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渡》 《双渡》正文 第一章 1999年3月,一个阴云密布的下午。余红菱垂头丧气地走出人才招聘会,拿出钥匙,打开一辆半新旧的自行车,推着它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进入非机动车道。接着,她骑上车,脚用力一蹬,车轮就骨碌碌地转动起来。络绎不绝的骑行者就像泄闸的洪水一样奔流不息,“叮铃铃”自行车的车铃声不绝于耳。宽敞的马路上,车辆来往穿梭,“嘀嘀嘀”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一辆洒水车一路高歌,不紧不慢地往街面上喷着水。风呼呼地吹着,湿冷的空气中,飘来一阵阵火锅诱人的香辣味。 这时,她仿佛听到了bp机叫的声音。紧接着,又感到自己的腰部轻轻震动了几下。她捏了捏手刹,把车停在路边,掏出别在裤兜里的数字传呼机看了看,急忙推着自行车,走到人行道旁的公用电话亭,摸出随身携带的ic 卡,放进磁卡电话机中,抓起话筒,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喂,刚才是谁打过我的传呼?” “妹妹,我是二哥。” “二哥!什么事情?”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四川l集团l食品公司正在招聘业务员!我认为你比较适合做销售,就给你报名了。公司对营销人员的学历要求不是很高,主要是能吃苦耐劳,有良好的沟通能力。请务必在三天之内赶到杭州参加面试!” “啊呀!三天之内?!”余红菱不禁一怔,皱起眉头说,“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呢?” “你以为这件事是我说了算吗?我又不是老板!老板决定什么时候面试,你就得什么时候赶来。我一接到上级通知,就给你打电话。” “这……恐怕不行,因为——” “怎么不行?今天上火车,后天就能到达。所以你必须赶上今天的最后一班火车!”哥哥打断妹妹的话,“后天我也要赶到公司办事处开会,我们在杭州东站见面。”哥哥着重强调了“杭州东站”四个字,生怕妹妹记不住。 余红菱面有难色,说话结结巴巴。 “可是……我在成都……报了名,准备参加四月份的考试。” “听我说——妹妹,别再犹豫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定要好好珍惜!”哥哥提高嗓门,语气十分坚定。 余红菱不由得心跳加快了,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 “什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没错。l食品公司待遇挺好的,我在这家公司做业务,主管江州市场的产品销售。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准时赶到。因为我这边已经同付春经理沟通过,就等你过来面试啦!据说参加面试的有好几个人,名额有限。不过,我对你有信心!等你来江州以后,我再教你具体怎么操作。” “嗯——既然这是个大好的机会,那么……” 余红菱挂断电话,仍旧站在原地——哥哥的一番话,使得她左右为难:我报考的两门课程,从春节前就开始准备,现已进入复习阶段……挑灯夜读那么长时间,这一走,错过了考试、岂不是白干?不行,不能半途而废。然而,接连几天,我参加过好几场人才招聘会,可还是没能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没有收入又怎能在城市立足?每天都要花钱,兜里的钱一天比一天少,眼看又要交房租、水电……怎么办?随便找份工作倒是不难,可是我实在不太情愿…… 就在这时,一个衣冠不整的小伙子,冒冒失失地闯进公用电话亭,厉声吼道: “喂,不用电话就站到一边去!让开让开!我要打电话。” 余红菱瞥了那人一眼,什么也没说,迅速闪到一边。 我从农村来到城市,离乡背井、四处漂泊,苦苦打拼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摆脱贫困无知,早日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吗?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并且,是一次大好的机会——还等什么?不能再等了。得抓紧时间行动,立即行动……余红菱这样想着,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重又骑上那辆旧自行车,双脚不停地踩着踏板,一路摇着车铃铛,朝着自己的出租房飞奔而去,嘴里还哼着当下最流行的歌: “大河向东流哇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说走咱就走哇 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 余红菱今年二十岁出头,身材娇小,脸蛋椭圆。两道弯弯的眉毛下面,一双又大又亮的黑眼睛,仿佛闪闪发光的宝石,焕发出无限生机。一头乌黑浓密的直发,如同瀑布一般披在肩上。她穿着雪白的立领外套,深蓝色牛仔裤,脚蹬一双黑色运动鞋。 不多一会儿,她回到了出租屋。 这一带的居民房,都是清一色的六层楼的旧房子,余红菱租住的小屋,位于六层楼的最底层。这间白粉墙、蓝地砖的简装屋子,原本是房东的阳台,只有区区几个平米。拉上厚窗帘是卧室,打开便是采光极好的阳台。室内有一张狭小的钢丝床和一张小方桌,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本厚厚的书。 余红菱一进门,就动作麻利地收拾好东西,装进她的格子花蛇皮编织袋里,背在肩上,急急忙忙来到城北火车站,在售票窗口排起了长龙买车票。排在他前面的一对情侣刚刚买到车票离开,马上就要轮到她了,不由得笑逐颜开,赶忙凑近售票窗口。 “我买一张到杭州的火车票。” “抱歉!没有直达杭州的火车。只能先到上海,再转到杭州的车。” “那就买一张到上海的火车票!” 不料,售票员嘴对着扩音器,高声喊道: “旅客们:请注意——由成都开往上海的火车票,现已售完!” 旅客们听了通知,一个个蔫头耷脑、唉声叹气地走开了。 只有余红菱一个人还愣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唉呀——只差一步之遥!如果我能够早一点来排队就好了。现在,该怎么办?错过了今天的火车,参加面试就赶不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只有赶上那趟火车,才能抓住来之不易的机会——无论如何,我都要挤上车……到了明天的这个时候,也许已经走出四川的地界,距离目的地也就越来越近了。 余红菱感到焦躁不安,急忙来到咨询处打听。咨询员告诉她,上海这条线的票,不容易买到。得到的答复,使她感到非常失望。在售票窗口排队买票,看来已经行不通了。她想到这点,闷闷不乐地走出售票大厅。 怎么办?买不到票就不能上火车,不能上火车就不能参加面试,不能参加面试就意味着将会失去一个大好的机会!她一边想,一边在广场毫无目的地溜达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这时,正巧走到了退票窗口,心里又燃起一线希望,赶忙凑近退票窗口。 “请问:有退票的吗?” “没有。退票的很少,今天一个都没有。”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回答。 她发现眼前这位工作人员比较随和,赶忙追问: “我到上海有急事,你能帮忙买一张火车票吗?” 工作人员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抱歉!到上海的火车票供不应求,确实很难买到。” 希望随之破灭,无比失落的余红菱,只好离开火车站,抱着侥幸的心理坐上三轮车,去找火车票代售点(代售点为了赚钱而屯有紧缺的票)。 她在附近一连问了几家都没有。 时间越来越紧迫。她匆匆忙忙返回火车站,打算再碰碰运气。 刚到车站广场,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男青年走到她面前。 “小妹,要火车票吗?” 余红菱急忙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那男青年。 “火车票!你有火车票?” 那人急忙走到她身边,热情地和她攀谈。 “有,当然有。你到哪里?” 余红菱惊喜若狂,赶忙问: “上海,今天开往上海的火车票,你有没有?” “当然有,你要几张票?” “一张票,多少钱?”看到希望的余红菱兴奋地问。 “票价加两百块钱。” 余红菱不由得大吃一惊,皱紧眉头。 “什么?一张票加两百!一张硬座票原价一百多,加两百太多了,太多了!能少点吗?” “加两百还多?那你自己买票去!”票贩子冷笑一声说,转身离去。 余红菱的内心很纠结:不买吧,只怕错过最后一班火车。买吧,票价高得实在太离谱。天哪!两百块钱,相当于十多天的工资……她看了看表,距离上车时间越来越近,也就越来越着急。她咬咬牙,提高嗓门说: “两百就两百,我买一张。” 票贩子闻声,立马回过头来,摸出一张火车票。 正当余红菱准备掏钱给对方的时候,身旁突然伸出一只强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走,跟我走一趟!” 不由余红菱开口,那人就强行拉着她来到拐角处。 余红菱怒目圆瞪,竭力挣脱那人的手。 “放开我!快放开!你是谁呀?” 那青年放开余红菱的手,面带嘲笑地说: “我说余红菱,你以前挺聪明的,今天怎么就这么笨呢?” 余红菱吃了一惊,用手拨开盖住眼睛的一绺头发。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又咋笨了?” 那人把头一扬,冲余红菱微微一笑。 “你仔细瞧瞧,认出我是谁了吗?” 余红菱直视着这位其貌不扬的小伙子:圆脸短发,皮肤黑黝,穿着蓝色工作服,脚蹬一双半旧的灰色帆布鞋。她把白净的手指插入乌黑的发丝,挠了挠头皮,努力地想了一下,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奇怪,这个人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快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如果我认识你的话,那一定是你比以前帅了。或者,是你以前长得很帅!” 小伙子被这句话弄得哭笑不得,说他丑还不带一个丑字,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想想,你上小学二年级时,一个高年级的男生把你的新书,丢进烂泥坑里——” “哦,我想起来了。”余红菱甜甜地一笑,忙打断他的话说,“你是一班的江二娃,以前帮过我的那个江二娃!” “什么江二娃?我叫江海平!” 余红菱理了理背包的背带。 “上学的时候,我听别人都管你叫‘江二娃’。嗨,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叫江海平?对了,你把我拉到这里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刚才说你笨,你还不承认。那些票贩子的票,你也敢买!要不是我路过时一眼认出你来,你就上当受骗了!”江海平得意地回答。 余红菱把头一扭,很不服气的样子。 “我受骗!受什么骗啊?不就是多给两百元钱吗?” “票贩子手上的票,你以为都是真票吗?实话告诉你——他们的票好多都是假票,我可清楚得很!”江海平自豪地说道。 余红菱眨了眨眼,怀疑地看着江海平。 “你怎么那么清楚?难道说,你也是票贩子?” “什么票贩子,我才不干那种缺德的事呢!我在火车站工作有几年了。” “你在火车站工作?”余红菱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没听完后面的话急忙问道。 “我不是在火车站工作,而是在火车站帮人搬行李。要不是早上有事耽搁,现在早就去挣钱了。”江海平解释道,“喂,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要去上海。可是,火车票卖光了。我也是没办法,才……谢谢你,大帅哥。”余红菱调皮地说道。 “这你就见外了,虽然不是同班同学,那也是同校同学嘛!说句实话,火车票确实难买。要不这样,我每天都在火车站,等有票时帮你抢购一张,怎么样?”江海平看着余红菱说道。 “可是,我今天就必须上火车!你帮我想想办法,只要能上火车就行。” 接着,余红菱快步走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两盒十五块钱的香烟递给江海平。 江海平摆摆手。 “我不吸烟。等一下,让我想想……” 江海平虽然长得不帅,但真诚的样子让余红菱感到欣慰。只身在外,能遇到一个诚心诚意帮助自己的人,真是一件非常庆幸的事情。 “你把香烟换成好一点的,我去找内部工作人员帮忙,一小时后,你在这等我。”江海平自信地说道。 余红菱急忙返回小卖部,把烟换了。 江海平把烟放进上衣口袋里,一转眼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今天开往上海的火车,只剩下最后一班车了。 余红菱来到广场东北角,望着眼前南来北往的旅客和骆驿不绝的车辆,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忧伤:江海平能买到火车票吗?若是买不到,怎么办呢?江海平还不知道我的传呼号,不能走远了,只怕他提前回来找不着人。 于是,她又来到小卖部。 小卖部有两个人:一位胖大叔和他的女儿。这家商店地处繁华的火车站旁边,随时有人来买东西。由于店面不大,店主在门前用木板搭了一个平台,上面放着两部红色的公共电话、饮料、面包、葵瓜子…… 余红菱拿起电话,拨打哥哥的传呼机。在等待对方回电话的时候,她挑选了一些价格相对便宜的饮料和面包,准备在火车上食用。 这时候,店里来了一群小青年,争先恐后地挑选着东西。其中,有个人大声说道: “动作快点,准备上火车了!” 一个矮身方脸、嗓门粗重的胖男人,不小心把木板搭的平台撞翻了,东西撒落在地。那群小青年把账一结,就飞也似的朝候车室跑去。余红菱赶忙动手把平台重新搭好,将地上的东西逐一捡起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细心的店主看在眼里。 “姑娘,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大叔问。 “我准备去上海。”余红菱回答。 “到上海的票可不好买,你买到票没有?”大叔一边说,一边从屋里搬张小凳子,递给余红菱。 余红菱不客气地接过小凳子,坐下来,并告诉大叔,她的朋友正在想办法买票。 “你是去探亲,还是去工作?”大叔又问。 “我去工作。因为要赶时间,到现在还没买到票,所以很着急。大叔,你在这里开店,一定认识不少人,能帮我想办法买一张票吗?”余红菱想抓住每一个机会,真诚地说道。 “对不起!姑娘,”大叔深表遗憾地回答,“这个忙,我确实帮不上。” 这时候,江海平垂头丧气地走到商店门口,摊开双手。 “对不起!余红菱,这次我帮不了你。” 余红菱一脸不悦,瞪大眼睛气愤地看着江海平。 “你——江海平,不,江二娃,你看看——事情没办好,还耽搁我的时间。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在票贩子那里买一张票。亏你还在火车站帮人搬东西那么长时间,事情能不能办好?你心里就没数吗?” “姑娘,姑娘,别着急嘛!你说你朋友在火车站帮别人搬东西?”大叔问。 余红菱愁眉苦脸,用手指着江海平。 “江二娃,大叔问你话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双渡》正文 第二章 “大叔,我只是帮人把行李搬上火车。”江海平回答。 “你帮人拿行李,也要买票吗?” “大叔,帮人拿行李,用不着买票——检票的人都知道我们是帮忙的。” 大叔对着余红菱笑微微一笑。 “姑娘,其实你也可以当搬运工嘛,对不对?” 这时,余红菱眼珠子骨碌一转,顿时茅塞顿开。 “谢谢大叔!我刚才挑的饮料、面包都要。你店里的电话我也记一个。”余红菱一面说,一面拿圆珠笔在纸上写着,“大叔,如果我哥哥回电话,麻烦你告诉他,我到上海去了。谢谢!” 一脸雾水的江海平,看着余红菱一会儿暴跳如雷,一会儿欢天喜地的样子,感到莫名其妙。余红菱打开编织袋,把行李和刚买的东西统统塞进去,背在肩上,看着还愣在一旁的江海平。 “大帅哥,走!到你住的地方去。” “到我住的地方干嘛呢?”江海平不解地问。 刚迈出店门,余红菱又回过头来满怀感激地望着大叔。 “大叔,感谢你!祝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江海平,你住的地方距离火车站远吗?”余红菱边走边问,“按理说,你应该还有一身换洗的工作服,对吧?” “住处不太远,衣服当然有。喂,你问这个干嘛?” 余红菱侧转身,对江海平做了个鬼脸。 “嘻嘻,先到你住的地方。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大声吆喝:“豆花儿——凉面——酸辣粉——” 循声望去,那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汉,正挑着担子沿街叫卖。 余红菱咂咂嘴,想要买两碗豆花吃,刚朝着那老汉走了几步,就被江海平阻止了。 “喂,你要赶火车,恐怕时间来不及,快走哦!” 余红菱点点头,皱起鼻子嗅了嗅。 “哦,好香!” 叫卖声渐渐远去。 走过大街,穿过小巷,就到了江海平租住的地方。这是一间狭窄的清水房,除了两张铁床(上下铺),几乎就没什么空间了。上铺侧面的衣架上,挂着一件半旧的蓝色工作服。余红菱忙把它取下来,穿在自己身上。 “衣服有点大,不过还可以。” 江海平噗嗤一笑。 “哈哈,我知道了,你是想装扮成搬运工,混进——” “不行吗?”余红菱得意地问,“难道说没有女的当搬运工?” 江海平仔细地打量着余红菱穿上工作服的样子,噘着厚厚的嘴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女的搬运工,倒是有。只是……你穿上这件工作服,感觉也不太像搬运工。” 这时,只见余红菱从编织袋里拿出一条白毛巾,围在脖子上,取下手腕上的两根橡皮筋,将披肩长发扎成两个马尾辫子,又找来一顶宽边草帽戴在头上,对江海平莞尔一笑。 “这样总可以吧?” 江海平点点头。 “嗯……还可以。不过,你得把帽沿压低一点,不要让检票员看见你那张干净的脸。” 宽敞明亮的候车室内,成群结队的旅客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正耐心地等候火车。男、女、老、少,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有的蹲着,有的在讲话,有的在嗑葵花籽……余红菱跟随江海平一同进入候车大厅,眼睛不停地搜索着,仿佛在寻找某个熟识的人。这时,一位满头白发、衣着朴素的老奶奶带着两大两小四个包袱,慢慢地走来。 余红菱急忙走过去,眼含笑意地看着这位老妇人,用甜美的嗓音说: “奶奶,让我们来帮你拿行李吧!” 气喘吁吁的老奶奶,抬起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姑娘,谢谢你!” “举手之劳,不用谢。奶奶,如果检票员问,你就说我们是你请的搬运工,行吗?” “嗯。” 余红菱和江海平接过老奶奶手里的包袱,顺利通过了检票口,朝着站台,大步向前迈进。巨龙似的绿皮火车静静地停在车站。列车员们穿着统一的工作服,站在各节车厢门口检票。站台上,人头攒动、络绎不绝,人们像潮水一样涌向火车门口,争先恐后往车厢里钻。 余红菱挤上火车,脱下工作服和帽子,递给江海平。 “真是太感谢你了!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就上不了火车!”余红菱紧紧握住江海平粗糙的大手,看着他的眼睛,满怀感激地说,“我真心希望你——有一个好的工作,好的前程!” “同学,再见!” 江海平松开余红菱温暖的手,依依不舍地走下火车。 “呜——”火车汽笛声响了。 开往上海的火车,载着满车的旅客,带着余红菱的梦想,缓缓地驶离车站。车内乘客比肩接踵、拥挤不堪。行李架上、座位下方,早已被各种各样的大小箱包塞得满满当当。温润的空气里,弥漫着方便面和苹果的气味。老奶奶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从衣兜里拿出一小瓶风油精,往太阳穴上抹了抹。顿时,风油精特有的芳香味扑鼻而来。余红菱把自己的行李放在地上当坐垫,坐在老奶奶面前。老奶奶笑眯眯地看着余红菱。 “姑娘,感谢你帮我拿行李!都说‘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呵呵,有你真好!” “没关系。” 余红菱心里美滋滋的:大概这就是书中所写的‘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吧!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给人提供便利的同时,也给自己带来了便利。 “奶奶以前是做什么工作?” “我以前是中学教师,教了几十年书,退休以后还是离不开书本。” “旅客朋友们:欢迎乘坐本次由成都开往上海的列车,沿途经过广元、江油……”女播音员标准的普通话从广播里传来。 火车加快速度向前行驶,窗外的树木、田野、村庄、河流,宛若一幅幅流动的画。余红菱庆幸自己能赶上本次列车,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 火车经过广元站,停了下来。 人来人往的站台上,小商小贩们正扯着嗓子大声叫卖。 “茶叶蛋、鹌鹑蛋——” “甘蔗、花生、香瓜子、八宝粥!” “牛肉干、泡凤爪……” 领座有人站起身,打开车窗,探出头,向站台上的小商小贩购买甘蔗、花生、茶叶蛋等小食品。凉风阵阵吹来,空气中混杂着各种食物的气味。余红菱感到冷飕飕的,急忙取下捆扎头发的橡皮筋,让长发披着,又把外套领子上的帽子戴在头上。傍晚时分,火车上的服务员推着餐车,沿着狭长的过道慢慢地走来,一面左顾右盼,一面高声叫喊: “盒饭盒饭——十元一盒!一荤两素,只要十元!盒饭盒饭——里面有麻婆豆腐、土豆丝、回锅肉。” 服务员路过余红菱身边时,热情地问: “姑娘,来一盒吗?” “不了,谢谢!” 余红菱从包里拿出饮料和面包,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唧唧唧”余红菱的bp机又响了。拿出一看,是哥哥在传呼她。火车上没有公用电话,她决定到了上海再给哥哥打电话。 老奶奶吃完自己带的白米饭,又拿出一个黑色的保温杯,喝了几口水,慢慢站起身。 “麻烦大家让一下!我去打一杯开水。” “奶奶,不要着急!现在人多、拥挤,等一下再去接开水嘛。”余红菱说着,拿出自己的水杯一饮而尽,“正好,我也要去打开水,把你的杯子给我吧!” 老奶奶轻轻拍了拍余红菱的肩膀。 “好的。年轻人手脚麻利,多谢多谢!” “不客气!” 余红菱转身打来两杯鲜开水,放在靠窗的小桌子上。 “当心,开水很烫哦!” “姑娘,一个人坐火车吗?老奶奶问。 余红菱点点头。 “你是哪里人?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老奶奶连珠泡似的提问。 “我从乐山来,要到浙江去。” 老奶奶一脸惊愕的样子。 “浙江!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胆子不小啊!以前出过远门吗?” “我去过攀枝花。” “嗬——去攀枝花做啥呢?” “我去攀枝花帮人卖衣服。” “为什么跑那么远?”老奶奶似乎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首先,那边工资要高一些。其次,我想到外面看看,有没有好的机会可以发家致富。那时候,我没坐过火车,特别想体验一下坐火车的感受。——用工合同上签好的:往返路费由雇主支付。实在不行的话,就当是旅游一趟嘛!” “那你做了多长时间?” “只做了一个多月就辞职了。我回到成都,又换了好几种工作。换来换去,从来就没有一份工作让我感到满意。于是,我就用积攒下来的钱,去荷花池批发市场买了一些小商品:雨披啦,夹子啦,发卡啦,纸啦,笔啦,文具盒啦,等等之类的东西。统统装在我的这个编织袋里。” 余红菱脱下脚上的黑色运动鞋,盘腿坐在自己的格子花编织袋上,打开的话匣子如同滔滔的江水一般源源不断。 “晴天,我把这些小商品拿到九眼桥上去摆地摊。嘿!一天下来,能赚几十块钱呢!做一个月的小买卖,相当于打工好几个月的收入了。雨天,我把一根绳子拴在两棵行道树上,绳子上挂起雨披,我就站在树下卖雨披。成都人口流量非常大,特别适合做买卖。做买卖很有趣,——轻松、自由、天天数钱,根本用不着苦苦等待老板发工资……虽然我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可是也没做多久。” 老奶奶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呷了一小口热茶。 “你头脑那么灵活,为什么不接着做呢?” “因为白天有城管来回巡逻,小商小贩们见了城管,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只要城管一来,我就用最快的速度收起地摊,塞进这个编织袋里,朝四川大学方向飞快地跑去,一直跑到望江公园的薛涛井附近。要不然的话,全部的商品就会被城管没收。商贩们只好趁城管下班以后,出来摆摆地摊……” 邻座有个平头小伙子,手上拿着一碗刚拆开的方便面,站起身,往外走。余红菱赶忙把身子挪了挪,给那个人让道。 “我在成都没有亲戚朋友,住临河小旅馆——上下铺,住宿费五块钱一晚。我每天带上自己的搪瓷碗,去小餐馆买饭吃。一日三餐再怎么节省,也得花掉十来块钱。算来算去,除了吃、住等费用,剩下的钱,比打工稍微好一点点。因此,不得不放弃。最近几天,我去人才招聘会找工作,投交的个人简历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这时,哥哥让我去浙江发展。他曾经告诉我说,那边能看见大海!哦,大海,大海!我想大海一定很大很美很美……” 过了一会儿,余红菱主动找到列车员补过车票,感觉心里踏实多了。 傍晚时分,斜风伴着豆大的雨点,敲打在透明的玻璃窗上。 余红菱透过玻璃窗,看到袅袅升起的炊烟,想起了自己的家和家中的爸爸妈妈。家里的土墙草房总是漏雨,墙上裂开好几道缝隙,有一面墙已经倾斜,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但愿这雨快停下来,以免将泥墙泡软。爸爸妈妈住在危房里,每逢下雨的时候,最令人担忧……我好想多挣点钱,将家里破破烂烂的旧房子重新建造。只有让爸爸妈妈住得安全,做儿女的在外面才能放心。可是,现在只能想想,这个愿望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三年?五年?或者更长时间? 夜里,老奶奶下车了。 余红菱站起身,坐在老奶奶坐过的位子上。第二天早上,火车在西安站停下来——西安站是个大站,上车、下车的人多,停车的时间也比较长。余红菱站起身,准备去站台上走走看看。 “妈妈、妈妈,快点!上火车了——”循声望去,说这话的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粉红色的外套,头上梳着羊角辫,粉嘟嘟的小圆脸,就像秋天的红苹果一样,十分惹人喜欢。小女孩的身旁,站着一位相貌清秀、两手提着行李的年轻女人。只需看一眼孩子和大人的脸庞,就知道她们是一对母女。小女孩放开妈妈的衣角,迫不及待地奔向火车敞开的门。 余红菱刚走到车门口,赶紧收住脚,靠边一站,给这对母女让路。但见火车车门的踏级又高又陡,小女孩怎么努力都爬不上来。余红菱赶忙伸出手,抓住那孩子粉嫩的小手一拉,就上来了。小女孩回头望着身后的妈妈。 “车上好多人!妈妈妈妈,快点快点!” 小女孩的妈妈一上火车,就向余红菱道谢。 余红菱看着小女孩的母亲,甜甜地笑了。 “不用谢。请问你们要去几号车厢?车内人多、拥挤,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还要拿行李,好不方便哦!让我帮你照看孩子吧!” “我们在六号车厢,谢谢你!” 余红菱故意装作一副胆小害怕的样子,向小女孩伸出右手。 “小妹妹,你能拉着我的手吗?我好害怕,走失了就找不到妈妈了。” “妈妈,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叫我‘女侠’,我是不是应该帮助这位姐姐呢?”小女孩仰起小脸,望着妈妈,奶声奶气地问。 “当然可以。不要松手哦!你跟姐姐走前面,妈妈看得见你。” 小女孩向余红菱伸出温暖的小手,满脸认真的样子。 “那好吧!姐姐,你要拉紧我的手。走丢了,可不要哭哦!” 余红菱眼含笑意地看着身旁的小女孩,点点头。 “好的好的。” 她们走过拥挤的过道,刚到六号车厢,小女孩就沿着卧铺床头的梯子,不停地爬上爬下。 “好玩,真好玩!妈妈,我们家的床怎么不像这种床呢?”小女孩满脸兴奋地问道。 “火车上才有这种床,知道吗?”妈妈一边放东西,一边回答。 “姐姐,你们家有这种床吗?火车上好好玩,比汽车好玩多了。” 余红菱摇摇头,用手将过道旁边的凳子使劲按下来,坐了上去。 “姐姐,你读几年级了?”小女孩天真地问。 “你猜猜——我读几年级?”余红菱睁大眼睛,问。 小女孩歪着脑袋想了想,语气肯定地回答: “我想,你应该读六年级。” 余红菱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门牙。 “呵呵,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读六年级呢?” “因为隔壁邻居家的小明哥哥只比你矮一点点,他读五年级。”小女孩认真地分析道,“所以,我认为你应该读六年级。” 周围的人都被小女孩那天真的话语逗得开怀大笑。一路上,因为有这个美丽可爱的小女孩,而增添了很多欢笑。当小女孩进入梦乡后,车厢里逐渐安静下来。余红菱告别这对母女,往硬座车厢走去。 夜色正浓,窗外一片漆黑。火车匀速向前行驶,发出有节奏的“哐当哐当”的声音,就跟催眠曲似的。轻轻摇晃的车厢,仿佛一个巨大的摇篮。旅客们东倒西歪地睡着了,“呼噜呼噜”的打鼾声此起彼伏。不多一会儿,余红菱也趴在靠窗的小桌子上睡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双渡》正文 第三章 第三天上午,火车平安抵达上海。天灰蒙蒙的,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余红菱连续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火车,早已疲倦不堪。 在上海车站,这次她顺利买了一张到杭州的火车票。趁着候车的空档,她来到公用电话处,给哥哥打电话。哥哥告诉她:“我没有到杭州办事处开会,因为付春经理临时有事回四川去了,面试时间待定。妹妹,你到江州来,我去车站接你。” “嗯,知道了。”余红菱把电话一挂,背着行李在火车站附近走了一圈,也算是到过上海了。上海就是“商海”:人多,车多,商贩多。她感觉有点饿,想买点吃的填填肚子,问问价格,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上海毕竟是国际大都市,东西实在太贵。 余红菱坐火车到达杭州东站,接着又上了开往江州的长途汽车。她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好好休息了,身子软得就像棉花一样。一看到车内的卧铺,就不由得喜上眉梢,立即对号入座。她将自己的行李放在靠窗的床头上,随手把鞋一脱,就躺在了卧铺上。 汽车在宽阔平坦的路上快速行驶。路边盛开的月季花红得像一团团火,一座座青山连绵起伏,山间云雾缭绕,仿佛人间仙境。素有“鱼米之乡”的江南水乡,果然名不虚传:水多,桥多,船多。 不一会儿,余红菱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当她一觉醒来,只觉得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她出神地望着窗外斜斜的细雨,心想: 什么时候才能到江州呢?哥哥说要到车站接我,我们兄妹俩分别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哥哥从小爱劳动、爱学习,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这在偏远的老家农村,确实不多见。他进入大学后,被选为优秀学生干部。为了减轻爸爸妈妈的负担,他依靠勤工俭学,时常背着相机给人拍照……毕业后,他分在一所中学教书。他的初恋女友嫌他挣钱太少,狠心抛弃了他。他伤心极了,一气之下决定辞职。之后,他又换了好几种工作。 去年,他又一次坠入爱河。男女双方都没意见,正计划着谈婚论嫁之事。不料,女方的母亲提出要求:“要结婚,男方就得先买房,还得拿出一笔厚重的彩礼!”然而,哥哥根本就没多少钱。因此,不得不同心爱的女友分手。 哥哥经过两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恋爱花光了钱,也耗去了时间,美梦都成了泡影。为此,他深受打击,痛定思痛,毅然决定:先立业,后成家。并且发誓:“在我发家之前,绝不会轻易谈恋爱!”他说道做到,果然不再恋爱。哥哥工作不称心,生活也不如意。这时候,他的大学同学韩林和游刚约他去浙江。妹妹余红菱舍不得哥哥远走他乡,希望他能够留在成都工作。可是,哥哥回答说:“我要走出四川,走出盆地意识……” 出门那天,余建华甚至连路费都凑不够。多亏同行的两位好友的资助,才到了浙江江州。 余建华一到江州,就一心扑在事业上。他勤奋好学、吃苦耐劳,特别擅长沟通,对他热爱的销售工作,几乎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朋友们都戏谑地称呼他“机器人”。大半年过去了,哥哥的业务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不仅还清了所欠的债务,还小有盈余…… “江州车站到了,要下车的旅客,请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准备下车!”女乘务员高声叫道,“江州车站到了,要下车的旅客……” “我要下车!嗨——师傅,请等一等!”余红菱提高嗓门大声喊道。 一下车,她就走到公用电话亭,给哥哥打电话。话筒里传来拖长的“嘟——嘟——”的声音,就是没人接听。 哥哥不在家吗?也许他没听见,也许他现在正忙。她想。 不一会儿,她又走到公用电话亭,第二次拨通了哥哥的电话,仍然没人接听。 她感到很纳闷:咦——怎么回事?哥哥还没回家?我上车之前,不是说好来车站接我吗?哥哥从小就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生性善良、为人真诚,从不说谎……我从大老远的四川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就他这么一个亲人。可现在,偏偏又联系不上,怎么办?唉呀——还是再等等吧!说不定,他正走在路上。等一会儿,我再给他打个电话。哦,我是不是把电话号码记错了? 余红菱赶忙拿出哥哥写给她的信,把电话号码仔仔细细核对了两遍,一点也没错。她等了又等,再也不能等了。于是,她又拨打哥哥的传呼,等了半天都没有回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雨沙沙下个不停,地面湿漉漉的。路上行行人步履匆匆,商店的门无精打采地开着。凉风一阵阵吹过,吹来一股股刺鼻难闻的尿骚味。不远处的墙根下,一个身穿黑外套的男子正立在那里小便。 余红菱从人潮汹涌的成都来到冷冷清清的江州王延,心里不由得产生了很大的落差感。这个城市,远远不及她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唉,原来这个地方像个小乡镇:街上空荡荡的,汽车站很小,小得就像一艘船。走进走出的旅客寥寥无几。一条宽阔的河流穿城而过,河水浑浊不堪,河面上飘浮着各色各样的垃圾。 余红菱背着沉重的行李,双手抓住肩上的背带,站在车站门口焦急地张望:哥哥这是怎么了?为何迟迟不来?该不会出了什么事?菩萨保佑,但愿他平平安安!如果联系不上哥哥,那么我怎么办?眼看天地间就要拉起一道黑色的帷幕,而我,还没有着落。 下班时间一到,工作人员就把候车室的门挂上了铁锁。顿时,王延小站一片漆黑,就跟沉睡了几百年似的。 余红菱冒着烟雾蒙蒙的细雨,穿过水淋淋的人行道,走到一棵行道树下。翘首期盼着,希望哥哥能够早一点到来。忽地,一阵冷风吹过,摇落了树上的雨水。她不禁哆嗦了一下,缩起脖子,抬头一望。这是一棵高大的栾树,刚长出嫩红的新叶。树梢上,挂着一个支离破碎的鸟巢。 身上被雨水淋湿了,她感觉拔凉拔凉的。 “今晚,我连在候车室坐一夜的机会都没有了,还是火车站好——通宵有人值班,昼夜不关门。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坐一坐,总比待在凄风苦雨中强得多!”她喃喃自语,“为什么江州不通火车呢?奇怪!如果有从成都直达江州的火车,多方便啊!一路带着沉重的行李,兜兜转转、上上下下,真的好麻烦!” 眨眼间,大街两旁的路灯亮了,发出橘色的光芒。 余红菱走到路灯下,睁大双眼,努力搜索着哥哥的身影。 她想象着哥哥穿一套笔挺的西装,高高兴兴地朝她走来,问她老家的情况……可是,左等右等,等了很久,依然不见哥哥的身影。心想:哥哥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摔跤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难道说这个时候,还在加班?!也许,他把这事给忘了!据说,沿海城市特别“开放”!有些小旅馆是“黑店”——进得去,出不来,太可怕了!住小旅馆,不太安全。住宾馆,价格昂贵。再给哥哥打个电话,如果没人接,我就按照信封上的地址去找——记得哥哥说过,信封上的地址是他以前住过的地方,相信总可以打听到点消息吧? 她快步走到路边的公用电话亭,摸出一张电话磁卡,放在电话机槽孔中,又一次拨打哥哥的电话。电话依然“嘟——嘟——嘟”地响着,还是没人接听。 她感到烦躁不安,果断决定:坐三轮车去哥哥以前居住的地方找找看。她站在路边,焦急地等待。好不容易盼来了一辆三轮车,然而车上已经坐有乘客。 “唉——三轮车车速太慢,”她唉声叹气对自己说,“还是坐计程车吧!” 一摸包包,里面的钞票居然不翼而飞!她大吃一惊,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天哪!我的钱什么时候被人偷了?兜里没钱,住不了旅馆,唯一的哥哥也联系不上。莫非,今晚就要露宿街头?太可怕了!老天,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哥哥怎么还不来呢?要是在白天,还可以去找份工作,先解决急需的吃住问题。可是,天已经黑了。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该如何是好? 余红菱平生第一次走这么远,一路奔波劳顿、睡眠严重缺乏,加上肚子又饿了,只觉得浑身无力、头昏眼花。她担心自己会晕倒在地,赶紧倚靠着路边的公用电话亭,目光呆滞地望着过往的车辆和行人。 突然,余红菱从一辆快速行驶的人力三轮车上,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好像是哥哥。定睛一看,果然是他。 她的心情激动得快要跳出来了,冲着那个人大声喊道: “二哥!二哥!余建华——” “妹妹!妹妹——等一下!”余建华侧转脸一看,兴奋得叫了起来,“停车!师傅,快停车!” 伴随着“吱嘎——”一声急刹,那辆人力三轮车停在了路边。 余建华从三轮车上跳下来,掏钱付车费。 哥哥中等身高,穿一身笔挺的黑西装,白衬衣领上打着蓝领带,乌黑的短发梳得整整齐齐。棱角分明的四方脸上,一双乌溜溜的铜铃眼闪闪发亮。 余红菱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兴冲冲地跑到哥哥身边。 “二哥,我到车站很久了。几次打电话,你都不接,让我好担心!唉——你怎么现在才来?我还以为——” “真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哥哥打断妹妹的话,接过她背上的行李,“哦,这个袋子好沉啊!里面都装些啥呢?” “主要是自学考试用的教材和换洗衣服……” “嗯,读书是好的,但不能影响工作。——我租来的房子就在前面不远,只有几站路。妹妹,我们边走边说嘛!” 余红菱望着细雨蒙蒙的夜空和潮湿的柏油路,眉头一皱,踟蹰不前。 哥哥带头走在前面,妹妹拖着疲倦的双腿跟了上去。 “二哥,你瘦了一圈——近来可好?” “事业方面还不错,就是生活很没规律。”哥哥边走边回答,清瘦的脸上露出一丝似喜还忧的神色,“我在外面跑了一天,只吃了一盒饼干,还没顾得上吃早饭。” 余红菱看了看表,不由得瞪大双眼,一脸惊愕地望着身旁的哥哥。 “啊呀!你看看——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你竟然还没吃早饭!天哪!你是机器人吗?如果让爸爸妈妈知道了,该有多心疼啊!” “爸爸妈妈上了年纪,姐姐嫁人了。我是男子汉,家里的重担就该由我来挑。我在l食品公司做业务员,工作是开发市场、寻找目标客户、销售产品……公司要求市场上的每个业务员,必须按时完成上级规定的目标任务。并且,每个月都要进行绩效考核。如果连续三个月不能完成规定的任务,那么就得下课走人。” “二哥,你也太卖力气了吧!居然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汽车在路上跑,还得先喝足一肚子的汽油呢!是不是?你……你不是一般的能吃苦耐劳,而是超级能吃苦耐劳!哥,省着点吧——毕竟,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跑业务的人,每天在车上度过好几个小时,为了赶时间,时常顾不上吃饭。很多时候,是因为吃不惯这边的口味……为了把业务做好,按时完成公司规定的任务,我一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那里顾得上买菜、做饭?所以,我买了整箱整箱的方便面堆放在家里,肚子饿了用开水泡面吃,好方便嘛!”哥哥说罢,望着妹妹浅浅一笑。 “方便面好难吃哦,你居然整箱整箱的买回家!”妹妹摇摇头,忧愁浮上脸颊,“难怪,你瘦了那么多!” 哥哥不由自主地咳嗽了几声。 “有啥办法呢?这是迫不得已的嘛——要是有条件,哪个又不想吃好点呢?我们从大老远的地方来,不是为了享受生活,而是为了打拼事业。所以,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二哥,你再也不要吃方便面了。以后,买菜、做饭的事都交给我。” “买菜做饭这么简单的劳动,哪个不会呀?你就不能……”哥哥转动着机警的眼睛,望了望四周,“我们去吃川菜。” “这几天,我在车上都吃些干粮,没吃饱过一顿饭。”余红菱一想到香喷喷的白米饭和美味可口的川菜,不由得咂咂嘴,口水都流出来了。 “别叫苦了!我又不是没尝过坐火车的滋味,有句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怕吃苦的人,还能做好业务吗?”哥哥停住脚步,伸手一指,“你看——那里有家川菜馆,味道不错。一会儿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爬楼梯。” 妹妹抬头望了一眼,继而将目光落在哥哥清瘦的脸上。 “二哥,把行李给我——别看这个编织袋不大,里面装的东西很重,让我来背一段路!” 哥哥什么也没说,只是摇摇头。 不多时,兄妹俩一天走进了一家路边小餐馆。哥哥把行李往身旁的凳子上一放,坐了下来。 “嗨——老乡!炒份蒜苔回锅肉,来一碟花生米,来个西红柿炒鸡蛋,再来个……青菜豆腐汤。就这样,不够再点菜。” 服务小姐倒了两杯热红茶,拿了菜单往厨房走去。 余红菱睁大眼睛望着哥哥,压低嗓门问:“点了这么多菜,那得花多少钱哪?” “唉——你问这个干啥?难得好好吃顿饭,我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了。这几天,你在路上也没吃好。我们好久没见面了,就奢侈一回吧!今天,我原本打算在家做饭,等你的电话。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我突然接到一位客户的电话,让我去洽谈业务。没想到我在返回的途中,突然晕倒了。一位好心人把我送到医院,又是检查身体,又是输液……还剩一瓶点滴没滴完。我看时间不早了,只怕你等得不耐烦,就急忙走出医院,叫了一辆三轮车赶来接你。” “啊!原来这样——医生怎么说?” “感冒发烧。医生叮嘱我:注意多休息,多喝水。咳咳咳——”哥哥用手罩着嘴巴咳嗽起来,“都是因为长期过度操劳,身体抵抗力下降……加上我每天都在外面跑业务,总免不了要淋雨。” “待会儿,还去医院吗?”妹妹问。 “不去,我感觉已经好多了。” 妹妹觉得不放心,伸手一摸哥哥的额头,难过地摇摇头。 “还有点低烧,怎么办?” 哥哥打起精神,拍拍胸膛,眉毛一扬,面带微笑地回答: “没事儿,吃过饭就会好。低烧不要紧,放心放心!我时常风里来雨里去,没那么娇气。——妹妹,你还记得吗?有一次,爸爸的额头被一根原木砸伤了,血流不止,他用手抹了抹鲜血,一刻也没有停下来,继续低头干活。那一幕,深深烙印在我心中。” 余红菱陷入了沉思,她回想起自己那次坐火车从成都去攀枝花,在拥挤的硬座车厢内坐了一夜,受了风寒,发烧头晕,昏睡不醒。多亏邻座的一位女孩的帮助:用湿毛巾敷在额头上,才慢慢降温、退烧。人年轻抵抗力强,病来得快,也去得快。这些年,我一般不生病,偶尔感冒一次,没吃药不也好了吗? 不一会儿,服务员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 妹妹拿起碗筷,拔了几口米饭。 “吃饭以后,抵抗力会增强。” 沉默了一阵。 “爸爸妈妈好吗?”哥哥边吃边问。 “身体还行,只是……家里的危房很令人担忧……” “光担忧有什么用?唯一的办法是发奋工作——做销售跟别的工作不同,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都可以尽情地施展。只要能力提高了,就不愁没钱花。” “姐姐、姐夫呢?” “姐姐还在城里经营小卖部。姐夫在外面做销售。” “小侄女瑶瑶上小学了?” “她入学要推迟一年。” 妹妹看着哥哥的胃口不错,总算放下心来。 不多一会儿,桌上的饭菜快吃光了。 “妹妹,我就说嘛!两菜一汤刚刚好,几乎不会浪费。”哥哥喝了口菜汤,压低声音说,“吃饱就行了,别吃得精光——多多少少也要剩一点菜在盘子里,免得被人笑话。” “节约是美德。‘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难道你忘了吗?” “那是在家里,这可是在外面!” “唉呀——自己感觉怎么好就怎么做,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 “做销售的人,哪能不注意形象?以后我再慢慢教你……” 兄妹俩吃得饱饱的,不紧不慢地往哥哥租住的海棠小区走去。 开放式的海棠小区,没有保安,也没有围墙,里面全是浅绿色的六层楼。哥哥租住的房子位于顶层六楼,这是一套简单装饰过的三室一厅的新房:大门进去是客厅,地面铺有淡绿色的地砖。客厅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张大圆桌和几把椅子。客厅连着走廊,走廊的一边有两间卧室,另一边有一间卧室,里面堆放着一箱箱印有“四川l集团l食品公司”字样的产品。一张半新旧的深蓝色单人床孤零零地站在墙角边。 “哦,好多产品!这是你的库房吗?”妹妹问。 “这不算多,楼下车库里还有——市场营销人员,必须保证有足够多的存货……以后,我们的市场做大了,新来的业务员就住这间屋子。”哥哥说着把妹妹的行李搬到她房间,“中间有阳台这间,是你的卧室。进大门进第一间,是我的卧室。” 余红菱的卧室简简单单:有一床、一桌、一椅。 “二哥,这套房子巴适哟!只是,楼层高了点。” “不久前,我租住在一间破旧的老房子里,出去跑业务的时候,那间老房子便坍塌了。工作转正后,我就搬到这儿来了。我好不容易熬过了试用期,成为公司的正式员工,终于有资格够报销房租、车、船等费用。除此之外,还可以向公司申请公关费。市场部的付春经理、龚婉玲会计,说不定哪天就会到这里来……你以为公司的钱,那么好拿吗?”哥哥语重心长地说。 “你常在外面跑,有幸躲过了一劫,谢天谢地!” “最近,我给爸爸妈妈寄钱回去了……我打算好好休息几天,等到公司拨款过来,有了钱再出去跑业务——每天的开销挺大的:车旅费、货运费、电话费、应酬费,等等。坐长途车很累,早点休息。晚安!啊——”哥哥说罢,打着呵欠走进了他的卧室,随手关上房门。 余红菱洗簌完毕,走进自己的卧室,拿出纸和笔,坐在写字台前,工工整整地写道:新的地方,新的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双渡》正文 第四章 余红菱到达江州的第二天,哥哥就带她走访各个商业网点、拜见客户,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无论天晴下雨,都在外面跑,时常是风里来雨里去。面对新环境、新工作,她一时无法适应。不到几天功夫,就生病了。 妹妹生病期间,哥哥亲自下厨、做家务。 雨过天晴,碧空如洗,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风轻轻地吹着,吹来一股股油菜花的甜香味儿。成群结队的麻雀在青青的杨柳树上吹着口哨,做着早操。 早饭后,余红菱坐在窗下的写字台前看书。 大门“吱嘎”一声开了。哥哥提着一袋新鲜的蔬菜走进来,放在厨房里。随即,坐在餐桌边的一把椅子上。 “妹妹,过来!到饭厅里坐一会儿。” “稍等一下。”余红菱把书页的一角折起来,走进饭厅,隔着餐桌,盘腿坐在哥哥对面的椅子上,用询问的眼睛看着哥哥,“老师,有何吩咐?” “我给你简单介绍一下江洲市场的情况:在我来之前,公司曾经派过不少业务员到江州做市场开发,结果都是无功而返——这片市场好比一颗坚硬的铁核桃——咬不开,啃不动,砸不破。为什么呢?主要原因有两个。其一:做市场开发难度非常大,前期必须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和物力。然而,个人资金有限……对于一个刚来公司的适用期业务员,公司愿不愿意借款支持?当然不愿意。” “哦,那另一个原因是什么?” “其二:江洲是个新兴的城市,没名气,市场分散,留不住人。做业务挑战性强,市场竞争非常激烈,成功率大概是10,也有人说是5上下。我之所以能够做成功,是因为我没有退路,只能咬紧牙拼搏。如果没有好友韩林带我上路,并提供资金支持,我就没有今天。韩林是我的好友兼师傅,他带了两个徒弟,一个是我,另一个是秦伟强。秦伟强原来是一名中学教师,现在是宁波市场的业务主管。——你等一下!” 余建华说到这里,去厨房倒了两杯开水,放在餐桌上。 “打个比方说,我们做市场,就好比种桔子树。先是耕地、然后种下桔树苗,接着要施肥、浇灌、防病虫害……等到桔树长大、开花、结果。付出的时候,没人关心。收获的时候,有多少人眼红啊!尤其是公司的付春,正想方设法把我挤走,好让他的兄弟到江州来接管市场。因为江州市场产品销售量增长很快,老板特别重视我,这对付春构成了威胁……” 正说着,房间里的电话响了,“叮铃铃——” 余建华走进卧室,拿起话筒,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喂——你好!哪位?”接着,他又改口说起四川话来,“哦,付经理……” 哥哥把电话一挂,对妹妹吩咐道: “付春到江州视察工作来了,你快准备一下!一会儿,我带你去面试。” “啊!你说什么?”余红菱不由得紧张起来,“付春到江州来了?” “他在车上,快到江州了。”哥哥走进卧室,打开简易衣柜,“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付春是个什么样的人?余红菱眉头微微一皱,问,“那人好不好说话?” “唉,见面不就知道了——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收拾收拾!” “专程去参加面试的时候,他不在。不想见他,反倒自己跑来了。讨厌!”余红菱咕哝着,走进自己的房间,“他这一来,我的计划又被打乱了。唉呀——为了见那个什么……付春经理,不,是为了我的工作,还得收拾打扮一番,真的好麻烦!” “麻烦?做业务,随时都会遇上麻烦事。如果怕麻烦,就没法做好业务!”隔壁房间传来哥哥不耐烦的声音,“妹妹,你为什么不安静一下呢?” 不多时,哥哥换了一身笔挺的藏青色西装,白衬衣领口上打着蓝花领带。 妹妹匆忙化了淡妆,头扎马尾辫,身穿宽松式的米白色外套,蓝黑色牛仔裤。 十一点钟光景,兄妹俩一同来到汽车站。 哥哥抬起头,转动着乌溜溜的铜铃眼,在人群中搜索着付春的身影。 十五分钟后。 “他来了。”哥哥用手指捅了捅妹妹的胳膊,低声说,“瞧——身穿黑色风衣、拖着咖啡色皮箱的那个人就是付春。”说罢,哥哥迈着矫健的步伐,向付春走去。 妹妹像个跟屁虫一样,紧随哥哥身后。 付春三十岁,个子高高的,脸长长的,眉毛浓浓的,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忽闪忽闪的。高挺的大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余红菱对付春抱有敌意,但一看见他英俊的脸,这种敌意立马就消失了。 “付经理,好久不见了!”余建华眉开眼笑地同付春握握手,接过那个咖啡色的皮箱,又将妹妹推到付春面前,“我妹妹余红菱,本来说好带她参加面试。不巧,你回四川去了……” 余红菱红着脸,对付春莞尔一笑。 “付经理好!很高兴见到你!” “嗬——你们兄妹俩长得很像嘛!”付春转动着迷人的桃花眼,上下打量着余红菱,“听你哥哥说,你对销售很感兴趣,以前做什么工作?” “我做过很多种工作,不知从何谈起。”余红菱抬头望着付春的脸,顿时感到语塞。 “我是说来江州前,”付春用居高临下的语气说,“你在哪儿?做什么工作?” “我在成都,自己做点小百货生意。” 付春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余红菱。 “做业务非常辛苦。你——就不怕吃苦吗?” “我所做过的工作,没有不辛苦的。吃苦不要紧,只要能苦出头来,再苦再累我都愿意。” “你是哪一年出生的?”付春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笑,问,“踏上社会多长时间了?” “我是——” “付经理,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做安排。”余建华打断妹妹的话说,“你看这样行吗?” “嗨,你是东道主,这些事情,你来安排好了!”付春说。 余建华走到路边,心里琢磨着:招待上司吃饭,高档档酒店太贵,低档馆子不妥当。大家都是四川人,去中档川菜馆比较合适。他招了招手,拦下一辆桑塔纳出租车,将行李塞进后备箱,坐在副驾位子上。 付春和余红菱并肩坐在后排。 “去滨江路水煮鱼馆。”余建华对出租车司机说。 付春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叉开双腿,侧转头,默默地盯着身旁的余红菱:咦!这小妞初看一般般,越看越耐看——脸蛋长得秀气,五官生得标准,模样又可爱又温柔。虽然个子不高,但是很匀称。这种小鸟依人型的女子,我很感兴趣。她的穿着是多么朴素!她若是好好打扮打扮,一定会更加迷人…… 付春把身子往余红菱这边挪了挪,大鼻子接触到她柔顺的长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少女特有的淡淡的体香,不由得心跳加快热血沸腾。 余红菱将身子往窗边挪了挪,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身旁的付春,正好同他的目光相遇。付春那双大胆狂放的黑眼睛,就像x射线一样,具有穿透力。她一见到他热辣滚烫的眼神,脸一下子就红到耳根。赶忙垂下眼帘,不再同他四目相对。转瞬低眉间,她看到他露在衣袖外面的手腕——古铜色的皮肤上,长满了细细密密的汗毛。 “喂,你怎么——那么胆小?”付春低声问,拉开衣领,脖子上金灿灿的十字架项链特别引人注目,“你这么害羞,怎么同客户沟通?” 余红菱什么也没说,低头搓弄着自己的衣角。 付春凭着丰富的阅历,从余红菱羞红的脸庞和惶恐不安的神色看出:这个冰清玉洁的少女,不适合做业务——脸皮不厚,干不了销售。并且,她是那么的纯洁,做业务会不会被人玷污?她身上有种清新独特的东西,真让人着迷!她的美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正如一杯香茗,需要慢慢的品。我好喜欢她甜甜的声音,灿烂的笑容,柔顺的长发! “余红菱,做销售工作要善于沟通,要放开思想……你哥哥做得非常好,多向他学学。”付春用极富磁性的男低音,在她耳边说。 余红菱点点头。她感觉到他嘴里呼出的热气,嗅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的男人味,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付春高大魁梧,极富男子汉气概。这个充满豪情的男人,使得她心神不定。 “你是一个人来江州,”付春脸上浮起一丝微妙的笑,“还是跟朋友一起来的?” “我一个人来的。” 付春又把身子往余红菱这边挪了挪,用迷醉的眼神注视着她的嘴唇。 “你的男朋友呢?” “我没男朋友。”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为什么?”他用手肘抵着她的胳膊,眼睛盯着她丰满的胸部,“为什么不交男朋友?” 余红菱太过紧张,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我……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叫我怎么回答?” “到了。师傅,停车!”余建华喊道,摸出钱夹打开,付过车费,从后备箱里取出行李。 余红菱和付春下了车。 这家川菜馆的门楣上,赫然写着“水煮鱼馆”四个鎏金大字。 两位身穿朱红色旗袍的迎宾小姐,分别站在大门的两侧。 “欢迎光临!”两位迎宾小姐异口同声说。 付春同余建华兄妹一起走进饭店。 店内装饰一新,看上去宽敞、大气。店门一侧,设有吧台。吧台里,坐着一位浓妆艳抹、姿色迷人,披着一头栗色长卷发的女人。一见到余建华就站起身,笑容满面地打招呼。 “老乡,你好!” “欧阳杜鹃,我给你介绍两位新朋友,”余建华微微一笑,“我妹妹余红菱。这位大帅哥,是我的经理付春。” 欧阳杜鹃对余红菱点了点头,笑盈盈地望着付春。 “嗬哟——付经理!久闻大名,”欧阳杜鹃转动着猫一样狡黠的茶色眼珠,忙走出吧台,同时向付春伸出戴着一只黄金镯子、染有红指甲的纤纤玉手,“幸会幸会,我早听说过你,今天有机会见面,真是太高兴了!我叫欧阳杜鹃,就叫我小名‘鹃子’吧!” “鹃子,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付春握着欧阳杜鹃的手,“我怎么一时想不起来?——奇怪,你怎么会听说过我?” “我姐夫胡立军是你手下的业务员。”欧阳杜鹃回答说,“我听姐姐姐夫说起你,余建华也提到过你……” “哦,原来你是胡立军的小姨妹——”付春咧嘴一笑,仍然握住欧阳杜鹃的手,意味深长地捏了几下,“哈哈哈,难怪这么面熟哦!我经常和你姐夫他们一起喝茶、打麻将。你跟你姐姐欧阳杜莉长得有几分像……和你初次见面,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呵呵,是吗?”欧阳杜鹃嫣然一笑,露出两个圆圆的小酒窝。 欧阳杜鹃体态丰满,白净的瓜子脸上,一双迷人的杏仁眼骨碌碌地打转,两片红润的薄嘴唇,好似两片带露的花瓣。她身穿红色梅花旗袍,脚蹬一双黑色的细高跟皮鞋,每走一步,两个又大又圆的金耳环就跟着脚步摇来晃去。 余建华带妹妹坐在距离吧台最近的一张圆餐桌边,他在考虑菜单。 余红菱看着付春同欧阳杜鹃聊得火热,脸一下子拉长了。 服务小姐拿了碗筷,摆上餐桌,倒满茶水。接着,将余建华点好的菜单拿走了。 “鹃子,你怎么不去你姐姐家玩?”付春问。 欧阳杜鹃用手指把栗色的长卷发勾到一边肩上。 “我事情多:白天要上班,晚上还要辅导孩子做功课,所以去姐姐家的次数不多。” 付春握住欧阳杜鹃温柔的手,迟迟不肯松开。两人一见如故,似乎有着永远也说不完的话。直到又一波顾客走进店来,付春才意犹未尽地同欧阳杜鹃分开,走到余红菱身旁,面向吧台,坐在椅子上。 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段。一转眼,店里就坐满了顾客。欧阳杜鹃忙着招呼顾客,不时朝付春望一眼。 付春转动着脑袋东张西望,眼神飘忽不定。 “这里的招牌菜是‘水煮鱼’对吧?”付春问余建华,“那么,你点了‘水煮鱼’吗?” “我带你来这里,目的就是为了吃‘水煮鱼’呀!怎能少得了这道菜呢?”于建华回答,“除了‘水煮鱼’,还点了好几个拿手的菜。付经理,你喜欢吃什么?自己点哈!” “喂!服务员——”付春高声喊道,“再加个肉末青豆。” 不多时,餐桌上摆好了各种各样的菜。其中,最令人关注的就是“水煮鱼”了。 大家拿起筷子,动手吃起来。 付春取下眼镜,放在餐桌上,揉揉鼻梁,品尝着鲜美肥嫩的鱼片。 “不错,真不错!”付春点点头连声说,侧转脸看了看身旁的余红菱。随即,夹起一筷滑嫩的鱼片放在她碗里。“鱼片味道鲜美极了,快尝尝吧!” “谢谢,我自己来吧!” 余红菱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心里琢磨着:付春刚才喜欢我,现在又看喜欢鹃子。可见,他是多么……说不定,昨天,不,也许几个小时前,他还在跟谁亲嘴呢!他用过的筷子,沾上了他的唾液,会不会有什么传染病?我若是把这鱼片吃下去,感觉不踏实。若是将鱼片夹出来扔掉,又不得体。真的很为难——吃也不好,不吃也不好。怎么办?……有了!我去盛碗米饭,把鱼片盖在碗底,谁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吃鱼,就这么办。 余红菱生性敏感,并且有严重的洁癖。 不一会儿,欧阳杜鹃走进吧台内站着,眼望着付春,心中暗暗思量:他年轻、帅气,是那种人见人爱的美男子!并且,精力充沛……对女人很有征服力。他看着我的样子,有种很强的占有欲。他握着我的手捏了又捏,想必是在暗示……我的心,因为他而颤抖!听说付春至今未婚,特别擅长管理,浙江市场所有的业务他都有提成,年薪颇丰! 如果我的丈夫郑光银能够像付春一样就好了。丈夫年老色衰、软弱无能,就像一只落毛的老公鸡一样。那块“老腊肉”比我大十多岁,夫妻生活总是不如意。我正处于如饥似渴的年龄,非常需要抚慰。过去,老公是多么宠爱我。如今,已经对我审美疲劳。甚至我主动提出需求,他都无能为力——他常年酗酒、熬夜、赌博、抽烟,以致严重肾虚…… 我需要爱情,就像鱼儿离不开水,可丈夫总是力不从心。时下流行这么一句,“找个我爱的人做情人,找个爱我的人做丈夫。”为什么不找个情人?呵呵,付春这块“小鲜肉”,正合我意! 付春时而望望吧台内的欧阳杜鹃,时而望望身旁的余红菱,心想:少女够纯,已婚妇女够味。少女被动,一窍不通。已婚妇女主动,懂生活。两个美人,我都喜欢…… “付经理,我妹妹面试通过了吗?”余建华问。 付春瞥了一眼身旁的余红菱。 “嗯——这个问题……一会儿,我单独和你谈谈。” 付春心里在想:如果回答没通过面试,会得罪人,余红菱可能会伤心离开。我打心里喜欢她,确实有些舍不得。如果回答说面试通过,那是违心的。她是那么害羞,若是见了客户,会怎么样呢?并且,她的衣着是那么朴素,怎么面对客户?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下次开会到杭州办事处。 午餐过后,余建华因为要带付春去酒店,还要去考察市场,所以让妹妹先回海棠小区。 余红菱在步行回家的路上,脑子里不断地回忆着今天的情况,对自己的表现很不满意。付春扰乱了我的思想,让我发挥失常…… 付春和余建华走出水煮鱼馆。欧阳杜鹃出门送客。付春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与此同时,欧阳杜鹃也恋恋不舍地望着付春。他们什么也没说——他们是在用眼神交流。 “付经理,我们打车去酒店,先把行李放好,然后再下市场。”余建华说。 “帮我找个清静点的宾馆,”付春边走边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看哪里最合适?” “我想想……孔雀山庄不错——环境优雅,闹中取静。” 接着,余建华和付春一同来到了孔雀山庄。 孔雀山庄位于一座高山脚下,山上树木枝叶扶苏,成群的鸟儿在树林间跳跃、欢唱。杜鹃花开得丰盛极了,远远望去,仿佛一团团燃烧的火。这是一家充满江南民居格调的四星级酒店,内设棋牌室、健身房、桑拿室、游泳池…… 付春跟余建华走进客房,谈论起公事:各个销售网点,销售量,客户信息,回款情况等等。 末了,余建华又一次关切地问: “付经理,我妹妹专程从四川赶来参加面试,她第一次走那么远的路,确实不容易!你倒是说说看,面试到底有没有通过嘛?” “哦,刚才当着你妹妹的面,我真不好意思开口说,‘没通过’。——她脸皮薄,不够自信,思想单纯得像个孩子。如果这些方面改善以后,问题应该不是很大。她很有潜力,给人的印象不错,还有机会……我们办事处十几个业务员中,就一两个女业务员,男女比例已经严重失调,公司确实也需要女业务员——有句话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是不是?” 余建华阴沉着脸,什么也没说。 “考察市场需要租辆汽车。余建华,你安排一下!”付春吩咐说。 余建华想起了他在江州熟识的几位司机,并作了综合比较。感觉老乡郑光银不但驾驶技术娴熟,而且收费也合理。于是,他拨通了郑光银的手机。 “喂,郑哥,你现在有空吗?” “我在吃饭,有啥子事?” “你来孔雀山庄,我要包车……” “哦,我一会儿就到。” 不多时,一脸蓝色的福特轿车开到了孔雀山庄大门口。 余建华和付春一同上了车。 “郑哥,我们去渔港新区……”余建华用四川话说。 “呵呵,我刚从渔港新区回到王延才一会儿。”郑光银操着一口流利的川北口音,双手握住方向盘,眼望着前方,将车驶入主干道。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长脸男子。 付春默默地打量着司机,仿佛在辨认似的。 “这位师傅……我们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付春用手搔着后脑勺说。 “我也觉得你有点面熟,可就是想不起——”司机说。 “郑哥,”余建华打断郑光银的话说,“我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我的上司,四川l食品公司的经理付春。付经理,这位老乡叫郑光银。” 郑光银右脚轻踏着油门,并没有回头看。 “哦,想起来了!” “有一次,我们在胡立军家打麻将……”付春愉快地说。 整整一个下午,付春让余建华带路,去各个商业网点考察。 直到傍晚,付春才又回到他下榻的孔雀山庄。 他一面喝茶,一面琢磨:余建华确实是个出色的业务员,公司前后来了一波又一波业务员到江州开发市场,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够留下来。余建华来江州时间不长,产品销售量迅速增长……这个小伙子,确实不一般!不但学历胜我一筹,而且能力也绝不在我之下。公司老总和市场总监苏正林都看好余建华,他可是前途无量啊!若是我同意余红菱进公司,余建华必定会用心栽培她。一个哥哥已经对我构成威胁,再加上一个妹妹,真是如虎添翼。我得想方设法把余建华调到别的地方,再让我的人到江州…… 付春脱掉鞋子,躺在床上,接着想。 可是,余建华能言善辩、个性好强,不是想把他赶走就能赶走的。对了,他这人好面子,上进心强,索性使用调虎离山计——我向上级提议,让余建华做某个省的市场经理,一定诱惑力不小!我要在市场总监苏正林面前多说说余建华的好话,让老板出面给余建华升职,将他调离工作岗位。以免余建华把矛头对准我,这家伙不好惹…… 余建华生性机敏、多疑,感觉付春来江州考察市场不怀好意。 早在几个月前,余建华得到消息:付春是个心机深重的人,其后台便是l集团公司某副总裁。付春手下的业务员,大部分和付春沾亲带故。只有一小部分业务员,是余建华的铁哥们韩林介绍来的。付春把大好的市场都分给了他的亲戚朋友。剩下那些贫瘠的荒地,划分给没后台的业务员去开辟。 l公司给浙江市场营销人员的基本工资和相关费用,都交由付春经理和会计龚婉玲两人经管。l公司给业务员的提成为10,可是到了付春这里,就变成了8。那两个百分点悄悄进了付春的私人腰包。为此,员工们恨得咬牙切齿,面对上司的贪婪,敢怒不敢言。 韩林是l公司的老员工,在浙江市场做业务时间长了,胆子也变大了。于是就带头写信举报付春,并盖了手印。接着,公司的员工余建华、秦伟强、金波,等人都在举报信上签名、盖手印,又将这封联名举报信邮寄给市场总监苏正林。 不久,付春受到上级老板苏正林的批评,盛怒之下扬言要开除举报者,便以“考察市场”的名义,同客户取得联系,实则想挤走业务员,占领市场。 余建华一直在密切关注付春,处处提防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唯恐将自己苦苦打拼出来的江州市场被人夺走,并暗暗下定决心:我得抓紧时间教会妹妹做业务,尽最大努力把她留在江州——将来可以接管我的市场。一个人远在他乡,有个亲人在身边,心里踏实。并且,妹妹会做饭,我也不至于天天吃泡面。最关键一点——父母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子女贫富差别太大,记得爸爸说过,“孩子们,日子过好了要互相帮助!”如果可能,我让姐夫到h公司做业务,争取分配到江州。这么一来,我就增加了一个帮手。同行业中,别人都带自己的亲戚朋友做业务。我一个人单打独斗,毕竟精力有限。商场如战场,不进则退。经过长期的艰苦创业,我确实太累了!为了自己的将来,为了家中的父母,我必须马不停蹄地向前奔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双渡》正文 第五章 付春到江州考察市场之后,对余建华撒谎说回杭州去了。实际上,他并没有离开,仍旧住在孔雀山庄。为了同欧阳杜鹃见面,他每天都去水煮鱼馆吃饭。在店里,他见到了她的儿子郑杰,她的弟弟欧阳子轩,她的父亲和母亲。 傍晚,付春约欧阳杜鹃出去玩。 两人进了一家高档酒吧。装饰豪华的歌舞厅内,人们尽情地唱歌、跳舞。付春搂住欧阳杜鹃的腰,随着音乐的节拍转动起来。她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仰起脸,笑盈盈地望着他。 “鹃子,你真美!”付春把嘴凑到欧阳杜鹃耳边,低声说,“我打算明天回办事处,你去杭州看姐姐吗?” “我……下次再去。” “下次!还要等多久?” “应该不会太久。” “不要让我等得太久,那样会……会让我想你想得发疯——自从和你见面以来,我的心里想的全是你。我们去杭州玩一圈,好不好?” “哦,真不巧……我儿子生病了,实在走不开。”她委婉推辞说,“等儿子病好以后,我再去杭州。” “你爸妈可以给你看孩子嘛!” “我爸妈身体不太好,要给我弟弟带孩子。” “你到杭州一定通知我,”他说着,把她搂得更紧了,“美人,我等着你。” 欧阳杜鹃点点头。 “明天不走,行吗?” “推迟一两天走,倒是不要紧。”他转动着贼亮的黑眼珠,轻声说,“宝贝儿,只要你——愿意陪我。” “嗯……这样吧,明天下午,我陪你去白塔森林公园走走。”她凝望着他,微微一笑,“你多大了?结婚没有?” “我刚满三十岁,未婚。” “为什么还不结婚?” “因为……我不想过早套上婚姻的枷锁。并且,没有遇到心仪的女人,所以成了剩男。” 过了一会儿,两人一同走出酒吧,站走灯火辉煌的路口。 付春再三邀请欧阳杜鹃去他下榻的孔雀山庄,但她拒绝了,因为她深深懂得:男人不会珍惜自己轻易得到的女人——她要略施小计,欲擒故纵——让他朝思暮想,魂不守舍。 “付春,你先送我回家。明天下午两点钟,我在白塔森林公园大门口等你。” “鹃子,”他抓住她白皙的手,“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像你一样让我如此痴狂。告诉我,你家住何处?” “我家住紫竹苑,”欧阳杜鹃甩甩栗色的卷发,“你家住杭州什么地方?” 两人过了十字路口,不紧不慢地朝紫竹苑走去。 “我在杭州买了一栋别墅,还没有交房。所以暂时和员工们一起租住在办事处。”他得意地笑了,看着她那双勾魂摄魄的小杏眼,“等到交房、装饰好以后,再搬家。我打算买一辆轿车,考察市场方便些。” 她惊羡地望着他,两只杏眼瞪得圆圆的。 “哦,别墅!杭州的别墅一定很贵。听说你的事业发展得很不错——杭州的环境比江州好多了,真的好羡慕啊!” “杭州毕竟是省会城市,有句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江州是个毫不起眼的沿海城市……两地相比,有着天壤之别。鹃子,你为什么不到杭州发展?” “这个问题,我没想过。” “那就想想我们的将来,你和我快快乐乐生活在一起。” 到了紫竹苑小区门口,欧阳杜鹃变得惶惶不安。 “付春,小区里熟人多,我们就在这里分开。记住,明天下午两点钟,在白塔森林公园见!” “鹃子,”他恋恋不舍的望着她,“你住哪栋、几楼?” “我住三楼,那里——”她伸手一指,说,“我上楼去了,晚安!” “鹃子,我会想你的。” 付春对欧阳杜鹃做了个飞吻,转身离去。 欧阳杜鹃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默默地望着付春的背影。 紫竹苑是个封闭式的小区,大门口有保安,里面高楼林立,绿树成荫,安装有健身器材。欧阳杜鹃住的这套商品房是三室两厅、精装的新房。进门便是大客厅,看上去很清爽:墙壁是雪白的,木地板是棕色的。电视机、布艺沙发和玻璃茶几摆得整整齐齐。主卧室里有挂式空调、大木床、梳妆台、一组镶着镜子的实木衣柜…… 夜里,欧阳杜鹃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她快乐地想着付春,回味着和他在一起的细枝末节:他紧紧地搂住她的腰,他那肌肉发达的胸膛,一接触到她丰满的胸脯,就变得呼吸急促。她搂住他温暖的脖子,嗅到他身上好闻的男人味,仿佛就要融化…… 付春回到孔雀山庄,回想着他和欧阳杜鹃相识、相知、相恋的一幕幕,感到甜蜜而温馨。她的花容,她的红唇,她的姿态……尤其是她那娇滴滴的声音,足以使他发狂、难以自制。他重温着和她在一起时的快乐感觉,久久不能入睡。他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感情,打开电视,躺在床上看足球赛。他喜欢打球,也喜欢看球赛。 付春来自四川酒城泸县。父亲是书法家,在县文化馆工作。母亲是小学教师。付春在家排行第四,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兄弟姊妹中,他长得最美,头脑最聪明。付春中专毕业后,做了几年的酒店管理。因为女人被抓,被老板开除。后来,通过l集团公司一位副总裁的关系,做了浙江市场的销售经理。 平日里,付春空闲时间特别多,除了每月开会一次,偶尔下市场走访。他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时常去俱乐部健身,去茶馆喝茶、打麻将,去酒吧唱歌、跳舞。他贪恋美色,一见到美女就跟饿狼见了羊羔似的,恨不得立即扑上去。付春接触过的美女数不胜数:不是他主动追求漂亮的女人,就是被漂亮的女人追求。他精力异常充沛,似乎离开女人就没法生活。为了得到心爱的女人,特别舍得花钱、花时间投入。 这一夜,他通宵未眠,看完足球赛,又想起心事来。 翌日清晨,旭日东升,微风吹拂,鸟儿们在枝头欢唱。 付春在宾馆吃过早餐,坐计程车去了珠宝店。 “男人经不起女人的诱惑,女人经不起金钱的诱惑。只要舍得花钱投资,就没有追不到手的女人。”付春自言自语,“我用利益出面,这比说什么都管用。” 下午两点钟不到,付春提前到达白塔公园大门口。 眼看赴约的时间临近了,欧阳杜鹃对着镜子擦粉,描眉毛,抹口红。下午两点整,欧阳杜鹃准时出现在白塔公园大门口。她穿一套墨绿色的小西装,黑色高跟皮鞋,拎着手提包,春风满面地走到他身边。两人手拉着手,肩并着肩,不紧不慢地走进公园。 白塔森林公园是国家aaaa级景点,三面环山,一面临水。高高的山顶上,耸立着一座白塔,远远的就能望见。园中苍松翠柏蔚然成林,亭台楼阁相映成趣。游或者三三两两,或者成群结队。 欧阳杜鹃和付春避开人群,拐到一条幽静的小路上。他停住脚步,抓住她的一只手,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放在她手心。 “鹃子,这是我今天早上,特意为你挑选的礼物。看看喜欢不喜欢?” 她接过礼品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条精美的铂金项链。顿时,眼睛大放光芒,惊喜地叫道:“好漂亮啊!” 她高兴得跳起来,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个鲜红的嘴唇印儿。 “我好喜欢!付春,谢谢你!礼物一定很贵吧?” 他含笑凝视着她的脸。 “喜欢就好,管它贵不贵——为了你,我心都舍得捧出来,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爱你爱得发狂。” 她把披散着的栗色长卷发用手指勾到一边肩上,露出白皙的脖子。 “亲爱的,让我来吧!”他接过她手里的项链,打开两头连接的钩子,戴在她的脖子上,“哦,真是漂亮极了!” 山林间,小路弯弯绕绕、崎岖难行。灿烂的阳光透过密密层层的树叶,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一前一后相跟着,不紧不慢地朝树林深处走去。一群欢蹦乱跳的麻雀看见有人闯入自己的领地,惊叫着飞了起来。远处,依稀听得见布谷鸟的叫声。 付春走热了,脱下外衣,解开白衬衣纽扣,露出黑乎乎、毛茸茸的胸膛。 “昨晚,”她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睡得好吗?” 他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 “不好。脑子里全是你的影子,你的声音。整整一夜,我都在想……鹃子,你呢?” “我睡了一会儿,”她停下脚步,望着他,“嗯——就一小会儿。” “鹃子,说句实话,”他站在幽静的林荫道上,一只手拿着外衣,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和你初次见面,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什么感觉?”她明知故问。 “一见钟情……我想,你也有这种感觉对吧?” 她笑而不语。他的脸几乎贴在了她的脸上。 “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出,你渴望爱情的滋润……美人儿,我说得没错吧?” 他把手上的外衣往路旁的树枝上一搭,张开双臂抱着她,低下头,想要吻她。 “汪汪汪!”随着几声狗叫,小路上跑来一条纯白色的贵宾犬。接着,狗主人出现了——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家三口。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飞快地奔跑着,正追逐那条狗。小女孩身后,跟着一对穿着体面的中年夫妇。 “喂——乖乖,慢点,慢点跑!”女孩的妈妈大声喊道。 女孩充耳不闻,只顾朝前奔跑。 “有人!有人来了!”欧阳杜鹃赶忙推开付春,“山上有座亭子,我们去那里坐一会儿!” 付春拿了搭在树枝上的外衣,不紧不慢地跟在欧阳杜鹃身后。 一路上,他们俩说说笑笑,走走停停,半天才爬上山顶。 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白塔公园,欢声笑语渐渐远去。 红红的太阳就快下山了,淡蓝色的天空中,挂着一轮白白的月亮。风轻轻地吹着,吹来一缕缕迎春花淡淡的清香。 付春和欧阳杜鹃走进空无一人的古亭坐下,两人促膝并肩,喃喃细语。 不一会儿,他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低下头,把双唇贴在她的唇上。刚开始,很温柔。接着,越来越热烈。他那猛烈而持久的吻,使得她脑子里一阵阵眩晕,浑身发软。 “鹃子,我……我……”他盯住她多情的双眸,嗫嚅道。 “你想说什么?”她明知故问。 “遇上你,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这几天,我没有一天不想你、念你,我再也控制不住我强烈的感情……”他一面回答,一面将她肥大的臀部往他身上贴,“我……我想要你——”付春因为太激动,声音有些颤抖。 她仰面望着他英俊的脸,眼睛里充满了渴望。他俯下身子,又一次亲吻她的双唇,同时伸出一只长满黑色汗毛的大手,在她身上不停地抚摸。过了一会儿,他解开拴在腰上的黑皮带,拉出裤腰里的衬衣下摆,背靠着亭子的围栏坐下来,“美人儿,坐在我的大腿上!” 她解开上装钮扣,露出雪白的吊带背心,叉开双腿,面对面坐在他温暖的大腿上,脸贴着他宽阔的胸膛,双手环抱着他的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几只乌鸦惊叫着从眼前飞过。 就在这时,小路旁的树林中,突然蹿出两个面目狰狞的男子:一个身材高大,额头上有一道伤疤;另一个身材瘦小,颧骨高耸,手持一把斧子。小个子对大个子附耳低语: “大哥,这对情侣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我们今天不会白来一趟。” “你按住女人,我制伏男人,动作要快!”大个子对小个子低声说。 小个子劫匪点点头,猛地扑向欧阳杜鹃,将斧子刀口架在她的脖子上。大个子伸出粗壮结实的双臂,使劲地抱住付春。 “别动!”两个劫匪同时命令道,“举起手来!” “啊——”欧阳杜鹃尖叫起来。 “不准叫喊!”小个子劫匪呵斥道,斧子刀口嵌入了她的脖子,“再叫?我就砍了你!” “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快点!”大个子劫匪厉声吼道,“要不然——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付春吓破了胆,颤抖着站起身,长裤哧溜一下滑到足踝,下半身只穿着一条白色的裤衩,露出两条长满黑色汗毛的大长腿。他把一只手伸进衣兜里,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接着,又摸出一部黑色的摩托罗拉翻盖手机。 欧阳杜鹃呜咽着,用颤抖的手取下金耳环、金手镯和铂金项链。 “就这些了,都拿去吧!快放了我们!” 小个子劫匪看着欧阳杜鹃美丽的脸:“大哥,钱财都归你,这女人归我。” 大个子劫匪转眼打量着欧阳杜鹃,咧嘴坏笑着说:“兄弟,慢着!这美人长得确实漂亮!我先用,你后用。” 欧阳杜鹃又害怕又着急,忽而看看牛高马大的劫匪,忽而看看矮小精瘦的劫匪。心想:我宁可一死,也不愿被这种垃圾人弄脏身子。付春已经被劫匪死死抱住,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我?如果我不想办法采取行动,恐怕就要被这两个丑恶的男人强暴。哎哟,我的妈呀——太可怕了!万一他们…… 欧阳杜鹃又紧张又害怕,眼珠子骨碌碌不停地转动着,四周望不见一个人。她低下头,看到小个子劫匪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千层底布鞋。心想:难怪听不到一点异常的响动,就出现了惊险的一幕。最要紧的是——我该怎么做才能安全脱身?也许,他们会杀人灭口。如果我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儿子小杰了,我是那么疼爱他。我和付春一见钟情,他的吻是那么甜…… 她心慌意乱,禁不住大声喊叫:“来人啦!救命——” 小个子劫匪赶忙伸出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巴和鼻子。 欧阳杜鹃一时没法呼吸,瞪大两只惊恐的眼睛,拼命地挣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双渡》正文 第六章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欧阳杜鹃急中生智,猛地抬起一只脚,用皮鞋尖尖的后跟对准小个子劫匪的脚趾,使劲儿一跺。 “唉哟——好痛!”小个子劫匪大叫一声,手里的斧子落在了地上。 欧阳杜鹃赶紧抢过斧子,握住斧柄,不停地挥舞着。 小个子劫匪怕受伤,不敢轻易靠近,赶忙捡起地上的乱石子,一个接一个地朝欧阳杜鹃扔去。她招架不住,使出浑身力气,将手里的斧子扔向远处。只听见“当”的一声,斧子落在一块大石头上。小个子劫匪拔腿就跑,捡斧子去了。大个子劫匪转头去看小个子劫匪。欧阳杜鹃弯腰脱下脚上穿的高跟鞋,随手抓起一把泥沙,一个箭步冲到付春面前,一手捂住他的眼睛,一手将手里的泥沙往大个子劫匪眼中撒去。 “啊——我的眼睛!”大个子劫匪尖叫着,慌忙松开一只手捂住眼睛。付春急忙抬起一只胳膊,对准劫匪使劲地碰撞。劫匪趔趄着后退几步,又气势汹汹地扑过来。付春闪到一边,大个子劫匪扑到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鹃子,快跑!”付春大喊一声,同时用一只手抓着裤腰,夺路而逃。 “救命——救命!”欧阳杜鹃一面大喊大叫,一面飞快地跑。 小个子手握斧子又追上来了。 两个劫匪追了一会儿,担心被人发现,拿着手提包等财物,消失在树林深处。 欧阳杜鹃和付春借着皎洁的月光,一路飞奔,跑出寂静的公园,才又放慢了脚步。两人汗流浃背,气喘如牛。这时候,马路上灯火辉煌,街上人来人往。付春把手放在欧阳杜鹃的肩膀上,两人不慌不忙地朝前走。 “鹃子,你刚才的表现,让我十分佩服!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是吗?其实,女人再聪明都不及男人聪明。” 付春满脸疑惑地望着欧阳杜鹃。 “我不明白。为什么?” 她支支吾吾,欲说还休。 “因为……因为……” 他停下脚步,捏了捏她的手。 “因为什么?你倒是快说呀!” “因为……男人总比女人……多……多一个头。”她嗫嚅道。 眨眼之间,付春心领神会。 “哦,我懂了。” 他把头往后一仰,放肆地大笑起来,引得路上的行人都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他们俩。走了几步,付春把嘴凑近欧阳杜鹃的耳朵。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女人总喜欢唠唠叨叨说个不停。” 她摇晃着他的胳膊,用期待的眼神凝望着他的双眸。 “为什么?快说来听听!” 付春学着欧阳杜鹃支支吾吾的样子。 “因为……女人总比男人……多……多几片唇。” 说罢,他凝视着她羞红的脸庞,眼睛里燃起欲火。 一位老汉走过他们身旁时,故意大声咳嗽。他们俩才又挪开脚步,如同蜗牛一般地朝前走着。 “可惜,那条铂金项链——你损失了不少钱吧?”欧阳杜鹃关切地问。 “我的钱夹里,有几千块钱,有银行卡,有身份证……最舍不得的是我的手机——里面记录有很多重要的信息。” “付春,”她难过地低下了头,说,“我不该约你出来。” “这……这不是你的错,不能怪你。”他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说,“谁能预料会发生这种倒霉的事呢?如果没有那两个可恶的歹徒,我们就……” “能从劫匪手里挣脱出来,已经是万幸了。付春,你说呢?” “嗯。鹃子,没想到我们俩第一次约会,居然会遭遇劫财!” “还差点被劫色!——哦,对了,你没钱回杭州,我明天给你路费。” “不用了,谢谢!宾馆要退押金,足够买车票回杭州。对了,我最近要回老家补办身份证……” 付春送欧阳杜鹃到了紫竹苑门口,依然不肯离开。 “鹃子,我们再聊一会儿。” “这里不方便,”欧阳杜鹃说着,深情地望着付春,“亲爱的,以后有的是机会。” “明天,我就要回杭州了。可是,”他伤感地望着她说,“我们还没有……没有真正结合在一起。” “等你从四川回来,我再去杭州,我们会见面的,” “鹃子,我会打电话给你。” “我等你的电话,快去快回!” “我会想你的。”他看着她美丽的脸,“我不能没有你。离开他,跟我去杭州,他给不了你的,我能给你。请相信:我会让你感到满意的!” “给我足够的时间,让我想想!”她低着头难为情地说,“我和郑光银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有个可爱的儿子,婚姻不是想离就离得了——” “如果不能离婚,”他咧嘴一笑,说,“那就做我的情人吧!” “我要上楼去了,再见!” “亲爱的,”他抓住她的手,吻了吻,“我在杭州等你!” 他转身走了,回头望望她的倩影。 她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他。他冲她做了个飞吻,她对他挥挥手。 付春回到宾馆,默默地回忆着他和她在一起的细枝末节,她的红唇,她的丰胸,她的高跟鞋……他觉得自己非得到她不可,脑子里想着同情人在一起的幸福生活。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欧阳杜鹃回到家,丈夫和儿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哦,妈妈回来了。”儿子欢快地叫着。 “儿子,”欧阳杜鹃问,“感冒好了吗?” “嗯,我刚吃了药。”郑杰回答。 平日里,郑杰跟他外公外婆住在一起,周末和节假日同他父母一起生活。 郑光银看着欧阳杜鹃赤着双脚回来,感到十分惊讶。 “老婆,你怎么没穿鞋?头发乱糟糟,出什么事了?” “我……我在回家的路上,”欧阳杜鹃穿上红色的凉拖鞋,支支吾吾地回答,“遇到了两个劫匪。” “劫匪!”丈夫瞪大眼睛,“啊——你没事吧?” “哦,有惊无险——劫匪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抢走了耳环、手提包······” “你有没有报警?”丈夫问。 妻子摇摇头。 “为什么不报警?”丈夫又问。 “当时我吓得快晕过去了,哪里还想到报警?” 沉默片刻。 “哦,太可怕了!平安回来就好。”丈夫担心地看着妻子,说,“以后早点收班回家,或者打电话让我去接你……” “嗯,我去洗洗澡。”妻子说。 “等一下,”丈夫把脸凑到妻子的脸上闻了闻,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你的脸上怎么有股男人的烟草味?老实说,你有没有被人——” “瞎说什么!”妻子瞥了丈夫一眼,“你想到哪儿去了?难道我就不会反抗吗?我大喊大叫,两个劫匪吓得落荒而逃。” “希望你没事,”丈夫说,“没被人——” “去你的!不是希望,根本就没有!”妻子说着,往洗手间走去。 郑光银四十岁出头,长相非常一般:大饼脸、小眼睛、腊肠嘴,塌鼻子,个头只到妻子的耳朵根。夫妻俩走在一起,看上去有一种阴盛阳衰的感觉。 郑光银出生普通工人家庭,排行老大,有一个妹妹。十年前,郑光银依靠祖辈遗留下来的地产发了一笔财,后经人介绍来到江州,做起了药品生意。他先是在海棠小区买了两居室的住房,接着又买了一辆蓝色的福特轿车。 欧阳杜鹃貌美如花、风姿绰约,为什么会嫁给一位相貌平平、大叔级的男人?话还得从头说起—— 在欧阳杜鹃十八九岁的时候,已经出落得楚楚动人。她年轻、单纯,经不起情场老手的诱惑,被骗同居,并且有了身孕。他是情场做戏,她却一片痴情。那男子一走了之,从此杳无音讯。无奈之下,欧阳杜鹃只好去医院堕胎。她痛哭流涕,伤心欲绝。 这时候,郑光银出现了。 “男人三十一朵花。”而立之年的郑光银,正处于人生的巅峰,不但有房、有车,还有存款。他对欧阳杜鹃百般宠爱、呵护有加。她终究敌不过他的软磨硬泡,双双坠入爱河。不久,欧阳杜鹃又有了喜。她想打掉这个孩子,可医生告诉她:频繁堕胎很有可能造成终身不育!欧阳杜鹃吓坏了,便打消了堕胎的念头。郑光银年龄大了,很想有个孩子。两人奉子成婚,生下了儿子郑杰。丈夫对妻子百依百顺,家庭生活幸福美满。 儿子郑杰出生后不久,一家人搬到紫竹苑三室两厅的大房子居住。岳父岳母帮忙照顾月母子忙不过来,又请了一个外地小保姆做家务。 欧阳杜鹃一家过了几年幸福美满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郑光银热衷于炒股,妻子强烈反对,和他大吵大闹,又是摔东西,又是闹离婚。可是,丈夫不把老婆的话放在心上,将所有的财产都压在股票上。结果,亏得一败涂地——先是卖了海棠小区的住房,接着又把紫竹苑的那套住房做了抵押。岳父岳母伤心失望,去了欧阳子轩开的水煮鱼馆帮忙。 丈夫生意失利后,辞退了保姆。琐碎的家务活没人做,夫妻俩你推我,我推你,时常为此争来争去。吵吵闹闹是常有的事,偶尔还动手打架。妻子对丈夫横挑鼻子竖挑眼,唠唠叨叨、没完没了。为了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丈夫总是忍气吞声。时间一长,妻子得寸进尺……渐渐地,丈夫的热情没了,仿佛一块被冷水浇灭了的木炭。丈夫忍受够了妻子的任性,妻子瞧不起丈夫的无能,夫妻俩虽然没有了热情,但是为儿子着想,谁都不愿离婚。 前不久,妻子的弟弟又生了二胎,两个老人忙得不得了。 欧阳杜鹃从卫生间出来,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拿吹风把头发吹干,对着一面圆镜子,认真仔细地擦护肤品。 丈夫走进卧室,在妻子身后的床沿上坐下来。 “老婆,我老妈一个人孤孤单单在老家,我想回去接她来跟我们一起住。你爸妈照顾三个孩子有点困难,我让老妈来带杰儿、做家务,也好让你的父母轻松点,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那么,”妻子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老家?” “大概一个星期以后。” 妻子暗自窃喜:再过一个礼拜,估计付春也从四川返回杭州了。等丈夫走后,我就可以放放心心的去杭州玩…… “你打算回老家待几天?” “嗯——大概五六天左右。”丈夫一面回答,一面把手指扳得咯咯直响。“我是坐火车还是坐飞机呢?坐火车可以节省钱……我看情况而定。” “你老妈是个省吃节俭的人,估计她舍不得花钱坐飞机。” “我妈六十几岁了,还从来没坐过飞机。”丈夫躺在床上,说,“我老妈心直口快、爱唠叨,上了年纪的人,怕是改不了了。鹃子,你千万不要介意她说什么……” “知道了。”妻子停顿了一下,回头看着丈夫,“老妈大老远的过来帮忙,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几天后,郑光银回四川老家去了。郑杰又去了外公外婆那里,跟他的小伙伴一起玩耍。 欧阳杜鹃倍感寂寞,坐长途汽车来到杭州的欧阳杜莉家。姐妹俩并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喝茶边聊天。 “鹃子,”姐姐眉开眼笑地看着妹妹说,“我怀孕了。” “哦,是吗?”妹妹又惊又喜,“太好了!太好了!” “最近计划生育抓得严,居委会通知我去检查身体。”姐姐说着,抓住妹妹的手,“我正为这事发愁呢,你来得正是时候,替我去医院做个b超吧!” “好吧,我明天就去医院。” “鹃子,记得填写我的名字!” “……” 姐妹俩都是高个美女,欧阳杜莉是个温柔贤惠的家庭主妇,不爱打扮,看上去很朴素。她有个上中学的女儿,平常住在学校,周末回家。 大门“吱嘎”一声开了,胡立军走进客厅。 “嗬——鹃子来了!” 欧阳杜鹃抬头望着胡立军,面带微笑。 “姐夫,最近忙吗?” “不是很忙,”胡立军换了一双咖啡色的拖鞋,把腋下夹着的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放,坐下来说,“水煮鱼馆生意好不好?” “还行……” 胡立军中等身高,前额狭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欧阳杜鹃到达杭州的第二天下午,付春兴高采烈地来到欧阳杜莉家。 “付经理!你不是回四川老家去了吗?”胡立军惊异地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是回老家去了一趟,补办身份证。”付春一面说,一面望着坐在客厅里的欧阳杜鹃,装出一副很诧异的样子,“嗬,你们家来客人了!” “她是我妹妹欧阳杜鹃,小名鹃子。”欧阳杜莉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经理付春。” 欧阳杜鹃和付春相互交换的眼神似乎在说:谁让你介绍,我们俩已经相恋了。付春笑盈盈地向欧阳杜鹃伸出右手。 “鹃子,你好!” “付经理,”欧阳杜鹃从沙发上站起来,用力握住付春的手,“认识你很高兴!” 付春的手经欧阳杜鹃的纤纤玉手使劲握住,顿时产生了一种冲动。两人把手松开,并肩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我们四个人,打麻将刚好合适。”胡立军说着,拿了麻将摆上桌子,“来来来,搓搓麻将就去吃饭。” 付春侧转脸,看了看身旁的欧阳杜鹃。 “算了吧,改天再打麻将!”付春站起身说,“今天天气特别好,我们去外面走走!” “走走走——”不等主人回答,欧阳杜鹃抢先开口,“我们去西湖边散散步!” “妹妹少时候来,我们陪她出去走走吧!等一下,我去换身衣服。”欧阳杜莉看着丈夫说。 胡立军不作声,一会儿看看欧阳杜鹃,一会儿看看付春。 不多时,他们四个人坐计程车来到西湖边。 太阳暖暖地照着,微风阵阵吹来,宛如母亲温柔的手轻拂着脸庞。蔚蓝色的天空中,飞舞着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风筝。湖岸桃红柳绿、莺歌燕舞,人来人往、车轮滚滚。宽阔的湖面上,飘荡着一条条小船。色彩斑斓的锦鲤,在水中欢快地游来游去。 没走多久,欧阳杜莉就累了。欧阳杜鹃陪姐姐坐在湖边的长凳上歇息。 “姐姐,姐夫同付春好像很谈得来,上司和下属关系不错嘛!” “付春常来我家找胡立军,不是打麻将,就是谈论工作方面的事情。人家是经理,胡立军凡事都依着他,生怕被解雇……”欧阳杜莉低声说。 “哦,那是当然。” “鹃子,我感到胃里一直翻腾,”欧阳杜莉用手摸着肚皮说,“垃圾桶在哪儿?” 欧阳杜鹃环顾四周。 “那边,我扶着你去。” 胡立军看见妻子身体不适,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 “付经理,对不起!我陪妻子休息一会儿,你和鹃子一起去逛西湖吧!” “胡立军,”付春咧嘴一笑,问,“你老婆有喜了?” “呵呵,有了一个女儿,还想再生个儿子,凑成一个‘好’字。一个孩子孤孤单单,还是两个孩子好!”胡立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付春把目光投向欧阳杜鹃,会意地笑了。 “姐夫,”欧阳杜鹃说,“姐姐交给你照顾了,我同付经理去转一圈。” “我带老婆回家休息。”胡立军说,“付经理,晚上我们一起吃火锅。” 付春的眼神飘忽不定。 “不用了,再见!” 欧阳杜鹃和付春沿着湖岸边说边走,两个人似乎有着永远也说不完的悄悄话。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闪闪烁烁的霓虹灯映照在湖面上,如同夜空的繁星一般璀璨夺目。晚风轻轻吹过,吹得树叶儿飒飒作响。付春和欧阳杜鹃并肩坐在湖滨的长条凳子上,两人耳鬓厮磨、卿卿我我,久久不肯离去。 “鹃子,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去住宾馆……我的身份证还没办好,只能使用你的身份证登记开房,我付钱。” “吃饭可以,住宾馆……还是算了吧!” “难道说你不爱我?”他问。 “不,我爱你爱得如痴如醉。可是,我害怕引起姐姐姐夫的怀疑。” “干嘛考虑那么多呢?” “我又不是单身,”她低声说,“我有丈夫,有孩子,人家怎么看?” “在江州怕熟人,在杭州怕亲人。你顾虑得太多,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我……我一见到你就心跳加快……鹃子——我的美人,你就答应吧!”他抓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恳求道。 “付春,我确实很想和你在一起,但我不能不有所顾虑——若是胡立军说漏了嘴,传到我老公耳朵里……我丈夫容易吃醋,他喝醉酒后,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有时我很怕他……” “看来这次不行了,”付春拉长脸说,“要不这样——我们去别的城市,谁也不认识咱俩。” “别的城市!”她一脸疑惑地望着他说,“去哪里呢?” “让我想想!” 付春在心里琢磨着:我和公司员工住在一起,很不方便。前几次,我带女人回住处。结果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了。有人还叫我‘花花公子’,这事若是被鹃子知道,岂不误了我的好事?!我不能带鹃子回家过夜……再说,欧阳杜鹃长得和她姐姐有几分相似,只怕事情败露,说我勾引一个有夫之妇,从而影响我的声誉。到别的城市去,彼此都没有任何顾虑,可以随心所欲…… “鹃子,等我拿到身份证以后,我们去旅游。” “去什么地方游玩?”她眨了眨迷人的杏眼,问,“国内还是国外?” “随便你。国内可以自由玩乐,国外报团旅游。只是——出国还得照相、办理签证什么的,手续比较麻烦。”他分析道。 “那就在国内玩吧,至少语言交流不成问题……” 欧阳杜鹃跟着付春走进餐馆,坐下来。他忙着点菜,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多时,服务员把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桌,两人边吃边聊。 “鹃子,我的要求你会答应吗?”他夹了一块茄饼,放在她的碗里,“我不能没有你。” “我——我想想……离婚可以,但我真的舍不得我儿子。” 他只爱她一个人,没法接受她的儿子,因为郑杰会让他想到她的丈夫,令他扫兴。 “男孩跟父亲更方便,你想想,你们母子俩都走了,他孤孤单单一个人多冷清啊!你把儿子留在他身边,父子俩总算有个照应。你说呢?” “离婚不是小事,牵涉到方方面面,我需要时间认真考虑。” “鹃子,一会儿我送你回家,你姐姐姐夫也会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们会怀疑你和我……纸能包住火吗?当然不能。反正他们迟早都要怀疑我们,还不如今晚就……” “我会想办法给他们解释清楚。” 付春诡秘地一笑,抓住欧阳杜鹃白皙的手指,轻轻捏了捏。 “美人哟,离开你我只怕整夜睡不着,你……你让我好难受。自从去江州见你之后,我没有一天不想你。一想到你,我就特别兴奋。亲爱的,明天白天有空吗?” “真不巧,明天我要去医院……”欧阳杜鹃思忖道,“付春,等我忙完以后再给你联系。” “去哪家医院做检查?我陪你一起去。——记得出门带上身份证,白天去宾馆开钟点房,没人怀疑我们。” 她对这件事既渴望又害怕,垂下眼睛沉默片刻。 “这个问题,明天再说。时候不早了,你先送我回姐姐家。” 付春走到路边,拦下一辆豪华桑塔纳出租车。 欧阳杜鹃到达姐姐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姐姐姐夫都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欧阳杜鹃抬头看见姐姐姐夫疑惑的眼神,赶忙解释: “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我和付春经理分开之后,步行回家,结果迷路了。接着又进服装店试衣服,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姐姐,明天到哪家医院做检查?” “人民医院……” 胡立军见姐妹俩聊天,自己不方便说话就站起身。 “你们姐妹两个慢慢聊,我休息去了。” “老实说,你是不是跟付春在一起,我看他很喜欢你的样子。”欧阳杜莉问。 “没有……没有。”她红着脸回答。 “你撒谎,我从付春和你的眼神中看得出来,这要是让郑光银知道了,可不得了。放心吧,我会保守秘密的。付春被你迷住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哦,是吗?付春到水煮鱼馆吃饭,我就和他认识了。后来,他又找过我几次……姐,你觉得付春怎么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双渡》正文 第七章 “付春长得标致极了,并且很有管理能力,女人见了他,没有一个不心动。只是——听说他人品不太好,是个花花公子,你和他交往要多加注意!只怕被他耍了。”姐姐说着,脸上掠过一抹淡淡的忧愁。 “哦——姐,我真羡慕你,夫妻恩爱家庭幸福美满。并且,又有了二宝。” “呵呵,那只是表面。其实,胡立军的大男子思想比较重,从不料理家务,也不照管孩子。妹妹,你也过得不错,郑光银对你多好啊!难道说你还不满足吗? 欧阳杜鹃摇摇头,唉声叹气地抱怨: “你只看到他好的一面,不知道他坏的一面。那个秃子,亏本以后天天出去喝茶、打麻将,一日三餐都在外面吃——今天你请我,明天我请你……唉——这些年,他向亲戚朋友借了不少钱。直到别人催还钱,他拿不出钱还债,不得不把紫竹苑唯一的住房拿去抵押贷款……” 欧阳杜莉一脸愕然,用怜悯的眼光看着妹妹。 “看不出老实憨厚的郑光银,竟然不懂得如何经营自己的家庭。过去,他是那么富有!没想到他居然落到这样的境地!鹃子,我相信郑光银早晚有一天会东山再起,让你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欧阳杜鹃耷拉着脑袋,用手捂着脸。 “我看郑光银这辈子只能当司机,很难再翻身了。他是个好吃懒做、贪图享乐的人,整天嘴不歇空:抽烟、喝酒、喝茶、嗑瓜子、吃馆子。就这样胡吃海喝,一口一口吃成了大胖子。他和我结婚的时候,体重一百二十斤。他现在的体重,已经超过一百六十斤了!他又矮又胖,感觉像一坨屎。” 欧阳杜莉拿起指甲刀,一面“咔嚓咔嚓”地剪着手指甲,一面说: “唉呀!你不要老看郑光银不好的一面,其实他对你和小杰都不错……你又不做饭,很少做家务。郑光银事业不顺,心情不好,你就不要再数落他,应该鼓励他重新站起来……” “看他好的一面?姐,你不了解我的苦衷啊!我……我真的是有苦难言,却要装作很幸福的样子,免得在亲朋好友面前抬不起头。” “啊!怎么会?”姐姐一脸惊讶地望着身旁的妹妹问,“那么,你的苦衷是——” “别问了,别问了!”妹妹愠怒道,“真正能说出来的苦,那就不叫‘有苦难言’了。郑光银那个懦夫,给不了我想要的幸福啊!——你有孕在身,快去休息吧!” 欧阳杜鹃欲言又止,拍拍姐姐的肩膀。欧阳杜莉放下指甲刀,向卧室走去。 欧阳杜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想到丈夫和家人,就愁容满面。 第二天,欧阳杜鹃醒来时快九点钟了。她喝了一碗小米粥,梳洗完毕,对着镜子搽口红。姐姐躺在床上养胎,姐夫出差去了。 这时候,门铃响了“叮咚叮咚”。 欧阳杜莉正要起床去开门。 “姐,你躺着。”欧阳杜莉忙说,“让我来!” “谁呀?”欧阳杜鹃提高嗓门问道,又把大门打开一道缝,“哦,原来是你。快进来坐!” 付春穿一身笔挺的黑西服,白衬衣上打着领带,身上散发着浓郁的古龙香水味。 “你一个人在家吗?”付春面带笑容地问,“你姐姐姐夫呢?” “我姐姐在休息,姐夫出差去了——你吃早饭没?” “没有。” “我刚吃完早饭,小米粥喝光了。我下面给你吃,行不?” “嘿嘿,”付春咧嘴一笑,把脸凑近欧阳杜鹃的耳朵,低声说,“你下面——给我吃吗?” “你理解错了。我说的‘下面’跟你说的‘下面’不一样。” “那是当然了,女人的下面跟男人的下面怎么会一样呢?” 她轻轻拧了一下他的脸。 “你真坏!” 她开始为他准备早餐。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他说着,又把嘴凑近她耳朵,“知道我为什么来吗?因为我心里老想着你。” “嘘——”她把食指竖起放在嘴边,“小声点,我姐没睡着。” 欧阳杜鹃一般不下厨,每天都在水煮鱼馆吃饭,偶尔做饭炒菜,味道很难吃。今天付春来了,她特意为他做的面条却是非常的美味。 欧阳杜莉走出卧室,见了付春,微微一笑。 “付经理来了!” 付春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眼神飘忽不定。 “嗯。我是来找胡立军——他人呢?” “他一早就出了门。”欧阳杜莉脱口而出。 “发票又到了,公司回款的事情,需要催一下。还有……” “胡立军一回来,我就转告他。付经理,中午就在我家吃饭吧!” 付春摆摆手。 “不用了。我还有事情,改天吧!” 欧阳杜鹃跟付春一同出门,到医院做完检查。午饭后,她把自己的检查单给了姐姐,准备回江州。付春送欧阳杜鹃来到汽车站,候车室里人来人往。他们俩并肩坐着,耳鬓厮磨,难舍难分。 “鹃子,你一走,我的心也就跟着你走了。如果你能留在我身边,该多好啊!” “昨晚,弟弟打电话告诉我:水煮鱼馆生意很好,叫我快回去帮忙。说句心里话,我也不想和你分开。” 付春把脸一沉。 “看来水煮鱼馆真离不了你!店里那么多服务员,难道还忙不过来吗?我们去旅游至少也得耽搁好几天。你一走,他们怎么办?” “我该走了,再见!” “鹃子,”他拉着她的手,声音颤抖着说,“我爱你!这一别,什么时候再见面?” “不知道。” “等我的电话,一路平安!” 她一上车,司机就发动了引擎。 汽车缓缓驶离车站,欧阳杜鹃望着心爱的人,一双多情的杏眼里噙满了泪水。付春送走欧阳杜鹃后,便去了健身俱乐部。 欧阳杜鹃从杭州回来的第二天,郑光银带着老妈王春宵来到紫竹苑。王春宵六十多岁,满头银发,身材又矮又廋。饱经风霜的脸上,一对浑浊的小眼睛镶嵌在两个凹陷的眼眶里。她一来到儿子家,就闲不住:一边打扫卫生,一边嘀嘀咕咕,抱怨儿子儿媳不会料理家务。 欧阳杜鹃规定儿子——每天放学回家,只有做完作业,才能看电视。晚上九点半之前,必须上床睡觉。郑杰向来惧怕母亲,因此不敢不听从。 自从奶奶来了以后,郑杰就不如从前那么听话了——母亲一怒,孩子就跑到奶奶身旁寻求保护。奶奶就这么一个孙儿,对郑杰疼爱有加。自此小杰有奶奶撑腰,变得贪玩又贪吃——每天放学回家,先是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放,然后打开电视。一边看动画片,一边吃着辣条、瓜子、烤薯片之类的小零食。眼看时间不早了,才拿出纸和笔,坐在台灯下,磨磨蹭蹭地做家庭作业。等到作业做完,已经是晚上十一二点。第二天早上,不仅起床困难,还在课堂上打瞌睡。慢慢的,郑杰便不爱读书,甚至不想上学了。 为此,郑杰的班主任王老师找到欧阳杜鹃,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毫不留情地批评了她。 “最近,郑杰上课时常打盹,他的成绩下滑得太厉害了,已经变成全班倒数第三……” 欧阳杜鹃倒吸了一口凉气:啊——小杰由前十名,竟然变成了倒数第三!她脸上的肌肉不停地跳动,肚子里气鼓鼓的。可当着儿子老师的面,不好发火,只能忍气吞声憋在心里。 “嗯,知道了,知道了。”欧阳杜鹃阴沉着脸回答,“唉——孩子一天天长大了,有逆反心理,变得越来越不听话。” …… 欧阳杜鹃曾经为儿子看电视的事情,劝过王春宵。可老人不但不听,还理直气壮地数落儿媳。 “你一天到晚只晓得穿衣打扮,什么事情都不干。小杰还小,你不要给他施加压力,上小学都不能看电视,上了初中哪还有时间看电视?娃娃家,该耍的时候就痛痛快快地耍……” 郑光银白天开出租车,到了晚上才回家。刚进门,欧阳杜鹃就把他拉到房间里。 “老公,今天郑杰的班主任王老师,打电话叫我去开家长会。听说儿子的成绩下滑得很厉害,可能会留级。我被王老师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心里难受极了。说实话,自从你老妈来了以后,小杰就开始不听话了,尤其是——先看电视,再做作业。这件事,你老妈总是跟我唱反调。而你就像个木头人一样:既不反对,又不支持。儿子在课堂上打瞌睡,被老师当场逮住罚站,又被同学们笑话。我看小杰变得越来越内向,有点不肯念书了。你快想想办法,让儿子改掉坏习惯。” 听了妻子的一席话,郑光银才猛然醒悟过来。 老妈真是太宠爱小杰了——不但给他买玩具、买零食,还陪他看电视。小杰有了奶奶这座靠山,变得越来越任性。每天晚上不到十一二点,是不会上床睡觉的。上课打盹被老师当场逮住,那是多么丢人现眼啊!儿子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难怪他最近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胆小又自卑。真没想到,老妈溺爱孩子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老人所处的年代不同,思想守旧、远远跟不上时代的步伐……坚决不能让孩子养成好吃懒做的坏习惯!事不宜迟,我得立即跟老妈谈谈。 郑光银走出卧室,看见老妈正陪着儿子,一面看动画片《猫和老鼠》,一面“咔滋咔滋”地吃着炸薯条。 “小杰,马上就要考试了,快抓紧时间复习功课!”郑光银命令道。 郑杰眼望着一脸严肃的父亲,赶忙抓起沙发上的遥控器,紧握在手里,还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奶奶。 “不要嘛!爸爸,求你了,再让我看一会儿吧!” 王春宵笑嘻嘻地望着儿子。 “你就让小杰再看——” “我受够了,好吧?妈,你把小杰给宠坏了。我们必须谈谈。”郑光银打断母亲的话,一本正经地说,“最近,他上课打瞌睡,作业不按时完成,也不爱举手发言。现在,成了班上倒数第三。老师打电话找到家长,点名批评我们。说句实话,你太宠爱小杰了!” 王春宵听儿子这么一说,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小杰,把电视关了。”奶奶板着铁青的面孔说道。 郑光银见儿子坐着不动,把眼一瞪。 “你这个不听话的淘气包,看老子不收拾你!” 郑杰吓得双腿发软,身子直往奶奶身边靠。 郑光银火冒三丈,扬起愤怒的巴掌,狠狠地打在儿子的屁股上。 “叫你不听话!叫你看电视!电视电视,你脑子里就知道吃喝玩乐……” “呜呜呜,唉哟——唉哟——奶奶,奶奶,快帮我!呜呜呜呜……” 王春宵见儿子痛打孙子,心如刀绞,急忙站起身,使劲推开儿子。 “别打了,求你别打了!小杰没有错,错的是我,要打就打我吧!我是你们的拖累……我在这里很不习惯,也没有人陪我说话。我……我要回家!”王春霄老泪纵横地喊道。 郑杰提着书包,哭丧着脸,走进房间做作业去了。这时,欧阳杜鹃从卧室出来,站在过道里偷听。 郑光银满脸忧虑,颓然地坐在沙发上。 “什么?!你要回四川老家?那么……到年底,我们一家三口还得回老家过年。浙江到四川跨了好几个省,大老远的跑一趟,可得花上好几千块钱呢!而且,春节期间,火车票确实不容易买到……” “你们一家三口,不用回家陪我。我一个人在老家,没事上茶馆搓搓麻将,跟邻居们聊聊天,日子过得多舒坦。”王春宵掀起衣角擦擦眼泪,语气僵硬地说,“在你们家,我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早上起来,有人说我吵到你们了……我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一点都不方便。还是回去的好……” “妈,我和鹃子都要上班挣钱,你若是回去了,小杰由谁接送?”儿子看着白发苍苍的母亲,想了想说,“小孩子过马路,冒冒失失的让人很不放心……看在你孙子的份上,就留下来吧!星期六,我送你去妹妹家。只是,妹妹那边……” 王春宵一想到心爱的孙子郑杰,口气就软了下来。 “嗯……小杰的外婆不是在江州吗?她也可以帮忙接送孩子。” “你知道吗?自从我生意亏本以后,鹃子他们一家对我再也不像从前那么好……”郑光银压低声音说,“最近,我丈母娘到杭州,照顾她怀孕的大女儿去了。” 母亲一听这话,脸上的愁容消失了,拍拍儿子的肩膀,诡秘地笑了。 “哦,欧阳杜莉有喜了!有喜好啊!要不你们再生个二胎,只要你们愿意,我就留下来帮忙。” “这……这……我得跟鹃子商量一下,看她愿不愿意。——明天小杰要上学,早点休息吧!”儿子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若有所思地说道。 欧阳杜鹃听到脚步声,赶忙溜进卫生间,对着镜子,一面卸妆,一面暗自思量:我看起来还挺年轻的嘛!再生一个孩子应该不成问题。今晚,老公要跟我商量生孩子的事,我既不同意,又不反对——万一哪天和情人有了,丈夫还以为…… 果然不出所料,郑光银一上床,就把妻子搂在怀里。 “老婆,一个孩子太孤单,我想再生一个女儿——像你一样美丽的女儿,你觉得如何?” “非要生个二胎吗?让我想想……” 夫妻俩耳鬓厮磨、窃窃私语。不多时,丈夫把灯关了。窗外路灯照着,屋子里朦朦胧胧。一转眼,床上的两个人变成了一个整体。说话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只有那张大木床还在吱吱作响。 郑杰做完作业,收拾书包时才发现少了一本书。他东翻西找,没看见那本书,不由得着急起来:明天上课拿不出书来,怎么得了?要是被王老师知道了,一定会惩罚我。再找找看——或许,那本书就放在爸爸妈妈那间房里。 这时,孩子突然推开门,闯进爸爸妈妈的房间,正要打听那本书的下落。但见床上的被子一起一伏,顿时傻了眼。 “爸爸、妈妈,你们在做什么?” 郑光银身子猛地一抖,就跟被电击了似的。随即,木床的响声戛然而止。 “儿子,今天学校开家长会,爸爸妈妈被老师点名批评,”郑光银张大嘴巴喘着气,用手抹了抹额上的汗,“罚做二十个俯卧撑。——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跑进来干啥呢?” “我是来问你们,有没有看见过我的美术书?” “没见过。——去去去,快回你的房间睡觉!”父亲怒气冲冲地瞪着儿子说,“进入爸爸妈妈的房间前,一定要记得先敲敲门!未经允许,不得随便闯入!” 郑杰耷拉着脑袋,转身走出门。 每天早晨五点半,王春宵准时起床做早餐。厨房和卧室相距不远,一会儿是咚咚咚的脚步声,一会儿是哗哗哗的流水声,一会儿是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声……习惯晚睡晚起的年轻人,对此大为恼火。因为孩子要上学,不得不忍着。到了周末,老人照例早起做好饭菜,叫大家起床吃饭。 “妈,你吃吧,我们还想再睡一会儿。”郑光银不耐烦地回答说。 王春霄吃过早饭,出门买菜回到家,发现儿子儿媳还在睡懒觉,脸拉得老长。 “喂,起床啦,起床啦!快九点钟了,怎么还不起床?饭菜都凉了。” “啊呀——晓得了,不要催嘛!”郑光银打着呵欠,伸伸懒腰,粗声粗气地说,“我们睡得晚,该起床的时候,晓得起来。” 王春霄撇撇嘴,闷闷不乐地走到一边去了,嘴里不停地嘀咕:“懒婆娘,早上从不起来做饭,老娘我做好了饭菜,喊你们都不起来吃饭!年纪轻轻就知道享福,真不像话!” 郑杰吃过早饭,到水煮鱼馆去了。 郑光银起床后,急急忙忙梳理完毕,没吃早饭就出去跑生意。郑光银的生意不稳定,时好时坏。遇到长途客人,他就在外面吃午饭;遇到短途客人,或者没有客人的情况下,他就回家吃饭。有时候,老妈把饭菜做好,儿子却没有回来。有时候,老妈以为儿子中午不回家吃饭,儿子却又回家吃饭来了。 老妈总以为:儿子娶了老婆会更好。然而,欧阳杜鹃只会化妆打扮,什么事情都不管。看她那副妖艳的模样,早晚会跟别人跑……这女人,一点也不心疼丈夫和孩子。儿子是个老实人,只能靠自己的私家车挣点钱养活一家子。光银都四十几岁了,头发也白了,头顶光秃秃的,脸上布满皱纹。看上去就像一个五十多岁的人。鹃子本来就比光银小十多岁,加上人年轻又会打扮,每天接待那么多顾客,我就不信没有一个中意的人。我儿子把他老婆宠坏了,挣点钱都给了她。如果有一天,鹃子跟人跑了,我们三个怎么办?我得防着,叫儿子自己存点私房钱,将来若是鹃子存心要跑,谁也留不住。我必须跟儿子说一说,早早做好准备。 郑光银回家吃过午饭,合衣躺在沙发上。 王春宵顾不上洗碗,立即走到儿子身旁坐下,微微一笑。 “今天生意好不好?” 郑光银侧着身子,一只手托住胖乎乎的双下巴,看着母亲。 “不好也不坏,凑合。” “儿子,生意好的时候,拿点钱给小杰存起来,以后供他上大学。你老婆是个不顾家的女人,花钱大手大脚,穿的衣服,用的化妆品,一年得花不少钱吧?既然她能够挣钱,你也用不着把钱都交给她管。你已经四十几岁了,她还年轻,多多少少还是为自己考虑一点吧!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小杰着想——” “妈,不要老是说鹃子不好!”儿子板起面孔,打断母亲的话说,“我跟她结婚那么多年了,我了解她,你就别瞎操心了嘛!你一闲下来,就爱胡思乱想。” 王春宵长叹一声,摇摇头。 “不是我胡思乱想,你想想,她人长得漂亮,打扮得漂亮,哪个男的见了不喜欢?你看上去比她老多了,每天出入水煮鱼馆的人那么多,我就不信——没有人比你更喜欢她?我是提醒你,为你的小家庭着想,存点私房钱以备急需。” 郑光银听了母亲的话,陷入了沉思:近几年来,身体已经明显不如以前,年龄大了,形象也大打折扣。尤其是肾虚,使生理出现了难以启齿的毛病,而妻子正值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龄,欲望一天比一天强烈。人一上年纪,真的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如果不是因为有了小杰,也许早就离婚了。 母亲见儿子沉默不语,便对他说:“你把钱交给我替你保管,需要的时候我再拿给你……只怕落得个人财两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耳根子软,她可是个强势的女人。我最见不惯的是,你辛辛苦苦一天下来,她还对你大呼小叫。按理说,做妻子的应该好好伺候丈夫才是,你们家正好相反。” 儿子蓦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对母亲怒目而视。 “妈,你总是对鹃子横挑鼻子竖挑眼,是不是存心要我离婚,重新找个女人?” 母亲板起铁青的面孔,愤怒地看着儿子。 “哼——真是好心没好报!到时候,你可别怪我这个当妈的没有提醒过你!” 儿子气得浑身发抖,尽力压住心中的怒火,快步走到大门口。 “妈,你想得太多了。——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紧接着,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王春霄独自站在客厅里,眼泪夺眶而出像决堤的河水一样,流进核桃皮似的皱纹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双渡》正文 第八章 余红菱和付春见面后,心情十分沉重。因为她不知道下次去杭州是否能通过面试,也不确定自己能在王延的海棠小区住多久。 王延是个小地方,工业发达,污染严重。与王延交界的一个是商业老城区,另一个是渔港新城区。商业老城区,又老又旧,街道狭窄,河水污浊,商业气息浓厚。渔港新城区三面环山,一面临江。江水滔滔、浊浪滚滚,港口停泊着数不清的船只。渔港新城区,原本是个小镇,市政府入迁之后变得越来越漂亮了。新建的高楼大厦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学校、医院、酒店、图书馆…… 余红菱在江州感觉很不适应,甚至有些水土不服。吃不惯当地菜,闻不惯海腥味,听不懂浙江方言。出门跑业务的时候,不得不在外面吃饭,当地人觉得很好吃的食物,她却感到难以下咽。要不是自己动手做饭吃,实在没法待下去。 “二哥,我不习惯江州的生活,我想回四川。” 余建华先是一惊,接着又把眼一瞪。 “回去?不行。你没来多久,怎么就想走,为什么?” “我讨厌这边的气候,讨厌在外面吃饭,讨厌应酬。” “你是个坚强的人,难道会被眼前的困难吓退?”余建华生气地看着妹妹说,“如果成功你将过上稳定的生活,如果失败你还得去打工。不许回去,不许走!” “我一旦决定要走,”妹妹愁眉苦脸,情绪激动地说,“谁也别想拦着我!” 余建华不再吭声,默默地走到阳台,一边抽烟一边想:虽然江州现在不怎么样,但是市场发展前景相当可观,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等大多数人明白过来就晚了。妹妹在这里,不仅可以为我分担工作,还可以买菜做饭。只怕她一走,我又得吃泡面。无论如何,我都要说服妹妹,让她留在江州…… 余建华抽完烟,把烟头一摁,丢进垃圾桶里,又回到妹妹身边。 “你回四川准备做什么工作?” 妹妹皱紧眉头,撅起小嘴。 “我……我没想好。” “还不是东奔西跑,到处去打工!” 沉默片刻,哥哥又接着说: “想想朝九晚五的工作,那种感觉就像被人用一条无形的绳子牵着一样。老板叫你往东,你敢不敢往西?老板叫你往南,你敢不敢往北?当然不敢。人家给工资,你就得规规矩矩工作八个小时。短时间被人牵着鼻子走不要紧,怕的是一辈子被人牵着鼻子走。哦,你不是还要参加考试吗?——销售工作就能两全其美——只是前期很辛苦,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当你把业务理顺以后,只需做好维护就行,根本用不着天天出门。你将会感到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当你买菜做饭的时候,有人买你的产品;当你读书写字的时候,有人买你的产品;当你逛街游玩的时候,有人买你的产品……并且,超额完成任务,还有额外的奖金。再想想看,比这更好的工作上哪里去找?” 听了哥哥的一话,妹妹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让我想想……如果下次面试不能通过,再做打算。” “妹妹,你形象不错,是块做业务的好材料。只是,还需要提高改进……付经理告诉我,你的主要毛病是不会打扮,思想放不开。如果你能克服这两点,那就没什么问题了。面试首先是印象分,其次是语言沟通能力……” “二哥,那你说说看,我应该怎样打扮?” 余建华被问得满头雾水,一脸茫然。 “这个嘛,我也说不清楚。改天,你去请教一下欧阳杜鹃。” “不行,不行。欧阳杜鹃打扮得太妖娆了,我才不会向她请教呢!”妹妹摇摇头,轻蔑地说。 一提到欧阳杜鹃,余红菱就想起了那天,兄妹俩和付春一起在水煮鱼馆吃饭的情景——付春久久地握住欧阳杜鹃白净的手,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美丽的脸,露出毫不掩饰的遐想。这一点,哥哥余建华早就看出来了。公司上下都知道,付春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哥哥暗自庆幸:好在有欧阳杜鹃,要不然付春很可能对妹妹…… “二哥,欧阳杜鹃真的能把付春迷住吗?” 哥哥摸着长满黑胡渣的下巴。 “不能。付春满腹的花花肠子,他不可能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森林。” “我和欧阳杜鹃单独聊过几次,但是聊不到一块儿。——嗨,你不是说我形象不错,为什么还要打扮?” “俗话说,‘三分长相,七分打扮。’而你刚好相反,‘七分长相,三分打扮。’我们做业务的人,首先要给人留下美好的印象……从今天开始,你要多多注意形象,将自己的风采展现出来。”哥哥说着,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几张百元钞票递给妹妹,“改变首先从形象开始,争取早点通过面试。‘人靠衣装,马靠鞍。’去买几件漂亮的衣服来穿!” 余红菱摇摇头,忙推开哥哥的手。 “不不不,我长大了,难道不会自己挣钱买衣服吗?你赚钱好辛苦,我真不忍心用你的钱。要不你把这些钱寄给爸爸妈妈。” “我刚给爸爸妈妈寄了一笔钱回去,我是哥哥,有义务帮你。还记得吗,我在师范学院读书的时候,你拿到的第一份工资就给我用……你的工作没有落实下来,发工资还早呢。别推辞了,快拿着!” 妹妹点点头,不再推辞。 余红菱用哥哥给他的钱,买了漂亮的衣服穿在身上,顿时提高了不少回头率。 月底,付春通知业务员到杭州办事处开会。 “妹妹,准备一下,我带你去杭州面试。” “二哥,我担心面试通不过,如果再去外面打工,我又怕不自由——” “面试必须要有信心,如果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又怎能让别人相信自己?没什么可怕的。你要昂起头对自己说,我是最优秀的!”哥哥拍着胸脯,信心十足地讲道。 余建华照着镜子,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穿上藏青色西装,准备出发。余红菱化了淡妆,头上别着精美的小发梳,身上穿着新买的红格子套装,脚蹬一双崭新的高跟皮鞋。兄妹俩一早坐大巴车,临近中午的时候到达杭州办事处。付春坐在一把黑色的转椅上,左手摩挲着下巴,眼睛望着办公桌上一台打开的“东芝”牌笔记本电脑。 余红菱一改往日的羞涩,径直走到付春身边。 “付经理好!” 付春抬起头,望着站在面前落落大方的余红菱。顿时,双眼大放光芒。 “嗬——你越来越会打扮了!小余,对业务应该熟悉了?” 余红菱莞尔一笑。 “熟悉了。” 付春把身子往后挪了挪,身子紧靠着转椅的后背,高跷起二郎腿,一副大老板的派头。 “那你,给我详细介绍一下,好吗?” “当然可以……”余红滔滔不绝地表达了自己对业务的看法。 “余红菱,你喜欢做市场营销吗” “不是喜欢,而是非常喜欢。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工作比市场营销更适合的了。”余红菱声音甜甜的,并且充满了自信。 付春摸出一包“中华”香烟,从中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慢慢地吐出一缕淡淡的青烟。久久地盯着余红菱的脸,那模样就像在欣赏美丽的花朵一样。 “听说,你还在读书,会不会影响工作?读书和工作哪个更重要?” 付春只有中专学历,而下属普遍都是大专毕业生。因此,不免有些想法。他曾不止十次地想要静下心来读书,可是都被他强烈的欲望占据了身心,整个人总是显得浮躁不安。 “我白天工作,晚上读书,两者之间并没有冲突……” 付春点点头,把烟头丢进一个圆圆的玻璃烟灰缸里。 余红菱长得水灵灵的,特别招人喜欢,不但应变力强,而且表达流畅。付春沉默了一阵,打算先让余红菱通过面试,到转正的时候再为难她。于是便打开抽屉,拿出一张表格,递给余红菱。 “面试通过,请把你的毕业证书交上来!” “付经理,我是在读大学生,目前还没有拿到毕业证书。不过,我有成绩合格证书。” “也好。——试用期三个月,到时候要考核你的业绩,如果未能达到要求,就不能录用。”付春停顿了一会儿,将目光落到客厅里的同事们身上,“既然大家都到了,那么我们就准备开会吧!” 浙江各个片区的业务员聚在一起,聊得正起劲儿。付春一开口,喧闹的大厅立马就安静下来。大伙儿都像小学生一样,端端正正地坐在桌椅边,拿出纸和笔,准备听讲、记录。 付春指着余红菱,用四川话向大家介绍: “这位是余红菱——余建华的妹妹,江州市场新来的业务员。” “欢迎新同事!”大家异口同声说道。 余红菱打量着各位同事,愉快地说: “大家好!我是新手,请各位兄弟姐妹多多指教。” 付春清了清嗓子,提高嗓门大声讲话: “依照公司的规定:男生必须穿西装、打领带。女生必须穿裙子。现在开始点名,杭州市场胡立军,嘉兴市场孙小芳,绍兴市场……” 每个片区的业务员都要发言,介绍如何做好市场营销工作。接下来,付春宣读各个市场的目标任务:杭州两人共380万,绍兴、宁波各180万……江洲市场的目标任务是200万。 “什么?200万!”余建华不由得瞪大双眼,霍地站起来,满脸疑惑地问,“付经理,为什么江州市场最后开发出来,目标任务那么高?” 付春眉毛一扬,用赞许的眼神看着余建华。 “因为你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市场营销人员,加上你有一位聪明伶俐的妹妹帮忙,当然就得增加目标任务。” “目标任务太高了,江州最多只能完成年销售量120万。” 付春把脸一沉,不再作声。 会议一结束,同事们就围坐在客厅里兴高采烈地打麻将。余建华和付春私下沟通一会儿,江州市场的目标任务最后降到160万。余建华陷入了沉思:我的天,江州市场年销售量160万!妹妹只是个新手,目标任务却增加了好几十万!付春这一招够狠的——到时候,如果完不成任务,就有理由解聘我。得赶紧想想办法,必要时再找个业务员帮帮忙,坚决不能让付春那奸贼得逞!他有阴谋,我有阳谋…… 余红菱和公司会计龚婉玲、后勤丁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闲聊。 龚婉玲是个三十岁上下、身材瘦小的短发女人,前额窄窄的,下巴尖尖的,眉毛淡淡的。身穿一件时髦的粉红色连衣裙,领口开得很低,两个干瘪的若隐若现。 “余红菱,你会打麻将吗?”一位高个子男同事走过来,问。 余红菱摇摇头。 “扑克牌呢?” “你贵姓?”余红菱好奇地打量着这位男同事,问,“你是哪个片区的业务员?” “我叫秦伟强,在宁波做市场。” 余红菱想起哥哥经常提起这个人的名字,知道他是哥哥的好朋友,顿时拉近了距离。秦伟强身材高大,年轻英俊,长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 “哦,强哥!”余红菱甜甜地笑着说,“我二哥常常提到你,说你是个大好人。” “哈哈,过奖了。”秦伟强眉开眼笑地说,“我想去西湖看看,有谁要去的?” 一提到西湖,余红菱眼睛就亮了起来。她一再要求哥哥带她去西湖看看,可哥哥好像忘了这件事。 “哦,太好啦!我正愁没人带路。出去游玩人多更有趣,再问问其他同事吧!”余红菱大声问道,“有没有愿意去西湖游玩的呀?” 话语刚落,有个新来的年轻女同事,愉快地答道: “我要去,我叫谢冬梅。” “等一下,还有我。”独自倚靠在窗口边的余建华如梦初醒。“面试通过了?”刚走出门,哥哥就拍着妹妹的肩膀,问。 余红菱微微一笑,点点头。 “恭喜贺喜,从下个月起,你就能拿工资。但也别高兴得太早!困难还在后头——只有通过绩效考核,办完转正手续,才能成为公司的正式编制。”余建华边走边说。 四人一行来到西湖边。 秦伟强像个大哥哥一样,向余红菱讲述公司政策、产品市场。余红菱聚精会神地听着,不时请教秦伟强有关业务方面的知识。余建华和谢冬梅并肩同行,边走边聊,很开心的样子。 余红菱望了望身边的秦伟强。 “秦哥哥,听说你的业务做得不错,经常登门拜访客户,真是工作做到家了哟!” “做业务还是你二哥最厉害,我们公司的老板很看重他,有可能将他调离江州市场,去别的地方做经理。那么,你哥哥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市场,就要交给你……” 余红菱摇摇头,不假思索地说: “不,不能口中夺食。因为我的到来,而使哥哥调离江州市场,这样不好。与其让他离开江州,倒不如我离开。” 沉默了一阵,秦伟强接着说: “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二哥叫你来,他是想要把他心爱的江州市场交给你——只有交给你,他才放心。否则的话,他是坚决不会离开江州,调到别处去的。” 余红菱低头沉默不语。 余建华和谢冬梅坐上一艘小船,划着桨,驶向湖心。紧接着,秦伟强和余红菱也坐上另一艘小船,划着桨追了上去。四个人划着小船游了一大圈,返回湖岸。 “余建华,明天你带着妹妹一起到我家吃饭,韩林要来,金波也要来。” 余建华一听见韩林师傅要去,就一口答应了。余红菱和哥哥来到宁波秦伟强家。秦伟强租住的房子面积不大,地处宁波市中心城繁华地段。秦伟强热情好客,不仅会挣钱,还会烹饪,是个标准的模范丈夫。他的妻子是教师,女儿在上小学,母女俩都在重庆老家。秦伟强上菜市买回来两大袋食材,系上白围腰,亲自下厨烹饪,款待客人。余红菱则帮忙择菜、洗菜。 余建华独自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多时,金波夫妇和同时到达的韩林一家三口一起走进客厅。 余建华立即站起身,笑容满面地接待朋友。 秦伟强闻声,赶忙走到客厅,和朋友们寒暄几句,又进厨房忙去了。不多时,大圆桌上就摆好了丰盛的菜肴:香菇炒菜芯、清蒸大闸蟹、水煮琵琶虾、鱼香肉丝、醋溜白菜、红烧鱼…… 秦伟强打开一瓶新买的红葡萄酒,倒进玻璃杯里。 “今天,我特别高兴。兄弟姐妹难得聚在一起,来来来,干杯!” 朋友们都举起酒杯,面带微笑,异口同声地喊道: “干杯!干杯!” 饭后,女人带着孩子出门玩去了。男人们依然坐在餐桌边,一面喝酒,一面谈论着l公司的内部情况。 “付春规定的目标任务太高了,怕是完不成啊!”余建华长叹一声,“付春一手遮天,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金波拿出一包“利群”香烟,发给兄弟们。 “该死的付春,居然克扣我们几个的提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双渡》正文 第九章 余红菱外出工作的时候,认识了同行张涛。张涛身材修长、五官端正,是个标准的美男子。他主动走到余红菱身边,同她攀谈起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越来越多。很快,张涛就被余红菱清纯的外貌和甜美的声音吸引住了。余红菱得知张涛住在距离海棠小区不远的紫竹苑,一下子就拉近了距离。忙完工作,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两人一同来到汽车站。张涛从兜里摸出钱,对售票员说:“我买两张到王延的车票。” “不,我的车票我自己买。”余红菱说着,摸出钞票。 “不客气,买张车票有什么关系?” “有句话说,‘无功不受禄。’为什么要给我买车票?”余红菱把钱递给张涛,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你再不收钱,那我就重新买一张车票。” “好吧,我把钱收下了。”张涛抬头看了看车站内的时钟,“还有一会儿才发车,我出去买点东西。” 不多时,张涛拎着一袋东西回来。 “马上就要检票了,女士优先,你走前面。” 一上车,张涛就让余红菱坐在靠窗的位子上。随即,他坐在她旁边,拿出塑料袋里的炒花生和矿泉水,笑眯眯地递给她。余红菱感到口渴得快冒烟,接过一瓶矿泉水,随即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地喝了个痛快。 “没想到你刚才是去买零食,中午没吃饭吗?”余红菱侧转脸看着张涛,问。 “唉——这边的快餐味道很难吃,我吃不下去。” “你也吃不惯这里的快餐!你是哪里人?” “我是广西人,到江州三年了,可还是不大习惯。一个人在外面跑业务,买点东西凑合着吃,只要感觉不太饿就行,回到家自己做饭吃。你呢?” “我也是自己做饭吃。” “……” 傍晚时分,汽车驶入王延车站。 下车后,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临别时,张涛想要陪余红菱再走一程,一直把她送到家。 她想:他这是为了方便再次和我相见,想知道我住哪栋哪单元。谁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他不安好心……算了算了,具体住址不能让他知道。 “不用了,”她想了想说,“你快回去吧吧!” “那么,我怎么能找到你?”他问,“有名片吗?” 余红菱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张涛。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恋恋不舍地望着她,用力地挥挥手,转身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中。 次日,余红菱不打算外出,计划一整天待在家读书。哥哥有事,打算不回家吃午饭。她做了一碗蛋炒饭吃了,然后坐在桌边,聚精会神地读书。“叮铃铃——”电话铃响了。她放下书,走进隔壁房间,抓起话筒。 “你好!哪位?” “我是——你猜猜看!” 余红菱眉头一皱,显得很不耐烦。 “如果你不说姓名,那我就挂电话。” “真是贵人多忘事,昨天我们一起坐车回——” “哦,原来是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给我打电话来了,什么事情?” “我就是想打电话问一下,今天有没有时间去逛公园?” 余红菱想到自己正准备参加十月的考试,压根儿就没心思出去玩。 “我不想去逛什么公园。” 张涛放下电话,想着余红菱说过的话,脑子里不停地琢磨:她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是真的很忙,还是有意要躲着我呢?我给她留下的印象应该不会差,她好像也乐意跟我说话……可是,我提出送她回家,她为什么拒绝我呢?她不想让我知道她的住址。也许,她怕我是个坏人。也许,她已经有了意中人。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女孩,不是那种轻易让人接近的人。 我独自生活在远离家乡的江州,忙完工作以后,感觉好孤独、好寂寞,多想找个知心朋友说说心里话。然而,在我的社交圈中,居然没有一个志同道合的人。我年龄也不小了,确确实实是需要一个女人,一个秀外慧中的年轻姑娘,而余红菱就是我理想中的那个人。并且,父母老是催…… 昨日一别,余红菱很快就把张涛给忘了。直到他打电话约她出去,她才又想起了他——她认为:他和她只有一面之交,是普普通通的朋友。但是,他不这么认为——他为什么打电话过来?因为他忘不了她。凭直觉,她认为张涛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他打过来的电话,宛若一块小小的石头,“咕咚”一声落进她平静的心湖里,激起层层涟漪。但是,她既要读书又要工作,还要做家务,哪有时间跟他约会? “现在不去想那么多。”她自言自语,并将注意力迅速转移。 没过两天,余红菱又接到张涛打来的电话。 “我在你楼下,能不能出来一趟?耽搁不了多长时间,就一会儿。” “等一下,大概十分钟后见面。” 余红菱走进卫生间,照照镜子,快速跑下楼。张涛背对着红红的夕阳,手里拿着一束紫色的“勿忘我”(鲜花),笑盈盈地望着迎面走来的余红菱。他把鲜花送给她,抓住她的胳膊,用浑厚的男低音说: “我们交个朋友吧!第一次见到你后,我脑子里全是你的影子,我想……我是……爱上你了。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余红菱听张涛这么一说,顿时感到语塞。 他微微一笑,提议说: “我们去散散步,你看行吗?” 余红菱转动着机灵的大眼睛,心想:大厅广众之下,散散步,应该没问题。我远在他乡,就哥哥一个亲人,哥哥外出的时候,有个人关心我,不也是件好事吗?张涛人长得标致,又有文化,为什么不答应呢? 接下来,他们俩围绕着海棠小区,慢慢地走了一圈。 “你还没有回答——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我来江州三年了,也没有遇到一个中意的人。自从认识你以后,我就……失眠了。” 余红菱听张涛这么一说,脸一下红到了耳根。 “我们之间了解不多,我还没想好,先交往一段时间再说吧!” “也好,让我抱抱!”张涛说着,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余红菱,“亲爱的,亲亲我!” 余红菱垫起脚跟,蜻蜓点水似的亲吻了一下张涛的脸,闻到他身上浓郁的男人味,不由得怦然心动。 张涛含情脉脉地看着余红菱,轻声说: “我先送你回家。” “算了,我家不远,你还是先回去吧!改天我有空,再给你联系,再见!”说罢,余红菱转身走了。 张涛独自站在路灯下,默默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有太多的不舍。 余红菱回到家中,把那束鲜花插在瓶子里养着。 这时,门开了。哥哥走进屋,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微胖,年轻英俊、拖着一个枣红色行李箱的陌生男子。 “君君,快请坐!”余建华和颜悦色地说,“妹妹,他是新来的业务员沈奕君,郑光银的表弟。你们互相做个自我介绍,大家都是老乡,进了门就是一家人。” “你好!我叫余红菱。” “很高兴认识你们,谢谢!” “君君,走,我们去铺床!”说罢,余建华带着沈奕君,朝走廊尽头那间卧室走去。 接下来几天,余红菱全身心投入工作,拜访完客户,打算休息几天。人一闲下来,就会感到空虚无聊。自从和张涛认识以后,他们俩见面越来越频繁。在张涛坚持不懈的追求下,两个人的感情迅速升温。 夏日午后,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路上行人屈指可数,屋子里热得像蒸笼一样。余红菱拨通了张涛的电话。张涛接到电话,又惊又喜,约定在楼下见面。 余红菱换了一条水粉色的桑蚕丝连衣裙,照照镜子,梳梳头发,嘴里哼着小曲儿正要出门。不料,这时沈奕君回来了。 “余红菱,你要去哪里?” “问这干嘛呢?”余红菱瞥了一眼沈奕君,冷冷地说,“我有事,晚点回家。” 沈奕君傻愣愣地站在客厅里,听见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余红菱匆匆下楼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张涛早已站在树荫下,上穿一件米色的体恤衫,下穿黑色牛仔裤,鼻梁上戴着太阳镜。看着迎面走来的余红菱,咧嘴笑了,伸出一条胳膊搭在余红菱的肩上。 “亲爱的,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余红菱微微一笑,问: “我们去哪儿?” “这么热的天,还能去哪儿?去凉快的地方。” “我们去书店——书店里有空调,凉快。” 张涛的脸像雷雨前的天空一样,黑了下来,气呼呼地嚷道: “书店书店,又是书店!你忙着读书,忙着工作。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我爱你,深深地爱着你。为了见你,我忍受了煎熬。白天想的是你,夜晚梦见的还是你。你为什么就不想想我的感受呢?” 余红菱眉头一皱,撅起小嘴。 “除了我,你不是还有事业吗?谁让你天天想着我了?你就不能……” 张涛摘下太阳镜,用手揉揉眼睛。 “怎么,你生气了?亲爱的,我爱你,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实在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才跟你说了这番话。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直到永远……我给老家的父母说过我们俩的事。他们很高兴,还问我什么时候把你带回去看看。” 余红菱不能释怀,依然皱着眉头。 “有什么好看的?为什么我一提到‘读书’两个字,你就跟我翻脸?你说不去书店,我偏要去。好吧,你若是不能接受,那我们就——各走各的路!” 张涛听余红菱这么一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沉默一阵,张涛重又戴上太阳镜。 “好好好,听你的,我们去书店。” 安静的书店里,空调温度开得很低。虽然里面的人多,但是真正在看书的,其实并没有几个。张涛拿起一本书,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会儿翻翻书,一会儿看看余红菱。 没过多久,余红菱感到凉嗖嗖的,放下手中的书,把脸转向张涛。 “屋里冷,我们出去吧。” 他拉住她的手,眼里充满柔情。 “可是,外面又太热。去我家坐一会儿,可不可以?” 他们俩走出书店,站在阳光炽热的人行道上,聊了几分钟。 “你一个人住吗?”她问。 “不,我和一个朋友合租,他跟我们一样,也是做业务的。” 两人坐上一辆人力三轮车,来到张涛租住的紫竹苑。小区里面绿树成荫,栀子花开得正丰盛。余红菱低下头,凑近一朵初开的栀子花,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哦,好香!” 余红菱从小就特别喜欢赏花,一闻到花香就感到心旷神怡。眨眼间,所有的烦恼和忧愁都与她无关。她在花丛中停留了片刻,跟着他来到二楼的出租房。 张涛租住的房子比较新,有一室一厅,做过简单装潢。客厅不大,里面放着一组松木沙发,一张折叠式方桌,几张蓝色塑料凳子。卧室里,摆放着两张单人床,过道中间的长条桌上,摆着一台旧电视机。看上去,跟宾馆里的标准间差不多。 张涛泡了一杯热茶,放在餐桌上。 余红菱抬头向四周望了望。 “怎么没看见你的室友呢?” “他出去了。” 张涛按下电风扇开关,风扇飞快地转动起来,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响,房间里凉爽宜人。接着,他转过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仔细地端详着她清秀的脸庞。她仰面望着他英俊的脸,感觉到他热烈的心跳,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男人味,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他把火热的嘴唇贴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地吮吸。继而,又将灵活的舌头伸入她的口中…… “出了一身汗,感觉黏糊糊的很不舒服。我去冲个凉,你休息一下。”说着,他脱了衣服,穿一条黑色的平角裤走进卫生间。 “哗啦啦”的流水声响过之后。 张涛把卫生间的门打开一条缝,探出半个脑袋。 “红菱——我忘了拿浴巾,帮我拿一下。” “浴巾在哪里?” “挂在阳台上,白色的那一条。” 余红菱取下白色的浴巾,走到卫生间门口,递给探出头来的张涛。不料,张涛把门全打开,赤裸裸地站在余红菱面前。顿时,她羞得满脸通红,赶忙用两手遮住双眼。 张涛得意地笑了,拿浴巾擦着身子。 “亲爱的,别害羞嘛!你长这么大了,还没有见过男人的身体?” 她一声不吭,低着头,两手抚弄着长长的黑发。 他大笑一声,用浴巾裹住下半身,走到她身旁,伸出手,托起她方圆的下巴。 “亲爱的,我爱你!哦,你身上的女人味好浓好浓……自从和你相识以来,我就期盼着……期盼着你能做我的妻子,愿意嫁给我吗?” 她的心情激动不已,简直不敢相信幸福来得这么快。 “我……我……愿意。” “那么,”他问,“你喜欢孩子吗?” “不是喜欢,而是——非常喜欢。” 他看着她,目光里闪着欲火。 “我们生一个吧……只要你愿意,我想让你早点做妈妈。到时候,我们带着孩子回去见我的爸爸妈妈,给他们一个天大的惊喜。” 她摇摇头,大眼睛里露出惊慌的神色。 “不,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并且……” “并且什么?是办结婚手续吗?”他继续问。 他轻轻拧了一下她光滑细嫩的脸蛋,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 “唉呀!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的思想怎么那么保守呢?” 她眉头一皱,一脸不快的样子。 “不是我思想保守,而是——原则问题。” “好好好,我尊重你的意见。只要你不愿意,我绝不勉强——说到做到,绝不食言。”说着,他低下头,亲吻她的脸,“亲爱的,你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女孩。遇上你,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接着,他将她凌空抱起,走进卧室,随手关上房门。 “你已经二十多岁了,为什么不看看男人,不,是你的未婚夫长什么样?”他一边说着,一面抓住她的手,并往他身上贴紧,“亲爱的,今天我是你的男朋友,明天我就成了你的丈夫。对于我的身子,难道你就不想了解一下吗?我认为:结婚之前,彼此都有必要检查检查!” 他取下浴巾,往床上一丢,浑身赤裸地站在她面前。她闭上双眼,他又一次深深地吻她。她感到心跳加快、热血沸腾,整个身子软绵绵的。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把她抱得更紧……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停下来。 “我想看看我未来的妻子长什么样,你不会介意吧?” 她摇摇头,脸上露出难为情的神色。 “不,不行。为什么要看?我怕——” “不会,我只想看看,也算是做个……做个婚前检查吧,检查一下我未来的妻子,发育得是否正常,难道有什么不妥吗?”他想了想,又说,“你不愿意让我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嘿嘿,该不会有生理缺陷吧?”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摇摇头。 他轻轻撩起她的裙裾。她一动不动,呆若木鸡。他见她没有反抗,于是便大胆起来——他将她身上的连衣裙脱掉,解开肉色的内衣,接着又把她的肉色平角裤往下一拉,格外留神地打量着。 “呵呵,你长得好匀称!只可惜,被一身朴素的外衣遮住了。若是穿上紧身旗袍,不知会迷倒多少人……” “我最不喜欢穿紧身衣服了——有种被束缚的感觉,就跟把人捆绑起来一样。”她弯下腰,欲将拉起被脱至膝盖处的平角裤,“好了,看够了没有?” “没,没看够,永远也看不够。亲爱的,别急!我要让你尝尝爱情的滋味,享受享受做女人的快乐。” 她用半信半疑的目光盯着他。 “嗨,你不是说过要尊重我的意见吗?我有自己的底线,你可千万别——” 他微微一笑,抱起她,往床上一放。 “亲爱的,我会努力克制自己的感情。你躺着,让我好好伺候你。放松,放松!你长这么大,肯定还没有哪个男人……只要你不同意,我绝不会乱来。”说完,他俯下身子。 转瞬间,他化作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闪动着轻盈的翅膀,飞上高山,掠过平原,飞进草丛,落在含苞待放的花朵上,停留许久许久…… 她平生第一次尝到爱情的滋味,感觉比蜜还甜。 “反正我们快结婚啦,可不可以提前……” “不行不行,等结婚以后!”她坚定地说。 “我……我等不及了,”他央求道,“我现在就想要你——” 他的心在剧烈地跳动,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体内的欲火在猛烈地燃烧。 “你不想要,就是不爱我。” “不——不是我不爱你,而是……我正在努力克制自己……” 她想:如果我轻易答应他的要求,生米煮成了熟饭,哪还有主动权?虽然爱情能让人身心愉悦,但也不能超越底线…… “叮咚,叮咚——”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回应。 “叮咚,叮咚——”门铃响过不停。 张涛提高嗓门,厌恶地问: “谁?” “是我,李志伟。我的钥匙丢了,快开门!” “等一下!” 张涛急忙穿好衣服,心里不停地骂道:讨厌的家伙,坏我的好事。 余红菱从张涛家出来时,太阳快下山了。 “亲爱的,让我送你回去!”张涛含情脉脉地看着余红菱,说,“我们快要结婚了,我是不是应该同你的哥哥见见面?” “如果我哥哥不同意这门亲事,怎么办?”余红菱想起哥哥曾经告诫她:‘妹妹,没经过我的允许,不准带任何人到家里做客!’她站在家门前的一棵大榕树下,踟蹰不前,“张涛,改天再去我家做客,行不行?” “不行不行。我对你越是了解,就越是爱得深。你就像磁铁一样,深深吸引着我……”他抓住她的一只手,举到胸前,“亲爱的,不能再拖延了,我是多么希望,我们俩能够早点住在一起!如果你哥哥不同意,我会想办法说服他。” “那就跟我走吧!” 张涛跟在余红菱身后,有说有笑地走进家门。沈奕君系着一条白围腰,手里拿着一盘炝莲白。刚端上桌,突然看见余红菱带回来一个陌生男子,顿时傻了眼。 “这位是我哥哥的朋友,他叫沈奕君。”她彬彬有礼地介绍,“我的男朋友张涛。” 沈奕君阴沉着脸,什么也没说。 “沈奕君,你好!”张涛微笑着伸出右手,“很高兴认识你!” 沈奕君显得非常别扭。 “对不起!我手上有油……锅里煮着菜,我忙去了。” 张涛把伸出的右手缩回去,耸了耸肩。 沈奕君转身走进厨房,用带有敌意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张涛。 余红菱看见哥哥房间里的台灯亮着,他正坐在办公桌前写报告。 “二哥,我回来了。”余红菱愉快地说,“我是我的男朋友,带回来和你见见面!” 余建华回过头,睁大一双明亮的铜铃眼,把张涛上下打量了一番。接着,他放下手中的签字笔,站起身,走到卧室门口。 “哥,你好!我叫张涛,很高兴见到你。”张涛微笑着伸出右手,握住余建华的右手,“我是t公司的业务员。听说你的业务做得很不错,很想跟你学习学习!” “你好!我们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余建华微微一笑,“想起来了,是在银行。” “哦,好像是——我记得不太清楚。哥,你记性真好!”张涛说。 “来者是客,先坐下来,我们慢慢聊。”余建华走进饭厅,从餐桌下面拉出一把椅子,请张涛坐下,自己则坐在张涛身旁,“妹妹,给客人倒杯茶!” 这一次,余红菱不是拿客人专用的纸杯子,而是用自己的山茶花瓷杯子泡了一杯热茶,端到张涛面前。余建华一看妹妹的举动,就知道她已经爱上了张涛(哥哥知道妹妹有洁癖,从不允许任何人动用她的杯子)。现在,她却主动把自己的杯子给她的男朋友喝水。可见,两个人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张涛同余建华谈论市场,谈论公司,谈论产品……最后,张涛向余建华提出自己的来意。 “哥,我同你妹妹认识有一段时间了,感觉很有缘分……”张涛说着,脸红一阵白一阵,很紧张的样子,“我想娶红菱为妻,希望能得到你的许可!” “哐当——”突然,厨房里传来尖锐的声音。 “啊呀!怎么啦?”余建华忙站起身,往厨房门走去,“君君,没事吧?” “没事,一只碗打碎了。”沈奕君回答。 余红菱和张涛对望了一下,没有吭声。余建华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重又坐回原来的椅子上,一会儿看看妹妹,一会儿看看张涛。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可不能开玩笑!”余建华严肃地说,“张涛,你想清楚了吗?也许,我妹妹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她不太合群,有洁癖,有完美主义倾向……只怕一般人跟她没法相处啊!”哥哥说罢,转眼看着妹妹。 “二哥,你怎么老是讲我坏话?”余红菱皱起眉头,问。 余建华低头不语,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件事。 张涛打破沉默说: “在我的心目中,没有比红菱更好的人了。哥,我会好好待她,放心吧!我喜欢她的优点,也喜欢她的缺点。我给老家的父母讲起过红菱,他们都很喜欢她,希望我带她回家——” “请给我足够的时间考虑考虑……”余建华打断张涛的话,郑重其事地说,“过几天,再答复你。——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得问问父母,看他们有没有意见。” “好的,我等你着的消息。”张涛说着,站起身,打算离开。 “小张,吃了饭再走吧!”余建华说。 “不,我的室友已经做好饭了,下次吧!” 张涛走后,余建华把妹妹叫到一边。 “你了解他吗?” 余红菱生气地瞪着哥哥。 “嗨,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白痴。” “在社会上闯荡的人,头脑都不简单,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你千万不要头脑发热,轻易相信别人!姑娘一旦走错了路,就再也……”哥哥语重心长地说。 “我怎么不了解张涛?他是个好人,我想去他老家看看。” 余建华满脸忧愁地看着妹妹,说话的语气相当生硬。 “不行,我坚决不同意!妹妹,请你不要轻易答应人家提出的要求!社会很复杂,男人欺骗女人的招数多得很,你可千万别上当受骗啊!” “喂——你不了解别人,请不要乱讲!”余红菱把眼一瞪,冲哥哥大声嚷道,“不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我都要去张涛的老家看看。我的婚姻我做主,你就省省心吧!” “妹妹,你能不能冷静一下?” “我已经很冷静了!” 妹妹把脚一跺,怒气冲冲地走进自己的卧室,“砰”的一声用力关上房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双渡》正文 第十章 盛夏时节,天气格外炎热。知了躲在高高的大树上,扯着嗓子叫个不停:“知了,知了——” 午后,余红菱和张涛一同踏上了开往广西的列车。她身穿白色印花连衣裙,脚蹬一双棕色的坡跟凉鞋,手上提着一只蓝色的水桶,里面装着她的换洗衣服。张涛上穿一件印花圆领t恤,下着一条卡其色过膝马裤,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旅行包。 一路上,他们俩有说有笑,幸福荡漾在脸上。 他们俩在县城下了车。张涛走进一家卤肉铺子,买了一些卤鸡翅、鸭蹼、牛肉和啤酒。张涛的父母住在广西的一个小县城城郊,大门前有一条浑浊的小河流。 他们到达时,太阳快要下山了,农家屋顶上正飘着袅袅炊烟。 “汪汪汪——”一条大黑狗高声叫着,从屋里冲了出来。 屋里的灯亮着,却看不见一个人。 “爸爸,妈妈——”张涛大声喊道。 这是一幢一楼一底、简单装修的新房子:一楼有厨房、饭厅、卫生间。二楼有两间卧室,分别位于楼梯的左右两边。 一位瘦骨嶙峋,身穿灰色背心、短裤,嘴里叼着土烟的老汉从屋里走出来,定睛一看,认出来人正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并且还带回来一个女人。 “张涛!幺儿回来了——” “老爸,这是我的女朋友。”张涛愉快地介绍,“她叫余红菱,就叫她小余吧。” “叔叔好!余红菱微笑着,拿出自己事先准备好的一盒礼品,递给张涛的父亲,“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收下!” 张父接过余红菱手中的大礼包,笑眯眯地说: “小余,进屋里坐!” 张涛带余红菱走进客厅,把行李搁在沙发上。 张父站在干净的水泥院坝里,大声喊道: “苗小凤!孩子他妈——来客人了!出来,快出来!” “哦,来了。”苗小凤一面答应,一面从厨房走出来,见了儿子和未来的儿媳,又惊又喜,“哈哈,幺儿回来了!你爸呐喊‘客人来了’我还以为是谁呢!” 苗小凤身材矮胖,头发花白,穿一条翠绿色的无袖连衣裙。 “妈,这位是我的女朋友。”张涛抓住余红菱的一只手,对老妈说,“上次我回家,对你们讲过她……现在,我带她回来和你们见见面。” “阿姨好,我叫余红菱。” “哦,小余!你们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一路坐车很累吧?” “路程确实很远,中途转了几次车……”余红菱微微一笑,“还好,感觉不是太累。” “吃饭没有?”苗小凤问。 “没有吃饭。”张涛不等余红菱回答,抢先说,“急着赶车回家,哪里还顾得上吃饭?爸爸妈妈吃饭没有?” “吃过一会儿,刚才我在厨房里洗碗。”苗小凤显得有些尴尬,“没想到你们今天回家,所以没有准备。真对不起!早知道你们要回来,我就多买几个菜,苗小凤把头转向身旁的丈夫,“张家富,你去菜园里摘菜,我马上去做饭!” “阿姨,没关系,”余红菱对苗小凤说,“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不必太讲究!” “妈——我都快饿扁了,煮饭等的时间长,算了吧!”张涛拍拍肚子,“既然你们都吃过了,那么……就煮两碗煎蛋面吧!正好,我下车后买了些酒、菜,先将就着吃。明天,再准备一桌丰盛的饭菜。” “明天,我杀一只大公鸡。”苗小凤笑逐颜开地说。 接着,两位老人一前一后相跟着往厨房走去。 张涛拿了行李上楼,带女友参观自己的房间。 “红菱,这是我们去年年底盖的新房,怎么样?喜欢吗?” “嗯,房子建得不错。” 一进入房间,张涛就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搂住余红菱的纤纤细腰。 “我的家也是你的家,明天你就是家里的女主人了。看得出来,我的爸爸妈妈都很喜欢你。这次回来,我们把结婚手续办了——我早就想做爸爸了,你想不想做妈妈?亲爱的,今天晚上我们……”他说着,宽阔的胸膛紧贴在她的后背,用长满黑胡渣的脸在她的脸上来回摩擦着。 她站着一动不动,像只温顺的小绵羊。 他在她的脸上轻轻一吻,伸出红红的舌头,舔了舔她白净的耳朵。她转过身,面朝着他。她感觉到他热烈的心跳,嗅到他身上散发着浓浓的男人味儿,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她仰起脸,微微闭上双眼。他把火热的嘴唇贴在她的嘴唇上,先是轻轻一吻,接着又将他灵活的舌头伸进她的嘴里,不停地转动、吮吸。并且,越来越用力……他把她抱得紧紧的,把她丰满的臀部用力往他身上贴。 “你还没回答我——难道你不想做妈妈?快说!”他的嘴唇碰着她的鼻尖,“亲爱的,我等不及了,快回答我!” 她羞得满脸通红,柔声细语道: “嗯,你明明知道!就不要再问了嘛!” 他得意地笑了,用手轻轻抚摸着她柔顺而黑亮的长发。 “这就对了……亲爱的,播下种籽之前,先得犁地——松软的土壤,更有利于种籽的生长发育。犁地是件体力活儿,不把肚子填饱,怎么行啊?我真的快饿坏了,我们先下去吃晚餐(补充点能量),走吧!” 她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腰,一对高耸的紧贴着他宽阔的胸膛。他低下头,亲吻她的脖子。接着,他把耳朵贴在她的胸口,仔细聆听片刻。 “你的心跳得好快啊!”他说,“宝贝,是不是等不及了?” “嗯——你真坏!”她扭扭身子,低声说,“刚才,是谁说‘我等不及了’?讨厌!” “张涛——面条做好了,快下来吃!”母亲站在楼下,大声喊道,“快点!面条不比米饭,一会儿就会粘成一团。” “哦,马上下楼。”张涛背着余红菱走下楼,在拐角处碰见拿着蓝色新床单,迎面走来的苗小凤,老妈看着儿子和准儿媳是那么的亲热,喜眉笑眼地说,“快去吃面条!我去给你们铺床。” 余红菱不禁暗暗地想:张母去给我们铺床,她的意思我明白……可是,结婚手续还没办呢!怎么可以……我第一次来,为什么不让我单独睡一张床? 厨房隔壁的饭厅里,摆着一张柏木长条桌,上面放着两大碗热乎乎的煎蛋面。张涛把他买的腰果、啤酒、卤鸡翅、切片的卤牛肉,逐一打开,摆放在餐桌上。 “亲爱的,多吃点!”张涛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着面条,“在自己家里,别客气!” 余红菱拿起筷子,先吃完煎鸡蛋,接着又吃了几筷面条,觉得一点也不合口味。于是就放下筷子,一面吃着酥脆的腰果,一面看着狼吞虎咽的未婚夫。 “怎么不吃呢?”张涛问,“吃不惯,是不是?” “嗯——不,不是。”余红菱摇摇头,撒谎说,“我吃了一个煎鸡蛋,不觉得饿,你慢慢吃!” “你吃得太少了!待会儿饿了,我可没东西给你填肚子哦。” 余红菱从小吃着白米饭长大,对面条几乎碰都不碰一下。现在,一个煎鸡蛋下肚后,胃里空荡荡的,感觉如石沉大海。如果有一碗绿豆粥或者蛋炒饭,她会吃得连一粒米饭都不剩。她想吃点什么,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因此只能挨饿。 张涛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一大碗面条,感觉还没吃饱,把余红菱碗里的面条吃了将近一半,又喝完一瓶啤酒,方才放下碗筷。 晚饭后,大家一起坐在客厅的松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爸,妈,我这次回来,”张涛打着饱嗝,兴致勃勃地说,“一是为了看你们,二是为了办结婚证。” “嘻嘻,幺儿要娶媳妇了,”苗小凤点点头,笑眯眯地看着余红菱的脸,“哪天选个黄道吉日,通知亲戚朋友,办几桌酒席……” “现在婚姻自由,只要你们俩合得来就好。”张家富含笑说,“小余,你的爸爸妈妈都好吗?” “他们都好,谢谢关心!” “大家都是农村长大的,正好门当户对。”苗小凤说,“小余,听说你在江州上班,想家吗?” “想。不过,有个亲人在身边,加上一边工作一边读书,一忙起来就顾不上想家了。” “边工作边读书!你很有上进心嘛!书什么时候读完?”张家富卷起一支土烟,问。 “我读的自修大学,没有时间限制,不管什么时候读完都——”余红菱回答。 “这么说,你大学还没毕业?”苗小凤感到有些惊讶,急忙打断余红菱的话,问,“那你的户口……有没有从农村迁到城市?” “没有。”余红菱实话实说,“我的户口还在农村。” “啊——怎么会?”苗小凤一听,笑容消失了,“哎哟!我还以为你的户口在城市,没想到……” 沉默了一阵。 余红菱端起半杯红茶,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张涛,我肚子有点不舒服。”余红菱抓住张涛的手,低声说,“洗手间在什么地方?带我去——” “让我去!我带小余去洗手间。”苗小凤瞪眼看着张涛,脸色很难看。“幺儿,你走了那么远的路,坐着歇歇吧!” 张涛刚站起身,听妈这么一说,就又坐下了。 苗小风把余红菱送到卫生间门口,伸手一按墙壁上的开关,灯亮了。 “阿姨,我耽搁的时间比较长,你先回去吧!”余红菱说。 “那我走了。” 过了一会儿,余红菱从卫生间出来,刚走到客厅门口,就听见里面争论的声音。她没有急着进门,立马收住脚步,站在过道里。 “她什么都不错,五官生得端端正正,只是——她的户口还在农村,也就是说,她是个地道的农村姑娘。儿子,你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把户口迁到城市,脱离了农村。为了供你读书,我和你爸节衣缩食,费尽千辛万苦,终于熬出头……我希望你找个城里的姑娘,你为什么找了个农村姑娘呢?”显然,这是苗小凤的声音。 “妈,农村姑娘有什么不好——不是讲究门当户对吗?我和余红菱正好,大家都是从农村走向城市的,我跟她挺合得来。” “小凤,农村姑娘就农村姑娘呗!依我看,小余这姑娘跟我们幺儿很般配。老伴,既然儿子喜欢,就成全他们吧!” “爸说得对,没有哪位姑娘比余红菱更适合我了——城里姑娘从小娇生惯养,没深刻体验过农村生活,来到农村不习惯……光有城市户口,而没有共同语言,生活在一起是多么无趣啊!妈,为了我的幸福,你就答应吧!余红菱是我一生中最爱的女人,我不能没有她。求你了,妈妈!” “不行,绝对不行!如果同那个乡下女子结婚,那你的大学不就白读了吗?早晓得,还不如就在我们当地找个姑娘结婚……我不同意你娶小余为妻。除非,她把户口迁到城市。”苗小凤越说越激动。 “无论如何,我就是要和余红菱结婚——我和她已经说好了,这次回来看望父母的同时,登记结婚……除了她,我谁都不娶!” “哼——真是儿大不由母了!爹娘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现在,为了一个外人,胆敢不听老娘的话!你爱她,跟她睡觉可以,但是要跟她结婚……除非,先把我杀了。”母亲威胁儿子说。 “妈——你这话说得……做儿子的……怎么可能杀——”张涛颤声说。 “你不杀我,就永远娶不到那个乡下姑娘了。”母亲的语气显得十分生硬。 “我会想办法把她弄到手。”张涛嘀咕道。 “小凤,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孩子长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父母的意见,只能供参考,婚姻大事最好还是让他自己做主。儿子跟谁过一辈子,是他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孩子他爹,你——怎么说话的?你们一老一少,是不是被那个四川妹子迷住了?找个农村户口的姑娘,多没面子啊!将来我孙子的户口,怎么解决?” 余红菱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想继续听他们争论不休。于是,闷闷不乐地上楼去了。她轻轻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去,合衣躺在整洁的大木床上,头脑里一片纷乱—— 唉呀唉呀,太意外了!怎么办?眼看就要做新娘了,居然出了这种事!他母亲嫌弃我是农村姑娘,没有城市户口。我第一次来他家,就……也许,这是一种不祥之兆——我不该来张涛老家,不该同他结婚。张涛若是违背他妈妈的意愿娶我为妻,他妈妈会不依不饶。说不定,她真的会去寻死。即使不去寻死,也会唠叨个没完…… 这个陌生的地方,冷冷清清,让人感到很不习惯。并且,他们因为我又发生了争吵!唉——都是我的错——错不该来——哥哥说得对,我不该跟张涛回老家。我越来越讨厌这个地方,恨不能马上离开。既然女主人对我不满,那我还留在这里干嘛呢?非得等到主人下逐客令才走吗?何不趁人家开口之前,自己主动离开?现在就走吗?不,等张涛上来,让他送我去宾馆,顺便买点吃的充饥…… 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狂风呼啸而来。余红菱翻身起床,走到窗口,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不由得毛骨悚然。她急着离开,但是张涛迟迟不上来。想要开口叫他,又想起刚才不小心听到他们的谈话,知道苗小凤对自己心存芥蒂,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再等等吧,大概他们快讲完了——毕竟我这个客人在,不太方便。”余红菱自言自语,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急盼早一点住进宾馆。“在别人家做客,碍手碍脚的,什么都不习惯。苗小凤对我的态度,起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本来高高兴兴的,一听说‘农村户口’,就翻脸……” 不久,张涛走上楼,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余红菱急忙拉住张涛的手,恳求道: “我在这里不习惯,送我去住宾馆吧!” “住宾馆!你疯了吗?”他双手抓住她的两只胳膊,满脸疑惑地问,“我们家有住的,为什么还要花钱去住宾馆呢?” “你从小在这里长大,当然习惯了。可是,我感到一点都不习惯。”余红菱把头转向一边,嘀咕道,“我想出去买点水果什么的——晚餐没吃多少,肚子饿得咕咕叫。” 张涛不作声,走到窗口边,抽烟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将红红的烟头抛出窗外,关好玻璃窗,走到她身边,把一只手搭在她肩上。 “亲爱的,爸爸妈妈都不知道今晚我们要回家,来不及做好吃的——我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没想到……”他推着她走到床前,并肩坐在床沿上,“你不喜欢我的老家,还是有什么想法?” “不,不是。”她摇摇头,转脸看着他,“我平生第一次到男朋友家,感觉非常别扭。你妈对我很不满意……” “哦,我的小傻瓜,你太诚实了!不该说你大学没毕业,也不该说你的户口还在农村。我妈觉得你人不错。只是……她不能接受我找个农村姑娘做老婆。亲爱的,你怎么就不能谎称自己大学毕业,户口已经迁到城市了呢?唉——好端端的,突然捅出个漏子来!”张涛愁苦着脸,叹息道,“一边是我心爱的未婚妻,一边是生我养我的亲娘,叫我如何是好?都怪你,都怪你。”说罢,他双手捂住脸,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都怪我!你怎么不早说?是怎样就是怎样,难道实话实说不对吗?我讨厌撒谎!如果你一时想不好,等到冷静下来再做决定也不迟。当然,我也需要冷静——婚姻大事并非儿戏!你的妈妈看着你我如胶似漆,她有些……有些吃醋。因为她知道,我将夺走她心爱的儿子。” “嗯,也许是吧。”他点点头,轻声说,“不要计较那么多,只要你我没意见就好——走了那么远的路,冲个凉,我们就睡觉。” “不,我不想在这里过夜……看在你我的情分上,带我去住宾馆,行么?”她央求道。 他低着头,半晌不语。 “嗨,愣着干嘛?”她抓住他的一只胳膊,摇了摇,“你倒是说说话呀!” “你一定要走吗?”他板起面孔,问,“这里条件不够好,可你就不能将着住一宿?亏你还是个农村姑娘,居然连这点苦都吃不了!” “农村姑娘怎么了?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我的户口在农村吗?城里有数不清的农村姑娘,难道说仅仅因为户口在农村,就低人一等?你这是——偏见!”她蓦地站起身,冲他大声嚷嚷,“既然看不起农村姑娘,那为什么不早说?害得我千里迢迢为你白跑一趟。并且,还饿着肚子!你的家,不,是你父母的家,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确实不能久留。现在,请你帮帮忙,送我去住——” “好了,请不要再提什么宾馆!”他打断她的话,愤怒地吼道,“台风即将登陆,我们应该尽量避免外出。” …… “呼呜——呼呜呜……”狂风怒吼,犹如鬼哭狼嚎一般。“劈啪——”耀眼的闪电,仿佛划破夜空的利剑。“轰隆隆——”惊天动地的雷声,震耳欲聋。紧接着,滂沱大雨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至。一转眼,玻璃窗就变成了一道瀑布,雨水哗啦啦,沿着透明的窗玻璃顺流而下。 “外面风大、雨大。对不起,我没有伞。”张涛站起身,脱了衣服,只穿一条黑色的平角裤,盘腿坐在大床上。“要去你自己去,恕我不能奉陪!”他的语气显得很生硬,容不得半点商量的余地。 “你爸爸妈妈也没有雨伞!难道他们雨天不出门吗?”她转动着乌溜溜的黑眼珠,疑惑地看着他的眼睛,说。 “他们已经睡了,我不想去打扰。” “你变了——你变得令人感到好陌生!”余红菱恶狠狠地瞪着张涛,眼里噙着泪水,“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该来。” “既然已经来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哦,你不是答应和我……”他说着,伸出有力的双臂,抱着她纤细的腰。 “放开!快放开我!”她生气地吼道,“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他用嘴堵住她的嘴,疯狂地亲吻她。接着,他把她压在身下,亲吻她的脖子。她并拢双腿,瞪大两眼,无助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亲爱的,我想你很久了……知道吗?”他忽然停下来,俯视着她的脸,“你走进我的家,就是我的人,怎么可以说走就走?今晚,我们……” “不!不行!”她摇摇头,用力推开他,“若是不能永远在一起,就没有必要——” “哎哟喂,都什么年代了?红菱,你的思想也太保守了吧!” “保守又怎么样?我跟你不同,我只在乎天长地久。” “即使不能天长地久,也可以曾经拥有嘛!我是爱你的,你应该知道——我为你付出了一片真心,难道就不能……不能得到一点……一点安慰吗?”他坐起来,继续说。 两个人都绷着脸,默不作声,各想各的心事。 张涛在脑子里琢磨着:余红菱是我遇见过的最纯洁的女孩,尽管她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我依然爱她,并且爱得不能自拔。我梦想着和她结婚、生子……哪晓得,她无意间又捅了个漏子!老妈思想守旧,偏偏不让我娶余红菱为妻,真让人难以接受!不管老妈同意还是不同意这门婚事,我都要和我心爱的女人在一起。自从第一次见到她,就让人忘不了……无论如何,今夜非得到她不可! 余红菱听了张涛说的话,感到一阵心寒,尤其是社会上风行的那句,“管他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他居然是这种人!她看透了他的心,对他非常失望。 她想:事到如今,我终于明白——我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他的母亲对我忽冷忽热,并且只铺了一张床——不就是明摆着让我同她儿子一起睡,用意何在?如此看来,老两口对儿子宠爱到了什么程度?这张肮脏的双人床,究竟有多少女人来睡过?我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可不愿让一个风流成性的男人玷污我的身子…… 张涛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打破沉默说: “台风登陆,非常危险!这样的天,谁愿意出去?不是被雨淋湿感冒一场,就是被雷电吓个半死,我可没那么傻。好好呆在家里,多安全哪!何必跑出去自讨苦吃呢?” “我长这么大,根本没见识过什么台风,别吓唬人!”余红菱说着,气呼呼地提起那只蓝色的水桶,朝门口走去。“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送我一程,那我就自己走——大不了,被这无情的暴雨淋成落汤鸡!” “慢着!等一会儿,我送你去住宾馆。”他蓦地翻身下床,拦住她的去路,“亲爱的,别急着离开,再陪陪我吧!”他张开双臂抱着她,恳求道。 “去去去,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这披着人皮的兽,我真后悔跟你来……放开我,快放开!”她厉声呵斥道,拼命挣脱他的怀抱。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原谅!”他不顾她的反抗,将她重重地压在身子下面,“没有你在身边,我寂寞难耐、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过了那种孤独寂寞的单身生活,终于抱得美人归。亲爱的,你不是已经答应——今晚同我……你不仅不守信,还要离我而去。我好难过,心都要碎了……”他说到这里,一阵凝噎,泪水溢出眼眶,直往下落。 “哦,别哭了!”她一看见他流泪的眼睛,心一下子就变软了,也停止了挣扎,“亲爱的,也许是我不对……我真不该……不该说那些话,让你伤心落泪,请理解!” “我爱你,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我的最爱——我的未婚妻,”他说着,用手背拭去眼泪,默默地注视着她的脸,又一次将他火热的双唇紧贴在她的嘴唇上,激烈地亲吻她。 她仰面躺在床上,皱着眉头,一动也不动,就跟木头人似的。 “你怎么了?”他停止了亲吻,疑惑地看着她泪光闪闪的大眼睛,问,“你不爱我吗?是不是变心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长叹一声,摇摇头。 “不是我不爱你,也不是我变心了,而是……我担心,横在我们之间的障碍……怕是很难越过。刚才,你们在客厅里说的话,不小心被我听到了,我感到非常难过!” “我妈说什么甭管她——只要你我情投意合就好,你是嫁给我又不是嫁给她。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亲爱的,我们何不奉子成婚?到时候,我妈见了孙子,一定会改变她的看法……”他说着,把身上仅有的一条黑色平角裤也脱了,赤条条站在她面前。 她皱紧眉头,撅着小嘴,把脸转向一边,心想:走吧,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唉——外面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着实令人害怕!老天好像是故意捉弄人。怎么办?如果不走,他会一直对我纠缠不休……“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例子早有耳闻,何不从别人的经历中吸取教训?既然不能结婚,为什么还要待在一起?张涛太令人失望,这个坏蛋设法将我引到他家……我坚决不上他的当。一旦生米煮成熟饭,就会丧失主动权。到那时,后悔晚矣!我的工作尚未转正,学业也还没完成……趁现在赶快离开,以免后患无穷!一刻也不能等,必须立即动身。 她刚站起身,打算出门。他猛地扑向她,又一次将她压在身下,嘴对着她的嘴一阵狂吻。她紧闭双唇,把头转向一边,尽力不让他的舌头深入口中。接着,他解开她外衣的纽扣,露出米色的内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双渡》正文 第十一章 “放开,快放开!”她并拢双腿,气愤地喊道,“你这讨厌的家伙,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就——大喊大叫!” 她手脚并用,奋力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可是,他更加用力将她压在身下。 “叫喊是没用的——这是在我的家里,没人会帮你的。”他俯身低头看着她,“你是我的未婚妻,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得跟我……并且,你答应过做我的妻子。亲爱的,我实在没法控制……自己强烈的感情,再也不能等了。”说罢,他撩起她的裙裾,露出一条米色的底裤。 “不,不要——求你放手!还没过门,你就对我这样无礼,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那以后……”她一面哀求道,一面掐住他赤裸裸的后背,“你……你要干什么?放开!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她越是努力挣扎,他越是粗暴。 “亲爱的,你就依了我吧!——憋得太久了,会憋出问题的。”他用极度渴望的眼睛看着她的脸,说,“你和我睡在一张床上,我要干什么,难道你还不清楚?你是不解风情,还是故意装傻?我有征服女人的超级棒的功夫,会让你在一夜之间——不,是眨眼之间,从一个姑娘变成一个女人。我会让你感受到做女人的快乐……你这保守的,都二十几岁了,还没有尝到过男人的滋味,未免也太……” 无论他怎么做、怎么说都没法改变她的主意。因为她终于看清了他的真实面目,感觉她和他虽然近在咫尺,心却远在天边。他沉重的身子死死地压住她,双手按住她的双手。虽然她使出全身力气,可还是动弹不得。 于是,她就不再挣扎了。 “你的身子好沉啊!压得我快喘不过气了,快往边上挪一下!”她说。 他用手支撑着身子,低下头,亲吻她如同凝脂一般白嫩细腻的肌肤…… 趁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她把腿一收,用膝盖对准他的胯下,使劲一顶。 “啊——好痛!唉哟,唉哟!”他尖叫一声滚下床,双手捂在两腿之间,痛苦地呻吟。“你这没良心的,我好心伺候你,你不但不领情,还一脚把我踹下床。唉哟——好痛啊!” 她急忙翻身下床,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打开房门。 “活该!我警告过你——不要强人所难!可你偏偏又听不进人话,是你逼我这么做的。”她用手指梳理着紊乱的长发,对他怒目而视,“好一个伪君子,居然强迫人家和你发生关系。我完全可以告你强奸,那可是要判刑的,别再闹了——亏你还是个大学生,就跟一头发情的公牛似的。现在,我想出去透透气,别再拦着我!” 他穿上平角裤,气呼呼地走到门口,探头一望。 “你看——外面风雨交加、电闪雷鸣。这样恐怖的夜晚,你敢走吗?” “不敢走是吗?让我试试看!” 她一个箭步返回床前,提着那个蓝色水桶,刚走到门口时,忽闻一阵惊天动地的雷声,吓得她心惊肉跳,忙抓住他的一只手。 “怎么,害怕了?”他说,“留下来吧!明天再走,行不?”他问。 “请看在你我的情分上,送我一程好吗?”她央求道。 “不行,我说不出门就不出门。”他甩开她的手,冷冷地说,“要走?你自己走好了,我懒得去送你!” 天气真是糟透了——耀眼的闪电划破黑沉沉的夜空。暴雨如注,风声如马嘶,雷声轰鸣犹如重锤击鼓。余红菱从小最怕黑夜,就连晚上起夜上厕所都不敢一个人去,非得拉着妈妈(或者姐姐)陪她一起去。现在,她站在门口,踟蹰不前—— 她想留下来,等待风停雨住再出发。可是,又考虑到夜深了,恐怕找不到地方住宿。 “你看你看——外面太可怕了!这样的天外出,岂不是找死吗?台风登陆,风力超强……被风吹落的东西多的是:广告牌、窗玻璃、阳台上掉下来的花盆,等等之类。一不小心被砸中,连小命都保不住。为了安全保险,我劝你最好留下来。明天,我一定送你去住宾馆!”他说着,一把夺过她拎在手上的水桶,放在地上。 她皱紧眉头,内心很纠结:走吧,黑夜着实令人望而生畏。况且,又是在风雨雷电交加的夜晚……如果不走,他会不达目的不罢休,与其让他人摆布,还不如自己主动离开。明天早上,我就能踏上回江州的长途车了,谁还住宾馆?此地不可久留,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趁现在,还不算太晚(大约九到十点钟光景),找宾馆应该不成问题。假如再这样拖延下去,只能去车站坐到天明再动身出发回江州。既然去意已决,又何必停留?再不走,到时候木已成舟,想走都难。别再犹豫了!走走走,马上就走,一刻也不能停留! 余红菱狠狠地咬住嘴唇,提起水桶,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一出门,她的泪水就大颗大颗地涌了出来。 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大声喊道: “喂——亲爱的,别逞强了!你走不了多远,就会招架不住。回来,快回来!” 余红菱充耳不闻,只管往前走。 张涛这么一喊,父母房间的门“吱嘎”一声开了。 父亲找来一把长柄黑雨伞,递给儿子。 “光喊有啥用?还不赶快跑去追!” 风刮得很紧,雨下得很大。张涛好不容易把雨伞撑开,刚迈开双腿,朝前走了几步,伞就被风吹翻了。 母亲披头散发,穿一件肥大的黑花睡衣,站在卧室门口,厉声呵斥道: “喂!幺儿——快回来!人家都走了,就让她去吧!别犯傻了——强扭的瓜不甜!” 张涛闻声,立马收住脚步,傻傻地站在风雨里。撑开的大黑伞落在地上,不停地摇来晃去。 “完了,全完了。”他咕哝道,“唉呀——余红菱这一走,把我的整颗心也带走了。真没想到,到手的鸭子也会飞!” 不多时,张涛返回卧室,“砰”的一声关上房门,颓然地倒在床上,伤伤心心地哭起来。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强人所难…… 天空乌云密布,地面洪水泛滥,天地一片昏暗。狂风肆无忌惮地刮着,将树木吹得东倒西歪。余红菱独自走在黑咕隆咚的路上,浑浊的洪水淹没了她的足踝,大雨淋湿了她的全身,狂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禁不住打了几个喷嚏,眼泪夺眶而出。风声、雨声、闪电声、雷鸣声,声声入耳。余红菱浑身水淋淋的,像只落汤鸡,不时拨开遮挡眼睛的头发,不时抹抹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回头望望,却不见张涛的身影。 这一刻,她对他彻底失望了。 她边走边想:他应该出来追我呀,为什么没来呢?哦,我想起来了——他说过,“台风登陆,外面非常危险……”我第一次亲历这么大的风。天哪!台风真是太猛烈了,简直超乎想象!他口口声声说爱我,在我最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肯挺身而出!从今以后,我同他一刀两断!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既然选择了离开,就没有回头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她害怕极了,差点没哭出声来。她考虑到哭声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也许,坏人就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 “劈啪——”一道耀眼的闪电照亮了黑暗的夜空。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就跟来了。“咔嚓咔嚓”耳畔不时传来树枝折断的响声。 余红菱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撩起裙裾,艰难地在雨夜中摸黑前行。前面是t形路口,到底该往哪边走?行走在这样的黑夜里,连个可以问路的人都没有遇见。她忍不住哭出声来——她迷路了!她后悔自己跟张涛坐车路过此地时,没把路看清楚。她停下脚步,茫然地望着前方:左边一片漆黑,好像是一片庄稼地。右边有绿化树,依稀看得见几盏亮着的灯。 “有灯亮的地方,总要安全些……那就走右边吧。”她对自己说。 又一棵大树被连根拔起,“扑通”一声横卧在路中央。路上的窨井盖没了,水“哗啦啦”地流进下水道,发出一声声空响,就跟无底的黑洞似的,令人心惊胆战。道路模糊不清,只能根据水流的声音来判断:哪里水深,哪里水浅。 余红菱最怕摸黑走路,偏偏又是个旱鸭子。 她竖起耳朵仔细地听,一步一步试探着往前走,生怕出现意外。一不小心落入窨井中,纵然大声呼救,也不会有人听见。那些摇摇晃晃的黑影,就跟张牙舞爪的魔鬼似的。黑的地方不敢去,只好朝着有反光的地方走:积水的路面是反光的,河水也是反光的。 走着走着,她感到头晕眼花,饥渴难耐,胃里一阵翻腾。随即,吐了几口清水。抬头一看:不远处,亮着几盏灯的地方,有两排低矮的房子,好像还有几辆三轮车。她急于朝着灯亮的地方走,于是打起精神,硬着头皮向前走。 洪水涨势迅猛,很快就淹没了她的小腿。她放下水桶,将裙裾高高撩起,打了个死结,继续朝前走——黑夜中的灯光,就像磁铁一样,深深地吸引着她。 “噼啪——”一道格外耀眼的闪电,就在她前面十几米的地方坠地。紧接着,又响起惊天动地的雷声,“轰隆隆——” 她几乎吓破了胆,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环顾四周,一片汪洋! “啊!这到底是河流,还是涨水的路面?洪水泛滥成灾,看不见来往的车辆,也看不见路过的行人,甚至听不见一声狗叫!这是哪里?我走错地方了吗?”她浑身哆嗦着自言自语,“老天,请告诉我!究竟该往哪里走?怎么办?怎么办哪?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我平安度过这场灾难……”她仰望夜空,双手合十祈祷,尽力压制住内心的惶恐不安,只管朝着灯亮的地方,一步一步靠近。 “啪——”的一声巨响,前面不远处,又一棵大树倒了下来,横卧在水中。 “好险哪!苍天有眼——幸好我走得慢!”她赶紧收住脚步,喃喃地说,“如果我走快一点点,就被这棵树砸中了。” 她又累又饿,胃痛难忍,脚下仿佛踩着一团棉花,却又不敢停下来,只能忍着疼痛艰难地朝前走。 “坚持——再坚持,到了灯亮处,就在那里歇歇脚,避避雨,等到天亮。眼看就要到了,坚持,坚持就是胜利!”她鼓起勇气,对自己说。 灯亮的地方,距离她越来越近,仿佛触手可及。 无情的洪水淹没了她的双膝,她大吃一惊,忙丢开包袱,收住脚步,回头看看:身后黑影幢幢、扑朔迷离,像坟墓一样阴森恐怖!退回去是不可能的——只有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往前走,才能去到有光亮的地方遮风避雨。 “啊呀!好深的水!不对,脚下的路怎么变软了?如果是池塘,何处是边?如果是河流,桥在哪里?唉呀!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她自言自语,“唉——夜里不能提‘鬼’,提了不吉利。一个人摸黑赶路,真是可怕极了!天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赶快走到灯亮的地方!” 忽然,她的身子猛地往下一沉,整个下巴都浸在洪水中,只剩大半个脑袋还露在水面上。她呛了一大口水,吓得魂不附体,身子一歪,倒了下去,两只手不停地乱抓,但未能抓住任何东西,整个人都淹没在冷水中。 余红菱拼命地挣扎,双脚不停地踢蹬,两手胡乱地挥舞,身子在水中浮浮沉沉、若隐若现…… 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她的手触及到一种坚硬的东西,迫不及待地将它紧紧抓在手里,并沿着它爬了上来——原来,这便是刚才被风吹倒的那棵大树!她踩在横卧在水中的大树上,剧烈地咳嗽,休息了片刻。 “好险哪!刚才,差一点就淹死了!有光明的地方就有希望,洪水泛滥成灾,到处一片汪洋,唯有灯亮的地方,地势较高,看上去很安全。再往前走十几步,就能到达安全的地方。但是,脚下的烂泥坑,只会越陷越深……”她皱紧眉头嘀咕道,身子不停地哆嗦着,“到处都是洪水,怎么办?总不能待在水中过夜吧?只要我能走过这段低洼地,就可以去对面的三轮车上休息。” 她蹲在那棵横卧在水中的粗壮的树干上,手牢牢抓住树枝,伸出一只脚,小心翼翼地在水中试探着……突然,脚不知触到什么硬东西,试着踩上去,竭力站稳脚跟,松开手,使劲儿迈出一大步。接着,她又踩到一块坚硬的东西。原来,她踩着的正是石板铺成的台阶,她沿着台阶拾级而上,终于摆脱了洪水的困扰。 渐渐地,风小了,雨停了。 她长长地喘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向着光明的地方跑去。不料,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重地摔了一跤,手掌生痛,一摸才知道是被碎玻璃扎伤了。她咬紧牙,忍住剧烈的疼痛,走到灯亮的地方——那里有两排灰色的工棚,好似一个大大的“=”符号,中间隔着一条宽宽的走廊,走廊里停放着好几辆人力三轮车。她不由得一阵窃喜,微笑浮上脸颊:今天晚上,住宾馆是不可能了,索性就坐在三轮车上。等到天亮,我就有办法了…… 工棚的每扇门都关着,屋里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依稀听得见有人在打呼噜。工棚的后面便是建筑工地,楼房尚未完工,外围用防护网罩住。 余红菱生怕惊醒熟睡的工人,蹑手蹑脚地爬上中间第二排右边的一辆三轮车,轻轻坐上去,身子往角落里挪了挪。她早已精疲力竭,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合上双眼,正要睡去。 突然,“吱嘎”一声,斜对面的一扇房门开了。 一位光着上半身,只穿一条浅蓝色化纤内裤、肤色黝黑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余红菱大吃一惊,两只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上。心想:在建筑工地干活的,绝大部分是男性。据说,外出的民工长时间没老婆在身边……万一被那人发现,强行将我拖进屋去,后果不堪设想!唉——真是倒霉透了——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啊!怎么办? 她敛声屏气,唯恐被人发现。 工人“噔噔噔”的脚步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哗哗哗”的小便声又在耳边响起。潮湿的晚风中,飘来一股股淡淡的尿骚味。不多时,那个起夜的工人返回住处,关上门,熄了灯。 余红菱终于松了口气。水淋淋的衣服紧紧裹在身上,凉风一阵阵吹过。她感到冷飕飕的,很不是滋味,只好双手交抱,蜷缩着身子抵御寒冷。由于极度疲劳,加上又冷又饿,她忍不住打起瞌睡来。 天刚朦朦亮,工棚里的人睡得正香。 不远处,传来一声声鸡叫。 余红菱一觉醒来,发现洪水已经开始回落。她又回到自己上台阶的地方,想要寻找那只丢在水中的塑料桶。这才清楚地看到,她落水的地方,原来是大河的一条支流。她在慌乱中丢弃的蓝色水桶,居然被卡在那棵倒下的大树的树枝中间,一摇一晃如同漂在水面上的大葫芦。她把那只水桶捞起来,提在手上,叫了一辆路过的人力三轮车,直奔车站。 在车站小卖部,她买了一些食物充饥:一袋她最爱吃的凤梨夹心饼干,两个茶叶蛋,一盒牛奶。吃完这些东西,感觉好多了。只是,那只被碎玻璃扎伤的手,还隐隐作痛。 余红菱踏上开往南宁的长途汽车,倚着靠背,不住地打盹儿。 中巴车发出“嗡嗡嗡”的轰鸣声,行驶在蜿蜒曲折的公路上。 汽车驶入南宁车站,旅客们纷纷走下车。只有余红菱一个人还坐在车上呼呼大睡。一位女乘务员走过来,拍拍余红菱的臂膀,把她叫醒。她清醒片刻之后,走进南宁火车站,踏上了东去的列车。这时,她的头发和身上穿的衣服都快风干了。 “呜——”火车发出一声长鸣,慢慢驶离南宁站,车速越来越快。 余红菱默默地望着窗外的山川、河流,觉得一切都不及初来时那么美好。她陷入了沉思:如果张涛真的爱我,就应该尊重我的意见。我决定离开,作为主人,至少应该出门送客。并且,还是在那样恐怖的黑夜里,他居然连一把雨伞也没给!既然他不在乎我的死活,那么我可以判定:他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他对我的好,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他的私欲!过去,我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居然不顾哥哥的反对,跟他回老家。都怪我,都怪我!真不该相信他。 假如不跟张涛走一趟,又怎能看清他本来的面目?如果结婚后才发现问题,岂不是连后悔都来不及?昨天夜里,我险些被洪水淹死!要不是抓住那棵大树,我还能坐在这里吗?当然不能。唉——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若是一命呜呼,父母不知有多伤心哪!至于男朋友嘛,还可以再找别的女人……她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心酸,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往下掉。 如果会游泳该多好,那就不至于惊慌失措、胡乱挣扎。等我回到江州以后,一定要学会游泳——多一项技能,就多一条生路……自从和张涛相识以来,读书的时间少了,同父母联系也少了,时间哪儿去了?谈情说爱。如果把这些宝贵的时间好好利用起来,是不是可以多看几本有益的书呢?“人不学要落后,刀不磨要生锈。”我可不愿做个后进分子! 俄国大作家高尔基曾经说过:“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我必须排除一切干扰,多读书,读好书,用知识来武装自己的头脑。一个人没有爱情并不可怕,怕的是没有书和笔作伴——书是良师,笔是益友,缺一不可。参加十月份的考试,还来得及吗?报考的两门课程怕是要泡汤了?唉——与其花费大把的时间谈情说爱,不如用同样的时间来充实自己。 当余红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海棠小区时,太阳快下山了。 哥哥打开房门,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妹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张涛老家不好玩吗?” 妹妹板起面孔,气呼呼地说: “唉呀,不要提他了!” “怎么回事?” “那是我的事。” “莫名其妙!谁欺负你了?”哥哥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妹妹,“你和张涛是不是闹矛盾——” “我和他分手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及那些伤心的往事。二哥,你一个人在家吗?沈奕君还没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你们——吵架了?” “不是。沈奕君搬走了。” “他搬走了!什么时候?” “你走后的第二天,他就搬到了渔港新区……” 余红菱走进自己的卧室,在写字台前坐下,打开抽屉,取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翻开崭新的一页,拿起一支黑色签字笔。工工整整地写下她的经历,她的目标,她的梦想。 不久,张涛回到江州,几次约见余红菱,都被她断然拒绝了。他只好厚着脸皮登门拜访、道歉,并请求她原谅。可是,她已经伤透了心,再也没法原谅他,甚至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他。 “余红菱,真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独自摸黑走路。你出门后,我拿着雨伞去追你,又被我妈拦住了。没想到,你是那么的倔强……”张涛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 “唉——事情都过去了,请不要再提!”余红菱瞥了一眼张涛,冷冷地说,“你我缘分已尽,谁是谁非都不重要了。唉——你走吧,就当我们从来不曾相识!” 他抬起头,眼里泪光闪闪,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别别别!亲爱的,我爱你——像从前那样爱着你——你是个守身如玉的好女孩,值得我为你付出一生。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够了!过去,我爱你,是因为对你不够了解。现在,我对你越是了解,就越是讨厌!你的人生观、价值观和我不一样。并且,你我之间……我已经把你看透了,对你不再感兴趣。无论你怎么做,我都没法再爱你。现在,我只想静下心来读书,求求你——别来打扰我!走——快走吧!”她说罢,将他推到外面,“砰”的一声关上大门。 他转过身,泪如雨下。 从那以后,两人在街上偶遇,形同陌路。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余红菱不再为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伤感。每每回忆往事,总是让人感慨万千。“吃一堑,长一智。”“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每经历一次苦难,都能让人成长。记得每年春天,母亲照例领回一张纸的蚕。刚孵化出来的蚕,只有小蚂蚁一般大小。母亲拣最嫩的鲜桑叶采摘下来,切得细细碎碎给蚕宝宝吃。蚕宝宝一天一天长大,必须经历一次又一次痛苦的蜕皮,每蜕皮一次,就长大一点,每长大一点,就蜕皮一次,直到破茧成蝶……其实,人的一生不也像蚕一样吗? 一天傍晚,余红菱带客户去水煮鱼馆吃饭。在一楼的大厅里,偶然遇见了张涛的室友李志伟。他告诉她:张涛失恋后,再也不想留在江州发展,一个人去了别的城市…… 她听到这个消息,感到很诧异:人的一生中,会遇见形形色色的朋友,这是缘。缘来,我惜;缘去,我弃。单身有单身的好处——没有伤害,自由自在。我喜欢自己的工作,喜欢读书,喜欢唱歌、喜欢听音乐……总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 可是,假如我嫁给张涛,会是什么情况呢?会失去自我——他会干涉我的学习和工作,我将受制于他人,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那么,我的人生目标何时才能实现?也许,永远是一场梦。趁着自己年轻,好好打拼一番,工作也好,学习也好。等到缘分一到,结婚后为人妻、为人母,牵牵绊绊,整天围绕着自己的小家庭转,哪还有时间顾及工作和学习?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告别单身,谁也说不清。也许是明年,也许是后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双渡》正文 第十二章 在师傅余建华的指导下,沈奕君学会了销售方法和技巧,离开海棠小区,又回到他租住的渔港新区花园新村。一进门,同事胡志强就问: “沈奕君,你到哪里去了?” 沈奕君把行李箱搬进自己的卧室。 “胡哥,我到我表哥那里去了。” 沈奕君担心产生误会,因此不想告诉胡志强,自己去余建华那里学习的事。胡志强到市场已经快一年了,业务老是做不起来。公司这才决定增加人手,把沈奕君派到江洲市场。沈奕君以前没有做过销售,对业务不熟悉,每次请教胡志强,他都夸夸其谈,在实际工作中根本派不上用场。不知道胡志强是故意这样教他,还是本身就不懂,抑或是生怕教会了徒弟而赶走师傅。对他们公司而言,江州市场只能容下一个人,二人心知肚明:到时候,肯定会有一个人离开。胡志强并不想离开,虽然业务做得不怎么样,可还过得去。如果被调到别的地方,一切都得从零开始。 沈奕君打开行李箱,拿出换洗衣服,放进简易衣橱,把脸转向正在看电视的胡志强。 “胡哥,走,去外面吃饭。” 胡志强关了电视机,换上一套黑色运动装,随手关上房门。 “走吧,我们去‘老乡川菜馆’吃饭。” 来到饭店,他们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来,点了两荤、一素、一汤。 稍待片刻,服务生把饭菜端上桌子。 “胡哥,你这几天在忙啥呢?”沈奕君拿起一次性筷子,夹住一大片肥瘦相间的回锅肉,整个含在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着,“真过瘾。” “还不是老样子——偶尔出去跑跑业务,大部分时间不是睡觉就是看电视。”胡志强说完,放下筷子,拿起汤勺,在洁白的陶瓷汤碗里搅了几下,舀起一勺蛋花汤,倒进饭碗里,用嘴吹了吹,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沈奕君把脸转向服务生。 “喂,来两瓶啤酒。” 沈奕君拿起啤酒瓶,往玻璃杯里倒满啤酒,递给胡志强。 “胡哥,来,喝一杯。” 胡志强端起酒杯,和沈奕君的酒杯轻轻一碰。 “干杯。” 酒过三巡,胡志强微微发红的脸显得格外兴奋。 沈奕君思忖片刻,提议说: “胡哥,我来市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业绩并没有明显提高。我们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策略?” “哦,有什么好改变的?” “胡哥,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业绩肯定上不去,那我们两个的腰包都不能鼓起来……还不如把市场划分开:一人做一半,自负盈亏,怎么样?” 胡志强点燃一支烟,猛地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烟雾。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这个主意不错,只是——市场一分为二不好划分。你看这样行不行:所有的老客户归我,其余的全部归你,怎么样?” 沈奕君放下碗筷,向胡志强要了一支烟,用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他也学着胡志强那样,猛地吸一口,烟呛得他不停地咳嗽,差点流出眼泪。沈奕君脸色阴沉,半晌不语,心想:胡志强不愿意放弃老客户,也不愿意开发新客户。如果不答应,照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如果答应,那么胡志强一点损失也没有。而我,相当于从零开始…… 思来想去,沈奕君答应了胡志强提出的要求。虽然沈奕君没有老客户,可他相信:在自己的努力下,一定会把市场做大。 回到家后,二人写了一份详细的协议,协议中详细地划分各自的责任和义务,并将协议寄到公司。 从此以后,虽然他们生活在一起,可是业务上互不相干。沈奕君早出晚归、风雨无阻,全身心投入工作。除了中午在外面吃饭,一早一晚,不是八宝粥就是方便面。这样辛辛苦苦打拼一段时间,他的业绩居然比胡志强还好。 十月的一天下午,天高云淡,太阳公公睁开惺忪的睡眼,用柔和的目光俯瞰着大地。西风像个顽皮的孩子,张大嘴巴呼呼地吹着,吹得树叶儿沙沙作响。微凉的空气中,飘来一股股烤番薯的香味。沈奕君拜访完新客户,回到渔港新区。趁着时间还早,他准备去市图书馆,找一些关于如何做好川菜的书来看。 他走进图书馆,径直走到饮食分类区,翻开一本又一本相关书,可内容看起来并不像正宗川菜的做法,心里不禁失望地骂道:什么人写的书?这样不负责任。要不是自己懂一点川菜的基本知识,肯定也会相信书中所介绍的方法。做正宗川菜哪有那么简单?太令人失望了。 接着,他随手翻开一本包装很普通的书《川菜做法介绍》,他翻到书的目录,看看有没有自己会做的川菜介绍,翻开专门介绍“麻婆豆腐”做法的第二十三页,感觉这本书写得不错——只有这个作者,才提到“麻婆豆腐”要加红油。他决定仔细看看这本书,于是就拿着书走到书架旁边的阅览室,坐下来,认真地默读。 就在他聚精会神地看书时,隐隐约约听见有个女生在小声叫他的名字。他想:我来渔港新区时间不长,也没有一个认识的女生,肯定是听错了。于是,他头也不抬一下,依旧认真地看书。 这时,一位女生走过来,用手指轻轻敲着书桌。 “嗨,沈奕君!” 这一次,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赶忙放下书,抬头一看,又惊又喜。 “哦,余红菱!没想到……你搬到渔港新区了?”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开始我还不敢肯定是你,小声叫你的名字,看你没反应,以为认错人了。我刚忙完工作,看看时间还早,就到图书馆……你离开海棠小区以后,怎么一直没有消息?很忙吗?——走,我们去外面说话。”余红菱面带微笑,滔滔不绝地小声说,连她自己都感到奇怪——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可不像平时。 沈奕君把翻开的书合上,跟余红菱走出图书馆,把这段时间的情况,仔细地讲给她听。 “这段时间,我确实很忙。离开你们之后,就没有歇过一天……” “不错,真不错。这么短的时间,你居然把业务做那么好。” “要不是因为有你二哥的帮助,我哪能这么快把业务做起来。不过,和你们兄妹俩比,可就差得远了。”沈奕君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余红菱。她是那么可爱,那样让人着迷。只可惜,她已经有了男朋友…… “你的男朋友呢?怎么没有来?” “什么男朋友?”她反问一句。 “就是上次,到海棠小区找你的那一位。”说完,他留神地观察她。 余红菱眉头一皱,垂下眼帘。 “哦,你是说张涛,我和他早就分手了……” 听着余红菱的描述,沈奕君心里豁然开朗,不由得暗自窃喜。 “怎么会分手了?”他惊讶地问,“是不是又重新……” “看你说的,我现在哪有时间谈恋爱?——还有好几科没考试呢,等到全部课程通过修满学分,再考虑别的事——刚才,你在看美食烹饪方面的书。其实,你的厨艺很不错。怎么,想开饭店?” “开什么饭店,只是想学习学习正宗川菜的做法,爱好而已。” 两人边走边聊,走过斑马线后,各回各的家去了。 十一月六日中午,沈奕君接到片区经理李建国打来的电话。李经理让沈奕君明天上午到绍兴xx大酒店808号房,市场总监赵总有事找他谈话。 沈奕君放下电话,暗暗思量:莫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总监怎么在绍兴?而且还要亲自找我谈话?一定是有关工作的事……江州到绍兴距离不近,为了稳妥起见,我今天就动身出发赶到绍兴,免得迟到影响不好。 上午八时许,沈奕君走进绍兴xx大酒店,在大厅里坐了一会儿,好让激动的心平静下来。接着,他自信地走到大厅左侧,走进电梯,来到808号房门口。他做了个深呼吸,理了理穿在身上的衬衣领口,抬起右手,轻轻敲了敲门。他侧着耳朵听,没有人答应。心想:赵总应该还在休息,再等等。 过了一会儿,他又敲了敲门,只是比刚才用力一点。“咚、咚、咚。” 门开了,一位精神抖擞、穿一身休闲装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 “喂,你找谁?” 沈奕君面带微笑,彬彬有礼地说: “请问:是赵总吗?” “嗯,你是谁?” “我是江州市场的沈奕君。” “你就是沈奕君,进来吧。” 沈奕君跟在赵总身后,走进808号房。房间宽敞明亮,窗户敞开着,微风轻轻地吹,时不时飘来一阵淡雅的枇杷花香。 赵总面带微笑,伸手指着靠窗的一把椅子。 “小沈,坐吧。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了。” 沈奕君随手打开椅子旁边的饮水机。 “赵总,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 “小沈,不要客气,我也起得很早。” 赵总走到衣橱边,从提包里拿出自带的“西湖龙井”茶,放进杯子。不多时,饮水机里的水开了。沈奕君拿起装有茶叶的杯子,接满开水,放在小圆桌上。顿时,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赵总坐在小圆桌边的椅子上,端起茶杯,靠近嘴巴,头左右摇动着吹了吹滚烫的茶水。他并没有喝,只是闻闻茶香味,然后放下茶杯。 “小沈,你和胡志强之间的工作分配是谁提出来的?” “是我,具体的划分是胡志强提出来的。”沈奕君不假思索地回答。 赵总又端起茶杯,用嘴吹吹,呷了一口茶水。 “你明明知道这样划分对你非常不利,为什么还要答应呢?” 沈奕君看着赵总,他并不知道赵总为什么这样问他,可他不想对赵总有所隐瞒,只能如实回答。 “赵总,因为我接触销售工作不久,与胡志强意见分歧大,为了不产生矛盾,我才提出把市场一分为二。虽然胡志强提出的方案对我不利,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种方案其实对我帮助非常大:如果有现成的市场,那我肯定没有紧迫感,也就不会那么努力。既然老客户不能带来销售量的增长,那么就只能靠增加新客户来完成……” 赵总一边品茶,一边点头,直到沈奕君把话说完,赵总才放下手中的茶杯。 “知道了。小沈,今天叫你来,一是想听听你的想法,二是想了解一下江州市场的情况。因为你们把协议寄到了公司,对公司而言,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做,所以公司也特别关注江州市场……” “作为公司员工,对外代表的是公司,江洲市场销量虽然上去了,可你们俩各做各的,互不相干,会给客户一种两家公司的感觉。所以公司决定——江洲市场只能留一个人。到底谁留下来,现在还没有确定。鉴于你到江州市场时间不长,公司决定再给你一个月时间,如果你能在现有基础上销量翻番,那你就留下来。反之,胡志强留下。如果你有什么意见和想法,现在就提出来。” 沈奕君站起身,拿赵总的茶杯,接满开水,放在小圆桌上。在这短暂短时间里,沈奕君想:虽然划分市场后,他很快就把业务做起来。但是,要在一个月内销量翻番,难度可不小啊!容易搞定的客户已经搞定了,剩下的都非常困难。其中,大客户比较多,如果能搞定一两个大客户,销量翻番那就不成问题。 “赵总,公司的这个决定,我没意见,我接受。”沈奕君自信地说道。 “小沈,看你这么自信,我很高兴。没别的事了,你回去吧。” “那——赵总,我走了。再见!” 沈奕君一走出酒店,就直奔车站。当他回到花园新村时,同事胡志强依旧坐在床上看电视。沈奕君把所有的客户信息重新整理一遍,并做了统计和分析。做完这些,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他拿出手机,正准备给师傅余建华打电话,突然想到有同事在家,急忙找借口出去了。 “余哥,你在哪里?” “小沈,我现在和客户一起。”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晚上十点钟左右,就这样。” 沈奕君拿着手机,边走边想:余哥晚上十点钟才回家,那么晚了,不好意思打扰。如果明天再去找他,说不定他一早就出门……看来只有今天过去住一宿,明天一大早登门拜访才行。 于是,他快步走回家,拿了客户信息统计资料,踏上了开往王延的公交车。 沈奕君一到王延,就直奔海棠小区。他本想给他表哥郑光银打电话,叫他出来吃饭,晚上顺便在表哥家住一宿。可是,一想到表嫂欧阳杜鹃冷漠的态度,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沈奕君独自走进面馆,吃了一碗刀削面,然后去海棠小区附近的旅馆住下来。 次日一大早,沈奕君吃过早餐,来到海棠小区余建华租住的地方。他把耳朵靠近门,听见里面有脚步声,于是敲了敲门。 “余哥,开门,我是沈奕君。” “沈奕君?”这是余红菱的声音。 “余红菱,是我。帮我开一下门!” 大门“吱嘎”一声开了。 沈奕君站在门口,朝屋里探头一看。 “余红菱,你哥还没起床吗?我找他有点事。” “你这么早来找我哥,有重要的事吗?” 沈奕君拿出客户信息统计资料,递给余红菱。 “我想让你哥帮我分析一下,指导指导。” “我哥昨晚没回家,你进来吧。” 沈奕君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抹淡淡的忧愁。 “他不在家?昨天下午,我给他打电话,他说晚上十点钟回家。我怕他今天一早出门,所以昨晚我就住在附近的旅馆里。这不,一大早就过来了。” 沈奕君依然站在门口,感到进退两难:进去吧,自己的事还没有落实好。回去吧,未免有点遗憾。 “站在门口干嘛?快进来吧!”余红菱笑着说道。 沈奕君走进屋,随手关上门,走到餐桌前,拉出一把椅子,坐下来。 余红菱走进厨房,拿一次性纸杯倒了半杯白开水,放在餐桌上,隔着桌子坐在沈奕君对面。 “喝杯水。” 沈奕君看了余红菱一眼,心不由得怦怦直跳。在公共场合和余红菱相处,倒不觉得什么。现在一男一女坐在一起,他感到有点紧张。虽然他渴望能和余红菱在一起,可是他心里老是放不开。 “余红菱,你跟我师傅那么长时间,你帮我看看,帮我分析一下,怎么样?” “这个……”余红菱看完沈奕君做的客户信息资料统计,“你为什么统计这个?” “哦,是这样的——公司要求我用一个月的时间,把销量翻番,不然就走人。所以我做了客户信息统计,让你哥帮我分析、指点,看看要怎么做才能完成任务……” “沈奕君,你的客户基本上是小客户,一个大客户都没有。从我哥平时教我的方法来看,小客户是基础,大客户才是重点。你基础有了,只要把大客户抓紧做好,我想一定没问题。”余红菱一边说,一边指着统计单。 沈奕君沉思片刻,忧虑地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大客户就那么几个,我不知道应该从哪开始……如果事先不筛选好,失败以后再想办法,恐怕时间上来不及。” 余红菱看着愁容满面的沈奕君,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 “不急不急!你了解过这几个大客户吗?”她用食指指着统计资料,问。 沈奕君喝完半杯温开水,无奈地摇摇头。 “每个大客户我都拜访过好几次,可都没有给出个明确的答复。” “那是因为你了解不够……按照我二哥的做法:先去打听客户的内部情况,再找突破点,这样成功的机会就会大得多。”余红菱认真地分析道。 沈奕君听后,猛然醒悟过来,不禁喜上眉梢。他站起身,握住她的手,突然又想到什么,赶忙把手缩回来,尴尬地坐下。 “对不起,我一时激动。你的这个建议很好,我会在半个月之内,把潜在客户的内部情况打听清楚,再用半个月时间搞定一两个大客户,应该没问题。谢谢!我得抓紧时间做业务。”说完,他站起来,转身往外走。刚走出门,他又回头看着她,“如果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我请你们吃饭。” 参照余红菱的提议,沈奕君十来天就把几个大客户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又用半个月时间攻克了两个大客户,销售量翻了一倍多。 刚满一个月,胡志强被调离外地,沈奕君如愿以偿留在江州。 胡志强一走,沈奕君就从北面的小房间搬到南面带阳台的大卧室,并将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他做好饭菜,独自坐在大卧室的椅子上,边吃饭边看电视。蓦然之间,他想起那天对余红菱说的话,急忙关闭电视,出门去预定饭店。 晚上,他给余建华打电话。 “余哥,这几天忙吗?” “不是太忙,有什么事?” “我准备元旦节在‘川味观’请大家吃饭。” “我会准时赶到。” “余哥,这次我能留在公司,多亏有你妹妹的帮助……但我没有她的电话。到时候,你带着她一起来……” “知道了。到时候,我们兄妹俩一定准时参加。” 接着,他又通知了表哥表嫂,姨妈和表姐。 时光飞逝如电,一转眼就到了元旦节。 上午十一点多,沈奕君春风满面地站在“川味观”门口,等候亲朋好友。表哥郑光银到了,他急忙迎上去,指挥表哥把车停好,还帮着开车门。欧阳杜鹃、郑杰和表姐郑冬雨从后门下车,姨妈王春宵从副驾出来。沈奕君将他们带到二楼包厢坐下。不多时,余建华兄妹俩也赶来了。 灯光明亮的包厢里,开着热空调,感觉就像春天一样温暖舒适。沈奕君左边坐着余建华,右边坐着表哥郑光银。欧阳杜鹃带着小杰坐在郑光银右边,余红菱挨着小杰,姨妈挨着郑冬雨。 不一会儿,开始上菜了。沈奕君站起身,把大家的杯子都倒满橙汁,然后举起杯子。 “感谢大家对我的帮助!春节快到了,我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干杯!” 大家都高高兴兴举起杯子,异口同声地欢呼: “干杯!” 大家拿起筷子,吃着自己喜欢的菜。 沈奕君用筷子夹了一只大闸蟹,放到余建华的饭碗里。 “感谢余哥对我的帮助!” “不用客气,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沈奕君和余建华聊了一会儿,端起杯子,转身对郑光银一家说: “表哥,感谢你介绍余哥给我认识!我敬你们一家子,祝你们:生活愉快、新年发大财。” 郑光银一家急忙放下筷子,举起酒杯回敬。稍后,沈奕君拿出一个红包,递给郑杰。 “小杰,表叔给你发个红包,你喜欢什么,自己去买。希望你——学习进步!” “谢谢表叔。”郑杰伸出小手接过红包,还没来得及揣进口袋就被欧阳杜鹃抢了过去,并小声说道,“儿子,快把红包交给妈妈帮你保管,免得弄丢了。” 接着,沈奕君站起来,走到姨妈和表姐身边。 “姨妈,表姐,我到江州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请你们吃顿饭,真对不起!很高兴你们今天能来,我祝你们:身体健康,快快乐乐。” 沈奕君敬完姨妈和表姐,走到余红菱身边,红着脸说: “余红菱,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怕是完不成任务……我以橙汁代酒,敬你一杯。” “快别这么说。”余红菱急忙站起来,拿餐巾纸擦擦手上的红油,举起酒杯,和沈奕君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你能留在江州,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祝你:在新的一年里,更上一层楼。” “那我也祝你,工作顺利,考试一次通过。”说完,沈奕君把杯中的橙汁一饮而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时,欧阳杜鹃转过头,对身边的余红菱说。 “余红菱,你不是有男朋友吗?怎么没有来呢?” “杜鹃姐,我跟那个人早就分手了。——来,尝尝这个清蒸鲈鱼!”余红菱说着,将餐桌上的转盘轻轻一转,清蒸鲈鱼刚好停在欧阳杜鹃面前。 …… 沈奕君看着大家有说有笑,吃得津津有味,心里特别高兴。一会儿和余建华聊聊,一会儿又和表哥郑光银谈谈。 只有王春宵坐在那里,偶尔动一下筷子。 “妈,你怎么不吃?”郑冬雨低声问。 “桌上大部分是海鲜,我吃不惯。”王春宵一边说着,一边喝橙汁。 “妈,你尝尝,海鲜真好吃。”郑冬雨一边说,一边把一只橘红色的对虾剥去壳,在米醋里蘸了蘸,放进王春宵的饭碗里。 前不久,余红菱对海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见她动作麻利地把对虾壳一剥,将整个虾仁塞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咀嚼着。就连海螺,她都能轻而易举地拿牙签把螺肉挑出来吃掉。但她最喜欢吃的,还是桌上的香辣蟹。她一面拿蟹钳挑出蟹黄,一面兴致勃勃地吃着,双手、嘴唇和下巴上都是红油。这还不算,她时不时地把沾满红油的手指头,放进嘴里吮吸一下。看上去,哪有淑女的形象?完全是个十足的吃货嘛! 只有郑杰最专一,除了吃贝壳,就是收集贝壳、海螺壳。在他眼里,贝壳、海螺都是玩具,让人爱不释手。 …… 不久,沈奕君接到李经理的电话。 “小沈,你赶紧把江州市场维护一下,然后回公司学习。” “好的,李经理。”说罢,沈奕君挂了电话,开始收拾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双渡》正文 第十三章 临近中午的时候,天空阴沉沉的,洁白的雪花飘飘洒洒地落下来,掉光了叶子的老树站在寒风中冷得瑟瑟发抖。欧阳杜鹃独自坐在水煮鱼馆的吧台内,身穿厚厚的黑色羽绒服,脖子缩在衣领里,双手拿着一只热乎乎的暖手袋。“叮铃铃”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响起。她急忙伸手抓起话筒,举到耳边一听,便听出是付春的声音。 “鹃子,我好想你……天是那么冷,我们去海南三亚玩几天,那里就跟夏天一样……我打算去买飞机票,把你的身份证号码——”正说着,水煮鱼馆又进来几位老顾客,欧阳杜鹃忙着招呼客人,就对付春说: “现在正忙,一会儿再跟你联系。” 下午客人散尽,欧阳杜鹃一个人在吧台。这时,她拿起电话,拨通了付春的电话,娇声娇气地说: “喂,付春!我很想去旅游,可是……” “亲爱的,”付春关切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是——我还没有发工资,上个月的钱,早就用光了。” “哦,钱不是问题。去海南的费用全都包在我身上,你不用操心,尽管尽情地游玩。你早晚都是我的女人,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告诉我,最近哪天有空?” “我……我主要是没有合适的衣服、耳环、项链……” 付春听欧阳杜鹃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我光想着她的人,竟忘了给她好处——女人都爱打扮,喜欢装饰,容易被金钱所迷惑。只要给她一笔钱,她就会…… “鹃子,你把银行号账号给我。一会儿,我把钱打到你的账号上。” 欧阳杜鹃嫣然一笑,假装推辞说: “但……但我怎么能拿你的钱呢?还是等到月底发工资吧!” “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这就去给你打款,快告诉我你的银行账号!” 欧阳杜鹃急忙打开钱夹,抽出一张银行卡,报给付春。 不多一会儿,欧阳杜鹃又接到付春的电话,说是款已经到账,请查收!接着,她找来一位姿色出众的服务小姐站岗。自己拧着手提包去银行查询,发现银行账号上多了几千块钱,不由得眉开眼笑,当即取出一叠百元大钞,高高兴兴地逛街去了。 她买好行李箱、珀金耳环,又看中了一件红色的“波司登”羽绒服。但是,她只交了定钱,并没有急着买回家,她心里在盘算:自己的钱留着,先花老公的钱,让老公掏腰包。“男人有钱就会变坏”。因此,我得将自己的丈夫挤干榨尽,免得他变坏。男人若是囊中羞涩,就没有资本去寻花问柳。况且,丈夫挣钱给妻子花本是应该的…… 晚上,欧阳杜鹃回到家。老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儿子在台灯下做作业。丈夫半躺在床上看电视。欧阳杜鹃把手提包往床头柜上一放,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来。 “老公,今天,我接到一个闺蜜的电话:海南三亚一家酒店正在招聘经理,听说待遇不错……我想去试试,支持我吧!” 郑光银想:鹃子擅长交际,说不定她去海南发展更有利……江州这个鬼地方,夏天酷热,冬天严寒,我真是受够了!如果鹃子去海南发展好了,我也要跟她去——但是,鹃子年轻漂亮,会不会…… 丈夫拿起遥控器,把电视音量调小,望着妻子的侧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我支持你,老婆。你若是遇上个大款,可别跟人家跑了,丢下我和小杰不管哦!” 妻子顿时哑然无语,拿起一个镶有水钻的发卡,把栗色的长卷发束起来,对着镜子端详了半天。 “哎,这怎么可能,老公——我是去找工作,又不是去找大款,你想到哪儿去了?真是的!” “好好好!老婆,我相信你,想去就去吧。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我……我想买一身漂亮的衣服,”妻子转过身,向丈夫摊开一只手,“老公,给钱!” 一提到钱,丈夫就耷拉着脑袋。一方面,老妈要他存私房钱;一方面,老婆要找他拿钱。他感到左右为难,一时不知所措。 妻子取下发卡,放在梳妆台上,拿起梳子,照着镜子分头路。 “老公,你发愣干嘛?快给钱!今天下午,我去逛街,发现有件漂亮的衣服很适合我。” “嗯——那件衣服多少钱?”丈夫的语气很平静。 妻子回眸一笑,转过脸,继续照着镜子摆弄发型。 “有点贵,要八九百块钱。不过,那是国际知名品牌,穿在身上有档次。俗话说,‘女人的衣服,男人的脸。’老公,我穿得越漂亮,你越有面子,对不对?” 丈夫撇撇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镜中妻子的脸。 “老婆,你人长得漂亮,无论穿什么都好看。可是,为什么偏偏要穿名牌呢?难道就没有便宜一点的吗?” 妻子面对着镜子,没有回头。 “没有。我逛了整整一个下午,没有发现比那件衣服更合适我穿的了。” 丈夫把脸一沉,紧紧皱起的眉头,可以夹住一枚硬币。 “最近生意不好,除了油费、生活费、水电费,没剩下多少钱了。” 妻子转过身,半信半疑地盯着丈夫。 “不可能,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背着我把钱拿给别人了?” 丈夫愁苦着脸,拿起遥控器,索性把电视机关了。 “把钱给别人?笑话!我们一家人的开销,你以为还少吗?别的不说,光是汽车,一年就得消耗多少钱?——养一辆汽车,好比养一个情妇。家里的开支都是我负担。而你的工资呢?都是你自己在用。” 妻子霍地站起来,走到床前,转动着狡猾的眼睛,四处搜寻。 “哦,那是当然。我去上班挣钱,不也是为你减轻负担吗?你这没良心的,生意做垮了,我不嫌弃你穷困潦倒已经不错了。要是换了别人,早就跑了。我跟着你吃苦受累,你不心存感激,还说我自己挣钱自己花。你的包里到底有多少钱?让我数数看。”妻子拿起丈夫脱下的衣服和裤子,搜出兜里面的钱,一张一张地数,“一、二、三……一共二千二百元整,你留下两百元找零足够了。”妻子说着,把一叠百元钞票塞进她自己的钱夹。 “唉——那笔钱要给小杰交补课费,还要交物管费。你拿走了,我们怎么办?” “老公,明天你还可以挣钱,不急不急嘛——” 丈夫侧转身,背对着妻子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妻子好贪心,一下子就拿走了那么多钱!我一个人挣钱养活一大家人,压力不小啊!老婆喜欢打扮,喜欢攀比,会不会背着我存私房钱?也许老妈说得对,我每天中午回家时,拿出一部分钱交给老妈保管。等老婆下班回家搜腰包时,爱拿走多少,就拿走多少。没错,就这么办——毕竟,血浓于水。再说,孩子一天天长大,是该准备一笔教育经费……妻子就要出发了,如果不让她去,她会不依不饶;让她去吧,又怕跟别人跑了。唉——真是左右为难。 翌日早晨,太阳从厚厚的云层里跳了出来,露出久违的笑脸。欧阳杜鹃买回那件红色的“波司登”羽绒服,穿在身上,戴着亮闪闪的铂金耳环,背起旅行包出发了。 欧阳杜鹃和付春到达人潮汹涌的车站。付春上穿棕色皮衣,下着黑色休闲裤,身后拖着一个咖啡色皮箱。他把皮箱放在身旁,张开双臂,忍不住给了她一个深情的拥抱。 “鹃子,你打扮得真漂亮!好久没见面,快想死我了!” 她仰起脸,久久地凝视着他。 “亲爱的,我也好想你!机票买好了?” 他点点头,放开她,伸手抓住行李箱的拉杆。 “我们现在乘车去机场……海南现在是旅游旺季,去度假的人特别多。幸好我下手快,抢了两张飞机票,如果稍有迟疑,恐怕就要拖到明天。” “江州的冬天好冷好冷!我向往着温暖的南方……” “鹃子,我们上车吧!” 他和她来到机场,上了飞机。 当天下午,飞机抵达海南三亚凤凰机场。 付春一手挽着欧阳杜鹃的手,一手拉着行李箱,兴高采烈地走出机场。 灿烂的阳光暖暖地照耀着大地,蔚蓝色的天空中飘浮着一片片雪白的流云,海风一阵阵吹过,吹来一缕缕淡淡的海鲜味。路边的绿树红花,不住地朝他们点头、微笑,仿佛在欢迎远方的客人。 “上飞机时是冬天,一下就变成了夏天。”付春说着,脱去皮衣,只穿一件花格子衬衣。 “看——椰子树!”欧阳杜鹃举目四望、欣喜若狂,“三亚的天气好热啊!我得赶快脱衣服。” 她把臃肿的羽绒服脱下来,塞进旅行包里,穿一件薄薄的粉色连衣裙,背带勒在肩上,将胸部衬托得更加挺拔、丰满,宛若两座耸立的山峰。付春留神地看着她那高耸的胸部,心不由得怦怦直跳。 付春和欧阳杜鹃来到三亚的第一件事,不是旅游,而是开房。他们俩住进三亚湾附近的海景房,里面有一张大床,还有观景阳台。只要打开窗户,就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海水,闻到醉人的花香。二人一放下行李,就迫不及待地拥抱、接吻、抚摸…… 付春因为剧烈运动,累得浑身是汗,急忙拧开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欧阳杜鹃用薄薄的白棉被遮住自己赤裸裸的身子,躺在付春身旁,宛如一只温顺的小绵羊。 “付春,你能不能发誓,今生只爱我一个人?” 付春点燃一支烟,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信誓旦旦地承诺: “我——付春发誓,今生今世只爱鹃子一个人,如有变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粲然一笑,相信他的心里只有她。接着,他把她搂在怀里,笑盈盈地看着她。 “我的宝贝儿,这一天,我盼了好久好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我如此痴狂……看着你温柔妩媚的样子,又让我产生了占有欲。爱过以后,你更加迷人了。” “为什么这么说?”她眨着勾魂的杏眼,问。 “女人是花,男人是露,撒上几滴,便充满了朝气。你想想,芬芳的玫瑰花本来就很美,若是沾上几滴露水,就会更加娇艳欲滴——正如你现在这般模样。” “嗯——你真坏,你真坏!”她脸颊绯红,用温柔的手轻轻抚弄着他那肌肉发达、毛茸茸的胸部,嗲声嗲气地说,“讨厌,人家的心思都被你看透了。亲爱的,你在这方面很在行嘛!” 他轻轻拧了一下她的脸,咧嘴坏笑道: “猪不坏,没猪卖,人不坏,没后代!我对你越坏,你对我爱得越深……自从和你初次见面那天起,我就一直想要你。宝贝儿,你的眼神告诉我,你需要爱情,需要一个威猛的汉子。只怕一般的男人,征服不了你!” 她禁不住身子一抖,赶忙低下头。 “你……你怎么知道?” “我从你姐姐姐夫那里了解到,有关于你的情况……鹃子,我真不明白,你长得如花似玉,为什么偏偏嫁给一个比你大十几岁的老男人?” “那时候,我年龄小,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情。若不是他老缠着我,我才不愿嫁给他呢!” 他捧着她的脸,深情地凝望着她的双眸。 “那么,你和他在一起幸福吗?” 她苦笑着摇摇头。 “婚后的两三年,他像一匹如饥似渴的野狼,让我老是招架不住。最近几年,我发现他仿佛衰老了很多……” “我就知道——郑光银那个老男人,不可能给你幸福。你想,他大你十几岁,怎么……” “亲爱的,”她睁大眼睛,好奇地问,“你是研究爱情的专家吗?” 付春拉被子盖住下半身,眉毛一扬,得意地回答: “嘿嘿,专家谈不上,但我喜欢研究人的心理,尤其是——女人的内心世界。” 两个人沉默一阵。 “我要是怀孕了,”她问,“怎么办?” “那就——生下来呗!亲爱的,洗个澡,然后出去吃饭。”付春说。 欧阳杜鹃在洗澡前,故意将一只耳环藏进自己的鞋子里,装出一副哭脸对付春撒谎说,一不小心耳环掉进了下水道。 付春见情人难过的样子,便安慰她: “宝贝,不要难过嘛!不就是一只耳环吗?待会儿,我去给你买一对更漂亮的耳环!吃饭后,我们去逛逛街,顺便买点东西回来。” 她顿时转忧为喜,跳起来给他一个热吻。 “亲爱的,谢谢你!” 他换上白色t恤衫,藏青色短裤,坐在床沿上等她。 她洗完澡,穿上一条最流行的印花吊带裙,浅口高跟鞋,挽着他的胳膊,一同走出大酒店。她的整个心灵都沉浸在甜蜜的回忆里,回味那销魂摄魄的满足,脸上浮起幸福的微笑。 他在考虑菜单。 “鹃子,你喜欢吃海鲜?” “什么!海鲜吗?”她说,“我最喜欢吃海鲜了!” 他们来到海鲜大排档,坐在铺有红色桌布的方桌边,点了很多菜。不久,开始上菜了。两个人都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味道真鲜美,好吃。”欧阳杜鹃说着,用筷子把滑嫩嫩的生蚝肉挑出来,夹到付春碗里,笑眯眯地看着他,“生蚝特别好吃!常吃海鲜好处多,尤其是男人,更应该多吃海鲜。” 付春一个接一个地吞下鲜美肥嫩的生蚝肉,眼含笑意地看着欧阳杜鹃。 “为什么男人要多吃海鲜呢?” 这时,一位年轻的服务小姐拿着两瓶啤酒快步走来,动作熟练地打开瓶塞,把起泡的酒分别倒进两只玻璃杯里,走到另一边去了。 欧阳杜鹃大口大口地吃着美味的生蚝。不久,她面前的盘子里,就堆起了一座小山似的空壳。 “怎么,你不喜欢吃海鲜吗?”她把杯子里的啤酒喝干,压低嗓门说,“男人吃海鲜有助于增强肾功能……” “我想不只是海鲜有这功能,还有别的。”付春喝干杯子里的啤酒,又把两个空杯子倒满。“嘿嘿,难怪你是那么爱吃海鲜。今日一见,果然不一般!” “唔,人家说真话,你还取笑……”欧阳杜鹃满脸绯红,娇嗔道,“其实,补肾壮阳的食物还多着呢:韭菜、洋葱、枸杞、秋葵,等等。” 付春夹起一筷扇贝里的细粉丝,送进嘴里。 “鹃子,你是研究补肾壮阳的专家吗?” 欧阳杜鹃摇摇头,拿餐巾纸抹去不小心滴落在下巴上的蚝油。 “专家不敢当。但我知道如何补肾壮阳,这都是因为……” 正说着,服务小姐拿着干净的碟子走来,更换餐桌上堆满空壳的脏碟子。 他们俩都不作声,默默地吃着喝着。 “因为我那无能的丈夫。最近几年,他肾虚、脱发……”那位服务小姐刚离开,欧阳杜鹃继续说,“我曾陪他看过几次医生,咨询补肾方面的知识。” “结果如何?”付春问,“有改善吗?” “有啊。但是,他怎么也不及年轻时那么精力充沛……而我,正好相反。” 付春听了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引得领座的顾客都转过头来看他。 “哈哈哈……如果我们早点认识就好了。只可惜——白白错过了那么多年!真没想到,长得那么普通的一个老男人,竟然娶了个美貌如花的妻子。对了,你这次和我一起出来游玩,他若是知道了,不闹翻天才怪!” 她把半杯啤酒举到嘴边,伸长脖子,头向后一仰,“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 “这种事情,能让他知道吗?当然不能。我对他撒谎说去应聘工作,结果他还真相信了。” 付春吃得饱饱的,放下碗筷,拿起一支细细的牙签剔着牙。 “如果你是自由的单身多好,我们早就住在一起了。可惜,偏偏有那个废物挡在我们中间……”他说这话时,着重强调了“废物”两个字。 欧阳杜鹃抽出几张洁白的餐巾纸,擦了擦嘴,从手提包里取出一面小圆镜,拿出口红,把嘴唇涂抹得红红的。接着,她把镜子和口红放进包里。 “不要再提他了!我们走吧。” “喂,服务员,买单。”付春高声叫道,把牙签放在桌上。随即,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棕色皮夹子,看着迎面走来的服务小姐,“多少钱?” “一共380块。” 付春抽出四张百元大钞,递给服务小姐。 “不用找了。” “谢谢,谢谢老板!”服务小姐高兴得连声说道。 “小妹,附近有珠宝店吗?”付春问。 “有,就在街对面,过了马路往右拐。”服务小姐回答。 欧阳杜鹃脸色一沉,拉住付春的手。 “老公,我们走吧!” 刚走出海鲜大排档,她就问: “你为什么要多给二十元?” “哦,我是太高兴了。那位小妹模样乖巧,服务周到,给点小费有什么关系?” 欧阳杜鹃嘟起嘴,不再吭声。 来到珠宝店,她挑选了一款圆圆的铂金耳环,又看中了一款价值五千多的翡翠手镯。付春默默地站在欧阳杜鹃身旁,看着价格昂贵的珠宝,心中暗想:男人对心爱的女人,越舍得花钱,越能笼络她的心。反正,我的钱来得容易…… 他给她买了她喜欢的珠宝,她高兴得合不拢嘴。接着,他又掏钱买泳装、拖鞋、木瓜、椰子,然后不紧不慢地回到宾馆。她伸出一双温柔的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留下一个个鲜红的唇印。 “付春,谢谢你!给我买了这么多东西。” “鹃子,你是我的女人。难道说我不应该为你花钱?”他伸出有力的双手抱着她,“宝贝,为了你,我什么都舍得,包括我的生命。赚钱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花钱吗?” “亲爱的,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他俯下身子,把嘴贴在她渴望的樱唇上。 “天气真热!我们先喝椰子汁解解渴,”他拿出两支吸管,插进椰子顶端的孔眼里,“我们俩同时喝,宝贝儿,坐在我的大腿上。” 他们吮吸着甘甜可口的椰子汁,脸上洋溢着甜蜜的微笑。 “海南是人间的天堂,处处都是旅游景点。既然来了,就要尽情地玩上几天。回去以后,再投入地工作。”付春说。 欧阳杜鹃一听说“回去”两个字,就不高兴了。 “我好喜欢海南三亚的气候和环境……我讨厌回去,讨厌穿上臃肿的羽绒服!亲爱的,买套房子吧,我们再也不要回去了!再也不要——” 他弯下腰,把椰子往地上一放。 “三亚这边虽然很好,可是,我的事业在杭州……” “哦。对了!胡立军在公司做得怎么样?” “一般般,收入也不高。”付春摇摇头,“我的业务员有十多个,只有江州的余建华做业务最厉害——他做市场虽然不久,但在整个公司,都是数一数二的。” “那么,他妹妹余红菱怎么样?”她问,“你会让她继续留在公司吗?” “余红菱是个很传统的女孩,思想放不开,也不大合群,确实有些与众不同……如果同意她转正,就会让我的敌人余建华变得更加强大。假如不同意她转正,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这件事,我一直想不好,到时候看情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双渡》正文 第十四章 欧阳杜鹃想起那天在江州水煮鱼馆,她亲眼看见付春往余红菱碗里夹菜。心里估摸着:付春一定有几分喜欢余红菱——那女孩年轻漂亮,女人味十足。并且,她越来越会打扮了。只要她留在l公司,就会对我构成威胁,我得想方设法将她赶走。 “付春,我建议你不让余红菱转正——做业务的人,一不抽烟,二不喝酒,怎么应酬?别让她占着茅坑不拉屎。” 付春迟疑了一下,语调平和地说: “辞退员工总得找个理由,是不是?让我想想!” 欧阳杜鹃脱掉脚上的鞋子和肉色长筒袜,屁股一歪,坐在付春结实的大长腿上。 “亲爱的,不要再想那个农村来的女孩子了!明天还要外出游玩,我们是不是该‘上床睡觉’了?” 付春咧嘴一笑,用迷醉的眼神看着欧阳杜鹃。 “宝贝儿,我知道你是想……” “嗯——我爱你。”她拖长声音,温柔地说,“刚才吃那么多海鲜,真有点控制不住了。” 他伸出一只手,在她毛茸茸的腋下轻轻一挠。她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忙伸出双手,不停地咯吱他。他开怀大笑,猛地扑上去…… 接着,他把灯关了。 一轮明亮的圆月高高地挂在幽蓝的夜空中,银色的月光从敞开的窗口照进来,房间里的一切仿佛都笼罩着一层轻纱。温暖的海风徐徐吹来,轻轻拍打着薄如蝉翼的白窗帘。路上行人寥若晨星,依稀听得见马路上有滚滚的车轮声。 次日,碧空如洗。金色的阳光照耀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如同满天的星星一样闪闪发光。白色的浪花,追逐着沙滩,一浪高过一浪。沙滩上,游客们络绎不绝,小商贩们忙碌得不亦乐乎。卖烧烤的,卖椰子的,卖泳装的…… 他们俩来到风光旖旎的亚龙湾。付春穿一条黑色的游泳裤,赤裸着上半身,站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欧阳杜鹃换上一套红白相间的连体比基尼泳衣,头戴一顶粉红色的宽边遮阳帽,一只手拿着游泳圈,另一只手挽着付春的胳膊,赤脚踩在软绵绵的银色沙滩上。虽然她做了母亲,但是保养得很好——胸脯依然高耸、挺拔。每迈出一步,胸脯就跳动得格外厉害,让人见了,心也随之颤抖。 付春和欧阳杜鹃走过之处,人们都纷纷回头张望,他们俩因此而心花怒放、得意洋洋。付春往身上浇了浇水,下到海里,痛痛快快地游泳。欧阳杜鹃摘下帽子,放在沙滩上,把游泳圈往身上一套,兴高采烈地跳进海里,跟他的情人一同戏水。 接下来几天,欧阳杜鹃和付春又去了热带雨林、西岛、呀诺达…… 离开三亚的前一天,他们买了不少当地特产。 弹指一挥,一个礼拜就过去了。 付春和欧阳杜鹃乘飞机,抵达杭州萧山机场。他们俩手拉手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机场。天灰蒙蒙的,小雨沙沙地下着,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欧阳杜鹃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赶忙放下背上的旅行包,取出那件红色的羽绒服穿在身上。 “天气好冷哦!上飞机时还是夏天,现在又到了冬天。”她无奈地摇摇头说,“穿上厚厚的羽绒服,碍手碍脚的,感觉很不方便。海南山清水秀,温度适宜,去了一次就不想回来。” 付春穿上皮衣,把衣服上的拉链一直拉到领口。 “海南是人间的天堂,真让人流连忘返!若不是工作需要,真恨不得立刻返回……年轻时努力工作多挣钱,以后去海南岛养老。” 临别时,欧阳杜鹃同付春紧紧相拥、难舍难分。 她的眼里噙满泪水,伤感地望着他。 “付春,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他掏出雪白的纸巾,替她擦干眼泪。 “等我买了汽车,带你去兜风。” “你要买车了,”她惊喜地问,“真的吗?” 他眉毛一扬,得意地笑了。 “嗬——我早就想买一辆汽车,外出更方便。” 付春和欧阳杜鹃分别后,回到杭州办事处。 欧阳杜鹃带着一箱海南特产,踏上了开往江州的长途汽车。到达江州车站时,已是傍晚。她没给丈夫打电话,叫来一辆人力三轮车,直奔紫竹苑。车夫戴着旧草帽,臀部离开坐凳,双脚使劲地踩着踏板,车轮快速地转动着。车铃铛“叮铃铃”响个不停。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吹过,时不时飘来一阵阵糖炒板栗的香味。 “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郑杰笑容满面地跑到母亲面前,张开双臂拥抱她。 欧阳杜鹃放下沉重的行李,亲了亲儿子胖嘟嘟的圆脸。随即,从旅行包里取出海螺、贝壳,等等之类的精美小饰品,放在儿子手上。 “宝贝,想我吗?妈妈给你带礼物回来了。纸箱子里还有不少,快打开看看!” 郑杰拿着一大把小饰品,高兴得手舞足蹈。 “哦,太好啦!谢谢妈妈!咳咳——” 丈夫穿一身豹纹睡袍,正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看足球比赛。听见妻子说话的声音,不由得眉开眼笑,立即翻身下床,趿着一双棉拖鞋,“啪嗒啪嗒”从卧室走到客厅。 “鹃子,你总算回来了。”丈夫说,“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 妻子先是一愣,眼神飘忽不定,说话闪烁其辞: “还行……不过……老板之间有分歧……酒店,还没有正式营业……具体哪天上班……要等……上级通知。” 丈夫拉长了脸,冷冰冰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妻子。 “恐怕这事不好办……万一落空,白跑一趟耽搁时间不说,还浪费来回的车旅费。” “哼——浪费车旅费!不就花了你两千块钱,犯得着生气吗?小气鬼!” “两千块钱,还嫌少?——唉,小杰感冒了,老是咳嗽个没完。” “这几天,你没出去跑生意吗?” 丈夫愁容满面,唉声叹气地说: “唉——我跑生意的钱,都交了罚单……这段时间,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儿子的补课费还没有交呢!” 沉默了一阵。 妻子找来一把剪刀,沿着纸箱的封口处划过,打开盖子,一股诱人的甜香味扑鼻而来。里面装有翠绿色的释迦凤梨、金黄色的鸡蛋果、淡红色的莲雾…… “这些都是热带水果,莲雾冲洗一下就可以吃了,另外两种水果还得放一放,等待熟透、变软了才可以吃。”欧阳杜鹃说着,把脸转向郑光银,“喂,怎么没看见你老妈呢?” “她到妹妹家去了。” 欧阳杜鹃一听说婆婆不在家,心里不由得一阵窃喜。 郑光银有个比他小五岁的妹妹,二十年前到江州打工,嫁给了一外地小青年,夫妻俩租住在城郊工业园区。那边工厂云集,废渣废液废气没日没夜地排放着,环境污染特别严重。因此,郑光银很少带妻儿老小去妹妹家串门。 “鹃子,海南气候不错吧?玩得开心吗?”丈夫随手拿起一个莲雾,在衣服上擦了几下,便啃起来。“前几年,我的一个朋友约我去海南,结果没去成。” “海南岛环境非常美丽,空气格外清新,感觉就像进入了人间仙境。海水蓝蓝的,一望无边……” 一转眼,丈夫看见妻子戴在手腕上的新镯子。 “鹃子,你那个手镯多少钱买的?” 妻子想了想,对丈夫微微一笑。 “五——五十块钱——地摊上的便宜货。怎么样?好看不?” “嗯,不错。你带去的钱都花光了?” “不但花光了自己的钱,还向闺蜜借钱用了。——海南岛是富人的天堂,物价高得很!” 丈夫皱紧眉,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妻子。 “你借了多少钱?” “不多,三千块而已。出门的时候,莉莉的丈夫为她准备了不少钱,人家丈夫对妻子多好啊!只有你才那么小气,连路费都没给够,还说我——” “够了够了!‘人比人,气死人。’你总是拿我跟别人比较,烦死了!”丈夫蓦地站起身,像野兽一样咆哮起来,“你拿走了我兜里的钱,我不得不加班跑生意。结果,挣的钱都交了罚单。如果你不去海南,就不会……” 妻子想起出手阔绰的情人,更加觉得丈夫软弱无能,恨不能立即同他离婚。 “郑光银,我受够了!”妻子大声嚷嚷,“照这样下去,你还养得起这个家吗?” “我养不起家,你就不能和我共度难关吗?你从不把你的工资拿出来用作家庭开支,到底是为什么?你这自私自利的家伙!” 郑杰一边啃着莲雾,一边把玩海螺,忽而看看爸爸,忽而看看妈妈,不知如何是好。 妻子把眼珠转到眼角,恶狠狠地瞪着丈夫。 “身为男子汉,连养家糊口都成问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窝囊废’!早知道你是这个样子,我决不会嫁给你。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把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你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撒泡尿照照看——就跟五六十岁的老头一样。如果不是为了儿子,我早就跟你离婚了。你这没出息的,毁了我一辈子!” 郑光银气得咬牙切齿,握紧拳头,猛地往茶几上一捶,上面的一个青花瓷杯被震得跳了起来。 “你这自私自利的懒婆娘,不顾家,不关心孩子,光顾着打扮自己。你只不过是只花瓶,别高估了自己!离婚就离婚!谁怕谁呢?你这该死的累赘,给老子滚远点!没有你,我更轻松。” 欧阳杜鹃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野蛮的矮丈夫。 “老混蛋,你还算是个男子汉吗?我看你,连个女人都不如。离婚可以,但儿子得跟我!” 丈夫伸出双手,猛然抓住妻子的肩膀,使劲摇晃她。 “凭什么?你这个不称职的妈,儿子要是跟了你,只怕你连学费都交不起!还有,你家风不正,只看重金钱……” “滚开!”妻子奋力推开丈夫说,“都是因为你——当初不听我的劝告,执意要投资……,才落到今天这一步!” 儿子放下手中的玩具,怯生生地望着怒火中烧的父母。 “爸,妈,求你们别吵了!咳咳咳。” 欧阳杜鹃站在客厅里,眼睛盯着郑杰。 “大人的事,你不懂。杰儿,我跟你爸爸离婚,你愿意跟着谁?跟妈妈可以天天吃馆子,同表弟表妹一起玩。要是跟着你爸爸,他要外出挣钱,那你就得跟奶奶一起生活。” 郑杰感到很纠结:如果跟妈妈,爸爸好难过。如果跟爸爸,妈妈好伤心。班上有一个叫琪琪的男同学,自此爸爸妈妈离婚后,琪琪像个多余的人……整天闷闷不乐,成绩倒数第一。老师和同学,没有一个愿意跟琪琪说话,我可不要走到那一步! “我不要听!不要听不要听——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再吵架了!”郑杰呜咽着,怒气冲冲地跑进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郑光银怏怏不乐地坐在沙发上,用手摩挲着下巴上的黄胡渣,冷冷地质问: “你那个闺蜜,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在哪里?老实交代!” “喂喂喂,你这是在查户口吗?我那个闺蜜……是我的初中同学。哼——说来你也不认识。”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吵吵闹闹一直到深夜。 欧阳杜鹃把旅行包搬进卧室,整理好,洗澡去了。 郑光银打开儿子的卧室,发现儿子仰面躺在床上,脸上带着泪痕“呼噜呼噜”睡着了。他摸摸儿子的小手,不由得皱紧眉头,急忙拿厚棉被替儿子盖好。 “啊呀!小手冰凉,怕是冻凉了。大冬天的,这孩子居然连被子都不盖!” 接着,他脱下睡袍,躺在儿子身边,久久不能入睡:失业以后,一分钱的收入也没有。老婆习惯大把大把的花钱——买高档时装,用名牌化妆品,还喜欢外出游玩。找个漂亮的老婆真他妈的不简单!光是养老婆这一大笔费用就挺吓人。家庭开支又是那么大——每月的生活费、水电气、收视费、物管费……加在一起,少说也要两千多块钱。如今年龄大了,上有老下有小,生活的压力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唉——这种穷苦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出个头啊? 他悄悄爬起来,披上睡袍,走到窗口,仰起头,茫然地望着静谧的夜空。 最近几年,日子过得很不是滋味:没存款,想去旅游一次都困难。鹃子倒好,丢下我们父子俩,一个人去海南玩得开开心心的,这个自私贪婪的妖精婆,一心只想着自己。老妈说我耳根子软,把鹃子宠坏了。以前,妻子对我体贴入微……自从我炒股失败以来,鹃子和她的家人对我另眼相看,甚至当众指责我……上哪儿去找份收入可观的工作呢?明天,去人才市场看看!说不一定,还能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 欧阳杜鹃洗完澡,穿一套粉红色的厚棉衣,往床上一躺,拉被子盖住身子,默默地想着心事—— 真后悔嫁了郑光银这块“老腊肉”,既不懂生活,又不懂得什么叫“浪漫”。这种平平淡淡的日子,就好比一池发臭的死水,令人感到压抑难受。丈夫老了,要钱没钱,要人才没人才。他这辈子,八成没什么指望了。这样的“窝囊废”,拿来干嘛呢?索性离了更好。可是,离婚后,如果小杰跟他爸一起生活,他爸早晚会找女人。都说后妈心狠手辣,只怕别人会欺负我的心肝宝贝儿。如果儿子归我,付春肯定不能接受。况且,我把小杰带在身边碍手碍脚,跟情人亲热多不方便啊!唉——婚姻究竟能维持多久?那是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现在,走一步算一步。只要有钱花,管他三七二十一。 欧阳杜鹃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又想起了付春。一想到他,她心里就甜滋滋的。 付春,一个年轻富有的美男,是我心目中的偶像。他将我沉睡的爱唤醒,还给我买了价格不菲的镯子、耳环……将来哪天要是没钱用,可以拿这些首饰去换些钱。若不是我略施小计,把一只耳环藏在鞋子里,说不定就得不到这么昂贵的礼品了。付春爱我如此疯狂,为什么不好好捞上一笔钱呢?他是那么富有,有钱就是任性,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如果我为付春生个孩子,那么就能牢牢拴住他的心——孩子是他的继承人,他名下的全部财产将归我未来的孩子所有。到那时,我就不再为钱财发愁,可以高枕无忧了…… 欧阳杜鹃蜷缩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静静地想着付春,回想着同他交谈的每一句话,不断地回味着那销魂的一幕幕……睡意朦胧中,她仿佛又看见他英气逼人的脸。他如同一头发情的公牛,猛地向她扑来。她和他同床共枕,缠缠绵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甜蜜其中…… 在海南三亚,她真正拥有他,他占据了她的灵魂和肉体。毫无疑问,她已经被他彻底征服了。她原本是抱着玩玩的态度,不料,付春的表现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堆积的情感宛如火山爆发一般喷涌而出。她再也离不开他,就像鱼儿离不开水一样。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光景。 郑光银一觉醒来,伸手摸摸郑杰的额头。 “儿子发烧了!鹃子,快醒醒!糟了,儿子又在发烧!” 欧阳杜鹃睁开惺忪的睡眼,打打哈欠。 “你说什么?” “儿子发烧了!儿子发烧了!”丈夫重复说。 “喂!你是怎么照顾儿子的?你是他爸,怎么不带他去医院?” “我们一起带儿子上医院看病:一个人守着儿子,一个人挂号排队。” 欧阳杜鹃掀开被子,一骨碌坐起来。 “我出去没几天,儿子就生病。真烦人,真烦人!” 夫妇俩带着儿子来到区医院。 医生给郑杰做了详细检查,严肃地告诉家长: “这孩子患了肺炎,得赶紧住院治疗!” 郑光银夫妇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额头皱成了肉疙瘩。 “什么?肺炎!怎么会……”郑光银声音哆嗦地问,“那么,需要住院多少天?” “住院治疗需要一个星期左右。”医生回答。 欧阳杜鹃担忧地看着病怏怏的儿子,心里琢磨着:住院治疗一定要花不少钱,这笔费用先让郑光银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我再拿银行卡去取钱。男人一向手散,有多少钱花多少钱。好在我有存私房钱的习惯,急需用钱的时候拿得出来。要不然,怎么办?孩子病得不轻,万一有个闪失,那可如何了得?怎么说,孩子是我的心肝宝贝。只要能治好他的病,别说那笔私房钱,就是砸锅卖铁,我也在所不惜。 “我在医院陪着儿子,”妻子对丈夫说,“你去凑钱。快去快回!” 郑光银焦头烂额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像。 “喂,你倒是快去呀!”妻子催促道,“还愣着干嘛?别磨磨蹭蹭的!” “我……我只能向我妹开口借钱,也不晓得她有没有。”郑光银弱弱地说,“唉——最近倒霉透顶,接连发生不幸的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只能试试看!” 郑光银心急火燎地拨打妹妹的传呼机。可是,等了半天都没有回音。接着,他又赶紧给余建华打电话,向他借了一千块钱,急急忙忙赶到医院。郑杰刚做完雾化,护士又往他小小的手背上扎针、打点滴。夫妇俩静静地陪在儿子的病床边。 病房里除了欧阳杜鹃一家子,还有别的病人及其家属。 “鹃子,我已经尽力了,只能借到一千块钱。”丈夫走到妻子身边,压低嗓音说,“儿子住院一周左右,你再想想办法吧!” 欧阳杜鹃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丈夫。 “嗨,你就不能向你的那些哥们儿借钱吗?你们平常在一起称兄道弟、喝茶打牌,说得头头是道。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不找他们了?” 郑光银一声不吭,颓然地坐在靠墙的一把椅子上,低垂着头。 妻子恶语伤人,当着旁人的面,一点面子也不给。怎么办?怎么办?我……我已经尽力了。这日子,真让人受不了。唉——婚姻远不及我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难怪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没错。婚前我们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她总是会突然发疯,并且一发不可收拾,这种女人真难对付! “你高兴的时候,就只知道去找一些狐朋狗友玩耍,遇到麻烦才想到老婆,真没出息!”妻子恨得咬牙切齿,忍不住大声嚷道,全然不顾旁人的眼光,“喂,你这个爸爸是怎么当的?儿子生病住院,你都拿不出钱,还配得上做父亲吗?想想看——如果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几年下来,那得节省多少钱哪?我出一趟远门,你就冲我发脾气,犯得着吗?你这不争气的‘懦夫’,好好守着儿子,我出去借钱。”欧阳杜鹃着重强调了“懦夫”两个字,就跟生怕人家不知道似的。 妻子蓦地站起身,刚往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用愤恨的眼光斜睨着蔫头耷脑的丈夫,仿佛在说:瞧你那副熊样!你若是靠得住,母猪都会爬上树!弱智、无能!你这没出息的“老腊肉”,你以为我还会像从前那样爱你吗?傻瓜,做梦吧! 欧阳杜鹃从银行取出两千块钱,对丈夫撒谎说是从弟弟欧阳子轩那里借的,并让丈夫想办法,尽早归还。 第二天,郑杰依然高烧不退。 一连住院好几天,郑杰的病不见任何好转。 欧阳杜鹃夫妇俩忧心如焚,觉得不能再耽误时间,唯恐心爱的孩子出现意外,立即转院到当地最著名的江州医院治疗。 这一去就是好几天,夫妇俩日夜守护着病中的孩子。 在江州人民医院,郑杰经过治疗,病情逐渐好转,没过几天便康复出院了。 自从郑杰生病以来,欧阳杜鹃就没有和付春联系。于是,她瞅准时机、避开熟人,拨打付春的手机。 “亲爱的,想我吗?”她说话时拿手罩着嘴,声音极低,就跟蚊蝇嗡嗡叫似的,“最近忙着给儿子治病,不方便和你联系。”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打电话到水煮鱼馆,难怪他们说你不在。告诉你,我刚买了一辆奥迪轿车,想带你去兜兜风,什么时候有空?” “亲爱的,我……”欧阳杜鹃结结巴巴地告诉她的情人。“我有喜了……” “真的?可是,我们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能不能……过两年再生孩子?” 付春的回答,让欧阳杜鹃开始怀疑他是否真心爱她。在三亚,他明确答应过她:如果有了孩子,就生下来。怎么突然变卦了? “不,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她装作很伤心的样子,喃喃地说,“付春,这可是你的小宝贝,难道你就忍心——” “鹃子,听我说——你现在还没有离婚,如果生下这个孩子,怕是影响不好。孩子能快乐地成长吗?不能。所以你必须把这个孩子打掉!” 欧阳杜鹃不作回答,想看看她的情人,接下来会怎么处理。如果他真心爱她,就会哄她开心,并有所表示。果然不出所料,情人告诉她,让她自己去打掉孩子。不过,他会给她一笔数目不小的营养费。 她略施小计,便从情人那里骗到一笔钱,不由得心花怒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双渡》正文 第十五章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天空乌云密布,寒风像狮子一样怒吼。路上行人穿着厚厚的衣服,瑟缩着身体。余红菱外出工作回到家,哥哥还没有回来。屋子里黑灯瞎火、冷冷清清。她打开电灯,走进厨房,动手做晚饭。当她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餐桌时,大门“吱嘎”一声开了。 “二哥,你回来得正好。快去洗手、吃饭!” 哥哥洗完手,走到餐桌前坐下,拿起碗筷,愉快地说: “后天要去杭州开会,公司会议一结束,就可以回老家过春节了。” “我不想去开会,也不打算回老家过年。” “为什么?” “因为明年四月要考试,我想留给自己更多的时间复习。” 哥哥摇摇头,担心地看着妹妹。 “不行。你一个人留在江州,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万一遇到什么情况,怎么办?” 妹妹皱起眉,神色忧虑。 “放心放心。我已经长大了,闯荡社会也好几年了,难道说还不能自己照顾自己?况且,还是待在家里。你就不要为我担心了嘛!” 哥哥端起盛有大白菜的盘子,把菜汤倒进饭碗里,拿筷子搅匀。 “要是在平时,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快到年关了……按照惯例:春节回家过年,往返路费都由公司报销。你若是四月回四川参加考试,不但路费报销不了,而且付春会故意刁难——说你擅自离开……” 兄妹俩都不吭声了。 妹妹边吃边想:往返路费大概需要一千多块钱,相当于我两个月的工资了……如果不参加考试,我就可以跟着同事们一起坐火车,回老家过个热热闹闹的新年……可是,一旦错过四月的考试,只有等到十月才有机会了。不行不行——照这么拖延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毕业?并且,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就差复习了。平常事情繁多,没有足够的时间读书,春节期间正好可以静下心来学习。 哥哥放下筷子,用手托着下巴,闭目凝思:也好,妹妹早点完成学业,就能早点拿到大学毕业证书。不过——她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外地过年,我心里不踏实…… “咚咚咚”有人敲门。 兄妹俩面面相觑,仍旧坐着。 “咚咚咚”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余建华瞪大双眼,提高嗓门问: “你是哪位?” “是我,郑光银。” 余建华把椅子往后一推,站起身,快步走过去,打开大门。 “哦,原来是郑哥。里面坐!”余建华笑着招呼客人,从餐桌下面拖出一张凳子。 郑光银笑容满面地跨进门,坐在餐桌边,从裤兜里掏出一叠百元钞票。 “年底了,我来还钱,你数一下!在我危难的时候,谢谢你借钱给我渡过难关!朋友好不好?关键时候见分晓。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荣幸。” 余建华接过钞票并没有数,随即往餐桌上一放,拿出一支烟,递给郑光银。两人一边抽烟,一边聊天。 “不用客气,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最近,生意好吗?”余建华问。 “春节期间,生意还不错。” 余建华顿了顿,又接着问: “郑哥,你还愿意做业务吗?” 郑光银犹豫片刻。 “这个嘛……我当然愿意做。可是,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如果跑业务,妻儿老小怎么办?谢谢你!对了,我表弟跟你学得怎么样?” “不错,就是性格有点内向。” 不一会儿,郑光银回去了。兄妹俩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哥哥告诉妹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有人敲门,千万不能开,安全最重要。 余建华兄妹俩到达杭州办事处时,已将近中午。 各片区的同事,陆陆续续地来到付春面前汇报工作。 余红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里正琢磨着:三个月的试用期早已结束,得好好跟付经理说说,请他给我办转正手续。只有成为正式员工,心里才踏实。 这时候,同事们坐在一起,海阔天空地闲聊着。付春独自坐在办公桌前,默默地看着打开的“东芝”牌笔记本电脑。余红菱站起身,准备去找付春谈谈工作转正的事。 “余红菱,”会计龚婉玲在财务室,高声喊道,“快过来一下!” “龚姐,”余红菱快步走过去,“找我啥子事?” 龚婉玲坐在办公桌前,抬头望着身旁的余红菱。 “我叫你过来领工资。” 余红菱拿到工资,揣进包里,转身往门口走去,正好与进来的丁红撞了个满怀。丁红笑眯眯地握着余红菱的手,关切地问这问那。余红菱不好意思拒绝,同丁红聊了一会儿。终于,丁红有事离开了。余红菱径直走到付春身旁,正要开口说话。这时候,付春的手机响了。他接通电话,转身朝卧室走去。过了许久,付春才把电话挂了。他又回到办公桌边,把银灰色的“摩托罗拉”翻盖手机放在办公桌上,坐下来,翘起二郎腿,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余红菱。 “小余,什么事情?” “付经理,我的试用期早就超过了,转正手续现在可以办吗?” 付春把目光移到办公桌上,交抱着双臂,沉默一阵。 “抱歉!我现在还不能给你办理转正手续。你知道,我只是一个省级经理,只有经过市场总监苏总的同意,我才有权利给你办转正手续。”付春遗憾地说道。 “啊——怎么办?付经理,总不能这样一直‘试用’下去吧?”余红菱说“试用”两个字时,声音特别重。 “要不这样——春节回公司,我去找苏总,帮你沟通沟通。怎么样?” “好吧。付经理,谢谢!”说罢,余红菱转身离开。 付春看着余红菱远去的背影,又转眼看看正在聊天的余建华,心里暗想:余建华啊余建华,虽然你的业务能力强,但是在玩手段上,你根本没有资格和我比。要不是因为你威胁到我的职位,还在举报我的联名信上签名,我早就把你妹妹的转正手续办好了。这一切,都怪你余建华——谁让你跟我对着干呢?现在只是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咱们走着瞧! 过了一会儿,付春站起身,大声说道: “马上就要过年了,大家今天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饭后,就可以回家过年了。”话音刚落,同事们就异口同声地欢呼起来:“哦,太好了!要回家了。” 紧接着,付春带头,大伙儿一路兴高采烈地来到附近的平安大酒店。同事们一个个围着铺有红色桌布的大圆桌,坐下来。 “人都到齐了吧?怎么还有一个空位置,是谁没到?”胡立军问道。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想不起是哪一位同事。 “谢冬梅还没有到。”秦伟强回答。 “她被开除了。”付春脸上洋溢着轻松愉快的神色,“谢冬梅虽然是研究生毕业,可她并不适合做这项工作。做业务,跑市场的人,放不下面子怎么行呢?我们公司前前后后来过不少高学历人才,可都没能留下来。原因何在?” 付春环视四周,发现业务员们都在认真地听他讲话。于是,接着说: “因为高学历的人,喜欢摆架子,面子思想重,想法太过理想化。理论知识虽然丰富,但是实践经验缺乏。学校里学的东西,派不上用场……不懂得人情世故,如何开展业务?他们一个个就像温室里养出来的花,哪里经得起风吹雨打?” 付春停顿一下,喝了一口茶水。 “文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社会经验。而且,脸皮一定要厚,不怕碰壁,要经得起打击。希望在座的各位,明年脸皮再厚点,争取把市场做得更好!”付春大声说道,端起酒杯,“我祝大家:新年快乐!工作顺利!干杯!” 余红菱一边品尝着美味佳肴,一边看着喜气洋洋的同事们,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好不容易熬过了漫长的试用期,可付经理还是不同意转正,那么我只能是公司的实习生。跟同事们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到底能不能通过考核,继续留在公司呢? 余建华坐在妹妹身旁,虽然和同事们有说有笑,心里仍然担忧妹妹的工作:妹妹没有转正,会影响到自己的前程。如果公司另外派一个业务员到江洲,就非常容易知道自己身兼两职。到那时,只能被迫离开江州市场,费尽千辛万苦打下来的江山,将付之一炬。 饭后,同事们各忙各的去了。余建华兄妹俩来到宽阔的人行道,面对面站着。 “妹妹,我要到另一家公司去开会,你自己一个人回江州,注意安全。” “知道了,那你还回江州吗?” 哥哥迟疑了一下,回答: “可能暂时不会回江州,但也说不准。你一个人在家,一定要把防盗门反锁好哦!”说罢,哥哥转身离去。 余红菱对哥哥挥挥手。 “我会的。一路顺风!” 余红菱回到江州,已经是晚上了。她把防盗门关好,冲了半碗黑芝麻糊,匆匆吃完后,走进房间,打开台灯,坐下来,默默地读书。 此时,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了,年味一天比一天浓。漂泊异乡的游子,也一天比一天想家。 夜深了,海棠小区静悄悄的。路灯发出的光格外的温柔,宛若瞌睡人的眼。 余红菱看看腕表,马上就要十二点钟了。她放下笔,站起来,走到床前,关了灯,把鞋一脱,钻进了被窝。家里就她一个人,白天虽然对哥哥说“不害怕”,可是现在,她心头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一会儿下床检查煤气,看煤气开关有没有关好。上床不久,又感觉防盗门好像没有关好。于是,又起来检查。确定防盗门已经关好之后,还搬来一把椅子倚靠在大门上,才又钻进被窝里。 她睡得正香,呼吸很均匀。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醒了,以为是老鼠在捣乱。因此,没有睁开眼睛看。她在心里说:糟糕!家里什么时候又有老鼠进来?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个不停。接着,她又听见拉拉链的声音。她睁开惺忪的睡眼,隐隐约约看见一个陌生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吓得毛发倒竖:黑影是人还是鬼?太可怕了!小偷?家里竟然来了小偷!这……这怎么可能?不可能——防盗门已经反锁,并且我还检查了好几遍。这可是六楼,小偷怎么爬得上来?是眼花还是幻觉?好奇怪!怎么房间的门敞开着?屋里还有一束亮光?我的天哪!莫非—— 她眨眨眼睛,看清了来者确实是个小偷。小偷是个身材瘦小,贼眉鼠眼的年轻男子。他低着头,嘴上含着微型手电筒,双手正翻着她床前那个鼓鼓的格子花编织袋。全然不知睡在床上的余红菱已经发现了他。 她瞪大惊恐的双眼,心脏“怦怦”跳得跟敲鼓似的。偏偏这个时候,唯一可靠的亲人又不在身边。 小偷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转过身,蹑手蹑脚地走到写字台前,轻轻打开抽屉。这时,他腰上的一把匕首,正闪着寒光。 她寻思着:怎么办?怎么办?她想起父亲的千叮万嘱:一旦遇到突发事件,一定要保持冷静!菜刀就放在厨房里,去拿是来不及了。说不定,还没出门就被那人抓住。我一挣扎、大喊,他就会拿起匕首。打斗的结果,非伤即死。因为一个低贱的小偷而流血,值得吗?当然不值得。我这么年轻,才二十多岁,还没结婚……生命与金钱,孰重孰轻?钱什么时候都可以挣,可生命只有一次。小人惹不起,躲还不行吗?我得想办法去到隔壁房间,拨打电话报警…… 她感觉喉咙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咳。” “二哥,我喉咙不舒服。”余红菱大声叫道,“给我倒一杯水。” 小偷闻声,立即停止行动。悄悄地蜷缩在狭窄的写字桌下。 余红菱翻身下床,快步冲进隔壁二哥的房间,将门反锁起来,大声喊道: “二哥,二哥!” 少顷,余红菱听到隔壁阳台有动静,把头探出窗外,发现那个黑乎乎如同幽灵一般的小偷,正沿着一根下水管道往下滑,一溜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灯,仔细检查一遍,发现并没有丢失什么东西。接着,又蜷缩在被窝里。刚刚发生的事情让她感到后怕,使她久久不能入睡。早知道,就不该独自一人留下来。 次日下午,余红菱收到了父亲从老家寄来的一封信。父亲在信里问,生活习不习惯?工作和读书是否顺利?让她有时间,多读书,多向优秀的人学习。信里每一句话,都流露出父母对她的爱,对她的关心和牵挂。 余红菱的老家,位于偏远的农村。父母如果有急事找她,只能到镇上打电话。所以,平时和父母联系,基本上都是写信。每次父亲到镇上赶集,都会去邮局看看,有没有孩子的来信。时间长了,次数多了,就和邮递员混熟了。邮递员只要看到父亲,就会主动告诉父亲有没有他的信。 父亲身体欠佳,家里经济拮据,父母节衣缩食,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把三个孩子拉扯大。大女儿高中毕业,二儿子大学毕业,小女儿余红菱实在心疼父母,为了减轻父母的压力,初中毕业后,就进城打工谋生。在这偏僻的农村,很多人都不理解——余红菱的父母为什么含辛茹苦供孩子们读书?因为普遍村民认为:孩子能读到小学毕业,能识字,能算账,也就心满意足了——这样不但省钱,还可以早点踏上社会,早点挣钱养家。 余红菱给父亲写了一封回信:在江州,她生活过得很好,请爸爸妈妈放心!因为四月份要考试,所以不能回老家过年,请爸爸妈妈理解!等到四月份回成都考试的时候,再回家看望他们…… 一转眼就到了除夕。这一天,余红菱接到哥哥打来的电话。哥哥告诉她,自己已经平安回到家,而且姐姐姐夫也回家了。余红菱兴高采烈地和家里的每一个人通了电话,特别跟爸爸妈妈说的话最多。通话结束后,她更加思念远方的亲人,长这么大,还不曾在外地过春节,而且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咚——咚——咚——”跨世纪的钟声敲响了。炮声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余红菱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走到阳台上,望着满天色彩缤纷的礼花,情不自禁地祈祷起来: “祝愿自己和家人,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春节过后,返乡的人们陆陆续续地外出工作,付春也到了杭州。 “情人节”这天,万里晴空,阳光灿烂。 付春西装革履、容光焕发,开着一辆崭新的奥迪轿车,来到水煮鱼馆大门前。欧阳杜鹃脖子上围着一条崭新的火红色纱巾,身穿黑色长大衣,脚蹬一双棕色长筒靴,打开车门,坐在副驾位子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付春开车驶向郊外。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倾诉着心中的爱恋。说到动情处,付春左手握着方向盘,伸出右手,搭在欧阳杜鹃的大腿上摩挲着。 前面出现一片花海,空气中飘来一阵阵浓郁的花香。 “啊——好香!好香!”欧阳杜鹃连声说。 金灿灿的油菜花到处都是,粉红的桃花开满树枝。春天正是赏花的季节,游客成群漫步在花丛中。付春把车停在路边,拿出相机,和欧阳杜鹃一起,兴高采烈地走进芳香四溢的桃花园。欧阳杜鹃在花丛中摆出各种姿势,让付春给她拍照。她举目四望,伸手一指。 “好漂亮的油菜花!这里人好多,我们去那边吧!” 付春和欧阳杜鹃避开人群,走近一大片茂密的油菜花田,漫步在金黄色的油菜花海里。付春拿着相机,一会拍拍这里,一会儿拍拍那里。成群结队的小蜜蜂,“嗡嗡嗡”地在眼前飞来飞去。狭窄的田埂上,蚕豆已长出青青的豆荚。春风阵阵吹过,油菜花起起伏伏,就跟金色的锦缎一样。付春环顾四周,不见一个人影。于是,拉着欧阳杜鹃向花海深处走去。 “亲爱的,”付春一把将欧阳杜鹃搂在怀里。“我好想你!” 欧阳杜鹃眉开眼笑,迎面望着付春。 “是吗?你心里只有我一个,没有别人?” 他低下头,注视着她迷人的脸。 “这段时间,我受够了煎熬,为了能够天天在一起,赶紧离婚吧!然后,我们结婚。” “离婚的事情,”欧阳杜鹃低下头,“我不是不想……” “我可不愿意和别的男人一起享用一个女人。况且,那还是一个相貌丑陋的男人。鹃子,你舍不得离开他吗?” 欧阳杜鹃摇摇头。 “不是不是。你不知道,结婚不容易,离婚更不容易。并且,还有孩子。你没有养育过孩子,哪能了解我的苦衷?假如没有生小杰,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和你在一起。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能够……说走就走?换成你,会抛弃你的亲生骨肉吗?如果早点认识你,就好了。只可惜——老天故意捉弄人。我命不好,嫁了个糟老头……”话还没说完,泪水便夺眶而出。 “别哭了!我理解你的难处。”付春拿出一张雪白的餐巾纸,为欧阳杜鹃擦眼泪,“美人儿,不哭不哭!我喜欢看你笑,你就笑笑吧!”说完,伸手在她的咯吱窝处挠了挠。 “讨厌,停停停!我最怕挠痒痒了。”她挣脱他的手跑开了。 付春一个箭步追上,从后面抱住她。她一动不动,等待他吻她。他低下头,闻着她香喷喷的栗色卷发,眼里燃起欲火。他把手从她的腰部,移到她丰满的胸脯,不停地抚摸……她转过身,面对着他,仰起美丽的脸,闭上双眼。他把火热的嘴唇贴在她红红的樱唇上,把一只多毛的大手伸进她的内衣……她感到热血沸腾、浑身酥软。他快控制不住了,想要把它扑倒在油菜花田里。 “等一下,等一下!”她轻声说,“野外不安全,你还记得上次在公园吗?” “那是在傍晚,在深山树林中。这次不同,是在大白天,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看看这花海,你闻闻这花香,是多么令人陶醉!亲爱的,我们钻进油菜花田深处,肯定没人会发现。” “我……我怕出现意外……心里不踏实。付春,我们还是去酒店吧!”她面有难色,吞吞吐吐地说。 “现在,我正欲火烧身……我走前面,你跟在后面,快点!” 付春用手扒开茂密的油菜花,直往花海里钻。金色的油菜花瓣,纷纷飘落下来,仿佛下了一场花瓣雨。欧阳杜鹃独自站在狭窄的田间小路上,望着花丛中的付春,踟蹰不前。 “鹃子,快跟上!” 在他的怂恿下,她跟了上去。一不小心,脖子上的那条火红色的纱巾落在了田埂上…… 不一会儿,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翁,带着十来岁的孙子,正好路过这片油菜花田。爷爷用手指着一团摇曳的油菜花。 “孙子,你看——什么东西钻进了油菜花田?” 孙子顺着爷爷手指的方向望去。 “是野鸡吗?” “不是。野鸡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爷爷指着剧烈摇晃的油菜花说道。 “说不定……是一头野猪。爷爷,我去叫爸爸,拿棍子打野猪。” “不急不急!我们先看看,究竟是什么……嘘——别出声!” 祖孙俩一前一后,蹑手蹑脚地走向油菜花深处。 刚走不远,爷爷就看见田埂上的红纱巾,不由得一愣。 “孙子,别看了!那不是野猪,是一对禽兽。” 孙子满脸疑惑地望着爷爷沧桑的脸。 “禽兽?爷爷,‘禽兽’是什么东西?” “就是两条发情的野狗。” 孙子摇摇头,问: “我怎么没看见狗的影子?” “谁在油菜田里?快出来!”老翁扯着嗓子高声叫道,“这是谁的纱巾?没人要,我就拿走。” “我的,是我的纱巾。”欧阳杜鹃一边答应,一边急忙往回走。“喂,等一下!” 付春不紧不慢地跟在欧阳杜鹃身后。他们的头上、身上,沾满了金黄的油菜花粉和花瓣。 老翁板起面孔,粗声粗气地问: “你们在油菜花田里干什么来着?搞坏那么多油菜!怎么陪偿?” 付春用手拂去头上的油菜花,轻轻拍掉落在身上的花瓣。 “大伯,我们不是故意要损坏庄稼。她和我吵架,一怒之下,就把我的手表,扔进油菜花田里。不得已,我才进去找。” “哼——谁信?那么,你跑到油菜花田里干什么?”老翁把脸转向欧阳杜鹃,质问道。 “那只手表他最喜欢了,所以我只好去帮他找。” “不管怎么说,你们破坏了庄稼,是不是应该赔偿?”老翁说。 “我赔,我赔。”付春连声说道,摸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递给老翁。 “哼——五十块钱?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吗?亏你拿得出手!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在油菜花田里鬼混!你必须封我个红包,冲冲晦气——农村有个风俗,‘宁可借地停丧,不可借地成双。’年轻人,明白我说的意思吗?”老翁斜睨着付春,气愤地说。 “我——我们——还没有成双。”欧阳杜鹃辩解道。 “如果来迟一步,你们就成双了。农村家家户户都忌讳,忌讳别人污染自己的眼睛。遇到这种事,会倒霉透顶。所以,你们必须给我一个红包!不,是两个红包,还有我孙子。” “胡说!”欧阳杜鹃厉声呵斥道,恶狠狠地将那张五十圆的钞票扔给老翁,“你——你这不讲道理的!就五十块钱,不要拉倒!”说完,便挽着付春的胳膊,“老公,我们走。” “站住!”忽然,一位身材魁梧的壮年男子从油菜花田冒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根结实的柏木扁担,大声吼道,“不准走!” 小男孩向那壮年男子告状。 “爸爸,他们欺负我们。” 付春见状,急忙摸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小男孩。 “慢着!一个红包一百二十元,”壮年男子的语气十分生硬。“三个人,三个红包,你自己算算该是多少?” “你们……这是——敲诈!”欧阳杜鹃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我要报警!” 壮年男子举起扁担,双目怒视着欧阳杜鹃和付春。 “报警?快去报啊!你们在别人的田地里,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损坏了庄稼……看你们鬼鬼祟祟的样子,分明就是一对野鸳鸯。要不,就叫大伙儿过来评评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双渡》正文 第十六章 如果把事情闹大,不仅耽误时间,还……付春想,唉——算了算了,给钱息事宁人,别让这些人老缠着不放!给钱就给钱。真不走运,没想到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 付春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夹,从里面抽出四张百元大钞,往空中一抛,转身离开。 欧阳杜鹃紧跟在付春身后,咕哝道: “混蛋,拿钱去吃药吧!” 付春和欧阳杜鹃离开油菜花田,钻进奥迪轿车,一路直奔酒店。 “刚才差一点就被人逮个正着。野外惊险又刺激,只是……”付春一面开车,一面说,“住酒店虽好,但不够浪漫。” 欧阳杜鹃打开包包,拿出一把精美的檀木梳,梳理着有些紊乱的头发。 “去你的,浪漫的代价还小吗?白白丢失了四百块钱。那些人想钱想疯了,居然趁机敲诈!” 汽车驶入绍兴城区,快到十字路口了。付春打开右转弯灯,驶入一条支路。 “不就是几百块钱吗?不要老想着那件事嘛!鹃子,马上就到了。这家四星级酒店,是绍兴的一个业务员介绍的,我住过几次,感觉特别舒服。” 二人走进金碧辉煌的大酒店。付春到前台交了钱,拿到房卡,和欧阳杜鹃一同进入电梯,到达房间,插入房卡。里面有一张大床,雪白的墙上,挂着一台液晶大彩电。打开窗户,低头俯瞰窗外,美景尽收眼底。 “啊——好漂亮!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到过的最好的酒店。”欧阳杜鹃满脸兴奋地叫起来,放下背包,“付春,真羡慕你——到过许多城市,住过很多高档宾馆,吃过不少山珍海味,都可以报销,不用自己花一分钱,你的待遇真好!” “鹃子,你跟着我会有享不尽的福。只是,你和我之间横着那个姓郑的,实在很碍事……得抓紧时间离婚,难道说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付春坐在洁白的软床上,用一双期待的眼神看着欧阳杜鹃,“我的心肝宝贝,离开你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过来……”说着,他脱掉鞋子,躺在床上。 她也脱下高跟鞋,紧紧依偎着他。 “离婚是早晚的事,我巴不得马上跟他离婚,和你在一起。可是,他不同意,孩子也不同意。所以,你要耐心等待,给我足够的时间。亲爱的,大概这就叫‘好事多磨’……” 他把身子挪了挪,好让她躺着更舒服。她头枕着他温暖的胳膊,侧着身子面对他。他性感的嘴唇一触及到她薄薄的嘴唇,她就不再吭声。两个人紧紧相拥,如饥似渴地亲吻,那模样就像饿狗啃骨头一样。虽然她很渴望和他在一起,但是不像以前那么积极主动。 他忽然停下来,问: “亲爱的,你怎么啦?” 她垂下眼帘,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忧愁 “我……我怕怀孕。更怕流——产。男人永远不知道,流产有多痛苦……” 付春的笑容消失了,陷入了沉思。自从他走出学校,踏上社会以来,不知道与多少女人发生过性关系,也不知道让多少女人打胎。对此,他非但不感到羞耻,反而认为自己很有本事。他回忆起自己刻骨铭心的往事:有一位他心爱的年轻姑娘,曾经为他多次打胎,最后因流产感染而香消玉殒…… “做男人真好,至少不用担心怀孕。”她继续说,“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选择做男人——除了挣钱,什么都不用管。” 付春站起身,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地喝着。 “做男人有男人的苦衷,来生我一定要做个女人,好好享受做女人的乐趣……” 她苦笑道: “吴医生曾对我说过,‘不能再做流产手术了,否则将会有生命危险!’我好担心!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 他摇摇头,把剩下的半瓶矿泉水放在床头柜上,重又躺下来。 “我可不喜欢隔靴搔痒,讨厌——穿着袜子洗脚,有什么乐趣?如果怀孕了,那就生下来嘛!别说养一个孩子,就是养十个孩子都不成问题。亲爱的,别担心!我有那么多财产,总得有个继承人,是不是?这一次,我是认真的,因为我深深的爱着你。” 欧阳杜鹃眼望着付春英俊的脸,愁容消失了。 “是吗?不过,我心里还是不踏实。” 他突然举起右手,对天发誓: “我付春发誓,今生今世只爱鹃子一个人,并答应把孩子生下来,如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样总可以吧?” 她点点头,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他。他脱掉身上的花衬衣,往床上一丢,饿狼般地扑在她身上…… 她闭上眼睛,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争取这一次真的能射中靶心,好好干,加油! 他们俩在这家四星级大酒店一连住了两天。接着,又去了别的景点。 一天下午,付春开车带欧阳杜鹃来到上海,去了东方明珠电视塔和金茂大厦观光厅,还去了人潮汹涌的南京路步行街。一转眼,红红的太阳被远山遮住了半边脸,晚霞染红了西边的天,几只白鹭尖叫着飞到高高的大树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五光十色的灯光把整个街面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二人走进肯德基,吃过晚餐,手牵着手,不紧不慢地朝前走。走过斑马线,来到黄浦江边。欧阳杜鹃和付春跟别的游客一样:倚靠着江边的围栏,欣赏美轮美奂的夜景。 浩瀚的夜空中,弯弯的月亮宛若一只小小的船,满天的星星顽皮地眨着眼睛。璀璨夺目的霓虹灯,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好似一副美丽的水彩画。一艘艘轮船来往穿梭,时不时发出一声长鸣。江上金光闪闪的桥,变成了一道美丽的彩虹。江岸高楼林立、流光溢彩。最是那雄伟壮观的东方明珠电视塔,闪烁着五彩缤纷的灯光,看上去格外美丽。 晚上九点钟光景,他们俩回到酒店,拉上窗帘,一同走进洗手间,洗了个鸳鸯浴。付春将一条雪白的浴巾围在腰上,赤裸着上半身,走到床前,一屁股坐下去。欧阳杜鹃换了一件新买的肉色真丝睡裙,里面没有穿内衣,看上去十分性感。 “鹃子,你这身衣服真漂亮!”他看着她,拍拍自己毛茸茸的大长腿,“亲爱的,过来坐在我腿上。明天我们就要分开了,我真舍不得离开你。” “上海多漂亮啊!说实在,我还没玩够呢,要是能再玩几天就好了。”她坐在他健壮的大腿上,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不想回去,不愿看见那个窝囊废。只有同你在一起,才知道什么叫幸福。” “这么说,你和你老公生活了那么多年,难道他真的不曾让你感到过幸福?”他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的脸,问,“是你老公不懂情趣,还是——” 她用白皙的手指,将栗色的长卷发勾到一边肩上。 “实话告诉你——我和他刚结婚那几年,感觉挺幸福的……自从和你在一起,我才觉得以前的幸福是多么微不足道啊!”她一面说,一面抚弄着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郑光银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是个地地道道的闷葫芦。我跟他在一起过日子,他玩他的游戏,我看我的电视。夫妻相处久了,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再也没有激情可言。我拉着他的手,感觉就像左手拉着右手一样。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出轨——因为爱情变成了亲情,面对亲人又怎样能产生爱情呢? 他久久地盯着她,就好似欣赏一幅画。 她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他,问: “你们男人个个都喜新厌旧,你能保证爱我一辈子,不会爱上别的女人吗?” “我能保证。只要你不变心,我就会永远爱你,直到海枯石烂。在你之前,我遇到过很多漂亮的女人,可是都不及你这样让我痴狂。” “亲爱的,既然你对我一片真心,那你在杭州给我买一套公寓,怎么样?我只想和你天天在一起,”她轻轻抚摸着他的大手,细声细气地说,“亲爱的,你那么有钱,如果能以我的名字买套住房,我马上跟他离婚。并且,愿意为你生一个孩子。” 她暗想:既然做了情妇,就应该好好捞一把,多少也该为自己的将来着想…… 付春看着躺在怀里温柔妩媚的女人,用手摩挲着嘴上的黑胡渣,思忖片刻:嗬哟——你的胃口真不小哩!一套房子得花掉我多少钱哪?假如我给你买一套房,你变了心,我岂不是人财两空。谁知道,你会不会一心一意地跟着我?并且,还没有离婚。离婚后,再买房子也不迟。 他眉毛一扬,耸了耸肩。 “为什么要买普通住房?难道说住别墅还不好吗?” “住别墅当然好,可我等不及了。你的别墅还没交房,装潢也得需要两三个月吧,如果买一套装饰好的公寓,多方便啊!” “普通的住房没有档次,我住腻了,所以才买了一套别墅。等我拿到别墅的钥匙,找一家好一点的装饰公司,把房子装潢得漂漂亮亮的,我们就搬进去住。杭州办事处人多、不方便……过几天,我通知浙江业务员到杭州开会——我得把下属的工作督促紧点,让他们一个个尽最大努力推销产品,为我赚钱。亲爱的,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说罢,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她眨了眨迷人的杏眼,用温柔的眼神看着他。 “哦,是吗?那好,我要买一枚钻戒。” 付春在考虑:比起一套公寓的价格,一枚钻戒也花不了多少块钱。我若不同意,她会不高兴。买就买吧,大不了,我给会计龚婉玲一笔封口费,让她多做几笔假账…… “好的,明天我们一起去珠宝店。”说着,他将她推倒在床,“亲爱的,你不是想要一个孩子吗?来吧!” 她嫣然一笑,脱光了睡衣,露着丰满的身子。 “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我无所谓,你呢?”他回答。 “我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希望再生一个女儿。” “来吧来吧,加油!儿女我都喜欢。”说罢,他立马将她骑在胯下。 次日上午,付春接到他同学丁伟打来的电话。 “付春,听说你发展得不错,不要老是想着工作,来上海玩玩吧!我和黄鸣浩,还有周兵,都调到上海了。我们好久没有相聚了,这两天你抽个时间过来大家聚聚,反正杭州到上海又不远,怎么样?” 付春坐在床上,看着身旁熟睡的欧阳杜鹃:我可以大大方方的带鹃子去和同学们相聚,他们一点都不知道内幕,看到漂亮的鹃子,肯定会羡慕死他们。而我,一点也不用顾忌。 “丁伟,如果我到上海,你怎么招待我?”付春咧嘴坏笑道。 “付春,同学这么多年,难道我还不知道你有哪些爱好?只要你这两天到上海来,我就给你安排住星级大酒店。另外,再找一个——小妹陪你,怎么样?”电话那头,丁伟信誓旦旦地回答。 “丁伟,你可要说话算数哦!只要你现在把三天的酒店住宿费转给我,我就赶在中午之前和你见面。迟到一分钟,我双倍奉还。怎么样?” “好!这可是你说的,中午之前我没见到你,你就得双倍还我。三天时间太短,我马上把五天的酒店住宿费贰仟伍佰块转给你。”丁伟暗暗窃喜道。 不一会儿,手机上就有短信通知付春:银行卡到账贰仟伍佰块。于是,他打电话给丁伟。 “钱我已经收到了,你把地址告诉我,中午十二点钟之前,我一定准时赶到。” 付春放下电话,心里不禁暗笑起来:丁伟这个老狐狸,休想占我的便宜。他千算万算,就没有算到我就在上海。现在刚好十点三十分,如果我在杭州,根本不可能在十二点之前赶到。嘿嘿,丁伟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付春放下电话,觉得时间还早,于是便躺下来。左手抬起欧阳杜鹃的头,顺势搂在怀里。右手握成拳形,然后伸出食指形成半弯状,在欧阳杜鹃挺直的鼻梁上刮了几下。 “起床啦,起床啦,大懒猫!” 欧阳杜鹃搂着付春的脖子,眼睛都不愿睁开一下。 “嗯——我再睡一会儿吧!” “你想睡就睡吧!不过……我刚才赢了贰仟伍佰块钱!”付春不禁自言自语。 欧阳杜鹃一听说赢钱,立即睁开双眼,惊讶地望着身边的付春。 “啊!你说什么?刚才赢了贰仟伍佰块钱?” “是的,啊,你不是说还要睡一会儿懒觉吗?那你就睡吧!” 欧阳杜鹃一骨碌爬起来,用手摇着付春的肩膀。 “不,我要起床了。吃完早饭,陪我去买一件衣服,好不好?” “好好好。不过……现在我要……”说着,便将欧阳杜鹃一把推倒,猛地扑了上去。 酒店三楼的自助早餐早已经撤了,付春和欧阳杜鹃只好出去找吃的。他们在麦当劳随便吃了点东西,就逛街去了。 这时,天空中的太阳穿过薄薄的云层,羞答答地露出圆圆的红脸。一家服装店的招牌在强烈的太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这光芒不偏不倚,正好射着街对面欧阳杜鹃的眼睛。她急忙抬起胳膊,遮挡住强光,向前快走几步,嘴里嘀咕道: “好刺眼啊!什么东西?” 她避开光线,才看清发光的地方,原来是一家服装店的巨幅广告牌。 “付春,我们到对面去看看。”说着,她拉着他的手,直奔服装店而去。 过了马路,她就看见店内玻璃橱窗里展示的一件粉红色连衣裙。 “付春,你看那件粉红色连衣裙,好漂亮!我好喜欢!”欧阳杜鹃用手指着那家服装店,微微抬起头,满怀期待地望着付春。 “只要你喜欢,我们这就去看看。”付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那是一家高档服装店。 欧阳杜鹃一走进店,就迫不及待地问: “服务员,你能把那件连衣裙拿给我试试吗?” “可以,请稍等片刻。”服务员找了一件l号连衣裙,让欧阳杜鹃试穿。 当欧阳杜鹃穿上裙子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付春禁不住两眼发直。 “哦,鹃子,太漂亮了!” 旁边的服务员,脸上也露出羡慕的表情。 欧阳杜鹃走到镜子前,摆弄着衣裙,左照照,右照照,感觉自己就像一位仙女。当她看清标签上的价格时,笑容消失了。她转过身,磨磨蹭蹭地走向更衣室:三千八!一条裙子就三千八,太贵了! 欧阳杜鹃怅然若失地走出更衣室,付春急忙迎上去。 “鹃子,怎么啦?不喜欢吗?” 欧阳杜鹃沉默不语,把裙子上的标签拿给付春看。 付春走到服务员身边。 “服务员,这条连衣裙怎么卖?” “先生,你们是今天的第一个客户,就给个最优惠的价格,但是不能还价,三千元整。” “好,你把裙子包好,我们买了。可以刷卡吗?”付春掏出钱包,取出一张银行卡问道。 “可以刷卡。先生,请随我来。” 看到付春去付钱,欧阳杜鹃不禁眉飞色舞。 走出服装店,付春直接回酒店结清了房费,回到车上。 “付春,我们这就回去吗?”欧阳杜鹃一边欣赏她的新裙子,一边问道。 “不,我现在带你去见我的几个老同学,中午一起吃饭。”付春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回答道。在等待汽车预热的时间,付春打开汽车导航仪,设定目的地“川味观大酒店”。 因为交通不畅,他们到达目的地“川味观大酒店”时,已经十一点五十分。付春刚下车,就看见坐在一楼窗口边的丁伟,不禁一阵暗笑。丁伟身材矮小,清瘦的脸上戴着金丝边眼镜,穿一身休闲装,时而低头看看表,时而抬头东张西望。 “鹃子,你想不想赢钱?”付春坏笑道。 “赢钱?当然想了,哪个不想赢钱呢?” “想赢钱,你就得配合我!”他靠近她的耳朵,小声地说道,“你一会儿……” 接着,付春独自一人快步走进“川味观大酒店”。欧阳杜鹃并没有跟在身后。 当丁伟看见付春走进“川味观大酒店”时,不禁大吃一惊。丁伟略带失望地笑了。 “付春,没想到你还挺准时的嘛!” “丁伟,看来让你失望了。黄鸣浩和周兵他们呢?”付春问。 “他们都到了,在二楼,我们一起上去。” 来到二楼,付春一眼就看见胖乎乎的周兵和五大三粗的黄鸣浩,正坐在靠窗的餐桌边闲聊。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付春一个箭步走上去,冷不丁地大声说道。 周兵和黄鸣浩吓了一跳,急忙转过头来。 “付春,想不到你没变,还是那么潇洒,那么帅气。快坐下,快坐下!”周兵热情地招呼着。 “付春,就你一个人?你的女朋友怎么没来?”黄鸣浩说着,站起身,并用他刚劲有力的右手提起金黄色的铜水壶,往透明的六边形茶杯倒满茶水,递给付春。 “出门还带女朋友?那不是我的个性。凭我的魅力,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都能找到女朋友。”付春自豪地笑道。 “付春,你这话说得可大了。你敢不敢跟我打赌,在半个小时之内,你当着我们的面,找一个女朋友和我们一起吃饭?”丁伟挑衅地说道,“如果你赢了,我们每个人给你伍佰块钱。” “伍佰!嗯——还是算了吧。”付春难为情地摇摇头说。 “不要再犹豫了,我们加大筹码,如果你答应,我们一人一千块钱。不过——如果你失败了,那你就得赔我们一人两千块钱。敢不敢?”丁伟怂恿道。 “看你说的,有什么不敢。”付春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那你们自己商量,在这个大厅里,找一个最漂亮的女人。然后,我把她邀过来一起吃饭。怎么样?” “那好。付春,我们也不为难你,只要你把独自坐在角落里的那位小姐,叫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下午陪我们喝茶,就算你赢。”周兵笑道。 “周兵,你还说不为难我,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位小姐可是这个大厅里最漂亮的女人,真有你们的。不过,愿赌服输,我接受挑战。”付春自信地说。 接着,付春径直走向那位小姐,弯着腰,抬起右手,含情脉脉地盯着她。 “请问美丽的小姐,愿意赏个脸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丁伟他们三个人正想看笑话。不料,那位小姐的举动让他们目瞪口呆。只见那位小姐点点头,站起身,拉着付春的手,优雅地向他们走来。 “各位,你们好!我叫杜鹃。如果不见外的话,叫我鹃子就可以了。”那位小姐一上来就向大家问好,并简单做了一下自我介绍。 丁伟他们三个人纷纷站起身,热情地和美女握手。饭桌上,每上一道好菜,他们都争先恐后地为美女夹菜,毫不掩饰地献着殷勤。只有付春坐在旁边,悠哉悠哉地品尝着美味佳肴。 酒足饭饱后,他们一行五人来到隔壁的茶楼,要了间有麻将的包厢。茶楼老板告诉他们,麻将只供娱乐,不能赌博。五人点了各自喜欢的茶水,坐在一起,边喝茶边聊天。 “付春,就这样喝茶聊天好无聊嘛!刚好这里有麻将桌,我们四个同学,切磋切磋?”周兵提议说。 “好好,那就切磋切磋。”付春点头同意。 于是,四个人各坐一方,打起麻将来。 不一会儿,丁伟就赢了两千多块钱。 突然,黄鸣浩的手机响了。 “喂,老婆,有啥事?啊——怎么会……知道了,我马上回来。”黄鸣浩挂了电话,站起来说,“各位,不好意思,儿子生病了,我得先回去。有空再联系,再见!”说完,便慌慌张张地走了。 “美女,现在三缺一,来来来,帮我们凑个数——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付春朝美女眨眨眼,说。 “好。不过,我打得不好,如果有不对的地方,各位可不要责怪我哟!” 没过多久,美女就赢了六千多块钱,丁伟不但把赢来的两千多块钱输掉了,另外还输了一千元。见到美女用迷人的眼睛看着他,丁伟郁闷的心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候,一个身材魁梧的服务生走进包厢,瞟了一眼麻将桌上的钞票,走到桌旁,拿起空水瓶。 “各位,打扰了,开水马上送来。”那人说着,转身离去。 一转眼的功夫,刚才那位身材魁梧的服务生,又走进包厢,身后还跟着五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我们是警察,都别动!” 身后的那五位警察,立即将欧阳杜鹃他们四个人团团包围。一位警察严厉地说: “老板应该告诉过你们,这里的麻将只供娱乐,不能赌博。鉴于你们赌博数额大,根据法律规定——依法没收所有赌资,每人处以刑事拘留,全部带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双渡》正文 第十七章 傍晚时分,郑光银跑车还没有回来。昏暗的客厅里,郑杰紧紧依偎着年迈的奶奶。 “奶奶,妈妈出门好多天了,怎么还不打电话?”郑杰蜷缩在布艺沙发上,愁眉不展,“我担心……妈妈是不是遇到了坏人?万一她……”郑杰说不下去了,急得眼泪直往下掉。 奶奶抽出一张餐巾纸,替孙子擦眼泪。 “小杰乖,不哭不哭!妈妈会回来的。”奶奶抚摸着孙子的头,轻声说,“唉——你的妈妈太不像话,打扮得那么妖艳……会不会跟什么人跑了?”话一出口,奶奶才明白自己不该在孙子面前这么说,“小杰,不要老想着你的妈妈,看电视吧!奶奶去给你弄点好吃的。” 过了一会儿,郑杰打开电视,观看《西游记》。 奶奶走进厨房,一边削苹果,一边喃喃自语:“鹃子这女人,一点也不顾家,不晓得我儿子看上了她什么……那狐狸精为了勾引男人,就知道打扮。这些天,她不在家我感到自由自在。她在家时,总免不了磕磕碰碰。她要是变了心跟别人跑了,那才好呢!这个房子没她的份,小杰归我儿子……” 奶奶一边想,一边削苹果,不小心伤了手,急忙放下刀子和苹果,用手按住伤口,心里不禁暗骂道:鹃子真是个倒霉星,一想到她就难受。过了一会儿,奶奶松开手,不见鲜血流出,才又接着把那个大红苹果削完。 “小杰,来!吃个苹果加餐。”奶奶喊道,抬头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时钟,“你爸爸该回家了,我马上去准备晚饭。” “奶奶,我喜欢吃面条,晚上吃面条嘛!”郑杰接过苹果,啃了一口,“奶奶,坐下来陪我看电视,等爸爸回来再煮面条。” 奶奶打开电灯,挨着孙子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机,心里却在为儿子儿媳的事情发愁。 “小杰,奶奶问你个问题,你要说实话哦。” 郑杰点点头,一面吃苹果,一面看电视。 “如果你爸爸和妈妈离婚,你愿意跟哪个一起生活呢?” 郑杰把脸转向奶奶,眉头一皱。 “不——我不想爸爸妈妈离婚。奶奶,我讨厌问这个问题!” “我想,你会跟爸爸一起生活,对不对?”奶奶忍不住,继续问。 郑杰板起面孔,粗声粗气地吼道: “我不要回答!不要回答!奶奶,你烦不烦哪?” “不问就不问。”奶奶红着脸,尴尬地说。 奶奶本想看自己喜欢的电视连续剧,可孙子正在收看他喜欢的节目。王春霄畏惧儿媳,不敢去主卧室看电视,唯恐被突然回家的儿媳撞见。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去厨房煮面条,可儿子还没回家。好不容易盼到儿子回来,才又站起身,走进厨房忙活。 不多时,三大碗杂酱面就摆上了餐桌。 “小杰,吃饭了。”郑光银第一个坐在桌边,对儿子喊道,“快点,面条煮熟了不能久放,要趁热吃。” 郑杰这才三步一回头地走进饭厅,端起一碗面条,走到电视机前,把碗放在茶几上,边吃面条边看电视。 “光银,鹃子有消息了吗?”王春宵一边吃着滚烫的面条,一边问。 郑光银什么也没说。 “鹃子八成是出事了,会不会跟哪个有钱的男人跑了?”王春霄问。 郑光银吸溜着面条,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 “妈——你……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话吗?” “鹃子出门那么多天了,连个电话都没有。你想想,她不是跟别人跑了才怪!儿子,你莫生气。说句心里话,鹃子那种女人,她能对你死心踏地吗?我早就看出她不踏实,叫你防着点,偏不听老娘的话。” “妈,你能不能不提这件事?我已经烦透底了,求求你不要再添乱了,好不好?”郑光银苦着脸,哀求道,“鹃子虽然好吃懒做,可她毕竟是我老婆,是小杰的亲妈。别以为我没想过,离婚最受伤的是孩子。” …… 不多时,郑光银就把一大碗炸酱面吃得精光,放下筷子,转过头,怒视着儿子。 “小杰,别光顾着看电视,快点吃面!” 郑杰吓了一跳,把脸转向父亲。 “爸爸,我在吃。” 郑光银从包里摸出一叠钞票,递给母亲。 “我这几天挣的钱,全部交给你做日常开销。” 王春霄接过钱,数了数,揣进自己的衣兜里。 “儿子,我会给你保存好的。你把钱交给老妈,总比交给老婆放心——鹃子不是一盏省油的灯,那狐狸精狡猾得很……” “我受够了,好吧?”郑光银打断老妈的话说,“我知道你对鹃子很不满,总是说鹃子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都听腻了,能说点别的吗?破产以后,鹃子跟我受苦受穷,我很感谢她……为了这个家,我整天在外面跑,已经够累了,求你不要再添乱了嘛!唉呀——我的事情我自己清楚,你就不要再瞎操心了!” 王春宵挽起袖子,一面收拾碗筷,一面嘀嘀咕咕: “真是的,好心没好报……” 郑光银把脸转向儿子,生气地问: “小杰,面条怎么还没有吃完?” 郑杰望一眼父亲,又吃了几口面条,继续看电视。 “马上,还剩一点点。” “把电视机关了!快点快点!一碗面条怎么吃了这么长时间?”说着,郑光银走到儿子面前,看到碗里还剩大半碗面条,不由得把眼一瞪,“快把电视机关了!听到没有?” “等一下。”郑杰抬起红扑扑的胖圆脸,双手抱拳,“让我再看十分钟吧,求你了爸。” 父亲的语气十分严厉,容不得半点商量的余地。 “不行,一分钟也不行!” 郑光银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按下电源开关。眨眼间,电视屏幕上的图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郑杰愁容满面,敢怒不敢言。 “儿子,你看电视这么痴迷,如果读书也像看电视一样,那才叫好呢!六年级了,马上就要毕业,为什么不抓紧时间努力学习,争取考上好的学校?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免得爸爸为你多交学费……你的妈妈外出下落不明,我真为她担心。”郑光银神情沮丧,眼睛有些湿润,“儿子,爸爸太操劳了,难道你就不能省点心吗?” “爸爸,妈妈出去那么久,为什么不给我们打电话?一想到妈妈,我心里就难过。”儿子抓住父亲的手臂,摇了摇,哀求道,“爸爸,去把妈妈找回来吧!” 郑光银颓然地坐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 “世界那么大,找一个人就跟大海捞针一样,我上哪儿去找?” “上亲戚朋友家去找。” “凡是我们认识的亲戚朋友,我都打电话问过了,可还是没有你妈妈的消息。” 儿子仰起脸,忧愁地望着父亲。 “爸爸,妈妈是不是被坏人绑架了?” 父亲摇摇头。 “绑架?不会不会。” “为什么?” 父亲把肘支撑在膝盖头,双手托住下巴,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因为被绑架的都是有钱人。我们家穷,所以不会引起注意。你妈妈出门那么多天了,一直没有消息。我不指望别的,只求她能平平安安的活着。” “呜呜呜……”郑杰不由自主地哇哇大哭起来,“妈妈,我要妈妈。” 父亲潸然泪下,把心爱的儿子紧紧搂在怀里。 “儿子,不哭不哭!再等两天,如果还是没有你妈妈的消息,我们就去报警,让警察叔叔帮忙找找,相信一定能找到妈妈……” 儿子点点头,抽出餐巾纸,为父亲擦眼泪。 “只要能找到妈妈,我一定做个听话的好孩子。” 王春宵洗完碗,从厨房里出来,一句话也没有说,便朝卧室走去。郑光银瞥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站起身,拉着儿子往书房走去。 “儿子,不要老是牵挂着你妈妈。走走走,快去你的房间写作业!等升学考试一结束,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嗯。爸爸,一有妈妈的消息,就早点告诉我,省得我上课老是分心、走神。眼看就要升学考试,为什么妈妈偏偏在这个时候失踪了?我还是不放心……以后,不允许她一个人出远门。爸爸,你外出载客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儿子走到书桌边,坐下来说,“这段时间没见到妈妈,感觉好不习惯。如果你不早点回家,我心里就更——” 父亲点点头,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默默地走进主卧室,仰面躺在床上。他回想起和妻子一起度过的十多年—— 这期间,他们爱过、恨过、吵过、闹过。他和她初次相识在午后的咖啡馆。那时候,鹃子芳龄二十二,出落得如花似玉、楚楚动人。她在咖啡厅做服务员。为了能见到她,他经常去喝咖啡,并且一坐就是半天。后来,她禁不住他的死缠烂打,便跟他生活在一起……她有了身孕,他对她呵护有加,她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自从妻子生了小杰,丈夫把自己的爱都转移到了儿子身上。为此,她经常吃醋,时常抱怨丈夫,“你这没良心的,有孩子就忽略了妻子。”后来,丈夫遭遇破产,夫妻俩便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两人吵着吵着,有时还打架。这样的日子,彼此都觉得难受。 郑光银从小被父母宠惯了,做事拈轻怕重,不愿意吃苦耐劳。一转眼,他从人生的高峰跌落到低谷,很长时间无法适应。他找不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感到时间过得好慢好慢。为了打发日子,派遣忧烦之事,他几乎天天去泡茶馆、打麻将、下馆子。 儿子上学去了,妻子的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孤孤单单,一个人待在家里不习惯。于是就去逛街、走亲访友。时间一长,她认识了一个傍大款的女子娜娜。娜娜穿得很时髦,打扮得珠光宝气。 妻子是多么希望丈夫能够东山再起,希望他能像从前一样宠爱她,重新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然而,她从丈夫身上似乎看不到一线希望。于是,她决定去上班。为了方便接送儿子小杰,就去了弟弟的水煮鱼馆上班。每月挣的钱,仅够她一个人开销。面对巨大的压力,丈夫再也坐不住了,四处托人帮忙找工作。不料,在空等中又耗去了大半年的光阴。为了谋生,他不得不用那辆蓝色的福特轿车载客,这一干就是好几年。 次日下午,郑光银将乘客运载至目的地,正开着空车往回走的时候,手机响了。他踩了一脚刹车,把车停在马路边,拿起手机。 “姨姐!有鹃子的消息吗?” “没有。这几天都没有她的消息——我正要问你,鹃子到底上哪去了?”欧阳杜莉说。 “唉——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她,是不是……”郑光银话没说完,鼻子一酸,声音哽咽了。 “应该不会——前不久,她给我打电话,说要去什么地方游玩。” “姨姐,‘前不久’是什么时候?” “我……我忘了。真的记不起来了。”电话那头,欧阳杜莉吞吞吐吐地回答。 “妹夫,我妹妹和你母亲关系紧张……你得好好沟通一下。” “我在开车。如果没什么事,就挂电话了。 郑光银想起妻子同老妈相处困难,一见面就跟仇人似的,总是争论不休。没错——妻子离家出走,多半是因为这个,老妈时常抱怨鹃子……鹃子曾经几次扬言,要离开这个家。再等两天,如果鹃子还不打电话,就去报警,小杰天天吵着要妈妈,唉——我…… 鹃子不辞而别,我也有错,我对她冷淡——老妈总是对妻子横挑鼻子竖挑眼,认为我随便在街上找个女人都比鹃子强。鹃子跟我生活的这些年,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狱。如果我不把大量的钱用来投资,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一步。后悔,真后悔! 妻子到底怎么了?是跟别人跑了,还是去了朋友家?她该不会是被人玷污吧?如果真是那样,我该怎么办?离婚既没面子,又伤害孩子;不离吧,心里难以接受……总之,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坚决不能离婚——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夫妻闹矛盾,受伤害最大的是孩子。妻子若是决心离开,我会尽最大努力把她留下来——我应该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如果有一天,我非跟妻子离婚不可,那么孩子一定得跟我过。妻子才三十岁出头,还可以再生个孩子。可我已经四十几岁了,既没金钱,又没权力,哪个女人愿意嫁给我?即使有人愿意嫁给我,她能善待我的孩子吗?有的继母视前妻的孩子为眼中钉、肉中刺,后妈哪能跟亲妈比呢?一想到这些,就让人头疼。 鹃子会不会被人伤害了?会不会遭到强奸?会不会出车祸?她还活着吗?如果活着,她应该和家人保持联系。这么多天都没有她的消息,估计是凶多吉少。也许,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可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究竟是死是活?若是她死了,我和孩子怎么办?丈夫需要妻子,孩子需要妈妈,这个家一个都不能少! 我为什么不能对妻子多一点耐心?陪她散散步,听她说说心里话?新婚那几年,我和她恩恩爱爱,似乎有着一辈子也讲不完的话。那时候,我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为我娶了一位又年轻又漂亮的妻子,让亲朋好友都羡慕不已。近年来,由于生意失败,我被烦恼之事害得心神不宁,时常撇下妻子和孩子,跟哥们儿吃喝玩乐。结果呢,哥们都散了,各忙各的去了。白白耗费了那么多时间,想想多没意思啊! 一连好多天,郑光银吃不好,睡不着,一想到自己的妻子,就焦头烂额。他凭直觉感到妻子跟人跑了,但不知是何人,去了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自从妻子离家出走之后,丈夫终日郁郁寡欢。为了这个家,他不得不挑起生活的重担,外出载客挣钱。 一天下午,郑光银因为身体不适在家休息。他倚靠着卧室的窗口,闷闷不乐地抽烟。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喂,哪位?” “是我,胡立军。我有句话要对你说,你还记得付春吗?就是杭州办事处的经理,我们一起打过麻将,脖子上戴着十字架金项链的那个帅哥。” “姐夫,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因为他是你的情敌。” “情敌!”郑光银脸色突然变得凶狠而愤怒,“你说什么?” “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有件事让我感到很奇怪:鹃子失踪这几天,付春的电话也联系不上。这——这是不是太巧了?听说,付春去过好多次水煮鱼馆吃饭。鹃子来杭州,付春陪她逛西湖。老兄啊,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哦!” “什么!怎么会……” 听了胡立军的话,郑光银一时懵了:天哪!鹃子怎么说变就变了?过去,老妈曾多次提醒我说:鹃子靠不住……而我却不当回事。没想到她抛弃了我和儿子,跟她的情人跑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要不是考虑到上有老下有小,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呜呜呜……既然妻子已经不在乎我了,我干嘛还在乎她呢?她离开我过得很好,为什么我不能离开她?不不,我不能没有她。付春那么优秀,无论哪方面我都比不上…… 欧阳杜鹃和付春从拘留所出来,就跟老了十几岁似的:付春满脸胡子,头发凌乱不堪,看上去如同大病初愈的人。欧阳杜鹃面容憔悴,栗色的长发如同一株枯草。拘留期间,他们心急如焚,终日愁眉苦脸,吃不下,睡不香。不但瘦了一圈,两鬓还泛起了霜花。 付春开车送欧阳杜鹃来到欧阳杜莉家附近,把车停在马路边,抓住她的一只手,举到嘴边,轻轻一吻。 “鹃子,我就不上去了,等我忙完再给你联系。” 她伸出双臂,像蛇一样缠住他的脖子。 “亲爱的,别让我等久了!我会想你的。” “鹃子,为了我们的幸福,赶紧办离婚手续!我会去找你,再见! “早点来接我。” 欧阳杜鹃暗想:男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行动起来却很困难。离婚?先买套房子给我,或者拿钱给我也行。空口无凭,等房钱到手以后,再离婚也不迟。 这时,身穿咖啡色西服,腋下夹着公文包的胡立军正往回走。不经意间看到付春,顿时乐开了花。 “付经理!你总算回来了。这段时间,你的电话怎么总是关机?” “我……我的手机……出了故障。”付春红着脸,敷衍道。 胡立军扫了一眼车内,见到坐在后排座位上的欧阳杜鹃,又惊又喜。 “嗬——你也在这儿!鹃子。你们都去我家坐一会儿吧!” 付春瞥了一眼仪表上的时钟,已经十二点了,脸上露出慌张的神色。 “不好意思,我约了人吃午饭,再见!” 欧阳杜鹃下了车,和胡立军一同朝小区走去。 “鹃子,这段时间,你上哪儿去了?郑光银联系不上你,着急死了……”胡立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老实说,你是不是跟付春在一起?” “我——”欧阳杜鹃一时语塞。 胡立军转动着贼兮兮的小眼睛,上下打量着小姨妹。 “郑光银要去报警,你快给他打个电话!” 当天下午,欧阳杜鹃回到紫竹苑,第一个跑出来迎接的是儿子郑杰。 “妈妈!妈妈回来了!”郑杰大声叫道,一副喜极而泣的样子,“妈妈,我好想你!” 欧阳杜鹃张开双臂,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 “儿子,”欧阳杜鹃低头望着儿子的脸,问,“想妈妈没有?” 郑杰紧紧依偎着母亲,生怕她再次离家出走。 “妈妈,你走后我很不习惯,没有一天不想你。为什么不打电话回家?我们都在为你担心。妈妈,以后不要离开我。” 欧阳杜鹃心疼地看着儿子。 “小杰,只要你听话,妈妈就不走了。” 郑杰点点头,开心一笑。 王春宵解开身上的蓝色围裙,往椅子上一搭,见了儿媳,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鹃子回来了!” 欧阳杜鹃从鼻子里发出“嗯”的一声,提起旅行包,朝主卧室走去。郑杰寸步不离地跟着妈妈。欧阳杜鹃环顾四周,不见丈夫的身影,于是就问: “儿子,你爸爸呢?” “爸爸在楼下,陪表叔散步。” “沈奕君又来了?” 郑杰点点头。 欧阳杜鹃打开旅行包,拿出一架新买的玩具战斗机模型。 “给——你的礼物,拿去玩吧!” 郑杰拿着母亲新买的礼物,高高兴兴地走进隔壁卧室。 欧阳杜鹃洗完澡,换上一套宽松的印花睡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擦晚霜。这时候,郑光银和沈奕君回来了。 沈奕君和姨妈王春宵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郑光银走进卧室,看见妻子,不禁一怔。 “鹃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一会儿。”妻子回头看了一眼丈夫,“你表弟来了?” 郑光银把脸一沉,点燃一支烟,用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妻子。 “老实交代,你在外面是不是有了情人?” “没有。”妻子斜睨着丈夫,“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莫名奇妙!” “有人说,你跟付春一同外出……” “胡说!我跟闺蜜一同出去的。”欧阳杜鹃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你听谁说的?” 郑光银坐在床沿上,眼睛里闪着寒光。 “大家都在为你担心,为什么不打电话回家呢?你究竟是不是跟那个姓付的男人在一起?人家有钱,就跟别人跑了,你这贱人!” 妻子霍地站起身,对丈夫怒目而视。 “喂,你看见我啥时候跟他在一起?只会相信谣言。到底是哪个狗日的告诉你——我跟一个男人跑了?真是太可恶了!我非要去找那个喜欢搬弄是非的家伙,理论理论不可……我出去十几天,你就疑神疑鬼的。那你天天在外面跑,谁知道干啥事去了?有没有出去找女人?” 郑光银抬头看着妻子,半信半疑地问: “真的没有外遇?” 欧阳杜鹃把腾空的旅行包扔进衣帽间,气呼呼地嚷道: “说没有就没有,信不信由你。‘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凭什么要相信别人的谎言?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呃!” 郑光银听后,顿时哑然无语:一定是胡立军故意造谣诽谤,说鹃子跟付春一起跑了……胡立军嫉妒心强,嘴巴太可恶,喜欢搬弄是非,我为什么要相信他说的话? 妻子坐在床沿,把脸转向丈夫,不耐烦地说: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有屁快放!我准备睡觉了。” 丈夫打开手机一看,抬头望着妻子。 “还不到十点钟。家里来了客人,女主人不出去打声招呼,怕是说不过去吧。” “我这个样子,怎么好意思出去见客?”妻子连连打着哈欠,摇摇头说,“我实在太困了,明天还得去上班。” “哼——上班?算了吧!人家找人代替了你,谁叫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丢了工作,活该!”他冷笑一声,说。 妻子盯住丈夫的脸看了好一阵,就跟见到陌生人似的。 “是谁代替了我的工作?快说!” 丈夫撇撇嘴,对妻子侧目而视。 “是弟媳洛蕾娜,你还想怎么样?” 妻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和衣躺下来,拉被子盖在身上,侧转身子,背对着丈夫。 “不想怎么样,只是……弟弟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定是洛蕾娜在暗地里说我坏话。谁稀罕在那个饭馆上班?工资少,事情多。” 过了一会儿,丈夫从身后抱住妻子,耳语道: “这些天,我没有一天不想你、念你,你终于回家了,我也就放下心来。有句话叫‘小别胜新婚’你我……” 妻子仍然背对着丈夫。 “不要不要,坐长途车太困了!我想睡觉,明天再——” “亲爱的,我可是等不及了。” 他搂抱着她,亲吻着她的脸。她挣扎着想说点什么,可是嘴被他的嘴牢牢堵住了。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身体,她再也不挣扎,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犹如一具僵尸。 一天夜里,妻子对丈夫说:“我怀孕了。” 丈夫高兴得合不拢嘴,对妻子又是亲吻,又是搂抱。 “多生一个孩子,节省点还是养得起的。老婆,你说呢?” “话虽如此,可是……我已经三十多岁了。” “这年代,三十几岁怀孕人多的是,有的四十多岁才生孩子呢。所以你不必多虑,好好在家养胎吧!” 妻子点点头,脸上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第二天上午,欧阳杜鹃把自己怀孕的事,迫不及待地打电话告诉了付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双渡》正文 第十八章 四月的太阳暖暖地照耀着大地,天空一片蔚蓝,宛如平静的海面。和煦的风轻轻地吹着,飘来一阵阵花草的清香。余红菱在鸟儿的啁啾声中醒来,打打哈欠,伸伸懒腰,冲了一碗燕麦片吃了。梳洗完毕,化了淡妆,背上黑色的旅行包,跟着哥哥一起来到杭州办事处。 会议结束后,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走到付春的办公桌前,莞尔一笑。 “付经理,有件事要请你帮帮忙。” 付春坐在办公桌前,将他的黑色真皮转椅转了半圈,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余红菱,脸上浮起微妙的笑容。 “小余,有什么事情吗?” “我的试用期早已超过了,请将我转为公司正式员工吧!”余红菱红着脸,央求道。 付春那迷醉的桃花眼骨碌碌直转,魁梧的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高翘起的二郎腿不停地抖动。 “抱歉!我现在还不能答复——你能不能不提这个?嗯——还是说点别的什么。” 余红菱一脸茫然,心“咚”的往下一沉。 “什么!别的?” “你的个人生活。” “个人生活!这和工作有什么关系?” “这关系到你——是否成为公司的正式编制。” 余红菱的眼里燃气怒火,冷冷地问: “什么意思?” 付春耸耸肩,把脸转向一边。 “没啥意思。” 余红菱垂头丧气地离开,心想:工作转正这件事情,实在让人伤透脑筋。试用试用!到底要试用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付经理一拖再拖——既不说合格,又不说不合格,真拿他没办法…… 这时,余建华走过来,轻轻拍了一下妹妹的肩膀,关切地问: “嗨,付经理怎么说?” “付经理叫我不提转正的事。”余红菱小声说道,侧转脸,望着身旁的哥哥,“如果付经理不同意办转正手续,我就没法安下心来工作。二哥,付春的意思——是不是让我主动提出走人?” 余建华摇摇头。 “既然付春不表态,你就只管做好你的本职工作,等到时机成熟,再提出转正申请。你要让他看到你的成绩,千万不要给他开除你的理由。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别想那么多,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是嘛!懒得操心工作的事,忙完考试再说——找工作需要学历,即使不能留在本公司,也可以去其他公司应聘。二哥,我悄悄回四川,应该没人知道……江州那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妹妹,只有你留在江州市场,我心里才踏实。记得考试完之后早点回来,最迟也要赶到下次开会之前。要不然,付春会借此理由开除你,那不就前功尽弃了吗?你想想,我同时做两家公司的业务,忙都忙不过来,没有时间自己做饭。你走后,我不得不在外面吃饭。虽然我到江州那么久了,可还是不喜欢在外面吃饭……只有在家吃饭,才能填饱肚子。”哥哥说着,伤感地望着妹妹。 余红菱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听着。一方面,她为自己的前程操心,另一方面,又为哥哥的身体担忧。 “妹妹,回四川的路是那么遥远,跑来跑去多麻烦啊!自学考试是全国性的,你最好把考籍转到江州,既节省路费又节约时间,还不用担心失去工作,怎么样?” “我觉得你的建议很有道理,只是——现在一切都不明朗。我不能确定自己能否继续留在公司,也不确定还能在江州待多久,所以暂时不会考虑转考籍的事情。即使要转考籍,也要等到工作转正以后。”余红菱看了看表,“二哥,外面的食物不让人放心,尽量不要在外面吃饭,一个人生活简单:你用电饭锅煮饭,蒸格上放菜,花不了多少时间,还吃得放心——我得走了,只怕错过火车。保重身体,再见!” 余红菱对哥哥挥挥手,急急忙忙上了公交车,来到火车站。 余红菱踏上火车,把身后的旅行包放下来,搁在行李架上,兴致盎然地望着车窗外,欣赏春天的景致。路边的绿树舒展着枝叶,苦楝树美丽的花朵开满枝桠,宛若一片紫色的云霞。田地里的麦苗青青的,油菜绿绿的,放眼望去,犹如一幅美丽的画。 傍晚,余红菱吃了一份盒饭,把运动鞋一脱,爬上梯子。上铺空间狭小,脑袋碰着天花板,想要直起身子坐起来都困难。她平躺下来,双手枕着头,陷入了沉思—— 市场营销工作虽然难度大,成功率低,但是自由、灵活,时间完全可以自己安排——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以前做过的工作,好比带着镣铐跳舞,根本没法相比……其实,工作转正这件事情,只要付春签字同意就可以了,为什么非得搞那么复杂?分明就是故意刁难……这人真奇怪,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看,还露出不加掩饰的遐想,真是太可恶了!如果我不是他的下属,非扇他几耳光不可。 余红菱翻了个身,脸朝外侧身躺着,用手托着后脑勺,闭目凝思:倘若付春不同意转正,我该怎么办呢?难道说又要回到从前吗?那种四处漂泊,食无定处、居无定所的生活,想想都觉得可怕。不要,千万不要!工作上的事情一时想不好,先放一放,现在只管复习功课。没有什么比时间更珍贵的了。“时间就是金钱。”不,时间一去不复返,时间就是生命。如果考试顺利通过,早点拿到毕业证书,就不用每天熬夜读书…… 她深深思念着自己的亲人。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飞到他们身旁。 经过漫长的等待,火车终于达到成都。 余红菱走出城北火车站,换乘公交车来到汽车东站,踏上了回家的路。汽车翻山越岭,行驶在弯弯绕绕的公路上,马达发出“嗡嗡嗡”的蜂鸣声。车内无人喧哗,司机正全神贯注开车,生怕车辆失控打滑跌落山崖。 下午五六点钟光景,余红菱回到久别的故乡,顿时感到神清气爽——她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从小就热爱大自然,与动植物结下了不解之缘。 她路过菜园地时,站在一株高高的喜树下驻足观望:爸爸妈妈栽种的菜秧都变胖了,长高了。碧绿的菜畦里,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爬高比赛:四季豆和黄瓜各抱着自己身边的竹竿,努力地向上攀爬。站在一边的茄子伸出宽大的手,不断地为自己的伙伴们鼓掌加油。辣椒和西红柿站成整整齐齐的两纵队,各自撑开一把把绿油油的小伞,抬起头,深情地望着黄瓜和苦瓜——它们分明就是瓜架下的评委兼观众,正聚精会神地观看、猜想:谁会爬得最快、最高呢?肥胖的木耳菜(又名“落葵”)蹲在一排竹篱笆下,笑得直不起腰…… 正在田间干活的爸爸妈妈,看见女儿回来了,高兴得就跟过节似的。 妈妈笑眯眯地望着女儿,大声喊道。 “红菱!红菱回来了!” 女儿一听见母亲的愉快的声音,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红菱,你先回家,我们随后就到。” “知道了。” 这时候,一条麻黄色的老母狗听到余红菱在高声说话,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飞也似的从屋里跑出来迎接。只见它不停地摆动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又是跳又是转,鼻子里发出快乐的低鸣,还把两条前腿搭在余红菱胸前,要求主人同它“握手”。她伸手抓住它的一只前爪,抚摸着它的头。它舔舔主人的手,默默地带领主人往回走。离开家乡之前,余红菱就和这条狗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无论她去到哪里,都要叫上它。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便用废弃的旧梳子给它梳理毛,甚至还给它清理眼屎。 余红菱来到家门前的一棵老杏树下,默默地望着这座低矮的草屋子。墙体是爸爸妈妈用黄泥土垒成的,有的地方裂着口子,有的地方已近倾斜。屋顶则用干稻草遮盖着,稻草毕竟是草,经不起风吹日晒雨淋,颜色由最初的金黄色变为现在的麻黄色,隐约散发着淡淡的霉臭味,成了虫子们的温床,鸟儿们的粮仓。看——成群结队的麻雀正在屋顶上欢快地叫着,跳着,寻找着。它们用尖尖的喙,啄起白胖的虫子,一条又一条地吞下去。房屋四周竹木繁茂,环抱着整座屋子。 一只威武的大红公鸡挺着胸脯,围绕着一群母鸡跳起了圆圈舞。紧接着,它又扯着大嗓门高歌一曲,“喔喔喔——”似乎在号召它的同伴:“哦——小主人回了!小主人回了!快跟我回家吧!”紧接着,鸡们就争先恐后地朝屋里飞奔。 猪圈里,一头黑母猪又产下了一窝小猪——有黑的,有白的,还有花的。猪宝宝们依偎在猪妈妈身边吃奶,挤挤挨挨,哼哼呼呼,十分可爱!老母猪躺在干稻草上,“呼哧,呼哧”地睡大觉。 立等片刻,妈妈回来了,手里提着一捆绿油油的香莴笋。爸爸肩上扛着两把锄头,不紧不慢地走来。余红菱跟在爸爸妈妈身后,一同走进家门。这座土墙草屋不大,一共有一大两小三个房间:宽敞的厨房中央,摆着一张暗红色的八仙桌。屋子的东北角是灶房,靠墙堆着成捆的干木柴。东南角放着一个用竹篾编制的谷仓。两间狭小的卧室分别位于厨房的两侧。 爸爸五十岁出头,中等身高,前额宽广,皮肤麦黄,穿一身洗得发白的公安蓝衣服。妈妈五十岁上下,个子不高,穿一身军绿色的衣服。脸蛋圆圆的,皮肤依然是白里透红,脑后扎着一个乌黑的马尾辫。爸爸妈妈笑容满面地看着女儿,关切地问这问那。 爸爸突然想起了什么,蓦地站起身,走近水缸,探头一瞅。 “趁着天还没有黑,我得赶紧去挑水。” 爸爸挑着一担空木桶,往外走去。不多一会儿,他就挑着满满一担清水回来了。清水在木桶里顽皮地晃荡,落日的余晖映照在清凌凌的水面上,仿佛细碎的金子一样闪闪发光。 暮色渐浓,屋子里模模糊糊看不清。妈妈伸手扯了一下拉线开关,“卡塔”一声电灯亮了,发出橘色的光。接着,就开始生火、做饭。妈妈系着一条毛蓝色的围腰,忙着灶上的活儿。余红菱坐在灶下的一张长条凳上,不时侧转身子,拿火钳夹起一把干柴,塞进灶肚里。锅底的木柴燃烧得很旺,不时还伴着“哔哔啵啵”的声响。 爸爸提着半桶洗净的甘薯,走进厨房。 “红菱,你不是要赶考吗?我来烧柴,你去复习功课!” 余红菱一见到自己最爱吃的甘薯,眼睛就大放光芒。 “不要不要,我一边烧柴,一边和爸爸妈妈说说心里话。” “听说你学习很刻苦,一有空就读书写字,考试的事情你准备好了吗?”爸爸问。 余红菱点点头,拿火钳夹起一块甘薯,送进灶膛里,用火煨着。 爸爸挨着女儿坐下来,一面拿菜刀削甘薯皮,一面语重心长地说: “学过的知识要多复习、巩固,做到稳打稳扎。无论做什么事情,不做则已,要做就做最好……书籍是我们的良师益友,读书能让人快乐、进步。我这辈子没啥爱好,不抽烟、不打牌、不喝酒。一有空就看书、读报,久而久之就养成了的习惯。如果时光能够倒转,我也要参加自学考试……” 少顷,锅里的水煮沸腾了,“咕嘟咕嘟”地响着,冒着一缕缕淡淡的白雾,浓浓的腊肉香飘满小屋。不多时,饭菜都做好了。 余红菱拿起火钳,夹出灶塘里的烤红薯,伸手捏了捏,放在干柴上凉着。红薯又烫又软,散发着诱人的甜香味。转眼间,她拿起那块烫手的烤甘薯,在手里倒腾了几下,撕了皮,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洗洗手,准备吃饭了。”母亲说着,舀了一瓢清水倒进地上的木盆里,“趁热吃,快点哟!” 爸爸立即站起身,拿一块肥皂打湿,在手上抹了抹,把手放入水盆里清洗。余红菱蹲下来,匆匆忙忙洗了手,拿毛巾擦干,和父母一同坐在桌边。 八仙桌上,整齐地摆着一盘切成薄片的腊肉、一盘香肠,还有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莴笋汤。余红菱馋得直流口水,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起一片半肥半瘦的五花肉,塞进嘴里,竖起大拇指。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好久没有吃到过地地道道的家乡味了,”说着,她又忍不住夹起一片麻辣香肠,一面有滋有味地咀嚼,一面看着坐在身旁的父母,“天下最美的味道不是山珍,也不是海味,而是爸爸妈妈亲手做的饭菜——怎么这个时候,家里还有腊肉、香肠?” 妈妈吃着白米饭,脸上洋溢着甜美的微笑。 “知道你喜欢吃腊肉、香肠,就给你留着。” 余红菱见爸爸妈妈不动筷子夹肉吃,就往他们碗里夹了不少腊肉和香肠。 “你们也要吃呀,别想着好吃的东西是给我留的就——来来来,大家吃大家香嘛!” 爸爸妈妈不再推辞。余红菱吃完一碗白米饭,又盛了一碗,接着吃。 …… 第二天早上,阳光灿烂云淡风轻,一阵阵浓浓的柑桔花香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辛勤的小蜜蜂又忙碌起来了。 吃过早饭,余红菱去看望外婆。离开家乡外出打工之前,余红菱总喜欢往外婆家跑。 通往外婆家的弯弯的小路上,稻搓草、黄鹌菜的花开得满地都是,一朵朵黄灿灿的小花仿佛一枚枚闪闪发光的金币。霎时,一阵阵浓郁的闷香扑鼻而来,寻着花香望去,路边的油桐花开得丰盛极了。她伫立在油桐树下,久久地仰望着那一朵朵白里透红的花儿……东风“呼呼呼”地吹呀,吹呀,大朵大朵的油桐花在空中打着旋儿翩翩而降,宛若仙女散花,又如一只只翻飞的蝴蝶。 外婆家不远,走过几条弯弯的田间小路就到了。外婆家门前,也有一片宽阔的菜园地。地里种着韭菜、大蒜、青葱、厚皮菜、豌豆、蚕豆……菜地周围种着木槿树,看上去分明就是一道绿色的篱笆墙。外婆家有两个院坝:一个在上面,另一个在下面。看上去大约有两三米的垂直高度,着实让人感到害怕。外婆的屋子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大约八九个房间。麦黄的土墙上面,盖着灰色的瓦片,有的地方已经塌陷,看上去如同一位百岁的老人一般。大门敞开着,院子里晒有新鲜的金钱草。外婆独自蹲在地上洗衣服。 “外婆,外婆——”余红菱大声喊道。 外婆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迎面走来的外孙女。 “嗬!红菱,快进来坐!” 外婆抓起一把瓜瓢,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把手冲洗干净,走到余红菱身边,坐下来。外婆慈眉善目,穿一身洗得发白的毛蓝衣服,脑后挽着一个灰白色的螺旋形发髻。 “红菱,啥时候回来的?” “昨天下午。——舅舅他们不在家?” “他们都外出打工去了。” 余红菱眉头微微一皱。 “外婆一个人在家?” “不,还有你妹妹。”外婆说着,提高嗓门大喊道,“萍萍,你姐姐回来了,快出来耍!” “哎——来了来了。”小屋里传来了萍萍充满稚气的童声。 萍萍十岁上下,身穿枣红色长大衣,脸蛋红扑扑的。 “姐姐。” “萍萍,你在家里做什么?”余红菱一面问,一面打量着妹妹。 “我在家里做作业。” “你的爸爸妈妈都外出打工挣钱,很想念他们是吗?” 萍萍眼睛水汪汪的,忧愁浮上脸颊。 “我的爸爸妈妈出门好几个月了,我好想念他们,连做梦都想。但是,我要读书,爸爸妈妈要挣钱,没办法在一起生活。” 余红菱生怕妹妹的眼泪掉下来,赶紧转移话题。 “妹妹,你上几年级了?” 萍萍的脸上始终不见一丝笑容,幼小的心里,好像压着一块搬不动的大石头。 “四年级。等到放暑假,我就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了。” “为什么不跟你爸爸妈妈去外地读书呢?” “听说去外地读书不好办,要借读费,少说也要几千块钱……并且,我的爸爸妈妈工作一点也不稳定。” 余红菱望着眼前的一老一少,不禁在心里叹息:唉——留守儿童和老人真不容易啊!好在爸爸妈妈和外婆相距不远,随时都可以上外婆家看看……全国各地进城打工的农民数以万计,他们长期在外挣钱谋生,哪有时间照看留守儿童和老人?老人上了年纪,孩子尚小不能独立,他们都需要依靠。可是,农村留不住人。因为农民进城打工一季度,大约相当于他(她)在农村种庄稼一年的总收入。农民越来越聪明了,谁都知道待在农村不划算,哪个愿意老老实实一辈子种庄稼呢? 过了一会儿,余红菱站起身,打算回家复习功课,因为自己的任务尚未完成,无论走到哪里都牵挂着。 “外婆,我要回去了。” “红菱,吃了午饭再回去,好不好?” 余红菱思忖片刻:外婆年纪大了,还要照顾妹妹,已经够辛苦了。我怎么能忍心给她老人家添麻烦?并且…… 余红菱站起身。 “不了,我还有事情,以后吧。” “你等一下。”外婆说着,转身走进堂屋,拿了几颗花生糖,塞进余红菱手里,“这是敬过菩萨的,吃了能保平安……红菱,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外婆颤声说,眼睛湿润了,“我真舍不得你——” 余红菱接过花生糖,揣进衣兜里。 “外婆,我也舍不得你们。”为了不让泪水夺眶而出,余红菱把目光从外婆脸上转移到院坝里。不经意间,又看见晾晒的金钱草,“外婆,您年纪大了,不要再去扯金钱草,好不好?我担心……” “这活儿不费力气,能劳动就该劳动。妹妹上学去了,我一个人在家没事做,闲着不习惯。扯金钱草晾晒干以后卖了,多少可以挣点零花钱……” 余红菱抓起外婆粗糙的手,低头一看,上面长了好多老茧。对此,她心疼极了。 “外婆,还记得我上中学时,不小心扭伤了足踝,你用大葱根加白酒给我擦脚吗?” “我忘了,”外婆微微一笑,“人老了,记性不好使。” 往事历历浮现在眼前,余红菱从小到大,有不少时间和外婆在一起。打从她呱呱坠地那天起,就认识了外婆,断奶也是在外婆家。她入学前,外婆每天给她讲神话故事,夜里睡在外婆温暖的臂弯里。她对外婆的感情,并不亚于对自己母亲的感情。外婆的家,曾经是她的乐园。 余红菱暗想:唉——老人挣钱多艰难哪!昨天给了父母几百块钱,剩下的钱不多了。如果我将卧铺车票换成硬座票,把节省下的钱给外婆。这么一来,也许她就不会去扯金钱草了。几十个小时的硬座,确实很辛苦……不过,吃点苦没什么大不了——年轻人吃苦,总比老年人吃苦好受些。 余红菱摸出一个黑色的钱夹,从里面抽出两张崭新的百元钞票,毕恭毕敬地递给外婆。 “外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外婆摇摇手。 “不不,你挣钱也不容易。我把家里的鸡蛋交给你妈妈,拿到集市上卖了就有钱用。” “那是你挣的钱,这是我挣的钱,不一样。无论如何你都要收下,将来我挣了更多的钱,再多拿些零花钱给外婆。” “那好吧,”外婆不再推辞,接过两张百元钞票。“那我就收下。多谢!” 余红菱笑了,转身往外走。 外婆跟在余红菱身后,将外孙女送至门前的小路上,停下脚步。 “红菱,慢走。” 余红菱转过身,抑制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走了几步,又回头一望,看见外婆依然默默地站在苍翠的慈竹林下,手里还拿着那两张钞票。 “外婆——快回去吧!”余红菱大声喊道,“保重身体!” “哎——”外婆挥挥手,“一路平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双渡》正文 第十九章 考试前一天,正好是逢双赶集,母亲送余红菱来到小镇上的汽车站。 “红菱,你去到哪儿,我的心就跟到哪儿。好在那边有你哥哥……”母亲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女儿,轻言细语地说,“你一个人走那么远,我实在放心不下,路上多加小心哦!” 女儿抓住母亲的手,语调平和地说: “妈妈,放心。我在外面打拼好几年了……” 一辆满是尘土的中巴车开过来,停在车站门口。车上的女售票员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上车啦!去成都的旅客——上车啦!” 外出务工的庄稼人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陆陆续续踏上开往成都的中巴车。 “红菱,上车吧。”母亲把女儿的行李拿上车,“坐好了。——记住爸爸妈妈对你说过的话!”母亲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转身走下中巴车。 女儿侧着身子,打开车窗,恋恋不舍地望着站在车站门口的母亲,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妈妈,回去吧!” 母亲用手指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不急,等汽车开走以后,我再走。” 母女俩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妈妈,别太劳累!等我发展好了,再接爸爸妈妈进城。” 母亲点点头。 “嘀嘀——”司机大哥按了按喇叭,提高嗓门大声喊道,“喂,去成都的旅客——走啦,走啦!” 不远处的黄土公路上,两位背着大包袱的农民工大哥,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叫喊: “喂——师傅,等一等!” 不多时,中巴车上坐满了乘客。司机发动了引擎,售票员关上车门。汽车慢慢驶离车站。 母亲站在原地,依依不舍地目送着汽车上的女儿。 “红菱,注意安全!记得报平安——” 女儿望着站台上的母亲,用力地挥挥手。 “知道了。妈妈,快回去吧!” 妈妈也对女儿挥了挥手,但仍然站在原地不肯离去。 汽车加速行驶,渐行渐远,消失在拐弯处。母亲这才迈开脚步,转身离开车站。 余红菱把脸转向一边,望着车窗外,心里一直牵挂着自己的妈妈:妈妈是个闲不住的人,从早到晚总是忙个不停。无情的岁月,又在妈妈的眼角增添了几道皱纹。在女儿心中,母亲永远是最美的女人。妈妈甜美亲切的声音,是世界上最美的音乐。我深深爱着你——妈妈!可是,每当我见到妈妈,却又说不出口。父亲和母亲做的饭菜,总是令人胃口大开。这世界,最好吃的饭菜不是出自大厨的手,而是来自父亲母亲的手。我一定会努力奋斗,争取早一点将父母接到身边,免得彼此挂念。 汽车行驶在凹凸不平的乡村公路上,扬起一片片厚厚的尘土。车内的乘客用地道的家乡话,愉快地交谈着。余红菱转过脸,漫不经心地望了望车上的乘客。不经意间,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显然,那人经过一番精心打扮——眉毛描得黑黑的,嘴唇抹得红红的,两只耳朵各戴一只金耳环。余红菱又回头看了看,与此同时,那人也在辨认她。 “余红菱!”那女人喊道。 “任小慧!”余红菱又惊又喜,“真没想到能在车上遇见。——你在哪里上班?” “我在一家酒店做服务员。”任小慧微笑着回答,“自从毕业以后,我们就再没见面了,你在哪里上班?” “我在……对不起,等一下。” “大姐,我们交换一下座位好吗?你来坐我这个靠窗的位置。”经过大姐同意后,余红菱拿起自己的行李,和老同学并肩而坐。 余红菱在暗暗思量:倘若告诉任小慧我在l集团公司做业务员,恐怕不妥——人家只是个服务员,自己何必讲真话。胜人一筹,遭人嫉妒。低人一等,被人笑话。 “我在浙江,一茶楼当服务员。” 任小慧眉开眼笑,仔细打量着余红菱的脸。 “哦,对了,你结婚没有?” “八字还没有一撇,怎么结婚?”余红菱莞尔一笑,“你呢?” “我的儿子快满三岁了。”任小慧得意洋洋地回答,“呵呵,有句话说,‘早插秧早打谷,早生孩子,早享福’你年龄不小了,抓紧点哦!” “那么,”余红菱问,“你的孩子呢?” “孩子他奶奶带着,住在乡下。” 余红菱在心中暗暗骂道:孩子那么小,怎么可以狠心离开?唉,真是个不称职的妈妈,居然把自己应尽的义务推给老人。与其生下孩子不照管,还不如不生!将来我做了妈妈,会一直陪在孩子身边…… 余红菱把任小慧上下打量了一番,感觉这位穿着时髦的女人不像是服务员。 “听说广州那边工资高,看样子你过得不错嘛!”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红菱,你怎么会去浙江?” “我的哥哥在浙江,是他叫我去的。”余红菱语调平和地说,“平时你都做些什么呢?” 任小慧摇摇头,两个耳环也跟着晃动摇摆。 “没干什么。就是唱唱歌,打打麻将,我没什么别的喜好。” 余红菱听后,笑容消失了。 “看你一身珠光宝气的,工资肯定很高,什么工作,帮我介绍一个?” “真的吗?”任小慧揍近余红菱耳朵,神秘地小声说道,“广州有很多大款,如果你愿意,我帮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余红菱忙摇摇头。 “不要不要。” 余红菱暗想:任小慧贪图享乐,不求上进。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跟她不是同路人。学生时代,我们确实谈得来,但毕业后各奔前程,没机会见面。现在,再也没什么好说的。接下来,余红菱又把脸望转向窗外。 “红菱,你怎么了?” 余红菱皱起眉头,一只手捂住嘴。 “我……我突然感觉有点晕车,想呕吐。让我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好不好?” “千万别吐在我身上!我这身衣服——有点贵。”任小慧和余红菱交换了座位,然后赶紧找来一个塑料袋,递给余红菱,“快拿着!你长得这么可爱,看起来就像个学生一样,为什么不找个大款?” 余红菱瞥了任小慧一眼,压低嗓音问道: “老实回答我,你究竟做什么工作?” “我……我在夜总会上班,认识很多有钱的大老板……你跟我去广州,我给介绍一个有钱的老板。”任小慧对余红菱附耳低语道。 余红菱愤怒地看着昔日的同窗好友,心想:我有健全的大脑,勤劳的双手,为什么要依靠别人生活?我才不愿意当“寄生虫”呢! “什么?那种地方只会让人堕落,你为什么不找个正当的工作?” “你不晓得,在夜总会上班收入特别高啊!”任小慧把头一扬,对余红菱侧目而视,“你的月薪有多少?” “你这话问得也太直接了吧。读书那时,哪像这样?你……你变了!” 任小慧顿了顿,语气生硬地说: “生活在这个复杂的社会,不变——怎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看你穿得这么朴素,估计收入也不高。做女人要懂得享受生活……你怎么还是那么保守呢?都什么年代了?” 这让余红菱觉得很生气。 “胡说!你的思想太开放了!——我们不说这个行吗?我头晕,想休息一会儿。” 余红菱挪了挪身子,后背紧靠着座椅闭目凝思:哼——靠脸蛋吃饭!看你老了怎么办?这个女人,分明是个不折不扣的拜金主义者,人生目标完全是为了金钱。与其跟一个平庸的人闲聊,倒不如闭上眼睛,养养神。 “余红菱,再聊一会儿吧?”任小慧碰了碰余红菱的胳膊,却不见任何反应,“哎哟喂,你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 余红菱依然闭上双眼,一动不动,默默地想着心事。 汽车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小心翼翼地行驶、颠簸,感觉就跟摇篮似的。渐渐地,车内的嘈杂声听不见了。没过多久,余红菱就真的睡着了。 余红菱抵达成都,和任小慧分别后,在距离考场较近的地方找了家小旅馆。 翌日,余红菱胸有成竹地走进考场,专心致志地答题。 “叮铃铃——”下课铃响了。 余红菱把卷子往讲台桌子上一放,不紧不慢地走出考场。刚才做过的试卷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浮现,扳着手指头算来算去,估计考试通过应该没问题。 考试一结束,余红菱就去火车票代售点买了一张硬座火车票,踏上了东去的列车。 当她到达杭州办事处时,不早也不晚,刚好赶上公司开会。浙江的业务员都聚在一起,全神贯注地听付春讲话,并作记录。付春穿一身挺括的深灰色罗蒙西服,白衬衣领子上打着斜纹领带,站在办公桌前滔滔不绝地讲解着,就像老师给学生上课一样,时不时还提问。 “胡立军,说说你是怎么做业务的?” 胡立军窘得满脸通红,尴尬地站起身,说话含糊其辞。 “嗯——这个嘛!不好说……外出工作,有时候顺利,有时候棘手……具体情况,具体处理。” “坐下。”付春说着,黑眼珠骨碌骨碌转个不停,“让我们一同分享自己做业务的心得体会!” 同事们面面相觑,不由得紧张起来。付春锐利的目光在同事们中间来回扫视,仿佛要看透每个人的心事一样。 “秦伟强,你起来回答!” 秦伟强操着一口流利的川东(重庆)口音。 “我认为做业务关键是要找对人,比如:一个部门由哪个做主,哪个说了算,必须先打听好,然后再好好沟通沟通……商场如战场,要做到有的放矢。如果我们不尽快行动,目标市场就会被竞争对手占领。” “没错。”付春的眼睛继续在员工中搜寻,“余建华,你的业务做得最好,说说你是怎么做的!” 余建华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地说道: “做业务主要是腿勤、手勤、脑勤——不管有事没事,都想着自己的业务,想着自己的产品,想着自己的客户。原则是先做容易的,再做困难的,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抢占市场。秦伟强说得好,做业务关键是要找准对象,然后层层公关,一步一步朝前走……” 发言完毕,掌声如雷鸣般响起。 “你的成绩有目共睹,大家都很佩服,希望你再接再厉!”付春喜形于色,用赞赏的目光看着余建华,“我们这位员工进入公司还不满两年,市场做得非常出色,在我们中间乃至整个公司,都是出类拔萃的。大家多向他学习,遇到难题要向他请教。”说着,他又把目光转向同事们。 “余红菱,你到公司已经一年了,谈谈你的想法。” 余红菱的心怦怦直跳,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慢慢站起来,想了想说: “做销售工作,确实很锻炼人,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我到公司以后,好多时间都跟着哥哥学习。得出的结论是——做业务,其实就是做人、处事、交朋友。因为所有的工作,包括市场开发、产品推广、市场维护等等一系列的工作,归根结底都是和人打交道。常言说得好,‘熟能生巧’正如哥哥讲的,勤动手,多思考,慢慢就能找到诀窍” …… 会议一结束,同事们就迫不及待地在客厅里摆起了两桌麻将。 付春把他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里,返回客厅,坐下来和同事们兴致勃勃地打麻将。 余红菱本想和付春谈谈自己工作转正的事,可转念一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实在不方便交谈,只能好等待时机。 这时候,丁红约她出去逛街,可她一心只想着工作转正的事,哪有心思玩耍?于是,她果断地拒绝了。 “二筒。”一位男同事高声叫道。 “幺鸡。”一位女同事欢呼道。 “哈哈,杠上花!”这是付春声音。 “……” 同事们兴高采烈地喝着茶、抽着烟、打着麻将;烟头、瓜子壳扔得满地都是。麻将声“哗啦哗啦”地响,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儿。对此,余红菱颇为反感。她忧心忡忡、烦躁不安,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漫长的等待令她感到无聊透顶,恨不得直接走到付春面前,问个究竟。可是,付春毕竟是上司,如果贸然行事,只怕坏了人家的兴致——他一句话,将决定我的前途。他若叫我离职,我将何去何从?考试已经结束,我正打算全身心投入工作…… 思来想去,她决定再等一会儿。 就在这个时候,付春的手机响了。他低头一看,赶忙走到一边,压低声音谈论着什么。通话完毕,他又回到麻将桌边。 “兄弟们: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们慢慢搓麻将哈!” 付春径直朝大门走去。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往洗手间走去。不一会儿,他抱着满满一盆洗干净的衣服,走到阳台。不料,看见余红菱独自站在这里。 “红菱,你在干啥?我发现你不太合群呢!” 余红菱把脸转向付春。 “我在等你。付经理,我想成为公司正式编制,请为我办理转正手续吧!” 付春把洗净的衣服放在淡黄色的地砖上。 “嗯,这个嘛……” “付经理,你一句话,就能给我带来很大的帮助。拜托,拜托了!”余红菱不禁双手抱拳,诚心诚意地说,“你的恩情,我会铭记在心。请相信:我会全力以赴将工作做好。” 付春直勾勾地盯着余红菱绯红的脸庞。 “抱歉!你再等等,我得请示一下苏总才能定下来。” 余红菱憋着一肚子气,心中的怒火直往上冒。但她尽力克制着自己的不满,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冷静冷静!“小不忍则乱大谋。” “有件事我感到特别纳闷:本来三个月的试用期一到就该转正,为什么我来公司都整整一年了,却迟迟不给我办理转正手续呢?付经理,难道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 付春用食指触摸着太阳穴,目光落到余红菱挺拔的胸脯上。 “红菱,你的情况……很特殊,我……我一时不能答复。——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帮帮忙,把衣服晾晒起来。” 付春下楼去了,“噔噔噔”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余红菱恨得咬牙切齿,一拳砸下来,简直要把那盆子捶破。仔细看看,盆子里全是男士的贴身衣物。其中,有一条白色的三角裤,上面还有些许黄色残留物。谁知道付春跟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情?接触这些衣物,会弄脏我的手。这人真没教养,居然让别人触摸……就算他同意转正,我也不愿意做这种事。何况,刚才又遭到了拒绝。宁可被开除,我也不愿干这活路。一会儿付春回来,看见我没替他晾晒衣物,他会借此找茬…… 余红菱这样想着,闷闷不乐地走进卫生间。 当她又一次来到阳台时,看见刚回来的丁红正在晾晒那盆衣服,不由得一阵窃喜。余红菱对丁红甜甜一笑,并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她,似乎在说:谢谢你帮我解围,若不是你来,我可下不了台,有你真好! 丁红把衣物逐一穿在衣架上。余红菱拿起撑子,将衣架叉住,挂在雨棚下面。 这时,哥哥余建华叫妹妹回家。 不久,兄妹俩一同踏上了开往江州的大巴车。 晚上六七点钟光景,兄妹俩在王延下了车,不紧不慢地往海棠小区走去。路灯高高地照着,发出银色的光。商店的门敞开着,有人在放摇滚音乐。一辆货三轮从余红菱身边缓缓驶过,车上载着成捆的蔺草席。骑车的是位头发花白的女人,那人一面慢悠悠地踩着三轮车踏板,一面扯着嗓子高声吆喝: “哎——麻席哟!麻席——” “二哥,我向付春提出转正申请,又被拒绝了。” “哦?具体怎么说?”余建华关切地问。 “他说,我的情况很特殊,还得请示苏总同意才能转正……付春太可恶了!居然还——叫我给他晾晒衣物……那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幸好丁红替我把那事做了。” 余建华停下脚步,拿出一根烟,点燃。 “付春既不给你转正,又不让你离开,我想他这样做必定有他的理由。他不让你转正,我会慢慢想法子。哼——那个花花公子,你一定要多加提防啊!” “我受够了,恨不能揍他一顿!” “妹妹,你别难过!如果下次付春再不同意你转正,我就去找他问个究竟。” “好!付春满肚子坏水,尤其是对女人,眸子里闪烁着邪恶的光芒。——渔港新区是江州市政府所在地,那里有三个大的商业网点,并且交通十分便利,我们搬到渔港新区住吧?” 哥哥摇摇手,把烟头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房租还有三个月才到期,搬家好麻烦哦!” “王延区毕竟是工业城,空气污染重,远远没有渔港新区繁华——” “我在海棠小区住惯了,真舍不得搬走。搬家劳心又费神,还耽搁时间。” 妹妹皱起眉头,满脸忧虑地看着哥哥。 “你不愿意搬家就算了,那我一个人搬。你呀你,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就跟机器人似的,我可没那么傻——你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吗?” “我偏不搬家,要搬你自己搬。”哥哥把眼一瞪,气愤地说,“搬家前要联系中介找房子,交房租费,然后收拾东西打包上车。搬到新的地方之后,还得把东西逐个摆放好,你说麻烦不麻烦?” “那你就在海棠小区住久些吧!最好买下那套房子,在王延住一辈子。”余红菱气呼呼地说,脸涨得通红,“以后我搬走了,你就每顿吃馆子吧!我特别喜欢渔港新城区:好山,好水,好风光。想想看——为什么市政府会搬到渔港,而不是别的地方?肯定有原因。王延这个地方就跟小县城一样,工作之余根本就没有地方可去。无论如何,我都要搬到渔港新城区住,忙完了工作,可以去游山玩水。二哥,你一心只想挣钱,千万不要累坏了身子啊!” 哥哥突然扬起愤怒的巴掌,妹妹吓慌了神,急忙往路边一闪。 “嗨,你还有完没完?我在想事情,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下?!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搬家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双渡》正文 第二十章 自从欧阳杜鹃怀孕以后,不是出去打麻将,就是宅在家看电视。对此,不知情的王春霄颇为恼火。婆婆走到主卧室门口,看着躺在床上追韩剧的儿媳,把脸一沉。 “鹃子,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不去上班呢?小杰长大了,他能够独立。你去找份工作,多少为这个家分担一点也好。” 欧阳杜鹃转过脸,生气地看着王春霄。 “这是我的事情,你不要管!‘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老公愿意养我,干嘛要去上班呢?” “光银身体不太好,每天早出晚归,忙着挣钱养家。”王春霄把手指伸进鼻孔,掏出鼻屎,搓成团,用指甲一弹,“你倒好,一天到晚只晓得吃喝玩乐,家里家外什么事都不管……哪有这样的道理?” 欧阳杜鹃拿起遥控器一按,把电视关了。 “哼——就知道心疼你儿子,要是换了我,你才不会呢!——身为一个男子汉,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算什么本事?那几年,我死活都不同意他投资做生意,可他像头犟驴一样不听,结果亏光了家产,欠了一屁股债。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他自找的,活该!” 王春宵感觉站着说话腰疼,于是便往前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一个家庭,亏也好,赚也好,日子总得过。不要把全部的责任推到他一个人身上,你也有责任。你想想:他为什么不听你的?因为……因为你——” 欧阳杜鹃蓦地坐起来,瞪大愤怒的双眼,恶狠狠地说: “喂,公平点好不好?说话要凭良心,钱从哪个手中溜走的,就应该由哪个挣回来!明明是郑光银不善经营管理,输得倾家荡产、负债累累,凭什么让我来承担责任?给我闭嘴!你这没文化的乡下人,滚开!” “哈哈哈。”王春宵一阵冷笑,斜睨着欧阳杜鹃,“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在外面有了野男人。要不……怎么会失踪那么长时间,丢下丈夫和孩子不管不顾?我没说错吧?哼——瞧你那副德性,别以为我不晓得!” 欧阳杜鹃对王春宵怒目而视,粉白的嘴唇哆嗦着。 “简直莫名其妙!有什么证据?你儿子输得一败涂地,都是因为——因为有你这样的老娘——‘有其母必有其子’。——常言说得好,‘慈母出败儿’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吗?你越是宠着他,惯着他,怕他吃苦,他就越是没本事……我一直在琢磨:郑光银为什么会变成败家子?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你这挑拨离间的老家伙,没把你的两个孩子教育好,反倒来教育我,岂有此理!” 王春宵气得浑身发抖,霍地站起身,把手一挥,想要扇儿媳几个耳光。岂料,脑子里突然一阵晕眩,险些瘫倒在地。婆婆扶着床沿,用颤抖的手指着幸灾乐祸的儿媳。 “你——你这害人的狐狸精,快给我滚!咳咳咳。” “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欧阳杜鹃放声大笑起来,“没有文化的老糊涂:这个家的女主人是我,而不是你。嗬——有没有搞错?” “呸呸呸,你这不要脸的贱人,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哪有这样对待老妈的?”王春霄眼里闪着凶光,吐了儿媳一脸口水。 欧阳杜鹃用手抹了抹脸上的唾沫,放到鼻子下一闻,不由得撇了撇嘴。 “哇——好臭啊!啧啧啧,老妈?你是郑光银的老妈,又不是我的老妈,你对我有没有养育之恩?我吃过你一口奶水吗?别以为你是他老娘,就想骑在我头上撒尿,你以为你是谁?我跟我丈夫在一起生活,你对我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还在你儿子面前说我坏话,你这不是明摆着想拆散我们吗?有句话说‘宁可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你真是太恶毒了,搅屎棍儿!连……连人家的夫妻关系都要管!” “呜呜呜……都是因为你,”王春霄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索性跪倒在地上,一边哭喊,一边用手心拍打着地面,“都是因为你——我的老毛病又发作了。等光银回来,我要告你……告你虐待老人!” “哎哟,我的妈呀!真是恶人先告状——你这人还讲不讲道理?都怪你自作自受——我躺在床上看电视,谁叫你过来让我去找工作?老混蛋,我的家务事用不着你来管!滚开!” 王春宵掀起衣角擦眼泪,半天抬不起头。许久,她才慢慢站起身,踉跄着朝门口走了几步,扶住门框,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儿媳。 “不管就不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还巴不得不管呢!反正你闲着没事干,我干嘛还赖在这儿?我见不惯好吃懒做的人,一天也待不下去了!”说完,王春霄到隔壁收拾衣服去了。 欧阳杜鹃沉默不语,披上睡衣,走到卧室的窗前,出神地望着大榕树上叽叽喳喳的小鸟,心想:婆婆不在身边,日子过得舒舒服服。可是,她这一走,那么多的家务活谁来做?依照目前的经济情况,只能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根本没有能力请保姆。 接着,她想起了贫穷的丈夫和富有的情人,感到心里一点也不平衡:当初我为什么要嫁给毫不起眼的郑光银?那个时候,他经济条件还是不错的,有房有车……哪晓得,会一落千丈?世事难料啊!……再说付春,一个满怀激情的男人,浪漫又懂生活。他爱我爱得如痴如醉,让我尝到了做女人的快乐,还给我买了那么多漂亮的首饰…… 欧阳杜鹃正想着心事,突然听到屋里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她急忙跑出来,看见王春霄摔倒在地,身旁的椅子也翻了,衣柜的门敞开着。 “活该,这么快就遭报应了!”欧阳杜鹃咕哝道。但见王春霄动弹不得,立马蹲下来,伸手推了推。婆婆像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欧阳杜鹃不由得大吃一惊,赶忙把手缩了回来,喃喃地说: “我的妈呀!婆婆该不会摔死了?” 接着,她把手指伸到王春霄鼻孔下面,感觉到有股热气呼出。欧阳杜鹃这才松了口气,一边用手心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在王春宵身边不停地来回走动。心想:怎么办?我得想办法救婆婆一命! 她径直走到客厅,伸手抓起话筒,拨打120急救电话。可她刚按下12,突然想起进医院要花费不少钱,这笔费用由谁来承担? 欧阳杜鹃就像被雷电击中一样,身子猛然一怔,两手僵着不动。稍后,她把电话挂了,一屁股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一副焦灼不安的样子。 “我送婆婆去医院治疗,钱就得由我掏腰包。婆婆见到我就跟仇人似的,要我为她出一分钱?休想!可是,如果抢救不及时,只怕婆婆小命难保……她要是死在这儿,多晦气啊!并且,我肚子里还怀着小宝宝呢!”欧阳杜鹃自言自语,“该死的老人婆,总是喜欢没事找事,唠唠叨叨没完没了……要死就死在外面!免得家里会阴魂不散……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我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并且又不欠她,凭什么要帮她呢!就让郑光银送他老妈去医院好啦。” 欧阳杜鹃第二次拿起电话,拨打郑光银的手机。 电话那头传来语音提示:“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后再拨……” 欧阳杜鹃满脸忧愁,嘀嘀咕咕:“没出息的家伙,准是忙着开车载客去了。” 稍等片刻,她第三次拿起电话,拨打丈夫的手机。电话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但还是没有人接听。 此时此刻,欧阳杜鹃哪里知道,丈夫正开着车,飞速行驶在畅通无阻的高速公路上。车上的收音机音量调得很大,完全淹没了手机的震动。 “见鬼!”欧阳杜鹃愁眉苦脸地走到王春霄身旁,见婆婆依旧躺在地上,心中不由得害怕起来:只怕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到时候丈夫一定会怪罪,说我见死不救……人命关天,不能再等了! 欧阳杜鹃急急忙忙走进客厅,第四次拿起电话,拨通了120。 不多时,120救护车一路呼啸而来,将王春宵抬上了车。欧阳杜鹃也跟着上了车。 趁着医生给王春宵检查身体的时候,欧阳杜鹃一溜烟跑了出去,急急忙忙拨打丈夫的手机,声音颤抖地说道: “喂,老妈摔跤了,现在医院里……我身上没带钱,你赶紧来医院!” 丈夫听了妻子的话,又着急,又害怕。 “啊!怎么会这样?老妈她……怎么摔跤了?很严重吗?” 欧阳杜鹃急得焦头烂额,只盼着丈夫快一点来。 “唉——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快来医院!” 郑光银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主治医生告诉他,病人脑血管破裂,得立即住院治疗。 “医生,不就是摔了一跤,有那么严重吗?”欧阳杜鹃将信将疑地问。 主治医生一本正经地回答: “如果年轻人摔一跤,也许不会这么严重。这位病人年龄大了,摔一跤可就麻烦了……” 欧阳杜鹃把激费单递给丈夫。 “快去激费!” 郑光银缴费去了。 听了医生的话,欧阳杜鹃感到惶恐不安:婆婆清醒之后,一定会在她儿子面前说我坏话。如果不是因为我,婆婆就不会摔倒。要是丈夫不问,我可不必多做解释。不过……依照他的性子,哪有不问个明白的?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把人搞得晕头转向。——哼!爱管闲事的老人婆,谁叫你闯进我的房间?活该! 欧阳杜鹃和郑光银来到手术室门外,紧皱的眉头拧成了肉疙瘩。郑光银坐立不安,不停地来回走动。欧阳杜鹃沉默不语,静静地坐在一张蓝色的塑料凳子上。 “安静,安静!不要走来走去的!”妻子吼道。 “我能安静下来吗?”丈夫把脚一跺,“如果你的妈在里面,你坐得住不?唉,真是急死人了!——老妈怎么会摔得这么严重?” “不知道。当时我在卧室里,听到‘轰’的一声响,就跑过去看,才知道你妈摔倒了。” 两个人沉默一阵。 “鹃子,你老实对我说,”郑光银坐下来问,“老妈出事前,你跟她有没有吵架斗嘴?” 欧阳杜鹃的脸倏地红到了耳根,预感到事情不妙,胆怯地看着丈夫。 “我躺在床上看电视,老妈主动找上门来,非叫我去找工作不可……” 郑光银痛苦地摇摇头。 “鹃子,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老妈没有念过书,叫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每次吵架,受伤最深的不是你,也不是她,而是我——”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边是老妈,一边是老婆,两个女人,好比我的心和肝,叫我如何……” “喂,说够了没有?别老是想着你的妈!——儿子现在应该放学了,你留在这里,我去接儿子。”欧阳杜鹃握紧拳头,气呼呼地站起来,“唉哟,唉哟!我肚子好疼,难受极了。啊——”突然,她尖叫一声,双手按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鹃子,鹃子!”郑光银见状,顿时吓慌了神,一面站起身,一面大声呼喊,“医生,医生——” …… 接着,欧阳杜鹃进了妇产科。 郑光银急得焦头烂额,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顿时傻了眼:啊呀!儿子早已放学了,可是还没有人去接。我一个人又要照顾老妈,又要照顾老婆,忙都忙不过来。怎么办? 郑光银急忙给郑杰的舅舅打电话。 “子轩,鹃子和我老妈都进了医院,我走不开。麻烦你帮我把小杰接到你那里,我忙完了再去接他。” “我二姐生病了!什么病?严不严重?” “现在还不清楚,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 稍候,郑光银又拨通了妹妹郑冬雨的电话。 “妹妹,老妈摔了一跤,现在躺在医院里,鹃子也生病了。我一个人照顾两个病人,实在忙不过来。我包里的钱不多,你顺便带些钱来。” “好!我马上就去。” 郑光银打完电话,傻傻地站在医院的长廊里,如同一个石头人。 不多时,欧阳杜鹃用手捂住腹部,垂头丧气地走出妇产科。 “老公,医生说是宫外孕,并且患有子宫肌瘤……随时都有生命危险,需要尽快手术,” 郑光银瞪大了惊恐的眼睛,怔怔地看着妻子。 “啊!宫外孕?” “宫外孕。” 欧阳杜鹃神情沮丧,没有抬头看丈夫。 “宫外孕需要立刻手术,否则,输卵管破裂引起大出血,会有生命危险。” 正说着,郑冬雨急急忙忙赶到医院。气喘吁吁地她抬起胳膊,抹了一下脸上的汗珠。 “哥,嫂子……老妈在哪儿?” “手术室。估计老妈快出来了,我们去看看。”郑光银的脸上布满愁云,“鹃子,你等一下,我跟妹妹到老妈那边看看。” 郑冬雨又矮又胖,穿着墨绿色的化纤连衣裙,肩上挎着一个黑色的漆皮包包,看上去就跟一个胖乎乎的大冬瓜似的。 欧阳杜鹃急于想把这件事告诉她的情人,兄妹俩一走,就马上给付春打电话。 “付春,你在哪里?我好想和你见见面!” “哦,鹃子!想我了?”付春愉悦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在外面喝茶。” “你倒好,这个时候还有闲心喝茶。”欧阳杜鹃难过地说,“我不幸患了宫外孕……医生说必须尽快做手术。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希望你赶快来一趟……”说着,她不由得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鹃子,怎么会这样?——不是我不想去江州看你,而是我走不开——我的顶头上司苏总要到杭州考察市场,我不得不陪他……亲爱的,即使我能去江州,恐怕也不方便见你——你老公横在我们两个中间,我若是同他见面,不打架才怪呢!” “付春,你来江州,我会想办法把他打发走……我就要进手术室了,”一提到上手术台,欧阳杜鹃就感到害怕,禁不住“呜呜呜”地哭出声来。“亲爱的,真的好想见到你。求求你,快来吧!” “鹃子,不哭不哭!要是苏总不来,我会想尽一切办法陪着你。可是……苏总下市场考察,我作为下属,没有理由不陪他啊!否则,我的地位将会受到威胁。亲爱的,你想想,如果我不能继续待在公司,上哪儿去挣钱呢?你不是想买套房子吗?我正努力实现你的这个愿望,希望你能理解!” “唔——付春,动手术得花不少钱……”她呜咽着说,“我那爱管闲事的老人婆,现在也住院了。唉呀,老公没本事,挣的钱不够用啊!” “钱不是问题,需要多少?我会尽快汇到你的银行账号上。” 欧阳杜鹃停止了哭泣,用一只手捂住哭红的眼睛。 “做完手术还得住院……宫外孕加上子宫肌瘤两个手术,得多准备些钱。” “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去银行……鹃子,保重身体!” 欧阳杜鹃挂了电话,看见迎面走来的丈夫。 “鹃子,你上哪去了?我回来没有看见你。”丈夫问。 “我……我待在医院……不舒服,出去走走。”妻子吞吞吐吐地说,“老妈怎么样了?” “没苏醒,还在重症监护室。真是头疼死了,医院费用这么高,又得去借钱。唉——现在的人个个都精得很,我去找哪个借钱?” “不是还有你妹妹吗?”妻子不耐烦地瞥了一眼丈夫,”你老妈住院,妹妹也应该承担费用,凭什么你一个人出钱?并且,冬雨的女儿已经长大了。” 郑光银不吭声了,心想:妹妹家虽然没有经济负担,但是也没挣多少钱。妹夫在化工厂上班,工资倒是不低,可他把工资都花到别处去了……按理说,老妈的住院治疗费,儿女都应该承担。 妻子满脸狐疑地看着丈夫,心想:丈夫是不是背着我存有私房钱?为什么老妈住院,就能拿得出钱来? 郑光银感到饥肠辘辘,疲惫不堪。想到郑杰还在欧阳子轩那里,于是便开车去了水煮鱼馆。 郑杰一见到爸爸的车牌号,就从饭馆里跑出来。 “爸爸,妈妈!” 欧阳杜鹃用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舅舅他们呢?”父亲问儿子。 “舅舅他们在楼上整理东西,准备关门。” 夫妻俩走到铺有红色桌布的餐桌边,坐了下来。 “儿子,快去对你舅舅说,等一下再关门,我和你妈妈还没有吃饭。” 郑杰快步跑上二楼,告诉舅舅。欧阳子轩听了,急忙下楼迎接。他体态臃肿,身穿厨师专用的白衣服,头戴一顶白帽子,胖乎乎的脸犹如一张大饼。他的妻子洛蕾娜跟在身后。 “二姐,你的病不要紧吧?医生怎么说?”欧阳子轩问。 欧阳杜鹃脸色苍白,用疲惫的眼睛看着站在面前的弟弟。 “宫外孕。今天来不及了,明天再去医院做手术。万万没想到这种倒霉的事情,会落到我头上。”说罢,欧阳杜鹃把脸转向身旁的洛蕾娜,默默地打量着这个细眉小眼,相貌平平的瘦高个女人。 欧阳子轩望着二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二姐,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别太难过。”洛蕾娜打破沉默说,“欧阳子轩,二姐他们还没吃晚饭,你快去给他们准备点吃的吧!” 欧阳子轩快步走上二楼,进厨房炒菜去了。 “姐夫,听说你的妈妈生病住院了,什么情况?”洛蕾娜坐下来问。 “老妈身体本来就不好,加上她又摔了一跤。”郑光银讲到这里,顿了一下,斜睨着身边的妻子。欧阳杜鹃惶恐不安地瞥了丈夫一眼,生怕他说出婆婆摔成重伤与自己有关。于是,她抬起一只脚,在餐桌底下踩了丈夫一下,示意他保密。 丈夫心领神会,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继续说: “唉——这一跤摔得不轻啊!到现在我妈还没苏醒,幸好有你们和妹妹帮忙。要不然,我连吃饭都顾不上。——我渴死了,弟妹,给点茶水!” “不好意思,我光顾着和你们说话,忘了倒茶。”洛蕾娜站起身,拿来一把茶壶和两个纸杯子,放在桌上,倒了两杯温热的红茶,分别摆在姐姐姐夫面前。“子轩听说二姐进了医院,急着要去探望。这不我们正准备关门以后去医院,没想到你们来了……” 郑光银迫不及待地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又将空杯子倒满。欧阳杜鹃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不多一会儿,欧阳子轩端着一个长方形的托盘走来了。托盘内装有一盘现做的鱼香肉丝,一盘卷心菜,一碗酸菜粉丝汤,另加两碗白米饭。郑光银夫妇一面吃饭,一面和弟弟弟媳聊天。 郑光银拿起木筷,夹起热乎乎的鱼香肉丝,吹了吹,送进嘴里咀嚼着。 “有兄弟姐妹真好,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欧阳子轩迅速扫视了一眼吧台,看见两个孩子正低着头玩手机,感觉孩子们是安全的,这才放放心心坐下来说: “唉哟,怎么不早说?我赶到学校的时候,只剩下小杰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校门口,眼里噙满了泪水,模样怪可怜的。” 欧阳杜鹃一面喝着酸菜粉丝汤,一面回答: “本来我想去接小杰回家,没想到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太意外了。” “亲戚朋友好不好,关键时刻见分晓。谢谢!”郑光银说着,伸手拍了拍欧阳子轩的肩膀,“好在我们这一代人,遇到麻烦的时候,有兄弟姐妹帮忙。小杰他们这一代人,大多数是独生子女。若是父母病倒了,连个帮手都没有,想想多困难……有个帮手轻松得多。” 洛蕾娜点点头。 “当然当然。现在的独生子女,将来面临的是:一对夫妻要供养一个孩子和四个老人。” …… 吃过晚饭,郑杰跟父母回到了紫竹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