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鱼铜镜》 正文 一、铜镜乍现 夕阳西下,暮霭沉沉。三月的北方冰冻未解,晚来风凉蚀骨。驿道上,三匹快马扬鞭疾驰,踏冰而来。疾驰之下残雪如烟。前方,那一座巍峨的皇城便是他们的去处。 须臾,首领模样的人已勒住缰绳,立马城门前。其余部众纷纷停下马整齐的站在统领的身后。天已微微擦黑,城门上几个守卫只见门下一队人马,远距离辨不出来者样貌,正待高声问询。只听城下之人朗声道:“皇子完颜青俸吾皇之命前来协助吏部尚书萧彦良萧大人清旧宫,速速开门。”守门兵士一听不知皇子中还有叫完颜青的。但不敢怠慢,立刻提起门栓来到马前行礼。 “参见皇子。” “免礼。”完颜青自知自幼在山野长大,不常出现在这些人面前,遂从腰间取下令牌让来人看过。 问道:“可知萧大人现在何处?” “小人未见萧大人,最后一批火油车午时之前已运进宫,估计大人在还在宫里监督布火油之事。” 从前灯火辉煌的宫殿,浸在一片死寂中。完颜青暗暗庆幸或许一切还来得及。 大金国的皇帝完颜亮此时已在遥远的燕京——中都大兴府新殿。 他要彻底抹去这座曾经的皇城,迁徙之路呜咽的哭声只能淹没在心里,汩汩的泪水只能让风吹去,那些阻碍他的只有一个下场,毁灭。 父皇急召传至逍遥山,说母妃留恋故地,顾念亲情许他见她最后一面。 完颜青旋即下马将缰绳交于兵士,于勤政殿前寻见萧彦良,这位两朝吏部尚书,深得信任,在皇上“大刀阔斧”的改革中可谓是肱骨,砥柱。 完颜青虽远在逍遥山,但是朝堂大事也是有所耳闻,他明白,说是迁都,实际上是要打破旧势力,完成权利的重组,说是清旧宫,实际就是要烧皇城洗涤弑兄串位的恶名。萧彦良看到完颜青也是一惊,十年光阴,倏忽而过。不觉间,自己已是华发斑斑,曾经羸弱幼童也已长成翩翩公子。他一身汉服装扮,窄身长式白袄,外套短青裘,头束银带,朴质无华,儒雅中又满溢英气。一时间心中感慨无数。 萧彦良上前见礼两下略略寒暄,道:“皇上之命,未敢怠慢。除宵衣殿外火油均已布好多时,有劳皇子请贵妃娘娘移驾” 皇帝临行前,将贵妃禁足于宵衣殿。如何处置贵妃也未明示,如今烧宫在即,萧大人也不知如何是好。 “萧大人,圣上口谕许我见母妃一面,无论如何我都要让她离宫,若皇上不念旧日情义,又怎会传我来此。” “皇子速去,劝得贵妃,臣当立即点火烧宫,不敢有违皇命。” 完颜青不敢耽搁带着亲随急往宵衣殿去了。亭台轩榭尽皆颓败,说不出的凄凉,掩不住的落寞伤感。父皇说母亲拒不迁宫,而不迁中都者杀无赦,顾念亲情,让他来见她最后一面。他也没有万全之策但他心思决绝,无论如何他要保护这个他唯一的亲人。一如当年在他六岁时全家被杀之后,她从流民中找到将死的他,以她自己身有痼疾无所出之名,过继他于膝下。引得皇上不满。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迟暮的美人虽然曾经宠冠后宫,此时仍被弃如敝履。 未见宫人,未有灯火,只有明月高悬,月光皎洁。完颜青想不通母妃的执拗。她一向高瞻远瞩,有先见之明,像神明一样的存在。何以有这赴死之心? “会宁府,暑热冬寒,非宜居之地。偏安东北一隅,疲弊交困,无以养王气,”这是母妃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说过的 “阿鲁”贵妃石哥难掩欣喜。“他竟叫你来了”语气旋即转冷,充满不屑。似乎都在她的预料中。她已从漆黑的大殿中缓步走出,站在殿前的石阶上,看着石阶下极力掩藏焦灼的儿子。她未施粉黛,月光下一袭白貂披风,不无憔悴之色,但依旧雍容华贵。 “母妃,儿子求你迁去燕京吧。”完颜青跪在石阶下央求着贵妃。 贵妃石哥冷笑着:“阿鲁,你父皇未说是他将我禁足于此吗?他也是用心良苦了!母妃知道你护我之心,人生机缘如此,不必强求,母亲不在了,这朝堂你万不可待,食人饮血,无迹无痕,以后你要事事小心处处谨慎。” 完颜青眼里含泪,没料到母妃竟是被禁足。一揭就穿的谎言当然是不怕被揭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可争辩,却要争。“母妃,我要带你去逍遥山,师傅会护我的。” “已没有转寰的余地了”。贵妃毫无绝望之意,倒像是宁愿慷慨赴死。 “阿鲁,你我母子一场,这母子缘分也未必是善缘,有些事你不必问,母妃的生死你也不必在意,你随我来。” 两人进了大殿,贵妃从矮脚雕花方几的内壁摸出一海碗大小的铜镜竖于镜架上,大殿门洞开,月光正好直射在镜面上,镜中似有粼粼水波又忽一只海东青掠过,好不神奇。 “你定要将它交于一个女子。万不可让皇帝知此镜在你手中。回大都复命时只需将此锦盒务给你父皇,他若念旧情,自然不会难为你,或许会准你自在山野间。”贵妃从怀中取出锦盒放到儿子手中。 完颜青已猜测出事情原委,就是为了这铜镜,皇帝才要治母亲于死地吧,泪水满面,跪倒在贵妃面前,养育了他十年的母亲以最温和从容也最坚决的方式同他道别,他无可奈何。贵妃用手中绢帕为儿子拭去眼泪。“你去传萧大人一个人来,如今也只能豪赌一场,看天成全。” 完颜青悲怆道:“是”。完颜青吩咐随从洪叔去传萧大人,转身又回了大殿“母亲,可是我要把这东西交给什么样的女子?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地?” “这女子,应是海中金命,金年金月金时生,生带黑晶之石。若是找不到,怕是要累你一生,劫难,造化你可能担?” “粉身碎骨儿子又有何惧。” 萧彦良匆匆来到殿内刚要行礼,贵妃阻止道:“繁文缛节都免去吧。萧大人厚重明达,吾儿年幼,思虑不足,若还念我当年渊源,余下之事还望萧大人斡旋,护我儿周全”。 话音刚落只见铜镜里幽光一闪,镜中海东青一声长鸣,镜如炸裂,银光四泄,满殿如沐浴月华之中一片明亮。贵妃石哥宛如嫦娥奔月,骤然消失在铜镜之中。殿上两人瞠目惶然,萧彦良呆立当场,看着铜镜有些惶恐。完颜青欲上前阻止,却撞在了光墙之上,那看似明朗光芒,实则如刚似铁,生生将他弹射数步之外。他跌坐地上想呼喊母妃,可这匪夷所思的一切却让他不敢张口。光亮一忽儿间消失,一起消失的还有贵妃娘娘,大殿又归于黑暗,隐约中铜镜之形仍在并未有半点破损的迹象。月挂中天,无息无声。一切像没有发生过。 萧彦良看看铜镜扶起皇子道:“皇子可信得过在下?”完颜青点头,他还没回过神来。“那好,世子收好此物,先回燕京复命,就说已见过娘娘,这里就交给我吧。” 萧大人沉稳的语气让完颜青心中安慰,他恍恍惚惚取下铜镜揣于怀中,带着随从走出皇城,走着走着,天空突然大亮,如同白昼,他以为莫不是母妃又回来了,口中念着母妃猛然一回头,却只见整个皇城火光冲天,自己则置身于浩瀚火海的边缘,这无比巨大的篝火照亮整个上京,大金帝国曾经的王城。已在瞬息间变成残垣颓壁。 繁华旧梦化砂砾。 十六岁的少年内心百味掺杂。这一晚他的心被掏空了许多,又被填满了更多。那是一个又一个待他解开的疑问。可是他该向谁去寻求答案呢?他只能向前走,等待生命中恰当的机缘,等那面镜子的主人,她会是什么样的人?或者该如何遇见她?完颜青深深思索着。待他抬手召唤和他一样驻足的士兵,却发现他手上多了一条帕子,这正是母妃为他拭泪的那条,他带着亲随走出皇城,走向谜底也走向未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朝会风云 大金帝国天德四年三月,在中原北宋王朝一次次俯首称臣仍被俘帝灭国后,赵氏王室于江南一隅建立新朝,史称南宋。此时,燕京大地一座拔地而起的崭新皇城迎来了它的主人完颜亮。九重宫宇三十六殿,飞檐如翼,金碧辉煌。巍然林立,傲然于世。 正德殿肃穆庄严,柱石上盘龙呼之欲出,彰显皇室庄严。龙椅高置,身着金丝龙袍的皇帝端坐其上,俯视着分列御道两侧的朝臣。这位皇帝今年近四十,身材魁梧,眉毛上挑,目光炯炯,温和的面容上笑意微微,却掩饰过不住神藏的杀气。自完颜亮弑杀熙宗登基帝位,朝中质疑反抗的势力从来都只是偃旗息鼓,就算以血来清洗杀皇族杀亲贵杀重臣,这种暗流也从没有一刻得到完全的遏制。在这些人眼中,他配不起这一声万岁,自恃风流,淫名满天下。弑兄篡位,不过小人得志便猖狂。迁都之后的第一次朝会上,气氛凝抑。正襟危坐的皇帝受群臣的叩拜大礼“吾皇万岁”的山呼之后,他挥手示下令众卿平身,自己也换了个放松的坐姿,说道:“朕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太祖皇帝伸手取江南之地幻化成一柄如意,放在朕手中,诸位爱卿可知此梦何解啊?”他上身微倾睥睨大殿中众人,待人回答却无人上前。“柳爱卿,你是汉臣,素来通晓周易五行,又是翰林出身,可否为朕一解?”见皇帝点名问话,礼部尚书柳玉邕持笏板跨出列席,朝堂上云诡波谲,能占一席之地的怎会是蠢人!陷阱和机会向来毗邻而居,所以千万别小看了任何人的本事。 “回陛下,臣以为此梦大吉。太祖入梦托如意于陛下,唯陛下能承太祖鸿志,陛下受命于天,届时天下一统,此我大金之幸,所谓一吉也。迁都伊始,陛下便得如意于梦中,如意乃祥瑞之兆,我大金必定百业恒通,国运昌盛,此二吉也。江南之地皆在陛下掌中,南下伐宋时机已到,占此天机,此三吉也。”这番回答真是句句贴心,完颜亮面露喜色反问道:“众卿以为也是如此?”“贺喜吾皇,吉梦吉兆。”众臣附和。见龙颜大悦,柳尚书道:“微臣鄙陋,不能尽解。国师神通,古往今来神鬼天地,无不洞悉。定能为陛下解惑分忧。”“我倒把他忘了。国师未在中都也不急在一时。柳爱卿不必过谦,满朝文武你学识渊博已无人望你项背。好了,该说说正事了。” 完颜亮以目示意,內侍总管梁公公立马会意。在殿前开始宣旨。新宫落成尚书右丞相张浩监理有功,兵部侍郎何卜年,燕京留守徒单协理有功,禁军大统领,郎德铭,大将军查海护驾迁都有功,吏部尚书萧彦良清旧宫有功,皇子完颜青协理有功,赏。一众人等接旨跪拜,谢恩领赏。 萧彦良有些惴惴不安,自回中都燕京,皇帝避而不见,梁公公每次都说圣上路途劳顿,没有军机大事不叫外臣打扰。事关重大,不敢旁生枝节,私下也没和完颜青接触,也不知皇子是如何复命的。朝堂上皇帝又只字不提贵妃,蹊跷难测。他偷偷看一眼完颜青,皇子也有些心不在焉。此事不易再拖,以免夜长梦多。他便拿定主意,等下朝寻了世子问明情形再去面圣。 此番恩赏没有官阶晋升,赏赐都是银钱锦缎。唯有世子完颜青例外,得了一个稀罕物件,一条银锦白玉带。这条玉带,且不说它银色尅丝之耀眼,织法奇绝蟠龙栩栩如生,所缀翡翠晶亮欲滴,单说所嵌九颗明珠之珍稀,这些见过大场面的人都足以惊掉下巴。这是南海琼州之夜明珠,夜放奇光,可幻三山海市,据说那是神仙住的地方。一颗珠子换一所宅子的绰绰有余。据说是南宋使者前几日进贡之宝,愿促成两国合谈,永为大金番邦属臣。 完颜青面向皇座屈膝跪下掩藏自己心中深深憎恶,诚恳说道:“父皇隆恩浩荡,儿臣受宠若惊,为父皇分忧,为大金出力,是儿臣应该做的,份内之事,岂敢居功。何况儿臣,并未做了什么要紧事,心有惭愧。况且这条玉带做工精美,镶嵌的玉石明珠更是价值连城,仙人之所映于珠上,唯父皇堪配此物,父皇爱儿臣,但父皇还是儿臣的君主,儿臣不敢僭越万不敢受此物,父皇将此带赐予儿臣,儿臣愿再将此带献于父皇。”说罢,完颜青深磕一头。 “皇儿愈发懂事,那好吧,既然你坚决不受,玉带收回。以后另寻别的赏赐。”完颜亮很是高兴。宗亲大肆被杀之后,朝野惶惶。这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最起码可以堵一堵悠悠众口。 梁公公接着宣旨,帝都新迁,依据礼制改燕京为大兴府设为中都,去上京称号,降为会宁府。设汴京为大都。择吉日于太庙祭祀先祖。新宫建成,于六月初开赏莲宴,在碧泉池赏荷,昭华宫宴请文武百官。三品以上官员携家眷前往。另有后宫空虚,择选百名良家女子,充实后宫,绵延皇族血脉。 退朝。 人群浩浩出宫门,几家欢喜几家愁。欢喜的当然是受赏之人,那愁的便是家中女眷略有姿色的诸位。萧彦良一介鳏夫,夫人病逝多年,有个填房也不是能参家宴会的身份,膝下无女,只有三个儿子。他在人群中叫住完颜青:“皇子,留步。” “萧大人,此处说话怕是不妥,怕给您惹来麻烦”。 “无事,若有人问,就说皇子问询贵妃娘娘的遗骸。只是皇子不可对烧死你母妃之人太过恭敬”。 “谢大人提醒”。 “那日皇子自会宁先行回京可见过圣上?” “去了一次内庭,并未见到圣上,萧大人也未得见吗?” “正是啊!火烧旧宫之后,我又按圣上旨意率人在皇城旧址上清残垣,培土开田,耽搁几日,回来并未见传召,去面圣,梁公公说圣上劳累,没有见到。” “萧大人可有为难之处?完颜青绝不敢强求”。完颜青诚恳的说到。 “皇子何出此言,贵妃娘娘有恩于在下,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贵妃娘娘临别之时有所嘱托,要在下护世子周全,这铜镜怕皇上势在必得,哪怕担这欺君之罪,也不能负了娘娘所托。所以在下才叮嘱皇子。此事不可再拖,尽早了结为宜。我这就去求见皇上。皇子也不要在此逗留”。 “萧大人恩德,完颜青没齿难忘,如有他日,愿肝脑涂地。”完颜青也不施礼,径自离去。萧彦良也向内庭走去。 外人看来倒是不欢而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命定克星 完颜青与萧彦良当下分开,萧彦良往内宫走去,正遇梁公公,萧彦良上前烦请通报,梁公公道:“正巧,圣上在太一殿召召见萧大人,可随咱家前去。” 进了太一殿,皇帝卧在软榻上,身侧是荻花夫人,她原是柳尚书的远亲,北宋亡了之后,辗转流落风尘,成了眷香楼里的头牌歌姬,花名幽荷。身陷泥淖却有出淤泥而不染雅洁高贵之气,柳大人原本也是风流倜傥的人物,好音乐,善吹箫,而且还弹得一手好琴,人称天下第一箫。济安王爷寿宴上,幽荷一首《长相思》惊艳全场,竟引得柳大人不顾身份前去攀谈,好巧不巧,竟然发现两人本是同乡同族,又无辈分差别,柳大人年长,当时就认下了这个妹妹。 宴会辞别,自是一番不舍,柳大人心怀恻隐,不忍幽荷流落漂泊,几经筹措终于卖了几处田产给幽荷赎了身。在当时这也算一段有情有义的佳话。 柳大人家中原有一妻一妾,糟糠之妻是汉人缠绵病榻多年,当家主事的是二夫人,二夫人是金人查海将军的妹子,因是查老将军私生之女,其母早丧,她自幼养在乡绅罗家。这罗氏,闺名倚珠,是出了名的河东狮,自从幽荷进了柳尚书府邸,罗氏便污言秽语处处刁难。后院起火,柳大人的日子不好过。 最后还是皇帝体恤下属,据说是有一天下了朝,皇帝叫住了柳玉邕:“柳爱卿面色不好。” “回陛下,后院失火,一言难尽啊!” “朕的后宫就从没有这善妒的人,就怕柳大人不肯割爱。” “何谈割爱,那幽荷本是卑职同宗之妹,陛下不嫌弃她出身低贱,流落风尘,那是她三世的造化。臣代舍妹,叩谢隆恩。” 柳玉邕回去之后,连夜备了小轿,把幽荷送进了宫。幽荷一连七天侍寝承恩,这可是连贵妃娘娘都没有的恩赐,迁都之后,后宫妃嫔就她的揽月轩离太一殿最近又角门出去就是御花园的莲花池。 见萧彦良进殿,皇帝坐起身,看着塌上方桌摆着两样精致小点心。一个淡黄,一个嫣红。“夫人的手艺越来越精了,朕有口福。夫人你先退下吧。” 萧彦良向皇上夫人行礼,荻花夫人告退,拿起食盒向皇帝施礼回宫。 萧彦良跪倒在地,“臣有负皇恩,请皇上降罪”以头磕地,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萧尚书起来答话。”完颜亮语气平常,看不出喜怒。 萧彦良伏地未起,“臣不敢,贵妃娘娘不肯移驾,臣不敢误了陛下亲选清旧宫的时辰,有负圣恩。也不知贵妃娘娘是否葬身火海,火油威力太大,连砖瓦都烧成了灰,更是遍寻不着贵妃娘娘的遗骸。又怕有误培土开田,以至延误农时。臣派人寻了半日就没再寻下去。臣有罪,恳请皇上赐臣死罪。” “萧爱卿也职责所在,为我大金劳心劳力,何至于此?贵妃恃宠而骄,德行有亏,纵使朕派皇儿去劝慰也是无济于事,朕已仁至义尽”。 “皇上明断”。 “只是皇儿既然劝不了他母妃,怎忍见他母妃就死,这不像他一贯做派啊,莫不是仁义孝心都是伪做,真是令朕心寒”。 “回陛下,是臣将皇子哄骗出城的。” “哦?皇子聪慧,连朕的大学士都惨败于他,萧爱卿所用何计,竟能骗了皇子,快说来给朕听听”。 “臣未用计,只说会送贵妃娘娘出皇宫,可能关心则乱吧,皇子一时被蒙蔽”。 “非也,非也,是萧爱卿人品良善,得人敬重”。皇上笑道。 “臣惶恐。” “好了,你先退下吧。” 萧彦良走后,皇帝立即派人传了完颜青进宫。 皇帝狡做遗憾之态说道:“你母妃之事你都知道了吧。” “回父皇,儿臣已问过萧大人”。 “可对萧大人怀恨在心?” 完颜青此时若答怀恨,那么就是对下旨烧宫不满,恨意直指皇帝。如果说不怀恨,那是枉为人子,也是要置萧大人于死地。 “儿臣不敢欺瞒父皇,确有怀恨,恨自己不能口舌生兰,劝动母妃体谅父皇为国为民之良苦用心,恨自己不能身怀异术救母亲于火海,想她深遭痛苦自会后悔一时执拗,想她若是肯向父皇低头,父皇定会念及旧情,网开一面。”完颜青想到母亲心中凄惨,泪盈满框。 皇帝似乎也被他感染,若有所思,屋子里是压抑的静默。 “圣上,国师求见。”梁公公走了进来通传。 “传。你先退下吧。” 完颜青退身向殿外走去。正见一个身材高大,身着紫色奇异长袍外罩黑色轻纱的男子大踏步进殿来,不是朝服也不是常服,除腰间佩玉之外头上也是用玉冠束发,脖子上还带着一个项链,坠着黑色如刀刃一样的石头。这应该是梁公公口中所说的国师吧,完颜青略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他正好也在看完颜青,四目相对,那人竟然竟然看得呆了。 被男人,而且是奇怪的男人盯了半天,完颜青好不自在,一脸尴尬。这男子皮肤偏黑,鼻梁挺拔,眉如一痕远山,一双眼睛竟然是紫色的,紫光幽幽,像是深不见底,让人心生寒意,阴瘆瘆的。完颜青心想,这国师竟然一身妖气,也不知道他盯着自己看什么。 “国师今日见了朕的皇子,是不是更绝觉得我大金的钟灵毓秀,人杰地灵了?”皇帝笑着说道。 “是在下殿前失仪了,世子果真天人也。”国师道。 见世子离去,国师面对着世子的背影说道:“此乃百年一遇的帝王之气,面俊朗,心怀善,胸豁达,能隐忍,意坚定,重情长情之人。自带福泽可庇万民。” “不过是抱养之子,从未养在宫中,挂皇子之名。”皇帝的脸已经阴沉至极。“今天我已在朝堂用大宋皇帝的玉带试探过他,他心里还是知道尊卑,不敢僭越的,能守住这个本分,就让他活。况他人单势孤,便是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也不成气候,我倒是怕他什么错也不犯。” 国师竟不理会这个话题转言道:“陛下,传臣回京,可是那铜镜有了下落?” “把你从渤海匆匆唤回,正为此事,贵妃薨逝,双鱼铜镜查无所踪,寡人原以为她会就范,还能窥得其法。现在前功尽弃,不能说她抗旨留在了会宁,迁都已是怨声载道,不能授人口实。倒成全了那个贱人的名声。痼疾之说恐难服众,总要向朝臣们交代一下。十年前的疫病案,可以做点文章,做点她以妖术害人的证据。这件事在赏荷宴前办好。” 皇帝想了想又说:“六月赏荷,太过平常,这燕京水暖,没甚么新意,怎能显出皇城灵气!四月十五,就赏。有荷,有月岂不美哉。国师神通,不会让朕失望吧?” “愿为陛下勉为其难,逆时催花。” “好” “圣上要举兵南下,此事不易操之过急。” “我没那种徒耗光阴的耐心,十年前你就说朕的克星献世,到如今,朕已登大位,顺利迁都,杀了宗亲,清洗了旧臣,这克星之说真是让朕怎不起疑!南下在即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国师摇摇头,“彼时,她还处于混沌,蒙昧未开。现在不一样了,贵妃娘娘的铜镜” 完颜青在殿门外听铜镜二字,心里一震,他是回府的路上,突然想起母妃所托的锦盒竟然忘给皇帝了,遂又折返回来。太一殿门口未见宫人,连梁公公也没在,他只能等了。国师和皇帝说话他只赶了尾巴,也没听清楚太多。 皇帝一抬头看见门外的完颜青,唤了梁公公:“来人,问问世子何事?” 不一会梁公公回来,“世子说有贵妃娘娘的遗物要亲手交给皇上。” “哦?让他进来。” 完颜青把锦盒奉上,梁公公呈给皇帝,皇帝打开锦盒,里面放置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是一个半旧了的同心结。 皇帝看看竟一时不知贵妃何意。便吩咐完颜青退下了。待他走至殿门,又将他唤住。 “你母妃虽然有罪,但朕对她的情谊何曾掺假!思及过往,心甚不宁,也没甚么食欲,倒浪费荻花夫人的手艺,糟蹋了也是可惜。”又对梁公公说道:“回头差人把这些点心送到青儿府,给萧卿也送去些。毕竟是你们代朕送了贵妃一程。” “皇子未赐府邸,不知现在居于何处。”梁公公答 完颜青答道:“逍遥山学艺未满,怕师傅责罚,这几日就要回去。现在官员驿馆暂住。” 皇帝道:“不必急着走赏完四月的荷花,再去不迟。” 完颜青叩谢领旨回了驿馆。 完颜青和国师都被打发走了,皇帝又传了查海,这位大将军手下有一支特殊的队伍,每十人一组一共两组分别是刺探情报的雅乐,武功超群擅长专搞暗杀的善舞,都是军队里筛选出的能人,各个身怀绝技,武艺高强。他们表面为皇帝网罗天下奇珍异宝,歌舞名伶,美貌女子,暗地里专干见不得光的事。他们听命于查海,效忠于皇帝,不受任何人制约。 皇帝寻问了萧彦良和完颜青自会宁府回燕京后的情况,未见异常。又命他调查烧宫当日的情形,并追查双鱼铜镜的下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无风起浪 完颜青自从会宁来大兴,在朝堂皇宫也只是强打精神。母妃,铜镜,女子,阴谋还是其它,又何时是所谓的机缘搞得他焦头烂额毫无头绪,每天回到驿馆对着那面鲤鱼铜镜看不出任何端倪,镜子上除了两条鲤鱼铸造精美已经和普通的镜子没什么两样,就好像曾经他亲眼见到的不过一场幻梦。他感叹自诩聪明的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傻瓜。 看他愁眉不展,亲随洪叔道:“公子可是思念贵妃,可贵妃若见你如此岂不心忧难安?” 完颜青到:“嗯,知道了,洪叔。”洪叔当日一直站在殿外,并未见到铜镜,他不想让洪叔也担一份这致命的危险。 这时,小厮小安前来禀报,内务府总领太监梁公公到了,皇上赐了食盒,在前厅等候公子领赏谢恩呢。 完颜青来到前厅谢恩,梁珫面带笑意,一副谦卑模样,他本是完颜亮之父完颜宗干的家奴,和完颜亮年纪相仿,从小就是完颜亮的侍从,完颜亮是妾室所生,但是太祖皇帝一视同仁,并无偏私。为王室子弟们求名贤大儒设私学,发现梁珫甚为聪慧就破例让他做了完颜亮的伴读。若问当今皇帝最信任的人,那除了梁公公绝不会再有别人。梁公公却一向持重有礼,朝中后宫都得到一片赞誉。 “梁公公辛苦,小小心意全当请公公吃茶。”完颜青说罢让洪叔拿出赏银赠予梁公公。 “皇子不必客气,心意咱家心领了,给圣上当差陛下自不会亏了咱家,这银两世子还是收回去吧,如今贵妃娘娘不在了,虽有皇上照护,皇子的吃穿用度种种开支,也都需要计较,咱家还要去萧大人府上,就不耽搁了。” 完颜青也没再谦让,梁公公不是贪图小利虚伪狡诈之人。“既然您有事在身,洪叔送梁公公。”说完他自己也走上前去跟在梁公公身后,起身送客。完颜青一边走一边说到。 “梁公公,我母妃去的突然,我又多年未在她身边,此去会宁也只是匆匆一瞥,什么话都没说人就没了。您也知道她母家凋零,我已再无其他亲人,不知迁都之前那些我母妃宫里服侍的人,可有人存下些我母妃的东西就是些衣服首饰,平常用的东西,如果有我也全当留个念想,要是没有,也是天意如此。”完颜青实际是想找些可以破解铜镜之谜的线索。 “朝花宫的旧人,着皇命,都在会宁就地打发了,根本没在大兴,想要寻人怕是难,皇子心念娘娘,娘娘有知也会心中安慰。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这宫里都是人走茶要凉,物是人非事事休,皇子就把这一份心思记着就好,何必托于外物。” 梁公公言语间似乎已明白他的用意,这番话分明是告诫他“谢公公您提点。”完颜青说着向梁公公施礼。 “皇子留步。”即使是对这个挂名的皇子,梁公公也是礼仪周全客客气气。 完颜青回到房里思忖着,如今会宁的事已经萧大人进宫复命,暂时少了一层担忧,既然铜镜上没有线索,萧大人和母妃又有些渊源,还是要去一趟萧府一问究竟。 他约么着高公公已经离开了萧府,就出了驿馆。天色阴沉,布满了乌云,天黑的也早些,看来是要下雨。完颜青看看天色,又环顾了四周,施展轻功,加快脚力,他故意走了背街的小巷,不一会儿就到了萧尚书的府邸。府门前有一棵高大的垂柳,他轻轻提气,纵身跃起,身法轻盈,豹子一般跃上了树。院内已经掌灯,一个侍女端着茶盘进了书房,门房正有个当值的家丁在打盹儿,过来一个管事的将他一顿训斥。家丁诺诺连声,不断认错。 完颜青脚下轻点树枝,跳上院墙,步伐稳健却悄无声息,转眼他又跳上了屋顶。他俯下身掀开瓦片看房内并无他人,萧大人手持书卷正在读书,书桌上茶碗还冒着蒸蒸热气,旁边正是两盘黄色红色的糕点。 完颜青从房顶跳了下来,自觉无人发现,随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他向来不喜华丽,暗青色布袍倒显十分的秀頎。身上没有多余的装饰,连佩玉也在出门摘下,没人可以看出他的身份。 完颜青轻叩门扉,萧彦良觉得奇怪,书房内院谁会来敲门?他放下书卷打开门,“皇子?快请进。” “在下冒昧,萧大人莫怪。”完颜青深深施礼。“自宗亲被屠,朝堂内外人人惶恐,又经母妃之事,实在不想让萧大人牵涉其中,可诸多疑团实在无人能解,还望萧大人能指点迷津。” “皇子请坐,老夫体谅世子的心情。但是对神鬼之事真是一无所知。那日见贵妃娘娘消失于铜镜中,只觉此镜非同小可,如果娘娘想把此镜献于皇上,也不会被禁足于旧宫。” “我只是个挂名的皇子,又是萧大人的晚辈,萧大人唤我青儿就好。我不是来问关于那铜镜的事,我只想了解母妃和您的渊源,毕竟这些年母妃把我送出宫外,想必也是故意不让我知道这皇城里的污秽残酷。萧大人你曾说我母妃曾救过你的性命,敢问是在何时何地,是何状况,还请萧大人如实相告。” “十年前,还是熙宗在位,上京曾经发过一场瘟疫,不知通过什么途径传染传染,疫情来势凶猛,染病者不计其数,这些病人不会就死,一开始形容枯槁,面色黢黑,六七日后,卧床不起,十几日左右便血脉干涸而死,死者面目狰狞,如同干尸。熙宗请来萨满祭司作法驱邪却没什么起色。是你母妃,调配汤药,进行布施,我们一家也是染了瘟疫,得你母亲医治,才死里逃生。可是疫病根除之时萨满祭司却说她是说她是妖孽。可怜惠候府满门抄斩,你母妃也被下狱。” “萨满祭司可是当朝国师?”完颜青问道。 萧彦良摇摇头说道:“不是,第二年,海陵王也就是当今圣上和驸马唐扩辩在熙宗寝殿将其伏杀,海陵王自立为帝,并救出了你母妃迎娶为贵妃。”他看看世子“剩下的事你应该有所记忆吧?” “或许是年幼或许是遭遇太过恐怖,我的记忆总是空白的,什么都想不起来,有时候会在梦里看到我母妃带着我玩耍,可是她虽然和我母妃长着一样的脸,又感觉不是我的母妃”完颜青陷入沉思。 “如今大部分宗亲被灭,朝臣被杀,知道旧事的人都死的死,没的没。又有谁愿意提前这些,都是心照不宣三缄其口,讳莫如深啊!”萧彦良也陷入往事脸色沉沉,似乎昨日的血雨腥风还在倾泄呼啸。他像突然想起了了什么又接着说道: “我记得你母妃当年治病时曾让病人喝完汤药后照这面镜子。或许就是因为这个那铜镜才遭人觊觎,你也看到了那铜镜的法力,一定要小心为上。” “萧大人,您今日所言,完颜青不胜感激,这就告辞了。对了,萧大人,您知道国师是哪里人吗?我总觉得他深不可测,阴瘆瘆的。” “说是波斯圣使,却和契丹人打的火热,常往渤海,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完颜青施礼告辞,转身向门口走去,一回头看见桌上的糕点总觉得别扭,又不知为什么。萧彦良像不放心似的又开口道:“皇子,还是要离国师远一点。” 完颜青已经出门,听见了萧大人最后嘱咐的这句话也没细想,天空下起了小雨,他施展轻功,原路返回,到了驿馆。一切顺利,虽然铜镜要给谁还是没什么线索,但是他觉得去找萧大人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皇上赏赐的食盒还在正堂的桌子上放着,寄居驿馆。只带了两名亲随,皇上的恩赏他们也不敢妄动。完颜青回到卧房,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又拿出铜镜,反复琢磨,不多时竟然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梦中母妃的身影又出现了,他却叫那个女子“娘” 梦境恍惚纠结,他想抓住娘的手,一挣,竟然醒了。 他感觉卧房中有窸窸窣窣翻找东西的声音,虽然动作很轻,他还是觉得不妙。透过床纱,他看见一个黑影正四处摸索。洪叔不会这个时候在他房里找东西,小厮或驿馆的差役更不会有这个胆子。他伸手摸到被子里的铜镜把它塞在枕下,手已经触到床头悬挂的无涯宝剑,他拔出宝剑,纵身跃起,向那黑影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天降横祸 窗外雨声潺潺,室内一片漆黑。完颜青已经完全从梦中清醒,看准时机,攻其不备,一剑刺向那人后心,那人似早有防备,也不迟疑,移步转身,闪过一剑,虚身上前时手上多了一对短剑,他面罩黑纱,身形诡异,任完颜青游历多年竟看不出是用的是哪家功夫。 那人只守不功,身影忽左忽右,竟没有要逃的意思,完颜青暗暗吃惊,一招化九式,剑花纷纷,快到炫目,逍遥剑派的绝顶功法,“庄周梦蝶”。本想活捉他,现在却是如此被动,他不得不使出杀招,力求自保。那人却轻笑一声,忽而飘到了完颜青的身后。完颜青旋身向后,心想不好,他就是来偷铜镜的。 可是想到了也是迟了,眨眼之间那人已从枕下拿了铜镜,来到自己近前,他已收起短剑,手化兰花指,翻手一弾,只见银光散落,星星点点。完颜青眼前天地倒悬,晕倒了。 完颜青以为此生完结,可是天不绝他,或者说是那名刺客并不想结果了他。天刚亮的时候,他醒了过来,头疼的厉害。满屋子的血腥气让他头皮发麻,他提起剑挣扎着起来,踉跄向外走。 只见正堂的地上齐刷刷摆放了七八具尸体,都是一剑封喉,血流了一地,像是泡在了一个血池子里,离他最近的就是最疼他宠他的洪叔,他从未得到过父爱,是洪叔让他从不曾失落遗憾。可他气管已经被切开,伤口还渗着血,完颜青脸色惨白,双眼通红,泪水汹涌。那年,在逍遥山,自己仗着轻功不错,结果摔落山崖,是洪叔找了他三天三夜把他背了回去。还有一年,他想要拜隐士大儒籍之阮为师屡屡遭拒,是洪叔背着他跪在籍夫子家三天三夜,才打动了籍子。他的腿从那时落下毛病。 排在洪叔旁边的是小安,还不到十二岁,是他和洪叔在逍遥山下恶狼口里救下的孩子。他问能自己“跟着公子有肉吃吗?”自己说:“荣华富贵没有,餐餐有肉没问题。”小安说:“三餐有肉就是荣华富贵就是大富大贵,公子以后不要丢下我。”本想救人一命,却没想到反成了害人性命。让他在这里枉死。 剩下的都是这驿馆里差役,虽然未有深交,但是自到燕京都是他们忙前忙后的照顾着。 他看着这些他在世上最后的亲人们,和那些无辜的差役如万箭穿心,他左手握起的拳头咔咔作响,是谁?是谁?是谁?他又一次跌坐在地上那衣衫浸在血水里,也没觉得湿凉。 完颜青无声的坐着,天渐渐的大亮了,一队穿戴整齐,训练有素的府兵冲破驿馆大门。 我等奉皇上之命捉拿钦犯完颜青。皇上口谕:完颜青罪大恶极暗害朝廷忠良,有负圣恩,降为庶人。羁押刑部大牢。如遇抵抗,格杀勿论。 来捉人的竟不是刑部的,而是禁军戍卫副统领,都朋于达。这人虎背熊腰豹头环眼,是女真第一大力士,本是庶人,皇帝听闻其力大勇武,召至殿前,赐“女真勇士”称号。 都朋副统领传完口谕不见有人出来,便从院子进了正堂,一推门看见满室横尸,血流成河,愣是吓退了好几步。总不能在属下面前跌了气度。又再上前才发现跌坐地上的完颜青,见他手里提剑,衣衫浸血立时明白,这是杀人现场啊! “大胆完颜青,桑心病狂,惨绝人寰,竟然屠戮家仆,差役,来人呐,将这个杀人狂魔给我拿下。” 士兵们纷纷上前,也愣是被这场面吓得两腿发软。 “给我拿下。”还是没人敢冲过去。 看士兵们畏缩不前,都朋于达大怒,抽出自己腰间大刀,趟过血河来到完颜青面前,刀架脖子上,完颜青不为所动。 都朋看出他失魂落魄,知道吼也没用,干脆就收起刀,用手把他薅了起来,拎向院子。 都朋于达这一动似乎触醒了完颜青的神智,看着满院森森利刃,一层层的兵士他突然仰天大笑,那笑声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大胆狂徒,还不伏法认罪?”都朋怒到。心想这个小白脸今天几次害的老子差点丢份,我管你曾经是什么王亲贵胄,今天遇见你都朋爷爷,必须要你心服口服,圣上可是说了,格杀勿论。他刚要抽刀,完颜青已经一个剑花舞起,直刺都朋门面。他虽下杀着却没有动手,都朋在他的挟持下,被逼到了墙角,士兵们自觉退让。完颜青双脚用力凌空而起,翻墙而出。 他跑了。 “他奶奶的,给我追”兵士们涌出门去,却哪里有完颜青的影子啊! 完颜青思绪混乱一路跑到了城郊,他想尽快出城,他脑海里始终盘旋着这样的话“谋害朝廷忠良”那是指谁,心中涌起一个念头又不愿去相信,不想面对。 铜镜丢了,家仆被杀光了,昨天还是朝堂上炙手可热的皇子,今天就像丧家之犬。 那神秘高手是谁? 为什么母妃会说看到锦盒父皇会让他自在山野间。 完颜青边走变想,越想越乱,他觉得经脉逆转目眦欲裂。只得拐进林地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进行调息。 周身平静之后,他也有了些思路,他要回逍遥山去找他师父,师父名震江湖,见多识广,一定能帮他。打定了主意,所以还是要快点出城。 临近城门,完颜青看到一支队伍已经将城门严防死守,城门下告示也已贴下。他们动作真够快的。 完颜青不敢恃勇,硬闯是没问题,可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他回身往回走,刚走到一片草塘附近就听见后方传来哒哒哒的快马之声,一时无处藏躲,他心一横,持剑而立,想要一拼死活,杀出条血路。 “过来,帮我拿鱼篓。”一个清脆不容拒绝的声音在喊他。 寻声而去,草堂的淤泥里站着一个岁模样的小孩。正扬着小脸看着他等他过去。 完颜青略有迟疑,但还是施展轻功一跃来到孩子的面前。她身材瘦弱布衣布裙衣襟右衽,汉人装扮。挽的发髻已经有些散开乱蓬蓬的,她双脚踩在泥里,手上脸上都是泥巴。一双眼睛晶亮透彻,如湖水一般清澈。 “蹲下,剑给我。”她伸出小手。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竟让完颜青乖乖交了宝剑。 眼睛是从不会撒谎的,只要你能捕捉到细微的一切,便可以看见行走中一个个世界,就是那些或深或浅的隐秘,才交织建构成有形世界的复杂。 女孩也看着他的眼睛,没一丝闪躲她在心里惊叹:这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 刚刚他决然持剑的不顾一切的魄力让她对他生出些许好感。 完颜青想:量她一个小孩子不会搞什么鬼,于是将剑锋挥身向后,把剑柄递给了女孩,就蹲在来她面前。 女孩接过剑压了一个趔趄,完颜青想笑但是忍住了,看女孩将剑埋在了泥里,他已经知道她的用意。 她,想救他的命。 女孩看看他,笑了。娇俏,顽皮,狡黠,勇敢。 那是阳光明媚,春风拂面的感觉。 阴谋暗箭,竟不敌她一笑。 如果说除了使命,复仇还有让他执着的东西,那他从今天起他又找到第三样“她的笑容”,他愿终其一生守护这份纯净与温暖。 人和人遇见就是这样奇妙,有些人厮守一生却不过同床异梦,有的人只需一眼便笃定一生。 “喂喂臭丫头,你干嘛。”完颜青的头发一秒钟变成了鸡窝,他有点后悔自己的草率,这么轻信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片子。刚要起身,却又被她一把拉进了泥塘里,来了一个嘴肯泥,正要发作,却见不远处走来几个官兵。 “喂干什么的?”官兵喊话到 “回军爷,小女母亲病了,想吃口荤腥,家穷买不起肉,和哥哥来泥塘挖泥鳅。” 看脚下泥泞那几个官兵也不上前。问道“可见到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路过此地?” “满身是血?是朝廷的钦犯吗?小女和哥哥专心挖泥鳅并未留意。” “小丫头,不该问的别问,挖你的泥鳅去吧”几个看她一脸是泥哄笑着走了。 可是没走几步又转身回来问道:“喂,军爷问话你哥哥怎不答话?哑了不成?” “回军爷,哥哥确实是哑的,小时候生病烧坏了,脑子也有些毛病,军爷莫怪。” 几个军士这才放心的走了。 小姑娘清清亮亮的回答让完颜青暗暗佩服。一看自己坐在泥里一身狼狈可不是像傻的,好笑又好气。 “本公子可没空和你在这抠泥。” “是,你要去逃命。”小女孩眨眨眼对他说道:“可是官兵也不会走远呀,若是撞上,傻哥哥不傻不哑,还会功夫,你说是个什么结果?” “小妹妹,谢谢你救我一命,如若不死它日定当回报,我更不能在这耽搁连累了你。” “你就这样一身泥的往哪去呢?” “等我挖了泥鳅,给你找些干净衣裳吧,反正都欠了救命的人情,也不差一套衣服了。”她又冲他笑笑。这回却多了几分老成。 看她小孩学大人样,完颜青也笑了。“你说的也对。” “我是朝廷钦犯诶,一身的血,说不上杀了多少人呢,你不怕吗?” “你没杀人,倒是有亲近的人被别人杀了吧?”小女孩也不抬头手在泥里摸着。 “你怎么知道”完颜青惊诧。 “我只是感觉而已,不过我的感觉很灵的。”女孩的样子不像在说谎。 “你有黑晶石吗?” “那是什么?我没有,我倒是有很多鹅卵石,都放在了我娘的花盆里。” 完颜青一阵失落,看看她的鱼篓一条鱼都没有。摸出自己的剑掘开泥塘的小孔洞,不一会儿一窝一窝的泥鳅就装满鱼篓。 可是一回头这小丫头竟然把鱼都倒回了泥塘。 “喂,你干什么,不是要抓鱼,怎么都放了?”完颜青有点不高兴,再怎么堂堂世子也是头一次当渔夫,竟然有人浪费他的劳动成果。 “不要黑色的,要黄色的,一条也没有,干嘛害它们性命!” “要吃鱼还挑什么颜色,真是矫情。”虽然是小声咕哝小女孩还是听见了 “啪”一块大泥巴糊在完颜青身上。 完颜青觉得有些好笑,到底是个孩子。也不理会,继续帮他找黄色的泥鳅。“喂为什么偏要黄色的?” “医婆说黄色的泥鳅可以治我娘的病。” “喂,你娘得了什么病?” “虚咳之症”女孩直起身一本正经的看着他“还有,我不叫喂,我有名字,叫新禾。你叫什么?” “我?你叫我阿鲁好了,我娘就这么叫我。”完颜青肚子咕噜噜了叫。 “哈哈,是因为你经常饿肚子吗?所以,肚子噜噜叫,就叫阿鲁?” 完颜青又窘又气,也不答话。 新禾想了想说:“饿肚子不该是好笑的事,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救命之恩 新禾说要回去,完颜青就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新禾回头把剑藏着在他的衣服里。完颜青心想这个汉人小丫头,竟然也不懂礼教大防!看来一定是难以维持生计的小门小户,她上哪給自己弄衣服去呢?他摸摸身上只有几个大钱,连银两都没带出来。想到这又想到自己逃了命,洪叔c小安他们的尸骨还没下葬,估计就是破席一卷扔在乱葬岗,心下黯然。 看他郁郁,新禾以为他还在因为自己笑话他而生气,也没说话说话,心想真是小气。 两人一路无话,很快回了御街,这是大兴城里最繁华的街道,各种商品,琳琅满目。还有卖各种小吃的,看得俩人直流口水,好在他们备着鱼篓倒没引人注目,这一身的泥,反到让人唯恐避之不及。转过御街是菜市街,卖的都是些应季的果蔬,穿过菜市街是裕隆巷,几户达官贵人的府邸后门都开这,有查海查大人家,柳玉邕柳大人家,刑部方大人家。 走到这完颜青拽住前面大步流星的新禾:“你不是要直接把我送到刑部尚书大人的家里吧?” “是呀,就是要让刑部大老爷定你个小肚鸡肠,忘恩负义的罪。”她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我哪有小肚鸡肠?”完颜青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想到我的亲人们的枉死,想到了不能让他们入土为安心里难过。不是因为你的玩笑话生气。” 新禾没有说话,她是发觉自己错怪阿鲁,又不好意思认错。 两人走到一处院门,新禾示意完颜青停步噤声,她自己试探着轻轻推了一下门,门开了一个小缝,她很熟练的溜了进去。 真像一条活泥鳅完颜青心想。不一会门又开了一条缝新禾溜了出来,她悄悄说:“你等一下,我准备好了再叫你。” “新禾,你是柳大人家的丫鬟吗?我进去你会不会受罚?我不想害你连累你。” “真啰嗦,让你等等就是了” 这个丫鬟新禾脾气真是不怎么好。 过了好一会新禾又出来了,带着完颜青蹑手蹑脚的溜进院子,这里大概是整个院子的后花园,离宅子有一段距离,绕一处假山,过一个木桥可以看见一座独立的院落,院子不大道算干净整洁精致,完颜青有点迟疑还是被新禾连拉带拽扯进了院子,东厢供着佛像,西厢放着杂物,正屋什么也没看见,应该有人住但是没看见人。完颜青左看右看。 “跟我来,去西边的屋子”新禾像主人一样吩咐道。 自从遇见了新禾,完颜青就变成小跟班,虽然看起来他比她大那多,高那么多,至少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也是江湖中首屈一指的逍遥剑派最小的弟子。 一物降一物,果不其然。 新禾先推门进去,完颜青紧跟其后,一进门完颜青傻了,地上正中间是一个沐浴用的大桶,里面已经盛好了热水,旁边放着男子的衣服虽不是新的却很干净,让他脸红的是连贴身穿的都有。 “我不会看你的”新禾慌忙摆手说道“但是我也不能出去,外一有人来,我说我在沐浴还能应付一阵。那里有道帘子,你把它放下来,快去吧。” 完颜青流下了眼泪,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怎么变得这么脆弱柔软一个月以来这是他第三次挥泪如雨,不同的是前两次是痛苦是愤怒,这一次呢,他说不清。新禾早已经转过身去把守在门旁,他有一种想要抱住她的冲动,但他克制住了,他不想吓坏这个善良的孩子。也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眼泪。 他拉下帘子,脱衣进了木桶,水温刚好,像是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如此温暖。第一次,有姑娘守着他洗澡,虽然是个小姑娘,但是这是一定一辈子都抹不去的记忆了。他怕新禾等的太久,所以洗的很快,这小丫头一直没出声。但是她肯定没有出去。 当完颜青换好衣服,拿起自己的泥袍时,母妃的帕子掉落了下来,他拾起它,拉开帘子,新禾还守在门口背对着他。 “好了,新禾可以转身了。” 新禾转过身,和完颜青一比她好像一个泥猴,完颜青忍不住笑了,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候还有一个人能让自己发自内心笑出来,他在心里感叹到。 “这衣服有点肥了,还有点短,不过也没有别的了,这是我偷偷拿了爹爹的衣服。你就凑合穿吧。” “已经很好了,如果之前就死掉了,连穿这衣服的机会都没有,” “干嘛这么说,我觉得人活着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没闭上眼睛之前,就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别想些有的没的。”新禾一副教训的口吻。 “是,新禾大人。”完颜青施了一礼,已经适应了她的“少年老成”。 新禾被他的样子逗笑了。“你等我一下,别乱跑,这后面有间屋子你先待一会儿。” 完颜青进了里屋,发现这儿像一个小厨房,有炉灶,熬药的瓦罐,还有木炭,就是没有吃的,想这可能是给新禾的娘熬药的地方。刚才她说衣服是她爹爹的,莫非他她是柳大人的女儿,可是堂堂世家小姐怎么像个落魄的野丫头。他坐在一个矮椅上,等着新禾。 过了有一会,新禾回来了,完颜青一下就看见了她左脸上的巴掌印,五个指痕红肿发紫,嘴角上血也有被抹过的痕迹。 完颜青拽过新禾的手,“谁打你了,是因为我吗?我现在就走” “不是因为你,快放手,馒头要掉了。” 她怀里揣着几个馒头。手臂上是些新新旧旧的淤痕,原本在泥里也没看出来。 “你先吃,我得给我娘熬药了”说着就把炉灶往外挪,她瘦弱吃力的样子让完颜青心疼不已,他没有再拉新禾露,怕弄疼她。而是轻轻的唤她的名字“新禾” 新禾放下炉灶,直起身冲他傻笑,他一把把这个孩子搂在怀里。 “喂,你干什么,我好心救你,你不要破坏我的名声”新禾生气的说。 完颜青放开手,眼泪又流了出来。 “你个大男人干嘛总是哭哭啼啼的,你那时候要拿着剑和别人拼命的勇气嘞?” 完颜青不说话拿起母亲的绢帕擦拭新禾嘴角的余血。 完颜青想,当一个男人无法保护他想保护的一切的时候,或许就像他这样窝囊吧。 “我没事的”新禾不再刺激他,略略的善解人意了一下“都习惯了,我爹嫌弃我不是男孩,我二娘一直把我当成白吃饱赔钱货,但是好歹他们也没饿着我,还给我娘请大夫看病吃药,要花好多钱的。又没打死我,过两天就好了。而且我并不怕他们,反而觉得他们有时可怜有时又可笑。” “暴虐跋扈无情的人可怜又可笑?”完颜青不知道要怎么答话。 “嗯?这帕子是女人的东西吧?有一种特殊的香气,挺好闻。”新禾吸了下鼻子。 “我怎么没闻到,是我娘的,她走的时候给我的。你喜欢送给你好了。” “我可不要,你娘留给你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人呢,你留着吧,我也用不着这娇滴滴的东西,你娘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你看我还有娘,是不是比你幸运?” 完颜青白了新禾一眼 “你爹呢?”新禾不以为意接着问道。 “我的亲生爹爹我也不知道是谁,从前有姨母,外祖父母,后来外祖父母都死了,姨母成了我娘,姨丈成了我爹,再后来我娘走了,我爹不要我了,还要杀了我。” “你看我爹还不至于杀了我” 完颜青气得要吐血,愤愤的想:她怎么这么没心没肺。他把手帕扔进新禾怀里,一个人搬着灶炉往外走,新禾看他跑出去,也不敢大叫,想拉住他又没他力气大,索性就看他一个人折腾。可是他却不会点炭火,忙了一头的汗,真想一脚把那灶炉踢翻。 这时,新禾拿从内间拿了一块油纸放在木炭下,火折子点着了油纸火苗乎乎的直窜。完颜青一脸尴尬。 新禾动作娴熟,取来瓦罐,架在炉上取出药包,打开之后,刚要倒进药罐,完颜青阻止道:“等下,让我看一眼。” “这个是甘草,这个是什么?”完颜青抓起树根样的一味药问道。 “当然是草药喽。” 这回完颜青没和她斗气,“我觉得是甘遂,甘草止咳,甘遂利水,但是两种药不能同用是十八反,用在一起会让病人病情加重,甚至中毒。” “怪不得,她最近总是昏睡。从前她还能起来礼佛,坐在院子里看着我”新禾的眼圈红了,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可以看出她内心情绪的涌动,愤恨,自责或者还有其他。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站起身收起了药包。熄灭了炉火。完颜青的心头恻然,人总是最复杂的动物,如果只是不巧遇见了庸医倒是幸运,只怕这个二房做主的深宅大院,也不是个干净的地方。 “你娘在哪,方便让我给她把把脉吗?”完颜青并非卖弄,他师傅除了剑法超群,医术也相当了得,幸好他学了些皮毛,虽然不及恩师,但是肯定强于一般的大夫 这回轮到新禾做跟班。 “我娘就在正屋,新禾带着完颜青进了屋,局促的房间內放了两张床,其中一张床上,躺着一个妇人,新禾的窘迫艰辛的生活尽收眼底。新禾趴在床头。叫了好几声娘都没有回应,完颜青示意她不要叫了,妇人面色青紫,每吸一口气就像风吹破了窗户纸。呼啦呼啦直响。” 完颜青把手放搭在妇人的手腕上,问诊把脉。要来纸笔,写下方子。然后把妇人上身扶起,叠了一个被子垫在她身后,果然她喘气的声音变柔和了,脸上的紫色也褪去了一些。 新禾感激的看着完颜青,“谢谢你,阿鲁遇见你真好。”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是那么真诚。 完颜青笑笑说“你救了我的命,我都没好好谢你”其实完颜青心里想“新禾我想给你更多,只是我现在一无所有。” 安顿好新禾的母亲,完颜问新禾“你可有手帕?” “没有,只有汗巾,怎么了要用吗,拿来给你?”新禾以为他诊了脉,触碰了病人要洗手。 “汗巾就汗巾吧,给我吧”新禾回来的时候一并把他的绢帕也带了过来。 因为擦过新禾嘴角上的血,上面印了一朵红云。 “我拿去洗干净再还你吧?”新禾说。 “都说给你了,我一个大男人,用这样秀气的东西会被人笑话的,洗不洗你随意,我娘知道我就拿这么个东西送救命恩人,一定会责骂我的。可是我现在就剩它了,你要是嫌弃就算了。” “不是嫌弃,是觉得这是你娘留个你的念想。看着它你能想起你娘。” “我娘在我心里,若是需要看着物件才想起她来,也不配做她的儿子了。” “这话倒是很有道理。可是我还是觉得这帕子很珍贵,我不能要。” “这绢丝是名贵了些,却也是银钱可换的死物。正是情份是贵重,才让我想要把它送你,不让你觉得我是看低了你,也低了我自己。” 新禾不再迟疑笑着说:“好吧,我就先替你收着,等你以后发达了想要回去,可要拿万金来换,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新禾收起手帕,完颜青拿起汗巾,谁也没有发现那帕上的红云细小的变化。 新禾把馒头拿出来递给完颜青一个,完颜青又抢过她的馒头,“泥猴,哪有热水?这回我给你打水,报答你。” “算了吧,你是真心想害我啊?还是我自己来吧,馒头给我留着啊,不许偷吃。”完颜青有些心酸,怔怔的,不去看那个身影。 等新禾收拾完了,天也快黑了,这里真的是一块被世界忘记的地方,他这个最大恶疾的逃犯,竟然在这里度过了一个美好下午。 他看见新禾走了出来,完颜青把馒头递给她,又看着她吃完。 “新禾,我要出去一趟,你不要担心,如果我没回来就是出城了去了逍遥山,找我师父了,但是我一定会回来的,或早或晚,你不要担心。”他不确定新禾会担心,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好像是故意提醒新禾要担心他,不要把他忘了。说完又觉得有一丝丝的尴尬。 他也不看新禾,把新禾的汗巾蒙在脸上一个纵身消失不见。 看着他稍纵即逝的身影,新禾怅然。暗自祈祷愿他要做的事,都能化险为夷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迎刃而行 完颜青蒙上汗巾,跳出院子。自遇到新禾后,似乎唤醒了他的智慧与勇气,就像新禾说的:做好眼下能做好的事。与其浑浑噩噩任人宰割,不如随时就势,将计就计。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不能让洪叔他们曝尸荒野,然后还是要确定事发之前他唯一接触过的萧大人是不是已经遇害了,他要了解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还有就是要查查柳夫人的药,是遇见了庸医,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他绝不会允许有人伤害新禾,伤害她所爱重的一切。 有些事其实心中早有答案,现在做的就是去证实。 人已有杀我之心,行杀我之实,苟延残喘岂是男儿所为。 既然身在柳府,怎能错过这天赐的机缘,柳玉邕既是朝中大员,有些消息一定来的可靠。 这些年完颜青虽然远离俗世,一心学艺,但是对于天下人人皆知的事,洪叔也会说一些给他听。比如这个柳玉邕,汉人眼中的汉贼走狗,大金皇上倚重的红人,北宋亡国的徽钦二帝被俘之后,很多王室贵族的女眷也在被俘之列,饱受凌虐。康王之妻邢秉懿也在其中,就是后来宋高宗赵构的皇后。她在贴身宫女的掩护下办成太监模样,时人不知康王妃被俘,而这个宫女却遭柳玉邕指认,因为他是柳玉邕内子的妹妹,就是他小姨子。 这个女子为护名节,自戕于军前。死前破口大骂:“我非死于金狗刀下,而是亡于汉贼之口。”康王妃最终也以死明志,终未失节于金人。 柳玉邕可能是坏事干多了,空有才华却无德行,只生了一个女儿,没法延续香火。堂堂尚书,对自己唯一的女儿竟也是如此刻薄。 完颜青一路向前院摸索,对柳府的地势布局已经尽在掌握。他轻轻运气,跳至房顶,俯身走到正堂东侧的卧室,猜想这一定是柳玉邕和二夫人的居所,轻掀瓦片,果然见到二人正在房中,二夫人正在给柳玉邕更衣,换下了朝服。 “老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姓萧的死了还要折腾人?!活该他不得好死?” “妇道人家,不要胡说,你长几个脑袋”柳玉邕佯装嗔怒。 “老爷你可不要凶我,我们大金的女子可不像你们汉人女子唯唯诺诺,逆来顺受。”二夫人有些愠色。 “夫人,有些话心知就好,何必快了口舌,惹来是非。这种没实惠的事做之何趣?”柳玉邕有些疲累不愿和她胡搅蛮缠。 “是非遇见蛮人也要绕着走,谁的拳头硬,这天下就是谁的,还怕甚么是非?”她言外之意就是嫌柳玉邕窝囊。 她见柳玉邕也不答话,知他心里不高兴了随即转了话题“哥哥家新聘了一个厨娘,今个试灶,嫂嫂差人送了好几样好菜,还在厨房里温着,说那鱼羹可是一绝呢,就是宋朝宫里的御厨都不及。让冬哥给老爷端上来?还是老爷去外间吃。” “在外间吃吧” “对了,老爷,您那位大小姐今又出去野了一天,回来成了泥猴,这样的没家教,可是丢了老爷的脸,晚上罚她禁食了。” “这个孽障,不看她占了个好生辰,怕她以后做个人中龙凤,早丢出去喂狗了。” “三岁看老,什么生辰不生辰,那个祸头子,留在家里指不定什么时候捅个大篓子。全家遭殃呢。” 说是要去吃饭俩人却又一起数落上了青禾,来起劲了 “老爷,今个她可没给她娘熬药,不是发现了什么吧。” “你怕什么,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懂什么,方子是大夫开的,她怎么知道那味药是你添的。你不是要名正言顺的当起这个家吗,怎么?又不敢了?” “你知道,你那祸头子可是有点邪性,你心里想的,她不用说就好像全知道似的。” 两人走出卧房,完颜青便从房顶悄悄跟着,餐桌旁二夫人喋喋不休“前几日亲家派王婆来传话,说花家那独苗怕是不好了,皇上选秀女民间禁婚嫁,他们想把新禾悄悄接了去,冲个喜,他们家可是三代单传。以前都是口上说的。现在还等老爷点头,要是妥了人家就下三倍的大聘立马来接人。就是不能大张旗鼓,锣鼓喧天的,过了禁令自会再补仪程。” 柳玉邕想了想说道:“你就张罗吧。早晚都一样。” 完颜青听的真切,强压怒火。心里担心新禾是不是已经知道他爹和后娘把她卖了的事,但一想下聘娶亲,不是一时的事,正好天已黑了,先去收了洪叔他们的尸骨再说。 完颜青先回了一趟驿馆,大门上封条赫然,有士兵把守。他翻身进院,闪进屋去。地上的血色浓郁,尸体已经不见了,他去了洪叔的房里在挂画后面的墙砖后取出一个盒子。里面都是洪叔这些年的积蓄。这次知道他母妃有事,怕他应急,所以都带在身上。幸好洪叔谨慎。洪叔曾说等他娶了王妃,就把钱都花光给他置办一份大礼。自己说:还是想把钱留个洪婶。洪叔说:哪有什么洪婶,他什么也不需要,只想好好看着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死也瞑目了。 想到这完颜青心里难过,眼眶发红。揣好银两,迅速从驿馆消失。 城西的棺材铺,刚要关门时接了一个奇怪的大买卖,有人定了八口棺材,并要运到西郊乱葬岗,未见买家,只要一大袋银子和一张写了收货地点的纸。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已到手,送货就是。老板雇了马车,吩咐了伙计,自己清了仓库,心里高兴,说句不厚道的话,他觉得死人是好事,管他死的是谁,都不死他就要喝风了。 棺材送到了,伙计看四下无人,卸下棺材也不逗留,这阴森恐怖的地方谁愿意在这看风景。此时的完颜青已经从死人堆里找到了洪叔他们,挖好墓穴。天气还不热,一天功夫,尸体也没什么变化。他撤下一块衣襟,擦净他们脸上的血污,一个个入棺,下葬。他一言不发,这次也没再流眼泪。 完颜青没去找新禾,他不想再麻烦她,让她陷入危险。做不得如玉公子,无双的良人,就当当乞丐也是不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隐于闹市 “你新来的吧?是不是你扒了我衣服。”残破不堪的土地庙里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乞丐睡眼惺忪。天气晴好,艳阳高照,真是个不错的天气。 他躺在干草上眯着眼看了看对着嚷嚷的人。他确实扒了他的衣裳,看他罩着肥大的袍子实在滑稽。 完颜青戏谑道:“小哥,我初到贵宝地,只想混个吃饭的招牌,你又不吃亏,你看你穿了我的衣服,风流倜傥英俊非凡,玉树临风,飘飘然如神瑛仙使。一定会走大运,发大财的哈。” “你脑子有病?” “怎讲?” “你这衣服送当铺去,至少能饱餐三日。” “那你不是赚了,还嚷嚷。” “嘁,我得穿了衣服再去当啊。” “小兄弟,哥哥告诉你个秘密。” “我最讨厌秘密。甭说” 这小子还有点脾气,特别完颜青心中竟有好感,笑道:“那你可别后悔。” “是你不要后悔,你赖在我的地盘抢了我的衣服还敢自称哥哥?还不拜码头,我让你三天没饭吃。” “威胁就没风度了吧?” 完颜青也不起来,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丑娃,小鱼你们几个过来”那少年招呼了几个挤在另一边墙壁下的乞丐小孩“你们盯着他跟着他,让他没饭吃。” “好嘞,”几个小子齐声道。 “五月,把你衣裳给哥哥穿,哥哥当了这个给你买肉吃。” 一听有肉吃,那个叫五月的孩子来了精神,本就破衣滥衫眨眼脱个精光。发现自己光着身子,又突然蹲下,蜷缩着“光着羞羞”他很委屈道。 “好五月,不羞羞。你今天不用出去,没人看你,” “他看”五月用手指了指这破庙里唯一的外人——完颜青。完颜青当然没有睡觉,他一直偷偷用眯着的眼睛观察着这些孩子的一举一动。 “他敢看,我就挖了他的眼睛,剁了他的手脚,放心,哥哥回来就会给你弄衣服穿。” “嗯吃肉”五月又露出开心的傻笑。 少年换上了五月的衣服,也不搭理完颜青,拿了衣服就出去了。 完颜青也坐起身来,抻抻懒腰。想自己这副打扮,新禾怕是也认不出自己来,他不自觉的笑了。 他一动身,四五个孩子就围了过来,他快他们也快,他慢他们也慢。狗皮膏药一样的贴着。他不能轻易显出功夫来,只能耗着,好不容易来到御街,他们也跟到御街,他蹲在在墙根下,几个小乞丐也都齐刷刷的蹲在墙根下。街道依旧繁华热闹,有好心的贵妇小姐不时丢过来一两个铜子,铜子还没着地“膏药们”就蜂拥而上。混了一天,真是一个子都捞到。 完颜青也不生气,大摇大摆去了酿香居。到了门口店伙计把他拦住了:“去,去,去臭要饭的还想下馆子,别惹了大老爷贵公子们的晦气,让你连命都交代了。”边说边推搡他。 完颜青也不躲,从衣襟里摸出一块碎银子,两指捏着放在了伙计眼前,差点戳了他的眼。“今天乞丐爷爷走大运,遇见活菩萨赏的,开门做生意,不认人可以,可别不认识你钱爹爹。” 伙计差点被他噎死,认了钱当爹,还得叫这叫花子一声爹。他白白眼珠道:“迎门的桌子你不能坐,角落里的倒可以。” “熏肉,烧酒包好了带走”完颜青进了店。 “这几位是一起的?”伙计指了指门口围着的几贴“膏药”。 完颜青摇头说道:“不是” 伙计脸色一变,抡起拳头:“还不给我滚远点。等吃老子的人肉馒头呢?” 几个孩子不敢上前,也未走远都蹲在了对街。 完颜青站在柜台边环顾店内,大堂里有三桌食客,听了一下就知道一桌是有朋自远方来的接风洗尘。另一桌是怡情小赌后牌友宴请。还有一桌,梨园票友的曲艺杂谈。 “客官,熏肉好了,您要什么酒?”伙计问道。 “自是酿香居的独家陈酿一壶春,这辈子可是头一回喝。可别给我掺水。” “童叟无欺,不能砸咱招牌。晌午御街花家刚定了十坛。” 一听花家,完颜青心中顿时不安。 这时柜台右后方雅间里喊小二要酒。 伙计小跑过去连声应道:“来嘞,来嘞,查大人还要一壶春吗?” “嗯,再来两壶。” “雅间贵客点一壶春两壶。” 查大人?莫不是查海?他和谁在这呢? “丐爷您要的酒在这呢。” “我这还有些散钱,都换熏,肉,让外面几个小崽子看着我吃也不厚道給切薄片越薄越好啊。” “得嘞。” 查海不是请了新厨娘吗,是别人宴请他,还是另有蹊跷?本想打探一下萧大人的死因,撞见什么干什么吧。 店小二送酒掀开雅间的门帘,只一眼,完颜青就认出和查海喝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新禾的姨娘,柳玉邕的二夫人。 这兄妹二人怎么在外面喝酒?有体己话不能让外人听?莫不是这柳夫人受了什么委屈?这怎么可能!完颜青只觉得二人出现在这一定不寻常,可是又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 “丐爷,肉切好了,慢走再来。” 完颜青出了饭馆的大门,膏药们又呼啦一下围了过来,几个孩子用鼻子使劲的闻着熏肉的香味。舔着嘴唇。完颜青就当看不见自顾自的往前走,一路前呼后拥的回了破庙。 完颜青坐在干草上,拿出熏肉肉,孩子们围在一旁,五月也蹲着身子挪了过来,他把肉给孩子们分了,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他又想起了小安。 五月吃了几口,把自己分得的熏肉又分成两份,用手捂着。 “五月,肉要留给哥哥?”完颜青问。 孩子低着头“嗯”了一声。 看着光着身子,傻傻的五月,和这一群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孩子,完颜青心中黯然。从前他只想做个闲散的公子,觉得什么事只要忍忍,退退,躲躲都能过得去,现在他觉得自己错了。他开始憎恨被粉饰过太平盛世,奢侈糜烂的宫廷。 御街第一大户花家在酿香居定了十坛好酒,是不是新禾要出嫁了?还要去柳府一趟。 夜晚的街道空阔寂静,时值月晦,只见漫天繁星,夜风拂面,凉凉如水,少年的心却是滚烫。他跳跃飞驰,像一只勇敢的枭。 来到柳府他先去后院找新禾,却发现屋子空了,床都不见了,连柳夫人都不知去了哪里。 他的担忧加剧了,后悔自己没有一早就来找她,他以为就算花家急着接人,也得选个良辰吉日,他恨自己。虽然从来没有约定,可是他却觉得新禾一定在等他。 他心下着急,却没丢了谨慎,小心来到前院,一个侍女在东边卧房进进出出忙里忙外,想必是那二夫人喝多了酒,没听见柳玉邕的声音,也没看见他人,估计是不在。 更没看见新禾。 完了,新禾一定是被送到花家大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无心之过 完颜青没找到新禾,便不自觉的往最坏的结果想。他又一次血气上涌,呼吸急促,头重脚轻,步伐散乱。 他习的是逍遥派一顶一的内功心法,无为心诀。情绪的波动怎么会引经脉逆行。然而他没有多想,他一心要找到新禾,哪怕是闯一闯黑白通吃,四国闻名独霸燕京的第一富户花锦城的深宅大院,他也在所不惜。 头痛欲裂。他咬着牙绕回后院,在假山后面稍作调息,忽然听见有慌乱的脚步走近,经验告诉他是两个人,并非成年人,其中一个似乎受了伤。他赶紧起身窥视,蒙蒙夜色中两个身影向他这边走来。 “坚持一下”一个对另一个说 啊!是新禾的声音。 “新禾”他小声叫她名字,“是我,阿鲁。” 新禾拖着另一个人循声往他的方向过来,他也迎了上去。 “帮我把他送到城南破庙,明天我去给他送药。”新禾把人交到完颜青手上。果然,伤的还挺重。 这丫头救人有瘾,原来不是只救他一个,这已经成了她的日常。 “破庙?”完颜青扶起那孩子的脸一看,竟是小乞丐。 “来不及细说,我爹的轿子已经进了府门你们赶紧走。” “好”完颜青背起小乞丐“如果你明天不能出来,我就来找你。” “我能出去,照顾好他”她匆匆往就走。 完颜青把小乞丐背回破庙孩子们从来没见过他们的老大受过这样的伤都吓坏了。五月看了半天才认清是哥哥随即嚎啕大哭。 “五月,你越哭哥哥就越疼。” 五月不敢再哭了,忍着,还是不时的抽哒。 完颜青把小乞丐放在干草上,生了一堆火,借着光亮看那孩子身上遍布鞭痕,皮开肉绽。本就破烂不堪的衣服都粘在伤口,有点地方还在渗着血水。孩子气息奄奄。早上还一脸傲气要带肉回来给大家吃,晚上却是这般模样。 完颜青从干草下面抽出自己的无涯宝剑,孩子们又吓了一跳。 怕是小乞丐等不到明天新禾来送药了。他让孩子们灭了火睡觉,自己抱着小乞丐去了医馆。 夜已深了,医馆早就关门了,完颜青用力的敲着门。 “大夫,快开门救命啊” 医馆的大夫以为是兵匪没敢做声。又听了一会,是一个人在敲门,也未听见其他人的喧哗才打开门,一见是两个乞丐,想要赶他们出去,完颜青拔出宝剑,向下一贯,剑身有一半末入地下。医者这才战战兢兢给小乞丐看伤。 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丢了良知才是生存正道,向恶人低头不觉耻辱。这是什么样的世道! 清洗伤口很疼,小乞丐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的脸疼得扭在一起,也没叫出声。上了金创药,他又昏睡过去了。大夫嘱咐到:“这衣服不能穿了,没伤到筋骨,静养几日,每天早晚各涂药一次。如果不发烧的话三天就能下床了。” “知道,可要是发烧了怎么办?” “罢了,我给你抓几副药回去煎服。” 大夫把药包好递给了完颜青,完颜青拿出一块比较大的碎银子扔给他,“再给我拿几件干净衣服,拿个被子” 大夫高兴的回了内间拿了完颜青要的东西。 他拿了被子裹了小乞丐,“还有有什么现成的吃的,有多少拿多少”。 “只有几个烧饼和鸡蛋” “拿来就是”完颜青也不客气 不一会,吃的穿的装了一大包。完颜青负在背上。向大夫施一礼,“天干物燥,小心口舌。多有打扰,您老见谅。”说罢拔起剑抱起小乞丐回了破庙 孩子都没睡,又重新点了一堆火,小乞丐赤身的趟在干草上,盖着大夫家买来的被子。他把烧饼和鸡蛋给小乞丐留了些,剩下的给大家分了。给五月穿上了一件很大的衣服,样子虽丑,但是他终于可以站起来活动不用蜷着了。 这一天,对于小乞丐们来说又又肉吃,又有鸡蛋,比过年还高兴。大哥的伤,更大的大哥给治好了,真的很开心,睡在草里都能笑出声来。他们对这个新来的充满了好感。 第二天画面风格全变了,从温馨和谐变成剑拔弩张。 “哼!别以为你治了我的伤,我就要领你的情。” “看来你是好多了,还知道谁治了你的伤,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完颜青笑着说。 “你偷了人家的衣服还来坑我。你卑鄙无耻。” “我又没叫你去当”完颜青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差不多猜出了小乞丐挨打的原因了。 小乞丐一时语塞。也不理完颜青,完颜青让五月把吃的给他,他愤愤的说:“我才不要吃贼的东西,有贼味。” “你不吃,我吃好了。”完颜青肆无忌惮大喇喇的吃了起来。“恩,真好吃。” 气得小乞丐把被子蒙在头上。只觉得自己这个大哥威风扫地,气愤难平。 完颜青只觉得和小乞丐斗嘴很有趣,就像他从前逗小安,有的时候为了抢一个东西还撕闹在一块。洪叔总是骂小安没规矩,自己又护着小安。这才是真正的亲密无间吧。最好的兄弟情义,从不是隐藏了心思的貌合神离,是打不散的。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才是手足。 终于盼来了新禾,小乞丐想要起来谢谢她,挣扎着起来,才坐起身又想起自己没穿衣服,一时尴尬羞涩猛的一躺又抻了伤口,疼得只滚。 完颜青笑得扶着肚子,小乞丐更生气了。 新禾看小乞丐已经无碍了,才放下心来。放下药说道:“我爹的衣服有府里的标记,幸好昨天小乞丐被当铺的人押来的时候我二娘喝多了,我爹又回的晚。” “你明知道有标记还让我去当铺”小乞丐恨恨对完颜青说。 “我什么时候知道?衣服是她借我的。”完颜青抬头看了一眼新禾。又看向小乞丐说“我要是那么恶毒,干嘛大半夜带你瞧大夫去。” “你说有秘密,会让我后悔。” “记性还不赖,我是想告诉你那衣服被我撕坏了,当不了几个钱。” “那你干嘛不说?” “你不是说最讨厌秘密,甭说吗。” “哼!” 我现在要和新禾说秘密,你也别听。 “你叫新禾?” “是呀,你呢?。” “莫问。” “臭小子,脾气还挺大,不会好好说话,怎么人家也救了你一命。”完颜青不高兴了。 “我的名字——莫问” “我偏要问,你叫什么?不说我就掀被子。” “莫问——莫问——莫问” 小乞丐急红了脸,新禾在旁边笑的咯咯咯响。完颜青要上前扯被子。新禾赶忙来拉住他 笑道:“你还真是脑子坏掉了。他姓莫名问。” 小乞丐如遇大赦,头点的像敲鼓。 “谁给你起的破名字?” “大叔,一个从前一直照顾我们这些孩子的人,不过前几天听说他死了,是让人给毒死的。”莫问眼圈一红泪滚了出来。 “你说的那个大叔是不是萧彦良萧大人”新禾问道。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大人,只知道他住在新辅巷里,有一次他来送吃的给我们,我偷偷跟着他到了哪里。” 新辅巷,完颜青两天前刚刚去过。 原来萧大人是被毒死的。食盒,食盒有问题。完颜青恍然大悟。 皇上一定知道了铜镜的事,我们有所隐瞒才起了杀心,没想到我没有吃那点心,没死成。不见家仆报官。所以又来拿人。 那黑衣人又是谁?又为什么没有杀我,难道是为了嫁祸于我? 如果我也吃了那点心,我和萧大人都死了,要谁来为这件事负责呢? 对,点心是荻花夫人做的,我们素来没有仇怨啊,生平只见过一面,她为什么要谋杀皇室和朝中大员。 不对不对,谁想让我和萧大人死?是皇上。可是杀了我们要怎么向朝臣和百姓交代?让我们其中有一个人成为杀人犯。所以杀人犯在萧大人死的时候不能死。 这就想通了,那铜镜一定是密不可宣之物。所以使了这一手。可怜了萧大人一片衷心。 可是明明我也得了食盒啊,不吃只是一个意外。意外就是有可能萧大人死的时候我也死了,如果是这样的结果该谁来收场。荻花夫人? 黑衣人到底是谁?啊!又回到了这个问题。 完颜青眉头紧缩深深陷入思虑之中。 新禾其实已经叫了他半天“阿鲁,阿鲁真是个傻子。” 完颜青回过神,看看新禾把自己一直想说的话一股脑都说了:“你要嫁去花家了,你真的愿意吗?嫁给一个病篓子。你走了你娘又怎么办?新禾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告诉我,不用嫁給任何人,我一定帮你实现。”完颜青一直不停的说着。 “你知道你二娘和谁在一起喝酒吗?还喝得酩酊大醉,是和他哥哥查海。我亲眼看见的,总觉得不寻常。却又不知道是什么。” 可是对于柳玉邕想纵容二夫人要毒死新禾娘的事,完颜青有些犹豫。毕竟自己已经发现药的问题。新禾不会让她娘再吃那药了。这世上的无情他不想让新禾去尝。 “还有,柳夫人去了哪里?你要小心她的安全。” “我心里有数,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吧!”这似劝慰又似拒绝。很明显新禾已经知道他是谁,更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尽管她语气柔和,还是让他受到了打击。 完颜青低下了头。是啊新禾的事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过问,如果小乞丐知道自己就是告示上悬赏通缉,杀了他恩人的人犯人,那连这个破庙也都无法容身了。 唉,一切无解,真的一切无解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美人如蝎 红绡帐暖佳人笑,王孙公子掷千金。任是金戈铁马,哀民遍野也总有一些地方仍是觥筹交错c欢声笑语c纸醉金迷。 夜,朦胧的暧昧,桃源巷早已灯红酒绿。络绎不绝的车马,锦衣华服的恩客,挤破了眷香楼的大门。老鸨在夸张热情的挑逗中迎来送往,堆着笑叫着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姑娘们招呼各位爷。龟公鄙贱殷勤的穿梭忙碌,看惯了罗裙下的风光。妖娆风骚的脂粉香诱惑原始野蛮的。名利场外温柔乡,足叫人一晌贪欢,缠绵流连。 琵琶声乍起,喧哗戛然而止。急弦如瀑,恢宏壮阔,有收天地日月星辰之势,扫弦如风,如拨云见月,忽又百转千回,如呢喃耳语,悲戚决绝,纵使不懂乐理之人也泪光烁烁。乐声一拢转弦另起,喜乐升腾,祥和明朗,万象归一,让人生出无限希望琵琶声止,二楼珠帘后一曼妙女子轻纱遮面,站起身,也不谢礼,竟自转到后厢去了。一曲罢了,一时竟无人喝彩。半晌人群中才有一人拍手叫好,众人纷纷侧目,在这拥挤花厅的角落里,一人席地而坐。其貌不扬,衣着朴素,锦袍金靴中一股寒酸气,因此引来一阵哄笑,人皆摇头暗叹,到处都是附庸风雅的登徒子。 在这斗花魁的盛事上,琵琶曲似乎不和时宜,但汴京眷香楼分店的招牌是无人敢质疑的。 好在第二个节目让人眼前一亮。盛唐遗风,胡璇之舞,舞娘酥胸摇颤,裙裾翻飞,随着欢快的节奏如波浪般起伏。她舞步旋转,刮起阵阵香风。赞声一片。倏忽来到宾客面前,伸出裸露的手臂,凝脂如玉。玉手纤纤时而摸一下这个公子的脸,时而触一下那位官人的手,待要去捉,她又旋去,只见她右腿向后抬起,两臂伸展手握上层裙摆,一个急旋,只见裙子幻化多层如牡丹绽放。掌声一片。舞曲终了,低身谢客一对团团玉胸被人全然窥见,又引来多少浸淫的目光,多少口水。 “这个好,这个好。”刚被舞娘摸了脸和嘴唇的一个衣着气派的老头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咂嘴叫到。若不是还顾及着王爷的身份,估计早就扑上去了。 叫好声还未停,胡璇舞姬退下,一个身着粉紫间色交领宽袖窄衣女子已经缓步上台,面含笑眼含情,曲线玲珑,玉立亭亭。她轻施了一礼,“识忧献丑了。” 一曲《思帝乡》婉转悠扬: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不羞,不羞,哈哈哈哈哈”又是那老头子,这个他也中意。 压轴的来了,老鸨亲自扶出位二八佳人这才是花魁正主,肌肤如皓雪,双眉如黛,眸有星辉。粉腮微红,唇如点绛。大红嫁衣,凤冠霞帔。无半点风尘色。 “家有小女初长成,怜儿自是她芳名。富贵公子来垂爱,洞房花烛夫妻情。”说完老鸨蒙上了怜儿的红盖头。怜儿站在台中间手捧大红绸扎的大花。此时写着前面三个姑娘名字的花牌已经挂出来了,王公贵子的打赏已经由龟公大声宣报出来了。 说是斗花魁,倒像是贵公子们斗富。谁也不肯让别人抢了自己的风头。 几轮下来风头正盛的便是那老头子宝盖大王。和花家的表少爷,翁扶弱公子。其他人的腰囊早空了都成了看客。 这洞房花烛的噱头是要靠真金白银砸出来的。两人斗的正酣。翁公子向来骄横别说燕京地面就是四国之中谁能小瞧了他。不看他翁家万贯家财还得看他姨丈花锦城的面子呢。 宝盖大王完颜墙不吃那套,他是根正苗红的皇亲贵胄,又有军功在身,南征北伐掳掠金银无数。 翁公子虽纨绔像,但也是一表人才,配这花魁是戳戳有余,从怜香惜玉的角度,大家心里是向着他的。 可是他向来霸道,为人桀骜,也是得罪了些人,明里暗里想看他笑话的也不再少数。 两人都已投了千金,相持不下。这时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小厮挤过人群趴在翁公子耳边耳语了几句,翁公子很是不悦。 看客们都在静观其变。 宝盖大王道:“小子,你老娘叫你回家换尿布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 “您老用惯的东西,小爷用不惯。”翁扶弱也不吃亏。“今天小爷就把这花魁让给您老,我差人从灵芝堂给您取了这乾坤丸,您老要是腰不济事就先服下,免得亏待了怜儿姑娘,苦短的只能陪您大眼瞪小眼。” 哈哈哈哈哈哈围观的人真是乐开了花。 “哼!” “投的银钱自不必取,就当赏姑娘们买些胭脂水粉。”翁公子对老鸨说。 老鸨千恩万谢。 翁扶弱转身离去,小厮紧跟着其后。 “宝盖大王,独得花魁,送入洞房”龟公高声喊到。 宝盖大王等不及人来接引,自己想跳上台去,结果脚下一滑摔了个四仰八叉。又是一阵哄笑。 下人赶紧去扶,遭他一顿斥骂。罚在原地自扇耳光。他年纪六十有余,奈是行伍出身,也是摔的不轻,老鸨赶紧陪着笑,亲自来扶,他便颤巍巍欢欢喜喜的去他的洞房了。 眷香楼花厅里热热闹闹,斗花魁如火如荼,阁楼上确是另外一番情形。 阁楼上有三个人,一白衣女子面罩白纱,坐在茶桌旁,一黑衣女子站在地上,十分恭敬,旁边站着的胡璇舞姬,很显然她们是主仆关系。 “主人,事已办妥。您想让他三更死,他绝不会拖到五更天。” 胡璇舞姬道。 “好,吩咐桂娘,小心打点。你先下去吧。”舞姬行礼退身而出。 白衣女子又对黑衣女子道: “五娘,按我给你的线索, 你可查到些什么?可有小公子的下落。” “属下失职,萧彦良一死,线索断了。” “这不怪你,人死是意外。你就先在查府盯着,事无巨细都要告诉我。”女子将茶杯倒满,却不饮茶“这个地方不能常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见面。以后有什么事要用密语密笺来传。密笺水浸不破,你识得我火云标记。左上方滴血便能识真伪。” “主人,查海与柳玉邕的小妾似乎关系不寻常。” “他们是兄妹,罗倚珠是私生。这是公开的秘密了。” “属下说的不是这个,他们俩似乎关系苟且,查府的夫人对她心有芥蒂。” “哦?查清楚。要谨慎。拿了这个把柄,就省事多了。不怕他不听话。” “是,主人。” 白衣女子拉开窗,轻轻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三更时分,随着一声女人的尖叫,刚刚睡去眷香楼又被惊醒了。龟公慌忙掌灯,姑娘和留宿的嫖客纷纷探出头观望。 声音是从二楼传来,准确的说是二楼最里的一间,花魁怜儿的的屋子。 老鸨带着众人推门而入,只见怜儿,披头散发裹着被子蜷在床脚。宝盖大王,赤身撅在床上,大家还以为是怜儿受了什么委屈,老鸨上前询问,怜儿伸手指了指宝盖大王,老鸨用手轻轻一推“宝盖大王”的称呼还没出口。他就倒在床上,伸手一探,呼吸全无,身子都僵了。 宝盖大王死了。 堂堂王爷死在了妓院里。 石榴裙下死,做了风流鬼。 老鸨桂娘也是见过场面的,忙吩咐下人去请城里最有名的杨大夫,赫大夫,夹古大夫来。 不一会儿大夫们到了,一看这场面,先是陆续象征性摸摸脉然后问了怜儿一些话,怜儿自知人命关天,只得躁红了脸回答,然后大夫们一致说了八个字:“肾阳不足,心脉受损。” “通知宝盖王府来领人,听见大夫怎么说了吧,动静弄大点去吧。” 就这样,第二天燕京城内,茶余饭后大家都在笑谈着这个破北宋汴京城曾经风光无两的宝盖大王龌龊的死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一、双喜临门 在完颜青的悉心照料下小乞丐莫问的伤好的很快,预防发烧的药根本没用上。风餐露宿中长大,本就不是娇生惯养的,好一点就躺不住了。和完颜青斗嘴总是吃亏,又打不过他,也不是打不过,是根本打不着。追追打打中小乞丐倒是学会了些基本的功夫。完颜青感叹小乞丐是个练武的好材料,若有高人指点,假以时日,定有大成。 新禾每天都来看看小乞丐,还带着各种各样的美味小吃,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才让小乞丐受了无妄之灾。新禾一来,破庙里更热闹了,天天过年的日子,让大小乞丐都盼新禾。 新禾虽然表面若无其事,完颜青却看出她满心忧思,可是关于成亲她只字不提,也没有提及她母亲的去处。或许是从小就无所依仗,她凡事都习惯了自己面对,也许是她和自己萍水相逢,还没有任何的信任,她救自己全凭直觉,全凭她天性的善良,而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把她当做亲人。完颜青心想。 新禾最近总感觉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对于她来说,那就是母亲遭人下毒,这些年,在这个家里,母亲和自己如同二娘的眼中钉肉中刺,父亲对她们不闻不问,任由她们母女过着自生自灭般的生活。却只对母亲吃药的事偶有叮嘱,从前以为,父亲对母亲还是讲些情分的,只是怕得罪二娘,现在看来,都是其心可诛。 嫁到花家,她可以逃离,可是娘要怎么办?爹爹刚应了亲,宫里的荻花夫人,就派人把娘接进了宫。她心里不愿,又没办法,这个外表柔弱的姑姑,对她是十分亲近,住在府里的时候还交她吹箫弹琴,识字,女红。可是她却觉得她比二娘可怕多了,如果她是蝎子,二娘也就算个蚊子。无论如何都要想个完全之策。她信自己的直觉,因为从没有过失误。 这些天府上人来人往,尤其是查海比花家的人来得都勤,在新禾眼里,和爹爹走的近的几乎不会有好人,除了那个死去的萧大人。那天她隐隐约约听他们说皇子杀了萧彦良,还说什么疫病旧案,是贵妃所施巫蛊妖术。还找到了作法用的木偶,还有贵妃的同心结,说是她特用的符咒。皇帝已经颁旨,褫夺了贵妃的尊号,贵妃本人已经畏罪而死,葬身火海。又无母家可以连坐,就令各地张贴榜文告示,写满贵妃罪状。 新禾不知道这件要不要告诉阿鲁,他也没告诉新禾自己的身份,但是数天以来,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通缉告示都画的是同一个人,那就是皇子完颜青,罪名是毒杀吏部尚书萧彦良,那么阿鲁一定就是完颜青。至于贵妃一定就是他提前过的姨母。 四月初十就是花家来接人的日子。自从定了日子,二娘对她殷勤备至,吃的穿的都好过以往的万倍,她那亲切劲就好像自己是她怀胎十月生的。新禾心里厌恶也不会作假,问十句也不答一句,就像看不见人一样。新禾一直都这样的,态度和从前也没什么变化。二娘气的心闷手痒,一想她还有五天就去花家,身上有伤也不好看,便忍了又忍。只是新禾再不能像从前那样无拘无束的乱跑,非要出门也是有丫鬟冬哥陪着。丫鬟冬哥总在府中不怎么出门,一到了拥挤的大街上就晕头转向不辨东西。新禾就故意支她,一会让她买糖人,一会儿让她买豆羹,看她团团转新禾虽然有点不忍心可甩下她跑来看小乞丐。 “我得走了,不能在外面待太久,要是冬哥那丫头真丢了,我的罪可大了。”大家都跑来送她。 “干嘛送来送去的,见外还麻烦,弄那么大阵仗跟娘娘起驾一样。我可不要那排场。”说到娘娘,新禾感到口误,下意识的看来一样完颜青。 心想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阿鲁是有权知道的,换作了自己当然也不想被蒙在鼓里。她是有些担心,担心什么呢?担心阿鲁受不了打击?担心阿鲁跑出去拼命?她当然不信阿鲁是杀人凶手,他眼里的目光是疑惑的,是因自责愤恨而生出的委屈。还有他的眼泪,那些都是不能说谎的。那他还担心什么呢?是怕阿鲁不是对手。 那又如何!委屈求全的活不是为了委屈到死,所以真相就是真相就是真相。它之所以残忍,就是因为它容纳谎言,然后又有力量无情的剥光它。 “阿鲁,我有话和你说。” 完颜青心里意外,但这个意外无疑是个惊喜。“好。” 来到破庙前的空地新禾说“昨天偷听我爹和查大人密谈,多年前,会宁疫病旧案是贵妃娘娘用巫蛊妖术所为,还有木偶和同心结符咒为证,已经褫夺了娘娘的封号,让各地张榜以示其罪。今天我已在街上看见了榜文,你叫完颜青,贵妃娘娘就是你的姨母吧?” 完颜青义愤在胸:“是,我母妃并没有使用巫蛊害人,反而是她阻止了瘟疫的扩散,治好了百姓。他们为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如今东西到手,还要赶尽杀绝。如此颠倒黑白,神明不容。” “我从不信神明,也不信命。如若真有神明,这世间何来那么多委屈,恶人为何都那么逍遥自在,比好人过得还如意。命,都是要摆布你的人说的借口。” 完颜青一直双手握拳像要把自己的骨头都要捏碎一样。 “阿鲁,我觉得你一个人留在这暂时也无济于事,虽然我不知道细情,但是我觉得你最好能有些帮手。”新禾说 “那你呢?难道不需要帮手?我母妃之事,不是一时半刻可以翻案的,但我活一天,就不会让她遭受污名。可你,不是马上要去花府了吗?那真是你想去的地方吗?” “我有我的事要做。” “是要保护你娘吗?” “嗯” “可有办法?” “总会有的,因为是我必须要的做。” “花家能帮你吗?” “要是花良辰醒了,或许能帮上大忙。” “我听小乞丐说了,说他是弱柳扶风,病恹恹的没活气,现在只能躺在床上等死了。要是他死了你怎么办?” “不是还没死,干嘛想死的事。你就是喜欢想东想西耽误自己。” “要不我去给他瞧瞧病吧。” “花家的实力,连御医都请过了。” “我是想让你对他的病心里有数,别报什么无谓的希望。” “你只道听途说就已经觉得他没希望了?瞧不瞧有什么区别?” “行行行,我错了。但你要信得过我,我不会骗你的,一辈子都不会。” 新禾想了想说“他躺在床上没法起身活动。你也没办法见到他啊。” “这个你就别管了。花家人对你可好?要是不好,我就先拿那公子哥开刀。” “还没去他们家怎么知道好不好。聘礼可是送了一个晚上才送完,我二娘都乐得脸都抽筋了,冲着钱的面子也不会对我太差吧,那不是赔本的买卖。”新禾笑道。“我和花良辰很小就认识,那时我爹爹做汴京留守,他爹爹在汴京做生意。我们住在一条街上。” “也是青梅竹马喽!”完颜青语气淡淡。 “我是他大哥,你不要胡说。别人办家家酒,玩拜堂成亲,我们却玩桃源结义,仗剑江湖。那时候他身子就弱,因为我不肯叫他大侠,还气哭过,让我爹把我骂的真是惨啊。” 完颜青如有千言,却无从说起。他喜欢听新禾说起她的事,可是不知为什么竟有失落的感觉。无论怎样,新禾能过上安慰幸福的日子都是他所愿的,于是他听新禾继续说下去。 “那时他总是很笨,背书特别吃力,总是背不下来,记得一次我给我娘熬药,药都熬好了他一首诗还没背下来,我说:听你背诗我都记下了,你怎么还不会!他说:我不信,你背。我背给他听他又生气,把书也丟在灶炉里。第二天,他背不下书,被李夫子就罚他扫学管的院子,他做不来,急得直哭。我就偷偷帮他打了两桶水,罐在院子里,结果院子干净了却把夫子的花弄死了。他就下的再也不敢去了。”新禾笑着说她的故事,完颜青想着那些画面。也笑了。他也想起他的童年。无论寒暑,都要在那孤崖上练习剑法。永远是一个人。师父严厉也从不许他露出一点的懦弱,却养成了他坚毅的性格。 得与失总是相辅相成,他失去童年的烂漫,却收获了此时面对人生命运的力量。新禾呢,她好像从不计较得失,只想好的,坏的她都无畏无惧。总能苦中作乐。 “诶呀,都什么时辰了,我要去寻冬哥了,她自己怕是找不到家。找到了怕是要挨二娘的打。坏了坏了。” 她像风一样走了。 虽是命运推着人往前走,但是他愿为她逆天改命。 转眼间,到了新禾进花府的日子。处处是欢喜,而且还是双喜临门。新禾的二娘连日里嗜睡喜酸,呕吐不断。传了大夫。大夫恭喜道“滑脉如丝,二夫人有了身孕。” 柳玉邕高兴至极,若是生个男丁,他也可以进祖坟了,排位摆在祠堂里享后人香火,圆了他爹的梦,他爹为了他娘被驱逐,客死异乡。他就是要功成名就带着儿子认祖归宗。他家的祖坟可是一块风水宝地,出了好多大宋的高官,那么他就要灭了大宋做比他们更大的官。 新禾出生时,他曾自己占了一挂,卦上说是男娃,而且是大贵之命,结果抱出一个女娃。让他怀疑自己所学。而女娃占这生辰,也是大富大贵,却妨同胞至亲,也就是说新禾不仅没法圆了他的梦,更让他断子绝孙。让他心生恨意。他想杀了这孩子,可是柳大夫人以命相博,只得暂时作罢,但厌弃之心未减。 人人都知祸福相倚,乐极生悲物极必反。而此时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二、冲喜得喜 天气转暖,燕京城已至春末,云淡风轻,杨柳依依,草木葱茏。阳光撒金般烘托着燕京城最大最气派的私宅花锦城的府邸。 这花府就在御街上,高墙深锁,闹中取静,内有洞天。前方三进院落,就有十多个套院。后面如皇家园林各种景致应有尽有。外人若是进来就像进了迷宫。 仆人们一早就忙的不可开交。虽然没有新婚的仪程,但是这依然是三代单传的花家少爷花良辰的大日子。是花家的喜事。这个病弱的公子,四处寻医问药,身体却日渐衰弱,终日里都是昏昏沉沉卧床不起。冲喜成了最后的希望。 辰时三刻,柳新禾就被一顶小轿接到了花府,没有凤冠霞帔,大红嫁衣,也是打扮一番,蜀锦粉衫,红罗裙。鲜亮的颜色更衬她的俊俏。她驻足在双开的大门外,抬起头,还是那双闪光的眸子,在打量这陌生的一切。 她提起罗裙,不疾不徐,迈过高高的门槛,走向正厅。两旁迎接的仆人也都打量着这个新的主人,她虽年幼,却没有半点畏惧之色,目光灼灼,似乎能看透世人的善恶。 新禾在正厅叩见了华锦城和花夫人:“媳妇儿见过爹,娘。” “好,起来吧。”花锦城道。 “来,新禾。拿着这条张真人写了符咒的绸带给辰儿束在腰间,只得你一人,万不可让别人沾手,带子不可触底,千万小心,这可是我不想辰儿的命啊。”花夫人拿着一条红绸带,慎重的交给了新禾。那眼神里是热切的嘱托,还一些担忧,新禾小心的接过带子跟着丫鬟往花良辰的院子去。 新禾的罗裙太长,走路有些拖拽。又要顾及绸带不可着地,一路走的甚是别扭。刚进院子,一下脚踩裙摆跌了出去,领路的丫头已经进去通报,自己只能身当肉垫,高举双手,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带子掉在地上。真是跳河一闭眼。 嗯?不疼? 嗯?没倒! 嗯?撞树了吗? 嗯?树不会这么软,是个人,是谁? 新禾直起睁眼一看,自己竟然倚在一个男子身上,赶忙慌乱直起身,施礼道:“多谢。” 这男子穿着绯红的长袍,一副纨绔之相,脸上写着几分讥笑之意。“大侠,可是有眼疾,小心看路。” 他竟然知道花良辰给自己取的诨名。还有要紧事要办,新禾也不理他,径自去了屋子里。 这一路走来,确实觉得庭院深深,处处古朴雅致,又戒备森严。走几步就有家仆守着。看样子都是练家子。有钱人都是惜财惜命的,但这花府也太夸张了吧。尤其是这花良辰的院子,从正门进正厅,再到内间服侍的人都规规矩矩守在各个门口看她进来都屈身行礼,叫着“少夫人。”从小到大这么受人瞩目和尊重真是有点不适应。 卧房的面积很大,布置的简洁清新。一应陈设都是花了心思的,有好些的东西都是新禾没见过新鲜玩意。 宽大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单薄少年,盖着红锦锻面被子。他双眉紧闭像是陷入了深睡中,面色苍白,脸颊消瘦,嘴唇干裂,呼吸微弱。这就是花良辰。看见他新禾不自觉的想起幼年的往事。他们已经有好几年没见了。这些年她忙着照顾娘,忙做不完的家务活。他忙着生病。华年似水,不变的容颜,却如此憔悴。新禾眼角微湿。动作麻辣的把红绸系在了他的腰间。喃喃道:“良辰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花良辰似乎有所感应,努力睁了睁眼。待看清来人正是新禾的时候,兴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娶亲的事他早就知道,心里盼着新禾早点来,这些年他出不去,外人进不了,天天闷在屋子里,恨不得一把火把这屋子烧了。 他毕竟虚弱,挣扎着想要起来,新禾上前阻止道:“现在起来头会晕,缓一缓,别急。” 他伸出手抓住新禾的手:“我是在梦中吗?” “大侠什么时候练就的这独门神功,能睁着眼做梦?” “你又笑我” 看昏睡了两天的花良辰醒了过来,仆人们早就高兴的去通报了。新禾给花良辰喂了点水他的嘴唇湿润,也好像回复很多血色。 “肚子饿吗?” “想吃你小时候煮的阳春面。” “好,我去回过你爹你娘就煮给你吃。” “怎么还是你爹,你娘。不是应该叫咱爹咱娘。” 新禾笑笑也不答话,又随着丫鬟来到正堂。花氏夫妇早就得了消息,一脸喜色亲自来迎新禾。 “张真人真是神通,新禾是我们辰儿的福星啊!”花夫人甄氏道。忙又吩咐下人,让厨房准备少爷爱吃的东西。 “少爷想吃少夫人煮的阳春面。”快嘴的丫头道。 “好,哈哈,新禾先去祠堂给花氏先祖,敬香行礼。然后再给辰儿煮面。”花锦城道。 祠堂很安静,花家列祖列宗的排位按辈分有序的摆在一个巨大的香案上,有一种肃穆的气氛,人不自觉就油然而生一种恭敬的感觉。新禾郑重的敬过香,跪下香案下。 “花家列祖列宗在上,我柳新禾在此发誓,一定好好照顾花良辰。让他早日康复,但是我们只是兄弟,小女愿以坦诚之心,祈得先人们对良辰的庇佑。” 虽然不是新婚的仪程,但是冲喜的讲究也是十分繁复的,选八字,跨门槛,系符咒,敬先祖,都是按崂山张真人说的办的。除了新妇命数要与花良辰契合外,父母冲喜之日不能见儿子,戌时前要用厚布覆盖好门窗不能让星光照见花良辰,这一个晚上,他不能见任何外人,门窗更不可开。名为躲星。届时张真人作法以新妇运数补花良辰所缺丁甲,百病皆消。 新禾煮好了面,又回了花良辰的院子。花良辰已经坐起来了。 “饿死我了。” 侍女忙端着面上去,正要喂少爷,却被他一把甩开。 “好端端的又使什么气,人家好心倒得罪你了?”新禾笑道。 “吃饭还要人喂,你岂不是更要笑话我。” “我什么时候笑话过你?” “你处处比我强。” “我哪里强了,今天还差点摔个四脚朝天呢。” “摔哪里了?我看看,”花良辰着急道。 “都说是差点了。快吃面吧,凉了不好吃了。” 一碗面,连汤都没剩下。 “这味道让我想起小时候。”花良辰说。“等我身子好些,我就带你回汴京,我家的宅子还在,到时候,接上你娘,你就什么也不用挂心,再也没有人欺负你了。” 新禾一霎时被他感动了。 “和我说说这几年你都做些什么?”花良辰问道。 “也没什么特别的,还是像在汴京一样。不过姑姑教了我箫,琵琶,和琴。还学会了女红。” “大侠,你会做针线活?打死我有不信。除非你做给我看。” “做什么?”新禾也不服输。 “随便好了,绣个帕子,做个香袋怎么都行。” “做就做,你老是不信我,你们男子能做的,我也能,你们不会的,我照样会。” “你还说没笑我,我就什么也不会。”花良辰想了想说,“会一样,会生病。” “能调侃自己,说明病已经好了一半了。” “还不是因为你是个福星。” “我爹和二娘一直把我当扫把星。” “以后不用再理会不相干的人。” 两个人像有说不完的话,吃了面,花良辰的气色大好。 “为夫还要为你忍受这气闷孤独的躲星之夜。你也歇会儿吧,晚上还要开宴。有你忙的。” “是为你自己,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要是没有你,长命百岁有什么意思。” “别尽说些奇怪的话。” 新禾回到自己的房间,这间屋子是这个四合院落里的西厢。宽敞明亮,略显奢华。打开衣柜,绚丽的衣服都是上等面料。多到拥挤,美到炫目。 新禾没有陪嫁丫头,花夫人给她挑了两个机灵稳重的在跟前伺候,一个叫灵儿,一个叫翠儿。这两个丫头看着少夫人年纪和自己相仿,就打开了话匣子,说起少爷病的古怪,老爷夫人,如何忧心。张真人是如何自己来到花府。起先大家都不信他觉得他疯疯癫癫,可是少夫人一来少爷就好了。果真神奇。如此种种,滔滔不绝。 “对了,我今天见到一个穿绯红袍子的公子也是这府上的人吗?” “少夫人说的一定是翁公子,天天花花绿绿的除了他不会有别人”翠儿说。 “他是少爷的表哥,叫我们夫人姨母。”灵儿说。 “少夫人可是不要理他,这人难缠的要命,嘴又刻薄又爱胡扯”翠儿说着,旁边的灵儿直冲她使颜色她也没看见。 “你倒不用使颜色,我觉得翠儿说的对。”新禾笑道。 灵儿红了脸,也不辩解。 “我累了,想躺会儿,你们俩也歇着吧,我不娇贵不需要人伺候。赶明个回了夫人,你们还是回她身边伺候去吧。” 两个丫头吓得慌忙跪下“奴婢惹恼了少夫人,少夫人尽管责罚。求您不要告诉夫人。” “你们俩快起来,我没恼,身前身后被人簇拥着不自在罢了。行了,我不和夫人说就是了。” “谢少夫人。少夫人喜欢清净,奴婢们不扰少夫人了。” 两个丫头出去了,新禾刚要歇会儿却听见外面有人轻声叫她的名字。新禾推开窗子,一丛花树下蹲着一个仆人人,还能有谁?正是乔装改扮的完颜青。 他纵身一跃,窜进窗内。新禾赶紧把窗子关上。 “干嘛,我是来给花公子瞧病的。”看新禾脸色不好看完颜青说道。 “这深宅大院你是怎么找到这的?人多眼杂,你怎么尽使蛮人之勇。”新禾有些生气。 “这花府下人虽多,机灵点就是,你别担心。” “瞧病是不成了,良辰今夜躲星,被封在屋子里,根本不能见外人。你快走,一会儿大宴开始,来的都是达官显贵,朝中要员。这府里更要戒备森严。我这瞧着这些仆人也不是普通的仆人,都有些功夫,不能大意。” 完颜青一心想帮青禾,才找这么个机会仗着宾客多也是一种掩护,却没想还有躲星这一说。 “那好,你自己小心,以后我再来。”完颜青道。 “良辰已经好多了,你自己的事要紧,还是要出城才好,我已经想好了,明日我就说去城外如是庵祈福,我让轿子走司徒胡同你伺机上来,我送你出去。” “我还不想走,既然朝中大员都来参加宴会,我正好进宫找我母亲的遗物,查查萧大人的死。” “那好,你也小心。”新禾想劝他不要去,可是换作是自己这也是个得到真相的机会,既然是机会又怎么会错过。 完颜青一走,新禾有些心神不宁,她觉得预感不好。她强迫自己想些别的事来分散注意力,想来想去,想起自己答应花良辰为他绣帕子,要来了锦缎针线,又想找个花样子。就想起了完颜青给她的那一条,从自己的包袱翻出来看却发现上面竟是素色,什么图案都没有。这个帕子给她以后她就收了起来,到今天也没仔细看看,还记得上面有血迹,该给他洗洗,比较是他母亲的东西。 新禾拿起帕子仔细端详,原本应该暗淡的血污竟然变成了灼灼的火云,轮廓清晰,火焰灼灼。她心下吃惊。这个火云图案如此真实,定不会是血色,一定是这帕子上的暗记,遇血之后方才显现。这暗记还有些眼熟,一时忘了在哪里见过。她想去找完颜青,可是大宴马上就开始了,怎么才能出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三、花府宴饮 孤寂不是毒药,热闹才是。推杯换盏之间,或许就可以杀人于无形。那些有来由没来由的恶意,在喧闹中隐藏的最好。 今晚的花府流光溢彩,热闹非凡。宴请宾客的地方在花家园林一处叫做月临芳汀的胜景中。它是四面临水的湖心岛,岛上是一座大型的花园,虽未至夏季,但早有珍稀的花朵零星开放。亭台掩映,树木繁茂,偶有泉水叮咚,鸟儿鸣叫。如同到了世外之境。岛的西南方高地上,有一座木架结构的厅馆,就是月临芳汀的所在。它置于三层楼高的木台之上,足以容纳逾百人。木台的梁c柱。都被葱郁的藤蔓屈曲盘旋,灯火通明时,遥遥望去,都不禁要赞叹道:好一座空中楼阁。可想而知它的主人要有多么强大的财力与实力。 酉时一到,宾客们被花家的仆人,用画舫送到了月临芳汀。凭栏而望,上弦月如天幕之舟,月影印在波澜不惊湖面上,不止一个,足足八个,众人惊奇不已。 苏吉丹和新推的富商卡坦答与库尔勒都是去过宋金等国宫廷的人,一人赞叹道:“花府月临芳汀的胜景非皇庭所能比拟,让人不想辞去”。另一人赞叹:“人间仙境如此,花府是民间的宫廷”,两人纷纷呈上带来的礼物,都是上等的象牙,沉檀香,还有珍珠与水晶。 卡坦答拿起一块如拇指大小的黑水晶说道:“听闻贵公子身体欠佳,常年患病,这黑色水晶是驱邪之物。这一颗更是晶石之王。效果强于普通晶石的数万倍,特将此赠予公子”。 花锦城致谢道:“多谢贤弟惦念犬子,”。花夫人接过晶石。 宴席共三大桌,花锦城夫妇坐于主桌主位。柳玉邕与二夫人坐于主客位,查海携夫人其次,依次还有户部尚书咏泽,勇武将军耶律撒八。第二桌是与花家有生意往来的各地富商。第三桌是花家的老亲少友。雍容的主人,华贵的客人中,唯一人显得格格不入,那就是衣衫邋遢的张真人,他不为美景所动,对别人的攀谈也充耳不闻。华锦城刚招呼客人们落座他已先人为主,占据了耶律撒八的位子,不管不顾上手就抓了一个鸡,塞得满嘴。然后又用油腻腻的手抡起精致的青花酒壶对口灌着,还是觉得不够口,干脆打开壶盖,仰着头若无旁人的喝着,有时酒从嘴角流出,酒渍唾沫湿了大片的衣襟。众人骇然,这些人哪见过如此粗鄙的食态。皆露鄙夷之色。 “这位张真人是小犬的救命恩人,也是我花府的上宾,神通广大,世外高人,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窥测。”花锦城掩住尴尬道。宾客们稍有缓和,华锦城忙让婢女换了张真人所动菜酒。好言相劝令设高间雅座单独款待张真人,这张真人倒奇怪,竟借酒撒疯起来: 大风起兮 尔等醉矣 哈哈哈哈哈哈 华锦城脸色一阵青白,令人连拖带拽把张真人带了下去。 “少夫人怎么还没到”华锦城问向身边的侍从。 “奴婢这就去看看。” 新禾想完颜青进宫去查找证据,或许这火云印记会给他提供些许线索。不知他此时有没有进宫。想跑去破庙看看。可是花府不比自己家,要怎么出去,她一筹莫展。灵儿,翠儿催着她赶紧赴宴,说老爷已经差人来催,这花府可是规矩第一。少夫人新来不会受惩戒,可她们倆却难逃一劫了。 新禾也不忍心她俩因自己受罚,赶紧去了月临芳汀对岸的欢喜渡去乘船。 摇摇晚风送凉,隔岸的空中花园灯火辉煌,仿若天宫。琴声弥漫。是那样熟悉,熟悉的让人难以置信。 欢喜渡口画舫已经停靠等候多时。新禾急忙上船,船仆们移桨,水波漾开,扰了那水中的月亮,惊了水鸟。 灵儿上前推开画舫的门,正见一位臃肿的妇人立于小窗旁,吓了灵儿一跳。 新禾欢喜的跑上前去一把抱住妇人高兴的说:“娘,你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吗。” 妇人推开她的手,冲着两个丫鬟道:“你们俩先出去。” 二人看向新禾,新禾点头:“去吧,这是我娘。” “是,少夫人。”二人退下,守在画舫门外。 “娘,你真的都好了吗?太好了”新禾从来没有过的开心。 “新禾,娘要你去做一件事,把这个放在你二娘那个毒妇的水里。你要带着娘赴宴,让娘亲眼看看那个毒妇在众人面前出丑。”柳夫人咬牙切齿,目欲滴血。 新禾知道她的恨,她应该恨,那恨恨的眼神儿她懂得的。 “这是什么”新禾拿着娘给她的一个小纸包问道。 “你不要管,这个药没有害命的劲道。我要你亲自喂给她吃。” 母亲的语气是凄厉的,让新禾感到害怕。但是她还是答应道。 “好!” 四人登岸,到了月临芳汀,新禾对翠儿说:“去吩咐厨娘准备一碗山楂羹,就说柳二夫人害喜想吃。” 翠儿向来麻利,听少夫人吩咐,立即去了。新禾搀扶着她娘,登上了月临芳汀,仆人纷纷行礼一声声“少夫人”已经引来了众人的目光。这位少夫人虽然年幼,容貌也说不上倾国倾城,但是一双眼睛却如朗星。奕奕神采如设万丈光芒。 众人虽然落座,因为要换了张真人动过的菜,又兼等待新禾。所以还没有开宴。 见新禾上来,华锦城屛退了助兴的乐娘。“新禾,这位是”花锦城问道。他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只有柳玉邕和二夫人面色难看至极。看到二夫人面有惧色,查海也不由得皱眉,冷眼看着。 “这是我的娘亲,是怀胎十月生下我的人,是我们柳府的正室夫人。是我爹困弱之时,不离不弃的糟糠之妻。” 众人讶异,素不知柳府还有这么一个人物,柳大人不是说原配已然病故吗?每提及此事还不禁热泪盈眶,让人动容。 如今斯人仍在,今日到此怕是要有好戏看了。 “原来是亲家母,快带夫人入席就做。”花夫人站起身来圆场。 “速加座椅就坐在夫人身旁。”华花锦城应和道吩咐下人添了碗筷。 新禾扶着她娘从容落座,并无他话,只是这柳大夫人一直盯着柳玉邕和二夫人,目不斜视。 开宴。 “诸位都是我花府的贵客,诸位的到来更是给小犬带来祥瑞,今日是小犬的生辰,缠绵病榻多年的小犬在张真人作法之下已有康愈之兆,我花某人独此一子,肯请诸位与我共发一愿,愿小犬良辰能身康体健,递传香火,顶起我花氏门楣。花某先敬诸位一杯,”华锦城立身面相三桌一饮而尽。 这些年来燕京第一大户御街花家的老爷的心病谁人不知谁人不小。来者都是为人父母者,更有儿孙满堂,绕其膝下者,想自己含饴弄孙,对比下花氏夫妇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既然邀宴是为祈福无人怠慢,都端起杯,一干为敬。 这就尴尬了柳二夫人,满堂宾客就她纹丝没动。 契丹皮货大商刘英正在邻桌,挨近二夫人,看她不动杯盏,便涌出契丹人的耿直。 “二夫人不饮此酒,是嫌我花兄礼数不周,还是嫌这酒不够规格,入不了你尚书夫人的眼” 二夫人一脸尴尬,想要解释又羞于启齿。脸一阵阵的红如云霞。 “素闻大金女子,弯弓驰骋不逊男儿,今日一见,全乃虚名,不实也。哈哈。”刘英道。 二夫人刚要逞强,强饮了此杯。却听到有人说道:“且慢。” 查海立起身向大家行礼,道:“柳二夫人,是我同胞妹子,幼年孤苦,幸遇如意郎君,一十五载才身怀有孕,我愿代她饮了此杯,更愿自罚三杯,请花老爷见谅。对良辰公子祝愿从不曾少,只会更多。”说完豪饮四杯。 花锦城道:“贤弟不必如此,花某早知此情,怎会在意!” 新禾一直观望众人神色,这时正好瞥见翠儿端着山楂羹过来,她起身接过山楂羹,将手心药粉快速撒入,又轻轻搅拌。 她端着茶盘向二夫人走去。 “各位长辈,请诸位许我二娘已此山楂羹代酒,聊表心意。” 二夫人不好推辞,用温水调了些羹置于杯中,站起身道:“我大金的女子,从来都是巾帼不让须眉。今我夫家人口凋零,唯新禾一女,膝下孤寂,今为母德而失礼仪,愿在坐谅我舐犊之情,愿以此羹代酒聊表心意。”说完也是干了。 主人敬过酒,剩下的时间就是客人的,有了好的由头,政治可以斡旋,生意可以商谈。这难得到时机,大家都要抓住了,抓牢了。一忽间众人皆带三分醉意。 新禾站起身端起酒杯走向二夫人:“各位尊长,今日我请大家帮我做个见证,我要敬谢我二娘和我爹爹多年来对我娘和我的照顾,尤其谢我二娘多年来对我的养育之恩。”说罢新禾把一满碗的酒咕咚咕咚喝干,看着二娘。 柳玉邕无动于衷。 像发生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甚至,眯起眼睛呈现一种神游的状态。二夫人面色微红,站起身有些摇晃,查海满眼关切,查夫人则看着二夫人。 “你敬我,哈哈你是真心愿意叫我一声二娘好,我喝。”说完喝光了柳玉邕杯子里的酒,有些干呕。赶忙又喝了口山楂羹压压。她坐下去了,身子一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仿佛愁肠百结,突然泪水连连。 “哥哥,你可知道珠儿心里的苦,我要的从来都不是锦衣玉食,而是堂堂正正的名分。”她看着查海情深意切。“我不能光明正大走进查家,永远都不能。我要糟了天谴吗?”她的话似乎只有查海听的明白,查海心如刀割如裂骨,阵阵发疼。 “珠儿,不要说了,你先回去休息。” 柳二夫人,像是难以自持,喋喋不休声渐凄厉。“为什么你要是我的哥哥?偏偏我是你的妹妹。” 宾客们都以为她在说自己的身世,已经不是秘密了,查老将军一时风流,私生女儿流落在外,如今查老将军已经作古,这前人的债后人背。也都感叹,虽然场合不适应,有些失态,莫不是看见了正位的夫人而受了刺激。别人也不好劝,只能任她发泄了。 “哥哥,我是坏人,我做了很多坏事,我杀过人,是不是报应要来了。”二夫人伸出双手,茫然的看着她自始至终谁也不看,只是自言自语。众人却是越来越惊讶。 “珠儿,你是怎么了,别在胡说了。”查海制止到。 珠儿举止怪异,但看不出是中毒,没有什么毒能让人只是情绪激动。如果是有人用毒,没有什么毒性是查海不知道的。都说女人一旦怀了身孕,就容易患得患失,说的莫不是这样。 “玉邕,送珠儿回去吧,她是身子沉重,许是疲累了,在这宴席上也扰了大家都兴致”。查海说道。 “我不走,为什么要赶我走,你也是放不下你的功名利禄,才把我送到别人府中做小,让我天天和别的男人同床共枕,你可舒心”她又站了起来直奔查海,狠狠抓住查海的臂膀,若无旁人的恨恨的问道。“为什么我们不能远走高飞,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都地方,我做你名正言顺的人妻,你做我唯一挚爱的夫。我现在怀了我们都孩子都不可以吗,你要他姓别人的姓,你和你爹还有什么区别”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人心头一惊,莫不是这柳二夫人疯了,还是不敢想象一般看着这个女人。 柳玉邕很是镇定,冷冷的看着这个在自己床榻上睡了十五年的女人。心中的恨意可想而知,但他还不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得罪了这个有特殊身份的查海查将军。甚至可以成全,让她回到查家,送个顺水人情。 “查大人兄妹情深,老朽倒愿意成全”柳玉邕冷冷道。 “哈哈哈成全,你这个懦弱无能的男人,你也配叫男人吗?男人要有的一丁点儿的血性你有过吗?你根本不配做我儿子的爹。”柳二夫人越来越疯疯癫癫。 新禾不敢看她,她仍在余光中看到母亲眼里的恨意,似乎再说好戏还在后头。 每个人都如坐针毡,可是主人没有表态,谁也不敢妄动。就这样看着这场比折子戏还精彩的桥段,因为它早已超过人们的想象。 “柳玉邕,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二夫人神秘兮兮。 “新禾她不是你女儿,她是我买来的孩子,你的儿子早在出生当日被我丢下了山崖。” 柳玉邕又惊又怒,霍的站起身,“你说什么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杀了我的儿子。你把他扔在哪了”他扑上前去,想要抓住二夫人。查海站起身,挡在前面。对查夫人呵斥道:“还不带珠儿回去。” 查夫人多年隐忍的积怨也终于得以发泄。她对查海也是有几分惧怕的,虽然不愿,但还是上前去拉二夫人,可是这个已经疯癫的女人,力气大的很,她怎么也拽不住。柳玉邕目眦欲裂。和查海僵持着。 “你娶我,就是为了让我除掉这个女人。”她指着柳夫人。“你让我给她下毒,你们这些男人都是卑鄙小人。哈哈。还有这十几年来你吃的汤羹药饮,我都下了毒,别说儿子,你什么都生不出来。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新禾的娘也站起身来。冲着柳玉邕道:“她害你断子绝孙,她怎么不杀了这贱人,我为你背弃一切,你却要置我于死地。柳玉邕你活该无法认祖归宗,死后也不会有人焚香祭奠,你爹娘永远是被族人驱逐的罪人,永远太不起头。”柳夫人句句揭了柳玉邕的疮疤。 新禾傻呆呆的看着一切,原来她不是柳家孩子,这是真的吗虽然她曾经无数次的这样企盼过,可是她不想失去她唯一的娘。 柳玉邕转身又朝柳夫人扑过来,双手死死的掐着柳夫人的脖子,新禾忙去阻止。可是却拉扯不开,情急之下一口咬在了柳玉邕的手臂上,被柳玉邕一拳打入水中。柳夫人早已气绝当场。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宾客们纷纷起身,望向湖中,一个小小身影在挣扎沉浮。一直沉默的华锦城赶忙让仆人前去打捞。 咵,哗啦啦!花夫人掀翻了餐桌。大怒道:“当我花府是什么地方,我今日为小儿祈福,你们是来故意攒我晦气吗?柳大人,查大人,你们自己之事,为何到我花府大宴宾朋时搅闹,是何居心。他日我儿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花府就算赔进身家性命,也不会善罢甘休。” 新禾被救了上来,如同落汤鸡,已然晕厥,。早有下人扶她她吐了水方才转醒,看见娘横尸地上,爬过去,伏在她娘的身上嚎啕大哭:“娘,你醒过来啊,娘。” 她悲痛欲绝,让人无不动容。 没有人关心她娘的死活,她哭着爬到花夫人脚下哀求道:“求求您救救我娘吧,快给她找个大夫”一个一个头磕在地上,额头已然渗血。 人已死了,请大夫还有什么用。花夫人长叹一声。吩咐下人来扶少夫人。 新禾不信娘就这么死了,她又爬到花锦城脚下连连磕头:“求您救救我娘,救救我娘吧。” “孩子,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节哀吧。”华锦城道。 新禾突然站起身像头愤怒的狮子,冲向呆坐于地点柳玉邕抓咬踢挠,柳玉邕也没客气是披头盖脸一顿拳脚,众人忙上前去拉。灵儿翠儿赶紧扶走了新禾。 早就见情况不妙想要趁乱溜走的人。下了月临芳汀却发现画舫却在对岸。 “今日事关人命,我花某还请诸位多留片刻。我一片好心岂能担这人命之责。”华锦城愤愤道。 众目睽睽之下,柳玉邕杀了人。早已无法辩白。 一世步步为营,自己千算万算却没算出今日竟落此下场。 柳二夫人,像从恍惚中醒来,想起自己刚才的种种,又羞又愧,奈何覆水已难收,查海也是声名尽毁,自己还有何面目见他,又有何面目见人。这孩子就是生在世上,一世又怎能抬得起头,想想自己半世流离,他比自己不是更要艰难。她趁查海不备,抽出他暗藏于腰中防身短刀,一刀刺进心口。血溅当场。 查海猛然见到想阻止却晚了一步。他的心里被击碎了,惊恐,痛楚,无处释放的恨意,不知该对谁的恨意,让他凄声惨叫:“珠儿” 他抱着她,她已闭了眼。 接连两场命案。任谁都是触目惊心。花家早已报官,燕京留守,大理寺丞带了一队人马,前来拿人,柳玉邕下狱。 其他众人都上了画舫,花家用小船运了二夫人的尸首上岸,查海抱着尸首不发一言。 折子戏散场,大宴结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四、夜探皇宫 完颜青辞了新禾从花府出来一切顺利。他不是莽撞之人。于破庙中待到天黑,换了夜行衣,才往宫中。 这几天,发生了一些不小的插曲。 小乞丐身体已经痊愈,又像平常一样生龙活虎的,眉眼间桀骜复来。完颜青教他些拳脚功夫,他甚是痴迷,缠着完颜青再教他剑法,两个人感情越来越好,像师徒,更像兄弟。连日来,这六七个孩子的所用所食都是完颜青来照顾。小乞丐嘴上不说,心里确实万分感激,想要给自己的大哥一些惊喜。故而重操旧业,开张大吉,乞得些银钱好给鲁大哥买些酒肉。 他好久没出来透透风,来到这繁华热闹的御街上,自是东张西望,处处欣喜好奇。却见墙上贴着两张告示。他虽不识字却认得图画,有一张上面就有他的鲁大哥。虽然他来到破庙那天,他就觉得他不是普通人,却也没多想,毕竟这乱世中从来不缺乞丐,不缺一朝之间家破人亡的人,流离失所有命在,何必互问伤心事。 他自己就不知道爹和娘是谁。自己是从哪里来,他问把他养大的大叔。大叔说:“给你取名叫莫问,就是告诉你,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的,有的不想说,有的不能说,还有的说了也是枉然,除了徒增烦恼别无它用。” 大叔又说:“没有爹娘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孙悟空就没有爹娘,还不是大闹了天宫,做了齐天大圣。又助唐僧取回了真经。英雄是不问出处的。” 虽然大叔没有说什么是英雄,也没说怎么练就一身英雄的本事,但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问过自己爹娘,他知道了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样的人。那就是英雄。 他在街上抓了一个路人问道:“这上面写什么抓到犯人是不是有賞银” “小要饭的,别做白日梦了,这可是武艺高强的犯人,杀了吏部尚书萧彦良大人,你还想得賞银。你是活腻了吗” 杀了萧大人 “你识字吗?你说的对不对啊?” “懒得和你这个叫花子胡搅蛮缠。”路人气愤道。 他又寻了一个路人,结果还是 一样。 鲁大哥杀了萧大人。 小乞丐挨到天黑,揭了告示便往回跑。一进破庙就把告示仍在完颜青的脸上。 “你为什么杀了大叔。”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我没有杀你的大叔,他是哥哥敬重信任的长辈。我也想知道是谁杀了他。他或许是因为知道了哥哥的秘密,为了保护哥哥才被人害死。” “我就知道但凡是秘密,就都要害人命的。我不想知道秘密,但是你让我怎么信你” “我会亲手抓住那个杀了萧大人的。” “好,君子一言,说话要算话”。他想不起驷马难追这个生僻的词。但话依然说的斩钉截铁。 所以,完颜青,一定要去皇宫一探究竟。他想了很久,虽然想不通其中关节,但是他化繁为简,逆向思维。他问自己都觉得谁可疑。在他脑海里出现了三个人。 皇帝 国师 荻花夫人 这就是他此去皇宫的目标。 完颜青躲过巡查的戍卫,瞧着皇帝的步撵离开了太一殿,见梁公公灭了太一殿的灯从大殿里出来,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了进去。他仔细小心的搜索却一无所获。 铜镜会藏在哪里呢难不成在国师那里。可国师行踪神秘,不知此时他是不是在宫里!偌大的皇宫要寻一个人似乎不太可能。 完颜青屏息凝神,确定了外面没有戍卫的脚步声,此时,安静就意味着安全。他摸出一只准备好的蜡烛点燃。在皇帝的御桌旁开始查看文书奏章,想找出一些有用的线索。宋人的议和官文,各部报奏用度的折子,甚至还翻出也宋朝皇室俘虏的名单。契丹谋反,监察使请求援军的加急奏书。对完颜青来说都是些毫无用处的东西。完颜青不想再耗费时间,他熄灭蜡烛,悄悄走向殿门,一队戍卫正在巡岗,待他们走远,完颜青跨出殿门,往荻花夫人的宫寝去了,皇帝不在这儿。 完颜青潜入内殿,掩藏在门后,荻花夫人坐在圆桌旁独自小酌,略显醉态。一个宫女禀报道:“夫人,人已经送到眷香楼。估计此时已在花府,花家自有接应。娘娘静候佳音吧。” “先斩汉贼,再灭金狗。毁此身,亦成仁。”荻花夫人边饮边说。 只这一句完颜青对她的身份已有猜测。 “夫人,宋五娘传来密信。” “这等关键事,怎么才说”荻花夫人斥道。 “奴婢出宫时查看密龛时还未见信,回来时才收的。”侍女递上一方绢帕。荻花夫人一惊。 完颜青也是一惊。 荻花夫人惊的是:帕代纸笺绝命之言。宋五娘怕是凶多吉少了,查海,真的是不容小觑。 荻花夫人看了一眼绢帕,咬破手指将血滴入绢帕一角,一个红色的火云印记出现。完颜青看得真切。荻花夫人起身拨弄灯芯,灯火旺了,她将帕子透火熏烤。那帕子竟没有烧着,只是变了颜色。完颜青看不清帕子上的细节。但可以猜测出这就是解读密信的方法。 “速速传信给桂娘,宋五娘此线不可再动,替换所有和五娘有过接触的人。转移密龛。所有人没我命令不得善动。” “是。” “查海。”荻花夫人用手紧紧攥着绢帕冷笑道。凶光毕现。 宫女转身要出内殿。完颜青赶紧移步闪躲,脚步虽轻,奈何荻花夫人早已酒醒。 “是谁!” 完颜青见已暴露,欲展轻功跳上屋脊,可是荻花夫人早就先他一步拦了他的去路,他虚晃一招,又欲跳上墙头,荻花夫人居高临下,手臂一挥一条白色飘带缠住完颜青的咽喉,用力一带完颜青随即身体失去平衡,她挥舞飘带好似一把软剑,刚柔并济,剑无虚招。完颜青不想恋战,才处于下风,他回身一招“青云直上”刺破飘带,逼退荻花夫人。待飘带再次袭来,只见剑光闪烁,“鲲鹏万里”一招九式,已将飘带刺得粉碎,如天女散花,他收招立定,退身向后荻花夫人以为他又要逃走,哪里肯放过,贴身上前。完颜青见他步步紧逼,也不惊慌,待软剑刺来,他一个翻身利落的向后,躲过这一记重击的纠缠。 一个想至对方于死地,另一个却不给她半点机会。虽都全力应战,但是有一点是非常默契的,就是都轻手轻脚,不愿意引来无关的人。 两人武艺相当,一时难分胜负。完颜青计上心来,收住剑招,尖着嗓子大喊一声:“有刺客,来救荻花夫人”。 荻花夫人一愣,加紧攻势,却难以一招制敌。寂静夜晚,这一声大喊,早已惊动禁军戍卫,就在他们冲进院子的一刹那。荻花夫人佯装伏倒在地恨恨道:“我放你走,完颜青”。 完颜青笑道:“不客气。”跳出围墙,隐于夜色中。 荻花夫人遇刺险些被恶人掳走,这件事马上惊动了皇帝。他加派人手加强了宫中都戒备。宣查海入宫,却迟迟不见人来。顿时大怒。 此时,查海还在花家,正是燕京留守,大理寺卿在花府拿人的当口。朝中三品大员犯了人命案子,又连带一出伤风败俗的风化案。两位办案的官员连夜进宫向皇帝禀报。皇帝询问了详细的经过,大理寺卿上交了围观众人的口供。案子已经没有审的必要,只是该如何定罪俩人拿不定主意。尤其是查海,私通人妇,又是自己的亲妹妹,此事若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开,或许还真是亲不举官不究的事,可是宴会上不仅有各地富商甚至还有外番商使。此种情形下已事关国体。所以还得皇帝定夺。 皇帝完颜亮看了文书一脸阴云。 完颜青回到破庙,已是天亮。赶紧差小乞丐们去打探花府的情形。众小兵各显神通,茶楼酒肆,街头巷尾,还有的干脆就蹲在了花家的大门口。 不一会乞丐们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柳玉邕在花府大宴上杀了了新禾的娘,新禾又被他爹打落水。也不是他爹。”丑娃说。 “那是谁爹是花锦城吗?”完颜青问。 “你别打岔,不是华锦城,我是说他爹不是他爹了。”丑娃着急的说。 “新禾的二娘实际是查海婆姨,有了查海的骨肉。她二娘在她娘生她的时后,用狸猫换了太子。新禾就是狸猫是捡来的孩子,太子被二夫人扔下山崖了。”莫问用戏文说事,对自己的表达非常满意。 “怎么是新禾的娘被杀”完颜青焦急的问道。 “她二娘也死了,是自杀。新禾他爹,关大理寺大狱了。查海也要关,可是办丧事,皇上说等他办完。就下狱。” 完颜青听完未置一言,他已经明白事情的始末了,荻花夫人真是好算计。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新禾姐姐也不知道什么样了,据说他被他的假爹打落水,醒了还被打。”小鱼插话道。 完颜青知道被打,落水对于新禾来讲都不是不能熬的事。要命的是她娘死了。还有她娘竟不是她亲娘。 他已经猜到,新禾娘一定是被荻花夫人安排进了花府,只是这柳夫人是和荻花夫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必须要尽快见到新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五、落井下石 得知新禾出事之后,完颜青立即来到花府,却发现花府比宴饮当日更加戒备森严,打探不出一点消息,想浑水摸鱼溜进去已经完全不可能了。他不敢在花宅附近逗留,也不甘心回到破庙。他躲在隐蔽的窄巷子里思忖应对之策。 完颜青根本没有想到,此时,新禾根本不在花府。昨晚,从月临芳汀下来,新禾一直晕着,花夫人就命人连夜把新禾送回了柳家。连落水的湿衣服都没给换下。灵儿翠儿,眼看着这位少爷眼中最在意的人像死狗一样被轿子抬走了,也不敢言语。 到了柳家,新禾还是晕厥着,花家的仆人只把新禾扔在了大门口叫嚷道:“来个管事的。” 管事的二夫人已经死了,她一向怕大权旁落,柳府连个管家都没有,都是些干杂役的人。这里面就冬哥是二夫人的贴身侍女,算是个体面的了。可也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花家的仆人更是斜着眼也不看人,用鼻子哼气。 “我们夫人说了,我们诚心娶的是柳府的小姐,不是这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念你们柳府破落,事出有因,责可不纠,人给你们送回来了。但是我们花家的聘礼要三日内一文不少的还了。” 冬哥大气不敢出,担心着新禾也不敢去扶她。话也不敢多问,什么柳府破落,来路不明的野丫头,不是要冲喜吗,怎么人就这副模样就送了回来。 看那人转身要走。冬哥赶紧问道:“大哥,我们老爷和二夫人不是在贵府宴饮吗?他们可知此事” “大哥也是你配叫的吗?你们老爷下了大狱,活不了了,你们二夫人与查海私通自绝人前。柳家败了。” 冬哥如五雷轰顶,她只觉身子不受支撑无法站稳,脚一软就瘫坐在新禾身旁。看着她乌青的面色湿漉漉的衣服,眼泪汹涌而出,也不理会花府的人,努力把新禾抱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府门内去。早有耳尖眼快的奴才,传了消息。 柳府败了。 柳府的下人乱成了一窝蜂,如同发掘一座无人看守的宝藏。瞬息之间已到人仰马翻的地步,互相抢夺大打出手,泄愤而损毁器物者,却唯独没有忠心捍卫主子的。今天的柳府是柳玉邕自燕京开府以来最热闹的一天,皇帝御赐的豪宅里最人声鼎沸的一天。那么无所顾忌,自在奔放。 冬哥把新禾抱进内室,擦干了身子,换了干净的衣服。想唤醒她,却发现她烧的太厉害了,外面的情形,吓得她浑身颤抖。她本能的将八仙桌推向门口倚住了房门,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新禾还是为了自己。但是她觉得眼前的这位尚书府的小姐,比自己的命还要更苦,论起干活,小姐干得更多,论起挨打,也是小姐挨得更多。自己的爹和娘虽然死了,却有那么多对自己的不舍。小姐呢!她的生死有谁在意过! 冬哥是被二夫人管怕了的,她只有眼泪能给那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她知道要去找大夫,要不然新禾的命可能都保不住了,可是她不敢。门外是一个疯狂的世界 懦弱从来无力改变世界,却是吸引暴力的磁石。 “二夫人一定把聘礼藏在这屋子了。咱们冲进去,拿回自己的工钱。”外面的人喊道,有众人附和。 “来,撞开门” “这是柳府欠我们的。” “老天帮我们,让柳家败了,咱们受的苦,挨的打今日都得找回来。” “柳玉邕是汉贼,恨不能吃他肉喝他血。” “今天就毁了柳贼的宅院” 轰原本二夫人住的内室的门被撞开了,新禾像死了一样躺在床上,床下冬哥蜷缩在一角,呜呜的哭着。 这些人翻了一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一点聘礼。领头的是护院张恰,他一把揪住藏在帷幔下的冬哥。 “说,二夫人把聘礼藏哪了。” “张大哥,二夫人何时信过我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么秘密的事,聘礼都是查府的家丁处理的,恐怕早就抬出了柳家。”冬哥一边悲怆的哭一边颤抖的说。 张恰见她说得有理,虽不甘心,也无能为力,总不能去查府抢银子去。俗话说:贼不走空。恶人也是如此,他们总是要得些实惠才行。 “冬妹子,哥不会为难你,哥也不是为了自己,你看这柳家,平时克扣我们也就算了,那二夫人更是仗着她哥哥的势力对我们非打即骂,不把大伙当人。你也是受过苦的人,何必护着!”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也是个粗使丫头,谁也没护着。”冬哥依旧哭着。 “大伙都先出去,我劝劝冬妹子,到时候分了聘礼,保管各位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也做得起爷。”张恰慷慨道。 众人见张恰一副大义凛然之态,想着自己的老爷梦纷纷退出。张恰关好门,重新倚好桌子,脸上顿时一副淫邪的表情。他不怀好意的看着冬哥,搓着手走了过来。眯眼嬉笑道:“妹妹,哥知道你说的都是真话,可是哥哥惦记你的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看他走近,冬哥泪眼婆娑的使劲摇头,不断后退,最后被逼到了新禾的床边。跌倒在床上。 “哥哥我虽有家室,但是娶你不成问题,跟了我总好过你伺候别人。”张恰像在做出承诺,又像是在逼冬哥就范的谎言。他迫不及待的扑到冬哥面前,疯狂的撕扯她的衣服。疯狂的笑着。只两拳两掌就把冬哥打得无力反抗也无法发声,冬哥被死死的压在他的身下,压在晕厥了的新禾的腿上。 正当他褪去自己衣服,想要为所欲为的时候,新禾突然睁起双眼。迅速坐起身拔下发簪,恨恨的朝张恰的后心刺去。让人来不及反应。 张恰就这样死了。 新禾又倒下去了,泪却从眼角l不断流向耳根,对于她梦境混乱。她不知道她杀了谁,或许是她爹,或许是她自己。 冬哥用力推开趴在她身上的张恰,狠狠的把他摔倒在地,她抱起新禾嚎啕大哭。 门外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人,她们怎么逃得出去。绝望让人万念俱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六、柳暗花明 除了那个死人之外,屋里的两个女人一人昏死,一人已经哭得忘乎所以。 “出来吧!你们两个安全了。”一个站在门外的黑衣男子一边擦拭剑锋上的血一边说道,他的脸被黑巾蒙着,只留了一双眼睛,看不清表情,眼神里却是轻蔑与狂傲。此时,剑已入鞘,满院横尸。听哭声止住,却无人作答。 “冬哥儿,你是等官府的人来拿你,还是在等你家小姐病死。”依旧不疾不徐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冬哥战战兢兢推开桌子打开门,来人也不看她,直接上前抱起躺在床上的新禾。 “想活命跟我走。”他对冬哥说。 冬哥看见满院的尸体早就吓的魂飞魄散,踉踉跄跄跟着黑衣人身后,歪斜的风灯依旧亮着,映照出门口影墙的几个血色大字,“杀人者完颜青”。血迹从字的每一个饱满的笔画上趟下,趟出一条条蜿蜒的泪痕般的模样。无比狰狞。而冬哥看着前门那高大的身影,感激已经大于了恐惧。 门口一顶轿子已经等在那了,黑衣人把新禾小心的放在轿子里。对冬哥说道:“跟着轿夫走,好好照顾你们家小姐,大夫已经等在那儿了,最近不要出门。” 冬哥点头,黑衣男子转身离去。 冬哥跟着轿夫,一路努力的记着路线。大约不到一刻钟的脚程。轿子在一个窄巷的小院门口停下。 “姑娘把人扶进去吧,我们不能在这耽搁太久。”一个长得敦实的轿夫说。“吃穿用度,我家公子已经准备好了,这几日千百不要出门。” 冬哥不敢手慢,背起新禾,亏得新禾瘦,倒也不费力气。院子里一个郎中模样的人,见冬哥背着人过来,赶忙上前搭把手。一起把新禾安置在正屋的床上。 诊过脉象,大夫从药箱子里拿出草药,似是早有准备。 “姑娘落水受凉,又急火攻心,病症与我料想的一致。还要劳烦姑娘连夜把药煎了,这是三天药量。每日一副。一副三碗,早中晚各服一碗。” “是。”冬哥是顺从的答道。虽她也吓得不轻,一路走来,腿还是软的,但她愁苦的问题都解决了,如今这些人想救小姐,那只要跟着小姐,就总还不至于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流落街头。她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出于什么目的,但是言谈举止间,都是彬彬有礼的。多年察言观色的生活让她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些人一定来头不小。剩下的等小姐醒了再从长计议,毕竟小姐是个有主意的。可是她烧的这么厉害,能不能熬得过来呢? 大夫从随身携带的箱箧里拿出一颗红色的药丸,用手捻成两颗递给冬哥儿,“先给小姐服下半粒,如果天明还烧,就再服半粒。”大夫起身收好药箱,出门去了。 “大夫慢走。”冬哥施礼道 “无须多礼,照顾病人要紧。”说罢转身离去。 冬哥儿赶忙把药喂了新禾,倒水的时候发现茶壶里的水竟然是温热的,这个小小的四合院落,一应陈设都是新的,显然是有人刚刚布置的,而那些人准备好一切,却又不着痕迹。熬药的砂锅都准备了,而且也是新的,点心吃食就放在桌子上,连包装的黄纸盒子都没打开。可见那个叫完颜青的公子对他们小姐是多么的用心。或者是多么的心怀叵测。 冬哥儿守了新禾一夜,早晨熬了米粥喂了新禾,又把熬好的药也喂了一碗,摸着新禾高烧退了,可是人还没醒。还剩半粒药丸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喂给新禾吃。 天已经大亮了,新禾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她喂了药丸就伏在新禾的床边睡着了。她牵着新禾的手,头枕着自己的手臂。她也又吓又累,太倦了。 昨夜喧闹的花府,也已经醒来。月临芳汀的血迹早被仆人们连夜冲洗干净,同样干净的还有花良辰院落里的侧厢。新妇的一切都已处理得比地上的血迹更加干净,换上了完全不同的陈设,一点痕迹都没有。就仿佛昨日只是一场幻梦。 花良辰也早早醒来,因为昨夜是他有生以来睡得最踏实的夜晚。他此生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娶到那个,从小就住在她心里的女孩子。和父母不同,他们是想天下大义谋划抗金复国有抱负有骨气的汉人,他只想守一人过闲适舒心的日子,无关贫富。天下人于我何干!古往今来朝代更迭,由盛及衰的历史只是无限的循环罢了。哪个王朝伊始不是打着正义的大旗去奴役毁灭他国的文明。天下何来从未太平,也从来都是动荡的太平。 花良辰左等右等不见人来打开封闭的门和窗。心中焦灼,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外面脚步窸窣叫下人却没人应他,叫新禾也没人答应,没他不能再等了。自己扯下门上布帘,一脚揣开房门跑进西厢。 “新禾”如果说他刚刚还有一丝一毫的侥幸,此时房间里的一切已经给了他最不想要的答案。他心中的担忧恐惧也化成愤怒,他想砸了这房子里的一切。但他知道发脾气在这个家里毫无意义,他就是真的把房子点了,到父母那里也是云淡风轻的。他们从不在乎这些。不能让自己所有的筹谋一着尽毁。 他回过神,收好情绪。才发觉自己慌忙之间只连外衣都忘穿了。他走出已经没有新禾的新禾的房间。只见一人立于庭院,他表情肃穆,一身威仪。那是正是自己的父亲。 “花府常年病弱卧床的少公子,一夜之间生龙活虎了,为父该欣慰还是该心寒。”华锦城语气平静,却足以震慑花良辰。 花良辰也并不害怕,脸上只有失望的神色。“你们把新禾怎么样了” “我花家虽为商贾,但也是书香盈世,礼教之家。家教就是如此吗?你父母为你忧心忡忡,殚精竭虑,你一句不问,只问一个不相干的女子,我是养了一个冤孽吗?”华锦城有些苍凉。 “父亲,孩儿敬佩那些举大义谋大事的英雄,可是人各有志,您为什么非要逼迫我,为难我。我一生只想与所爱女子相守,过普通人的人生活。” “普通人,是那满野饿殍其中之一,还是乱葬岗中无名尸首一个你既知大义是大,就该知一己之私的小与鄙陋。匹夫尚有救国救民之志,你简直是辱没了我花氏姓氏门楣。”华锦城越说越气,恨不能暴揍眼前这个不肖子。然而他心里对这个唯一的儿子还抱有一点幻想,今天捅破所有的纸,或许就是希望。花家不许他的子弟活成行尸走肉,只知儿女情长。 花良辰不想听父亲讲那些大道理,他不是轻蔑,而是觉得于自己无益。于他而言,这只是选择不同,就像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人生何止三百六十种活法,我敬佩你,欣赏你,难道一定要活成你的样子吗如果是这样所谓仁孝不过都是道德的绑架,我们都要活成父母或者别人想要的样子。我们自己想要的呢?或许这是很自私,可是父母的爱如果无私又何必来逼他? 花良辰只想尽快了解新禾的去处,他知道在这个森严的府邸里,想从下人口中得到消息,即使是他这个少爷也是不可能的,索性今天就任由父亲训斥,哪怕是屈就也要弄出一个结果来。他和他想要结果之间从来都只有时间隔着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七、赴死之心 华锦城屛退左右,进了厢房,坐在高椅上,花良辰跟着进屋站在厅堂正中。 “父亲,您想让我做什么”语气诚恳。 他没有站在父亲近旁,又问了这一句和之前所讲看似无关的话,险些激怒了华锦城。 “你的聪明都用在对付你爹了吗?”花锦城被人看透心事而恼羞成怒,又碍于面子不能说出自己所求。“你多年装病,伙同你那道士师傅演的戏该谢幕了。” “父亲大人不也是将计就计,此时你们又拔了几颗钉子恐怕柳家也灰飞烟灭了吧。”多年假象被揭穿花良辰也不示弱。但是语气始终温和的。 “那柳新禾不过是柳家抱养的孩子,与我花家门不当户不对。你趁早死心。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你如果不想被禁足,就不要忤逆你的父亲。” 他就是没办法了,而且这么快就亮出了底牌让花良辰心中觉得好笑。 “如果新禾真的是柳玉邕的女儿,我倒是不敢妄想。儿子虽不愿卷入像父亲一样在这漩涡深处挣扎,但是也明白不能为一己之私毁我花家的百年清誉,和汉贼之女纠缠不清。虽然父亲在商界不得已与金人往来,我知道那都是掩人耳目的手段。既然父亲知道我多年筹谋只为名正言顺娶到新禾,我甚至不在意这形式仪程,父亲为什么不能成全”花良辰说得恳切。 花锦城有些动容,“辰儿啊,为父何尝不想成全你,抛开大义不谈,天下没有秘密,我花府做局害了柳家,新禾不是亲子亦是养子。不会恨你的父母不会恨你吗?你确定她想和你在一起吗?还有,金帝完颜亮诡计多端,花府大宴一夜折了他两个肱骨。花家就算一时无恙,也是给自己埋下了祸根。何必让柳姑娘将来受无妄之祸,如果我们不送走柳姑娘,皇帝赏荷宴在即,新妇定会被召进宫,成了他打击侮辱我花家的一枚棋子,这是他惯用的伎俩,到时你可有对抗之法” 花良辰沉默了。 华锦城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做事不怕做绝,我们对柳姑娘越是狠辣绝情越是在救她,剩下的只看她自己的命了。你回汴京吧,继续装病,或许这是爹和娘最后保护你的方法。你好自为之吧!” 华锦城离去,只留花良辰呆立在那里。他为了装病多年服用抑气的丹药,连师父都气得不行,为了全这唯一的爱徒的心思,配合他演双簧,到头来好事不成却成了新禾的仇人。他终究是小看了父母。他并不知道新禾并非亲生,所以才用冲喜之计娶汉贼之女。父亲已经言明,再接近新禾就会害了她,也害了花家。百害无一利的事要怎么能全呢?花良辰感觉陷入僵局。 躺在床上的新禾梦见父亲砍掉了她的左胳膊,觉得手臂发麻,终于睁开了眼睛,看见这陌生的屋子,陌生的一切。冬哥枕在她的手臂上睡得正香,口水都流了出来。她虽晕厥不至于完全没有意识,只是恍恍惚惚在自己的噩梦里无法睁眼。她摸摸自己的衣襟完颜青的帕子还在里面,冬哥儿换衣服的时候把它又放了回去,她还是那么细心。昨天救自己的人也绝对不是完颜青。那个抱着她的人身上有一种特殊的脂粉味,虽然她能感觉他是一个男人。 头很疼,新禾小心抽出自己的胳膊,冬哥没有醒。 新禾挣扎着起来,要去破庙。看了一眼伏在床边的冬哥儿,她实在没有力气把她弄上床去,又怕她醒来担心,就把点心盒子打开拿出几块放在桌子上留给冬哥儿,剩下的包好一会儿带走。又把药碗里的汤药喝掉。把碗洗了。冬哥儿不识字。她醒了,就会知道新禾是自己出去了。 大门,昨天被冬哥插了门栓,新禾没动门栓,找了一条宽宽长长的木板斜搭在高墙上翻墙出去了。 她感觉眼睛肿胀,但是却再也没有眼泪。世界在一夜之间抛给他无数的谎言。谎言是另一种谜语,答案是自己。 她终于到了破庙,大家都在,看见她显然吃惊极了,她把点心递给小乞丐们,他们却眼神落寞。还没等她发问。莫问难过的说:“阿鲁哥哥刚刚被官兵抓走了。他知道你会来找他,特别留了张字条给你。”说完把字条递给了新禾。新禾打开它,只见上面字迹飘逸写着“一笑千愁尽解,吾心似皓月。” 她收起字条。问莫问道:“他什么时候把字条给你的” “早晨他去花府打探你的消息,回来就给我了。” “莫问,你要照顾好大家,更要照顾好自己。” “嗯,姐姐你要回去了吗阿鲁哥哥会不会死” “真正的好人,不会轻易的死。” 新禾离开破庙直奔眷香楼,在眷香楼的门口却被伙计拦了下来。 “这么水灵的小丫头是要自卖其身,入行吗?”伙计嬉笑道。 “我是花府的丫头,要找昨日去花府的乐娘,她有东西落在我们府上,夫人差我送过来。” 花府这样的大宅院,到青楼妓馆送东西怎么会差这样的小丫头呢而且乐娘落了东西,这样的事,怎么需要夫人知会。“这位姑娘,你把东西给我,我给识忧姑娘送过去就好。” “这位小哥,这可不妥,夫人差我办的事,我可不敢有差错。我是新到府上的丫头,夫人见我有些胆识,故意要拿这件事考验我呢,回去若问识忧姑娘长什么样,说了些什么,你叫我怎么交差。” 伙计进去后,识忧姑娘没有出来,道是老鸨带着几个人身强体壮的大汉出来了。 “小姑娘,你是花府的人吗你来这儿到底要干嘛若实话实说,我兴许会网开一面,要是拿我打岔,这眷香楼是什么地方,我可得让你知道知道。”老鸨目光狠辣,完全没有平时的媚态。 新禾笑了笑“我呀,是想我姑姑了,回姑姑的娘家串门子。” 老鸨不解的看着她。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是诚心来捣乱啊” 妓院门口来了一个小丫头,老鸨带着三四个人围着,早有好事者扎堆来看热闹。还有些是这儿的客人,人聚得越来越多了。 “桂妈妈,这留客也没这留法,你这钱袋子饱了,我这可是饿了。”人群中一个身着绯衣的富家公子打趣道。 新禾一眼认出来了他。但是她也没理。 老鸨赶紧让众人给翁扶弱让路一脸笑意“我的翁大公子,您今个这是要留我们怜儿姑娘独守空闺” “桂妈妈,你这手也不能总可我这一棵大树摇啊,再摇掉的可就不是钱了,是金豆子。” “翁公子的眼泪可比比钱更金贵。” 说话嬉闹的当,翁扶弱向新禾使眼色,让她离开。可是新禾依旧不理他。 从人群中走过来的翁扶弱,看向新禾。无奈之下,提高了嗓门。 “呦!我当是谁,原来是我的前弟妹。” 众人只当风流惯了的翁公子一时兴起,调戏这个姑娘。 新禾往前走了一步,推开翁扶弱,严肃的对老鸨说:“叫我姑姑明日申时,在御街脂粉铺子接我进宫。” 虽然后面两个字新禾压低了声音,但是老鸨听到进宫二字,脸色一变。“哪跑出来的疯丫头,给我抓了。”三四个大汉就要上手。 新禾也不躲避高声道:“大庭广众,你是逼我说不该说的话吗虽然我爹柳玉邕下了大狱。但是皇上可是念旧情的人。别等我爹官复原职,平了你这眷香楼。” 一席话,围观人中已经炸开锅了,大家一下子知道这个姑娘的身份。这个落魄柳家的养女,花府的弃妇,昨天还无限风光,今天却跌入了万丈泥潭。只是她为什么要在眷香楼闹这一出。外人是谁也不知。人太多老鸨也不敢硬来,生怕她真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向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在暗处动手。“请柳姑娘还是快些离开吧,这样可不是大家闺秀的做派。”说完转身走开了。 “前弟妹,你被花家退了婚,定亲的聘礼可是还没还呢我这表哥可不能让我弟弟吃了亏。来人,把人给我抓住。去柳家讨债。”翁扶弱话音刚落,他随身小厮就把新禾绑了。 新禾也不反抗。就跟着他们一起出了桃源巷。桂妈妈的打手一路尾随,看翁扶弱押着人真的往柳府去了,也不敢硬抢,就赶紧回去报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八、再回柳府 新禾一行到了柳府,大门紧闭,却没上锁。他们推门而入就见影墙上的字,血已经干了,尸体都被官府的人收走了,但是血迹还在。翁扶弱解开绑着新禾的绳索。一改轻浮语气,不屑的对她说道:“你想求死,不要连累我弟弟。” “我的死活,与他何干与你又何干何至于劳烦你深夜杀人,还栽赃他人。” 被人呛了一句,他反而觉得受用:“大侠果然聪明。” “你装出一副浪荡样子,杀人还一身脂粉香,确实是蠢。一个细作竟然给人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踪迹。” 翁扶弱并非不小心,而是昨晚事情紧急,他没有来得及换衣服。他并不想违背家族,给他们带了任何的风险,他的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插手这件事。可是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提前准备好了宅院和接应的人。好在上头已经默许了他的做法。并受意他和完颜青达成协议。 “我是怜惜我弟弟对你的一片痴情。”他仿佛是在说服自己。 “痴情既是犯傻,你作为兄长又为何纵容” “你可知道他为了娶你这个汉贼之女,不惜伤害身体,吃了十年的抑气药丸,才能在晕厥之时让大夫无法发现异样。才能用冲喜之计非你不娶。你可知他并非愚笨,只为让父母放弃对他的希望,才有可能抛开家族和你在一起。你觉得一个从小到大把你当成人生全部目标的人对你而言,他所做的一切只让你如此不屑吗”翁扶弱有些激动。 “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我要娶我可曾问过我愿意不愿意”新禾心有震撼,可是嘴上还是不想示弱“汉贼之女如何?生于何时长于何地,是人能选的吗你们自视甚高,不还是要玩阴谋诡计伤无辜性命,使些嫁祸的不堪手段。和乱臣贼子可有二异” “你倒说说看谁无辜”他以为新禾会说她娘柳夫人无辜。早就做好对答的准备。 “我二娘肚子里的孩子。” 他能感觉到新禾眼里的恨意与厌烦。人人都忽略了那也是一条命。“你不恨你二娘吗?她让你受尽折磨。” 新禾的不屑让他有点不自在。那似乎是一种特殊的自卑感。 “你真的不喜欢良辰吗?” “时至今日,说这些话可还有意义阴谋面前,儿女情长也都是算计。我嫁给他也不过是希望病弱的他可以真的不要死,希望他好好活着。也希望借花家的力量可以保护我娘。送我的朋友出城。” “一片真心被你说成互相算计,恐怕我那傻弟弟听了要伤心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救了我。所以我欠你俩每人一个人情。你的我已经还了,否则带着胭脂香的杀手能活几时!他的我也还了,否则我不会放过花家,除非你们现在就杀了我。” 翁扶弱自然没有要杀她的意思,她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却能收敛伤痛,毫无畏惧。原本听弟弟说起他们小时候的一些事时,只是觉得她活泼有趣,而今天心中对新禾这个小姑娘却多了几分敬意。她那么勇敢坦诚聪慧,不像他永远活在面具下。他们永远都是两条路上不同的人如云朵与淤泥。 新禾看看影墙,又说道:“一个敢把自己名字留在墙上的凶手,完全没有必要蒙着面杀人。”新禾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柳新禾”翁扶弱叫住她。“你要进宫干嘛你不怕是去送死吗?” “生死由命,老天真的要我死,我怕有何用老天若让我活,我又何须怕。最遭不过从一个阴谋跳到另一个陷阱。”新禾没有回头。 “你等等。”虽然新禾没有动,但是他怕她就这么走了。“眷香楼的打手可能会偷袭,我送你回小院吧。你住了我的院子,又欠我一个人情。” 新禾转过身“我没去告发你们花家,这是多大的人情”她反问道。其实新禾也不确定花家,眷香楼和荻花夫人的关系,但是老鸨的表现,翁扶弱的态度说辞都证明了这一切有关联,有时候猜想就是实事,只是人习惯找到实证来说服自己。既然他想聊天,那就不要放过让事情更明朗的机会。 “我可不姓花!我为什么要领情。” “你不是一直都姓花吗?名叫花花公子。”新禾并不是玩笑的语气,有些冷冷的戏谑。 翁扶弱觉得好笑。他第一次如此介意多年来自己为自己精心打造的名头。 “你不是要送我回小院吗?怎么还不走”新禾问道。 “送你回家算不算人情” “我陪你说了那么多废话,已经还了。”新禾故意表现的不耐烦。 翁扶弱看着这个在弟弟口中天下最好的女子,甚至在传说中勾起他无数好奇的女子,想她一夕间无家可归家破人亡,莫名的感伤使他的心变得柔软。 他和新禾一起出了柳府。 “新禾,你怨恨我们吗?” “你们是谁” “我良辰还有良辰的父母。” “你这么问,就等于承认了这一切不是偶然,而是花家做的局,我还要谢谢你告诉我真相。” “我是说你会不会怨恨良辰休妻,怨恨花府赶你出去,怨恨我杀了你府上下人。” 新禾冷笑道:“花府戒备森严,我娘没有请柬,就算是柳夫人身份也不可能让她出现在欢喜渡。 我娘一直在荻花夫人的宫中,去的时候还昏昏沉沉,出宫的时候却一切无碍,她不早不晚的出现在那儿等着我,一切不可能是巧合。 花府宴饮时乐娘所奏乐曲是荻花夫人编的曲子,并且她在柳家住的时候才写的新曲,我这位姑姑出自眷香楼,深居宫中恐怕也没有断了往来吧。 她既然搅到这局里来,我这个汉贼之女当然知道你们的身份和目的。你何必和我打哑迷呢” 翁扶弱牵强的笑了笑,他知道荻花夫人拉新禾入局的目的,一是掩护花家,更重要的是用她来逼出完颜青,让他心甘情愿悄无声息的去死。这个曾是大宋帝姬的女人,是光复盟的领主,掌握着大宋最为庞大复杂的情报网,她手下的能人,何止花家和眷香楼。甚至南宋的皇帝都要惧怕她三分。小小的新禾又能奈她几何! 翁扶弱转移话题道:“你娘的尸骨皇上已经命人厚葬了。” 新禾叹了一口气“我娘到底还是死在我爹手里,只是这一次她要他陪她一起死。所以我要帮她完成夙愿,算是还她的恩情吧。” “你在眷香楼门口,故意说出自己的身份,故意宣扬皇帝念旧,故意以柳家小姐的身份闹这么一出,原来是为你娘。” “是”。新禾并不掩饰。“是情总要还的,有的一次一结,有的只能一生一结,但是我从不欠账。所以你告诉花良辰,从今以后不要再做那些没用的事,我讨厌让我背着人情债的人。讨厌为了别人的目的累我自己。” “你不想告发花家还去宫里干嘛?别说你是想救完颜青。根本不可能。” “你管得着吗?我去当贵妃,当皇后,打你们花家的脸。”新禾故意说道,这一说反倒让气氛轻松下来。 “在下姓翁,名扶弱,字行之。” “和我说这个干嘛?” “我是在抗议啊!我不姓花。” 回到小院,翁扶弱扣开院门,冬哥儿见到新禾拎着的心也算放心了。 “翁公子,救人救到底,还请你帮我安顿好冬哥儿。” “你不怕我把这丫头安顿眷香楼去啊,就这模样的,我可是能得一大笔银子。” “做了眷香楼的头牌,日子可是强过在柳府一万倍。” “小姐”冬哥声音发怯,她知道新禾的善良,绝不会把她卖到妓馆,可是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翁扶弱笑了,被撕下了花花公子的面具,是要被柳新禾吃定了,这好人不好当啊。“行,我就将她收房,做我的第十七房小妾。” “妾也要明媒正娶,别欺负我们柳家败落,来吧,表示一下你的诚意。” 本来就是开玩笑,现在反倒骑虎难下了,翁扶弱还是第一次吃亏,尤其是吃女人的亏。 一旁听的心惊胆颤的冬哥儿,赶紧说道:“小姐我不要嫁人,我就想跟着你。” “冬哥儿,你也觉得这翁大公子轻浮浪荡。不像个好人。好吧,你嫌弃的我不勉强。” 翁扶弱一脸尴尬,又不敢太过轻浮。让新禾看低了他,以前逢场作戏,今天是哑巴吃黄连。 “翁公子,戏还没散,你就缷了扮相,可不是个好戏子。”新禾面带笑意。 翁扶弱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从身上摘下玉佩,递到新禾手中,这个全当定情信物。 翁扶弱走后,新禾把玉佩交给冬哥儿“收好了吧,贴身带着。这是你情郎给定情信物。不管是救命还是救急,都是有用的。” “小姐”眷香楼,十七个小妾,让冬哥儿心里已经十分反感。可是她也觉察到新禾另有隐情。 “冬哥儿,明天我就进宫了。你在这里会有人照顾你,但是长久的打算还得靠你自己。” 冬哥儿不善言辞,也不知道该问什么,说什么,只默默点点头。许久她才说了一句“小姐,你可一定要回来啊!我在这儿等你。” 新禾没有回答。她在等待明天,谁知道那是开始还是终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九、前路迷茫 皇宫正德大殿上,朝会已经到了几欲剑拔弩张的地步。以监察御史和众言官所组成的说理派,慷慨激昂,轮番上阵,引经据典向皇帝完颜亮陈述查海c柳玉邕之案的利害关系。 完颜亮强压心中怒火。作为皇帝想要保两个人都做不到,皇权何在但是越是暴虐的帝王越是在意言官的口笔。他只能隐忍不发,不能用强。 “圣上仁慈,顾念多年肱骨辅弼之情,然而,礼法大于情,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为人臣者!不思如何忠君报国,难堪表率,已是有负皇恩。怎可因一己贪生之念,毁圣上清誉!放之四海为耻耳!” “皇上,那柳玉邕的女儿,跑到桃源巷闹事儿,说您定会网开一面,复了柳玉邕的职,杀人之罪已是民怨沸腾” 众臣聒噪,完颜亮充耳不闻,只是闭目养神。他用这种方法,让自己平静下来。给自己思考的余地和空间。就算大臣们说的都对,他也不想当庭遂了他们的意。皇帝的决定不是谁说了几句话就能随便左右的。一时大臣们也不敢附议。 大太监梁公公会意上前道:“诸位大人,皇上近日过于劳累。再如此嘈杂,恐伤龙体。退朝。” 退朝之后大理寺卿得到密旨,柳玉邕于西街闹市斩立决,查海斩监候。 完颜亮派梁公公去刑部大牢送了柳玉邕一程,问他可有心愿未了。万念俱灰的柳玉邕,求了两件事,一是希望皇帝南伐拿下宋朝江山,将父母自己的灵位供于柳氏宗祠。一是希望皇帝能寻他亲子下落。 梁公公回宫复命。完颜亮只是笑笑。 “没有杀错。” 梁珫知道,柳玉邕临终前只是完成了皇帝最后的考题,一个穷尽一生不择手段最终还是想要认祖归宗的人,他在骨子里的对自己的设定从未改过。迷失不等于臣服。无论他做过什么都是无法信任的。金人就是金人,汉人就是汉人。 完颜亮,也从来都没信任过任何汉人。他谁也不信。 柳玉邕被当街行刑,热闹如元宵灯市,到了人人奔走相告的地步。他一生爱尽风雅,虽着囚衣也是干干净净,发髻拢得一丝不乱。不知是哪一个愤恨的民众朝他啐了一口,竟无人制止,众人纷纷响应,鸡蛋c菜蔬c石块c瓦砾如雨投来。一忽间柳玉邕已是满面痰垢,满身血污。好在,午时已到,刽子手饮过烈酒,杀人的钢刀在日光下亮的逼人的眼。手气刀落。血淋淋的人头上竟然是苦笑的神色。柳玉邕死了,一时间人心大快,人群甚是欢欣雀跃。这个汉贼走狗,金人蔑视他的软骨头,谄媚阿谀上位,汉人早就想啖其肉饮其血,若不是完颜亮不想留个薄情的口实,还有那么多汉臣想要拉拢替他收了尸。恐怕他的尸身早就被恶狗分食。 柳新禾没去刑场,她的内心是复杂的,她怕自己软弱,不能全了她娘最后的愿望。 申时,她已经来到御街胭脂铺子的门口,御街熙攘热闹,比起看这富贵繁华她更喜欢在早起菜市上流连。各种新鲜的小菜,有的带着泥土,各种绿色,各种彩色,好看却不至于眼花缭乱。是一种舒服舒心的感觉。小贩多是菜农。乡下人的打扮,生活的艰辛写在脸上身上,张口的叫卖声里却是不服输的生命张力。每一声都像是在说,我在努力生活。 有时一筐菜便是一处田园。 翁扶弱远远的望着这个有点走神的姑娘,看着她坐做在铺子门口若有所思,动态的街景中,她的静默让周遭的一切都跟着安静了。 “姑娘,算个命吧。给老朽开个张,”一个算命的瞎子敲着盲杖打着卦幡走到新禾面前。 新禾抬头,笑着说:“老先生远远过来就知我是姑娘目盲心明真是神算啊!可是我身上没有半文钱,怎么给您卦钱?” “把你身上最贵的东西赏我就行。” “除了这身衣服,我身无他物。哪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瞎子脸色一变,眼睛一睁,阴狠的说道:“就是你的命啊!” 说时迟那时快,瞎子已经贴身上前,一掌拍在新禾的前额。他的手并未离开新禾的面颊,外人看来,像是算卦先生在给人摸骨算命。新禾虽早有防备,可她毕竟没有武功,瞬息间已经被拍晕,不仅头痛如炸裂,而且两只眼睛火辣钻心的疼。翁扶弱早就认出来人,见他靠近新禾便已知来意,他没有下杀手,他自己也没有到近前。因为他看见周围有比这个人更危险的一些人也在瞄着新禾。 新禾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密室之中。之所以说是密室是因寻遍满室不见门窗,只有幽暗壁灯无声燃着,她不知是什么时辰,不知自己待了多久。虽是锦衾软榻,却不是宫中之物,看来打晕自己的人不是荻花夫人的手下,她小心翼翼的摸索到壁灯下,因为。因为这样屋子,柳府也有一间,几乎是一模一样。开门的机关就在壁灯。 咔咔咔,机关启动,墙壁上突然出现一圈螺旋式楼梯。直达屋顶,一个方形出口就在棚顶之上。 新禾毫不犹豫,踏上石阶出了密室,一个巨大的楼阁出现在眼前,它傍水而居,飞檐如翼,如避世之仙居。除了月邻芳汀,还有何处能与之媲美呢新禾暗笑。却也不敢不小心。 “师父,你明知花家再接近新禾只会给她带来灾祸,为何还将她掳回府中”说话的是花良辰。 “你小子,过河拆桥,得便宜卖乖。”张真人想了想说“重点是最后一句。” 大隐隐于市,用荒诞不经隐去仙风道骨。用小门小派隐去道法高深。当年天姥山中,这一对师徒的第一次相遇也是机缘巧合。或许他姓陶,或许他是陶弘景的后人,但是从来无人知他名讳,他也无需言明自己姓甚名谁,多少荒芜的岁月就这么过了,在他身上竟无些许痕迹。 “师父,凭您的法术何须动武,想带新禾回来,完全可以不用让她受苦,这么做倒是为何啊?” 看着花良辰着急的样子,道士故意装作愤愤的神情。“是啊!纵观百年风骨,遇你一人。为了你这个唯一的徒弟,师父我可是什么坏事都干了!你要不高兴我就把她再扔出去。” “别别别不是徒儿不领情,可是师父您却不了解新禾,她不会和我走的” “明知不能为何执着我就是要你在今天见一个结果。不强求,放得下,得欢喜。” “我从未想要新禾答应我什么,从前只是想能永远保护她,并且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我对自己从未觉得是勉强,反而是我愿意做的事,每一件都心中欢喜。” 他忘不了儿时为向玩伴逞能吃了柳桃枝而中毒,是新禾把他背回府中,却遭柳二夫人陷害,让众人误会以为是新禾把他害了,待自己昏迷多日醒来时,新禾被折磨的快没了命。误会澄清,他和父母去柳府致谢,满身伤痕憔悴无比的新禾却笑着说:“你没事就好!”没有一丝怨恨之意。 “花良辰,你这个大骗子,装病上瘾,现在还要装傻装疯把我抓来干嘛” 新禾的声音传来吓了花良辰一跳。他的样子逗笑了他师父。 师父对着花良辰叹气道:“以后你有菜吃了,卤水点豆腐。” “新禾,你没事了吧。”良辰关切的问道。 “托你师父他老人家的福,还没被打死。”新禾玩笑道。 “新禾,我师父这样做,一定事出有因。我想多半是出于保护你。” “看来我要进宫的事翁扶弱已经昭告天下了。” “昭告天下的不是他,你进宫恐怕也只是自投罗网。” “不进宫是不是性命无忧” 花良辰不敢保证,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后面都牵着什么人。 “我会用我的性命保护你。” “你真的确定你的命比我的命贵,可以罩得住” 花良辰不敢确定,因为他知道,在这件事背后的人在谋划什么,和整个天下比起来,一两条人命算得了什么 他沉默。 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在想一起死又如何! “新禾丫头,你知道今天御街上,有人在暗中监视你吗?”道士开口说道。“你知道他们都是谁派来的吗?” 新禾摇摇头说道:“您想告诉我吗?” 道士也摇摇头。 新禾笑笑对花良辰说道:“看好你师父,别没事捣乱,这宫我还非进不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逍遥问道 云雾深处逍遥现,九霄仙人指路来。逍遥山地处巴蜀,连亘数千里。逍遥主峰陡峭,直插青冥。奇石嶙峋,古柏如虬龙,苍翠茂密,蔽日遮天。 常人很难越过这层层崇山峻岭来到这座山峰下,即使来到山峰下,险峻,也足以让人望而生畏。这里根本没有路,只有从峰顶问道石台上垂下悬崖的一条手臂粗细的寒铁链。那是逍遥剑派创教掌门许以无亲手锻造的唯一登顶的路径。 问道台,是一块天然而成的平整岩石,足占两间房子的大小,它悬空于峭壁之上。让人感叹大自然鬼斧神工,造物之神奇。问道台就是完颜青自幼习武之地常年云雾缭绕,迷迷蒙蒙如同仙境。。 问道台后面有几处院落楼阁依山势而建,高低错落,清雅而神秘。山顶气温低于山下,主峰更是有终年未曾消融的积雪覆盖。 山岚冷冷,搅动雾气。一儒雅消瘦的中年男子迎风而立,衣袂鼓动,束带飘然。 “籍先生,山崖风冷,您身体弱,师父请您去剑阁,琴心已经熏香,备好热茶。”琴心敬重的眼神中带着温柔。她自幼男子装扮,更有一身绝世武功,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却也不禁流露女儿神色。 “十年未听贤弟抚琴了,今日贤弟到此,可饱耳福了。听君一曲,可再熬十年孤寂无用岁月”一个须眉微白的魁梧老者从远处走来,步伐有力,却稳而无声。此人正是完颜青的师父若虚子,而若虚子是他入门后师父为他改的名字,他的本名叫翁浩然,正是翁扶弱的六爷爷,翁扶弱父亲的六叔。 “浩然兄,玉邕兄已逝,你可曾知晓想当年,我们三人初遇义结金兰,共同畅游山林,碧海泛舟。问道台上话天下时局,少年意气,言辞激烈,时时争辩的面红耳赤。世事无常,如今终于殊途。”籍之阮眼中伤感感慨道。 “他投身金营之前,早与你我割袍断义。人各有志,何必强求。”若虚子说道。 “人言易江山易,易本性难。我始终不信他是背信弃义,卖主求荣之人。” “当年他荐郭京于钦宗,说他法力高深,可借阴兵抗击铁浮屠拐子马,却是滑天下之大稽,我大宋的数万军队被一个轻浮道士送入虎口,最终国破家亡,靖康之耻的惨烈是不争的事实。” “当年一战,诸多蹊跷,据说金人有女真至宝双鱼铜镜,破了郭京阵法,可是成王败寇,大家都说那只是郭京为求活命的狡辩之词。实事如何,早无人可知。” 籍之阮又沉默片刻道:“即便如此,人死为大。今日恰逢十五,我们就在这问道台上,祭奠一下玉邕兄的亡魂吧。全当祭奠一下过去的岁月吧。” 若虚子虽不情愿,也不想弗了义弟的面子,当下让侍从琴心备酒,在问道台上祭祀。 祭祀完毕,众人回到剑阁。山中空气清幽,室内氤氲沉檀香,温热香茗散着茶气。籍之阮来到琴案边,席地而坐,双手抚琴。空灵乐音飘出剑阁,飘出山谷,飘至云端,和雾而散。 一曲毕,众人思绪却还在神驰。 “籍先生,琴心斗胆向先生请教,先生弹奏可是当年那曲《高山流水》” 籍之阮微微点头,想这孩子当年不过稚子幼童,竟记得这个。 “为何曲调相同,当年却是天空海阔,自在不羁的风雅,而今再听却是让人欲泪的伤感遗憾” “是我退步了,浮沉中已迷失自我。不似当年潇洒。” 一时尴尬无话。 “浩然兄,青儿已被收监,恐怕凶多吉少,难道你真要放任不管吗?”籍之阮问道。 “之阮,当年你因他是金朝贵胄不肯让他拜你门下,怎么今日又如此关切他的生死。” ‘世人眼中有平民,贵胄,有汉人,金人。我也曾执着于此,甚至为了自己的君子清誉,拒绝了帝姬清漪的深情,若我当初肯带她走,她也不会在国破后枉死金营大帐,最后分别时她说:“我以为唯有你看到的是清漪这个人,原来竟是我错了。”她死后我才明白世间之人无非男女与善恶,何必论其他。可是斯人已去,不可从头。’ “可是时局之乱,岂是善恶所能释。一人之善,恐是他人之恶。一人之恶,或全万人之善。” “浩然兄,人生一世,孰能无错俯仰天地时,无愧于心方是善终。有人杀人,是为救人。有人救人,是为杀人。救人就是为救人,,杀人就是为杀人才是光明磊落。这不正是你之所以离开翁家的原因吗何况,你我都看得清楚青儿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若虚子轻叹一声:“罢了,琴心,你速速下山,打探你师弟的消息,务必将他带回来。” “是,师父。” “等等”若虚子若有所思,琴心以为师父改变了主意,看向他,等他的决定。 “师父还有何吩咐。”琴心道。 “想至青儿死地的,若是金朝皇帝,凭你的功夫,硬抢也是可以成功的。但是如果是别的什么人,我们倒要好好筹谋一下对策。” 琴心不明白师父说的话,倒是籍之阮会意的一笑。 “浩然兄,我找到一个人,或许可做筹码。”说完,交给琴心一张纸条。 若虚子大惊“可是萧彦良隐匿的那个孩子,不可,万万不可” “浩然兄避世在这绝顶上,到底是在欺人还是在欺己” 若虚子神情凝重:“这世道恐怕要乱上加乱了,强敌在外,宋之疲弱已无招架之力,我不关心谁做天下,可是外患内忧,大厦倾颓,受苦的必然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怎可为青儿一条命,干这样的事。而且只怕这孩子也是别人手中的棋子。最终害了他的命。” “浩然兄,你还不信我没有万全之策,我不会贸然行事,这孩子早就被我接到了安全的地方。这纸上的线索,足以让他们相信,这个人还活着。有了棋局,才知道谁在对弈,才能看清真相。” 籍之阮言之凿凿,若虚子自然了解他的能力与为人。 “贤弟这是揽了一件杀身之祸。” 籍之阮笑笑,从收了青儿那天,到他下山之后,你和我,恐怕都没办法独善其身了。 若虚子也笑了:“随他去吧。” 而此时,张道士对花良辰也说了这句。“随她去吧!” 因为新禾,已藏匿于花家进贡宫中瓷器,锦缎中。 花良辰苦笑道:“世间最好的爱许是成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