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惧内综合征》 1.第一章下聘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都说喜鹊在檐上筑巢必有喜事,永平伯府屋檐上的喜鹊,一早就叫个不停。天还没亮,门房老张头就起来了,宁远候府今日过来下聘,前几日府中大管家特地敲打了一番,叫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做得好了老太太有赏。 谁不知道老太太妆奁丰厚,从她手上漏出一点半点的,就够府外人一年的开销了。这几日府上下人们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摸样。 吉时刚到,鞭炮和铜锣齐声响,送聘的礼者就带着一水儿的红木箱子乌拉拉地来了,下人们听着檐上喜鹊叽叽喳喳的响声,嗅着满地鞭炮的喜庆味,心中别提多有干劲了。 等到宁远候府六十六抬聘礼进了府,府中商定了喜事的日子,老太太又说了,府里头今日没丢了永平伯府的脸面,所有下人都赏一个月的月俸,另外还加一套衣裳并两个银馃子。 老张头险些没把嘴笑成个大瓢。他不眼馋聘礼中的泼天富贵,那个就算是再过十辈子也轮不着他受用,可老太太的赏赐可都是实打实的。 温含章从马车下来时,就看见自家十几年没换过的门房大叔眉开眼笑的,心里别提多诧异了。 她身边的大丫鬟春暖会意,上前笑问道:“老张叔,瞧你这笑得欢快的摸样,今日这府中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老张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宁远侯下聘的对象不就是大姑娘吗,怎么看大姑娘的摸样一点都不知情? 老张头对着温含章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小的给大姑娘道喜了,早上宁远候府刚过来下聘,今日别提多热闹了,大家都高兴着呢。” ………………………… 从府中正门到她娘张氏居住的荣华院,有两刻钟的路程。但温含章给生生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脚下利落非常,绕过曲径通幽,跨过雕梁画栋,耳边却在听春暖不停猜测:“姑娘,侯府下聘这种大事老太太必会写信与我们说的,莫不是我们提早回程,刚好错过了老太太的信件?哎……在船上时我就说要给府里先发个信,可姑娘和他们几个偏说要给老太太一个惊喜,现下大家都不知道我们回来呢……” 府中碰到的丫鬟婆子,都是喜眉笑眼地对她奉承道喜。从前冷冷清清的府内被侯府送过来堆成小山般满满当当的丰厚聘礼调动得像过年一般热闹,就连荣华院中的张氏,见了她脸上的笑容也没停过。 美人塌上放着长长的聘礼单子,张氏挥退给她捶腿的丫鬟,高兴之情溢于言表:“都是按着侯爵之家的礼数办的聘礼,金银珠宝珍贵药材不计其数,以后都让你当做嫁妆带过去,你大嫂现正让人看着呢。钟小子还让人带来了一对活雁,说是自己上山打的,我看过了,神气活现的。”贵族行事素来讲究脸面,若是对她女儿不满,怎么会亲自去捕雁?她看这门亲事倒是哪那都好。 自来勋贵圈子里多得是纨绔恶霸,像未来女婿这样出了名的读书种子可寥寥无几,更别说钟涵出身皇上母族宁远侯府,自身极会念书,才二十岁,就在今年二月春闺中考中探花,前途那叫一个闪亮啊! 她拍着温含章的手,道:“今日你不在府里,幸好过聘时不需要姑娘家出面,宁远候府请了延平候府的朱太太做了礼者,今日已经商量好了良辰吉日,今年六月十八迎亲。后面几个月你可就不能经常出去了。” 温含章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自双方四年前交换庚帖以来,这位钟二公子一向对她淡淡,好些场合遇到了,他那张清俊如玉的脸上都是神情高冷,略显冷漠,就像看着陌生人一般。对方都这样了,温含章向来不是那种喜欢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何况她这一世从出娘肚伊始就被张氏放在心尖上疼爱。 怎么突然就过来下聘了? 温含章真是一脸的懵。 张氏可不知道温含章心中在想些什么,她指着桌上几匹颜色鲜亮的绸缎道:“这是今日宁远候府送过来的云锦,我看着像是江南那边进上的贡品,叫你院里的丫鬟给你好好做几身衣裳,别老把好东西给了那几个。” 张氏说的是温含章的三个庶妹。 温含章这辈子投了个好胎,成了永平候府嫡长女。张氏是继室,生有一女一子,前头原配有儿子,降一等承爵成了永平伯。张氏也不跟他争这府内的三瓜两枣的,她娘家是豪富之家,嫁来就带了大笔嫁妆,一向跟这大儿子相处和睦。温含章底下还有三个庶妹,唤作温微柳、温晚夏、温若梦。 四个女孩中,就属温含章相貌,咳咳,最差。说起来也怪,她这辈子的爹浓眉大眼,英姿勃发,她娘面如凝脂,眼若点漆。强强结合,却生出她这么一个清汤寡水的孩子。连她弟弟都比她长得好。 温含章小时候没少嘀咕这事。但容貌这事是天生的。幸好他爹看她长成这样,也没少疼她一分。 温含章听她娘还记着上次的事,无奈道:“妹妹们到了年纪,出门做客总不能跟小户人家一样寒酸。”上次清平郡主生辰,大嫂万氏带了他们几个一起出门。梦姐儿在席上被人弄脏了衣裳,连个替换的都没有,只能红着眼睛被万氏匆匆送回府。当时温含章才知道他们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像她有张氏贴补,庶妹们每次出门时穿的那身衣裳,都是母女几个攒了好久才做出来的,只得一身,脏了就没的可换了。 张氏虽对几个庶女都是面子情,但女儿愿意做个好姐姐,她也不拦着,只是拍着她的手强调:“这次的布料可不能给他们分了!你刚回府,看这脸蛋瘦的,赶紧回去休息,晚膳我叫你兄弟几个都过来,给你洗尘。”古代出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张氏的娘家在保定府,离京城不算远,但温含章这一去也颇受了些苦头,坐了多日马车才到达,回来时又是舟车劳顿。本来一张鹅蛋脸都瘦成了瓜子脸了。 温含章笑着应了下来。见跟她一起回舅家的张嬷嬷似乎有事想禀报,她也不多坐,带了布匹和丫鬟们回了自己的芳华院。 ………………………… 永平伯府是开国勋贵,现下府内的祠堂还供奉着当年□□赐下的金书铁券。当年建府时祖宗目光远大,圈了好大一块地建房,亭台楼阁重院层层占了大半条街。可惜子孙不肖,没继承了老祖宗们的眼光和能力,只能一代代守成,叫这恢弘壮阔的府邸也蒙上了一层灰色。但就如此,温含章住的芳华院也是占了颇大一块面积。一座三进大院,背靠着一片茂密的桃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每逢花开,整个院子都是香风阵阵,无限风光。 刚拐了一道弯,温含章就看到院子里的丫鬟们齐齐上来给她道喜。大丫鬟秋思迎上来笑道:“姑娘,我们去了舅老爷家一个多月,芳华院留守的丫鬟们看把院子打理得多好,你看,你最喜欢的几株兰花都开花了。” 秋思本来是想为小丫鬟们讨个好,可温含章今日被宁远候府下聘的消息懵了一脸,没多少心情欣赏这开花的兰花了。 她急着去确认一件事。 张氏作为侯府继室,生有一子一女。温含章的亲弟弟唤作温子明,是一个唇红齿白、雌雄莫辩的小少年,每次温含章见着头上总了两只角的亲弟弟,总是感叹人类基因的不公平。 温子明不仅长得眉目如画,而且天生聪明伶俐异于常人,在读书天赋上跟她那位未来夫婿有得一拼。 去年温子明以十三岁稚龄中举之后,家里人对他更是寄以厚望,特别是张氏,总觉得若武勋之家会再出一个探花郎,那肯定是要花落永平伯府的。 在这种对未来的浮想联翩中,家中不仅重金供奉着一位因罪落职的同进士,张氏更是时时敬献神佛烧香祝祷,这还不止,每日早上温子明循例到荣华院请安时,张氏是必要敲打幼子勤勉争气,用心念书的。 可想而知温子明小少年会如何压力山大。 强压之下,不是在沉默中变态,就是在变态中沉默。温子明既不变态,也不沉默,相反还无师自通发展出一个课外兴趣缓解压力。 小厮高玉悄悄推了门进来,见温子明在书案前执笔画画,神色如痴如醉,不由得出声道:“二爷,大姑娘今日回府,刚传话要过来看你,先下应该差不多走到书房了。” 温子明闻言,精致的小脸上突然有些惊慌,他迅速将旁边的一叠宣纸收好,又看了一眼书案上还未上色的一对肢体交缠的男女,忍痛收了起来——他方才在做策论时突然生出一阵灵感,顾不得将李先生布置的文章写好,就摆出颜料开始作画,现下被大姐姐这么一打扰,待会灵感肯定都飞走了。 温含章进来时,就看见温子明埋头苦读。她不由得有些歉意,但想着那件事,还是伸出手敲了敲他的书桌。 温子明抬头一看温含章,顿时脸上笑出花来了。他在家中和长姐关系最好,不仅因为两人一母同生,还因为整个家里就大姐姐和他聊得来。 在这上面,温含章也挺无奈的。温子明三岁识字,五岁就能作诗,从小就能看出不凡。大哥年长他多岁,和他年龄相近的几位庶妹们又不是她这种嫩壳老心之人,不懂得如何哄着温子明,自是跟他交情泛泛。 温含章心急着过来找温子明,是因为一桩她离京前托付给他的要事。 温子明看着四下无人,悄声道:“我找人盯了那个院子半个多月,那里只住了一位老婆婆,听说是大姐夫小时候的奶娘。” 温含章:“……”居然不是金窝藏娇? 温含章说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庆幸。 想着素有“香嘉才子”之名的大姐夫在外的风采,温子明劝道:“我看史书,古往今来有才之人多数有个狂放不羁的名声,大姐夫学富五车,书画俱佳,既有如此才能,性格上孤傲几分也能理解。大姐姐你不知道,我上月在松鹤书斋遇到大姐夫,旁人有认出大姐夫是新科探花的,看到我跟他说话,都羡慕得不得了。大姐夫气度非凡,超凡脱俗,怎么会做那等置外室之事?”如果钟涵哥真的对这桩亲事有异议,怎么会帮他结了书钱,还很亲切地叫他读书上有问题可以上门相询?肯定是大姐姐想太多啦! 温含章看着温子明一口一个大姐夫地叫着,越说越眼睛发亮,一幅对钟涵顶礼膜拜的摸样,只觉得他十分聒噪,简直聊不下去,她直接下达任务道:“你帮我打听一下,钟涵最近周围有没有一些特殊的事情发生。”她总是觉得亲事如此顺利,其中必有什么猫腻。 士子间自有自己的交际圈子,温子明一口应下。 说完了正经事,温含章狐疑地瞅着温子明衣袖上一块嫣红,道:“富车院的管事嬷嬷们怎么照顾你的,竟然拿这种不干不净的衣裳让你穿?” 温子明不动声色:“早上放鞭炮时离得太近,不小心溅上的。” 温含章:“……”这小子觉得她很好骗是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二章烦恼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温子明口中的大夏朝才子、今年新登科的探花郎钟涵并不像他口中说的那般不食人烟,相反的,如今却烦恼至极。 且烦恼的对象就是自己的未婚妻,永平伯府大姑娘温含章。 钟涵八岁中秀才,十四岁考中举人,二十岁就成了探花,现在已是正七品翰林院编修,所思所想,都是再也不用被侯府长辈摆布。 自从半个多月前进了翰林院,钟涵就一直磨刀霍霍想要拿回自己的庚帖。 侯府老太太帮他订下的这门亲事,妻子完全就不似一个伯府嫡出姑娘,不仅轻佻放肆,还愚蠢透顶,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对着他暗送秋波,对下人非打即骂,对旁人更是毫无宽容之心。 ——自来娶妻娶贤,这种妻子,他娶回家是嫌自己不够倒霉么? 就在他想要无风起浪做点什么时,钟涵却被一个诡异梦境夜夜缠身。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撞了邪——虽说孔圣人门下不应该信神佛之事,但钟涵却是个别具一格的。小时候没办法撼动侯府仇人半分,他跟奶娘学了个法子日日扎小人诅咒仇敌,但实践证明扎小人不管用,满府的贱人该升官还是升官,该发财还是发财,钟涵就又回归了孔夫子门下乖乖当孙子。 自从一连多日做噩梦,且梦中之事还会像话本般每日一个章回,钟涵白日里从容不迫,但晚上临睡前却有种翘首以盼的心情。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他渴望梦中能实现自己的心愿,叫贱人一蹶不振命丧黄泉,可却是他自己命运多舛断子绝孙。 每次醒来后,钟涵真叫一个气。但随着梦境一一展开,与现实细节一一对照,他却不敢不信。 在那梦里,温大姑娘如他所愿另嫁他人,但佳人琵琶另抱后他却后悔了—— 他一直以为的永平伯府大姑娘,显然不是梦里的温含章。 钟涵回想着之前几回碰见永平伯府大姑娘的情况,因为心中早有偏见,他对这位温大姑娘向来都是避之不及,两人至始至终没有当面说过一句话。 现在想来,温大姑娘确实从未在他面前表明身份。 小厮清明上来给钟涵添了一回茶水,见自家少爷说是要读书,但手上捏着的资治通鉴却一页都没有翻,脸上看起来像在思考什么,不由得将手脚放得更轻了。自少爷催着府内替他下了聘,身上的威严可是越来越厚重了。 钟涵出了一回神,摸着茶杯看是热的,就知道清明上来添过水了。钟涵摸着下巴,琢磨着还是得见未来妻子一面,有些事情,他得确定一下…… ………………………… 从富车院回来后,温含章终于有心情让春暖开了箱笼,将她在路上分好的礼物一一送到各院去。 温微柳、温晚夏、温若梦同住在月华院,一时之间都知道彼此得了长姐的礼物。每个人都是一对铁球,两匹丝绸,一盒茶叶并一对五彩双凤凰花卉瓶。 温微柳的贴身丫鬟红兰有些疑惑。她按着姑娘往日的习惯,大姑娘的礼物一到,就到三姑娘和四姑娘处探听他们都得了些什么。可姑娘这次听了之后反倒平静起来,不似以前总要气愤一番。 温微柳探身看着铜镜中的韶华美貌,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可不是隔世么? 新婚不过一月,寿春堂和连理阁同时起火,丈夫置她于不顾,第一考虑的是抢救长姐的遗物。 她怨,她恨,可终究抵不过时间的魔力。 两人互相折磨了大半辈子,丈夫先她一步去世,她一夜白发,枯若老耄。 临终前唯一能想起的,便是那年盖头揭下时,一眼撞入她心底的俊美男子。 温微柳愣怔地想着,如果她当年藏好了自己对大姐姐的嫉妒,那人是不是会一直待她情好如初? 朱老姨娘见女儿看着铜镜伤怀,暗自叹了一口气,安慰她道:“大姑娘也算是想着你们了。” 朱老姨娘是先永平侯奶娘的女儿,大胆地说一句,跟永平侯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可永平侯直到继室进门生儿育女,才准她生养孩子。彼时她就知道,无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在侯爷心目中都没有半分地位。因此她一直教温微柳要上敬兄姐,下爱弟妹,只有这样,她在这府里才有一席之地。 温微柳看着自己的姨娘,垂下眼眸,应了一声是。姨娘说的都是对的。那个人有了自己的庶子后,她作为正室夫人,对那些个和丈夫有关联的女人和孩子简直恨到了骨子里。 那些人甚至比她姨娘还要恭敬。 可是不能忍,就是不能忍。 ………………………… 整个月华院,得了这些礼物最开心的,或许就只有最小的四姑娘温若梦。 她兴致勃勃地摊开锦缎在身上比划,跟她姨娘商量要做一身襦裙:“上次延平侯府中的秀姐姐就做了一身这样的,美极了!” 黄老姨娘乐呵呵道:“好,你说怎么做,姨娘帮你裁!”她未进府之前是裁缝铺的姑娘,缝纫、刺绣、编结、拼布无所不精。她一生只得了一个女儿,向来把温若梦宠上了天。 温若梦歪着脑袋想了想:“姨娘,先不急,我去找二姐姐和三姐姐商量一下,之前大姐姐和张将军府的大姑娘约了春日一起踏青,之前大姐姐已经答应了带我们一起去了。” 黄老姨娘迟疑:“今日早晨宁远候府已经过了大礼,后面大姑娘可不好经常出去了。” 温若梦非常肯定:“别人我不知道,大姐姐跟张姐姐约好了,一定会去的!” …………………………………… 被温若梦找上时,温晚夏正恹恹的躺在软榻上。 京城豪门多贵女,但贵的只有府中的嫡女,庶女们即使诗词歌赋样样了得,可因为一个庶字,就被人看不上眼。想着那年重阳在长安街上看到的簪花少年,还有早上宁远候府的十里聘礼,温晚夏不仅心口泛酸,心肝脾肺肾都疼了起来。 听了温若梦问的,更是咬碎一口银牙,想着,梦姐儿在姐妹中年纪最小,却最会惺惺作态。他们三人一模一样,好叫大姐姐一枝独秀么? 虽心上不舒服,温晚夏脸上却笑道:“不就是做个衣裳吗,梦姐儿想怎么做就这么做。” 温若梦歪着脑袋道:“可我们不商量一下,到时候撞裳了怎么办?” 温晚夏有些语塞,道:“天底下衣裳那么多样式,哪那么容易撞上?”心中却觉得温若梦没甚眼色,看不出她心里不快么,但温含章就喜欢这种呆头呆脑的性情,她也只能往她的喜好上靠拢。 打发走了温若梦,温晚夏想了想,竟带着丫鬟往芳华院去了。 ………………………… 温含章正在试首饰,她去了舅家一个多月,府内的份例还是照样发放。温含章每个月能得五两银子的月钱,一匹锦缎,并几样钗环和胭脂水粉。 张氏每月都会将她得的首饰拿去加工一番,或是加几颗宝石,或是融了重新打个式样。在不牵涉公账的情况下,永平伯夫人万氏也无话可说,人家亲娘愿意贴补,她还能说些什么? 春暖捧着镜子让她照看,铜镜中的女孩一头乌黑的秀发莹莹生光,其上斜斜插着一根镶着红宝石的蝴蝶金簪。相貌虽说只是清秀之列,可皮肤白皙,看久了也挺耐看的。 温含章美了一会儿,就把金簪给拿了下来,这簪子美是美,说贵重也贵重,就是戴久了脖子坠得酸。在家时她还是喜欢簪着几朵绢花,或是别着一根简朴的乌木簪子。她这个喜好,张氏一直不能理解。 温晚夏进来时,温含章刚好让人收了首饰盒子。她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盒子将将合上时闪过的那点璀璨光芒,眼神不自觉暗了暗。又重新挂着一张笑脸道:“大姐姐你去了那么久,我可想你了。” 温晚夏口上说着好听话,眼角却撇着温含章屋里的布置,东西虽少,却无一不雅致,珍珠花,玉石树,珊瑚盆景,锦绣茵毡,看得她暗暗咬着牙根。 温含章笑道:“我就想着你是必要过来的,早就打发人将礼物送到你屋里了。” 温晚夏捂着嘴轻笑:“我就知道大姐姐一直想着我!”又道,“还没跟大姐姐道喜,宁远候府早上让人过来下聘了!我姨娘去看了,说是六十六抬聘礼每一抬都放得满满当当的,宁远候府可真是富贵。” 温晚夏可算是戳中了温含章的痛点了。温晚夏一聊到这个话题,温含章就蔫了下来。温晚夏本就是先人一步赶来奉承的,还以为温含章刚回来精神不好,又略说了几句就告辞了。 温晚夏走后,春暖一边收拾着桌上的茶具,一边暗示道:“姑娘,我听院子里的小丫鬟说,三姑娘这一个月来好几次出门,都是接了宁远候府四姑娘的邀约上门做客。”可她刚才一句都没提。虽说宁远候府四姑娘也是庶出,可人家在家里独占鳌头,嫡母只有儿子没有女儿,也乐得把个庶女当亲生的看待。 温含章躺在贵妃榻上,懒洋洋地敷衍:“夏姐儿人缘一向不错。” 春暖恨铁不成钢,大叫了一声,“姑娘!” 温含章哈哈笑了一声,转身坐起来,打趣:“春暖,你和我一样的年纪,怎么心眼就那么多呢。” 春暖:“还不是姑娘!看谁都好,我就只能多操心一些了。”姑娘未来的姑爷可是个香馍馍,满京城出了名的俊美才子,听说每次出门都有人驻足观看。两家刚换了庚帖时,就有别府的贵女挤兑姑娘。刚开始时姑娘还郁闷,久了就不当回事了,有时候她心情好了会刺回去,有时候直接就把那些挤兑都当耳旁风。 春暖经常跟温含章一起出门,对关于未来姑爷的事都练出反射性了。 温含章坐起身来,道:“她是我妹妹,我自然不想把她想得太坏。再说了,即使她有坏心思也成不了事。我若出了事,宁远候府宁愿退亲也不会让庶女进门。都是一家子的姐妹,同气连枝,祸福同当。到时候我就算了,她却一定讨不着好。”她再如何堕落,也是伯府嫡女。 正是因为看得分明,温含章才没把庶妹的那点小心思看在眼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都是纸老虎啊! 温含章现下唯一的心事只有自己的婚事。 在一天没有弄清楚钟涵为何突然转变态度前,她都不会安心。 可想着钟涵那张冷脸,温含章心下有些难办。 那厮对着不识时务硬要往他身上靠的人可是不怎么友好。曾有他的一个堂兄未征得他的同意以他之名请客作宴,钟涵竟然在外对人说他“不告而取,偷名借光,比之强盗更加无耻”。 温含章当时少不更事,听到别人说的这个事时,还觉得才子孤傲理所应当。可当这位大才子成了自己的未来夫婿,又对她屡屡看不上眼,温含章见着他时,就没有不想挠花他那张脸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三章庶妹心事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自先永平侯去世,除了早晨的晨昏定省,府中晚膳都是各院各自用的。只有每月初一十五,或是逢年过节,才会聚到荣华院中一起用膳。像这种不年不节却要聚在一起,多半是有什么特殊之事。比如府中大姑娘出门多日终于回归,为了给亲生女儿做脸,张氏张罗着为她接风洗尘。 温含章到荣华院时已是掌灯时分。还未靠近,张氏住的正房主厅中就传来一阵欢笑声。永平伯夫人万氏清脆的嗓音如银铃般飘出门帘子,听了就叫人觉得这必定是一个爽朗利落之人。 温含章也不着急进去,她把身上披着的薄披风递给一旁等着的丫鬟,看着正站在屋檐下的张嬷嬷,关心道:“这一路这么辛苦,嬷嬷怎么不去休息?”张嬷嬷是张氏身边的得用人,这次出门,陪在温含章身边的除了一位温姓族人外,就是张嬷嬷了。这一路这位老嬷嬷对温含章一直很好。 张嬷嬷笑道:“歇了一下午也够了。老太太身边还是要我看着才行,那些小丫鬟毛毛躁躁的,我怕扰了今晚的宴席。”又道,“姑娘赶紧进去吧,老太太、伯爷、太太和二爷都在等着呢。” 温含章颔首,给春暖使了一个眼色,春暖会意地站到张嬷嬷身边扶着她。 待到她进了屋,张氏笑着骂道:“就你瞎磨蹭!看你大哥大嫂都等了多久了。” 永平伯夫人万氏口齿爽利:“看老太太说的,这也没耽误多少时间。还没给妹妹道喜呢!妹妹入京也没给我们先发个信,我们好歹打发人去码头接你。这下人突然回报说大姐儿回来了,好悬没把我吓了一跳。我还想着,不是说还在路上吗,怎的突然就到了。又想着,这可不是刚好吗,宁远候府刚下了聘,妹妹就回了,这可不是因了那句话,天缘凑巧吗?”今天早上那些堆满了整个院落的丰厚聘礼可真让她暗暗咂舌。 万氏是很有福气的长相,脸若银盘,眼同水杏,唇不点而丹,就算组合起来不甚美丽,但看着也十分舒服。她是先永平侯夫人在时就为长子订下的媳妇,前年刚进门,张氏对她也没什么不满的。 说起来,万氏还得庆幸张氏是个继母,若是亲娘,见了她家当时落魄成那样,未必还会愿意这门亲事。万家跟永平侯府定亲时还是蒸蒸日上,先永平侯夫人看上了万氏的娘素有德行,名声也极好,才会在缠绵病榻时还挣扎着起来为长子定亲。 可惜永平侯夫人一死,万家就因渎职被皇帝所厌弃,随后一连几年,家里丧事不断,万氏先是丧父,而后两个哥哥又因意外身亡,家中只剩下一个幼弟。待万氏到了花期,她和她娘都担惊受怕,深怕永平侯府上门退亲。 永平侯当时确实有这个打算。他那个时候已经打算为长子请封,长媳的家庭怎能如此不堪,这娘是后的,爹可是亲的。后来还是张氏请还是姑娘的万氏上门做客,万氏有一个能被先永平侯夫人看上的娘,自身的素质也不会太差,兼她的幼弟当时已经被当朝旬大儒看上,当了他的关门弟子,这门亲事才没作罢。 其中张氏出了不少的力气。说她怜惜万氏也行,说她不想长子有一门显赫妻室也成,总之万氏是顺利嫁进来了。进门后万氏见丈夫和继母关系不差,心里也感激张氏当时对她的助力,对张氏一直毕恭毕敬。如此一来,婆媳和睦,永平伯在府中呆着也挺舒服的。 他此时就笑道:“可不是。古人说无巧不成书,这门亲事是真真的好。”钟涵那小子上个月几次遇见都在他面前欲言又止的,一看就知道对大妹妹上了心,可不是好吗?还说最近要上门拜会自己,依他看,拜会是假的,要来见见大妹妹是真的。 知道和宁远候府这门亲事不是个面上光的,永平伯心情极好,他又仔细看了一眼温含章,“大姐儿出门一趟,看着瘦了不少,精神头倒是不错。” 永平伯温子贤年二十,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长得与先永平侯十分相像,是一个相貌堂堂的美男子。当年继母进门时他已经记事,外家怕他被后娘磋磨,叫了他过去面授机宜,说了挺多见不得人的内宅小手段。 可直到张氏得子,永平侯在家宴上屡屡提及为长子请封的事情,她都没有做些什么。温子贤才信她是个好的。从此后两边的关系就一直处在蜜月期。张氏愿意做个慈母,他也会做好一个孝子。 温含章接过丫头奉上的一盏茶,笑道:“我这不是没有想到吗,本来想着给你们一个惊喜,反倒变成惊吓了。”又摸了摸脸:“你们都说我瘦了,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之前脸太胖了。” 张氏瞪了她一眼:“胖什么胖?胖是福气,你要瘦成个麻杆,别人还以为我不给你饭吃!” 张氏话音一落,坐在下头瘦长瘦长的温晚夏就变了脸色。张氏这话,听着太像指桑骂槐了。□□华院中一向没有庶女说话的份,温晚夏只能憋着一口气。 温晚夏每次到张氏院里都觉得十分不得劲。他们几人从月华院出发,早了温含章半个时辰过来。可从进门请安到温含章进来,张氏都对他们淡淡的,后来更是直接把他们当成了透明人。 还有大姐姐,就是个暖不熟的白眼狼,她姨娘几人和张嬷嬷一样站在屋檐下,她不信温含章没看到他们,可她理都不理,宁愿跟个下人说话,也不愿意给她姨娘一份脸面。温晚夏一想起来这事,心里就堵得慌。刚才她姨娘站在一旁那份尴尬劲儿,她在屋内都能感受得到。 温晚夏不信只有她一人被气个半死,但,她悄眼抬头看了一旁的庶姐,都一个多月了,若不是两人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温晚夏都有些觉得她是不是换了个人了。就像现在,若是往常,温微柳必要心续起伏几番,绝不会像现在如此若无其事。 温含章有些无奈,老娘这话是无心之失,她也能理解她的肆意自在—— 府里辈分现下属她最高,手中握有大笔嫁妆,仆妇管事上赶着奉承,长子孝顺,幼子上进,一家和睦,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悠哉,她说话确实不需要考虑一个小小庶女的想法。 温含章不想今日刚回来就见着庶妹和亲娘斗气,岔开话题道:“麻杆也挺好的,现在京里都讲究以瘦为美。上个月红玫坊给我送来的几身衣裳都做小了,之前穿不上,这个月肯定就能穿上了。” 万氏适时补上一句:“可是长平长公主门下新开的那一家?” 温含章点头:“之前芙蓉社聚会时,其他人都在说这家店的衣裳款式好看。我就凑了个热闹,也订了几身衣裳。”芙蓉社是长平长公主府的大姑娘闵秀清牵头开的女社,只吸纳未婚贵女作为社员。温晚夏之前一直想要温含章带她进去,都没能成。 张氏笑道:“你们姑嫂待会再说话,现下先开宴,大家都饿了。”她见温子明在一旁一直摸着肚子不说话,就心疼得不得了。 因为侯府人口简单,永平伯就带着弟弟坐了一桌,余下的由张氏带着坐另一桌。开席后,一道道菜肴陆续上桌,极是丰盛。各类冷热小炒香气四溢,糕点拼盘琳琅满目,其中又有一道糟掌鸭信最是入味,不仅饿了一个下午的温子明吃的爽快,温含章也吃得很是开心。 她早就想挖走荣华院的大厨了,但是张氏一直不肯给她,说留着大厨,她还能勤快着多过来几趟陪她用膳。亲娘存着这点小心机,温含章还能怎么办,只能微笑着如了她的意。 席上所有人都是言笑晏晏。只温微柳,戳着一双筷子吃得没滋没味,但她上辈子吃遍了宫宴华筵,对如何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已是轻车熟路,也不会叫人轻易看出来。 温微柳已经习惯了做高高在上的丞相夫人,这么回头从一个小庶女做起,她竟有些不适应起来——嫡母以前为了自己能真心实意对待她的好外孙,哪一次她回来不是求着她捧着她的。当时她心中快意,飘飘然了好一阵子,才在相公的教训中对嫡母恢复了恭敬。但就是如此,嫡母也不敢再得罪她。 温微柳眼神奇异地看着席上笑颜如花的嫡姐,只需要再忍两年,这样需要仰人鼻息的日子就过去了。温含章和她相差一岁,此次亲事不成后又迅速说了一门亲,那场灾难发生在一年多后,她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 温含章后头说的第二门亲事,正好也是温微柳愁绪一生的悲剧来源。 可让温微柳自己说,除了丈夫对前妻念念不忘外,她一辈子锦衣华服,风光自在,比起两个婚事上皆不如意的庶妹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这辈子她也不愿推了长姐的好意另嫁他人。 若能再嫁他一回,这一次,她必会做那人心中最好的妻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四章春日踏青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温含章此番从舅家回归已是上巳节后,朝考已过,京城中得进翰林院的进士踌躇满志,下到地方的官老爷们行色匆匆,只有那无所事事的公候府纨绔,才整日里上街作乐,聚众宴饮。 钟涵当然不属于此列。可他面前嘴角含笑,拿着把纸扇装风流倜傥的发小却是此中高手。 有些人天生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秦思行的亲娘是当朝安乐长公主,堪称大夏朝最有钱的公主,不仅继承了先太后所有嫁妆,名下更有一块富庶封地,每年末的封地上的敬奉都能让这位公主殿下笑开了眼。 秦思行作为安乐长公主唯一的嫡子,紫禁城中高坐的皇帝是他亲舅舅,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不需像旁人一般念书习武,自有人会为他安排好锦绣大道。 这不,前几日安乐长公主就寻机将他安进了殿前侍卫司中。 他乐不思蜀的日子可没有几日了。 想着后日就要去殿前侍卫司报道,秦思行更看眼前春风得意的钟涵十分不爽快。他故意道:“你先前不是说温大姑娘性情不堪行为放荡么,怎么突然就变了主意上门下聘了?” 先前秦思行一提他的亲事,钟涵就沉着脸色一幅气闷摸样。秦思行虽说在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在钟涵的事上也只能挠挠脑袋,让他娘安乐长公主多跟舅家敲敲边鼓,叫钟涵在家里好过一点,至于他的亲事却是一点没有办法的。 他娘说了,钟涵这桩亲事是宫里温贵太妃亲自跟皇上求的,温贵太妃对皇上有养育之恩,为人素来低调,她多年来只求了这么一桩事,皇上不会不答应。 钟涵简直是捏着鼻子接下这门亲事的,两人交换庚帖后第一年,为了表示自己的抗议,他在诸多场合对着温大姑娘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后头三年温姑娘守了父孝闭门不出,钟涵才没将自己的不喜弄得人尽皆知。秦思行作为他的表哥,之前在他面前也不敢多提这逆鳞之痛,钟涵真的会甩脸子。 钟涵有些不自在,难道让他说他之前似乎认错了人? 钟涵从小读惯了圣贤书,说他对那场红尘客梦坚信不疑也不尽然。 但为这场梦境增添了可信度的,却是秦思行上次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一个消息。先前秦思行说,皇上想要在六月底移驾避暑行宫前为六公主定下婚事,他本意是想嘲讽六公主调皮捣蛋,连皇上都无法镇压,只得早早给她找个额驸迁出宫去。 可钟涵闻言却十分震惊,因为这件事跟梦中所示高度一致。 梦中六公主的这场婚事与他息息相关。 他一意孤行解除婚事后,六公主立即将他提名到额驸名单中。这位六公主素来蛮横跋扈,几次在宫中对着他胡言乱语,钟涵费了好大劲才摆脱了六公主的纠缠,因着两次拒绝皇帝安排的亲事,皇上对他十分不喜,他连着十年,两任皇帝登基坐的都是官场冷板凳,只能看着那位娶了温含章的寒门传胪加官进禄,小人得志—— 有了梦中的打底,比起拒绝六公主婚事带来的后遗症,钟涵宁愿忍受恣意放肆的温含章,因此他才半信半疑催着家里先行下聘。 他今日便是得知温含章跟人相约外出踏青,才会叫秦思行出来给他打掩护,想要一睹温含章庐山真面目的。 秦思行挑了挑嘴角,也不说话,提着马鞭在这若河边上随意晃荡。 春日杏花吹满头,陌上少年足风流。 翩翩公子,风流倜傥,通气气派,叫一干在这河岸边上驻足观看的姑娘们都看红了脸。 有认出两人的如户部郎中家的姑娘云清容,就激动地想要上前搭话。 还是她的知交好友梅玉漱拦住了她,道:“上月芙蓉社活动,我听温姑娘似乎和张琦真约了今日出行,前些日子,宁远侯府已经到永平伯府下聘了,你就别上去了。” 梅玉漱素来不待见张琦真,但她也不是故意要和他们撞日子。只是前几日春雨纷纷,今日才放晴,她在家里呆得十分烦腻,才约了一干好友出来踏青。 云清容脸上极不甘心,见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身影,还是跟上了梅玉漱的脚步。 ………………………… 钟涵在想些什么,温含章是不知道的。她虽想知道钟涵为何转变态度,可永平伯府日子太过舒坦,过了几日她也就将这件事放下了。 这桩婚事严格来说是桩政治婚姻。先永平侯当初想着用嫡女联姻皇上母族宁远候府,可以保住家中在军中的权柄,但他未及看到钟涵的丑恶嘴脸就病逝了。温含章受了她爹那么多年的宠爱,之前不是没有想着得过且过,就连钟涵对她的冷眉冷眼她都忍住了,但若是钟涵憋着坏要等婚后收拾她,温含章同样坏心眼地想着,那她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分居析产。 这可就怪不了她了。 即使在自己的婚事上不如意,温含章还是十分感恩自己能投生在张氏腹中。若她投胎成了丫鬟小厮或者整日里为饥饱操心的穷苦人家,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封建社会等级分明,一个人处在最底层,要向上爬必须得付出旁人难以想象的坚韧意志和辛苦努力。 温含章自认没有这种耐力。因此她就算知道了一向疼爱自己的永平侯要拿她的婚姻当家族平安的保障,她也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人得到了什么,总要承担些什么。温含章一直就有这种准备。 就是存着这般从容的心情,温含章才敢随心所欲游玩踏青。 可今日出门不利,竟然一连遭遇了两桩意外。 温含章先前跟昭远将军府的张琦真约好了春日踏青,但她一向不是个吃独食的,就在张氏面前说了话,将几个庶妹也一块带了去。 未及出门,张氏就使人过来说,大嫂万氏想要找两个人帮忙理理家里的账本,想着温微柳和温晚夏算术不错,跟张氏借了他们去。温含章见这丫鬟是从荣华院出来的,知道这其中必有其他缘由,也未多说什么,只带着温若梦一人上了马车。 虽已过了上巳,但两岸仍是柳色青青。低矮浅草没过马蹄,长长的垂柳在春风中拂动,温含章就着马凳下车,一来就被这清新的空气征服了。 温若梦也很高兴,她不同于温含章,难得有放风的机会,因此就特别珍惜这户外的景色。她一手挽着温含章,两只眼睛兴致勃勃地眺望着远处的美景。 两人言笑晏晏,一路寻找着昭远将军府张家的围帐。 但张家那用锦缎围成的围帐帐中,此时的情景却不是很好。 张琦真是将门虎女,素喜舞刀弄枪,她和温含章交好,除了两人性情相投外,就是因着彼此都是府内的嫡长女,很有一些共同话题。 此时,张琦真火冒三丈地看着手中芙蓉社的社主闵秀清着人交给她的信件。 她今日本只想着单身赴会,可早上出门时,幼妹张瑶真竟然带着几个低眉顺眼的庶妹耀武扬威地等在大门口,张琦真当时就头皮一阵发麻。 现在想来,若是她那时候坚信直觉,也不会有这桩祸事发生。 张瑶真对家里几个庶姐一贯盛气凌人,动辄打骂。 但好巧不巧的,她往庶姐脸上甩巴掌时竟然被张琦真一个死对头撞见了。 梅玉漱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转头对身边的两位好友道:“被打的是将军府庶女,从前我们在其他场合见过。” 国子监祭酒家的姑娘司若楠厌恶道:“张琦真自恃武力,一向不把人看在眼里,她妹妹居然也是如此。” 云清容一向知道梅玉漱的心思,也跟着附和道:“芙蓉社有这种人,真是我们的耻辱。” 三人为虎,师出有名,竟一致决定要把张琦真赶出芙蓉社。 温含章就是在此时撞了进来。 张琦真眉眼发愁,拉着温含章走到一边,将闵秀清给她的信件递给她看。 张琦真倒霉就倒霉在这个地方。今日风和日丽,长平长公主府的姑娘们也出来踏青,闵大姑娘正是这芙蓉的社主,梅玉漱都不需要等回家写信就直接告上了状。 温含章只看了一眼就想回避了。 不好听地说一句,这是将军府的丑事,她一个外人凑上去算什么? 可偏偏这事还扯上了芙蓉社! 她与张琦真都是这芙蓉社的社员。芙蓉社在闺阁之中十分有名,人不多,堪堪三十人,社员们几乎都是京城中的名门闺秀。平日里活动围绕着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等等雅事展开,非父兄有一定品级不能入社,非正室夫人所出不能入社,非有过人之处不能入社。 社规如此严苛,却仍有许多大家小姐趋之若鹜。盖因这芙蓉社是长平长公主的嫡长女闵秀清所起,在宫中素有名声,姑娘们只要入了芙蓉社,不仅身价倍增,说亲时也会是婚嫁市场上的香馍馍。 说实在的,张琦离不离开芙蓉社不打紧,但若是被人灰溜溜赶出社的就不好了。届时整个芙蓉社的小姑娘们回家这么一说,张琦真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温含章也没什么好办法。庶姐妹毕竟占了“姐妹”两字,是有血脉关联的,跟家里那些被叫着“庶母”的姨娘不能相提并论。 张琦真也知道厉害。她犯愁道:“我已经骂过瑶真了,可也不能把她打死。张珍一直哭哭啼啼,顶着脸上那么个大印,我也不好再说她。”最关键的是这个事是家丑,不好拉着两个妹妹在人前分辨。就算能在人前分辨,叫张珍承认自己做错事了才挨打?但做错事了也没有妹妹打姐姐的。 温含章最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找几个人帮你一起求情,这事横竖不是你做下的。” 今日如果是张瑶真出事,温含章不会出半分力。她对这姑娘是真的厌恶。小小年纪就心肠狠毒,出了事还要张琦真来擦屁股。 温含章看了看几丈外乖乖站着的温若梦,同是十二岁的年龄,怎么品行就能相差那么远呢? 温若梦一直目光灼灼地望着这一边,见温含章看她,还以为她和张琦真聊完了,立马小碎步跑到温含章身后站着,她实在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整个围帐就那么点大,张珍捂着脸在一旁抽泣,听得她冷汗直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温含章临走前犹豫着提醒了张琦真一句:“你回家后看着点张珍,别被人打坏了。”张将军打儿子是满京城出名的下手狠辣,这份力道若是放在女孩身上,没几下就得歇菜。 张琦真却误会了她的意思,脸蛋瞬时涨得通红,忙道:“我看着呢!”她绝不会让瑶真再对张珍下手的,这可和她的名声息息相关,就算娘再袒护张瑶真,她也不会放任不管了。 出来踏青碰上这么一件事,温含章也没了游玩的心情。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岸边的垂柳,琢磨着有谁愿意在这件事上为张琦真说话。 温若梦则是一直想着温含章最后的那句话,实在太吓人了点!她没想到别府的庶女过的是这样的日子,非打即骂,还得担心被打坏了!她越想,手心的冷汗越冒越多。最后居然径直晕了过去! 温含章:“……”什么都别说了,幸好出门时带了一堆的丫鬟,赶紧把人扛回府吧。 温含章想着黄老姨娘见到梦姐儿被抬着回去的样子,就觉得一阵头疼。 黄老姨娘素来低调,她一生只有一个女儿,一向视珍姐儿为性命,小时候为着梦姐儿被管事嬷嬷欺负几次大闹,温含章至今能想起来她用十根手指将那嬷嬷挠得满脸血花的样子。 ……………………………… 温含章早早地败兴而归,钟涵这一趟也是空手而回。 他和秦思行两人在这若河边上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永平伯府的围帐。 秦思行坏笑道:“人家温姑娘不想见你呢。” 钟涵瞪了他一眼,低声吩咐了身旁一个下人几句,那下人手脚伶俐,不一会儿就过来汇报说看见永平伯府的马车回城了,同时报告的还有一桩昭远将军府的丑事——梅玉漱根本没想着保密,今日来这若河边上踏青的官宦人家,几乎人人都知道了。 秦思行奇道:“你身边既然有这等人,为何刚才不叫他去寻人?” 钟涵耳朵微红,脸上却波澜不惊道:“我从前对温姑娘不太有礼数,这一次诚心赔罪,怎能不做努力就让下人包办替代。”他哪里好意思说,他思忖着,若他和温姑娘真的有缘,定能在这阳春三月杨柳依依的春风中,来一出不期而会的邂逅。 秦思行怀疑地看着钟涵,心中思索着一个问题——那位温大姑娘莫不是给表弟下了情蛊了?钟涵从小,除了对舅家几位表姐妹却不过亲戚情面外,对着其他姑娘家何尝有过好脸色? 钟涵难得休沐一日,却一无所获,心中着实不甘心。 他思来想去,想出了一个主意,叫身旁一个会画像的小厮去永平伯府守株待兔,只要温大姑娘出现时能看个囫囵全,就将她画入纸中。 清皓对着钟涵的命令有些摸不着头脑,钟涵也没有解释。他只是想知晓,温含章究竟是不是他梦里所见那位三次救他性命、温婉娴雅的善心夫人。 若是证明了有人冒充,那人是不是意图对她不利? 若不是,想着那一个个匪夷所思叫他狼狈不堪却又心心念念的梦境,钟涵不知道是怅然还是松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五章慈母心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永平伯府在还是永平侯府时,府中嫡庶强弱就泾渭分明。一家之主恪守规矩,主母强势威严,内宅之乱就闹不起来。 许是心中存着些前世正室小三的观念,又看了些姨娘庶女使坏的宅斗文,温含章小时候看着三位姨娘恭敬低调站在张氏身后伺候时,心中总是会犯一些别扭,害怕姨娘憋坏招害了亲娘和幼弟。 待得大些了,知道些大夏的世情,又十分不明白为何有人愿意做姨娘。实在是因为大夏律在纳妾这事上有着十分严格的规定,做了姨娘,一辈子都只能低人一等,绝对没有升职的机会。 温含章先前读《大夏户婚律》,上面就写得十分清楚:贱籍做妾,生死由主家决定;良籍为妾,须持有纳妾文书主母才不能随意发卖杖毙,宠妾灭妻、小妾扶正等等干扰正嫡体统的做法,被人上告后,家主都是需要坐牢的,且刑期还不短,通常是在三至十年之间。 再联系一下实际情况,先侯爷有三位姨娘,温微柳的姨娘朱氏和温晚夏的姨娘高氏是从府中丫鬟中直接晋升的,便是贱籍为妾,只有一位是从府外纳入的良妾,就是黄老姨娘。 黄老姨娘的貌美有目共睹,纵使现在已是徐娘半老之身仍能看得出眉目间的清丽绝艳,温含章先前还以为是她爹看中了黄氏的美色强行纳进府。没想到她爹拿的不是黄世仁的剧本,黄老姨娘摊上的恶霸却是自家的兄嫂。 当时从张氏口中知道了黄老姨娘这番身世后,温含章好长时间看着她都是一幅同情的眼神。 黄老姨娘既有如此悲苦的身世,对府外的亲人必是不屑相认的,她一生中唯一的寄托便是自己亲生的梦姐儿,此番见着温若梦晕倒着被嬷嬷们抱进屋来,一时之间只觉得天都塌了。 等到温含章叫来的太医说梦姐儿是“惊惧太过引发的晕厥之症”,她才松了一口气。可看到温含章时仍觉不顺眼,忍不住冷冷刺道:“梦姐儿最好没事,若她有事,我拼着这条老命不要都要大姑娘给我一个说法!” 刚巧踏进屋中的张嬷嬷听了这句话,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温含章无意跟一个护犊子的母亲计较,就劝下了张嬷嬷,但心中已是唉声叹气:张嬷嬷虽被她拦了下来,可她回头必要把这件事跟张氏说个清楚明白。 也就是说,她不仅要顾着梦姐儿这边,待会儿还要去安抚一番自己的亲娘。 温含章一贯不愿意牵扯在亲娘和姨娘之间,春暖也知道她的脾性,见着她意兴阑珊兴致缺缺的摸样,就昧着良心劝道:“老太太一向疼姑娘,必不会让姑娘为难的。” 温含章白了一眼大白天睁眼说瞎话的丫鬟,想了想,还是往荣华院里去了。这件事既因她而起,看在梦姐儿的份上也不好当看不到。 温含章进荣华院前,很有经验地先叫了个小丫鬟问了问先前的情况。 小丫鬟口齿伶俐,又想讨好温含章,把当时的情景说得绘声绘色,将张氏说的话一分未多一分未减都转述了出来。 张嬷嬷从月华院回来,张氏必要问问情况。张嬷嬷的声音悦耳响亮,将黄老姨娘那句刺头话说个一言不差。 同样是护崽的老娘,张氏听到最后,一脸寒霜,一拍桌子,把手上戴着的一个玉镯给砸成了几段!张氏先是道:“我原本以为三个小的里面还能有一个好的,没想到都是一丘之貉。居心叵测!装着个天真样儿藏了一肚子心机来哄骗我的章姐儿!” 这话明显的就偏颇了,梦姐儿可一直是晕在床上的。跟着张嬷嬷同去的一个大丫鬟黛蓝帮着四姑娘分辨了几句,张氏把案几拍得啪啪响,“梦姐儿就算了!可那贱人敢这么说我的大姐儿,真是狗胆包天!” 后来不知道张嬷嬷又说了什么,张氏哼一声:“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就算是真错了也轮不到她一个下贱胚子来摆谱。章姐儿就是对他们太好了!”一挥手,这件事最后以黄老姨娘罚俸三月告终。 温含章想了想,还是掀帘进门了。 张氏早知道她在门外拉着一个小丫鬟瞎嘀咕了一通,她睨了温含章一眼,道:“问出些什么了?”也就温含章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拉着人刺探荣华院里的事情。 温含章一笑:“我就是想知道娘现在心情好不好。” 张氏正色道:“生了个笨丫头,被人说到脸上也不知道骂回去,你说我心情好不好?” 温含章依偎了过去,笑道:“这可冤枉我了,当时梦姐儿还躺在床上,她是被我带出去的,我怎么好处置她姨娘。” 张氏语重心长:“今日出去的事我都听丫鬟们说了,本就不干你的事。那贱人却硬要赖到你头上,这都是你平时对他们太好了,让他们忘了什么是规矩。我就让你不要对他们太好,你不听,这下可是知道了?你对他们好,他们觉得是应份的,等你对他们不好,他们倒要抱怨你了。”那叫什么话?满京城问问,还有谁比她的章姐儿对待庶妹更好的? 温含章轻轻摇着张氏的手,讨饶道:“我知道娘心疼我,娘怕我听了黄老姨娘的话伤心了,给我出气呢。” 张氏指了指她的额头,数落道:“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对他们不好吗?这下子可知道我的心了。” 温含章对着她粲然一笑,想起张琦真,不禁感叹:“这次出行,我看到张将军府上闹成那样子,就十分后怕。如果不是忍到极致,想那庶女也不会闹这么一出。幸好我们府上不是那样乌烟瘴气。” 张氏戳了戳她的脸,气恼道:“我们府里什么时候都是太太平平的!别看你大哥大嫂对你不错,那可不是尊泥菩萨。” 听出了张氏言语中对大哥大嫂的忌惮,温含章有些好奇。张氏却不愿意多说。 温含章转而问起了早上温微柳温晚夏来不了的事,她有些好奇,张氏怎么会让几个庶女接触府里的账本,账本可都是各家的命脉所在。她大嫂居然也同意? 张氏快意一笑,道:“那是你曾祖母时期的管家账本,正好捋一捋伯府前几十年少了多少家私。”都是积年的老账本,放在仓库中不知道吃了多少灰尘。一本本看过去也够呛的。 张氏本来没打算跟庶女们计较,可她最近却听说了一件事,顿时让她勃然大怒。宁远候府的二公子是她看了许久,才求侯爷为温含章定下来的,当时还借用了宫中贵太妃的关系。那两个庶女却怀着觊觎之心想着占便宜,这世上的事哪那么容易? 正好都看账本去! 那一仓库的老账本,看到章姐儿嫁人时都看不完。 温含章嘴快,道:“那二妹妹他们要是顺着查到了你当年的小帐怎么办?” 张氏瞪了她一眼:“我当家的时候可没贪过府里的一分一厘。” 温含章有些诧异,可张氏说这句话时十分有底气,昂着脖子,表情骄傲。她就知道她娘真的没贪府里的银钱。说实话,能做到这点的当家夫人可不多。 张氏趁机教育温含章:“不是你的东西,不要随便伸手。这世上凡做过的事都有痕迹。你小时就会跟你院里的丫鬟说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只要当家时一次品行不端被人捉到,你的名声就坏了,这样岂不因小失大?那些为了一点油水不顾名声的,都是除了钱财之外没有大志向的。” 人要是没有一个好的名声,什么好事都轮不到你。要说张氏怎么知道的,她从嫁入侯府之后,就一直实践着这句话。她暗自叹了一口气,若说她这辈子还有什么遗憾的,那就是当了人家的继室。继室,需对原配行妾礼。继室所出,永远比原配所出略低一等。侯府继室是真的那么好做的吗?原配嫡子已经记事,对她这个继母不冷不热,侯爷冷眼观望着这对母子的关系,若张氏有一丝一毫错漏,温敏今日都不会有下面的亲兄弟。为了两个孩子,她只能做出一幅不争不抢的姿态。 因想起前事,张氏板着脸训道:“还有三个月就成亲了,以后别老想着出去玩。最近府里正好在给你收拾嫁妆,多跟在你大嫂后头学学,我们家虽不用你亲手绣嫁衣,可自己的嫁妆,你心里也得有个数。” 温含章想起张琦真那件事,一时头大:“下个月芙蓉社的聚会还得再去一趟,我若不去,张姑娘真得被人赶出社去。” 张氏皱眉:“就你事多!”却也没阻止。突然想到了什么,神秘笑道,“这件事你就看着吧,也别太下力气了。”那位将军夫人,手段了得,可不是一个庶女能算计得了的。 ………………………… 月华院中就那么一点大。温若梦这边发生的事,不到一会儿,温微柳和温晚夏都知道了。 两人都是娇生惯养的姑娘,被万氏强压着在华阳院看了一天的账本,一天下来腰酸背痛,灰头土脸。想要把账本拿回来看,万氏只说账本这种重要的物件,不好轻易让人看见,也不让带回。温微柳回来时都累得说不出来话来了。 但她还强撑着精神听着红兰汇报温若梦回来时的情形。 昨夜她突然记起,今日的这次踏青,温若梦是被人抬着回来的,具体的情况,年长日久,她有些记不清了,似乎还有大姐姐的一位友人参与其中,后来,大姐姐就跟这位友人断交了。但这次踏青,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早上若嫡母没有强留她下来,她也会使了法子避开。 只是今日实在累人,温微柳想起来早上那些个管事嬷嬷的嘴脸就一阵恼怒。张氏连面都没见他们,直接使了一个丫鬟将他们带到万氏的华阳院,给了一个小房间,里面简单设了两张书桌、两把书椅并笔墨纸砚。 真把他们当府里的账房看了! ……………………………… 温晚夏回来,顾不得跟自己的姨娘说话,用水浸湿了手帕,狠狠地抹了几把脸,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高老姨娘见着她这样,眼泪都快出来了,她颤声道:“太太说了,你们要看这些账本到什么时候么?”这才第一天,就这样累人。 温晚夏哑着一把嗓子,道:“大嫂只说要捋捋这些年来的花用,没说时间。”温晚夏一看手边的帕子就觉得嫌恶,她今日没有准备,用这帕子擦了多少账本上的灰尘。再看一眼,上面刺眼的黑漆脏污竟让她的嗓子眼有些不舒服起来,忙对丫鬟碧溪道:“把我这帕子拿去烧了,我今日穿的衣服也烧了!” 碧溪可惜东西,劝道:“姑娘,这身衣服用的都是好料子,我拿去洗洗便是,不至于要烧了。” 温晚夏拍了一下桌子,不耐烦道:“我叫你烧了就烧了,再顶嘴就罚跪去!”碧溪扁了扁嘴,按她说的话去做了。 高老姨娘在屋里焦虑地转着圈,想了想握紧拳头:“这不对劲!太太和你素来没有纠葛,犯不着这么折腾你。肯定是老太太的主意。可我和老太太打了十几年交道,她素来不是个喜欢主动惹事的,必有缘由才这么做。”高老姨娘是歌女出身,虽从小在侯府长大,但在府中身份比丫鬟还卑贱,因为生了温晚夏,才提了姨娘。她一向习惯察言观色,十几年下来不说把张氏的喜好掌握全面,也总有个几分的把握。 温晚夏对着自己的亲生姨娘,也不装着在人前的那一套,嘴硬道:“正室夫人要折腾我这小小庶女,需要什么缘由?我在功课上比大姐姐出色,长得比大姐姐美貌,她看我不顺眼,这都是理由——” 温晚夏说到一半,高老姨娘就急着去捂了她的嘴。见温晚夏知道厉害,她放下手转身去将房门关好,这才压着声音气急败坏道:“你再这么口无遮拦下去,不仅老太太,我都要恼了你!” 温晚夏看着高老姨娘诚惶诚恐的摸样,嘴角微微挑了下,冷言冷语道:“姨娘何必如此?大姐姐一贯要做个友爱弟妹的摸样,纵老太太真要狠狠罚我,她也不会当看不到。” 高老姨娘深深吸了口气,苦口婆心劝道:“你是没有见过当年姑老太太怎么对待庶姐庶妹的,当时就连先侯爷这对庶姐妹完全没有好感的人,都说姑太太为人狠毒,不堪一提。”她说着略微缓了缓气,“我这些年看下来,大姑娘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对你们总归不错。有了她在中间和稀泥,老太太也能给你们一点好脸色看。” 自己生的女儿,高老姨娘怎么会不了解,温晚夏一直自恃美貌和才华不输他人,从前姐妹们一起上课时就对大姑娘分毫不让,幸得大姑娘心宽才没出问题。 可这个世界上,美貌和才华并不是一切。 就说先侯爷的这位嫡姐,当年在家中心中一不顺就对庶妹动辄打骂,可就是这样,因为她是永平侯嫡姐,还是能嫁到蜀中的高门大户,而先永平侯备受欺负的几位庶妹,都是到了年纪就匆匆配给军中武夫。 虽因为这些年来山长水远,姑太太一次都没回过京城,可高老姨娘一想起这位嫡姑娘,还是会心中发颤。 温晚夏从小就没有见过这位姑老太太,对高老姨娘的忌惮自然感触不深。 非但如此,她听完后心中汹涌的不甘更如毒蛇般翻滚,脱口而出:“他们是嫡,我是庶。他们对我如何,我都只有接着的份。可姨娘也看到了,他们就是图个外头的名声好听而已。若大姐姐真的对我好,她十二岁就说了宁远候府的二公子,二公子才貌超群,前途无量,半个京城的姑娘家都盯着,我不敢奢想自己也有那般的夫婿,可我今年已经十五了,谁家女儿到了十五还不订亲?哪怕是个乡下地主家的公子,她为我说过一句话没有?没人提,老太太就当做没事一般什么都不做。” 高老姨娘有些颓然。她何尝不知道老太太对几个庶女不上心,可她是嫡母,只有她才能名正言顺为庶女张罗婚事。她听温微柳话中之意实在不像样,强忍着道:“你做了什么?” 温晚夏当然不肯承认,无论高老姨娘怎么问,她都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若是让高老姨娘知道她做了什么事,高老姨娘怕是能作出压着她到老太太面前请罪的事来,老太太绝不会放过她,温晚夏想起自己那位嫡母就觉得齿冷。 ………………………… 温含章陪着张氏用了晚膳,就回了自个的芳华院,一心琢磨着张氏跟她说的话,想着将军夫人究竟会放什么大招。 芙蓉社每月定于十六开社,以莲花笺邀约众人,且每次开社地点各有不同。闺秀若有想作社的,可以提前联系闵社主,但最终在哪里开社还是由社主决定。 温含章案台上,已经送来了芙蓉社下月的聚会邀贴。她打开一看,惊讶道:“居然是在梅家的梅园?” 春暖笑道:“这一次秋思他们几个可羡慕我了。也不知道梅园的梅花让不让捡,若能捡,到时我窥着时机捡些回来,也能让姐妹们沾沾梅园的福气。” 据说梅园中栽种着天下大半的稀有梅种。当朝皇帝年轻时微服出巡,还因为梅园的名气特地跑过去看了一眼,就这一眼,沦陷在梅贵妃的丽质芳姿之下,曾做诗曰“寒梅白玉花枝俏,高标逸韵积雪时”,不知道是夸梅还是夸人。 温含章道:“你就别想了,梅花可是梅家的命根子。落了一朵两朵的,都要让丫鬟们捡起来供奉到祠堂前的梅纹石鼎中。” 梅家的老祖宗早年找术士算了一卦,术士说梅之一姓与梅花相应,梅花单枝生长,傲雪欺霜,不屈不挠,梅姓子孙应善待梅花方得善终。梅家老祖宗信了,自此后满天下搜寻梅花,悬崖处长的,冰山上生的,凡有稀奇之处的都找了来移植到梅园里,细心呵护,悉心照顾。温含章小时候被先侯爷抱在膝上讲大夏开国功臣的故事,还曾经吐槽过梅家人不厚道,不知道孤芳独立才有野趣幽人吗? 说起来也是奇怪,自此建了这梅园,梅家果真蒸蒸日上,且家族内多出刚正不阿的直臣廉吏,在清流中名声极好。 温含章有些头疼,在梅玉漱的主场,张琦真一定讨不着好。 春暖见状,劝道:“要我说,这件事谁都有不是,姑娘尽了心意便是。张姑娘若是因姑娘帮不上忙恼了姑娘,她也不值得姑娘真心相待。” 温含章敲了敲脑袋:“我就是觉得到时必定有一番口舌争执。”大夏朝的大家小姐们伶牙俐齿,嘴巴利如刀刃。温含章为啥和张琦真合得来,那是因为彼此在打嘴炮上都是差生级别的。 温含章衷心希望将军夫人能给力点,最好能跟梅夫人或者长公主有点交情什么的,在下月芙蓉社开社前就把这件事平息下来,否则一旦拿到芙蓉社上讨论,她能串联到的几个,可都是没什么战斗力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六章芙蓉社聚会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因着答应了张氏修身养性,温含章最近半个多月来都没有出门,直叫在府外等着见她真面目的钟涵等得望穿秋水。 秦思行这日溜号出来找钟涵,就十分不明白:“你既然这么想见温大姑娘,何不直接到永平伯府上跟温老太太请安?看见你这么一个东床快婿杵在面前,温老太太不得笑得合不拢嘴。那老太太虽素来厉害,却也讲理,必会寻机让你们见上一面的。” 秦思行这可是大实话。想当年他这么个大纨绔羞答答往丈母娘面前一站,丈母娘不也对他和颜悦色的么?还叫他隔着帘子见了妻子一眼。 钟涵张了张嘴,有口难言。那位伯府老太太可不是个好惹的。梦中他一意孤行要解除婚约,那老太太每见他一次就唾骂一次,有一回他回家路过梅林大街,刚好撞见了这老太太在福平楼上喝茶,好烫的一壶热水就迎头浇下。 钟涵自知理亏,也不敢去找伯府的麻烦,终于落了个一听见这老太太的声音就头痛的毛病。许是梦中的心理阴影太过深刻,钟涵即使一直想方设法地想见温大姑娘一面,却从来没有起过去侯府请安的念头。 秦思行见状,不可思议问道:“你不会一直没有上伯府拜见过温老太太吧?” 钟涵轻咳两声,神情尴尬,道:“下次休沐日我就请安去!” 秦思行啧啧两声,也不说话了。他可从闵表妹那里听说了,她起的那个芙蓉社每月正好定在钟涵休沐那日开社,温大姑娘因父孝缺席三年,今年一脱了孝每场都去了的。钟涵这一趟必定还是一无所获。 秦思行奸笑两声,打定注意要看兄弟的笑话。 ………………………… 钟涵心心念念等着休沐日,温含章这段时间却一直为着一个消息耿耿于怀。 前些日子万氏到荣华院请安时,突然说起昭远将军府上庶女记名的事情,说是将军夫人对府中一个庶女另眼相待,珍爱非常,竟越过了亲生的两个女儿要先给她说一门好亲事,为此还劝着将军开了祠堂将她记在名下,并举办盛大的宴席昭告一众亲友。 帖子发到了永平伯府上,万氏虽家世落魄,却也是正经的嫡出,看不上这种记名的蠢事,就找了个借口没出席。听说那个庶女还在宴上当众改了名,叫张珍真。 万氏早上请安时将这件事当笑话般说了出来,张氏当时就笑道:“将军夫人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转头看见温含章黑着脸色,便道:“叫你别随便揽事,看见了吧?那位将军夫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最近京里头大家都转风向啦!” 可不是么? 将军夫人管家得力,张瑶真平时对庶姐妹动辄呼喝打骂的事情根本没传出来。 这样一来,芙蓉社中有知道踏青时发生的事情的,都说这个庶女居心不良,为了成为记名嫡女,不惜抹黑嫡妹名声。在这风口浪尖上,将军府也没出来澄清,反而带着这位新晋嫡女频频出门做客。 秋思在她面前抱怨道:“张姑娘有了对策,也不来个信告诉姑娘。” 温含章看她一眼,道:“这种以黑为白指鹿为马的小人之事,你叫她怎么说得出口?”旁边站着的丫鬟听了温含章这句略显刻薄的话,都有些诧异。 温含章没有解释。都是从小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她不信张琦真看不出这里面的弯弯门道。 这还不止,在四月十六的芙蓉社聚会上,张琦真竟把张珍真带了出来。梅园中碧水假山,花影粉墙,热闹非常,温含章却一眼就看到了与人群格格不入的张琦真两人。 温含章从前没认真看过张珍真,这一次倒是仔仔细细看了一眼。顿时知道为什么张瑶真不喜欢她。 张琦真和张瑶真长得颇似其父,张珍真却五官精致,我见犹怜。偶尔不经意绽放笑颜,真真应了那句,美人一笑百媚生。 被张珍真衬得五大三粗的张琦真带了张珍真在身边,看着温含章不知怎的有些心虚。 她那日回家将事情告诉她娘,她娘一知道这事被一向与她不睦的梅玉漱撞见了,还捅到了闵姑娘面前,立刻当机立断,找了最好的医师过来帮庶妹治伤,又给庶妹换了一个院子,里里外外的待遇都与她持平,不仅如此,还劝了她爹开祠堂改族谱,将庶妹记在名下。 样样件件,她看着都像是给张珍的封口费。但她娘瞪她一眼:“若不是你们两个不省心的,我何苦做这些事?”瞧着女儿摸不着头脑,还想和伯府大姑娘细说此事,将军夫人怒气直上冲:别人生女她也生女,可她生的这两个糟心玩意儿就不能带点脑子吗!将军夫人忍气吞声劝道:“听说温姑娘最近在府上备嫁,就别拿这种糟心事烦着她了。”张琦真这才没给温含章去信。 张琦真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拿着温含章着丫鬟给她送来的小半片布料,又看着她远远屈膝行了一个万福礼,转身走开了。 心想着温含章这气性也太大了,她不也是想着别去打扰她吗。 温含章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张琦真,也许那位庶女是求仁得仁,但她终究看不惯这种事。 春暖低声提醒她道:“姑娘,延平侯府朱姑娘在叫你呢。” 朱仪秀从小身体弱,不喜欢到处走动。在这众人称赞的梅园中,她也是懒懒地呆在一边。她神色淡淡地看着温含章:“又不是你的错,你尴尬什么?”明显将刚才的场景尽收眼中。 温含章被人发现做了窘事,脸上有些发红:“就算要割袍断义了,不得有个仪式么?”朱仪秀之前虽在回信中应了温含章要帮张琦真说话,但实在是兴致缺缺。 说起来,她和张琦真结交时,朱仪秀就不看好,当时她信誓旦旦,觉着张琦真和她一样诗词歌赋不成,都是天资所限,和品行无关,也没在意朱仪秀的话。现下她不打算和张琦真玩了,总觉得有些打脸。 朱仪秀瞥了她一眼,一言以蔽之:“蠢!” 温含章扯了扯她的衣袖,笑得十分谄媚:“以后就别提这事了!” 朱仪秀先将衣袖从温含章手中救了回来,瞄了一眼温含章略显无辜的样子,提醒:“张琦真今日带了她那庶妹来,明显不怀好意,她自恃与你交好,待会若有人讨伐她不合规矩,我怕她会拖你下水,你到时就别出声了。” 温含章道:“既要断交就要在明面上说清楚,否则以后若有什么事,别人还会扯了我进去。”虽然还有些伤心自己看错了人,但温含章也不是个没有决断的。 朱仪秀一语成谶。 闵社主姗姗来迟,一来之后,之前三三两两分布着的姑娘们自动自觉聚集到她身边。一眼望去,这梅林一角宛如百花齐放,姑娘们各有千秋,不乏绝丽美色,更不乏气质佳人。 先是闵秀清起身,对梅玉漱微微一笑,道:“都说梅园风景美不胜收,今日有幸一见,果然了得。” 梅玉漱作为梅园的主人,客气了一番后才道:“我已经令人准备了茶水点心,姐妹们毋需拘束,尽情玩耍便是。” 闵秀清笑道:“梅姑娘辛苦了。我想着,既在梅园,不如我们今日便以梅花作诗,按照往日的规矩,五人一组,每组需在半个时辰内作出四首五言律诗,由梅园主人梅姑娘担任裁判,评出获胜组,今日的彩头是,一个芙蓉社的引荐名额。” 平日和闵秀清交好的立刻附和叫好,突得有人戏谑道:“五人一组我没有意见,但闵姑娘可看清了,今日我们这里多了一个人。”说着睨了一眼温含章这一组的方向。 温含章这边总共站了六个人。除了她和朱仪秀外,还有大理寺卿家的两位姑娘冯婉玉、冯婉华,接着就是张琦真和张珍真了。张珍真见众人的眼神都集中在她身上,不适地往嫡姐身后躲了躲。 张琦真看她一眼,想起她娘的嘱咐,神色略显勉强道:“闵姑娘,家妹在舞艺一道上颇有天赋,此次家母托了我带她来,是想看看她能不能入社的。” 此话一出,不仅惹来一阵低低的窃笑声,张珍真更是抬着头惊讶地看着她。 吏部尚书家的许乐芳十分不客气道:“恕我多言,芙蓉社有三不入,即使你家妹妹技艺过人,其他两项貌似也没达到规定。”不过一个伪嫡女而已,真是心比天高! 其他人没直接出声,但落在张琦真与张珍真身上的异样目光同样表达这个意思。 张珍真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张琦真有些不悦,觉得芙蓉社的人都针对她,便不客气道:“我们组在上一次开社时就赢了一个引荐名额,我爹是正三品昭远将军,我娘又已将家妹记在名下,家妹从小苦练舞艺,各式舞种信手拈来,无论父兄等级或是自身资质,她都达到入社条件了。” 没等其他人说话,朱仪秀便拆了她的台:“张大姑娘好大的口气,上次书法比赛可是含章妹妹的一笔楷书拔得头筹,你要用她的奖赏名额,总该跟她商量一声吧?”言下之意,你是不是也太不客气了一点。 张琦真根本没看朱仪秀,她在这芙蓉社中,一向只和温含章合得来,又自觉和温含章的交情不是一般人能比较的,就看了眼温含章,示意她说句话表个态。 温含章却道:“这名额并不属于我一个人,上场书会,两位冯姑娘、朱姑娘等都有出力,你想用这名额,也该先私底下跟大家说一声。” 温含章说完,就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讥讽道:“这可真是张家的规矩,欺负人都欺负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张琦真的脸色,是彻底难看下来了。耳边都是对她的讨伐之声,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直吵闹不休。 先是张珍真怯怯解释:“我只是过来见识一下芙蓉社的排场,从不敢想着要入社。” 许乐芳笑:“芙蓉社开社时一向不允许外人在场,张琦真又不是新入社的,难道不清楚这个规矩吗?如果不是她故意陷害你,就是你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有非分之想。” 张珍真着急道:“大姐姐没有告诉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她一贯秉性柔弱,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说,久而久之,也习惯了默默承受。可这一次不一样,她敏感地感觉到,若是不把事情说清楚,她就完了。 朱仪秀道:“那也是你们张家姐妹的事情,你们该在府里处理好了再出门。”只要这件事不牵扯到温含章身上,其他人她管她去死! 张琦真突然怒吼了一声:“够了!”其他人都被她唬了一跳,怕她恃武行凶,纷纷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张琦真深深吸了口气,道:“今日之事是我鲁莽了,我这就带家妹回去。” 说着冷冷看着温含章,温含章根本没有任何反应。这件事能这样收场是最好的,若是张琦真再纠缠下去,她看着脸色雪白雪白的张珍真,她不知道她是装的小白兔,还是真的小白兔,但无论她是真是假,在将军夫人那里,最后被牺牲彻底的只会是这个姑娘。 张珍真还在愣怔之中,张琦真就迈脚走开了。 张珍真看了一眼众人,咬唇行了一个万福礼,也跟着急急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七章梅园风波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张琦真和张珍真走后,梅玉漱神色有些讥讽。那日要让张琦真退社的信是她让人交到了闵秀清手上的,这些日子来将军府上这一出又一出的,梅玉漱看着都觉得将军夫人手段了得。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亲生女儿,就能拿着庶女的名声不当一回事。 到了后头,连闵秀清都来找她商量,劝她算了。她今日原就没打算真的出手,没想到张琦真却拉着庶妹又演了一出戏。看着自张琦真走后这园中的太平景色,梅玉漱有些提不起劲。可突然间有一个丫鬟急急走了过来,对着她耳语一番。梅玉漱一听就变了脸色,小丫鬟等着她拿主意,脸上着急的神色已然吸引了小部分人的注意。 梅玉漱想了想,觉得这事瞒着也没用,便对着众人将这事说了出来,道是张珍真一头撞到了园中的假山上,生死不知。 姑娘们原都是在嬉戏打闹、推敲诗句的,被她吓得都戛然而止,惊呼出声。 温含章也是,她本是提着毛笔在为众人誉写诗篇,突得一个大大的墨团砸到宣纸上,有些呆住了。 梅玉漱看了她一眼,将众人托付给了闵秀清,急急地跟着丫鬟去了事发现场。 闵秀清想着自己作为芙蓉社的社主,不好不过问一声,便在安抚了众人几句后,也克制着心里的不适过去了。留在原地的姑娘们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下的,都不知道说什么。这其中,就数许乐芳和朱仪秀的脸色最难看。 温含章摸着朱仪秀的手上满是冷汗,忙叫了一个嬷嬷摸样的人过来,问道:“这里可有让宾客休息的地方?” 能让梅玉漱看上调来伺候宴席的下人,素质就不会太差。这位嬷嬷自称姓朱,是梅玉漱院里伺候的,梅府一向最重规矩,主人没发话便不好随便出声,朱嬷嬷看着眼前这些金贵的姑娘们脸上都白了一层,心里就咯噔一声:若是再有姑娘在梅园出事了,他们今日这些伺候的人都得不着好。 幸好温含章将她叫了出来,她感激地回话道:“有有有,我们姑娘都准备妥当的,在离这里不远有一处小楼,我带众位姑娘们过去休息。” 朱嬷嬷将众人领到一座小楼上,想着芙蓉社的大家小姐们都是从小养尊处优的,怕吓出个好歹来,又让人端来了安神汤。但温含章嗅着杯中的汤汁,却仍是心神不宁。她和朱仪秀对看了一眼,温含章悄悄叫来了朱嬷嬷,问现在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情景。 朱嬷嬷有些尴尬,道:“我一直在这边伺候着,也不知道外面如何。” 温含章就让她下去了,心想着梅府的下人果真训练有素。过了一刻钟左右,春暖和朱仪秀的丫鬟冷兮悄无声息地上楼来了。两人汇报的都是坏消息。张珍真的摸样看着很不好。 又差不多一刻钟,梅玉漱和闵秀清也回来了。梅玉漱还好,虽脸色雪白,却仍是走着过来的。闵秀清的摸样就有些惨了,她怕血,一见满地的血,腿脚就软了三分,梅玉漱怕她出事,一直让人扶着她。闵秀清便是在贴身丫鬟的相扶中过来的。 梅玉漱一来,朱嬷嬷就上前对她耳语了一番,她边听边点头,神色虽疲惫,看着还有力气。待到朱嬷嬷下去,她才道:“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在梅园开社的事怕不能继续进行了。”缓了一下,见众人都眼巴巴看着她,又道:“具体情况,关乎别人家事,我也不好细说。刚才我已经让人通知了昭远将军府上,他们那边兴许待会儿就来人了。” 闵秀清这时已经略好了些,她语气温和道:“事发突然,梅姑娘不必在意。大家不必过多猜测,终归是张家的内事,我们外人也不好参与。今日的活动便就此取消,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吧。” 虽然梅玉漱和闵秀清都没有多说,但锣鼓听音,说话听声,两人都是同样的口径,姑娘们脑补都能脑补出一出好戏。一位姑娘就扶着胸口后怕道:“将军府究竟怎么了,先是妹妹打姐姐,现下两姐妹走着走着,妹妹就突然寻了短见,这也太吓人了。怎的一时说不好,就作出这种、这种……”后面的话一直噎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有人接话:“哎……那姑娘也太心窄了些。” 又有人突发奇想,问温含章:“温姑娘之前不是和张琦真交好吗,你看这件事会不会是张琦真作下的?” 温含章看了一下问话的人,是宁远侯府三房的嫡姑娘钟尔岚,按辈分,钟尔岚应该喊钟涵一声二哥,但这位钟姑娘似乎对钟涵有些意见,便是遇见了温含章时对她也是淡淡。 这回是她第一次跟温含章说话,温含章有些摸不清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便道:“流言伤人,我不好随便猜测,若是口无遮拦说错话就不好了。”想着张琦真今日最后看着她那凶狠的摸样,且她又牵扯进这样的事,温含章心中十分不得劲。 突得有人讽刺道:“说什么不好猜测?谁不知道往日里张琦真都是跟在你身后转着的,我们上次在京郊踏青亲眼看到张家家丑,温姑娘当时不也在若河边吗?” 温含章没想到还有人惦记着找她的麻烦,她道:“云姑娘这话好没道理!上月京郊踏青张家发生的事,我是后头才知道的,但到底是别人家的家事。随意参与处置别人的家事可不是我们伯府的教养。云姑娘当时在场,不也没有上前阻止吗?且我和张琦真又不是一家的姐妹,说什么她在我身后跟着,难道她是我家的丫鬟仆人?再者说,我们芙蓉社开社时一般都是五人一组,谁不是凑在一起好参加活动的?按云姑娘的道理,芙蓉社中倒有大半人都是跟在别人身后转着的。” 没想到云清容仍是不依不饶:“温姑娘莫不是想着自己就要退社了,就想跟张琦真撇清关系吧?” 芙蓉社的规矩,姑娘一旦嫁人就自动退社。先前有好几位姑娘都是如此,只有温含章,夫家都下聘了,还厚着脸皮来参加活动。想起温含章的夫婿是谁,云清容更嫉妒地红了眼睛。 温含章转过身来正正看着她,云清容不过一个户部郎中之女,一向跟在梅玉漱后面跑,温含章从没跟她起过矛盾,实是不知道为何她就逮着她一人发难。 她直接道:“什么撇清关系的,难道今日张家姐妹的事是我指使的?我们永平伯府不才,却也是开国元勋,府里至今供奉着□□赐下的金书铁券,绝不容旁人含沙射影败坏祖宗传下来的名声!云姑娘若有证据大可直言,这种牵强附会的罪名,我是死也不会认的。若云姑娘硬要把这个罪名栽赃到我头上,我待会回家就让家母递帖子上告,就算在皇后娘娘面前也要把这事掰扯个清楚!” 闵秀清见温含章把话说得这么严重,有些觉得云清容没眼色,忙和稀泥道:“大家都是芙蓉社的姐妹,云姑娘只是好奇问一句而已,应该不是温姑娘想的那样。” 云清容的爹是科举晋身,因有几分运气,才升到了如今的品级。在她爹没金榜题名前,他们全家过得都是乡下小地主生活。听见温含章说什么金书铁券,上告皇后的,她心上有些发虚,但仍是嘴硬道:“不是就不是,我就是问问而已!” 朱仪秀早就烦了云清容,便道:“事关名声,你倒是也被人问在脸上试试?”云清容涨红着脸不说话了。芙蓉社里有一样是勋贵出身的,都轻蔑地看着云清容。勋贵子弟和科举入仕的官员,一向是不太对付的。 梅玉漱此时看了云清容一眼,云清容被她看得神色狼狈,别过了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八章福平楼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因着突发事件,芙蓉社今日的活动便早早结束了。梅园外边车水马龙,羽盖成荫,可惜盛装打扮的各位小姐们却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个个离开时都是议论纷纷。梅玉漱费了这么大劲在梅园开社,却被张琦真姐妹弄成这样,送客时脸上也是淡淡的。 温含章远远地看见昭远将军府的嬷嬷将一名头部绑着布条的姑娘抱上了马车,张琦真不在,那副车驾前有好几名丫鬟站着,但却没有一个将军府的正经主人在场。 朱仪秀的马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掀帘问道:“还不走?”日头还早,朱仪秀难得出来一趟,就不想太早回府,邀了她到京城新开的福平楼坐坐。 温含章见朱仪秀脸色还好,心里略安心了下。朱仪秀这个人,嘴硬心软,身体又差,虽常揣着一幅淡然的摸样,实则最喜欢把事情放在心上琢磨。 温含章好几年前认识她时,她因着从小吃药,满身都是药味,自嘲就像随身揣了个药罐子一样。温含章这人很有些怜贫惜弱的心,见着一个看起来小小的娇弱的小萝莉独自坐在一旁,长得玉雪可爱,眉目灵动,可惜其他小姑娘们都嫌弃她身上的味道不肯靠近,偏偏小萝莉还一幅看清世事般云淡风轻脸,她就不忍心放她一个人坐着了。 温含章开了个玩笑:“有大财主愿意请吃福平楼的糕点,怎么能不去?赶紧的,我跟你的车去,叫我家马车在后头跟着。” 朱仪秀瞥了她一眼,让开了身旁的一点位置,算是答应她上车了。 温含章一上车就感叹,朱仪秀的家人可真疼她。 她家的马车已经算是华丽舒适了,可朱仪秀的车驾却是她的升级版。 里面就像一个小房间一样,车梁用上好的小叶紫檀所制,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一侧做成固定书架,朱仪秀常看的话本都摆在了上面,另一侧都是小抽格,估计放着些零碎的小玩意,车厢底也做的十分用心,不知铺了几层皮毛,脚踩在上面有种柔若无骨的触感,温含章看着案几上的茶具酒杯,想着难怪朱仪秀敢把这套羊脂白玉莲花茶具摆出来。 她刚一坐下,朱仪秀就道:“你是第一个上我这辆马车的人。”虽然她没说下句,但温含章就觉得她满身满脸写着“你不该夸我一下吗”几个大字。 温含章和朱仪秀相交多年,怎么不知道她的脾性得顺着捋才行,立刻高度配合:“我真是太荣幸了。” 听见心中所欲之语,朱仪秀浑身上下的刺毛都软了下来。接下来对待温含章就如春天般温暖了。不仅贡献出她最爱的水果,还将她娘每日不准她多吃的一小碟茯苓糕递了过来,很是不舍道:“你吃一块就好,这东西虽然不精贵,我每日能得的分量也不多。” 温含章认真地答应了,接连吃下三块。大夏朝这些个积年的公候家都有自己私藏的糕点秘方,温含章这么多年各府的宴席吃下来,觉得这其中就属延平侯府在膳食上的底蕴最深。 朱仪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随着她嘴巴一动一动的,控诉之意越来越明显。 直到温含章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她立马刷地一下拉开小抽屉,将茯苓糕放了进去。抬头看到温含章戏谑的眼神,她轻咳一下道:“都快到福平楼了,留着点肚子。” 温含章应了一声,笑眯眯地拉过她的手,两人手牵手肩挨着肩坐在塌上,十分亲密。朱仪秀身上的温度一向偏低,温含章就将她的小手包在手里暖着,看着朱仪秀眼睛舒服地微眯着,温含章心中徒生出一种撸猫的心痒难耐。 朱仪秀却突然问道:“刚才出门时冯婉玉的丫鬟跟你说了什么?” 温含章一下就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大理寺卿家的冯婉玉姐妹是温含章引荐进社的。冯家是温子贤的舅家,两姐妹一向少言寡语,温含章虽看在大哥的份上,对他们多有照顾,但与两人却很少有私下的交往。 刚才她临上车前,冯婉玉突然让丫鬟给温含章捎了一句话,说她妹妹的贴身丫鬟看见张家姐妹发生口角,张珍真被张琦真推了一下才撞到假山,张琦真力气大,当场就将张珍真推了个头破血流。 看着温含章脸上诧异的神色,丫鬟又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道是家中夫人对姑娘们管的严,温姑娘若要主持正义,千万别将她家姑娘牵连进去。说完这句话丫鬟就急急跑了,估计也觉得自家姑娘不太厚道。 温含章其实出了梅园门口,就下定决定不想再管别人的家事了。张珍真再可怜,她也没办法对她伸手。既如此,继续想着这点子糟心事,只会让自己心情不愉快。但冯婉玉干嘛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啊啊! 朱仪秀听了她的话后,却嗤笑一声,道:“冯婉华的丫鬟只出去过一次,陪着冯婉华如厕去了。”温含章很有些无语,冯婉玉姐俩既借口丫鬟看到,必是不想惹事的,但为什么又要告诉她? 朱仪秀扔了她一个白眼:“人家就是看出了你好打抱不平,才将坏事都推给你。” 温含章将脑袋垫在朱仪秀肩上蹭着,道:“她怎么没看出我最不爱惹事的!我跟张琦真已经掰了,掰了懂不懂?就是没交情了。”温含章自觉是个最怕麻烦的人,可冯婉玉他们却硬要将个大帽子戴在她头上,砸得她现在一脸郁闷。 朱仪秀瞅着她快皱成一团的脸,问道:“你要如何?” 温含章不加思索:“她爹身为大理寺卿,她都能把包袱甩出来。我只是个普通勋贵之女啊,我能有多大能量主持公道!”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最高长官就是大理寺卿了,大理寺卿可在九卿之列呢。 温含章可没发晕,冯家姐妹不想得罪将军夫人,她就有那个底气得罪她吗?张将军可不是那种没有实权能任人戳圆捏扁的将军,他是京卫指挥使,掌统卫军,有番上宿卫、护卫宫禁、守御城门、拱卫京师之责。能身在这个位置上,起码得是圣上的心腹之人。 她与张琦真断交,可以看成是女儿家的别扭。甚至她家大嫂看不上一个记名嫡女不出席将军府宴席也不算什么特别耻辱的事,但要换了别人掀了将军府的丑事试试?梅玉漱可以这么干,因为梅家本就是以“刚直”闻名于朝。 但温含章家中当家的甚至不是她亲生哥哥。 冯婉玉这一次真是给她挖了个坑。 朱仪秀哼哼道:“就叫你平时不要对别人太好了!”她一早就看温含章照顾冯婉玉姐俩的事不顺眼了,这两姐妹算是与温含章有亲的,后头又来了个张琦真是怎么回事! 瞅着那姑娘长得呆头呆脑,就觉得人家没有心机,可若是个真的能交往的,张琦真怎么会直到来了芙蓉社才交下温含章一个朋友。 难道整个京城的闺秀圈子就只有她喜欢张琦真那一款的?到头来看看,还是只有她对她最好了吧? 朱仪秀一贯有些独,她也不觉得这是个坏毛病。 她爹和她娘生了六个儿子,最后才生出她这个女儿,从小全家人都把她捧在手心上,他们家也没有什么嫡庶的,姨娘肚子全都不够她娘给力。 偏她又爱生病,一直以来就只有温含章不离不弃在她身边,不怕被她染了病,也不怕她突然犯病害了她。在温含章没定亲前,朱仪秀还一直想着,她有六个哥哥,如果有哪一个能把温含章娶回家来就好了。 可惜…… 温含章叹了一声,真想把脑袋埋起来,叫心中那点愧疚感赶紧滚出去。 福平楼是一家新开的茶楼,不过半月有余,就拿下了京城茶楼行业半壁江山。据闻这里的糕点师傅是前朝宫廷出身,家中祖祖辈辈都是专研糕点的。 上次朱仪秀给她的回信上就特地点了这家的名,温含章因为好奇,还让丫鬟出来买过一回。口味确实不错,但因为到家时点心已经凉了,也尝不出别人心心念念的那种味道。 朱仪秀刚才已经使人先来订了位置。两人戴着围帽,被小二引入了一间厢房中。小二有些抱歉道:“今日厢房已满,就只剩下临近楼梯口的这一间。”这里的位置确实有些吵闹,但两人都只打算坐一小会儿,品尝一下别人众口称赞的糕点而已,便没太为难他,给了赏钱就让人下去了。 说起来也巧,小二刚上了茶,温含章就听见楼下大堂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如玉石相击般的磁性嗓音。她看了一眼春暖,春暖朝她点点头,温含章顿时没了兴致。春暖看见她家姑娘这样就发愁,还有两个月就成亲了,姑娘对未来姑爷这样的态度,以后可怎么办啊? 朱仪秀看着主仆二人打眉眼官司,疑惑问道:“怎么了?” 温含章心不甘情不愿指了指春暖,叫她说。春暖道:“未来姑爷在大堂中坐着呢。” 朱仪秀一向知道温含章对这位未婚夫的态度有些异样,不像京中别的姑娘家那样狂热,也不像是厌恶。她想了想,道:“我家五哥和钟公子交情还行,没听说他在外有什么不好的名声。” 温含章心想,那个人一贯喜欢端着一幅冰清玉洁的范儿,这种人最是舍不得自己身上有什么污点劣迹,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不是像她和朱仪秀这样的关系,也别想探听得出来。她之前托温子明帮忙打听,不也什么都没打听出来么。 …………………… 翰林院十日一沐,钟涵今日本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要上门拜见温老太太,没想着他放在伯府外的耳目清皓有了回应,道是温姑娘今日出门参加芙蓉社活动。钟涵心中那一口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顿时就瘪了大半。 后头清皓又传回了消息,这回跟着消息一同到钟涵案上的,还有一张笔画缭乱却能清晰分辨出面貌的小像。 清皓和清明在关上的书房外面对了对眼色,两人都不想去打扰情绪明显不对劲的主子。幸好没人进去,若有人能看见钟涵现在的神情,必会被他脸上的扭曲、怨恨吓得大惊失色。 钟涵见着这张与梦中别无二致的小像,虽然心中早有心理准备,但仍旧一片惊涛骇浪。 他独自一人在书案后呆坐了许久,心中百感交集。怨苍天无眼,叫无道之人步步高升;恨天道不公,让冤屈者命运多舛。但到最后,更多的还是后怕、庆幸,庆幸天上神佛能让他做了这先知一梦,让他还有挽回的机会。 想起梦中恩人,钟涵忽的一坐而起。 清明和清皓就看着平时从来懒得在外表上多做文章的主子,将他们使唤得团团转,最后收拾出来一幅闪闪亮的形象,叫众多在院子里当差的丫鬟们都娇羞满面。 钟涵对着铜镜满意地看了一眼,新做的湖绿绣银丝春衫衬得他皮质光莹,腰上束的缀玉腰带,让他更显猿臂蜂腰,还有头上那一尊珍珠玉冠,翩翩君子当如是。 他轻咳两声,对着两个小厮道:“叫人备马车。”他要去福平楼,要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温含章今日不顺心,也不想再见着他叫人堵心,竟然从福平楼的后门走掉了。 清皓对他报告这个消息时,那副又同情又不敢细说的样子,真叫他恨得心痒痒。想起伯府里头那位盛气凌人的老太太,钟涵硬着头皮叫车夫转了个方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九章伯府请安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温含章从外头回来正在陪张氏说话,突然来了一个华阳院的小厮,道钟公子上门拜访伯爷,不知道方不方便过来向老太太请安。 温含章和张氏面面相窥,温含章是懵的,张氏就是纯粹的惊喜了。 自从订亲以来,宁远候府那边的礼节都有长辈张罗,钟涵从未过来拜见,上门请安还是史上头一遭。张氏乐呵呵道:“叫他过来,我这边正缺个人说话呢。” 虽说男女婚前不能相见是习俗,但这年头有哪个没眼见的姑爷真的一次都不到未婚妻家拜访的,张氏早就在嘀咕这事了。 只是钟涵在外头一向有个孤傲的名声,不只是永平伯府,他对府中长辈族中亲戚一贯都是如此冷若冰霜,张氏才没好意思表达抗议——这是侯府向贵太妃开口求的乘龙快婿,想后悔也没法后悔了,但夜半无人时想着从小娇宠的女儿,到底还是意难平。 温含章看见张氏这幅眉开眼笑的摸样,就知道张氏这时候肯定不会放她离开的。她心想,钟涵不是一向对她淡淡的吗,怎么一早上的她就遇了他两回?莫不是反悔了,想上门解除婚事来了?温含章心中忍不住转了好几个念头。又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管他有什么招数,她接着便是! 于是钟涵进来时,就看见温含章一幅雄赳赳气昂昂的摸样,眼神尤其发亮。 他顿了一顿,对着张氏微微一笑,温含章顿时理解了什么叫满室生辉,只听到张氏鼻息微微一顿,钟涵还没行礼,张氏就迫不及待让丫鬟搀扶住他,满口道好。 温含章顿时有些无奈。 钟涵确实生了一幅好皮囊,他嘴角噙着一抹春风般的笑容,朝着张氏作了一个揖,遗憾道:“先前不知老太太如此和蔼可亲,子嘉真应该早些过来向老太太请安。”钟涵,字子嘉。 钟涵如此作态,张氏也笑道:“你们年轻人忙,不比我这老妇人一天到晚的没事干。” 钟子嘉脸上有些羞涩:“之前府上有孝在身,我不好上门拜见,待得府上出孝,我又忙于今年春闺,后头考中了翰林院又是公务缠身,直到今日才上门,子嘉心中实在抱歉。” 张氏:“翰林院不比军中,宁远候府和永平伯府在军中多年经营,这么些年却只有你一个人考上翰林院,你刚去,也没人可以讲解提携,不想别人看轻,自己私下多加努力也是应该的。” 温含章就兴致索然地见着这一老一少一来一去互相抬轿子,等到试探出相互间的诚意,也消除了些先前的隔阂,她娘居然和钟涵彼此交换了个了然满意的眼神!后头的对话才蜕去了几分虚情假意。 钟涵见着这位厉害的未来岳母,确实是有些胆战心惊的,脑子一会儿就一个出神想起她泼他热水时凶神恶煞的嘴脸,十分担心未来岳母不给面子,叫他在温大姑娘面前丢了脸。 可真的面对面,又发现这是一位十分通情达理的老夫人,不仅通情达理,还十分善解人意。 他说春日里头百花齐放,老太太无事真应该出去走走。 张氏就说自己年纪大了不爱动,府里的孩子时常进奉些花卉盆景给她,看着园子里的风景也挺好的。 钟涵瞥一眼张氏满头鸦发,从善如流地说起盆景四大家,不仅诗意盎然更别有特色。 张氏居然道:“说起盆景,伯爷新近送了几盆十八学士给我,听说子嘉十分喜欢茶花,叫章姐儿带你去看看,好茶花可不易得。” 说着,就叫温含章引了钟涵出去。温含章脸上有些发烫,不是羞的,而是窘的。她娘这意图可太明显了。 看着钟涵嘴角笑意十分明显,温含章索性大大方方地带了人到荣华院的小花园,将钟涵领到那几盆万紫千红的十八学士前,就不说话了。 钟涵赏了一会儿花后,似是百无聊赖,居然转头问她:“温姑娘为何对我如此冷淡?” 温含章心想,这人真会恶人先告状。她直白道:“之前我还以为钟公子就会翻人白眼,没想到还有一天能得钟公子以礼相待。” 钟涵想起自己认错人的那几回,摇了摇头,笑道:“我之前有眼不识金镶玉,认错了人,让姑娘受委屈了。” 见温含章有些糊涂,钟涵索性跟她说了个明白,也为自己澄清几分误会。之前他在松鹤书斋碰到的那位永平伯府的姑娘看着他的眼神可比温含章现在还热切几分。他怎么会想到,那位姑娘竟然不是本尊,而是她的庶妹。 温含章觉得钟涵说的话有些匪夷所思:“你是说,你之前将我身边的人错认是我?” 难道真的是两人都招了别人的算计? 这件事毕竟是他瞎了眼,钟涵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矜持地点了点头,微带着抱歉道:“我之前对这桩婚事态度不够端正,若是能再关心姑娘几分,必不能叫人钻了空子。” 温含章瞥他一眼,心中不可置否。 他那可不只叫态度不端正,每次见了她都是一副嫌恶的摸样,订亲四年才来下聘,平日里也不见他上门做客请安,可见他对这桩婚事的厌恶,身边伺候的人必定人人知晓。若不然,小厮丫鬟们最会揣摩主子心思,怎么样也会替他多注意几分。 老实说,若不是这桩婚事是永平侯去世前为她定下来的,又有家族中的利害关系,温含章早就撺掇着张氏解除婚约了。 钟涵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镶金嵌玉的? 温含章陷入沉思,也就不知道眼前的钟涵正在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看着他。钟涵勉强压制住内心的雀跃欣喜看着温含章。 先前因为这桩婚事是侯府老太太所为,他先天就带着一层有色眼光。但剥除了这层原因,他心中对妻子的要求实在不高,温柔贤惠、在内宅之间不拖他的后腿即可。 依着这个标准,温含章本人可算十分不错了。 温含章样貌只在清秀之列,但一双凤眼却黑白分明,清透有神,难得是那一身的怡然气度,落落大方,开朗自然,看得出从小必是经过精心教养的。也就只有嫡姑娘,才能养出这一身的清高气韵了。 钟涵一边想着,一边觉得自己之前实在眼拙。 男人在面对美色时,就是容易犯一叶障目的毛病。 之前认错人的那几次,温含章都和她几位庶妹站在一起,只是容颜不比身旁的人皎皎可爱,他也是男人,自然会将目光放在貌美女子身上。 相貌不甚美貌算什么,他若想要美人,纳几个妾侍便可。 更何况温含章在梦中对他相助甚多。梦里,温含章就是现在的这个样子,温婉有度,优雅娴静,不因为之前旧怨对他怀恨在心,见他被人追杀,仍是秉着一腔仁善出手相助。 温含章可没有心思猜测钟涵在想什么。她听了钟涵说的事情,一颗心就沉入了谷底,勉强应付了钟涵,回屋一见着自家亲娘那张期盼雀跃的脸,顿时颇觉头疼。 张氏笑问:“怎么不跟子嘉再多聊一会儿?”她这娘做的可够开明了吧? 温含章悠悠地叹了口气。 张氏觉得她不像是刚见了情郎的样子,狐疑道:“怎么了?” 温含章心中思绪万千。她和钟涵订亲四年,后头三年她在家中守孝根本没出过门,算一下,她遇到钟涵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几次见到钟涵,身边都跟着三位庶妹。温若梦三年前只有九岁,而温微柳、温晚夏两人虽比她小了一岁,但自小身量就跟她差不多。张氏以前还说她,出了门喜欢把庶妹们放在身边,遮了自己的光彩。温含章之前不在意,可她也没想到会有人利用这个给她挖了个坑。 温含章一贯觉得自己和庶妹的关系虽不是蜜里调油,也不似别府勾心斗角,可今日却知晓和钟涵几年的误会居然是从四年前就有人布局至今,她心惊的同时又有几分难堪。 她忍不住想,冒充她对那人有什么好处? 若想对她取而代之,温含章可以肯定说一句,别做梦了!就算钟涵真瞎了眼,宁远候府也不是吃素的。若想叫钟涵厌恶她,温微柳、温晚夏都比她生的好,让她本人出场效果不是更好吗? 她想了想,或许还有一个可能。 那人或许之前没想到钟涵对这桩婚事如此抗拒,本是想叫钟涵对她的美貌念念不忘,等到成亲后钟涵发现永平伯府大姑娘不是心中佳人,到时他心中怨怼,温含章肯定讨不了好。 但后头那人又发现钟涵不是一个喜欢走寻常路的,因此牺牲形象在人前矫揉造作,屡屡挑战钟涵的底线,想叫他上门退亲。 温含章想不通的是,同是一家子的姐妹,她若在婚事上被人打了脸,对她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她究竟图些什么? 虽然琢磨不透此人的目的,但温含章自认不是一个喜欢以德报怨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十章温晚夏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温微柳和温晚夏被万氏拘着在华阳院的小黑屋里看账本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了。每日辰时到荣华院请安后,就随万氏回华阳院,中午可以休息半个时辰,之后嬷嬷们就会继续搬来一叠又一叠的账本。每算好一个数字,还要两人交换着核对一遍。这样一来,又得花费不少时间。可万氏说了,账本上记得都是伯府的家私,一丝一毫都容不得差错。两人为了保证正确率,就得一直这么干。 温晚夏心里对这个势利眼的大嫂气得牙痒痒。不就是瞧着府里没人为他们做主,又想讨好老太太吗。 其实万氏也不想接手这得罪人的差事。她和几个庶小姑子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张氏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她也只能照办,谁叫他们得罪了老太太呢。看账本又不是叫他们餐风露宿,也伤不了身子。若是个聪明的,还能从中悟出几分如何管家的技能。这些可是女师傅和老太太都不会教他们的。 温微柳和温晚夏就这么每日定时定点到华阳院报到。温微柳还好,一心望着温含章早死让位,心里总算有个寄托。温晚夏就难受了,她天天看着温微柳神色平静坐在对面,心中却更是焦虑。 她跟温含章诉了几回苦,温含章却只是说帮她求过情了,可张氏这一次很难说服,张氏打定了主意要关她到温含章成亲才放她出来,她实在帮不上忙。 张氏如此发作两个庶女实属少见,温含章再次向张氏提起这件事时,窥着张氏的坚决,就有些疑心两个庶妹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但温晚夏信誓旦旦表示她十分清白。温含章想着温晚夏处在挨打状态,她也不好再细问她。 张氏那边,是不想温含章成亲前为了庶妹作出的糟心事烦心,所以就没告诉她温微柳和温晚夏做了什么。后来知道了温晚夏的所作所为,张氏只恨自己没将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绑在小黑屋里。 温晚夏这日带着满身灰尘回到房中,一进门,就发现房中有些不对劲。她的山水书案、梨木镜台,乃至贵妃榻、屏风都有被人移动过的痕迹。温晚夏顾不得将碧溪遣出去,一个健步冲向了梳妆台。 上面原本摆着一个锁着梅花锁的缠枝花檀木盒,现在,梅花锁碎成两半在台面上,木盒却消失不见了。 温晚夏顿时脸色苍白。 这时高老姨娘的贴身丫鬟四喜红着眼眶就进来了,温晚夏紧紧抓住她的手,犹带期望道:“今日是谁进了我房中?” 四喜张开嘴,带着哭腔道:“姑娘,你赶紧去跟老太太求个情,老姨娘被老太太的人带走了。”今日下午她和高老姨娘正在房里做针线,荣华院就来了几位凶神恶煞的嬷嬷,说是老太太叫高老姨娘过去问话,高老姨娘觉得不太像样,叫她守着屋子,没想到几位嬷嬷在姨娘走后就开始动手搜三姑娘的屋子。 她阻拦了几回,带头的嬷嬷居然叫人绑住了她。直到从三姑娘屋子里搜出了一个雕工精致的檀木盒,嬷嬷们才给她松绑,扬长而去。 四喜是去年才被调到了高老姨娘身边的。月华院中一个主子配一个贴身丫鬟,其他的洒扫丫鬟都是共用的。碧溪跟着三姑娘去了华阳院,她想找个人商量一下都没有。想去华阳院中找三姑娘,可她一个小丫鬟没有华阳院的进出令牌,又没有门路,进也进不去,只好满心惊惧守在屋子里,终于等到温晚夏他们回来了。 ………………………… 温微柳那边,朱老姨娘深深吁出一口气。她今日做了一回被殃及的池鱼,张氏盛怒之下,甚至不容他们分辨,直接叫他们跪在外面,幸好天气还没到盛夏,地面温度还不算热,可在人来人往的院子里这么一跪,他们那一张老脸也不剩多少了。 听着温晚夏那边的动静,朱老姨娘阖上眼睛,叹道:“柳姐儿,幸好你没做不好的事。”朱老姨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亲眼看见张氏院子的嬷嬷拿着一个檀木盒进去了,就知道肯定是后宅阴私之事。 这种事最是有口难辩,朱老姨娘在外头心惊胆战地跪着,幸好后来在她和温微柳的房中都找不出什么东西来,又有大姑娘说情,她才能平安回来。 高氏,高氏就没有她那么好的运气了。老太太亲口叫她搬进荣华院,当时朱老姨娘看着高氏抖索着身子、跟在一个神色凌厉、膀大腰粗的婆子身后进了下一进院子,心中颇有一种唇寒齿亡之感。 先永平侯有三个姨娘,她和高氏都是出身府中,只有黄氏是侯爷在外面看中纳回来的。侯爷一生讲究规矩,生怕府中出了以庶压嫡的丑事,纵使他们三个生的都是姑娘,他还是不放心,不仅亲手从黄氏兄嫂手中要来了她的卖身契,还将他们的身契都交到了老太太手中。自此府中庶系全无地位,由着嫡系作践糟蹋。 温微柳拿着一条热毛巾帮朱老姨娘敷着腿,闻言垂下眼眸道:“三妹妹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魔障。”她跟温晚夏一样,都是自己亲手收拾屋子,房间里有什么东西被人动过,就很容易察觉出来。温微柳记得上一世直到温含章嫁人,温晚夏那边一直很平静,不知道这次为何会出现这种差错。 她心中一直算着日子,上辈子在五月前,那位宁远侯府的二公子就让人上门取消婚事。现在已是四月过半,离温含章被退亲的日子也没多少时日了。后来今科传胪卫绍不顾流言蜚语,一意上门提亲,才解了温含章的困境。 卫绍一开始冲的就是永平伯府嫡长女的位置来的,伯府也投桃报李,将他捧得高高的。温微柳心中明白,若是自己取代长姐先一步嫁给卫绍,伯府必不会给卫绍如此多的重视和资源。 ……………………………… 夜色昏暗,碧溪避开巡夜的嬷嬷,从垂花门脚步匆匆进了院子,进门前心惊胆战地看了左右,见着没人跟踪,才将门关上。 月华院也是一座三进大院。四姑娘温若梦和黄老姨娘住了正房,二姑娘和四姑娘带着各自的姨娘住的是东、西两个厢房。三位姑娘共享一个院子,虽此时大家都对东厢房避之唯恐不及,但若是有什么声响,也会十分瞩目。 温晚夏本来呆呆地坐在塌上,见她进来顿时恢复了生气,着急问道:“如何?那个人还在那里吗?” 碧溪摇了摇头。温晚夏才松了口气,却又见她道:“下午老太太那边的人已经将他提了去。” 温晚夏一口气顿时不上不下的。碧溪将手中握着的一袋银两放回在桌面上,劝道:“姑娘,天还不晚,你就去老太太那里请个罪吧。你好歹是伯府的血脉,老太太不会将你怎么样的。” 温晚夏心中一团乱麻,听了碧溪的话,更是恼怒,色厉内荏道:“我请什么罪?老太太不分青红皂白找了人来搜我的屋子,抢走我的东西,还带走我的姨娘,我上哪里找人说去?” 见着碧溪绞着衣角不说话了,温晚夏又道:“你再出去一趟,看大姐姐在不在芳华院。” 碧溪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伯府的人都知道,大姑娘晚膳是经常到荣华院和老太太一起用的。现在过去若是碰见荣华院的人,她肯定讨不着好。 作为温晚夏的贴身丫鬟,要说碧溪对温晚夏的心思一无所知,那是不可能的。温晚夏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府一趟,且每次都指定由马厩的李马夫伺候车驾。每回一到了街上,三姑娘都会把她支开一段时间,她想跟上去,但马车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她就气喘吁吁追不上了。每次出街回来,温晚夏攒了一段时间的钱盒子就会变得荡然一空,换回怀中一捧她视若至宝的书稿。碧溪算着,除去守孝的那三年,也有七八回了。 碧溪不是不怀疑三姑娘暗中做了什么坏事。若是喜欢诗集话本,大可以直接叫她出门买回来。可温晚夏除了如痴如醉地读她带回来的书稿,一向对其他文人作品毫无兴趣。 但她猜的是,三姑娘在外有一个情人,才华横溢,却家徒四壁,需要三姑娘时常资助银两供他科考。 碧溪不明白,三姑娘为何不将他引荐到伯府名下的才墨堂。府里的才墨堂开了好几年,每个月只需抄完十本书就能无偿在才墨堂中吃住。若那人真的是个有骨气的,在才墨堂挨个一两年的苦日子,金榜题名后名正言顺到伯府提亲,岂不更好? 碧溪想着那一袋用来贿赂李马夫的银两,就觉得心疼。三姑娘不当家不知米贵,那些银两是姨娘熬夜做了多少针线才换回来的。而且李马夫下午已经被荣华院的人带走了,就连她都知道,事情肯定瞒不住了。可三姑娘还在自欺欺人。私相授受的罪名虽不好听,但大姑娘的亲事就在眼前,老太太怎么样也会帮着遮掩下去的,总好过姨娘在荣华院中受苦受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十一章楚楚可怜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芳华院中难得一片静默。 温含章手中握着书稿,看了一半,觉得屋子里有些暗,叫人进来点灯。秋思抢在春暖之前答应了下来。她拿着一支儿臂粗的白烛就进来了。火光在空中闪现,发出一声哗啦的燃烧声。 温含章揉了揉额头,这才觉得院子安静得过分。 她奇怪地问秋思:“外面的小丫鬟怎么都不说话了,平时他们不是做点什么活儿都要比一比吗?” 秋思道:“姑娘不高兴,他们哪能那么没有眼色?”做丫鬟的最懂得察言观色了,见着温含章和春暖一个个从外面回来都黑着脸,他们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个小人,就怕弄出点声响来招了骂。 温含章笑道:“没那么严重,叫他们该干嘛干嘛去。”刚开始看到从温晚夏屋里搜出的东西时,她确实愤怒,但过了那一阵,心里也缓了过来。 由于钟涵连续四年锲而不舍的冷眉冷眼,终于成功将温含章对他的兴趣打落下去了。温含章对钟涵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上心——这一次之所以生气,除了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不快外,更多的还是对温晚夏的失望。 温含章手中拿着的,是温晚夏精心收藏的、钟涵流传在外的诗稿游记,上面几乎都署着香嘉才子的名号。从钟涵第一次闻名于世的佳作,到他每一次科举考试贴出来的试卷。温含章一一翻阅后,不得不感叹温晚夏实在有耐心,也不知道她从什么途径拿到这些文稿的。 温含章虽然在诗文上造诣不佳,但跟着女师傅学了好几年,也具备一定的鉴赏水平。钟涵确实不愧探花之名,当得温子明如此赞誉。诗作信手拈来,文采斐然。游记引经据典,妙语连珠。看着他在书中描绘的一个个令人心生向往之地,温含章可以想象他在挥手而就时心中那一派充沛诚挚的情感。 自古美人爱才子。 温含章完全不怪温晚夏成了钟涵的迷妹,可她做的事情,不仅仅如此。 春暖轻手轻脚掀开祥云锦缎门帘进来了,见屋子气氛还不错,犹豫了一下,道:“姑娘,三姑娘在外头说要见你一面。” 温含章也不奇怪温晚夏会过来,温晚夏便是如此,一有事发生就习惯来找她,对着张氏却从不敢有一句硬话。以前她觉得温晚夏这样十分可怜,现在却心生反感,道:“叫她有事明日到荣华院请安的时候再说。” 春暖再度出去了,而后再回来时,脸上带着气愤道:“三姑娘说,若是姑娘不愿意见她,她就在门外跪到姑娘愿意原谅她为止。” 三姑娘这算是什么,逼着姑娘必须请她进来吗?她厚着脸皮在这里跪下的消息传了出去,府中内外都会猜测她是不是受姑娘的欺负了。简直是贼喊抓贼,不安好心!便是春暖这种一向心肠柔软的人,见着这等无赖的,都快要气炸了。 秋思目瞪口呆,随后跺了跺脚,气道:“她爱跪不跪,我去叫黄婆子关门。”看她在外头跪上一夜,明儿一早还能不能为自己辩白! 温含章拦住了她,春暖着急:“姑娘,你可别让三姑娘的阴谋得逞,她那是要挟你呢。” 温含章叹气窥着自己两个笨丫鬟。她当初选贴身丫鬟时,就只看着脸这一点选人了,现在想想真后悔。也是伯府这么些年都风平浪静,没让他们练出那根筋来。 她道:“她过来是为了什么,我心里清楚。她这一跪,只是为了让我没有借口避开她。但我见了她,她就能心想事成吗?”与其费力气跟外头的人解释她这居心叵测的一跪,还不如直接就断掉她的念想。 春暖犹不放心道:“我就怕姑娘被三姑娘这么一求,就心软了。”这也不是没有前科,大姑娘一直有个以貌取人的毛病,对貌美可爱的人总是会宽容几分。 温含章扶额,她真不知道自己在丫鬟心目中是这么一个善心的人设。 温晚夏过往那些小打小闹,她可以不计较。都是永平候的血脉,她因着投生张氏腹中,比他们得到的实在太多。就算被她算计了些什么,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温晚夏这一次打的是毁了她婚事的主意,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她实在想不通,也无法原谅。 温含章素来不掩盖自己对萌萝莉的偏爱,因此在她面前,温晚夏也一直扮演的是柔顺可爱的妹妹角色。也怪她总是以旧眼光看人,总觉得十几岁的姑娘家就算争强好胜,也不过就是算计着家里的这三瓜两枣。没想到温晚夏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如此狠毒。 温晚夏不是第一次到芳华院来,可没有一次如此忐忑。 以前过来时,丫鬟们只会在正房外将她拦上一拦,大姐姐无论在做什么,都会叫她进去。可这一次她在垂花门外就被人阻了下来。她立时就知道大姐姐的态度有异。 温晚夏也不说话,只是哭,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往外流,哭得梨花带雨,神情凄楚。温含章拿着书稿一页页翻看,等着她哭完。温晚夏估计是哭不下去了,拉着她的袖子,哽咽道:“大姐姐是不是恼了我了?” 温含章将手中的纸张递到她面前,淡淡道:“三妹妹不是一贯只喜欢芙蓉社出的诗集吗,我真不知道三妹妹私下竟如此喜欢钟子嘉的诗文。” 温晚夏眼皮猛然一跳,斟酌着语气道:“满京城的姑娘们都仰慕香嘉才子的才学,我不过是跟风罢了。”又画风一转,一脸难过地控诉道:“难道就因为我收藏了些大姐夫的诗词,大姐姐就看着老太太搜了我的屋子吗?姑娘家的闺房如此矜贵,老太太不当回事,大姐姐也眼看着我受委屈吗?” 温含章实在佩服她这倒打一耙的技能。她面色平静道:“三妹妹许是不知道,今日芙蓉社发生了一桩意外,我早早便回了府,偏早上钟子嘉过门拜访,依礼到荣华院请安,我们刚好遇上了。” 温晚夏顿时心里一紧,又听见温含章道:“三妹妹你说奇不奇怪,钟子嘉平日里对伯府避之不及,但就一早上的时间我就碰见了他两次,钟子嘉竟然跟我说,他前几年都将我误认为他人。” 温晚夏心头一凛,努力装出一副惊讶的摸样:“钟子嘉竟然如此——” 温含章打断她的话:“三妹妹也觉得这事十分不可思议吧。我和钟子嘉两个月前在三皇子长子百日宴时还碰见了一次,他竟然不认识我。我还记得当时他对我十分冷淡,三妹妹义愤填膺,说他在外对着其他姑娘彬彬有礼,对我却厚此薄彼,十分担心我出嫁之后被冷待。” “我记得当时我和你说过,这件婚事是爹爹生前定下的,我和他已经交换了庚帖,即使他的冷脸于我十分难堪,我也无法解除婚约。”这桩婚事一直就没有她先说“不”的权利。 温含章继续道:“从钟子嘉口中知道真相后,我便将这件事告诉娘。娘勃然大怒,说你和二妹妹都有前科,这件事必是你们其中之一所为。我这才知道你和二妹妹被勒令整理旧时账本的原因。” 张氏当时说的是,马厩处有人传言,说二姑娘三姑娘思春思到了大姑爷头上,几次出门都借口买书去看男人。那些人嘴上污秽不堪,没有把门,又看着几位庶姑娘身后没人撑腰,话说得比张氏告诉她的还离谱,张氏一气之下将他们罚到了庄子上,温微柳和温晚夏也遭了殃。 温晚夏听到这其中还有温微柳的事,心下一动。温含章又道:“娘这一次直接提审了马厩处所有马夫,审出了这个流言的罪魁祸首。三妹妹你猜是谁?” 温含章没等她回答,径自道:“那马夫姓李,一直是伺候三妹妹出门车驾的。他受不住刑,供出三妹妹每次出门必要盛装打扮,且在外面对他颐指气使,动辄打骂,跟在府中判若两人,但在事后都会有所补偿,因此他乐得陪你做戏。” “审出了李马夫后,娘怕还有意外之事,才下令让人搜了你和二妹妹的房,就连两位姨娘也受了牵连。” 温含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喉咙有些干渴,便拿起茶杯嘬了一口。抬头看着温晚夏的脸色,心下十分满意,温晚夏总算不再装着那副楚楚可怜的摸样,他们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十二章嫡庶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温晚夏幽幽道:“大姐姐说了这么多,心中想必已经判了我的刑了?” 夜深漏重,屋外传来一声猫叫,打破一室的静寂。 温含章道:“我想听你说。” 温晚夏脸上阴晴不定:“大姐姐你什么都有,你根本不明白!从小到大,因为你是嫡女,爹最疼你。每次我到芳华院,看着上面的牌匾,我都想起爹给你题字的样子,他说美玉胜月寸寸洁,上院芳华岁岁新,给你的院子取名芳华,给我们几个的院子取名月华,你的名字是含章,良璞含章,佳玉佳物,可我们几个的名字,我翻遍了诗经楚辞都找不到出处!我能怎么办,出身无法选择,我只能自己努力!” 温含章心平气和道:“你要努力,我从来没拦过你。” 温晚夏尖声道:“大姐姐当然不用拦我!我的那些努力,在你看来算是什么?老太太为了你请女师进府教学,我日日挑灯夜读,琴棋书画学了个遍,可关师傅从来没有表扬过我一次。你样样成绩平平,关师傅却对你赞不绝口。你去年及笄,老太太觉得你都快嫁人了,不愿再在府中供奉女师,我们也都跟着辍学。四妹妹才学了两年,才学了点皮毛而已,你在老太太面前只是意思意思说了两句,老太太不答应,你就没有坚持下去。” 温含章不太懂她的逻辑:“你知道关师傅的束脩和日常供应,都是娘自个出的银钱吧?”张氏不愿意为了别人的女儿费钱费力,温含章能说些什么? 府中早已分家,先永平侯早在几年前就定下了身后之事,他为原配长子请封赐爵,给长子和继室所出幼子分了家里的田产庄铺,给张氏留了养老钱,给他们几个也把嫁妆都划了出来。张氏只愿顾着自己生的两个,府中主持中馈的是万氏,现下他们几个的嫁妆钱都捏在万氏手中呢。不能不说,因为先永平侯做的事大家都满意,大哥才能和他们这样客客气气的。张氏也识相,她自个有嫁妆,有大的开销从不走公中,都是自己出了。 温晚夏被噎了一下:“老太太也是我们几个的母亲,教导庶女是她的职责。她却只为大姐姐一个人打算!” 温含章实在很想说一句,从古至今就没有女人看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顺眼的。嫡母是她娘这样的已经很好了。 张氏有自己的原则,对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她给吃的给喝的,放任自流,却不会苛刻虐待,只要他们不伤害她的儿女,她也绝不会先动手。长子和庶女,她都是这么做的。温含章每次参加别府的宴会,都深深觉得,正是由于张氏有自己的原则,才有她这一亩三分地的清净日子。 若是张氏是将军夫人那种口蜜腹剑型的嫡母,温晚夏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想起今日芙蓉社上发生的事,温含章有些默然。 温晚夏看温含章不说话,似乎觉得自己占了上风,一串不甘如连珠炮似的从口中接连而出:“老太太从小就一直为你打算,可我要什么,我只能自己去挣!如果大姐姐真心疼爱我们几个,就不会看着我们遭遇种种不平却无动于衷。你进芙蓉社,我多次求你带我进去。你宁愿引荐冯家姐妹,也不愿意帮我一把。我和二姐姐同一年生,今年都是十五岁,哪家姑娘到了现在还毫无动静?大姐姐你十二岁订亲,今年六月就要成亲,都是一家子的姐妹,我们之间待遇却天壤之别。一句嫡庶有别,叫我如何能够心服口服?”说到最后,温晚夏面目几乎扭曲。 温含章道:“你的丫鬟碧溪,你应该不知道她娘朱嬷嬷是当年祖母的陪嫁丫鬟吧。祖母当时身为国公夫人,身份显赫,在府里说一不二,朱嬷嬷作为祖母的心腹人备受重用。祖母病逝后,朱嬷嬷地位一落千丈,碧溪是她五十高龄才生下的掌上明珠,虽不比伯府姑娘们金尊玉贵,却也是朱嬷嬷从小疼宠着长大的。我们七岁那年挑选丫鬟时,朱嬷嬷曾经走过张嬷嬷的门路,想叫她进我院中当差。但我不喜碧溪的性情,没有答应下来。碧溪后来到了你身边,若是我没有记错,她今年和你一般大,你待她可有我待你一半?” 张氏当家时,温含章经常陪在她身边管事理家。她记得当时她看到府中丫鬟明细录时十分惊讶。大院子里头关系错综混乱,温晚夏身边一个碧溪居然也大有来头。 温晚夏不敢置信道:“你拿我和碧溪比?” 温含章奇怪地看她一眼,“碧溪和你同样是人,又都是姑娘家,为何不能比?” 温晚夏脸色铁青:“她是卑贱的下人,我是伯府的姑娘,她一家子的身契都捏在伯府手里,伺候我是应分的事,我对她如何,她都该受着。” 温含章淡淡道:“你既懂得这个道理,就不会强求与我有同样的待遇。”女孩子掐尖好强总是有的,但每个人都应该认清自己的位置,主下分明,嫡庶有道,才是一个家族稳固发展的根本。温晚夏真该庆幸她是穿越的,人命在她这里没那么卑贱,否则今日下午在知道温晚夏干了什么时,她就不会阻拦张氏说的直接让她病逝的提议。温晚夏和温子贤从小又没有培养起其他情分,伯府中不会有人插手。 温晚夏还是不死心,继续分辨道:“如何一样?我们都是伯府血脉!大姐姐经常说我们是姐妹,难道都是说假的么?” 温含章摇头:“你还是听不懂。”她可以理解温晚夏心中的嫉妒和怨恨,却不能理解她为什么选择这样愚蠢的方式进行报复。温含章虽不喜欢毒白莲,但温晚夏若真有这个手段毁了她的亲事还能逃过府中的惩罚,她反而要对她另眼相看,可惜,她只是个看不清情势的蠢人。 温晚夏发现自己的手心居然在细微颤抖着,却仍强撑着不肯屈服道:“如果我也是从老太太腹中出生的,大姐姐必不会对我如此。纵使我做了坏事,也会替我遮掩。” 温含章半响无话,温晚夏这性子究竟是怎么养成的,如此执拗,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淡淡道:“我不与你争执这些,我对你好不好,旁人自有定论。” 温晚夏话音发涩道:“如果大姐姐待我好,就不会让老太太知道这件事。”温晚夏想起明日请安时张氏将会如何发怒呵斥,嘴唇便不由自主颤得厉害。 “我为什么要瞒着娘?”温含章忍着不让嘴角抽搐,咬着牙道:“娘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即使她发作你和姨娘,也都是为着我。如果我因为一时对你的不忍将这件事隐瞒下来,我的脑子被驴踢了么?” 温含章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瞎好人,实在是永平侯自个就恪守规矩,没有让姨娘庶女们有争宠宅斗的空间,温含章对着他们就没有那么大的仇恨。 几位姨娘在府里不比张氏身边的大丫鬟风光,张氏一早就发话,叫姨娘带着自己生的子女过活,她不愿管别人生的孩子。爹爹跟嫡母都无动于衷,温晚夏几个从小就过得跟个小可怜一样,略强势一点的嬷嬷都能在私下呵斥他们几句。 温含章就看着这些小姑娘,每次遇到都用像雏鸟一样软萌的眼光看着她,羡慕,渴盼,她一向心就不是个硬的,上辈子养个宠物猫死了,她都难受上好久,天长日久地对着温晚夏他们,情分剪不掉也断不掉。 她愿意听温晚夏站在这里解释,也就是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点情分了。 温晚夏久久无语,她以为长姐一向怜悯她们在府中艰难,即使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也必定不会叫她落得太惨。可今日一番对答,她却发现温含章为人通透,平时只是不跟她计较,若她要计较,她很难从她手中讨得了好去。 事已至此,何必再自取其辱。 温晚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起了那种心思。这件事做起来,其实十分凶险。她赌的是钟子嘉性洁气高,对这桩长辈订下的婚事犹为不喜,一定不会看出其中破绽。但若钟子嘉有一次起了疑心,主动上门求证,就像现在这样,她必定会交恶于大姐姐。 她本来只是好奇想去看看香嘉才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钟子嘉与她第一次见面,就已经表现出对她的厌恶。她当时心下恼怒,瞅着马车上永平伯府的印记,突然心生此计。后来就无法自己,每次在府中受了气,便出府冒充大姐姐在他面前做戏。 看着他眼中的反感,她就心生快意。每一次在正式场合时,她都刻意和大姐姐站在一起,都是为了混淆钟涵对她和大姐姐的认知。她没想到的是,钟涵没有不胜其烦上门退亲,反而是她东窗事发。 温晚夏心中思潮翻涌,又听见温含章道:“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府中对你亲事的安排,这些事我本也可以不告诉你。爹爹去世前,将你们几个的婚事托付给了大哥,大哥早就在才墨堂中看好了几个有潜力的寒门举子,想着府里资助他们一场,若是等他们金榜题名时,伯府提出亲事,他们一定会欣然接受。另外,芙蓉社的事——” 温含章顿了顿:“我早跟你说过芙蓉社有三不入,你却听信寿春候府四姑娘的话,以为我拦着你进去,是不想你遮盖了我的风头。你可知道今日芙蓉社出了一桩事故。张琦真带了她那记在将军夫人名下的妹妹前来,想叫她入社。众人万口一辞,以她假嫡为由,不愿叫她达成所愿。张琦真后来恼羞成怒离开,途中和她妹妹闹出几句口角,她妹妹一头撞在假山上,生死不知。” 温晚夏听着温含章说的这些叫她心惊的话,有些不敢相信:“张大姑娘不是大姐姐的朋友吗?” 温含章瞥她一眼道:“她人品不堪,我和她已经断交。” 温晚夏终究只是十五岁的姑娘家,能在温含章面前撑到此时已是靠着一股心气。她像只斗败的公鸡般颓然道:“老太太明日要怎么对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十三章庄上养病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温晚夏的这个问题,张氏下午已经划出道来。本是立时就要叫人执行下去,只是温含章劝住了她,道府中现在是大嫂管家,直接到她院子拿人太伤情分,张氏才强忍了下去,姐妹同争一男的丑事不能曝光,她已打算明日请安时随便寻个错处发作了温晚夏和高老姨娘。 李马夫和碧溪、四喜等受到连累,不是被远远地卖掉,就是用家法处置再送到庄子里去。 别以为家法就是打板子而已,永平伯府自军中起家,针对奴仆的家法严酷至极,特别是这类为着保密进行的处置。 温含章想着下午她私下问张氏身边的刑事嬷嬷,嬷嬷起先不肯告诉她,后来见她坚持,才道:“这些贱蹄子不用刑就不知道厉害,为了让他们不能往外头嚼舌根,舌头是必要毁掉的,若是识字的,几根手指伤残也免不了。” 那嬷嬷见温含章听得脸色发青,道:“姑娘别心软。都说一笔写不出一个温字,若是他们守不住秘密,将事情传了出去,温氏一族的姑娘们名声都得受到连累。到时候若有些个心性软弱的姑娘被嫌弃后一个想不通自绝了,那此时对他们的手下留情祸患就大了。前朝风气森严时,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要我说,帮着主子做下坏事时他们就该想到后果,现下的苦果都是自找的。” 温含章有些觉得这嬷嬷危言耸听,比起前朝,大夏朝女子地位大有提升,从宫中支持闵秀清结社就能看出来,时下对女性的禁锢并没有到被退亲就必得自绝以示贞洁的地步。但她认同刑事嬷嬷的一句话,每一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温含章不愿意轻忽人命,也看不得动辄伤残肢体的刑罚。想着年事已高的朱嬷嬷和李马夫在府中的那一家子,她心中有些唏嘘,道:“你有两个选择,或是立刻收拾东西回西边凤梧县的祖居地,娘会修书一封请那边的族老太太帮你寻个靠谱的乡下人家嫁了,或是带着你身边的人,到京郊的庄子上养上几年病,我不知道府里什么时候会松口叫你回来,而你在此期间也不能与任何人交往。” 温晚夏自小在伯府长大,从没有离开过家里到外头生活,她脸色白得吓人,摇摇欲坠几乎要晕倒,这才明白自己做的事情后果有多严重,徒生出一股茫然无助之感。 她颤着嘴唇,凄声道:“大姐姐你一向帮着我的,你就再帮我向老太太求求情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想离开家里头,也不想离开我姨娘!” 温含章的神色不怒不喜:“若我没有求情,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温晚夏实在是太过得寸进尺。张氏盛怒之下,不想叫温晚夏活着再碍她的眼,是温含章失望过后犹存理智,觉得温晚夏还远不到必须以命抵罪的地步,才和张氏商量出这两个选项来。 就算温晚夏今夜不愿意作出抉择,明日张氏和万氏也会帮着她下决定。万氏虽然还未生养,但她也要想着后头若生了女儿怎么办,若不处置了温晚夏,她以后生了姑娘也会受到拖累。 温含章看着温晚夏,认真一字一句道:“我今日再教你一回。你做事随心所欲,没有想过若真叫你做成这事会有什么影响。温氏一族是武将世家,随□□起事立下汗马功劳,才被授予永平军权,由祖父亲掌虎符。温家从开朝起大半族人驻守戍边,但皇上这些年来对温家疑心渐生,府上帝眷渐弱,即使温家三代人避让京城不到西边,府中爵位仍一路由公爵降至伯爵。” 老祖宗的事迹温晚夏也是知道的,她不明白大姐姐为何突然给她讲起了史。温含章瞧着她眼中的茫然——先永平侯觉得庶女只要给吃给穿学些女红针凿规矩礼数便是,这些厉害关系从来没让他们了解,现下终于酿成恶果了。 她摇头,继续道:“大哥年轻,爹爹早已想到这世道人走茶凉,所以才倾尽能力,给我和钟子嘉订了这门亲事。钟家是皇上母族,虽太后娘娘早早逝去,皇上仍对钟家有一份不同于常人的情谊。我们和钟家联姻,是间接在向皇上表示忠心,为了保住温家在永平军中的权柄。” 这一代的永平伯温子贤从小喜文不爱武,后来虽然被先侯爷掰正了过来。可论起勇武也就那样了。偏偏他还不如幼弟聪明会念书,温子明今年十四已经考中举人,也算是永平伯府的另一条退路。 其实永平伯府在宫中还有一个年岁老迈的温贵太妃。这位贵太妃对老皇帝有养育之恩,但老皇帝是个十分有独占欲的,一直疑心她偏向伯府,不太喜欢温氏族人进宫请安。张氏能为温含章订下钟子嘉也是借了这位贵太妃的光,除了看中钟子嘉为人上进外,也是因为只有和钟子嘉联姻,皇帝才会放心。 钟子嘉和宁远候府有一个勋贵中人人知晓的心结。张氏不是不疼她,只是当时情势下两府联姻已是必然,永平候提出钟子嘉这个人选,张氏权衡之下也必须承认他是最合适的。钟子嘉既有功名,又有产业,最重要的是,虽有一个放荡不羁的名声,但却从未听说他有品行不堪之事。并且,宁远侯府这些年来礼数到位,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宁远候对这位兄长唯一的嫡子十分怜惜,非但不会计较钟子嘉年少轻狂所作所为,也尽力确保在他仕途上无人敢对他两面三刀。 就是有了宁远候的这些保证,张氏才觉得这是一门不错的婚事。愿意讲究长辈脸面的人家,必不会把事情做得太难看。宁远候既已得了最大的便宜,其他事情上也该略松松手才是道理。如此一来,温含章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只要能和钟子嘉相敬如宾,这日子必会过得十分轻松。 温晚夏绞着手指,继续惊疑不定地听温含章道:“因为钟子嘉一直对这门婚事兴趣寥寥,京城内外滋生了许多流言蜚语,大哥又不能拉着钟子嘉在人前一表衷情,温家在上年军中的人事交替中失去了许多有利的位置。”这还要怪钟子嘉对着不喜之人十分不给面子,温子贤为了不在人前难堪,也不敢有其他作为,只能默默等他回心转意。 这番让温子贤知道这些全都是温晚夏造成的,温晚夏绝对讨不着好。 温含章叹气道:“若是钟子嘉遵循自己的心意上门退亲,对钟家倒没什么,钟子嘉于钟家一直是一块鸡肋,可永平伯府失了这门亲事,除了大哥很可能保不住手上的半枚虎符,温氏一族在军中的经营也会受到大幅牵连。”虎符虽只有战时调兵遣将的作用,可有它在手上,就是一种象征,代表温家还拥有永平军权,不容置喙。 这场婚事是先侯爷为温氏军权设下的一个缓冲带。温含章能想着婚后不顺析产另居,但不敢想着伯府能主动取消婚姻。 虽说她也不认同这种将一族兴败之事寄望在一门亲事上的行径——多少历史事件已经证明了政治联姻的不牢靠,可耐不住温氏族中人才凋零,无人可以执牛耳,她爹和大哥也都不是运筹帷幄之辈,也就只能这样了。温含章叹了一声,她有一句话一直没有说出口,家族后继无人,衰亡败落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现在这些举措,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温晚夏真的万念俱灰起来了,她只是嫉恨长姐得了一门上好的亲事,完全没想过其中还有这些干系。她惨淡着脸色,犹带期望道:“可钟子嘉现在不是还没有退亲吗?大姐姐,你帮我一把,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想去嫁那些乡下泥腿子,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住在庄子里……”她心里十分惊慌,这一次真的哭得涕泪横流,脸上狼狈不堪。 温含章相信她是知道怕了,而不是像刚才那样还能有恃无恐质问她,温晚夏扑到她膝上,哭得气喘脱力,哽咽道:“大姐姐,你罚我抄书、戒尺、禁足怎么样都可以,就是不要叫我离开家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道,“我去向钟子嘉说清这些都是我一人所为,我以后也不出门了……行吗?” 温含章看着她,突然半疑惑问道:“你在求我时,有没有想过我才是被你加害的对象?” 温晚夏被她这么一问,突然有些发愣,继而便是满满的悔意涌上心头。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做下了什么,又是失去了什么。 她无声垂泪,室内一片窒息般的静默,温含章明亮的嗓音在这片空间中显得格外尖利,就像一把刀般将她心上的希望一片片剜去:“我不用那些侯府规矩的话糊弄你。早在娘提审府中马夫时,大哥大嫂就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不说话,只是想看看娘要怎么处理。大哥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承爵两年以来到处钻营,就想着叫外头人不忘了伯府威名……这个世上除了打和杀外,很多办法都能叫人生不如死。” 如果让温含章选,她会选离开京城,有张氏看着,万氏绝不敢扣了她的嫁妆钱,在一个乡下小地方,头上有伯府的荫护,手上又有大把银钱,虽没有锦衣华食,但简直不能太逍遥。 但是温晚夏……她选了第二条路。温含章也不奇怪,温晚夏一直就有些小聪明,怕还想着她到庄子上多多传信回来求她原谅,她就会心软。如果温晚夏真的这么想的……温含章只能说,她从来就不了解她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众人到荣华院请安时,张氏就以不敬嫡母之罪,将温晚夏和高老姨娘发落到伯府在京郊阳明县的一个庄子上思过,即日就走。 温子贤每日早上都要上朝的,今日却碰天荒请了假,他黑着脸道:“三妹妹从小就没有规矩,整府的姐妹中就属她脾气骄娇不成体统,我听闻她早上经常躲懒不来请安,平日里又喜欢与姐妹争夺衣裳首饰,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堆鬼祟伎俩,手段下作,心肠歹毒,如此不孝不义,也别怪为兄的不为你求情了。” 伯府主事人这番指桑骂槐的话,也算是为温晚夏这件事下了一个定论。 温微柳、温若梦噤若寒蝉,不敢言语。温子明这刚从张氏那里知道事情真相的,也目露不满地看着温晚夏。他最知道姐姐为了这桩亲事担心多久的,没想到到头来都是温晚夏的算计。 温晚夏跪在地上轻泣。她从前只见过大哥在张氏面前的笑面虎摸样,这一次被他如此嫌恶地骂到脸上,顿时只觉得身在冰窖。她当时一时痛快,却换得如今的下场,温晚夏都有些记不起来,她那时候究竟是怎么想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十四章妙手画师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温子贤简直不能更揪心。 他从大妹妹和钟子嘉订亲以来,就一直盼着皇上能看在他本分忠心的份上,叫温家在军中好过一点。 大夏朝开国至今有七十三年。当今皇帝是第二位皇帝,与国朝同寿,在位已有六十年之久。这六十年间,疑心颇重的老皇帝不知道褫夺诛杀了多少公候伯爵,除了先太后娘家宁远候府外,好多勋贵人家都战战兢兢,生怕惹了皇帝不喜,失去祖宗传下的爵位。但就如此,随着皇帝对文官的日渐看中,勋贵集团也不如从前了。 爵位可不是铁饭碗,满京城有多少过气勋贵,军中宫中没有势力,只能抱着往日荣烟啃老本,若碰上一次朝堂动乱,宦海沉浮间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失了卿卿性命。 可他在外头为了一整家人的未来奋斗努力,家里却存着这么个拖后腿的! 温子贤心力疲惫,跟着万氏回了华阳院后,看着她对镜卸下沉重的钗环,板着脸道:“夏姐儿那边,你叫庄头过来敲打一番,她即是去反省受罚的,就不能过得太轻松。” 万氏转过头道:“老太太那边,已经想好叫她带着姨娘、丫鬟和李马夫一家子一起走了。” 温子贤心中不快:“那些个帮着她做下坏事的可恶下人,怎么也没有惩戒一番?” 万氏展眉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姐儿的性子,最不喜欢见血的。据说罚了他们的银子,只让他们带着几身衣裳走了。”要她说,这个法子也挺要命的。那些人帮着温晚夏图什么,还不就是图那点银子吗?现下连这点好处都没有了,他们又素来知道温晚夏在府上没地位,又得罪了唯一会帮着她的温含章,这会儿跟着她一起走,受罪的还铁不定是谁呢? 温子贤皱着眉头:“章姐儿心软,老太太也纵着她,幸好庄子那头用的都是西宁那边刚下来的军兵,我得叫开顺跟他们说道几句。”开顺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奶兄,自来负责他身边的事务。 万氏劝道:“何必如此。一个姑娘家,在那边无依无靠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份惊惧就足够她受的了。”万氏是真觉得不需要再做些什么,从温晚夏做的事情,就知道她不是个聪明人,她自个就能把自个给作死了。更何况大姐儿六月便要出嫁,等她嫁人了,出嫁女哪还能管得了娘家的事情,到时候要如何待自己的庶妹,就得看她这位夫婿的良心了。 万氏轻轻一笑,温子贤心性凉薄,心中只有爵位权势,温晚夏这番堵了他的道,怕不是一年两年就可以了事的。 从万氏心底说,她完全不觉得对温晚夏的处置有问题,甚至她和温子贤一样,觉得大姐儿心慈手软。她当初嫁给温子贤,最羡慕的不是能成为伯爷夫人,而是这府里规矩分明。都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世道嫡庶有别,偏有那些个贱男人,以为在家里头遮着掩着,就能不顾国法世情,将那些贱蹄子宠上了天。万家里头的事叫她娘遮得严严实实,但万氏以前也曾经被庶妹踩到脸上过。幸好她娘颇有手段见识,才没叫她受了委屈。 万氏嫁到伯府后,即使府中的几位庶妹对着她老实恭敬,但她心中总是打着个问号,他们真的对大姐儿得到的宠爱心服口服?现下温晚夏的事情爆了出来,更是佐证了她的想法,庶子庶女们就没有几个是好心眼的。 之所以为温晚夏说话,万氏偏头瞅了温子贤一眼,这世上的男人,就没有几个希望自己的枕边人心肠狠毒的。这不,温子贤虽口中说着女人就是成不了大事,但眼中对她的劝说却没有看出任何不满。 温晚夏的事情就这样落幕了。 她被马车送走时,还想过来和温含章拜别。但温含章没有见她,知道自己身旁一直养着一只白眼狼,温含章这几日都觉得自己和钟涵一样犯了眼瞎的毛病。 温子明这日在请安后,突然压低声音,偷摸着对她道:“大姐姐,你待会回去,我让小厮给你送点东西。” 温含章瞅着他一派眉清目秀的摸样却做着一幅鬼祟的嘴脸,手指头就痒痒,忍不住抬起手掐住他的脸,一拉:“说话就好好说话,在娘这里不用做这番摸样。” 张氏早就注意到他们两人的举动了,她这头和万氏正说着端午各府送礼的事:“闵国公家的老太太我以前随侯爷去拜见过,许是年轻时候种地多了,身上总带着几分乡下的纯朴豪迈,你若给她送礼,拣上些野物她或许更欢喜些。” 那头已经悄悄瞪了他们一眼,叫他们老实点。万氏当做看不到,她娘家以前正当旺时,也踏不上国公家的门槛,她正好趁着请安时多向张氏取取经,也好赶紧上手。先侯爷去世四年,温子贤承爵才两年,前三年父孝在身,他们也不好出去走动,现下出了孝,这些关系就得赶紧捡起来。 张氏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温含章道:“那家老太太和她最谈得来,你问我还不如多问问章姐儿。” 温含章有些无奈,她以前随着张氏出门见客,因为嫩壳老心,比起其他小娃娃能乖巧地坐上好久,这些老夫人老太太的就格外稀罕她。她道:“大嫂不必担心,闵老太太跟咱们家的老贵太妃很有交情,对着我们家的人都和气着呢。” 万氏蹙着眉头:“老贵太妃喜欢佛法,佛法高深,我未出嫁时太太怕我移了性情,不叫我多读那些。闵老太太看起来慈眉善目,就跟那庙里的菩萨一般,我只担心我跟闵老太太说不上话。” 温含章笑道:“闵老太太不喜欢求神拜佛那一套,大嫂放心吧。”她想着,老贵太妃也不是喜欢念佛,她是整日无事,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干。 即使皇帝不喜欢,逢年过节的,温家也会随大溜儿进宫请安,算一下,那座华丽辉煌的皇宫温含章也进了不下上百次了。老贵太妃那才叫一尊庙里的菩萨呢,整日里就为了满足老皇帝变态的独占欲,不叫她与亲人亲近。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奶奶,无儿无女,在身边服侍的只有宫女太监,虽然老皇帝时有赏赐,可人临老了还是希望有亲人在身边。 每次她进宫去,和蔼可亲的老贵太妃就喜欢摸着她的头发,将自己攒的适合小姑娘穿用的衣裳首饰一气儿给她用上。温含章担心她在宫中没有银钱打点,她反而担心她是不是在府中缺钱了才会想到这些,每次出宫,她的荷包必定装得满满的都是银票。 温含章总觉得拿一个孤寡老人的养老钱心不安,可她爹却叫她不要跟贵太妃推辞,当时永平侯说的一句话叫温含章特别心酸,他摸着温含章头上的软包包,道:“老贵太妃一辈子没有子女缘分,她给你银钱,心里欢喜着呢。” 想起老贵太妃,温含章也没了跟温子明打闹的心思。又快到端午宫宴了,到时候进宫不知道能在千禧宫呆多少时辰。老皇帝变态就变态在这点上,每次都掐着时间过来赶她出宫。 温含章又想着,下一次朝贺她就嫁到宁远候府去了,钟涵现下才正七品,他跟家里人关系不好,钟家那位老太太不一定会愿意带她进宫,而要等钟涵混到能够名正言顺让她进宫蹭宴的品级,老贵太妃不知要埋到土里多久了。 因为想着宫中的贵太妃,从荣华院回到芳华院,温含章的心情都不太爽快。温子明却是亲自过来了。 温含章把眼一瞪:“现下不是你念书的时辰么?李先生找不到你要骂人了!” 温子明笑:“我跟李先生对对子,李先生输了,叫我今日轻松半个时辰。大姐姐你就别担心了。”说着,他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个卷轴,眼睛里满怀期望道,“大姐姐,你赶紧打开看看是什么!” 温含章打量着手上温子明递给她的东西,以玉石为轴,装裱瞧着十分精美,触之手感细腻温润,她狐疑道:“不年不节的,你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温子明也不说话,只用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在她和她手上的卷轴溜来溜去,又软萌又可爱。温含章被他看得十分无奈,只好依着他打开了。 卷轴缓缓打开,竟有一米多长。只看一眼,温含章突然愣住了。 其上用精细的笔画勾勒出一个佳人,穿戴跟那日她见钟涵时别无二致,姿态端庄,面容娟秀,发饰精美,背景中仅有几盆十八学士作为点缀。那日她刚从外面回来,没来得及换回常服,身上穿着一件藕色并蒂莲对襟和同色的花蝶蜀锦百褶裙,画师刻画入微,竟连衣裳的细节都画得惟妙惟肖。 温子明看到卷轴里的东西,终于心满意足了。他赞道:“钟涵哥不亏香嘉才子之名,这幅画行笔轻细柔媚,构图别致精巧,用色艳而不俗,非他人所能相比,将大姐姐画得比真人还要美几分!我之前也想送大姐姐一幅亲手所作的字画,可惜总是找不好角度,画不好层次。大姐姐你知道吗,外面钟涵哥的画已经炒到了千金一幅,你手上的卷轴,贵值千金啊!” 又感叹:“旁人都说钟涵哥过目不忘,我今日才相信。大姐姐头上的这支拉丝蜻蜓珍珠步摇是我去年画了图,叫外面的金店打出来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大姐姐你嫌累赘,总共也没戴过几次,钟涵哥应该也只见过寥寥数次吧,居然画得丝毫不差。” “一次。”温含章纠正道,“他就只见过一次。” 温子明道:“妙手画师的名号真是名不虚传,钟涵哥简直神乎其技,让人叹为观止!要这幅画是送给我的就好了,大姐姐你一向就不爱画,送给你真是暴殄天物!”说着竟然愤愤看了她一眼,温含章觉得,如果她不是他的亲姐,这小子肯定要更狠地说一句焚琴煮鹤,牛嚼牡丹。 温含章手指头又开始觉得痒痒了,她知道温子明对好画一向颇有些痴性。可他刚才说的这些,已经不止踩了她一次了!什么比真人还要美几分,什么送给她就是暴殄天物的,她有这么差劲吗?温含章微眯着眼睛,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娘没将弟弟生成妹妹,不然二弟如此国色天香,钟子嘉想必不会吝啬再送一幅画来。” 温子明一眼瞪过来,居然道:“大姐姐还当我是垂髫小儿,被你逗上几句就发脾气。姑娘家就是如此锱铢必较,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 “……”怎么办,真的好想一手把他脸上的大男子主义捏起来扔掉! 钟涵在翰林院被派的是给前朝修史的活儿,之前钟涵对这份工作还算兢兢业业,但现下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今科状元唐鹤龄的桌子刚好正对着他,唐鹤龄就见着这位人见人爱的探花郎,提着笔就这么陷入思考中。他好奇问道:“玄朝末帝的这本起居注有何问题,竟让子嘉如此举棋不定?” 钟涵回过神来,打了个哈哈:“圣人说每日三省吾身,我不过是见贤思齐,见不贤而自省罢了。” 唐鹤龄:“……”当我傻的吗? 钟涵确实在想一个问题。他前夜在床上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夜不能眠。披着衣裳起来,看到轩窗外的一轮冷月,突然又想起之前的那个梦,一时心痒难耐,挥手而就。看着画中佳人,窥着壶中漏刻,也不想着睡觉了,连夜装裱,早上出门前就将之送到伯府上托付给未来小舅子。 钟涵摸着下巴一脸思考:也不知道温姑娘喜不喜欢他的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十五章卫绍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温含章的感觉,还不赖。画中仕女纤弱细美,□□动人,颇有一股秀媚古雅之意。 她没想到,她在钟涵心中竟是这么个形象。 想着刚才温子明走时一脸的依依不舍,她就十分好笑,这幅画若画的不是她,送给他也没什么。 但现在可不行。温含章将画卷铺在书案上,细细欣赏着——这可是她第一次收到别人为她画的画像呢。 她现下才明白,为何满京城的姑娘都对钟子嘉趋之若鹜。若钟子嘉要讨好谁,只需要像这样,将她入画细致描绘,准能叫一干为了他的俊颜春心萌动的姑娘钟情更深。 可惜温含章不是那等闺阁之中不谙□□的姑娘家,她先是见了钟子嘉的冷脸足足一年,后头又在家中守孝三年,这四年里,她一次又一次设想钟子嘉与她之间如此冷淡,婚后该是如何相敬如冰。现在钟子嘉终于有了她设想中的夫婿摸样,温含章细细品味着自己的心情,只有一点点被讨好的虚荣愉悦,更多的,竟是觉得如释重负。 京城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风尘仆仆,远远而来。 靠近城门时,一个小厮兴致冲冲探头而出,又转头对着车厢中道:“少爷,我们到城门了!”福寿看见城门处排成一条队伍的人群,简直恨不得出来手舞足蹈一番——坐了将近四五日的马车,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他家少爷此次会试高中进士,在随后的朝考中又一鼓作气考上庶吉士,朝廷给了少爷一个半月的探亲假回乡祭拜祖先。衣锦还乡,载誉而归,可谓春风得意,可惜少爷从小父母双亡,家中只得一个老仆守着屋子,在祭了父母、安排完族中进士立碑事宜后,也没有其他牵挂了。 来去两趟都是跋山涉水。原本不需要坐这么长时间的马车,大夏朝水路畅通,京城外面就有一条运河可以由蜀中直达京城,但是禁不住他家少爷晕船啊!晕的天翻地覆,那脸色白的都没了进士老爷的派头了。于是他们只得半路下船,在驿站中换乘马车,这才堪堪赶在期限前回到京城。 卫绍轻咳两声,也觉得自己一幅病恹恹的摸样挺没面子的,他道:“你将我的身份文书翻出来备着城门兵验看。” 福寿无有不应的,一边翻找行李,一边继续道,“也不知道才墨堂怎么样了,这一次我们从家中带足银两,终于可以还情伯府的人情了。” 这一次主仆二人回乡祭祖,可有不少商人和地主凑上来送银钱送田产。对比三年多前在京城的穷困潦倒,福寿不禁深深感慨,难怪老人都说功名二字值千金。 听着耳边小厮的唠嗑,卫绍没有说话。 四年前他中举后信心满满,只带着一个小仆赴京参加来年春闺,可惜因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大病,不仅花光身上所有的银两,还因此错过当年会试,客栈老板见他气若游丝躺在床上,不愿惹晦气,当时便要撵了他出去,幸好店小二暗中指点他们去了永平伯府的才墨堂。 卫绍永远不会忘记,客栈老板见他气若游丝躺在床上,不愿惹晦气,当时便要撵了他出去,幸好有人暗中指点,叫他们去了为穷举子们大开方便之门的才墨堂。才墨堂的管事见着他烧得面色潮红,本不愿让他入住,还是温大姑娘一腔恻隐之心,不仅叫人请了医师,还送了好些贵重药材过来,那管事才不敢多说些什么。 福寿继续絮絮叨叨的:“二爷之前托我们寄卖的三十幅书画价格肯定又涨啦,一开始瀚轩斋的老板还压了我们一半的收购价,原本一幅画该有二两银子的,齐老板居然只愿意给一两!二爷那些画用的都是好宣纸好颜料,一两银子,本都收不回来!幸好二爷手把手教我去跟他谈判,齐老板才知道厉害!那齐老板也是好笑,见二爷的画好卖,上次还偷偷问我画师愿不愿意与他签个契书定期供画,二爷听到后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别提多高兴了。” 卫绍突然道:“我就说子明前阵子怎么又被李先生加了功课,原来是私底下又多交了二十幅画卷。”温子明私下有一个不能登大雅之堂的爱好,素来是托他帮着在外面运作的,卫绍看了几次温子明交的画作,不好意思每次都亲自出面,就叫福寿去办了。他只是没想到,温子明居然将福寿收买得如此死心塌地。卫绍心中有些无语。 福寿卡壳了,此番来回过了一月之久,他居然忘了二爷交代这事要瞒着少爷!看着卫绍似笑非笑的神色,福寿头皮一阵发麻。 卫家主仆惦记着温家人,温子明也在惦记着卫绍。所不同的,温子明在温含章面前大吐苦水,桌子拍得十分响亮,叫温含章觉得他每日上学是不是都进龙潭虎穴了。 温子明:“大姐姐你是不知道,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我不过就请个半日的假,李先生居然给我布置了二十个题目,叫我十日之内就要做出来,不然就不让我出门!”关键是李先生抠的,只愿给他批一个时辰的假而已! 温含章正在看钟子嘉托温子明给她送的十二生肖小泥人,说是他路过梅林大街看着极有趣味,想着她应该会喜欢便顺手买了下来。这套泥人确实捏得惟妙惟俏,关键是颜色搭配十分爽朗明媚,温含章一见之下,都有些爱不释手了。 温子明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小动物,钟涵哥最近就像开了窍一般,路上随便见着些什么就让人送到伯府上,关键是他怕人说大姐姐的闲话不敢直接送到芳华院,都是拐了个圈让小厮送到他书案上。于是他每天下学后,还要拖拉着疲惫的身躯充当一回驿使给大姐姐送礼物,简直不能更心累。 温子明十分不满温含章的心不在焉,他酸溜溜道:“大姐姐最近有了大姐夫奉承,都不管我的事了!” 温含章这几日每天都有礼物收,心情十分舒畅,她对着温子明嫣然一笑:“好说!” 温子明磨了磨牙,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下次我叫个小厮送过来就是,何必要自己跑一趟。娘每次见着我只会叫我努力念书,李先生日日给我布置课业,就连大姐姐也不关心我了,我做人还有什么趣味!” 温含章抬手弹了弹他的额头,这话说的可就欠揍了。温含章不是没见过那位李先生。李先生名李松春,虽是同进士出身,可学识却是上上等的,若不是当年科考时运不济得罪了人,未必会落到第三甲上。他当官后便时时为此抱憾,在因罪被罢官后,也没想着找关系起复,而是在听闻永平候为幼子寻找名师后,亲自上门面试。说起来,温子明自小便有神童之名,李先生当年见过温子明后真是惊喜交加,这些年在府中对温子明也十分尽心尽力。 温含章道:“你就收了这满腹的牢骚吧,李先生早就跟娘告过状了,说你今年以来每日不思进取,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温子明自小冰雪聪明,在课业上只需稍稍讲解便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他在科考上走的从不是将勤补拙、钝学累功的路线。 李先生从他还是个小儿之时就带着他,深知对这个弟子不能栓得太紧,也十分懂得老师家长沟通之道,每过半月必要汇报一次温子明的学习情况,以前是对着永平侯,现下就是直接对着张氏了,原本应该是跟温子贤汇报的,毕竟长兄如父,可惜伯府情况不是特殊了点么,张氏又有要求,李先生也就跟着形势从善如流了。 温含章见过几次李先生到荣华院的样子,张氏面前竖了一个厚厚的屏风,李先生弓着身子一脸严肃,根本不像是温子明说的那样恣肆无忌。 温含章怀疑地问道:“我最近比较少管你,你请这么多假,干什么坏事去了?” 温子明咕隆了一句什么,又道:“卫大哥让人带了信给我,说是这两日到京。我才想着告个假出去一趟。” 温含章记得卫绍是才墨堂资助的一位学子,不知怎的,入了温子明的眼,在今科中考上了传胪。之前李先生跟张氏告的小状中,就有一件事。温含章思忖着温子明走科考的路线,卷面上必要有一笔可以打动上意的铁画银钩,便花了大钱淘换来一套据说是圣上最爱的前朝李玉照的字帖,可惜温子明嫌李氏书法不够开阔大气,转头就送给了卫绍,等着卫绍学出了趣味转头推荐给他,温子明才多了几分兴趣。李先生见着他们这一来一回的,真是一腔的恨铁不成钢。 温含章倒是不拘着弟弟跟这位一看人生就十分积极向上的卫绍交往,只不过……温含章问:“那前两个月呢?” 温子明对着温含章,一说慌就面红,此时他便顶着一张大红脸,硬生生道:“我都十四了,出个门还要打报告么?” 温含章瞅了瞅他头上两个圆圆的包包头,视线下滑,突然伸手拧住他白玉般的耳朵,狠狠一扭:“你是不是藏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温子明简直不能相信,他那平素看着淡然自得的姐姐,居然会做掐耳朵这种乡下村妇才会干的粗鄙不堪之事! 温含章对着不敢置信的温子明哼了两声:“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跟娘就是平时对你太好了,你要是不交代,我就要动大刑了!”自从温晚夏的事情过后,温含章很是反省了一番,觉得自己为人懒散,才会被人蹬鼻子上脸,主要是她对着府中弟妹都是端着一副成熟的心态,一直觉得君子动口不动手,可偶尔动一回手,这效果不也挺好的么? 看温子明这幅被雷劈了的摸样,说话都开始吭吭哧哧起来了:“大姐姐,你冤枉人!我、我哪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大姐姐你这样可不好,我要是告诉钟涵哥,你在他心中优雅纤细的形象就毁于一旦了!”温含章那幅画,温子明之后耍赖着也看过好几回了,越看越觉得钟涵哥画技惊人,非常人所不能及。 温含章根本不怕温子明的威胁,她对春暖道:“去,把他那个叫高敏的小厮叫过来,我要问问他。” 春暖捂着嘴偷笑着下去了。姑娘这一段时间跟以前太不一样了,自从和未来大姑爷了却误会后,整个人就像脱胎换骨一般,十分疏朗不拘。前日在荣华院听了李先生的上报后就一直嘀咕着二爷最近太放松了,必须得给他紧紧弦。温子明这可是自己撞上来的。 温子明一脸的生无可恋。他今日要是知道大姐姐要审问他的身边人,必不会带上高敏,这个小厮的名字叫高敏,可为人一点都不敏锐,长得四肢发达,孔猛有力,是张氏备着他在外受欺负,才一定要他带在身边的。高敏做事一贯慢吞吞,若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温子明早就不要他了。 高敏对着温含章这位在伯府中十分有地位的大姑娘,话都说不完整。温含章不过是威胁要将他调离温子明身边,高敏立马以和往常不同一般的敏捷,啪嗒一跪,交代了! 温子明捂着脸,已经做好被大姐姐教训一顿的准备了。可他越听高敏说的,嘴角的抽动就越发明显。 高敏道:“不敢欺瞒大姑娘,二爷自今年元日以来外出十次,都在一月份和二月份,三月份和四月份没有出府,每次出门都在半个时辰左右,由我陪同,从府中经梅林大街到兴源坊,目的地是才墨堂附近的瀚轩斋。” 许是三年守孝叫府中众人都给关狠了,今年元月刚出孝,万氏下狠手管制了一下府内庶务,竟然揪出这么多的魑魅魍魉。除了温微柳和温晚夏,温子明也是已在张氏案上摆着的一只小虫子。 温含章默默看了一眼温子明,这个事情告诉我们,做事虽不用向全世界吆喝,也不要偷偷摸摸,否则一旦被人揪了出来,温子明这幅生怕被秋后算账的摸样就是教训啊! 温含章见着温子明狠狠地瞪着高敏,眼中不乏威胁之意,觉得这小厮必定没有撒谎,她满意地点点头,叫高敏继续说下去。 高敏深吸了口气,也不看温子明,继续道:“姑娘明鉴,二爷此举,都是为了帮才墨堂的学子主持公道啊!我们才墨堂临近瀚轩斋,姑娘也知道堂中寄住的学子多不容易,他们经常到瀚轩斋中抄书换些辛苦钱。可瀚轩斋的齐老板十分不厚道,有位学子跟二爷告状,说是原本抄一册书有两百文,交一幅画有二两银子的,现下齐老板却只愿给出一百文和一两银子的收购价,心黑得不得了!二爷义愤填膺,为了帮学子们一把,这才屡屡出门指点这位学子跟齐老板好生谈判。齐老板最近已经答应了要给才墨堂的学子一些内部待遇,二爷可是做了一件八方支持的大好事啊!” 温子明那颗在胸膛中跳动不止的小心肝啊,终于跳回了原来的位置。 高敏,其实说得也没错。 他默默点点头,他可不是要为才墨堂的学子主持公道吗?那个齐老板居然敢黑到卫绍头上,他辛辛苦苦偷偷摸摸画了那些画,齐老板不欣赏就算了,居然还要压价!一贯就只有他温二爷欺负人的份,现在因着自己不能出面,居然要任人宰割起来了! 温含章狐疑地看着高敏憨厚的大圆脸:“你家二爷有这么好心?” 不怪温含章怀疑,温子明一贯是个跳脱的性子,之前跟才墨堂的举子们交往,也是因着孝中无聊。据温含章所知,目前为止,那些人里面只有一个卫绍能让他正眼看看,那也是因着卫绍长着一副俊美聪明的样子,为人也颇为通透。说温子明会为那些穷酸学子出头,温含章真是一万个不愿相信。 温子明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愤怒:“我做一件好事,大姐姐就如此怀疑,莫非要我在外胡作非为,大姐姐才愿意相信么?” 这倒不是。温含章也不愿意相信李先生话中那个叛逆少年真的是自己的弟弟。温子明从小玉雪可爱,舌滑嘴甜,自从知道自己是要被分出府去过活的,就开始精打细算起来,不仅学习刻苦,还时常喜欢和张氏讨论一些庶务。他名下早有资产,张氏只要他及时报备,师出有名,通常都不会太管着他。只是温子明不惯常撒谎,偏要弄得一幅遮遮掩掩的样子,才惹得他们怀疑。 但是真要让温含章说温子明会背着她和张氏在外任性妄为,她也说不出来,约摸就是一种直觉,温含章瞅着这对主仆同样圆溜溜的眼睛,直觉认为,这其中必有猫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十六章失意与得意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温子明为着这一趟外出,可是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才过了温含章这一关。当府中那一辆专属于他的豪华马车停在中门,温子明只觉得头顶上的天空都带着十分喜人的蓝色。 他拍着高敏的肩膀,高兴地表扬了这个大个子一番:“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机灵,不错,以后好好干!”高敏对着他憨厚一笑,温子明摸着下巴,琢磨着老实人的外表就是占便宜。 卫绍的宅子在城西的平民坊中,这处二进小院每月租金足要五两银子,虽有些吵闹,但位置相当便利。卫绍这几年可谓两袖清风,前两年还要一直寄住在才墨堂中,后来学着温子明寄卖画作挣些生活钱,才能租下这一处小院。 卫绍主仆连着宅中雇着的一个婆子刚将院子打扫干净,外边就传来了哒哒哒的马车声。 待得来人掀开帘子,果然是温子明那张扎了两个双髻的精致小脸,温子明一看到一身青衣仍不损俊美容色的卫绍,立马就扬起了笑脸。 卫绍亲自引了温子明到书房,温子明来这院子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一口后皱着眉头咂了咂嘴,打开茶盖看了一脸,竟是一壶莲心苦茶,他给卫绍倒了一杯,又是悲伤又是苦楚地说道:“这一杯莲心茶便算是为你洗尘了,李先生最近盯得紧,今日我只能出来一个时辰。” 那老先生,居然敢在背后告黑状!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亏他在他面前还做低伏小的。 自从卫绍中了传胪后,李松春便对着他喋喋不休。说是卫绍一介寒门子弟,不过偶尔过伯府蹭了几次小课便能考取二甲头名,他从小带着他念书,心力交瘁,不厌其烦,若他到时候比不上卫绍的名次,他这张老脸简直没处搁去。这一个多月他为着他的颜面能有处安放,说是悬梁刺股都不为过,书房里他惯用的那几管上好狼毫制的毛笔,笔头都快被他写秃了。 温子明一贯是水晶肚肠,洞察人心,怎会不知道李松春怎么想的。李先生在伯府中一坐馆便是九年之久,不仅经常用他当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事迹对着他耳提面命,还时不时就用戒尺加大棒加以威胁,让温子明颇感压力山大。只是想着他一把年纪至今未曾婚娶,又近九年如一日对他呕心沥血,温子明才强忍着每日被训成狗的吐血心情,老老实实按他规划的科举大计向前迈进。 卫绍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一口饮尽,道:“李先生一向严厉,若你能坚持再打磨几年,必定受益匪浅。”想了想,又道:“到时候许是名次还要在我之上。” 他此番高中传胪有大半是托了温子明的福。温子明性格跳脱,他一个穷举子,当年也不知道是哪里入了他的眼,两人在才墨堂相遇几回后,温子明居然邀他同蹭李先生的小课堂。卫绍几番猜测都不得结论,也就厚着脸皮,三不五时上门请教。李先生确实于科举上颇有心得,此次会试,他能答对最后一道杂论,还是有赖于平时李先生的指点。 想着头回见着李先生时他那张被温子明折磨得发青又不能发脾气的老脸,卫绍暗自发笑,又劝温子明道:“先生也是为了你好,你要是每次都能按质按量完成功课,他未必会如此疾言厉色。” 要真是口头上说几句就好了,温子明不想告诉卫绍的是,李先生火大起来,真的会用戒尺打人的,他半个月前因为画画懈怠课业,两只手都被打肿了。 温子明嘴里发苦,大叹了一句,“无人解我心苦!”又嫉妒地看着卫绍,“你就好了,以后都不用考试了!”大夏朝的官员考绩都是由上峰给予评价,所谓“察其行能,验其勤怠”,再也不用入场笔试。 卫绍淡定地又倒了一杯茶:“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温子明就看着卫绍一连数杯面不改色,很是怀疑两人喝的不是同一壶茶。 卫绍突然道:“我听袁管事说,钟子嘉到伯府完聘了?”卫绍的这句话,语调放得极轻,若不是温子明与他十分靠近,也不能从口型中辨出他话中之意。 温子明心中叹了一声:“上个月你走之后,钟涵哥就让礼者上门了。” 卫绍垂着眼眸:“温姑娘也没有异议么?” 温子明虽然同情这位友人,但坚决不肯落下口实:“这桩婚事是我爹生前订下的,大姐姐一贯守礼本分,必定会遵照先前约定履行婚约。” 自从卫绍专挑了大姐姐送的李氏书法进行临摹后,温子明就知道了他的心思。他一直不想在这件事上与卫绍弄僵关系,可卫绍这般不管不顾的,是把事情挑到明面上吗?温子明有些心惊,又十分苦恼:若是卫绍真的这么不识相,他难道要失去一个朋友了么? 卫绍察觉到温子明态度中的异样,有些怅然,却仍忍不住道:“若温姑娘得知钟子嘉在外行无所忌……” 温子明神色突然有些警惕,怀疑地打量着卫绍:“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卫绍现在说这种话,肯定是不怀好意。温子明打算先听着,若真的是钟涵哥恶贯满盈为非作歹,反正大姐姐还没嫁过去,管家族和爵位怎么样,他是绝没有大姐姐那样的奉献精神。 卫绍见着温子明的机警,突然自嘲一笑:“我先前在宫中,撞见过一次钟子嘉与六公主拉拉扯扯,因着当时旁边还有旁人,我便没注意看,也怕冤枉了他,便没将此事告诉你。” 温子明松了口气:“就这事啊!” 卫绍见温子明不当一回事,徒然哑了半刻。 温子明好心开解道:“禁内遍布皇上耳目,若是钟涵哥真的这般没眼色招惹了六公主,此番绝轮不到他当探花。”皇上年纪虽大,可耳聪目明,听大姐姐说,她上次在温贵太妃的宫中遇见他,皇上每顿还能吃下三碗饭,如此老当益壮,绝不可能让个色胚进了金銮殿。 卫绍没有反驳,他抬手给温子明斟了杯茶:“我知我在你眼中,现在必定和一只不知天高地厚想吃天鹅肉的癞□□没有区别,可情不知所起,若我能控制,我绝不会将温姑娘雪中送炭的情谊演变成男女情爱。温大姑娘于我有恩,若她得知此事后仍然无悔,我便当今日没说过这话,你毋需担心我告诉旁人。” 温子明见卫绍话中光明磊落,心里十分可惜,提醒道:“大姐姐的心思,我也知道几分,你这回必定是枉做小人。”大姐姐对卫绍可从没露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温子明想想,卫绍和大姐姐也没怎么接触过吧,大姐姐很少来他的富车院,每次尝着好吃的,或者见着一些什么有趣的玩意或者书籍,都是叫身边的大丫鬟带一份给他。卫绍总共也就遇到那么三四五回,就这样还能一往情深?温子明不太懂这种感情,甚至有些觉得卫绍是不是错把那貌美的丫鬟当成大姐姐了。 卫绍没有说话,只略苍白的唇色还是显露了他的心思。温子明离开许久之后,他突然将眼前一杯早已失去温度的凉茶一口饮下。冰凉苦涩的茶水滑过喉咙,让他心中翻滚不停的嫉妒渐渐冷却。 其实刚才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伯府大姑娘和钟子嘉的婚事人尽皆知,卫绍一早便知道自己一腔情意注定付诸流水,可感情若是那么容易控制,古往今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伤心人。卫绍捂住一阵阵疼痛的心脏,终究是不甘心。 这个世界上,有人失意,就有人得意。 最近正要当新郎官的钟涵便整日里挂着一张笑脸,笑得翰林院和侯府众人都知晓他对这桩婚事的满意程度。他这个人,从年幼时风刀霜剑严相逼就不懂得如何夹起尾巴当孙子,现下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更是要所有人知道他的火热心情。秦思行自觉道行甚浅,还不够淡定,每次见着他满面春风的摸样,都要刺上一刺才行。 钟涵也不管他,带着他回到正义堂的书房,就撂下他叫了府中大管事过来,听他仔细汇报婚事的进程。 秦思行虽已成亲,但他在家中十分受宠,当时这些事情根本一点没操过心,也就成亲当日被安乐长公主叮嘱了一番何时迎亲,何时拜天地等等细节,现下跟着钟涵重温了一番成亲的规矩礼数,感觉还是十分新鲜。 但此时他越听越是皱眉:“老太太怎么就只叫你一个人操办婚事?”纵钟涵在府中不得宠,他的亲事也没有让个下人操持的道理。宁远侯府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何大管事也是满心的苦楚。二少爷没有亲娘,这事按道理,本该由宁远候夫人接手才是。可是老太太明着表示不放心侯夫人为人,候夫人索性撂手不管了。 何大管事委婉道:“老太太原本还叫了关姑娘帮忙,但二少爷担心关姑娘未曾婚嫁,不懂其中礼节,就都由我先暂时帮忙着布置。” “关姑娘?那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秦思行不可思议道,老太太究竟在想些什么。自来婚事讲究吉祥如意,那位关姑娘虽说是老太太的义女,但她在侯府一住就是十五年,前些日子都听说她打算自梳了,老太太竟然还打算叫她帮忙?这是嫌钟涵不够晦气么? 何大管事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打定主意不接这话。老太太和二少爷都是一脉相承的倔强,老太太提出让关姑娘帮忙遭到二少爷的拒绝后,老太太也不管了,每日只叫他到正义堂和二少爷报告进展,缺了什么开了单子去采买便是。 钟涵正在看婚礼当日的待客细项。他指着其中一条,毫不客气问:“我上个月就叫人从南岳采购了三百斤的上等云雾茶,这里怎么只剩下一百五十斤?” 钟涵在这府中可谓是孤军奋战,就连婚礼宴客都要自己看着。成个亲居然那么麻烦!钟涵每日都是硬着头皮听何大管事汇报宴客人数、食货酒水、喜帖祭品、账册银项等等喜宴进度,何大管事生怕担事,就连车马停放、下人安排、食具桌椅等等细节问题都拿出来问他拿主意,叫钟涵头大得不得了。 何大管事跟着一个没有经过理家培训的上司也是干得十分艰难,偏偏这些都要钟涵定下主意才行。他为难道:“上月我带人签收了这批茶叶后,大姑奶奶就叫人过来借了一百五十斤应急,说是这几日就送回来。”何大管事见钟涵即刻就要翻脸,马上道:“我本也不肯答应,但大姑奶奶手中拿着世子的令牌,带着人硬是抢走了这批茶叶。”到底世子爷才是这府里现下正经的主人,何管事也不敢太拦着他。 秦思行本是胆战心惊地看着钟涵青筋勃发,眼看就要杀过去宰了宁远候世子,已经抢先一步拦在了门口。可没想到钟涵怒极,居然对着他笑了出声:“钟泽怕是还没有吸取教训。” 何管事生怕自己被二少爷当成池鱼给宰了,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了二少爷的同谋,战战兢兢,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钟涵看着他就心烦,只叫他留下清单便将他挥退下去,何管事一脸的如释重负,对着钟涵和秦思行磕了个头便撒丫子跑了。 钟涵眯着眼睛看着他落跑的背影,端起桌上茶杯饮了两口,又再看一眼茶叶一项,讽刺一笑。堂堂世子,居然带人截了弟弟的喜宴物资。要是传出去,他那位惯会做好人的叔叔,怕是又要大出血一番。 钟涵此时的眼睛亮得十分吓人,就像一只刚逮着老鼠的奸滑猫,笑得叫秦思行都有些起鸡皮疙瘩。他看着看着,都有些不明白钟涵刚才那番气怒是真心还是做戏了。 秦思行想了下,还是问出了口:“你是不是就等这个机会抓世子的短了?” 钟涵看了他这位从小万事不用操心的表哥,似笑非笑:“我倒是想呢,只是哪里比得上二叔补篓子的速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十七章服众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宁远候钟晏今日刚好被皇上叫了进宫商量事情,他出宫门时就觉得右眼皮子直跳,果不其然。 钟晏身着朱红麒麟的刺绣袍服,绷着面皮坐在马车中听着府中耳目的汇报,待听到钟涵已经出门送喜帖时,再也听不下去,赶紧叫车夫往延平侯府的方向走。 再不快点,丢人就要丢到外头去了! 钟晏被请进延平侯府的书房时,就看到钟涵气定神闲地坐在矮背宽椅上,好不自在。待到看见一旁红木雕花方几上的大红喜帖,他立时就想斥一句胡闹,可想到这是在别人府上,忍了又忍,才对上了延平侯朱尚钧看稀奇的眼神。 朱尚钧自认为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见惯了世面,可今日从钟涵嘴里听到的,真是让他匪夷所思。他咂咂嘴,道:“老钟,你家大侄子刚才说他的喜宴打算在外头办呢,你这做人叔父的,竟也同意了?” 钟晏铁青着一张脸:“胡说八道!从来办喜事就没有在外面的道理。子嘉年少无知,我这便带他回去好好教导。” 几句话言简意赅,说着就想要起身告辞,可没想到钟涵张嘴就道:“这是世子爷和大姐给我出的主意,我想来想去也只能照做了。” 在朱尚钧面前,钟晏的脸皮隐隐痛了起来,感觉颇为熟悉。 他忍住喉咙中的一股老血,憋气道:“你大哥和大姐姐一贯待你亲近熨帖,上次你大哥还说你独自一人在翰林院不易,想要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我看这必是有误会,我们回府再谈可好?” 钟涵瞥了一眼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和睦的叔父,十分不客气地直言道:“上个月大哥和大姐将我打算用在喜宴上的三百斤茶叶送了一半到众祥楼中,我打听过了,那众祥楼是大姐的姨娘在外头的娘家开的。我就想呢,大哥和大姐对我这么好,此举必有深意。莫非是体谅我独自操办亲事不易,想叫众祥楼承包了我的喜宴?” 钟涵哗地打开了手中的扇子,脸上的神色肆意张扬:“这份情,我领了!我也不让大姐姐吃亏,之前我已叫人采买了一半食货酒水,剩下还缺多少,我叫众祥楼给我开了个单子,后头托大姐姐送银钱过去便是。” 朱尚钧听着他这一番含沙射影,有些抓不住重点地稀奇道:“宁远侯府对子弟的教养真是异于常人,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懂得怎么操办喜宴,你以后的娘子可是有福了。” 钟涵似乎听不出朱尚钧语气中的揶揄,颔首矜持道:“多学一点,才知道内宅不易,为人丈夫的,以后总该多体谅一点才是。” 朱尚钧大笑:“好!仪彦在外头的那些朋友,就数你小子的脾气对我的胃口。” 钟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总要叫我以后的妻子活得比当姑娘时更加舒心,不然我娶她干嘛。”想着温含章梦中福轻命薄,又补充了一句:“不仅要舒心,更要活得长命百岁,与我白头到老。” 朱尚钧抚掌叫好,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转头对钟晏道:“我看你们府中也挺乱的,要不就干脆在外头办宴算了。” 说的钟晏十分吐血。 钟晏最要面子,虽被钟涵轻车熟路地扒了脸皮,在朱尚钧面前却还要强撑着和稀泥:“子嘉不懂事,你也跟着添乱。我那一对儿女自来不聪明,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才是。” 又教训钟涵:“你之前在老太太那里说要自己操办亲事,我和你二婶说也说了,劝也劝了,你就是不听,现下知道办事不易了吧?” 先是点出这事是钟涵自个一意孤行,与他们这些做叔叔婶婶的没有关联,才继续道:“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你从小学得是孔孟大道,比不得妇人们长期混迹内宅,也不怨你不了解其中干系,我回头叫你二婶给你帮把手去。在外头办宴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届时,你叫到场的宾客们观看喜礼后都到外头吃宴么?” 钟晏这话说得软绵绵没有一点力道,朱尚钧是什么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中必有猫腻。 反正事不关己,朱尚钧煽风点火道:“你二叔说的是,咱们都是钟鸣鼎食之家,怎么能如此不识礼数?我说你小子,以后有什么事,自个不懂的,便去找你二叔商量。你爹生前对你二叔一向照顾,你二叔连对外人都是客气有礼,对你就更不用提了。若不待你好,那不是狼心狗肺吗!” 钟晏这事办的真不是他平时的套路。这老小子一贯喜欢披着一幅厚道的面皮,叫众人都觉得他老实无害,可惜谨慎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叫钟涵这小家伙拿着他的把柄。朱尚钧笑得十分幸灾乐祸。 钟晏心里头也是十分憋屈。钟涵敢把此事大咧咧说出来,手上必定捏着他那对蠢儿女处事不全的证据。若是再辩驳下去,他气性一起,非要在延平侯面前跟他分个青红皂白,更加得不偿失。 钟涵看了一眼明明恨得不行却要强撑着做好人的钟晏,想着今日的目的不是为了逼他跳脚,便淡淡道:“二叔对我好,我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还没来得及多跑几家就让钟晏逮着了,钟涵心中一阵遗憾。想了想,也不是没好处,他先将脓包挑出来,看下头接手的人谁还敢打他喜宴的主意。 从延平侯府出来后,钟晏才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在朱尚钧面前避重就轻地将儿子女儿的过错摘了出去,但同朝为官几十年,朱尚钧若是个老糊涂,明康帝就不会忌惮他那么多年。朱尚钧不细问,不过是不想真当了钟涵的枪把子罢了。如此便欠了朱尚钧一个人情,钟晏心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早就交代钟泽不要去招惹钟子嘉,没想到他左耳进右耳出,竟然不拿他的话当话,还将大姐儿也拉了进去当替死鬼。他就不信,没了钟泽的助力,大姐儿敢得罪钟涵。 他膝下就这么一对儿女,但一个蠢一个莽,两人不互相照顾,竟然还勾心斗角,钟晏暗恨,难怪人都说儿女是债! 宁远侯府的万寿堂中,钟晏的长女钟灵芸正在老太太面前哭诉,抹着泪水,十分凄然:“我原想着都是一府的兄弟姐妹,纵是我先拿来一用,到底还是会还回去,况且还有大哥帮我作保,没想着二弟如此决然,不仅罚了何管事,还叫人到众祥楼里下了我的脸。这叫我在李家要如何做人!现下府中的妯娌们都在看我的笑话,我被笑了不打紧,可是此番丢了宁远候府的脸面,我真是万死莫赎。” 钟灵泪眼婆娑,话中有着无限的委屈,她小心地看了一眼面色发沉的老太太,细声细气地道:“二弟一向就不顾大局,先前对着我们多有不是,对祖母也不孝不悌,这也就算了,到底是在府里头,但他这一次万不该把事情闹到外面去,叫别人说我们宁远侯府没有体统。” 钟涵还没进门,就听见钟灵芸在挑拨离间,他眉头一挑,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好二叔。 钟晏见着他嘴角意味分明的笑意,再也忍不住了,掀开帘子便恨声道:“你这个孽障!都出门子了还回来在老太太面前挑拨是非!你是打量着所有人都是蠢货,才会听信你的胡言乱语!” 人蠢不要紧,不懂得看眼色就不好了。钟灵芸一直觉得老太太不待见钟涵,这一次拿了他的错处,必是会给他一番好看。可她却看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不喜欢钟涵,那是因为钟涵自小说话做事就顶着她的肺,若是钟涵愿意软和一点,老太太何尝不心疼这个从小就没有父母的孙子。 就连这一次钟涵的亲事,只是因着他不相信府里一干婶娘,就算不合规矩,老太太还是顶在前头叫钟涵自己操办亲事。钟晏当时就觉得这件事荒唐至极,但老太太一直坚持这么做,他能怎么办?这份为了让他如愿以偿不惜打破规矩的宠爱,怕是连他那位老妻都以为是老太太对钟涵失望透顶。 钟晏看着堂上轻轻拨动茶碗中茶叶的亲娘,从他十五年前袭爵开始,他就看不懂她了。 老太太耷拉着面皮:“看来你爹已经有了主意,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钟灵芸脸色十分难看。因为圣上最爱云雾茶,这云雾茶就成了名门贵族的座上佳品。上个月她舅舅到府中哭诉,说南岳那边去年冻霜期早了一个月,茶叶大半都收不上来。他的酒楼因靠着侯府,一直就能拿到其他酒楼不能拿到的名贵食货,即使是上等的贡品也不在话下,这也是他招揽贵客的一大绝招,可今年没了云雾茶,招牌立时就要砸了去。 这酒楼也有她和她姨娘的股份在内,钟灵芸当然不能让众祥楼砸招牌,这才想到了侯府中最近办亲事必有库存,之前他舅舅已经和她说好,在六月份前必能将挪走的云雾茶补回来,她急匆匆地回来打点好了府中上下,连何管事都愿意放他们一马,钟涵眼中却容不得沙子,知晓此事后立时就要捅了出去,她才赶紧到老太太这里补篓子。 可没想到最后拆了她的台的,竟然是她爹。 钟灵芸委屈地辩解道:“爹爹这么说我,叫我真是无地自容。我虽然已经出嫁了,可侯府是我的娘家。我有事求娘家帮忙,就连大哥都答应下来了,二弟却不能帮我一次?” 钟晏一个忍不住,声色俱厉地骂道:“还敢提你大哥,你大哥都是教你给蒙蔽了!若不是你错在先,何至于会有后面这些事情?你二弟好好一个喜事,被你闹成这样,你那些规矩礼数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以后不准你有事没事的回娘家,宁远侯府的门槛禁不得你这样践踏。”老子难道不知道钟涵是故意找事吗,可他没爹没娘的,若动了他一根指头,满京城的人都得往他身上吐口水! “行了!”老太太大喝一声,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放到几上,“你要教女,回你屋里教去。我年纪大了,管不动你们了,这事要如何解决,老二你和你媳妇商量后拿出一个章程,只要能服众便可,其他的我不管。” 钟灵芸期期艾艾地看着钟晏,想叫钟涵与她赔礼道歉,钟晏却没有她那样的自信。钟灵芸只是一个嫁出的庶姑奶奶,虽从小有他的偏爱,但在规矩面前,却绝对越不过拿着她的把柄又有嫡子身份的钟涵,老太太这么说,已经是给这件事定下基调,要服众。 钟晏冷着面色:“大姐儿三年内不得再回侯府,挪走的茶叶,半月内送回,以后逢年过节与李府的走礼,我让太太减一半。” 钟涵至始至终没有说话,此时却讥讽一笑:“我听闻大姐夫正在托人谋延平军中守备一职?都说妻贤夫少祸,大姐这样的人品,大姐夫恐怕高升无望。” 钟晏这惩罚真是雷声大雨点小,刚才轻描淡写把他那位好大哥拣了出去,他也就算了,钟涵从没有打算一次就能让那位大哥伤筋动骨。可钟晏舍不得儿子,女儿自然要多担待一点。但到头来罪魁祸首也是这样轻轻放过,刚才还不如不那样暴跳如雷,现在真像一个跳梁小丑。 钟涵话一出口,钟晏才是真的变了脸色,他才这明了钟涵将事情捅到朱尚钧面前的意图。 大夏朝疆域囊括两京十三省,刚开朝时为了震慑四方蛮夷,□□设永平、延平、安平、怀平四部大军,授温、朱、闵、袁四位开朝大将驻边军权镇守边疆。延平军中一向是朱家的主场,只见刚才朱尚钧对着钟涵那惺惺相惜的样子,若钟涵回头在朱尚钧面前提上那么一两句,大女婿这官位如何,真是没准了。 钟晏看了一眼目露愤恨的女儿,顿了一下,道:“我听说子嘉最近在寻大哥先时所画的十二美人图?” 钟涵心头一动,便听见钟晏道:“这十二幅图,我隐约记得大哥当年送给了一位友人,只是时长日久,我有些记不得是送给谁了。我这几日好好想想,有消息再告诉你可好?” 钟涵不想让钟晏知道他对这十二幅美人图的看重,便淡淡道:“二叔也知道我娘之前一把火烧光了爹的书房,叫我爹的遗笔毁于一旦。这些年我一直想找回爹的手迹,可惜一直没有收获,这一次可要托赖二叔了。”说完这句话,钟涵心底有些膈应。他在侯府中一贯走的是横冲直撞的路线,但宁远候自小对他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害得钟涵只得一直跟他虚与委蛇。 钟晏的话既然已经出口,就没有收回的打算。他想了一想,先宁远候画的这十二幅美人卷他也见过,大哥当时留着只不过做欣赏之用,钟涵应该只是怀念亡父才想找回他的遗稿,便道:“我们叔侄之间哪需要这么客气,我书房里头还留着小时候大哥教我习字的字贴,我这几日就让人找给你。”许是说到死去的大哥,钟晏面上无限唏嘘。 钟涵冷淡地道了声谢,抬头见着钟灵芸不甘的神色,突然加了一句:“听说大姐最近在京郊置了一处五百亩的小庄子,弟弟除了能拽两篇酸文外一穷二白,大姐不如怜惜弟弟几分,叫弟弟也见识一下这庄子的风光?” 对着钟涵无赖的摸样,钟灵芸气结,但在钟晏的目光警告中却也憋屈地应了下来。她是侯府长女,虽不是出自太太腹中,但二房只有一位姑娘,钟灵芸作为钟晏的掌上明珠,在府中从来就是被人奉承巴结着长大的,但偏偏钟涵从小到大都是个异类——纵他先前身世尊贵,可现在不过就是个借住侯府的旁支亲戚罢了。 可竟连她爹都要看着钟涵的面子做事。着实叫她这正经的主人家不甘!更别说这京郊这庄子是她用了大半的嫁妆钱才买了下来,本来打的注意就是买鸡生蛋,就连她相公都不知情,钟涵究竟是从哪里知道她的这桩买卖? 夜深漏重,万寿堂内外没有大红灯笼照着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钟涵和钟晏几人走后,从内堂走出一个颇有些年纪的嬷嬷,鬓角梳得一丝不苟,她叹了口气:“二爷这件事做的,这叫什么事啊。”因为某些陈年往事,吴嬷嬷从不在老太太面前称钟晏为侯爷。内宅之中最重要的就是不偏不倚,公正严明,这次明摆着是大姑奶奶生事做耗,二爷却如此偏向,怪不得二少爷心生不平。 老太太抬起眼皮,嗓音涩哑:“自己的亲闺女和隔房的侄子,该护着哪个他心中有数。” 吴嬷嬷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老太太抬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喃喃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年纪大了,也护不了那孩子多久了,这次他成婚后,就让他搬出去吧。” 吴嬷嬷轻轻摇了摇头:“涵哥儿脾气硬,您不多管着点,我怕他在外头会受委屈。” 老太太突然笑了一下,布满皱纹的眼睛有着猫一般的狡猾:“这你可看错了,这孩子的脾气像他爹,没把握的事情不会做。这次看着是他受了委屈,里头的事情还不一定呢。你看着吧,老二这次做的事情不厚道,涵哥儿自会替自己找回公道。”就连这一次轻轻放过世子,老太太心中都另有猜测。 总归是血脉相连,老太太料事颇准。 钟灵芸没过几日就送了一封书信给钟晏,字里行间的愤怒几乎喷薄而出。钟涵从钟灵芸手中拿到这庄子的地契后,一转手就卖给了钟灵芸夫家中一个与她素有嫌隙的妯娌,那妯娌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这件事露了出来,得意地讥讽了钟灵芸一番,叫钟灵芸怒气难平。 钟晏手中拿着书信,不觉得生气,反倒安心起来。 这才是钟涵的性情,他一贯放达不羁,谁要让他吃亏,一定要明刀明枪地干上一仗才行。这次的罪魁祸首除了大姐儿还有他那不争气的儿子,但钟涵对着钟泽却一字不提,他见天地提心吊胆,生怕钟涵再找麻烦。现在看来,他是把怒气双倍算在了大姐儿身上。 钟晏让人送了一千两银票给钟灵芸,嘱咐她最近夹着点尾巴做人。钟涵从小被他那个嫂子教得颇有些君子的迂腐风气,只要让他出了气,他便不会再找麻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十八章临时管家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临近端午,天气有些燥热,时不时就落下一阵滚着闷雷的倾盆大雨,雨滴暴烈地冲刷着枝头上的花朵,花瓣蔫蔫地落在地上,远远看去,就像铺着一张娇艳清丽的粉色花毯。在这夹杂着花香的淅沥雨中,温含章接到了朱仪秀的一封信,一封叫她有些不自在的信。 钟涵那厮要告白也不选个好点的对象,竟然跑到朱仪秀府上对着朱叔叔说去了! 也不知道对着朱叔叔那一脸络腮胡的大熊样,他怎么出得了口? 吐槽了一下钟涵的怪异品味,温含章放下信,不知是羞的还是热的,拿起一把海棠蝉翼团扇猛地扇了几下。 又想起这团扇也是钟涵送过来的,突然莞尔一笑,钟涵可不像朱仪秀信中所诉的那样横行无忌。 这段时日她送到的礼物都是恰到好处,既不会贵重得叫她有借口退回,又都是一些应时的物件,即刻就能用上。这份体贴周到的心思,跟他在这次事件中表现出来的顾前不顾尾大相径庭。 这家伙玩了一段时间单机送礼后,估计一直没收到回礼心里头十分幽怨,前几日她收到的端午礼物,除了这六把他亲笔所画的花鸟画团扇,还有一些个端午打百索子用的上好丝绳。 其中之意昭然若揭。 温含章心中却更加笃定这一次的事他应该是有意借题发挥。别的不说,永平伯府和宁远侯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若钟涵真的办成了,这桩婚事必定成为滑天下之大稽的一个笑话。 温含章诧异的,是他跟府中亲戚的关系居然差到这般田地。想想自己嫁过去后要在内宅收拾钟涵留下的烂摊子,她就忍不住叹气,想了想,干脆撩开手去,钟涵在侯府的地位非常微妙,纵是和宁远候一系关系不佳,他们也不敢对他指手画脚。 等到府中收到了宁远侯府送来的端午节礼,温含章翻了翻礼单,就知道钟涵不仅是个能砸锅的,还是个能收拾烂摊子的——若是宁远候夫人心下不满,现下送过来的节礼必定会减个几分。 很快,温含章就没心思琢磨宁远侯府的事情了。万氏头一年接手走礼回礼等应酬打点的亲朋交际,纵是有张氏在上头指点,也忙得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待得身旁的丫鬟们委婉地提醒她府中也该准备起来,万氏已经蔫得有气无力,只得将府中事宜托付给了温含章。 温含章爽快地接了下来。她之前便帮张氏打理过家事,一应程序驾轻就熟,将府中几个管事的媳妇婆子叫到了芳华院,那些嬷嬷们一看到温含章笑眯眯拿出一大叠纸张就忍不住一抖:大姑娘最难糊弄,她喜欢将事情条理分明地写在纸上,纵使一时半会有想不到的地方,也能时时补充。 温含章这回临时接手,也不想太得罪府中的下人,便加上了一些奖惩的措施,叫婆子们每完成一项就到秋思这里盖一个小印,待完成了所有事项,拿着这张纸便能得到她为众人准备的端午大礼包。 温含章特地叫秋思让众人看了一下里头放着些什么东西:两个小小的银粽子,两匹上好的衣料,两坛应节的雄黄酒,一小袋碧玉粳米。这赏赐囊括了日常的吃喝用度,也算是十分体面了,管事的嬷嬷们看得眼热,立时便在温含章面前打了包票。 当然这包票打得也是有自个的小心思,温含章已经明说了,她是个临时的管家婆,也不好越过万氏责罚她手底下的人,但总得让她知道手下的人哪些得用,哪些人消极怠工,这几日忙完之后,她便会将这些任务纸张交给万氏,众人责有所归,功罪自负,与她无尤。 万氏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先前已经拿了好几个下人开刀,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当一回出头鸟。 有银钱和奖赏在上头吊着,有万氏的威严在后面驱赶,没过几日,伯府上下便见蒲艾簪门,百索系腕,不仅五毒符贴满门楣寢次,丫鬟小厮出出入入的,腰间都配着一个放了雄黄的香包,管着绣房的李嬷嬷还让丫鬟们特意做出来一些十分趣致的香角子,用丝线缠成一个个迷你的小粽子,或是元宝形状,或是蝶翼□□,里头装了香粉,挂在帐钩上熏屋子用。 府里井井有条,温含章现下担忧的是另外一桩事。 前几日宫中赐下端午节礼后,突然传出话来,说贵太妃有些微恙,想吃府中大姑娘亲手做的粽子。 此次宫中颁下的赏赐超乎常例,不仅有各种口味的甜咸御粽,还有用金丝银线绣了五毒的香包秀囊等应节小物件,另一柄羊脂白玉制的玉如意,一套东珠宝石赤金头面,十坛上好的雄黄酒,万氏还有些不知所措,温含章倒是猜出了皇帝的一些心思——这位皇帝一向十分有趣,每逢贵太妃身子不舒服,对侯府的赏赐必定比平时丰厚,也不知道是要安抚伯府,还是要安贵太妃的心。 果不其然,慈安宫中的薄太监带着宫中贵太妃的坏消息来了。 薄太监大约三十岁上下,生得面白无须,体型偏瘦。他不是第一次和温含章打交道,最是知道这位大姑娘在贵太妃心中的地位,说是心头肉都不为过。 温含章拉着他,从贵太妃的日常起居到吃穿用住一一仔细询问,薄太监十分耐心,无有不答。即便如此,温含章还是忧心忡忡。 薄太监安慰道:“圣上昨日过来看望贵太妃时还赐下了许多药材和补品,宫里的娘娘们也孝顺长辈,经常过来服伺贵太妃用汤药呢。” 温含章更加担心。生病的人要好好休息,那些娘娘们和贵太妃非亲非故,不过是打着在圣上面前作秀的主意才会上门,对贵太妃绝不会有多少真心。 温含章很少下厨,这一次时间仓促,纵有厨娘手把手的教导,出来的结果还是十分一言难尽。 饶是薄太监早就有心理准备,但看到丫鬟们用银花莲瓣纹大盘端着一个个歪瓜裂枣般的大粽子出来时,脸色还是十分怪异。 温含章脸上却没有一点羞恼的意思,贵太妃不过就是想尝尝家中的温情罢了,她能将粽子的材料组合起来就不错了,姑祖奶奶绝对不会嫌弃她。这些粽子用的都是好料,担心贵太妃年纪大了不好克化,她还特意交代厨下将糯米换成粳米,做馅时多放些粗粮豆子。 薄太监捧着据说是温大姑娘精心制作的温情粽子,赶在宫门落匙前回宫了。 他瞧着这些粽子不像样,贵太妃却笑呵呵地用了一整个,瞧这形状就知道,大姐儿必定没有拿别人的手艺来诳她。贵太妃活了这么些年,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她就爱温含章对她的这点子真心实意。 这么想着,贵太妃便又朝盘子伸了一次手,薄太监苦着脸劝:“温大姑娘交代了,贵太妃一日只准用一个,剩下的粽子,留一个明日再用,其余的叫赏了服伺太妃得力的温嬷嬷。” 温大姑娘对着贵太妃自来就是这样说话的套路,语气十分理直气壮,贵太妃却最喜欢她这么管着她。闻言,只是不舍地看着那些摸样奇形怪状的粽子,对同样鹤发鸡皮的温嬷嬷酸溜溜道:“小没良心的,我都生病了,章姐儿还想着你呢,也不想想是谁一直念着她!” 温嬷嬷从刚才起就一直目不转睛盯着那盘中的粽子数数,别看她人老,眼睛可没花,大姑娘上头只放了六个大粽子,明显就是不让贵太妃多用的意思,对着自小服伺的小姐的酸意,她毫不在意:“小姐现下的身体不像年轻的时候了,得有节制,叫老婆子吃了,还不浪费呢。” 贵太妃靠在床头,好一阵地咳嗽,挥退了想上来伺候的大宫女,看着温嬷嬷那一头花白的头发,突然叹了口气:“你也不年轻了,自个小心着点,若不是我拖累你,你老早就能跟着大姐儿出宫了。” 温含章还是个总角小儿时就表达过想接她和温嬷嬷出宫养老的愿望,可惜圣上一直怀念着小时候的温情不愿放人,拖着拖着,就到现在了。她这把老骨头,本来以为熬过了先皇就解脱了,没想到侄子还指着她在宫中为他缓和与圣上的关系,到了孙侄辈,才出了一个有良心的、能叫她真心疼爱的大姐儿。 温含章和贵太妃的关系确实是温氏嫡系中最好的,就连张氏和万氏,接连两任真正的掌权夫人都不如她得宠。温含章也当得这份宠爱,那日细问了贵太妃的病情后,温含章就让人请了一个大夫过府,把贵太妃的病情叙述了一下,叫大夫写下一些日常服伺的重点。等到了正日子要进宫领宴时,她就把这份医嘱给揣兜里了。 端午那日,张氏和万氏早早地起来梳妆穿衣,两人都是一品诰命,需要按品大妆、着朝服到坤宁宫正殿向江皇后请安。温含章没有封号在身,无需跟张氏他们一般戴那沉甸甸的行头——幸好如此,每逢重大节日,她看着张氏那一套珠冠霞帔便觉得头皮发麻。为了不弄乱易容,张氏和万氏只能一直端坐着,现下脸上也有些发僵。 等着两人打理完毕,府中一应人等便在正门目送着府中两驾带着永平伯府旗帜的朱漆三驾马车驶向宫中,温子贤和温子明在前头骑着高头大马,好不威风。 在这众人肃立安静的场合,温微柳却神色萎靡,她眼睛下两圈黑晕,整个人瞧着愣愣怔怔的,看着温含章的眼神十分火热。 事情究竟出现了什么变化,钟子嘉居然没到伯府退亲! 温微柳记得就是今年的端午,因着温含章被退亲之事,宫中贵太妃一个受不住便去了,皇上大为哀恸,因为在宫中少了一位太妃帮衬,府中更是一派冷清,惯常走礼的几户人家都删减了礼单,气得张氏在府中直骂那些人势利眼。 温微柳想不明白,她回来之后不过是出府一趟想瞧瞧钟涵这位大姐姐前世的未婚夫,只是如此一个小小的举动,为什么事情的发展却一个接一个不受控制。 前日她试探着想借端午府中布施赠贫之事出府一趟,但代行管家职权的大姐姐却不像以往那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竟然叫张嬷嬷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就像盯着个贼一样,让她心中十分恼怒。有张嬷嬷的火眼金睛看着,温微柳纵是想去看一眼刚踏上仕途的卫绍也不能够,更别说去调查钟涵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温微柳倒是误会了温含章。即使有了温晚夏的事情在先,她也并不觉得自己的运气就这么差,接连两个妹妹都对钟涵起了心思。被害恐惧症发生在生活不幸的人身上几率较高,温含章这辈子一路顺风顺水,日子过得舒坦了,就不会像惊弓之鸟一般时时觉得有人要害她。 她只是觉得温微柳此举有些怪异之处,为着不在出嫁前再闹出什么事故,才在温微柳身旁安了个张嬷嬷当保险。 温微柳却不再如以往一般胸有成竹。这几日她夜晚做梦都梦见她跟三妹妹四妹妹一般最后只能嫁给那些贫寒子弟,落魄潦倒地度过后半辈子。每次醒来都大汗淋漓,宛若前辈子最后生了重病的那段时光,全身无力,只能孤零零地一个人躺在拔架床上,等着继子过来探望。 因为心中惶恐,温微柳极力扮出的笑容下有着掩盖不住的僵硬,温若梦站在她身旁,都隐约觉得不太舒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十九章端午宫宴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温含章正和一众权爵望族的大家小姐们在偏殿寒暄, 等着贵眷们和皇后说完了话过来认领自家小孩,突然由外头来了一位宫女, 朗声道:“请永平伯府的温姑娘移步慈安宫, 温贵太妃有请。” 霎时间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温含章身上, 温含章早已习惯了这种众目睽睽下的艳羡眼神,朱仪秀今日生病没有进宫, 她和左右坐着的两位小姐没有共同话题,早就一直默数着时间等着温贵太妃来接人, 此时她便泰然自若地起身,对着一众小姐们福身一拜,随着宫女离开了。 宣平伯家的安二姑娘忍不住小声跟嫡姐道:“都多少年了, 温贵太妃对温姑娘的宠爱还是一如既往。”要是他们家也有个太妃在后宫就好了,温含章每次请安都能得到这种与众不同的待遇,安二姑娘早就羡慕得不得了。 安大姑娘倒是不羡慕温含章这点特例,她殷羡的另有他处。想着上巳节时她故意制造出来的那一遭偶遇和那人的冷眼相待,安大姑娘羞愤之际又忍不住心想, 听说他对温含章这位未婚妻也是如此不辞颜色, 想来所有的姑娘家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吧?怀着这点念想,安大姑娘的心情才平复了下来。 温含章从来未曾低估钟涵招蜂引蝶的程度, 刚才一进入这处宫室, 就有好几个以往喜欢与她针锋相对的姑娘家都沉寂了下来, 嗯……应该是知道宁远侯府已经完聘, 钟大才子脱身无望才如此心情黯淡吧, 温含章坏心眼地想。 温含章刚一离开, 就有个穿着华服的小姑娘在宫女的簇拥中气势汹汹地过来了。她目光蛮横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宫室之中的细声交谈全都像按了静止键一般,眼尖的人已经认出了来人是袁贵妃所出的六公主。 六公主是宫中少数有封号的公主,众人便依礼跪拜了下去。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行礼时还可惜地想着温含章走得太及时,若不然,定又有好戏可看。 六公主一向任意妄为,见看不到自己要找的人,不甘心地跺了跺脚,对着跪拜的众人视若无睹,也不叫起,绚丽的大红镂金长裙转出一道恣意的弧度,竟然径自离开了。 这一来一去之间连句客套话都没有,几位权臣之女都僵硬着面皮心生不悦:纵是皇女,也不能将他们当卑贱的下人看待吧。 一场宫室风波在温含章不知情的情况下消弭无形。当然,若是温含章知道,她也不怕事。谁不知道江皇后最是讲究宫廷礼仪,她对行事不羁的六公主早就看不惯,只是碍于皇上和袁贵妃的面子才没有下手管教。若是此番六公主真的在外命妇朝贺时让众人看了笑话,江皇后必定勃然大怒。 再者说,若是一个江皇后搞不定六公主,还有她姑祖奶奶在身后。 六公主绝不敢将麻烦带到慈安宫中。温含章对温贵太妃的威严就是有这个自信。 此时,在温含章心中气势逼人的温贵太妃正坐在慈安宫的首位,厅中立着的一尊汉玉熏炉中燃着珍贵的绮罗香,香烟在空中袅袅散开,明明是如此宁静悠远的场面,温贵太妃却心不在焉地张望着宫门口的方向。 等着温含章跟在慈安宫大宫女的身后进门,还没来得及行拜礼,温贵太妃就迫不及待对她招了招手。温含章在慈安宫中一向自在,也不故做正经,笑得像只鼹鼠一般很是亲昵地凑了上去。 温贵太妃爱怜地打量着温含章的衣着穿戴,温含章今日穿着一身银红碎桃花玲珑襦裙,她皮子白嫩,红色衬得她就像傍晚的火烧云般可爱明媚。温贵太妃看得心中十分骄傲自豪,伸出手为她扶了扶头上的珠钗,突然叹了一声:“多好的小姑娘,下个月就要嫁人了。” 温含章一直乖乖地坐着任温贵太妃打量,这时却忍不住出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太早了点。”边说还边点头。 温贵太妃伸手点了点温含章的脑袋,笑骂道:“就知道你这皮猴子想在家里多赖几年。”想了想,又低声问道:“钟小子最近对你如何?” 之前温含章为着不叫贵太妃担心,在贵太妃面前一直装和钟涵相敬如宾,此时便很是不知廉耻地道:“他在外头一向端着身份,但私下待我却是一片真心真意,我与他平素谈诗论画,十分相投,想来以后必能琴瑟调和。” 见贵太妃还是不放心,温含章亲昵地抱住她的胳膊,说了一句大实话:“姑祖奶奶,您别担心了,只要您长命百岁,宁远侯府的人就不敢对我不敬!”钟子嘉对她如何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他是不是有所顾忌——甭论永平伯府的招牌硬不硬,只要贵太妃在宫中好好的,旁人就不敢小看她对圣上的影响力。 贵太妃摸着温含章的小脸,笑:“我今年都八十三了,还能给你撑多少年的腰,你自己要立起来,自个厉害了,别人才不敢看扁你。那钟小子小时我也见过他几回,是个命运坎坷的,但心性却正直,你要对他好,暖着他的心,教他觉得没了你不行,你们两人才能白头偕老。”她只愿温含章一生顺遂,别跟她一般一辈子不得夫君欢喜,也没有子女缘分。 贵太妃心里叹气,其实还是失算了。在她跟圣上说了这件事后,她才知道她那位侄子背后竟然有那么多的算计。贵太妃当时一得知这些便眼前一黑,心下不安了许久,这几年间她多少次想开口悔了这桩婚事,可惜圣上另有打算,她又不是他真正的亲娘,有些话也难以开口。 温含章用脸蛋蹭着贵太妃的掌心,撒娇:“我又没有对不起他钟子嘉,他对我好,我才对他好!” 没想到贵太妃这次却摇了摇头:“钟小子和别的后生不一样,他心里藏着怨,只看他能沉下心科举便知道,他是个心有算计的,听姑祖奶奶的话,你要用真心换真心,把他当成家人一般去关爱。” 温含章有些困惑,她自然知道这桩婚事是经过贵太妃的手才促成的,这足以说明贵太妃是看好钟涵的,可她现下却如此慎重,这其中真是十分矛盾。 温含章将心中疑惑问出了口,贵太妃伸出一只苍老瘦削的手,抬手就给了她一个爆栗:“我们温家出了一个笨丫头!夫妻之间本就该真诚相待,你不真心待他,还想真心待谁?” 顿了顿,她又道:“当年他父亲的事,中间有很多纠葛,最后本该是他的爵位给了钟二老爷,他母亲便是因此心中生郁才会早早逝去。钟小子心中不忿是人之常情,但事情已然如此,圣上绝不会收回封爵圣旨,许是会在其他方面给他一些补偿。他多长几岁后,便会知道皇权不可忤逆,到时候你要仔细安慰他,叫他看开一点。” 温含章捂着脑袋喊疼,瞧这老奶奶的手劲,一点都不像是个病人!贵太妃还一个劲儿地问她“知道了没,知道了没”,温含章真想知道谁才是她亲生的侄孙女。 她幽怨地看着自家姑祖奶奶:“我从来就没想过当侯夫人,姑祖奶奶,您想得太多了。” 温贵太妃心绪百转千回,最终还是咽下了腹中的话,她叹息着拍着温含章的手:“我既望着你能夫贵妻荣,又望着你能一直无忧无虑。” 虽然现在这么说已经是马后炮了,但当时她确实叫侄子忽悠了过去,先永平侯是个很矛盾的人,他稳重守礼,但有需要的时候却又能说会道舌灿莲花,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继承来的天赋,就像块牛皮糖一样,烦得她当时脑子都晕了。她以为只有爵位的干系在内,却没想到里头居然有那么多的事情,若是早知道,她绝不会促成这桩亲事。 温含章握住贵太妃满是皱褶的苍老手掌,娇娇软软的声音俏皮道:“姑祖奶奶,谁都不可能一辈子平安顺畅,您要是真的担心我,就努力活到一百岁,到时候我要是和钟涵吵架了,我就拉着他到您面前评理,您就帮我骂他好了。” “你要骂谁?”一个声音突然冷不丁加了进来,语气中满是掩盖不住的笑意,叫温含章被吓了一跳。 钟涵身着一身青绣鸂鸂团花官袍,戴着二梁银带朝冠,先是朝温贵太妃行了个礼,后才笑意吟吟地看着温含章。 慈安宫中一向秩序井然,若是有人能随心所欲来去自如,必定经过此间主人的授意,当然,也一定是得到了一众宫仆的帮助。 温含章看着一旁默默不语的温嬷嬷和缩着脖子的薄太监,目带谴责!还有姑祖奶奶,她转头十分气愤地看着她。 温贵太妃在钟涵面前,已经收起了满身的惆怅和忧虑,迅速完成一个担心侄孙女婚事的普通老人到雅致可亲的贵太妃之间的转变。在温含章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她神色如常,理所当然道:“你刚才说得多好,我也想叫钟小子听一听,才没有打断你。”话中的无辜之意叫温含章十分泄气。她还能怎么办,只能微笑着面对自家姑祖奶奶的蛮不讲理。 温贵太妃脸上带着端庄亲切的微笑,看着钟涵的目光十分和气。钟涵在温贵太妃面前,举止大方,谈吐真诚,看着温含章的眼睛有着掩盖不住的暖意盎然。 此时,温贵太妃才相信温含章适才说的,她和钟涵确实相处甚好。 …………………… 直到和钟涵独处一室,温含章还是不能相信,她就这么被姑祖奶奶卖了。 钟涵轻咳一声:“你毋需担心,我刚才没听到多少。”但听到的那些足以叫他心潮涌动,激情澎湃。刚才他在武英殿外等着开宴,突然来了一个小太监说是贵太妃有请,当时他看着檐角上突然停住不飞的燕子,就心有预感将有好事发生,果然如此。 钟涵看着眼前佳人桃粉飞飞的双颊,脸上忍不住漾开了笑意。 温含章板着脸问:“你刚才从哪里听起的?” 她抬眼看着这处开阔的宫室就无语,四面轩窗大敞,外头远远站着两个守门的宫女,里头只摆放着一张如意八宝桌和两张圈椅——明显姑祖奶奶早就打着主意要他们独处,想起家中的张氏也是恨不得将他们凑在一处,温含章忍不住心想,她看起来很是饥渴的样子么? 钟涵弯着嘴角:“从你说不想当侯夫人起。” 这句话明显有自作多情的意思,温含章心下恨不得拿张毯子将脸包起来,脸上却很是自然道:“我不过跟贵太妃开个玩笑罢了。” 空气中顿时闷了片刻,钟涵突然用一种坚定的语调轻声问:“若我说这件事总有一日会成真呢?” 温含章想了想,很是诚实地问:“你做好成功的准备了么,我不会陪着你成仁。” 钟涵忍不住朗声大笑,温含章被他笑得莫名其妙——这厮突然给她来了个□□,不仅毫无愧色,居然还笑得这么开心,她这话就那么好笑吗?温含心中对着钟涵破口大骂,脸上应景地浮起一阵黑云。 钟涵眼中却熠熠生辉,亮得惊人。梦中,温含章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那位将他藏在寮房中、坦诚得可爱的年轻夫人紧张对着他道:“外面那些人肯定是来找你的,你的人做好突围成功的准备了吗?若是有人发现,我就马上说是你挟持我,我有夫有子,不会陪着你冒险!”温含章当时和卫绍已经成亲,生活幸福美满,即使知道他的身份,也秉着一腔善念将受伤的他藏在床榻下,二叔派来的人碍于她的身份不敢仔细搜查,许是心中也觉得温含章若看见了他,必定不会搭救,他才因此躲过一劫。 钟涵突然从腰间拿出一对祥云缠龙凤玉佩,上前一步,将凤佩递给温含章,温含章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身上都快冒烟了,他才缓缓道:“你放心,我会做好万全准备,必定和你濡沫白首,叫你一生平安顺遂,再无波折。” 语气铿锵有力,十分动人。 夏日的清风带着些湿热的气息,闷得叫人发晕。许是如此,温含章竟有些没来由的心慌,她总觉得钟涵对她的好感来得十分不寻常。她的目光对着钟涵,钟涵直视着她的眼神却没有半点退缩,认真而真挚,坚定地如同磐石一般无法撼动。 很多年后,温含章想起钟涵的这句话,突然发觉,他真的将这句话执行到位,实践到底。只是世事如云,谁也不知道后头会发生些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二十章出嫁(两章合一)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过了端午, 万氏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理一理这几日的事情了。 她手上拿着的是温含章刚叫人送过来的端午明细账册,温含章单辟了一本出来, 写明白任务项目、银项支出、负责下人及完成情况, 样样件件条理分明, 她只一眼过去就能看明白她这几日支使了哪些下人,又做了些什么事情, 银子花销在什么地方,温含章甚至细心注明了余下物品的库存情况, 供以后使用参考。 对比府里两个庶的前面一个多月来的工作成果,万氏不得不感叹这就是嫡庶的区别。 不说已经被送走的温晚夏,就是温微柳, 看着像是个聪明样,但对着账本也只会照本宣科。叫她核算府中十年间的固产收支,她便只挑出田庄、店铺等项目重新誉写了一遍,随后附上两个总数便敷衍了事。也不动脑子想想,她要想知道总数只需找出当年总账就好了, 哪里需要大张旗鼓重新盘账。 万氏虽说进门四年, 但前头几年逢先侯爷孝期,纵使张氏有心交托家事账目, 但考究些的家族一向讲究三年不改父道, 她也不好一幅急头赖脸的摸样即刻就掌家管事, 但其实她一直藏着心思想摸查府中家私, 这一次正好借着张氏惩治庶女一事查个分明。除了温微柳和温晚夏两个, 府内一直还有两个老账房也在做着这个事。 想着温含章的手段, 又想着端午宫宴时她在贵太妃宫中待的那小半日,万氏从桌子底下抽出一份已经十分完善的嫁妆单子。这份嫁妆,当时她看到的时候便觉得十分周全和妥当,妥当得叫她刀割般心疼。 陪嫁的丫鬟婆子管事和贵重精致的首饰摆件便不说了,里头山林田庄店面房宅一应俱全,且都是好地段的产业,只打先写着的一处在京郊一千亩的庄子便叫她看得十分眼热,那里的地现下都叫王公贵族占去了,如今想要再入手,也再买不到这样背山靠河、一大块毗连着的土地了。 偏偏所有的房契、地契都在张氏手上收着,这份单子,不过是叫她过目一遍,好拿到衙门登记罢了。 万氏看得十分郁卒,又不得不忍着心疼再添上一笔,将临近这个庄子的五十亩良田也加了进去。这些良田是今年她刚入手的,零散着放着也不好管理,还不如给了大姐儿,也叫她记得她这个嫂子的好。 再看了一眼下头那一大注白字黑字写明的真金白银,万氏萎靡着精神,赶紧叫丫鬟送到荣华院去——再不去,她怕她就后悔了。 无独有偶,荣华院里,张氏正好也拿着一份嫁妆单子,在跟温含章细细交代着上面的产业。 “这一处山林是当初你爹一定要让陪嫁过去的,有六百亩大小,上头种的都是你喜欢吃的果蔬;这几处三进宅子,一处正在我们这条街外头的胡同里,我带你看过的,另一处在梅林大街上,我已经叫人把相邻的店面都买了下来,你要是以后想打通了做点小买卖,倒也便宜;还有这一处……我说,你究竟带耳朵了没有?” 张氏终于说不下去了,温含章坐在她对面,手捧着一盏蜜茶,一脸的恍惚。这几日她一直处在一种发愣的状态中,全幅心神都在思考着钟涵那一日的深情表白背后究竟藏着些什么秘密。这时突然被张氏打断了思路,便有点没反应过来。 张氏一眼瞪过去:“都快要出嫁了,还这样子不省心,你是想叫我担心死么?”话刚落,她便懊恼着双手合十对着屋内一尊玉观音道:“菩萨保佑,我犯糊涂了!” 张氏这几日一想到宝贝女儿要出嫁,心头就一个劲的火急火燎,一个不注意就说了犯忌讳的话。 都是叫这丫头给气的!张氏一巴掌拍在她身上。 温含章皱着个脸,道:“娘,我都知道呢,这些你都跟我说了不下一次了。”张氏生怕她忘记了,隔个几日就要跟她念叨一回嫁妆的事,她半夜做梦都梦见自己坐在金山银山中呢。 张氏叹了口气,把温含章搂了过来:“你这孩子,尽叫我担心。以前在我身边,我还能护着你,以后在别人家里头,就要事事小心,说话做事前先在心上掂量一下,觉着不会得罪人了再出口。咱们防君子更要防小人,对你客气的,你便也客气着来,想要叫你吃亏的,你做事前多留个心眼,才不会轻易入了人家的套。”想了想,又低声道:“我知道你一向喜欢春暖和秋思两个,但夏凉和冬藏你也不要太冷着了,他们是你爹特地给找来的,一个通晓武艺,一个略懂药理,你平素嘉奖要一视同仁,不要寒了他们的心。” 温含章喊冤:“我哪敢啊!”春暖和秋思还要负责她身边的琐碎小事,她对夏凉和冬藏一向都是供在桌上的好不好,除非是要紧的事情,从不劳烦他们出手。温含章对这个时代的技术人才还是很敬仰的。 张氏道:“你知道就成。我这次听了你的话,将几个貌美的陪嫁丫鬟都涮了下去,以后如何对待姑爷,你心里要有数。” 张氏说着叹了口气,以前瞧着这桩婚事还不错,但不知为何,越临近温含章的婚期,张氏便越能挑出许多不尽人意的地方。 那孩子身上干系太多,长得也太招人了些。 “端午那日幸好你走得快,我听人说六公主要找你麻烦呢。”张氏出身于保定府的豪族地主之家,纵使嫁给先永平侯多年,对着宫中那些气派的贵人也总是心存敬畏。特别是六公主,温含章几年前因着钟涵之事便与她对上过一回,那一次因着有贵太妃和她爹爹护着,温含章才没吃亏。现下府里头是温子贤当家做主,张氏担心他未必还会像先永平侯那样护着温含章。 温含章依偎在张氏怀里,嗅着她身上的暖香,听着她一番苦心循循善诱,心中只觉得一片温软:“娘,六公主不敢把我怎么样,江皇后和贵太妃都在上头看着呢。” 温含章心里很清楚,虽说封建时代皇权至上,但在现下的大夏朝,皇帝远没有达到只手遮天的程度,别的不说,她便知道皇帝许多年来都想要在军中增设卫所指挥司节制各方军权,但除了永平伯府态度暧昧外,闵国公、袁国公、延平侯等拥有世袭军权的家族早有默契,一直不愿答应配合。这种时候,皇帝绝不会为了一个六公主就把永平伯府推到对方阵中。 温含章低着声和张氏细说了这其中的干系,张氏才松了口气,她越看着温含章,就越是不舍,只恨自己当初没把她生成一个小子,若不然,她的大姐儿如此聪明伶俐,也不会比钟女婿差上多少。 这便是亲娘的眼光了,温含章若是知道张氏是这么想的,一定会羞得脑袋冒烟。 万氏的大丫鬟便是此时过来的。张氏看着单子上万氏添上的那一行秀气的小楷,笑着道:“帮我跟太太说一声,她有心了。”又让张嬷嬷将她前日得的一套红翡莲纹宝石头面找出来,让丫鬟送给万氏。 万氏愿意对温含章付出一份善意,礼尚往来,张氏也不会装聋作哑。别说,万氏得了张氏的回礼,心里头才熨帖了下来。 张氏今日的这堂嫁妆课,足足上了一个时辰,温含章便是想走神,看着她如此殷切的目光,也舍不得了。她还没嫁,张氏说的就跟要生生剜她的肉一般,若是她真的嫁了,她怕张氏必得要失魂落魄好一阵子。 其实她也不想嫁人,钟涵的举动让她十分困惑。 温含章相信这世上有一见钟情的存在,但钟涵看着她的眼神又像多了些什么一样,叫她一直不解其意。温含章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大堆,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她出阁的日子了。 明康六十一年六月十八,宜嫁娶。 伯府正门早在先前几日便张挂着洒金红联,今日一早老门房更是领着几个小厮把鞭炮都挂上了,密密麻麻地散发着浓重的喜庆味。 温含章这辈子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起得这么早,在春暖的伺候下惺忪着睡眼泡了个花瓣浴,就被张氏请来的全福妇人按在镜前梳妆打扮。 朱仪秀她娘古氏是全京城出了名的全福人,父母公婆俱在,膝下儿女双全,难得的是夫妻恩爱,延平侯朱尚钧膝下就没有小妾姨娘所出的庶子庶女,甭论古氏是如何做到的,只看她能将丈夫拢得紧紧的这点,就没有人不羡慕她。 许是大家夫人们心中都怀着一点不可告人的心情,古氏这些年的全福人业务发展极为顺畅,就连张氏还是仗着两家的关系才插队将她请了来。 古氏一边往温含章脸上抹白粉,一边夸道:“看着章姐儿这小脸我就欢喜,像个年画娃娃一样又白又润,钟小子今晚可有福了。”话音一落,屋外的女眷们都捂着嘴在轻笑。 温含章想着自己是不是应景地脸红一番,毕竟古婶婶这话说的太内涵了。 张氏怕温含章害臊,忙扯开话题道:“这孩子一向爱美,上次跟秀姐儿一起研究出了一个用花瓣做香膏的方子,没少祸害庄子里头的花朵,现下终于出效果了。” 古氏也知道这个事,她笑着道:“姑娘家都这样,我家那个还为此单辟了五亩地用来做花田,整日里就想着捣鼓那些香料。说来还是张姐姐有福气,儿子女儿都成器,章姐儿从小就不用人担心,现下要出嫁了,夫婿也是个顶好的,将来必有一番锦绣前程。” 张氏乐呵呵道:“承你吉言。”她爱怜又不舍地看着温含章,待得古氏告一段落,张氏便手脚利落地奉上了一个大红包,又转头给温含章递上了一碗莲子红枣粥。温含章一咬下这莲子便知道,这碗粥必是张氏亲手做的。她爱吃硬一点的莲子,这一点就连她的贴身丫鬟都不知道,只有张氏亲自下厨时才会拿捏着分寸。 温含章端坐在梳妆台前,慢慢地咀嚼着张氏的这份心意,心头就像揣了一罐蜜糖一样。 温微柳进来时,就见着温含章在丫鬟和婆子的环伺下低头用粥。今日族中有头有脸的女眷都过来为温含章撑场面,屋里屋外不时传来一片高声交谈的哄笑声,极为热闹。 温若梦许是被温含章的妆容吓了一跳,一小声惊呼后便挤过众人到了温含章身边。温微柳跟在她身后,脸上一片嫣然浅笑。 温含章放下了手中这碗寓意吉祥如意的糖水,用手帕抹了抹嘴,对着好奇瞧着她的妆容的梦姐儿打趣:“像不像个裹着胭脂的白馒头?” 温若梦捂着嘴轻笑,清亮的眼睛弯如月牙,温含章便也跟着笑起来,眼角不小心掠过身旁微笑站立的温微柳,只觉得心中有些异样。温微柳眉目秀美,平常惯穿着浅色的衣裳,今日却一袭老气的缠枝海棠翠蓝襦裙,整个人的感觉就像脱胎换骨一般。 温含章有些不解,永平伯府人口简单,家风严谨,除了前阵子温晚夏出的那件事外,一直一派和谐。温微柳从哪里练就的这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在屋外震天的鞭炮声中,温含章思绪散了开去。 温若梦看了看表情各异的两个姐姐,一个一脸发散,一个笑容不变,小嘴巴动了动,突然贴近温含章的耳朵,细软的声音中满满都是好奇:“大姐姐,你觉不觉着二姐姐今日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温含章不顾张氏在一旁的瞪眼,十分不尊重地跟梦姐儿咬着耳朵。 热乎乎的鼻息扑在她细致可爱的小耳朵上,温若梦咯咯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觉得她跟朱太太有些像。”梦姐儿的声音中满是困惑。 温含章看了过去,温微柳正在和古氏说话,两人站在一处,仪态端方,行止稳重,不知道说到了些什么,古氏大声笑了出来,看着温微柳的目光竟然带着些许赞叹。 温含章啧啧称奇,作为朱仪秀的亲娘,古氏和朱仪秀有着如出一辙的高傲性情,看着和蔼,但却不容易讨好,温微柳究竟说了什么话搔到了她的痒处,叫古婶婶如此不顾体面? 她又看了一眼温微柳,就像梦姐儿一眼就能看出温微柳的不同,温含章从小和温微柳一起长大,对她脸上那份热络却克制的神色绝不会认错——温微柳一向自诩文雅,现在竟然如此讨好古婶婶,其中必有古怪。 温含章是真的好奇起来了,却禁不住时间地点都不允许,古氏看了一下屋内的壶漏,瞧着时间差不多就过来为她补妆。前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再次响起,古氏从丫鬟捧着的红漆描漆莲枝圆盘中拿起大红盖头,在张氏微红的眼眶中,为温含章戴了上去。 张氏一直紧握着她的手,温含章能感觉到,随着丫鬟嬷嬷的报喜声,张氏冒着细汗的手掌一直在抖动着。温含章心中突然十分酸胀。 她这辈子在锦绣堆里长大,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明艳动人的张氏。张氏亲自带她到四岁,直至怀上了温子明才将她安置在耳房中。两人母女之情极为深厚。张氏从来都是一个满分的母亲,她的母爱不偏不倚地分给她和温子明两个,甚至因着她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女孩,张氏对她比温子明更加着紧。 时间在这时候过得飞快,温含章忍不住红了眼眶,喉咙梗得十分难受,可还没容她紧紧回握住张氏的手,闺房中便乌拉拉涌进来一大群人,喧嚣地贺喜笑闹着。温子明为难不住新郎官和他的狗腿子们,绷着一张不爽的稚脸跑了进来,在宾客的喝彩声中,竟然掉了两滴泪。 在温含章以一个郑重的叩首拜别了张氏后,温子明才珍而重之地将她背了起来。 鞭炮从新郎官进了院子起就没停过,温子明在这轰鸣的声响中却走得很稳,一步一步,像背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将她背出了院子。 温含章握着手下温暖稚嫩的肩膀,一颗大大的泪珠终于滚了下来,温子明似乎被烫到了一般,略微一晃,惹得身旁抓着红绸喜球的另一端的新郎官吸了一口气。 伯府正门早已停着一架描金绘彩的大红花轿,温含章一到了外头就被震天的喜乐弄得有些晕了脑袋,在进入花轿的最后一刻,她在盖头下瞧见一双猩红的男式翘头履,先是踌躇了一下,而后快步上前,在她手中塞了一张绣着喜字的红色棉手帕。 在近处看见这一幕的几人—— 古氏抽了抽嘴角,当做没看到。 秦思行捂着脸不忍直视钟表弟丢人的行径。 温子明撇了撇嘴,算是将姐姐出嫁的心结从心底抹去了。 钟涵全不知旁人心中在吐槽什么,笑得脸上能开出一朵花来。刚才他瞧着温含章落泪就忍不住心中一揪,没多想就上前递了手帕。此时他跨坐在高头大马上,时不时回头看着花轿,心中的情意再也无法抑制。 ………………………… 温含章坐在喜轿中,十分无语地看着手中的锦帕。想了一想,还是折叠收好。不得不说,被钟涵那么一打岔,她心中的不舍之情徒然消了几分。八人大轿没一会便出了伯府所在的桃源街,温含章只觉得下面的时间就像被人为拨动过似的,轿子一落下,她就被古氏扶着走上了喜毯,在一片红色中,她被人拉着行礼、跪拜、再拜、对拜,接着就被人扶进了喜房。 从头到尾就像一尊扯线木偶一样,头上的盖头隔开了周围喧嚣的鞭炮声和人群的笑闹声,一路走来温含章的表情都是木木的。 钟涵两辈子头一回成亲,在全福人小声催促的声音中,他手上满是细汗,忍不住在身上擦了一下才郑重地拿起了装饰着红绸的乌木秤杆。时间在这时候就像慢了半拍一样,周围人的打趣取笑他全然听不见,眼底就只有面前的大红盖头,秤杆一挑—— 如果不是钟涵眼中掩盖不住的激动,温含章真要以为他是被吓着了! 直到这时,温含章看着眼前笑颜如花的钟涵,才有了些出嫁的真实感。 钟涵就那么拿着根秤杆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而后慢慢地吐尽了腹中之气,脸上绽开一种真切的喜悦。 世子夫人出身旬氏,是个瓜子脸的美人,在众多老太太和小姑娘中,她的出现让人眼前一亮,衬得周遭女眷都颜色黯淡起来了。温含章记得万氏的亲弟弟就在她父亲旬大儒门下,许是因着这点姻亲关系,旬氏看着温含章的眼神颇带几分善意,她对着钟涵打趣道:“二弟怕是美晕了,赶紧把喜秤放下啊。” 女眷们都是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钟涵这才发现自己手里一直紧紧抓着掀盖头的秤杆,温含章有些忍俊不禁,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其中有一个穿着大红暗金薄纱襦裙的妇人,约四十上下,凑趣道:“公不离婆,秤不离砣,新郎官这是打一开始就秤不离手,以后咱们二少爷和二奶奶定能如胶似漆,琴瑟和鸣。”屋里的女眷都拿着帕子掩口笑了。 钟涵红着耳朵将喜秤放回喜盘中,又拿过一旁备着的合卺酒,眼睛亮亮地看着温含章。温含章被他看得有些窘迫,她侧着身与他对饮,直到此刻,她才有种感觉,她和眼前的男人是要一生一世绑在一起了。 旬氏瞧着眼前一对璧人,心中涌上几分羡慕,脸上却沁出暖暖的笑意:“喝过了合卺酒,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这个做大嫂的,愿你们以后和和美美,相濡以沫。” 温含章笑着对旬氏道了句谢,张氏之前跟她说过,旬氏大家出身,行止端方,不难相处。现在看来的确如是,温含章从小就在美人堆中长大,最是知道美人举手投足总会不自觉带着几分优越,但旬氏一举一动落落大方,优雅天成,一言以概之,有美人的气派,却没有美人的脾性。 让温含章颇有好感的旬氏此时却在听完身旁小丫鬟的小声汇报后,皱起了两弯烟眉。 ……………………………… 待到屋里的人都退出去后,春暖和秋思才上来伺候着温含章脱去喜服。 春暖笑着道:“姑爷院子里的人都和气着呢,我们刚才找不着烧热水的地,还是一位嬷嬷指点我们去了小厨房。”春暖是丫鬟出身,对下边人的心事最了解——虽说只是一点小事,但若姑爷对小姐不上心,他们且得等上一阵才能与这边的人相处融洽。 温含章洗过脸后,总算舒了一口气,她道:“你们备好了醒酒汤,我怕待会屋里会出现一个醉鬼。” 秋思正从箱子里拿出一身常服,闻言转身笑嘻嘻:“我们早就备好了醉酒的物件,小姐准备好迎接新郎官没有?” 还没等温含章回话,春暖就满脸通红地唾了她一口:“你这丫头,越来越口无遮拦了。”她抬眼看了一眼温含章,温含章十分镇定地让春暖打量。笑话,她前辈子什么阵仗没见过,虽然只有理论知识,但也称得上见识渊博好不好。就连昨晚张氏给她科普的那些,都还不如前世小黄文里写的让人辣脸。 几人打打闹闹的,温含章整理完了衣裳首饰,又用过了吃食,也没有理由再留着丫鬟了。春暖帮她带上了门,一阵窸窸窣窣过后,屋里便只剩下她一个人。 大红的喜字、喜庆的红绸都在在显示着今日是她的大好日子,温含章看着桌上儿臂粗细的龙凤喜烛,却突然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一日,她就从未婚状态切换到了已婚状态? 还没等温含章继续伤春悲秋下去,屋外就传来一阵喧闹:“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醉了,赶紧拿醒酒汤!”扶着钟涵的两个婆子还没来得及腾出手拍门,钟涵就一把推开了房门,反身利落地上了栓。 温含章的手正放在盛放打赏荷包的圆盘中,愣愣地看着他这一串动作的行云流水,被这厮敏捷的身手晃瞎了眼。钟涵略一思索就知道她的意思,不好意思地轻咳两声,提高声音道:“清明,拿两个红封给嬷嬷们。” 清明唉地应了一声,后头又传来春暖秋思几个的轻笑声,温含章将手淡定地收了回来。 钟涵看着温含章镇定的脸,只觉得心跳地跟奔跑的兔子一样,不知是酒意还是羞意,他脸红了一大片却浑然不知,略微试探着靠近两步,温含章却突然皱了眉。 钟涵这柔情满满的心啊,就随着她眉毛皱起的弧度,突然像被人抓了一把一样。 温含章睁着清亮的眼睛,带着几分嫌弃:“你身上的酒气真熏人。” 他嗅了嗅身上的衣服,笑开了脸:“你等等,我去沐浴,很快就出来了!” 隔间一早就预备着浴盆热水,温含章一开始还担心钟涵醉意上头无法自理,伸了伸脖子往侧间一看,立马就脸红心跳地缩了回来。脑子里一直回放着那线条流畅的年轻躯体,钟涵许是平时注意锻炼,身上竟然还有一些肌肉在。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偷窥的钟涵洗了一个战斗澡,出来时便瞧见温含章已经卸好了钗环簪翠,穿着一身大红的软绵亵衣端坐在同样喜庆的床上。如瀑般的长发铺盖在身后,透着几分可爱和稚嫩。 钟涵顿时笑得一脸温柔,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他嗓子发干,路过桌子时一连喝了三杯茶水,才雄赳赳气昂昂地过去了。 随着身旁被褥的塌陷,温含章咬了咬唇,钟涵伸手抚摸着她柔软的唇瓣,嘴角一勾:“今日我很开怀,十多年来从没有那么欢喜过。”就连当日金榜题名都没有今日多了一个家人这样的欢喜,钟涵看着温含章,心口柔情满满。 温含章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暖热的气息像是一种暧昧的信号,钟涵突然伸头过来啄了她的唇瓣一口,又啄了一口,起先是蜻蜓点水一般,而后是慢慢舔/舐着,气氛随着他这一下又一下的,突然火辣了起来,直到钟涵突然衔住她的唇给了她一个长长的深吻,温含章才发现,两人的姿势已经从坐着变成躺着。 温含章被钟涵放开时,手脚都软了。她努力平复着情绪,双手抵在钟涵肩上,看着他亮得惊人的眼睛,将埋藏心中多日的疑惑问出了口:“你为什么上门下聘?”不应该只是温晚夏那件事。温含章一直有一种直觉,这件事应该还有其他内情。 温含章刚触情/事,眉眼生晕,钟涵怎么看怎么顺眼,忍不住又亲了她一下,嘴角翘了起来,将她的手拉起来贴在自己的脸上,附在她耳边轻轻道:“你确定要在这种时候说正经事?” 钟涵刻意压低的性感嗓音通过耳道骚动着她的心际,温含章被他灼热的眼神看的浑身发烫,头皮发麻,却还努力着想找回自己的思绪,钟涵见着她这迷糊的样子就觉得欢喜,心上无法自抑地涌起一波又一波强烈的情感。 长相俊美的人在这种事情上真的占便宜,温含章被钟涵这样温柔以待,竟然觉得有些期待后面发生的事情。 也许这就是人类以貌取人的天性,温含章忍不住想,她和钟涵仅仅几面之缘,说是盲婚哑嫁也不为过,但她现在对着钟涵却有些欲罢不能。 温含章一向不和自己过不去,既然已经被钟涵挑起了兴致,她也就顺其自然地放开了身子,打算赴一场让她此时十分心痒的鱼/水之欢。 谁知道钟涵抓起她的手指亲了亲,反手从一旁的木盒子中拿出一个画卷,开了个玩笑:“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要是不好好研究一下,明日可就要出糗了!”没等温含章反应过来,钟涵便打开画卷,登时一幅和钟涵画风截然相反的春宫图出现在面前。 温含章顿时睁大了眼睛! 钟涵还以为她是害羞了,毕竟温含章身处深闺,这般出格的画作以前应该从没见过。说起来,这幅春宫图还是秦思行送给他的新婚礼物,说是画风惊艳,人物细致,和以往市面上那些粗糙拙劣的欢喜图完全不同。 却不知道温含章是真的目瞪口呆。这幅画画得好不好另说,上面的字迹她相当熟悉,画者还聪明地换了一种不常见于世的书法字体,但温含章早先在他书中的备注中已经见过一次了。 这个笔名叫“白驴公子”的画匠! 温含章咧出白森森的牙齿。 温子明别以为换了一笔字体就能瞒天过海! 钟涵笑着亲了亲温含章馨香的粉颊:“这幅图的画者十分有名,画春宫图信手拈来。送礼物给我的人说了,最适合生手夫妻一起观看。” 他说完这句话,还以为温含章会继续脸红耳赤,谁知道温含章只是木木地看着他,一脸无语。 钟涵当然不可能知道温含章心中在想些什么,他会选了这幅画出来,也是因着对上面的姿势十分动心,他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温含章,温含章徒然抖了三抖。 上面这个超高难度的动作,一看就知道是未经人事的在室男才能想象出来的。 云雨渐息之后,温含章躺在他的臂弯,困得睁不开眼。屋里放着的冰山释放出一阵阵凉意,龙凤蜡烛的火苗在寒意的侵袭下不停地闪动,却仍是坚强地坚持到了最后,钟涵在一片暖光中却没有几分睡意,他看着她带着春光的眉眼,想着她刚才的那个问题,他为什么会去下聘。 梦里温含章逝去后,他一直没有婚娶,直到生命的尽头,心中仍然空荡荡的一片。 温含章,是他梦中被人捡了漏的好姑娘,是他梦里梦外第一个岔点。 他这辈子,绝不会活得像梦中那样坎坷和心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二十一章宴后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宁远侯府的喜宴分内院、外院两处开宴。外院早几日便搭好了戏台, 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气象。 今日钟涵成亲, 二房、三房、四房的长辈事先都对着膝下儿女耳提面命——好好接待客人, 千万不要找麻烦。今日一出事, 别人不会说是钟涵平时做人不过关,却会议论宁远候府内宅混乱, 兄弟生隙,丢的是钟氏一系的脸, 就连宫中的钟贵妃昨日都特意让三皇子过来传话,今日必要太太平平将这喜事给办完了。 甭论大家伙心中对钟涵有没有意见,在钟贵妃和宁远候的盛威下都不敢再出幺蛾子。 就连一身华服的世子都蔫了下去, 龟缩在一旁闷头喝酒。 不一会儿八仙桌上就空了两坛子酒,酒意上头的钟泽看着这满堂的红彩,突然嗤笑了一声。还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钟涵横起来,连他爹都只能供着他。 钟泽越想越觉得憋屈, 又让人上了一坛子酒。独自喝闷酒, 越喝越容易醉。钟泽不一会儿就成了一只醉猫,脸红成一个大姑娘。 他醉醺醺地站了起来, 负责这一桌酒菜的丫鬟见世子爷有些头重脚轻, 想要过来扶他, 却被钟泽大手一挥推到了一旁。 钟泽伸手揽过了一旁正笑着为宾客倒酒的钟淞, 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亲热地笑道:“三弟, 别忙活了,来和大哥喝两盅?” 钟淞见钟泽脸膛红亮,脚下打晃,就知道他醉得不轻。他将手中的酒壶递给了一旁战战兢兢的丫鬟,一把扶住了钟泽,低声道:“大哥,我看你是喝糊涂了,我让人把你送到大嫂那边。” 不提旬氏还好,一提旬氏,钟泽心头的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他一把推开了钟淞:“不喝就不喝,别给我提你大嫂!” 钟泽酒后劲儿颇大,一下就把钟淞推得了踉跄了好几下。钟泽黑着脸还不满意,跳着脚骂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个个都在看你大哥的笑话!都觉得你大哥没本事,被岳家钳制着,我跟你说,我不怕他们旬家!对我再不满意,还不是要乖乖嫁个女儿过来!” 钟淞看周围已经有人在看热闹,忙捂着钟泽的嘴将他拖了下去。还没走过拐角,钟泽的侍卫就一脸警惕地上来了。钟淞嗤笑一声,将钟泽交给了他们,什么都不问就走了。 钟泽死活不肯离席,侍卫只好为难地去跟旬氏请示。旬氏在正义堂的喜房中就接到钟泽醉酒的消息,可想而知她是什么心情。又不能不管,便直接交代了侍卫将钟泽带回院子,又让贴身丫鬟准备好醒酒汤和热水毛巾,才皱着眉头厌恶地往鸣凤院走去。 昏昏沉沉的钟泽一回来就见着旬氏的黑脸,顿了一下,心中的酒意已然消了大半,他嬉皮笑脸道:“不是去看新娘子吗?怎么了,钟涵不欢迎你?”说着就要上来搂着旬氏。 旬氏身段娇软,一个侧身便避过了,她定定地看着钟泽:“今日公爹特意交代不容有错,你喝成这样,你是想着明儿招骂么?你是没事,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钟泽酒醉,心中已然带着几分烦躁,被旬氏这么一骂,更是有些失去理智:“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了!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当初想嫁的人就是钟涵,要不是我爹请皇上赐婚,你正眼都不会看我,可我有本事请皇上赐婚,钟涵连个屁都不敢放。怎么地?今日看他娶了一个姿色平平的婆娘你心里高兴了?更看我不顺眼了?” 旬氏咬着嘴唇,面色发白:“你这是说什么醉话!”眼角看了一眼门边的丫鬟,丫鬟会意,将门合上。屋里更显得空旷,旬氏见四下无人,反手对着钟泽就是一个巴掌,厉声道:“钟泽,我告诉你!你愿意当乌龟没人会阻拦你,编排自个妻子和弟弟的闲话,你心里开心是不是?” 钟泽生受了旬氏这一巴掌,想要回手,对着她那张花容月貌却怎么地都下不了手。他这辈子最大的跟头就是栽在旬氏手里了。钟泽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怒,却怎么都不能释怀岳家前几日的那顿排头:“钟涵从小就跟在你爹身后学习,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你爹为了钟涵,屡屡下我的面子,前几日送来那两斤云雾茶怎么回事?他旬贯安不是在给钟涵撑腰讽刺我不懂规矩吗?” 钟泽从小就看钟涵不爽。两人相处一岁,直到五岁前钟涵还是尊贵的嫡长房嫡长子,含着金汤匙出身,生性聪明,若没有大伯的殉亡这世子之位就是为他量身定做。那时节府里府外哪里有人知道宁远侯府中还有一个二房长子,他娘将他带出去旁人都要愣上一会儿想起他是谁。可大伯就这么死了,爵位突如其来落到他爹上,他才是这府中的世子,侯府真正的主人。 他不过想要拿家中一些茶叶罢了,还得看钟涵的脸色,哪个世子做得像他这么憋屈,更别提他因着这事还受了他爹一顿大骂,就连本应偏向他的岳家都倒向了钟涵那边。 钟泽越想越怒,将美人榻旁立着的一尊白底青花双耳瓶一把推倒,咆哮道:“你是我的人,你爹却一直站在钟涵身后,你叫我怎么想?” 旬氏看着眼前十分不堪的男人,沉着面色:“我爹一向随性,他要如何我管不着,我既然已经嫁给你,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辈子都没办法改变,若你一直心生疑虑,还不如给我一份和离书,我们好聚好散。” 钟泽看着旬氏那张怒气勃发更显美艳的俏脸,又舍不得了。他站了起来,解着自己的衣裳,又猴急地过去将旬氏推到塌上,嘴里嚷着“弟弟洞房”、“哥哥小登科”这等不干不净的话,两只手把住她的手腕不叫她乱动,盖头盖脸便是一顿亲。 旬氏只是一个娇弱的妇人,如何能推拒得了,更别提她刚才为了遮掩屋里丑事叫丫鬟们都散了,此刻只能攥着拳头任他施为,整个人从脚底板冒起一阵凉气。 ……………………………… 旬氏离开时,喜房中的仪式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女眷们都被侯府的太太姑娘们引去了一处风光甚好的小院吃宴。小院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处栽满荷花的莲花池,碧绿的大玉盘下小鱼摇曳,灵动非常。但对着这般怡人的风景,其中有人的心情却不太美妙。 三姑娘钟尔岚从在喜房中就一直紧紧拽着四姑娘钟楚陌的手臂,不叫她出去生事。 直到到了外头,钟楚陌才挥退了钟尔岚的手,瞪了她一眼:“你满意了吧?” 钟尔岚气她不识好人心,低声道:“你今日出点什么幺蛾子,四婶婶只是教训你一顿,但你姨娘又要受气了。你要是觉着没关系,便回去给新娘子一个没脸,我绝不拦你。” 可不要明儿又到她那里哭诉姨娘卑微可怜受了委屈,钟尔岚从前怜惜这妹妹夹在亲娘姨娘之间处境尴尬,但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的,越来越烦腻钟楚陌满口的怨声载道。就像她娘说的,若是不愿意在嫡母膝下承欢,大可和姨娘住一处去,可没人拦着她。 钟楚陌早已受惯了钟尔岚对她的怜惜照顾,从没想过钟尔岚会在她面前变脸,一瞧情况不对,便扯着钟尔岚的衣袖,嗔道:“三姐为我好,我自然知道。我不过是不忿二哥之前对三姐的冷淡罢了,三姐若觉得没什么,我倒也罢了。只是不忿温大姑娘表里不一,外头人都说她对庶妹好,可夏姐儿都有好些日子没跟我联系了,听那府里头的人说,是犯了错事去了庄子上思过。温大姑娘若真是个好姐姐,怎么都不会看着不管的。” 钟尔岚看她一眼,也不去纠正她温大姑娘已经是二嫂了,她指着一碟冒着热气的茯苓糕让身旁的丫鬟帮她夹了一块,她为着在喜房中帮钟涵撑场面已经错过了平时的饭点,现下饿得不行,也没心思再和钟楚陌挣个是非黑白。 一直跟在他们身旁的钟凉笙见两人休战,这才松了一口气。虽都是庶女出身,可钟楚陌这被嫡母捧在手心宠爱的四房庶女可比她这没爹没娘的大房姑娘尊贵多了。钟凉笙平时习惯了下人不按时辰送膳,现在倒不如何饿,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悠悠地回想着二哥新媳妇的摸样。 眼神清亮,看着十分和气,应该是个好相处的。 得出了这个判断后,钟凉笙才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意。她是真的希望新娘子能捂热二哥凉了十多年的心,叫他重新幸福起来。 ………………………… 这一夜月色极好,淡淡柔柔的月光铺盖在拔步床上,就像笼上了一层轻柔的面纱,在这份皎洁中,温含章睡得极熟,感觉一下子就到了天亮。 春暖秋思等人早早地就捧着热水盆桶等在门外等候,边上还有一列正义堂的小丫鬟。两队人马泾渭分明,却又彼此对着眼色,颇有默契。待到听见屋里的铃响,春暖便在他人的相让中,第一个进了屋。 温含章坐在铜镜前皱着眉头,一脸不解。 春暖还以为她是刚经人事身上不适,便依着管事嬷嬷的提醒,红着脸问:“姑娘可要我帮你按摩一下?” 温含章回过神来,瞧着眼前大丫鬟羞红的神色愣了下:“不,不用,我就是……”我就是觉得奇怪,温含章看着在小丫鬟的服侍中洗漱一新的钟涵,总觉得他神神秘秘的。昨夜温含章在睡梦中一直觉得有人在看着她,那个人除了钟涵还能是谁? 钟涵穿戴好衣物后便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温含章梳妆完毕。透过铜镜,温含章看到钟涵穿着一身大红绣金连理莲纹圆领袍,身姿挺拔,清朗如玉,果真是年少得志的探花郎,一股子春风得意环绕在身。 钟涵瞧着温含章眼里眉梢的潋滟春光,心中也十分喜欢,待要上前,却又怕温含章嫌他痴缠,原地踌躇了两步,看见温含章手中的眉黛,顿时喜上眉梢。 一番画眉之乐后,见着温含章对着铜镜揽妆,露出满意的笑容,钟涵得意之情无法掩饰:“琛琛,以后都我给你画可好?” 琛琛?温含章挑了挑眉,钟涵不好意思道:“这是我给你取的小字。”梦中,他曾经听卫绍喊过她“玉娘”,醒来后便觉得“玉娘”太过直白,还不如“琛琛”含蓄优雅。 温含章见着春暖秋思都低头怪笑瞥着她,不适地轻咳了两声,答应了一声,钟涵立时春色满面。 可惜闺房中有多欢喜,外头的环境就有多恶劣。温含章在认亲时终于了解了钟涵在府中的人缘有多崩坏。 因着钟涵父母双亡,本来应该是先去给公婆磕头的认亲仪式,就挪到了祠堂中举行。临出门前,温含章还问了一句:“不先去给老太太磕头没关系么?” 一提起府中之人,钟涵的神色立刻淡了几分,温含章这下子总算又感受到他之前的那份喜怒无常了,心中竟然起了一份怀念的心思。 钟涵轻描淡写:“认亲自然要以父母为先,后才是旁系血亲,老太太不会在意。” 有了他这句话打底,温含章就不管了。反正出嫁从夫,夫为妻纲,钟涵要怎么处理他的亲戚关系,自有他的顾虑和考量,温含章只有跟着走的。她从张氏和永平侯十几年的婚姻关系中悟出了一个道理:哪怕被窝里头打破脑袋都行,但凡大事,家里一定只能有一个声音。现下她初来乍到,凡事跟在钟涵身后总是不会错的。 侯府众人在万寿堂颇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钟涵夫妇相携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二十二章侯府认亲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万寿堂的摆饰以简单朴素的冷色为主, 在这炎热的夏季,竟然透出一种空旷之意。 老太太端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 面色平静无波。可是这堂中站着的人, 从三房的钟淞开始, 有一个数一个都是屏气凝神,噤声不语。 宁远候钟晏已经习惯了钟大侄子不按牌理出章, 他闭目养神,神色淡定, 不动如山,可惜钟泽却没有那么好的涵养,时不时就要往正门的方向瞄上一眼, 壶漏每过一刻,嘴角含着的笑意便要上翘一分。 终于等到钟涵和温含章相携而至。 温含章跪下磕头时,身上还沾染着些许香烛的味道,宁远候夫人宁氏抽动了一下鼻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见众人都看着她, 她忙挥手道:“没事,你们都别看我啊。”语气中很有些大惊小怪。 钟晏看了一眼宁氏, 皱了皱眉头, 却没多说些什么。 温含章很明显地感受到宁远侯府的长辈对他们的冷淡——老太太神色淡淡, 喝了茶后也没多少表示, 只让身后的嬷嬷递给她一只海棠金丝锦缎荷包, 便对着她摆了摆手。温含章捏了一下, 觉着像是一对手镯,她将荷包交给了一旁的春暖,紧跟着就是宁远候和宁氏。 老太太的身后走出来一个有些身份的婆子帮着温含章做解说,婆子自称万嬷嬷,和老太太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说出口的话简单明了:“请二少爷、二少奶奶向XXX、XXX行礼。”温含章总觉得她是故意制造出来这种距离感,却也没人质疑她的出现。 婆子将蒲团摆到了钟晏夫妇跟前,依着钟涵原先的意思,他根本没想着对他们行跪拜礼,想想都觉得犯恶心,但看了一脸茫然无知的温含章,想着昨晚的温存,到底心软了一下,不忍让她在新婚隔日就面对窘境,便撩开袍子下摆,一跪到底。 钟晏满脸欣慰:“你此番成婚,我总算对得起大哥了,以后和侄媳妇要互敬互爱,好生相处。”说得钟涵心中一阵腻歪,但既然已经选择全了温含章的面子,他便不会再在此时闹出事情。 老太太对他的隐忍颇有些侧目,心中重新估量了一下新媳妇在钟涵心目中的地位。 到了宁氏,温含章险些被她身上的金光花了眼,仔细一瞧,宁氏头上插了六七支金簪子,手上的金戒指金手指更是不计其数,满头满脸就写着一个“俗”字。 宁氏打量了温含章好半响,才满脸笑容地接过她的敬茶:“昨晚婶子怕丢了你的脸没去喜房,今日才见着新娘子的模样。侄媳妇看起来是个好相处的,以后大侄子要是欺负你,你来跟婶子说,婶子帮你做主!咱们家不兴欺负媳妇那一套。” 温含章有些犯晕,宁远候夫人一向极少在人前出现,就连张氏婚前回忆了一下过往,都只能说出“看起来人挺亲切”、“不爱说话”几个评语,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画风。 她乖乖道:“二婶过来是给我做脸,含章只有高兴的份。”宁氏见她神色如常,不像是在心里笑她的样子,心中越加欢喜。她嫁给钟晏后见惯了这些大家小姐们假惺惺的摸样,一个个都标榜自己知礼和气,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编排她,也不想想她也不傻,就算是一年看不出来,当了侯夫人这么多年,怎么样也都历练出来了。 宁氏得意地瞧了钟晏一眼,钟晏用茶盖拨动着茶叶,面不改色。宁氏也不在乎,除了例行的红封外,还将手上的一个金镯硬是戴到了温含章手上。 温含章推辞不得,心中给宁氏打上了一个“不拘小节”的标签,便移步到了世子钟泽和旬氏面前。 旬氏穿着绯红的绣百柳图案细丝薄衫,红色本该衬得她肤白如雪娇艳欲滴,但旬氏此时神色有些苍白萎靡。温含章眼尖,一下子就看到她锁骨上的点点红晕,心下了然。 旬氏见着温含章粉腮带红,眉眼带媚,却有一些个不明的滋味涌上心头。 对着这两位,依着尊卑长幼的规矩要行拜礼,但钟涵许是和钟泽有些嫌隙,作揖之后便无话可说,温含章便夫唱妇随地对着旬氏福了一福。 钟泽接过茶后放到了一边,对着温含章笑道:“这就是弟媳了,大哥初次见面,倒有一些事情要与你说道说道。” 在温含章愕然的表情中,钟泽历数了钟涵从小到大的劣迹斑斑,这段话说的极为流畅一点都不容人打断,钟晏几次想要呵斥都被他带了过去,最后总结道:“二弟幼失父母,养成了一幅顽劣高傲的脾性,对着尊长时有忤逆,对着兄弟姐妹百般刁难。按着父亲息事宁人的性子,我们平素只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都是一家人,坏事烂在锅底,这些事其实也不算什么。但二弟妹总归是二弟的妻子,也不能看着他将府中所有人都得罪干净,大哥还要指着你规劝着他些,这次便得罪了。” 钟泽说完了这些话,整个万寿堂中都是一片寂静,关键是最后钟泽还对面色沉郁的钟涵客气地补充了一句:“二弟,你不会介意吧?” 要问温含章是什么感觉,嗯……她觉得钟泽是不是觉得她傻,以为摆出一副关爱弟弟的架势,她就看不出他一幅小人作祟的嘴脸? 钟晏脸色铁青,今日明明可以顺利过关,他这傻儿子却打量着钟涵好说话便要踩着他立威,真是要把简单复杂化,容易困难化,也不想想在侄媳妇面前给钟涵没脸,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钟晏看了一圈底下的侄子侄女,几乎人人低着头,都没脸看他这个做大哥的,还有老太太,起先还有些侧目,但到后头便闭起了眼睛,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钟泽还自以为得意地看着钟涵,等着温含章的回话。 温含章享受了一把万众瞩目的光环,想了想道:“大哥说的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相公,叫他多感受一些家人关爱的。” 钟泽有些不爽,仅此而已? 旬氏和温含章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笑容,将手中的荷包递了过去:“昨晚我便说过了,愿你们夫妻以后和和美美,相濡以沫。” 钟泽作出的丑事便被这对堂妯娌三言两语地带过了,两人镇定淡然的姿态就像这事无关紧要一般,端的是一番好气度。 钟晏有些叹气,这便是名门小姐们的教养,琴棋书画美貌与否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从小浸染出的规矩礼仪,举手投足和煦流畅,说起话来叫人如饮甘霖,绝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情。钟涵这个媳妇,娶得不差。永平侯教养出了一个好女儿,若是他,绝不会舍得就这么丢了出来。 温含章得到了钟晏的高评价,但却不自知,仍旧按着长幼嫡庶一家家认了过去。宁远侯府老太太一生中一共生养了三子一女,除了钟涵的父亲钟昀和现任宁远候钟晏外,还有三房钟昌,以及宫中的钟贵妃,另庶四房的四叔钟昆。 昨日那在喜房中打趣了她一番的中年妇人,便是钟昌的媳妇闵氏。 钟昌和闵氏一同接过了茶碗,接着闵氏便递出一个颇有厚度的荷包,以温含章多年的经验,里头应该是一叠银票。 温含章有些纳闷,钟昌看起来一幅文人墨客的形象,怎么会送银票这等阿堵物?长着一张雅致俊脸的帅大叔钟昌同样受到了钟涵的冷待,但他的态度却十分甘之如饴。 倒是闵氏对她的态度十分友善,应该是受了一番丈夫的影响:“一瞧着侄媳妇我就欢喜,有空到瓜蒂堂来坐坐,我平时无事最喜欢找人唠嗑,听说你和尔岚以前都在芙蓉社?一定很有共同话题。” 温含章不好意思说她和钟尔岚在芙蓉社中交情一向泛泛,且看着钟尔岚那淡然的摸样,也没有和她套近乎的意思。 四房的叔婶态度就正常了,接了茶后意思意思递出一个荷包,下面便是各房的子女了。 说来也奇怪,嫡出的三房在子嗣上都不比四房来得枝繁叶茂,均是一子一女,其中大房和二房都还是庶女。 温含章今日才知道钟涵竟然还有一个庶妹,叫做钟凉笙,单凭名字就能看出这位庶妹的不得宠。 凉笙,凄凉的笙乐,这名字取的真是意蕴忧伤,也十分恰如其实——父亲嫡母双亡,连钟涵在府中都被世子如此针对,更别说只是一介区区庶女。 温含章看着她衣裳上的针线便能看出钟凉笙过得十分窘迫。钟凉笙有些不好意思地遮住了补丁,温含章对着她笑了笑,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她出血了。 温含章在之前便打算好了,男的统一送玉佩,女的若是那等看起来雅致非常的,就送一对手镯,若是看起来像是手中拮据的,便和闵氏一样送银票。 三房的嫡子钟淞和四房的钟涯、钟清、钟源都得了一块玉佩,只钟淞的是一块好意头的赤金点翠麒麟玉佩,其他人都是植物瓜果。三房嫡女钟尔岚得了一对羊脂白玉衔碧手镯,四房的庶女钟楚陌得的是一对赤金云纹饰手镯,她一拿出来看见是金的便黑了脸,只觉得这位新嫂子太看人下菜碟了。 她略带着恶意地问:“二堂嫂,我和夏姐儿一向交好,不知道夏姐儿最近去哪里了,我想约她出门都找不到人。” 温含章微笑:“夏姐儿在乡下的庄子里为我娘祈福,陌妹妹若是没事,不如也到乡下陪她几日?想来四叔四婶不会介意。”一句话便顶了回去。 钟楚陌还要再说,一直话不多的四叔钟昆看了她一眼,钟楚陌便将话咽了下去,表情十分憋闷。 温含章:呵呵。 令人高兴的是,宁远侯府目前还没有下一代,万嬷嬷的解说到这里为止便结束了,温含章笑眯眯地递过去一个绣着荷花鳜鱼的荷包,万嬷嬷看了她一眼,突然露出点笑容,收下了。 钟涵从头至尾都跟在温含章身边,看着她的行事做派,举止从容,端方知礼,既不会软绵绵叫人欺负,也不会矜持地不懂与人寒暄,突然想起梦中状元郎唐鹤龄曾经感叹过,说卫绍年少得志,难得的是娶妻甚贤,对他人际往来多有帮助。 卫绍最后能得如此高位,想来和温含章早期全心全意的辅助关联甚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二十三章一击即中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第二十三章 温含章这一趟夫家认亲之旅, 虽半途出现了一点小事故, 但总体而言十分顺利,侯府中除了世子钟泽和四房庶女钟楚陌外, 其他人甭论肚里有多少弯弯绕绕,面上功夫还是过关的。 这就够了, 按照钟涵对这些亲戚的冷淡, 温含章也没指望着能和夫家亲戚和乐融融一派和睦, 逢年过节吃喝宴饮,日常应酬走礼, 能把名字对上号,大面上过得去就得了。往大了说,虽说亲戚间好来好去才是道理, 但钟涵走的是文官之路,宁远侯府是武勋世家, 在前程上对钟涵的帮扶照应也有限。 不是温含章势力, 若是钟涵自己立不住, 以他在侯府的尴尬位置,少有人愿意与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与他太近,容易得罪宁远侯府未来的当家人钟泽。 这种事是人类趋利避害的天性,温含章无论在亲戚关系上使多少劲都无法弥补的, 既然如此, 也毋需白费力。 所有长辈中, 温含章认为需要认真对待的只有一个人, 老太太。 想起老太太, 温含章□□暖将之前整理的亲戚单子添上一笔,将万嬷嬷加了上去。 钟涵自从回来后一直默默不语,看着有些心气不顺,温含章就没去招惹他,只是默默理着自己的思绪。不料钟涵此时却突然出声:“万氏不过一个老太太身边的婆子,何须如此慎重?” 温含章见钟涵终于不当闷葫芦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笑着道:“你这是要考验我的眼力吗?”一般认亲仪式上,为了表示尊重总会有个主子出来充当解说,但万嬷嬷当仁不让就扮演了这个角色,满室无人侧目,事后温含章试探着递了个荷包过去,她也没有犹豫就收下了,可见她对自己的定位不是一般的奴仆下人。 钟涵深邃的眼眸突然掠过几丝泄气,他抓着温含章的手轻轻摇了摇,轻声咕隆着:“就你聪明。” 温含章好奇问道:“万嬷嬷究竟是什么身份啊?” 钟涵眼角一掠过春暖,春暖颇为知趣地下去了。 没了下人在一旁,钟涵才放肆地靠了过去,将温含章的手掌捂在自己脸上,玩笑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指望着温含章不好意思?才不会! 两人唇齿分离后,鲜红的口脂晕染在钟涵两片唇瓣上,衬着他艳丽发红的面色,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被登徒子轻薄的大姑娘。钟涵拧了拧温含章的脸颊,叹气道:“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做。” 温含章嘴唇弯如新月,眉飞色舞:“不是你叫我干的吗?” 钟涵被她得意洋洋的摸样看得十分心痒,柔声将万嬷嬷的干系解释了一遍。老太太之前不过是富绅之女,万嬷嬷是老太太早年的结拜妹妹,因为嫁人后被夫家嫌弃生不出男孩被赶了出来,老太太看不过眼,便将她和女儿接到府里,认了她的女儿做义女,是万嬷嬷觉着自在府中白吃白喝的不好,才帮着管些万寿堂中的事情。 温含章靠在钟涵的胸前,问:“万嬷嬷的女儿现在嫁出去了吧?” 钟涵摇头:“关姑姑在府中自梳了。”这位关姑姑听闻以前曾经爱慕过他父亲,只是后来父亲娶妻纳妾也不曾考虑过将她迎进内宅,关姑姑才灰了心。 温含章瞧着钟涵的面色,对这位关姑姑似乎没那么冷淡,便记了下来。 钟涵突然将她紧紧搂住,长叹了一口气:“我家里的事情太复杂,累着你了。”钟涵娶温含章,一开始只是凭着一番热血,想让自己不再错过这个好姑娘,可是今日在堂中看着她诸般应对,却突然醒悟,若他对着那些狼心狗肺的人都是颓然无力,温含章只是一个小女子,怎么能扛得过那些风雨和难堪。 想了一想,终于下定决心:“我们先装个样子,过个几日就搬出去,到时候你就不用对着那些讨厌的人了。” 温含章心中有些感动,她自然知道钟涵对爵位还有幻想,钟泽今日的话虽然难听,但也让温含章看清楚了钟涵从小在府中的艰难日子。只看他这么多年宁愿和长辈亲戚轮番拧着来都要牢牢守在府中便知住在这里对他的意义所在——若辟府而居,他对宁远侯府而言,便真的只是客人了。 温含章摸着他的脸颊,拿起一条棉手帕给他擦着唇上的口脂,放柔了声音道:“还没到这种程度,都是隔了房的亲戚,能对我们指手画脚的程度有限,我们关上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便好了。” 钟涵却已经有了决定,也不费力气和温含章争执,只是翘着嘴角道:“你还是有什么想知道的,赶紧问我,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了,你今晚又要对着他们了。”按照规矩,新婚夫妇是要和亲戚们一起吃一顿饭的,早上离开万寿堂前,老太太已经通知了众人。钟涵心中十分烦腻。 温含章却摇摇头:“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钟涵话中有些怪异:“你不问我和世子的纠葛,不问我为何对着一众长辈都是冷冷淡淡的?” 温含章想了想,道:“对别人这样没关系,以后对老太太可要好点。” 老太太人前对着钟涵冷若冰霜,但私底下对他真的挺好的。 刚才认亲时送的那对玉镯,温含章曾经在张氏的珍藏中见过,是刚开朝时太/祖皇帝赐给众位有功之臣作为传家之用的珍稀宝物,从太/祖皇帝当初起事的山头开出来一大块上好的蓝田玉料,雕成了一对威武霸气的麒麟摆件,听说一直摆在御书房中,剩下的边角料又出了六对精美的玉镯。 一对珍藏宫中,另外五对赏给了当时的温国公、朱国公、闵国公、袁国公和钟国公,便是今日的永平伯府、延平侯府、镇国公府、怀平侯府和宁远侯府。玉料难得还在其次,重要的是上面刻着“开国福玉”四个大字,向世人展示着当时五大家族的体面煊赫。 老太太竟然就这么送给她了! 钟涵不是内宅妇人,未必知道这对玉镯的珍贵,温含章将其中的干系和钟涵低声说清楚,钟涵脸色淡漠:“这本来就是你该得的。”温含章是嫡长房嫡长媳,这本来就是应该传到她手里,由她手中传及后人,绵延不止。 温含章早就察觉钟涵对老太太存有心结,但,她叹了一口气。 钟涵既然选择了科举入仕,就不能这样对待老太太。 和宁远候不同,老太太是钟涵礼法血缘上的亲祖母,读书人讲究孝大过天,就连张氏人在家中坐,都能说出钟涵对府中长辈一贯冷若冰霜的话来,虽他自己画技出众,才华惊人,挣出了一个真名士自风流的名声,但就是历史上真正怪诞荒唐的魏晋名士,也不敢挑战不孝的罪名。 竹林七贤中的嵇康够洒脱不羁了吧,最后便是以不孝之名被敌人诬告从而获罪。可见即便是才华盖世,不孝在封建时代也不能被轻易原谅。 温含章嘴皮子痒痒的,故意道:“我对长辈一向孝顺,我可不为了你破坏我的好名声。” 钟涵早知道温含章长辈缘极好,就连宫中温贵太妃都对着她千娇万宠,犹豫了一下:“你要如何做,我不管。但是对大堂嫂远着几分便是。” 旬氏? 温含章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钟涵没有让她远着侯夫人宁氏,或者是三太太闵氏、四太太高氏,他心中忌惮的人竟然是温厚和善的旬氏! 瞅着温含章满脸的茫然不解,钟涵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我这么说,你就这么做吧。”他和旬氏之间的事情实在不好开口,说起来也难为情,便只能这么带过去了。 为了怕温含章再问下去,他又急急道:“我看了刚才你和丫鬟整理出去的礼物单子,三叔送的那五千两银票你便拿来家用吧,也不用还礼了,三叔从小送我的礼物都是银票,三婶是个不错的人,时时会给我送些衣裳挂饰,你若是想在府中找几个同盟,三房倒是不错的对象。只是我和三叔之间有一些障碍,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也习惯如此了。” 钟涵话中很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温含章怀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但他就是硬顶着温含章的眼神,神色自若,只耳朵略略烧红。 温含章突然道:“荀姐姐略长我几岁,从前我们在他人府中也曾经见过,只是当时年纪尚小,又没有能牵线搭桥的亲朋好友,才没说得上话。我娘家大嫂的弟弟万奎正在旬大儒门下就读,几日后归宁我问问大嫂,荀姐姐是不是有些什么人品不堪之处,叫相公你如此担心。”温含章眨巴着大眼睛,连大堂嫂都不叫了,直接叫上了荀姐姐。 钟涵头大如斗,这真是一个比问他和家中亲戚关系更麻烦的疑问,他苦思着要怎么回答,温含章却突然悠悠道:“不若我先猜一下荀姐姐究竟做了何事。” 不等钟涵回答,她便道:“荀姐姐未嫁时便有才女之名,当时许多姑娘都羡慕她出身名门,家世清贵,又有旬大儒名声在外,不乏世家贵子上门求娶。但荀姐姐却突然被圣旨赐婚配给了世子,听闻当时旬大儒接着圣旨便气病在床,大家都觉着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荀姐姐却毫无怨怼,三月后便嫁入宁远侯府中。当时我在家中守孝听娘家大嫂说过,旬大儒这一病,许多弟子想要上前服伺,但旬大儒都拒绝了,还因心灰意冷将膝下弟子全部遣散,直到去年才重新开馆,今年旬氏门下出了一探花五进士,想来都是荀姐姐的功劳。” 温含章随意地讲了一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钟涵心中却波涛滚滚,十分头疼,头一次觉得娶了个聪明的媳妇也有不好的地方。 温含章只是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这件事,实在是钟涵的表情做派都告诉她此事不可对人言,她才略略将脑洞放开了一些。 没想到真的一击即中! 温含章看着钟涵哑然的表情,嗯……皮囊确实挺好看的,就连这样应答不得脸上生晕之时都如此赏心悦目,让人难生恶感。难怪连温柔醇厚的旬氏都中招了。 才新婚就被妻子扒了底细,钟涵很有一些气虚之感。温含章扒在他身上,贴近他的耳朵,热乎乎的鼻息让钟涵有些骚动,但她口中的话却让他如浇冷水,温含章轻轻道:“这次便算了,以后要瞒着我点什么可要小心点。”最后还往他耳朵里吹了一口气,吹得钟涵更是心潮颤动,可身体却僵硬至极。 钟涵看着从他身上下来的温含章,泰然自若地拿起茶碗,噙了一口水,昨晚他才尝过的,温润可口的唇瓣便印上了一点水润,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温含章还朝他笑了一笑,笑得他三魂七魄都颇受刺激,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心痒难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二十四章上缴私房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防盗70%,小天使们满48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秦思行这日溜号出来找钟涵, 就十分不明白:“你既然这么想见温大姑娘,何不直接到永平伯府上跟温老太太请安?看见你这么一个东床快婿杵在面前,温老太太不得笑得合不拢嘴。那老太太虽素来厉害, 却也讲理, 必会寻机让你们见上一面的。” 秦思行这可是大实话。想当年他这么个大纨绔羞答答往丈母娘面前一站,丈母娘不也对他和颜悦色的么?还叫他隔着帘子见了妻子一眼。 钟涵张了张嘴,有口难言。那位伯府老太太可不是个好惹的。梦中他一意孤行要解除婚约,那老太太每见他一次就唾骂一次, 有一回他回家路过梅林大街,刚好撞见了这老太太在福平楼上喝茶,好烫的一壶热水就迎头浇下。 钟涵自知理亏, 也不敢去找伯府的麻烦, 终于落了个一听见这老太太的声音就头痛的毛病。许是梦中的心理阴影太过深刻, 钟涵即使一直想方设法地想见温大姑娘一面, 却从来没有起过去侯府请安的念头。 秦思行见状, 不可思议问道:“你不会一直没有上伯府拜见过温老太太吧?” 钟涵轻咳两声,神情尴尬,道:“下次休沐日我就请安去!” 秦思行啧啧两声,也不说话了。他可从闵表妹那里听说了, 她起的那个芙蓉社每月正好定在钟涵休沐那日开社, 温大姑娘因父孝缺席三年, 今年一脱了孝每场都去了的。钟涵这一趟必定还是一无所获。 秦思行奸笑两声,打定注意要看兄弟的笑话。 ………………………… 钟涵心心念念等着休沐日,温含章这段时间却一直为着一个消息耿耿于怀。 前些日子万氏到荣华院请安时,突然说起昭远将军府上庶女记名的事情,说是将军夫人对府中一个庶女另眼相待,珍爱非常,竟越过了亲生的两个女儿要先给她说一门好亲事,为此还劝着将军开了祠堂将她记在名下,并举办盛大的宴席昭告一众亲友。 帖子发到了永平伯府上,万氏虽家世落魄,却也是正经的嫡出,看不上这种记名的蠢事,就找了个借口没出席。听说那个庶女还在宴上当众改了名,叫张珍真。 万氏早上请安时将这件事当笑话般说了出来,张氏当时就笑道:“将军夫人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转头看见温含章黑着脸色,便道:“叫你别随便揽事,看见了吧?那位将军夫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最近京里头大家都转风向啦!” 可不是么? 将军夫人管家得力,张瑶真平时对庶姐妹动辄呼喝打骂的事情根本没传出来。 这样一来,芙蓉社中有知道踏青时发生的事情的,都说这个庶女居心不良,为了成为记名嫡女,不惜抹黑嫡妹名声。在这风口浪尖上,将军府也没出来澄清,反而带着这位新晋嫡女频频出门做客。 秋思在她面前抱怨道:“张姑娘有了对策,也不来个信告诉姑娘。” 温含章看她一眼,道:“这种以黑为白指鹿为马的小人之事,你叫她怎么说得出口?”旁边站着的丫鬟听了温含章这句略显刻薄的话,都有些诧异。 温含章没有解释。都是从小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她不信张琦真看不出这里面的弯弯门道。 这还不止,在四月十六的芙蓉社聚会上,张琦真竟把张珍真带了出来。梅园中碧水假山,花影粉墙,热闹非常,温含章却一眼就看到了与人群格格不入的张琦真两人。 温含章从前没认真看过张珍真,这一次倒是仔仔细细看了一眼。顿时知道为什么张瑶真不喜欢她。 张琦真和张瑶真长得颇似其父,张珍真却五官精致,我见犹怜。偶尔不经意绽放笑颜,真真应了那句,美人一笑百媚生。 被张珍真衬得五大三粗的张琦真带了张珍真在身边,看着温含章不知怎的有些心虚。 她那日回家将事情告诉她娘,她娘一知道这事被一向与她不睦的梅玉漱撞见了,还捅到了闵姑娘面前,立刻当机立断,找了最好的医师过来帮庶妹治伤,又给庶妹换了一个院子,里里外外的待遇都与她持平,不仅如此,还劝了她爹开祠堂改族谱,将庶妹记在名下。 样样件件,她看着都像是给张珍的封口费。但她娘瞪她一眼:“若不是你们两个不省心的,我何苦做这些事?”瞧着女儿摸不着头脑,还想和伯府大姑娘细说此事,将军夫人怒气直上冲:别人生女她也生女,可她生的这两个糟心玩意儿就不能带点脑子吗!将军夫人忍气吞声劝道:“听说温姑娘最近在府上备嫁,就别拿这种糟心事烦着她了。”张琦真这才没给温含章去信。 张琦真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拿着温含章着丫鬟给她送来的小半片布料,又看着她远远屈膝行了一个万福礼,转身走开了。 心想着温含章这气性也太大了,她不也是想着别去打扰她吗。 温含章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张琦真,也许那位庶女是求仁得仁,但她终究看不惯这种事。 春暖低声提醒她道:“姑娘,延平侯府朱姑娘在叫你呢。” 朱仪秀从小身体弱,不喜欢到处走动。在这众人称赞的梅园中,她也是懒懒地呆在一边。她神色淡淡地看着温含章:“又不是你的错,你尴尬什么?”明显将刚才的场景尽收眼中。 温含章被人发现做了窘事,脸上有些发红:“就算要割袍断义了,不得有个仪式么?”朱仪秀之前虽在回信中应了温含章要帮张琦真说话,但实在是兴致缺缺。 说起来,她和张琦真结交时,朱仪秀就不看好,当时她信誓旦旦,觉着张琦真和她一样诗词歌赋不成,都是天资所限,和品行无关,也没在意朱仪秀的话。现下她不打算和张琦真玩了,总觉得有些打脸。 朱仪秀瞥了她一眼,一言以蔽之:“蠢!” 温含章扯了扯她的衣袖,笑得十分谄媚:“以后就别提这事了!” 朱仪秀先将衣袖从温含章手中救了回来,瞄了一眼温含章略显无辜的样子,提醒:“张琦真今日带了她那庶妹来,明显不怀好意,她自恃与你交好,待会若有人讨伐她不合规矩,我怕她会拖你下水,你到时就别出声了。” 温含章道:“既要断交就要在明面上说清楚,否则以后若有什么事,别人还会扯了我进去。”虽然还有些伤心自己看错了人,但温含章也不是个没有决断的。 朱仪秀一语成谶。 闵社主姗姗来迟,一来之后,之前三三两两分布着的姑娘们自动自觉聚集到她身边。一眼望去,这梅林一角宛如百花齐放,姑娘们各有千秋,不乏绝丽美色,更不乏气质佳人。 先是闵秀清起身,对梅玉漱微微一笑,道:“都说梅园风景美不胜收,今日有幸一见,果然了得。” 梅玉漱作为梅园的主人,客气了一番后才道:“我已经令人准备了茶水点心,姐妹们毋需拘束,尽情玩耍便是。” 闵秀清笑道:“梅姑娘辛苦了。我想着,既在梅园,不如我们今日便以梅花作诗,按照往日的规矩,五人一组,每组需在半个时辰内作出四首五言律诗,由梅园主人梅姑娘担任裁判,评出获胜组,今日的彩头是,一个芙蓉社的引荐名额。” 平日和闵秀清交好的立刻附和叫好,突得有人戏谑道:“五人一组我没有意见,但闵姑娘可看清了,今日我们这里多了一个人。”说着睨了一眼温含章这一组的方向。 温含章这边总共站了六个人。除了她和朱仪秀外,还有大理寺卿家的两位姑娘冯婉玉、冯婉华,接着就是张琦真和张珍真了。张珍真见众人的眼神都集中在她身上,不适地往嫡姐身后躲了躲。 张琦真看她一眼,想起她娘的嘱咐,神色略显勉强道:“闵姑娘,家妹在舞艺一道上颇有天赋,此次家母托了我带她来,是想看看她能不能入社的。” 此话一出,不仅惹来一阵低低的窃笑声,张珍真更是抬着头惊讶地看着她。 吏部尚书家的许乐芳十分不客气道:“恕我多言,芙蓉社有三不入,即使你家妹妹技艺过人,其他两项貌似也没达到规定。”不过一个伪嫡女而已,真是心比天高! 其他人没直接出声,但落在张琦真与张珍真身上的异样目光同样表达这个意思。 张珍真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张琦真有些不悦,觉得芙蓉社的人都针对她,便不客气道:“我们组在上一次开社时就赢了一个引荐名额,我爹是正三品昭远将军,我娘又已将家妹记在名下,家妹从小苦练舞艺,各式舞种信手拈来,无论父兄等级或是自身资质,她都达到入社条件了。” 没等其他人说话,朱仪秀便拆了她的台:“张大姑娘好大的口气,上次书法比赛可是含章妹妹的一笔楷书拔得头筹,你要用她的奖赏名额,总该跟她商量一声吧?”言下之意,你是不是也太不客气了一点。 张琦真根本没看朱仪秀,她在这芙蓉社中,一向只和温含章合得来,又自觉和温含章的交情不是一般人能比较的,就看了眼温含章,示意她说句话表个态。 温含章却道:“这名额并不属于我一个人,上场书会,两位冯姑娘、朱姑娘等都有出力,你想用这名额,也该先私底下跟大家说一声。” 温含章说完,就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讥讽道:“这可真是张家的规矩,欺负人都欺负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张琦真的脸色,是彻底难看下来了。耳边都是对她的讨伐之声,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直吵闹不休。 先是张珍真怯怯解释:“我只是过来见识一下芙蓉社的排场,从不敢想着要入社。” 许乐芳笑:“芙蓉社开社时一向不允许外人在场,张琦真又不是新入社的,难道不清楚这个规矩吗?如果不是她故意陷害你,就是你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有非分之想。” 张珍真着急道:“大姐姐没有告诉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她一贯秉性柔弱,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说,久而久之,也习惯了默默承受。可这一次不一样,她敏感地感觉到,若是不把事情说清楚,她就完了。 朱仪秀道:“那也是你们张家姐妹的事情,你们该在府里处理好了再出门。”只要这件事不牵扯到温含章身上,其他人她管她去死! 张琦真突然怒吼了一声:“够了!”其他人都被她唬了一跳,怕她恃武行凶,纷纷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张琦真深深吸了口气,道:“今日之事是我鲁莽了,我这就带家妹回去。” 说着冷冷看着温含章,温含章根本没有任何反应。这件事能这样收场是最好的,若是张琦真再纠缠下去,她看着脸色雪白雪白的张珍真,她不知道她是装的小白兔,还是真的小白兔,但无论她是真是假,在将军夫人那里,最后被牺牲彻底的只会是这个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二十五章无题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全文订阅满80%, 满72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她现下才明白, 为何满京城的姑娘都对钟子嘉趋之若鹜。若钟子嘉要讨好谁,只需要像这样, 将她入画细致描绘, 准能叫一干为了他的俊颜春心萌动的姑娘钟情更深。 可惜温含章不是那等闺阁之中不谙□□的姑娘家, 她先是见了钟子嘉的冷脸足足一年,后头又在家中守孝三年, 这四年里, 她一次又一次设想钟子嘉与她之间如此冷淡, 婚后该是如何相敬如冰。现在钟子嘉终于有了她设想中的夫婿摸样,温含章细细品味着自己的心情, 只有一点点被讨好的虚荣愉悦,更多的, 竟是觉得如释重负。 京城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风尘仆仆,远远而来。 靠近城门时,一个小厮兴致冲冲探头而出,又转头对着车厢中道:“少爷,我们到城门了!”福寿看见城门处排成一条队伍的人群, 简直恨不得出来手舞足蹈一番——坐了将近四五日的马车,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他家少爷此次会试高中进士, 在随后的朝考中又一鼓作气考上庶吉士, 朝廷给了少爷一个半月的探亲假回乡祭拜祖先。衣锦还乡, 载誉而归,可谓春风得意,可惜少爷从小父母双亡,家中只得一个老仆守着屋子,在祭了父母、安排完族中进士立碑事宜后,也没有其他牵挂了。 来去两趟都是跋山涉水。原本不需要坐这么长时间的马车,大夏朝水路畅通,京城外面就有一条运河可以由蜀中直达京城,但是禁不住他家少爷晕船啊!晕的天翻地覆,那脸色白的都没了进士老爷的派头了。于是他们只得半路下船,在驿站中换乘马车,这才堪堪赶在期限前回到京城。 卫绍轻咳两声,也觉得自己一幅病恹恹的摸样挺没面子的,他道:“你将我的身份文书翻出来备着城门兵验看。” 福寿无有不应的,一边翻找行李,一边继续道,“也不知道才墨堂怎么样了,这一次我们从家中带足银两,终于可以还情伯府的人情了。” 这一次主仆二人回乡祭祖,可有不少商人和地主凑上来送银钱送田产。对比三年多前在京城的穷困潦倒,福寿不禁深深感慨,难怪老人都说功名二字值千金。 听着耳边小厮的唠嗑,卫绍没有说话。 四年前他中举后信心满满,只带着一个小仆赴京参加来年春闺,可惜因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大病,不仅花光身上所有的银两,还因此错过当年了会试。 卫绍永远不会忘记,客栈老板见他气若游丝躺在床上,不愿惹晦气,当时便要撵了他出去,幸好有人暗中指点,叫他们去了为穷举子们大开方便之门的才墨堂。才墨堂的管事见着他烧得面色潮红,本不愿让他入住,还是温大姑娘一腔恻隐之心,不仅叫人请了医师,还送了好些贵重药材过来,那管事才不敢多说些什么。 福寿继续絮絮叨叨的:“二爷之前托我们寄卖的三十幅书画价格肯定又涨啦,一开始瀚轩斋的老板还压了我们一半的收购价,原本一幅画该有二两银子的,齐老板居然只愿意给一两!二爷那些画用的都是好宣纸好颜料,一两银子,本都收不回来!幸好二爷手把手教我去跟他谈判,齐老板才知道厉害!那齐老板也是好笑,见二爷的画好卖,上次还偷偷问我画师愿不愿意与他签个契书定期供画,二爷听到后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别提多高兴了。” 卫绍突然道:“我就说子明前阵子怎么又被李先生加了功课,原来是私底下又多交了二十幅画卷。”温子明私下有一个不能登大雅之堂的爱好,素来是托他帮着在外面运作的,卫绍看了几次温子明交的画作,不好意思每次都亲自出面,就叫福寿去办了。他只是没想到,温子明居然将福寿收买得如此死心塌地。卫绍心中有些无语。 福寿卡壳了,此番来回过了一月之久,他居然忘了二爷交代这事要瞒着少爷!看着卫绍似笑非笑的神色,福寿头皮一阵发麻。 卫家主仆惦记着温家人,温子明也在惦记着卫绍。所不同的,温子明在温含章面前大吐苦水,桌子拍得十分响亮,叫温含章觉得他每日上学是不是都进龙潭虎穴了。 温子明:“大姐姐你是不知道,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我不过就请个半日的假,李先生居然给我布置了二十个题目,叫我十日之内就要做出来,不然就不让我出门!”关键是李先生抠的,只愿给他批一个时辰的假而已! 温含章正在看钟子嘉托温子明给她送的十二生肖小泥人,说是他路过梅林大街看着极有趣味,想着她应该会喜欢便顺手买了下来。这套泥人确实捏得惟妙惟俏,关键是颜色搭配十分爽朗明媚,温含章一见之下,都有些爱不释手了。 温子明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小动物,钟涵哥最近就像开了窍一般,路上随便见着些什么就让人送到伯府上,关键是他怕人说大姐姐的闲话不敢直接送到芳华院,都是拐了个圈让小厮送到他书案上。于是他每天下学后,还要拖拉着疲惫的身躯充当一回驿使给大姐姐送礼物,简直不能更心累。 温子明十分不满温含章的心不在焉,他酸溜溜道:“大姐姐最近有了大姐夫奉承,都不管我的事了!” 温含章这几日每天都有礼物收,心情十分舒畅,她对着温子明嫣然一笑:“好说!” 温子明磨了磨牙,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下次我叫个小厮送过来就是,何必要自己跑一趟。娘每次见着我只会叫我努力念书,李先生日日给我布置课业,就连大姐姐也不关心我了,我做人还有什么趣味!” 温含章抬手弹了弹他的额头,这话说的可就欠揍了。温含章不是没见过那位李先生。李先生名李松春,虽是同进士出身,可学识却是上上等的,若不是当年科考时运不济得罪了人,未必会落到第三甲上。他当官后便时时为此抱憾,在因罪被罢官后,也没想着找关系起复,而是在听闻永平候为幼子寻找名师后,亲自上门面试。说起来,温子明自小便有神童之名,李先生当年见过温子明后真是惊喜交加,这些年在府中对温子明也十分尽心尽力。 温含章道:“你就收了这满腹的牢骚吧,李先生早就跟娘告过状了,说你今年以来每日不思进取,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温子明自小冰雪聪明,在课业上只需稍稍讲解便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他在科考上走的从不是将勤补拙、钝学累功的路线。 李先生从他还是个小儿之时就带着他,深知对这个弟子不能栓得太紧,也十分懂得老师家长沟通之道,每过半月必要汇报一次温子明的学习情况,以前是对着永平侯,现下就是直接对着张氏了,原本应该是跟温子贤汇报的,毕竟长兄如父,可惜伯府情况不是特殊了点么,张氏又有要求,李先生也就跟着形势从善如流了。 温含章见过几次李先生到荣华院的样子,张氏面前竖了一个厚厚的屏风,李先生弓着身子一脸严肃,根本不像是温子明说的那样恣肆无忌。 温含章怀疑地问道:“我最近比较少管你,你请这么多假,干什么坏事去了?” 温子明咕隆了一句什么,又道:“卫大哥让人带了信给我,说是这两日到京。我才想着告个假出去一趟。” 温含章记得卫绍是才墨堂资助的一位学子,不知怎的,入了温子明的眼,在今科中考上了传胪。之前李先生跟张氏告的小状中,就有一件事。温含章思忖着温子明走科考的路线,卷面上必要有一笔可以打动上意的铁画银钩,便花了大钱淘换来一套据说是圣上最爱的前朝李玉照的字帖,可惜温子明嫌李氏书法不够开阔大气,转头就送给了卫绍,等着卫绍学出了趣味转头推荐给他,温子明才多了几分兴趣。李先生见着他们这一来一回的,真是一腔的恨铁不成钢。 温含章倒是不拘着弟弟跟这位一看人生就十分积极向上的卫绍交往,只不过……温含章问:“那前两个月呢?” 温子明对着温含章,一说慌就面红,此时他便顶着一张大红脸,硬生生道:“我都十四了,出个门还要打报告么?” 温含章瞅了瞅他头上两个圆圆的包包头,视线下滑,突然伸手拧住他白玉般的耳朵,狠狠一扭:“你是不是藏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温子明简直不能相信,他那平素看着淡然自得的姐姐,居然会做掐耳朵这种乡下村妇才会干的粗鄙不堪之事! 温含章对着不敢置信的温子明哼了两声:“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跟娘就是平时对你太好了,你要是不交代,我就要动大刑了!”自从温晚夏的事情过后,温含章很是反省了一番,觉得自己为人懒散,才会被人蹬鼻子上脸,主要是她对着府中弟妹都是端着一副成熟的心态,一直觉得君子动口不动手,可偶尔动一回手,这效果不也挺好的么? 看温子明这幅被雷劈了的摸样,说话都开始吭吭哧哧起来了:“大姐姐,你冤枉人!我、我哪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大姐姐你这样可不好,我要是告诉钟涵哥,你在他心中优雅纤细的形象就毁于一旦了!”温含章那幅画,温子明之后耍赖着也看过好几回了,越看越觉得钟涵哥画技惊人,非常人所不能及。 温含章根本不怕温子明的威胁,她对春暖道:“去,把他那个叫高敏的小厮叫过来,我要问问他。” 春暖捂着嘴偷笑着下去了。姑娘这一段时间跟以前太不一样了,自从和未来大姑爷了却误会后,整个人就像脱胎换骨一般,十分疏朗不拘。前日在荣华院听了李先生的上报后就一直嘀咕着二爷最近太放松了,必须得给他紧紧弦。温子明这可是自己撞上来的。 温子明一脸的生无可恋。他今日要是知道大姐姐要审问他的身边人,必不会带上高敏,这个小厮的名字叫高敏,可为人一点都不敏锐,长得四肢发达,孔猛有力,是张氏备着他在外受欺负,才一定要他带在身边的。高敏做事一贯慢吞吞,若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温子明早就不要他了。 高敏对着温含章这位在伯府中十分有地位的大姑娘,话都说不完整。温含章不过是威胁要将他调离温子明身边,高敏立马以和往常不同一般的敏捷,啪嗒一跪,交代了! 温子明捂着脸,已经做好被大姐姐教训一顿的准备了。可他越听高敏说的,嘴角的抽动就越发明显。 高敏道:“不敢欺瞒大姑娘,二爷自今年元日以来外出十次,都在一月份和二月份,三月份和四月份没有出府,每次出门都在半个时辰左右,由我陪同,从府中经梅林大街到兴源坊,目的地是才墨堂附近的瀚轩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二十六回门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全文订阅满80%,满72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温含章和张氏面面相窥, 温含章是懵的,张氏就是纯粹的惊喜了。 自从订亲以来, 宁远候府那边的礼节都有长辈张罗,钟涵从未过来拜见, 上门请安还是史上头一遭。张氏乐呵呵道:“叫他过来,我这边正缺个人说话呢。” 虽说男女婚前不能相见是习俗,但这年头有哪个没眼见的姑爷真的一次都不到未婚妻家拜访的,张氏早就在嘀咕这事了。 只是钟涵在外头一向有个孤傲的名声,不只是永平伯府,他对府中长辈族中亲戚一贯都是如此冷若冰霜, 张氏才没好意思表达抗议——这是侯府向贵太妃开口求的乘龙快婿,想后悔也没法后悔了, 但夜半无人时想着从小娇宠的女儿, 到底还是意难平。 温含章看见张氏这幅眉开眼笑的摸样, 就知道张氏这时候肯定不会放她离开的。她心想,钟涵不是一向对她淡淡的吗,怎么一早上的她就遇了他两回?莫不是反悔了, 想上门解除婚事来了?温含章心中忍不住转了好几个念头。又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管他有什么招数, 她接着便是! 于是钟涵进来时, 就看见温含章一幅雄赳赳气昂昂的摸样, 眼神尤其发亮。 他顿了一顿,对着张氏微微一笑,温含章顿时理解了什么叫满室生辉,只听到张氏鼻息微微一顿,钟涵还没行礼,张氏就迫不及待让丫鬟搀扶住他,满口道好。 温含章顿时有些无奈。 钟涵确实生了一幅好皮囊,他嘴角噙着一抹春风般的笑容,朝着张氏作了一个揖,遗憾道:“先前不知老太太如此和蔼可亲,子嘉真应该早些过来向老太太请安。”钟涵,字子嘉。 钟涵如此作态,张氏也笑道:“你们年轻人忙,不比我这老妇人一天到晚的没事干。” 钟子嘉脸上有些羞涩:“之前府上有孝在身,我不好上门拜见,待得府上出孝,我又忙于今年春闺,后头考中了翰林院又是公务缠身,直到今日才上门,子嘉心中实在抱歉。” 张氏:“翰林院不比军中,宁远候府和永平伯府在军中多年经营,这么些年却只有你一个人考上翰林院,你刚去,也没人可以讲解提携,不想别人看轻,自己私下多加努力也是应该的。” 温含章就兴致索然地见着这一老一少一来一去互相抬轿子,等到试探出相互间的诚意,也消除了些先前的隔阂,她娘居然和钟涵彼此交换了个了然满意的眼神!后头的对话才蜕去了几分虚情假意。 钟涵见着这位厉害的未来岳母,确实是有些胆战心惊的,脑子一会儿就一个出神想起她泼他热水时凶神恶煞的嘴脸,十分担心未来岳母不给面子,叫他在温大姑娘面前丢了脸。 可真的面对面,又发现这是一位十分通情达理的老夫人,不仅通情达理,还十分善解人意。 他说春日里头百花齐放,老太太无事真应该出去走走。 张氏就说自己年纪大了不爱动,府里的孩子时常进奉些花卉盆景给她,看着园子里的风景也挺好的。 钟涵瞥一眼张氏满头鸦发,从善如流地说起盆景四大家,不仅诗意盎然更别有特色。 张氏居然道:“说起盆景,伯爷新近送了几盆十八学士给我,听说子嘉十分喜欢茶花,叫章姐儿带你去看看,好茶花可不易得。” 说着,就叫温含章引了钟涵出去。温含章脸上有些发烫,不是羞的,而是窘的。她娘这意图可太明显了。 看着钟涵嘴角笑意十分明显,温含章索性大大方方地带了人到荣华院的小花园,将钟涵领到那几盆万紫千红的十八学士前,就不说话了。 钟涵赏了一会儿花后,似是百无聊赖,居然转头问她:“温姑娘为何对我如此冷淡?” 温含章心想,这人真会恶人先告状。她直白道:“之前我还以为钟公子就会翻人白眼,没想到还有一天能得钟公子以礼相待。” 钟涵想起自己认错人的那几回,摇了摇头,笑道:“我之前有眼不识金镶玉,认错了人,让姑娘受委屈了。” 见温含章有些糊涂,钟涵索性跟她说了个明白,也为自己澄清几分误会。之前他在松鹤书斋碰到的那位永平伯府的姑娘看着他的眼神可比温含章现在还热切几分。他怎么会想到,那位姑娘竟然不是本尊,而是她的庶妹。 温含章觉得钟涵说的话有些匪夷所思:“你是说,你之前将我身边的人错认是我?” 难道真的是两人都招了别人的算计? 这件事毕竟是他瞎了眼,钟涵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矜持地点了点头,微带着抱歉道:“我之前对这桩婚事态度不够端正,若是能再关心姑娘几分,必不能叫人钻了空子。” 温含章瞥他一眼,心中不可置否。 他那可不只叫态度不端正,每次见了她都是一副嫌恶的摸样,订亲四年才来下聘,平日里也不见他上门做客请安,可见他对这桩婚事的厌恶,身边伺候的人必定人人知晓。若不然,小厮丫鬟们最会揣摩主子心思,怎么样也会替他多注意几分。 老实说,若不是这桩婚事是永平侯去世前为她定下来的,又有家族中的利害关系,温含章早就撺掇着张氏解除婚约了。 钟涵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镶金嵌玉的? 温含章陷入沉思,也就不知道眼前的钟涵正在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看着他。钟涵勉强压制住内心的雀跃欣喜看着温含章。 先前因为这桩婚事是侯府老太太所为,他先天就带着一层有色眼光。但剥除了这层原因,他心中对妻子的要求实在不高,温柔贤惠、在内宅之间不拖他的后腿即可。 依着这个标准,温含章本人可算十分不错了。 温含章样貌只在清秀之列,但一双凤眼却黑白分明,清透有神,难得是那一身的怡然气度,落落大方,开朗自然,看得出从小必是经过精心教养的。也就只有嫡姑娘,才能养出这一身的清高气韵了。 钟涵一边想着,一边觉得自己之前实在眼拙。 男人在面对美色时,就是容易犯一叶障目的毛病。 之前认错人的那几次,温含章都和她几位庶妹站在一起,只是容颜不比身旁的人皎皎可爱,他也是男人,自然会将目光放在貌美女子身上。 相貌不甚美貌算什么,他若想要美人,纳几个妾侍便可。 更何况温含章在梦中对他相助甚多。梦里,温含章就是现在的这个样子,温婉有度,优雅娴静,不因为之前旧怨对他怀恨在心,见他被人追杀,仍是秉着一腔仁善出手相助。 温含章可没有心思猜测钟涵在想什么。她听了钟涵说的事情,一颗心就沉入了谷底,勉强应付了钟涵,回屋一见着自家亲娘那张期盼雀跃的脸,顿时颇觉头疼。 张氏笑问:“怎么不跟子嘉再多聊一会儿?”她这娘做的可够开明了吧? 温含章悠悠地叹了口气。 张氏觉得她不像是刚见了情郎的样子,狐疑道:“怎么了?” 温含章心中思绪万千。她和钟涵订亲四年,后头三年她在家中守孝根本没出过门,算一下,她遇到钟涵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几次见到钟涵,身边都跟着三位庶妹。温若梦三年前只有九岁,而温微柳、温晚夏两人虽比她小了一岁,但自小身量就跟她差不多。张氏以前还说她,出了门喜欢把庶妹们放在身边,遮了自己的光彩。温含章之前不在意,可她也没想到会有人利用这个给她挖了个坑。 温含章一贯觉得自己和庶妹的关系虽不是蜜里调油,也不似别府勾心斗角,可今日却知晓和钟涵几年的误会居然是从四年前就有人布局至今,她心惊的同时又有几分难堪。 她忍不住想,冒充她对那人有什么好处? 若想对她取而代之,温含章可以肯定说一句,别做梦了!就算钟涵真瞎了眼,宁远候府也不是吃素的。若想叫钟涵厌恶她,温微柳、温晚夏都比她生的好,让她本人出场效果不是更好吗? 她想了想,或许还有一个可能。 那人或许之前没想到钟涵对这桩婚事如此抗拒,本是想叫钟涵对她的美貌念念不忘,等到成亲后钟涵发现永平伯府大姑娘不是心中佳人,到时他心中怨怼,温含章肯定讨不了好。 但后头那人又发现钟涵不是一个喜欢走寻常路的,因此牺牲形象在人前矫揉造作,屡屡挑战钟涵的底线,想叫他上门退亲。 温含章想不通的是,同是一家子的姐妹,她若在婚事上被人打了脸,对她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她究竟图些什么? 虽然琢磨不透此人的目的,但温含章自认不是一个喜欢以德报怨的人。 又想起这团扇也是钟涵送过来的,突然莞尔一笑,钟涵可不像朱仪秀信中所诉的那样横行无忌。 这段时日她送到的礼物都是恰到好处,既不会贵重得叫她有借口退回,又都是一些应时的物件,即刻就能用上。这份体贴周到的心思,跟他在这次事件中表现出来的顾前不顾尾大相径庭。 这家伙玩了一段时间单机送礼后,估计一直没收到回礼心里头十分幽怨,前几日她收到的端午礼物,除了这六把他亲笔所画的花鸟画团扇,还有一些个端午打百索子用的上好丝绳。 其中之意昭然若揭。 温含章心中却更加笃定这一次的事他应该是有意借题发挥。别的不说,永平伯府和宁远侯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若钟涵真的办成了,这桩婚事必定成为滑天下之大稽的一个笑话。 温含章诧异的,是他跟府中亲戚的关系居然差到这般田地。想想自己嫁过去后要在内宅收拾钟涵留下的烂摊子,她就忍不住叹气,想了想,干脆撩开手去,钟涵在侯府的地位非常微妙,纵是和宁远候一系关系不佳,他们也不敢对他指手画脚。 等到府中收到了宁远侯府送来的端午节礼,温含章翻了翻礼单,就知道钟涵不仅是个能砸锅的,还是个能收拾烂摊子的——若是宁远候夫人心下不满,现下送过来的节礼必定会减个几分。 很快,温含章就没心思琢磨宁远侯府的事情了。万氏头一年接手走礼回礼等应酬打点的亲朋交际,纵是有张氏在上头指点,也忙得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待得身旁的丫鬟们委婉地提醒她府中也该准备起来,万氏已经蔫得有气无力,只得将府中事宜托付给了温含章。 温含章爽快地接了下来。她之前便帮张氏打理过家事,一应程序驾轻就熟,将府中几个管事的媳妇婆子叫到了芳华院,那些嬷嬷们一看到温含章笑眯眯拿出一大叠纸张就忍不住一抖:大姑娘最难糊弄,她喜欢将事情条理分明地写在纸上,纵使一时半会有想不到的地方,也能时时补充。 温含章这回临时接手,也不想太得罪府中的下人,便加上了一些奖惩的措施,叫婆子们每完成一项就到秋思这里盖一个小印,待完成了所有事项,拿着这张纸便能得到她为众人准备的端午大礼包。 温含章特地叫秋思让众人看了一下里头放着些什么东西:两个小小的银粽子,两匹上好的衣料,两坛应节的雄黄酒,一小袋碧玉粳米。这赏赐囊括了日常的吃喝用度,也算是十分体面了,管事的嬷嬷们看得眼热,立时便在温含章面前打了包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二十七章脱胎换骨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她现下才明白,为何满京城的姑娘都对钟子嘉趋之若鹜。若钟子嘉要讨好谁, 只需要像这样, 将她入画细致描绘,准能叫一干为了他的俊颜春心萌动的姑娘钟情更深。 可惜温含章不是那等闺阁之中不谙□□的姑娘家,她先是见了钟子嘉的冷脸足足一年,后头又在家中守孝三年,这四年里, 她一次又一次设想钟子嘉与她之间如此冷淡,婚后该是如何相敬如冰。现在钟子嘉终于有了她设想中的夫婿摸样, 温含章细细品味着自己的心情, 只有一点点被讨好的虚荣愉悦, 更多的,竟是觉得如释重负。 京城外的官道上, 一辆马车风尘仆仆,远远而来。 靠近城门时, 一个小厮兴致冲冲探头而出, 又转头对着车厢中道:“少爷,我们到城门了!”福寿看见城门处排成一条队伍的人群,简直恨不得出来手舞足蹈一番——坐了将近四五日的马车, 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他家少爷此次会试高中进士, 在随后的朝考中又一鼓作气考上庶吉士, 朝廷给了少爷一个半月的探亲假回乡祭拜祖先。衣锦还乡, 载誉而归,可谓春风得意,可惜少爷从小父母双亡,家中只得一个老仆守着屋子,在祭了父母、安排完族中进士立碑事宜后,也没有其他牵挂了。 来去两趟都是跋山涉水。原本不需要坐这么长时间的马车,大夏朝水路畅通,京城外面就有一条运河可以由蜀中直达京城,但是禁不住他家少爷晕船啊!晕的天翻地覆,那脸色白的都没了进士老爷的派头了。于是他们只得半路下船,在驿站中换乘马车,这才堪堪赶在期限前回到京城。 卫绍轻咳两声,也觉得自己一幅病恹恹的摸样挺没面子的,他道:“你将我的身份文书翻出来备着城门兵验看。” 福寿无有不应的,一边翻找行李,一边继续道,“也不知道才墨堂怎么样了,这一次我们从家中带足银两,终于可以还情伯府的人情了。” 这一次主仆二人回乡祭祖,可有不少商人和地主凑上来送银钱送田产。对比三年多前在京城的穷困潦倒,福寿不禁深深感慨,难怪老人都说功名二字值千金。 听着耳边小厮的唠嗑,卫绍没有说话。 四年前他中举后信心满满,只带着一个小仆赴京参加来年春闺,可惜因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大病,不仅花光身上所有的银两,还因此错过当年了会试。 卫绍永远不会忘记,客栈老板见他气若游丝躺在床上,不愿惹晦气,当时便要撵了他出去,幸好有人暗中指点,叫他们去了为穷举子们大开方便之门的才墨堂。才墨堂的管事见着他烧得面色潮红,本不愿让他入住,还是温大姑娘一腔恻隐之心,不仅叫人请了医师,还送了好些贵重药材过来,那管事才不敢多说些什么。 福寿继续絮絮叨叨的:“二爷之前托我们寄卖的三十幅书画价格肯定又涨啦,一开始瀚轩斋的老板还压了我们一半的收购价,原本一幅画该有二两银子的,齐老板居然只愿意给一两!二爷那些画用的都是好宣纸好颜料,一两银子,本都收不回来!幸好二爷手把手教我去跟他谈判,齐老板才知道厉害!那齐老板也是好笑,见二爷的画好卖,上次还偷偷问我画师愿不愿意与他签个契书定期供画,二爷听到后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别提多高兴了。” 卫绍突然道:“我就说子明前阵子怎么又被李先生加了功课,原来是私底下又多交了二十幅画卷。”温子明私下有一个不能登大雅之堂的爱好,素来是托他帮着在外面运作的,卫绍看了几次温子明交的画作,不好意思每次都亲自出面,就叫福寿去办了。他只是没想到,温子明居然将福寿收买得如此死心塌地。卫绍心中有些无语。 福寿卡壳了,此番来回过了一月之久,他居然忘了二爷交代这事要瞒着少爷!看着卫绍似笑非笑的神色,福寿头皮一阵发麻。 卫家主仆惦记着温家人,温子明也在惦记着卫绍。所不同的,温子明在温含章面前大吐苦水,桌子拍得十分响亮,叫温含章觉得他每日上学是不是都进龙潭虎穴了。 温子明:“大姐姐你是不知道,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我不过就请个半日的假,李先生居然给我布置了二十个题目,叫我十日之内就要做出来,不然就不让我出门!”关键是李先生抠的,只愿给他批一个时辰的假而已! 温含章正在看钟子嘉托温子明给她送的十二生肖小泥人,说是他路过梅林大街看着极有趣味,想着她应该会喜欢便顺手买了下来。这套泥人确实捏得惟妙惟俏,关键是颜色搭配十分爽朗明媚,温含章一见之下,都有些爱不释手了。 温子明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小动物,钟涵哥最近就像开了窍一般,路上随便见着些什么就让人送到伯府上,关键是他怕人说大姐姐的闲话不敢直接送到芳华院,都是拐了个圈让小厮送到他书案上。于是他每天下学后,还要拖拉着疲惫的身躯充当一回驿使给大姐姐送礼物,简直不能更心累。 温子明十分不满温含章的心不在焉,他酸溜溜道:“大姐姐最近有了大姐夫奉承,都不管我的事了!” 温含章这几日每天都有礼物收,心情十分舒畅,她对着温子明嫣然一笑:“好说!” 温子明磨了磨牙,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下次我叫个小厮送过来就是,何必要自己跑一趟。娘每次见着我只会叫我努力念书,李先生日日给我布置课业,就连大姐姐也不关心我了,我做人还有什么趣味!” 温含章抬手弹了弹他的额头,这话说的可就欠揍了。温含章不是没见过那位李先生。李先生名李松春,虽是同进士出身,可学识却是上上等的,若不是当年科考时运不济得罪了人,未必会落到第三甲上。他当官后便时时为此抱憾,在因罪被罢官后,也没想着找关系起复,而是在听闻永平候为幼子寻找名师后,亲自上门面试。说起来,温子明自小便有神童之名,李先生当年见过温子明后真是惊喜交加,这些年在府中对温子明也十分尽心尽力。 温含章道:“你就收了这满腹的牢骚吧,李先生早就跟娘告过状了,说你今年以来每日不思进取,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温子明自小冰雪聪明,在课业上只需稍稍讲解便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他在科考上走的从不是将勤补拙、钝学累功的路线。 李先生从他还是个小儿之时就带着他,深知对这个弟子不能栓得太紧,也十分懂得老师家长沟通之道,每过半月必要汇报一次温子明的学习情况,以前是对着永平侯,现下就是直接对着张氏了,原本应该是跟温子贤汇报的,毕竟长兄如父,可惜伯府情况不是特殊了点么,张氏又有要求,李先生也就跟着形势从善如流了。 温含章见过几次李先生到荣华院的样子,张氏面前竖了一个厚厚的屏风,李先生弓着身子一脸严肃,根本不像是温子明说的那样恣肆无忌。 温含章怀疑地问道:“我最近比较少管你,你请这么多假,干什么坏事去了?” 温子明咕隆了一句什么,又道:“卫大哥让人带了信给我,说是这两日到京。我才想着告个假出去一趟。” 温含章记得卫绍是才墨堂资助的一位学子,不知怎的,入了温子明的眼,在今科中考上了传胪。之前李先生跟张氏告的小状中,就有一件事。温含章思忖着温子明走科考的路线,卷面上必要有一笔可以打动上意的铁画银钩,便花了大钱淘换来一套据说是圣上最爱的前朝李玉照的字帖,可惜温子明嫌李氏书法不够开阔大气,转头就送给了卫绍,等着卫绍学出了趣味转头推荐给他,温子明才多了几分兴趣。李先生见着他们这一来一回的,真是一腔的恨铁不成钢。 温含章倒是不拘着弟弟跟这位一看人生就十分积极向上的卫绍交往,只不过……温含章问:“那前两个月呢?” 温子明对着温含章,一说慌就面红,此时他便顶着一张大红脸,硬生生道:“我都十四了,出个门还要打报告么?” 温含章瞅了瞅他头上两个圆圆的包包头,视线下滑,突然伸手拧住他白玉般的耳朵,狠狠一扭:“你是不是藏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温子明简直不能相信,他那平素看着淡然自得的姐姐,居然会做掐耳朵这种乡下村妇才会干的粗鄙不堪之事! 温含章对着不敢置信的温子明哼了两声:“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跟娘就是平时对你太好了,你要是不交代,我就要动大刑了!”自从温晚夏的事情过后,温含章很是反省了一番,觉得自己为人懒散,才会被人蹬鼻子上脸,主要是她对着府中弟妹都是端着一副成熟的心态,一直觉得君子动口不动手,可偶尔动一回手,这效果不也挺好的么? 看温子明这幅被雷劈了的摸样,说话都开始吭吭哧哧起来了:“大姐姐,你冤枉人!我、我哪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大姐姐你这样可不好,我要是告诉钟涵哥,你在他心中优雅纤细的形象就毁于一旦了!”温含章那幅画,温子明之后耍赖着也看过好几回了,越看越觉得钟涵哥画技惊人,非常人所不能及。 温含章根本不怕温子明的威胁,她对春暖道:“去,把他那个叫高敏的小厮叫过来,我要问问他。” 春暖捂着嘴偷笑着下去了。姑娘这一段时间跟以前太不一样了,自从和未来大姑爷了却误会后,整个人就像脱胎换骨一般,十分疏朗不拘。前日在荣华院听了李先生的上报后就一直嘀咕着二爷最近太放松了,必须得给他紧紧弦。温子明这可是自己撞上来的。 温子明一脸的生无可恋。他今日要是知道大姐姐要审问他的身边人,必不会带上高敏,这个小厮的名字叫高敏,可为人一点都不敏锐,长得四肢发达,孔猛有力,是张氏备着他在外受欺负,才一定要他带在身边的。高敏做事一贯慢吞吞,若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温子明早就不要他了。 高敏对着温含章这位在伯府中十分有地位的大姑娘,话都说不完整。温含章不过是威胁要将他调离温子明身边,高敏立马以和往常不同一般的敏捷,啪嗒一跪,交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二十八章记仇的男人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温子贤心力疲惫, 跟着万氏回了华阳院后,看着她对镜卸下沉重的钗环, 板着脸道:“夏姐儿那边,你叫庄头过来敲打一番,她即是去反省受罚的, 就不能过得太轻松。” 万氏转过头道:“老太太那边,已经想好叫她带着姨娘、丫鬟和李马夫一家子一起走了。” 温子贤心中不快:“那些个帮着她做下坏事的可恶下人, 怎么也没有惩戒一番?” 万氏展眉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姐儿的性子, 最不喜欢见血的。据说罚了他们的银子,只让他们带着几身衣裳走了。”要她说, 这个法子也挺要命的。那些人帮着温晚夏图什么, 还不就是图那点银子吗?现下连这点好处都没有了, 他们又素来知道温晚夏在府上没地位, 又得罪了唯一会帮着她的温含章,这会儿跟着她一起走, 受罪的还铁不定是谁呢? 温子贤皱着眉头:“章姐儿心软,老太太也纵着她,幸好庄子那头用的都是西宁那边刚下来的军兵, 我得叫开顺跟他们说道几句。”开顺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奶兄, 自来负责他身边的事务。 万氏劝道:“何必如此。一个姑娘家, 在那边无依无靠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份惊惧就足够她受的了。”万氏是真觉得不需要再做些什么,从温晚夏做的事情,就知道她不是个聪明人,她自个就能把自个给作死了。更何况大姐儿六月便要出嫁,等她嫁人了,出嫁女哪还能管得了娘家的事情,到时候要如何待自己的庶妹,就得看她这位夫婿的良心了。 万氏轻轻一笑,温子贤心性凉薄,心中只有爵位权势,温晚夏这番堵了他的道,怕不是一年两年就可以了事的。 从万氏心底说,她完全不觉得对温晚夏的处置有问题,甚至她和温子贤一样,觉得大姐儿心慈手软。她当初嫁给温子贤,最羡慕的不是能成为伯爷夫人,而是这府里规矩分明。都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世道嫡庶有别,偏有那些个贱男人,以为在家里头遮着掩着,就能不顾国法世情,将那些贱蹄子宠上了天。万家里头的事叫她娘遮得严严实实,但万氏以前也曾经被庶妹踩到脸上过。幸好她娘颇有手段见识,才没叫她受了委屈。 万氏嫁到伯府后,即使府中的几位庶妹对着她老实恭敬,但她心中总是打着个问号,他们真的对大姐儿得到的宠爱心服口服?现下温晚夏的事情爆了出来,更是佐证了她的想法,庶子庶女们就没有几个是好心眼的。 之所以为温晚夏说话,万氏偏头瞅了温子贤一眼,这世上的男人,就没有几个希望自己的枕边人心肠狠毒的。这不,温子贤虽口中说着女人就是成不了大事,但眼中对她的劝说却没有看出任何不满。 温晚夏的事情就这样落幕了。 她被马车送走时,还想过来和温含章拜别。但温含章没有见她,知道自己身旁一直养着一只白眼狼,温含章这几日都觉得自己和钟涵一样犯了眼瞎的毛病。 温子明这日在请安后,突然压低声音,偷摸着对她道:“大姐姐,你待会回去,我让小厮给你送点东西。” 温含章瞅着他一派眉清目秀的摸样却做着一幅鬼祟的嘴脸,手指头就痒痒,忍不住抬起手掐住他的脸,一拉:“说话就好好说话,在娘这里不用做这番摸样。” 张氏早就注意到他们两人的举动了,她这头和万氏正说着端午各府送礼的事:“闵国公家的老太太我以前随侯爷去拜见过,许是年轻时候种地多了,身上总带着几分乡下的纯朴豪迈,你若给她送礼,拣上些野物她或许更欢喜些。” 那头已经悄悄瞪了他们一眼,叫他们老实点。万氏当做看不到,她娘家以前正当旺时,也踏不上国公家的门槛,她正好趁着请安时多向张氏取取经,也好赶紧上手。先侯爷去世四年,温子贤承爵才两年,前三年父孝在身,他们也不好出去走动,现下出了孝,这些关系就得赶紧捡起来。 张氏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温含章道:“那家老太太和她最谈得来,你问我还不如多问问章姐儿。” 温含章有些无奈,她以前随着张氏出门见客,因为嫩壳老心,比起其他小娃娃能乖巧地坐上好久,这些老夫人老太太的就格外稀罕她。她道:“大嫂不必担心,闵老太太跟咱们家的老贵太妃很有交情,对着我们家的人都和气着呢。” 万氏蹙着眉头:“老贵太妃喜欢佛法,佛法高深,我未出嫁时太太怕我移了性情,不叫我多读那些。闵老太太看起来慈眉善目,就跟那庙里的菩萨一般,我只担心我跟闵老太太说不上话。” 温含章笑道:“闵老太太不喜欢求神拜佛那一套,大嫂放心吧。”她想着,老贵太妃也不是喜欢念佛,她是整日无事,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干。 即使皇帝不喜欢,逢年过节的,温家也会随大溜儿进宫请安,算一下,那座华丽辉煌的皇宫温含章也进了不下上百次了。老贵太妃那才叫一尊庙里的菩萨呢,整日里就为了满足老皇帝变态的独占欲,不叫她与亲人亲近。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奶奶,无儿无女,在身边服侍的只有宫女太监,虽然老皇帝时有赏赐,可人临老了还是希望有亲人在身边。 每次她进宫去,和蔼可亲的老贵太妃就喜欢摸着她的头发,将自己攒的适合小姑娘穿用的衣裳首饰一气儿给她用上。温含章担心她在宫中没有银钱打点,她反而担心她是不是在府中缺钱了才会想到这些,每次出宫,她的荷包必定装得满满的都是银票。 温含章总觉得拿一个孤寡老人的养老钱心不安,可她爹却叫她不要跟贵太妃推辞,当时永平侯说的一句话叫温含章特别心酸,他摸着温含章头上的软包包,道:“老贵太妃一辈子没有子女缘分,她给你银钱,心里欢喜着呢。” 想起老贵太妃,温含章也没了跟温子明打闹的心思。又快到端午宫宴了,到时候进宫不知道能在千禧宫呆多少时辰。老皇帝变态就变态在这点上,每次都掐着时间过来赶她出宫。 温含章又想着,下一次朝贺她就嫁到宁远候府去了,钟涵现下才正七品,他跟家里人关系不好,钟家那位老太太不一定会愿意带她进宫,而要等钟涵混到能够名正言顺让她进宫蹭宴的品级,老贵太妃不知要埋到土里多久了。 因为想着宫中的贵太妃,从荣华院回到芳华院,温含章的心情都不太爽快。温子明却是亲自过来了。 温含章把眼一瞪:“现下不是你念书的时辰么?李先生找不到你要骂人了!” 温子明笑:“我跟李先生对对子,李先生输了,叫我今日轻松半个时辰。大姐姐你就别担心了。”说着,他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个卷轴,眼睛里满怀期望道,“大姐姐,你赶紧打开看看是什么!” 温含章打量着手上温子明递给她的东西,以玉石为轴,装裱瞧着十分精美,触之手感细腻温润,她狐疑道:“不年不节的,你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温子明也不说话,只用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在她和她手上的卷轴溜来溜去,又软萌又可爱。温含章被他看得十分无奈,只好依着他打开了。 卷轴缓缓打开,竟有一米多长。只看一眼,温含章突然愣住了。 其上用精细的笔画勾勒出一个佳人,穿戴跟那日她见钟涵时别无二致,姿态端庄,面容娟秀,发饰精美,背景中仅有几盆十八学士作为点缀。那日她刚从外面回来,没来得及换回常服,身上穿着一件藕色并蒂莲对襟和同色的花蝶蜀锦百褶裙,画师刻画入微,竟连衣裳的细节都画得惟妙惟肖。 温子明看到卷轴里的东西,终于心满意足了。他赞道:“钟涵哥不亏香嘉才子之名,这幅画行笔轻细柔媚,构图别致精巧,用色艳而不俗,非他人所能相比,将大姐姐画得比真人还要美几分!我之前也想送大姐姐一幅亲手所作的字画,可惜总是找不好角度,画不好层次。大姐姐你知道吗,外面钟涵哥的画已经炒到了千金一幅,你手上的卷轴,贵值千金啊!” 又感叹:“旁人都说钟涵哥过目不忘,我今日才相信。大姐姐头上的这支拉丝蜻蜓珍珠步摇是我去年画了图,叫外面的金店打出来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大姐姐你嫌累赘,总共也没戴过几次,钟涵哥应该也只见过寥寥数次吧,居然画得丝毫不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二十九章关师傅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钟晏铁青着一张脸:“胡说八道!从来办喜事就没有在外面的道理。子嘉年少无知,我这便带他回去好好教导。” 几句话言简意赅, 说着就想要起身告辞, 可没想到钟涵张嘴就道:“这是世子爷和大姐给我出的主意, 我想来想去也只能照做了。” 在朱尚钧面前, 钟晏的脸皮隐隐痛了起来,感觉颇为熟悉。 他忍住喉咙中的一股老血, 憋气道:“你大哥和大姐姐一贯待你亲近熨帖, 上次你大哥还说你独自一人在翰林院不易,想要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我看这必是有误会,我们回府再谈可好?” 钟涵瞥了一眼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和睦的叔父,十分不客气地直言道:“上个月大哥和大姐将我打算用在喜宴上的三百斤茶叶送了一半到众祥楼中, 我打听过了, 那众祥楼是大姐的姨娘在外头的娘家开的。我就想呢,大哥和大姐对我这么好, 此举必有深意。莫非是体谅我独自操办亲事不易, 想叫众祥楼承包了我的喜宴?” 钟涵哗地打开了手中的扇子,脸上的神色肆意张扬:“这份情,我领了!我也不让大姐姐吃亏, 之前我已叫人采买了一半食货酒水,剩下还缺多少, 我叫众祥楼给我开了个单子, 后头托大姐姐送银钱过去便是。” 朱尚钧听着他这一番含沙射影, 有些抓不住重点地稀奇道:“宁远侯府对子弟的教养真是异于常人,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懂得怎么操办喜宴,你以后的娘子可是有福了。” 钟涵似乎听不出朱尚钧语气中的揶揄,颔首矜持道:“多学一点,才知道内宅不易,为人丈夫的,以后总该多体谅一点才是。” 朱尚钧大笑:“好!仪彦在外头的那些朋友,就数你小子的脾气对我的胃口。” 钟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总要叫我以后的妻子活得比当姑娘时更加舒心,不然我娶她干嘛。”想着温含章梦中福轻命薄,又补充了一句:“不仅要舒心,更要活得长命百岁,与我白头到老。” 朱尚钧抚掌叫好,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转头对钟晏道:“我看你们府中也挺乱的,要不就干脆在外头办宴算了。” 说的钟晏十分吐血。 钟晏最要面子,虽被钟涵轻车熟路地扒了脸皮,在朱尚钧面前却还要强撑着和稀泥:“子嘉不懂事,你也跟着添乱。我那一对儿女自来不聪明,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才是。” 又教训钟涵:“你之前在老太太那里说要自己操办亲事,我和你二婶说也说了,劝也劝了,你就是不听,现下知道办事不易了吧?” 先是点出这事是钟涵自个一意孤行,与他们这些做叔叔婶婶的没有关联,才继续道:“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你从小学得是孔孟大道,比不得妇人们长期混迹内宅,也不怨你不了解其中干系,我回头叫你二婶给你帮把手去。在外头办宴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届时,你叫到场的宾客们观看喜礼后都到外头吃宴么?” 钟晏这话说得软绵绵没有一点力道,朱尚钧是什么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中必有猫腻。 反正事不关己,朱尚钧煽风点火道:“你二叔说的是,咱们都是钟鸣鼎食之家,怎么能如此不识礼数?我说你小子,以后有什么事,自个不懂的,便去找你二叔商量。你爹生前对你二叔一向照顾,你二叔连对外人都是客气有礼,对你就更不用提了。若不待你好,那不是狼心狗肺吗!” 钟晏这事办的真不是他平时的套路。这老小子一贯喜欢披着一幅厚道的面皮,叫众人都觉得他老实无害,可惜谨慎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叫钟涵这小家伙拿着他的把柄。朱尚钧笑得十分幸灾乐祸。 钟晏心里头也是十分憋屈。钟涵敢把此事大咧咧说出来,手上必定捏着他那对蠢儿女处事不全的证据。若是再辩驳下去,他气性一起,非要在延平侯面前跟他分个青红皂白,更加得不偿失。 钟涵看了一眼明明恨得不行却要强撑着做好人的钟晏,想着今日的目的不是为了逼他跳脚,便淡淡道:“二叔对我好,我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还没来得及多跑几家就让钟晏逮着了,钟涵心中一阵遗憾。想了想,也不是没好处,他先将脓包挑出来,看下头接手的人谁还敢打他喜宴的主意。 从延平侯府出来后,钟晏才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在朱尚钧面前避重就轻地将儿子女儿的过错摘了出去,但同朝为官几十年,朱尚钧若是个老糊涂,明康帝就不会忌惮他那么多年。朱尚钧不细问,不过是不想真当了钟涵的枪把子罢了。如此便欠了朱尚钧一个人情,钟晏心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早就交代钟泽不要去招惹钟子嘉,没想到他左耳进右耳出,竟然不拿他的话当话,还将大姐儿也拉了进去当替死鬼。他就不信,没了钟泽的助力,大姐儿敢得罪钟涵。 他膝下就这么一对儿女,但一个蠢一个莽,两人不互相照顾,竟然还勾心斗角,钟晏暗恨,难怪人都说儿女是债! 宁远侯府的万寿堂中,钟晏的长女钟灵芸正在老太太面前哭诉,抹着泪水,十分凄然:“我原想着都是一府的兄弟姐妹,纵是我先拿来一用,到底还是会还回去,况且还有大哥帮我作保,没想着二弟如此决然,不仅罚了何管事,还叫人到众祥楼里下了我的脸。这叫我在李家要如何做人!现下府中的妯娌们都在看我的笑话,我被笑了不打紧,可是此番丢了宁远候府的脸面,我真是万死莫赎。” 钟灵泪眼婆娑,话中有着无限的委屈,她小心地看了一眼面色发沉的老太太,细声细气地道:“二弟一向就不顾大局,先前对着我们多有不是,对祖母也不孝不悌,这也就算了,到底是在府里头,但他这一次万不该把事情闹到外面去,叫别人说我们宁远侯府没有体统。” 钟涵还没进门,就听见钟灵芸在挑拨离间,他眉头一挑,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好二叔。 钟晏见着他嘴角意味分明的笑意,再也忍不住了,掀开帘子便恨声道:“你这个孽障!都出门子了还回来在老太太面前挑拨是非!你是打量着所有人都是蠢货,才会听信你的胡言乱语!” 人蠢不要紧,不懂得看眼色就不好了。钟灵芸一直觉得老太太不待见钟涵,这一次拿了他的错处,必是会给他一番好看。可她却看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不喜欢钟涵,那是因为钟涵自小说话做事就顶着她的肺,若是钟涵愿意软和一点,老太太何尝不心疼这个从小就没有父母的孙子。 就连这一次钟涵的亲事,只是因着他不相信府里一干婶娘,就算不合规矩,老太太还是顶在前头叫钟涵自己操办亲事。钟晏当时就觉得这件事荒唐至极,但老太太一直坚持这么做,他能怎么办?这份为了让他如愿以偿不惜打破规矩的宠爱,怕是连他那位老妻都以为是老太太对钟涵失望透顶。 钟晏看着堂上轻轻拨动茶碗中茶叶的亲娘,从他十五年前袭爵开始,他就看不懂她了。 老太太耷拉着面皮:“看来你爹已经有了主意,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钟灵芸脸色十分难看。因为圣上最爱云雾茶,这云雾茶就成了名门贵族的座上佳品。上个月她舅舅到府中哭诉,说南岳那边去年冻霜期早了一个月,茶叶大半都收不上来。他的酒楼因靠着侯府,一直就能拿到其他酒楼不能拿到的名贵食货,即使是上等的贡品也不在话下,这也是他招揽贵客的一大绝招,可今年没了云雾茶,招牌立时就要砸了去。 这酒楼也有她和她姨娘的股份在内,钟灵芸当然不能让众祥楼砸招牌,这才想到了侯府中最近办亲事必有库存,之前他舅舅已经和她说好,在六月份前必能将挪走的云雾茶补回来,她急匆匆地回来打点好了府中上下,连何管事都愿意放他们一马,钟涵眼中却容不得沙子,知晓此事后立时就要捅了出去,她才赶紧到老太太这里补篓子。 可没想到最后拆了她的台的,竟然是她爹。 钟灵芸委屈地辩解道:“爹爹这么说我,叫我真是无地自容。我虽然已经出嫁了,可侯府是我的娘家。我有事求娘家帮忙,就连大哥都答应下来了,二弟却不能帮我一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三十章尊重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她奇怪地问秋思:“外面的小丫鬟怎么都不说话了,平时他们不是做点什么活儿都要比一比吗?” 秋思道:“姑娘不高兴, 他们哪能那么没有眼色?”做丫鬟的最懂得察言观色了, 见着温含章和春暖一个个从外面回来都黑着脸, 他们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个小人, 就怕弄出点声响来招了骂。 温含章笑道:“没那么严重,叫他们该干嘛干嘛去。”刚开始看到从温晚夏屋里搜出的东西时, 她确实愤怒, 但过了那一阵,心里也缓了过来。 由于钟涵连续四年锲而不舍的冷眉冷眼,终于成功将温含章对他的兴趣打落下去了。温含章对钟涵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上心——这一次之所以生气,除了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不快外, 更多的还是对温晚夏的失望。 温含章手中拿着的, 是温晚夏精心收藏的、钟涵流传在外的诗稿游记,上面几乎都署着香嘉才子的名号。从钟涵第一次闻名于世的佳作, 到他每一次科举考试贴出来的试卷。温含章一一翻阅后, 不得不感叹温晚夏实在有耐心,也不知道她从什么途径拿到这些文稿的。 温含章虽然在诗文上造诣不佳,但跟着女师傅学了好几年, 也具备一定的鉴赏水平。钟涵确实不愧探花之名,当得温子明如此赞誉。诗作信手拈来, 文采斐然。游记引经据典, 妙语连珠。看着他在书中描绘的一个个令人心生向往之地, 温含章可以想象他在挥手而就时心中那一派充沛诚挚的情感。 自古美人爱才子。 温含章完全不怪温晚夏成了钟涵的迷妹,可她做的事情,不仅仅如此。 春暖轻手轻脚掀开祥云锦缎门帘进来了,见屋子气氛还不错,犹豫了一下,道:“姑娘,三姑娘在外头说要见你一面。” 温含章也不奇怪温晚夏会过来,温晚夏便是如此,一有事发生就习惯来找她,对着张氏却从不敢有一句硬话。以前她觉得温晚夏这样十分可怜,现在却心生反感,道:“叫她有事明日到荣华院请安的时候再说。” 春暖再度出去了,而后再回来时,脸上带着气愤道:“三姑娘说,若是姑娘不愿意见她,她就在门外跪到姑娘愿意原谅她为止。” 三姑娘这算是什么,逼着姑娘必须请她进来吗?她厚着脸皮在这里跪下的消息传了出去,府中内外都会猜测她是不是受姑娘的欺负了。简直是贼喊抓贼,不安好心!便是春暖这种一向心肠柔软的人,见着这等无赖的,都快要气炸了。 秋思目瞪口呆,随后跺了跺脚,气道:“她爱跪不跪,我去叫黄婆子关门。”看她在外头跪上一夜,明儿一早还能不能为自己辩白! 温含章拦住了她,春暖着急:“姑娘,你可别让三姑娘的阴谋得逞,她那是要挟你呢。” 温含章叹气窥着自己两个笨丫鬟。她当初选贴身丫鬟时,就只看着脸这一点选人了,现在想想真后悔。也是伯府这么些年都风平浪静,没让他们练出那根筋来。 她道:“她过来是为了什么,我心里清楚。她这一跪,只是为了让我没有借口避开她。但我见了她,她就能心想事成吗?”与其费力气跟外头的人解释她这居心叵测的一跪,还不如直接就断掉她的念想。 春暖犹不放心道:“我就怕姑娘被三姑娘这么一求,就心软了。”这也不是没有前科,大姑娘一直有个以貌取人的毛病,对貌美可爱的人总是会宽容几分。 温含章扶额,她真不知道自己在丫鬟心目中是这么一个善心的人设。 温晚夏过往那些小打小闹,她可以不计较。都是永平候的血脉,她因着投生张氏腹中,比他们得到的实在太多。就算被她算计了些什么,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温晚夏这一次打的是毁了她婚事的主意,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她实在想不通,也无法原谅。 温含章素来不掩盖自己对萌萝莉的偏爱,因此在她面前,温晚夏也一直扮演的是柔顺可爱的妹妹角色。也怪她总是以旧眼光看人,总觉得十几岁的姑娘家就算争强好胜,也不过就是算计着家里的这三瓜两枣。没想到温晚夏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如此狠毒。 温晚夏不是第一次到芳华院来,可没有一次如此忐忑。 以前过来时,丫鬟们只会在正房外将她拦上一拦,大姐姐无论在做什么,都会叫她进去。可这一次她在垂花门外就被人阻了下来。她立时就知道大姐姐的态度有异。 温晚夏也不说话,只是哭,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往外流,哭得梨花带雨,神情凄楚。温含章拿着书稿一页页翻看,等着她哭完。温晚夏估计是哭不下去了,拉着她的袖子,哽咽道:“大姐姐是不是恼了我了?” 温含章将手中的纸张递到她面前,淡淡道:“三妹妹不是一贯只喜欢芙蓉社出的诗集吗,我真不知道三妹妹私下竟如此喜欢钟子嘉的诗文。” 温晚夏眼皮猛然一跳,斟酌着语气道:“满京城的姑娘们都仰慕香嘉才子的才学,我不过是跟风罢了。”又画风一转,一脸难过地控诉道:“难道就因为我收藏了些大姐夫的诗词,大姐姐就看着老太太搜了我的屋子吗?姑娘家的闺房如此矜贵,老太太不当回事,大姐姐也眼看着我受委屈吗?” 温含章实在佩服她这倒打一耙的技能。她面色平静道:“三妹妹许是不知道,今日芙蓉社发生了一桩意外,我早早便回了府,偏早上钟子嘉过门拜访,依礼到荣华院请安,我们刚好遇上了。” 温晚夏顿时心里一紧,又听见温含章道:“三妹妹你说奇不奇怪,钟子嘉平日里对伯府避之不及,但就一早上的时间我就碰见了他两次,钟子嘉竟然跟我说,他前几年都将我误认为他人。” 温晚夏心头一凛,努力装出一副惊讶的摸样:“钟子嘉竟然如此——” 温含章打断她的话:“三妹妹也觉得这事十分不可思议吧。我和钟子嘉两个月前在三皇子长子百日宴时还碰见了一次,他竟然不认识我。我还记得当时他对我十分冷淡,三妹妹义愤填膺,说他在外对着其他姑娘彬彬有礼,对我却厚此薄彼,十分担心我出嫁之后被冷待。” “我记得当时我和你说过,这件婚事是爹爹生前定下的,我和他已经交换了庚帖,即使他的冷脸于我十分难堪,我也无法解除婚约。”这桩婚事一直就没有她先说“不”的权利。 温含章继续道:“从钟子嘉口中知道真相后,我便将这件事告诉娘。娘勃然大怒,说你和二妹妹都有前科,这件事必是你们其中之一所为。我这才知道你和二妹妹被勒令整理旧时账本的原因。” 张氏当时说的是,马厩处有人传言,说二姑娘三姑娘思春思到了大姑爷头上,几次出门都借口买书去看男人。那些人嘴上污秽不堪,没有把门,又看着几位庶姑娘身后没人撑腰,话说得比张氏告诉她的还离谱,张氏一气之下将他们罚到了庄子上,温微柳和温晚夏也遭了殃。 温晚夏听到这其中还有温微柳的事,心下一动。温含章又道:“娘这一次直接提审了马厩处所有马夫,审出了这个流言的罪魁祸首。三妹妹你猜是谁?” 温含章没等她回答,径自道:“那马夫姓李,一直是伺候三妹妹出门车驾的。他受不住刑,供出三妹妹每次出门必要盛装打扮,且在外面对他颐指气使,动辄打骂,跟在府中判若两人,但在事后都会有所补偿,因此他乐得陪你做戏。” “审出了李马夫后,娘怕还有意外之事,才下令让人搜了你和二妹妹的房,就连两位姨娘也受了牵连。” 温含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喉咙有些干渴,便拿起茶杯嘬了一口。抬头看着温晚夏的脸色,心下十分满意,温晚夏总算不再装着那副楚楚可怜的摸样,他们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温含章此番从舅家回归已是上巳节后,朝考已过,京城中得进翰林院的进士踌躇满志,下到地方的官老爷们行色匆匆,只有那无所事事的公候府纨绔,才整日里上街作乐,聚众宴饮。 钟涵当然不属于此列。可他面前嘴角含笑,拿着把纸扇装风流倜傥的发小却是此中高手。 有些人天生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秦思行的亲娘是当朝安乐长公主,堪称大夏朝最有钱的公主,不仅继承了先太后所有嫁妆,名下更有一块富庶封地,每年末的封地上的敬奉都能让这位公主殿下笑开了眼。 秦思行作为安乐长公主唯一的嫡子,紫禁城中高坐的皇帝是他亲舅舅,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不需像旁人一般念书习武,自有人会为他安排好锦绣大道。 这不,前几日安乐长公主就寻机将他安进了殿前侍卫司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三十一章惩治恶奴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爵位可不是铁饭碗,满京城有多少过气勋贵,军中宫中没有势力,只能抱着往日荣烟啃老本,若碰上一次朝堂动乱,宦海沉浮间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失了卿卿性命。 可他在外头为了一整家人的未来奋斗努力,家里却存着这么个拖后腿的! 温子贤心力疲惫,跟着万氏回了华阳院后,看着她对镜卸下沉重的钗环, 板着脸道:“夏姐儿那边,你叫庄头过来敲打一番,她即是去反省受罚的, 就不能过得太轻松。” 万氏转过头道:“老太太那边,已经想好叫她带着姨娘、丫鬟和李马夫一家子一起走了。” 温子贤心中不快:“那些个帮着她做下坏事的可恶下人,怎么也没有惩戒一番?” 万氏展眉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姐儿的性子, 最不喜欢见血的。据说罚了他们的银子,只让他们带着几身衣裳走了。”要她说,这个法子也挺要命的。那些人帮着温晚夏图什么, 还不就是图那点银子吗?现下连这点好处都没有了, 他们又素来知道温晚夏在府上没地位,又得罪了唯一会帮着她的温含章, 这会儿跟着她一起走, 受罪的还铁不定是谁呢? 温子贤皱着眉头:“章姐儿心软, 老太太也纵着她,幸好庄子那头用的都是西宁那边刚下来的军兵,我得叫开顺跟他们说道几句。”开顺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奶兄,自来负责他身边的事务。 万氏劝道:“何必如此。一个姑娘家,在那边无依无靠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份惊惧就足够她受的了。”万氏是真觉得不需要再做些什么,从温晚夏做的事情,就知道她不是个聪明人,她自个就能把自个给作死了。更何况大姐儿六月便要出嫁,等她嫁人了,出嫁女哪还能管得了娘家的事情,到时候要如何待自己的庶妹,就得看她这位夫婿的良心了。 万氏轻轻一笑,温子贤心性凉薄,心中只有爵位权势,温晚夏这番堵了他的道,怕不是一年两年就可以了事的。 从万氏心底说,她完全不觉得对温晚夏的处置有问题,甚至她和温子贤一样,觉得大姐儿心慈手软。她当初嫁给温子贤,最羡慕的不是能成为伯爷夫人,而是这府里规矩分明。都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世道嫡庶有别,偏有那些个贱男人,以为在家里头遮着掩着,就能不顾国法世情,将那些贱蹄子宠上了天。万家里头的事叫她娘遮得严严实实,但万氏以前也曾经被庶妹踩到脸上过。幸好她娘颇有手段见识,才没叫她受了委屈。 万氏嫁到伯府后,即使府中的几位庶妹对着她老实恭敬,但她心中总是打着个问号,他们真的对大姐儿得到的宠爱心服口服?现下温晚夏的事情爆了出来,更是佐证了她的想法,庶子庶女们就没有几个是好心眼的。 之所以为温晚夏说话,万氏偏头瞅了温子贤一眼,这世上的男人,就没有几个希望自己的枕边人心肠狠毒的。这不,温子贤虽口中说着女人就是成不了大事,但眼中对她的劝说却没有看出任何不满。 温晚夏的事情就这样落幕了。 她被马车送走时,还想过来和温含章拜别。但温含章没有见她,知道自己身旁一直养着一只白眼狼,温含章这几日都觉得自己和钟涵一样犯了眼瞎的毛病。 温子明这日在请安后,突然压低声音,偷摸着对她道:“大姐姐,你待会回去,我让小厮给你送点东西。” 温含章瞅着他一派眉清目秀的摸样却做着一幅鬼祟的嘴脸,手指头就痒痒,忍不住抬起手掐住他的脸,一拉:“说话就好好说话,在娘这里不用做这番摸样。” 张氏早就注意到他们两人的举动了,她这头和万氏正说着端午各府送礼的事:“闵国公家的老太太我以前随侯爷去拜见过,许是年轻时候种地多了,身上总带着几分乡下的纯朴豪迈,你若给她送礼,拣上些野物她或许更欢喜些。” 那头已经悄悄瞪了他们一眼,叫他们老实点。万氏当做看不到,她娘家以前正当旺时,也踏不上国公家的门槛,她正好趁着请安时多向张氏取取经,也好赶紧上手。先侯爷去世四年,温子贤承爵才两年,前三年父孝在身,他们也不好出去走动,现下出了孝,这些关系就得赶紧捡起来。 张氏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温含章道:“那家老太太和她最谈得来,你问我还不如多问问章姐儿。” 温含章有些无奈,她以前随着张氏出门见客,因为嫩壳老心,比起其他小娃娃能乖巧地坐上好久,这些老夫人老太太的就格外稀罕她。她道:“大嫂不必担心,闵老太太跟咱们家的老贵太妃很有交情,对着我们家的人都和气着呢。” 万氏蹙着眉头:“老贵太妃喜欢佛法,佛法高深,我未出嫁时太太怕我移了性情,不叫我多读那些。闵老太太看起来慈眉善目,就跟那庙里的菩萨一般,我只担心我跟闵老太太说不上话。” 温含章笑道:“闵老太太不喜欢求神拜佛那一套,大嫂放心吧。”她想着,老贵太妃也不是喜欢念佛,她是整日无事,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干。 即使皇帝不喜欢,逢年过节的,温家也会随大溜儿进宫请安,算一下,那座华丽辉煌的皇宫温含章也进了不下上百次了。老贵太妃那才叫一尊庙里的菩萨呢,整日里就为了满足老皇帝变态的独占欲,不叫她与亲人亲近。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奶奶,无儿无女,在身边服侍的只有宫女太监,虽然老皇帝时有赏赐,可人临老了还是希望有亲人在身边。 每次她进宫去,和蔼可亲的老贵太妃就喜欢摸着她的头发,将自己攒的适合小姑娘穿用的衣裳首饰一气儿给她用上。温含章担心她在宫中没有银钱打点,她反而担心她是不是在府中缺钱了才会想到这些,每次出宫,她的荷包必定装得满满的都是银票。 温含章总觉得拿一个孤寡老人的养老钱心不安,可她爹却叫她不要跟贵太妃推辞,当时永平侯说的一句话叫温含章特别心酸,他摸着温含章头上的软包包,道:“老贵太妃一辈子没有子女缘分,她给你银钱,心里欢喜着呢。” 想起老贵太妃,温含章也没了跟温子明打闹的心思。又快到端午宫宴了,到时候进宫不知道能在千禧宫呆多少时辰。老皇帝变态就变态在这点上,每次都掐着时间过来赶她出宫。 温含章又想着,下一次朝贺她就嫁到宁远候府去了,钟涵现下才正七品,他跟家里人关系不好,钟家那位老太太不一定会愿意带她进宫,而要等钟涵混到能够名正言顺让她进宫蹭宴的品级,老贵太妃不知要埋到土里多久了。 因为想着宫中的贵太妃,从荣华院回到芳华院,温含章的心情都不太爽快。温子明却是亲自过来了。 温含章把眼一瞪:“现下不是你念书的时辰么?李先生找不到你要骂人了!” 温子明笑:“我跟李先生对对子,李先生输了,叫我今日轻松半个时辰。大姐姐你就别担心了。”说着,他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个卷轴,眼睛里满怀期望道,“大姐姐,你赶紧打开看看是什么!” 温含章打量着手上温子明递给她的东西,以玉石为轴,装裱瞧着十分精美,触之手感细腻温润,她狐疑道:“不年不节的,你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温子明也不说话,只用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在她和她手上的卷轴溜来溜去,又软萌又可爱。温含章被他看得十分无奈,只好依着他打开了。 卷轴缓缓打开,竟有一米多长。只看一眼,温含章突然愣住了。 其上用精细的笔画勾勒出一个佳人,穿戴跟那日她见钟涵时别无二致,姿态端庄,面容娟秀,发饰精美,背景中仅有几盆十八学士作为点缀。那日她刚从外面回来,没来得及换回常服,身上穿着一件藕色并蒂莲对襟和同色的花蝶蜀锦百褶裙,画师刻画入微,竟连衣裳的细节都画得惟妙惟肖。 温子明看到卷轴里的东西,终于心满意足了。他赞道:“钟涵哥不亏香嘉才子之名,这幅画行笔轻细柔媚,构图别致精巧,用色艳而不俗,非他人所能相比,将大姐姐画得比真人还要美几分!我之前也想送大姐姐一幅亲手所作的字画,可惜总是找不好角度,画不好层次。大姐姐你知道吗,外面钟涵哥的画已经炒到了千金一幅,你手上的卷轴,贵值千金啊!” 又感叹:“旁人都说钟涵哥过目不忘,我今日才相信。大姐姐头上的这支拉丝蜻蜓珍珠步摇是我去年画了图,叫外面的金店打出来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大姐姐你嫌累赘,总共也没戴过几次,钟涵哥应该也只见过寥寥数次吧,居然画得丝毫不差。” “一次。”温含章纠正道,“他就只见过一次。” 温子明道:“妙手画师的名号真是名不虚传,钟涵哥简直神乎其技,让人叹为观止!要这幅画是送给我的就好了,大姐姐你一向就不爱画,送给你真是暴殄天物!”说着竟然愤愤看了她一眼,温含章觉得,如果她不是他的亲姐,这小子肯定要更狠地说一句焚琴煮鹤,牛嚼牡丹。 温含章手指头又开始觉得痒痒了,她知道温子明对好画一向颇有些痴性。可他刚才说的这些,已经不止踩了她一次了!什么比真人还要美几分,什么送给她就是暴殄天物的,她有这么差劲吗?温含章微眯着眼睛,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娘没将弟弟生成妹妹,不然二弟如此国色天香,钟子嘉想必不会吝啬再送一幅画来。” 温子明一眼瞪过来,居然道:“大姐姐还当我是垂髫小儿,被你逗上几句就发脾气。姑娘家就是如此锱铢必较,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 “……”怎么办,真的好想一手把他脸上的大男子主义捏起来扔掉! 钟涵在翰林院被派的是给前朝修史的活儿,之前钟涵对这份工作还算兢兢业业,但现下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今科状元唐鹤龄的桌子刚好正对着他,唐鹤龄就见着这位人见人爱的探花郎,提着笔就这么陷入思考中。他好奇问道:“玄朝末帝的这本起居注有何问题,竟让子嘉如此举棋不定?” 钟涵回过神来,打了个哈哈:“圣人说每日三省吾身,我不过是见贤思齐,见不贤而自省罢了。” 唐鹤龄:“……”当我傻的吗? 钟涵确实在想一个问题。他前夜在床上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夜不能眠。披着衣裳起来,看到轩窗外的一轮冷月,突然又想起之前的那个梦,一时心痒难耐,挥手而就。看着画中佳人,窥着壶中漏刻,也不想着睡觉了,连夜装裱,早上出门前就将之送到伯府上托付给未来小舅子。 钟涵摸着下巴一脸思考:也不知道温姑娘喜不喜欢他的画? 吉时刚到,鞭炮和铜锣齐声响,送聘的礼者就带着一水儿的红木箱子乌拉拉地来了,下人们听着檐上喜鹊叽叽喳喳的响声,嗅着满地鞭炮的喜庆味,心中别提多有干劲了。 等到宁远候府六十六抬聘礼进了府,府中商定了喜事的日子,老太太又说了,府里头今日没丢了永平伯府的脸面,所有下人都赏一个月的月俸,另外还加一套衣裳并两个银馃子。 老张头险些没把嘴笑成个大瓢。他不眼馋聘礼中的泼天富贵,那个就算是再过十辈子也轮不着他受用,可老太太的赏赐可都是实打实的。 温含章从马车下来时,就看见自家十几年没换过的门房大叔眉开眼笑的,心里别提多诧异了。 她身边的大丫鬟春暖会意,上前笑问道:“老张叔,瞧你这笑得欢快的摸样,今日这府中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老张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宁远侯下聘的对象不就是大姑娘吗,怎么看大姑娘的摸样一点都不知情? 老张头对着温含章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小的给大姑娘道喜了,早上宁远候府刚过来下聘,今日别提多热闹了,大家都高兴着呢。” ………………………… 从府中正门到她娘张氏居住的荣华院,有两刻钟的路程。但温含章给生生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脚下利落非常,绕过曲径通幽,跨过雕梁画栋,耳边却在听春暖不停猜测:“姑娘,侯府下聘这种大事老太太必会写信与我们说的,莫不是我们提早回程,刚好错过了老太太的信件?哎……在船上时我就说要给府里先发个信,可姑娘和他们几个偏说要给老太太一个惊喜,现下大家都不知道我们回来呢……” 府中碰到的丫鬟婆子,都是喜眉笑眼地对她奉承道喜。从前冷冷清清的府内被侯府送过来堆成小山般满满当当的丰厚聘礼调动得像过年一般热闹,就连荣华院中的张氏,见了她脸上的笑容也没停过。 美人塌上放着长长的聘礼单子,张氏挥退给她捶腿的丫鬟,高兴之情溢于言表:“都是按着侯爵之家的礼数办的聘礼,金银珠宝珍贵药材不计其数,以后都让你当做嫁妆带过去,你大嫂现正让人看着呢。钟小子还让人带来了一对活雁,说是自己上山打的,我看过了,神气活现的。”贵族行事素来讲究脸面,若是对她女儿不满,怎么会亲自去捕雁?她看这门亲事倒是哪那都好。 自来勋贵圈子里多得是纨绔恶霸,像未来女婿这样出了名的读书种子可寥寥无几,更别说钟涵出身皇上母族宁远侯府,自身极会念书,才二十岁,就在今年二月春闺中考中探花,前途那叫一个闪亮啊! 她拍着温含章的手,道:“今日你不在府里,幸好过聘时不需要姑娘家出面,宁远候府请了延平候府的朱太太做了礼者,今日已经商量好了良辰吉日,今年六月十八迎亲。后面几个月你可就不能经常出去了。” 温含章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自双方四年前交换庚帖以来,这位钟二公子一向对她淡淡,好些场合遇到了,他那张清俊如玉的脸上都是神情高冷,略显冷漠,就像看着陌生人一般。对方都这样了,温含章向来不是那种喜欢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何况她这一世从出娘肚伊始就被张氏放在心尖上疼爱。 怎么突然就过来下聘了? 温含章真是一脸的懵。 张氏可不知道温含章心中在想些什么,她指着桌上几匹颜色鲜亮的绸缎道:“这是今日宁远候府送过来的云锦,我看着像是江南那边进上的贡品,叫你院里的丫鬟给你好好做几身衣裳,别老把好东西给了那几个。” 张氏说的是温含章的三个庶妹。 温含章这辈子投了个好胎,成了永平候府嫡长女。张氏是继室,生有一女一子,前头原配有儿子,降一等承爵成了永平伯。张氏也不跟他争这府内的三瓜两枣的,她娘家是豪富之家,嫁来就带了大笔嫁妆,一向跟这大儿子相处和睦。温含章底下还有三个庶妹,唤作温微柳、温晚夏、温若梦。 四个女孩中,就属温含章相貌,咳咳,最差。说起来也怪,她这辈子的爹浓眉大眼,英姿勃发,她娘面如凝脂,眼若点漆。强强结合,却生出她这么一个清汤寡水的孩子。连她弟弟都比她长得好。 温含章小时候没少嘀咕这事。但容貌这事是天生的。幸好他爹看她长成这样,也没少疼她一分。 温含章听她娘还记着上次的事,无奈道:“妹妹们到了年纪,出门做客总不能跟小户人家一样寒酸。”上次清平郡主生辰,大嫂万氏带了他们几个一起出门。梦姐儿在席上被人弄脏了衣裳,连个替换的都没有,只能红着眼睛被万氏匆匆送回府。当时温含章才知道他们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像她有张氏贴补,庶妹们每次出门时穿的那身衣裳,都是母女几个攒了好久才做出来的,只得一身,脏了就没的可换了。 张氏虽对几个庶女都是面子情,但女儿愿意做个好姐姐,她也不拦着,只是拍着她的手强调:“这次的布料可不能给他们分了!你刚回府,看这脸蛋瘦的,赶紧回去休息,晚膳我叫你兄弟几个都过来,给你洗尘。”古代出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张氏的娘家在保定府,离京城不算远,但温含章这一去也颇受了些苦头,坐了多日马车才到达,回来时又是舟车劳顿。本来一张鹅蛋脸都瘦成了瓜子脸了。 温含章笑着应了下来。见跟她一起回舅家的张嬷嬷似乎有事想禀报,她也不多坐,带了布匹和丫鬟们回了自己的芳华院。 ………………………… 永平伯府是开国勋贵,现下府内的祠堂还供奉着当年□□赐下的金书铁券。当年建府时祖宗目光远大,圈了好大一块地建房,亭台楼阁重院层层占了大半条街。可惜子孙不肖,没继承了老祖宗们的眼光和能力,只能一代代守成,叫这恢弘壮阔的府邸也蒙上了一层灰色。但就如此,温含章住的芳华院也是占了颇大一块面积。一座三进大院,背靠着一片茂密的桃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每逢花开,整个院子都是香风阵阵,无限风光。 刚拐了一道弯,温含章就看到院子里的丫鬟们齐齐上来给她道喜。大丫鬟秋思迎上来笑道:“姑娘,我们去了舅老爷家一个多月,芳华院留守的丫鬟们看把院子打理得多好,你看,你最喜欢的几株兰花都开花了。” 秋思本来是想为小丫鬟们讨个好,可温含章今日被宁远候府下聘的消息懵了一脸,没多少心情欣赏这开花的兰花了。 她急着去确认一件事。 张氏作为侯府继室,生有一子一女。温含章的亲弟弟唤作温子明,是一个唇红齿白、雌雄莫辩的小少年,每次温含章见着头上总了两只角的亲弟弟,总是感叹人类基因的不公平。 温子明不仅长得眉目如画,而且天生聪明伶俐异于常人,在读书天赋上跟她那位未来夫婿有得一拼。 去年温子明以十三岁稚龄中举之后,家里人对他更是寄以厚望,特别是张氏,总觉得若武勋之家会再出一个探花郎,那肯定是要花落永平伯府的。 在这种对未来的浮想联翩中,家中不仅重金供奉着一位因罪落职的同进士,张氏更是时时敬献神佛烧香祝祷,这还不止,每日早上温子明循例到荣华院请安时,张氏是必要敲打幼子勤勉争气,用心念书的。 可想而知温子明小少年会如何压力山大。 强压之下,不是在沉默中变态,就是在变态中沉默。温子明既不变态,也不沉默,相反还无师自通发展出一个课外兴趣缓解压力。 小厮高玉悄悄推了门进来,见温子明在书案前执笔画画,神色如痴如醉,不由得出声道:“二爷,大姑娘今日回府,刚传话要过来看你,先下应该差不多走到书房了。” 温子明闻言,精致的小脸上突然有些惊慌,他迅速将旁边的一叠宣纸收好,又看了一眼书案上还未上色的一对肢体交缠的男女,忍痛收了起来——他方才在做策论时突然生出一阵灵感,顾不得将李先生布置的文章写好,就摆出颜料开始作画,现下被大姐姐这么一打扰,待会灵感肯定都飞走了。 温含章进来时,就看见温子明埋头苦读。她不由得有些歉意,但想着那件事,还是伸出手敲了敲他的书桌。 温子明抬头一看温含章,顿时脸上笑出花来了。他在家中和长姐关系最好,不仅因为两人一母同生,还因为整个家里就大姐姐和他聊得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三十二章处置彩月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钟涵张了张嘴,有口难言。那位伯府老太太可不是个好惹的。梦中他一意孤行要解除婚约, 那老太太每见他一次就唾骂一次,有一回他回家路过梅林大街,刚好撞见了这老太太在福平楼上喝茶, 好烫的一壶热水就迎头浇下。 钟涵自知理亏, 也不敢去找伯府的麻烦,终于落了个一听见这老太太的声音就头痛的毛病。许是梦中的心理阴影太过深刻, 钟涵即使一直想方设法地想见温大姑娘一面, 却从来没有起过去侯府请安的念头。 秦思行见状,不可思议问道:“你不会一直没有上伯府拜见过温老太太吧?” 钟涵轻咳两声, 神情尴尬,道:“下次休沐日我就请安去!” 秦思行啧啧两声, 也不说话了。他可从闵表妹那里听说了, 她起的那个芙蓉社每月正好定在钟涵休沐那日开社,温大姑娘因父孝缺席三年, 今年一脱了孝每场都去了的。钟涵这一趟必定还是一无所获。 秦思行奸笑两声,打定注意要看兄弟的笑话。 ………………………… 钟涵心心念念等着休沐日, 温含章这段时间却一直为着一个消息耿耿于怀。 前些日子万氏到荣华院请安时, 突然说起昭远将军府上庶女记名的事情, 说是将军夫人对府中一个庶女另眼相待, 珍爱非常, 竟越过了亲生的两个女儿要先给她说一门好亲事, 为此还劝着将军开了祠堂将她记在名下,并举办盛大的宴席昭告一众亲友。 帖子发到了永平伯府上,万氏虽家世落魄,却也是正经的嫡出,看不上这种记名的蠢事,就找了个借口没出席。听说那个庶女还在宴上当众改了名,叫张珍真。 万氏早上请安时将这件事当笑话般说了出来,张氏当时就笑道:“将军夫人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转头看见温含章黑着脸色,便道:“叫你别随便揽事,看见了吧?那位将军夫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最近京里头大家都转风向啦!” 可不是么? 将军夫人管家得力,张瑶真平时对庶姐妹动辄呼喝打骂的事情根本没传出来。 这样一来,芙蓉社中有知道踏青时发生的事情的,都说这个庶女居心不良,为了成为记名嫡女,不惜抹黑嫡妹名声。在这风口浪尖上,将军府也没出来澄清,反而带着这位新晋嫡女频频出门做客。 秋思在她面前抱怨道:“张姑娘有了对策,也不来个信告诉姑娘。” 温含章看她一眼,道:“这种以黑为白指鹿为马的小人之事,你叫她怎么说得出口?”旁边站着的丫鬟听了温含章这句略显刻薄的话,都有些诧异。 温含章没有解释。都是从小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她不信张琦真看不出这里面的弯弯门道。 这还不止,在四月十六的芙蓉社聚会上,张琦真竟把张珍真带了出来。梅园中碧水假山,花影粉墙,热闹非常,温含章却一眼就看到了与人群格格不入的张琦真两人。 温含章从前没认真看过张珍真,这一次倒是仔仔细细看了一眼。顿时知道为什么张瑶真不喜欢她。 张琦真和张瑶真长得颇似其父,张珍真却五官精致,我见犹怜。偶尔不经意绽放笑颜,真真应了那句,美人一笑百媚生。 被张珍真衬得五大三粗的张琦真带了张珍真在身边,看着温含章不知怎的有些心虚。 她那日回家将事情告诉她娘,她娘一知道这事被一向与她不睦的梅玉漱撞见了,还捅到了闵姑娘面前,立刻当机立断,找了最好的医师过来帮庶妹治伤,又给庶妹换了一个院子,里里外外的待遇都与她持平,不仅如此,还劝了她爹开祠堂改族谱,将庶妹记在名下。 样样件件,她看着都像是给张珍的封口费。但她娘瞪她一眼:“若不是你们两个不省心的,我何苦做这些事?”瞧着女儿摸不着头脑,还想和伯府大姑娘细说此事,将军夫人怒气直上冲:别人生女她也生女,可她生的这两个糟心玩意儿就不能带点脑子吗!将军夫人忍气吞声劝道:“听说温姑娘最近在府上备嫁,就别拿这种糟心事烦着她了。”张琦真这才没给温含章去信。 张琦真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拿着温含章着丫鬟给她送来的小半片布料,又看着她远远屈膝行了一个万福礼,转身走开了。 心想着温含章这气性也太大了,她不也是想着别去打扰她吗。 温含章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张琦真,也许那位庶女是求仁得仁,但她终究看不惯这种事。 春暖低声提醒她道:“姑娘,延平侯府朱姑娘在叫你呢。” 朱仪秀从小身体弱,不喜欢到处走动。在这众人称赞的梅园中,她也是懒懒地呆在一边。她神色淡淡地看着温含章:“又不是你的错,你尴尬什么?”明显将刚才的场景尽收眼中。 温含章被人发现做了窘事,脸上有些发红:“就算要割袍断义了,不得有个仪式么?”朱仪秀之前虽在回信中应了温含章要帮张琦真说话,但实在是兴致缺缺。 说起来,她和张琦真结交时,朱仪秀就不看好,当时她信誓旦旦,觉着张琦真和她一样诗词歌赋不成,都是天资所限,和品行无关,也没在意朱仪秀的话。现下她不打算和张琦真玩了,总觉得有些打脸。 朱仪秀瞥了她一眼,一言以蔽之:“蠢!” 温含章扯了扯她的衣袖,笑得十分谄媚:“以后就别提这事了!” 朱仪秀先将衣袖从温含章手中救了回来,瞄了一眼温含章略显无辜的样子,提醒:“张琦真今日带了她那庶妹来,明显不怀好意,她自恃与你交好,待会若有人讨伐她不合规矩,我怕她会拖你下水,你到时就别出声了。” 温含章道:“既要断交就要在明面上说清楚,否则以后若有什么事,别人还会扯了我进去。”虽然还有些伤心自己看错了人,但温含章也不是个没有决断的。 朱仪秀一语成谶。 闵社主姗姗来迟,一来之后,之前三三两两分布着的姑娘们自动自觉聚集到她身边。一眼望去,这梅林一角宛如百花齐放,姑娘们各有千秋,不乏绝丽美色,更不乏气质佳人。 先是闵秀清起身,对梅玉漱微微一笑,道:“都说梅园风景美不胜收,今日有幸一见,果然了得。” 梅玉漱作为梅园的主人,客气了一番后才道:“我已经令人准备了茶水点心,姐妹们毋需拘束,尽情玩耍便是。” 闵秀清笑道:“梅姑娘辛苦了。我想着,既在梅园,不如我们今日便以梅花作诗,按照往日的规矩,五人一组,每组需在半个时辰内作出四首五言律诗,由梅园主人梅姑娘担任裁判,评出获胜组,今日的彩头是,一个芙蓉社的引荐名额。” 平日和闵秀清交好的立刻附和叫好,突得有人戏谑道:“五人一组我没有意见,但闵姑娘可看清了,今日我们这里多了一个人。”说着睨了一眼温含章这一组的方向。 温含章这边总共站了六个人。除了她和朱仪秀外,还有大理寺卿家的两位姑娘冯婉玉、冯婉华,接着就是张琦真和张珍真了。张珍真见众人的眼神都集中在她身上,不适地往嫡姐身后躲了躲。 张琦真看她一眼,想起她娘的嘱咐,神色略显勉强道:“闵姑娘,家妹在舞艺一道上颇有天赋,此次家母托了我带她来,是想看看她能不能入社的。” 此话一出,不仅惹来一阵低低的窃笑声,张珍真更是抬着头惊讶地看着她。 吏部尚书家的许乐芳十分不客气道:“恕我多言,芙蓉社有三不入,即使你家妹妹技艺过人,其他两项貌似也没达到规定。”不过一个伪嫡女而已,真是心比天高! 其他人没直接出声,但落在张琦真与张珍真身上的异样目光同样表达这个意思。 张珍真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张琦真有些不悦,觉得芙蓉社的人都针对她,便不客气道:“我们组在上一次开社时就赢了一个引荐名额,我爹是正三品昭远将军,我娘又已将家妹记在名下,家妹从小苦练舞艺,各式舞种信手拈来,无论父兄等级或是自身资质,她都达到入社条件了。” 没等其他人说话,朱仪秀便拆了她的台:“张大姑娘好大的口气,上次书法比赛可是含章妹妹的一笔楷书拔得头筹,你要用她的奖赏名额,总该跟她商量一声吧?”言下之意,你是不是也太不客气了一点。 张琦真根本没看朱仪秀,她在这芙蓉社中,一向只和温含章合得来,又自觉和温含章的交情不是一般人能比较的,就看了眼温含章,示意她说句话表个态。 温含章却道:“这名额并不属于我一个人,上场书会,两位冯姑娘、朱姑娘等都有出力,你想用这名额,也该先私底下跟大家说一声。” 温含章说完,就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讥讽道:“这可真是张家的规矩,欺负人都欺负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张琦真的脸色,是彻底难看下来了。耳边都是对她的讨伐之声,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直吵闹不休。 先是张珍真怯怯解释:“我只是过来见识一下芙蓉社的排场,从不敢想着要入社。” 许乐芳笑:“芙蓉社开社时一向不允许外人在场,张琦真又不是新入社的,难道不清楚这个规矩吗?如果不是她故意陷害你,就是你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有非分之想。” 张珍真着急道:“大姐姐没有告诉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她一贯秉性柔弱,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说,久而久之,也习惯了默默承受。可这一次不一样,她敏感地感觉到,若是不把事情说清楚,她就完了。 朱仪秀道:“那也是你们张家姐妹的事情,你们该在府里处理好了再出门。”只要这件事不牵扯到温含章身上,其他人她管她去死! 张琦真突然怒吼了一声:“够了!”其他人都被她唬了一跳,怕她恃武行凶,纷纷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张琦真深深吸了口气,道:“今日之事是我鲁莽了,我这就带家妹回去。” 说着冷冷看着温含章,温含章根本没有任何反应。这件事能这样收场是最好的,若是张琦真再纠缠下去,她看着脸色雪白雪白的张珍真,她不知道她是装的小白兔,还是真的小白兔,但无论她是真是假,在将军夫人那里,最后被牺牲彻底的只会是这个姑娘。 张珍真还在愣怔之中,张琦真就迈脚走开了。 张珍真看了一眼众人,咬唇行了一个万福礼,也跟着急急走了。 许是心中存着些前世正室小三的观念,又看了些姨娘庶女使坏的宅斗文,温含章小时候看着三位姨娘恭敬低调站在张氏身后伺候时,心中总是会犯一些别扭,害怕姨娘憋坏招害了亲娘和幼弟。 待得大些了,知道些大夏的世情,又十分不明白为何有人愿意做姨娘。实在是因为大夏律在纳妾这事上有着十分严格的规定,做了姨娘,一辈子都只能低人一等,绝对没有升职的机会。 温含章先前读《大夏户婚律》,上面就写得十分清楚:贱籍做妾,生死由主家决定;良籍为妾,须持有纳妾文书主母才不能随意发卖杖毙,宠妾灭妻、小妾扶正等等干扰正嫡体统的做法,被人上告后,家主都是需要坐牢的,且刑期还不短,通常是在三至十年之间。 再联系一下实际情况,先侯爷有三位姨娘,温微柳的姨娘朱氏和温晚夏的姨娘高氏是从府中丫鬟中直接晋升的,便是贱籍为妾,只有一位是从府外纳入的良妾,就是黄老姨娘。 黄老姨娘的貌美有目共睹,纵使现在已是徐娘半老之身仍能看得出眉目间的清丽绝艳,温含章先前还以为是她爹看中了黄氏的美色强行纳进府。没想到她爹拿的不是黄世仁的剧本,黄老姨娘摊上的恶霸却是自家的兄嫂。 当时从张氏口中知道了黄老姨娘这番身世后,温含章好长时间看着她都是一幅同情的眼神。 黄老姨娘既有如此悲苦的身世,对府外的亲人必是不屑相认的,她一生中唯一的寄托便是自己亲生的梦姐儿,此番见着温若梦晕倒着被嬷嬷们抱进屋来,一时之间只觉得天都塌了。 等到温含章叫来的太医说梦姐儿是“惊惧太过引发的晕厥之症”,她才松了一口气。可看到温含章时仍觉不顺眼,忍不住冷冷刺道:“梦姐儿最好没事,若她有事,我拼着这条老命不要都要大姑娘给我一个说法!” 刚巧踏进屋中的张嬷嬷听了这句话,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温含章无意跟一个护犊子的母亲计较,就劝下了张嬷嬷,但心中已是唉声叹气:张嬷嬷虽被她拦了下来,可她回头必要把这件事跟张氏说个清楚明白。 也就是说,她不仅要顾着梦姐儿这边,待会儿还要去安抚一番自己的亲娘。 温含章一贯不愿意牵扯在亲娘和姨娘之间,春暖也知道她的脾性,见着她意兴阑珊兴致缺缺的摸样,就昧着良心劝道:“老太太一向疼姑娘,必不会让姑娘为难的。” 温含章白了一眼大白天睁眼说瞎话的丫鬟,想了想,还是往荣华院里去了。这件事既因她而起,看在梦姐儿的份上也不好当看不到。 温含章进荣华院前,很有经验地先叫了个小丫鬟问了问先前的情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三十三章请安战火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全文订阅满80%,满24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温含章开了个玩笑:“有大财主愿意请吃福平楼的糕点, 怎么能不去?赶紧的, 我跟你的车去,叫我家马车在后头跟着。” 朱仪秀瞥了她一眼, 让开了身旁的一点位置, 算是答应她上车了。 温含章一上车就感叹, 朱仪秀的家人可真疼她。 她家的马车已经算是华丽舒适了, 可朱仪秀的车驾却是她的升级版。 里面就像一个小房间一样,车梁用上好的小叶紫檀所制, 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一侧做成固定书架, 朱仪秀常看的话本都摆在了上面,另一侧都是小抽格, 估计放着些零碎的小玩意, 车厢底也做的十分用心,不知铺了几层皮毛,脚踩在上面有种柔若无骨的触感,温含章看着案几上的茶具酒杯, 想着难怪朱仪秀敢把这套羊脂白玉莲花茶具摆出来。 她刚一坐下,朱仪秀就道:“你是第一个上我这辆马车的人。”虽然她没说下句, 但温含章就觉得她满身满脸写着“你不该夸我一下吗”几个大字。 温含章和朱仪秀相交多年, 怎么不知道她的脾性得顺着捋才行, 立刻高度配合:“我真是太荣幸了。” 听见心中所欲之语, 朱仪秀浑身上下的刺毛都软了下来。接下来对待温含章就如春天般温暖了。不仅贡献出她最爱的水果,还将她娘每日不准她多吃的一小碟茯苓糕递了过来,很是不舍道:“你吃一块就好,这东西虽然不精贵,我每日能得的分量也不多。” 温含章认真地答应了,接连吃下三块。大夏朝这些个积年的公候家都有自己私藏的糕点秘方,温含章这么多年各府的宴席吃下来,觉得这其中就属延平侯府在膳食上的底蕴最深。 朱仪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随着她嘴巴一动一动的,控诉之意越来越明显。 直到温含章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她立马刷地一下拉开小抽屉,将茯苓糕放了进去。抬头看到温含章戏谑的眼神,她轻咳一下道:“都快到福平楼了,留着点肚子。” 温含章应了一声,笑眯眯地拉过她的手,两人手牵手肩挨着肩坐在塌上,十分亲密。朱仪秀身上的温度一向偏低,温含章就将她的小手包在手里暖着,看着朱仪秀眼睛舒服地微眯着,温含章心中徒生出一种撸猫的心痒难耐。 朱仪秀却突然问道:“刚才出门时冯婉玉的丫鬟跟你说了什么?” 温含章一下就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大理寺卿家的冯婉玉姐妹是温含章引荐进社的。冯家是温子贤的舅家,两姐妹一向少言寡语,温含章虽看在大哥的份上,对他们多有照顾,但与两人却很少有私下的交往。 刚才她临上车前,冯婉玉突然让丫鬟给温含章捎了一句话,说她妹妹的贴身丫鬟看见张家姐妹发生口角,张珍真被张琦真推了一下才撞到假山,张琦真力气大,当场就将张珍真推了个头破血流。 看着温含章脸上诧异的神色,丫鬟又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道是家中夫人对姑娘们管的严,温姑娘若要主持正义,千万别将她家姑娘牵连进去。说完这句话丫鬟就急急跑了,估计也觉得自家姑娘不太厚道。 温含章其实出了梅园门口,就下定决定不想再管别人的家事了。张珍真再可怜,她也没办法对她伸手。既如此,继续想着这点子糟心事,只会让自己心情不愉快。但冯婉玉干嘛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啊啊! 朱仪秀听了她的话后,却嗤笑一声,道:“冯婉华的丫鬟只出去过一次,陪着冯婉华如厕去了。”温含章很有些无语,冯婉玉姐俩既借口丫鬟看到,必是不想惹事的,但为什么又要告诉她? 朱仪秀扔了她一个白眼:“人家就是看出了你好打抱不平,才将坏事都推给你。” 温含章将脑袋垫在朱仪秀肩上蹭着,道:“她怎么没看出我最不爱惹事的!我跟张琦真已经掰了,掰了懂不懂?就是没交情了。”温含章自觉是个最怕麻烦的人,可冯婉玉他们却硬要将个大帽子戴在她头上,砸得她现在一脸郁闷。 朱仪秀瞅着她快皱成一团的脸,问道:“你要如何?” 温含章不加思索:“她爹身为大理寺卿,她都能把包袱甩出来。我只是个普通勋贵之女啊,我能有多大能量主持公道!”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最高长官就是大理寺卿了,大理寺卿可在九卿之列呢。 温含章可没发晕,冯家姐妹不想得罪将军夫人,她就有那个底气得罪她吗?张将军可不是那种没有实权能任人戳圆捏扁的将军,他是京卫指挥使,掌统卫军,有番上宿卫、护卫宫禁、守御城门、拱卫京师之责。能身在这个位置上,起码得是圣上的心腹之人。 她与张琦真断交,可以看成是女儿家的别扭。甚至她家大嫂看不上一个记名嫡女不出席将军府宴席也不算什么特别耻辱的事,但要换了别人掀了将军府的丑事试试?梅玉漱可以这么干,因为梅家本就是以“刚直”闻名于朝。 但温含章家中当家的甚至不是她亲生哥哥。 冯婉玉这一次真是给她挖了个坑。 朱仪秀哼哼道:“就叫你平时不要对别人太好了!”她一早就看温含章照顾冯婉玉姐俩的事不顺眼了,这两姐妹算是与温含章有亲的,后头又来了个张琦真是怎么回事! 瞅着那姑娘长得呆头呆脑,就觉得人家没有心机,可若是个真的能交往的,张琦真怎么会直到来了芙蓉社才交下温含章一个朋友。 难道整个京城的闺秀圈子就只有她喜欢张琦真那一款的?到头来看看,还是只有她对她最好了吧? 朱仪秀一贯有些独,她也不觉得这是个坏毛病。 她爹和她娘生了六个儿子,最后才生出她这个女儿,从小全家人都把她捧在手心上,他们家也没有什么嫡庶的,姨娘肚子全都不够她娘给力。 偏她又爱生病,一直以来就只有温含章不离不弃在她身边,不怕被她染了病,也不怕她突然犯病害了她。在温含章没定亲前,朱仪秀还一直想着,她有六个哥哥,如果有哪一个能把温含章娶回家来就好了。 可惜…… 温含章叹了一声,真想把脑袋埋起来,叫心中那点愧疚感赶紧滚出去。 福平楼是一家新开的茶楼,不过半月有余,就拿下了京城茶楼行业半壁江山。据闻这里的糕点师傅是前朝宫廷出身,家中祖祖辈辈都是专研糕点的。 上次朱仪秀给她的回信上就特地点了这家的名,温含章因为好奇,还让丫鬟出来买过一回。口味确实不错,但因为到家时点心已经凉了,也尝不出别人心心念念的那种味道。 朱仪秀刚才已经使人先来订了位置。两人戴着围帽,被小二引入了一间厢房中。小二有些抱歉道:“今日厢房已满,就只剩下临近楼梯口的这一间。”这里的位置确实有些吵闹,但两人都只打算坐一小会儿,品尝一下别人众口称赞的糕点而已,便没太为难他,给了赏钱就让人下去了。 说起来也巧,小二刚上了茶,温含章就听见楼下大堂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如玉石相击般的磁性嗓音。她看了一眼春暖,春暖朝她点点头,温含章顿时没了兴致。春暖看见她家姑娘这样就发愁,还有两个月就成亲了,姑娘对未来姑爷这样的态度,以后可怎么办啊? 朱仪秀看着主仆二人打眉眼官司,疑惑问道:“怎么了?” 温含章心不甘情不愿指了指春暖,叫她说。春暖道:“未来姑爷在大堂中坐着呢。” 朱仪秀一向知道温含章对这位未婚夫的态度有些异样,不像京中别的姑娘家那样狂热,也不像是厌恶。她想了想,道:“我家五哥和钟公子交情还行,没听说他在外有什么不好的名声。” 温含章心想,那个人一贯喜欢端着一幅冰清玉洁的范儿,这种人最是舍不得自己身上有什么污点劣迹,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不是像她和朱仪秀这样的关系,也别想探听得出来。她之前托温子明帮忙打听,不也什么都没打听出来么。 …………………… 翰林院十日一沐,钟涵今日本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要上门拜见温老太太,没想着他放在伯府外的耳目清皓有了回应,道是温姑娘今日出门参加芙蓉社活动。钟涵心中那一口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顿时就瘪了大半。 后头清皓又传回了消息,这回跟着消息一同到钟涵案上的,还有一张笔画缭乱却能清晰分辨出面貌的小像。 清皓和清明在关上的书房外面对了对眼色,两人都不想去打扰情绪明显不对劲的主子。幸好没人进去,若有人能看见钟涵现在的神情,必会被他脸上的扭曲、怨恨吓得大惊失色。 钟涵见着这张与梦中别无二致的小像,虽然心中早有心理准备,但仍旧一片惊涛骇浪。 他独自一人在书案后呆坐了许久,心中百感交集。怨苍天无眼,叫无道之人步步高升;恨天道不公,让冤屈者命运多舛。但到最后,更多的还是后怕、庆幸,庆幸天上神佛能让他做了这先知一梦,让他还有挽回的机会。 想起梦中恩人,钟涵忽的一坐而起。 清明和清皓就看着平时从来懒得在外表上多做文章的主子,将他们使唤得团团转,最后收拾出来一幅闪闪亮的形象,叫众多在院子里当差的丫鬟们都娇羞满面。 钟涵对着铜镜满意地看了一眼,新做的湖绿绣银丝春衫衬得他皮质光莹,腰上束的缀玉腰带,让他更显猿臂蜂腰,还有头上那一尊珍珠玉冠,翩翩君子当如是。 他轻咳两声,对着两个小厮道:“叫人备马车。”他要去福平楼,要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温含章今日不顺心,也不想再见着他叫人堵心,竟然从福平楼的后门走掉了。 清皓对他报告这个消息时,那副又同情又不敢细说的样子,真叫他恨得心痒痒。想起伯府里头那位盛气凌人的老太太,钟涵硬着头皮叫车夫转了个方向。 温含章道:“我想听你说。” 温晚夏脸上阴晴不定:“大姐姐你什么都有,你根本不明白!从小到大,因为你是嫡女,爹最疼你。每次我到芳华院,看着上面的牌匾,我都想起爹给你题字的样子,他说美玉胜月寸寸洁,上院芳华岁岁新,给你的院子取名芳华,给我们几个的院子取名月华,你的名字是含章,良璞含章,佳玉佳物,可我们几个的名字,我翻遍了诗经楚辞都找不到出处!我能怎么办,出身无法选择,我只能自己努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三十四章两份信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全文订阅满80%,满24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卫绍主仆连着宅中雇着的一个婆子刚将院子打扫干净, 外边就传来了哒哒哒的马车声。 待得来人掀开帘子, 果然是温子明那张扎了两个双髻的精致小脸,温子明一看到一身青衣仍不损俊美容色的卫绍,立马就扬起了笑脸。 卫绍亲自引了温子明到书房, 温子明来这院子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一口后皱着眉头咂了咂嘴,打开茶盖看了一脸,竟是一壶莲心苦茶, 他给卫绍倒了一杯, 又是悲伤又是苦楚地说道:“这一杯莲心茶便算是为你洗尘了,李先生最近盯得紧, 今日我只能出来一个时辰。” 那老先生, 居然敢在背后告黑状!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亏他在他面前还做低伏小的。 自从卫绍中了传胪后,李松春便对着他喋喋不休。说是卫绍一介寒门子弟, 不过偶尔过伯府蹭了几次小课便能考取二甲头名,他从小带着他念书,心力交瘁, 不厌其烦, 若他到时候比不上卫绍的名次,他这张老脸简直没处搁去。这一个多月他为着他的颜面能有处安放, 说是悬梁刺股都不为过, 书房里他惯用的那几管上好狼毫制的毛笔, 笔头都快被他写秃了。 温子明一贯是水晶肚肠,洞察人心,怎会不知道李松春怎么想的。李先生在伯府中一坐馆便是九年之久,不仅经常用他当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事迹对着他耳提面命,还时不时就用戒尺加大棒加以威胁,让温子明颇感压力山大。只是想着他一把年纪至今未曾婚娶,又近九年如一日对他呕心沥血,温子明才强忍着每日被训成狗的吐血心情,老老实实按他规划的科举大计向前迈进。 卫绍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一口饮尽,道:“李先生一向严厉,若你能坚持再打磨几年,必定受益匪浅。”想了想,又道:“到时候许是名次还要在我之上。” 他此番高中传胪有大半是托了温子明的福。温子明性格跳脱,他一个穷举子,当年也不知道是哪里入了他的眼,两人在才墨堂相遇几回后,温子明居然邀他同蹭李先生的小课堂。卫绍几番猜测都不得结论,也就厚着脸皮,三不五时上门请教。李先生确实于科举上颇有心得,此次会试,他能答对最后一道杂论,还是有赖于平时李先生的指点。 想着头回见着李先生时他那张被温子明折磨得发青又不能发脾气的老脸,卫绍暗自发笑,又劝温子明道:“先生也是为了你好,你要是每次都能按质按量完成功课,他未必会如此疾言厉色。” 要真是口头上说几句就好了,温子明不想告诉卫绍的是,李先生火大起来,真的会用戒尺打人的,他半个月前因为画画懈怠课业,两只手都被打肿了。 温子明嘴里发苦,大叹了一句,“无人解我心苦!”又嫉妒地看着卫绍,“你就好了,以后都不用考试了!”大夏朝的官员考绩都是由上峰给予评价,所谓“察其行能,验其勤怠”,再也不用入场笔试。 卫绍淡定地又倒了一杯茶:“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温子明就看着卫绍一连数杯面不改色,很是怀疑两人喝的不是同一壶茶。 卫绍突然道:“我听袁管事说,钟子嘉到伯府完聘了?”卫绍的这句话,语调放得极轻,若不是温子明与他十分靠近,也不能从口型中辨出他话中之意。 温子明心中叹了一声:“上个月你走之后,钟涵哥就让礼者上门了。” 卫绍垂着眼眸:“温姑娘也没有异议么?” 温子明虽然同情这位友人,但坚决不肯落下口实:“这桩婚事是我爹生前订下的,大姐姐一贯守礼本分,必定会遵照先前约定履行婚约。” 自从卫绍专挑了大姐姐送的李氏书法进行临摹后,温子明就知道了他的心思。他一直不想在这件事上与卫绍弄僵关系,可卫绍这般不管不顾的,是把事情挑到明面上吗?温子明有些心惊,又十分苦恼:若是卫绍真的这么不识相,他难道要失去一个朋友了么? 卫绍察觉到温子明态度中的异样,有些怅然,却仍忍不住道:“若温姑娘得知钟子嘉在外行无所忌……” 温子明神色突然有些警惕,怀疑地打量着卫绍:“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卫绍现在说这种话,肯定是不怀好意。温子明打算先听着,若真的是钟涵哥恶贯满盈为非作歹,反正大姐姐还没嫁过去,管家族和爵位怎么样,他是绝没有大姐姐那样的奉献精神。 卫绍见着温子明的机警,突然自嘲一笑:“我先前在宫中,撞见过一次钟子嘉与六公主拉拉扯扯,因着当时旁边还有旁人,我便没注意看,也怕冤枉了他,便没将此事告诉你。” 温子明松了口气:“就这事啊!” 卫绍见温子明不当一回事,徒然哑了半刻。 温子明好心开解道:“禁内遍布皇上耳目,若是钟涵哥真的这般没眼色招惹了六公主,此番绝轮不到他当探花。”皇上年纪虽大,可耳聪目明,听大姐姐说,她上次在温贵太妃的宫中遇见他,皇上每顿还能吃下三碗饭,如此老当益壮,绝不可能让个色胚进了金銮殿。 卫绍没有反驳,他抬手给温子明斟了杯茶:“我知我在你眼中,现在必定和一只不知天高地厚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没有区别,可情不知所起,若我能控制,我绝不会将温姑娘雪中送炭的情谊演变成男女情爱。温大姑娘于我有恩,若她得知此事后仍然无悔,我便当今日没说过这话,你毋需担心我告诉旁人。” 温子明见卫绍话中光明磊落,心里十分可惜,提醒道:“大姐姐的心思,我也知道几分,你这回必定是枉做小人。”大姐姐对卫绍可从没露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温子明想想,卫绍和大姐姐也没怎么接触过吧,大姐姐很少来他的富车院,每次尝着好吃的,或者见着一些什么有趣的玩意或者书籍,都是叫身边的大丫鬟带一份给他。卫绍总共也就遇到那么三四五回,就这样还能一往情深?温子明不太懂这种感情,甚至有些觉得卫绍是不是错把那貌美的丫鬟当成大姐姐了。 卫绍没有说话,只略苍白的唇色还是显露了他的心思。温子明离开许久之后,他突然将眼前一杯早已失去温度的凉茶一口饮下。冰凉苦涩的茶水滑过喉咙,让他心中翻滚不停的嫉妒渐渐冷却。 其实刚才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伯府大姑娘和钟子嘉的婚事人尽皆知,卫绍一早便知道自己一腔情意注定付诸流水,可感情若是那么容易控制,古往今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伤心人。卫绍捂住一阵阵疼痛的心脏,终究是不甘心。 这个世界上,有人失意,就有人得意。 最近正要当新郎官的钟涵便整日里挂着一张笑脸,笑得翰林院和侯府众人都知晓他对这桩婚事的满意程度。他这个人,从年幼时风刀霜剑严相逼就不懂得如何夹起尾巴当孙子,现下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更是要所有人知道他的火热心情。秦思行自觉道行甚浅,还不够淡定,每次见着他满面春风的摸样,都要刺上一刺才行。 钟涵也不管他,带着他回到正义堂的书房,就撂下他叫了府中大管事过来,听他仔细汇报婚事的进程。 秦思行虽已成亲,但他在家中十分受宠,当时这些事情根本一点没操过心,也就成亲当日被安乐长公主叮嘱了一番何时迎亲,何时拜天地等等细节,现下跟着钟涵重温了一番成亲的规矩礼数,感觉还是十分新鲜。 但此时他越听越是皱眉:“老太太怎么就只叫你一个人操办婚事?”纵钟涵在府中不得宠,他的亲事也没有让个下人操持的道理。宁远侯府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何大管事也是满心的苦楚。二少爷没有亲娘,这事按道理,本该由宁远候夫人接手才是。可是老太太明着表示不放心侯夫人为人,候夫人索性撂手不管了。 何大管事委婉道:“老太太原本还叫了关姑娘帮忙,但二少爷担心关姑娘未曾婚嫁,不懂其中礼节,就都由我先暂时帮忙着布置。” “关姑娘?那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秦思行不可思议道,老太太究竟在想些什么。自来婚事讲究吉祥如意,那位关姑娘虽说是老太太的义女,但她在侯府一住就是十五年,前些日子都听说她打算自梳了,老太太竟然还打算叫她帮忙?这是嫌钟涵不够晦气么? 何大管事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打定主意不接这话。老太太和二少爷都是一脉相承的倔强,老太太提出让关姑娘帮忙遭到二少爷的拒绝后,老太太也不管了,每日只叫他到正义堂和二少爷报告进展,缺了什么开了单子去采买便是。 钟涵正在看婚礼当日的待客细项。他指着其中一条,毫不客气问:“我上个月就叫人从南岳采购了三百斤的上等云雾茶,这里怎么只剩下一百五十斤?” 钟涵在这府中可谓是孤军奋战,就连婚礼宴客都要自己看着。成个亲居然那么麻烦!钟涵每日都是硬着头皮听何大管事汇报宴客人数、食货酒水、喜帖祭品、账册银项等等喜宴进度,何大管事生怕担事,就连车马停放、下人安排、食具桌椅等等细节问题都拿出来问他拿主意,叫钟涵头大得不得了。 何大管事跟着一个没有经过理家培训的上司也是干得十分艰难,偏偏这些都要钟涵定下主意才行。他为难道:“上月我带人签收了这批茶叶后,大姑奶奶就叫人过来借了一百五十斤应急,说是这几日就送回来。”何大管事见钟涵即刻就要翻脸,马上道:“我本也不肯答应,但大姑奶奶手中拿着世子的令牌,带着人硬是抢走了这批茶叶。”到底世子爷才是这府里现下正经的主人,何管事也不敢太拦着他。 秦思行本是胆战心惊地看着钟涵青筋勃发,眼看就要杀过去宰了宁远候世子,已经抢先一步拦在了门口。可没想到钟涵怒极,居然对着他笑了出声:“钟泽怕是还没有吸取教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三十五章老狐狸 全文订阅满80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她现下才明白为何满京城的姑娘都对钟子嘉趋之若鹜。若钟子嘉要讨好谁只需要像这样将她入画细致描绘,准能叫一干为了他的俊颜春心萌动的姑娘钟情更深。 可惜温含章不是那等闺阁之中不谙的姑娘家,她先是见了钟子嘉的冷脸足足一年后头又在家中守孝三年这四年里她一次又一次设想钟子嘉与她之间如此冷淡婚后该是如何相敬如冰。现在钟子嘉终于有了她设想中的夫婿摸样,温含章细细品味着自己的心情,只有一点点被讨好的虚荣愉悦更多的,竟是觉得如释重负。 京城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风尘仆仆远远而来。 靠近城门时一个小厮兴致冲冲探头而出,又转头对着车厢中道:“少爷,我们到城门了!”福寿看见城门处排成一条队伍的人群,简直恨不得出来手舞足蹈一番坐了将近四五日的马车,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他家少爷此次会试高中进士在随后的朝考中又一鼓作气考上庶吉士朝廷给了少爷一个半月的探亲假回乡祭拜祖先。衣锦还乡载誉而归,可谓春风得意,可惜少爷从小父母双亡,家中只得一个老仆守着屋子,在祭了父母c安排完族中进士立碑事宜后,也没有其他牵挂了。 来去两趟都是跋山涉水。原本不需要坐这么长时间的马车,大夏朝水路畅通,京城外面就有一条运河可以由蜀中直达京城,但是禁不住他家少爷晕船啊!晕的天翻地覆,那脸色白的都没了进士老爷的派头了。于是他们只得半路下船,在驿站中换乘马车,这才堪堪赶在期限前回到京城。 卫绍轻咳两声,也觉得自己一幅病恹恹的摸样挺没面子的,他道:“你将我的身份文书翻出来备着城门兵验看。” 福寿无有不应的,一边翻找行李,一边继续道,“也不知道才墨堂怎么样了,这一次我们从家中带足银两,终于可以还情伯府的人情了。” 这一次主仆二人回乡祭祖,可有不少商人和地主凑上来送银钱送田产。对比三年多前在京城的穷困潦倒,福寿不禁深深感慨,难怪老人都说功名二字值千金。 听着耳边小厮的唠嗑,卫绍没有说话。 四年前他中举后信心满满,只带着一个小仆赴京参加来年春闺,可惜因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大病,不仅花光身上所有的银两,还因此错过当年了会试。 卫绍永远不会忘记,客栈老板见他气若游丝躺在床上,不愿惹晦气,当时便要撵了他出去,幸好有人暗中指点,叫他们去了为穷举子们大开方便之门的才墨堂。才墨堂的管事见着他烧得面色潮红,本不愿让他入住,还是温大姑娘一腔恻隐之心,不仅叫人请了医师,还送了好些贵重药材过来,那管事才不敢多说些什么。 福寿继续絮絮叨叨的:“二爷之前托我们寄卖的三十幅书画价格肯定又涨啦,一开始瀚轩斋的老板还压了我们一半的收购价,原本一幅画该有二两银子的,齐老板居然只愿意给一两!二爷那些画用的都是好宣纸好颜料,一两银子,本都收不回来!幸好二爷手把手教我去跟他谈判,齐老板才知道厉害!那齐老板也是好笑,见二爷的画好卖,上次还偷偷问我画师愿不愿意与他签个契书定期供画,二爷听到后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别提多高兴了。” 卫绍突然道:“我就说子明前阵子怎么又被李先生加了功课,原来是私底下又多交了二十幅画卷。”温子明私下有一个不能登大雅之堂的爱好,素来是托他帮着在外面运作的,卫绍看了几次温子明交的画作,不好意思每次都亲自出面,就叫福寿去办了。他只是没想到,温子明居然将福寿收买得如此死心塌地。卫绍心中有些无语。 福寿卡壳了,此番来回过了一月之久,他居然忘了二爷交代这事要瞒着少爷!看着卫绍似笑非笑的神色,福寿头皮一阵发麻。 卫家主仆惦记着温家人,温子明也在惦记着卫绍。所不同的,温子明在温含章面前大吐苦水,桌子拍得十分响亮,叫温含章觉得他每日上学是不是都进龙潭虎穴了。 温子明:“大姐姐你是不知道,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我不过就请个半日的假,李先生居然给我布置了二十个题目,叫我十日之内就要做出来,不然就不让我出门!”关键是李先生抠的,只愿给他批一个时辰的假而已! 温含章正在看钟子嘉托温子明给她送的十二生肖小泥人,说是他路过梅林大街看着极有趣味,想着她应该会喜欢便顺手买了下来。这套泥人确实捏得惟妙惟俏,关键是颜色搭配十分爽朗明媚,温含章一见之下,都有些爱不释手了。 温子明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小动物,钟涵哥最近就像开了窍一般,路上随便见着些什么就让人送到伯府上,关键是他怕人说大姐姐的闲话不敢直接送到芳华院,都是拐了个圈让小厮送到他书案上。于是他每天下学后,还要拖拉着疲惫的身躯充当一回驿使给大姐姐送礼物,简直不能更心累。 温子明十分不满温含章的心不在焉,他酸溜溜道:“大姐姐最近有了大姐夫奉承,都不管我的事了!” 温含章这几日每天都有礼物收,心情十分舒畅,她对着温子明嫣然一笑:“好说!” 温子明磨了磨牙,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下次我叫个小厮送过来就是,何必要自己跑一趟。娘每次见着我只会叫我努力念书,李先生日日给我布置课业,就连大姐姐也不关心我了,我做人还有什么趣味!” 温含章抬手弹了弹他的额头,这话说的可就欠揍了。温含章不是没见过那位李先生。李先生名李松春,虽是同进士出身,可学识却是上上等的,若不是当年科考时运不济得罪了人,未必会落到第三甲上。他当官后便时时为此抱憾,在因罪被罢官后,也没想着找关系起复,而是在听闻永平候为幼子寻找名师后,亲自上门面试。说起来,温子明自小便有神童之名,李先生当年见过温子明后真是惊喜交加,这些年在府中对温子明也十分尽心尽力。 温含章道:“你就收了这满腹的牢骚吧,李先生早就跟娘告过状了,说你今年以来每日不思进取,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温子明自小冰雪聪明,在课业上只需稍稍讲解便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他在科考上走的从不是将勤补拙c钝学累功的路线。 李先生从他还是个小儿之时就带着他,深知对这个弟子不能栓得太紧,也十分懂得老师家长沟通之道,每过半月必要汇报一次温子明的学习情况,以前是对着永平侯,现下就是直接对着张氏了,原本应该是跟温子贤汇报的,毕竟长兄如父,可惜伯府情况不是特殊了点么,张氏又有要求,李先生也就跟着形势从善如流了。 温含章见过几次李先生到荣华院的样子,张氏面前竖了一个厚厚的屏风,李先生弓着身子一脸严肃,根本不像是温子明说的那样恣肆无忌。 温含章怀疑地问道:“我最近比较少管你,你请这么多假,干什么坏事去了?” 温子明咕隆了一句什么,又道:“卫大哥让人带了信给我,说是这两日到京。我才想着告个假出去一趟。” 温含章记得卫绍是才墨堂资助的一位学子,不知怎的,入了温子明的眼,在今科中考上了传胪。之前李先生跟张氏告的小状中,就有一件事。温含章思忖着温子明走科考的路线,卷面上必要有一笔可以打动上意的铁画银钩,便花了大钱淘换来一套据说是圣上最爱的前朝李玉照的字帖,可惜温子明嫌李氏书法不够开阔大气,转头就送给了卫绍,等着卫绍学出了趣味转头推荐给他,温子明才多了几分兴趣。李先生见着他们这一来一回的,真是一腔的恨铁不成钢。 温含章倒是不拘着弟弟跟这位一看人生就十分积极向上的卫绍交往,只不过温含章问:“那前两个月呢?” 温子明对着温含章,一说慌就面红,此时他便顶着一张大红脸,硬生生道:“我都十四了,出个门还要打报告么?” 温含章瞅了瞅他头上两个圆圆的包包头,视线下滑,突然伸手拧住他白玉般的耳朵,狠狠一扭:“你是不是藏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温子明简直不能相信,他那平素看着淡然自得的姐姐,居然会做掐耳朵这种乡下村妇才会干的粗鄙不堪之事! 温含章对着不敢置信的温子明哼了两声:“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跟娘就是平时对你太好了,你要是不交代,我就要动大刑了!”自从温晚夏的事情过后,温含章很是反省了一番,觉得自己为人懒散,才会被人蹬鼻子上脸,主要是她对着府中弟妹都是端着一副成熟的心态,一直觉得君子动口不动手,可偶尔动一回手,这效果不也挺好的么? 看温子明这幅被雷劈了的摸样,说话都开始吭吭哧哧起来了:“大姐姐,你冤枉人!我c我哪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大姐姐你这样可不好,我要是告诉钟涵哥,你在他心中优雅纤细的形象就毁于一旦了!”温含章那幅画,温子明之后耍赖着也看过好几回了,越看越觉得钟涵哥画技惊人,非常人所不能及。 温含章根本不怕温子明的威胁,她对春暖道:“去,把他那个叫高敏的小厮叫过来,我要问问他。” 春暖捂着嘴偷笑着下去了。姑娘这一段时间跟以前太不一样了,自从和未来大姑爷了却误会后,整个人就像脱胎换骨一般,十分疏朗不拘。前日在荣华院听了李先生的上报后就一直嘀咕着二爷最近太放松了,必须得给他紧紧弦。温子明这可是自己撞上来的。 温子明一脸的生无可恋。他今日要是知道大姐姐要审问他的身边人,必不会带上高敏,这个小厮的名字叫高敏,可为人一点都不敏锐,长得四肢发达,孔猛有力,是张氏备着他在外受欺负,才一定要他带在身边的。高敏做事一贯慢吞吞,若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温子明早就不要他了。 高敏对着温含章这位在伯府中十分有地位的大姑娘,话都说不完整。温含章不过是威胁要将他调离温子明身边,高敏立马以和往常不同一般的敏捷,啪嗒一跪,交代了! 温子明捂着脸,已经做好被大姐姐教训一顿的准备了。可他越听高敏说的,嘴角的抽动就越发明显。 高敏道:“不敢欺瞒大姑娘,二爷自今年元日以来外出十次,都在一月份和二月份,三月份和四月份没有出府,每次出门都在半个时辰左右,由我陪同,从府中经梅林大街到兴源坊,目的地是才墨堂附近的瀚轩斋。” 许是三年守孝叫府中众人都给关狠了,今年元月刚出孝,万氏下狠手管制了一下府内庶务,竟然揪出这么多的魑魅魍魉。除了温微柳和温晚夏,温子明也是已在张氏案上摆着的一只小虫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三十六章伯府八卦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钟涵当然不属于此列。可他面前嘴角含笑, 拿着把纸扇装风流倜傥的发小却是此中高手。 有些人天生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秦思行的亲娘是当朝安乐长公主,堪称大夏朝最有钱的公主,不仅继承了先太后所有嫁妆,名下更有一块富庶封地,每年末的封地上的敬奉都能让这位公主殿下笑开了眼。 秦思行作为安乐长公主唯一的嫡子, 紫禁城中高坐的皇帝是他亲舅舅, 他从小就知道, 自己不需像旁人一般念书习武, 自有人会为他安排好锦绣大道。 这不,前几日安乐长公主就寻机将他安进了殿前侍卫司中。 他乐不思蜀的日子可没有几日了。 想着后日就要去殿前侍卫司报道,秦思行更看眼前春风得意的钟涵十分不爽快。他故意道:“你先前不是说温大姑娘性情不堪行为放荡么,怎么突然就变了主意上门下聘了?” 先前秦思行一提他的亲事, 钟涵就沉着脸色一幅气闷摸样。秦思行虽说在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但在钟涵的事上也只能挠挠脑袋, 让他娘安乐长公主多跟舅家敲敲边鼓,叫钟涵在家里好过一点, 至于他的亲事却是一点没有办法的。 他娘说了, 钟涵这桩亲事是宫里温贵太妃亲自跟皇上求的, 温贵太妃对皇上有养育之恩, 为人素来低调, 她多年来只求了这么一桩事, 皇上不会不答应。 钟涵简直是捏着鼻子接下这门亲事的,两人交换庚帖后第一年,为了表示自己的抗议,他在诸多场合对着温大姑娘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后头三年温姑娘守了父孝闭门不出,钟涵才没将自己的不喜弄得人尽皆知。秦思行作为他的表哥,之前在他面前也不敢多提这逆鳞之痛,钟涵真的会甩脸子。 钟涵有些不自在,难道让他说他之前似乎认错了人? 钟涵从小读惯了圣贤书,说他对那场红尘客梦坚信不疑也不尽然。 但为这场梦境增添了可信度的,却是秦思行上次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一个消息。先前秦思行说,皇上想要在六月底移驾避暑行宫前为六公主定下婚事,他本意是想嘲讽六公主调皮捣蛋,连皇上都无法镇压,只得早早给她找个额驸迁出宫去。 可钟涵闻言却十分震惊,因为这件事跟梦中所示高度一致。 梦中六公主的这场婚事与他息息相关。 他一意孤行解除婚事后,六公主立即将他提名到额驸名单中。这位六公主素来蛮横跋扈,几次在宫中对着他胡言乱语,钟涵费了好大劲才摆脱了六公主的纠缠,因着两次拒绝皇帝安排的亲事,皇上对他十分不喜,他连着十年,两任皇帝登基坐的都是官场冷板凳,只能看着那位娶了温含章的寒门传胪加官进禄,小人得志—— 有了梦中的打底,比起拒绝六公主婚事带来的后遗症,钟涵宁愿忍受恣意放肆的温含章,因此他才半信半疑催着家里先行下聘。 他今日便是得知温含章跟人相约外出踏青,才会叫秦思行出来给他打掩护,想要一睹温含章庐山真面目的。 秦思行挑了挑嘴角,也不说话,提着马鞭在这若河边上随意晃荡。 春日杏花吹满头,陌上少年足风流。 翩翩公子,风流倜傥,通气气派,叫一干在这河岸边上驻足观看的姑娘们都看红了脸。 有认出两人的如户部郎中家的姑娘云清容,就激动地想要上前搭话。 还是她的知交好友梅玉漱拦住了她,道:“上月芙蓉社活动,我听温姑娘似乎和张琦真约了今日出行,前些日子,宁远侯府已经到永平伯府下聘了,你就别上去了。” 梅玉漱素来不待见张琦真,但她也不是故意要和他们撞日子。只是前几日春雨纷纷,今日才放晴,她在家里呆得十分烦腻,才约了一干好友出来踏青。 云清容脸上极不甘心,见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身影,还是跟上了梅玉漱的脚步。 钟涵在想些什么,温含章是不知道的。她虽想知道钟涵为何转变态度,可永平伯府日子太过舒坦,过了几日她也就将这件事放下了。 这桩婚事严格来说是桩政治婚姻。先永平侯当初想着用嫡女联姻皇上母族宁远候府,可以保住家中在军中的权柄,但他未及看到钟涵的丑恶嘴脸就病逝了。温含章受了她爹那么多年的宠爱,之前不是没有想着得过且过,就连钟涵对她的冷眉冷眼她都忍住了,但若是钟涵憋着坏要等婚后收拾她,温含章同样坏心眼地想着,那她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分居析产。 这可就怪不了她了。 即使在自己的婚事上不如意,温含章还是十分感恩自己能投生在张氏腹中。若她投胎成了丫鬟小厮或者整日里为饥饱操心的穷苦人家,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封建社会等级分明,一个人处在最底层,要向上爬必须得付出旁人难以想象的坚韧意志和辛苦努力。 温含章自认没有这种耐力。因此她就算知道了一向疼爱自己的永平侯要拿她的婚姻当家族平安的保障,她也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人得到了什么,总要承担些什么。温含章一直就有这种准备。 就是存着这般从容的心情,温含章才敢随心所欲游玩踏青。 可今日出门不利,竟然一连遭遇了两桩意外。 温含章先前跟昭远将军府的张琦真约好了春日踏青,但她一向不是个吃独食的,就在张氏面前说了话,将几个庶妹也一块带了去。 未及出门,张氏就使人过来说,大嫂万氏想要找两个人帮忙理理家里的账本,想着温微柳和温晚夏算术不错,跟张氏借了他们去。温含章见这丫鬟是从荣华院出来的,知道这其中必有其他缘由,也未多说什么,只带着温若梦一人上了马车。 虽已过了上巳,但两岸仍是柳色青青。低矮浅草没过马蹄,长长的垂柳在春风中拂动,温含章就着马凳下车,一来就被这清新的空气征服了。 温若梦也很高兴,她不同于温含章,难得有放风的机会,因此就特别珍惜这户外的景色。她一手挽着温含章,两只眼睛兴致勃勃地眺望着远处的美景。 两人言笑晏晏,一路寻找着昭远将军府张家的围帐。 但张家那用锦缎围成的围帐帐中,此时的情景却不是很好。 张琦真是将门虎女,素喜舞刀弄枪,她和温含章交好,除了两人性情相投外,就是因着彼此都是府内的嫡长女,很有一些共同话题。 此时,张琦真火冒三丈地看着手中芙蓉社的社主闵秀清着人交给她的信件。 她今日本只想着单身赴会,可早上出门时,幼妹张瑶真竟然带着几个低眉顺眼的庶妹耀武扬威地等在大门口,张琦真当时就头皮一阵发麻。 现在想来,若是她那时候坚信直觉,也不会有这桩祸事发生。 张瑶真对家里几个庶姐一贯盛气凌人,动辄打骂。 但好巧不巧的,她往庶姐脸上甩巴掌时竟然被张琦真一个死对头撞见了。 梅玉漱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转头对身边的两位好友道:“被打的是将军府庶女,从前我们在其他场合见过。” 国子监祭酒家的姑娘司若楠厌恶道:“张琦真自恃武力,一向不把人看在眼里,她妹妹居然也是如此。” 云清容一向知道梅玉漱的心思,也跟着附和道:“芙蓉社有这种人,真是我们的耻辱。” 三人为虎,师出有名,竟一致决定要把张琦真赶出芙蓉社。 温含章就是在此时撞了进来。 张琦真眉眼发愁,拉着温含章走到一边,将闵秀清给她的信件递给她看。 张琦真倒霉就倒霉在这个地方。今日风和日丽,长平长公主府的姑娘们也出来踏青,闵大姑娘正是这芙蓉的社主,梅玉漱都不需要等回家写信就直接告上了状。 温含章只看了一眼就想回避了。 不好听地说一句,这是将军府的丑事,她一个外人凑上去算什么? 可偏偏这事还扯上了芙蓉社! 她与张琦真都是这芙蓉社的社员。芙蓉社在闺阁之中十分有名,人不多,堪堪三十人,社员们几乎都是京城中的名门闺秀。平日里活动围绕着琴棋书画c诗酒花茶等等雅事展开,非父兄有一定品级不能入社,非正室夫人所出不能入社,非有过人之处不能入社。 社规如此严苛,却仍有许多大家小姐趋之若鹜。盖因这芙蓉社是长平长公主的嫡长女闵秀清所起,在宫中素有名声,姑娘们只要入了芙蓉社,不仅身价倍增,说亲时也会是婚嫁市场上的香馍馍。 说实在的,张琦离不离开芙蓉社不打紧,但若是被人灰溜溜赶出社的就不好了。届时整个芙蓉社的小姑娘们回家这么一说,张琦真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温含章也没什么好办法。庶姐妹毕竟占了“姐妹”两字,是有血脉关联的,跟家里那些被叫着“庶母”的姨娘不能相提并论。 张琦真也知道厉害。她犯愁道:“我已经骂过瑶真了,可也不能把她打死。张珍一直哭哭啼啼,顶着脸上那么个大印,我也不好再说她。”最关键的是这个事是家丑,不好拉着两个妹妹在人前分辨。就算能在人前分辨,叫张珍承认自己做错事了才挨打?但做错事了也没有妹妹打姐姐的。 温含章最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找几个人帮你一起求情,这事横竖不是你做下的。” 今日如果是张瑶真出事,温含章不会出半分力。她对这姑娘是真的厌恶。小小年纪就心肠狠毒,出了事还要张琦真来擦屁股。 温含章看了看几丈外乖乖站着的温若梦,同是十二岁的年龄,怎么品行就能相差那么远呢? 温若梦一直目光灼灼地望着这一边,见温含章看她,还以为她和张琦真聊完了,立马小碎步跑到温含章身后站着,她实在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整个围帐就那么点大,张珍捂着脸在一旁抽泣,听得她冷汗直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温含章临走前犹豫着提醒了张琦真一句:“你回家后看着点张珍,别被人打坏了。”张将军打儿子是满京城出名的下手狠辣,这份力道若是放在女孩身上,没几下就得歇菜。 张琦真却误会了她的意思,脸蛋瞬时涨得通红,忙道:“我看着呢!”她绝不会让瑶真再对张珍下手的,这可和她的名声息息相关,就算娘再袒护张瑶真,她也不会放任不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三十七章搬家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她奇怪地问秋思:“外面的小丫鬟怎么都不说话了,平时他们不是做点什么活儿都要比一比吗?” 秋思道:“姑娘不高兴,他们哪能那么没有眼色?”做丫鬟的最懂得察言观色了,见着温含章和春暖一个个从外面回来都黑着脸, 他们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个小人, 就怕弄出点声响来招了骂。 温含章笑道:“没那么严重,叫他们该干嘛干嘛去。”刚开始看到从温晚夏屋里搜出的东西时,她确实愤怒, 但过了那一阵, 心里也缓了过来。 由于钟涵连续四年锲而不舍的冷眉冷眼,终于成功将温含章对他的兴趣打落下去了。温含章对钟涵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上心——这一次之所以生气, 除了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不快外, 更多的还是对温晚夏的失望。 温含章手中拿着的,是温晚夏精心收藏的c钟涵流传在外的诗稿游记, 上面几乎都署着香嘉才子的名号。从钟涵第一次闻名于世的佳作, 到他每一次科举考试贴出来的试卷。温含章一一翻阅后,不得不感叹温晚夏实在有耐心,也不知道她从什么途径拿到这些文稿的。 温含章虽然在诗文上造诣不佳, 但跟着女师傅学了好几年, 也具备一定的鉴赏水平。钟涵确实不愧探花之名,当得温子明如此赞誉。诗作信手拈来, 文采斐然。游记引经据典, 妙语连珠。看着他在书中描绘的一个个令人心生向往之地, 温含章可以想象他在挥手而就时心中那一派充沛诚挚的情感。 自古美人爱才子。 温含章完全不怪温晚夏成了钟涵的迷妹,可她做的事情,不仅仅如此。 春暖轻手轻脚掀开祥云锦缎门帘进来了,见屋子气氛还不错,犹豫了一下,道:“姑娘,三姑娘在外头说要见你一面。” 温含章也不奇怪温晚夏会过来,温晚夏便是如此,一有事发生就习惯来找她,对着张氏却从不敢有一句硬话。以前她觉得温晚夏这样十分可怜,现在却心生反感,道:“叫她有事明日到荣华院请安的时候再说。” 春暖再度出去了,而后再回来时,脸上带着气愤道:“三姑娘说,若是姑娘不愿意见她,她就在门外跪到姑娘愿意原谅她为止。” 三姑娘这算是什么,逼着姑娘必须请她进来吗?她厚着脸皮在这里跪下的消息传了出去,府中内外都会猜测她是不是受姑娘的欺负了。简直是贼喊抓贼,不安好心!便是春暖这种一向心肠柔软的人,见着这等无赖的,都快要气炸了。 秋思目瞪口呆,随后跺了跺脚,气道:“她爱跪不跪,我去叫黄婆子关门。”看她在外头跪上一夜,明儿一早还能不能为自己辩白! 温含章拦住了她,春暖着急:“姑娘,你可别让三姑娘的阴谋得逞,她那是要挟你呢。” 温含章叹气窥着自己两个笨丫鬟。她当初选贴身丫鬟时,就只看着脸这一点选人了,现在想想真后悔。也是伯府这么些年都风平浪静,没让他们练出那根筋来。 她道:“她过来是为了什么,我心里清楚。她这一跪,只是为了让我没有借口避开她。但我见了她,她就能心想事成吗?”与其费力气跟外头的人解释她这居心叵测的一跪,还不如直接就断掉她的念想。 春暖犹不放心道:“我就怕姑娘被三姑娘这么一求,就心软了。”这也不是没有前科,大姑娘一直有个以貌取人的毛病,对貌美可爱的人总是会宽容几分。 温含章扶额,她真不知道自己在丫鬟心目中是这么一个善心的人设。 温晚夏过往那些小打小闹,她可以不计较。都是永平候的血脉,她因着投生张氏腹中,比他们得到的实在太多。就算被她算计了些什么,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温晚夏这一次打的是毁了她婚事的主意,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她实在想不通,也无法原谅。 温含章素来不掩盖自己对萌萝莉的偏爱,因此在她面前,温晚夏也一直扮演的是柔顺可爱的妹妹角色。也怪她总是以旧眼光看人,总觉得十几岁的姑娘家就算争强好胜,也不过就是算计着家里的这三瓜两枣。没想到温晚夏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如此狠毒。 温晚夏不是第一次到芳华院来,可没有一次如此忐忑。 以前过来时,丫鬟们只会在正房外将她拦上一拦,大姐姐无论在做什么,都会叫她进去。可这一次她在垂花门外就被人阻了下来。她立时就知道大姐姐的态度有异。 温晚夏也不说话,只是哭,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往外流,哭得梨花带雨,神情凄楚。温含章拿着书稿一页页翻看,等着她哭完。温晚夏估计是哭不下去了,拉着她的袖子,哽咽道:“大姐姐是不是恼了我了?” 温含章将手中的纸张递到她面前,淡淡道:“三妹妹不是一贯只喜欢芙蓉社出的诗集吗,我真不知道三妹妹私下竟如此喜欢钟子嘉的诗文。” 温晚夏眼皮猛然一跳,斟酌着语气道:“满京城的姑娘们都仰慕香嘉才子的才学,我不过是跟风罢了。”又画风一转,一脸难过地控诉道:“难道就因为我收藏了些大姐夫的诗词,大姐姐就看着老太太搜了我的屋子吗?姑娘家的闺房如此矜贵,老太太不当回事,大姐姐也眼看着我受委屈吗?” 温含章实在佩服她这倒打一耙的技能。她面色平静道:“三妹妹许是不知道,今日芙蓉社发生了一桩意外,我早早便回了府,偏早上钟子嘉过门拜访,依礼到荣华院请安,我们刚好遇上了。” 温晚夏顿时心里一紧,又听见温含章道:“三妹妹你说奇不奇怪,钟子嘉平日里对伯府避之不及,但就一早上的时间我就碰见了他两次,钟子嘉竟然跟我说,他前几年都将我误认为他人。” 温晚夏心头一凛,努力装出一副惊讶的摸样:“钟子嘉竟然如此——” 温含章打断她的话:“三妹妹也觉得这事十分不可思议吧。我和钟子嘉两个月前在三皇子长子百日宴时还碰见了一次,他竟然不认识我。我还记得当时他对我十分冷淡,三妹妹义愤填膺,说他在外对着其他姑娘彬彬有礼,对我却厚此薄彼,十分担心我出嫁之后被冷待。” “我记得当时我和你说过,这件婚事是爹爹生前定下的,我和他已经交换了庚帖,即使他的冷脸于我十分难堪,我也无法解除婚约。”这桩婚事一直就没有她先说“不”的权利。 温含章继续道:“从钟子嘉口中知道真相后,我便将这件事告诉娘。娘勃然大怒,说你和二妹妹都有前科,这件事必是你们其中之一所为。我这才知道你和二妹妹被勒令整理旧时账本的原因。” 张氏当时说的是,马厩处有人传言,说二姑娘三姑娘思春思到了大姑爷头上,几次出门都借口买书去看男人。那些人嘴上污秽不堪,没有把门,又看着几位庶姑娘身后没人撑腰,话说得比张氏告诉她的还离谱,张氏一气之下将他们罚到了庄子上,温微柳和温晚夏也遭了殃。 温晚夏听到这其中还有温微柳的事,心下一动。温含章又道:“娘这一次直接提审了马厩处所有马夫,审出了这个流言的罪魁祸首。三妹妹你猜是谁?” 温含章没等她回答,径自道:“那马夫姓李,一直是伺候三妹妹出门车驾的。他受不住刑,供出三妹妹每次出门必要盛装打扮,且在外面对他颐指气使,动辄打骂,跟在府中判若两人,但在事后都会有所补偿,因此他乐得陪你做戏。” “审出了李马夫后,娘怕还有意外之事,才下令让人搜了你和二妹妹的房,就连两位姨娘也受了牵连。” 温含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喉咙有些干渴,便拿起茶杯嘬了一口。抬头看着温晚夏的脸色,心下十分满意,温晚夏总算不再装着那副楚楚可怜的摸样,他们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张氏如此发作两个庶女实属少见,温含章再次向张氏提起这件事时,窥着张氏的坚决,就有些疑心两个庶妹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但温晚夏信誓旦旦表示她十分清白。温含章想着温晚夏处在挨打状态,她也不好再细问她。 张氏那边,是不想温含章成亲前为了庶妹作出的糟心事烦心,所以就没告诉她温微柳和温晚夏做了什么。后来知道了温晚夏的所作所为,张氏只恨自己没将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绑在小黑屋里。 温晚夏这日带着满身灰尘回到房中,一进门,就发现房中有些不对劲。她的山水书案c梨木镜台,乃至贵妃榻c屏风都有被人移动过的痕迹。温晚夏顾不得将碧溪遣出去,一个健步冲向了梳妆台。 上面原本摆着一个锁着梅花锁的缠枝花檀木盒,现在,梅花锁碎成两半在台面上,木盒却消失不见了。 温晚夏顿时脸色苍白。 这时高老姨娘的贴身丫鬟四喜红着眼眶就进来了,温晚夏紧紧抓住她的手,犹带期望道:“今日是谁进了我房中?” 四喜张开嘴,带着哭腔道:“姑娘,你赶紧去跟老太太求个情,老姨娘被老太太的人带走了。”今日下午她和高老姨娘正在房里做针线,荣华院就来了几位凶神恶煞的嬷嬷,说是老太太叫高老姨娘过去问话,高老姨娘觉得不太像样,叫她守着屋子,没想到几位嬷嬷在姨娘走后就开始动手搜三姑娘的屋子。 她阻拦了几回,带头的嬷嬷居然叫人绑住了她。直到从三姑娘屋子里搜出了一个雕工精致的檀木盒,嬷嬷们才给她松绑,扬长而去。 四喜是去年才被调到了高老姨娘身边的。月华院中一个主子配一个贴身丫鬟,其他的洒扫丫鬟都是共用的。碧溪跟着三姑娘去了华阳院,她想找个人商量一下都没有。想去华阳院中找三姑娘,可她一个小丫鬟没有华阳院的进出令牌,又没有门路,进也进不去,只好满心惊惧守在屋子里,终于等到温晚夏他们回来了。 温微柳那边,朱老姨娘深深吁出一口气。她今日做了一回被殃及的池鱼,张氏盛怒之下,甚至不容他们分辨,直接叫他们跪在外面,幸好天气还没到盛夏,地面温度还不算热,可在人来人往的院子里这么一跪,他们那一张老脸也不剩多少了。 听着温晚夏那边的动静,朱老姨娘阖上眼睛,叹道:“柳姐儿,幸好你没做不好的事。”朱老姨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亲眼看见张氏院子的嬷嬷拿着一个檀木盒进去了,就知道肯定是后宅阴私之事。 这种事最是有口难辩,朱老姨娘在外头心惊胆战地跪着,幸好后来在她和温微柳的房中都找不出什么东西来,又有大姑娘说情,她才能平安回来。 高氏,高氏就没有她那么好的运气了。老太太亲口叫她搬进荣华院,当时朱老姨娘看着高氏抖索着身子c跟在一个神色凌厉c膀大腰粗的婆子身后进了下一进院子,心中颇有一种唇寒齿亡之感。 先永平侯有三个姨娘,她和高氏都是出身府中,只有黄氏是侯爷在外面看中纳回来的。侯爷一生讲究规矩,生怕府中出了以庶压嫡的丑事,纵使他们三个生的都是姑娘,他还是不放心,不仅亲手从黄氏兄嫂手中要来了她的卖身契,还将他们的身契都交到了老太太手中。自此府中庶系全无地位,由着嫡系作践糟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三十八章搬家第一日 全文订阅满80%,满24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待得大些了, 知道些大夏的世情,又十分不明白为何有人愿意做姨娘。实在是因为大夏律在纳妾这事上有着十分严格的规定, 做了姨娘, 一辈子都只能低人一等, 绝对没有升职的机会。 温含章先前读《大夏户婚律》,上面就写得十分清楚:贱籍做妾,生死由主家决定;良籍为妾,须持有纳妾文书主母才不能随意发卖杖毙,宠妾灭妻c小妾扶正等等干扰正嫡体统的做法,被人上告后,家主都是需要坐牢的,且刑期还不短, 通常是在三至十年之间。 再联系一下实际情况, 先侯爷有三位姨娘, 温微柳的姨娘朱氏和温晚夏的姨娘高氏是从府中丫鬟中直接晋升的, 便是贱籍为妾, 只有一位是从府外纳入的良妾, 就是黄老姨娘。 黄老姨娘的貌美有目共睹, 纵使现在已是徐娘半老之身仍能看得出眉目间的清丽绝艳, 温含章先前还以为是她爹看中了黄氏的美色强行纳进府。没想到她爹拿的不是黄世仁的剧本, 黄老姨娘摊上的恶霸却是自家的兄嫂。 当时从张氏口中知道了黄老姨娘这番身世后, 温含章好长时间看着她都是一幅同情的眼神。可惜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女子未嫁从父,父死有更有一条长兄如父的铁律,兄长想要拿你换了权势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只是自己家跟着作了孽,对着喜儿一般的黄老姨娘却仍是理所当然的态度,温含章纵使是穿了十几年,每每看着她时都有几分不适。 她可以习惯嫡庶分明,主仆有道,受着下人的跪拜也大方自然,却总是不能释怀这种仗着亲情权势欺压妇孺的作为。这种小屁民心理,她八辈子都改不过来了。 话说回来,黄老姨娘既有如此悲苦的身世,对府外的亲人必是不屑相认的,她一生中唯一的寄托便是自己亲生的梦姐儿,此番见着温若梦晕倒着被嬷嬷们抱进屋来,一时之间只觉得天都塌了。 等到温含章叫来的太医说梦姐儿是“惊惧太过引发的晕厥之症”,她才松了一口气。可看到温含章时仍觉不顺眼,忍不住冷冷刺道:“梦姐儿最好没事,若她有事,我拼着这条老命不要都要大姑娘给我一个说法!” 刚巧踏进屋中的张嬷嬷听了这句话,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温含章无意跟一个护犊子的母亲计较,就劝下了张嬷嬷,但心中已是唉声叹气:张嬷嬷虽被她拦了下来,可她回头必要把这件事跟张氏说个清楚明白。 也就是说,她不仅要顾着梦姐儿这边,待会儿还要去安抚一番自己的亲娘。 温含章一贯不愿意牵扯在亲娘和姨娘之间,春暖也知道她的脾性,见着她意兴阑珊兴致缺缺的摸样,就昧着良心劝道:“老太太一向疼姑娘,必不会让姑娘为难的。” 温含章白了一眼大白天睁眼说瞎话的丫鬟,想了想,还是往荣华院里去了。这件事既因她而起,看在梦姐儿的份上也不好当看不到。 温含章进荣华院前,很有经验地先叫了个小丫鬟问了问先前的情况。 小丫鬟口齿伶俐,又想讨好温含章,把当时的情景说得绘声绘色,将张氏说的话一分未多一分未减都转述了出来。 张嬷嬷从月华院回来,张氏必要问问情况。张嬷嬷的声音悦耳响亮,将黄老姨娘那句刺头话说个一言不差。 同样是护崽的老娘,张氏听到最后,一脸寒霜,一拍桌子,把手上戴着的一个玉镯给砸成了几段!张氏先是道:“我原本以为三个小的里面还能有一个好的,没想到都是一丘之貉。居心叵测!装着个天真样儿藏了一肚子心机来哄骗我的章姐儿!” 这话明显的就偏颇了,梦姐儿可一直是晕在床上的。跟着张嬷嬷同去的一个大丫鬟黛蓝帮着四姑娘分辨了几句,张氏把案几拍得啪啪响,“梦姐儿就算了!可那贱人敢这么说我的大姐儿,真是狗胆包天!” 后来不知道张嬷嬷又说了什么,张氏哼一声:“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就算是真错了也轮不到她一个下贱胚子来摆谱。章姐儿就是对他们太好了!”一挥手,这件事最后以黄老姨娘罚俸三月告终。 温含章想了想,还是掀帘进门了。 张氏早知道她在门外拉着一个小丫鬟瞎嘀咕了一通,她睨了温含章一眼,道:“问出些什么了?”也就温含章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拉着人刺探荣华院里的事情。 温含章一笑:“我就是想知道娘现在心情好不好。” 张氏正色道:“生了个笨丫头,被人说到脸上也不知道骂回去,你说我心情好不好?” 温含章依偎了过去,笑道:“这可冤枉我了,当时梦姐儿还躺在床上,她是被我带出去的,我怎么好处置她姨娘。” 张氏语重心长:“今日出去的事我都听丫鬟们说了,本就不干你的事。那贱人却硬要赖到你头上,这都是你平时对他们太好了,让他们忘了什么是规矩。我就让你不要对他们太好,你不听,这下可是知道了?你对他们好,他们觉得是应份的,等你对他们不好,他们倒要抱怨你了。”那叫什么话?满京城问问,还有谁比她的章姐儿对待庶妹更好的? 温含章轻轻摇着张氏的手,讨饶道:“我知道娘心疼我,娘怕我听了黄老姨娘的话伤心了,给我出气呢。” 张氏指了指她的额头,数落道:“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对他们不好吗?这下子可知道我的心了。” 温含章对着她粲然一笑,想起张琦真,不禁感叹:“这次出行,我看到张将军府上闹成那样子,就十分后怕。如果不是忍到极致,想那庶女也不会闹这么一出。幸好我们府上不是那样乌烟瘴气。” 张氏戳了戳她的脸,气恼道:“我们府里什么时候都是太太平平的!别看你大哥大嫂对你不错,那可不是尊泥菩萨。” 听出了张氏言语中对大哥大嫂的忌惮,温含章有些好奇。张氏却不愿意多说。 温含章转而问起了早上温微柳温晚夏来不了的事,她有些好奇,张氏怎么会让几个庶女接触府里的账本,账本可都是各家的命脉所在。她大嫂居然也同意? 张氏快意一笑,道:“那是你曾祖母时期的管家账本,正好捋一捋伯府前几十年少了多少家私。”都是积年的老账本,放在仓库中不知道吃了多少灰尘。一本本看过去也够呛的。 张氏本来没打算跟庶女们计较,可她最近却听说了一件事,顿时让她勃然大怒。宁远候府的二公子是她看了许久,才求侯爷为温含章定下来的,当时还借用了宫中贵太妃的关系。那两个庶女却怀着觊觎之心想着占便宜,这世上的事哪那么容易? 正好都看账本去! 那一仓库的老账本,看到章姐儿嫁人时都看不完。 温含章嘴快,道:“那二妹妹他们要是顺着查到了你当年的小帐怎么办?” 张氏瞪了她一眼:“我当家的时候可没贪过府里的一分一厘。” 温含章有些诧异,可张氏说这句话时十分有底气,昂着脖子,表情骄傲。她就知道她娘真的没贪府里的银钱。说实话,能做到这点的当家夫人可不多。 张氏趁机教育温含章:“不是你的东西,不要随便伸手。这世上凡做过的事都有痕迹。你小时就会跟你院里的丫鬟说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只要当家时一次品行不端被人捉到,你的名声就坏了,这样岂不因小失大?那些为了一点油水不顾名声的,都是除了钱财之外没有大志向的。” 人要是没有一个好的名声,什么好事都轮不到你。要说张氏怎么知道的,她从嫁入侯府之后,就一直实践着这句话。她暗自叹了一口气,若说她这辈子还有什么遗憾的,那就是当了人家的继室。继室,需对原配行妾礼。继室所出,永远比原配所出略低一等。侯府继室是真的那么好做的吗?原配嫡子已经记事,对她这个继母不冷不热,侯爷冷眼观望着这对母子的关系,若张氏有一丝一毫错漏,温敏今日都不会有下面的亲兄弟。为了两个孩子,她只能做出一幅不争不抢的姿态。 因想起前事,张氏板着脸训道:“还有三个月就成亲了,以后别老想着出去玩。最近府里正好在给你收拾嫁妆,多跟在你大嫂后头学学,我们家虽不用你亲手绣嫁衣,可自己的嫁妆,你心里也得有个数。” 温含章想起张琦真那件事,一时头大:“下个月芙蓉社的聚会还得再去一趟,我若不去,张姑娘真得被人赶出社去。” 张氏皱眉:“就你事多!”却也没阻止。突然想到了什么,神秘笑道,“这件事你就看着吧,也别太下力气了。”那位将军夫人,手段了得,可不是一个庶女能算计得了的。 月华院中就那么一点大。温若梦这边发生的事,不到一会儿,温微柳和温晚夏都知道了。 两人都是娇生惯养的姑娘,被万氏强压着在华阳院看了一天的账本,一天下来腰酸背痛,灰头土脸。想要把账本拿回来看,万氏只说账本这种重要的物件,不好轻易让人看见,也不让带回。温微柳回来时都累得说不出来话来了。 但她还强撑着精神听着红兰汇报温若梦回来时的情形。 昨夜她突然记起,今日的这次踏青,温若梦是被人抬着回来的,具体的情况,年长日久,她有些记不清了,似乎还有大姐姐的一位友人参与其中,后来,大姐姐就跟这位友人断交了。但这次踏青,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早上若嫡母没有强留她下来,她也会使了法子避开。 只是今日实在累人,温微柳想起来早上那些个管事嬷嬷的嘴脸就一阵恼怒。张氏连面都没见他们,直接使了一个丫鬟将他们带到万氏的华阳院,给了一个小房间,里面简单设了两张书桌c两把书椅并笔墨纸砚。 真把他们当府里的账房看了! 温晚夏回来,顾不得跟自己的姨娘说话,用水浸湿了手帕,狠狠地抹了几把脸,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高老姨娘见着她这样,眼泪都快出来了,她颤声道:“太太说了,你们要看这些账本到什么时候么?”这才第一天,就这样累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三十九章进宫 全文订阅满80%,满24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温含章远远地看见昭远将军府的嬷嬷将一名头部绑着布条的姑娘抱上了马车, 张琦真不在, 那副车驾前有好几名丫鬟站着,但却没有一个将军府的正经主人在场。 朱仪秀的马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掀帘问道:“还不走?”日头还早, 朱仪秀难得出来一趟,就不想太早回府,邀了她到京城新开的福平楼坐坐。 温含章见朱仪秀脸色还好, 心里略安心了下。朱仪秀这个人, 嘴硬心软,身体又差,虽常揣着一幅淡然的摸样,实则最喜欢把事情放在心上琢磨。 温含章好几年前认识她时, 她因着从小吃药,满身都是药味,自嘲就像随身揣了个药罐子一样。温含章这人很有些怜贫惜弱的心, 见着一个看起来小小的娇弱的小萝莉独自坐在一旁,长得玉雪可爱, 眉目灵动, 可惜其他小姑娘们都嫌弃她身上的味道不肯靠近,偏偏小萝莉还一幅看清世事般云淡风轻脸, 她就不忍心放她一个人坐着了。 温含章开了个玩笑:“有大财主愿意请吃福平楼的糕点, 怎么能不去?赶紧的, 我跟你的车去,叫我家马车在后头跟着。” 朱仪秀瞥了她一眼,让开了身旁的一点位置,算是答应她上车了。 温含章一上车就感叹,朱仪秀的家人可真疼她。 她家的马车已经算是华丽舒适了,可朱仪秀的车驾却是她的升级版。 里面就像一个小房间一样,车梁用上好的小叶紫檀所制,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一侧做成固定书架,朱仪秀常看的话本都摆在了上面,另一侧都是小抽格,估计放着些零碎的小玩意,车厢底也做的十分用心,不知铺了几层皮毛,脚踩在上面有种柔若无骨的触感,温含章看着案几上的茶具酒杯,想着难怪朱仪秀敢把这套羊脂白玉莲花茶具摆出来。 她刚一坐下,朱仪秀就道:“你是第一个上我这辆马车的人。”虽然她没说下句,但温含章就觉得她满身满脸写着“你不该夸我一下吗”几个大字。 温含章和朱仪秀相交多年,怎么不知道她的脾性得顺着捋才行,立刻高度配合:“我真是太荣幸了。” 听见心中所欲之语,朱仪秀浑身上下的刺毛都软了下来。接下来对待温含章就如春天般温暖了。不仅贡献出她最爱的水果,还将她娘每日不准她多吃的一小碟茯苓糕递了过来,很是不舍道:“你吃一块就好,这东西虽然不精贵,我每日能得的分量也不多。” 温含章认真地答应了,接连吃下三块。大夏朝这些个积年的公候家都有自己私藏的糕点秘方,温含章这么多年各府的宴席吃下来,觉得这其中就属延平侯府在膳食上的底蕴最深。 朱仪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随着她嘴巴一动一动的,控诉之意越来越明显。 直到温含章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她立马刷地一下拉开小抽屉,将茯苓糕放了进去。抬头看到温含章戏谑的眼神,她轻咳一下道:“都快到福平楼了,留着点肚子。” 温含章应了一声,笑眯眯地拉过她的手,两人手牵手肩挨着肩坐在塌上,十分亲密。朱仪秀身上的温度一向偏低,温含章就将她的小手包在手里暖着,看着朱仪秀眼睛舒服地微眯着,温含章心中徒生出一种撸猫的心痒难耐。 朱仪秀却突然问道:“刚才出门时冯婉玉的丫鬟跟你说了什么?” 温含章一下就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大理寺卿家的冯婉玉姐妹是温含章引荐进社的。冯家是温子贤的舅家,两姐妹一向少言寡语,温含章虽看在大哥的份上,对他们多有照顾,但与两人却很少有私下的交往。 刚才她临上车前,冯婉玉突然让丫鬟给温含章捎了一句话,说她妹妹的贴身丫鬟看见张家姐妹发生口角,张珍真被张琦真推了一下才撞到假山,张琦真力气大,当场就将张珍真推了个头破血流。 看着温含章脸上诧异的神色,丫鬟又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道是家中夫人对姑娘们管的严,温姑娘若要主持正义,千万别将她家姑娘牵连进去。说完这句话丫鬟就急急跑了,估计也觉得自家姑娘不太厚道。 温含章其实出了梅园门口,就下定决定不想再管别人的家事了。张珍真再可怜,她也没办法对她伸手。既如此,继续想着这点子糟心事,只会让自己心情不愉快。但冯婉玉干嘛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啊啊! 朱仪秀听了她的话后,却嗤笑一声,道:“冯婉华的丫鬟只出去过一次,陪着冯婉华如厕去了。”温含章很有些无语,冯婉玉姐俩既借口丫鬟看到,必是不想惹事的,但为什么又要告诉她? 朱仪秀扔了她一个白眼:“人家就是看出了你好打抱不平,才将坏事都推给你。” 温含章将脑袋垫在朱仪秀肩上蹭着,道:“她怎么没看出我最不爱惹事的!我跟张琦真已经掰了,掰了懂不懂?就是没交情了。”温含章自觉是个最怕麻烦的人,可冯婉玉他们却硬要将个大帽子戴在她头上,砸得她现在一脸郁闷。 朱仪秀瞅着她快皱成一团的脸,问道:“你要如何?” 温含章不加思索:“她爹身为大理寺卿,她都能把包袱甩出来。我只是个普通勋贵之女啊,我能有多大能量主持公道!”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最高长官就是大理寺卿了,大理寺卿可在九卿之列呢。 温含章可没发晕,冯家姐妹不想得罪将军夫人,她就有那个底气得罪她吗?张将军可不是那种没有实权能任人戳圆捏扁的将军,他是京卫指挥使,掌统卫军,有番上宿卫c护卫宫禁c守御城门c拱卫京师之责。能身在这个位置上,起码得是圣上的心腹之人。 她与张琦真断交,可以看成是女儿家的别扭。甚至她家大嫂看不上一个记名嫡女不出席将军府宴席也不算什么特别耻辱的事,但要换了别人掀了将军府的丑事试试?梅玉漱可以这么干,因为梅家本就是以“刚直”闻名于朝。 但温含章家中当家的甚至不是她亲生哥哥。 冯婉玉这一次真是给她挖了个坑。 朱仪秀哼哼道:“就叫你平时不要对别人太好了!”她一早就看温含章照顾冯婉玉姐俩的事不顺眼了,这两姐妹算是与温含章有亲的,后头又来了个张琦真是怎么回事! 瞅着那姑娘长得呆头呆脑,就觉得人家没有心机,可若是个真的能交往的,张琦真怎么会直到来了芙蓉社才交下温含章一个朋友。 难道整个京城的闺秀圈子就只有她喜欢张琦真那一款的?到头来看看,还是只有她对她最好了吧? 朱仪秀一贯有些独,她也不觉得这是个坏毛病。 她爹和她娘生了六个儿子,最后才生出她这个女儿,从小全家人都把她捧在手心上,他们家也没有什么嫡庶的,姨娘肚子全都不够她娘给力。 偏她又爱生病,一直以来就只有温含章不离不弃在她身边,不怕被她染了病,也不怕她突然犯病害了她。在温含章没定亲前,朱仪秀还一直想着,她有六个哥哥,如果有哪一个能把温含章娶回家来就好了。 可惜 温含章突然想起上辈子那个在班上被人欺负的女同学,当日那恃强凌弱者的姿态和今日将军府如此相似,大抵这世上的事都是如此,弱小没有根基就要受人欺负,可是看着总是叫人不是滋味。她叹了一声,决定捂起脑袋,把所有假惺惺的愧疚全部抛到脑后。 福平楼是一家新开的茶楼,不过半月有余,就拿下了京城茶楼行业半壁江山。据闻这里的糕点师傅是前朝宫廷出身,家中祖祖辈辈都是专研糕点的。 上次朱仪秀给她的回信上就特地点了这家的名,温含章因为好奇,还让丫鬟出来买过一回。口味确实不错,但因为到家时点心已经凉了,也尝不出别人心心念念的那种味道。 朱仪秀刚才已经使人先来订了位置。两人戴着围帽,被小二引入了一间厢房中。小二有些抱歉道:“今日厢房已满,就只剩下临近楼梯口的这一间。”这里的位置确实有些吵闹,但两人都只打算坐一小会儿,品尝一下别人众口称赞的糕点而已,便没太为难他,给了赏钱就让人下去了。 说起来也巧,小二刚上了茶,温含章就听见楼下大堂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如玉石相击般的磁性嗓音。她看了一眼春暖,春暖朝她点点头,温含章顿时没了兴致。春暖看见她家姑娘这样就发愁,还有两个月就成亲了,姑娘对未来姑爷这样的态度,以后可怎么办啊? 朱仪秀看着主仆二人打眉眼官司,疑惑问道:“怎么了?” 温含章心不甘情不愿指了指春暖,叫她说。春暖道:“未来姑爷在大堂中坐着呢。” 朱仪秀一向知道温含章对这位未婚夫的态度有些异样,不像京中别的姑娘家那样狂热,也不像是厌恶。她想了想,道:“我家五哥和钟公子交情还行,没听说他在外有什么不好的名声。” 温含章心想,那个人一贯喜欢端着一幅冰清玉洁的范儿,这种人最是舍不得自己身上有什么污点劣迹,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不是像她和朱仪秀这样的关系,也别想探听得出来。她之前托温子明帮忙打听,不也什么都没打听出来么。 翰林院十日一沐,钟涵今日本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要上门拜见温老太太,没想着他放在伯府外的耳目清皓有了回应,道是温姑娘今日出门参加芙蓉社活动。钟涵心中那一口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顿时就瘪了大半。 后头清皓又传回了消息,这回跟着消息一同到钟涵案上的,还有一张笔画缭乱却能清晰分辨出面貌的小像。 清皓和清明在关上的书房外面对了对眼色,两人都不想去打扰情绪明显不对劲的主子。幸好没人进去,若有人能看见钟涵现在的神情,必会被他脸上的扭曲c怨恨吓得大惊失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第四十章娘家娘家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李马夫和碧溪c四喜等受到连累,不是被远远地卖掉,就是用家法处置再送到庄子里去。 别以为家法就是打板子而已,永平伯府自军中起家,针对奴仆的家法严酷至极, 特别是这类为着保密进行的处置。 温含章想着下午她私下问张氏身边的刑事嬷嬷, 嬷嬷起先不肯告诉她, 后来见她坚持,才道:“这些贱蹄子不用刑就不知道厉害, 为了让他们不能往外头嚼舌根,舌头是必要毁掉的, 若是识字的, 几根手指伤残也免不了。” 那嬷嬷见温含章听得脸色发青, 道:“姑娘别心软。都说一笔写不出一个温字,若是他们守不住秘密,将事情传了出去, 温氏一族的姑娘们名声都得受到连累。到时候若有些个心性软弱的姑娘被嫌弃后一个想不通自绝了, 那此时对他们的手下留情祸患就大了。前朝风气森严时, 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要我说,帮着主子做下坏事时他们就该想到后果, 现下的苦果都是自找的。” 温含章有些觉得这嬷嬷危言耸听, 比起前朝, 大夏朝女子地位大有提升, 从宫中支持闵秀清结社就能看出来,时下对女性的禁锢并没有到被退亲就必得自绝以示贞洁的地步。但她认同刑事嬷嬷的一句话,每一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温含章不愿意轻忽人命,也看不得动辄伤残肢体的刑罚。想着年事已高的朱嬷嬷和李马夫在府中的那一家子,她心中有些唏嘘,道:“你有两个选择,或是立刻收拾东西回西边凤梧县的祖居地,娘会修书一封请那边的族老太太帮你寻个靠谱的乡下人家嫁了,或是带着你身边的人,到京郊的庄子上养上几年病,我不知道府里什么时候会松口叫你回来,而你在此期间也不能与任何人交往。” 温晚夏自小在伯府长大,从没有离开过家里到外头生活,她脸色白得吓人,摇摇欲坠几乎要晕倒,这才明白自己做的事情后果有多严重,徒生出一股茫然无助之感。 她颤着嘴唇,凄声道:“大姐姐你一向帮着我的,你就再帮我向老太太求求情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想离开家里头,也不想离开我姨娘!” 温含章的神色不怒不喜:“若我没有求情,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温晚夏实在是太过得寸进尺。张氏盛怒之下,不想叫温晚夏活着再碍她的眼,是温含章失望过后犹存理智,觉得温晚夏还远不到必须以命抵罪的地步,才和张氏商量出这两个选项来。 就算温晚夏今夜不愿意作出抉择,明日张氏和万氏也会帮着她下决定。万氏虽然还未生养,但她也要想着后头若生了女儿怎么办,若不处置了温晚夏,她以后生了姑娘也会受到拖累。 温含章看着温晚夏,认真一字一句道:“我今日再教你一回。你做事随心所欲,没有想过若真叫你做成这事会有什么影响。温氏一族是武将世家,随□□起事立下汗马功劳,才被授予永平军权,由祖父亲掌虎符。温家从开朝起大半族人驻守戍边,但皇上这些年来对温家疑心渐生,府上帝眷渐弱,即使温家三代人避让京城不到西边,府中爵位仍一路由公爵降至伯爵。” 老祖宗的事迹温晚夏也是知道的,她不明白大姐姐为何突然给她讲起了史。温含章瞧着她眼中的茫然——先永平侯觉得庶女只要给吃给穿学些女红针凿规矩礼数便是,这些厉害关系从来没让他们了解,现下终于酿成恶果了。 她摇头,继续道:“大哥年轻,爹爹早已想到这世道人走茶凉,所以才倾尽能力,给我和钟子嘉订了这门亲事。钟家是皇上母族,虽太后娘娘早早逝去,皇上仍对钟家有一份不同于常人的情谊。我们和钟家联姻,是间接在向皇上表示忠心,为了保住温家在永平军中的权柄。” 这一代的永平伯温子贤从小喜文不爱武,后来虽然被先侯爷掰正了过来。可论起勇武也就那样了。偏偏他还不如幼弟聪明会念书,温子明今年十四已经考中举人,也算是永平伯府的另一条退路。 其实永平伯府在宫中还有一个年岁老迈的温贵太妃。这位贵太妃对老皇帝有养育之恩,但老皇帝是个十分有独占欲的,一直疑心她偏向伯府,不太喜欢温氏族人进宫请安。张氏能为温含章订下钟子嘉也是借了这位贵太妃的光,除了看中钟子嘉为人上进外,也是因为只有和钟子嘉联姻,皇帝才会放心。 钟子嘉和宁远候府有一个勋贵中人人知晓的心结。张氏不是不疼她,只是当时情势下两府联姻已是必然,永平候提出钟子嘉这个人选,张氏权衡之下也必须承认他是最合适的。钟子嘉既有功名,又有产业,最重要的是,虽有一个放荡不羁的名声,但却从未听说他有品行不堪之事。并且,宁远侯府这些年来礼数到位,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宁远候对这位兄长唯一的嫡子十分怜惜,非但不会计较钟子嘉年少轻狂所作所为,也尽力确保在他仕途上无人敢对他两面三刀。 就是有了宁远候的这些保证,张氏才觉得这是一门不错的婚事。愿意讲究长辈脸面的人家,必不会把事情做得太难看。宁远候既已得了最大的便宜,其他事情上也该略松松手才是道理。如此一来,温含章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只要能和钟子嘉相敬如宾,这日子必会过得十分轻松。 温晚夏绞着手指,继续惊疑不定地听温含章道:“因为钟子嘉一直对这门婚事兴趣寥寥,京城内外滋生了许多流言蜚语,大哥又不能拉着钟子嘉在人前一表衷情,温家在上年军中的人事交替中失去了许多有利的位置。”这还要怪钟子嘉对着不喜之人十分不给面子,温子贤为了不在人前难堪,也不敢有其他作为,只能默默等他回心转意。 这番让温子贤知道这些全都是温晚夏造成的,温晚夏绝对讨不着好。 温含章叹气道:“若是钟子嘉遵循自己的心意上门退亲,对钟家倒没什么,钟子嘉于钟家一直是一块鸡肋,可永平伯府失了这门亲事,除了大哥很可能保不住手上的半枚虎符,温氏一族在军中的经营也会受到大幅牵连。”虎符虽只有战时调兵遣将的作用,可有它在手上,就是一种象征,代表温家还拥有永平军权,不容置喙。 这场婚事是先侯爷为温氏军权设下的一个缓冲带。温含章能想着婚后不顺析产另居,但不敢想着伯府能主动取消婚姻。 虽说她也不认同这种将一族兴败之事寄望在一门亲事上的行径——多少历史事件已经证明了政治联姻的不牢靠,可耐不住温氏族中人才凋零,无人可以执牛耳,她爹和大哥也都不是运筹帷幄之辈,也就只能这样了。温含章叹了一声,她有一句话一直没有说出口,家族后继无人,衰亡败落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现在这些举措,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温晚夏真的万念俱灰起来了,她只是嫉恨长姐得了一门上好的亲事,完全没想过其中还有这些干系。她惨淡着脸色,犹带期望道:“可钟子嘉现在不是还没有退亲吗?大姐姐,你帮我一把,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想去嫁那些乡下泥腿子,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住在庄子里”她心里十分惊慌,这一次真的哭得涕泪横流,脸上狼狈不堪。 温含章相信她是知道怕了,而不是像刚才那样还能有恃无恐质问她,温晚夏扑到她膝上,哭得气喘脱力,哽咽道:“大姐姐,你罚我抄书c戒尺c禁足怎么样都可以,就是不要叫我离开家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道,“我去向钟子嘉说清这些都是我一人所为,我以后也不出门了行吗?” 温含章看着她,突然半疑惑问道:“你在求我时,有没有想过我才是被你加害的对象?” 温晚夏被她这么一问,突然有些发愣,继而便是满满的悔意涌上心头。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做下了什么,又是失去了什么。 她无声垂泪,室内一片窒息般的静默,温含章明亮的嗓音在这片空间中显得格外尖利,就像一把刀般将她心上的希望一片片剜去:“我不用那些侯府规矩的话糊弄你。早在娘提审府中马夫时,大哥大嫂就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不说话,只是想看看娘要怎么处理。大哥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承爵两年以来到处钻营,就想着叫外头人不忘了伯府威名这个世上除了打和杀外,很多办法都能叫人生不如死。” 如果让温含章选,她会选离开京城,有张氏看着,万氏绝不敢扣了她的嫁妆钱,在一个乡下小地方,头上有伯府的荫护,手上又有大把银钱,虽没有锦衣华食,但简直不能太逍遥。 但是温晚夏她选了第二条路。温含章也不奇怪,温晚夏一直就有些小聪明,怕还想着她到庄子上多多传信回来求她原谅,她就会心软。如果温晚夏真的这么想的温含章只能说,她从来就不了解她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众人到荣华院请安时,张氏就以不敬嫡母之罪,将温晚夏和高老姨娘发落到伯府在京郊阳明县的一个庄子上思过,即日就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第四十一章他溜了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钟涵当然不属于此列。可他面前嘴角含笑, 拿着把纸扇装风流倜傥的发小却是此中高手。 有些人天生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秦思行的亲娘是当朝安乐长公主,堪称大夏朝最有钱的公主, 不仅继承了先太后所有嫁妆, 名下更有一块富庶封地,每年末的封地上的敬奉都能让这位公主殿下笑开了眼。 秦思行作为安乐长公主唯一的嫡子, 紫禁城中高坐的皇帝是他亲舅舅, 他从小就知道, 自己不需像旁人一般念书习武, 自有人会为他安排好锦绣大道。 这不, 前几日安乐长公主就寻机将他安进了殿前侍卫司中。 他乐不思蜀的日子可没有几日了。 想着后日就要去殿前侍卫司报道,秦思行更看眼前春风得意的钟涵十分不爽快。他故意道:“你先前不是说温大姑娘性情不堪行为放荡么, 怎么突然就变了主意上门下聘了?” 先前秦思行一提他的亲事,钟涵就沉着脸色一幅气闷模样。秦思行虽说在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在钟涵的事上也只能挠挠脑袋, 让他娘安乐长公主多跟舅家敲敲边鼓, 叫钟涵在家里好过一点, 至于他的亲事却是一点没有办法的。 他娘说了, 钟涵这桩亲事是宫里温贵太妃亲自跟皇上求的, 温贵太妃对皇上有养育之恩, 为人素来低调, 她多年来只求了这么一桩事, 皇上不会不答应。 钟涵简直是捏着鼻子接下这门亲事的,两人交换庚帖后第一年,为了表示自己的抗议,他在诸多场合对着温大姑娘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后头三年温姑娘守了父孝闭门不出,钟涵才没将自己的不喜弄得人尽皆知。秦思行作为他的表哥,之前在他面前也不敢多提这逆鳞之痛,钟涵真的会甩脸子。 钟涵有些不自在,难道让他说他之前似乎认错了人? 钟涵从小读惯了圣贤书,说他对那场红尘客梦坚信不疑也不尽然。 但为这场梦境增添了可信度的,却是秦思行上次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一个消息。先前秦思行说,皇上想要在六月底移驾避暑行宫前为六公主定下婚事,他本意是想嘲讽六公主调皮捣蛋,连皇上都无法镇压,只得早早给她找个额驸迁出宫去。 可钟涵闻言却十分震惊,因为这件事跟梦中所示高度一致。 梦中六公主的这场婚事与他息息相关。 他一意孤行解除婚事后,六公主立即将他提名到额驸名单中。这位六公主素来蛮横跋扈,几次在宫中对着他胡言乱语,钟涵费了好大劲才摆脱了六公主的纠缠,因着两次拒绝皇帝安排的亲事,皇上对他十分不喜,他连着十年,两任皇帝登基坐的都是官场冷板凳,只能看着那位娶了温含章的寒门传胪加官进禄,小人得志—— 有了梦中的打底,比起拒绝六公主婚事带来的后遗症,钟涵宁愿忍受恣意放肆的温含章,因此他才半信半疑催着家里先行下聘。 他今日便是得知温含章跟人相约外出踏青,才会叫秦思行出来给他打掩护,想要一睹温含章庐山真面目的。 秦思行挑了挑嘴角,也不说话,提着马鞭在这若河边上随意晃荡。 春日杏花吹满头,陌上少年足风流。 翩翩公子,风流倜傥,通气气派,叫一干在这河岸边上驻足观看的姑娘们都看红了脸。 有认出两人的如户部郎中家的姑娘云清容,就激动地想要上前搭话。 还是她的知交好友梅玉漱拦住了她,道:“上月芙蓉社活动,我听温姑娘似乎和张琦真约了今日出行,前些日子,宁远侯府已经到永平伯府下聘了,你就别上去了。” 梅玉漱素来不待见张琦真,但她也不是故意要和他们撞日子。只是前几日春雨纷纷,今日才放晴,她在家里呆得十分烦腻,才约了一干好友出来踏青。 云清容脸上极不甘心,见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身影,还是跟上了梅玉漱的脚步。 钟涵在想些什么,温含章是不知道的。她虽想知道钟涵为何转变态度,可永平伯府日子太过舒坦,过了几日她也就将这件事放下了。 这桩婚事严格来说是桩政治婚姻。先永平侯当初想着用嫡女联姻皇上母族宁远侯府,可以保住家中在军中的权柄,但他未及看到钟涵的丑恶嘴脸就病逝了。温含章受了她爹那么多年的宠爱,之前不是没有想着得过且过,就连钟涵对她的冷眉冷眼她都忍住了,但若是钟涵憋着坏要等婚后收拾她,温含章同样坏心眼地想着,那她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分居析产。 这可就怪不了她了。 即使在自己的婚事上不如意,温含章还是十分感恩自己能投生在张氏腹中。若她投胎成了丫鬟小厮或者整日里为饥饱操心的穷苦人家,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封建社会等级分明,一个人处在最底层,要向上爬必须得付出旁人难以想象的坚韧意志和辛苦努力。 温含章自认没有这种耐力。因此她就算知道了一向疼爱自己的永平侯要拿她的婚姻当家族平安的保障,她也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人得到了什么,总要承担些什么。温含章一直就有这种准备。 就是存着这般从容的心情,温含章才敢随心所欲游玩踏青。 可今日出门不利,竟然一连遭遇了两桩意外。 温含章先前跟昭远将军府的张琦真约好了春日踏青,但她一向不是个吃独食的,就在张氏面前说了话,将几个庶妹也一块带了去。 未及出门,张氏就使人过来说,大嫂万氏想要找两个人帮忙理理家里的账本,想着温微柳和温晚夏算术不错,跟张氏借了他们去。温含章见这丫鬟是从荣华院出来的,知道这其中必有其他缘由,也未多说什么,只带着温若梦一人上了马车。 虽已过了上巳,但两岸仍是柳色青青。低矮浅草没过马蹄,长长的垂柳在春风中拂动,温含章就着马凳下车,一来就被这清新的空气征服了。 温若梦也很高兴,她不同于温含章,难得有放风的机会,因此就特别珍惜这户外的景色。她一手挽着温含章,两只眼睛兴致勃勃地眺望着远处的美景。 两人言笑晏晏,一路寻找着昭远将军府张家的围帐。 但张家那用锦缎围成的围帐帐中,此时的情景却不是很好。 张琦真是将门虎女,素喜舞刀弄枪,她和温含章交好,除了两人性情相投外,就是因着彼此都是府内的嫡长女,很有一些共同话题。 此时,张琦真火冒三丈地看着手中芙蓉社的社主闵秀清着人交给她的信件。 她今日本只想着单身赴会,可早上出门时,幼妹张瑶真竟然带着几个低眉顺眼的庶妹耀武扬威地等在大门口,张琦真当时就头皮一阵发麻。 现在想来,若是她那时候坚信直觉,也不会有这桩祸事发生。 张瑶真对家里几个庶姐一贯盛气凌人,动辄打骂。 但好巧不巧的,她往庶姐脸上甩巴掌时竟然被张琦真一个死对头撞见了。 梅玉漱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转头对身边的两位好友道:“被打的是将军府庶女,从前我们在其他场合见过。” 国子监祭酒家的姑娘司若楠厌恶道:“张琦真自恃武力,一向不把人看在眼里,她妹妹居然也是如此。” 云清容一向知道梅玉漱的心思,也跟着附和道:“芙蓉社有这种人,真是我们的耻辱。” 三人为虎,师出有名,竟一致决定要把张琦真赶出芙蓉社。 温含章就是在此时撞了进来。 张琦真眉眼发愁,拉着温含章走到一边,将闵秀清给她的信件递给她看。 张琦真倒霉就倒霉在这个地方。今日风和日丽,长平长公主府的姑娘们也出来踏青,闵大姑娘正是这芙蓉的社主,梅玉漱都不需要等回家写信就直接告上了状。 温含章只看了一眼就想回避了。 不好听地说一句,这是将军府的丑事,她一个外人凑上去算什么? 可偏偏这事还扯上了芙蓉社! 她与张琦真都是这芙蓉社的社员。芙蓉社在闺阁之中十分有名,人不多,堪堪三十人,社员们几乎都是京城中的名门闺秀。平日里活动围绕着琴棋书画c诗酒花茶等等雅事展开,非父兄有一定品级不能入社,非正室夫人所出不能入社,非有过人之处不能入社。 社规如此严苛,却仍有许多大家小姐趋之若鹜。盖因这芙蓉社是长平长公主的嫡长女闵秀清所起,在宫中素有名声,姑娘们只要入了芙蓉社,不仅身价倍增,说亲时也会是婚嫁市场上的香馍馍。 说实在的,张琦离不离开芙蓉社不打紧,但若是被人灰溜溜赶出社的就不好了。届时整个芙蓉社的小姑娘们回家这么一说,张琦真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温含章也没什么好办法。庶姐妹毕竟占了“姐妹”两字,是有血脉关联的,跟家里那些被叫着“庶母”的姨娘不能相提并论。 张琦真也知道厉害。她犯愁道:“我已经骂过瑶真了,可也不能把她打死。张珍一直哭哭啼啼,顶着脸上那么个大印,我也不好再说她。”最关键的是这个事是家丑,不好拉着两个妹妹在人前分辨。就算能在人前分辨,叫张珍承认自己做错事了才挨打?但做错事了也没有妹妹打姐姐的。 温含章最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找几个人帮你一起求情,这事横竖不是你做下的。” 今日如果是张瑶真出事,温含章不会出半分力。她对这姑娘是真的厌恶。小小年纪就心肠狠毒,出了事还要张琦真来擦屁股。 温含章看了看几丈外乖乖站着的温若梦,同是十二岁的年龄,怎么品行就能相差那么远呢? 温若梦一直目光灼灼地望着这一边,见温含章看她,还以为她和张琦真聊完了,立马小碎步跑到温含章身后站着,她实在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整个围帐就那么点大,张珍捂着脸在一旁抽泣,听得她冷汗直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温含章临走前犹豫着提醒了张琦真一句:“你回家后看着点张珍,别被人打坏了。”张将军打儿子是满京城出名的下手狠辣,这份力道若是放在女孩身上,没几下就得歇菜。 张琦真却误会了她的意思,脸蛋瞬时涨得通红,忙道:“我看着呢!”她绝不会让瑶真再对张珍下手的,这可和她的名声息息相关,就算娘再袒护张瑶真,她也不会放任不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第四十二章乔迁之喜 全文订阅满80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他乐不思蜀的日子可没有几日了。 想着后日就要去殿前侍卫司报道,秦思行更看眼前春风得意的钟涵十分不爽快。他故意道:“你先前不是说温大姑娘性情不堪行为放荡么怎么突然就变了主意上门下聘了?” 先前秦思行一提他的亲事,钟涵就沉着脸色一幅气闷模样。秦思行虽说在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在钟涵的事上也只能挠挠脑袋让他娘安乐长公主多跟舅家敲敲边鼓,叫钟涵在家里好过一点,至于他的亲事却是一点没有办法的。 他娘说了钟涵这桩亲事是宫里温贵太妃亲自跟皇上求的,温贵太妃对皇上有养育之恩为人素来低调,她多年来只求了这么一桩事,皇上不会不答应。 钟涵简直是捏着鼻子接下这门亲事的两人交换庚帖后第一年为了表示自己的抗议他在诸多场合对着温大姑娘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后头三年温姑娘守了父孝闭门不出,钟涵才没将自己的不喜弄得人尽皆知。秦思行作为他的表哥,之前在他面前也不敢多提这逆鳞之痛,钟涵真的会甩脸子。 钟涵有些不自在难道让他说他之前似乎认错了人? 钟涵从小读惯了圣贤书说他对那场红尘客梦坚信不疑也不尽然。 但为这场梦境增添了可信度的却是秦思行上次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一个消息。先前秦思行说皇上想要在六月底移驾避暑行宫前为六公主定下婚事,他本意是想嘲讽六公主调皮捣蛋,连皇上都无法镇压,只得早早给她找个额驸迁出宫去。 可钟涵闻言却十分震惊,因为这件事跟梦中所示高度一致。 梦中六公主的这场婚事与他息息相关。 他一意孤行解除婚事后,六公主立即将他提名到额驸名单中。这位六公主素来蛮横跋扈,几次在宫中对着他胡言乱语,钟涵费了好大劲才摆脱了六公主的纠缠,因着两次拒绝皇帝安排的亲事,皇上对他十分不喜,他连着十年,两任皇帝登基坐的都是官场冷板凳,只能看着那位娶了温含章的寒门传胪加官进禄,小人得志 有了梦中的打底,比起拒绝六公主婚事带来的后遗症,钟涵宁愿忍受恣意放肆的温含章,因此他才半信半疑催着家里先行下聘。 他今日便是得知温含章跟人相约外出踏青,才会叫秦思行出来给他打掩护,想要一睹温含章庐山真面目的。 秦思行挑了挑嘴角,也不说话,提着马鞭在这若河边上随意晃荡。 春日杏花吹满头,陌上少年足风流。 翩翩公子,风流倜傥,通气气派,叫一干在这河岸边上驻足观看的姑娘们都看红了脸。 有认出两人的如户部郎中家的姑娘云清容,就激动地想要上前搭话。 还是她的知交好友梅玉漱拦住了她,道:“上月芙蓉社活动,我听温姑娘似乎和张琦真约了今日出行,前些日子,宁远侯府已经到永平伯府下聘了,你就别上去了。” 梅玉漱素来不待见张琦真,但她也不是故意要和他们撞日子。只是前几日春雨纷纷,今日才放晴,她在家里呆得十分烦腻,才约了一干好友出来踏青。 云清容脸上极不甘心,见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身影,还是跟上了梅玉漱的脚步。 钟涵在想些什么,温含章是不知道的。她虽想知道钟涵为何转变态度,可永平伯府日子太过舒坦,过了几日她也就将这件事放下了。 这桩婚事严格来说是桩政治婚姻。先永平侯当初想着用嫡女联姻皇上母族宁远侯府,可以保住家中在军中的权柄,但他未及看到钟涵的丑恶嘴脸就病逝了。温含章受了她爹那么多年的宠爱,之前不是没有想着得过且过,就连钟涵对她的冷眉冷眼她都忍住了,但若是钟涵憋着坏要等婚后收拾她,温含章同样坏心眼地想着,那她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分居析产。 这可就怪不了她了。 即使在自己的婚事上不如意,温含章还是十分感恩自己能投生在张氏腹中。若她投胎成了丫鬟小厮或者整日里为饥饱操心的穷苦人家,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封建社会等级分明,一个人处在最底层,要向上爬必须得付出旁人难以想象的坚韧意志和辛苦努力。 温含章自认没有这种耐力。因此她就算知道了一向疼爱自己的永平侯要拿她的婚姻当家族平安的保障,她也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人得到了什么,总要承担些什么。温含章一直就有这种准备。 就是存着这般从容的心情,温含章才敢随心所欲游玩踏青。 可今日出门不利,竟然一连遭遇了两桩意外。 温含章先前跟昭远将军府的张琦真约好了春日踏青,但她一向不是个吃独食的,就在张氏面前说了话,将几个庶妹也一块带了去。 未及出门,张氏就使人过来说,大嫂万氏想要找两个人帮忙理理家里的账本,想着温微柳和温晚夏算术不错,跟张氏借了他们去。温含章见这丫鬟是从荣华院出来的,知道这其中必有其他缘由,也未多说什么,只带着温若梦一人上了马车。 虽已过了上巳,但两岸仍是柳色青青。低矮浅草没过马蹄,长长的垂柳在春风中拂动,温含章就着马凳下车,一来就被这清新的空气征服了。 温若梦也很高兴,她不同于温含章,难得有放风的机会,因此就特别珍惜这户外的景色。她一手挽着温含章,两只眼睛兴致勃勃地眺望着远处的美景。 两人言笑晏晏,一路寻找着昭远将军府张家的围帐。 但张家那用锦缎围成的围帐帐中,此时的情景却不是很好。 张琦真是将门虎女,素喜舞刀弄枪,她和温含章交好,除了两人性情相投外,就是因着彼此都是府内的嫡长女,很有一些共同话题。 此时,张琦真火冒三丈地看着手中芙蓉社的社主闵秀清着人交给她的信件。 她今日本只想着单身赴会,可早上出门时,幼妹张瑶真竟然带着几个低眉顺眼的庶妹耀武扬威地等在大门口,张琦真当时就头皮一阵发麻。 现在想来,若是她那时候坚信直觉,也不会有这桩祸事发生。 张瑶真对家里几个庶姐一贯盛气凌人,动辄打骂。 但好巧不巧的,她往庶姐脸上甩巴掌时竟然被张琦真一个死对头撞见了。 梅玉漱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转头对身边的两位好友道:“被打的是将军府庶女,从前我们在其他场合见过。” 国子监祭酒家的姑娘司若楠厌恶道:“张琦真自恃武力,一向不把人看在眼里,她妹妹居然也是如此。” 云清容一向知道梅玉漱的心思,也跟着附和道:“芙蓉社有这种人,真是我们的耻辱。” 三人为虎,师出有名,竟一致决定要把张琦真赶出芙蓉社。 温含章就是在此时撞了进来。 张琦真眉眼发愁,拉着温含章走到一边,将闵秀清给她的信件递给她看。 张琦真倒霉就倒霉在这个地方。今日风和日丽,长平长公主府的姑娘们也出来踏青,闵大姑娘正是这芙蓉的社主,梅玉漱都不需要等回家写信就直接告上了状。 温含章只看了一眼就想回避了。 不好听地说一句,这是将军府的丑事,她一个外人凑上去算什么? 可偏偏这事还扯上了芙蓉社! 她与张琦真都是这芙蓉社的社员。芙蓉社在闺阁之中十分有名,人不多,堪堪三十人,社员们几乎都是京城中的名门闺秀。平日里活动围绕着琴棋书画c诗酒花茶等等雅事展开,非父兄有一定品级不能入社,非正室夫人所出不能入社,非有过人之处不能入社。 社规如此严苛,却仍有许多大家小姐趋之若鹜。盖因这芙蓉社是长平长公主的嫡长女闵秀清所起,在宫中素有名声,姑娘们只要入了芙蓉社,不仅身价倍增,说亲时也会是婚嫁市场上的香馍馍。 说实在的,张琦离不离开芙蓉社不打紧,但若是被人灰溜溜赶出社的就不好了。届时整个芙蓉社的小姑娘们回家这么一说,张琦真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温含章也没什么好办法。庶姐妹毕竟占了“姐妹”两字,是有血脉关联的,跟家里那些被叫着“庶母”的姨娘不能相提并论。 张琦真也知道厉害。她犯愁道:“我已经骂过瑶真了,可也不能把她打死。张珍一直哭哭啼啼,顶着脸上那么个大印,我也不好再说她。”最关键的是这个事是家丑,不好拉着两个妹妹在人前分辨。就算能在人前分辨,叫张珍承认自己做错事了才挨打?但做错事了也没有妹妹打姐姐的。 温含章最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找几个人帮你一起求情,这事横竖不是你做下的。” 今日如果是张瑶真出事,温含章不会出半分力。她对这姑娘是真的厌恶。小小年纪就心肠狠毒,出了事还要张琦真来擦屁股。 温含章看了看几丈外乖乖站着的温若梦,同是十二岁的年龄,怎么品行就能相差那么远呢? 温若梦一直目光灼灼地望着这一边,见温含章看她,还以为她和张琦真聊完了,立马小碎步跑到温含章身后站着,她实在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整个围帐就那么点大,张珍捂着脸在一旁抽泣,听得她冷汗直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温含章临走前犹豫着提醒了张琦真一句:“你回家后看着点张珍,别被人打坏了。”张将军打儿子是满京城出名的下手狠辣,这份力道若是放在女孩身上,没几下就得歇菜。 张琦真却误会了她的意思,脸蛋瞬时涨得通红,忙道:“我看着呢!”她绝不会让瑶真再对张珍下手的,这可和她的名声息息相关,就算娘再袒护张瑶真,她也不会放任不管了。 出来踏青碰上这么一件事,温含章也没了游玩的心情。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岸边的垂柳,琢磨着有谁愿意在这件事上为张琦真说话。 温若梦则是一直想着温含章最后的那句话,实在太吓人了点!她没想到别府的庶女过的是这样的日子,非打即骂,还得担心被打坏了!她越想,手心的冷汗越冒越多。最后居然径直晕了过去! 温含章:“”什么都别说了,幸好出门时带了一堆的丫鬟,赶紧把人扛回府吧。 温含章想着黄老姨娘见到梦姐儿被抬着回去的样子,就觉得一阵头疼。 黄老姨娘素来低调,她一生只有一个女儿,一向视珍姐儿为性命,小时候为着梦姐儿被管事嬷嬷欺负几次大闹,温含章至今能想起来她用十根手指将那嬷嬷挠得满脸血花的样子。 温含章早早地败兴而归,钟涵这一趟也是空手而回。 他和秦思行两人在这若河边上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永平伯府的围帐。 秦思行坏笑道:“人家温姑娘不想见你呢。” 钟涵瞪了他一眼,低声吩咐了身旁一个下人几句,那下人手脚伶俐,不一会儿就过来汇报说看见永平伯府的马车回城了,同时报告的还有一桩昭远将军府的丑事梅玉漱根本没想着保密,今日来这若河边上踏青的官宦人家,几乎人人都知道了。 秦思行奇道:“你身边既然有这等人,为何刚才不叫他去寻人?” 钟涵耳朵微红,脸上却波澜不惊道:“我从前对温姑娘不太有礼数,这一次诚心赔罪,怎能不做努力就让下人包办替代。”他哪里好意思说,他思忖着,若他和温姑娘真的有缘,定能在这阳春三月杨柳依依的春风中,来一出不期而会的邂逅。 秦思行怀疑地看着钟涵,心中思索着一个问题那位温大姑娘莫不是给表弟下了情蛊了?钟涵从除了对舅家几位表姐妹却不过亲戚情面外,对着其他姑娘家何尝有过好脸色? 钟涵难得休沐一日,却一无所获,心中着实不甘心。 他思来想去,想出了一个主意,叫身旁一个会画像的小厮去永平伯府守株待兔,只要温大姑娘出现时能看个囫囵全,就将她画入纸中。 清皓对着钟涵的命令有些摸不着头脑,钟涵也没有解释。他只是想知晓,温含章究竟是不是他梦里所见那位三次救他性命c温婉娴雅的善心夫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第四十三章宗族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温含章到荣华院时已是掌灯时分。还未靠近,张氏住的正房主厅中就传来一阵欢笑声。永平伯夫人万氏清脆的嗓音如银铃般飘出门帘子,听了就叫人觉得这必定是一个爽朗利落之人。 温含章也不着急进去, 她把身上披着的薄披风递给一旁等着的丫鬟, 看着正站在屋檐下的张嬷嬷, 关心道:“这一路这么辛苦,嬷嬷怎么不去休息?”张嬷嬷是张氏身边的得用人,这次出门,陪在温含章身边的除了一位温姓族人外, 就是张嬷嬷了。这一路这位老嬷嬷对温含章一直很好。 张嬷嬷笑道:“歇了一下午也够了。老太太身边还是要我看着才行,那些小丫鬟毛毛躁躁的, 我怕扰了今晚的宴席。”又道, “姑娘赶紧进去吧, 老太太c伯爷c太太和二爷都在等着呢。” 温含章颔首,给春暖使了一个眼色, 春暖会意地站到张嬷嬷身边扶着她。 待到她进了屋,张氏笑着骂道:“就你瞎磨蹭!看你大哥大嫂都等了多久了。” 永平伯夫人万氏口齿爽利:“看老太太说的, 这也没耽误多少时间。还没给妹妹道喜呢!妹妹入京也没给我们先发个信, 我们好歹打发人去码头接你。这下人突然回报说大姐儿回来了, 好悬没把我吓了一跳。我还想着, 不是说还在路上吗, 怎的突然就到了。又想着, 这可不是刚好吗, 宁远侯府刚下了聘,妹妹就回了,这可不是因了那句话,天缘凑巧吗?”今天早上那些堆满了整个院落的丰厚聘礼可真让她暗暗咂舌。 万氏是很有福气的长相,脸若银盘,眼同水杏,唇不点而丹,就算组合起来不甚美丽,但看着也十分舒服。她是先永平侯夫人在时就为长子订下的媳妇,前年刚进门,张氏对她也没什么不满的。 说起来,万氏还得庆幸张氏是个继母,若是亲娘,见了她家当时落魄成那样,未必还会愿意这门亲事。万家跟永平侯府定亲时还是蒸蒸日上,先永平侯夫人看上了万氏的娘素有德行,名声也极好,才会在缠绵病榻时还挣扎着起来为长子定亲。 可惜永平侯夫人一死,万家就因渎职被皇帝所厌弃,随后一连几年,家里丧事不断,万氏先是丧父,而后两个哥哥又因意外身亡,家中只剩下一个幼弟。待万氏到了花期,她和她娘都担惊受怕,深怕永平侯府上门退亲。 永平侯当时确实有这个打算。他那个时候已经打算为长子请封,长媳的家庭怎能如此不堪,这娘是后的,爹可是亲的。后来还是张氏请还是姑娘的万氏上门做客,万氏有一个能被先永平侯夫人看上的娘,自身的素质也不会太差,兼她的幼弟当时已经被当朝旬大儒看上,当了他的关门弟子,这门亲事才没作罢。 其中张氏出了不少的力气。说她怜惜万氏也行,说她不想长子有一门显赫妻室也成,总之万氏是顺利嫁进来了。进门后万氏见丈夫和继母关系不差,心里也感激张氏当时对她的助力,对张氏一直毕恭毕敬。如此一来,婆媳和睦,永平伯在府中呆着也挺舒服的。 他此时就笑道:“可不是。古人说无巧不成书,这门亲事是真真的好。”钟涵那小子上个月几次遇见都在他面前欲言又止的,一看就知道对大妹妹上了心,可不是好吗?还说最近要上门拜会自己,依他看,拜会是假的,要来见见大妹妹是真的。 知道和宁远侯府这门亲事不是个面上光的,永平伯心情极好,他又仔细看了一眼温含章,“大姐儿出门一趟,看着瘦了不少,精神头倒是不错。” 永平伯温子贤年二十,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长得与先永平侯十分相像,是一个相貌堂堂的美男子。当年继母进门时他已经记事,外家怕他被后娘磋磨,叫了他过去面授机宜,说了挺多见不得人的内宅小手段。 可直到张氏得子,永平侯在家宴上屡屡提及为长子请封的事情,她都没有做些什么。温子贤才信她是个好的。从此后两边的关系就一直处在蜜月期。张氏愿意做个慈母,他也会做好一个孝子。 温含章接过丫头奉上的一盏茶,笑道:“我这不是没有想到吗,本来想着给你们一个惊喜,反倒变成惊吓了。”又摸了摸脸:“你们都说我瘦了,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之前脸太胖了。” 张氏瞪了她一眼:“胖什么胖?胖是福气,你要瘦成个麻杆,别人还以为我不给你饭吃!” 张氏话音一落,坐在下头瘦长瘦长的温晚夏就变了脸色。张氏这话,听着太像指桑骂槐了。□□华院中一向没有庶女说话的份,温晚夏只能憋着一口气。 温晚夏每次到张氏院里都觉得十分不得劲。他们几人从月华院出发,早了温含章半个时辰过来。可从进门请安到温含章进来,张氏都对他们淡淡的,后来更是直接把他们当成了透明人。 还有大姐姐,就是个暖不熟的白眼狼,她姨娘几人和张嬷嬷一样站在屋檐下,她不信温含章没看到他们,可她理都不理,宁愿跟个下人说话,也不愿意给她姨娘一份脸面。温晚夏一想起来这事,心里就堵得慌。刚才她姨娘站在一旁那份尴尬劲儿,她在屋内都能感受得到。 温晚夏不信只有她一人被气个半死,但,她悄眼抬头看了一旁的庶姐,都一个多月了,若不是两人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温晚夏都有些觉得她是不是换了个人了。就像现在,若是往常,温微柳必要心续起伏几番,绝不会像现在如此若无其事。 温含章有些无奈,老娘这话是无心之失,她也能理解她的肆意自在—— 府里辈分现下属她最高,手中握有大笔嫁妆,仆妇管事上赶着奉承,长子孝顺,幼子上进,一家和睦,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悠哉,她说话确实不需要考虑一个小小庶女的想法。 温含章不想今日刚回来就见着庶妹和亲娘斗气,岔开话题道:“麻杆也挺好的,现在京里都讲究以瘦为美。上个月红玫坊给我送来的几身衣裳都做小了,之前穿不上,这个月肯定就能穿上了。” 万氏适时补上一句:“可是长平长公主门下新开的那一家?” 温含章点头:“之前芙蓉社聚会时,其他人都在说这家店的衣裳款式好看。我就凑了个热闹,也订了几身衣裳。”芙蓉社是长平长公主府的大姑娘闵秀清牵头开的女社,只吸纳未婚贵女作为社员。温晚夏之前一直想要温含章带她进去,都没能成。 张氏笑道:“你们姑嫂待会再说话,现下先开宴,大家都饿了。”她见温子明在一旁一直摸着肚子不说话,就心疼得不得了。 因为侯府人口简单,永平伯就带着弟弟坐了一桌,余下的由张氏带着坐另一桌。开席后,一道道菜肴陆续上桌,极是丰盛。各类冷热小炒香气四溢,糕点拼盘琳琅满目,其中又有一道糟掌鸭信最是入味,不仅饿了一个下午的温子明吃的爽快,温含章也吃得很是开心。 她早就想挖走荣华院的大厨了,但是张氏一直不肯给她,说留着大厨,她还能勤快着多过来几趟陪她用膳。亲娘存着这点小心机,温含章还能怎么办,只能微笑着如了她的意。 席上所有人都是言笑晏晏。只温微柳,戳着一双筷子吃得没滋没味,但她上辈子吃遍了宫宴华筵,对如何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已是轻车熟路,也不会叫人轻易看出来。 温微柳已经习惯了做高高在上的丞相夫人,这么回头从一个小庶女做起,她竟有些不适应起来——嫡母以前为了自己能真心实意对待她的好外孙,哪一次她回来不是求着她捧着她的。当时她心中快意,飘飘然了好一阵子,才在相公的教训中对嫡母恢复了恭敬。但就是如此,嫡母也不敢再得罪她。 温微柳眼神奇异地看着席上笑颜如花的嫡姐,只需要再忍两年,这样需要仰人鼻息的日子就过去了。温含章和她相差一岁,此次亲事不成后又迅速说了一门亲,那场灾难发生在一年多后,她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 温含章后头说的第二门亲事,正好也是温微柳愁绪一生的悲剧来源。 可让温微柳自己说,除了丈夫对前妻念念不忘外,她一辈子锦衣华服,风光自在,比起两个婚事上皆不如意的庶妹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这辈子她也不愿推了长姐的好意另嫁他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第四十四章男颜祸水 内院的女眷筵席上气氛虽然被温含章给带了起来但她心中却有些不太安宁。 方才丫鬟没在众人面前说出口是外头街上已经见了血,拈花胡同在皇城边上出事的云来客栈则是在城东的平民坊中,客栈附近已经有人拒捕丧命当场。据闻负责此事的是京卫指挥使张大衍将军,张大衍便是张琦真的父亲,此人是皇上心腹,素来心狠手辣最喜欢搞连坐的那一套。 温含章对皇上的性情也有几分认知。这种私藏兵械之事,明康帝绝对是宁杀错不放过。张将军这回摸着了皇帝的心思京城中怕又要血流成河。 但,出乎温含章的意料京城中的这一场戒严到傍晚便结束了。听说张将军将负责城东那一块的好几家子吏目差役都投入了大牢,文官武将却是没有人牵涉其中。看来张将军对此事也十分谨慎。 温含章知道的是宁远候本来在前院吃酒但听闻此事后即刻就进宫了。想来张将军是怕宁远候说动了皇上,到时候若是他趁机排除异己的罪行被人揭发他便要吃不了兜着走。 温含章和钟涵一起将待到最后的秦思行夫妇送出了门,两人突然对视了一眼有些心有灵犀。 温含章道:“不知道三叔和四叔今日的宴席办得如何,咱们几家都挑了同一个日子摆酒宴客都赶上了不好的时候。”这一个月中就这么一个黄道吉日三房四房和他们都看上了这个好日子。这一次他们下帖邀请的客人中许多都分流到了另外两边尤其是一些和钟涵不亲近的钟氏族亲,世子钟泽同样不怎么给面子,二房只有宁远候亲至。 钟涵在想事情,有些没回过神:“你担心就让人去问问,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温含章有些惊奇,这可不像钟涵一直对待亲眷的别扭态度。两人默然无语,一路走到了二进的垂花门,拐个弯便是正义堂,温含章止住了脚步,笑眯眯地看着钟涵。 钟涵顿时想起前事,他是有心和温含章一起回嘉年居的,只是他调进府帮忙的清谷已经在正义堂的门口探头探脑,似乎有事情要事情汇报。钟涵进退两难,有些不大自在道:“我晚会儿回去陪你用膳。” 温含章:“我肚子现下还撑着呢,不知道什么点才叫膳,你待会儿自己用吧。” 温含章的语调十分柔和,钟涵听了之后心肝儿却突然颤了一颤,反射性道:“没事,我也饱得很。” 温含章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转身带着嬷嬷丫鬟离开。钟涵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绯红绣蝶的软烟罗薄衫在一众水青色的下人制服中显得十分亮眼,他站着沉默了片刻,还是进了正义堂中。 今日街上的消息有许多都是清谷传进府里的,等着丫鬟上了茶退下后,清谷便迫不及待道:“方才有人看见一个大太监从皇城出来进了三皇子府,之后城中就宣布解禁了,那些兵士似乎接到了什么命令,有许多都是从街上直接到了三皇子府,将皇子府邸围得水泼不进。” 钟涵道:“你让你的人悠着点,别让人看出来你在盯梢。” 清谷笑:“我注意着呢,这些消息都是从好几个人嘴里汇集的,咱们商户中人打开门做生意,哪能不关注城中大事?” 钟涵这才接下去问道:“母勋东昨日买的那所宅子,背后的干系都打点好了?”他不得不细问,这件事若是有些什么不察之处,立刻便要惹火上身。 清谷:“我两个月前就按着您的指示将宅子重新装饰了一遍,那姓母的举子一见之下果然欣喜,之前磨了我的人好几遭,直到前日我才让人松口答应了他。母举子立刻就拉着我的人去衙门过户了,里头家具橱柜都是齐全的,立刻便可入住。我算准了他今日必会去退房。老爷,我这件事做得可妙?”清谷笑嘻嘻地邀功。就连那个过户的假户籍,都是他寻了好久,过了几层关系才拿到手的。 他和他两个兄弟都是浑然不同的性子,说活诙谐,粗中有细,想来是个做生意的好手。 钟涵笑着道:“你比清皓长进!”云来客栈是梦中三皇子谋反时最先出现异常的一处地点,钟涵让人排查了许久,才确定三皇子在这里已经有所布置。这件事,关键不在于母举子,而是云来客栈中藏着的刀剑盔甲,那些可都是三皇子让人布置下的,不怕人深查,就怕人不查。 母勋东不过一个佞臣贼子,靠着屁股上位,先是魅惑许老板,后又勾搭上了三皇子,梦里三皇子继承大位后,他风光了好些日子,当时有多少人因先时对他不屑被他弄得家破人亡。 客栈许老板身患重病药石无效,又惨遭母勋东的抛弃,已经是万念俱灰。他不过让人递过去一个饵子,许老板便深信必是母勋东帮着三皇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要命的东西,悲愤之下不惜玉石俱焚,以服毒自尽在三皇子身上泼了一盆洗不掉的脏水。所有人都知晓,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但是死人,也是让人百口莫辩的证言证据。 接下来,就要看皇上对三皇子和二叔的信任还剩下多少分了。 清谷翻了个白眼:“您可别把我跟那蠢货相提并论,我都打发他去了京郊干活了。”家里面有一对拖后腿的弟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痛了,清谷素来有股骁勇拼搏的劲头,三个月前钟涵找到他和大哥说有要事相托,他就开始激动了。 钟涵的身世,他们一家娘四个都知晓,当年因下人中有人暗害少爷,老太太一怒之下将先头侯爷夫人留下来的奴仆全都赶出府邸,从小清谷便知道,若是没有少爷暗中省着自己拿银子养他们,他们几兄妹和娘绝活不到今日。他一直立志要报答钟涵的恩情,这几个月见钟涵终于发威,清谷心里头的热切比所有人都来的凶猛。 钟涵想了想,确定这件事找不到任何破绽,立刻就要打发了清谷,清谷可不愿意走了,赖在屋里笑嘻嘻道:“我娘最近一直在念叨呢,说是什么时候让她也过来拜见一番夫人。老爷,您让我去给夫人磕个头吧?我早上过来得晚,都没来得及去给夫人见礼。” 钟涵板着脸:“你先把我交代的事情都做完了再说。”谋逆除了武器,人才是最重要的。钟涵要查清楚三皇子和二叔究竟把军队安排在哪里,否则这一次是他得了先机,下次就不一定了。 三皇子府。 三皇子二十五岁上下,唇上留着短须,相貌和明康帝如出一辙。他背靠着太师椅闭上了眼睛,眼眶有些红肿。今日他在听到心爱的人惨死的消息时便已伤心了一场,只是还没待他出府为爱人报仇雪恨,便已闻听了整座府邸被禁卫军围起来的消息。 皇子府中的几位属官都是大气不敢出,几位真正干实事的心腹幕僚也是纷纷对视,心有戚戚。之前他们便委婉劝过三皇子,若是实在喜欢母勋东,便在外头置宅子将他安置好。云来客栈实在是险要之地,不能将众人的眼睛都牵涉到那个地方上。 之前举荐云来客栈作为藏械地点的徐师爷脸上更是憋得通红。藏兵械的十二处地点是他们几人商量了许久才定下来的,鸡蛋总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他一早探知许老板缠绵病榻,店里头人心涣散,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没想到因着一个母勋东便一举败北。 自古红颜祸水,没想到男颜也是祸水。母勋东尾巴一翘就能让人从头看到尾的人,三皇子却偏偏喜欢他这样的品性,那贱人拿乔,说他要靠自己在京城安家落户,三皇子也随着他,跟他们解释说最危险之地才是最安全之地,所有人都知道母勋东是他的人,若是败露也是嫁祸,皇上绝不会因此问责。 现在,他们只能指望着皇上也会相信这个理由。 钟晏还真是以这个理由在明康帝面前为三皇子开脱的。 明康帝一向知道三儿子在私底下有些小爱好,总归他已经成亲生子,也无伤大雅。但他从没有想过三子的这个癖好会与谋逆大罪牵连。 钟晏盯着明康帝吃人的目光,平静道:“万岁,自古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若是三皇子真的是罪魁祸首,他绝不会在众目睽睽下随意出入云来客栈,将事情弄得人人皆知。谋逆大事,非同小可。若是皇上为此误会了三皇子,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况且那客栈老板已经自尽,说不得就是别人为了污蔑三皇子才做下的恶行。臣请万岁彻查此事,还三皇子一个清白。” 钟晏是咬着牙齿说出这番话的。若是三皇子真的懂得什么是机密要事,钟晏还不会如此吐血。钟晏还怀疑,就是因为三皇子如此招摇,别人才会一击即中,知道这云来客栈中有猫腻。 明康帝被钟晏这么一说,也有些怀疑,主要是,钟晏的话实在有些道理,明康帝也不相信长相酷似自己的儿子会是一个蠢人。 这么思量着,他将手指在桌上扣了扣:“你的意思,有人嫁祸三皇子?” 钟晏当然要说是,不仅如此,他还请明康帝让京兆尹c大理寺和刑部一同会审此案,务必要换朗朗青天一个清明。钟晏的表现实在是光明磊落,明康帝最终如了他的意,只是表示将三皇子圈禁在府中的圣旨已下,他还要观望一下这件事。 钟晏没有意见,非但如此,他还道:“让三皇子在府里可以免受外头流言蜚语的滋扰,也是皇父对他的一番爱护,相信三皇子会明白皇上对他的厚爱。” 之后明康帝想了一想,还听从钟晏的意见将京城中的戒严令解除了,因为钟晏道:“若是京城一直处于戒备状态,贼人必定不敢有任何动静。咱们要抓大鱼,便要先开一个口子让鱼以为有机会能游出去,之后再来一出瓮中捉鳖。张将军是皇上的心腹重臣,有勇有谋,臣愿意推荐他担此重任。” 说完,钟晏对明康帝行了一个稽首大礼,而后跪在地上铁面无私地加了一句:“臣自知作为三皇子的亲舅舅应当避嫌,此事一概不会参与其中。” 京城中的戒严便是这样解掉的。钟晏当了明康帝几十年的表弟,对他的疑心一清二楚,对怎么说才能让明康帝按他所想的去做更是深有体会,最后将张将军推出去负责此事,便是他的一个险招,为的便是让明康帝觉得他一心无私,能够左右此事的都是他的心腹人,明康帝听完之后面色果然缓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第四十五章分歧 全文订阅满80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秋思道:“姑娘不高兴他们哪能那么没有眼色?”做丫鬟的最懂得察言观色了,见着温含章和春暖一个个从外面回来都黑着脸他们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个小人,就怕弄出点声响来招了骂。 温含章笑道:“没那么严重,叫他们该干嘛干嘛去。”刚开始看到从温晚夏屋里搜出的东西时,她确实愤怒,但过了那一阵心里也缓了过来。 由于钟涵连续四年锲而不舍的冷眉冷眼,终于成功将温含章对他的兴趣打落下去了。温含章对钟涵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上心这一次之所以生气除了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不快外,更多的还是对温晚夏的失望。 温含章手中拿着的是温晚夏精心收藏的c钟涵流传在外的诗稿游记,上面几乎都署着香嘉才子的名号。从钟涵第一次闻名于世的佳作到他每一次科举考试贴出来的试卷。温含章一一翻阅后不得不感叹温晚夏实在有耐心,也不知道她从什么途径拿到这些文稿的。 温含章虽然在诗文上造诣不佳但跟着女师傅学了好几年,也具备一定的鉴赏水平。钟涵确实不愧探花之名当得温子明如此赞誉。诗作信手拈来,文采斐然。游记引经据典妙语连珠。看着他在书中描绘的一个个令人心生向往之地温含章可以想象他在挥手而就时心中那一派充沛诚挚的情感。 自古美人爱才子。 温含章完全不怪温晚夏成了钟涵的迷妹可她做的事情,不仅仅如此。 春暖轻手轻脚掀开祥云锦缎门帘进来了,见屋子气氛还不错,犹豫了一下,道:“姑娘,三姑娘在外头说要见你一面。” 温含章也不奇怪温晚夏会过来,温晚夏便是如此,一有事发生就习惯来找她,对着张氏却从不敢有一句硬话。以前她觉得温晚夏这样十分可怜,现在却心生反感,道:“叫她有事明日到荣华院请安的时候再说。” 春暖再度出去了,而后再回来时,脸上带着气愤道:“三姑娘说,若是姑娘不愿意见她,她就在门外跪到姑娘愿意原谅她为止。” 三姑娘这算是什么,逼着姑娘必须请她进来吗?她厚着脸皮在这里跪下的消息传了出去,府中内外都会猜测她是不是受姑娘的欺负了。简直是贼喊抓贼,不安好心!便是春暖这种一向心肠柔软的人,见着这等无赖的,都快要气炸了。 秋思目瞪口呆,随后跺了跺脚,气道:“她爱跪不跪,我去叫黄婆子关门。”看她在外头跪上一夜,明儿一早还能不能为自己辩白! 温含章拦住了她,春暖着急:“姑娘,你可别让三姑娘的阴谋得逞,她那是要挟你呢。” 温含章叹气窥着自己两个笨丫鬟。她当初选贴身丫鬟时,就只看着脸这一点选人了,现在想想真后悔。也是伯府这么些年都风平浪静,没让他们练出那根筋来。 她道:“她过来是为了什么,我心里清楚。她这一跪,只是为了让我没有借口避开她。但我见了她,她就能心想事成吗?”与其费力气跟外头的人解释她这居心叵测的一跪,还不如直接就断掉她的念想。 春暖犹不放心道:“我就怕姑娘被三姑娘这么一求,就心软了。”这也不是没有前科,大姑娘一直有个以貌取人的毛病,对貌美可爱的人总是会宽容几分。 温含章扶额,她真不知道自己在丫鬟心目中是这么一个善心的人设。 温晚夏过往那些小打小闹,她可以不计较。都是永平侯的血脉,她因着投生张氏腹中,比他们得到的实在太多。就算被她算计了些什么,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温晚夏这一次打的是毁了她婚事的主意,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她实在想不通,也无法原谅。 温含章素来不掩盖自己对萌萝莉的偏爱,因此在她面前,温晚夏也一直扮演的是柔顺可爱的妹妹角色。也怪她总是以旧眼光看人,总觉得十几岁的姑娘家就算争强好胜,也不过就是算计着家里的这三瓜两枣。没想到温晚夏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如此狠毒。 温晚夏不是第一次到芳华院来,可没有一次如此忐忑。 以前过来时,丫鬟们只会在正房外将她拦上一拦,大姐姐无论在做什么,都会叫她进去。可这一次她在垂花门外就被人阻了下来。她立时就知道大姐姐的态度有异。 温晚夏也不说话,只是哭,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往外流,哭得梨花带雨,神情凄楚。温含章拿着书稿一页页翻看,等着她哭完。温晚夏估计是哭不下去了,拉着她的袖子,哽咽道:“大姐姐是不是恼了我了?” 温含章将手中的纸张递到她面前,淡淡道:“三妹妹不是一贯只喜欢芙蓉社出的诗集吗,我真不知道三妹妹私下竟如此喜欢钟子嘉的诗文。” 温晚夏眼皮猛然一跳,斟酌着语气道:“满京城的姑娘们都仰慕香嘉才子的才学,我不过是跟风罢了。”又画风一转,一脸难过地控诉道:“难道就因为我收藏了些大姐夫的诗词,大姐姐就看着老太太搜了我的屋子吗?姑娘家的闺房如此矜贵,老太太不当回事,大姐姐也眼看着我受委屈吗?” 温含章实在佩服她这倒打一耙的技能。她面色平静道:“三妹妹许是不知道,今日芙蓉社发生了一桩意外,我早早便回了府,偏早上钟子嘉过门拜访,依礼到荣华院请安,我们刚好遇上了。” 温晚夏顿时心里一紧,又听见温含章道:“三妹妹你说奇不奇怪,钟子嘉平日里对伯府避之不及,但就一早上的时间我就碰见了他两次,钟子嘉竟然跟我说,他前几年都将我误认为他人。” 温晚夏心头一凛,努力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钟子嘉竟然如此” 温含章打断她的话:“三妹妹也觉得这事十分不可思议吧。我和钟子嘉两个月前在三皇子长子百日宴时还碰见了一次,他竟然不认识我。我还记得当时他对我十分冷淡,三妹妹义愤填膺,说他在外对着其他姑娘彬彬有礼,对我却厚此薄彼,十分担心我出嫁之后被冷待。” “我记得当时我和你说过,这件婚事是爹爹生前定下的,我和他已经交换了庚帖,即使他的冷脸于我十分难堪,我也无法解除婚约。”这桩婚事一直就没有她先说“不”的权利。 温含章继续道:“从钟子嘉口中知道真相后,我便将这件事告诉娘。娘勃然大怒,说你和二妹妹都有前科,这件事必是你们其中之一所为。我这才知道你和二妹妹被勒令整理旧时账本的原因。” 张氏当时说的是,马厩处有人传言,说二姑娘三姑娘思春思到了大姑爷头上,几次出门都借口买书去看男人。那些人嘴上污秽不堪,没有把门,又看着几位庶姑娘身后没人撑腰,话说得比张氏告诉她的还离谱,张氏一气之下将他们罚到了庄子上,温微柳和温晚夏也遭了殃。 温晚夏听到这其中还有温微柳的事,心下一动。温含章又道:“娘这一次直接提审了马厩处所有马夫,审出了这个流言的罪魁祸首。三妹妹你猜是谁?” 温含章没等她回答,径自道:“那马夫姓李,一直是伺候三妹妹出门车驾的。他受不住刑,供出三妹妹每次出门必要盛装打扮,且在外面对他颐指气使,动辄打骂,跟在府中判若两人,但在事后都会有所补偿,因此他乐得陪你做戏。” “审出了李马夫后,娘怕还有意外之事,才下令让人搜了你和二妹妹的房,就连两位姨娘也受了牵连。” 温含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喉咙有些干渴,便拿起茶杯嘬了一口。抬头看着温晚夏的脸色,心下十分满意,温晚夏总算不再装着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们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爵位可不是铁饭碗,满京城有多少过气勋贵,军中宫中没有势力,只能抱着往日荣烟啃老本,若碰上一次朝堂动乱,宦海沉浮间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失了卿卿性命。 可他在外头为了一整家人的未来奋斗努力,家里却存着这么个拖后腿的! 温子贤心力疲惫,跟着万氏回了华阳院后,看着她对镜卸下沉重的钗环,板着脸道:“夏姐儿那边,你叫庄头过来敲打一番,她即是去反省受罚的,就不能过得太轻松。” 万氏转过头道:“老太太那边,已经想好叫她带着姨娘c丫鬟和李马夫一家子一起走了。” 温子贤心中不快:“那些个帮着她做下坏事的可恶下人,怎么也没有惩戒一番?” 万氏展眉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姐儿的性子,最不喜欢见血的。据说罚了他们的银子,只让他们带着几身衣裳走了。”要她说,这个法子也挺要命的。那些人帮着温晚夏图什么,还不就是图那点银子吗?现下连这点好处都没有了,他们又素来知道温晚夏在府上没地位,又得罪了唯一会帮着她的温含章,这会儿跟着她一起走,受罪的还铁不定是谁呢? 温子贤皱着眉头:“章姐儿心软,老太太也纵着她,幸好庄子那头用的都是西宁那边刚下来的军兵,我得叫开顺跟他们说道几句。”开顺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奶兄,自来负责他身边的事务。 万氏劝道:“何必如此。一个姑娘家,在那边无依无靠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份惊惧就足够她受的了。”万氏是真觉得不需要再做些什么,从温晚夏做的事情,就知道她不是个聪明人,她自个就能把自个给作死了。更何况大姐儿六月便要出嫁,等她嫁人了,出嫁女哪还能管得了娘家的事情,到时候要如何待自己的庶妹,就得看她这位夫婿的良心了。 万氏轻轻一笑,温子贤心性凉薄,心中只有爵位权势,温晚夏这番堵了他的道,怕不是一年两年就可以了事的。 从万氏心底说,她完全不觉得对温晚夏的处置有问题,甚至她和温子贤一样,觉得大姐儿心慈手软。她当初嫁给温子贤,最羡慕的不是能成为伯爷夫人,而是这府里规矩分明。都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世道嫡庶有别,偏有那些个贱男人,以为在家里头遮着掩着,就能不顾国法世情,将那些贱蹄子宠上了天。万家里头的事叫她娘遮得严严实实,但万氏以前也曾经被庶妹踩到脸上过。幸好她娘颇有手段见识,才没叫她受了委屈。 万氏嫁到伯府后,即使府中的几位庶妹对着她老实恭敬,但她心中总是打着个问号,他们真的对大姐儿得到的宠爱心服口服?现下温晚夏的事情爆了出来,更是佐证了她的想法,庶子庶女们就没有几个是好心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第四十六章冰释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这家伙玩了一段时间单机送礼后, 估计一直没收到回礼心里头十分幽怨,前几日她收到的端午礼物, 除了这六把他亲笔所画的花鸟画团扇,还有一些个端午打百索子用的上好丝绳。 其中之意昭然若揭。 温含章心中却更加笃定这一次的事他应该是有意借题发挥。别的不说, 永平伯府和宁远侯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若钟涵真的办成了,这桩婚事必定成为滑天下之大稽的一个笑话。 温含章诧异的,是他跟府中亲戚的关系居然差到这般田地。想想自己嫁过去后要在内宅收拾钟涵留下的烂摊子,她就忍不住叹气,想了想,干脆撩开手去, 钟涵在侯府的地位非常微妙,纵是和宁远侯一系关系不佳,他们也不敢对他指手画脚。 等到府中收到了宁远侯府送来的端午节礼,温含章翻了翻礼单,就知道钟涵不仅是个能砸锅的,还是个能收拾烂摊子的——若是宁远侯夫人心下不满,现下送过来的节礼必定会减个几分。 很快,温含章就没心思琢磨宁远侯府的事情了。万氏头一年接手走礼回礼等应酬打点的亲朋交际,纵是有张氏在上头指点, 也忙得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待得身旁的丫鬟们委婉地提醒她府中也该准备起来, 万氏已经蔫得有气无力, 只得将府中事宜托付给了温含章。 温含章爽快地接了下来。她之前便帮张氏打理过家事,一应程序驾轻就熟,将府中几个管事的媳妇婆子叫到了芳华院,那些嬷嬷们一看到温含章笑眯眯拿出一大叠纸张就忍不住一抖:大姑娘最难糊弄,她喜欢将事情条理分明地写在纸上,纵使一时半会有想不到的地方,也能时时补充。 温含章这回临时接手,也不想太得罪府中的下人,便加上了一些奖惩的措施,叫婆子们每完成一项就到秋思这里盖一个小印,待完成了所有事项,拿着这张纸便能得到她为众人准备的端午大礼包。 温含章特地叫秋思让众人看了一下里头放着些什么东西:两个小小的银粽子,两匹上好的衣料,两坛应节的雄黄酒,一小袋碧玉粳米。这赏赐囊括了日常的吃喝用度,也算是十分体面了,管事的嬷嬷们看得眼热,立时便在温含章面前打了包票。 当然这包票打得也是有自个的小心思,温含章已经明说了,她是个临时的管家婆,也不好越过万氏责罚她手底下的人,但总得让她知道手下的人哪些得用,哪些人消极怠工,这几日忙完之后,她便会将这些任务纸张交给万氏,众人责有所归,功罪自负,与她无尤。 万氏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先前已经拿了好几个下人开刀,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当一回出头鸟。 有银钱和奖赏在上头吊着,有万氏的威严在后面驱赶,没过几日,伯府上下便见蒲艾簪门,百索系腕,不仅五毒符贴满门楣寢次,丫鬟小厮出出入入的,腰间都配着一个放了雄黄的香包,管着绣房的李嬷嬷还让丫鬟们特意做出来一些十分趣致的香角子,用丝线缠成一个个迷你的小粽子,或是元宝形状,或是蝶翼□□,里头装了香粉,挂在帐钩上熏屋子用。 府里井井有条,温含章现下担忧的是另外一桩事。 前几日宫中赐下端午节礼后,突然传出话来,说贵太妃有些微恙,想吃府中大姑娘亲手做的粽子。 此次宫中颁下的赏赐超乎常例,不仅有各种口味的甜咸御粽,还有用金丝银线绣了五毒的香包秀囊等应节小物件,另一柄羊脂白玉制的玉如意,一套东珠宝石赤金头面,十坛上好的雄黄酒,万氏还有些不知所措,温含章倒是猜出了皇帝的一些心思——这位皇帝一向十分有趣,每逢贵太妃身子不舒服,对侯府的赏赐必定比平时丰厚,也不知道是要安抚伯府,还是要安贵太妃的心。 果不其然,慈安宫中的薄太监带着宫中贵太妃的坏消息来了。 薄太监大约三十岁上下,生得面白无须,体型偏瘦。他不是第一次和温含章打交道,最是知道这位大姑娘在贵太妃心中的地位,说是心头肉都不为过。 温含章拉着他,从贵太妃的日常起居到吃穿用住一一仔细询问,薄太监十分耐心,无有不答。即便如此,温含章还是忧心忡忡。 薄太监安慰道:“圣上昨日过来看望贵太妃时还赐下了许多药材和补品,宫里的娘娘们也孝顺长辈,经常过来服伺贵太妃用汤药呢。” 温含章更加担心。生病的人要好好休息,那些娘娘们和贵太妃非亲非故,不过是打着在圣上面前作秀的主意才会上门,对贵太妃绝不会有多少真心。 温含章很少下厨,这一次时间仓促,纵有厨娘手把手的教导,出来的结果还是十分一言难尽。 饶是薄太监早就有心理准备,但看到丫鬟们用银花莲瓣纹大盘端着一个个歪瓜裂枣般的大粽子出来时,脸色还是十分怪异。 温含章脸上却没有一点羞恼的意思,贵太妃不过就是想尝尝家中的温情罢了,她能将粽子的材料组合起来就不错了,姑祖奶奶绝对不会嫌弃她。这些粽子用的都是好料,担心贵太妃年纪大了不好克化,她还特意交代厨下将糯米换成粳米,做馅时多放些粗粮豆子。 薄太监捧着据说是温大姑娘精心制作的温情粽子,赶在宫门落匙前回宫了。 他瞧着这些粽子不像样,贵太妃却笑呵呵地用了一整个,瞧这形状就知道,大姐儿必定没有拿别人的手艺来诳她。贵太妃活了这么些年,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她就爱温含章对她的这点子真心实意。 这么想着,贵太妃便又朝盘子伸了一次手,薄太监苦着脸劝:“温大姑娘交代了,贵太妃一日只准用一个,剩下的粽子,留一个明日再用,其余的叫赏了服伺太妃得力的温嬷嬷。” 温大姑娘对着贵太妃自来就是这样说话的套路,语气十分理直气壮,贵太妃却最喜欢她这么管着她。闻言,只是不舍地看着那些模样奇形怪状的粽子,对同样鹤发鸡皮的温嬷嬷酸溜溜道:“小没良心的,我都生病了,章姐儿还想着你呢,也不想想是谁一直念着她!” 温嬷嬷从刚才起就一直目不转睛盯着那盘中的粽子数数,别看她人老,眼睛可没花,大姑娘上头只放了六个大粽子,明显就是不让贵太妃多用的意思,对着自小服伺的小姐的酸意,她毫不在意:“小姐现下的身体不像年轻的时候了,得有节制,叫老婆子吃了,还不浪费呢。” 贵太妃靠在床头,好一阵地咳嗽,挥退了想上来伺候的大宫女,看着温嬷嬷那一头花白的头发,突然叹了口气:“你也不年轻了,自个小心着点,若不是我拖累你,你老早就能跟着大姐儿出宫了。” 温含章还是个总角小儿时就表达过想接她和温嬷嬷出宫养老的愿望,可惜圣上一直怀念着小时候的温情不愿放人,拖着拖着,就到现在了。她这把老骨头,本来以为熬过了先皇就解脱了,没想到侄子还指着她在宫中为他缓和与圣上的关系,到了孙侄辈,才出了一个有良心的c能叫她真心疼爱的大姐儿。 温含章和贵太妃的关系确实是温氏嫡系中最好的,就连张氏和万氏,接连两任真正的掌权夫人都不如她得宠。温含章也当得这份宠爱,那日细问了贵太妃的病情后,温含章就让人请了一个大夫过府,把贵太妃的病情叙述了一下,叫大夫写下一些日常服伺的重点。等到了正日子要进宫领宴时,她就把这份医嘱给揣兜里了。 端午那日,张氏和万氏早早地起来梳妆穿衣,两人都是一品诰命,需要按品大妆c着朝服到坤宁宫正殿向江皇后请安。温含章没有封号在身,无需跟张氏他们一般戴那沉甸甸的行头——幸好如此,每逢重大节日,她看着张氏那一套珠冠霞帔便觉得头皮发麻。为了不弄乱易容,张氏和万氏只能一直端坐着,现下脸上也有些发僵。 等着两人打理完毕,府中一应人等便在正门目送着府中两驾带着永平伯府旗帜的朱漆三驾马车驶向宫中,温子贤和温子明在前头骑着高头大马,好不威风。 在这众人肃立安静的场合,温微柳却神色萎靡,她眼睛下两圈黑晕,整个人瞧着愣愣怔怔的,看着温含章的眼神十分火热。 事情究竟出现了什么变化,钟子嘉居然没到伯府退亲! 温微柳记得就是今年的端午,因着温含章被退亲之事,宫中贵太妃一个受不住便去了,皇上大为哀恸,因为在宫中少了一位太妃帮衬,府中更是一派冷清,惯常走礼的几户人家都删减了礼单,气得张氏在府中直骂那些人势利眼。 温微柳想不明白,她回来之后不过是出府一趟想瞧瞧钟涵这位大姐姐前世的未婚夫,只是如此一个小小的举动,为什么事情的发展却一个接一个不受控制。 前日她试探着想借端午府中布施赠贫之事出府一趟,但代行管家职权的大姐姐却不像以往那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竟然叫张嬷嬷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就像盯着个贼一样,让她心中十分恼怒。有张嬷嬷的火眼金睛看着,温微柳纵是想去看一眼刚踏上仕途的卫绍也不能够,更别说去调查钟涵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温微柳倒是误会了温含章。即使有了温晚夏的事情在先,她也并不觉得自己的运气就这么差,接连两个妹妹都对钟涵起了心思。被害恐惧症发生在生活不幸的人身上几率较高,温含章这辈子一路顺风顺水,日子过得舒坦了,就不会像惊弓之鸟一般时时觉得有人要害她。 她只是觉得温微柳此举有些怪异之处,为着不在出嫁前再闹出什么事故,才在温微柳身旁安了个张嬷嬷当保险。 温微柳却不再如以往一般胸有成竹。这几日她夜晚做梦都梦见她跟三妹妹四妹妹一般最后只能嫁给那些贫寒子弟,落魄潦倒地度过后半辈子。每次醒来都大汗淋漓,宛若前辈子最后生了重病的那段时光,全身无力,只能孤零零地一个人躺在拔架床上,等着继子过来探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第四十七章甜甜甜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黄老姨娘的貌美有目共睹, 纵使现在已是徐娘半老之身仍能看得出眉目间的清丽绝艳,温含章先前还以为是她爹看中了黄氏的美色强行纳进府。没想到她爹拿的不是黄世仁的剧本, 黄老姨娘摊上的恶霸却是自家的兄嫂。 当时从张氏口中知道了黄老姨娘这番身世后,温含章好长时间看着她都是一幅同情的眼神。可惜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女子未嫁从父, 父死有更有一条长兄如父的铁律,兄长想要拿你换了权势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只是自己家跟着作了孽,对着喜儿一般的黄老姨娘却仍是理所当然的态度,温含章纵使是穿了十几年,每每看着她时都有几分不适。 她可以习惯嫡庶分明,主仆有道, 受着下人的跪拜也大方自然,却总是不能释怀这种仗着亲情权势欺压妇孺的作为。这种小屁民心理,她八辈子都改不过来了。 话说回来,黄老姨娘既有如此悲苦的身世,对府外的亲人必是不屑相认的,她一生中唯一的寄托便是自己亲生的梦姐儿,此番见着温若梦晕倒着被嬷嬷们抱进屋来,一时之间只觉得天都塌了。 等到温含章叫来的太医说梦姐儿是“惊惧太过引发的晕厥之症”,她才松了一口气。可看到温含章时仍觉不顺眼, 忍不住冷冷刺道:“梦姐儿最好没事, 若她有事, 我拼着这条老命不要都要大姑娘给我一个说法!” 刚巧踏进屋中的张嬷嬷听了这句话,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温含章无意跟一个护犊子的母亲计较,就劝下了张嬷嬷,但心中已是唉声叹气:张嬷嬷虽被她拦了下来,可她回头必要把这件事跟张氏说个清楚明白。 也就是说,她不仅要顾着梦姐儿这边,待会儿还要去安抚一番自己的亲娘。 温含章一贯不愿意牵扯在亲娘和姨娘之间,春暖也知道她的脾性,见着她意兴阑珊兴致缺缺的模样,就昧着良心劝道:“老太太一向疼姑娘,必不会让姑娘为难的。” 温含章白了一眼大白天睁眼说瞎话的丫鬟,想了想,还是往荣华院里去了。这件事既因她而起,看在梦姐儿的份上也不好当看不到。 温含章进荣华院前,很有经验地先叫了个小丫鬟问了问先前的情况。 小丫鬟口齿伶俐,又想讨好温含章,把当时的情景说得绘声绘色,将张氏说的话一分未多一分未减都转述了出来。 张嬷嬷从月华院回来,张氏必要问问情况。张嬷嬷的声音悦耳响亮,将黄老姨娘那句刺头话说个一言不差。 同样是护崽的老娘,张氏听到最后,一脸寒霜,一拍桌子,把手上戴着的一个玉镯给砸成了几段!张氏先是道:“我原本以为三个小的里面还能有一个好的,没想到都是一丘之貉。居心叵测!装着个天真样儿藏了一肚子心机来哄骗我的章姐儿!” 这话明显的就偏颇了,梦姐儿可一直是晕在床上的。跟着张嬷嬷同去的一个大丫鬟黛蓝帮着四姑娘分辨了几句,张氏把案几拍得啪啪响,“梦姐儿就算了!可那贱人敢这么说我的大姐儿,真是狗胆包天!” 后来不知道张嬷嬷又说了什么,张氏哼一声:“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就算是真错了也轮不到她一个下贱胚子来摆谱。章姐儿就是对他们太好了!”一挥手,这件事最后以黄老姨娘罚俸三月告终。 温含章想了想,还是掀帘进门了。 张氏早知道她在门外拉着一个小丫鬟瞎嘀咕了一通,她睨了温含章一眼,道:“问出些什么了?”也就温含章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拉着人刺探荣华院里的事情。 温含章一笑:“我就是想知道娘现在心情好不好。” 张氏正色道:“生了个笨丫头,被人说到脸上也不知道骂回去,你说我心情好不好?” 温含章依偎了过去,笑道:“这可冤枉我了,当时梦姐儿还躺在床上,她是被我带出去的,我怎么好处置她姨娘。” 张氏语重心长:“今日出去的事我都听丫鬟们说了,本就不干你的事。那贱人却硬要赖到你头上,这都是你平时对他们太好了,让他们忘了什么是规矩。我就让你不要对他们太好,你不听,这下可是知道了?你对他们好,他们觉得是应份的,等你对他们不好,他们倒要抱怨你了。”那叫什么话?满京城问问,还有谁比她的章姐儿对待庶妹更好的? 温含章轻轻摇着张氏的手,讨饶道:“我知道娘心疼我,娘怕我听了黄老姨娘的话伤心了,给我出气呢。” 张氏指了指她的额头,数落道:“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对他们不好吗?这下子可知道我的心了。” 温含章对着她粲然一笑,想起张琦真,不禁感叹:“这次出行,我看到张将军府上闹成那样子,就十分后怕。如果不是忍到极致,想那庶女也不会闹这么一出。幸好我们府上不是那样乌烟瘴气。” 张氏戳了戳她的脸,气恼道:“我们府里什么时候都是太太平平的!别看你大哥大嫂对你不错,那可不是尊泥菩萨。” 听出了张氏言语中对大哥大嫂的忌惮,温含章有些好奇。张氏却不愿意多说。 温含章转而问起了早上温微柳温晚夏来不了的事,她有些好奇,张氏怎么会让几个庶女接触府里的账本,账本可都是各家的命脉所在。她大嫂居然也同意? 张氏快意一笑,道:“那是你曾祖母时期的管家账本,正好捋一捋伯府前几十年少了多少家私。”都是积年的老账本,放在仓库中不知道吃了多少灰尘。一本本看过去也够呛的。 张氏本来没打算跟庶女们计较,可她最近却听说了一件事,顿时让她勃然大怒。宁远侯府的二公子是她看了许久,才求侯爷为温含章定下来的,当时还借用了宫中贵太妃的关系。那两个庶女却怀着觊觎之心想着占便宜,这世上的事哪那么容易? 正好都看账本去! 那一仓库的老账本,看到章姐儿嫁人时都看不完。 温含章嘴快,道:“那二妹妹他们要是顺着查到了你当年的小帐怎么办?” 张氏瞪了她一眼:“我当家的时候可没贪过府里的一分一厘。” 温含章有些诧异,可张氏说这句话时十分有底气,昂着脖子,表情骄傲。她就知道她娘真的没贪府里的银钱。说实话,能做到这点的当家夫人可不多。 张氏趁机教育温含章:“不是你的东西,不要随便伸手。这世上凡做过的事都有痕迹。你小时就会跟你院里的丫鬟说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只要当家时一次品行不端被人捉到,你的名声就坏了,这样岂不因小失大?那些为了一点油水不顾名声的,都是除了钱财之外没有大志向的。” 人要是没有一个好的名声,什么好事都轮不到你。要说张氏怎么知道的,她从嫁入侯府之后,就一直实践着这句话。她暗自叹了一口气,若说她这辈子还有什么遗憾的,那就是当了人家的继室。继室,需对原配行妾礼。继室所出,永远比原配所出略低一等。侯府继室是真的那么好做的吗?原配嫡子已经记事,对她这个继母不冷不热,侯爷冷眼观望着这对母子的关系,若张氏有一丝一毫错漏,温敏今日都不会有下面的亲兄弟。为了两个孩子,她只能做出一幅不争不抢的姿态。 因想起前事,张氏板着脸训道:“还有三个月就成亲了,以后别老想着出去玩。最近府里正好在给你收拾嫁妆,多跟在你大嫂后头学学,我们家虽不用你亲手绣嫁衣,可自己的嫁妆,你心里也得有个数。” 温含章想起张琦真那件事,一时头大:“下个月芙蓉社的聚会还得再去一趟,我若不去,张姑娘真得被人赶出社去。” 张氏皱眉:“就你事多!”却也没阻止。突然想到了什么,神秘笑道,“这件事你就看着吧,也别太下力气了。”那位将军夫人,手段了得,可不是一个庶女能算计得了的。 月华院中就那么一点大。温若梦这边发生的事,不到一会儿,温微柳和温晚夏都知道了。 两人都是娇生惯养的姑娘,被万氏强压着在华阳院看了一天的账本,一天下来腰酸背痛,灰头土脸。想要把账本拿回来看,万氏只说账本这种重要的物件,不好轻易让人看见,也不让带回。温微柳回来时都累得说不出来话来了。 但她还强撑着精神听着红兰汇报温若梦回来时的情形。 昨夜她突然记起,今日的这次踏青,温若梦是被人抬着回来的,具体的情况,年长日久,她有些记不清了,似乎还有大姐姐的一位友人参与其中,后来,大姐姐就跟这位友人断交了。但这次踏青,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早上若嫡母没有强留她下来,她也会使了法子避开。 只是今日实在累人,温微柳想起来早上那些个管事嬷嬷的嘴脸就一阵恼怒。张氏连面都没见他们,直接使了一个丫鬟将他们带到万氏的华阳院,给了一个小房间,里面简单设了两张书桌c两把书椅并笔墨纸砚。 真把他们当府里的账房看了! 温晚夏回来,顾不得跟自己的姨娘说话,用水浸湿了手帕,狠狠地抹了几把脸,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高老姨娘见着她这样,眼泪都快出来了,她颤声道:“太太说了,你们要看这些账本到什么时候么?”这才第一天,就这样累人。 温晚夏哑着一把嗓子,道:“大嫂只说要捋捋这些年来的花用,没说时间。”温晚夏一看手边的帕子就觉得嫌恶,她今日没有准备,用这帕子擦了多少账本上的灰尘。再看一眼,上面刺眼的黑漆脏污竟让她的嗓子眼有些不舒服起来,忙对丫鬟碧溪道:“把我这帕子拿去烧了,我今日穿的衣服也烧了!” 碧溪可惜东西,劝道:“姑娘,这身衣服用的都是好料子,我拿去洗洗便是,不至于要烧了。” 温晚夏拍了一下桌子,不耐烦道:“我叫你烧了就烧了,再顶嘴就罚跪去!”碧溪扁了扁嘴,按她说的话去做了。 高老姨娘在屋里焦虑地转着圈,想了想握紧拳头:“这不对劲!太太和你素来没有纠葛,犯不着这么折腾你。肯定是老太太的主意。可我和老太太打了十几年交道,她素来不是个喜欢主动惹事的,必有缘由才这么做。”高老姨娘是歌女出身,虽从小在侯府长大,但在府中身份比丫鬟还卑贱,因为生了温晚夏,才提了姨娘。她一向习惯察言观色,十几年下来不说把张氏的喜好掌握全面,也总有个几分的把握。 温晚夏对着自己的亲生姨娘,也不装着在人前的那一套,嘴硬道:“正室夫人要折腾我这小小庶女,需要什么缘由?我在功课上比大姐姐出色,长得比大姐姐美貌,她看我不顺眼,这都是理由——” 温晚夏说到一半,高老姨娘就急着去捂了她的嘴。见温晚夏知道厉害,她放下手转身去将房门关好,这才压着声音气急败坏道:“你再这么口无遮拦下去,不仅老太太,我都要恼了你!” 温晚夏看着高老姨娘诚惶诚恐的模样,嘴角微微挑了下,冷言冷语道:“姨娘何必如此?大姐姐一贯要做个友爱弟妹的模样,纵老太太真要狠狠罚我,她也不会当看不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第四十八章手心手背 全文订阅满80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梅玉漱想了想觉得这事瞒着也没用,便对着众人将这事说了出来道是张珍真一头撞到了园中的假山上生死不知。 姑娘们原都是在嬉戏打闹c推敲诗句的,被她吓得都戛然而止,惊呼出声。 温含章也是,她本是提着毛笔在为众人誉写诗篇,突得一个大大的墨团砸到宣纸上,有些呆住了。 梅玉漱看了她一眼将众人托付给了闵秀清,急急地跟着丫鬟去了事发现场。 闵秀清想着自己作为芙蓉社的社主,不好不过问一声便在安抚了众人几句后,也克制着心里的不适过去了。留在原地的姑娘们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下的都不知道说什么。这其中,就数许乐芳和朱仪秀的脸色最难看。 温含章摸着朱仪秀的手上满是冷汗,忙叫了一个嬷嬷模样的人过来问道:“这里可有让宾客休息的地方?” 能让梅玉漱看上调来伺候宴席的下人素质就不会太差。这位嬷嬷自称姓朱是梅玉漱院里伺候的梅府一向最重规矩主人没发话便不好随便出声,朱嬷嬷看着眼前这些金贵的姑娘们脸上都白了一层,心里就咯噔一声:若是再有姑娘在梅园出事了,他们今日这些伺候的人都得不着好。 幸好温含章将她叫了出来,她感激地回话道:“有有有,我们姑娘都准备妥当的,在离这里不远有一处小楼,我带众位姑娘们过去休息。” 朱嬷嬷将众人领到一座小楼上,想着芙蓉社的大家小姐们都是从小养尊处优的,怕吓出个好歹来,又让人端来了安神汤。但温含章嗅着杯中的汤汁,却仍是心神不宁。她和朱仪秀对看了一眼,温含章悄悄叫来了朱嬷嬷,问现在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情景。 朱嬷嬷有些尴尬,道:“我一直在这边伺候着,也不知道外面如何。” 温含章就让她下去了,心想着梅府的下人果真训练有素。过了一刻钟左右,春暖和朱仪秀的丫鬟冷兮悄无声息地上楼来了。两人汇报的都是坏消息。张珍真的模样看着很不好。 又差不多一刻钟,梅玉漱和闵秀清也回来了。梅玉漱还好,虽脸色雪白,却仍是走着过来的。闵秀清的模样就有些惨了,她怕血,一见满地的血,腿脚就软了三分,梅玉漱怕她出事,一直让人扶着她。闵秀清便是在贴身丫鬟的相扶中过来的。 梅玉漱一来,朱嬷嬷就上前对她耳语了一番,她边听边点头,神色虽疲惫,看着还有力气。待到朱嬷嬷下去,她才道:“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在梅园开社的事怕不能继续进行了。”缓了一下,见众人都眼巴巴看着她,又道:“具体情况,关乎别人家事,我也不好细说。刚才我已经让人通知了昭远将军府上,他们那边兴许待会儿就来人了。” 闵秀清这时已经略好了些,她语气温和道:“事发突然,梅姑娘不必在意。大家不必过多猜测,终归是张家的内事,我们外人也不好参与。今日的活动便就此取消,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吧。” 虽然梅玉漱和闵秀清都没有多说,但锣鼓听音,说话听声,两人都是同样的口径,姑娘们脑补都能脑补出一出好戏。一位姑娘就扶着胸口后怕道:“将军府究竟怎么了,先是妹妹打姐姐,现下两姐妹走着走着,妹妹就突然寻了短见,这也太吓人了。怎的一时说不好,就作出这种c这种”后面的话一直噎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有人接话:“哎那姑娘也太心窄了些。” 又有人突发奇想,问温含章:“温姑娘之前不是和张琦真交好吗,你看这件事会不会是张琦真作下的?” 温含章看了一下问话的人,是宁远侯府三房的嫡姑娘钟尔岚,按辈分,钟尔岚应该喊钟涵一声二哥,但这位钟姑娘似乎对钟涵有些意见,便是遇见了温含章时对她也是淡淡。 这回是她第一次跟温含章说话,温含章有些摸不清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便道:“流言伤人,我不好随便猜测,若是口无遮拦说错话就不好了。”想着张琦真今日最后看着她那凶狠的模样,且她又牵扯进这样的事,温含章心中十分不得劲。 突得有人讽刺道:“说什么不好猜测?谁不知道往日里张琦真都是跟在你身后转着的,我们上次在京郊踏青亲眼看到张家家丑,温姑娘当时不也在若河边吗?” 温含章没想到还有人惦记着找她的麻烦,她道:“云姑娘这话好没道理!上月京郊踏青张家发生的事,我是后头才知道的,但到底是别人家的家事。随意参与处置别人的家事可不是我们伯府的教养。云姑娘当时在场,不也没有上前阻止吗?且我和张琦真又不是一家的姐妹,说什么她在我身后跟着,难道她是我家的丫鬟仆人?再者说,我们芙蓉社开社时一般都是五人一组,谁不是凑在一起好参加活动的?按云姑娘的道理,芙蓉社中倒有大半人都是跟在别人身后转着的。” 没想到云清容仍是不依不饶:“温姑娘莫不是想着自己就要退社了,就想跟张琦真撇清关系吧?” 芙蓉社的规矩,姑娘一旦嫁人就自动退社。先前有好几位姑娘都是如此,只有温含章,夫家都下聘了,还厚着脸皮来参加活动。想起温含章的夫婿是谁,云清容更嫉妒地红了眼睛。 温含章转过身来正正看着她,云清容不过一个户部郎中之女,一向跟在梅玉漱后面跑,温含章从没跟她起过矛盾,实是不知道为何她就逮着她一人发难。 她直接道:“什么撇清关系的,难道今日张家姐妹的事是我指使的?我们永平伯府不才,却也是开国元勋,府里至今供奉着赐下的金书铁券,绝不容旁人含沙射影败坏祖宗传下来的名声!云姑娘若有证据大可直言,这种牵强附会的罪名,我是死也不会认的。若云姑娘硬要把这个罪名栽赃到我头上,我待会回家就让家母递帖子上告,就算在皇后娘娘面前也要把这事掰扯个清楚!” 闵秀清见温含章把话说得这么严重,有些觉得云清容没眼色,忙和稀泥道:“大家都是芙蓉社的姐妹,云姑娘只是好奇问一句而已,应该不是温姑娘想的那样。” 云清容的爹是科举晋身,因有几分运气,才升到了如今的品级。在她爹没金榜题名前,他们全家过得都是乡下小地主生活。听见温含章说什么金书铁券,上告皇后的,她心上有些发虚,但仍是嘴硬道:“不是就不是,我就是问问而已!” 朱仪秀早就烦了云清容,便道:“事关名声,你倒是也被人问在脸上试试?”云清容涨红着脸不说话了。芙蓉社里有一样是勋贵出身的,都轻蔑地看着云清容。勋贵子弟和科举入仕的官员,一向是不太对付的。 梅玉漱此时看了云清容一眼,云清容被她看得神色狼狈,别过了头。 秦思行这可是大实话。想当年他这么个大纨绔羞答答往丈母娘面前一站,丈母娘不也对他和颜悦色的么?还叫他隔着帘子见了妻子一眼。 钟涵张了张嘴,有口难言。那位伯府老太太可不是个好惹的。梦中他一意孤行要解除婚约,那老太太每见他一次就唾骂一次,有一回他回家路过梅林大街,刚好撞见了这老太太在福平楼上喝茶,好烫的一壶热水就迎头浇下。 钟涵自知理亏,也不敢去找伯府的麻烦,终于落了个一听见这老太太的声音就头痛的毛病。许是梦中的心理阴影太过深刻,钟涵即使一直想方设法地想见温大姑娘一面,却从来没有起过去侯府请安的念头。 秦思行见状,不可思议问道:“你不会一直没有上伯府拜见过温老太太吧?” 钟涵轻咳两声,神情尴尬,道:“下次休沐日我就请安去!” 秦思行啧啧两声,也不说话了。他可从闵表妹那里听说了,她起的那个芙蓉社每月正好定在钟涵休沐那日开社,温大姑娘因父孝缺席三年,今年一脱了孝每场都去了的。钟涵这一趟必定还是一无所获。 秦思行奸笑两声,打定注意要看兄弟的笑话。 钟涵心心念念等着休沐日,温含章这段时间却一直为着一个消息耿耿于怀。 前些日子万氏到荣华院请安时,突然说起昭远将军府上庶女记名的事情,说是将军夫人对府中一个庶女另眼相待,珍爱非常,竟越过了亲生的两个女儿要先给她说一门好亲事,为此还劝着将军开了祠堂将她记在名下,并举办盛大的宴席昭告一众亲友。 帖子发到了永平伯府上,万氏虽家世落魄,却也是正经的嫡出,看不上这种记名的蠢事,就找了个借口没出席。听说那个庶女还在宴上当众改了名,叫张珍真。 万氏早上请安时将这件事当笑话般说了出来,张氏当时就笑道:“将军夫人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转头看见温含章黑着脸色,便道:“叫你别随便揽事,看见了吧?那位将军夫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最近京里头大家都转风向啦!” 可不是么? 将军夫人管家得力,张瑶真平时对庶姐妹动辄呼喝打骂的事情根本没传出来。 这样一来,芙蓉社中有知道踏青时发生的事情的,都说这个庶女居心不良,为了成为记名嫡女,不惜抹黑嫡妹名声。在这风口浪尖上,将军府也没出来澄清,反而带着这位新晋嫡女频频出门做客。 秋思在她面前抱怨道:“张姑娘有了对策,也不来个信告诉姑娘。” 温含章看她一眼,道:“这种以黑为白指鹿为马的小人之事,你叫她怎么说得出口?”旁边站着的丫鬟听了温含章这句略显刻薄的话,都有些诧异。 温含章没有解释。都是从小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她不信张琦真看不出这里面的弯弯门道。这种为了私利陷害他人的事情,温含章十分难以接受,她从前也没想过张琦真会是这样的人。 将军府做了这些还不止,在四月十六的芙蓉社聚会上,张琦真竟把张珍真带了出来。梅园中碧水假山,花影粉墙,热闹非常,温含章却一眼就看到了与人群格格不入的张琦真两人。 温含章从前没认真看过张珍真,这一次倒是仔仔细细看了一眼。顿时知道为什么张瑶真不喜欢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第四十九章新年快乐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全文订阅满80%,满24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温微柳和温晚夏被万氏拘着在华阳院的小黑屋里看账本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了。每日辰时到荣华院请安后, 就随万氏回华阳院, 中午可以休息半个时辰,之后嬷嬷们就会继续搬来一叠又一叠的账本。每算好一个数字, 还要两人交换着核对一遍。这样一来, 又得花费不少时间。可万氏说了,账本上记得都是伯府的家私,一丝一毫都容不得差错。两人为了保证正确率, 就得一直这么干。 温晚夏心里对这个势利眼的大嫂气得牙痒痒。不就是瞧着府里没人为他们做主,又想讨好老太太吗。 其实万氏也不想接手这得罪人的差事。她和几个庶小姑子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张氏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她也只能照办, 谁叫他们得罪了老太太呢。看账本又不是叫他们餐风露宿, 也伤不了身子。若是个聪明的, 还能从中悟出几分如何管家的技能。这些可是女师傅和老太太都不会教他们的。 温微柳和温晚夏就这么每日定时定点到华阳院报到。温微柳还好, 一心望着温含章早死让位,心里总算有个寄托。温晚夏就难受了, 她天天看着温微柳神色平静坐在对面, 心中却更是焦虑。 她跟温含章诉了几回苦, 温含章却只是说帮她求过情了,可张氏这一次很难说服,张氏打定了主意要关她到温含章成亲才放她出来, 她实在帮不上忙。 张氏如此发作两个庶女实属少见, 温含章再次向张氏提起这件事时, 窥着张氏的坚决,就有些疑心两个庶妹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但温晚夏信誓旦旦表示她十分清白。温含章想着温晚夏处在挨打状态,她也不好再细问她。 张氏那边,是不想温含章成亲前为了庶妹作出的糟心事烦心,所以就没告诉她温微柳和温晚夏做了什么。后来知道了温晚夏的所作所为,张氏只恨自己没将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绑在小黑屋里。 温晚夏这日带着满身灰尘回到房中,一进门,就发现房中有些不对劲。她的山水书案、梨木镜台,乃至贵妃榻、屏风都有被人移动过的痕迹。温晚夏顾不得将碧溪遣出去,一个健步冲向了梳妆台。 上面原本摆着一个锁着梅花锁的缠枝花檀木盒,现在,梅花锁碎成两半在台面上,木盒却消失不见了。 温晚夏顿时脸色苍白。 这时高老姨娘的贴身丫鬟四喜红着眼眶就进来了,温晚夏紧紧抓住她的手,犹带期望道:“今日是谁进了我房中?” 四喜张开嘴,带着哭腔道:“姑娘,你赶紧去跟老太太求个情,老姨娘被老太太的人带走了。”今日下午她和高老姨娘正在房里做针线,荣华院就来了几位凶神恶煞的嬷嬷,说是老太太叫高老姨娘过去问话,高老姨娘觉得不太像样,叫她守着屋子,没想到几位嬷嬷在姨娘走后就开始动手搜三姑娘的屋子。 她阻拦了几回,带头的嬷嬷居然叫人绑住了她。直到从三姑娘屋子里搜出了一个雕工精致的檀木盒,嬷嬷们才给她松绑,扬长而去。 四喜是去年才被调到了高老姨娘身边的。月华院中一个主子配一个贴身丫鬟,其他的洒扫丫鬟都是共用的。碧溪跟着三姑娘去了华阳院,她想找个人商量一下都没有。想去华阳院中找三姑娘,可她一个小丫鬟没有华阳院的进出令牌,又没有门路,进也进不去,只好满心惊惧守在屋子里,终于等到温晚夏他们回来了。 ………………………… 温微柳那边,朱老姨娘深深吁出一口气。她今日做了一回被殃及的池鱼,张氏盛怒之下,甚至不容他们分辨,直接叫他们跪在外面,幸好天气还没到盛夏,地面温度还不算热,可在人来人往的院子里这么一跪,他们那一张老脸也不剩多少了。 听着温晚夏那边的动静,朱老姨娘阖上眼睛,叹道:“柳姐儿,幸好你没做不好的事。”朱老姨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亲眼看见张氏院子的嬷嬷拿着一个檀木盒进去了,就知道肯定是后宅阴私之事。 这种事最是有口难辩,朱老姨娘在外头心惊胆战地跪着,幸好后来在她和温微柳的房中都找不出什么东西来,又有大姑娘说情,她才能平安回来。 高氏,高氏就没有她那么好的运气了。老太太亲口叫她搬进荣华院,当时朱老姨娘看着高氏抖索着身子、跟在一个神色凌厉、膀大腰粗的婆子身后进了下一进院子,心中颇有一种唇寒齿亡之感。 先永平侯有三个姨娘,她和高氏都是出身府中,只有黄氏是侯爷在外面看中纳回来的。侯爷一生讲究规矩,生怕府中出了以庶压嫡的丑事,纵使他们三个生的都是姑娘,他还是不放心,不仅亲手从黄氏兄嫂手中要来了她的卖身契,还将他们的身契都交到了老太太手中。自此府中庶系全无地位,由着嫡系作践糟蹋。 温微柳拿着一条热毛巾帮朱老姨娘敷着腿,闻言垂下眼眸道:“三妹妹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魔障。”她跟温晚夏一样,都是自己亲手收拾屋子,房间里有什么东西被人动过,就很容易察觉出来。温微柳记得上一世直到温含章嫁人,温晚夏那边一直很平静,不知道这次为何会出现这种差错。 她心中一直算着日子,上辈子在五月前,那位宁远侯府的二公子就让人上门取消婚事。现在已是四月过半,离温含章被退亲的日子也没多少时日了。后来今科传胪卫绍不顾流言蜚语,一意上门提亲,才解了温含章的困境。 卫绍一开始冲的就是永平伯府嫡长女的位置来的,伯府也投桃报李,将他捧得高高的。温微柳心中明白,若是自己取代长姐先一步嫁给卫绍,伯府必不会给卫绍如此多的重视和资源。 ……………………………… 夜色昏暗,碧溪避开巡夜的嬷嬷,从垂花门脚步匆匆进了院子,进门前心惊胆战地看了左右,见着没人跟踪,才将门关上。 月华院也是一座三进大院。四姑娘温若梦和黄老姨娘住了正房,二姑娘和四姑娘带着各自的姨娘住的是东、西两个厢房。三位姑娘共享一个院子,虽此时大家都对东厢房避之唯恐不及,但若是有什么声响,也会十分瞩目。 温晚夏本来呆呆地坐在塌上,见她进来顿时恢复了生气,着急问道:“如何?那个人还在那里吗?” 碧溪摇了摇头。温晚夏才松了口气,却又见她道:“下午老太太那边的人已经将他提了去。” 温晚夏一口气顿时不上不下的。碧溪将手中握着的一袋银两放回在桌面上,劝道:“姑娘,天还不晚,你就去老太太那里请个罪吧。你好歹是伯府的血脉,老太太不会将你怎么样的。” 温晚夏心中一团乱麻,听了碧溪的话,更是恼怒,色厉内荏道:“我请什么罪?老太太不分青红皂白找了人来搜我的屋子,抢走我的东西,还带走我的姨娘,我上哪里找人说去?” 见着碧溪绞着衣角不说话了,温晚夏又道:“你再出去一趟,看大姐姐在不在芳华院。” 碧溪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伯府的人都知道,大姑娘晚膳是经常到荣华院和老太太一起用的。现在过去若是碰见荣华院的人,她肯定讨不着好。 作为温晚夏的贴身丫鬟,要说碧溪对温晚夏的心思一无所知,那是不可能的。温晚夏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府一趟,且每次都指定由马厩的李马夫伺候车驾。每回一到了街上,三姑娘都会把她支开一段时间,她想跟上去,但马车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她就气喘吁吁追不上了。每次出街回来,温晚夏攒了一段时间的钱盒子就会变得荡然一空,换回怀中一捧她视若至宝的书稿。碧溪算着,除去守孝的那三年,也有七八回了。 碧溪不是不怀疑三姑娘暗中做了什么坏事。若是喜欢诗集话本,大可以直接叫她出门买回来。可温晚夏除了如痴如醉地读她带回来的书稿,一向对其他文人作品毫无兴趣。 但她猜的是,三姑娘在外有一个情人,才华横溢,却家徒四壁,需要三姑娘时常资助银两供他科考。 碧溪不明白,三姑娘为何不将他引荐到伯府名下的才墨堂。府里的才墨堂开了好几年,每个月只需抄完十本书就能无偿在才墨堂中吃住。若那人真的是个有骨气的,在才墨堂挨个一两年的苦日子,金榜题名后名正言顺到伯府提亲,岂不更好? 碧溪想着那一袋用来贿赂李马夫的银两,就觉得心疼。三姑娘不当家不知米贵,那些银两是姨娘熬夜做了多少针线才换回来的。而且李马夫下午已经被荣华院的人带走了,就连她都知道,事情肯定瞒不住了。可三姑娘还在自欺欺人。私相授受的罪名虽不好听,但大姑娘的亲事就在眼前,老太太怎么样也会帮着遮掩下去的,总好过姨娘在荣华院中受苦受难。 这不,前几日安乐长公主就寻机将他安进了殿前侍卫司中。 他乐不思蜀的日子可没有几日了。 想着后日就要去殿前侍卫司报道,秦思行更看眼前春风得意的钟涵十分不爽快。他故意道:“你先前不是说温大姑娘性情不堪行为放荡么,怎么突然就变了主意上门下聘了?” 先前秦思行一提他的亲事,钟涵就沉着脸色一幅气闷模样。秦思行虽说在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在钟涵的事上也只能挠挠脑袋,让他娘安乐长公主多跟舅家敲敲边鼓,叫钟涵在家里好过一点,至于他的亲事却是一点没有办法的。 他娘说了,钟涵这桩亲事是宫里温贵太妃亲自跟皇上求的,温贵太妃对皇上有养育之恩,为人素来低调,她多年来只求了这么一桩事,皇上不会不答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第五十章喜欢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温含章好几年前认识她时, 她因着从小吃药,满身都是药味,自嘲就像随身揣了个药罐子一样。温含章这人很有些怜贫惜弱的心,见着一个看起来小小的娇弱的小萝莉独自坐在一旁, 长得玉雪可爱,眉目灵动,可惜其他小姑娘们都嫌弃她身上的味道不肯靠近, 偏偏小萝莉还一幅看清世事般云淡风轻脸,她就不忍心放她一个人坐着了。 温含章开了个玩笑:“有大财主愿意请吃福平楼的糕点,怎么能不去?赶紧的,我跟你的车去,叫我家马车在后头跟着。” 朱仪秀瞥了她一眼,让开了身旁的一点位置, 算是答应她上车了。 温含章一上车就感叹, 朱仪秀的家人可真疼她。 她家的马车已经算是华丽舒适了, 可朱仪秀的车驾却是她的升级版。 里面就像一个小房间一样,车梁用上好的小叶紫檀所制, 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一侧做成固定书架,朱仪秀常看的话本都摆在了上面, 另一侧都是小抽格, 估计放着些零碎的小玩意, 车厢底也做的十分用心,不知铺了几层皮毛,脚踩在上面有种柔若无骨的触感,温含章看着案几上的茶具酒杯,想着难怪朱仪秀敢把这套羊脂白玉莲花茶具摆出来。 她刚一坐下,朱仪秀就道:“你是第一个上我这辆马车的人。”虽然她没说下句,但温含章就觉得她满身满脸写着“你不该夸我一下吗”几个大字。 温含章和朱仪秀相交多年,怎么不知道她的脾性得顺着捋才行,立刻高度配合:“我真是太荣幸了。” 听见心中所欲之语,朱仪秀浑身上下的刺毛都软了下来。接下来对待温含章就如春天般温暖了。不仅贡献出她最爱的水果,还将她娘每日不准她多吃的一小碟茯苓糕递了过来,很是不舍道:“你吃一块就好,这东西虽然不精贵,我每日能得的分量也不多。” 温含章认真地答应了,接连吃下三块。大夏朝这些个积年的公侯家都有自己私藏的糕点秘方,温含章这么多年各府的宴席吃下来,觉得这其中就属延平侯府在膳食上的底蕴最深。 朱仪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随着她嘴巴一动一动的,控诉之意越来越明显。 直到温含章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她立马刷地一下拉开小抽屉,将茯苓糕放了进去。抬头看到温含章戏谑的眼神,她轻咳一下道:“都快到福平楼了,留着点肚子。” 温含章应了一声,笑眯眯地拉过她的手,两人手牵手肩挨着肩坐在塌上,十分亲密。朱仪秀身上的温度一向偏低,温含章就将她的小手包在手里暖着,看着朱仪秀眼睛舒服地微眯着,温含章心中徒生出一种撸猫的心痒难耐。 朱仪秀却突然问道:“刚才出门时冯婉玉的丫鬟跟你说了什么?” 温含章一下就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大理寺卿家的冯婉玉姐妹是温含章引荐进社的。冯家是温子贤的舅家,两姐妹一向少言寡语,温含章虽看在大哥的份上,对他们多有照顾,但与两人却很少有私下的交往。 刚才她临上车前,冯婉玉突然让丫鬟给温含章捎了一句话,说她妹妹的贴身丫鬟看见张家姐妹发生口角,张珍真被张琦真推了一下才撞到假山,张琦真力气大,当场就将张珍真推了个头破血流。 看着温含章脸上诧异的神色,丫鬟又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道是家中夫人对姑娘们管的严,温姑娘若要主持正义,千万别将她家姑娘牵连进去。说完这句话丫鬟就急急跑了,估计也觉得自家姑娘不太厚道。 温含章其实出了梅园门口,就下定决定不想再管别人的家事了。张珍真再可怜,她也没办法对她伸手。既如此,继续想着这点子糟心事,只会让自己心情不愉快。但冯婉玉干嘛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啊啊! 朱仪秀听了她的话后,却嗤笑一声,道:“冯婉华的丫鬟只出去过一次,陪着冯婉华如厕去了。”温含章很有些无语,冯婉玉姐俩既借口丫鬟看到,必是不想惹事的,但为什么又要告诉她? 朱仪秀扔了她一个白眼:“人家就是看出了你好打抱不平,才将坏事都推给你。” 温含章将脑袋垫在朱仪秀肩上蹭着,道:“她怎么没看出我最不爱惹事的!我跟张琦真已经掰了,掰了懂不懂?就是没交情了。”温含章自觉是个最怕麻烦的人,可冯婉玉他们却硬要将个大帽子戴在她头上,砸得她现在一脸郁闷。 朱仪秀瞅着她快皱成一团的脸,问道:“你要如何?” 温含章不加思索:“她爹身为大理寺卿,她都能把包袱甩出来。我只是个普通勋贵之女啊,我能有多大能量主持公道!”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最高长官就是大理寺卿了,大理寺卿可在九卿之列呢。 温含章可没发晕,冯家姐妹不想得罪将军夫人,她就有那个底气得罪她吗?张将军可不是那种没有实权能任人戳圆捏扁的将军,他是京卫指挥使,掌统卫军,有番上宿卫c护卫宫禁c守御城门c拱卫京师之责。能身在这个位置上,起码得是圣上的心腹之人。 她与张琦真断交,可以看成是女儿家的别扭。甚至她家大嫂看不上一个记名嫡女不出席将军府宴席也不算什么特别耻辱的事,但要换了别人掀了将军府的丑事试试?梅玉漱可以这么干,因为梅家本就是以“刚直”闻名于朝。 但温含章家中当家的甚至不是她亲生哥哥。 冯婉玉这一次真是给她挖了个坑。 朱仪秀哼哼道:“就叫你平时不要对别人太好了!”她一早就看温含章照顾冯婉玉姐俩的事不顺眼了,这两姐妹算是与温含章有亲的,后头又来了个张琦真是怎么回事! 瞅着那姑娘长得呆头呆脑,就觉得人家没有心机,可若是个真的能交往的,张琦真怎么会直到来了芙蓉社才交下温含章一个朋友。 难道整个京城的闺秀圈子就只有她喜欢张琦真那一款的?到头来看看,还是只有她对她最好了吧? 朱仪秀一贯有些独,她也不觉得这是个坏毛病。 她爹和她娘生了六个儿子,最后才生出她这个女儿,从小全家人都把她捧在手心上,他们家也没有什么嫡庶的,姨娘肚子全都不够她娘给力。 偏她又爱生病,一直以来就只有温含章不离不弃在她身边,不怕被她染了病,也不怕她突然犯病害了她。在温含章没定亲前,朱仪秀还一直想着,她有六个哥哥,如果有哪一个能把温含章娶回家来就好了。 可惜 温含章突然想起上辈子那个在班上被人欺负的女同学,当日那恃强凌弱者的姿态和今日将军府如此相似,大抵这世上的事都是如此,弱小没有根基就要受人欺负,可是看着总是叫人不是滋味。她叹了一声,决定捂起脑袋,把所有假惺惺的愧疚全部抛到脑后。 福平楼是一家新开的茶楼,不过半月有余,就拿下了京城茶楼行业半壁江山。据闻这里的糕点师傅是前朝宫廷出身,家中祖祖辈辈都是专研糕点的。 上次朱仪秀给她的回信上就特地点了这家的名,温含章因为好奇,还让丫鬟出来买过一回。口味确实不错,但因为到家时点心已经凉了,也尝不出别人心心念念的那种味道。 朱仪秀刚才已经使人先来订了位置。两人戴着围帽,被小二引入了一间厢房中。小二有些抱歉道:“今日厢房已满,就只剩下临近楼梯口的这一间。”这里的位置确实有些吵闹,但两人都只打算坐一小会儿,品尝一下别人众口称赞的糕点而已,便没太为难他,给了赏钱就让人下去了。 说起来也巧,小二刚上了茶,温含章就听见楼下大堂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如玉石相击般的磁性嗓音。她看了一眼春暖,春暖朝她点点头,温含章顿时没了兴致。春暖看见她家姑娘这样就发愁,还有两个月就成亲了,姑娘对未来姑爷这样的态度,以后可怎么办啊? 朱仪秀看着主仆二人打眉眼官司,疑惑问道:“怎么了?” 温含章心不甘情不愿指了指春暖,叫她说。春暖道:“未来姑爷在大堂中坐着呢。” 朱仪秀一向知道温含章对这位未婚夫的态度有些异样,不像京中别的姑娘家那样狂热,也不像是厌恶。她想了想,道:“我家五哥和钟公子交情还行,没听说他在外有什么不好的名声。” 温含章心想,那个人一贯喜欢端着一幅冰清玉洁的范儿,这种人最是舍不得自己身上有什么污点劣迹,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不是像她和朱仪秀这样的关系,也别想探听得出来。她之前托温子明帮忙打听,不也什么都没打听出来么。 翰林院十日一沐,钟涵今日本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要上门拜见温老太太,没想着他放在伯府外的耳目清皓有了回应,道是温姑娘今日出门参加芙蓉社活动。钟涵心中那一口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顿时就瘪了大半。 后头清皓又传回了消息,这回跟着消息一同到钟涵案上的,还有一张笔画缭乱却能清晰分辨出面貌的小像。 清皓和清明在关上的书房外面对了对眼色,两人都不想去打扰情绪明显不对劲的主子。幸好没人进去,若有人能看见钟涵现在的神情,必会被他脸上的扭曲c怨恨吓得大惊失色。 钟涵见着这张与梦中别无二致的小像,虽然心中早有心理准备,但仍旧一片惊涛骇浪。 他独自一人在书案后呆坐了许久,心中百感交集。怨苍天无眼,叫无道之人步步高升;恨天道不公,让冤屈者命运多舛。但到最后,更多的还是后怕c庆幸,庆幸天上神佛能让他做了这先知一梦,让他还有挽回的机会。 想起梦中恩人,钟涵忽的一坐而起。 清明和清皓就看着平时从来懒得在外表上多做文章的主子,将他们使唤得团团转,最后收拾出来一幅闪闪亮的形象,叫众多在院子里当差的丫鬟们都娇羞满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第五十一章家规 全文订阅满80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钟晏身着朱红麒麟的刺绣袍服绷着面皮坐在马车中听着府中耳目的汇报待听到钟涵已经出门送喜帖时,再也听不下去,赶紧叫车夫往延平侯府的方向走。 再不快点丢人就要丢到外头去了! 钟晏被请进延平侯府的书房时,就看到钟涵气定神闲地坐在矮背宽椅上好不自在。待到看见一旁红木雕花方几上的大红喜帖他立时就想斥一句胡闹,可想到这是在别人府上,忍了又忍,才对上了延平侯朱尚钧看稀奇的眼神。 朱尚钧自认为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见惯了世面,可今日从钟涵嘴里听到的,真是让他匪夷所思。他咂咂嘴道:“老钟你家大侄子刚才说他的喜宴打算在外头办呢,你这做人叔父的竟也同意了?” 钟晏铁青着一张脸:“胡说八道!从来办喜事就没有在外面的道理。子嘉年少无知我这便带他回去好好教导。” 几句话言简意赅说着就想要起身告辞可没想到钟涵张嘴就道:“这是世子爷和大姐给我出的主意我想来想去也只能照做了。” 在朱尚钧面前钟晏的脸皮隐隐痛了起来,感觉颇为熟悉。 他忍住喉咙中的一股老血,憋气道:“你大哥和大姐姐一贯待你亲近熨帖,上次你大哥还说你独自一人在翰林院不易,想要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我看这必是有误会,我们回府再谈可好?” 钟涵瞥了一眼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和睦的叔父,十分不客气地直言道:“上个月大哥和大姐将我打算用在喜宴上的三百斤茶叶送了一半到众祥楼中,我打听过了,那众祥楼是大姐的姨娘在外头的娘家开的。我就想呢,大哥和大姐对我这么好,此举必有深意。莫非是体谅我独自操办亲事不易,想叫众祥楼承包了我的喜宴?” 钟涵哗地打开了手中的扇子,脸上的神色肆意张扬:“这份情,我领了!我也不让大姐姐吃亏,之前我已叫人采买了一半食货酒水,剩下还缺多少,我叫众祥楼给我开了个单子,后头托大姐姐送银钱过去便是。” 朱尚钧听着他这一番含沙射影,有些抓不住重点地稀奇道:“宁远侯府对子弟的教养真是异于常人,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懂得怎么操办喜宴,你以后的娘子可是有福了。” 钟涵似乎听不出朱尚钧语气中的揶揄,颔首矜持道:“多学一点,才知道内宅不易,为人丈夫的,以后总该多体谅一点才是。” 朱尚钧大笑:“好!仪彦在外头的那些朋友,就数你小子的脾气对我的胃口。” 钟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总要叫我以后的妻子活得比当姑娘时更加舒心,不然我娶她干嘛。”想着温含章梦中福轻命薄,又补充了一句:“不仅要舒心,更要活得长命百岁,与我白头到老。” 朱尚钧抚掌叫好,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转头对钟晏道:“我看你们府中也挺乱的,要不就干脆在外头办宴算了。” 说的钟晏十分吐血。 钟晏最要面子,虽被钟涵轻车熟路地扒了脸皮,在朱尚钧面前却还要强撑着和稀泥:“子嘉不懂事,你也跟着添乱。我那一对儿女自来不聪明,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才是。” 又教训钟涵:“你之前在老太太那里说要自己操办亲事,我和你二婶说也说了,劝也劝了,你就是不听,现下知道办事不易了吧?” 先是点出这事是钟涵自个一意孤行,与他们这些做叔叔婶婶的没有关联,才继续道:“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你从小学得是孔孟大道,比不得妇人们长期混迹内宅,也不怨你不了解其中干系,我回头叫你二婶给你帮把手去。在外头办宴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届时,你叫到场的宾客们观看喜礼后都到外头吃宴么?” 钟晏这话说得软绵绵没有一点力道,朱尚钧是什么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中必有猫腻。 反正事不关己,朱尚钧煽风点火道:“你二叔说的是,咱们都是钟鸣鼎食之家,怎么能如此不识礼数?我说你小子,以后有什么事,自个不懂的,便去找你二叔商量。你爹生前对你二叔一向照顾,你二叔连对外人都是客气有礼,对你就更不用提了。若不待你好,那不是狼心狗肺吗!” 钟晏这事办的真不是他平时的套路。这老小子一贯喜欢披着一幅厚道的面皮,叫众人都觉得他老实无害,可惜谨慎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叫钟涵这小家伙拿着他的把柄。朱尚钧笑得十分幸灾乐祸。 钟晏心里头也是十分憋屈。钟涵敢把此事大咧咧说出来,手上必定捏着他那对蠢儿女处事不全的证据。若是再辩驳下去,他气性一起,非要在延平侯面前跟他分个青红皂白,更加得不偿失。 钟涵看了一眼明明恨得不行却要强撑着做好人的钟晏,想着今日的目的不是为了逼他跳脚,便淡淡道:“二叔对我好,我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还没来得及多跑几家就让钟晏逮着了,钟涵心中一阵遗憾。想了想,也不是没好处,他先将脓包挑出来,看下头接手的人谁还敢打他喜宴的主意。 从延平侯府出来后,钟晏才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在朱尚钧面前避重就轻地将儿子女儿的过错摘了出去,但同朝为官几十年,朱尚钧若是个老糊涂,明康帝就不会忌惮他那么多年。朱尚钧不细问,不过是不想真当了钟涵的枪把子罢了。如此便欠了朱尚钧一个人情,钟晏心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早就交代钟泽不要去招惹钟子嘉,没想到他左耳进右耳出,竟然不拿他的话当话,还将大姐儿也拉了进去当替死鬼。他就不信,没了钟泽的助力,大姐儿敢得罪钟涵。 他膝下就这么一对儿女,但一个蠢一个莽,两人不互相照顾,竟然还勾心斗角,钟晏暗恨,难怪人都说儿女是债! 宁远侯府的万寿堂中,钟晏的长女钟灵芸正在老太太面前哭诉,抹着泪水,十分凄然:“我原想着都是一府的兄弟姐妹,纵是我先拿来一用,到底还是会还回去,况且还有大哥帮我作保,没想着二弟如此决然,不仅罚了何管事,还叫人到众祥楼里下了我的脸。这叫我在李家要如何做人!现下府中的妯娌们都在看我的笑话,我被笑了不打紧,可是此番丢了宁远侯府的脸面,我真是万死莫赎。” 钟灵泪眼婆娑,话中有着无限的委屈,她小心地看了一眼面色发沉的老太太,细声细气地道:“二弟一向就不顾大局,先前对着我们多有不是,对祖母也不孝不悌,这也就算了,到底是在府里头,但他这一次万不该把事情闹到外面去,叫别人说我们宁远侯府没有体统。” 钟涵还没进门,就听见钟灵芸在挑拨离间,他眉头一挑,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好二叔。 钟晏见着他嘴角意味分明的笑意,再也忍不住了,掀开帘子便恨声道:“你这个孽障!都出门子了还回来在老太太面前挑拨是非!你是打量着所有人都是蠢货,才会听信你的胡言乱语!” 人蠢不要紧,不懂得看眼色就不好了。钟灵芸一直觉得老太太不待见钟涵,这一次拿了他的错处,必是会给他一番好看。可她却看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不喜欢钟涵,那是因为钟涵自话做事就顶着她的肺,若是钟涵愿意软和一点,老太太何尝不心疼这个从小就没有父母的孙子。 就连这一次钟涵的亲事,只是因着他不相信府里一干婶娘,就算不合规矩,老太太还是顶在前头叫钟涵自己操办亲事。钟晏当时就觉得这件事荒唐至极,但老太太一直坚持这么做,他能怎么办?这份为了让他如愿以偿不惜打破规矩的宠爱,怕是连他那位老妻都以为是老太太对钟涵失望透顶。 钟晏看着堂上轻轻拨动茶碗中茶叶的亲娘,从他十五年前袭爵开始,他就看不懂她了。 老太太耷拉着面皮:“看来你爹已经有了主意,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钟灵芸脸色十分难看。因为圣上最爱云雾茶,这云雾茶就成了名门贵族的座上佳品。上个月她舅舅到府中哭诉,说南岳那边去年冻霜期早了一个月,茶叶大半都收不上来。他的酒楼因靠着侯府,一直就能拿到其他酒楼不能拿到的名贵食货,即使是上等的贡品也不在话下,这也是他招揽贵客的一大绝招,可今年没了云雾茶,招牌立时就要砸了去。 这酒楼也有她和她姨娘的股份在内,钟灵芸当然不能让众祥楼砸招牌,这才想到了侯府中最近办亲事必有库存,之前他舅舅已经和她说好,在六月份前必能将挪走的云雾茶补回来,她急匆匆地回来打点好了府中上下,连何管事都愿意放他们一马,钟涵眼中却容不得沙子,知晓此事后立时就要捅了出去,她才赶紧到老太太这里补篓子。 可没想到最后拆了她的台的,竟然是她爹。 钟灵芸委屈地辩解道:“爹爹这么说我,叫我真是无地自容。我虽然已经出嫁了,可侯府是我的娘家。我有事求娘家帮忙,就连大哥都答应下来了,二弟却不能帮我一次?” 钟晏一个忍不住,声色俱厉地骂道:“还敢提你大哥,你大哥都是教你给蒙蔽了!若不是你错在先,何至于会有后面这些事情?你二弟好好一个喜事,被你闹成这样,你那些规矩礼数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以后不准你有事没事的回娘家,宁远侯府的门槛禁不得你这样践踏。”老子难道不知道钟涵是故意找事吗,可他没爹没娘的,若动了他一根指头,满京城的人都得往他身上吐口水! “行了!”老太太大喝一声,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放到几上,“你要教女,回你屋里教去。我年纪大了,管不动你们了,这事要如何解决,老二你和你媳妇商量后拿出一个章程,只要能服众便可,其他的我不管。” 钟灵芸期期艾艾地看着钟晏,想叫钟涵与她赔礼道歉,钟晏却没有她那样的自信。钟灵芸只是一个嫁出的庶姑奶奶,虽从小有他的偏爱,但在规矩面前,却绝对越不过拿着她的把柄又有嫡子身份的钟涵,老太太这么说,已经是给这件事定下基调,要服众。 钟晏冷着面色:“大姐儿三年内不得再回侯府,挪走的茶叶,半月内送回,以后逢年过节与李府的走礼,我让太太减一半。” 钟涵至始至终没有说话,此时却讥讽一笑:“我听闻大姐夫正在托人谋延平军中守备一职?都说妻贤夫少祸,大姐这样的人品,大姐夫恐怕高升无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第五十二章小舅子的恶意 全文订阅满80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秦思行作为安乐长公主唯一的嫡子,紫禁城中高坐的皇帝是他亲舅舅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不需像旁人一般念书习武,自有人会为他安排好锦绣大道。 这不,前几日安乐长公主就寻机将他安进了殿前侍卫司中。 他乐不思蜀的日子可没有几日了。 想着后日就要去殿前侍卫司报道秦思行更看眼前春风得意的钟涵十分不爽快。他故意道:“你先前不是说温大姑娘性情不堪行为放荡么,怎么突然就变了主意上门下聘了?” 先前秦思行一提他的亲事,钟涵就沉着脸色一幅气闷模样。秦思行虽说在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在钟涵的事上也只能挠挠脑袋让他娘安乐长公主多跟舅家敲敲边鼓,叫钟涵在家里好过一点至于他的亲事却是一点没有办法的。 他娘说了,钟涵这桩亲事是宫里温贵太妃亲自跟皇上求的,温贵太妃对皇上有养育之恩为人素来低调她多年来只求了这么一桩事皇上不会不答应。 钟涵简直是捏着鼻子接下这门亲事的两人交换庚帖后第一年,为了表示自己的抗议,他在诸多场合对着温大姑娘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后头三年温姑娘守了父孝闭门不出钟涵才没将自己的不喜弄得人尽皆知。秦思行作为他的表哥之前在他面前也不敢多提这逆鳞之痛,钟涵真的会甩脸子。 钟涵有些不自在,难道让他说他之前似乎认错了人? 钟涵从小读惯了圣贤书,说他对那场红尘客梦坚信不疑也不尽然。 但为这场梦境增添了可信度的,却是秦思行上次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一个消息。先前秦思行说,皇上想要在六月底移驾避暑行宫前为六公主定下婚事,他本意是想嘲讽六公主调皮捣蛋,连皇上都无法镇压,只得早早给她找个额驸迁出宫去。 可钟涵闻言却十分震惊,因为这件事跟梦中所示高度一致。 梦中六公主的这场婚事与他息息相关。 他一意孤行解除婚事后,六公主立即将他提名到额驸名单中。这位六公主素来蛮横跋扈,几次在宫中对着他胡言乱语,钟涵费了好大劲才摆脱了六公主的纠缠,因着两次拒绝皇帝安排的亲事,皇上对他十分不喜,他连着十年,两任皇帝登基坐的都是官场冷板凳,只能看着那位娶了温含章的寒门传胪加官进禄,小人得志 有了梦中的打底,比起拒绝六公主婚事带来的后遗症,钟涵宁愿忍受恣意放肆的温含章,因此他才半信半疑催着家里先行下聘。 他今日便是得知温含章跟人相约外出踏青,才会叫秦思行出来给他打掩护,想要一睹温含章庐山真面目的。 秦思行挑了挑嘴角,也不说话,提着马鞭在这若河边上随意晃荡。 春日杏花吹满头,陌上少年足风流。 翩翩公子,风流倜傥,通气气派,叫一干在这河岸边上驻足观看的姑娘们都看红了脸。 有认出两人的如户部郎中家的姑娘云清容,就激动地想要上前搭话。 还是她的知交好友梅玉漱拦住了她,道:“上月芙蓉社活动,我听温姑娘似乎和张琦真约了今日出行,前些日子,宁远侯府已经到永平伯府下聘了,你就别上去了。” 梅玉漱素来不待见张琦真,但她也不是故意要和他们撞日子。只是前几日春雨纷纷,今日才放晴,她在家里呆得十分烦腻,才约了一干好友出来踏青。 云清容脸上极不甘心,见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身影,还是跟上了梅玉漱的脚步。 钟涵在想些什么,温含章是不知道的。她虽想知道钟涵为何转变态度,可永平伯府日子太过舒坦,过了几日她也就将这件事放下了。 这桩婚事严格来说是桩政治婚姻。先永平侯当初想着用嫡女联姻皇上母族宁远侯府,可以保住家中在军中的权柄,但他未及看到钟涵的丑恶嘴脸就病逝了。温含章受了她爹那么多年的宠爱,之前不是没有想着得过且过,就连钟涵对她的冷眉冷眼她都忍住了,但若是钟涵憋着坏要等婚后收拾她,温含章同样坏心眼地想着,那她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分居析产。 这可就怪不了她了。 即使在自己的婚事上不如意,温含章还是十分感恩自己能投生在张氏腹中。若她投胎成了丫鬟小厮或者整日里为饥饱操心的穷苦人家,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封建社会等级分明,一个人处在最底层,要向上爬必须得付出旁人难以想象的坚韧意志和辛苦努力。 温含章自认没有这种耐力。因此她就算知道了一向疼爱自己的永平侯要拿她的婚姻当家族平安的保障,她也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人得到了什么,总要承担些什么。温含章一直就有这种准备。 就是存着这般从容的心情,温含章才敢随心所欲游玩踏青。 可今日出门不利,竟然一连遭遇了两桩意外。 温含章先前跟昭远将军府的张琦真约好了春日踏青,但她一向不是个吃独食的,就在张氏面前说了话,将几个庶妹也一块带了去。 未及出门,张氏就使人过来说,大嫂万氏想要找两个人帮忙理理家里的账本,想着温微柳和温晚夏算术不错,跟张氏借了他们去。温含章见这丫鬟是从荣华院出来的,知道这其中必有其他缘由,也未多说什么,只带着温若梦一人上了马车。 虽已过了上巳,但两岸仍是柳色青青。低矮浅草没过马蹄,长长的垂柳在春风中拂动,温含章就着马凳下车,一来就被这清新的空气征服了。 温若梦也很高兴,她不同于温含章,难得有放风的机会,因此就特别珍惜这户外的景色。她一手挽着温含章,两只眼睛兴致勃勃地眺望着远处的美景。 两人言笑晏晏,一路寻找着昭远将军府张家的围帐。 但张家那用锦缎围成的围帐帐中,此时的情景却不是很好。 张琦真是将门虎女,素喜舞刀弄枪,她和温含章交好,除了两人性情相投外,就是因着彼此都是府内的嫡长女,很有一些共同话题。 此时,张琦真火冒三丈地看着手中芙蓉社的社主闵秀清着人交给她的信件。 她今日本只想着单身赴会,可早上出门时,幼妹张瑶真竟然带着几个低眉顺眼的庶妹耀武扬威地等在大门口,张琦真当时就头皮一阵发麻。 现在想来,若是她那时候坚信直觉,也不会有这桩祸事发生。 张瑶真对家里几个庶姐一贯盛气凌人,动辄打骂。 但好巧不巧的,她往庶姐脸上甩巴掌时竟然被张琦真一个死对头撞见了。 梅玉漱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转头对身边的两位好友道:“被打的是将军府庶女,从前我们在其他场合见过。” 国子监祭酒家的姑娘司若楠厌恶道:“张琦真自恃武力,一向不把人看在眼里,她妹妹居然也是如此。” 云清容一向知道梅玉漱的心思,也跟着附和道:“芙蓉社有这种人,真是我们的耻辱。” 三人为虎,师出有名,竟一致决定要把张琦真赶出芙蓉社。 温含章就是在此时撞了进来。 张琦真眉眼发愁,拉着温含章走到一边,将闵秀清给她的信件递给她看。 张琦真倒霉就倒霉在这个地方。今日风和日丽,长平长公主府的姑娘们也出来踏青,闵大姑娘正是这芙蓉的社主,梅玉漱都不需要等回家写信就直接告上了状。 温含章只看了一眼就想回避了。 不好听地说一句,这是将军府的丑事,她一个外人凑上去算什么? 可偏偏这事还扯上了芙蓉社! 她与张琦真都是这芙蓉社的社员。芙蓉社在闺阁之中十分有名,人不多,堪堪三十人,社员们几乎都是京城中的名门闺秀。平日里活动围绕着琴棋书画c诗酒花茶等等雅事展开,非父兄有一定品级不能入社,非正室夫人所出不能入社,非有过人之处不能入社。 社规如此严苛,却仍有许多大家小姐趋之若鹜。盖因这芙蓉社是长平长公主的嫡长女闵秀清所起,在宫中素有名声,姑娘们只要入了芙蓉社,不仅身价倍增,说亲时也会是婚嫁市场上的香馍馍。 说实在的,张琦离不离开芙蓉社不打紧,但若是被人灰溜溜赶出社的就不好了。届时整个芙蓉社的小姑娘们回家这么一说,张琦真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温含章也没什么好办法。庶姐妹毕竟占了“姐妹”两字,是有血脉关联的,跟家里那些被叫着“庶母”的姨娘不能相提并论。 张琦真也知道厉害。她犯愁道:“我已经骂过瑶真了,可也不能把她打死。张珍一直哭哭啼啼,顶着脸上那么个大印,我也不好再说她。”最关键的是这个事是家丑,不好拉着两个妹妹在人前分辨。就算能在人前分辨,叫张珍承认自己做错事了才挨打?但做错事了也没有妹妹打姐姐的。 温含章最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找几个人帮你一起求情,这事横竖不是你做下的。” 今日如果是张瑶真出事,温含章不会出半分力。她对这姑娘是真的厌恶。小小年纪就心肠狠毒,出了事还要张琦真来擦屁股。 温含章看了看几丈外乖乖站着的温若梦,同是十二岁的年龄,怎么品行就能相差那么远呢? 温若梦一直目光灼灼地望着这一边,见温含章看她,还以为她和张琦真聊完了,立马小碎步跑到温含章身后站着,她实在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整个围帐就那么点大,张珍捂着脸在一旁抽泣,听得她冷汗直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温含章临走前犹豫着提醒了张琦真一句:“你回家后看着点张珍,别被人打坏了。”张将军打儿子是满京城出名的下手狠辣,这份力道若是放在女孩身上,没几下就得歇菜。 张琦真却误会了她的意思,脸蛋瞬时涨得通红,忙道:“我看着呢!”她绝不会让瑶真再对张珍下手的,这可和她的名声息息相关,就算娘再袒护张瑶真,她也不会放任不管了。 出来踏青碰上这么一件事,温含章也没了游玩的心情。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岸边的垂柳,琢磨着有谁愿意在这件事上为张琦真说话。 温若梦则是一直想着温含章最后的那句话,实在太吓人了点!她没想到别府的庶女过的是这样的日子,非打即骂,还得担心被打坏了!她越想,手心的冷汗越冒越多。最后居然径直晕了过去! 温含章:“”什么都别说了,幸好出门时带了一堆的丫鬟,赶紧把人扛回府吧。 温含章想着黄老姨娘见到梦姐儿被抬着回去的样子,就觉得一阵头疼。 黄老姨娘素来低调,她一生只有一个女儿,一向视珍姐儿为性命,小时候为着梦姐儿被管事嬷嬷欺负几次大闹,温含章至今能想起来她用十根手指将那嬷嬷挠得满脸血花的样子。 温含章早早地败兴而归,钟涵这一趟也是空手而回。 他和秦思行两人在这若河边上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永平伯府的围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第五十三章胭脂虎 全文订阅满80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钟晏身着朱红麒麟的刺绣袍服,绷着面皮坐在马车中听着府中耳目的汇报,待听到钟涵已经出门送喜帖时再也听不下去赶紧叫车夫往延平侯府的方向走。 再不快点丢人就要丢到外头去了! 钟晏被请进延平侯府的书房时,就看到钟涵气定神闲地坐在矮背宽椅上,好不自在。待到看见一旁红木雕花方几上的大红喜帖他立时就想斥一句胡闹可想到这是在别人府上忍了又忍,才对上了延平侯朱尚钧看稀奇的眼神。 朱尚钧自认为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见惯了世面可今日从钟涵嘴里听到的真是让他匪夷所思。他咂咂嘴道:“老钟,你家大侄子刚才说他的喜宴打算在外头办呢,你这做人叔父的,竟也同意了?” 钟晏铁青着一张脸:“胡说八道!从来办喜事就没有在外面的道理。子嘉年少无知,我这便带他回去好好教导。” 几句话言简意赅,说着就想要起身告辞可没想到钟涵张嘴就道:“这是世子爷和大姐给我出的主意我想来想去也只能照做了。” 在朱尚钧面前钟晏的脸皮隐隐痛了起来,感觉颇为熟悉。 他忍住喉咙中的一股老血,憋气道:“你大哥和大姐姐一贯待你亲近熨帖,上次你大哥还说你独自一人在翰林院不易,想要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我看这必是有误会,我们回府再谈可好?” 钟涵瞥了一眼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和睦的叔父,十分不客气地直言道:“上个月大哥和大姐将我打算用在喜宴上的三百斤茶叶送了一半到众祥楼中,我打听过了,那众祥楼是大姐的姨娘在外头的娘家开的。我就想呢,大哥和大姐对我这么好,此举必有深意。莫非是体谅我独自操办亲事不易,想叫众祥楼承包了我的喜宴?” 钟涵哗地打开了手中的扇子,脸上的神色肆意张扬:“这份情,我领了!我也不让大姐姐吃亏,之前我已叫人采买了一半食货酒水,剩下还缺多少,我叫众祥楼给我开了个单子,后头托大姐姐送银钱过去便是。” 朱尚钧听着他这一番含沙射影,有些抓不住重点地稀奇道:“宁远侯府对子弟的教养真是异于常人,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懂得怎么操办喜宴,你以后的娘子可是有福了。” 钟涵似乎听不出朱尚钧语气中的揶揄,颔首矜持道:“多学一点,才知道内宅不易,为人丈夫的,以后总该多体谅一点才是。” 朱尚钧大笑:“好!仪彦在外头的那些朋友,就数你小子的脾气对我的胃口。” 钟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总要叫我以后的妻子活得比当姑娘时更加舒心,不然我娶她干嘛。”想着温含章梦中福轻命薄,又补充了一句:“不仅要舒心,更要活得长命百岁,与我白头到老。” 朱尚钧抚掌叫好,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转头对钟晏道:“我看你们府中也挺乱的,要不就干脆在外头办宴算了。” 说的钟晏十分吐血。 钟晏最要面子,虽被钟涵轻车熟路地扒了脸皮,在朱尚钧面前却还要强撑着和稀泥:“子嘉不懂事,你也跟着添乱。我那一对儿女自来不聪明,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才是。” 又教训钟涵:“你之前在老太太那里说要自己操办亲事,我和你二婶说也说了,劝也劝了,你就是不听,现下知道办事不易了吧?” 先是点出这事是钟涵自个一意孤行,与他们这些做叔叔婶婶的没有关联,才继续道:“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你从小学得是孔孟大道,比不得妇人们长期混迹内宅,也不怨你不了解其中干系,我回头叫你二婶给你帮把手去。在外头办宴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届时,你叫到场的宾客们观看喜礼后都到外头吃宴么?” 钟晏这话说得软绵绵没有一点力道,朱尚钧是什么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中必有猫腻。 反正事不关己,朱尚钧煽风点火道:“你二叔说的是,咱们都是钟鸣鼎食之家,怎么能如此不识礼数?我说你小子,以后有什么事,自个不懂的,便去找你二叔商量。你爹生前对你二叔一向照顾,你二叔连对外人都是客气有礼,对你就更不用提了。若不待你好,那不是狼心狗肺吗!” 钟晏这事办的真不是他平时的套路。这老小子一贯喜欢披着一幅厚道的面皮,叫众人都觉得他老实无害,可惜谨慎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叫钟涵这小家伙拿着他的把柄。朱尚钧笑得十分幸灾乐祸。 钟晏心里头也是十分憋屈。钟涵敢把此事大咧咧说出来,手上必定捏着他那对蠢儿女处事不全的证据。若是再辩驳下去,他气性一起,非要在延平侯面前跟他分个青红皂白,更加得不偿失。 钟涵看了一眼明明恨得不行却要强撑着做好人的钟晏,想着今日的目的不是为了逼他跳脚,便淡淡道:“二叔对我好,我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还没来得及多跑几家就让钟晏逮着了,钟涵心中一阵遗憾。想了想,也不是没好处,他先将脓包挑出来,看下头接手的人谁还敢打他喜宴的主意。 从延平侯府出来后,钟晏才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在朱尚钧面前避重就轻地将儿子女儿的过错摘了出去,但同朝为官几十年,朱尚钧若是个老糊涂,明康帝就不会忌惮他那么多年。朱尚钧不细问,不过是不想真当了钟涵的枪把子罢了。如此便欠了朱尚钧一个人情,钟晏心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早就交代钟泽不要去招惹钟子嘉,没想到他左耳进右耳出,竟然不拿他的话当话,还将大姐儿也拉了进去当替死鬼。他就不信,没了钟泽的助力,大姐儿敢得罪钟涵。 他膝下就这么一对儿女,但一个蠢一个莽,两人不互相照顾,竟然还勾心斗角,钟晏暗恨,难怪人都说儿女是债! 宁远侯府的万寿堂中,钟晏的长女钟灵芸正在老太太面前哭诉,抹着泪水,十分凄然:“我原想着都是一府的兄弟姐妹,纵是我先拿来一用,到底还是会还回去,况且还有大哥帮我作保,没想着二弟如此决然,不仅罚了何管事,还叫人到众祥楼里下了我的脸。这叫我在李家要如何做人!现下府中的妯娌们都在看我的笑话,我被笑了不打紧,可是此番丢了宁远侯府的脸面,我真是万死莫赎。” 钟灵泪眼婆娑,话中有着无限的委屈,她小心地看了一眼面色发沉的老太太,细声细气地道:“二弟一向就不顾大局,先前对着我们多有不是,对祖母也不孝不悌,这也就算了,到底是在府里头,但他这一次万不该把事情闹到外面去,叫别人说我们宁远侯府没有体统。” 钟涵还没进门,就听见钟灵芸在挑拨离间,他眉头一挑,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好二叔。 钟晏见着他嘴角意味分明的笑意,再也忍不住了,掀开帘子便恨声道:“你这个孽障!都出门子了还回来在老太太面前挑拨是非!你是打量着所有人都是蠢货,才会听信你的胡言乱语!” 人蠢不要紧,不懂得看眼色就不好了。钟灵芸一直觉得老太太不待见钟涵,这一次拿了他的错处,必是会给他一番好看。可她却看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不喜欢钟涵,那是因为钟涵自话做事就顶着她的肺,若是钟涵愿意软和一点,老太太何尝不心疼这个从小就没有父母的孙子。 就连这一次钟涵的亲事,只是因着他不相信府里一干婶娘,就算不合规矩,老太太还是顶在前头叫钟涵自己操办亲事。钟晏当时就觉得这件事荒唐至极,但老太太一直坚持这么做,他能怎么办?这份为了让他如愿以偿不惜打破规矩的宠爱,怕是连他那位老妻都以为是老太太对钟涵失望透顶。 钟晏看着堂上轻轻拨动茶碗中茶叶的亲娘,从他十五年前袭爵开始,他就看不懂她了。 老太太耷拉着面皮:“看来你爹已经有了主意,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钟灵芸脸色十分难看。因为圣上最爱云雾茶,这云雾茶就成了名门贵族的座上佳品。上个月她舅舅到府中哭诉,说南岳那边去年冻霜期早了一个月,茶叶大半都收不上来。他的酒楼因靠着侯府,一直就能拿到其他酒楼不能拿到的名贵食货,即使是上等的贡品也不在话下,这也是他招揽贵客的一大绝招,可今年没了云雾茶,招牌立时就要砸了去。 这酒楼也有她和她姨娘的股份在内,钟灵芸当然不能让众祥楼砸招牌,这才想到了侯府中最近办亲事必有库存,之前他舅舅已经和她说好,在六月份前必能将挪走的云雾茶补回来,她急匆匆地回来打点好了府中上下,连何管事都愿意放他们一马,钟涵眼中却容不得沙子,知晓此事后立时就要捅了出去,她才赶紧到老太太这里补篓子。 可没想到最后拆了她的台的,竟然是她爹。 钟灵芸委屈地辩解道:“爹爹这么说我,叫我真是无地自容。我虽然已经出嫁了,可侯府是我的娘家。我有事求娘家帮忙,就连大哥都答应下来了,二弟却不能帮我一次?” 钟晏一个忍不住,声色俱厉地骂道:“还敢提你大哥,你大哥都是教你给蒙蔽了!若不是你错在先,何至于会有后面这些事情?你二弟好好一个喜事,被你闹成这样,你那些规矩礼数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以后不准你有事没事的回娘家,宁远侯府的门槛禁不得你这样践踏。”老子难道不知道钟涵是故意找事吗,可他没爹没娘的,若动了他一根指头,满京城的人都得往他身上吐口水! “行了!”老太太大喝一声,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放到几上,“你要教女,回你屋里教去。我年纪大了,管不动你们了,这事要如何解决,老二你和你媳妇商量后拿出一个章程,只要能服众便可,其他的我不管。” 钟灵芸期期艾艾地看着钟晏,想叫钟涵与她赔礼道歉,钟晏却没有她那样的自信。钟灵芸只是一个嫁出的庶姑奶奶,虽从小有他的偏爱,但在规矩面前,却绝对越不过拿着她的把柄又有嫡子身份的钟涵,老太太这么说,已经是给这件事定下基调,要服众。 钟晏冷着面色:“大姐儿三年内不得再回侯府,挪走的茶叶,半月内送回,以后逢年过节与李府的走礼,我让太太减一半。” 钟涵至始至终没有说话,此时却讥讽一笑:“我听闻大姐夫正在托人谋延平军中守备一职?都说妻贤夫少祸,大姐这样的人品,大姐夫恐怕高升无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第五十四章人生 饶是温含章一向觉得自己是个好姐姐但也被温子明做的事情弄得十分无语。偏偏罪魁祸首还病得七荤八素的,叫她想找麻烦也下不了手。 富车院的正屋里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味,温含章一看就知道必是张氏按着她从前的法子用高浓度烈酒给温子明降温。 她伸出两只手指捏了捏温子明还有些婴儿肥的小嫩脸,想着秋后算账不急于一时便将手指放了下来叮嘱丫鬟仔细照顾着温子明,就过了荣华院找张氏说话。 张氏早知道她为何而来,看着温含章脸上虽臭,却红光满面就知道她和女婿之间没受到影响。 温含章跟张氏念叨:“你说明哥儿为什么看他姐夫不顺眼?我看子嘉对他挺好的,知道他喜欢他的画先前把自己的私藏送了他许多还将他做了批注的科考用书都送到伯府里来。” 之前温含章托管事收购白驴公子的大作,钟涵难免要问一问,温含章虽然有些尴尬,还是将事情坦白了。当时钟涵还觉得温子明极有天赋想着要将他珍藏的西洋颜料送他一批是她给拦了下来,怕温子明更有借口玩物丧志。 温含章十分了解亲弟弟温子明这事干的就是没安好心。就是这般,温含章才觉得十分不解。他和钟涵究竟什么仇什么怨啊? 张氏也很生气小舅子带着姐夫去喝花酒温子明这是嫌他大姐姐的日子太好过了是吧?若是女婿把持不住不是给女儿心里添堵吗。况且侯府老太太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女婿要是被人知道这会儿还在花街晃荡,不定会被哪个御史在朝上弹劾。张氏心中埋怨着温子明做事不顾首尾,但看着他烧得身上发烫,胡话不断,对儿子的心疼还是占了上风。 她拍了拍温含章的手,道:“等明哥儿好了我仔细问问,以后必不让他做出这等蠢事。”又道出她的担忧,问温含章他们要不要派个人去花巷子里头收尾。 张氏有这个想法,主要是现下京里头被三皇子那事弄得人人自危,早上刚得到的消息,延平侯府一个管事在外头置的外宅里,又发现了一批刀剑。那管事不常在宅子里住,直到五城兵马司的军官冲进侯府要抓他问话才吓了个半死。 今日的小朝会上,就有御史十分不怕死地要求延平侯朱尚钧先行卸下手中军权自辩,当场就捅了马蜂窝,被朱尚钧喷了个狗血淋头。方才温子贤过来请安时,才跟她说了这件事。张氏很有几分忧心。 温含章摇摇头:“不用,子嘉说明哥儿带他们过去的是个口风严密的地界。”张氏的忧虑温含章昨夜也想到了,她问过钟涵之后就更觉得温子明更加该打,将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怎么就不能干点好事? 张氏突发奇想,道:“我听小厮说,昨夜不是还有那个卫绍在吗,不如咱们把他找来问一问?” 张氏会有如此想法,主要是,她觉得儿子会不会是被这个卫绍给撺掇了,才会往那种风流场所晃荡。 要说张氏这完全就是迁怒,上次温子明画春宫图的事情暴露之后,张氏虽被温含章给劝住没有扒了温子明的小嫩皮,但作为亲娘,她还是将他背后的一连串运作摸得清清楚楚。 卫绍就是如此浮上水面的,后头又出了温微柳那桩事,虽则卫绍懂得规矩体统,第一时间就将话告诉了温子明,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他没有存心勾引,温微柳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能得知外头有他这么一个人? 张氏越想就越觉得卫绍不是好人。说实话,若不是温子明大力反对,又说卫绍近来颇得皇上青眼,她还真想成全了温微柳的那番心事。出嫁之后冷暖自知,终归她自个愿意,若是过得不好,也与她这个当嫡母的无甚关系。 张氏是伯府老太太,想做什么一向很有几分随心所欲,不过叫个自家资助过的后生过府一叙罢了,绝不需要左思右想,立时就要着人到卫府相请,却被温含章给劝住了。 她道:“明哥儿在外头就跟这位卫大人处得好,若是咱们背着他将人请了过来,就太不给明哥儿留面子了。娘若是想看看弟弟平时交往的是什么样的人,何不等明哥儿好些后再请卫大人上门,到时候也显得尊敬。” 自家亲弟弟自己了解,温含章怎么想都觉得卫绍必是他带着壮胆去的,且温子明一向就不是乖乖牌的好孩子,说他故意给人下套有可能,说他被人带坏,啧啧,她都想看看是谁能和温子明的坏心眼一较上下。一想起温子明昨夜干的事,温含章就生气。 温含章劝了张氏一番,张氏勉强答应了下来,又转过头问温含章昨日叫温子明上门有什么事。 温含章面不改色道:“明哥儿整日里念书,我就是想让他松快一下罢了。”张氏少不得说她一通太惯着弟弟了,温含章只是笑着。她最了解张氏,张氏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忠实拥蹙,她现下干的事情绝不在她定义的妇道范畴内,属于捞过界,手太长。就是如此,她才绕过张氏找温子明帮忙。 和亲娘在一起的时光十分快活,张氏还将她给温微柳选好的夫婿小像给温含章看了,说是在西宁那边的一个副将,二十来岁,相貌堂堂,军功皆是自己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家中只有一个幼妹,嫁过去便能当家做主。 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张氏也不想将一桩好事变了坏事,她先前还将朱老姨娘找了过来,把对方的家世人才一一说清楚,朱老姨娘满意之后她才答复对方。 温含章面上有一些惊奇,张氏一看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哼道:“娘在你心目中就这么霸道?” 温含章赶紧讨饶:“我就是没想着娘你会让朱老姨娘一块儿掌眼。”嫡母为庶女订亲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便是盲婚哑嫁直接送上花轿也是有的,这事干得实在不像张氏的作风。 张氏只是道:“儿女都是娘身上的一块肉,我看她那样也可怜。”早些年张氏不把这些姨娘们放在眼里,现在依旧如此。但温含章当初嫁人那会她魂不守舍了好些日子,再看着朱老姨娘为了女儿的婚事一改先时的安分懂事,不断在她跟前奉承便有些心软。不过也就这一次了。 温含章笑得眉眼弯弯。张氏自先永平侯逝世后实在变化许多,先前的她就像一把闪着锋芒的利剑,现在才像一个富态威严的老太太。 张氏有些不自然,她不过发了一回慈心,温含章望着她的样子就像活菩萨下凡一般,叫她忒不自在。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张氏偶尔为之的这点宽和,却是被人践踏到泥里去了,还不是背地里偷偷践踏,而是明目张胆,将温氏一族的颜面扯下来扔到地上去。 温含章从伯府出来后,又去了一趟宁远侯府。这些日子她都是如此,总要过去一趟看看老太太才心安。 说起来,同样是府中长辈,张氏和老太太却过出两种不一样的人生。温含章每次见着老太太,都觉得她身上像背负着一座沉重的大山。现下她终于不堪重负倒了下来,脸上的神色却比她第一次见到时更加轻松。 万嬷嬷听说老太太的险恶后,就重新回了侯府伺候老太太。这几日万寿堂的事情都是她上上下下张罗打点着,因着万嬷嬷之前在府里很有几分威严,下人们也都乖觉,听说就连宁远侯受了万嬷嬷的几次冷眼都不敢惹她。侯爷都如此,下人更不敢随便妄动。 一路往里走,万寿堂里的庭院里显着几分冷清。 温含章看着一颗正冒着新芽的松树,这棵树是昨日才移栽过来的,之前的那一棵在这之前已经有几分枯黄,老太太病重那日,一夜之间更是突然掉光了树叶。这实在是个不祥之兆。旬氏先前便着手要将这棵树给换掉,但不料万嬷嬷突然回府,万寿堂的事情就交还给了万嬷嬷。谁知道万嬷嬷雷厉风行,不仅将树给换了,还顺带着换了不少仆役。 温含章离正屋还有几步之遥,就看见万嬷嬷红着眼眶从屋里头出来。她年岁不小,熬了几夜之后更显发丝苍白,面色枯黄,见着温含章便摇头道:“二少奶奶来得不巧,老太太刚睡下了。” 温含章照例又问了几句老太太的情况,万嬷嬷叹了一声,道:“之前那么煎熬,身子哪能好得那么快?方才老太太喝了一碗药下去,不多会就全吐了出来,就连饭食也用不下多少,不过熬日子罢了。” 万嬷嬷今日较往常多话了些,话中充斥着许多压抑和不平,温含章听得无限唏嘘。 她自言自语地接着道:“早上三皇子妃刚将她嫁妆里头一根五百年的老山参送过来,这几日宫中赐药,旁人送礼,这院子里堆了不少贵重药材,可惜老太太的身子就像个漏斗一样,虚不受补。二少奶奶,你说,这世上为什么就有那么多狼心狗肺的人?” 温含章顿了一下,才道:“人生在世,自是自己的利益更要紧。就是如此,咱们才要更加珍惜自个和爱护自个。” 利益。 万嬷嬷在嘴里头重重咀嚼着这两个字,就是为了这两个字,兄弟相煎,母子决裂,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万嬷嬷突然之间对温含章行了一个大礼,温含章只来得及拉住她的衣袖,她便跪在了地上,对她磕了一个头:“二少奶奶,嬷嬷有一事相求。当年大爷逝去后,家中找不到他的尸骨,京中祖坟里只有大爷的衣冠冢。老太太曾经说过,若是有朝一日她逝去了,希望能在汶县大爷的丧生之地入土为安。但这一次我回府后,她便不再提及此事,我知道她必是不愿给子孙惹麻烦。若是真的有那一日,我求你和二少爷能出来说句话。” 万嬷嬷能说出这种话,老太太看来真的是很不好了。温含章心中难过,却仍坚持着将万嬷嬷扶了起来,在她满怀希望的目光下摇了摇头:“您是这府里头的老嬷嬷,您比我知道这府中的纠葛。若是老太太自个不提,这句话由子嘉去说,只会惹得众人不满。” 自己的夫婿自己心疼。 老太太这些日子以来的沉默着实伤了钟涵的心,老太太什么都不说,便是默许着宁远侯和三皇子踩在她身上肆意践踏。 她的真心,究竟是对着钟涵,还是对着宁远侯,她自己都分不清,万嬷嬷却要让钟涵为老太太争取在她逝世后能埋骨他乡。钟涵不过一个没有爵位的孙辈,他如果要应下这件事,二叔c三叔c钟氏的许多族老,那么多人,他需要多方劝说,过五关斩六将都不止,温含章绝不会为他揽下这个包袱。 温含章觉得自己对钟涵的事情开始小气起来,看着他被人慢待就觉得不舒服。 万嬷嬷叹了一口气,她也知道自己的请求强人所难。只是老太太一路走来实在艰难,她实在不忍她逝去后还有遗憾在世。 当夜,钟府外头一阵急急的敲门声将整座府邸都给叫醒了,宁远侯府来报,老太太过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第五十五章丧事 全文订阅满80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他乐不思蜀的日子可没有几日了。 想着后日就要去殿前侍卫司报道,秦思行更看眼前春风得意的钟涵十分不爽快。他故意道:“你先前不是说温大姑娘性情不堪行为放荡么,怎么突然就变了主意上门下聘了?” 先前秦思行一提他的亲事钟涵就沉着脸色一幅气闷模样。秦思行虽说在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在钟涵的事上也只能挠挠脑袋,让他娘安乐长公主多跟舅家敲敲边鼓,叫钟涵在家里好过一点,至于他的亲事却是一点没有办法的。 他娘说了钟涵这桩亲事是宫里温贵太妃亲自跟皇上求的,温贵太妃对皇上有养育之恩为人素来低调她多年来只求了这么一桩事,皇上不会不答应。 钟涵简直是捏着鼻子接下这门亲事的,两人交换庚帖后第一年,为了表示自己的抗议他在诸多场合对着温大姑娘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后头三年温姑娘守了父孝闭门不出,钟涵才没将自己的不喜弄得人尽皆知。秦思行作为他的表哥之前在他面前也不敢多提这逆鳞之痛,钟涵真的会甩脸子。 钟涵有些不自在难道让他说他之前似乎认错了人? 钟涵从小读惯了圣贤书说他对那场红尘客梦坚信不疑也不尽然。 但为这场梦境增添了可信度的却是秦思行上次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一个消息。先前秦思行说皇上想要在六月底移驾避暑行宫前为六公主定下婚事,他本意是想嘲讽六公主调皮捣蛋,连皇上都无法镇压,只得早早给她找个额驸迁出宫去。 可钟涵闻言却十分震惊,因为这件事跟梦中所示高度一致。 梦中六公主的这场婚事与他息息相关。 他一意孤行解除婚事后,六公主立即将他提名到驸马名单中。这位六公主素来蛮横跋扈,几次在宫中对着他胡言乱语,钟涵费了好大劲才摆脱了六公主的纠缠,因着两次拒绝皇帝安排的亲事,皇上对他十分不喜,他连着十年,两任皇帝登基坐的都是官场冷板凳,只能看着那位娶了温含章的寒门传胪加官进禄,小人得志 有了梦中的打底,比起拒绝六公主婚事带来的后遗症,钟涵宁愿忍受恣意放肆的温含章,因此他才半信半疑催着家里先行下聘。 他今日便是得知温含章跟人相约外出踏青,才会叫秦思行出来给他打掩护,想要一睹温含章庐山真面目的。 秦思行挑了挑嘴角,也不说话,提着马鞭在这若河边上随意晃荡。 春日杏花吹满头,陌上少年足风流。 翩翩公子,风流倜傥,通气气派,叫一干在这河岸边上驻足观看的姑娘们都看红了脸。 有认出两人的如户部郎中家的姑娘云清容,就激动地想要上前搭话。 还是她的知交好友梅玉漱拦住了她,道:“上月芙蓉社活动,我听温姑娘似乎和张琦真约了今日出行,前些日子,宁远侯府已经到永平伯府下聘了,你就别上去了。” 梅玉漱素来不待见张琦真,但她也不是故意要和他们撞日子。只是前几日春雨纷纷,今日才放晴,她在家里呆得十分烦腻,才约了一干好友出来踏青。 云清容脸上极不甘心,见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身影,还是跟上了梅玉漱的脚步。 钟涵在想些什么,温含章是不知道的。她虽想知道钟涵为何转变态度,可永平伯府日子太过舒坦,过了几日她也就将这件事放下了。 这桩婚事严格来说是桩政治婚姻。先永平侯当初想着用嫡女联姻皇上母族宁远侯府,可以保住家中在军中的权柄,但他未及看到钟涵的丑恶嘴脸就病逝了。温含章受了她爹那么多年的宠爱,之前不是没有想着得过且过,就连钟涵对她的冷眉冷眼她都忍住了,但若是钟涵憋着坏要等婚后收拾她,温含章同样坏心眼地想着,那她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分居析产。 这可就怪不了她了。 即使在自己的婚事上不如意,温含章还是十分感恩自己能投生在张氏腹中。若她投胎成了丫鬟小厮或者整日里为饥饱操心的穷苦人家,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封建社会等级分明,一个人处在最底层,要向上爬必须得付出旁人难以想象的坚韧意志和辛苦努力。 温含章自认没有这种耐力。因此她就算知道了一向疼爱自己的永平侯要拿她的婚姻当家族平安的保障,她也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人得到了什么,总要承担些什么。温含章一直就有这种准备。 就是存着这般从容的心情,温含章才敢随心所欲游玩踏青。 可今日出门不利,竟然一连遭遇了两桩意外。 温含章先前跟昭远将军府的张琦真约好了春日踏青,但她一向不是个吃独食的,就在张氏面前说了话,将几个庶妹也一块带了去。 未及出门,张氏就使人过来说,大嫂万氏想要找两个人帮忙理理家里的账本,想着温微柳和温晚夏算术不错,跟张氏借了他们去。温含章见这丫鬟是从荣华院出来的,知道这其中必有其他缘由,也未多说什么,只带着温若梦一人上了马车。 虽已过了上巳,但两岸仍是柳色青青。低矮浅草没过马蹄,长长的垂柳在春风中拂动,温含章就着马凳下车,一来就被这清新的空气征服了。 温若梦也很高兴,她不同于温含章,难得有放风的机会,因此就特别珍惜这户外的景色。她一手挽着温含章,两只眼睛兴致勃勃地眺望着远处的美景。 两人言笑晏晏,一路寻找着昭远将军府张家的围帐。 但张家那用锦缎围成的围帐帐中,此时的情景却不是很好。 张琦真是将门虎女,素喜舞刀弄枪,她和温含章交好,除了两人性情相投外,就是因着彼此都是府内的嫡长女,很有一些共同话题。 此时,张琦真火冒三丈地看着手中芙蓉社的社主闵秀清着人交给她的信件。 她今日本只想着单身赴会,可早上出门时,幼妹张瑶真竟然带着几个低眉顺眼的庶妹耀武扬威地等在大门口,张琦真当时就头皮一阵发麻。 现在想来,若是她那时候坚信直觉,也不会有这桩祸事发生。 张瑶真对家里几个庶姐一贯盛气凌人,动辄打骂。 但好巧不巧的,她往庶姐脸上甩巴掌时竟然被张琦真一个死对头撞见了。 梅玉漱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转头对身边的两位好友道:“被打的是将军府庶女,从前我们在其他场合见过。” 国子监祭酒家的姑娘司若楠厌恶道:“张琦真自恃武力,一向不把人看在眼里,她妹妹居然也是如此。” 云清容一向知道梅玉漱的心思,也跟着附和道:“芙蓉社有这种人,真是我们的耻辱。” 三人为虎,师出有名,竟一致决定要把张琦真赶出芙蓉社。 温含章就是在此时撞了进来。 张琦真眉眼发愁,拉着温含章走到一边,将闵秀清给她的信件递给她看。 张琦真倒霉就倒霉在这个地方。今日风和日丽,长平长公主府的姑娘们也出来踏青,闵大姑娘正是这芙蓉的社主,梅玉漱都不需要等回家写信就直接告上了状。 温含章只看了一眼就想回避了。 不好听地说一句,这是将军府的丑事,她一个外人凑上去算什么? 可偏偏这事还扯上了芙蓉社! 她与张琦真都是这芙蓉社的社员。芙蓉社在闺阁之中十分有名,人不多,堪堪三十人,社员们几乎都是京城中的名门闺秀。平日里活动围绕着琴棋书画c诗酒花茶等等雅事展开,非父兄有一定品级不能入社,非正室夫人所出不能入社,非有过人之处不能入社。 社规如此严苛,却仍有许多大家小姐趋之若鹜。盖因这芙蓉社是长平长公主的嫡长女闵秀清所起,在宫中素有名声,姑娘们只要入了芙蓉社,不仅身价倍增,说亲时也会是婚嫁市场上的香馍馍。 说实在的,张琦离不离开芙蓉社不打紧,但若是被人灰溜溜赶出社的就不好了。届时整个芙蓉社的小姑娘们回家这么一说,张琦真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温含章也没什么好办法。庶姐妹毕竟占了“姐妹”两字,是有血脉关联的,跟家里那些被叫着“庶母”的姨娘不能相提并论。 张琦真也知道厉害。她犯愁道:“我已经骂过瑶真了,可也不能把她打死。张珍一直哭哭啼啼,顶着脸上那么个大印,我也不好再说她。”最关键的是这个事是家丑,不好拉着两个妹妹在人前分辨。就算能在人前分辨,叫张珍承认自己做错事了才挨打?但做错事了也没有妹妹打姐姐的。 温含章最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找几个人帮你一起求情,这事横竖不是你做下的。” 今日如果是张瑶真出事,温含章不会出半分力。她对这姑娘是真的厌恶。小小年纪就心肠狠毒,出了事还要张琦真来擦屁股。 温含章看了看几丈外乖乖站着的温若梦,同是十二岁的年龄,怎么品行就能相差那么远呢? 温若梦一直目光灼灼地望着这一边,见温含章看她,还以为她和张琦真聊完了,立马小碎步跑到温含章身后站着,她实在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整个围帐就那么点大,张珍捂着脸在一旁抽泣,听得她冷汗直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温含章临走前犹豫着提醒了张琦真一句:“你回家后看着点张珍,别被人打坏了。”张将军打儿子是满京城出名的下手狠辣,这份力道若是放在女孩身上,没几下就得歇菜。 张琦真却误会了她的意思,脸蛋瞬时涨得通红,忙道:“我看着呢!”她绝不会让瑶真再对张珍下手的,这可和她的名声息息相关,就算娘再袒护张瑶真,她也不会放任不管了。 出来踏青碰上这么一件事,温含章也没了游玩的心情。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岸边的垂柳,琢磨着有谁愿意在这件事上为张琦真说话。 温若梦则是一直想着温含章最后的那句话,实在太吓人了点!她没想到别府的庶女过的是这样的日子,非打即骂,还得担心被打坏了!她越想,手心的冷汗越冒越多。最后居然径直晕了过去! 温含章:“”什么都别说了,幸好出门时带了一堆的丫鬟,赶紧把人扛回府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第五十六章筹码 全文订阅满80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又想起这团扇也是钟涵送过来的,突然莞尔一笑,钟涵可不像朱仪秀信中所诉的那样横行无忌。 这段时日她送到的礼物都是恰到好处既不会贵重得叫她有借口退回,又都是一些应时的物件,即刻就能用上。这份体贴周到的心思,跟他在这次事件中表现出来的顾前不顾尾大相径庭。 这家伙玩了一段时间单机送礼后,估计一直没收到回礼心里头十分幽怨前几日她收到的端午礼物除了这六把他亲笔所画的花鸟画团扇还有一些个端午打百索子用的上好丝绳。 其中之意昭然若揭。 温含章心中却更加笃定这一次的事他应该是有意借题发挥。别的不说永平伯府和宁远侯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若钟涵真的办成了,这桩婚事必定成为滑天下之大稽的一个笑话。 温含章诧异的,是他跟府中亲戚的关系居然差到这般田地。想想自己嫁过去后要在内宅收拾钟涵留下的烂摊子她就忍不住叹气,想了想,干脆撩开手去,钟涵在侯府的地位非常微妙纵是和宁远侯一系关系不佳,他们也不敢对他指手画脚。 等到府中收到了宁远侯府送来的端午节礼温含章翻了翻礼单就知道钟涵不仅是个能砸锅的还是个能收拾烂摊子的若是宁远侯夫人心下不满,现下送过来的节礼必定会减个几分。 很快,温含章就没心思琢磨宁远侯府的事情了。万氏头一年接手走礼回礼等应酬打点的亲朋交际,纵是有张氏在上头指点,也忙得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待得身旁的丫鬟们委婉地提醒她府中也该准备起来,万氏已经蔫得有气无力,只得将府中事宜托付给了温含章。 温含章爽快地接了下来。她之前便帮张氏打理过家事,一应程序驾轻就熟,将府中几个管事的媳妇婆子叫到了芳华院,那些嬷嬷们一看到温含章笑眯眯拿出一大叠纸张就忍不住一抖:大姑娘最难糊弄,她喜欢将事情条理分明地写在纸上,纵使一时半会有想不到的地方,也能时时补充。 温含章这回临时接手,也不想太得罪府中的下人,便加上了一些奖惩的措施,叫婆子们每完成一项就到秋思这里盖一个小印,待完成了所有事项,拿着这张纸便能得到她为众人准备的端午大礼包。 温含章特地叫秋思让众人看了一下里头放着些什么东西:两个小小的银粽子,两匹上好的衣料,两坛应节的雄黄酒,一小袋碧玉粳米。这赏赐囊括了日常的吃喝用度,也算是十分体面了,管事的嬷嬷们看得眼热,立时便在温含章面前打了包票。 当然这包票打得也是有自个的小心思,温含章已经明说了,她是个临时的管家婆,也不好越过万氏责罚她手底下的人,但总得让她知道手下的人哪些得用,哪些人消极怠工,这几日忙完之后,她便会将这些任务纸张交给万氏,众人责有所归,功罪自负,与她无尤。 万氏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先前已经拿了好几个下人开刀,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当一回出头鸟。 有银钱和奖赏在上头吊着,有万氏的威严在后面驱赶,没过几日,伯府上下便见蒲艾簪门,百索系腕,不仅五毒符贴满门楣寢次,丫鬟小厮出出入入的,腰间都配着一个放了雄黄的香包,管着绣房的李嬷嬷还让丫鬟们特意做出来一些十分趣致的香角子,用丝线缠成一个个迷你的小粽子,或是元宝形状,或是蝶翼,里头装了香粉,挂在帐钩上熏屋子用。 府里井井有条,温含章现下担忧的是另外一桩事。 前几日宫中赐下端午节礼后,突然传出话来,说贵太妃有些微恙,想吃府中大姑娘亲手做的粽子。 此次宫中颁下的赏赐超乎常例,不仅有各种口味的甜咸御粽,还有用金丝银线绣了五毒的香包秀囊等应节小物件,另一柄羊脂白玉制的玉如意,一套东珠宝石赤金头面,十坛上好的雄黄酒,万氏还有些不知所措,温含章倒是猜出了皇帝的一些心思这位皇帝一向十分有趣,每逢贵太妃身子不舒服,对侯府的赏赐必定比平时丰厚,也不知道是要安抚伯府,还是要安贵太妃的心。 果不其然,慈安宫中的薄太监带着宫中贵太妃的坏消息来了。 薄太监大约三十岁上下,生得面白无须,体型偏瘦。他不是第一次和温含章打交道,最是知道这位大姑娘在贵太妃心中的地位,说是心头肉都不为过。 温含章拉着他,从贵太妃的日常起居到吃穿用住一一仔细询问,薄太监十分耐心,无有不答。即便如此,温含章还是忧心忡忡。 薄太监安慰道:“圣上昨日过来看望贵太妃时还赐下了许多药材和补品,宫里的娘娘们也孝顺长辈,经常过来服伺贵太妃用汤药呢。” 温含章更加担心。生病的人要好好休息,那些娘娘们和贵太妃非亲非故,不过是打着在圣上面前作秀的主意才会上门,对贵太妃绝不会有多少真心。 温含章很少下厨,这一次时间仓促,纵有厨娘手把手的教导,出来的结果还是十分一言难尽。 饶是薄太监早就有心理准备,但看到丫鬟们用银花莲瓣纹大盘端着一个个歪瓜裂枣般的大粽子出来时,脸色还是十分怪异。 温含章脸上却没有一点羞恼的意思,贵太妃不过就是想尝尝家中的温情罢了,她能将粽子的材料组合起来就不错了,姑祖奶奶绝对不会嫌弃她。这些粽子用的都是好料,担心贵太妃年纪大了不好克化,她还特意交代厨下将糯米换成粳米,做馅时多放些粗粮豆子。 薄太监捧着据说是温大姑娘精心制作的温情粽子,赶在宫门落匙前回宫了。 他瞧着这些粽子不像样,贵太妃却笑呵呵地用了一整个,瞧这形状就知道,大姐儿必定没有拿别人的手艺来诳她。贵太妃活了这么些年,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她就爱温含章对她的这点子真心实意。 这么想着,贵太妃便又朝盘子伸了一次手,薄太监苦着脸劝:“温大姑娘交代了,贵太妃一日只准用一个,剩下的粽子,留一个明日再用,其余的叫赏了服伺太妃得力的温嬷嬷。” 温大姑娘对着贵太妃自来就是这样说话的套路,语气十分理直气壮,贵太妃却最喜欢她这么管着她。闻言,只是不舍地看着那些模样奇形怪状的粽子,对同样鹤发鸡皮的温嬷嬷酸溜溜道:“小没良心的,我都生病了,章姐儿还想着你呢,也不想想是谁一直念着她!” 温嬷嬷从刚才起就一直目不转睛盯着那盘中的粽子数数,别看她人老,眼睛可没花,大姑娘上头只放了六个大粽子,明显就是不让贵太妃多用的意思,对着自小服伺的小姐的酸意,她毫不在意:“小姐现下的身体不像年轻的时候了,得有节制,叫老婆子吃了,还不浪费呢。” 贵太妃靠在床头,好一阵地咳嗽,挥退了想上来伺候的大宫女,看着温嬷嬷那一头花白的头发,突然叹了口气:“你也不年轻了,自个小心着点,若不是我拖累你,你老早就能跟着大姐儿出宫了。” 温含章还是个总角小儿时就表达过想接她和温嬷嬷出宫养老的愿望,可惜圣上一直怀念着小时候的温情不愿放人,拖着拖着,就到现在了。她这把老骨头,本来以为熬过了先皇就解脱了,没想到侄子还指着她在宫中为他缓和与圣上的关系,到了孙侄辈,才出了一个有良心的c能叫她真心疼爱的大姐儿。 温含章和贵太妃的关系确实是温氏嫡系中最好的,就连张氏和万氏,接连两任真正的掌权夫人都不如她得宠。温含章也当得这份宠爱,那日细问了贵太妃的病情后,温含章就让人请了一个大夫过府,把贵太妃的病情叙述了一下,叫大夫写下一些日常服伺的重点。等到了正日子要进宫领宴时,她就把这份医嘱给揣兜里了。 端午那日,张氏和万氏早早地起来梳妆穿衣,两人都是一品诰命,需要按品大妆c着朝服到坤宁宫正殿向江皇后请安。温含章没有封号在身,无需跟张氏他们一般戴那沉甸甸的行头幸好如此,每逢重大节日,她看着张氏那一套珠冠霞帔便觉得头皮发麻。为了不弄乱易容,张氏和万氏只能一直端坐着,现下脸上也有些发僵。 等着两人打理完毕,府中一应人等便在正门目送着府中两驾带着永平伯府旗帜的朱漆三驾马车驶向宫中,温子贤和温子明在前头骑着高头大马,好不威风。 在这众人肃立安静的场合,温微柳却神色萎靡,她眼睛下两圈黑晕,整个人瞧着愣愣怔怔的,看着温含章的眼神十分火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第五十七章洗心革面 全文订阅满80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等到宁远侯府六十六抬聘礼进了府,府中商定了喜事的日子老太太又说了,府里头今日没丢了永平伯府的脸面,所有下人都赏一个月的月俸,另外还加一套衣裳并两个银馃子。 老张头险些没把嘴笑成个大瓢。他不眼馋聘礼中的泼天富贵那个就算是再过十辈子也轮不着他受用,可老太太的赏赐可都是实打实的。 温含章从马车下来时,就看见自家十几年没换过的门房大叔眉开眼笑的心里别提多诧异了。 她身边的大丫鬟春暖会意,上前笑问道:“老张叔,瞧你这笑得欢快的模样今日这府中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老张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宁远侯下聘的对象不就是大姑娘吗怎么看大姑娘的模样一点都不知情? 老张头对着温含章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小的给大姑娘道喜了,早上宁远侯府刚过来下聘今日别提多热闹了,大家都高兴着呢。” 从府中正门到她娘张氏居住的荣华院,有两刻钟的路程。但温含章给生生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脚下利落非常绕过曲径通幽,跨过雕梁画栋耳边却在听春暖不停猜测:“姑娘侯府下聘这种大事老太太必会写信与我们说的莫不是我们提早回程,刚好错过了老太太的信件?哎在船上时我就说要给府里先发个信,可姑娘和他们几个偏说要给老太太一个惊喜,现下大家都不知道我们回来呢” 府中碰到的丫鬟婆子,都是喜眉笑眼地对她奉承道喜。从前冷冷清清的府内被侯府送过来堆成小山般满满当当的丰厚聘礼调动得像过年一般热闹,就连荣华院中的张氏,见了她脸上的笑容也没停过。 美人塌上放着长长的聘礼单子,张氏挥退给她捶腿的丫鬟,高兴之情溢于言表:“都是按着侯爵之家的礼数办的聘礼,金银珠宝珍贵药材不计其数,以后都让你当做嫁妆带过去,你大嫂现正让人看着呢。钟小子还让人带来了一对活雁,说是自己上山打的,我看过了,神气活现的。”贵族行事素来讲究脸面,若是对她女儿不满,怎么会亲自去捕雁?她看这门亲事倒是哪那都好。 自来勋贵圈子里多得是纨绔恶霸,像未来女婿这样出了名的读书种子可寥寥无几,更别说钟涵出身皇上母族宁远侯府,自身极会念书,才二十岁,就在今年二月春闱中考中探花,前途那叫一个闪亮啊! 她拍着温含章的手,道:“今日你不在府里,幸好过聘时不需要姑娘家出面,宁远侯府请了延平侯府的朱太太做了礼者,今日已经商量好了良辰吉日,今年六月十八迎亲。后面几个月你可就不能经常出去了。” 温含章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自双方四年前交换庚帖以来,这位钟二公子一向对她淡淡,好些场合遇到了,他那张清俊如玉的脸上都是神情高冷,略显冷漠,就像看着陌生人一般。对方都这样了,温含章向来不是那种喜欢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何况她这一世从出娘肚伊始就被张氏放在心尖上疼爱。 怎么突然就过来下聘了? 温含章真是一脸的懵。 张氏可不知道温含章心中在想些什么,她指着桌上几匹颜色鲜亮的绸缎道:“这是今日宁远侯府送过来的云锦,我看着像是江南那边进上的贡品,叫你院里的丫鬟给你好好做几身衣裳,别老把好东西给了那几个。” 张氏说的是温含章的三个庶妹。 温含章这辈子投了个好胎,成了永平侯府嫡长女。张氏是继室,生有一女一子,前头原配有儿子,降一等承爵成了永平伯。张氏也不跟他争这府内的三瓜两枣的,她娘家是豪富之家,嫁来就带了大笔嫁妆,一向跟这大儿子相处和睦。温含章底下还有三个庶妹,唤作温微柳c温晚夏c温若梦。 四个女孩中,就属温含章相貌,咳咳,最差。说起来也怪,她这辈子的爹浓眉大眼,英姿勃发,她娘面如凝脂,眼若点漆。强强结合,却生出她这么一个清汤寡水的孩子。连她弟弟都比她长得好。 温含章小时候没少嘀咕这事。但容貌这事是天生的。幸好他爹看她长成这样,也没少疼她一分。 温含章听她娘还记着上次的事,无奈道:“妹妹们到了年纪,出门做客总不能跟小户人家一样寒酸。”上次清平郡主生辰,大嫂万氏带了他们几个一起出门。梦姐儿在席上被人弄脏了衣裳,连个替换的都没有,只能红着眼睛被万氏匆匆送回府。当时温含章才知道他们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像她有张氏贴补,庶妹们每次出门时穿的那身衣裳,都是母女几个攒了好久才做出来的,只得一身,脏了就没的可换了。 张氏虽对几个庶女都是面子情,但女儿愿意做个好姐姐,她也不拦着,只是拍着她的手强调:“这次的布料可不能给他们分了!你刚回府,看这脸蛋瘦的,赶紧回去休息,晚膳我叫你兄弟几个都过来,给你洗尘。”古代出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张氏的娘家在保定府,离京城不算远,但温含章这一去也颇受了些苦头,坐了多日马车才到达,回来时又是舟车劳顿。本来一张鹅蛋脸都瘦成了瓜子脸了。 温含章笑着应了下来。见跟她一起回舅家的张嬷嬷似乎有事想禀报,她也不多坐,带了布匹和丫鬟们回了自己的芳华院。 永平伯府是开国勋贵,现下府内的祠堂还供奉着当年赐下的金书铁券。当年建府时祖宗目光远大,圈了好大一块地建房,亭台楼阁重院层层占了大半条街。可惜子孙不肖,没继承了老祖宗们的眼光和能力,只能一代代守成,叫这恢弘壮阔的府邸也蒙上了一层灰色。但就如此,温含章住的芳华院也是占了颇大一块面积。一座三进大院,背靠着一片茂密的桃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每逢花开,整个院子都是香风阵阵,无限风光。 刚拐了一道弯,温含章就看到院子里的丫鬟们齐齐上来给她道喜。大丫鬟秋思迎上来笑道:“姑娘,我们去了舅老爷家一个多月,芳华院留守的丫鬟们看把院子打理得多好,你看,你最喜欢的几株兰花都开花了。” 秋思本来是想为小丫鬟们讨个好,可温含章今日被宁远侯府下聘的消息懵了一脸,没多少心情欣赏这开花的兰花了。 她急着去确认一件事。 张氏作为侯府继室,生有一子一女。温含章的亲弟弟唤作温子明,是一个唇红齿白c雌雄莫辩的小少年,每次温含章见着头上总了两只角的亲弟弟,总是感叹人类基因的不公平。 温子明不仅长得眉目如画,而且天生聪明伶俐异于常人,在读书天赋上跟她那位未来夫婿有得一拼。 去年温子明以十三岁稚龄中举之后,家里人对他更是寄以厚望,特别是张氏,总觉得若武勋之家会再出一个探花郎,那肯定是要花落永平伯府的。 在这种对未来的浮想联翩中,家中不仅重金供奉着一位因罪落职的同进士,张氏更是时时敬献神佛烧香祝祷,这还不止,每日早上温子明循例到荣华院请安时,张氏是必要敲打幼子勤勉争气,用心念书的。 可想而知温子明小少年会如何压力山大。 强压之下,不是在沉默中变态,就是在变态中沉默。温子明既不变态,也不沉默,相反还无师自通发展出一个课外兴趣缓解压力。 小厮高玉悄悄推了门进来,见温子明在书案前执笔画画,神色如痴如醉,不由得出声道:“二爷,大姑娘今日回府,刚传话要过来看你,先下应该差不多走到书房了。” 温子明闻言,精致的小脸上突然有些惊慌,他迅速将旁边的一叠宣纸收好,又看了一眼书案上还未上色的一对肢体交缠的男女,忍痛收了起来他方才在做策论时突然生出一阵灵感,顾不得将李先生布置的文章写好,就摆出颜料开始作画,现下被大姐姐这么一打扰,待会灵感肯定都飞走了。 温含章进来时,就看见温子明埋头苦读。她不由得有些歉意,但想着那件事,还是伸出手敲了敲他的书桌。 温子明抬头一看温含章,顿时脸上笑出花来了。他在家中和长姐关系最好,不仅因为两人一母同生,还因为整个家里就大姐姐和他聊得来。 在这上面,温含章也挺无奈的。温子明三岁识字,五岁就能作诗,从小就能看出不凡。大哥年长他多岁,和他年龄相近的几位庶妹们又不是她这种嫩壳老心之人,不懂得如何哄着温子明,自是跟他交情泛泛。 温含章心急着过来找温子明,是因为一桩她离京前托付给他的要事。 温子明看着四下无人,悄声道:“我找人盯了那个院子半个多月,那里只住了一位老婆婆,听说是大姐夫小时候的奶娘。” 温含章:“”居然不是金窝藏娇? 温含章说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庆幸。 想着素有“香嘉才子”之名的大姐夫在外的风采,温子明劝道:“我看史书,古往今来有才之人多数有个狂放不羁的名声,大姐夫学富五车,书画俱佳,既有如此才能,性格上孤傲几分也能理解。大姐姐你不知道,我上月在松鹤书斋遇到大姐夫,旁人有认出大姐夫是新科探花的,看到我跟他说话,都羡慕得不得了。大姐夫气度非凡,超凡脱俗,怎么会做那等置外室之事?”如果钟涵哥真的对这桩亲事有异议,怎么会帮他结了书钱,还很亲切地叫他读书上有问题可以上门相询?肯定是大姐姐想太多啦! 温含章看着温子明一口一个大姐夫地叫着,越说越眼睛发亮,一幅对钟涵顶礼膜拜的模样,只觉得他十分聒噪,简直聊不下去,她直接下达任务道“你帮我打听一下,钟涵最近周围有没有一些特殊的事情发生。”她总是觉得亲事如此顺利,其中必有什么猫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第五十八章怀孕 全文订阅满80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等到宁远侯府六十六抬聘礼进了府府中商定了喜事的日子老太太又说了府里头今日没丢了永平伯府的脸面,所有下人都赏一个月的月俸另外还加一套衣裳并两个银馃子。 老张头险些没把嘴笑成个大瓢。他不眼馋聘礼中的泼天富贵那个就算是再过十辈子也轮不着他受用可老太太的赏赐可都是实打实的。 温含章从马车下来时,就看见自家十几年没换过的门房大叔眉开眼笑的,心里别提多诧异了。 她身边的大丫鬟春暖会意上前笑问道:“老张叔,瞧你这笑得欢快的模样今日这府中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老张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宁远侯下聘的对象不就是大姑娘吗怎么看大姑娘的模样一点都不知情? 老张头对着温含章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小的给大姑娘道喜了早上宁远侯府刚过来下聘,今日别提多热闹了,大家都高兴着呢。” 从府中正门到她娘张氏居住的荣华院有两刻钟的路程。但温含章给生生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脚下利落非常,绕过曲径通幽跨过雕梁画栋耳边却在听春暖不停猜测:“姑娘侯府下聘这种大事老太太必会写信与我们说的莫不是我们提早回程,刚好错过了老太太的信件?哎在船上时我就说要给府里先发个信,可姑娘和他们几个偏说要给老太太一个惊喜,现下大家都不知道我们回来呢” 府中碰到的丫鬟婆子,都是喜眉笑眼地对她奉承道喜。从前冷冷清清的府内被侯府送过来堆成小山般满满当当的丰厚聘礼调动得像过年一般热闹,就连荣华院中的张氏,见了她脸上的笑容也没停过。 美人塌上放着长长的聘礼单子,张氏挥退给她捶腿的丫鬟,高兴之情溢于言表:“都是按着侯爵之家的礼数办的聘礼,金银珠宝珍贵药材不计其数,以后都让你当做嫁妆带过去,你大嫂现正让人看着呢。钟小子还让人带来了一对活雁,说是自己上山打的,我看过了,神气活现的。”贵族行事素来讲究脸面,若是对她女儿不满,怎么会亲自去捕雁?她看这门亲事倒是哪那都好。 自来勋贵圈子里多得是纨绔恶霸,像未来女婿这样出了名的读书种子可寥寥无几,更别说钟涵出身皇上母族宁远侯府,自身极会念书,才二十岁,就在今年二月春闱中考中探花,前途那叫一个闪亮啊! 她拍着温含章的手,道:“今日你不在府里,幸好过聘时不需要姑娘家出面,宁远侯府请了延平侯府的朱太太做了礼者,今日已经商量好了良辰吉日,今年六月十八迎亲。后面几个月你可就不能经常出去了。” 温含章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自双方四年前交换庚帖以来,这位钟二公子一向对她淡淡,好些场合遇到了,他那张清俊如玉的脸上都是神情高冷,略显冷漠,就像看着陌生人一般。对方都这样了,温含章向来不是那种喜欢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何况她这一世从出娘肚伊始就被张氏放在心尖上疼爱。 怎么突然就过来下聘了? 温含章真是一脸的懵。 张氏可不知道温含章心中在想些什么,她指着桌上几匹颜色鲜亮的绸缎道:“这是今日宁远侯府送过来的云锦,我看着像是江南那边进上的贡品,叫你院里的丫鬟给你好好做几身衣裳,别老把好东西给了那几个。” 张氏说的是温含章的三个庶妹。 温含章这辈子投了个好胎,成了永平侯府嫡长女。张氏是继室,生有一女一子,前头原配有儿子,降一等承爵成了永平伯。张氏也不跟他争这府内的三瓜两枣的,她娘家是豪富之家,嫁来就带了大笔嫁妆,一向跟这大儿子相处和睦。温含章底下还有三个庶妹,唤作温微柳c温晚夏c温若梦。 四个女孩中,就属温含章相貌,咳咳,最差。说起来也怪,她这辈子的爹浓眉大眼,英姿勃发,她娘面如凝脂,眼若点漆。强强结合,却生出她这么一个清汤寡水的孩子。连她弟弟都比她长得好。 温含章小时候没少嘀咕这事。但容貌这事是天生的。幸好他爹看她长成这样,也没少疼她一分。 温含章听她娘还记着上次的事,无奈道:“妹妹们到了年纪,出门做客总不能跟小户人家一样寒酸。”上次清平郡主生辰,大嫂万氏带了他们几个一起出门。梦姐儿在席上被人弄脏了衣裳,连个替换的都没有,只能红着眼睛被万氏匆匆送回府。当时温含章才知道他们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像她有张氏贴补,庶妹们每次出门时穿的那身衣裳,都是母女几个攒了好久才做出来的,只得一身,脏了就没的可换了。 张氏虽对几个庶女都是面子情,但女儿愿意做个好姐姐,她也不拦着,只是拍着她的手强调:“这次的布料可不能给他们分了!你刚回府,看这脸蛋瘦的,赶紧回去休息,晚膳我叫你兄弟几个都过来,给你洗尘。”古代出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张氏的娘家在保定府,离京城不算远,但温含章这一去也颇受了些苦头,坐了多日马车才到达,回来时又是舟车劳顿。本来一张鹅蛋脸都瘦成了瓜子脸了。 温含章笑着应了下来。见跟她一起回舅家的张嬷嬷似乎有事想禀报,她也不多坐,带了布匹和丫鬟们回了自己的芳华院。 永平伯府是开国勋贵,现下府内的祠堂还供奉着当年赐下的金书铁券。当年建府时祖宗目光远大,圈了好大一块地建房,亭台楼阁重院层层占了大半条街。可惜子孙不肖,没继承了老祖宗们的眼光和能力,只能一代代守成,叫这恢弘壮阔的府邸也蒙上了一层灰色。但就如此,温含章住的芳华院也是占了颇大一块面积。一座三进大院,背靠着一片茂密的桃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每逢花开,整个院子都是香风阵阵,无限风光。 刚拐了一道弯,温含章就看到院子里的丫鬟们齐齐上来给她道喜。大丫鬟秋思迎上来笑道:“姑娘,我们去了舅老爷家一个多月,芳华院留守的丫鬟们看把院子打理得多好,你看,你最喜欢的几株兰花都开花了。” 秋思本来是想为小丫鬟们讨个好,可温含章今日被宁远侯府下聘的消息懵了一脸,没多少心情欣赏这开花的兰花了。 她急着去确认一件事。 张氏作为侯府继室,生有一子一女。温含章的亲弟弟唤作温子明,是一个唇红齿白c雌雄莫辩的小少年,每次温含章见着头上总了两只角的亲弟弟,总是感叹人类基因的不公平。 温子明不仅长得眉目如画,而且天生聪明伶俐异于常人,在读书天赋上跟她那位未来夫婿有得一拼。 去年温子明以十三岁稚龄中举之后,家里人对他更是寄以厚望,特别是张氏,总觉得若武勋之家会再出一个探花郎,那肯定是要花落永平伯府的。 在这种对未来的浮想联翩中,家中不仅重金供奉着一位因罪落职的同进士,张氏更是时时敬献神佛烧香祝祷,这还不止,每日早上温子明循例到荣华院请安时,张氏是必要敲打幼子勤勉争气,用心念书的。 可想而知温子明小少年会如何压力山大。 强压之下,不是在沉默中变态,就是在变态中沉默。温子明既不变态,也不沉默,相反还无师自通发展出一个课外兴趣缓解压力。 小厮高玉悄悄推了门进来,见温子明在书案前执笔画画,神色如痴如醉,不由得出声道:“二爷,大姑娘今日回府,刚传话要过来看你,先下应该差不多走到书房了。” 温子明闻言,精致的小脸上突然有些惊慌,他迅速将旁边的一叠宣纸收好,又看了一眼书案上还未上色的一对肢体交缠的男女,忍痛收了起来他方才在做策论时突然生出一阵灵感,顾不得将李先生布置的文章写好,就摆出颜料开始作画,现下被大姐姐这么一打扰,待会灵感肯定都飞走了。 温含章进来时,就看见温子明埋头苦读。她不由得有些歉意,但想着那件事,还是伸出手敲了敲他的书桌。 温子明抬头一看温含章,顿时脸上笑出花来了。他在家中和长姐关系最好,不仅因为两人一母同生,还因为整个家里就大姐姐和他聊得来。 在这上面,温含章也挺无奈的。温子明三岁识字,五岁就能作诗,从小就能看出不凡。大哥年长他多岁,和他年龄相近的几位庶妹们又不是她这种嫩壳老心之人,不懂得如何哄着温子明,自是跟他交情泛泛。 温含章心急着过来找温子明,是因为一桩她离京前托付给他的要事。 温子明看着四下无人,悄声道:“我找人盯了那个院子半个多月,那里只住了一位老婆婆,听说是大姐夫小时候的奶娘。” 温含章:“”居然不是金窝藏娇? 温含章说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庆幸。 想着素有“香嘉才子”之名的大姐夫在外的风采,温子明劝道:“我看史书,古往今来有才之人多数有个狂放不羁的名声,大姐夫学富五车,书画俱佳,既有如此才能,性格上孤傲几分也能理解。大姐姐你不知道,我上月在松鹤书斋遇到大姐夫,旁人有认出大姐夫是新科探花的,看到我跟他说话,都羡慕得不得了。大姐夫气度非凡,超凡脱俗,怎么会做那等置外室之事?”如果钟涵哥真的对这桩亲事有异议,怎么会帮他结了书钱,还很亲切地叫他读书上有问题可以上门相询?肯定是大姐姐想太多啦! 温含章看着温子明一口一个大姐夫地叫着,越说越眼睛发亮,一幅对钟涵顶礼膜拜的模样,只觉得他十分聒噪,简直聊不下去,她直接下达任务道“你帮我打听一下,钟涵最近周围有没有一些特殊的事情发生。”她总是觉得亲事如此顺利,其中必有什么猫腻。 士子间自有自己的交际圈子,温子明一口应下。 说完了正经事,温含章狐疑地瞅着温子明衣袖上一块嫣红,道:“富车院的管事嬷嬷们怎么照顾你的,竟然拿这种不干不净的衣裳让你穿?” 温子明不动声色:“早上放鞭炮时离得太近,不小心溅上的。” 温含章:“”这小子觉得她很好骗是吧? 梅玉漱想了想,觉得这事瞒着也没用,便对着众人将这事说了出来,道是张珍真一头撞到了园中的假山上,生死不知。 姑娘们原都是在嬉戏打闹c推敲诗句的,被她吓得都戛然而止,惊呼出声。 温含章也是,她本是提着毛笔在为众人誉写诗篇,突得一个大大的墨团砸到宣纸上,有些呆住了。 梅玉漱看了她一眼,将众人托付给了闵秀清,急急地跟着丫鬟去了事发现场。 闵秀清想着自己作为芙蓉社的社主,不好不过问一声,便在安抚了众人几句后,也克制着心里的不适过去了。留在原地的姑娘们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下的,都不知道说什么。这其中,就数许乐芳和朱仪秀的脸色最难看。 温含章摸着朱仪秀的手上满是冷汗,忙叫了一个嬷嬷模样的人过来,问道:“这里可有让宾客休息的地方?” 能让梅玉漱看上调来伺候宴席的下人,素质就不会太差。这位嬷嬷自称姓朱,是梅玉漱院里伺候的,梅府一向最重规矩,主人没发话便不好随便出声,朱嬷嬷看着眼前这些金贵的姑娘们脸上都白了一层,心里就咯噔一声:若是再有姑娘在梅园出事了,他们今日这些伺候的人都得不着好。 幸好温含章将她叫了出来,她感激地回话道:“有有有,我们姑娘都准备妥当的,在离这里不远有一处小楼,我带众位姑娘们过去休息。” 朱嬷嬷将众人领到一座小楼上,想着芙蓉社的大家小姐们都是从小养尊处优的,怕吓出个好歹来,又让人端来了安神汤。但温含章嗅着杯中的汤汁,却仍是心神不宁。她和朱仪秀对看了一眼,温含章悄悄叫来了朱嬷嬷,问现在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情景。 朱嬷嬷有些尴尬,道:“我一直在这边伺候着,也不知道外面如何。” 温含章就让她下去了,心想着梅府的下人果真训练有素。过了一刻钟左右,春暖和朱仪秀的丫鬟冷兮悄无声息地上楼来了。两人汇报的都是坏消息。张珍真的模样看着很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第五十九章托付 全文订阅满80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朱尚钧自认为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见惯了世面可今日从钟涵嘴里听到的,真是让他匪夷所思。他咂咂嘴,道:“老钟你家大侄子刚才说他的喜宴打算在外头办呢,你这做人叔父的竟也同意了?” 钟晏铁青着一张脸:“胡说八道!从来办喜事就没有在外面的道理。子嘉年少无知,我这便带他回去好好教导。” 几句话言简意赅说着就想要起身告辞可没想到钟涵张嘴就道:“这是世子爷和大姐给我出的主意我想来想去也只能照做了。” 在朱尚钧面前,钟晏的脸皮隐隐痛了起来,感觉颇为熟悉。 他忍住喉咙中的一股老血憋气道:“你大哥和大姐姐一贯待你亲近熨帖上次你大哥还说你独自一人在翰林院不易想要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我看这必是有误会,我们回府再谈可好?” 钟涵瞥了一眼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和睦的叔父十分不客气地直言道:“上个月大哥和大姐将我打算用在喜宴上的三百斤茶叶送了一半到众祥楼中,我打听过了那众祥楼是大姐的姨娘在外头的娘家开的。我就想呢大哥和大姐对我这么好此举必有深意。莫非是体谅我独自操办亲事不易想叫众祥楼承包了我的喜宴?” 钟涵哗地打开了手中的扇子,脸上的神色肆意张扬:“这份情,我领了!我也不让大姐姐吃亏,之前我已叫人采买了一半食货酒水,剩下还缺多少,我叫众祥楼给我开了个单子,后头托大姐姐送银钱过去便是。” 朱尚钧听着他这一番含沙射影,有些抓不住重点地稀奇道:“宁远侯府对子弟的教养真是异于常人,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懂得怎么操办喜宴,你以后的娘子可是有福了。” 钟涵似乎听不出朱尚钧语气中的揶揄,颔首矜持道:“多学一点,才知道内宅不易,为人丈夫的,以后总该多体谅一点才是。” 朱尚钧大笑:“好!仪彦在外头的那些朋友,就数你小子的脾气对我的胃口。” 钟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总要叫我以后的妻子活得比当姑娘时更加舒心,不然我娶她干嘛。”想着温含章梦中福轻命薄,又补充了一句:“不仅要舒心,更要活得长命百岁,与我白头到老。” 朱尚钧抚掌叫好,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转头对钟晏道:“我看你们府中也挺乱的,要不就干脆在外头办宴算了。” 说的钟晏十分吐血。 钟晏最要面子,虽被钟涵轻车熟路地扒了脸皮,在朱尚钧面前却还要强撑着和稀泥:“子嘉不懂事,你也跟着添乱。我那一对儿女自来不聪明,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才是。” 又教训钟涵:“你之前在老太太那里说要自己操办亲事,我和你二婶说也说了,劝也劝了,你就是不听,现下知道办事不易了吧?” 先是点出这事是钟涵自个一意孤行,与他们这些做叔叔婶婶的没有关联,才继续道:“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你从小学得是孔孟大道,比不得妇人们长期混迹内宅,也不怨你不了解其中干系,我回头叫你二婶给你帮把手去。在外头办宴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届时,你叫到场的宾客们观看喜礼后都到外头吃宴么?” 钟晏这话说得软绵绵没有一点力道,朱尚钧是什么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中必有猫腻。 反正事不关己,朱尚钧煽风点火道:“你二叔说的是,咱们都是钟鸣鼎食之家,怎么能如此不识礼数?我说你小子,以后有什么事,自个不懂的,便去找你二叔商量。你爹生前对你二叔一向照顾,你二叔连对外人都是客气有礼,对你就更不用提了。若不待你好,那不是狼心狗肺吗!” 钟晏这事办的真不是他平时的套路。这老小子一贯喜欢披着一幅厚道的面皮,叫众人都觉得他老实无害,可惜谨慎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叫钟涵这小家伙拿着他的把柄。朱尚钧笑得十分幸灾乐祸。 钟晏心里头也是十分憋屈。钟涵敢把此事大咧咧说出来,手上必定捏着他那对蠢儿女处事不全的证据。若是再辩驳下去,他气性一起,非要在延平侯面前跟他分个青红皂白,更加得不偿失。 钟涵看了一眼明明恨得不行却要强撑着做好人的钟晏,想着今日的目的不是为了逼他跳脚,便淡淡道:“二叔对我好,我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还没来得及多跑几家就让钟晏逮着了,钟涵心中一阵遗憾。想了想,也不是没好处,他先将脓包挑出来,看下头接手的人谁还敢打他喜宴的主意。 从延平侯府出来后,钟晏才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在朱尚钧面前避重就轻地将儿子女儿的过错摘了出去,但同朝为官几十年,朱尚钧若是个老糊涂,明康帝就不会忌惮他那么多年。朱尚钧不细问,不过是不想真当了钟涵的枪把子罢了。如此便欠了朱尚钧一个人情,钟晏心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早就交代钟泽不要去招惹钟子嘉,没想到他左耳进右耳出,竟然不拿他的话当话,还将大姐儿也拉了进去当替死鬼。他就不信,没了钟泽的助力,大姐儿敢得罪钟涵。 他膝下就这么一对儿女,但一个蠢一个莽,两人不互相照顾,竟然还勾心斗角,钟晏暗恨,难怪人都说儿女是债! 宁远侯府的万寿堂中,钟晏的长女钟灵芸正在老太太面前哭诉,抹着泪水,十分凄然:“我原想着都是一府的兄弟姐妹,纵是我先拿来一用,到底还是会还回去,况且还有大哥帮我作保,没想着二弟如此决然,不仅罚了何管事,还叫人到众祥楼里下了我的脸。这叫我在李家要如何做人!现下府中的妯娌们都在看我的笑话,我被笑了不打紧,可是此番丢了宁远侯府的脸面,我真是万死莫赎。” 钟灵泪眼婆娑,话中有着无限的委屈,她小心地看了一眼面色发沉的老太太,细声细气地道:“二弟一向就不顾大局,先前对着我们多有不是,对祖母也不孝不悌,这也就算了,到底是在府里头,但他这一次万不该把事情闹到外面去,叫别人说我们宁远侯府没有体统。” 钟涵还没进门,就听见钟灵芸在挑拨离间,他眉头一挑,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好二叔。 钟晏见着他嘴角意味分明的笑意,再也忍不住了,掀开帘子便恨声道:“你这个孽障!都出门子了还回来在老太太面前挑拨是非!你是打量着所有人都是蠢货,才会听信你的胡言乱语!” 人蠢不要紧,不懂得看眼色就不好了。钟灵芸一直觉得老太太不待见钟涵,这一次拿了他的错处,必是会给他一番好看。可她却看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不喜欢钟涵,那是因为钟涵自话做事就顶着她的肺,若是钟涵愿意软和一点,老太太何尝不心疼这个从小就没有父母的孙子。 就连这一次钟涵的亲事,只是因着他不相信府里一干婶娘,就算不合规矩,老太太还是顶在前头叫钟涵自己操办亲事。钟晏当时就觉得这件事荒唐至极,但老太太一直坚持这么做,他能怎么办?这份为了让他如愿以偿不惜打破规矩的宠爱,怕是连他那位老妻都以为是老太太对钟涵失望透顶。 钟晏看着堂上轻轻拨动茶碗中茶叶的亲娘,从他十五年前袭爵开始,他就看不懂她了。 老太太耷拉着面皮:“看来你爹已经有了主意,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钟灵芸脸色十分难看。因为圣上最爱云雾茶,这云雾茶就成了名门贵族的座上佳品。上个月她舅舅到府中哭诉,说南岳那边去年冻霜期早了一个月,茶叶大半都收不上来。他的酒楼因靠着侯府,一直就能拿到其他酒楼不能拿到的名贵食货,即使是上等的贡品也不在话下,这也是他招揽贵客的一大绝招,可今年没了云雾茶,招牌立时就要砸了去。 这酒楼也有她和她姨娘的股份在内,钟灵芸当然不能让众祥楼砸招牌,这才想到了侯府中最近办亲事必有库存,之前他舅舅已经和她说好,在六月份前必能将挪走的云雾茶补回来,她急匆匆地回来打点好了府中上下,连何管事都愿意放他们一马,钟涵眼中却容不得沙子,知晓此事后立时就要捅了出去,她才赶紧到老太太这里补篓子。 可没想到最后拆了她的台的,竟然是她爹。 钟灵芸委屈地辩解道:“爹爹这么说我,叫我真是无地自容。我虽然已经出嫁了,可侯府是我的娘家。我有事求娘家帮忙,就连大哥都答应下来了,二弟却不能帮我一次?” 钟晏一个忍不住,声色俱厉地骂道:“还敢提你大哥,你大哥都是教你给蒙蔽了!若不是你错在先,何至于会有后面这些事情?你二弟好好一个喜事,被你闹成这样,你那些规矩礼数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以后不准你有事没事的回娘家,宁远侯府的门槛禁不得你这样践踏。”老子难道不知道钟涵是故意找事吗,可他没爹没娘的,若动了他一根指头,满京城的人都得往他身上吐口水! “行了!”老太太大喝一声,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放到几上,“你要教女,回你屋里教去。我年纪大了,管不动你们了,这事要如何解决,老二你和你媳妇商量后拿出一个章程,只要能服众便可,其他的我不管。” 钟灵芸期期艾艾地看着钟晏,想叫钟涵与她赔礼道歉,钟晏却没有她那样的自信。钟灵芸只是一个嫁出的庶姑奶奶,虽从小有他的偏爱,但在规矩面前,却绝对越不过拿着她的把柄又有嫡子身份的钟涵,老太太这么说,已经是给这件事定下基调,要服众。 钟晏冷着面色:“大姐儿三年内不得再回侯府,挪走的茶叶,半月内送回,以后逢年过节与李府的走礼,我让太太减一半。” 钟涵至始至终没有说话,此时却讥讽一笑:“我听闻大姐夫正在托人谋延平军中守备一职?都说妻贤夫少祸,大姐这样的人品,大姐夫恐怕高升无望。” 钟晏这惩罚真是雷声大雨点小,刚才轻描淡写把他那位好大哥拣了出去,他也就算了,钟涵从没有打算一次就能让那位大哥伤筋动骨。可钟晏舍不得儿子,女儿自然要多担待一点。但到头来罪魁祸首也是这样轻轻放过,刚才还不如不那样暴跳如雷,现在真像一个跳梁小丑。 钟涵话一出口,钟晏才是真的变了脸色,他才这明了钟涵将事情捅到朱尚钧面前的意图。 大夏朝疆域囊括两京十三省,刚开朝时为了震慑四方蛮夷,设永平c延平c安平c怀平四部大军,授温c朱c闵c袁四位开朝大将驻边军权镇守边疆。延平军中一向是朱家的主场,只见刚才朱尚钧对着钟涵那惺惺相惜的样子,若钟涵回头在朱尚钧面前提上那么一两句,大女婿这官位如何,真是没准了。 钟晏看了一眼目露愤恨的女儿,顿了一下,道:“我听说子嘉最近在寻大哥先时所画的十二美人图?” 钟涵心头一动,便听见钟晏道:“这十二幅图,我隐约记得大哥当年送给了一位友人,只是时长日久,我有些记不得是送给谁了。我这几日好好想想,有消息再告诉你可好?” 钟涵不想让钟晏知道他对这十二幅美人图的看重,便淡淡道:“二叔也知道我娘之前一把火烧光了爹的书房,叫我爹的遗笔毁于一旦。这些年我一直想找回爹的手迹,可惜一直没有收获,这一次可要托赖二叔了。”说完这句话,钟涵心底有些膈应。他在侯府中一贯走的是横冲直撞的路线,但宁远侯自小对他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害得钟涵只得一直跟他虚与委蛇。 钟晏的话既然已经出口,就没有收回的打算。他想了一想,先宁远侯画的这十二幅美人卷他也见过,大哥当时留着只不过做欣赏之用,钟涵应该只是怀念亡父才想找回他的遗稿,便道:“我们叔侄之间哪需要这么客气,我书房里头还留着小时候大哥教我习字的字贴,我这几日就让人找给你。”许是说到死去的大哥,钟晏面上无限唏嘘。 钟涵冷淡地道了声谢,抬头见着钟灵芸不甘的神色,突然加了一句:“听说大姐最近在京郊置了一处五百亩的小庄子,弟弟除了能拽两篇酸文外一穷二白,大姐不如怜惜弟弟几分,叫弟弟也见识一下这庄子的风光?” 对着钟涵无赖的模样,钟灵芸气结,但在钟晏的目光警告中却也憋屈地应了下来。她是侯府长女,虽不是出自太太腹中,但二房只有一位姑娘,钟灵芸作为钟晏的掌上明珠,在府中从来就是被人奉承巴结着长大的,但偏偏钟涵从小到大都是个异类纵他先前身世尊贵,可现在不过就是个借住侯府的旁支亲戚罢了。 可竟连她爹都要看着钟涵的面子做事。着实叫她这正经的主人家不甘!更别说这京郊这庄子是她用了大半的嫁妆钱才买了下来,本来打的注意就是买鸡生蛋,就连她相公都不知情,钟涵究竟是从哪里知道她的这桩买卖? 夜深漏重,万寿堂内外没有大红灯笼照着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钟涵和钟晏几人走后,从内堂走出一个颇有些年纪的嬷嬷,鬓角梳得一丝不苟,她叹了口气:“二爷这件事做的,这叫什么事啊。”因为某些陈年往事,吴嬷嬷从不在老太太面前称钟晏为侯爷。内宅之中最重要的就是不偏不倚,公正严明,这次明摆着是大姑奶奶生事做耗,二爷却如此偏向,怪不得二少爷心生不平。 老太太抬起眼皮,嗓音涩哑:“自己的亲闺女和隔房的侄子,该护着哪个他心中有数。” 吴嬷嬷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老太太抬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喃喃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年纪大了,也护不了那孩子多久了,这次他成婚后,就让他搬出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第六十章危机 全文订阅满80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温含章从马车下来时,就看见自家十几年没换过的门房大叔眉开眼笑的心里别提多诧异了。 她身边的大丫鬟春暖会意,上前笑问道:“老张叔瞧你这笑得欢快的模样,今日这府中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老张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宁远侯下聘的对象不就是大姑娘吗怎么看大姑娘的模样一点都不知情? 老张头对着温含章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小的给大姑娘道喜了早上宁远侯府刚过来下聘,今日别提多热闹了大家都高兴着呢。” 从府中正门到她娘张氏居住的荣华院有两刻钟的路程。但温含章给生生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脚下利落非常绕过曲径通幽跨过雕梁画栋耳边却在听春暖不停猜测:“姑娘侯府下聘这种大事老太太必会写信与我们说的莫不是我们提早回程,刚好错过了老太太的信件?哎在船上时我就说要给府里先发个信,可姑娘和他们几个偏说要给老太太一个惊喜,现下大家都不知道我们回来呢” 府中碰到的丫鬟婆子,都是喜眉笑眼地对她奉承道喜。从前冷冷清清的府内被侯府送过来堆成小山般满满当当的丰厚聘礼调动得像过年一般热闹就连荣华院中的张氏见了她脸上的笑容也没停过。 美人塌上放着长长的聘礼单子张氏挥退给她捶腿的丫鬟,高兴之情溢于言表:“都是按着侯爵之家的礼数办的聘礼,金银珠宝珍贵药材不计其数,以后都让你当做嫁妆带过去,你大嫂现正让人看着呢。钟小子还让人带来了一对活雁,说是自己上山打的,我看过了,神气活现的。”贵族行事素来讲究脸面,若是对她女儿不满,怎么会亲自去捕雁?她看这门亲事倒是哪那都好。 自来勋贵圈子里多得是纨绔恶霸,像未来女婿这样出了名的读书种子可寥寥无几,更别说钟涵出身皇上母族宁远侯府,自身极会念书,才二十岁,就在今年二月春闱中考中探花,前途那叫一个闪亮啊! 她拍着温含章的手,道:“今日你不在府里,幸好过聘时不需要姑娘家出面,宁远侯府请了延平侯府的朱太太做了礼者,今日已经商量好了良辰吉日,今年六月十八迎亲。后面几个月你可就不能经常出去了。” 温含章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自双方四年前交换庚帖以来,这位钟二公子一向对她淡淡,好些场合遇到了,他那张清俊如玉的脸上都是神情高冷,略显冷漠,就像看着陌生人一般。对方都这样了,温含章向来不是那种喜欢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何况她这一世从出娘肚伊始就被张氏放在心尖上疼爱。 怎么突然就过来下聘了? 温含章真是一脸的懵。 张氏可不知道温含章心中在想些什么,她指着桌上几匹颜色鲜亮的绸缎道:“这是今日宁远侯府送过来的云锦,我看着像是江南那边进上的贡品,叫你院里的丫鬟给你好好做几身衣裳,别老把好东西给了那几个。” 张氏说的是温含章的三个庶妹。 温含章这辈子投了个好胎,成了永平侯府嫡长女。张氏是继室,生有一女一子,前头原配有儿子,降一等承爵成了永平伯。张氏也不跟他争这府内的三瓜两枣的,她娘家是豪富之家,嫁来就带了大笔嫁妆,一向跟这大儿子相处和睦。温含章底下还有三个庶妹,唤作温微柳c温晚夏c温若梦。 四个女孩中,就属温含章相貌,咳咳,最差。说起来也怪,她这辈子的爹浓眉大眼,英姿勃发,她娘面如凝脂,眼若点漆。强强结合,却生出她这么一个清汤寡水的孩子。连她弟弟都比她长得好。 温含章小时候没少嘀咕这事。但容貌这事是天生的。幸好他爹看她长成这样,也没少疼她一分。 温含章听她娘还记着上次的事,无奈道:“妹妹们到了年纪,出门做客总不能跟小户人家一样寒酸。”上次清平郡主生辰,大嫂万氏带了他们几个一起出门。梦姐儿在席上被人弄脏了衣裳,连个替换的都没有,只能红着眼睛被万氏匆匆送回府。当时温含章才知道他们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像她有张氏贴补,庶妹们每次出门时穿的那身衣裳,都是母女几个攒了好久才做出来的,只得一身,脏了就没的可换了。 张氏虽对几个庶女都是面子情,但女儿愿意做个好姐姐,她也不拦着,只是拍着她的手强调:“这次的布料可不能给他们分了!你刚回府,看这脸蛋瘦的,赶紧回去休息,晚膳我叫你兄弟几个都过来,给你洗尘。”古代出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张氏的娘家在保定府,离京城不算远,但温含章这一去也颇受了些苦头,坐了多日马车才到达,回来时又是舟车劳顿。本来一张鹅蛋脸都瘦成了瓜子脸了。 温含章笑着应了下来。见跟她一起回舅家的张嬷嬷似乎有事想禀报,她也不多坐,带了布匹和丫鬟们回了自己的芳华院。 永平伯府是开国勋贵,现下府内的祠堂还供奉着当年赐下的金书铁券。当年建府时祖宗目光远大,圈了好大一块地建房,亭台楼阁重院层层占了大半条街。可惜子孙不肖,没继承了老祖宗们的眼光和能力,只能一代代守成,叫这恢弘壮阔的府邸也蒙上了一层灰色。但就如此,温含章住的芳华院也是占了颇大一块面积。一座三进大院,背靠着一片茂密的桃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每逢花开,整个院子都是香风阵阵,无限风光。 刚拐了一道弯,温含章就看到院子里的丫鬟们齐齐上来给她道喜。大丫鬟秋思迎上来笑道:“姑娘,我们去了舅老爷家一个多月,芳华院留守的丫鬟们看把院子打理得多好,你看,你最喜欢的几株兰花都开花了。” 秋思本来是想为小丫鬟们讨个好,可温含章今日被宁远侯府下聘的消息懵了一脸,没多少心情欣赏这开花的兰花了。 她急着去确认一件事。 张氏作为侯府继室,生有一子一女。温含章的亲弟弟唤作温子明,是一个唇红齿白c雌雄莫辩的小少年,每次温含章见着头上总了两只角的亲弟弟,总是感叹人类基因的不公平。 温子明不仅长得眉目如画,而且天生聪明伶俐异于常人,在读书天赋上跟她那位未来夫婿有得一拼。 去年温子明以十三岁稚龄中举之后,家里人对他更是寄以厚望,特别是张氏,总觉得若武勋之家会再出一个探花郎,那肯定是要花落永平伯府的。 在这种对未来的浮想联翩中,家中不仅重金供奉着一位因罪落职的同进士,张氏更是时时敬献神佛烧香祝祷,这还不止,每日早上温子明循例到荣华院请安时,张氏是必要敲打幼子勤勉争气,用心念书的。 可想而知温子明小少年会如何压力山大。 强压之下,不是在沉默中变态,就是在变态中沉默。温子明既不变态,也不沉默,相反还无师自通发展出一个课外兴趣缓解压力。 小厮高玉悄悄推了门进来,见温子明在书案前执笔画画,神色如痴如醉,不由得出声道:“二爷,大姑娘今日回府,刚传话要过来看你,先下应该差不多走到书房了。” 温子明闻言,精致的小脸上突然有些惊慌,他迅速将旁边的一叠宣纸收好,又看了一眼书案上还未上色的一对肢体交缠的男女,忍痛收了起来他方才在做策论时突然生出一阵灵感,顾不得将李先生布置的文章写好,就摆出颜料开始作画,现下被大姐姐这么一打扰,待会灵感肯定都飞走了。 温含章进来时,就看见温子明埋头苦读。她不由得有些歉意,但想着那件事,还是伸出手敲了敲他的书桌。 温子明抬头一看温含章,顿时脸上笑出花来了。他在家中和长姐关系最好,不仅因为两人一母同生,还因为整个家里就大姐姐和他聊得来。 在这上面,温含章也挺无奈的。温子明三岁识字,五岁就能作诗,从小就能看出不凡。大哥年长他多岁,和他年龄相近的几位庶妹们又不是她这种嫩壳老心之人,不懂得如何哄着温子明,自是跟他交情泛泛。 温含章心急着过来找温子明,是因为一桩她离京前托付给他的要事。 温子明看着四下无人,悄声道:“我找人盯了那个院子半个多月,那里只住了一位老婆婆,听说是大姐夫小时候的奶娘。” 温含章:“”居然不是金窝藏娇? 温含章说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庆幸。 想着素有“香嘉才子”之名的大姐夫在外的风采,温子明劝道:“我看史书,古往今来有才之人多数有个狂放不羁的名声,大姐夫学富五车,书画俱佳,既有如此才能,性格上孤傲几分也能理解。大姐姐你不知道,我上月在松鹤书斋遇到大姐夫,旁人有认出大姐夫是新科探花的,看到我跟他说话,都羡慕得不得了。大姐夫气度非凡,超凡脱俗,怎么会做那等置外室之事?”如果钟涵哥真的对这桩亲事有异议,怎么会帮他结了书钱,还很亲切地叫他读书上有问题可以上门相询?肯定是大姐姐想太多啦! 温含章看着温子明一口一个大姐夫地叫着,越说越眼睛发亮,一幅对钟涵顶礼膜拜的模样,只觉得他十分聒噪,简直聊不下去,她直接下达任务道“你帮我打听一下,钟涵最近周围有没有一些特殊的事情发生。”她总是觉得亲事如此顺利,其中必有什么猫腻。 士子间自有自己的交际圈子,温子明一口应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第六十一章疑虑 全文订阅满80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这家伙玩了一段时间单机送礼后估计一直没收到回礼心里头十分幽怨,前几日她收到的端午礼物除了这六把他亲笔所画的花鸟画团扇还有一些个端午打百索子用的上好丝绳。 其中之意昭然若揭。 温含章心中却更加笃定这一次的事他应该是有意借题发挥。别的不说,永平伯府和宁远侯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若钟涵真的办成了这桩婚事必定成为滑天下之大稽的一个笑话。 温含章诧异的,是他跟府中亲戚的关系居然差到这般田地。想想自己嫁过去后要在内宅收拾钟涵留下的烂摊子,她就忍不住叹气想了想干脆撩开手去,钟涵在侯府的地位非常微妙,纵是和宁远侯一系关系不佳他们也不敢对他指手画脚。 等到府中收到了宁远侯府送来的端午节礼,温含章翻了翻礼单就知道钟涵不仅是个能砸锅的还是个能收拾烂摊子的若是宁远侯夫人心下不满现下送过来的节礼必定会减个几分。 很快温含章就没心思琢磨宁远侯府的事情了。万氏头一年接手走礼回礼等应酬打点的亲朋交际,纵是有张氏在上头指点也忙得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待得身旁的丫鬟们委婉地提醒她府中也该准备起来万氏已经蔫得有气无力只得将府中事宜托付给了温含章。 温含章爽快地接了下来。她之前便帮张氏打理过家事,一应程序驾轻就熟,将府中几个管事的媳妇婆子叫到了芳华院,那些嬷嬷们一看到温含章笑眯眯拿出一大叠纸张就忍不住一抖:大姑娘最难糊弄,她喜欢将事情条理分明地写在纸上,纵使一时半会有想不到的地方,也能时时补充。 温含章这回临时接手,也不想太得罪府中的下人,便加上了一些奖惩的措施,叫婆子们每完成一项就到秋思这里盖一个小印,待完成了所有事项,拿着这张纸便能得到她为众人准备的端午大礼包。 温含章特地叫秋思让众人看了一下里头放着些什么东西:两个小小的银粽子,两匹上好的衣料,两坛应节的雄黄酒,一小袋碧玉粳米。这赏赐囊括了日常的吃喝用度,也算是十分体面了,管事的嬷嬷们看得眼热,立时便在温含章面前打了包票。 当然这包票打得也是有自个的小心思,温含章已经明说了,她是个临时的管家婆,也不好越过万氏责罚她手底下的人,但总得让她知道手下的人哪些得用,哪些人消极怠工,这几日忙完之后,她便会将这些任务纸张交给万氏,众人责有所归,功罪自负,与她无尤。 万氏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先前已经拿了好几个下人开刀,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当一回出头鸟。 有银钱和奖赏在上头吊着,有万氏的威严在后面驱赶,没过几日,伯府上下便见蒲艾簪门,百索系腕,不仅五毒符贴满门楣寢次,丫鬟小厮出出入入的,腰间都配着一个放了雄黄的香包,管着绣房的李嬷嬷还让丫鬟们特意做出来一些十分趣致的香角子,用丝线缠成一个个迷你的小粽子,或是元宝形状,或是蝶翼,里头装了香粉,挂在帐钩上熏屋子用。 府里井井有条,温含章现下担忧的是另外一桩事。 前几日宫中赐下端午节礼后,突然传出话来,说贵太妃有些微恙,想吃府中大姑娘亲手做的粽子。 此次宫中颁下的赏赐超乎常例,不仅有各种口味的甜咸御粽,还有用金丝银线绣了五毒的香包秀囊等应节小物件,另一柄羊脂白玉制的玉如意,一套东珠宝石赤金头面,十坛上好的雄黄酒,万氏还有些不知所措,温含章倒是猜出了皇帝的一些心思这位皇帝一向十分有趣,每逢贵太妃身子不舒服,对侯府的赏赐必定比平时丰厚,也不知道是要安抚伯府,还是要安贵太妃的心。 果不其然,慈安宫中的薄太监带着宫中贵太妃的坏消息来了。 薄太监大约三十岁上下,生得面白无须,体型偏瘦。他不是第一次和温含章打交道,最是知道这位大姑娘在贵太妃心中的地位,说是心头肉都不为过。 温含章拉着他,从贵太妃的日常起居到吃穿用住一一仔细询问,薄太监十分耐心,无有不答。即便如此,温含章还是忧心忡忡。 薄太监安慰道:“圣上昨日过来看望贵太妃时还赐下了许多药材和补品,宫里的娘娘们也孝顺长辈,经常过来服伺贵太妃用汤药呢。” 温含章更加担心。生病的人要好好休息,那些娘娘们和贵太妃非亲非故,不过是打着在圣上面前作秀的主意才会上门,对贵太妃绝不会有多少真心。 温含章很少下厨,这一次时间仓促,纵有厨娘手把手的教导,出来的结果还是十分一言难尽。 饶是薄太监早就有心理准备,但看到丫鬟们用银花莲瓣纹大盘端着一个个歪瓜裂枣般的大粽子出来时,脸色还是十分怪异。 温含章脸上却没有一点羞恼的意思,贵太妃不过就是想尝尝家中的温情罢了,她能将粽子的材料组合起来就不错了,姑祖奶奶绝对不会嫌弃她。这些粽子用的都是好料,担心贵太妃年纪大了不好克化,她还特意交代厨下将糯米换成粳米,做馅时多放些粗粮豆子。 薄太监捧着据说是温大姑娘精心制作的温情粽子,赶在宫门落匙前回宫了。 他瞧着这些粽子不像样,贵太妃却笑呵呵地用了一整个,瞧这形状就知道,大姐儿必定没有拿别人的手艺来诳她。贵太妃活了这么些年,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她就爱温含章对她的这点子真心实意。 这么想着,贵太妃便又朝盘子伸了一次手,薄太监苦着脸劝:“温大姑娘交代了,贵太妃一日只准用一个,剩下的粽子,留一个明日再用,其余的叫赏了服伺太妃得力的温嬷嬷。” 温大姑娘对着贵太妃自来就是这样说话的套路,语气十分理直气壮,贵太妃却最喜欢她这么管着她。闻言,只是不舍地看着那些模样奇形怪状的粽子,对同样鹤发鸡皮的温嬷嬷酸溜溜道:“小没良心的,我都生病了,章姐儿还想着你呢,也不想想是谁一直念着她!” 温嬷嬷从刚才起就一直目不转睛盯着那盘中的粽子数数,别看她人老,眼睛可没花,大姑娘上头只放了六个大粽子,明显就是不让贵太妃多用的意思,对着自小服伺的小姐的酸意,她毫不在意:“小姐现下的身体不像年轻的时候了,得有节制,叫老婆子吃了,还不浪费呢。” 贵太妃靠在床头,好一阵地咳嗽,挥退了想上来伺候的大宫女,看着温嬷嬷那一头花白的头发,突然叹了口气:“你也不年轻了,自个小心着点,若不是我拖累你,你老早就能跟着大姐儿出宫了。” 温含章还是个总角小儿时就表达过想接她和温嬷嬷出宫养老的愿望,可惜圣上一直怀念着小时候的温情不愿放人,拖着拖着,就到现在了。她这把老骨头,本来以为熬过了先皇就解脱了,没想到侄子还指着她在宫中为他缓和与圣上的关系,到了孙侄辈,才出了一个有良心的c能叫她真心疼爱的大姐儿。 温含章和贵太妃的关系确实是温氏嫡系中最好的,就连张氏和万氏,接连两任真正的掌权夫人都不如她得宠。温含章也当得这份宠爱,那日细问了贵太妃的病情后,温含章就让人请了一个大夫过府,把贵太妃的病情叙述了一下,叫大夫写下一些日常服伺的重点。等到了正日子要进宫领宴时,她就把这份医嘱给揣兜里了。 端午那日,张氏和万氏早早地起来梳妆穿衣,两人都是一品诰命,需要按品大妆c着朝服到坤宁宫正殿向江皇后请安。温含章没有封号在身,无需跟张氏他们一般戴那沉甸甸的行头幸好如此,每逢重大节日,她看着张氏那一套珠冠霞帔便觉得头皮发麻。为了不弄乱易容,张氏和万氏只能一直端坐着,现下脸上也有些发僵。 等着两人打理完毕,府中一应人等便在正门目送着府中两驾带着永平伯府旗帜的朱漆三驾马车驶向宫中,温子贤和温子明在前头骑着高头大马,好不威风。 在这众人肃立安静的场合,温微柳却神色萎靡,她眼睛下两圈黑晕,整个人瞧着愣愣怔怔的,看着温含章的眼神十分火热。 事情究竟出现了什么变化,钟子嘉居然没到伯府退亲! 温微柳记得就是今年的端午,因着温含章被退亲之事,宫中贵太妃一个受不住便去了,皇上大为哀恸,因为在宫中少了一位太妃帮衬,府中更是一派冷清,惯常走礼的几户人家都删减了礼单,气得张氏在府中直骂那些人势利眼。 温微柳想不明白,她回来之后不过是出府一趟想瞧瞧钟涵这位大姐姐前世的未婚夫,只是如此一个小小的举动,为什么事情的发展却一个接一个不受控制。 前日她试探着想借端午府中布施赠贫之事出府一趟,但代行管家职权的大姐姐却不像以往那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竟然叫张嬷嬷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就像盯着个贼一样,让她心中十分恼怒。有张嬷嬷的火眼金睛看着,温微柳纵是想去看一眼刚踏上仕途的卫绍也不能够,更别说去调查钟涵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温微柳倒是误会了温含章。即使有了温晚夏的事情在先,她也并不觉得自己的运气就这么差,接连两个妹妹都对钟涵起了心思。被害恐惧症发生在生活不幸的人身上几率较高,温含章这辈子一路顺风顺水,日子过得舒坦了,就不会像惊弓之鸟一般时时觉得有人要害她。 她只是觉得温微柳此举有些怪异之处,为着不在出嫁前再闹出什么事故,才在温微柳身旁安了个张嬷嬷当保险。 温微柳却不再如以往一般胸有成竹。这几日她夜晚做梦都梦见她跟三妹妹四妹妹一般最后只能嫁给那些贫寒子弟,落魄潦倒地度过后半辈子。每次醒来都大汗淋漓,宛若前辈子最后生了重病的那段时光,全身无力,只能孤零零地一个人躺在拔架床上,等着继子过来探望。 因为心中惶恐,温微柳极力扮出的笑容下有着掩盖不住的僵硬,温若梦站在她身旁,都隐约觉得不太舒服了。 自从半个多月前进了翰林院,钟涵就一直磨刀霍霍想要拿回自己的庚帖。 侯府老太太帮他订下的这门亲事,妻子完全就不似一个伯府嫡出姑娘,不仅轻佻放肆,还愚蠢透顶,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对着他暗送秋波,对下人非打即骂,对旁人更是毫无宽容之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第六十二章站队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温含章远远地看见昭远将军府的嬷嬷将一名头部绑着布条的姑娘抱上了马车, 张琦真不在,那副车驾前有好几名丫鬟站着, 但却没有一个将军府的正经主人在场。 朱仪秀的马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掀帘问道:“还不走?”日头还早, 朱仪秀难得出来一趟,就不想太早回府, 邀了她到京城新开的福平楼坐坐。 温含章见朱仪秀脸色还好, 心里略安心了下。朱仪秀这个人,嘴硬心软, 身体又差, 虽常揣着一幅淡然的模样,实则最喜欢把事情放在心上琢磨。 温含章好几年前认识她时, 她因着从小吃药, 满身都是药味, 自嘲就像随身揣了个药罐子一样。温含章这人很有些怜贫惜弱的心, 见着一个看起来小小的娇弱的小萝莉独自坐在一旁,长得玉雪可爱,眉目灵动,可惜其他小姑娘们都嫌弃她身上的味道不肯靠近,偏偏小萝莉还一幅看清世事般云淡风轻脸, 她就不忍心放她一个人坐着了。 温含章开了个玩笑:“有大财主愿意请吃福平楼的糕点, 怎么能不去?赶紧的, 我跟你的车去,叫我家马车在后头跟着。” 朱仪秀瞥了她一眼,让开了身旁的一点位置,算是答应她上车了。 温含章一上车就感叹,朱仪秀的家人可真疼她。 她家的马车已经算是华丽舒适了,可朱仪秀的车驾却是她的升级版。 里面就像一个小房间一样,车梁用上好的小叶紫檀所制,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一侧做成固定书架,朱仪秀常看的话本都摆在了上面,另一侧都是小抽格,估计放着些零碎的小玩意,车厢底也做的十分用心,不知铺了几层皮毛,脚踩在上面有种柔若无骨的触感,温含章看着案几上的茶具酒杯,想着难怪朱仪秀敢把这套羊脂白玉莲花茶具摆出来。 她刚一坐下,朱仪秀就道:“你是第一个上我这辆马车的人。”虽然她没说下句,但温含章就觉得她满身满脸写着“你不该夸我一下吗”几个大字。 温含章和朱仪秀相交多年,怎么不知道她的脾性得顺着捋才行,立刻高度配合:“我真是太荣幸了。” 听见心中所欲之语,朱仪秀浑身上下的刺毛都软了下来。接下来对待温含章就如春天般温暖了。不仅贡献出她最爱的水果,还将她娘每日不准她多吃的一小碟茯苓糕递了过来,很是不舍道:“你吃一块就好,这东西虽然不精贵,我每日能得的分量也不多。” 温含章认真地答应了,接连吃下三块。大夏朝这些个积年的公侯家都有自己私藏的糕点秘方,温含章这么多年各府的宴席吃下来,觉得这其中就属延平侯府在膳食上的底蕴最深。 朱仪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随着她嘴巴一动一动的,控诉之意越来越明显。 直到温含章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她立马刷地一下拉开小抽屉,将茯苓糕放了进去。抬头看到温含章戏谑的眼神,她轻咳一下道:“都快到福平楼了,留着点肚子。” 温含章应了一声,笑眯眯地拉过她的手,两人手牵手肩挨着肩坐在塌上,十分亲密。朱仪秀身上的温度一向偏低,温含章就将她的小手包在手里暖着,看着朱仪秀眼睛舒服地微眯着,温含章心中徒生出一种撸猫的心痒难耐。 朱仪秀却突然问道:“刚才出门时冯婉玉的丫鬟跟你说了什么?” 温含章一下就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大理寺卿家的冯婉玉姐妹是温含章引荐进社的。冯家是温子贤的舅家,两姐妹一向少言寡语,温含章虽看在大哥的份上,对他们多有照顾,但与两人却很少有私下的交往。 刚才她临上车前,冯婉玉突然让丫鬟给温含章捎了一句话,说她妹妹的贴身丫鬟看见张家姐妹发生口角,张珍真被张琦真推了一下才撞到假山,张琦真力气大,当场就将张珍真推了个头破血流。 看着温含章脸上诧异的神色,丫鬟又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道是家中夫人对姑娘们管的严,温姑娘若要主持正义,千万别将她家姑娘牵连进去。说完这句话丫鬟就急急跑了,估计也觉得自家姑娘不太厚道。 温含章其实出了梅园门口,就下定决定不想再管别人的家事了。张珍真再可怜,她也没办法对她伸手。既如此,继续想着这点子糟心事,只会让自己心情不愉快。但冯婉玉干嘛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啊啊! 朱仪秀听了她的话后,却嗤笑一声,道:“冯婉华的丫鬟只出去过一次,陪着冯婉华如厕去了。”温含章很有些无语,冯婉玉姐俩既借口丫鬟看到,必是不想惹事的,但为什么又要告诉她? 朱仪秀扔了她一个白眼:“人家就是看出了你好打抱不平,才将坏事都推给你。” 温含章将脑袋垫在朱仪秀肩上蹭着,道:“她怎么没看出我最不爱惹事的!我跟张琦真已经掰了,掰了懂不懂?就是没交情了。”温含章自觉是个最怕麻烦的人,可冯婉玉他们却硬要将个大帽子戴在她头上,砸得她现在一脸郁闷。 朱仪秀瞅着她快皱成一团的脸,问道:“你要如何?” 温含章不加思索:“她爹身为大理寺卿,她都能把包袱甩出来。我只是个普通勋贵之女啊,我能有多大能量主持公道!”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最高长官就是大理寺卿了,大理寺卿可在九卿之列呢。 温含章可没发晕,冯家姐妹不想得罪将军夫人,她就有那个底气得罪她吗?张将军可不是那种没有实权能任人戳圆捏扁的将军,他是京卫指挥使,掌统卫军,有番上宿卫c护卫宫禁c守御城门c拱卫京师之责。能身在这个位置上,起码得是圣上的心腹之人。 她与张琦真断交,可以看成是女儿家的别扭。甚至她家大嫂看不上一个记名嫡女不出席将军府宴席也不算什么特别耻辱的事,但要换了别人掀了将军府的丑事试试?梅玉漱可以这么干,因为梅家本就是以“刚直”闻名于朝。 但温含章家中当家的甚至不是她亲生哥哥。 冯婉玉这一次真是给她挖了个坑。 朱仪秀哼哼道:“就叫你平时不要对别人太好了!”她一早就看温含章照顾冯婉玉姐俩的事不顺眼了,这两姐妹算是与温含章有亲的,后头又来了个张琦真是怎么回事! 瞅着那姑娘长得呆头呆脑,就觉得人家没有心机,可若是个真的能交往的,张琦真怎么会直到来了芙蓉社才交下温含章一个朋友。 难道整个京城的闺秀圈子就只有她喜欢张琦真那一款的?到头来看看,还是只有她对她最好了吧? 朱仪秀一贯有些独,她也不觉得这是个坏毛病。 她爹和她娘生了六个儿子,最后才生出她这个女儿,从小全家人都把她捧在手心上,他们家也没有什么嫡庶的,姨娘肚子全都不够她娘给力。 偏她又爱生病,一直以来就只有温含章不离不弃在她身边,不怕被她染了病,也不怕她突然犯病害了她。在温含章没定亲前,朱仪秀还一直想着,她有六个哥哥,如果有哪一个能把温含章娶回家来就好了。 可惜 温含章突然想起上辈子那个在班上被人欺负的女同学,当日那恃强凌弱者的姿态和今日将军府如此相似,大抵这世上的事都是如此,弱小没有根基就要受人欺负,可是看着总是叫人不是滋味。她叹了一声,决定捂起脑袋,把所有假惺惺的愧疚全部抛到脑后。 福平楼是一家新开的茶楼,不过半月有余,就拿下了京城茶楼行业半壁江山。据闻这里的糕点师傅是前朝宫廷出身,家中祖祖辈辈都是专研糕点的。 上次朱仪秀给她的回信上就特地点了这家的名,温含章因为好奇,还让丫鬟出来买过一回。口味确实不错,但因为到家时点心已经凉了,也尝不出别人心心念念的那种味道。 朱仪秀刚才已经使人先来订了位置。两人戴着围帽,被小二引入了一间厢房中。小二有些抱歉道:“今日厢房已满,就只剩下临近楼梯口的这一间。”这里的位置确实有些吵闹,但两人都只打算坐一小会儿,品尝一下别人众口称赞的糕点而已,便没太为难他,给了赏钱就让人下去了。 说起来也巧,小二刚上了茶,温含章就听见楼下大堂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如玉石相击般的磁性嗓音。她看了一眼春暖,春暖朝她点点头,温含章顿时没了兴致。春暖看见她家姑娘这样就发愁,还有两个月就成亲了,姑娘对未来姑爷这样的态度,以后可怎么办啊? 朱仪秀看着主仆二人打眉眼官司,疑惑问道:“怎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第六十三章忠仆 全文订阅满80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温含章到荣华院时已是掌灯时分。还未靠近张氏住的正房主厅中就传来一阵欢笑声。永平伯夫人万氏清脆的嗓音如银铃般飘出门帘子,听了就叫人觉得这必定是一个爽朗利落之人。 温含章也不着急进去她把身上披着的薄披风递给一旁等着的丫鬟看着正站在屋檐下的张嬷嬷关心道:“这一路这么辛苦,嬷嬷怎么不去休息?”张嬷嬷是张氏身边的得用人,这次出门,陪在温含章身边的除了一位温姓族人外就是张嬷嬷了。这一路这位老嬷嬷对温含章一直很好。 张嬷嬷笑道:“歇了一下午也够了。老太太身边还是要我看着才行,那些小丫鬟毛毛躁躁的,我怕扰了今晚的宴席。”又道“姑娘赶紧进去吧老太太c伯爷c太太和二爷都在等着呢。” 温含章颔首给春暖使了一个眼色春暖会意地站到张嬷嬷身边扶着她。 待到她进了屋张氏笑着骂道:“就你瞎磨蹭!看你大哥大嫂都等了多久了。” 永平伯夫人万氏口齿爽利:“看老太太说的这也没耽误多少时间。还没给妹妹道喜呢!妹妹入京也没给我们先发个信,我们好歹打发人去码头接你。这下人突然回报说大姐儿回来了好悬没把我吓了一跳。我还想着,不是说还在路上吗怎的突然就到了。又想着这可不是刚好吗宁远侯府刚下了聘,妹妹就回了,这可不是因了那句话,天缘凑巧吗?”今天早上那些堆满了整个院落的丰厚聘礼可真让她暗暗咂舌。 万氏是很有福气的长相,脸若银盘,眼同水杏,唇不点而丹,就算组合起来不甚美丽,但看着也十分舒服。她是先永平侯夫人在时就为长子订下的媳妇,前年刚进门,张氏对她也没什么不满的。 说起来,万氏还得庆幸张氏是个继母,若是亲娘,见了她家当时落魄成那样,未必还会愿意这门亲事。万家跟永平侯府定亲时还是蒸蒸日上,先永平侯夫人看上了万氏的娘素有德行,名声也极好,才会在缠绵病榻时还挣扎着起来为长子定亲。 可惜永平侯夫人一死,万家就因渎职被皇帝所厌弃,随后一连几年,家里丧事不断,万氏先是丧父,而后两个哥哥又因意外身亡,家中只剩下一个幼弟。待万氏到了花期,她和她娘都担惊受怕,深怕永平侯府上门退亲。 永平侯当时确实有这个打算。他那个时候已经打算为长子请封,长媳的家庭怎能如此不堪,这娘是后的,爹可是亲的。后来还是张氏请还是姑娘的万氏上门做客,万氏有一个能被先永平侯夫人看上的娘,自身的素质也不会太差,兼她的幼弟当时已经被当朝旬大儒看上,当了他的关门弟子,这门亲事才没作罢。 其中张氏出了不少的力气。说她怜惜万氏也行,说她不想长子有一门显赫妻室也成,总之万氏是顺利嫁进来了。进门后万氏见丈夫和继母关系不差,心里也感激张氏当时对她的助力,对张氏一直毕恭毕敬。如此一来,婆媳和睦,永平伯在府中呆着也挺舒服的。 他此时就笑道:“可不是。古人说无巧不成书,这门亲事是真真的好。”钟涵那小子上个月几次遇见都在他面前欲言又止的,一看就知道对大妹妹上了心,可不是好吗?还说最近要上门拜会自己,依他看,拜会是假的,要来见见大妹妹是真的。 知道和宁远侯府这门亲事不是个面上光的,永平伯心情极好,他又仔细看了一眼温含章,“大姐儿出门一趟,看着瘦了不少,精神头倒是不错。” 永平伯温子贤年二十,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长得与先永平侯十分相像,是一个相貌堂堂的美男子。当年继母进门时他已经记事,外家怕他被后娘磋磨,叫了他过去面授机宜,说了挺多见不得人的内宅小手段。 可直到张氏得子,永平侯在家宴上屡屡提及为长子请封的事情,她都没有做些什么。温子贤才信她是个好的。从此后两边的关系就一直处在蜜月期。张氏愿意做个慈母,他也会做好一个孝子。 温含章接过丫头奉上的一盏茶,笑道:“我这不是没有想到吗,本来想着给你们一个惊喜,反倒变成惊吓了。”又摸了摸脸:“你们都说我瘦了,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之前脸太胖了。” 张氏瞪了她一眼:“胖什么胖?胖是福气,你要瘦成个麻杆,别人还以为我不给你饭吃!” 张氏话音一落,坐在下头瘦长瘦长的温晚夏就变了脸色。张氏这话,听着太像指桑骂槐了。华院中一向没有庶女说话的份,温晚夏只能憋着一口气。 温晚夏每次到张氏院里都觉得十分不得劲。他们几人从月华院出发,早了温含章半个时辰过来。可从进门请安到温含章进来,张氏都对他们淡淡的,后来更是直接把他们当成了透明人。 还有大姐姐,就是个暖不熟的白眼狼,她姨娘几人和张嬷嬷一样站在屋檐下,她不信温含章没看到他们,可她理都不理,宁愿跟个下人说话,也不愿意给她姨娘一份脸面。温晚夏一想起来这事,心里就堵得慌。刚才她姨娘站在一旁那份尴尬劲儿,她在屋内都能感受得到。 温晚夏不信只有她一人被气个半死,但,她悄眼抬头看了一旁的庶姐,都一个多月了,若不是两人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温晚夏都有些觉得她是不是换了个人了。就像现在,若是往常,温微柳必要心续起伏几番,绝不会像现在如此若无其事。 温含章有些无奈,老娘这话是无心之失,她也能理解她的肆意自在 府里辈分现下属她最高,手中握有大笔嫁妆,仆妇管事上赶着奉承,长子孝顺,幼子上进,一家和睦,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悠哉,她说话确实不需要考虑一个小小庶女的想法。 温含章不想今日刚回来就见着庶妹和亲娘斗气,岔开话题道:“麻杆也挺好的,现在京里都讲究以瘦为美。上个月红玫坊给我送来的几身衣裳都做小了,之前穿不上,这个月肯定就能穿上了。” 万氏适时补上一句:“可是长平长公主门下新开的那一家?” 温含章点头:“之前芙蓉社聚会时,其他人都在说这家店的衣裳款式好看。我就凑了个热闹,也订了几身衣裳。”芙蓉社是长平长公主府的大姑娘闵秀清牵头开的女社,只吸纳未婚贵女作为社员。温晚夏之前一直想要温含章带她进去,都没能成。 张氏笑道:“你们姑嫂待会再说话,现下先开宴,大家都饿了。”她见温子明在一旁一直摸着肚子不说话,就心疼得不得了。 因为侯府人口简单,永平伯就带着弟弟坐了一桌,余下的由张氏带着坐另一桌。开席后,一道道菜肴陆续上桌,极是丰盛。各类冷热小炒香气四溢,糕点拼盘琳琅满目,其中又有一道糟掌鸭信最是入味,不仅饿了一个下午的温子明吃的爽快,温含章也吃得很是开心。 她早就想挖走荣华院的大厨了,但是张氏一直不肯给她,说留着大厨,她还能勤快着多过来几趟陪她用膳。亲娘存着这点小心机,温含章还能怎么办,只能微笑着如了她的意。 席上所有人都是言笑晏晏。只温微柳,戳着一双筷子吃得没滋没味,但她上辈子吃遍了宫宴华筵,对如何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已是轻车熟路,也不会叫人轻易看出来。 温微柳已经习惯了做高高在上的丞相夫人,这么回头从一个小庶女做起,她竟有些不适应起来嫡母以前为了自己能真心实意对待她的好外孙,哪一次她回来不是求着她捧着她的。当时她心中快意,飘飘然了好一阵子,才在相公的教训中对嫡母恢复了恭敬。但就是如此,嫡母也不敢再得罪她。 温微柳眼神奇异地看着席上笑颜如花的嫡姐,只需要再忍两年,这样需要仰人鼻息的日子就过去了。温含章和她相差一岁,此次亲事不成后又迅速说了一门亲,那场灾难发生在一年多后,她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 温含章后头说的第二门亲事,正好也是温微柳愁绪一生的悲剧来源。 可让温微柳自己说,除了丈夫对前妻念念不忘外,她一辈子锦衣华服,风光自在,比起两个婚事上皆不如意的庶妹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这辈子她也不愿推了长姐的好意另嫁他人。 若能再嫁他一回,这一次,她必会做那人心中最好的妻子。 温晚夏脸上阴晴不定:“大姐姐你什么都有,你根本不明白!从小到大,因为你是嫡女,爹最疼你。每次我到芳华院,看着上面的牌匾,我都想起爹给你题字的样子,他说美玉胜月寸寸洁,上院芳华岁岁新,给你的院子取名芳华,给我们几个的院子取名月华,你的名字是含章,良璞含章,佳玉佳物,可我们几个的名字,我翻遍了诗经楚辞都找不到出处!我能怎么办,出身无法选择,我只能自己努力!” 温含章心平气和道:“你要努力,我从来没拦过你。” 温晚夏尖声道:“大姐姐当然不用拦我!我的那些努力,在你看来算是什么?老太太为了你请女师进府教学,我日日挑灯夜读,琴棋书画学了个遍,可关师傅从来没有表扬过我一次。你样样成绩平平,关师傅却对你赞不绝口。你去年及笄,老太太觉得你都快嫁人了,不愿再在府中供奉女师,我们也都跟着辍学。四妹妹才学了两年,才学了点皮毛而已,你在老太太面前只是意思意思说了两句,老太太不答应,你就没有坚持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4.第六十四章重生先知者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钟涵自知理亏,也不敢去找伯府的麻烦, 终于落了个一听见这老太太的声音就头痛的毛病。许是梦中的心理阴影太过深刻,钟涵即使一直想方设法地想见温大姑娘一面,却从来没有起过去侯府请安的念头。 秦思行见状, 不可思议问道:“你不会一直没有上伯府拜见过温老太太吧?” 钟涵轻咳两声,神情尴尬, 道:“下次休沐日我就请安去!” 秦思行啧啧两声, 也不说话了。他可从闵表妹那里听说了, 她起的那个芙蓉社每月正好定在钟涵休沐那日开社, 温大姑娘因父孝缺席三年,今年一脱了孝每场都去了的。钟涵这一趟必定还是一无所获。 秦思行奸笑两声, 打定注意要看兄弟的笑话。 ………………………… 钟涵心心念念等着休沐日, 温含章这段时间却一直为着一个消息耿耿于怀。 前些日子万氏到荣华院请安时, 突然说起昭远将军府上庶女记名的事情, 说是将军夫人对府中一个庶女另眼相待,珍爱非常, 竟越过了亲生的两个女儿要先给她说一门好亲事, 为此还劝着将军开了祠堂将她记在名下, 并举办盛大的宴席昭告一众亲友。 帖子发到了永平伯府上, 万氏虽家世落魄, 却也是正经的嫡出, 看不上这种记名的蠢事, 就找了个借口没出席。听说那个庶女还在宴上当众改了名,叫张珍真。 万氏早上请安时将这件事当笑话般说了出来,张氏当时就笑道:“将军夫人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转头看见温含章黑着脸色,便道:“叫你别随便揽事,看见了吧?那位将军夫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最近京里头大家都转风向啦!” 可不是么? 将军夫人管家得力,张瑶真平时对庶姐妹动辄呼喝打骂的事情根本没传出来。 这样一来,芙蓉社中有知道踏青时发生的事情的,都说这个庶女居心不良,为了成为记名嫡女,不惜抹黑嫡妹名声。在这风口浪尖上,将军府也没出来澄清,反而带着这位新晋嫡女频频出门做客。 秋思在她面前抱怨道:“张姑娘有了对策,也不来个信告诉姑娘。” 温含章看她一眼,道:“这种以黑为白指鹿为马的小人之事,你叫她怎么说得出口?”旁边站着的丫鬟听了温含章这句略显刻薄的话,都有些诧异。 温含章没有解释。都是从小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她不信张琦真看不出这里面的弯弯门道。这种为了私利陷害他人的事情,温含章十分难以接受,她从前也没想过张琦真会是这样的人。 将军府做了这些还不止,在四月十六的芙蓉社聚会上,张琦真竟把张珍真带了出来。梅园中碧水假山,花影粉墙,热闹非常,温含章却一眼就看到了与人群格格不入的张琦真两人。 温含章从前没认真看过张珍真,这一次倒是仔仔细细看了一眼。顿时知道为什么张瑶真不喜欢她。 张琦真和张瑶真长得颇似其父,张珍真却五官精致,我见犹怜。偶尔不经意绽放笑颜,真真应了那句,美人一笑百媚生。 被张珍真衬得五大三粗的张琦真带了张珍真在身边,看着温含章不知怎的有些心虚。 她那日回家将事情告诉她娘,她娘一知道这事被一向与她不睦的梅玉漱撞见了,还捅到了闵姑娘面前,立刻当机立断,找了最好的医师过来帮庶妹治伤,又给庶妹换了一个院子,里里外外的待遇都与她持平,不仅如此,还劝了她爹开祠堂改族谱,将庶妹记在名下。 样样件件,她看着都像是给张珍的封口费。但她娘瞪她一眼:“若不是你们两个不省心的,我何苦做这些事?”瞧着女儿摸不着头脑,还想和伯府大姑娘细说此事,将军夫人怒气直上冲:别人生女她也生女,可她生的这两个糟心玩意儿就不能带点脑子吗!将军夫人忍气吞声劝道:“听说温姑娘最近在府上备嫁,就别拿这种糟心事烦着她了。”张琦真这才没给温含章去信。 张琦真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拿着温含章着丫鬟给她送来的小半片布料,又看着她远远屈膝行了一个万福礼,转身走开了。 心想着温含章这气性也太大了,她不也是想着别去打扰她吗。 温含章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张琦真,也许那位庶女是求仁得仁,但她终究看不惯这种事。 春暖低声提醒她道:“姑娘,延平侯府朱姑娘在叫你呢。” 朱仪秀从小身体弱,不喜欢到处走动。在这众人称赞的梅园中,她也是懒懒地呆在一边。她神色淡淡地看着温含章:“又不是你的错,你尴尬什么?”明显将刚才的场景尽收眼中。 温含章被人发现做了窘事,脸上有些发红:“就算要割袍断义了,不得有个仪式么?”朱仪秀之前虽在回信中应了温含章要帮张琦真说话,但实在是兴致缺缺。 说起来,她和张琦真结交时,朱仪秀就不看好,当时她信誓旦旦,觉着张琦真和她一样诗词歌赋不成,都是天资所限,和品行无关,也没在意朱仪秀的话。现下她不打算和张琦真玩了,总觉得有些打脸。 朱仪秀瞥了她一眼,一言以蔽之:“蠢!” 温含章扯了扯她的衣袖,笑得十分谄媚:“以后就别提这事了!” 朱仪秀先将衣袖从温含章手中救了回来,瞄了一眼温含章略显无辜的样子,提醒:“张琦真今日带了她那庶妹来,明显不怀好意,她自恃与你交好,待会若有人讨伐她不合规矩,我怕她会拖你下水,你到时就别出声了。” 温含章道:“既要断交就要在明面上说清楚,否则以后若有什么事,别人还会扯了我进去。”虽然还有些伤心自己看错了人,但温含章也不是个没有决断的。 朱仪秀一语成谶。 闵社主姗姗来迟,一来之后,之前三三两两分布着的姑娘们自动自觉聚集到她身边。一眼望去,这梅林一角宛如百花齐放,姑娘们各有千秋,不乏绝丽美色,更不乏气质佳人。 先是闵秀清起身,对梅玉漱微微一笑,道:“都说梅园风景美不胜收,今日有幸一见,果然了得。” 梅玉漱作为梅园的主人,客气了一番后才道:“我已经令人准备了茶水点心,姐妹们毋需拘束,尽情玩耍便是。” 闵秀清笑道:“梅姑娘辛苦了。我想着,既在梅园,不如我们今日便以梅花作诗,按照往日的规矩,五人一组,每组需在半个时辰内作出四首五言律诗,由梅园主人梅姑娘担任裁判,评出获胜组,今日的彩头是,一个芙蓉社的引荐名额。” 平日和闵秀清交好的立刻附和叫好,突得有人戏谑道:“五人一组我没有意见,但闵姑娘可看清了,今日我们这里多了一个人。”说着睨了一眼温含章这一组的方向。 温含章这边总共站了六个人。除了她和朱仪秀外,还有大理寺卿家的两位姑娘冯婉玉、冯婉华,接着就是张琦真和张珍真了。张珍真见众人的眼神都集中在她身上,不适地往嫡姐身后躲了躲。 张琦真看她一眼,想起她娘的嘱咐,神色略显勉强道:“闵姑娘,家妹在舞艺一道上颇有天赋,此次家母托了我带她来,是想看看她能不能入社的。” 此话一出,不仅惹来一阵低低的窃笑声,张珍真更是抬着头惊讶地看着她。 吏部尚书家的许乐芳十分不客气道:“恕我多言,芙蓉社有三不入,即使你家妹妹技艺过人,其他两项貌似也没达到规定。”不过一个伪嫡女而已,真是心比天高! 其他人没直接出声,但落在张琦真与张珍真身上的异样目光同样表达这个意思。 张珍真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张琦真有些不悦,觉得芙蓉社的人都针对她,便不客气道:“我们组在上一次开社时就赢了一个引荐名额,我爹是正三品昭远将军,我娘又已将家妹记在名下,家妹从小苦练舞艺,各式舞种信手拈来,无论父兄等级或是自身资质,她都达到入社条件了。” 没等其他人说话,朱仪秀便拆了她的台:“张大姑娘好大的口气,上次书法比赛可是含章妹妹的一笔楷书拔得头筹,你要用她的奖赏名额,总该跟她商量一声吧?”言下之意,你是不是也太不客气了一点。 张琦真根本没看朱仪秀,她在这芙蓉社中,一向只和温含章合得来,又自觉和温含章的交情不是一般人能比较的,就看了眼温含章,示意她说句话表个态。 温含章却道:“这名额并不属于我一个人,上场书会,两位冯姑娘、朱姑娘等都有出力,你想用这名额,也该先私底下跟大家说一声。” 温含章说完,就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讥讽道:“这可真是张家的规矩,欺负人都欺负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张琦真的脸色,是彻底难看下来了。耳边都是对她的讨伐之声,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直吵闹不休。 先是张珍真怯怯解释:“我只是过来见识一下芙蓉社的排场,从不敢想着要入社。” 许乐芳笑:“芙蓉社开社时一向不允许外人在场,张琦真又不是新入社的,难道不清楚这个规矩吗?如果不是她故意陷害你,就是你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有非分之想。” 张珍真着急道:“大姐姐没有告诉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她一贯秉性柔弱,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说,久而久之,也习惯了默默承受。可这一次不一样,她敏感地感觉到,若是不把事情说清楚,她就完了。 朱仪秀道:“那也是你们张家姐妹的事情,你们该在府里处理好了再出门。”只要这件事不牵扯到温含章身上,其他人她管她去死! 张琦真突然怒吼了一声:“够了!”其他人都被她唬了一跳,怕她恃武行凶,纷纷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张琦真深深吸了口气,道:“今日之事是我鲁莽了,我这就带家妹回去。” 说着冷冷看着温含章,温含章根本没有任何反应。这件事能这样收场是最好的,若是张琦真再纠缠下去,她看着脸色雪白雪白的张珍真,她不知道她是装的小白兔,还是真的小白兔,但无论她是真是假,在将军夫人那里,最后被牺牲彻底的只会是这个姑娘。 张珍真还在愣怔之中,张琦真就迈脚走开了。 张珍真看了一眼众人,咬唇行了一个万福礼,也跟着急急走了。 张嬷嬷笑道:“歇了一下午也够了。老太太身边还是要我看着才行,那些小丫鬟毛毛躁躁的,我怕扰了今晚的宴席。”又道,“姑娘赶紧进去吧,老太太、伯爷、太太和二爷都在等着呢。” 温含章颔首,给春暖使了一个眼色,春暖会意地站到张嬷嬷身边扶着她。 待到她进了屋,张氏笑着骂道:“就你瞎磨蹭!看你大哥大嫂都等了多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5.第六十五章瞒天过海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温含章的感觉, 还不赖。画中仕女纤弱细美,□□动人, 颇有一股秀媚古雅之意。 她没想到, 她在钟涵心中竟是这么个形象。 想着刚才温子明走时一脸的依依不舍,她就十分好笑,这幅画若画的不是她,送给他也没什么。 但现在可不行。温含章将画卷铺在书案上,细细欣赏着——这可是她第一次收到别人为她画的画像呢。 她现下才明白,为何满京城的姑娘都对钟子嘉趋之若鹜。若钟子嘉要讨好谁,只需要像这样, 将她入画细致描绘, 准能叫一干为了他的俊颜春心萌动的姑娘钟情更深。 可惜温含章不是那等闺阁之中不谙□□的姑娘家,她先是见了钟子嘉的冷脸足足一年, 后头又在家中守孝三年, 这四年里,她一次又一次设想钟子嘉与她之间如此冷淡, 婚后该是如何相敬如冰。现在钟子嘉终于有了她设想中的夫婿模样,温含章细细品味着自己的心情,只有一点点被讨好的虚荣愉悦,更多的, 竟是觉得如释重负。 京城外的官道上, 一辆马车风尘仆仆, 远远而来。 靠近城门时,一个小厮兴致冲冲探头而出,又转头对着车厢中道:“少爷,我们到城门了!”福寿看见城门处排成一条队伍的人群,简直恨不得出来手舞足蹈一番——坐了将近四五日的马车,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他家少爷此次会试高中进士,在随后的朝考中又一鼓作气考上庶吉士,朝廷给了少爷一个半月的探亲假回乡祭拜祖先。衣锦还乡,载誉而归,可谓春风得意,可惜少爷从小父母双亡,家中只得一个老仆守着屋子,在祭了父母、安排完族中进士立碑事宜后,也没有其他牵挂了。 来去两趟都是跋山涉水。原本不需要坐这么长时间的马车,大夏朝水路畅通,京城外面就有一条运河可以由蜀中直达京城,但是禁不住他家少爷晕船啊!晕的天翻地覆,那脸色白的都没了进士老爷的派头了。于是他们只得半路下船,在驿站中换乘马车,这才堪堪赶在期限前回到京城。 卫绍轻咳两声,也觉得自己一幅病恹恹的模样挺没面子的,他道:“你将我的身份文书翻出来备着城门兵验看。” 福寿无有不应的,一边翻找行李,一边继续道,“也不知道才墨堂怎么样了,这一次我们从家中带足银两,终于可以还情伯府的人情了。” 这一次主仆二人回乡祭祖,可有不少商人和地主凑上来送银钱送田产。对比三年多前在京城的穷困潦倒,福寿不禁深深感慨,难怪老人都说功名二字值千金。 听着耳边小厮的唠嗑,卫绍没有说话。 四年前他中举后信心满满,只带着一个小仆赴京参加来年春闱,可惜因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大病,不仅花光身上所有的银两,还因此错过当年会试,客栈老板见他气若游丝躺在床上,不愿惹晦气,当时便要撵了他出去,幸好店小二暗中指点他们去了永平伯府的才墨堂。 卫绍永远不会忘记,客栈老板见他气若游丝躺在床上,不愿惹晦气,当时便要撵了他出去,幸好有人暗中指点,叫他们去了为穷举子们大开方便之门的才墨堂。才墨堂的管事见着他烧得面色潮红,本不愿让他入住,还是温大姑娘一腔恻隐之心,不仅叫人请了医师,还送了好些贵重药材过来,那管事才不敢多说些什么。 福寿继续絮絮叨叨的:“二爷之前托我们寄卖的三十幅书画价格肯定又涨啦,一开始瀚轩斋的老板还压了我们一半的收购价,原本一幅画该有二两银子的,齐老板居然只愿意给一两!二爷那些画用的都是好宣纸好颜料,一两银子,本都收不回来!幸好二爷手把手教我去跟他谈判,齐老板才知道厉害!那齐老板也是好笑,见二爷的画好卖,上次还偷偷问我画师愿不愿意与他签个契书定期供画,二爷听到后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别提多高兴了。” 卫绍突然道:“我就说子明前阵子怎么又被李先生加了功课,原来是私底下又多交了二十幅画卷。”温子明私下有一个不能登大雅之堂的爱好,素来是托他帮着在外面运作的,卫绍看了几次温子明交的画作,不好意思每次都亲自出面,就叫福寿去办了。他只是没想到,温子明居然将福寿收买得如此死心塌地。卫绍心中有些无语。 福寿卡壳了,此番来回过了一月之久,他居然忘了二爷交代这事要瞒着少爷!看着卫绍似笑非笑的神色,福寿头皮一阵发麻。 卫家主仆惦记着温家人,温子明也在惦记着卫绍。所不同的,温子明在温含章面前大吐苦水,桌子拍得十分响亮,叫温含章觉得他每日上学是不是都进龙潭虎穴了。 温子明:“大姐姐你是不知道,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我不过就请个半日的假,李先生居然给我布置了二十个题目,叫我十日之内就要做出来,不然就不让我出门!”关键是李先生抠的,只愿给他批一个时辰的假而已! 温含章正在看钟子嘉托温子明给她送的十二生肖小泥人,说是他路过梅林大街看着极有趣味,想着她应该会喜欢便顺手买了下来。这套泥人确实捏得惟妙惟俏,关键是颜色搭配十分爽朗明媚,温含章一见之下,都有些爱不释手了。 温子明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小动物,钟涵哥最近就像开了窍一般,路上随便见着些什么就让人送到伯府上,关键是他怕人说大姐姐的闲话不敢直接送到芳华院,都是拐了个圈让小厮送到他书案上。于是他每天下学后,还要拖拉着疲惫的身躯充当一回驿使给大姐姐送礼物,简直不能更心累。 温子明十分不满温含章的心不在焉,他酸溜溜道:“大姐姐最近有了大姐夫奉承,都不管我的事了!” 温含章这几日每天都有礼物收,心情十分舒畅,她对着温子明嫣然一笑:“好说!” 温子明磨了磨牙,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下次我叫个小厮送过来就是,何必要自己跑一趟。娘每次见着我只会叫我努力念书,李先生日日给我布置课业,就连大姐姐也不关心我了,我做人还有什么趣味!” 温含章抬手弹了弹他的额头,这话说的可就欠揍了。温含章不是没见过那位李先生。李先生名李松春,虽是同进士出身,可学识却是上上等的,若不是当年科考时运不济得罪了人,未必会落到第三甲上。他当官后便时时为此抱憾,在因罪被罢官后,也没想着找关系起复,而是在听闻永平侯为幼子寻找名师后,亲自上门面试。说起来,温子明自小便有神童之名,李先生当年见过温子明后真是惊喜交加,这些年在府中对温子明也十分尽心尽力。 温含章道:“你就收了这满腹的牢骚吧,李先生早就跟娘告过状了,说你今年以来每日不思进取,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温子明自小冰雪聪明,在课业上只需稍稍讲解便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他在科考上走的从不是将勤补拙、钝学累功的路线。 李先生从他还是个小儿之时就带着他,深知对这个弟子不能栓得太紧,也十分懂得老师家长沟通之道,每过半月必要汇报一次温子明的学习情况,以前是对着永平侯,现下就是直接对着张氏了,原本应该是跟温子贤汇报的,毕竟长兄如父,可惜伯府情况不是特殊了点么,张氏又有要求,李先生也就跟着形势从善如流了。 温含章见过几次李先生到荣华院的样子,张氏面前竖了一个厚厚的屏风,李先生弓着身子一脸严肃,根本不像是温子明说的那样恣肆无忌。 温含章怀疑地问道:“我最近比较少管你,你请这么多假,干什么坏事去了?” 温子明咕隆了一句什么,又道:“卫大哥让人带了信给我,说是这两日到京。我才想着告个假出去一趟。” 温含章记得卫绍是才墨堂资助的一位学子,不知怎的,入了温子明的眼,在今科中考上了传胪。之前李先生跟张氏告的小状中,就有一件事。温含章思忖着温子明走科考的路线,卷面上必要有一笔可以打动上意的铁画银钩,便花了大钱淘换来一套据说是圣上最爱的前朝李玉照的字帖,可惜温子明嫌李氏书法不够开阔大气,转头就送给了卫绍,等着卫绍学出了趣味转头推荐给他,温子明才多了几分兴趣。李先生见着他们这一来一回的,真是一腔的恨铁不成钢。 温含章倒是不拘着弟弟跟这位一看人生就十分积极向上的卫绍交往,只不过……温含章问:“那前两个月呢?” 温子明对着温含章,一说慌就面红,此时他便顶着一张大红脸,硬生生道:“我都十四了,出个门还要打报告么?” 温含章瞅了瞅他头上两个圆圆的包包头,视线下滑,突然伸手拧住他白玉般的耳朵,狠狠一扭:“你是不是藏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温子明简直不能相信,他那平素看着淡然自得的姐姐,居然会做掐耳朵这种乡下村妇才会干的粗鄙不堪之事! 温含章对着不敢置信的温子明哼了两声:“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跟娘就是平时对你太好了,你要是不交代,我就要动大刑了!”自从温晚夏的事情过后,温含章很是反省了一番,觉得自己为人懒散,才会被人蹬鼻子上脸,主要是她对着府中弟妹都是端着一副成熟的心态,一直觉得君子动口不动手,可偶尔动一回手,这效果不也挺好的么? 看温子明这幅被雷劈了的模样,说话都开始吭吭哧哧起来了:“大姐姐,你冤枉人!我、我哪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大姐姐你这样可不好,我要是告诉钟涵哥,你在他心中优雅纤细的形象就毁于一旦了!”温含章那幅画,温子明之后耍赖着也看过好几回了,越看越觉得钟涵哥画技惊人,非常人所不能及。 温含章根本不怕温子明的威胁,她对春暖道:“去,把他那个叫高敏的小厮叫过来,我要问问他。” 春暖捂着嘴偷笑着下去了。姑娘这一段时间跟以前太不一样了,自从和未来大姑爷了却误会后,整个人就像脱胎换骨一般,十分疏朗不拘。前日在荣华院听了李先生的上报后就一直嘀咕着二爷最近太放松了,必须得给他紧紧弦。温子明这可是自己撞上来的。 温子明一脸的生无可恋。他今日要是知道大姐姐要审问他的身边人,必不会带上高敏,这个小厮的名字叫高敏,可为人一点都不敏锐,长得四肢发达,孔猛有力,是张氏备着他在外受欺负,才一定要他带在身边的。高敏做事一贯慢吞吞,若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温子明早就不要他了。 高敏对着温含章这位在伯府中十分有地位的大姑娘,话都说不完整。温含章不过是威胁要将他调离温子明身边,高敏立马以和往常不同一般的敏捷,啪嗒一跪,交代了! 温子明捂着脸,已经做好被大姐姐教训一顿的准备了。可他越听高敏说的,嘴角的抽动就越发明显。 高敏道:“不敢欺瞒大姑娘,二爷自今年元日以来外出十次,都在一月份和二月份,三月份和四月份没有出府,每次出门都在半个时辰左右,由我陪同,从府中经梅林大街到兴源坊,目的地是才墨堂附近的瀚轩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6.第六十六章抽丝剥茧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夜深漏重, 屋外传来一声猫叫,打破一室的静寂。 温含章道:“我想听你说。” 温晚夏脸上阴晴不定:“大姐姐你什么都有,你根本不明白!从小到大,因为你是嫡女, 爹最疼你。每次我到芳华院,看着上面的牌匾, 我都想起爹给你题字的样子,他说美玉胜月寸寸洁,上院芳华岁岁新,给你的院子取名芳华, 给我们几个的院子取名月华, 你的名字是含章,良璞含章,佳玉佳物,可我们几个的名字, 我翻遍了诗经楚辞都找不到出处!我能怎么办, 出身无法选择,我只能自己努力!” 温含章心平气和道:“你要努力, 我从来没拦过你。” 温晚夏尖声道:“大姐姐当然不用拦我!我的那些努力, 在你看来算是什么?老太太为了你请女师进府教学, 我日日挑灯夜读, 琴棋书画学了个遍, 可关师傅从来没有表扬过我一次。你样样成绩平平,关师傅却对你赞不绝口。你去年及笄,老太太觉得你都快嫁人了,不愿再在府中供奉女师,我们也都跟着辍学。四妹妹才学了两年,才学了点皮毛而已,你在老太太面前只是意思意思说了两句,老太太不答应,你就没有坚持下去。” 温含章不太懂她的逻辑:“你知道关师傅的束脩和日常供应,都是娘自个出的银钱吧?”张氏不愿意为了别人的女儿费钱费力,温含章能说些什么? 府中早已分家,先永平侯早在几年前就定下了身后之事,他为原配长子请封赐爵,给长子和继室所出幼子分了家里的田产庄铺,给张氏留了养老钱,给他们几个也把嫁妆都划了出来。张氏只愿顾着自己生的两个,府中主持中馈的是万氏,现下他们几个的嫁妆钱都捏在万氏手中呢。不能不说,因为先永平侯做的事大家都满意,大哥才能和他们这样客客气气的。张氏也识相,她自个有嫁妆,有大的开销从不走公中,都是自己出了。 温晚夏被噎了一下:“老太太也是我们几个的母亲,教导庶女是她的职责。她却只为大姐姐一个人打算!” 温含章实在很想说一句,从古至今就没有女人看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顺眼的。嫡母是她娘这样的已经很好了。 张氏有自己的原则,对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她给吃的给喝的,放任自流,却不会苛刻虐待,只要他们不伤害她的儿女,她也绝不会先动手。长子和庶女,她都是这么做的。温含章每次参加别府的宴会,都深深觉得,正是由于张氏有自己的原则,才有她这一亩三分地的清净日子。 若是张氏是将军夫人那种口蜜腹剑型的嫡母,温晚夏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想起今日芙蓉社上发生的事,温含章有些默然。 温晚夏看温含章不说话,似乎觉得自己占了上风,一串不甘如连珠炮似的从口中接连而出:“老太太从小就一直为你打算,可我要什么,我只能自己去挣!如果大姐姐真心疼爱我们几个,就不会看着我们遭遇种种不平却无动于衷。你进芙蓉社,我多次求你带我进去。你宁愿引荐冯家姐妹,也不愿意帮我一把。我和二姐姐同一年生,今年都是十五岁,哪家姑娘到了现在还毫无动静?大姐姐你十二岁订亲,今年六月就要成亲,都是一家子的姐妹,我们之间待遇却天壤之别。一句嫡庶有别,叫我如何能够心服口服?”说到最后,温晚夏面目几乎扭曲。 温含章道:“你的丫鬟碧溪,你应该不知道她娘朱嬷嬷是当年祖母的陪嫁丫鬟吧。祖母当时身为国公夫人,身份显赫,在府里说一不二,朱嬷嬷作为祖母的心腹人备受重用。祖母病逝后,朱嬷嬷地位一落千丈,碧溪是她五十高龄才生下的掌上明珠,虽不比伯府姑娘们金尊玉贵,却也是朱嬷嬷从小疼宠着长大的。我们七岁那年挑选丫鬟时,朱嬷嬷曾经走过张嬷嬷的门路,想叫她进我院中当差。但我不喜碧溪的性情,没有答应下来。碧溪后来到了你身边,若是我没有记错,她今年和你一般大,你待她可有我待你一半?” 张氏当家时,温含章经常陪在她身边管事理家。她记得当时她看到府中丫鬟明细录时十分惊讶。大院子里头关系错综混乱,温晚夏身边一个碧溪居然也大有来头。 温晚夏不敢置信道:“你拿我和碧溪比?” 温含章奇怪地看她一眼,“碧溪和你同样是人,又都是姑娘家,为何不能比?” 温晚夏脸色铁青:“她是卑贱的下人,我是伯府的姑娘,她一家子的身契都捏在伯府手里,伺候我是应分的事,我对她如何,她都该受着。” 温含章淡淡道:“你既懂得这个道理,就不会强求与我有同样的待遇。”女孩子掐尖好强总是有的,但每个人都应该认清自己的位置,主下分明,嫡庶有道,才是一个家族稳固发展的根本。温晚夏真该庆幸她是穿越的,人命在她这里没那么卑贱,否则今日下午在知道温晚夏干了什么时,她就不会阻拦张氏说的直接让她病逝的提议。温晚夏和温子贤从小又没有培养起其他情分,伯府中不会有人插手。 温晚夏还是不死心,继续分辨道:“如何一样?我们都是伯府血脉!大姐姐经常说我们是姐妹,难道都是说假的么?” 温含章摇头:“你还是听不懂。”她可以理解温晚夏心中的嫉妒和怨恨,却不能理解她为什么选择这样愚蠢的方式进行报复。温含章虽不喜欢毒白莲,但温晚夏若真有这个手段毁了她的亲事还能逃过府中的惩罚,她反而要对她另眼相看,可惜,她只是个看不清情势的蠢人。 温晚夏发现自己的手心居然在细微颤抖着,却仍强撑着不肯屈服道:“如果我也是从老太太腹中出生的,大姐姐必不会对我如此。纵使我做了坏事,也会替我遮掩。” 温含章半响无话,温晚夏这性子究竟是怎么养成的,如此执拗,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淡淡道:“我不与你争执这些,我对你好不好,旁人自有定论。” 温晚夏话音发涩道:“如果大姐姐待我好,就不会让老太太知道这件事。”温晚夏想起明日请安时张氏将会如何发怒呵斥,嘴唇便不由自主颤得厉害。 “我为什么要瞒着娘?”温含章忍着不让嘴角抽搐,咬着牙道:“娘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即使她发作你和姨娘,也都是为着我。如果我因为一时对你的不忍将这件事隐瞒下来,我的脑子被驴踢了么?” 温含章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瞎好人,实在是永平侯自个就恪守规矩,没有让姨娘庶女们有争宠宅斗的空间,温含章对着他们就没有那么大的仇恨。 几位姨娘在府里不比张氏身边的大丫鬟风光,张氏一早就发话,叫姨娘带着自己生的子女过活,她不愿管别人生的孩子。爹爹跟嫡母都无动于衷,温晚夏几个从小就过得跟个小可怜一样,略强势一点的嬷嬷都能在私下呵斥他们几句。 温含章就看着这些小姑娘,每次遇到都用像雏鸟一样软萌的眼光看着她,羡慕,渴盼,她一向心就不是个硬的,上辈子养个宠物猫死了,她都难受上好久,天长日久地对着温晚夏他们,情分剪不掉也断不掉。 她愿意听温晚夏站在这里解释,也就是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点情分了。 温晚夏久久无语,她以为长姐一向怜悯她们在府中艰难,即使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也必定不会叫她落得太惨。可今日一番对答,她却发现温含章为人通透,平时只是不跟她计较,若她要计较,她很难从她手中讨得了好去。 事已至此,何必再自取其辱。 温晚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起了那种心思。这件事做起来,其实十分凶险。她赌的是钟子嘉性洁气高,对这桩长辈订下的婚事犹为不喜,一定不会看出其中破绽。但若钟子嘉有一次起了疑心,主动上门求证,就像现在这样,她必定会交恶于大姐姐。 她本来只是好奇想去看看香嘉才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钟子嘉与她第一次见面,就已经表现出对她的厌恶。她当时心下恼怒,瞅着马车上永平伯府的印记,突然心生此计。后来就无法自己,每次在府中受了气,便出府冒充大姐姐在他面前做戏。 看着他眼中的反感,她就心生快意。每一次在正式场合时,她都刻意和大姐姐站在一起,都是为了混淆钟涵对她和大姐姐的认知。她没想到的是,钟涵没有不胜其烦上门退亲,反而是她东窗事发。 温晚夏心中思潮翻涌,又听见温含章道:“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府中对你亲事的安排,这些事我本也可以不告诉你。爹爹去世前,将你们几个的婚事托付给了大哥,大哥早就在才墨堂中看好了几个有潜力的寒门举子,想着府里资助他们一场,若是等他们金榜题名时,伯府提出亲事,他们一定会欣然接受。另外,芙蓉社的事——” 温含章顿了顿:“我早跟你说过芙蓉社有三不入,你却听信寿春候府四姑娘的话,以为我拦着你进去,是不想你遮盖了我的风头。你可知道今日芙蓉社出了一桩事故。张琦真带了她那记在将军夫人名下的妹妹前来,想叫她入社。众人万口一辞,以她假嫡为由,不愿叫她达成所愿。张琦真后来恼羞成怒离开,途中和她妹妹闹出几句口角,她妹妹一头撞在假山上,生死不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7.第六十七章族老会议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钟涵自知理亏, 也不敢去找伯府的麻烦,终于落了个一听见这老太太的声音就头痛的毛病。许是梦中的心理阴影太过深刻,钟涵即使一直想方设法地想见温大姑娘一面,却从来没有起过去侯府请安的念头。 秦思行见状, 不可思议问道:“你不会一直没有上伯府拜见过温老太太吧?” 钟涵轻咳两声,神情尴尬, 道:“下次休沐日我就请安去!” 秦思行啧啧两声,也不说话了。他可从闵表妹那里听说了,她起的那个芙蓉社每月正好定在钟涵休沐那日开社,温大姑娘因父孝缺席三年, 今年一脱了孝每场都去了的。钟涵这一趟必定还是一无所获。 秦思行奸笑两声, 打定注意要看兄弟的笑话。 ………………………… 钟涵心心念念等着休沐日,温含章这段时间却一直为着一个消息耿耿于怀。 前些日子万氏到荣华院请安时,突然说起昭远将军府上庶女记名的事情,说是将军夫人对府中一个庶女另眼相待, 珍爱非常, 竟越过了亲生的两个女儿要先给她说一门好亲事,为此还劝着将军开了祠堂将她记在名下, 并举办盛大的宴席昭告一众亲友。 帖子发到了永平伯府上, 万氏虽家世落魄, 却也是正经的嫡出, 看不上这种记名的蠢事, 就找了个借口没出席。听说那个庶女还在宴上当众改了名,叫张珍真。 万氏早上请安时将这件事当笑话般说了出来,张氏当时就笑道:“将军夫人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转头看见温含章黑着脸色,便道:“叫你别随便揽事,看见了吧?那位将军夫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最近京里头大家都转风向啦!” 可不是么? 将军夫人管家得力,张瑶真平时对庶姐妹动辄呼喝打骂的事情根本没传出来。 这样一来,芙蓉社中有知道踏青时发生的事情的,都说这个庶女居心不良,为了成为记名嫡女,不惜抹黑嫡妹名声。在这风口浪尖上,将军府也没出来澄清,反而带着这位新晋嫡女频频出门做客。 秋思在她面前抱怨道:“张姑娘有了对策,也不来个信告诉姑娘。” 温含章看她一眼,道:“这种以黑为白指鹿为马的小人之事,你叫她怎么说得出口?”旁边站着的丫鬟听了温含章这句略显刻薄的话,都有些诧异。 温含章没有解释。都是从小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她不信张琦真看不出这里面的弯弯门道。这种为了私利陷害他人的事情,温含章十分难以接受,她从前也没想过张琦真会是这样的人。 将军府做了这些还不止,在四月十六的芙蓉社聚会上,张琦真竟把张珍真带了出来。梅园中碧水假山,花影粉墙,热闹非常,温含章却一眼就看到了与人群格格不入的张琦真两人。 温含章从前没认真看过张珍真,这一次倒是仔仔细细看了一眼。顿时知道为什么张瑶真不喜欢她。 张琦真和张瑶真长得颇似其父,张珍真却五官精致,我见犹怜。偶尔不经意绽放笑颜,真真应了那句,美人一笑百媚生。 被张珍真衬得五大三粗的张琦真带了张珍真在身边,看着温含章不知怎的有些心虚。 她那日回家将事情告诉她娘,她娘一知道这事被一向与她不睦的梅玉漱撞见了,还捅到了闵姑娘面前,立刻当机立断,找了最好的医师过来帮庶妹治伤,又给庶妹换了一个院子,里里外外的待遇都与她持平,不仅如此,还劝了她爹开祠堂改族谱,将庶妹记在名下。 样样件件,她看着都像是给张珍的封口费。但她娘瞪她一眼:“若不是你们两个不省心的,我何苦做这些事?”瞧着女儿摸不着头脑,还想和伯府大姑娘细说此事,将军夫人怒气直上冲:别人生女她也生女,可她生的这两个糟心玩意儿就不能带点脑子吗!将军夫人忍气吞声劝道:“听说温姑娘最近在府上备嫁,就别拿这种糟心事烦着她了。”张琦真这才没给温含章去信。 张琦真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拿着温含章着丫鬟给她送来的小半片布料,又看着她远远屈膝行了一个万福礼,转身走开了。 心想着温含章这气性也太大了,她不也是想着别去打扰她吗。 温含章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张琦真,也许那位庶女是求仁得仁,但她终究看不惯这种事。 春暖低声提醒她道:“姑娘,延平侯府朱姑娘在叫你呢。” 朱仪秀从小身体弱,不喜欢到处走动。在这众人称赞的梅园中,她也是懒懒地呆在一边。她神色淡淡地看着温含章:“又不是你的错,你尴尬什么?”明显将刚才的场景尽收眼中。 温含章被人发现做了窘事,脸上有些发红:“就算要割袍断义了,不得有个仪式么?”朱仪秀之前虽在回信中应了温含章要帮张琦真说话,但实在是兴致缺缺。 说起来,她和张琦真结交时,朱仪秀就不看好,当时她信誓旦旦,觉着张琦真和她一样诗词歌赋不成,都是天资所限,和品行无关,也没在意朱仪秀的话。现下她不打算和张琦真玩了,总觉得有些打脸。 朱仪秀瞥了她一眼,一言以蔽之:“蠢!” 温含章扯了扯她的衣袖,笑得十分谄媚:“以后就别提这事了!” 朱仪秀先将衣袖从温含章手中救了回来,瞄了一眼温含章略显无辜的样子,提醒:“张琦真今日带了她那庶妹来,明显不怀好意,她自恃与你交好,待会若有人讨伐她不合规矩,我怕她会拖你下水,你到时就别出声了。” 温含章道:“既要断交就要在明面上说清楚,否则以后若有什么事,别人还会扯了我进去。”虽然还有些伤心自己看错了人,但温含章也不是个没有决断的。 朱仪秀一语成谶。 闵社主姗姗来迟,一来之后,之前三三两两分布着的姑娘们自动自觉聚集到她身边。一眼望去,这梅林一角宛如百花齐放,姑娘们各有千秋,不乏绝丽美色,更不乏气质佳人。 先是闵秀清起身,对梅玉漱微微一笑,道:“都说梅园风景美不胜收,今日有幸一见,果然了得。” 梅玉漱作为梅园的主人,客气了一番后才道:“我已经令人准备了茶水点心,姐妹们毋需拘束,尽情玩耍便是。” 闵秀清笑道:“梅姑娘辛苦了。我想着,既在梅园,不如我们今日便以梅花作诗,按照往日的规矩,五人一组,每组需在半个时辰内作出四首五言律诗,由梅园主人梅姑娘担任裁判,评出获胜组,今日的彩头是,一个芙蓉社的引荐名额。” 平日和闵秀清交好的立刻附和叫好,突得有人戏谑道:“五人一组我没有意见,但闵姑娘可看清了,今日我们这里多了一个人。”说着睨了一眼温含章这一组的方向。 温含章这边总共站了六个人。除了她和朱仪秀外,还有大理寺卿家的两位姑娘冯婉玉、冯婉华,接着就是张琦真和张珍真了。张珍真见众人的眼神都集中在她身上,不适地往嫡姐身后躲了躲。 张琦真看她一眼,想起她娘的嘱咐,神色略显勉强道:“闵姑娘,家妹在舞艺一道上颇有天赋,此次家母托了我带她来,是想看看她能不能入社的。” 此话一出,不仅惹来一阵低低的窃笑声,张珍真更是抬着头惊讶地看着她。 吏部尚书家的许乐芳十分不客气道:“恕我多言,芙蓉社有三不入,即使你家妹妹技艺过人,其他两项貌似也没达到规定。”不过一个伪嫡女而已,真是心比天高! 其他人没直接出声,但落在张琦真与张珍真身上的异样目光同样表达这个意思。 张珍真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张琦真有些不悦,觉得芙蓉社的人都针对她,便不客气道:“我们组在上一次开社时就赢了一个引荐名额,我爹是正三品昭远将军,我娘又已将家妹记在名下,家妹从小苦练舞艺,各式舞种信手拈来,无论父兄等级或是自身资质,她都达到入社条件了。” 没等其他人说话,朱仪秀便拆了她的台:“张大姑娘好大的口气,上次书法比赛可是含章妹妹的一笔楷书拔得头筹,你要用她的奖赏名额,总该跟她商量一声吧?”言下之意,你是不是也太不客气了一点。 张琦真根本没看朱仪秀,她在这芙蓉社中,一向只和温含章合得来,又自觉和温含章的交情不是一般人能比较的,就看了眼温含章,示意她说句话表个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8.第六十八章骆驼和稻草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温子贤简直不能更揪心。 他从大妹妹和钟子嘉订亲以来,就一直盼着皇上能看在他本分忠心的份上, 叫温家在军中好过一点。 大夏朝开国至今有七十三年。当今皇帝是第二位皇帝,在位已有五十年之久。这五十年间,疑心颇重的老皇帝不知道褫夺诛杀了多少公侯伯爵, 除了先太后娘家宁远侯府外,好多勋贵人家都战战兢兢,生怕惹了皇帝不喜,失去祖宗传下的爵位。但就如此,随着皇帝对文官的日渐看中, 勋贵集团也不如从前了。 爵位可不是铁饭碗,满京城有多少过气勋贵, 军中宫中没有势力,只能抱着往日荣烟啃老本, 若碰上一次朝堂动乱,宦海沉浮间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失了卿卿性命。 可他在外头为了一整家人的未来奋斗努力,家里却存着这么个拖后腿的! 温子贤心力疲惫, 跟着万氏回了华阳院后, 看着她对镜卸下沉重的钗环,板着脸道:“夏姐儿那边,你叫庄头过来敲打一番, 她即是去反省受罚的, 就不能过得太轻松。” 万氏转过头道:“老太太那边, 已经想好叫她带着姨娘、丫鬟和李马夫一家子一起走了。” 温子贤心中不快:“那些个帮着她做下坏事的可恶下人,怎么也没有惩戒一番?” 万氏展眉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姐儿的性子,最不喜欢见血的。据说罚了他们的银子,只让他们带着几身衣裳走了。”要她说,这个法子也挺要命的。那些人帮着温晚夏图什么,还不就是图那点银子吗?现下连这点好处都没有了,他们又素来知道温晚夏在府上没地位,又得罪了唯一会帮着她的温含章,这会儿跟着她一起走,受罪的还铁不定是谁呢? 温子贤皱着眉头:“章姐儿心软,老太太也纵着她,幸好庄子那头用的都是西宁那边刚下来的军兵,我得叫开顺跟他们说道几句。”开顺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奶兄,自来负责他身边的事务。 万氏劝道:“何必如此。一个姑娘家,在那边无依无靠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份惊惧就足够她受的了。”万氏是真觉得不需要再做些什么,从温晚夏做的事情,就知道她不是个聪明人,她自个就能把自个给作死了。更何况大姐儿六月便要出嫁,等她嫁人了,出嫁女哪还能管得了娘家的事情,到时候要如何待自己的庶妹,就得看她这位夫婿的良心了。 万氏轻轻一笑,温子贤心性凉薄,心中只有爵位权势,温晚夏这番堵了他的道,怕不是一年两年就可以了事的。 从万氏心底说,她完全不觉得对温晚夏的处置有问题,甚至她和温子贤一样,觉得大姐儿心慈手软。她当初嫁给温子贤,最羡慕的不是能成为伯爷夫人,而是这府里规矩分明。都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世道嫡庶有别,偏有那些个贱男人,以为在家里头遮着掩着,就能不顾国法世情,将那些贱蹄子宠上了天。万家里头的事叫她娘遮得严严实实,但万氏以前也曾经被庶妹踩到脸上过。幸好她娘颇有手段见识,才没叫她受了委屈。 万氏嫁到伯府后,即使府中的几位庶妹对着她老实恭敬,但她心中总是打着个问号,他们真的对大姐儿得到的宠爱心服口服?现下温晚夏的事情爆了出来,更是佐证了她的想法,庶子庶女们就没有几个是好心眼的。 之所以为温晚夏说话,万氏偏头瞅了温子贤一眼,这世上的男人,就没有几个希望自己的枕边人心肠狠毒的。这不,温子贤虽口中说着女人就是成不了大事,但眼中对她的劝说却没有看出任何不满。 温晚夏的事情就这样落幕了。 她被马车送走时,还想过来和温含章拜别。但温含章没有见她,知道自己身旁一直养着一只白眼狼,温含章这几日都觉得自己和钟涵一样犯了眼瞎的毛病。 温子明这日在请安后,突然压低声音,偷摸着对她道:“大姐姐,你待会回去,我让小厮给你送点东西。” 温含章瞅着他一派眉清目秀的模样却做着一幅鬼祟的嘴脸,手指头就痒痒,忍不住抬起手掐住他的脸,一拉:“说话就好好说话,在娘这里不用做这番模样。” 张氏早就注意到他们两人的举动了,她这头和万氏正说着端午各府送礼的事:“闵国公家的老太太我以前随侯爷去拜见过,许是年轻时候种地多了,身上总带着几分乡下的纯朴豪迈,你若给她送礼,拣上些野物她或许更欢喜些。” 那头已经悄悄瞪了他们一眼,叫他们老实点。万氏当做看不到,她娘家以前正当旺时,也踏不上国公家的门槛,她正好趁着请安时多向张氏取取经,也好赶紧上手。先侯爷去世四年,温子贤承爵才两年,前三年父孝在身,他们也不好出去走动,现下出了孝,这些关系就得赶紧捡起来。 张氏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温含章道:“那家老太太和她最谈得来,你问我还不如多问问章姐儿。” 温含章有些无奈,她以前随着张氏出门见客,因为嫩壳老心,比起其他小娃娃能乖巧地坐上好久,这些老夫人老太太的就格外稀罕她。她道:“大嫂不必担心,闵老太太跟咱们家的老贵太妃很有交情,对着我们家的人都和气着呢。” 万氏蹙着眉头:“老贵太妃喜欢佛法,佛法高深,我未出嫁时太太怕我移了性情,不叫我多读那些。闵老太太看起来慈眉善目,就跟那庙里的菩萨一般,我只担心我跟闵老太太说不上话。” 温含章笑道:“闵老太太不喜欢求神拜佛那一套,大嫂放心吧。”她想着,老贵太妃也不是喜欢念佛,她是整日无事,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干。 即使皇帝不喜欢,逢年过节的,温家也会随大溜儿进宫请安,算一下,那座华丽辉煌的皇宫温含章也进了不下上百次了。老贵太妃那才叫一尊庙里的菩萨呢,整日里就为了满足老皇帝变态的独占欲,不叫她与亲人亲近。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奶奶,无儿无女,在身边服侍的只有宫女太监,虽然老皇帝时有赏赐,可人临老了还是希望有亲人在身边。 每次她进宫去,和蔼可亲的老贵太妃就喜欢摸着她的头发,将自己攒的适合小姑娘穿用的衣裳首饰一气儿给她用上。温含章担心她在宫中没有银钱打点,她反而担心她是不是在府中缺钱了才会想到这些,每次出宫,她的荷包必定装得满满的都是银票。 温含章总觉得拿一个孤寡老人的养老钱心不安,可她爹却叫她不要跟贵太妃推辞,当时永平侯说的一句话叫温含章特别心酸,他摸着温含章头上的软包包,道:“老贵太妃一辈子没有子女缘分,她给你银钱,心里欢喜着呢。” 想起老贵太妃,温含章也没了跟温子明打闹的心思。又快到端午宫宴了,到时候进宫不知道能在千禧宫呆多少时辰。老皇帝变态就变态在这点上,每次都掐着时间过来赶她出宫。 温含章又想着,下一次朝贺她就嫁到宁远侯府去了,钟涵现下才正七品,他跟家里人关系不好,钟家那位老太太不一定会愿意带她进宫,而要等钟涵混到能够名正言顺让她进宫蹭宴的品级,老贵太妃不知要埋到土里多久了。 因为想着宫中的贵太妃,从荣华院回到芳华院,温含章的心情都不太爽快。温子明却是亲自过来了。 温含章把眼一瞪:“现下不是你念书的时辰么?李先生找不到你要骂人了!” 温子明笑:“我跟李先生对对子,李先生输了,叫我今日轻松半个时辰。大姐姐你就别担心了。”说着,他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个卷轴,眼睛里满怀期望道,“大姐姐,你赶紧打开看看是什么!” 温含章打量着手上温子明递给她的东西,以玉石为轴,装裱瞧着十分精美,触之手感细腻温润,她狐疑道:“不年不节的,你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温子明也不说话,只用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在她和她手上的卷轴溜来溜去,又软萌又可爱。温含章被他看得十分无奈,只好依着他打开了。 卷轴缓缓打开,竟有一米多长。只看一眼,温含章突然愣住了。 其上用精细的笔画勾勒出一个佳人,穿戴跟那日她见钟涵时别无二致,姿态端庄,面容娟秀,发饰精美,背景中仅有几盆十八学士作为点缀。那日她刚从外面回来,没来得及换回常服,身上穿着一件藕色并蒂莲对襟和同色的花蝶蜀锦百褶裙,画师刻画入微,竟连衣裳的细节都画得惟妙惟肖。 温子明看到卷轴里的东西,终于心满意足了。他赞道:“钟涵哥不亏香嘉才子之名,这幅画行笔轻细柔媚,构图别致精巧,用色艳而不俗,非他人所能相比,将大姐姐画得比真人还要美几分!我之前也想送大姐姐一幅亲手所作的字画,可惜总是找不好角度,画不好层次。大姐姐你知道吗,外面钟涵哥的画已经炒到了千金一幅,你手上的卷轴,贵值千金啊!” 又感叹:“旁人都说钟涵哥过目不忘,我今日才相信。大姐姐头上的这支拉丝蜻蜓珍珠步摇是我去年画了图,叫外面的金店打出来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大姐姐你嫌累赘,总共也没戴过几次,钟涵哥应该也只见过寥寥数次吧,居然画得丝毫不差。” “一次。”温含章纠正道,“他就只见过一次。” 温子明道:“妙手画师的名号真是名不虚传,钟涵哥简直神乎其技,让人叹为观止!要这幅画是送给我的就好了,大姐姐你一向就不爱画,送给你真是暴殄天物!”说着竟然愤愤看了她一眼,温含章觉得,如果她不是他的亲姐,这小子肯定要更狠地说一句焚琴煮鹤,牛嚼牡丹。 温含章手指头又开始觉得痒痒了,她知道温子明对好画一向颇有些痴性。可他刚才说的这些,已经不止踩了她一次了!什么比真人还要美几分,什么送给她就是暴殄天物的,她有这么差劲吗?温含章微眯着眼睛,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娘没将弟弟生成妹妹,不然二弟如此国色天香,钟子嘉想必不会吝啬再送一幅画来。” 温子明一眼瞪过来,居然道:“大姐姐还当我是垂髫小儿,被你逗上几句就发脾气。姑娘家就是如此锱铢必较,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 “……”怎么办,真的好想一手把他脸上的大男子主义捏起来扔掉! 钟涵在翰林院被派的是给前朝修史的活儿,之前钟涵对这份工作还算兢兢业业,但现下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今科状元唐鹤龄的桌子刚好正对着他,唐鹤龄就见着这位人见人爱的探花郎,提着笔就这么陷入思考中。他好奇问道:“玄朝末帝的这本起居注有何问题,竟让子嘉如此举棋不定?” 钟涵回过神来,打了个哈哈:“圣人说每日三省吾身,我不过是见贤思齐,见不贤而自省罢了。” 唐鹤龄:“……”当我傻的吗? 钟涵确实在想一个问题。他前夜在床上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夜不能眠。披着衣裳起来,看到轩窗外的一轮冷月,突然又想起之前的那个梦,一时心痒难耐,挥手而就。看着画中佳人,窥着壶中漏刻,也不想着睡觉了,连夜装裱,早上出门前就将之送到伯府上托付给未来小舅子。 钟涵摸着下巴一脸思考:也不知道温姑娘喜不喜欢他的画? 温子明口中的大夏朝才子、今年新登科的探花郎钟涵并不像他口中说的那般不食人烟,相反的,如今却烦恼至极。 且烦恼的对象就是自己的未婚妻,永平伯府大姑娘温含章。 钟涵八岁中秀才,十四岁考中举人,二十岁就成了探花,现在已是正七品翰林院编修,所思所想,都是再也不用被侯府长辈摆布。 自从半个多月前进了翰林院,钟涵就一直磨刀霍霍想要拿回自己的庚帖。 侯府老太太帮他订下的这门亲事,妻子完全就不似一个伯府嫡出姑娘,不仅轻佻放肆,还愚蠢透顶,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对着他暗送秋波,对下人非打即骂,对旁人更是毫无宽容之心。 ——自来娶妻娶贤,这种妻子,他娶回家是嫌自己不够倒霉么? 就在他想要无风起浪做点什么时,钟涵却被一个诡异梦境夜夜缠身。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撞了邪——虽说孔圣人门下不应该信神佛之事,但钟涵却是个别具一格的。小时候没办法撼动侯府仇人半分,他跟奶娘学了个法子日日扎小人诅咒仇敌,但实践证明扎小人不管用,满府的贱人该升官还是升官,该发财还是发财,钟涵就又回归了孔夫子门下乖乖当孙子。 自从一连多日做噩梦,且梦中之事还会像话本般每日一个章回,钟涵白日里从容不迫,但晚上临睡前却有种翘首以盼的心情。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他渴望梦中能实现自己的心愿,叫贱人一蹶不振命丧黄泉,可却是他自己命运多舛断子绝孙。 每次醒来后,钟涵真叫一个气。但随着梦境一一展开,与现实细节一一对照,他却不敢不信。 在那梦里,温大姑娘如他所愿另嫁他人,但佳人琵琶另抱后他却后悔了—— 他一直以为的永平伯府大姑娘,显然不是梦里的温含章。 钟涵回想着之前几回碰见永平伯府大姑娘的情况,因为心中早有偏见,他对这位温大姑娘向来都是避之不及,两人至始至终没有当面说过一句话。 现在想来,温大姑娘确实从未在他面前表明身份。 小厮清明上来给钟涵添了一回茶水,见自家少爷说是要读书,但手上捏着的资治通鉴却一页都没有翻,脸上看起来像在思考什么,不由得将手脚放得更轻了。自少爷催着府内替他下了聘,身上的威严可是越来越厚重了。 钟涵出了一回神,摸着茶杯看是热的,就知道清明上来添过水了。钟涵摸着下巴,琢磨着还是得见未来妻子一面,有些事情,他得确定一下…… ………………………… 从富车院回来后,温含章终于有心情让春暖开了箱笼,将她在路上分好的礼物一一送到各院去。 温微柳、温晚夏、温若梦同住在月华院,一时之间都知道彼此得了长姐的礼物。每个人都是一对铁球,两匹丝绸,一盒茶叶并一对五彩双凤凰花卉瓶。 温微柳的贴身丫鬟红兰有些疑惑。她按着姑娘往日的习惯,大姑娘的礼物一到,就到三姑娘和四姑娘处探听他们都得了些什么。可姑娘这次听了之后反倒平静起来,不似以前总要气愤一番。 温微柳探身看着铜镜中的韶华美貌,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可不是隔世么? 新婚不过一月,寿春堂和连理阁同时起火,丈夫置她于不顾,第一考虑的是抢救长姐的遗物。 她怨,她恨,可终究抵不过时间的魔力。 两人互相折磨了大半辈子,丈夫先她一步去世,她一夜白发,枯若老耄。 临终前唯一能想起的,便是那年盖头揭下时,一眼撞入她心底的俊美男子。 温微柳愣怔地想着,如果她当年藏好了自己对大姐姐的嫉妒,那人是不是会一直待她情好如初? 朱老姨娘见女儿看着铜镜伤怀,暗自叹了一口气,安慰她道:“大姑娘也算是想着你们了。” 朱老姨娘是先永平侯奶娘的女儿,大胆地说一句,跟永平侯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可永平侯直到继室进门生儿育女,才准她生养孩子。彼时她就知道,无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在侯爷心目中都没有半分地位。因此她一直教温微柳要上敬兄姐,下爱弟妹,只有这样,她在这府里才有一席之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9.第六十九章顶锅盖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温含章好几年前认识她时, 她因着从小吃药, 满身都是药味,自嘲就像随身揣了个药罐子一样。温含章这人很有些怜贫惜弱的心, 见着一个看起来小小的娇弱的小萝莉独自坐在一旁, 长得玉雪可爱,眉目灵动,可惜其他小姑娘们都嫌弃她身上的味道不肯靠近, 偏偏小萝莉还一幅看清世事般云淡风轻脸,她就不忍心放她一个人坐着了。 温含章开了个玩笑:“有大财主愿意请吃福平楼的糕点,怎么能不去?赶紧的, 我跟你的车去,叫我家马车在后头跟着。” 朱仪秀瞥了她一眼, 让开了身旁的一点位置, 算是答应她上车了。 温含章一上车就感叹,朱仪秀的家人可真疼她。 她家的马车已经算是华丽舒适了,可朱仪秀的车驾却是她的升级版。 里面就像一个小房间一样,车梁用上好的小叶紫檀所制, 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一侧做成固定书架, 朱仪秀常看的话本都摆在了上面, 另一侧都是小抽格, 估计放着些零碎的小玩意, 车厢底也做的十分用心,不知铺了几层皮毛,脚踩在上面有种柔若无骨的触感,温含章看着案几上的茶具酒杯,想着难怪朱仪秀敢把这套羊脂白玉莲花茶具摆出来。 她刚一坐下,朱仪秀就道:“你是第一个上我这辆马车的人。”虽然她没说下句,但温含章就觉得她满身满脸写着“你不该夸我一下吗”几个大字。 温含章和朱仪秀相交多年,怎么不知道她的脾性得顺着捋才行,立刻高度配合:“我真是太荣幸了。” 听见心中所欲之语,朱仪秀浑身上下的刺毛都软了下来。接下来对待温含章就如春天般温暖了。不仅贡献出她最爱的水果,还将她娘每日不准她多吃的一小碟茯苓糕递了过来,很是不舍道:“你吃一块就好,这东西虽然不精贵,我每日能得的分量也不多。” 温含章认真地答应了,接连吃下三块。大夏朝这些个积年的公侯家都有自己私藏的糕点秘方,温含章这么多年各府的宴席吃下来,觉得这其中就属延平侯府在膳食上的底蕴最深。 朱仪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随着她嘴巴一动一动的,控诉之意越来越明显。 直到温含章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她立马刷地一下拉开小抽屉,将茯苓糕放了进去。抬头看到温含章戏谑的眼神,她轻咳一下道:“都快到福平楼了,留着点肚子。” 温含章应了一声,笑眯眯地拉过她的手,两人手牵手肩挨着肩坐在塌上,十分亲密。朱仪秀身上的温度一向偏低,温含章就将她的小手包在手里暖着,看着朱仪秀眼睛舒服地微眯着,温含章心中徒生出一种撸猫的心痒难耐。 朱仪秀却突然问道:“刚才出门时冯婉玉的丫鬟跟你说了什么?” 温含章一下就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大理寺卿家的冯婉玉姐妹是温含章引荐进社的。冯家是温子贤的舅家,两姐妹一向少言寡语,温含章虽看在大哥的份上,对他们多有照顾,但与两人却很少有私下的交往。 刚才她临上车前,冯婉玉突然让丫鬟给温含章捎了一句话,说她妹妹的贴身丫鬟看见张家姐妹发生口角,张珍真被张琦真推了一下才撞到假山,张琦真力气大,当场就将张珍真推了个头破血流。 看着温含章脸上诧异的神色,丫鬟又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道是家中夫人对姑娘们管的严,温姑娘若要主持正义,千万别将她家姑娘牵连进去。说完这句话丫鬟就急急跑了,估计也觉得自家姑娘不太厚道。 温含章其实出了梅园门口,就下定决定不想再管别人的家事了。张珍真再可怜,她也没办法对她伸手。既如此,继续想着这点子糟心事,只会让自己心情不愉快。但冯婉玉干嘛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啊啊! 朱仪秀听了她的话后,却嗤笑一声,道:“冯婉华的丫鬟只出去过一次,陪着冯婉华如厕去了。”温含章很有些无语,冯婉玉姐俩既借口丫鬟看到,必是不想惹事的,但为什么又要告诉她? 朱仪秀扔了她一个白眼:“人家就是看出了你好打抱不平,才将坏事都推给你。” 温含章将脑袋垫在朱仪秀肩上蹭着,道:“她怎么没看出我最不爱惹事的!我跟张琦真已经掰了,掰了懂不懂?就是没交情了。”温含章自觉是个最怕麻烦的人,可冯婉玉他们却硬要将个大帽子戴在她头上,砸得她现在一脸郁闷。 朱仪秀瞅着她快皱成一团的脸,问道:“你要如何?” 温含章不加思索:“她爹身为大理寺卿,她都能把包袱甩出来。我只是个普通勋贵之女啊,我能有多大能量主持公道!”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最高长官就是大理寺卿了,大理寺卿可在九卿之列呢。 温含章可没发晕,冯家姐妹不想得罪将军夫人,她就有那个底气得罪她吗?张将军可不是那种没有实权能任人戳圆捏扁的将军,他是京卫指挥使,掌统卫军,有番上宿卫、护卫宫禁、守御城门、拱卫京师之责。能身在这个位置上,起码得是圣上的心腹之人。 她与张琦真断交,可以看成是女儿家的别扭。甚至她家大嫂看不上一个记名嫡女不出席将军府宴席也不算什么特别耻辱的事,但要换了别人掀了将军府的丑事试试?梅玉漱可以这么干,因为梅家本就是以“刚直”闻名于朝。 但温含章家中当家的甚至不是她亲生哥哥。 冯婉玉这一次真是给她挖了个坑。 朱仪秀哼哼道:“就叫你平时不要对别人太好了!”她一早就看温含章照顾冯婉玉姐俩的事不顺眼了,这两姐妹算是与温含章有亲的,后头又来了个张琦真是怎么回事! 瞅着那姑娘长得呆头呆脑,就觉得人家没有心机,可若是个真的能交往的,张琦真怎么会直到来了芙蓉社才交下温含章一个朋友。 难道整个京城的闺秀圈子就只有她喜欢张琦真那一款的?到头来看看,还是只有她对她最好了吧? 朱仪秀一贯有些独,她也不觉得这是个坏毛病。 她爹和她娘生了六个儿子,最后才生出她这个女儿,从小全家人都把她捧在手心上,他们家也没有什么嫡庶的,姨娘肚子全都不够她娘给力。 偏她又爱生病,一直以来就只有温含章不离不弃在她身边,不怕被她染了病,也不怕她突然犯病害了她。在温含章没定亲前,朱仪秀还一直想着,她有六个哥哥,如果有哪一个能把温含章娶回家来就好了。 可惜…… 温含章突然想起上辈子那个在班上被人欺负的女同学,当日那恃强凌弱者的姿态和今日将军府如此相似,大抵这世上的事都是如此,弱小没有根基就要受人欺负,可是看着总是叫人不是滋味。她叹了一声,决定捂起脑袋,把所有假惺惺的愧疚全部抛到脑后。 福平楼是一家新开的茶楼,不过半月有余,就拿下了京城茶楼行业半壁江山。据闻这里的糕点师傅是前朝宫廷出身,家中祖祖辈辈都是专研糕点的。 上次朱仪秀给她的回信上就特地点了这家的名,温含章因为好奇,还让丫鬟出来买过一回。口味确实不错,但因为到家时点心已经凉了,也尝不出别人心心念念的那种味道。 朱仪秀刚才已经使人先来订了位置。两人戴着围帽,被小二引入了一间厢房中。小二有些抱歉道:“今日厢房已满,就只剩下临近楼梯口的这一间。”这里的位置确实有些吵闹,但两人都只打算坐一小会儿,品尝一下别人众口称赞的糕点而已,便没太为难他,给了赏钱就让人下去了。 说起来也巧,小二刚上了茶,温含章就听见楼下大堂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如玉石相击般的磁性嗓音。她看了一眼春暖,春暖朝她点点头,温含章顿时没了兴致。春暖看见她家姑娘这样就发愁,还有两个月就成亲了,姑娘对未来姑爷这样的态度,以后可怎么办啊? 朱仪秀看着主仆二人打眉眼官司,疑惑问道:“怎么了?” 温含章心不甘情不愿指了指春暖,叫她说。春暖道:“未来姑爷在大堂中坐着呢。” 朱仪秀一向知道温含章对这位未婚夫的态度有些异样,不像京中别的姑娘家那样狂热,也不像是厌恶。她想了想,道:“我家五哥和钟公子交情还行,没听说他在外有什么不好的名声。” 温含章心想,那个人一贯喜欢端着一幅冰清玉洁的范儿,这种人最是舍不得自己身上有什么污点劣迹,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不是像她和朱仪秀这样的关系,也别想探听得出来。她之前托温子明帮忙打听,不也什么都没打听出来么。 …………………… 翰林院十日一沐,钟涵今日本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要上门拜见温老太太,没想着他放在伯府外的耳目清皓有了回应,道是温姑娘今日出门参加芙蓉社活动。钟涵心中那一口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顿时就瘪了大半。 后头清皓又传回了消息,这回跟着消息一同到钟涵案上的,还有一张笔画缭乱却能清晰分辨出面貌的小像。 清皓和清明在关上的书房外面对了对眼色,两人都不想去打扰情绪明显不对劲的主子。幸好没人进去,若有人能看见钟涵现在的神情,必会被他脸上的扭曲、怨恨吓得大惊失色。 钟涵见着这张与梦中别无二致的小像,虽然心中早有心理准备,但仍旧一片惊涛骇浪。 他独自一人在书案后呆坐了许久,心中百感交集。怨苍天无眼,叫无道之人步步高升;恨天道不公,让冤屈者命运多舛。但到最后,更多的还是后怕、庆幸,庆幸天上神佛能让他做了这先知一梦,让他还有挽回的机会。 想起梦中恩人,钟涵忽的一坐而起。 清明和清皓就看着平时从来懒得在外表上多做文章的主子,将他们使唤得团团转,最后收拾出来一幅闪闪亮的形象,叫众多在院子里当差的丫鬟们都娇羞满面。 钟涵对着铜镜满意地看了一眼,新做的湖绿绣银丝春衫衬得他皮质光莹,腰上束的缀玉腰带,让他更显猿臂蜂腰,还有头上那一尊珍珠玉冠,翩翩君子当如是。 他轻咳两声,对着两个小厮道:“叫人备马车。”他要去福平楼,要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温含章今日不顺心,也不想再见着他叫人堵心,竟然从福平楼的后门走掉了。 清皓对他报告这个消息时,那副又同情又不敢细说的样子,真叫他恨得心痒痒。想起伯府里头那位盛气凌人的老太太,钟涵硬着头皮叫车夫转了个方向。 温晚夏脸上阴晴不定:“大姐姐你什么都有,你根本不明白!从小到大,因为你是嫡女,爹最疼你。每次我到芳华院,看着上面的牌匾,我都想起爹给你题字的样子,他说美玉胜月寸寸洁,上院芳华岁岁新,给你的院子取名芳华,给我们几个的院子取名月华,你的名字是含章,良璞含章,佳玉佳物,可我们几个的名字,我翻遍了诗经楚辞都找不到出处!我能怎么办,出身无法选择,我只能自己努力!” 温含章心平气和道:“你要努力,我从来没拦过你。” 温晚夏尖声道:“大姐姐当然不用拦我!我的那些努力,在你看来算是什么?老太太为了你请女师进府教学,我日日挑灯夜读,琴棋书画学了个遍,可关师傅从来没有表扬过我一次。你样样成绩平平,关师傅却对你赞不绝口。你去年及笄,老太太觉得你都快嫁人了,不愿再在府中供奉女师,我们也都跟着辍学。四妹妹才学了两年,才学了点皮毛而已,你在老太太面前只是意思意思说了两句,老太太不答应,你就没有坚持下去。” 温含章不太懂她的逻辑:“你知道关师傅的束脩和日常供应,都是娘自个出的银钱吧?”张氏不愿意为了别人的女儿费钱费力,温含章能说些什么? 府中早已分家,先永平侯早在几年前就定下了身后之事,他为原配长子请封赐爵,给长子和继室所出幼子分了家里的田产庄铺,给张氏留了养老钱,给他们几个也把嫁妆都划了出来。张氏只愿顾着自己生的两个,府中主持中馈的是万氏,现下他们几个的嫁妆钱都捏在万氏手中呢。不能不说,因为先永平侯做的事大家都满意,大哥才能和他们这样客客气气的。张氏也识相,她自个有嫁妆,有大的开销从不走公中,都是自己出了。 温晚夏被噎了一下:“老太太也是我们几个的母亲,教导庶女是她的职责。她却只为大姐姐一个人打算!” 温含章实在很想说一句,从古至今就没有女人看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顺眼的。嫡母是她娘这样的已经很好了。 张氏有自己的原则,对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她给吃的给喝的,放任自流,却不会苛刻虐待,只要他们不伤害她的儿女,她也绝不会先动手。长子和庶女,她都是这么做的。温含章每次参加别府的宴会,都深深觉得,正是由于张氏有自己的原则,才有她这一亩三分地的清净日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0.第七十章发动 全文订阅满80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且烦恼的对象就是自己的未婚妻,永平伯府大姑娘温含章。 钟涵八岁中秀才,十四岁考中举人,二十岁就成了探花,现在已是正七品翰林院编修,所思所想都是再也不用被侯府长辈摆布。 自从半个多月前进了翰林院,钟涵就一直磨刀霍霍想要拿回自己的庚帖。 侯府老太太帮他订下的这门亲事妻子完全就不似一个伯府嫡出姑娘,不仅轻佻放肆还愚蠢透顶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对着他暗送秋波对下人非打即骂对旁人更是毫无宽容之心。 自来娶妻娶贤这种妻子,他娶回家是嫌自己不够倒霉么? 就在他想要无风起浪做点什么时钟涵却被一个诡异梦境夜夜缠身。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撞了邪虽说孔圣人门下不应该信神佛之事但钟涵却是个别具一格的。小时候没办法撼动侯府仇人半分他跟奶娘学了个法子日日扎小人诅咒仇敌,但实践证明扎小人不管用满府的贱人该升官还是升官该发财还是发财钟涵就又回归了孔夫子门下乖乖当孙子。 自从一连多日做噩梦且梦中之事还会像话本般每日一个章回,钟涵白日里从容不迫,但晚上临睡前却有种翘首以盼的心情。但人生不如意十之。他渴望梦中能实现自己的心愿,叫贱人一蹶不振命丧黄泉,可却是他自己命运多舛断子绝孙。 每次醒来后,钟涵真叫一个气。但随着梦境一一展开,与现实细节一一对照,他却不敢不信。 在那梦里,温大姑娘如他所愿另嫁他人,但佳人琵琶另抱后他却后悔了 他一直以为的永平伯府大姑娘,显然不是梦里的温含章。 钟涵回想着之前几回碰见永平伯府大姑娘的情况,因为心中早有偏见,他对这位温大姑娘向来都是避之不及,两人至始至终没有当面说过一句话。 现在想来,温大姑娘确实从未在他面前表明身份。 小厮清明上来给钟涵添了一回茶水,见自家少爷说是要读书,但手上捏着的资治通鉴却一页都没有翻,脸上看起来像在思考什么,不由得将手脚放得更轻了。自少爷催着府内替他下了聘,身上的威严可是越来越厚重了。 钟涵出了一回神,摸着茶杯看是热的,就知道清明上来添过水了。钟涵摸着下巴,琢磨着还是得见未来妻子一面,有些事情,他得确定一下 从富车院回来后,温含章终于有心情让春暖开了箱笼,将她在路上分好的礼物一一送到各院去。 温微柳c温晚夏c温若梦同住在月华院,一时之间都知道彼此得了长姐的礼物。每个人都是一对铁球,两匹丝绸,一盒茶叶并一对五彩双凤凰花卉瓶。 温微柳的贴身丫鬟红兰有些疑惑。她按着姑娘往日的习惯,大姑娘的礼物一到,就到三姑娘和四姑娘处探听他们都得了些什么。可姑娘这次听了之后反倒平静起来,不似以前总要气愤一番。 温微柳探身看着铜镜中的韶华美貌,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可不是隔世么? 新婚不过一月,寿春堂和连理阁同时起火,丈夫置她于不顾,第一考虑的是抢救长姐的遗物。 她怨,她恨,可终究抵不过时间的魔力。 两人互相折磨了大半辈子,丈夫先她一步去世,她一夜白发,枯若老耄。 临终前唯一能想起的,便是那年盖头揭下时,一眼撞入她心底的俊美男子。 温微柳愣怔地想着,如果她当年藏好了自己对大姐姐的嫉妒,那人是不是会一直待她情好如初? 朱老姨娘见女儿看着铜镜伤怀,暗自叹了一口气,安慰她道:“大姑娘也算是想着你们了。” 朱老姨娘是先永平侯奶娘的女儿,大胆地说一句,跟永平侯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可永平侯直到继室进门生儿育女,才准她生养孩子。彼时她就知道,无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在侯爷心目中都没有半分地位。因此她一直教温微柳要上敬兄姐,下爱弟妹,只有这样,她在这府里才有一席之地。 温微柳看着自己的姨娘,垂下眼眸,应了一声是。姨娘说的都是对的。那个人有了自己的庶子后,她作为正室夫人,对那些个和丈夫有关联的女人和孩子简直恨到了骨子里。 那些人甚至比她姨娘还要恭敬。 可是不能忍,就是不能忍。 整个月华院,得了这些礼物最开心的,或许就只有最小的四姑娘温若梦。 她兴致勃勃地摊开锦缎在身上比划,跟她姨娘商量要做一身襦裙:“上次延平侯府中的秀姐姐就做了一身这样的,美极了!” 黄老姨娘乐呵呵道:“好,你说怎么做,姨娘帮你裁!”她未进府之前是裁缝铺的姑娘,缝纫c刺绣c编结c拼布无所不精。她一生只得了一个女儿,向来把温若梦宠上了天。 温若梦歪着脑袋想了想:“姨娘,先不急,我去找二姐姐和三姐姐商量一下,之前大姐姐和张将军府的大姑娘约了春日一起踏青,之前大姐姐已经答应了带我们一起去了。” 黄老姨娘迟疑:“今日早晨宁远侯府已经过了大礼,后面大姑娘可不好经常出去了。” 温若梦非常肯定:“别人我不知道,大姐姐跟张姐姐约好了,一定会去的!” 被温若梦找上时,温晚夏正恹恹的躺在软榻上。 京城豪门多贵女,但贵的只有府中的嫡女,庶女们即使诗词歌赋样样了得,可因为一个庶字,就被人看不上眼。想着那年重阳在长安街上看到的簪花少年,还有早上宁远侯府的十里聘礼,温晚夏不仅心口泛酸,心肝脾肺肾都疼了起来。 听了温若梦问的,更是咬碎一口银牙,想着,梦姐儿在姐妹中年纪最小,却最会惺惺作态。他们三人一模一样,好叫大姐姐一枝独秀么? 虽心上不舒服,温晚夏脸上却笑道:“不就是做个衣裳吗,梦姐儿想怎么做就这么做。” 温若梦歪着脑袋道:“可我们不商量一下,到时候撞裳了怎么办?” 温晚夏有些语塞,道:“天底下衣裳那么多样式,哪那么容易撞上?”心中却觉得温若梦没甚眼色,看不出她心里不快么,但温含章就喜欢这种呆头呆脑的性情,她也只能往她的喜好上靠拢。 打发走了温若梦,温晚夏想了想,竟带着丫鬟往芳华院去了。 温含章正在试首饰,她去了舅家一个多月,府内的份例还是照样发放。温含章每个月能得五两银子的月钱,一匹锦缎,并几样钗环和胭脂水粉。 张氏每月都会将她得的首饰拿去加工一番,或是加几颗宝石,或是融了重新打个式样。在不牵涉公账的情况下,永平伯夫人万氏也无话可说,人家亲娘愿意贴补,她还能说些什么? 春暖捧着镜子让她照看,铜镜中的女孩一头乌黑的秀发莹莹生光,其上斜斜插着一根镶着红宝石的蝴蝶金簪。相貌虽说只是清秀之列,可皮肤白皙,看久了也挺耐看的。 温含章美了一会儿,就把金簪给拿了下来,这簪子美是美,说贵重也贵重,就是戴久了脖子坠得酸。在家时她还是喜欢簪着几朵绢花,或是别着一根简朴的乌木簪子。她这个喜好,张氏一直不能理解。 温晚夏进来时,温含章刚好让人收了首饰盒子。她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盒子将将合上时闪过的那点璀璨光芒,眼神不自觉暗了暗。又重新挂着一张笑脸道:“大姐姐你去了那么久,我可想你了。” 温晚夏口上说着好听话,眼角却撇着温含章屋里的布置,东西虽少,却无一不雅致,珍珠花,玉石树,珊瑚盆景,锦绣茵毡,看得她暗暗咬着牙根。 温含章笑道:“我就想着你是必要过来的,早就打发人将礼物送到你屋里了。” 温晚夏捂着嘴轻笑:“我就知道大姐姐一直想着我!”又道,“还没跟大姐姐道喜,宁远侯府早上让人过来下聘了!我姨娘去看了,说是六十六抬聘礼每一抬都放得满满当当的,宁远侯府可真是富贵。” 温晚夏可算是戳中了温含章的痛点了。温晚夏一聊到这个话题,温含章就蔫了下来。温晚夏本就是先人一步赶来奉承的,还以为温含章刚回来精神不好,又略说了几句就告辞了。 温晚夏走后,春暖一边收拾着桌上的茶具,一边暗示道:“姑娘,我听院子里的小丫鬟说,三姑娘这一个月来好几次出门,都是接了宁远侯府四姑娘的邀约上门做客。”可她刚才一句都没提。虽说宁远侯府四姑娘也是庶出,可人家在家里独占鳌头,嫡母只有儿子没有女儿,也乐得把个庶女当亲生的看待。 温含章躺在贵妃榻上,懒洋洋地敷衍:“夏姐儿人缘一向不错。” 春暖恨铁不成钢,大叫了一声,“姑娘!” 温含章哈哈笑了一声,转身坐起来,打趣:“春暖,你和我一样的年纪,怎么心眼就那么多呢。” 春暖:“还不是姑娘!看谁都好,我就只能多操心一些了。”姑娘未来的姑爷可是个香馍馍,满京城出了名的俊美才子,听说每次出门都有人驻足观看。两家刚换了庚帖时,就有别府的贵女挤兑姑娘。刚开始时姑娘还郁闷,久了就不当回事了,有时候她心情好了会刺回去,有时候直接就把那些挤兑都当耳旁风。 春暖经常跟温含章一起出门,对关于未来姑爷的事都练出反射性了。 温含章坐起身来,道:“她是我妹妹,我自然不想把她想得太坏。再说了,即使她有坏心思也成不了事。我若出了事,宁远侯府宁愿退亲也不会让庶女进门。都是一家子的姐妹,同气连枝,祸福同当。到时候我就算了,她却一定讨不着好。”她再如何堕落,也是伯府嫡女。 正是因为看得分明,温含章才没把庶妹的那点小心思看在眼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都是纸老虎啊! 温含章现下唯一的心事只有自己的婚事。 在一天没有弄清楚钟涵为何突然转变态度前,她都不会安心。 可想着钟涵那张冷脸,温含章心下有些难办。 那厮对着不识时务硬要往他身上靠的人可是不怎么友好。曾有他的一个堂兄未征得他的同意以他之名请客作宴,钟涵竟然在外对人说他“不告而取,偷名借光,比之强盗更加无耻”。 温含章当时少不更事,听到别人说的这个事时,还觉得才子孤傲理所应当。可当这位大才子成了自己的未来夫婿,又对她屡屡看不上眼,温含章见着他时,就没有不想挠花他那张脸的时候。 别以为家法就是打板子而已,永平伯府自军中起家,针对奴仆的家法严酷至极,特别是这类为着保密进行的处置。 温含章想着下午她私下问张氏身边的刑事嬷嬷,嬷嬷起先不肯告诉她,后来见她坚持,才道:“这些贱蹄子不用刑就不知道厉害,为了让他们不能往外头嚼舌根,舌头是必要毁掉的,若是识字的,几根手指伤残也免不了。” 那嬷嬷见温含章听得脸色发青,道:“姑娘别心软。都说一笔写不出一个温字,若是他们守不住秘密,将事情传了出去,温氏一族的姑娘们名声都得受到连累。到时候若有些个心性软弱的姑娘被嫌弃后一个想不通自绝了,那此时对他们的手下留情祸患就大了。前朝风气森严时,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要我说,帮着主子做下坏事时他们就该想到后果,现下的苦果都是自找的。” 温含章有些觉得这嬷嬷危言耸听,比起前朝,大夏朝女子地位大有提升,从宫中支持闵秀清结社就能看出来,时下对女性的禁锢并没有到被退亲就必得自绝以示贞洁的地步。但她认同刑事嬷嬷的一句话,每一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1.第七十一章生子 全文订阅满80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钟涵八岁中秀才,十四岁考中举人,二十岁就成了探花现在已是正七品翰林院编修,所思所想都是再也不用被侯府长辈摆布。 自从半个多月前进了翰林院钟涵就一直磨刀霍霍想要拿回自己的庚帖。 侯府老太太帮他订下的这门亲事,妻子完全就不似一个伯府嫡出姑娘,不仅轻佻放肆还愚蠢透顶,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对着他暗送秋波对下人非打即骂对旁人更是毫无宽容之心。 自来娶妻娶贤,这种妻子他娶回家是嫌自己不够倒霉么? 就在他想要无风起浪做点什么时,钟涵却被一个诡异梦境夜夜缠身。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撞了邪虽说孔圣人门下不应该信神佛之事,但钟涵却是个别具一格的。小时候没办法撼动侯府仇人半分他跟奶娘学了个法子日日扎小人诅咒仇敌但实践证明扎小人不管用,满府的贱人该升官还是升官该发财还是发财钟涵就又回归了孔夫子门下乖乖当孙子。 自从一连多日做噩梦且梦中之事还会像话本般每日一个章回钟涵白日里从容不迫,但晚上临睡前却有种翘首以盼的心情。但人生不如意十之。他渴望梦中能实现自己的心愿,叫贱人一蹶不振命丧黄泉,可却是他自己命运多舛断子绝孙。 每次醒来后,钟涵真叫一个气。但随着梦境一一展开,与现实细节一一对照,他却不敢不信。 在那梦里,温大姑娘如他所愿另嫁他人,但佳人琵琶另抱后他却后悔了 他一直以为的永平伯府大姑娘,显然不是梦里的温含章。 钟涵回想着之前几回碰见永平伯府大姑娘的情况,因为心中早有偏见,他对这位温大姑娘向来都是避之不及,两人至始至终没有当面说过一句话。 现在想来,温大姑娘确实从未在他面前表明身份。 小厮清明上来给钟涵添了一回茶水,见自家少爷说是要读书,但手上捏着的资治通鉴却一页都没有翻,脸上看起来像在思考什么,不由得将手脚放得更轻了。自少爷催着府内替他下了聘,身上的威严可是越来越厚重了。 钟涵出了一回神,摸着茶杯看是热的,就知道清明上来添过水了。钟涵摸着下巴,琢磨着还是得见未来妻子一面,有些事情,他得确定一下 从富车院回来后,温含章终于有心情让春暖开了箱笼,将她在路上分好的礼物一一送到各院去。 温微柳c温晚夏c温若梦同住在月华院,一时之间都知道彼此得了长姐的礼物。每个人都是一对铁球,两匹丝绸,一盒茶叶并一对五彩双凤凰花卉瓶。 温微柳的贴身丫鬟红兰有些疑惑。她按着姑娘往日的习惯,大姑娘的礼物一到,就到三姑娘和四姑娘处探听他们都得了些什么。可姑娘这次听了之后反倒平静起来,不似以前总要气愤一番。 温微柳探身看着铜镜中的韶华美貌,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可不是隔世么? 新婚不过一月,寿春堂和连理阁同时起火,丈夫置她于不顾,第一考虑的是抢救长姐的遗物。 她怨,她恨,可终究抵不过时间的魔力。 两人互相折磨了大半辈子,丈夫先她一步去世,她一夜白发,枯若老耄。 临终前唯一能想起的,便是那年盖头揭下时,一眼撞入她心底的俊美男子。 温微柳愣怔地想着,如果她当年藏好了自己对大姐姐的嫉妒,那人是不是会一直待她情好如初? 朱老姨娘见女儿看着铜镜伤怀,暗自叹了一口气,安慰她道:“大姑娘也算是想着你们了。” 朱老姨娘是先永平侯奶娘的女儿,大胆地说一句,跟永平侯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可永平侯直到继室进门生儿育女,才准她生养孩子。彼时她就知道,无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在侯爷心目中都没有半分地位。因此她一直教温微柳要上敬兄姐,下爱弟妹,只有这样,她在这府里才有一席之地。 温微柳看着自己的姨娘,垂下眼眸,应了一声是。姨娘说的都是对的。那个人有了自己的庶子后,她作为正室夫人,对那些个和丈夫有关联的女人和孩子简直恨到了骨子里。 那些人甚至比她姨娘还要恭敬。 可是不能忍,就是不能忍。 整个月华院,得了这些礼物最开心的,或许就只有最小的四姑娘温若梦。 她兴致勃勃地摊开锦缎在身上比划,跟她姨娘商量要做一身襦裙:“上次延平侯府中的秀姐姐就做了一身这样的,美极了!” 黄老姨娘乐呵呵道:“好,你说怎么做,姨娘帮你裁!”她未进府之前是裁缝铺的姑娘,缝纫c刺绣c编结c拼布无所不精。她一生只得了一个女儿,向来把温若梦宠上了天。 温若梦歪着脑袋想了想:“姨娘,先不急,我去找二姐姐和三姐姐商量一下,之前大姐姐和张将军府的大姑娘约了春日一起踏青,之前大姐姐已经答应了带我们一起去了。” 黄老姨娘迟疑:“今日早晨宁远侯府已经过了大礼,后面大姑娘可不好经常出去了。” 温若梦非常肯定:“别人我不知道,大姐姐跟张姐姐约好了,一定会去的!” 被温若梦找上时,温晚夏正恹恹的躺在软榻上。 京城豪门多贵女,但贵的只有府中的嫡女,庶女们即使诗词歌赋样样了得,可因为一个庶字,就被人看不上眼。想着那年重阳在长安街上看到的簪花少年,还有早上宁远侯府的十里聘礼,温晚夏不仅心口泛酸,心肝脾肺肾都疼了起来。 听了温若梦问的,更是咬碎一口银牙,想着,梦姐儿在姐妹中年纪最小,却最会惺惺作态。他们三人一模一样,好叫大姐姐一枝独秀么? 虽心上不舒服,温晚夏脸上却笑道:“不就是做个衣裳吗,梦姐儿想怎么做就这么做。” 温若梦歪着脑袋道:“可我们不商量一下,到时候撞裳了怎么办?” 温晚夏有些语塞,道:“天底下衣裳那么多样式,哪那么容易撞上?”心中却觉得温若梦没甚眼色,看不出她心里不快么,但温含章就喜欢这种呆头呆脑的性情,她也只能往她的喜好上靠拢。 打发走了温若梦,温晚夏想了想,竟带着丫鬟往芳华院去了。 温含章正在试首饰,她去了舅家一个多月,府内的份例还是照样发放。温含章每个月能得五两银子的月钱,一匹锦缎,并几样钗环和胭脂水粉。 张氏每月都会将她得的首饰拿去加工一番,或是加几颗宝石,或是融了重新打个式样。在不牵涉公账的情况下,永平伯夫人万氏也无话可说,人家亲娘愿意贴补,她还能说些什么? 春暖捧着镜子让她照看,铜镜中的女孩一头乌黑的秀发莹莹生光,其上斜斜插着一根镶着红宝石的蝴蝶金簪。相貌虽说只是清秀之列,可皮肤白皙,看久了也挺耐看的。 温含章美了一会儿,就把金簪给拿了下来,这簪子美是美,说贵重也贵重,就是戴久了脖子坠得酸。在家时她还是喜欢簪着几朵绢花,或是别着一根简朴的乌木簪子。她这个喜好,张氏一直不能理解。 温晚夏进来时,温含章刚好让人收了首饰盒子。她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盒子将将合上时闪过的那点璀璨光芒,眼神不自觉暗了暗。又重新挂着一张笑脸道:“大姐姐你去了那么久,我可想你了。” 温晚夏口上说着好听话,眼角却撇着温含章屋里的布置,东西虽少,却无一不雅致,珍珠花,玉石树,珊瑚盆景,锦绣茵毡,看得她暗暗咬着牙根。 温含章笑道:“我就想着你是必要过来的,早就打发人将礼物送到你屋里了。” 温晚夏捂着嘴轻笑:“我就知道大姐姐一直想着我!”又道,“还没跟大姐姐道喜,宁远侯府早上让人过来下聘了!我姨娘去看了,说是六十六抬聘礼每一抬都放得满满当当的,宁远侯府可真是富贵。” 温晚夏可算是戳中了温含章的痛点了。温晚夏一聊到这个话题,温含章就蔫了下来。温晚夏本就是先人一步赶来奉承的,还以为温含章刚回来精神不好,又略说了几句就告辞了。 温晚夏走后,春暖一边收拾着桌上的茶具,一边暗示道:“姑娘,我听院子里的小丫鬟说,三姑娘这一个月来好几次出门,都是接了宁远侯府四姑娘的邀约上门做客。”可她刚才一句都没提。虽说宁远侯府四姑娘也是庶出,可人家在家里独占鳌头,嫡母只有儿子没有女儿,也乐得把个庶女当亲生的看待。 温含章躺在贵妃榻上,懒洋洋地敷衍:“夏姐儿人缘一向不错。” 春暖恨铁不成钢,大叫了一声,“姑娘!” 温含章哈哈笑了一声,转身坐起来,打趣:“春暖,你和我一样的年纪,怎么心眼就那么多呢。” 春暖:“还不是姑娘!看谁都好,我就只能多操心一些了。”姑娘未来的姑爷可是个香馍馍,满京城出了名的俊美才子,听说每次出门都有人驻足观看。两家刚换了庚帖时,就有别府的贵女挤兑姑娘。刚开始时姑娘还郁闷,久了就不当回事了,有时候她心情好了会刺回去,有时候直接就把那些挤兑都当耳旁风。 春暖经常跟温含章一起出门,对关于未来姑爷的事都练出反射性了。 温含章坐起身来,道:“她是我妹妹,我自然不想把她想得太坏。再说了,即使她有坏心思也成不了事。我若出了事,宁远侯府宁愿退亲也不会让庶女进门。都是一家子的姐妹,同气连枝,祸福同当。到时候我就算了,她却一定讨不着好。”她再如何堕落,也是伯府嫡女。 正是因为看得分明,温含章才没把庶妹的那点小心思看在眼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都是纸老虎啊! 温含章现下唯一的心事只有自己的婚事。 在一天没有弄清楚钟涵为何突然转变态度前,她都不会安心。 可想着钟涵那张冷脸,温含章心下有些难办。 那厮对着不识时务硬要往他身上靠的人可是不怎么友好。曾有他的一个堂兄未征得他的同意以他之名请客作宴,钟涵竟然在外对人说他“不告而取,偷名借光,比之强盗更加无耻”。 温含章当时少不更事,听到别人说的这个事时,还觉得才子孤傲理所应当。可当这位大才子成了自己的未来夫婿,又对她屡屡看不上眼,温含章见着他时,就没有不想挠花他那张脸的时候。 朱尚钧自认为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见惯了世面,可今日从钟涵嘴里听到的,真是让他匪夷所思。他咂咂嘴,道:“老钟,你家大侄子刚才说他的喜宴打算在外头办呢,你这做人叔父的,竟也同意了?” 钟晏铁青着一张脸:“胡说八道!从来办喜事就没有在外面的道理。子嘉年少无知,我这便带他回去好好教导。” 几句话言简意赅,说着就想要起身告辞,可没想到钟涵张嘴就道:“这是世子爷和大姐给我出的主意,我想来想去也只能照做了。” 在朱尚钧面前,钟晏的脸皮隐隐痛了起来,感觉颇为熟悉。 他忍住喉咙中的一股老血,憋气道:“你大哥和大姐姐一贯待你亲近熨帖,上次你大哥还说你独自一人在翰林院不易,想要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我看这必是有误会,我们回府再谈可好?” 钟涵瞥了一眼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和睦的叔父,十分不客气地直言道:“上个月大哥和大姐将我打算用在喜宴上的三百斤茶叶送了一半到众祥楼中,我打听过了,那众祥楼是大姐的姨娘在外头的娘家开的。我就想呢,大哥和大姐对我这么好,此举必有深意。莫非是体谅我独自操办亲事不易,想叫众祥楼承包了我的喜宴?” 钟涵哗地打开了手中的扇子,脸上的神色肆意张扬:“这份情,我领了!我也不让大姐姐吃亏,之前我已叫人采买了一半食货酒水,剩下还缺多少,我叫众祥楼给我开了个单子,后头托大姐姐送银钱过去便是。” 朱尚钧听着他这一番含沙射影,有些抓不住重点地稀奇道:“宁远侯府对子弟的教养真是异于常人,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懂得怎么操办喜宴,你以后的娘子可是有福了。” 钟涵似乎听不出朱尚钧语气中的揶揄,颔首矜持道:“多学一点,才知道内宅不易,为人丈夫的,以后总该多体谅一点才是。” 朱尚钧大笑:“好!仪彦在外头的那些朋友,就数你小子的脾气对我的胃口。” 钟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总要叫我以后的妻子活得比当姑娘时更加舒心,不然我娶她干嘛。”想着温含章梦中福轻命薄,又补充了一句:“不仅要舒心,更要活得长命百岁,与我白头到老。” 朱尚钧抚掌叫好,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转头对钟晏道:“我看你们府中也挺乱的,要不就干脆在外头办宴算了。” 说的钟晏十分吐血。 钟晏最要面子,虽被钟涵轻车熟路地扒了脸皮,在朱尚钧面前却还要强撑着和稀泥:“子嘉不懂事,你也跟着添乱。我那一对儿女自来不聪明,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才是。” 又教训钟涵:“你之前在老太太那里说要自己操办亲事,我和你二婶说也说了,劝也劝了,你就是不听,现下知道办事不易了吧?” 先是点出这事是钟涵自个一意孤行,与他们这些做叔叔婶婶的没有关联,才继续道:“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你从小学得是孔孟大道,比不得妇人们长期混迹内宅,也不怨你不了解其中干系,我回头叫你二婶给你帮把手去。在外头办宴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届时,你叫到场的宾客们观看喜礼后都到外头吃宴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2.第七十二章父死之谜 全文订阅满80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温微柳和温晚夏被万氏拘着在华阳院的小黑屋里看账本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了。每日辰时到荣华院请安后就随万氏回华阳院中午可以休息半个时辰,之后嬷嬷们就会继续搬来一叠又一叠的账本。每算好一个数字,还要两人交换着核对一遍。这样一来,又得花费不少时间。可万氏说了,账本上记得都是伯府的家私,一丝一毫都容不得差错。两人为了保证正确率就得一直这么干。 温晚夏心里对这个势利眼的大嫂气得牙痒痒。不就是瞧着府里没人为他们做主,又想讨好老太太吗。 其实万氏也不想接手这得罪人的差事。她和几个庶小姑子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张氏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她也只能照办,谁叫他们得罪了老太太呢。看账本又不是叫他们餐风露宿也伤不了身子。若是个聪明的还能从中悟出几分如何管家的技能。这些可是女师傅和老太太都不会教他们的。 温微柳和温晚夏就这么每日定时定点到华阳院报到。温微柳还好,一心望着温含章早死让位,心里总算有个寄托。温晚夏就难受了,她天天看着温微柳神色平静坐在对面,心中却更是焦虑。 她跟温含章诉了几回苦温含章却只是说帮她求过情了可张氏这一次很难说服,张氏打定了主意要关她到温含章成亲才放她出来她实在帮不上忙。 张氏如此发作两个庶女实属少见温含章再次向张氏提起这件事时窥着张氏的坚决,就有些疑心两个庶妹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但温晚夏信誓旦旦表示她十分清白。温含章想着温晚夏处在挨打状态,她也不好再细问她。 张氏那边,是不想温含章成亲前为了庶妹作出的糟心事烦心,所以就没告诉她温微柳和温晚夏做了什么。后来知道了温晚夏的所作所为,张氏只恨自己没将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绑在小黑屋里。 温晚夏这日带着满身灰尘回到房中,一进门,就发现房中有些不对劲。她的山水书案c梨木镜台,乃至贵妃榻c屏风都有被人移动过的痕迹。温晚夏顾不得将碧溪遣出去,一个健步冲向了梳妆台。 上面原本摆着一个锁着梅花锁的缠枝花檀木盒,现在,梅花锁碎成两半在台面上,木盒却消失不见了。 温晚夏顿时脸色苍白。 这时高老姨娘的贴身丫鬟四喜红着眼眶就进来了,温晚夏紧紧抓住她的手,犹带期望道:“今日是谁进了我房中?” 四喜张开嘴,带着哭腔道:“姑娘,你赶紧去跟老太太求个情,老姨娘被老太太的人带走了。”今日下午她和高老姨娘正在房里做针线,荣华院就来了几位凶神恶煞的嬷嬷,说是老太太叫高老姨娘过去问话,高老姨娘觉得不太像样,叫她守着屋子,没想到几位嬷嬷在姨娘走后就开始动手搜三姑娘的屋子。 她阻拦了几回,带头的嬷嬷居然叫人绑住了她。直到从三姑娘屋子里搜出了一个雕工精致的檀木盒,嬷嬷们才给她松绑,扬长而去。 四喜是去年才被调到了高老姨娘身边的。月华院中一个主子配一个贴身丫鬟,其他的洒扫丫鬟都是共用的。碧溪跟着三姑娘去了华阳院,她想找个人商量一下都没有。想去华阳院中找三姑娘,可她一个小丫鬟没有华阳院的进出令牌,又没有门路,进也进不去,只好满心惊惧守在屋子里,终于等到温晚夏他们回来了。 温微柳那边,朱老姨娘深深吁出一口气。她今日做了一回被殃及的池鱼,张氏盛怒之下,甚至不容他们分辨,直接叫他们跪在外面,幸好天气还没到盛夏,地面温度还不算热,可在人来人往的院子里这么一跪,他们那一张老脸也不剩多少了。 听着温晚夏那边的动静,朱老姨娘阖上眼睛,叹道:“柳姐儿,幸好你没做不好的事。”朱老姨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亲眼看见张氏院子的嬷嬷拿着一个檀木盒进去了,就知道肯定是后宅阴私之事。 这种事最是有口难辩,朱老姨娘在外头心惊胆战地跪着,幸好后来在她和温微柳的房中都找不出什么东西来,又有大姑娘说情,她才能平安回来。 高氏,高氏就没有她那么好的运气了。老太太亲口叫她搬进荣华院,当时朱老姨娘看着高氏抖索着身子c跟在一个神色凌厉c膀大腰粗的婆子身后进了下一进院子,心中颇有一种唇寒齿亡之感。 先永平侯有三个姨娘,她和高氏都是出身府中,只有黄氏是侯爷在外面看中纳回来的。侯爷一生讲究规矩,生怕府中出了以庶压嫡的丑事,纵使他们三个生的都是姑娘,他还是不放心,不仅亲手从黄氏兄嫂手中要来了她的卖身契,还将他们的身契都交到了老太太手中。自此府中庶系全无地位,由着嫡系作践糟蹋。 温微柳拿着一条热毛巾帮朱老姨娘敷着腿,闻言垂下眼眸道:“三妹妹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魔障。”她跟温晚夏一样,都是自己亲手收拾屋子,房间里有什么东西被人动过,就很容易察觉出来。温微柳记得上一世直到温含章嫁人,温晚夏那边一直很平静,不知道这次为何会出现这种差错。 她心中一直算着日子,上辈子在五月前,那位宁远侯府的二公子就让人上门取消婚事。现在已是四月过半,离温含章被退亲的日子也没多少时日了。后来今科传胪卫绍不顾流言蜚语,一意上门提亲,才解了温含章的困境。 卫绍一开始冲的就是永平伯府嫡长女的位置来的,伯府也投桃报李,将他捧得高高的。温微柳心中明白,若是自己取代长姐先一步嫁给卫绍,伯府必不会给卫绍如此多的重视和资源。 夜色昏暗,碧溪避开巡夜的嬷嬷,从垂花门脚步匆匆进了院子,进门前心惊胆战地看了左右,见着没人跟踪,才将门关上。 月华院也是一座三进大院。四姑娘温若梦和黄老姨娘住了正房,二姑娘和四姑娘带着各自的姨娘住的是东c西两个厢房。三位姑娘共享一个院子,虽此时大家都对东厢房避之唯恐不及,但若是有什么声响,也会十分瞩目。 温晚夏本来呆呆地坐在塌上,见她进来顿时恢复了生气,着急问道:“如何?那个人还在那里吗?” 碧溪摇了摇头。温晚夏才松了口气,却又见她道:“下午老太太那边的人已经将他提了去。” 温晚夏一口气顿时不上不下的。碧溪将手中握着的一袋银两放回在桌面上,劝道:“姑娘,天还不晚,你就去老太太那里请个罪吧。你好歹是伯府的血脉,老太太不会将你怎么样的。” 温晚夏心中一团乱麻,听了碧溪的话,更是恼怒,色厉内荏道:“我请什么罪?老太太不分青红皂白找了人来搜我的屋子,抢走我的东西,还带走我的姨娘,我上哪里找人说去?” 见着碧溪绞着衣角不说话了,温晚夏又道:“你再出去一趟,看大姐姐在不在芳华院。” 碧溪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伯府的人都知道,大姑娘晚膳是经常到荣华院和老太太一起用的。现在过去若是碰见荣华院的人,她肯定讨不着好。 作为温晚夏的贴身丫鬟,要说碧溪对温晚夏的心思一无所知,那是不可能的。温晚夏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府一趟,且每次都指定由马厩的李马夫伺候车驾。每回一到了街上,三姑娘都会把她支开一段时间,她想跟上去,但马车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她就气喘吁吁追不上了。每次出街回来,温晚夏攒了一段时间的钱盒子就会变得荡然一空,换回怀中一捧她视若至宝的书稿。碧溪算着,除去守孝的那三年,也有七八回了。 碧溪不是不怀疑三姑娘暗中做了什么坏事。若是喜欢诗集话本,大可以直接叫她出门买回来。可温晚夏除了如痴如醉地读她带回来的书稿,一向对其他文人作品毫无兴趣。 但她猜的是,三姑娘在外有一个情人,才华横溢,却家徒四壁,需要三姑娘时常资助银两供他科考。 碧溪不明白,三姑娘为何不将他引荐到伯府名下的才墨堂。府里的才墨堂开了好几年,每个月只需抄完十本书就能无偿在才墨堂中吃住。若那人真的是个有骨气的,在才墨堂挨个一两年的苦日子,金榜题名后名正言顺到伯府提亲,岂不更好? 碧溪想着那一袋用来贿赂李马夫的银两,就觉得心疼。三姑娘不当家不知米贵,那些银两是姨娘熬夜做了多少针线才换回来的。而且李马夫下午已经被荣华院的人带走了,就连她都知道,事情肯定瞒不住了。可三姑娘还在自欺欺人。私相授受的罪名虽不好听,但大姑娘的亲事就在眼前,老太太怎么样也会帮着遮掩下去的,总好过姨娘在荣华院中受苦受难。 秦思行作为安乐长公主唯一的嫡子,紫禁城中高坐的皇帝是他亲外公,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不需像旁人一般念书习武,自有人会为他安排好锦绣大道。 这不,前几日安乐长公主就寻机将他安进了殿前侍卫司中。 他乐不思蜀的日子可没有几日了。 想着后日就要去殿前侍卫司报道,秦思行更看眼前春风得意的钟涵十分不爽快。他故意道:“你先前不是说温大姑娘性情不堪行为放荡么,怎么突然就变了主意上门下聘了?” 先前秦思行一提他的亲事,钟涵就沉着脸色一幅气闷模样。秦思行虽说在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在钟涵的事上也只能挠挠脑袋,让他娘安乐长公主多跟舅家敲敲边鼓,叫钟涵在家里好过一点,至于他的亲事却是一点没有办法的。 他娘说了,钟涵这桩亲事是宫里温贵太妃亲自跟皇上求的,温贵太妃对皇上有养育之恩,为人素来低调,她多年来只求了这么一桩事,皇上不会不答应。 钟涵简直是捏着鼻子接下这门亲事的,两人交换庚帖后第一年,为了表示自己的抗议,他在诸多场合对着温大姑娘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后头三年温姑娘守了父孝闭门不出,钟涵才没将自己的不喜弄得人尽皆知。秦思行作为他的表哥,之前在他面前也不敢多提这逆鳞之痛,钟涵真的会甩脸子。 钟涵有些不自在,难道让他说他之前似乎认错了人? 钟涵从小读惯了圣贤书,说他对那场红尘客梦坚信不疑也不尽然。 但为这场梦境增添了可信度的,却是秦思行上次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一个消息。先前秦思行说,皇上想要在六月底移驾避暑行宫前为六公主定下婚事,他本意是想嘲讽六公主调皮捣蛋,连皇上都无法镇压,只得早早给她找个额驸迁出宫去。 可钟涵闻言却十分震惊,因为这件事跟梦中所示高度一致。 梦中六公主的这场婚事与他息息相关。 他一意孤行解除婚事后,六公主立即将他提名到驸马名单中。这位六公主素来蛮横跋扈,几次在宫中对着他胡言乱语,钟涵费了好大劲才摆脱了六公主的纠缠,因着两次拒绝皇帝安排的亲事,皇上对他十分不喜,他连着十年,两任皇帝登基坐的都是官场冷板凳,只能看着那位娶了温含章的寒门传胪加官进禄,小人得志 有了梦中的打底,比起拒绝六公主婚事带来的后遗症,钟涵宁愿忍受恣意放肆的温含章,因此他才半信半疑催着家里先行下聘。 他今日便是得知温含章跟人相约外出踏青,才会叫秦思行出来给他打掩护,想要一睹温含章庐山真面目的。 秦思行挑了挑嘴角,也不说话,提着马鞭在这若河边上随意晃荡。 春日杏花吹满头,陌上少年足风流。 翩翩公子,风流倜傥,通气气派,叫一干在这河岸边上驻足观看的姑娘们都看红了脸。 有认出两人的如户部郎中家的姑娘云清容,就激动地想要上前搭话。 还是她的知交好友梅玉漱拦住了她,道:“上月芙蓉社活动,我听温姑娘似乎和张琦真约了今日出行,前些日子,宁远侯府已经到永平伯府下聘了,你就别上去了。” 梅玉漱素来不待见张琦真,但她也不是故意要和他们撞日子。只是前几日春雨纷纷,今日才放晴,她在家里呆得十分烦腻,才约了一干好友出来踏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3.第七十三章回京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他拍着高敏的肩膀,高兴地表扬了这个大个子一番:“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机灵,不错, 以后好好干!”高敏对着他憨厚一笑, 温子明摸着下巴, 琢磨着老实人的外表就是占便宜。 卫绍的宅子在城西的平民坊中,这处二进小院每月租金足要五两银子,虽有些吵闹,但位置相当便利。卫绍这几年可谓两袖清风, 前两年还要一直寄住在才墨堂中,后来学着温子明寄卖画作挣些生活钱, 才能租下这一处小院。 卫绍主仆连着宅中雇着的一个婆子刚将院子打扫干净, 外边就传来了哒哒哒的马车声。 待得来人掀开帘子,果然是温子明那张扎了两个双髻的精致小脸, 温子明一看到一身青衣仍不损俊美容色的卫绍,立马就扬起了笑脸。 卫绍亲自引了温子明到书房,温子明来这院子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喝一口后皱着眉头咂了咂嘴, 打开茶盖看了一脸,竟是一壶莲心苦茶,他给卫绍倒了一杯, 又是悲伤又是苦楚地说道:“这一杯莲心茶便算是为你洗尘了, 李先生最近盯得紧, 今日我只能出来一个时辰。” 那老先生,居然敢在背后告黑状!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亏他在他面前还做低伏小的。 自从卫绍中了传胪后,李松春便对着他喋喋不休。说是卫绍一介寒门子弟,不过偶尔过伯府蹭了几次小课便能考取二甲头名,他从小带着他念书,心力交瘁,不厌其烦,若他到时候比不上卫绍的名次,他这张老脸简直没处搁去。这一个多月他为着他的颜面能有处安放,说是悬梁刺股都不为过,书房里他惯用的那几管上好狼毫制的毛笔,笔头都快被他写秃了。 温子明一贯是水晶肚肠,洞察人心,怎会不知道李松春怎么想的。李先生在伯府中一坐馆便是九年之久,不仅经常用他当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事迹对着他耳提面命,还时不时就用戒尺加大棒加以威胁,让温子明颇感压力山大。只是想着他一把年纪至今未曾婚娶,又近九年如一日对他呕心沥血,温子明才强忍着每日被训成狗的吐血心情,老老实实按他规划的科举大计向前迈进。 卫绍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一口饮尽,道:“李先生一向严厉,若你能坚持再打磨几年,必定受益匪浅。”想了想,又道:“到时候许是名次还要在我之上。” 他此番高中传胪有大半是托了温子明的福。温子明性格跳脱,他一个穷举子,当年也不知道是哪里入了他的眼,两人在才墨堂相遇几回后,温子明居然邀他同蹭李先生的小课堂。卫绍几番猜测都不得结论,也就厚着脸皮,三不五时上门请教。李先生确实于科举上颇有心得,此次会试,他能答对最后一道杂论,还是有赖于平时李先生的指点。 想着头回见着李先生时他那张被温子明折磨得发青又不能发脾气的老脸,卫绍暗自发笑,又劝温子明道:“先生也是为了你好,你要是每次都能按质按量完成功课,他未必会如此疾言厉色。” 要真是口头上说几句就好了,温子明不想告诉卫绍的是,李先生火大起来,真的会用戒尺打人的,他半个月前因为画画懈怠课业,两只手都被打肿了。 温子明嘴里发苦,大叹了一句,“无人解我心苦!”又嫉妒地看着卫绍,“你就好了,以后都不用考试了!”大夏朝的官员考绩都是由上峰给予评价,所谓“察其行能,验其勤怠”,再也不用入场笔试。 卫绍淡定地又倒了一杯茶:“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温子明就看着卫绍一连数杯面不改色,很是怀疑两人喝的不是同一壶茶。 卫绍突然道:“我听袁管事说,钟子嘉到伯府完聘了?”卫绍的这句话,语调放得极轻,若不是温子明与他十分靠近,也不能从口型中辨出他话中之意。 温子明心中叹了一声:“上个月你走之后,钟涵哥就让礼者上门了。” 卫绍垂着眼眸:“温姑娘也没有异议么?” 温子明虽然同情这位友人,但坚决不肯落下口实:“这桩婚事是我爹生前订下的,大姐姐一贯守礼本分,必定会遵照先前约定履行婚约。” 自从卫绍专挑了大姐姐送的李氏书法进行临摹后,温子明就知道了他的心思。他一直不想在这件事上与卫绍弄僵关系,可卫绍这般不管不顾的,是把事情挑到明面上吗?温子明有些心惊,又十分苦恼:若是卫绍真的这么不识相,他难道要失去一个朋友了么? 卫绍察觉到温子明态度中的异样,有些怅然,却仍忍不住道:“若温姑娘得知钟子嘉在外行无所忌” 温子明神色突然有些警惕,怀疑地打量着卫绍:“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卫绍现在说这种话,肯定是不怀好意。温子明打算先听着,若真的是钟涵哥恶贯满盈为非作歹,反正大姐姐还没嫁过去,管家族和爵位怎么样,他是绝没有大姐姐那样的奉献精神。 卫绍见着温子明的机警,突然自嘲一笑:“我先前在宫中,撞见过一次钟子嘉与六公主拉拉扯扯,因着当时旁边还有旁人,我便没注意看,也怕冤枉了他,便没将此事告诉你。” 温子明松了口气:“就这事啊!” 卫绍见温子明不当一回事,徒然哑了半刻。 温子明好心开解道:“禁内遍布皇上耳目,若是钟涵哥真的这般没眼色招惹了六公主,此番绝轮不到他当探花。”皇上年纪虽大,可耳聪目明,听大姐姐说,她上次在温贵太妃的宫中遇见他,皇上每顿还能吃下三碗饭,如此老当益壮,绝不可能让个色胚进了金銮殿。 卫绍没有反驳,他抬手给温子明斟了杯茶:“我知我在你眼中,现在必定和一只不知天高地厚想吃天鹅肉的癞□□没有区别,可情不知所起,若我能控制,我绝不会将温姑娘雪中送炭的情谊演变成男女情爱。温大姑娘于我有恩,若她得知此事后仍然无悔,我便当今日没说过这话,你毋需担心我告诉旁人。” 温子明见卫绍话中光明磊落,心里十分可惜,提醒道:“大姐姐的心思,我也知道几分,你这回必定是枉做小人。”大姐姐对卫绍可从没露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温子明想想,卫绍和大姐姐也没怎么接触过吧,大姐姐很少来他的富车院,每次尝着好吃的,或者见着一些什么有趣的玩意或者书籍,都是叫身边的大丫鬟带一份给他。卫绍总共也就遇到那么三四五回,就这样还能一往情深?温子明不太懂这种感情,甚至有些觉得卫绍是不是错把那貌美的丫鬟当成大姐姐了。 卫绍没有说话,只略苍白的唇色还是显露了他的心思。温子明离开许久之后,他突然将眼前一杯早已失去温度的凉茶一口饮下。冰凉苦涩的茶水滑过喉咙,让他心中翻滚不停的嫉妒渐渐冷却。 其实刚才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伯府大姑娘和钟子嘉的婚事人尽皆知,卫绍一早便知道自己一腔情意注定付诸流水,可感情若是那么容易控制,古往今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伤心人。卫绍捂住一阵阵疼痛的心脏,终究是不甘心。 这个世界上,有人失意,就有人得意。 最近正要当新郎官的钟涵便整日里挂着一张笑脸,笑得翰林院和侯府众人都知晓他对这桩婚事的满意程度。他这个人,从年幼时风刀霜剑严相逼就不懂得如何夹起尾巴当孙子,现下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更是要所有人知道他的火热心情。秦思行自觉道行甚浅,还不够淡定,每次见着他满面春风的模样,都要刺上一刺才行。 钟涵也不管他,带着他回到正义堂的书房,就撂下他叫了府中大管事过来,听他仔细汇报婚事的进程。 秦思行虽已成亲,但他在家中十分受宠,当时这些事情根本一点没操过心,也就成亲当日被安乐长公主叮嘱了一番何时迎亲,何时拜天地等等细节,现下跟着钟涵重温了一番成亲的规矩礼数,感觉还是十分新鲜。 但此时他越听越是皱眉:“老太太怎么就只叫你一个人操办婚事?”纵钟涵在府中不得宠,他的亲事也没有让个下人操持的道理。宁远侯府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何大管事也是满心的苦楚。二少爷没有亲娘,这事按道理,本该由宁远侯夫人接手才是。可是老太太明着表示不放心侯夫人为人,候夫人索性撂手不管了。 何大管事委婉道:“老太太原本还叫了关姑娘帮忙,但二少爷担心关姑娘未曾婚嫁,不懂其中礼节,就都由我先暂时帮忙着布置。” “关姑娘?那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秦思行不可思议道,老太太究竟在想些什么。自来婚事讲究吉祥如意,那位关姑娘虽说是老太太的义女,但她在侯府一住就是十五年,前些日子都听说她打算自梳了,老太太竟然还打算叫她帮忙?这是嫌钟涵不够晦气么? 何大管事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打定主意不接这话。老太太和二少爷都是一脉相承的倔强,老太太提出让关姑娘帮忙遭到二少爷的拒绝后,老太太也不管了,每日只叫他到正义堂和二少爷报告进展,缺了什么开了单子去采买便是。 钟涵正在看婚礼当日的待客细项。他指着其中一条,毫不客气问:“我上个月就叫人从南岳采购了三百斤的上等云雾茶,这里怎么只剩下一百五十斤?” 钟涵在这府中可谓是孤军奋战,就连婚礼宴客都要自己看着。成个亲居然那么麻烦!钟涵每日都是硬着头皮听何大管事汇报宴客人数c食货酒水c喜帖祭品c账册银项等等喜宴进度,何大管事生怕担事,就连车马停放c下人安排c食具桌椅等等细节问题都拿出来问他拿主意,叫钟涵头大得不得了。 何大管事跟着一个没有经过理家培训的上司也是干得十分艰难,偏偏这些都要钟涵定下主意才行。他为难道:“上月我带人签收了这批茶叶后,大姑奶奶就叫人过来借了一百五十斤应急,说是这几日就送回来。”何大管事见钟涵即刻就要翻脸,马上道:“我本也不肯答应,但大姑奶奶手中拿着世子的令牌,带着人硬是抢走了这批茶叶。”到底世子爷才是这府里现下正经的主人,何管事也不敢太拦着他。 秦思行本是胆战心惊地看着钟涵青筋勃发,眼看就要杀过去宰了宁远侯世子,已经抢先一步拦在了门口。可没想到钟涵怒极,居然对着他笑了出声:“钟泽怕是还没有吸取教训。” 何管事生怕自己被二少爷当成池鱼给宰了,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了二少爷的同谋,战战兢兢,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钟涵看着他就心烦,只叫他留下清单便将他挥退下去,何管事一脸的如释重负,对着钟涵和秦思行磕了个头便撒丫子跑了。 钟涵眯着眼睛看着他落跑的背影,端起桌上茶杯饮了两口,又再看一眼茶叶一项,讽刺一笑。堂堂世子,居然带人截了弟弟的喜宴物资。要是传出去,他那位惯会做好人的叔叔,怕是又要大出血一番。 钟涵此时的眼睛亮得十分吓人,就像一只刚逮着老鼠的奸滑猫,笑得叫秦思行都有些起鸡皮疙瘩。他看着看着,都有些不明白钟涵刚才那番气怒是真心还是做戏了。 秦思行想了下,还是问出了口:“你是不是就等这个机会抓世子的短了?” 钟涵看了他这位从小万事不用操心的表哥,似笑非笑:“我倒是想呢,只是哪里比得上二叔补篓子的速度。” 张氏如此发作两个庶女实属少见,温含章再次向张氏提起这件事时,窥着张氏的坚决,就有些疑心两个庶妹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但温晚夏信誓旦旦表示她十分清白。温含章想着温晚夏处在挨打状态,她也不好再细问她。 张氏那边,是不想温含章成亲前为了庶妹作出的糟心事烦心,所以就没告诉她温微柳和温晚夏做了什么。后来知道了温晚夏的所作所为,张氏只恨自己没将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绑在小黑屋里。 温晚夏这日带着满身灰尘回到房中,一进门,就发现房中有些不对劲。她的山水书案c梨木镜台,乃至贵妃榻c屏风都有被人移动过的痕迹。温晚夏顾不得将碧溪遣出去,一个健步冲向了梳妆台。 上面原本摆着一个锁着梅花锁的缠枝花檀木盒,现在,梅花锁碎成两半在台面上,木盒却消失不见了。 温晚夏顿时脸色苍白。 这时高老姨娘的贴身丫鬟四喜红着眼眶就进来了,温晚夏紧紧抓住她的手,犹带期望道:“今日是谁进了我房中?” 四喜张开嘴,带着哭腔道:“姑娘,你赶紧去跟老太太求个情,老姨娘被老太太的人带走了。”今日下午她和高老姨娘正在房里做针线,荣华院就来了几位凶神恶煞的嬷嬷,说是老太太叫高老姨娘过去问话,高老姨娘觉得不太像样,叫她守着屋子,没想到几位嬷嬷在姨娘走后就开始动手搜三姑娘的屋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4.第七十四章解疑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可他在外头为了一整家人的未来奋斗努力, 家里却存着这么个拖后腿的! 温子贤心力疲惫,跟着万氏回了华阳院后, 看着她对镜卸下沉重的钗环, 板着脸道:“夏姐儿那边,你叫庄头过来敲打一番, 她即是去反省受罚的, 就不能过得太轻松。” 万氏转过头道:“老太太那边, 已经想好叫她带着姨娘c丫鬟和李马夫一家子一起走了。” 温子贤心中不快:“那些个帮着她做下坏事的可恶下人,怎么也没有惩戒一番?” 万氏展眉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姐儿的性子, 最不喜欢见血的。据说罚了他们的银子,只让他们带着几身衣裳走了。”要她说, 这个法子也挺要命的。那些人帮着温晚夏图什么,还不就是图那点银子吗?现下连这点好处都没有了,他们又素来知道温晚夏在府上没地位, 又得罪了唯一会帮着她的温含章,这会儿跟着她一起走, 受罪的还铁不定是谁呢? 温子贤皱着眉头:“章姐儿心软, 老太太也纵着她,幸好庄子那头用的都是西宁那边刚下来的军兵,我得叫开顺跟他们说道几句。”开顺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奶兄, 自来负责他身边的事务。 万氏劝道:“何必如此。一个姑娘家, 在那边无依无靠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份惊惧就足够她受的了。”万氏是真觉得不需要再做些什么,从温晚夏做的事情,就知道她不是个聪明人,她自个就能把自个给作死了。更何况大姐儿六月便要出嫁,等她嫁人了,出嫁女哪还能管得了娘家的事情,到时候要如何待自己的庶妹,就得看她这位夫婿的良心了。 万氏轻轻一笑,温子贤心性凉薄,心中只有爵位权势,温晚夏这番堵了他的道,怕不是一年两年就可以了事的。 从万氏心底说,她完全不觉得对温晚夏的处置有问题,甚至她和温子贤一样,觉得大姐儿心慈手软。她当初嫁给温子贤,最羡慕的不是能成为伯爷夫人,而是这府里规矩分明。都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世道嫡庶有别,偏有那些个贱男人,以为在家里头遮着掩着,就能不顾国法世情,将那些贱蹄子宠上了天。万家里头的事叫她娘遮得严严实实,但万氏以前也曾经被庶妹踩到脸上过。幸好她娘颇有手段见识,才没叫她受了委屈。 万氏嫁到伯府后,即使府中的几位庶妹对着她老实恭敬,但她心中总是打着个问号,他们真的对大姐儿得到的宠爱心服口服?现下温晚夏的事情爆了出来,更是佐证了她的想法,庶子庶女们就没有几个是好心眼的。 之所以为温晚夏说话,万氏偏头瞅了温子贤一眼,这世上的男人,就没有几个希望自己的枕边人心肠狠毒的。这不,温子贤虽口中说着女人就是成不了大事,但眼中对她的劝说却没有看出任何不满。 温晚夏的事情就这样落幕了。 她被马车送走时,还想过来和温含章拜别。但温含章没有见她,知道自己身旁一直养着一只白眼狼,温含章这几日都觉得自己和钟涵一样犯了眼瞎的毛病。 温子明这日在请安后,突然压低声音,偷摸着对她道:“大姐姐,你待会回去,我让小厮给你送点东西。” 温含章瞅着他一派眉清目秀的模样却做着一幅鬼祟的嘴脸,手指头就痒痒,忍不住抬起手掐住他的脸,一拉:“说话就好好说话,在娘这里不用做这番模样。” 张氏早就注意到他们两人的举动了,她这头和万氏正说着端午各府送礼的事:“闵国公家的老太太我以前随侯爷去拜见过,许是年轻时候种地多了,身上总带着几分乡下的纯朴豪迈,你若给她送礼,拣上些野物她或许更欢喜些。” 那头已经悄悄瞪了他们一眼,叫他们老实点。万氏当做看不到,她娘家以前正当旺时,也踏不上国公家的门槛,她正好趁着请安时多向张氏取取经,也好赶紧上手。先侯爷去世四年,温子贤承爵才两年,前三年父孝在身,他们也不好出去走动,现下出了孝,这些关系就得赶紧捡起来。 张氏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温含章道:“那家老太太和她最谈得来,你问我还不如多问问章姐儿。” 温含章有些无奈,她以前随着张氏出门见客,因为嫩壳老心,比起其他小娃娃能乖巧地坐上好久,这些老夫人老太太的就格外稀罕她。她道:“大嫂不必担心,闵老太太跟咱们家的老贵太妃很有交情,对着我们家的人都和气着呢。” 万氏蹙着眉头:“老贵太妃喜欢佛法,佛法高深,我未出嫁时太太怕我移了性情,不叫我多读那些。闵老太太看起来慈眉善目,就跟那庙里的菩萨一般,我只担心我跟闵老太太说不上话。” 温含章笑道:“闵老太太不喜欢求神拜佛那一套,大嫂放心吧。”她想着,老贵太妃也不是喜欢念佛,她是整日无事,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干。 即使皇帝不喜欢,逢年过节的,温家也会随大溜儿进宫请安,算一下,那座华丽辉煌的皇宫温含章也进了不下上百次了。老贵太妃那才叫一尊庙里的菩萨呢,整日里就为了满足老皇帝变态的独占欲,不叫她与亲人亲近。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奶奶,无儿无女,在身边服侍的只有宫女太监,虽然老皇帝时有赏赐,可人临老了还是希望有亲人在身边。 每次她进宫去,和蔼可亲的老贵太妃就喜欢摸着她的头发,将自己攒的适合小姑娘穿用的衣裳首饰一气儿给她用上。温含章担心她在宫中没有银钱打点,她反而担心她是不是在府中缺钱了才会想到这些,每次出宫,她的荷包必定装得满满的都是银票。 温含章总觉得拿一个孤寡老人的养老钱心不安,可她爹却叫她不要跟贵太妃推辞,当时永平侯说的一句话叫温含章特别心酸,他摸着温含章头上的软包包,道:“老贵太妃一辈子没有子女缘分,她给你银钱,心里欢喜着呢。” 想起老贵太妃,温含章也没了跟温子明打闹的心思。又快到端午宫宴了,到时候进宫不知道能在千禧宫呆多少时辰。老皇帝变态就变态在这点上,每次都掐着时间过来赶她出宫。 温含章又想着,下一次朝贺她就嫁到宁远侯府去了,钟涵现下才正七品,他跟家里人关系不好,钟家那位老太太不一定会愿意带她进宫,而要等钟涵混到能够名正言顺让她进宫蹭宴的品级,老贵太妃不知要埋到土里多久了。 因为想着宫中的贵太妃,从荣华院回到芳华院,温含章的心情都不太爽快。温子明却是亲自过来了。 温含章把眼一瞪:“现下不是你念书的时辰么?李先生找不到你要骂人了!” 温子明笑:“我跟李先生对对子,李先生输了,叫我今日轻松半个时辰。大姐姐你就别担心了。”说着,他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个卷轴,眼睛里满怀期望道,“大姐姐,你赶紧打开看看是什么!” 温含章打量着手上温子明递给她的东西,以玉石为轴,装裱瞧着十分精美,触之手感细腻温润,她狐疑道:“不年不节的,你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温子明也不说话,只用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在她和她手上的卷轴溜来溜去,又软萌又可爱。温含章被他看得十分无奈,只好依着他打开了。 卷轴缓缓打开,竟有一米多长。只看一眼,温含章突然愣住了。 其上用精细的笔画勾勒出一个佳人,穿戴跟那日她见钟涵时别无二致,姿态端庄,面容娟秀,发饰精美,背景中仅有几盆十八学士作为点缀。那日她刚从外面回来,没来得及换回常服,身上穿着一件藕色并蒂莲对襟和同色的花蝶蜀锦百褶裙,画师刻画入微,竟连衣裳的细节都画得惟妙惟肖。 温子明看到卷轴里的东西,终于心满意足了。他赞道:“钟涵哥不亏香嘉才子之名,这幅画行笔轻细柔媚,构图别致精巧,用色艳而不俗,非他人所能相比,将大姐姐画得比真人还要美几分!我之前也想送大姐姐一幅亲手所作的字画,可惜总是找不好角度,画不好层次。大姐姐你知道吗,外面钟涵哥的画已经炒到了千金一幅,你手上的卷轴,贵值千金啊!” 又感叹:“旁人都说钟涵哥过目不忘,我今日才相信。大姐姐头上的这支拉丝蜻蜓珍珠步摇是我去年画了图,叫外面的金店打出来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大姐姐你嫌累赘,总共也没戴过几次,钟涵哥应该也只见过寥寥数次吧,居然画得丝毫不差。” “一次。”温含章纠正道,“他就只见过一次。” 温子明道:“妙手画师的名号真是名不虚传,钟涵哥简直神乎其技,让人叹为观止!要这幅画是送给我的就好了,大姐姐你一向就不爱画,送给你真是暴殄天物!”说着竟然愤愤看了她一眼,温含章觉得,如果她不是他的亲姐,这小子肯定要更狠地说一句焚琴煮鹤,牛嚼牡丹。 温含章手指头又开始觉得痒痒了,她知道温子明对好画一向颇有些痴性。可他刚才说的这些,已经不止踩了她一次了!什么比真人还要美几分,什么送给她就是暴殄天物的,她有这么差劲吗?温含章微眯着眼睛,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娘没将弟弟生成妹妹,不然二弟如此国色天香,钟子嘉想必不会吝啬再送一幅画来。” 温子明一眼瞪过来,居然道:“大姐姐还当我是垂髫小儿,被你逗上几句就发脾气。姑娘家就是如此锱铢必较,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 “”怎么办,真的好想一手把他脸上的大男子主义捏起来扔掉! 钟涵在翰林院被派的是给前朝修史的活儿,之前钟涵对这份工作还算兢兢业业,但现下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今科状元唐鹤龄的桌子刚好正对着他,唐鹤龄就见着这位人见人爱的探花郎,提着笔就这么陷入思考中。他好奇问道:“玄朝末帝的这本起居注有何问题,竟让子嘉如此举棋不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5.第七十五章温情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梅玉漱看了她一眼,将众人托付给了闵秀清, 急急地跟着丫鬟去了事发现场。 闵秀清想着自己作为芙蓉社的社主,不好不过问一声,便在安抚了众人几句后,也克制着心里的不适过去了。留在原地的姑娘们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下的,都不知道说什么。这其中,就数许乐芳和朱仪秀的脸色最难看。 温含章摸着朱仪秀的手上满是冷汗, 忙叫了一个嬷嬷模样的人过来,问道:“这里可有让宾客休息的地方?” 能让梅玉漱看上调来伺候宴席的下人,素质就不会太差。这位嬷嬷自称姓朱,是梅玉漱院里伺候的,梅府一向最重规矩,主人没发话便不好随便出声,朱嬷嬷看着眼前这些金贵的姑娘们脸上都白了一层, 心里就咯噔一声:若是再有姑娘在梅园出事了, 他们今日这些伺候的人都得不着好。 幸好温含章将她叫了出来,她感激地回话道:“有有有,我们姑娘都准备妥当的, 在离这里不远有一处小楼, 我带众位姑娘们过去休息。” 朱嬷嬷将众人领到一座小楼上, 想着芙蓉社的大家小姐们都是从小养尊处优的, 怕吓出个好歹来,又让人端来了安神汤。但温含章嗅着杯中的汤汁,却仍是心神不宁。她和朱仪秀对看了一眼,温含章悄悄叫来了朱嬷嬷,问现在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情景。 朱嬷嬷有些尴尬,道:“我一直在这边伺候着,也不知道外面如何。” 温含章就让她下去了,心想着梅府的下人果真训练有素。过了一刻钟左右,春暖和朱仪秀的丫鬟冷兮悄无声息地上楼来了。两人汇报的都是坏消息。张珍真的模样看着很不好。 又差不多一刻钟,梅玉漱和闵秀清也回来了。梅玉漱还好,虽脸色雪白,却仍是走着过来的。闵秀清的模样就有些惨了,她怕血,一见满地的血,腿脚就软了三分,梅玉漱怕她出事,一直让人扶着她。闵秀清便是在贴身丫鬟的相扶中过来的。 梅玉漱一来,朱嬷嬷就上前对她耳语了一番,她边听边点头,神色虽疲惫,看着还有力气。待到朱嬷嬷下去,她才道:“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在梅园开社的事怕不能继续进行了。”缓了一下,见众人都眼巴巴看着她,又道:“具体情况,关乎别人家事,我也不好细说。刚才我已经让人通知了昭远将军府上,他们那边兴许待会儿就来人了。” 闵秀清这时已经略好了些,她语气温和道:“事发突然,梅姑娘不必在意。大家不必过多猜测,终归是张家的内事,我们外人也不好参与。今日的活动便就此取消,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吧。” 虽然梅玉漱和闵秀清都没有多说,但锣鼓听音,说话听声,两人都是同样的口径,姑娘们脑补都能脑补出一出好戏。一位姑娘就扶着胸口后怕道:“将军府究竟怎么了,先是妹妹打姐姐,现下两姐妹走着走着,妹妹就突然寻了短见,这也太吓人了。怎的一时说不好,就作出这种c这种”后面的话一直噎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有人接话:“哎那姑娘也太心窄了些。” 又有人突发奇想,问温含章:“温姑娘之前不是和张琦真交好吗,你看这件事会不会是张琦真作下的?” 温含章看了一下问话的人,是宁远侯府三房的嫡姑娘钟尔岚,按辈分,钟尔岚应该喊钟涵一声二哥,但这位钟姑娘似乎对钟涵有些意见,便是遇见了温含章时对她也是淡淡。 这回是她第一次跟温含章说话,温含章有些摸不清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便道:“流言伤人,我不好随便猜测,若是口无遮拦说错话就不好了。”想着张琦真今日最后看着她那凶狠的模样,且她又牵扯进这样的事,温含章心中十分不得劲。 突得有人讽刺道:“说什么不好猜测?谁不知道往日里张琦真都是跟在你身后转着的,我们上次在京郊踏青亲眼看到张家家丑,温姑娘当时不也在若河边吗?” 温含章没想到还有人惦记着找她的麻烦,她道:“云姑娘这话好没道理!上月京郊踏青张家发生的事,我是后头才知道的,但到底是别人家的家事。随意参与处置别人的家事可不是我们伯府的教养。云姑娘当时在场,不也没有上前阻止吗?且我和张琦真又不是一家的姐妹,说什么她在我身后跟着,难道她是我家的丫鬟仆人?再者说,我们芙蓉社开社时一般都是五人一组,谁不是凑在一起好参加活动的?按云姑娘的道理,芙蓉社中倒有大半人都是跟在别人身后转着的。” 没想到云清容仍是不依不饶:“温姑娘莫不是想着自己就要退社了,就想跟张琦真撇清关系吧?” 芙蓉社的规矩,姑娘一旦嫁人就自动退社。先前有好几位姑娘都是如此,只有温含章,夫家都下聘了,还厚着脸皮来参加活动。想起温含章的夫婿是谁,云清容更嫉妒地红了眼睛。 温含章转过身来正正看着她,云清容不过一个户部郎中之女,一向跟在梅玉漱后面跑,温含章从没跟她起过矛盾,实是不知道为何她就逮着她一人发难。 她直接道:“什么撇清关系的,难道今日张家姐妹的事是我指使的?我们永平伯府不才,却也是开国元勋,府里至今供奉着太祖赐下的金书铁券,绝不容旁人含沙射影败坏祖宗传下来的名声!云姑娘若有证据大可直言,这种牵强附会的罪名,我是死也不会认的。若云姑娘硬要把这个罪名栽赃到我头上,我待会回家就让家母递帖子上告,就算在皇后娘娘面前也要把这事掰扯个清楚!” 闵秀清见温含章把话说得这么严重,有些觉得云清容没眼色,忙和稀泥道:“大家都是芙蓉社的姐妹,云姑娘只是好奇问一句而已,应该不是温姑娘想的那样。” 云清容的爹是科举晋身,因有几分运气,才升到了如今的品级。在她爹没金榜题名前,他们全家过得都是乡下小地主生活。听见温含章说什么金书铁券,上告皇后的,她心上有些发虚,但仍是嘴硬道:“不是就不是,我就是问问而已!” 朱仪秀早就烦了云清容,便道:“事关名声,你倒是也被人问在脸上试试?”云清容涨红着脸不说话了。芙蓉社里有一样是勋贵出身的,都轻蔑地看着云清容。勋贵子弟和科举入仕的官员,一向是不太对付的。 梅玉漱此时看了云清容一眼,云清容被她看得神色狼狈,别过了头。 朱尚钧自认为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见惯了世面,可今日从钟涵嘴里听到的,真是让他匪夷所思。他咂咂嘴,道:“老钟,你家大侄子刚才说他的喜宴打算在外头办呢,你这做人叔父的,竟也同意了?” 钟晏铁青着一张脸:“胡说八道!从来办喜事就没有在外面的道理。子嘉年少无知,我这便带他回去好好教导。” 几句话言简意赅,说着就想要起身告辞,可没想到钟涵张嘴就道:“这是世子爷和大姐给我出的主意,我想来想去也只能照做了。” 在朱尚钧面前,钟晏的脸皮隐隐痛了起来,感觉颇为熟悉。 他忍住喉咙中的一股老血,憋气道:“你大哥和大姐姐一贯待你亲近熨帖,上次你大哥还说你独自一人在翰林院不易,想要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我看这必是有误会,我们回府再谈可好?” 钟涵瞥了一眼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和睦的叔父,十分不客气地直言道:“上个月大哥和大姐将我打算用在喜宴上的三百斤茶叶送了一半到众祥楼中,我打听过了,那众祥楼是大姐的姨娘在外头的娘家开的。我就想呢,大哥和大姐对我这么好,此举必有深意。莫非是体谅我独自操办亲事不易,想叫众祥楼承包了我的喜宴?” 钟涵哗地打开了手中的扇子,脸上的神色肆意张扬:“这份情,我领了!我也不让大姐姐吃亏,之前我已叫人采买了一半食货酒水,剩下还缺多少,我叫众祥楼给我开了个单子,后头托大姐姐送银钱过去便是。” 朱尚钧听着他这一番含沙射影,有些抓不住重点地稀奇道:“宁远侯府对子弟的教养真是异于常人,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懂得怎么操办喜宴,你以后的娘子可是有福了。” 钟涵似乎听不出朱尚钧语气中的揶揄,颔首矜持道:“多学一点,才知道内宅不易,为人丈夫的,以后总该多体谅一点才是。” 朱尚钧大笑:“好!仪彦在外头的那些朋友,就数你小子的脾气对我的胃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6.第七十六章主臣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大夏朝开国至今有七十三年。当今皇帝是第二位皇帝, 在位已有五十年之久。这五十年间,疑心颇重的老皇帝不知道褫夺诛杀了多少公侯伯爵, 除了先太后娘家宁远侯府外, 好多勋贵人家都战战兢兢,生怕惹了皇帝不喜,失去祖宗传下的爵位。但就如此,随着皇帝对文官的日渐看中,勋贵集团也不如从前了。 爵位可不是铁饭碗, 满京城有多少过气勋贵, 军中宫中没有势力,只能抱着往日荣烟啃老本, 若碰上一次朝堂动乱, 宦海沉浮间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失了身家性命。 可他在外头为了一整家人的未来奋斗努力, 家里却存着这么个拖后腿的! 温子贤心力疲惫,跟着万氏回了华阳院后, 看着她对镜卸下沉重的钗环, 板着脸道:“夏姐儿那边,你叫庄头过来敲打一番, 她即是去反省受罚的, 就不能过得太轻松。” 万氏转过头道:“老太太那边, 已经想好叫她带着姨娘c丫鬟和李马夫一家子一起走了。” 温子贤心中不快:“那些个帮着她做下坏事的可恶下人, 怎么也没有惩戒一番?” 万氏展眉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姐儿的性子, 最不喜欢见血的。据说罚了他们的银子,只让他们带着几身衣裳走了。”要她说,这个法子也挺要命的。那些人帮着温晚夏图什么,还不就是图那点银子吗?现下连这点好处都没有了,他们又素来知道温晚夏在府上没地位,又得罪了唯一会帮着她的温含章,这会儿跟着她一起走,受罪的还铁不定是谁呢? 温子贤皱着眉头:“章姐儿心软,老太太也纵着她,幸好庄子那头用的都是西宁那边刚下来的军兵,我得叫开顺跟他们说道几句。”开顺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奶兄,自来负责他身边的事务。 万氏劝道:“何必如此。一个姑娘家,在那边无依无靠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份惊惧就足够她受的了。”万氏是真觉得不需要再做些什么,从温晚夏做的事情,就知道她不是个聪明人,她自个就能把自个给作死了。更何况大姐儿六月便要出嫁,等她嫁人了,出嫁女哪还能管得了娘家的事情,到时候要如何待自己的庶妹,就得看她这位夫婿的良心了。 万氏轻轻一笑,温子贤心性凉薄,心中只有爵位权势,温晚夏这番堵了他的道,怕不是一年两年就可以了事的。 从万氏心底说,她完全不觉得对温晚夏的处置有问题,甚至她和温子贤一样,觉得大姐儿心慈手软。她当初嫁给温子贤,最羡慕的不是能成为伯爷夫人,而是这府里规矩分明。都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世道嫡庶有别,偏有那些个贱男人,以为在家里头遮着掩着,就能不顾国法世情,将那些贱蹄子宠上了天。万家里头的事叫她娘遮得严严实实,但万氏以前也曾经被庶妹踩到脸上过。幸好她娘颇有手段见识,才没叫她受了委屈。 万氏嫁到伯府后,即使府中的几位庶妹对着她老实恭敬,但她心中总是打着个问号,他们真的对大姐儿得到的宠爱心服口服?现下温晚夏的事情爆了出来,更是佐证了她的想法,庶子庶女们就没有几个是好心眼的。 之所以为温晚夏说话,万氏偏头瞅了温子贤一眼,这世上的男人,就没有几个希望自己的枕边人心肠狠毒的。这不,温子贤虽口中说着女人就是成不了大事,但眼中对她的劝说却没有看出任何不满。 温晚夏的事情就这样落幕了。 她被马车送走时,还想过来和温含章拜别。但温含章没有见她,知道自己身旁一直养着一只白眼狼,温含章这几日都觉得自己和钟涵一样犯了眼瞎的毛病。 温子明这日在请安后,突然压低声音,偷摸着对她道:“大姐姐,你待会回去,我让小厮给你送点东西。” 温含章瞅着他一派眉清目秀的模样却做着一幅鬼祟的嘴脸,手指头就痒痒,忍不住抬起手掐住他的脸,一拉:“说话就好好说话,在娘这里不用做这番模样。” 张氏早就注意到他们两人的举动了,她这头和万氏正说着端午各府送礼的事:“闵国公家的老太太我以前随侯爷去拜见过,许是年轻时候种地多了,身上总带着几分乡下的纯朴豪迈,你若给她送礼,拣上些野物她或许更欢喜些。” 那头已经悄悄瞪了他们一眼,叫他们老实点。万氏当做看不到,她娘家以前正当旺时,也踏不上国公家的门槛,她正好趁着请安时多向张氏取取经,也好赶紧上手。先侯爷去世四年,温子贤承爵才两年,前三年父孝在身,他们也不好出去走动,现下出了孝,这些关系就得赶紧捡起来。 张氏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温含章道:“那家老太太和她最谈得来,你问我还不如多问问章姐儿。” 温含章有些无奈,她以前随着张氏出门见客,因为嫩壳老心,比起其他小娃娃能乖巧地坐上好久,这些老夫人老太太的就格外稀罕她。她道:“大嫂不必担心,闵老太太跟咱们家的老贵太妃很有交情,对着我们家的人都和气着呢。” 万氏蹙着眉头:“老贵太妃喜欢佛法,佛法高深,我未出嫁时太太怕我移了性情,不叫我多读那些。闵老太太看起来慈眉善目,就跟那庙里的菩萨一般,我只担心我跟闵老太太说不上话。” 温含章笑道:“闵老太太不喜欢求神拜佛那一套,大嫂放心吧。”她想着,老贵太妃也不是喜欢念佛,她是整日无事,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干。 即使皇帝不喜欢,逢年过节的,温家也会随大溜儿进宫请安,算一下,那座华丽辉煌的皇宫温含章也进了不下上百次了。老贵太妃那才叫一尊庙里的菩萨呢,整日里就为了满足老皇帝变态的独占欲,不叫她与亲人亲近。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奶奶,无儿无女,在身边服侍的只有宫女太监,虽然老皇帝时有赏赐,可人临老了还是希望有亲人在身边。 每次她进宫去,和蔼可亲的老贵太妃就喜欢摸着她的头发,将自己攒的适合小姑娘穿用的衣裳首饰一气儿给她用上。温含章担心她在宫中没有银钱打点,她反而担心她是不是在府中缺钱了才会想到这些,每次出宫,她的荷包必定装得满满的都是银票。 温含章总觉得拿一个孤寡老人的养老钱心不安,可她爹却叫她不要跟贵太妃推辞,当时永平侯说的一句话叫温含章特别心酸,他摸着温含章头上的软包包,道:“老贵太妃一辈子没有子女缘分,她给你银钱,心里欢喜着呢。” 想起老贵太妃,温含章也没了跟温子明打闹的心思。又快到端午宫宴了,到时候进宫不知道能在千禧宫呆多少时辰。老皇帝变态就变态在这点上,每次都掐着时间过来赶她出宫。 温含章又想着,下一次朝贺她就嫁到宁远侯府去了,钟涵现下才正七品,他跟家里人关系不好,钟家那位老太太不一定会愿意带她进宫,而要等钟涵混到能够名正言顺让她进宫蹭宴的品级,老贵太妃不知要埋到土里多久了。 因为想着宫中的贵太妃,从荣华院回到芳华院,温含章的心情都不太爽快。温子明却是亲自过来了。 温含章把眼一瞪:“现下不是你念书的时辰么?李先生找不到你要骂人了!” 温子明笑:“我跟李先生对对子,李先生输了,叫我今日轻松半个时辰。大姐姐你就别担心了。”说着,他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个卷轴,眼睛里满怀期望道,“大姐姐,你赶紧打开看看是什么!” 温含章打量着手上温子明递给她的东西,以玉石为轴,装裱瞧着十分精美,触之手感细腻温润,她狐疑道:“不年不节的,你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温子明也不说话,只用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在她和她手上的卷轴溜来溜去,又软萌又可爱。温含章被他看得十分无奈,只好依着他打开了。 卷轴缓缓打开,竟有一米多长。只看一眼,温含章突然愣住了。 其上用精细的笔画勾勒出一个佳人,穿戴跟那日她见钟涵时别无二致,姿态端庄,面容娟秀,发饰精美,背景中仅有几盆十八学士作为点缀。那日她刚从外面回来,没来得及换回常服,身上穿着一件藕色并蒂莲对襟和同色的花蝶蜀锦百褶裙,画师刻画入微,竟连衣裳的细节都画得惟妙惟肖。 温子明看到卷轴里的东西,终于心满意足了。他赞道:“钟涵哥不亏香嘉才子之名,这幅画行笔轻细柔媚,构图别致精巧,用色艳而不俗,非他人所能相比,将大姐姐画得比真人还要美几分!我之前也想送大姐姐一幅亲手所作的字画,可惜总是找不好角度,画不好层次。大姐姐你知道吗,外面钟涵哥的画已经炒到了千金一幅,你手上的卷轴,贵值千金啊!” 又感叹:“旁人都说钟涵哥过目不忘,我今日才相信。大姐姐头上的这支拉丝蜻蜓珍珠步摇是我去年画了图,叫外面的金店打出来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大姐姐你嫌累赘,总共也没戴过几次,钟涵哥应该也只见过寥寥数次吧,居然画得丝毫不差。” “一次。”温含章纠正道,“他就只见过一次。” 温子明道:“妙手画师的名号真是名不虚传,钟涵哥简直神乎其技,让人叹为观止!要这幅画是送给我的就好了,大姐姐你一向就不爱画,送给你真是暴殄天物!”说着竟然愤愤看了她一眼,温含章觉得,如果她不是他的亲姐,这小子肯定要更狠地说一句焚琴煮鹤,牛嚼牡丹。 温含章手指头又开始觉得痒痒了,她知道温子明对好画一向颇有些痴性。可他刚才说的这些,已经不止踩了她一次了!什么比真人还要美几分,什么送给她就是暴殄天物的,她有这么差劲吗?温含章微眯着眼睛,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娘没将弟弟生成妹妹,不然二弟如此国色天香,钟子嘉想必不会吝啬再送一幅画来。” 温子明一眼瞪过来,居然道:“大姐姐还当我是垂髫小儿,被你逗上几句就发脾气。姑娘家就是如此锱铢必较,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7.第七十七章厘清真相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老张头险些没把嘴笑成个大瓢。他不眼馋聘礼中的泼天富贵,那个就算是再过十辈子也轮不着他受用,可老太太的赏赐可都是实打实的。 温含章从马车下来时, 就看见自家十几年没换过的门房大叔眉开眼笑的,心里别提多诧异了。 她身边的大丫鬟春暖会意,上前笑问道:“老张叔,瞧你这笑得欢快的模样, 今日这府中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老张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宁远侯下聘的对象不就是大姑娘吗,怎么看大姑娘的模样一点都不知情? 老张头对着温含章恭敬地行了个礼, 道:“小的给大姑娘道喜了, 早上宁远侯府刚过来下聘,今日别提多热闹了,大家都高兴着呢。” 从府中正门到她娘张氏居住的荣华院,有两刻钟的路程。但温含章给生生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脚下利落非常,绕过曲径通幽, 跨过雕梁画栋, 耳边却在听春暖不停猜测:“姑娘, 侯府下聘这种大事老太太必会写信与我们说的,莫不是我们提早回程,刚好错过了老太太的信件?哎在船上时我就说要给府里先发个信,可姑娘和他们几个偏说要给老太太一个惊喜, 现下大家都不知道我们回来呢” 府中碰到的丫鬟婆子, 都是喜眉笑眼地对她奉承道喜。从前冷冷清清的府内被侯府送过来堆成小山般满满当当的丰厚聘礼调动得像过年一般热闹, 就连荣华院中的张氏,见了她脸上的笑容也没停过。 美人塌上放着长长的聘礼单子,张氏挥退给她捶腿的丫鬟,高兴之情溢于言表:“都是按着侯爵之家的礼数办的聘礼,金银珠宝珍贵药材不计其数,以后都让你当做嫁妆带过去,你大嫂现正让人看着呢。钟小子还让人带来了一对活雁,说是自己上山打的,我看过了,神气活现的。”贵族行事素来讲究脸面,若是对她女儿不满,怎么会亲自去捕雁?她看这门亲事倒是哪那都好。 自来勋贵圈子里多得是纨绔恶霸,像未来女婿这样出了名的读书种子可寥寥无几,更别说钟涵出身皇上母族宁远侯府,自身极会念书,才二十岁,就在今年二月春闱中考中探花,前途那叫一个闪亮啊! 她拍着温含章的手,道:“今日你不在府里,幸好过聘时不需要姑娘家出面,宁远侯府请了延平侯府的朱太太做了礼者,今日已经商量好了良辰吉日,今年六月十八迎亲。后面几个月你可就不能经常出去了。” 温含章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自双方四年前交换庚帖以来,这位钟二公子一向对她淡淡,好些场合遇到了,他那张清俊如玉的脸上都是神情高冷,略显冷漠,就像看着陌生人一般。对方都这样了,温含章向来不是那种喜欢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何况她这一世从出娘肚伊始就被张氏放在心尖上疼爱。 怎么突然就过来下聘了? 温含章真是一脸的懵。 张氏可不知道温含章心中在想些什么,她指着桌上几匹颜色鲜亮的绸缎道:“这是今日宁远侯府送过来的云锦,我看着像是江南那边进上的贡品,叫你院里的丫鬟给你好好做几身衣裳,别老把好东西给了那几个。” 张氏说的是温含章的三个庶妹。 温含章这辈子投了个好胎,成了永平侯府嫡长女。张氏是继室,生有一女一子,前头原配有儿子,降一等承爵成了永平伯。张氏也不跟他争这府内的三瓜两枣的,她娘家是豪富之家,嫁来就带了大笔嫁妆,一向跟这大儿子相处和睦。温含章底下还有三个庶妹,唤作温微柳c温晚夏c温若梦。 四个女孩中,就属温含章相貌,咳咳,最差。说起来也怪,她这辈子的爹浓眉大眼,英姿勃发,她娘面如凝脂,眼若点漆。强强结合,却生出她这么一个清汤寡水的孩子。连她弟弟都比她长得好。 温含章小时候没少嘀咕这事。但容貌这事是天生的。幸好他爹看她长成这样,也没少疼她一分。 温含章听她娘还记着上次的事,无奈道:“妹妹们到了年纪,出门做客总不能跟小户人家一样寒酸。”上次清平郡主生辰,大嫂万氏带了他们几个一起出门。梦姐儿在席上被人弄脏了衣裳,连个替换的都没有,只能红着眼睛被万氏匆匆送回府。当时温含章才知道他们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像她有张氏贴补,庶妹们每次出门时穿的那身衣裳,都是母女几个攒了好久才做出来的,只得一身,脏了就没的可换了。 张氏虽对几个庶女都是面子情,但女儿愿意做个好姐姐,她也不拦着,只是拍着她的手强调:“这次的布料可不能给他们分了!你刚回府,看这脸蛋瘦的,赶紧回去休息,晚膳我叫你兄弟几个都过来,给你洗尘。”古代出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张氏的娘家在保定府,离京城不算远,但温含章这一去也颇受了些苦头,坐了多日马车才到达,回来时又是舟车劳顿。本来一张鹅蛋脸都瘦成了瓜子脸了。 温含章笑着应了下来。见跟她一起回舅家的张嬷嬷似乎有事想禀报,她也不多坐,带了布匹和丫鬟们回了自己的芳华院。 永平伯府是开国勋贵,现下府内的祠堂还供奉着当年□□赐下的金书铁券。当年建府时祖宗目光远大,圈了好大一块地建房,亭台楼阁重院层层占了大半条街。可惜子孙不肖,没继承了老祖宗们的眼光和能力,只能一代代守成,叫这恢弘壮阔的府邸也蒙上了一层灰色。但就如此,温含章住的芳华院也是占了颇大一块面积。一座三进大院,背靠着一片茂密的桃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每逢花开,整个院子都是香风阵阵,无限风光。 刚拐了一道弯,温含章就看到院子里的丫鬟们齐齐上来给她道喜。大丫鬟秋思迎上来笑道:“姑娘,我们去了舅老爷家一个多月,芳华院留守的丫鬟们看把院子打理得多好,你看,你最喜欢的几株兰花都开花了。” 秋思本来是想为小丫鬟们讨个好,可温含章今日被宁远侯府下聘的消息懵了一脸,没多少心情欣赏这开花的兰花了。 她急着去确认一件事。 张氏作为侯府继室,生有一子一女。温含章的亲弟弟唤作温子明,是一个唇红齿白c雌雄莫辩的小少年,每次温含章见着头上总了两只角的亲弟弟,总是感叹人类基因的不公平。 温子明不仅长得眉目如画,而且天生聪明伶俐异于常人,在读书天赋上跟她那位未来夫婿有得一拼。 去年温子明以十三岁稚龄中举之后,家里人对他更是寄以厚望,特别是张氏,总觉得若武勋之家会再出一个探花郎,那肯定是要花落永平伯府的。 在这种对未来的浮想联翩中,家中不仅重金供奉着一位因罪落职的同进士,张氏更是时时敬献神佛烧香祝祷,这还不止,每日早上温子明循例到荣华院请安时,张氏是必要敲打幼子勤勉争气,用心念书的。 可想而知温子明小少年会如何压力山大。 强压之下,不是在沉默中变态,就是在变态中沉默。温子明既不变态,也不沉默,相反还无师自通发展出一个课外兴趣缓解压力。 小厮高玉悄悄推了门进来,见温子明在书案前执笔画画,神色如痴如醉,不由得出声道:“二爷,大姑娘今日回府,刚传话要过来看你,先下应该差不多走到书房了。” 温子明闻言,精致的小脸上突然有些惊慌,他迅速将旁边的一叠宣纸收好,又看了一眼书案上还未上色的一对肢体交缠的男女,忍痛收了起来——他方才在做策论时突然生出一阵灵感,顾不得将李先生布置的文章写好,就摆出颜料开始作画,现下被大姐姐这么一打扰,待会灵感肯定都飞走了。 温含章进来时,就看见温子明埋头苦读。她不由得有些歉意,但想着那件事,还是伸出手敲了敲他的书桌。 温子明抬头一看温含章,顿时脸上笑出花来了。他在家中和长姐关系最好,不仅因为两人一母同生,还因为整个家里就大姐姐和他聊得来。 在这上面,温含章也挺无奈的。温子明三岁识字,五岁就能作诗,从小就能看出不凡。大哥年长他多岁,和他年龄相近的几位庶妹们又不是她这种嫩壳老心之人,不懂得如何哄着温子明,自是跟他交情泛泛。 温含章心急着过来找温子明,是因为一桩她离京前托付给他的要事。 温子明看着四下无人,悄声道:“我找人盯了那个院子半个多月,那里只住了一位老婆婆,听说是大姐夫小时候的奶娘。” 温含章:“”居然不是金窝藏娇? 温含章说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庆幸。 想着素有“香嘉才子”之名的大姐夫在外的风采,温子明劝道:“我看史书,古往今来有才之人多数有个狂放不羁的名声,大姐夫学富五车,书画俱佳,既有如此才能,性格上孤傲几分也能理解。大姐姐你不知道,我上月在松鹤书斋遇到大姐夫,旁人有认出大姐夫是新科探花的,看到我跟他说话,都羡慕得不得了。大姐夫气度非凡,超凡脱俗,怎么会做那等置外室之事?”如果钟涵哥真的对这桩亲事有异议,怎么会帮他结了书钱,还很亲切地叫他读书上有问题可以上门相询?肯定是大姐姐想太多啦! 温含章看着温子明一口一个大姐夫地叫着,越说越眼睛发亮,一幅对钟涵顶礼膜拜的模样,只觉得他十分聒噪,简直聊不下去,她直接下达任务道:“你帮我打听一下,钟涵最近周围有没有一些特殊的事情发生。”她总是觉得亲事如此顺利,其中必有什么猫腻。 士子间自有自己的交际圈子,温子明一口应下。 说完了正经事,温含章狐疑地瞅着温子明衣袖上一块嫣红,道:“富车院的管事嬷嬷们怎么照顾你的,竟然拿这种不干不净的衣裳让你穿?” 温子明不动声色:“早上放鞭炮时离得太近,不小心溅上的。” 温含章:“”这小子觉得她很好骗是吧? 谁不知道老太太妆奁丰厚,从她手上漏出一点半点的,就够府外人一年的开销了。这几日府上下人们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 吉时刚到,鞭炮和铜锣齐声响,送聘的礼者就带着一水儿的红木箱子乌拉拉地来了,下人们听着檐上喜鹊叽叽喳喳的响声,嗅着满地鞭炮的喜庆味,心中别提多有干劲了。 等到宁远侯府六十六抬聘礼进了府,府中商定了喜事的日子,老太太又说了,府里头今日没丢了永平伯府的脸面,所有下人都赏一个月的月俸,另外还加一套衣裳并两个银馃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8.第七十八章千层浪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温含章从外头回来正在陪张氏说话,突然来了一个华阳院的小厮, 道钟公子上门拜访伯爷,不知道方不方便过来向老太太请安。 温含章和张氏面面相窥, 温含章是懵的, 张氏就是纯粹的惊喜了。 自从订亲以来, 宁远侯府那边的礼节都有长辈张罗, 钟涵从未过来拜见, 上门请安还是史上头一遭。张氏乐呵呵道:“叫他过来,我这边正缺个人说话呢。” 虽说男女婚前不能相见是习俗,但这年头有哪个没眼见的姑爷真的一次都不到未婚妻家拜访的,张氏早就在嘀咕这事了。 只是钟涵在外头一向有个孤傲的名声, 不只是永平伯府,他对府中长辈族中亲戚一贯都是如此冷若冰霜, 张氏才没好意思表达抗议——这是侯府向贵太妃开口求的乘龙快婿,想后悔也没法后悔了,但夜半无人时想着从小娇宠的女儿,到底还是意难平。 温含章看见张氏这幅眉开眼笑的模样,就知道张氏这时候肯定不会放她离开的。她心想, 钟涵不是一向对她淡淡的吗,怎么一早上的她就遇了他两回?莫不是反悔了, 想上门解除婚事来了?温含章心中忍不住转了好几个念头。又想着,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管他有什么招数,她接着便是! 于是钟涵进来时,就看见温含章一幅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眼神尤其发亮。 他顿了一顿,对着张氏微微一笑,温含章顿时理解了什么叫满室生辉,只听到张氏鼻息微微一顿,钟涵还没行礼,张氏就迫不及待让丫鬟搀扶住他,满口道好。 温含章顿时有些无奈。 钟涵确实生了一幅好皮囊,他嘴角噙着一抹春风般的笑容,朝着张氏作了一个揖,遗憾道:“先前不知老太太如此和蔼可亲,子嘉真应该早些过来向老太太请安。”钟涵,字子嘉。 钟涵如此作态,张氏也笑道:“你们年轻人忙,不比我这老妇人一天到晚的没事干。” 钟子嘉脸上有些羞涩:“之前府上有孝在身,我不好上门拜见,待得府上出孝,我又忙于今年春闱,后头考中了翰林院又是公务缠身,直到今日才上门,子嘉心中实在抱歉。” 张氏:“翰林院不比军中,宁远侯府和永平伯府在军中多年经营,这么些年却只有你一个人考上翰林院,你刚去,也没人可以讲解提携,不想别人看轻,自己私下多加努力也是应该的。” 温含章就兴致索然地见着这一老一少一来一去互相抬轿子,等到试探出相互间的诚意,也消除了些先前的隔阂,她娘居然和钟涵彼此交换了个了然满意的眼神!后头的对话才蜕去了几分虚情假意。 钟涵见着这位厉害的未来岳母,确实是有些胆战心惊的,脑子一会儿就一个出神想起她泼他热水时凶神恶煞的嘴脸,十分担心未来岳母不给面子,叫他在温大姑娘面前丢了脸。 可真的面对面,又发现这是一位十分通情达理的老夫人,不仅通情达理,还十分善解人意。 他说春日里头百花齐放,老太太无事真应该出去走走。 张氏就说自己年纪大了不爱动,府里的孩子时常进奉些花卉盆景给她,看着园子里的风景也挺好的。 钟涵瞥一眼张氏满头鸦发,从善如流地说起盆景四大家,不仅诗意盎然更别有特色。 张氏居然道:“说起盆景,伯爷新近送了几盆十八学士给我,听说子嘉十分喜欢茶花,叫章姐儿带你去看看,好茶花可不易得。” 说着,就叫温含章引了钟涵出去。温含章脸上有些发烫,不是羞的,而是窘的。她娘这意图可太明显了。 看着钟涵嘴角笑意十分明显,温含章索性大大方方地带了人到荣华院的小花园,将钟涵领到那几盆万紫千红的十八学士前,就不说话了。 钟涵赏了一会儿花后,似是百无聊赖,居然转头问她:“温姑娘为何对我如此冷淡?” 温含章心想,这人真会恶人先告状。她直白道:“之前我还以为钟公子就会翻人白眼,没想到还有一天能得钟公子以礼相待。” 钟涵想起自己认错人的那几回,摇了摇头,笑道:“我之前有眼不识金镶玉,认错了人,让姑娘受委屈了。” 见温含章有些糊涂,钟涵索性跟她说了个明白,也为自己澄清几分误会。之前他在松鹤书斋碰到的那位永平伯府的姑娘看着他的眼神可比温含章现在还热切几分。他怎么会想到,那位姑娘竟然不是本尊,而是她的庶妹。 温含章觉得钟涵说的话有些匪夷所思:“你是说,你之前将我身边的人错认是我?” 难道真的是两人都招了别人的算计? 这件事毕竟是他瞎了眼,钟涵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矜持地点了点头,微带着抱歉道:“我之前对这桩婚事态度不够端正,若是能再关心姑娘几分,必不能叫人钻了空子。” 温含章瞥他一眼,心中不可置否。 他那可不只叫态度不端正,每次见了她都是一副嫌恶的模样,订亲四年才来下聘,平日里也不见他上门做客请安,可见他对这桩婚事的厌恶,身边伺候的人必定人人知晓。若不然,小厮丫鬟们最会揣摩主子心思,怎么样也会替他多注意几分。 老实说,若不是这桩婚事是永平侯去世前为她定下来的,又有家族中的利害关系,温含章早就撺掇着张氏解除婚约了。 钟涵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镶金嵌玉的? 温含章陷入沉思,也就不知道眼前的钟涵正在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看着他。钟涵勉强压制住内心的雀跃欣喜看着温含章。 先前因为这桩婚事是侯府老太太所为,他先天就带着一层有色眼光。但剥除了这层原因,他心中对妻子的要求实在不高,温柔贤惠c在内宅之间不拖他的后腿即可。 依着这个标准,温含章本人可算十分不错了。 温含章样貌只在清秀之列,但一双凤眼却黑白分明,清透有神,难得是那一身的怡然气度,落落大方,开朗自然,看得出从小必是经过精心教养的。也就只有嫡姑娘,才能养出这一身的清高气韵了。 钟涵一边想着,一边觉得自己之前实在眼拙。 男人在面对美色时,就是容易犯一叶障目的毛病。 之前认错人的那几次,温含章都和她几位庶妹站在一起,只是容颜不比身旁的人皎皎可爱,他也是男人,自然会将目光放在貌美女子身上。 相貌不甚美貌算什么,他若想要美人,纳几个妾侍便可。 更何况温含章在梦中对他相助甚多。梦里,温含章就是现在的这个样子,温婉有度,优雅娴静,不因为之前旧怨对他怀恨在心,见他被人追杀,仍是秉着一腔仁善出手相助。 温含章可没有心思猜测钟涵在想什么。她听了钟涵说的事情,一颗心就沉入了谷底,勉强应付了钟涵,回屋一见着自家亲娘那张期盼雀跃的脸,顿时颇觉头疼。 张氏笑问:“怎么不跟子嘉再多聊一会儿?”她这娘做的可够开明了吧? 温含章悠悠地叹了口气。 张氏觉得她不像是刚见了情郎的样子,狐疑道:“怎么了?” 温含章心中思绪万千。她和钟涵订亲四年,后头三年她在家中守孝根本没出过门,算一下,她遇到钟涵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几次见到钟涵,身边都跟着三位庶妹。温若梦三年前只有九岁,而温微柳c温晚夏两人虽比她小了一岁,但自小身量就跟她差不多。张氏以前还说她,出了门喜欢把庶妹们放在身边,遮了自己的光彩。温含章之前不在意,可她也没想到会有人利用这个给她挖了个坑。 温含章一贯觉得自己和庶妹的关系虽不是蜜里调油,也不似别府勾心斗角,可今日却知晓和钟涵几年的误会居然是从四年前就有人布局至今,她心惊的同时又有几分难堪。 她忍不住想,冒充她对那人有什么好处? 若想对她取而代之,温含章可以肯定说一句,别做梦了!就算钟涵真瞎了眼,宁远侯府也不是吃素的。若想叫钟涵厌恶她,温微柳c温晚夏都比她生的好,让她本人出场效果不是更好吗? 她想了想,或许还有一个可能。 那人或许之前没想到钟涵对这桩婚事如此抗拒,本是想叫钟涵对她的美貌念念不忘,等到成亲后钟涵发现永平伯府大姑娘不是心中佳人,到时他心中怨怼,温含章肯定讨不了好。 但后头那人又发现钟涵不是一个喜欢走寻常路的,因此牺牲形象在人前矫揉造作,屡屡挑战钟涵的底线,想叫他上门退亲。 温含章想不通的是,同是一家子的姐妹,她若在婚事上被人打了脸,对她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她究竟图些什么? 虽然琢磨不透此人的目的,但温含章自认不是一个喜欢以德报怨的人。 温含章看见张氏这幅眉开眼笑的模样,就知道张氏这时候肯定不会放她离开的。她心想,钟涵不是一向对她淡淡的吗,怎么一早上的她就遇了他两回?莫不是反悔了,想上门解除婚事来了?温含章心中忍不住转了好几个念头。又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管他有什么招数,她接着便是! 于是钟涵进来时,就看见温含章一幅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眼神尤其发亮。 他顿了一顿,对着张氏微微一笑,温含章顿时理解了什么叫满室生辉,只听到张氏鼻息微微一顿,钟涵还没行礼,张氏就迫不及待让丫鬟搀扶住他,满口道好。 温含章顿时有些无奈。 钟涵确实生了一幅好皮囊,他嘴角噙着一抹春风般的笑容,朝着张氏作了一个揖,遗憾道:“先前不知老太太如此和蔼可亲,子嘉真应该早些过来向老太太请安。”钟涵,字子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9.第七十九章义理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温含章心平气和道:“你要努力,我从来没拦过你。” 温晚夏尖声道:“大姐姐当然不用拦我!我的那些努力,在你看来算是什么?老太太为了你请女师进府教学, 我日日挑灯夜读,琴棋书画学了个遍,可关师傅从来没有表扬过我一次。你样样成绩平平,关师傅却对你赞不绝口。你去年及笄,老太太觉得你都快嫁人了,不愿再在府中供奉女师, 我们也都跟着辍学。四妹妹才学了两年,才学了点皮毛而已, 你在老太太面前只是意思意思说了两句,老太太不答应,你就没有坚持下去。” 温含章不太懂她的逻辑:“你知道关师傅的束脩和日常供应, 都是娘自个出的银钱吧?”张氏不愿意为了别人的女儿费钱费力, 温含章能说些什么? 府中早已分家,先永平侯早在几年前就定下了身后之事, 他为原配长子请封赐爵, 给长子和继室所出幼子分了家里的田产庄铺, 给张氏留了养老钱,给他们几个也把嫁妆都划了出来。张氏只愿顾着自己生的两个, 府中主持中馈的是万氏, 现下他们几个的嫁妆钱都捏在万氏手中呢。不能不说, 因为先永平侯做的事大家都满意,大哥才能和他们这样客客气气的。张氏也识相,她自个有嫁妆,有大的开销从不走公中,都是自己出了。 温晚夏被噎了一下:“老太太也是我们几个的母亲,教导庶女是她的职责。她却只为大姐姐一个人打算!” 温含章实在很想说一句,从古至今就没有女人看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顺眼的。嫡母是她娘这样的已经很好了。 张氏有自己的原则,对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她给吃的给喝的,放任自流,却不会苛刻虐待,只要他们不伤害她的儿女,她也绝不会先动手。长子和庶女,她都是这么做的。温含章每次参加别府的宴会,都深深觉得,正是由于张氏有自己的原则,才有她这一亩三分地的清净日子。 若是张氏是将军夫人那种口蜜腹剑型的嫡母,温晚夏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想起今日芙蓉社上发生的事,温含章有些默然。 温晚夏看温含章不说话,似乎觉得自己占了上风,一串不甘如连珠炮似的从口中接连而出:“老太太从小就一直为你打算,可我要什么,我只能自己去挣!如果大姐姐真心疼爱我们几个,就不会看着我们遭遇种种不平却无动于衷。你进芙蓉社,我多次求你带我进去。你宁愿引荐冯家姐妹,也不愿意帮我一把。我和二姐姐同一年生,今年都是十五岁,哪家姑娘到了现在还毫无动静?大姐姐你十二岁订亲,今年六月就要成亲,都是一家子的姐妹,我们之间待遇却天壤之别。一句嫡庶有别,叫我如何能够心服口服?”说到最后,温晚夏面目几乎扭曲。 温含章道:“你的丫鬟碧溪,你应该不知道她娘朱嬷嬷是当年祖母的陪嫁丫鬟吧。祖母当时身为国公夫人,身份显赫,在府里说一不二,朱嬷嬷作为祖母的心腹人备受重用。祖母病逝后,朱嬷嬷地位一落千丈,碧溪是她五十高龄才生下的掌上明珠,虽不比伯府姑娘们金尊玉贵,却也是朱嬷嬷从小疼宠着长大的。我们七岁那年挑选丫鬟时,朱嬷嬷曾经走过张嬷嬷的门路,想叫她进我院中当差。但我不喜碧溪的性情,没有答应下来。碧溪后来到了你身边,若是我没有记错,她今年和你一般大,你待她可有我待你一半?” 张氏当家时,温含章经常陪在她身边管事理家。她记得当时她看到府中丫鬟明细录时十分惊讶。大院子里头关系错综混乱,温晚夏身边一个碧溪居然也大有来头。 温晚夏不敢置信道:“你拿我和碧溪比?” 温含章奇怪地看她一眼,“碧溪和你同样是人,又都是姑娘家,为何不能比?” 温晚夏脸色铁青:“她是卑贱的下人,我是伯府的姑娘,她一家子的身契都捏在伯府手里,伺候我是应分的事,我对她如何,她都该受着。” 温含章淡淡道:“你既懂得这个道理,就不会强求与我有同样的待遇。”女孩子掐尖好强总是有的,但每个人都应该认清自己的位置,主下分明,嫡庶有道,才是一个家族稳固发展的根本。温晚夏真该庆幸她是穿越的,人命在她这里没那么卑贱,否则今日下午在知道温晚夏干了什么时,她就不会阻拦张氏说的直接让她病逝的提议。温晚夏和温子贤从小又没有培养起其他情分,伯府中不会有人插手。 温晚夏还是不死心,继续分辨道:“如何一样?我们都是伯府血脉!大姐姐经常说我们是姐妹,难道都是说假的么?” 温含章摇头:“你还是听不懂。”她可以理解温晚夏心中的嫉妒和怨恨,却不能理解她为什么选择这样愚蠢的方式进行报复。温含章虽不喜欢毒白莲,但温晚夏若真有这个手段毁了她的亲事还能逃过府中的惩罚,她反而要对她另眼相看,可惜,她只是个看不清情势的蠢人。 温晚夏发现自己的手心居然在细微颤抖着,却仍强撑着不肯屈服道:“如果我也是从老太太腹中出生的,大姐姐必不会对我如此。纵使我做了坏事,也会替我遮掩。” 温含章半响无话,温晚夏这性子究竟是怎么养成的,如此执拗,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淡淡道:“我不与你争执这些,我对你好不好,旁人自有定论。” 温晚夏话音发涩道:“如果大姐姐待我好,就不会让老太太知道这件事。”温晚夏想起明日请安时张氏将会如何发怒呵斥,嘴唇便不由自主颤得厉害。 “我为什么要瞒着娘?”温含章忍着不让嘴角抽搐,咬着牙道:“娘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即使她发作你和姨娘,也都是为着我。如果我因为一时对你的不忍将这件事隐瞒下来,我的脑子被驴踢了么?” 温含章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瞎好人,实在是永平侯自个就恪守规矩,没有让姨娘庶女们有争宠宅斗的空间,温含章对着他们就没有那么大的仇恨。 几位姨娘在府里不比张氏身边的大丫鬟风光,张氏一早就发话,叫姨娘带着自己生的子女过活,她不愿管别人生的孩子。爹爹跟嫡母都无动于衷,温晚夏几个从小就过得跟个小可怜一样,略强势一点的嬷嬷都能在私下呵斥他们几句。 温含章就看着这些小姑娘,每次遇到都用像雏鸟一样软萌的眼光看着她,羡慕,渴盼,她一向心就不是个硬的,上辈子养个宠物猫死了,她都难受上好久,天长日久地对着温晚夏他们,情分剪不掉也断不掉。 她愿意听温晚夏站在这里解释,也就是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点情分了。 温晚夏久久无语,她以为长姐一向怜悯她们在府中艰难,即使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也必定不会叫她落得太惨。可今日一番对答,她却发现温含章为人通透,平时只是不跟她计较,若她要计较,她很难从她手中讨得了好去。 事已至此,何必再自取其辱。 温晚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起了那种心思。这件事做起来,其实十分凶险。她赌的是钟子嘉性洁气高,对这桩长辈订下的婚事犹为不喜,一定不会看出其中破绽。但若钟子嘉有一次起了疑心,主动上门求证,就像现在这样,她必定会交恶于大姐姐。 她本来只是好奇想去看看香嘉才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钟子嘉与她第一次见面,就已经表现出对她的厌恶。她当时心下恼怒,瞅着马车上永平伯府的印记,突然心生此计。后来就无法自己,每次在府中受了气,便出府冒充大姐姐在他面前做戏。 看着他眼中的反感,她就心生快意。每一次在正式场合时,她都刻意和大姐姐站在一起,都是为了混淆钟涵对她和大姐姐的认知。她没想到的是,钟涵没有不胜其烦上门退亲,反而是她东窗事发。 温晚夏心中思潮翻涌,又听见温含章道:“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府中对你亲事的安排,这些事我本也可以不告诉你。爹爹去世前,将你们几个的婚事托付给了大哥,大哥早就在才墨堂中看好了几个有潜力的寒门举子,想着府里资助他们一场,若是等他们金榜题名时,伯府提出亲事,他们一定会欣然接受。另外,芙蓉社的事——” 温含章顿了顿:“我早跟你说过芙蓉社有三不入,你却听信寿春候府四姑娘的话,以为我拦着你进去,是不想你遮盖了我的风头。你可知道今日芙蓉社出了一桩事故。张琦真带了她那记在将军夫人名下的妹妹前来,想叫她入社。众人万口一辞,以她假嫡为由,不愿叫她达成所愿。张琦真后来恼羞成怒离开,途中和她妹妹闹出几句口角,她妹妹一头撞在假山上,生死不知。” 温晚夏听着温含章说的这些叫她心惊的话,有些不敢相信:“张大姑娘不是大姐姐的朋友吗?” 温含章瞥她一眼道:“她人品不堪,我和她已经断交。” 温晚夏终究只是十五岁的姑娘家,能在温含章面前撑到此时已是靠着一股心气。她像只斗败的公鸡般颓然道:“老太太明日要怎么对我?” 钟晏身着朱红麒麟的刺绣袍服,绷着面皮坐在马车中听着府中耳目的汇报,待听到钟涵已经出门送喜帖时,再也听不下去,赶紧叫车夫往延平侯府的方向走。 再不快点,丢人就要丢到外头去了! 钟晏被请进延平侯府的书房时,就看到钟涵气定神闲地坐在矮背宽椅上,好不自在。待到看见一旁红木雕花方几上的大红喜帖,他立时就想斥一句胡闹,可想到这是在别人府上,忍了又忍,才对上了延平侯朱尚钧看稀奇的眼神。 朱尚钧自认为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见惯了世面,可今日从钟涵嘴里听到的,真是让他匪夷所思。他咂咂嘴,道:“老钟,你家大侄子刚才说他的喜宴打算在外头办呢,你这做人叔父的,竟也同意了?” 钟晏铁青着一张脸:“胡说八道!从来办喜事就没有在外面的道理。子嘉年少无知,我这便带他回去好好教导。” 几句话言简意赅,说着就想要起身告辞,可没想到钟涵张嘴就道:“这是世子爷和大姐给我出的主意,我想来想去也只能照做了。” 在朱尚钧面前,钟晏的脸皮隐隐痛了起来,感觉颇为熟悉。 他忍住喉咙中的一股老血,憋气道:“你大哥和大姐姐一贯待你亲近熨帖,上次你大哥还说你独自一人在翰林院不易,想要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我看这必是有误会,我们回府再谈可好?” 钟涵瞥了一眼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和睦的叔父,十分不客气地直言道:“上个月大哥和大姐将我打算用在喜宴上的三百斤茶叶送了一半到众祥楼中,我打听过了,那众祥楼是大姐的姨娘在外头的娘家开的。我就想呢,大哥和大姐对我这么好,此举必有深意。莫非是体谅我独自操办亲事不易,想叫众祥楼承包了我的喜宴?” 钟涵哗地打开了手中的扇子,脸上的神色肆意张扬:“这份情,我领了!我也不让大姐姐吃亏,之前我已叫人采买了一半食货酒水,剩下还缺多少,我叫众祥楼给我开了个单子,后头托大姐姐送银钱过去便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0.第八十章自信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钟涵自知理亏,也不敢去找伯府的麻烦, 终于落了个一听见这老太太的声音就头痛的毛病。许是梦中的心理阴影太过深刻,钟涵即使一直想方设法地想见温大姑娘一面,却从来没有起过去侯府请安的念头。 秦思行见状,不可思议问道:“你不会一直没有上伯府拜见过温老太太吧?” 钟涵轻咳两声, 神情尴尬,道:“下次休沐日我就请安去!” 秦思行啧啧两声,也不说话了。他可从闵表妹那里听说了,她起的那个芙蓉社每月正好定在钟涵休沐那日开社, 温大姑娘因父孝缺席三年, 今年一脱了孝每场都去了的。钟涵这一趟必定还是一无所获。 秦思行奸笑两声,打定注意要看兄弟的笑话。 钟涵心心念念等着休沐日, 温含章这段时间却一直为着一个消息耿耿于怀。 前些日子万氏到荣华院请安时, 突然说起昭远将军府上庶女记名的事情, 说是将军夫人对府中一个庶女另眼相待, 珍爱非常, 竟越过了亲生的两个女儿要先给她说一门好亲事, 为此还劝着将军开了祠堂将她记在名下, 并举办盛大的宴席昭告一众亲友。 帖子发到了永平伯府上,万氏虽家世落魄, 却也是正经的嫡出, 看不上这种记名的蠢事, 就找了个借口没出席。听说那个庶女还在宴上当众改了名,叫张珍真。 万氏早上请安时将这件事当笑话般说了出来,张氏当时就笑道:“将军夫人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转头看见温含章黑着脸色,便道:“叫你别随便揽事,看见了吧?那位将军夫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最近京里头大家都转风向啦!” 可不是么? 将军夫人管家得力,张瑶真平时对庶姐妹动辄呼喝打骂的事情根本没传出来。 这样一来,芙蓉社中有知道踏青时发生的事情的,都说这个庶女居心不良,为了成为记名嫡女,不惜抹黑嫡妹名声。在这风口浪尖上,将军府也没出来澄清,反而带着这位新晋嫡女频频出门做客。 秋思在她面前抱怨道:“张姑娘有了对策,也不来个信告诉姑娘。” 温含章看她一眼,道:“这种以黑为白指鹿为马的小人之事,你叫她怎么说得出口?”旁边站着的丫鬟听了温含章这句略显刻薄的话,都有些诧异。 温含章没有解释。都是从小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她不信张琦真看不出这里面的弯弯门道。这种为了私利陷害他人的事情,温含章十分难以接受,她从前也没想过张琦真会是这样的人。 将军府做了这些还不止,在四月十六的芙蓉社聚会上,张琦真竟把张珍真带了出来。梅园中碧水假山,花影粉墙,热闹非常,温含章却一眼就看到了与人群格格不入的张琦真两人。 温含章从前没认真看过张珍真,这一次倒是仔仔细细看了一眼。顿时知道为什么张瑶真不喜欢她。 张琦真和张瑶真长得颇似其父,张珍真却五官精致,我见犹怜。偶尔不经意绽放笑颜,真真应了那句,美人一笑百媚生。 被张珍真衬得五大三粗的张琦真带了张珍真在身边,看着温含章不知怎的有些心虚。 她那日回家将事情告诉她娘,她娘一知道这事被一向与她不睦的梅玉漱撞见了,还捅到了闵姑娘面前,立刻当机立断,找了最好的医师过来帮庶妹治伤,又给庶妹换了一个院子,里里外外的待遇都与她持平,不仅如此,还劝了她爹开祠堂改族谱,将庶妹记在名下。 样样件件,她看着都像是给张珍的封口费。但她娘瞪她一眼:“若不是你们两个不省心的,我何苦做这些事?”瞧着女儿摸不着头脑,还想和伯府大姑娘细说此事,将军夫人怒气直上冲:别人生女她也生女,可她生的这两个糟心玩意儿就不能带点脑子吗!将军夫人忍气吞声劝道:“听说温姑娘最近在府上备嫁,就别拿这种糟心事烦着她了。”张琦真这才没给温含章去信。 张琦真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拿着温含章着丫鬟给她送来的小半片布料,又看着她远远屈膝行了一个万福礼,转身走开了。 心想着温含章这气性也太大了,她不也是想着别去打扰她吗。 温含章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张琦真,也许那位庶女是求仁得仁,但她终究看不惯这种事。 春暖低声提醒她道:“姑娘,延平侯府朱姑娘在叫你呢。” 朱仪秀从小身体弱,不喜欢到处走动。在这众人称赞的梅园中,她也是懒懒地呆在一边。她神色淡淡地看着温含章:“又不是你的错,你尴尬什么?”明显将刚才的场景尽收眼中。 温含章被人发现做了窘事,脸上有些发红:“就算要割袍断义了,不得有个仪式么?”朱仪秀之前虽在回信中应了温含章要帮张琦真说话,但实在是兴致缺缺。 说起来,她和张琦真结交时,朱仪秀就不看好,当时她信誓旦旦,觉着张琦真和她一样诗词歌赋不成,都是天资所限,和品行无关,也没在意朱仪秀的话。现下她不打算和张琦真玩了,总觉得有些打脸。 朱仪秀瞥了她一眼,一言以蔽之:“蠢!” 温含章扯了扯她的衣袖,笑得十分谄媚:“以后就别提这事了!” 朱仪秀先将衣袖从温含章手中救了回来,瞄了一眼温含章略显无辜的样子,提醒:“张琦真今日带了她那庶妹来,明显不怀好意,她自恃与你交好,待会若有人讨伐她不合规矩,我怕她会拖你下水,你到时就别出声了。” 温含章道:“既要断交就要在明面上说清楚,否则以后若有什么事,别人还会扯了我进去。”虽然还有些伤心自己看错了人,但温含章也不是个没有决断的。 朱仪秀一语成谶。 闵社主姗姗来迟,一来之后,之前三三两两分布着的姑娘们自动自觉聚集到她身边。一眼望去,这梅林一角宛如百花齐放,姑娘们各有千秋,不乏绝丽美色,更不乏气质佳人。 先是闵秀清起身,对梅玉漱微微一笑,道:“都说梅园风景美不胜收,今日有幸一见,果然了得。” 梅玉漱作为梅园的主人,客气了一番后才道:“我已经令人准备了茶水点心,姐妹们毋需拘束,尽情玩耍便是。” 闵秀清笑道:“梅姑娘辛苦了。我想着,既在梅园,不如我们今日便以梅花作诗,按照往日的规矩,五人一组,每组需在半个时辰内作出四首五言律诗,由梅园主人梅姑娘担任裁判,评出获胜组,今日的彩头是,一个芙蓉社的引荐名额。” 平日和闵秀清交好的立刻附和叫好,突得有人戏谑道:“五人一组我没有意见,但闵姑娘可看清了,今日我们这里多了一个人。”说着睨了一眼温含章这一组的方向。 温含章这边总共站了六个人。除了她和朱仪秀外,还有大理寺卿家的两位姑娘冯婉玉c冯婉华,接着就是张琦真和张珍真了。张珍真见众人的眼神都集中在她身上,不适地往嫡姐身后躲了躲。 张琦真看她一眼,想起她娘的嘱咐,神色略显勉强道:“闵姑娘,家妹在舞艺一道上颇有天赋,此次家母托了我带她来,是想看看她能不能入社的。” 此话一出,不仅惹来一阵低低的窃笑声,张珍真更是抬着头惊讶地看着她。 吏部尚书家的许乐芳十分不客气道:“恕我多言,芙蓉社有三不入,即使你家妹妹技艺过人,其他两项貌似也没达到规定。”不过一个伪嫡女而已,真是心比天高! 其他人没直接出声,但落在张琦真与张珍真身上的异样目光同样表达这个意思。 张珍真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张琦真有些不悦,觉得芙蓉社的人都针对她,便不客气道:“我们组在上一次开社时就赢了一个引荐名额,我爹是正三品昭远将军,我娘又已将家妹记在名下,家妹从小苦练舞艺,各式舞种信手拈来,无论父兄等级或是自身资质,她都达到入社条件了。” 没等其他人说话,朱仪秀便拆了她的台:“张大姑娘好大的口气,上次书法比赛可是含章妹妹的一笔楷书拔得头筹,你要用她的奖赏名额,总该跟她商量一声吧?”言下之意,你是不是也太不客气了一点。 张琦真根本没看朱仪秀,她在这芙蓉社中,一向只和温含章合得来,又自觉和温含章的交情不是一般人能比较的,就看了眼温含章,示意她说句话表个态。 温含章却道:“这名额并不属于我一个人,上场书会,两位冯姑娘c朱姑娘等都有出力,你想用这名额,也该先私底下跟大家说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1.第八十一章柳暗花明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这不, 前几日安乐公主就寻机将他安进了殿前侍卫司中。 他乐不思蜀的日子可没有几日了。 想着后日就要去殿前侍卫司报道, 秦思行更看眼前春风得意的钟涵十分不爽快。他故意道:“你先前不是说温大姑娘性情不堪行为放荡么,怎么突然就变了主意上门下聘了?” 先前秦思行一提他的亲事,钟涵就沉着脸色一幅气闷模样。秦思行虽说在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但在钟涵的事上也只能挠挠脑袋,让他娘安乐长公主多跟舅家敲敲边鼓,叫钟涵在家里好过一点, 至于他的亲事却是一点没有办法的。 他娘说了, 钟涵这桩亲事是宫里温贵太妃亲自跟皇上求的, 温贵太妃对皇上有养育之恩,为人素来低调, 她多年来只求了这么一桩事,皇上不会不答应。 钟涵简直是捏着鼻子接下这门亲事的, 两人交换庚帖后第一年,为了表示自己的抗议, 他在诸多场合对着温大姑娘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后头三年温姑娘守了父孝闭门不出, 钟涵才没将自己的不喜弄得人尽皆知。秦思行作为他的表哥, 之前在他面前也不敢多提这逆鳞之痛,钟涵真的会甩脸子。 钟涵有些不自在, 难道让他说他之前似乎认错了人? 钟涵从小读惯了圣贤书, 说他对那场红尘客梦坚信不疑也不尽然。 但为这场梦境增添了可信度的, 却是秦思行上次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一个消息。先前秦思行说,皇上想要在六月底移驾避暑行宫前为六公主定下婚事,他本意是想嘲讽六公主调皮捣蛋,连皇上都无法镇压,只得早早给她找个额驸迁出宫去。 可钟涵闻言却十分震惊,因为这件事跟梦中所示高度一致。 梦中六公主的这场婚事与他息息相关。 他一意孤行解除婚事后,六公主立即将他提名到驸马名单中。这位六公主素来蛮横跋扈,几次在宫中对着他胡言乱语,钟涵费了好大劲才摆脱了六公主的纠缠,因着两次拒绝皇帝安排的亲事,皇上对他十分不喜,他连着十年,两任皇帝登基坐的都是官场冷板凳,只能看着那位娶了温含章的寒门传胪加官进禄,小人得志—— 有了梦中的打底,比起拒绝六公主婚事带来的后遗症,钟涵宁愿忍受恣意放肆的温含章,因此他才半信半疑催着家里先行下聘。 他今日便是得知温含章跟人相约外出踏青,才会叫秦思行出来给他打掩护,想要一睹温含章庐山真面目的。 秦思行挑了挑嘴角,也不说话,提着马鞭在这若河边上随意晃荡。 春日杏花吹满头,陌上少年足风流。 翩翩公子,风流倜傥,通气气派,叫一干在这河岸边上驻足观看的姑娘们都看红了脸。 有认出两人的如户部郎中家的姑娘云清容,就激动地想要上前搭话。 还是她的知交好友梅玉漱拦住了她,道:“上月芙蓉社活动,我听温姑娘似乎和张琦真约了今日出行,前些日子,宁远侯府已经到永平伯府下聘了,你就别上去了。” 梅玉漱素来不待见张琦真,但她也不是故意要和他们撞日子。只是前几日春雨纷纷,今日才放晴,她在家里呆得十分烦腻,才约了一干好友出来踏青。 云清容脸上极不甘心,见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身影,还是跟上了梅玉漱的脚步。 钟涵在想些什么,温含章是不知道的。她虽想知道钟涵为何转变态度,可永平伯府日子太过舒坦,过了几日她也就将这件事放下了。 这桩婚事严格来说是桩政治婚姻。先永平侯当初想着用嫡女联姻皇上母族宁远侯府,可以保住家中在军中的权柄,但他未及看到钟涵的丑恶嘴脸就病逝了。温含章受了她爹那么多年的宠爱,之前不是没有想着得过且过,就连钟涵对她的冷眉冷眼她都忍住了,但若是钟涵憋着坏要等婚后收拾她,温含章同样坏心眼地想着,那她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分居析产。 这可就怪不了她了。 即使在自己的婚事上不如意,温含章还是十分感恩自己能投生在张氏腹中。若她投胎成了丫鬟小厮或者整日里为饥饱操心的穷苦人家,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封建社会等级分明,一个人处在最底层,要向上爬必须得付出旁人难以想象的坚韧意志和辛苦努力。 温含章自认没有这种耐力。因此她就算知道了一向疼爱自己的永平侯要拿她的婚姻当家族平安的保障,她也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人得到了什么,总要承担些什么。温含章一直就有这种准备。 就是存着这般从容的心情,温含章才敢随心所欲游玩踏青。 可今日出门不利,竟然一连遭遇了两桩意外。 温含章先前跟昭远将军府的张琦真约好了春日踏青,但她一向不是个吃独食的,就在张氏面前说了话,将几个庶妹也一块带了去。 未及出门,张氏就使人过来说,大嫂万氏想要找两个人帮忙理理家里的账本,想着温微柳和温晚夏算术不错,跟张氏借了他们去。温含章见这丫鬟是从荣华院出来的,知道这其中必有其他缘由,也未多说什么,只带着温若梦一人上了马车。 虽已过了上巳,但两岸仍是柳色青青。低矮浅草没过马蹄,长长的垂柳在春风中拂动,温含章就着马凳下车,一来就被这清新的空气征服了。 温若梦也很高兴,她不同于温含章,难得有放风的机会,因此就特别珍惜这户外的景色。她一手挽着温含章,两只眼睛兴致勃勃地眺望着远处的美景。 两人言笑晏晏,一路寻找着昭远将军府张家的围帐。 但张家那用锦缎围成的围帐帐中,此时的情景却不是很好。 张琦真是将门虎女,素喜舞刀弄枪,她和温含章交好,除了两人性情相投外,就是因着彼此都是府内的嫡长女,很有一些共同话题。 此时,张琦真火冒三丈地看着手中芙蓉社的社主闵秀清着人交给她的信件。 她今日本只想着单身赴会,可早上出门时,幼妹张瑶真竟然带着几个低眉顺眼的庶妹耀武扬威地等在大门口,张琦真当时就头皮一阵发麻。 现在想来,若是她那时候坚信直觉,也不会有这桩祸事发生。 张瑶真对家里几个庶姐一贯盛气凌人,动辄打骂。 但好巧不巧的,她往庶姐脸上甩巴掌时竟然被张琦真一个死对头撞见了。 梅玉漱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转头对身边的两位好友道:“被打的是将军府庶女,从前我们在其他场合见过。” 国子监祭酒家的姑娘司若楠厌恶道:“张琦真自恃武力,一向不把人看在眼里,她妹妹居然也是如此。” 云清容一向知道梅玉漱的心思,也跟着附和道:“芙蓉社有这种人,真是我们的耻辱。” 三人为虎,师出有名,竟一致决定要把张琦真赶出芙蓉社。 温含章就是在此时撞了进来。 张琦真眉眼发愁,拉着温含章走到一边,将闵秀清给她的信件递给她看。 张琦真倒霉就倒霉在这个地方。今日风和日丽,长平长公主府的姑娘们也出来踏青,闵大姑娘正是这芙蓉的社主,梅玉漱都不需要等回家写信就直接告上了状。 温含章只看了一眼就想回避了。 不好听地说一句,这是将军府的丑事,她一个外人凑上去算什么? 可偏偏这事还扯上了芙蓉社! 她与张琦真都是这芙蓉社的社员。芙蓉社在闺阁之中十分有名,人不多,堪堪三十人,社员们几乎都是京城中的名门闺秀。平日里活动围绕着琴棋书画c诗酒花茶等等雅事展开,非父兄有一定品级不能入社,非正室夫人所出不能入社,非有过人之处不能入社。 社规如此严苛,却仍有许多大家小姐趋之若鹜。盖因这芙蓉社是长平长公主的嫡长女闵秀清所起,在宫中素有名声,姑娘们只要入了芙蓉社,不仅身价倍增,说亲时也会是婚嫁市场上的香馍馍。 说实在的,张琦离不离开芙蓉社不打紧,但若是被人灰溜溜赶出社的就不好了。届时整个芙蓉社的小姑娘们回家这么一说,张琦真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温含章也没什么好办法。庶姐妹毕竟占了“姐妹”两字,是有血脉关联的,跟家里那些被叫着“庶母”的姨娘不能相提并论。 张琦真也知道厉害。她犯愁道:“我已经骂过瑶真了,可也不能把她打死。张珍一直哭哭啼啼,顶着脸上那么个大印,我也不好再说她。”最关键的是这个事是家丑,不好拉着两个妹妹在人前分辨。就算能在人前分辨,叫张珍承认自己做错事了才挨打?但做错事了也没有妹妹打姐姐的。 温含章最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找几个人帮你一起求情,这事横竖不是你做下的。” 今日如果是张瑶真出事,温含章不会出半分力。她对这姑娘是真的厌恶。小小年纪就心肠狠毒,出了事还要张琦真来擦屁股。 温含章看了看几丈外乖乖站着的温若梦,同是十二岁的年龄,怎么品行就能相差那么远呢? 温若梦一直目光灼灼地望着这一边,见温含章看她,还以为她和张琦真聊完了,立马小碎步跑到温含章身后站着,她实在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整个围帐就那么点大,张珍捂着脸在一旁抽泣,听得她冷汗直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温含章临走前犹豫着提醒了张琦真一句:“你回家后看着点张珍,别被人打坏了。”张将军打儿子是满京城出名的下手狠辣,这份力道若是放在女孩身上,没几下就得歇菜。 张琦真却误会了她的意思,脸蛋瞬时涨得通红,忙道:“我看着呢!”她绝不会让瑶真再对张珍下手的,这可和她的名声息息相关,就算娘再袒护张瑶真,她也不会放任不管了。 出来踏青碰上这么一件事,温含章也没了游玩的心情。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岸边的垂柳,琢磨着有谁愿意在这件事上为张琦真说话。 温若梦则是一直想着温含章最后的那句话,实在太吓人了点!她没想到别府的庶女过的是这样的日子,非打即骂,还得担心被打坏了!她越想,手心的冷汗越冒越多。最后居然径直晕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2.第八十二章神助攻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温含章见朱仪秀脸色还好, 心里略安心了下。朱仪秀这个人, 嘴硬心软,身体又差,虽常揣着一幅淡然的模样, 实则最喜欢把事情放在心上琢磨。 温含章好几年前认识她时,她因着从小吃药,满身都是药味,自嘲就像随身揣了个药罐子一样。温含章这人很有些怜贫惜弱的心,见着一个看起来小小的娇弱的小萝莉独自坐在一旁, 长得玉雪可爱,眉目灵动,可惜其他小姑娘们都嫌弃她身上的味道不肯靠近, 偏偏小萝莉还一幅看清世事般云淡风轻脸,她就不忍心放她一个人坐着了。 温含章开了个玩笑:“有大财主愿意请吃福平楼的糕点,怎么能不去?赶紧的,我跟你的车去, 叫我家马车在后头跟着。” 朱仪秀瞥了她一眼, 让开了身旁的一点位置, 算是答应她上车了。 温含章一上车就感叹, 朱仪秀的家人可真疼她。 她家的马车已经算是华丽舒适了, 可朱仪秀的车驾却是她的升级版。 里面就像一个小房间一样, 车梁用上好的小叶紫檀所制, 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一侧做成固定书架,朱仪秀常看的话本都摆在了上面,另一侧都是小抽格,估计放着些零碎的小玩意,车厢底也做的十分用心,不知铺了几层皮毛,脚踩在上面有种柔若无骨的触感,温含章看着案几上的茶具酒杯,想着难怪朱仪秀敢把这套羊脂白玉莲花茶具摆出来。 她刚一坐下,朱仪秀就道:“你是第一个上我这辆马车的人。”虽然她没说下句,但温含章就觉得她满身满脸写着“你不该夸我一下吗”几个大字。 温含章和朱仪秀相交多年,怎么不知道她的脾性得顺着捋才行,立刻高度配合:“我真是太荣幸了。” 听见心中所欲之语,朱仪秀浑身上下的刺毛都软了下来。接下来对待温含章就如春天般温暖了。不仅贡献出她最爱的水果,还将她娘每日不准她多吃的一小碟茯苓糕递了过来,很是不舍道:“你吃一块就好,这东西虽然不精贵,我每日能得的分量也不多。” 温含章认真地答应了,接连吃下三块。大夏朝这些个积年的公侯家都有自己私藏的糕点秘方,温含章这么多年各府的宴席吃下来,觉得这其中就属延平侯府在膳食上的底蕴最深。 朱仪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随着她嘴巴一动一动的,控诉之意越来越明显。 直到温含章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她立马刷地一下拉开小抽屉,将茯苓糕放了进去。抬头看到温含章戏谑的眼神,她轻咳一下道:“都快到福平楼了,留着点肚子。” 温含章应了一声,笑眯眯地拉过她的手,两人手牵手肩挨着肩坐在塌上,十分亲密。朱仪秀身上的温度一向偏低,温含章就将她的小手包在手里暖着,看着朱仪秀眼睛舒服地微眯着,温含章心中徒生出一种撸猫的心痒难耐。 朱仪秀却突然问道:“刚才出门时冯婉玉的丫鬟跟你说了什么?” 温含章一下就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大理寺卿家的冯婉玉姐妹是温含章引荐进社的。冯家是温子贤的舅家,两姐妹一向少言寡语,温含章虽看在大哥的份上,对他们多有照顾,但与两人却很少有私下的交往。 刚才她临上车前,冯婉玉突然让丫鬟给温含章捎了一句话,说她妹妹的贴身丫鬟看见张家姐妹发生口角,张珍真被张琦真推了一下才撞到假山,张琦真力气大,当场就将张珍真推了个头破血流。 看着温含章脸上诧异的神色,丫鬟又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道是家中夫人对姑娘们管的严,温姑娘若要主持正义,千万别将她家姑娘牵连进去。说完这句话丫鬟就急急跑了,估计也觉得自家姑娘不太厚道。 温含章其实出了梅园门口,就下定决定不想再管别人的家事了。张珍真再可怜,她也没办法对她伸手。既如此,继续想着这点子糟心事,只会让自己心情不愉快。但冯婉玉干嘛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啊啊! 朱仪秀听了她的话后,却嗤笑一声,道:“冯婉华的丫鬟只出去过一次,陪着冯婉华如厕去了。”温含章很有些无语,冯婉玉姐俩既借口丫鬟看到,必是不想惹事的,但为什么又要告诉她? 朱仪秀扔了她一个白眼:“人家就是看出了你好打抱不平,才将坏事都推给你。” 温含章将脑袋垫在朱仪秀肩上蹭着,道:“她怎么没看出我最不爱惹事的!我跟张琦真已经掰了,掰了懂不懂?就是没交情了。”温含章自觉是个最怕麻烦的人,可冯婉玉他们却硬要将个大帽子戴在她头上,砸得她现在一脸郁闷。 朱仪秀瞅着她快皱成一团的脸,问道:“你要如何?” 温含章不加思索:“她爹身为大理寺卿,她都能把包袱甩出来。我只是个普通勋贵之女啊,我能有多大能量主持公道!”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最高长官就是大理寺卿了,大理寺卿可在九卿之列呢。 温含章可没发晕,冯家姐妹不想得罪将军夫人,她就有那个底气得罪她吗?张将军可不是那种没有实权能任人戳圆捏扁的将军,他是京卫指挥使,掌统卫军,有番上宿卫c护卫宫禁c守御城门c拱卫京师之责。能身在这个位置上,起码得是圣上的心腹之人。 她与张琦真断交,可以看成是女儿家的别扭。甚至她家大嫂看不上一个记名嫡女不出席将军府宴席也不算什么特别耻辱的事,但要换了别人掀了将军府的丑事试试?梅玉漱可以这么干,因为梅家本就是以“刚直”闻名于朝。 但温含章家中当家的甚至不是她亲生哥哥。 冯婉玉这一次真是给她挖了个坑。 朱仪秀哼哼道:“就叫你平时不要对别人太好了!”她一早就看温含章照顾冯婉玉姐俩的事不顺眼了,这两姐妹算是与温含章有亲的,后头又来了个张琦真是怎么回事! 瞅着那姑娘长得呆头呆脑,就觉得人家没有心机,可若是个真的能交往的,张琦真怎么会直到来了芙蓉社才交下温含章一个朋友。 难道整个京城的闺秀圈子就只有她喜欢张琦真那一款的?到头来看看,还是只有她对她最好了吧? 朱仪秀心中嗤笑着张琦真,和温含章做了这么久的好友,都没发现她对弱小总是会忍不住伸出手。也幸好她没发现,否则投其所好,温含章一定会被她拐走的。 朱仪秀一贯有些独,她也不觉得这是个坏毛病。 她爹和她娘生了六个儿子,最后才生出她这个女儿,从小全家人都把她捧在手心上,他们家也没有什么嫡庶的,姨娘肚子全都不够她娘给力。 偏她又爱生病,一直以来就只有温含章不离不弃在她身边,不怕被她染了病,也不怕她突然犯病害了她。在温含章没定亲前,朱仪秀还一直想着,她有六个哥哥,如果有哪一个能把温含章娶回家来就好了。 可惜 温含章突然想起上辈子那个在班上被人欺负的女同学,当日那恃强凌弱者的姿态和今日将军府如此相似,大抵这世上的事都是如此,弱小没有根基就要受人欺负,可是看着总是叫人不是滋味。她叹了一声,决定捂起脑袋,把所有假惺惺的愧疚全部抛到脑后。 福平楼是一家新开的茶楼,不过半月有余,就拿下了京城茶楼行业半壁江山。据闻这里的糕点师傅是前朝宫廷出身,家中祖祖辈辈都是专研糕点的。 上次朱仪秀给她的回信上就特地点了这家的名,温含章因为好奇,还让丫鬟出来买过一回。口味确实不错,但因为到家时点心已经凉了,也尝不出别人心心念念的那种味道。 朱仪秀刚才已经使人先来订了位置。两人戴着围帽,被小二引入了一间厢房中。小二有些抱歉道:“今日厢房已满,就只剩下临近楼梯口的这一间。”这里的位置确实有些吵闹,但两人都只打算坐一小会儿,品尝一下别人众口称赞的糕点而已,便没太为难他,给了赏钱就让人下去了。 说起来也巧,小二刚上了茶,温含章就听见楼下大堂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如玉石相击般的磁性嗓音。她看了一眼春暖,春暖朝她点点头,温含章顿时没了兴致。春暖看见她家姑娘这样就发愁,还有两个月就成亲了,姑娘对未来姑爷这样的态度,以后可怎么办啊? 朱仪秀看着主仆二人打眉眼官司,疑惑问道:“怎么了?” 温含章心不甘情不愿指了指春暖,叫她说。春暖道:“未来姑爷在大堂中坐着呢。” 朱仪秀一向知道温含章对这位未婚夫的态度有些异样,不像京中别的姑娘家那样狂热,也不像是厌恶。她想了想,道:“我家五哥和钟公子交情还行,没听说他在外有什么不好的名声。” 温含章心想,那个人一贯喜欢端着一幅冰清玉洁的范儿,这种人最是舍不得自己身上有什么污点劣迹,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不是像她和朱仪秀这样的关系,也别想探听得出来。她之前托温子明帮忙打听,不也什么都没打听出来么。 翰林院十日一沐,钟涵今日本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要上门拜见温老太太,没想着他放在伯府外的耳目清皓有了回应,道是温姑娘今日出门参加芙蓉社活动。钟涵心中那一口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顿时就瘪了大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3.第八十三章欢喜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么么哒!  待到她进了屋,张氏笑着骂道:“就你瞎磨蹭!看你大哥大嫂都等了多久了。” 永平伯夫人万氏口齿爽利:“看老太太说的, 这也没耽误多少时间。还没给妹妹道喜呢!妹妹入京也没给我们先发个信, 我们好歹打发人去码头接你。这下人突然回报说大姐儿回来了, 好悬没把我吓了一跳。我还想着, 不是说还在路上吗,怎的突然就到了。又想着,这可不是刚好吗,宁远侯府刚下了聘, 妹妹就回了, 这可不是因了那句话, 天缘凑巧吗?”今天早上那些堆满了整个院落的丰厚聘礼可真让她暗暗咂舌。 万氏是很有福气的长相,脸若银盘, 眼同水杏,唇不点而丹,就算组合起来不甚美丽,但看着也十分舒服。她是先永平侯夫人在时就为长子订下的媳妇, 前年刚进门,张氏对她也没什么不满的。 说起来, 万氏还得庆幸张氏是个继母, 若是亲娘, 见了她家当时落魄成那样, 未必还会愿意这门亲事。万家跟永平侯府定亲时还是蒸蒸日上, 先永平侯夫人看上了万氏的娘素有德行,名声也极好,才会在缠绵病榻时还挣扎着起来为长子定亲。 可惜永平侯夫人一死,万家就因渎职被皇帝所厌弃,随后一连几年,家里丧事不断,万氏先是丧父,而后两个哥哥又因意外身亡,家中只剩下一个幼弟。待万氏到了花期,她和她娘都担惊受怕,深怕永平侯府上门退亲。 永平侯当时确实有这个打算。他那个时候已经打算为长子请封,长媳的家庭怎能如此不堪,这娘是后的,爹可是亲的。后来还是张氏请还是姑娘的万氏上门做客,万氏有一个能被先永平侯夫人看上的娘,自身的素质也不会太差,兼她的幼弟当时已经被当朝旬大儒看上,当了他的关门弟子,这门亲事才没作罢。 其中张氏出了不少的力气。说她怜惜万氏也行,说她不想长子有一门显赫妻室也成,总之万氏是顺利嫁进来了。进门后万氏见丈夫和继母关系不差,心里也感激张氏当时对她的助力,对张氏一直毕恭毕敬。如此一来,婆媳和睦,永平伯在府中呆着也挺舒服的。 他此时就笑道:“可不是。古人说无巧不成书,这门亲事是真真的好。”钟涵那小子上个月几次遇见都在他面前欲言又止的,一看就知道对大妹妹上了心,可不是好吗?还说最近要上门拜会自己,依他看,拜会是假的,要来见见大妹妹是真的。 知道和宁远侯府这门亲事不是个面上光的,永平伯心情极好,他又仔细看了一眼温含章,“大姐儿出门一趟,看着瘦了不少,精神头倒是不错。” 永平伯温子贤年二十,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长得与先永平侯十分相像,是一个相貌堂堂的美男子。当年继母进门时他已经记事,外家怕他被后娘磋磨,叫了他过去面授机宜,说了挺多见不得人的内宅小手段。 可直到张氏得子,永平侯在家宴上屡屡提及为长子请封的事情,她都没有做些什么。温子贤才信她是个好的。从此后两边的关系就一直处在蜜月期。张氏愿意做个慈母,他也会做好一个孝子。 温含章接过丫头奉上的一盏茶,笑道:“我这不是没有想到吗,本来想着给你们一个惊喜,反倒变成惊吓了。”又摸了摸脸:“你们都说我瘦了,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之前脸太胖了。” 张氏瞪了她一眼:“胖什么胖?胖是福气,你要瘦成个麻杆,别人还以为我不给你饭吃!” 张氏话音一落,坐在下头瘦长瘦长的温晚夏就变了脸色。张氏这话,听着太像指桑骂槐了。□□华院中一向没有庶女说话的份,温晚夏只能憋着一口气。 温晚夏每次到张氏院里都觉得十分不得劲。他们几人从月华院出发,早了温含章半个时辰过来。可从进门请安到温含章进来,张氏都对他们淡淡的,后来更是直接把他们当成了透明人。 还有大姐姐,就是个暖不熟的白眼狼,她姨娘几人和张嬷嬷一样站在屋檐下,她不信温含章没看到他们,可她理都不理,宁愿跟个下人说话,也不愿意给她姨娘一份脸面。温晚夏一想起来这事,心里就堵得慌。刚才她姨娘站在一旁那份尴尬劲儿,她在屋内都能感受得到。 温晚夏不信只有她一人被气个半死,但,她悄眼抬头看了一旁的庶姐,都一个多月了,若不是两人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温晚夏都有些觉得她是不是换了个人了。就像现在,若是往常,温微柳必要心续起伏几番,绝不会像现在如此若无其事。 温含章有些无奈,老娘这话是无心之失,她也能理解她的肆意自在—— 府里辈分现下属她最高,手中握有大笔嫁妆,仆妇管事上赶着奉承,长子孝顺,幼子上进,一家和睦,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悠哉,她说话确实不需要考虑一个小小庶女的想法。 温含章不想今日刚回来就见着庶妹和亲娘斗气,岔开话题道:“麻杆也挺好的,现在京里都讲究以瘦为美。上个月红玫坊给我送来的几身衣裳都做小了,之前穿不上,这个月肯定就能穿上了。” 万氏适时补上一句:“可是长平长公主门下新开的那一家?” 温含章点头:“之前芙蓉社聚会时,其他人都在说这家店的衣裳款式好看。我就凑了个热闹,也订了几身衣裳。”芙蓉社是长平长公主府的大姑娘闵秀清牵头开的女社,只吸纳未婚贵女作为社员。温晚夏之前一直想要温含章带她进去,都没能成。 张氏笑道:“你们姑嫂待会再说话,现下先开宴,大家都饿了。”她见温子明在一旁一直摸着肚子不说话,就心疼得不得了。 因为侯府人口简单,永平伯就带着弟弟坐了一桌,余下的由张氏带着坐另一桌。开席后,一道道菜肴陆续上桌,极是丰盛。各类冷热小炒香气四溢,糕点拼盘琳琅满目,其中又有一道糟掌鸭信最是入味,不仅饿了一个下午的温子明吃的爽快,温含章也吃得很是开心。 她早就想挖走荣华院的大厨了,但是张氏一直不肯给她,说留着大厨,她还能勤快着多过来几趟陪她用膳。亲娘存着这点小心机,温含章还能怎么办,只能微笑着如了她的意。 席上所有人都是言笑晏晏。只温微柳,戳着一双筷子吃得没滋没味,但她上辈子吃遍了宫宴华筵,对如何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已是轻车熟路,也不会叫人轻易看出来。 温微柳已经习惯了做高高在上的丞相夫人,这么回头从一个小庶女做起,她竟有些不适应起来——嫡母以前为了自己能真心实意对待她的好外孙,哪一次她回来不是求着她捧着她的。当时她心中快意,飘飘然了好一阵子,才在相公的教训中对嫡母恢复了恭敬。但就是如此,嫡母也不敢再得罪她。 温微柳眼神奇异地看着席上笑颜如花的嫡姐,只需要再忍两年,这样需要仰人鼻息的日子就过去了。温含章和她相差一岁,此次亲事不成后又迅速说了一门亲,那场灾难发生在一年多后,她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 温含章后头说的第二门亲事,正好也是温微柳愁绪一生的悲剧来源。 可让温微柳自己说,除了丈夫对前妻念念不忘外,她一辈子锦衣华服,风光自在,比起两个婚事上皆不如意的庶妹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这辈子她也不愿推了长姐的好意另嫁他人。 若能再嫁他一回,这一次,她必会做那人心中最好的妻子。 卫绍亲自引了温子明到书房,温子明来这院子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一口后皱着眉头咂了咂嘴,打开茶盖看了一脸,竟是一壶莲心苦茶,他给卫绍倒了一杯,又是悲伤又是苦楚地说道:“这一杯莲心茶便算是为你洗尘了,李先生最近盯得紧,今日我只能出来一个时辰。” 那老先生,居然敢在背后告黑状!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亏他在他面前还做低伏小的。 自从卫绍中了传胪后,李松春便对着他喋喋不休。说是卫绍一介寒门子弟,不过偶尔过伯府蹭了几次小课便能考取二甲头名,他从小带着他念书,心力交瘁,不厌其烦,若他到时候比不上卫绍的名次,他这张老脸简直没处搁去。这一个多月他为着他的颜面能有处安放,说是悬梁刺股都不为过,书房里他惯用的那几管上好狼毫制的毛笔,笔头都快被他写秃了。 温子明一贯是水晶肚肠,洞察人心,怎会不知道李松春怎么想的。李先生在伯府中一坐馆便是九年之久,不仅经常用他当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事迹对着他耳提面命,还时不时就用戒尺加大棒加以威胁,让温子明颇感压力山大。只是想着他一把年纪至今未曾婚娶,又近九年如一日对他呕心沥血,温子明才强忍着每日被训成狗的吐血心情,老老实实按他规划的科举大计向前迈进。 卫绍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一口饮尽,道:“李先生一向严厉,若你能坚持再打磨几年,必定受益匪浅。”想了想,又道:“到时候许是名次还要在我之上。” 他此番高中传胪有大半是托了温子明的福。温子明性格跳脱,他一个穷举子,当年也不知道是哪里入了他的眼,两人在才墨堂相遇几回后,温子明居然邀他同蹭李先生的小课堂。卫绍几番猜测都不得结论,也就厚着脸皮,三不五时上门请教。李先生确实于科举上颇有心得,此次会试,他能答对最后一道杂论,还是有赖于平时李先生的指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4.第八十四章回信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温含章心平气和道:“你要努力,我从来没拦过你。” 温晚夏尖声道:“大姐姐当然不用拦我!我的那些努力, 在你看来算是什么?老太太为了你请女师进府教学,我日日挑灯夜读,琴棋书画学了个遍,可关师傅从来没有表扬过我一次。你样样成绩平平, 关师傅却对你赞不绝口。你去年及笄,老太太觉得你都快嫁人了,不愿再在府中供奉女师, 我们也都跟着辍学。四妹妹才学了两年,才学了点皮毛而已,你在老太太面前只是意思意思说了两句, 老太太不答应,你就没有坚持下去。” 温含章不太懂她的逻辑:“你知道关师傅的束脩和日常供应,都是娘自个出的银钱吧?”张氏不愿意为了别人的女儿费钱费力, 温含章能说些什么? 府中早已分家,先永平侯早在几年前就定下了身后之事,他为原配长子请封赐爵,给长子和继室所出幼子分了家里的田产庄铺, 给张氏留了养老钱, 给他们几个也把嫁妆都划了出来。张氏只愿顾着自己生的两个, 府中主持中馈的是万氏, 现下他们几个的嫁妆钱都捏在万氏手中呢。不能不说, 因为先永平侯做的事大家都满意,大哥才能和他们这样客客气气的。张氏也识相,她自个有嫁妆,有大的开销从不走公中,都是自己出了。 温晚夏被噎了一下:“老太太也是我们几个的母亲,教导庶女是她的职责。她却只为大姐姐一个人打算!” 温含章实在很想说一句,从古至今就没有女人看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顺眼的。嫡母是她娘这样的已经很好了。 张氏有自己的原则,对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她给吃的给喝的,放任自流,却不会苛刻虐待,只要他们不伤害她的儿女,她也绝不会先动手。长子和庶女,她都是这么做的。温含章每次参加别府的宴会,都深深觉得,正是由于张氏有自己的原则,才有她这一亩三分地的清净日子。 若是张氏是将军夫人那种口蜜腹剑型的嫡母,温晚夏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想起今日芙蓉社上发生的事,温含章有些默然。 温晚夏看温含章不说话,似乎觉得自己占了上风,一串不甘如连珠炮似的从口中接连而出:“老太太从小就一直为你打算,可我要什么,我只能自己去挣!如果大姐姐真心疼爱我们几个,就不会看着我们遭遇种种不平却无动于衷。你进芙蓉社,我多次求你带我进去。你宁愿引荐冯家姐妹,也不愿意帮我一把。我和二姐姐同一年生,今年都是十五岁,哪家姑娘到了现在还毫无动静?大姐姐你十二岁订亲,今年六月就要成亲,都是一家子的姐妹,我们之间待遇却天壤之别。一句嫡庶有别,叫我如何能够心服口服?”说到最后,温晚夏面目几乎扭曲。 温含章道:“你的丫鬟碧溪,你应该不知道她娘朱嬷嬷是当年祖母的陪嫁丫鬟吧。祖母当时身为国公夫人,身份显赫,在府里说一不二,朱嬷嬷作为祖母的心腹人备受重用。祖母病逝后,朱嬷嬷地位一落千丈,碧溪是她五十高龄才生下的掌上明珠,虽不比伯府姑娘们金尊玉贵,却也是朱嬷嬷从小疼宠着长大的。我们七岁那年挑选丫鬟时,朱嬷嬷曾经走过张嬷嬷的门路,想叫她进我院中当差。但我不喜碧溪的性情,没有答应下来。碧溪后来到了你身边,若是我没有记错,她今年和你一般大,你待她可有我待你一半?” 张氏当家时,温含章经常陪在她身边管事理家。她记得当时她看到府中丫鬟明细录时十分惊讶。大院子里头关系错综混乱,温晚夏身边一个碧溪居然也大有来头。 温晚夏不敢置信道:“你拿我和碧溪比?” 温含章奇怪地看她一眼,“碧溪和你同样是人,又都是姑娘家,为何不能比?” 温晚夏脸色铁青:“她是卑贱的下人,我是伯府的姑娘,她一家子的身契都捏在伯府手里,伺候我是应分的事,我对她如何,她都该受着。” 温含章淡淡道:“你既懂得这个道理,就不会强求与我有同样的待遇。”女孩子掐尖好强总是有的,但每个人都应该认清自己的位置,主下分明,嫡庶有道,才是一个家族稳固发展的根本。温晚夏真该庆幸她是穿越的,人命在她这里没那么卑贱,否则今日下午在知道温晚夏干了什么时,她就不会阻拦张氏说的直接让她病逝的提议。温晚夏和温子贤从小又没有培养起其他情分,伯府中不会有人插手。 温晚夏还是不死心,继续分辨道:“如何一样?我们都是伯府血脉!大姐姐经常说我们是姐妹,难道都是说假的么?” 温含章摇头:“你还是听不懂。”她可以理解温晚夏心中的嫉妒和怨恨,却不能理解她为什么选择这样愚蠢的方式进行报复。温含章虽不喜欢毒白莲,但温晚夏若真有这个手段毁了她的亲事还能逃过府中的惩罚,她反而要对她另眼相看,可惜,她只是个看不清情势的蠢人。 温晚夏发现自己的手心居然在细微颤抖着,却仍强撑着不肯屈服道:“如果我也是从老太太腹中出生的,大姐姐必不会对我如此。纵使我做了坏事,也会替我遮掩。” 温含章半响无话,温晚夏这性子究竟是怎么养成的,如此执拗,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淡淡道:“我不与你争执这些,我对你好不好,旁人自有定论。” 温晚夏话音发涩道:“如果大姐姐待我好,就不会让老太太知道这件事。”温晚夏想起明日请安时张氏将会如何发怒呵斥,嘴唇便不由自主颤得厉害。 “我为什么要瞒着娘?”温含章忍着不让嘴角抽搐,咬着牙道:“娘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即使她发作你和姨娘,也都是为着我。如果我因为一时对你的不忍将这件事隐瞒下来,我的脑子被驴踢了么?” 温含章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瞎好人,实在是永平侯自个就恪守规矩,没有让姨娘庶女们有争宠宅斗的空间,温含章对着他们就没有那么大的仇恨。 几位姨娘在府里不比张氏身边的大丫鬟风光,张氏一早就发话,叫姨娘带着自己生的子女过活,她不愿管别人生的孩子。爹爹跟嫡母都无动于衷,温晚夏几个从小就过得跟个小可怜一样,略强势一点的嬷嬷都能在私下呵斥他们几句。 温含章就看着这些小姑娘,每次遇到都用像雏鸟一样软萌的眼光看着她,羡慕,渴盼,她一向心就不是个硬的,上辈子养个宠物猫死了,她都难受上好久,天长日久地对着温晚夏他们,情分剪不掉也断不掉。 她愿意听温晚夏站在这里解释,也就是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点情分了。 温晚夏久久无语,她以为长姐一向怜悯她们在府中艰难,即使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也必定不会叫她落得太惨。可今日一番对答,她却发现温含章为人通透,平时只是不跟她计较,若她要计较,她很难从她手中讨得了好去。 事已至此,何必再自取其辱。 温晚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起了那种心思。这件事做起来,其实十分凶险。她赌的是钟子嘉性洁气高,对这桩长辈订下的婚事犹为不喜,一定不会看出其中破绽。但若钟子嘉有一次起了疑心,主动上门求证,就像现在这样,她必定会交恶于大姐姐。 她本来只是好奇想去看看香嘉才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钟子嘉与她第一次见面,就已经表现出对她的厌恶。她当时心下恼怒,瞅着马车上永平伯府的印记,突然心生此计。后来就无法自己,每次在府中受了气,便出府冒充大姐姐在他面前做戏。 看着他眼中的反感,她就心生快意。每一次在正式场合时,她都刻意和大姐姐站在一起,都是为了混淆钟涵对她和大姐姐的认知。她没想到的是,钟涵没有不胜其烦上门退亲,反而是她东窗事发。 温晚夏心中思潮翻涌,又听见温含章道:“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府中对你亲事的安排,这些事我本也可以不告诉你。爹爹去世前,将你们几个的婚事托付给了大哥,大哥早就在才墨堂中看好了几个有潜力的寒门举子,想着府里资助他们一场,若是等他们金榜题名时,伯府提出亲事,他们一定会欣然接受。另外,芙蓉社的事——” 温含章顿了顿:“我早跟你说过芙蓉社有三不入,你却听信寿春候府四姑娘的话,以为我拦着你进去,是不想你遮盖了我的风头。你可知道今日芙蓉社出了一桩事故。张琦真带了她那记在将军夫人名下的妹妹前来,想叫她入社。众人万口一辞,以她假嫡为由,不愿叫她达成所愿。张琦真后来恼羞成怒离开,途中和她妹妹闹出几句口角,她妹妹一头撞在假山上,生死不知。” 温晚夏听着温含章说的这些叫她心惊的话,有些不敢相信:“张大姑娘不是大姐姐的朋友吗?” 温含章瞥她一眼道:“她人品不堪,我和她已经断交。” 温晚夏终究只是十五岁的姑娘家,能在温含章面前撑到此时已是靠着一股心气。她像只斗败的公鸡般颓然道:“老太太明日要怎么对我?” 温晚夏尖声道:“大姐姐当然不用拦我!我的那些努力,在你看来算是什么?老太太为了你请女师进府教学,我日日挑灯夜读,琴棋书画学了个遍,可关师傅从来没有表扬过我一次。你样样成绩平平,关师傅却对你赞不绝口。你去年及笄,老太太觉得你都快嫁人了,不愿再在府中供奉女师,我们也都跟着辍学。四妹妹才学了两年,才学了点皮毛而已,你在老太太面前只是意思意思说了两句,老太太不答应,你就没有坚持下去。” 温含章不太懂她的逻辑:“你知道关师傅的束脩和日常供应,都是娘自个出的银钱吧?”张氏不愿意为了别人的女儿费钱费力,温含章能说些什么? 府中早已分家,先永平侯早在几年前就定下了身后之事,他为原配长子请封赐爵,给长子和继室所出幼子分了家里的田产庄铺,给张氏留了养老钱,给他们几个也把嫁妆都划了出来。张氏只愿顾着自己生的两个,府中主持中馈的是万氏,现下他们几个的嫁妆钱都捏在万氏手中呢。不能不说,因为先永平侯做的事大家都满意,大哥才能和他们这样客客气气的。张氏也识相,她自个有嫁妆,有大的开销从不走公中,都是自己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5.第八十五章万嬷嬷 全文订阅满80%, 满24小时就能看到, 么么哒! 这不, 前几日安乐公主就寻机将他安进了殿前侍卫司中。 他乐不思蜀的日子可没有几日了。 想着后日就要去殿前侍卫司报道,秦思行更看眼前春风得意的钟涵十分不爽快。他故意道:“你先前不是说温大姑娘性情不堪行为放荡么,怎么突然就变了主意上门下聘了?” 先前秦思行一提他的亲事, 钟涵就沉着脸色一幅气闷模样。秦思行虽说在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但在钟涵的事上也只能挠挠脑袋,让他娘安乐长公主多跟舅家敲敲边鼓, 叫钟涵在家里好过一点, 至于他的亲事却是一点没有办法的。 他娘说了, 钟涵这桩亲事是宫里温贵太妃亲自跟皇上求的, 温贵太妃对皇上有养育之恩,为人素来低调, 她多年来只求了这么一桩事,皇上不会不答应。 钟涵简直是捏着鼻子接下这门亲事的,两人交换庚帖后第一年, 为了表示自己的抗议, 他在诸多场合对着温大姑娘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后头三年温姑娘守了父孝闭门不出,钟涵才没将自己的不喜弄得人尽皆知。秦思行作为他的表哥, 之前在他面前也不敢多提这逆鳞之痛, 钟涵真的会甩脸子。 钟涵有些不自在, 难道让他说他之前似乎认错了人? 钟涵从小读惯了圣贤书, 说他对那场红尘客梦坚信不疑也不尽然。 但为这场梦境增添了可信度的, 却是秦思行上次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一个消息。先前秦思行说,皇上想要在六月底移驾避暑行宫前为六公主定下婚事,他本意是想嘲讽六公主调皮捣蛋,连皇上都无法镇压,只得早早给她找个额驸迁出宫去。 可钟涵闻言却十分震惊,因为这件事跟梦中所示高度一致。 梦中六公主的这场婚事与他息息相关。 他一意孤行解除婚事后,六公主立即将他提名到驸马名单中。这位六公主素来蛮横跋扈,几次在宫中对着他胡言乱语,钟涵费了好大劲才摆脱了六公主的纠缠,因着两次拒绝皇帝安排的亲事,皇上对他十分不喜,他连着十年,两任皇帝登基坐的都是官场冷板凳,只能看着那位娶了温含章的寒门传胪加官进禄,小人得志—— 有了梦中的打底,比起拒绝六公主婚事带来的后遗症,钟涵宁愿忍受恣意放肆的温含章,因此他才半信半疑催着家里先行下聘。 他今日便是得知温含章跟人相约外出踏青,才会叫秦思行出来给他打掩护,想要一睹温含章庐山真面目的。 秦思行挑了挑嘴角,也不说话,提着马鞭在这若河边上随意晃荡。 春日杏花吹满头,陌上少年足风流。 翩翩公子,风流倜傥,通气气派,叫一干在这河岸边上驻足观看的姑娘们都看红了脸。 有认出两人的如户部郎中家的姑娘云清容,就激动地想要上前搭话。 还是她的知交好友梅玉漱拦住了她,道:“上月芙蓉社活动,我听温姑娘似乎和张琦真约了今日出行,前些日子,宁远侯府已经到永平伯府下聘了,你就别上去了。” 梅玉漱素来不待见张琦真,但她也不是故意要和他们撞日子。只是前几日春雨纷纷,今日才放晴,她在家里呆得十分烦腻,才约了一干好友出来踏青。 云清容脸上极不甘心,见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身影,还是跟上了梅玉漱的脚步。 钟涵在想些什么,温含章是不知道的。她虽想知道钟涵为何转变态度,可永平伯府日子太过舒坦,过了几日她也就将这件事放下了。 这桩婚事严格来说是桩政治婚姻。先永平侯当初想着用嫡女联姻皇上母族宁远侯府,可以保住家中在军中的权柄,但他未及看到钟涵的丑恶嘴脸就病逝了。温含章受了她爹那么多年的宠爱,之前不是没有想着得过且过,就连钟涵对她的冷眉冷眼她都忍住了,但若是钟涵憋着坏要等婚后收拾她,温含章同样坏心眼地想着,那她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分居析产。 这可就怪不了她了。 即使在自己的婚事上不如意,温含章还是十分感恩自己能投生在张氏腹中。若她投胎成了丫鬟小厮或者整日里为饥饱操心的穷苦人家,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封建社会等级分明,一个人处在最底层,要向上爬必须得付出旁人难以想象的坚韧意志和辛苦努力。 温含章自认没有这种耐力。因此她就算知道了一向疼爱自己的永平侯要拿她的婚姻当家族平安的保障,她也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人得到了什么,总要承担些什么。温含章一直就有这种准备。 就是存着这般从容的心情,温含章才敢随心所欲游玩踏青。 可今日出门不利,竟然一连遭遇了两桩意外。 温含章先前跟昭远将军府的张琦真约好了春日踏青,但她一向不是个吃独食的,就在张氏面前说了话,将几个庶妹也一块带了去。 未及出门,张氏就使人过来说,大嫂万氏想要找两个人帮忙理理家里的账本,想着温微柳和温晚夏算术不错,跟张氏借了他们去。温含章见这丫鬟是从荣华院出来的,知道这其中必有其他缘由,也未多说什么,只带着温若梦一人上了马车。 虽已过了上巳,但两岸仍是柳色青青。低矮浅草没过马蹄,长长的垂柳在春风中拂动,温含章就着马凳下车,一来就被这清新的空气征服了。 温若梦也很高兴,她不同于温含章,难得有放风的机会,因此就特别珍惜这户外的景色。她一手挽着温含章,两只眼睛兴致勃勃地眺望着远处的美景。 两人言笑晏晏,一路寻找着昭远将军府张家的围帐。 但张家那用锦缎围成的围帐帐中,此时的情景却不是很好。 张琦真是将门虎女,素喜舞刀弄枪,她和温含章交好,除了两人性情相投外,就是因着彼此都是府内的嫡长女,很有一些共同话题。 此时,张琦真火冒三丈地看着手中芙蓉社的社主闵秀清着人交给她的信件。 她今日本只想着单身赴会,可早上出门时,幼妹张瑶真竟然带着几个低眉顺眼的庶妹耀武扬威地等在大门口,张琦真当时就头皮一阵发麻。 现在想来,若是她那时候坚信直觉,也不会有这桩祸事发生。 张瑶真对家里几个庶姐一贯盛气凌人,动辄打骂。 但好巧不巧的,她往庶姐脸上甩巴掌时竟然被张琦真一个死对头撞见了。 梅玉漱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转头对身边的两位好友道:“被打的是将军府庶女,从前我们在其他场合见过。” 国子监祭酒家的姑娘司若楠厌恶道:“张琦真自恃武力,一向不把人看在眼里,她妹妹居然也是如此。” 云清容一向知道梅玉漱的心思,也跟着附和道:“芙蓉社有这种人,真是我们的耻辱。” 三人为虎,师出有名,竟一致决定要把张琦真赶出芙蓉社。 温含章就是在此时撞了进来。 张琦真眉眼发愁,拉着温含章走到一边,将闵秀清给她的信件递给她看。 张琦真倒霉就倒霉在这个地方。今日风和日丽,长平长公主府的姑娘们也出来踏青,闵大姑娘正是这芙蓉的社主,梅玉漱都不需要等回家写信就直接告上了状。 温含章只看了一眼就想回避了。 不好听地说一句,这是将军府的丑事,她一个外人凑上去算什么? 可偏偏这事还扯上了芙蓉社! 她与张琦真都是这芙蓉社的社员。芙蓉社在闺阁之中十分有名,人不多,堪堪三十人,社员们几乎都是京城中的名门闺秀。平日里活动围绕着琴棋书画c诗酒花茶等等雅事展开,非父兄有一定品级不能入社,非正室夫人所出不能入社,非有过人之处不能入社。 社规如此严苛,却仍有许多大家小姐趋之若鹜。盖因这芙蓉社是长平长公主的嫡长女闵秀清所起,在宫中素有名声,姑娘们只要入了芙蓉社,不仅身价倍增,说亲时也会是婚嫁市场上的香馍馍。 说实在的,张琦离不离开芙蓉社不打紧,但若是被人灰溜溜赶出社的就不好了。届时整个芙蓉社的小姑娘们回家这么一说,张琦真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温含章也没什么好办法。庶姐妹毕竟占了“姐妹”两字,是有血脉关联的,跟家里那些被叫着“庶母”的姨娘不能相提并论。 张琦真也知道厉害。她犯愁道:“我已经骂过瑶真了,可也不能把她打死。张珍一直哭哭啼啼,顶着脸上那么个大印,我也不好再说她。”最关键的是这个事是家丑,不好拉着两个妹妹在人前分辨。就算能在人前分辨,叫张珍承认自己做错事了才挨打?但做错事了也没有妹妹打姐姐的。 温含章最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找几个人帮你一起求情,这事横竖不是你做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6.第八十六章一定要看作话 么么哒! 温含章和张氏面面相窥, 温含章是懵的,张氏就是纯粹的惊喜了。 自从订亲以来, 宁远侯府那边的礼节都有长辈张罗,钟涵从未过来拜见, 上门请安还是史上头一遭。张氏乐呵呵道:“叫他过来,我这边正缺个人说话呢。” 虽说男女婚前不能相见是习俗, 但这年头有哪个没眼见的姑爷真的一次都不到未婚妻家拜访的,张氏早就在嘀咕这事了。 只是钟涵在外头一向有个孤傲的名声,不只是永平伯府, 他对府中长辈族中亲戚一贯都是如此冷若冰霜, 张氏才没好意思表达抗议——这是侯府向贵太妃开口求的乘龙快婿, 想后悔也没法后悔了, 但夜半无人时想着从小娇宠的女儿,到底还是意难平。 温含章看见张氏这幅眉开眼笑的模样, 就知道张氏这时候肯定不会放她离开的。她心想,钟涵不是一向对她淡淡的吗, 怎么一早上的她就遇了他两回?莫不是反悔了,想上门解除婚事来了?温含章心中忍不住转了好几个念头。又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管他有什么招数,她接着便是! 于是钟涵进来时,就看见温含章一幅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眼神尤其发亮。 他顿了一顿, 对着张氏微微一笑, 温含章顿时理解了什么叫满室生辉,只听到张氏鼻息微微一顿,钟涵还没行礼,张氏就迫不及待让丫鬟搀扶住他,满口道好。 温含章顿时有些无奈。 钟涵确实生了一幅好皮囊,他嘴角噙着一抹春风般的笑容,朝着张氏作了一个揖,遗憾道:“先前不知老太太如此和蔼可亲,子嘉真应该早些过来向老太太请安。”钟涵,字子嘉。 钟涵如此作态,张氏也笑道:“你们年轻人忙,不比我这老妇人一天到晚的没事干。” 钟子嘉脸上有些羞涩:“之前府上有孝在身,我不好上门拜见,待得府上出孝,我又忙于今年春闱,后头考中了翰林院又是公务缠身,直到今日才上门,子嘉心中实在抱歉。” 张氏:“翰林院不比军中,宁远侯府和永平伯府在军中多年经营,这么些年却只有你一个人考上翰林院,你刚去,也没人可以讲解提携,不想别人看轻,自己私下多加努力也是应该的。” 温含章就兴致索然地见着这一老一少一来一去互相抬轿子,等到试探出相互间的诚意,也消除了些先前的隔阂,她娘居然和钟涵彼此交换了个了然满意的眼神!后头的对话才蜕去了几分虚情假意。 钟涵见着这位厉害的未来岳母,确实是有些胆战心惊的,脑子一会儿就一个出神想起她泼他热水时凶神恶煞的嘴脸,十分担心未来岳母不给面子,叫他在温大姑娘面前丢了脸。 可真的面对面,又发现这是一位十分通情达理的老夫人,不仅通情达理,还十分善解人意。 他说春日里头百花齐放,老太太无事真应该出去走走。 张氏就说自己年纪大了不爱动,府里的孩子时常进奉些花卉盆景给她,看着园子里的风景也挺好的。 钟涵瞥一眼张氏满头鸦发,从善如流地说起盆景四大家,不仅诗意盎然更别有特色。 张氏居然道:“说起盆景,伯爷新近送了几盆十八学士给我,听说子嘉十分喜欢茶花,叫章姐儿带你去看看,好茶花可不易得。” 说着,就叫温含章引了钟涵出去。温含章脸上有些发烫,不是羞的,而是窘的。她娘这意图可太明显了。 看着钟涵嘴角笑意十分明显,温含章索性大大方方地带了人到荣华院的小花园,将钟涵领到那几盆万紫千红的十八学士前,就不说话了。 钟涵赏了一会儿花后,似是百无聊赖,居然转头问她:“温姑娘为何对我如此冷淡?” 温含章心想,这人真会恶人先告状。她直白道:“之前我还以为钟公子就会翻人白眼,没想到还有一天能得钟公子以礼相待。” 钟涵想起自己认错人的那几回,摇了摇头,笑道:“我之前有眼不识金镶玉,认错了人,让姑娘受委屈了。” 见温含章有些糊涂,钟涵索性跟她说了个明白,也为自己澄清几分误会。之前他在松鹤书斋碰到的那位永平伯府的姑娘看着他的眼神可比温含章现在还热切几分。他怎么会想到,那位姑娘竟然不是本尊,而是她的庶妹。 温含章觉得钟涵说的话有些匪夷所思:“你是说,你之前将我身边的人错认是我?” 难道真的是两人都招了别人的算计? 这件事毕竟是他瞎了眼,钟涵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矜持地点了点头,微带着抱歉道:“我之前对这桩婚事态度不够端正,若是能再关心姑娘几分,必不能叫人钻了空子。” 温含章瞥他一眼,心中不可置否。 他那可不只叫态度不端正,每次见了她都是一副嫌恶的模样,订亲四年才来下聘,平日里也不见他上门做客请安,可见他对这桩婚事的厌恶,身边伺候的人必定人人知晓。若不然,小厮丫鬟们最会揣摩主子心思,怎么样也会替他多注意几分。 老实说,若不是这桩婚事是永平侯去世前为她定下来的,又有家族中的利害关系,温含章早就撺掇着张氏解除婚约了。 钟涵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镶金嵌玉的? 温含章陷入沉思,也就不知道眼前的钟涵正在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看着他。钟涵勉强压制住内心的雀跃欣喜看着温含章。 先前因为这桩婚事是侯府老太太所为,他先天就带着一层有色眼光。但剥除了这层原因,他心中对妻子的要求实在不高,温柔贤惠c在内宅之间不拖他的后腿即可。 依着这个标准,温含章本人可算十分不错了。 温含章样貌只在清秀之列,但一双凤眼却黑白分明,清透有神,难得是那一身的怡然气度,落落大方,开朗自然,看得出从小必是经过精心教养的。也就只有嫡姑娘,才能养出这一身的清高气韵了。 钟涵一边想着,一边觉得自己之前实在眼拙。 男人在面对美色时,就是容易犯一叶障目的毛病。 之前认错人的那几次,温含章都和她几位庶妹站在一起,只是容颜不比身旁的人皎皎可爱,他也是男人,自然会将目光放在貌美女子身上。 相貌不甚美貌算什么,他若想要美人,纳几个妾侍便可。 更何况温含章在梦中对他相助甚多。梦里,温含章就是现在的这个样子,温婉有度,优雅娴静,不因为之前旧怨对他怀恨在心,见他被人追杀,仍是秉着一腔仁善出手相助。 温含章可没有心思猜测钟涵在想什么。她听了钟涵说的事情,一颗心就沉入了谷底,勉强应付了钟涵,回屋一见着自家亲娘那张期盼雀跃的脸,顿时颇觉头疼。 张氏笑问:“怎么不跟子嘉再多聊一会儿?”她这娘做的可够开明了吧? 温含章悠悠地叹了口气。 张氏觉得她不像是刚见了情郎的样子,狐疑道:“怎么了?” 温含章心中思绪万千。她和钟涵订亲四年,后头三年她在家中守孝根本没出过门,算一下,她遇到钟涵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几次见到钟涵,身边都跟着三位庶妹。温若梦三年前只有九岁,而温微柳c温晚夏两人虽比她小了一岁,但自小身量就跟她差不多。张氏以前还说她,出了门喜欢把庶妹们放在身边,遮了自己的光彩。温含章之前不在意,可她也没想到会有人利用这个给她挖了个坑。 温含章一贯觉得自己和庶妹的关系虽不是蜜里调油,也不似别府勾心斗角,可今日却知晓和钟涵几年的误会居然是从四年前就有人布局至今,她心惊的同时又有几分难堪。 她忍不住想,冒充她对那人有什么好处? 若想对她取而代之,温含章可以肯定说一句,别做梦了!就算钟涵真瞎了眼,宁远侯府也不是吃素的。若想叫钟涵厌恶她,温微柳c温晚夏都比她生的好,让她本人出场效果不是更好吗? 她想了想,或许还有一个可能。 那人或许之前没想到钟涵对这桩婚事如此抗拒,本是想叫钟涵对她的美貌念念不忘,等到成亲后钟涵发现永平伯府大姑娘不是心中佳人,到时他心中怨怼,温含章肯定讨不了好。 但后头那人又发现钟涵不是一个喜欢走寻常路的,因此牺牲形象在人前矫揉造作,屡屡挑战钟涵的底线,想叫他上门退亲。 温含章想不通的是,同是一家子的姐妹,她若在婚事上被人打了脸,对她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她究竟图些什么? 虽然琢磨不透此人的目的,但温含章自认不是一个喜欢以德报怨的人。 张氏如此发作两个庶女实属少见,温含章再次向张氏提起这件事时,窥着张氏的坚决,就有些疑心两个庶妹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但温晚夏信誓旦旦表示她十分清白。温含章想着温晚夏处在挨打状态,她也不好再细问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7.第八十七章前事(下) 么么哒! 温含章开了个玩笑:“有大财主愿意请吃福平楼的糕点,怎么能不去?赶紧的我跟你的车去叫我家马车在后头跟着。” 朱仪秀瞥了她一眼让开了身旁的一点位置,算是答应她上车了。 温含章一上车就感叹,朱仪秀的家人可真疼她。 她家的马车已经算是华丽舒适了可朱仪秀的车驾却是她的升级版。 里面就像一个小房间一样,车梁用上好的小叶紫檀所制,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一侧做成固定书架,朱仪秀常看的话本都摆在了上面另一侧都是小抽格估计放着些零碎的小玩意,车厢底也做的十分用心不知铺了几层皮毛脚踩在上面有种柔若无骨的触感,温含章看着案几上的茶具酒杯想着难怪朱仪秀敢把这套羊脂白玉莲花茶具摆出来。 她刚一坐下,朱仪秀就道:“你是第一个上我这辆马车的人。”虽然她没说下句,但温含章就觉得她满身满脸写着“你不该夸我一下吗”几个大字。 温含章和朱仪秀相交多年,怎么不知道她的脾性得顺着捋才行,立刻高度配合:“我真是太荣幸了。” 听见心中所欲之语朱仪秀浑身上下的刺毛都软了下来。接下来对待温含章就如春天般温暖了。不仅贡献出她最爱的水果还将她娘每日不准她多吃的一小碟茯苓糕递了过来很是不舍道:“你吃一块就好,这东西虽然不精贵,我每日能得的分量也不多。” 温含章认真地答应了,接连吃下三块。大夏朝这些个积年的公侯家都有自己私藏的糕点秘方,温含章这么多年各府的宴席吃下来,觉得这其中就属延平侯府在膳食上的底蕴最深。 朱仪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随着她嘴巴一动一动的,控诉之意越来越明显。 直到温含章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她立马刷地一下拉开小抽屉,将茯苓糕放了进去。抬头看到温含章戏谑的眼神,她轻咳一下道:“都快到福平楼了,留着点肚子。” 温含章应了一声,笑眯眯地拉过她的手,两人手牵手肩挨着肩坐在塌上,十分亲密。朱仪秀身上的温度一向偏低,温含章就将她的小手包在手里暖着,看着朱仪秀眼睛舒服地微眯着,温含章心中徒生出一种撸猫的心痒难耐。 朱仪秀却突然问道:“刚才出门时冯婉玉的丫鬟跟你说了什么?” 温含章一下就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大理寺卿家的冯婉玉姐妹是温含章引荐进社的。冯家是温子贤的舅家,两姐妹一向少言寡语,温含章虽看在大哥的份上,对他们多有照顾,但与两人却很少有私下的交往。 刚才她临上车前,冯婉玉突然让丫鬟给温含章捎了一句话,说她妹妹的贴身丫鬟看见张家姐妹发生口角,张珍真被张琦真推了一下才撞到假山,张琦真力气大,当场就将张珍真推了个头破血流。 看着温含章脸上诧异的神色,丫鬟又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道是家中夫人对姑娘们管的严,温姑娘若要主持正义,千万别将她家姑娘牵连进去。说完这句话丫鬟就急急跑了,估计也觉得自家姑娘不太厚道。 温含章其实出了梅园门口,就下定决定不想再管别人的家事了。张珍真再可怜,她也没办法对她伸手。既如此,继续想着这点子糟心事,只会让自己心情不愉快。但冯婉玉干嘛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啊啊! 朱仪秀听了她的话后,却嗤笑一声,道:“冯婉华的丫鬟只出去过一次,陪着冯婉华如厕去了。”温含章很有些无语,冯婉玉姐俩既借口丫鬟看到,必是不想惹事的,但为什么又要告诉她? 朱仪秀扔了她一个白眼:“人家就是看出了你好打抱不平,才将坏事都推给你。” 温含章将脑袋垫在朱仪秀肩上蹭着,道:“她怎么没看出我最不爱惹事的!我跟张琦真已经掰了,掰了懂不懂?就是没交情了。”温含章自觉是个最怕麻烦的人,可冯婉玉他们却硬要将个大帽子戴在她头上,砸得她现在一脸郁闷。 朱仪秀瞅着她快皱成一团的脸,问道:“你要如何?” 温含章不加思索:“她爹身为大理寺卿,她都能把包袱甩出来。我只是个普通勋贵之女啊,我能有多大能量主持公道!”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最高长官就是大理寺卿了,大理寺卿可在九卿之列呢。 温含章可没发晕,冯家姐妹不想得罪将军夫人,她就有那个底气得罪她吗?张将军可不是那种没有实权能任人戳圆捏扁的将军,他是京卫指挥使,掌统卫军,有番上宿卫c护卫宫禁c守御城门c拱卫京师之责。能身在这个位置上,起码得是圣上的心腹之人。 她与张琦真断交,可以看成是女儿家的别扭。甚至她家大嫂看不上一个记名嫡女不出席将军府宴席也不算什么特别耻辱的事,但要换了别人掀了将军府的丑事试试?梅玉漱可以这么干,因为梅家本就是以“刚直”闻名于朝。 但温含章家中当家的甚至不是她亲生哥哥。 冯婉玉这一次真是给她挖了个坑。 朱仪秀哼哼道:“就叫你平时不要对别人太好了!”她一早就看温含章照顾冯婉玉姐俩的事不顺眼了,这两姐妹算是与温含章有亲的,后头又来了个张琦真是怎么回事! 瞅着那姑娘长得呆头呆脑,就觉得人家没有心机,可若是个真的能交往的,张琦真怎么会直到来了芙蓉社才交下温含章一个朋友。 难道整个京城的闺秀圈子就只有她喜欢张琦真那一款的?到头来看看,还是只有她对她最好了吧? 朱仪秀心中嗤笑着张琦真,和温含章做了这么久的好友,都没发现她对弱小总是会忍不住伸出手。也幸好她没发现,否则投其所好,温含章一定会被她拐走的。 朱仪秀一贯有些独,她也不觉得这是个坏毛病。 她爹和她娘生了六个儿子,最后才生出她这个女儿,从小全家人都把她捧在手心上,他们家也没有什么嫡庶的,姨娘肚子全都不够她娘给力。 偏她又爱生病,一直以来就只有温含章不离不弃在她身边,不怕被她染了病,也不怕她突然犯病害了她。在温含章没定亲前,朱仪秀还一直想着,她有六个哥哥,如果有哪一个能把温含章娶回家来就好了。 可惜 温含章突然想起上辈子那个在班上被人欺负的女同学,当日那恃强凌弱者的姿态和今日将军府如此相似,大抵这世上的事都是如此,弱小没有根基就要受人欺负,可是看着总是叫人不是滋味。她叹了一声,决定捂起脑袋,把所有假惺惺的愧疚全部抛到脑后。 福平楼是一家新开的茶楼,不过半月有余,就拿下了京城茶楼行业半壁江山。据闻这里的糕点师傅是前朝宫廷出身,家中祖祖辈辈都是专研糕点的。 上次朱仪秀给她的回信上就特地点了这家的名,温含章因为好奇,还让丫鬟出来买过一回。口味确实不错,但因为到家时点心已经凉了,也尝不出别人心心念念的那种味道。 朱仪秀刚才已经使人先来订了位置。两人戴着围帽,被小二引入了一间厢房中。小二有些抱歉道:“今日厢房已满,就只剩下临近楼梯口的这一间。”这里的位置确实有些吵闹,但两人都只打算坐一小会儿,品尝一下别人众口称赞的糕点而已,便没太为难他,给了赏钱就让人下去了。 说起来也巧,小二刚上了茶,温含章就听见楼下大堂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如玉石相击般的磁性嗓音。她看了一眼春暖,春暖朝她点点头,温含章顿时没了兴致。春暖看见她家姑娘这样就发愁,还有两个月就成亲了,姑娘对未来姑爷这样的态度,以后可怎么办啊? 朱仪秀看着主仆二人打眉眼官司,疑惑问道:“怎么了?” 温含章心不甘情不愿指了指春暖,叫她说。春暖道:“未来姑爷在大堂中坐着呢。” 朱仪秀一向知道温含章对这位未婚夫的态度有些异样,不像京中别的姑娘家那样狂热,也不像是厌恶。她想了想,道:“我家五哥和钟公子交情还行,没听说他在外有什么不好的名声。” 温含章心想,那个人一贯喜欢端着一幅冰清玉洁的范儿,这种人最是舍不得自己身上有什么污点劣迹,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不是像她和朱仪秀这样的关系,也别想探听得出来。她之前托温子明帮忙打听,不也什么都没打听出来么。 翰林院十日一沐,钟涵今日本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要上门拜见温老太太,没想着他放在伯府外的耳目清皓有了回应,道是温姑娘今日出门参加芙蓉社活动。钟涵心中那一口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顿时就瘪了大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8.第八十八章交易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许是心中存着些前世正室小三的观念,又看了些姨娘庶女使坏的宅斗文,温含章小时候看着三位姨娘恭敬低调站在张氏身后伺候时,心中总是会犯一些别扭,害怕姨娘憋坏招害了亲娘和幼弟。 待得大些了知道些大夏的世情,又十分不明白为何有人愿意做姨娘。实在是因为大夏律在纳妾这事上有着十分严格的规定做了姨娘,一辈子都只能低人一等绝对没有升职的机会。 温含章先前读大夏户婚律上面就写得十分清楚:贱籍做妾生死由主家决定良籍为妾须持有纳妾文书主母才不能随意发卖杖毙宠妾灭妻c小妾扶正等等干扰正嫡体统的做法被人上告后家主都是需要坐牢的且刑期还不短,通常是在三至十年之间。 再联系一下实际情况先侯爷有三位姨娘温微柳的姨娘朱氏和温晚夏的姨娘高氏是从府中丫鬟中直接晋升的,便是贱籍为妾只有一位是从府外纳入的良妾就是黄老姨娘。 黄老姨娘的貌美有目共睹纵使现在已是徐娘半老之身仍能看得出眉目间的清丽绝艳温含章先前还以为是她爹看中了黄氏的美色强行纳进府。没想到她爹拿的不是黄世仁的剧本,黄老姨娘摊上的恶霸却是自家的兄嫂。 当时从张氏口中知道了黄老姨娘这番身世后,温含章好长时间看着她都是一幅同情的眼神。可惜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女子未嫁从父,父死有更有一条长兄如父的铁律,兄长想要拿你换了权势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只是自己家跟着作了孽,对着喜儿一般的黄老姨娘却仍是理所当然的态度,温含章纵使是穿了十几年,每每看着她时都有几分不适。 她可以习惯嫡庶分明,主仆有道,受着下人的跪拜也大方自然,却总是不能释怀这种仗着亲情权势欺压妇孺的作为。这种小屁民心理,她八辈子都改不过来了。 话说回来,黄老姨娘既有如此悲苦的身世,对府外的亲人必是不屑相认的,她一生中唯一的寄托便是自己亲生的梦姐儿,此番见着温若梦晕倒着被嬷嬷们抱进屋来,一时之间只觉得天都塌了。 等到温含章叫来的太医说梦姐儿是“惊惧太过引发的晕厥之症”,她才松了一口气。可看到温含章时仍觉不顺眼,忍不住冷冷刺道:“梦姐儿最好没事,若她有事,我拼着这条老命不要都要大姑娘给我一个说法!”黄老姨娘说完后就有些后悔了,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却仍是忍不住出口伤人。可梦姐儿就是她的命,她的亲人都是猪狗不如,这世上只有一个梦姐儿能与她互相依靠。若是梦姐儿出了事,她就不活了。 黄老姨娘一时间悲从中来,可惜刚巧踏进屋中的张嬷嬷听了她这句话,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 温含章无意跟一个护犊子的母亲计较,就劝下了张嬷嬷,但心中已是唉声叹气:张嬷嬷虽被她拦了下来,可她回头必要把这件事跟张氏说个清楚明白。 也就是说,她不仅要顾着梦姐儿这边,待会儿还要去安抚一番自己的亲娘。 温含章一贯不愿意牵扯在亲娘和姨娘之间,春暖也知道她的脾性,见着她意兴阑珊兴致缺缺的模样,就昧着良心劝道:“老太太一向疼姑娘,必不会让姑娘为难的。”春暖也很同情自家姑娘,这是个什么事啊,黄老姨娘幸好遇上她们家姑娘,温含章一向以道理说事,不会轻易就以嫡庶尊卑压制人。 温含章白了一眼大白天睁眼说瞎话的丫鬟,想了想,还是往荣华院里去了。这件事既因她而起,看在梦姐儿的份上也不好当看不到。 春暖跟在温含章身后偷笑。要是姑娘愿意跟别府那些盛气凌人的嫡女一样,现下就不用这么苦恼了。 可温含章做事又素来喜欢以情理衡量正确与否。多出一条底线,自然要比别人要多承担几分。要春暖说,她还是喜欢心中有坚持的姑娘,让人觉得踏实和温暖。 温含章还不知道她的大丫鬟在心中夸她,她进荣华院前,很有经验地先叫了个小丫鬟问了问先前的情况。 小丫鬟口齿伶俐,又想讨好温含章,把当时的情景说得绘声绘色,将张氏说的话一分未多一分未减都转述了出来。 张嬷嬷从月华院回来,张氏必要问问情况。张嬷嬷的声音悦耳响亮,将黄老姨娘那句刺头话说个一言不差。 同样是护崽的老娘,张氏听到最后,一脸寒霜,一拍桌子,把手上戴着的一个玉镯给砸成了几段!张氏先是道:“我原本以为三个小的里面还能有一个好的,没想到都是一丘之貉。居心叵测!装着个天真样儿藏了一肚子心机来哄骗我的章姐儿!” 这话明显的就偏颇了,梦姐儿可一直是晕在床上的。跟着张嬷嬷同去的一个大丫鬟黛蓝帮着四姑娘分辨了几句,张氏把案几拍得啪啪响,“梦姐儿就算了!可那贱人敢这么说我的大姐儿,真是狗胆包天!” 后来不知道张嬷嬷又说了什么,张氏哼一声:“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就算是真错了也轮不到她一个下贱胚子来摆谱。章姐儿就是对他们太好了!”一挥手,这件事最后以黄老姨娘罚俸三月告终。 温含章想了想,还是掀帘进门了。 张氏早知道她在门外拉着一个小丫鬟瞎嘀咕了一通,她睨了温含章一眼,道:“问出些什么了?”也就温含章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拉着人刺探荣华院里的事情。 温含章一笑:“我就是想知道娘现在心情好不好。” 张氏正色道:“生了个笨丫头,被人说到脸上也不知道骂回去,你说我心情好不好?” 温含章依偎了过去,笑道:“这可冤枉我了,当时梦姐儿还躺在床上,她是被我带出去的,我怎么好处置她姨娘。” 张氏语重心长:“今日出去的事我都听丫鬟们说了,本就不干你的事。那贱人却硬要赖到你头上,这都是你平时对他们太好了,让他们忘了什么是规矩。我就让你不要对他们太好,你不听,这下可是知道了?你对他们好,他们觉得是应份的,等你对他们不好,他们倒要抱怨你了。”那叫什么话?满京城问问,还有谁比她的章姐儿对待庶妹更好的? 温含章轻轻摇着张氏的手,讨饶道:“我知道娘心疼我,娘怕我听了黄老姨娘的话伤心了,给我出气呢。” 张氏指了指她的额头,数落道:“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对他们不好吗?这下子可知道我的心了。” 温含章对着她粲然一笑,想起张琦真,不禁感叹:“这次出行,我看到张将军府上闹成那样子,就十分后怕。如果不是忍到极致,想那庶女也不会闹这么一出。幸好我们府上不是那样乌烟瘴气。” 张氏戳了戳她的脸,气恼道“我们府里什么时候都是太太平平的!别看你大哥大嫂对你不错,那可不是尊泥菩萨。” 听出了张氏言语中对大哥大嫂的忌惮,温含章有些好奇。张氏却不愿意多说。 温含章转而问起了早上温微柳温晚夏来不了的事,她有些好奇,张氏怎么会让几个庶女接触府里的账本,账本可都是各家的命脉所在。她大嫂居然也同意? 张氏快意一笑,道:“那是你曾祖母时期的管家账本,正好捋一捋伯府前几十年少了多少家私。”都是积年的老账本,放在仓库中不知道吃了多少灰尘。一本本看过去也够呛的。 张氏本来没打算跟庶女们计较,可她最近却听说了一件事,顿时让她勃然大怒。宁远侯府的二公子是她看了许久,才求侯爷为温含章定下来的,当时还借用了宫中贵太妃的关系。那两个庶女却怀着觊觎之心想着占便宜,这世上的事哪那么容易? 正好都看账本去! 那一仓库的老账本,看到章姐儿嫁人时都看不完。 温含章嘴快,道:“那二妹妹他们要是顺着查到了你当年的小帐怎么办?” 张氏瞪了她一眼:“我当家的时候可没贪过府里的一分一厘。” 温含章有些诧异,可张氏说这句话时十分有底气,昂着脖子,表情骄傲。她就知道她娘真的没贪府里的银钱。说实话,能做到这点的当家夫人可不多。 张氏趁机教育温含章:“不是你的东西,不要随便伸手。这世上凡做过的事都有痕迹。你小时就会跟你院里的丫鬟说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只要当家时一次品行不端被人捉到,你的名声就坏了,这样岂不因小失大?那些为了一点油水不顾名声的,都是除了钱财之外没有大志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9.第八十九章琐事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可他在外头为了一整家人的未来奋斗努力, 家里却存着这么个拖后腿的! 温子贤心力疲惫,跟着万氏回了华阳院后, 看着她对镜卸下沉重的钗环,板着脸道:“夏姐儿那边,你叫庄头过来敲打一番, 她即是去反省受罚的,就不能过得太轻松。” 万氏转过头道:“老太太那边,已经想好叫她带着姨娘c丫鬟和李马夫一家子一起走了。” 温子贤心中不快:“那些个帮着她做下坏事的可恶下人,怎么也没有惩戒一番?” 万氏展眉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姐儿的性子, 最不喜欢见血的。据说罚了他们的银子,只让他们带着几身衣裳走了。”要她说,这个法子也挺要命的。那些人帮着温晚夏图什么,还不就是图那点银子吗?现下连这点好处都没有了,他们又素来知道温晚夏在府上没地位, 又得罪了唯一会帮着她的温含章, 这会儿跟着她一起走,受罪的还铁不定是谁呢? 温子贤皱着眉头:“章姐儿心软, 老太太也纵着她,幸好庄子那头用的都是西宁那边刚下来的军兵, 我得叫开顺跟他们说道几句。”开顺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奶兄, 自来负责他身边的事务。 万氏劝道:“何必如此。一个姑娘家, 在那边无依无靠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份惊惧就足够她受的了。”万氏是真觉得不需要再做些什么,从温晚夏做的事情,就知道她不是个聪明人,她自个就能把自个给作死了。更何况大姐儿六月便要出嫁,等她嫁人了,出嫁女哪还能管得了娘家的事情,到时候要如何待自己的庶妹,就得看她这位夫婿的良心了。 万氏轻轻一笑,温子贤心性凉薄,心中只有爵位权势,温晚夏这番堵了他的道,怕不是一年两年就可以了事的。 从万氏心底说,她完全不觉得对温晚夏的处置有问题,甚至她和温子贤一样,觉得大姐儿心慈手软。她当初嫁给温子贤,最羡慕的不是能成为伯爷夫人,而是这府里规矩分明。都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世道嫡庶有别,偏有那些个贱男人,以为在家里头遮着掩着,就能不顾国法世情,将那些贱蹄子宠上了天。万家里头的事叫她娘遮得严严实实,但万氏以前也曾经被庶妹踩到脸上过。幸好她娘颇有手段见识,才没叫她受了委屈。 万氏嫁到伯府后,即使府中的几位庶妹对着她老实恭敬,但她心中总是打着个问号,他们真的对大姐儿得到的宠爱心服口服?现下温晚夏的事情爆了出来,更是佐证了她的想法,庶子庶女们就没有几个是好心眼的。 之所以为温晚夏说话,万氏偏头瞅了温子贤一眼,这世上的男人,就没有几个希望自己的枕边人心肠狠毒的。这不,温子贤虽口中说着女人就是成不了大事,但眼中对她的劝说却没有看出任何不满。 温晚夏的事情就这样落幕了。 她被马车送走时,还想过来和温含章拜别。但温含章没有见她,知道自己身旁一直养着一只白眼狼,温含章这几日都觉得自己和钟涵一样犯了眼瞎的毛病。 温子明这日在请安后,突然压低声音,偷摸着对她道:“大姐姐,你待会回去,我让小厮给你送点东西。” 温含章瞅着他一派眉清目秀的模样却做着一幅鬼祟的嘴脸,手指头就痒痒,忍不住抬起手掐住他的脸,一拉:“说话就好好说话,在娘这里不用做这番模样。” 张氏早就注意到他们两人的举动了,她这头和万氏正说着端午各府送礼的事:“闵国公家的老太太我以前随侯爷去拜见过,许是年轻时候种地多了,身上总带着几分乡下的纯朴豪迈,你若给她送礼,拣上些野物她或许更欢喜些。” 那头已经悄悄瞪了他们一眼,叫他们老实点。万氏当做看不到,她娘家以前正当旺时,也踏不上国公家的门槛,她正好趁着请安时多向张氏取取经,也好赶紧上手。先侯爷去世四年,温子贤承爵才两年,前三年父孝在身,他们也不好出去走动,现下出了孝,这些关系就得赶紧捡起来。 张氏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温含章道:“那家老太太和她最谈得来,你问我还不如多问问章姐儿。” 温含章有些无奈,她以前随着张氏出门见客,因为嫩壳老心,比起其他小娃娃能乖巧地坐上好久,这些老夫人老太太的就格外稀罕她。她道:“大嫂不必担心,闵老太太跟咱们家的老贵太妃很有交情,对着我们家的人都和气着呢。” 万氏蹙着眉头:“老贵太妃喜欢佛法,佛法高深,我未出嫁时太太怕我移了性情,不叫我多读那些。闵老太太看起来慈眉善目,就跟那庙里的菩萨一般,我只担心我跟闵老太太说不上话。” 温含章笑道:“闵老太太不喜欢求神拜佛那一套,大嫂放心吧。”她想着,老贵太妃也不是喜欢念佛,她是整日无事,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干。 即使皇帝不喜欢,逢年过节的,温家也会随大溜儿进宫请安,算一下,那座华丽辉煌的皇宫温含章也进了不下上百次了。老贵太妃那才叫一尊庙里的菩萨呢,整日里就为了满足老皇帝变态的独占欲,不叫她与亲人亲近。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奶奶,无儿无女,在身边服侍的只有宫女太监,虽然老皇帝时有赏赐,可人临老了还是希望有亲人在身边。 每次她进宫去,和蔼可亲的老贵太妃就喜欢摸着她的头发,将自己攒的适合小姑娘穿用的衣裳首饰一气儿给她用上。温含章担心她在宫中没有银钱打点,她反而担心她是不是在府中缺钱了才会想到这些,每次出宫,她的荷包必定装得满满的都是银票。 温含章总觉得拿一个孤寡老人的养老钱心不安,可她爹却叫她不要跟贵太妃推辞,当时永平侯说的一句话叫温含章特别心酸,他摸着温含章头上的软包包,道:“老贵太妃一辈子没有子女缘分,她给你银钱,心里欢喜着呢。” 想起老贵太妃,温含章也没了跟温子明打闹的心思。又快到端午宫宴了,到时候进宫不知道能在千禧宫呆多少时辰。老皇帝变态就变态在这点上,每次都掐着时间过来赶她出宫。 温含章又想着,下一次朝贺她就嫁到宁远侯府去了,钟涵现下才正七品,他跟家里人关系不好,钟家那位老太太不一定会愿意带她进宫,而要等钟涵混到能够名正言顺让她进宫蹭宴的品级,老贵太妃不知要埋到土里多久了。 因为想着宫中的贵太妃,从荣华院回到芳华院,温含章的心情都不太爽快。温子明却是亲自过来了。 温含章把眼一瞪:“现下不是你念书的时辰么?李先生找不到你要骂人了!” 温子明笑:“我跟李先生对对子,李先生输了,叫我今日轻松半个时辰。大姐姐你就别担心了。”说着,他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个卷轴,眼睛里满怀期望道,“大姐姐,你赶紧打开看看是什么!” 温含章打量着手上温子明递给她的东西,以玉石为轴,装裱瞧着十分精美,触之手感细腻温润,她狐疑道:“不年不节的,你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温子明也不说话,只用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在她和她手上的卷轴溜来溜去,又软萌又可爱。温含章被他看得十分无奈,只好依着他打开了。 卷轴缓缓打开,竟有一米多长。只看一眼,温含章突然愣住了。 其上用精细的笔画勾勒出一个佳人,穿戴跟那日她见钟涵时别无二致,姿态端庄,面容娟秀,发饰精美,背景中仅有几盆十八学士作为点缀。那日她刚从外面回来,没来得及换回常服,身上穿着一件藕色并蒂莲对襟和同色的花蝶蜀锦百褶裙,画师刻画入微,竟连衣裳的细节都画得惟妙惟肖。 温子明看到卷轴里的东西,终于心满意足了。他赞道:“钟涵哥不亏香嘉才子之名,这幅画行笔轻细柔媚,构图别致精巧,用色艳而不俗,非他人所能相比,将大姐姐画得比真人还要美几分!我之前也想送大姐姐一幅亲手所作的字画,可惜总是找不好角度,画不好层次。大姐姐你知道吗,外面钟涵哥的画已经炒到了千金一幅,你手上的卷轴,贵值千金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0.第九十章意乱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秦思行见状, 不可思议问道:“你不会一直没有上伯府拜见过温老太太吧?” 钟涵轻咳两声, 神情尴尬,道:“下次休沐日我就请安去!” 秦思行啧啧两声,也不说话了。他可从闵表妹那里听说了,她起的那个芙蓉社每月正好定在钟涵休沐那日开社, 温大姑娘因父孝缺席三年, 今年一脱了孝每场都去了的。钟涵这一趟必定还是一无所获。 秦思行奸笑两声,打定注意要看兄弟的笑话。 钟涵心心念念等着休沐日,温含章这段时间却一直为着一个消息耿耿于怀。 前些日子万氏到荣华院请安时, 突然说起昭远将军府上庶女记名的事情,说是将军夫人对府中一个庶女另眼相待,珍爱非常, 竟越过了亲生的两个女儿要先给她说一门好亲事, 为此还劝着将军开了祠堂将她记在名下, 并举办盛大的宴席昭告一众亲友。 帖子发到了永平伯府上,万氏虽家世落魄,却也是正经的嫡出,看不上这种记名的蠢事, 就找了个借口没出席。听说那个庶女还在宴上当众改了名, 叫张珍真。 万氏早上请安时将这件事当笑话般说了出来,张氏当时就笑道:“将军夫人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转头看见温含章黑着脸色, 便道:“叫你别随便揽事, 看见了吧?那位将军夫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最近京里头大家都转风向啦!” 可不是么? 将军夫人管家得力,张瑶真平时对庶姐妹动辄呼喝打骂的事情根本没传出来。 这样一来,芙蓉社中有知道踏青时发生的事情的,都说这个庶女居心不良,为了成为记名嫡女,不惜抹黑嫡妹名声。在这风口浪尖上,将军府也没出来澄清,反而带着这位新晋嫡女频频出门做客。 将军夫人的宅斗手段可真是高杠。 秋思在她面前抱怨道:“张姑娘有了对策,也不来个信告诉姑娘。” 温含章看她一眼,道:“这种以黑为白指鹿为马的小人之事,你叫她怎么说得出口?”旁边站着的丫鬟听了温含章这句略显刻薄的话,都有些诧异。 温含章没有解释。都是从小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她不信张琦真看不出这里面的弯弯门道,怕是心中揣着明白装糊涂吧。毕竟将军夫人做的这件事,也是于她有利的。整件事中不过是牺牲了一个无辜的庶女。庶女再无辜又怎么样,该为了嫡女的名声奉献还是得奉献。 这种为了私利陷害他人的事情,温含章十分难以接受,她从前也没想过张琦真会是这样的人。 将军府做了这些还不止,在四月十六的芙蓉社聚会上,张琦真竟把张珍真带了出来。梅园中碧水假山,花影粉墙,热闹非常,温含章却一眼就看到了与人群格格不入的张琦真两人。 温含章从前没认真看过张珍真,这一次倒是仔仔细细看了一眼。顿时知道为什么张瑶真不喜欢她。 张琦真和张瑶真长得颇似其父,张珍真却五官精致,我见犹怜。偶尔不经意绽放笑颜,真真应了那句,美人一笑百媚生。 被张珍真衬得五大三粗的张琦真带了张珍真在身边,看着温含章不知怎的有些心虚。 她那日回家将事情告诉她娘,她娘一知道这事被一向与她不睦的梅玉漱撞见了,还捅到了闵姑娘面前,立刻当机立断,找了最好的医师过来帮庶妹治伤,又给庶妹换了一个院子,里里外外的待遇都与她持平,不仅如此,还劝了她爹开祠堂改族谱,将庶妹记在名下。 样样件件,她看着都像是给张珍的封口费。但她娘瞪她一眼:“若不是你们两个不省心的,我何苦做这些事?”瞧着女儿摸不着头脑,还想和伯府大姑娘细说此事,将军夫人怒气直上冲:别人生女她也生女,可她生的这两个糟心玩意儿就不能带点脑子吗!将军夫人忍气吞声劝道:“听说温姑娘最近在府上备嫁,就别拿这种糟心事烦着她了。”张琦真这才没给温含章去信,她心中有些感觉,温含章应该不会喜欢她娘的这些作为的。 但此刻,张琦真拿着温含章着丫鬟给她送来的小半片布料还是有些摸不着她的意思,温含章远远地对着她远远屈膝行了一个万福礼就转身走开了。张琦真隐隐地有些担忧,又想着温含章这气性也太大了,不就是没跟她说一声事情已经解决了吗。 温含章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张琦真,也许那位庶女是求仁得仁,但她终究看不惯这种事。 春暖低声提醒她道:“姑娘,延平侯府朱姑娘在叫你呢。” 朱仪秀从小身体弱,不喜欢到处走动。在这众人称赞的梅园中,她也是懒懒地呆在一边。她神色淡淡地看着温含章:“又不是你的错,你尴尬什么?”明显将刚才的场景尽收眼中。 温含章被人发现做了窘事,脸上有些发红:“就算要割袍断义了,不得有个仪式么?”朱仪秀之前虽在回信中应了温含章要帮张琦真说话,但实在是兴致缺缺。 说起来,她和张琦真结交时,朱仪秀就不看好,当时她信誓旦旦,觉着张琦真和她一样诗词歌赋不成,都是天资所限,和品行无关,也没在意朱仪秀的话。现下她不打算和张琦真玩了,总觉得有些打脸。 朱仪秀瞥了她一眼,一言以蔽之:“蠢!” 温含章扯了扯她的衣袖,笑得十分谄媚:“以后就别提这事了!” 朱仪秀先将衣袖从温含章手中救了回来,瞄了一眼温含章略显无辜的样子,提醒:“张琦真今日带了她那庶妹来,明显不怀好意,她自恃与你交好,待会若有人讨伐她不合规矩,我怕她会拖你下水,你到时就别出声了。” 温含章道:“既要断交就要在明面上说清楚,否则以后若有什么事,别人还会扯了我进去。”虽然还有些伤心自己看错了人,但温含章也不是个没有决断的。 朱仪秀一语成谶。 闵社主姗姗来迟,一来之后,之前三三两两分布着的姑娘们自动自觉聚集到她身边。一眼望去,这梅林一角宛如百花齐放,姑娘们各有千秋,不乏绝丽美色,更不乏气质佳人。 先是闵秀清起身,对梅玉漱微微一笑,道:“都说梅园风景美不胜收,今日有幸一见,果然了得。” 梅玉漱作为梅园的主人,客气了一番后才道:“我已经令人准备了茶水点心,姐妹们毋需拘束,尽情玩耍便是。” 闵秀清笑道:“梅姑娘辛苦了。我想着,既在梅园,不如我们今日便以梅花作诗,按照往日的规矩,五人一组,每组需在半个时辰内作出四首五言律诗,由梅园主人梅姑娘担任裁判,评出获胜组,今日的彩头是,一个芙蓉社的引荐名额。” 平日和闵秀清交好的立刻附和叫好,突得有人戏谑道:“五人一组我没有意见,但闵姑娘可看清了,今日我们这里多了一个人。”说着睨了一眼温含章这一组的方向。 温含章这边总共站了六个人。除了她和朱仪秀外,还有大理寺卿家的两位姑娘冯婉玉c冯婉华,接着就是张琦真和张珍真了。张珍真见众人的眼神都集中在她身上,不适地往嫡姐身后躲了躲。 张琦真看她一眼,想起她娘的嘱咐,神色略显勉强道:“闵姑娘,家妹在舞艺一道上颇有天赋,此次家母托了我带她来,是想看看她能不能入社的。” 此话一出,不仅惹来一阵低低的窃笑声,张珍真更是抬着头惊讶地看着她。 吏部尚书家的许乐芳十分不客气道:“恕我多言,芙蓉社有三不入,即使你家妹妹技艺过人,其他两项貌似也没达到规定。”不过一个伪嫡女而已,真是心比天高! 其他人没直接出声,但落在张琦真与张珍真身上的异样目光同样表达这个意思。 张珍真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张琦真有些不悦,觉得芙蓉社的人都针对她,便不客气道:“我们组在上一次开社时就赢了一个引荐名额,我爹是正三品昭远将军,我娘又已将家妹记在名下,家妹从小苦练舞艺,各式舞种信手拈来,无论父兄等级或是自身资质,她都达到入社条件了。” 没等其他人说话,朱仪秀便拆了她的台:“张大姑娘好大的口气,上次书法比赛可是含章妹妹的一笔楷书拔得头筹,你要用她的奖赏名额,总该跟她商量一声吧?”言下之意,你是不是也太不客气了一点。 张琦真根本没看朱仪秀,她在这芙蓉社中,一向只和温含章合得来,又自觉和温含章的交情不是一般人能比较的,就看了眼温含章,示意她说句话表个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1.第九十一章孤勇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温含章也不着急进去,她把身上披着的薄披风递给一旁等着的丫鬟,看着正站在屋檐下的张嬷嬷,关心道:“这一路这么辛苦,嬷嬷怎么不去休息?”张嬷嬷是张氏身边的得用人,这次出门, 陪在温含章身边的除了一位温姓族人外, 就是张嬷嬷了。这一路这位老嬷嬷对温含章一直很好。 张嬷嬷笑道:“歇了一下午也够了。老太太身边还是要我看着才行,那些小丫鬟毛毛躁躁的, 我怕扰了今晚的宴席。”又道,“姑娘赶紧进去吧,老太太c伯爷c太太和二爷都在等着呢。” 温含章颔首, 给春暖使了一个眼色, 春暖会意地站到张嬷嬷身边扶着她。 待到她进了屋, 张氏笑着骂道:“就你瞎磨蹭!看你大哥大嫂都等了多久了。” 永平伯夫人万氏口齿爽利:“看老太太说的,这也没耽误多少时间。还没给妹妹道喜呢!妹妹入京也没给我们先发个信,我们好歹打发人去码头接你。这下人突然回报说大姐儿回来了, 好悬没把我吓了一跳。我还想着, 不是说还在路上吗,怎的突然就到了。又想着,这可不是刚好吗,宁远侯府刚下了聘, 妹妹就回了, 这可不是因了那句话, 天缘凑巧吗?”今天早上那些堆满了整个院落的丰厚聘礼可真让她暗暗咂舌。 万氏是很有福气的长相,脸若银盘,眼同水杏,唇不点而丹,就算组合起来不甚美丽,但看着也十分舒服。她是先永平侯夫人在时就为长子订下的媳妇,前年刚进门,张氏对她也没什么不满的。 说起来,万氏还得庆幸张氏是个继母,若是亲娘,见了她家当时落魄成那样,未必还会愿意这门亲事。万家跟永平侯府定亲时还是蒸蒸日上,先永平侯夫人看上了万氏的娘素有德行,名声也极好,才会在缠绵病榻时还挣扎着起来为长子定亲。 可惜永平侯夫人一死,万家就因渎职被皇帝所厌弃,随后一连几年,家里丧事不断,万氏先是丧父,而后两个哥哥又因意外身亡,家中只剩下一个幼弟。待万氏到了花期,她和她娘都担惊受怕,深怕永平侯府上门退亲。 永平侯当时确实有这个打算。他那个时候已经打算为长子请封,长媳的家庭怎能如此不堪,这娘是后的,爹可是亲的。后来还是张氏请还是姑娘的万氏上门做客,万氏有一个能被先永平侯夫人看上的娘,自身的素质也不会太差,兼她的幼弟当时已经被当朝旬大儒看上,当了他的关门弟子,这门亲事才没作罢。 其中张氏出了不少的力气。说她怜惜万氏也行,说她不想长子有一门显赫妻室也成,总之万氏是顺利嫁进来了。进门后万氏见丈夫和继母关系不差,心里也感激张氏当时对她的助力,对张氏一直毕恭毕敬。如此一来,婆媳和睦,永平伯在府中呆着也挺舒服的。 他此时就笑道:“可不是。古人说无巧不成书,这门亲事是真真的好。”钟涵那小子上个月几次遇见都在他面前欲言又止的,一看就知道对大妹妹上了心,可不是好吗?还说最近要上门拜会自己,依他看,拜会是假的,要来见见大妹妹是真的。 知道和宁远侯府这门亲事不是个面上光的,永平伯心情极好,他又仔细看了一眼温含章,“大姐儿出门一趟,看着瘦了不少,精神头倒是不错。” 永平伯温子贤年二十,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长得与先永平侯十分相像,是一个相貌堂堂的美男子。当年继母进门时他已经记事,外家怕他被后娘磋磨,叫了他过去面授机宜,说了挺多见不得人的内宅小手段。 可直到张氏得子,永平侯在家宴上屡屡提及为长子请封的事情,她都没有做些什么。温子贤才信她是个好的。从此后两边的关系就一直处在蜜月期。张氏愿意做个慈母,他也会做好一个孝子。 温含章接过丫头奉上的一盏茶,笑道:“我这不是没有想到吗,本来想着给你们一个惊喜,反倒变成惊吓了。”又摸了摸脸:“你们都说我瘦了,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之前脸太胖了。” 张氏瞪了她一眼:“胖什么胖?胖是福气,你要瘦成个麻杆,别人还以为我不给你饭吃!” 张氏话音一落,坐在下头瘦长瘦长的温晚夏就变了脸色。张氏这话,听着太像指桑骂槐了。□□华院中一向没有庶女说话的份,温晚夏只能憋着一口气。 温晚夏每次到张氏院里都觉得十分不得劲。他们几人从月华院出发,早了温含章半个时辰过来。可从进门请安到温含章进来,张氏都对他们淡淡的,后来更是直接把他们当成了透明人。 还有大姐姐,就是个暖不熟的白眼狼,她姨娘几人和张嬷嬷一样站在屋檐下,她不信温含章没看到他们,可她理都不理,宁愿跟个下人说话,也不愿意给她姨娘一份脸面。温晚夏一想起来这事,心里就堵得慌。刚才她姨娘站在一旁那份尴尬劲儿,她在屋内都能感受得到。 温晚夏不信只有她一人被气个半死,但,她悄眼抬头看了一旁的庶姐,都一个多月了,若不是两人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温晚夏都有些觉得她是不是换了个人了。就像现在,若是往常,温微柳必要心续起伏几番,绝不会像现在如此若无其事。 温含章有些无奈,老娘这话是无心之失,她也能理解她的肆意自在—— 府里辈分现下属她最高,手中握有大笔嫁妆,仆妇管事上赶着奉承,长子孝顺,幼子上进,一家和睦,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悠哉,她说话确实不需要考虑一个小小庶女的想法。 温含章不想今日刚回来就见着庶妹和亲娘斗气,岔开话题道:“麻杆也挺好的,现在京里都讲究以瘦为美。上个月红玫坊给我送来的几身衣裳都做小了,之前穿不上,这个月肯定就能穿上了。” 万氏适时补上一句:“可是长平长公主门下新开的那一家?” 温含章点头:“之前芙蓉社聚会时,其他人都在说这家店的衣裳款式好看。我就凑了个热闹,也订了几身衣裳。”芙蓉社是长平长公主府的大姑娘闵秀清牵头开的女社,只吸纳未婚贵女作为社员。温晚夏之前一直想要温含章带她进去,都没能成。 张氏笑道:“你们姑嫂待会再说话,现下先开宴,大家都饿了。”她见温子明在一旁一直摸着肚子不说话,就心疼得不得了。 因为侯府人口简单,永平伯就带着弟弟坐了一桌,余下的由张氏带着坐另一桌。开席后,一道道菜肴陆续上桌,极是丰盛。各类冷热小炒香气四溢,糕点拼盘琳琅满目,其中又有一道糟掌鸭信最是入味,不仅饿了一个下午的温子明吃的爽快,温含章也吃得很是开心。 她早就想挖走荣华院的大厨了,但是张氏一直不肯给她,说留着大厨,她还能勤快着多过来几趟陪她用膳。亲娘存着这点小心机,温含章还能怎么办,只能微笑着如了她的意。 席上所有人都是言笑晏晏。只温微柳,戳着一双筷子吃得没滋没味,但她上辈子吃遍了宫宴华筵,对如何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已是轻车熟路,也不会叫人轻易看出来。 温微柳已经习惯了做高高在上的首辅夫人,这么回头从一个小庶女做起,她竟有些不适应起来——嫡母以前为了自己能真心实意对待她的好外孙,哪一次她回来不是求着她捧着她的。当时她心中快意,飘飘然了好一阵子,才在相公的教训中对嫡母恢复了恭敬。但就是如此,嫡母也不敢再得罪她。 温微柳眼神奇异地看着席上笑颜如花的嫡姐,只需要再忍两年,这样需要仰人鼻息的日子就过去了。温含章和她相差一岁,此次亲事不成后又迅速说了一门亲,那场灾难发生在一年多后,她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 温含章后头说的第二门亲事,正好也是温微柳愁绪一生的悲剧来源。 可让温微柳自己说,除了丈夫对前妻念念不忘外,她一辈子锦衣华服,风光自在,比起两个婚事上皆不如意的庶妹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这辈子她也不愿推了长姐的好意另嫁他人。 若能再嫁他一回,这一次,她必会做那人心中最好的妻子。 张琦真和张珍真走后,梅玉漱神色有些讥讽。那日要让张琦真退社的信是她让人交到了闵秀清手上的,这些日子来将军府上这一出又一出的,梅玉漱看着都觉得将军夫人手段了得。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亲生女儿,就能拿着庶女的名声不当一回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2.第九十二章黑化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有些人天生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秦思行的亲娘是当朝安乐公主, 堪称大夏朝最有钱的公主,因皇上疼爱, 她名下有一块诸位公主间最富庶封地, 每年末的封地上的敬奉都能让这位公主殿下笑开了眼。 秦思行作为安乐公主唯一的嫡子, 紫禁城中高坐的皇帝是他亲外公, 他从小就知道, 自己不需像旁人一般念书习武,自有人会为他安排好锦绣大道。 这不,前几日安乐公主就寻机将他安进了殿前侍卫司中。 他乐不思蜀的日子可没有几日了。 想着后日就要去殿前侍卫司报道, 秦思行更看眼前春风得意的钟涵十分不爽快。他故意道:“你先前不是说温大姑娘性情不堪行为放荡么, 怎么突然就变了主意上门下聘了?” 先前秦思行一提他的亲事,钟涵就沉着脸色一幅气闷模样。秦思行虽说在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在钟涵的事上也只能挠挠脑袋, 让他娘安乐长公主多跟舅家敲敲边鼓, 叫钟涵在家里好过一点, 至于他的亲事却是一点没有办法的。 他娘说了,钟涵这桩亲事是宫里温贵太妃亲自跟皇上求的, 温贵太妃对皇上有养育之恩,为人素来低调,她多年来只求了这么一桩事, 皇上不会不答应。 钟涵简直是捏着鼻子接下这门亲事的, 两人交换庚帖后第一年, 为了表示自己的抗议,他在诸多场合对着温大姑娘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后头三年温姑娘守了父孝闭门不出,钟涵才没将自己的不喜弄得人尽皆知。秦思行作为他的表哥,之前在他面前也不敢多提这逆鳞之痛,钟涵真的会甩脸子。 钟涵有些不自在,难道让他说他之前似乎认错了人? 钟涵从小读惯了圣贤书,说他对那场红尘客梦坚信不疑也不尽然。 但为这场梦境增添了可信度的,却是秦思行上次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一个消息。先前秦思行说,皇上想要在六月底移驾避暑行宫前为六公主定下婚事,他本意是想嘲讽六公主调皮捣蛋,连皇上都无法镇压,只得早早给她找个额驸迁出宫去。 可钟涵闻言却十分震惊,因为这件事跟梦中所示高度一致。 梦中六公主的这场婚事与他息息相关。 他一意孤行解除婚事后,六公主立即将他提名到驸马名单中。这位六公主素来蛮横跋扈,几次在宫中对着他胡言乱语,钟涵费了好大劲才摆脱了六公主的纠缠,因着两次拒绝皇帝安排的亲事,皇上对他十分不喜,他连着十年,两任皇帝登基坐的都是官场冷板凳,只能看着那位娶了温含章的寒门传胪加官进禄,小人得志—— 有了梦中的打底,比起拒绝六公主婚事带来的后遗症,钟涵宁愿忍受恣意放肆的温含章,因此他才半信半疑催着家里先行下聘。 他今日便是得知温含章跟人相约外出踏青,才会叫秦思行出来给他打掩护,想要一睹温含章庐山真面目的。 秦思行挑了挑嘴角,也不说话,提着马鞭在这若河边上随意晃荡。 春日杏花吹满头,陌上少年足风流。 翩翩公子,风流倜傥,通气气派,叫一干在这河岸边上驻足观看的姑娘们都看红了脸。 有认出两人的如户部郎中家的姑娘云清容,就激动地想要上前搭话。 还是她的知交好友梅玉漱拦住了她,道:“上月芙蓉社活动,我听温姑娘似乎和张琦真约了今日出行,前些日子,宁远侯府已经到永平伯府下聘了,你就别上去了。” 梅玉漱素来不待见张琦真,但她也不是故意要和他们撞日子。只是前几日春雨纷纷,今日才放晴,她在家里呆得十分烦腻,才约了一干好友出来踏青。 云清容脸上极不甘心,见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身影,还是跟上了梅玉漱的脚步。 钟涵在想些什么,温含章是不知道的。她虽想知道钟涵为何转变态度,可永平伯府日子太过舒坦,过了几日她也就将这件事放下了。 这桩婚事严格来说是桩政治婚姻。先永平侯当初想着用嫡女联姻皇上母族宁远侯府,可以保住家中在军中的权柄,但他未及看到钟涵的丑恶嘴脸就病逝了。温含章受了她爹那么多年的宠爱,之前不是没有想着得过且过,就连钟涵对她的冷眉冷眼她都忍住了,但若是钟涵憋着坏要等婚后收拾她,温含章同样坏心眼地想着,那她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分居析产。 这可就怪不了她了。 即使在自己的婚事上不如意,温含章还是十分感恩自己能投生在张氏腹中。若她投胎成了丫鬟小厮或者整日里为饥饱操心的穷苦人家,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封建社会等级分明,一个人处在最底层,要向上爬必须得付出旁人难以想象的坚韧意志和辛苦努力。 温含章自认没有这种耐力。因此她就算知道了一向疼爱自己的永平侯要拿她的婚姻当家族平安的保障,她也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人得到了什么,总要承担些什么。温含章一直就有这种准备。 就是存着这般从容的心情,温含章才敢随心所欲游玩踏青。 可今日出门不利,竟然一连遭遇了两桩意外。 温含章先前跟昭远将军府的张琦真约好了春日踏青,但她一向不是个吃独食的,就在张氏面前说了话,将几个庶妹也一块带了去。 未及出门,张氏就使人过来说,大嫂万氏想要找两个人帮忙理理家里的账本,想着温微柳和温晚夏算术不错,跟张氏借了他们去。温含章见这丫鬟是从荣华院出来的,知道这其中必有其他缘由,也未多说什么,只带着温若梦一人上了马车。 虽已过了上巳,但两岸仍是柳色青青。低矮浅草没过马蹄,长长的垂柳在春风中拂动,温含章就着马凳下车,一来就被这清新的空气征服了。 温若梦也很高兴,她不同于温含章,难得有放风的机会,因此就特别珍惜这户外的景色。她一手挽着温含章,两只眼睛兴致勃勃地眺望着远处的美景。 两人言笑晏晏,一路寻找着昭远将军府张家的围帐。 但张家那用锦缎围成的围帐帐中,此时的情景却不是很好。 张琦真是将门虎女,素喜舞刀弄枪,她和温含章交好,除了两人性情相投外,就是因着彼此都是府内的嫡长女,很有一些共同话题。 此时,张琦真火冒三丈地看着手中芙蓉社的社主闵秀清着人交给她的信件。 她今日本只想着单身赴会,可早上出门时,幼妹张瑶真竟然带着几个低眉顺眼的庶妹耀武扬威地等在大门口,张琦真当时就头皮一阵发麻。 现在想来,若是她那时候坚信直觉,也不会有这桩祸事发生。 张瑶真对家里几个庶姐一贯盛气凌人,动辄打骂。 但好巧不巧的,她往庶姐脸上甩巴掌时竟然被张琦真一个死对头撞见了。 梅玉漱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转头对身边的两位好友道:“被打的是将军府庶女,从前我们在其他场合见过。” 国子监祭酒家的姑娘司若楠厌恶道:“张琦真自恃武力,一向不把人看在眼里,她妹妹居然也是如此。” 云清容一向知道梅玉漱的心思,也跟着附和道:“芙蓉社有这种人,真是我们的耻辱。” 三人为虎,师出有名,竟一致决定要把张琦真赶出芙蓉社。 温含章就是在此时撞了进来。 张琦真眉眼发愁,拉着温含章走到一边,将闵秀清给她的信件递给她看。 张琦真倒霉就倒霉在这个地方。今日风和日丽,长平长公主府的姑娘们也出来踏青,闵大姑娘正是这芙蓉的社主,梅玉漱都不需要等回家写信就直接告上了状。 温含章只看了一眼就想回避了。 不好听地说一句,这是将军府的丑事,她一个外人凑上去算什么? 可偏偏这事还扯上了芙蓉社! 她与张琦真都是这芙蓉社的社员。芙蓉社在闺阁之中十分有名,人不多,堪堪三十人,社员们几乎都是京城中的名门闺秀。平日里活动围绕着琴棋书画c诗酒花茶等等雅事展开,非父兄有一定品级不能入社,非正室夫人所出不能入社,非有过人之处不能入社。 社规如此严苛,却仍有许多大家小姐趋之若鹜。盖因这芙蓉社是长平长公主的嫡长女闵秀清所起,在宫中素有名声,姑娘们只要入了芙蓉社,不仅身价倍增,说亲时也会是婚嫁市场上的香馍馍。 说实在的,张琦离不离开芙蓉社不打紧,但若是被人灰溜溜赶出社的就不好了。届时整个芙蓉社的小姑娘们回家这么一说,张琦真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温含章也没什么好办法。庶姐妹毕竟占了“姐妹”两字,是有血脉关联的,跟家里那些被叫着“庶母”的姨娘不能相提并论。 张琦真也知道厉害。她犯愁道:“我已经骂过瑶真了,可也不能把她打死。张珍一直哭哭啼啼,顶着脸上那么个大印,我也不好再说她。”最关键的是这个事是家丑,不好拉着两个妹妹在人前分辨。就算能在人前分辨,叫张珍承认自己做错事了才挨打?但做错事了也没有妹妹打姐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3.第九十三章真相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温晚夏的这个问题, 张氏下午已经划出道来。本是立时就要叫人执行下去,只是温含章劝住了她,道府中现在是大嫂管家,直接到她院子拿人太伤情分,张氏才强忍了下去,姐妹同争一男的丑事不能曝光,她已打算明日请安时随便寻个错处发作了温晚夏和高老姨娘。 李马夫和碧溪c四喜等受到连累, 不是被远远地卖掉,就是用家法处置再送到庄子里去。 别以为家法就是打板子而已,永平伯府自军中起家,针对奴仆的家法严酷至极, 特别是这类为着保密进行的处置。 温含章想着下午她私下问张氏身边的刑事嬷嬷, 嬷嬷起先不肯告诉她, 后来见她坚持, 才道:“这些贱蹄子不用刑就不知道厉害, 为了让他们不能往外头嚼舌根,舌头是必要毁掉的, 若是识字的,几根手指伤残也免不了。” 那嬷嬷见温含章听得脸色发青,道:“姑娘别心软。都说一笔写不出一个温字,若是他们守不住秘密, 将事情传了出去, 温氏一族的姑娘们名声都得受到连累。到时候若有些个心性软弱的姑娘被嫌弃后一个想不通自绝了, 那此时对他们的手下留情祸患就大了。前朝风气森严时,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要我说,帮着主子做下坏事时他们就该想到后果,现下的苦果都是自找的。” 温含章有些觉得这嬷嬷危言耸听,比起前朝,大夏朝女子地位大有提升,从宫中支持闵秀清结社就能看出来,时下对女性的禁锢并没有到被退亲就必得自绝以示贞洁的地步。但她认同刑事嬷嬷的一句话,每一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温含章不愿意轻忽人命,也看不得动辄伤残肢体的刑罚。想着年事已高的朱嬷嬷和李马夫在府中的那一家子,她心中有些唏嘘,道:“你有两个选择,或是立刻收拾东西回西边凤梧县的祖居地,娘会修书一封请那边的族老太太帮你寻个靠谱的乡下人家嫁了,或是带着你身边的人,到京郊的庄子上养上几年病,我不知道府里什么时候会松口叫你回来,而你在此期间也不能与任何人交往。” 温晚夏自小在伯府长大,从没有离开过家里到外头生活,她脸色白得吓人,摇摇欲坠几乎要晕倒,这才明白自己做的事情后果有多严重,徒生出一股茫然无助之感。 她颤着嘴唇,凄声道:“大姐姐你一向帮着我的,你就再帮我向老太太求求情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想离开家里头,也不想离开大姐姐!” 温含章的神色不怒不喜:“若我没有求情,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温晚夏实在是太过得寸进尺。张氏盛怒之下,不想叫温晚夏活着再碍她的眼,是温含章失望过后犹存理智,觉得温晚夏还远不到必须以命抵罪的地步,才和张氏商量出这两个选项来。 就算温晚夏今夜不愿意作出抉择,明日张氏和万氏也会帮着她下决定。万氏虽然还未生养,但她也要想着后头若生了女儿怎么办,若不处置了温晚夏,她以后生了姑娘也会受到拖累。 温含章看着温晚夏,认真一字一句道:“我今日再教你一回。你做事随心所欲,没有想过若真叫你做成这事会有什么影响。温氏一族是武将世家,随□□起事立下汗马功劳,才被授予永平军权,由祖父亲掌虎符。温家从开朝起大半族人驻守戍边,但皇上这些年来对温家疑心渐生,府上帝眷渐弱,即使温家三代人避让京城不到西边,府中爵位仍一路由公爵降至伯爵。” 老祖宗的事迹温晚夏也是知道的,她不明白大姐姐为何突然给她讲起了史。温含章瞧着她眼中的茫然——先永平侯觉得庶女只要给吃给穿学些女红针凿规矩礼数便是,这些厉害关系从来没让他们了解,现下终于酿成恶果了。 她摇头,继续道:“大哥年轻,爹爹早已想到这世道人走茶凉,所以才倾尽能力,给我和钟子嘉订了这门亲事。钟家是皇上母族,虽太后娘娘早早逝去,皇上仍对钟家有一份不同于常人的情谊。我们和钟家联姻,是间接在向皇上表示忠心,为了保住温家在永平军中的权柄。” 这一代的永平伯温子贤从小喜文不爱武,后来虽然被先侯爷掰正了过来。可论起勇武也就那样了。偏偏他还不如幼弟聪明会念书,温子明今年十四已经考中举人,也算是永平伯府的另一条退路。 其实永平伯府在宫中还有一个年岁老迈的温贵太妃。这位贵太妃对老皇帝有养育之恩,但老皇帝是个十分有独占欲的,一直疑心她偏向伯府,不太喜欢温氏族人进宫请安。张氏能为温含章订下钟子嘉也是借了这位贵太妃的光,除了看中钟子嘉为人上进外,也是因为只有和钟子嘉联姻,皇帝才会放心。 钟子嘉和宁远侯府有一个勋贵中人人知晓的心结。张氏不是不疼她,只是当时情势下两府联姻已是必然,永平侯提出钟子嘉这个人选,张氏权衡之下也必须承认他是最合适的。钟子嘉既有功名,又有产业,最重要的是,虽有一个放荡不羁的名声,但却从未听说他有品行不堪之事。并且,宁远侯府这些年来礼数到位,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宁远侯对这位兄长唯一的嫡子十分怜惜,非但不会计较钟子嘉年少轻狂所作所为,也尽力确保在他仕途上无人敢对他两面三刀。 就是有了宁远侯的这些保证,张氏才觉得这是一门不错的婚事。愿意讲究长辈脸面的人家,必不会把事情做得太难看。宁远侯既已得了最大的便宜,其他事情上也该略松松手才是道理。如此一来,温含章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只要能和钟子嘉相敬如宾,这日子必会过得十分轻松。 温晚夏绞着手指,继续惊疑不定地听温含章道:“因为钟子嘉一直对这门婚事兴趣寥寥,京城内外滋生了许多流言蜚语,大哥又不能拉着钟子嘉在人前一表衷情,温家在上年军中的人事交替中失去了许多有利的位置。”这还要怪钟子嘉对着不喜之人十分不给面子,温子贤为了不在人前难堪,也不敢有其他作为,只能默默等他回心转意。 这番让温子贤知道这些全都是温晚夏造成的,温晚夏绝对讨不着好。 温含章叹气道:“若是钟子嘉遵循自己的心意上门退亲,对钟家倒没什么,钟子嘉于钟家一直是一块鸡肋,可永平伯府失了这门亲事,除了大哥很可能保不住手上的半枚虎符,温氏一族在军中的经营也会受到大幅牵连。”虎符虽只有战时调兵遣将的作用,可有它在手上,就是一种象征,代表温家还拥有永平军权,不容置喙。 这场婚事是先侯爷为温氏军权设下的一个缓冲带。温含章能想着婚后不顺析产另居,但不敢想着伯府能主动取消婚姻。 虽说她也不认同这种将一族兴败之事寄望在一门亲事上的行径——多少历史事件已经证明了政治联姻的不牢靠,可耐不住温氏族中人才凋零,无人可以执牛耳,她爹和大哥也都不是运筹帷幄之辈,也就只能这样了。温含章叹了一声,她有一句话一直没有说出口,家族后继无人,衰亡败落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现在这些举措,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温晚夏真的万念俱灰起来了,她只是嫉恨长姐得了一门上好的亲事,完全没想过其中还有这些干系。她惨淡着脸色,犹带期望道:“可钟子嘉现在不是还没有退亲吗?大姐姐,你帮我一把,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想去嫁那些乡下泥腿子,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住在庄子里”她心里十分惊慌,这一次真的哭得涕泪横流,脸上狼狈不堪。 温含章相信她是知道怕了,而不是像刚才那样还能有恃无恐质问她,温晚夏扑到她膝上,哭得气喘脱力,哽咽道:“大姐姐,你罚我抄书c戒尺c禁足怎么样都可以,就是不要叫我离开家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道,“我去向钟子嘉说清这些都是我一人所为,我以后也不出门了行吗?” 温含章看着她,突然半疑惑问道:“你在求我时,有没有想过我才是被你加害的对象?” 温晚夏被她这么一问,突然有些发愣,继而便是满满的悔意涌上心头。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做下了什么,又是失去了什么。 她无声垂泪,室内一片窒息般的静默,温含章明亮的嗓音在这片空间中显得格外尖利,就像一把刀般将她心上的希望一片片剜去:“我不用那些侯府规矩的话糊弄你。早在娘提审府中马夫时,大哥大嫂就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不说话,只是想看看娘要怎么处理。大哥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承爵两年以来到处钻营,就想着叫外头人不忘了伯府威名这个世上除了打和杀外,很多办法都能叫人生不如死。” 如果让温含章选,她会选离开京城,有张氏看着,万氏绝不敢扣了她的嫁妆钱,在一个乡下小地方,头上有伯府的荫护,手上又有大把银钱,虽没有锦衣华食,但简直不能太逍遥。 但是温晚夏她选了第二条路。温含章也不奇怪,温晚夏一直就有些小聪明,怕还想着她到庄子上多多传信回来求她原谅,她就会再次心软。如果温晚夏真的这么想的温含章只能说,她从来就不了解她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众人到荣华院请安时,张氏就以不敬嫡母之罪,将温晚夏和高老姨娘发落到伯府在京郊阳明县的一个庄子上思过,即日就走。 温子贤每日早上都要上朝的,今日却碰天荒请了假,他黑着脸道:“三妹妹从小就没有规矩,整府的姐妹中就属她脾气骄娇不成体统,我听闻她早上经常躲懒不来请安,平日里又喜欢与姐妹争夺衣裳首饰,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堆鬼祟伎俩,手段下作,心肠歹毒,如此不孝不义,也别怪为兄的不为你求情了。” 伯府主事人这番指桑骂槐的话,也算是为温晚夏这件事下了一个定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4.第九十四章情人节快乐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待到她进了屋,张氏笑着骂道:“就你瞎磨蹭!看你大哥大嫂都等了多久了。” 永平伯夫人万氏口齿爽利:“看老太太说的,这也没耽误多少时间。还没给妹妹道喜呢!妹妹入京也没给我们先发个信, 我们好歹打发人去码头接你。这下人突然回报说大姐儿回来了,好悬没把我吓了一跳。我还想着, 不是说还在路上吗,怎的突然就到了。又想着,这可不是刚好吗,宁远侯府刚下了聘,妹妹就回了, 这可不是因了那句话, 天缘凑巧吗?”今天早上那些堆满了整个院落的丰厚聘礼可真让她暗暗咂舌。 万氏是很有福气的长相, 脸若银盘,眼同水杏, 唇不点而丹,就算组合起来不甚美丽,但看着也十分舒服。她是先永平侯夫人在时就为长子订下的媳妇,前年刚进门,张氏对她也没什么不满的。 说起来,万氏还得庆幸张氏是个继母,若是亲娘, 见了她家当时落魄成那样, 未必还会愿意这门亲事。万家跟永平侯府定亲时还是蒸蒸日上, 先永平侯夫人看上了万氏的娘素有德行, 名声也极好,才会在缠绵病榻时还挣扎着起来为长子定亲。 可惜永平侯夫人一死,万家就因渎职被皇帝所厌弃,随后一连几年,家里丧事不断,万氏先是丧父,而后两个哥哥又因意外身亡,家中只剩下一个幼弟。待万氏到了花期,她和她娘都担惊受怕,深怕永平侯府上门退亲。 永平侯当时确实有这个打算。他那个时候已经打算为长子请封,长媳的家庭怎能如此不堪,这娘是后的,爹可是亲的。后来还是张氏请还是姑娘的万氏上门做客,万氏有一个能被先永平侯夫人看上的娘,自身的素质也不会太差,兼她的幼弟当时已经被当朝旬大儒看上,当了他的关门弟子,这门亲事才没作罢。 其中张氏出了不少的力气。说她怜惜万氏也行,说她不想长子有一门显赫妻室也成,总之万氏是顺利嫁进来了。进门后万氏见丈夫和继母关系不差,心里也感激张氏当时对她的助力,对张氏一直毕恭毕敬。如此一来,婆媳和睦,永平伯在府中呆着也挺舒服的。 他此时就笑道:“可不是。古人说无巧不成书,这门亲事是真真的好。”钟涵那小子上个月几次遇见都在他面前欲言又止的,一看就知道对大妹妹上了心,可不是好吗?还说最近要上门拜会自己,依他看,拜会是假的,要来见见大妹妹是真的。 知道和宁远侯府这门亲事不是个面上光的,永平伯心情极好,他又仔细看了一眼温含章,“大姐儿出门一趟,看着瘦了不少,精神头倒是不错。” 永平伯温子贤年二十,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长得与先永平侯十分相像,是一个相貌堂堂的美男子。当年继母进门时他已经记事,外家怕他被后娘磋磨,叫了他过去面授机宜,说了挺多见不得人的内宅小手段。 可直到张氏得子,永平侯在家宴上屡屡提及为长子请封的事情,她都没有做些什么。温子贤才信她是个好的。从此后两边的关系就一直处在蜜月期。张氏愿意做个慈母,他也会做好一个孝子。 温含章接过丫头奉上的一盏茶,笑道:“我这不是没有想到吗,本来想着给你们一个惊喜,反倒变成惊吓了。”又摸了摸脸:“你们都说我瘦了,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之前脸太胖了。” 张氏瞪了她一眼:“胖什么胖?胖是福气,你要瘦成个麻杆,别人还以为我不给你饭吃!” 张氏话音一落,坐在下头瘦长瘦长的温晚夏就变了脸色。张氏这话,听着太像指桑骂槐了。□□华院中一向没有庶女说话的份,温晚夏只能憋着一口气。 温晚夏每次到张氏院里都觉得十分不得劲。他们几人从月华院出发,早了温含章半个时辰过来。可从进门请安到温含章进来,张氏都对他们淡淡的,后来更是直接把他们当成了透明人。 还有大姐姐,就是个暖不熟的白眼狼,她姨娘几人和张嬷嬷一样站在屋檐下,她不信温含章没看到他们,可她理都不理,宁愿跟个下人说话,也不愿意给她姨娘一份脸面。温晚夏一想起来这事,心里就堵得慌。刚才她姨娘站在一旁那份尴尬劲儿,她在屋内都能感受得到。 温晚夏不信只有她一人被气个半死,但,她悄眼抬头看了一旁的庶姐,都一个多月了,若不是两人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温晚夏都有些觉得她是不是换了个人了。就像现在,若是往常,温微柳必要心续起伏几番,绝不会像现在如此若无其事。 温含章有些无奈,老娘这话是无心之失,她也能理解她的肆意自在—— 府里辈分现下属她最高,手中握有大笔嫁妆,仆妇管事上赶着奉承,长子孝顺,幼子上进,一家和睦,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悠哉,她说话确实不需要考虑一个小小庶女的想法。 温含章不想今日刚回来就见着庶妹和亲娘斗气,岔开话题道:“麻杆也挺好的,现在京里都讲究以瘦为美。上个月红玫坊给我送来的几身衣裳都做小了,之前穿不上,这个月肯定就能穿上了。” 万氏适时补上一句:“可是长平长公主门下新开的那一家?” 温含章点头:“之前芙蓉社聚会时,其他人都在说这家店的衣裳款式好看。我就凑了个热闹,也订了几身衣裳。”芙蓉社是长平长公主府的大姑娘闵秀清牵头开的女社,只吸纳未婚贵女作为社员。温晚夏之前一直想要温含章带她进去,都没能成。 张氏笑道:“你们姑嫂待会再说话,现下先开宴,大家都饿了。”她见温子明在一旁一直摸着肚子不说话,就心疼得不得了。 因为侯府人口简单,永平伯就带着弟弟坐了一桌,余下的由张氏带着坐另一桌。开席后,一道道菜肴陆续上桌,极是丰盛。各类冷热小炒香气四溢,糕点拼盘琳琅满目,其中又有一道糟掌鸭信最是入味,不仅饿了一个下午的温子明吃的爽快,温含章也吃得很是开心。 她早就想挖走荣华院的大厨了,但是张氏一直不肯给她,说留着大厨,她还能勤快着多过来几趟陪她用膳。亲娘存着这点小心机,温含章还能怎么办,只能微笑着如了她的意。 席上所有人都是言笑晏晏。只温微柳,戳着一双筷子吃得没滋没味,但她上辈子吃遍了宫宴华筵,对如何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已是轻车熟路,也不会叫人轻易看出来。 温微柳已经习惯了做高高在上的首辅夫人,这么回头从一个小庶女做起,她竟有些不适应起来——嫡母以前为了自己能真心实意对待她的好外孙,哪一次她回来不是求着她捧着她的。当时她心中快意,飘飘然了好一阵子,才在相公的教训中对嫡母恢复了恭敬。但就是如此,嫡母也不敢再得罪她。 温微柳眼神奇异地看着席上笑颜如花的嫡姐,只需要再忍两年,这样需要仰人鼻息的日子就过去了。温含章和她相差一岁,此次亲事不成后又迅速说了一门亲,那场灾难发生在一年多后,她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 温含章后头说的第二门亲事,正好也是温微柳愁绪一生的悲剧来源。 可让温微柳自己说,除了丈夫对前妻念念不忘外,她一辈子锦衣华服,风光自在,比起两个婚事上皆不如意的庶妹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这辈子她也不愿推了长姐的好意另嫁他人。 若能再嫁他一回,这一次,她必会做那人心中最好的妻子。 自从订亲以来,宁远侯府那边的礼节都有长辈张罗,钟涵从未过来拜见,上门请安还是史上头一遭。张氏乐呵呵道:“叫他过来,我这边正缺个人说话呢。” 虽说男女婚前不能相见是习俗,但这年头有哪个没眼见的姑爷真的一次都不到未婚妻家拜访的,张氏早就在嘀咕这事了。 只是钟涵在外头一向有个孤傲的名声,不只是永平伯府,他对府中长辈族中亲戚一贯都是如此冷若冰霜,张氏才没好意思表达抗议——这是侯府向贵太妃开口求的乘龙快婿,想后悔也没法后悔了,但夜半无人时想着从小娇宠的女儿,到底还是意难平。 温含章看见张氏这幅眉开眼笑的模样,就知道张氏这时候肯定不会放她离开的。她心想,钟涵不是一向对她淡淡的吗,怎么一早上的她就遇了他两回?莫不是反悔了,想上门解除婚事来了?温含章心中忍不住转了好几个念头。又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管他有什么招数,她接着便是! 于是钟涵进来时,就看见温含章一幅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眼神尤其发亮。 他顿了一顿,对着张氏微微一笑,温含章顿时理解了什么叫满室生辉,只听到张氏鼻息微微一顿,钟涵还没行礼,张氏就迫不及待让丫鬟搀扶住他,满口道好。 温含章顿时有些无奈。 钟涵确实生了一幅好皮囊,他嘴角噙着一抹春风般的笑容,朝着张氏作了一个揖,遗憾道:“先前不知老太太如此和蔼可亲,子嘉真应该早些过来向老太太请安。”钟涵,字子嘉。 钟涵如此作态,张氏也笑道:“你们年轻人忙,不比我这老妇人一天到晚的没事干。” 钟子嘉脸上有些羞涩:“之前府上有孝在身,我不好上门拜见,待得府上出孝,我又忙于今年春闱,后头考中了翰林院又是公务缠身,直到今日才上门,子嘉心中实在抱歉。” 张氏:“翰林院不比军中,宁远侯府和永平伯府在军中多年经营,这么些年却只有你一个人考上翰林院,你刚去,也没人可以讲解提携,不想别人看轻,自己私下多加努力也是应该的。” 温含章就兴致索然地见着这一老一少一来一去互相抬轿子,等到试探出相互间的诚意,也消除了些先前的隔阂,她娘居然和钟涵彼此交换了个了然满意的眼神!后头的对话才蜕去了几分虚情假意。 钟涵见着这位厉害的未来岳母,确实是有些胆战心惊的,脑子一会儿就一个出神想起她泼他热水时凶神恶煞的嘴脸,十分担心未来岳母不给面子,叫他在温大姑娘面前丢了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5.第九十五章除夕快乐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再不快点, 丢人就要丢到外头去了! 钟晏被请进延平侯府的书房时,就看到钟涵气定神闲地坐在矮背宽椅上, 好不自在。待到看见一旁红木雕花方几上的大红喜帖, 他立时就想斥一句胡闹,可想到这是在别人府上,忍了又忍,才对上了延平侯朱尚钧看稀奇的眼神。 朱尚钧自认为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见惯了世面, 可今日从钟涵嘴里听到的, 真是让他匪夷所思。他咂咂嘴, 道:“老钟, 你家大侄子刚才说他的喜宴打算在外头办呢,你这做人叔父的,竟也同意了?” 钟晏铁青着一张脸:“胡说八道!从来办喜事就没有在外面的道理。子嘉年少无知, 我这便带他回去好好教导。” 几句话言简意赅, 说着就想要起身告辞, 可没想到钟涵张嘴就道:“这是世子爷和大姐给我出的主意, 我想来想去也只能照做了。” 在朱尚钧面前,钟晏的脸皮隐隐痛了起来,感觉颇为熟悉。 他忍住喉咙中的一股老血, 憋气道:“你大哥和大姐姐一贯待你亲近熨帖, 上次你大哥还说你独自一人在翰林院不易, 想要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我看这必是有误会, 我们回府再谈可好?” 钟涵瞥了一眼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和睦的叔父,十分不客气地直言道:“上个月大哥和大姐将我打算用在喜宴上的三百斤茶叶送了一半到众祥楼中,我打听过了,那众祥楼是大姐的姨娘在外头的娘家开的。我就想呢,大哥和大姐对我这么好,此举必有深意。莫非是体谅我独自操办亲事不易,想叫众祥楼承包了我的喜宴?” 钟涵哗地打开了手中的扇子,脸上的神色肆意张扬:“这份情,我领了!我也不让大姐姐吃亏,之前我已叫人采买了一半食货酒水,剩下还缺多少,我叫众祥楼给我开了个单子,后头托大姐姐送银钱过去便是。” 朱尚钧听着他这一番含沙射影,有些抓不住重点地稀奇道:“宁远侯府对子弟的教养真是异于常人,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懂得怎么操办喜宴,你以后的娘子可是有福了。” 钟涵似乎听不出朱尚钧语气中的揶揄,颔首矜持道:“多学一点,才知道内宅不易,为人丈夫的,以后总该多体谅一点才是。” 朱尚钧大笑:“好!仪彦在外头的那些朋友,就数你小子的脾气对我的胃口。” 钟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总要叫我以后的妻子活得比当姑娘时更加舒心,不然我娶她干嘛。”想着温含章梦中福轻命薄,又补充了一句:“不仅要舒心,更要活得长命百岁,与我白头到老。” 朱尚钧抚掌叫好,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转头对钟晏道:“我看你们府中也挺乱的,要不就干脆在外头办宴算了。” 说的钟晏十分吐血。 钟晏最要面子,虽被钟涵轻车熟路地扒了脸皮,在朱尚钧面前却还要强撑着和稀泥:“子嘉不懂事,你也跟着添乱。我那一对儿女自来不聪明,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才是。” 又教训钟涵:“你之前在老太太那里说要自己操办亲事,我和你二婶说也说了,劝也劝了,你就是不听,现下知道办事不易了吧?” 先是点出这事是钟涵自个一意孤行,与他们这些做叔叔婶婶的没有关联,才继续道:“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你从小学得是孔孟大道,比不得妇人们长期混迹内宅,也不怨你不了解其中干系,我回头叫你二婶给你帮把手去。在外头办宴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届时,你叫到场的宾客们观看喜礼后都到外头吃宴么?” 钟晏这话说得软绵绵没有一点力道,朱尚钧是什么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中必有猫腻。 反正事不关己,朱尚钧煽风点火道:“你二叔说的是,咱们都是钟鸣鼎食之家,怎么能如此不识礼数?我说你小子,以后有什么事,自个不懂的,便去找你二叔商量。你爹生前对你二叔一向照顾,你二叔连对外人都是客气有礼,对你就更不用提了。若不待你好,那不是狼心狗肺吗!” 钟晏这事办的真不是他平时的套路。这老小子一贯喜欢披着一幅厚道的面皮,叫众人都觉得他老实无害,可惜谨慎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叫钟涵这小家伙拿着他的把柄。朱尚钧笑得十分幸灾乐祸。 钟晏心里头也是十分憋屈。钟涵敢把此事大咧咧说出来,手上必定捏着他那对蠢儿女处事不全的证据。若是再辩驳下去,他气性一起,非要在延平侯面前跟他分个青红皂白,更加得不偿失。 钟涵看了一眼明明恨得不行却要强撑着做好人的钟晏,想着今日的目的不是为了逼他跳脚,便淡淡道:“二叔对我好,我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还没来得及多跑几家就让钟晏逮着了,钟涵心中一阵遗憾。想了想,也不是没好处,他先将脓包挑出来,看下头接手的人谁还敢打他喜宴的主意。 从延平侯府出来后,钟晏才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在朱尚钧面前避重就轻地将儿子女儿的过错摘了出去,但同朝为官几十年,朱尚钧若是个老糊涂,明康帝就不会忌惮他那么多年。朱尚钧不细问,不过是不想真当了钟涵的枪把子罢了。如此便欠了朱尚钧一个人情,钟晏心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早就交代钟泽不要去招惹钟子嘉,没想到他左耳进右耳出,竟然不拿他的话当话,还将大姐儿也拉了进去当替死鬼。他就不信,没了钟泽的助力,大姐儿敢得罪钟涵。 他膝下就这么一对儿女,但一个蠢一个莽,两人不互相照顾,竟然还勾心斗角,钟晏暗恨,难怪人都说儿女是债! 宁远侯府的万寿堂中,钟晏的长女钟灵芸正在老太太面前哭诉,抹着泪水,十分凄然:“我原想着都是一府的兄弟姐妹,纵是我先拿来一用,到底还是会还回去,况且还有大哥帮我作保,没想着二弟如此决然,不仅罚了何管事,还叫人到众祥楼里下了我的脸。这叫我在李家要如何做人!现下府中的妯娌们都在看我的笑话,我被笑了不打紧,可是此番丢了宁远侯府的脸面,我真是万死莫赎。” 钟灵泪眼婆娑,话中有着无限的委屈,她小心地看了一眼面色发沉的老太太,细声细气地道:“二弟一向就不顾大局,先前对着我们多有不是,对祖母也不孝不悌,这也就算了,到底是在府里头,但他这一次万不该把事情闹到外面去,叫别人说我们宁远侯府没有体统。” 钟涵还没进门,就听见钟灵芸在挑拨离间,他眉头一挑,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好二叔。 钟晏见着他嘴角意味分明的笑意,再也忍不住了,掀开帘子便恨声道:“你这个孽障!都出门子了还回来在老太太面前挑拨是非!你是打量着所有人都是蠢货,才会听信你的胡言乱语!” 人蠢不要紧,不懂得看眼色就不好了。钟灵芸一直觉得老太太不待见钟涵,这一次拿了他的错处,必是会给他一番好看。可她却看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不喜欢钟涵,那是因为钟涵自小说话做事就顶着她的肺,若是钟涵愿意软和一点,老太太何尝不心疼这个从小就没有父母的孙子。 就连这一次钟涵的亲事,只是因着他不相信府里一干婶娘,就算不合规矩,老太太还是顶在前头叫钟涵自己操办亲事。钟晏当时就觉得这件事荒唐至极,但老太太一直坚持这么做,他能怎么办?这份为了让他如愿以偿不惜打破规矩的宠爱,怕是连他那位老妻都以为是老太太对钟涵失望透顶。 钟晏看着堂上轻轻拨动茶碗中茶叶的亲娘,从他十五年前袭爵开始,他就看不懂她了。 老太太耷拉着面皮:“看来你爹已经有了主意,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钟灵芸脸色十分难看。因为圣上最爱云雾茶,这云雾茶就成了名门贵族的座上佳品。上个月她舅舅到府中哭诉,说南岳那边去年冻霜期早了一个月,茶叶大半都收不上来。他的酒楼因靠着侯府,一直就能拿到其他酒楼不能拿到的名贵食货,即使是上等的贡品也不在话下,这也是他招揽贵客的一大绝招,可今年没了云雾茶,招牌立时就要砸了去。 这酒楼也有她和她姨娘的股份在内,钟灵芸当然不能让众祥楼砸招牌,这才想到了侯府中最近办亲事必有库存,之前他舅舅已经和她说好,在六月份前必能将挪走的云雾茶补回来,她急匆匆地回来打点好了府中上下,连何管事都愿意放他们一马,钟涵眼中却容不得沙子,知晓此事后立时就要捅了出去,她才赶紧到老太太这里补篓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6.第九十六章春节快乐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秋思道:“姑娘不高兴,他们哪能那么没有眼色?”做丫鬟的最懂得察言观色了, 见着温含章和春暖一个个从外面回来都黑着脸,他们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个小人,就怕弄出点声响来招了骂。 温含章笑道:“没那么严重,叫他们该干嘛干嘛去。”刚开始看到从温晚夏屋里搜出的东西时,她确实愤怒, 但过了那一阵,心里也缓了过来。 由于钟涵连续四年锲而不舍的冷眉冷眼,终于成功将温含章对他的兴趣打落下去了。温含章对钟涵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上心——这一次之所以生气,除了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不快外,更多的还是对温晚夏的失望。 温含章手中拿着的, 是温晚夏精心收藏的c钟涵流传在外的诗稿游记,上面几乎都署着香嘉才子的名号。从钟涵第一次闻名于世的佳作, 到他每一次科举考试贴出来的试卷。温含章一一翻阅后, 不得不感叹温晚夏实在有耐心,也不知道她从什么途径拿到这些文稿的。 温含章虽然在诗文上造诣不佳, 但跟着女师傅学了好几年,也具备一定的鉴赏水平。钟涵确实不愧探花之名,当得温子明如此赞誉。诗作信手拈来,文采斐然。游记引经据典, 妙语连珠。看着他在书中描绘的一个个令人心生向往之地, 温含章可以想象他在挥手而就时心中那一派充沛诚挚的情感。 自古美人爱才子。 温含章完全不怪温晚夏成了钟涵的迷妹, 可她做的事情, 不仅仅如此。 春暖轻手轻脚掀开祥云锦缎门帘进来了,见屋子气氛还不错,犹豫了一下,道:“姑娘,三姑娘在外头说要见你一面。” 温含章也不奇怪温晚夏会过来,温晚夏便是如此,一有事发生就习惯来找她,对着张氏却从不敢有一句硬话。以前她觉得温晚夏这样十分可怜,现在却心生反感,道:“叫她有事明日到荣华院请安的时候再说。” 春暖再度出去了,而后再回来时,脸上带着气愤道:“三姑娘说,若是姑娘不愿意见她,她就在门外跪到姑娘愿意原谅她为止。” 三姑娘这算是什么,逼着姑娘必须请她进来吗?她厚着脸皮在这里跪下的消息传了出去,府中内外都会猜测她是不是受姑娘的欺负了。简直是贼喊抓贼,不安好心!便是春暖这种一向心肠柔软的人,见着这等无赖的,都快要气炸了。 秋思目瞪口呆,随后跺了跺脚,气道:“她爱跪不跪,我去叫黄婆子关门。”看她在外头跪上一夜,明儿一早还能不能为自己辩白! 温含章拦住了她,春暖着急:“姑娘,你可别让三姑娘的阴谋得逞,她那是要挟你呢。” 温含章叹气窥着自己两个笨丫鬟。她当初选贴身丫鬟时,就只看着脸这一点选人了,现在想想真后悔。也是伯府这么些年都风平浪静,没让他们练出那根筋来。 她道:“她过来是为了什么,我心里清楚。她这一跪,只是为了让我没有借口避开她。但我见了她,她就能心想事成吗?”与其费力气跟外头的人解释她这居心叵测的一跪,还不如直接就断掉她的念想。 春暖犹不放心道:“我就怕姑娘被三姑娘这么一求,就心软了。”这也不是没有前科,大姑娘一直有个以貌取人的毛病,对貌美可爱的人总是会宽容几分。 温含章扶额,她真不知道自己在丫鬟心目中是这么一个善心的人设。 温晚夏过往那些小打小闹,她可以不计较。都是永平侯的血脉,她因着投生张氏腹中,比他们得到的实在太多。就算被她算计了些什么,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温晚夏这一次打的是毁了她婚事的主意,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她实在想不通,也无法原谅。 温含章素来不掩盖自己对萌萝莉的偏爱,因此在她面前,温晚夏也一直扮演的是柔顺可爱的妹妹角色。也怪她总是以旧眼光看人,总觉得十几岁的姑娘家就算争强好胜,也不过就是算计着家里的这三瓜两枣。没想到温晚夏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如此狠毒。 温晚夏不是第一次到芳华院来,可没有一次如此忐忑。 以前过来时,丫鬟们只会在正房外将她拦上一拦,大姐姐无论在做什么,都会叫她进去。可这一次她在垂花门外就被人阻了下来。她立时就知道大姐姐的态度有异。 温晚夏也不说话,只是哭,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往外流,哭得梨花带雨,神情凄楚。温含章拿着书稿一页页翻看,等着她哭完。温晚夏估计是哭不下去了,拉着她的袖子,哽咽道:“大姐姐是不是恼了我了?” 温含章将手中的纸张递到她面前,淡淡道:“三妹妹不是一贯只喜欢芙蓉社出的诗集吗,我真不知道三妹妹私下竟如此喜欢钟子嘉的诗文。” 温晚夏眼皮猛然一跳,斟酌着语气道:“满京城的姑娘们都仰慕香嘉才子的才学,我不过是跟风罢了。”又画风一转,一脸难过地控诉道:“难道就因为我收藏了些大姐夫的诗词,大姐姐就看着老太太搜了我的屋子吗?姑娘家的闺房如此矜贵,老太太不当回事,大姐姐也眼看着我受委屈吗?” 温含章实在佩服她这倒打一耙的技能。她面色平静道:“三妹妹许是不知道,今日芙蓉社发生了一桩意外,我早早便回了府,偏早上钟子嘉过门拜访,依礼到荣华院请安,我们刚好遇上了。” 温晚夏顿时心里一紧,又听见温含章道:“三妹妹你说奇不奇怪,钟子嘉平日里对伯府避之不及,但就一早上的时间我就碰见了他两次,钟子嘉竟然跟我说,他前几年都将我误认为他人。” 温晚夏心头一凛,努力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钟子嘉竟然如此——” 温含章打断她的话:“三妹妹也觉得这事十分不可思议吧。我和钟子嘉两个月前在三皇子长子百日宴时还碰见了一次,他竟然不认识我。我还记得当时他对我十分冷淡,三妹妹义愤填膺,说他在外对着其他姑娘彬彬有礼,对我却厚此薄彼,十分担心我出嫁之后被冷待。” “我记得当时我和你说过,这件婚事是爹爹生前定下的,我和他已经交换了庚帖,即使他的冷脸于我十分难堪,我也无法解除婚约。”这桩婚事一直就没有她先说“不”的权利。 温含章继续道:“从钟子嘉口中知道真相后,我便将这件事告诉娘。娘勃然大怒,说你和二妹妹都有前科,这件事必是你们其中之一所为。我这才知道你和二妹妹被勒令整理旧时账本的原因。” 张氏当时说的是,马厩处有人传言,说二姑娘三姑娘思春思到了大姑爷头上,几次出门都借口买书去看男人。那些人嘴上污秽不堪,没有把门,又看着几位庶姑娘身后没人撑腰,话说得比张氏告诉她的还离谱,张氏一气之下将他们罚到了庄子上,温微柳和温晚夏也遭了殃。 温晚夏听到这其中还有温微柳的事,心下一动。温含章又道:“娘这一次直接提审了马厩处所有马夫,审出了这个流言的罪魁祸首。三妹妹你猜是谁?” 温含章没等她回答,径自道:“那马夫姓李,一直是伺候三妹妹出门车驾的。他受不住刑,供出三妹妹每次出门必要盛装打扮,且在外面对他颐指气使,动辄打骂,跟在府中判若两人,但在事后都会有所补偿,因此他乐得陪你做戏。” “审出了李马夫后,娘怕还有意外之事,才下令让人搜了你和二妹妹的房,就连两位姨娘也受了牵连。” 温含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喉咙有些干渴,便拿起茶杯嘬了一口。抬头看着温晚夏的脸色,心下十分满意,温晚夏总算不再装着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们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秦思行见状,不可思议问道:“你不会一直没有上伯府拜见过温老太太吧?” 钟涵轻咳两声,神情尴尬,道:“下次休沐日我就请安去!” 秦思行啧啧两声,也不说话了。他可从闵表妹那里听说了,她起的那个芙蓉社每月正好定在钟涵休沐那日开社,温大姑娘因父孝缺席三年,今年一脱了孝每场都去了的。钟涵这一趟必定还是一无所获。 秦思行奸笑两声,打定注意要看兄弟的笑话。 钟涵心心念念等着休沐日,温含章这段时间却一直为着一个消息耿耿于怀。 前些日子万氏到荣华院请安时,突然说起昭远将军府上庶女记名的事情,说是将军夫人对府中一个庶女另眼相待,珍爱非常,竟越过了亲生的两个女儿要先给她说一门好亲事,为此还劝着将军开了祠堂将她记在名下,并举办盛大的宴席昭告一众亲友。 帖子发到了永平伯府上,万氏虽家世落魄,却也是正经的嫡出,看不上这种记名的蠢事,就找了个借口没出席。听说那个庶女还在宴上当众改了名,叫张珍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7.第九十七章新春番外(上)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撞了邪——虽说孔圣人门下不应该信神佛之事, 但钟涵却是个别具一格的。小时候没办法撼动侯府仇人半分, 他跟奶娘学了个法子日日扎小人诅咒仇敌,但实践证明扎小人不管用,满府的贱人该升官还是升官,该发财还是发财,钟涵就又回归了孔夫子门下乖乖当孙子。 自从一连多日做噩梦, 且梦中之事还会像话本般每日一个章回, 钟涵白日里从容不迫, 但晚上临睡前却有种翘首以盼的心情。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他渴望梦中能实现自己的心愿,叫贱人一蹶不振命丧黄泉,可却是他自己命运多舛断子绝孙。 每次醒来后, 钟涵真叫一个气。但随着梦境一一展开, 与现实细节一一对照,他却不敢不信。 在那梦里, 温大姑娘如他所愿另嫁他人, 但佳人琵琶另抱后他却后悔了—— 他一直以为的永平伯府大姑娘, 显然不是梦里的温含章。 钟涵回想着之前几回碰见永平伯府大姑娘的情况,因为心中早有偏见,他对这位温大姑娘向来都是避之不及, 两人至始至终没有当面说过一句话。 现在想来,温大姑娘确实从未在他面前表明身份。 小厮清明上来给钟涵添了一回茶水, 见自家少爷说是要读书, 但手上捏着的资治通鉴却一页都没有翻, 脸上看起来像在思考什么,不由得将手脚放得更轻了。自少爷催着府内替他下了聘,身上的威严可是越来越厚重了。 钟涵出了一回神,摸着茶杯看是热的,就知道清明上来添过水了。钟涵摸着下巴,琢磨着还是得见未来妻子一面,有些事情,他得确定一下 从富车院回来后,温含章终于有心情让春暖开了箱笼,将她在路上分好的礼物一一送到各院去。 温微柳c温晚夏c温若梦同住在月华院,一时之间都知道彼此得了长姐的礼物。每个人都是一对铁球,两匹丝绸,一盒茶叶并一对五彩双凤凰花卉瓶。 温微柳的贴身丫鬟红兰有些疑惑。她按着姑娘往日的习惯,大姑娘的礼物一到,就到三姑娘和四姑娘处探听他们都得了些什么。可姑娘这次听了之后反倒平静起来,不似以前总要气愤一番。 温微柳探身看着铜镜中的韶华美貌,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可不是隔世么? 新婚不过一月,寿春堂和连理阁同时起火,丈夫置她于不顾,第一考虑的是抢救长姐的遗物。 她怨,她恨,可终究抵不过时间的魔力。 两人互相折磨了大半辈子,丈夫先她一步去世,她一夜白发,枯若老耄。 临终前唯一能想起的,便是那年盖头揭下时,一眼撞入她心底的俊美男子。 温微柳愣怔地想着,如果她当年藏好了自己对大姐姐的嫉妒,那人是不是会一直待她情好如初? 朱老姨娘见女儿看着铜镜伤怀,暗自叹了一口气,安慰她道:“大姑娘也算是想着你们了。” 朱老姨娘是先永平侯奶娘的女儿,大胆地说一句,跟永平侯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可永平侯直到继室进门生儿育女,才准她生养孩子。彼时她就知道,无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在侯爷心目中都没有半分地位。因此她一直教温微柳要上敬兄姐,下爱弟妹,只有这样,她在这府里才有一席之地。 温微柳看着自己的姨娘,垂下眼眸,应了一声是。姨娘说的都是对的。那个人有了自己的庶子后,她作为正室夫人,对那些个和丈夫有关联的女人和孩子简直恨到了骨子里。 那些人甚至比她姨娘还要恭敬。 可是不能忍,就是不能忍。 整个月华院,得了这些礼物最开心的,或许就只有最小的四姑娘温若梦。 她兴致勃勃地摊开锦缎在身上比划,跟她姨娘商量要做一身襦裙:“上次延平侯府中的秀姐姐就做了一身这样的,美极了!” 黄老姨娘乐呵呵道:“好,你说怎么做,姨娘帮你裁!”她未进府之前是裁缝铺的姑娘,缝纫c刺绣c编结c拼布无所不精。她一生只得了一个女儿,向来把温若梦宠上了天。 温若梦歪着脑袋想了想:“姨娘,先不急,我去找二姐姐和三姐姐商量一下,之前大姐姐和张将军府的大姑娘约了春日一起踏青,之前大姐姐已经答应了带我们一起去了。” 黄老姨娘迟疑:“今日早晨宁远侯府已经过了大礼,后面大姑娘可不好经常出去了。” 温若梦非常肯定:“别人我不知道,大姐姐跟张姐姐约好了,一定会去的!” 被温若梦找上时,温晚夏正恹恹的躺在软榻上。 京城豪门多贵女,但贵的只有府中的嫡女,庶女们即使诗词歌赋样样了得,可因为一个庶字,就被人看不上眼。想着那年重阳在长安街上看到的簪花少年,还有早上宁远侯府的十里聘礼,温晚夏不仅心口泛酸,心肝脾肺肾都疼了起来。 听了温若梦问的,更是咬碎一口银牙,想着,梦姐儿在姐妹中年纪最小,却最会惺惺作态。他们三人一模一样,好叫大姐姐一枝独秀么? 虽心上不舒服,温晚夏脸上却笑道:“不就是做个衣裳吗,梦姐儿想怎么做就这么做。” 温若梦歪着脑袋道:“可我们不商量一下,到时候撞裳了怎么办?” 温晚夏有些语塞,道:“天底下衣裳那么多样式,哪那么容易撞上?”心中却觉得温若梦没甚眼色,看不出她心里不快么,但温含章就喜欢这种呆头呆脑的性情,她也只能往她的喜好上靠拢。 打发走了温若梦,温晚夏想了想,竟带着丫鬟往芳华院去了。 温含章正在试首饰,她去了舅家一个多月,府内的份例还是照样发放。温含章每个月能得五两银子的月钱,一匹锦缎,并几样钗环和胭脂水粉。 张氏每月都会将她得的首饰拿去加工一番,或是加几颗宝石,或是融了重新打个式样。在不牵涉公账的情况下,永平伯夫人万氏也无话可说,人家亲娘愿意贴补,她还能说些什么? 春暖捧着镜子让她照看,铜镜中的女孩一头乌黑的秀发莹莹生光,其上斜斜插着一根镶着红宝石的蝴蝶金簪。相貌虽说只是清秀之列,可皮肤白皙,看久了也挺耐看的。 温含章美了一会儿,就把金簪给拿了下来,这簪子美是美,说贵重也贵重,就是戴久了脖子坠得酸。在家时她还是喜欢簪着几朵绢花,或是别着一根简朴的乌木簪子。她这个喜好,张氏一直不能理解。 温晚夏进来时,温含章刚好让人收了首饰盒子。她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盒子将将合上时闪过的那点璀璨光芒,眼神不自觉暗了暗。又重新挂着一张笑脸道:“大姐姐你去了那么久,我可想你了。” 温晚夏口上说着好听话,眼角却撇着温含章屋里的布置,东西虽少,却无一不雅致,珍珠花,玉石树,珊瑚盆景,锦绣茵毡,看得她暗暗咬着牙根。 温含章笑道:“我就想着你是必要过来的,早就打发人将礼物送到你屋里了。” 温晚夏捂着嘴轻笑:“我就知道大姐姐一直想着我!”又道,“还没跟大姐姐道喜,宁远侯府早上让人过来下聘了!我姨娘去看了,说是六十六抬聘礼每一抬都放得满满当当的,宁远侯府可真是富贵。” 温晚夏可算是戳中了温含章的痛点了。温晚夏一聊到这个话题,温含章就蔫了下来。温晚夏本就是先人一步赶来奉承的,还以为温含章刚回来精神不好,又略说了几句就告辞了。 温晚夏走后,春暖一边收拾着桌上的茶具,一边暗示道:“姑娘,我听院子里的小丫鬟说,三姑娘这一个月来好几次出门,都是接了宁远侯府四姑娘的邀约上门做客。”可她刚才一句都没提。虽说宁远侯府四姑娘也是庶出,可人家在家里独占鳌头,嫡母只有儿子没有女儿,也乐得把个庶女当亲生的看待。 温含章躺在贵妃榻上,懒洋洋地敷衍:“夏姐儿人缘一向不错。” 春暖恨铁不成钢,大叫了一声,“姑娘!” 温含章哈哈笑了一声,转身坐起来,打趣:“春暖,你和我一样的年纪,怎么心眼就那么多呢。” 春暖:“还不是姑娘!看谁都好,我就只能多操心一些了。”姑娘未来的姑爷可是个香馍馍,满京城出了名的俊美才子,听说每次出门都有人驻足观看。两家刚换了庚帖时,就有别府的贵女挤兑姑娘。刚开始时姑娘还郁闷,久了就不当回事了,有时候她心情好了会刺回去,有时候直接就把那些挤兑都当耳旁风。 春暖经常跟温含章一起出门,对关于未来姑爷的事都练出反射性了。 温含章坐起身来,道:“她是我妹妹,我自然不想把她想得太坏。再说了,即使她有坏心思也成不了事。我若出了事,宁远侯府宁愿退亲也不会让庶女进门。都是一家子的姐妹,同气连枝,祸福同当。到时候我就算了,她却一定讨不着好。”她再如何堕落,也是伯府嫡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8.第九十八章新春番外(下)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温晚夏的这个问题,张氏下午已经划出道来。本是立时就要叫人执行下去, 只是温含章劝住了她,道府中现在是大嫂管家, 直接到她院子拿人太伤情分, 张氏才强忍了下去,姐妹同争一男的丑事不能曝光,她已打算明日请安时随便寻个错处发作了温晚夏和高老姨娘。 李马夫和碧溪c四喜等受到连累,不是被远远地卖掉,就是用家法处置再送到庄子里去。 别以为家法就是打板子而已, 永平伯府自军中起家,针对奴仆的家法严酷至极,特别是这类为着保密进行的处置。 温含章想着下午她私下问张氏身边的刑事嬷嬷,嬷嬷起先不肯告诉她,后来见她坚持, 才道:“这些贱蹄子不用刑就不知道厉害, 为了让他们不能往外头嚼舌根,舌头是必要毁掉的,若是识字的,几根手指伤残也免不了。” 那嬷嬷见温含章听得脸色发青, 道:“姑娘别心软。都说一笔写不出一个温字, 若是他们守不住秘密, 将事情传了出去, 温氏一族的姑娘们名声都得受到连累。到时候若有些个心性软弱的姑娘被嫌弃后一个想不通自绝了, 那此时对他们的手下留情祸患就大了。前朝风气森严时,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要我说,帮着主子做下坏事时他们就该想到后果,现下的苦果都是自找的。” 温含章有些觉得这嬷嬷危言耸听,比起前朝,大夏朝女子地位大有提升,从宫中支持闵秀清结社就能看出来,时下对女性的禁锢并没有到被退亲就必得自绝以示贞洁的地步。但她认同刑事嬷嬷的一句话,每一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温含章不愿意轻忽人命,也看不得动辄伤残肢体的刑罚。想着年事已高的朱嬷嬷和李马夫在府中的那一家子,她心中有些唏嘘,道:“你有两个选择,或是立刻收拾东西回西边凤梧县的祖居地,娘会修书一封请那边的族老太太帮你寻个靠谱的乡下人家嫁了,或是带着你身边的人,到京郊的庄子上养上几年病,我不知道府里什么时候会松口叫你回来,而你在此期间也不能与任何人交往。” 温晚夏自小在伯府长大,从没有离开过家里到外头生活,她脸色白得吓人,摇摇欲坠几乎要晕倒,这才明白自己做的事情后果有多严重,徒生出一股茫然无助之感。 她颤着嘴唇,凄声道:“大姐姐你一向帮着我的,你就再帮我向老太太求求情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想离开家里头,也不想离开大姐姐!” 温含章的神色不怒不喜:“若我没有求情,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温晚夏实在是太过得寸进尺。张氏盛怒之下,不想叫温晚夏活着再碍她的眼,是温含章失望过后犹存理智,觉得温晚夏还远不到必须以命抵罪的地步,才和张氏商量出这两个选项来。 就算温晚夏今夜不愿意作出抉择,明日张氏和万氏也会帮着她下决定。万氏虽然还未生养,但她也要想着后头若生了女儿怎么办,若不处置了温晚夏,她以后生了姑娘也会受到拖累。 温含章看着温晚夏,认真一字一句道:“我今日再教你一回。你做事随心所欲,没有想过若真叫你做成这事会有什么影响。温氏一族是武将世家,随□□起事立下汗马功劳,才被授予永平军权,由祖父亲掌虎符。温家从开朝起大半族人驻守戍边,但皇上这些年来对温家疑心渐生,府上帝眷渐弱,即使温家三代人避让京城不到西边,府中爵位仍一路由公爵降至伯爵。” 老祖宗的事迹温晚夏也是知道的,她不明白大姐姐为何突然给她讲起了史。温含章瞧着她眼中的茫然——先永平侯觉得庶女只要给吃给穿学些女红针凿规矩礼数便是,这些厉害关系从来没让他们了解,现下终于酿成恶果了。 她摇头,继续道:“大哥年轻,爹爹早已想到这世道人走茶凉,所以才倾尽能力,给我和钟子嘉订了这门亲事。钟家是皇上母族,虽太后娘娘早早逝去,皇上仍对钟家有一份不同于常人的情谊。我们和钟家联姻,是间接在向皇上表示忠心,为了保住温家在永平军中的权柄。” 这一代的永平伯温子贤从小喜文不爱武,后来虽然被先侯爷掰正了过来。可论起勇武也就那样了。偏偏他还不如幼弟聪明会念书,温子明今年十四已经考中举人,也算是永平伯府的另一条退路。 其实永平伯府在宫中还有一个年岁老迈的温贵太妃。这位贵太妃对老皇帝有养育之恩,但老皇帝是个十分有独占欲的,一直疑心她偏向伯府,不太喜欢温氏族人进宫请安。张氏能为温含章订下钟子嘉也是借了这位贵太妃的光,除了看中钟子嘉为人上进外,也是因为只有和钟子嘉联姻,皇帝才会放心。 钟子嘉和宁远侯府有一个勋贵中人人知晓的心结。张氏不是不疼她,只是当时情势下两府联姻已是必然,永平侯提出钟子嘉这个人选,张氏权衡之下也必须承认他是最合适的。钟子嘉既有功名,又有产业,最重要的是,虽有一个放荡不羁的名声,但却从未听说他有品行不堪之事。并且,宁远侯府这些年来礼数到位,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宁远侯对这位兄长唯一的嫡子十分怜惜,非但不会计较钟子嘉年少轻狂所作所为,也尽力确保在他仕途上无人敢对他两面三刀。 就是有了宁远侯的这些保证,张氏才觉得这是一门不错的婚事。愿意讲究长辈脸面的人家,必不会把事情做得太难看。宁远侯既已得了最大的便宜,其他事情上也该略松松手才是道理。如此一来,温含章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只要能和钟子嘉相敬如宾,这日子必会过得十分轻松。 温晚夏绞着手指,继续惊疑不定地听温含章道:“因为钟子嘉一直对这门婚事兴趣寥寥,京城内外滋生了许多流言蜚语,大哥又不能拉着钟子嘉在人前一表衷情,温家在上年军中的人事交替中失去了许多有利的位置。”这还要怪钟子嘉对着不喜之人十分不给面子,温子贤为了不在人前难堪,也不敢有其他作为,只能默默等他回心转意。 这番让温子贤知道这些全都是温晚夏造成的,温晚夏绝对讨不着好。 温含章叹气道:“若是钟子嘉遵循自己的心意上门退亲,对钟家倒没什么,钟子嘉于钟家一直是一块鸡肋,可永平伯府失了这门亲事,除了大哥很可能保不住手上的半枚虎符,温氏一族在军中的经营也会受到大幅牵连。”虎符虽只有战时调兵遣将的作用,可有它在手上,就是一种象征,代表温家还拥有永平军权,不容置喙。 这场婚事是先侯爷为温氏军权设下的一个缓冲带。温含章能想着婚后不顺析产另居,但不敢想着伯府能主动取消婚姻。 虽说她也不认同这种将一族兴败之事寄望在一门亲事上的行径——多少历史事件已经证明了政治联姻的不牢靠,可耐不住温氏族中人才凋零,无人可以执牛耳,她爹和大哥也都不是运筹帷幄之辈,也就只能这样了。温含章叹了一声,她有一句话一直没有说出口,家族后继无人,衰亡败落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现在这些举措,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温晚夏真的万念俱灰起来了,她只是嫉恨长姐得了一门上好的亲事,完全没想过其中还有这些干系。她惨淡着脸色,犹带期望道:“可钟子嘉现在不是还没有退亲吗?大姐姐,你帮我一把,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想去嫁那些乡下泥腿子,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住在庄子里”她心里十分惊慌,这一次真的哭得涕泪横流,脸上狼狈不堪。 温含章相信她是知道怕了,而不是像刚才那样还能有恃无恐质问她,温晚夏扑到她膝上,哭得气喘脱力,哽咽道:“大姐姐,你罚我抄书c戒尺c禁足怎么样都可以,就是不要叫我离开家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道,“我去向钟子嘉说清这些都是我一人所为,我以后也不出门了行吗?” 温含章看着她,突然半疑惑问道:“你在求我时,有没有想过我才是被你加害的对象?” 温晚夏被她这么一问,突然有些发愣,继而便是满满的悔意涌上心头。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做下了什么,又是失去了什么。 她无声垂泪,室内一片窒息般的静默,温含章明亮的嗓音在这片空间中显得格外尖利,就像一把刀般将她心上的希望一片片剜去:“我不用那些侯府规矩的话糊弄你。早在娘提审府中马夫时,大哥大嫂就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不说话,只是想看看娘要怎么处理。大哥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承爵两年以来到处钻营,就想着叫外头人不忘了伯府威名这个世上除了打和杀外,很多办法都能叫人生不如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9.第九十九章金矿归属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有些人天生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秦思行的亲娘是当朝安乐公主,堪称大夏朝最有钱的公主, 因皇上疼爱,她名下有一块诸位公主间最富庶封地, 每年末的封地上的敬奉都能让这位公主殿下笑开了眼。 秦思行作为安乐公主唯一的嫡子,紫禁城中高坐的皇帝是他亲外公,他从小就知道, 自己不需像旁人一般念书习武, 自有人会为他安排好锦绣大道。 这不,前几日安乐公主就寻机将他安进了殿前侍卫司中。 他乐不思蜀的日子可没有几日了。 想着后日就要去殿前侍卫司报道, 秦思行更看眼前春风得意的钟涵十分不爽快。他故意道:“你先前不是说温大姑娘性情不堪行为放荡么, 怎么突然就变了主意上门下聘了?” 先前秦思行一提他的亲事,钟涵就沉着脸色一幅气闷模样。秦思行虽说在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在钟涵的事上也只能挠挠脑袋,让他娘安乐长公主多跟舅家敲敲边鼓, 叫钟涵在家里好过一点, 至于他的亲事却是一点没有办法的。 他娘说了, 钟涵这桩亲事是宫里温贵太妃亲自跟皇上求的, 温贵太妃对皇上有养育之恩, 为人素来低调, 她多年来只求了这么一桩事, 皇上不会不答应。 钟涵简直是捏着鼻子接下这门亲事的, 两人交换庚帖后第一年, 为了表示自己的抗议,他在诸多场合对着温大姑娘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后头三年温姑娘守了父孝闭门不出,钟涵才没将自己的不喜弄得人尽皆知。秦思行作为他的表哥,之前在他面前也不敢多提这逆鳞之痛,钟涵真的会甩脸子。 钟涵有些不自在,难道让他说他之前似乎认错了人? 钟涵从小读惯了圣贤书,说他对那场红尘客梦坚信不疑也不尽然。 但为这场梦境增添了可信度的,却是秦思行上次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一个消息。先前秦思行说,皇上想要在六月底移驾避暑行宫前为六公主定下婚事,他本意是想嘲讽六公主调皮捣蛋,连皇上都无法镇压,只得早早给她找个额驸迁出宫去。 可钟涵闻言却十分震惊,因为这件事跟梦中所示高度一致。 梦中六公主的这场婚事与他息息相关。 他一意孤行解除婚事后,六公主立即将他提名到驸马名单中。这位六公主素来蛮横跋扈,几次在宫中对着他胡言乱语,钟涵费了好大劲才摆脱了六公主的纠缠,因着两次拒绝皇帝安排的亲事,皇上对他十分不喜,他连着十年,两任皇帝登基坐的都是官场冷板凳,只能看着那位娶了温含章的寒门传胪加官进禄,小人得志—— 有了梦中的打底,比起拒绝六公主婚事带来的后遗症,钟涵宁愿忍受恣意放肆的温含章,因此他才半信半疑催着家里先行下聘。 他今日便是得知温含章跟人相约外出踏青,才会叫秦思行出来给他打掩护,想要一睹温含章庐山真面目的。 秦思行挑了挑嘴角,也不说话,提着马鞭在这若河边上随意晃荡。 春日杏花吹满头,陌上少年足风流。 翩翩公子,风流倜傥,通气气派,叫一干在这河岸边上驻足观看的姑娘们都看红了脸。 有认出两人的如户部郎中家的姑娘云清容,就激动地想要上前搭话。 还是她的知交好友梅玉漱拦住了她,道:“上月芙蓉社活动,我听温姑娘似乎和张琦真约了今日出行,前些日子,宁远侯府已经到永平伯府下聘了,你就别上去了。” 梅玉漱素来不待见张琦真,但她也不是故意要和他们撞日子。只是前几日春雨纷纷,今日才放晴,她在家里呆得十分烦腻,才约了一干好友出来踏青。 云清容脸上极不甘心,见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身影,还是跟上了梅玉漱的脚步。 钟涵在想些什么,温含章是不知道的。她虽想知道钟涵为何转变态度,可永平伯府日子太过舒坦,过了几日她也就将这件事放下了。 这桩婚事严格来说是桩政治婚姻。先永平侯当初想着用嫡女联姻皇上母族宁远侯府,可以保住家中在军中的权柄,但他未及看到钟涵的丑恶嘴脸就病逝了。温含章受了她爹那么多年的宠爱,之前不是没有想着得过且过,就连钟涵对她的冷眉冷眼她都忍住了,但若是钟涵憋着坏要等婚后收拾她,温含章同样坏心眼地想着,那她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分居析产。 这可就怪不了她了。 即使在自己的婚事上不如意,温含章还是十分感恩自己能投生在张氏腹中。若她投胎成了丫鬟小厮或者整日里为饥饱操心的穷苦人家,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封建社会等级分明,一个人处在最底层,要向上爬必须得付出旁人难以想象的坚韧意志和辛苦努力。 温含章自认没有这种耐力。因此她就算知道了一向疼爱自己的永平侯要拿她的婚姻当家族平安的保障,她也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人得到了什么,总要承担些什么。温含章一直就有这种准备。 就是存着这般从容的心情,温含章才敢随心所欲游玩踏青。 可今日出门不利,竟然一连遭遇了两桩意外。 温含章先前跟昭远将军府的张琦真约好了春日踏青,但她一向不是个吃独食的,就在张氏面前说了话,将几个庶妹也一块带了去。 未及出门,张氏就使人过来说,大嫂万氏想要找两个人帮忙理理家里的账本,想着温微柳和温晚夏算术不错,跟张氏借了他们去。温含章见这丫鬟是从荣华院出来的,知道这其中必有其他缘由,也未多说什么,只带着温若梦一人上了马车。 虽已过了上巳,但两岸仍是柳色青青。低矮浅草没过马蹄,长长的垂柳在春风中拂动,温含章就着马凳下车,一来就被这清新的空气征服了。 温若梦也很高兴,她不同于温含章,难得有放风的机会,因此就特别珍惜这户外的景色。她一手挽着温含章,两只眼睛兴致勃勃地眺望着远处的美景。 两人言笑晏晏,一路寻找着昭远将军府张家的围帐。 但张家那用锦缎围成的围帐帐中,此时的情景却不是很好。 张琦真是将门虎女,素喜舞刀弄枪,她和温含章交好,除了两人性情相投外,就是因着彼此都是府内的嫡长女,很有一些共同话题。 此时,张琦真火冒三丈地看着手中芙蓉社的社主闵秀清着人交给她的信件。 她今日本只想着单身赴会,可早上出门时,幼妹张瑶真竟然带着几个低眉顺眼的庶妹耀武扬威地等在大门口,张琦真当时就头皮一阵发麻。 现在想来,若是她那时候坚信直觉,也不会有这桩祸事发生。 张瑶真对家里几个庶姐一贯盛气凌人,动辄打骂。 但好巧不巧的,她往庶姐脸上甩巴掌时竟然被张琦真一个死对头撞见了。 梅玉漱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转头对身边的两位好友道:“被打的是将军府庶女,从前我们在其他场合见过。” 国子监祭酒家的姑娘司若楠厌恶道:“张琦真自恃武力,一向不把人看在眼里,她妹妹居然也是如此。” 云清容一向知道梅玉漱的心思,也跟着附和道:“芙蓉社有这种人,真是我们的耻辱。” 三人为虎,师出有名,竟一致决定要把张琦真赶出芙蓉社。 温含章就是在此时撞了进来。 张琦真眉眼发愁,拉着温含章走到一边,将闵秀清给她的信件递给她看。 张琦真倒霉就倒霉在这个地方。今日风和日丽,长平长公主府的姑娘们也出来踏青,闵大姑娘正是这芙蓉的社主,梅玉漱都不需要等回家写信就直接告上了状。 温含章只看了一眼就想回避了。 不好听地说一句,这是将军府的丑事,她一个外人凑上去算什么? 可偏偏这事还扯上了芙蓉社! 她与张琦真都是这芙蓉社的社员。芙蓉社在闺阁之中十分有名,人不多,堪堪三十人,社员们几乎都是京城中的名门闺秀。平日里活动围绕着琴棋书画c诗酒花茶等等雅事展开,非父兄有一定品级不能入社,非正室夫人所出不能入社,非有过人之处不能入社。 社规如此严苛,却仍有许多大家小姐趋之若鹜。盖因这芙蓉社是长平长公主的嫡长女闵秀清所起,在宫中素有名声,姑娘们只要入了芙蓉社,不仅身价倍增,说亲时也会是婚嫁市场上的香馍馍。 说实在的,张琦离不离开芙蓉社不打紧,但若是被人灰溜溜赶出社的就不好了。届时整个芙蓉社的小姑娘们回家这么一说,张琦真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温含章也没什么好办法。庶姐妹毕竟占了“姐妹”两字,是有血脉关联的,跟家里那些被叫着“庶母”的姨娘不能相提并论。 张琦真也知道厉害。她犯愁道:“我已经骂过瑶真了,可也不能把她打死。张珍一直哭哭啼啼,顶着脸上那么个大印,我也不好再说她。”最关键的是这个事是家丑,不好拉着两个妹妹在人前分辨。就算能在人前分辨,叫张珍承认自己做错事了才挨打?但做错事了也没有妹妹打姐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0.第一百章谗言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待到她进了屋, 张氏笑着骂道:“就你瞎磨蹭!看你大哥大嫂都等了多久了。” 永平伯夫人万氏口齿爽利:“看老太太说的, 这也没耽误多少时间。还没给妹妹道喜呢!妹妹入京也没给我们先发个信,我们好歹打发人去码头接你。这下人突然回报说大姐儿回来了, 好悬没把我吓了一跳。我还想着, 不是说还在路上吗, 怎的突然就到了。又想着,这可不是刚好吗, 宁远侯府刚下了聘, 妹妹就回了,这可不是因了那句话, 天缘凑巧吗?”今天早上那些堆满了整个院落的丰厚聘礼可真让她暗暗咂舌。 万氏是很有福气的长相, 脸若银盘, 眼同水杏,唇不点而丹, 就算组合起来不甚美丽, 但看着也十分舒服。她是先永平侯夫人在时就为长子订下的媳妇, 前年刚进门, 张氏对她也没什么不满的。 说起来,万氏还得庆幸张氏是个继母, 若是亲娘, 见了她家当时落魄成那样, 未必还会愿意这门亲事。万家跟永平侯府定亲时还是蒸蒸日上, 先永平侯夫人看上了万氏的娘素有德行, 名声也极好,才会在缠绵病榻时还挣扎着起来为长子定亲。 可惜永平侯夫人一死,万家就因渎职被皇帝所厌弃,随后一连几年,家里丧事不断,万氏先是丧父,而后两个哥哥又因意外身亡,家中只剩下一个幼弟。待万氏到了花期,她和她娘都担惊受怕,深怕永平侯府上门退亲。 永平侯当时确实有这个打算。他那个时候已经打算为长子请封,长媳的家庭怎能如此不堪,这娘是后的,爹可是亲的。后来还是张氏请还是姑娘的万氏上门做客,万氏有一个能被先永平侯夫人看上的娘,自身的素质也不会太差,兼她的幼弟当时已经被当朝旬大儒看上,当了他的关门弟子,这门亲事才没作罢。 其中张氏出了不少的力气。说她怜惜万氏也行,说她不想长子有一门显赫妻室也成,总之万氏是顺利嫁进来了。进门后万氏见丈夫和继母关系不差,心里也感激张氏当时对她的助力,对张氏一直毕恭毕敬。如此一来,婆媳和睦,永平伯在府中呆着也挺舒服的。 他此时就笑道:“可不是。古人说无巧不成书,这门亲事是真真的好。”钟涵那小子上个月几次遇见都在他面前欲言又止的,一看就知道对大妹妹上了心,可不是好吗?还说最近要上门拜会自己,依他看,拜会是假的,要来见见大妹妹是真的。 知道和宁远侯府这门亲事不是个面上光的,永平伯心情极好,他又仔细看了一眼温含章,“大姐儿出门一趟,看着瘦了不少,精神头倒是不错。” 永平伯温子贤年二十,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长得与先永平侯十分相像,是一个相貌堂堂的美男子。当年继母进门时他已经记事,外家怕他被后娘磋磨,叫了他过去面授机宜,说了挺多见不得人的内宅小手段。 可直到张氏得子,永平侯在家宴上屡屡提及为长子请封的事情,她都没有做些什么。温子贤才信她是个好的。从此后两边的关系就一直处在蜜月期。张氏愿意做个慈母,他也会做好一个孝子。 温含章接过丫头奉上的一盏茶,笑道:“我这不是没有想到吗,本来想着给你们一个惊喜,反倒变成惊吓了。”又摸了摸脸:“你们都说我瘦了,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之前脸太胖了。” 张氏瞪了她一眼:“胖什么胖?胖是福气,你要瘦成个麻杆,别人还以为我不给你饭吃!” 张氏话音一落,坐在下头瘦长瘦长的温晚夏就变了脸色。张氏这话,听着太像指桑骂槐了。□□华院中一向没有庶女说话的份,温晚夏只能憋着一口气。 温晚夏每次到张氏院里都觉得十分不得劲。他们几人从月华院出发,早了温含章半个时辰过来。可从进门请安到温含章进来,张氏都对他们淡淡的,后来更是直接把他们当成了透明人。 还有大姐姐,就是个暖不熟的白眼狼,她姨娘几人和张嬷嬷一样站在屋檐下,她不信温含章没看到他们,可她理都不理,宁愿跟个下人说话,也不愿意给她姨娘一份脸面。温晚夏一想起来这事,心里就堵得慌。刚才她姨娘站在一旁那份尴尬劲儿,她在屋内都能感受得到。 温晚夏不信只有她一人被气个半死,但,她悄眼抬头看了一旁的庶姐,都一个多月了,若不是两人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温晚夏都有些觉得她是不是换了个人了。就像现在,若是往常,温微柳必要心续起伏几番,绝不会像现在如此若无其事。 温含章有些无奈,老娘这话是无心之失,她也能理解她的肆意自在—— 府里辈分现下属她最高,手中握有大笔嫁妆,仆妇管事上赶着奉承,长子孝顺,幼子上进,一家和睦,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悠哉,她说话确实不需要考虑一个小小庶女的想法。 温含章不想今日刚回来就见着庶妹和亲娘斗气,岔开话题道:“麻杆也挺好的,现在京里都讲究以瘦为美。上个月红玫坊给我送来的几身衣裳都做小了,之前穿不上,这个月肯定就能穿上了。” 万氏适时补上一句:“可是长平长公主门下新开的那一家?” 温含章点头:“之前芙蓉社聚会时,其他人都在说这家店的衣裳款式好看。我就凑了个热闹,也订了几身衣裳。”芙蓉社是长平长公主府的大姑娘闵秀清牵头开的女社,只吸纳未婚贵女作为社员。温晚夏之前一直想要温含章带她进去,都没能成。 张氏笑道:“你们姑嫂待会再说话,现下先开宴,大家都饿了。”她见温子明在一旁一直摸着肚子不说话,就心疼得不得了。 因为侯府人口简单,永平伯就带着弟弟坐了一桌,余下的由张氏带着坐另一桌。开席后,一道道菜肴陆续上桌,极是丰盛。各类冷热小炒香气四溢,糕点拼盘琳琅满目,其中又有一道糟掌鸭信最是入味,不仅饿了一个下午的温子明吃的爽快,温含章也吃得很是开心。 她早就想挖走荣华院的大厨了,但是张氏一直不肯给她,说留着大厨,她还能勤快着多过来几趟陪她用膳。亲娘存着这点小心机,温含章还能怎么办,只能微笑着如了她的意。 席上所有人都是言笑晏晏。只温微柳,戳着一双筷子吃得没滋没味,但她上辈子吃遍了宫宴华筵,对如何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已是轻车熟路,也不会叫人轻易看出来。 温微柳已经习惯了做高高在上的首辅夫人,这么回头从一个小庶女做起,她竟有些不适应起来——嫡母以前为了自己能真心实意对待她的好外孙,哪一次她回来不是求着她捧着她的。当时她心中快意,飘飘然了好一阵子,才在相公的教训中对嫡母恢复了恭敬。但就是如此,嫡母也不敢再得罪她。 温微柳眼神奇异地看着席上笑颜如花的嫡姐,只需要再忍两年,这样需要仰人鼻息的日子就过去了。温含章和她相差一岁,此次亲事不成后又迅速说了一门亲,那场灾难发生在一年多后,她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 温含章后头说的第二门亲事,正好也是温微柳愁绪一生的悲剧来源。 可让温微柳自己说,除了丈夫对前妻念念不忘外,她一辈子锦衣华服,风光自在,比起两个婚事上皆不如意的庶妹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这辈子她也不愿推了长姐的好意另嫁他人。 若能再嫁他一回,这一次,她必会做那人心中最好的妻子。 虽说男女婚前不能相见是习俗,但这年头有哪个没眼见的姑爷真的一次都不到未婚妻家拜访的,张氏早就在嘀咕这事了。 只是钟涵在外头一向有个孤傲的名声,不只是永平伯府,他对府中长辈族中亲戚一贯都是如此冷若冰霜,张氏才没好意思表达抗议——这是侯府向贵太妃开口求的乘龙快婿,想后悔也没法后悔了,但夜半无人时想着从小娇宠的女儿,到底还是意难平。 温含章看见张氏这幅眉开眼笑的模样,就知道张氏这时候肯定不会放她离开的。她心想,钟涵不是一向对她淡淡的吗,怎么一早上的她就遇了他两回?莫不是反悔了,想上门解除婚事来了?温含章心中忍不住转了好几个念头。又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管他有什么招数,她接着便是! 于是钟涵进来时,就看见温含章一幅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眼神尤其发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1.第一百零一章旧账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再不快点, 丢人就要丢到外头去了! 钟晏被请进延平侯府的书房时,就看到钟涵气定神闲地坐在矮背宽椅上,好不自在。待到看见一旁红木雕花方几上的大红喜帖,他立时就想斥一句胡闹, 可想到这是在别人府上,忍了又忍, 才对上了延平侯朱尚钧看稀奇的眼神。 朱尚钧自认为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见惯了世面, 可今日从钟涵嘴里听到的, 真是让他匪夷所思。他咂咂嘴, 道:“老钟,你家大侄子刚才说他的喜宴打算在外头办呢, 你这做人叔父的,竟也同意了?” 钟晏铁青着一张脸:“胡说八道!从来办喜事就没有在外面的道理。子嘉年少无知,我这便带他回去好好教导。” 几句话言简意赅, 说着就想要起身告辞, 可没想到钟涵张嘴就道:“这是世子爷和大姐给我出的主意,我想来想去也只能照做了。” 在朱尚钧面前,钟晏的脸皮隐隐痛了起来,感觉颇为熟悉。 他忍住喉咙中的一股老血,憋气道:“你大哥和大姐姐一贯待你亲近熨帖, 上次你大哥还说你独自一人在翰林院不易, 想要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我看这必是有误会, 我们回府再谈可好?” 钟涵瞥了一眼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和睦的叔父,十分不客气地直言道:“上个月大哥和大姐将我打算用在喜宴上的三百斤茶叶送了一半到众祥楼中,我打听过了,那众祥楼是大姐的姨娘在外头的娘家开的。我就想呢,大哥和大姐对我这么好,此举必有深意。莫非是体谅我独自操办亲事不易,想叫众祥楼承包了我的喜宴?” 钟涵哗地打开了手中的扇子,脸上的神色肆意张扬:“这份情,我领了!我也不让大姐姐吃亏,之前我已叫人采买了一半食货酒水,剩下还缺多少,我叫众祥楼给我开了个单子,后头托大姐姐送银钱过去便是。” 朱尚钧听着他这一番含沙射影,有些抓不住重点地稀奇道:“宁远侯府对子弟的教养真是异于常人,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懂得怎么操办喜宴,你以后的娘子可是有福了。” 钟涵似乎听不出朱尚钧语气中的揶揄,颔首矜持道:“多学一点,才知道内宅不易,为人丈夫的,以后总该多体谅一点才是。” 朱尚钧大笑:“好!仪彦在外头的那些朋友,就数你小子的脾气对我的胃口。” 钟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总要叫我以后的妻子活得比当姑娘时更加舒心,不然我娶她干嘛。”想着温含章梦中福轻命薄,又补充了一句:“不仅要舒心,更要活得长命百岁,与我白头到老。” 朱尚钧抚掌叫好,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转头对钟晏道:“我看你们府中也挺乱的,要不就干脆在外头办宴算了。” 说的钟晏十分吐血。 钟晏最要面子,虽被钟涵轻车熟路地扒了脸皮,在朱尚钧面前却还要强撑着和稀泥:“子嘉不懂事,你也跟着添乱。我那一对儿女自来不聪明,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才是。” 又教训钟涵:“你之前在老太太那里说要自己操办亲事,我和你二婶说也说了,劝也劝了,你就是不听,现下知道办事不易了吧?” 先是点出这事是钟涵自个一意孤行,与他们这些做叔叔婶婶的没有关联,才继续道:“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你从小学得是孔孟大道,比不得妇人们长期混迹内宅,也不怨你不了解其中干系,我回头叫你二婶给你帮把手去。在外头办宴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届时,你叫到场的宾客们观看喜礼后都到外头吃宴么?” 钟晏这话说得软绵绵没有一点力道,朱尚钧是什么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中必有猫腻。 反正事不关己,朱尚钧煽风点火道:“你二叔说的是,咱们都是钟鸣鼎食之家,怎么能如此不识礼数?我说你小子,以后有什么事,自个不懂的,便去找你二叔商量。你爹生前对你二叔一向照顾,你二叔连对外人都是客气有礼,对你就更不用提了。若不待你好,那不是狼心狗肺吗!” 钟晏这事办的真不是他平时的套路。这老小子一贯喜欢披着一幅厚道的面皮,叫众人都觉得他老实无害,可惜谨慎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叫钟涵这小家伙拿着他的把柄。朱尚钧笑得十分幸灾乐祸。 钟晏心里头也是十分憋屈。钟涵敢把此事大咧咧说出来,手上必定捏着他那对蠢儿女处事不全的证据。若是再辩驳下去,他气性一起,非要在延平侯面前跟他分个青红皂白,更加得不偿失。 钟涵看了一眼明明恨得不行却要强撑着做好人的钟晏,想着今日的目的不是为了逼他跳脚,便淡淡道:“二叔对我好,我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还没来得及多跑几家就让钟晏逮着了,钟涵心中一阵遗憾。想了想,也不是没好处,他先将脓包挑出来,看下头接手的人谁还敢打他喜宴的主意。 从延平侯府出来后,钟晏才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在朱尚钧面前避重就轻地将儿子女儿的过错摘了出去,但同朝为官几十年,朱尚钧若是个老糊涂,明康帝就不会忌惮他那么多年。朱尚钧不细问,不过是不想真当了钟涵的枪把子罢了。如此便欠了朱尚钧一个人情,钟晏心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早就交代钟泽不要去招惹钟子嘉,没想到他左耳进右耳出,竟然不拿他的话当话,还将大姐儿也拉了进去当替死鬼。他就不信,没了钟泽的助力,大姐儿敢得罪钟涵。 他膝下就这么一对儿女,但一个蠢一个莽,两人不互相照顾,竟然还勾心斗角,钟晏暗恨,难怪人都说儿女是债! 宁远侯府的万寿堂中,钟晏的长女钟灵芸正在老太太面前哭诉,抹着泪水,十分凄然:“我原想着都是一府的兄弟姐妹,纵是我先拿来一用,到底还是会还回去,况且还有大哥帮我作保,没想着二弟如此决然,不仅罚了何管事,还叫人到众祥楼里下了我的脸。这叫我在李家要如何做人!现下府中的妯娌们都在看我的笑话,我被笑了不打紧,可是此番丢了宁远侯府的脸面,我真是万死莫赎。” 钟灵泪眼婆娑,话中有着无限的委屈,她小心地看了一眼面色发沉的老太太,细声细气地道:“二弟一向就不顾大局,先前对着我们多有不是,对祖母也不孝不悌,这也就算了,到底是在府里头,但他这一次万不该把事情闹到外面去,叫别人说我们宁远侯府没有体统。” 钟涵还没进门,就听见钟灵芸在挑拨离间,他眉头一挑,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好二叔。 钟晏见着他嘴角意味分明的笑意,再也忍不住了,掀开帘子便恨声道:“你这个孽障!都出门子了还回来在老太太面前挑拨是非!你是打量着所有人都是蠢货,才会听信你的胡言乱语!” 人蠢不要紧,不懂得看眼色就不好了。钟灵芸一直觉得老太太不待见钟涵,这一次拿了他的错处,必是会给他一番好看。可她却看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不喜欢钟涵,那是因为钟涵自小说话做事就顶着她的肺,若是钟涵愿意软和一点,老太太何尝不心疼这个从小就没有父母的孙子。 就连这一次钟涵的亲事,只是因着他不相信府里一干婶娘,就算不合规矩,老太太还是顶在前头叫钟涵自己操办亲事。钟晏当时就觉得这件事荒唐至极,但老太太一直坚持这么做,他能怎么办?这份为了让他如愿以偿不惜打破规矩的宠爱,怕是连他那位老妻都以为是老太太对钟涵失望透顶。 钟晏看着堂上轻轻拨动茶碗中茶叶的亲娘,从他十五年前袭爵开始,他就看不懂她了。 老太太耷拉着面皮:“看来你爹已经有了主意,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钟灵芸脸色十分难看。因为圣上最爱云雾茶,这云雾茶就成了名门贵族的座上佳品。上个月她舅舅到府中哭诉,说南岳那边去年冻霜期早了一个月,茶叶大半都收不上来。他的酒楼因靠着侯府,一直就能拿到其他酒楼不能拿到的名贵食货,即使是上等的贡品也不在话下,这也是他招揽贵客的一大绝招,可今年没了云雾茶,招牌立时就要砸了去。 这酒楼也有她和她姨娘的股份在内,钟灵芸当然不能让众祥楼砸招牌,这才想到了侯府中最近办亲事必有库存,之前他舅舅已经和她说好,在六月份前必能将挪走的云雾茶补回来,她急匆匆地回来打点好了府中上下,连何管事都愿意放他们一马,钟涵眼中却容不得沙子,知晓此事后立时就要捅了出去,她才赶紧到老太太这里补篓子。 可没想到最后拆了她的台的,竟然是她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2.第一百零二章揭过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卫绍主仆连着宅中雇着的一个婆子刚将院子打扫干净, 外边就传来了哒哒哒的马车声。 待得来人掀开帘子,果然是温子明那张扎了两个双髻的精致小脸,温子明一看到一身青衣仍不损俊美容色的卫绍, 立马就扬起了笑脸。 卫绍亲自引了温子明到书房, 温子明来这院子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喝一口后皱着眉头咂了咂嘴,打开茶盖看了一脸,竟是一壶莲心苦茶,他给卫绍倒了一杯,又是悲伤又是苦楚地说道:“这一杯莲心茶便算是为你洗尘了,李先生最近盯得紧,今日我只能出来一个时辰。” 那老先生,居然敢在背后告黑状!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亏他在他面前还做低伏小的。 自从卫绍中了传胪后, 李松春便对着他喋喋不休。说是卫绍一介寒门子弟,不过偶尔过伯府蹭了几次小课便能考取二甲头名, 他从小带着他念书, 心力交瘁, 不厌其烦, 若他到时候比不上卫绍的名次, 他这张老脸简直没处搁去。这一个多月他为着他的颜面能有处安放, 说是悬梁刺股都不为过, 书房里他惯用的那几管上好狼毫制的毛笔, 笔头都快被他写秃了。 温子明一贯是水晶肚肠, 洞察人心,怎会不知道李松春怎么想的。李先生在伯府中一坐馆便是九年之久,不仅经常用他当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事迹对着他耳提面命,还时不时就用戒尺加大棒加以威胁,让温子明颇感压力山大。只是想着他一把年纪至今未曾婚娶,又近九年如一日对他呕心沥血,温子明才强忍着每日被训成狗的吐血心情,老老实实按他规划的科举大计向前迈进。 卫绍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一口饮尽,道:“李先生一向严厉,若你能坚持再打磨几年,必定受益匪浅。”想了想,又道:“到时候许是名次还要在我之上。” 他此番高中传胪有大半是托了温子明的福。温子明性格跳脱,他一个穷举子,当年也不知道是哪里入了他的眼,两人在才墨堂相遇几回后,温子明居然邀他同蹭李先生的小课堂。卫绍几番猜测都不得结论,也就厚着脸皮,三不五时上门请教。李先生确实于科举上颇有心得,此次会试,他能答对最后一道杂论,还是有赖于平时李先生的指点。 想着头回见着李先生时他那张被温子明折磨得发青又不能发脾气的老脸,卫绍暗自发笑,又劝温子明道:“先生也是为了你好,你要是每次都能按质按量完成功课,他未必会如此疾言厉色。” 要真是口头上说几句就好了,温子明不想告诉卫绍的是,李先生火大起来,真的会用戒尺打人的,他半个月前因为画画懈怠课业,两只手都被打肿了。 温子明嘴里发苦,大叹了一句,“无人解我心苦!”又嫉妒地看着卫绍,“你就好了,以后都不用考试了!”大夏朝的官员考绩都是由上峰给予评价,所谓“察其行能,验其勤怠”,再也不用入场笔试。 卫绍淡定地又倒了一杯茶:“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温子明就看着卫绍一连数杯面不改色,很是怀疑两人喝的不是同一壶茶。 卫绍突然道:“我听袁管事说,钟子嘉到伯府完聘了?”卫绍的这句话,语调放得极轻,若不是温子明与他十分靠近,也不能从口型中辨出他话中之意。 温子明心中叹了一声:“上个月你走之后,钟涵哥就让礼者上门了。” 卫绍垂着眼眸:“温姑娘也没有异议么?” 温子明虽然同情这位友人,但坚决不肯落下口实:“这桩婚事是我爹生前订下的,大姐姐一贯守礼本分,必定会遵照先前约定履行婚约。” 自从卫绍专挑了大姐姐送的李氏书法进行临摹后,温子明就知道了他的心思。他一直不想在这件事上与卫绍弄僵关系,可卫绍这般不管不顾的,是把事情挑到明面上吗?温子明有些心惊,又十分苦恼:若是卫绍真的这么不识相,他难道要失去一个朋友了么? 卫绍察觉到温子明态度中的异样,有些怅然,却仍忍不住道:“若温姑娘得知钟子嘉在外行无所忌” 温子明神色突然有些警惕,怀疑地打量着卫绍:“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卫绍现在说这种话,肯定是不怀好意。温子明打算先听着,若真的是钟涵哥恶贯满盈为非作歹,反正大姐姐还没嫁过去,管家族和爵位怎么样,他是绝没有大姐姐那样的奉献精神。 卫绍见着温子明的机警,突然自嘲一笑:“我先前在宫中,撞见过一次钟子嘉与六公主拉拉扯扯,因着当时旁边还有旁人,我便没注意看,也怕冤枉了他,便没将此事告诉你。” 温子明松了口气:“就这事啊!” 卫绍见温子明不当一回事,陡然哑了半刻。 温子明好心开解道:“禁内遍布皇上耳目,若是钟涵哥真的这般没眼色招惹了六公主,此番绝轮不到他当探花。”皇上年纪虽大,可耳聪目明,听大姐姐说,她上次在温贵太妃的宫中遇见他,皇上每顿还能吃下三碗饭,如此老当益壮,绝不可能让个色胚进了金銮殿。 卫绍没有反驳,他抬手给温子明斟了杯茶:“我知我在你眼中,现在必定和一只不知天高地厚想吃天鹅肉的癞□□没有区别,可情不知所起,若我能控制,我绝不会将温姑娘雪中送炭的情谊演变成男女情爱。温大姑娘于我有恩,若她得知此事后仍然无悔,我便当今日没说过这话,你毋需担心我告诉旁人。” 温子明见卫绍话中光明磊落,心里十分可惜,提醒道:“大姐姐的心思,我也知道几分,你这回必定是枉做小人。”大姐姐对卫绍可从没露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温子明想想,卫绍和大姐姐也没怎么接触过吧,大姐姐很少来他的富车院,每次尝着好吃的,或者见着一些什么有趣的玩意或者书籍,都是叫身边的大丫鬟带一份给他。卫绍总共也就遇到那么三四五回,就这样还能一往情深?温子明不太懂这种感情,甚至有些觉得卫绍是不是错把那貌美的丫鬟当成大姐姐了。 卫绍没有说话,只略苍白的唇色还是显露了他的心思。温子明离开许久之后,他突然将眼前一杯早已失去温度的凉茶一口饮下。冰凉苦涩的茶水滑过喉咙,让他心中翻滚不停的嫉妒渐渐冷却。 其实刚才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伯府大姑娘和钟子嘉的婚事人尽皆知,卫绍一早便知道自己一腔情意注定付诸流水,可感情若是那么容易控制,古往今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伤心人。卫绍捂住一阵阵疼痛的心脏,终究是不甘心。 这个世界上,有人失意,就有人得意。 最近正要当新郎官的钟涵便整日里挂着一张笑脸,笑得翰林院和侯府众人都知晓他对这桩婚事的满意程度。他这个人,从年幼时风刀霜剑严相逼就不懂得如何夹起尾巴当孙子,现下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更是要所有人知道他的火热心情。秦思行自觉道行甚浅,还不够淡定,每次见着他满面春风的模样,都要刺上一刺才行。 钟涵也不管他,带着他回到正义堂的书房,就撂下他叫了府中大管事过来,听他仔细汇报婚事的进程。 秦思行虽已成亲,但他在家中十分受宠,当时这些事情根本一点没操过心,也就成亲当日被安乐长公主叮嘱了一番何时迎亲,何时拜天地等等细节,现下跟着钟涵重温了一番成亲的规矩礼数,感觉还是十分新鲜。 但此时他越听越是皱眉:“老太太怎么就只叫你一个人操办婚事?”纵钟涵在府中不得宠,他的亲事也没有让个下人操持的道理。宁远侯府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何大管事也是满心的苦楚。二少爷没有亲娘,这事按道理,本该由宁远侯夫人接手才是。可是老太太明着表示不放心侯夫人为人,候夫人索性撂手不管了。 何大管事委婉道:“老太太原本还叫了关姑娘帮忙,但二少爷担心关姑娘未曾婚嫁,不懂其中礼节,就都由我先暂时帮忙着布置。” “关姑娘?那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秦思行不可思议道,老太太究竟在想些什么。自来婚事讲究吉祥如意,那位关姑娘虽说是老太太的义女,但她在侯府一住就是十五年,前些日子都听说她打算自梳了,老太太竟然还打算叫她帮忙?这是嫌钟涵不够晦气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3.第一百零三章救灾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梅玉漱看了她一眼, 将众人托付给了闵秀清, 急急地跟着丫鬟去了事发现场。 闵秀清想着自己作为芙蓉社的社主,不好不过问一声,便在安抚了众人几句后, 也克制着心里的不适过去了。留在原地的姑娘们你看我一眼, 我看你一下的, 都不知道说什么。这其中, 就数许乐芳和朱仪秀的脸色最难看。 温含章摸着朱仪秀的手上满是冷汗, 忙叫了一个嬷嬷模样的人过来,问道:“这里可有让宾客休息的地方?” 能让梅玉漱看上调来伺候宴席的下人,素质就不会太差。这位嬷嬷自称姓朱,是梅玉漱院里伺候的, 梅府一向最重规矩,主人没发话便不好随便出声,朱嬷嬷看着眼前这些金贵的姑娘们脸上都白了一层,心里就咯噔一声:若是再有姑娘在梅园出事了, 他们今日这些伺候的人都得不着好。 幸好温含章将她叫了出来,她感激地回话道:“有有有, 我们姑娘都准备妥当的, 在离这里不远有一处小楼,我带众位姑娘们过去休息。” 朱嬷嬷将众人领到一座小楼上, 想着芙蓉社的大家小姐们都是从小养尊处优的, 怕吓出个好歹来, 又让人端来了安神汤。但温含章嗅着杯中的汤汁,却仍是心神不宁。她和朱仪秀对看了一眼,温含章悄悄叫来了朱嬷嬷,问现在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情景。 朱嬷嬷有些尴尬,道:“我一直在这边伺候着,也不知道外面如何。” 温含章就让她下去了,心想着梅府的下人果真训练有素。过了一刻钟左右,春暖和朱仪秀的丫鬟冷兮悄无声息地上楼来了。两人汇报的都是坏消息。张珍真的模样看着很不好。 又差不多一刻钟,梅玉漱和闵秀清也回来了。梅玉漱还好,虽脸色雪白,却仍是走着过来的。闵秀清的模样就有些惨了,她怕血,一见满地的血,腿脚就软了三分,梅玉漱怕她出事,一直让人扶着她。闵秀清便是在贴身丫鬟的相扶中过来的。 梅玉漱一来,朱嬷嬷就上前对她耳语了一番,她边听边点头,神色虽疲惫,看着还有力气。待到朱嬷嬷下去,她才道:“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在梅园开社的事怕不能继续进行了。”缓了一下,见众人都眼巴巴看着她,又道:“具体情况,关乎别人家事,我也不好细说。刚才我已经让人通知了昭远将军府上,他们那边兴许待会儿就来人了。” 闵秀清这时已经略好了些,她语气温和道:“事发突然,梅姑娘不必在意。大家不必过多猜测,终归是张家的内事,我们外人也不好参与。今日的活动便就此取消,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吧。” 虽然梅玉漱和闵秀清都没有多说,但锣鼓听音,说话听声,两人都是同样的口径,姑娘们脑补都能脑补出一出好戏。一位姑娘就扶着胸口后怕道:“将军府究竟怎么了,先是妹妹打姐姐,现下两姐妹走着走着,妹妹就突然寻了短见,这也太吓人了。怎的一时说不好,就作出这种c这种”后面的话一直噎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有人接话:“哎那姑娘也太心窄了些。” 又有人突发奇想,问温含章:“温姑娘之前不是和张琦真交好吗,你看这件事会不会是张琦真作下的?” 温含章看了一下问话的人,是宁远侯府三房的嫡姑娘钟尔岚,按辈分,钟尔岚应该喊钟涵一声二哥,但这位钟姑娘似乎对钟涵有些意见,便是遇见了温含章时对她也是淡淡。 这回是她第一次跟温含章说话,温含章有些摸不清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便道:“流言伤人,我不好随便猜测,若是口无遮拦说错话就不好了。”想着张琦真今日最后看着她那凶狠的模样,且她又牵扯进这样的事,温含章心中十分不得劲。 突得有人讽刺道:“说什么不好猜测?谁不知道往日里张琦真都是跟在你身后转着的,我们上次在京郊踏青亲眼看到张家家丑,温姑娘当时不也在若河边吗?” 温含章没想到还有人惦记着找她的麻烦,她道:“云姑娘这话好没道理!上月京郊踏青张家发生的事,我是后头才知道的,但到底是别人家的家事。随意参与处置别人的家事可不是我们伯府的教养。云姑娘当时在场,不也没有上前阻止吗?且我和张琦真又不是一家的姐妹,说什么她在我身后跟着,难道她是我家的丫鬟仆人?再者说,我们芙蓉社开社时一般都是五人一组,谁不是凑在一起好参加活动的?按云姑娘的道理,芙蓉社中倒有大半人都是跟在别人身后转着的。” 没想到云清容仍是不依不饶:“温姑娘莫不是想着自己就要退社了,就想跟张琦真撇清关系吧?” 芙蓉社的规矩,姑娘一旦嫁人就自动退社。先前有好几位姑娘都是如此,只有温含章,夫家都下聘了,还厚着脸皮来参加活动。想起温含章的夫婿是谁,云清容更嫉妒地红了眼睛。 温含章转过身来正正看着她,云清容不过一个户部郎中之女,一向跟在梅玉漱后面跑,温含章从没跟她起过矛盾,实是不知道为何她就逮着她一人发难。 她直接道:“什么撇清关系的,难道今日张家姐妹的事是我指使的?我们永平伯府不才,却也是开国元勋,府里至今供奉着太祖赐下的金书铁券,绝不容旁人含沙射影败坏祖宗传下来的名声!云姑娘若有证据大可直言,这种牵强附会的罪名,我是死也不会认的。若云姑娘硬要把这个罪名栽赃到我头上,我待会回家就让家母递帖子上告,就算在皇后娘娘面前也要把这事掰扯个清楚!” 闵秀清见温含章把话说得这么严重,有些觉得云清容没眼色,忙和稀泥道:“大家都是芙蓉社的姐妹,云姑娘只是好奇问一句而已,应该不是温姑娘想的那样。” 云清容的爹是科举晋身,因有几分运气,才升到了如今的品级。在她爹没金榜题名前,他们全家过得都是乡下小地主生活。听见温含章说什么金书铁券,上告皇后的,她心上有些发虚,但仍是嘴硬道:“不是就不是,我就是问问而已!” 朱仪秀早就烦了云清容,便道:“事关名声,你倒是也被人问在脸上试试?”云清容涨红着脸不说话了。芙蓉社里有一样是勋贵出身的,都轻蔑地看着云清容。勋贵子弟和科举入仕的官员,一向是不太对付的。 梅玉漱此时看了云清容一眼,云清容被她看得神色狼狈,别过了头。 卫绍亲自引了温子明到书房,温子明来这院子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一口后皱着眉头咂了咂嘴,打开茶盖看了一脸,竟是一壶莲心苦茶,他给卫绍倒了一杯,又是悲伤又是苦楚地说道:“这一杯莲心茶便算是为你洗尘了,李先生最近盯得紧,今日我只能出来一个时辰。” 那老先生,居然敢在背后告黑状!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亏他在他面前还做低伏小的。 自从卫绍中了传胪后,李松春便对着他喋喋不休。说是卫绍一介寒门子弟,不过偶尔过伯府蹭了几次小课便能考取二甲头名,他从小带着他念书,心力交瘁,不厌其烦,若他到时候比不上卫绍的名次,他这张老脸简直没处搁去。这一个多月他为着他的颜面能有处安放,说是悬梁刺股都不为过,书房里他惯用的那几管上好狼毫制的毛笔,笔头都快被他写秃了。 温子明一贯是水晶肚肠,洞察人心,怎会不知道李松春怎么想的。李先生在伯府中一坐馆便是九年之久,不仅经常用他当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事迹对着他耳提面命,还时不时就用戒尺加大棒加以威胁,让温子明颇感压力山大。只是想着他一把年纪至今未曾婚娶,又近九年如一日对他呕心沥血,温子明才强忍着每日被训成狗的吐血心情,老老实实按他规划的科举大计向前迈进。 卫绍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一口饮尽,道:“李先生一向严厉,若你能坚持再打磨几年,必定受益匪浅。”想了想,又道:“到时候许是名次还要在我之上。” 他此番高中传胪有大半是托了温子明的福。温子明性格跳脱,他一个穷举子,当年也不知道是哪里入了他的眼,两人在才墨堂相遇几回后,温子明居然邀他同蹭李先生的小课堂。卫绍几番猜测都不得结论,也就厚着脸皮,三不五时上门请教。李先生确实于科举上颇有心得,此次会试,他能答对最后一道杂论,还是有赖于平时李先生的指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4.第一百零四章试探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温晚夏幽幽道:“大姐姐说了这么多, 心中想必已经判了我的刑了?” 夜深漏重, 屋外传来一声猫叫, 打破一室的静寂。 温含章道:“我想听你说。” 温晚夏脸上阴晴不定:“大姐姐你什么都有, 你根本不明白!从小到大,因为你是嫡女,爹最疼你。每次我到芳华院, 看着上面的牌匾,我都想起爹给你题字的样子, 他说美玉胜月寸寸洁,上院芳华岁岁新,给你的院子取名芳华,给我们几个的院子取名月华, 你的名字是含章,良璞含章, 佳玉佳物,可我们几个的名字,我翻遍了诗经楚辞都找不到出处!我能怎么办, 出身无法选择, 我只能自己努力!” 温含章心平气和道:“你要努力,我从来没拦过你。” 温晚夏尖声道:“大姐姐当然不用拦我!我的那些努力, 在你看来算是什么?老太太为了你请女师进府教学, 我日日挑灯夜读, 琴棋书画学了个遍, 可关师傅从来没有表扬过我一次。你样样成绩平平,关师傅却对你赞不绝口。你去年及笄,老太太觉得你都快嫁人了,不愿再在府中供奉女师,我们也都跟着辍学。四妹妹才学了两年,才学了点皮毛而已,你在老太太面前只是意思意思说了两句,老太太不答应,你就没有坚持下去。” 温含章不太懂她的逻辑:“你知道关师傅的束脩和日常供应,都是娘自个出的银钱吧?”张氏不愿意为了别人的女儿费钱费力,温含章能说些什么? 府中早已分家,先永平侯早在几年前就定下了身后之事,他为原配长子请封赐爵,给长子和继室所出幼子分了家里的田产庄铺,给张氏留了养老钱,给他们几个也把嫁妆都划了出来。张氏只愿顾着自己生的两个,府中主持中馈的是万氏,现下他们几个的嫁妆钱都捏在万氏手中呢。不能不说,因为先永平侯做的事大家都满意,大哥才能和他们这样客客气气的。张氏也识相,她自个有嫁妆,有大的开销从不走公中,都是自己出了。 温晚夏被噎了一下:“老太太也是我们几个的母亲,教导庶女是她的职责。她却只为大姐姐一个人打算!” 温含章实在很想说一句,从古至今就没有女人看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顺眼的。嫡母是她娘这样的已经很好了。 张氏有自己的原则,对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她给吃的给喝的,放任自流,却不会苛刻虐待,只要他们不伤害她的儿女,她也绝不会先动手。长子和庶女,她都是这么做的。温含章每次参加别府的宴会,都深深觉得,正是由于张氏有自己的原则,才有她这一亩三分地的清净日子。 若是张氏是将军夫人那种口蜜腹剑型的嫡母,温晚夏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想起今日芙蓉社上发生的事,温含章有些默然。 温晚夏看温含章不说话,似乎觉得自己占了上风,一串不甘如连珠炮似的从口中接连而出:“老太太从小就一直为你打算,可我要什么,我只能自己去挣!如果大姐姐真心疼爱我们几个,就不会看着我们遭遇种种不平却无动于衷。你进芙蓉社,我多次求你带我进去。你宁愿引荐冯家姐妹,也不愿意帮我一把。我和二姐姐同一年生,今年都是十五岁,哪家姑娘到了现在还毫无动静?大姐姐你十二岁订亲,今年六月就要成亲,都是一家子的姐妹,我们之间待遇却天壤之别。一句嫡庶有别,叫我如何能够心服口服?”说到最后,温晚夏面目几乎扭曲。 温含章道:“你的丫鬟碧溪,你应该不知道她娘朱嬷嬷是当年祖母的陪嫁丫鬟吧。祖母当时身为国公夫人,身份显赫,在府里说一不二,朱嬷嬷作为祖母的心腹人备受重用。祖母病逝后,朱嬷嬷地位一落千丈,碧溪是她五十高龄才生下的掌上明珠,虽不比伯府姑娘们金尊玉贵,却也是朱嬷嬷从小疼宠着长大的。我们七岁那年挑选丫鬟时,朱嬷嬷曾经走过张嬷嬷的门路,想叫她进我院中当差。但我不喜碧溪的性情,没有答应下来。碧溪后来到了你身边,若是我没有记错,她今年和你一般大,你待她可有我待你一半?” 张氏当家时,温含章经常陪在她身边管事理家。她记得当时她看到府中丫鬟明细录时十分惊讶。大院子里头关系错综混乱,温晚夏身边一个碧溪居然也大有来头。 温晚夏不敢置信道:“你拿我和碧溪比?” 温含章奇怪地看她一眼,“碧溪和你同样是人,又都是姑娘家,为何不能比?” 温晚夏脸色铁青:“她是卑贱的下人,我是伯府的姑娘,她一家子的身契都捏在伯府手里,伺候我是应分的事,我对她如何,她都该受着。” 温含章淡淡道:“你既懂得这个道理,就不会强求与我有同样的待遇。”女孩子掐尖好强总是有的,但每个人都应该认清自己的位置,主下分明,嫡庶有道,才是一个家族稳固发展的根本。温晚夏真该庆幸她是穿越的,人命在她这里没那么卑贱,否则今日下午在知道温晚夏干了什么时,她就不会阻拦张氏说的直接让她病逝的提议。温晚夏和温子贤从小又没有培养起其他情分,伯府中不会有人插手。 温晚夏还是不死心,继续分辨道:“如何一样?我们都是伯府血脉!大姐姐经常说我们是姐妹,难道都是说假的么?” 温含章摇头:“你还是听不懂。”她可以理解温晚夏心中的嫉妒和怨恨,却不能理解她为什么选择这样愚蠢的方式进行报复。温含章虽不喜欢毒白莲,但温晚夏若真有这个手段毁了她的亲事还能逃过府中的惩罚,她反而要对她另眼相看,可惜,她只是个看不清情势的蠢人。 温晚夏发现自己的手心居然在细微颤抖着,却仍强撑着不肯屈服道:“如果我也是从老太太腹中出生的,大姐姐必不会对我如此。纵使我做了坏事,也会替我遮掩。” 温含章半响无话,温晚夏这性子究竟是怎么养成的,如此执拗,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淡淡道:“我不与你争执这些,我对你好不好,旁人自有定论。” 温晚夏话音发涩道:“如果大姐姐待我好,就不会让老太太知道这件事。”温晚夏想起明日请安时张氏将会如何发怒呵斥,嘴唇便不由自主颤得厉害。 “我为什么要瞒着娘?”温含章忍着不让嘴角抽搐,咬着牙道:“娘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即使她发作你和姨娘,也都是为着我。如果我因为一时对你的不忍将这件事隐瞒下来,我的脑子被驴踢了么?” 温含章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瞎好人,实在是永平侯自个就恪守规矩,没有让姨娘庶女们有争宠宅斗的空间,温含章对着他们就没有那么大的仇恨。 几位姨娘在府里不比张氏身边的大丫鬟风光,张氏一早就发话,叫姨娘带着自己生的子女过活,她不愿管别人生的孩子。爹爹跟嫡母都无动于衷,温晚夏几个从小就过得跟个小可怜一样,略强势一点的嬷嬷都能在私下呵斥他们几句。 温含章就看着这些小姑娘,每次遇到都用像雏鸟一样软萌的眼光看着她,羡慕,渴盼,她一向心就不是个硬的,上辈子养个宠物猫死了,她都难受上好久,天长日久地对着温晚夏他们,情分剪不掉也断不掉。 她愿意听温晚夏站在这里解释,也就是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点情分了。 温晚夏久久无语,她以为长姐一向怜悯她们在府中艰难,即使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也必定不会叫她落得太惨。可今日一番对答,她却发现温含章为人通透,平时只是不跟她计较,若她要计较,她很难从她手中讨得了好去。 事已至此,何必再自取其辱。 温晚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起了那种心思。这件事做起来,其实十分凶险。她赌的是钟子嘉性洁气高,对这桩长辈订下的婚事犹为不喜,一定不会看出其中破绽。但若钟子嘉有一次起了疑心,主动上门求证,就像现在这样,她必定会交恶于大姐姐。 她本来只是好奇想去看看香嘉才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钟子嘉与她第一次见面,就已经表现出对她的厌恶。她当时心下恼怒,瞅着马车上永平伯府的印记,突然心生此计。后来就无法自己,每次在府中受了气,便出府冒充大姐姐在他面前做戏。 看着他眼中的反感,她就心生快意。每一次在正式场合时,她都刻意和大姐姐站在一起,都是为了混淆钟涵对她和大姐姐的认知。她没想到的是,钟涵没有不胜其烦上门退亲,反而是她东窗事发。 温晚夏心中思潮翻涌,又听见温含章道:“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府中对你亲事的安排,这些事我本也可以不告诉你。爹爹去世前,将你们几个的婚事托付给了大哥,大哥早就在才墨堂中看好了几个有潜力的寒门举子,想着府里资助他们一场,若是等他们金榜题名时,伯府提出亲事,他们一定会欣然接受。另外,芙蓉社的事——” 温含章顿了顿:“我早跟你说过芙蓉社有三不入,你却听信寿春候府四姑娘的话,以为我拦着你进去,是不想你遮盖了我的风头。你可知道今日芙蓉社出了一桩事故。张琦真带了她那记在将军夫人名下的妹妹前来,想叫她入社。众人万口一辞,以她假嫡为由,不愿叫她达成所愿。张琦真后来恼羞成怒离开,途中和她妹妹闹出几句口角,她妹妹一头撞在假山上,生死不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5.第一百零五章姐妹相见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温含章有些觉得这嬷嬷危言耸听,比起前朝,大夏朝女子地位大有提升,从宫中支持闵秀清结社就能看出来, 时下对女性的禁锢并没有到被退亲就必得自绝以示贞洁的地步。但她认同刑事嬷嬷的一句话,每一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温含章不愿意轻忽人命,也看不得动辄伤残肢体的刑罚。想着年事已高的朱嬷嬷和李马夫在府中的那一家子, 她心中有些唏嘘,道:“你有两个选择,或是立刻收拾东西回西边凤梧县的祖居地,娘会修书一封请那边的族老太太帮你寻个靠谱的乡下人家嫁了,或是带着你身边的人, 到京郊的庄子上养上几年病,我不知道府里什么时候会松口叫你回来,而你在此期间也不能与任何人交往。” 温晚夏自小在伯府长大,从没有离开过家里到外头生活, 她脸色白得吓人, 摇摇欲坠几乎要晕倒,这才明白自己做的事情后果有多严重,徒生出一股茫然无助之感。 她颤着嘴唇, 凄声道:“大姐姐你一向帮着我的,你就再帮我向老太太求求情吧, 我再也不敢了, 我不想离开家里头, 也不想离开大姐姐!” 温含章的神色不怒不喜:“若我没有求情,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温晚夏实在是太过得寸进尺。张氏盛怒之下,不想叫温晚夏活着再碍她的眼,是温含章失望过后犹存理智,觉得温晚夏还远不到必须以命抵罪的地步,才和张氏商量出这两个选项来。 就算温晚夏今夜不愿意作出抉择,明日张氏和万氏也会帮着她下决定。万氏虽然还未生养,但她也要想着后头若生了女儿怎么办,若不处置了温晚夏,她以后生了姑娘也会受到拖累。 温含章看着温晚夏,认真一字一句道:“我今日再教你一回。你做事随心所欲,没有想过若真叫你做成这事会有什么影响。温氏一族是武将世家,随□□起事立下汗马功劳,才被授予永平军权,由祖父亲掌虎符。温家从开朝起大半族人驻守戍边,但皇上这些年来对温家疑心渐生,府上帝眷渐弱,即使温家三代人避让京城不到西边,府中爵位仍一路由公爵降至伯爵。” 老祖宗的事迹温晚夏也是知道的,她不明白大姐姐为何突然给她讲起了史。温含章瞧着她眼中的茫然——先永平侯觉得庶女只要给吃给穿学些女红针凿规矩礼数便是,这些厉害关系从来没让他们了解,现下终于酿成恶果了。 她摇头,继续道:“大哥年轻,爹爹早已想到这世道人走茶凉,所以才倾尽能力,给我和钟子嘉订了这门亲事。钟家是皇上母族,虽太后娘娘早早逝去,皇上仍对钟家有一份不同于常人的情谊。我们和钟家联姻,是间接在向皇上表示忠心,为了保住温家在永平军中的权柄。” 这一代的永平伯温子贤从小喜文不爱武,后来虽然被先侯爷掰正了过来。可论起勇武也就那样了。偏偏他还不如幼弟聪明会念书,温子明今年十四已经考中举人,也算是永平伯府的另一条退路。 其实永平伯府在宫中还有一个年岁老迈的温贵太妃。这位贵太妃对老皇帝有养育之恩,但老皇帝是个十分有独占欲的,一直疑心她偏向伯府,不太喜欢温氏族人进宫请安。张氏能为温含章订下钟子嘉也是借了这位贵太妃的光,除了看中钟子嘉为人上进外,也是因为只有和钟子嘉联姻,皇帝才会放心。 钟子嘉和宁远侯府有一个勋贵中人人知晓的心结。张氏不是不疼她,只是当时情势下两府联姻已是必然,永平侯提出钟子嘉这个人选,张氏权衡之下也必须承认他是最合适的。钟子嘉既有功名,又有产业,最重要的是,虽有一个放荡不羁的名声,但却从未听说他有品行不堪之事。并且,宁远侯府这些年来礼数到位,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宁远侯对这位兄长唯一的嫡子十分怜惜,非但不会计较钟子嘉年少轻狂所作所为,也尽力确保在他仕途上无人敢对他两面三刀。 就是有了宁远侯的这些保证,张氏才觉得这是一门不错的婚事。愿意讲究长辈脸面的人家,必不会把事情做得太难看。宁远侯既已得了最大的便宜,其他事情上也该略松松手才是道理。如此一来,温含章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只要能和钟子嘉相敬如宾,这日子必会过得十分轻松。 温晚夏绞着手指,继续惊疑不定地听温含章道:“因为钟子嘉一直对这门婚事兴趣寥寥,京城内外滋生了许多流言蜚语,大哥又不能拉着钟子嘉在人前一表衷情,温家在上年军中的人事交替中失去了许多有利的位置。”这还要怪钟子嘉对着不喜之人十分不给面子,温子贤为了不在人前难堪,也不敢有其他作为,只能默默等他回心转意。 这番让温子贤知道这些全都是温晚夏造成的,温晚夏绝对讨不着好。 温含章叹气道:“若是钟子嘉遵循自己的心意上门退亲,对钟家倒没什么,钟子嘉于钟家一直是一块鸡肋,可永平伯府失了这门亲事,除了大哥很可能保不住手上的半枚虎符,温氏一族在军中的经营也会受到大幅牵连。”虎符虽只有战时调兵遣将的作用,可有它在手上,就是一种象征,代表温家还拥有永平军权,不容置喙。 这场婚事是先侯爷为温氏军权设下的一个缓冲带。温含章能想着婚后不顺析产另居,但不敢想着伯府能主动取消婚姻。 虽说她也不认同这种将一族兴败之事寄望在一门亲事上的行径——多少历史事件已经证明了政治联姻的不牢靠,可耐不住温氏族中人才凋零,无人可以执牛耳,她爹和大哥也都不是运筹帷幄之辈,也就只能这样了。温含章叹了一声,她有一句话一直没有说出口,家族后继无人,衰亡败落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现在这些举措,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温晚夏真的万念俱灰起来了,她只是嫉恨长姐得了一门上好的亲事,完全没想过其中还有这些干系。她惨淡着脸色,犹带期望道:“可钟子嘉现在不是还没有退亲吗?大姐姐,你帮我一把,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想去嫁那些乡下泥腿子,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住在庄子里”她心里十分惊慌,这一次真的哭得涕泪横流,脸上狼狈不堪。 温含章相信她是知道怕了,而不是像刚才那样还能有恃无恐质问她,温晚夏扑到她膝上,哭得气喘脱力,哽咽道:“大姐姐,你罚我抄书c戒尺c禁足怎么样都可以,就是不要叫我离开家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道,“我去向钟子嘉说清这些都是我一人所为,我以后也不出门了行吗?” 温含章看着她,突然半疑惑问道:“你在求我时,有没有想过我才是被你加害的对象?” 温晚夏被她这么一问,突然有些发愣,继而便是满满的悔意涌上心头。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做下了什么,又是失去了什么。 她无声垂泪,室内一片窒息般的静默,温含章明亮的嗓音在这片空间中显得格外尖利,就像一把刀般将她心上的希望一片片剜去:“我不用那些侯府规矩的话糊弄你。早在娘提审府中马夫时,大哥大嫂就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不说话,只是想看看娘要怎么处理。大哥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承爵两年以来到处钻营,就想着叫外头人不忘了伯府威名这个世上除了打和杀外,很多办法都能叫人生不如死。” 如果让温含章选,她会选离开京城,有张氏看着,万氏绝不敢扣了她的嫁妆钱,在一个乡下小地方,头上有伯府的荫护,手上又有大把银钱,虽没有锦衣华食,但简直不能太逍遥。 但是温晚夏她选了第二条路。温含章也不奇怪,温晚夏一直就有些小聪明,怕还想着她到庄子上多多传信回来求她原谅,她就会再次心软。如果温晚夏真的这么想的温含章只能说,她从来就不了解她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众人到荣华院请安时,张氏就以不敬嫡母之罪,将温晚夏和高老姨娘发落到伯府在京郊阳明县的一个庄子上思过,即日就走。 温子贤每日早上都要上朝的,今日却碰天荒请了假,他黑着脸道:“三妹妹从小就没有规矩,整府的姐妹中就属她脾气骄娇不成体统,我听闻她早上经常躲懒不来请安,平日里又喜欢与姐妹争夺衣裳首饰,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堆鬼祟伎俩,手段下作,心肠歹毒,如此不孝不义,也别怪为兄的不为你求情了。” 伯府主事人这番指桑骂槐的话,也算是为温晚夏这件事下了一个定论。 温微柳c温若梦噤若寒蝉,不敢言语。温子明这刚从张氏那里知道事情真相的,也目露不满地看着温晚夏。他最知道姐姐为了这桩亲事担心多久的,没想到到头来都是温晚夏的算计。 温晚夏跪在地上轻泣。她从前只见过大哥在张氏面前的笑面虎模样,这一次被他如此嫌恶地骂到脸上,顿时只觉得身在冰窖。她当时一时痛快,却换得如今的下场,温晚夏都有些记不起来,她那时候究竟是怎么想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6.第一百零六章前情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温含章先前读《大夏户婚律》,上面就写得十分清楚:贱籍做妾,生死由主家决定;良籍为妾, 须持有纳妾文书主母才不能随意发卖杖毙, 宠妾灭妻c小妾扶正等等干扰正嫡体统的做法,被人上告后, 家主都是需要坐牢的, 且刑期还不短,通常是在三至十年之间。 再联系一下实际情况, 先侯爷有三位姨娘, 温微柳的姨娘朱氏和温晚夏的姨娘高氏是从府中丫鬟中直接晋升的,便是贱籍为妾, 只有一位是从府外纳入的良妾,就是黄老姨娘。 黄老姨娘的貌美有目共睹,纵使现在已是徐娘半老之身仍能看得出眉目间的清丽绝艳, 温含章先前还以为是她爹看中了黄氏的美色强行纳进府。没想到她爹拿的不是黄世仁的剧本, 黄老姨娘摊上的恶霸却是自家的兄嫂。 当时从张氏口中知道了黄老姨娘这番身世后, 温含章好长时间看着她都是一幅同情的眼神。可惜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女子未嫁从父, 父死有更有一条长兄如父的铁律, 兄长想要拿你换了权势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只是自己家跟着作了孽, 对着喜儿一般的黄老姨娘却仍是理所当然的态度, 温含章纵使是穿了十几年, 每每看着她时都有几分不适。 她可以习惯嫡庶分明, 主仆有道,受着下人的跪拜也大方自然,却总是不能释怀这种仗着亲情权势欺压妇孺的作为。这种小屁民心理,她八辈子都改不过来了。 话说回来,黄老姨娘既有如此悲苦的身世,对府外的亲人必是不屑相认的,她一生中唯一的寄托便是自己亲生的梦姐儿,此番见着温若梦晕倒着被嬷嬷们抱进屋来,一时之间只觉得天都塌了。 等到温含章叫来的太医说梦姐儿是“惊惧太过引发的晕厥之症”,她才松了一口气。可看到温含章时仍觉不顺眼,忍不住冷冷刺道:“梦姐儿最好没事,若她有事,我拼着这条老命不要都要大姑娘给我一个说法!”黄老姨娘说完后就有些后悔了,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却仍是忍不住出口伤人。可梦姐儿就是她的命,她的亲人都是猪狗不如,这世上只有一个梦姐儿能与她互相依靠。若是梦姐儿出了事,她就不活了。 黄老姨娘一时间悲从中来,可惜刚巧踏进屋中的张嬷嬷听了她这句话,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 温含章无意跟一个护犊子的母亲计较,就劝下了张嬷嬷,但心中已是唉声叹气:张嬷嬷虽被她拦了下来,可她回头必要把这件事跟张氏说个清楚明白。 也就是说,她不仅要顾着梦姐儿这边,待会儿还要去安抚一番自己的亲娘。 温含章一贯不愿意牵扯在亲娘和姨娘之间,春暖也知道她的脾性,见着她意兴阑珊兴致缺缺的模样,就昧着良心劝道:“老太太一向疼姑娘,必不会让姑娘为难的。”春暖也很同情自家姑娘,这是个什么事啊,黄老姨娘幸好遇上她们家姑娘,温含章一向以道理说事,不会轻易就以嫡庶尊卑压制人。 温含章白了一眼大白天睁眼说瞎话的丫鬟,想了想,还是往荣华院里去了。这件事既因她而起,看在梦姐儿的份上也不好当看不到。 春暖跟在温含章身后偷笑。要是姑娘愿意跟别府那些盛气凌人的嫡女一样,现下就不用这么苦恼了。 可温含章做事又素来喜欢以情理衡量正确与否。多出一条底线,自然要比别人要多承担几分。要春暖说,她还是喜欢心中有坚持的姑娘,让人觉得踏实和温暖。 温含章还不知道她的大丫鬟在心中夸她,她进荣华院前,很有经验地先叫了个小丫鬟问了问先前的情况。 小丫鬟口齿伶俐,又想讨好温含章,把当时的情景说得绘声绘色,将张氏说的话一分未多一分未减都转述了出来。 张嬷嬷从月华院回来,张氏必要问问情况。张嬷嬷的声音悦耳响亮,将黄老姨娘那句刺头话说个一言不差。 同样是护崽的老娘,张氏听到最后,一脸寒霜,一拍桌子,把手上戴着的一个玉镯给砸成了几段!张氏先是道:“我原本以为三个小的里面还能有一个好的,没想到都是一丘之貉。居心叵测!装着个天真样儿藏了一肚子心机来哄骗我的章姐儿!” 这话明显的就偏颇了,梦姐儿可一直是晕在床上的。跟着张嬷嬷同去的一个大丫鬟黛蓝帮着四姑娘分辨了几句,张氏把案几拍得啪啪响,“梦姐儿就算了!可那贱人敢这么说我的大姐儿,真是狗胆包天!” 后来不知道张嬷嬷又说了什么,张氏哼一声:“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就算是真错了也轮不到她一个下贱胚子来摆谱。章姐儿就是对他们太好了!”一挥手,这件事最后以黄老姨娘罚俸三月告终。 温含章想了想,还是掀帘进门了。 张氏早知道她在门外拉着一个小丫鬟瞎嘀咕了一通,她睨了温含章一眼,道:“问出些什么了?”也就温含章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拉着人刺探荣华院里的事情。 温含章一笑:“我就是想知道娘现在心情好不好。” 张氏正色道:“生了个笨丫头,被人说到脸上也不知道骂回去,你说我心情好不好?” 温含章依偎了过去,笑道:“这可冤枉我了,当时梦姐儿还躺在床上,她是被我带出去的,我怎么好处置她姨娘。” 张氏语重心长:“今日出去的事我都听丫鬟们说了,本就不干你的事。那贱人却硬要赖到你头上,这都是你平时对他们太好了,让他们忘了什么是规矩。我就让你不要对他们太好,你不听,这下可是知道了?你对他们好,他们觉得是应份的,等你对他们不好,他们倒要抱怨你了。”那叫什么话?满京城问问,还有谁比她的章姐儿对待庶妹更好的? 温含章轻轻摇着张氏的手,讨饶道:“我知道娘心疼我,娘怕我听了黄老姨娘的话伤心了,给我出气呢。” 张氏指了指她的额头,数落道:“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对他们不好吗?这下子可知道我的心了。” 温含章对着她粲然一笑,想起张琦真,不禁感叹:“这次出行,我看到张将军府上闹成那样子,就十分后怕。如果不是忍到极致,想那庶女也不会闹这么一出。幸好我们府上不是那样乌烟瘴气。” 张氏戳了戳她的脸,气恼道:“我们府里什么时候都是太太平平的!别看你大哥大嫂对你不错,那可不是尊泥菩萨。” 听出了张氏言语中对大哥大嫂的忌惮,温含章有些好奇。张氏却不愿意多说。 温含章转而问起了早上温微柳温晚夏来不了的事,她有些好奇,张氏怎么会让几个庶女接触府里的账本,账本可都是各家的命脉所在。她大嫂居然也同意? 张氏快意一笑,道:“那是你曾祖母时期的管家账本,正好捋一捋伯府前几十年少了多少家私。”都是积年的老账本,放在仓库中不知道吃了多少灰尘。一本本看过去也够呛的。 张氏本来没打算跟庶女们计较,可她最近却听说了一件事,顿时让她勃然大怒。宁远侯府的二公子是她看了许久,才求侯爷为温含章定下来的,当时还借用了宫中贵太妃的关系。那两个庶女却怀着觊觎之心想着占便宜,这世上的事哪那么容易? 正好都看账本去! 那一仓库的老账本,看到章姐儿嫁人时都看不完。 温含章嘴快,道:“那二妹妹他们要是顺着查到了你当年的小帐怎么办?” 张氏瞪了她一眼:“我当家的时候可没贪过府里的一分一厘。” 温含章有些诧异,可张氏说这句话时十分有底气,昂着脖子,表情骄傲。她就知道她娘真的没贪府里的银钱。说实话,能做到这点的当家夫人可不多。 张氏趁机教育温含章:“不是你的东西,不要随便伸手。这世上凡做过的事都有痕迹。你小时就会跟你院里的丫鬟说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只要当家时一次品行不端被人捉到,你的名声就坏了,这样岂不因小失大?那些为了一点油水不顾名声的,都是除了钱财之外没有大志向的。” 人要是没有一个好的名声,什么好事都轮不到你。要说张氏怎么知道的,她从嫁入侯府之后,就一直实践着这句话。她暗自叹了一口气,若说她这辈子还有什么遗憾的,那就是当了人家的继室。继室,需对原配行妾礼。继室所出,永远比原配所出略低一等。侯府继室是真的那么好做的吗?原配嫡子已经记事,对她这个继母不冷不热,侯爷冷眼观望着这对母子的关系,若张氏有一丝一毫错漏,温含章今日都不会有下面的亲兄弟。为了两个孩子,她只能做出一幅不争不抢的姿态。 因想起前事,张氏板着脸训道:“还有三个月就成亲了,以后别老想着出去玩。最近府里正好在给你收拾嫁妆,多跟在你大嫂后头学学,我们家虽不用你亲手绣嫁衣,可自己的嫁妆,你心里也得有个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7.第一百零七章疑惑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芳华院中难得一片静默。 温含章手中握着书稿, 看了一半,觉得屋子里有些暗, 叫人进来点灯。秋思抢在春暖之前答应了下来。她拿着一支儿臂粗的白烛就进来了。火光在空中闪现, 发出一声哗啦的燃烧声。 温含章揉了揉额头,这才觉得院子安静得过分。 她奇怪地问秋思:“外面的小丫鬟怎么都不说话了, 平时他们不是做点什么活儿都要比一比吗?” 秋思道:“姑娘不高兴,他们哪能那么没有眼色?”做丫鬟的最懂得察言观色了,见着温含章和春暖一个个从外面回来都黑着脸, 他们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个小人, 就怕弄出点声响来招了骂。 温含章笑道:“没那么严重, 叫他们该干嘛干嘛去。”刚开始看到从温晚夏屋里搜出的东西时,她确实愤怒, 但过了那一阵,心里也缓了过来。 由于钟涵连续四年锲而不舍的冷眉冷眼,终于成功将温含章对他的兴趣打落下去了。温含章对钟涵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上心——这一次之所以生气, 除了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不快外,更多的还是对温晚夏的失望。 温含章手中拿着的,是温晚夏精心收藏的c钟涵流传在外的诗稿游记,上面几乎都署着香嘉才子的名号。从钟涵第一次闻名于世的佳作, 到他每一次科举考试贴出来的试卷。温含章一一翻阅后,不得不感叹温晚夏实在有耐心, 也不知道她从什么途径拿到这些文稿的。 温含章虽然在诗文上造诣不佳, 但跟着女师傅学了好几年, 也具备一定的鉴赏水平。钟涵确实不愧探花之名,当得温子明如此赞誉。诗作信手拈来,文采斐然。游记引经据典,妙语连珠。看着他在书中描绘的一个个令人心生向往之地,温含章可以想象他在挥手而就时心中那一派充沛诚挚的情感。 自古美人爱才子。 温含章完全不怪温晚夏成了钟涵的迷妹,可她做的事情,不仅仅如此。 春暖轻手轻脚掀开祥云锦缎门帘进来了,见屋子气氛还不错,犹豫了一下,道:“姑娘,三姑娘在外头说要见你一面。” 温含章也不奇怪温晚夏会过来,温晚夏便是如此,一有事发生就习惯来找她,对着张氏却从不敢有一句硬话。以前她觉得温晚夏这样十分可怜,现在却心生反感,道:“叫她有事明日到荣华院请安的时候再说。” 春暖再度出去了,而后再回来时,脸上带着气愤道:“三姑娘说,若是姑娘不愿意见她,她就在门外跪到姑娘愿意原谅她为止。” 三姑娘这算是什么,逼着姑娘必须请她进来吗?她厚着脸皮在这里跪下的消息传了出去,府中内外都会猜测她是不是受姑娘的欺负了。简直是贼喊抓贼,不安好心!便是春暖这种一向心肠柔软的人,见着这等无赖的,都快要气炸了。 秋思目瞪口呆,随后跺了跺脚,气道:“她爱跪不跪,我去叫黄婆子关门。”看她在外头跪上一夜,明儿一早还能不能为自己辩白! 温含章拦住了她,春暖着急:“姑娘,你可别让三姑娘的阴谋得逞,她那是要挟你呢。” 温含章叹气窥着自己两个笨丫鬟。她当初选贴身丫鬟时,就只看着脸这一点选人了,现在想想真后悔。也是伯府这么些年都风平浪静,没让他们练出那根筋来。 她道:“她过来是为了什么,我心里清楚。她这一跪,只是为了让我没有借口避开她。但我见了她,她就能心想事成吗?”与其费力气跟外头的人解释她这居心叵测的一跪,还不如直接就断掉她的念想。 春暖犹不放心道:“我就怕姑娘被三姑娘这么一求,就心软了。”这也不是没有前科,大姑娘一直有个以貌取人的毛病,对貌美可爱的人总是会宽容几分。 温含章扶额,她真不知道自己在丫鬟心目中是这么一个善心的人设。 温晚夏过往那些小打小闹,她可以不计较。都是永平侯的血脉,她因着投生张氏腹中,比他们得到的实在太多。就算被她算计了些什么,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温晚夏这一次打的是毁了她婚事的主意,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她实在想不通,也无法原谅。 温含章素来不掩盖自己对萌萝莉的偏爱,因此在她面前,温晚夏也一直扮演的是柔顺可爱的妹妹角色。也怪她总是以旧眼光看人,总觉得十几岁的姑娘家就算争强好胜,也不过就是算计着家里的这三瓜两枣。没想到温晚夏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如此狠毒。 温晚夏不是第一次到芳华院来,可没有一次如此忐忑。 以前过来时,丫鬟们只会在正房外将她拦上一拦,大姐姐无论在做什么,都会叫她进去。可这一次她在垂花门外就被人阻了下来。她立时就知道大姐姐的态度有异。 温晚夏也不说话,只是哭,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往外流,哭得梨花带雨,神情凄楚。温含章拿着书稿一页页翻看,等着她哭完。温晚夏估计是哭不下去了,拉着她的袖子,哽咽道:“大姐姐是不是恼了我了?” 温含章将手中的纸张递到她面前,淡淡道:“三妹妹不是一贯只喜欢芙蓉社出的诗集吗,我真不知道三妹妹私下竟如此喜欢钟子嘉的诗文。” 温晚夏眼皮猛然一跳,斟酌着语气道:“满京城的姑娘们都仰慕香嘉才子的才学,我不过是跟风罢了。”又画风一转,一脸难过地控诉道:“难道就因为我收藏了些大姐夫的诗词,大姐姐就看着老太太搜了我的屋子吗?姑娘家的闺房如此矜贵,老太太不当回事,大姐姐也眼看着我受委屈吗?” 温含章实在佩服她这倒打一耙的技能。她面色平静道:“三妹妹许是不知道,今日芙蓉社发生了一桩意外,我早早便回了府,偏早上钟子嘉过门拜访,依礼到荣华院请安,我们刚好遇上了。” 温晚夏顿时心里一紧,又听见温含章道:“三妹妹你说奇不奇怪,钟子嘉平日里对伯府避之不及,但就一早上的时间我就碰见了他两次,钟子嘉竟然跟我说,他前几年都将我误认为他人。” 温晚夏心头一凛,努力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钟子嘉竟然如此——” 温含章打断她的话:“三妹妹也觉得这事十分不可思议吧。我和钟子嘉两个月前在三皇子长子百日宴时还碰见了一次,他竟然不认识我。我还记得当时他对我十分冷淡,三妹妹义愤填膺,说他在外对着其他姑娘彬彬有礼,对我却厚此薄彼,十分担心我出嫁之后被冷待。” “我记得当时我和你说过,这件婚事是爹爹生前定下的,我和他已经交换了庚帖,即使他的冷脸于我十分难堪,我也无法解除婚约。”这桩婚事一直就没有她先说“不”的权利。 温含章继续道:“从钟子嘉口中知道真相后,我便将这件事告诉娘。娘勃然大怒,说你和二妹妹都有前科,这件事必是你们其中之一所为。我这才知道你和二妹妹被勒令整理旧时账本的原因。” 张氏当时说的是,马厩处有人传言,说二姑娘三姑娘思春思到了大姑爷头上,几次出门都借口买书去看男人。那些人嘴上污秽不堪,没有把门,又看着几位庶姑娘身后没人撑腰,话说得比张氏告诉她的还离谱,张氏一气之下将他们罚到了庄子上,温微柳和温晚夏也遭了殃。 温晚夏听到这其中还有温微柳的事,心下一动。温含章又道:“娘这一次直接提审了马厩处所有马夫,审出了这个流言的罪魁祸首。三妹妹你猜是谁?” 温含章没等她回答,径自道:“那马夫姓李,一直是伺候三妹妹出门车驾的。他受不住刑,供出三妹妹每次出门必要盛装打扮,且在外面对他颐指气使,动辄打骂,跟在府中判若两人,但在事后都会有所补偿,因此他乐得陪你做戏。” “审出了李马夫后,娘怕还有意外之事,才下令让人搜了你和二妹妹的房,就连两位姨娘也受了牵连。” 温含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喉咙有些干渴,便拿起茶杯嘬了一口。抬头看着温晚夏的脸色,心下十分满意,温晚夏总算不再装着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们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秦思行这日溜号出来找钟涵,就十分不明白:“你既然这么想见温大姑娘,何不直接到永平伯府上跟温老太太请安?看见你这么一个东床快婿杵在面前,温老太太不得笑得合不拢嘴。那老太太虽素来厉害,却也讲理,必会寻机让你们见上一面的。” 秦思行这可是大实话。想当年他这么个大纨绔羞答答往丈母娘面前一站,丈母娘不也对他和颜悦色的么?还叫他隔着帘子见了妻子一眼。 钟涵张了张嘴,有口难言。那位伯府老太太可不是个好惹的。梦中他一意孤行要解除婚约,那老太太每见他一次就唾骂一次,有一回他回家路过梅林大街,刚好撞见了这老太太在福平楼上喝茶,好烫的一壶热水就迎头浇下。 钟涵自知理亏,也不敢去找伯府的麻烦,终于落了个一听见这老太太的声音就头痛的毛病。许是梦中的心理阴影太过深刻,钟涵即使一直想方设法地想见温大姑娘一面,却从来没有起过去侯府请安的念头。 秦思行见状,不可思议问道:“你不会一直没有上伯府拜见过温老太太吧?” 钟涵轻咳两声,神情尴尬,道:“下次休沐日我就请安去!” 秦思行啧啧两声,也不说话了。他可从闵表妹那里听说了,她起的那个芙蓉社每月正好定在钟涵休沐那日开社,温大姑娘因父孝缺席三年,今年一脱了孝每场都去了的。钟涵这一趟必定还是一无所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8.第一百零八章实情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温晚夏尖声道:“大姐姐当然不用拦我!我的那些努力, 在你看来算是什么?老太太为了你请女师进府教学, 我日日挑灯夜读, 琴棋书画学了个遍,可关师傅从来没有表扬过我一次。你样样成绩平平,关师傅却对你赞不绝口。你去年及笄,老太太觉得你都快嫁人了, 不愿再在府中供奉女师, 我们也都跟着辍学。四妹妹才学了两年,才学了点皮毛而已,你在老太太面前只是意思意思说了两句, 老太太不答应,你就没有坚持下去。” 温含章不太懂她的逻辑:“你知道关师傅的束脩和日常供应,都是娘自个出的银钱吧?”张氏不愿意为了别人的女儿费钱费力, 温含章能说些什么? 府中早已分家, 先永平侯早在几年前就定下了身后之事,他为原配长子请封赐爵, 给长子和继室所出幼子分了家里的田产庄铺,给张氏留了养老钱,给他们几个也把嫁妆都划了出来。张氏只愿顾着自己生的两个, 府中主持中馈的是万氏,现下他们几个的嫁妆钱都捏在万氏手中呢。不能不说, 因为先永平侯做的事大家都满意, 大哥才能和他们这样客客气气的。张氏也识相, 她自个有嫁妆,有大的开销从不走公中,都是自己出了。 温晚夏被噎了一下:“老太太也是我们几个的母亲,教导庶女是她的职责。她却只为大姐姐一个人打算!” 温含章实在很想说一句,从古至今就没有女人看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顺眼的。嫡母是她娘这样的已经很好了。 张氏有自己的原则,对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她给吃的给喝的,放任自流,却不会苛刻虐待,只要他们不伤害她的儿女,她也绝不会先动手。长子和庶女,她都是这么做的。温含章每次参加别府的宴会,都深深觉得,正是由于张氏有自己的原则,才有她这一亩三分地的清净日子。 若是张氏是将军夫人那种口蜜腹剑型的嫡母,温晚夏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想起今日芙蓉社上发生的事,温含章有些默然。 温晚夏看温含章不说话,似乎觉得自己占了上风,一串不甘如连珠炮似的从口中接连而出:“老太太从小就一直为你打算,可我要什么,我只能自己去挣!如果大姐姐真心疼爱我们几个,就不会看着我们遭遇种种不平却无动于衷。你进芙蓉社,我多次求你带我进去。你宁愿引荐冯家姐妹,也不愿意帮我一把。我和二姐姐同一年生,今年都是十五岁,哪家姑娘到了现在还毫无动静?大姐姐你十二岁订亲,今年六月就要成亲,都是一家子的姐妹,我们之间待遇却天壤之别。一句嫡庶有别,叫我如何能够心服口服?”说到最后,温晚夏面目几乎扭曲。 温含章道:“你的丫鬟碧溪,你应该不知道她娘朱嬷嬷是当年祖母的陪嫁丫鬟吧。祖母当时身为国公夫人,身份显赫,在府里说一不二,朱嬷嬷作为祖母的心腹人备受重用。祖母病逝后,朱嬷嬷地位一落千丈,碧溪是她五十高龄才生下的掌上明珠,虽不比伯府姑娘们金尊玉贵,却也是朱嬷嬷从小疼宠着长大的。我们七岁那年挑选丫鬟时,朱嬷嬷曾经走过张嬷嬷的门路,想叫她进我院中当差。但我不喜碧溪的性情,没有答应下来。碧溪后来到了你身边,若是我没有记错,她今年和你一般大,你待她可有我待你一半?” 张氏当家时,温含章经常陪在她身边管事理家。她记得当时她看到府中丫鬟明细录时十分惊讶。大院子里头关系错综混乱,温晚夏身边一个碧溪居然也大有来头。 温晚夏不敢置信道:“你拿我和碧溪比?” 温含章奇怪地看她一眼,“碧溪和你同样是人,又都是姑娘家,为何不能比?” 温晚夏脸色铁青:“她是卑贱的下人,我是伯府的姑娘,她一家子的身契都捏在伯府手里,伺候我是应分的事,我对她如何,她都该受着。” 温含章淡淡道:“你既懂得这个道理,就不会强求与我有同样的待遇。”女孩子掐尖好强总是有的,但每个人都应该认清自己的位置,主下分明,嫡庶有道,才是一个家族稳固发展的根本。温晚夏真该庆幸她是穿越的,人命在她这里没那么卑贱,否则今日下午在知道温晚夏干了什么时,她就不会阻拦张氏说的直接让她病逝的提议。温晚夏和温子贤从小又没有培养起其他情分,伯府中不会有人插手。 温晚夏还是不死心,继续分辨道:“如何一样?我们都是伯府血脉!大姐姐经常说我们是姐妹,难道都是说假的么?” 温含章摇头:“你还是听不懂。”她可以理解温晚夏心中的嫉妒和怨恨,却不能理解她为什么选择这样愚蠢的方式进行报复。温含章虽不喜欢毒白莲,但温晚夏若真有这个手段毁了她的亲事还能逃过府中的惩罚,她反而要对她另眼相看,可惜,她只是个看不清情势的蠢人。 温晚夏发现自己的手心居然在细微颤抖着,却仍强撑着不肯屈服道:“如果我也是从老太太腹中出生的,大姐姐必不会对我如此。纵使我做了坏事,也会替我遮掩。” 温含章半响无话,温晚夏这性子究竟是怎么养成的,如此执拗,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淡淡道:“我不与你争执这些,我对你好不好,旁人自有定论。” 温晚夏话音发涩道:“如果大姐姐待我好,就不会让老太太知道这件事。”温晚夏想起明日请安时张氏将会如何发怒呵斥,嘴唇便不由自主颤得厉害。 “我为什么要瞒着娘?”温含章忍着不让嘴角抽搐,咬着牙道:“娘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即使她发作你和姨娘,也都是为着我。如果我因为一时对你的不忍将这件事隐瞒下来,我的脑子被驴踢了么?” 温含章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瞎好人,实在是永平侯自个就恪守规矩,没有让姨娘庶女们有争宠宅斗的空间,温含章对着他们就没有那么大的仇恨。 几位姨娘在府里不比张氏身边的大丫鬟风光,张氏一早就发话,叫姨娘带着自己生的子女过活,她不愿管别人生的孩子。爹爹跟嫡母都无动于衷,温晚夏几个从小就过得跟个小可怜一样,略强势一点的嬷嬷都能在私下呵斥他们几句。 温含章就看着这些小姑娘,每次遇到都用像雏鸟一样软萌的眼光看着她,羡慕,渴盼,她一向心就不是个硬的,上辈子养个宠物猫死了,她都难受上好久,天长日久地对着温晚夏他们,情分剪不掉也断不掉。 她愿意听温晚夏站在这里解释,也就是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点情分了。 温晚夏久久无语,她以为长姐一向怜悯她们在府中艰难,即使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也必定不会叫她落得太惨。可今日一番对答,她却发现温含章为人通透,平时只是不跟她计较,若她要计较,她很难从她手中讨得了好去。 事已至此,何必再自取其辱。 温晚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起了那种心思。这件事做起来,其实十分凶险。她赌的是钟子嘉性洁气高,对这桩长辈订下的婚事犹为不喜,一定不会看出其中破绽。但若钟子嘉有一次起了疑心,主动上门求证,就像现在这样,她必定会交恶于大姐姐。 她本来只是好奇想去看看香嘉才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钟子嘉与她第一次见面,就已经表现出对她的厌恶。她当时心下恼怒,瞅着马车上永平伯府的印记,突然心生此计。后来就无法自己,每次在府中受了气,便出府冒充大姐姐在他面前做戏。 看着他眼中的反感,她就心生快意。每一次在正式场合时,她都刻意和大姐姐站在一起,都是为了混淆钟涵对她和大姐姐的认知。她没想到的是,钟涵没有不胜其烦上门退亲,反而是她东窗事发。 温晚夏心中思潮翻涌,又听见温含章道:“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府中对你亲事的安排,这些事我本也可以不告诉你。爹爹去世前,将你们几个的婚事托付给了大哥,大哥早就在才墨堂中看好了几个有潜力的寒门举子,想着府里资助他们一场,若是等他们金榜题名时,伯府提出亲事,他们一定会欣然接受。另外,芙蓉社的事——” 温含章顿了顿:“我早跟你说过芙蓉社有三不入,你却听信寿春候府四姑娘的话,以为我拦着你进去,是不想你遮盖了我的风头。你可知道今日芙蓉社出了一桩事故。张琦真带了她那记在将军夫人名下的妹妹前来,想叫她入社。众人万口一辞,以她假嫡为由,不愿叫她达成所愿。张琦真后来恼羞成怒离开,途中和她妹妹闹出几句口角,她妹妹一头撞在假山上,生死不知。” 温晚夏听着温含章说的这些叫她心惊的话,有些不敢相信:“张大姑娘不是大姐姐的朋友吗?” 温含章瞥她一眼道:“她人品不堪,我和她已经断交。” 温晚夏终究只是十五岁的姑娘家,能在温含章面前撑到此时已是靠着一股心气。她像只斗败的公鸡般颓然道:“老太太明日要怎么对我?” 温含章揉了揉额头,这才觉得院子安静得过分。 她奇怪地问秋思:“外面的小丫鬟怎么都不说话了,平时他们不是做点什么活儿都要比一比吗?” 秋思道:“姑娘不高兴,他们哪能那么没有眼色?”做丫鬟的最懂得察言观色了,见着温含章和春暖一个个从外面回来都黑着脸,他们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个小人,就怕弄出点声响来招了骂。 温含章笑道:“没那么严重,叫他们该干嘛干嘛去。”刚开始看到从温晚夏屋里搜出的东西时,她确实愤怒,但过了那一阵,心里也缓了过来。 由于钟涵连续四年锲而不舍的冷眉冷眼,终于成功将温含章对他的兴趣打落下去了。温含章对钟涵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上心——这一次之所以生气,除了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不快外,更多的还是对温晚夏的失望。 温含章手中拿着的,是温晚夏精心收藏的c钟涵流传在外的诗稿游记,上面几乎都署着香嘉才子的名号。从钟涵第一次闻名于世的佳作,到他每一次科举考试贴出来的试卷。温含章一一翻阅后,不得不感叹温晚夏实在有耐心,也不知道她从什么途径拿到这些文稿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9.第一百零九章送别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温含章开了个玩笑:“有大财主愿意请吃福平楼的糕点, 怎么能不去?赶紧的, 我跟你的车去, 叫我家马车在后头跟着。” 朱仪秀瞥了她一眼, 让开了身旁的一点位置,算是答应她上车了。 温含章一上车就感叹,朱仪秀的家人可真疼她。 她家的马车已经算是华丽舒适了,可朱仪秀的车驾却是她的升级版。 里面就像一个小房间一样, 车梁用上好的小叶紫檀所制, 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一侧做成固定书架, 朱仪秀常看的话本都摆在了上面, 另一侧都是小抽格, 估计放着些零碎的小玩意,车厢底也做的十分用心,不知铺了几层皮毛,脚踩在上面有种柔若无骨的触感,温含章看着案几上的茶具酒杯, 想着难怪朱仪秀敢把这套羊脂白玉莲花茶具摆出来。 她刚一坐下, 朱仪秀就道:“你是第一个上我这辆马车的人。”虽然她没说下句,但温含章就觉得她满身满脸写着“你不该夸我一下吗”几个大字。 温含章和朱仪秀相交多年,怎么不知道她的脾性得顺着捋才行, 立刻高度配合:“我真是太荣幸了。” 听见心中所欲之语, 朱仪秀浑身上下的刺毛都软了下来。接下来对待温含章就如春天般温暖了。不仅贡献出她最爱的水果, 还将她娘每日不准她多吃的一小碟茯苓糕递了过来,很是不舍道:“你吃一块就好,这东西虽然不精贵,我每日能得的分量也不多。” 温含章认真地答应了,接连吃下三块。大夏朝这些个积年的公侯家都有自己私藏的糕点秘方,温含章这么多年各府的宴席吃下来,觉得这其中就属延平侯府在膳食上的底蕴最深。 朱仪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随着她嘴巴一动一动的,控诉之意越来越明显。 直到温含章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她立马刷地一下拉开小抽屉,将茯苓糕放了进去。抬头看到温含章戏谑的眼神,她轻咳一下道:“都快到福平楼了,留着点肚子。” 温含章应了一声,笑眯眯地拉过她的手,两人手牵手肩挨着肩坐在塌上,十分亲密。朱仪秀身上的温度一向偏低,温含章就将她的小手包在手里暖着,看着朱仪秀眼睛舒服地微眯着,温含章心中徒生出一种撸猫的心痒难耐。 朱仪秀却突然问道:“刚才出门时冯婉玉的丫鬟跟你说了什么?” 温含章一下就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大理寺卿家的冯婉玉姐妹是温含章引荐进社的。冯家是温子贤的舅家,两姐妹一向少言寡语,温含章虽看在大哥的份上,对他们多有照顾,但与两人却很少有私下的交往。 刚才她临上车前,冯婉玉突然让丫鬟给温含章捎了一句话,说她妹妹的贴身丫鬟看见张家姐妹发生口角,张珍真被张琦真推了一下才撞到假山,张琦真力气大,当场就将张珍真推了个头破血流。 看着温含章脸上诧异的神色,丫鬟又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道是家中夫人对姑娘们管的严,温姑娘若要主持正义,千万别将她家姑娘牵连进去。说完这句话丫鬟就急急跑了,估计也觉得自家姑娘不太厚道。 温含章其实出了梅园门口,就下定决定不想再管别人的家事了。张珍真再可怜,她也没办法对她伸手。既如此,继续想着这点子糟心事,只会让自己心情不愉快。但冯婉玉干嘛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啊啊! 朱仪秀听了她的话后,却嗤笑一声,道:“冯婉华的丫鬟只出去过一次,陪着冯婉华如厕去了。”温含章很有些无语,冯婉玉姐俩既借口丫鬟看到,必是不想惹事的,但为什么又要告诉她? 朱仪秀扔了她一个白眼:“人家就是看出了你好打抱不平,才将坏事都推给你。” 温含章将脑袋垫在朱仪秀肩上蹭着,道:“她怎么没看出我最不爱惹事的!我跟张琦真已经掰了,掰了懂不懂?就是没交情了。”温含章自觉是个最怕麻烦的人,可冯婉玉他们却硬要将个大帽子戴在她头上,砸得她现在一脸郁闷。 朱仪秀瞅着她快皱成一团的脸,问道:“你要如何?” 温含章不加思索:“她爹身为大理寺卿,她都能把包袱甩出来。我只是个普通勋贵之女啊,我能有多大能量主持公道!”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最高长官就是大理寺卿了,大理寺卿可在九卿之列呢。 温含章可没发晕,冯家姐妹不想得罪将军夫人,她就有那个底气得罪她吗?张将军可不是那种没有实权能任人戳圆捏扁的将军,他是京卫指挥使,掌统卫军,有番上宿卫c护卫宫禁c守御城门c拱卫京师之责。能身在这个位置上,起码得是圣上的心腹之人。 她与张琦真断交,可以看成是女儿家的别扭。甚至她家大嫂看不上一个记名嫡女不出席将军府宴席也不算什么特别耻辱的事,但要换了别人掀了将军府的丑事试试?梅玉漱可以这么干,因为梅家本就是以“刚直”闻名于朝。 但温含章家中当家的甚至不是她亲生哥哥。 冯婉玉这一次真是给她挖了个坑。 朱仪秀哼哼道:“就叫你平时不要对别人太好了!”她一早就看温含章照顾冯婉玉姐俩的事不顺眼了,这两姐妹算是与温含章有亲的,后头又来了个张琦真是怎么回事! 瞅着那姑娘长得呆头呆脑,就觉得人家没有心机,可若是个真的能交往的,张琦真怎么会直到来了芙蓉社才交下温含章一个朋友。 难道整个京城的闺秀圈子就只有她喜欢张琦真那一款的?到头来看看,还是只有她对她最好了吧? 朱仪秀心中嗤笑着张琦真,和温含章做了这么久的好友,都没发现她对弱小总是会忍不住伸出手。也幸好她没发现,否则投其所好,温含章一定会被她拐走的。 朱仪秀一贯有些独,她也不觉得这是个坏毛病。 她爹和她娘生了六个儿子,最后才生出她这个女儿,从小全家人都把她捧在手心上,他们家也没有什么嫡庶的,姨娘肚子全都不够她娘给力。 偏她又爱生病,一直以来就只有温含章不离不弃在她身边,不怕被她染了病,也不怕她突然犯病害了她。在温含章没定亲前,朱仪秀还一直想着,她有六个哥哥,如果有哪一个能把温含章娶回家来就好了。 可惜 温含章突然想起上辈子那个在班上被人欺负的女同学,当日那恃强凌弱者的姿态和今日将军府如此相似,大抵这世上的事都是如此,弱小没有根基就要受人欺负,可是看着总是叫人不是滋味。她叹了一声,决定捂起脑袋,把所有假惺惺的愧疚全部抛到脑后。 福平楼是一家新开的茶楼,不过半月有余,就拿下了京城茶楼行业半壁江山。据闻这里的糕点师傅是前朝宫廷出身,家中祖祖辈辈都是专研糕点的。 上次朱仪秀给她的回信上就特地点了这家的名,温含章因为好奇,还让丫鬟出来买过一回。口味确实不错,但因为到家时点心已经凉了,也尝不出别人心心念念的那种味道。 朱仪秀刚才已经使人先来订了位置。两人戴着围帽,被小二引入了一间厢房中。小二有些抱歉道:“今日厢房已满,就只剩下临近楼梯口的这一间。”这里的位置确实有些吵闹,但两人都只打算坐一小会儿,品尝一下别人众口称赞的糕点而已,便没太为难他,给了赏钱就让人下去了。 说起来也巧,小二刚上了茶,温含章就听见楼下大堂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如玉石相击般的磁性嗓音。她看了一眼春暖,春暖朝她点点头,温含章顿时没了兴致。春暖看见她家姑娘这样就发愁,还有两个月就成亲了,姑娘对未来姑爷这样的态度,以后可怎么办啊? 朱仪秀看着主仆二人打眉眼官司,疑惑问道:“怎么了?” 温含章心不甘情不愿指了指春暖,叫她说。春暖道:“未来姑爷在大堂中坐着呢。” 朱仪秀一向知道温含章对这位未婚夫的态度有些异样,不像京中别的姑娘家那样狂热,也不像是厌恶。她想了想,道:“我家五哥和钟公子交情还行,没听说他在外有什么不好的名声。” 温含章心想,那个人一贯喜欢端着一幅冰清玉洁的范儿,这种人最是舍不得自己身上有什么污点劣迹,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不是像她和朱仪秀这样的关系,也别想探听得出来。她之前托温子明帮忙打听,不也什么都没打听出来么。 翰林院十日一沐,钟涵今日本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要上门拜见温老太太,没想着他放在伯府外的耳目清皓有了回应,道是温姑娘今日出门参加芙蓉社活动。钟涵心中那一口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顿时就瘪了大半。 后头清皓又传回了消息,这回跟着消息一同到钟涵案上的,还有一张笔画缭乱却能清晰分辨出面貌的小像。 清皓和清明在关上的书房外面对了对眼色,两人都不想去打扰情绪明显不对劲的主子。幸好没人进去,若有人能看见钟涵现在的神情,必会被他脸上的扭曲c怨恨吓得大惊失色。 钟涵见着这张与梦中别无二致的小像,虽然心中早有心理准备,但仍旧一片惊涛骇浪。 他独自一人在书案后呆坐了许久,心中百感交集。怨苍天无眼,叫无道之人步步高升;恨天道不公,让冤屈者命运多舛。但到最后,更多的还是后怕c庆幸,庆幸天上神佛能让他做了这先知一梦,让他还有挽回的机会。 想起梦中恩人,钟涵忽的一坐而起。 清明和清皓就看着平时从来懒得在外表上多做文章的主子,将他们使唤得团团转,最后收拾出来一幅闪闪亮的形象,叫众多在院子里当差的丫鬟们都娇羞满面。 钟涵对着铜镜满意地看了一眼,新做的湖绿绣银丝春衫衬得他皮质光莹,腰上束的缀玉腰带,让他更显猿臂蜂腰,还有头上那一尊珍珠玉冠,翩翩君子当如是。 他轻咳两声,对着两个小厮道:“叫人备马车。”他要去福平楼,要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温含章今日不顺心,也不想再见着他叫人堵心,竟然从福平楼的后门走掉了。 清皓对他报告这个消息时,那副又同情又不敢细说的样子,真叫他恨得心痒痒。想起伯府里头那位盛气凌人的老太太,钟涵硬着头皮叫车夫转了个方向。 温含章从马车下来时,就看见自家十几年没换过的门房大叔眉开眼笑的,心里别提多诧异了。 她身边的大丫鬟春暖会意,上前笑问道:“老张叔,瞧你这笑得欢快的模样,今日这府中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老张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宁远侯下聘的对象不就是大姑娘吗,怎么看大姑娘的模样一点都不知情? 老张头对着温含章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小的给大姑娘道喜了,早上宁远侯府刚过来下聘,今日别提多热闹了,大家都高兴着呢。” 从府中正门到她娘张氏居住的荣华院,有两刻钟的路程。但温含章给生生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脚下利落非常,绕过曲径通幽,跨过雕梁画栋,耳边却在听春暖不停猜测:“姑娘,侯府下聘这种大事老太太必会写信与我们说的,莫不是我们提早回程,刚好错过了老太太的信件?哎在船上时我就说要给府里先发个信,可姑娘和他们几个偏说要给老太太一个惊喜,现下大家都不知道我们回来呢” 府中碰到的丫鬟婆子,都是喜眉笑眼地对她奉承道喜。从前冷冷清清的府内被侯府送过来堆成小山般满满当当的丰厚聘礼调动得像过年一般热闹,就连荣华院中的张氏,见了她脸上的笑容也没停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0.第一百一十章阿圆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大夏朝开国至今有七十三年。当今皇帝是第二位皇帝在位已有五十年之久。这五十年间疑心颇重的老皇帝不知道褫夺诛杀了多少公侯伯爵,除了先太后娘家宁远侯府外,好多勋贵人家都战战兢兢,生怕惹了皇帝不喜失去祖宗传下的爵位。但就如此随着皇帝对文官的日渐看中勋贵集团也不如从前了。 爵位可不是铁饭碗,满京城有多少过气勋贵,军中宫中没有势力只能抱着往日荣烟啃老本若碰上一次朝堂动乱,宦海沉浮间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失了身家性命。 可他在外头为了一整家人的未来奋斗努力家里却存着这么个拖后腿的! 温子贤心力疲惫,跟着万氏回了华阳院后,看着她对镜卸下沉重的钗环板着脸道:“夏姐儿那边,你叫庄头过来敲打一番她即是去反省受罚的,就不能过得太轻松。” 万氏转过头道:“老太太那边已经想好叫她带着姨娘c丫鬟和李马夫一家子一起走了。” 温子贤心中不快:“那些个帮着她做下坏事的可恶下人怎么也没有惩戒一番?” 万氏展眉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姐儿的性子最不喜欢见血的。据说罚了他们的银子只让他们带着几身衣裳走了。”要她说,这个法子也挺要命的。那些人帮着温晚夏图什么,还不就是图那点银子吗?现下连这点好处都没有了,他们又素来知道温晚夏在府上没地位,又得罪了唯一会帮着她的温含章,这会儿跟着她一起走,受罪的还铁不定是谁呢? 温子贤皱着眉头:“章姐儿心软,老太太也纵着她,幸好庄子那头用的都是西宁那边刚下来的军兵,我得叫开顺跟他们说道几句。”开顺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奶兄,自来负责他身边的事务。 万氏劝道:“何必如此。一个姑娘家,在那边无依无靠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份惊惧就足够她受的了。”万氏是真觉得不需要再做些什么,从温晚夏做的事情,就知道她不是个聪明人,她自个就能把自个给作死了。更何况大姐儿六月便要出嫁,等她嫁人了,出嫁女哪还能管得了娘家的事情,到时候要如何待自己的庶妹,就得看她这位夫婿的良心了。 万氏轻轻一笑,温子贤心性凉薄,心中只有爵位权势,温晚夏这番堵了他的道,怕不是一年两年就可以了事的。 从万氏心底说,她完全不觉得对温晚夏的处置有问题,甚至她和温子贤一样,觉得大姐儿心慈手软。她当初嫁给温子贤,最羡慕的不是能成为伯爷夫人,而是这府里规矩分明。都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世道嫡庶有别,偏有那些个贱男人,以为在家里头遮着掩着,就能不顾国法世情,将那些贱蹄子宠上了天。万家里头的事叫她娘遮得严严实实,但万氏以前也曾经被庶妹踩到脸上过。幸好她娘颇有手段见识,才没叫她受了委屈。 万氏嫁到伯府后,即使府中的几位庶妹对着她老实恭敬,但她心中总是打着个问号,他们真的对大姐儿得到的宠爱心服口服?现下温晚夏的事情爆了出来,更是佐证了她的想法,庶子庶女们就没有几个是好心眼的。 之所以为温晚夏说话,万氏偏头瞅了温子贤一眼,这世上的男人,就没有几个希望自己的枕边人心肠狠毒的。这不,温子贤虽口中说着女人就是成不了大事,但眼中对她的劝说却没有看出任何不满。 温晚夏的事情就这样落幕了。 她被马车送走时,还想过来和温含章拜别。但温含章没有见她,知道自己身旁一直养着一只白眼狼,温含章这几日都觉得自己和钟涵一样犯了眼瞎的毛病。 温子明这日在请安后,突然压低声音,偷摸着对她道:“大姐姐,你待会回去,我让小厮给你送点东西。” 温含章瞅着他一派眉清目秀的模样却做着一幅鬼祟的嘴脸,手指头就痒痒,忍不住抬起手掐住他的脸,一拉:“说话就好好说话,在娘这里不用做这番模样。” 张氏早就注意到他们两人的举动了,她这头和万氏正说着端午各府送礼的事:“闵国公家的老太太我以前随侯爷去拜见过,许是年轻时候种地多了,身上总带着几分乡下的纯朴豪迈,你若给她送礼,拣上些野物她或许更欢喜些。” 那头已经悄悄瞪了他们一眼,叫他们老实点。万氏当做看不到,她娘家以前正当旺时,也踏不上国公家的门槛,她正好趁着请安时多向张氏取取经,也好赶紧上手。先侯爷去世四年,温子贤承爵才两年,前三年父孝在身,他们也不好出去走动,现下出了孝,这些关系就得赶紧捡起来。 张氏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温含章道:“那家老太太和她最谈得来,你问我还不如多问问章姐儿。” 温含章有些无奈,她以前随着张氏出门见客,因为嫩壳老心,比起其他小娃娃能乖巧地坐上好久,这些老夫人老太太的就格外稀罕她。她道:“大嫂不必担心,闵老太太跟咱们家的老贵太妃很有交情,对着我们家的人都和气着呢。” 万氏蹙着眉头:“老贵太妃喜欢佛法,佛法高深,我未出嫁时太太怕我移了性情,不叫我多读那些。闵老太太看起来慈眉善目,就跟那庙里的菩萨一般,我只担心我跟闵老太太说不上话。” 温含章笑道:“闵老太太不喜欢求神拜佛那一套,大嫂放心吧。”她想着,老贵太妃也不是喜欢念佛,她是整日无事,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干。 即使皇帝不喜欢,逢年过节的,温家也会随大溜儿进宫请安,算一下,那座华丽辉煌的皇宫温含章也进了不下上百次了。老贵太妃那才叫一尊庙里的菩萨呢,整日里就为了满足老皇帝变态的独占欲,不叫她与亲人亲近。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奶奶,无儿无女,在身边服侍的只有宫女太监,虽然老皇帝时有赏赐,可人临老了还是希望有亲人在身边。 每次她进宫去,和蔼可亲的老贵太妃就喜欢摸着她的头发,将自己攒的适合小姑娘穿用的衣裳首饰一气儿给她用上。温含章担心她在宫中没有银钱打点,她反而担心她是不是在府中缺钱了才会想到这些,每次出宫,她的荷包必定装得满满的都是银票。 温含章总觉得拿一个孤寡老人的养老钱心不安,可她爹却叫她不要跟贵太妃推辞,当时永平侯说的一句话叫温含章特别心酸,他摸着温含章头上的软包包,道:“老贵太妃一辈子没有子女缘分,她给你银钱,心里欢喜着呢。” 想起老贵太妃,温含章也没了跟温子明打闹的心思。又快到端午宫宴了,到时候进宫不知道能在千禧宫呆多少时辰。老皇帝变态就变态在这点上,每次都掐着时间过来赶她出宫。 温含章又想着,下一次朝贺她就嫁到宁远侯府去了,钟涵现下才正七品,他跟家里人关系不好,钟家那位老太太不一定会愿意带她进宫,而要等钟涵混到能够名正言顺让她进宫蹭宴的品级,老贵太妃不知要埋到土里多久了。 因为想着宫中的贵太妃,从荣华院回到芳华院,温含章的心情都不太爽快。温子明却是亲自过来了。 温含章把眼一瞪:“现下不是你念书的时辰么?李先生找不到你要骂人了!” 温子明笑:“我跟李先生对对子,李先生输了,叫我今日轻松半个时辰。大姐姐你就别担心了。”说着,他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个卷轴,眼睛里满怀期望道,“大姐姐,你赶紧打开看看是什么!” 温含章打量着手上温子明递给她的东西,以玉石为轴,装裱瞧着十分精美,触之手感细腻温润,她狐疑道:“不年不节的,你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温子明也不说话,只用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在她和她手上的卷轴溜来溜去,又软萌又可爱。温含章被他看得十分无奈,只好依着他打开了。 卷轴缓缓打开,竟有一米多长。只看一眼,温含章突然愣住了。 其上用精细的笔画勾勒出一个佳人,穿戴跟那日她见钟涵时别无二致,姿态端庄,面容娟秀,发饰精美,背景中仅有几盆十八学士作为点缀。那日她刚从外面回来,没来得及换回常服,身上穿着一件藕色并蒂莲对襟和同色的花蝶蜀锦百褶裙,画师刻画入微,竟连衣裳的细节都画得惟妙惟肖。 温子明看到卷轴里的东西,终于心满意足了。他赞道:“钟涵哥不亏香嘉才子之名,这幅画行笔轻细柔媚,构图别致精巧,用色艳而不俗,非他人所能相比,将大姐姐画得比真人还要美几分!我之前也想送大姐姐一幅亲手所作的字画,可惜总是找不好角度,画不好层次。大姐姐你知道吗,外面钟涵哥的画已经炒到了千金一幅,你手上的卷轴,贵值千金啊!” 又感叹:“旁人都说钟涵哥过目不忘,我今日才相信。大姐姐头上的这支拉丝蜻蜓珍珠步摇是我去年画了图,叫外面的金店打出来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大姐姐你嫌累赘,总共也没戴过几次,钟涵哥应该也只见过寥寥数次吧,居然画得丝毫不差。” “一次。”温含章纠正道,“他就只见过一次。” 温子明道:“妙手画师的名号真是名不虚传,钟涵哥简直神乎其技,让人叹为观止!要这幅画是送给我的就好了,大姐姐你一向就不爱画,送给你真是暴殄天物!”说着竟然愤愤看了她一眼,温含章觉得,如果她不是他的亲姐,这小子肯定要更狠地说一句焚琴煮鹤,牛嚼牡丹。 温含章手指头又开始觉得痒痒了,她知道温子明对好画一向颇有些痴性。可他刚才说的这些,已经不止踩了她一次了!什么比真人还要美几分,什么送给她就是暴殄天物的,她有这么差劲吗?温含章微眯着眼睛,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娘没将弟弟生成妹妹,不然二弟如此国色天香,钟子嘉想必不会吝啬再送一幅画来。” 温子明一眼瞪过来,居然道:“大姐姐还当我是垂髫小儿,被你逗上几句就发脾气。姑娘家就是如此锱铢必较,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 “”怎么办,真的好想一手把他脸上的大男子主义捏起来扔掉! 钟涵在翰林院被派的是给前朝修史的活儿,之前钟涵对这份工作还算兢兢业业,但现下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今科状元唐鹤龄的桌子刚好正对着他,唐鹤龄就见着这位人见人爱的探花郎,提着笔就这么陷入思考中。他好奇问道:“玄朝末帝的这本起居注有何问题,竟让子嘉如此举棋不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1.第一百一十一章无关之人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且烦恼的对象就是自己的未婚妻永平伯府大姑娘温含章。 钟涵八岁中秀才,十四岁考中举人,二十岁就成了探花现在已是正七品翰林院编修,所思所想,都是再也不用被侯府长辈摆布。 自从半个多月前进了翰林院,钟涵就一直磨刀霍霍想要拿回自己的庚帖。 侯府老太太帮他订下的这门亲事妻子完全就不似一个伯府嫡出姑娘,不仅轻佻放肆还愚蠢透顶,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对着他暗送秋波对下人非打即骂对旁人更是毫无宽容之心。 自来娶妻娶贤,这种妻子他娶回家是嫌自己不够倒霉么? 就在他想要无风起浪做点什么时钟涵却被一个诡异梦境夜夜缠身。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撞了邪虽说孔圣人门下不应该信神佛之事但钟涵却是个别具一格的。小时候没办法撼动侯府仇人半分,他跟奶娘学了个法子日日扎小人诅咒仇敌,但实践证明扎小人不管用,满府的贱人该升官还是升官,该发财还是发财钟涵就又回归了孔夫子门下乖乖当孙子。 自从一连多日做噩梦且梦中之事还会像话本般每日一个章回钟涵白日里从容不迫,但晚上临睡前却有种翘首以盼的心情。但人生不如意十之。他渴望梦中能实现自己的心愿,叫贱人一蹶不振命丧黄泉,可却是他自己命运多舛断子绝孙。 每次醒来后,钟涵真叫一个气。但随着梦境一一展开,与现实细节一一对照,他却不敢不信。 在那梦里,温大姑娘如他所愿另嫁他人,但佳人琵琶另抱后他却后悔了 他一直以为的永平伯府大姑娘,显然不是梦里的温含章。 钟涵回想着之前几回碰见永平伯府大姑娘的情况,因为心中早有偏见,他对这位温大姑娘向来都是避之不及,两人至始至终没有当面说过一句话。 现在想来,温大姑娘确实从未在他面前表明身份。 小厮清明上来给钟涵添了一回茶水,见自家少爷说是要读书,但手上捏着的资治通鉴却一页都没有翻,脸上看起来像在思考什么,不由得将手脚放得更轻了。自少爷催着府内替他下了聘,身上的威严可是越来越厚重了。 钟涵出了一回神,摸着茶杯看是热的,就知道清明上来添过水了。钟涵摸着下巴,琢磨着还是得见未来妻子一面,有些事情,他得确定一下 从富车院回来后,温含章终于有心情让春暖开了箱笼,将她在路上分好的礼物一一送到各院去。 温微柳c温晚夏c温若梦同住在月华院,一时之间都知道彼此得了长姐的礼物。每个人都是一对铁球,两匹丝绸,一盒茶叶并一对五彩双凤凰花卉瓶。 温微柳的贴身丫鬟红兰有些疑惑。她按着姑娘往日的习惯,大姑娘的礼物一到,就到三姑娘和四姑娘处探听他们都得了些什么。可姑娘这次听了之后反倒平静起来,不似以前总要气愤一番。 温微柳探身看着铜镜中的韶华美貌,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可不是隔世么? 新婚不过一月,寿春堂和连理阁同时起火,丈夫置她于不顾,第一考虑的是抢救长姐的遗物。 她怨,她恨,可终究抵不过时间的魔力。 两人互相折磨了大半辈子,丈夫先她一步去世,她一夜白发,枯若老耄。 临终前唯一能想起的,便是那年盖头揭下时,一眼撞入她心底的俊美男子。 温微柳愣怔地想着,如果她当年藏好了自己对大姐姐的嫉妒,那人是不是会一直待她情好如初? 朱老姨娘见女儿看着铜镜伤怀,暗自叹了一口气,安慰她道:“大姑娘也算是想着你们了。” 朱老姨娘是先永平侯奶娘的女儿,大胆地说一句,跟永平侯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可永平侯直到继室进门生儿育女,才准她生养孩子。彼时她就知道,无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在侯爷心目中都没有半分地位。因此她一直教温微柳要上敬兄姐,下爱弟妹,只有这样,她在这府里才有一席之地。 温微柳看着自己的姨娘,垂下眼眸,应了一声是。姨娘说的都是对的。那个人有了自己的庶子后,她作为正室夫人,对那些个和丈夫有关联的女人和孩子简直恨到了骨子里。 那些人甚至比她姨娘还要恭敬。 可是不能忍,就是不能忍。 整个月华院,得了这些礼物最开心的,或许就只有最小的四姑娘温若梦。 她兴致勃勃地摊开锦缎在身上比划,跟她姨娘商量要做一身襦裙:“上次延平侯府中的秀姐姐就做了一身这样的,美极了!” 黄老姨娘乐呵呵道:“好,你说怎么做,姨娘帮你裁!”她未进府之前是裁缝铺的姑娘,缝纫c刺绣c编结c拼布无所不精。她一生只得了一个女儿,向来把温若梦宠上了天。 温若梦歪着脑袋想了想:“姨娘,先不急,我去找二姐姐和三姐姐商量一下,之前大姐姐和张将军府的大姑娘约了春日一起踏青,之前大姐姐已经答应了带我们一起去了。” 黄老姨娘迟疑:“今日早晨宁远侯府已经过了大礼,后面大姑娘可不好经常出去了。” 温若梦非常肯定:“别人我不知道,大姐姐跟张姐姐约好了,一定会去的!” 被温若梦找上时,温晚夏正恹恹的躺在软榻上。 京城豪门多贵女,但贵的只有府中的嫡女,庶女们即使诗词歌赋样样了得,可因为一个庶字,就被人看不上眼。想着那年重阳在长安街上看到的簪花少年,还有早上宁远侯府的十里聘礼,温晚夏不仅心口泛酸,心肝脾肺肾都疼了起来。 听了温若梦问的,更是咬碎一口银牙,想着,梦姐儿在姐妹中年纪最小,却最会惺惺作态。他们三人一模一样,好叫大姐姐一枝独秀么? 虽心上不舒服,温晚夏脸上却笑道:“不就是做个衣裳吗,梦姐儿想怎么做就这么做。” 温若梦歪着脑袋道:“可我们不商量一下,到时候撞裳了怎么办?” 温晚夏有些语塞,道:“天底下衣裳那么多样式,哪那么容易撞上?”心中却觉得温若梦没甚眼色,看不出她心里不快么,但温含章就喜欢这种呆头呆脑的性情,她也只能往她的喜好上靠拢。 打发走了温若梦,温晚夏想了想,竟带着丫鬟往芳华院去了。 温含章正在试首饰,她去了舅家一个多月,府内的份例还是照样发放。温含章每个月能得五两银子的月钱,一匹锦缎,并几样钗环和胭脂水粉。 张氏每月都会将她得的首饰拿去加工一番,或是加几颗宝石,或是融了重新打个式样。在不牵涉公账的情况下,永平伯夫人万氏也无话可说,人家亲娘愿意贴补,她还能说些什么? 春暖捧着镜子让她照看,铜镜中的女孩一头乌黑的秀发莹莹生光,其上斜斜插着一根镶着红宝石的蝴蝶金簪。相貌虽说只是清秀之列,可皮肤白皙,看久了也挺耐看的。 温含章美了一会儿,就把金簪给拿了下来,这簪子美是美,说贵重也贵重,就是戴久了脖子坠得酸。在家时她还是喜欢簪着几朵绢花,或是别着一根简朴的乌木簪子。她这个喜好,张氏一直不能理解。 温晚夏进来时,温含章刚好让人收了首饰盒子。她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盒子将将合上时闪过的那点璀璨光芒,眼神不自觉暗了暗。又重新挂着一张笑脸道:“大姐姐你去了那么久,我可想你了。” 温晚夏口上说着好听话,眼角却撇着温含章屋里的布置,东西虽少,却无一不雅致,珍珠花,玉石树,珊瑚盆景,锦绣茵毡,看得她暗暗咬着牙根。 温含章笑道:“我就想着你是必要过来的,早就打发人将礼物送到你屋里了。” 温晚夏捂着嘴轻笑:“我就知道大姐姐一直想着我!”又道,“还没跟大姐姐道喜,宁远侯府早上让人过来下聘了!我姨娘去看了,说是六十六抬聘礼每一抬都放得满满当当的,宁远侯府可真是富贵。” 温晚夏可算是戳中了温含章的痛点了。温晚夏一聊到这个话题,温含章就蔫了下来。温晚夏本就是先人一步赶来奉承的,还以为温含章刚回来精神不好,又略说了几句就告辞了。 温晚夏走后,春暖一边收拾着桌上的茶具,一边暗示道:“姑娘,我听院子里的小丫鬟说,三姑娘这一个月来好几次出门,都是接了宁远侯府四姑娘的邀约上门做客。”可她刚才一句都没提。虽说宁远侯府四姑娘也是庶出,可人家在家里独占鳌头,嫡母只有儿子没有女儿,也乐得把个庶女当亲生的看待。 温含章躺在贵妃榻上,懒洋洋地敷衍:“夏姐儿人缘一向不错。” 春暖恨铁不成钢,大叫了一声,“姑娘!” 温含章哈哈笑了一声,转身坐起来,打趣:“春暖,你和我一样的年纪,怎么心眼就那么多呢。” 春暖:“还不是姑娘!看谁都好,我就只能多操心一些了。”姑娘未来的姑爷可是个香馍馍,满京城出了名的俊美才子,听说每次出门都有人驻足观看。两家刚换了庚帖时,就有别府的贵女挤兑姑娘。刚开始时姑娘还郁闷,久了就不当回事了,有时候她心情好了会刺回去,有时候直接就把那些挤兑都当耳旁风。 春暖经常跟温含章一起出门,对关于未来姑爷的事都练出反射性了。 温含章坐起身来,道:“她是我妹妹,我自然不想把她想得太坏。再说了,即使她有坏心思也成不了事。我若出了事,宁远侯府宁愿退亲也不会让庶女进门。都是一家子的姐妹,同气连枝,祸福同当。到时候我就算了,她却一定讨不着好。”她再如何堕落,也是伯府嫡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2.第一百一十二章李代桃僵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又想起这团扇也是钟涵送过来的,突然莞尔一笑, 钟涵可不像朱仪秀信中所诉的那样横行无忌。 这段时日她送到的礼物都是恰到好处,既不会贵重得叫她有借口退回, 又都是一些应时的物件,即刻就能用上。这份体贴周到的心思,跟他在这次事件中表现出来的顾前不顾尾大相径庭。 这家伙玩了一段时间单机送礼后,估计一直没收到回礼心里头十分幽怨,前几日她收到的端午礼物, 除了这六把他亲笔所画的花鸟画团扇, 还有一些个端午打百索子用的上好丝绳。 其中之意昭然若揭。 温含章心中却更加笃定这一次的事他应该是有意借题发挥。别的不说,永平伯府和宁远侯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若钟涵真的办成了,这桩婚事必定成为滑天下之大稽的一个笑话。 温含章诧异的, 是他跟府中亲戚的关系居然差到这般田地。想想自己嫁过去后要在内宅收拾钟涵留下的烂摊子, 她就忍不住叹气, 想了想,干脆撩开手去, 钟涵在侯府的地位非常微妙, 纵是和宁远侯一系关系不佳, 他们也不敢对他指手画脚。 等到府中收到了宁远侯府送来的端午节礼, 温含章翻了翻礼单, 就知道钟涵不仅是个能砸锅的, 还是个能收拾烂摊子的——若是宁远侯夫人心下不满, 现下送过来的节礼必定会减个几分。 很快,温含章就没心思琢磨宁远侯府的事情了。万氏头一年接手走礼回礼等应酬打点的亲朋交际,纵是有张氏在上头指点,也忙得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待得身旁的丫鬟们委婉地提醒她府中也该准备起来,万氏已经蔫得有气无力,只得将府中事宜托付给了温含章。 温含章爽快地接了下来。她之前便帮张氏打理过家事,一应程序驾轻就熟,将府中几个管事的媳妇婆子叫到了芳华院,那些嬷嬷们一看到温含章笑眯眯拿出一大叠纸张就忍不住一抖:大姑娘最难糊弄,她喜欢将事情条理分明地写在纸上,纵使一时半会有想不到的地方,也能时时补充。 温含章这回临时接手,也不想太得罪府中的下人,便加上了一些奖惩的措施,叫婆子们每完成一项就到秋思这里盖一个小印,待完成了所有事项,拿着这张纸便能得到她为众人准备的端午大礼包。 温含章特地叫秋思让众人看了一下里头放着些什么东西:两个小小的银粽子,两匹上好的衣料,两坛应节的雄黄酒,一小袋碧玉粳米。这赏赐囊括了日常的吃喝用度,也算是十分体面了,管事的嬷嬷们看得眼热,立时便在温含章面前打了包票。 当然这包票打得也是有自个的小心思,温含章已经明说了,她是个临时的管家婆,也不好越过万氏责罚她手底下的人,但总得让她知道手下的人哪些得用,哪些人消极怠工,这几日忙完之后,她便会将这些任务纸张交给万氏,众人责有所归,功罪自负,与她无尤。 万氏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先前已经拿了好几个下人开刀,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当一回出头鸟。 有银钱和奖赏在上头吊着,有万氏的威严在后面驱赶,没过几日,伯府上下便见蒲艾簪门,百索系腕,不仅五毒符贴满门楣寢次,丫鬟小厮出出入入的,腰间都配着一个放了雄黄的香包,管着绣房的李嬷嬷还让丫鬟们特意做出来一些十分趣致的香角子,用丝线缠成一个个迷你的小粽子,或是元宝形状,或是蝶翼□□,里头装了香粉,挂在帐钩上熏屋子用。 府里井井有条,温含章现下担忧的是另外一桩事。 前几日宫中赐下端午节礼后,突然传出话来,说贵太妃有些微恙,想吃府中大姑娘亲手做的粽子。 此次宫中颁下的赏赐超乎常例,不仅有各种口味的甜咸御粽,还有用金丝银线绣了五毒的香包秀囊等应节小物件,另一柄羊脂白玉制的玉如意,一套东珠宝石赤金头面,十坛上好的雄黄酒,万氏还有些不知所措,温含章倒是猜出了皇帝的一些心思——这位皇帝一向十分有趣,每逢贵太妃身子不舒服,对侯府的赏赐必定比平时丰厚,也不知道是要安抚伯府,还是要安贵太妃的心。 果不其然,慈安宫中的薄太监带着宫中贵太妃的坏消息来了。 薄太监大约三十岁上下,生得面白无须,体型偏瘦。他不是第一次和温含章打交道,最是知道这位大姑娘在贵太妃心中的地位,说是心头肉都不为过。 温含章拉着他,从贵太妃的日常起居到吃穿用住一一仔细询问,薄太监十分耐心,无有不答。即便如此,温含章还是忧心忡忡。 薄太监安慰道:“圣上昨日过来看望贵太妃时还赐下了许多药材和补品,宫里的娘娘们也孝顺长辈,经常过来服伺贵太妃用汤药呢。” 温含章更加担心。生病的人要好好休息,那些娘娘们和贵太妃非亲非故,不过是打着在圣上面前作秀的主意才会上门,对贵太妃绝不会有多少真心。 温含章很少下厨,这一次时间仓促,纵有厨娘手把手的教导,出来的结果还是十分一言难尽。 饶是薄太监早就有心理准备,但看到丫鬟们用银花莲瓣纹大盘端着一个个歪瓜裂枣般的大粽子出来时,脸色还是十分怪异。 温含章脸上却没有一点羞恼的意思,贵太妃不过就是想尝尝家中的温情罢了,她能将粽子的材料组合起来就不错了,姑祖奶奶绝对不会嫌弃她。这些粽子用的都是好料,担心贵太妃年纪大了不好克化,她还特意交代厨下将糯米换成粳米,做馅时多放些粗粮豆子。 薄太监捧着据说是温大姑娘精心制作的温情粽子,赶在宫门落匙前回宫了。 他瞧着这些粽子不像样,贵太妃却笑呵呵地用了一整个,瞧这形状就知道,大姐儿必定没有拿别人的手艺来诳她。贵太妃活了这么些年,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她就爱温含章对她的这点子真心实意。 这么想着,贵太妃便又朝盘子伸了一次手,薄太监苦着脸劝:“温大姑娘交代了,贵太妃一日只准用一个,剩下的粽子,留一个明日再用,其余的叫赏了服伺太妃得力的温嬷嬷。” 温大姑娘对着贵太妃自来就是这样说话的套路,语气十分理直气壮,贵太妃却最喜欢她这么管着她。闻言,只是不舍地看着那些模样奇形怪状的粽子,对同样鹤发鸡皮的温嬷嬷酸溜溜道:“小没良心的,我都生病了,章姐儿还想着你呢,也不想想是谁一直念着她!” 温嬷嬷从刚才起就一直目不转睛盯着那盘中的粽子数数,别看她人老,眼睛可没花,大姑娘上头只放了六个大粽子,明显就是不让贵太妃多用的意思,对着自小服伺的小姐的酸意,她毫不在意:“小姐现下的身体不像年轻的时候了,得有节制,叫老婆子吃了,还不浪费呢。” 贵太妃靠在床头,好一阵地咳嗽,挥退了想上来伺候的大宫女,看着温嬷嬷那一头花白的头发,突然叹了口气:“你也不年轻了,自个小心着点,若不是我拖累你,你老早就能跟着大姐儿出宫了。” 温含章还是个总角小儿时就表达过想接她和温嬷嬷出宫养老的愿望,可惜圣上一直怀念着小时候的温情不愿放人,拖着拖着,就到现在了。她这把老骨头,本来以为熬过了先皇就解脱了,没想到侄子还指着她在宫中为他缓和与圣上的关系,到了孙侄辈,才出了一个有良心的c能叫她真心疼爱的大姐儿。 温含章和贵太妃的关系确实是温氏嫡系中最好的,就连张氏和万氏,接连两任真正的掌权夫人都不如她得宠。温含章也当得这份宠爱,那日细问了贵太妃的病情后,温含章就让人请了一个大夫过府,把贵太妃的病情叙述了一下,叫大夫写下一些日常服伺的重点。等到了正日子要进宫领宴时,她就把这份医嘱给揣兜里了。 端午那日,张氏和万氏早早地起来梳妆穿衣,两人都是一品诰命,需要按品大妆c着朝服到坤宁宫正殿向江皇后请安。温含章没有封号在身,无需跟张氏他们一般戴那沉甸甸的行头——幸好如此,每逢重大节日,她看着张氏那一套珠冠霞帔便觉得头皮发麻。为了不弄乱易容,张氏和万氏只能一直端坐着,现下脸上也有些发僵。 等着两人打理完毕,府中一应人等便在正门目送着府中两驾带着永平伯府旗帜的朱漆三驾马车驶向宫中,温子贤和温子明在前头骑着高头大马,好不威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3.第一百一十三章柳暗花明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她跟温含章诉了几回苦,温含章却只是说帮她求过情了, 可张氏这一次很难说服, 张氏打定了主意要关她到温含章成亲才放她出来, 她实在帮不上忙。 张氏如此发作两个庶女实属少见, 温含章再次向张氏提起这件事时,窥着张氏的坚决,就有些疑心两个庶妹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但温晚夏信誓旦旦表示她十分清白。温含章想着温晚夏处在挨打状态,她也不好再细问她。 张氏那边, 是不想温含章成亲前为了庶妹作出的糟心事烦心,所以就没告诉她温微柳和温晚夏做了什么。后来知道了温晚夏的所作所为, 张氏只恨自己没将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绑在小黑屋里。 温晚夏这日带着满身灰尘回到房中,一进门, 就发现房中有些不对劲。她的山水书案c梨木镜台, 乃至贵妃榻c屏风都有被人移动过的痕迹。温晚夏顾不得将碧溪遣出去,一个健步冲向了梳妆台。 上面原本摆着一个锁着梅花锁的缠枝花檀木盒,现在,梅花锁碎成两半在台面上,木盒却消失不见了。 温晚夏顿时脸色苍白。 这时高老姨娘的贴身丫鬟四喜红着眼眶就进来了,温晚夏紧紧抓住她的手, 犹带期望道:“今日是谁进了我房中?” 四喜张开嘴, 带着哭腔道:“姑娘, 你赶紧去跟老太太求个情, 老姨娘被老太太的人带走了。”今日下午她和高老姨娘正在房里做针线,荣华院就来了几位凶神恶煞的嬷嬷,说是老太太叫高老姨娘过去问话,高老姨娘觉得不太像样,叫她守着屋子,没想到几位嬷嬷在姨娘走后就开始动手搜三姑娘的屋子。 她阻拦了几回,带头的嬷嬷居然叫人绑住了她。直到从三姑娘屋子里搜出了一个雕工精致的檀木盒,嬷嬷们才给她松绑,扬长而去。 四喜是去年才被调到了高老姨娘身边的。月华院中一个主子配一个贴身丫鬟,其他的洒扫丫鬟都是共用的。碧溪跟着三姑娘去了华阳院,她想找个人商量一下都没有。想去华阳院中找三姑娘,可她一个小丫鬟没有华阳院的进出令牌,又没有门路,进也进不去,只好满心惊惧守在屋子里,终于等到温晚夏他们回来了。 温微柳那边,朱老姨娘深深吁出一口气。她今日做了一回被殃及的池鱼,张氏盛怒之下,甚至不容他们分辨,直接叫他们跪在外面,幸好天气还没到盛夏,地面温度还不算热,可在人来人往的院子里这么一跪,他们那一张老脸也不剩多少了。 听着温晚夏那边的动静,朱老姨娘阖上眼睛,叹道:“柳姐儿,幸好你没做不好的事。”朱老姨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亲眼看见张氏院子的嬷嬷拿着一个檀木盒进去了,就知道肯定是后宅阴私之事。 这种事最是有口难辩,朱老姨娘在外头心惊胆战地跪着,幸好后来在她和温微柳的房中都找不出什么东西来,又有大姑娘说情,她才能平安回来。 高氏,高氏就没有她那么好的运气了。老太太亲口叫她搬进荣华院,当时朱老姨娘看着高氏抖索着身子c跟在一个神色凌厉c膀大腰粗的婆子身后进了下一进院子,心中颇有一种唇寒齿亡之感。 先永平侯有三个姨娘,她和高氏都是出身府中,只有黄氏是侯爷在外面看中纳回来的。侯爷一生讲究规矩,生怕府中出了以庶压嫡的丑事,纵使他们三个生的都是姑娘,他还是不放心,不仅亲手从黄氏兄嫂手中要来了她的卖身契,还将他们的身契都交到了老太太手中。自此府中庶系全无地位,由着嫡系作践糟蹋。 温微柳拿着一条热毛巾帮朱老姨娘敷着腿,闻言垂下眼眸道:“三妹妹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魔障。”她跟温晚夏一样,都是自己亲手收拾屋子,房间里有什么东西被人动过,就很容易察觉出来。温微柳记得上一世直到温含章嫁人,温晚夏那边一直很平静,不知道这次为何会出现这种差错。 她心中一直算着日子,上辈子在五月前,那位宁远侯府的二公子就让人上门取消婚事。现在已是四月过半,离温含章被退亲的日子也没多少时日了。后来今科传胪卫绍不顾流言蜚语,一意上门提亲,才解了温含章的困境。 卫绍一开始冲的就是永平伯府嫡长女的位置来的,伯府也投桃报李,将他捧得高高的。温微柳心中明白,若是自己取代长姐先一步嫁给卫绍,伯府必不会给卫绍如此多的重视和资源。 夜色昏暗,碧溪避开巡夜的嬷嬷,从垂花门脚步匆匆进了院子,进门前心惊胆战地看了左右,见着没人跟踪,才将门关上。 月华院也是一座三进大院。四姑娘温若梦和黄老姨娘住了正房,二姑娘和四姑娘带着各自的姨娘住的是东c西两个厢房。三位姑娘共享一个院子,虽此时大家都对东厢房避之唯恐不及,但若是有什么声响,也会十分瞩目。 温晚夏本来呆呆地坐在塌上,见她进来顿时恢复了生气,着急问道:“如何?那个人还在那里吗?” 碧溪摇了摇头。温晚夏才松了口气,却又见她道:“下午老太太那边的人已经将他提了去。” 温晚夏一口气顿时不上不下的。碧溪将手中握着的一袋银两放回在桌面上,劝道:“姑娘,天还不晚,你就去老太太那里请个罪吧。你好歹是伯府的血脉,老太太不会将你怎么样的。” 温晚夏心中一团乱麻,听了碧溪的话,更是恼怒,色厉内荏道:“我请什么罪?老太太不分青红皂白找了人来搜我的屋子,抢走我的东西,还带走我的姨娘,我上哪里找人说去?” 见着碧溪绞着衣角不说话了,温晚夏又道:“你再出去一趟,看大姐姐在不在芳华院。” 碧溪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伯府的人都知道,大姑娘晚膳是经常到荣华院和老太太一起用的。现在过去若是碰见荣华院的人,她肯定讨不着好。碧溪心中腹诽着温晚夏,她这做丫鬟都看得清楚了,大姑娘这几年对她可是冷淡了不少,就她自己还自以为能将大姑娘拿捏在手中,孰不知道她第一次算计大姑娘时,大姑娘就与他们这边淡了下来。 作为温晚夏的贴身丫鬟,要说碧溪对温晚夏的心思一无所知,那是不可能的。温晚夏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府一趟,且每次都指定由马厩的李马夫伺候车驾。每回一到了街上,三姑娘都会把她支开一段时间,她想跟上去,但马车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她就气喘吁吁追不上了。每次出街回来,温晚夏攒了一段时间的钱盒子就会变得荡然一空,换回怀中一捧她视若至宝的书稿。碧溪算着,除去守孝的那三年,也有七八回了。 碧溪不是不怀疑三姑娘暗中做了什么坏事。若是喜欢诗集话本,大可以直接叫她出门买回来。可温晚夏除了如痴如醉地读她带回来的书稿,一向对其他文人作品毫无兴趣。 但她猜的是,三姑娘在外有一个情人,才华横溢,却家徒四壁,需要三姑娘时常资助银两供他科考。 碧溪不明白,三姑娘为何不将他引荐到伯府名下的才墨堂。府里的才墨堂开了好几年,每个月只需抄完十本书就能无偿在才墨堂中吃住。若那人真的是个有骨气的,在才墨堂挨个一两年的苦日子,金榜题名后名正言顺到伯府提亲,岂不更好? 碧溪想着那一袋用来贿赂李马夫的银两,就觉得心疼。三姑娘不当家不知米贵,那些银两是姨娘熬夜做了多少针线才换回来的。而且李马夫下午已经被荣华院的人带走了,就连她都知道,事情肯定瞒不住了。可三姑娘还在自欺欺人。私相授受的罪名虽不好听,但大姑娘的亲事就在眼前,老太太怎么样也会帮着遮掩下去的,总好过姨娘在荣华院中受苦受难。 可他在外头为了一整家人的未来奋斗努力,家里却存着这么个拖后腿的! 温子贤心力疲惫,跟着万氏回了华阳院后,看着她对镜卸下沉重的钗环,板着脸道:“夏姐儿那边,你叫庄头过来敲打一番,她即是去反省受罚的,就不能过得太轻松。” 万氏转过头道:“老太太那边,已经想好叫她带着姨娘c丫鬟和李马夫一家子一起走了。” 温子贤心中不快:“那些个帮着她做下坏事的可恶下人,怎么也没有惩戒一番?” 万氏展眉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姐儿的性子,最不喜欢见血的。据说罚了他们的银子,只让他们带着几身衣裳走了。”要她说,这个法子也挺要命的。那些人帮着温晚夏图什么,还不就是图那点银子吗?现下连这点好处都没有了,他们又素来知道温晚夏在府上没地位,又得罪了唯一会帮着她的温含章,这会儿跟着她一起走,受罪的还铁不定是谁呢? 温子贤皱着眉头:“章姐儿心软,老太太也纵着她,幸好庄子那头用的都是西宁那边刚下来的军兵,我得叫开顺跟他们说道几句。”开顺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奶兄,自来负责他身边的事务。 万氏劝道:“何必如此。一个姑娘家,在那边无依无靠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份惊惧就足够她受的了。”万氏是真觉得不需要再做些什么,从温晚夏做的事情,就知道她不是个聪明人,她自个就能把自个给作死了。更何况大姐儿六月便要出嫁,等她嫁人了,出嫁女哪还能管得了娘家的事情,到时候要如何待自己的庶妹,就得看她这位夫婿的良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4.第一百一十四章走马上任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再不快点, 丢人就要丢到外头去了! 钟晏被请进延平侯府的书房时, 就看到钟涵气定神闲地坐在矮背宽椅上, 好不自在。待到看见一旁红木雕花方几上的大红喜帖, 他立时就想斥一句胡闹,可想到这是在别人府上, 忍了又忍, 才对上了延平侯朱尚钧看稀奇的眼神。 朱尚钧自认为在战场上摸爬滚打, 见惯了世面,可今日从钟涵嘴里听到的,真是让他匪夷所思。他咂咂嘴,道:“老钟,你家大侄子刚才说他的喜宴打算在外头办呢, 你这做人叔父的, 竟也同意了?” 钟晏铁青着一张脸:“胡说八道!从来办喜事就没有在外面的道理。子嘉年少无知,我这便带他回去好好教导。” 几句话言简意赅, 说着就想要起身告辞, 可没想到钟涵张嘴就道:“这是世子爷和大姐给我出的主意, 我想来想去也只能照做了。” 在朱尚钧面前, 钟晏的脸皮隐隐痛了起来,感觉颇为熟悉。 他忍住喉咙中的一股老血,憋气道:“你大哥和大姐姐一贯待你亲近熨帖, 上次你大哥还说你独自一人在翰林院不易, 想要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我看这必是有误会, 我们回府再谈可好?” 钟涵瞥了一眼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和睦的叔父,十分不客气地直言道:“上个月大哥和大姐将我打算用在喜宴上的三百斤茶叶送了一半到众祥楼中,我打听过了,那众祥楼是大姐的姨娘在外头的娘家开的。我就想呢,大哥和大姐对我这么好,此举必有深意。莫非是体谅我独自操办亲事不易,想叫众祥楼承包了我的喜宴?” 钟涵哗地打开了手中的扇子,脸上的神色肆意张扬:“这份情,我领了!我也不让大姐姐吃亏,之前我已叫人采买了一半食货酒水,剩下还缺多少,我叫众祥楼给我开了个单子,后头托大姐姐送银钱过去便是。” 朱尚钧听着他这一番含沙射影,有些抓不住重点地稀奇道:“宁远侯府对子弟的教养真是异于常人,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懂得怎么操办喜宴,你以后的娘子可是有福了。” 钟涵似乎听不出朱尚钧语气中的揶揄,颔首矜持道:“多学一点,才知道内宅不易,为人丈夫的,以后总该多体谅一点才是。” 朱尚钧大笑:“好!仪彦在外头的那些朋友,就数你小子的脾气对我的胃口。” 钟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总要叫我以后的妻子活得比当姑娘时更加舒心,不然我娶她干嘛。”想着温含章梦中福轻命薄,又补充了一句:“不仅要舒心,更要活得长命百岁,与我白头到老。” 朱尚钧抚掌叫好,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转头对钟晏道:“我看你们府中也挺乱的,要不就干脆在外头办宴算了。” 说的钟晏十分吐血。 钟晏最要面子,虽被钟涵轻车熟路地扒了脸皮,在朱尚钧面前却还要强撑着和稀泥:“子嘉不懂事,你也跟着添乱。我那一对儿女自来不聪明,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才是。” 又教训钟涵:“你之前在老太太那里说要自己操办亲事,我和你二婶说也说了,劝也劝了,你就是不听,现下知道办事不易了吧?” 先是点出这事是钟涵自个一意孤行,与他们这些做叔叔婶婶的没有关联,才继续道:“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你从小学得是孔孟大道,比不得妇人们长期混迹内宅,也不怨你不了解其中干系,我回头叫你二婶给你帮把手去。在外头办宴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届时,你叫到场的宾客们观看喜礼后都到外头吃宴么?” 钟晏这话说得软绵绵没有一点力道,朱尚钧是什么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中必有猫腻。 反正事不关己,朱尚钧煽风点火道:“你二叔说的是,咱们都是钟鸣鼎食之家,怎么能如此不识礼数?我说你小子,以后有什么事,自个不懂的,便去找你二叔商量。你爹生前对你二叔一向照顾,你二叔连对外人都是客气有礼,对你就更不用提了。若不待你好,那不是狼心狗肺吗!” 钟晏这事办的真不是他平时的套路。这老小子一贯喜欢披着一幅厚道的面皮,叫众人都觉得他老实无害,可惜谨慎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叫钟涵这小家伙拿着他的把柄。朱尚钧笑得十分幸灾乐祸。 钟晏心里头也是十分憋屈。钟涵敢把此事大咧咧说出来,手上必定捏着他那对蠢儿女处事不全的证据。若是再辩驳下去,他气性一起,非要在延平侯面前跟他分个青红皂白,更加得不偿失。 钟涵看了一眼明明恨得不行却要强撑着做好人的钟晏,想着今日的目的不是为了逼他跳脚,便淡淡道:“二叔对我好,我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还没来得及多跑几家就让钟晏逮着了,钟涵心中一阵遗憾。想了想,也不是没好处,他先将脓包挑出来,看下头接手的人谁还敢打他喜宴的主意。 从延平侯府出来后,钟晏才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在朱尚钧面前避重就轻地将儿子女儿的过错摘了出去,但同朝为官几十年,朱尚钧若是个老糊涂,明康帝就不会忌惮他那么多年。朱尚钧不细问,不过是不想真当了钟涵的枪把子罢了。如此便欠了朱尚钧一个人情,钟晏心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早就交代钟泽不要去招惹钟子嘉,没想到他左耳进右耳出,竟然不拿他的话当话,还将大姐儿也拉了进去当替死鬼。他就不信,没了钟泽的助力,大姐儿敢得罪钟涵。 他膝下就这么一对儿女,但一个蠢一个莽,两人不互相照顾,竟然还勾心斗角,钟晏暗恨,难怪人都说儿女是债! 宁远侯府的万寿堂中,钟晏的长女钟灵芸正在老太太面前哭诉,抹着泪水,十分凄然:“我原想着都是一府的兄弟姐妹,纵是我先拿来一用,到底还是会还回去,况且还有大哥帮我作保,没想着二弟如此决然,不仅罚了何管事,还叫人到众祥楼里下了我的脸。这叫我在李家要如何做人!现下府中的妯娌们都在看我的笑话,我被笑了不打紧,可是此番丢了宁远侯府的脸面,我真是万死莫赎。” 钟灵泪眼婆娑,话中有着无限的委屈,她小心地看了一眼面色发沉的老太太,细声细气地道:“二弟一向就不顾大局,先前对着我们多有不是,对祖母也不孝不悌,这也就算了,到底是在府里头,但他这一次万不该把事情闹到外面去,叫别人说我们宁远侯府没有体统。” 钟涵还没进门,就听见钟灵芸在挑拨离间,他眉头一挑,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好二叔。 钟晏见着他嘴角意味分明的笑意,再也忍不住了,掀开帘子便恨声道:“你这个孽障!都出门子了还回来在老太太面前挑拨是非!你是打量着所有人都是蠢货,才会听信你的胡言乱语!” 人蠢不要紧,不懂得看眼色就不好了。钟灵芸一直觉得老太太不待见钟涵,这一次拿了他的错处,必是会给他一番好看。可她却看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不喜欢钟涵,那是因为钟涵自小说话做事就顶着她的肺,若是钟涵愿意软和一点,老太太何尝不心疼这个从小就没有父母的孙子。 就连这一次钟涵的亲事,只是因着他不相信府里一干婶娘,就算不合规矩,老太太还是顶在前头叫钟涵自己操办亲事。钟晏当时就觉得这件事荒唐至极,但老太太一直坚持这么做,他能怎么办?这份为了让他如愿以偿不惜打破规矩的宠爱,怕是连他那位老妻都以为是老太太对钟涵失望透顶。 钟晏看着堂上轻轻拨动茶碗中茶叶的亲娘,从他十五年前袭爵开始,他就看不懂她了。 老太太耷拉着面皮:“看来你爹已经有了主意,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钟灵芸脸色十分难看。因为圣上最爱云雾茶,这云雾茶就成了名门贵族的座上佳品。上个月她舅舅到府中哭诉,说南岳那边去年冻霜期早了一个月,茶叶大半都收不上来。他的酒楼因靠着侯府,一直就能拿到其他酒楼不能拿到的名贵食货,即使是上等的贡品也不在话下,这也是他招揽贵客的一大绝招,可今年没了云雾茶,招牌立时就要砸了去。 这酒楼也有她和她姨娘的股份在内,钟灵芸当然不能让众祥楼砸招牌,这才想到了侯府中最近办亲事必有库存,之前他舅舅已经和她说好,在六月份前必能将挪走的云雾茶补回来,她急匆匆地回来打点好了府中上下,连何管事都愿意放他们一马,钟涵眼中却容不得沙子,知晓此事后立时就要捅了出去,她才赶紧到老太太这里补篓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5.第一百一十五章力所能及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也不知道对着朱叔叔那一脸络腮胡的大熊样,他怎么出得了口? 吐槽了一下钟涵的怪异品味,温含章放下信, 不知是羞的还是热的,拿起一把海棠蝉翼团扇猛地扇了几下。 又想起这团扇也是钟涵送过来的,突然莞尔一笑, 钟涵可不像朱仪秀信中所诉的那样横行无忌。 这段时日她送到的礼物都是恰到好处,既不会贵重得叫她有借口退回,又都是一些应时的物件,即刻就能用上。这份体贴周到的心思,跟他在这次事件中表现出来的顾前不顾尾大相径庭。 这家伙玩了一段时间单机送礼后, 估计一直没收到回礼心里头十分幽怨, 前几日她收到的端午礼物, 除了这六把他亲笔所画的花鸟画团扇,还有一些个端午打百索子用的上好丝绳。 其中之意昭然若揭。 温含章心中却更加笃定这一次的事他应该是有意借题发挥。别的不说, 永平伯府和宁远侯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若钟涵真的办成了, 这桩婚事必定成为滑天下之大稽的一个笑话。 温含章诧异的, 是他跟府中亲戚的关系居然差到这般田地。想想自己嫁过去后要在内宅收拾钟涵留下的烂摊子,她就忍不住叹气,想了想, 干脆撩开手去, 钟涵在侯府的地位非常微妙, 纵是和宁远侯一系关系不佳, 他们也不敢对他指手画脚。 等到府中收到了宁远侯府送来的端午节礼,温含章翻了翻礼单,就知道钟涵不仅是个能砸锅的,还是个能收拾烂摊子的——若是宁远侯夫人心下不满,现下送过来的节礼必定会减个几分。 很快,温含章就没心思琢磨宁远侯府的事情了。万氏头一年接手走礼回礼等应酬打点的亲朋交际,纵是有张氏在上头指点,也忙得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待得身旁的丫鬟们委婉地提醒她府中也该准备起来,万氏已经蔫得有气无力,只得将府中事宜托付给了温含章。 温含章爽快地接了下来。她之前便帮张氏打理过家事,一应程序驾轻就熟,将府中几个管事的媳妇婆子叫到了芳华院,那些嬷嬷们一看到温含章笑眯眯拿出一大叠纸张就忍不住一抖:大姑娘最难糊弄,她喜欢将事情条理分明地写在纸上,纵使一时半会有想不到的地方,也能时时补充。 温含章这回临时接手,也不想太得罪府中的下人,便加上了一些奖惩的措施,叫婆子们每完成一项就到秋思这里盖一个小印,待完成了所有事项,拿着这张纸便能得到她为众人准备的端午大礼包。 温含章特地叫秋思让众人看了一下里头放着些什么东西:两个小小的银粽子,两匹上好的衣料,两坛应节的雄黄酒,一小袋碧玉粳米。这赏赐囊括了日常的吃喝用度,也算是十分体面了,管事的嬷嬷们看得眼热,立时便在温含章面前打了包票。 当然这包票打得也是有自个的小心思,温含章已经明说了,她是个临时的管家婆,也不好越过万氏责罚她手底下的人,但总得让她知道手下的人哪些得用,哪些人消极怠工,这几日忙完之后,她便会将这些任务纸张交给万氏,众人责有所归,功罪自负,与她无尤。 万氏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先前已经拿了好几个下人开刀,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当一回出头鸟。 有银钱和奖赏在上头吊着,有万氏的威严在后面驱赶,没过几日,伯府上下便见蒲艾簪门,百索系腕,不仅五毒符贴满门楣寢次,丫鬟小厮出出入入的,腰间都配着一个放了雄黄的香包,管着绣房的李嬷嬷还让丫鬟们特意做出来一些十分趣致的香角子,用丝线缠成一个个迷你的小粽子,或是元宝形状,或是蝶翼双飞,里头装了香粉,挂在帐钩上熏屋子用。 府里井井有条,温含章现下担忧的是另外一桩事。 前几日宫中赐下端午节礼后,突然传出话来,说贵太妃有些微恙,想吃府中大姑娘亲手做的粽子。 此次宫中颁下的赏赐超乎常例,不仅有各种口味的甜咸御粽,还有用金丝银线绣了五毒的香包秀囊等应节小物件,另一柄羊脂白玉制的玉如意,一套东珠宝石赤金头面,十坛上好的雄黄酒,万氏还有些不知所措,温含章倒是猜出了皇帝的一些心思——这位皇帝一向十分有趣,每逢贵太妃身子不舒服,对侯府的赏赐必定比平时丰厚,也不知道是要安抚伯府,还是要安贵太妃的心。 果不其然,慈安宫中的薄太监带着宫中贵太妃的坏消息来了。 薄太监大约三十岁上下,生得面白无须,体型偏瘦。他不是第一次和温含章打交道,最是知道这位大姑娘在贵太妃心中的地位,说是心头肉都不为过。 温含章拉着他,从贵太妃的日常起居到吃穿用住一一仔细询问,薄太监十分耐心,无有不答。即便如此,温含章还是忧心忡忡。 薄太监安慰道:“圣上昨日过来看望贵太妃时还赐下了许多药材和补品,宫里的娘娘们也孝顺长辈,经常过来服伺贵太妃用汤药呢。” 温含章更加担心。生病的人要好好休息,那些娘娘们和贵太妃非亲非故,不过是打着在圣上面前作秀的主意才会上门,对贵太妃绝不会有多少真心。 温含章很少下厨,这一次时间仓促,纵有厨娘手把手的教导,出来的结果还是十分一言难尽。 饶是薄太监早就有心理准备,但看到丫鬟们用银花莲瓣纹大盘端着一个个歪瓜裂枣般的大粽子出来时,脸色还是十分怪异。 温含章脸上却没有一点羞恼的意思,贵太妃不过就是想尝尝家中的温情罢了,她能将粽子的材料组合起来就不错了,姑祖奶奶绝对不会嫌弃她。这些粽子用的都是好料,担心贵太妃年纪大了不好克化,她还特意交代厨下将糯米换成粳米,做馅时多放些粗粮豆子。 薄太监捧着据说是温大姑娘精心制作的温情粽子,赶在宫门落匙前回宫了。 他瞧着这些粽子不像样,贵太妃却笑呵呵地用了一整个,瞧这形状就知道,大姐儿必定没有拿别人的手艺来诳她。贵太妃活了这么些年,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她就爱温含章对她的这点子真心实意。 这么想着,贵太妃便又朝盘子伸了一次手,薄太监苦着脸劝:“温大姑娘交代了,贵太妃一日只准用一个,剩下的粽子,留一个明日再用,其余的叫赏了服伺太妃得力的温嬷嬷。” 温大姑娘对着贵太妃自来就是这样说话的套路,语气十分理直气壮,贵太妃却最喜欢她这么管着她。闻言,只是不舍地看着那些模样奇形怪状的粽子,对同样鹤发鸡皮的温嬷嬷酸溜溜道:“小没良心的,我都生病了,章姐儿还想着你呢,也不想想是谁一直念着她!” 温嬷嬷从刚才起就一直目不转睛盯着那盘中的粽子数数,别看她人老,眼睛可没花,大姑娘上头只放了六个大粽子,明显就是不让贵太妃多用的意思,对着自小服伺的小姐的酸意,她毫不在意:“小姐现下的身体不像年轻的时候了,得有节制,叫老婆子吃了,还不浪费呢。” 贵太妃靠在床头,好一阵地咳嗽,挥退了想上来伺候的大宫女,看着温嬷嬷那一头花白的头发,突然叹了口气:“你也不年轻了,自个小心着点,若不是我拖累你,你老早就能跟着大姐儿出宫了。” 温含章还是个总角小儿时就表达过想接她和温嬷嬷出宫养老的愿望,可惜圣上一直怀念着小时候的温情不愿放人,拖着拖着,就到现在了。她这把老骨头,本来以为熬过了先皇就解脱了,没想到侄子还指着她在宫中为他缓和与圣上的关系,到了孙侄辈,才出了一个有良心的c能叫她真心疼爱的大姐儿。 温含章和贵太妃的关系确实是温氏嫡系中最好的,就连张氏和万氏,接连两任真正的掌权夫人都不如她得宠。温含章也当得这份宠爱,那日细问了贵太妃的病情后,温含章就让人请了一个大夫过府,把贵太妃的病情叙述了一下,叫大夫写下一些日常服伺的重点。等到了正日子要进宫领宴时,她就把这份医嘱给揣兜里了。 端午那日,张氏和万氏早早地起来梳妆穿衣,两人都是一品诰命,需要按品大妆c着朝服到坤宁宫正殿向江皇后请安。温含章没有封号在身,无需跟张氏他们一般戴那沉甸甸的行头——幸好如此,每逢重大节日,她看着张氏那一套珠冠霞帔便觉得头皮发麻。为了不弄乱易容,张氏和万氏只能一直端坐着,现下脸上也有些发僵。 等着两人打理完毕,府中一应人等便在正门目送着府中两驾带着永平伯府旗帜的朱漆三驾马车驶向宫中,温子贤和温子明在前头骑着高头大马,好不威风。 在这众人肃立安静的场合,温微柳却神色萎靡,她眼睛下两圈黑晕,整个人瞧着愣愣怔怔的,看着温含章的眼神十分火热。 事情究竟出现了什么变化,钟子嘉居然没到伯府退亲! 温微柳记得就是今年的端午,因着温含章被退亲之事,宫中贵太妃一个受不住便去了,皇上大为哀恸,因为在宫中少了一位太妃帮衬,府中更是一派冷清,惯常走礼的几户人家都删减了礼单,气得张氏在府中直骂那些人势利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6.第一百一十六章送礼 ,最快更新古代惧内综合征最新章节!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许是心中存着些前世正室小三的观念,又看了些姨娘庶女使坏的宅斗文, 温含章小时候看着三位姨娘恭敬低调站在张氏身后伺候时, 心中总是会犯一些别扭, 害怕姨娘憋坏招害了亲娘和幼弟。 待得大些了,知道些大夏的世情,又十分不明白为何有人愿意做姨娘。实在是因为大夏律在纳妾这事上有着十分严格的规定,做了姨娘,一辈子都只能低人一等,绝对没有升职的机会。 温含章先前读《大夏户婚律》,上面就写得十分清楚:贱籍做妾,生死由主家决定;良籍为妾,须持有纳妾文书主母才不能随意发卖杖毙,宠妾灭妻、小妾扶正等等干扰正嫡体统的做法, 被人上告后,家主都是需要坐牢的, 且刑期还不短, 通常是在三至十年之间。 再联系一下实际情况, 先侯爷有三位姨娘, 温微柳的姨娘朱氏和温晚夏的姨娘高氏是从府中丫鬟中直接晋升的,便是贱籍为妾, 只有一位是从府外纳入的良妾, 就是黄老姨娘。 黄老姨娘的貌美有目共睹, 纵使现在已是徐娘半老之身仍能看得出眉目间的清丽绝艳, 温含章先前还以为是她爹看中了黄氏的美色强行纳进府。没想到她爹拿的不是黄世仁的剧本,黄老姨娘摊上的恶霸却是自家的兄嫂。 当时从张氏口中知道了黄老姨娘这番身世后,温含章好长时间看着她都是一幅同情的眼神。可惜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女子未嫁从父,父死有更有一条长兄如父的铁律,兄长想要拿你换了权势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只是自己家跟着作了孽,对着喜儿一般的黄老姨娘却仍是理所当然的态度,温含章纵使是穿了十几年,每每看着她时都有几分不适。 她可以习惯嫡庶分明,主仆有道,受着下人的跪拜也大方自然,却总是不能释怀这种仗着亲情权势欺压妇孺的作为。这种小屁民心理,她八辈子都改不过来了。 话说回来,黄老姨娘既有如此悲苦的身世,对府外的亲人必是不屑相认的,她一生中唯一的寄托便是自己亲生的梦姐儿,此番见着温若梦晕倒着被嬷嬷们抱进屋来,一时之间只觉得天都塌了。 等到温含章叫来的太医说梦姐儿是“惊惧太过引发的晕厥之症”,她才松了一口气。可看到温含章时仍觉不顺眼,忍不住冷冷刺道:“梦姐儿最好没事,若她有事,我拼着这条老命不要都要大姑娘给我一个说法!”黄老姨娘说完后就有些后悔了,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却仍是忍不住出口伤人。可梦姐儿就是她的命,她的亲人都是猪狗不如,这世上只有一个梦姐儿能与她互相依靠。若是梦姐儿出了事,她就不活了。 黄老姨娘一时间悲从中来,可惜刚巧踏进屋中的张嬷嬷听了她这句话,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 温含章无意跟一个护犊子的母亲计较,就劝下了张嬷嬷,但心中已是唉声叹气:张嬷嬷虽被她拦了下来,可她回头必要把这件事跟张氏说个清楚明白。 也就是说,她不仅要顾着梦姐儿这边,待会儿还要去安抚一番自己的亲娘。 温含章一贯不愿意牵扯在亲娘和姨娘之间,春暖也知道她的脾性,见着她意兴阑珊兴致缺缺的模样,就昧着良心劝道:“老太太一向疼姑娘,必不会让姑娘为难的。”春暖也很同情自家姑娘,这是个什么事啊,黄老姨娘幸好遇上她们家姑娘,温含章一向以道理说事,不会轻易就以嫡庶尊卑压制人。 温含章白了一眼大白天睁眼说瞎话的丫鬟,想了想,还是往荣华院里去了。这件事既因她而起,看在梦姐儿的份上也不好当看不到。 春暖跟在温含章身后偷笑。要是姑娘愿意跟别府那些盛气凌人的嫡女一样,现下就不用这么苦恼了。 可温含章做事又素来喜欢以情理衡量正确与否。多出一条底线,自然要比别人要多承担几分。要春暖说,她还是喜欢心中有坚持的姑娘,让人觉得踏实和温暖。 温含章还不知道她的大丫鬟在心中夸她,她进荣华院前,很有经验地先叫了个小丫鬟问了问先前的情况。 小丫鬟口齿伶俐,又想讨好温含章,把当时的情景说得绘声绘色,将张氏说的话一分未多一分未减都转述了出来。 张嬷嬷从月华院回来,张氏必要问问情况。张嬷嬷的声音悦耳响亮,将黄老姨娘那句刺头话说个一言不差。 同样是护崽的老娘,张氏听到最后,一脸寒霜,一拍桌子,把手上戴着的一个玉镯给砸成了几段!张氏先是道:“我原本以为三个小的里面还能有一个好的,没想到都是一丘之貉。居心叵测!装着个天真样儿藏了一肚子心机来哄骗我的章姐儿!” 这话明显的就偏颇了,梦姐儿可一直是晕在床上的。跟着张嬷嬷同去的一个大丫鬟黛蓝帮着四姑娘分辨了几句,张氏把案几拍得啪啪响,“梦姐儿就算了!可那贱人敢这么说我的大姐儿,真是狗胆包天!” 后来不知道张嬷嬷又说了什么,张氏哼一声:“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就算是真错了也轮不到她一个下贱胚子来摆谱。章姐儿就是对他们太好了!”一挥手,这件事最后以黄老姨娘罚俸三月告终。 温含章想了想,还是掀帘进门了。 张氏早知道她在门外拉着一个小丫鬟瞎嘀咕了一通,她睨了温含章一眼,道:“问出些什么了?”也就温含章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拉着人刺探荣华院里的事情。 温含章一笑:“我就是想知道娘现在心情好不好。” 张氏正色道:“生了个笨丫头,被人说到脸上也不知道骂回去,你说我心情好不好?” 温含章依偎了过去,笑道:“这可冤枉我了,当时梦姐儿还躺在床上,她是被我带出去的,我怎么好处置她姨娘。” 张氏语重心长:“今日出去的事我都听丫鬟们说了,本就不干你的事。那贱人却硬要赖到你头上,这都是你平时对他们太好了,让他们忘了什么是规矩。我就让你不要对他们太好,你不听,这下可是知道了?你对他们好,他们觉得是应份的,等你对他们不好,他们倒要抱怨你了。”那叫什么话?满京城问问,还有谁比她的章姐儿对待庶妹更好的? 温含章轻轻摇着张氏的手,讨饶道:“我知道娘心疼我,娘怕我听了黄老姨娘的话伤心了,给我出气呢。” 张氏指了指她的额头,数落道:“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对他们不好吗?这下子可知道我的心了。” 温含章对着她粲然一笑,想起张琦真,不禁感叹:“这次出行,我看到张将军府上闹成那样子,就十分后怕。如果不是忍到极致,想那庶女也不会闹这么一出。幸好我们府上不是那样乌烟瘴气。” 张氏戳了戳她的脸,气恼道:“我们府里什么时候都是太太平平的!别看你大哥大嫂对你不错,那可不是尊泥菩萨。” 听出了张氏言语中对大哥大嫂的忌惮,温含章有些好奇。张氏却不愿意多说。 温含章转而问起了早上温微柳温晚夏来不了的事,她有些好奇,张氏怎么会让几个庶女接触府里的账本,账本可都是各家的命脉所在。她大嫂居然也同意? 张氏快意一笑,道:“那是你曾祖母时期的管家账本,正好捋一捋伯府前几十年少了多少家私。”都是积年的老账本,放在仓库中不知道吃了多少灰尘。一本本看过去也够呛的。 张氏本来没打算跟庶女们计较,可她最近却听说了一件事,顿时让她勃然大怒。宁远侯府的二公子是她看了许久,才求侯爷为温含章定下来的,当时还借用了宫中贵太妃的关系。那两个庶女却怀着觊觎之心想着占便宜,这世上的事哪那么容易? 正好都看账本去! 那一仓库的老账本,看到章姐儿嫁人时都看不完。 温含章嘴快,道:“那二妹妹他们要是顺着查到了你当年的小帐怎么办?” 张氏瞪了她一眼:“我当家的时候可没贪过府里的一分一厘。” 温含章有些诧异,可张氏说这句话时十分有底气,昂着脖子,表情骄傲。她就知道她娘真的没贪府里的银钱。说实话,能做到这点的当家夫人可不多。 张氏趁机教育温含章:“不是你的东西,不要随便伸手。这世上凡做过的事都有痕迹。你小时就会跟你院里的丫鬟说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只要当家时一次品行不端被人捉到,你的名声就坏了,这样岂不因小失大?那些为了一点油水不顾名声的,都是除了钱财之外没有大志向的。” 人要是没有一个好的名声,什么好事都轮不到你。要说张氏怎么知道的,她从嫁入侯府之后,就一直实践着这句话。她暗自叹了一口气,若说她这辈子还有什么遗憾的,那就是当了人家的继室。继室,需对原配行妾礼。继室所出,永远比原配所出略低一等。侯府继室是真的那么好做的吗?原配嫡子已经记事,对她这个继母不冷不热,侯爷冷眼观望着这对母子的关系,若张氏有一丝一毫错漏,温含章今日都不会有下面的亲兄弟。为了两个孩子,她只能做出一幅不争不抢的姿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7.第一百一十七章震前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梅玉漱想了想,觉得这事瞒着也没用,便对着众人将这事说了出来, 道是张珍真一头撞到了园中的假山上,生死不知。 姑娘们原都是在嬉戏打闹c推敲诗句的,被她吓得都戛然而止,惊呼出声。 温含章也是,她本是提着毛笔在为众人誉写诗篇,突得一个大大的墨团砸到宣纸上, 有些呆住了。 梅玉漱看了她一眼,将众人托付给了闵秀清,急急地跟着丫鬟去了事发现场。 闵秀清想着自己作为芙蓉社的社主, 不好不过问一声, 便在安抚了众人几句后, 也克制着心里的不适过去了。留在原地的姑娘们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下的,都不知道说什么。这其中,就数许乐芳和朱仪秀的脸色最难看。 温含章摸着朱仪秀的手上满是冷汗,忙叫了一个嬷嬷模样的人过来, 问道:“这里可有让宾客休息的地方?” 能让梅玉漱看上调来伺候宴席的下人, 素质就不会太差。这位嬷嬷自称姓朱, 是梅玉漱院里伺候的, 梅府一向最重规矩, 主人没发话便不好随便出声, 朱嬷嬷看着眼前这些金贵的姑娘们脸上都白了一层,心里就咯噔一声:若是再有姑娘在梅园出事了,他们今日这些伺候的人都得不着好。 幸好温含章将她叫了出来,她感激地回话道:“有有有,我们姑娘都准备妥当的,在离这里不远有一处小楼,我带众位姑娘们过去休息。” 朱嬷嬷将众人领到一座小楼上,想着芙蓉社的大家小姐们都是从小养尊处优的,怕吓出个好歹来,又让人端来了安神汤。但温含章嗅着杯中的汤汁,却仍是心神不宁。她和朱仪秀对看了一眼,温含章悄悄叫来了朱嬷嬷,问现在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情景。 朱嬷嬷有些尴尬,道:“我一直在这边伺候着,也不知道外面如何。” 温含章就让她下去了,心想着梅府的下人果真训练有素。过了一刻钟左右,春暖和朱仪秀的丫鬟冷兮悄无声息地上楼来了。两人汇报的都是坏消息。张珍真的模样看着很不好。 又差不多一刻钟,梅玉漱和闵秀清也回来了。梅玉漱还好,虽脸色雪白,却仍是走着过来的。闵秀清的模样就有些惨了,她怕血,一见满地的血,腿脚就软了三分,梅玉漱怕她出事,一直让人扶着她。闵秀清便是在贴身丫鬟的相扶中过来的。 梅玉漱一来,朱嬷嬷就上前对她耳语了一番,她边听边点头,神色虽疲惫,看着还有力气。待到朱嬷嬷下去,她才道:“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在梅园开社的事怕不能继续进行了。”缓了一下,见众人都眼巴巴看着她,又道:“具体情况,关乎别人家事,我也不好细说。刚才我已经让人通知了昭远将军府上,他们那边兴许待会儿就来人了。” 闵秀清这时已经略好了些,她语气温和道:“事发突然,梅姑娘不必在意。大家不必过多猜测,终归是张家的内事,我们外人也不好参与。今日的活动便就此取消,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吧。” 虽然梅玉漱和闵秀清都没有多说,但锣鼓听音,说话听声,两人都是同样的口径,姑娘们脑补都能脑补出一出好戏。一位姑娘就扶着胸口后怕道:“将军府究竟怎么了,先是妹妹打姐姐,现下两姐妹走着走着,妹妹就突然寻了短见,这也太吓人了。怎的一时说不好,就作出这种c这种”后面的话一直噎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有人接话:“哎那姑娘也太心窄了些。” 又有人突发奇想,问温含章:“温姑娘之前不是和张琦真交好吗,你看这件事会不会是张琦真作下的?” 温含章看了一下问话的人,是宁远侯府三房的嫡姑娘钟尔岚,按辈分,钟尔岚应该喊钟涵一声二哥,但这位钟姑娘似乎对钟涵有些意见,便是遇见了温含章时对她也是淡淡。 这回是她第一次跟温含章说话,温含章有些摸不清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便道:“流言伤人,我不好随便猜测,若是口无遮拦说错话就不好了。”想着张琦真今日最后看着她那凶狠的模样,且她又牵扯进这样的事,温含章心中十分不得劲。 突得有人讽刺道:“说什么不好猜测?谁不知道往日里张琦真都是跟在你身后转着的,我们上次在京郊踏青亲眼看到张家家丑,温姑娘当时不也在若河边吗?” 温含章没想到还有人惦记着找她的麻烦,她道:“云姑娘这话好没道理!上月京郊踏青张家发生的事,我是后头才知道的,但到底是别人家的家事。随意参与处置别人的家事可不是我们伯府的教养。云姑娘当时在场,不也没有上前阻止吗?且我和张琦真又不是一家的姐妹,说什么她在我身后跟着,难道她是我家的丫鬟仆人?再者说,我们芙蓉社开社时一般都是五人一组,谁不是凑在一起好参加活动的?按云姑娘的道理,芙蓉社中倒有大半人都是跟在别人身后转着的。” 没想到云清容仍是不依不饶:“温姑娘莫不是想着自己就要退社了,就想跟张琦真撇清关系吧?” 芙蓉社的规矩,姑娘一旦嫁人就自动退社。先前有好几位姑娘都是如此,只有温含章,夫家都下聘了,还厚着脸皮来参加活动。想起温含章的夫婿是谁,云清容更嫉妒地红了眼睛。 温含章转过身来正正看着她,云清容不过一个户部郎中之女,一向跟在梅玉漱后面跑,温含章从没跟她起过矛盾,实是不知道为何她就逮着她一人发难。 她直接道:“什么撇清关系的,难道今日张家姐妹的事是我指使的?我们永平伯府不才,却也是开国元勋,府里至今供奉着太祖赐下的金书铁券,绝不容旁人含沙射影败坏祖宗传下来的名声!云姑娘若有证据大可直言,这种牵强附会的罪名,我是死也不会认的。若云姑娘硬要把这个罪名栽赃到我头上,我待会回家就让家母递帖子上告,就算在皇后娘娘面前也要把这事掰扯个清楚!” 闵秀清见温含章把话说得这么严重,有些觉得云清容没眼色,忙和稀泥道:“大家都是芙蓉社的姐妹,云姑娘只是好奇问一句而已,应该不是温姑娘想的那样。” 云清容的爹是科举晋身,因有几分运气,才升到了如今的品级。在她爹没金榜题名前,他们全家过得都是乡下小地主生活。听见温含章说什么金书铁券,上告皇后的,她心上有些发虚,但仍是嘴硬道:“不是就不是,我就是问问而已!” 朱仪秀早就烦了云清容,便道:“事关名声,你倒是也被人问在脸上试试?”云清容涨红着脸不说话了。芙蓉社里有一样是勋贵出身的,都轻蔑地看着云清容。勋贵子弟和科举入仕的官员,一向是不太对付的。 梅玉漱此时看了云清容一眼,云清容被她看得神色狼狈,别过了头。 爵位可不是铁饭碗,满京城有多少过气勋贵,军中宫中没有势力,只能抱着往日荣烟啃老本,若碰上一次朝堂动乱,宦海沉浮间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失了身家性命。 可他在外头为了一整家人的未来奋斗努力,家里却存着这么个拖后腿的! 温子贤心力疲惫,跟着万氏回了华阳院后,看着她对镜卸下沉重的钗环,板着脸道:“夏姐儿那边,你叫庄头过来敲打一番,她即是去反省受罚的,就不能过得太轻松。” 万氏转过头道:“老太太那边,已经想好叫她带着姨娘c丫鬟和李马夫一家子一起走了。” 温子贤心中不快:“那些个帮着她做下坏事的可恶下人,怎么也没有惩戒一番?” 万氏展眉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姐儿的性子,最不喜欢见血的。据说罚了他们的银子,只让他们带着几身衣裳走了。”要她说,这个法子也挺要命的。那些人帮着温晚夏图什么,还不就是图那点银子吗?现下连这点好处都没有了,他们又素来知道温晚夏在府上没地位,又得罪了唯一会帮着她的温含章,这会儿跟着她一起走,受罪的还铁不定是谁呢? 温子贤皱着眉头:“章姐儿心软,老太太也纵着她,幸好庄子那头用的都是西宁那边刚下来的军兵,我得叫开顺跟他们说道几句。”开顺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奶兄,自来负责他身边的事务。 万氏劝道:“何必如此。一个姑娘家,在那边无依无靠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份惊惧就足够她受的了。”万氏是真觉得不需要再做些什么,从温晚夏做的事情,就知道她不是个聪明人,她自个就能把自个给作死了。更何况大姐儿六月便要出嫁,等她嫁人了,出嫁女哪还能管得了娘家的事情,到时候要如何待自己的庶妹,就得看她这位夫婿的良心了。 万氏轻轻一笑,温子贤心性凉薄,心中只有爵位权势,温晚夏这番堵了他的道,怕不是一年两年就可以了事的。 从万氏心底说,她完全不觉得对温晚夏的处置有问题,甚至她和温子贤一样,觉得大姐儿心慈手软。她当初嫁给温子贤,最羡慕的不是能成为伯爷夫人,而是这府里规矩分明。都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世道嫡庶有别,偏有那些个贱男人,以为在家里头遮着掩着,就能不顾国法世情,将那些贱蹄子宠上了天。万家里头的事叫她娘遮得严严实实,但万氏以前也曾经被庶妹踩到脸上过。幸好她娘颇有手段见识,才没叫她受了委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8.第一百一十八章天灾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温含章远远地看见昭远将军府的嬷嬷将一名头部绑着布条的姑娘抱上了马车,张琦真不在,那副车驾前有好几名丫鬟站着,但却没有一个将军府的正经主人在场。 朱仪秀的马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掀帘问道:“还不走?”日头还早,朱仪秀难得出来一趟, 就不想太早回府,邀了她到京城新开的福平楼坐坐。 温含章见朱仪秀脸色还好, 心里略安心了下。朱仪秀这个人, 嘴硬心软,身体又差, 虽常揣着一幅淡然的模样, 实则最喜欢把事情放在心上琢磨。 温含章好几年前认识她时, 她因着从小吃药, 满身都是药味,自嘲就像随身揣了个药罐子一样。温含章这人很有些怜贫惜弱的心, 见着一个看起来小小的娇弱的小萝莉独自坐在一旁,长得玉雪可爱, 眉目灵动, 可惜其他小姑娘们都嫌弃她身上的味道不肯靠近,偏偏小萝莉还一幅看清世事般云淡风轻脸, 她就不忍心放她一个人坐着了。 温含章开了个玩笑:“有大财主愿意请吃福平楼的糕点, 怎么能不去?赶紧的, 我跟你的车去, 叫我家马车在后头跟着。” 朱仪秀瞥了她一眼,让开了身旁的一点位置,算是答应她上车了。 温含章一上车就感叹,朱仪秀的家人可真疼她。 她家的马车已经算是华丽舒适了,可朱仪秀的车驾却是她的升级版。 里面就像一个小房间一样,车梁用上好的小叶紫檀所制,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一侧做成固定书架,朱仪秀常看的话本都摆在了上面,另一侧都是小抽格,估计放着些零碎的小玩意,车厢底也做的十分用心,不知铺了几层皮毛,脚踩在上面有种柔若无骨的触感,温含章看着案几上的茶具酒杯,想着难怪朱仪秀敢把这套羊脂白玉莲花茶具摆出来。 她刚一坐下,朱仪秀就道:“你是第一个上我这辆马车的人。”虽然她没说下句,但温含章就觉得她满身满脸写着“你不该夸我一下吗”几个大字。 温含章和朱仪秀相交多年,怎么不知道她的脾性得顺着捋才行,立刻高度配合:“我真是太荣幸了。” 听见心中所欲之语,朱仪秀浑身上下的刺毛都软了下来。接下来对待温含章就如春天般温暖了。不仅贡献出她最爱的水果,还将她娘每日不准她多吃的一小碟茯苓糕递了过来,很是不舍道:“你吃一块就好,这东西虽然不精贵,我每日能得的分量也不多。” 温含章认真地答应了,接连吃下三块。大夏朝这些个积年的公侯家都有自己私藏的糕点秘方,温含章这么多年各府的宴席吃下来,觉得这其中就属延平侯府在膳食上的底蕴最深。 朱仪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随着她嘴巴一动一动的,控诉之意越来越明显。 直到温含章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她立马刷地一下拉开小抽屉,将茯苓糕放了进去。抬头看到温含章戏谑的眼神,她轻咳一下道:“都快到福平楼了,留着点肚子。” 温含章应了一声,笑眯眯地拉过她的手,两人手牵手肩挨着肩坐在塌上,十分亲密。朱仪秀身上的温度一向偏低,温含章就将她的小手包在手里暖着,看着朱仪秀眼睛舒服地微眯着,温含章心中徒生出一种撸猫的心痒难耐。 朱仪秀却突然问道:“刚才出门时冯婉玉的丫鬟跟你说了什么?” 温含章一下就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大理寺卿家的冯婉玉姐妹是温含章引荐进社的。冯家是温子贤的舅家,两姐妹一向少言寡语,温含章虽看在大哥的份上,对他们多有照顾,但与两人却很少有私下的交往。 刚才她临上车前,冯婉玉突然让丫鬟给温含章捎了一句话,说她妹妹的贴身丫鬟看见张家姐妹发生口角,张珍真被张琦真推了一下才撞到假山,张琦真力气大,当场就将张珍真推了个头破血流。 看着温含章脸上诧异的神色,丫鬟又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道是家中夫人对姑娘们管的严,温姑娘若要主持正义,千万别将她家姑娘牵连进去。说完这句话丫鬟就急急跑了,估计也觉得自家姑娘不太厚道。 温含章其实出了梅园门口,就下定决定不想再管别人的家事了。张珍真再可怜,她也没办法对她伸手。既如此,继续想着这点子糟心事,只会让自己心情不愉快。但冯婉玉干嘛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啊啊! 朱仪秀听了她的话后,却嗤笑一声,道:“冯婉华的丫鬟只出去过一次,陪着冯婉华如厕去了。”温含章很有些无语,冯婉玉姐俩既借口丫鬟看到,必是不想惹事的,但为什么又要告诉她? 朱仪秀扔了她一个白眼:“人家就是看出了你好打抱不平,才将坏事都推给你。” 温含章将脑袋垫在朱仪秀肩上蹭着,道:“她怎么没看出我最不爱惹事的!我跟张琦真已经掰了,掰了懂不懂?就是没交情了。”温含章自觉是个最怕麻烦的人,可冯婉玉他们却硬要将个大帽子戴在她头上,砸得她现在一脸郁闷。 朱仪秀瞅着她快皱成一团的脸,问道:“你要如何?” 温含章不加思索:“她爹身为大理寺卿,她都能把包袱甩出来。我只是个普通勋贵之女啊,我能有多大能量主持公道!”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最高长官就是大理寺卿了,大理寺卿可在九卿之列呢。 温含章可没发晕,冯家姐妹不想得罪将军夫人,她就有那个底气得罪她吗?张将军可不是那种没有实权能任人戳圆捏扁的将军,他是京卫指挥使,掌统卫军,有番上宿卫c护卫宫禁c守御城门c拱卫京师之责。能身在这个位置上,起码得是圣上的心腹之人。 她与张琦真断交,可以看成是女儿家的别扭。甚至她家大嫂看不上一个记名嫡女不出席将军府宴席也不算什么特别耻辱的事,但要换了别人掀了将军府的丑事试试?梅玉漱可以这么干,因为梅家本就是以“刚直”闻名于朝。 但温含章家中当家的甚至不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 冯婉玉这一次真是给她挖了个坑。 朱仪秀哼哼道:“就叫你平时不要对别人太好了!”她一早就看温含章照顾冯婉玉姐俩的事不顺眼了,这两姐妹算是与温含章有亲的,后头又来了个张琦真是怎么回事! 瞅着那姑娘长得呆头呆脑,就觉得人家没有心机,可若是个真的能交往的,张琦真怎么会直到来了芙蓉社才交下温含章一个朋友。 难道整个京城的闺秀圈子就只有她喜欢张琦真那一款的?到头来看看,还是只有她对她最好了吧? 朱仪秀心中嗤笑着张琦真,和温含章做了这么久的好友,都没发现她对弱小总是会忍不住伸出手。也幸好她没发现,否则投其所好,温含章一定会被她拐走的。 朱仪秀一贯有些独,她也不觉得这是个坏毛病。 她爹和她娘生了六个儿子,最后才生出她这个女儿,从小全家人都把她捧在手心上,他们家也没有什么嫡庶的,姨娘肚子全都不够她娘给力。 偏她又爱生病,一直以来就只有温含章不离不弃在她身边,不怕被她染了病,也不怕她突然犯病害了她。在温含章没定亲前,朱仪秀还一直想着,她有六个哥哥,如果有哪一个能把温含章娶回家来就好了。 可惜 温含章突然想起上辈子那个在班上被人欺负的女同学,当日那恃强凌弱者的姿态和今日将军府如此相似,大抵这世上的事都是如此,弱小没有根基就要受人欺负,可是看着总是叫人不是滋味。她叹了一声,决定捂起脑袋,把所有假惺惺的愧疚全部抛到脑后。 福平楼是一家新开的茶楼,不过半月有余,就拿下了京城茶楼行业半壁江山。据闻这里的糕点师傅是前朝宫廷出身,家中祖祖辈辈都是专研糕点的。 上次朱仪秀给她的回信上就特地点了这家的名,温含章因为好奇,还让丫鬟出来买过一回。口味确实不错,但因为到家时点心已经凉了,也尝不出别人心心念念的那种味道。 朱仪秀刚才已经使人先来订了位置。两人戴着围帽,被小二引入了一间厢房中。小二有些抱歉道:“今日厢房已满,就只剩下临近楼梯口的这一间。”这里的位置确实有些吵闹,但两人都只打算坐一小会儿,品尝一下别人众口称赞的糕点而已,便没太为难他,给了赏钱就让人下去了。 说起来也巧,小二刚上了茶,温含章就听见楼下大堂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如玉石相击般的磁性嗓音。她看了一眼春暖,春暖朝她点点头,温含章顿时没了兴致。春暖看见她家姑娘这样就发愁,还有两个月就成亲了,姑娘对未来姑爷这样的态度,以后可怎么办啊? 朱仪秀看着主仆二人打眉眼官司,疑惑问道:“怎么了?” 温含章心不甘情不愿指了指春暖,叫她说。春暖道:“未来姑爷在大堂中坐着呢。” 朱仪秀一向知道温含章对这位未婚夫的态度有些异样,不像京中别的姑娘家那样狂热,也不像是厌恶。她想了想,道:“我家五哥和钟公子交情还行,没听说他在外有什么不好的名声。” 温含章心想,那个人一贯喜欢端着一幅冰清玉洁的范儿,这种人最是舍不得自己身上有什么污点劣迹,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不是像她和朱仪秀这样的关系,也别想探听得出来。她之前托温子明帮忙打听,不也什么都没打听出来么。 翰林院十日一沐,钟涵今日本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要上门拜见温老太太,没想着他放在伯府外的耳目清皓有了回应,道是温姑娘今日出门参加芙蓉社活动。钟涵心中那一口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顿时就瘪了大半。 后头清皓又传回了消息,这回跟着消息一同到钟涵案上的,还有一张笔画缭乱却能清晰分辨出面貌的小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9.第一百一十九章惺惺相惜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钟涵当然不属于此列。可他面前嘴角含笑,拿着把纸扇装风流倜傥的发小却是此中高手。 有些人天生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秦思行的亲娘是当朝安乐公主,堪称大夏朝最有钱的公主, 因皇上疼爱, 她名下有一块诸位公主间最富庶封地, 每年末的封地上的敬奉都能让这位公主殿下笑开了眼。 秦思行作为安乐公主唯一的嫡子,紫禁城中高坐的皇帝是他亲外公, 他从小就知道, 自己不需像旁人一般念书习武,自有人会为他安排好锦绣大道。 这不,前几日安乐公主就寻机将他安进了殿前侍卫司中。 他乐不思蜀的日子可没有几日了。 想着后日就要去殿前侍卫司报道, 秦思行更看眼前春风得意的钟涵十分不爽快。他故意道:“你先前不是说温大姑娘性情不堪行为放荡么,怎么突然就变了主意上门下聘了?” 先前秦思行一提他的亲事,钟涵就沉着脸色一幅气闷模样。秦思行虽说在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但在钟涵的事上也只能挠挠脑袋,让他娘安乐长公主多跟舅家敲敲边鼓,叫钟涵在家里好过一点, 至于他的亲事却是一点没有办法的。 他娘说了, 钟涵这桩亲事是宫里温贵太妃亲自跟皇上求的, 温贵太妃对皇上有养育之恩, 为人素来低调, 她多年来只求了这么一桩事, 皇上不会不答应。 钟涵简直是捏着鼻子接下这门亲事的, 两人交换庚帖后第一年,为了表示自己的抗议,他在诸多场合对着温大姑娘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后头三年温姑娘守了父孝闭门不出,钟涵才没将自己的不喜弄得人尽皆知。秦思行作为他的表哥,之前在他面前也不敢多提这逆鳞之痛,钟涵真的会甩脸子。 钟涵有些不自在,难道让他说他之前似乎认错了人? 钟涵从小读惯了圣贤书,说他对那场红尘客梦坚信不疑也不尽然。 但为这场梦境增添了可信度的,却是秦思行上次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一个消息。先前秦思行说,皇上想要在六月底移驾避暑行宫前为六公主定下婚事,他本意是想嘲讽六公主调皮捣蛋,连皇上都无法镇压,只得早早给她找个额驸迁出宫去。 可钟涵闻言却十分震惊,因为这件事跟梦中所示高度一致。 梦中六公主的这场婚事与他息息相关。 他一意孤行解除婚事后,六公主立即将他提名到驸马名单中。这位六公主素来蛮横跋扈,几次在宫中对着他胡言乱语,钟涵费了好大劲才摆脱了六公主的纠缠,因着两次拒绝皇帝安排的亲事,皇上对他十分不喜,他连着十年,两任皇帝登基坐的都是官场冷板凳,只能看着那位娶了温含章的寒门传胪加官进禄,小人得志—— 有了梦中的打底,比起拒绝六公主婚事带来的后遗症,钟涵宁愿忍受恣意放肆的温含章,因此他才半信半疑催着家里先行下聘。 他今日便是得知温含章跟人相约外出踏青,才会叫秦思行出来给他打掩护,想要一睹温含章庐山真面目的。 秦思行挑了挑嘴角,也不说话,提着马鞭在这若河边上随意晃荡。 春日杏花吹满头,陌上少年足风流。 翩翩公子,风流倜傥,通气气派,叫一干在这河岸边上驻足观看的姑娘们都看红了脸。 有认出两人的如户部郎中家的姑娘云清容,就激动地想要上前搭话。 还是她的知交好友梅玉漱拦住了她,道:“上月芙蓉社活动,我听温姑娘似乎和张琦真约了今日出行,前些日子,宁远侯府已经到永平伯府下聘了,你就别上去了。” 梅玉漱素来不待见张琦真,但她也不是故意要和他们撞日子。只是前几日春雨纷纷,今日才放晴,她在家里呆得十分烦腻,才约了一干好友出来踏青。 云清容脸上极不甘心,见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身影,还是跟上了梅玉漱的脚步。 钟涵在想些什么,温含章是不知道的。她虽想知道钟涵为何转变态度,可永平伯府日子太过舒坦,过了几日她也就将这件事放下了。 这桩婚事严格来说是桩政治婚姻。先永平侯当初想着用嫡女联姻皇上母族宁远侯府,可以保住家中在军中的权柄,但他未及看到钟涵的丑恶嘴脸就病逝了。温含章受了她爹那么多年的宠爱,之前不是没有想着得过且过,就连钟涵对她的冷眉冷眼她都忍住了,但若是钟涵憋着坏要等婚后收拾她,温含章同样坏心眼地想着,那她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分居析产。 这可就怪不了她了。 即使在自己的婚事上不如意,温含章还是十分感恩自己能投生在张氏腹中。若她投胎成了丫鬟小厮或者整日里为饥饱操心的穷苦人家,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封建社会等级分明,一个人处在最底层,要向上爬必须得付出旁人难以想象的坚韧意志和辛苦努力。 温含章自认没有这种耐力。因此她就算知道了一向疼爱自己的永平侯要拿她的婚姻当家族平安的保障,她也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人得到了什么,总要承担些什么。温含章一直就有这种准备。 就是存着这般从容的心情,温含章才敢随心所欲游玩踏青。 可今日出门不利,竟然一连遭遇了两桩意外。 温含章先前跟昭远将军府的张琦真约好了春日踏青,但她一向不是个吃独食的,就在张氏面前说了话,将几个庶妹也一块带了去。 未及出门,张氏就使人过来说,大嫂万氏想要找两个人帮忙理理家里的账本,想着温微柳和温晚夏算术不错,跟张氏借了他们去。温含章见这丫鬟是从荣华院出来的,知道这其中必有其他缘由,也未多说什么,只带着温若梦一人上了马车。 虽已过了上巳,但两岸仍是柳色青青。低矮浅草没过马蹄,长长的垂柳在春风中拂动,温含章就着马凳下车,一来就被这清新的空气征服了。 温若梦也很高兴,她不同于温含章,难得有放风的机会,因此就特别珍惜这户外的景色。她一手挽着温含章,两只眼睛兴致勃勃地眺望着远处的美景。 两人言笑晏晏,一路寻找着昭远将军府张家的围帐。 但张家那用锦缎围成的围帐帐中,此时的情景却不是很好。 张琦真是将门虎女,素喜舞刀弄枪,她和温含章交好,除了两人性情相投外,就是因着彼此都是府内的嫡长女,很有一些共同话题。 此时,张琦真火冒三丈地看着手中芙蓉社的社主闵秀清着人交给她的信件。 她今日本只想着单身赴会,可早上出门时,幼妹张瑶真竟然带着几个低眉顺眼的庶妹耀武扬威地等在大门口,张琦真当时就头皮一阵发麻。 现在想来,若是她那时候坚信直觉,也不会有这桩祸事发生。 张瑶真对家里几个庶姐一贯盛气凌人,动辄打骂。 但好巧不巧的,她往庶姐脸上甩巴掌时竟然被张琦真一个死对头撞见了。 梅玉漱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转头对身边的两位好友道:“被打的是将军府庶女,从前我们在其他场合见过。” 国子监祭酒家的姑娘司若楠厌恶道:“张琦真自恃武力,一向不把人看在眼里,她妹妹居然也是如此。” 云清容一向知道梅玉漱的心思,也跟着附和道:“芙蓉社有这种人,真是我们的耻辱。” 三人为虎,师出有名,竟一致决定要把张琦真赶出芙蓉社。 温含章就是在此时撞了进来。 张琦真眉眼发愁,拉着温含章走到一边,将闵秀清给她的信件递给她看。 张琦真倒霉就倒霉在这个地方。今日风和日丽,长平长公主府的姑娘们也出来踏青,闵大姑娘正是这芙蓉的社主,梅玉漱都不需要等回家写信就直接告上了状。 温含章只看了一眼就想回避了。 不好听地说一句,这是将军府的丑事,她一个外人凑上去算什么? 可偏偏这事还扯上了芙蓉社! 她与张琦真都是这芙蓉社的社员。芙蓉社在闺阁之中十分有名,人不多,堪堪三十人,社员们几乎都是京城中的名门闺秀。平日里活动围绕着琴棋书画c诗酒花茶等等雅事展开,非父兄有一定品级不能入社,非正室夫人所出不能入社,非有过人之处不能入社。 社规如此严苛,却仍有许多大家小姐趋之若鹜。盖因这芙蓉社是长平长公主的嫡长女闵秀清所起,在宫中素有名声,姑娘们只要入了芙蓉社,不仅身价倍增,说亲时也会是婚嫁市场上的香馍馍。 说实在的,张琦离不离开芙蓉社不打紧,但若是被人灰溜溜赶出社的就不好了。届时整个芙蓉社的小姑娘们回家这么一说,张琦真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0.第一百二十章翻篇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朱仪秀的马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掀帘问道:“还不走?”日头还早, 朱仪秀难得出来一趟, 就不想太早回府, 邀了她到京城新开的福平楼坐坐。 温含章见朱仪秀脸色还好,心里略安心了下。朱仪秀这个人, 嘴硬心软, 身体又差,虽常揣着一幅淡然的模样, 实则最喜欢把事情放在心上琢磨。 温含章好几年前认识她时, 她因着从小吃药, 满身都是药味,自嘲就像随身揣了个药罐子一样。温含章这人很有些怜贫惜弱的心, 见着一个看起来小小的娇弱的小萝莉独自坐在一旁, 长得玉雪可爱,眉目灵动,可惜其他小姑娘们都嫌弃她身上的味道不肯靠近,偏偏小萝莉还一幅看清世事般云淡风轻脸, 她就不忍心放她一个人坐着了。 温含章开了个玩笑:“有大财主愿意请吃福平楼的糕点,怎么能不去?赶紧的, 我跟你的车去,叫我家马车在后头跟着。” 朱仪秀瞥了她一眼, 让开了身旁的一点位置, 算是答应她上车了。 温含章一上车就感叹, 朱仪秀的家人可真疼她。 她家的马车已经算是华丽舒适了,可朱仪秀的车驾却是她的升级版。 里面就像一个小房间一样,车梁用上好的小叶紫檀所制,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一侧做成固定书架,朱仪秀常看的话本都摆在了上面,另一侧都是小抽格,估计放着些零碎的小玩意,车厢底也做的十分用心,不知铺了几层皮毛,脚踩在上面有种柔若无骨的触感,温含章看着案几上的茶具酒杯,想着难怪朱仪秀敢把这套羊脂白玉莲花茶具摆出来。 她刚一坐下,朱仪秀就道:“你是第一个上我这辆马车的人。”虽然她没说下句,但温含章就觉得她满身满脸写着“你不该夸我一下吗”几个大字。 温含章和朱仪秀相交多年,怎么不知道她的脾性得顺着捋才行,立刻高度配合:“我真是太荣幸了。” 听见心中所欲之语,朱仪秀浑身上下的刺毛都软了下来。接下来对待温含章就如春天般温暖了。不仅贡献出她最爱的水果,还将她娘每日不准她多吃的一小碟茯苓糕递了过来,很是不舍道:“你吃一块就好,这东西虽然不精贵,我每日能得的分量也不多。” 温含章认真地答应了,接连吃下三块。大夏朝这些个积年的公侯家都有自己私藏的糕点秘方,温含章这么多年各府的宴席吃下来,觉得这其中就属延平侯府在膳食上的底蕴最深。 朱仪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随着她嘴巴一动一动的,控诉之意越来越明显。 直到温含章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她立马刷地一下拉开小抽屉,将茯苓糕放了进去。抬头看到温含章戏谑的眼神,她轻咳一下道:“都快到福平楼了,留着点肚子。” 温含章应了一声,笑眯眯地拉过她的手,两人手牵手肩挨着肩坐在塌上,十分亲密。朱仪秀身上的温度一向偏低,温含章就将她的小手包在手里暖着,看着朱仪秀眼睛舒服地微眯着,温含章心中徒生出一种撸猫的心痒难耐。 朱仪秀却突然问道:“刚才出门时冯婉玉的丫鬟跟你说了什么?” 温含章一下就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大理寺卿家的冯婉玉姐妹是温含章引荐进社的。冯家是温子贤的舅家,两姐妹一向少言寡语,温含章虽看在大哥的份上,对他们多有照顾,但与两人却很少有私下的交往。 刚才她临上车前,冯婉玉突然让丫鬟给温含章捎了一句话,说她妹妹的贴身丫鬟看见张家姐妹发生口角,张珍真被张琦真推了一下才撞到假山,张琦真力气大,当场就将张珍真推了个头破血流。 看着温含章脸上诧异的神色,丫鬟又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道是家中夫人对姑娘们管的严,温姑娘若要主持正义,千万别将她家姑娘牵连进去。说完这句话丫鬟就急急跑了,估计也觉得自家姑娘不太厚道。 温含章其实出了梅园门口,就下定决定不想再管别人的家事了。张珍真再可怜,她也没办法对她伸手。既如此,继续想着这点子糟心事,只会让自己心情不愉快。但冯婉玉干嘛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啊啊! 朱仪秀听了她的话后,却嗤笑一声,道:“冯婉华的丫鬟只出去过一次,陪着冯婉华如厕去了。”温含章很有些无语,冯婉玉姐俩既借口丫鬟看到,必是不想惹事的,但为什么又要告诉她? 朱仪秀扔了她一个白眼:“人家就是看出了你好打抱不平,才将坏事都推给你。” 温含章将脑袋垫在朱仪秀肩上蹭着,道:“她怎么没看出我最不爱惹事的!我跟张琦真已经掰了,掰了懂不懂?就是没交情了。”温含章自觉是个最怕麻烦的人,可冯婉玉他们却硬要将个大帽子戴在她头上,砸得她现在一脸郁闷。 朱仪秀瞅着她快皱成一团的脸,问道:“你要如何?” 温含章不加思索:“她爹身为大理寺卿,她都能把包袱甩出来。我只是个普通勋贵之女啊,我能有多大能量主持公道!”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最高长官就是大理寺卿了,大理寺卿可在九卿之列呢。 温含章可没发晕,冯家姐妹不想得罪将军夫人,她就有那个底气得罪她吗?张将军可不是那种没有实权能任人戳圆捏扁的将军,他是京卫指挥使,掌统卫军,有番上宿卫c护卫宫禁c守御城门c拱卫京师之责。能身在这个位置上,起码得是圣上的心腹之人。 她与张琦真断交,可以看成是女儿家的别扭。甚至她家大嫂看不上一个记名嫡女不出席将军府宴席也不算什么特别耻辱的事,但要换了别人掀了将军府的丑事试试?梅玉漱可以这么干,因为梅家本就是以“刚直”闻名于朝。 但温含章家中当家的甚至不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 冯婉玉这一次真是给她挖了个坑。 朱仪秀哼哼道:“就叫你平时不要对别人太好了!”她一早就看温含章照顾冯婉玉姐俩的事不顺眼了,这两姐妹算是与温含章有亲的,后头又来了个张琦真是怎么回事! 瞅着那姑娘长得呆头呆脑,就觉得人家没有心机,可若是个真的能交往的,张琦真怎么会直到来了芙蓉社才交下温含章一个朋友。 难道整个京城的闺秀圈子就只有她喜欢张琦真那一款的?到头来看看,还是只有她对她最好了吧? 朱仪秀心中嗤笑着张琦真,和温含章做了这么久的好友,都没发现她对弱小总是会忍不住伸出手。也幸好她没发现,否则投其所好,温含章一定会被她拐走的。 朱仪秀一贯有些独,她也不觉得这是个坏毛病。 她爹和她娘生了六个儿子,最后才生出她这个女儿,从小全家人都把她捧在手心上,他们家也没有什么嫡庶的,姨娘肚子全都不够她娘给力。 偏她又爱生病,一直以来就只有温含章不离不弃在她身边,不怕被她染了病,也不怕她突然犯病害了她。在温含章没定亲前,朱仪秀还一直想着,她有六个哥哥,如果有哪一个能把温含章娶回家来就好了。 可惜 温含章突然想起上辈子那个在班上被人欺负的女同学,当日那恃强凌弱者的姿态和今日将军府如此相似,大抵这世上的事都是如此,弱小没有根基就要受人欺负,可是看着总是叫人不是滋味。她叹了一声,决定捂起脑袋,把所有假惺惺的愧疚全部抛到脑后。 福平楼是一家新开的茶楼,不过半月有余,就拿下了京城茶楼行业半壁江山。据闻这里的糕点师傅是前朝宫廷出身,家中祖祖辈辈都是专研糕点的。 上次朱仪秀给她的回信上就特地点了这家的名,温含章因为好奇,还让丫鬟出来买过一回。口味确实不错,但因为到家时点心已经凉了,也尝不出别人心心念念的那种味道。 朱仪秀刚才已经使人先来订了位置。两人戴着围帽,被小二引入了一间厢房中。小二有些抱歉道:“今日厢房已满,就只剩下临近楼梯口的这一间。”这里的位置确实有些吵闹,但两人都只打算坐一小会儿,品尝一下别人众口称赞的糕点而已,便没太为难他,给了赏钱就让人下去了。 说起来也巧,小二刚上了茶,温含章就听见楼下大堂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如玉石相击般的磁性嗓音。她看了一眼春暖,春暖朝她点点头,温含章顿时没了兴致。春暖看见她家姑娘这样就发愁,还有两个月就成亲了,姑娘对未来姑爷这样的态度,以后可怎么办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1.第一百二十一章先别看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温含章见朱仪秀脸色还好, 心里略安心了下。朱仪秀这个人,嘴硬心软, 身体又差,虽常揣着一幅淡然的模样, 实则最喜欢把事情放在心上琢磨。 温含章好几年前认识她时,她因着从小吃药,满身都是药味, 自嘲就像随身揣了个药罐子一样。温含章这人很有些怜贫惜弱的心,见着一个看起来小小的娇弱的小萝莉独自坐在一旁,长得玉雪可爱, 眉目灵动, 可惜其他小姑娘们都嫌弃她身上的味道不肯靠近,偏偏小萝莉还一幅看清世事般云淡风轻脸,她就不忍心放她一个人坐着了。 温含章开了个玩笑:“有大财主愿意请吃福平楼的糕点,怎么能不去?赶紧的,我跟你的车去,叫我家马车在后头跟着。” 朱仪秀瞥了她一眼, 让开了身旁的一点位置,算是答应她上车了。 温含章一上车就感叹,朱仪秀的家人可真疼她。 她家的马车已经算是华丽舒适了, 可朱仪秀的车驾却是她的升级版。 里面就像一个小房间一样, 车梁用上好的小叶紫檀所制, 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一侧做成固定书架,朱仪秀常看的话本都摆在了上面,另一侧都是小抽格,估计放着些零碎的小玩意,车厢底也做的十分用心,不知铺了几层皮毛,脚踩在上面有种柔若无骨的触感,温含章看着案几上的茶具酒杯,想着难怪朱仪秀敢把这套羊脂白玉莲花茶具摆出来。 她刚一坐下,朱仪秀就道:“你是第一个上我这辆马车的人。”虽然她没说下句,但温含章就觉得她满身满脸写着“你不该夸我一下吗”几个大字。 温含章和朱仪秀相交多年,怎么不知道她的脾性得顺着捋才行,立刻高度配合:“我真是太荣幸了。” 听见心中所欲之语,朱仪秀浑身上下的刺毛都软了下来。接下来对待温含章就如春天般温暖了。不仅贡献出她最爱的水果,还将她娘每日不准她多吃的一小碟茯苓糕递了过来,很是不舍道:“你吃一块就好,这东西虽然不精贵,我每日能得的分量也不多。” 温含章认真地答应了,接连吃下三块。大夏朝这些个积年的公侯家都有自己私藏的糕点秘方,温含章这么多年各府的宴席吃下来,觉得这其中就属延平侯府在膳食上的底蕴最深。 朱仪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随着她嘴巴一动一动的,控诉之意越来越明显。 直到温含章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她立马刷地一下拉开小抽屉,将茯苓糕放了进去。抬头看到温含章戏谑的眼神,她轻咳一下道:“都快到福平楼了,留着点肚子。” 温含章应了一声,笑眯眯地拉过她的手,两人手牵手肩挨着肩坐在塌上,十分亲密。朱仪秀身上的温度一向偏低,温含章就将她的小手包在手里暖着,看着朱仪秀眼睛舒服地微眯着,温含章心中徒生出一种撸猫的心痒难耐。 朱仪秀却突然问道:“刚才出门时冯婉玉的丫鬟跟你说了什么?” 温含章一下就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大理寺卿家的冯婉玉姐妹是温含章引荐进社的。冯家是温子贤的舅家,两姐妹一向少言寡语,温含章虽看在大哥的份上,对他们多有照顾,但与两人却很少有私下的交往。 刚才她临上车前,冯婉玉突然让丫鬟给温含章捎了一句话,说她妹妹的贴身丫鬟看见张家姐妹发生口角,张珍真被张琦真推了一下才撞到假山,张琦真力气大,当场就将张珍真推了个头破血流。 看着温含章脸上诧异的神色,丫鬟又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道是家中夫人对姑娘们管的严,温姑娘若要主持正义,千万别将她家姑娘牵连进去。说完这句话丫鬟就急急跑了,估计也觉得自家姑娘不太厚道。 温含章其实出了梅园门口,就下定决定不想再管别人的家事了。张珍真再可怜,她也没办法对她伸手。既如此,继续想着这点子糟心事,只会让自己心情不愉快。但冯婉玉干嘛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啊啊! 朱仪秀听了她的话后,却嗤笑一声,道:“冯婉华的丫鬟只出去过一次,陪着冯婉华如厕去了。”温含章很有些无语,冯婉玉姐俩既借口丫鬟看到,必是不想惹事的,但为什么又要告诉她? 朱仪秀扔了她一个白眼:“人家就是看出了你好打抱不平,才将坏事都推给你。” 温含章将脑袋垫在朱仪秀肩上蹭着,道:“她怎么没看出我最不爱惹事的!我跟张琦真已经掰了,掰了懂不懂?就是没交情了。”温含章自觉是个最怕麻烦的人,可冯婉玉他们却硬要将个大帽子戴在她头上,砸得她现在一脸郁闷。 朱仪秀瞅着她快皱成一团的脸,问道:“你要如何?” 温含章不加思索:“她爹身为大理寺卿,她都能把包袱甩出来。我只是个普通勋贵之女啊,我能有多大能量主持公道!”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最高长官就是大理寺卿了,大理寺卿可在九卿之列呢。 温含章可没发晕,冯家姐妹不想得罪将军夫人,她就有那个底气得罪她吗?张将军可不是那种没有实权能任人戳圆捏扁的将军,他是京卫指挥使,掌统卫军,有番上宿卫c护卫宫禁c守御城门c拱卫京师之责。能身在这个位置上,起码得是圣上的心腹之人。 她与张琦真断交,可以看成是女儿家的别扭。甚至她家大嫂看不上一个记名嫡女不出席将军府宴席也不算什么特别耻辱的事,但要换了别人掀了将军府的丑事试试?梅玉漱可以这么干,因为梅家本就是以“刚直”闻名于朝。 但温含章家中当家的甚至不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 冯婉玉这一次真是给她挖了个坑。 朱仪秀哼哼道:“就叫你平时不要对别人太好了!”她一早就看温含章照顾冯婉玉姐俩的事不顺眼了,这两姐妹算是与温含章有亲的,后头又来了个张琦真是怎么回事! 瞅着那姑娘长得呆头呆脑,就觉得人家没有心机,可若是个真的能交往的,张琦真怎么会直到来了芙蓉社才交下温含章一个朋友。 难道整个京城的闺秀圈子就只有她喜欢张琦真那一款的?到头来看看,还是只有她对她最好了吧? 朱仪秀心中嗤笑着张琦真,和温含章做了这么久的好友,都没发现她对弱小总是会忍不住伸出手。也幸好她没发现,否则投其所好,温含章一定会被她拐走的。 朱仪秀一贯有些独,她也不觉得这是个坏毛病。 她爹和她娘生了六个儿子,最后才生出她这个女儿,从小全家人都把她捧在手心上,他们家也没有什么嫡庶的,姨娘肚子全都不够她娘给力。 偏她又爱生病,一直以来就只有温含章不离不弃在她身边,不怕被她染了病,也不怕她突然犯病害了她。在温含章没定亲前,朱仪秀还一直想着,她有六个哥哥,如果有哪一个能把温含章娶回家来就好了。 可惜 温含章突然想起上辈子那个在班上被人欺负的女同学,当日那恃强凌弱者的姿态和今日将军府如此相似,大抵这世上的事都是如此,弱小没有根基就要受人欺负,可是看着总是叫人不是滋味。她叹了一声,决定捂起脑袋,把所有假惺惺的愧疚全部抛到脑后。 福平楼是一家新开的茶楼,不过半月有余,就拿下了京城茶楼行业半壁江山。据闻这里的糕点师傅是前朝宫廷出身,家中祖祖辈辈都是专研糕点的。 上次朱仪秀给她的回信上就特地点了这家的名,温含章因为好奇,还让丫鬟出来买过一回。口味确实不错,但因为到家时点心已经凉了,也尝不出别人心心念念的那种味道。 朱仪秀刚才已经使人先来订了位置。两人戴着围帽,被小二引入了一间厢房中。小二有些抱歉道:“今日厢房已满,就只剩下临近楼梯口的这一间。”这里的位置确实有些吵闹,但两人都只打算坐一小会儿,品尝一下别人众口称赞的糕点而已,便没太为难他,给了赏钱就让人下去了。 说起来也巧,小二刚上了茶,温含章就听见楼下大堂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如玉石相击般的磁性嗓音。她看了一眼春暖,春暖朝她点点头,温含章顿时没了兴致。春暖看见她家姑娘这样就发愁,还有两个月就成亲了,姑娘对未来姑爷这样的态度,以后可怎么办啊? 朱仪秀看着主仆二人打眉眼官司,疑惑问道:“怎么了?” 温含章心不甘情不愿指了指春暖,叫她说。春暖道:“未来姑爷在大堂中坐着呢。” 朱仪秀一向知道温含章对这位未婚夫的态度有些异样,不像京中别的姑娘家那样狂热,也不像是厌恶。她想了想,道:“我家五哥和钟公子交情还行,没听说他在外有什么不好的名声。” 温含章心想,那个人一贯喜欢端着一幅冰清玉洁的范儿,这种人最是舍不得自己身上有什么污点劣迹,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不是像她和朱仪秀这样的关系,也别想探听得出来。她之前托温子明帮忙打听,不也什么都没打听出来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2.第一百二十二章皇子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钟晏铁青着一张脸:“胡说八道!从来办喜事就没有在外面的道理。子嘉年少无知, 我这便带他回去好好教导。” 几句话言简意赅, 说着就想要起身告辞,可没想到钟涵张嘴就道:“这是世子爷和大姐给我出的主意, 我想来想去也只能照做了。” 在朱尚钧面前, 钟晏的脸皮隐隐痛了起来,感觉颇为熟悉。 他忍住喉咙中的一股老血, 憋气道:“你大哥和大姐姐一贯待你亲近熨帖, 上次你大哥还说你独自一人在翰林院不易, 想要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我看这必是有误会, 我们回府再谈可好?” 钟涵瞥了一眼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和睦的叔父, 十分不客气地直言道:“上个月大哥和大姐将我打算用在喜宴上的三百斤茶叶送了一半到众祥楼中,我打听过了,那众祥楼是大姐的姨娘在外头的娘家开的。我就想呢, 大哥和大姐对我这么好, 此举必有深意。莫非是体谅我独自操办亲事不易, 想叫众祥楼承包了我的喜宴?” 钟涵哗地打开了手中的扇子, 脸上的神色肆意张扬:“这份情, 我领了!我也不让大姐姐吃亏, 之前我已叫人采买了一半食货酒水, 剩下还缺多少,我叫众祥楼给我开了个单子, 后头托大姐姐送银钱过去便是。” 朱尚钧听着他这一番含沙射影, 有些抓不住重点地稀奇道:“宁远侯府对子弟的教养真是异于常人, 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懂得怎么操办喜宴,你以后的娘子可是有福了。” 钟涵似乎听不出朱尚钧语气中的揶揄,颔首矜持道:“多学一点,才知道内宅不易,为人丈夫的,以后总该多体谅一点才是。” 朱尚钧大笑:“好!仪彦在外头的那些朋友,就数你小子的脾气对我的胃口。” 钟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总要叫我以后的妻子活得比当姑娘时更加舒心,不然我娶她干嘛。”想着温含章梦中福轻命薄,又补充了一句:“不仅要舒心,更要活得长命百岁,与我白头到老。” 朱尚钧抚掌叫好,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转头对钟晏道:“我看你们府中也挺乱的,要不就干脆在外头办宴算了。” 说的钟晏十分吐血。 钟晏最要面子,虽被钟涵轻车熟路地扒了脸皮,在朱尚钧面前却还要强撑着和稀泥:“子嘉不懂事,你也跟着添乱。我那一对儿女自来不聪明,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才是。” 又教训钟涵:“你之前在老太太那里说要自己操办亲事,我和你二婶说也说了,劝也劝了,你就是不听,现下知道办事不易了吧?” 先是点出这事是钟涵自个一意孤行,与他们这些做叔叔婶婶的没有关联,才继续道:“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你从小学得是孔孟大道,比不得妇人们长期混迹内宅,也不怨你不了解其中干系,我回头叫你二婶给你帮把手去。在外头办宴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届时,你叫到场的宾客们观看喜礼后都到外头吃宴么?” 钟晏这话说得软绵绵没有一点力道,朱尚钧是什么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中必有猫腻。 反正事不关己,朱尚钧煽风点火道:“你二叔说的是,咱们都是钟鸣鼎食之家,怎么能如此不识礼数?我说你小子,以后有什么事,自个不懂的,便去找你二叔商量。你爹生前对你二叔一向照顾,你二叔连对外人都是客气有礼,对你就更不用提了。若不待你好,那不是狼心狗肺吗!” 钟晏这事办的真不是他平时的套路。这老小子一贯喜欢披着一幅厚道的面皮,叫众人都觉得他老实无害,可惜谨慎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叫钟涵这小家伙拿着他的把柄。朱尚钧笑得十分幸灾乐祸。 钟晏心里头也是十分憋屈。钟涵敢把此事大咧咧说出来,手上必定捏着他那对蠢儿女处事不全的证据。若是再辩驳下去,他气性一起,非要在延平侯面前跟他分个青红皂白,更加得不偿失。 钟涵看了一眼明明恨得不行却要强撑着做好人的钟晏,想着今日的目的不是为了逼他跳脚,便淡淡道:“二叔对我好,我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还没来得及多跑几家就让钟晏逮着了,钟涵心中一阵遗憾。想了想,也不是没好处,他先将脓包挑出来,看下头接手的人谁还敢打他喜宴的主意。 从延平侯府出来后,钟晏才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在朱尚钧面前避重就轻地将儿子女儿的过错摘了出去,但同朝为官几十年,朱尚钧若是个老糊涂,明康帝就不会忌惮他那么多年。朱尚钧不细问,不过是不想真当了钟涵的枪把子罢了。如此便欠了朱尚钧一个人情,钟晏心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早就交代钟泽不要去招惹钟子嘉,没想到他左耳进右耳出,竟然不拿他的话当话,还将大姐儿也拉了进去当替死鬼。他就不信,没了钟泽的助力,大姐儿敢得罪钟涵。 他膝下就这么一对儿女,但一个蠢一个莽,两人不互相照顾,竟然还勾心斗角,钟晏暗恨,难怪人都说儿女是债! 宁远侯府的万寿堂中,钟晏的长女钟灵芸正在老太太面前哭诉,抹着泪水,十分凄然:“我原想着都是一府的兄弟姐妹,纵是我先拿来一用,到底还是会还回去,况且还有大哥帮我作保,没想着二弟如此决然,不仅罚了何管事,还叫人到众祥楼里下了我的脸。这叫我在李家要如何做人!现下府中的妯娌们都在看我的笑话,我被笑了不打紧,可是此番丢了宁远侯府的脸面,我真是万死莫赎。” 钟灵泪眼婆娑,话中有着无限的委屈,她小心地看了一眼面色发沉的老太太,细声细气地道:“二弟一向就不顾大局,先前对着我们多有不是,对祖母也不孝不悌,这也就算了,到底是在府里头,但他这一次万不该把事情闹到外面去,叫别人说我们宁远侯府没有体统。” 钟涵还没进门,就听见钟灵芸在挑拨离间,他眉头一挑,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好二叔。 钟晏见着他嘴角意味分明的笑意,再也忍不住了,掀开帘子便恨声道:“你这个孽障!都出门子了还回来在老太太面前挑拨是非!你是打量着所有人都是蠢货,才会听信你的胡言乱语!” 人蠢不要紧,不懂得看眼色就不好了。钟灵芸一直觉得老太太不待见钟涵,这一次拿了他的错处,必是会给他一番好看。可她却看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不喜欢钟涵,那是因为钟涵自小说话做事就顶着她的肺,若是钟涵愿意软和一点,老太太何尝不心疼这个从小就没有父母的孙子。 就连这一次钟涵的亲事,只是因着他不相信府里一干婶娘,就算不合规矩,老太太还是顶在前头叫钟涵自己操办亲事。钟晏当时就觉得这件事荒唐至极,但老太太一直坚持这么做,他能怎么办?这份为了让他如愿以偿不惜打破规矩的宠爱,怕是连他那位老妻都以为是老太太对钟涵失望透顶。 钟晏看着堂上轻轻拨动茶碗中茶叶的亲娘,从他十五年前袭爵开始,他就看不懂她了。 老太太耷拉着面皮:“看来你爹已经有了主意,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钟灵芸脸色十分难看。因为圣上最爱云雾茶,这云雾茶就成了名门贵族的座上佳品。上个月她舅舅到府中哭诉,说南岳那边去年冻霜期早了一个月,茶叶大半都收不上来。他的酒楼因靠着侯府,一直就能拿到其他酒楼不能拿到的名贵食货,即使是上等的贡品也不在话下,这也是他招揽贵客的一大绝招,可今年没了云雾茶,招牌立时就要砸了去。 这酒楼也有她和她姨娘的股份在内,钟灵芸当然不能让众祥楼砸招牌,这才想到了侯府中最近办亲事必有库存,之前他舅舅已经和她说好,在六月份前必能将挪走的云雾茶补回来,她急匆匆地回来打点好了府中上下,连何管事都愿意放他们一马,钟涵眼中却容不得沙子,知晓此事后立时就要捅了出去,她才赶紧到老太太这里补篓子。 可没想到最后拆了她的台的,竟然是她爹。 钟灵芸委屈地辩解道:“爹爹这么说我,叫我真是无地自容。我虽然已经出嫁了,可侯府是我的娘家。我有事求娘家帮忙,就连大哥都答应下来了,二弟却不能帮我一次?” 钟晏一个忍不住,声色俱厉地骂道:“还敢提你大哥,你大哥都是教你给蒙蔽了!若不是你错在先,何至于会有后面这些事情?你二弟好好一个喜事,被你闹成这样,你那些规矩礼数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以后不准你有事没事的回娘家,宁远侯府的门槛禁不得你这样践踏。”老子难道不知道钟涵是故意找事吗,可他没爹没娘的,若动了他一根指头,满京城的人都得往他身上吐口水! “行了!”老太太大喝一声,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放到几上,“你要教女,回你屋里教去。我年纪大了,管不动你们了,这事要如何解决,老二你和你媳妇商量后拿出一个章程,只要能服众便可,其他的我不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3.第一百二十三章赏雪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有些人天生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秦思行的亲娘是当朝安乐公主, 堪称大夏朝最有钱的公主,因皇上疼爱,她名下有一块诸位公主间最富庶封地,每年末的封地上的敬奉都能让这位公主殿下笑开了眼。 秦思行作为安乐公主唯一的嫡子,紫禁城中高坐的皇帝是他亲外公,他从小就知道, 自己不需像旁人一般念书习武,自有人会为他安排好锦绣大道。 这不,前几日安乐公主就寻机将他安进了殿前侍卫司中。 他乐不思蜀的日子可没有几日了。 想着后日就要去殿前侍卫司报道,秦思行更看眼前春风得意的钟涵十分不爽快。他故意道:“你先前不是说温大姑娘性情不堪行为放荡么,怎么突然就变了主意上门下聘了?” 先前秦思行一提他的亲事,钟涵就沉着脸色一幅气闷模样。秦思行虽说在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但在钟涵的事上也只能挠挠脑袋,让他娘安乐长公主多跟舅家敲敲边鼓,叫钟涵在家里好过一点,至于他的亲事却是一点没有办法的。 他娘说了, 钟涵这桩亲事是宫里温贵太妃亲自跟皇上求的,温贵太妃对皇上有养育之恩,为人素来低调, 她多年来只求了这么一桩事, 皇上不会不答应。 钟涵简直是捏着鼻子接下这门亲事的, 两人交换庚帖后第一年, 为了表示自己的抗议,他在诸多场合对着温大姑娘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后头三年温姑娘守了父孝闭门不出,钟涵才没将自己的不喜弄得人尽皆知。秦思行作为他的表哥,之前在他面前也不敢多提这逆鳞之痛,钟涵真的会甩脸子。 钟涵有些不自在,难道让他说他之前似乎认错了人? 钟涵从小读惯了圣贤书,说他对那场红尘客梦坚信不疑也不尽然。 但为这场梦境增添了可信度的,却是秦思行上次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一个消息。先前秦思行说,皇上想要在六月底移驾避暑行宫前为六公主定下婚事,他本意是想嘲讽六公主调皮捣蛋,连皇上都无法镇压,只得早早给她找个额驸迁出宫去。 可钟涵闻言却十分震惊,因为这件事跟梦中所示高度一致。 梦中六公主的这场婚事与他息息相关。 他一意孤行解除婚事后,六公主立即将他提名到驸马名单中。这位六公主素来蛮横跋扈,几次在宫中对着他胡言乱语,钟涵费了好大劲才摆脱了六公主的纠缠,因着两次拒绝皇帝安排的亲事,皇上对他十分不喜,他连着十年,两任皇帝登基坐的都是官场冷板凳,只能看着那位娶了温含章的寒门传胪加官进禄,小人得志—— 有了梦中的打底,比起拒绝六公主婚事带来的后遗症,钟涵宁愿忍受恣意放肆的温含章,因此他才半信半疑催着家里先行下聘。 他今日便是得知温含章跟人相约外出踏青,才会叫秦思行出来给他打掩护,想要一睹温含章庐山真面目的。 秦思行挑了挑嘴角,也不说话,提着马鞭在这若河边上随意晃荡。 春日杏花吹满头,陌上少年足风流。 翩翩公子,风流倜傥,通气气派,叫一干在这河岸边上驻足观看的姑娘们都看红了脸。 有认出两人的如户部郎中家的姑娘云清容,就激动地想要上前搭话。 还是她的知交好友梅玉漱拦住了她,道:“上月芙蓉社活动,我听温姑娘似乎和张琦真约了今日出行,前些日子,宁远侯府已经到永平伯府下聘了,你就别上去了。” 梅玉漱素来不待见张琦真,但她也不是故意要和他们撞日子。只是前几日春雨纷纷,今日才放晴,她在家里呆得十分烦腻,才约了一干好友出来踏青。 云清容脸上极不甘心,见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身影,还是跟上了梅玉漱的脚步。 钟涵在想些什么,温含章是不知道的。她虽想知道钟涵为何转变态度,可永平伯府日子太过舒坦,过了几日她也就将这件事放下了。 这桩婚事严格来说是桩政治婚姻。先永平侯当初想着用嫡女联姻皇上母族宁远侯府,可以保住家中在军中的权柄,但他未及看到钟涵的丑恶嘴脸就病逝了。温含章受了她爹那么多年的宠爱,之前不是没有想着得过且过,就连钟涵对她的冷眉冷眼她都忍住了,但若是钟涵憋着坏要等婚后收拾她,温含章同样坏心眼地想着,那她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分居析产。 这可就怪不了她了。 即使在自己的婚事上不如意,温含章还是十分感恩自己能投生在张氏腹中。若她投胎成了丫鬟小厮或者整日里为饥饱操心的穷苦人家,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封建社会等级分明,一个人处在最底层,要向上爬必须得付出旁人难以想象的坚韧意志和辛苦努力。 温含章自认没有这种耐力。因此她就算知道了一向疼爱自己的永平侯要拿她的婚姻当家族平安的保障,她也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人得到了什么,总要承担些什么。温含章一直就有这种准备。 就是存着这般从容的心情,温含章才敢随心所欲游玩踏青。 可今日出门不利,竟然一连遭遇了两桩意外。 温含章先前跟昭远将军府的张琦真约好了春日踏青,但她一向不是个吃独食的,就在张氏面前说了话,将几个庶妹也一块带了去。 未及出门,张氏就使人过来说,大嫂万氏想要找两个人帮忙理理家里的账本,想着温微柳和温晚夏算术不错,跟张氏借了他们去。温含章见这丫鬟是从荣华院出来的,知道这其中必有其他缘由,也未多说什么,只带着温若梦一人上了马车。 虽已过了上巳,但两岸仍是柳色青青。低矮浅草没过马蹄,长长的垂柳在春风中拂动,温含章就着马凳下车,一来就被这清新的空气征服了。 温若梦也很高兴,她不同于温含章,难得有放风的机会,因此就特别珍惜这户外的景色。她一手挽着温含章,两只眼睛兴致勃勃地眺望着远处的美景。 两人言笑晏晏,一路寻找着昭远将军府张家的围帐。 但张家那用锦缎围成的围帐帐中,此时的情景却不是很好。 张琦真是将门虎女,素喜舞刀弄枪,她和温含章交好,除了两人性情相投外,就是因着彼此都是府内的嫡长女,很有一些共同话题。 此时,张琦真火冒三丈地看着手中芙蓉社的社主闵秀清着人交给她的信件。 她今日本只想着单身赴会,可早上出门时,幼妹张瑶真竟然带着几个低眉顺眼的庶妹耀武扬威地等在大门口,张琦真当时就头皮一阵发麻。 现在想来,若是她那时候坚信直觉,也不会有这桩祸事发生。 张瑶真对家里几个庶姐一贯盛气凌人,动辄打骂。 但好巧不巧的,她往庶姐脸上甩巴掌时竟然被张琦真一个死对头撞见了。 梅玉漱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转头对身边的两位好友道:“被打的是将军府庶女,从前我们在其他场合见过。” 国子监祭酒家的姑娘司若楠厌恶道:“张琦真自恃武力,一向不把人看在眼里,她妹妹居然也是如此。” 云清容一向知道梅玉漱的心思,也跟着附和道:“芙蓉社有这种人,真是我们的耻辱。” 三人为虎,师出有名,竟一致决定要把张琦真赶出芙蓉社。 温含章就是在此时撞了进来。 张琦真眉眼发愁,拉着温含章走到一边,将闵秀清给她的信件递给她看。 张琦真倒霉就倒霉在这个地方。今日风和日丽,长平长公主府的姑娘们也出来踏青,闵大姑娘正是这芙蓉的社主,梅玉漱都不需要等回家写信就直接告上了状。 温含章只看了一眼就想回避了。 不好听地说一句,这是将军府的丑事,她一个外人凑上去算什么? 可偏偏这事还扯上了芙蓉社! 她与张琦真都是这芙蓉社的社员。芙蓉社在闺阁之中十分有名,人不多,堪堪三十人,社员们几乎都是京城中的名门闺秀。平日里活动围绕着琴棋书画c诗酒花茶等等雅事展开,非父兄有一定品级不能入社,非正室夫人所出不能入社,非有过人之处不能入社。 社规如此严苛,却仍有许多大家小姐趋之若鹜。盖因这芙蓉社是长平长公主的嫡长女闵秀清所起,在宫中素有名声,姑娘们只要入了芙蓉社,不仅身价倍增,说亲时也会是婚嫁市场上的香馍馍。 说实在的,张琦离不离开芙蓉社不打紧,但若是被人灰溜溜赶出社的就不好了。届时整个芙蓉社的小姑娘们回家这么一说,张琦真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温含章也没什么好办法。庶姐妹毕竟占了“姐妹”两字,是有血脉关联的,跟家里那些被叫着“庶母”的姨娘不能相提并论。 张琦真也知道厉害。她犯愁道:“我已经骂过瑶真了,可也不能把她打死。张珍一直哭哭啼啼,顶着脸上那么个大印,我也不好再说她。”最关键的是这个事是家丑,不好拉着两个妹妹在人前分辨。就算能在人前分辨,叫张珍承认自己做错事了才挨打?但做错事了也没有妹妹打姐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4.第一百二十四章友情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这家伙玩了一段时间单机送礼后, 估计一直没收到回礼心里头十分幽怨,前几日她收到的端午礼物, 除了这六把他亲笔所画的花鸟画团扇,还有一些个端午打百索子用的上好丝绳。 其中之意昭然若揭。 温含章心中却更加笃定这一次的事他应该是有意借题发挥。别的不说,永平伯府和宁远侯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若钟涵真的办成了, 这桩婚事必定成为滑天下之大稽的一个笑话。 温含章诧异的,是他跟府中亲戚的关系居然差到这般田地。想想自己嫁过去后要在内宅收拾钟涵留下的烂摊子, 她就忍不住叹气, 想了想, 干脆撩开手去, 钟涵在侯府的地位非常微妙,纵是和宁远侯一系关系不佳,他们也不敢对他指手画脚。 等到府中收到了宁远侯府送来的端午节礼,温含章翻了翻礼单, 就知道钟涵不仅是个能砸锅的,还是个能收拾烂摊子的——若是宁远侯夫人心下不满, 现下送过来的节礼必定会减个几分。 很快,温含章就没心思琢磨宁远侯府的事情了。万氏头一年接手走礼回礼等应酬打点的亲朋交际,纵是有张氏在上头指点, 也忙得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待得身旁的丫鬟们委婉地提醒她府中也该准备起来, 万氏已经蔫得有气无力, 只得将府中事宜托付给了温含章。 温含章爽快地接了下来。她之前便帮张氏打理过家事, 一应程序驾轻就熟,将府中几个管事的媳妇婆子叫到了芳华院,那些嬷嬷们一看到温含章笑眯眯拿出一大叠纸张就忍不住一抖:大姑娘最难糊弄,她喜欢将事情条理分明地写在纸上,纵使一时半会有想不到的地方,也能时时补充。 温含章这回临时接手,也不想太得罪府中的下人,便加上了一些奖惩的措施,叫婆子们每完成一项就到秋思这里盖一个小印,待完成了所有事项,拿着这张纸便能得到她为众人准备的端午大礼包。 温含章特地叫秋思让众人看了一下里头放着些什么东西:两个小小的银粽子,两匹上好的衣料,两坛应节的雄黄酒,一小袋碧玉粳米。这赏赐囊括了日常的吃喝用度,也算是十分体面了,管事的嬷嬷们看得眼热,立时便在温含章面前打了包票。 当然这包票打得也是有自个的小心思,温含章已经明说了,她是个临时的管家婆,也不好越过万氏责罚她手底下的人,但总得让她知道手下的人哪些得用,哪些人消极怠工,这几日忙完之后,她便会将这些任务纸张交给万氏,众人责有所归,功罪自负,与她无尤。 万氏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先前已经拿了好几个下人开刀,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当一回出头鸟。 有银钱和奖赏在上头吊着,有万氏的威严在后面驱赶,没过几日,伯府上下便见蒲艾簪门,百索系腕,不仅五毒符贴满门楣寢次,丫鬟小厮出出入入的,腰间都配着一个放了雄黄的香包,管着绣房的李嬷嬷还让丫鬟们特意做出来一些十分趣致的香角子,用丝线缠成一个个迷你的小粽子,或是元宝形状,或是蝶翼双飞,里头装了香粉,挂在帐钩上熏屋子用。 府里井井有条,温含章现下担忧的是另外一桩事。 前几日宫中赐下端午节礼后,突然传出话来,说贵太妃有些微恙,想吃府中大姑娘亲手做的粽子。 此次宫中颁下的赏赐超乎常例,不仅有各种口味的甜咸御粽,还有用金丝银线绣了五毒的香包秀囊等应节小物件,另一柄羊脂白玉制的玉如意,一套东珠宝石赤金头面,十坛上好的雄黄酒,万氏还有些不知所措,温含章倒是猜出了皇帝的一些心思——这位皇帝一向十分有趣,每逢贵太妃身子不舒服,对侯府的赏赐必定比平时丰厚,也不知道是要安抚伯府,还是要安贵太妃的心。 果不其然,慈安宫中的薄太监带着宫中贵太妃的坏消息来了。 薄太监大约三十岁上下,生得面白无须,体型偏瘦。他不是第一次和温含章打交道,最是知道这位大姑娘在贵太妃心中的地位,说是心头肉都不为过。 温含章拉着他,从贵太妃的日常起居到吃穿用住一一仔细询问,薄太监十分耐心,无有不答。即便如此,温含章还是忧心忡忡。 薄太监安慰道:“圣上昨日过来看望贵太妃时还赐下了许多药材和补品,宫里的娘娘们也孝顺长辈,经常过来服伺贵太妃用汤药呢。” 温含章更加担心。生病的人要好好休息,那些娘娘们和贵太妃非亲非故,不过是打着在圣上面前作秀的主意才会上门,对贵太妃绝不会有多少真心。 温含章很少下厨,这一次时间仓促,纵有厨娘手把手的教导,出来的结果还是十分一言难尽。 饶是薄太监早就有心理准备,但看到丫鬟们用银花莲瓣纹大盘端着一个个歪瓜裂枣般的大粽子出来时,脸色还是十分怪异。 温含章脸上却没有一点羞恼的意思,贵太妃不过就是想尝尝家中的温情罢了,她能将粽子的材料组合起来就不错了,姑祖奶奶绝对不会嫌弃她。这些粽子用的都是好料,担心贵太妃年纪大了不好克化,她还特意交代厨下将糯米换成粳米,做馅时多放些粗粮豆子。 薄太监捧着据说是温大姑娘精心制作的温情粽子,赶在宫门落匙前回宫了。 他瞧着这些粽子不像样,贵太妃却笑呵呵地用了一整个,瞧这形状就知道,大姐儿必定没有拿别人的手艺来诳她。贵太妃活了这么些年,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她就爱温含章对她的这点子真心实意。 这么想着,贵太妃便又朝盘子伸了一次手,薄太监苦着脸劝:“温大姑娘交代了,贵太妃一日只准用一个,剩下的粽子,留一个明日再用,其余的叫赏了服伺太妃得力的温嬷嬷。” 温大姑娘对着贵太妃自来就是这样说话的套路,语气十分理直气壮,贵太妃却最喜欢她这么管着她。闻言,只是不舍地看着那些模样奇形怪状的粽子,对同样鹤发鸡皮的温嬷嬷酸溜溜道:“小没良心的,我都生病了,章姐儿还想着你呢,也不想想是谁一直念着她!” 温嬷嬷从刚才起就一直目不转睛盯着那盘中的粽子数数,别看她人老,眼睛可没花,大姑娘上头只放了六个大粽子,明显就是不让贵太妃多用的意思,对着自小服伺的小姐的酸意,她毫不在意:“小姐现下的身体不像年轻的时候了,得有节制,叫老婆子吃了,还不浪费呢。” 贵太妃靠在床头,好一阵地咳嗽,挥退了想上来伺候的大宫女,看着温嬷嬷那一头花白的头发,突然叹了口气:“你也不年轻了,自个小心着点,若不是我拖累你,你老早就能跟着大姐儿出宫了。” 温含章还是个总角小儿时就表达过想接她和温嬷嬷出宫养老的愿望,可惜圣上一直怀念着小时候的温情不愿放人,拖着拖着,就到现在了。她这把老骨头,本来以为熬过了先皇就解脱了,没想到侄子还指着她在宫中为他缓和与圣上的关系,到了孙侄辈,才出了一个有良心的c能叫她真心疼爱的大姐儿。 温含章和贵太妃的关系确实是温氏嫡系中最好的,就连张氏和万氏,接连两任真正的掌权夫人都不如她得宠。温含章也当得这份宠爱,那日细问了贵太妃的病情后,温含章就让人请了一个大夫过府,把贵太妃的病情叙述了一下,叫大夫写下一些日常服伺的重点。等到了正日子要进宫领宴时,她就把这份医嘱给揣兜里了。 端午那日,张氏和万氏早早地起来梳妆穿衣,两人都是一品诰命,需要按品大妆c着朝服到坤宁宫正殿向江皇后请安。温含章没有封号在身,无需跟张氏他们一般戴那沉甸甸的行头——幸好如此,每逢重大节日,她看着张氏那一套珠冠霞帔便觉得头皮发麻。为了不弄乱易容,张氏和万氏只能一直端坐着,现下脸上也有些发僵。 等着两人打理完毕,府中一应人等便在正门目送着府中两驾带着永平伯府旗帜的朱漆三驾马车驶向宫中,温子贤和温子明在前头骑着高头大马,好不威风。 在这众人肃立安静的场合,温微柳却神色萎靡,她眼睛下两圈黑晕,整个人瞧着愣愣怔怔的,看着温含章的眼神十分火热。 事情究竟出现了什么变化,钟子嘉居然没到伯府退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5.第一百二十五章年礼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黄老姨娘的貌美有目共睹,纵使现在已是徐娘半老之身仍能看得出眉目间的清丽绝艳,温含章先前还以为是她爹看中了黄氏的美色强行纳进府。没想到她爹拿的不是黄世仁的剧本, 黄老姨娘摊上的恶霸却是自家的兄嫂。 当时从张氏口中知道了黄老姨娘这番身世后,温含章好长时间看着她都是一幅同情的眼神。可惜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女子未嫁从父, 父死有更有一条长兄如父的铁律,兄长想要拿你换了权势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只是自己家跟着作了孽,对着喜儿一般的黄老姨娘却仍是理所当然的态度, 温含章纵使是穿了十几年,每每看着她时都有几分不适。 她可以习惯嫡庶分明,主仆有道,受着下人的跪拜也大方自然, 却总是不能释怀这种仗着亲情权势欺压妇孺的作为。这种小屁民心理,她八辈子都改不过来了。 话说回来, 黄老姨娘既有如此悲苦的身世,对府外的亲人必是不屑相认的,她一生中唯一的寄托便是自己亲生的梦姐儿,此番见着温若梦晕倒着被嬷嬷们抱进屋来, 一时之间只觉得天都塌了。 等到温含章叫来的太医说梦姐儿是“惊惧太过引发的晕厥之症”,她才松了一口气。可看到温含章时仍觉不顺眼,忍不住冷冷刺道:“梦姐儿最好没事, 若她有事, 我拼着这条老命不要都要大姑娘给我一个说法!”黄老姨娘说完后就有些后悔了, 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却仍是忍不住出口伤人。可梦姐儿就是她的命,她的亲人都是猪狗不如,这世上只有一个梦姐儿能与她互相依靠。若是梦姐儿出了事,她就不活了。 黄老姨娘一时间悲从中来,可惜刚巧踏进屋中的张嬷嬷听了她这句话,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 温含章无意跟一个护犊子的母亲计较,就劝下了张嬷嬷,但心中已是唉声叹气:张嬷嬷虽被她拦了下来,可她回头必要把这件事跟张氏说个清楚明白。 也就是说,她不仅要顾着梦姐儿这边,待会儿还要去安抚一番自己的亲娘。 温含章一贯不愿意牵扯在亲娘和姨娘之间,春暖也知道她的脾性,见着她意兴阑珊兴致缺缺的模样,就昧着良心劝道:“老太太一向疼姑娘,必不会让姑娘为难的。”春暖也很同情自家姑娘,这是个什么事啊,黄老姨娘幸好遇上她们家姑娘,温含章一向以道理说事,不会轻易就以嫡庶尊卑压制人。 温含章白了一眼大白天睁眼说瞎话的丫鬟,想了想,还是往荣华院里去了。这件事既因她而起,看在梦姐儿的份上也不好当看不到。 春暖跟在温含章身后偷笑。要是姑娘愿意跟别府那些盛气凌人的嫡女一样,现下就不用这么苦恼了。 可温含章做事又素来喜欢以情理衡量正确与否。多出一条底线,自然要比别人要多承担几分。要春暖说,她还是喜欢心中有坚持的姑娘,让人觉得踏实和温暖。 温含章还不知道她的大丫鬟在心中夸她,她进荣华院前,很有经验地先叫了个小丫鬟问了问先前的情况。 小丫鬟口齿伶俐,又想讨好温含章,把当时的情景说得绘声绘色,将张氏说的话一分未多一分未减都转述了出来。 张嬷嬷从月华院回来,张氏必要问问情况。张嬷嬷的声音悦耳响亮,将黄老姨娘那句刺头话说个一言不差。 同样是护崽的老娘,张氏听到最后,一脸寒霜,一拍桌子,把手上戴着的一个玉镯给砸成了几段!张氏先是道:“我原本以为三个小的里面还能有一个好的,没想到都是一丘之貉。居心叵测!装着个天真样儿藏了一肚子心机来哄骗我的章姐儿!” 这话明显的就偏颇了,梦姐儿可一直是晕在床上的。跟着张嬷嬷同去的一个大丫鬟黛蓝帮着四姑娘分辨了几句,张氏把案几拍得啪啪响,“梦姐儿就算了!可那贱人敢这么说我的大姐儿,真是狗胆包天!” 后来不知道张嬷嬷又说了什么,张氏哼一声:“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就算是真错了也轮不到她一个下贱胚子来摆谱。章姐儿就是对他们太好了!”一挥手,这件事最后以黄老姨娘罚俸三月告终。 温含章想了想,还是掀帘进门了。 张氏早知道她在门外拉着一个小丫鬟瞎嘀咕了一通,她睨了温含章一眼,道:“问出些什么了?”也就温含章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拉着人刺探荣华院里的事情。 温含章一笑:“我就是想知道娘现在心情好不好。” 张氏正色道:“生了个笨丫头,被人说到脸上也不知道骂回去,你说我心情好不好?” 温含章依偎了过去,笑道:“这可冤枉我了,当时梦姐儿还躺在床上,她是被我带出去的,我怎么好处置她姨娘。” 张氏语重心长:“今日出去的事我都听丫鬟们说了,本就不干你的事。那贱人却硬要赖到你头上,这都是你平时对他们太好了,让他们忘了什么是规矩。我就让你不要对他们太好,你不听,这下可是知道了?你对他们好,他们觉得是应份的,等你对他们不好,他们倒要抱怨你了。”那叫什么话?满京城问问,还有谁比她的章姐儿对待庶妹更好的? 温含章轻轻摇着张氏的手,讨饶道:“我知道娘心疼我,娘怕我听了黄老姨娘的话伤心了,给我出气呢。” 张氏指了指她的额头,数落道:“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对他们不好吗?这下子可知道我的心了。” 温含章对着她粲然一笑,想起张琦真,不禁感叹:“这次出行,我看到张将军府上闹成那样子,就十分后怕。如果不是忍到极致,想那庶女也不会闹这么一出。幸好我们府上不是那样乌烟瘴气。” 张氏戳了戳她的脸,气恼道:“我们府里什么时候都是太太平平的!别看你大哥大嫂对你不错,那可不是尊泥菩萨。” 听出了张氏言语中对大哥大嫂的忌惮,温含章有些好奇。张氏却不愿意多说。 温含章转而问起了早上温微柳温晚夏来不了的事,她有些好奇,张氏怎么会让几个庶女接触府里的账本,账本可都是各家的命脉所在。她大嫂居然也同意? 张氏快意一笑,道:“那是你曾祖母时期的管家账本,正好捋一捋伯府前几十年少了多少家私。”都是积年的老账本,放在仓库中不知道吃了多少灰尘。一本本看过去也够呛的。 张氏本来没打算跟庶女们计较,可她最近却听说了一件事,顿时让她勃然大怒。宁远侯府的二公子是她看了许久,才求侯爷为温含章定下来的,当时还借用了宫中贵太妃的关系。那两个庶女却怀着觊觎之心想着占便宜,这世上的事哪那么容易? 正好都看账本去! 那一仓库的老账本,看到章姐儿嫁人时都看不完。 温含章嘴快,道:“那二妹妹他们要是顺着查到了你当年的小帐怎么办?” 张氏瞪了她一眼:“我当家的时候可没贪过府里的一分一厘。” 温含章有些诧异,可张氏说这句话时十分有底气,昂着脖子,表情骄傲。她就知道她娘真的没贪府里的银钱。说实话,能做到这点的当家夫人可不多。 张氏趁机教育温含章:“不是你的东西,不要随便伸手。这世上凡做过的事都有痕迹。你小时就会跟你院里的丫鬟说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只要当家时一次品行不端被人捉到,你的名声就坏了,这样岂不因小失大?那些为了一点油水不顾名声的,都是除了钱财之外没有大志向的。” 人要是没有一个好的名声,什么好事都轮不到你。要说张氏怎么知道的,她从嫁入侯府之后,就一直实践着这句话。她暗自叹了一口气,若说她这辈子还有什么遗憾的,那就是当了人家的继室。继室,需对原配行妾礼。继室所出,永远比原配所出略低一等。侯府继室是真的那么好做的吗?原配嫡子已经记事,对她这个继母不冷不热,侯爷冷眼观望着这对母子的关系,若张氏有一丝一毫错漏,温含章今日都不会有下面的亲兄弟。为了两个孩子,她只能做出一幅不争不抢的姿态。 因想起前事,张氏板着脸训道:“还有三个月就成亲了,以后别老想着出去玩。最近府里正好在给你收拾嫁妆,多跟在你大嫂后头学学,我们家虽不用你亲手绣嫁衣,可自己的嫁妆,你心里也得有个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6.第一百二十六章过年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温含章的感觉, 还不赖。画中仕女纤弱细美,神韵动人,颇有一股秀媚古雅之意。 她没想到,她在钟涵心中竟是这么个形象。 想着刚才温子明走时一脸的依依不舍, 她就十分好笑,这幅画若画的不是她,送给他也没什么。 但现在可不行。温含章将画卷铺在书案上,细细欣赏着——这可是她第一次收到别人为她画的画像呢。 她现下才明白,为何满京城的姑娘都对钟子嘉趋之若鹜。若钟子嘉要讨好谁,只需要像这样, 将她入画细致描绘,准能叫一干为了他的俊颜春心萌动的姑娘钟情更深。 可惜温含章不是那等闺阁之中不谙情事的姑娘家,她先是见了钟子嘉的冷脸足足一年,后头又在家中守孝三年, 这四年里, 她一次又一次设想钟子嘉与她之间如此冷淡,婚后该是如何相敬如冰。现在钟子嘉终于有了她设想中的夫婿模样, 温含章细细品味着自己的心情,只有一点点被讨好的虚荣愉悦, 更多的, 竟是觉得如释重负。 京城外的官道上, 一辆马车风尘仆仆, 远远而来。 靠近城门时, 一个小厮兴致冲冲探头而出,又转头对着车厢中道:“少爷,我们到城门了!”福寿看见城门处排成一条队伍的人群,简直恨不得出来手舞足蹈一番——坐了将近四五日的马车,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他家少爷此次会试高中进士,在随后的朝考中又一鼓作气考上庶吉士,朝廷给了少爷一个半月的探亲假回乡祭拜祖先。衣锦还乡,载誉而归,可谓春风得意,可惜少爷从小父母双亡,家中只得一个老仆守着屋子,在祭了父母c安排完族中进士立碑事宜后,也没有其他牵挂了。 来去两趟都是跋山涉水。原本不需要坐这么长时间的马车,大夏朝水路畅通,京城外面就有一条运河可以由蜀中直达京城,但是禁不住他家少爷晕船啊!晕的天翻地覆,那脸色白的都没了进士老爷的派头了。于是他们只得半路下船,在驿站中换乘马车,这才堪堪赶在期限前回到京城。 卫绍轻咳两声,也觉得自己一幅病恹恹的模样挺没面子的,他道:“你将我的身份文书翻出来备着城门兵验看。” 福寿无有不应的,一边翻找行李,一边继续道,“也不知道才墨堂怎么样了,这一次我们从家中带足银两,终于可以还情伯府的人情了。” 这一次主仆二人回乡祭祖,可有不少商人和地主凑上来送银钱送田产。对比三年多前在京城的穷困潦倒,福寿不禁深深感慨,难怪老人都说功名二字值千金。 听着耳边小厮的唠嗑,卫绍没有说话。 四年前他中举后信心满满,只带着一个小仆赴京参加来年春闱,可惜因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大病,不仅花光身上所有的银两,还因此错过当年会试,客栈老板见他气若游丝躺在床上,不愿惹晦气,当时便要撵了他出去,幸好店小二暗中指点他们去了永平伯府的才墨堂。 卫绍永远不会忘记,客栈老板见他气若游丝躺在床上,不愿惹晦气,当时便要撵了他出去,幸好有人暗中指点,叫他们去了为穷举子们大开方便之门的才墨堂。才墨堂的管事见着他烧得面色潮红,本不愿让他入住,还是温大姑娘一腔恻隐之心,不仅叫人请了医师,还送了好些贵重药材过来,那管事才不敢多说些什么。 福寿继续絮絮叨叨的:“二爷之前托我们寄卖的三十幅书画价格肯定又涨啦,一开始瀚轩斋的老板还压了我们一半的收购价,原本一幅画该有二两银子的,齐老板居然只愿意给一两!二爷那些画用的都是好宣纸好颜料,一两银子,本都收不回来!幸好二爷手把手教我去跟他谈判,齐老板才知道厉害!那齐老板也是好笑,见二爷的画好卖,上次还偷偷问我画师愿不愿意与他签个契书定期供画,二爷听到后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别提多高兴了。” 卫绍突然道:“我就说子明前阵子怎么又被李先生加了功课,原来是私底下又多交了二十幅画卷。”温子明私下有一个不能登大雅之堂的爱好,素来是托他帮着在外面运作的,卫绍看了几次温子明交的画作,不好意思每次都亲自出面,就叫福寿去办了。他只是没想到,温子明居然将福寿收买得如此死心塌地。卫绍心中有些无语。 福寿卡壳了,此番来回过了一月之久,他居然忘了二爷交代这事要瞒着少爷!看着卫绍似笑非笑的神色,福寿头皮一阵发麻。 卫家主仆惦记着温家人,温子明也在惦记着卫绍。所不同的,温子明在温含章面前大吐苦水,桌子拍得十分响亮,叫温含章觉得他每日上学是不是都进龙潭虎穴了。 温子明:“大姐姐你是不知道,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我不过就请个半日的假,李先生居然给我布置了二十个题目,叫我十日之内就要做出来,不然就不让我出门!”关键是李先生抠的,只愿给他批一个时辰的假而已! 温含章正在看钟子嘉托温子明给她送的十二生肖小泥人,说是他路过梅林大街看着极有趣味,想着她应该会喜欢便顺手买了下来。这套泥人确实捏得惟妙惟俏,关键是颜色搭配十分爽朗明媚,温含章一见之下,都有些爱不释手了。 温子明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小动物,钟涵哥最近就像开了窍一般,路上随便见着些什么就让人送到伯府上,关键是他怕人说大姐姐的闲话不敢直接送到芳华院,都是拐了个圈让小厮送到他书案上。于是他每天下学后,还要拖拉着疲惫的身躯充当一回驿使给大姐姐送礼物,简直不能更心累。 温子明十分不满温含章的心不在焉,他酸溜溜道:“大姐姐最近有了大姐夫奉承,都不管我的事了!” 温含章这几日每天都有礼物收,心情十分舒畅,她对着温子明嫣然一笑:“好说!” 温子明磨了磨牙,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下次我叫个小厮送过来就是,何必要自己跑一趟。娘每次见着我只会叫我努力念书,李先生日日给我布置课业,就连大姐姐也不关心我了,我做人还有什么趣味!” 温含章抬手弹了弹他的额头,这话说的可就欠揍了。温含章不是没见过那位李先生。李先生名李松春,虽是同进士出身,可学识却是上上等的,若不是当年科考时运不济得罪了人,未必会落到第三甲上。他当官后便时时为此抱憾,在因罪被罢官后,也没想着找关系起复,而是在听闻永平侯为幼子寻找名师后,亲自上门面试。说起来,温子明自小便有神童之名,李先生当年见过温子明后真是惊喜交加,这些年在府中对温子明也十分尽心尽力。 温含章道:“你就收了这满腹的牢骚吧,李先生早就跟娘告过状了,说你今年以来每日不思进取,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温子明自小冰雪聪明,在课业上只需稍稍讲解便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他在科考上走的从不是将勤补拙c钝学累功的路线。 李先生从他还是个小儿之时就带着他,深知对这个弟子不能栓得太紧,也十分懂得老师家长沟通之道,每过半月必要汇报一次温子明的学习情况,以前是对着永平侯,现下就是直接对着张氏了,原本应该是跟温子贤汇报的,毕竟长兄如父,可惜伯府情况不是特殊了点么,张氏又有要求,李先生也就跟着形势从善如流了。 温含章见过几次李先生到荣华院的样子,张氏面前竖了一个厚厚的屏风,李先生弓着身子一脸严肃,根本不像是温子明说的那样恣肆无忌。 温含章怀疑地问道:“我最近比较少管你,你请这么多假,干什么坏事去了?” 温子明咕隆了一句什么,又道:“卫大哥让人带了信给我,说是这两日到京。我才想着告个假出去一趟。” 温含章记得卫绍是才墨堂资助的一位学子,不知怎的,入了温子明的眼,在今科中考上了传胪。之前李先生跟张氏告的小状中,就有一件事。温含章思忖着温子明走科考的路线,卷面上必要有一笔可以打动上意的铁画银钩,便花了大钱淘换来一套据说是圣上最爱的前朝李玉照的字帖,可惜温子明嫌李氏书法不够开阔大气,转头就送给了卫绍,等着卫绍学出了趣味转头推荐给他,温子明才多了几分兴趣。李先生见着他们这一来一回的,真是一腔的恨铁不成钢。 温含章倒是不拘着弟弟跟这位一看人生就十分积极向上的卫绍交往,只不过温含章问:“那前两个月呢?” 温子明对着温含章,一说慌就面红,此时他便顶着一张大红脸,硬生生道:“我都十四了,出个门还要打报告么?” 温含章瞅了瞅他头上两个圆圆的包包头,视线下滑,突然伸手拧住他白玉般的耳朵,狠狠一扭:“你是不是藏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温子明简直不能相信,他那平素看着淡然自得的姐姐,居然会做掐耳朵这种乡下村妇才会干的粗鄙不堪之事! 温含章对着不敢置信的温子明哼了两声:“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跟娘就是平时对你太好了,你要是不交代,我就要动大刑了!”自从温晚夏的事情过后,温含章很是反省了一番,觉得自己为人懒散,才会被人蹬鼻子上脸,主要是她对着府中弟妹都是端着一副成熟的心态,一直觉得君子动口不动手,可偶尔动一回手,这效果不也挺好的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7.第一百二十七章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谁不知道老太太妆奁丰厚, 从她手上漏出一点半点的,就够府外人一年的开销了。这几日府上下人们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 吉时刚到,鞭炮和铜锣齐声响, 送聘的礼者就带着一水儿的红木箱子乌拉拉地来了,下人们听着檐上喜鹊叽叽喳喳的响声, 嗅着满地鞭炮的喜庆味, 心中别提多有干劲了。 等到宁远侯府六十六抬聘礼进了府, 府中商定了喜事的日子, 老太太又说了, 府里头今日没丢了永平伯府的脸面, 所有下人都赏一个月的月俸, 另外还加一套衣裳并两个银馃子。 老张头险些没把嘴笑成个大瓢。他不眼馋聘礼中的泼天富贵,那个就算是再过十辈子也轮不着他受用,可老太太的赏赐可都是实打实的。 温含章从马车下来时, 就看见自家十几年没换过的门房大叔眉开眼笑的,心里别提多诧异了。 她身边的大丫鬟春暖会意,上前笑问道:“老张叔,瞧你这笑得欢快的模样, 今日这府中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老张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宁远侯下聘的对象不就是大姑娘吗, 怎么看大姑娘的模样一点都不知情? 老张头对着温含章恭敬地行了个礼, 道:“小的给大姑娘道喜了, 早上宁远侯府刚过来下聘, 今日别提多热闹了, 大家都高兴着呢。” 从府中正门到她娘张氏居住的荣华院,有两刻钟的路程。但温含章给生生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脚下利落非常,绕过曲径通幽,跨过雕梁画栋,耳边却在听春暖不停猜测:“姑娘,侯府下聘这种大事老太太必会写信与我们说的,莫不是我们提早回程,刚好错过了老太太的信件?哎在船上时我就说要给府里先发个信,可姑娘和他们几个偏说要给老太太一个惊喜,现下大家都不知道我们回来呢” 府中碰到的丫鬟婆子,都是喜眉笑眼地对她奉承道喜。从前冷冷清清的府内被侯府送过来堆成小山般满满当当的丰厚聘礼调动得像过年一般热闹,就连荣华院中的张氏,见了她脸上的笑容也没停过。 美人塌上放着长长的聘礼单子,张氏挥退给她捶腿的丫鬟,高兴之情溢于言表:“都是按着侯爵之家的礼数办的聘礼,金银珠宝珍贵药材不计其数,以后都让你当做嫁妆带过去,你大嫂现正让人看着呢。钟小子还让人带来了一对活雁,说是自己上山打的,我看过了,神气活现的。”贵族行事素来讲究脸面,若是对她女儿不满,怎么会亲自去捕雁?她看这门亲事倒是哪那都好。 自来勋贵圈子里多得是纨绔恶霸,像未来女婿这样出了名的读书种子可寥寥无几,更别说钟涵出身皇上母族宁远侯府,自身极会念书,才二十岁,就在今年二月春闱中考中探花,前途那叫一个闪亮啊! 她拍着温含章的手,道:“今日你不在府里,幸好过聘时不需要姑娘家出面,宁远侯府请了延平侯府的朱太太做了礼者,今日已经商量好了良辰吉日,今年六月十八迎亲。后面几个月你可就不能经常出去了。” 温含章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自双方四年前交换庚帖以来,这位钟二公子一向对她淡淡,好些场合遇到了,他那张清俊如玉的脸上都是神情高冷,略显冷漠,就像看着陌生人一般。对方都这样了,温含章向来不是那种喜欢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何况她这一世从出娘肚伊始就被张氏放在心尖上疼爱。 怎么突然就过来下聘了? 温含章真是一脸的懵。 张氏可不知道温含章心中在想些什么,她指着桌上几匹颜色鲜亮的绸缎道:“这是今日宁远侯府送过来的云锦,我看着像是江南那边进上的贡品,叫你院里的丫鬟给你好好做几身衣裳,别老把好东西给了那几个。” 张氏说的是温含章的三个庶妹。 温含章这辈子投了个好胎,成了永平侯府嫡长女。张氏是继室,生有一女一子,前头原配有儿子,降一等承爵成了永平伯。张氏也不跟他争这府内的三瓜两枣的,她娘家是豪富之家,嫁来就带了大笔嫁妆,一向跟这大儿子相处和睦。温含章底下还有三个庶妹,唤作温微柳c温晚夏c温若梦。 四个女孩中,就属温含章相貌,咳咳,最差。说起来也怪,她这辈子的爹浓眉大眼,英姿勃发,她娘面如凝脂,眼若点漆。强强结合,却生出她这么一个清汤寡水的孩子。连她弟弟都比她长得好。 温含章小时候没少嘀咕这事。但容貌这事是天生的。幸好他爹看她长成这样,也没少疼她一分。 温含章听她娘还记着上次的事,无奈道:“妹妹们到了年纪,出门做客总不能跟小户人家一样寒酸。”上次清平郡主生辰,大嫂万氏带了他们几个一起出门。梦姐儿在席上被人弄脏了衣裳,连个替换的都没有,只能红着眼睛被万氏匆匆送回府。当时温含章才知道他们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像她有张氏贴补,庶妹们每次出门时穿的那身衣裳,都是母女几个攒了好久才做出来的,只得一身,脏了就没的可换了。 张氏虽对几个庶女都是面子情,但女儿愿意做个好姐姐,她也不拦着,只是拍着她的手强调:“这次的布料可不能给他们分了!你刚回府,看这脸蛋瘦的,赶紧回去休息,晚膳我叫你兄弟几个都过来,给你洗尘。”古代出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张氏的娘家在保定府,离京城不算远,但温含章这一去也颇受了些苦头,坐了多日马车才到达,回来时又是舟车劳顿。本来一张鹅蛋脸都瘦成了瓜子脸了。 温含章笑着应了下来。见跟她一起回舅家的张嬷嬷似乎有事想禀报,她也不多坐,带了布匹和丫鬟们回了自己的芳华院。 永平伯府是开国勋贵,现下府内的祠堂还供奉着当年□□赐下的金书铁券。当年建府时祖宗目光远大,圈了好大一块地建房,飞檐斗拱重院深深占了小半条街。可惜子孙不肖,没继承了老祖宗们的眼光和能力,只能一代代守成,叫这恢弘壮阔的府邸也蒙上了一层灰色。但就如此,温含章住的芳华院也是占了颇大一块面积。一座三进大院,背靠着一片茂密的桃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每逢花开,整个院子都是香风阵阵,无限风光。 刚拐了一道弯,温含章就看到院子里的丫鬟们齐齐上来给她道喜。大丫鬟秋思迎上来笑道:“姑娘,我们去了舅老爷家一个多月,芳华院留守的丫鬟们看把院子打理得多好,你看,你最喜欢的几株兰花都开花了。” 秋思本来是想为小丫鬟们讨个好,可温含章今日被宁远侯府下聘的消息懵了一脸,没多少心情欣赏这开花的兰花了。 她急着去确认一件事。 张氏作为侯府继室,生有一子一女。温含章的亲弟弟唤作温子明,是一个唇红齿白c雌雄莫辩的小少年,每次温含章见着头上总了两只角的亲弟弟,总是感叹人类基因的不公平。 温子明不仅长得眉目如画,而且天生聪明伶俐异于常人,在读书天赋上跟她那位未来夫婿有得一拼。 去年温子明以十三岁稚龄中举之后,家里人对他更是寄以厚望,特别是张氏,总觉得若武勋之家会再出一个探花郎,那肯定是要花落永平伯府的。 在这种对未来的浮想联翩中,家中不仅重金供奉着一位因罪落职的同进士,张氏更是时时敬献神佛烧香祝祷,这还不止,每日早上温子明循例到荣华院请安时,张氏是必要敲打幼子勤勉争气,用心念书的。 可想而知温子明小少年会如何压力山大。 强压之下,不是在沉默中变态,就是在变态中沉默。温子明既不变态,也不沉默,相反还无师自通发展出一个课外兴趣缓解压力。 小厮高玉悄悄推了门进来,见温子明在书案前执笔画画,神色如痴如醉,不由得出声道:“二爷,大姑娘今日回府,刚传话要过来看你,先下应该差不多走到书房了。” 温子明闻言,精致的小脸上突然有些惊慌,他迅速将旁边的一叠宣纸收好,又看了一眼书案上还未上色的一对肢体交缠的男女,忍痛收了起来——他方才在做策论时突然生出一阵灵感,顾不得将李先生布置的文章写好,就摆出颜料开始作画,现下被大姐姐这么一打扰,待会灵感肯定都飞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8.第一百二十八章牵线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温含章见朱仪秀脸色还好, 心里略安心了下。朱仪秀这个人, 嘴硬心软,身体又差, 虽常揣着一幅淡然的模样, 实则最喜欢把事情放在心上琢磨。 温含章好几年前认识她时, 她因着从小吃药,满身都是药味, 自嘲就像随身揣了个药罐子一样。温含章这人很有些怜贫惜弱的心,见着一个看起来小小的娇弱的小萝莉独自坐在一旁, 长得玉雪可爱,眉目灵动, 可惜其他小姑娘们都嫌弃她身上的味道不肯靠近, 偏偏小萝莉还一幅看清世事般云淡风轻脸, 她就不忍心放她一个人坐着了。 温含章开了个玩笑:“有大财主愿意请吃福平楼的糕点, 怎么能不去?赶紧的,我跟你的车去, 叫我家马车在后头跟着。” 朱仪秀瞥了她一眼, 让开了身旁的一点位置, 算是答应她上车了。 温含章一上车就感叹, 朱仪秀的家人可真疼她。 她家的马车已经算是华丽舒适了,可朱仪秀的车驾却是她的升级版。 里面就像一个小房间一样, 车梁用上好的小叶紫檀所制, 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一侧做成固定书架,朱仪秀常看的话本都摆在了上面,另一侧都是小抽格,估计放着些零碎的小玩意,车厢底也做的十分用心,不知铺了几层皮毛,脚踩在上面有种柔若无骨的触感,温含章看着案几上的茶具酒杯,想着难怪朱仪秀敢把这套羊脂白玉莲花茶具摆出来。 她刚一坐下,朱仪秀就道:“你是第一个上我这辆马车的人。”虽然她没说下句,但温含章就觉得她满身满脸写着“你不该夸我一下吗”几个大字。 温含章和朱仪秀相交多年,怎么不知道她的脾性得顺着捋才行,立刻高度配合:“我真是太荣幸了。” 听见心中所欲之语,朱仪秀浑身上下的刺毛都软了下来。接下来对待温含章就如春天般温暖了。不仅贡献出她最爱的水果,还将她娘每日不准她多吃的一小碟茯苓糕递了过来,很是不舍道:“你吃一块就好,这东西虽然不精贵,我每日能得的分量也不多。” 温含章认真地答应了,接连吃下三块。大夏朝这些个积年的公侯家都有自己私藏的糕点秘方,温含章这么多年各府的宴席吃下来,觉得这其中就属延平侯府在膳食上的底蕴最深。 朱仪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随着她嘴巴一动一动的,控诉之意越来越明显。 直到温含章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她立马刷地一下拉开小抽屉,将茯苓糕放了进去。抬头看到温含章戏谑的眼神,她轻咳一下道:“都快到福平楼了,留着点肚子。” 温含章应了一声,笑眯眯地拉过她的手,两人手牵手肩挨着肩坐在塌上,十分亲密。朱仪秀身上的温度一向偏低,温含章就将她的小手包在手里暖着,看着朱仪秀眼睛舒服地微眯着,温含章心中徒生出一种撸猫的心痒难耐。 朱仪秀却突然问道:“刚才出门时冯婉玉的丫鬟跟你说了什么?” 温含章一下就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大理寺卿家的冯婉玉姐妹是温含章引荐进社的。冯家是温子贤的舅家,两姐妹一向少言寡语,温含章虽看在大哥的份上,对他们多有照顾,但与两人却很少有私下的交往。 刚才她临上车前,冯婉玉突然让丫鬟给温含章捎了一句话,说她妹妹的贴身丫鬟看见张家姐妹发生口角,张珍真被张琦真推了一下才撞到假山,张琦真力气大,当场就将张珍真推了个头破血流。 看着温含章脸上诧异的神色,丫鬟又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道是家中夫人对姑娘们管的严,温姑娘若要主持正义,千万别将她家姑娘牵连进去。说完这句话丫鬟就急急跑了,估计也觉得自家姑娘不太厚道。 温含章其实出了梅园门口,就下定决定不想再管别人的家事了。张珍真再可怜,她也没办法对她伸手。既如此,继续想着这点子糟心事,只会让自己心情不愉快。但冯婉玉干嘛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啊啊! 朱仪秀听了她的话后,却嗤笑一声,道:“冯婉华的丫鬟只出去过一次,陪着冯婉华如厕去了。”温含章很有些无语,冯婉玉姐俩既借口丫鬟看到,必是不想惹事的,但为什么又要告诉她? 朱仪秀扔了她一个白眼:“人家就是看出了你好打抱不平,才将坏事都推给你。” 温含章将脑袋垫在朱仪秀肩上蹭着,道:“她怎么没看出我最不爱惹事的!我跟张琦真已经掰了,掰了懂不懂?就是没交情了。”温含章自觉是个最怕麻烦的人,可冯婉玉他们却硬要将个大帽子戴在她头上,砸得她现在一脸郁闷。 朱仪秀瞅着她快皱成一团的脸,问道:“你要如何?” 温含章不加思索:“她爹身为大理寺卿,她都能把包袱甩出来。我只是个普通勋贵之女啊,我能有多大能量主持公道!”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最高长官就是大理寺卿了,大理寺卿可在九卿之列呢。 温含章可没发晕,冯家姐妹不想得罪将军夫人,她就有那个底气得罪她吗?张将军可不是那种没有实权能任人戳圆捏扁的将军,他是京卫指挥使,掌统卫军,有番上宿卫c护卫宫禁c守御城门c拱卫京师之责。能身在这个位置上,起码得是圣上的心腹之人。 她与张琦真断交,可以看成是女儿家的别扭。甚至她家大嫂看不上一个记名嫡女不出席将军府宴席也不算什么特别耻辱的事,但要换了别人掀了将军府的丑事试试?梅玉漱可以这么干,因为梅家本就是以“刚直”闻名于朝。 但温含章家中当家的甚至不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 冯婉玉这一次真是给她挖了个坑。 朱仪秀哼哼道:“就叫你平时不要对别人太好了!”她一早就看温含章照顾冯婉玉姐俩的事不顺眼了,这两姐妹算是与温含章有亲的,后头又来了个张琦真是怎么回事! 瞅着那姑娘长得呆头呆脑,就觉得人家没有心机,可若是个真的能交往的,张琦真怎么会直到来了芙蓉社才交下温含章一个朋友。 难道整个京城的闺秀圈子就只有她喜欢张琦真那一款的?到头来看看,还是只有她对她最好了吧? 朱仪秀心中嗤笑着张琦真,和温含章做了这么久的好友,都没发现她对弱小总是会忍不住伸出手。也幸好她没发现,否则投其所好,温含章一定会被她拐走的。 朱仪秀一贯有些独,她也不觉得这是个坏毛病。 她爹和她娘生了六个儿子,最后才生出她这个女儿,从小全家人都把她捧在手心上,他们家也没有什么嫡庶的,姨娘肚子全都不够她娘给力。 偏她又爱生病,一直以来就只有温含章不离不弃在她身边,不怕被她染了病,也不怕她突然犯病害了她。在温含章没定亲前,朱仪秀还一直想着,她有六个哥哥,如果有哪一个能把温含章娶回家来就好了。 可惜 温含章突然想起上辈子那个在班上被人欺负的女同学,当日那恃强凌弱者的姿态和今日将军府如此相似,大抵这世上的事都是如此,弱小没有根基就要受人欺负,可是看着总是叫人不是滋味。她叹了一声,决定捂起脑袋,把所有假惺惺的愧疚全部抛到脑后。 福平楼是一家新开的茶楼,不过半月有余,就拿下了京城茶楼行业半壁江山。据闻这里的糕点师傅是前朝宫廷出身,家中祖祖辈辈都是专研糕点的。 上次朱仪秀给她的回信上就特地点了这家的名,温含章因为好奇,还让丫鬟出来买过一回。口味确实不错,但因为到家时点心已经凉了,也尝不出别人心心念念的那种味道。 朱仪秀刚才已经使人先来订了位置。两人戴着围帽,被小二引入了一间厢房中。小二有些抱歉道:“今日厢房已满,就只剩下临近楼梯口的这一间。”这里的位置确实有些吵闹,但两人都只打算坐一小会儿,品尝一下别人众口称赞的糕点而已,便没太为难他,给了赏钱就让人下去了。 说起来也巧,小二刚上了茶,温含章就听见楼下大堂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如玉石相击般的磁性嗓音。她看了一眼春暖,春暖朝她点点头,温含章顿时没了兴致。春暖看见她家姑娘这样就发愁,还有两个月就成亲了,姑娘对未来姑爷这样的态度,以后可怎么办啊? 朱仪秀看着主仆二人打眉眼官司,疑惑问道:“怎么了?” 温含章心不甘情不愿指了指春暖,叫她说。春暖道:“未来姑爷在大堂中坐着呢。” 朱仪秀一向知道温含章对这位未婚夫的态度有些异样,不像京中别的姑娘家那样狂热,也不像是厌恶。她想了想,道:“我家五哥和钟公子交情还行,没听说他在外有什么不好的名声。” 温含章心想,那个人一贯喜欢端着一幅冰清玉洁的范儿,这种人最是舍不得自己身上有什么污点劣迹,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不是像她和朱仪秀这样的关系,也别想探听得出来。她之前托温子明帮忙打听,不也什么都没打听出来么。 翰林院十日一沐,钟涵今日本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要上门拜见温老太太,没想着他放在伯府外的耳目清皓有了回应,道是温姑娘今日出门参加芙蓉社活动。钟涵心中那一口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顿时就瘪了大半。 后头清皓又传回了消息,这回跟着消息一同到钟涵案上的,还有一张笔画缭乱却能清晰分辨出面貌的小像。 清皓和清明在关上的书房外面对了对眼色,两人都不想去打扰情绪明显不对劲的主子。幸好没人进去,若有人能看见钟涵现在的神情,必会被他脸上的扭曲c怨恨吓得大惊失色。 钟涵见着这张与梦中别无二致的小像,虽然心中早有心理准备,但仍旧一片惊涛骇浪。 他独自一人在书案后呆坐了许久,心中百感交集。怨苍天无眼,叫无道之人步步高升;恨天道不公,让冤屈者命运多舛。但到最后,更多的还是后怕c庆幸,庆幸天上神佛能让他做了这先知一梦,让他还有挽回的机会。 想起梦中恩人,钟涵忽的一坐而起。 清明和清皓就看着平时从来懒得在外表上多做文章的主子,将他们使唤得团团转,最后收拾出来一幅闪闪亮的形象,叫众多在院子里当差的丫鬟们都娇羞满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9.第一百二十九章后爹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钟晏被请进延平侯府的书房时,就看到钟涵气定神闲地坐在矮背宽椅上, 好不自在。待到看见一旁红木雕花方几上的大红喜帖, 他立时就想斥一句胡闹,可想到这是在别人府上,忍了又忍,才对上了延平侯朱尚钧看稀奇的眼神。 朱尚钧自认为在战场上摸爬滚打, 见惯了世面, 可今日从钟涵嘴里听到的,真是让他匪夷所思。他咂咂嘴,道:“老钟,你家大侄子刚才说他的喜宴打算在外头办呢,你这做人叔父的,竟也同意了?” 钟晏铁青着一张脸:“胡说八道!从来办喜事就没有在外面的道理。子嘉年少无知, 我这便带他回去好好教导。” 几句话言简意赅,说着就想要起身告辞,可没想到钟涵张嘴就道:“这是世子爷和大姐给我出的主意,我想来想去也只能照做了。” 在朱尚钧面前,钟晏的脸皮隐隐痛了起来, 感觉颇为熟悉。 他忍住喉咙中的一股老血, 憋气道:“你大哥和大姐姐一贯待你亲近熨帖, 上次你大哥还说你独自一人在翰林院不易, 想要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我看这必是有误会, 我们回府再谈可好?” 钟涵瞥了一眼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和睦的叔父, 十分不客气地直言道:“上个月大哥和大姐将我打算用在喜宴上的三百斤茶叶送了一半到众祥楼中,我打听过了,那众祥楼是大姐的姨娘在外头的娘家开的。我就想呢,大哥和大姐对我这么好,此举必有深意。莫非是体谅我独自操办亲事不易,想叫众祥楼承包了我的喜宴?” 钟涵哗地打开了手中的扇子,脸上的神色肆意张扬:“这份情,我领了!我也不让大姐姐吃亏,之前我已叫人采买了一半食货酒水,剩下还缺多少,我叫众祥楼给我开了个单子,后头托大姐姐送银钱过去便是。” 朱尚钧听着他这一番含沙射影,有些抓不住重点地稀奇道:“宁远侯府对子弟的教养真是异于常人,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懂得怎么操办喜宴,你以后的娘子可是有福了。” 钟涵似乎听不出朱尚钧语气中的揶揄,颔首矜持道:“多学一点,才知道内宅不易,为人丈夫的,以后总该多体谅一点才是。” 朱尚钧大笑:“好!仪彦在外头的那些朋友,就数你小子的脾气对我的胃口。” 钟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总要叫我以后的妻子活得比当姑娘时更加舒心,不然我娶她干嘛。”想着温含章梦中福轻命薄,又补充了一句:“不仅要舒心,更要活得长命百岁,与我白头到老。” 朱尚钧抚掌叫好,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转头对钟晏道:“我看你们府中也挺乱的,要不就干脆在外头办宴算了。” 说的钟晏十分吐血。 钟晏最要面子,虽被钟涵轻车熟路地扒了脸皮,在朱尚钧面前却还要强撑着和稀泥:“子嘉不懂事,你也跟着添乱。我那一对儿女自来不聪明,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才是。” 又教训钟涵:“你之前在老太太那里说要自己操办亲事,我和你二婶说也说了,劝也劝了,你就是不听,现下知道办事不易了吧?” 先是点出这事是钟涵自个一意孤行,与他们这些做叔叔婶婶的没有关联,才继续道:“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你从小学得是孔孟大道,比不得妇人们长期混迹内宅,也不怨你不了解其中干系,我回头叫你二婶给你帮把手去。在外头办宴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届时,你叫到场的宾客们观看喜礼后都到外头吃宴么?” 钟晏这话说得软绵绵没有一点力道,朱尚钧是什么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中必有猫腻。 反正事不关己,朱尚钧煽风点火道:“你二叔说的是,咱们都是钟鸣鼎食之家,怎么能如此不识礼数?我说你小子,以后有什么事,自个不懂的,便去找你二叔商量。你爹生前对你二叔一向照顾,你二叔连对外人都是客气有礼,对你就更不用提了。若不待你好,那不是狼心狗肺吗!” 钟晏这事办的真不是他平时的套路。这老小子一贯喜欢披着一幅厚道的面皮,叫众人都觉得他老实无害,可惜谨慎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叫钟涵这小家伙拿着他的把柄。朱尚钧笑得十分幸灾乐祸。 钟晏心里头也是十分憋屈。钟涵敢把此事大咧咧说出来,手上必定捏着他那对蠢儿女处事不全的证据。若是再辩驳下去,他气性一起,非要在延平侯面前跟他分个青红皂白,更加得不偿失。 钟涵看了一眼明明恨得不行却要强撑着做好人的钟晏,想着今日的目的不是为了逼他跳脚,便淡淡道:“二叔对我好,我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还没来得及多跑几家就让钟晏逮着了,钟涵心中一阵遗憾。想了想,也不是没好处,他先将脓包挑出来,看下头接手的人谁还敢打他喜宴的主意。 从延平侯府出来后,钟晏才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在朱尚钧面前避重就轻地将儿子女儿的过错摘了出去,但同朝为官几十年,朱尚钧若是个老糊涂,明康帝就不会忌惮他那么多年。朱尚钧不细问,不过是不想真当了钟涵的枪把子罢了。如此便欠了朱尚钧一个人情,钟晏心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早就交代钟泽不要去招惹钟子嘉,没想到他左耳进右耳出,竟然不拿他的话当话,还将大姐儿也拉了进去当替死鬼。他就不信,没了钟泽的助力,大姐儿敢得罪钟涵。 他膝下就这么一对儿女,但一个蠢一个莽,两人不互相照顾,竟然还勾心斗角,钟晏暗恨,难怪人都说儿女是债! 宁远侯府的万寿堂中,钟晏的长女钟灵芸正在老太太面前哭诉,抹着泪水,十分凄然:“我原想着都是一府的兄弟姐妹,纵是我先拿来一用,到底还是会还回去,况且还有大哥帮我作保,没想着二弟如此决然,不仅罚了何管事,还叫人到众祥楼里下了我的脸。这叫我在李家要如何做人!现下府中的妯娌们都在看我的笑话,我被笑了不打紧,可是此番丢了宁远侯府的脸面,我真是万死莫赎。” 钟灵泪眼婆娑,话中有着无限的委屈,她小心地看了一眼面色发沉的老太太,细声细气地道:“二弟一向就不顾大局,先前对着我们多有不是,对祖母也不孝不悌,这也就算了,到底是在府里头,但他这一次万不该把事情闹到外面去,叫别人说我们宁远侯府没有体统。” 钟涵还没进门,就听见钟灵芸在挑拨离间,他眉头一挑,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好二叔。 钟晏见着他嘴角意味分明的笑意,再也忍不住了,掀开帘子便恨声道:“你这个孽障!都出门子了还回来在老太太面前挑拨是非!你是打量着所有人都是蠢货,才会听信你的胡言乱语!” 人蠢不要紧,不懂得看眼色就不好了。钟灵芸一直觉得老太太不待见钟涵,这一次拿了他的错处,必是会给他一番好看。可她却看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不喜欢钟涵,那是因为钟涵自小说话做事就顶着她的肺,若是钟涵愿意软和一点,老太太何尝不心疼这个从小就没有父母的孙子。 就连这一次钟涵的亲事,只是因着他不相信府里一干婶娘,就算不合规矩,老太太还是顶在前头叫钟涵自己操办亲事。钟晏当时就觉得这件事荒唐至极,但老太太一直坚持这么做,他能怎么办?这份为了让他如愿以偿不惜打破规矩的宠爱,怕是连他那位老妻都以为是老太太对钟涵失望透顶。 钟晏看着堂上轻轻拨动茶碗中茶叶的亲娘,从他十五年前袭爵开始,他就看不懂她了。 老太太耷拉着面皮:“看来你爹已经有了主意,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钟灵芸脸色十分难看。因为圣上最爱云雾茶,这云雾茶就成了名门贵族的座上佳品。上个月她舅舅到府中哭诉,说南岳那边去年冻霜期早了一个月,茶叶大半都收不上来。他的酒楼因靠着侯府,一直就能拿到其他酒楼不能拿到的名贵食货,即使是上等的贡品也不在话下,这也是他招揽贵客的一大绝招,可今年没了云雾茶,招牌立时就要砸了去。 这酒楼也有她和她姨娘的股份在内,钟灵芸当然不能让众祥楼砸招牌,这才想到了侯府中最近办亲事必有库存,之前他舅舅已经和她说好,在六月份前必能将挪走的云雾茶补回来,她急匆匆地回来打点好了府中上下,连何管事都愿意放他们一马,钟涵眼中却容不得沙子,知晓此事后立时就要捅了出去,她才赶紧到老太太这里补篓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0.第一百三十章试探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再联系一下实际情况,先侯爷有三位姨娘,温微柳的姨娘朱氏和温晚夏的姨娘高氏是从府中丫鬟中直接晋升的, 便是贱籍为妾,只有一位是从府外纳入的良妾, 就是黄老姨娘。 黄老姨娘的貌美有目共睹,纵使现在已是徐娘半老之身仍能看得出眉目间的清丽绝艳,温含章先前还以为是她爹看中了黄氏的美色强行纳进府。没想到她爹拿的不是黄世仁的剧本,黄老姨娘摊上的恶霸却是自家的兄嫂。 当时从张氏口中知道了黄老姨娘这番身世后,温含章好长时间看着她都是一幅同情的眼神。可惜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女子未嫁从父,父死有更有一条长兄如父的铁律, 兄长想要拿你换了权势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只是自己家跟着作了孽,对着喜儿一般的黄老姨娘却仍是理所当然的态度, 温含章纵使是穿了十几年, 每每看着她时都有几分不适。 她可以习惯嫡庶分明,主仆有道,受着下人的跪拜也大方自然, 却总是不能释怀这种仗着亲情权势欺压妇孺的作为。这种小屁民心理,她八辈子都改不过来了。 话说回来, 黄老姨娘既有如此悲苦的身世, 对府外的亲人必是不屑相认的, 她一生中唯一的寄托便是自己亲生的梦姐儿, 此番见着温若梦晕倒着被嬷嬷们抱进屋来, 一时之间只觉得天都塌了。 等到温含章叫来的太医说梦姐儿是“惊惧太过引发的晕厥之症”,她才松了一口气。可看到温含章时仍觉不顺眼,忍不住冷冷刺道:“梦姐儿最好没事,若她有事,我拼着这条老命不要都要大姑娘给我一个说法!”黄老姨娘说完后就有些后悔了,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却仍是忍不住出口伤人。可梦姐儿就是她的命,她的亲人都是猪狗不如,这世上只有一个梦姐儿能与她互相依靠。若是梦姐儿出了事,她就不活了。 黄老姨娘一时间悲从中来,可惜刚巧踏进屋中的张嬷嬷听了她这句话,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 温含章无意跟一个护犊子的母亲计较,就劝下了张嬷嬷,但心中已是唉声叹气:张嬷嬷虽被她拦了下来,可她回头必要把这件事跟张氏说个清楚明白。 也就是说,她不仅要顾着梦姐儿这边,待会儿还要去安抚一番自己的亲娘。 温含章一贯不愿意牵扯在亲娘和姨娘之间,春暖也知道她的脾性,见着她意兴阑珊兴致缺缺的模样,就昧着良心劝道:“老太太一向疼姑娘,必不会让姑娘为难的。”春暖也很同情自家姑娘,这是个什么事啊,黄老姨娘幸好遇上她们家姑娘,温含章一向以道理说事,不会轻易就以嫡庶尊卑压制人。 温含章白了一眼大白天睁眼说瞎话的丫鬟,想了想,还是往荣华院里去了。这件事既因她而起,看在梦姐儿的份上也不好当看不到。 春暖跟在温含章身后偷笑。要是姑娘愿意跟别府那些盛气凌人的嫡女一样,现下就不用这么苦恼了。 可温含章做事又素来喜欢以情理衡量正确与否。多出一条底线,自然要比别人要多承担几分。要春暖说,她还是喜欢心中有坚持的姑娘,让人觉得踏实和温暖。 温含章还不知道她的大丫鬟在心中夸她,她进荣华院前,很有经验地先叫了个小丫鬟问了问先前的情况。 小丫鬟口齿伶俐,又想讨好温含章,把当时的情景说得绘声绘色,将张氏说的话一分未多一分未减都转述了出来。 张嬷嬷从月华院回来,张氏必要问问情况。张嬷嬷的声音悦耳响亮,将黄老姨娘那句刺头话说个一言不差。 同样是护崽的老娘,张氏听到最后,一脸寒霜,一拍桌子,把手上戴着的一个玉镯给砸成了几段!张氏先是道:“我原本以为三个小的里面还能有一个好的,没想到都是一丘之貉。居心叵测!装着个天真样儿藏了一肚子心机来哄骗我的章姐儿!” 这话明显的就偏颇了,梦姐儿可一直是晕在床上的。跟着张嬷嬷同去的一个大丫鬟黛蓝帮着四姑娘分辨了几句,张氏把案几拍得啪啪响,“梦姐儿就算了!可那贱人敢这么说我的大姐儿,真是狗胆包天!” 后来不知道张嬷嬷又说了什么,张氏哼一声:“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就算是真错了也轮不到她一个下贱胚子来摆谱。章姐儿就是对他们太好了!”一挥手,这件事最后以黄老姨娘罚俸三月告终。 温含章想了想,还是掀帘进门了。 张氏早知道她在门外拉着一个小丫鬟瞎嘀咕了一通,她睨了温含章一眼,道:“问出些什么了?”也就温含章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拉着人刺探荣华院里的事情。 温含章一笑:“我就是想知道娘现在心情好不好。” 张氏正色道:“生了个笨丫头,被人说到脸上也不知道骂回去,你说我心情好不好?” 温含章依偎了过去,笑道:“这可冤枉我了,当时梦姐儿还躺在床上,她是被我带出去的,我怎么好处置她姨娘。” 张氏语重心长:“今日出去的事我都听丫鬟们说了,本就不干你的事。那贱人却硬要赖到你头上,这都是你平时对他们太好了,让他们忘了什么是规矩。我就让你不要对他们太好,你不听,这下可是知道了?你对他们好,他们觉得是应份的,等你对他们不好,他们倒要抱怨你了。”那叫什么话?满京城问问,还有谁比她的章姐儿对待庶妹更好的? 温含章轻轻摇着张氏的手,讨饶道:“我知道娘心疼我,娘怕我听了黄老姨娘的话伤心了,给我出气呢。” 张氏指了指她的额头,数落道:“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对他们不好吗?这下子可知道我的心了。” 温含章对着她粲然一笑,想起张琦真,不禁感叹:“这次出行,我看到张将军府上闹成那样子,就十分后怕。如果不是忍到极致,想那庶女也不会闹这么一出。幸好我们府上不是那样乌烟瘴气。” 张氏戳了戳她的脸,气恼道:“我们府里什么时候都是太太平平的!别看你大哥大嫂对你不错,那可不是尊泥菩萨。” 听出了张氏言语中对大哥大嫂的忌惮,温含章有些好奇。张氏却不愿意多说。 温含章转而问起了早上温微柳温晚夏来不了的事,她有些好奇,张氏怎么会让几个庶女接触府里的账本,账本可都是各家的命脉所在。她大嫂居然也同意? 张氏快意一笑,道:“那是你曾祖母时期的管家账本,正好捋一捋伯府前几十年少了多少家私。”都是积年的老账本,放在仓库中不知道吃了多少灰尘。一本本看过去也够呛的。 张氏本来没打算跟庶女们计较,可她最近却听说了一件事,顿时让她勃然大怒。宁远侯府的二公子是她看了许久,才求侯爷为温含章定下来的,当时还借用了宫中贵太妃的关系。那两个庶女却怀着觊觎之心想着占便宜,这世上的事哪那么容易? 正好都看账本去! 那一仓库的老账本,看到章姐儿嫁人时都看不完。 温含章嘴快,道:“那二妹妹他们要是顺着查到了你当年的小帐怎么办?” 张氏瞪了她一眼:“我当家的时候可没贪过府里的一分一厘。” 温含章有些诧异,可张氏说这句话时十分有底气,昂着脖子,表情骄傲。她就知道她娘真的没贪府里的银钱。说实话,能做到这点的当家夫人可不多。 张氏趁机教育温含章:“不是你的东西,不要随便伸手。这世上凡做过的事都有痕迹。你小时就会跟你院里的丫鬟说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只要当家时一次品行不端被人捉到,你的名声就坏了,这样岂不因小失大?那些为了一点油水不顾名声的,都是除了钱财之外没有大志向的。” 人要是没有一个好的名声,什么好事都轮不到你。要说张氏怎么知道的,她从嫁入侯府之后,就一直实践着这句话。她暗自叹了一口气,若说她这辈子还有什么遗憾的,那就是当了人家的继室。继室,需对原配行妾礼。继室所出,永远比原配所出略低一等。侯府继室是真的那么好做的吗?原配嫡子已经记事,对她这个继母不冷不热,侯爷冷眼观望着这对母子的关系,若张氏有一丝一毫错漏,温含章今日都不会有下面的亲兄弟。为了两个孩子,她只能做出一幅不争不抢的姿态。 因想起前事,张氏板着脸训道:“还有三个月就成亲了,以后别老想着出去玩。最近府里正好在给你收拾嫁妆,多跟在你大嫂后头学学,我们家虽不用你亲手绣嫁衣,可自己的嫁妆,你心里也得有个数。” 温含章想起张琦真那件事,一时头大:“下个月芙蓉社的聚会还得再去一趟,我若不去,张姑娘真得被人赶出社去。” 张氏皱眉:“就你事多!”却也没阻止。突然想到了什么,神秘笑道,“这件事你就看着吧,也别太下力气了。”那位将军夫人,手段了得,可不是一个庶女能算计得了的。 月华院中就那么一点大。温若梦这边发生的事,不到一会儿,温微柳和温晚夏都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1.第一百三十一章憨人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温含章笑道:“没那么严重,叫他们该干嘛干嘛去。”刚开始看到从温晚夏屋里搜出的东西时她确实愤怒,但过了那一阵心里也缓了过来。 由于钟涵连续四年锲而不舍的冷眉冷眼终于成功将温含章对他的兴趣打落下去了。温含章对钟涵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上心这一次之所以生气除了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不快外,更多的还是对温晚夏的失望。 温含章手中拿着的是温晚夏精心收藏的c钟涵流传在外的诗稿游记上面几乎都署着香嘉才子的名号。从钟涵第一次闻名于世的佳作,到他每一次科举考试贴出来的试卷。温含章一一翻阅后不得不感叹温晚夏实在有耐心也不知道她从什么途径拿到这些文稿的。 温含章虽然在诗文上造诣不佳,但跟着女师傅学了好几年也具备一定的鉴赏水平。钟涵确实不愧探花之名当得温子明如此赞誉。诗作信手拈来文采斐然。游记引经据典,妙语连珠。看着他在书中描绘的一个个令人心生向往之地,温含章可以想象他在挥手而就时心中那一派充沛诚挚的情感。 自古美人爱才子。 温含章完全不怪温晚夏成了钟涵的迷妹可她做的事情不仅仅如此。 春暖轻手轻脚掀开祥云锦缎门帘进来了,见屋子气氛还不错犹豫了一下道:“姑娘三姑娘在外头说要见你一面。” 温含章也不奇怪温晚夏会过来,温晚夏便是如此,一有事发生就习惯来找她,对着张氏却从不敢有一句硬话。以前她觉得温晚夏这样十分可怜,现在却心生反感,道:“叫她有事明日到荣华院请安的时候再说。” 春暖再度出去了,而后再回来时,脸上带着气愤道:“三姑娘说,若是姑娘不愿意见她,她就在门外跪到姑娘愿意原谅她为止。” 三姑娘这算是什么,逼着姑娘必须请她进来吗?她厚着脸皮在这里跪下的消息传了出去,府中内外都会猜测她是不是受姑娘的欺负了。简直是贼喊抓贼,不安好心!便是春暖这种一向心肠柔软的人,见着这等无赖的,都快要气炸了。 秋思目瞪口呆,随后跺了跺脚,气道:“她爱跪不跪,我去叫黄婆子关门。”看她在外头跪上一夜,明儿一早还能不能为自己辩白! 温含章拦住了她,春暖着急:“姑娘,你可别让三姑娘的阴谋得逞,她那是要挟你呢。” 温含章叹气窥着自己两个笨丫鬟。她当初选贴身丫鬟时,就只看着脸这一点选人了,现在想想真后悔。也是伯府这么些年都风平浪静,没让他们练出那根筋来。 她道:“她过来是为了什么,我心里清楚。她这一跪,只是为了让我没有借口避开她。但我见了她,她就能心想事成吗?”与其费力气跟外头的人解释她这居心叵测的一跪,还不如直接就断掉她的念想。 春暖犹不放心道:“我就怕姑娘被三姑娘这么一求,就心软了。”这也不是没有前科,大姑娘一直有个以貌取人的毛病,对貌美可爱的人总是会宽容几分。 温含章扶额,她真不知道自己在丫鬟心目中是这么一个善心的人设。 温晚夏过往那些小打小闹,她可以不计较。都是永平侯的血脉,她因着投生张氏腹中,比他们得到的实在太多。就算被她算计了些什么,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温晚夏这一次打的是毁了她婚事的主意,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她实在想不通,也无法原谅。 温含章素来不掩盖自己对萌萝莉的偏爱,因此在她面前,温晚夏也一直扮演的是柔顺可爱的妹妹角色。也怪她总是以旧眼光看人,总觉得十几岁的姑娘家就算争强好胜,也不过就是算计着家里的这三瓜两枣。没想到温晚夏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如此狠毒。 温晚夏不是第一次到芳华院来,可没有一次如此忐忑。 以前过来时,丫鬟们只会在正房外将她拦上一拦,大姐姐无论在做什么,都会叫她进去。可这一次她在垂花门外就被人阻了下来。她立时就知道大姐姐的态度有异。 温晚夏也不说话,只是哭,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往外流,哭得梨花带雨,神情凄楚。温含章拿着书稿一页页翻看,等着她哭完。温晚夏估计是哭不下去了,拉着她的袖子,哽咽道:“大姐姐是不是恼了我了?” 温含章将手中的纸张递到她面前,淡淡道:“三妹妹不是一贯只喜欢芙蓉社出的诗集吗,我真不知道三妹妹私下竟如此喜欢钟子嘉的诗文。” 温晚夏眼皮猛然一跳,斟酌着语气道:“满京城的姑娘们都仰慕香嘉才子的才学,我不过是跟风罢了。”又画风一转,一脸难过地控诉道:“难道就因为我收藏了些大姐夫的诗词,大姐姐就看着老太太搜了我的屋子吗?姑娘家的闺房如此矜贵,老太太不当回事,大姐姐也眼看着我受委屈吗?” 温含章实在佩服她这倒打一耙的技能。她面色平静道:“三妹妹许是不知道,今日芙蓉社发生了一桩意外,我早早便回了府,偏早上钟子嘉过门拜访,依礼到荣华院请安,我们刚好遇上了。” 温晚夏顿时心里一紧,又听见温含章道:“三妹妹你说奇不奇怪,钟子嘉平日里对伯府避之不及,但就一早上的时间我就碰见了他两次,钟子嘉竟然跟我说,他前几年都将我误认为他人。” 温晚夏心头一凛,努力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钟子嘉竟然如此” 温含章打断她的话:“三妹妹也觉得这事十分不可思议吧。我和钟子嘉两个月前在三皇子长子百日宴时还碰见了一次,他竟然不认识我。我还记得当时他对我十分冷淡,三妹妹义愤填膺,说他在外对着其他姑娘彬彬有礼,对我却厚此薄彼,十分担心我出嫁之后被冷待。” “我记得当时我和你说过,这件婚事是爹爹生前定下的,我和他已经交换了庚帖,即使他的冷脸于我十分难堪,我也无法解除婚约。”这桩婚事一直就没有她先说“不”的权利。 温含章继续道:“从钟子嘉口中知道真相后,我便将这件事告诉娘。娘勃然大怒,说你和二妹妹都有前科,这件事必是你们其中之一所为。我这才知道你和二妹妹被勒令整理旧时账本的原因。” 张氏当时说的是,马厩处有人传言,说二姑娘三姑娘思春思到了大姑爷头上,几次出门都借口买书去看男人。那些人嘴上污秽不堪,没有把门,又看着几位庶姑娘身后没人撑腰,话说得比张氏告诉她的还离谱,张氏一气之下将他们罚到了庄子上,温微柳和温晚夏也遭了殃。 温晚夏听到这其中还有温微柳的事,心下一动。温含章又道:“娘这一次直接提审了马厩处所有马夫,审出了这个流言的罪魁祸首。三妹妹你猜是谁?” 温含章没等她回答,径自道:“那马夫姓李,一直是伺候三妹妹出门车驾的。他受不住刑,供出三妹妹每次出门必要盛装打扮,且在外面对他颐指气使,动辄打骂,跟在府中判若两人,但在事后都会有所补偿,因此他乐得陪你做戏。” “审出了李马夫后,娘怕还有意外之事,才下令让人搜了你和二妹妹的房,就连两位姨娘也受了牵连。” 温含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喉咙有些干渴,便拿起茶杯嘬了一口。抬头看着温晚夏的脸色,心下十分满意,温晚夏总算不再装着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们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卫绍的宅子在城西的平民坊中,这处二进小院每月租金足要五两银子,虽有些吵闹,但位置相当便利。卫绍这几年可谓两袖清风,前两年还要一直寄住在才墨堂中,后来学着温子明寄卖画作挣些生活钱,才能租下这一处小院。 卫绍主仆连着宅中雇着的一个婆子刚将院子打扫干净,外边就传来了哒哒哒的马车声。 待得来人掀开帘子,果然是温子明那张扎了两个双髻的精致小脸,温子明一看到一身青衣仍不损俊美容色的卫绍,立马就扬起了笑脸。 卫绍亲自引了温子明到书房,温子明来这院子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一口后皱着眉头咂了咂嘴,打开茶盖看了一脸,竟是一壶莲心苦茶,他给卫绍倒了一杯,又是悲伤又是苦楚地说道:“这一杯莲心茶便算是为你洗尘了,李先生最近盯得紧,今日我只能出来一个时辰。” 那老先生,居然敢在背后告黑状!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亏他在他面前还做低伏小的。 自从卫绍中了传胪后,李松春便对着他喋喋不休。说是卫绍一介寒门子弟,不过偶尔过伯府蹭了几次小课便能考取二甲头名,他从小带着他念书,心力交瘁,不厌其烦,若他到时候比不上卫绍的名次,他这张老脸简直没处搁去。这一个多月他为着他的颜面能有处安放,说是悬梁刺股都不为过,书房里他惯用的那几管上好狼毫制的毛笔,笔头都快被他写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2.第一百三十二章脱孝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温含章笑道:“没那么严重,叫他们该干嘛干嘛去。”刚开始看到从温晚夏屋里搜出的东西时, 她确实愤怒,但过了那一阵,心里也缓了过来。 由于钟涵连续四年锲而不舍的冷眉冷眼,终于成功将温含章对他的兴趣打落下去了。温含章对钟涵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上心——这一次之所以生气, 除了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不快外, 更多的还是对温晚夏的失望。 温含章手中拿着的, 是温晚夏精心收藏的c钟涵流传在外的诗稿游记, 上面几乎都署着香嘉才子的名号。从钟涵第一次闻名于世的佳作,到他每一次科举考试贴出来的试卷。温含章一一翻阅后, 不得不感叹温晚夏实在有耐心,也不知道她从什么途径拿到这些文稿的。 温含章虽然在诗文上造诣不佳,但跟着女师傅学了好几年,也具备一定的鉴赏水平。钟涵确实不愧探花之名, 当得温子明如此赞誉。诗作信手拈来,文采斐然。游记引经据典, 妙语连珠。看着他在书中描绘的一个个令人心生向往之地, 温含章可以想象他在挥手而就时心中那一派充沛诚挚的情感。 自古美人爱才子。 温含章完全不怪温晚夏成了钟涵的迷妹,可她做的事情, 不仅仅如此。 春暖轻手轻脚掀开祥云锦缎门帘进来了, 见屋子气氛还不错, 犹豫了一下, 道:“姑娘, 三姑娘在外头说要见你一面。” 温含章也不奇怪温晚夏会过来,温晚夏便是如此,一有事发生就习惯来找她,对着张氏却从不敢有一句硬话。以前她觉得温晚夏这样十分可怜,现在却心生反感,道:“叫她有事明日到荣华院请安的时候再说。” 春暖再度出去了,而后再回来时,脸上带着气愤道:“三姑娘说,若是姑娘不愿意见她,她就在门外跪到姑娘愿意原谅她为止。” 三姑娘这算是什么,逼着姑娘必须请她进来吗?她厚着脸皮在这里跪下的消息传了出去,府中内外都会猜测她是不是受姑娘的欺负了。简直是贼喊抓贼,不安好心!便是春暖这种一向心肠柔软的人,见着这等无赖的,都快要气炸了。 秋思目瞪口呆,随后跺了跺脚,气道:“她爱跪不跪,我去叫黄婆子关门。”看她在外头跪上一夜,明儿一早还能不能为自己辩白! 温含章拦住了她,春暖着急:“姑娘,你可别让三姑娘的阴谋得逞,她那是要挟你呢。” 温含章叹气窥着自己两个笨丫鬟。她当初选贴身丫鬟时,就只看着脸这一点选人了,现在想想真后悔。也是伯府这么些年都风平浪静,没让他们练出那根筋来。 她道:“她过来是为了什么,我心里清楚。她这一跪,只是为了让我没有借口避开她。但我见了她,她就能心想事成吗?”与其费力气跟外头的人解释她这居心叵测的一跪,还不如直接就断掉她的念想。 春暖犹不放心道:“我就怕姑娘被三姑娘这么一求,就心软了。”这也不是没有前科,大姑娘一直有个以貌取人的毛病,对貌美可爱的人总是会宽容几分。 温含章扶额,她真不知道自己在丫鬟心目中是这么一个善心的人设。 温晚夏过往那些小打小闹,她可以不计较。都是永平侯的血脉,她因着投生张氏腹中,比他们得到的实在太多。就算被她算计了些什么,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温晚夏这一次打的是毁了她婚事的主意,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她实在想不通,也无法原谅。 温含章素来不掩盖自己对萌萝莉的偏爱,因此在她面前,温晚夏也一直扮演的是柔顺可爱的妹妹角色。也怪她总是以旧眼光看人,总觉得十几岁的姑娘家就算争强好胜,也不过就是算计着家里的这三瓜两枣。没想到温晚夏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如此狠毒。 温晚夏不是第一次到芳华院来,可没有一次如此忐忑。 以前过来时,丫鬟们只会在正房外将她拦上一拦,大姐姐无论在做什么,都会叫她进去。可这一次她在垂花门外就被人阻了下来。她立时就知道大姐姐的态度有异。 温晚夏也不说话,只是哭,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往外流,哭得梨花带雨,神情凄楚。温含章拿着书稿一页页翻看,等着她哭完。温晚夏估计是哭不下去了,拉着她的袖子,哽咽道:“大姐姐是不是恼了我了?” 温含章将手中的纸张递到她面前,淡淡道:“三妹妹不是一贯只喜欢芙蓉社出的诗集吗,我真不知道三妹妹私下竟如此喜欢钟子嘉的诗文。” 温晚夏眼皮猛然一跳,斟酌着语气道:“满京城的姑娘们都仰慕香嘉才子的才学,我不过是跟风罢了。”又画风一转,一脸难过地控诉道:“难道就因为我收藏了些大姐夫的诗词,大姐姐就看着老太太搜了我的屋子吗?姑娘家的闺房如此矜贵,老太太不当回事,大姐姐也眼看着我受委屈吗?” 温含章实在佩服她这倒打一耙的技能。她面色平静道:“三妹妹许是不知道,今日芙蓉社发生了一桩意外,我早早便回了府,偏早上钟子嘉过门拜访,依礼到荣华院请安,我们刚好遇上了。” 温晚夏顿时心里一紧,又听见温含章道:“三妹妹你说奇不奇怪,钟子嘉平日里对伯府避之不及,但就一早上的时间我就碰见了他两次,钟子嘉竟然跟我说,他前几年都将我误认为他人。” 温晚夏心头一凛,努力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钟子嘉竟然如此——” 温含章打断她的话:“三妹妹也觉得这事十分不可思议吧。我和钟子嘉两个月前在三皇子长子百日宴时还碰见了一次,他竟然不认识我。我还记得当时他对我十分冷淡,三妹妹义愤填膺,说他在外对着其他姑娘彬彬有礼,对我却厚此薄彼,十分担心我出嫁之后被冷待。” “我记得当时我和你说过,这件婚事是爹爹生前定下的,我和他已经交换了庚帖,即使他的冷脸于我十分难堪,我也无法解除婚约。”这桩婚事一直就没有她先说“不”的权利。 温含章继续道:“从钟子嘉口中知道真相后,我便将这件事告诉娘。娘勃然大怒,说你和二妹妹都有前科,这件事必是你们其中之一所为。我这才知道你和二妹妹被勒令整理旧时账本的原因。” 张氏当时说的是,马厩处有人传言,说二姑娘三姑娘思春思到了大姑爷头上,几次出门都借口买书去看男人。那些人嘴上污秽不堪,没有把门,又看着几位庶姑娘身后没人撑腰,话说得比张氏告诉她的还离谱,张氏一气之下将他们罚到了庄子上,温微柳和温晚夏也遭了殃。 温晚夏听到这其中还有温微柳的事,心下一动。温含章又道:“娘这一次直接提审了马厩处所有马夫,审出了这个流言的罪魁祸首。三妹妹你猜是谁?” 温含章没等她回答,径自道:“那马夫姓李,一直是伺候三妹妹出门车驾的。他受不住刑,供出三妹妹每次出门必要盛装打扮,且在外面对他颐指气使,动辄打骂,跟在府中判若两人,但在事后都会有所补偿,因此他乐得陪你做戏。” “审出了李马夫后,娘怕还有意外之事,才下令让人搜了你和二妹妹的房,就连两位姨娘也受了牵连。” 温含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喉咙有些干渴,便拿起茶杯嘬了一口。抬头看着温晚夏的脸色,心下十分满意,温晚夏总算不再装着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们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温含章颔首,给春暖使了一个眼色,春暖会意地站到张嬷嬷身边扶着她。 待到她进了屋,张氏笑着骂道:“就你瞎磨蹭!看你大哥大嫂都等了多久了。” 永平伯夫人万氏口齿爽利:“看老太太说的,这也没耽误多少时间。还没给妹妹道喜呢!妹妹入京也没给我们先发个信,我们好歹打发人去码头接你。这下人突然回报说大姐儿回来了,好悬没把我吓了一跳。我还想着,不是说还在路上吗,怎的突然就到了。又想着,这可不是刚好吗,宁远侯府刚下了聘,妹妹就回了,这可不是因了那句话,天缘凑巧吗?”今天早上那些堆满了整个院落的丰厚聘礼可真让她暗暗咂舌。 万氏是很有福气的长相,脸若银盘,眼同水杏,唇不点而丹,就算组合起来不甚美丽,但看着也十分舒服。她是先永平侯夫人在时就为长子订下的媳妇,前年刚进门,张氏对她也没什么不满的。 说起来,万氏还得庆幸张氏是个继母,若是亲娘,见了她家当时落魄成那样,未必还会愿意这门亲事。万家跟永平侯府定亲时还是蒸蒸日上,先永平侯夫人看上了万氏的娘素有德行,名声也极好,才会在缠绵病榻时还挣扎着起来为长子定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3.第一百三十三章搬回侯府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温含章也不着急进去, 她把身上披着的薄披风递给一旁等着的丫鬟, 看着正站在屋檐下的张嬷嬷,关心道:“这一路这么辛苦,嬷嬷怎么不去休息?”张嬷嬷是张氏身边的得用人, 这次出门,陪在温含章身边的除了一位温姓族人外,就是张嬷嬷了。这一路这位老嬷嬷对温含章一直很好。 张嬷嬷笑道:“歇了一下午也够了。老太太身边还是要我看着才行, 那些小丫鬟毛毛躁躁的, 我怕扰了今晚的宴席。”又道, “姑娘赶紧进去吧, 老太太c伯爷c太太和二爷都在等着呢。” 温含章颔首,给春暖使了一个眼色, 春暖会意地站到张嬷嬷身边扶着她。 待到她进了屋, 张氏笑着骂道:“就你瞎磨蹭!看你大哥大嫂都等了多久了。” 永平伯夫人万氏口齿爽利:“看老太太说的,这也没耽误多少时间。还没给妹妹道喜呢!妹妹入京也没给我们先发个信, 我们好歹打发人去码头接你。这下人突然回报说大姐儿回来了, 好悬没把我吓了一跳。我还想着,不是说还在路上吗,怎的突然就到了。又想着,这可不是刚好吗, 宁远侯府刚下了聘, 妹妹就回了, 这可不是因了那句话, 天缘凑巧吗?”今天早上那些堆满了整个院落的丰厚聘礼可真让她暗暗咂舌。 万氏是很有福气的长相,脸若银盘,眼同水杏,唇不点而丹,就算组合起来不甚美丽,但看着也十分舒服。她是先永平侯夫人在时就为长子订下的媳妇,前年刚进门,张氏对她也没什么不满的。 说起来,万氏还得庆幸张氏是个继母,若是亲娘,见了她家当时落魄成那样,未必还会愿意这门亲事。万家跟永平侯府定亲时还是蒸蒸日上,先永平侯夫人看上了万氏的娘素有德行,名声也极好,才会在缠绵病榻时还挣扎着起来为长子定亲。 可惜永平侯夫人一死,万家就因渎职被皇帝所厌弃,随后一连几年,家里丧事不断,万氏先是丧父,而后两个哥哥又因意外身亡,家中只剩下一个幼弟。待万氏到了花期,她和她娘都担惊受怕,深怕永平侯府上门退亲。 永平侯当时确实有这个打算。他那个时候已经打算为长子请封,长媳的家庭怎能如此不堪,这娘是后的,爹可是亲的。后来还是张氏请还是姑娘的万氏上门做客,万氏有一个能被先永平侯夫人看上的娘,自身的素质也不会太差,兼她的幼弟当时已经被当朝旬大儒看上,当了他的关门弟子,这门亲事才没作罢。 其中张氏出了不少的力气。说她怜惜万氏也行,说她不想长子有一门显赫妻室也成,总之万氏是顺利嫁进来了。进门后万氏见丈夫和继母关系不差,心里也感激张氏当时对她的助力,对张氏一直毕恭毕敬。如此一来,婆媳和睦,永平伯在府中呆着也挺舒服的。 他此时就笑道:“可不是。古人说无巧不成书,这门亲事是真真的好。”钟涵那小子上个月几次遇见都在他面前欲言又止的,一看就知道对大妹妹上了心,可不是好吗?还说最近要上门拜会自己,依他看,拜会是假的,要来见见大妹妹是真的。 知道和宁远侯府这门亲事不是个面上光的,永平伯心情极好,他又仔细看了一眼温含章,“大姐儿出门一趟,看着瘦了不少,精神头倒是不错。” 永平伯温子贤年二十,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长得与先永平侯十分相像,是一个相貌堂堂的美男子。当年继母进门时他已经记事,外家怕他被后娘磋磨,叫了他过去面授机宜,说了挺多见不得人的内宅小手段。 可直到张氏得子,永平侯在家宴上屡屡提及为长子请封的事情,她都没有做些什么。温子贤才信她是个好的。从此后两边的关系就一直处在蜜月期。张氏愿意做个慈母,他也会做好一个孝子。 温含章接过丫头奉上的一盏茶,笑道:“我这不是没有想到吗,本来想着给你们一个惊喜,反倒变成惊吓了。”又摸了摸脸:“你们都说我瘦了,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之前脸太胖了。” 张氏瞪了她一眼:“胖什么胖?胖是福气,你要瘦成个麻杆,别人还以为我不给你饭吃!” 张氏话音一落,坐在下头瘦长瘦长的温晚夏就变了脸色。张氏这话,听着太像指桑骂槐了。□□华院中一向没有庶女说话的份,温晚夏只能憋着一口气。 温晚夏每次到张氏院里都觉得十分不得劲。他们几人从月华院出发,早了温含章半个时辰过来。可从进门请安到温含章进来,张氏都对他们淡淡的,后来更是直接把他们当成了透明人。 还有大姐姐,就是个暖不熟的白眼狼,她姨娘几人和张嬷嬷一样站在屋檐下,她不信温含章没看到他们,可她理都不理,宁愿跟个下人说话,也不愿意给她姨娘一份脸面。温晚夏一想起来这事,心里就堵得慌。刚才她姨娘站在一旁那份尴尬劲儿,她在屋内都能感受得到。 温晚夏不信只有她一人被气个半死,但,她悄眼抬头看了一旁的庶姐,都一个多月了,若不是两人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温晚夏都有些觉得她是不是换了个人了。就像现在,若是往常,温微柳必要心续起伏几番,绝不会像现在如此若无其事。 温含章有些无奈,老娘这话是无心之失,她也能理解她的肆意自在—— 府里辈分现下属她最高,手中握有大笔嫁妆,仆妇管事上赶着奉承,长子孝顺,幼子上进,一家和睦,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悠哉,她说话确实不需要考虑一个小小庶女的想法。 温含章不想今日刚回来就见着庶妹和亲娘斗气,岔开话题道:“麻杆也挺好的,现在京里都讲究以瘦为美。上个月红玫坊给我送来的几身衣裳都做小了,之前穿不上,这个月肯定就能穿上了。” 万氏适时补上一句:“可是长平长公主门下新开的那一家?” 温含章点头:“之前芙蓉社聚会时,其他人都在说这家店的衣裳款式好看。我就凑了个热闹,也订了几身衣裳。”芙蓉社是长平长公主府的大姑娘闵秀清牵头开的女社,只吸纳未婚贵女作为社员。温晚夏之前一直想要温含章带她进去,都没能成。 张氏笑道:“你们姑嫂待会再说话,现下先开宴,大家都饿了。”她见温子明在一旁一直摸着肚子不说话,就心疼得不得了。 因为侯府人口简单,永平伯就带着弟弟坐了一桌,余下的由张氏带着坐另一桌。开席后,一道道菜肴陆续上桌,极是丰盛。各类冷热小炒香气四溢,糕点拼盘琳琅满目,其中又有一道糟掌鸭信最是入味,不仅饿了一个下午的温子明吃的爽快,温含章也吃得很是开心。 她早就想挖走荣华院的大厨了,但是张氏一直不肯给她,说留着大厨,她还能勤快着多过来几趟陪她用膳。亲娘存着这点小心机,温含章还能怎么办,只能微笑着如了她的意。 席上所有人都是言笑晏晏。只温微柳,戳着一双筷子吃得没滋没味,但她上辈子吃遍了宫宴华筵,对如何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已是轻车熟路,也不会叫人轻易看出来。 温微柳已经习惯了做高高在上的首辅夫人,这么回头从一个小庶女做起,她竟有些不适应起来——嫡母以前为了自己能真心实意对待她的好外孙,哪一次她回来不是求着她捧着她的。当时她心中快意,飘飘然了好一阵子,才在相公的教训中对嫡母恢复了恭敬。但就是如此,嫡母也不敢再得罪她。 温微柳眼神奇异地看着席上笑颜如花的嫡姐,只需要再忍两年,这样需要仰人鼻息的日子就过去了。温含章和她相差一岁,此次亲事不成后又迅速说了一门亲,那场灾难发生在一年多后,她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 温含章后头说的第二门亲事,正好也是温微柳愁绪一生的悲剧来源。 可让温微柳自己说,除了丈夫对前妻念念不忘外,她一辈子锦衣华服,风光自在,比起两个婚事上皆不如意的庶妹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这辈子她也不愿推了长姐的好意另嫁他人。 若能再嫁他一回,这一次,她必会做那人心中最好的妻子。 张嬷嬷笑道:“歇了一下午也够了。老太太身边还是要我看着才行,那些小丫鬟毛毛躁躁的,我怕扰了今晚的宴席。”又道,“姑娘赶紧进去吧,老太太c伯爷c太太和二爷都在等着呢。” 温含章颔首,给春暖使了一个眼色,春暖会意地站到张嬷嬷身边扶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4.第一百三十四章女官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想着刚才温子明走时一脸的依依不舍,她就十分好笑, 这幅画若画的不是她,送给他也没什么。 但现在可不行。温含章将画卷铺在书案上,细细欣赏着——这可是她第一次收到别人为她画的画像呢。 她现下才明白,为何满京城的姑娘都对钟子嘉趋之若鹜。若钟子嘉要讨好谁,只需要像这样,将她入画细致描绘,准能叫一干为了他的俊颜春心萌动的姑娘钟情更深。 可惜温含章不是那等闺阁之中不谙情事的姑娘家,她先是见了钟子嘉的冷脸足足一年, 后头又在家中守孝三年, 这四年里,她一次又一次设想钟子嘉与她之间如此冷淡,婚后该是如何相敬如冰。现在钟子嘉终于有了她设想中的夫婿模样,温含章细细品味着自己的心情, 只有一点点被讨好的虚荣愉悦,更多的, 竟是觉得如释重负。 京城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风尘仆仆,远远而来。 靠近城门时, 一个小厮兴致冲冲探头而出, 又转头对着车厢中道:“少爷, 我们到城门了!”福寿看见城门处排成一条队伍的人群, 简直恨不得出来手舞足蹈一番——坐了将近四五日的马车, 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他家少爷此次会试高中进士,在随后的朝考中又一鼓作气考上庶吉士,朝廷给了少爷一个半月的探亲假回乡祭拜祖先。衣锦还乡,载誉而归,可谓春风得意,可惜少爷从小父母双亡,家中只得一个老仆守着屋子,在祭了父母c安排完族中进士立碑事宜后,也没有其他牵挂了。 来去两趟都是跋山涉水。原本不需要坐这么长时间的马车,大夏朝水路畅通,京城外面就有一条运河可以由蜀中直达京城,但是禁不住他家少爷晕船啊!晕的天翻地覆,那脸色白的都没了进士老爷的派头了。于是他们只得半路下船,在驿站中换乘马车,这才堪堪赶在期限前回到京城。 卫绍轻咳两声,也觉得自己一幅病恹恹的模样挺没面子的,他道:“你将我的身份文书翻出来备着城门兵验看。” 福寿无有不应的,一边翻找行李,一边继续道,“也不知道才墨堂怎么样了,这一次我们从家中带足银两,终于可以还情伯府的人情了。” 这一次主仆二人回乡祭祖,可有不少商人和地主凑上来送银钱送田产。对比三年多前在京城的穷困潦倒,福寿不禁深深感慨,难怪老人都说功名二字值千金。 听着耳边小厮的唠嗑,卫绍没有说话。 四年前他中举后信心满满,只带着一个小仆赴京参加来年春闱,可惜因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大病,不仅花光身上所有的银两,还因此错过当年会试,客栈老板见他气若游丝躺在床上,不愿惹晦气,当时便要撵了他出去,幸好店小二暗中指点他们去了永平伯府的才墨堂。 卫绍永远不会忘记,客栈老板见他气若游丝躺在床上,不愿惹晦气,当时便要撵了他出去,幸好有人暗中指点,叫他们去了为穷举子们大开方便之门的才墨堂。才墨堂的管事见着他烧得面色潮红,本不愿让他入住,还是温大姑娘一腔恻隐之心,不仅叫人请了医师,还送了好些贵重药材过来,那管事才不敢多说些什么。 福寿继续絮絮叨叨的:“二爷之前托我们寄卖的三十幅书画价格肯定又涨啦,一开始瀚轩斋的老板还压了我们一半的收购价,原本一幅画该有二两银子的,齐老板居然只愿意给一两!二爷那些画用的都是好宣纸好颜料,一两银子,本都收不回来!幸好二爷手把手教我去跟他谈判,齐老板才知道厉害!那齐老板也是好笑,见二爷的画好卖,上次还偷偷问我画师愿不愿意与他签个契书定期供画,二爷听到后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别提多高兴了。” 卫绍突然道:“我就说子明前阵子怎么又被李先生加了功课,原来是私底下又多交了二十幅画卷。”温子明私下有一个不能登大雅之堂的爱好,素来是托他帮着在外面运作的,卫绍看了几次温子明交的画作,不好意思每次都亲自出面,就叫福寿去办了。他只是没想到,温子明居然将福寿收买得如此死心塌地。卫绍心中有些无语。 福寿卡壳了,此番来回过了一月之久,他居然忘了二爷交代这事要瞒着少爷!看着卫绍似笑非笑的神色,福寿头皮一阵发麻。 卫家主仆惦记着温家人,温子明也在惦记着卫绍。所不同的,温子明在温含章面前大吐苦水,桌子拍得十分响亮,叫温含章觉得他每日上学是不是都进龙潭虎穴了。 温子明:“大姐姐你是不知道,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我不过就请个半日的假,李先生居然给我布置了二十个题目,叫我十日之内就要做出来,不然就不让我出门!”关键是李先生抠的,只愿给他批一个时辰的假而已! 温含章正在看钟子嘉托温子明给她送的十二生肖小泥人,说是他路过梅林大街看着极有趣味,想着她应该会喜欢便顺手买了下来。这套泥人确实捏得惟妙惟俏,关键是颜色搭配十分爽朗明媚,温含章一见之下,都有些爱不释手了。 温子明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小动物,钟涵哥最近就像开了窍一般,路上随便见着些什么就让人送到伯府上,关键是他怕人说大姐姐的闲话不敢直接送到芳华院,都是拐了个圈让小厮送到他书案上。于是他每天下学后,还要拖拉着疲惫的身躯充当一回驿使给大姐姐送礼物,简直不能更心累。 温子明十分不满温含章的心不在焉,他酸溜溜道:“大姐姐最近有了大姐夫奉承,都不管我的事了!” 温含章这几日每天都有礼物收,心情十分舒畅,她对着温子明嫣然一笑:“好说!” 温子明磨了磨牙,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下次我叫个小厮送过来就是,何必要自己跑一趟。娘每次见着我只会叫我努力念书,李先生日日给我布置课业,就连大姐姐也不关心我了,我做人还有什么趣味!” 温含章抬手弹了弹他的额头,这话说的可就欠揍了。温含章不是没见过那位李先生。李先生名李松春,虽是同进士出身,可学识却是上上等的,若不是当年科考时运不济得罪了人,未必会落到第三甲上。他当官后便时时为此抱憾,在因罪被罢官后,也没想着找关系起复,而是在听闻永平侯为幼子寻找名师后,亲自上门面试。说起来,温子明自小便有神童之名,李先生当年见过温子明后真是惊喜交加,这些年在府中对温子明也十分尽心尽力。 温含章道:“你就收了这满腹的牢骚吧,李先生早就跟娘告过状了,说你今年以来每日不思进取,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温子明自小冰雪聪明,在课业上只需稍稍讲解便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他在科考上走的从不是将勤补拙c钝学累功的路线。 李先生从他还是个小儿之时就带着他,深知对这个弟子不能栓得太紧,也十分懂得老师家长沟通之道,每过半月必要汇报一次温子明的学习情况,以前是对着永平侯,现下就是直接对着张氏了,原本应该是跟温子贤汇报的,毕竟长兄如父,可惜伯府情况不是特殊了点么,张氏又有要求,李先生也就跟着形势从善如流了。 温含章见过几次李先生到荣华院的样子,张氏面前竖了一个厚厚的屏风,李先生弓着身子一脸严肃,根本不像是温子明说的那样恣肆无忌。 温含章怀疑地问道:“我最近比较少管你,你请这么多假,干什么坏事去了?” 温子明咕隆了一句什么,又道:“卫大哥让人带了信给我,说是这两日到京。我才想着告个假出去一趟。” 温含章记得卫绍是才墨堂资助的一位学子,不知怎的,入了温子明的眼,在今科中考上了传胪。之前李先生跟张氏告的小状中,就有一件事。温含章思忖着温子明走科考的路线,卷面上必要有一笔可以打动上意的铁画银钩,便花了大钱淘换来一套据说是圣上最爱的前朝李玉照的字帖,可惜温子明嫌李氏书法不够开阔大气,转头就送给了卫绍,等着卫绍学出了趣味转头推荐给他,温子明才多了几分兴趣。李先生见着他们这一来一回的,真是一腔的恨铁不成钢。 温含章倒是不拘着弟弟跟这位一看人生就十分积极向上的卫绍交往,只不过温含章问:“那前两个月呢?” 温子明对着温含章,一说慌就面红,此时他便顶着一张大红脸,硬生生道:“我都十四了,出个门还要打报告么?” 温含章瞅了瞅他头上两个圆圆的包包头,视线下滑,突然伸手拧住他白玉般的耳朵,狠狠一扭:“你是不是藏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5.第一百三十五章脱身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温含章到荣华院时已是掌灯时分。还未靠近,张氏住的正房主厅中就传来一阵欢笑声。永平伯夫人万氏清脆的嗓音如银铃般飘出门帘子,听了就叫人觉得这必定是一个爽朗利落之人。 温含章也不着急进去, 她把身上披着的薄披风递给一旁等着的丫鬟,看着正站在屋檐下的张嬷嬷,关心道:“这一路这么辛苦, 嬷嬷怎么不去休息?”张嬷嬷是张氏身边的得用人,这次出门, 陪在温含章身边的除了一位温姓族人外,就是张嬷嬷了。这一路这位老嬷嬷对温含章一直很好。 张嬷嬷笑道:“歇了一下午也够了。老太太身边还是要我看着才行,那些小丫鬟毛毛躁躁的, 我怕扰了今晚的宴席。”又道,“姑娘赶紧进去吧, 老太太c伯爷c太太和二爷都在等着呢。” 温含章颔首, 给春暖使了一个眼色,春暖会意地站到张嬷嬷身边扶着她。 待到她进了屋, 张氏笑着骂道:“就你瞎磨蹭!看你大哥大嫂都等了多久了。” 永平伯夫人万氏口齿爽利:“看老太太说的, 这也没耽误多少时间。还没给妹妹道喜呢!妹妹入京也没给我们先发个信, 我们好歹打发人去码头接你。这下人突然回报说大姐儿回来了,好悬没把我吓了一跳。我还想着,不是说还在路上吗,怎的突然就到了。又想着, 这可不是刚好吗, 宁远侯府刚下了聘, 妹妹就回了,这可不是因了那句话,天缘凑巧吗?”今天早上那些堆满了整个院落的丰厚聘礼可真让她暗暗咂舌。 万氏是很有福气的长相,脸若银盘,眼同水杏,唇不点而丹,就算组合起来不甚美丽,但看着也十分舒服。她是先永平侯夫人在时就为长子订下的媳妇,前年刚进门,张氏对她也没什么不满的。 说起来,万氏还得庆幸张氏是个继母,若是亲娘,见了她家当时落魄成那样,未必还会愿意这门亲事。万家跟永平侯府定亲时还是蒸蒸日上,先永平侯夫人看上了万氏的娘素有德行,名声也极好,才会在缠绵病榻时还挣扎着起来为长子定亲。 可惜永平侯夫人一死,万家就因渎职被皇帝所厌弃,随后一连几年,家里丧事不断,万氏先是丧父,而后两个哥哥又因意外身亡,家中只剩下一个幼弟。待万氏到了花期,她和她娘都担惊受怕,深怕永平侯府上门退亲。 永平侯当时确实有这个打算。他那个时候已经打算为长子请封,长媳的家庭怎能如此不堪,这娘是后的,爹可是亲的。后来还是张氏请还是姑娘的万氏上门做客,万氏有一个能被先永平侯夫人看上的娘,自身的素质也不会太差,兼她的幼弟当时已经被当朝旬大儒看上,当了他的关门弟子,这门亲事才没作罢。 其中张氏出了不少的力气。说她怜惜万氏也行,说她不想长子有一门显赫妻室也成,总之万氏是顺利嫁进来了。进门后万氏见丈夫和继母关系不差,心里也感激张氏当时对她的助力,对张氏一直毕恭毕敬。如此一来,婆媳和睦,永平伯在府中呆着也挺舒服的。 他此时就笑道:“可不是。古人说无巧不成书,这门亲事是真真的好。”钟涵那小子上个月几次遇见都在他面前欲言又止的,一看就知道对大妹妹上了心,可不是好吗?还说最近要上门拜会自己,依他看,拜会是假的,要来见见大妹妹是真的。 知道和宁远侯府这门亲事不是个面上光的,永平伯心情极好,他又仔细看了一眼温含章,“大姐儿出门一趟,看着瘦了不少,精神头倒是不错。” 永平伯温子贤年二十,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长得与先永平侯十分相像,是一个相貌堂堂的美男子。当年继母进门时他已经记事,外家怕他被后娘磋磨,叫了他过去面授机宜,说了挺多见不得人的内宅小手段。 可直到张氏得子,永平侯在家宴上屡屡提及为长子请封的事情,她都没有做些什么。温子贤才信她是个好的。从此后两边的关系就一直处在蜜月期。张氏愿意做个慈母,他也会做好一个孝子。 温含章接过丫头奉上的一盏茶,笑道:“我这不是没有想到吗,本来想着给你们一个惊喜,反倒变成惊吓了。”又摸了摸脸:“你们都说我瘦了,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之前脸太胖了。” 张氏瞪了她一眼:“胖什么胖?胖是福气,你要瘦成个麻杆,别人还以为我不给你饭吃!” 张氏话音一落,坐在下头瘦长瘦长的温晚夏就变了脸色。张氏这话,听着太像指桑骂槐了。□□华院中一向没有庶女说话的份,温晚夏只能憋着一口气。 温晚夏每次到张氏院里都觉得十分不得劲。他们几人从月华院出发,早了温含章半个时辰过来。可从进门请安到温含章进来,张氏都对他们淡淡的,后来更是直接把他们当成了透明人。 还有大姐姐,就是个暖不熟的白眼狼,她姨娘几人和张嬷嬷一样站在屋檐下,她不信温含章没看到他们,可她理都不理,宁愿跟个下人说话,也不愿意给她姨娘一份脸面。温晚夏一想起来这事,心里就堵得慌。刚才她姨娘站在一旁那份尴尬劲儿,她在屋内都能感受得到。 温晚夏不信只有她一人被气个半死,但,她悄眼抬头看了一旁的庶姐,都一个多月了,若不是两人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温晚夏都有些觉得她是不是换了个人了。就像现在,若是往常,温微柳必要心续起伏几番,绝不会像现在如此若无其事。 温含章有些无奈,老娘这话是无心之失,她也能理解她的肆意自在—— 府里辈分现下属她最高,手中握有大笔嫁妆,仆妇管事上赶着奉承,长子孝顺,幼子上进,一家和睦,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悠哉,她说话确实不需要考虑一个小小庶女的想法。 温含章不想今日刚回来就见着庶妹和亲娘斗气,岔开话题道:“麻杆也挺好的,现在京里都讲究以瘦为美。上个月红玫坊给我送来的几身衣裳都做小了,之前穿不上,这个月肯定就能穿上了。” 万氏适时补上一句:“可是长平长公主门下新开的那一家?” 温含章点头:“之前芙蓉社聚会时,其他人都在说这家店的衣裳款式好看。我就凑了个热闹,也订了几身衣裳。”芙蓉社是长平长公主府的大姑娘闵秀清牵头开的女社,只吸纳未婚贵女作为社员。温晚夏之前一直想要温含章带她进去,都没能成。 张氏笑道:“你们姑嫂待会再说话,现下先开宴,大家都饿了。”她见温子明在一旁一直摸着肚子不说话,就心疼得不得了。 因为侯府人口简单,永平伯就带着弟弟坐了一桌,余下的由张氏带着坐另一桌。开席后,一道道菜肴陆续上桌,极是丰盛。各类冷热小炒香气四溢,糕点拼盘琳琅满目,其中又有一道糟掌鸭信最是入味,不仅饿了一个下午的温子明吃的爽快,温含章也吃得很是开心。 她早就想挖走荣华院的大厨了,但是张氏一直不肯给她,说留着大厨,她还能勤快着多过来几趟陪她用膳。亲娘存着这点小心机,温含章还能怎么办,只能微笑着如了她的意。 席上所有人都是言笑晏晏。只温微柳,戳着一双筷子吃得没滋没味,但她上辈子吃遍了宫宴华筵,对如何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已是轻车熟路,也不会叫人轻易看出来。 温微柳已经习惯了做高高在上的首辅夫人,这么回头从一个小庶女做起,她竟有些不适应起来——嫡母以前为了自己能真心实意对待她的好外孙,哪一次她回来不是求着她捧着她的。当时她心中快意,飘飘然了好一阵子,才在相公的教训中对嫡母恢复了恭敬。但就是如此,嫡母也不敢再得罪她。 温微柳眼神奇异地看着席上笑颜如花的嫡姐,只需要再忍两年,这样需要仰人鼻息的日子就过去了。温含章和她相差一岁,此次亲事不成后又迅速说了一门亲,那场灾难发生在一年多后,她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 温含章后头说的第二门亲事,正好也是温微柳愁绪一生的悲剧来源。 可让温微柳自己说,除了丈夫对前妻念念不忘外,她一辈子锦衣华服,风光自在,比起两个婚事上皆不如意的庶妹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这辈子她也不愿推了长姐的好意另嫁他人。 若能再嫁他一回,这一次,她必会做那人心中最好的妻子。 他乐不思蜀的日子可没有几日了。 想着后日就要去殿前侍卫司报道,秦思行更看眼前春风得意的钟涵十分不爽快。他故意道:“你先前不是说温大姑娘性情不堪行为放荡么,怎么突然就变了主意上门下聘了?” 先前秦思行一提他的亲事,钟涵就沉着脸色一幅气闷模样。秦思行虽说在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在钟涵的事上也只能挠挠脑袋,让他娘安乐长公主多跟舅家敲敲边鼓,叫钟涵在家里好过一点,至于他的亲事却是一点没有办法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6.第一百三十六章中秋宴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温含章手中握着书稿, 看了一半,觉得屋子里有些暗,叫人进来点灯。秋思抢在春暖之前答应了下来。她拿着一支儿臂粗的白烛就进来了。火光在空中闪现,发出一声哗啦的燃烧声。 温含章揉了揉额头,这才觉得院子安静得过分。 她奇怪地问秋思:“外面的小丫鬟怎么都不说话了,平时他们不是做点什么活儿都要比一比吗?” 秋思道:“姑娘不高兴, 他们哪能那么没有眼色?”做丫鬟的最懂得察言观色了,见着温含章和春暖一个个从外面回来都黑着脸,他们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个小人, 就怕弄出点声响来招了骂。 温含章笑道:“没那么严重, 叫他们该干嘛干嘛去。”刚开始看到从温晚夏屋里搜出的东西时,她确实愤怒, 但过了那一阵,心里也缓了过来。 由于钟涵连续四年锲而不舍的冷眉冷眼,终于成功将温含章对他的兴趣打落下去了。温含章对钟涵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上心——这一次之所以生气,除了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不快外, 更多的还是对温晚夏的失望。 温含章手中拿着的, 是温晚夏精心收藏的c钟涵流传在外的诗稿游记, 上面几乎都署着香嘉才子的名号。从钟涵第一次闻名于世的佳作, 到他每一次科举考试贴出来的试卷。温含章一一翻阅后,不得不感叹温晚夏实在有耐心, 也不知道她从什么途径拿到这些文稿的。 温含章虽然在诗文上造诣不佳, 但跟着女师傅学了好几年, 也具备一定的鉴赏水平。钟涵确实不愧探花之名,当得温子明如此赞誉。诗作信手拈来,文采斐然。游记引经据典,妙语连珠。看着他在书中描绘的一个个令人心生向往之地,温含章可以想象他在挥手而就时心中那一派充沛诚挚的情感。 自古美人爱才子。 温含章完全不怪温晚夏成了钟涵的迷妹,可她做的事情,不仅仅如此。 春暖轻手轻脚掀开祥云锦缎门帘进来了,见屋子气氛还不错,犹豫了一下,道:“姑娘,三姑娘在外头说要见你一面。” 温含章也不奇怪温晚夏会过来,温晚夏便是如此,一有事发生就习惯来找她,对着张氏却从不敢有一句硬话。以前她觉得温晚夏这样十分可怜,现在却心生反感,道:“叫她有事明日到荣华院请安的时候再说。” 春暖再度出去了,而后再回来时,脸上带着气愤道:“三姑娘说,若是姑娘不愿意见她,她就在门外跪到姑娘愿意原谅她为止。” 三姑娘这算是什么,逼着姑娘必须请她进来吗?她厚着脸皮在这里跪下的消息传了出去,府中内外都会猜测她是不是受姑娘的欺负了。简直是贼喊抓贼,不安好心!便是春暖这种一向心肠柔软的人,见着这等无赖的,都快要气炸了。 秋思目瞪口呆,随后跺了跺脚,气道:“她爱跪不跪,我去叫黄婆子关门。”看她在外头跪上一夜,明儿一早还能不能为自己辩白! 温含章拦住了她,春暖着急:“姑娘,你可别让三姑娘的阴谋得逞,她那是要挟你呢。” 温含章叹气窥着自己两个笨丫鬟。她当初选贴身丫鬟时,就只看着脸这一点选人了,现在想想真后悔。也是伯府这么些年都风平浪静,没让他们练出那根筋来。 她道:“她过来是为了什么,我心里清楚。她这一跪,只是为了让我没有借口避开她。但我见了她,她就能心想事成吗?”与其费力气跟外头的人解释她这居心叵测的一跪,还不如直接就断掉她的念想。 春暖犹不放心道:“我就怕姑娘被三姑娘这么一求,就心软了。”这也不是没有前科,大姑娘一直有个以貌取人的毛病,对貌美可爱的人总是会宽容几分。 温含章扶额,她真不知道自己在丫鬟心目中是这么一个善心的人设。 温晚夏过往那些小打小闹,她可以不计较。都是永平侯的血脉,她因着投生张氏腹中,比他们得到的实在太多。就算被她算计了些什么,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温晚夏这一次打的是毁了她婚事的主意,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她实在想不通,也无法原谅。 温含章素来不掩盖自己对萌萝莉的偏爱,因此在她面前,温晚夏也一直扮演的是柔顺可爱的妹妹角色。也怪她总是以旧眼光看人,总觉得十几岁的姑娘家就算争强好胜,也不过就是算计着家里的这三瓜两枣。没想到温晚夏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如此狠毒。 温晚夏不是第一次到芳华院来,可没有一次如此忐忑。 以前过来时,丫鬟们只会在正房外将她拦上一拦,大姐姐无论在做什么,都会叫她进去。可这一次她在垂花门外就被人阻了下来。她立时就知道大姐姐的态度有异。 温晚夏也不说话,只是哭,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往外流,哭得梨花带雨,神情凄楚。温含章拿着书稿一页页翻看,等着她哭完。温晚夏估计是哭不下去了,拉着她的袖子,哽咽道:“大姐姐是不是恼了我了?” 温含章将手中的纸张递到她面前,淡淡道:“三妹妹不是一贯只喜欢芙蓉社出的诗集吗,我真不知道三妹妹私下竟如此喜欢钟子嘉的诗文。” 温晚夏眼皮猛然一跳,斟酌着语气道:“满京城的姑娘们都仰慕香嘉才子的才学,我不过是跟风罢了。”又画风一转,一脸难过地控诉道:“难道就因为我收藏了些大姐夫的诗词,大姐姐就看着老太太搜了我的屋子吗?姑娘家的闺房如此矜贵,老太太不当回事,大姐姐也眼看着我受委屈吗?” 温含章实在佩服她这倒打一耙的技能。她面色平静道:“三妹妹许是不知道,今日芙蓉社发生了一桩意外,我早早便回了府,偏早上钟子嘉过门拜访,依礼到荣华院请安,我们刚好遇上了。” 温晚夏顿时心里一紧,又听见温含章道:“三妹妹你说奇不奇怪,钟子嘉平日里对伯府避之不及,但就一早上的时间我就碰见了他两次,钟子嘉竟然跟我说,他前几年都将我误认为他人。” 温晚夏心头一凛,努力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钟子嘉竟然如此——” 温含章打断她的话:“三妹妹也觉得这事十分不可思议吧。我和钟子嘉两个月前在三皇子长子百日宴时还碰见了一次,他竟然不认识我。我还记得当时他对我十分冷淡,三妹妹义愤填膺,说他在外对着其他姑娘彬彬有礼,对我却厚此薄彼,十分担心我出嫁之后被冷待。” “我记得当时我和你说过,这件婚事是爹爹生前定下的,我和他已经交换了庚帖,即使他的冷脸于我十分难堪,我也无法解除婚约。”这桩婚事一直就没有她先说“不”的权利。 温含章继续道:“从钟子嘉口中知道真相后,我便将这件事告诉娘。娘勃然大怒,说你和二妹妹都有前科,这件事必是你们其中之一所为。我这才知道你和二妹妹被勒令整理旧时账本的原因。” 张氏当时说的是,马厩处有人传言,说二姑娘三姑娘思春思到了大姑爷头上,几次出门都借口买书去看男人。那些人嘴上污秽不堪,没有把门,又看着几位庶姑娘身后没人撑腰,话说得比张氏告诉她的还离谱,张氏一气之下将他们罚到了庄子上,温微柳和温晚夏也遭了殃。 温晚夏听到这其中还有温微柳的事,心下一动。温含章又道:“娘这一次直接提审了马厩处所有马夫,审出了这个流言的罪魁祸首。三妹妹你猜是谁?” 温含章没等她回答,径自道:“那马夫姓李,一直是伺候三妹妹出门车驾的。他受不住刑,供出三妹妹每次出门必要盛装打扮,且在外面对他颐指气使,动辄打骂,跟在府中判若两人,但在事后都会有所补偿,因此他乐得陪你做戏。” “审出了李马夫后,娘怕还有意外之事,才下令让人搜了你和二妹妹的房,就连两位姨娘也受了牵连。” 温含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喉咙有些干渴,便拿起茶杯嘬了一口。抬头看着温晚夏的脸色,心下十分满意,温晚夏总算不再装着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们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钟涵当然不属于此列。可他面前嘴角含笑,拿着把纸扇装风流倜傥的发小却是此中高手。 有些人天生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秦思行的亲娘是当朝安乐公主,堪称大夏朝最有钱的公主,因皇上疼爱,她名下有一块诸位公主间最富庶封地,每年末的封地上的敬奉都能让这位公主殿下笑开了眼。 秦思行作为安乐公主唯一的嫡子,紫禁城中高坐的皇帝是他亲外公,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不需像旁人一般念书习武,自有人会为他安排好锦绣大道。 这不,前几日安乐公主就寻机将他安进了殿前侍卫司中。 他乐不思蜀的日子可没有几日了。 想着后日就要去殿前侍卫司报道,秦思行更看眼前春风得意的钟涵十分不爽快。他故意道:“你先前不是说温大姑娘性情不堪行为放荡么,怎么突然就变了主意上门下聘了?” 先前秦思行一提他的亲事,钟涵就沉着脸色一幅气闷模样。秦思行虽说在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在钟涵的事上也只能挠挠脑袋,让他娘安乐长公主多跟舅家敲敲边鼓,叫钟涵在家里好过一点,至于他的亲事却是一点没有办法的。 他娘说了,钟涵这桩亲事是宫里温贵太妃亲自跟皇上求的,温贵太妃对皇上有养育之恩,为人素来低调,她多年来只求了这么一桩事,皇上不会不答应。 钟涵简直是捏着鼻子接下这门亲事的,两人交换庚帖后第一年,为了表示自己的抗议,他在诸多场合对着温大姑娘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后头三年温姑娘守了父孝闭门不出,钟涵才没将自己的不喜弄得人尽皆知。秦思行作为他的表哥,之前在他面前也不敢多提这逆鳞之痛,钟涵真的会甩脸子。 钟涵有些不自在,难道让他说他之前似乎认错了人? 钟涵从小读惯了圣贤书,说他对那场红尘客梦坚信不疑也不尽然。 但为这场梦境增添了可信度的,却是秦思行上次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一个消息。先前秦思行说,皇上想要在六月底移驾避暑行宫前为六公主定下婚事,他本意是想嘲讽六公主调皮捣蛋,连皇上都无法镇压,只得早早给她找个额驸迁出宫去。 可钟涵闻言却十分震惊,因为这件事跟梦中所示高度一致。 梦中六公主的这场婚事与他息息相关。 他一意孤行解除婚事后,六公主立即将他提名到驸马名单中。这位六公主素来蛮横跋扈,几次在宫中对着他胡言乱语,钟涵费了好大劲才摆脱了六公主的纠缠,因着两次拒绝皇帝安排的亲事,皇上对他十分不喜,他连着十年,两任皇帝登基坐的都是官场冷板凳,只能看着那位娶了温含章的寒门传胪加官进禄,小人得志—— 有了梦中的打底,比起拒绝六公主婚事带来的后遗症,钟涵宁愿忍受恣意放肆的温含章,因此他才半信半疑催着家里先行下聘。 他今日便是得知温含章跟人相约外出踏青,才会叫秦思行出来给他打掩护,想要一睹温含章庐山真面目的。 秦思行挑了挑嘴角,也不说话,提着马鞭在这若河边上随意晃荡。 春日杏花吹满头,陌上少年足风流。 翩翩公子,风流倜傥,通气气派,叫一干在这河岸边上驻足观看的姑娘们都看红了脸。 有认出两人的如户部郎中家的姑娘云清容,就激动地想要上前搭话。 还是她的知交好友梅玉漱拦住了她,道:“上月芙蓉社活动,我听温姑娘似乎和张琦真约了今日出行,前些日子,宁远侯府已经到永平伯府下聘了,你就别上去了。” 梅玉漱素来不待见张琦真,但她也不是故意要和他们撞日子。只是前几日春雨纷纷,今日才放晴,她在家里呆得十分烦腻,才约了一干好友出来踏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7.第一百三十七章序幕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温微柳和温晚夏就这么每日定时定点到华阳院报到。温微柳还好,一心望着温含章早死让位,心里总算有个寄托。温晚夏就难受了, 她天天看着温微柳神色平静坐在对面, 心中却更是焦虑。 她跟温含章诉了几回苦,温含章却只是说帮她求过情了, 可张氏这一次很难说服, 张氏打定了主意要关她到温含章成亲才放她出来,她实在帮不上忙。 张氏如此发作两个庶女实属少见,温含章再次向张氏提起这件事时,窥着张氏的坚决, 就有些疑心两个庶妹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但温晚夏信誓旦旦表示她十分清白。温含章想着温晚夏处在挨打状态, 她也不好再细问她。 张氏那边,是不想温含章成亲前为了庶妹作出的糟心事烦心, 所以就没告诉她温微柳和温晚夏做了什么。后来知道了温晚夏的所作所为, 张氏只恨自己没将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绑在小黑屋里。 温晚夏这日带着满身灰尘回到房中, 一进门, 就发现房中有些不对劲。她的山水书案c梨木镜台,乃至贵妃榻c屏风都有被人移动过的痕迹。温晚夏顾不得将碧溪遣出去,一个健步冲向了梳妆台。 上面原本摆着一个锁着梅花锁的缠枝花檀木盒,现在, 梅花锁碎成两半在台面上, 木盒却消失不见了。 温晚夏顿时脸色苍白。 这时高老姨娘的贴身丫鬟四喜红着眼眶就进来了, 温晚夏紧紧抓住她的手,犹带期望道:“今日是谁进了我房中?” 四喜张开嘴,带着哭腔道:“姑娘,你赶紧去跟老太太求个情,老姨娘被老太太的人带走了。”今日下午她和高老姨娘正在房里做针线,荣华院就来了几位凶神恶煞的嬷嬷,说是老太太叫高老姨娘过去问话,高老姨娘觉得不太像样,叫她守着屋子,没想到几位嬷嬷在姨娘走后就开始动手搜三姑娘的屋子。 她阻拦了几回,带头的嬷嬷居然叫人绑住了她。直到从三姑娘屋子里搜出了一个雕工精致的檀木盒,嬷嬷们才给她松绑,扬长而去。 四喜是去年才被调到了高老姨娘身边的。月华院中一个主子配一个贴身丫鬟,其他的洒扫丫鬟都是共用的。碧溪跟着三姑娘去了华阳院,她想找个人商量一下都没有。想去华阳院中找三姑娘,可她一个小丫鬟没有华阳院的进出令牌,又没有门路,进也进不去,只好满心惊惧守在屋子里,终于等到温晚夏他们回来了。 温微柳那边,朱老姨娘深深吁出一口气。她今日做了一回被殃及的池鱼,张氏盛怒之下,甚至不容他们分辨,直接叫他们跪在外面,幸好天气还没到盛夏,地面温度还不算热,可在人来人往的院子里这么一跪,他们那一张老脸也不剩多少了。 听着温晚夏那边的动静,朱老姨娘阖上眼睛,叹道:“柳姐儿,幸好你没做不好的事。”朱老姨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亲眼看见张氏院子的嬷嬷拿着一个檀木盒进去了,就知道肯定是后宅阴私之事。 这种事最是有口难辩,朱老姨娘在外头心惊胆战地跪着,幸好后来在她和温微柳的房中都找不出什么东西来,又有大姑娘说情,她才能平安回来。 高氏,高氏就没有她那么好的运气了。老太太亲口叫她搬进荣华院,当时朱老姨娘看着高氏抖索着身子c跟在一个神色凌厉c膀大腰粗的婆子身后进了下一进院子,心中颇有一种唇寒齿亡之感。 先永平侯有三个姨娘,她和高氏都是出身府中,只有黄氏是侯爷在外面看中纳回来的。侯爷一生讲究规矩,生怕府中出了以庶压嫡的丑事,纵使他们三个生的都是姑娘,他还是不放心,不仅亲手从黄氏兄嫂手中要来了她的卖身契,还将他们的身契都交到了老太太手中。自此府中庶系全无地位,由着嫡系作践糟蹋。 温微柳拿着一条热毛巾帮朱老姨娘敷着腿,闻言垂下眼眸道:“三妹妹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魔障。”她跟温晚夏一样,都是自己亲手收拾屋子,房间里有什么东西被人动过,就很容易察觉出来。温微柳记得上一世直到温含章嫁人,温晚夏那边一直很平静,不知道这次为何会出现这种差错。 她心中一直算着日子,上辈子在五月前,那位宁远侯府的二公子就让人上门取消婚事。现在已是四月过半,离温含章被退亲的日子也没多少时日了。后来今科传胪卫绍不顾流言蜚语,一意上门提亲,才解了温含章的困境。 卫绍一开始冲的就是永平伯府嫡长女的位置来的,伯府也投桃报李,将他捧得高高的。温微柳心中明白,若是自己取代长姐先一步嫁给卫绍,伯府必不会给卫绍如此多的重视和资源。 夜色昏暗,碧溪避开巡夜的嬷嬷,从垂花门脚步匆匆进了院子,进门前心惊胆战地看了左右,见着没人跟踪,才将门关上。 月华院也是一座三进大院。四姑娘温若梦和黄老姨娘住了正房,二姑娘和四姑娘带着各自的姨娘住的是东c西两个厢房。三位姑娘共享一个院子,虽此时大家都对东厢房避之唯恐不及,但若是有什么声响,也会十分瞩目。 温晚夏本来呆呆地坐在塌上,见她进来顿时恢复了生气,着急问道:“如何?那个人还在那里吗?” 碧溪摇了摇头。温晚夏才松了口气,却又见她道:“下午老太太那边的人已经将他提了去。” 温晚夏一口气顿时不上不下的。碧溪将手中握着的一袋银两放回在桌面上,劝道:“姑娘,天还不晚,你就去老太太那里请个罪吧。你好歹是伯府的血脉,老太太不会将你怎么样的。” 温晚夏心中一团乱麻,听了碧溪的话,更是恼怒,色厉内荏道:“我请什么罪?老太太不分青红皂白找了人来搜我的屋子,抢走我的东西,还带走我的姨娘,我上哪里找人说去?” 见着碧溪绞着衣角不说话了,温晚夏又道:“你再出去一趟,看大姐姐在不在芳华院。” 碧溪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伯府的人都知道,大姑娘晚膳是经常到荣华院和老太太一起用的。现在过去若是碰见荣华院的人,她肯定讨不着好。碧溪心中腹诽着温晚夏,她这做丫鬟都看得清楚了,大姑娘这几年对她可是冷淡了不少,就她自己还自以为能将大姑娘拿捏在手中,孰不知道她第一次算计大姑娘时,大姑娘就与他们这边淡了下来。 作为温晚夏的贴身丫鬟,要说碧溪对温晚夏的心思一无所知,那是不可能的。温晚夏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府一趟,且每次都指定由马厩的李马夫伺候车驾。每回一到了街上,三姑娘都会把她支开一段时间,她想跟上去,但马车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她就气喘吁吁追不上了。每次出街回来,温晚夏攒了一段时间的钱盒子就会变得荡然一空,换回怀中一捧她视若至宝的书稿。碧溪算着,除去守孝的那三年,也有七八回了。 碧溪不是不怀疑三姑娘暗中做了什么坏事。若是喜欢诗集话本,大可以直接叫她出门买回来。可温晚夏除了如痴如醉地读她带回来的书稿,一向对其他文人作品毫无兴趣。 但她猜的是,三姑娘在外有一个情人,才华横溢,却家徒四壁,需要三姑娘时常资助银两供他科考。 碧溪不明白,三姑娘为何不将他引荐到伯府名下的才墨堂。府里的才墨堂开了好几年,每个月只需抄完十本书就能无偿在才墨堂中吃住。若那人真的是个有骨气的,在才墨堂挨个一两年的苦日子,金榜题名后名正言顺到伯府提亲,岂不更好? 碧溪想着那一袋用来贿赂李马夫的银两,就觉得心疼。三姑娘不当家不知米贵,那些银两是姨娘熬夜做了多少针线才换回来的。而且李马夫下午已经被荣华院的人带走了,就连她都知道,事情肯定瞒不住了。可三姑娘还在自欺欺人。私相授受的罪名虽不好听,但大姑娘的亲事就在眼前,老太太怎么样也会帮着遮掩下去的,总好过姨娘在荣华院中受苦受难。 温含章远远地看见昭远将军府的嬷嬷将一名头部绑着布条的姑娘抱上了马车,张琦真不在,那副车驾前有好几名丫鬟站着,但却没有一个将军府的正经主人在场。 朱仪秀的马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掀帘问道:“还不走?”日头还早,朱仪秀难得出来一趟,就不想太早回府,邀了她到京城新开的福平楼坐坐。 温含章见朱仪秀脸色还好,心里略安心了下。朱仪秀这个人,嘴硬心软,身体又差,虽常揣着一幅淡然的模样,实则最喜欢把事情放在心上琢磨。 温含章好几年前认识她时,她因着从小吃药,满身都是药味,自嘲就像随身揣了个药罐子一样。温含章这人很有些怜贫惜弱的心,见着一个看起来小小的娇弱的小萝莉独自坐在一旁,长得玉雪可爱,眉目灵动,可惜其他小姑娘们都嫌弃她身上的味道不肯靠近,偏偏小萝莉还一幅看清世事般云淡风轻脸,她就不忍心放她一个人坐着了。 温含章开了个玩笑:“有大财主愿意请吃福平楼的糕点,怎么能不去?赶紧的,我跟你的车去,叫我家马车在后头跟着。” 朱仪秀瞥了她一眼,让开了身旁的一点位置,算是答应她上车了。 温含章一上车就感叹,朱仪秀的家人可真疼她。 她家的马车已经算是华丽舒适了,可朱仪秀的车驾却是她的升级版。 里面就像一个小房间一样,车梁用上好的小叶紫檀所制,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一侧做成固定书架,朱仪秀常看的话本都摆在了上面,另一侧都是小抽格,估计放着些零碎的小玩意,车厢底也做的十分用心,不知铺了几层皮毛,脚踩在上面有种柔若无骨的触感,温含章看着案几上的茶具酒杯,想着难怪朱仪秀敢把这套羊脂白玉莲花茶具摆出来。 她刚一坐下,朱仪秀就道:“你是第一个上我这辆马车的人。”虽然她没说下句,但温含章就觉得她满身满脸写着“你不该夸我一下吗”几个大字。 温含章和朱仪秀相交多年,怎么不知道她的脾性得顺着捋才行,立刻高度配合:“我真是太荣幸了。” 听见心中所欲之语,朱仪秀浑身上下的刺毛都软了下来。接下来对待温含章就如春天般温暖了。不仅贡献出她最爱的水果,还将她娘每日不准她多吃的一小碟茯苓糕递了过来,很是不舍道:“你吃一块就好,这东西虽然不精贵,我每日能得的分量也不多。” 温含章认真地答应了,接连吃下三块。大夏朝这些个积年的公侯家都有自己私藏的糕点秘方,温含章这么多年各府的宴席吃下来,觉得这其中就属延平侯府在膳食上的底蕴最深。 朱仪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随着她嘴巴一动一动的,控诉之意越来越明显。 直到温含章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她立马刷地一下拉开小抽屉,将茯苓糕放了进去。抬头看到温含章戏谑的眼神,她轻咳一下道:“都快到福平楼了,留着点肚子。” 温含章应了一声,笑眯眯地拉过她的手,两人手牵手肩挨着肩坐在塌上,十分亲密。朱仪秀身上的温度一向偏低,温含章就将她的小手包在手里暖着,看着朱仪秀眼睛舒服地微眯着,温含章心中徒生出一种撸猫的心痒难耐。 朱仪秀却突然问道:“刚才出门时冯婉玉的丫鬟跟你说了什么?” 温含章一下就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大理寺卿家的冯婉玉姐妹是温含章引荐进社的。冯家是温子贤的舅家,两姐妹一向少言寡语,温含章虽看在大哥的份上,对他们多有照顾,但与两人却很少有私下的交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8.第一百三十八章人质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秋思道:“姑娘不高兴,他们哪能那么没有眼色?”做丫鬟的最懂得察言观色了, 见着温含章和春暖一个个从外面回来都黑着脸, 他们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个小人, 就怕弄出点声响来招了骂。 温含章笑道:“没那么严重, 叫他们该干嘛干嘛去。”刚开始看到从温晚夏屋里搜出的东西时,她确实愤怒,但过了那一阵, 心里也缓了过来。 由于钟涵连续四年锲而不舍的冷眉冷眼, 终于成功将温含章对他的兴趣打落下去了。温含章对钟涵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上心——这一次之所以生气,除了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不快外, 更多的还是对温晚夏的失望。 温含章手中拿着的, 是温晚夏精心收藏的c钟涵流传在外的诗稿游记,上面几乎都署着香嘉才子的名号。从钟涵第一次闻名于世的佳作,到他每一次科举考试贴出来的试卷。温含章一一翻阅后, 不得不感叹温晚夏实在有耐心,也不知道她从什么途径拿到这些文稿的。 温含章虽然在诗文上造诣不佳,但跟着女师傅学了好几年, 也具备一定的鉴赏水平。钟涵确实不愧探花之名, 当得温子明如此赞誉。诗作信手拈来, 文采斐然。游记引经据典, 妙语连珠。看着他在书中描绘的一个个令人心生向往之地, 温含章可以想象他在挥手而就时心中那一派充沛诚挚的情感。 自古美人爱才子。 温含章完全不怪温晚夏成了钟涵的迷妹, 可她做的事情, 不仅仅如此。 春暖轻手轻脚掀开祥云锦缎门帘进来了,见屋子气氛还不错,犹豫了一下,道:“姑娘,三姑娘在外头说要见你一面。” 温含章也不奇怪温晚夏会过来,温晚夏便是如此,一有事发生就习惯来找她,对着张氏却从不敢有一句硬话。以前她觉得温晚夏这样十分可怜,现在却心生反感,道:“叫她有事明日到荣华院请安的时候再说。” 春暖再度出去了,而后再回来时,脸上带着气愤道:“三姑娘说,若是姑娘不愿意见她,她就在门外跪到姑娘愿意原谅她为止。” 三姑娘这算是什么,逼着姑娘必须请她进来吗?她厚着脸皮在这里跪下的消息传了出去,府中内外都会猜测她是不是受姑娘的欺负了。简直是贼喊抓贼,不安好心!便是春暖这种一向心肠柔软的人,见着这等无赖的,都快要气炸了。 秋思目瞪口呆,随后跺了跺脚,气道:“她爱跪不跪,我去叫黄婆子关门。”看她在外头跪上一夜,明儿一早还能不能为自己辩白! 温含章拦住了她,春暖着急:“姑娘,你可别让三姑娘的阴谋得逞,她那是要挟你呢。” 温含章叹气窥着自己两个笨丫鬟。她当初选贴身丫鬟时,就只看着脸这一点选人了,现在想想真后悔。也是伯府这么些年都风平浪静,没让他们练出那根筋来。 她道:“她过来是为了什么,我心里清楚。她这一跪,只是为了让我没有借口避开她。但我见了她,她就能心想事成吗?”与其费力气跟外头的人解释她这居心叵测的一跪,还不如直接就断掉她的念想。 春暖犹不放心道:“我就怕姑娘被三姑娘这么一求,就心软了。”这也不是没有前科,大姑娘一直有个以貌取人的毛病,对貌美可爱的人总是会宽容几分。 温含章扶额,她真不知道自己在丫鬟心目中是这么一个善心的人设。 温晚夏过往那些小打小闹,她可以不计较。都是永平侯的血脉,她因着投生张氏腹中,比他们得到的实在太多。就算被她算计了些什么,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温晚夏这一次打的是毁了她婚事的主意,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她实在想不通,也无法原谅。 温含章素来不掩盖自己对萌萝莉的偏爱,因此在她面前,温晚夏也一直扮演的是柔顺可爱的妹妹角色。也怪她总是以旧眼光看人,总觉得十几岁的姑娘家就算争强好胜,也不过就是算计着家里的这三瓜两枣。没想到温晚夏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如此狠毒。 温晚夏不是第一次到芳华院来,可没有一次如此忐忑。 以前过来时,丫鬟们只会在正房外将她拦上一拦,大姐姐无论在做什么,都会叫她进去。可这一次她在垂花门外就被人阻了下来。她立时就知道大姐姐的态度有异。 温晚夏也不说话,只是哭,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往外流,哭得梨花带雨,神情凄楚。温含章拿着书稿一页页翻看,等着她哭完。温晚夏估计是哭不下去了,拉着她的袖子,哽咽道:“大姐姐是不是恼了我了?” 温含章将手中的纸张递到她面前,淡淡道:“三妹妹不是一贯只喜欢芙蓉社出的诗集吗,我真不知道三妹妹私下竟如此喜欢钟子嘉的诗文。” 温晚夏眼皮猛然一跳,斟酌着语气道:“满京城的姑娘们都仰慕香嘉才子的才学,我不过是跟风罢了。”又画风一转,一脸难过地控诉道:“难道就因为我收藏了些大姐夫的诗词,大姐姐就看着老太太搜了我的屋子吗?姑娘家的闺房如此矜贵,老太太不当回事,大姐姐也眼看着我受委屈吗?” 温含章实在佩服她这倒打一耙的技能。她面色平静道:“三妹妹许是不知道,今日芙蓉社发生了一桩意外,我早早便回了府,偏早上钟子嘉过门拜访,依礼到荣华院请安,我们刚好遇上了。” 温晚夏顿时心里一紧,又听见温含章道:“三妹妹你说奇不奇怪,钟子嘉平日里对伯府避之不及,但就一早上的时间我就碰见了他两次,钟子嘉竟然跟我说,他前几年都将我误认为他人。” 温晚夏心头一凛,努力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钟子嘉竟然如此——” 温含章打断她的话:“三妹妹也觉得这事十分不可思议吧。我和钟子嘉两个月前在三皇子长子百日宴时还碰见了一次,他竟然不认识我。我还记得当时他对我十分冷淡,三妹妹义愤填膺,说他在外对着其他姑娘彬彬有礼,对我却厚此薄彼,十分担心我出嫁之后被冷待。” “我记得当时我和你说过,这件婚事是爹爹生前定下的,我和他已经交换了庚帖,即使他的冷脸于我十分难堪,我也无法解除婚约。”这桩婚事一直就没有她先说“不”的权利。 温含章继续道:“从钟子嘉口中知道真相后,我便将这件事告诉娘。娘勃然大怒,说你和二妹妹都有前科,这件事必是你们其中之一所为。我这才知道你和二妹妹被勒令整理旧时账本的原因。” 张氏当时说的是,马厩处有人传言,说二姑娘三姑娘思春思到了大姑爷头上,几次出门都借口买书去看男人。那些人嘴上污秽不堪,没有把门,又看着几位庶姑娘身后没人撑腰,话说得比张氏告诉她的还离谱,张氏一气之下将他们罚到了庄子上,温微柳和温晚夏也遭了殃。 温晚夏听到这其中还有温微柳的事,心下一动。温含章又道:“娘这一次直接提审了马厩处所有马夫,审出了这个流言的罪魁祸首。三妹妹你猜是谁?” 温含章没等她回答,径自道:“那马夫姓李,一直是伺候三妹妹出门车驾的。他受不住刑,供出三妹妹每次出门必要盛装打扮,且在外面对他颐指气使,动辄打骂,跟在府中判若两人,但在事后都会有所补偿,因此他乐得陪你做戏。” “审出了李马夫后,娘怕还有意外之事,才下令让人搜了你和二妹妹的房,就连两位姨娘也受了牵连。” 温含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喉咙有些干渴,便拿起茶杯嘬了一口。抬头看着温晚夏的脸色,心下十分满意,温晚夏总算不再装着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们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温含章心平气和道:“你要努力,我从来没拦过你。” 温晚夏尖声道:“大姐姐当然不用拦我!我的那些努力,在你看来算是什么?老太太为了你请女师进府教学,我日日挑灯夜读,琴棋书画学了个遍,可关师傅从来没有表扬过我一次。你样样成绩平平,关师傅却对你赞不绝口。你去年及笄,老太太觉得你都快嫁人了,不愿再在府中供奉女师,我们也都跟着辍学。四妹妹才学了两年,才学了点皮毛而已,你在老太太面前只是意思意思说了两句,老太太不答应,你就没有坚持下去。” 温含章不太懂她的逻辑:“你知道关师傅的束脩和日常供应,都是娘自个出的银钱吧?”张氏不愿意为了别人的女儿费钱费力,温含章能说些什么? 府中早已分家,先永平侯早在几年前就定下了身后之事,他为原配长子请封赐爵,给长子和继室所出幼子分了家里的田产庄铺,给张氏留了养老钱,给他们几个也把嫁妆都划了出来。张氏只愿顾着自己生的两个,府中主持中馈的是万氏,现下他们几个的嫁妆钱都捏在万氏手中呢。不能不说,因为先永平侯做的事大家都满意,大哥才能和他们这样客客气气的。张氏也识相,她自个有嫁妆,有大的开销从不走公中,都是自己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9.第一百三十九章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温含章先前读《大夏户婚律》,上面就写得十分清楚:贱籍做妾, 生死由主家决定;良籍为妾,须持有纳妾文书主母才不能随意发卖杖毙, 宠妾灭妻c小妾扶正等等干扰正嫡体统的做法, 被人上告后,家主都是需要坐牢的,且刑期还不短,通常是在三至十年之间。 再联系一下实际情况, 先侯爷有三位姨娘,温微柳的姨娘朱氏和温晚夏的姨娘高氏是从府中丫鬟中直接晋升的, 便是贱籍为妾, 只有一位是从府外纳入的良妾,就是黄老姨娘。 黄老姨娘的貌美有目共睹,纵使现在已是徐娘半老之身仍能看得出眉目间的清丽绝艳, 温含章先前还以为是她爹看中了黄氏的美色强行纳进府。没想到她爹拿的不是黄世仁的剧本,黄老姨娘摊上的恶霸却是自家的兄嫂。 当时从张氏口中知道了黄老姨娘这番身世后, 温含章好长时间看着她都是一幅同情的眼神。可惜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女子未嫁从父,父死有更有一条长兄如父的铁律, 兄长想要拿你换了权势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只是自己家跟着作了孽,对着喜儿一般的黄老姨娘却仍是理所当然的态度, 温含章纵使是穿了十几年, 每每看着她时都有几分不适。 她可以习惯嫡庶分明, 主仆有道,受着下人的跪拜也大方自然,却总是不能释怀这种仗着亲情权势欺压妇孺的作为。这种小屁民心理,她八辈子都改不过来了。 话说回来,黄老姨娘既有如此悲苦的身世,对府外的亲人必是不屑相认的,她一生中唯一的寄托便是自己亲生的梦姐儿,此番见着温若梦晕倒着被嬷嬷们抱进屋来,一时之间只觉得天都塌了。 等到温含章叫来的太医说梦姐儿是“惊惧太过引发的晕厥之症”,她才松了一口气。可看到温含章时仍觉不顺眼,忍不住冷冷刺道:“梦姐儿最好没事,若她有事,我拼着这条老命不要都要大姑娘给我一个说法!”黄老姨娘说完后就有些后悔了,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却仍是忍不住出口伤人。可梦姐儿就是她的命,她的亲人都是猪狗不如,这世上只有一个梦姐儿能与她互相依靠。若是梦姐儿出了事,她就不活了。 黄老姨娘一时间悲从中来,可惜刚巧踏进屋中的张嬷嬷听了她这句话,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 温含章无意跟一个护犊子的母亲计较,就劝下了张嬷嬷,但心中已是唉声叹气:张嬷嬷虽被她拦了下来,可她回头必要把这件事跟张氏说个清楚明白。 也就是说,她不仅要顾着梦姐儿这边,待会儿还要去安抚一番自己的亲娘。 温含章一贯不愿意牵扯在亲娘和姨娘之间,春暖也知道她的脾性,见着她意兴阑珊兴致缺缺的模样,就昧着良心劝道:“老太太一向疼姑娘,必不会让姑娘为难的。”春暖也很同情自家姑娘,这是个什么事啊,黄老姨娘幸好遇上她们家姑娘,温含章一向以道理说事,不会轻易就以嫡庶尊卑压制人。 温含章白了一眼大白天睁眼说瞎话的丫鬟,想了想,还是往荣华院里去了。这件事既因她而起,看在梦姐儿的份上也不好当看不到。 春暖跟在温含章身后偷笑。要是姑娘愿意跟别府那些盛气凌人的嫡女一样,现下就不用这么苦恼了。 可温含章做事又素来喜欢以情理衡量正确与否。多出一条底线,自然要比别人要多承担几分。要春暖说,她还是喜欢心中有坚持的姑娘,让人觉得踏实和温暖。 温含章还不知道她的大丫鬟在心中夸她,她进荣华院前,很有经验地先叫了个小丫鬟问了问先前的情况。 小丫鬟口齿伶俐,又想讨好温含章,把当时的情景说得绘声绘色,将张氏说的话一分未多一分未减都转述了出来。 张嬷嬷从月华院回来,张氏必要问问情况。张嬷嬷的声音悦耳响亮,将黄老姨娘那句刺头话说个一言不差。 同样是护崽的老娘,张氏听到最后,一脸寒霜,一拍桌子,把手上戴着的一个玉镯给砸成了几段!张氏先是道:“我原本以为三个小的里面还能有一个好的,没想到都是一丘之貉。居心叵测!装着个天真样儿藏了一肚子心机来哄骗我的章姐儿!” 这话明显的就偏颇了,梦姐儿可一直是晕在床上的。跟着张嬷嬷同去的一个大丫鬟黛蓝帮着四姑娘分辨了几句,张氏把案几拍得啪啪响,“梦姐儿就算了!可那贱人敢这么说我的大姐儿,真是狗胆包天!” 后来不知道张嬷嬷又说了什么,张氏哼一声:“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就算是真错了也轮不到她一个下贱胚子来摆谱。章姐儿就是对他们太好了!”一挥手,这件事最后以黄老姨娘罚俸三月告终。 温含章想了想,还是掀帘进门了。 张氏早知道她在门外拉着一个小丫鬟瞎嘀咕了一通,她睨了温含章一眼,道:“问出些什么了?”也就温含章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拉着人刺探荣华院里的事情。 温含章一笑:“我就是想知道娘现在心情好不好。” 张氏正色道:“生了个笨丫头,被人说到脸上也不知道骂回去,你说我心情好不好?” 温含章依偎了过去,笑道:“这可冤枉我了,当时梦姐儿还躺在床上,她是被我带出去的,我怎么好处置她姨娘。” 张氏语重心长:“今日出去的事我都听丫鬟们说了,本就不干你的事。那贱人却硬要赖到你头上,这都是你平时对他们太好了,让他们忘了什么是规矩。我就让你不要对他们太好,你不听,这下可是知道了?你对他们好,他们觉得是应份的,等你对他们不好,他们倒要抱怨你了。”那叫什么话?满京城问问,还有谁比她的章姐儿对待庶妹更好的? 温含章轻轻摇着张氏的手,讨饶道:“我知道娘心疼我,娘怕我听了黄老姨娘的话伤心了,给我出气呢。” 张氏指了指她的额头,数落道:“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对他们不好吗?这下子可知道我的心了。” 温含章对着她粲然一笑,想起张琦真,不禁感叹:“这次出行,我看到张将军府上闹成那样子,就十分后怕。如果不是忍到极致,想那庶女也不会闹这么一出。幸好我们府上不是那样乌烟瘴气。” 张氏戳了戳她的脸,气恼道:“我们府里什么时候都是太太平平的!别看你大哥大嫂对你不错,那可不是尊泥菩萨。” 听出了张氏言语中对大哥大嫂的忌惮,温含章有些好奇。张氏却不愿意多说。 温含章转而问起了早上温微柳温晚夏来不了的事,她有些好奇,张氏怎么会让几个庶女接触府里的账本,账本可都是各家的命脉所在。她大嫂居然也同意? 张氏快意一笑,道:“那是你曾祖母时期的管家账本,正好捋一捋伯府前几十年少了多少家私。”都是积年的老账本,放在仓库中不知道吃了多少灰尘。一本本看过去也够呛的。 张氏本来没打算跟庶女们计较,可她最近却听说了一件事,顿时让她勃然大怒。宁远侯府的二公子是她看了许久,才求侯爷为温含章定下来的,当时还借用了宫中贵太妃的关系。那两个庶女却怀着觊觎之心想着占便宜,这世上的事哪那么容易? 正好都看账本去! 那一仓库的老账本,看到章姐儿嫁人时都看不完。 温含章嘴快,道:“那二妹妹他们要是顺着查到了你当年的小帐怎么办?” 张氏瞪了她一眼:“我当家的时候可没贪过府里的一分一厘。” 温含章有些诧异,可张氏说这句话时十分有底气,昂着脖子,表情骄傲。她就知道她娘真的没贪府里的银钱。说实话,能做到这点的当家夫人可不多。 张氏趁机教育温含章:“不是你的东西,不要随便伸手。这世上凡做过的事都有痕迹。你小时就会跟你院里的丫鬟说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只要当家时一次品行不端被人捉到,你的名声就坏了,这样岂不因小失大?那些为了一点油水不顾名声的,都是除了钱财之外没有大志向的。” 人要是没有一个好的名声,什么好事都轮不到你。要说张氏怎么知道的,她从嫁入侯府之后,就一直实践着这句话。她暗自叹了一口气,若说她这辈子还有什么遗憾的,那就是当了人家的继室。继室,需对原配行妾礼。继室所出,永远比原配所出略低一等。侯府继室是真的那么好做的吗?原配嫡子已经记事,对她这个继母不冷不热,侯爷冷眼观望着这对母子的关系,若张氏有一丝一毫错漏,温含章今日都不会有下面的亲兄弟。为了两个孩子,她只能做出一幅不争不抢的姿态。 因想起前事,张氏板着脸训道:“还有三个月就成亲了,以后别老想着出去玩。最近府里正好在给你收拾嫁妆,多跟在你大嫂后头学学,我们家虽不用你亲手绣嫁衣,可自己的嫁妆,你心里也得有个数。” 温含章想起张琦真那件事,一时头大:“下个月芙蓉社的聚会还得再去一趟,我若不去,张姑娘真得被人赶出社去。” 张氏皱眉:“就你事多!”却也没阻止。突然想到了什么,神秘笑道,“这件事你就看着吧,也别太下力气了。”那位将军夫人,手段了得,可不是一个庶女能算计得了的。 月华院中就那么一点大。温若梦这边发生的事,不到一会儿,温微柳和温晚夏都知道了。 两人都是娇生惯养的姑娘,被万氏强压着在华阳院看了一天的账本,一天下来腰酸背痛,灰头土脸。想要把账本拿回来看,万氏只说账本这种重要的物件,不好轻易让人看见,也不让带回。温微柳回来时都累得说不出来话来了。 但她还强撑着精神听着红兰汇报温若梦回来时的情形。 昨夜她突然记起,今日的这次踏青,温若梦是被人抬着回来的,具体的情况,年长日久,她有些记不清了,似乎还有大姐姐的一位友人参与其中,后来,大姐姐就跟这位友人断交了。但这次踏青,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早上若嫡母没有强留她下来,她也会使了法子避开。 只是今日实在累人,温微柳想起来早上那些个管事嬷嬷的嘴脸就一阵恼怒。张氏连面都没见他们,直接使了一个丫鬟将他们带到万氏的华阳院,给了一个小房间,里面简单设了两张书桌c两把书椅并笔墨纸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0.第一百四十章结局(上)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只是钟涵在外头一向有个孤傲的名声, 不只是永平伯府, 他对府中长辈族中亲戚一贯都是如此冷若冰霜,张氏才没好意思表达抗议——这是侯府向贵太妃开口求的乘龙快婿, 想后悔也没法后悔了,但夜半无人时想着从小娇宠的女儿,到底还是意难平。 温含章看见张氏这幅眉开眼笑的模样, 就知道张氏这时候肯定不会放她离开的。她心想,钟涵不是一向对她淡淡的吗,怎么一早上的她就遇了他两回?莫不是反悔了, 想上门解除婚事来了?温含章心中忍不住转了好几个念头。又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管他有什么招数,她接着便是! 于是钟涵进来时, 就看见温含章一幅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眼神尤其发亮。 他顿了一顿, 对着张氏微微一笑,温含章顿时理解了什么叫满室生辉,只听到张氏鼻息微微一顿, 钟涵还没行礼,张氏就迫不及待让丫鬟搀扶住他, 满口道好。 温含章顿时有些无奈。 钟涵确实生了一幅好皮囊, 他嘴角噙着一抹春风般的笑容, 朝着张氏作了一个揖, 遗憾道:“先前不知老太太如此和蔼可亲,子嘉真应该早些过来向老太太请安。”钟涵,字子嘉。 钟涵如此作态,张氏也笑道:“你们年轻人忙,不比我这老妇人一天到晚的没事干。” 钟子嘉脸上有些羞涩:“之前府上有孝在身,我不好上门拜见,待得府上出孝,我又忙于今年春闱,后头考中了翰林院又是公务缠身,直到今日才上门,子嘉心中实在抱歉。” 张氏:“翰林院不比军中,宁远侯府和永平伯府在军中多年经营,这么些年却只有你一个人考上翰林院,你刚去,也没人可以讲解提携,不想别人看轻,自己私下多加努力也是应该的。” 温含章就兴致索然地见着这一老一少一来一去互相抬轿子,等到试探出相互间的诚意,也消除了些先前的隔阂,她娘居然和钟涵彼此交换了个了然满意的眼神!后头的对话才蜕去了几分虚情假意。 钟涵见着这位厉害的未来岳母,确实是有些胆战心惊的,脑子一会儿就一个出神想起她泼他热水时凶神恶煞的嘴脸,十分担心未来岳母不给面子,叫他在温大姑娘面前丢了脸。 可真的面对面,又发现这是一位十分通情达理的老夫人,不仅通情达理,还十分善解人意。 他说春日里头百花齐放,老太太无事真应该出去走走。 张氏就说自己年纪大了不爱动,府里的孩子时常进奉些花卉盆景给她,看着园子里的风景也挺好的。 钟涵瞥一眼张氏满头鸦发,从善如流地说起盆景四大家,不仅诗意盎然更别有特色。 张氏居然道:“说起盆景,伯爷新近送了几盆十八学士给我,听说子嘉十分喜欢茶花,叫章姐儿带你去看看,好茶花可不易得。” 说着,就叫温含章引了钟涵出去。温含章脸上有些发烫,不是羞的,而是窘的。她娘这意图可太明显了。 看着钟涵嘴角笑意十分明显,温含章索性大大方方地带了人到荣华院的小花园,将钟涵领到那几盆万紫千红的十八学士前,就不说话了。 钟涵赏了一会儿花后,似是百无聊赖,居然转头问她:“温姑娘为何对我如此冷淡?” 温含章心想,这人真会恶人先告状。她直白道:“之前我还以为钟公子就会翻人白眼,没想到还有一天能得钟公子以礼相待。” 钟涵想起自己认错人的那几回,摇了摇头,笑道:“我之前有眼不识金镶玉,认错了人,让姑娘受委屈了。” 见温含章有些糊涂,钟涵索性跟她说了个明白,也为自己澄清几分误会。之前他在松鹤书斋碰到的那位永平伯府的姑娘看着他的眼神可比温含章现在还热切几分。他怎么会想到,那位姑娘竟然不是本尊,而是她的庶妹。 温含章觉得钟涵说的话有些匪夷所思:“你是说,你之前将我身边的人错认是我?” 难道真的是两人都招了别人的算计? 这件事毕竟是他瞎了眼,钟涵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矜持地点了点头,微带着抱歉道:“我之前对这桩婚事态度不够端正,若是能再关心姑娘几分,必不能叫人钻了空子。” 温含章瞥他一眼,心中不可置否。 他那可不只叫态度不端正,每次见了她都是一副嫌恶的模样,订亲四年才来下聘,平日里也不见他上门做客请安,可见他对这桩婚事的厌恶,身边伺候的人必定人人知晓。若不然,小厮丫鬟们最会揣摩主子心思,怎么样也会替他多注意几分。 老实说,若不是这桩婚事是永平侯去世前为她定下来的,又有家族中的利害关系,温含章早就撺掇着张氏解除婚约了。 钟涵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镶金嵌玉的? 温含章陷入沉思,也就不知道眼前的钟涵正在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看着他。钟涵勉强压制住内心的雀跃欣喜看着温含章。 先前因为这桩婚事是侯府老太太所为,他先天就带着一层有色眼光。但剥除了这层原因,他心中对妻子的要求实在不高,温柔贤惠c在内宅之间不拖他的后腿即可。 依着这个标准,温含章本人可算十分不错了。 温含章样貌只在清秀之列,但一双凤眼却黑白分明,清透有神,难得是那一身的怡然气度,落落大方,开朗自然,看得出从小必是经过精心教养的。也就只有嫡姑娘,才能养出这一身的清高气韵了。 钟涵一边想着,一边觉得自己之前实在眼拙。 男人在面对美色时,就是容易犯一叶障目的毛病。 之前认错人的那几次,温含章都和她几位庶妹站在一起,只是容颜不比身旁的人皎皎可爱,他也是男人,自然会将目光放在貌美女子身上。 相貌不甚美貌算什么,他若想要美人,纳几个妾侍便可。 更何况温含章在梦中对他相助甚多。梦里,温含章就是现在的这个样子,温婉有度,优雅娴静,不因为之前旧怨对他怀恨在心,见他被人追杀,仍是秉着一腔仁善出手相助。 温含章可没有心思猜测钟涵在想什么。她听了钟涵说的事情,一颗心就沉入了谷底,勉强应付了钟涵,回屋一见着自家亲娘那张期盼雀跃的脸,顿时颇觉头疼。 张氏笑问:“怎么不跟子嘉再多聊一会儿?”她这娘做的可够开明了吧? 温含章悠悠地叹了口气。 张氏觉得她不像是刚见了情郎的样子,狐疑道:“怎么了?” 温含章心中思绪万千。她和钟涵订亲四年,后头三年她在家中守孝根本没出过门,算一下,她遇到钟涵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几次见到钟涵,身边都跟着三位庶妹。温若梦三年前只有九岁,而温微柳c温晚夏两人虽比她小了一岁,但自小身量就跟她差不多。张氏以前还说她,出了门喜欢把庶妹们放在身边,遮了自己的光彩。温含章之前不在意,可她也没想到会有人利用这个给她挖了个坑。 温含章一贯觉得自己和庶妹的关系虽不是蜜里调油,也不似别府勾心斗角,可今日却知晓和钟涵几年的误会居然是从四年前就有人布局至今,她心惊的同时又有几分难堪。 她忍不住想,冒充她对那人有什么好处? 若想对她取而代之,温含章可以肯定说一句,别做梦了!就算钟涵真瞎了眼,宁远侯府也不是吃素的。若想叫钟涵厌恶她,温微柳c温晚夏都比她生的好,让她本人出场效果不是更好吗? 她想了想,或许还有一个可能。 那人或许之前没想到钟涵对这桩婚事如此抗拒,本是想叫钟涵对她的美貌念念不忘,等到成亲后钟涵发现永平伯府大姑娘不是心中佳人,到时他心中怨怼,温含章肯定讨不了好。 但后头那人又发现钟涵不是一个喜欢走寻常路的,因此牺牲形象在人前矫揉造作,屡屡挑战钟涵的底线,想叫他上门退亲。 温含章想不通的是,同是一家子的姐妹,她若在婚事上被人打了脸,对她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她究竟图些什么? 虽然琢磨不透此人的目的,但温含章自认不是一个喜欢以德报怨的人。 梅玉漱想了想,觉得这事瞒着也没用,便对着众人将这事说了出来,道是张珍真一头撞到了园中的假山上,生死不知。 姑娘们原都是在嬉戏打闹c推敲诗句的,被她吓得都戛然而止,惊呼出声。 温含章也是,她本是提着毛笔在为众人誉写诗篇,突得一个大大的墨团砸到宣纸上,有些呆住了。 梅玉漱看了她一眼,将众人托付给了闵秀清,急急地跟着丫鬟去了事发现场。 闵秀清想着自己作为芙蓉社的社主,不好不过问一声,便在安抚了众人几句后,也克制着心里的不适过去了。留在原地的姑娘们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下的,都不知道说什么。这其中,就数许乐芳和朱仪秀的脸色最难看。 温含章摸着朱仪秀的手上满是冷汗,忙叫了一个嬷嬷模样的人过来,问道:“这里可有让宾客休息的地方?” 能让梅玉漱看上调来伺候宴席的下人,素质就不会太差。这位嬷嬷自称姓朱,是梅玉漱院里伺候的,梅府一向最重规矩,主人没发话便不好随便出声,朱嬷嬷看着眼前这些金贵的姑娘们脸上都白了一层,心里就咯噔一声:若是再有姑娘在梅园出事了,他们今日这些伺候的人都得不着好。 幸好温含章将她叫了出来,她感激地回话道:“有有有,我们姑娘都准备妥当的,在离这里不远有一处小楼,我带众位姑娘们过去休息。” 朱嬷嬷将众人领到一座小楼上,想着芙蓉社的大家小姐们都是从小养尊处优的,怕吓出个好歹来,又让人端来了安神汤。但温含章嗅着杯中的汤汁,却仍是心神不宁。她和朱仪秀对看了一眼,温含章悄悄叫来了朱嬷嬷,问现在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情景。 朱嬷嬷有些尴尬,道:“我一直在这边伺候着,也不知道外面如何。” 温含章就让她下去了,心想着梅府的下人果真训练有素。过了一刻钟左右,春暖和朱仪秀的丫鬟冷兮悄无声息地上楼来了。两人汇报的都是坏消息。张珍真的模样看着很不好。 又差不多一刻钟,梅玉漱和闵秀清也回来了。梅玉漱还好,虽脸色雪白,却仍是走着过来的。闵秀清的模样就有些惨了,她怕血,一见满地的血,腿脚就软了三分,梅玉漱怕她出事,一直让人扶着她。闵秀清便是在贴身丫鬟的相扶中过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1.第一百四十一章结局(下)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温含章有些觉得这嬷嬷危言耸听,比起前朝, 大夏朝女子地位大有提升,从宫中支持闵秀清结社就能看出来,时下对女性的禁锢并没有到被退亲就必得自绝以示贞洁的地步。但她认同刑事嬷嬷的一句话, 每一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温含章不愿意轻忽人命, 也看不得动辄伤残肢体的刑罚。想着年事已高的朱嬷嬷和李马夫在府中的那一家子,她心中有些唏嘘,道:“你有两个选择, 或是立刻收拾东西回西边凤梧县的祖居地, 娘会修书一封请那边的族老太太帮你寻个靠谱的乡下人家嫁了,或是带着你身边的人, 到京郊的庄子上养上几年病, 我不知道府里什么时候会松口叫你回来, 而你在此期间也不能与任何人交往。” 温晚夏自小在伯府长大, 从没有离开过家里到外头生活, 她脸色白得吓人,摇摇欲坠几乎要晕倒, 这才明白自己做的事情后果有多严重, 徒生出一股茫然无助之感。 她颤着嘴唇, 凄声道:“大姐姐你一向帮着我的, 你就再帮我向老太太求求情吧, 我再也不敢了, 我不想离开家里头, 也不想离开大姐姐!” 温含章的神色不怒不喜:“若我没有求情,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温晚夏实在是太过得寸进尺。张氏盛怒之下,不想叫温晚夏活着再碍她的眼,是温含章失望过后犹存理智,觉得温晚夏还远不到必须以命抵罪的地步,才和张氏商量出这两个选项来。 就算温晚夏今夜不愿意作出抉择,明日张氏和万氏也会帮着她下决定。万氏虽然还未生养,但她也要想着后头若生了女儿怎么办,若不处置了温晚夏,她以后生了姑娘也会受到拖累。 温含章看着温晚夏,认真一字一句道:“我今日再教你一回。你做事随心所欲,没有想过若真叫你做成这事会有什么影响。温氏一族是武将世家,随太祖起事立下汗马功劳,才被授予永平军权,由祖父亲掌虎符。温家从开朝起大半族人驻守戍边,但皇上这些年来对温家疑心渐生,府上帝眷渐弱,即使温家三代人避让京城不到西边,府中爵位仍一路由公爵降至伯爵。” 老祖宗的事迹温晚夏也是知道的,她不明白大姐姐为何突然给她讲起了史。温含章瞧着她眼中的茫然——先永平侯觉得庶女只要给吃给穿学些女红针凿规矩礼数便是,这些厉害关系从来没让他们了解,现下终于酿成恶果了。 她摇头,继续道:“大哥年轻,爹爹早已想到这世道人走茶凉,所以才倾尽能力,给我和钟子嘉订了这门亲事。钟家是皇上母族,虽太后娘娘早早逝去,皇上仍对钟家有一份不同于常人的情谊。我们和钟家联姻,是间接在向皇上表示忠心,为了保住温家在永平军中的权柄。” 这一代的永平伯温子贤从小喜文不爱武,后来虽然被先侯爷掰正了过来。可论起勇武也就那样了。偏偏他还不如幼弟聪明会念书,温子明今年十四已经考中举人,也算是永平伯府的另一条退路。 其实永平伯府在宫中还有一个年岁老迈的温贵太妃。这位贵太妃对老皇帝有养育之恩,但老皇帝是个十分有独占欲的,一直疑心她偏向伯府,不太喜欢温氏族人进宫请安。张氏能为温含章订下钟子嘉也是借了这位贵太妃的光,除了看中钟子嘉为人上进外,也是因为只有和钟子嘉联姻,皇帝才会放心。 钟子嘉和宁远侯府有一个勋贵中人人知晓的心结。张氏不是不疼她,只是当时情势下两府联姻已是必然,永平侯提出钟子嘉这个人选,张氏权衡之下也必须承认他是最合适的。钟子嘉既有功名,又有产业,最重要的是,虽有一个放荡不羁的名声,但却从未听说他有品行不堪之事。并且,宁远侯府这些年来礼数到位,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宁远侯对这位兄长唯一的嫡子十分怜惜,非但不会计较钟子嘉年少轻狂所作所为,也尽力确保在他仕途上无人敢对他两面三刀。 就是有了宁远侯的这些保证,张氏才觉得这是一门不错的婚事。愿意讲究长辈脸面的人家,必不会把事情做得太难看。宁远侯既已得了最大的便宜,其他事情上也该略松松手才是道理。如此一来,温含章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只要能和钟子嘉相敬如宾,这日子必会过得十分轻松。 温晚夏绞着手指,继续惊疑不定地听温含章道:“因为钟子嘉一直对这门婚事兴趣寥寥,京城内外滋生了许多流言蜚语,大哥又不能拉着钟子嘉在人前一表衷情,温家在上年军中的人事交替中失去了许多有利的位置。”这还要怪钟子嘉对着不喜之人十分不给面子,温子贤为了不在人前难堪,也不敢有其他作为,只能默默等他回心转意。 这番让温子贤知道这些全都是温晚夏造成的,温晚夏绝对讨不着好。 温含章叹气道:“若是钟子嘉遵循自己的心意上门退亲,对钟家倒没什么,钟子嘉于钟家一直是一块鸡肋,可永平伯府失了这门亲事,除了大哥很可能保不住手上的半枚虎符,温氏一族在军中的经营也会受到大幅牵连。”虎符虽只有战时调兵遣将的作用,可有它在手上,就是一种象征,代表温家还拥有永平军权,不容置喙。 这场婚事是先侯爷为温氏军权设下的一个缓冲带。温含章能想着婚后不顺析产另居,但不敢想着伯府能主动取消婚姻。 虽说她也不认同这种将一族兴败之事寄望在一门亲事上的行径——多少历史事件已经证明了政治联姻的不牢靠,可耐不住温氏族中人才凋零,无人可以执牛耳,她爹和大哥也都不是运筹帷幄之辈,也就只能这样了。温含章叹了一声,她有一句话一直没有说出口,家族后继无人,衰亡败落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现在这些举措,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温晚夏真的万念俱灰起来了,她只是嫉恨长姐得了一门上好的亲事,完全没想过其中还有这些干系。她惨淡着脸色,犹带期望道:“可钟子嘉现在不是还没有退亲吗?大姐姐,你帮我一把,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想去嫁那些乡下泥腿子,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住在庄子里”她心里十分惊慌,这一次真的哭得涕泪横流,脸上狼狈不堪。 温含章相信她是知道怕了,而不是像刚才那样还能有恃无恐质问她,温晚夏扑到她膝上,哭得气喘脱力,哽咽道:“大姐姐,你罚我抄书c戒尺c禁足怎么样都可以,就是不要叫我离开家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道,“我去向钟子嘉说清这些都是我一人所为,我以后也不出门了行吗?” 温含章看着她,突然半疑惑问道:“你在求我时,有没有想过我才是被你加害的对象?” 温晚夏被她这么一问,突然有些发愣,继而便是满满的悔意涌上心头。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做下了什么,又是失去了什么。 她无声垂泪,室内一片窒息般的静默,温含章明亮的嗓音在这片空间中显得格外尖利,就像一把刀般将她心上的希望一片片剜去:“我不用那些侯府规矩的话糊弄你。早在娘提审府中马夫时,大哥大嫂就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不说话,只是想看看娘要怎么处理。大哥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承爵两年以来到处钻营,就想着叫外头人不忘了伯府威名这个世上除了打和杀外,很多办法都能叫人生不如死。” 如果让温含章选,她会选离开京城,有张氏看着,万氏绝不敢扣了她的嫁妆钱,在一个乡下小地方,头上有伯府的荫护,手上又有大把银钱,虽没有锦衣华食,但简直不能太逍遥。 但是温晚夏她选了第二条路。温含章也不奇怪,温晚夏一直就有些小聪明,怕还想着她到庄子上多多传信回来求她原谅,她就会再次心软。如果温晚夏真的这么想的温含章只能说,她从来就不了解她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众人到荣华院请安时,张氏就以不敬嫡母之罪,将温晚夏和高老姨娘发落到伯府在京郊阳明县的一个庄子上思过,即日就走。 温子贤每日早上都要上朝的,今日却碰天荒请了假,他黑着脸道:“三妹妹从小就没有规矩,整府的姐妹中就属她脾气骄娇不成体统,我听闻她早上经常躲懒不来请安,平日里又喜欢与姐妹争夺衣裳首饰,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堆鬼祟伎俩,手段下作,心肠歹毒,如此不孝不义,也别怪为兄的不为你求情了。” 伯府主事人这番指桑骂槐的话,也算是为温晚夏这件事下了一个定论。 温微柳c温若梦噤若寒蝉,不敢言语。温子明这刚从张氏那里知道事情真相的,也目露不满地看着温晚夏。他最知道姐姐为了这桩亲事担心多久的,没想到到头来都是温晚夏的算计。 温晚夏跪在地上轻泣。她从前只见过大哥在张氏面前的笑面虎模样,这一次被他如此嫌恶地骂到脸上,顿时只觉得身在冰窖。她当时一时痛快,却换得如今的下场,温晚夏都有些记不起来,她那时候究竟是怎么想的。 又想起这团扇也是钟涵送过来的,突然莞尔一笑,钟涵可不像朱仪秀信中所诉的那样横行无忌。 这段时日她送到的礼物都是恰到好处,既不会贵重得叫她有借口退回,又都是一些应时的物件,即刻就能用上。这份体贴周到的心思,跟他在这次事件中表现出来的顾前不顾尾大相径庭。 这家伙玩了一段时间单机送礼后,估计一直没收到回礼心里头十分幽怨,前几日她收到的端午礼物,除了这六把他亲笔所画的花鸟画团扇,还有一些个端午打百索子用的上好丝绳。 其中之意昭然若揭。 温含章心中却更加笃定这一次的事他应该是有意借题发挥。别的不说,永平伯府和宁远侯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若钟涵真的办成了,这桩婚事必定成为滑天下之大稽的一个笑话。 温含章诧异的,是他跟府中亲戚的关系居然差到这般田地。想想自己嫁过去后要在内宅收拾钟涵留下的烂摊子,她就忍不住叹气,想了想,干脆撩开手去,钟涵在侯府的地位非常微妙,纵是和宁远侯一系关系不佳,他们也不敢对他指手画脚。 等到府中收到了宁远侯府送来的端午节礼,温含章翻了翻礼单,就知道钟涵不仅是个能砸锅的,还是个能收拾烂摊子的——若是宁远侯夫人心下不满,现下送过来的节礼必定会减个几分。 很快,温含章就没心思琢磨宁远侯府的事情了。万氏头一年接手走礼回礼等应酬打点的亲朋交际,纵是有张氏在上头指点,也忙得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待得身旁的丫鬟们委婉地提醒她府中也该准备起来,万氏已经蔫得有气无力,只得将府中事宜托付给了温含章。 温含章爽快地接了下来。她之前便帮张氏打理过家事,一应程序驾轻就熟,将府中几个管事的媳妇婆子叫到了芳华院,那些嬷嬷们一看到温含章笑眯眯拿出一大叠纸张就忍不住一抖:大姑娘最难糊弄,她喜欢将事情条理分明地写在纸上,纵使一时半会有想不到的地方,也能时时补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2.番外01先别看,排版乱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闵秀清想着自己作为芙蓉社的社主,不好不过问一声, 便在安抚了众人几句后,也克制着心里的不适过去了。留在原地的姑娘们你看我一眼, 我看你一下的, 都不知道说什么。这其中,就数许乐芳和朱仪秀的脸色最难看。 温含章摸着朱仪秀的手上满是冷汗,忙叫了一个嬷嬷模样的人过来,问道:“这里可有让宾客休息的地方?” 能让梅玉漱看上调来伺候宴席的下人,素质就不会太差。这位嬷嬷自称姓朱, 是梅玉漱院里伺候的,梅府一向最重规矩, 主人没发话便不好随便出声, 朱嬷嬷看着眼前这些金贵的姑娘们脸上都白了一层, 心里就咯噔一声:若是再有姑娘在梅园出事了, 他们今日这些伺候的人都得不着好。 幸好温含章将她叫了出来,她感激地回话道:“有有有,我们姑娘都准备妥当的, 在离这里不远有一处小楼, 我带众位姑娘们过去休息。” 朱嬷嬷将众人领到一座小楼上, 想着芙蓉社的大家小姐们都是从小养尊处优的,怕吓出个好歹来, 又让人端来了安神汤。但温含章嗅着杯中的汤汁, 却仍是心神不宁。她和朱仪秀对看了一眼, 温含章悄悄叫来了朱嬷嬷,问现在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情景。 朱嬷嬷有些尴尬,道:“我一直在这边伺候着,也不知道外面如何。” 温含章就让她下去了,心想着梅府的下人果真训练有素。过了一刻钟左右,春暖和朱仪秀的丫鬟冷兮悄无声息地上楼来了。两人汇报的都是坏消息。张珍真的模样看着很不好。 又差不多一刻钟,梅玉漱和闵秀清也回来了。梅玉漱还好,虽脸色雪白,却仍是走着过来的。闵秀清的模样就有些惨了,她怕血,一见满地的血,腿脚就软了三分,梅玉漱怕她出事,一直让人扶着她。闵秀清便是在贴身丫鬟的相扶中过来的。 梅玉漱一来,朱嬷嬷就上前对她耳语了一番,她边听边点头,神色虽疲惫,看着还有力气。待到朱嬷嬷下去,她才道:“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在梅园开社的事怕不能继续进行了。”缓了一下,见众人都眼巴巴看着她,又道:“具体情况,关乎别人家事,我也不好细说。刚才我已经让人通知了昭远将军府上,他们那边兴许待会儿就来人了。” 闵秀清这时已经略好了些,她语气温和道:“事发突然,梅姑娘不必在意。大家不必过多猜测,终归是张家的内事,我们外人也不好参与。今日的活动便就此取消,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吧。” 虽然梅玉漱和闵秀清都没有多说,但锣鼓听音,说话听声,两人都是同样的口径,姑娘们脑补都能脑补出一出好戏。一位姑娘就扶着胸口后怕道:“将军府究竟怎么了,先是妹妹打姐姐,现下两姐妹走着走着,妹妹就突然寻了短见,这也太吓人了。怎的一时说不好,就作出这种c这种”后面的话一直噎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有人接话:“哎那姑娘也太心窄了些。” 又有人突发奇想,问温含章:“温姑娘之前不是和张琦真交好吗,你看这件事会不会是张琦真作下的?” 温含章看了一下问话的人,是宁远侯府三房的嫡姑娘钟尔岚,按辈分,钟尔岚应该喊钟涵一声二哥,但这位钟姑娘似乎对钟涵有些意见,便是遇见了温含章时对她也是淡淡。 这回是她第一次跟温含章说话,温含章有些摸不清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便道:“流言伤人,我不好随便猜测,若是口无遮拦说错话就不好了。”想着张琦真今日最后看着她那凶狠的模样,且她又牵扯进这样的事,温含章心中十分不得劲。 突得有人讽刺道:“说什么不好猜测?谁不知道往日里张琦真都是跟在你身后转着的,我们上次在京郊踏青亲眼看到张家家丑,温姑娘当时不也在若河边吗?” 温含章没想到还有人惦记着找她的麻烦,她道:“云姑娘这话好没道理!上月京郊踏青张家发生的事,我是后头才知道的,但到底是别人家的家事。随意参与处置别人的家事可不是我们伯府的教养。云姑娘当时在场,不也没有上前阻止吗?且我和张琦真又不是一家的姐妹,说什么她在我身后跟着,难道她是我家的丫鬟仆人?再者说,我们芙蓉社开社时一般都是五人一组,谁不是凑在一起好参加活动的?按云姑娘的道理,芙蓉社中倒有大半人都是跟在别人身后转着的。” 没想到云清容仍是不依不饶:“温姑娘莫不是想着自己就要退社了,就想跟张琦真撇清关系吧?” 芙蓉社的规矩,姑娘一旦嫁人就自动退社。先前有好几位姑娘都是如此,只有温含章,夫家都下聘了,还厚着脸皮来参加活动。想起温含章的夫婿是谁,云清容更嫉妒地红了眼睛。 温含章转过身来正正看着她,云清容不过一个户部郎中之女,一向跟在梅玉漱后面跑,温含章从没跟她起过矛盾,实是不知道为何她就逮着她一人发难。 她直接道:“什么撇清关系的,难道今日张家姐妹的事是我指使的?我们永平伯府不才,却也是开国元勋,府里至今供奉着□□赐下的金书铁券,绝不容旁人含沙射影败坏祖宗传下来的名声!云姑娘若有证据大可直言,这种牵强附会的罪名,我是死也不会认的。若云姑娘硬要把这个罪名栽赃到我头上,我待会回家就让家母递帖子上告,就算在皇后娘娘面前也要把这事掰扯个清楚!” 闵秀清见温含章把话说得这么严重,有些觉得云清容没眼色,忙和稀泥道:“大家都是芙蓉社的姐妹,云姑娘只是好奇问一句而已,应该不是温姑娘想的那样。” 云清容的爹是科举晋身,因有几分运气,才升到了如今的品级。在她爹没金榜题名前,他们全家过得都是乡下小地主生活。听见温含章说什么金书铁券,上告皇后的,她心上有些发虚,但仍是嘴硬道:“不是就不是,我就是问问而已!” 朱仪秀早就烦了云清容,便道:“事关名声,你倒是也被人问在脸上试试?”云清容涨红着脸不说话了。芙蓉社里有一样是勋贵出身的,都轻蔑地看着云清容。勋贵子弟和科举入仕的官员,一向是不太对付的。 梅玉漱此时看了云清容一眼,云清容被她看得神色狼狈,别过了头。 张氏如此发作两个庶女实属少见,温含章再次向张氏提起这件事时,窥着张氏的坚决,就有些疑心两个庶妹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但温晚夏信誓旦旦表示她十分清白。温含章想着温晚夏处在挨打状态,她也不好再细问她。 张氏那边,是不想温含章成亲前为了庶妹作出的糟心事烦心,所以就没告诉她温微柳和温晚夏做了什么。后来知道了温晚夏的所作所为,张氏只恨自己没将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绑在小黑屋里。 温晚夏这日带着满身灰尘回到房中,一进门,就发现房中有些不对劲。她的山水书案c梨木镜台,乃至贵妃榻c屏风都有被人移动过的痕迹。温晚夏顾不得将碧溪遣出去,一个健步冲向了梳妆台。 上面原本摆着一个锁着梅花锁的缠枝花檀木盒,现在,梅花锁碎成两半在台面上,木盒却消失不见了。 温晚夏顿时脸色苍白。 这时高老姨娘的贴身丫鬟四喜红着眼眶就进来了,温晚夏紧紧抓住她的手,犹带期望道:“今日是谁进了我房中?” 四喜张开嘴,带着哭腔道:“姑娘,你赶紧去跟老太太求个情,老姨娘被老太太的人带走了。”今日下午她和高老姨娘正在房里做针线,荣华院就来了几位凶神恶煞的嬷嬷,说是老太太叫高老姨娘过去问话,高老姨娘觉得不太像样,叫她守着屋子,没想到几位嬷嬷在姨娘走后就开始动手搜三姑娘的屋子。 她阻拦了几回,带头的嬷嬷居然叫人绑住了她。直到从三姑娘屋子里搜出了一个雕工精致的檀木盒,嬷嬷们才给她松绑,扬长而去。 四喜是去年才被调到了高老姨娘身边的。月华院中一个主子配一个贴身丫鬟,其他的洒扫丫鬟都是共用的。碧溪跟着三姑娘去了华阳院,她想找个人商量一下都没有。想去华阳院中找三姑娘,可她一个小丫鬟没有华阳院的进出令牌,又没有门路,进也进不去,只好满心惊惧守在屋子里,终于等到温晚夏他们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3.第一百四十三章番外02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温含章好几年前认识她时, 她因着从小吃药, 满身都是药味, 自嘲就像随身揣了个药罐子一样。温含章这人很有些怜贫惜弱的心, 见着一个看起来小小的娇弱的小萝莉独自坐在一旁,长得玉雪可爱, 眉目灵动, 可惜其他小姑娘们都嫌弃她身上的味道不肯靠近,偏偏小萝莉还一幅看清世事般云淡风轻脸,她就不忍心放她一个人坐着了。 温含章开了个玩笑:“有大财主愿意请吃福平楼的糕点,怎么能不去?赶紧的,我跟你的车去, 叫我家马车在后头跟着。” 朱仪秀瞥了她一眼,让开了身旁的一点位置, 算是答应她上车了。 温含章一上车就感叹, 朱仪秀的家人可真疼她。 她家的马车已经算是华丽舒适了, 可朱仪秀的车驾却是她的升级版。 里面就像一个小房间一样,车梁用上好的小叶紫檀所制,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一侧做成固定书架,朱仪秀常看的话本都摆在了上面,另一侧都是小抽格, 估计放着些零碎的小玩意, 车厢底也做的十分用心, 不知铺了几层皮毛,脚踩在上面有种柔若无骨的触感,温含章看着案几上的茶具酒杯,想着难怪朱仪秀敢把这套羊脂白玉莲花茶具摆出来。 她刚一坐下,朱仪秀就道:“你是第一个上我这辆马车的人。”虽然她没说下句,但温含章就觉得她满身满脸写着“你不该夸我一下吗”几个大字。 温含章和朱仪秀相交多年,怎么不知道她的脾性得顺着捋才行,立刻高度配合:“我真是太荣幸了。” 听见心中所欲之语,朱仪秀浑身上下的刺毛都软了下来。接下来对待温含章就如春天般温暖了。不仅贡献出她最爱的水果,还将她娘每日不准她多吃的一小碟茯苓糕递了过来,很是不舍道:“你吃一块就好,这东西虽然不精贵,我每日能得的分量也不多。” 温含章认真地答应了,接连吃下三块。大夏朝这些个积年的公侯家都有自己私藏的糕点秘方,温含章这么多年各府的宴席吃下来,觉得这其中就属延平侯府在膳食上的底蕴最深。 朱仪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随着她嘴巴一动一动的,控诉之意越来越明显。 直到温含章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她立马刷地一下拉开小抽屉,将茯苓糕放了进去。抬头看到温含章戏谑的眼神,她轻咳一下道:“都快到福平楼了,留着点肚子。” 温含章应了一声,笑眯眯地拉过她的手,两人手牵手肩挨着肩坐在塌上,十分亲密。朱仪秀身上的温度一向偏低,温含章就将她的小手包在手里暖着,看着朱仪秀眼睛舒服地微眯着,温含章心中徒生出一种撸猫的心痒难耐。 朱仪秀却突然问道:“刚才出门时冯婉玉的丫鬟跟你说了什么?” 温含章一下就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大理寺卿家的冯婉玉姐妹是温含章引荐进社的。冯家是温子贤的舅家,两姐妹一向少言寡语,温含章虽看在大哥的份上,对他们多有照顾,但与两人却很少有私下的交往。 刚才她临上车前,冯婉玉突然让丫鬟给温含章捎了一句话,说她妹妹的贴身丫鬟看见张家姐妹发生口角,张珍真被张琦真推了一下才撞到假山,张琦真力气大,当场就将张珍真推了个头破血流。 看着温含章脸上诧异的神色,丫鬟又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道是家中夫人对姑娘们管的严,温姑娘若要主持正义,千万别将她家姑娘牵连进去。说完这句话丫鬟就急急跑了,估计也觉得自家姑娘不太厚道。 温含章其实出了梅园门口,就下定决定不想再管别人的家事了。张珍真再可怜,她也没办法对她伸手。既如此,继续想着这点子糟心事,只会让自己心情不愉快。但冯婉玉干嘛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啊啊! 朱仪秀听了她的话后,却嗤笑一声,道:“冯婉华的丫鬟只出去过一次,陪着冯婉华如厕去了。”温含章很有些无语,冯婉玉姐俩既借口丫鬟看到,必是不想惹事的,但为什么又要告诉她? 朱仪秀扔了她一个白眼:“人家就是看出了你好打抱不平,才将坏事都推给你。” 温含章将脑袋垫在朱仪秀肩上蹭着,道:“她怎么没看出我最不爱惹事的!我跟张琦真已经掰了,掰了懂不懂?就是没交情了。”温含章自觉是个最怕麻烦的人,可冯婉玉他们却硬要将个大帽子戴在她头上,砸得她现在一脸郁闷。 朱仪秀瞅着她快皱成一团的脸,问道:“你要如何?” 温含章不加思索:“她爹身为大理寺卿,她都能把包袱甩出来。我只是个普通勋贵之女啊,我能有多大能量主持公道!”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最高长官就是大理寺卿了,大理寺卿可在九卿之列呢。 温含章可没发晕,冯家姐妹不想得罪将军夫人,她就有那个底气得罪她吗?张将军可不是那种没有实权能任人戳圆捏扁的将军,他是京卫指挥使,掌统卫军,有番上宿卫c护卫宫禁c守御城门c拱卫京师之责。能身在这个位置上,起码得是圣上的心腹之人。 她与张琦真断交,可以看成是女儿家的别扭。甚至她家大嫂看不上一个记名嫡女不出席将军府宴席也不算什么特别耻辱的事,但要换了别人掀了将军府的丑事试试?梅玉漱可以这么干,因为梅家本就是以“刚直”闻名于朝。 但温含章家中当家的甚至不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 冯婉玉这一次真是给她挖了个坑。 朱仪秀哼哼道:“就叫你平时不要对别人太好了!”她一早就看温含章照顾冯婉玉姐俩的事不顺眼了,这两姐妹算是与温含章有亲的,后头又来了个张琦真是怎么回事! 瞅着那姑娘长得呆头呆脑,就觉得人家没有心机,可若是个真的能交往的,张琦真怎么会直到来了芙蓉社才交下温含章一个朋友。 难道整个京城的闺秀圈子就只有她喜欢张琦真那一款的?到头来看看,还是只有她对她最好了吧? 朱仪秀心中嗤笑着张琦真,和温含章做了这么久的好友,都没发现她对弱小总是会忍不住伸出手。也幸好她没发现,否则投其所好,温含章一定会被她拐走的。 朱仪秀一贯有些独,她也不觉得这是个坏毛病。 她爹和她娘生了六个儿子,最后才生出她这个女儿,从小全家人都把她捧在手心上,他们家也没有什么嫡庶的,姨娘肚子全都不够她娘给力。 偏她又爱生病,一直以来就只有温含章不离不弃在她身边,不怕被她染了病,也不怕她突然犯病害了她。在温含章没定亲前,朱仪秀还一直想着,她有六个哥哥,如果有哪一个能把温含章娶回家来就好了。 可惜 温含章突然想起上辈子那个在班上被人欺负的女同学,当日那恃强凌弱者的姿态和今日将军府如此相似,大抵这世上的事都是如此,弱小没有根基就要受人欺负,可是看着总是叫人不是滋味。她叹了一声,决定捂起脑袋,把所有假惺惺的愧疚全部抛到脑后。 福平楼是一家新开的茶楼,不过半月有余,就拿下了京城茶楼行业半壁江山。据闻这里的糕点师傅是前朝宫廷出身,家中祖祖辈辈都是专研糕点的。 上次朱仪秀给她的回信上就特地点了这家的名,温含章因为好奇,还让丫鬟出来买过一回。口味确实不错,但因为到家时点心已经凉了,也尝不出别人心心念念的那种味道。 朱仪秀刚才已经使人先来订了位置。两人戴着围帽,被小二引入了一间厢房中。小二有些抱歉道:“今日厢房已满,就只剩下临近楼梯口的这一间。”这里的位置确实有些吵闹,但两人都只打算坐一小会儿,品尝一下别人众口称赞的糕点而已,便没太为难他,给了赏钱就让人下去了。 说起来也巧,小二刚上了茶,温含章就听见楼下大堂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如玉石相击般的磁性嗓音。她看了一眼春暖,春暖朝她点点头,温含章顿时没了兴致。春暖看见她家姑娘这样就发愁,还有两个月就成亲了,姑娘对未来姑爷这样的态度,以后可怎么办啊? 朱仪秀看着主仆二人打眉眼官司,疑惑问道:“怎么了?” 温含章心不甘情不愿指了指春暖,叫她说。春暖道:“未来姑爷在大堂中坐着呢。” 朱仪秀一向知道温含章对这位未婚夫的态度有些异样,不像京中别的姑娘家那样狂热,也不像是厌恶。她想了想,道:“我家五哥和钟公子交情还行,没听说他在外有什么不好的名声。” 温含章心想,那个人一贯喜欢端着一幅冰清玉洁的范儿,这种人最是舍不得自己身上有什么污点劣迹,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不是像她和朱仪秀这样的关系,也别想探听得出来。她之前托温子明帮忙打听,不也什么都没打听出来么。 翰林院十日一沐,钟涵今日本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要上门拜见温老太太,没想着他放在伯府外的耳目清皓有了回应,道是温姑娘今日出门参加芙蓉社活动。钟涵心中那一口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顿时就瘪了大半。 后头清皓又传回了消息,这回跟着消息一同到钟涵案上的,还有一张笔画缭乱却能清晰分辨出面貌的小像。 清皓和清明在关上的书房外面对了对眼色,两人都不想去打扰情绪明显不对劲的主子。幸好没人进去,若有人能看见钟涵现在的神情,必会被他脸上的扭曲c怨恨吓得大惊失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4.第一百四十四章番外03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夜深漏重,屋外传来一声猫叫, 打破一室的静寂。 温含章道:“我想听你说。” 温晚夏脸上阴晴不定:“大姐姐你什么都有,你根本不明白!从小到大,因为你是嫡女, 爹最疼你。每次我到芳华院, 看着上面的牌匾,我都想起爹给你题字的样子,他说美玉胜月寸寸洁,上院芳华岁岁新, 给你的院子取名芳华, 给我们几个的院子取名月华,你的名字是含章, 良璞含章,佳玉佳物,可我们几个的名字,我翻遍了诗经楚辞都找不到出处!我能怎么办, 出身无法选择,我只能自己努力!” 温含章心平气和道:“你要努力, 我从来没拦过你。” 温晚夏尖声道:“大姐姐当然不用拦我!我的那些努力, 在你看来算是什么?老太太为了你请女师进府教学, 我日日挑灯夜读, 琴棋书画学了个遍, 可关师傅从来没有表扬过我一次。你样样成绩平平, 关师傅却对你赞不绝口。你去年及笄,老太太觉得你都快嫁人了,不愿再在府中供奉女师,我们也都跟着辍学。四妹妹才学了两年,才学了点皮毛而已,你在老太太面前只是意思意思说了两句,老太太不答应,你就没有坚持下去。” 温含章不太懂她的逻辑:“你知道关师傅的束脩和日常供应,都是娘自个出的银钱吧?”张氏不愿意为了别人的女儿费钱费力,温含章能说些什么? 府中早已分家,先永平侯早在几年前就定下了身后之事,他为原配长子请封赐爵,给长子和继室所出幼子分了家里的田产庄铺,给张氏留了养老钱,给他们几个也把嫁妆都划了出来。张氏只愿顾着自己生的两个,府中主持中馈的是万氏,现下他们几个的嫁妆钱都捏在万氏手中呢。不能不说,因为先永平侯做的事大家都满意,大哥才能和他们这样客客气气的。张氏也识相,她自个有嫁妆,有大的开销从不走公中,都是自己出了。 温晚夏被噎了一下:“老太太也是我们几个的母亲,教导庶女是她的职责。她却只为大姐姐一个人打算!” 温含章实在很想说一句,从古至今就没有女人看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顺眼的。嫡母是她娘这样的已经很好了。 张氏有自己的原则,对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她给吃的给喝的,放任自流,却不会苛刻虐待,只要他们不伤害她的儿女,她也绝不会先动手。长子和庶女,她都是这么做的。温含章每次参加别府的宴会,都深深觉得,正是由于张氏有自己的原则,才有她这一亩三分地的清净日子。 若是张氏是将军夫人那种口蜜腹剑型的嫡母,温晚夏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想起今日芙蓉社上发生的事,温含章有些默然。 温晚夏看温含章不说话,似乎觉得自己占了上风,一串不甘如连珠炮似的从口中接连而出:“老太太从小就一直为你打算,可我要什么,我只能自己去挣!如果大姐姐真心疼爱我们几个,就不会看着我们遭遇种种不平却无动于衷。你进芙蓉社,我多次求你带我进去。你宁愿引荐冯家姐妹,也不愿意帮我一把。我和二姐姐同一年生,今年都是十五岁,哪家姑娘到了现在还毫无动静?大姐姐你十二岁订亲,今年六月就要成亲,都是一家子的姐妹,我们之间待遇却天壤之别。一句嫡庶有别,叫我如何能够心服口服?”说到最后,温晚夏面目几乎扭曲。 温含章道:“你的丫鬟碧溪,你应该不知道她娘朱嬷嬷是当年祖母的陪嫁丫鬟吧。祖母当时身为国公夫人,身份显赫,在府里说一不二,朱嬷嬷作为祖母的心腹人备受重用。祖母病逝后,朱嬷嬷地位一落千丈,碧溪是她五十高龄才生下的掌上明珠,虽不比伯府姑娘们金尊玉贵,却也是朱嬷嬷从小疼宠着长大的。我们七岁那年挑选丫鬟时,朱嬷嬷曾经走过张嬷嬷的门路,想叫她进我院中当差。但我不喜碧溪的性情,没有答应下来。碧溪后来到了你身边,若是我没有记错,她今年和你一般大,你待她可有我待你一半?” 张氏当家时,温含章经常陪在她身边管事理家。她记得当时她看到府中丫鬟明细录时十分惊讶。大院子里头关系错综混乱,温晚夏身边一个碧溪居然也大有来头。 温晚夏不敢置信道:“你拿我和碧溪比?” 温含章奇怪地看她一眼,“碧溪和你同样是人,又都是姑娘家,为何不能比?” 温晚夏脸色铁青:“她是卑贱的下人,我是伯府的姑娘,她一家子的身契都捏在伯府手里,伺候我是应分的事,我对她如何,她都该受着。” 温含章淡淡道:“你既懂得这个道理,就不会强求与我有同样的待遇。”女孩子掐尖好强总是有的,但每个人都应该认清自己的位置,主下分明,嫡庶有道,才是一个家族稳固发展的根本。温晚夏真该庆幸她是穿越的,人命在她这里没那么卑贱,否则今日下午在知道温晚夏干了什么时,她就不会阻拦张氏说的直接让她病逝的提议。温晚夏和温子贤从小又没有培养起其他情分,伯府中不会有人插手。 温晚夏还是不死心,继续分辨道:“如何一样?我们都是伯府血脉!大姐姐经常说我们是姐妹,难道都是说假的么?” 温含章摇头:“你还是听不懂。”她可以理解温晚夏心中的嫉妒和怨恨,却不能理解她为什么选择这样愚蠢的方式进行报复。温含章虽不喜欢毒白莲,但温晚夏若真有这个手段毁了她的亲事还能逃过府中的惩罚,她反而要对她另眼相看,可惜,她只是个看不清情势的蠢人。 温晚夏发现自己的手心居然在细微颤抖着,却仍强撑着不肯屈服道:“如果我也是从老太太腹中出生的,大姐姐必不会对我如此。纵使我做了坏事,也会替我遮掩。” 温含章半响无话,温晚夏这性子究竟是怎么养成的,如此执拗,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淡淡道:“我不与你争执这些,我对你好不好,旁人自有定论。” 温晚夏话音发涩道:“如果大姐姐待我好,就不会让老太太知道这件事。”温晚夏想起明日请安时张氏将会如何发怒呵斥,嘴唇便不由自主颤得厉害。 “我为什么要瞒着娘?”温含章忍着不让嘴角抽搐,咬着牙道:“娘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即使她发作你和姨娘,也都是为着我。如果我因为一时对你的不忍将这件事隐瞒下来,我的脑子被驴踢了么?” 温含章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瞎好人,实在是永平侯自个就恪守规矩,没有让姨娘庶女们有争宠宅斗的空间,温含章对着他们就没有那么大的仇恨。 几位姨娘在府里不比张氏身边的大丫鬟风光,张氏一早就发话,叫姨娘带着自己生的子女过活,她不愿管别人生的孩子。爹爹跟嫡母都无动于衷,温晚夏几个从小就过得跟个小可怜一样,略强势一点的嬷嬷都能在私下呵斥他们几句。 温含章就看着这些小姑娘,每次遇到都用像雏鸟一样软萌的眼光看着她,羡慕,渴盼,她一向心就不是个硬的,上辈子养个宠物猫死了,她都难受上好久,天长日久地对着温晚夏他们,情分剪不掉也断不掉。 她愿意听温晚夏站在这里解释,也就是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点情分了。 温晚夏久久无语,她以为长姐一向怜悯她们在府中艰难,即使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也必定不会叫她落得太惨。可今日一番对答,她却发现温含章为人通透,平时只是不跟她计较,若她要计较,她很难从她手中讨得了好去。 事已至此,何必再自取其辱。 温晚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起了那种心思。这件事做起来,其实十分凶险。她赌的是钟子嘉性洁气高,对这桩长辈订下的婚事犹为不喜,一定不会看出其中破绽。但若钟子嘉有一次起了疑心,主动上门求证,就像现在这样,她必定会交恶于大姐姐。 她本来只是好奇想去看看香嘉才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钟子嘉与她第一次见面,就已经表现出对她的厌恶。她当时心下恼怒,瞅着马车上永平伯府的印记,突然心生此计。后来就无法自己,每次在府中受了气,便出府冒充大姐姐在他面前做戏。 看着他眼中的反感,她就心生快意。每一次在正式场合时,她都刻意和大姐姐站在一起,都是为了混淆钟涵对她和大姐姐的认知。她没想到的是,钟涵没有不胜其烦上门退亲,反而是她东窗事发。 温晚夏心中思潮翻涌,又听见温含章道:“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府中对你亲事的安排,这些事我本也可以不告诉你。爹爹去世前,将你们几个的婚事托付给了大哥,大哥早就在才墨堂中看好了几个有潜力的寒门举子,想着府里资助他们一场,若是等他们金榜题名时,伯府提出亲事,他们一定会欣然接受。另外,芙蓉社的事——” 温含章顿了顿:“我早跟你说过芙蓉社有三不入,你却听信寿春候府四姑娘的话,以为我拦着你进去,是不想你遮盖了我的风头。你可知道今日芙蓉社出了一桩事故。张琦真带了她那记在将军夫人名下的妹妹前来,想叫她入社。众人万口一辞,以她假嫡为由,不愿叫她达成所愿。张琦真后来恼羞成怒离开,途中和她妹妹闹出几句口角,她妹妹一头撞在假山上,生死不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5.第一百四十五章番外04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可他在外头为了一整家人的未来奋斗努力, 家里却存着这么个拖后腿的! 温子贤心力疲惫, 跟着万氏回了华阳院后, 看着她对镜卸下沉重的钗环,板着脸道:“夏姐儿那边,你叫庄头过来敲打一番,她即是去反省受罚的, 就不能过得太轻松。” 万氏转过头道:“老太太那边, 已经想好叫她带着姨娘c丫鬟和李马夫一家子一起走了。” 温子贤心中不快:“那些个帮着她做下坏事的可恶下人, 怎么也没有惩戒一番?” 万氏展眉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姐儿的性子, 最不喜欢见血的。据说罚了他们的银子,只让他们带着几身衣裳走了。”要她说,这个法子也挺要命的。那些人帮着温晚夏图什么,还不就是图那点银子吗?现下连这点好处都没有了, 他们又素来知道温晚夏在府上没地位,又得罪了唯一会帮着她的温含章, 这会儿跟着她一起走,受罪的还铁不定是谁呢? 温子贤皱着眉头:“章姐儿心软,老太太也纵着她, 幸好庄子那头用的都是西宁那边刚下来的军兵,我得叫开顺跟他们说道几句。”开顺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奶兄, 自来负责他身边的事务。 万氏劝道:“何必如此。一个姑娘家, 在那边无依无靠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份惊惧就足够她受的了。”万氏是真觉得不需要再做些什么,从温晚夏做的事情,就知道她不是个聪明人,她自个就能把自个给作死了。更何况大姐儿六月便要出嫁,等她嫁人了,出嫁女哪还能管得了娘家的事情,到时候要如何待自己的庶妹,就得看她这位夫婿的良心了。 万氏轻轻一笑,温子贤心性凉薄,心中只有爵位权势,温晚夏这番堵了他的道,怕不是一年两年就可以了事的。 从万氏心底说,她完全不觉得对温晚夏的处置有问题,甚至她和温子贤一样,觉得大姐儿心慈手软。她当初嫁给温子贤,最羡慕的不是能成为伯爷夫人,而是这府里规矩分明。都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世道嫡庶有别,偏有那些个贱男人,以为在家里头遮着掩着,就能不顾国法世情,将那些贱蹄子宠上了天。万家里头的事叫她娘遮得严严实实,但万氏以前也曾经被庶妹踩到脸上过。幸好她娘颇有手段见识,才没叫她受了委屈。 万氏嫁到伯府后,即使府中的几位庶妹对着她老实恭敬,但她心中总是打着个问号,他们真的对大姐儿得到的宠爱心服口服?现下温晚夏的事情爆了出来,更是佐证了她的想法,庶子庶女们就没有几个是好心眼的。 之所以为温晚夏说话,万氏偏头瞅了温子贤一眼,这世上的男人,就没有几个希望自己的枕边人心肠狠毒的。这不,温子贤虽口中说着女人就是成不了大事,但眼中对她的劝说却没有看出任何不满。 温晚夏的事情就这样落幕了。 她被马车送走时,还想过来和温含章拜别。但温含章没有见她,知道自己身旁一直养着一只白眼狼,温含章这几日都觉得自己和钟涵一样犯了眼瞎的毛病。 温子明这日在请安后,突然压低声音,偷摸着对她道:“大姐姐,你待会回去,我让小厮给你送点东西。” 温含章瞅着他一派眉清目秀的模样却做着一幅鬼祟的嘴脸,手指头就痒痒,忍不住抬起手掐住他的脸,一拉:“说话就好好说话,在娘这里不用做这番模样。” 张氏早就注意到他们两人的举动了,她这头和万氏正说着端午各府送礼的事:“闵国公家的老太太我以前随侯爷去拜见过,许是年轻时候种地多了,身上总带着几分乡下的纯朴豪迈,你若给她送礼,拣上些野物她或许更欢喜些。” 那头已经悄悄瞪了他们一眼,叫他们老实点。万氏当做看不到,她娘家以前正当旺时,也踏不上国公家的门槛,她正好趁着请安时多向张氏取取经,也好赶紧上手。先侯爷去世四年,温子贤承爵才两年,前三年父孝在身,他们也不好出去走动,现下出了孝,这些关系就得赶紧捡起来。 张氏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温含章道:“那家老太太和她最谈得来,你问我还不如多问问章姐儿。” 温含章有些无奈,她以前随着张氏出门见客,因为嫩壳老心,比起其他小娃娃能乖巧地坐上好久,这些老夫人老太太的就格外稀罕她。她道:“大嫂不必担心,闵老太太跟咱们家的老贵太妃很有交情,对着我们家的人都和气着呢。” 万氏蹙着眉头:“老贵太妃喜欢佛法,佛法高深,我未出嫁时太太怕我移了性情,不叫我多读那些。闵老太太看起来慈眉善目,就跟那庙里的菩萨一般,我只担心我跟闵老太太说不上话。” 温含章笑道:“闵老太太不喜欢求神拜佛那一套,大嫂放心吧。”她想着,老贵太妃也不是喜欢念佛,她是整日无事,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干。 即使皇帝不喜欢,逢年过节的,温家也会随大溜儿进宫请安,算一下,那座华丽辉煌的皇宫温含章也进了不下上百次了。老贵太妃那才叫一尊庙里的菩萨呢,整日里就为了满足老皇帝变态的独占欲,不叫她与亲人亲近。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奶奶,无儿无女,在身边服侍的只有宫女太监,虽然老皇帝时有赏赐,可人临老了还是希望有亲人在身边。 每次她进宫去,和蔼可亲的老贵太妃就喜欢摸着她的头发,将自己攒的适合小姑娘穿用的衣裳首饰一气儿给她用上。温含章担心她在宫中没有银钱打点,她反而担心她是不是在府中缺钱了才会想到这些,每次出宫,她的荷包必定装得满满的都是银票。 温含章总觉得拿一个孤寡老人的养老钱心不安,可她爹却叫她不要跟贵太妃推辞,当时永平侯说的一句话叫温含章特别心酸,他摸着温含章头上的软包包,道:“老贵太妃一辈子没有子女缘分,她给你银钱,心里欢喜着呢。” 想起老贵太妃,温含章也没了跟温子明打闹的心思。又快到端午宫宴了,到时候进宫不知道能在千禧宫呆多少时辰。老皇帝变态就变态在这点上,每次都掐着时间过来赶她出宫。 温含章又想着,下一次朝贺她就嫁到宁远侯府去了,钟涵现下才正七品,他跟家里人关系不好,钟家那位老太太不一定会愿意带她进宫,而要等钟涵混到能够名正言顺让她进宫蹭宴的品级,老贵太妃不知要埋到土里多久了。 因为想着宫中的贵太妃,从荣华院回到芳华院,温含章的心情都不太爽快。温子明却是亲自过来了。 温含章把眼一瞪:“现下不是你念书的时辰么?李先生找不到你要骂人了!” 温子明笑:“我跟李先生对对子,李先生输了,叫我今日轻松半个时辰。大姐姐你就别担心了。”说着,他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个卷轴,眼睛里满怀期望道,“大姐姐,你赶紧打开看看是什么!” 温含章打量着手上温子明递给她的东西,以玉石为轴,装裱瞧着十分精美,触之手感细腻温润,她狐疑道:“不年不节的,你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温子明也不说话,只用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在她和她手上的卷轴溜来溜去,又软萌又可爱。温含章被他看得十分无奈,只好依着他打开了。 卷轴缓缓打开,竟有一米多长。只看一眼,温含章突然愣住了。 其上用精细的笔画勾勒出一个佳人,穿戴跟那日她见钟涵时别无二致,姿态端庄,面容娟秀,发饰精美,背景中仅有几盆十八学士作为点缀。那日她刚从外面回来,没来得及换回常服,身上穿着一件藕色并蒂莲对襟和同色的花蝶蜀锦百褶裙,画师刻画入微,竟连衣裳的细节都画得惟妙惟肖。 温子明看到卷轴里的东西,终于心满意足了。他赞道:“钟涵哥不亏香嘉才子之名,这幅画行笔轻细柔媚,构图别致精巧,用色艳而不俗,非他人所能相比,将大姐姐画得比真人还要美几分!我之前也想送大姐姐一幅亲手所作的字画,可惜总是找不好角度,画不好层次。大姐姐你知道吗,外面钟涵哥的画已经炒到了千金一幅,你手上的卷轴,贵值千金啊!” 又感叹:“旁人都说钟涵哥过目不忘,我今日才相信。大姐姐头上的这支拉丝蜻蜓珍珠步摇是我去年画了图,叫外面的金店打出来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大姐姐你嫌累赘,总共也没戴过几次,钟涵哥应该也只见过寥寥数次吧,居然画得丝毫不差。” “一次。”温含章纠正道,“他就只见过一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6.第一百四十六章番外05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再不快点, 丢人就要丢到外头去了! 钟晏被请进延平侯府的书房时,就看到钟涵气定神闲地坐在矮背宽椅上,好不自在。待到看见一旁红木雕花方几上的大红喜帖, 他立时就想斥一句胡闹, 可想到这是在别人府上,忍了又忍,才对上了延平侯朱尚钧看稀奇的眼神。 朱尚钧自认为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见惯了世面, 可今日从钟涵嘴里听到的, 真是让他匪夷所思。他咂咂嘴,道:“老钟,你家大侄子刚才说他的喜宴打算在外头办呢, 你这做人叔父的,竟也同意了?” 钟晏铁青着一张脸:“胡说八道!从来办喜事就没有在外面的道理。子嘉年少无知,我这便带他回去好好教导。” 几句话言简意赅,说着就想要起身告辞,可没想到钟涵张嘴就道:“这是世子爷和大姐给我出的主意, 我想来想去也只能照做了。” 在朱尚钧面前,钟晏的脸皮隐隐痛了起来,感觉颇为熟悉。 他忍住喉咙中的一股老血, 憋气道:“你大哥和大姐姐一贯待你亲近熨帖, 上次你大哥还说你独自一人在翰林院不易, 想要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我看这必是有误会, 我们回府再谈可好?” 钟涵瞥了一眼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和睦的叔父,十分不客气地直言道:“上个月大哥和大姐将我打算用在喜宴上的三百斤茶叶送了一半到众祥楼中,我打听过了,那众祥楼是大姐的姨娘在外头的娘家开的。我就想呢,大哥和大姐对我这么好,此举必有深意。莫非是体谅我独自操办亲事不易,想叫众祥楼承包了我的喜宴?” 钟涵哗地打开了手中的扇子,脸上的神色肆意张扬:“这份情,我领了!我也不让大姐姐吃亏,之前我已叫人采买了一半食货酒水,剩下还缺多少,我叫众祥楼给我开了个单子,后头托大姐姐送银钱过去便是。” 朱尚钧听着他这一番含沙射影,有些抓不住重点地稀奇道:“宁远侯府对子弟的教养真是异于常人,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懂得怎么操办喜宴,你以后的娘子可是有福了。” 钟涵似乎听不出朱尚钧语气中的揶揄,颔首矜持道:“多学一点,才知道内宅不易,为人丈夫的,以后总该多体谅一点才是。” 朱尚钧大笑:“好!仪彦在外头的那些朋友,就数你小子的脾气对我的胃口。” 钟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总要叫我以后的妻子活得比当姑娘时更加舒心,不然我娶她干嘛。”想着温含章梦中福轻命薄,又补充了一句:“不仅要舒心,更要活得长命百岁,与我白头到老。” 朱尚钧抚掌叫好,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转头对钟晏道:“我看你们府中也挺乱的,要不就干脆在外头办宴算了。” 说的钟晏十分吐血。 钟晏最要面子,虽被钟涵轻车熟路地扒了脸皮,在朱尚钧面前却还要强撑着和稀泥:“子嘉不懂事,你也跟着添乱。我那一对儿女自来不聪明,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才是。” 又教训钟涵:“你之前在老太太那里说要自己操办亲事,我和你二婶说也说了,劝也劝了,你就是不听,现下知道办事不易了吧?” 先是点出这事是钟涵自个一意孤行,与他们这些做叔叔婶婶的没有关联,才继续道:“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你从小学得是孔孟大道,比不得妇人们长期混迹内宅,也不怨你不了解其中干系,我回头叫你二婶给你帮把手去。在外头办宴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届时,你叫到场的宾客们观看喜礼后都到外头吃宴么?” 钟晏这话说得软绵绵没有一点力道,朱尚钧是什么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中必有猫腻。 反正事不关己,朱尚钧煽风点火道:“你二叔说的是,咱们都是钟鸣鼎食之家,怎么能如此不识礼数?我说你小子,以后有什么事,自个不懂的,便去找你二叔商量。你爹生前对你二叔一向照顾,你二叔连对外人都是客气有礼,对你就更不用提了。若不待你好,那不是狼心狗肺吗!” 钟晏这事办的真不是他平时的套路。这老小子一贯喜欢披着一幅厚道的面皮,叫众人都觉得他老实无害,可惜谨慎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叫钟涵这小家伙拿着他的把柄。朱尚钧笑得十分幸灾乐祸。 钟晏心里头也是十分憋屈。钟涵敢把此事大咧咧说出来,手上必定捏着他那对蠢儿女处事不全的证据。若是再辩驳下去,他气性一起,非要在延平侯面前跟他分个青红皂白,更加得不偿失。 钟涵看了一眼明明恨得不行却要强撑着做好人的钟晏,想着今日的目的不是为了逼他跳脚,便淡淡道:“二叔对我好,我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还没来得及多跑几家就让钟晏逮着了,钟涵心中一阵遗憾。想了想,也不是没好处,他先将脓包挑出来,看下头接手的人谁还敢打他喜宴的主意。 从延平侯府出来后,钟晏才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在朱尚钧面前避重就轻地将儿子女儿的过错摘了出去,但同朝为官几十年,朱尚钧若是个老糊涂,明康帝就不会忌惮他那么多年。朱尚钧不细问,不过是不想真当了钟涵的枪把子罢了。如此便欠了朱尚钧一个人情,钟晏心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早就交代钟泽不要去招惹钟子嘉,没想到他左耳进右耳出,竟然不拿他的话当话,还将大姐儿也拉了进去当替死鬼。他就不信,没了钟泽的助力,大姐儿敢得罪钟涵。 他膝下就这么一对儿女,但一个蠢一个莽,两人不互相照顾,竟然还勾心斗角,钟晏暗恨,难怪人都说儿女是债! 宁远侯府的万寿堂中,钟晏的长女钟灵芸正在老太太面前哭诉,抹着泪水,十分凄然:“我原想着都是一府的兄弟姐妹,纵是我先拿来一用,到底还是会还回去,况且还有大哥帮我作保,没想着二弟如此决然,不仅罚了何管事,还叫人到众祥楼里下了我的脸。这叫我在李家要如何做人!现下府中的妯娌们都在看我的笑话,我被笑了不打紧,可是此番丢了宁远侯府的脸面,我真是万死莫赎。” 钟灵泪眼婆娑,话中有着无限的委屈,她小心地看了一眼面色发沉的老太太,细声细气地道:“二弟一向就不顾大局,先前对着我们多有不是,对祖母也不孝不悌,这也就算了,到底是在府里头,但他这一次万不该把事情闹到外面去,叫别人说我们宁远侯府没有体统。” 钟涵还没进门,就听见钟灵芸在挑拨离间,他眉头一挑,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好二叔。 钟晏见着他嘴角意味分明的笑意,再也忍不住了,掀开帘子便恨声道:“你这个孽障!都出门子了还回来在老太太面前挑拨是非!你是打量着所有人都是蠢货,才会听信你的胡言乱语!” 人蠢不要紧,不懂得看眼色就不好了。钟灵芸一直觉得老太太不待见钟涵,这一次拿了他的错处,必是会给他一番好看。可她却看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不喜欢钟涵,那是因为钟涵自小说话做事就顶着她的肺,若是钟涵愿意软和一点,老太太何尝不心疼这个从小就没有父母的孙子。 就连这一次钟涵的亲事,只是因着他不相信府里一干婶娘,就算不合规矩,老太太还是顶在前头叫钟涵自己操办亲事。钟晏当时就觉得这件事荒唐至极,但老太太一直坚持这么做,他能怎么办?这份为了让他如愿以偿不惜打破规矩的宠爱,怕是连他那位老妻都以为是老太太对钟涵失望透顶。 钟晏看着堂上轻轻拨动茶碗中茶叶的亲娘,从他十五年前袭爵开始,他就看不懂她了。 老太太耷拉着面皮:“看来你爹已经有了主意,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钟灵芸脸色十分难看。因为圣上最爱云雾茶,这云雾茶就成了名门贵族的座上佳品。上个月她舅舅到府中哭诉,说南岳那边去年冻霜期早了一个月,茶叶大半都收不上来。他的酒楼因靠着侯府,一直就能拿到其他酒楼不能拿到的名贵食货,即使是上等的贡品也不在话下,这也是他招揽贵客的一大绝招,可今年没了云雾茶,招牌立时就要砸了去。 这酒楼也有她和她姨娘的股份在内,钟灵芸当然不能让众祥楼砸招牌,这才想到了侯府中最近办亲事必有库存,之前他舅舅已经和她说好,在六月份前必能将挪走的云雾茶补回来,她急匆匆地回来打点好了府中上下,连何管事都愿意放他们一马,钟涵眼中却容不得沙子,知晓此事后立时就要捅了出去,她才赶紧到老太太这里补篓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7.第一百四十七章日常养娃篇 (一) 温含章第二个孩子是一个小姑娘, 生得十分漂亮。她坐在小床旁, 看着闺女逐渐长开的眉眼, 觉得小家伙可真够会长的, 居然隔代遗传到了婆母的盛世美颜。虽然孩子现下还小不大显眼, 但温含章已经能预见闺女长大后的俊俏模样了。 她看着高兴,忍不住伸手戳破了闺女吐出来的泡泡。小家伙吐出来一个,她就戳掉一个。这么无聊的游戏, 她居然能在这里玩上大半会,难得的是闺女居然还不生气,只是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直直地看着她, 嫣红的小嘴一张一合的。 春暖在一旁笑道:“咱们家的大姑娘脾气可真好。”去岁在温含章的做主下, 春暖嫁给了清谷。清谷是自由身, 家中颇有几分资产,春暖原本也能在家中当个少奶奶,但她闲不住, 又回了温含章身边当差,现下一幅妇人打扮,十分俏丽可人。 温含章也很是骄傲。她生出的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乖巧。阿阳就不说了, 半月前已经由钟涵亲自开蒙, 现下每日都会背着小书袋到外院读书习字。 想起大儿子,温含章算了算时辰, 觉得也差不多到时间了, 大儿子每日放学后, 都会过来看看小妹妹。她让人备上儿子爱吃的糕点,刚出炉的点心那股热乎的甜香,一下子就在屋内散开了。 阿阳两条小短腿跟在父亲身旁,原还在默记着千字文,一闻到屋内的香味就耐不住了。他偷偷看了眼前钟涵,很想加快点速度,但钟涵一步又一步慢悠悠的,急得他脸上都有些冒汗。 两人一进来,温含章就看到儿子有些委屈的小表,她摸了摸阿阳的小脑袋,柔声道:“先去洗洗手,再过来用点心。” 阿阳低落的神色顿时变了一个样,他看了一眼钟涵,学着他方才的模样,背着手缓步走到特地做出来的低矮盆架旁,也不用丫鬟的伺候,自己就把手给洗了,洗完后还特地亮给温含章看,有些得意道:“娘,我自己洗的。” 从儿子启蒙之后,温含章就刻意训练他生活自理能力,阿阳虽是侯府世子,但身上并没有勋贵子弟的骄纵气。温含章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他立时眉开眼笑起来。 吃完点心后,阿阳便过去看妹妹,因怕手上的油腻把妹妹给弄脏了,还又去洗了一回手,接着才爱惜地摸向妹妹的小脸。 这是他一整日最快活的时候了。妹妹不仅会吐泡泡,他逗她时还会朝他笑。阿阳心满意足地对着妹妹背出今日学的千字文,一句又一句,发音断句居然都是正确的。 温含章惊讶地看着钟涵,她没记错的话,儿子几日前还在念三字经吧。钟涵笑道:“我说要早点给阿阳开蒙,你还不愿意,这小子记忆力好着呢。” 钟涵也不意外儿子会有这等能力,他自己小时候便是如此。阿阳的进度只在他预期之内。 温含章突然有些可惜。她先前只是觉得,阿阳和钟涵c温子明小时候都不一样,无需靠着读书出人头地。况且他就算学得再好,也不可能在科举中斩获好名次,还不如多享受一下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也不需要那么累。 没想到儿子的资质会如此出乎她的意料。 钟涵看着温含章头疼的表情,安慰道:“阿阳对习武也很有兴趣,以后的事谁都不知道。”钟涵自己在武事上耽误了,但他却不希望儿子也是如此。未开蒙前他便找了人帮阿阳打熬根基,阿阳的武师傅说,大儿子的根骨不错,若是严加训练,日后必有一番成就。 说起习武,温含章瞪了钟涵一眼,又暗自叹了一声。有句话叫慈母多败儿,温含章一直不觉得她会是那种娇纵儿子的母亲,但看完阿阳扎马步后,她就不这么觉得了。一个小小的团子,每日要站两个时辰的马步,一开始习武时阿阳腿都是肿的。温含章到底是亲娘,看着不忍心,才会松口让阿阳在五岁前便开蒙。 阿阳仿佛不知道他做了一件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对着妹妹叽里呱啦地背完书后,就黏到温含章身旁,对着钟涵也不生气了,还把一块他不喜欢吃的茯苓糕让给了他爹,把他最爱的绿豆酥给了温含章。温含章顿时笑得别提多得意了。 (二) 女儿四岁时,温含章又怀上了。这一胎她生得最为艰难。当年生阿阳时她都没有过这样濒死的体验。整整两个月的月子,面前都是医女的身影,还有无数苦涩的补药,才堪堪将她的命救了回来。 坐月子的屋子从她出来后,便被钟涵封了起来。钟涵认真与她道,生完这一胎他们便不生了。温含章看着面前瘦得眉眼凌厉的钟涵,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她知道这一胎让府中众人都吓得不像样了。儿子闺女也是如此,出月子后,她看着面上露出成熟之色的儿子,懂事地对她道会帮她好好照顾弟弟,让她不用多费心神时,温含章心都快碎了。 从这一日起,阿阳就真的像个兄长一般承担起了长兄的责任。 重锦从还是个小团子之时就是在哥哥背上长大的。小家伙与兄姐性情都不一样,磨人得很。温含章先前还想亲自带着小儿子,没几日就被他震天的魔音弄得受不了了。 阿阳对着弟弟却十分有耐心。温含章身子虚,孩子一哭她就睡不好,阿阳就与她商量,想把弟弟挪到他房里,他自己带着。这个主意当然是不成的。阿阳自己还只是个八岁的小豆丁。 最后小家伙夜里由奶娘看护,阿阳知道母亲担心弟弟,黎明鸡鸣一响,都不用丫鬟叫,就自动自觉穿戴好了衣裳,到奶娘屋里看弟弟。有时候奶娘不称手时,他还帮着换尿布。 这般的疼爱,小家伙长大后粘着哥哥便不让人意外了。 两兄弟的感情在重锦会说话后,增长地尤为迅猛。温含章只觉得长子在她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一个奶爸,真是让人怅惋。 张氏过来看外孙时听她说了这话,不客气道:“能不变吗?你当时多吓人啊!”钟涵在她生产之时简直是求遍了京中的道观寺庙,那段日子宁远侯府众人每日一醒就要担心主母去了,府中会有大变动。孩子们能不受影响吗。 不止是阿阳,就连她看着,钟女婿现下对着温含章时也没有一点脾气。 温含章听张氏说钟涵,也有这样的感觉。前几年钟涵还意气风发的,但从小儿子落地后,他就收敛了许多,说是他在道观中曾经许下承诺,若是温含章能撑过这一劫,他就修身养性,铺桥造路,多做功德。现下温含章真的熬过来,他也不能食言。 不知道是不是温含章的心理作用,钟涵日复一日坚持善行,她的身体确实一日日好起来了。 晚上钟涵带着下学的阿阳c钟晴回来用膳,重锦在她这里闹腾了一日就是想去看哥哥。 前两个孩子都是懂事伶俐,到了第三个,温含章才尝到了熊孩子的真实体验。纵使儿子是亲生的,温含章都觉得这就是个磨人精,难得阿阳还那么好脾气。 小家伙一见到哥哥眼睛就亮了起来。阿阳如今是个十一岁的小少年,被突然扑上来的弟弟抱住大腿往上爬,身姿也站得极稳。他帮着托了弟弟的小屁股一下,重锦稳稳地坐在他手臂上,对着温含章耀武扬威的。 钟晴上前拧了一拧小家伙柔嫩的脸蛋,笑问道:“今日和娘做什么了?” 重锦对姐姐还算喜欢,便奶声奶气道:“娘带我出去玩了。”重锦对着外头站立的丫鬟招了招手,便有人拿着一个插满糖画的草架子上前来。 重锦不准人自己动手,他一个个把糖画分配下去,先是把最精美最大的一个给了阿阳,接着就把一个小姑娘模样的糖画给了钟晴,接着是温含章,最后他犹豫了下,把一条蛇给了钟涵。 这样的分配法子,可见重锦心中的爱憎对比了,小家伙最讨厌蛇。钟晴见父亲下不来台,便从草架子上拿了一个画着旭日鸡鸣的图案给了父亲。 小家伙眼巴巴地看着亲姐的举动,又不敢让钟涵还回来。他还算知道,钟涵是家中最不会惯着他的人。 钟涵在重锦面前淡定地把糖画吃掉了,重锦顿时红着一双眼睛。温含章也头疼重锦与钟涵之间的父子关系,但钟涵觉得家中众人过于娇宠小儿子,想要慢慢改造他,她也只能好好劝说儿子。 但许是父子天性,重锦开蒙之后,对钟涵就没了先前的抗拒。小家伙的聪明伶俐比阿阳还要再胜一筹。钟涵正在油灯下看着小儿子做的律诗,看着便笑了起来。 温含章凑过去问道:“怎么了?” 钟涵把作业递给温含章,温含章顿时有些无语。 先前可以说是童言无忌,但重锦现下都七岁了,道理懂了许多,竟然还敢在诗里把钟涵比喻成一只吃人的大老虎,说是一张嘴便是血盆大口。天地君亲师,阿阳小时候就算生气,也不敢对钟涵不敬。重锦却是一学会作诗就把愤怒宣泄出来了。 前些日子觉得圣人口水太多,让他要背许多圣人言,连圣人也编排进去——这些作业要是传出去,重锦身上肯定会被泼上许多污水。 温含章对儿子的灵性,又是烦恼,又是骄傲。她叹了一声。重锦若是在现代,肯定是一个天才儿童,但他身在大夏,便只能按着这时代的规矩行事。 钟涵也只是想让温含章看一看。重锦三岁之后他便看出来,小儿子有一股无法无天的天性。钟涵嘴上不说,但心里是喜欢他这样的。但他从小便知道性情过于与众不同不是件好事,这世上不会有太多的人喜欢这种自成一格的独特。若是不好好打磨,怕小儿子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8.章第一百四十八章旬氏篇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温子贤简直不能更揪心。 他从大妹妹和钟子嘉订亲以来, 就一直盼着皇上能看在他本分忠心的份上, 叫温家在军中好过一点。 大夏朝开国至今有七十三年。当今皇帝是第二位皇帝, 在位已有五十年之久。这五十年间, 疑心颇重的老皇帝不知道褫夺诛杀了多少公侯伯爵,除了先太后娘家宁远侯府外,好多勋贵人家都战战兢兢, 生怕惹了皇帝不喜,失去祖宗传下的爵位。但就如此,随着皇帝对文官的日渐看中, 勋贵集团也不如从前了。 爵位可不是铁饭碗, 满京城有多少过气勋贵, 军中宫中没有势力,只能抱着往日荣烟啃老本,若碰上一次朝堂动乱, 宦海沉浮间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失了身家性命。 可他在外头为了一整家人的未来奋斗努力,家里却存着这么个拖后腿的! 温子贤心力疲惫,跟着万氏回了华阳院后,看着她对镜卸下沉重的钗环, 板着脸道:“夏姐儿那边, 你叫庄头过来敲打一番,她即是去反省受罚的, 就不能过得太轻松。” 万氏转过头道:“老太太那边, 已经想好叫她带着姨娘c丫鬟和李马夫一家子一起走了。” 温子贤心中不快:“那些个帮着她做下坏事的可恶下人, 怎么也没有惩戒一番?” 万氏展眉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姐儿的性子,最不喜欢见血的。据说罚了他们的银子,只让他们带着几身衣裳走了。”要她说,这个法子也挺要命的。那些人帮着温晚夏图什么,还不就是图那点银子吗?现下连这点好处都没有了,他们又素来知道温晚夏在府上没地位,又得罪了唯一会帮着她的温含章,这会儿跟着她一起走,受罪的还铁不定是谁呢? 温子贤皱着眉头:“章姐儿心软,老太太也纵着她,幸好庄子那头用的都是西宁那边刚下来的军兵,我得叫开顺跟他们说道几句。”开顺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奶兄,自来负责他身边的事务。 万氏劝道:“何必如此。一个姑娘家,在那边无依无靠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份惊惧就足够她受的了。”万氏是真觉得不需要再做些什么,从温晚夏做的事情,就知道她不是个聪明人,她自个就能把自个给作死了。更何况大姐儿六月便要出嫁,等她嫁人了,出嫁女哪还能管得了娘家的事情,到时候要如何待自己的庶妹,就得看她这位夫婿的良心了。 万氏轻轻一笑,温子贤心性凉薄,心中只有爵位权势,温晚夏这番堵了他的道,怕不是一年两年就可以了事的。 从万氏心底说,她完全不觉得对温晚夏的处置有问题,甚至她和温子贤一样,觉得大姐儿心慈手软。她当初嫁给温子贤,最羡慕的不是能成为伯爷夫人,而是这府里规矩分明。都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世道嫡庶有别,偏有那些个贱男人,以为在家里头遮着掩着,就能不顾国法世情,将那些贱蹄子宠上了天。万家里头的事叫她娘遮得严严实实,但万氏以前也曾经被庶妹踩到脸上过。幸好她娘颇有手段见识,才没叫她受了委屈。 万氏嫁到伯府后,即使府中的几位庶妹对着她老实恭敬,但她心中总是打着个问号,他们真的对大姐儿得到的宠爱心服口服?现下温晚夏的事情爆了出来,更是佐证了她的想法,庶子庶女们就没有几个是好心眼的。 之所以为温晚夏说话,万氏偏头瞅了温子贤一眼,这世上的男人,就没有几个希望自己的枕边人心肠狠毒的。这不,温子贤虽口中说着女人就是成不了大事,但眼中对她的劝说却没有看出任何不满。 温晚夏的事情就这样落幕了。 她被马车送走时,还想过来和温含章拜别。但温含章没有见她,知道自己身旁一直养着一只白眼狼,温含章这几日都觉得自己和钟涵一样犯了眼瞎的毛病。 温子明这日在请安后,突然压低声音,偷摸着对她道:“大姐姐,你待会回去,我让小厮给你送点东西。” 温含章瞅着他一派眉清目秀的模样却做着一幅鬼祟的嘴脸,手指头就痒痒,忍不住抬起手掐住他的脸,一拉:“说话就好好说话,在娘这里不用做这番模样。” 张氏早就注意到他们两人的举动了,她这头和万氏正说着端午各府送礼的事:“闵国公家的老太太我以前随侯爷去拜见过,许是年轻时候种地多了,身上总带着几分乡下的纯朴豪迈,你若给她送礼,拣上些野物她或许更欢喜些。” 那头已经悄悄瞪了他们一眼,叫他们老实点。万氏当做看不到,她娘家以前正当旺时,也踏不上国公家的门槛,她正好趁着请安时多向张氏取取经,也好赶紧上手。先侯爷去世四年,温子贤承爵才两年,前三年父孝在身,他们也不好出去走动,现下出了孝,这些关系就得赶紧捡起来。 张氏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温含章道:“那家老太太和她最谈得来,你问我还不如多问问章姐儿。” 温含章有些无奈,她以前随着张氏出门见客,因为嫩壳老心,比起其他小娃娃能乖巧地坐上好久,这些老夫人老太太的就格外稀罕她。她道:“大嫂不必担心,闵老太太跟咱们家的老贵太妃很有交情,对着我们家的人都和气着呢。” 万氏蹙着眉头:“老贵太妃喜欢佛法,佛法高深,我未出嫁时太太怕我移了性情,不叫我多读那些。闵老太太看起来慈眉善目,就跟那庙里的菩萨一般,我只担心我跟闵老太太说不上话。” 温含章笑道:“闵老太太不喜欢求神拜佛那一套,大嫂放心吧。”她想着,老贵太妃也不是喜欢念佛,她是整日无事,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干。 即使皇帝不喜欢,逢年过节的,温家也会随大溜儿进宫请安,算一下,那座华丽辉煌的皇宫温含章也进了不下上百次了。老贵太妃那才叫一尊庙里的菩萨呢,整日里就为了满足老皇帝变态的独占欲,不叫她与亲人亲近。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奶奶,无儿无女,在身边服侍的只有宫女太监,虽然老皇帝时有赏赐,可人临老了还是希望有亲人在身边。 每次她进宫去,和蔼可亲的老贵太妃就喜欢摸着她的头发,将自己攒的适合小姑娘穿用的衣裳首饰一气儿给她用上。温含章担心她在宫中没有银钱打点,她反而担心她是不是在府中缺钱了才会想到这些,每次出宫,她的荷包必定装得满满的都是银票。 温含章总觉得拿一个孤寡老人的养老钱心不安,可她爹却叫她不要跟贵太妃推辞,当时永平侯说的一句话叫温含章特别心酸,他摸着温含章头上的软包包,道:“老贵太妃一辈子没有子女缘分,她给你银钱,心里欢喜着呢。” 想起老贵太妃,温含章也没了跟温子明打闹的心思。又快到端午宫宴了,到时候进宫不知道能在千禧宫呆多少时辰。老皇帝变态就变态在这点上,每次都掐着时间过来赶她出宫。 温含章又想着,下一次朝贺她就嫁到宁远侯府去了,钟涵现下才正七品,他跟家里人关系不好,钟家那位老太太不一定会愿意带她进宫,而要等钟涵混到能够名正言顺让她进宫蹭宴的品级,老贵太妃不知要埋到土里多久了。 因为想着宫中的贵太妃,从荣华院回到芳华院,温含章的心情都不太爽快。温子明却是亲自过来了。 温含章把眼一瞪:“现下不是你念书的时辰么?李先生找不到你要骂人了!” 温子明笑:“我跟李先生对对子,李先生输了,叫我今日轻松半个时辰。大姐姐你就别担心了。”说着,他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个卷轴,眼睛里满怀期望道,“大姐姐,你赶紧打开看看是什么!” 温含章打量着手上温子明递给她的东西,以玉石为轴,装裱瞧着十分精美,触之手感细腻温润,她狐疑道:“不年不节的,你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温子明也不说话,只用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在她和她手上的卷轴溜来溜去,又软萌又可爱。温含章被他看得十分无奈,只好依着他打开了。 卷轴缓缓打开,竟有一米多长。只看一眼,温含章突然愣住了。 其上用精细的笔画勾勒出一个佳人,穿戴跟那日她见钟涵时别无二致,姿态端庄,面容娟秀,发饰精美,背景中仅有几盆十八学士作为点缀。那日她刚从外面回来,没来得及换回常服,身上穿着一件藕色并蒂莲对襟和同色的花蝶蜀锦百褶裙,画师刻画入微,竟连衣裳的细节都画得惟妙惟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9.第一百四十九章温子明篇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再不快点, 丢人就要丢到外头去了! 钟晏被请进延平侯府的书房时, 就看到钟涵气定神闲地坐在矮背宽椅上,好不自在。待到看见一旁红木雕花方几上的大红喜帖, 他立时就想斥一句胡闹,可想到这是在别人府上,忍了又忍,才对上了延平侯朱尚钧看稀奇的眼神。 朱尚钧自认为在战场上摸爬滚打, 见惯了世面,可今日从钟涵嘴里听到的, 真是让他匪夷所思。他咂咂嘴,道:“老钟,你家大侄子刚才说他的喜宴打算在外头办呢, 你这做人叔父的,竟也同意了?” 钟晏铁青着一张脸:“胡说八道!从来办喜事就没有在外面的道理。子嘉年少无知,我这便带他回去好好教导。” 几句话言简意赅, 说着就想要起身告辞,可没想到钟涵张嘴就道:“这是世子爷和大姐给我出的主意,我想来想去也只能照做了。” 在朱尚钧面前, 钟晏的脸皮隐隐痛了起来, 感觉颇为熟悉。 他忍住喉咙中的一股老血,憋气道:“你大哥和大姐姐一贯待你亲近熨帖, 上次你大哥还说你独自一人在翰林院不易, 想要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我看这必是有误会, 我们回府再谈可好?” 钟涵瞥了一眼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和睦的叔父,十分不客气地直言道:“上个月大哥和大姐将我打算用在喜宴上的三百斤茶叶送了一半到众祥楼中,我打听过了,那众祥楼是大姐的姨娘在外头的娘家开的。我就想呢,大哥和大姐对我这么好,此举必有深意。莫非是体谅我独自操办亲事不易,想叫众祥楼承包了我的喜宴?” 钟涵哗地打开了手中的扇子,脸上的神色肆意张扬:“这份情,我领了!我也不让大姐姐吃亏,之前我已叫人采买了一半食货酒水,剩下还缺多少,我叫众祥楼给我开了个单子,后头托大姐姐送银钱过去便是。” 朱尚钧听着他这一番含沙射影,有些抓不住重点地稀奇道:“宁远侯府对子弟的教养真是异于常人,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懂得怎么操办喜宴,你以后的娘子可是有福了。” 钟涵似乎听不出朱尚钧语气中的揶揄,颔首矜持道:“多学一点,才知道内宅不易,为人丈夫的,以后总该多体谅一点才是。” 朱尚钧大笑:“好!仪彦在外头的那些朋友,就数你小子的脾气对我的胃口。” 钟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总要叫我以后的妻子活得比当姑娘时更加舒心,不然我娶她干嘛。”想着温含章梦中福轻命薄,又补充了一句:“不仅要舒心,更要活得长命百岁,与我白头到老。” 朱尚钧抚掌叫好,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转头对钟晏道:“我看你们府中也挺乱的,要不就干脆在外头办宴算了。” 说的钟晏十分吐血。 钟晏最要面子,虽被钟涵轻车熟路地扒了脸皮,在朱尚钧面前却还要强撑着和稀泥:“子嘉不懂事,你也跟着添乱。我那一对儿女自来不聪明,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才是。” 又教训钟涵:“你之前在老太太那里说要自己操办亲事,我和你二婶说也说了,劝也劝了,你就是不听,现下知道办事不易了吧?” 先是点出这事是钟涵自个一意孤行,与他们这些做叔叔婶婶的没有关联,才继续道:“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你从小学得是孔孟大道,比不得妇人们长期混迹内宅,也不怨你不了解其中干系,我回头叫你二婶给你帮把手去。在外头办宴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届时,你叫到场的宾客们观看喜礼后都到外头吃宴么?” 钟晏这话说得软绵绵没有一点力道,朱尚钧是什么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中必有猫腻。 反正事不关己,朱尚钧煽风点火道:“你二叔说的是,咱们都是钟鸣鼎食之家,怎么能如此不识礼数?我说你小子,以后有什么事,自个不懂的,便去找你二叔商量。你爹生前对你二叔一向照顾,你二叔连对外人都是客气有礼,对你就更不用提了。若不待你好,那不是狼心狗肺吗!” 钟晏这事办的真不是他平时的套路。这老小子一贯喜欢披着一幅厚道的面皮,叫众人都觉得他老实无害,可惜谨慎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叫钟涵这小家伙拿着他的把柄。朱尚钧笑得十分幸灾乐祸。 钟晏心里头也是十分憋屈。钟涵敢把此事大咧咧说出来,手上必定捏着他那对蠢儿女处事不全的证据。若是再辩驳下去,他气性一起,非要在延平侯面前跟他分个青红皂白,更加得不偿失。 钟涵看了一眼明明恨得不行却要强撑着做好人的钟晏,想着今日的目的不是为了逼他跳脚,便淡淡道:“二叔对我好,我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还没来得及多跑几家就让钟晏逮着了,钟涵心中一阵遗憾。想了想,也不是没好处,他先将脓包挑出来,看下头接手的人谁还敢打他喜宴的主意。 从延平侯府出来后,钟晏才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在朱尚钧面前避重就轻地将儿子女儿的过错摘了出去,但同朝为官几十年,朱尚钧若是个老糊涂,明康帝就不会忌惮他那么多年。朱尚钧不细问,不过是不想真当了钟涵的枪把子罢了。如此便欠了朱尚钧一个人情,钟晏心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早就交代钟泽不要去招惹钟子嘉,没想到他左耳进右耳出,竟然不拿他的话当话,还将大姐儿也拉了进去当替死鬼。他就不信,没了钟泽的助力,大姐儿敢得罪钟涵。 他膝下就这么一对儿女,但一个蠢一个莽,两人不互相照顾,竟然还勾心斗角,钟晏暗恨,难怪人都说儿女是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0.第一百五十章温子明(下篇)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温含章颔首给春暖使了一个眼色,春暖会意地站到张嬷嬷身边扶着她。 待到她进了屋,张氏笑着骂道:“就你瞎磨蹭!看你大哥大嫂都等了多久了。” 永平伯夫人万氏口齿爽利:“看老太太说的这也没耽误多少时间。还没给妹妹道喜呢!妹妹入京也没给我们先发个信,我们好歹打发人去码头接你。这下人突然回报说大姐儿回来了,好悬没把我吓了一跳。我还想着不是说还在路上吗,怎的突然就到了。又想着这可不是刚好吗,宁远侯府刚下了聘妹妹就回了这可不是因了那句话天缘凑巧吗?”今天早上那些堆满了整个院落的丰厚聘礼可真让她暗暗咂舌。 万氏是很有福气的长相,脸若银盘眼同水杏,唇不点而丹,就算组合起来不甚美丽但看着也十分舒服。她是先永平侯夫人在时就为长子订下的媳妇,前年刚进门,张氏对她也没什么不满的。 说起来万氏还得庆幸张氏是个继母若是亲娘见了她家当时落魄成那样未必还会愿意这门亲事。万家跟永平侯府定亲时还是蒸蒸日上,先永平侯夫人看上了万氏的娘素有德行,名声也极好,才会在缠绵病榻时还挣扎着起来为长子定亲。 可惜永平侯夫人一死,万家就因渎职被皇帝所厌弃,随后一连几年,家里丧事不断,万氏先是丧父,而后两个哥哥又因意外身亡,家中只剩下一个幼弟。待万氏到了花期,她和她娘都担惊受怕,深怕永平侯府上门退亲。 永平侯当时确实有这个打算。他那个时候已经打算为长子请封,长媳的家庭怎能如此不堪,这娘是后的,爹可是亲的。后来还是张氏请还是姑娘的万氏上门做客,万氏有一个能被先永平侯夫人看上的娘,自身的素质也不会太差,兼她的幼弟当时已经被当朝旬大儒看上,当了他的关门弟子,这门亲事才没作罢。 其中张氏出了不少的力气。说她怜惜万氏也行,说她不想长子有一门显赫妻室也成,总之万氏是顺利嫁进来了。进门后万氏见丈夫和继母关系不差,心里也感激张氏当时对她的助力,对张氏一直毕恭毕敬。如此一来,婆媳和睦,永平伯在府中呆着也挺舒服的。 他此时就笑道:“可不是。古人说无巧不成书,这门亲事是真真的好。”钟涵那小子上个月几次遇见都在他面前欲言又止的,一看就知道对大妹妹上了心,可不是好吗?还说最近要上门拜会自己,依他看,拜会是假的,要来见见大妹妹是真的。 知道和宁远侯府这门亲事不是个面上光的,永平伯心情极好,他又仔细看了一眼温含章,“大姐儿出门一趟,看着瘦了不少,精神头倒是不错。” 永平伯温子贤年二十,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长得与先永平侯十分相像,是一个相貌堂堂的美男子。当年继母进门时他已经记事,外家怕他被后娘磋磨,叫了他过去面授机宜,说了挺多见不得人的内宅小手段。 可直到张氏得子,永平侯在家宴上屡屡提及为长子请封的事情,她都没有做些什么。温子贤才信她是个好的。从此后两边的关系就一直处在蜜月期。张氏愿意做个慈母,他也会做好一个孝子。 温含章接过丫头奉上的一盏茶,笑道:“我这不是没有想到吗,本来想着给你们一个惊喜,反倒变成惊吓了。”又摸了摸脸:“你们都说我瘦了,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之前脸太胖了。” 张氏瞪了她一眼:“胖什么胖?胖是福气,你要瘦成个麻杆,别人还以为我不给你饭吃!” 张氏话音一落,坐在下头瘦长瘦长的温晚夏就变了脸色。张氏这话,听着太像指桑骂槐了。可荣华院中一向没有庶女说话的份,温晚夏只能憋着一口气。 温晚夏每次到张氏院里都觉得十分不得劲。他们几人从月华院出发,早了温含章半个时辰过来。可从进门请安到温含章进来,张氏都对他们淡淡的,后来更是直接把他们当成了透明人。 还有大姐姐,就是个暖不熟的白眼狼,她姨娘几人和张嬷嬷一样站在屋檐下,她不信温含章没看到他们,可她理都不理,宁愿跟个下人说话,也不愿意给她姨娘一份脸面。温晚夏一想起来这事,心里就堵得慌。刚才她姨娘站在一旁那份尴尬劲儿,她在屋内都能感受得到。 温晚夏不信只有她一人被气个半死,但,她悄眼抬头看了一旁的庶姐,都一个多月了,若不是两人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温晚夏都有些觉得她是不是换了个人了。就像现在,若是往常,温微柳必要心续起伏几番,绝不会像现在如此若无其事。 温含章有些无奈,老娘这话是无心之失,她也能理解她的肆意自在 府里辈分现下属她最高,手中握有大笔嫁妆,仆妇管事上赶着奉承,长子孝顺,幼子上进,一家和睦,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悠哉,她说话确实不需要考虑一个小小庶女的想法。 温含章不想今日刚回来就见着庶妹和亲娘斗气,岔开话题道:“麻杆也挺好的,现在京里都讲究以瘦为美。上个月红玫坊给我送来的几身衣裳都做小了,之前穿不上,这个月肯定就能穿上了。” 万氏适时补上一句:“可是长平长公主门下新开的那一家?” 温含章点头:“之前芙蓉社聚会时,其他人都在说这家店的衣裳款式好看。我就凑了个热闹,也订了几身衣裳。”芙蓉社是长平长公主府的大姑娘闵秀清牵头开的女社,只吸纳未婚贵女作为社员。温晚夏之前一直想要温含章带她进去,都没能成。 张氏笑道:“你们姑嫂待会再说话,现下先开宴,大家都饿了。”她见温子明在一旁一直摸着肚子不说话,就心疼得不得了。 因为侯府人口简单,永平伯就带着弟弟坐了一桌,余下的由张氏带着坐另一桌。开席后,一道道菜肴陆续上桌,极是丰盛。各类冷热小炒香气四溢,糕点拼盘琳琅满目,其中又有一道糟掌鸭信最是入味,不仅饿了一个下午的温子明吃的爽快,温含章也吃得很是开心。 她早就想挖走荣华院的大厨了,但是张氏一直不肯给她,说留着大厨,她还能勤快着多过来几趟陪她用膳。亲娘存着这点小心机,温含章还能怎么办,只能微笑着如了她的意。 席上所有人都是言笑晏晏。只温微柳,戳着一双筷子吃得没滋没味,但她上辈子吃遍了宫宴华筵,对如何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已是轻车熟路,也不会叫人轻易看出来。 温微柳已经习惯了做高高在上的首辅夫人,这么回头从一个小庶女做起,她竟有些不适应起来嫡母以前为了自己能真心实意对待她的好外孙,哪一次她回来不是求着她捧着她的。当时她心中快意,飘飘然了好一阵子,才在相公的教训中对嫡母恢复了恭敬。但就是如此,嫡母也不敢再得罪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1.第一百五十一章钟凉笙篇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虽说男女婚前不能相见是习俗, 但这年头有哪个没眼见的姑爷真的一次都不到未婚妻家拜访的, 张氏早就在嘀咕这事了。 只是钟涵在外头一向有个孤傲的名声, 不只是永平伯府, 他对府中长辈族中亲戚一贯都是如此冷若冰霜,张氏才没好意思表达抗议——这是侯府向贵太妃开口求的乘龙快婿,想后悔也没法后悔了,但夜半无人时想着从小娇宠的女儿, 到底还是意难平。 温含章看见张氏这幅眉开眼笑的模样, 就知道张氏这时候肯定不会放她离开的。她心想, 钟涵不是一向对她淡淡的吗,怎么一早上的她就遇了他两回?莫不是反悔了,想上门解除婚事来了?温含章心中忍不住转了好几个念头。又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管他有什么招数,她接着便是! 于是钟涵进来时,就看见温含章一幅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眼神尤其发亮。 他顿了一顿, 对着张氏微微一笑,温含章顿时理解了什么叫满室生辉,只听到张氏鼻息微微一顿,钟涵还没行礼, 张氏就迫不及待让丫鬟搀扶住他, 满口道好。 温含章顿时有些无奈。 钟涵确实生了一幅好皮囊, 他嘴角噙着一抹春风般的笑容,朝着张氏作了一个揖,遗憾道:“先前不知老太太如此和蔼可亲,子嘉真应该早些过来向老太太请安。”钟涵,字子嘉。 钟涵如此作态,张氏也笑道:“你们年轻人忙,不比我这老妇人一天到晚的没事干。” 钟子嘉脸上有些羞涩:“之前府上有孝在身,我不好上门拜见,待得府上出孝,我又忙于今年春闱,后头考中了翰林院又是公务缠身,直到今日才上门,子嘉心中实在抱歉。” 张氏:“翰林院不比军中,宁远侯府和永平伯府在军中多年经营,这么些年却只有你一个人考上翰林院,你刚去,也没人可以讲解提携,不想别人看轻,自己私下多加努力也是应该的。” 温含章就兴致索然地见着这一老一少一来一去互相抬轿子,等到试探出相互间的诚意,也消除了些先前的隔阂,她娘居然和钟涵彼此交换了个了然满意的眼神!后头的对话才蜕去了几分虚情假意。 钟涵见着这位厉害的未来岳母,确实是有些胆战心惊的,脑子一会儿就一个出神想起她泼他热水时凶神恶煞的嘴脸,十分担心未来岳母不给面子,叫他在温大姑娘面前丢了脸。 可真的面对面,又发现这是一位十分通情达理的老夫人,不仅通情达理,还十分善解人意。 他说春日里头百花齐放,老太太无事真应该出去走走。 张氏就说自己年纪大了不爱动,府里的孩子时常进奉些花卉盆景给她,看着园子里的风景也挺好的。 钟涵瞥一眼张氏满头鸦发,从善如流地说起盆景四大家,不仅诗意盎然更别有特色。 张氏居然道:“说起盆景,伯爷新近送了几盆十八学士给我,听说子嘉十分喜欢茶花,叫章姐儿带你去看看,好茶花可不易得。” 说着,就叫温含章引了钟涵出去。温含章脸上有些发烫,不是羞的,而是窘的。她娘这意图可太明显了。 看着钟涵嘴角笑意十分明显,温含章索性大大方方地带了人到荣华院的小花园,将钟涵领到那几盆万紫千红的十八学士前,就不说话了。 钟涵赏了一会儿花后,似是百无聊赖,居然转头问她:“温姑娘为何对我如此冷淡?” 温含章心想,这人真会恶人先告状。她直白道:“之前我还以为钟公子就会翻人白眼,没想到还有一天能得钟公子以礼相待。” 钟涵想起自己认错人的那几回,摇了摇头,笑道:“我之前有眼不识金镶玉,认错了人,让姑娘受委屈了。” 见温含章有些糊涂,钟涵索性跟她说了个明白,也为自己澄清几分误会。之前他在松鹤书斋碰到的那位永平伯府的姑娘看着他的眼神可比温含章现在还热切几分。他怎么会想到,那位姑娘竟然不是本尊,而是她的庶妹。 温含章觉得钟涵说的话有些匪夷所思:“你是说,你之前将我身边的人错认是我?” 难道真的是两人都招了别人的算计? 这件事毕竟是他瞎了眼,钟涵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矜持地点了点头,微带着抱歉道:“我之前对这桩婚事态度不够端正,若是能再关心姑娘几分,必不能叫人钻了空子。” 温含章瞥他一眼,心中不可置否。 他那可不只叫态度不端正,每次见了她都是一副嫌恶的模样,订亲四年才来下聘,平日里也不见他上门做客请安,可见他对这桩婚事的厌恶,身边伺候的人必定人人知晓。若不然,小厮丫鬟们最会揣摩主子心思,怎么样也会替他多注意几分。 老实说,若不是这桩婚事是永平侯去世前为她定下来的,又有家族中的利害关系,温含章早就撺掇着张氏解除婚约了。 钟涵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镶金嵌玉的? 温含章陷入沉思,也就不知道眼前的钟涵正在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看着他。钟涵勉强压制住内心的雀跃欣喜看着温含章。 先前因为这桩婚事是侯府老太太所为,他先天就带着一层有色眼光。但剥除了这层原因,他心中对妻子的要求实在不高,温柔贤惠c在内宅之间不拖他的后腿即可。 依着这个标准,温含章本人可算十分不错了。 温含章样貌只在清秀之列,但一双凤眼却黑白分明,清透有神,难得是那一身的怡然气度,落落大方,开朗自然,看得出从小必是经过精心教养的。也就只有嫡姑娘,才能养出这一身的清高气韵了。 钟涵一边想着,一边觉得自己之前实在眼拙。 男人在面对美色时,就是容易犯一叶障目的毛病。 之前认错人的那几次,温含章都和她几位庶妹站在一起,只是容颜不比身旁的人皎皎可爱,他也是男人,自然会将目光放在貌美女子身上。 相貌不甚美貌算什么,他若想要美人,纳几个妾侍便可。 更何况温含章在梦中对他相助甚多。梦里,温含章就是现在的这个样子,温婉有度,优雅娴静,不因为之前旧怨对他怀恨在心,见他被人追杀,仍是秉着一腔仁善出手相助。 温含章可没有心思猜测钟涵在想什么。她听了钟涵说的事情,一颗心就沉入了谷底,勉强应付了钟涵,回屋一见着自家亲娘那张期盼雀跃的脸,顿时颇觉头疼。 张氏笑问:“怎么不跟子嘉再多聊一会儿?”她这娘做的可够开明了吧? 温含章悠悠地叹了口气。 张氏觉得她不像是刚见了情郎的样子,狐疑道:“怎么了?” 温含章心中思绪万千。她和钟涵订亲四年,后头三年她在家中守孝根本没出过门,算一下,她遇到钟涵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几次见到钟涵,身边都跟着三位庶妹。温若梦三年前只有九岁,而温微柳c温晚夏两人虽比她小了一岁,但自小身量就跟她差不多。张氏以前还说她,出了门喜欢把庶妹们放在身边,遮了自己的光彩。温含章之前不在意,可她也没想到会有人利用这个给她挖了个坑。 温含章一贯觉得自己和庶妹的关系虽不是蜜里调油,也不似别府勾心斗角,可今日却知晓和钟涵几年的误会居然是从四年前就有人布局至今,她心惊的同时又有几分难堪。 她忍不住想,冒充她对那人有什么好处? 若想对她取而代之,温含章可以肯定说一句,别做梦了!就算钟涵真瞎了眼,宁远侯府也不是吃素的。若想叫钟涵厌恶她,温微柳c温晚夏都比她生的好,让她本人出场效果不是更好吗? 她想了想,或许还有一个可能。 那人或许之前没想到钟涵对这桩婚事如此抗拒,本是想叫钟涵对她的美貌念念不忘,等到成亲后钟涵发现永平伯府大姑娘不是心中佳人,到时他心中怨怼,温含章肯定讨不了好。 但后头那人又发现钟涵不是一个喜欢走寻常路的,因此牺牲形象在人前矫揉造作,屡屡挑战钟涵的底线,想叫他上门退亲。 温含章想不通的是,同是一家子的姐妹,她若在婚事上被人打了脸,对她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她究竟图些什么? 虽然琢磨不透此人的目的,但温含章自认不是一个喜欢以德报怨的人。 这不,前几日安乐公主就寻机将他安进了殿前侍卫司中。 他乐不思蜀的日子可没有几日了。 想着后日就要去殿前侍卫司报道,秦思行更看眼前春风得意的钟涵十分不爽快。他故意道:“你先前不是说温大姑娘性情不堪行为放荡么,怎么突然就变了主意上门下聘了?” 先前秦思行一提他的亲事,钟涵就沉着脸色一幅气闷模样。秦思行虽说在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在钟涵的事上也只能挠挠脑袋,让他娘安乐长公主多跟舅家敲敲边鼓,叫钟涵在家里好过一点,至于他的亲事却是一点没有办法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2.第一百五十四章朱仪秀篇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秦思行这日溜号出来找钟涵, 就十分不明白:“你既然这么想见温大姑娘, 何不直接到永平伯府上跟温老太太请安?看见你这么一个东床快婿杵在面前, 温老太太不得笑得合不拢嘴。那老太太虽素来厉害, 却也讲理, 必会寻机让你们见上一面的。” 秦思行这可是大实话。想当年他这么个大纨绔羞答答往丈母娘面前一站, 丈母娘不也对他和颜悦色的么?还叫他隔着帘子见了妻子一眼。 钟涵张了张嘴,有口难言。那位伯府老太太可不是个好惹的。梦中他一意孤行要解除婚约, 那老太太每见他一次就唾骂一次,有一回他回家路过梅林大街,刚好撞见了这老太太在福平楼上喝茶,好烫的一壶热水就迎头浇下。 钟涵自知理亏, 也不敢去找伯府的麻烦, 终于落了个一听见这老太太的声音就头痛的毛病。许是梦中的心理阴影太过深刻,钟涵即使一直想方设法地想见温大姑娘一面, 却从来没有起过去侯府请安的念头。 秦思行见状, 不可思议问道:“你不会一直没有上伯府拜见过温老太太吧?” 钟涵轻咳两声, 神情尴尬, 道:“下次休沐日我就请安去!” 秦思行啧啧两声, 也不说话了。他可从闵表妹那里听说了,她起的那个芙蓉社每月正好定在钟涵休沐那日开社,温大姑娘因父孝缺席三年, 今年一脱了孝每场都去了的。钟涵这一趟必定还是一无所获。 秦思行奸笑两声, 打定注意要看兄弟的笑话。 钟涵心心念念等着休沐日, 温含章这段时间却一直为着一个消息耿耿于怀。 前些日子万氏到荣华院请安时,突然说起昭远将军府上庶女记名的事情,说是将军夫人对府中一个庶女另眼相待,珍爱非常,竟越过了亲生的两个女儿要先给她说一门好亲事,为此还劝着将军开了祠堂将她记在名下,并举办盛大的宴席昭告一众亲友。 帖子发到了永平伯府上,万氏虽家世落魄,却也是正经的嫡出,看不上这种记名的蠢事,就找了个借口没出席。听说那个庶女还在宴上当众改了名,叫张珍真。 万氏早上请安时将这件事当笑话般说了出来,张氏当时就笑道:“将军夫人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转头看见温含章黑着脸色,便道:“叫你别随便揽事,看见了吧?那位将军夫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最近京里头大家都转风向啦!” 可不是么? 将军夫人管家得力,张瑶真平时对庶姐妹动辄呼喝打骂的事情根本没传出来。 这样一来,芙蓉社中有知道踏青时发生的事情的,都说这个庶女居心不良,为了成为记名嫡女,不惜抹黑嫡妹名声。在这风口浪尖上,将军府也没出来澄清,反而带着这位新晋嫡女频频出门做客。 将军夫人的宅斗手段可真是高杠。 秋思在她面前抱怨道:“张姑娘有了对策,也不来个信告诉姑娘。” 温含章看她一眼,道:“这种以黑为白指鹿为马的小人之事,你叫她怎么说得出口?”旁边站着的丫鬟听了温含章这句略显刻薄的话,都有些诧异。 温含章没有解释。都是从小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她不信张琦真看不出这里面的弯弯门道,怕是心中揣着明白装糊涂吧。毕竟将军夫人做的这件事,也是于她有利的。整件事中不过是牺牲了一个无辜的庶女。庶女再无辜又怎么样,该为了嫡女的名声奉献还是得奉献。 这种为了私利陷害他人的事情,温含章十分难以接受,她从前也没想过张琦真会是这样的人。 将军府做了这些还不止,在四月十六的芙蓉社聚会上,张琦真竟把张珍真带了出来。梅园中碧水假山,花影粉墙,热闹非常,温含章却一眼就看到了与人群格格不入的张琦真两人。 温含章从前没认真看过张珍真,这一次倒是仔仔细细看了一眼。顿时知道为什么张瑶真不喜欢她。 张琦真和张瑶真长得颇似其父,张珍真却五官精致,我见犹怜。偶尔不经意绽放笑颜,真真应了那句,美人一笑百媚生。 被张珍真衬得五大三粗的张琦真带了张珍真在身边,看着温含章不知怎的有些心虚。 她那日回家将事情告诉她娘,她娘一知道这事被一向与她不睦的梅玉漱撞见了,还捅到了闵姑娘面前,立刻当机立断,找了最好的医师过来帮庶妹治伤,又给庶妹换了一个院子,里里外外的待遇都与她持平,不仅如此,还劝了她爹开祠堂改族谱,将庶妹记在名下。 样样件件,她看着都像是给张珍的封口费。但她娘瞪她一眼:“若不是你们两个不省心的,我何苦做这些事?”瞧着女儿摸不着头脑,还想和伯府大姑娘细说此事,将军夫人怒气直上冲:别人生女她也生女,可她生的这两个糟心玩意儿就不能带点脑子吗!将军夫人忍气吞声劝道:“听说温姑娘最近在府上备嫁,就别拿这种糟心事烦着她了。”张琦真这才没给温含章去信,她心中有些感觉,温含章应该不会喜欢她娘的这些作为的。 但此刻,张琦真拿着温含章着丫鬟给她送来的小半片布料还是有些摸不着她的意思,温含章远远地对着她远远屈膝行了一个万福礼就转身走开了。张琦真隐隐地有些担忧,又想着温含章这气性也太大了,不就是没跟她说一声事情已经解决了吗。 温含章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张琦真,也许那位庶女是求仁得仁,但她终究看不惯这种事。 春暖低声提醒她道:“姑娘,延平侯府朱姑娘在叫你呢。” 朱仪秀从小身体弱,不喜欢到处走动。在这众人称赞的梅园中,她也是懒懒地呆在一边。她神色淡淡地看着温含章:“又不是你的错,你尴尬什么?”明显将刚才的场景尽收眼中。 温含章被人发现做了窘事,脸上有些发红:“就算要割袍断义了,不得有个仪式么?”朱仪秀之前虽在回信中应了温含章要帮张琦真说话,但实在是兴致缺缺。 说起来,她和张琦真结交时,朱仪秀就不看好,当时她信誓旦旦,觉着张琦真和她一样诗词歌赋不成,都是天资所限,和品行无关,也没在意朱仪秀的话。现下她不打算和张琦真玩了,总觉得有些打脸。 朱仪秀瞥了她一眼,一言以蔽之:“蠢!” 温含章扯了扯她的衣袖,笑得十分谄媚:“以后就别提这事了!” 朱仪秀先将衣袖从温含章手中救了回来,瞄了一眼温含章略显无辜的样子,提醒:“张琦真今日带了她那庶妹来,明显不怀好意,她自恃与你交好,待会若有人讨伐她不合规矩,我怕她会拖你下水,你到时就别出声了。” 温含章道:“既要断交就要在明面上说清楚,否则以后若有什么事,别人还会扯了我进去。”虽然还有些伤心自己看错了人,但温含章也不是个没有决断的。 朱仪秀一语成谶。 闵社主姗姗来迟,一来之后,之前三三两两分布着的姑娘们自动自觉聚集到她身边。一眼望去,这梅林一角宛如百花齐放,姑娘们各有千秋,不乏绝丽美色,更不乏气质佳人。 先是闵秀清起身,对梅玉漱微微一笑,道:“都说梅园风景美不胜收,今日有幸一见,果然了得。” 梅玉漱作为梅园的主人,客气了一番后才道:“我已经令人准备了茶水点心,姐妹们毋需拘束,尽情玩耍便是。” 闵秀清笑道:“梅姑娘辛苦了。我想着,既在梅园,不如我们今日便以梅花作诗,按照往日的规矩,五人一组,每组需在半个时辰内作出四首五言律诗,由梅园主人梅姑娘担任裁判,评出获胜组,今日的彩头是,一个芙蓉社的引荐名额。” 平日和闵秀清交好的立刻附和叫好,突得有人戏谑道:“五人一组我没有意见,但闵姑娘可看清了,今日我们这里多了一个人。”说着睨了一眼温含章这一组的方向。 温含章这边总共站了六个人。除了她和朱仪秀外,还有大理寺卿家的两位姑娘冯婉玉c冯婉华,接着就是张琦真和张珍真了。张珍真见众人的眼神都集中在她身上,不适地往嫡姐身后躲了躲。 张琦真看她一眼,想起她娘的嘱咐,神色略显勉强道:“闵姑娘,家妹在舞艺一道上颇有天赋,此次家母托了我带她来,是想看看她能不能入社的。” 此话一出,不仅惹来一阵低低的窃笑声,张珍真更是抬着头惊讶地看着她。 吏部尚书家的许乐芳十分不客气道:“恕我多言,芙蓉社有三不入,即使你家妹妹技艺过人,其他两项貌似也没达到规定。”不过一个伪嫡女而已,真是心比天高! 其他人没直接出声,但落在张琦真与张珍真身上的异样目光同样表达这个意思。 张珍真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张琦真有些不悦,觉得芙蓉社的人都针对她,便不客气道:“我们组在上一次开社时就赢了一个引荐名额,我爹是正三品昭远将军,我娘又已将家妹记在名下,家妹从小苦练舞艺,各式舞种信手拈来,无论父兄等级或是自身资质,她都达到入社条件了。” 没等其他人说话,朱仪秀便拆了她的台:“张大姑娘好大的口气,上次书法比赛可是含章妹妹的一笔楷书拔得头筹,你要用她的奖赏名额,总该跟她商量一声吧?”言下之意,你是不是也太不客气了一点。 张琦真根本没看朱仪秀,她在这芙蓉社中,一向只和温含章合得来,又自觉和温含章的交情不是一般人能比较的,就看了眼温含章,示意她说句话表个态。 温含章却道:“这名额并不属于我一个人,上场书会,两位冯姑娘c朱姑娘等都有出力,你想用这名额,也该先私底下跟大家说一声。” 温含章说完,就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讥讽道:“这可真是张家的规矩,欺负人都欺负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张琦真的脸色,是彻底难看下来了。耳边都是对她的讨伐之声,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直吵闹不休。 先是张珍真怯怯解释:“我只是过来见识一下芙蓉社的排场,从不敢想着要入社。” 许乐芳笑:“芙蓉社开社时一向不允许外人在场,张琦真又不是新入社的,难道不清楚这个规矩吗?如果不是她故意陷害你,就是你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有非分之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3.第一百五十五章前世卫绍(上篇)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只是钟涵在外头一向有个孤傲的名声, 不只是永平伯府, 他对府中长辈族中亲戚一贯都是如此冷若冰霜,张氏才没好意思表达抗议——这是侯府向贵太妃开口求的乘龙快婿, 想后悔也没法后悔了, 但夜半无人时想着从小娇宠的女儿,到底还是意难平。 温含章看见张氏这幅眉开眼笑的模样, 就知道张氏这时候肯定不会放她离开的。她心想, 钟涵不是一向对她淡淡的吗, 怎么一早上的她就遇了他两回?莫不是反悔了,想上门解除婚事来了?温含章心中忍不住转了好几个念头。又想着,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管他有什么招数,她接着便是! 于是钟涵进来时, 就看见温含章一幅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眼神尤其发亮。 他顿了一顿, 对着张氏微微一笑, 温含章顿时理解了什么叫满室生辉, 只听到张氏鼻息微微一顿, 钟涵还没行礼,张氏就迫不及待让丫鬟搀扶住他,满口道好。 温含章顿时有些无奈。 钟涵确实生了一幅好皮囊, 他嘴角噙着一抹春风般的笑容, 朝着张氏作了一个揖, 遗憾道:“先前不知老太太如此和蔼可亲,子嘉真应该早些过来向老太太请安。”钟涵,字子嘉。 钟涵如此作态,张氏也笑道:“你们年轻人忙,不比我这老妇人一天到晚的没事干。” 钟子嘉脸上有些羞涩:“之前府上有孝在身,我不好上门拜见,待得府上出孝,我又忙于今年春闱,后头考中了翰林院又是公务缠身,直到今日才上门,子嘉心中实在抱歉。” 张氏:“翰林院不比军中,宁远侯府和永平伯府在军中多年经营,这么些年却只有你一个人考上翰林院,你刚去,也没人可以讲解提携,不想别人看轻,自己私下多加努力也是应该的。” 温含章就兴致索然地见着这一老一少一来一去互相抬轿子,等到试探出相互间的诚意,也消除了些先前的隔阂,她娘居然和钟涵彼此交换了个了然满意的眼神!后头的对话才蜕去了几分虚情假意。 钟涵见着这位厉害的未来岳母,确实是有些胆战心惊的,脑子一会儿就一个出神想起她泼他热水时凶神恶煞的嘴脸,十分担心未来岳母不给面子,叫他在温大姑娘面前丢了脸。 可真的面对面,又发现这是一位十分通情达理的老夫人,不仅通情达理,还十分善解人意。 他说春日里头百花齐放,老太太无事真应该出去走走。 张氏就说自己年纪大了不爱动,府里的孩子时常进奉些花卉盆景给她,看着园子里的风景也挺好的。 钟涵瞥一眼张氏满头鸦发,从善如流地说起盆景四大家,不仅诗意盎然更别有特色。 张氏居然道:“说起盆景,伯爷新近送了几盆十八学士给我,听说子嘉十分喜欢茶花,叫章姐儿带你去看看,好茶花可不易得。” 说着,就叫温含章引了钟涵出去。温含章脸上有些发烫,不是羞的,而是窘的。她娘这意图可太明显了。 看着钟涵嘴角笑意十分明显,温含章索性大大方方地带了人到荣华院的小花园,将钟涵领到那几盆万紫千红的十八学士前,就不说话了。 钟涵赏了一会儿花后,似是百无聊赖,居然转头问她:“温姑娘为何对我如此冷淡?” 温含章心想,这人真会恶人先告状。她直白道:“之前我还以为钟公子就会翻人白眼,没想到还有一天能得钟公子以礼相待。” 钟涵想起自己认错人的那几回,摇了摇头,笑道:“我之前有眼不识金镶玉,认错了人,让姑娘受委屈了。” 见温含章有些糊涂,钟涵索性跟她说了个明白,也为自己澄清几分误会。之前他在松鹤书斋碰到的那位永平伯府的姑娘看着他的眼神可比温含章现在还热切几分。他怎么会想到,那位姑娘竟然不是本尊,而是她的庶妹。 温含章觉得钟涵说的话有些匪夷所思:“你是说,你之前将我身边的人错认是我?” 难道真的是两人都招了别人的算计? 这件事毕竟是他瞎了眼,钟涵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矜持地点了点头,微带着抱歉道:“我之前对这桩婚事态度不够端正,若是能再关心姑娘几分,必不能叫人钻了空子。” 温含章瞥他一眼,心中不可置否。 他那可不只叫态度不端正,每次见了她都是一副嫌恶的模样,订亲四年才来下聘,平日里也不见他上门做客请安,可见他对这桩婚事的厌恶,身边伺候的人必定人人知晓。若不然,小厮丫鬟们最会揣摩主子心思,怎么样也会替他多注意几分。 老实说,若不是这桩婚事是永平侯去世前为她定下来的,又有家族中的利害关系,温含章早就撺掇着张氏解除婚约了。 钟涵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镶金嵌玉的? 温含章陷入沉思,也就不知道眼前的钟涵正在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看着他。钟涵勉强压制住内心的雀跃欣喜看着温含章。 先前因为这桩婚事是侯府老太太所为,他先天就带着一层有色眼光。但剥除了这层原因,他心中对妻子的要求实在不高,温柔贤惠c在内宅之间不拖他的后腿即可。 依着这个标准,温含章本人可算十分不错了。 温含章样貌只在清秀之列,但一双凤眼却黑白分明,清透有神,难得是那一身的怡然气度,落落大方,开朗自然,看得出从小必是经过精心教养的。也就只有嫡姑娘,才能养出这一身的清高气韵了。 钟涵一边想着,一边觉得自己之前实在眼拙。 男人在面对美色时,就是容易犯一叶障目的毛病。 之前认错人的那几次,温含章都和她几位庶妹站在一起,只是容颜不比身旁的人皎皎可爱,他也是男人,自然会将目光放在貌美女子身上。 相貌不甚美貌算什么,他若想要美人,纳几个妾侍便可。 更何况温含章在梦中对他相助甚多。梦里,温含章就是现在的这个样子,温婉有度,优雅娴静,不因为之前旧怨对他怀恨在心,见他被人追杀,仍是秉着一腔仁善出手相助。 温含章可没有心思猜测钟涵在想什么。她听了钟涵说的事情,一颗心就沉入了谷底,勉强应付了钟涵,回屋一见着自家亲娘那张期盼雀跃的脸,顿时颇觉头疼。 张氏笑问:“怎么不跟子嘉再多聊一会儿?”她这娘做的可够开明了吧? 温含章悠悠地叹了口气。 张氏觉得她不像是刚见了情郎的样子,狐疑道:“怎么了?” 温含章心中思绪万千。她和钟涵订亲四年,后头三年她在家中守孝根本没出过门,算一下,她遇到钟涵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几次见到钟涵,身边都跟着三位庶妹。温若梦三年前只有九岁,而温微柳c温晚夏两人虽比她小了一岁,但自小身量就跟她差不多。张氏以前还说她,出了门喜欢把庶妹们放在身边,遮了自己的光彩。温含章之前不在意,可她也没想到会有人利用这个给她挖了个坑。 温含章一贯觉得自己和庶妹的关系虽不是蜜里调油,也不似别府勾心斗角,可今日却知晓和钟涵几年的误会居然是从四年前就有人布局至今,她心惊的同时又有几分难堪。 她忍不住想,冒充她对那人有什么好处? 若想对她取而代之,温含章可以肯定说一句,别做梦了!就算钟涵真瞎了眼,宁远侯府也不是吃素的。若想叫钟涵厌恶她,温微柳c温晚夏都比她生的好,让她本人出场效果不是更好吗? 她想了想,或许还有一个可能。 那人或许之前没想到钟涵对这桩婚事如此抗拒,本是想叫钟涵对她的美貌念念不忘,等到成亲后钟涵发现永平伯府大姑娘不是心中佳人,到时他心中怨怼,温含章肯定讨不了好。 但后头那人又发现钟涵不是一个喜欢走寻常路的,因此牺牲形象在人前矫揉造作,屡屡挑战钟涵的底线,想叫他上门退亲。 温含章想不通的是,同是一家子的姐妹,她若在婚事上被人打了脸,对她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她究竟图些什么? 虽然琢磨不透此人的目的,但温含章自认不是一个喜欢以德报怨的人。 钟涵那厮要告白也不选个好点的对象,竟然跑到朱仪秀府上对着朱叔叔说去了! 也不知道对着朱叔叔那一脸络腮胡的大熊样,他怎么出得了口? 吐槽了一下钟涵的怪异品味,温含章放下信,不知是羞的还是热的,拿起一把海棠蝉翼团扇猛地扇了几下。 又想起这团扇也是钟涵送过来的,突然莞尔一笑,钟涵可不像朱仪秀信中所诉的那样横行无忌。 这段时日她送到的礼物都是恰到好处,既不会贵重得叫她有借口退回,又都是一些应时的物件,即刻就能用上。这份体贴周到的心思,跟他在这次事件中表现出来的顾前不顾尾大相径庭。 这家伙玩了一段时间单机送礼后,估计一直没收到回礼心里头十分幽怨,前几日她收到的端午礼物,除了这六把他亲笔所画的花鸟画团扇,还有一些个端午打百索子用的上好丝绳。 其中之意昭然若揭。 温含章心中却更加笃定这一次的事他应该是有意借题发挥。别的不说,永平伯府和宁远侯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若钟涵真的办成了,这桩婚事必定成为滑天下之大稽的一个笑话。 温含章诧异的,是他跟府中亲戚的关系居然差到这般田地。想想自己嫁过去后要在内宅收拾钟涵留下的烂摊子,她就忍不住叹气,想了想,干脆撩开手去,钟涵在侯府的地位非常微妙,纵是和宁远侯一系关系不佳,他们也不敢对他指手画脚。 等到府中收到了宁远侯府送来的端午节礼,温含章翻了翻礼单,就知道钟涵不仅是个能砸锅的,还是个能收拾烂摊子的——若是宁远侯夫人心下不满,现下送过来的节礼必定会减个几分。 很快,温含章就没心思琢磨宁远侯府的事情了。万氏头一年接手走礼回礼等应酬打点的亲朋交际,纵是有张氏在上头指点,也忙得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待得身旁的丫鬟们委婉地提醒她府中也该准备起来,万氏已经蔫得有气无力,只得将府中事宜托付给了温含章。 温含章爽快地接了下来。她之前便帮张氏打理过家事,一应程序驾轻就熟,将府中几个管事的媳妇婆子叫到了芳华院,那些嬷嬷们一看到温含章笑眯眯拿出一大叠纸张就忍不住一抖:大姑娘最难糊弄,她喜欢将事情条理分明地写在纸上,纵使一时半会有想不到的地方,也能时时补充。 温含章这回临时接手,也不想太得罪府中的下人,便加上了一些奖惩的措施,叫婆子们每完成一项就到秋思这里盖一个小印,待完成了所有事项,拿着这张纸便能得到她为众人准备的端午大礼包。 温含章特地叫秋思让众人看了一下里头放着些什么东西:两个小小的银粽子,两匹上好的衣料,两坛应节的雄黄酒,一小袋碧玉粳米。这赏赐囊括了日常的吃喝用度,也算是十分体面了,管事的嬷嬷们看得眼热,立时便在温含章面前打了包票。 当然这包票打得也是有自个的小心思,温含章已经明说了,她是个临时的管家婆,也不好越过万氏责罚她手底下的人,但总得让她知道手下的人哪些得用,哪些人消极怠工,这几日忙完之后,她便会将这些任务纸张交给万氏,众人责有所归,功罪自负,与她无尤。 万氏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先前已经拿了好几个下人开刀,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当一回出头鸟。 有银钱和奖赏在上头吊着,有万氏的威严在后面驱赶,没过几日,伯府上下便见蒲艾簪门,百索系腕,不仅五毒符贴满门楣寢次,丫鬟小厮出出入入的,腰间都配着一个放了雄黄的香包,管着绣房的李嬷嬷还让丫鬟们特意做出来一些十分趣致的香角子,用丝线缠成一个个迷你的小粽子,或是元宝形状,或是蝶翼双飞,里头装了香粉,挂在帐钩上熏屋子用。 府里井井有条,温含章现下担忧的是另外一桩事。 前几日宫中赐下端午节礼后,突然传出话来,说贵太妃有些微恙,想吃府中大姑娘亲手做的粽子。 此次宫中颁下的赏赐超乎常例,不仅有各种口味的甜咸御粽,还有用金丝银线绣了五毒的香包秀囊等应节小物件,另一柄羊脂白玉制的玉如意,一套东珠宝石赤金头面,十坛上好的雄黄酒,万氏还有些不知所措,温含章倒是猜出了皇帝的一些心思——这位皇帝一向十分有趣,每逢贵太妃身子不舒服,对侯府的赏赐必定比平时丰厚,也不知道是要安抚伯府,还是要安贵太妃的心。 果不其然,慈安宫中的薄太监带着宫中贵太妃的坏消息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4.第一百五十四章前世卫绍(中篇)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吉时刚到, 鞭炮和铜锣齐声响,送聘的礼者就带着一水儿的红木箱子乌拉拉地来了,下人们听着檐上喜鹊叽叽喳喳的响声, 嗅着满地鞭炮的喜庆味, 心中别提多有干劲了。 等到宁远侯府六十六抬聘礼进了府,府中商定了喜事的日子,老太太又说了,府里头今日没丢了永平伯府的脸面,所有下人都赏一个月的月俸, 另外还加一套衣裳并两个银馃子。 老张头险些没把嘴笑成个大瓢。他不眼馋聘礼中的泼天富贵, 那个就算是再过十辈子也轮不着他受用, 可老太太的赏赐可都是实打实的。 温含章从马车下来时,就看见自家十几年没换过的门房大叔眉开眼笑的, 心里别提多诧异了。 她身边的大丫鬟春暖会意,上前笑问道:“老张叔,瞧你这笑得欢快的模样, 今日这府中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老张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宁远侯下聘的对象不就是大姑娘吗,怎么看大姑娘的模样一点都不知情? 老张头对着温含章恭敬地行了个礼, 道:“小的给大姑娘道喜了, 早上宁远侯府刚过来下聘,今日别提多热闹了, 大家都高兴着呢。” 从府中正门到她娘张氏居住的荣华院, 有两刻钟的路程。但温含章给生生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脚下利落非常, 绕过曲径通幽,跨过雕梁画栋,耳边却在听春暖不停猜测:“姑娘,侯府下聘这种大事老太太必会写信与我们说的,莫不是我们提早回程,刚好错过了老太太的信件?哎在船上时我就说要给府里先发个信,可姑娘和他们几个偏说要给老太太一个惊喜,现下大家都不知道我们回来呢” 府中碰到的丫鬟婆子,都是喜眉笑眼地对她奉承道喜。从前冷冷清清的府内被侯府送过来堆成小山般满满当当的丰厚聘礼调动得像过年一般热闹,就连荣华院中的张氏,见了她脸上的笑容也没停过。 美人塌上放着长长的聘礼单子,张氏挥退给她捶腿的丫鬟,高兴之情溢于言表:“都是按着侯爵之家的礼数办的聘礼,金银珠宝珍贵药材不计其数,以后都让你当做嫁妆带过去,你大嫂现正让人看着呢。钟小子还让人带来了一对活雁,说是自己上山打的,我看过了,神气活现的。”贵族行事素来讲究脸面,若是对她女儿不满,怎么会亲自去捕雁?她看这门亲事倒是哪那都好。 自来勋贵圈子里多得是纨绔恶霸,像未来女婿这样出了名的读书种子可寥寥无几,更别说钟涵出身皇上母族宁远侯府,自身极会念书,才二十岁,就在今年二月春闱中考中探花,前途那叫一个闪亮啊! 她拍着温含章的手,道:“今日你不在府里,幸好过聘时不需要姑娘家出面,宁远侯府请了延平侯府的朱太太做了礼者,今日已经商量好了良辰吉日,今年六月十八迎亲。后面几个月你可就不能经常出去了。” 温含章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自双方四年前交换庚帖以来,这位钟二公子一向对她淡淡,好些场合遇到了,他那张清俊如玉的脸上都是神情高冷,略显冷漠,就像看着陌生人一般。对方都这样了,温含章向来不是那种喜欢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何况她这一世从出娘肚伊始就被张氏放在心尖上疼爱。 怎么突然就过来下聘了? 温含章真是一脸的懵。 张氏可不知道温含章心中在想些什么,她指着桌上几匹颜色鲜亮的绸缎道:“这是今日宁远侯府送过来的云锦,我看着像是江南那边进上的贡品,叫你院里的丫鬟给你好好做几身衣裳,别老把好东西给了那几个。” 张氏说的是温含章的三个庶妹。 温含章这辈子投了个好胎,成了永平侯府嫡长女。张氏是继室,生有一女一子,前头原配有儿子,降一等承爵成了永平伯。张氏也不跟他争这府内的三瓜两枣的,她娘家是豪富之家,嫁来就带了大笔嫁妆,一向跟这大儿子相处和睦。温含章底下还有三个庶妹,唤作温微柳c温晚夏c温若梦。 四个女孩中,就属温含章相貌,咳咳,最差。说起来也怪,她这辈子的爹浓眉大眼,英姿勃发,她娘面如凝脂,眼若点漆。强强结合,却生出她这么一个清汤寡水的孩子。连她弟弟都比她长得好。 温含章小时候没少嘀咕这事。但容貌这事是天生的。幸好他爹看她长成这样,也没少疼她一分。 温含章听她娘还记着上次的事,无奈道:“妹妹们到了年纪,出门做客总不能跟小户人家一样寒酸。”上次清平郡主生辰,大嫂万氏带了他们几个一起出门。梦姐儿在席上被人弄脏了衣裳,连个替换的都没有,只能红着眼睛被万氏匆匆送回府。当时温含章才知道他们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像她有张氏贴补,庶妹们每次出门时穿的那身衣裳,都是母女几个攒了好久才做出来的,只得一身,脏了就没的可换了。 张氏虽对几个庶女都是面子情,但女儿愿意做个好姐姐,她也不拦着,只是拍着她的手强调:“这次的布料可不能给他们分了!你刚回府,看这脸蛋瘦的,赶紧回去休息,晚膳我叫你兄弟几个都过来,给你洗尘。”古代出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张氏的娘家在保定府,离京城不算远,但温含章这一去也颇受了些苦头,坐了多日马车才到达,回来时又是舟车劳顿。本来一张鹅蛋脸都瘦成了瓜子脸了。 温含章笑着应了下来。见跟她一起回舅家的张嬷嬷似乎有事想禀报,她也不多坐,带了布匹和丫鬟们回了自己的芳华院。 永平伯府是开国勋贵,现下府内的祠堂还供奉着当年□□赐下的金书铁券。当年建府时祖宗目光远大,圈了好大一块地建房,飞檐斗拱重院深深占了小半条街。可惜子孙不肖,没继承了老祖宗们的眼光和能力,只能一代代守成,叫这恢弘壮阔的府邸也蒙上了一层灰色。但就如此,温含章住的芳华院也是占了颇大一块面积。一座三进大院,背靠着一片茂密的桃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每逢花开,整个院子都是香风阵阵,无限风光。 刚拐了一道弯,温含章就看到院子里的丫鬟们齐齐上来给她道喜。大丫鬟秋思迎上来笑道:“姑娘,我们去了舅老爷家一个多月,芳华院留守的丫鬟们看把院子打理得多好,你看,你最喜欢的几株兰花都开花了。” 秋思本来是想为小丫鬟们讨个好,可温含章今日被宁远侯府下聘的消息懵了一脸,没多少心情欣赏这开花的兰花了。 她急着去确认一件事。 张氏作为侯府继室,生有一子一女。温含章的亲弟弟唤作温子明,是一个唇红齿白c雌雄莫辩的小少年,每次温含章见着头上总了两只角的亲弟弟,总是感叹人类基因的不公平。 温子明不仅长得眉目如画,而且天生聪明伶俐异于常人,在读书天赋上跟她那位未来夫婿有得一拼。 去年温子明以十三岁稚龄中举之后,家里人对他更是寄以厚望,特别是张氏,总觉得若武勋之家会再出一个探花郎,那肯定是要花落永平伯府的。 在这种对未来的浮想联翩中,家中不仅重金供奉着一位因罪落职的同进士,张氏更是时时敬献神佛烧香祝祷,这还不止,每日早上温子明循例到荣华院请安时,张氏是必要敲打幼子勤勉争气,用心念书的。 可想而知温子明小少年会如何压力山大。 强压之下,不是在沉默中变态,就是在变态中沉默。温子明既不变态,也不沉默,相反还无师自通发展出一个课外兴趣缓解压力。 小厮高玉悄悄推了门进来,见温子明在书案前执笔画画,神色如痴如醉,不由得出声道:“二爷,大姑娘今日回府,刚传话要过来看你,先下应该差不多走到书房了。” 温子明闻言,精致的小脸上突然有些惊慌,他迅速将旁边的一叠宣纸收好,又看了一眼书案上还未上色的一对肢体交缠的男女,忍痛收了起来——他方才在做策论时突然生出一阵灵感,顾不得将李先生布置的文章写好,就摆出颜料开始作画,现下被大姐姐这么一打扰,待会灵感肯定都飞走了。 温含章进来时,就看见温子明埋头苦读。她不由得有些歉意,但想着那件事,还是伸出手敲了敲他的书桌。 温子明抬头一看温含章,顿时脸上笑出花来了。他在家中和长姐关系最好,不仅因为两人一母同生,还因为整个家里就大姐姐和他聊得来。 在这上面,温含章也挺无奈的。温子明三岁识字,五岁就能作诗,从小就能看出不凡。大哥年长他多岁,和他年龄相近的几位庶妹们又不是她这种嫩壳老心之人,不懂得如何哄着温子明,自是跟他交情泛泛。 温含章心急着过来找温子明,是因为一桩她离京前托付给他的要事。 温子明看着四下无人,悄声道:“我找人盯了那个院子半个多月,那里只住了一位老婆婆,听说是大姐夫小时候的奶娘。” 温含章:“”居然不是金窝藏娇? 温含章说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庆幸。 想着素有“香嘉才子”之名的大姐夫在外的风采,温子明劝道:“我看史书,古往今来有才之人多数有个狂放不羁的名声,大姐夫学富五车,书画俱佳,既有如此才能,性格上孤傲几分也能理解。大姐姐你不知道,我上月在松鹤书斋遇到大姐夫,旁人有认出大姐夫是新科探花的,看到我跟他说话,都羡慕得不得了。大姐夫气度非凡,超凡脱俗,怎么会做那等置外室之事?”如果钟涵哥真的对这桩亲事有异议,怎么会帮他结了书钱,还很亲切地叫他读书上有问题可以上门相询?肯定是大姐姐想太多啦! 温含章看着温子明一口一个大姐夫地叫着,越说越眼睛发亮,一幅对钟涵顶礼膜拜的模样,只觉得他十分聒噪,简直聊不下去,她直接下达任务道:“你帮我打听一下,钟涵最近周围有没有一些特殊的事情发生。”她总是觉得亲事如此顺利,其中必有什么猫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5.第一百五十五章前世卫绍(下篇)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秦思行作为安乐公主唯一的嫡子, 紫禁城中高坐的皇帝是他亲外公,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不需像旁人一般念书习武,自有人会为他安排好锦绣大道。 这不, 前几日安乐公主就寻机将他安进了殿前侍卫司中。 他乐不思蜀的日子可没有几日了。 想着后日就要去殿前侍卫司报道,秦思行更看眼前春风得意的钟涵十分不爽快。他故意道:“你先前不是说温大姑娘性情不堪行为放荡么, 怎么突然就变了主意上门下聘了?” 先前秦思行一提他的亲事,钟涵就沉着脸色一幅气闷模样。秦思行虽说在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但在钟涵的事上也只能挠挠脑袋, 让他娘安乐长公主多跟舅家敲敲边鼓,叫钟涵在家里好过一点,至于他的亲事却是一点没有办法的。 他娘说了,钟涵这桩亲事是宫里温贵太妃亲自跟皇上求的,温贵太妃对皇上有养育之恩, 为人素来低调,她多年来只求了这么一桩事,皇上不会不答应。 钟涵简直是捏着鼻子接下这门亲事的, 两人交换庚帖后第一年, 为了表示自己的抗议, 他在诸多场合对着温大姑娘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后头三年温姑娘守了父孝闭门不出, 钟涵才没将自己的不喜弄得人尽皆知。秦思行作为他的表哥, 之前在他面前也不敢多提这逆鳞之痛, 钟涵真的会甩脸子。 钟涵有些不自在,难道让他说他之前似乎认错了人? 钟涵从小读惯了圣贤书,说他对那场红尘客梦坚信不疑也不尽然。 但为这场梦境增添了可信度的,却是秦思行上次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一个消息。先前秦思行说,皇上想要在六月底移驾避暑行宫前为六公主定下婚事,他本意是想嘲讽六公主调皮捣蛋,连皇上都无法镇压,只得早早给她找个额驸迁出宫去。 可钟涵闻言却十分震惊,因为这件事跟梦中所示高度一致。 梦中六公主的这场婚事与他息息相关。 他一意孤行解除婚事后,六公主立即将他提名到驸马名单中。这位六公主素来蛮横跋扈,几次在宫中对着他胡言乱语,钟涵费了好大劲才摆脱了六公主的纠缠,因着两次拒绝皇帝安排的亲事,皇上对他十分不喜,他连着十年,两任皇帝登基坐的都是官场冷板凳,只能看着那位娶了温含章的寒门传胪加官进禄,小人得志—— 有了梦中的打底,比起拒绝六公主婚事带来的后遗症,钟涵宁愿忍受恣意放肆的温含章,因此他才半信半疑催着家里先行下聘。 他今日便是得知温含章跟人相约外出踏青,才会叫秦思行出来给他打掩护,想要一睹温含章庐山真面目的。 秦思行挑了挑嘴角,也不说话,提着马鞭在这若河边上随意晃荡。 春日杏花吹满头,陌上少年足风流。 翩翩公子,风流倜傥,通气气派,叫一干在这河岸边上驻足观看的姑娘们都看红了脸。 有认出两人的如户部郎中家的姑娘云清容,就激动地想要上前搭话。 还是她的知交好友梅玉漱拦住了她,道:“上月芙蓉社活动,我听温姑娘似乎和张琦真约了今日出行,前些日子,宁远侯府已经到永平伯府下聘了,你就别上去了。” 梅玉漱素来不待见张琦真,但她也不是故意要和他们撞日子。只是前几日春雨纷纷,今日才放晴,她在家里呆得十分烦腻,才约了一干好友出来踏青。 云清容脸上极不甘心,见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身影,还是跟上了梅玉漱的脚步。 钟涵在想些什么,温含章是不知道的。她虽想知道钟涵为何转变态度,可永平伯府日子太过舒坦,过了几日她也就将这件事放下了。 这桩婚事严格来说是桩政治婚姻。先永平侯当初想着用嫡女联姻皇上母族宁远侯府,可以保住家中在军中的权柄,但他未及看到钟涵的丑恶嘴脸就病逝了。温含章受了她爹那么多年的宠爱,之前不是没有想着得过且过,就连钟涵对她的冷眉冷眼她都忍住了,但若是钟涵憋着坏要等婚后收拾她,温含章同样坏心眼地想着,那她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分居析产。 这可就怪不了她了。 即使在自己的婚事上不如意,温含章还是十分感恩自己能投生在张氏腹中。若她投胎成了丫鬟小厮或者整日里为饥饱操心的穷苦人家,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封建社会等级分明,一个人处在最底层,要向上爬必须得付出旁人难以想象的坚韧意志和辛苦努力。 温含章自认没有这种耐力。因此她就算知道了一向疼爱自己的永平侯要拿她的婚姻当家族平安的保障,她也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人得到了什么,总要承担些什么。温含章一直就有这种准备。 就是存着这般从容的心情,温含章才敢随心所欲游玩踏青。 可今日出门不利,竟然一连遭遇了两桩意外。 温含章先前跟昭远将军府的张琦真约好了春日踏青,但她一向不是个吃独食的,就在张氏面前说了话,将几个庶妹也一块带了去。 未及出门,张氏就使人过来说,大嫂万氏想要找两个人帮忙理理家里的账本,想着温微柳和温晚夏算术不错,跟张氏借了他们去。温含章见这丫鬟是从荣华院出来的,知道这其中必有其他缘由,也未多说什么,只带着温若梦一人上了马车。 虽已过了上巳,但两岸仍是柳色青青。低矮浅草没过马蹄,长长的垂柳在春风中拂动,温含章就着马凳下车,一来就被这清新的空气征服了。 温若梦也很高兴,她不同于温含章,难得有放风的机会,因此就特别珍惜这户外的景色。她一手挽着温含章,两只眼睛兴致勃勃地眺望着远处的美景。 两人言笑晏晏,一路寻找着昭远将军府张家的围帐。 但张家那用锦缎围成的围帐帐中,此时的情景却不是很好。 张琦真是将门虎女,素喜舞刀弄枪,她和温含章交好,除了两人性情相投外,就是因着彼此都是府内的嫡长女,很有一些共同话题。 此时,张琦真火冒三丈地看着手中芙蓉社的社主闵秀清着人交给她的信件。 她今日本只想着单身赴会,可早上出门时,幼妹张瑶真竟然带着几个低眉顺眼的庶妹耀武扬威地等在大门口,张琦真当时就头皮一阵发麻。 现在想来,若是她那时候坚信直觉,也不会有这桩祸事发生。 张瑶真对家里几个庶姐一贯盛气凌人,动辄打骂。 但好巧不巧的,她往庶姐脸上甩巴掌时竟然被张琦真一个死对头撞见了。 梅玉漱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转头对身边的两位好友道:“被打的是将军府庶女,从前我们在其他场合见过。” 国子监祭酒家的姑娘司若楠厌恶道:“张琦真自恃武力,一向不把人看在眼里,她妹妹居然也是如此。” 云清容一向知道梅玉漱的心思,也跟着附和道:“芙蓉社有这种人,真是我们的耻辱。” 三人为虎,师出有名,竟一致决定要把张琦真赶出芙蓉社。 温含章就是在此时撞了进来。 张琦真眉眼发愁,拉着温含章走到一边,将闵秀清给她的信件递给她看。 张琦真倒霉就倒霉在这个地方。今日风和日丽,长平长公主府的姑娘们也出来踏青,闵大姑娘正是这芙蓉的社主,梅玉漱都不需要等回家写信就直接告上了状。 温含章只看了一眼就想回避了。 不好听地说一句,这是将军府的丑事,她一个外人凑上去算什么? 可偏偏这事还扯上了芙蓉社! 她与张琦真都是这芙蓉社的社员。芙蓉社在闺阁之中十分有名,人不多,堪堪三十人,社员们几乎都是京城中的名门闺秀。平日里活动围绕着琴棋书画c诗酒花茶等等雅事展开,非父兄有一定品级不能入社,非正室夫人所出不能入社,非有过人之处不能入社。 社规如此严苛,却仍有许多大家小姐趋之若鹜。盖因这芙蓉社是长平长公主的嫡长女闵秀清所起,在宫中素有名声,姑娘们只要入了芙蓉社,不仅身价倍增,说亲时也会是婚嫁市场上的香馍馍。 说实在的,张琦离不离开芙蓉社不打紧,但若是被人灰溜溜赶出社的就不好了。届时整个芙蓉社的小姑娘们回家这么一说,张琦真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温含章也没什么好办法。庶姐妹毕竟占了“姐妹”两字,是有血脉关联的,跟家里那些被叫着“庶母”的姨娘不能相提并论。 张琦真也知道厉害。她犯愁道:“我已经骂过瑶真了,可也不能把她打死。张珍一直哭哭啼啼,顶着脸上那么个大印,我也不好再说她。”最关键的是这个事是家丑,不好拉着两个妹妹在人前分辨。就算能在人前分辨,叫张珍承认自己做错事了才挨打?但做错事了也没有妹妹打姐姐的。 温含章最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找几个人帮你一起求情,这事横竖不是你做下的。” 今日如果是张瑶真出事,温含章不会出半分力。她对这姑娘是真的厌恶。小小年纪就心肠狠毒,出了事还要张琦真来擦屁股。 温含章看了看几丈外乖乖站着的温若梦,同是十二岁的年龄,怎么品行就能相差那么远呢? 温若梦一直目光灼灼地望着这一边,见温含章看她,还以为她和张琦真聊完了,立马小碎步跑到温含章身后站着,她实在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整个围帐就那么点大,张珍捂着脸在一旁抽泣,听得她冷汗直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温含章临走前犹豫着提醒了张琦真一句:“你回家后看着点张珍,别被人打坏了。”张将军打儿子是满京城出名的下手狠辣,这份力道若是放在女孩身上,没几下就得歇菜。 张琦真却误会了她的意思,脸蛋瞬时涨得通红,忙道:“我看着呢!”她绝不会让瑶真再对张珍下手的,这可和她的名声息息相关,就算娘再袒护张瑶真,她也不会放任不管了。 出来踏青碰上这么一件事,温含章也没了游玩的心情。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岸边的垂柳,琢磨着有谁愿意在这件事上为张琦真说话。 温若梦则是一直想着温含章最后的那句话,实在太吓人了点!她没想到别府的庶女过的是这样的日子,非打即骂,还得担心被打坏了!她越想,手心的冷汗越冒越多。最后居然径直晕了过去! 温含章:“”什么都别说了,幸好出门时带了一堆的丫鬟,赶紧把人扛回府吧。 温含章想着黄老姨娘见到梦姐儿被抬着回去的样子,就觉得一阵头疼。 黄老姨娘素来低调,她一生只有一个女儿,一向视珍姐儿为性命,小时候为着梦姐儿被管事嬷嬷欺负几次大闹,温含章至今能想起来她用十根手指将那嬷嬷挠得满脸血花的样子。 温含章早早地败兴而归,钟涵这一趟也是空手而回。 他和秦思行两人在这若河边上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永平伯府的围帐。 秦思行坏笑道:“人家温姑娘不想见你呢。” 钟涵瞪了他一眼,低声吩咐了身旁一个下人几句,那下人手脚伶俐,不一会儿就过来汇报说看见永平伯府的马车回城了,同时报告的还有一桩昭远将军府的丑事——梅玉漱根本没想着保密,今日来这若河边上踏青的官宦人家,几乎人人都知道了。 秦思行奇道:“你身边既然有这等人,为何刚才不叫他去寻人?” 钟涵耳朵微红,脸上却波澜不惊道:“我从前对温姑娘不太有礼数,这一次诚心赔罪,怎能不做努力就让下人包办替代。”他哪里好意思说,他思忖着,若他和温姑娘真的有缘,定能在这阳春三月杨柳依依的春风中,来一出不期而会的邂逅。 秦思行怀疑地看着钟涵,心中思索着一个问题——那位温大姑娘莫不是给表弟下了情蛊了?钟涵从小,除了对舅家几位表姐妹却不过亲戚情面外,对着其他姑娘家何尝有过好脸色? 钟涵难得休沐一日,却一无所获,心中着实不甘心。 他思来想去,想出了一个主意,叫身旁一个会画像的小厮去永平伯府守株待兔,只要温大姑娘出现时能看个囫囵全,就将她画入纸中。 清皓对着钟涵的命令有些摸不着头脑,钟涵也没有解释。他只是想知晓,温含章究竟是不是他梦里所见那位三次救他性命c温婉娴雅的善心夫人。 若是证明了有人冒充,那人是不是意图对她不利? 若不是,想着那一个个匪夷所思叫他狼狈不堪却又心心念念的梦境,钟涵不知道是怅然还是松脱。 他拍着高敏的肩膀,高兴地表扬了这个大个子一番:“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机灵,不错,以后好好干!”高敏对着他憨厚一笑,温子明摸着下巴,琢磨着老实人的外表就是占便宜。 卫绍的宅子在城西的平民坊中,这处二进小院每月租金足要五两银子,虽有些吵闹,但位置相当便利。卫绍这几年可谓两袖清风,前两年还要一直寄住在才墨堂中,后来学着温子明寄卖画作挣些生活钱,才能租下这一处小院。 卫绍主仆连着宅中雇着的一个婆子刚将院子打扫干净,外边就传来了哒哒哒的马车声。 待得来人掀开帘子,果然是温子明那张扎了两个双髻的精致小脸,温子明一看到一身青衣仍不损俊美容色的卫绍,立马就扬起了笑脸。 卫绍亲自引了温子明到书房,温子明来这院子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一口后皱着眉头咂了咂嘴,打开茶盖看了一脸,竟是一壶莲心苦茶,他给卫绍倒了一杯,又是悲伤又是苦楚地说道:“这一杯莲心茶便算是为你洗尘了,李先生最近盯得紧,今日我只能出来一个时辰。” 那老先生,居然敢在背后告黑状!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亏他在他面前还做低伏小的。 自从卫绍中了传胪后,李松春便对着他喋喋不休。说是卫绍一介寒门子弟,不过偶尔过伯府蹭了几次小课便能考取二甲头名,他从小带着他念书,心力交瘁,不厌其烦,若他到时候比不上卫绍的名次,他这张老脸简直没处搁去。这一个多月他为着他的颜面能有处安放,说是悬梁刺股都不为过,书房里他惯用的那几管上好狼毫制的毛笔,笔头都快被他写秃了。 温子明一贯是水晶肚肠,洞察人心,怎会不知道李松春怎么想的。李先生在伯府中一坐馆便是九年之久,不仅经常用他当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事迹对着他耳提面命,还时不时就用戒尺加大棒加以威胁,让温子明颇感压力山大。只是想着他一把年纪至今未曾婚娶,又近九年如一日对他呕心沥血,温子明才强忍着每日被训成狗的吐血心情,老老实实按他规划的科举大计向前迈进。 卫绍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一口饮尽,道:“李先生一向严厉,若你能坚持再打磨几年,必定受益匪浅。”想了想,又道:“到时候许是名次还要在我之上。” 他此番高中传胪有大半是托了温子明的福。温子明性格跳脱,他一个穷举子,当年也不知道是哪里入了他的眼,两人在才墨堂相遇几回后,温子明居然邀他同蹭李先生的小课堂。卫绍几番猜测都不得结论,也就厚着脸皮,三不五时上门请教。李先生确实于科举上颇有心得,此次会试,他能答对最后一道杂论,还是有赖于平时李先生的指点。 想着头回见着李先生时他那张被温子明折磨得发青又不能发脾气的老脸,卫绍暗自发笑,又劝温子明道:“先生也是为了你好,你要是每次都能按质按量完成功课,他未必会如此疾言厉色。” 要真是口头上说几句就好了,温子明不想告诉卫绍的是,李先生火大起来,真的会用戒尺打人的,他半个月前因为画画懈怠课业,两只手都被打肿了。 温子明嘴里发苦,大叹了一句,“无人解我心苦!”又嫉妒地看着卫绍,“你就好了,以后都不用考试了!”大夏朝的官员考绩都是由上峰给予评价,所谓“察其行能,验其勤怠”,再也不用入场笔试。 卫绍淡定地又倒了一杯茶:“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温子明就看着卫绍一连数杯面不改色,很是怀疑两人喝的不是同一壶茶。 卫绍突然道:“我听袁管事说,钟子嘉到伯府完聘了?”卫绍的这句话,语调放得极轻,若不是温子明与他十分靠近,也不能从口型中辨出他话中之意。 温子明心中叹了一声:“上个月你走之后,钟涵哥就让礼者上门了。” 卫绍垂着眼眸:“温姑娘也没有异议么?” 温子明虽然同情这位友人,但坚决不肯落下口实:“这桩婚事是我爹生前订下的,大姐姐一贯守礼本分,必定会遵照先前约定履行婚约。” 自从卫绍专挑了大姐姐送的李氏书法进行临摹后,温子明就知道了他的心思。他一直不想在这件事上与卫绍弄僵关系,可卫绍这般不管不顾的,是把事情挑到明面上吗?温子明有些心惊,又十分苦恼:若是卫绍真的这么不识相,他难道要失去一个朋友了么? 卫绍察觉到温子明态度中的异样,有些怅然,却仍忍不住道:“若温姑娘得知钟子嘉在外行无所忌” 温子明神色突然有些警惕,怀疑地打量着卫绍:“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卫绍现在说这种话,肯定是不怀好意。温子明打算先听着,若真的是钟涵哥恶贯满盈为非作歹,反正大姐姐还没嫁过去,管家族和爵位怎么样,他是绝没有大姐姐那样的奉献精神。 卫绍见着温子明的机警,突然自嘲一笑:“我先前在宫中,撞见过一次钟子嘉与六公主拉拉扯扯,因着当时旁边还有旁人,我便没注意看,也怕冤枉了他,便没将此事告诉你。” 温子明松了口气:“就这事啊!” 卫绍见温子明不当一回事,陡然哑了半刻。 温子明好心开解道:“禁内遍布皇上耳目,若是钟涵哥真的这般没眼色招惹了六公主,此番绝轮不到他当探花。”皇上年纪虽大,可耳聪目明,听大姐姐说,她上次在温贵太妃的宫中遇见他,皇上每顿还能吃下三碗饭,如此老当益壮,绝不可能让个色胚进了金銮殿。 卫绍没有反驳,他抬手给温子明斟了杯茶:“我知我在你眼中,现在必定和一只不知天高地厚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没有区别,可情不知所起,若我能控制,我绝不会将温姑娘雪中送炭的情谊演变成男女情爱。温大姑娘于我有恩,若她得知此事后仍然无悔,我便当今日没说过这话,你毋需担心我告诉旁人。” 温子明见卫绍话中光明磊落,心里十分可惜,提醒道:“大姐姐的心思,我也知道几分,你这回必定是枉做小人。”大姐姐对卫绍可从没露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温子明想想,卫绍和大姐姐也没怎么接触过吧,大姐姐很少来他的富车院,每次尝着好吃的,或者见着一些什么有趣的玩意或者书籍,都是叫身边的大丫鬟带一份给他。卫绍总共也就遇到那么三四五回,就这样还能一往情深?温子明不太懂这种感情,甚至有些觉得卫绍是不是错把那貌美的丫鬟当成大姐姐了。 卫绍没有说话,只略苍白的唇色还是显露了他的心思。温子明离开许久之后,他突然将眼前一杯早已失去温度的凉茶一口饮下。冰凉苦涩的茶水滑过喉咙,让他心中翻滚不停的嫉妒渐渐冷却。 其实刚才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伯府大姑娘和钟子嘉的婚事人尽皆知,卫绍一早便知道自己一腔情意注定付诸流水,可感情若是那么容易控制,古往今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伤心人。卫绍捂住一阵阵疼痛的心脏,终究是不甘心。 这个世界上,有人失意,就有人得意。 最近正要当新郎官的钟涵便整日里挂着一张笑脸,笑得翰林院和侯府众人都知晓他对这桩婚事的满意程度。他这个人,从年幼时风刀霜剑严相逼就不懂得如何夹起尾巴当孙子,现下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更是要所有人知道他的火热心情。秦思行自觉道行甚浅,还不够淡定,每次见着他满面春风的模样,都要刺上一刺才行。 钟涵也不管他,带着他回到正义堂的书房,就撂下他叫了府中大管事过来,听他仔细汇报婚事的进程。 秦思行虽已成亲,但他在家中十分受宠,当时这些事情根本一点没操过心,也就成亲当日被安乐长公主叮嘱了一番何时迎亲,何时拜天地等等细节,现下跟着钟涵重温了一番成亲的规矩礼数,感觉还是十分新鲜。 但此时他越听越是皱眉:“老太太怎么就只叫你一个人操办婚事?”纵钟涵在府中不得宠,他的亲事也没有让个下人操持的道理。宁远侯府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何大管事也是满心的苦楚。二少爷没有亲娘,这事按道理,本该由宁远侯夫人接手才是。可是老太太明着表示不放心侯夫人为人,候夫人索性撂手不管了。 何大管事委婉道:“老太太原本还叫了关姑娘帮忙,但二少爷担心关姑娘未曾婚嫁,不懂其中礼节,就都由我先暂时帮忙着布置。” “关姑娘?那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秦思行不可思议道,老太太究竟在想些什么。自来婚事讲究吉祥如意,那位关姑娘虽说是老太太的义女,但她在侯府一住就是十五年,前些日子都听说她打算自梳了,老太太竟然还打算叫她帮忙?这是嫌钟涵不够晦气么? 何大管事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打定主意不接这话。老太太和二少爷都是一脉相承的倔强,老太太提出让关姑娘帮忙遭到二少爷的拒绝后,老太太也不管了,每日只叫他到正义堂和二少爷报告进展,缺了什么开了单子去采买便是。 钟涵正在看婚礼当日的待客细项。他指着其中一条,毫不客气问:“我上个月就叫人从南岳采购了三百斤的上等云雾茶,这里怎么只剩下一百五十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6.第一百五十六章其他篇 全文购买不满80的亲们, 等一天再来看喔~么么哒! 只是钟涵在外头一向有个孤傲的名声,不只是永平伯府,他对府中长辈族中亲戚一贯都是如此冷若冰霜,张氏才没好意思表达抗议——这是侯府向贵太妃开口求的乘龙快婿, 想后悔也没法后悔了, 但夜半无人时想着从小娇宠的女儿, 到底还是意难平。 温含章看见张氏这幅眉开眼笑的模样, 就知道张氏这时候肯定不会放她离开的。她心想, 钟涵不是一向对她淡淡的吗, 怎么一早上的她就遇了他两回?莫不是反悔了, 想上门解除婚事来了?温含章心中忍不住转了好几个念头。又想着,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管他有什么招数,她接着便是! 于是钟涵进来时,就看见温含章一幅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眼神尤其发亮。 他顿了一顿, 对着张氏微微一笑, 温含章顿时理解了什么叫满室生辉, 只听到张氏鼻息微微一顿, 钟涵还没行礼,张氏就迫不及待让丫鬟搀扶住他, 满口道好。 温含章顿时有些无奈。 钟涵确实生了一幅好皮囊, 他嘴角噙着一抹春风般的笑容, 朝着张氏作了一个揖, 遗憾道:“先前不知老太太如此和蔼可亲,子嘉真应该早些过来向老太太请安。”钟涵,字子嘉。 钟涵如此作态,张氏也笑道:“你们年轻人忙,不比我这老妇人一天到晚的没事干。” 钟子嘉脸上有些羞涩:“之前府上有孝在身,我不好上门拜见,待得府上出孝,我又忙于今年春闱,后头考中了翰林院又是公务缠身,直到今日才上门,子嘉心中实在抱歉。” 张氏:“翰林院不比军中,宁远侯府和永平伯府在军中多年经营,这么些年却只有你一个人考上翰林院,你刚去,也没人可以讲解提携,不想别人看轻,自己私下多加努力也是应该的。” 温含章就兴致索然地见着这一老一少一来一去互相抬轿子,等到试探出相互间的诚意,也消除了些先前的隔阂,她娘居然和钟涵彼此交换了个了然满意的眼神!后头的对话才蜕去了几分虚情假意。 钟涵见着这位厉害的未来岳母,确实是有些胆战心惊的,脑子一会儿就一个出神想起她泼他热水时凶神恶煞的嘴脸,十分担心未来岳母不给面子,叫他在温大姑娘面前丢了脸。 可真的面对面,又发现这是一位十分通情达理的老夫人,不仅通情达理,还十分善解人意。 他说春日里头百花齐放,老太太无事真应该出去走走。 张氏就说自己年纪大了不爱动,府里的孩子时常进奉些花卉盆景给她,看着园子里的风景也挺好的。 钟涵瞥一眼张氏满头鸦发,从善如流地说起盆景四大家,不仅诗意盎然更别有特色。 张氏居然道:“说起盆景,伯爷新近送了几盆十八学士给我,听说子嘉十分喜欢茶花,叫章姐儿带你去看看,好茶花可不易得。” 说着,就叫温含章引了钟涵出去。温含章脸上有些发烫,不是羞的,而是窘的。她娘这意图可太明显了。 看着钟涵嘴角笑意十分明显,温含章索性大大方方地带了人到荣华院的小花园,将钟涵领到那几盆万紫千红的十八学士前,就不说话了。 钟涵赏了一会儿花后,似是百无聊赖,居然转头问她:“温姑娘为何对我如此冷淡?” 温含章心想,这人真会恶人先告状。她直白道:“之前我还以为钟公子就会翻人白眼,没想到还有一天能得钟公子以礼相待。” 钟涵想起自己认错人的那几回,摇了摇头,笑道:“我之前有眼不识金镶玉,认错了人,让姑娘受委屈了。” 见温含章有些糊涂,钟涵索性跟她说了个明白,也为自己澄清几分误会。之前他在松鹤书斋碰到的那位永平伯府的姑娘看着他的眼神可比温含章现在还热切几分。他怎么会想到,那位姑娘竟然不是本尊,而是她的庶妹。 温含章觉得钟涵说的话有些匪夷所思:“你是说,你之前将我身边的人错认是我?” 难道真的是两人都招了别人的算计? 这件事毕竟是他瞎了眼,钟涵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矜持地点了点头,微带着抱歉道:“我之前对这桩婚事态度不够端正,若是能再关心姑娘几分,必不能叫人钻了空子。” 温含章瞥他一眼,心中不可置否。 他那可不只叫态度不端正,每次见了她都是一副嫌恶的模样,订亲四年才来下聘,平日里也不见他上门做客请安,可见他对这桩婚事的厌恶,身边伺候的人必定人人知晓。若不然,小厮丫鬟们最会揣摩主子心思,怎么样也会替他多注意几分。 老实说,若不是这桩婚事是永平侯去世前为她定下来的,又有家族中的利害关系,温含章早就撺掇着张氏解除婚约了。 钟涵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镶金嵌玉的? 温含章陷入沉思,也就不知道眼前的钟涵正在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看着他。钟涵勉强压制住内心的雀跃欣喜看着温含章。 先前因为这桩婚事是侯府老太太所为,他先天就带着一层有色眼光。但剥除了这层原因,他心中对妻子的要求实在不高,温柔贤惠c在内宅之间不拖他的后腿即可。 依着这个标准,温含章本人可算十分不错了。 温含章样貌只在清秀之列,但一双凤眼却黑白分明,清透有神,难得是那一身的怡然气度,落落大方,开朗自然,看得出从小必是经过精心教养的。也就只有嫡姑娘,才能养出这一身的清高气韵了。 钟涵一边想着,一边觉得自己之前实在眼拙。 男人在面对美色时,就是容易犯一叶障目的毛病。 之前认错人的那几次,温含章都和她几位庶妹站在一起,只是容颜不比身旁的人皎皎可爱,他也是男人,自然会将目光放在貌美女子身上。 相貌不甚美貌算什么,他若想要美人,纳几个妾侍便可。 更何况温含章在梦中对他相助甚多。梦里,温含章就是现在的这个样子,温婉有度,优雅娴静,不因为之前旧怨对他怀恨在心,见他被人追杀,仍是秉着一腔仁善出手相助。 温含章可没有心思猜测钟涵在想什么。她听了钟涵说的事情,一颗心就沉入了谷底,勉强应付了钟涵,回屋一见着自家亲娘那张期盼雀跃的脸,顿时颇觉头疼。 张氏笑问:“怎么不跟子嘉再多聊一会儿?”她这娘做的可够开明了吧? 温含章悠悠地叹了口气。 张氏觉得她不像是刚见了情郎的样子,狐疑道:“怎么了?” 温含章心中思绪万千。她和钟涵订亲四年,后头三年她在家中守孝根本没出过门,算一下,她遇到钟涵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几次见到钟涵,身边都跟着三位庶妹。温若梦三年前只有九岁,而温微柳c温晚夏两人虽比她小了一岁,但自小身量就跟她差不多。张氏以前还说她,出了门喜欢把庶妹们放在身边,遮了自己的光彩。温含章之前不在意,可她也没想到会有人利用这个给她挖了个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