最后结果如何也是让人十分好奇的。 此刻，堂中央跪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宋妙端不过被推了一下，胳膊错位如今被复原，自然恢复了精力，而宋父被打，又是拳拳到胸口，虽然没伤到要害，但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更不可能到堂前回话。 她跪在堂前，双眸喷火一般看着同样跪在地上的王添驰。 捏紧的双拳，泛白的骨节清晰可见。 “升堂——”衙役以棍击地，威武声从内而外传出。 “堂前所跪何人？”王知县一声惊堂木拍的震耳欲聋，官味十足。 “长源县，桃源村人宋妙端。”宋妙端跪在地上，双手伏在答道。 她现在的姿态是越低越好。 “所告何事？” “状告王添驰当街行凶，毁坏货物，殴打民女父女二人，家父先今躺在医馆不能动弹。”她睨了一眼瘦脸男子，咬紧下唇。 “可有人证？” “满街百姓都是人证。” “王添驰你有何要讲？” “当街行凶？行的什么凶？可有人瞧见，”面对王知县的审问，瘦脸男子拒不承认，满不在乎。 他觉得人没死，不是什么不了大事的，虽然被那个女人瞧见，但他想，到底是一家人，没道理帮着个外人。 所以当初他听见知县夫人来了之后，没有多做耽搁便决定先走。 毕竟就算是一家人，这当面撞见了也不好偏袒，现在就不一样了，这个屋子里，只有她个小丫头片子是外人。 想到这里王添驰更加不怕了。 “我们都瞧见了！”外面的百姓兴冲冲的围在衙门口，显然是想看着他倒霉。 “姑父，我是冤枉的，我承认他们父女是我打的，但是这里面是有原因的。”瘦脸男子突然挤出了眼泪，跪爬着往堂前王知县的方向去。 闻言，宋妙端微微一愣，他居然还是知县的侄子？ 这可不妙啊，他会怎么判呢？ “姑父，你相信我，事实不是他们看到的那样，我来说给您听。”瘦脸男子居然爬到王县官的腿下，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人看着也有二十了，哭成这样，叫人不耻。 行凶者舔着脸哭诉，有趣。 “你这成何体统，下去！”王县官现在心情复杂，一方面他是自己的内侄，心中虽然有再多不满，可还是想着要袒护他的。 但这件事情他确实做的过火了，想要全身而退，那是万万不可。 只能想办法判的轻点了。 “你说，怎么个误会法？”王县官正了正身子，出声问道。 “我也不是无缘无故行凶伤人，都是这个小丫头，他们父女二人合伙行骗，我气不过才动了手，谁知没控制住下手太重，这才打伤了人。” “他们在街北明明卖的是陶罐，却想骗我卖的是瓷罐，我不过是说了两句，让他们不这里以次充好，那男人二话不说就打了我一拳，还说不买就别开口，说他们卖的就是瓷器，你说我能忍吗，就和这些假贩子打了起来，这才出了事情。”瘦脸男子一面说着还将自己脸上的伤口给王县官看。 “您看，这里的伤就是她爹打的我。” 宋妙端怒极反笑了，好个颠三倒四。 “宋妙端，你怎么说？”王县官没想到这小子嘴皮子也是厉害居然能颠倒黑白。 他便顺着这话走，倒也算不得偏袒。 “回禀大人，瓷器和陶器虽然只差一个字，可却有着天壤之别，只要不是个傻的，都能看出区别，您说他的话可信吗？”宋妙端抬眸看着面前的王县官，虽然面色如此，眼底却冷的无温。 这样拙劣的借口他居然还拿来问她怎么说，可笑，看来他是要准备袒护自己侄子了。 王知县咳咳两声，面色一晒。 是啊，瓷器白且滑腻，陶器泛黄又粗糙，不管什么造型，不管是什么人，就算没用过，也不会把陶器当成瓷器。 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骂他是傻子吗？ 该死的！ “大人，我不是傻，我是瞧不见这颜色啊，您也知道我自小对这些素色，黄色都是分不太清楚的，他们父女卖的陶罐摸起来滑滑的，和瓷器真的没什么区别，您若是不信，就叫衙役们将陶器都搬来瞧瞧。” “来人，去把这对父女的陶器搬运过来，本官要当堂检查。”王知县一声令下，便有衙役匆匆出去。 “这还真是颠倒黑白，什么瓷器陶器，就看他那个人，我就晓的，他不是个东西。” 围观的百姓切切私语，对王添驰指指点点。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陶器就被衙役陆陆续续的搬运到衙门口。 一个走过的长袍中年人原本并不在衙门前围观着一群人，他随意一瞥，瞧着衙役手中搬运的陶罐，眼前陡然一亮。 “这是怎么回事，衙役们怎么搬起陶器来了？这是哪来的？”他指着走过的衙役，出声询问人群。 “是姚窑主啊，你是方才没看到吧，来，我告诉你”一个快嘴的人拉着他便说了起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8章 是非 王县官走高堂上走下，看着衙役们搬来的陶罐，皱眉疑惑道：“这确实是陶罐，不过这颜色和光滑度不亚于次瓷，做工确实不错。” 宋妙端瞧了一眼堂前的陶罐，眉宇间有些快意。 这些是她熬了几晚才做出来的。 “大人，虽说是陶器，但这样的罐子，若说是瓷器未免有些牵强，他说自己不辨色泽，那我倒是想问一句，我们父女是看准了你不辨色泽，专门逮着你骗不成？你不辩色泽，你的两个兄弟呢，都不辨？”宋妙端先是向王县官禀告，随后看向王添驰笑着道。 “大人，您只抓了他，他的两个好兄弟可是逍遥在外。”她从一上堂就开始疑惑，为什么三个人只抓了一个。 自古抓贼抓首，但这头儿抓住了，下面的喽啰不继续一网打尽，反而任之不管，她可没听说过。 除非他根本就没想着会出什么大事，否则互相告发便能免刑法，就能让兄弟间撕破脸皮，足以在高堂上大打出手。 原来呐，这县官想让他脱罪。 毕竟一人犯错和三人结队斗殴，所犯量刑可是不一样的。 “你胡说，那两个人与我根本不认识，大家都是一块来买陶罐的，你休要胡说。” 王添驰顿时面色一沉，指着宋妙端大吼道。 “可不是吗，不认识还隔三差五的收取我们这些小贩的费用，每次都是三人。” 围观的百姓有人听不下去，顿时抢先出声，故意说反话。 王添驰心里一阵懊恼，但他很快就有了对策。 “姑父，您之前叫我替你收取小贩摆摊的费用，说是为了避免商贩故意闹事，为站地盘殴打出事，维持街市稳定，两人不过是我兄弟，瞧着我不难做人，才出面帮我，我也不好意思拒绝，我如今却因为这件事情被百姓们嫌弃了，哎，真是左右为难。” 王县官瞪圆了眼睛，若不是现在在大堂上，他可能要下去抽他一大耳光子。 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他什么时候说过了！ “住嘴！”他恼火急了。 “这件事情本官已经有了裁断”王县官看着地上跪着的二人，又扫了一眼围观的百姓，准备判决。 “大人，此时真的是您授意？”宋妙端望着他，一字一顿道。 这件事情得快点决断，他心里很清楚，王添驰这小子已经闹了无数次祸事。 但他姑疼爱他，自己这个姑父也不得不多加照看他。 就算是有错，也只能让那小姑娘受点委屈了。 “确实是本官授意。” 街市上的打闹，不过是一场误会，王添驰并非刻意伤人，但下手过重，伤了你爹，就让他赔偿银两，至于打坏的陶罐，也一并赔偿。你们父女二人本是穷苦人家，卖货物谋生不易，以后地费就免了。” 王添驰得意的看了她一眼，嘴角笑意很是刺目。 “怎么样，我不过是赔偿点银两，你还想置我于死地？就算你嘴皮子再厉害，有何用？那堂上坐着的可是我姑父，而你，不过贱命一条，若不是我姑父碍于百姓这悠悠之口，连堂都不要上，什么借口都不用，直接几棍子打去，以免你贩卖假货。”他压低声音，洋洋得意道。 宋妙端跪在地上，抬头盯着王知县后面墙壁上的四字匾额，指甲深深的掐入自己的手掌。 三人当街行凶一句误会就能解释，赔偿他们银子就算了结。 呵，好个县官大人，好个明镜高悬！ 为官者，有权者，朱门之家，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死，凭什么？ 就凭他们高高在上？ 宋妙端望着堂上的人，她知道现在只能忍过去，若要平等，她必须要有实力。 来日方长，终究有机会报仇，报复叶季直，她不也蛰伏了许久吗？ 她将委屈憋回去，暗暗咬牙。 “大人，王添驰和刘全以及高二曾向两街的商贩索要过地费。但我们不知这地费原来是县官大人的要求的。”一道清润的声音突然传来。 宋妙端转头看去，她微微眯起眼睛。 是他。 “如此说来，大人是准备利国利民了？不知是准备修建南库坑洼的泥地，还是防固涝，又或者说施办粥棚救济穷苦百姓。其实不管是哪一样对我们百姓可都属好事一件呐。”少年并没有入堂，而是在人群里面，一双眼睛璨烂至极，笑起来眼尾高高翘起。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人这番举措实在是为国为民，就是不知咱们的天子可否知道呢？还是说大人你不准备告知天子？”他一副悠闲的样子，不进明堂，却自自在在。 王县官额头冒汗，他又岂会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本来收取地费是私事，可一旦上升到这些利国利民的大事，那就是国家之事，必然得禀明天子才能得以实施， 而且地费的银子，王添驰没少给他进献，要他上报朝廷，拿不银子，就算拿出也是三日一收租得来的银子，根本是杯水车薪，搞不好还要闹民愤。 若是真的查问起来，他必然是脱不了干系，可要他不说是利国利民，这些银子就是他中饱私囊了。 这不也是死！ 他此刻虽然坐在大堂中央，桌案下的两腿却忍不住的瑟瑟发抖。 “王添驰，我且问你，这地费你索取多少？我命你每月收取十五文，意不在钱，而是稳定市容，不出现打架斗殴之事，这些钱财都在你处保管，用于接济当地穷苦百姓，你可有出账收账记录，拿来给本官瞧瞧。”王县官灵机一动，大声喝道。 “这——”王添驰见他陡然变脸，竟也不知说些什么。 方才那少年的话他也听清了，此时若是再次辩解，姑父就可能会出事，他出了事，自己也跑不了。 “大人，一切事情都是我的错，是我收取地费瞒不上报，也没有账本，我该死。” “好，刚才是本官一时疏忽，只想着是奉命而为。既然如此，那就该按律处置，银两你要赔偿，还得把吞下去的钱财都还给百姓，来人，先打一百棍，过后收监画押，游街三日以儆效尤！”惊堂木一拍，片刻间定论就天翻地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9章 大快 “啊——”伴随着男子一声声的惨叫声，县衙外围观的百姓可谓是兴奋异常。 该！ 真大快人心。 看着王添驰痛苦的趴在地上，那一棍子下来实打实的挨着皮肉，他脸色惨白，额头大颗的汗珠往下滚，后背挨着的地方已经开始渗血，染湿了一大片。 她笑了。 打的好。 她就是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受刑法。 宋妙端从衙门走出来的时候，膝盖已经僵了，走路有些不稳。 她的怀里是却稳稳的藏着王添驰赔偿她的二两银子。 这二两银子在他们那些人眼里，不过区区，可她手里，就能买上好炭，吃上肉，买上新衣。 她把这银两捂着，生怕丢了。 “走那么急干什么，等等嘛。”少年从后面追了上来，双眼明亮。 宋妙端知道身后的人是谁，但她现在没有精力也不想开口，便没有理睬，往医馆方向走去。 事情解决了，到是她还不知道爹的情况如何，走的时候大夫说了没事，但是她还是不放心。 她只想快点去看看爹。 “你爹不在医馆，你走错路了，他被人带走了。”少年跟着身后不急不缓的开口道。 她脚步一顿，叹了口气问道：“那请问恩人，我爹在哪里呢？” 这个少年总是喜欢说话留一半。 闻言，少年嘿嘿一笑，样子也极为好看。 “我帮你叫了马车，送你爹回去了。” 宋妙端面色大变，瞪着他怒道：“我爹不在医馆待着，你把他送回去，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她原本以为是官府的人因为要留着爹解决这件案子，才派人转移了地点，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小丫头，别生气嘛，你爹因祸得福，虽然伤了胸口，但反而因为这一顿殴打，舒活了胸口的闷气，那一口血来的恰到好处，使憋在心里的气顺了出来，否则日积月累对身子极为不好，一旦发起病来，可要严重的多。”少年见她生气，忙出声解释道。 “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再呆在医馆了，我看你爹腿脚不便就叫了马车先送他回去。” 他继续道。 宋妙端原本很是自责，今日若不是她冲动，什么事情也不会有。如果爹再出事，她绝不会原谅自己。 现在听少年这么一说，悬在心里的一颗石头暂时落下了。 以后她再不会这么冲动了。 “忍着难受不？有时候报仇啊就得就得快准狠，过了这刻，就算大仇得报，也不及原先的感觉了。”少年歪着头，指了指她的心口，问道。 “难受，不过如果一时报不了，只能隐忍，不求快，只求一击必中。”宋妙端也不知为何会和他说起这些，只感觉不用掩饰她情绪倒也舒坦，不过就是个几面之缘的人而已，过了今日也许今后就再遇不到，或者遇到又如何。 这反倒让她浑身舒畅，能畅所欲言。 “哈哈，小丫头能隐忍了不起。”少年突然开怀大笑，眼睛里却不是嘲讽，而是舒朗明媚的笑。 “这是大夫们开的药方，你去药铺多抓点。”他将药方递来，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这样的手居然属于杀猪的屠户。 “多谢了，不知恩人如何称呼。”将目光移开，她自然的接过少年手中的药方，微微一笑。 比她还能言善辩，做个卖猪肉的屠户可惜了，瞧瞧他的样子，做个讼师倒也不错。 “大周朝的周，日立昱。”他扬眉开口道。 宋妙端点了点头又道：“恩人大恩，日后必定报答。” 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喂，等等。叫马车，照顾你爹，给个三五两银子不多吧，毕竟咱们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嘛，小丫头你说呢？”少年大步赶上去，不急不缓的出声道。 “好，这是雇马车的五十文钱，至于照顾我爹，恩人你放心，下次你被打的半死不活的时候，我亲自来照顾你。”宋妙端努力维持微笑，从怀里掏出五十个铜钱，狠狠的塞到他手里。 三五两？ 哼，真会开口，雇个马车不过二十文，还要三十文就当是谢谢他了。 “留步，不送。”她快步跑去，一刻也不想停留。 少年望着她的背影，哎了一声，连连摇头。 余光却瞥了一眼对面的街道。 嘴唇不自觉的勾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们这下该走了吧，又能安静几个月咯。 少年双手置于脑后，慢悠悠的哼着小曲走入小巷，只留下一个颀长的背影。 “小姑娘留步。”就在宋妙端离了衙门口，四处张望寻找药铺，准备去替宋怀易抓药之时，一个长袍微胖的中年人突然和颜悦色的唤住了她。 “请问有何事？”她眉心隆起，正急着回去抓药，如今见来人打断她抓药，有些不耐烦。 中年男子没有被她的不耐烦激怒，依旧笑道：“这个陶罐是你亲手做的吗？”说着将方才背着手的一块残缺陶罐取来。 宋妙端瞧了一眼，点道：“是，这个是我做的，请问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如果没有我还要急着回家抓药。” 也不知道这个人要做什么，居然拦着她。 “没什么问的了，我瞧你这陶器很特别，想都买了，你看一两银子够吗？”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忙掏出钱袋，从里面取出了一两银子交到宋妙端的手中。 “您，真的要买？可是要不了这么多银子。一个陶罐三十文，刚才打碎了三个，现在还有十五个陶罐，也才四百五十文。”她一愣，没想到大闹一场之后居然还有人要买她的陶罐。 她原来也是准备买了药，将暂时摆放在墙角的罐子运走。 “无妨，多余的银子就当是给你爹买药了，那这些陶罐我就先带回去了。”中年男人摆摆手，说话很是客气。 刚才闹事开始，他就在旁边看着了，现在得空才上来相谈。 “以后你还要吗？或者还有其他人要也可以。”宋妙端内心一阵狂喜，如果这个人还要，那等爹好了，也许就不愁陶罐卖不出去了。 “可以，如果你还有货，就送到西府大街姚氏陶行，你去了自然会有人招待。”中年男子和气温声道。 “至于价格，姑娘卖三十文一罐，我们照收，如果姑娘愿意一直为我们陶行供货，我们愿意多出五文，也就是三十五文一罐。” 宋妙端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她的陶罐有人要了，而且还要很多！ “好，那过几日我在多做些陶罐送到西府大街姚氏陶行。” 宋妙端为了急着赶回家，也雇了辆牛车，她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熟悉的院子，主屋的窗户中透出昏黄的烛火。 “爹怎么样了？我在县里买了些药，等会儿去煎药。”宋妙端一进门就关切的询问。 “爹早早睡下了，姐姐你也受了伤，煎药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宋兆明接过她手里的药，体贴的拿了个草垫放到她椅子的后背，防止腰部碰到硬物。 “姐姐，你们白天的事实爹已经告诉我了，若是当初我在，你们就不会被欺负了。”他自责的捏住了双拳，胸口气息难平。 “其实我不想读书了，姐姐。”他沉思片刻后道。 “你说什么？”宋妙端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为何突然会想出这样的想法。 “以前我是不知道做什么，如果我读书也换不来想要的，那我不如现在就去县里干活，我力气大，养活一家人也不是什么问题。”宋兆明一直很迷茫。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如果现在不能保护好家人，将来再好的期望都没有用，因为人不在了，他的努力只能慰藉自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0章 幸福 “兆明，谁准许你有这样的想法？你不读书，准备如何？和姐姐一样做陶瓷吗？”宋妙端面色一沉，皱着眉头道。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有没有想过，你适不适合？你从来没接触过陶瓷，也不知道怎么捏制陶瓷。”她目光凝重，语气里有些怒火。 “姐姐，太慢了，我要是现在和你一样去赚钱，爹就能轻松点，不要这般操劳，而不是连学堂的学费都交不起，成为你和爹的负担。”宋兆明虽然是男孩子，可穷苦人家的孩子绝非普通人家可比。 有些事情他早早就明白了。 “你知不知道今日如果不是有人相助，那行凶的人就会因为是长源县官的侄子而免罪。”她握紧拳头，脑海里一直回荡着王添驰的笑声。 “他们为什么有恃无恐呢？不过是仗着官家的身份，就高我们一等。姐姐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你能好好读书，为爹分忧。天资有限又如何，家境贫困又如何？这一切不过小小的阻碍，你若能熬过去，就算看不到太阳，至少也能离开泥潭，就有机会离光芒更近。”“兆明，你知道做事情最忌什么吗？就是这种三心二意的态度，你不想读书，不是因为不适合而是被外物牵绊。”她瞧着面前的少年，微微叹了口气语气稍微放缓些。 “我和爹今日去集市，有个陶行的人说要收购我做的陶罐，三十五文一个，以后不用担心钱的事情，你不必为其他外物纷扰，好好读书，才是真的帮我和爹。”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了三两银子。 “姐姐，这些钱真多……”宋兆明眼前一亮，他不敢置信的摸着这些银子。 姐姐不在是以前那个需要他照顾的人，现在变成了守护他和爹的人。 “姐姐，我会好好读书的，不让姐姐和爹失望，此后不管如何，决心不改。”宋兆明握紧拳头，目光坚定。 “好。” “有了这些银子我们可以吃顿好的，给你和爹买上新衣，还能添些冬日用的炭火。”宋妙端也微微一笑。 翌日，宋妙端将买回来的药煎熬之后，试了温度之后将它带到了宋怀易面前。 “爹，三娘将药煎好了，你喝点。”她上前扶着他半躺的身子，一手端着药碗。 宋父应了声，稍稍挪动身子，接过便喝，很快药就见底。 宋妙端收了碗，将宋怀易轻放下，理了理枕头到合适的位置才道：“爹，昨日有人愿意三十五文一个收购我们的陶罐，以后钱的问题不用担心。” 宋父面色有些憔悴，他一听消息，双眼泛着光亮。 “有这等好事？那也不枉我挨了这一顿，看来老天爷也没有亏待我们。” “爹，是三娘不好，那时若不是三娘冲动跑到前头，您根本不会受伤。”宋妙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认错。 宋父慌忙起身，但动了伤处，不由吃痛的倒吸了一口气。 “爹，你别动，快躺下。”宋妙端赶紧上前阻止。 “三娘，我知道那是你的心血，你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糟蹋，这不是你的错，如果这次忍了，那下次呢，我们是要来卖陶罐的，不可能一直藏着，我只恨自己是个残废人，不能保护我的三娘，让她被人欺负了。”宋父长叹一口气，眼睛泛红。 “来，三娘，让爹瞧瞧。”他的眼里满是慈爱，嘴角的笑很是温和。 “三娘长的可真像你，黑黑的眼睛多明亮，还要这弯弯的眉毛，多俏丽。”宋怀易陷入回忆，眼神飘忽到很久之前。 “爹，等下次你伤好了，咱们去娘坟前上柱香吧，她会高兴的。”宋妙端见他有些伤心，忙转移话题。 “好，去。” “爹，您也别难过，这次三娘得了三两银子，先把这一两还给蔡员外，剩下的买些吃穿所用，我们好歹也有钱了，好好庆祝一下。”宋妙端微微一笑，双眸晶亮。 “嗯。” 午间，宋兆明从学堂回家，欣喜的发现桌子居然多了几盘菜。 “姐姐，这些都花了多少银子啊？”他不由的出声询问。 桌上两盘小炒菜，一对酥香大鸡，三碗颗粒晶莹的大米饭散发着热气。 他咽了口口水，再一瞥，居然看到宋怀易的手边还有一翁酒。 “爹，您喝酒啊？”他一直以为爹是不喜喝酒的。 这么一问，宋怀易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喝不了多少。” 说着却仰头喝了一口，却因为太快被呛到了。 “能有多少钱，加上你们的新衣才不过花了一两银子。”宋妙端看着二人高兴的模样，心里最欢喜。 她知道爹是喜欢喝酒，奈何家贫喝不上，这次可以好好喝上一喝。 “爹，你还有伤，一盏就行了，还有的留着。”她出声道。 宋父喝的高兴，满脸通红，连连说好。 “姐，这鸡肉真香，好吃。”宋兆明夹了一块嫩鲜鸡肉，吃的美滋滋。 “那多吃点。” 三人一边吃，一面笑着说着有趣的事情。 笑声飞出了茅屋，飞向天际。 宋妙端在家独自捏造泥胚，又将它们放到地上晒干，因为下了三两天的雨，等晒干出窑已经过了半个月。 “爹，这次就让弟弟和我一同去送陶罐吧，您在家休息，我们晚上就回来了。” 她已经将家里收拾妥当，只差雇车去县城了。 “好，你去吧，爹在家无事，你们二人路上注意安全。”宋父交代道。 其实原本宋妙端想要自己一个人去的，但是宋父和宋兆明二人坚决反对，她没有办法，才答应让最近无课的宋兆明一同前去。 牛车稳当，去县城的路也不远，不要一个时辰就到了。 姚氏陶行很是气派，店铺是八间大间，三层楼阁，漆红大柱上方悬着大红灯笼，金色流苏随风飘荡。 这就是陶行，不是一个小小作坊能相比的，据说整个长源县的陶瓷交易，都和这姚氏有关。 “姐姐，这就是你说的陶行了。”宋兆明看着面前的陶行，眼里满是喜色。 “我先下。”宋兆明身子麻利，他率先从车上跳了下来，随后身后拉她。 宋妙端顺着他的手，从牛车上下来。 随后，牛车车夫和宋兆明一起将几十个陶罐从车上卸下，后拿了宋妙端给的钱，驱车离去。 “走吧，我们进去。”宋妙端对他开口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1章 接待 正巧，宋妙端往姚氏陶行大门处走去，就有一长袍微胖的中年男子送客出门。 二人便打了个照面。 “宋姑娘来了！这些陶罐可真精致。”中年男先是看了宋妙端一眼又将目光落在了墙角处。 几十个陶罐大小一致，整齐的摆放在一起，微白的光泽让它们在阳光下竟然有一丝瓷器的通透。 中年男子的眼底满是喜色，嘴角的笑意掩饰不住。 “不知这位是？”收敛的笑意，他抬头，却疑惑的对看着她身旁的少年，出声问道。 宋妙端笑了笑，上前一步介绍道：“姚窑主，他是我弟弟，今日和我一道来送陶罐的。” “哦，原来是宋姑娘的胞弟，快里面请。”中年男子一面说着，一面往里面吩咐备茶。 一路上，陶行内的人都好奇的看着宋妙端二人。 有的伙计甚至伸长脖子想要一窥究竟。 这小姑娘是谁啊，居然能让他们的东家亲自接待！ 他领着姐弟二人来到议事厅，坐到了正堂扶手椅上，温和道：“宋姑娘你是桃源村人吧？” 宋妙端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那离长源县倒是挺近的。”他喃喃的两声又道，“宋姑娘，其实我今日是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的意见。” “敢问姚窑主，是什么事情。”宋妙端直了直身子，认真听道。 方才她就觉得他有话说，如今怕是终于要到正题了。 “不瞒宋姑娘讲，自从那日见到了你做的陶罐之后，我就一直很好奇，为何这陶罐烧制的宛如次瓷一般，我将你那些陶罐给陶行的匠人们看，有人道是指出了陶罐光滑乃是加了草木灰所致，至于颜色为何泛白，他们都说是这窑炉的温度控制的极好，才烧出了这般好的陶器。” “我这几天想让他们也试着烧制出宋姑娘这般精致的陶罐的，却无人能制造。想来也是哪个匠人没点自己的秘方，若是这样的东西被别人一看就知，还怎么混饭吃呢？” 宋妙端听着，面色虽无多大的变化，但她内心却不是如水平静。 “不过是学了点皮毛，算不得精通。” 她手头的功夫也许不是最好，但那高岭土被她所寻得，这样的运气并人人都有。 现在一想那个瓷工真是命好，可现在机会是她的，好，也是她好！ 不管是谁，都不能觊觎她的高岭土！ “那日宋姑娘是去街上摆摊贩卖，我曾想是不是姑娘并不是哪个陶坊的匠人，而是自己烧制出来的对吗？”他继续询问。 “我确实不是陶坊的雇佣匠人，这些技巧是我偶然从一个老匠人那里习得的，不过皮毛，让姚窑主见笑了，您的陶行才是有大把手巧心细的陶瓷师傅。” 她弯眉笑了笑，点头道。 “宋姑娘，你是桃源村人，又有一手烧陶的好技巧，我姚某人自然是想雇佣你来我陶行做匠师，烧制陶瓷。”中年男子很是客气的开口。 “毕竟这样的陶罐我陶行里多少师傅都烧制不出来，足以可见宋姑娘手下精湛的技巧绝非皮毛，还望不要自谦。” “宋姑娘如果答应姚某人，每日工钱三百五十文，陶行三餐包吃，而且住宿问题也可以解决，就和那些匠人们一样，住在我们姚氏陶行后院。”中年男子起身走至她的身旁，很是诚恳道。 闻言，宋妙端眼前一亮，心里一阵欢喜。 每日工钱三百五十文，一个月就是一万五百文，也就是大约十两银子。 如果她自己在家烧制陶罐，一个月赶紧的烧制，去掉那些坏了的陶罐，最多一百个，算起来也就能卖得三两银子多点。 姚窑主开出的条件确实不错。 一旁的宋兆明听的微微吃惊，原本他以为卖些陶罐就意见知足了，没成想这姚窑主是想雇佣姐姐。 一个月十两银子，不仅学费的问题解决了，爹也不用每日上山砍柴，换取那几十文的卖柴钱。 姐姐可真厉害。 “三娘再此先谢过姚窑主的相邀，只是这件事情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还得和家人商量商量再给答复。”宋妙端按奈出心里的激动，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婉言谢绝。 “那是自然，那姚某人就等候宋姑娘的回复。”中年男子见她拒绝也不懊恼，依旧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这次的陶罐的钱两，宋姑娘收好了。”他唤人把钱交到她的手中。 “那今日就先这样，改日三娘得了家人准许，再来告知姚窑主。”宋妙端起身接过钱两施礼道别。 二人和姚窑主道别后便往街上走，这次上县城她还要去店里买些烛火冥纸，顺便又买了些冬日里用的炭火，这样一来，原本剩下的银子也不多了。 “姐姐，我瞧着姚窑主似乎很喜欢你的陶罐，不如答应他留在陶行制陶？如果你是担心家里，那你放心，家里有我照顾爹，你安心的留在县里，不过我也只是说了我的想法，这件事情你是怎么想的。”回来的路上宋兆明和她边走边说。 他觉得姚斌开出的条件还是不错的，有吃有住，而且住的环境还比家里好多了。 “我是觉得我做的陶罐看着还不错，可大部分是因为原料的添色，因为高岭土本身的原因，我的手艺不见得有多好，如果现在就答应他去陶行，高岭土的事情不是暴露了吗？”宋妙端有她的看法，所以在姚斌开出条件挽留她的时候没有立刻心动答应。 如果在家里烧陶，她还能偷偷用高岭土烧制，然后再运到县里贩卖，这样高岭土的事情就不会泄露。 可答应了他，她就得在陶行内烧制陶器，那里面的原料多是瓷石，烧出来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到时候自己怎么解释呢？ “原来还有这样的考虑，是我没想到。如此说来，我们只能拒绝了。”宋兆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其实，我倒是想了一个法子，我可以先答应姚斌的要求，去他们陶行看看那些个匠人是怎么做瓷器的，毕竟我的目的也不是做个陶器就可以满足的。瞧多了，学会点烧瓷技巧，再用高岭土为料，我想做出一件精美的瓷器也就不难了。” “那姐姐如何说明呢？怎么样才能既呆在陶行，学到技巧又不会暴露高岭土的秘密呢？总不能呆在里面不做事吧？”宋兆明倒是想不出会有什么办法。 “其实刚才我还没有想到，所以婉言拒绝，现在和你聊着，突然就有了主意。”宋妙端微微一笑，双眸闪过一丝光芒。 “爹不是伤没好嘛，我白日里在陶行帮忙，跟着里面的匠人师傅们学习，傍晚的时候赶回家去，那烧窑你也知道的，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我不是一整日在，姚窑主也不好叫我一个人烧制陶瓷，只可能分配我一些捏胚之类的任务，这样不久两全其美了吗？”她刚才在和他对话的时候，脑袋里陡然冒出这样一个火花。 “好是好，可我和爹不会放心你一个赶路回家的，你是个女孩子，多危险。”他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担忧的摆手否定。 “谁说我是女孩子，我这样子穿个男装，扮个小伙子也是可以的。”宋妙端将头发撩起，竖着手臂将发丝挽着，故意压低声音说话。 “姐姐，你这——”他也不得不出声笑了。 没想到姐姐也有这般逗笑的时候。 “好了，兆明，咱们长源县没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我回来的时候早点，再换上男装。而且我这样子瞧着也不想是有钱的，人家闲着无聊找我麻烦啊。”宋妙端眨了眨眼睛，笑道。 “只是苦了姐姐一天奔波多次了。”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但是姐姐你放心，兆明一定会努力读书，让姐姐和爹舒舒服服的。” “好，我等着。” 二人相视一笑，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2章 祭奠 回到桃源村，宋妙端便将今日赚得的钱两给宋父看了个清楚。 宋怀易满脸的笑意，直说他的三娘真有用。 “爹，你还不知道呢，县里姚陶行的姚窑主说要雇佣三娘”宋兆明掩饰不住的喜悦，将此事情告诉了他。 “三娘，真是这样，那可是好事一件。”宋父满眼的喜色。 “三娘想问问爹的意见。”宋妙端早已经想去了，但她还是回来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爹不会拖累你，你要是想去就去。” “好。”她双眼明亮，眼底含笑。 “不过一个人回来路上的安全我不放心，若是你能找个同伴一起前去，我倒是安心些。”宋父还是有担心的。 宋妙端又将在路上和宋兆明说的那套话拿出来，果然也把他逗笑了。 “好，三娘是越来也顽皮了，这样的法子也能想出。既然你那么喜欢，那就去吧。” 三人都面带笑意，气氛一时相当轻松。 就在三人欢喜之时，一个违和的声音传来。 “宋老哥，上次说的事情你想的怎么样了，要不就明日一起——”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好意思赖老弟，我们不需要了，三娘现在烧制些陶罐卖到县里也能挣点钱，我还可以趁着冬日大雪未封山之时再砍些柴。”宋父先宋妙端一步拒绝，礼貌道。 门前是赖三僵住的脸，才说了一半的他很是尴尬。 “赖伯伯辛苦你了，我们真的不需要。”她从宋父身后出来，微微一笑温和道。 宋兆明也没有开口，这下倒是把赖三冷落在一边了。 不来拉倒，我找别人去。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甩袖快步离去。 宋妙端笑了，她很高兴。 爹不会上山，不会被猛兽咬死，他的命运终于发生了改变，她的一切努力都是有用的！ “爹，咱们今日有空，不如去看看娘吧，等明日我又要赶制陶罐，就没多少空闲时间了。” 宋父点头答应。 简单收拾一番，二人跟着宋父来到了孟氏的埋骨之地，虽然一路枯草杂生，但唯有她的坟前干净如新。 一看就知道经常有人来打扫吊唁。 “芸娘，孩子们来看你了。”宋父瘸着腿，来到坟前，身后跟着姐弟二人。 姐弟二人跪在孟氏的坟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娘，三娘来看你了。”宋妙端一面跪着，一面点燃坟前的白烛火。 娘是在生兆明的时候难产而死的，那个时候她作为姐姐，依旧一岁了，要说真正没见过娘的人其实是他。 可她那时候也小，根本记不住娘的样子。 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娘的怀抱。 “我们现在过的很好，三娘今日还去县里卖了自己烧制的陶罐，每个三十五文，整整赚了七百文，这还只是个开始，以后钱会越来越多，我们会过上好日子，娘，这些纸钱是烧给您用的，不够了托梦告诉三娘。” 宋兆明用衣袖抹了抹坟前的纸灰，望着孟氏的墓碑，双目明澄。 “娘，姐姐真的不一样了，现在是她在照顾我和爹，她真的很厉害，我和爹身上的新衣也是她挣的钱买的，您瞧这可不是葛衣，是暖和的棉衣。”他的脸上都是笑意。 “我也会好好读书，争取考个好功名，以后护得爹和姐姐周全。”说完又磕了一个头。 素纸被点燃的瞬间，蜷缩成块，成团的火光温暖又明亮。 有些来不及烧完的纸钱，漫天飞舞如雪花纷飞，铺满了山野。 “爹，这里风大，咱们走吧。”宋妙端见他眼圈发红，默默上前扶着，细语道。 宋怀易被她搀扶着，有些不舍的回看了一眼，长叹道：“芸娘，我先走了。” “爹，别难过了，娘看到我们现在这样，一定会高兴的。不管如何，我们活着的人身上，寄托着逝者的希望，不负自己，才能不负娘。”宋妙端望着他有些沧桑的面孔，鼻子一酸。 爹才多大？ 也不过三十大几，可是整日操劳，做的都是苦活累活，早已经把自己累成了四十岁的模样。 连头上都长了白发。 还有爹的腿，因为残疾，不便行走，可是为了家里，为了维持生计，他早已经习惯了上山砍柴，去矿山挖矿，挣点小钱。 爹，你放心，以后你不需要这么累，你好好休息。 这个家我守护。 “三娘，兆明，你们过来这里磕头。”宋父绕过了孟氏的坟地，转身来到了一处同样干净的坟地。 “这是你们的姑姑，也是爹的妹妹，她走的时候你们还没有出世呢，以前没和你们说过是因为你们的姑姑去世时还是个未嫁之人，年纪轻轻就命丧于此，每当想起此事便心痛难忍。”他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怜惜和痛苦。 闻言，姐弟二人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爹，你当年离开宋族是因为想出去闯荡一番，为什么姑姑也命丧于此呢？”宋妙端一面烧钱，忽而想到姑姑如果也葬在此处，必然不会是因为年轻气盛想要和爹一样闯荡一番。 那究竟是为何呢？ 宋父面色一沉，闭上双眼，出声道：“当年爹意气出走，一方面是想着要证明自己，另一方面是因为父母病逝，悲痛难忍，不忍对着旧物生情才选择背井离乡。” “你们的姑姑那时也就十六七岁，因为和我是亲兄妹，所以感情极好，我要离开宋族，她也跟着我一同离去。本来我带了些银两准备做些小本生意再慢慢做大，可天算不如人算，途径一处溧宿的时候不幸遇上了瘟疫爆发，你姑姑命丧再此，而我虽然死里逃生，却付出了一条腿的代价。” “爹以前从未讲过以前的事情，今日为何愿意说起？”宋妙端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过往，她一直以为那条腿是天生的。 没想到是因为病。 “我说出这些是想说世事变化无常，瞬息万变，没有谁能预测，如今我们三人活着，便已经是最好的，爹只希望你们好好活着，只要活的安稳就够了，我们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康。”宋父望着二人，眼里满是疼爱。 “我们会的。”姐弟二人同时出声，眼神皆是坚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3章 陶坊 宋妙端回家的几日没有再烧制陶罐，她将家里收拾一番，为自己换了个短打衣裳，稍微束发就独自出发去县里了。 她才不过十四岁，若是刻意打扮，要说是个秀气点的少年倒也说的过去。 一路上很平常，很快就到了姚氏陶行。 姚氏陶行虽然名叫陶行，却并非只是烧制陶器一种，只是对外供应出售的陶器偏多，偶有烧制瓷器的匠人只负责烧制些好看的瓷瓶摆在明处冲门面罢了。 毕竟长源县只是个偏远的小县城，纵然有不少的瓷坊，也不过烧制些次瓷，比不得它南方的衡阳府，那里的瓷场更大更多。 不过姚氏陶行的东家姚斌也算聪明，不做需求量不大的次瓷，反而扩大厂子，做百姓需求多的陶器，县里也就他一家有此远见，因此几年过去了，他做成了全县最大的陶行，而那些一心要做瓷器，或者一会儿做陶器，一会儿烧瓷器的作坊，早已经被他甩的远远的。 陶行分前后，前是前堂，专门接待前来购买陶器的客人，后院是个颇大的院子，两进，最里面一间将许多烧制好的陶罐都存放在这里，次间则是工人住的地方。 真正烧窑的地方还不在这里，而是离它不远的空地。 那里人烟稀少，姚斌便在那里建造了三个窑洞，日夜不停火。 这次宋妙端前来并非就是来烧制陶器，而是找姚斌将情况说明，免得日后多生事端。 她从陶行进去的时候，行内的不少人都注意到她，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虽然她是男子穿着，但十三四的男孩和女孩有时候并不分的十分清楚，再加上她举动举止不扭捏，大方得体，如果不是之前她来过一次陶行，这里的伙计也会被她骗了。 不过多是些行内的伙计，至于那些买客，也一并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却看不出任何头绪。 不就是个秀气一点的少年，这些伙计究竟在看什么？ 但是伙计们可不这样想，他们早就被东家吩咐过了，这个小少年，不，这个小姑娘是他亲自雇来的。 要说姚氏陶行有多少匠人师父，他们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一位老把头负责掌控炉火，是手头有水准的匠师，一位负责勾勒绘画上色。总共两位匠师。 至于行内其他的工人，那不能称之为匠师，最多叫学徒，再好一点能独立烧制绘制的能被人称上一句匠工。 可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究竟有何本事，居然每月能有三十文钱的工钱！ 要知道行内的两个匠师也才五百文一日，其他的一百文到两百文不等。 “你们不知道了，这小姑娘可厉害着呢，上次有些人不在，出外县送货去了，没见到那陶罐做的可真是精致，不然咱们东家会瞧上吗？”有人出声解释。 “我知道，听说王县官的侄子就是分不清这到底是陶罐还是瓷罐” 本来一件模棱两可的事情，被人一传，意思完全大变。 这是把宋妙端做的陶罐吹上了天，可也是这样有色彩的故事，才能吸引人议论。 “姚窑主现在在哪里？宋妙端想见他一面，和他商量点事情。”她望了一眼堂内盯着她看的掌柜，出声问道。 “姚窑主在里面，宋姑娘跟着我就成。”掌柜的亲自带她往里走，见到了正在隔间看书品茶的姚斌。 “是宋姑娘来了啊，来人，看茶。”姚斌双目一亮，欢喜的吩咐下人端茶倒水。 宋妙端一步上前，微微施礼和他说明了来意。 “宋姑娘只要你愿意，这些都好说，不能独自烧制陶器也无妨，你将陶罐捏制好，只有老把头烧窑控制炉火，不妨事。”姚斌很想留住她，自然很愿意接受她的要求。 “如此我便无话可要求了。”宋妙端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现在咱就去窑洞瞧瞧，你也熟悉熟悉地方。”说着，姚斌便吩咐身边的人下去备车。 半个时辰后，宋妙端跟着姚斌从马车上下来。 一下车看到的便是不断运送的推车，上面装着满袋的瓷石，因为分量过多，有的已经撑开了麻袋。 “东家来了。” “东家好。” 一路上陶坊的伙计，工人热情的打着招呼。 姚斌点头，介绍宋妙端给他们认识。 “进屋子，你还能看到更多。”他见她的目光落在运送瓷石的拉车上，开口说道。 宋妙端点头，心里却很欢喜。 在往里走，她看到了满屋子整齐的木架，每格上面都摆满了陶胚，有的隐约能瞧出上面精致的纹路，有的则是上满了釉色。 造型也并非拘泥于罐形，也有碗形，盘形。 “这位是坊内的雕刻师，你叫一声刘师傅就行，他专门负责陶罐上的花纹雕刻。”姚斌对着面前坐在一长排桌案上低头专心雕刻的中年男子点头道。 宋妙端对他施礼问候，那人也只是专心手中的雕刻，过程中头也不曾抬起。 姚斌又领着她往窑炉的方向走去，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热温。 一个身侧中等，稍矮的白发老者穿着葛布粗衣，亲手翻开窑炉大门上的隔窗，检查炉内温度。 “这是江匠师，已经做了三十多年的陶瓷，人尊称一声江把头。”姚斌为她介绍。 宋妙端上前，微微施礼，礼貌道：“晚辈见过江把头。” 老者合上隔窗，转身看向她。 “嗯。”他点了点头，面色倒也算和善，只是因为眼袋颇深但显得有些精力不足。 “这里就是陶坊的全部了，宋姑娘日后你就跟着两位匠师。”姚斌瞧见了她欣喜的面色，温和出声。 宋妙端瞧着陶坊内的一切，眼睛里都露出欢喜的神色。 上一世她也曾瞧过，也在陶行内制作过陶器，不过是些捏制，捣土的事情。比不上独自完成制作一个成品陶瓷，包括选土到出窑c她都没经历过。 现在她有了这样的机会。 跟着两个匠师好好学习，再加上手里拥有的高岭土，她会做出比那茶盏还好的陶瓷，一定！ “嗯，我知道了。多谢姚窑主。”她点了点头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4章 斥责 “你怎么搞的，笨手笨脚，你看看这罐子上的纹路，都画歪了！”宋妙端被刘全当众喝了一声，顿时还热闹的陶坊突然安静下来。 宋妙端望着手里的瘦长胚子，额头发疼，方才一直悬空雕刻，手酸难忍，只停了一下，牡丹的一片叶子的曲折就变得生硬成一条直线。 这一下失误，让她一个小时的努力去白费了。 “不知道东家是怎么把你雇进来的，不要以为你那些陶罐我没有瞧出来，火候掌握的还不够，更没有装饰纹路，空有泛白的色泽，如果不是做瓷器，那就是花哨了，有何用？”刘全没有停下，继续骂道。 “是。”宋妙端没有恼怒，她确实失误了，就该责备。 原本以为前世在陶坊帮做几日的帮工，再加上成功烧制出陶罐就以为自己还可以。 看来，手头的功夫还是不够，尤其是这些细致的活计，更加能显现她的基本工的薄弱。 “你不用做了，做了也是浪费，你放下手里的东西，去转转看，看看其他匠工是怎么做的。”刘全本来是个冷面的，平日里就只专注于自己手里的伙计。 最喜欢一个人低头雕刻纹路，甚少如此大声斥责别人。 不仅仅是陶坊内的伙计，工人吃惊，就连一旁慢悠悠走着的两个也不由的停住步伐，向宋妙端看去。 一身材中等的微胖男子褐衣长袍，背手而望，不露喜怒，他身后跟着年纪稍大，弯腰弓背的管事模样老者。 “东家，你这样让她一个不是姚家人的外人随意进出烧窑地，不太好吧。”常年跟着姚斌身边的大管事，有些担忧的看着四处转着看的身影。 就算她手艺再怎么好，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一个外人，若是窥见了姚氏制陶的秘密，将它泄露出去，那姚氏窑如何在长源县立足。 况且方才刘师傅全力呵斥，显然是真的动怒了，这好像和东家赏识贤才之心不同。 这小姑娘的手头功夫好像并不到家。 “无妨，一个小姑娘而已，没你们想的那么多。让她多瞧瞧，没准能做出些什么好东西也不一定。”他摆手笑了笑，丝毫不在意，目光却落在她的身上。 “可是——”大管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男子制止。 “我们走吧，去瞧瞧今日新进的土石，让陶行的伙计们先运到库房，我看这几日要下雨，到时候注意着点。”姚斌一面吩咐，一面往外走。 “哎。”大管事一面跟着他往外面走，一面还是放不下心又转头看了宋妙端一眼才离开。 宋妙端一心想着如何才能刻画出细致的纹路，又不会受到外力的影响，每走过一个工匠，都细心停下观察一番。 她所到之处没有工人敢抬起头，大家都是集中手里的工作，一心在手里的刀子上。 这样，再这样。 宋妙端歪着头，试图看清楚工人握刀的正确手势。 小拇指抵着瓶身，拇指按刀，刀身微斜。 她望着手里的刻刀，隔空试了试方式。 这样的方式比她悬空耗费力气还容易颤抖好多了。 刘全见她真的全神贯注，认真瞧着工人们雕刻，也没再发脾气大吼，而是转身往炉窑处江何那里走。 “刘师傅今日是怎么了，平日也不见他这般动怒？”一个匠人见刘全走远，才敢出声看向身旁人出声问道。 “我哪知道刘师傅怎么想的，许是他觉得这小姑娘名不副实，呆在这里就是羞辱他们这些匠师？” 毕竟匠师也才一日五百文，而宋妙端居然也有三百五十文。 “这我们可说不得，要问就问东家。”说着，第三人匠人压低声音，摇摇头示意他们专注手中的活计。 宋妙端耳朵尖，纵然已经走出百步，她还是能听见。 这三百五十文她确实拿的名不副实，不过现在做不到，不代表一直做不到。 她看了一圈，对纹路的刻画已经有些眉目了，不过还得多练练。 窑洞里面炉火漫天，隔着铁门都能感受到它的炽热。 “怎么了，刘师傅一身的火气，是外面哪个小学徒惹了你？”一头白发的老者一安详的坐在藤椅上，双眼注意着窑洞的情况，笑着出声问道。 “还不是外面那个宋妙端，把一个胚子毁了，原本我就不太相信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能做出多好，但是没想到简单的雕刻都不行。”刘全跑到窑炉旁，和江何抱怨起来。 “你是没瞧见她笨手笨脚的样子，简单的一片牡丹叶子被她刻歪了，我怎么能看的下去？” 他是个要求极其严格的匠师，就算是普通的学徒也不能犯这样的错误，这是基本功，一个匠人决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而且姚氏陶坊里基本就没有女工人，算上她也就一共四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负责伙房的饭菜的。 他实在不放心女人来做这事情。 因为女人不一定都心细，心细也不一定就能理解。 男人做的事情，女人懂什么？ 江何摆摆手，面色平和道：“多教多练，就算是笨人，也抵不过熟能生巧。” “我倒是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不然咱们窑炉可算是要闹出笑话了。”刘全叹了口气，眉头不松。 东家雇什么人不好，偏要雇一个小姑娘。 而且还是个半吊子，说是和匠人师父学了，可哪个匠人师父会找个女子做弟子，而且她连基本的雕刻都手抖，怕是那师傅也是个没有准头的。 “那么，你怎么看她做的那些陶罐？”江何望着他的眼睛，收敛了笑意，突然认真道。 “我仔细瞧过了，炉温不是控制的很好，虽然外面看着泛白，和一般的陶器不一样，但里面依旧有小孔，而且造型算是比较简单的形式，没有任何难度，任何一个在陶坊学过半年的学徒都能烧制出这样的陶罐。那些白泽色，很可能是偶然的一次烧制。”刘全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些，稍一愣，便将自己对宋妙端的看法都如实说来。 “不一定，我们再看看，也许不是运气，毕竟这里面的东西快要烧好了。”江何指了指正大火旺盛的窑炉，很是神秘的笑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5章 尾随 “这炉子里面莫非有什么玄妙之处？”刘全一脸疑惑的看着他，皱着眉头道。 “江把头莫不是发现了什么，要给我个惊喜？”他忽然想到前几日自己提了下陶罐混泥的成分，想让陶坊的工人试着改变配方混合。 难不成做成了？ 江何倒像是故意卖关子，什么都不说，只道：“明日才能知晓，先叫工人们看着点。”另一边，宋妙端瞧了一圈，心里了然，找了一处空处，拾了块废旧的胚子，挽起袖子，握刀刻起。 她的注意力全在刀上，没注意身边工人依旧陆陆续续离开了陶坊。 等她完工，再抬头的时候，陶坊泥胚刻制间里就只剩下她了。 她看天色依晚，便匆匆收拾一番，赶紧离开。 如果现在还走大道，可能到家天色依旧暗了，她决定换条路，快点回去。 就在她走了没几步的时候，天边的晚霞依旧出现。 等等，声音！ 宋妙端一脸警惕的看向四周，并未见到有其他人影。但是刚才的脚步声却是清晰可听。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昏暗。她为了赶路，所以抄了一条小道。平时还能看见其他农人，耕地作田。有些许牛车驴车从大道上缓缓而过。但这条小道上，除了她在绝无其他人。 宋妙端的心里有些慌张，如果此时遇到歹人。就凭她现在的力气是决计不可能正面搏斗的。 她走走停停，似乎不在意快慢，突然她顿住了步伐。 “是谁，出来！”宋妙端捏着拳头，看向四周，紧张的大喊道。 她，在短短的时间内，脑内火花四溅，便有了计策。 这声果然有了作用，一个身量粗壮的男人挡在了她的面前。男人络腮胡子。满脸横肉。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宋妙端看着面前的男人，慌的摔倒在地，一脸吃痛的扭着脚踝。 “我的脚，不能动了！”她既害怕又痛苦的喊道。 男人缓缓走进，哈哈一笑道：“你说我要做什么？小姑娘？本来以为还要等天黑才能动手，没想到现在你自己等不及了，就忙着喊我。”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要喊人了！”宋妙端继续喊叫，一手撑地，一手拉紧自己衣领。 “不要喊了，等会儿大爷有让你喊的时候。”男子嘿嘿一样，眼里露出邪淫之色。 就在粗壮男子扑向她的同时，一道呼喊声，顿时打破，男子的动作一顿。 “对对，官差大爷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刚才我瞧见有个面色慌张，猥猥缩缩，形容不轨的男子，朝这走来，我瞧着面孔络腮胡子满脸的，是不是咱告示上贴的那个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 “娘的，晦气！”男子气的双手握拳，有些不甘的愤然逃走。 居然会在这小路上碰到官差，真是太好了！ 宋妙端激动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又是你啊，小丫头——”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的面前，来人双目熠熠，嘴角勾起，完全一副悠闲的模样，正晃荡着向她走来。 哎，看来，不是官差大人来了，而是他！ 宋妙端看着少年，面色颇为古怪，一点也不像是看到救命恩人的模样，“周昱你说，为什么我每次出事的时候你总是会恰好出现呢？” 周昱神情轻松，微微一笑道：“那说明我是你的福星呗。方才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说你这小丫头会怎么样呢？” 闻言，她毫不在意。也笑道：“其实方才我已经想好了对策。你若不高声呼喊，我也能逃脱。” 而且福星灾星还说不准呢。 “哦”周昱挑了挑眉，很有兴趣的瞧了她一眼，接着道：“是吗，难不成，你觉得你这小丫头，可以，和刚才那男人硬斗硬。瞧瞧你那小细胳膊，我看那男人一下就能给你拧断了。” 宋妙端叹了口气，笑道：“这样蠢的方式，我可不会用。” “瞧着吧。”她将手曲成拳状，微微散开，手里的泥沙缓缓落下。 “你是何时发现那男人跟踪你的？”周昱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问道。 “刚才我在路上就已经觉察到不对劲，这条小路原本就没有什么人走，我停了几次，身后的脚步声，丝毫不减，你说我还用看吗？这人必然是尾随我，意图不轨。 不过我手里也没什么武器，只能借跌倒为由，趁机捡了些地上的泥沙准备趁他不备，偷袭而已。” 不过，这也得看运气，若是那男子反应快，没等她手里的泥沙呼过去，倒下去的人可就是她了。 宋妙端现在虽然已经安全，但方才看着男人靠近她的那一刻，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以至于手里还冒出了冷汗。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虽然你这人有，点”她瞧着面前一脸期待的少年，咽下去了准备出口的半句话。 好歹人家也帮了她，而且还不是一次，有些话还是藏肚子里算了。 周昱好奇的望着他，指了指她道：“你这还有半句不说，是什么意思？我这人怎么了？” “有点，怪。”宋妙端微微一笑，一字一顿道。 他非要听，怪谁？ 周昱十分有兴趣的瞧这她，眯着好看的桃花眼，道：“小丫头，你说我是怪人，那你到说说我怪在哪里？” 她叹了口气，道，“哪里都怪不过怪就怪了，好在也不是什么坏人。就凭着这相貌，若是往那站着不动，微微一笑，再说些甜言蜜语哄骗哄骗小姑娘，怕是有大把的小姑娘落了圈套里。” 周昱哈哈一笑，这倒是他头一次见到有女子如此直白。 “那天在街上我果然没看错，你的性子也是怪哉，不过你既然说有大把的小姑娘被骗的团团转，那你呢，好像并没有啊？”他挑了挑眉，双手环胸道。 “我不是小姑娘，不想不会也没兴趣。”宋妙端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句句清晰道。 “哦，是这样啊。”他点了点头，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糟了！”宋妙端摸到衣袖里一处硬物，忽然神色一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6章 茶圣 宋妙端面色很是难看，她望着手掌里碎裂的瓷片，心里一阵懊恼。 一定是刚才摔倒在地的时候没注意，让茶盏碰碎了。 原本她还想着若是日后有了难处，去当铺换了它，得些银两，可现在它碎了，碎了的瓷器还有什么价值？ 她就不该随身带着，本来是想要问问陶坊里面的两位匠师，像这样的瓷器是如何烧制，谁曾想的，没问到方法，自己还意外弄碎了它。“瓷盏碎了？”周昱见她从衣袖里掏出碎了两大块的白瓷。 “咦，小丫头，你这瓷盏是何人所赠？”周昱原本只是扫了一眼，不经意被瓷盏上的花纹所吸引。 一束梅花，傲雪独立，不畏风寒，白瓷红梅，意境颇美。 宋妙端摇了摇头，道：“是个在桃源村山上遇到的茶痴老者赠与我的，怎么这瓷盏有什么来历不成？” 她早就想到，那老者应该不是个简单人，不管是性格还是行为，都透露出一股不一样的感觉。而且这瓷盏通透如玉，造型精致，画工精美。 想来，也不是一般匠人能够做出来的，而拥有者必然非富即贵。 “不羡黄金盏，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登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周昱突然念念有词，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接着道：“你这个瓷盏是当朝茶圣卞颂所拥之物，听说他一直云游在外，四处寻找好茶，已经失去行踪好多年了，没想到来了这里。” 闻言，宋妙端眼前一亮，忙道：“你从何得知这是茶圣之物，难不成你亲眼见过他，认识他？” 卞颂她知道，不管是现在还是十年后，都是大周朝最有名的茶圣。她以前作为中书令夫人的时候都没能见过此人。 据说天子曾经招他入宫供奉司茶局，可他借口身体不适拒不入宫，不过这些都是早些年关于茶圣事绩的传闻，十年后就渐渐没有茶圣的消息了，可就是这样，大周再没第二个人能被人尊称一声茶圣。 这少年既然能认出茶圣之物，或许是个不简单的。 才思敏捷，机智淡定，不像是一个杀猪屠户，他究竟是谁？ 周昱见她低眉沉思，便出声道：“这个嘛，人人都知道，若是上品瓷器，必然出自有名的瓷窑。那不管是官窑还是民窑，如此精致的瓷器，在其底部必然会有窑厂印制款。可你瞧这瓷器，虽然现在碎裂了大块，但是你瞧瞧它底部，绝无任何印章的痕迹。” 如果说，这大周朝有个人能拥有这样精美的瓷器，而瓷器底部却没有任何印制款 ，那这个绝对是茶圣卞颂。 他平时喝茶只爱品好茶，所以不管是茶叶本身，还是煎茶的水，又或者是盛放茶水的器皿，都是千挑万选。 他不会让好茶受到任何外物的影响，就算是茶盏底部有印制款都不行。 “你这小丫头也算是走运，意外救了茶圣，得了这么一个精美物件。可惜可惜啊，它现在已经打碎了，不值钱了。”周昱叹了口气道。 “好啦好啦，这些闲话也不说了，你跟我走。”他摇了头，摇了摇头，摆手，示意宋妙端跟着他走。宋妙端皱着眉头，一脸疑惑道：“你要我去哪里？” 周昱理所应当道：“我救了你，那我施恩图报不为过吧，你以为我今日是偶然路过这荒郊小道才救的你吗？” “难不成你是故意跟着我？好等着我报恩？”她挑了挑眉，眯着眼睛看着面前满是悠闲之态的少年。“非也，我哪有空跟踪你一个小丫头？我不过是准备去刘家庄帮人把新运来的几头猪宰杀了，恰好遇到了你。” “喂，小丫头，我那推车在这小路上不好推，咱们一起推着它去刘家庄，就算你还了这恩情如何？”他眯眯眼睛，指着草丛里露出一截把头的推车，笑道。 宋妙端碎茶盏收拾好，居然没有决绝，点头温和笑道：“好。”她忙活了半个时辰才回到了家，回到家中，屋里两个男子看了她一眼，皆是一愣。 “三娘，你，你这衣服上，怎么满是血迹？”先开口的是宋父，他慌忙上前，急的四处看，愣是没看出来她哪里受了伤。 宋兆明倒是，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出声道，“姐姐，你这衣服上的血迹是在哪里沾染上的？” 因为时间有些长，衣袖上的血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紫色。所以宋兆明，他觉得这些可能意外碰到的血迹，绝不是姐姐身上的。 想再看看，宋兆明便走进些。 咦？这奇怪的味道，好难闻。 他只嗅了嗅脸色立刻就变了，当即捂着自己的口鼻。 宋妙端未立刻开口，反而走至案前。端了碗水，也不管它是凉的，直接灌下去。 宋兆明一愣，姐姐何时喝水也如此爽快了？ 她真的是累死了，周昱救她一次，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索要回报。而她承了人的恩情，倒也没想过不报，但是这代价也忒大了点。 好一个，知恩图报。 下次，她可真不想再见到他了。 方才她想着人救了她，她帮他一次，也算是不欠着他了，就跟着他去了刘家庄。那庄子虽然不是桃源村，但离桃源村也就一盏茶的脚程。 到了庄子，他要她跟着他忙上忙下。 什么递个杀猪刀，给猪灌水，按着猪不让它挣脱了绳子，那还是小事。最可怕的是，周昱看着是个少年模样，可力气当真是不小，他手里的刀子，只一刀便捅进猪的喉咙。 虽然，她反应快，当时就窜了出去。但是这速度还是慢了些，没他手里的刀快。猪血瞬间溅出，她双手挡着脸，血没溅到脸上，倒是溅了一袖子。 她现在浑身都是猪血的腥臭味，很难受。 就在她瞪眼，咬牙问他意欲何为的时候。 周昱一脸笑意，毫不在乎的说道：“我瞧你之前把猪血抹脸上，还以为你不在意它的味道，抱歉了，没提醒你。” “三娘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往县里拉运猪肉的屠夫，他翻了拉车，猪肉撒了一地。我帮他正了车，帮他把那些散落在地的猪肉捡了上去。所以袖子上就染了些血迹。爹不用担心。女儿没有受伤。”宋妙端吻着自己身上的猪血味，想急着去换件衣裳。 “嗯，那既然没事，快洗洗吧。”宋父瞧了瞧她再三确认，真的是毫发无伤之后，才点头道。 宋妙端嗯了一声，便去了柴房，将脏衣服换下。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来到二人面前，将今日，在陶行发生的事情，仔细说了说。 “这么说，那姚窑主，确实对你不错了。”宋父满脸喜色，双眼里也有了光彩。 “三娘，你在陶坊做活，人家窑主对你也还不错，但你是个女孩子，终究是要嫁人的。你平时留意着点，若是在那里遇到不错的小伙子跟爹说说。”他想了想又道。 宋兆明也在一旁，他赞同的点了点头。 宋妙端摇了摇头，眼底有说不出的寒意，嫁人二字，对她来说就是一根刺，一根狠狠的扎在她心口的刺，那上面淬满了毒汁，碰都不能碰。 “爹爹，弟弟，嫁人这件事情还早呢，三娘还小，现在有什么可着急的呢，等弟弟，考试得中，遇到合适的人再嫁也不迟。”她虽然是这么说，但心里却丝毫没有嫁人的意思。 当年她也曾期待过，也是个羞涩的少女，也曾见过这世上最美的婚宴，状元及第乃是人生大事，衡阳宋族高朋满座，张灯结彩，婚宴也在那一日举行，只不过因为天子留他在翰林院任职，婚宴便在金陵翰林府开席。 天子御赐八宝琉璃灯恭贺新婚，金陵城缤纷焰火夜空绽放。照亮了一片黑寂，恍如白日。那一日，不知金陵多少的怀春少女碎了心。 隔着大红盖头，她却仿佛能看到珠帘下俊俏少年的身姿。 红衣花球，玉容风华，言笑晏晏。 如果能在那一刻定格，也许美好还不至于撕开丑陋的皮囊，让她发现里面早已经溃烂不堪。 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她不准备也不会去随意相信一个人，更不会想要婚嫁。 因为她无法再承受这样噬骨的疼。 这辈子都不要。 她答应以后再议婚嫁，也不过是想让爹和弟弟安心。可是，嫁人从来都不是她所想考虑的事情。她要的是怎样才能护住家人，怎样让生活更好？只有赚到更多的钱。不让家人受到欺负，才是她重生一次想要做的。 除此之外，累点苦点，又有什么在乎的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7章 贼人 熄了灯，屋子里顿时一片安静，只有浅浅的打鼾声。 宋兆明根本就没有睡着，他只是在等宋父睡下，等听到熟悉的鼾声，他又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的摸索着走至柴房。 柴房里还有一个人影，只是屋子里漆黑一片，瞧不太仔细。 为了省些油钱，宋妙端开了窗子，借着月光捣泥，和水。 她不在家的时候，宋父没有上山砍柴而是帮着她将高岭土又运了些回来，并将这些高岭土全都碾碎了，研磨成粉末状，就等宋妙端回来的时候，和水调和后再制作。 现在时辰还早，她准备做完和水混泥再去歇息。 虽然是深秋，但水已经开始泛冷。她手浸泡在泥水里，感到一丝丝的寒气，恰好此时外面一阵凉风刮来，她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姐姐，小心身体，你如果累倒了，岂不是得不偿失。”宋兆明忍不住出声，关切的上前将窗户合上。宋妙端瞥了一眼，笑笑道：“没事，很快就好了，我只是想明日回来的时候，自己烧制试试。” 她近今日在陶坊瞧那些陶罐上有暗暗的刻纹，确实增色了不少。 “姐姐，有件事情我不放心。”他站在窗前，嘴张了张，欲言又止，似乎有所难处，又忍不住开口。 宋妙端忙着捣土，只专注着手里和泥，没注意他的神色，便随口道：“你问，有什么事情不放心说出来与我听听。” “蔡旭他自从那日被你教训之后好像就病了，大半个月都没有去学堂，今日我听先生说，蔡旭最近是不会来学堂了，而且有学子途径蔡旭家，说是他家来了不少大夫，好像是给他看病的。”宋兆明看着她认真捣土的背影，有些为难的开口。 他没有亲眼看到那日发生了什么，但是村子里传的快，他知道蔡旭被自己的狗给咬了，还摔倒在泥塘里。 但是具体是怎么发生的，只有姐姐知道。 “他病了与我们没有关系，是他自己管不住恶犬，才摔进了泥塘，而且我当时已经拉他上来了，于情于理我们都尽力了。”宋妙端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心存同情。 先不说是不是因为她才病的，就算是，那也是报应。 “为恶者，人在做，天在看。”她淡淡道。 “这件事情和我们无关，以后你不准再提。”宋妙端突然抬头，面色一沉。 若是被蔡家人听到了，以后会麻烦缠身，闹不好会出大事。 祸从开口不是没有道理。 宋兆明叹了口气，内心似乎在做挣扎，良久才道。 “嗯。” “你去睡吧，晚睡了上课打瞌睡小心先生责罚你。”宋妙端收敛了方才暗沉的脸色，关心道。 “哐当——”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声，因为是在寂静的夜晚，倒是显得很清楚。 “谁！”宋兆明一听到声音，猛的推开柴门，机敏的向外面看去。 天空云层遮月，这时候恰好没有光线，他只瞧见一个黑影似乎怀揣着什么东西，狂奔而逃。 “别跑！来人啊，抓贼！”他隐约辨认出那是个男子的背影，没有片刻犹豫，就往暗处追。 睡梦中的宋怀易被声音惊醒，忙披了一件衣裳就推开了大门，往声音处走来。 “怎么，兆明他刚才叫什么？”他一醒来，发现身边既没有宋兆明的身影，也没在隔壁看到宋妙端。 顿时心里紧张起来，不过看到她现在安安稳稳的站在这里说话，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爹，方才好像有贼人闯入咱家院子，往那个方向走了，兆明跑去追了。”宋妙端很是担心，她想把宋兆明叫回来，但她根本来不及，一见有贼人就冲了出现，现在不知道怎么样。 若是那贼人伤了他可怎么办。 她内心焦灼一片。 “三娘，别怕，爹去找他。”说着，宋怀易顺手抄起搁在墙角的锄头，准备冒夜找人。 “爹，你别出去，大晚上的天黑，你眼神不如弟弟好，万一遇到贼人怎么应付？再说了你的伤还没好全，不能再受风寒生病了。”宋妙端赶紧上前拉住他劝阻道。 “那我们在家安心等着，兆明很快会回来的。对了，那贼可曾偷了什么？”宋父倒不是特别担心他，只是见她眼里满是担忧才准备出去寻人。 他很清楚，宋兆明虽然孤身一人追了出去，但力气大，一般人是打不过他的，而且这小村子没什么值钱之物，村邻都是相识的，估计人已经有人一道帮忙了。“我看看。”说着，宋妙端看是查看院子。 她的目光落在院子里的陶罐处，眉头皱起。 “爹，少了个陶罐。”宋妙端不解的看着那处，出声道。 她是做了二十几个陶罐给姚氏陶行送去，但也给家里留了几个罐子。放在院子里是因为要集些雨水，她想试试雨水和泥的效果会如何。 但是现在排列整齐的陶罐，少了一个，地面空了出来。 “陶罐有什么好偷窃的？”宋父显然也没有想到这贼人的想法。 “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外面风大，我们坐屋子里等兆明。” 二人就在屋子里，等着宋兆明回来。 没有一盏茶的时间，他从外面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宋妙端欣喜上前，拉着他的胳膊道又突然拉下了脸，“兆明，你能耐了，刚才你要是遭遇意外怎么办，遇事那么冲动，拿个防身的农具也好过一个人冲出去！” 她刚才真是太担心了，就怕出意外。“姐姐，没事了，那贼人没伤害我，你别生气了。”宋兆明瞧出了她面上的怒气，赶紧劝慰。 “那贼人如何？”宋父问道。 “爹，我没追到，他跑了。”他有些郁闷，怎么就跟丢了人。 “也罢，反正家里也没少什么，以后晚上注意着点。先去歇息吧，你们也累了。” 宋父见二人还没有睡觉的想法，便出声道。 “走吧，姐姐。”宋兆明点了点头，推着她往屋子走。 宋妙端还是皱着眉头，却不是因为他的冲动。 刚才那贼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只偷了个罐子？ 这一夜，她睡的很不安稳，翻来覆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8章 手艺 姚氏陶行后书房内。 “东家，你到底是为何留着那宋姑娘，老奴听说那刘师傅私底下对她是很有成见的。她在陶瓷坊，做的不好，那些匠人学徒怎么看。”大管事看着在账房拨弄算珠的中年男子，有些担忧道。 姚斌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嘴角浮起笑意，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端起案前的茶盏，喝了一口道：“伯叔，你看她手艺如何？” 大管事皱眉，摇头道：“手头功夫是不错，但是那日刘师傅说了她基础不牢，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她烧制的那些个陶罐来说，手艺确实不错，毕竟他们姚氏陶瓷坊内的小学徒做不能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做到这般。 可他看上的精妙手艺在刘全眼里却是基础不好，毕竟他只是个账房大管事，说起陶瓷烧制，他确实不太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但刘全这个匠师都这么说了，想必也错不了。 只不过人毕竟是东家亲自雇来的，若是当面戳穿倒是有些丢脸面。 “刘师傅向来心性如此，他做事要求严格，一个小姑娘，若是能轻易让他笑脸相待，那可才是怪事。”“而且，我关心的倒不是她的手艺，而是另外一件事情。”姚斌眯着眼睛，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大管事若有所思的揣摩着他的话。 陶坊内。 宋妙端来了陶坊也有几日了，但是她一直跟着其他工人学习拉胚捏胚，她对这些早已经轻车熟路，做起来还算轻松。 只是她始终再没有独自烧窑，让一些想瞧她烧制技巧的工人有些心痒痒。 那些色泽白皙的陶罐，让工人们还是向往。 但不管如何，其实她一直想去窑炉处找江何，如今她送了捏制好的泥胚去晒干处，伸头瞧见老者坐在炉窑旁悠闲的拨弄着准备烧制的柴火。 她双眼一亮，忙上前询问。 “江把头，这炉窑的温度是怎么掌控的？怎么才能烧出瓷器而不是陶器。”宋妙端知道，这些老把头只要往里面看了看，过不了多久便会让人开窑取货，而取出来的真的是成品。 这温度究竟是怎么控制的。 如何知晓该出窑炉了？ 她好想知道。 江把头正准备开口，一个人却比他更快。 “功夫没有到家就想急着烧制陶瓷，正如大厦无根基，风一吹就到，付出再多的时间也是枉然。”刘全从一旁迈步而入，斜睨了宋妙端一眼，皱着眉头，语气很不友好。 他原本以为她不过是基础不牢，没想到还是个好高骛远的，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做出烧制出好陶瓷。 东家招收这样的人进来，不是辱没了姚氏的名声还是什么？ 这边刘全一开口，陶坊众人就立刻竖起耳朵偷听起来。 “烧制陶瓷功夫繁杂，没有足够的功底就想要一步登天，好高骛远绝不可取。”刘全几乎是黑着脸开口。 众人见刘全第二次显露自己的不满，不由的替宋妙端捏了把汗。 刘全是长源县唯一一个精通雕刻各色花纹的刀刻匠师，就连陶行经验最多，年岁最大的江何老匠师都比不得他。 平日里很少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如今这小姑娘才来几日，就惹的他生了两次气。 看来，她在这里的日子不多了。 “刘师傅，那照您这么说，烧制陶瓷的第一步就该是采挖碎石，研磨成粉末，而非是捏胚，上釉色，对吗？”宋妙端微微一笑，丝毫不在意他不满的眼神，反而上前一步施礼温和道。 “也就是您的意思是让妙端从开挖矿石开始学起吗？” “花言巧语而已，碎石捏泥自然有和泥师傅，你又岂不知道。”刘全冷哼一声，甩袖转身离去。 “刘师傅，是花言巧语还是已经领悟，现在不是最好的验证时刻吗？”宋妙端面色自然，眼眸含笑。 “好大的口气！”刘全停住步伐，冷笑一声。 “好，既然你说已经领悟了，那去接替了阿康的活，若是完不成便要自请离开姚氏陶行如何？”他可没见过这样如此不听劝说的学徒。 不，她还不是学徒，是东家亲自雇来烧制陶瓷的匠人！ 一般匠人三年才能出师，你以为自己半路拜师，靠着点天赋就能不需努力妄想一步登天，可笑。 前几日还握不住竹刀，如今短短几日就胸有成竹，真是可笑！ 今日就让你知道世上没有不付出汗水便能轻易所得之事。 叫做的阿康的人是陶坊的学徒，一直跟着刘全学技艺，练的竹刀细雕。 他平日里负责的是在泥胚陶瓷上雕刻出细致的纹路，有花草，动物，虽然他才学了半年，还没有出师，但手中的技艺在陶瓷坊里也是数一数二。 现在他手里的活计正好是刻制五福临门祥瑞图纹。 图样是陶瓷坊内的画匠所绘，他需照着在泥胚上画出图案，再行雕刻。 “图案阿康已经画好样模了，你照着刻，不能有一处出错。”刘全来到阿康的面前，叫他起身，示意宋妙端过来。 阿康心里有些忐忑，却不敢多说什么起身让她坐下。 “这里有阿康用的刀具，你随便用，三个时辰内刻完。”刘全道了一声，冷眼瞧她一眼便转身欲离开。 闻言，众人大惊，纷纷看向刘全。 三个时辰就刻好怎么可能，这可是连阿康都做不到的事情。 那五福临门祥瑞图纹上可有重叠复纹，一间重檐屋顶两层阁楼，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给有一个福字，且字体不同，第五个福则是由着祥云围绕，将四个福何阁楼全部包含在内。 重檐阁楼上瓦片清晰可见，两层阁楼共计十六扇雕花窗棂，就是手头功夫再好，也不免看就了眼花。 而只要眼花，手上错了，便是错了。 虽然还可以再覆盖泥胚上刻，但到底薄厚与原先不同，容易烧出不平滑的瓷器。 这非是老道精练的匠师不能做啊！ 就连阿康今日也只是尝试完成刘全吩咐下去的任务。 一旁看着的江何也眯起了眼睛，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看来，是真动怒了。 “这个刀旧了，你用这把新的吧。”就做阿康的学徒见她走过来，便把他的新刀递给她。 或许这样能帮到她点。 “多谢，不过我不用竹刀，我要用铁刀。”宋妙端看着阿康递来的竹刀，又伸手推了回去。 铁刀？ 刘全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很快便消失，嘴角浮现冷笑。 连竹刀都握力不够，还想用铁刀。 “我没有铁刀。”阿康一愣，没想到自己的刀居然被拒绝，而她居然想要铁刀。 刘全眉头一皱，道：“他们没有，去我桌上取来。” “多谢。”宋妙端微笑致谢，随后径直走去，伸手拿了他的铁刀。 陶坊的人原本就好奇，现在一听说她要用铁刀更是吃惊。 一般来说，雕刻的刀具有竹刀和铁刀两种，但是竹刀轻巧，更容易上手，也方便雕刻，铁刀重，但是雕刻之物相对能更细致些，更更难掌握。 可阿康学了半年都还在用竹刀，她居然妄想用铁刀？ 而且三个时辰就得雕刻好，只是不是太紧迫了？ “可以开始了。”就在宋妙端淡笑着在众人的注视下卷起衣袖，露出一截白皙手腕。 刘全哼了一声，皱着眉头看去，神色却不由的变了。 铁刀握姿正确，刀尖侧划入胚体，挖出多余泥胚，深入浅出，一朵祥云便跃然胚上。 一个时辰你能坚持住，两个时辰呢？ 他就是相信阿康能在这点时间可能完成，不相信一个女子能在三个时辰内完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9章 应变 众人回去各自完成手里的活计，只有刘全在她身后瞧着。 宋妙端丝毫不在意，专心手里的动作，刀子稳当，进进出出，一个个优美纹路跃然出现。 “让让，罐子要倒了！” 突然一人在宋妙端的身侧大喊了一声，碰了她一下。 “糟了！” 宋妙端看着自己意外划出的一刀，眉头皱起，她方才为了运罐人，不小心将刀尖碰到了泥胚。 毕竟这个五福临门祥瑞图纹工作量大，她还是前世雕刻过如此繁重的图案，没有大量的练习，很容易分神，脱力。 她虽然没有分神，但是刚才因为那声喊叫，到底还是脱力了，这一刀毁坏了一个福字！ 整个福字依旧将下部的田字中间破开一刀，生生的破坏了平衡，显得很是突兀。 “还有一个时辰。”刘全自然也是瞧见了她的动作，眉头几不可见的皱着，却有立刻抚平，仿佛是宋妙端的错觉，随后便甩袖离开。 她看了一眼刘全，咬住下嘴唇，怎么办。 这一刀她失误了！ 虽然是因为那突然喊出的声音影响，但刘全并没有暂停时间，说明他不认为这是意外，而觉得是她的失误！ 这次失误会让她没有退路，只要五福临门祥瑞图完成不了，她就得离开陶坊。 虽说还有其他陶坊，但那些陶坊也不见得会有姚窑主对她这般诚心相待。 若是没法完成，她可能就学不到做瓷器。 难道她要一辈子做陶罐。 她是想要做成茶圣的梅花白瓷盏的！ 梅花—— 对了，就是梅花！ 宋妙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精神大振，面色恢复了平静。 现在她还不能放松，她要做完。 一时间，她忘记时间，只知道专注于自己手心的物件。 “时间到了。” 宋妙端看着面前已经完成的五福临门祥瑞图纹，酸的手腕发硬，她站起身，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刘全的面前。 “刘师傅，我未能完成五福临门祥瑞图，从明日起就不会再来了，还望您告知姚窑主一声，说宋妙端不辞而别，皆因技不如人，羞愧难当，不敢受恩。” 姚窑主给她开出了三百五十文的雇佣价，不是恩人是什么？ 她知道一般的匠人根本没有这般待遇。 只可惜，她要走了。 “等等——” 就在宋妙端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刘全突然叫住了她。 他先是看着面前的泥胚，伸手抚摸着上面的纹路，继而有些古怪的看着她，面色不能说是喜，也不能说怒。 “你和那师傅学了多久？” 学了多久？ 宋妙端仔细一想，其实当初她也在那陶坊做了也有一年。 可是始终做的都是局部，也就是说从来没有完整的做过一件成品。那家陶坊始终担心坊内的匠人偷学技艺，便每人只学一点。 她当初就是学了一点辨泥，和泥，还有上釉雕刻。但是釉色有何成分，雕刻需注意的地方，她一点未曾接触到。 至于最重要的烧瓷环节，她是连踏足的机会也没有。 所以方才不是她运气好，而是她早已经有功夫在手。 “算了，你留下来吧。”刘全改口，面色有些缓解。 手艺可以熟能生巧，可是随机应变的能力却不是人人都有的。 这小丫头虽然还略显生涩，但若是同阿康一样和他学习，不愁做不出好瓷器。 “不过基本功还是不能忘，你跟着我学，我来教你。”他的态度发生了直接大转变，一时间让众人都呆住了。 刚才不是还说好要赶人出去的吗？ 这现在又准备留人了？ 众人具是疑惑，都放下手里的活计，挤着过来，就为了看一眼泥胚。 它到底有和不同。 只见它整个泥胚肚大呈浑圆形，上面阁楼屋檐刻画精巧细致，没有丝毫差错，只最南面一个福字多开出了一枝迎雪腊梅，枝叶缠绕在福字田部，腊梅在枝头傲然绽放，花朵瓣瓣分明，似有暗香袭来。 “这，这真的是好好看，比原先画师画的更漂亮！”一个小工人望着瓶子，双眼发光，惊讶出声。 阿康就在小工人身后看着，可他也诧异的张着嘴巴。 真的是准时完工，而且还更好。 这样细致的刀工他也不能做到，更可况她用的还是铁刀。 不管是体力还是注意力都不能出错，可事情不可能都按照所想完成。 若是他刻错了，那就真的是错了，决没有这样的机会。 另一边。 宋妙端眼圈一红，鼻子发酸，有些想哭，可她并非是赢了刚才惊心动魄的赌博而喜悦哭泣。 成了！ 她是在哭，自己的那十年没有白活。 一直以来，从重生醒来那刻开始，她就在怀疑自己活了十年，究竟有何意义。 父弟皆亡，婚姻名存实亡，而她除了最后报复成功，拖着叶季直下地狱才感觉到了一次存在的意义。 可这样的意义，也是付出了全族灭门的代价。 如果她活着没有任何意义，那重活一世，是不是也是黄粱一梦？ 她抛弃温柔，变的像是一条蛇，只要谁敢碰疼她，毒汁就会溅出，索了那人的命。 如今亲耳听到有人说她很出色，这种感觉就是对她十年茫然的肯定。 当初是她放弃了烧制陶瓷的机会，如果她再忍一忍，也许命运就会不同。 这一次，是老天爷让她弥补遗憾，此后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放弃陶瓷。 其实她从没有过好高骛远的念头，只是她觉得若是按部就班，还要多久才能学会烧制呢？ 她并非是一无所知，她从来想做的都不是陶罐，而是瓷器。 所以一开始，她就留了心眼。 不会雕刻牡丹叶是假的，她可是做了整整一年的陶罐，又怎么不会呢？ 可是，这样还不够。 还不够刘全对她另眼相看。 匠师看中技巧熟练，但是天赋也重要。 可她才不过十三四岁，还是女子，就算再有天赋，都不会有人愿意相信，若他是个男子，刘全就绝不会是瞧不起她的态度。 既然怀有天赋，她就决计不会再浪费了，好好利用它，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 所以她故意不用自己熟练的铁刀雕刻，改而用竹刀。 铁刀重她早已经习惯了那分量，如今换成竹刀自然会不习惯。 可也只是不习惯而已。 “刚才是我狭隘了。”刘全见她面上难掩喜色，面色也和善起来，不再是刚才的冰冷坚硬。 这就是匠人间的默契。 你技艺高超，就值得别人尊敬。 江把头淡淡一笑，眼角的鱼尾纹更甚了。 天色渐晚，宋妙端别了刘全，出门回去。 “前几日就说了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江把头拉着他走至炉窑前。 炉窑里早没了大火，只留下碎柴散发着热气。 “这不是那宋丫头之前烧制的陶罐吗？”刘全瞧着他 江把头淡笑，开玩笑道：“之前是那女子，现在是宋丫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转了性子。” “哎，什么转性子不过是他们不懂我罢了。”刘全一阵苦笑，有些无奈的摆手。 他并非是脾气古怪，只是做陶瓷，需要心静手稳，不需要说话的时候他绝不会多话。 “还不是你一开始对女子有偏见，如果宋姑娘是个男子，你怕是要惊呼他的天赋，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多加苛责。”江把头只一句话便直击要害。 “我只是没见过有女子愿意做匠人的，就算咱们陶坊里有几个女工，却比不得男子。”刘全叹了口气道。 “不过，老江头，你这卖的什么关子连我都瞒着，说吧，这个要做什么？”他指着江何手里的陶瓷出声问道。 “我在平常用的泥料里面加了瓷土，你看这陶罐是不是色泽都变了？”江何扶着白胡开口道。 “不是那宋丫头做的？”刘全一愣，他还以为这陶罐是拿的那丫头之前做的。 江何摆摆手，继续道：“不过还是不结实，比不得那丫头做的。” 说着，他敲了敲将陶罐递给刘全。 “你听这声音，可差的远了。” “可那丫头说了是无意做出来了，现在做不出来。”刘全是从姚斌那听说这件事情的。 “也许只是在这里做不了。”江把头瞥了他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0章 示好 从那日后刘全便对她和其他陶坊的工人一般对待，没有刻意c刁难，甚至还亲自指导她。 宋妙端在陶瓷坊学到了不少前世她根本没有学到的东西，所有精力全部都花在这上面。 每日里早早就到了陶瓷坊，走之前也确保每日都有进步。 就连刘全也不由的感慨他差点就让一个好苗子走了。 今日刘全给了她新任务，只要这个能完成，就准许她跟着江把头学习烧制。 她做梦都想烧制陶瓷，自然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她手下的是寻常的雕刻图纹，难度不大，考验的是专注力和耐性，潮水波纹，先刻再填土，刮开填土，再刻，形成多层次浪潮。 潮水波纹图案不似花草可以随意雕刻，它们形状层层叠加，波浪曲折便需要弯曲弧度，所以每雕刻完一朵浪花，她就得停顿，在弯曲手腕，掌握好相同的弧度。 整个过程必须全神贯注，容不得一丝怠慢。 专心于一物，必然觉得豪不费时间，等她完成浪潮雕刻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宋妙端看着手心的划痕，微微皱眉，方才握着太用力，勒出了痕迹，又没立刻停下休息，现在才感觉有丝丝痛意。 要是有药就好了。 她放下手里的铁刀，左右看。 现在手头的活计虽然完成了，但她还想继续练习，可这样留着伤痕做事情自己的手怕是不方便。 “宋宋姑娘，这个是抹手的药膏，你拿去用，会好受点。”阿康在一旁瞧见她，红着一张脸，支支吾吾的开口，也不敢抬头瞧她。 他早就瞧见她认真雕刻的模样，只觉得这个小姑娘侧脸小小，下巴的弧度很是优美，黑黑的睫毛微微翘起，双眸专注着手上的泥胚，既平静又熟练。 让他敬佩又欣赏，更想和她亲近。 但是他不敢开口，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怕突然出声打扰了她。 宋妙端有些诧异，看着他害羞的说话，立刻明了。 少年心性，遇见姑娘家终归是有些害羞的。 “嗯，谢谢你阿康。”她没有拒绝，伸手接过了药膏，友好的笑了笑。 阿康心里一喜，脸上有些激动，却不敢将目光直接落在她脸上。 “那，那我先走了。”他浑身颤抖，说话还是有些结巴，但没有之前那般紧张，更多的是兴奋。 “等等，阿康你也是长源县人吗？什么时候来的陶坊？”宋妙端收下了他给的药膏，却见他还是不敢抬头看她，便想缓解尴尬的氛围，柔声问道。 她手受了伤，确实需要药膏，此刻若是拒绝就得去药铺开药，不但耽误她的计划还免不了伤痛。 况且阿康鼓起勇气送给她药膏，她明明急需却断然拒绝，必然会他难堪。 在陶坊里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阿康虽然年纪和她相仿，可能做刘师傅的学徒想来也是不差的，她也想多了解一下他，和他交好，多学一些技巧，多了解一些东西。 “我是长员村刘家庄人，自从记事起就来到陶坊了，跟着刘全师傅学技艺，不过前几年我只能跟着学习基础技艺，最近几个月才学了雕刻，还有些技艺没学到。”一说起这个他没有方才那般紧张而是开始面色缓和许多。 宋妙端微微点头，又问了些关于手艺的问题，他的情绪更加平缓，面上还有一分喜悦，说起话也不再结巴而是话语清晰。不远处二人瞧着他们，不发一言。 “东家，你看着——”大管事皱着眉头看着面前闲谈说话的二人，似乎有所不满。 陶瓷坊是做事的地方不是谈情说爱之地。 姚斌一身赭色长袍，腰佩墨色缎带，对襟衬衣旁多了滚边衣领，比起前几日的便装，今日显然无比富气。 “把阿康叫来。”他淡淡的吩咐道，眼神扫了身旁大管事一眼。 大管事闻声立刻跑去雕刻处，只一会儿人便带到。 “你好像很关心宋妙端，还送了药膏？怎么对人家小姑娘有意思？”姚斌直截了当发问，没有任何的打马虎眼为他掩饰几分。 阿康见窑主发问，吓的扑通跪在地上，忙道：“不是的，我就是见她手受了伤，不方便做下面的事情，就把自己平日里用的药膏给了她，没有别的意思。” 他很是害怕，虽然此举没有逾矩，但窑主向来不准陶坊内发生男女之情，为的是坊内众人安心做活。 “哦，那宋姑娘确实不错，你若是喜欢，倒也无妨，不过你那简单的药膏怎么能行呢？”姚斌上前几步，将吓得跪在地上的男子扶起，转身吩咐道：“伯叔，你去买些药铺贵重的外敷膏药，顺便路过锦绣缘，再买上一盒江南海棠胭脂，快去快回。” 这话一出，不但是阿康惊呆了，就连一直跟着姚斌的大管事也愣住了。 “东家，你这是何意？”他当然知道这些东西是给谁的，但是为什么要如此讨好一个小丫头？ 这药膏还在其次，毕竟她是姚氏陶坊的匠人，手艺精湛，又得了刘全青眼，如今受了伤，东家优待她几分无可厚非。但是去锦绣缘买江南海棠胭脂，那可真是叫人捉摸不透了。 锦绣缘是安康府最大的胭脂行，全大周有三十几家分店，安康府地方官员进贡的贡品中必然有此物，随从们将胭脂带入宫中以后，深得后宫嫔妃喜爱。应此锦绣缘的胭脂成为皇中贡品。 长源县因为陶瓷生意发达，便有一家分号设在此，一直和姚氏陶行合作生意，陶瓷坊生产大量瓷盒供应胭脂盛放。 一盒普通的胭脂就要五两银子，若是特制的江南海棠胭脂便要足足二十两！普通人家根本卖不起，就连一些穷苦地方的知县夫人想要一盒海棠胭脂还得掂量一下自己的荷包。 对待一个小姑娘需要如此讨好？ 大管事是百思不得其解。 姚斌眼底闪过一道精光且扯着嘴角笑笑，并未再开口，而是用眼神示意他去。 不容置疑。 大管事心有疑惑，却不得不执行命令。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1章 好感 刘全验收宋妙端的碧海潮水瓶，很是满意，又嘱咐了几句注意点便让她跟着江把头瞧瞧。 虽然没有明说让她学习烧窑，但是这已经是在告诉她，可以去学习了。 来到烧窑处，江何似乎早就知道她的前来，便领着她在屋子里转转。“你才跟着刘师傅学了几日雕刻，我瞧着你绘画手艺应当也是熟练的，便免去你再多花时间，直接让你学习烧窑。”江何和蔼一笑，对她点头道。 宋妙端双眸一亮，双手握紧，她的心砰砰跳。 烧窑，可是她一直以来最期待的事情。 “不过你先跟着我瞧瞧，我与你说些烧窑前的注意点。”江何见她眼露喜色，也淡淡一笑，不急不缓出声道。 她只点头，面色喜悦。 “在说烧窑注意点之前我且问问你，之前可曾学习过上釉色？”江何看向她，出声问道。 闻言，宋妙端摇了摇头直接道没有又仿佛是想起什么道：“江把头，用草灰上釉算不算呢？” 所谓上釉就是在烧制陶c瓷器时，首先应该烧制毛胚，烧好后拿出来上釉，然后再烧的一种方式。 不过釉有许多配方。 “嗯，草木灰只是其中一种，以后有机会可以尝试。”江把头点头，又道。 “最主要的还是入釉，浸泡，涂抹也得注意，不过这对你来说应该简单，毕竟拉胚和塑形才是最重要的步骤。” 宋妙端眉头一皱，入釉居然是涂抹和浸釉，她依稀记得前世在宫廷见到匠师有用过喷水和点釉。 “江把头，除了这两种方式还有其他的处理方法吗？” 江把头淡笑一声，摆手道：“自然没有，自古以来师傅弟子相传授就只有这两种方式，别无他法。” 没有？ 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发现这样的方式。 如果她能用新方式或许会让烧瓷有惊天的变化。 “烧火的柴木也有讲究，你看这些柴木就是不能入窑烧制的，只有备好的松柴才能入火炉。” 江把头一面解说，一面领着她往炉窑里走去。 一堆捆扎整齐的柴木整整齐齐的放置墙角。 “就连放置毛坯都要注意，你看那里。”江把头伸手一指，看向炉窑里面。 那是一个个安放齐整的匣钵。 把坯体装入匣钵之前，要先在匣钵底上撒一层薄薄的石英粉或稻谷壳灰。以防止坯体与匣钵相熔结，一般还要在坯体下放置一块与坯底脚相适应的垫饼。 “这些都是烧窑师必须牢记的，有任何一点的遗漏都不可能烧出精美的瓷器，懂吗？” 宋妙端当然知道这可是烧瓷，不是烧制简单的陶器，并非靠着手熟，就可以一次成功。 一炉的泥胚进去，不一定都可以拿来用，只有完好的瓷器才能算作完品，而那些不好的瓷器是要当场砸坏的。 不管之前费了多少精力，只要是坏的，就必须损坏，不得出世。 宋妙端点了点头，但是她知道光说不做，永远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独立完成一件瓷器。 看来她得找机会自己烧制瓷器看看。 宋妙端与江何告别后来了捏胚处，她昨日来的时候准备了一点高岭土，还没有和水。 接着午间无人的时候她要捏好泥胚，再放进窑炉烧制。 就在她准备掏出身上备好的高岭土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阿康，你怎么还在此，没有去用饭吗？”宋妙端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却很好的掩饰过，面色如常的微笑问道。 “宋姑娘，这个是送你的。”阿康摇了摇头，上前一步不像昨日那般支支吾吾，也敢面对着她说起话来。 似乎眼底还有一丝期待。 宋妙端看着他手里的胭脂盒，眼底闪过一丝光亮。 “锦绣缘的胭脂？送我？”她伸手取过，左右端详一番，确认这真的是江南海棠胭脂，机不可见的眉头一皱。 锦绣缘的胭脂在十年后也是金陵贵妇千金的最爱，她曾经身为中书令嫡妻，这样的胭脂自然是常有的。 而且这还是特制的江南海棠胭脂，整盒胭脂呈现海棠花瓣嫩粉色，上色还有花的清香，是胭脂里面的佳品。 如果她没记错，这盒胭脂至少也要二十两，阿康是个寻常工人，从记事起就来陶坊，自然不可能出自大富大贵之家。 那么他此举，虽然说是可能少年心性，心悦于她，可这个礼物太贵重了！ 贵重的根本就买不起。 “那我先收下了，不过不能算是你送的，恰好我也喜欢这个胭脂，等姚窑主给了工钱，我慢慢还你，而且我只想跟着刘师傅学手艺，其他的事情根本没事情想。”宋妙端笑了笑，接过他的胭脂，既不让他丢了脸面，也切当好处的表达了拒绝。闻言，阿康面色明显一僵，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忙道：“不用了，不用了这用不了几个钱，不用还我，你拿着吧，还有这药。” 说着他从衣袖里掏出药膏递给她。 “阿康，现在我的工钱还没拿到，这里是七十文钱，是我先前卖陶罐所得，先把你给我带的药钱算了。”说着，宋妙端便真的从手里掏出钱两，往他手里塞。“不，宋姑娘真的不用，是咱们的窑主说要我送给你的。况且这些东西，我也根本买不起，所以这些钱真的不能要你给。”阿康见她真的掏出了钱，忙推开她的手，连连摇头。 “窑主？”宋妙端眉头一皱，大为诧异。 姚斌给她药就算了，借阿康手送胭脂是何意？ 就算是她手艺再好，也不值得他这般讨好吧？ 况且到现在她一件陶瓷都没有烧制出，就连烧瓷也不会。 她来这几日也瞧出来，陶瓷坊其实并不缺人，如果姚斌真的是求才，求的也是刘全和江何这样的匠师，她现在顶多算了半吊子。 “窑主为什么叫你送我？若是今日阿康你不说，我还不知道窑主待我如此好。” 宋妙端一副吃惊的样子，忙看着阿康问道。 阿康没有多想只道：“窑主说了你是好姑娘，就让我送给你胭脂和药膏，说他不会反对。” 说到后面两个字他微微一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2章 出窑 宋妙端心里一股警觉，她隐约觉得事情不妙。 就算是看在她手艺的份上想要留住她，那大可以直接开条件，不必要利用阿康来让她留在这里。 前者是利益上的留人，而后者用情困她。 看来这个姚斌并非是他表面上所表现的样子。 “窑主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这些东西太过贵重，我希望下次阿康你不要再送了。”宋妙端原本脸上还是轻松，现在多了一丝困惑，但她没有直说。 闻言，阿康的脸色有些尴尬，他看着手里的药材，愣在原地。 宋妙端接过药材，对他点头，没在多言就转身离开。 她收下胭脂和药材都不是贪图这些东西，而是这东西不是阿康所送，相反还是窑主赠予的，如果不收，就是不给姚斌面子。 好在她还有工钱，可以慢慢还，这下一来姚斌下次也不会随便送她如此贵重之物了。 转眼一个月就到了，这几日姚斌没有再出现，也没有派人找过她，阿康也只和她礼貌性的打打招呼，没有再上前搭话。 如果不是因为手里真的有锦绣坊的海棠胭脂她可能怀疑这就是一场梦，只是她的错觉。 不过宋妙端还是在月尾得到了属于她的工钱，整整十两银子，她摸着银子，都觉得手在发烫。 她将五两银子送回了家，并和宋父宋兆明交代需要留在留宿在姚氏陶坊几日，剩下的她有空攒全了还给姚斌。 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她得抓紧时间和江把头学习烧窑。 这日，她又留在窑炉旁，清理里面的灰烬，将一些用过的胚体清理出去。 “这几日你也学的差不多了，我知道你一直心心念念着烧瓷，今日那炉歇火，你要是愿意就自己试着烧烧看。”江把头从门外进来，见她一直看着烧的滚热的炉火，和蔼着笑道。 宋妙端看的仔细没留意身后有人进来，待到他开口后才后知后觉。 她转身对江把头点了点头，眼底一片晶亮，只道：“好。” 这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如今终于能亲自烧制瓷器了，再多的烦恼她也暂时抛掷脑后。 宋妙端之前就偷偷带了些高岭土过来，就藏在烧窑坊的西南角，那里堆着大量的松柴，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了，所以根本就不会发现。 她几次都带一些，所带的分量能做一个稍大一些的瓷瓶，现在就在晒干坊那晾晒着。 因为和水之后的高岭土看上去和一般瓷石没什么区别，所以她很放心的将所做的胚子与坊内其他匠人的泥胚放在一起。 只是那胚子下面有个木签，清清楚楚写着她的名字，这样也不会轻易弄混淆。 “注意火候，这个东西需要熟能生巧，没有技巧就是看。”江把头笑着说道。 宋妙端点头，按照往日里学的步骤，看着被推到窑炉里的一堆毛坯，她很是期待。 烧窑还需要等几个时辰，江把头先去歇息了，烧窑坊内就剩下了她一人。 忽然想起捏制泥胚的混土还要剩余，宋妙端又掺了些水，水浸透高岭土，她像擀面一样，左右压匀，揉搓混泥。 将水过去，用竹刀削去泛硬的泥块。她瞧着手里剩下的一小块混泥，目光落在一侧的桌子上。 有了一个想法。 她随手翻了翻，便停在了某一页，不由的照着图鉴上的图案捏制起花骨朵。 以前金陵盛起一阵佩戴瓷耳饰的风潮，是当时朝中一个贵妇人引领的。 就是匠人用烧制瓷器的方式捏造形式各样的瓷耳饰，金陵贵妇人、千金小姐都喜欢佩戴于耳上。 相比起一般的金饰银饰品，瓷饰显得更加清新秀气，对她们来说别有一番风味。 这个时候她闲着也是无聊，索性就将剩下的混泥利用起来，不浪费。 不要片刻一对小巧的兰花绕枝瓷耳饰便有了雏形。 宋妙端挑了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将耳饰小心翼翼的放进去，搁到晾干室的木架子上。 她望了一眼窗棂，伸手挪动先前的位置，让光线充分的照射在方盒上。 时间匆匆流逝，终于到了开窑的时辰，陶瓷坊内早早就有人聚在一起，等待开窑。 如果是贵重的瓷器，每次开窑前必然是要拜天地拜祖师爷的，为的是保证出瓷完整。 坊内匠人简略的拜祭之后，大喊一声，“开窑咯——” 身材健壮的小伙子推开了石门，里面升腾起一股朦胧的热气。 “出来了，出来了！” 随着工人缓慢将胚底拖出，越来越多的瓷器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有圆体饱满的富贵春色青釉瓷瓶，也有精巧细致的瓷碗，更有青如雨后天晴的青釉佳品。 看着一个个精美的瓷器缓慢出炉，大伙儿脸上满是笑意。 “天呐，这是白瓷！”有人大呼一声，简直不敢相信。 “江把头自己做了！”又有人震惊了。 不是因为江把头做出这个而震惊，毕竟他是匠师，做出白瓷有什么好让人吃惊的。 而是它的出现让人震惊，只因为江何曾经所自己手部不适，患有旧疾，以后不会再亲手制造瓷器。 可今天这白瓷居然出现了，大伙儿能不激动震惊吗？ 就连刚入门的刘全也愣住了，他有些不解的看的看着江何，似乎是想得到她的求证。 宋妙端也诧异的看着面前的通体洁白的瘦体双耳瓷瓶，心里扑通扑通跳。 不，这不是江把头做的，是她，是她费心费力钻研来的手艺。 太好了，她终于烧制出了瓷器！ 江把头虽然诧异，但还是保持住了理智。 这瓷瓶的样式他见过，是宋妙端的，所以连忙出声解释，那是他学徒的作品。 他不是没见过白瓷，可他从没有教过她，教的都是釉色泛青的青瓷。 如今这白瓷居然出世了？ “宋姑娘，东家找你过去。”就在众人震惊之时，大管事掀开门帘，上前一步，对宋妙端微笑道。 宋妙端望着陡然出现的大管事，转头瞧了一眼她的白瓷，才走出烧窑室。 她虽然没有开口发问，眼底却暗潮涌动。 不知道姚斌找她所为何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3章 意图 宋妙端跟着大管事来到了姚斌的书房。 书房南侧的窗棂透过一缕光，柔和的打在地面的青莲砖石上，墙角文竹随风微微晃动。书桌上账册堆积，大算盘横放中央，算珠颗颗圆润。 姚斌一身藏青长袍，手中吧嗒着拨弄算珠，上上下下，很是专注。 “东家，人带到了。”大管事跨步进门，出声提醒。 他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合上账本，将算盘推到一侧。揉了揉太阳穴，随机端起右侧的茶盏，提盖，轻刮两下。 清脆的瓷响声伴着升腾起的热雾在静谧的书房中格外清晰。 喝两口，润润喉。 “现如今在陶瓷坊怎么样？”姚斌放下手里的茶盏，双手交插，微微一笑，面上很是和蔼。 宋妙端跟着大管事进房后便一个人留在书房内。 “在陶瓷坊现在能学到不少以前未曾接触过的，三娘很喜欢这里。”她不假思索便直接开口。 “嗯，那就好。其实今日叫你来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想问你一问，阿康此人如何？”姚斌满意的点了点头，靠在后背的靠椅上，神态舒和道。 阿康？ 看来今日过来是有事情！ 宋妙端压下心里的疑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抬头望着他真诚道：“阿康是个好人，但是我只想跟着刘师傅还有江把头学手艺，没有其他的心思。”她的眼神里完全看不出任何情愫，说的很让人信服。 “不要急着回绝，其实我想说阿康他是个好孩子，你以后若是留在咱们姚氏陶行，和阿康也算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来，如果你觉得阿康是个好人，那我可以给你们做主，等你及笄我亲自替阿康去你家求亲如何？” “多谢窑主，但是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她依旧拒绝。　　姚斌眼底一沉，却面色不改，依旧微笑着说道：“阿康他那孩子是喜欢你的，他只比你大了三岁，模样也是不错的，你们同是刘全的学徒，如果你们二人能一同留在陶瓷坊，那岂不是极好的一件事情。” 宋妙端微微有些诧异，他居然这么想要留住她？ “窑主，您可是担心我以后会离开陶瓷坊，所以在极力撮合我和阿康？”她看着姚斌，面色沉稳道。 姚斌面色稍缓，瞧着她的眼睛，淡淡开口道：“你说说看。” 宋妙端见他开口，便点头说道：“窑主你放心，一来我是桃源村人不会轻易离开姚氏陶行，二来，在无人买我陶罐的时候是姚窑主你买了我的陶瓷，让我有了第一笔钱两，又给了三娘一处能挣钱的地方，三娘很感激您，于情于理我都会留在陶瓷坊，更不会随便离开。” “就算如此，现在的你不会离开，可你不是我们姚氏陶行的人，终有一天会离开的。”姚斌继续追问。 “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于父母于子女都是，人有生老病死，世有百态变迁，凡事没有永恒不变的，更没有只合不散的，您说呢？”宋妙端淡淡一笑接着反问道。 姚斌原本只是随意问几句，没把她这个小姑娘多想，这话一说却让他提了神，心里生出了一份不容小觑的念头。他眯眯眼又道：“话是如此，可若是你愿意与阿康一起，他是姚氏的人，你自然也会是，只要姚氏陶坊在一天，你也不会离开。”“我对阿康并无意，姚窑主为何一定要我和阿康一起？”宋妙端的脸色已经有了变化。 她略微隆起眉头已经表示出了不满。 若说是担心她会离开，她已经诚心表明绝不会轻易离开，为何一定要咄咄逼人？ “你不过一个小丫头，就算再能耐又能如何，没有我帮你，你能靠着一手秘技活下去吗？告诉我烧制陶罐的秘技，以后留在陶瓷坊，我必然不会亏待你，这样不好好？”姚斌直接开口，已经没有方才的试探了。宋妙端已经完全明白了，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觉得她有秘技才能烧制出如此不同以往的陶罐。所以他才买了她的陶罐，更是开出了高价想要她动心，甚至于用阿康来让她生出留在陶坊的念头。其实如果他不用这样的方式，她也许会留在姚氏陶行，毕竟于她来说，陶坊对她的待遇确实不错，而且有刘全和江把头在，她就是想跟着二位匠师学习烧瓷技巧，哪怕以后要她和姚氏陶行签订契约，为陶行烧制陶瓷都是有可能的。但是他今日这番说辞让她完全没有想要再留在陶坊的念头。他这个人看着和善，肚子里却有很多伎俩，如果姚斌原本就表现出来精明市侩的模样，她倒是不会觉得奇怪。毕竟这个长源县的大窑主，怎么可能没点手段，可他隐藏自己只为了得到她的秘技，这样的人想想就可怕。而且若是说出高岭土的秘密，她就再没了优势，这样的机遇她不会拱手让人。她是绝对不会再留在姚氏陶行的！“不，姚窑主，你想错了。我没有什么秘技，就是和以前的老师傅学的一点手艺，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那几次烧制陶罐就是意外之喜，没有故意隐瞒。”宋妙端面色平和，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所改变心意。“我就是可能有点对烧制陶瓷有一种喜欢的感觉，如果姚窑主非要认为我藏了秘技，那我也无话可说，今日我也不会留在陶行了。”她望着面前的男子，字字清楚的说出心中的想法。“不急，今日你回去和家人商量商量，你想好了，若是真的不愿意交出秘技，那姚某人也不会强求，只是以后陶瓷坊也容不下一个外人存在，你好好考虑。先回去吧。”姚斌的脸色没有很难看，他淡笑一声也不懊恼，只是喝了口茶，神情显的很是从容。宋妙端没有拒绝，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姚斌眯着眼睛，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把将案几上的茶盏砸在地上。“哐当——”“给脸不要脸！”他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来人！” 大管事原本就在门外候着，里面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姚斌一开口，他就跨步而入。 姚斌见他进门，招招手，让他附耳听言。 大管事一面听一面皱着眉头，神情有些诧异。 “下去赶紧安排吧。”姚斌语气平和，瞧不出方才的盛怒。　　回到家后，宋妙端将此事和宋父宋兆明大致叙述了一遍。“三娘，这个姚斌看来也不是什么善茬，你如今拒绝了他，如果他一定要你留在陶瓷坊，你还是回绝了他的好。”宋父眉头皱起，心里有些许不安。宋妙端淡笑一声，上前拉着他道：“爹，你放心，女儿已经回绝了他，今后都不会再去了。” “原来这世上真有善于掩饰之人，我原本还以为姐姐你遇到了好人，现在看来他也是别有所图。”宋兆明微微叹了口气又觉得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有些惋惜。 “天下之事皆为利，就算他不是为了秘技，也可能因为我之前的手艺，要是我什么都不会，那人家才是真的不会算计你。”宋妙端摇摇头，眼底有一丝明了。 你被人算计说明你有价值，如果一份价值都没有，才是真的可怜可悲。“这样也好，离开了姚氏陶坊这长源县还有其他陶瓷坊，又不是独他一家。”宋父略沉吟道。 “爹，不管怎么样，高岭土的事情一定要瞒好，你上山的时候注意着点。我怕有人眼红。”宋妙端皱着眉头，想到那日失窃的罐子和黑夜中逃跑的身影就十分不安。 难道是姚斌派的人来她家中探查虚实？ 可是他似乎没有提到原料的问题，只是怀疑她有秘技。 也许是她想多了。 或许这不关姚斌的事情，只是一次偶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4章 辞行 晚间寂静，宋妙端睡的踏实安稳，翌日便趁早去了陶瓷坊，准备和江把头刘全二位匠师拜别。 虽说姚斌此人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但陶瓷坊内的二位匠师还是对她不错的，这次她离开，理应和二人道别。 况且她早日离开还能找下家陶瓷坊，凭着她一个多月来学到的手艺，就算是待遇没有在姚氏陶行这样好，却也能和普通的匠工相比了。 凡事急不来，她有自信能做到匠师那般。 路上想着，也不觉得路程多远，走的轻松，眨眼间似乎就到了陶瓷坊门前。 她刚一脚踏入坊内大门，还没掀开遮着大门的洗浆色帘子，就被里面准备出来之人猛的掀开帘子的动作吓的一跳。 心砰砰跳。 待她再一细看，捂着胸口舒了口气。 “刘师傅，您这么急出门是要做什么？”她出声问道。 刘全一身赭色长袍，衣袖照例卷起露出内衬白，手上还沾了些灰泥，一看就是刚碰过泥胚还未来得及清洗。 “果然是宋丫头你，我在里面听着脚步声，就猜这么早来此的人是你，这不就来了嘛，宋丫头，来来，你跟我来。”他和蔼的向宋妙端招手，此刻完全不同以往的严肃面孔，常年不笑之人现在居然嘴角扬起，脸上红润生泽。 若不是宋妙端在这里待了一个月，早已经知晓他是不善言笑之人，怕是会以为他天生和善，喜笑脸对人。 刘全见宋妙端还愣着，忙拉着她胳膊往里迈，便走便道：“我现在总算是知道窑主为什么要留着你了，宋丫头你当真是厉害，你昨日被窑主喊走，没瞧见后面的事情，我可告诉你，现在就连江把头都后悔之前没收你为徒。” 他喜不自禁，将事情大略一说。 原来是昨日出窑的白瓷让江何震惊，他诧异于自己只是简单的说了一次烧窑事宜，至于烧制瓷器所需瓷土比例的混合他可从来没有说过。 一个只学过些许烧制陶罐的小丫头，居然在他只言片语的提示下就完成了烧瓷，而且还是最难烧制的白瓷。 “他现在看到你的天赋，多悔恨，还好我刘某人早一步开了口，让你跟着我学习，现在就算江把头惜才想要收留做弟子，那我也是不允的。”刘全好久没这么开怀过了。 他虽然自己手艺精湛，也有不少弟子跟着他学习，但那些资质一般，稍好一些的就是阿康了。 但和宋妙端比起来，完全没有可比性。 这个女娃娃实在是绝了！ 如果能收她做门下弟子，那一定不会辱没了刘氏祖传的雕花刀艺。 “刘师傅，三娘恐怕也辜负您的厚爱了，我已经决定今日离开陶瓷坊，现在来是想和您以及江把头拜别。三娘感谢你们这些时日对我的照顾。”宋妙端瞧他面色带笑，有些不忍开口。 虽然这些日子刘全不曾有过多的言笑之举，但对她还是尽心。 如果不是姚斌，她是愿意留在陶瓷坊，拜他为师，跟着学习烧瓷的。 “你，你说你要离开？”刘全满脸的笑意顿时消失，他脚步有些踉跄，不敢置信的瞪着她。 这怎么可能？ 他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个好苗子，怎么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宋丫头，是不是家里出了事情，有什么难处你告诉我们，就是窑主知道了也会帮你解决，你为何要离开陶瓷坊？”刘全百思不得其解，一脸困惑却还是忙着挽留她。 宋妙端自己心里清楚，在陶瓷坊的这几日该学的已经学会，昨日更是烧制出了白瓷，想来离开这里去其他瓷坊谋生也不是活不下去。 况且姚斌一直心念着她的秘技，若是在待下去一定后患无穷。 “不是，家中并没有任何为难，只是三娘想离开了，昨日我以及向窑主禀明情况了。”宋妙端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解释，可就是这样的态度，让刘全也无话可说。 窑主知道此事居然还同意了，那他又该如何挽留！ “这，这可如何是好！哎！”刘全眼看着一个好苗子要从自己面前离开，自然舍不得，可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挽留。 江把头昨日见了那白瓷，眼底喜色难掩，一早就拿了去端详，说是今日不来陶瓷坊了，他若是在话，也能帮自己劝说几句。 “那能不能在多留几日，这些天陶瓷坊在赶制一批瓷器，是要上贡给衡阳州府的献品，我们陶瓷坊内连日赶做的话，怕也是刚刚满期完成，不过这几日天气不好，似乎有阴雨连绵之势，如果出了意外，怕是会逾期哎。”刘全心里很是痛惜，见她要走，只能将坊内实情说出，想着能多留她一日也是好的。 “刘师傅是想让我留下帮忙？”宋妙端顿了顿，若有所思道。 刘全点头，殷切的望着她。 “刘师傅，我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再留着这里岂不是叫我为难，不管是姚窑主还是坊内的其他众人，知道我一心要离开，却还留着这里只为了完成州府的献品，先不说能不能帮上忙，如果献品出了意外，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会被牵连。”宋妙端不是从前那个心善的人了，她纵然是觉得于情该帮，可一想到姚斌此人，还是会忌惮几分。 越早离开越好。 “这——”刘全也有些为难，虽然他想让宋妙端留下，但她说的确实有理。 献品出意外甚少，但若是出了事情，涉及的人自然跑不了，她不是陶瓷坊的人，自然会有这样的考虑若是让人家无辜受连，倒确实是为难。 哎，看来人是留不住了。 刘全垂头叹息，眼底一片落寞。 好苗子留不住，他是真的心痛啊！ “既然如此，你走吧。”他有气无力的转身，独自走入陶瓷坊，脚步沉重。 就在宋妙端感慨万千准备离开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宋姑娘，东家找你。”大管事微微笑着，出现在她的身旁，点头道。 又找她？ 宋妙端本欲拒绝，不想再过多接触他，可大管事却像是找料到了她的心思，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道。 “现在走，长源县任何一家陶瓷坊，都不会有你的容身之处。” 抬头，是大管事眯眼微笑的表情，可眼底却暗潮滚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5章 算计 又一次见到姚斌，二人都面色自然，仿佛上次气氛不快的谈话不曾有过一般。 “先坐下。”姚斌对她笑了笑，点头示意她上前相谈。 “方才刘师傅已经和你说了一些了，想来你也能猜到我今日叫你来所谓何事。刚才大管事威胁之言不过是为了让你过来，不用当真”他淡笑率先开口着，眼中眸色不明。 宋妙端心里一阵冷笑，是啊，如果她答应帮忙，有可能不会为难她，但若是她现在就走， 大管事的话就立刻成真了。 姚斌见她面色冷淡，叹了口气，将笑容散去，直道：“本来我们姚氏陶行也不是县里烧制陶瓷最上佳的陶瓷坊，我们专烧百姓民间所需的普通陶罐，很少烧制瓷器，但不代表我们不能烧制，坊内有刘江两位匠师，若是陶瓷坊转而烧制瓷器，我们不会比那些专烧瓷器的瓷坊差多少，但多年烧制陶罐让坊内的工人都已经习惯，若是此刻突然改变，我怕他们一时接受不了，所以这次为州府上献品倒是一次机遇，如果能得到州府官老爷的看中，那对姚氏陶行是一次大时机，这次机遇意外得来，我又怎能不为姚氏陶行抓住？” “难怪呢，我明白了。”宋妙端点了点头，心里明了。 想必献品交由谁来烧制，是由县官推选而出，按照她上次在堂前见到的那县官的德性，她就能猜出如此昏庸的一个人，绝不可能是挑选手艺最好的陶瓷坊。 而姚斌必然是通过某种手段，得到了这次机会，只不过天空不作美，他现在失算了。 难怪她来的一个月内，陶坊就烧制了不少瓷器，相必是为了这个提前练手熟。 “原本我一个月前就接到消息，两个月后才需完工，但是昨日知县处来人通知了姚氏陶行，需提前一个月烧制完成献品。如果不能按期完成，必然有大罚，而这几日的天气相当不好，阴雨连绵，能见日光的日子不多，进献给州府的瓷器却还未开始烧制，时期愈加紧迫，光咱们姚氏陶行的人是不够的，现在也不方便在去招工，你要是愿意留下来帮忙，把姚氏这一难关过了，我以后都不会再为难你，更不会再提秘技之事，你要去要留，都随你心意。”姚斌说的很真诚，没有丝毫掩饰。 “可是姚窑主您刚才可是威逼三娘过来见你的，这算是协商的态度吗？”宋妙端没有因为他的真诚而动心，反而更加警惕他。 他怎么可能会因为这样一件事情就不要她的秘技？ “我也不怕说实话，我确实想要你的秘技，但那也不过是因为想让姚氏陶行更进一步，如果这次献品出事，我们姚氏陶行自然是一朝衰弱，再难重起，若是此次我故意算计你，误了进献大事，得到秘技又有何用？你说呢？”姚斌一眼就看出她心中的顾虑，适时出声解释。 宋妙端抬头望了他一眼，有些怀疑。 她刚进门的时候确实没想到姚斌找她是因为这件事情，本来都已经在想如何应付他，现在想法消散了一大半。 他的想法她知道，就是留下她，多一份力，帮姚氏陶行渡过难关。 自己该不该相信他呢？ “那就算我答应你帮忙，可多一个人如何帮你提前一个月完成？”宋妙端可不认为自己已经强大到可以一个人抵得过十几个人用。 她不知道光多她一人，就能让姚氏陶行摆脱危机吗？ “是，你一个人就是可以抵得过十个人，我看中的是你的手艺，说白了就是秘技，我可以不管你是怎么做的，但是你的一个瓷器抵得过十个八个，若是最后数量无法交工，我也要保证姚氏陶行出窑成品的完美。”姚斌望着宋妙端解释道。 闻言，宋妙端迟迟未开口，低眉垂目。 思虑再三，她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结交一个朋友，好过一个仇敌。如果这件事情能以这样的方式解决，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既然姚斌都把话讲到这份上了，她决定先留下，帮姚氏陶行解决了这一难题再离开。 “我可以答应留下帮助陶瓷坊，但是姚窑主你得信守诺言，一旦准期完成，就放我离开。”宋妙端看着面前之人，认真道。 姚斌点头，直道：“这是自然。” “姚窑主，你很厉害。”宋妙端对他笑了笑，眼底闪过光线。 这几日陶瓷坊的众人皆是全心全力为烧制陶瓷，没有一个人懈怠。 宋妙端自答应后，便依旧如常回去，将想法告诉家人。 宋父宋兆明虽然有所担忧，但见她自己有打算，也没有多加阻止，只是让她小心。 她有自己的考虑。 若是这次烧制的好，在州府官员那里露了脸，姚斌就算要为难他，也得掂量着以后还需要她帮忙烧制。 毕竟现在知道高岭土的就只有她一人。 若是不好，姚斌想必也不会再纠缠她妄想得到秘技。 所以答应姚斌，她也有所图。 宋妙端在陶瓷坊负责捏这些献品里最精美的四季时令白瓷花碗，数量不多但是也有五十六对。 她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就将这些精品捏造出来，烧窑时成品达到了四十多对。 依旧是很高的出窑数了，全陶瓷坊无人不高兴。 一方面归功于她手艺进步神速，另一方面归功于她早晚间偷偷掺入普通瓷石中的高岭土。 那四十多对白瓷花碗，白亮通透，皆是佳品。 今日有雨，她便停了晾干的活计，找人烧制泥胚入窑。 她刚掀开帘子，准备看雨势是否简小，就远远看见有三五人冒着雨水，抬着一遮着大油布的长架在雨中走出，脚下都溅起不小的水花。 “等等，你们抬着什么？”宋妙端隔着几百步高声询问。 “这些是窑主说烧坏的，准备运出去砸了，免得流出去被人坏了姚氏陶行的名声。”抬架子的一人忙答道。 烧制瓷器没那么容易，窑温炉火相当重要，可即便是老道的把头也不可能包管窑里所有瓷器完好推出。 烧坏瓷器是常有的事情。 宋妙端看着快要走过去的几个工人，不顾大雨上前道：“先等一下，你们几个过去刘师傅那里帮忙，他还缺人手。”宋妙端叫住了他们，准备自己上前查看一番。 她得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被叫住的五人停了下来，看着越来越近的宋妙端，眼里露出怪异的神色。 就在宋妙端快要揭开油布的时候，身后有人猛地推了一下，因雨水大，地面积水湿滑她一个不稳，整个人扑倒在架子上。 架子陡然落地，只听见清楚的瓷碎声，余光瞧见滚出油布的两三个瓷器。 宋妙端无依靠之物，跟着摔在地上。一些碎裂的瓷器成尖利的小碎块，隔着油布扎入她撑力的双掌，有鲜血混着雨水流下。 她吃痛的到倒吸了一口气，还没看清是谁推她，便看见其中一人往陶瓷坊内跑去。 嘴里喊的是，“不好了，宋妙端撞倒了瓷器，瓷器都碎了！” 雨水减小，他的声音很是清晰。 陶瓷坊内有多人涌出。 “天呐，献品全碎了！”有人惊慌的看着地上的碎瓷大叫道。 什么！ 献品！ 宋妙端不顾疼痛猛的拉开油布，待看清楚身下之物，立刻瞪圆了眼睛，整个人蒙了。 这些可不是丢弃的次瓷，虽然瓷碗碎裂，但是瓷碗上的四季花纹，可是依稀可见。 分明就是她亲手烧制的白瓷碗。 这些是献给州府的献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6章 险恶 大管事从众人当中走出，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碎裂的白瓷碗。 “到底发生了什么？”大管事看着雨中狼狈的女子震惊道。 还没等宋妙端开口，那抬架子的其中一人便上前惊慌道：“今日窑主说南库房要安置一批泥胚，让我们把献品转移到西库房，没想到抬到一半被宋姑娘瞧见，我们已经回了是献品，她非要上前查看，谁知这一看就滑了一跤，直接撞到了木架，我们哥几个根本抓不住木架，让献品全摔碎了。” “这可是献品！是要供给州府官老爷用的，足足花了半个月才烧制完成，现在全毁了！”大管事无比痛惜的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碗，捶足顿胸。 “现在还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若是没有按期完成，知县和知府怪罪下来，那可怎么办？” 有人担忧道。 刘全江把头不顾大雨，也从人群里冲出。 “这，这真怎么会——”刘全一脸震惊的看着地上碎裂的瓷片，指着它们，看向众人。 江把头眉头紧缩，脸上没有震惊却将诧异显露于眼底。 这丫头居然把最上佳的献品给装碎了，如果逾期还未完成，姚氏陶行危险啊。 他满是担忧。 宋妙端起身，站在雨中，瘦削的身子更显单薄，没有开口解释。 那人三言两语，她成了罪魁祸首，而且撞到献品还是众人目击。 到现在她再看不出来就是傻子。 好一出戏码。 先让她在众人面前撞坏献品，毫无辩驳之力，过后再乘机威逼她说出秘技，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好的很！ 人是姚斌安排的，她就是说出了有人故意推她，也无济于事。 如今她走进了死胡同，只等姚斌收网。 “宋姑娘，你可是闯下大祸了，你跟我来，这事情只能急禀东家前来解决。好在他今日在陶瓷坊内，我们快去书房禀明他。”大管事眼中满是焦急，催促她起身。 宋妙端冷眼看着大管事，眼中闪过寒光。 他，怕也是同谋。 目光经过刘全，他一脸震惊，还没有反应过来。 江把头在他身旁，神情也很是凝重。 宋妙端咬着下唇，心里有些安慰。 还好，刘师傅和江把头并不知情，这也是大雨中，她现在能感受到的唯一的温暖了。 在众人的各种眼神中，宋妙端跟着他进了陶瓷坊内的书房。 书房内姚斌步履缓慢，背手走在前头，一进去便有下人备好了茶水。他撩起衣摆，面对宋妙端坐下。宋妙端站在他的面前，浑身湿透，一人坐，一人站，上位的人自由一股压迫力。 “衣裳还湿了，这可不行，快去换套干净的。”姚斌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吩咐下人带她下去换衣。 宋妙端留给他一个微笑，跟着下人去厢房换衣。 她现在衣裳湿透，很容易感染风寒，先把衣裳换了，再看看姚斌要如何下去。 片刻，宋妙端一身干净衣裳来到书房。“下雨天，地上湿滑，摔倒也是在所难免，只是这次你撞坏的是献品，你若是不给我个交代，也没这么容易过去，你说呢？”姚斌微笑着坐在太师椅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瞥向她。宋妙端目光发寒，针刺一样的瞪着他。 “姚窑主你我就不必再说虚的了，我怎么交代自然得看姚窑主了，不是吗？”她望着上位上的男子冷笑道。 姚斌闭上眼睛，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扶手椅，却不曾开口。“把你的秘技交出来，你性命可保。”良久，他盯着宋妙端，一字一顿道。“姚窑主想要我的命？”宋妙端眉头更深，抬头看着面前依旧笑眯眯的面孔，浑身感到一阵寒颤。　　他若是得不到秘技，就要她的命！　　“方才的事情你自己也清楚，你撞到的是今年原本要进献给州府的五十六对四季时令白瓷花碗。若是我将此事告知县官大人，你知道你是什么下场吗？”姚斌气定神闲，但嘴角的一丝笑意泄露了他内心的得意。 “事情真相究竟如何，想必姚窑主你心里很清楚，至于下场，罪不至死死吧？”宋妙端毫不畏惧，太高声音道。 “虽然是无意之事，但如果我告诉大人，你是心存报复故意损坏，那可是祸及全家之罪。全家入狱判罪不说，我记得你还有个上学堂的兄弟，若是他也下了大狱，有了案底，再想科考，那就是做梦！罪不致死？是啊，这是这世间上还有比死更难受的事情。”姚斌摇了摇头，淡笑道。宋妙端看着他，蜷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捏住，一双明眸已然喷火。进献给州府的花碗都是每个县集最佳之物来讨好上官所用，现在献品没有了，不仅仅是县官会大怒，恐怕州府的知州也会大为恼火，层层施压，到她这里，是逃不了牢狱之灾的。 但若是姚斌道她故意为之。　　她会为此丢了性命！姚斌好歹毒的心思！ 为了得到她的秘技，居然不惜对献品动手！“就算是我撞到的花碗，可若是官府追究起来，你姚斌是姚氏陶行的东家，我逃不过牢狱，你就能置身事外吗？你只会更惨！”她上前一步，攥紧拳头咬牙怒道。 这个时候只有拉他下水，才可能有一线生机。姚斌仰头大笑，摇摇头，露出可怜的神色。“你真是天真，既然要做事，怎么能不做周全？这件事情我自有安排，你要担心的不是这个。”他哼笑一声，面上却是底气十足。这五十多对的花碗其实有两套，为了防止意外他每次都会再备置一份，只是那套的质量不及她烧制的那些，所以才安置在库房里。 一套碎了，再换上另一套就是了。这些是在她烧制之前就吩咐人秘密制作的，毕竟生意场上仇人也多，他不多做一份防备，如何稳住现在的地位。 他准备完全，她不过一个女娃，再聪明也不会想到。“现在你就在这里考虑，一炷香的事情，给我秘技，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则安，不答应就不能怪我了。”姚斌笑眯眯，语气里满是威胁，面上却不显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7章 同意 姚斌对这件事情是志在必得，之前在县衙门口瞧见她的陶罐异于其他陶罐就心有怀疑。为了解开疑惑才开出高价特意挽留她，而后来发生的事情确实更让他庆幸自己没看错。 她的手里一定要秘技！ “怎么样，香就要落了，你的答案是什么？”姚斌望着她，等她开口。“好，我可以把秘技告诉你，但是有一个要求。”良久，宋妙端开口。 她面色有些难过，却还是咬牙无奈道。 一炷香的时间，她想了很多，也做出了抉择。 姚斌见她开口，眼前陡亮，顿时神色大喜，忙起身大步走至她的面前，指着她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她居然同意了？ 就这样简单？ 不过她开口这本来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见姚斌问她，宋妙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好，莫说是一个，十个要求也行。”姚斌见她再次确认已经喜不自禁，笑意难掩。宋妙端冷眼看着面前露出丑恶嘴脸的男子，心里难受。是高龄土让她有了挣钱的能力，也使她得到了姚斌的另眼相看，若是没有了高岭土她还有手艺，虽然不会饿死，但是过上好日子，不让爹弟弟受苦，光靠她的手艺还远远还不够。“我要留在姚氏陶瓷坊。”她抬眸认真道。　　闻言，姚斌哈哈一笑，上前拍拍她的肩道：“我当是什么，就算你不提，我也不会赶你走的，既然秘技交给了我，那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是。”宋妙端垂眸，掩盖眼底一闪而过的异色。等着吧，姚斌，很快你就会后悔了。“窑主，其实我并没有秘技，而是偶然在桃源村的山上发现了一种泛白的土，那土在高山丘陵上，我把它叫做高岭土，一次偶然我发现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加水搅拌，烧出来的胚体就是泛白的器物。”她上前一步，走到姚斌的面前小声道。“你说不是你的秘技，而是高岭土？”姚斌没想到会从她的嘴里听到这样的消息。一直以来，他都是以为她跟的老师傅有秘技，只是传授给了她。现在想想，哪有老师傅不收弟子就这么容易将秘技告诉她的。　　就算是她现在在陶瓷坊跟着刘全学手艺，学的也是一些普通工人能学的，至于更精妙的也只有拜入师门才能一窥究竟。这土如果真的这么神奇，那岂不是老天要让他姚氏陶行发迹？ “快说高岭土究竟在桃源村山上的什么地方！”姚斌已经急不可待的要去找到它。“窑主，现在不能去，去了的话，大家就都知道了，我之前之所以不敢告诉窑主您就是怕您找到之后，就不会再雇我，现在窑主你既然答应了我，那我自然也会为窑主你考虑。”她摇了摇头，眼底并不赞同。宋妙端这话说的一点毛病也没有，合情合理。“窑主，这个事情只有趁夜去做，而且这几日好像要下大雨，只有等几日晚间天气好的时候再将高岭土全部挖来。”她继续提议。姚斌皱起眉头，他也有此担心，只是方才过于激动好奇，才想急着去瞧瞧。“这件事情确实需要慢慢来，不过单凭你一面之词我又如何信你？”姚斌喜过后冷静下来，一双眼睛落在她的身上，满是探究。 虽说发现高岭土可以解释她小小年纪能烧制出和陶瓷坊内匠师们手艺不相上下的瓷器的原因，可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窑主你可还记得前几日我烧制的白瓷？那就是我用山上发现的高岭土烧制出来的。”宋妙端直视他的双眼，完全不惧。 姚斌瞥了她一眼，坐在扶手椅上搓手回想起那日的事情。 那日，刘全和江把头亲自来向他禀明此事，二人都对她赞不绝口，说是好苗子，让他一定要留下此人。 他还有些不信，亲自去见过那白瓷，才知道，刘江二人所言不假。 她烧制的白瓷确实不错，也怪不得刘江二人对她交口称赞。 他一直以为是这她有秘技在身，才能将瓷器烧制熟练的如同已经做了几十年手艺的匠师。 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这高岭土。 高岭土好啊，很好！ “姚窑主，那白瓷你若是不知道，我现在还有一物，您可以瞧瞧。请看看我手里的这对耳饰。”宋妙端见他久久没开口，便一面解释一面从将手伸向衣袖。 她摊开双手，慢慢打开。 “好精致！这就是高岭土做出的耳饰？不错，确实瓷质细腻，光滑无痕。”他从宋妙端手里取来耳饰，左右打量，眼里满是欣喜，面色微红，一看就很是满意。 这耳饰形状小巧，一朵兰花绽放，花瓣微卷，似微风拂过，枝叶巧妙绕在花瓣上，已开的花朵宛如摇篮里的婴孩，而另一个是未开的花骨朵，也是同样绕枝，两者一开一合，别有一番风趣。 更重要的是这是瓷耳饰通体如玉，花微黄叶嫩，烧制人上色花叶精准无误，这对窑温的要求可是极高的。 姚斌将目光从耳饰上移开，落在宋妙端脸上。 她不过是个十四岁大的女娃，纵然是借助高岭土烧制出白而通透的瓷器，可是这样细腻精致的造型可都是靠的她的那一双手。 若是能为他所用，那对姚氏陶行也是一件大喜之事。 姚斌端详后将耳饰还她，这是姑娘家的东西，他就算再觉得好，拿着也无用。 宋妙端接了过来，又塞到衣袖里。 “窑主，不知能不能让我爹和弟弟一同住在姚氏陶行。”宋妙端望着他，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不大，我马上叫人安排腾出空房间招待你的家人。”姚斌现在心心念念就是高岭土，这些小事情自然是不会入他的眼。 而且他现在不想让宋妙端死了，这样的苗子必须留在他姚氏陶行！ “午后你就不用来了，回去准备准备，等三日后我亲自带人去桃源村。”姚斌眼底暗潮滚动，要不是顾忌着此事若是盲目行动会让高岭土暴露，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奔过去！ 宋妙端瞧他面色含喜，微微一笑，面上笑容温和，只是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既然是你不给我活路，那所有后果皆是你自作自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8章 上山 晚间宋妙端回去，一见二人就将此事告诉他们。 宋兆明原本在做晚课，听闻她将高岭土的秘密告知姚斌，根本无心下笔，忙起身着急道：“姚斌知道了高岭土的秘密，那我们岂不是再不能用高岭土了？” 家里原本很是拮据，后来靠着姐姐发现的高岭土，家中生活得到改善。 他的纸笔都用上了新的，不用再捡学堂其他学子用剩的纸张，而这些是他以前根本不敢想象的。 可是现在高岭土的秘密被姚斌发现，以后家里的生活可怎么办？ “兆明，这不是我自愿的，姚斌他用献品的事情设计我，我逼不得已才将高岭土告诉他，这也是为我们换来一丝生机。若是不告知他，还不知道会对我们做出什么。”宋妙端摇头，她这是迫不得已为之。 比起高岭土，他们的安危才是她在乎的。 宋父叹了口气，他的目光里满是担忧，“三娘，你还是太危险了，若是姚斌再心思重点，为了永远拥有高岭土，他选择灭口怎么办？当初爹就不该让你留在姚氏陶行，要是没有去该多好，也不会扯出这些事情。” 他很是自责，怪自己没有办法维持一个家，怪自己无能。 “都是这腿，我无用，害的我的三娘如今受苦！”宋父突然捶打着自己那条瘸腿，又气又恼。 见宋父伤害自己，宋妙端赶紧上前拉住他的手，阻止他自残。 “爹，有些事情根本就没有办法避免，虽然因为高岭土有今日之祸，但当初要不是它，生活如何维持下去？咱们家因为三娘的伤，已经没有任何银钱了，若是没有高岭土，欠蔡员外的钱还不了，弟弟在学堂读书的钱两也不知该怎办，而爹你还要和赖三上山，也许会出意外，到时候这个家也就不再太平，或许会就此离散也说不定。”她拉着宋父的手臂，想到前世的种种，现在还心有余悸。 可她终究还是改变了这一切。 那些事情再不会发生了。 “爹，你莫担心，姚斌只要高岭土，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而且没有了高岭土我们也不是活不下去，姚斌答应我让我继续留在陶瓷坊，这样一来，咱们家还是一个家。所以说有没有高岭土我真的不在乎。”宋妙端出声解释道。 “姐，纵然是这样，可你一定很难受。”宋兆明看着微笑的女子，握紧了拳头。 姐姐现在的笑，都是假的，若是真的不在乎为何以前没和姚斌说过高岭土，偏偏是在被逼无奈的时候才交出了高岭土。 姐姐一定难受死了。 宋妙端看着眼露愤色的少年，心里一阵欣慰。 她的弟弟还是了解她的。 她是有不甘，高龄土她是不想拱手让人，所以姚斌抢了他的高岭土，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过现在她并不想将这个计划告诉他们。 有些事情她知道就好，而他们只需要平平安安就好。 “兆明我是有些难受，但是我们还有希望，高岭土再好也不过是外物，因为真正能让我自立的是我的手艺，这几个月在姚氏陶行我也学了不少东西，现在没有高岭土我也不会饿死，这种感觉比只有高岭土的感觉好多了。”宋妙端微微一笑，出声道。 “以后，这个家靠我。”宋兆明看着她的双眼，目光偶然扫过她的双手，目光一颤。 姐姐原本光滑的手，现在有了划痕，虽然是很淡的痕迹，却被他瞧见了。 宋妙端嗯了一声，点头微笑。 好，她会等，她也有一定会等到那日的。 因为宋父和宋兆明安心她的安危不愿意去姚氏陶行，二人都要等她一道去，所以家中现在依旧是三人。 今日是姚斌说的三日后，雨过天晴，他便出现在了眼前。 姚斌今日穿的低调，是一件很朴素的月牙灰长袍，普通的棉布料子完全看不出是一县之陶行的东家。 不过他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遮人耳目，只为了快点找到高岭土，衣着他根本不在乎。 因为有了高岭土，什么想要的衣服会没有？而他身后跟着五十多号人，同样的穿旧衣裳，登破草鞋。 这些人都是陶行的仆人，是真的姚氏人，而不是像刘全江把头那样只是签了合约，遵循协议书留在陶瓷坊做事一样。 因为现在南县受多日降雨的影响，大雨洪涝，他们装扮成路过桃源村要去新县的难民，所以这一大帮人在桃源村倒是真的不奇怪。 对于这点，宋妙端也不由的佩服他姚斌。 “爹，这是姚窑主，咱们话不多说了，现在就去山里去。”宋妙端见他迎面走来，赶忙上前将姚斌介绍给他，点头道。 宋父心里不喜姚斌，却知道现在不能得罪他，也礼节性的拱手问候。 姚斌也点头拱手回应，不管是不是真心，好歹态度是有了。 三人见面没多说什么，就趁着夜色上了南山。 宋父虽然腿瘸但是对山路熟悉，有他在前面开道，宋妙端跟在身后。本来宋兆明也是要一起来的。 但是宋妙端留他看家，这一事才就此作罢。 姚斌其次，后面就是姚氏一大号人了。 “山路曲折，大家小心着点脚下，注意看路。”大管事跟在姚斌的身后，招呼身后的仆人点起手里的火把，小心看路。 “东家，你还是慢点吧，前几日才下了雨的，脚下的路不好走。”他吩咐完身后的人，又看向面前大步大进的姚斌担忧道。 姚斌现在只想立刻到达藏着高岭土的地方，哪管路好不好走。 “伯叔，眼看着就要见到高领土了，我能不兴奋吗？这个时候慢是不可能的，要是有翅膀，我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姚斌的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脸上满是红光。 大管事点头哎了一声，没有再说却加快了步伐，赶上了他的步子。 “到了，就是这里。”走在前头的宋怀易率先停下，他扬起手里的火把，照亮给后面的姚氏众人看。 姚斌一听到了赶紧上前，双目亮光四溢，最后落在宋怀易脚土壤上。 “来人，快把高岭土挖出来！”他知道土是挖不完的，但这次他带了五十多号人上山，怎么说也能挖了大半，以后只要气候允许，他就再挖。 不管什么东西，总有用尽的时候，他现在要囤积高岭土。再等到恰当的时候烧制瓷器，等瓷器出世，必定震惊世人，倒时候天下之人必然纷纷寻求秘密。 可是这个秘密只有他知道。 这种感觉太好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9章 告他 姚斌看着宋父脚下的泥土，欣喜若狂忙命人点了火把，看去。 宋妙端望着他兴奋异常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 “来人，快挖出来，将它们都挖出来。” 有姚斌的几十号人在，一袋袋的高岭土很快就被运走。 “这样吧宋丫头，我看你爹和你弟弟就暂时先委屈几日，依旧住在这里。毕竟高岭土还需要人带路，而且这一次也只来了几十人，明显不够，下次我再带些人来，到时候可需要你们帮忙。”姚斌看向宋妙端询问道。 “好”宋妙端点了点头，没有疑问。 一旁的宋父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也没发现反常，便没有多言。 回去后，宋妙端神色如常，没有任何变化。 翌日，宋妙端早早就起了床，将家里收拾的干净整齐。 “爹，兆明我今日要出去一趟，可能要午后才回来。”到了早膳时间，她只吃了两口便放下碗筷。 宋兆明望着她面色怪异，眉头皱着却没有多问。 宋父也不过让说了几句让她注意路上安全，没有阻止。 用饭后，宋妙端和二人道别，匆匆出门去。 一路快走，很快便赶至县衙口。 她望着立在两侧的衙役，目光中带着一丝坚决。 没错，她就是要进去告姚斌！ 可就在宋妙端正准备上前求见之时，却被一身后之人拉着走至墙角。 “小丫头，我们又见面了，这几日你为不在姚氏陶行？我以为你病了，今日真巧，又见到了。”少年独有的清润声音，格外好听。 一双眉目清朗俊秀，很是夺人眼目。 只不是他现在却望着她手上的木盒，眼中闪动着光芒。 周昱好奇的指了指她手上的盒子，挑眉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宋妙端眯了眯眼，将木盒收回衣袖当中，正声道：“周昱，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是她多心，而是太巧了。 一次是巧合，二次是巧合，三次还是巧合吗？ 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情，除非他别有目的，才会一直接触她。 “我是什么人？我是男人啊？怎么你看出来嘛？”他突然大惊，摇了摇头又叹气，可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他的开心。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不过我这也没有什么你可以图的，如果你别有用意，我劝你趁早收了这心思。”宋妙端毫不客气道。 “没有，我什么心思都没有，就是觉得你个小丫头很合我意。”他笑嘻嘻道。 “就知道你不会咽下这口气，怎么你想到什么法子了？就准备这样去告他？”周昱眯眼笑笑，拉着她的衣袖追问道。 宋妙端一惊，警惕的看着他，“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我还知道你现在就要进去告他，里面装的是能证明你所言不假的证据对吧。”周昱淡然一笑，气定神闲。 “不过我还有另一计，你现在进去不是上佳之策，要不听听呗？”他眨了眨眼睛，眼中带光。 “好，我们换个地方说。”宋妙端望着他，点了点头。 夜深，屋子里的灯早熄了。 宋父睡在北侧的草席上，打着轻微的鼾声，睡相平和，宋兆明睡在他的另一头，侧身面墙，呼吸浅淡。 而另一边靠着窗棂的人影却将身上的被子慢慢掀开，披着衣服做起，蹑手蹑脚的收拾东西。 虽然她动作很轻，但在静谧的夜晚却清晰可听。 就在人收拾完毕，准备走至大门处离开的时候，熟睡中的宋兆明睁开漆黑的双目，一个翻身下床，拦住了她的出路。 “大半夜的，姐姐你要做什么？”他压低声音，一双黑亮的双目望着她，面上神色不明。 宋妙端的身子一僵，她转头看着身后唤住他的人，又伸头看向里面，确认宋父没惊醒才开口道：“睡不着，起来转转。” “既然是转转，那姐姐为何换上了男装，这是我的衣裳。”宋兆明昨日就觉得她异常。 对于高岭土被抢走一事，他都难受，她岂会无知无意。 可是她一句多话也没有说，更没有抱怨，这太可疑了。 而且今日她说有事，面色匆匆，又晚归回来，却敷衍回复了他和爹。 可疑到他今夜都睡不着，就为了验证一个事情。 今晚，她果然有事情要做！ “姐姐你到底要做什么？”宋兆明看着她，一脸紧张，他怕她回不来抓着她的胳膊不松手。 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是肯定和姚斌有关，而且必然很危险，若是姐姐涉险，他不会原谅自己。 “兆明，你放手，我不会有事的，也不是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不过是上县城一趟。”宋妙端只现在已经瞒不下去，也没有再解释，反而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去，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宋兆明见她回走，他也松手却紧跟着反问道：“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你何必大半上去县城，何必要等爹睡熟之后偷偷摸摸离开。” 要不是他留了个心眼，装睡等她，今夜人走了他还不知道呢！ “算了，瞒着你确实不好，既然你看到了，那我也不瞒着你了。我今晚去县城，是去做大事的但是并不危险，你看看这是什么。”宋妙端从衣袖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纸张。 宋兆明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急忙从她手里接过。 纸张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字写的清楚，却并不好看。 “这是谁写的？”他看到上面的内容微微一愣，随后面色带喜。 “字是我写的，但内容不是我想的，至于是谁，现在也不好多说，等回来我再告诉你，现在我要趁着夜色深重，去县城做事，不能再耽搁了。”宋妙端从他手里拿回纸张，神色认真。 “如果实在不能耽搁，那我与姐姐同去。”说着，他立刻回床榻边，套了一件衣裳，三两下穿好。 “不管如何，不能让姐姐你冒深夜出行，这对女孩子来说，很危险。”他神色凝重，眼神里面确实不容拒绝之意。 “兆明，我不是一个人，你——”宋妙端正欲解释，却被人打断。 “还磨叽什么，赶紧走，错过了子时的月掩之时，再想找机会就难了。”一道清润的少年声传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0章 众怒 “你是何人？”宋兆明一下子挡在宋妙端的面前，出声置疑道。 这人身在夜色中，瞧不清楚面容，只是身形颀长，看身量似乎是个少年。 可是大半夜的，哪里来的陌生男子，莫非是贼人？ 想到上次家中深夜失窃一事，他眉头更深了。 “他叫周昱，上次我和爹被王县官侄子为难，就是他帮了我。”宋妙端见宋兆明一脸警惕的瞪着他，忙上前解释。 闻言，宋兆明面色暂缓，对他点了点头。 “原来你就是帮忙的那个人，多谢了。”他道。 “我是县城的屠户，和你姐姐是熟人，你没见过我，自然认不得，至于帮忙也是小事一桩，不值得道谢。”周昱说着上前一步，将他整个人暴露在宋兆明的视线下。 宋妙端一听他说熟人，忙瞪了他一眼，男子与她目光相触，咧嘴笑嘻嘻，却假装没瞧见她的警告。 “如此说来，莫非这上面的内容也是这位兄弟想的？”宋兆明望着他的脸庞，一面惊叹此人长相俊秀一面若有所思。 好生俊的面孔，尤其是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翘起，似笑不笑，很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想望过去。 这样出色的人面相，居然是个屠户，倒是有些意外。 不过天下相貌好看之人多了去了，他久在山里，碰到一个也不意外。 姐姐认识的人也不多，方才纸上的内容也许是他写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知觉告诉他觉这人才不像是个屠户，倒像是一位翩翩公子。 “嗯，这他帮忙所想的。”宋妙端点头回答，实话说。 毕竟这件事情没有原本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们边走边说，别耽搁了。”她接着道。一路走着，宋妙端将整件事情的计划告诉了他。 原本她白日里是准备带着一小撮的高岭土给知县，禀明姚斌的一切计划。 虽然她知道这次供给献品的机会原本就是王知县特意给姚氏陶行的，她这一去很有可能反被诬陷。 但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她相信王知县是个怕事的。 毕竟献品出了问题不仅仅是姚氏陶行要倒霉，他作为知县也跑不了，脱不了干系。 她料定他会严查此事。 之不过白日恰巧遇上了周昱，她听了他的计划，觉得这更妙，才有了今晚的这一切。 “那我们现在去哪？”宋兆明望着二人，点了点头，计划他知道了。 “去南街和北大街，那里的陶瓷坊众多，更有利。”周昱出声提醒道。 姐弟二人点头。 长源县北大街。 一声声梆子声在寂静的夜晚响起，伴随着人的大声吆喝，以及喧天的锣鼓。 人们原本睡的正香，这一声声的敲锣打鼓，惊醒了他们。 此外，地上更是散落一地的纸张，上面慢了黑字。 “这是什么东西？”一户靠街口的睡眼惺忪的男人披着外衣就出了门，正恼火，想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半大爷惹事，却意外一脚踏出，踩到了满地的纸张。 看着地上散落大片的纸张，他捡起一脸疑惑的望着，却因为不识字，左右看也不明白手里拿着的东西究竟是何意。 不过方才那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实在是大，惊的住在男子隔壁的秀才也出门一探究竟。 “李秀才，您瞧瞧这上面都说了些啥？”男子一见秀才走来，忙拉着他指着手里的纸张问道。 被唤作李秀才的男子倒也没摆架子，只稍微理了理衣裳，便点了点头，接过纸张，扫了一眼，开口道：“今我姚氏陶行已得桃源村秘土，能轻易烧制上等佳瓷，不是尔等小作坊可比肩者，尔等小作坊若是识趣就规规矩矩以姚氏为首，县中大小事宜以姚氏为准” 秀才继续念着，小小的纸张上写满了姚氏的狂妄和嚣张，更是惹怒了许多人。 南街口一排有几家大一点的陶瓷坊，坊主们都是有几十年经验的老坊主。 “若是敢有一句怨言，休要怪姚某人容不得诸位！献品一事已有定论，若是诸位不肯相助，再推三阻四，那姚某人必当如实禀明知县大人以待他定。” “爹，你看看姚斌在这上面说了什么，要我们事事以他为准，简直不懂尊卑！”云氏瓷坊家的大公子不过二十又一，正是少年人血气方刚的时候，他瞧见了这纸张上面的内容又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当即就将纸张带回来禀明情况。 “这纸张哪里来的？”一六十左右的老者望着他手中的纸张，面色平和道。 少年人皱眉直道：“这是今晚孩儿在南街门口捡的，那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不是姚氏陶行的人还有可能是谁？他们不就是得了今年贡献品给州府的机会吗，就如此不把我们这些陶瓷坊放在眼里了吗？” 老者淡然一笑，“非也，吾儿还是急了些，这根本就不是姚氏陶行送来的。” 哪有人得了秘土还到处宣扬的。 不可信。 闻言，少年一愣，疑惑道：“不是他们那是谁？除了他们谁会这么做？” 之前有五六家争夺州府献品供给的机会，他们云氏瓷坊也参与了，只可惜最后还是败给了姚氏陶行。 原本大家就对姚氏瓷行得了此次机会颇有不满，都道他这次机会是贿赂王县官得来的，这次不是他来耀武扬威，还会有谁？ 他就觉得姚斌这是被逼急了，此次献品一事，原本是该由十六家陶瓷坊相帮，辅助他姚斌完成。 但大家对他早就不满，这次献品一事十六家都心照不宣的推辞，无人相帮。 “秘土是假，是想要威逼我们给他帮忙吧！”少年没好气道。 老者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转瞬即逝，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没错，没有其他人，这就是他们写的。” 另一边，顾氏陶坊。 “不就是得了县里供奉献品的机会吗？我看他是需要清醒一下，知道谁才是这长源县的老人，我们顾氏瓷坊可不比他们差，若不是因为没有私下里找知县大人，这机会轮的到他姚斌？真是可笑！”顾坊主虽然年过四十，但性子暴躁，如今被白字黑字刺激的早已经怒火难忍。 “东家，咱还是等明日去其他陶瓷坊问问，看看这事情怎么解决？”他的管事出声询问道。 “不，走，我们现在就去找云家人，你再去将这些纸张拿去给其他陶瓷坊的人看看，让他们也去云家，我们十六家陶瓷坊一起商议。这件事情若是不解决，我跟那姚孙子没完！” 等顾坊主带着管事到云氏瓷坊才发现，不用他找，已经有七家陶瓷坊的坊主在此会面了。 坐在前头的是云氏瓷坊的坊主，他年纪最大，也是这群人里面最有话语权的人。 “这姚斌也太猖狂了吧？他当我们是死的？”一家坊主很是恼怒，气的一把撕碎了手里的纸张，重重捶打在案几上。 “这次不给他个教训，他是不会收敛的。”又有人道。 “云兄，你说怎么办？依照老弟的性格，我是要打的姚斌那孙子满地找牙的！秘土就是放屁，他怕自己在期限内完不成献品，就以此为借口，想让我们助他。我呸，别说是没有秘土，就是有，我们也不会帮他！”顾坊主怒火涛涛道，进门后就坐在凳上不得安稳，最后还是跳了起来。 “不对，你们看这上面写的什么秘土，你们觉得他写这些是何意？他是不是怕我们发觉，就先发制人，告诉我们就是为了不让我们往后发现？不瞒各位，前日我还偶然看到姚斌带着一帮人去了桃源村方向，你说会不会和这有关。” “说起这个，我好像听说姚斌好像招了一个女工人，给的是匠人的待遇，好像那女娃就是桃源村人，莫非秘土和她有关系？”一人道。 云坊主微微一笑，摆手示意大家安静，“这样吧，这件事情到底如何，我们去公堂对峙，我们现在在此猜测也是虚言。” 长源县县衙后院。 “大人，有人击鼓了！”一位衙役忙三步并两步奔来，拍打着房门，禀告早已经睡下去的县官。 王县官睡梦中被吵醒，自然极为恼怒。 “出了什么事情需要大半夜击鼓？杀人还是放火？”这话说的怒火直上。 但虽是如此他还是一面起身，一面找鞋袜穿衣裳，没有半点懈怠。 若是以往他肯定会明日再说此事，但现在不同。 她回来了，他可没那个胆子再懒散，若是消息传到了金陵，那可就糟了。 “回大人，是县里十六家陶瓷坊的坊主前来击鼓。”衙役隔着大门，大声回禀道。 “他们来做什么？”王县官一愣，显然是没想到会是这群人大半夜来衙门击鼓。 “走，让本官瞧瞧他们在闹些什么。”说着，他推开卧房的大门，大步跨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