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双叒叕上热搜了》 1.重回过去 “名字?” “江溪。” “年龄?” “二十八。” 不大的审讯室内,严礼翻着手中卷宗,不带任何情绪地例行问话。身旁新进部门的小刘垂着头奋笔疾书。 审讯桌对面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妇人,面色枯黄,皱纹过早地爬上了她的眼角,一身灰扑扑打了七八个补丁的破布棉袄,明明还是盛年,却仿佛已经提前走到了日薄西山的暮年。 来这的犯人,要么骂骂咧咧,要么痛哭求饶,可这妇人从头到尾闷着头,只偶尔以点头摇头作答,安静配合过了分。 严礼也不在意。 作为桂市刑支大队的二把手,他手头每年要经手的案件不是以万计,也是以千计的,一颗心早就历练成了硬邦邦臭烘烘的石头,没那么轻易撼动—— 何况,这是一个灭人满门的杀人犯,整整六条人命啊。 严礼想到一年前的中秋,当他接到报案火速赶去时,废墟里拖出来的六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就忍不住心惊。 这算是近些年难得的刑事大案了。 不过想到合扬县那块地方的风俗,又觉得出这么一桩事——也是迟早的。尤其东南角的桑家荡,窝在山沟沟里,平日不与外界往来,穷得还跟解放前似的,家家户户媳妇都靠买。 事发后,桑家荡的男人们义愤填膺地站出来,说这家买来的媳妇天生白眼狼,逃了五六次,被全根打断了腿还能跟跑货的往外跑,就是个养不家的。有几个碎嘴的婆娘则忿忿道这家媳妇就是个爱勾人上炕的狐狸精,言之凿凿地说迟早出事,个个成了事后诸葛亮。 全国通缉了一年,一个瘸腿妇人也不知怎么掩饰的,竟然硬生生藏了一年,直到如今自首才归案——衬得整个桂市的警署几乎成了行业内的笑话。 “逃亡了将近一年,为什么突然想到自首?” 江溪抬头看了他一眼。 严礼这才发觉,这妇人有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即便眼下有块碗大的疤,即便这波光粼粼下是一滩死水,依然能觉出曾经的动人,让人忍不住生出驻足一二的心思。 “警官,”江溪粗粝的声音如刮过砂纸,好似很久不曾开过口:“问这些做什么?” “案情需要。” 严礼合上卷宗,将手边的矿泉水往前递了过去。小刘也停下笔,好奇地看过去。 江溪没接,她好像对这世间的一切都丧失了兴趣。过了会,才艰难道:“我回了趟家。” 严礼顿时了然。 去年通缉令刚出来时,他为了抓人,特意去了一趟申市,调查时才发现,就在江溪被拐不到两月,她的父母都死了。据说父亲是在去外地寻人路上精神恍惚,被一辆大卡活生生轧死的,死状极其惨烈,江溪的母亲受不了打击,得了抑郁症,直接就跳了楼。 严礼几乎可以想象,当江溪排除千难回到老家,却发现父母早已因当年的事故纷纷离去时的万念俱灰—— 他突然有点同情起这个杀人犯了。 江溪沉默了会:“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为什么杀人?” “活不下去就杀了呗。” 江溪微微阖着眼,严礼这才注意到,她还有一排卷而翘的睫毛。 他忽然想起从申市发来的那张属于江溪的个人资料,号称能将妖魔鬼怪都照出原型的证件照上,映着一个明眸善睐c顾盼神飞的少女,光看着,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灵气。 如果命运没有中途拐了个弯,对这妇人太过残酷,她阖该拥有一个光明幸福的未来,而不是背负着不名誉的罪名,走完人生最后的一程。 严礼感到些微的可惜。 他想起自家正上高中的女儿,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与江溪失踪时一般大,若哪一日他简直不敢想。 “活不下去?他们打了你?” “打,怎么不打?一天按三顿地拿鞭子抽,不定什么时候不顺心了,也抽。在那片,买来的媳妇都是自家的物件,打死不论。” 江溪撸起袖口,露出一小截手腕,小刘惊呼了一声。 短短的一段,纵横交错没一块好肉,全是坑坑洼洼层层叠叠的疤,一看就是长年累月被鞭笞才留下来的,一眼看去可怖得狠。 “难看吧?这没什么。” 江溪不在意地将袖口重新拉下,严礼注意到她右手小拇指微微往外别着,好像是拗断了又没接好的样子。 “挨打是家常便饭,常常被惩罚整天整夜地没饭吃没地睡——这也没什么。” 在正红旗下大白天光里蓬勃长大的小刘不能理解,如果这都没什么,那什么才是有什么。很快,江溪就让他知道了,被愚昧和无知浇灌的土地,因贫穷所能滋生的罪恶。 “桑全根买人的钱哪来的你知道吗?他是老大,底下还有三个兄弟,四兄弟一起凑了钱,买了我。明面上,我是桑全根一人的媳妇,可你知道这被窝里睡了几个?” “几个?” 小刘喉咙发紧。 严礼看了他一眼,没斥责。 “四个,啊,不对,后来还多了一个他那老不死的爹。” 江溪喉咙口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短促而冷厉。 仿佛是夜谈诡话中才会出现的荒谬现实,让小刘呆了住,连声音都在发抖:“这,这”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 江溪的眼神,让小刘面上一阵又一阵的发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敢听了。 严礼却在江溪的沉默中了然。 在那穷乡僻壤天高皇帝远的合扬县,为了当地治安管理,大部分警员都是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江溪什么都没说,但在她近乎嘲讽的眼神中,却仿佛又什么都说尽了。 “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江溪是严礼极少碰到的那类犯人。 斯文有礼,谈吐清楚,显见是受过良好的教育,在交代犯罪事实时,逻辑依然很清晰,她交代得很详尽,从事前准备到事成如何逃脱,不曾有一丝一毫的矫言或隐瞒,态度坦然,神情从容。 严礼很清楚,这就是一个求死心切之人—— 她失去了生活的支点。 生活对江溪而言,除了痛苦,只剩下荒芜。 严礼感到微微的鼻酸,他揉了揉鼻头,鼻音重了些:“没了。” 他夹起卷宗,起身时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转头说道:“如果有什么东西或信件需要转交,可以叫小刘。” 江溪沉默良久,突然笑了声: “没有。” 案件从送审,到批文下来非常迅速,很不出意料,不论如何情有可原,迎接江溪的,也不过是一颗子弹。 在纷杂繁复的新闻事件里,甚至连个豆腐块都占不上。 “嘭——” 江溪蓦地睁开眼睛。 后脑勺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迷迷糊糊地想:我不是死了么? 可耳边此起彼伏跟交响乐似的低泣声让她“死”都“死”得不安稳,江溪无奈“诈尸”,勉力往前看去,这一看之下,登时傻住了: “小,小玲?” 一个圆眼睛圆脸盘的小丫头朝她半好奇半天真地问:“姐姐,你怎么知道小玲名字?” 江溪下意识感觉到不对。 支着身体坐起,背后是一片冷硬的土墙,身下是垫得厚厚的稻草铺,不大的房间,跟赶猪似的圈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孩子,整个是一片凄风苦雨,愁云惨雾。 在哭哭啼啼中,江溪眯起眼——这不是当年被拐后,她被暂时安置了一段时间的房间? “姐姐,你头还疼么?” 江溪只摸到了脑后一个隆起的大包,恍然间想起,当年刚刚被丢进这个房间时,她性子烈,确实是被那女拐子拎着头发撞过墙的。 “姐姐不疼。” 江溪看着自己过分白嫩的双手,这双手上还不曾有过中年劳作的茧子,没有可怖唬人的断指。 她后知后觉地想:赶巧,她重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绝处逢生 这是一间逼仄阴暗的瓦房。 墙角的红砖因阴湿密密麻麻地长了一层粘粘腻腻的青苔,中间没有被稻草覆盖到的地方露出一截坑坑洼洼的黄土地,穷酸得连水泥都懒得浇上一层。不知名的污渍因天长日久没人清理,早就成了深褐色的“鼻涕”,便如这满间的呜呜咽咽一般—— 一切,都看上去毫无指望。 江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确定,自己并不是幻觉——她确实是重生了。 一切都还来得及。 江溪并没有问贼老天为什么不干脆善心发到底,直接送她到被拐之前,反而觉得这时间点刚刚好,产生了那么一点不可名状的安心:大概受虐久了,太过幸运反而不安,一点点幸运就足够了。 对这间瓦房,江溪简直是刻骨铭心,在桑家荡被打被虐的无数日日夜夜里,她前前后后在心里模拟过逃脱无数次,对这段经历几乎是烂熟于心。 “小玲,回去坐好,该有人来了。” 果然,就在江溪话音刚落没多久,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推开,农村老旧的木门在墙上弹了下。 一个三十多岁头发跟鸡窝似的农村妇女摔摔打打地进来:“嚎什么?都嚎丧呢?再嚎,老娘今晚都送你们去见阎王!” “哐啷”一声,一个铁盆落在地上。 在这当然不会像在家里那样,一顿米饭配上好几个菜,兴挑肥拣瘦,不喜欢了还可以撂碗子。 大锅的稀粥,不知哪年的陈米煮的,其上飘着几根烂叶子,偶尔还能见到虫尸在那落魄地飘着,一口咬下去,被石子崩了牙也是常事。 顿顿稀粥,勉强饿不死。 不吃?成。 接下来两顿继续饿肚子。 拍花子们可不会看你年纪小,就起了怜贫惜弱的心——除了外面那一点人皮用来迷惑人,胸腔里那颗心恐怕早就烂了。 这铁盆落下来,方才还哭得呜呜咽咽的孩子们个个知趣地围上来,等着派粥。 大部分都是如小玲一般的幼儿,正是会跑会跳人憎狗嫌的年纪,却个个安静如鸡,乖巧得过了分。而如江溪这般大的实在不多—— 拍花子们拐人,也是有讲究的,不会什么人都要。 少女如她这般大的最受欢迎,新鲜水灵花一朵,买家多,好出手,也能卖上价;而大的少年,他们不会要,一来不好管,二来没去处。再来就是五六岁正懵懵懂懂的幼儿,也是时鲜货,有的是生不出儿子的人家抢着买。 轮到江溪了。 江溪垂着脑袋接过缺口的瓷碗,第一次老老实实地呼噜呼噜就地吃了起来。 派粥的女拍花子冷哼了一声,显然很满意这刺头的安静,指桑骂槐地道: “就我这地儿,凭你以前是天仙,来了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听话,才有饭吃,不然”吊梢眼环顾一周,孩子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纷纷加快了吃粥的速度。 江溪当然不会与她犟嘴—— 那是前世的她才干的二缺事。 嘴炮再厉害也没用,这些人有的是整治刺头的法子。 她才来第二天就被扯着脑袋撞墙,现下还是“学乖”一点,降低对方的防范之心才是要紧事。至于周围这些孩子——江溪箍紧了本就少得可怜的怜悯心,假装看不到。 “小溪你吃饱了吗?” 一个娇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江溪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与她一同被拐的同桌:孙婷。 在这房间里,与她一般大的有三个,全是女的。 一个女大学生,据说是在夜店high过头,被迷药迷蒙了来这的,长相普通,本就轻薄的衣衫早在长时间的折腾里成了破布烂条,发馊发臭,此时正闷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不过江溪知道:这人绝不是盏省油的灯。 前世她成功出逃过一次,但很快就被抓了回来——若非这女大学生大呼小叫地将人惊醒,她可能逃得还要更远些。 还有一个就是孙婷了,她俩说不清谁连累谁,相伴着出去买文具,一同被拐,成功结成了一对落难姐妹花。 后来她先被卖,至于留下的孙婷想来运道不会比自己强出太多。 回忆起来,竟觉得是很久远的事了。 “我吃饱了。” 江溪将吃完的瓷盆还给了女拍花子,闷着头退回了自己的稻草褥子,孙婷奇怪地看着她,只觉得这个同桌恍惚间有些不同了。 她说不出来,就好像是一夕之间从春暖花开成了数九寒冬,又冷又硬,还带着水草常年不见天日的阴郁。 “小溪你”怎么了? 孙婷咽下话头,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不知所措地看着江溪,却只得了江溪沉默的一眼。她初逢大变,方寸大乱,只本能地想与熟悉之人挨在一处,小心翼翼地挨着江溪坐了下来。 江溪瞥了她一眼,没吭声,只将脑袋伏在膝盖上想对策。 这间房出去,挨着的就是一间堂屋,平时早晚都由人看着,两个拍花子一组轮换,统共四男一女,个个都有一把子好力气,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强来肯定不是对手。 何况晚上还有一顿“加料”的稀粥,吃下就成了软脚虾,迷药能管用一夜,这些拍花子们早在长期的行业运作里对这一套极为娴熟了。 所以,只有晚上,拍花子们包括这些被囚的孩子们警戒心才会放到最低。 可江溪不可能晚上逃,一来,那蛮横的女拍花子必定看着她们将掺了迷药的稀粥吃下去,二来是晚间出逃,这荒郊野外的乡下,早早就熄灯灭火,没有代步工具,逃也逃不出太远。 正想着对策,江溪突然觉得手心发痒,好似有什么东西试图钻破她的掌心往外生长,疼,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舒爽。 她摊开掌心,人却愣在了那儿。 就在那脏兮兮,还沾着污渍血迹的掌心,有一朵嫩生生绿油油的细芽儿在悄悄地破土而出,而这土——显然是她的手掌。 一棵草长在了她手心。 豆芽菜似的身形,还不及半截指甲高,见江溪看它,还迎风招展似的扭了扭身子。 江溪“啪”地就合上了掌心——她被这玄幻的一幕惊得一时将自己的出逃计划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孙婷被她的动静惊动了,见江溪面色不对,不由关切道:“小溪,怎么了?” 江溪摇着头,花猫似的脸看不出神情,却能隐约觉出不同寻常:“没什么。” 是夜。 吃完掺了料的稀粥,江溪朝墙壁那侧了身子,等所有人都入睡后,才睁开了眼睛。 她摊开手掌,出神地盯着那一株“豆芽菜”,月光照不进这间黑黢黢被封死的房间,江溪不怕人看到掌心的异常。 她小心地伸出左手触了触掌心,果然摸到植物叶片特有的酥酥柔柔的质感,再转往根部,“豆芽菜”的根茎与手掌密丝合缝地结合在了一起。 江溪使力往外拔,却发觉除了让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外,毫无作用。 “豆芽菜”长了一副钢筋铁骨,顽固不化地生在了自己掌心。 莫非重生回来,她要s爱德华的剪刀手,以后也成为植物手?江溪啼笑皆非地想着,脑子里却浮现了三个字: “菩心草。” 菩心草? 江溪确定,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她从没听过这个名字,最多也不过是知道“菩提树”罢了。 那么,菩心草是说她手掌心这棵“豆芽菜”了? 江溪虚虚合拢着掌心,试探地在脑子里想,“菩心草是什么?” 果然,一段段有关菩心草来历的铅印字被强硬地灌输入脑子里,江溪被塞了个头晕脑胀,好不容易才理出个头绪,所以说,菩心草这玩意,起源于佛祖门前菩提树下长着的一棵连根草,名“菩心”? 可菩心草怎么长到她手心了? 江溪想不明白,脑子里又自然而然地浮现一段铅印字:菩心草娇嫩,菩心草若死,则宿主亡;菩心草如存,则宿主存。 江溪有点着急,她好不容易重生,还没从这鬼地方逃出去,还没安顿好父母,还有长长久久的岁月要活,怎么就要因为一颗娇嫩小草的死,先活不成了? 可重生这么离奇的事都碰上了,自己与一颗小草性命相连,又好像半点不出奇了。 江溪的过去,让她善于隐忍,即便心中有无数疑惑,依然按捺住了好奇心,只在脑子里问:“菩心草怎么不死?” 她问得糙,那铅印字也就答得粗: “气。” 江溪没听明白,不由重新问了遍:“怎么说?” “菩心草以人气为食,宿主得一人欢喜,则菩心草多活一日,得百人欢喜,则多活百日,百人欢喜,则酿解忧露。” “若得千人欢喜呢?” “多活千日,酿仙脂露。” “若得万人欢喜?” “多活万日,酿醍醐饮。” “若得亿人欢喜?” “” 铅印字没答。 江溪枕着脑袋,长长的睫毛在夜色中忽闪忽闪,“我还能活几天?” 如果将她现在的处境换算成数学题,她大概是碰到了难度超纲的附加题了,棘手得很。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先逃出这个牢笼,再图其他。 “十天。” 江溪猛地闭上眼睛,才十个。 她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却又觉得本该如此。 她从前只知闷头读书,极少与人交际,能在周围满打满算的数出十个,该知足了。 十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情势逼人,她需要等一个最佳时机,一击即中。 “解忧露是什么?” 夜漫长,江溪百无聊赖,干脆问起方才就一直记挂于心的问题,俗语常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掣肘重重,也许贼老天会开个眼? 脑子里的铅印字过了半天才浮现: “解忧露,顾名思义,解除身体的附加debuff,顽疾不可。” 江溪猛地睁开眼睛,“如果是迷药呢?” “可。” 铅印字惜字如金。 江溪觉得自己找到突破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拉帮结派 前世江溪成功逃脱过一次,只是因着是白天,拍花子们警惕心高,加上女大学生那一嚎,所以很快又被抓回来了。 如果迷药的问题解决,再解决代步工具 “菩心草要活下去,我这宿主必定也不能死,对吧?”江溪试图讨价还价,“既然不能死,那咱给先赊个账,如何?” 孰料方才还慢吞吞的铅印字这回反应极快:“不行,除非” 有门。 江溪拨着手心软绒绒的叶片,等着铅印字继续。 “欠一百,还两百。” 江溪有点牙疼。 人气值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她要怎么去取得那么多人的喜欢?自己又不是人民币,还能人见人爱。 前世被困在鸟不拉屎的山沟沟多年,江溪都没一根绳子吊死自己,全因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铁律,此时也是债多不愁,只想着先逃离这个贼窟再说。 耳边孙婷轻微的呼噜声听得人心烦,江溪转了个身,默默闭上了眼睛。 良心 良心这东西,在很多时候,能少一点还是少一点。 江溪不愿去看孙婷的脸,可不知怎么的,心底沉甸甸地好似系了块石头,压得她一阵阵地喘不过气。 江溪又翻了个身。 堂屋外的打牌声此起彼伏,对于这些拍花子们来说,除了每半月一次与下家交涉的工作外,其他时间大多是无所事事的。 迷药的劲渐渐上来,江溪微阖着眼皮,默默地想着心事,人还未睡熟,大门便被人“哐啷”一声从外推了开,一个黑影踉跄着被重重地推进来,伴随着一声呵斥的哩语的,摔在了江溪身旁的草褥子上。 江溪蓦地睁开了眼睛。 夜深沉,只有门缝透出的一点微光。 方才的黑影蜷缩成了一团,身子微微发着颤,若非沉重的鼻息还昭示着生命的迹象,整个人便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即便是吃了“加料”的稀粥,依然有几个孩子被这动静吵醒了。 他们习以为常地朝江溪那边看了一眼,又翻个身继续睡去了。 在这朝不保夕的地方,没有人能有多余的善心去分给别人——即使一个个还是纯真的孩子,也都被惶恐和不安过早地催熟了。 按理,在江溪十几年过去的黑暗里,这一段回忆实在微小得不该被铭记,可她却发现,自己记得很清楚。 她很清楚这被推进来的是谁,一个十来岁本该还在上初中的男孩儿,脸盘精致漂亮得跟尊洋娃娃似的,只是性子极为桀骜,不服管教,经常被那群拍花子叫出去单独教训。 不用说,这小孩必定是又在外被狠狠训了一顿,恐怕又得趴上好几日不能动。 江溪收敛了那少得可怜的良心,正要重新闭上眼,鼻尖却传来一股熟悉的麝香味—— 如果她还是前世那个懵懂的高中生,恐怕是闻不出来这什么味儿的,可江溪并不是。经历过那段黑暗的日子,她太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了。 这是万恶之源,是男人的孽根。 江溪想到就作呕,一时被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得动弹不能:这小孩儿竟然是被 畜生。 江溪暗骂。 以前想不明白的细节,一下子通了。 难怪每次被教训回来,这小孩儿都得趴上好多天起不来。 这世道,常常能比想象中的险恶更险恶。江溪浑身发寒,心里明白自己能在这安安稳稳地呆着,还得亏自己是个雏,也难怪刚进来时那女拍花子让脱衣服检查,一个相貌姣好的雏儿能卖上好价,算是上等的好货,这些男拍花子不会碰。 江溪沉默地闭上眼睛,心里翻滚得厉害。 迷药的劲上来,她终于撑不住,渐渐睡死了过去。 江溪是被一阵敲盆的声响吵醒的。 在这里,当然没有什么刷牙洗脸的讲究,除了被送出去的前一天能得件干净衣服,洗涮个干净,其他时间,大家都是蓬头垢面的。 江溪起身领粥时,还往旁边看了一眼。 小男孩依然蜷着身子,生死不知地躺着。 派粥的换成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方脸厚唇,一副憨厚相。 江溪知道,这青年是被同村人拉来的,头一回干这行,良心还未泯。 前世也是这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自己一码——今世逃出去的关键地方,还得落在这青年身上。 四男一女的拍花子里,也只有这个青涩的青年,还没被完全腐蚀。 她看着这方脸少年,将瓷盆递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道:“小哥哥,我饿得厉害,能多打一点么?” 纵然江溪脏得跟泥里滚过的,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依然透出一股子灵气,青年不禁回想起家中尚幼的小妹,手里的颠勺多抖了一下,半满的瓷盆立刻就满了。 江溪抿了抿嘴,嘴角的梨涡一闪而过:“谢谢小哥哥。” 她确实是“不安好心”,拍花子们是不允许单独与哪个“货物”多接触的,以免产生了不必要的感情不是,为今之计只有自己创造机会。 稀粥多喝了得上厕所,去厕所就得经过堂屋,这里人轮班的次序她早摸熟了。 早饭由这叫“大贵”的青年派,意味着今天白天得由他和他同乡守着,但昨天他同乡和那两男一女在堂屋打牌打了一夜,铁定要躲懒去睡大觉, 那堂屋里必定只有这青年。 江溪打定主意要借着喝稀喝多了上厕所的机会,与这大贵多套套近乎,能游说成功最好,不成相信那大贵也不会告密。 堂屋的门关着,大白天光下,整间屋子整个透出股阴森可怖来。 大贵一个人窝在长板凳上沉默地撸着豆荚,中午美娟姐要炒毛豆吃,他剥得很认真。 可不一会儿,那东边屋里那最漂亮的“上等货”就出来跑一趟厕所,每次出来,还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大贵觉得有点 说不出来的怪。 第四次的时候,这“上等货”趴到大贵身旁的八仙桌前笑着问:“小哥哥,你剥这个做什么?” “吃啊。” 大贵觉得这城里的姑娘估计是没见过毛豆,认认真真地介绍了一遍。他从前没怎么与女孩子聊过天,浑身不自在极了。 “好吃吗?” 江溪笑嘻嘻地问。 “好吃,下酒菜。”大贵想到这女孩儿早中晚三餐的稀粥,沉默了。 江溪起这个话头,也不是真为了讨论毛豆好不好吃,笑盈盈的脸一收,立刻就显出十足的落寞来,她有一双含情的眼睛,做足了可怜相时,是真可怜。 “我以前在家里最爱吃青豆子我想家了。” 眼见大贵露出警惕的眼神,江溪话头一转: “小哥哥,你到外面打工,也想家吗?” 大贵立刻就被这熟悉的话题安抚了:“想,怎么不想?只是我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爸妈年纪都大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总得扛起这个家,老家人说外面钱赚得多,我就跟着跑出来了。” “小哥哥真了不起。” 江溪赞叹道。 大贵看着眼前少女懵懂好奇的眼神,只觉得脸臊得慌。 这钱来得脏,他知道。 江溪见他神色,就知道:时机来了。 “小哥哥,想不想摆脱这里?”她问得很小声,黑白分明的眸子凑近看,有股子神气活现的机灵劲。 大贵点点点头,连忙又摇摇头。 “小哥哥,我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江溪手指绞成了一团,肯定地点点头:“你是个好人。” “小哥哥,难道你就没想过以后?这钱,拿的亏心不说,要是哪天一个运道不好进了局子,你弟弟妹妹们到时候该怎么办?” 江溪知道,光靠那一点点怜悯心,是不够的。 就算是大贵这样的人,也有自己的盘算。 大贵撸豆荚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并不是傻子,江溪说的,他以前也想过,可人嘛,过一天算一天,总忍不住起侥幸心理。 江溪直接点出来,大贵背脊发凉,好像那吃牢饭的一天真的到了,跟着话头发慌道:“那,怎,怎么办?” 这贼窝,他妈进去容易,出来难啊。 江溪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致命的关键点:大贵的底细,对方是清楚的。起码他那个同乡清楚。 成气候的人贩子团伙都是有严格的规矩的,上家下家连成一条龙服务,谁敢背叛组织,组织就弄他全家。 大贵不敢冒着连累家人的风险帮她,更不能帮她弄一个代步工具来,像前世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算是极其出格了。 江溪觉得自己再一次进入了死胡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出人意料 “小溪,拉肚子了?” 孙婷唤了江溪一声,只当她是当真被早上那一瓷盆的稀粥给吃拉了肚子,才一连跑了好几趟厕所。 黑黢黢的堂屋常年蹲守着五大三粗的男拍花子,一身的匪气直让人两股战战,孙婷自然也没怀疑自家同桌有那“套近乎”的胆子。 “懒人屎尿多。”女大学生横了她一眼。 江溪没那闲工夫搭理她。 可向来好脾气的孙婷却梗着脖子不依不饶地与那女大学生吵了起来。圈养着的“小宝贝们”泪眼涟涟地看着两个大人干嘴仗,一时间连呜咽都给忘了吞吐,只余下习惯性地几声抽噎。 “别吵着外头。”江溪提醒了句。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谁也不想挑战门外那群拍花子们的耐心和同理心。 孙婷跺了跺脚,转而小心地扶江溪靠墙坐下,好像她是一个琉璃易碎品。 江溪被善意遗忘多年,一颗心早被炼成了块又冷又硬的石头,可此时被这般小心翼翼的对待,这块石头心仿佛被一群密密麻麻的蚂蚁爬过,痒,还带着点不可言说的涩。 连两人相贴的肌肤都一阵一阵的发烫,江溪一时心虚得竟不敢对上孙婷清澈的眼睛——毕竟她方才还做着一个人独自逃跑的春秋大梦。 江溪不自在地往另一边挪了挪,试图远离孙婷肉贴着肉的亲热,却不意碰上男孩蜷缩着的身体。 滚烫—— 感觉鸡蛋在上头滚一圈都能蒸熟了。 江溪“唰地”收回手,心里清楚,这应该是房事不当引起的感染,男孩儿太小,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前世 她晃了晃脑袋,发觉自己竟然一时间想不起来了。也是,时间隔了那么久,许多事记忆犹新,许多事却早成了丢在脑后无足轻重的垃圾。 “他发烧了?” 女大学生凑了过来,馊味和着多日没洗头的油腻气扑鼻而来。孙婷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却发觉江溪就跟没闻见似的,人直挺挺地坐着,面上现出少见的迷惘。 小男孩儿被拨成了四脚朝天的躺姿,一张精致的小脸烧得通红,尖尖的下巴可怜兮兮地抵着衣领,江溪注意到,纵然一身衣服料子被摸爬滚打撕扯出了毛边,依然能看出曾经的昂贵,显然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孩子。 男孩儿身下的稻草褥子映出沉沉的一个影子,汗水渗了进去。 “烧昏头了。” 女大学生探手摸了摸,半天没给反应。 江溪沉着一双眼,起身从南边靠墙的水缸里勺了一壶清水出来,毛巾自然是没有的,夏衫轻薄,她硬是扯着一口钢牙将自己七分的袖子扯成了不伦不类的五分。棉布浸了水,江溪抬手就递给了孙婷。 “我?”孙婷指了指自己。 江溪点了点头。 她在桑家荡曾经养过一只兔子。日子过得难捱,只能与兔子聊上几句心事,为着这一点她对兔子照顾得极其精细,割草清笼,无一处不妥帖,简直是当自家孩儿来养了。可最后那只兔子还是被那群蛮人炖着吃了。桑家荡的女人,是不能上桌的,等她看到时,只剩了一堆啃得一干二净的骨头。 伤心,可这伤心还带着点自厌。 从那以后江溪就知道了,人弱小时,连发善心的权力都不该有,如她这样自身都难保的,更不该有多余的良心。 可胸腔里还在突突跳着的心脏,却好似被油煎火烧,燎着泡,烫得她坐立难安。 孙婷却不知她这一番计较,不以为意地接过,笨手笨脚地就往男孩儿额头上覆。如大部分蜜罐子里长大的高中生一样,孙婷也被父母养成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江溪冷眼看着她折腾半天,实在看不下去,才重新接了手。 等着浸了井水的棉布一到手,江溪那颗心却突然“啪”地声落了地,安稳了。 额头c脖子c腋下c膝弯,全部用棉布袖子细细擦过一遍,孙婷看着江溪有条不紊的动作,若有所思。 江溪却没注意到她的目光,视线落在男孩儿半敞开的衣领间,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成人手指的红印纵横交错,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她手顿了顿,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直到棉布捂热了,接着浸水绞干再擦,如此再三。 女大学生安静地蹲着看了会,转身就推门去了堂屋。 “小溪——” 江溪停下动作,抬起头来,孙婷伸手捉了她一直微蜷着的左手,问:“你的左手是怎么回事?” 糟糕,被发现了。 不怎么的,江溪心里其实并不太慌,只是微蹙着眉作若无其事状,摇头道:“没什么,方才擦破了点皮。” “姐姐?”就在这时,仰躺着的男孩睁开了眼睛,他有一双琉璃般剔透的双眸,因高温烧得湿漉漉的,看人时显得格外温软,乖巧得跟平时的桀骜迥然相异,“是姐姐一直在照顾我?” “叮——恭喜宿主,多五日人气值,可要开启&一t;仅对己可见功能&一t;?” 仅对己可见? 高科技啊。 菩心草柔软的叶片轻轻搔了搔江溪的左掌心,她心里默念:“开启。” “姐姐?”男孩儿见身边照顾自己的姐姐直愣愣地坐着发呆,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男孩儿还没发育显得幼嫩的软音划过耳骨,江溪怔然回过神来,下意识露了个笑容安抚:“姐姐没事。” 到底是活了两世,这么小的孩子,对江溪来说就是隔了辈的,纵然是心如铁石,也忍不住对这无辜遭罪的男孩儿起了恻隐之心——何况,他还这么漂亮,漂亮得雌雄莫辩,年轻得不该提前知道成人的龌龊。 孙婷全然不知这男孩儿身上遭到的厄运,只为他的醒来感到开心,小玲几个更小的幼儿围了过来,“小哥哥醒了?太好了!” 一张张天真单纯的脸上,流露出的庆幸与喜悦是真诚而自然的。 江溪沉下了肩,那颗心重得她发疼。 也许是那一瞬间的压抑和落寞让躺着的男孩儿发觉了,他牵了牵江溪衣角,见江溪垂头看他,立时便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姐姐,不用为我担心。” 明明那么小 江溪眼睛发涩,不自然地起身借着清水绞干棉布,重新擦拭起来。 男孩儿羞涩地缩了缩身子,被江溪一声粗气的呵斥又停止了动作,只是看着她的眼里满是孺慕和感激。 微风中不知何处刮过一声叹息,江溪颓然地想起了那只兔子。 “呶,给——” 女大学生风风火火地出去,又风风火火地回来,冲过来时,就往江溪手里塞了一板东西,江溪垂头一看,就看到熟悉的“小柴胡颗粒”字样,猛地抬头:“哪来的?” 感冒药,虽说不太对症,可也有清热解毒的作用。 但这个地方,能得这药的——除了那群人贩子,不作他想。 女大学生嘴角咧出嘲讽,“关你屁事?” “怎么说话的?”孙婷扯着袖子要理论,却被江溪拉住了,她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人,薄衫裹不住玲珑身形,露出的一截腰肢上还泛着青红,走路时两腿迈动的姿势不太自然。 江溪不是象牙塔里长大的学生,皮囊下裹着一副成熟的灵魂,不过几眼就对女大学生的遭遇了解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发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用身体,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孩子换药? 女大学生一对上江溪的视线,就明白她知道了。 这个干净的,还没有被污染的女高中生,有着她嫉妒的姣好容貌,有着她嫉妒的天真,因这份纯真,连这些拍花子们都好好养着,从来不沾手碰一碰——而她这个破布烂鞋,却免不了被拖到暗处糟蹋。 “没为什么。” 女大学生无谓地说,见男孩儿眸中泛着的泪光,脸才有些发红,粗声粗气地说:“快兑水给他喝,免得病死了。” 江溪愣在了原地。 她心里翻起了巨浪,层层叠叠的浪花打着卷,卡住了她脖子,让她窒息,胸腔里那颗颠来倒去的心生疼生疼的—— 为什么? 为什么? 女大学生所为,与江溪从前的认知截然不同。 她内心滋生出无数疑惑。 “咔擦”一声,胸膛里好像有什么裂开了。 那颗石头心,悄悄地露出了一点带着生命血色的柔软,微风中不知何处吹来的芬芳,盈满了冷硬的枯枝,悄悄探出一点新绿来。 白日的辰光很快便过去,在吃喝拉撒都逃不开的瓦房里,人都麻木得发钝了。 江溪在一片窸窸窣窣中睁开眼睛,她白天吃的多,晚上掺药的稀粥就偷偷倒了点,没吃多少,反倒还不困。 就在睡前,还尝试着在孙婷小玲面前摊开左手,这些人果然是看不到她手掌心的菩心草了——虽然在她视觉里还看得真真的。 “不过一群肉眼凡胎” 江溪发现这铅印字发点点点表达情绪越发纯熟了,这才想起白天一直关心的疑惑来:“怎么突然多了十日的人气值?” “欢喜值,分三个阙值。” “第一,最肤浅的层次,俗称好感,值一日。” “第二,再深一层,则是喜欢,五日。” “第三,最深刻的,我们称之为,信仰。”铅印字停顿了下,才接着道:“而信仰极其珍贵,值百日。” “所以,我那五日人气值是从那孩子身上得来的?” 铅印字慢条斯理地带着点自豪:“是。” 黑夜中,江溪双眸闪闪发亮:如果说仅仅照顾,就有五日人气值,那么救命之恩,能不能催生出信仰? 一个信仰,是百日,那这么多孩子 她摇摆走在良知与现实的独木桥,这一刻似乎找到了平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架桥拨火 钟慧尔拖着几乎软成棉花的双腿往回走,快到房门口时,还能听到身后高昂的讨论声: “嘿,女大学生怎么了?灯一拉腿一张,老子还不是想怎么弄就怎么弄?那个骚劲,连发廊妹都比不上” “可不是?让趴就趴,让跪就跪,比大黄都听话。” 钟慧尔无所谓地将门推开,每隔上几日,这两个畜生就要来玩□□,她早麻木了。也只有这天,她当晚的稀粥才会不放迷药,免得“干活”没力气。 堂屋映进的一丛微光里,一双琉璃似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其中透着的了然和怜悯突然惹怒了钟慧尔。 她“嘭”地一声重重甩上了门:“看什么看?!” 万籁俱寂里,巨大的碰撞声如惊雷炸响。吃了迷药不过是手脚酸软,并未完全失智,陆陆续续有孩子揉着眼睛醒来。 江溪沉默地收回视线,钟慧尔这才踢踢踏踏地坐回原来的位置。 孙婷也醒来了,她朝江溪靠了靠,似乎只有在她身边才有安全感:“小溪,你说爸爸妈妈会不会找到我们?” 傻孩子。 江溪摸了摸她头发,怎么可能找得到? 没有哪个人贩子团伙敢在拐了人后原地停留,恐怕她们早在沉睡中就被转移到了省外,离家老远了。 他们除了自救,别无他法。 孙婷从她的安静里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渐渐沉默了下来。 稻草铺被翻来覆去的碾压发出细碎的声响,在这不大的瓦房里,好似低低的呜咽。 江溪睁着眼,等人都睡了,才悄悄起身,借着门缝处的一点光,一点点挪到了女大学生身边。 身下火烧火燎似的疼痛让钟慧尔睡得不□□稳,在江溪靠近时,她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张口,惊叫声就被一只柔软的手掌捂在了喉咙里。 “嘘——别叫。” 钟慧尔点了点头,江溪这才放开手。 “你想干什么?” “想逃吗?”江溪刻意放柔了声音,属于高中生特有的清柔嗓音灌入钟慧尔耳朵,她“噗嗤”笑了声,好似听到了格外有趣的笑话: “谁不想逃?有屁快放!” 江溪没介意她的粗鲁,“我有办法逃出去。” “跟我合作。” 钟慧尔仿佛是听到天方夜谭,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你脑子烧坏了?” 摆明了不信。 “难道事情还能变得更坏吗?”江溪压低了声音,在黑暗里竟然听起来有几分可靠:“不如闯一把。” 钟慧尔猛地坐直身子,动作拉扯到伤处,她嘶了一声:“你当我没试过?!” “别想了,整个村子都布满了眼线,我们逃不出去的。” 江溪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你就这点勇气?” 钟慧尔被激怒了,在这暗无天日的折磨里,她脾气早变得越来越古怪,越来越暴躁,声音才要尖利起来,却又被江溪一巴掌捂了回去,少女冷冷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提神醒脑: “安静。” “不如先来听一听我的计划。” 钟慧尔眨了眨眼睛,江溪见她冷静下来,才又放开了手。 暗夜里,琐碎的絮语在不大的瓦房里窸窸窣窣地响起,听不真切,仿佛是谁梦中含糊的呓语,孩子们早就习以为常了,咕哝着翻个身继续睡了。 江溪耐心地等了足足七天。 就这七天,她也一天都没有浪费,毕竟人气值这种关乎性命的要紧东西,谁也不会嫌多——于是,孩子们发现,原来那个冷冰冰的江姐姐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变身成了温柔又暖心的小天使。 对江溪本人而言—— 这滋味却不是太美妙。 孩子固然可爱,可一群孩子就成了灾难。 为了那点人气值,她硬生生将自己折腾成了一个把屎把尿都尽心尽力的老妈子,还乐在其中。每逢脑中“叮叮当当”提示人气值升高的音乐响起时,江溪仿佛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延长线,那点疲乏就又一下子消散了。 孩子其实是一种极其敏锐的生物,他们拥有野兽般的直觉,不够真诚的虚情假意是无法骗过他们的:他们往往能从细枝末节里窥到你的真心。 江溪早就发觉了,自己十分有演戏的天赋。 她太清楚,真实的自己委实不是一个温暖阳光的人,内心深藏的阴暗冷酷若是摊在阳光下,恐怕会让见者心惊,可此时扮起知心姐姐来,却驾轻就熟,半点不吃力。 前世能逃亡在外整整一年,直到自首才被抓住,也多亏了江溪这身演技:装疯卖傻,撒娇卖痴,信手拈来,毫不违和。 追根溯源,江溪发现自己还得感谢被困的那段经历。 当年被困桑家荡,她唯一能汲取外界信息的窗口,仅仅是一台黑白电视机。这台只能收得到华央台和地方台的黑白电视机,成为了江溪支撑下去的精神寄托,她沉湎在虚拟的剧情里,扮演着他人的人生——唯有这个办法,才能麻痹自己,解缓现实的压抑和痛苦,让自己好过些。 这么一日日下来,演技想不好都不成。 “多少人气值了?” 江溪在脑中问。 掌心的菩心草一日比一日活泼精神,与她气机相连,江溪能感觉到,最近自己的精力越发充沛了。比起周围喝稀粥喝得面色如土的同伴们,她的气色好得过了分。若非同样的蓬头垢面,她刻意掩饰,恐怕早就引起旁人注意了。 “四十四。” 铅印字与江溪算了笔账,九个幼儿,其中七个喜欢,两个好感,统共三十七,加上初始值十,与男孩儿的五,大贵的一,再扣去存活九日,统共四十四。 成人的防备心,果真要超出幼儿许多。 虽说大贵那边江溪已然放弃了拉拢的打算,但抱着多条朋友多条路的原则,江溪逮着机会依然会与其唠唠家常,这般绞尽脑汁,也才得了这么一点肤浅的好感,甚至那钟慧尔,更是连一丝好感都欠奉—— 要不是确定两人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蹦跶不出去,江溪几乎要怀疑前世那一嗓子,今生还会再度响起。 “小铅,预兑四滴解忧露。” 小铅沉默地表示拒绝——一如拒绝江溪随口取的称呼。 对这个想出现就出现,不想出现就神隐的家伙,江溪显然是毫无办法,晓以大义对一个非人类而言——也并不大实际。 “小铅?” “两滴。” 两滴够干什么?塞牙缝吗? 江溪也好好在脑子里给小铅算了笔账。 如果能将这些孩子成功带离贼窟,就算是只有一半从喜欢到信仰,她也稳赚不赔,再加上丢失孩子父母的感激——江溪很确定,她这赤贫户的帽子能立马摘了。 “富贵险中求,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小铅,你想菩心草更好,对不对?” “阿心好,我才好。”小铅半晌才憋出了一句,“三滴,不能更多。” 见江溪还待再辨,小铅补充了一句:“再多,会坏了阿心的本源。” “好吧。” 眼见不能再多,江溪遗憾地叹息了声,可小铅突然觉得:事情怎么好像哪里不太对? 彼时单纯幼嫩的小铅哪里知道,人类是一个多么狡诈的物种——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江溪当年靠着这项本事,从父母那里抠到过不少零花。 三滴解忧露,对江溪而言,已经足够了。 稀释过的解忧露,虽然药性不如完足的,可总还是有些效用。 小铅却显得忧心忡忡,从一板一眼的官家整个成了碎嘴婆子,乱码似的在江溪脑子里一个劲炸烟花:“十日内不补足人气值,菩心草将会与宿主一同暴毙当场。” “暴毙”二字还加粗加黑,在脑中空荡荡的一片黑暗里,显得格外惊悚。 “明白。” 菩心草似乎感染到江溪语气的郑重,在掌心微微扭了扭身子:加油呀,小溪。 到得第七天,江溪等的转机终于出现了。 吃过掺了料的稀粥,江溪就躺到了稻草铺上闭目养神,对钟慧尔时不时扫来的视线视若无睹。 瓦房里本来就暗,随着最后一点天光暗下,整个房间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孩子们窸窸窣窣地在稻草铺上翻身,间或几声啜泣,几声低语,一切一如往常。 “江姐姐,你今天心情很好?” 躺在江溪身旁的男孩趴在铺子上小心地问她,最近几日,他又被拉出去了一次,回来时满身狼藉,江溪怜他幼小就遭此大难,照顾得格外精心。 男孩儿自然也就更黏她了。 江溪不意他如此敏锐,伸手安抚似的拍了拍男孩儿脑袋:“睡吧。” 话音刚落,堂屋外传来一阵巨响,似乎是木头撞击到地面碎裂的声音,与此同时,男人们粗豪的吵嚷声也传了进来。 “你再给老子逼逼试试,看老子不废了你?!” “成哥,成哥,别激动,陆哥不是有意的。”大贵劝架的声音。 “我草你妈!我告诉你,我草你妈!你个狗逼养的,队长了不起啊?连□□的鸟都立不起来的废物!老子忍你很久了!” 劝架声,吵闹声,掺杂到一起,贴墙而睡的人,仿佛能感觉到其中夹杂的冲天怒火。 江溪伸手将男孩儿的耳朵捂住,“脏,别听。” 外面吵成了一锅粥,房内孩子们怕得瑟瑟发抖,生怕这群拍花子吵出火气,进来拿他们撒气——这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时间差不多了。 听着外面越闹越拱火的架势,江溪蓦地起身,却被孙婷一把握住了手腕:“小溪,你干什么去?” 江溪带着点急躁的鼻音响起:“肚子疼,憋不住了。”如果不看毫无表情的脸,这确实像个憋坏了的丫头。 孙婷一愣,手已经而被甩开,江溪风风火火地捂着肚子拉门出了去。 钟慧尔看着木门外一闪而逝的光,眼睛闪了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偷鸡摸狗 今日拍花子们的窝里斗,是江溪一手挑起的。 这世上的男人,耳根子最软之时莫过于床榻之上。 尤其共同享用一个女人,自然而然就会起比较的心思。男人的雄风,关乎最要紧的脸面威严,半点轻慢不得的。钟慧尔被叫去时,只需言语挑拨两句,今日做猫,明日扮狗,就能让这面和心不合的两人起了龃龉—— 从而演化成一场全武行。 何况能做拐子的,良心按斤论两称恐怕是负的,交情莫逆那简直是说笑,分赃不均反倒是常有。尤其江溪还注意到,这叫成哥的领头人性子跋扈,常常对底下人呼来喝去,而另一个虎背熊腰的陆哥据说是与成哥一同入的行。 成哥拿得最多,偏生又没什么人格魅力,底下人恐怕早就牢骚满腹。 钟慧尔在其中,只是充当了一把火,将这潜在的矛盾迅速激化了。 陆哥被挑逗得心思活络起来,言语行动中流露出不服管教,成哥又是个暴脾气,一点即燃,两人起冲突简直是天经地义。 大贵与老乡阿西一人一边,试图撕撸开打得正酣的两人,奈何气力不及,反倒乱成一团,也被扯入了战团。刘美娟趿拉着拖鞋跑出来,神经质地大吼大叫。 江溪捂着肚子冲出来,径直往厕所跑,果然没什么人注意她——或者说,即便注意到,也不会在意。 堂屋紧连着唯一的出口,整间屋子的窗户又全部从内封死,平日里连只老鼠都逃不出去。他们五个大人堵在这唯一的出口前,这么一个大活人,要往哪儿逃呢? 江溪也不是要逃跑。 厕所位于楼梯转角,楼梯与堂屋折成一个三角,厕所就位于这三角的阴影处,正巧位于所有人视线的盲区。 江溪心中计算着时间,一溜烟地往楼梯上跑。 她提着鞋,赤脚往上跐溜,猫似的竟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江溪给自己预留的时间是三分钟,上下楼梯四十秒,剩余两分二十秒用来找她要的东西——如果底下内讧提前结束,钟慧尔也会想办法出来帮她拖时间。 早在与大贵时不时地“联络感情”c“唠唠家常”里,江溪就提炼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四男一女的拐子窝,大贵与老乡阿西c陆哥全部住在一楼,成哥与女拍花子住二楼,而成哥的房间,就在二楼上去左拐第一间房。 三十秒过去。 江溪在预计时间里冲入左拐第一间,农村的土建筑,连一层白腻子都没刷,墙面露出一大片一大片落魄的红砖。 靠墙一张简单的弹簧床,凉席都卷了毛边,床头柜上喝了一半水的杯子,一只黑色的腰包拉链随意地敞着,露出一打红色的大团结。 江溪视线不在意地滑过去:那不是她要找的东西。 四十秒。 靠门处杵着一张老式的五斗橱,江溪伸手就拉了开来,橱内挂了五六件轻薄的短袖并一件皮夹克,正装休闲都有,江溪一扫而过,视线落在五斗橱靠地面的抽屉上。 抽屉落了锁,江溪没能拉得开。 五十秒。 江溪眉目沉静,明明是紧要关头,却半点不着急,脑中不断过滤着各种消息。 人贩子通常不会在一处停留太久,为了保证安全,整个窝点是处在不断流动中的。而这窝拍花子唯一一辆车的车钥匙,就保管在队长成哥手中。 为了保证自己的队长权威,拐子窝最重要的固定资产成哥是绝不愿意假手他人的——这也与江溪从大贵处探得的消息相符。 钟慧尔半个小时前才被成陆两人拉着玩了趟“双一飞”,顺道搓了搓两人之间的火气,据她回来所说,车钥匙当时并不在成哥身上的。 所以江溪确定,车钥匙一定在成哥的房间里,或者说,就在这五斗橱被锁的抽屉里。毕竟这间土瓦房应该是向村人租的,其他地方都不安全。 六十秒。 房间简陋,家具简单,所有东西都一目了然。 江溪翻了腰包夹层c枕头c床下,除了一叠喜庆的红票子,她几乎是一无所获: 八十秒过去了。 楼下的吵闹声渐渐弱了下来,江溪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重新站到五斗橱前,当视线扫过一排挂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时,突然“咦”了一声。 现在正当九月,学校开学没几日,正是炎热时节,平日里都穿着轻薄的夏装,偏偏斗橱里挂着一件皮夹克:实在是非常不合时宜。 想来这件皮夹克应该是成哥心爱之物——而人一般都有个习惯,心爱之物习惯与心爱之物放在一块,这样才合眼缘,顺心意。 江溪伸手掏了掏,果然在皮夹口的内袋找到了一把小小巧巧的钥匙,而后用这把钥匙顺顺当当地开了锁,在抽屉里找到了车钥匙,意外之喜是,还得来了一张叠成豆腐块的桂市地图。 一百秒。 江溪“蹭蹭蹭”下楼,满载而归。 成哥和陆哥还在楼底下互相指着鼻子对骂,大贵与老乡一人一边拉着不让两人凑到一块,浑身上下都是撕扯过的狼狈。 江溪干脆正儿八经地上了趟厕所,装模作样地冲厕c洗手,之后才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地往东边屋里走,一副老实模样。 “慢着。” 正当江溪离门两三米远时,一道声音制止了她,女拍花子撩起薄薄的单眼皮,朝她抬了抬下巴: “干什么去了?” 江溪脸色苍白,腿抖得跟筛糠似的,嗫嚅着道:“我,我肚子疼,上c上厕所去了。”看上去胆子着实不大。 她近来老实乖巧的人设立得极为成功,出门前又将自己弄得邋里邋遢c蓬头垢面,让人完全提不起看第二眼的兴致,所以即使女拍花子看不顺眼这小娘皮一身细皮嫩肉的好模样,也没多加怀疑,只想着为难为难她。 “手伸出来。” 江溪颤颤巍巍地伸出左手,刘美娟“啪”地一声打开了:“右手。” 她慢吞吞地伸出右手,两只手洗得白白净净,刘美娟围着她转了一圈,伸手在江溪的肩c背,腰c臀处抚了一遍,江溪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扑通,扑通——” 成哥和陆哥也不吵架了,露骨淫一邪的视线在少女青春逼人的身段上绕了一大圈,最后逗留在曲线玲珑的腰臀处,挥之不去。 江溪哀叹了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美娟姐,大家伙明天还得出去谈生意,您跟成哥c陆哥今天都辛苦了,不如由我跟阿西来守夜吧。” 大贵出声,解救了她。 江溪垂下脑袋,女拍花子这才肯放过她,让她推门进了去,经过成哥c陆哥时,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别看了,这可是干净货,不能让你们作践了,免得卖不价。” “搓火?里头不还有一个?要不要帮你们叫出来一块玩玩?” 成哥c陆哥互相别了一眼,陆哥这才有点后怕,讪讪地摆摆手:“别了别了,还是武哥您玩。老陆我今天多喝了点马尿,不行了。” 说着,转身悻悻地回了房。 成哥方才满肚子的火气还没下,又被女高中生的青涩撩着了火,竟当真推门将倚墙睡了的钟慧尔拎起来,胡闹了一场。 黑暗中,江溪仰躺着,将自己摊平,安静地听着成哥裹挟着钟慧尔出门的声音。 “江姐姐,那个人将钟姐姐叫出去,是要打她吗?” 大部分孩子们似懂非懂。 江溪身边的男孩儿滞住了呼吸,孙婷也难得沉默着不说话,蜷缩着的手指扎入肉里,引起手心一阵针扎似的疼痛。兔死狐悲,还是惊惧害怕,孙婷早就分不清了。 连回家的想头,近来也想得少了。 江溪安抚似的拍了拍她,到底没吭声,孙婷太年轻,脸上挂不住事,还是到最后一刻通知她吧。 钟慧尔回房时,夜已深。 她手脚酸软,吃了掺迷药的稀粥,又被磋磨了将近一个小时,进门时,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几乎都不是自己的了,疼痛与疲乏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钟慧尔忍不住将罪魁祸首在脑子里狠狠痛骂了一遍。 要是这事不成,看她怎么收拾她。 正恶狠狠地想着,扶墙坐下时却摸到一只温热的手,江溪老神在在地坐在她位置上,递过来一瓢清水:“还撑得住吗?” 钟慧尔知道江溪的言下之意,她咬咬牙,粗声粗气地道:“当老娘是你?!” 江溪早习惯了她的恶形恶状,并不以为意,只伸手将瓢继续往前递了递:“喝些水。” 在做那档子事时,成哥是不会给她喝水的,钟慧尔正渴得厉害,倒也没拒绝江溪好意,下意识就伸手接过,喝了起来。 清水一入腹,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钟慧尔觉得人一下子轻省了许多,连酸软的腿脚都好似有了些力气。 她本就不是喜欢多思多想的性子,只当是之前实在太渴,问起了另一个关心的话题:“东西到手了?” “到手了。” 江溪当时拿到车钥匙和地图后,就考虑过回房会出现的种种情况,保险起见没带在身上,事先寻了个安全之处藏起来,打算一会趁隙去取了过来。 “什么时候动身?” “等。” 江溪镇定自若,被她的镇静所感染,钟慧尔也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外边什么情况?就大贵守着?” “是,他那叫阿西的老乡不在。” 江溪点点头,意料之中。 那个阿西好吃懒做,每次守夜守了一会,都会偷溜着回房睡觉,再趁其他人没醒时,装模作样地赶过来。偏偏大贵人老实,不会告状——当然,这情势,就有利于她们了。 “你早就猜到今天会换大贵和阿西守夜了?” 钟慧尔狐疑地问,昨天也是大贵一组守夜,照理该轮到成陆两人了。 照江溪原来的性子,自然是不肯多作解释的,可想到要紧的人气值,不免多了几分耐心,解释道:“成陆两人大吵一架,正是相看两厌的时候,哪儿能一起守夜?其他人也不会放心这两人在一块,免得再吵了起来。最好的办法,要么两人分开各自守夜,要么就临时换成大贵他们一组守。” “而大贵又是个老好人,肯定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就把这夜守下来了。” “你这脑袋瓜不知怎么长的。” 钟慧尔赞叹了一声,江溪听到脑中终于姗姗来迟的一声“叮咚”。 “恭喜,人气值多一分。” 小铅适时又泼了盆冷水:“凌晨已过,扣一分,人气值四十四。” 脱裤子放屁。 江溪只当没看到,拍拍屁股就起身:“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逃出生天 江溪先去了趟厕所。 大贵趴在堂屋内的八仙桌上打瞌睡,接连两天的守夜让这个年轻小伙也撑不住,听到动静撩眼皮往外看,见是江溪,不知小声咕哝了句什么,转个脑袋又沉沉睡去了。 江溪知道,她前阵子每天大半夜按时定点地跑厕所——起作用了。 大贵必定只当她这趟也跟平常一样。 江溪轻手轻脚地绕过八仙桌,来到楼梯转角,进了厕所。 车钥匙和地图还被塑料袋一层层包着,好好地浮在了抽水马桶的水箱里。 江溪伸手就捞了出来,轻轻地撇开袋子,将钥匙地图并十来张大团结揣兜里往外走,经过八仙桌时,还往大贵那瞥了一眼。 大贵睡得正香,鼻鼾打得是抑扬顿挫c酣畅淋漓——显见是累得很了。 江溪没惊动他,轻手轻脚地进了房,这回,她没将门全部阖上,预留了一条透光的缝。钟慧尔倚在门边,见她进来,“成了?” 声音压得极低,江溪拍了拍裤兜,指了指门外。 钟慧尔心领神会,正吐口说要走,却被江溪接下来的举动惊呆了。 只见她将房间内的孩子一个个地唤醒,从孙婷c男孩儿开始,直到所有孩子都醒来,还耐心地一人喂了一点清水。 江溪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嘘,低声道: “还记得江姐姐前几天带你们玩的游戏吗?” “我们现在开始喽。” 孩子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江溪看着他们一个个乖巧地起身,连点声响都没发出,就由小玲领着队排到了自己面前,小玲略大些,隐约有些明白,江姐姐要与她们玩什么游戏。 整个过程,都发生得无声无息。 孙婷愣愣地看着江溪,脑海里回荡着她方才在耳边说的话——江溪说要带她出去,怎么出去? “你疯了?这么多人?” 钟慧尔咬牙问。 江溪之前与她谈合作时,就说要带些人一块逃出去。钟慧尔只当会带着那个姓孙的丫头,至多加上那个受辱的小男孩儿,都晓事了,万一中途出什么岔子,也好及时糊弄过去。 可她万万想不到江溪脑子竟然不清楚到这个地步,这么多孩子,她竟然都想带出去! 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圣母吗?! 钟慧尔真想将她脑袋瓜劈开,看一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水。 “相信我。”江溪始终很平静,并未与钟慧尔争执,只是淡淡地陈述事实:“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钟慧尔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不过,正如这女高中生所言,要是错过这回,以后她们都将再找不到机会逃跑。她不得不屈从—— 或者说,江溪身上某种气质镇住了她。 “我先出去将门打开,大贵睡得死,你们轻些,不要惊动了人。最多两分钟,你跟孙婷就得将孩子们带到车里,我殿后。” 江溪留了个心眼,没有将车钥匙给钟慧尔,反而给了孙婷。 孙婷忐忑不安地接过钥匙,男孩儿担心地问:“江姐姐你呢?” 喝过稀释过的解忧露,男孩儿脸色好了许多,江溪安抚地拍了拍他脑袋:“放心,姐姐不会有事。” 话毕,人已经转身出了门。 两层楼高的农村砖瓦房,大门是普通常见的铜芯锁,江溪将裤兜里揣了好多日的发夹往里头探了会,铜芯锁“啪塔”一声弹开了。 大贵趴在桌上,睡得死沉。 钟慧尔狐疑地看着她,江溪知道她心里嘀咕什么,作为一个“单纯”的女高中生:她委实懂得太多了。 不过江溪也无意为她解惑就是了。 毕竟这种偷鸡摸狗的手艺,倘若她也在外逃亡一年多,三教九流都搭一搭的话,学一些傍身也不出奇。 钟慧尔与孙婷两人,在孩子们身旁半扶半搀着一溜烟地往外跑,竟当真是一点声响都没出。 正当江溪老怀大慰,觉得平时的训练出了成果时,走在最后才三岁的小雨被门槛绊了一跤。沉钝的声响,在万籁俱寂的夜里传出老远。 —— 坏了。 江溪蓦地转过头,大贵迷迷糊糊地抬起了脑袋。 钟慧尔捂紧小雨的嘴巴,拉着人迅速退到了门外的阴影里,一动不敢动。 夏日清凉的夜风,透过半敞的大门吹进来,大贵搔了搔后脑勺,疑惑地心想:怎么觉得有点冷? 还没明白过来,脑后就受了一记重创,江溪那种花猫似的脸将大贵整个眼眶都占满了,“小溪你?”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江溪将手里的长凳放下,遗憾地想:到底还是见血了。 看也没看倒地的大贵,江溪抬脚就出了大门。 钟慧尔拉着小雨趴在黑暗里,将这一幕看得真切,一时间抖着唇说不出话来。这一板凳,没有点狠劲恐怕下不去手。看江溪动作老练,想来不是第一次干,偏生这样的人,还肯带着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孩子们一起逃—— 到底是善良,还是 钟慧尔迷惑了。 她愣愣地看着江溪将大门重新关上,又看着她拿了根不知名的东西在门前捣鼓,才拽着小雨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你在做什么?” 江溪并不是胡乱捣鼓,铜芯锁这东西,坏起来容易,修起来难,她现在就是在给自己加第二道保险:把这道锁弄坏。 这样,等第二天这些拍花子们醒来发现情形不对时,除非把门砸了,否则是出不来的。 等门破了,也没车。 这些时间,够他们逃得远远的了。 江溪将功成身退的发夹一丢,拍拍手道:“走,出发了。” 钟慧尔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手里还拉着小雨,一边走一边讷讷地问:“你那人没事吧?” “我有分寸,睡上一夜,也就轻微脑震荡吧。” 江溪轻描淡写地道,钟慧尔忍不住又瞥了她一眼,心道:莫非这高中生,以前是道上混的?轻车熟路啊。 孙婷在副驾驶位上等她,一见江溪进门,就把车钥匙递了过去,犯难道: “这车,没人会开啊。” 这是拐子窝专门用来拉人的面包车,后面两排长座早就被事先上车的孙婷收起,小萝卜头们满满当当地挤了一车厢,正齐刷刷地看着江溪,双眼晶亮。 江溪“嘘”了一声。 小萝卜头们纷纷点头,表示:123,不许动,不许笑,不许多说一句话! 见孩子们都安安静静的,江溪才满意地爬到驾驶座,示意钟慧尔与孙婷换一换位置,“车我来开。钟姐姐会看地图吧?我们先出了这个村子再说。” 现在就算江溪说自己会飞,钟慧尔恐怕也会二话不说地相信了,何况只是开车这种到了年纪报个班就能学会的技能。 油门巨大的轰鸣声在院中响起,江溪一秒都没耽搁,放手刹c踩离合,上油门,轻车熟路地像开了许多年的老司机,直接将车驶了出去。 这一带都是连成片的麦田,天刚下过雨,黄泥土路被呼啸而过的面包车压出两条深深的车辙,道路下站,车轮随时都有滑入路旁的麦田。 孙婷扒拉着窗口,一路看得心惊胆战。 如果车陷入田里,她们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钟慧尔却半点不担心,今天江溪给她的惊奇太多,再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再一惊一乍了。 果然,面包车一路顺顺当当地出了村子,拐上了一条水泥浇灌的大路。 钟慧尔看地图的本事不大行,最后由那十来岁的男孩儿接手,这半大的孩子方向感极强,在其指导下,江溪一路将车歪七扭八地开离了桂市。 在离开桂市的那一刹那,车厢内爆出一阵剧烈的欢呼声。 孙婷咋咋呼呼地跳脚:“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男孩儿坐在副驾驶位,捂着眼睛无声流泪。 钟慧尔喜极而泣。 小萝卜头们似懂非懂,茫然欢喜,皆而有之。 江溪从后视镜看到,忍不住掀唇笑了,长而卷翘的睫毛在一片深沉的夜色里,好似带起了一片星光。 接下来之事,简直顺利得有如神助。 江溪直接将车驶去了临市的警察局,将这群小萝卜头悉数交给警察们,由他们帮着找寻各自父母,就功成身退了。 “你不在这儿等?” 钟慧尔错愕地看着她,言语中流露出的一丝关心,让江溪眼里漾起了一丝笑纹。 她无意再去追究前世这人究竟为什么会嚎一嗓子,在极端的情况下,人有时会做出自己都意想不到之事。何况今世她也利用了钟慧尔,手段不太光彩,从而保证了自己的全身而退——就这样扯平吧。 “不了。” 江溪摆摆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她之前借了警局电话,谁料爸妈电话没打通,只得给大伯家留了口讯,现下却等不及了,不然等爸妈收到消息,一来一回路上恐怕要耗去不少时间,还不如她直接回家。 孙婷自然是留在局子里,等父母来接。 “江姐姐,江姐姐” 江溪步子迈得大,等听到身后的呼唤声,人已经走出了警局老远。 她回过头来,却见方才一声不吭的男孩儿一路追出来,双手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地大喘气,见她转身就是一笑,擦干净的脸蛋精致得好似一尊琉璃娃娃,声音清亮: “江姐姐,我叫顾云飞,你记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功德金光 九月的天气,夏季初初走到头,潮热还流连不去。尤其申市这样位于南方的小城,大地在白天经受了一日的骄阳烘烤,到了晚上,连泥土都透着股难耐的焦躁。 “师傅,去毛葛镇。” 江溪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申市连空气都是香的。 “好嘞,走喽。” 黄师傅踩油门从火车站的下客区一路往外开,只是眼睛总忍不住从后视镜瞥向后座的少女。 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十分好看,白,却又不是不健康的惨白,整个皮肤通透得仿佛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气色极好,虽然面无表情,可光这么规规矩矩地坐着,都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漂亮,又精神。 可 就是有些奇怪。 黄师傅做出租车司机多年,见过的人形形色一色各种都有,丑的美的,穷的富的,漂亮的不漂亮的,可不论是哪个,出门都会尽力让自己保持体面,偏生这女孩特立独行,一身的邋遢,白t领子染上了黄渍,袖口别出心裁地少了半截,连破洞牛仔裤都像是在泥里打过滚——与那干净漂亮的脸蛋,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摔跤了?” 江溪支着下颔,沉默地看向窗外,并未搭理黄师傅的搭讪。 前世她曾经回过申市一趟,只是那时的申市对她而言,是一座巨大的空城,是无边伤心地,她满怀希望地来,又失魂落魄地走,最终直到死亡,都不敢再踏入申市一步。 十二年后的申市,和十二年前区别不大。 这座南方小城,从始至终都是步履悠悠,连带整个申市的人,都少了大城市的一份烟火气,行事作风带着十足的老年人做派,仿佛与时代脱节。 “没摔。” 江溪嗓音喑哑。 黄师傅半晌才意识到这闺女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那咋弄成这样的?回头老子娘该心疼了。” 江溪不能想,一想就归心似箭:“师傅,咱能开快些么?” 黄师傅爽快地“哎”了一声,换挡提速,油门一下踩到底,出租车箭似的地发了出去,如一尾滑溜的鱼,熟练地在城市明灭的灯火里穿行。 毛葛镇距离申市火车站约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江溪付完火车票和打的费,身上顺手牵来的钱,就不剩下什么了。 不过这种脏钱,用完也就用完了,江溪不大在乎,揣着兜里剩下的几个钢镚儿步履匆匆地往巷子里走。 夜色深沉,沿途只有昏黄的路灯,江溪的心里,如同煮了一锅水,随着时间渐渐沸腾起来。 转过巷子,一栋低矮的筒子楼就撞入了眼帘。 三层楼高,左右不靠,独门独户孤零零地立在夜色中。楼下连盏灯都没有,江溪习以为常地抬脚上楼,她家位于三楼的左转第二间,五十平的房子,一室一厅,平时连吃个饭都周转不开。 可即便是这五十平,也是江溪的父亲用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咬咬牙买的——亲戚朋友那借了三十万,七拼八凑地凑足了六十万,好不容易买了这套二手房。 地段不差,距离她现在的高中近,如果不是房子实在太破,依照这地段,价位还得再往上提一提的。 门内有灯。 江溪深呼了口气,“扣扣扣”地敲响了房门。 “谁呀?这么晚了。” 随着一道嘀咕,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裤衩光着膀子的陌生男人开了门。 江溪一愣,男人身后的女人探出了头,见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脸立刻拉了下来,扭了男人一把:“好啊,李全儿,你姘头都找上门来了。” 李全儿冤枉。 江溪有点懵,“你们是谁?原来住这儿的人呢?” 对门听到动静,也开门出来,见是江溪,吓了一大跳:“小溪?” “刘婶。”江溪下意识揪住了老邻居的袖子,嘴唇发白:“我爸妈呢?” 她不敢想象另外一种可能—— 老天啊,如果说这世上果然存在蝴蝶效应的话,江溪希望,一切的不幸,只降临在自己身上。 刘婶一脸惋惜,“小溪,你去哪儿啦?你爸妈前几天就将房子卖了,去外地找你啦。” ——房子卖了? 买房的女人警觉地看着她:“我们钱都付了,合同也签了,可不兴拿回去的。” 江溪心里明白,要在这么快时间内将一套房卖出去,必定是贱价中的贱价了,新房主必定是赚了大便宜,不过,“人没事就好。” 刘婶怜悯的眼神让江溪一阵不适,她知道这一带恐怕都清楚她被拐子带走了,流言蜚语不会少,房子迟早是要卖的。 江溪向刘婶借了手机,这回江父接的很快:“喂?” 熟悉的声音,穿行过十六年的时间壁垒,直直灌入江溪右耳。 刘婶看着这小妮子捏得拳头露出森森指节,也顾不得心疼手机,暗中叹息了声:这都什么事啊。 “爸,我回来了。”江溪轻轻地道,“我回来了,爸。” 江父难掩激动地“哎”了一声,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江母在旁,声音都变了调:“是不是溪溪?是不是溪溪?!” “妈——” 话音未落,刘婶就看着方才还一脸平静的少女突然无声哽咽,泪如雨下。少女线条柔美的侧脸,好似被痛苦狠狠撞击,皱成了一团浓郁的凄苦。 刘婶感到了微微的鼻酸。 她不知道,这是一个在孤苦中跋涉多年的灵魂,为过去而发出的一声凄怆的呐喊。 江溪哭得不能自已,好似那些暗无天日毫无希望的过去在这一场哭泣里,渐渐地消逝,最后化成一缕轻烟,蒸发不见了。 江母在电话的另一边也狠狠陪着哭了一场,两人用最快的时间买到了最近的一班车,连夜赶了回来。 到申市时,天才微微亮。 两方碰面,又是狠狠地哭了一场。 江父江母对刘婶刘叔再三道谢,对其收留江溪更是感激万分,临走时,包了一千的红包塞过去,谁料刘婶没肯收。 她摆手拒了:“街坊领居的,这么客气做什么?再说孩子受了那么大罪,我要是干看着,还是人吗?你们现在也难,留着自己用吧。” 刘婶目光落在对面关得死紧的房门上,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比起外面日新月异的房价,申市一直以来房价都涨得不多,尤其毛葛镇还是接近乡下的城镇,三年前六十万的房子就算正儿八经地出手,至多也就六十七八万,他们出手得急,四十万就盘出去了。 盘出去容易,再要回来,却不可能了。 三年来,亲戚朋友那借的三十万,按银行利息算,两人只还了五万多,剩下二十五万本金没还,盘来的四十万因到处托人帮着找孩子,短短十来天已经花去了将近十万,这样一算,扣去外债,剩下的也就五万了。 这世道,五万能做什么? 何况为了找人,江父江母的工作都辞了,本来收入就不高,年纪又大,再重新找活也难。 不过,“人回来就好。” 江父拍了拍江溪的肩膀,这个木讷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在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回来就好。” 跟世上千千万万的老父亲一样,江父向来讷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可在江溪重新站在他面前时,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了。 “小溪,我们先住大伯家,等爸爸找到新房子租了,再搬出去。” 江溪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江母知道她向来不爱去大伯家,安慰道:“也没几天,你大堂姐的脾气就那样,咱们忍几天就搬出去,啊?” “好。” 江溪搂着江母的手臂,撒娇似的摇了摇:“那等搬了新家,我要吃妈烧的红烧肉,板栗烧鸡,还有油焖大虾” 江溪唧唧喳喳的说着,雀跃的快乐感染了两人,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欣慰地想:看来囝囝这回是没受什么罪。 房子卖得急,许多大件都跟房子一起折价给了新住户,江父江母的行礼打包好,全部送去了大伯家,此时去也是方便。 不过—— 江母心疼地看着江溪,刘婶女儿比江溪矮,骨架子极小,同样的一条及膝裙,穿到江溪身上愣是成了超短裙,肩膀c袖子都窘迫地贴在身上,就这么去大伯家,指不定会被娇娇嘲笑。 江母是万万舍不得江溪受一点儿委屈的,打发了江父先去安排,自己就拉着江溪去了附近的商场: “走,妈先给你挑两件衣服,我女儿这么漂亮,可不能委屈了。” 如果换成以前的江溪,那自然是千肯万肯,甚至还得哄着江母再掏出点钱来买别的,可她不是当真不晓事的高中生,很清楚家中如今的状况,摇头道: “妈,不用了,我就穿以前的得了。” “不行。”江母执意,“妈现在也想开了,钱这东西它就是王八蛋,抠着省着都没用,该没还是会没的。” 江溪拗不过她,笑嘻嘻地抱紧了江母胳膊:“那妈一会可不能怪女儿浪费。” 江溪心里头暖得好像有轮太阳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地在对她发散热力,只觉得四肢发软,心头滚烫。 正值季末,商场里到处都在清仓打折,冷气开得足,江溪江母蹭着免费的空调,一时间谁都不急着走,干脆上上下下逛了个遍。 江溪个高腿长,天生的衣服架子,还长了副好脸,只是近来瘦得几可见骨,脸上的婴儿肥去了,看着有些伶仃,可即便如此—— 百多块的快消品,她也能穿出万把块的高级感来。 每逢她试过的衣服,店内总有其他顾客一眼看中,排着队等试等买,大大带动了该店的销售额。 江溪没去逛奢侈品店,甚至略上档次一些的牌子也没去,最后选了两条裙子,一件t,一条磨边淡蓝牛仔裤,结账时,营业员甚至殷勤地给了员工折扣,并热情邀请她下次再来。 四件东西,统共花销不过六百块,江溪很满意。 江母却不太满意。 做母亲的,绝不愿看孩子被拔苗似的长大,更愿意他们按部就班地成长,江溪突然这么懂事,江母不可能作其他设想,只当是女儿在外受委屈了。 “妈,”江溪无奈地揽着她往外走:“别多想了,女儿就是没看中。” 她现下哪还有心思去买买买,脑中“叮叮咚咚”响起了美妙的提示音,跟炸烟花似的,一阵又一阵。 “小铅,怎么这时候爆人气值了?” 照理,送去警察局时,才该爆的。 小铅难掩喜悦地“点点点”,“家长们来接了。” 江溪顿时明白过来,家长们来接小萝卜头,这桩事才算了了,有些实在小的现在也该回过味来了。她温柔知心大姐姐的人设不崩,又有救命之恩的加成,变成信仰也不出奇。 “统共多少?” 江溪一心两用,一边听江母唠唠叨叨,一边问小铅。 小铅这回答得很迅速,显然对她这一趟“差事”办得极其满意:“九个信仰值,三个欢喜值,统共九百一十五,加上之前的四十四,等于九百五十九,扣除预支的三滴解忧露,三百翻倍六百,还剩三百五十九。” 这一趟富贵险中求—— 江溪愣是给自己多挣出了一年的时间,值了。 “还有一个好消息。”小铅卖关子,铅印字刷刷刷地在脑子里跳芭蕾,“你这案报得好,警察们趁机将窝点里的犯人一网打尽,顺藤摸瓜一路下去,桂市的好几个拐子窝都给连锅端了。” “所以?” “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你会多出一份功德金光。” 江溪不以为然,小铅的兴奋却到现在还没降下来,只道:“按照菩心草宿主侍养守则,第一次获功德金光,将得洗髓液一份。” 洗髓液? 江溪前世没少看各种少女漫,立时明白了这是个什么玩意。 厉害了,我的草。 她面无表情地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洗精伐髓 江如月回到家时,就看到自家的蚂蚁窝挤挤挨挨地站了许多人,下饺子似的。 本就逼仄的客厅被鼓鼓囊囊的行李箱摆满了,偏生这么多人,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少女。 江溪一身简简单单的白t,低腰牛仔裹出细腰长腿,脚下一双白球鞋,素面朝天,笑脸盈盈,却格外地吸人眼球。 气闷的感觉又一次泛了上来。 江如月翻了个白眼,手中的单肩包往进门口一摔,动静不小,一时间惊动了客厅里正聊得起劲的几人。江卫国朝她招了招手,黝黑的国字脸扯出难得的一抹笑,“月月,快来看看,谁回来了?” “姐。” 江溪笑着朝她打了声招呼。 说起江家,不得不说起江家的这两个兄弟,大哥江卫国,小弟江爱国。 两人同出一个娘胎,偏偏大哥黑皮方脸阔唇,整个一憨厚老农民的模样,性子也确实老实巴交,但江溪的父亲江爱国,却打小就唇红齿白c人见人夸,长大了也斯文帅气,虽如今为着江溪这事苍老了许多,可乍一眼看去,也还是个体面的老帅哥。 来自父辈的基因,导致江如月与江溪从小就呈现出两个极端。 江如月像她爸,一个女孩子,皮肤黑就不提了,青春期冒了满脸痘,如今痘没了,痘坑还留着,方脸小眼大嘴巴,非但不漂亮,还丑得有些过,打小就是同龄们嘲笑的对象,就算是扮家家酒,她也只能扮那抢亲的强盗——没人愿当她新郎。 江溪呢? 就大大的不同了,白皮大眼樱桃嘴,她妈年轻时就是十里八乡一枝花,尤其江溪还特别会长,专捡父母好的地方遗传,导致最终的结果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打小,在脸这一块,就没几个能跟她打的。 江如月就比江溪大一岁,小时两家都在乡下,对门对面的邻居,经常在一道玩,可渐渐的,她就不爱带江溪玩了。 当谁还不是小公主呢? 跟着江溪,她江如月就永远只能是个洗脚婢。 那些个只会看脸的小男生扮起家家酒来,只会选江溪当新娘子,甚至为了当上江溪的新郎,事先还得打上一架。 及至后来江如月弟弟出生,江如月在家中的地位更是直线下降,她那个有些重男轻女的妈就更不将这长得磕碜的闺女放在心上了。 十几年下来,江如月是左眼瞧江溪的长相体貌不顺眼,右眼瞧她的娇生惯养不顺心,两人但凡碰面,不是互相挤兑,就是互不搭理。 小时好好的一对姐妹花,愣生生成了一对塑料姐妹花——大约连这个都不如,塑料姐妹情还愿意没事装点一下门面的。 “在外头这么久,可没少受罪吧?” 江溪掀唇,皮笑肉不笑:“姐,要不您也去试试?” “胡说什么呢?!”江母拍了拍江溪手手背,朝江如月歉意地笑笑:“月月,溪溪性子直,就是个嘴上没个把门,你可别介意啊。” 江如月嘴角抽了抽:溪溪性子直,所以她就活该受着喽? 受着吧。 江如月心里不大痛快,可自江溪失踪后就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却松出了些,嗫嚅着嘴到底没说什么风凉话,灰溜溜地去了厨房,帮她妈摆碗筷。 江溪本以为这次来又会受好一番奚落,毕竟他们如今过来属于“寄人篱下”,照江如月平时无事都要搅三分的性子,必定得想着法找茬。孰料这回“敌方”认怂,一时间竟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江母看得好笑:“妈以前不就跟你说过了吗?你月月姐她就是嘴巴厉害,到要紧时候,也还是关心你的。” 关心? 江溪耸了耸肩,没认。 小铅在脑中适时跳出来:“宿主,您初始值里有一分,可是江如月的哟~~” 居然会加浪荡的波浪号了。 江溪挑了挑眉,问起一开始就一直忽略的事:“按照欢喜的量值来看,我爸妈怎么说,也该有两百分吧?怎么才十?” 江溪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父母的信仰。 事实也确实如此。 小铅支支吾吾,半晌才讷讷道:“其,其实吧,阿心在你手心扎根成长时,就预先损耗了一部分的能量,这能量,也就是人气值。宿主的正确初始值其实是二百三十二。” 江溪默然无语。 她觉得,这棵草有点坑爹。 可再坑爹也只能咬牙认了,好歹多捡了一条命,能平平安安圆圆满满地陪在父母身边,对江溪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千金不换了。 当年被困桑家荡,被殴打c被□□,活得完全不像个人时,支撑江溪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不过是回家看一看—— 所以在千辛万苦地重回申市,反得了父母死讯时,江溪连一天都不想活了。 寒暄过后,大伯母就摆盘,招呼众人入座吃饭,按照当地习俗,江溪这是倒了灶头,霉运缠身,需要去去霉,囫囵着喝下一杯盐开水,江溪险些没吐出来—— 她很能确定,江如月躲厨房里,就是为了这一杯掺了不知多少盐的白开水。 江如月被她瞪得莫名其妙。 江母在旁眉头却忍不住松了许多,溪溪可能以为自己掩饰得好,可她这做妈的怎么会看不出女儿身上的变化?年轻人的活泼丁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暮气,而这种暮气江母只在那些历经沧桑的老人身上见过,心里越发疼得厉害。 在座谁也没问江溪在被拐期间究竟遭遇了什么—— 江父江母心里早就有了准备,自家水灵灵的闺女被那人贩子看上拐走,能囫囵着回来就已经是幸运了,其他的,也不强求。 江溪也无意向其他人展露自己的过去。 不论今生遭没遭罪,可那些记忆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记忆无法抹去,过去并非虚假。 就连大伯母这个向来小心眼的,也一声没提。要换成平时江父江母来,恐怕早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此时倒也晓得厉害,只心里嘀咕了几声打秋风的,每摆一盘菜,邀几句功,这事,也就过去了。 一顿饭在其乐融融里结束。 难题又来了。 大伯家也委实不大,比之江溪从前的筒子楼强不出多少,一室一厅的格局,江如月和江峰两姐弟平时都睡客厅的折叠沙发,用帘子隔开,现在多了江溪一家三口,她和弟弟只能去爸妈房里打地铺,将客厅让给江溪一家子。 当一切安顿下来,已近深夜。 江父大约是最近实在累得很了,寻到女儿心头那根弦就松了,沾枕就睡,呼噜打得震天响。江母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看了看一帘之隔外的女儿,见她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发上,也安心了。 江溪装作闭目养神,脑中却问起了洗髓液之事。 之前在商场,她不好细问,“这洗髓液莫非跟修真小说里的洗髓丸什么的一样,能伐经洗髓c锻炼根骨?” 小铅支支吾吾:“差,差不离吧。” “可能赠与旁人?” “你个棒槌。”小铅跳脚,“洗髓液金贵,阿心一辈子也就能挤出那么一滴,当是大白菜呢,还能今天给这个,明天给那个?” 哟呵,连骂人都会了。 江溪没有发觉,自回到熟悉的地方,伴在父母身边,她满身沉郁的暮气,正随时间一点点消散,性子活泼了许多。 “那就是不能给了?” 小铅没好气地回答:“除非你想那人爆体而亡。” 江溪这才死了将洗髓液给父母的心思,菩心草干脆,感应到她想法,直接从叶片渗出了一滴金色的液体,江溪张口就吞了下去。 黑暗中,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 江溪渐渐陷入沉睡,梦中一棵豆芽菜朝她张牙舞爪,热情招手,等她走过去时,叶片一卷,将她卷成了一个球,豆芽菜卷着球蹦啊蹦,蹦到一处断崖,直接一咕噜掉了下去。 江溪在失重里惊醒过来。 她摔到了地上。 天光微微亮,一抹鸦青透过窗帘,落在沙发前。江溪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股不知名的恶臭,就好像这辈子从没洗过澡的陈年恶臭,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熏晕过去。 就着一点微光,江溪看见向来白皙的手臂上结了厚厚的一层青壳,搓一搓,估计能搓出一缸的泥。 江溪蹑手蹑脚地从地上爬起,江母睡得不□□稳,抬脑袋迷迷糊糊地见一个人影往门边走,诧道:“溪溪?” “我去趟卫生间。” 江溪一咕噜跑去了位于门旁的犄角疙瘩,生怕被人发现了自己的不同寻常。 所谓的卫生间,其实只是勉强隔出的一个小间,只容一人周转,老式的太阳能热水器“哗啦啦”放半天没出热水,江溪没办法,只能借着冷水洗。 搓泥的工程浩大,江溪将近用了小半瓶的沐浴露,才勉强将自己打理出个人样来,扒拉着衣服抖抖搜搜地往客厅走,十月的天气再热,清晨也依然是冷的。 躺到被窝里抖了半天才睡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愣是被江母从沙发上扯起来。 这一扯,江母给愣住了。 “溪,溪溪?” 她有点不敢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脱胎换骨 溪溪还是那个溪溪,但人又仿佛不是那个人了。 申市常年多雨,今日却难得放晴,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帘,隐隐绰绰地落在少女身前,给她全身镀了层柔光。 柔光里,少女一身可笑的粉红斑点睡裙,长发凌乱地披着,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与她相比,世间最高端化妆品装点出的,也不过是一层油腻厚重的墙漆。而在这一片冷白里,最浓墨重彩的是那双眉目,刚睡醒,迷迷蒙蒙好似笼了一层轻烟,沐浴在细碎的阳光里,竟有了惊心动魄的美感。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可给人的感觉完全变了。 江溪原就是个不俗的美人胚子,从小班花一路当到大,常年占据男生夜谈榜的榜首,但这漂亮,也不过是普通人的漂亮—— 可眼前杵着的这个,明显很不一样。 就好像被上帝之手精心调配过,在原来的基础上进一步精益,每一项都调整到了所能到达的极致,皮肤更白净,眉眼更端丽,甚至连身材,都趋于完美化。 如果说原来的江溪是低配版的i 一per,那现在这个就是高配版的劳斯莱斯,还得是全球限量发行,独一无二的那种。 江母眨了眨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妈?还早呢,让我再睡一会。” 溪溪揉了揉眼睛,昨天半夜折腾了那么久,之前也一直提心吊胆地睡不好觉,好不容易有个好觉,她恨不得睡他个天昏地暗。 “睡什么睡?!都太阳晒屁股了。” 这一揉眼睛,江母觉得从前爱娇的女儿又回来了。 强行忽略内心的一丝不安,硬拉着江溪起来洗漱。 江溪迷瞪瞪地被推入卫生间,迷瞪瞪闭眼刷牙时,还不觉有异,等洗了把脸,真正看清楚镜中人的脸时,心里咯噔了下: “他妈玩大发了!” 江溪指尖滑过自己的脸,镜中美人儿也用指尖抚过自己的脸,眼c耳c口c鼻,明明还熟悉,就是曾经在镜中看过无数遍的模样,可又有哪里不一样。 她不是蠢人,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这是洗髓液的功劳,可小说里提到的洗精伐髓,从来只是去除身体杂质,淬炼根骨,可没说 “哼,蠢货。”小铅好似感应到她的嘀咕,毒舌道:“根骨根骨,在根在骨,淬炼根骨,不就是让身体成长到所能到达的极致?” 言下之意,变美是其中应有之意了。 江溪耸了耸肩,她向来想得开,何况天若不取,反受其咎,变美总比变丑好。只是变化这般大,身边人恐怕瞒不住。 “何须瞒?” 小铅到底不是人,再聪明,也不能真正明白人类思想,在他们的世界,貌美强大者受众生爱慕,天生的资本,展示还来不及的,哪里会瞒。 江溪也无意去教会另外一个物种何为“藏拙”,见镜中少女眉目舒展,皮肤光洁,土气的粉红睡裙竟也能穿出一身灵气,不由蹙了蹙眉。 任何人和事,都讲究一个循序渐进,她这般脱胎换骨似的蜕变,恐怕会让人生疑。 想罢,她将长发往前拨了拨,遮住两腮,额前刘海抓乱,试图营造出一个不修边幅的形象,奈何发质太好,乌黑润泽,完全可以直接去拍洗发水广告,即便抓乱了,也只显出俏皮感。 十六岁的少女,花苞似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部分还在象牙塔里做一个青涩的果子,可江溪这颗“青果子”被提前催熟,内里套了一个成熟的灵魂,连清丽的眉眼都沾染了姝艳,怎么扮,都低调不起来——就好像在一群懵懵懂懂的丑小鸭里,放了一只白天鹅,即便白天鹅努力弯下优美纤细的脖颈,依然夺目。 江溪放弃了。 方块字在脑中跳了跳:“宿主在苦恼,为什么?” “明天得上学了。” 江溪叹息了声。 小铅似懂非懂:“小铅明白了,这里的孩子都怕上学。” 江溪似笑非笑,门外江母见女儿一个人在卫生间呆了许久,有些担忧,敲了敲门:“溪溪?” “就来。” 江溪朝外喊了声,拨了拨刘海,将长发归了归,趿拉着拖鞋出门,果然见江母狐疑地瞥了她一眼又一眼,不由环顾左右:“妈,其他人呢?” “群群去上补习班,月月说学校有点事也出门了,至于你大伯和大伯母都要上班,你爸去找出租房了。溪溪你” 江母欲言又止,世上最了解女儿的,从来都是母亲。 “妈,没事。”江溪眼睛眯成月牙儿,甜滋滋地道:“爸去哪儿啦?我们去找他,有点事儿说。” 江溪决定坦白了。 前世的事当然不会交代,免得父母听了难过,可得了一株“豆芽菜”之事,还是可以说一说的。 “先吃早饭。” 江母将炖得稠稠的白米粥端上,还配了煎得金黄的荷包蛋,“你爸还一大早出去买了你最爱吃的小羊蒸饺和油条了,就你没口福,现在都冷了。” 江溪现在一看到米粥就反胃,伸手将荷包蛋囫囵着几口吃完了,拍拍手道:“妈,我不饿,你给爸打个电话,我去换衣服,咱们中午在外面下馆子。” “行行行,都依你。” 江母瞥了一眼江溪,咽下到喉咙口的话,总归是自己闺女,可不知怎么的,心里沉甸甸得跟灌了铅似的。 江溪在帘子后窸窸窣窣地换衣服,江母探头,“溪溪,咱穿昨天新买那裙啊。” 十分符合江母审美的浅蓝碎花裙,蓝色小花满天星似的点缀在裙摆,荷叶领处,锁骨精致,如翩跹的蝴蝶,裙摆只到臀下十公分,露出笔直笔直的双腿,小腿绷直,没有一丝赘余,弧度优美得惊人,连脚踝骨的一截,都如玉雕似的浑然天成。 这是任何一个腿控都拒绝不了的完美,细,长,还直。 江溪亭亭玉立站着,手忍不住往下拽了拽裙摆,眉毛夹得死紧,昨天试时,这裙子明明才膝上十公分。现在呵呵。 江母也瞧出不对了,淡淡道:“穿条安全裤。” 江溪讷讷地应了一声。 江家一家三口最后是在学校附近的面馆碰头的。 为了上学方便,江父还是坚持在附近租房子,江母打电话过去时,他正好看了一家,加上江溪下午要去学校销假,两厢一合计,就干脆在面馆碰头了。 江父是典型的大老粗,老爷们性子,看到江溪时也是一呆。 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招呼着坐下,递过去一双筷子:“溪溪,看看你想吃什么?”不是江父不想带江溪去更好的地方,可江溪坚持说想吃学校这家面馆的老鹅汤头面,三人就只好在这儿坐下来了。 “老板,三碗老鹅汤头面,一份要辣浇头,一份加葱加蒜,一份加葱不加蒜。” 江溪轻车熟路地唤道,江母紧着桌底下手,眸光闪动。 富态的老板娘爽利地“哎”一声,不一会就端来三碗汤头面,江溪熟练地将汤面分好,“爸妈,先吃面。” 江父老怀大慰地看着眼前加葱不加蒜的汤面,低头呼噜呼噜吃了起来。江母什么也没说,受领了女儿的好意。 唯独老鹅汤面馆的老板娘边走边回头,老板是个大嗓子的:“嘿,你这婆娘,看啥子喽?” 老板娘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溪那头,“那女娃子好久没来,现在变巴适得很。” 不大的面馆,人气却很旺,多是附近的学生,高中生离得远的大多住宿,其中有一部分人周末并不回去,给附近的餐馆带来了许多生意。 柳青青是跟同宿舍的张媛一块来的,来的时候有点晚,两人只好在面馆外面排队,说起班里八卦时,不免说起最近班里发生的大事,“你知道吗?孙婷爸妈刚刚来学校了。” “孙婷?”张媛惊道,“不是说” “听说是被救出来了。”柳青青唏嘘道:“人受了老大罪了。” “那那个江溪呢?” “应该也差不多吧。”柳青青掩着嘴,眉飞色舞地道,仿佛在谈论一件趣事:“我跟你说啊,听说那些进拐子窝的,可都是被那个过的。” “那陈菁该高兴了,她一直喜欢卢皓。”张媛神情复杂。 在市一中,卢皓就属于别人家的孩子,人长得斯文俊秀,常年霸占年级第一,听说家境还不错,随便一件衣服都顶工薪人家一个月的工资。 市一中的女生,不是走在暗恋卢皓的路上,就是走在明恋卢皓的路上。 江溪冷不丁听到门外谈话,脸上的神情就淡了下来。 卢皓? 这个名字有多久没听见了? 她当年被拐时,与卢皓交往没多久。 那个青涩少年羞红着脸告白的场景总一次又一次地在无数午夜梦回里闪现,她记得两人牵手时的温度,记得两人亲吻时的羞涩—— 以至于这一点贫瘠的回忆,竟成了人生中不断加重的亮色。 她前世回来时,曾试图打听过卢皓的消息。 只是实在太久远了,听人说他上了华大,重新交往了一个女友,后来出国留学,再后来 没有后来了。 “溪溪?不吃吗?” 江母奇怪地看着江溪,江溪讪讪笑了笑,放下筷子:“吃饱了。” 江父连忙呼噜呼噜几口吃完,见江母也吃得差不多,起身结了账,三人并肩出了门。 江溪没有跟同班同学打招呼,漂亮的女生,向来女生缘不大好。何况这两个“同学”一看就知道,跟她不是一路人。 “快快快,轮到我们了。” 张媛扯了扯柳青青,柳青青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随着张媛脚步往里迈,“我刚才好像看到江溪了。” “哪,哪里?” 柳青青踮了踮脚,只看到一个远去的蓝色背影,长发飘飘,气质娴雅,忙激动地拉着柳青青说:“哇,那女生好高,腿倍直!刘洋肯定喜欢。” 张媛嘴角抽了抽,定睛再看,又觉得不太像了,江溪的气质哪有这么好?应该是看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改头换面 江溪取消了菩心草的“隐身仅对己可见”功能。 江母和江父目瞪口呆地看着江溪的左手手心,凭空冒出来一棵绿油油的小草,白玉作茎翡翠作叶,不过拇指大小,却连着掌心血肉,严丝合缝。 江母试探性地摸了摸:“疼不疼?” 江溪摇头:“不疼。” 眼前所见,几乎颠覆了江父江母从前整个的人生观,在正红旗下长大的他们,有着最坚定的唯物主义价值观,不信神佛,笃定一切魑魅魍魉都是封建迷信,可菩心草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出现了—— 江父伸手的时候,小铅在脑中跳跃:“男人这种恶心肮脏的泥捏玩意儿,脏脏脏!不许碰阿心!” 江溪眼神冷了下来。 菩心草好似感应到宿主传来的低气压,委屈巴巴地将叶片探出去,触了触江父,又闪电式的抽了回来。 江母的关注点却在另一处,“所以溪溪你需要用这什么人气值,来养这棵草?万一,我是说万一,”江母嗫嚅着嘴,最终没敢说出来。 当神物出现时,孩子往往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世界中心,这世上所有神物当归他所有c为他服务。而大人却更现实,考虑的更多,他们不相信奇迹。 人越长大,冒险和猎奇在血液中的分量越来越轻,而怯懦和现实却越积越重。 江母不得不去为江溪考量,如果这棵草是邪物该当如何? 菩心草扎根在溪溪手心,倘若一直生长下去,根系蔓延至全身血液,到时候究竟是溪溪成了这棵草的养分,还是两人双生共体? 江母不是孩子,她只是一个母亲。 跟世界上千千万万个母亲一样,为了孩子,她愿意披荆斩棘,舍生忘死。 “要,要不,你问问这棵草,愿不愿意移植到妈妈手心?”江母试探性地问,被江溪直接拒了。 江溪不是真正的高中生,自然明白江母的顾虑。 可她这条命本就是白捡的,父母如今好端端的没出事就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以后,谁能保证? “妈,菩心草说了,你不合适。”江溪信口胡诌,“它说我是十世善人托生,所以这世应有果报。” 小铅这回安安静静的,没在脑中捣乱。 神神叨叨之事都亲眼所见,江父很快接受了这个解释,甚至于江母自己也更愿意接受这个解释,“那现在,溪溪你还有多少时间?” 江溪讷讷道:“一年吧。” 小铅这回跳出来,方块字扭扭捏捏了半天,才排出了一行:“洗髓液成功洗髓,花去了宿主三百天。” “什c什么?!” 江溪猛地跳了起来。 三百天? 扣掉昨天一天,就剩下五十八天了?! 真他妈坑爹。 江母如今是惊弓之鸟,忙不迭追问:“溪溪,怎么了?” 江溪下意识露出个安抚的笑来,“没事,就突然想起来,女儿现在这样,继续住大伯家好像不太好。” “对,对,溪溪顾虑的有道理。”江父点头赞成,“之前我还想慢慢寻摸来着,那边确实不能住人了,时间隔久一点,还能说是溪溪长开了,可昨天溪溪什么样,他们可都见得真真的。” 江母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于是一家人兵分两路,江母带着江溪去改头换面,江父则继续跑出租中介,力图寻到最合适的租房。 “丫头,可真的要剪了?” 理发师可惜地看着江溪的一头黑长直,他做理发师这么多年,可第一回见到这种发质,浓墨一样的黑,梳子放上去,能一下子顺到尾,都可以拍洗发水广告了。 “剪,都给剪了。”江母手在江溪耳后比了比,“到这,都给我剪了,刘海也给剪齐了。” 顾客是上帝。 理发师再可惜,也得照顾客的意思办,“大姐,这剪下来的头发,我们店一百大钞收,成不?” 这价,已经超出行情许多了。 江母乐了,大手一挥:“成。” 一头披肩长发愣是一剪子剪到齐耳,额前刘海也给剪成了西瓜太郎头,姓孙的理发师一边剪,一边心里直抽抽:多好的头发啊,平时养的得有多精心,一根开叉的都没有,说剪就给剪了。 “好了。” 理发师吹了吹,收起工具,不得不说,这丫头底子是真好,就这么埋汰人的发型,依然衬得她眉眼灵动,皮肤白得晃眼,近瞧那是一点瑕疵都找不出。 江母左瞧右瞧还是不太满意,“师傅,你这头发弄得忒好看了,再剪丑点行不?” “嘿,你这” 理发师没词了,没好气地道:“大姐,这头发你换个人试试?您闺女顶着这么张脸,怎么丑得起来?” 话糙理不糙,就这样的底子,剪个光头,照样是天下第一。 “妈,算了,就这样吧。”江溪拍拍身上的碎发,朝孙师傅眨眨眼:“师傅,洗剪吹十八,您还得倒找我八十二。” 这小模样任谁看了都心中欢喜,孙师傅直接大手一拍:“今儿这头老孙我剪得亏心,就不收钱了,倒找一百,丫头拿好。” 江溪没肯收,执意找了十二给人,拽着江母出了理发店。 理发店所在的这条小巷弄是申市常见的苍蝇巷,道两旁开满了各色小商铺,江溪脚尖一转,轻车熟路地领着江母来到一间小门面前,玻璃四面透光,摆满了各式眼镜,里边老板闲得在打苍蝇。 江溪径自取了副黑框平光镜往鼻梁上一架,“妈,怎么样?” 江母左看右看,满意地点头:“不错。” 西瓜头,厚刘海,黑框镜,精致的小脸被厚重的行头遮住,即便露出来的皮肤依然白皙,可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书呆子,不大起眼了。 “就这个,老板,收钱。” 买完行头,江溪提出与江父碰头,正巧江父跟着中介一连看了几家,正举旗不定。 一家距学校近,一室一厅,租金贵地方小,一月要上两千五,申市消费不高,这小两千五差不多能抵上工薪阶层大半月工资了。另一家离学校较远,骑车快一点也要将近二十分钟,两室一厅,一月一千八,胜在住得舒坦。 “溪溪,你来选。” 中介一眼就看出,后赶来的母女俩中,女儿才是真正能做主的。 “一千八的正好。” 可江母不太满意,“高中本来学习就紧,路上再耗费这么多时间,不耽误学习嘛。” “来回路上就当锻炼身体,何况这段时间还可以用来练练听力,不会浪费。” 江溪性子固执,一旦决定了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何况他们一家子如今是坐吃山空,略一计较最终还是定了一月一千八的两室一厅,押一付三,一手交房一手交钱,等租房合同签完,七千就率先付了出去,至于两百的零头,中介主动给抹了。 租完房就是一阵乒乒乓乓地搬家,所幸放在大伯家的大件行李都还没来得及拆,由大伯骑着三轮电动车,两趟就搬完了。 “我说爱国,你们也太见外了,我那婆娘就是嘴碎,没坏心,用得着这么急急忙忙地瞎赶活?” 大伯帮着将一包大家伙一路扛到三楼,进门一瞅,地方倒是敞亮,窗明几净,就是里头空荡荡的,除了几张床,连个电视机都没有。 “大哥,您那也周转不开,孩子们都打地铺去了,我跟秀兰哪儿过意得去,再说,赶巧有熟人出租,给我们撞上了,也是运气。” 江父笑呵呵地道,大伯拍了拍他肩:“得,有什么事跟哥吱一声,咱妈一走,老江家也就剩我们爷俩了,别跟哥见外。” 两人好好絮叨了会,大伯不好留下叨扰,就直接下楼骑了电动车“突突突”地走了。 搬家不是一蹴而就之事,当初卖房时,所有的家具连同房子都一并打包卖了人,新家里连个锅碗瓢盆都缺,几人又跑了趟市场,将柴米油盐锅碗瓢盆这种紧要东西先添齐了,才相携回了家。 江母在家洗洗刷刷,江父就带着江溪先去学校销假。 今天正值周末,校园里来来去去之人并不多,江父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溪溪,要不我们换所学校念?” 市一中作为申市最好的高中,生源师资都是一流,只有学生挤破头想进来,还从没有人想出去的。 江溪如果要换高中,依照户籍生源地,顶多是退到原来的毛葛中学,可谁都知道,毛葛中学是出了名的烂,往届出个一本生,校长都得敲锣打鼓地发奖学金。 要让江溪换学校念,江父心里简直在滴血,可他又舍不得娇滴滴的女儿继续在这受罪,光想一想那闲言碎语,就够受的。 一张帅气的老脸皱巴巴地看着女儿,竟然有点萌。 江溪“噗嗤”一声笑了:“爸,您一把年纪装可爱,是不是有点犯规?”她扯了扯书包带子,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放心,市一中的学生,素质都挺高。” 这么一说,江父就信了。 他哪里知道,好成绩不代表有好品性,善意也从来与恶意并行。 江溪的班主任是个执教多年的老教师,德艺双馨是出了名的,见自己班里的得意门生回来销假,激动的声音都哽咽了,“好,好,好孩子,回来就好” 谁都知道,这被拐了又找回来的几率,几乎是万中无一。 江父的心,又放下了一大半。 而江溪所在的高二(1)班,早就炸开了锅。 “你们知道,我刚刚去班主任那拿作业看到谁了吗?”一瘦皮猴兴奋地眉飞色舞。 “谁?” “江溪他爸。”瘦皮猴名为刘洋,平生最爱评点男女风云榜,一张嘴皮子讲起八卦来简直风云色变,“我见到江溪了。” 他神神秘秘地说。 柳青青和张媛也在留校的一批学生里,“江溪她怎么样了?” 刘洋挠了挠脑袋,“变,变得低,对,低调。” 大黑框,马桶头。 “能不低调么?都发生这么丢人的事了。”一刻薄相的瘦长脸嗤地笑道,“哎,以前都怎么说来着,破鞋,对吧?” “刘芸,怎么说话呢?!”一圆脸圆眼的女生拍案而起,“先不说这事真假,江溪她怎么说都是受害者,你的政治品德课,都上到狗肚子里去了?” 刘芸被她说得面红耳赤。 有人打起了圆场,“都别争了都别争了,回头江溪来了,你们都少说两句,还嫌不够戳心窝子呢?” 陆珠儿将书“啪地”一丢,“我看是有人妒海生波,让卢皓来看看,你们这一个个私下的嘴脸,看人家看不看得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逼上梁山 低调的江溪成了江父的小尾巴,他跑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两人办完销假手续,趁着天还没黑,又跑了趟家居市场。 “溪溪啊,你那屋就一张床,学习也没地方,爸先给你添张书桌,还得再买个柜子挂衣服”江父唠唠叨叨,眼里的快活一天都没下去过。 江溪心里的愧疚深深地涌了出来:“爸,我们房子没了,你怪不怪我?”如果不是她那天非要出去买文具,恐怕也不会有这一遭。 在申市人的观念里,有了房子,就等于有了根。 如今江父江母临到中年突然失了根,连工作都丢了,一切从头再来,生活恐怕要比从前艰难许多。 江父给了她一个毛栗子,虎着眼瞪她,“你这孩子,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对爸跟妈来说,这世上啊,就没什么事能比我们家溪溪重要,你现在能平平安安地回来,爸跟妈就是烧高香喽,说什么怪不怪的。” 江父叹了口气,闭着眼都能想到溪溪不见的那一天,那滋味他是不想再尝第二遍了。 左等右等不见女儿回来,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找,现在想想,这一日日的,也不知怎么熬过来的。 “一套房子,没了就没了,难道活人还能给死物难死?” 江父笨拙地试图安慰自家亲闺女,眼见江溪眼眶发红,竟手足无措起来:“溪溪,咱不哭,咱不哭,啊?爸给你买你上次看中的游戏手柄,叫,叫什么来着?” “不用了爸。” 江溪暗骂自己一把年纪还矫情,揩了揩眼睛,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我们先去将东西买了,妈估计还在家等着呢。” 最后家具还是在家具城旁边的二手市场挑的,一套安在客厅的圆木桌椅,一套书桌椅,外加一张两开门的立式柜,让江溪直接砍到了一千八,商家还附赠送货□□。 是以江溪和江父搭着小货车一路顺畅地往回赶,到家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等所有东西搬好装上,外边的天,早黑透了。 江母家里活向来是一把好手,趁着父女俩出门洗洗涮涮,房间拾掇干净,床单被褥全部换成自家的,等这零星的几件家具一放进去,新居竟也有点似模似样的感觉了。 窗明几净,一切都摆放得错落有致,阳台上还放了几盆绿萝,嫩嫩的叶片悄悄探出头来,随风招展。 黑沉沉的夜被隔挡在外,江溪伸了伸懒腰,江父开了瓶啤酒一个人坐在桌边慢慢品,江母一连端了三碗挂面出来,没好气地骂: “你们爷俩都没手没脚是不?帮端个碗筷都不会?” 吵吵闹闹,人间烟火。 江溪没发现,她的笑今天一直挂在嘴角就没放下过,好像是一下子从暮年走回了青年,找回了曾经无意间失落的快乐。 因心情太好,江溪回房时甚至没有太过追究小铅那“莫名”失去的三百天。 反倒是小铅有点蔫,气短地解释: 江溪觉得不大对。 尤其她近来有点摸透了这小铅的脾气,有事没事都爱装个逼,要是没做亏心事,万万不会是这番表现。 方块字一字一顿地显现,反透出一股气弱来。 江溪指尖轻点下巴,青葱似的指尖在灯下透出玉一色的光。 菩心草叶在掌心团成了一团,瑟瑟发抖,叶尖拟人化地晕出一点红。 江溪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小铅支支吾吾了一会,才跳出来: 江溪傻了眼。 她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大坑。 偏偏手心和脑中的坑货自己还不觉得。 洗髓液当真是功德金光所赠?可这好处她还没享着,就先要疲于奔命了。 小铅掉书袋式的装一逼并没有让江溪平息怒火: 小铅是当真不解。 它不明白人类这个群体有着极其复杂的多样性,比之单纯的植类不同,有人追求现世安稳,有人欢喜波澜壮阔,美貌或许人人欢喜,可对重活一世的江溪而言,性命才是顶顶要紧之物,至于其他,全都排在其后。 江溪摇头,跟一个死物计较什么, 小铅默了默, “死”字加粗加黑,在脑中看去惊悚万分。 这话完了,江溪就再也没理会过脑中胡乱蹦跶的二傻子,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桌前啃书,她并不是才离开十几天,而是实打实的十二年,书上的知识对她来说,生僻得好像来自另一个国度的语言。 人气值可以想办法挣,高中生的本职更不能丢,江溪不想也不愿再让操碎了心的父母失望。 江溪直接无视。 江溪眨了眨眼睛,小铅再接再厉, 听小铅吹大牛,江溪忍不住搭理了一回。 小铅正儿八经。 江溪嗤之以鼻。 要她看啊,这修佛的平生最爱之事,就是大忽悠。 江溪“啪地”合上语文书,捞起一旁的英语课本重新默默背诵起来,此后无论小铅如何语出惊人,都不再搭理。 “溪溪,早点睡。” 十点时,江母推门进来送了杯牛奶,见江溪正伏案苦读,心疼又欣慰,江溪一气喝完牛奶,将杯子顺手塞回去,笑嘻嘻道:“妈,我再看会,脱了好多天课,不认真点不是对不起您跟爸给付的学费?” “就你贫。”江母执了杯子,想起一事,“上回你手机丢了,今天也没顾上补,要不明天你放了学,让你爸带你去买水果机?” 水果机? 江溪摇头推了,“家里正用钱,我反正也用不着,别买了。” 桑家荡位于合扬县山脚,村野封闭,平素并不与外界往来,江溪前世被困的整整十一年,除了新闻播报的大事件,几乎对外界一无所知,实在没什么先知金手指,倒是逃亡在外的一年里,日新月异的新媒体让她很是适应了一阵。 江溪上床时,将前前后后的事儿都在心里过了一遍,终于有了决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初相逢 “溪溪,快起床,要迟到了。” 江母推开门,房内空无一人,被褥好好叠在一边,立式柜旁堆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还没拆,脸立时白了,“江爱国,溪溪呢?” “妈,我在这儿呢,跑不了。”江溪从卫生间笑嘻嘻探出头来,笨重的刘海遮不住她灵动的眉眼,江母一下子笑了。 “要六点了,再不出门可就晚了,一会爸骑摩托送你去。”江父捋了捋袖子,江溪脆生生地“哎”了声,知道不让他送肯定又得心里不安,取了桌上的纸包晃了晃,这是江父方才去早点铺子买的。 “这我路上吃。” “哎,等等,把眼镜戴上。” 江母匆匆出来,江溪这才发现自己把行头落下了,笑嘻嘻摆手,“谢了,妈。 申市临水,连迎面吹来的风都透着股潮热,江溪抱着书包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一路随着摩托“突突突”前行。 申市一中位于毛葛镇东南一角,平时只有北门供学生进出,转过街角,学校大门遥遥在望,江溪直接跳下了车,摘下头盔还给江父,“爸,送到这就行了,前面不好转。” 确实是不好转,这个当口,市一中门口停满了各色车辆,连找个下脚的地方都难。 江父将摩托停在路边,执意道,“爸就在这看着你进去,别迟到了。” 江溪知道,父母这草木皆兵的状态暂时是不会缓解了,心中涩然,头也不回地扬手,“那爸爸再见。”扯了扯书包带子,直接往校门口走。 江父直挺挺地站着,见人影整个消失在门背后,才揉了揉发酸的眼角,跨上摩托走了。 从大门进去,是一条笔直宽阔的林荫道,两旁种满了香樟,正值夏末,香樟浓郁的绿意一路蜿蜒到教学楼。高二教学楼就夹在高一与高三之间,到那儿需经过一个三岔路口。 学生们打打闹闹,呼朋唤友地走过林荫道,谁也没注意到,路边那平凡的黑框镜c太郎头是高二那个漂亮的年级级花。 江溪嘴角的笑意一直保持到三岔路口,才停了下来。 在去高二教学楼的必经之路上,一个少年安安静静地站着,寸头,眉眼清秀,一身规规矩矩的校服,白色板鞋,灰扑扑的校服套在瘦高的个上,竟也显得格外干净。 是卢皓。 他脸颊比江溪记忆里瘦许多,视线直直落在三岔路口,好像在等人。 “卢皓,一会老班点名,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啊。”江溪认出旁边吆喝着的那人,是卢皓的死党刘升升,他愤愤不平,“江溪这死没良心的臭丫头,回来也不知道给你打个电话,她不知道你这些天在外找人找疯了吗?” 江溪一愣,找疯了? 她以为 “小溪肯定是还没缓过来。”卢皓视线慢慢划过周围,没有,不在意地挪开视线。 刘升升啧了一声,“前阵子人失踪时,你见天的在外,连学都不上,老班和你爸妈那要不是我帮着打掩护,你早穿帮了。现在天没亮又来堵人,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上赶着的!” “晚上我带你双排。” 刘升升像是被掐了死穴,哑火了。 江溪经过时听得很清楚,她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扯了扯滑落的书包带,大步转进了三岔口,往里面走。 卢皓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女生剪到齐耳的短发,发质乌黑亮泽,显得发质极好。他摇了摇头,又继续等着。 早自习结束后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江溪将课本拿出来,高中课程对她来说有些吃力,许多知识点在这么多年里早忘了一干二净,短时间内的啃书本并不顶用。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期中考,考试成绩如果排在后面,极可能淘汰出去重点班。 孙婷偷偷看着身旁一直安静看书的同桌,敛去张扬的眉眼,戴着副黑框镜剪了短发的江溪像是短短时间内换了一个人,与桂市那个意气风发带着一群人逃出升天之人截然不同。 她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她们才是受害者,为什么在许多人眼里,一切都成了活该。 嘲讽,谣言,滚滚而来。 江溪她也会受到这些干扰吗? 孙婷很憋屈,憋屈得快爆炸了,可紧绷的情绪又好像被一根细线紧紧勒着,她试图向一脸云淡风轻的江溪学习——虽然这并不太管用。 江溪当然不会太在乎这些闲言碎语——如果她没有这棵草的话。 菩心草需要人气值调理,而她需要菩心草才能活得下去,于是周围这些活人的欢喜,就成了她救命的工具。 她不在乎,可她需要。 学生单纯,又不单纯,可要讨好起来,一块橡皮,一支笔,甚至一个不经意的微笑,好感就有了——江溪也只需要这一点肤浅的,不那么深刻的好感值。 以她成年人的手腕,讨好这些人,简直是游刃有余。 一个上午,她就小赚了六个好感值——都是附近的,小到递块橡皮,大到帮忙擦黑板,许多人诧异地发觉,经此一事,向来有些清高的江溪突然变得极为平易近人,虽说大半容貌被那该死的黑框镜遮了,可那发自内心的笑,却极能感染人。 学生大都没那么恶毒,即便混在一块说上几句闲话,那也是无心,偶尔被当事人听见,见江溪依然笑眯眯的,那点不好意思就一下子转换成了好感。 这是居高临下的一种施舍,大约是从前比自己优秀的学生突然走了下坡路,而自己却可以高高在上地施舍怜悯的一种好感。 江溪不在乎。 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不论基于什么样的好感,她都照单全收——这都是命啊,谁会嫌弃? 平平淡淡的一周,就在江溪努力获得好感值与跟卢皓的躲猫猫过程中过去了。 这么短短时间,她统共得了将近三十个好感值——相比较一个班五十人,总有那么几个出于某种理由的。顽固的c厌恶或者嫉妒者,是没办法“被招安”的。 “江溪,外面找。” 书桌被撞了一下,江溪沉默地抬头,镜片下沉静的双眸让刘芸看得一阵心悸,“看,看什么?又不是我找你。” “谁找我?” “卢,卢皓。”刘芸咬着牙,不知道为什么,在江溪的注视下,自己就乖乖地回答了。 椅子被“刺啦”一声推了开来,在安静的自习课里,划拉出一声尖锐的刮耳的声响。江溪拿了杯子到教室后面接水,刘芸莫名地看着她,“你不去?” 江溪手顿了顿,“不去。” 师太从门后经过,见刘芸杵在教室中央不动,露出了狼外婆般的笑容,她确实德艺双馨,可整人的手段也是经年累月的厉害,亲切招手道: “刘芸,来我办公室一趟。” “算你狠!”刘芸朝江溪龇了龇牙: “我告诉你,卢皓迟早是陈菁的,就你现在这样哪里配得上”她瞟了江溪一眼,露出轻蔑地眼神,可舌头底下的话,却被江溪一眼给吓得吞了回去。 讪讪出门左转往班主任办公室去时,还在想:邪了门了,怎么每回都不敢正面杠?! 江溪岿然不动。 孙婷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轻声细语道: “卢皓都来找了你那么多回,江溪你都不肯见。而且陈菁一直就对卢皓虎视眈眈,前天我还见两人在操场上聊天,你c你可千万想好了。” 她吞吞吐吐,却只得了江溪一个安抚的笑容。 江溪什么都没说,可孙婷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点悲伤,只是悲伤太浅淡,散在空气里一会儿就不见了。 “你” 孙婷欲言又止,放学铃却响了。 “别你啊我啊的了,傻孩子,这都不是你操心的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江溪朝孙婷笑了笑,拎着书包慢悠悠地往外走,夕阳的余晖洒下来,晒得地面一片金黄,天渐渐入秋,迎面吹来的风带了点凉意。 “小溪。” 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江溪无奈叹了口气,逃不掉了。 她转过头来,卢皓直挺挺地站在楼梯转角,一头板寸下,那双眼睛清澈若琉璃,正控诉地看着她,“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细碎的光影一下子穿过十二年时间的罅隙,重新落在少年白皙清秀的脸庞上。 江溪近来陆陆续续地听到一些消息,卢皓为她做了许多事。 她失踪这些天,卢皓整天晃荡在她失踪地的附近,托人查监控,找消息,一个重点班的学委,常年占据年级第一的好学生,连学都不上了。 江溪不是不震动的。 记忆里那个少年曾经傻乎乎地跟着她走过一条又一条的长街,穿过一排又一排的街灯,在无数个夜里偷偷摸摸跟着她,暗中护着她走过筒子楼前漆黑的巷道才离开。 所以在卢皓告白时,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就答应了。 造化弄人。 江溪轻轻眨了眨眼。 眼里的湿意消失了,快得好像从来没出现过,“卢皓,我以为你明白我的意思。” 卢皓的脸迅速发白。 正值下课,楼梯口上上下下的学生很多,几乎每个人经过都会向两人看一眼。 江溪瞥了他一眼,“跟我来。” 她率先下了楼,教学楼后有一排花圃,在这时间花圃通常没什么人,江溪找了个台阶坐下,身后是一排硬硬的砖石,抵在背心,让她瞬间有了安定感。 “坐。” 卢皓不安地坐了下来,一只手不自觉地扒拉着台阶下的一丛小草。 “卢皓,我们分手吧。” 江溪微微眯着眼,余光中一片火红的晚霞拉着夕阳,仿佛长长的火炬直坠下地平面,天渐渐暗了下来。 “为什么?” 卢皓意外的平静。 江溪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指甲掐着手心:“没为什么。” “是因为你之前的事?”卢皓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试图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看穿她,“我不在乎。”单眼皮,高鼻梁,少年初具雏形的轮廓已经有了一丝刚毅。 江溪摇头,“是我的问题。” 她将手心展开,“你看好了。” 少女的掌心,水豆腐般光滑,半点不见瘢痕。 卢皓莫名地看着江溪将手覆在自己手背,他垂着眼,耳朵尖渐渐红了。 渐渐的,他觉出了不对。 两人掌背相贴之处已出了滑腻腻的一层汗,江溪紧紧扣着他,竟把他手背一圈攥得生疼。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江溪原本白皙光滑的手上,冒出了一颗又一颗的红疹子,而且还有不断往上蔓延的趋势。 “你——” 卢皓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以他有限的知识,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卢皓——”江溪笑了笑,“我啊,这里有病,治不好了。” 她指了指心口,眼睛眯成了月牙儿,浑然不在乎地道。 前世十一年的凌一辱,直到那老不死地跑来床上,成了压垮江溪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对男人起了生理性的厌恶。 除了江父,或性别意识较弱的幼儿,任何少年或者男人靠近江溪,都会让她过敏,严重的甚至会导致休克。 卢皓显然不明白。 江溪抬起左手,他下意识地攥住不放,见她面露痛苦,又唬得连忙丢开,“对,对不起。” “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江溪收回左手,抱歉地看着卢皓,“我们分手吧。” 这个在她梦中的少年,依然纯粹而干净,那么好,那么远。 这世上有人爱过剩,而她江溪,显然已经爱无能。 卢皓失魂落魄地往回走,江溪静静靠着身后花圃,左手颤着往口袋里掏——却失望地发现,里头没有一支烟。 对了,她还没产生烟瘾。 “嗤——” 一片昏暗中,花圃内传出一道低沉的嗓音,“小丫头,你这甩人的功夫,比我可高明多了。” 嗓音低沉,如世上最悠扬的大提琴穿过薄暮冥冥的现实,击碎了江溪的沉稳。 “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叫叔叔 太阳已经降到了地平线以下,只余一点微光苟延残喘。花圃内一片寂静,仿佛刚才那声嘲笑只是出自人的臆想。 江溪朝里探了探,花圃呈凹字型,与教学楼成九十度折角,折角里,隐隐绰绰坐着一个人影,看不清脸,却能让人感觉暗处灼灼逼人的视线。 一个陌生的,能让人感觉到压迫感的男人。 江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我甩人,您看戏,这行为不大厚道吧?” “我以为,这里是公共区域。” 男人懒洋洋地靠向身后的台阶,长腿伸展开来,几乎抵到教学楼的墙壁边沿,一只手搭在弓起的右腿上,指尖烟火明明灭灭,他掸了掸烟头,有些漫不经心: “丫头,下回甩人,记得找个没人的清净地方。” “谢叔叔指点。” 江溪怒极反笑,鬼个下次。 男人好像被这一句“叔叔”吓得不清,咳了一声,“真淘气。” 语声带着天然的轻佻,偏又不让人生厌—— 可这绝不包括江溪。 她无意在一片深沉的昏暗里与一个陌生男人接触太久,脚步顿了顿,抬脚就离开花圃所在范围顺着小路要往外走,身后传来一声,“等等。” 男人站了起来,高大颀长的身躯,带着成年人绝对的爆发力度,江溪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声音发紧,“什么事?” “教导处怎么走?” 声音近在咫尺,暧昧的气流滑过江溪的耳垂,她猛地抬起头来,却只看见这人扬长而去的背影。 高,瘦,与卢皓少年般的纤细感不同,这人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衬衫,下摆塞入西裤,贴身的剪裁包裹出两条逆天长腿,露出一截脚踝,脚下蹬着一双棕色的漆光皮鞋。 这是一种与申市格格不入的摩登。 江溪捂着被吹出来的鸡皮疙瘩,转身走了。 江父早在校门外等着,江溪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打消他天天车接车送的行为,最后只能配合做一个乖女儿。江父念叨着将外套给她披了,带上头盔,正值下班高峰期,摩托车穿行在车流中,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家。 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江溪就醒来了。 江母下好面条来唤人时,发现女儿已经趴在书桌上背了很久的英语单词,她想起昨天半夜上厕所时女儿房间里还亮着的灯,顿时心疼了。 “妈,什么味,这么香?” 江溪皱了皱鼻子,江母将面条端来,“昨天的鸡汤还盛了半罐,你不是不爱喝白米粥嘛,妈就给你下了面,来,尝尝。” 江溪跟兔子似的跳了起来,“我去刷个牙。” 刷完牙,吃过爱心鸡汤面,江溪提出要出门,今天周六,学校应教育部政策,取消了补课,让学生们自主在家学习。 江母征了怔,“要不妈陪你去?”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江溪,孩子们都不爱大人跟着。 江溪被她这一眼看得鼻酸,可心中又另有打算,自然也不同意江母跟着,“妈,我这是跟几个同学一块约好的,你跟着算什么事。我们就去华星书店周边逛逛,你放心啦,我们哪儿都不乱去。” 好说歹说,江母终于应了。 江溪回房换衣服,等要出门时,又被江母匆匆追上了,她一把塞了个冷冰冰的东西过来,“溪溪,这是爸昨天给你买的,你有事给妈打电话。” 江溪一愣,垂头看去,竟然是今年新出的果6。 这么小小的一块方砖,市价六千多,江父以前要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挣到——而他现在,还是个家里蹲。 “你爸说,你们学校许多人都用上了,我们家溪溪可不能比别人差。”江母笑着骂,“这不,昨天一早就带回来了这个,不过妈怕你转了心思没给你,既然你今天要出门,就拿着吧。” 江溪握着果6冷冰冰的机身,闷闷地“恩”了一声。 “爸呢?” 江母一脸兴奋,“你上回一同救回来的人里面是不是有个叫顾,顾什么来着?” “顾云飞?” 江溪一脸茫然,这跟那小孩儿有什么关系。 “对,就这个名字,前几天顾云飞他爸打了个电话过来,说给你爸在镇政府食堂找了个工作,就负责记记菜单c买买菜,活轻省着呢,这不,今天一大早就上岗去了。” 顾云飞他爸? 江溪想到当时顾云飞身上的那套衣服,顿时了然了。 看来是个有点门路的,能查到她家电话,还千里迢迢的就帮他爸解决了工作问题——这工作选得极为恰当,没有太超出,很适宜。 顾云飞父母显然也是事先对她家做过一番调查的。 江溪对一命之恩交换江父一个工作之事接受得极为坦然,反倒是江母有些讪讪,他们是受着知恩不图报的教育理念长大的,骨子里还残留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温厚淳朴。 “他们也太客气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江溪手中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果6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顾云飞的嗓子穿过听筒,“江姐姐?” “恩,是我。”江溪应了一声,“我爸的事,替我跟你爸说声谢谢。” 两人聊了一会,顾云飞才期期艾艾地说,他过几天就要出国了,“江姐姐,你可不能忘了我。” 江溪握着话筒,恩了一声,“不忘。” 等到挂电话,已经将近九点,江溪急急忙忙地将手机往挎包里一塞,跟江母说了一声,就匆匆出了门。 她并没有和同学说好。 江溪将黑框镜往包里一塞,来到上次剪头发的孙师傅这里,孙师傅显然还记得这个行为古古 怪怪的女高中生,“丫头,剪还是洗?” “不剪也不洗。”江溪反射性地挂上了乖巧的面具,“师傅,我想买顶假发,您这有吗?” 市中心的饰品店应该也有,可那距离太远,江溪没打算去。 “有,有,丫头你要什么样的?” 孙师傅拿了好几顶出来,江溪一眼就相中了一顶大波浪卷的,“师傅,就要这个。” 深栗色,在灯光下泛着浅浅的色泽,比黑色跳脱,比金色低调,大波浪的卷度,柔柔地垂在腰间,气质一下子就成熟温柔了许多。 孙师傅看着这闺女熟练地将假发往脑袋上套,不一会就卡好了,围着她“啧啧”绕了一圈,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成熟了点。” 他以为江溪是头发剪坏了,来买个假发临时戴戴的。 “我们学校排话剧,都得用这种大波浪的。”江溪淡淡道,“师傅,多少钱?” “八十。” 江溪砍到六十五,熟练地付钱出门,一路走到苍蝇巷的最里边,那里杵立着一家破破烂烂的小店面,店里只有一个干瘦的店员,江溪压低了声音,“前儿付了定金来拿东西的。” 这是一家杂货铺。 明面上卖些南北杂货,可老板不大一样,他手头有活儿,平时会私下接点办证的活计,江溪前世混过一阵,撬锁开车全在这一片学的,会些行话,聊几句就肯办了。 店员知道规矩,什么都没问,江溪付了剩下的五十,捏着纸包就往外走,走到巷子外,上了附近的公交一路往镇中心去,才将纸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这是一张身份识别卡,正确的学名,应该是华国人人手一张的身份证。 除了年龄,跟江溪原来手里有的一模一样—— 这张证件上,江溪满了十八岁。 江溪顶着大波浪,穿着蓝底碎花裙,蹬着米白细带凉鞋,去商场化妆品专柜转了一圈,等再出来时,整个儿已经完全变了样。 她原来那张脸是明艳张扬的,可经专柜ba描摹过后,眼线微微下垂,拉出无辜的猫咪眼,嘴唇微微上翘,斩男色上唇,整个儿就是一乖巧又单萌的软妹子。 江溪本身的气质偏冷偏硬,可她惯会做戏,扮起萌妹来毫不违和,凭着刷脸,很快就在一家客流量极大的咖啡店找到了兼职—— 她迫切需要这份兼职。 每周六每周日全天,一天一百五,日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吉祥物 江溪兼职的咖啡店,有个很文艺的名字,“遇见”。 店长是个生得人模狗样的年轻小伙,也有个很文艺的名字——程澄。只可惜程澄不大对得起他名字,一开嗓就是一股东北大碴子味,满口“犊子”乱飞。 遇见其实不缺人,连门外的招工启事,贴着的也是斗大的三个字,“招保洁”。 可江溪最不差的,就是脸皮。 本着一只老鼠是逮,两只老鼠也是逮的原则,她将掺了水的身份证复印件往里一递,在小办公室骂犊子正骂得正欢的店长往外边一瞅,嘿,这么个水灵姑娘——正为最近客流量有所下滑烦心的钱串子程澄立马拍板,将江溪定了下来。 保洁员? 那自然是不能的,程澄要这么干了,他就是暴殄天物。 服务行业,要的是服务,求的是悦目,这姑娘长得又乖又甜,穿上咖啡店的制服往门口一站,不说旁的,整个咖啡店的格调都不一样了。 天更蓝,水更清,咖啡更好喝。 程澄求贤若渴,与江溪是一拍即合,立刻就走马上任。 遇见的店员服是找专人定制的,布袋熊的色调,及膝裙,露出两条光洁的小腿,头上一对熊耳朵,穿其他人身上,也就普普通通不辣眼,偏偏江溪往身上一套,就这么乖乖巧巧甜甜蜜蜜地一笑,简直是萌翻天。 “好,好,好,小溪。”程澄指着她,“你一会站门口,什么都别做,就负责笑。” 居然成了卖笑的了。 江溪心里冷嘲,面上却笑得春风和煦c软软甜甜,连嗓音都柔得像三月的莺啼:“好的,店长。” 男店员被萌得小鹿乱撞c面红耳赤,女店员则恨不得伸出禄山之爪揉一揉熊耳朵,摸一摸波浪卷,戳一戳月牙眼,江溪发觉,这一变装—— 自己的女人缘竟然奇迹地变好了。 叮咚叮咚的提示音在脑中清泉一样地响,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人气值又高了五点。 江溪不由笑得更甜,混合着真心实意的笑,连空气都好似掺了甜滋滋的蜜糖。 果真是个“刷分”福地。 一天一百五的日工资,一月下来也有一千二,足以应付江溪在学校的一切开支,不过她在咖啡店找兼职,主要还是希望尽快攒到一万人气值—— 依照她现在的学习进度,就算日日三更灯火五更鸡地努力,到期中考试,倒数第一的宝座还是会黏着她的。 江溪可不想被退回普通班,且不提师资力量的不对等,最关键的,还是怕父母伤心。 高一高二的知识早就还给了老师,语文英语能靠死记硬背提上去,可数理化却得重头再来。江溪最近上课,听天书的感觉少了些,可比起没有经历十二年知识断层的同龄人,还是差得有点远。 一万人气值,迫在眉睫。 咖啡店紧邻商业街,附近还有所专科学院,周末的客流量极大。 老客也不少,尤其“遇见”还有份招牌点心在申市是出了名的,上过市里的美食节目,“油酥泡螺”,据传是店长的私人秘方,酥酥软软,咬下去满口流香,搭配蓝山咖啡,风味一绝。 李莉就是这么一个“食客”,每逢周末,必定要来一趟遇见,点一份油酥泡螺,一杯咖啡一本书,在这消磨一下午的时光。 “欢迎光临。” 清甜的嗓音飘到耳朵里,让李莉想起了小时候常吃的大白兔奶糖。 她下意识往旁边看,待看清江溪脸时,心里忍不住“挖槽”了一声。 李莉怔愣愣往里走,却见平时还能顺利找到空位的咖啡店如今是人满为患,大部分都是年轻男孩,此时眼神正若有似无地往门口打飘,明摆着是醉温之意不在酒。 堕落了啊,油酥泡螺。 李莉为被冷落的油酥泡螺感到心酸,一面却趁人不意拍了张闪图发到围脖:我屮艸芔茻!“遇见”惊现神颜小姐姐!人美声甜大长腿!伙呆! 李莉平时在围脖比较活跃,有一堆“知己好友”互相关注点赞吹捧,她一发,便有人顺着点图进来,快糊成面的照片里,小姐姐的盛世美颜愣是挺住了。 “小姐姐赛高!” “大海啊全是水,胸部以下啊,全是腿。” “组团去看小姐姐。” “打卡 1。” “打卡 2。” “” “打卡 10086。” 在小范围流传的一张图,很快被转发开来,一下子成了李莉的热门围脖,她以前发的帖子可没有这么大的讨论度,讨论度一高,就有不和谐的声音传出来了: “博主强行尬拍,p到墙都歪了,糊成这样,你们也能看出美丑?” “楼上 1。” “ 2。” “ 10086” 李莉不过是个年轻女孩儿,哪里经过这种阵仗,作为一个终极颜狗,她可以算得上十分耿直了,你可以怀疑她衣品,却万万不能挑衅其审美。 一气之下,她干脆蹭蹭蹭跑到江溪面前:“小姐姐,我能跟你合个影吗?” 她决定牺牲一下自己的个人形象。 江溪扯了扯嘴角,这女生眼神清澈,明显没什么坏心,“好啊。” 她大大方方地比了个茄子。 照片定格,李莉一边看一边赞叹道,“小姐姐真是老天爷赏脸。” 可不是赏脸? 被她一衬,李莉那张本来还算耐看的脸成了大盘子脸,都快扑出照片了。 李莉丁点没修,耿直地发了上去:“服不服?!” 照片里,小姐姐眼睛眯成了一弯月牙儿,甜得像往人心里偷偷投了蜜。 “墙都不服,就服你233333333333” 刚才还在主楼上蹿下跳的键盘侠顿时偃旗息鼓了。 有别人悄悄提出了意见,“博主发这照片,经过主人同意了吗?” 李莉一呆,默默地将高清图又删了。 江溪自是不知道,这兴匆匆找来合照的小姑娘还在网络上做了这么一桩事,引起了一小部分人的热议。她身前的布袋熊口袋里,果6正欢快地震动着。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大部分服务行业都不允许员工上班期间使用通讯工具。 可这是江母的电话 “接吧。”正对着她一同迎宾的咖啡店小哥陆远脸红红地道,“店长人好,不计较这些。” 江溪这才掩着裙兜去走道接电话,果然是江母,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妈,我今天回来恐怕会有点晚,你跟爸先吃。” 咖啡店分早晚班和常白班两班,在江溪的坚持下,程澄只给她排了常白班,可等她下班怎么也得五点半了。 “没事,要不要让爸爸来接?” 江溪一口就拒了,等她回到门口的岗位上没多久,玻璃门被人从外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插着兜慢吞吞进来,她牵起嘴角,躬了躬身: “欢迎光临!” 声音好似引起了来人注意,男人将视线落下来,只看到深栗色的发顶。 “韩琛,这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大橙子 江溪抬头时,只看到掩入盆景后的一截背影,宽肩窄腰,长身玉立,袖口松松挽着,露出一截手臂,肌理分明,弧度流畅。 她不在意地收回视线,对新进门的小男生施以微笑,“欢迎光临。” 小男生蹭的红了脸,“姐,姐姐好。” “叮咚——”又一好感值到手,江溪笑得更真心了。 陆远面对面站着,只觉得自己都快要醉死在新来同事的笑涡里,不料头顶挨了程店长的一记重锤:“狗子,快擦擦口水!” “舅!给点面子。” 陆远怨念地看了程澄一眼。 江溪不知道两人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乖巧招呼:“店长好。” 程澄很满意,“小溪啊,你也别光在门口杵着了,雅座来了个重要客人,你去招呼,放机灵着些,啊?” 江溪不大愿意。 可天大地大,老板最大。 她脆生生应了:“没问题。” 程澄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往后厨走,陆远揉着后脑勺,“店长肯定亲自下厨去了。” 江溪揉了揉腮帮子,沉默地往雅座方向去。 说是雅座,其实只是将咖啡厅沿街的玻璃墙面隔了两间出来,中间巧妙地以盆栽装饰,营造出“僻静隐秘”的假象。 江溪过去时,丽丽和另外两个女店员正一脸兴奋地站在一块,不知谈论些什么。 “丽丽?” “小溪,小溪,”就一会功夫,丽丽便与江溪混熟了,伸手招呼:“快过来,快过来。” 江溪眨了眨眼睛,笑问:“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刚才店里来了一个极品。”丽丽手在胸口划了一个大圈:“知道什么叫极品不?老娘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帅的。那腿,那腰,那手绝了。” 她一脸“摸一摸就算老娘去跳鄱阳河都愿意”的饥渴。 鄱阳河是申市附近的一条小河——早年打仗时,申市人过不下去了,都喜欢跳一跳鄱阳河赶一赶流行。现在还流传着许多水鬼传说。 “真的?” 江溪睁大眼睛,“比杨茂之还帅?” 杨茂之是现在娱乐圈正火的当红小生,偶像剧出道,出了名的英俊。 “顶配杨茂之好吗?”丽丽左边的女店员原来是杨茂之迷妹,此时却狂点头:“刚才,就刚才——他经过时瞥我一眼,我觉得我陷入了爱河,我想我爱上他了。” 咏叹调,表演型人格。 江溪心如止水,默默点评。 “你们就光注意脸?——肤浅。”另一店员彤彤两眼放光,她虽然吃糠咽菜人设不倒,却酷爱研究各类奢侈品,矢志嫁个有钱人,“那客人腕间戴的可是百达翡丽今年新出的全球限量,三千万,没门路还买不到。” 她比了个数。 丽丽和阿西不约而同地“切”了一声,她们难得达成一致,“三千万来咱们这小破地方的破咖啡店喝咖啡?是有金子捡,还是有生意谈?” 在他们眼里,有钱人就该乘着私人飞机,喝着红酒,看着包场电影,而不是在这么接地气的地方出现。 “那你们凑在这,是有凯子钓,还是有金子捡?” 程店长隐秘如背后灵忽得出现,手里一叠油泡酥螺,香气几乎是一瞬间就俘虏了江溪。 江溪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做吃货的天赋,正发着呆,程澄一把将碟子塞给她,挥手:“溪溪,你去。” 要见到三千万了? 纵使江溪心如止水,也忍不住生出一探究竟的心思。丽丽几人在她身后哀叹:“店长,你也不能看谁颜值高,就专门给谁开后门啊” 程澄没好气:“给你们开后门,我怕丢脸。” 江溪弯了弯嘴角,她这几个同事虽然性子跳脱,却都很好相处,不是难缠的性子。 丽丽朝她握了握拳,“小溪,加油!” 江溪无语,绕过一排情侣专座,后面就是雅座,她首先看到的是男人打理齐楚的头发,连根头发丝都透着性感,天蓝衬衫,深色仔裤,足下一双阿迪椰子鞋,正半倚半靠在沙发背上,垂头看手机。 “客人您要的油泡酥螺。” 江溪特别注意了下腕表,浅金色机械表盘,这高仿看起来还挺靠谱。 三千万抬起头来。 江溪方才还在脑中不断晃动的“三千万c鄱阳河”如雪花一样,顿时被这一眼给晒了个干干净净,大地空茫。 男人眉眼分明,鼻梁高挺,落地窗外大片的阳光洒进来,给他添了层剪影,就这么乱七八糟地坐着,也好像是坐在酒店的金玉大堂,喝着洋酒,吃着西餐,调戏着美人。 江溪本能地感觉到了不适。 这是一个迷人的男人——毋庸置疑。 虽然比想象中年轻。 韩琛不声不响地拿起刀叉,叉了一块油泡酥螺,“大橙子呢?” 江溪注意到油泡酥螺入嘴时男人脸上享受的表情,桃花眼的褶子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深邃迷人。她猜这人口中的大橙子,该是那满口“滚犊子”的店长。 莫名有点萌。 “店长回后厨了。” 江溪一板一眼地回。 韩琛的视线落在江溪腿上两秒,再漫不经心地移开:“哦?那你跟他说,再不出现,我就让赵馨儿赶过来。” 江溪转身出门,却被叫住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先生您的搭讪方式过时了。” 江溪硬邦邦地拒绝,出门时还觉得如芒刺在背。 她其实在这人一开口时就认了出来。 说是熟人也没错。 与申市格格不入的摩登,连同那管极有辨识度的迷人嗓音一起,让她想起秘密被偷窥时的反感和恼怒——这是颜值都无法拯救的领域。 橙子店长一脸烦闷地猫在过道抽烟,“什么事?” “贵客说,您要是不出现,他就让赵馨儿过来。”江溪复述得一清二楚,之后就见识到了何谓真正的川剧变脸—— 所以,一切艺术来源于生活。 这个满口东北大碴子味的男人从惶急无措到气愤恼怒再到认命,历时不过两秒,就成了只老实的鹌鹑,蔫头耷脑地往雅座走,“算你狠!” 有橙子店长亲自伺候,自然没江溪什么事,她又高高兴兴地去门口迎客,丽丽几个忙得团团转,还忍不住过来交流心得。 “溪溪,帅不帅?” “帅。”江溪露出标准的八颗牙。 彤彤突然“啊”地拍了下大腿,抖抖索索从小熊肚子兜里掏出个粉嘟嘟兔子皮的手机,十指如飞,不一会递过来,“我想起来他是谁了!难怪眼熟。” “呶,小溪,你看。”她指着一条去年的旧闻。 江溪垂眼看去,只见一队七个青年男女身戴红彤彤的表彰带站在高台,大字标题: 小字则大书特书两届均由韩琛带队的华大学生队是如何在国际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壮举,并注言:此子必将带动我华国计算机领域革新,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江溪直接忽略那大篇幅的溢美之词,视线落在正中意气风发的青年身上,韩琛? 如果不看一模一样的五官,任何见到这张照片之人都会觉得,这该是两个人。 一朝气蓬勃,如初升太阳,未来充满无限可能;而另一个—— 江溪不做评价。 “你说这人,怎么能这么帅,还这么聪明?”彤彤在这一刻直接成了韩琛的忠实迷妹,智商降为负,“从现在开始,我李小彤的人生目标要改成——睡不到韩大人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江溪笑嘻嘻地看着她:脑残。 当了一下午的吉祥物,江溪收货了将近八十个人气值,来遇见的一半人,尤其性别为男者,不约而同毫不吝啬地给她贡献了第一眼好感。 工作交接完毕,江溪就坐着公交晃荡晃荡地回了家,在家门附近,面无表情地将一大包满载爱意和联系方式的小纸条全部丢进垃圾桶,这些东西光看着,都能让她恶心,鸡皮疙瘩起了又起。 等丢完纸条,江溪才重新挂起笑,慢吞吞地往租房走,江母没认出她,直到江溪晃了晃手,“妈——” 江母在楼下等了有一会了,见一个大波浪美人朝她招手,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真的是自己那不省心的女儿,声调都变了:“溪——溪溪?” 搞什么名堂。 等江父回来,江溪很快就把“名堂”交代清楚了。 江父沉着脸,才高中的女儿要去做这伺候人的活,他怎么想都不舍得,可人命关天,他又不得不妥协,“以后溪溪上下班,都由爸爸,啊?。” “好。” 等事尘埃落定,江溪才肯告诉父母,也是为了减少其煎熬期,她心里明白,如果不让父亲送,恐怕两老都得不放心。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江溪在打工和学习中艰难地取着平衡,可这平衡,很快就打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冲冠怒(大修) 江溪进门时,距离上课时间还早,教室内只到了三三两两的人,师太没来,大部分都无心看书,全部凑到了一块,人头攒动的,像是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她瞥了一眼,没什么兴趣,又转过头来。 “早!”孙婷打了声招呼。 对这个同甘共苦过的同桌,江溪向来愿意多给一点关注,嘴角弯了弯:“早。” 才坐下,孙婷就努了努嘴悄悄地咬耳朵:“你看那边,陈菁她爸给她买了条施华洛世奇的链子,把刘芸得意的哟” 江溪向来不懂小女生的逻辑,“跟刘芸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孙婷耸了耸肩,“大概是我有一个有钱好闺蜜那种诡异的自豪感吧” 江溪默了默,朝那边看去了一眼,果然见刘芸高昂着头,跟机关枪似的喋喋不休,将陈菁从头到脚夸了个遍,临了还得拉个对比的出来躺尸: “不像有些人,听说家里连房子都卖了,都被还天天端着个女神范儿,说起来天天戴黑框顶着马桶盖,不会是不小心毁容了吧?就这样,还钓着卢皓不放,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学生里少有这么恶毒的。 陈菁急得阻止她:“小芸,别说了!这也不是江溪愿意的。” 江溪冷眼旁观,孙婷却见不得自家女神被侮辱:“你说什么呢?嘴这么臭,早上吃狗屎了?!” 好样的。 依照从前,有人敢这么说,江溪早就正面杠了,可惜她现在是岁月静好人设,所以只给了刘芸一眼,让她自行体会,淡道: “孙婷,咱们人怎么能狗一般见识呢?乖。” 陆珠儿在后面“噗嗤”一声笑了,趴着桌子“哈哈哈”,笑得直打跌,这姑娘的性子,她喜欢。 “江溪,你说谁狗呢?” “谁应谁是呗。”孙婷朝江溪挤了挤眼睛。 江溪谁也没看,慢条斯理地整理书包,直到课业书全放好了,才慢吞吞来一句:“孙婷啊,咱们做人呢,得积口德,不然呢,还真是人不如狗。” 其实这话已经有点崩人设了。 不过江溪不在乎,咖啡店一天能抵得上学校半个月了。刘芸欺到面上还不还手,成了个谁都能捏两把的包子,她可不愿意。 其实学生更向往快意恩仇,江溪如果还照之前那样软绵绵,反倒让人瞧不起,这下带脏字的怼回去,让刘芸哑口无言,反倒让人高看一眼。 江溪挑了挑眉:这样也可以? 陈菁拉着刘芸坐了下来,充当和事佬:“小溪,芸芸不是故意的,你别介意。” 这话江溪回介意,显得小肚鸡肠,回不介意,又气短。 孙婷近来性子大变,对上有关江溪之事像是变了一个人:“陈菁,你这话,怎么听得这么不是滋味呢?” “要哪天我看你不顺眼,砍你一刀,再跟你说不是故意,你是不是就原谅我了?” 陈菁哑口无言,她原就是班里仅次江溪的第二好看,杏仁眼,尖下巴,加上白皮肤,整个一小家碧玉,加上说话细声细气c温温柔柔,在班中人气挺高,女生男生群里都挺受欢迎,孙婷要继续怼刘芸,大家只会看戏,但怼上了陈菁,就有人帮腔了: “孙婷,陈菁也是好意,大家都是同学,散了散了。” 江溪定定看了陈菁一眼,突然笑了:“陈菁你项链真漂亮。” 陈菁红着脸,“谢谢。” “不客气。”江溪有点想使坏:“听说你喜欢卢皓?” 陈菁急急否了,“没,没”说着,气又弱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 江溪看着都替她难受,不过她这人同情心欠奉,刘芸踩她,她也得还点好玩的:“陈同学啊,其实吧,我跟卢皓现在真没什么,以后也不可能,倒是你那好闺蜜” 她笑得纯良:“你确定她是因为跟你同仇敌忾,还是别的?” 这话不是暗示,简直是明示了。 陈菁通红的小脸登时煞白,刘芸慌乱摆手,“菁菁,你别听江溪瞎说,我,我” 再恶毒,也还是个十六岁少女,被人大庭广众之下揭破心思,不亚于光着身子在大街上裸一奔,刘芸脑子里那根弦“唰地”就崩断了,捂着脸冲了出去。 江溪默默地坐了下来。 陆珠儿在后面戳了戳她,比了个大拇指:“女侠,高,实在是高,杀人诛心啊。” “承让。” 江溪彻底放飞自我。 孙婷双眼晶晶亮,她觉得——她又看到在桂市神采飞扬遇神杀神的江女侠了。 接下来刘芸再不敢亲撩虎须,远远见到江溪跟见了煞神似的,必定绕开,耳边少了苍蝇嗡嗡嗡,江溪觉得连空气都清新了。 早上都是大课,江溪跟得颇为吃力,一上午下来早就头昏脑涨,午饭都是由孙婷从食堂带回来的,她扒拉了两口,就蔫蔫地趴在桌上。 孙婷关切地看着她:“小溪,你是不是不舒服?” 江溪捂着肚子,张嘴示意:“姨妈痛。” 两世都有的毛病,压力一大就容易犯,照理还差两天,这次不知怎么提前了。 小铅被她的怨念弄得委屈: 江溪: “那怎么办?一会还有体育课,听说老师还要跑三千米。” 陆珠儿从后面递了个小面包过来,江溪笑纳:“谢了。” 见孙婷还一脸担忧,拍拍她脑袋:“怕什么?大不了浴血奋战。” 比起前世,这不过是生理痛苦。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江溪以为自己会是雄赳赳气昂昂地跑完三千米长征,谁料跑到一半就被老师拉了下来,这个年轻的体育老师赤红着脸,一脸不自在:“同学,你不用跑了。” 江溪捂着翻江倒海的小腹,不用跑了? 不用跑自然好,江溪重活一世,也没打算去练铁人三项,善解人意地退了,等到教室才明白,为什么老师支支吾吾,她校裤后面——沾了红。 江溪若无其事地换了小面包,只是裤子后面一滩,却是没什么办法了。 等到下课铃响,一班学生陆陆续续地回来,陆珠儿见她就笑:“傻大姐,一会估计得有人来送温暖,接着点,啊?” 江溪瞟了她一眼,没明白什么意思,她近来话变得多了一些,“什么温暖?” 话还未落,门口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江溪!” 江溪抬头一看,卢皓跟棵精神抖擞的小白杨似的,笔直笔直地站在她教室门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江溪懒洋洋地不愿意起来:“什么事?” 卢皓脸唰地红了。 少年脸皮薄,晃了晃手中外套,江溪这才注意到:“你” 送温暖? 让她系腰上? 她立刻明白了。 可江溪不想要。 卢皓张了张口,眼里的光熄了,堂堂的一个校草,就这么手足无措干巴巴地杵在一班门口,竟有些可怜。 江溪没心软,可有人替他心软。 陈菁迎了上去:“我帮你给江溪。” 江溪面无表情地看着,嫉妒吗? 有的。 她这小肚鸡肠大概是好不了了。 可卢皓不一样,她不想去抢。他很干净很单纯,两人看上去很配。 卢皓将外套给了陈菁,陈菁期期艾艾地过来,江溪看着她,冷冷地道:“陈菁,你接的东西,你自己负责。” “可,可” 江溪看着陈菁也是发红的眼眶不为所动,两人一时僵住了。 正僵持间,刘芸一声尖叫打破了寂静: “啊——菁菁的项链不见了。” 陈菁攥着卢皓的外套三步并作两步地回了座位,脸色苍白,刘芸盯着她笔盒不放:“菁菁,我记得你上体育课前放这的,怎么不见了?” “对啊,我放这的。” 一个施华洛世奇的项链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还是极其珍贵的。陈菁家境虽不差,可也没好到丢了当没事一样。 “江溪,是不是你偷的?” 飞来横祸。 江溪眼神紧了紧,孙婷气不过回:“刘芸,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除了江溪,还能有谁?”刘芸信誓旦旦:“体育课前,项链还好好地在这,一节课的功夫就没了。再说,江溪家现在这么穷,连片瓦都没有,指c指不定就她偷的呢?” 江溪体育课没上,一班是都知道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解贼套 刘芸的指控听起来似乎无懈可击。 江溪却注意到她微微发颤的指尖,人在紧张c激动或心虚时,即便面上绷得住,也会在其他方面显露出来。 陈菁咬着唇,一双无辜杏眼儿这边瞧瞧,那边看看,似乎拿不定主意。 “你——” 对于一向拿江溪当女神的孙婷而言,女神受辱,怎么都得上前撕撸一番,可被江溪扯着袖阻止了,她摇了摇头:“等会。” “你确定不见了?地上c课兜,不都有可能?”江溪慢条斯理,“东西不见,正常反应应该是,啊,我会不会放别的地方了?会不会掉地上了?” “刘芸你上来就喊被偷,倒是很笃定。” 江溪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只觉得喉咙有点干。刘芸面色微动,不等江溪继续说,直接道:“狡辩无用,项链是我看着菁菁放进去的,出门前,还好好的。” “你们和好了?” 江溪觉得这些小女生的情谊,还真琢磨不透。 陈菁眼神动了动:“芸芸跟我道了歉,我们——” “说这么多做什么?”刘芸打断她:“偷没偷,我们搜下包就行。” 如果江溪是普通的高中生,也许就会从了,可她不是,历练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是练出来了,刘芸眼珠子一动,她就知道,这项链可能还真的在她包里,要现在搜,她就是百口莫辩。 小小年纪,竟然这么恶毒! 江溪决定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 谁料侠女陆珠儿冒头了,她觉得江溪现在的性子十分对胃,正是我辈中人:“你说搜就搜?就算是警察抓人搜查,还得先申请个逮捕令c搜查令,刘芸,你这做法可过了。” “是啊,是啊,人现在又不是犯人,你要说搜就搜,那不是把人当坏人了?” 江溪决定先不出头。 卢皓在门口看着一班这场闹剧,心里不知怎么,揪了一下。 他这下也顾不得一二班的分界,直接进了门,站到江溪一边:“我相信江溪不会偷。” 江溪瞥了他一眼,卢皓更觉得自己就是那劈荆斩恶龙的王子,正轮到给公主依靠的时候,一腔少年英雄血整个沸腾起来了。 少年铮铮的架势,让江溪心中一暖,记忆 刘芸脸有一瞬间的苍白,似乎被卢皓站出来的事实打击到,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那就一起搜。” “从我开始。”她回到自己座位,唰地从课兜里将书包c课本拿出来,直到里面空落落的,而后将书包的各个暗袋一一打开,对着底下抖了抖:“成了吧?你们都看见了,就按照嫌疑的话,班里人人都有嫌疑,谁不愿意被搜,谁就是做贼心虚!” 小丫头片子还挺机灵。 江溪现在十分笃定项链一定就在自己书包或课兜里,而且必定是在浅层,抖一抖就出来的那种。 想一想,今天自己全程趴在课桌上,只有体育课的前半截离开了会,对方也只有这个机会来行这栽赃嫁祸之事。 正想着,刘芸却冲了过来,谁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粗暴,跟斗牛似的,江溪被冲了个趔趄,好险没跌倒在地,卢皓伸手扶了一把,被她躲了开来。 “哗啦——”一声,书包连着课本全部掉在了地上。 “你——”孙婷正要斥责,却发现全班同学的视线都落在了地上。 就在书包和课本杂七杂八的堆里,一点亮晶晶闪烁着所有人的眼睛——正是陈菁刚才丢了的项链。 “哇塞,大新闻。” 已经有同学偷偷拿出手机来录了。 江溪第一个看的,是卢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最想知道的,竟然是这个少年的反应——大约初恋,总是不太一样的。 可她失望了。 卢皓看着地面,少年狭长的单眼皮抽紧,瞳孔微缩,错愕c震惊c不信c茫然交杂,让他以至于只能呆愣地看着地面。 卢皓绝不愿相信自己喜欢的少女是一个偷窃犯,可项链又好端端在那,不容错辨。 一个生活经历浅薄而单纯的高中生,是极少会怀疑同龄人有险恶构陷的举动的,比起这人偷窃,被人构陷好似更加离奇。 “江c江溪,是不c不会偷窃的。” 卢皓强迫自己再说了一句,可微颤的语声,已经让旁人看出这少年动摇的心境。 江溪叹了口气,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叹过气了。 杀人时,没叹;逃跑时,没叹;可此时,却觉得心里有什么凝固的笃定的东西一点点地流逝,这感觉太微妙,让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种情况,要让一个人交付百分之百的信任,当真是强求了。 江溪忽略内心的一点失落,看着刘芸的洋洋得意,陈菁的目瞪口呆,伸手从裤袋里掏出了一个果6。 “那就报警吧。” 她干脆利落地拨号,顺道将听筒开了扬声:“这种小案件,报给警察处理就好。我们学校走廊到处都是监控,谁偷偷摸摸回来,应该一清二楚。再说,这项链谁经手谁碰过,想必都有指纹,验一验就知道了。” “哦,对了,还有测谎仪,警察叔叔可厉害了,一查就知道,是谁在搞鬼。” 江溪一言不合就报警的粗暴做派吓坏了刘芸,她眉眼间的慌张掩也掩不住。 “报c报警?不好吧?学校领导也不许的。” 江溪耸了耸肩,“有什么不好?抓小偷,本来就是警察的责任。” 江溪坦荡荡的做派一下子让人怀疑起盗窃的真实性,反倒是刘芸,慌张气短越来越掩不住,明眼人都看得出这里头有猫腻。 听筒内接通的音乐声响起,刘芸也不知怎的,猛地扑了过去,想夺了江溪的手机。 江溪早有准备,侧身躲了过去,谁料刘芸手甩得幅度太大,没捞着江溪手机,反倒将她鼻梁上的眼镜打掉了。 “啪——” 陪伴着江溪半个月的黑框镜蓦地摔在地上,碎了。 江溪精致漂亮到极点的五官,一下子无遮无拦地展露在所有人面前,皮肤白得如神山之顶最纯净的一抹初雪,半点不见毛孔,鼻梁挺翘,殷粉色唇瓣微微嘟起,可这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厚重刘海覆盖下的一双眼睛,像是上帝用点睛笔点过,世上最纯粹的浓墨点染不出这透亮,幽深,神秘,冷淡。 江溪原来有这么漂亮的吗? 一班的学生,大概有大半月没有见过江溪的真容了,被拐十几天,回来后江溪又一直戴着副黑框镜,跟谁都不往深里来往,所以不过一会儿,就不约而同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毕竟五官没变,只是皮肤白了一点嘛。 一白遮三丑,在这个大家都会上网的信息时代,男男女女大都知道点。 江溪头疼地捏了捏鼻梁,她怎么忘了,跟野蛮人是不能讲究礼数的。 黑框镜没法带,见周围同学“风轻云淡”地接受事实,江溪也决定不再为难自己,黑框镜戴久了,鼻梁也被压出了红痕,并不太舒服。 她并不知道,如果不是这个太郎头掩住了大半的灵气,恐怕大部分同学都会因为前后落差产生同样一个猜测—— 难道江溪失踪的十几天其实不是被拐,而是偷偷去了趟棒子国? 不过有点常识的也知道,整容从来都恢复得很慢,尤其浮肿,远远不是二十多天就能消下去的。 所以即便有人心底吐槽,也第一时间否了。 反倒是刘芸—— 她后来笨拙又激烈的表现有目共睹,一班的学生既然能考到重点班,除了单纯些,脑子还是十分好使的,宫斗剧也看了几部,心里顿时有了猜测。 老班赶过来,将江溪报警的行为拦了下来,作为校方,没有哪个领导愿意自己学校出学生构陷他人这种耸人听闻的新闻,连番安抚,甚至提出接下来高中的学杂费全免的优惠。 江溪是成年人,自然不会真的跟校方叫劲,见好就收,只是提了三个条件:一看全班同学看一遍监控,彻底让自己摆脱嫌疑。二刘芸退出一班,并记大过。三在全校师生面前,跟她道歉。 江溪此举看似是放了刘芸一码,让她不用去警察局蹲几天,可接下来长期的心理折磨,才是真正软刀子磨肉,不见血。 高中生虽然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可对道德瑕疵几乎是零容忍,刘芸接下来要遭受的,将是她本欲施加给江溪承受的:长期的孤立和冷暴力。 也许她在做之前只是想给自己的嫉妒和愤懑寻找一条出路,不曾想过这么多。 可江溪不在乎,她只知道,人吃哪家饭,就干哪家活,自己拉的屎,哭着也得自己吃完。 她此时碰到了另一项难题,有人将之前拍摄的视频,放到了网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吃播主 “溪溪,晚上等爸来接,千万别自己一个人坐公交回去,啊?” 江父千叮咛万嘱咐。 他是真舍不得,自家闺女才十六岁,现在十六岁的孩子能做什么?看漫画,追星,过着被父母捧在掌心的舒心日子。 可他江爱国的闺女呢? 半夜他去厕所放趟水,还常常能看到闺女房里的灯亮着,江爱国知道,闺女是怕功课跟不上,咬足了劲在追,这样也就算了,可闺女连周末两天也不得闲,每天得乔装打扮成大人,往这咖啡店门口一站就一天,腮帮子笑得僵了,回来还得让婆娘揉。 江父想到上礼拜周末自己在旁边看了一天的心酸劲,便免不了嘟嘟囔囔的,江溪最怕他这样黏糊,忙不迭摆了摆手: “爸,您老放心,您不来,我不走,乖乖回去,别在外边傻等了,啊?” “瞎贫。” 江父瞪她,“要是干得累了,咱换别的法子,总有办法的,啊?” “成成成,爸您就别在这了,一会耽误事。” 好不容易将人劝走了,丽丽半推着门探出头,朝远处“突突突”跑走的摩托车踮脚看:“小溪,这你爸?老帅老帅的。” 江溪弯了弯嘴角:“是啊,就老是磨磨唧唧的。” 她嘴里说着嫌弃,面上的得意劲儿却掩也掩不住。 丽丽挠了她一把:“得了吧,别在姐面前炫耀,知道不?” 丽丽她家不在申市,是川地那边过来打工的,说话有股川妹子的爽利劲儿:“你别说,你这一家子的颜值可真是高,难怪能生出你这小模样来。” 江溪猫腰躲过了丽丽的“禄山之爪”,笑嘻嘻直起身:“那是,丽丽姐我先去换衣服。” 换上布袋熊样的裙装,带上萌萌的熊耳朵,江溪整了整发套,确保不会随便掉下来,对更衣室前的穿衣镜眨了眨眼睛,觉得今天蹭的妆容非常完美,才又出了更衣室。 咖啡店还没正式开门,后厨已经披着白大褂带着厨师帽有条不紊地忙开了,奶香和蜂蜜味混合着渐渐弥散开来,整间咖啡店都好像被唤醒了。 店员们插花c整理桌椅,一切都忙碌而有秩序。 江溪深吸了口气,决定去前厅帮忙。 丽丽和彤彤几个在躲懒,脑袋凑在点餐桌前不知在看什么,惊叹个不停。 “你们看什么呢?” 江溪理了理桌上的仿生花。 “小溪,你快来看,”彤彤一抬头就招手让她过去,“你本地的,看看这是不是市一中的校服?” 江溪凑过去看了一眼。 丽丽那华兴手机正播着一段视频,看得出拍摄之人手法很业余,镜头一直在晃,画质十分感人,人脸被打了马赛克,声音有点变调,可江溪仍然一眼认出来,正是前几天跟刘芸起冲突时被人拍下的一段。 视频里自己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就报警吧。” 丽丽顿时拍了下桌,劲儿大得让旁边的收银台震了震:“这姑娘贼溜!”彤彤眼巴巴地看着她:“怎么样?是不是你们这市一中的?” 江溪面色未变,笑嘻嘻就给否了:“不是,虽然有点像,但申市一中的袖口这里还绣了个校名。”她比了比短袖,说起谎来跟喝开水似的,大眼睛里一片诚挚。 “这视频哪来的?” 丽丽往上滑动了下,江溪看着上边耸人听闻的标题颇有些无语: 写帖子之人颇有才,全文知音体混合天涯体,一看就是多年混迹天涯的高级网虫,将冲突过程描述得绘声绘色c跌宕起伏,再附上似乎可信度极高的视频,上传到了天涯论坛,一下子引起了各方关注,点赞和回帖量节节高升。 江溪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将自己被人肉出来,未成年的事一曝光,她这咖啡店的活儿就给搅黄了。 视频已经放到刘芸节节败退,江溪眼镜掉在地上,丽丽看得两眼放光:“这小姑娘不得了,你瞧瞧,从头到尾,连个腔调都没变,光看着那坏丫头瞎蹦跶,就她,那怎么说来着就那周什么说的。” 江溪好心地帮她接了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对,对,就这句!”丽丽拿着手机一顿按,“我也去点个赞,回两句。” 江溪默默地看着底下回帖,一律“嘻嘻嘻”“哈哈哈”,还有各种“知情人士”在混淆视听,纷纷表示这校服就跟自家哪里哪里的学校一样,一下子四面八方都好像出现了“她”的同学。 也有套话楼主的,楼主直接回绝: 底下已经有怀疑的了: “丽丽姐,这一看就假的,说不定是这楼主找人来演的。你看看,这儿,这儿,”江溪一连找出好几处“不自然”之处,丽丽将信将疑,彤彤却一下子信了。 毕竟江溪这无辜清纯的笑模样实在太能取信于人了。 “说得也没错,学生看书还来不及,哪里能干出这种缺德事?” 程澄进来,听了一耳朵,半知半解地问,“什么缺德事?” 江溪直接截断了这话题:“店长早!” 小姑娘白皮肤大眼睛,沐浴着咖啡店清晨的奶香气,笑盈盈看人时,程澄自觉世上没哪个男人能抗拒这种萌物,粗豪的气质顿时塌了半边,唤道:“哎哎哎,小溪啊,今天可真精神!” 大橙子店长通常都踩着点来,他一到,咖啡店就挂上正式营业的小牌子,开了门。 街市上渐渐热闹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点个早点,配上香醇的蓝山,慢悠悠地品茗起来。 大部分是熟客,丽丽可看出来了,“小溪,依我看啊,这里边大半都是为了瞅你个两眼才来的。” 时代不同了,申市人虽然大部分人还秉持着慢悠悠软绵绵的步调,但年轻人却不,他们大胆热情,锐意进取,更追求美,崇尚美,咖啡店有这么个乖萌的美人在,就算光看两眼就着吃面包喝咖啡,也是非常惬意的。 江溪脸唰地红了,白皮下一层粉透了出来:“丽丽姐!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跟人熟了,江溪没之前那么拘谨,虽然仍然保持软萌人设不动,但偶尔也会开几句玩笑,尽快融入大集体。 最近的好感值累积得快超过四百了,但比起几乎迫在眉睫的期中考,涨得还是有点慢。 门口的风铃再度叮叮当当响起,江溪习惯性牵起一抹笑:“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一个胖嘟嘟的男孩——或者说男人,他一眼都没向江溪瞥来,一门心思地往吧台跑。江溪还是头一回见到连走路都跟梦游似的人,不由好奇地多瞥了两眼。 陆远跟她面对面迎宾,见此笑了:“其实上次,我们遇见上美食频道,就多亏了这人。” 这小胖子? 江溪看着小胖子扯了扯衬衫领口,好似脖子被勒得太紧不太舒服,朝吧台不知说了什么,不一会“神隐”的大橙子店长就满面笑容地从后厨出来了。 江溪还没见过店长这么谄媚——大概就跟看见了行走的人民币爸爸的那种谄媚。 陆远扶额:“舅舅真是”钱串子啊。 “什么来头?”江溪忍不住问,看来上回那三千万果然是假的。 陆远卖了个关子:“你一会就知道了。” 果然一会就知道了。 店长似乎拿出了浑身解数,不仅打破了逢初一十五不下厨的规矩,还亲自做了油泡酥螺,巧克力丹尼酥,布卢尼小西饼这种平时轻易不见人的糕点,煮了咖啡,据说是印尼空运过来一杯就值两百美金的猫屎咖啡。 小胖子没有直接开吃。 他从身边的挎包里取了个三角支架放在桌上,手机放在支架上,左调调右调调,好半天才调好角度,而后就叽里呱啦地对着手机边吃边说话了。 江溪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骚操作? 作为一个根正苗红,整天跟书本打交道,唯一的消遣就是抽空打几局植物大战僵尸的高中生而言,小胖的行为十分之可疑。 就跟一个精神病人对着空气说话一样,让人感觉十分奇葩。 江溪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别人眼里的“奇葩”——起码紧跟时尚潮流的彤彤是这么觉得的。 她端着盘子慢悠悠地晃过江溪,丢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小溪啊,你山顶洞出身的吧?这都不知道?” 江溪再眨了眨眼睛,表情十分之无辜,十分之呆萌。 陆远这棵没什么见识的少男心迅速融化了,他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这个吧,就是现在网络很流行的吃播。” “吃播?” “直播知道吗?” 江溪摇头,她是真不知道。 她可不是社会人,她还是单纯的高中生啊,江溪恬不知耻地心想。她绝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个土包子,两颊鼓成了个包。 陆远左右看了看,舅舅不在,他朝江溪招了招手,决定带她去偷偷看一眼。 于是,江溪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庞大的,由数据和端口组成的——另一个战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吉祥物 唐谷是一个饕餮客,向来哪有好吃的就往哪钻,吃完还得洋洋洒洒地点评一番发到网上,天长日久下来,竟然也混成了个拥有百万粉的围脖大v。 而且他是出了名的富贵不能屈,给再多的钱,要是东西不好吃——全白搭,立马拍拍屁股就走人,甭想让他多给一个字。 因此许多餐馆饭店对他是又爱又恨,可因着这点“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架势,竟然也混出了头,这百万活粉战斗力强,粘着性高,等直播平台一出,唐谷就顺应潮流地也开了一个,每逢出去吃饭都带上家伙,边吃边点评,毒舌系吐槽,竟然也盘火了不少店。 “遇见”是为数不多,能让他来上第三回的店。 “油泡酥螺这个我之前介绍过了,大橙子的拿手绝活,奶味点缀其中不浓不淡,面得恰到好处。”唐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拈了一块放进嘴里,弹幕立刻被一堆“口水”刷了屏。 “你们来吃过?”唐谷看着屏幕,耿直地吐槽:“一般好吃?那是你们没口福,这家店店长懒得出油,下厨得看天气看心情,哪天你们赶上吃了,就知道了。” 弹幕一溜地“哀乐”“哀乐”“哀乐”以示抗议。 唐谷又拈起巧克力丹尼酥咬了一口,弹幕要求他品一品旁边的咖啡,唐谷从善如流,“这是猫屎咖啡,猫屎咖啡知道吧?正宗货,印尼那空运过来的。” 他喝了一口,胖乎乎的脸挤出几道褶子,恍惚了一会儿正要点评,却见刚才还在正常讨论美食和吐槽自己的弹幕画风突变: “糖糖糖糖,快转一转你的摄像头!” “神颜小姐姐昙花一现,是我看错了看错了还是看错了?” “楼上没错。” “求糖糖转一转摄像头,我们不要看美食,我们要看小姐姐。” “” 唐谷愣愣地回过头去,却见一高高瘦瘦的小姑娘直瞅着自己屏幕,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跟天上的星星似的,满眼好奇。 两人靠得不远,小姑娘皮肤又白又细,零毛孔零瑕疵,五官更是精致漂亮到了极致,果真是神颜。 长这么大,从来只有各色美食入眼的唐谷,也忍不住爆了句粗话:“卧了个槽!” 江溪早就被脑子里叮叮咚咚乱响的提示音给炸懵了,小铅在脑子里转圈圈: 就这么一会? 她有点转不过弯来。 掌心的菩心草软软地蹭了蹭她。 江溪无奈地勾了勾唇,也许是因为最近人气值灌得多的关系,菩心草越来越活泼,比起那个又毒舌又冷酷的小铅,阿心显然要更讨人欢喜一点。 “你是” 唐谷注意到了她身上的店服,陆远跟他是老相识,率先打了声招呼:“唐老师,这是我们店新来店员,江溪。” 江溪弯了弯眼角,甜甜地道:“唐老师好。” 弹幕已经换了花样,飞机火箭钻石花刷地飞起,唐谷偷空觑了一眼,笑骂道:“兔崽子们!”平时看他吃播都懒得动弹,今天为了看美人倒是豁出去了。 每一架飞机后,跟着一条:“请让我们看小姐姐!” “请看小姐姐1。” “请看小姐姐10086。” 唐谷在美食面前,腰杆子是向来挺得直直的,可在其他方面就没什么原则了,不一会被飞机大炮砸得弯了腰,朝江溪提出邀请: “江溪,我的粉丝强烈要求你出境,可以吗?” “小溪,去——给我们咖啡店长长脸。”程店长从后厨出来,头上还戴了顶厨师帽,一手端了碟奶糕递给唐谷,一边挤挤眼: “唐老师,按说我们家溪溪今天给您赚了这么多,是不是一会您得卖力宣传一把?” 年纪不大,就先挺了大肚腩的唐老师翻了个白眼:“除了美食,本博主不接受一切贿赂。” 江溪愿意吗? 自然是愿意的。 她抵触跟男人接触,却不抵触这些看不着摸不着的视线,至多心理上有点不大舒服,可与之相比,大量的好感值涌入,生命得到延长,才是她最在意的。 她扬手打了声招呼:“大家好,我是遇见咖啡店的江溪。” 唐谷向来是不爱开美颜的,在那些热爱美食的博主里是一股清流,他也不靠脸吃饭,就一胖子,纯靠耿直和毒舌吸粉。 这次也不例外。 可江溪这张脸硬是挺住了高清摄像头360度无死角地拍摄,白皮肤大眼睛,栗色大波浪反衬着咖啡店无处不在的灯光,整个人又暖又乖,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舒坦到了心里。 这是一张极有辨识度的脸。 飞机大炮火箭,刷得跟不要钱一样。 “挺得住老唐的自黑,小姐姐66666” 热爱美食的老餮粉,大部分都不差钱,追求生活高品质,刷礼物也不过是难得在不修边幅的吃播主里见到个美人,肾上腺激素飙升惹的祸,要说对江溪有什么肖想,那是没有的—— 就算有,也不过是嘴上调戏两句。 江溪听着脑海里叮叮咚咚的音乐,眼睛眯成了一对月牙儿。 “小姐姐唱首歌。” 她注意到这一句,僵着脸:“不会唱歌。” “小姐姐也开直播吗?” 江溪摇头:“没有直播。” “赶快去开一个,糖糖那张大饼脸,我们早看厌了,换个美人天天对着,也好下饭。” 江溪无语:看来这“唐老师”的粉丝,也承袭他一贯以来的吃货风范。 “就小姐姐这张脸,我一气儿能吃十张饼!” 江溪:“” 很神奇。 唐谷在旁边吃边看,发现这小姑娘有“语死早”毛病,天生冷场体质,纯粹尬聊,他有点看不下去:“孩儿们,不要再调戏小姐姐了,由老唐我接着聊?!” “糖糖奏凯!小姐姐不说话,我们都爱看。” “1。” “2。” “n的次方。” “等等等等,我想起来,上回有个小博主也发了张糊出天际的美颜小姐姐,好像也是这家咖啡店的?” “这家咖啡店这么6?这么多美人?” 有切出去看贴图转发的,回来吐槽:“楼上眼瞎,没看出来这是一个人?” “眼瞎。” “眼瞎1。” 江溪弯了弯嘴角,即便她不太习惯这样的方式 ,也不得不说,被人夸赞的感觉很好。 更好的,是脑海里的叮叮当当。 就这么一会,好感值已经到了700——几乎是乘云霄飞机一样的速度,让她叹为观止。 相比较之前的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江溪觉得,这有点不太真实。 小铅终于冒泡了。 江溪默了默,唐谷已经重新坐下,程澄笑眯眯地看着弹幕,还招了招手:“糖糖粉们好,在申市附近的,可以来遇见咖啡馆喝喝咖啡,吃点点心,看看美女哟~” 弹幕刷得飞起: “店主这波操作66666。” “申市附近的糖粉们约起!” “加我。” “加我2。” “” 看着弹幕自发地组织起大军,橙子店长笑得志得意满。 江溪目瞪口呆,钱串子果然是钱串子,就算长了一张欺骗世人的斯文脸,依然是无时无刻不在创收啊。 “我去迎宾。” 她木木地道,明明就隔了十二年,却觉得与这个世界华丽丽地脱节了。 程澄对于一天一百五日薪就能请到这么一个吃苦耐劳的吉祥物:感到非常的满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谈合作 又是浪荡的波浪线。 小铅对江溪的无视已经十分习惯,还在试图说服江溪开直播之事,一路从咖啡店念叨回了租房。 空空的楼道里,回荡着父女二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江母拎着锅铲从里面开门,怨道: “老江,今天可有点晚了啊。” “店里有点忙。”江溪嗅了嗅鼻子,笑嘻嘻地进了门,一边解头套一边问:“妈,今天烧什么好吃的了?楼下就闻见味儿啦。” 天气还未转凉,虽然咖啡店冷气开得足,可顶着这么个厚重的东西在头上,不亚于大夏天披棉被,在外边呆不到一会就热出了满头汗。 “快去洗把脸,别中暑了。” 江母心疼地看着在外忙了一天的闺女:“洗完手就出来吃饭,一会该凉了。” 短短的小半月,租房里陆陆续续地添置了许多小东西,江母打理得很用心,房间整洁温馨。江溪洗完头,舒坦地伸了伸懒腰,才坐下来端碗吃饭。 江父喝着小酒,口中嫌弃着油焖大虾和东坡肉太油腻,筷子却从心地拣个不停,江溪看着父母口不对心地吵成一团,笑成了一个两米八的大傻子。 这热热闹闹的,又唾手可得的幸福,真好。 江母也坐了下来,给江溪拣了筷韭黄,才期期艾艾地说:“小溪,妈在家呆这么久了也不是个事,赶明儿出去摆个摊子挣点外快,你看成不?” 江溪一愣,筷子停了下来:“什么摊子?” “早点摊啊。”江母生怕她嫌丢脸似的急急解释:“我们以前楼里那娟儿她妈,不也每天在做这个?我回头跟她取取经去。” “妈,早点摊得起早贪黑地干,那些没证的,还得随时随地被城管追,划不来,我不赞同。” 江溪摇头给否了:“再说女儿现在也能挣点,您要是实在闲得慌,不如开家淘宝店。” 她一边斟酌语句,一边道:“妈做的酱菜最好吃,要不就卖点酱菜?打发打发时间也行。” “你这孩子,这哪能成?”江母一脸怀疑道:“酱菜这玩意,我们申市家家户户都有人做,哪里值当买了?” 江溪记得,前世在桑家荡的十几年里,她最想念的,就是老妈做的这一口酱菜了。只可惜不论怎么研究,都研究不出当年的那种味道。 甜口的,咸口的,辣口的,就算没菜,光拌着番,也百吃不厌。 “妈,”江溪抱着江母胳膊蹭了蹭:“妈您就试试吧,不信您闺女,难道还不信您自己这门手艺?” 制酱菜的手艺,江母向来很自豪。 当年住乡下时,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江二家讨的媳妇不仅长得标致,还能酿一手的好酱菜?但凡酱菜出坛,邻里乡亲的都爱讨上一点尝鲜。只是后来搬来了镇上,才渐渐歇了。 “成!” 江母被女儿一撒娇,豪气顿生,一拍桌应了。 江父闷了口干啤,看着这互相吹捧的娘俩,双眼皮的褶子陷得更深了。 不过开酱菜铺子的事还不急在一时,家里没电脑,江母又对这玩意一头雾水,先多酿点存着,再提其他。 江溪现在满脑都在人气值上打转,也就没多想,等回房拿着手机千度一番,这封闭十二年的土老帽才终于弄明白直播是怎么回事。 吃吃喝喝唱唱跳跳聊聊天,就有大把的土豪砸钱捧人。 小铅最近多看了日漫,颇有点热血。 江溪蹙了蹙眉,没搭理。 下了豆荚直播,随机点了个在首页飘红的主播视频进去,一进去就看到这个叫“木木”的主播掐着嗓发嗲,胸口那一对简直是人间胸器,尤其这木木还穿着低领深v真丝裙。 弹幕露骨得令人发指。 飞机火炮鲜花像是雨点一样降落。 仿佛噩梦重现,江溪发现,她那遗忘许久的过敏症又一次犯了。 密密麻麻的疹子,此起彼伏地从胳膊上冒出,她压下麻痒,“啪的”把视频关了。 江溪压下作呕的欲望,手机的白光照应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让人见之生寒。 江溪没吭声。 江溪良久才咬牙回: 她重新点开了豆荚直播,这回没从首页点,而是搜索了下唐谷的直播间,发现没有,想了想,又去微博搜了下,名字挺好记,“唐唐不是糖糖”,果然一搜就搜到了。 加v认证的美食博主,第一条微博就是今天的直播回放,点进去一看,讨论美食的评论几乎没有,反倒是被她出现那一段屠版了,评论过千,还有会员单独剪出动图, 江溪瞥了一眼就不再看,手滑进视频,发现也是豆荚,只是属于美食版块,直播间名字很逗趣:“今天你吃了吗?” 小铅看不明白这人类的打算,却不妨碍他用数据总结出答案; 江溪死不吭声。 小铅拿这个闷葫芦人类没办法,气闷得也不出现了。 终于得了清净。 江溪花了半夜时间将所有直播平台和分类版块研究一遍,到第二天一大早,就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溪溪早!” 陆远近来很勤快,此时正在擦咖啡店的玻璃门,老远就跟江溪打了声招呼。 江溪漾起一抹笑,“早。 “店长在吗?” “舅舅?”陆远挠了挠后脑勺,“我出门前,见他还在睡,现在恐怕还没起。” “狗犊子,又编排你舅呢?”程澄踢踢踏踏地穿了件p一l一衫走进,短袖下露出劲瘦的两臂,五官斯文,如果不听那一口一口的“犊子”,也是个大好的阳光青年。 “溪溪今天依然很漂亮。” 程澄吹了声口哨。 江溪被太阳照得眯起了眼:“店长早!” “说吧,一大早的,找哥哥什么事?”程店长恬不知耻地给自封。 丽丽在里面听得一阵发笑:“店长,溪溪可是我们店花,您别将人吓跑了。” “跑不了。”程店长双手叉腰作大茶壶状:“都别偷懒啊,不然扣工资!” 程店长扣工资这话一年没有千回也有百回,店员们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没听见。 “店长,可以进一步说话吗?” 江溪为了今天的对话,特意换了身黑色,试图压一压稚气。 程澄眯眼看着她:“成,里边来。” 嘴角的笑带了点坏。 江溪率先进了位于后厨的办公室,小小的办公室,沙发上胡乱地对着外套c报表,和隔了夜的面包,江溪小心翼翼地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伸手示意: “店长,坐。” “说吧。” 程程当仁不让地坐下,翘起了二郎腿:“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江溪极少麻烦别人,此时说起还全身不自在,“店长可以把唐老师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她昨天给“是唐唐不是糖糖发了私信”,但一直处于未阅状态,想必这位大v平时并没有看私信的习惯。 正为难着怎么得体地拒绝手下得力干将,好不让小姑娘哭鼻子走人而为难的程店长愣住了。 怎么?不是要告白吗? 他将两条不那么长的腿收了回来,支在桌下:发闷:“就为这事?” 江溪眨眨眼:“就这事。” 姑娘无辜清纯的大眼睛让程澄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的龌龊。 他捋了捋头发,使劲摁下自己魅力不足的怀疑,竖起一根手指:“可以。就一个问题,你好好给我回答。” “我到底哪里不如唐胖子?” 江溪:“” 江溪心里默默为小铅点了个赞。 “罢了。” 程澄撸了撸自己不太旺盛的毛发,起身从满桌的文件里找了找,半天从下面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名片,名片上还不知沾了哪年月的污渍,递过去: “呶,就这——拿去吧。” 做得挺精美,“唐谷网络尖峰工作室”赫然纸上,唐谷的手机c球球号c邮箱一应俱全。 “晚上别打,那胖子晚上要孵蛋。” 江溪谢了一声,将名片摊平,小心翼翼塞入挎包,告辞出门,脚还没踏出门外,程店长又忍不住唤了一声: “哎,溪溪,你说,唐胖子哪里比老子强?” 程店长但凡爆出“老子“c“犊子”之类的口头禅,就意味着情绪不平:需招人泄洪。 然后不甘又自恋的程店长,就眼睁睁看着自家店里一枝花跟后面有狗撵似的一溜烟跑出了视线。 p,好气哦! 江溪提早告假下班,先去宏图商厦一楼逛了一圈。 作为申市的地标性建筑,十三层楼高在大片的五六层里属于鹤立鸡群,连同底楼的专柜,也是化妆品里的战斗机。 国际大牌不算多,但艾奥c香奈儿这种覆盖率广的还是有的。 她近日来蹭的次数多,几乎每家专柜ba都认识她,尤其生了这么张脸,想不记得也难。 大牌专柜的ba素养高得多,就算这姑娘只蹭不买,看她进店,依然迎了上来: “小姐,您需要什么?” 江溪来前早做过功课,格外干脆,不一会就将工具搜罗齐了。 迪奥999,大红色口红,上镜气色极好。 普牌的眼线笔c睫毛膏,植村秀的泡沫隔离,纪梵希的九宫格蜜粉,再囤了一套nal的卸妆液,前几天打工挣来的钱全砸进去不说,还透支了五百的信用卡。 难怪常说女人钱最好赚。 江溪自嘲地想。 当然,即便这些,也远远不够,不过江溪仗着底子好,没打算一次凑齐,就先买了一点凑数。 ba原以为今天又得开天窗,在申市这个不够都市化的养老城市,大部分女人都习惯素面朝天地出门,买化妆品的少,买高端化妆品的更少,平日闲得打苍蝇玩,一天能做到的单子不超十单,江溪此行虽然不算阔绰,可也是一笔,蚊子再小也是肉,连送出门时的笑也比平时真心了许多。 江溪不在意ba前倨后恭的表现,拎着一袋化妆品,又回到了咖啡店门口。 正值六点不到,天还没黑透,路边的街灯却亮起了一茬又一茬。 闹市人流如织,路人时不时地将视线扫到门口亭亭玉立的少女,咖啡店香气沿街飘散,沐浴在这温暖的香气里,江溪背靠着玻璃墙,一向紧绷的心难得放松了些。 陆远开门:“溪溪,要进来坐坐吗?” “不了,我等我爸。” 果6熟悉的铃音响起。 是一串陌生电话号码,江溪随手接起:“喂?” “是遇见咖啡店的江溪吗?” 江溪愣了愣:“我是。” “认不出我来了?”唐胖子饶有兴趣地问,辨识度极高的嗓音穿过听筒。 江溪攥紧了手机,手背上青筋紧紧崩起:“唐老师,你好。” “有没有兴趣来我工作室?” 意外之喜。 本来打算明天亲自去接触的江溪捏紧手中化妆袋,声音很冷静,“唐老师,咱们见面谈。” “好,明天我去咖啡店找你。” 明天? 明天周一,要上学。 她时间很紧。 谈判这种事,向来是你进我退,你退我进,江溪一口咬死了:“唐老师真对不住,我工作日有事,如果您不嫌麻烦的话,我们今晚还在咖啡店碰头?” “现在?” 江溪想起程店长说的唐胖子要孵鸡蛋。 “恩,就现在。” 她相信自己是潜力股,可单打独斗,总没有联合来得快。 江溪昨天一夜研究下来,只得出两个结论:直播界红人快,赚得多,可也乱;而唐谷,应该后面有人。 这世上从来卖耿直人设的,未必真耿直,而如唐谷这般随性还能出头的,要么自己是大牛有资源,要么,就是背后有人。 最关键,也是江溪最看中的一点,唐胖子看程店长的眼睛都比看自己亮。 这是一个真正热爱美食之人。 唐胖子来得很快,胖乎乎的身材,却偏偏套了件时下流行的修身西装,裤腿紧紧地绷在腿上,远远过来时,就跟滚过来一只球,旁人看了不免忍俊不禁。 不过显然主人公不觉得。 程澄迎出来,张开双臂:“胖子,稀客。” “滚。” 唐胖子看起来跟他私交不错。 江溪适时扬手打了声招呼,“唐老师,来得很快呀。” “废话。”唐谷生就一根粗神经,也许是美食上耗费的热情过剧,对美女的耐心还不如一个菠萝包,“进去直接谈。” 他有生意人的爽利,江溪在某些方面也快人快语,两人一拍即合,很快谈妥了合作条件。 “提成我可以跟工作室三七分,我三工作室七,只有一个条件,我想抽身不干的话,随时可以抽身不干。” 唐谷不是软柿子,如果工作室捧出来的人只做几天就不干,那前期投入的成本不全打了水漂? 江溪漫天要价,就地还钱,靠着假证,忽悠来了一年的卖身契。 如果提前离职,违约金百万,直播间和围脖全归工作室所有。 “成。” 唐谷收起合约,利落走人,并表示之后会在网上与她探讨推广计划。 程店长笑嗤了句,眼神有点伤感,见江溪睁大眼好奇地看他,没好气地挥手:“还不走?” “老子咖啡店都打快烊了。” 江溪朝外看了一眼,果然看见路灯下江父靠在摩托车旁的身影,来不及多说,道了声别就匆匆冲了出去。 她难得笑的欢。 今天果真是幸运日。 少女潋滟的眸光里,倒映着一排排街灯,好像带着满天星河横冲直撞而来,冲入了路边少年的眼帘。 “江溪?!” 江溪转头,不意撞见一双诧异的眼睛:“卢皓?” “你男朋友?” 程店长手里拎着钥匙锁门,瞥了一眼卢皓身上的高中服,漫无边际地想:现在怎么都流行年下小狼狗?难怪老子这种老腊肉不吃香了。 卢皓还在狐疑地看着江溪一身打扮,下意识地回:“不,我们是同学。” 高中生?! 同学?! 程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等反应过来,脑子一下子炸了:他妈老子雇佣了个未成年?!精明的唐胖子也给人忽悠了?! 未成年?! 江溪他妈是个未成年?! 老子他妈犯法了? “江溪你”程澄手气得发抖:“你未成年?你这他妈不是害老子吗?!” 江溪看到程澄紫涨的脸色,心咯噔了一声,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我也不多说了,明儿,不,你现在给我麻溜地走,我他妈雇不起你!” 小铅冷冰冰无机质的反应,让江溪忍不住爆了粗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一而再 “说吧, 怎么回事?” 程澄压了压胸□□腾的怒火,抖着手从袋里掏烟点上,还没抽几口,想到那俩是高中生, 手一抖, 又给掐灭了。 马路牙子上没几个人, 路灯明明灭灭,程澄凝重的脸色乍一眼看去,像是催命的阎罗。 卢皓隐隐约约知道, 自己闯祸了:“江溪你在这打工?” 江溪没理他。 “我” 她张了张口,话到一半又咽了下去, 硬着头皮道歉:“店长, 对不起。” 江溪可以有一万种理由推脱, 程店长这人刀子嘴豆腐心, 连看个法制频道都能看得泪水涟涟, 要真将事摊开来讲明, 肯定不会再跟她计较。 可正因为他是这么一个人, 江溪反倒没话了。 “对不起?!” 程澄性子爆, 一听险些跳起来:“对不起他妈要有用, 要警察干嘛?江溪, 你是不是没有脑子,你来这打工, 又在这要紧地方, 回头查出来, 你没事,可老子是要吃官司的!” 江溪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到底多大?” 程澄突然叹了口气,对一个未成年,这气发着发着,就发不下去了。 “十六。” “高二?” “恩。” “前几回在店门口看见的老头是你谁?” “我爸。” 难怪。 程澄又有抽烟的冲动了,撵着之前才抽了几口的烟头:“缺钱?” 江溪没吭声。 这么小出来打工,不是娘老子不好,就是缺钱,看这老子天天车接车送,现在还垫着脚眼巴巴地往这里看的架势,感情不会不好。 那就只能是缺钱了。 程澄从内袋里掏出皮夹,拈出了十张红票子,“拿着,遣散费,以后这里别来了。” 江溪没接,也没动。 程澄不耐烦地一把塞进她手里:“拿着,瞎矫情什么?老子当年没钱上大学,天桥下摆地摊就天天巴望着人给我送钱来。” 江溪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水洗过的明亮:“店长,可我喜欢咖啡店,不走成不?” “难道你想过几个月到牢里探望老子?” 程澄没好气地道。 “如果不是雇佣关系呢?” 程澄一愣,撵烟的指尖挪了挪,江溪正儿八经地道,“就当我是您亲戚家的孩子,您不需要发工资,我来咖啡店帮忙,成不?” “不发工资你欠的啊?”程澄习惯性毒舌。 “那是您做叔叔给的零花,不是工资。”江溪小心翼翼地试探,“好不好?” “而且当初店长您跟我也没签合同,不算雇佣关系。” 程澄抹了把脸,待脑子转过弯来,不由“嘿”了一声:“小丫头片子,脑子够活的啊。要从商,你也是个奸的。” 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将江溪从头至脚扫了一遍,跟头一回认识她似的,“以前都跟叔叔我装相呢?”嘴里这么说,脸上却已经展了笑模样。 江溪暗吁了口气。 事还是一个事,但换了个说法,性质就大不相同了。 “贼丫头!” 程澄笑骂了一声:“成。不过咱们换个规矩来,以后你学习不忙,就来店里坐一坐,呶,就窗口那,亮堂。吃吃面包,喝喝咖啡,旁的也不用你干,就当个活招牌,哪天来结哪天的。” “店长” 江溪眼眶微微发湿,程澄最不会面对这两眼泪汪汪的温情场面,见江溪还要再说,忙伸手将街对面的江父过来: “小溪他爸吧?” 江父推着摩托过了马路:“您好,小溪在这没给您添麻烦吧?” 他还不知道江溪马甲暴露了。 “小溪挺懂事挺乖的,就是吧——”程澄坏心眼地拖长了调子:“我说叔叔,您闺女还没成年,您就放心让她出来挣钱贴补家用?” 江父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这事他自己心里也瘆得慌,可没法子,溪溪的命更重要,一急嘴笨得更找不出辩解的话。 卢皓在旁直愣愣地杵着,看了这一出,哪还不明白自己在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 江溪以前虽然冷冰冰地拒绝他,可眼神总是柔软的,如春日荡漾的柔波,可眼下,她却连多余的一眼都不肯分给他。 “江溪前阵子出了点事,家里的房子卖了,实在没钱,才出来打工的。” 卢皓见江父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忙帮着解释。 他确实不懂江溪。 卢皓但凡明白一点,就知道江溪绝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卖惨,她更不愿意提及那一段过去,她从来就不是那会割开伤口给别人看的那类人,非但不肯,还得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出事?” 程澄看着粗枝大叶,其实心挺细,一看那两人模样就知道这过去不怎么愉快,也不愿意深究,“得了得了,别哭丧着脸,天黑了,你们早点回,啊?” “胖子那我替你说去。” 江溪知道自己有点强人所难,却依然说出来了:“店长可以先不将我的事往外面提?” “小溪,你还小,有些事错的,咱不能做,靠坑门拐骗歪门邪道得来的,都不踏实。”程澄微微低下头,抚了抚江溪的脑袋。 很奇怪,程店长蒲扇似的大掌落下来,江溪没有感到半点不适。 就像是 哥哥。 江溪没说话了。 程澄和她们父女俩道别,哼着走调的歌儿塔拉着拖鞋慢悠悠地走了。 “江溪。” 卢皓见她不说一声也要走,忍不住唤了声,少年的声音回荡在浓重的夜色里,猫似的无力。 “这位是”江父警惕地看着他,江溪为自己捏了把汗,高中早恋,在申市虽然不算罕见,但没有哪个家长是乐见其成的。 “伯父您好,我是江溪的同学。” 卢皓这张脸斯斯文文,白白净净,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江父“哎”了一声:“江同学你好。” 江溪拉着江父到了一边,“爸,您在这等着,我有点事要跟他说。” 江父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过闺女自打回来后,做事就沉稳许多,他也没多想,随口应了下来。 “江溪,对不起。” 江溪抬头看了卢皓一眼,他比程澄高,站在她面前几乎能将她罩住,可她连靠近他一米,都已经开始不舒服了。 “你没对不起我。” 卢皓站在她面前,听着少女清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卢皓,你只是很寻常地来到这,看到同学,很寻常地打了声招呼。只是你没想到,你同学在玩一个不太寻常的spy,造成了一点不太好的后果” “所以,你虽然感到抱歉,但歉意只有一点点,还不及你预感要失去我让你来得惊慌。” 少女语气意外的平静,平静到近乎冷淡。 夜风刮过路旁的香樟树,树叶沙沙作响,卢皓遍体生寒,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道歉。” “没有及时注意到你的不同寻常,我道歉。差点搅黄了你的工作,我道歉。还有上回,我没有充分坚定地信任你,我也道歉。小溪” 他近乎哀求地看着她,“原谅我。” 江溪沉默地看着他。 明明灭灭的路灯下,少年五官清秀,连灰扑扑的高中制服,都好像带着青春呼啸而来的风。 这是十六岁的她,才喜欢的。 每个女孩的青春期,大抵都会存在这样一种人。 他成绩好,相貌佳,出手阔绰,呼朋唤友,符合女孩对美好的一切定义,他似乎强大而无所不能,是天生的骄子,如与这骄子能谈上一次恋爱,那青春就圆满了。 江溪的青春期圆满才到一半,人生就出现了巨大的豁口,她被那十二年的空洞拉扯着一路往前飞奔,而卢皓,却还停在原处张望。 “对不起,谈不上原谅不原谅,我们现在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 什么意思? 卢皓有点恍惚。 他今天是被叔叔硬扯着出来的,来前还想着怎么跟江溪合好,碰到她是意外之喜,没想到反成了意外惊吓。 卢皓自小到大从来顺风顺水,唯一跌的一个大跟斗,还是江溪给的。 在爱情最甜美最热切的时候,被对方一手掐断了花芯儿,他是既不甘心,也不明白。 他不甘心,怎么说断就断了? 他也不明白,怎么说没就没了? 如果江溪没出过这一段事,两人顺顺利利地走着跟别人一样的路,兴许到毕业,也就跟别人一样自然而然地分开了。 少年情热,可这情不稳固,也易冷。 但江溪不留情地横掐一把,根没掐断,反倒在少年胸口留下了一根刺。 卢皓看着眼前这根刺,爱恨交织,爱她冷淡,恨她轻易放弃。 “不就是一份工作?” 卢皓抓错了重点,“回头我给你安排个十份八份的,你等着!” 正说着,一辆红色玛莎拉蒂骚气十足地开来,唰地停在两人身边,唐谷那张白皮包子脸朝外探出来:“皓皓,你干嘛呢?” “小舅,你来的正好。”卢皓指着江溪,“你那工作室还缺人吗?给我同学安排份。” 申市可真小,打个圈就撞上了——江溪看着唐胖子由白皮馅儿变成紫薯壳,苦中作乐地想。 最后一只鞋,终于掉了下来。 唐胖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江溪。 高二?那不就是未成年? 唐胖子忙将旁边还没捂热的合约拿过来翻了翻,成年了啊?正好十八。 “江溪,你过来。” 唐胖子迈着两条大粗腿,车门一甩,车钥匙都没顾得拔,合约甩得哗啦哗啦响,绕着江溪走了一圈,最后靠着傲人的一点目力发现了端倪,小短腿绷紧,抬手一端,就将江溪顶了一天的头套整个儿端了下来。 黑色发网将一头短发箍紧,露出整个儿一张脸。 灯光下,那张脸纵然画了睫毛,打了腮红,抹了口红,可失去卷发的遮掩,依然透出一点青涩来。 “合约作废,我从不和鬼话连篇者合作。” 唐谷冷冷地道。 卢皓目瞪口呆:他这是又一次搞砸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再而三 “小舅, 你就给江溪一次机会嘛。” “下车。” 唐谷拉开车门,骚红色玛莎拉蒂反射着小别墅前的路灯,炫而闪。 “我不。”卢皓一手拉着车把,一脚抵着车门死赖着不肯下, “你不答应, 我就不下。” 唐谷叹了口气:“你喜欢她?” 卢皓脸红了红, 犟嘴道:“不,不行吗?” “你跟她不是一路人。”唐谷想着那女孩谈合同时的圆滑劲,在成人面前毫不露怯, 甚至在被揭穿年龄时依然淡定得可怕,跟眼前显得跟巨婴似的外甥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你降不住她。” “别一路不一路的, ”在向来亲近的小叔面前, 卢皓难得露出点知书达理外的蛮横, “这事是坏在我手上的, 我不想以后对着她, 都抬不起头来。小舅, 你得帮我。” “她骗了人, 做错了事, 你抬不起头做什么?” 唐谷十分不懂外甥的逻辑。 转头见副驾上被一撕两半的合约, 心烦, 直接取了丢到道旁的垃圾箱里。 卢皓知道,他这小舅看着乐呵呵的好说话, 下定了主意就不会轻易更改, 他认定江溪欺骗他, 道德上有瑕疵,是不会再谅解的。 不过他有杀手锏。 唐谷就看着外甥笑着从口袋里掏了手机出来:“妈,恩,对,我跟小舅舅就在别墅外面,你要跟他说两句?好。” 卢皓将手机递过去。 唐谷硬着头皮接了,长姐如母,他小时候几乎是卢皓的妈妈带大的,最怕的就是这个姐姐。 “大姐。” “你这臭小子,都多久没跟姐联系了?打电话给你,都是语音信箱,怎么?翅膀硬了,不耐烦听姐姐唠叨两句了?” “不,不是,这不是忙嘛,到处跑。” “就你那小破公司?非得去搞什么新娱乐,家里的公司不管,得,大姐也不念你,明天芙蓉园十一点,姐约了个好姑娘,你去见见。” 唐谷面如死灰地合上手机,所以他才不爱接大姐电话,每回都催着他相亲,生怕老唐家断了根。见外甥幸灾乐祸,恨恨道:“你这小兔崽子!等着。” “小舅只要答应给江溪一个机会,明天的相亲,我帮你搞定。” 唐谷吹胡子瞪眼:“你就这么为了外人对付小舅?” 卢皓抿了抿唇:“说不定以后就不是外人了。” “你做梦去吧。”唐谷翻了个白眼,“明天下课后,你将江溪带来我办公室。” “小舅,你答应了?!” 卢皓高兴地跳起来。 “废话,就一个机会。让小舅听听,这理由行不行。”唐谷瞥了他一眼,“明天的相亲,你去搞定。” “得嘞!” 卢皓兴冲冲地赶回家,等兴奋劲过了,才想起没江溪电话,问过一圈人,好不容易要到号码,却打了很久没人接。 正当他悻悻要挂时,听筒里传来接通的声音:“喂?” 江溪接电话时,正在查资料。 江母给她来送热好的牛奶,她从江父那听来前因后果,见女儿大半夜不睡地还在看那劳什子直播,心疼地道:“溪溪,那姓唐的不肯签,咱们就算了。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啊?” “溪溪他妈,你就别多管了,溪溪心里有数。”江父穿着睡衣进来,“早点睡,闺女,你正长身体呢。” 江溪头也不抬:“爸,妈,我一会就忙完了。你们先睡。” 虽然唐谷是她眼下能抓住的最好选择,可也得做两手准备。依照现有的法规,不是没有空子钻,只是如果没有个靠谱的牵头人,她恐怕要走许多歪路。 她看的资料越多,越发感觉网红界也不如表面看上去简单。 尤其现在整个儿已经形成了一条成熟的产业链,新人要出头,势必会触动别人手中的奶酪,没后台没资源不仅耗去的时间被极大地拉长,还有可能到最后一事无成。 江溪最缺的,就是时间。 最怕的,是恶感。 就譬如刚才,唐谷的好感值由正一直接转成负一,她在现有基础上直接被倒扣了两天人气值——倘若恶感的基数扩大,大过她现在拥有的,恐怕会直接没命。 小铅给她点了个赞。 所以在接到卢皓传来的好消息时,江溪甚至是有点感激的——毕竟这颗定时炸弹是她亲自埋下,卢皓只是缩短了引爆的时间而已。 小铅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江溪很坦然:她叹息了声。 如果卢皓是主角,她恐怕就是那翻脸不认人的渣女。 孩子吗? 江溪啜了口牛奶,眯眼微微笑了起来。 江溪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花费了一夜时间,将唐谷的围脖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甚至是直播也单独挑了许多出来看,第二天出门时,眼睛肿得跟核桃。 周末在咖啡馆得了四十人气值,统共剩下的八百五人气值又划去了一百,只剩七百五。 不过江溪向来舍得在行头上花销。 谈判桌上,容不得一点瑕疵,一点细节不妥就可能造成兵线的全面崩溃,唐谷并不是会对美人网开一面的性子。 江溪甚至在书包里装了一套黑裙,等卢皓来接时,就只看见一个精神抖擞好似随时能出战的女将军,一身冷峻的黑色,衬得眉目突然有了凌厉的气势。 作为钢铁直男,卢皓并不知道这世界还有一种神奇的化妆术,可以让人气质大变。 江溪一早起来,就花了大工夫在脸上,先是将柔和的轮廓修出棱角,颧骨下铺上一层薄薄的阴影粉,塑造出硬朗感,其他地方没动,毕竟唐谷就是吃直播这行饭的,对化没化妆敏感得多。 一个素面朝天的高中生,和一个浓妆艳抹的高中生相比,后者更有攻击性,而前者更能降低人心防。 怎样能削去过分年轻带来的不信任,而不让人感觉到攻击性,江溪研究了很久。 “走吧。” 江溪率先迈开步子。 一班还没离开的同学不由面面相觑:不是说分手了? 卢皓习惯性地伸手想接过江溪的书包,却被她躲了开去,“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出了校门,打的一路往市中心开去,出租车上卢皓沉默地看着江溪将刘海夹到一边,露出光洁的额头,只觉得这个江溪与记忆中判若两人。 眼前是带刺的玫瑰,而从前那个,却是娇软的芙蓉。 “这也是你的spy?” 江溪瞥了他一眼,沉默地转向窗外。 唐谷工作室就开在宏图商厦旁边的一栋高级写字楼三楼,工作室占据了一整层楼,纯现代化装修,赤一裸一裸地向来人展示:老子不差钱。 “小叔大学一毕业就融到了第一笔投资,开了这个工作室,现在旗下签约了十几个网红,有几个听说挺红。” 卢皓腼腆地笑了笑。 江溪看了他一眼:“挺好。” 工作室人来人往,有认出这小少爷的,纷纷热情打招呼,待看到他身旁的江溪,更是露出好奇之色。 江溪对这些也许以后会成为同事之人也笑着问好,八颗牙齿,不多不少。 往东走,会经过一排走廊,走廊旁是一个个的小隔间,房间不大,门窗紧闭,卢皓看出江溪眼底的好奇:“每个主播在工作室都有一个私人小直播间。” 果然,小房间外都挂着个牌子,各个不一样。 江溪一眼就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柠檬果果”,“大大大大鸟”等,她记得这几个在豆荚tv都是排在二十来名的。 “带我去唐先生办公室吧。” “好。” 唐谷在办公室掐表等,心里打定主意,这回只是给外甥一个面子,一会不论江溪说什么,他都要行使一票否决权。 “笃笃——” “进来。”唐谷将秒表丢到一边,扯了扯脖子上的领结。 江溪左手捋了捋书包带子,右手攥着准备了一夜的资料,深呼一口气,进门时,脸已经熟练地挂上了一抹公式化的笑:“唐先生您好。” 唐谷瞥了她一眼,今天状态倒是不错。 “坐。” 江溪将书包靠在沙发边,坐了下来。唐谷注意到她手中的牛皮纸袋,“这什么?” “我给自己定的规划。” “什么规划?” “如何在十天内引爆流量的直播规划。” “哦?”唐谷连接过去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十天?无知小儿,狂妄。” “你想靠这个说服我?” “当初唐先生既然肯签下我,自然是因为看到了我红的潜力。”江溪也不气馁,自己拿过牛皮袋打开,将一页一页纸按顺序摊开,保证唐谷只要垂眼,一下就能看到。 “而且我查过资料,十六岁开直播平台,法规上也不是不可行。只要我的监护人签字同意,并且保证一切直播行为都在监护人监控下进行,就可以。” “继续。” 唐谷懒懒地靠向背后沙发,双手搭在腹部示意江溪继续。 “那么未成年这项,显然已经不能成为唐先生不签我的绊脚石。”江溪顿了顿,直到唐谷露出催促之色,才接着道:“我研究过,唐先生的工作室固然出色,可一直有一个困扰,您名下还欠一个一姐,能引爆直播界流量的一姐。” “唐先生,我说的对吗?” 唐谷“啪啪啪”鼓起掌来:“不错。” “我有信心,能成为你们工作室的一姐。”江溪将规划往前推,嘴角的笑既带着小辈的亲昵,又带着点自信的俏皮:“唐先生,为何不看一看?就算不签我,您也没什么损失。” 有礼有节,以退为进,还给唐谷画了块无法抗拒的大饼。 唐谷翘起的二郎腿抖得更厉害了,卢皓看得出,小舅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十秒。五秒。一秒。 唐谷拿起了江溪连夜做好的计划,一目十行地看下去,越看,越惊叹。 这丫头了不得,天生的媒体人,玩弄手段简直是炉火纯青。而且这计划他就算看了也没用,完全属于量身定制,如果按照这个计划推广,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跟她说的:营造出直播台一姐。 唐谷瞥了眼沙发旁安静杵立的外甥,亢奋的血液突然冷了下来。 罢了,要将这么个人精留身边—— 他这外甥恐怕就废了。 江溪直觉地感到不妙,这直觉在逃亡的一年里,助她躲过无数次抓捕,百试百灵。 她没有想过,这世界上还有千算万算都跨不过去的一个门槛:人情。 果然,唐谷拒绝了,还是堂而皇之的一个理由: “江小姐没有开过工作室,恐怕不晓得开工作室的难处,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个对我们来说计划太激进太冒险了。” 江溪咬了咬唇,不过一眼,就知道事不可转圜,伸手将资料归一归,重新放入牛皮袋,拎着书包客客气气地告辞。 “江小姐慢走。” 唐谷可惜地叹了口气。 看着懵懵懂懂的外甥,这傻孩子恐怕不知道,他舅舅为他放弃了什么。 江溪推门到半途,正巧撞上一金边眼镜秘书样的男人敲门,“老板,韩先生来了。” “韩先生?!” 一阵风刮过,唐谷胖乎乎的身材像一阵龙卷风刮过江溪,她一个站立不稳,险些摔了下去,半途被一道有力的手臂扶住,江溪注意到男人线条优美的肱二头肌,“谢谢。” 她反射性地甩开。 “又见面了。” 男人嗓音很好听:“咖啡店的小天使。” 江溪猛地转头,撞入一双幽深的眼睛:三千万? 她下意识地又瞥了下他的腕间,男人又换了块表,星空蓝的表盘,地球仪圈,一眼看去相当骚包,花衬衫,瘦腿裤,衬衫领口随意敞着,露出大片肌肤——露骨的性一暗一示。 江溪忍不住往后又退了一步。 “韩哥!” 唐谷张开双臂迎了上去,韩琛退开一步,足间点在唐胖子的啤酒肚上:“远一点,我这可是留给香香的美人的。” “这是什么?” 韩琛俯身捡起一张纸。 江溪这才发现牛皮袋的线扣松了,自己的“狂妄职业计划“散了一地,忙俯身捡了起来。 卢皓也帮着一起捡。 韩琛瞥了一眼:“小天使你做的? 江溪点点头,接了过来。 韩琛伸伸懒腰,“胖子,小天使这模样,就跟当初你跟我拉投资的时候,一模一样。” 唐谷愣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合约成 “是吗?” 唐谷笑得有点僵:“我以前也这样的?” “大概是?”韩琛捋了捋头发, 不在意地道:“那不重要。” 一对玛瑙黑的琉璃袖扣,将黑底绿羽毛的花衬衫提升了不止一档格调,窄腿裤裹出窄腰大长腿,什么都不需做, 光光站着, 整个房间就好像被他的气息填满了。 没人能忽视他。 这是一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 不过绕着工作室走了一圈, 就勾得人心浮动,除了那些正在做直播对外界一无所知的女主播,工作室大部分性别为“雌”的女性都忍不住脸红心跳, 像撞见了人形□□。 江溪称之为:骚气。 她皱着眉头往后又退了退,试图远离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侵略感的男人, 这让她感到生理性不适。 江溪很确定自己心如止水。 江溪不想病发。 卢皓如临大敌地看着眼前男人, 学校那些前后向江溪表示好感的小男生他不在意, 这个男人却让他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 韩琛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斗鸡似的少年:“胖子, 这你谁?” “我外甥。” 唐谷满脸挣扎, 见江溪还安静如鸡地站在人群后面没走, 又瞥了眼韩琛, 想着有这么个人形荷尔蒙挡前边,江溪应该看不上自己外甥—— 毕竟他见过的女人里, 就没几个能抗拒得了韩公子的。 之前的顾虑一放, 又觉得没什么不行了。 “小溪啊, ”唐胖子弥勒佛似的笑着,“要不咱们一块再进去谈谈合约?韩哥,我让果果出来陪你一会。” 正要叫人,韩琛摇了摇手指:“就那锥子精?别,您老还自己留着,我可消受不起。” 唐谷讪讪闭嘴。 说起这韩琛,打小在皇根底下长大,根正苗红,连国家元老墙上都还挂着他亲爷爷的巨幅照片,时常还能在华闻联播上看到他父亲那张脸,偏偏生了一身的反骨,不肯随父辈愿望从政,反倒踏上了从商的路子。 人要是脑子好,做什么都比别人强。 没毕业就捣鼓出了一家游戏公司,拉着华大一帮子人搞研发,手游c端游一把抓,如今已经占据了游戏行业的大半壁江山,压得其他家在夹缝里苟延残喘。 可韩琛天生就是好玩的命,游戏公司玩厌了,一毕业就丢给职业经理人打理,自己捣鼓了家影视公司,如今也正欣欣向荣,往四巨头迈进。 现年多少岁来着? 二十五。 他比人多了三岁,却还得管人叫哥。 唐谷这一声哥是叫得心甘情愿,见韩琛对自家公司的美人兴趣不大,恐怕是无聊才来走一圈,就指定卢皓了:“皓皓啊,你陪着韩哥走一圈,小舅有点事跟江小姐谈。” 卢皓瞥了一眼江溪,很想跟进去,可又不想韩琛出现在江溪视线,斟酌再三,别别扭扭地应了。 韩琛支着下颔,无可无不可。 这人生来一副含情目,朝江溪一挑:“小天使,拜拜。” 江溪捂着胳膊进去,红疹子好半天才下去。 卢皓果真不言不语地领着韩琛在唐谷工作室打转,少年的心思青涩得一眼就能看穿,韩琛起了点兴致逗人:“你喜欢那小天使?” 卢皓不喜欢他轻佻的口气,转过头没搭理。 有个性。 韩琛吹了声口哨,手插兜里,这男人一副好骨架,花衬衫也穿得矜贵风流,卢皓不自觉瞥了下他手上的星空表:“真货?” 09年摩纳哥拍卖的百达翡丽星空腕表,全球唯一限量510x,当时被一联行银行行长以八千万天价拍走。 “你说呢?” “假的。”卢皓又忍不住看了眼,表带有点磨损,表盘的星空一眼看去,漂亮极了。 韩琛靠在墙上不走了,长腿一支,见这小青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一股子老陈醋打翻的酸味,嘴角一翘,生出了恶趣味:“小子,你这性子不磨一磨,哪儿降得住那么有主意的小姑娘?” “你才见过人几面,就知道了?” 韩琛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这眼神带着天然的从上而下的蔑视。 卢皓薄薄的少年自尊好像被那无形的眼神刺穿了。 一股子闷气上来,攥紧了拳头要反驳,却见这姓韩的男人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给你舅舅带句话,晚上我在遇见等他喝酒。” 人已经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电梯门口一个浑身上下都透着“精英范儿”的男人一见到那姓韩的,立刻毕恭毕敬地弯腰,而后跟了进去。 卢皓踢了下墙。 怎么哪哪都有人说他跟小溪不合适? 江溪在里面迅速敲定了合约,除了签约换作真实信息,其他条款维持不变。 签完,唐谷站了会,白皮面带着微微的发窘,半天才道: “我那外甥,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尽早让他死心。” 这是他一个做舅舅的诚恳请托,而不是做老板的要求。 “我会的。” 江溪颔首,她扬了扬合约,眼睛再次眯成了一弯月牙儿,顿时柔和了硬朗的气质:“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握手,出门。 卢皓眼巴巴地等在门外,见她出来迎了上去:“小溪,我送你回去。” “不了。” 江溪冷淡道:“我叫了车。” 卢皓勉强自己笑了笑:“那你路上小心。” “好,再见。” 江溪告别得很干脆,甚至对唐谷比卢皓更热情,嘴角弯了弯:“老板再见。” 眼见人都走远了,外甥还眼巴巴瞅着不肯放,唐谷忍不住拍了拍他肩膀:“皓皓”他能毒舌对着外甥又发不出来,只觉得一向意气风发的少年看着有点可怜。 卢皓这才低了声:“姓韩的跟你说,在遇见等你喝酒。” “那人,到底是什么人?” 唐谷叹了口气:“反正是咱们这层面够不到的。他要来,你就好好接着;不来,咱们也自个儿乐着。”那人的性子,一时一会儿,没人摸得透。 “走,带你去喝酒。” 江溪回到家时,江父和江母眼巴巴地干杵在楼道里等,她不免怨了声: “女儿不会再丢的,您二老端着心,啊?” 江母干干地笑了声,江父摸了摸鼻子,看闺女气色,小心翼翼地问:“合约签着了?” “签着了。” 江溪拍了拍书包,江母这才笑了开来,眼尾的纹路都好似一下子少了几条:“咱溪溪就是厉害!” 日常吹捧闺女的两人随着江溪进门。 吃过饭,洗漱完,江溪就将唐谷工作室统一配备的架子c话筒全装好了,现在只差个电脑,就万事俱备。 唐谷签约时,考虑到江溪的高中生身份,还附加了几条,江溪不需要跟其他主播似的天天往工作室赶,每天晚上在家直播两小时就够——不过周末还是需要去一趟的。 江溪想着条条款款,一边将课本翻开,干起了本职工作。 一夜无梦。 等第二天江溪进校门时,卢皓早等在那了。 她不理,卢皓就跟着。 江溪不明白,记忆里那个高傲的少年为什么变成了如今这模样,课间问起陆珠儿,她一拍桌子笑称:“你这炫耀呢还是炫耀呢?卢皓那厮,谁不知道性子傲,顺风顺水惯了的,就那” 她努了努下巴,指了指陈菁,压低声道:“前几天你没注意,她又给人递情书了,当场就被丢了垃圾桶,听说哭了一宿。” 江溪清清冷冷地看着她,陆珠儿调侃不下去了:“人卢皓舍不得你呗?现在不流行什么忠犬小狼狗吗?他昨晚上打电话问我,我就说了一嘴儿。” “以后别开这玩笑。” 江溪很坚决:“我跟他没可能。” 正说着,门口风风火火冲进来一人,孙婷定睛一看:“刘升升,你不好好在你二班呆着,来我们一班算怎么回事?” 高二还没分班,重点班就两个,一班二班学生长期看不对眼,属于王不见王,一见必起火的。 刘升升没搭理他,火急火燎地冲到江溪桌前,拉着她就要跑:“江溪,你快去劝劝,卢皓跟人打起来了!” 江溪甩开他:“他打架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你——”刘升升一脸懵,待反应过来立刻气红了脸:“要不是别人说你闲话,他怎么会跟人打起来?” 江溪声音很淡:“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管不了那么宽。” “算你狠!” 刘升升还待说些什么,可被江溪漂亮的眼睛一瞥,狠话就放不出来了,心里魂不守舍地想着:这么个神仙妹妹,难怪卢皓舍不得,换他,换他也 刘升升深一脚浅一脚地出门,还没走出一班门口,就听到一声天籁:“慢着,我跟你一起去。” 他转头一看,刚才还斩钉截铁不肯松口的江溪蓦地站起,身后跟着两大金刚,一同往外走。 “小溪,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心软了?” 陆珠儿歪着脑袋觑她。 江溪没吭声,脑子里却不自觉回荡着唐胖子当时的嘱托,死心吗? 一班人纷纷默契地站起,一帮人乌泱泱地往走廊上走。 楼下早已混战连连。 二班的卢皓那是级草班宝,跟人打,二班整个就涌上去,对面正好十三班,一中出了名的调剂班,各个也是在家日天日地不服输的主,等江溪下去时,两边人早撕撸不开了。 “卢皓!” 卢皓压着那人,才昂起头,脸上就受了一拳。 远远的,三岔路口有一行人向教学楼走来。 校长c教导主任c各科主任都簇拥在一人身边,笑眯眯地捧人:“当年您母亲在我们一中,那是出了名的优秀,都上过申市报的。朱老师,对吧?” 朱老师是名老教师,现在早升了专科主任,点头道:“是啊,我还记得。韩先生能饮水思源,我们都十分感谢您的慷慨,为我们一中学生带来更好的校舍,更好的环境。” 韩琛远远地看着涌动的人群,眼睛眯了眯: “校长不必客气,我这栋楼,是为了纪念我的母亲,能为这么优秀的一中略尽绵薄之力,也是十分激动。” “韩先生放心,我们一中学生绝对品学兼优,从来没有聚众斗殴之事” 校长的牛吹了一半,茫然地看着眼前打成了一团糟的人群,愣愣地想:怎么就打架了呢? 韩琛插着兜,朝冷着脸一路过来的江溪弯了弯眼睛,笑得灿烂无比:原来小天使,还没长大。 这儿,还有个面熟的。 韩琛笑眯眯地朝鼻青脸肿的卢皓扬了扬手:“嗨,小朋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伤人心 “韩先生认识我们学校的学生?” 校长见韩琛脸上没有露出不虞, 心里的忐忑顿时少了些。 认识好啊。 不然因为这帮聚众斗殴的兔崽子,将谈好的投资搅黄了,他才要痛心。 申市人看一中,自然是千好万好, 可也只有他这个常常出去开会的校长才知道, 这小地方, 多年没长进,师资差大城市的那帮学生一截,外资引不进, 教育部又没钱,一中的教舍都好多年没翻新过了。 好不容易来了尊全身贴金镶钻的财神爷, 他不得好好伺候着? 韩琛笑而不语。 年级主任只能接着校长的话圆:“卢皓这孩子, 学习成绩向来名列前茅, 是保送华大荣大的尖子生, 品学兼优, 平时也挺友爱同学的” 看着眼前鼻青脸肿的“品学兼优”, 饶是年级主任说惯了假大空的训话, 也有点编不下去了。 打出真火的两班人, 眼见平时只有在开大会时才能见到的几尊大佛簇拥着越走越近, 唬得立刻停了手, 有胆大些的猫着腰偷溜,大部分人没那个胆, 如丧考妣地干站着。 走廊下, 两边停手的二班和十三班站得那叫一个楚河汉界, 泾渭分明。 “去问问,怎么回事?”校长使了个眼色。 教导主任蹭蹭蹭跑过去,就见十三班的班主任在场,压低声问:“怎么两帮孩子打起来了?也不看看今天什么场合!胡闹!” “没事没事,就闹了点口角,男孩子嘛,火气大。” “你说!” 主任指了指好学生卢皓。 卢皓愤愤地瞪了眼十三班的石英,“他侮辱女同学!” 石英梗着脖子:“谁侮辱了!我说的都是事实!” “你再说一遍?!” 卢皓冲上去又要打他:“你她妈再说一遍?!” “十遍我也说!江溪她就是被拐了!卖了那么久才回来,谁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石英指着旁边的江溪,“你问问我们学校,谁不知道这事?!我有说错一句没有?!” “你个犊子!” 卢皓冲上去,又被刘升升拽回来,校服拉扯得皱皱巴巴:“少说两句,少说两句!领导都看着呢!” 韩琛的笑不自觉敛了下去,他瞥了阳光中安静立着的女孩,只觉得这人苍白得好像一片纸,风一吹,就飘走了。 “卢皓,你别说了。” 人群中不自觉分开一条道,江溪走到斗成乌鸡眼似的两人面前,她先转向石英,少女琉璃似的眼睛一片水亮,黑漆漆的瞳仁看人时,很专注。 “这位同学,你说的没错。” 石英突然不敢对上江溪的眼睛。 “我是被拐了,可那又怎样?我不是罪人,放在刑枷上受罪的,也不该是我。”江溪自始至终很平静,可语言里却自有一股力量,让人看着便觉得心脏尖锐的抽紧。 石英说不出话来。 卢皓眼神湿漉漉地看着她,江溪却没再看他一眼。 这事抖出来,一中领导们个个脸上无光,教导主任忙挥了挥手: “散了,散了,都杵在这站着像什么话?都去上课!”他虎着一张阎王脸,给底下的小兔崽子们递了个“回头收拾”的眼神,将人赶鸡一样往回赶。 乌泱泱一群人,哗啦啦作鸟兽散,走廊下不一会便空无一人。 上课铃适时响了起来。 韩琛收回视线,脸上又扬起了笑,校长讪讪地道:“让韩先生见笑了,见笑了。” 他见几人全僵立在那,“不去签合同?” “哦哦哦,签,签韩先生这边请,这边请。” 校长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心道这人一直笑眯眯的,看着挺好说话,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人觉得心惊肉跳的。 江溪随大流地往回走,陆珠儿和孙婷均不敢吭声,她嘴角翘了翘,“怎么,都成锯嘴葫芦了?” “你,你没事吧?” 陆珠儿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孙婷面色苍白,却又透着一股兴奋,握拳道:“小溪你刚才真是帅呆了。” 江溪拍了拍她:“都过去了。” 一班整个班级都安静如鸡, 下一堂正好是师太的课,她上完课就将江溪叫到了办公室。 一进门,二班的班主任也在,卢皓也在。 江溪感到一股微妙。 十三班的班主任匆匆拎着一个瘦皮猴进来:“石英,你能耐了啊?打群架都打到校长面前了!” 石英“哎哟哎哟”地讨饶,江溪和卢皓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 师太拍了拍手,“按说我们班的江溪与二班的卢皓早恋,这事我也有所耳闻,见你们没影响学习,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没青春过,对吧?”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我向来是为我们一中的学生感到骄傲的,没想到你们今天给我整这么一出!” 二班的班主任是个瘦瘦小小的女老师,也加入了讨伐阵营,她声音利,刺耳朵:“卢皓,你今儿挺美是吧?做英雄的感觉怎么样?还有你,石英,我们一中的校训是什么?” “厚德,博学,励学,笃行。” “看看,厚德,排第一位!你今天说了什么?说一个女孩子这话我一个成人都说不出口!” 石英垂着脑袋,一路红到了耳朵尖。 江溪市始终沉默地听着训话,像一个灰扑扑的影子。 女教师极富穿透力的尖嗓几乎要划破耳膜,师太不忍地看了江溪一眼,摆摆手:“得了,这事呢,我问过了,跟我们江溪关系不大,让她先回去吧。” “叫家长来!”二班班主任拍桌:“这事影响恶劣,必须全校通报!早恋,早恋,你们可真能耐!” 江溪蓦地抬起头来:叫家长? 卢皓急道:“老师,这事跟江溪没关系,我们俩不是一对儿,就就是战友。” 二班班主任气笑了:“那你们战友情还挺牢固的!” 师太不愿闹大,何况江溪这孩子受那么大罪,好不容易回来,“不成!要叫就叫你们班自己的。江溪,回去上课!” 江溪抬头看了她一眼,少女眼中的感激满得几乎要扑出来。 师太拍了拍她脑袋,声音温柔:“没事,回去,老师会帮你解决的。” 江溪出门后,在走道站了一会,就见卢皓垂头丧气地出来,脸上的红肿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越发油亮。 “你跟我来。” 卢皓安静地跟在江溪身后。 江溪这次没选花圃,而是去了操场。 场上没人,塑胶跑道被太阳暴晒,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操场周围种了一圈不知名的树木,各自舒展着遒劲的枝干,给大地笼下一片阴影。 江溪随便找了个树荫,沉默了会,就在卢皓按捺不住想说话时,才道:“卢皓,别纠缠我了。” 纠缠? 卢皓的自尊像在一瞬间被刺成了筛子。 “你觉得我对你的喜欢全是纠缠?” “不是吗?”江溪静静地看着他,卢皓狼狈地移开视线,“我们分手了,我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你给我造成了困扰。” “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件,都在极力向我证明,你喜欢我,你爱我,就连今天打架,你也在用你幼稚的,甚至荒唐的方式来告诉我:看,我在为你打架,我在保护你!你的小聪明,你的洋洋得意,甚至你的伤疤,都让你有了自我牺牲的错觉;是不是觉得自己是情圣,伟大透了?” 卢皓觉得自己的心肝肚肺肠,全被眼前这个无情的丫头晒在了大白天光下,白的,黑的,丁点儿不给他留。 可这太阳,却是让人透心凉的。 他说不出话来。 江溪继续:“如果是原来的我,我会感激涕零,并为你的英雄气概鼓掌。可我不是。” “为什么不会?” 卢皓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你一直指责我不懂你,那你呢?你又懂我吗?我是一个男人,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在面前诋毁我喜欢的人?我如果当时一言不发,那还算什么男人?别跟我说什么成熟不成熟!是,我没你成熟!但不代表你能将我的心,丢在地上践踏!” 江溪抿了抿唇。 卢皓近来对她一直属于“柔顺”的,突然这么顶回来,让她有点不太习惯。 可卢皓的话,却恰恰证明了两人本质的不同。 她习惯权衡利弊,没有真心。而卢皓有横冲直撞的鲁莽和真心。 江溪终于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抗拒是什么了。 他们——早就不是同一种人了。 “你太幼稚了。” “打架之前,想到过我了吗?想到过我会被卷进去,想到过我会被在众目睽睽之下晒出伤口了吗?想到过我有可能被请家长了吗?我的父母刚刚遭了一场大罪,难道还要让他们来学校为我这不省心的女儿像孙子一样挨训?” “你打架,你扬名,也许大部分同学会认为你有血性,正义,痴情,可你有没有想过,这又一次将我推上了风口浪尖?我之前的事好不容易平息下去,你这一架,难道不是再一次让我成为别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卢皓脸色铁青,他没有想过,一丝一毫都没有想过。 可他又有点委屈,他受伤了,江溪没有过一句问话,没有给出一点关心。他的心也是会疼的。 江溪不吝啬刻薄的语言,让这少年真正死心。 “我需要的,是一段互相理解c足够成熟的感情,你不行,卢皓,你跟我信息不匹配。”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足够清楚了。 江溪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跟我,不匹配。 但凡卢皓还有一点自尊,就不能再纠缠下去。 他气得抬脚就走出树荫,快要走出操场的铁栏门时,停住了,语气酸溜溜:“你说的成熟,是不是指那天的韩先生那样?” ——不是。 但江溪没否认。 卢皓好似得到了正确答案,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溪站了站,突然出声道:“韩先生听了这么久的闲话,怎么还不出来?” 树叶沙沙作响,空无一人。 江溪几乎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就在她转身要走时,韩琛独有的嗓音响了起来:“这么说我是小天使的理想型了?” 男人从十几米远的树干后转了出来,食指和无名指之间夹了根烟,指骨分明,远远看着,就像一个艺术品。 江溪扯了扯嘴角:“韩先生应该是很多女人的理想型。” 她没有直言否认,这韩先生毕竟是唐谷工作室的投资人。 韩琛眯眼看着她,细碎的光影穿过沙沙作响的树叶,在少女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厚重的刘海掩去了他曾经见过的灵动。 就这么一个干干净的女孩,竟然经历了这世上最可怕的事。 “抱歉,正巧在这抽根烟,你们就过来了。” 韩笑了笑。 江溪注意到,他指尖的烟头明明灭灭,可从来都没上吸一口。 恐怕是心情不太好。 按照韩琛所在的位置,操场只有一个出口,他确实是先来的,怪只怪自己一开始没发现,连着两回都被同一人听了墙角,江溪心中腹诽,人却客客气气地告辞:“上课铃打了一会,我得去上课了,韩先生请自便。” “唔。” 韩琛兴致不高地应了声,半晌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秘书拎着公文包进来,毕恭毕敬地道:“老板,合约签好了。” “唔。” “另外,楚少约了您今晚在s市的金鼎门开趴。” 沈跃飞将韩琛的私人手机递过去,老板每逢这几天性子就格外古怪,昨天跟人喝了一夜的酒,今天一大早又说要来夫人的母校逛一逛,夫人都过世那么久了 韩琛将燃没了的烟蒂丢入垃圾桶,拍拍手:“走吧。” 沈跃飞跟上,低调的大奔沉默地驶入操场旁的林荫道,韩琛看着道旁一闪而过的香樟树,眸光微动,滑屏,解锁,拨号,一气呵成。 “胖子。” “韩哥,稀奇,您那八百年不动的手机终于从秘书那拿回来啦,说吧,什么事要吩咐?” 唐胖子乐呵呵的声音从听筒传来,韩琛勾了勾嘴角:“也没什么,我这有一张假面歌手的邀请函,要不要?” 假面歌手? 是豆荚tvc苹果tv等所有直播平台联合举办,各平台只有两位顶尖主播才能参与的比赛?比赛时所有网络平台都会直播,还没开始就已经炒得极为火热! 只可惜除了一姐能参加,其他人一函难求。 唐谷登时就激动了:“要,要,要,韩哥,您就是我亲哥!” “一个条件。” “您说,您说。” “这张邀请函,只能属于江溪。” 韩琛想起细碎的光影里,少女一闪而逝的眼神,就好像是一匹凶狠的随时可以断人脖子的孤狼,有股新鲜而锐利的狠劲。 那边唐谷挠着头为难:“韩哥,江溪她就是个新人,要比赛的话,恐怕会被人喷死!” “你可以问问她。” 韩琛“啪地”挂了电话,丢给秘书,闭上眼睛:“开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狼崽子 高中的课业很紧。 即便江溪利用了所有课余时间赶作业, 到家时依然没赶完。 “妈,我回来了。” 江溪将书包一甩,换好鞋子,才发现客厅内多了一个人。 唐胖子? 唐谷是第一回见江溪这清汤寡水毫不设防的模样, 盯着厚刘海看了会, 才悻悻道:“你这丫头, 倒是挺能捯饬自己。” 江溪笑了笑:“唐先生稀客。” 她在唐谷面前并不刻意扮小,江母用围裙擦了擦手,从厨房出来:“溪溪, 唐先生等了你好一会了,你先招待, 饭一会就好。唐先生, 千万要留下吃饭, 不要客气。” 老派人朴素的热情让唐谷不好推脱, 干脆应了下来:“那就谢谢婶儿了。” 江父打了声招呼, 也钻进厨房帮忙, 将客厅留给唐谷和女儿谈事。 “坐。” 江溪给他倒了杯水:“这是我妈做的柠檬水, 味道还不错, 尝尝。” 唐谷挑剔, 喝了一口也不得不承认, 酸酸甜甜,滋味正好, 现在喝非常解腻。 “唐先生唐先生听得怪不得劲儿, 以后就叫我唐哥吧。” 江溪笑盈盈的, 皮肤细白,瞳仁晶亮,小模样看着十分讨喜:“不是唐叔?” “贼丫头。” 放下成见,唐谷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挺能博人好感,谈吐自如,该正经正经,该说俏皮话时,也能顺势侃上两句,要想跟一个人套交情,那是分分钟的事。 “那唐哥,这么晚找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等着。” 唐胖子神秘兮兮地从随身公文包里取出来一张黑底烫金函,不舍地推过来,跟割肉似的:“你先看看。” “假面歌手?” 烫金贴印制得十分精美,金边缠枝花纹像是渗入深色的底色里,江溪展开,盯着那一行优美的金漆字,“做什么的?” 江溪到底是个门外汉,就算针对性地研究了许多数据,论消息灵通还是及不上唐胖子。 唐谷这才觉出点优越感来。 其实在一开始有意签下江溪时,他起先看中的只是她那张脸,虽然还小,可确实罕见的漂亮。 等两人私下联系时,才知道江溪随手填的唱歌特长不是摆设。 江溪另外传了一段清唱的音频过去,并坦然相告,她初中毕业前一直在学声乐,曾经在省区的歌唱比赛得过名次,后来高中学习紧张,才放弃的。 对江溪的家庭而言,声乐是种种乐器歌舞里,最便宜最经济的。 她天生有副好嗓子,学过声乐,音域十分宽广,低八度到高八度都玩转如意,海豚音也能拉一段,在洗髓液洗髓过,歌喉更比从前胜出三分。 唐谷当时就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如果不是这个前提,韩琛这张邀请函再贵重再难得,他都会推了的。 唐胖子耐心地将这比赛有选择性地介绍了一遍。 “看过选秀节目吧?” 江溪点点头,当年选秀节目风靡时,她还跟着追了一阵。 “跟那差不多,只不过这个是直播界的歌手选秀,所有平台联合在一块举办的一年一度的盛事,每个平台只能出两个。” 唐谷比了两根胖手指。 “论资排辈,我恐怕凑不上。”江溪弹了弹帖子。 “对,那里面个个都是直播界的超级大鳄,你连颗鱼屎都算不上。”唐谷用了个粗俗的比喻,“但有人给了你一个机会,只是抓住这个机会,很难,很难。” “韩先生?” 江溪唯一有过交集的大人物就是他了,“为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 唐谷真的特别瞧聪明人不顺眼,尤其这种一点就通的。 江溪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摆摆手: “唐哥您具体跟我说说这里边的事。” 假面歌手大赛的评委是专门花大价钱从歌坛请的大拿,分量十足,不比华国好声音差多少,算是主播界一年一度的盛事。 参赛的也都是各个平台实力顶尖的主播,“你不要以为这些主播就跟你平时看到的那些一样,光会撒娇卖嗲,每一个都唱功很硬。你唯一的长处,就是你是新面孔,观众看着新鲜。” “但短处也在这了。” 所有参赛主播都是有一定观众基础的,尤其千万级别的主播,粉丝砸起票来毫不手软。 江溪以前也追过星,虽不算痴迷,却很明□□丝的感受。 有时候未必是真迷恋这个人,却对自己过去的资金和时间投入无法割舍,而这种建立在时间上的“真情实感”,不会轻易被容貌c实力所左右。 粉丝都有厚重的粉丝滤镜。 “评委跟观众的投票权重对半分,这也就意味着,你在观众这一块,比起早就成名的对手,先天就有弱势。另外,你是空降,观众的第一印象就差了。” 比赛是一层一层上去的淘汰制,只有在半决赛时,评委才会出现,其他时段的比赛,全部由观众投票决定胜负。 粉丝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江溪神情渐渐凝重下来。 “所以,如果你实力强,颜值高,也许能够吸引一大波新观众c路人粉,可更大的可能性,是直接就被pk下去。” 唐谷强调了其中的严重性:“如果你在这里被群嘲,失去路人缘,其他主播只会把你摁在地上持续摩擦,不会给你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 东山再起? 等被黑成翔,她失去的恐怕就是这条捡来的命了。 “如果依照你之前的计划,我们需要花费的时间虽然长一点,却更稳妥。” “你怎么选?” 这种糖里有屎的机会 江溪几乎立刻能想象出韩琛看好戏的脸色,她抿了抿唇:“你容我想想。” “两个小时。” 唐谷给了限定。 他伸手再喝了口柠檬水,江母和江父一人拿碗筷,一人端了菜出厨房,时机拿捏得正正好: “溪溪,喊唐先生吃饭。” 江溪这才感觉到饥肠辘辘,见唐谷被食物香气所吸引,不由莞尔一笑:“唐哥,不嫌弃的话,就坐下一道吃顿饭?” “你这丫头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推?” 唐谷口不对心,两条大粗腿却迈得极快,江母今天做了好几道大菜,红烧狮子头,水晶肴肉,松鼠鳜鱼,一个鱼头煲,香气四溢,光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妈,看来您的手艺平时还是有保留啊。” 江溪的筷子蠢蠢欲动。 “瞎说什么!” 江母打了她筷子下,对着唐谷招呼:“唐先生,别客气,先吃吧。没什么菜先凑合着吃。” 四人一顿吃得满足,唐谷这挑剔的舌头愣是什么都没挑出来,最后捂着肚子躺在客厅的布沙发上,感叹道:“婶儿,你这手艺都可以开私家饭馆了。” “还有这酱,味儿特正,不知道哪有得卖?” 不愧是美食家的舌头。 江母被夸得眼角眼尾纹多了两条:“唐先生太客气了。这酱不值几个钱,都是我平时无聊酿着玩,您要喜欢,我一会给您灌点回去。” “婶儿,别一口一个唐先生的,您叫我小唐得了。” 唐谷吃到美食,端着的姿态立刻没了,跟在江母身后一头就钻进了厨房,等酱菜。 江溪默默地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解腻,眼珠子转都不转地盯着地板。 江父一看闺女这模样就知道碰到难题了,拍拍她脑袋,乐呵呵道:“小唐给你出难题了?” “爸,”江溪拧着眉,问:“如果有两条路,一条路呢,平坦点,但到山顶的用时要长;还有条路呢,地上有刺,还有许多绊脚石,但很快就能到山顶了。您选哪条?” “闺女,爸呢,懂的道理确实没有你们读书人多,但有些事,经得也不少。” 江父讲了以前一段经历:“大概是五六岁的时候,爸带你去市里玩。那时候还没有现在的公交车,村里人都是都骑车去市里的。村里一条是抄近路,要过一段斜坡,走近路只要半个多小时;还有一段是大路,就咱们村口那条,要一个小时。” “爸想啊,不能来颠到我的小囡囡,就走了大路。没想到啊,走到一半,下雨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可不是把你淋着了?要抄近路,早就到市区,找到躲雨的地方了。那时候你一病,就病了大半个月,可把爸心痛的哟。” 江溪隐约有点印象。 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天天被抱去村头的卫生站打针吃药,病恹恹了很久才好。 “爸的意思是,就算是平坦的道路,也不能保证一定一帆风顺,所以” 江父摇头:“爸可什么都没说,只是啊,这世上,就没什么东西能保证一定没出问题的。”他感慨万千,溪溪那时候出门,不也被拐子拐走了? 江溪点头,嘴角微微翘起,笑得十分矜持:“爸你可真聪明!” 劳动人民的智慧。 江父被她逗笑了。 两个小时。 “怎么样?决定了吗?” 唐谷拎着一大袋瓶瓶罐罐,手里叮铃哐啷,就在江家呆了不到几个小时,他就觉得喜欢上了这热情质朴的一家人。如果是他,也许不会想破坏原来的生活步调,继续安安稳稳地生活。 江溪送他到楼下。 路灯倒映在女孩晶莹的瞳仁,仿佛里面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 唐谷认得出,这是女孩内里的不甘平庸的野心。 “我去。” 少女掷地有声。 唐谷好像看到了她拼劲全力c不断进取的未来。 “到底是个狼崽子,有血性。” 唐谷摇头笑了笑,就这样吧,他也跟着拼一把。 他的工作室,也该扩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三千水 江溪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前世她既然能筹谋多年只为成功逃离魔窟, 今世就更加不会将性命随随便便交托给虚无缥缈的概率——尤其她如今父母健在,生活美满。 她还是先回房将作业按部就班地写完,等到全部完成,已经将近九点。 小铅在一旁看得是典型皇帝不急太监急, 眼见江溪还在慢条斯理地收拾书包, 斗大的铅印字跳得好像要从脑子里冲出来: 江溪笑了笑,俯身将书包靠在桌角: 宿主难得愿意搭理它,小铅竟莫名生出一丝激动, 连方块字都小了许多: 小铅一板一眼地解释。 江溪嘴角勾了勾: 她半眯着眼, 看着掌心越长越漂亮的菩心草, 翡翠作叶, 白玉为枝, 整棵都泛着琉璃似的光, 旁人看不见, 她却能感觉到, 菩心草的根系越发有力了。 小铅沉默了半晌: 眼见宿主又从桌上抽了一张白纸写写算算,全是看不懂的名词, 小铅也神隐了。 唐谷在家舒舒服服地洗完次澡, 想想今天在江溪家吃的一顿大餐, 又将瓶瓶罐罐摆成一排拍了个全家福,配文“江婶儿特制,胖子我第一回吃到怎么地道的酱菜,光拌饭吃,也能一顿五婉!”而后发到围脖。 “三千水”秒回:“请留心您的啤酒肚。” 底下一群哈哈哈。 三千水,就是工作室为江溪注册的围脖号了,还顺道买了二十万的僵尸粉,以免看着太磕碜,头像,是一只龅牙兔。 江溪刚回复完,唐谷的电话就来了。 “丫头,还没睡?” “唐哥。” 江溪叫了声。 “既然没睡,就讨论讨论接下来怎么办。”唐谷也兴奋地睡不着。 “唐哥还记得我那份规划?” “记得。”唐谷叹了口气,“你那份规划完全是按照之前的状况排的,倒是可惜了。” “不可惜,道理是通用的。”江溪想着措辞,“唐哥,明天安排我进柠檬果果的直播间,要第一首和最后一首歌的时间。” “那姑娘?还得头尾两首歌?” 唐谷提起有点头疼,这果果算是现在工作室里最红的女主播,唱功不算突出,剩在声音甜美,人又会来事,男粉挺多。 “对。”江溪徐徐的声音听来,倒有一股坚定:“就她。。” 唐谷拒绝:“不成,果果性子急,而且吧” 背后说人不是太道德,可不说也不成,“气量呢,就跟针尖似的。你要去她平台唱歌,那是虎口夺食,她非得跟你撕个天翻地覆。” 都要做唱歌这一块,粉丝重合度很高。 江溪这行为,在主播界,叫拉粉,关系好点的也就罢了,不好的那就是抢饭碗,分分钟翻脸。主播界的撕逼比起娱乐圈要兜块遮羞布不一样,那是明晃晃地正面杠,能撕得你怀疑人生。 “唐哥,你可是老板,还压不住?” 丫头片子的声音从电话里听着,又挑衅又欠揍,唐谷翻了个白眼:“得,你可别玩脱了。就剩四天,你就得用素人的身份去比赛了。” 是的,素人—— 毕竟光杆司令一个,不是素人,是什么? 比赛在s市举办,这周末,共两天。 第一天是十六进八c八进四的海选,第二天就直接是半决赛和决赛。 也许是承袭主播界一惯撕得光明正大的传统,假面歌手的主办方也揭去了温情的面纱。这场比赛,没有第二第三,只有第一,只有冠军。 得不得冠军,就是两重天。 “想好了?” “想好了。” “得,你等着。” 唐谷话说得圆满,在第二天进公司时,却被柠檬果果提前堵在了办公室。 “怎么了?” 唐胖子疑惑地挠挠头,那事,还没提啊。 柠檬果果环胸看着他:“唐哥,您这事干得不太地道啊。” “什么事?不就两首歌么?多大点事儿。” 唐谷随口道,见柠檬果果面上发愣,立时反应过来她找他不是为这事。 “什么两首歌?” “这个等会说,你匆匆忙忙上门跟讨债似的,干嘛呢?” 一般来说,除了每个礼拜固定开个会 ,定下主题和方案,其他时间主播是不需要跟老板打照面的。 “唐哥,有这么好的机会,不想着小妹我,反倒给了一个脸都没露过的新人,是不是不太地道?”柠檬果果手指拨弄着指尖新做的美甲,似笑非笑。 唐谷一愣:机会?难道蒙面歌手的消息露了? 从得到请帖到通知江溪,他没跟别人通过一声气。 韩哥那人懒得很,更不会朝往外说。 柠檬果果能做到工作室的一姐,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 见此笑了笑:“韩哥,不单单我知道,工作室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今天一大早,节目组就打电话到公司来确认消息了。” “你也想去?” 唐谷将公文包放下,坐到沙发上,果果也跟着坐了下来。 “办公室里谁不想去?要不是有我压着,你以为她们不暴动?就算不成,在观众面前露露脸,镀个金也成啊。” 唐谷将脚岔开:“果果啊,人有多大本事呢,就吃多少饭。这机会啊,是人三千水自己挣的,跟咱们工作室没关系。” “没关系?” 柠檬果果的韩式平眉一拧:“那小丫头来头很大?” 她可是听工作室的人说了,这小姑娘长得特正。 “大不大,就跟你跟我没关系了。”唐谷卖了个关子,“倒是有件事拜托你,干不干?” 看着这么块大蛋糕就在眼前吃不下去,柠檬果果什么好心情都没了:“什么事?” “晚上的直播,你空出头尾两首歌,带一带三千水。” “不干。” 柠檬果果是典型的网红脸,欧式大双眼皮,尖下巴,瞪人时一双眼珠子跟要爆出来似的:“她来头大,凭什么就得踩在老娘头上拉屎?青青草c露露她们不也是唱歌的?你找她们去呀。” 谁手头的粉丝也不会嫌多。 “果果,你这话说得就难听了啊。” “嫌难听,您就别拉着我做啊,你问问大鸟,让他带个游戏主播,他愿不愿意?这饼就那么大,您还让别人来分,我做到现在这地位就容易?” “果果,你还记得当初我们签约时,怎么说的吗?” 柠檬果果的脸色一变。 所有签约网红都需无条件服从公司的正当工作安排,合同白纸黑字签着的。 “记得。” “你要是还想在工作室干,那你就带。” 打一棍给个甜枣儿,唐谷这事做得极其熟练,安抚道:“再说,那丫头上假面歌手是上定了的,要最后出了头,说不定还能念着你的好。而且这次,她不露脸。” 不露脸? 不露脸好啊。 拧眉果果眼睛一亮,这买卖听着,还有点意思。 要现在就为了这事跟工作室闹翻,实在划不来,而且唐胖子这儿,没那些潜规则的糟心事,大家资源都挺公平,谁厉害谁出头。 “成,既然是唐哥让带,我怎么都得给您个面子。” 果果话说得好听,唐谷这才满意。 等给江溪打电话时,邀了几句功,“小溪啊,哥这事呢,办得不算地道,你也悠着点,别去惹那炸毛花,否则一身骚。” 江溪弯了弯嘴角:“您放心。” 她是绝对不会主动去挑衅的。 只可惜,眼底透亮的光,泄露了主人不太纯粹的心思。 九点半,江溪准时进入柠檬果果的直播间,这直播间名取得挺童趣,就叫“排排坐,吃果果。”就直播间的主人不大童真,低胸吊带装,两颗人造水球上还印着纹身,十分夺人眼球。 直播圈怪相。 江溪见怪不怪地移开视线,极力让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弹幕上。 一百二十万,人还挺多。 柠檬果果声音挺甜:“又到果果直播时间了,宝宝们想不想果果?” “想。” “排队1。” “排队正的无穷数。” 无数爱心刷屏,偶尔夹杂着几部飞机,比起那天江溪在唐谷直播间看到的礼物量级,还是差了一截,看来土豪不算多。 弹幕都在催果果唱歌。 “难道大家都没有发现果果的直播间里多了点什么吗?” “特邀嘉宾?” “对,”果果一拍手,波涛汹涌,引起弹幕狼啸似的喷发:“给大家引荐我们工作室新来的一个妹子,她唱歌也很好听哟,今天果果直播间的第一首歌,就由这个三千水开~~~~” 弹幕纷纷表示,不要听新人唱,要听果果唱。 江溪默默看着柠檬果果的表演,“那不行,我这做姐姐的,肯定得有点姐姐的样,放心,一会给你们表演个特别的。” 三千水被抱上了麦,连线,观众只看到一片黑:摄像头关的? “这位妹妹有点害羞,大家言辞不要过激,吓到人家噢。” 果果说得软萌,虽大部分观众依然表示想听果果唱歌,但对新人并不苛责。 江溪清了清嗓子:“大家好,我是三千水。” 经过多年训练的嗓子在刻意控制下,连气息都与半路出家的不一样,清,清得好似溪涧之水,可再品,又有悠长余韵,尾音撩人,弹幕已经刷屏: “新人声音都好听!” “表示耳朵已怀孕!” 果果笑眯眯的:“欢迎新人唱歌,大家有想的歌吗?新人会的歌很多噢。” 她倒是想看看,这个三千水会怎么应付。 就这么点小槛都迈不过去的话,在假面歌手上也只有被人切的份,她也就不必捧着了。柠檬果果绝不肯承认:自己是出于嫉妒。 两人是事先商量好了曲目的。 每个人音域不同,声线有别,总会有适合的歌种,比如让唱民谣的去唱摇滚,总差那么点意思。 柠檬果果的心机,实在浅白得让人一眼就看透。 江溪没有受影响,看着屏幕上的投票,不一会,一首《青藏高原》就被投了出来。 这首歌,难度比起海豚音要低,可高八度的吊嗓要唱得浑厚如意,也不容易,从原唱的声线来看,江溪的声音太清太薄了。 “大家都很调皮呢。” 果果笑盈盈地:“水水,要不要换一首?” “不用了,”江溪人如声音一样,很安静:“就这个吧。” 黑黢黢的窗口,什么都看不见。 弹幕渐渐安静了下来。 “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 随着一声开嗓,清扬的曲调渐渐扬起,忽而迅速拔高,将观众的耳朵灌满,眼前仿佛出现巍峨的高山,连绵的峰峦。 清的音往下沉,沉至最底,如亘古不变的土地,厚重而深爱,突然又拔高,高至神魂荡漾,仿佛窥见了最美的日出,蓝的天,白的云,一切都刚刚好。 炫技般的高音,穿破耳膜,荡漾神魂, 直播间一片平静,弹幕像是哑了一般,许久才滑过一条:6666666 好像除了这句,别的再也无法表达。 柠檬果果也被惊了一瞬,她受过半年的训练,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三千水的功底,没个十年八年的训练出不来。 气息稳,转音也够圆润。 最关键的是她的声音,辨识度太高了,一开嗓别人就知道,这是她三千水,不是别的什么人。 这种就纯粹是老天爷赏饭吃,别人羡慕不来。 游离于技巧,三千水将感情揉入得非常好,完全不像是一个小丫头能唱出来的厚重和热烈。 “多谢观众们愿意给三千水一首歌的时间,现在,我将直播间重新还给果果姐。” 随着江溪这声话落,直播间的屏幕跟疯了一样刷了起来,“水水再来一首!” “再来一首1。” “再来一首2。” “为水水疯狂打call。” “关顾着听,忘了录音频,大哭!” 一连串的飞机大炮砸了下来,柠檬果果嘴角有点僵。 江溪按掉了连线。 柠檬果果看着屏幕上大片直喊“666”,“跪求三千水直播间”的弹幕,只觉得头顶上是一片青青大草原——她那些不牢固的墙头粉要跑光了。 本来就不大的心眼子疼得一阵发紧,想到结尾还有一首,眼前都要黑了。 唐谷那话不能听! 江溪上假面歌手比赛,出不出得了头她不管,那些大主播也不会干看着,可眼下她自己再做嫁衣,自己粉丝估计都得绿了她。 柠檬果果对自己的定位,一向十分清楚。 长相?在一溜网红里不算特别;唱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她这行,说白了就是靠粉丝吃青春饭的,粉丝跑了,饭都吃不饱,哪还能顾得上抱大腿?抱不抱得上还两说呢。 柠檬果果想得透彻,手头就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 借口去补妆,拿手机联系了一家专门做网络营销的,请他们“黑”一个人。 “黑谁?” “就一个叫三千水的新人。” “成。” 只要钱到位,这些网络营销的推手才不会管被黑这人到底是黑还是白。 最后一首歌。 江溪一进场,受到了热烈欢迎。 柠檬果果笑得很真诚很亲切:“最后一首的话,就由水水自己决定唱什么,好不好?” “水水唱什么,我们就听什么。” 弹幕很整齐。 江溪抿嘴笑了笑:“好,那就来一首喜欢你吧。” 粤语版本。 江溪的声线很清,压低了,就显得更淡,就这么在耳边轻轻地哼,淡淡地唱,可惆怅却像雨丝一样将人卷入,挣脱不能。 这是千帆过尽后的淡,却显得比原唱的伤感更让人揪心,不是心碎淋漓,而是无可奈何。 这一次,弹幕沉默得更久。 比起青藏高原大开大合的热烈,这种清淡,似乎更能深入人心。 就在无数人想再刷一波“666”时,弹幕却不知不觉被无数的“质疑c嘲讽”占领了。 “主播从头到尾没露面,假唱吧。” “有这本事,还来当网红,不往娱乐圈去?” “前面那首我录了音频,拿去给一个圈内大触听了听,你知道他说什么?这段,绝对是事先录好的de一,修过无数遍的。傻子们,上当了吧?” “主播不露脸,要么心虚,要么丑得不能见人。” “” 当人的情绪,积累到一个顶点,正满怀感动要死要活时,如果被人戳破,那么,不是将愤怒转给戳破的人,就是给他们感动之人。 江溪的歌,确实很好,好得太过了。 尤其融合了意切情真,更像是在抒唱一段人生。 柠檬果果就看着方才的墙头粉齐齐向三千水开炮,不一会弹幕就被各种污言秽语占领了半壁江山,即便有几句帮着辩解的话,也迅速给淹没了。 她惊慌失措地道:“水水绝对不是这样的人,水水,你说句话呀。” 说句话? 江溪勾了勾唇,假装自己不存在。 手机屏泛着蓝光,闪烁不定,各色字体五彩斑斓地滑过屏幕,照进女孩的眼睛,那里是一片澄澈,不染尘埃,好似这些纷扰不曾惊扰过她。 如果忽略又一次被紧捂着的手臂外。 小铅惊讶的语气可以从那一蹦一跳的铅印字里反应出来。 江溪沉默地看着屏幕,半晌才道: 小铅弄不明白了。 小铅这才注意到这一茬,如果他有眼睛,必定会瞪得溜圆,语气赞叹: 小铅轻轻地哇了一声。 唐谷打电话过来,他一直关注着直播间数据,语气颇有些气急败坏:“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一个未成年的小丫头被人在网上喷成狗,他作为一个成年人,怎么看,怎么都不舒服。 “显然你的果果没有愧对我对她的了解,完成得很成功。” 江溪勾了勾唇,眼底没有一丝笑意,“接下来,就看唐哥你的了。” “你真的要找人给你编黑料?” 还是个小丫头呢。 唐谷怕她撑不住,键盘侠们那张嘴要恶毒起来,简直分分钟可以把人逼出抑郁症。 “置之死地而后生。” 江溪声音很淡,带着点无可奈何,像是笑,又像是嘲:“假唱c丑陋,这两个点,你找人到处发,其他的一点不能涉及,等黑料爆到一定程度,人们对我的好奇心会涨到最高点,再引爆。” “引爆点,就设在假面歌手的舞台上。” 唐谷拿她没办法,这丫头是鬼灵精,脑子够活,性子够狠,不过要没这歌唱实力,也造不出这个势。 “但有一点,你得明白,舆论——是无法控制的,随时可能失控。” 江溪谑道:“但还可以引导。” “群众是盲目的,你给他们看什么,他们就相信什么。” 也许有聪明人,可聪明人习惯了矜持——他们不屑与乌合之众同流,只会在高处远远的睥睨,凝望。 唐谷沉默了。 与这丫头越相处,他就越看不懂,这小丫头身上,好似常年被弥撒不去的黑雾笼罩,就算偶尔泄出一丝光,那也是极其惨淡的,极其微弱的。 她对善意很敏感,可对恶意很坦然,坦然得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如果柠檬果果没有出手黑你呢?” 唐谷突然问。 这也算是他们公司头牌,粉丝数量中不溜,可在直播界也算小有名气,对江溪来说,造话题确实最方便。 “不会的。” 江溪很笃定,“我整整研究了她两天。” 也许是江溪那两首歌实在太动听,随着音频病毒式地传播,无数听过之人再搜索起三千水来,就是触目惊心大片大片的黑料。 每个人的内心,都存在着一个正义大侠,他们对一切黑的c丑的c坏的深恶痛绝c热心抵制,当将一腔热血和愤怒发泄出来后,他们就觉得,自己仿佛也成了正义。 当然,这些黑料,主要还是在主播界的歌唱版块传播的。 主播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江溪有了一大片黑粉,这黑粉以原来柠檬果果的粉为主体,并慢慢扩展壮大,四处引火作乱,在这些人嘴里,江溪几乎成了人人喊打的下水道老鼠。 很快,假面歌手的官方围脖,在网上放出所有参赛者名单,其中就有三千水,并一一。 “三千水?我没有看错吧?就那个假唱的?” “什么时候假面歌手都l一成这地步了,一个满身黑料的女主播也能上台比赛?简直玷污我女神!” “三千水滚出主播界!” “三千水滚出主播界!” “附议。” 不论人们讨论得如何热烈,举办方始终安静如鸡,三千水也没有任何回应,只转发了这条微博,并配文: “大家好,我是三千水。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键盘侠 周五。 s市。 “小溪, 到了,醒醒。” 唐谷拉开车门,就见江溪眯缝着一双眼朝外看,素面朝天, 脸上被衣领磕出了一条红印, 显出一丝平时不多见的茫然和稚气。 江溪揉了揉眼睛, 这才清醒了点,声音含混: “唐哥,到地方了?” s市距离申市不算近, 算上搭飞机转乘的时间,等江溪到目的地已经是深夜。 “到了, 把头发收拾收拾, 省得万一让谁瞅见丢人。” 唐谷瞥了眼江溪头顶因睡觉翘起的一揪, 眯眯眼挤得都快看不见了。 江溪无语地攥了攥头顶乱翘的几撮, 头发硬就是这点不好。 唐谷绕到车后拿行李, 江溪连忙也跟着下车, 她只有一个小行李袋, 里面装着一套洗漱用品c两套换洗衣物, 其他就没了。 的车“哔的”一声就跑没影了。 s市是座不夜城。 临近深夜, 路边霓虹依然亮得很热烈, 眼前是一条笔直而宽阔的大道,道路两旁植满了高大的法国梧桐, 喷泉c草坪, 道路尽头矗立着一座灯火通明的建筑, 中古世纪巴洛克风格,在这片夜色里,竟像是置于异国他乡。 两位他乡客不约而同地互视了一眼。 唐谷拍了拍江溪:“走,上战场去。” 然后他就看着女孩儿跟变魔术似的掏出一顶不知打哪儿来的鸭舌帽c大口罩,将自己全副武装,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走吧。” 唐谷:“” 不由嘟囔道:“用不着这么慎重吧?” 江溪弯了弯眼睛,瞳仁晶亮晶亮的,像一只小狐狸:“现在要是露馅,效果就弱了。” 行李箱骨碌碌在平整的道路上往前滑,两人谈话的声音渐行渐远。 这是假面歌手幕后赞助商赞助的,实际是一家私人会所,一进门,弧形穹顶,水晶灯调得暗,在深夜显得尤为旖旎。 门童手套雪白,制服笔挺,俯身拦下两人: “先生,请您出示邀请函。” 江溪掏出那张烫金贴递了过去:“麻烦。” 帖子折了一角,显得有点皱,“三千水”三字赫然纸上,门童不由诧异地瞥了眼江溪,她就是三千水?他注意到她有一双极美的眼睛,波光粼粼,像清澈的湖水。 “怎么了?” 女子有很清很美的声音。 “没,没事。” 女子这模样,显然是不愿意让人看到真面目。 能做到这家会所的迎宾,情商自然不会差,门童没有强求江溪露出真容,只是滑开手边pad,找到唐谷照片,验证无误,就放两人进去了。 登记,拿房卡。 会所占地极广,分成前后两片,前边是休闲娱乐区,酒吧c温泉cktv一条龙服务,甚至还有单独的□□赌博,后边就是一片住宅区。 连接娱乐区和住宅区的,是一大片临水的走廊,形态各异的各色小型石雕动物点缀其中,意趣十足。 “唐哥以前来过这儿吗?” “来过一次。” 唐谷背着手,行礼早在登记的时候已经给客房服务了,晚点会有人送来。他朝外看了看,大概是他大学刚毕业那会吧。 “我没跟你说过吧?我是在s大上的学。” “没。”江溪弯了弯嘴角:“但资料上有写。” “托人弄了张邀请函,来这拉投资的。” “然后就碰上了韩先生?” “是。”唐谷想起那一日,就忍不住庆幸,“韩哥那时候在开生日趴,看样子心情不太好,我给他讲了个笑话,也不知怎的,他突然就把钱投给我了。” “对了,我们这次的活动赞助商也是韩哥的朋友,姓楚” 唐谷突然想起,正要嘱咐什么,却见东边连着夜场的走廊处突然拐过来一行人。 走廊的灯,临着水,暗幽幽得好像连照明的力度都减弱了。 可正中间被众星捧月的男人依然看得很清楚,五官清秀,深栗色小卷发,条纹衬衫,西裤,右臂被一个年轻女子紧紧搂着,轻佻的笑像是被时光刻在嘴角。 被他看一眼,就好像从头到尾被剥光了。 江溪感觉到了微微的不适,退后一步,巧妙的将半个身子掩在了唐谷庞大的身躯后。 小卷身边穿着一袭白裙的女人看着很面熟。 “楚先生,您好。” 唐谷上前一步,率先打了招呼。 中间男人瞥了他一眼,像是喝了点酒,面上泛红,迷瞪瞪的,等快擦肩而过时才反应过来:“唐,唐” 他眯着眼,想了半天没想起名字。 唐谷乐呵呵接话:“楚先生还能记得唐谷,真是唐谷的荣幸。” 姓楚? 又深更半夜出现在被包了场的地方—— 江溪想,她大概知道他是谁了。 “你找阿琛?” “不,我带我工作室的主播来参加比赛。” 韩琛当时额外要的一张邀请函,正是来自楚天,两人从小一个大院里长大,是发小。 “这位就是三千水了?” 楚天饶有兴趣地看着半掩在胖子身后之人,简单的t恤牛仔裤,脸被帽子口罩遮了大半,看不真切,可口罩边露出的一截皮肤白得跟窑里新出的白瓷,腰细,腿倍儿直,个头也高。 露骨的眼神,让江溪觉得浑身像是被一群蚂蚁爬过,难受得厉害。 韩琛也轻佻,可他的轻佻流于表面,更像是对世事失了意趣似的漫不经心,而楚天,却仿佛拥有将人扒皮拆骨的兴趣。 不过楚天也就看了一眼。 到他这地位,送上门的美人太多,娇俏甜美,美艳妖娆,环肥燕瘦,总有能对胃的一口,当美人成了一种泛滥资源,那么就半点不稀奇了。 阿琛既然能为三千水跟他开这个口,他就不能动兄弟看中的女人。 江溪不知道,在楚天的过度脑补中,自己已经被贴上了韩琛的标签。 “楚先生好。” 声音也美。 楚天可惜地又瞥了江溪一眼。 矜傲地点了点头,“楚先生”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开洋船似的走了,呼啦啦一片人过去,走廊又恢复了寂静。 唐谷憋了好久的一口气终于出了来。 江溪“噗嗤”一声笑了:“你怎么跟见了老祖宗似的?” “那还不是为了你?” 唐谷没好气地瞪了眼这个不懂事的未成年,“这楚少可跟韩哥不一样,生冷不忌,什么都玩得起,而且还有点执拗劲儿,就喜欢你这样的时鲜货。你见没见他旁边那女的?” “有点面熟。” “那是曲一一。” 曲一一? 豆荚tv当红一姐,原名曲艺,在这批参赛选手里属于得冠呼声最高的,人美气质佳,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听说出身书香门第。 “不像。” 视频里的气质要更好更干净,这个气质就浑多了。 唐谷八卦兮兮地凑过来:“这消息,我也是从熟人那里听来的,这曲一一呢,长得是不错,出头呢,只不过后头有金主捧。” “就这楚先生?不是说书香门第吗?” 唐谷递给江溪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书香门第?这你也信?” “再说,楚少哪里会正儿八经地捧她,一个拿身体换资源的,也就是个高级鸡。估摸着是曲一一到了这,直接巴上了。楚少这人,又是圈里出了名的不挑。” 江溪抿了抿嘴,唐谷看出她顾虑:“她这送上门,也是被白睡。楚少这人,天生没心肝儿,这比赛该怎么来,还怎么来。” “唐哥倒是知道得很清楚。” 唐谷“嗨”了一声:“这些个大人物,但凡手头本事不差,家里有点资本的,哪里会真的被美色给催了心肝?个个都铁石心肠着呢。” 两人闲聊着,不一会就到了目的地。 参赛人员被安排在了二楼,陪同的助理或朋友全部只能住在一楼,唐谷看她插着兜慢悠悠往上,忍不住嘱咐了句:“小溪,要是一会有人敲门,请你去什么轰趴啊c唱歌之类的,你可千万别去,那帮人阴着呢。” 江溪摆了摆手,示意她知道了。 “这没心肝儿的。” 唐谷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逐渐往老妈子方向靠拢的现实。 2612室。 刷卡,进门,廊灯“啪地”亮起,就在临水走廊上耽搁的一小会功夫,江溪的行礼已经被送到了房间。 套间,房间很宽敞,分前后两间,前面是巴洛克风格的待客间,典雅华丽,后面连着卧室,超级大床,在上面打滚没问题。 窗户半开,白纱窗帘被风吹得摇曳,s市的天空,看不见月亮,只能看见零星的几点星子。 江溪摘了帽子c口罩,匆匆到卫生间冲了个澡。 长途周转的疲乏随着水汽渐渐蒸发,江溪披散着头发出来,头发还没干,门铃就响了。 “三千水,在吗?” 女人的烟嗓,很特别。 江溪没吭声,默默将吹风机的声音调到最大。 来人敲了会,见实在没人应门,只好作罢。 “说不定睡了?” “你信?”烟嗓嗤地笑了:“怕是不想跟我们打照面,也不知藏着掖着,能不能存下金子来。” 有人打了声哈欠,是个好听的男音:“这么晚了,都瞎折腾什么啊,明天不就能见到了?” “这不是好奇嘛?” “我刚刚从门缝里看了一眼,那背影绝了,腿长,个还挺高,挺带劲儿的。” “” 聊天声音有男有女,显然对她这个神秘的“空降部队”十分好奇,连声音都没遮掩,显然是不怎么屑“跟她这名不见经传的小主播”同流合污。 江溪将吹风机关了。 大半个月下来,发梢多长了一茬,不再是之前的齐耳造型,到了脖子中央,软趴趴地耷拉着,发质倒是不错,江溪扯了扯,小铅在脑子里诱惑: 在人气值上,江溪死抠门。 等她躺到床上,先给父母报了个平安。 江父江母果然还没睡,接到信息立刻打了过来:“溪溪啊,你在外边呢,要听你唐哥的话,不要到处瞎跑。钱不够了跟爸妈说,别亏着自己。” “哎。” 江溪甜甜地应了声。 三人又说了会话,才将电话挂断了。 而此时网上的舆论,早就翻天了。 照片上,一个穿着条纹衬衫的男人揽着白裙女子出了会所,上了辆蓝色法拉利。 动图质量很糊,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却用大红圈分别备注了:三千水,亚星集团楚某。 这似乎铁板钉钉的石锤,一下子将三千水钉死了。 群众的愤怒,被燃到了最高点。 这个社会,虽然充斥着潜规则,可这潜规则是见不得人的,是上不了台面的,大家可以心照不宣地默认其存在,却决不能容忍其浩浩汤汤,一旦被暴露在大白天光里暴晒,那就是 该沉入深渊的罪恶,和滔天的无耻。 以几位参赛女主播的粉丝为主,尤其以曲一一的粉丝战斗力最为彪悍,围脖轰轰烈烈地展开了讨伐江溪运动,无数祖宗和生殖器被再一次搬上台面展现其恒久而彪悍的战斗力。 “三千水这么l一,哪里比得上我们一一!” “楼上的,我们一一是好人家的女儿,这种没脸没皮爬床跪舔人家生殖器的贱婢,连□□趾都不配,好嘛?!” “人不如鸡系列。” “有三千水的假面歌手,我绝对不会贡献一点收视率!求三千水圆润地滚。”假面歌手官方围脖。 江溪的围脖被轮了一遍又一遍。 也许是群众太过真情实感的愤怒,居然被轮上了热搜的小尾巴。 唐谷也见到了这盛况,一条条污言秽语看得他是心惊肉跳c又急又气,忙打电话来安抚: “溪溪,你别急,回头咱们告死他们这帮造谣的!” 被人关心的感觉 江溪眨了眨眼睛,笑了:“唐哥,你不觉得这是天助我也?” “你仔细想想,那曲一一多高?” 照片里的白裙女子,穿了细高跟,也才到楚天的肩膀。可她江溪,蹬个平底,就能到他脖子了。 唐谷是关心则乱,半晌突然笑了:“你这脑子!” “得,我去睡了。” 江溪声音柔软,压低了:“谢谢唐哥。” 就在深夜党伸张仗义伸张得如火如荼时,一直不见动静的三千水突然发了条围脖,就一个符号: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盲选赛 初赛当天是个艳阳天。 申市临海, 气候相比较申市要更温厚一些,就算是热,也不算难捱。 为了保证赛前准备的绝对私密性,在比赛当天, 主办方会统一安排化妆师c造型师来为各个主播打造个人形象的, 当然—— 面具和礼服, 都是统一制式,连同鞋子,也是统一定制的银色细带尖头鞋, 一脚能戳破肝脏的那种。 美其名曰:让观众摒弃粉丝立场,公平c公正c公开地选出自己心中最美的声音。 当然, 这话, 也就骗骗不太懂粉丝文化的路人。 每个人, 都有自己的气质, 身高c声音, 甚至身材, 都是组成这气质的必要部分, 对忠粉来说, 凭一根手指就能认出自家墙头, 何况就只遮了半张脸? 本质上还是拼粉。 造型师是个gay里gay气的男人, 名叫李槐先,翘着兰花指一大早来敲响了江溪的房门, 身后跟了个女助理, 一手礼服鞋子一手化妆箱狼狈地跟着。 “谁啊?” “做造型的。” 兜门出来个油光满面的白胖子, 嘴里还叼了个奶黄包,笑得憨厚可乐,李槐先愣了:三,三千水就长这模样? 李槐先险些惊倒了牙, 等他发现这“三千水”有胡子时,人已经迷瞪瞪地进了门。 中古巴洛克风格的套间,接待室内安安静静站着一个人,一袭黑裙,短发,纤瘦而高挑,李槐第一眼就注意到及膝裙外两条弧度优美的小腿,直,又细。 心境大起大落之下,李槐先心里不免赞了声:就这副身板子,长得丑点,也能接受。 “三千水?” 他怕自己走错了房门。 “你好,我是三千水。” 江溪上千一步,跟他握手。 李槐先那双有点近视的眯眯眼登时瞪得溜溜圆。 这么张脸?! 网上那帮小贱人怎么说得出一个“丑”字的! 作为极其忠实的颜狗,李槐先在这一刻深深地怀疑:自己要变直了。 这绝对是他的缪斯! 无数灵感风暴式地从他脑中呼啸闪过,江溪素面朝天,李槐先脑中却已经替她换了一百套造型。 女助理知道他尿性,提醒:“要先穿礼服。” 对,礼服是固定好的。 李槐先失落地“哦”了一声。 等这劲过去,一拍大腿,兰花豆小眼冒精光:“水水,你放心,老娘今天要让你艳压群芳!” 老娘? 江溪看着眼前明显性别认知障碍的造型师,决定不去戳破残酷的现实——他腿间多长了块肉,当不了娘。 抿嘴微笑:“那就多谢您了。” 心里却稍微放松了些,一会那毛病应该是不会犯了。 为避免吃妆,江溪先去内间换上了礼服裙,等出来时,房内的一个半男人就都傻眼了。 女助理半赞半叹地抚掌:“绝!” 这一袭曳地修身长裙,blgblg的泄地水银色,凡身材差上那么一点,穿起来就不那么对味。偏偏眼前这人,腰是腰,臀是臀,尤其——还有一副白到反光的皮肤。 “鞋。” 江溪面不改色地将那穷得只剩下一根细带的恨天高穿了上去。 唐谷和李槐先尴尬地对视了一眼,这鞋一穿,江溪愣是看上去比他们高了小一截。 “小溪啊,你原来多高?” “169,”江溪口吻可惜:“还差一点就170了。” “看着不止。” 李槐先是造型师,瞥一眼就知道其中究竟:“169和169也不一样,每个人的比例不同,有些人身子长腿短,虽然也高,却看着矮。但我们水水啊会长,胸以下全是腿,当然就高咯。” 唐谷没话了。 就这一会功夫,江溪都成他李槐先家的了。 等胸以下全是腿的江溪妆容全部做好,带上蝶型面具,李造型师白得一点粉都扑不上的胳膊锁骨,可惜地叹了口气:没摸上。 这时主办方等候的车,已经到了会馆门外。 一溜水银色蝶形面具的女主播排成行往外走,这里边,就看出差别来了。 男主播还好,除了个别腿短脖子粗的,浅银色亮片西装看着都挺精神;倒是女主播这裹身长裙:谁丑谁尴尬。 按规定,赛前不允许有任何交流打探行为,否则取消比赛资格。所以即使人人往江溪那块看了又看,也没人敢吭一声。 比赛场地设在s市的体育馆,那儿有足够宽敞的舞台,四周看台的票已经提前被各个主播的狂热粉定了下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也与追星差不多了。 唐谷被留在后面与工作人员一起,一辆大巴就将所有参赛者送去了体育馆。 早上九点半播十六进八,下午两点开播八进四,什么时候比完什么时候算完。 一行人进馆时,门口早挤满了各处不知打哪儿来的粉丝,举着牌子纷纷声嘶力竭地为自己墙头造势,江溪一眼看去,竟然也看到了零星的几个“三千水”。 旁边那姑娘可乐,捂着嘴笑:“没想到三千水也也有粉?” 粉么? 江溪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举得极高,生怕人看不见的牌子:“三千水滚粗!”红体加粗,旁边还留了个血触目惊心的血手印,就跟判死刑似的。 跟旁边热情洋溢鲜花粉红气球围满堆的“曲一一”形成了鲜明对比。 江溪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主办方似乎早料到了这种情况,大巴半点没耽搁地绕过前门,直接从后门开了进去。 九点半,直播准时开始。 体育馆的舞台下,早已坐满了各家粉丝。 “大家好,直播界一年一度的盛事又开始了,没错,就是假面歌手选拔赛!我是主持人李默。” 李默似乎深喑多说多讨嫌的道理,简单报完幕,就进入下一个环节。 盲选。 十六进八,只投号,不投人。 将真实身份遮掩在面具后的参赛者每个人身上会分配到一个号,台下观众每人拥有十票选择权,而直播平台用户每人拥有一票选择权,听哪个顺耳,就投哪个号。 在八位参赛者身份公开前,谁都不知道,这号后面之人是谁。 “公平,公正,公开。” 李默强调。 这话,也就骗骗那些从不追星的路人。 “现在,一号登台。” 可等一号登台,台下观众某一版块迅速爆出了尖叫,虽然粉丝谁也没喊名字,有心人却猜得出是谁了:苹果tv如今的一哥,“乐乐不快乐”,甜甜小奶狗,以酒窝和冻龄式的奶调而广受低龄粉丝欢迎。 弹幕已经齐齐地排起了长队:“奶哥乐,加油!” 投票通道要等十六人全部场外才会打开,奶粉个个急不可耐。 果然一号一开嗓,就是熟悉的奶调小甜甜。 江溪在幕后安静地坐着,对主办方这“掩耳盗铃”的做派不予置评,参赛者不允许交头接耳,不允许携带任何通讯工具,每个人在上台前,都是有工作人员陪伴和监督的。 旁边不断扫来各种猜测眼神,就连工作人员也忍不住多瞥两眼。 这水银色太跳太挑人,皮肤但凡不够白,不够透,不够细,就会多出一股土腥子味儿。 在整容行业无比发达的今天,美白针这些女主播不会不打,可没有一个人比得上眼前人,白得水光透亮,仿佛天生与水银贴合,又冷又淡。 天鹅颈,杨柳腰,虽然面目被遮了大半,可那双眼睛,却仿佛被精心打磨过得钻石,但凡睇你一眼,就让你冷到骨子里,又酥到骨子里。 偏偏她人又安静不多事,比起那些时不时要喝杯果汁儿,上个厕所,找人各种套话的参赛者来说,还是这种更省心更讨喜。 七号。 工作人员瞥了一眼,暗暗记下了。 江溪一个个听过去,以她的专业,依然挑不出这些人的不足。 个个都有一副好嗓子,其中也有几个辨识度不错的,尤其是一个烟嗓,一个唱摇滚的男选手,实力更是强劲,h一ld住舞台的功力十分强劲,就算在幕后,几乎都能感觉到舞台被整个燃爆的炙热感。 陈琪一向喜欢看直播。 对于三千水这横空出世c满身黑料的小主播,她是黑到深处更加黑的那种粉,每天致力于跟同好奋战在“掐死三千水”的第一线,斗志昂扬,连觉都可以少睡一茬。 这周六,还没到九点就顶着老妈惊讶的眼神起了床,没刷牙没洗脸坐到电脑面前,“啪嗒”开启了直播间。 今天所有的直播平台都会在九点半到十一点半,直播早上的盲选。 她决定要将所有票投给自己有一定好感度的曲一一,毕竟比起接受潜规则c喜欢抱大腿的三千水,还是曲一一这种洁身自好的女神才更符合她的审美。 一号,陈琪不认识,这种腻腻歪歪的腔调也不是她所喜欢的。 二号,声音不特别,腿还有点粗,不大出奇。 她一边漫不经心地点评着,一边等着曲一一上场,打算一会给她燃爆弹幕,以示支持。 屏幕上已经开始一个个列出每个号码身后代表的歌手了,网络世界的遮遮掩掩——通常比现实难度更高。 “林间雨霏c交糖不打这两个重量级的已经出现了,但曲一一还不知道被排哪儿去了23333” “难道就我好奇三千水什么样?” “提这个晦气的做什么,是霏霏声音不够好听,还是打糖不够燃?” 就在陈琪也要加入讨伐战场时,曲一一出现了,银色礼服,包裹在礼服下的身体凹凸有致,一开嗓,就是一段慵懒的爵士小调,带着她特有的傲慢和矜持。 与之前或多或少都穿出了土腥儿味的女主播相比,曲一一显得得体多了。 弹幕下粉丝一群舔屏粉,全部在刷曲一一人高腿长气质佳,上天入地小仙女。 这魔教狂热式的粉丝意淫一瞬间刷满了整个屏幕,路人但凡提起一句不是,就被迅速驳了回去。 曲一一唱得确实好,开嗓不错,收尾利落,缠绵又干脆,很贴合所选曲子的意境。 可陈琪是音乐学院出身,她听得出:比起原唱纯天然的高傲,曲一一的傲慢,更像是浮于空中的楼阁,听着像回事,细品,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 陈琪有点遗憾。 七号,出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八强赛 舞台灯猛地暗了。 又突地亮起, 幽蓝与洁白相汇,像是误入一个冰雪世界。 一抹银色的身影由远而近,投影落在她身上,给她罩了层轻烟。 长发及臀, 淡淡的灰, 披散在水色的银光里, 女子皮肤白,白得近乎缥缈,连唇色都淡如冰雪, 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吹走了。 这是一个光站着,都能让人感到惊艳的美人。 弹幕也同时刮起了一阵妖风:“6666”成了通关密码。 “小姐姐赛高!” “666666666666666” “没人知道七号是谁吗?!” 没人知道。 七号开嗓。 长发被不知打哪儿来的风吹起了一丝, 低低的诉语响起, “let it g一, let it g一” 清而透的嗓音, 带着一丝怅然, 带着一丝无奈, 娓娓道来, 道在耳边, 沉入心底, 她一开嗓, 再没人去注意她身材如何,身份如何, 她的嗓音仿佛自带一股天然魔力, 让人无从抗拒, 被卷入,被吸引,跟着她走过沉郁的过去,高音突地暴起,直入云霄,带着穿透世俗c超越自我的激昂,挣脱一切枷锁切束缚,饱含着无从顿挫的力量,打破一切,回归一切。 我们被生活所抛弃,于是假装先抛弃生活。 我们抛弃了生活,可又在峰回路转里,找到了自我。 苦难无法阻挡我,即便我挣扎求活。 自由,自由。 生活,生活。 随着最后一声调去,屏幕前c屏幕后,都陷入一片死寂。 像是有人突然从从中按下了哑键,人人眼眶含泪,被震撼,被感动,胸中激勇,却又无从说起。 就在江溪弯腰谢幕时,体育馆猛地爆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比之前哪一个参赛者都来得多,都来得齐,仿佛唯有这样,跳出胸口的心才能得到安放。 弹幕也从死寂到疯狂,刷得飞快。 人人都在问:七号是谁。 可似乎谁也不知道。 路人直接转粉,而各家墙头粉更是大部分叛变,表示:“我要投七号小姐姐!” “死丫头片子。” 黑暗里,唐谷揉着发酸的眼睛,笑骂。 旁边硬要挤来一起坐的新任迷弟李槐先此时鼻涕眼泪一把下,哭得像个大傻子:“水水太棒了。” 卢皓坐在屏幕前,悄悄湿了眼眶子,心道:原来,原来 可原来什么,他又说不出来。 只觉得那颗心,好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了,生疼生疼的。 这是一首几乎人人耳熟能详的歌,人人都会哼唱几句,却又人人都唱不好,技巧不够,音域不宽,都会唱出一个四不像。 江溪做到了。 她炫技式的爆破拉高音,在内行人眼里,是功底深厚,知名音乐人挑不出刺;可真正决定一首歌高度的,绝对不是技巧,起码不止是技巧,江溪将整个人生沉入进去,赋予它厚重,赋予它饱满赋予它生命。 要感动他人,就要先感动自己。 江溪下台时,是红着眼眶的。 她绝没有想到,在舞台上的短短一刻,竟像是回顾了过去的整个人生——也正因此,这首歌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 音乐无国界。 这个盗版横行c浮夸名利的世界,太需要震撼人心的音乐了——即使只是翻唱。 人们在反应过来后,拼命安利,有之前听过三千水唱歌的人提出质疑: “怎么我觉得,这像是三千水的声音?” “真的假的?” “可怕。” “同可怕。” 可无论多少人不肯信,在对比过之前的两段音频后,也没有人能否认:三千水的声线,太特别了,清透与撩人并存,沉郁时震撼,怅然时揪心。 这三首风格完全迥异的歌曲,全部出自一个声音。 别人仿也仿不来。 “之前说假唱的c录播的打脸了吧?” “打脸 1。” “打脸 2。” “你们是不是忘了,人家三千水可有个牛逼哄哄的金主呢。”有人出来不服,并且将楚某的身家资料放上来,特地注明:此次假面歌手的最大赞助商。 这下为江溪说话的路人粉又哑了。 即使三千水的声音是真的,歌是真的,可如果放得是录音棚修过音的,与这些现场表演的相比,也是不公平的——就像拿高配劳斯莱斯与低配奥迪一样。 谁能为一个用不正当手段上位的女人站街呢? 唐谷看着李槐先将个pad按得噼里啪啦,一脸义愤填膺,凑过去一看,一个名为“睡水水”的小号正上蹿下跳着跟网上那些黑粉互喷,忙得不亦乐乎。 “楼上恐怕是三千水本人了。” “附议。” 眼看李槐先还要再跳,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跟这些键盘侠计较什么?一会有他们愧疚的时候。” “唐哥?” 李槐先一下子变成了狗腿子:“您跟我说说计划呗?” 唐谷卖了关子,只示意他继续看台上的表演。 只是七号珠玉在前,之后的表演无论多花哨,多好看,观众的热情都好像被抽离了一般,除了本人粉丝捧场地鼓鼓掌,整个体育馆都显得很冷清。 直到十六进八的票选时,才开始重新热闹起来。 正如主办方坚持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连票选环节,也是完全透明的。 “下面有请所有参赛选手上台!” 江溪顶着十五双异样的眼光,沉默地上了台。 一号到十六号一字排开,可在七号时,左右都不约而同地空出了一大段。 有颜值有实力的歌手早就去了娱乐圈打拼,继续留在主播圈混饭吃的,要么颜值不够,要么身材不够,综合起来,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曲一一郁闷地瞥了她一眼,深恨自己流年不利。 她是六号,除了脖子不够长,身材比例也不算差,可一站七号旁边,硬生生矮了一截,原来看着还算得体,现在被比成了土村出来的土妞。 不白,也不高。 弹幕此时已经变成了群嘲。 “23333333333曲一一打脸不?之前粉丝还一个劲狂吹人美腿长气质佳,这牛皮吹破了吧?” “讲真,不看人品如何,三千水这腿是真逆天,人资料上写的169,恐怕不止吧?再看曲一一的168h怎么就那么喜感呢?” “楼上是三千水请来的水军么?好歹我们一一书香门第,不像某些潜规则上位的贱人!”附图,附图。 “曲粉真有趣,你跟她比相貌吧,她跟你比才华;你跟他比才华吧,她又跟你比家底。” 陈琪将这场骂战从头看到了尾。 她是学音乐的,最懂音乐代表了什么,那是心内的一首歌。曲一一没有撼动过她一丝一毫,但江溪的歌,却实实在在地感动了她。 她从歌中看到了江溪的沉重和挣扎c黑暗和困苦,也看到了自由和希望,却绝没有看到过一丝一毫的龌龊。 陈琪不由自我怀疑起来:或许,人们眼见的,也未必真实? 人一旦起疑心,就会去寻找蛛丝马迹,从那铁板钉钉里寻求或证明或推翻的证据。 就如电脑后无数被江溪所感动的观众,也试图去从铺天盖地的黑料里去寻找真相。 台上已经开始唱票了。 八个直播平台,十六个参赛者,个个心揪了起来。 台下唐谷,也忍不住捏着斗大的拳头,为江溪暗暗捏了把汗。李槐先在旁边神经质地碎碎念,“水水一定过,水水一定过” 跟苍鹰似的嗡嗡嗡,可这时唐谷也没顾上嫌他烦人,紧张地看着台上。 十六个柱形图此起彼伏地追赶,林雨霏霏c交糖不打c曲一一c乐乐不快乐遥遥领先,展示出了粉丝基数的庞大,其余十二人则是在同一水平线上竞争。 三千水 垫底。 江溪始终很从容,始终很安静,连脚尖的位置都没有变动过一下。 好像这世间没什么事能影响到她。 曲一一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可转念一想三千水注定淘汰,又觉得她十分可怜了。 一个雏儿,哪里知道主播界内的条条道道呢? 怪只怪她太傻太天真。 昨夜照片被拍,对方联系自己助理,她花了整整一百万才买回所有底片。 三千水来历不明,未必不是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曲一一干脆就转手黑了一把,流传出去的模糊图经公关团队几番推送,三千水立刻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一个黑料博主,路人缘这么差,不黑她黑谁呢? 曲一一半感慨半心安,想着一会回去还得给公关团队再加一份奖金。 唱票快截止了。 比起其他主播的动辄十几万,甚至如曲一一之流的百万,三千水只得了寥寥的八千票——其中两千票,还是唐谷自掏腰包买的。 结果几乎毫无悬念了。 曲一一收回视线。 正在这时,三千水一直不动的柱形图猛地飙升,像是打了鸡血般井喷! 八千,一万,五万,十万,二十万,三十万 李默声音激动得拔高:“八十万!恭喜三千水!” 曲一一猛地抬头,却见到旁边一直不见动静的三千水突然歪了歪脑袋,朝她勾了勾嘴角:“多谢。” 那笑容甚至有一点可爱,有一点俏皮,就好像是个纯真的孩子。 曲一一看到大屏幕上属于三千水的柱形图,猛地超过第七,进到了第六。 投票时间截止了。 原本有望晋级的第八立刻提出抗议,嗓子尖利得几乎让耳膜刺疼: “我抗议!七号参赛者数据攀升过快,不符常理,建议彻查!” 而此时网上,早已经翻了天了。 正如江溪预估的那样,这世上,不总是人云亦云的傻子,还有一大部分理智而清醒的聪明人。 三千水的数据,与曲一一脱水过的数据,被摆在一起做了比对,包括楚天过去的一段采访。 “楚天身高178,三千水168,视频虽然模糊,但也是穿了高跟鞋,怎么三千水才到人肩膀?” “高跟鞋为三宅一生的经典款,曲一一曾经在一次直播中穿过,链接在此,不谢。” “曲一一女神清纯人设崩塌,楼下粉丝别轮,楼主匿了。” 不论曲一一粉丝如何辩解,路人却更相信眼见为实——何况证据链一清二楚,无从辩驳。 尤其经由几个向来可信度极高的博主转发,曲一一这潜规则被爆反泼脏水的一系列行为几乎是立刻坐实了。 黑过江溪的吃瓜群众顿感备受欺骗,跟风黑过江溪的正义键盘侠心中愧疚,加上三千水触人心弦的音乐,愧疚c愤怒c复杂,种种情绪撞击,最后全部化成了对江溪巨大的好感,以及刷票的热情。 于是就出现绝地反弹的投票成绩。 很讽刺的是,这一批经历过跟风黑人,又自我救赎的黑粉,将成为江溪第一批也是以后最忠诚最坚定的粉丝力量。 ——俗称,另类的虐粉。 这世上从没有坏到底的坏人。 绝大部分都是平凡人,没有绝高的智慧,可以从铺天盖地的信息里挖掘真相,却有着无穷无尽伸张正义的野心,同时更有着知错就改的朴素的善良——不够好,却也绝对不够坏。 李默驳回了原来第八的查票诉求,强调:“投票结果,绝对符合公平c公正c公开原则。” 江溪弯了弯嘴角,藏在面具下的眼睛像是剔透的黑晶石。 “现在,请获得八强资格的参赛者,揭下面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潜规则 主持人话音刚落, 观众齐刷刷地看向七号。 这场粉粉黑黑的大战,三千水始终不曾出面应对,但话题度和存在感却反而居高不下,网络搜索率甚至可以与一个三线艺人持平。 而与此同时, 人们对她的好奇也涨到了最高点。 没有人期待她的貌美, 却有无数人期待她的容貌。 毕竟光凭这歌喉和身材已经够能打的了, 倘若还有美貌,又何必还在网红圈中打拼,直接去娱乐圈混不是更好? “赌一根辣条, 水水貌美如花。” “睡水水”在网络上上蹿下跳,遭到了一致群嘲。 “一粉顶十黑, 楼上是专门出来给你家主子招黑的么?当心牛皮吹破了。” “三千水但凡有曲一一一半长相, 我就直播吃键盘。”一个挺有名的澄v信誓旦旦。 睡水水狠狠放话:“已截图, 你等着。” 唐谷没搭理旁边上蹿下跳, 一秒都安静不下来的多动症患儿李槐先, 凝目看向舞台中央。 三千水始终很安静。 舞台的灯光轻烟似的笼罩下来, 一溜银色整整齐齐地挨着, 可不知怎么的, 没人能将眼神从七号身上拔开。 “一号, 请揭晓面具。” 乐乐不快乐, 小奶哥。 “三号,请揭晓面具。” 林雨霏霏, 高冷girl。 “四号, 请揭晓面具。” 交糖不打, 摇滚青年。 “六号,请揭晓面具。” 一一仙女啊,曲一一。 “七号,请揭晓面具。” 全场静了一静,仿佛有人突然从中按下停止键,人人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三千水揭晓真面目的一瞬间—— 揭,揭下来了! 全场哗然,一片死寂。 人人目瞪口呆。 连浮动的弹幕,都像死了似的。 时光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心脏却剧烈地在胸腔里跳动起来。 “扑通扑通——” 心跳抑制不住,却在那人的一笑里忍不住心动。 “大家好,我是三千水。” 远山作眉,冰雪染唇,连头发,都是淡淡的冰雪色,化妆师试图极力湮灭这人身上所有的色彩,只余一抹白,从嶙峋的锁骨,到精致的五官。 高倍摄像头下,三千水五官精致得没有一丝瑕疵。 而这通身素色里,唯有一双眼睛流光溢彩,平静,却又仿佛蕴满风暴,如一团神秘的漩涡,吸引着人沉沦。 谁都看得出,三千水年龄还不够大。 可她的眼睛,却足以压下一切青涩和肤浅。 曲一一勾到一半的,带点矜持c带点傲慢c又带点怜悯的笑僵了下来,惊吓似的看着她,怎么也想不通:有这先天条件,来她们直播界混什么混? 这不是欺负人么? 几乎在同一时刻,各家忠粉不约而同地和曲一一脑电波同步了:这不是欺负人么? 也许是三千水其貌不扬的猜测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这反转太过深刻,大部分观众只能瞠目结舌。 在同一时刻,关注这场直播的纷纷在个人fbc围脖上留下同样的一段:“!!!!!!” 李槐先在台下哈哈大笑,扯着唐谷跟疯了似的: “这冰雪女王妆够惊艳够气派吧?水水气质够冷,就适合这一挂的,妆容再一突出,灯光这么一打,能不艳惊四座?!” “曲一一算什么?连当给咱们水水提鞋都够不上!” 一边叨逼叨逼,一边在刚才的澄v下留言:“坐等博主吃键盘。” 楼下一排点蜡。 澄v神隐了。 李槐先洋洋得意,而在自家映像室看直播的楚天,则被自己点到一半的烟给烫了。 他撵熄烟头,半晌才捞起手机拨出,声音沉郁:“韩哥,问你件事。” “说。” 韩琛低沉悦耳的嗓音从听筒传来,背景音乐里李默的声音听着有点刺耳。 楚天心里有点烦躁:“三千水是你什么人?” “看上了?” 楚天那点子心眼,在韩琛面前几乎是透明。 “哥,你先回答我。” “路人,没谁。” 韩琛那边也点了根烟,声音漠然。 “那好,哥,她,我要了。” 你别抢。 楚天的潜台词很明显,韩琛又笑了:“人未成年。” “未成年好啊。”楚天嗤地发笑:“哥你看我什么时候在意过。” 还能玩个养成。 韩琛提醒了一句:“那你悠着点,别阴沟里翻了船。” “不能。” 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 这边楚天动了心思,那边八强名单已经全部出炉,只可惜光彩全被一个人夺去了。 三千水在直播界崛起的太快太离奇,强势逆袭,寥寥三首歌,被颜粉c音乐粉c亲妈粉轮了一遍一遍,在各大音乐榜上都上了架。 倒是曲一一,彻底黄了。 天涯筑起高楼,从整容到学历一路开扒,这不扒不知道,一扒吓一跳:这所谓的一一小仙女,有什么是真的? 身高,身高是假的。 匿名人士贴出年前体检报告,160当真是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脸脸倒是没整太多,割了双眼皮。 高中肄业,以前参加过选秀,海选就被刷下来,父母就普普通通的工人,所谓书香门第c音乐世家,全是假的。 除了一些忠粉还在不懈洗地,墙头粉直接转投三千水怀抱,曲一一庞大的粉丝群一下子缩水了一半,下午的比赛,一下子就玄了。 “曲粉还有脸洗?当初往我们水水身上泼脏水时不是很溜?” “还清清白白书香门第,瞎jb扯淡!” “三千水才真的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这么大一口黑锅,想想当初黑她的自己,忍不住深深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1。” “2。” 一溜整齐划一表示愧疚的排队,渐渐演变成了: “下午就给水水刷票去。” “楼主带上我。” “也带上我。” 扒皮楼渐渐歪楼,转变成要为三千水刷票的愧悔楼。 “谢谢你,刘洋。” 对面热情年轻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没事,江溪,咱们是同学,我总不能看着那坏女人欺负你!” 江溪将手机阖上,捏了捏酸涩的眼睛。 唐胖子在旁边殷勤地倒了杯茶:“小溪,你这同学哪儿找的?还挺厉害。” 哪儿找的? 当然是查到的。 江溪也没想到当初顺藤摸瓜一路查下来,那个将视频图文并茂地以知音体天涯体发上去的“818”楼主是那讨人嫌的刘洋。 而刘洋也确实很有天赋,尤其在煽动人心c八卦舆论这一块,更是敏锐。 “接下来怎么办?你说,我都听你的。” 这两天唐胖子算是服了。 他轮轴似的跟在这小丫头片子屁股后头转,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大起大落,从黑到出油,再到现在江山一片大好,每一步都几乎被这丫头算准了。 也不知这漂亮的小脑瓜是怎么长的,玩弄起人心,手段老辣,一套一套比他这成人都溜。 做网红做主播的,或多或少都经历过网络营销那一套,其中粉粉黑黑的道道可多了,网络推手插手的时机太重要,一个判断失误,很有可能造成相背的结果。 群众好糊弄,又不好糊弄。 而失控的舆论,常常是脱缰的野马,要能玩顺玩好了,没一点脑子是不行的。 “不怎么办。” 江溪抿了口茶,拨着杯柄,漫不经心:“唐哥难道不觉得害怕?” 从曲一一的角度来说,江溪完全是踩着她上位,残酷得很。 “你又没主动害人。” 唐谷不在意地道:“那曲一一自己就不是只好鸟,要不是她返过来害你,你也不会反击。” 江溪嘴角微微翘了翘,唐谷看了眼手表:“一会李槐先该来给你重新做造型了,准备准备。” “好。” 她轻轻地道。 下午的比赛,比预期的还要顺利。 江溪的颜值和歌喉实在太加好感分,纯路人几乎全被她拉拢了过去,而洗白过程中虐来的亲妈粉,战斗力更是彪悍,不仅自己投票,还有组织有纪律地在好友圈内拉票,让江溪在四强赛的最后一刻挤下曲一一,顺利地晋了级。 曲一一面色灰败,她这次,恐怕是翻不了身了。 转头见三千水又是那副岁月静好的嘴脸,忍不住啐了口:“装什么装?大家都出来卖的,趁斤论两,谁比谁高贵?” 江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默默地转过了头去。 她成了这次假面歌手大赛中最大的一匹黑马。 直播界再无法以“无名小卒”c“黑料主播”来称呼她,而围脖的粉丝数量几乎以滚雪球般的速度扩大,不过短短一天,已经突破了两百万。 四强赛结束。 被淘汰的四人直接出局。 “让我们恭喜林间雨霏!恭喜交糖不打!恭喜乐乐不快乐!恭喜三千水!” 李默声音激昂,就在刚才,他还偷偷塞了张纸条给江溪,“恭喜这四人直接晋级!” 江溪再一次露出了八颗牙齿的笑容。 弹幕纷纷表示:被闪瞎。 “水水!水水!” 当江溪跟着大部队走出体育馆时,一个男孩儿追了出来:“我是你的粉丝,能不能给我个签名?” 说着,递了个荧光笔和本子过来 江溪弯了弯嘴角,调皮好像嵌在了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就在男粉发愣时,收笑拒绝: “不能。” 当江溪不刻意扮和善时,整个人的气息甚至是阴郁的,光站在一边,都觉得仿佛要被一同拖入黑暗。 男粉突然觉得,头顶的太阳,有点冷。 江溪清楚地记得,这个人在之前还擒着血手印的牌子,大骂“三千水滚粗”。 这世道,还真是又滑稽,又讽刺。 她抬脚就上了大巴。 到了会馆,江溪也没跟谁联络感情,脑中叮叮咚咚的音乐声炸烟花似的,搅得她脑仁儿疼。 比起从前,小铅的态度简直可以算得是上和蔼可亲。 小铅委委屈屈,可不一会,脑子终于清净了下来。 小铅如果有脚的话,恐怕会在她脑子里转个圈: 菩心草叶片分泌出一滴金色的露水,圆滚滚跟一粒镀过金的珍珠,捏着q弹,入喉却迅速化了。 有一股清气从喉咙直冲脑门,将尘埃涤尽,过了半晌,江溪觉得,脑子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再翻随身带来的课本,那些曾经学过的知识像是从未被遗忘,从遥远的记忆中枢中被解救出来,她不再磕磕绊绊,反而思路前所未有的流畅和清楚。 江溪有点贪心。 江溪决定先复习会。 于是,等唐谷来敲门喊吃饭时,发现他家新签的女主播正在勤快地背书,旁边已经做了一摞试卷,实在不愧对她的高中身份。 “等等,让我把这一点点过了。” 江溪正在看一篇古文。 记忆好到出奇,看到哪,哪儿就被深深刻在脑子里,不像之前,总有点磕磕绊绊,非得背个三遍才能记熟了。 唐胖子摸了摸鼻子,作为一名学渣,他对一切课本感到本能的抗拒。 正无聊在房里乱转悠时,门被“笃笃笃”地敲响了。 “谁?” “客房服务。” 唐胖子朝猫眼外瞅了一眼,还真是。 开了门,对方也接进来,只是恭恭敬敬地递过来一个纸袋:“唐先生您好,有人送来一份礼物,指定房主签收。” 唐胖子看着他手里的礼品袋,嘿,hers的标? 手笔不小嘛。 他朝里唤了声:“小溪,你来看看,有粉丝给你送礼来了。” “还有这个。” 对方又递来一信封样的东西,唐胖子伸手接了,一模,还挺硬。江溪趿拉着拖鞋出来,面色不虞:“不收。” 唐胖子却已经伸手将信递了过来。 “好歹看看,总归是粉丝。” 客房人员欲言又止,转念一想,也算是粉丝,顶级的那种。 “礼物收回去,这我留下了。” 江溪挥了挥手中信封,服务人员见她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坚持,拎着礼品袋走了。 “瞧瞧看,”唐胖子语气酸溜溜的,“我老唐做了这么多年直播,也没见人给我送信啊。这年头,谁还用纸啊,瞧瞧,人家一颗火热热的心呢。” ——可不是一颗火热热的心? 江溪似笑非笑地看着信封里的一张卡。 1201。 房卡。 这家会所的总统套房,据说就在十二楼。 唐谷似乎想到什么,脸色一下子变了:“坏了坏了,肯定是那姓楚的小子打你主意!” 眼见江溪还跟没事人似的,急得都快挤出二两膘。 “小溪,你是不知道,这些人” 唐胖子努力组织词汇,“这个世界,虽然总爱唠嗑唠嗑平等,可隐形的阶级一直存在——咱一般老百姓接触不到。这姓楚的虽然不算坏人,可也不算好人。他看中一样东西,用尽手段也会得到。” 江溪看着他,一双透亮的瞳仁仿佛能照尽世间尘埃。 “楚先生想要潜规则我?” 唐谷胖脸一红,对着这么个未成年说这事,还有点羞:“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如果我不从,就不让我得冠了?” “冠军这事,哪有一定的。” 唐谷嫌她说得太过信誓旦旦,好像楚天不拦着,自己就能得了似的。 “那不就结了?” 江溪只是觉得那一百万奖金有点可惜。 可以给爸妈买套房了。 “唐哥,你能不能帮我还了?” 唐谷觉得,江溪这么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自己时,有点犯规。 谁能抗拒这么个可爱的机灵鬼呢? “得,你等着。” 唐谷一咬牙,胖拳头攥出五个窝窝团,捏着拳头蹭蹭蹭跑去了 迎宾楼。 前台是个漂亮姑娘:“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有位先生将房卡掉了,麻烦您通知下房主。” 前台一愣,等看到房卡号1201时,脸色顿时严肃了下来,示意唐谷到一边等: “先生请稍等。” 这边江溪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您好。” 对面是口漂亮的京片子:“江溪?” “对,请问哪位?” “我是楚天。” 江溪闭了闭眼睛,身体微微地泛起不适,连曾经被拗断过的右手小拇指也隐隐作痛起来。 她试图将发紧的喉咙放松:“楚先生打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再打了?” 楚天的声音明明很清朗,可江溪却觉得像是在冬日慢吞吞滑过草丛的一条蛇,沙沙沙,沙沙沙。她手臂的疙瘩此起彼伏地冒了出来。 对面没吭声,只有细微的喘息声传来。 楚天看着大屏幕上被定格的一幕,真美。 那么冰冷,又那么火热。 让人想占为己有。 “你将卡退回来了?” 楚天压低声,音调落寞。 如果江溪当真是涉世未深的小丫头,也许当真会生出可怜。 毕竟一个有钱又长得还算不错的男人这么对着人低头示好,即便不喜欢,也会有虚荣心。 “楚先生,我未成年。” 江溪的声音有点冷,可楚天却觉得热血沸腾。 狩猎的兴趣再一次被激发了起来。 “对不起。” 男人有点忧郁的声音传来,“楚某确实不知这一项,为表歉意,希望江小姐接受楚某的好意。” 江溪沉默了会,“啪地”挂断了电话。 不一会儿,她就知道这好意是什么了。 主办方邀请四位参赛者参加提前举办的庆功宴,美其名曰:千里迢迢,来之不易,且珍惜这一段缘。 庆功宴就在会馆的夜场里。 “小溪,咱们搁一会就回,千万别让那大尾巴狼叼住。” 唐谷老母鸡似的挡在江溪面前,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临水走廊,往夜场走。 “三千水,等等!” 身后传来一段很有质感的嗓音,江溪听得出是那唱摇滚的“交糖不打”,一回头,果然是他,泡面头,十分中二的头巾,如果不是长相帅气,早就被人当二流子了。 江溪礼貌性地等了等。 交糖不打伸出手:“你好,正式介绍下,我叫容若函,艺名交糖不打。” 江溪搭了搭指尖,迅速将手指收到了袖中,声如蚊蚋:“我是三千水。” 唐谷乐呵呵地解释:“水水有点内向,内向。” 交糖不打诧异地瞥了眼她,果然见小姑娘脸红红,眼睛害羞地看着地面就是不敢看人,不疑有他:“别怕,哥哥不是坏人。” 非常的自然熟。 两行人顺势走到一块,不一会乐乐不快乐和林雨霏霏也追了上来,乐乐是个鬼灵精,说话逗趣,不一会就跟三人熟了,倒是林雨霏霏,不太爱说话。 一行四拨人连着助理浩浩荡荡的,不一会就到了庆功宴。 宴会上,名流荟萃,衣香鬓影,江溪一眼认出,有许多是电视上的常见面孔,与她们这些主播不同,这些可是混娱乐圈的,咖位和逼格明显要高出一截,其中甚至还有几个一线的当红女明星。 漂亮是真漂亮,气质也不俗。 乐乐不快乐搓着手嘿嘿笑:“哇,我看到唐米了,一会一定得要个签名。” 反倒是刚才还挺和善的交糖不打不太感兴趣,一下子钻到了点心那儿,林雨霏霏脸色复杂地看了眼正中,楚天被这帮明星众星拱月似的围着,不知说了什么,平日屏幕里那些高高在上的明星纷纷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江溪觉得没意思。 林雨霏霏凑近:“三千水,你要提防楚天。” 楚天执着香槟,视线时不时扫过门口,等一见到江溪,眼睛立刻亮了,招手: “水水,过来。” 众人回过头来,连那些明星都不约而同地往门口看去,想看一看这个让楚少另眼相待,叫得这么亲密的人物究竟是何方神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瓮中鳖 头顶的镁光灯, 将整个夜场照得迷离而梦幻。 唐米靠得离楚天最近,第一眼就看清了江溪。 作为圈内新爆的一个小花,唐米的演技只是中不溜,可皮貌骨相也算是一流, 但即便是圈内见惯了美人的她, 也忍不住为眼前人感到惊艳。 是的, 惊艳。 这应该是一个少女,眉角眼梢都还透着一点青涩。 瞳仁极黑,皮肤极白, 穿着一身碎花蓝底裙,细带凉鞋下莹白的脚趾圆润可爱, 就这么活泼泼俏生生立在那, 与这满场的纸醉金迷c衣香鬓影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该是被人小心侍养被细心呵护的一朵娇花, 而不是站在这, 让香槟美酒浇灌, 名利强权环绕。 唐米突然感觉自己老了。 人老了, 才会心软。 江溪要的, 就是这个效果。 她刻意扮小, 妆容化得极淡, 眼线稍稍往下拉, 柔和了一部分眼部线条,平时乱支乱翘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脖颈, 齐刘海下, 那双眼睛无辜而柔和, 显得比平时年龄更小了些。 “那人是谁?” “生面孔啊,楚总也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口味,看上这么幼一齿的。” “啊!水水”有人恍然大悟,掩嘴解释:“我知道了,最近有个素人流量挺好,昨夜还吊上了围脖的小尾巴,叫三千水什么的,我点进去瞥了一眼咦,怎么有点像又有点不太像?这个也太小了些。” 群众都是八卦的。 何况这八卦主人公里还有个金主爸爸。 江溪朝楚天抿嘴笑了笑:“楚先生,晚上好。” 楚天叫住aiter,取来一支高脚杯,幽蓝色泽在灯下显得迷离而诱人,见江溪睁着眼睛懵懵懂懂,笑了笑递过去:“玛格丽特,你应该会喜欢。” 蓝色玛格丽特,酒精度数不高,口感酸甜,确实适合女孩子喝。 江溪心里稍稍松了些。 楚天的身份和脾气她并不清楚,就算问唐谷也只是一知半解。 她再不是前世那颗无所畏惧的硬石头,能拿着铁头去撞楚天这块铁板,她如今拥有最珍贵的东西,她有父母,有亲人,实在撞不起。 能和平解决,就再好不过了。 唐谷老母鸡似的上来,一把将酒杯夺了过去,声音有点大:“楚少,我们水水还未成年,不能喝酒,就让胖子我替她喝。” “未成年”三字被这胖子喊得抑扬顿挫,周围该听的都听见了。 交糖不打一脸错愕,连林雨霏霏都沉默了,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就凭三千水那些情感充沛的歌曲,还未成年?未成年 乐乐不快乐蹦了过来,他人机灵,立刻叫住aiter让他去拿杯牛奶过来,打破了尴尬气氛。 aiter来得很快,乐乐不快乐拿着直接塞到了江溪手中: “小朋友可都是喝这个的哟~” 楚天始终保持翩翩风度,江溪拿了牛奶在那小心地啜饮,就更像一尊精致的细瓷娃娃了。 唐米笑着道:“这孩子倒是乖巧。” “我当妹妹看的。”楚天说着,一边虚拢着江溪转了个身:“来,水水,我给你介绍几个人。” 唐谷护犊子地跟着。 “钟导,张制片,凌总这是江溪,我妹妹,以后要请诸位多多关照了。” 炮弹裹着糖衣抛下来,砸得唐谷一脸懵。 江溪也许不清楚,可唐谷知道,不说别的,这几个在娱乐圈个个都是有来头的,张制片近几年毁誉参半,可监制的几部电视剧话题度够,能捧人,而凌总还是欣星娱乐的一个技术总监。 不见那唐米还在旁边陪笑脸捧臭脚吗? 做直播做网红的,就没有一颗不想进娱乐圈想红的心。 ——何况江溪还是这种条件。 唐谷深深觉得,做网红做直播,还是委屈了江溪。 钟导好奇地看着江溪,这女孩儿刚进门时他就注意到了,年轻c水灵,这样的新面孔,是最容易捧的。 几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大家都是男人,哪里不晓得楚天那点花花肠子,自然给个面子,钟导更是直接给了名片: “江小姐要是有时间,我组里这正缺一个角色,你倒是可以试试。” 江溪直接拒绝了:“钟叔叔,我还在念书,暂时不考虑拍戏。” 她确实认得这个人,十年后的法制频道。 潜规则旗下女演员,被人家老公一气之下打了个鼻青脸肿,还被告上法庭,事情闹得很大,连桂市这么偏的地方台都有报道。 “叔叔?”钟导摸了摸下巴:“我有这么老?” “确实,钟导比我大二十,应该是伯伯,不是叔叔。” 江溪认认真真地维持傻子人设不倒。 与狗血剧里傻白甜撞上高富帅不同,现实中的高富帅往往喜欢相同level的女人,你可以不优雅不知性,但绝对不能蠢笨。 江溪的装蠢确实奏效了。 楚天拧了拧眉,眼中透出一点可惜,他也没想到,唱的歌这么有灵性的女人在现实中竟然是这么没眼色的。 钟导几个面面相觑,他们在圈里被人捧惯了,难得碰到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十分新鲜,顿时笑了起来。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唐米和圈里几个谈得来的男男女女各自端着高脚杯过来,熟稔问道。 “还不是楚天的妹妹,太有趣了。” 钟导看着江溪,眼底流露出强烈的兴趣,楚天玩味地把玩着杯子,什么也没说。 江溪太了解楚天的打算了。 成年男女的世界,情爱规则与动物类似。 雄性动物求偶,展露强健的体魄以吸引磁性动物。 而楚天介绍这些“有可能让她一步登天”之人让她认识,也是同理。他向她展示自己雄厚的财富和人脉,以此期望获得她的攀附。 今天但凡换一个人,他也许就成功了。 可惜江溪非但对娱乐圈毫无兴趣,对男人这种生物也是敬而远之。 做直播不需要直接接触男人,她可以接受。可一旦进入娱乐圈,不论是综艺还是拍戏,都无可避免。 楚天的诱饵不奏效,递了几回话茬子,见江溪回答得文不对题,心里那股失望劲就更严重了。 可江溪算漏了一点。 男人或许更欣赏能与他进行平等对话的女人,却也绝对不会放弃拥有一个绝顶的尤物——即使她大脑空空。 这或许是男人胯一下二两肉决定的种族劣根性,而楚天更是其中翘楚。 他那未完全脱离兽性的男性本能让他不会轻易舍弃一个对他有着如此庞大性吸引力的女人。 “我去补个妆。” 江溪紧了紧手中的化妆包,夜场的空气充满了情情爱爱的暧昧,她呆久了有点窒息。 未成年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护身符,尤其她看着实在太可口了。 男人时不时扫来的视线让她精神紧绷,还要应付时不时的搭话,着实有些累了。 “去吧。” 楚天瞥了她一眼:“水水要是太累,这边有休息室,你可以休息一会。” 唐胖子如临大敌地护着江溪往卫生间去,江溪笑他:“唐哥,你这当我是肉骨头呢,谁都想来啃一口?” “可不是?这里边可都是群混不吝的饿狼,我来时可答应了叔叔阿姨,要将你好好带回去的。” 唐胖子人看着凶嘴巴毒,但那胖肉里裹着的,可都是蜜糖。 不像有些人,空长了副好皮囊,内里却烂了。 江溪心中感动,嘴里却还埋汰:“我看你是答应了我妈的东坡肉。” “江姨这手艺是真不错。前回我在围脖上晒的酱菜,还有人问起怎么买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江溪笑得跟只狐狸似的:“我妈正打算找点副业做,唐哥,要不你将链接放围脖上,帮我妈宣传宣传?” “成啊。” 唐胖子答应得爽快,两人说笑着,不一会到了目的地。 地面光可鉴人,江溪蹲完厕,站起时一个发昏,险些摔个大马趴。 她扶着额,只觉得:这一刻终于来了。 江溪淡定得将解忧露吞咽下去,不在意地反问: 小铅在脑子里转起了圈圈。 解忧露不愧是神物,一滴下去,什么不适感都没了,精神百倍。 江溪看着镜中少女神采奕奕c双颊生绯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重新取出化妆包,将粉扑往嘴唇上点了点,脸颊的天然红晕去不掉,只能再上一层粉,折腾一番下来,镜中人终于有了点病态。 江溪已经进去很久了。 就在唐谷急得要闯一闯女厕时,江溪扶着墙捂着肚子出来了,脸白得跟纸一样。 他吓了一跳:“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江溪有气无力:“唐哥,我这是来来例假了,痛经。” 唐谷到底还是没娶老婆的光棍,一听这话立时红到了耳朵根。江溪笑得“嘶”了口气:“事情突然,唐哥,得麻烦你跑一趟,帮我去前台要个面包应急。” ——面包? 唐谷还思量着这会怎么饿了,晚上明明吃了不少,等看到江溪羞窘的表情才反应过来,“成,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江溪当然是没等。 她特意支开唐谷,就是没想让他插手,捂着肚子快速往刚才经过的拱门处走,果然在那儿看到了还聊得热火朝天的林雨霏霏三人。 交糖不打先看见她,热情地招招手:“水水,正说你呢,我们一会散了去撸串,你去不去?” 等话完,才发现江溪脸色不对。 “这怎么了?” “就有点头晕,可能是今天累着了,唐哥也不知道去了哪,对了,你们知道休息室在什么地方么?” “我知道我知道!”乐乐不快乐举了举手,“我刚才还去休息了会,水水,我扶你去。” 林雨霏霏也表示要送,乐乐不快乐瞪了她一眼:“你刚才不还说要好好找找成导,让他看见你的诚意。这么好的机会,也别放弃了,反正去一趟不费事,我一会就回来。” 于是交糖不打跟林雨霏霏继续在场中等机会,乐乐不快乐扶着江溪回了休息室。 “水水,你在这歇息会,我去帮你找唐哥。” 江溪闭着眼睛“恩”了一声,靠在沙发背上的小脸越发白,乐乐不快乐瞥了她一眼,等确定呼吸平稳了下来,才偷偷踮着脚出了去。 “咔哒——” 门从外面锁住了。 江溪猛地跳了起来,休息室并不算大,一个挂衣架,一套能躺人的沙发组,靠墙对着沙发的,还贴心摆了套投影仪。 她贴着墙,门外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 “老板,您放心吧,我都办好了,误不了。一会您把楚先生叫来,楚先生肯定领你的情。不过按我们说好的,成导那部新片,您得给我说和说和,男一万一给不了,男二总得给我留着。”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乐乐不快乐的声音更奶了,“哎,好喽。” 离开的脚步像是踩着鼓点,轻快得发癫。 江溪将手包里的果6取了出来,唐谷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她忙接通:“唐哥,我碰到个熟人先聊一会,你十五分钟后来这边的休息室找我。” “你这丫头。” 唐谷大概也有点不好意思,确定没什么事,才挂了电话。 江溪干脆将手机开启了飞行模式,想想又将锁屏模式关了,确定没什么意外能打扰,才将手机架到了投影仪上。 不一会儿,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大约是两到三人,江溪忙闭上眼睛,假装“睡”得无比安详。 门从外面开了。 皮鞋接触地板的声音,“咔哒咔哒咔哒”。 摄像头的微光似乎也随着这脚步声一闪一闪,继而湮没在休息室昏黄的灯光里。 楚□□内看了看,果然见到沙发那露出一截眼熟的蓝色衣裙。 这种幼一齿的裙子,整个夜场只有江溪一个人穿。 他随手关了门,保镖被关在了门外。 “水水?” 楚天叫得柔情似水,可江溪一动不动。 小样,还知道跟他玩花样。 楚天对美人的热情总是持续得格外短,可在这短里,耐心又足够得多。 江溪安静地躺在沙发上,楚天觉得:水水这伎俩,真是棒极了。 欲迎还拒,再投怀送抱,偏偏害羞,还要遮遮羞。 他决定跟她一起来玩这个游戏。 领带c衬衫c裤子c皮鞋,最后一层遮羞布掉了下来。 炙热的气息落在江溪身上,楚天覆在江溪身上,只觉得这具幼女的身体,简直好极了。 他伸手揭开江溪的裙摆。 裙摆下,是一截弧度惊人的腿,白,细,连脚趾甲都可爱得让人想摸一摸,亲一亲。 小腿,大腿—— 正当楚天还要再往上拽时,江溪突然拽住了他的手:“楚先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再相逢 少女懵懂而无辜的眼神, 此时蕴满了惊恐,瞳孔猛地放大:“楚先生?” “你在做什么?”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推开他,却被男人精壮的身体压得动弹不能,楚天攥住她手十指往里扣, 身体覆上去, 贴着她, 气息紊乱: “水水?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少女裸一露在外的皮肤白得像裹了雪糖,粘一粘都甜得出蜜。 楚天发现自己居然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冲动,眼见江溪挣扎得越发厉害, 哪儿肯放过她,含混地想亲, 却被她一撇头躲了过去。 “楚先生, 求求你, 放过我, 我才十六岁, 还不想” 少女挣扎得越发激烈, 只可惜对比常年上健身房的楚天, 那力道简直是在那挠痒痒。 楚天毫不客气地将其归类成床笫之间的情趣, 低着脖子嗅, 右手覆在她胸前捏了把, 笑: “未成年的水水瘦归瘦,该长的倒是都长了。” 楚天的声音含情, 眸光含热, 若非一丝一不一挂, 看起来当真是位好不深情的翩翩公子。 江溪被他压得死死的,只觉得皮肤接触的地方像是被火燎过,又痒又疼,她憋着气,默默数数:一,二,三十! 楚天以为江溪从了。 “嘭——” 就在他正心神荡漾c情难自已时,空落落赤一裸一裸的腹下就受了自降生以来的最大一击。 江溪的动作又准又狠,毫不拖泥带水,仿佛曾经演练过多次,以至于楚天连句痛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蜷缩着身体倒下了。 江溪掀开了他。 外面保镖听到动静,心照不宣地露出一抹促狭的笑,双双站得离房门远了些。 楚天捂着下腹,一时疼得说不出话来。 江溪粗喘着从沙发上下来,手抖抖索索的半天才整理好裙摆,电视柜前的手机依然开着,摄像头忠实地记录着所发生的一切。 “你——”好大的胆子。 楚天声音微弱,额头青筋直冒,背上已是密密麻麻地冒了一层汗。 充血的海绵体在壮大时受到巨力撞击,这疼痛没一个男人能忍,以至他到现在还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 江溪压着裙摆坐到他旁边,慢条斯理地拿着部手机在拨弄,不一会就听手机听筒里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未成年的水水瘦归瘦,该长的倒是都长了。” 楚天撩开眼皮,手机屏幕被江溪贴心地倒转了个儿,正对着他回放着之前的一幕。 男人古铜色的肌肤对比下,被压着的少女显得柔弱而无助,任谁都看得出,这少女并不是出于自愿,挣扎得极其强烈。 “楚先生觉得,亚星集团ce一企图诱一□□女这标题听起来如何?” 楚天脸都黑了。 当然不怎么样。 “亚星集团去年才在纽交所上市,掌权人就爆出这么大的一个丑闻,股价恐怕会一路狂跌。” 江溪抚掌笑得十分甜美。 “你以为今天这门你还出得去?” 楚天牙缝里挤了话出来,声音低得要江溪凑过耳朵去听。 江溪笑眯眯地晃了晃手机,笑得跟狐狸似的: “我出不出得了门不要紧,现在的网络发达得很,视频传到云空间,如果午夜没收到我消息,朋友会帮我将这视频爆到一切可以曝光的地方。正巧,三千水现在的热度也够。还有,” “方程集团,恐怕会很乐意帮我一把。” 自接了楚天的暗示电话,江溪就上网搜了搜有关这位“楚先生”的消息。 网上消息不多,不过亚星集团和方程集团的龃龉,却是铁板钉钉的。 同一领域的集团,一个是异军突起的新兴企业,一个是多年享誉的老牌巨头,起了摩擦太正常不过。 这视频一爆出,亚星集团股价下跌还是最轻的,论起来,诱一□□女就算是未遂,如果民意压不下,楚天量刑也不会轻。 不过江溪拿这把柄,也无意当正义使者,头破血流地将楚天给整治了,她只求一个保障。 如果说之前楚天还以为这不过是小丫头被逼急了的小把戏,此时却一点轻视都没有了。 不论是录视频,还是之后的退路,显然这个叫江溪的未成年都想好了。 至于之前那些没眼色的蠢笨表现,恐怕也是装的。 楚天有点说不出来的兴奋。 “楚先生还是先将衣服穿上的好。” 江溪撇开眼,缠着手将裸一露出的手背不动声色地遮好,正襟危坐,如果忽略到那几乎绷成一条直线的背部线条的话。 楚天缓了缓,撅着屁股没顾上内裤,先捞了西裤穿上,而后皮带c衬衫,觉得自己终于有点人样了,才重新落座,双手支着: “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我的条件对楚先生来说很简单。”江溪掩着胳膊,微微侧过身去: “第一,从此以后不得以任何目的骚扰我,不得使用任何直接或间接的手段报复我和我的朋友c家人。第二,保证明天比赛的绝对公正性。” “而以此作为交换条件,我将永远不会将这个视频交出去。” 楚天觉得十分好笑。 “你不将视频交出来?” 江溪无耻得很坦荡,耸了耸肩:“我怕交出来后人身不保,毕竟我一个弱女子” 楚天注意到她发颤的手臂,以及近乎僵直的身体。 心底狂飙的愤怒,突然就散了,小丫头做了这么件事,到底还是害怕了。 不得不说,这是个美妙的误会。 “楚先生放心,我不过是一个升斗小民c平民百姓,哪里真敢跟您斗?今天出此下策,也不过是被逼急了。” 美丽少女的示弱,让楚天那颗怜悯弱小的心突然膨胀了。 我原谅她。 他大度地想。 可楚天毕竟是个商人,商人讲究的就是齐全和不吃亏。 “江小姐握着这把柄,楚某也寝食难安,再说,万一以后你缺钱了时不时来捞一笔,把我当提款机怎么办?” 他笑得吊儿郎当。 “既然楚先生不安心,我也害怕,不如各自签个保密协议,如何?” 签保密协议自然是最好的办法。 大半夜的,律师团队都在睡觉,赶过来需要时间。 两人安静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 江溪突然拎着手包站起来,身子微微发颤,脸红得像是发了烧:“楚先生,协议好了打我电话。” “就这么走了?” 楚天不愿意放人。 江溪却再呆不下去,手包“啪嗒”一声落了地。 她颤着手捡了起来,楚天“咦”了一声,他好像看到大片奇怪的红色,可一个晃眼,又不见了。正要问,门口却传来一阵吵杂声。 女声混杂着男声,一股脑地往休息室里传来。 “谁?” 到底还是打断了楚先生的兴致,保镖为难地道:“老板,是曲小姐。” 姓曲? 曲一一还没走? 楚天皱了皱眉,正要让保镖打发人走,江溪却拎着手包手快地开了门。 只见曲一一跟保镖们推推搡搡着要往里冲,一身暴露的深v领贴着人,保镖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身后还跟着交糖不打和林雨霏霏,三人面色都不大好看。 曲一一见江溪出来,瞪了她一眼,一个没注意,人已经冲到了楚天身边,抱住他胳膊,声音嗲得出水: “楚先生,你怎么不来找我?” 楚天将她手拉下来,曲一一狗皮膏药似的又拈了上去。 林雨霏霏和交糖不打已经一脸急色地走了过来,林雨霏霏给她递了个眼神,大声道:“水水,唐胖子找你都找疯了,你怎么在这儿?” “没事,就碰到了个熟人。” 江溪不动声色地道。 她不明白这两个平常没交集之人怎么会突然来这儿,却不妨碍她看出这两人的关心。 “霏霏姐,能带我去找唐哥吗?” “没问题!霏霏姐这就带你去。” 林雨霏霏一接触江溪身体就吓了一跳:哬,这丫头整个就一火炉。 她扶着江溪往走廊走,楚天张口想留人,却被曲一一扯着不放,交糖不打护着两人往回走,穿过走廊,灯突然灭了。 江溪跌了下去。 身体滚烫。 她苦笑着想: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被强压下去的过敏反应在江溪松了口气后,卷土重来,她只觉得触手都是渗人的疙瘩。疼c痒,整个人像置身于火炉一样,烧得她昏昏沉沉。 黑暗中,江溪像是看见了桑全根让人作呕的笑容,那一张张蒲扇似的大手扇她,打她,而后又揉捏着她,迫她打开,迫她承受,老人鸡皮似的手抚摸着她:“小溪,你皮肤真滑” “呕——” 江溪吐了出来。 声控灯又亮了起来。 林雨霏霏愕然地看着江溪,她躺在地上,将自己整个儿蜷缩成了一团,仿佛是救赎,又好似是困苦。 少女裸一露出的双腿c双臂c连同脖子c脸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在半明半寐的光线里,好像一个人形的怪物—— 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狰狞而可怖的怪物。 林雨霏霏惊叫了一声。 “救救我。” 江溪抱着自己,呓语模糊不清,轻飘飘得仿佛被风一吹就散。 梦境里,老人爱不释手地抚摸她:“别怕,就让公爹摸摸。” 憨厚的庄稼汉拿着棍子打她:“我让你跑,我让你跑!” “哥,打断她腿,看她还跑不跑得了!” “哥,这娘们太野,勾得咱村里那帮男人个个都不干活,烫个疤,看她怎么勾人。” 这黑夜太漫长了。 漫长得看不见曙光。 江溪冷得瑟瑟发抖,拼命抱住自己。 林雨霏霏吓得跑了,跑到一半回去,发现交糖不打愣愣地站在原地,江溪不见了。 “人呢?” “得送医院去啊。”林雨霏霏的烟嗓带着哭音时,听起来刮人:“这么个小孩子,也不知得了什么怪病,都怪我怕什么怕呀。人呢?!” 林雨霏霏拍了下脑门,自责地道。 交糖不打愣愣地转头:“让一个男人抱走了。” “男人?什么男人?” 林雨霏霏打了他一下,“你认识?” “不,不认识。” 长得太俊了,人又高又瘦,一开始笑得可好看了,后来见江溪躺着,虎了脸时看着忒吓人,交糖不打一个愣神,就让抱走了。 “陌生人你也敢让人抱走?” 林雨霏霏气得抬腿就追,“跑啊,愣着做什么?” 长腿帅哥没追上,倒是撞到了唐胖子。他呼哧呼哧地跑过来,喘着粗气:“林雨霏霏,交糖不打,楚先生说小溪跟你们一块走了。” “没,没” 林雨霏霏将事情说了遍。 唐谷没弄明白,“小溪怎么了?这个先不说——” 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 “所以,你是说,小溪让一个陌生男人带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半决赛 “老板, 白依依小姐还在等您。” 保镖挂断电话,尽职尽责地提醒了一声。 白小姐是老板从申市回来后结识的新美人,兴趣正浓。 孰料前面抱着人的男人充耳不闻,长腿一迈, 不一会就穿过了临水走廊, 直达电梯“叮”地一声开了。 保镖跟了进去。 电梯内花了大造价的水晶墙面美轮美奂, 琉璃质感与头顶交辉,一切都被照得纤毫毕现。 保镖余光触到被老板抱着的那团,眼睛立刻反射性移了开来。 那女子骨架纤长, 却可怜巴巴地蜷成了一团,浑身似是生了一层赭红色的皮藓, 一眼看去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疹子, 怪物似的, 让人光瞥一眼就牙齿发瘆。 亏得老板一点异色都没露出来。 保镖心里活动异常剧烈, 面上却半点不透, 视线左移右瞥地就是不敢往正中间放, 不一会十二楼就到了。 他赶忙一步上前刷卡, 十二楼统共也就两间总统套房, 左边一间归楚少, 右边一间常年被老板包了。 “打电话给张医生, 啊,不, 贝莉, 让她过来一趟。” 韩琛丢下一句, 已经抱着人进了主卧。 只留下保镖傻乎乎地“啊”了一声,谁不知道贝莉医生跟老板关系不好?贝莉医生嫌老板风流,老板嫌她无趣,所以贝莉虽然也占了个私人医生的名,但通常都不爱叫她。 他跟进去再确认了句:“老板,您是说打给贝莉医生?” “有问题?” 韩琛看着这平白傻了许多的保镖,只觉有些碍眼:“还不快去?” 保镖愣愣出门,贝莉医生大半夜被吵醒,生了很大一场起床气,等听到韩琛这边有事,才压了压火气:“等着,就来。” 贝莉家距离会馆不远,驾车三四分钟就到了地方,看到床上一坨,那点烟火气顿时消了。 “怎么弄的?” 韩琛摊摊手:“这得问医生你。” 柔和的灯光下,他那富有冲击力的五官都好像平易近人了些,波光粼粼的眼睛蕴满了笑意,贝莉米了眯眼,移开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在床上。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江溪睁开眼睛时,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天花板上雕镂着中世纪风格的壁画,一个露着小丁丁的金发碧眼儿正朝她睁着一双幽蓝的眼睛,她闭了闭眼,再睁开,依然是那双懵懂而好奇的眼神。 这是怎么了? 江溪发现自己脑子有点发木,抬手却发现那些可怖的红疹子都下去了。 白色的棉布睡衣? 她愣愣地看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不在原来的房间。 身体的力气好像被之前汹涌而来的过敏性反应抽走了,掌心的菩心草蔫蔫的。 江溪注意到头顶华丽的水晶灯。 她转过头,却看见了一个绝对意想不到的人。 “韩先生?” 韩琛半靠在沙发上,正拿着书安静地翻看,头顶的灯光照下来,给他镀了一层金色的柔光,使得那张无时无刻都显得风流薄情的脸,都好似突然有了安全感。 “韩先生?” 韩琛这才意识到什么,他转过头,见江溪醒来,眼里快活的星星就浮了出来:“小天使终于醒了?” 江溪以沉默抗拒这个称呼。 她支着身体掀被下床,才踩到地上,眼前已经递来了一杯热水,男人的十指实在漂亮,骨节分明,肌理流畅,衬得这杯寻常的水,都好像凭空高了一个档次。 “喝吧。” 江溪接过来:“谢谢。” 她喝了一口,直到喉咙口没那么干,才问:“是韩先生救了我?” 韩琛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答,递过来一张小卡片:“江小姐不必在意,那种情况下,但凡一个人良知未泯,都无法视而不见。” 白底烫金卡,磨砂质感,“贝莉心理诊所”六字赫然冲入江溪眼中。 她瞳孔微缩,“韩先生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韩琛耸了耸肩,“韩某不巧,正好听了江小姐与小情人的一段话,知道江小姐有这么个毛病。至于江小姐愿不愿治,那是江小姐自己的选择,韩某只是一时闲得无聊罢了。” 江溪愣了愣,原来他一直知道那天在花圃内的人是她? 也是,她既能听出韩琛的声音,韩琛又凭什么认不出自己? “哦,对了,江小姐当时出了一身冷汗,贝莉怕江小姐感冒,就帮江小姐换了衣裳,她是个女医生,江小姐不必介怀。” 韩琛愿意对人好时,当真是无处不妥帖。 江溪抿了抿唇,感激道:“多谢韩先生。” “只怕唐哥会急,不知道韩先生能不能借一借手机打个电话?” “不能。” 韩琛恶趣味地掀了掀唇。 门外听到动静的唐胖子几乎是屁滚尿流地进来,见江溪跟见了亲侄女似的,就差痛哭流涕了:“小溪啊,你这是急死哥了啊。” “什么时间了?” 窗外的天空黑沉沉一片,江溪却觉得自己像是睡了很久。 唐胖子身后挤进来两人,林雨霏霏的眼线糊了,整个儿像只熊猫,她期期艾艾地过来:“水水,真c真对不起,我把你给看c看丢了。” 交糖不打那中二的泡面头经了一夜,好像馊了:“水水,对不起啊 。” 两人都是一脸自责,江溪弯着脑袋眯眼笑:“没关系。” 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那种样子,就算她自己看了都忍不住害怕。 何况,在与楚天的拉锯战中,这两人明明看出了问题,却依然选择站在自己这一边,可真是温暖啊。 “韩哥,这次多谢你。” 唐谷真心实意地低头道谢。 韩琛瞥了他一眼,“回吧,时候不早了。” 正当几人鱼贯出门,走在最后的江溪却被韩琛喊在了一边,他递过来一个纸袋:“这是江小姐之前换下来的衣服。” 江溪接过纸袋谢了声。 “贝莉让我给江小姐带一句,江小姐的病症非常罕见,她很乐意为你服务。” 韩琛话刚说完,门就轻轻关上了。 江溪捏着手中名片站了会,直到唐谷三人催,才又重新跟了上去。 “水水,现在才三点,你再回去睡会,我们比赛见!” 林雨霏霏连走路都透着英气,浓眉大眼,一笑还透着股傻气,跟直播里那个冷艳高贵的傲女完全不一样,说起这,她还有点不好意思,“我这烟嗓,唱傻白甜不行,这不我表哥说我适合走这路,莫名其妙就火了!你是不知道,我这憋着老不说话,可难受了。” 江溪笑得眉眼弯弯,眼睛快活得闪闪发光。 唐谷暗中舒了口气。 他就知道,这丫头虽然面上不说,甚至还自己给自己编黑料,可网上铺天盖地的中伤到底也造成了影响,原来心思就重,最近是更加没个笑脸,这病他说不清楚,恐怕也是压力给闹的。 不然之前怎么就好好儿的? 江溪哪里知道唐哥已经给她编了一套苦大仇深c凄风苦雨的戏码,正兀自跟林雨霏霏c交糖不打聊的开心。 这两人是纯粹玩音乐的,不管那些道道,都保留了一颗赤子之心。 “我跟霏霏听到乐乐那厮说漏嘴,赶忙跑过来,中途霏霏还通知了曲一一,正好想着浑水摸鱼把你捞出来,没想到你这丫头片子挺机灵” 交糖不打说得一脸洋洋得意,显然今天这出英雄救美让他十分畅快。 “难道你们不怕楚天为难你们?” 江溪问得没心没肺,林雨霏霏一脸后怕:“怕!怎么不怕!怕死了都。不过你还是祖国的花朵,我们这些成年的,不得呵护呵护?” 她说得慷慨,交糖不打一脸戚戚然:“我们当时还说了,万一这直播办不下去,就干脆各自回家卖红薯。” 他们说得好笑,江溪却悄悄湿了眼眶。 她发现,自己突然变得很感性。 黑夜确实格外的漫长。 可中途总有那些闪烁的,被人遗落在地的星光,一点点点点地铺成了脚下的道路。 人如果一叶障目,只看得见险恶,那日子大约也过得到头了。 不论是橙子店长c唐哥,还是霏霏c交糖,他们都给过她帮助,他们希望她好,她实在不该再沉湎过去了。 破,而后立。 唐谷不知道江溪突然之间想通了什么,只是觉得,小溪此时的笑格外美好可爱? 韩琛在江溪走后,终于接通了电话。 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内楚天一连给他打了数十通,韩琛声音微微带了点不耐烦。 “做什么?” “我的人说,看见你将人带走了。”楚天声音委屈,“哥,你不是说不跟我抢?” “没抢。” “那你将人带走做什么?” 十二楼一整面朝南的墙壁都被打通,大片的落地玻璃外,是一片黑沉沉的夜,是霓虹闪烁,是声色犬马。 韩琛突然觉得没意思。 “那你今天做了什么?楚天,我以为你会有点分寸。” 韩琛不高兴时,那低沉悠扬的嗓音就像淬了冰。 楚天最怕他这样,带着点心虚:“也没什么,我又没强迫她,不最后让人自己走了吗?” “再说了,哥,你不也玩女人?” “我从不强迫别人。”韩琛慢条斯理,带着点老牌的绅士风度:“做男人,最没劲的就是强迫女人。楚天,你以前可没那么没品。” “哥,你是不知道”她有多么迷人。 楚天这话露到一半咽回去了,“那我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 韩琛撂了电话。 不一会楚天又打过来,他瞥了眼,直接掐断丢给保镖:“我睡会。” 那边楚天早慌了。 他打小就爱跟在韩哥屁股后头混,只是那时候韩哥看不上他,不爱带他玩。直到后来韩哥妈妈去世,他陪人守灵守了一晚上,两人交情这才好了。 有几年他玩得可凶,家里人都不爱管,就差没溜上冰了,也是被韩哥硬提着走回了正道,现在虽然还爱玩玩女人,可也没以前那样凶了。 楚天这么一想,就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明知道韩哥最避讳这个 难怪今天他兴致不高。 他拍了自己脑袋一巴掌,提拉着裤子从休息室出来,一路跑到韩琛房外敲门,被铜墙铁壁般的保镖给伸手拦住了。 “楚少,请留步。老板在睡觉。” 楚天耷拉着脑袋套话:“韩哥真生我气了?” 保镖摇摇头:“不知道。” 老板的心思,他们反正是猜不着的。 楚天只能蔫蔫地回了门,觉得自己这回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江溪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她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天是蓝的,水是清的,人都是可爱的。 连唐胖子那张脸都看上去帅气英俊了许多,吃完会所自供的早餐,就与林雨霏霏c交糖不打两个汇合,一路有说有笑地上了去体育馆的专车。 乐乐不快乐被排挤在外。 江溪直接无视了他时不时扫来的狐疑眼神,就这么个跳梁小丑,连看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林雨霏霏性子直,讽刺道: “有些人哪,要穿越回古代,大概就是那专门拉皮条的龟公,水水,你说是吧?” 江溪弯唇笑了笑:“那倒是。” 乐乐不快乐眼神动了动,到底修养不到家,被讽刺了一路,在下车时终于开了口,恨恨撂话:“得罪了楚少,你们还想得冠?” 江溪想到一大早送到房间的保密协议,眼睛弯了弯: “得不得冠不重要,不过把你比下去,还是绰绰有余的。” 大概是霉运到了头,江溪发现,自己竟然顺风顺水了起来。 半决赛是由人机抽。 李默看着台上三对一界限分明的站姿,眼神闪了闪:“现在,由参赛者分出两位前来抽取!按下眼前按钮,大屏幕上显示的,就是你此次的pk对象!” “祝各位好运。” 乐乐不快乐和林雨霏霏主动站出,分别按下。 “林雨霏霏pk交糖不打,恭喜!” “乐乐不快乐pk三千水,恭喜!” 江溪朝乐乐不快乐歪了歪脑袋,无视小奶哥铁青的脸色,笑得娇俏无比: “非常期待。” 乐乐不快乐不安地捏紧拳头,可一想到之前的安排,顿时又安下心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半决赛(二) 分组名额一出, 弹幕就被各家粉丝刷了屏。 从量上来看,三千水到底根基浅,还不足以与另外三家对抗,而且吸的大都是路人粉, 不谙粉圈规则, 撕逼不行, 纪律分散,很快就被挤到了角落。 倒是乐乐不快乐的“奶粉”战斗力彪悍,常年撕逼第一线混出了钢筋铁骨, 上蹿下跳地不一会就把三千水撕到了地心。 ——好像所有的粉丝总爱把自家蒸煮包装成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盛世白莲花,而三千水在她们眼中, 大概就跟长了张白雪公主脸的巫婆皇后差不多了。 唐谷看得一脑门子闲气, 直接将手机屏幕锁了, 抱着胸眼不见为净。 李槐先悄摸着坐到他身边, 戳了戳: “哎, 你觉得对上那小奶油, 咱水水胜算大不大?” “单按照嗓音条件c唱功c长相, 咱溪溪没得说, 但这小子阴, 谁知道还有什么后招?再加上那帮能日天日地众筹买硬广的粉丝, 我看,一半一半。” 唐谷叹了口气。 台上参赛人员位置站得微妙, 林雨霏霏c交糖不打和三千水站得近, 言谈之间亲昵热切, 反倒是乐乐不快乐被排斥在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好不可怜。 平时无事都能脑补出一出宫斗大戏的粉丝,哪里会看不出这点猫腻。 “社会社会!一个新人成功靠后台打进一流主播圈,奶哥边缘化,咱惹不起惹不起!” “霏霏和交糖人设崩塌,一副软骨头,跪舔新人吃相难看!” “只有我一个人好奇,空降黑莲花的后台是谁吗?!” 有些地位的“后台”都被奶粉们轮了一遍。 蒸煮被diss的霏霏粉和蜜糖粉也加入了混战,这下弹幕是更没法看了。 网络上再乌烟瘴气,这现实的舞台,却还是安安静静的,等四位评委依次落座,整间体育馆就更静了。 比起这些根基浅c咖位低的主播,这四位评委才是真正的大咖c电视台的常客,就在静了那么一两秒后,整个场馆都沸腾了。 尖叫如潮水般席卷了这诺大的体育馆。 能粉唱歌主播的,不论是女友粉c事业粉c亲妈粉,本质都有一颗热爱音乐的心,这四位在歌坛属于常青树,咖位虽未封顶,但个个都有脍炙人口的歌曲流出,有些甚至是童年记忆。 其中更有一位刘玉琦,在整个东亚都享有“小天后”称誉,虽私生活常常为人所诟病,但本身实力强劲,号称音乐鬼才,编词作曲样样都通,天生就吃这行饭的。 刘玉琦的到来,将假面歌手的逼格拉上去了一截。 四位评委的粉丝不断挤入直播间,原本混战一团乌烟瘴气的弹幕一下子变成了五讲四美的和谐曲,再不见人刷“我们霏霏c我们蜜糖c我们奶哥”如何如何了,反倒充斥着对各位评委的花式赞美。 话筒到了小天后手里,她手掌往下一压,“嘘”了声,馆内顿时鸦雀无声。 “大家的热情让我感到非常荣幸也非常开心。” “不过今天的重点不在我,而是台上这四位幸运儿,让我们给他们鼓鼓掌,祝他们今后能在音乐这条道路上越走越宽广!” 有小天后带头,台下顿时爆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其他评委哪个不是人精?即便心里不舒服,面上依然带笑,各个以“关爱后辈”的目光注视着四位选手,尤以三号三千水得的关注最多—— 毕竟,即便是娱乐圈,也难得见这么一个鲜活水灵的美人,跟画里出来似的。 楚天安安静静地坐在第一排,眼见身旁各个平台老总捧场地鼓掌,他也懒洋洋地拍起手来,下巴微抬扬眉往台上看。 一夜的辰光,小美人好像喝饱了水的小树苗,越发迷人了。 可惜啊可惜。 想到今早送来的那份协议,楚天有点遗憾。 台上已经进行到第一组的比赛了。 交糖不打并没选择突破自己,而是延续了一贯风格。当鼓点明晰的前奏响起,现场所有观众几乎在一瞬间被点燃了。 让我们一起摇摆! 摇摆摇摆! 江溪下台时,依然能感觉到舞台被迅速炒热的震撼。 交糖不打的舞台掌控力在四人之中最强,这首歌又十分讨巧,如果林雨霏霏依然选择慢歌,恐怕会在交糖不打的先声夺人中逊色不少。 主办方为了比赛的趣味性,是允许选手在等待的五分钟间隙里临时换歌的。 江溪拎着手包去卫生间补妆。 等她补完妆,台上劲爆的摇滚乐已经停了。 林雨霏霏没唱擅长的爵士小调,反倒换成了小天后的成名曲,《如果你不爱我》。 不考虑其他评委的话,倒是很讨巧的主意。 江溪叹了口气。 双手伸到水龙头下清洗,另一边相连的男厕走出来一人。 乐乐不快乐换了身桃粉西装,细边带,内搭大圆领白t,露出胸口大片肌肤,他皮肤够白,一对儿小酒窝,普通人穿着艳俗的桃粉硬被他穿出了甜甜的“骚气”。 江溪不愿承认好看,认为他穿得“gay”“gay”的。 乐乐不快乐看着身上被“不小心”溅到的几滴水,眼角抽了抽,早上被孤立的气愤一上来,直接拦在了江溪面前: “你什么意思?” “?” 江溪无辜地看着他。 “你溅我身上了。” “哦,对不起。” 江溪面无表情地绕过他:“让让。” 不过一个才出头的小主播就敢在自己面前摆谱,陆乐乐简直气疯了。 他这人跟红顶白的本事强,学了一身看菜下碟的功夫,当初敢把江溪推出去铺路就是因为她“咖小”,现在见她不但纠集了林雨霏霏和交糖不打跟自己不对付,还敢无视自己,更恨得牙痒。 “三千水,你记住了,花无百日红,今天就是你挨跌的第一个跟头。” 江溪转过身,似笑非笑:“就凭你的大后台?” 女子洞明一切的眼神看得乐乐不快乐一阵没来由得发慌,他想这事行得隐秘,该没人知道啊 “听说小天后男女不忌,也不知道,她这次看上了谁?” 江溪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听得乐乐不快乐心里七上八下,掀起了轩然大波。 小天后的荤素不忌,尤爱“嫩肉”,不分男女,在圈内是出了名的。 奈何她音乐造诣深,就这样也硬是混出了头。一堆卖屁股的等着巴上去好蹭一蹭热度,乐乐不快乐前几天也成功卖了回屁股,正自洋洋得意,可三千水刚才意味深长的一番话,又让他不安了起来。 三千水那小模样,乐乐不快乐再昧着良心也没法说一句难看,何况小天后方才在台上,眼神总往那瞅 他忘了,自己就站在江溪旁边。 江溪能发现端倪,实在是因为她对这块实在太敏锐,尤其是那种有了身体接触的两性关系,在她眼里,那就是两千瓦的灯泡,明晃晃的,这眼波流转间,一对狗男女就产生了。 小铅最近时不时冒出来一句,江溪听得是烦不胜烦,从手包里悄悄拿出手机,身体掩在落地大盆栽后,对着正打电话的“小甜甜”录影。 乐乐不快乐对着听筒那块喊哥,满脸的气急败坏:“季哥,是你说让我巴上那老娘们,评委那就不愁了,现在怎么好像听说又跟三千水混在一块了?” “快,你们怎么还在这,要登台了。” 工作人员急赤白脸地进来喊人。 卫生间这块工作人员是向来不跟进来的。 江溪这才从花盆后走出来,朝墙壁那头的乐乐不快乐露出八颗牙齿,乐乐不快乐满脸煞白地看着她,明显智商不太够用:被,被听见了? 江溪晃了晃手机,眼里的光就在乐乐不快乐看来,就跟小恶魔似的,张口没声音:“都录下来了哦。” 乐乐不快乐面如死灰。 台前李默极具穿透性的声音传来:“恭喜交糖不打,成功晋级!” “让我们欢迎下一组登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意料外 乐乐不快乐上台时, 人还是懵的。 主持人的声音如同回响在另一个国度,隔了一层,让人感觉不真实。 “请参赛者抽签!” 李默笑眯眯地看着同时上台来的一对男女,乐乐不快乐似乎有些神不守舍, 倒是那三千水精神头不错, 抿嘴笑了下, 半点不紧张。 弹幕像是发现了一片新天地。 被四位评委吸引来的路人终于将注意力从评委身上移开,专注到参赛者身上,这一注目, 立刻不得了了。 “小姐姐颜值赛高,她这一笑, 感觉我又恋爱了!” “有谁知道小姐姐资料?急求!” “看着年纪还小, 再过几年, 这颜值在娱乐圈都该封顶了吧?” 三千水这新晋粉丝群体再傻, 也知道抓住机会向路人安利了。 只是这一安利, 才发现自家蒸煮委实太神秘, 流传在外的资料统共就三首歌和一个视频。 路人光去瞅三千水了, 乐乐不快乐立刻就无人问津起来。 奶粉们看得着急, 可也不能不服气, 单颜值这一块, 还真没几个能跟三千水相提并论的。 谁站旁边都得露怯。 平时直播间里看得挺风光俊俏的小奶哥往三千水身边一杵,就一自体发光的萤火虫, 被旁边那银河带一衬, 整个儿一黯淡无光。 礼仪捧着个箱子上台来。 两张白纸, 分别刻着首末两字,乐乐不快乐伸手就摸了个“首”字,脸上的笑顿时跟哭没什么两样。 江溪风度好,笑眯眯地亮了个“末”字。 谁都知道,第一个出战的参赛者,在评委那是有先入为主的优势的。 就跟交糖不打似的,他先声夺人,一下子压了林雨霏霏的势,而林雨霏霏则需要花费更多的力气,才能盖住这先入为主。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得发挥好。 反之也是一样。 倘若发挥失常,出现破音c走调c忘词这种错误,首战之人也会在第一时间就失了评委的印象分。 乐乐不快乐的表现被高倍摄像头一五一十忠实地记录下来,路人顿时就觉得这个什么乐乐太小家子气了。没看人家女孩子还大大方方的嘛? 台上李默应景地鼓起掌来: “第二组出赛顺序已经决出,让我们把舞台首先让给乐乐不快乐!恭喜他!” 比赛曲目是一个小时前就报上去的,但主办方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允许出赛者在出赛的一分钟间隙临时更改曲目的——当然,这项规则并没什么卵用。 迄今为止,举办了三届的假面歌手大赛,也没出现过这种状况。 没有哪一个登台表演者会如此儿戏,毕竟任何一个出赛用曲目,都是私底下练过无数遍,反复斟酌才会选出的。 江溪退下台去。 台上只剩下了乐乐不快乐一人。 镁光灯同时暗下去,只余一抹投影落在正中,乐乐不快乐的桃粉西装很衬他,在三千水下去后,那股子甜劲儿终于冒了出来。 欢快活泼的前奏响起。 是乐乐不快乐最擅长也最合适的甜歌,他的声线是男生中少有的奶音,掐着嗓时,总觉得像含了块糖: “我轻轻地尝一口你说的爱我,还在回味你给过的温柔” 桃粉色像夏日的草莓冰激凌,让人忍不住舔一口。 天下奶粉们已经疯狂打“call”。 连弹幕都开始刷乐乐不快乐唱得甜die了。 唯有四位评委眉毛拧得死紧,半天没松开。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这首歌本身难度不大,比起动辄高音爆破低音断气的难度,这实在是一首热热闹闹的口水歌,谁都能哼两句。 可这乐乐不快乐唱得很浮。 就像是内心有一个焦躁的小人在蹦跶,虽然一样唱得热闹,意境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尤其几处还紧张地咽了口水,破音没有,但实在不太像一个专业玩音乐的。 好听,纯粹是歌曲好听,跟唱歌的人实在没什么关系。 渐渐的,弹幕也出现了不和谐的评论: “你们都在刷甜,我怎么觉得一点都不甜?乐乐不快乐他在不安什么?” “是我听错了吗?中间有一处好像有点跑调。” “三千水的水军别跑错场了,diss乐乐并不会让你家蒸煮唱得更好。” 不是所有人都是盲目的。 有人听歌听节奏,有人听歌品情感,乐乐不快乐这首歌的情感处理得显然不怎么样。 江溪安静地坐在后台休息室内听歌。 说是休息室,也就一临时搭出来的棚子,林雨霏霏和交糖不打过来串门子,三人熟,也就不避讳。 交糖不打听了会,有点纳闷:“哎,我说这陆乐乐今儿不对劲吧,你听听,这转音急促的,跟后头有恶狗在追似的。” 江溪瞥了他一眼:“恶狗?” 这一眼,让交糖不打顿时生出点危机感来:“阎王?反正都差不多。听那声挺不安的,音都快破了,嗓子掐得紧没放出来。” “小阎王”江溪眼神动都没动,只是笑眯眯地“哦”了一声。 她录音当然不是为了宣扬这破事,否则光小天后的粉就能生啃了她。 倒是用来吓唬吓唬乐乐不快乐也不错,谁料这人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表现得比她预计还差,实在是让人很觉得胜之不武呢。 就这表现,除非小天后无视事实力挺,否则她怎么也输不了。 林雨霏霏拍拍她肩: “水水,你就照之前的来,肯定能超过这牲口。” 江溪弯了弯嘴角,一双妙目满是淘气,“霏霏姐,一会让你看更好玩的。” 等林雨霏霏果真看到那所谓更好玩的,也忍不住瞪大眼睛啐了口: “这小疯子,可够缺德的啊。” “挺带感。” 交糖不打与林雨霏霏相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原来就在乐乐不快乐唱完前,三千水做了一个谁都意想不到之事——临时更换曲目。 她将歌曲临时换成了跟乐乐不快乐一样的曲目:《甜甜的》。 幕后人员“啊”了一声,诧异地看着她。 三千水眨了眨眼睛,被她那小鹿斑比似的大眼睛一看,那幕后人员也有点扛不住:“请问您想换什么歌?” “就那首《甜甜的》。” “这” “咦,不可以吗?” 三千水低头翻了几遍手上的规则须知,再抬头时,就有点委屈巴巴:“规则上没有说曲目不能重复。” “也,也不是不可以。”幕后人员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就以前没人这么做。” “既然没有不可以,就帮我换上吧。” 江溪认认真真时,几乎很少有人能抗拒。 是以当换过的曲目交到李默手上时,他是愣神了那么一小会的。所幸主持经验丰富,不一会就圆了回来: “让我们欢迎三千水即将给我们带来的视听盛宴!” “鼓掌!” 江溪上台时,发现就在东南角竟然也有举着自己灯牌的粉丝,在为自己大声呐喊。 她顿时笑了起来。 高倍摄像头下,那双漂亮的大眼睛蕴满了快活,几乎感染得所有人都随之笑了起来:没有人会讨厌这样一个天使。 李槐先在角落拈了块手帕,哭哭啼啼地自我感动:“我的水水小天使” 唐胖子嫌弃地看着他擤鼻涕:“安静会成不成?” “不成,你没见我家水水多可爱?” 唐胖子语塞,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娘们兮兮的化妆师,还是很有一套的。 昨天的小溪是不可一世的冰雪女王,今天的小溪就是该被人捧在手心万众瞩目的公主。 粉色泡泡裙,栗色小卷发,头顶碎钻小皇冠,眼睛被描摹成迷离的灰蓝猫眼,这种打扮,换作别人也许会因太过繁复而显得l一,可江溪却完全撑得起来。 她皮肤够白,雪缎子一般,这粉衬得她更嫩,仿佛一尊瓷娃娃,光这么乖乖巧巧地站着,就好像童话里走出来似的。 唐胖子觉得手指有点痒:萌物,想捏。 当前奏响起,所有人都愣了。 ——这不是乐乐不快乐刚唱的那首吗? 台后的陆乐乐脸也黑了。 明星怕撞衫,谁丑谁尴尬;歌手道理也是通用的。 三千水这么选歌,就是来打他脸。 没有人比陆乐乐自己更清楚,刚才他唱得有多虚。 现在回想起来,脚下还轻飘飘的跟做梦似的。 这三千水哪里像个未成年? 那就是只成了精的老妖精,一步步都算计好了的,恐怕从卫生间那溅一身水开始,自己就被人捏在手心了。 江溪一起调,大家就觉出了不同。 她的声线清透,按理是不适合这种甜歌的,偏她能调动情绪,将整个人都灌入这种感觉里,将声音快活地弹起来,尾音微微提着,让人跟着她的情绪走,又活泼,又热烈,却还带了纯洁。 恋爱应该是甜的。 可她的甜里,还带着蠢蠢欲动的撩拨,和跃跃欲试的勇敢。 空气中似乎都冒着粉红泡泡。 江溪将一首歌唱活了。 声线适不适合已经没人在乎,每个人都沉浸在她编织的粉红梦境里,甜蜜沁入人心底,荡漾啊荡漾。 四位评委也忍不住打起了拍子。 他们看到得更多。 唱功可圈可点,声线一直很稳,转音流畅,最关键的是,这个三千水的舞台掌控力,她能在一瞬间让所有人都做到“共情”,或者说:“伪共情”。 乐乐不快乐的演绎,勉强算作无功无过,那这三千水,就太超额了。 整个人都好像会发光。 这是音乐赋予她的灵性。 江溪停下时,场馆内除了奶粉,其他三家粉都在拼命打call,经久不歇。 弹幕已经被路人疯狂刷屏。 “时隔六年,我又一次陷入了爱河,爱水水爱生活!” “楼上光说不练假把式,现已经号召所有亲戚朋友一齐上网给水水投票,决不能输给那个弱鸡。” 路人转粉者无数。 尤其是被四位评委吸引来的忠粉,也忍不住做起了三千水的墙头粉,毕竟有颜值又有实力的小姐姐,实在是太燃了。 但也有人觉得三千水失了礼仪恭谦让,太过咄咄逼人的。 不过网络这东西,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在这个越来越讲究个性和锐气的现实世界,温温吞吞的行事做派早就不为年轻人所推崇。三千水这么行事,在绝大部分人眼里,那是忠于自我c锐气千条,尤其与她现在的软萌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奶粉们狂刷三千水不道义时,路人越来越多地站出来帮她说话了。 “这是比赛,比不过还要撅对手太凶,小奶哥不如回家吃奶?” “道德绑架,这才是社会社会!” 单从弹幕的支持率看,三千水和奶粉的支持率已经一半一半。 唐谷将手机抽出来瞥了一眼,李槐先不敢看,又忍不住问:“胖子,你预估下咱水水的网络支持率如何?” “一半一半。” 不过唐胖子没说的是,就算事实明摆着江溪唱得更好,也不代表网络投票的数据就会好看。 乐乐不快乐的粉丝大部分是女友粉,这种粉丝疯狂又忠诚,抡起数据的冲劲不是三千水才圈来的粉丝能比的。 “感谢两位精彩的表演。” 主持人咳了一声,乐乐不快乐也上了台,和江溪一人一边站好。 “现在,先让我们看看两位的网络支持率,投票通道已在假面歌手的官网开通,十分钟后截票。” 体育馆内观众纷纷屏息凝神,看着大屏幕。 一蓝一紫两个柱形图齐头并进c你追我赶,短时间内看不出上下。 四位评委显然不大在意这网络投票结果,反倒交头接耳起来。 江溪不动声色地瞥向小天后。 谁料小天后正定定直视她,见江溪抬头就是爽朗一笑,点点头:“三千水是吧?你很有天分。” “谢前辈夸奖。” 江溪纯然就是一小粉丝见到大明星的腼腆。 楚天在台下看着真切,掸了掸烟头冷笑:小丫头片子还挺会骗人。 十分钟很快就到。 “三,二,一!投票截止!” 李默声音高亢:“恭喜乐乐不快乐!领先三千水十票。” 唐谷屏了好大一口气,这才吐出来。 李槐先傻眼地看着台上,只见蓝色柱状图与紫色柱状图,按照百分比来看,乐乐不快乐硬生生比江溪多了百分之十。 换算成五十票值,乐乐不快乐是三十票,而江溪是二十票。 “怎,怎么会呢?” 李槐先想不通,屏幕上明明帮水水说话的多啊。 “你想想如今娱乐圈内小生粉和小花粉的战斗力?五五开达不到吧?小溪的粉可都是新粉,没什么凝聚力,有这个数,已经很了不得了。” 按照唐谷原来的估算,这个已经不错了。 观众投票的权重与评委是对半开,五十对五十,四位评委除了小天后一人享有二十票,其他三个都是每人十票。 江溪只有十票的落差。 只要没猫腻,评委这票怎么算,都丢不到乐乐不快乐的身上去。 只可惜唐谷料错了。 而江溪料对了。 小天后再荤素不忌,也还有点潜规则的品。 陆乐乐伺候得人床上舒坦,她再怎么欢喜三千水这块璞玉,也不能破坏这行规,不然以后圈里传开了,她还怎么混? “现在,轮到四位评委投票。” “请举牌!” 全场屏息凝神,连网上刷得不停的弹幕都止了。 “投给乐乐不快乐的,请举牌!” 刘天后坦然地举起了牌子。 “投给三千水的,请举牌!” 其余三位评委纷纷举起了牌子。 作为主持人的李默傻眼了。 三届比赛主持下来,还从没出现过这种平分局。 乐乐不快乐网络计票三十,小天后一人二十,统共五十票;三千水网络机票二十,三位评委一人十票,统共五十票。 正好打平。 弹幕一溜地刷起了“666”,这种情况,就看主办方是怎么议定了。 虽也有人质疑小天后选择,不过在这种喜闻乐见的情况下,大部分都认为是小天后恶趣味发作,想看一看接下来的修罗场角逐。 乐乐不快乐明显舒了口气:逃过一劫。 这情况,已经不再是主持人能抉择判断的了。 是让三人一起角逐冠军,还是再来一场加时赛,让这两人比出胜负再比过——全看节目组如何决定了。 李默咳了一声,清清嗓子: “那么,接下来我们听一听将决定交给节目组——” “等等,”李默傻愣愣地看着粉红小公主突然萌萌地伸手打断他:“请允许我再次向乐乐前辈发起挑战。” “乐乐前辈,你敢不敢?!” 乐乐不快乐这下,是被架在了火上烤。 不答应,那就是惧怕后辈,还是个女后辈,当众露怯。 答应,谁知道这女魔头安什么好心? 乐乐不快乐情愿面对一百个交糖不打,也不愿对上这个披着天使皮的魔鬼。 “乐乐前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正面杠 整个场馆鸦雀无声。 华国向来有敦厚c谦逊的传统, 讲究得饶人处且饶人,即使心底恨得牙痒痒,也得全个面子情,大唱世界大一统。 偏偏三千水飞来一笔, 明摆了要继续正面杠, 半点不给人留余地—— 这下所有人的兴趣都被挑起来了。 一个直播节目, 实时观看人数迅速从五百万飙升到千万,直播间一度被卡瘫,真的是年度都少有了。 主办方肚里早就乐翻了天。 做节目, 最怕的就是没话题c没爆点,观众最喜闻乐见的是什么? ——撕逼啊。 当然, 这撕还得撕得有水平有文化, 在讲究和谐五美的新社会, 泼妇骂街是上不了台面的。 三千水不一样。 她不玩遮遮掩掩那套, 不服直接挑。 就这么一个娇滴滴粉嫩嫩的小姑娘, 内里反而藏着一股彪悍的血性——起码, 在观众看来是这样的。 乐乐不快乐不能怂。 他非但不能怂, 还得痛痛快快应下, 才能在全了自己“男子汉”的面子。 道理都懂—— 可该虚还是会虚。 乐乐不快乐瞥了眼身旁的小恶魔, 小恶魔皮肤雪白, 瞳仁清澈,眼睫毛从侧面看简直长得犯规——他觉得连脚底板都泛着凉气, 握紧了麦克风, 抖抖索索半天应不出一个“好”字。 台下顿时嘘声一片。 高倍摄像头此时成了高清照妖镜, 乐乐不快乐那心虚怎么也藏不住。 “好,我接受。” 乐乐不快乐笑得涩然,应得勉强,连声音都打着飘。 弹幕一瞬间浮出无数“点蜡”,连奶粉们也没底气给自己蒸煮洗地。 “看来以后这小奶哥得改名叫小怂哥。” 主持人反应极快地接过话头: “既然两位参赛选手都已做出决定,我们直接进入加时赛阶段,现在休息十分钟。” 四位评委互相招呼着下了台。 乐乐不快乐跟在三千水身后,看她扯了裙摆,跟在李默身后小心翼翼地下台阶。 那双在灯光下美轮美奂的水晶鞋足有十公分高,细c尖,整个儿一人间凶器,而临时搭出的铁架子台阶,又窄又陡,三千水走得很慢。 只要一脚 只要一脚 被碾压c被群嘲的挫败和愤恨如潮水一般涌来,一瞬间淹没了陆乐乐的理智,他不受控地探出脚,往女孩纤细的足踝踢去。 就差一点点了谁也看不到。 三千水还毫无所知。 这一刹那,乐乐不快乐好似提前看到了女孩骨碌碌滚下台阶时的狼狈场景。 他无声地笑了。 可这笑才达一半,又戛然而止,形成一个怪异的荒腔走板的休止符,前面的李默不知与三千水说了什么,突然回过头,微缩的瞳孔里错愕和震惊被放得极大。 三千水成功地如陆乐乐所料,趔趄着摔下台阶,被李默一把扶了住。 可乐乐不快乐分明记得—— 他没碰到人。 “你在做什么?” 李默干主持这行多年,向来不管选手之间的龃龉,可手下的肩膀抖得跟筛糠,小姑娘一脸惊惶,面色煞白,小鹿斑比的眼神求助般看着他—— 听说这三千水还没成年。 李默突然心软了。 这乐乐不快乐心思太毒,小姑娘要真摔实了,演出无法进行也就罢,摔出个习惯性脱臼谁来负责? “乐乐不快乐,你要比,就堂堂正正地跟人比,在台底下耍手段是怎么回事?” 三千水缩着肩躲到李默身后,幕后工作人员纷纷聚了过来,三两下就问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向陆乐乐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啧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陆乐乐百口莫辩,难堪得想钻地洞,不远处的四位评委听到动静纷纷转过头来,看向这边的眼神也充满了谴责。 “蠢货。” 刘玉琦觉得自己睡了个糟心人。 乐乐不快乐面红耳赤,自己还没明白什么回事,就见江溪躲在李默身后,朝他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意。 我艹! 这阴险的小娘们! 他顿时明白过来,指着江溪要骂,却被四周不屑鄙夷的眼神给堵了回去:辩解什么?他被李默当场看到要踹人,三千水还正巧好死不死地掉下去了。 谁能信他没沾这小恶魔一根汗毛?! 评委那的印象分没了。 乐乐不快乐捏着拳,暗骂了声“小娘皮”,眼睛红得充血,狠毒了江溪。偏江溪还火上浇油似的朝他摆摆手,生怕气不死他。 林雨霏霏绕了一圈回来,进门见江溪还在悠哉悠哉地喝茶,气定神闲。 “曲目报了吗?” “报了。” “奇了怪了,”她摇着头嘟囔,“刚才还见到那牲口,转个身就没人影了。” 江溪敛着眸,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她方才托人将那段音频递给了小天后,想必小天后听到那句“老娘们”,脸色应该十分精彩。 十分钟过得很快。 “让我们欢迎两位选手再次登台!” 舞台下,掌声雷动。 这次是江溪先唱。 一首伤感情歌。 评委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姑娘装束没换,依然是甜歌配备,可在她起调时,那粉糯糯的色调,就好像一下子成了雾蒙蒙的灰。 沉,暗。 唱得人心底都发灰。 无望的c痛苦的c绝望又挣扎的情感,三千水唱得不是爱,可好像又是爱。 评委品不出,可心底的苦涩却缭绕不去。 曲以情动人—— 到这一步,已经成功了。 何况这是一首难度极高的歌曲,前奏低,可到高潮处,又一下子直入云霄,其中夹杂了一段炫技式的海豚音,真假音切换极多,单技巧,也已是专业水平。 “br□□一!” 评委们纷纷鼓掌,连小天后也矜持地表示了赞赏。 “好,谢谢三千水的精彩演绎,让我们欢迎——乐乐不快乐!” 几乎没有人看好陆乐乐。 如果照他一惯水准——乐乐不快乐没有任何胜算。 音域比不上,唱功比不上,连形象都差得太远。 可谁知,他一起调,几乎是惊掉了所有人大牙。 乐乐不快乐选了首韩文歌,爆破式的起调一出,立刻引爆了所有人的耳膜。 转音华丽,歌喉撩人。 除了台上几个评委神情微妙,台下奶粉们已经开始疯狂打“call”起来,连弹幕都忍不住称赞其颠覆式的演出。 “这声线压得够撩啊,看不出小奶狗还有这能耐。” “这声音质感,跟录音棚修了又修的也差不多了,够华丽,够高级。” “原唱也不过如此。” 一个人如果一直表现平平,突然给了人巨大的惊喜,那这惊喜往往要比一个一直表现优秀之人继续优秀来得震撼。 乐乐不快乐就是如此。 网络上开始为小奶哥说话之人多了起来,唐胖子看得气闷,这下连直播间也不刷了,反倒是李槐先突然跳了起来,化妆箱子都没顾上,直起身就往后台冲: “水水让我去一趟。” 李槐先在调音棚门口跟江溪碰了头。 “水水,怎么回事?” 这时台上还有一小段歌,就要结束了。 江溪指了指里面两个调音师:“帮我将那红色开关摁停两秒,再开。” 李槐先再傻白甜,也是跟着节目组走过一段流程的,他很清楚江溪所指的红色开关,对应着背景乐。 “听我的。”江溪郑重而认真地看着他:“相信我。” 李槐先从江溪眼里感应到什么,似乎一下子打了鸡血,趁着调音师对自己不防备,豁出去地冲上前,瞅准了迅速摁下去—— “啪嗒”。 唱到一半的歌,突然停了。 乐乐不快乐摆到一半的动作也停了。 “话筒坏了?” “还是调音坏了?” 观众傻了两秒,正要抗议,就在这时,舞台上歌声又响了起来。 可陆乐乐没反应过来。 动作和口型一下子对不上,有了延迟。 “假唱!” “假唱!”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 乐乐不快乐是假唱! 难怪风格c歌喉完全不同,台下一片哗然。 主办方也站不住了,一场歌唱比赛出现假唱事故,影响的是所有平台包括赞助商的公信力,甚至之前所有选手的信誉度,都将受到质疑。 这简直是播放灾难。 楚天脸色铁青,连同八个直播平台老总面色也一时间变了起来。 李槐先心脏还在狂跳,男调音师已经跳了起来,“怎,怎么会?” 母带明明是去了原唱的。 女调音师一下子面如死灰。 就在直播间群众暴走时,节目组前所未有地高效,迅速播出了一组录像,大约是十分钟,从陆乐乐回后台时愤而绊倒三千水开始,到诱惑女调音师配合他假唱为止。 原来那女调音师竟然是个“奶粉”。 这下真相大白。 声音c图像,清晰得像有人跟拍似的。 陆乐乐人品低劣,欺负同组女生,诱惑奶粉,试图假唱,真相辩无可辩。 节目组直接宣布取缔乐乐不快乐的参赛资格,签约平台老总出面宣布与劣迹主播解除合约,所有平台表示一律封杀,永不再用。 江溪直接晋级。 节目组高效而透明地解决了播放事故,完成了一次完美的危机公关。 ——而乐乐不快乐身败名裂,深陷与原平台的合约官司中,焦头烂额,奶粉们就剩下小猫两三只在苟延残喘。 没人会喜欢一个劣迹斑斑之人。 豆瓣c知乎c天涯,为他筑起了高楼,乐乐不快乐再翻身不得。 江溪很满意。 她从一开始,就在期待这个结果。 陆乐乐这人阴险,徒有小聪明,心智却不稳,被人连逼几回,就做下了糊涂事。 其实这回他要是不假唱,等比赛结束,再卖个惨,哭一哭,还是原来直播平台的一哥,什么损失都没有。 “小溪,那录像听说是你给节目组的?” “恩。” 江溪理了理头发,“是我。” “干得好!” 唐胖子拍拍她肩膀,蒲扇似的厚掌拍得江溪肩塌了半边。 “喂!” “你看姓楚的那眼神没?”唐胖子讪讪的收回手,“他这下可不敢打你主意了。” 楚天确实被这彪悍的丫头片子吓了一跳。 当下就打电话给韩琛,没想到一早晨没接通的电话这下居然通了,那边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哥,你一早就知道那丫头的脾气?” 韩琛还有点迷糊:“什么丫头?” “哦,她啊,”他回过神来,“小狼崽子。” “你吃亏了?” 楚天一脸后怕,“倒,倒也没,就昨晚吧,其实我是接了一个陌生消息才去了休息室。” 他一开始以为是江溪欲擒故纵,约着他去。 后来看不像,可喝了点酒上头,精虫一上脑,干脆想着将错就错办了,大不了回头弥补他从前碰到的女人,不都上赶着还怕赶不上吗? “你不知道,她把那个给她下药的主播,给整得退行了。” “是吗?”韩琛声音漠然,“该的。” “下午就是总决赛了?” 楚天点头,想到对面看不见,又连忙“恩”了一声。 “那我过来一趟。” 韩琛“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留下楚天傻愣愣的:韩哥不是说路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得冠 下午两点。 休息室内, 江溪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椅上由李槐先补妆。 交糖不打是男人,妆化得快,自家休息室呆得无聊,就跟着林雨霏霏过来窜门子。 手包内电话响了。 唐谷帮她递过来, 江溪瞥了眼就接了起来, 抿紧的唇角几乎是习惯性地翘起来:“爸。” “溪溪啊, 最近累不累?” “不累。” “下午的比赛咱尽力了就好,输不输赢不赢的,都没关系, 啊?” 江父苍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江溪愣了愣, 她没跟爸妈说过比赛的事:“爸, 你也在看直播?” “是, 是啊。” 江父咳了声:“正好周末, 我跟你妈在家闲着无聊, 你唐哥就让工作室也给咱家安了台电脑, 说什么办公配备, 是不是不太好?等你唐哥爸再跟人把钱算了, 咱不占人便宜。” 哪里是钱不钱的事? 江溪瞪了眼唐胖子, 想到之前网上那铺天盖地的黑, 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再开口时, 声音就有点不自然: “爸, 网上那话, 您别往心里去。” “哎,爸都懂,咱女儿不是那样的。” 江父笑得开怀,江母在旁边也了他一眼,老头子嘴上说得潇洒,昨天不还气了一宿,差点没跟电脑那头的人撸袖子打起架。 “他们都说闺女你唱得好,就是那乐乐什么的太坏了,乖女儿,你没受伤吧?” 江母抢过电话,听女儿在那边软软地说话,心就跟泡在了酸菜缸里。 “没,他欺负不了我。” 江溪无声笑了笑,“下午比赛完,我就回来,” “哎!好好比!上午那小卷毛肯定比不过咱溪溪!”江父乐呵呵给闺女打气。 小卷毛还在旁边一无所知地喝茶唠嗑,江溪讪讪地笑笑,安慰了江父江母两句,才挂断电话。 李槐先掐着点帮江溪补了唇妆。 那边林雨霏霏耳朵尖听到了个尾巴,顿时抚掌笑了起来: “容卿卿?小卷毛?哈哈哈” 交糖不打牙齿差点没崩了,见江溪一脸抱歉地看着他,这才撸了撸他那头中二得破出天际的泡面头:“昨晚上谁硬扯着我这泡面头不让人好好睡的?” 江溪呆住了。 唐胖子磕到一半的瓜子险些没噎着喉咙,胖手指着两人一脸犹疑:“你,你们” 交糖不打这才发现自己透露了什么。 一下子从脸红到了耳朵尖,跟踩了弹簧似的蹿出休息室:“我先c先上台了。” 倒是林雨霏霏一派洒脱地耸了耸肩:“也就那么回事。” 成年男女嘛,看对眼约个炮,多正常的事。 江溪没想到看似放浪不羁的交糖不打竟然是个纯情哥,正自愣着,李槐先却已经动作利索地帮她将胸前背后的缎带给拆了: “衬裙脱了。” 腰线别高,没了衬裙的裙摆温顺地垂落脚面,露出圆润可爱的脚趾。 粉嫩公主裙顿时大变模样,从华丽的宫廷风变成了清纯的初恋风。 “厉害。” 江溪朝背后的镜子瞥了眼,见屋内几人还傻愣愣地站着,也顾不上喊,提着裙摆健步如飞地出门,跟交糖不打并肩在台下等。 交糖不打脸上的红晕才下去,见她一来又上了脸:“我跟你霏霏姐,是吧” 江溪笑眯了眼,露出八颗牙齿:“打哥不用解释。” 交糖不打咳了声,伸出手: “小水水,加油。” 江溪犹豫了下,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却被交糖不打豪迈地一把握住晃了晃:“加油。” 什么都没有。 江溪等了等,狐疑地看着白皙滑溜的手背,半天没说话。 正疑惑着,台上主持人已经开始报幕。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台。 决赛的规矩又与半决赛不同。 评委与观众的评分权重比依然对半分,但选曲不再自由,而是由电脑随机选择,要求所唱曲目符合“主题”。 譬如要求摇滚,就不能唱美声;要求民谣,就不能唱流行;要求伤感,就不能唱甜歌。 交糖不打先抽。 只可惜这回好运大神没照顾他,交糖不打的单眼皮差点被褶成双眼皮:乡村音乐。 嘛玩意? 让他一个唱激情摇滚的,去唱那玩意儿? 交糖不打有点后悔,出门前应该听妈妈的话多上几柱香才对。 江溪抽到了摇滚。 也有点傻眼。 她性格不够激烈,唱民谣都比摇滚好。 弹幕早就沉浸在一片“哈哈哈哈哈”里。 “打哥要唱乡村乐?曾经听过一回的表示:打哥药丸。” “水粉已截图,水水的呆萌脸够我舔屏一百次。” “讲道理,难道没人期待水水的摇滚?” 三千水流出的几首歌,都是情歌,还真没节奏强烈的摇滚乐。 “同期待1。” 交糖不打和三千水的粉丝难得握手言和,相处和谐,没有深陷撕逼海洋,反倒欢快地为各自蒸煮点蜡。 于是,之前还撕翻了天的假面歌手大赛在进入决赛局时,反倒陷入了和平欢乐的海洋,似乎没人再在意谁得总冠军的问题,反倒各自期待起两位选手的出糗。 “倒是好狗运。” 林雨霏霏抱胸在角落看着,突然笑了声。 她跟交糖不打的粉丝现在还在屏幕上时不时地撕上两把,简直跟挖了对方祖坟似的。 倒是这两家,一家亲了。 唐胖子也没想到,抽了根烟出来:“你们两家粉丝恐怕谁都没想到,他们在那撕得翻天覆地,蒸煮都好得跑一张床上去了。” 话糙得很。 林雨霏霏却半点没气,甚至帮唐胖子跟自己一同点了烟。 唐谷拈着烟,台上交糖不打调子不大在状态,他无聊地转开视线,却突然发现前面座上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韩哥? ——他怎么在这? 唐胖子掐灭了烟头,胖脸上出现难得的一抹严肃。 林雨霏霏也注意到了。 她一时想到昨天急匆匆敲开门时见到的男人。 林雨霏霏活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这么出色的极品,光站着就能撩得人蠢蠢欲动,宽肩细腰大长腿,脸可比现在屏幕上那些明星出色多了,更绝的,是那双眼睛 骚气。 这人天生有股子招人劲,看着笑眯眯挺平易近人,可眼里又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林雨霏霏“视一奸”了一会韩琛,突然贼兮兮地肘击了下旁边: “哎,你说这人什么来头?好像挺关心水水的。” “别瞎说。”唐胖子将烟蒂丢到地上撵了撵,“小溪跟他没关系。” 林雨霏霏无趣地耸了耸肩,不过一想到昨晚上江溪那模样,又不说话了。 交糖不打唱完只得了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他干脆也没下台,跑到主持人身后,等着江溪上台。 江溪也确实不擅长摇滚。 可她有个交糖不打及不上的长处——她能演。 她不期待爱情,可在与乐乐不快乐比赛时,却能将自己沉入状态,靠全身c歌喉演绎出爱情的甜蜜——这也是她比一般歌手强的地方。 所以当她唱起摇滚时,那架势c歌喉起来,大家就又觉得——不赖。 起码比起交糖不打看起来要像那么回事。 “三千水赛高!” “小姐姐人美声甜,为小姐姐打call!” “交糖不打药丸,点蜡。” “点蜡1。” 到决赛时,涌进直播间的路人更多,是以在观众投票环节时,江溪靠着颜值和实力拉拢来的一大波路人给了她强有力的支持,第一次跟这些成名已久的主播打成了平局: 一比一。 按五十票计,交糖不打二十五票,三千水二十五票。 “现在,请评委亮分!” 交糖不打捂住眼睛,不肯看:要完。 江溪笑得眼睛眯成了一弯月牙儿,忽闪忽闪的,弹幕顿时进入疯狂舔颜。 四位评委几乎同时亮分。 毫无悬念! 李默直接爆出了答案: “恭喜三千水,七十五票!获得此次假面歌手冠军!” “恭喜她!” 全场掌声雷动。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三千水横空出世,顶着无数黑料,实现粉丝从零到三百万的逆袭壮举,几乎震惊了整个直播界。 交糖不打张开双臂,与江溪友好拥抱:“恭喜。” “谢谢。” 江溪轻轻说。 交糖不打揉了揉她脑袋,笑得极为开怀。 小天后也抱了抱江溪:“恭喜,如果有意愿加入我工作室,随时欢迎。” “谢谢。” 江溪淡淡地笑,在与四个评委纷纷告别后,这场大赛才终于落下帷幕。 台下唐谷看得是一颗老母心滚烫,眼眶发红,胖身子一溜烟地跑到后台,等江溪下来就是一个熊抱:“小溪,你做到了!” 唯有唐谷知道,这一切得来并不像所见那么容易。 直播界称她为幸运女孩。 可事实上,为了得到这个结果,幕后所费的心力更多。 不过江溪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压低了声:“唐哥,冠军不是还有一百万奖金?” 没发呀。 唐谷这才想起来,挠了挠后脑勺:“晚上还有个庆功宴,颁奖典礼放到庆功宴上,到时候也会全场直播。” “哦。” 江溪点了点头,盘算起交了税后自己能得多少。 这部分并非直播间收入,按照合约附件,只需交给工作室三成,一百万奖金扣完税后余下八十万,分工作室三成,还剩五十六万。 五十六万在申市已经能付个首付,买套大房子了。 唐谷看她笑得牙齿都快露出来,忍不住给了个毛栗子,“得,别瞎乐了,快给江叔打个电话,今天庆功宴结束肯定来不及回,我们赶明天的早班机回去,学校那也得请上半天假。” 两人有说有笑地随车回了会馆。 到了晚上,“正式”的庆功宴才真正开始。 “一会啊,要是有人灌你酒,千万别喝。”唐谷跟个碎嘴老妈子似的,喋喋不休地将紧要事又强调了一遍。 交糖不打换了身漂亮的燕尾服,小卷拉直,露出清晰的眉眼。林雨霏霏依然一副御姐装扮,两人一左一右地夹着江溪往里走: “胖子,放心,一会我们看着水水,不能让她沾一点酒。” 话放得满。 夜场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比昨天“提前”办了的庆功宴还热闹。 江溪看着一到场就满场飞的花蝴蝶霏霏姐,和黏在霏霏姐身后追的交糖不打,扁了扁嘴,感觉受到了深深的欺骗。 ——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呢? ——说好了要陪着她的。 ——骗子。 “一会有个开场舞。”唐谷哭丧着脸过来,他刚从主持人那得了个消息:“得冠军摇号,请摇到号的一起跳个舞。” 他从李槐先那“借”来一副白色手套,帮着江溪套上,一边安抚她: “小溪啊,想想那一百万。” 跳完就有了啊。 江溪想到即将到手的大房子,忍了下来,“每届都有?” “恩。”唐胖子挠了挠头发:“我们工作室以前不没接触过这个比赛嘛,但听会馆的人说是每届都有。” 正说着,门口进来一行人。 为首那人被人簇拥着众星拱月般进来,满场的琉璃灯,夺不去他一丝的神采。 皮肤雪白,五官清隽,偏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举目四顾就是一片风流得意,若在过去,这就是走马章台的风流贵公子,放到现在 江溪漠然地收回视线。 她对这种行走的荷尔蒙,一向敬而远之。 就算是救命恩人,可看着与楚天走到一块,她也依然觉得膈应。 唐谷上前打了声招呼:“韩哥,楚少。” 台上李默已经开始叫冠军上台摇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奖金 “有请我们的冠军!” 李默的大背头被射灯照得油光发亮, 五色磨砂灯带几乎同时亮起,将整个场馆照得梦幻而迷离。 “三千水,有请!” 投影灯蓦地从半空投射下来,轻烟似的笼罩住一个人。 女子高而瘦, 皮肤极白, 因此显得眉目格外齐楚, 唇角因诧异微微绽开,继而迅速反应过来,娴熟地挂上客套的微笑, 提着裙摆走到了会馆中央。 唐谷腆着肚子站在外围,眼前是一片乌泱泱的人头, 踮起脚也看不见江溪, 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被才赶来的林雨霏霏听到: “胖子, 担心?” “可不?” 唐谷掏了掏口袋, 还没掏到烟, 前面已经开始摇号。 江溪动作快, 伸手一探, 就捉住了一个黄色小球。李默接过去一看, 立刻笑了:“七十九。” “谁是七十九号?” 一连叫了三回都没人应, 李默耸耸肩:“看来今天这七十九号是没福分了,我们再抽。” 楚天吁了口气。 韩琛插着兜安静地站着, 他人高, 透过中央层层叠叠的人影, 依然能窥见女孩雪白的皮肤和嫣红的嘴唇。 楚天叼了根烟站在他旁边,韩琛问他,态度随意: “小天,你还喜欢她?” 楚天沉默了一会,深深吸了口烟,才道:“哥,你还记得五年前我丢给你养的那只波斯猫吗?” “蓝眼?” “对。” 楚天吐了口烟圈,“哥你知道的,我向来没什么长性,当初稀罕蓝眼稀罕得不行,还不是到手了两三天就嫌烦了。 “这三千水嘛,我也就图个眼前稀罕。” “小孩子瞎装什么深沉。”韩琛拍了他脑袋一下。 楚天摸着头险些没跳起来,“哥,我都大了,你也别老打我头。” “大了就要知道好歹,”韩琛帮他把烟撵了,顿了顿,又道:“那丫头,你别碰。” 楚天梗脖子不认,叫嚣道: “哥,但凡你说一句喜欢,我楚天二话不说,不跟你争。” 韩琛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我喜欢大点的。” “那你还” “一零零一!一零零一来了没有?”李默重新唱起了号。 楚天“嘿”地乐了一声,他记得—— 等低头一看,顿时傻眼了,他记得自己这号就是一零零一,怎么纸条上一下子变成了一零零二? “哥,哥,咱俩的是连号对吧?——你看看你几号?” “一零零一。” “哥,哥,你不是喜欢大点儿的嘛,把号让了弟弟我——”楚天话还没落,就见方才说“喜欢大一点儿的”韩哥长腿一迈,迅速地撇开人群,跑到了会馆正中的三千水身边。 动作别提多利索,空气中只余下一句淡淡的警告:“小天,你可是签了保密协议的,记得,以后别碰人小丫头。” ——不是不喜欢这样小的吗? 楚天有点闹不懂了。 江溪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排开重重人群站到身边,韩先生? 她皱起了眉头,抬头往远处一看,果然就见楚天愣愣地站在不远处,往自己这边看。 李默征了怔,他也没想到,就这么一唱号竟然招来了这么一位出色人物,跟三千水站一块也能平分秋色,忙打了个哈哈: “这位先生抽到了一零零一号?” 韩琛拈着纸条递给了江溪。 声音压得低: “又见面了,江小姐。” 果真是一零零一。 江溪默不作声地递给李默,李默核对了下,笑道:“看来今天我们有眼福,开场舞就由这位先生与我们的冠军一起表演。” 话音刚落,夜场的灯在一瞬间暗了下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江溪只听到耳边响起一阵低沉的嗓音: “江小姐,得罪了。” 右手就被准确地牵了起来。 成熟男人身上极富侵略性的气息几乎在一瞬间通过薄薄的布料沁入她的皮肤,江溪深吸了一口气,可被牢牢桎梏住的右手却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你——” 就在她忍不住要甩开对方时,韩琛轻轻放开了她:“真遗憾,江小姐。” 镁光灯,在一刹那又亮了起来。 江溪下意识地想遮住脸。 却发现眼前一片昏暗,男人凭借身高和体型优势将她虚虚拢在身前的一片阴影里,仰头看去,那双漆黑的瞳仁被夜场迷离的灯光映照成了一片琉璃色的琥珀。 江溪突然发现,韩琛有一双澄澈的眼睛,孩子似的。 “江小姐不想露馅的话,就抓紧韩某的衣服。” 音乐响了起来。 慢三步交谊舞曲,节拍简单。 江溪舒了口气,韩琛将她虚虚拢在身前,并不直接触碰她皮肤,两人摆了个跳舞的架势,指尖c肩膀c腰稍稍隔了一段距离——夜场迷离暧昧的灯光下,没有人发现这一点。 “谢谢。” 江溪垂头,细白的脖颈处,红色的疹子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越来越多的人,下了舞池。 男男女女交颈鸳鸯似的腻在一块,江溪和韩琛两人混入人群,渐渐不再显眼。 “江小姐有疑惑。” 韩琛语气笃定,他“带着”她似模似样地转了一圈,女孩乖巧地“贴”在他怀里,不过韩琛很清楚地知道,这人只是暂时性收起了锋利的爪牙。 “是,我很疑惑。” 江溪声音镇静:“韩先生为什么帮我?” “江小姐很聪明,何不自己猜一猜?” 转圈时,江溪带着白手套的指尖不经意碰到了对方的,起了层电,她颤了颤,韩琛立刻说了声“抱歉”。 “是为了你那朋友?还是别的?” 韩琛看着女孩儿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模样娇俏可爱,无声笑了笑,眸中欢快:“半对。” “楚先生权大势大,我不过升斗小民,避都来不及,哪里对付得了楚先生。” “此一时彼一时也。” 韩琛比江溪高了大半个头,半低着头认真看人时,在外人看来极其宠溺,两人一个仰头一个低头,远远看着,就像一幅画。 只是这幅画,讨论的话题不怎么愉快。 “未来如何,谁也说不准。万一江小姐将来有能耐” “韩某只想讨个情,将昨天的一页揭过去,小天那我也会看着不让他继续骚扰江小姐,如何?” 江溪沉默地盯着脚尖,固执地不肯回话,只默默随着眼前人摆动腰肢。 她原先以为,这人昨夜救她,是因为存着一点善心,可眼下看,恐怕大部分是担忧那姓楚的朋友犯下大错,绕个大圈来弥补。 江溪感觉有一点失望。 虽然这失望很浅。 她不自觉地收回手,却被韩琛扯住了一双白手套的指尖,她挣了挣,没挣开,“你做什么?” “江小姐又钻牛角尖了。” 韩琛带着她,转圈绕到了会所的一根罗马柱下。 圆形罗马柱,约有两人怀抱粗,柱前圈出一大片的阴影,正巧是视线的盲区。 江溪神经下意识紧绷了起来,拳头紧握,防备地看着他,猎豹似的。 韩琛低笑了一声,按着她靠向罗马柱,身体挨得极近,几乎是气息相闻,他身上清爽的须后水味道传来。 江溪不适地拧紧了眉头,眼中划过一丝不耐:“你想做什么?” “江小姐难道没有发现?你对唐胖子的拥抱不反感,对泡面头也不反感,可为什么唯独对小天c对我反应这么强烈?哦,对了,你有你那小情人,你也反应剧烈。” “所以呢?” 江溪感觉到了隐私被窥探的愤怒。 韩琛看着她,目光流露出一丝悯意,这居高临下的怜悯让江溪恼怒非常,她讥诮地笑了声:“韩先生恐怕是当救世主当上瘾了。” “江小姐,发脓腐烂的创口如果长期不治,是会死的。” 韩琛目光平和,神情平淡。 他的那一点善心,也就到这儿了。 只是看着这只被人剥皮剜过心的狼崽子,抖抖索索在大街上瞎逛,有些看不过眼罢了。 江溪怔愣间,韩琛人却已经走了。 音乐停了。 唐胖子漫天找人,见她囫囵着从罗马柱后出来,脸上还有点不自然的惨白,急道:“小溪,你怎么了?” 江溪抹了把脸:“没什么。” 她勉强扯起了一抹笑,“要颁奖了吗?” “再一会,听说要直播。” 江溪“哦”了一声,唐胖子看她有点神不守舍,不由担忧地瞥了一眼。 颁奖是由楚天亲自颁的。 握手,发个代表一百万的大牌子支票,假面歌手大赛就算正式落下帷幕。 交糖不打提议接场撸串,被唐胖子一句话撅了回去:“我家水水明天还要回去上课,就不跟你们凑热闹了。” “成,留个联络方式呗。” “小水水,可不能忘了打哥哦~” 三人交换微信,还专门建了个微信群,约定以后经常联络,就各自分开了。 “打哥就是个话唠,霏霏姐倒是能降住他。” 江溪摇头笑着回到客房,支票另外有人送了过来,她干脆直接交给唐谷去兑税,打算明天再回去再提款。 “爸,恩,明天回来恩,对,奖金可多了这回咱们选个大房子,对,六十四万。” “咱闺女厉害了。” 江父乐呵呵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江母也没睡,“溪溪啊,明天早点回来,学校那妈妈帮你去过电话了,别急,啊?” 江母颠三倒四地交代,听到两人熟悉的声音,江溪那颗发飘发虚的心才终于沉了下来。 桌上,白底烫金的名片揉成了一团,被随意地丢在一边。 江溪放下手机,忍不住又瞥了一眼,翻个身闭上了眼睛。 “贝莉心理诊所”六字被磨了一些,露出残缺的一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女神 手机闹铃叮叮咚咚响了起来。 江溪探出一只手, 在床边柜上摸了半天才摸到手机,眯眼看了看,五点,翻个身想继续睡, 冷不丁一个激灵, 突然清醒了。 她掀被下了床。 会馆的一次性牙刷比起普通酒店的两面针要柔软一些, 江溪挤了点牙膏对镜刷了会,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昨晚接到航空公司的通知, 飞机晚点了。 早上九点的飞机,改到了下午两点。 现在才五点。 江溪抹了把脸, 彻底清醒了。 这两日都没什么动静的小铅突然在脑中蹦了出来。 江溪吓了一跳。 ——这么一大笔人气值, 足够活很久很久了。 江溪悻悻地将毛巾撇了。 娱乐圈的明星来了又去, 三年红一茬, 一茬接一茬, 四季常青屹立不倒的毕竟少数,迷弟迷妹们每三月都要换一次老公老婆—— 按照这个标准, 确实是群体性患上了健忘症。 更何况她这个要作品没作品, 要人气也只有一点的小主播。 根基太浅, 风吹就倒啊。 昨晚换下的内衣裤吹了一夜的风早干了,她团巴团巴地塞到手拎包里,半天才嘟囔了句: 掌中的菩心草又大了一些,叶片贴着江溪蹭了蹭,她几乎能感觉到上面软软的绒毛。 江溪半笑不笑,不一会儿就将房内所有自己的东西归好收拢到了行李包里,趴在桌沿,对着那张皱巴巴的卡片看。 江溪不信。 小铅不以为然: 江溪拨了拨卡片,漫不经心地问, 江溪嗤地笑了出来: 菩心草在掌心不悦地用叶尖扎了扎她,江溪这才不笑了。 好不容易捱到八点,江溪将行李寄存到前台就去敲唐胖子的门,胖子睡眼惺忪,还没回神,就听江溪说要出去逛逛。 “逛?哪儿逛?” “就去埔前路吧,听说那儿有家臊子面馆特别地道,我顺道给我爸妈也带点东西。” 江溪滑开屏幕,一边看地图一边道,唐胖子“嘿”了一声: “那成,你等着,我这就去换套衣服。” “唐哥,您一会还得拿支票去兑税,跟着我耽误事。我们兵分两路,正巧埔前路也近,就两条街,不远,我打车来回也方便。” 唐胖子想到江父江母的嘱咐,哪里肯,谁料江溪吃了秤砣铁了心,怎么也不肯让跟,最后说好半个小时就打一通电话,才放了人。 s市的埔前路,在整个s市都是出了名的。 从前这是租界区,路两旁的建筑有些年头了,一色的仿古白墙红瓦穹顶,江溪难得放松,走了一会,经过一个广场,那里在放白鸽,她买了点鸽食喂了会,才去找臊子面馆。 臊子面确实做得地道,卤子给得足足的,入喉咸香可口,江溪一个没忍住多吃了两碗,撑得肚里溜圆才起身。 价钱还算公道—— 当然,以申市的物价看,一碗面六十八,还是偏贵了的。 江溪一边想着下回挣了钱,必定得带父母来吃一顿,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直到走到埔前路与南汇路的交叉路口,才恍然停了下来。 路上行人形色匆匆,可也有几人注意到了这个过分美丽的少女。 她脸上露出小孩子才会出现的彷徨,瞳仁黑漆漆的透不出一点光,足间点着路牙子来回了好几趟—— 像是,一不小心迷了路。 正当有热心肠的路人想上去问一问时,少女又头也不回地踩着直线昂着头走了,雄赳赳气昂昂的像个战士,一只手揣在兜里,仿佛紧紧握着什么。 江溪越靠近目的地,那颗心在胸腔里,就跳动得越发厉害。 眼前是一幢十几层的高级写字楼,全现代简欧式装修,光可鉴人的天花板和大理石墙,透出一股冷冰冰的高档奢华感。 贝莉心理诊所,埔前路七百五十三号,宏运大厦a区808,营业时间,早上八点半到十一点,下午一点半到五点半。 名片被她手心的汗浸得有点湿。 江溪一路徘徊到十字路口,才恍然明白,为什么这么不愿意唐哥跟来,为什么选了埔前路来逛。 她想来这里。 江溪绽出生涩的一抹笑,深吸一口气,抬脚进了大厦,按下电梯,径直去了八楼。 贝莉诊所不大,a区大大小小有十来个这样的商铺。 与楼下纯白主色调不同,贝莉诊所整体都装饰成了米咖色调,打着暖光,连接待的前台都是笑容可爱的妹子。 “小姐您好,有预约吗?” 妹子好奇地看着眼前一身运动套装的女客,齐耳短发,年纪看上去不大,眼睛漂亮得出奇。 “没有。” 江溪紧张地抿了抿唇,“没预约。” “很抱歉,贝莉医生今天的时间都排满了,恐怕抽不出时间另外给小姐您不过我们诊所还有个林医生也非常好。” 前台满脸遗憾。 “这样啊” 江溪不知怎的舒了口气,“麻烦你了。” 她转身要走,前面挂着“贝莉”牌子的门突然从里开了。 “韩先生今天结束得很快啊。” 前台脸红红地朝出来之人打了声招呼。 ——韩先生? 江溪敏感地抬起头,男人高高瘦瘦,站在门前几乎将门内的光都挡住了。 她是第一次见韩琛穿得这么正经,一身浓墨色的黑,黑衬衫,黑西裤,黑皮鞋,衬衫扣子扣到底,除了腕表余一点亮色外,整个人像是浸入深沉的夜色里。 也正因如此,显得皮肤更白,轮廓更深,眉目更清俊,眸光中常常带着的轻佻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暗不见底的深渊。 韩琛也是客人? 这么说 江溪刚品出点意思,韩琛就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一惯轻佻的语气: “江小姐也来了?” “能在这遇上韩先生真巧。”江溪笑了笑。 韩琛看了下表,并不避讳: “小云,我在贝莉医生这的一个小时还剩四十分钟,不如让给江小姐好了。” 小云左瞧瞧右看看,心道果然帅哥美女才是天生一对,一边哀叹自己无疾而终的暗恋,一边手快地朝里打了通电话,几秒钟就确定下了。 “江小姐,请,贝莉医生让您进去。” 江溪有点发怔。 转头却见韩琛已经出了门,看不见人影了。 “请进。” 小云又唤了一次。 江溪捏了捏手心名片,好似汲取到什么勇气,进了门。 出乎她意料的是,贝莉医生是个相当年轻的女士,三十来岁,五官侬丽,即便她特意化淡了妆容,依然很富个人魅力。 “贝莉医生,您好。” 贝莉不是第一次见她,可白天见到这个少女,忍不住再赞一声。 美人有很多种。 清新的,浓艳的,娇俏的,甜美的,眼前人不属于任何一种—— 可又属于任何一种。 小小年纪,眉目已经漂亮得不可思议,最关键的是那身皮肤,多少化妆品都堆砌不出的通透冷白,高级得很。 她笑了笑:“坐。” 江溪坐了下来。 唐谷看了看腕表,快十二点了,江溪还没回来。 就在他忍不住想再打个电话催催时,那道熟悉的身影才慢吞吞地从前门进了来。 “你没买东西?” 唐胖子看着江溪空空的两手,江溪耸了耸肩:“现在大淘宝时代,我发现没必要,拎得重。” “也是,咱走吧,不然赶不上趟了。” 两人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最后一刻赶上了飞机。 江溪在飞机上闭目假寐,可唐谷时不时扫来的一眼让她困扰:“唐哥,怎么了?” 唐胖子挠了挠后脑勺,说不出江溪哪里不对,可又觉得不对了。 “没,没什么。” 他一拍大腿,“哎,对了,这卡给你。” 唐谷从胸口的襟袋里掏了张银行卡出来,“你的奖金,不多不少,都在这儿了。” 江溪接了过去,晃了晃:“谢了。” 眉眼弯弯,露出的八颗牙齿白晃晃的。 “哎,对了,小孩子家家的,这样多可爱,别每天苦大仇深的。” 唐谷没忍住,摸了摸江溪毛绒绒的脑袋,被她一把拍了下去:“够了啊,发型都乱了。” 申市是没有飞机场的。 s市乘飞机一个半小时到淮市,再从淮市转公交直达一个多小时到毛葛镇,两人一路晃晃悠悠地到目的地,天已经全黑了。 江父江母翘着脖子在车站外等,一见江溪,立刻笑了起来: “溪溪,这儿!” 江父接过江溪手中行礼包,朝唐谷一个劲地感谢:“小唐,你江姨家里烧了饭,一块吃点?” 唐谷知道这一家人必定有许多话要说,知趣地拒绝了。 “真是个好人。” 江父看着唐谷腆着肚子走远,忍不住乐呵呵道。 “爸,妈,咱不说他,我肚子都快饿扁了,快回去吧。” 江溪作势揉了揉肚子,笑眯眯道。 “对,对,咱溪溪现在是家里的大功臣,都能赚大钱了,走,打个车。” 江溪无语。 平常连坐公交都嫌贵的父亲居然肯打车了。 三人欢欢喜喜地回了家,吃完饭絮叨了会,江溪就回房看书做作业去了。 用过醍醐饮的脑子,现在就跟上了发条似的,清楚顺当得不行。她将知识点一路往下顺,发现原来吃不透的题目,一下子都会了。 小铅得意地在脑内蹦跶,江溪正要讽刺两句,却听包里的手机响了。 一接通,陆珠儿大喇喇的嗓门传来: “给咱亲爱的水主子请安,水主子吉祥。” “正常点说话。” 江溪笑骂她。 陆珠儿这才清了清嗓子:“昨天那直播,班里人都一起看了,老带劲了。现在学校论坛拉下去,刷得一溜都是你,恭喜江溪同学打败高一学妹高三学姐,荣登校花榜榜首。” 江溪:“” “所以?” “嘿,你怎么一点不高兴?现在全校男生都封你为女神,女神,懂吗?” 江溪有点不太懂现在的高中生都在想什么。 陆珠儿挺替她兴奋。 如陆珠儿所言,江溪很快感觉到了——出名的困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买房 v章不多, 所以暂设36小时, 请尽量支持正版么么哒~  男人懒洋洋地靠向身后的台阶, 长腿伸展开来, 几乎抵到教学楼的墙壁边沿, 一只手搭在弓起的右腿上,指尖烟火明明灭灭,他掸了掸烟头, 有些漫不经心: “丫头,下回甩人, 记得找个没人的清净地方。” “谢叔叔指点。” 江溪怒极反笑,鬼个下次。 男人好像被这一句“叔叔”吓得不清,咳了一声,“真淘气。” 语声带着天然的轻佻, 偏又不让人生厌—— 可这绝不包括江溪。 她无意在一片深沉的昏暗里与一个陌生男人接触太久,脚步顿了顿, 抬脚就离开花圃所在范围顺着小路要往外走,身后传来一声,“等等。” 男人站了起来, 高大颀长的身躯, 带着成年人绝对的爆发力度,江溪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 声音发紧, “什么事?” “教导处怎么走?” 声音近在咫尺, 暧昧的气流滑过江溪的耳垂, 她猛地抬起头来,却只看见这人扬长而去的背影。 高,瘦,与卢皓少年般的纤细感不同,这人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衬衫,下摆塞入西裤,贴身的剪裁包裹出两条逆天长腿,露出一截脚踝,脚下蹬着一双棕色的漆光皮鞋。 这是一种与申市格格不入的摩登。 江溪捂着被吹出来的鸡皮疙瘩,转身走了。 江父早在校门外等着,江溪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打消他天天车接车送的行为,最后只能配合做一个乖女儿。江父念叨着将外套给她披了,带上头盔,正值下班高峰期,摩托车穿行在车流中,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家。 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江溪就醒来了。 江母下好面条来唤人时,发现女儿已经趴在书桌上背了很久的英语单词,她想起昨天半夜上厕所时女儿房间里还亮着的灯,顿时心疼了。 “妈,什么味,这么香?” 江溪皱了皱鼻子,江母将面条端来,“昨天的鸡汤还盛了半罐,你不是不爱喝白米粥嘛,妈就给你下了面,来,尝尝。” 江溪跟兔子似的跳了起来,“我去刷个牙。” 刷完牙,吃过爱心鸡汤面,江溪提出要出门,今天周六,学校应教育部政策,取消了补课,让学生们自主在家学习。 江母征了怔,“要不妈陪你去?”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江溪,孩子们都不爱大人跟着。 江溪被她这一眼看得鼻酸,可心中又另有打算,自然也不同意江母跟着,“妈,我这是跟几个同学一块约好的,你跟着算什么事。我们就去华星书店周边逛逛,你放心啦,我们哪儿都不乱去。” 好说歹说,江母终于应了。 江溪回房换衣服,等要出门时,又被江母匆匆追上了,她一把塞了个冷冰冰的东西过来,“溪溪,这是爸昨天给你买的,你有事给妈打电话。” 江溪一愣,垂头看去,竟然是今年新出的果6。 这么小小的一块方砖,市价六千多,江父以前要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挣到——而他现在,还是个家里蹲。 “你爸说,你们学校许多人都用上了,我们家溪溪可不能比别人差。”江母笑着骂,“这不,昨天一早就带回来了这个,不过妈怕你转了心思没给你,既然你今天要出门,就拿着吧。” 江溪握着果6冷冰冰的机身,闷闷地“恩”了一声。 “爸呢?” 江母一脸兴奋,“你上回一同救回来的人里面是不是有个叫顾,顾什么来着?” “顾云飞?” 江溪一脸茫然,这跟那小孩儿有什么关系。 “对,就这个名字,前几天顾云飞他爸打了个电话过来,说给你爸在镇政府食堂找了个工作,就负责记记菜单c买买菜,活轻省着呢,这不,今天一大早就上岗去了。” 顾云飞他爸? 江溪想到当时顾云飞身上的那套衣服,顿时了然了。 看来是个有点门路的,能查到她家电话,还千里迢迢的就帮他爸解决了工作问题——这工作选得极为恰当,没有太超出,很适宜。 顾云飞父母显然也是事先对她家做过一番调查的。 江溪对一命之恩交换江父一个工作之事接受得极为坦然,反倒是江母有些讪讪,他们是受着知恩不图报的教育理念长大的,骨子里还残留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温厚淳朴。 “他们也太客气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江溪手中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果6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顾云飞的嗓子穿过听筒,“江姐姐?” “恩,是我。”江溪应了一声,“我爸的事,替我跟你爸说声谢谢。” 两人聊了一会,顾云飞才期期艾艾地说,他过几天就要出国了,“江姐姐,你可不能忘了我。” 江溪握着话筒,恩了一声,“不忘。” 等到挂电话,已经将近九点,江溪急急忙忙地将手机往挎包里一塞,跟江母说了一声,就匆匆出了门。 她并没有和同学说好。 江溪将黑框镜往包里一塞,来到上次剪头发的孙师傅这里,孙师傅显然还记得这个行为古古 怪怪的女高中生,“丫头,剪还是洗?” “不剪也不洗。”江溪反射性地挂上了乖巧的面具,“师傅,我想买顶假发,您这有吗?” 市中心的饰品店应该也有,可那距离太远,江溪没打算去。 “有,有,丫头你要什么样的?” 孙师傅拿了好几顶出来,江溪一眼就相中了一顶大波浪卷的,“师傅,就要这个。” 深栗色,在灯光下泛着浅浅的色泽,比黑色跳脱,比金色低调,大波浪的卷度,柔柔地垂在腰间,气质一下子就成熟温柔了许多。 孙师傅看着这闺女熟练地将假发往脑袋上套,不一会就卡好了,围着她“啧啧”绕了一圈,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成熟了点。” 他以为江溪是头发剪坏了,来买个假发临时戴戴的。 “我们学校排话剧,都得用这种大波浪的。”江溪淡淡道,“师傅,多少钱?” “八十。” 江溪砍到六十五,熟练地付钱出门,一路走到苍蝇巷的最里边,那里杵立着一家破破烂烂的小店面,店里只有一个干瘦的店员,江溪压低了声音,“前儿付了定金来拿东西的。” 这是一家杂货铺。 明面上卖些南北杂货,可老板不大一样,他手头有活儿,平时会私下接点办证的活计,江溪前世混过一阵,撬锁开车全在这一片学的,会些行话,聊几句就肯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扒皮 v章不多, 所以暂设36小时,请尽量支持正版么么哒~  审讯桌对面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妇人,面色枯黄,皱纹过早地爬上了她的眼角, 一身灰扑扑打了七八个补丁的破布棉袄,明明还是盛年,却仿佛已经提前走到了日薄西山的暮年。 来这的犯人, 要么骂骂咧咧,要么痛哭求饶,可这妇人从头到尾闷着头,只偶尔以点头摇头作答,安静配合过了分。 严礼也不在意。 作为桂市刑支大队的二把手, 他手头每年要经手的案件不是以万计,也是以千计的,一颗心早就历练成了硬邦邦臭烘烘的石头,没那么轻易撼动—— 何况, 这是一个灭人满门的杀人犯, 整整六条人命啊。 严礼想到一年前的中秋,当他接到报案火速赶去时,废墟里拖出来的六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就忍不住心惊。 这算是近些年难得的刑事大案了。 不过想到合扬县那块地方的风俗,又觉得出这么一桩事——也是迟早的。尤其东南角的桑家荡, 窝在山沟沟里, 平日不与外界往来, 穷得还跟解放前似的,家家户户媳妇都靠买。 事发后,桑家荡的男人们义愤填膺地站出来,说这家买来的媳妇天生白眼狼,逃了五六次,被全根打断了腿还能跟跑货的往外跑,就是个养不家的。有几个碎嘴的婆娘则忿忿道这家媳妇就是个爱勾人上炕的狐狸精,言之凿凿地说迟早出事,个个成了事后诸葛亮。 全国通缉了一年,一个瘸腿妇人也不知怎么掩饰的,竟然硬生生藏了一年,直到如今自首才归案——衬得整个桂市的警署几乎成了行业内的笑话。 “逃亡了将近一年,为什么突然想到自首?” 江溪抬头看了他一眼。 严礼这才发觉,这妇人有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即便眼下有块碗大的疤,即便这波光粼粼下是一滩死水,依然能觉出曾经的动人,让人忍不住生出驻足一二的心思。 “警官,”江溪粗粝的声音如刮过砂纸,好似很久不曾开过口:“问这些做什么?” “案情需要。” 严礼合上卷宗,将手边的矿泉水往前递了过去。小刘也停下笔,好奇地看过去。 江溪没接,她好像对这世间的一切都丧失了兴趣。过了会,才艰难道:“我回了趟家。” 严礼顿时了然。 去年通缉令刚出来时,他为了抓人,特意去了一趟申市,调查时才发现,就在江溪被拐不到两月,她的父母都死了。据说父亲是在去外地寻人路上精神恍惚,被一辆大卡活生生轧死的,死状极其惨烈,江溪的母亲受不了打击,得了抑郁症,直接就跳了楼。 严礼几乎可以想象,当江溪排除千难回到老家,却发现父母早已因当年的事故纷纷离去时的万念俱灰—— 他突然有点同情起这个杀人犯了。 江溪沉默了会:“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为什么杀人?” “活不下去就杀了呗。” 江溪微微阖着眼,严礼这才注意到,她还有一排卷而翘的睫毛。 他忽然想起从申市发来的那张属于江溪的个人资料,号称能将妖魔鬼怪都照出原型的证件照上,映着一个明眸善睐c顾盼神飞的少女,光看着,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灵气。 如果命运没有中途拐了个弯,对这妇人太过残酷,她阖该拥有一个光明幸福的未来,而不是背负着不名誉的罪名,走完人生最后的一程。 严礼感到些微的可惜。 他想起自家正上高中的女儿,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与江溪失踪时一般大,若哪一日他简直不敢想。 “活不下去?他们打了你?” “打,怎么不打?一天按三顿地拿鞭子抽,不定什么时候不顺心了,也抽。在那片,买来的媳妇都是自家的物件,打死不论。” 江溪撸起袖口,露出一小截手腕,小刘惊呼了一声。 短短的一段,纵横交错没一块好肉,全是坑坑洼洼层层叠叠的疤,一看就是长年累月被鞭笞才留下来的,一眼看去可怖得狠。 “难看吧?这没什么。” 江溪不在意地将袖口重新拉下,严礼注意到她右手小拇指微微往外别着,好像是拗断了又没接好的样子。 “挨打是家常便饭,常常被惩罚整天整夜地没饭吃没地睡——这也没什么。” 在正红旗下大白天光里蓬勃长大的小刘不能理解,如果这都没什么,那什么才是有什么。很快,江溪就让他知道了,被愚昧和无知浇灌的土地,因贫穷所能滋生的罪恶。 “桑全根买人的钱哪来的你知道吗?他是老大,底下还有三个兄弟,四兄弟一起凑了钱,买了我。明面上,我是桑全根一人的媳妇,可你知道这被窝里睡了几个?” “几个?” 小刘喉咙发紧。 严礼看了他一眼,没斥责。 “四个,啊,不对,后来还多了一个他那老不死的爹。” 江溪喉咙口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短促而冷厉。 仿佛是夜谈诡话中才会出现的荒谬现实,让小刘呆了住,连声音都在发抖:“这,这”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 江溪的眼神,让小刘面上一阵又一阵的发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敢听了。 严礼却在江溪的沉默中了然。 在那穷乡僻壤天高皇帝远的合扬县,为了当地治安管理,大部分警员都是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江溪什么都没说,但在她近乎嘲讽的眼神中,却仿佛又什么都说尽了。 “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江溪是严礼极少碰到的那类犯人。 斯文有礼,谈吐清楚,显见是受过良好的教育,在交代犯罪事实时,逻辑依然很清晰,她交代得很详尽,从事前准备到事成如何逃脱,不曾有一丝一毫的矫言或隐瞒,态度坦然,神情从容。 严礼很清楚,这就是一个求死心切之人—— 她失去了生活的支点。 生活对江溪而言,除了痛苦,只剩下荒芜。 严礼感到微微的鼻酸,他揉了揉鼻头,鼻音重了些:“没了。” 他夹起卷宗,起身时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转头说道:“如果有什么东西或信件需要转交,可以叫小刘。” 江溪沉默良久,突然笑了声: “没有。” 案件从送审,到批文下来非常迅速,很不出意料,不论如何情有可原,迎接江溪的,也不过是一颗子弹。 在纷杂繁复的新闻事件里,甚至连个豆腐块都占不上。 “嘭——” 江溪蓦地睁开眼睛。 后脑勺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迷迷糊糊地想:我不是死了么? 可耳边此起彼伏跟交响乐似的低泣声让她“死”都“死”得不安稳,江溪无奈“诈尸”,勉力往前看去,这一看之下,登时傻住了: “小,小玲?” 一个圆眼睛圆脸盘的小丫头朝她半好奇半天真地问:“姐姐,你怎么知道小玲名字?” 江溪下意识感觉到不对。 支着身体坐起,背后是一片冷硬的土墙,身下是垫得厚厚的稻草铺,不大的房间,跟赶猪似的圈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孩子,整个是一片凄风苦雨,愁云惨雾。 在哭哭啼啼中,江溪眯起眼——这不是当年被拐后,她被暂时安置了一段时间的房间? “姐姐,你头还疼么?” 江溪只摸到了脑后一个隆起的大包,恍然间想起,当年刚刚被丢进这个房间时,她性子烈,确实是被那女拐子拎着头发撞过墙的。 “姐姐不疼。” 江溪看着自己过分白嫩的双手,这双手上还不曾有过中年劳作的茧子,没有可怖唬人的断指。 她后知后觉地想:赶巧,她重生了? 江溪摇头:“不疼。” 眼前所见,几乎颠覆了江父江母从前整个的人生观,在正红旗下长大的他们,有着最坚定的唯物主义价值观,不信神佛,笃定一切魑魅魍魉都是封建迷信,可菩心草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出现了—— 江父伸手的时候,小铅在脑中跳跃:“男人这种恶心肮脏的泥捏玩意儿,脏脏脏!不许碰阿心!” 江溪眼神冷了下来。 菩心草好似感应到宿主传来的低气压,委屈巴巴地将叶片探出去,触了触江父,又闪电式的抽了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考试 v章不多, 所以暂设36小时, 请尽量支持正版么么哒~ 保洁员? 那自然是不能的,程澄要这么干了, 他就是暴殄天物。 服务行业,要的是服务, 求的是悦目, 这姑娘长得又乖又甜,穿上咖啡店的制服往门口一站, 不说旁的,整个咖啡店的格调都不一样了。 天更蓝,水更清,咖啡更好喝。 程澄求贤若渴,与江溪是一拍即合, 立刻就走马上任。 遇见的店员服是找专人定制的, 布袋熊的色调,及膝裙,露出两条光洁的小腿, 头上一对熊耳朵,穿其他人身上,也就普普通通不辣眼, 偏偏江溪往身上一套,就这么乖乖巧巧甜甜蜜蜜地一笑, 简直是萌翻天。 “好, 好, 好,小溪。”程澄指着她,“你一会站门口,什么都别做,就负责笑。” 居然成了卖笑的了。 江溪心里冷嘲,面上却笑得春风和煦c软软甜甜,连嗓音都柔得像三月的莺啼:“好的,店长。” 男店员被萌得小鹿乱撞c面红耳赤,女店员则恨不得伸出禄山之爪揉一揉熊耳朵,摸一摸波浪卷,戳一戳月牙眼,江溪发觉,这一变装—— 自己的女人缘竟然奇迹地变好了。 叮咚叮咚的提示音在脑中清泉一样地响,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人气值又高了五点。 江溪不由笑得更甜,混合着真心实意的笑,连空气都好似掺了甜滋滋的蜜糖。 果真是个“刷分”福地。 一天一百五的日工资,一月下来也有一千二,足以应付江溪在学校的一切开支,不过她在咖啡店找兼职,主要还是希望尽快攒到一万人气值—— 依照她现在的学习进度,就算日日三更灯火五更鸡地努力,到期中考试,倒数第一的宝座还是会黏着她的。 江溪可不想被退回普通班,且不提师资力量的不对等,最关键的,还是怕父母伤心。 高一高二的知识早就还给了老师,语文英语能靠死记硬背提上去,可数理化却得重头再来。江溪最近上课,听天书的感觉少了些,可比起没有经历十二年知识断层的同龄人,还是差得有点远。 一万人气值,迫在眉睫。 咖啡店紧邻商业街,附近还有所专科学院,周末的客流量极大。 老客也不少,尤其“遇见”还有份招牌点心在申市是出了名的,上过市里的美食节目,“油酥泡螺”,据传是店长的私人秘方,酥酥软软,咬下去满口流香,搭配蓝山咖啡,风味一绝。 李莉就是这么一个“食客”,每逢周末,必定要来一趟遇见,点一份油酥泡螺,一杯咖啡一本书,在这消磨一下午的时光。 “欢迎光临。” 清甜的嗓音飘到耳朵里,让李莉想起了小时候常吃的大白兔奶糖。 她下意识往旁边看,待看清江溪脸时,心里忍不住“挖槽”了一声。 李莉怔愣愣往里走,却见平时还能顺利找到空位的咖啡店如今是人满为患,大部分都是年轻男孩,此时眼神正若有似无地往门口打飘,明摆着是醉温之意不在酒。 堕落了啊,油酥泡螺。 李莉为被冷落的油酥泡螺感到心酸,一面却趁人不意拍了张闪图发到围脖:我屮艸芔茻!“遇见”惊现神颜小姐姐!人美声甜大长腿!伙呆! 李莉平时在围脖比较活跃,有一堆“知己好友”互相关注点赞吹捧,她一发,便有人顺着点图进来,快糊成面的照片里,小姐姐的盛世美颜愣是挺住了。 “小姐姐赛高!” “大海啊全是水,胸部以下啊,全是腿。” “组团去看小姐姐。” “打卡 1。” “打卡 2。” “” “打卡 10086。” 在小范围流传的一张图,很快被转发开来,一下子成了李莉的热门围脖,她以前发的帖子可没有这么大的讨论度,讨论度一高,就有不和谐的声音传出来了: “博主强行尬拍,p到墙都歪了,糊成这样,你们也能看出美丑?” “楼上 1。” “ 2。” “ 10086” 李莉不过是个年轻女孩儿,哪里经过这种阵仗,作为一个终极颜狗,她可以算得上十分耿直了,你可以怀疑她衣品,却万万不能挑衅其审美。 一气之下,她干脆蹭蹭蹭跑到江溪面前:“小姐姐,我能跟你合个影吗?” 她决定牺牲一下自己的个人形象。 江溪扯了扯嘴角,这女生眼神清澈,明显没什么坏心,“好啊。” 她大大方方地比了个茄子。 照片定格,李莉一边看一边赞叹道,“小姐姐真是老天爷赏脸。” 可不是赏脸? 被她一衬,李莉那张本来还算耐看的脸成了大盘子脸,都快扑出照片了。 李莉丁点没修,耿直地发了上去:“服不服?!” 照片里,小姐姐眼睛眯成了一弯月牙儿,甜得像往人心里偷偷投了蜜。 “墙都不服,就服你233333333333” 刚才还在主楼上蹿下跳的键盘侠顿时偃旗息鼓了。 有别人悄悄提出了意见,“博主发这照片,经过主人同意了吗?” 李莉一呆,默默地将高清图又删了。 江溪自是不知道,这兴匆匆找来合照的小姑娘还在网络上做了这么一桩事,引起了一小部分人的热议。她身前的布袋熊口袋里,果6正欢快地震动着。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大部分服务行业都不允许员工上班期间使用通讯工具。 可这是江母的电话 “接吧。”正对着她一同迎宾的咖啡店小哥陆远脸红红地道,“店长人好,不计较这些。” 江溪这才掩着裙兜去走道接电话,果然是江母,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妈,我今天回来恐怕会有点晚,你跟爸先吃。” 咖啡店分早晚班和常白班两班,在江溪的坚持下,程澄只给她排了常白班,可等她下班怎么也得五点半了。 “没事,要不要让爸爸来接?” 江溪一口就拒了,等她回到门口的岗位上没多久,玻璃门被人从外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插着兜慢吞吞进来,她牵起嘴角,躬了躬身: “欢迎光临!” 声音好似引起了来人注意,男人将视线落下来,只看到深栗色的发顶。 “韩琛,这儿!” 江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确定,自己并不是幻觉——她确实是重生了。 一切都还来得及。 江溪并没有问贼老天为什么不干脆善心发到底,直接送她到被拐之前,反而觉得这时间点刚刚好,产生了那么一点不可名状的安心:大概受虐久了,太过幸运反而不安,一点点幸运就足够了。 对这间瓦房,江溪简直是刻骨铭心,在桑家荡被打被虐的无数日日夜夜里,她前前后后在心里模拟过逃脱无数次,对这段经历几乎是烂熟于心。 “小玲,回去坐好,该有人来了。” 果然,就在江溪话音刚落没多久,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推开,农村老旧的木门在墙上弹了下。 一个三十多岁头发跟鸡窝似的农村妇女摔摔打打地进来:“嚎什么?都嚎丧呢?再嚎,老娘今晚都送你们去见阎王!” “哐啷”一声,一个铁盆落在地上。 在这当然不会像在家里那样,一顿米饭配上好几个菜,兴挑肥拣瘦,不喜欢了还可以撂碗子。 大锅的稀粥,不知哪年的陈米煮的,其上飘着几根烂叶子,偶尔还能见到虫尸在那落魄地飘着,一口咬下去,被石子崩了牙也是常事。 顿顿稀粥,勉强饿不死。 不吃?成。 接下来两顿继续饿肚子。 拍花子们可不会看你年纪小,就起了怜贫惜弱的心——除了外面那一点人皮用来迷惑人,胸腔里那颗心恐怕早就烂了。 这铁盆落下来,方才还哭得呜呜咽咽的孩子们个个知趣地围上来,等着派粥。 大部分都是如小玲一般的幼儿,正是会跑会跳人憎狗嫌的年纪,却个个安静如鸡,乖巧得过了分。而如江溪这般大的实在不多—— 拍花子们拐人,也是有讲究的,不会什么人都要。 少女如她这般大的最受欢迎,新鲜水灵花一朵,买家多,好出手,也能卖上价;而大的少年,他们不会要,一来不好管,二来没去处。再来就是五六岁正懵懵懂懂的幼儿,也是时鲜货,有的是生不出儿子的人家抢着买。 轮到江溪了。 江溪垂着脑袋接过缺口的瓷碗,第一次老老实实地呼噜呼噜就地吃了起来。 派粥的女拍花子冷哼了一声,显然很满意这刺头的安静,指桑骂槐地道: “就我这地儿,凭你以前是天仙,来了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听话,才有饭吃,不然”吊梢眼环顾一周,孩子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纷纷加快了吃粥的速度。 江溪当然不会与她犟嘴—— 那是前世的她才干的二缺事。 嘴炮再厉害也没用,这些人有的是整治刺头的法子。 她才来第二天就被扯着脑袋撞墙,现下还是“学乖”一点,降低对方的防范之心才是要紧事。至于周围这些孩子——江溪箍紧了本就少得可怜的怜悯心,假装看不到。 “小溪你吃饱了吗?” 一个娇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江溪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与她一同被拐的同桌:孙婷。 在这房间里,与她一般大的有三个,全是女的。 一个女大学生,据说是在夜店high过头,被迷药迷蒙了来这的,长相普通,本就轻薄的衣衫早在长时间的折腾里成了破布烂条,发馊发臭,此时正闷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不过江溪知道:这人绝不是盏省油的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学神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遇见其实不缺人, 连门外的招工启事,贴着的也是斗大的三个字, “招保洁”。 可江溪最不差的, 就是脸皮。 本着一只老鼠是逮,两只老鼠也是逮的原则, 她将掺了水的身份证复印件往里一递, 在小办公室骂犊子正骂得正欢的店长往外边一瞅,嘿, 这么个水灵姑娘——正为最近客流量有所下滑烦心的钱串子程澄立马拍板,将江溪定了下来。 保洁员? 那自然是不能的,程澄要这么干了,他就是暴殄天物。 服务行业, 要的是服务, 求的是悦目,这姑娘长得又乖又甜, 穿上咖啡店的制服往门口一站,不说旁的,整个咖啡店的格调都不一样了。 天更蓝, 水更清,咖啡更好喝。 程澄求贤若渴,与江溪是一拍即合,立刻就走马上任。 遇见的店员服是找专人定制的, 布袋熊的色调, 及膝裙, 露出两条光洁的小腿,头上一对熊耳朵,穿其他人身上,也就普普通通不辣眼,偏偏江溪往身上一套,就这么乖乖巧巧甜甜蜜蜜地一笑,简直是萌翻天。 “好,好,好,小溪。”程澄指着她,“你一会站门口,什么都别做,就负责笑。” 居然成了卖笑的了。 江溪心里冷嘲,面上却笑得春风和煦c软软甜甜,连嗓音都柔得像三月的莺啼:“好的,店长。” 男店员被萌得小鹿乱撞c面红耳赤,女店员则恨不得伸出禄山之爪揉一揉熊耳朵,摸一摸波浪卷,戳一戳月牙眼,江溪发觉,这一变装—— 自己的女人缘竟然奇迹地变好了。 叮咚叮咚的提示音在脑中清泉一样地响,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人气值又高了五点。 江溪不由笑得更甜,混合着真心实意的笑,连空气都好似掺了甜滋滋的蜜糖。 果真是个“刷分”福地。 一天一百五的日工资,一月下来也有一千二,足以应付江溪在学校的一切开支,不过她在咖啡店找兼职,主要还是希望尽快攒到一万人气值—— 依照她现在的学习进度,就算日日三更灯火五更鸡地努力,到期中考试,倒数第一的宝座还是会黏着她的。 江溪可不想被退回普通班,且不提师资力量的不对等,最关键的,还是怕父母伤心。 高一高二的知识早就还给了老师,语文英语能靠死记硬背提上去,可数理化却得重头再来。江溪最近上课,听天书的感觉少了些,可比起没有经历十二年知识断层的同龄人,还是差得有点远。 一万人气值,迫在眉睫。 咖啡店紧邻商业街,附近还有所专科学院,周末的客流量极大。 老客也不少,尤其“遇见”还有份招牌点心在申市是出了名的,上过市里的美食节目,“油酥泡螺”,据传是店长的私人秘方,酥酥软软,咬下去满口流香,搭配蓝山咖啡,风味一绝。 李莉就是这么一个“食客”,每逢周末,必定要来一趟遇见,点一份油酥泡螺,一杯咖啡一本书,在这消磨一下午的时光。 “欢迎光临。” 清甜的嗓音飘到耳朵里,让李莉想起了小时候常吃的大白兔奶糖。 她下意识往旁边看,待看清江溪脸时,心里忍不住“挖槽”了一声。 李莉怔愣愣往里走,却见平时还能顺利找到空位的咖啡店如今是人满为患,大部分都是年轻男孩,此时眼神正若有似无地往门口打飘,明摆着是醉温之意不在酒。 堕落了啊,油酥泡螺。 李莉为被冷落的油酥泡螺感到心酸,一面却趁人不意拍了张闪图发到围脖:我屮艸芔茻!“遇见”惊现神颜小姐姐!人美声甜大长腿!伙呆! 李莉平时在围脖比较活跃,有一堆“知己好友”互相关注点赞吹捧,她一发,便有人顺着点图进来,快糊成面的照片里,小姐姐的盛世美颜愣是挺住了。 “小姐姐赛高!” “大海啊全是水,胸部以下啊,全是腿。” “组团去看小姐姐。” “打卡 1。” “打卡 2。” “” “打卡 10086。” 在小范围流传的一张图,很快被转发开来,一下子成了李莉的热门围脖,她以前发的帖子可没有这么大的讨论度,讨论度一高,就有不和谐的声音传出来了: “博主强行尬拍,p到墙都歪了,糊成这样,你们也能看出美丑?” “楼上 1。” “ 2。” “ 10086” 李莉不过是个年轻女孩儿,哪里经过这种阵仗,作为一个终极颜狗,她可以算得上十分耿直了,你可以怀疑她衣品,却万万不能挑衅其审美。 一气之下,她干脆蹭蹭蹭跑到江溪面前:“小姐姐,我能跟你合个影吗?” 她决定牺牲一下自己的个人形象。 江溪扯了扯嘴角,这女生眼神清澈,明显没什么坏心,“好啊。” 她大大方方地比了个茄子。 照片定格,李莉一边看一边赞叹道,“小姐姐真是老天爷赏脸。” 可不是赏脸? 被她一衬,李莉那张本来还算耐看的脸成了大盘子脸,都快扑出照片了。 李莉丁点没修,耿直地发了上去:“服不服?!” 照片里,小姐姐眼睛眯成了一弯月牙儿,甜得像往人心里偷偷投了蜜。 “墙都不服,就服你233333333333” 刚才还在主楼上蹿下跳的键盘侠顿时偃旗息鼓了。 有别人悄悄提出了意见,“博主发这照片,经过主人同意了吗?” 李莉一呆,默默地将高清图又删了。 江溪自是不知道,这兴匆匆找来合照的小姑娘还在网络上做了这么一桩事,引起了一小部分人的热议。她身前的布袋熊口袋里,果6正欢快地震动着。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大部分服务行业都不允许员工上班期间使用通讯工具。 可这是江母的电话 “接吧。”正对着她一同迎宾的咖啡店小哥陆远脸红红地道,“店长人好,不计较这些。” 江溪这才掩着裙兜去走道接电话,果然是江母,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妈,我今天回来恐怕会有点晚,你跟爸先吃。” 咖啡店分早晚班和常白班两班,在江溪的坚持下,程澄只给她排了常白班,可等她下班怎么也得五点半了。 “没事,要不要让爸爸来接?” 江溪一口就拒了,等她回到门口的岗位上没多久,玻璃门被人从外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插着兜慢吞吞进来,她牵起嘴角,躬了躬身: “欢迎光临!” 声音好似引起了来人注意,男人将视线落下来,只看到深栗色的发顶。 “韩琛,这儿!” 江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确定,自己并不是幻觉——她确实是重生了。 一切都还来得及。 江溪并没有问贼老天为什么不干脆善心发到底,直接送她到被拐之前,反而觉得这时间点刚刚好,产生了那么一点不可名状的安心:大概受虐久了,太过幸运反而不安,一点点幸运就足够了。 对这间瓦房,江溪简直是刻骨铭心,在桑家荡被打被虐的无数日日夜夜里,她前前后后在心里模拟过逃脱无数次,对这段经历几乎是烂熟于心。 “小玲,回去坐好,该有人来了。” 果然,就在江溪话音刚落没多久,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推开,农村老旧的木门在墙上弹了下。 一个三十多岁头发跟鸡窝似的农村妇女摔摔打打地进来:“嚎什么?都嚎丧呢?再嚎,老娘今晚都送你们去见阎王!” “哐啷”一声,一个铁盆落在地上。 在这当然不会像在家里那样,一顿米饭配上好几个菜,兴挑肥拣瘦,不喜欢了还可以撂碗子。 大锅的稀粥,不知哪年的陈米煮的,其上飘着几根烂叶子,偶尔还能见到虫尸在那落魄地飘着,一口咬下去,被石子崩了牙也是常事。 顿顿稀粥,勉强饿不死。 不吃?成。 接下来两顿继续饿肚子。 拍花子们可不会看你年纪小,就起了怜贫惜弱的心——除了外面那一点人皮用来迷惑人,胸腔里那颗心恐怕早就烂了。 这铁盆落下来,方才还哭得呜呜咽咽的孩子们个个知趣地围上来,等着派粥。 大部分都是如小玲一般的幼儿,正是会跑会跳人憎狗嫌的年纪,却个个安静如鸡,乖巧得过了分。而如江溪这般大的实在不多—— 拍花子们拐人,也是有讲究的,不会什么人都要。 少女如她这般大的最受欢迎,新鲜水灵花一朵,买家多,好出手,也能卖上价;而大的少年,他们不会要,一来不好管,二来没去处。再来就是五六岁正懵懵懂懂的幼儿,也是时鲜货,有的是生不出儿子的人家抢着买。 轮到江溪了。 江溪垂着脑袋接过缺口的瓷碗,第一次老老实实地呼噜呼噜就地吃了起来。 派粥的女拍花子冷哼了一声,显然很满意这刺头的安静,指桑骂槐地道: “就我这地儿,凭你以前是天仙,来了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听话,才有饭吃,不然”吊梢眼环顾一周,孩子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纷纷加快了吃粥的速度。 江溪当然不会与她犟嘴—— 那是前世的她才干的二缺事。 嘴炮再厉害也没用,这些人有的是整治刺头的法子。 她才来第二天就被扯着脑袋撞墙,现下还是“学乖”一点,降低对方的防范之心才是要紧事。至于周围这些孩子——江溪箍紧了本就少得可怜的怜悯心,假装看不到。 “小溪你吃饱了吗?” 一个娇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江溪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与她一同被拐的同桌:孙婷。 在这房间里,与她一般大的有三个,全是女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澄清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父想到上礼拜周末自己在旁边看了一天的心酸劲, 便免不了嘟嘟囔囔的,江溪最怕他这样黏糊, 忙不迭摆了摆手: “爸, 您老放心, 您不来,我不走, 乖乖回去, 别在外边傻等了, 啊?” “瞎贫。” 江父瞪她,“要是干得累了, 咱换别的法子, 总有办法的,啊?” “成成成,爸您就别在这了, 一会耽误事。” 好不容易将人劝走了,丽丽半推着门探出头,朝远处“突突突”跑走的摩托车踮脚看:“小溪, 这你爸?老帅老帅的。” 江溪弯了弯嘴角:“是啊,就老是磨磨唧唧的。” 她嘴里说着嫌弃, 面上的得意劲儿却掩也掩不住。 丽丽挠了她一把:“得了吧,别在姐面前炫耀,知道不?” 丽丽她家不在申市, 是川地那边过来打工的, 说话有股川妹子的爽利劲儿:“你别说, 你这一家子的颜值可真是高,难怪能生出你这小模样来。” 江溪猫腰躲过了丽丽的“禄山之爪”,笑嘻嘻直起身:“那是,丽丽姐我先去换衣服。” 换上布袋熊样的裙装,带上萌萌的熊耳朵,江溪整了整发套,确保不会随便掉下来,对更衣室前的穿衣镜眨了眨眼睛,觉得今天蹭的妆容非常完美,才又出了更衣室。 咖啡店还没正式开门,后厨已经披着白大褂带着厨师帽有条不紊地忙开了,奶香和蜂蜜味混合着渐渐弥散开来,整间咖啡店都好像被唤醒了。 店员们插花c整理桌椅,一切都忙碌而有秩序。 江溪深吸了口气,决定去前厅帮忙。 丽丽和彤彤几个在躲懒,脑袋凑在点餐桌前不知在看什么,惊叹个不停。 “你们看什么呢?” 江溪理了理桌上的仿生花。 “小溪,你快来看,”彤彤一抬头就招手让她过去,“你本地的,看看这是不是市一中的校服?” 江溪凑过去看了一眼。 丽丽那华兴手机正播着一段视频,看得出拍摄之人手法很业余,镜头一直在晃,画质十分感人,人脸被打了马赛克,声音有点变调,可江溪仍然一眼认出来,正是前几天跟刘芸起冲突时被人拍下的一段。 视频里自己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就报警吧。” 丽丽顿时拍了下桌,劲儿大得让旁边的收银台震了震:“这姑娘贼溜!”彤彤眼巴巴地看着她:“怎么样?是不是你们这市一中的?” 江溪面色未变,笑嘻嘻就给否了:“不是,虽然有点像,但申市一中的袖口这里还绣了个校名。”她比了比短袖,说起谎来跟喝开水似的,大眼睛里一片诚挚。 “这视频哪来的?” 丽丽往上滑动了下,江溪看着上边耸人听闻的标题颇有些无语: 写帖子之人颇有才,全文知音体混合天涯体,一看就是多年混迹天涯的高级网虫,将冲突过程描述得绘声绘色c跌宕起伏,再附上似乎可信度极高的视频,上传到了天涯论坛,一下子引起了各方关注,点赞和回帖量节节高升。 江溪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将自己被人肉出来,未成年的事一曝光,她这咖啡店的活儿就给搅黄了。 视频已经放到刘芸节节败退,江溪眼镜掉在地上,丽丽看得两眼放光:“这小姑娘不得了,你瞧瞧,从头到尾,连个腔调都没变,光看着那坏丫头瞎蹦跶,就她,那怎么说来着就那周什么说的。” 江溪好心地帮她接了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对,对,就这句!”丽丽拿着手机一顿按,“我也去点个赞,回两句。” 江溪默默地看着底下回帖,一律“嘻嘻嘻”“哈哈哈”,还有各种“知情人士”在混淆视听,纷纷表示这校服就跟自家哪里哪里的学校一样,一下子四面八方都好像出现了“她”的同学。 也有套话楼主的,楼主直接回绝: 底下已经有怀疑的了: “丽丽姐,这一看就假的,说不定是这楼主找人来演的。你看看,这儿,这儿,”江溪一连找出好几处“不自然”之处,丽丽将信将疑,彤彤却一下子信了。 毕竟江溪这无辜清纯的笑模样实在太能取信于人了。 “说得也没错,学生看书还来不及,哪里能干出这种缺德事?” 程澄进来,听了一耳朵,半知半解地问,“什么缺德事?” 江溪直接截断了这话题:“店长早!” 小姑娘白皮肤大眼睛,沐浴着咖啡店清晨的奶香气,笑盈盈看人时,程澄自觉世上没哪个男人能抗拒这种萌物,粗豪的气质顿时塌了半边,唤道:“哎哎哎,小溪啊,今天可真精神!” 大橙子店长通常都踩着点来,他一到,咖啡店就挂上正式营业的小牌子,开了门。 街市上渐渐热闹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点个早点,配上香醇的蓝山,慢悠悠地品茗起来。 大部分是熟客,丽丽可看出来了,“小溪,依我看啊,这里边大半都是为了瞅你个两眼才来的。” 时代不同了,申市人虽然大部分人还秉持着慢悠悠软绵绵的步调,但年轻人却不,他们大胆热情,锐意进取,更追求美,崇尚美,咖啡店有这么个乖萌的美人在,就算光看两眼就着吃面包喝咖啡,也是非常惬意的。 江溪脸唰地红了,白皮下一层粉透了出来:“丽丽姐!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跟人熟了,江溪没之前那么拘谨,虽然仍然保持软萌人设不动,但偶尔也会开几句玩笑,尽快融入大集体。 最近的好感值累积得快超过四百了,但比起几乎迫在眉睫的期中考,涨得还是有点慢。 门口的风铃再度叮叮当当响起,江溪习惯性牵起一抹笑:“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一个胖嘟嘟的男孩——或者说男人,他一眼都没向江溪瞥来,一门心思地往吧台跑。江溪还是头一回见到连走路都跟梦游似的人,不由好奇地多瞥了两眼。 陆远跟她面对面迎宾,见此笑了:“其实上次,我们遇见上美食频道,就多亏了这人。” 这小胖子? 江溪看着小胖子扯了扯衬衫领口,好似脖子被勒得太紧不太舒服,朝吧台不知说了什么,不一会“神隐”的大橙子店长就满面笑容地从后厨出来了。 江溪还没见过店长这么谄媚——大概就跟看见了行走的人民币爸爸的那种谄媚。 陆远扶额:“舅舅真是”钱串子啊。 “什么来头?”江溪忍不住问,看来上回那三千万果然是假的。 陆远卖了个关子:“你一会就知道了。” 果然一会就知道了。 店长似乎拿出了浑身解数,不仅打破了逢初一十五不下厨的规矩,还亲自做了油泡酥螺,巧克力丹尼酥,布卢尼小西饼这种平时轻易不见人的糕点,煮了咖啡,据说是印尼空运过来一杯就值两百美金的猫屎咖啡。 小胖子没有直接开吃。 他从身边的挎包里取了个三角支架放在桌上,手机放在支架上,左调调右调调,好半天才调好角度,而后就叽里呱啦地对着手机边吃边说话了。 江溪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骚操作? 作为一个根正苗红,整天跟书本打交道,唯一的消遣就是抽空打几局植物大战僵尸的高中生而言,小胖的行为十分之可疑。 就跟一个精神病人对着空气说话一样,让人感觉十分奇葩。 江溪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别人眼里的“奇葩”——起码紧跟时尚潮流的彤彤是这么觉得的。 她端着盘子慢悠悠地晃过江溪,丢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小溪啊,你山顶洞出身的吧?这都不知道?” 江溪再眨了眨眼睛,表情十分之无辜,十分之呆萌。 陆远这棵没什么见识的少男心迅速融化了,他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这个吧,就是现在网络很流行的吃播。” “吃播?” “直播知道吗?” 江溪摇头,她是真不知道。 她可不是社会人,她还是单纯的高中生啊,江溪恬不知耻地心想。她绝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个土包子,两颊鼓成了个包。 陆远左右看了看,舅舅不在,他朝江溪招了招手,决定带她去偷偷看一眼。 于是,江溪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庞大的,由数据和端口组成的——另一个战场。 从而演化成一场全武行。 何况能做拐子的,良心按斤论两称恐怕是负的,交情莫逆那简直是说笑,分赃不均反倒是常有。尤其江溪还注意到,这叫成哥的领头人性子跋扈,常常对底下人呼来喝去,而另一个虎背熊腰的陆哥据说是与成哥一同入的行。 成哥拿得最多,偏生又没什么人格魅力,底下人恐怕早就牢骚满腹。 钟慧尔在其中,只是充当了一把火,将这潜在的矛盾迅速激化了。 陆哥被挑逗得心思活络起来,言语行动中流露出不服管教,成哥又是个暴脾气,一点即燃,两人起冲突简直是天经地义。 大贵与老乡阿西一人一边,试图撕撸开打得正酣的两人,奈何气力不及,反倒乱成一团,也被扯入了战团。刘美娟趿拉着拖鞋跑出来,神经质地大吼大叫。 江溪捂着肚子冲出来,径直往厕所跑,果然没什么人注意她——或者说,即便注意到,也不会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抽奖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小溪, 拉肚子了?” 孙婷唤了江溪一声, 只当她是当真被早上那一瓷盆的稀粥给吃拉了肚子,才一连跑了好几趟厕所。 黑黢黢的堂屋常年蹲守着五大三粗的男拍花子, 一身的匪气直让人两股战战,孙婷自然也没怀疑自家同桌有那“套近乎”的胆子。 “懒人屎尿多。”女大学生横了她一眼。 江溪没那闲工夫搭理她。 可向来好脾气的孙婷却梗着脖子不依不饶地与那女大学生吵了起来。圈养着的“小宝贝们”泪眼涟涟地看着两个大人干嘴仗, 一时间连呜咽都给忘了吞吐, 只余下习惯性地几声抽噎。 “别吵着外头。”江溪提醒了句。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谁也不想挑战门外那群拍花子们的耐心和同理心。 孙婷跺了跺脚, 转而小心地扶江溪靠墙坐下,好像她是一个琉璃易碎品。 江溪被善意遗忘多年,一颗心早被炼成了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可此时被这般小心翼翼的对待, 这块石头心仿佛被一群密密麻麻的蚂蚁爬过,痒,还带着点不可言说的涩。 连两人相贴的肌肤都一阵一阵的发烫,江溪一时心虚得竟不敢对上孙婷清澈的眼睛——毕竟她方才还做着一个人独自逃跑的春秋大梦。 江溪不自在地往另一边挪了挪, 试图远离孙婷肉贴着肉的亲热, 却不意碰上男孩蜷缩着的身体。 滚烫—— 感觉鸡蛋在上头滚一圈都能蒸熟了。 江溪“唰地”收回手, 心里清楚,这应该是房事不当引起的感染,男孩儿太小,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前世 她晃了晃脑袋, 发觉自己竟然一时间想不起来了。也是, 时间隔了那么久, 许多事记忆犹新,许多事却早成了丢在脑后无足轻重的垃圾。 “他发烧了?” 女大学生凑了过来,馊味和着多日没洗头的油腻气扑鼻而来。孙婷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却发觉江溪就跟没闻见似的,人直挺挺地坐着,面上现出少见的迷惘。 小男孩儿被拨成了四脚朝天的躺姿,一张精致的小脸烧得通红,尖尖的下巴可怜兮兮地抵着衣领,江溪注意到,纵然一身衣服料子被摸爬滚打撕扯出了毛边,依然能看出曾经的昂贵,显然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孩子。 男孩儿身下的稻草褥子映出沉沉的一个影子,汗水渗了进去。 “烧昏头了。” 女大学生探手摸了摸,半天没给反应。 江溪沉着一双眼,起身从南边靠墙的水缸里勺了一壶清水出来,毛巾自然是没有的,夏衫轻薄,她硬是扯着一口钢牙将自己七分的袖子扯成了不伦不类的五分。棉布浸了水,江溪抬手就递给了孙婷。 “我?”孙婷指了指自己。 江溪点了点头。 她在桑家荡曾经养过一只兔子。日子过得难捱,只能与兔子聊上几句心事,为着这一点她对兔子照顾得极其精细,割草清笼,无一处不妥帖,简直是当自家孩儿来养了。可最后那只兔子还是被那群蛮人炖着吃了。桑家荡的女人,是不能上桌的,等她看到时,只剩了一堆啃得一干二净的骨头。 伤心,可这伤心还带着点自厌。 从那以后江溪就知道了,人弱小时,连发善心的权力都不该有,如她这样自身都难保的,更不该有多余的良心。 可胸腔里还在突突跳着的心脏,却好似被油煎火烧,燎着泡,烫得她坐立难安。 孙婷却不知她这一番计较,不以为意地接过,笨手笨脚地就往男孩儿额头上覆。如大部分蜜罐子里长大的高中生一样,孙婷也被父母养成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江溪冷眼看着她折腾半天,实在看不下去,才重新接了手。 等着浸了井水的棉布一到手,江溪那颗心却突然“啪”地声落了地,安稳了。 额头c脖子c腋下c膝弯,全部用棉布袖子细细擦过一遍,孙婷看着江溪有条不紊的动作,若有所思。 江溪却没注意到她的目光,视线落在男孩儿半敞开的衣领间,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成人手指的红印纵横交错,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她手顿了顿,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直到棉布捂热了,接着浸水绞干再擦,如此再三。 女大学生安静地蹲着看了会,转身就推门去了堂屋。 “小溪——” 江溪停下动作,抬起头来,孙婷伸手捉了她一直微蜷着的左手,问:“你的左手是怎么回事?” 糟糕,被发现了。 不怎么的,江溪心里其实并不太慌,只是微蹙着眉作若无其事状,摇头道:“没什么,方才擦破了点皮。” “姐姐?”就在这时,仰躺着的男孩睁开了眼睛,他有一双琉璃般剔透的双眸,因高温烧得湿漉漉的,看人时显得格外温软,乖巧得跟平时的桀骜迥然相异,“是姐姐一直在照顾我?” “叮——恭喜宿主,多五日人气值,可要开启&一t;仅对己可见功能&一t;?” 仅对己可见? 高科技啊。 菩心草柔软的叶片轻轻搔了搔江溪的左掌心,她心里默念:“开启。” “姐姐?”男孩儿见身边照顾自己的姐姐直愣愣地坐着发呆,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男孩儿还没发育显得幼嫩的软音划过耳骨,江溪怔然回过神来,下意识露了个笑容安抚:“姐姐没事。” 到底是活了两世,这么小的孩子,对江溪来说就是隔了辈的,纵然是心如铁石,也忍不住对这无辜遭罪的男孩儿起了恻隐之心——何况,他还这么漂亮,漂亮得雌雄莫辩,年轻得不该提前知道成人的龌龊。 孙婷全然不知这男孩儿身上遭到的厄运,只为他的醒来感到开心,小玲几个更小的幼儿围了过来,“小哥哥醒了?太好了!” 一张张天真单纯的脸上,流露出的庆幸与喜悦是真诚而自然的。 江溪沉下了肩,那颗心重得她发疼。 也许是那一瞬间的压抑和落寞让躺着的男孩儿发觉了,他牵了牵江溪衣角,见江溪垂头看他,立时便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姐姐,不用为我担心。” 明明那么小 江溪眼睛发涩,不自然地起身借着清水绞干棉布,重新擦拭起来。 男孩儿羞涩地缩了缩身子,被江溪一声粗气的呵斥又停止了动作,只是看着她的眼里满是孺慕和感激。 微风中不知何处刮过一声叹息,江溪颓然地想起了那只兔子。 “呶,给——” 女大学生风风火火地出去,又风风火火地回来,冲过来时,就往江溪手里塞了一板东西,江溪垂头一看,就看到熟悉的“小柴胡颗粒”字样,猛地抬头:“哪来的?” 感冒药,虽说不太对症,可也有清热解毒的作用。 但这个地方,能得这药的——除了那群人贩子,不作他想。 女大学生嘴角咧出嘲讽,“关你屁事?” “怎么说话的?”孙婷扯着袖子要理论,却被江溪拉住了,她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人,薄衫裹不住玲珑身形,露出的一截腰肢上还泛着青红,走路时两腿迈动的姿势不太自然。 江溪不是象牙塔里长大的学生,皮囊下裹着一副成熟的灵魂,不过几眼就对女大学生的遭遇了解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发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用身体,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孩子换药? 女大学生一对上江溪的视线,就明白她知道了。 这个干净的,还没有被污染的女高中生,有着她嫉妒的姣好容貌,有着她嫉妒的天真,因这份纯真,连这些拍花子们都好好养着,从来不沾手碰一碰——而她这个破布烂鞋,却免不了被拖到暗处糟蹋。 “没为什么。” 女大学生无谓地说,见男孩儿眸中泛着的泪光,脸才有些发红,粗声粗气地说:“快兑水给他喝,免得病死了。” 江溪愣在了原地。 她心里翻起了巨浪,层层叠叠的浪花打着卷,卡住了她脖子,让她窒息,胸腔里那颗颠来倒去的心生疼生疼的—— 为什么? 为什么? 女大学生所为,与江溪从前的认知截然不同。 她内心滋生出无数疑惑。 “咔擦”一声,胸膛里好像有什么裂开了。 那颗石头心,悄悄地露出了一点带着生命血色的柔软,微风中不知何处吹来的芬芳,盈满了冷硬的枯枝,悄悄探出一点新绿来。 白日的辰光很快便过去,在吃喝拉撒都逃不开的瓦房里,人都麻木得发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真相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本着一只老鼠是逮, 两只老鼠也是逮的原则, 她将掺了水的身份证复印件往里一递, 在小办公室骂犊子正骂得正欢的店长往外边一瞅,嘿,这么个水灵姑娘——正为最近客流量有所下滑烦心的钱串子程澄立马拍板,将江溪定了下来。 保洁员? 那自然是不能的, 程澄要这么干了, 他就是暴殄天物。 服务行业, 要的是服务,求的是悦目,这姑娘长得又乖又甜, 穿上咖啡店的制服往门口一站, 不说旁的,整个咖啡店的格调都不一样了。 天更蓝, 水更清,咖啡更好喝。 程澄求贤若渴,与江溪是一拍即合, 立刻就走马上任。 遇见的店员服是找专人定制的,布袋熊的色调, 及膝裙,露出两条光洁的小腿, 头上一对熊耳朵, 穿其他人身上, 也就普普通通不辣眼, 偏偏江溪往身上一套,就这么乖乖巧巧甜甜蜜蜜地一笑,简直是萌翻天。 “好,好,好,小溪。”程澄指着她,“你一会站门口,什么都别做,就负责笑。” 居然成了卖笑的了。 江溪心里冷嘲,面上却笑得春风和煦c软软甜甜,连嗓音都柔得像三月的莺啼:“好的,店长。” 男店员被萌得小鹿乱撞c面红耳赤,女店员则恨不得伸出禄山之爪揉一揉熊耳朵,摸一摸波浪卷,戳一戳月牙眼,江溪发觉,这一变装—— 自己的女人缘竟然奇迹地变好了。 叮咚叮咚的提示音在脑中清泉一样地响,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人气值又高了五点。 江溪不由笑得更甜,混合着真心实意的笑,连空气都好似掺了甜滋滋的蜜糖。 果真是个“刷分”福地。 一天一百五的日工资,一月下来也有一千二,足以应付江溪在学校的一切开支,不过她在咖啡店找兼职,主要还是希望尽快攒到一万人气值—— 依照她现在的学习进度,就算日日三更灯火五更鸡地努力,到期中考试,倒数第一的宝座还是会黏着她的。 江溪可不想被退回普通班,且不提师资力量的不对等,最关键的,还是怕父母伤心。 高一高二的知识早就还给了老师,语文英语能靠死记硬背提上去,可数理化却得重头再来。江溪最近上课,听天书的感觉少了些,可比起没有经历十二年知识断层的同龄人,还是差得有点远。 一万人气值,迫在眉睫。 咖啡店紧邻商业街,附近还有所专科学院,周末的客流量极大。 老客也不少,尤其“遇见”还有份招牌点心在申市是出了名的,上过市里的美食节目,“油酥泡螺”,据传是店长的私人秘方,酥酥软软,咬下去满口流香,搭配蓝山咖啡,风味一绝。 李莉就是这么一个“食客”,每逢周末,必定要来一趟遇见,点一份油酥泡螺,一杯咖啡一本书,在这消磨一下午的时光。 “欢迎光临。” 清甜的嗓音飘到耳朵里,让李莉想起了小时候常吃的大白兔奶糖。 她下意识往旁边看,待看清江溪脸时,心里忍不住“挖槽”了一声。 李莉怔愣愣往里走,却见平时还能顺利找到空位的咖啡店如今是人满为患,大部分都是年轻男孩,此时眼神正若有似无地往门口打飘,明摆着是醉温之意不在酒。 堕落了啊,油酥泡螺。 李莉为被冷落的油酥泡螺感到心酸,一面却趁人不意拍了张闪图发到围脖:我屮艸芔茻!“遇见”惊现神颜小姐姐!人美声甜大长腿!伙呆! 李莉平时在围脖比较活跃,有一堆“知己好友”互相关注点赞吹捧,她一发,便有人顺着点图进来,快糊成面的照片里,小姐姐的盛世美颜愣是挺住了。 “小姐姐赛高!” “大海啊全是水,胸部以下啊,全是腿。” “组团去看小姐姐。” “打卡 1。” “打卡 2。” “” “打卡 10086。” 在小范围流传的一张图,很快被转发开来,一下子成了李莉的热门围脖,她以前发的帖子可没有这么大的讨论度,讨论度一高,就有不和谐的声音传出来了: “博主强行尬拍,p到墙都歪了,糊成这样,你们也能看出美丑?” “楼上 1。” “ 2。” “ 10086” 李莉不过是个年轻女孩儿,哪里经过这种阵仗,作为一个终极颜狗,她可以算得上十分耿直了,你可以怀疑她衣品,却万万不能挑衅其审美。 一气之下,她干脆蹭蹭蹭跑到江溪面前:“小姐姐,我能跟你合个影吗?” 她决定牺牲一下自己的个人形象。 江溪扯了扯嘴角,这女生眼神清澈,明显没什么坏心,“好啊。” 她大大方方地比了个茄子。 照片定格,李莉一边看一边赞叹道,“小姐姐真是老天爷赏脸。” 可不是赏脸? 被她一衬,李莉那张本来还算耐看的脸成了大盘子脸,都快扑出照片了。 李莉丁点没修,耿直地发了上去:“服不服?!” 照片里,小姐姐眼睛眯成了一弯月牙儿,甜得像往人心里偷偷投了蜜。 “墙都不服,就服你233333333333” 刚才还在主楼上蹿下跳的键盘侠顿时偃旗息鼓了。 有别人悄悄提出了意见,“博主发这照片,经过主人同意了吗?” 李莉一呆,默默地将高清图又删了。 江溪自是不知道,这兴匆匆找来合照的小姑娘还在网络上做了这么一桩事,引起了一小部分人的热议。她身前的布袋熊口袋里,果6正欢快地震动着。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大部分服务行业都不允许员工上班期间使用通讯工具。 可这是江母的电话 “接吧。”正对着她一同迎宾的咖啡店小哥陆远脸红红地道,“店长人好,不计较这些。” 江溪这才掩着裙兜去走道接电话,果然是江母,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妈,我今天回来恐怕会有点晚,你跟爸先吃。” 咖啡店分早晚班和常白班两班,在江溪的坚持下,程澄只给她排了常白班,可等她下班怎么也得五点半了。 “没事,要不要让爸爸来接?” 江溪一口就拒了,等她回到门口的岗位上没多久,玻璃门被人从外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插着兜慢吞吞进来,她牵起嘴角,躬了躬身: “欢迎光临!” 声音好似引起了来人注意,男人将视线落下来,只看到深栗色的发顶。 “韩琛,这儿!” “叮咚——”又一好感值到手,江溪笑得更真心了。 陆远面对面站着,只觉得自己都快要醉死在新来同事的笑涡里,不料头顶挨了程店长的一记重锤:“狗子,快擦擦口水!” “舅!给点面子。” 陆远怨念地看了程澄一眼。 江溪不知道两人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乖巧招呼:“店长好。” 程澄很满意,“小溪啊,你也别光在门口杵着了,雅座来了个重要客人,你去招呼,放机灵着些,啊?” 江溪不大愿意。 可天大地大,老板最大。 她脆生生应了:“没问题。” 程澄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往后厨走,陆远揉着后脑勺,“店长肯定亲自下厨去了。” 江溪揉了揉腮帮子,沉默地往雅座方向去。 说是雅座,其实只是将咖啡厅沿街的玻璃墙面隔了两间出来,中间巧妙地以盆栽装饰,营造出“僻静隐秘”的假象。 江溪过去时,丽丽和另外两个女店员正一脸兴奋地站在一块,不知谈论些什么。 “丽丽?” “小溪,小溪,”就一会功夫,丽丽便与江溪混熟了,伸手招呼:“快过来,快过来。” 江溪眨了眨眼睛,笑问:“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刚才店里来了一个极品。”丽丽手在胸口划了一个大圈:“知道什么叫极品不?老娘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帅的。那腿,那腰,那手绝了。” 她一脸“摸一摸就算老娘去跳鄱阳河都愿意”的饥渴。 鄱阳河是申市附近的一条小河——早年打仗时,申市人过不下去了,都喜欢跳一跳鄱阳河赶一赶流行。现在还流传着许多水鬼传说。 “真的?” 江溪睁大眼睛,“比杨茂之还帅?” 杨茂之是现在娱乐圈正火的当红小生,偶像剧出道,出了名的英俊。 “顶配杨茂之好吗?”丽丽左边的女店员原来是杨茂之迷妹,此时却狂点头:“刚才,就刚才——他经过时瞥我一眼,我觉得我陷入了爱河,我想我爱上他了。” 咏叹调,表演型人格。 江溪心如止水,默默点评。 “你们就光注意脸?——肤浅。”另一店员彤彤两眼放光,她虽然吃糠咽菜人设不倒,却酷爱研究各类奢侈品,矢志嫁个有钱人,“那客人腕间戴的可是百达翡丽今年新出的全球限量,三千万,没门路还买不到。” 她比了个数。 丽丽和阿西不约而同地“切”了一声,她们难得达成一致,“三千万来咱们这小破地方的破咖啡店喝咖啡?是有金子捡,还是有生意谈?” 在他们眼里,有钱人就该乘着私人飞机,喝着红酒,看着包场电影,而不是在这么接地气的地方出现。 “那你们凑在这,是有凯子钓,还是有金子捡?” 程店长隐秘如背后灵忽得出现,手里一叠油泡酥螺,香气几乎是一瞬间就俘虏了江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道歉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溪没那闲工夫搭理她。 可向来好脾气的孙婷却梗着脖子不依不饶地与那女大学生吵了起来。圈养着的“小宝贝们”泪眼涟涟地看着两个大人干嘴仗,一时间连呜咽都给忘了吞吐, 只余下习惯性地几声抽噎。 “别吵着外头。”江溪提醒了句。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谁也不想挑战门外那群拍花子们的耐心和同理心。 孙婷跺了跺脚, 转而小心地扶江溪靠墙坐下, 好像她是一个琉璃易碎品。 江溪被善意遗忘多年,一颗心早被炼成了块又冷又硬的石头,可此时被这般小心翼翼的对待,这块石头心仿佛被一群密密麻麻的蚂蚁爬过, 痒,还带着点不可言说的涩。 连两人相贴的肌肤都一阵一阵的发烫,江溪一时心虚得竟不敢对上孙婷清澈的眼睛——毕竟她方才还做着一个人独自逃跑的春秋大梦。 江溪不自在地往另一边挪了挪,试图远离孙婷肉贴着肉的亲热, 却不意碰上男孩蜷缩着的身体。 滚烫—— 感觉鸡蛋在上头滚一圈都能蒸熟了。 江溪“唰地”收回手,心里清楚, 这应该是房事不当引起的感染, 男孩儿太小, 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前世 她晃了晃脑袋,发觉自己竟然一时间想不起来了。也是,时间隔了那么久, 许多事记忆犹新, 许多事却早成了丢在脑后无足轻重的垃圾。 “他发烧了?” 女大学生凑了过来,馊味和着多日没洗头的油腻气扑鼻而来。孙婷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却发觉江溪就跟没闻见似的, 人直挺挺地坐着, 面上现出少见的迷惘。 小男孩儿被拨成了四脚朝天的躺姿,一张精致的小脸烧得通红,尖尖的下巴可怜兮兮地抵着衣领,江溪注意到,纵然一身衣服料子被摸爬滚打撕扯出了毛边,依然能看出曾经的昂贵,显然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孩子。 男孩儿身下的稻草褥子映出沉沉的一个影子,汗水渗了进去。 “烧昏头了。” 女大学生探手摸了摸,半天没给反应。 江溪沉着一双眼,起身从南边靠墙的水缸里勺了一壶清水出来,毛巾自然是没有的,夏衫轻薄,她硬是扯着一口钢牙将自己七分的袖子扯成了不伦不类的五分。棉布浸了水,江溪抬手就递给了孙婷。 “我?”孙婷指了指自己。 江溪点了点头。 她在桑家荡曾经养过一只兔子。日子过得难捱,只能与兔子聊上几句心事,为着这一点她对兔子照顾得极其精细,割草清笼,无一处不妥帖,简直是当自家孩儿来养了。可最后那只兔子还是被那群蛮人炖着吃了。桑家荡的女人,是不能上桌的,等她看到时,只剩了一堆啃得一干二净的骨头。 伤心,可这伤心还带着点自厌。 从那以后江溪就知道了,人弱小时,连发善心的权力都不该有,如她这样自身都难保的,更不该有多余的良心。 可胸腔里还在突突跳着的心脏,却好似被油煎火烧,燎着泡,烫得她坐立难安。 孙婷却不知她这一番计较,不以为意地接过,笨手笨脚地就往男孩儿额头上覆。如大部分蜜罐子里长大的高中生一样,孙婷也被父母养成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江溪冷眼看着她折腾半天,实在看不下去,才重新接了手。 等着浸了井水的棉布一到手,江溪那颗心却突然“啪”地声落了地,安稳了。 额头c脖子c腋下c膝弯,全部用棉布袖子细细擦过一遍,孙婷看着江溪有条不紊的动作,若有所思。 江溪却没注意到她的目光,视线落在男孩儿半敞开的衣领间,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成人手指的红印纵横交错,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她手顿了顿,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直到棉布捂热了,接着浸水绞干再擦,如此再三。 女大学生安静地蹲着看了会,转身就推门去了堂屋。 “小溪——” 江溪停下动作,抬起头来,孙婷伸手捉了她一直微蜷着的左手,问:“你的左手是怎么回事?” 糟糕,被发现了。 不怎么的,江溪心里其实并不太慌,只是微蹙着眉作若无其事状,摇头道:“没什么,方才擦破了点皮。” “姐姐?”就在这时,仰躺着的男孩睁开了眼睛,他有一双琉璃般剔透的双眸,因高温烧得湿漉漉的,看人时显得格外温软,乖巧得跟平时的桀骜迥然相异,“是姐姐一直在照顾我?” “叮——恭喜宿主,多五日人气值,可要开启&一t;仅对己可见功能&一t;?” 仅对己可见? 高科技啊。 菩心草柔软的叶片轻轻搔了搔江溪的左掌心,她心里默念:“开启。” “姐姐?”男孩儿见身边照顾自己的姐姐直愣愣地坐着发呆,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男孩儿还没发育显得幼嫩的软音划过耳骨,江溪怔然回过神来,下意识露了个笑容安抚:“姐姐没事。” 到底是活了两世,这么小的孩子,对江溪来说就是隔了辈的,纵然是心如铁石,也忍不住对这无辜遭罪的男孩儿起了恻隐之心——何况,他还这么漂亮,漂亮得雌雄莫辩,年轻得不该提前知道成人的龌龊。 孙婷全然不知这男孩儿身上遭到的厄运,只为他的醒来感到开心,小玲几个更小的幼儿围了过来,“小哥哥醒了?太好了!” 一张张天真单纯的脸上,流露出的庆幸与喜悦是真诚而自然的。 江溪沉下了肩,那颗心重得她发疼。 也许是那一瞬间的压抑和落寞让躺着的男孩儿发觉了,他牵了牵江溪衣角,见江溪垂头看他,立时便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姐姐,不用为我担心。” 明明那么小 江溪眼睛发涩,不自然地起身借着清水绞干棉布,重新擦拭起来。 男孩儿羞涩地缩了缩身子,被江溪一声粗气的呵斥又停止了动作,只是看着她的眼里满是孺慕和感激。 微风中不知何处刮过一声叹息,江溪颓然地想起了那只兔子。 “呶,给——” 女大学生风风火火地出去,又风风火火地回来,冲过来时,就往江溪手里塞了一板东西,江溪垂头一看,就看到熟悉的“小柴胡颗粒”字样,猛地抬头:“哪来的?” 感冒药,虽说不太对症,可也有清热解毒的作用。 但这个地方,能得这药的——除了那群人贩子,不作他想。 女大学生嘴角咧出嘲讽,“关你屁事?” “怎么说话的?”孙婷扯着袖子要理论,却被江溪拉住了,她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人,薄衫裹不住玲珑身形,露出的一截腰肢上还泛着青红,走路时两腿迈动的姿势不太自然。 江溪不是象牙塔里长大的学生,皮囊下裹着一副成熟的灵魂,不过几眼就对女大学生的遭遇了解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发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用身体,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孩子换药? 女大学生一对上江溪的视线,就明白她知道了。 这个干净的,还没有被污染的女高中生,有着她嫉妒的姣好容貌,有着她嫉妒的天真,因这份纯真,连这些拍花子们都好好养着,从来不沾手碰一碰——而她这个破布烂鞋,却免不了被拖到暗处糟蹋。 “没为什么。” 女大学生无谓地说,见男孩儿眸中泛着的泪光,脸才有些发红,粗声粗气地说:“快兑水给他喝,免得病死了。” 江溪愣在了原地。 她心里翻起了巨浪,层层叠叠的浪花打着卷,卡住了她脖子,让她窒息,胸腔里那颗颠来倒去的心生疼生疼的—— 为什么? 为什么? 女大学生所为,与江溪从前的认知截然不同。 她内心滋生出无数疑惑。 “咔擦”一声,胸膛里好像有什么裂开了。 那颗石头心,悄悄地露出了一点带着生命血色的柔软,微风中不知何处吹来的芬芳,盈满了冷硬的枯枝,悄悄探出一点新绿来。 白日的辰光很快便过去,在吃喝拉撒都逃不开的瓦房里,人都麻木得发钝了。 江溪在一片窸窸窣窣中睁开眼睛,她白天吃的多,晚上掺药的稀粥就偷偷倒了点,没吃多少,反倒还不困。 就在睡前,还尝试着在孙婷小玲面前摊开左手,这些人果然是看不到她手掌心的菩心草了——虽然在她视觉里还看得真真的。 “不过一群肉眼凡胎” 江溪发现这铅印字发点点点表达情绪越发纯熟了,这才想起白天一直关心的疑惑来:“怎么突然多了十日的人气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揭穿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黄师傅踩油门从火车站的下客区一路往外开, 只是眼睛总忍不住从后视镜瞥向后座的少女。 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 生得十分好看,白,却又不是不健康的惨白, 整个皮肤通透得仿佛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气色极好, 虽然面无表情,可光这么规规矩矩地坐着, 都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漂亮, 又精神。 可 就是有些奇怪。 黄师傅做出租车司机多年,见过的人形形色一色各种都有, 丑的美的,穷的富的,漂亮的不漂亮的, 可不论是哪个, 出门都会尽力让自己保持体面, 偏生这女孩特立独行, 一身的邋遢, 白t领子染上了黄渍,袖口别出心裁地少了半截, 连破洞牛仔裤都像是在泥里打过滚——与那干净漂亮的脸蛋, 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摔跤了?” 江溪支着下颔, 沉默地看向窗外, 并未搭理黄师傅的搭讪。 前世她曾经回过申市一趟,只是那时的申市对她而言,是一座巨大的空城,是无边伤心地,她满怀希望地来,又失魂落魄地走,最终直到死亡,都不敢再踏入申市一步。 十二年后的申市,和十二年前区别不大。 这座南方小城,从始至终都是步履悠悠,连带整个申市的人,都少了大城市的一份烟火气,行事作风带着十足的老年人做派,仿佛与时代脱节。 “没摔。” 江溪嗓音喑哑。 黄师傅半晌才意识到这闺女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那咋弄成这样的?回头老子娘该心疼了。” 江溪不能想,一想就归心似箭:“师傅,咱能开快些么?” 黄师傅爽快地“哎”了一声,换挡提速,油门一下踩到底,出租车箭似的地发了出去,如一尾滑溜的鱼,熟练地在城市明灭的灯火里穿行。 毛葛镇距离申市火车站约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江溪付完火车票和打的费,身上顺手牵来的钱,就不剩下什么了。 不过这种脏钱,用完也就用完了,江溪不大在乎,揣着兜里剩下的几个钢镚儿步履匆匆地往巷子里走。 夜色深沉,沿途只有昏黄的路灯,江溪的心里,如同煮了一锅水,随着时间渐渐沸腾起来。 转过巷子,一栋低矮的筒子楼就撞入了眼帘。 三层楼高,左右不靠,独门独户孤零零地立在夜色中。楼下连盏灯都没有,江溪习以为常地抬脚上楼,她家位于三楼的左转第二间,五十平的房子,一室一厅,平时连吃个饭都周转不开。 可即便是这五十平,也是江溪的父亲用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咬咬牙买的——亲戚朋友那借了三十万,七拼八凑地凑足了六十万,好不容易买了这套二手房。 地段不差,距离她现在的高中近,如果不是房子实在太破,依照这地段,价位还得再往上提一提的。 门内有灯。 江溪深呼了口气,“扣扣扣”地敲响了房门。 “谁呀?这么晚了。” 随着一道嘀咕,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裤衩光着膀子的陌生男人开了门。 江溪一愣,男人身后的女人探出了头,见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脸立刻拉了下来,扭了男人一把:“好啊,李全儿,你姘头都找上门来了。” 李全儿冤枉。 江溪有点懵,“你们是谁?原来住这儿的人呢?” 对门听到动静,也开门出来,见是江溪,吓了一大跳:“小溪?” “刘婶。”江溪下意识揪住了老邻居的袖子,嘴唇发白:“我爸妈呢?” 她不敢想象另外一种可能—— 老天啊,如果说这世上果然存在蝴蝶效应的话,江溪希望,一切的不幸,只降临在自己身上。 刘婶一脸惋惜,“小溪,你去哪儿啦?你爸妈前几天就将房子卖了,去外地找你啦。” ——房子卖了? 买房的女人警觉地看着她:“我们钱都付了,合同也签了,可不兴拿回去的。” 江溪心里明白,要在这么快时间内将一套房卖出去,必定是贱价中的贱价了,新房主必定是赚了大便宜,不过,“人没事就好。” 刘婶怜悯的眼神让江溪一阵不适,她知道这一带恐怕都清楚她被拐子带走了,流言蜚语不会少,房子迟早是要卖的。 江溪向刘婶借了手机,这回江父接的很快:“喂?” 熟悉的声音,穿行过十六年的时间壁垒,直直灌入江溪右耳。 刘婶看着这小妮子捏得拳头露出森森指节,也顾不得心疼手机,暗中叹息了声:这都什么事啊。 “爸,我回来了。”江溪轻轻地道,“我回来了,爸。” 江父难掩激动地“哎”了一声,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江母在旁,声音都变了调:“是不是溪溪?是不是溪溪?!” “妈——” 话音未落,刘婶就看着方才还一脸平静的少女突然无声哽咽,泪如雨下。少女线条柔美的侧脸,好似被痛苦狠狠撞击,皱成了一团浓郁的凄苦。 刘婶感到了微微的鼻酸。 她不知道,这是一个在孤苦中跋涉多年的灵魂,为过去而发出的一声凄怆的呐喊。 江溪哭得不能自已,好似那些暗无天日毫无希望的过去在这一场哭泣里,渐渐地消逝,最后化成一缕轻烟,蒸发不见了。 江母在电话的另一边也狠狠陪着哭了一场,两人用最快的时间买到了最近的一班车,连夜赶了回来。 到申市时,天才微微亮。 两方碰面,又是狠狠地哭了一场。 江父江母对刘婶刘叔再三道谢,对其收留江溪更是感激万分,临走时,包了一千的红包塞过去,谁料刘婶没肯收。 她摆手拒了:“街坊领居的,这么客气做什么?再说孩子受了那么大罪,我要是干看着,还是人吗?你们现在也难,留着自己用吧。” 刘婶目光落在对面关得死紧的房门上,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比起外面日新月异的房价,申市一直以来房价都涨得不多,尤其毛葛镇还是接近乡下的城镇,三年前六十万的房子就算正儿八经地出手,至多也就六十七八万,他们出手得急,四十万就盘出去了。 盘出去容易,再要回来,却不可能了。 三年来,亲戚朋友那借的三十万,按银行利息算,两人只还了五万多,剩下二十五万本金没还,盘来的四十万因到处托人帮着找孩子,短短十来天已经花去了将近十万,这样一算,扣去外债,剩下的也就五万了。 这世道,五万能做什么? 何况为了找人,江父江母的工作都辞了,本来收入就不高,年纪又大,再重新找活也难。 不过,“人回来就好。” 江父拍了拍江溪的肩膀,这个木讷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在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回来就好。” 跟世上千千万万的老父亲一样,江父向来讷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可在江溪重新站在他面前时,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了。 “小溪,我们先住大伯家,等爸爸找到新房子租了,再搬出去。” 江溪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江母知道她向来不爱去大伯家,安慰道:“也没几天,你大堂姐的脾气就那样,咱们忍几天就搬出去,啊?” “好。” 江溪搂着江母的手臂,撒娇似的摇了摇:“那等搬了新家,我要吃妈烧的红烧肉,板栗烧鸡,还有油焖大虾” 江溪唧唧喳喳的说着,雀跃的快乐感染了两人,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欣慰地想:看来囝囝这回是没受什么罪。 房子卖得急,许多大件都跟房子一起折价给了新住户,江父江母的行礼打包好,全部送去了大伯家,此时去也是方便。 不过—— 江母心疼地看着江溪,刘婶女儿比江溪矮,骨架子极小,同样的一条及膝裙,穿到江溪身上愣是成了超短裙,肩膀c袖子都窘迫地贴在身上,就这么去大伯家,指不定会被娇娇嘲笑。 江母是万万舍不得江溪受一点儿委屈的,打发了江父先去安排,自己就拉着江溪去了附近的商场: “走,妈先给你挑两件衣服,我女儿这么漂亮,可不能委屈了。” 如果换成以前的江溪,那自然是千肯万肯,甚至还得哄着江母再掏出点钱来买别的,可她不是当真不晓事的高中生,很清楚家中如今的状况,摇头道: “妈,不用了,我就穿以前的得了。” “不行。”江母执意,“妈现在也想开了,钱这东西它就是王八蛋,抠着省着都没用,该没还是会没的。” 江溪拗不过她,笑嘻嘻地抱紧了江母胳膊:“那妈一会可不能怪女儿浪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拒绝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孰料方才还慢吞吞的铅印字这回反应极快:“不行, 除非” 有门。 江溪拨着手心软绒绒的叶片,等着铅印字继续。 “欠一百,还两百。” 江溪有点牙疼。 人气值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她要怎么去取得那么多人的喜欢?自己又不是人民币,还能人见人爱。 前世被困在鸟不拉屎的山沟沟多年, 江溪都没一根绳子吊死自己, 全因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铁律,此时也是债多不愁,只想着先逃离这个贼窟再说。 耳边孙婷轻微的呼噜声听得人心烦,江溪转了个身, 默默闭上了眼睛。 良心 良心这东西,在很多时候, 能少一点还是少一点。 江溪不愿去看孙婷的脸, 可不知怎么的,心底沉甸甸地好似系了块石头, 压得她一阵阵地喘不过气。 江溪又翻了个身。 堂屋外的打牌声此起彼伏, 对于这些拍花子们来说, 除了每半月一次与下家交涉的工作外, 其他时间大多是无所事事的。 迷药的劲渐渐上来,江溪微阖着眼皮, 默默地想着心事, 人还未睡熟, 大门便被人“哐啷”一声从外推了开, 一个黑影踉跄着被重重地推进来, 伴随着一声呵斥的哩语的,摔在了江溪身旁的草褥子上。 江溪蓦地睁开了眼睛。 夜深沉,只有门缝透出的一点微光。 方才的黑影蜷缩成了一团,身子微微发着颤,若非沉重的鼻息还昭示着生命的迹象,整个人便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即便是吃了“加料”的稀粥,依然有几个孩子被这动静吵醒了。 他们习以为常地朝江溪那边看了一眼,又翻个身继续睡去了。 在这朝不保夕的地方,没有人能有多余的善心去分给别人——即使一个个还是纯真的孩子,也都被惶恐和不安过早地催熟了。 按理,在江溪十几年过去的黑暗里,这一段回忆实在微小得不该被铭记,可她却发现,自己记得很清楚。 她很清楚这被推进来的是谁,一个十来岁本该还在上初中的男孩儿,脸盘精致漂亮得跟尊洋娃娃似的,只是性子极为桀骜,不服管教,经常被那群拍花子叫出去单独教训。 不用说,这小孩必定是又在外被狠狠训了一顿,恐怕又得趴上好几日不能动。 江溪收敛了那少得可怜的良心,正要重新闭上眼,鼻尖却传来一股熟悉的麝香味—— 如果她还是前世那个懵懂的高中生,恐怕是闻不出来这什么味儿的,可江溪并不是。经历过那段黑暗的日子,她太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了。 这是万恶之源,是男人的孽根。 江溪想到就作呕,一时被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得动弹不能:这小孩儿竟然是被 畜生。 江溪暗骂。 以前想不明白的细节,一下子通了。 难怪每次被教训回来,这小孩儿都得趴上好多天起不来。 这世道,常常能比想象中的险恶更险恶。江溪浑身发寒,心里明白自己能在这安安稳稳地呆着,还得亏自己是个雏,也难怪刚进来时那女拍花子让脱衣服检查,一个相貌姣好的雏儿能卖上好价,算是上等的好货,这些男拍花子不会碰。 江溪沉默地闭上眼睛,心里翻滚得厉害。 迷药的劲上来,她终于撑不住,渐渐睡死了过去。 江溪是被一阵敲盆的声响吵醒的。 在这里,当然没有什么刷牙洗脸的讲究,除了被送出去的前一天能得件干净衣服,洗涮个干净,其他时间,大家都是蓬头垢面的。 江溪起身领粥时,还往旁边看了一眼。 小男孩依然蜷着身子,生死不知地躺着。 派粥的换成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方脸厚唇,一副憨厚相。 江溪知道,这青年是被同村人拉来的,头一回干这行,良心还未泯。 前世也是这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自己一码——今世逃出去的关键地方,还得落在这青年身上。 四男一女的拍花子里,也只有这个青涩的青年,还没被完全腐蚀。 她看着这方脸少年,将瓷盆递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道:“小哥哥,我饿得厉害,能多打一点么?” 纵然江溪脏得跟泥里滚过的,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依然透出一股子灵气,青年不禁回想起家中尚幼的小妹,手里的颠勺多抖了一下,半满的瓷盆立刻就满了。 江溪抿了抿嘴,嘴角的梨涡一闪而过:“谢谢小哥哥。” 她确实是“不安好心”,拍花子们是不允许单独与哪个“货物”多接触的,以免产生了不必要的感情不是,为今之计只有自己创造机会。 稀粥多喝了得上厕所,去厕所就得经过堂屋,这里人轮班的次序她早摸熟了。 早饭由这叫“大贵”的青年派,意味着今天白天得由他和他同乡守着,但昨天他同乡和那两男一女在堂屋打牌打了一夜,铁定要躲懒去睡大觉, 那堂屋里必定只有这青年。 江溪打定主意要借着喝稀喝多了上厕所的机会,与这大贵多套套近乎,能游说成功最好,不成相信那大贵也不会告密。 堂屋的门关着,大白天光下,整间屋子整个透出股阴森可怖来。 大贵一个人窝在长板凳上沉默地撸着豆荚,中午美娟姐要炒毛豆吃,他剥得很认真。 可不一会儿,那东边屋里那最漂亮的“上等货”就出来跑一趟厕所,每次出来,还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大贵觉得有点 说不出来的怪。 第四次的时候,这“上等货”趴到大贵身旁的八仙桌前笑着问:“小哥哥,你剥这个做什么?” “吃啊。” 大贵觉得这城里的姑娘估计是没见过毛豆,认认真真地介绍了一遍。他从前没怎么与女孩子聊过天,浑身不自在极了。 “好吃吗?” 江溪笑嘻嘻地问。 “好吃,下酒菜。”大贵想到这女孩儿早中晚三餐的稀粥,沉默了。 江溪起这个话头,也不是真为了讨论毛豆好不好吃,笑盈盈的脸一收,立刻就显出十足的落寞来,她有一双含情的眼睛,做足了可怜相时,是真可怜。 “我以前在家里最爱吃青豆子我想家了。” 眼见大贵露出警惕的眼神,江溪话头一转: “小哥哥,你到外面打工,也想家吗?” 大贵立刻就被这熟悉的话题安抚了:“想,怎么不想?只是我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爸妈年纪都大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总得扛起这个家,老家人说外面钱赚得多,我就跟着跑出来了。” “小哥哥真了不起。” 江溪赞叹道。 大贵看着眼前少女懵懂好奇的眼神,只觉得脸臊得慌。 这钱来得脏,他知道。 江溪见他神色,就知道:时机来了。 “小哥哥,想不想摆脱这里?”她问得很小声,黑白分明的眸子凑近看,有股子神气活现的机灵劲。 大贵点点点头,连忙又摇摇头。 “小哥哥,我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江溪手指绞成了一团,肯定地点点头:“你是个好人。” “小哥哥,难道你就没想过以后?这钱,拿的亏心不说,要是哪天一个运道不好进了局子,你弟弟妹妹们到时候该怎么办?” 江溪知道,光靠那一点点怜悯心,是不够的。 就算是大贵这样的人,也有自己的盘算。 大贵撸豆荚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并不是傻子,江溪说的,他以前也想过,可人嘛,过一天算一天,总忍不住起侥幸心理。 江溪直接点出来,大贵背脊发凉,好像那吃牢饭的一天真的到了,跟着话头发慌道:“那,怎,怎么办?” 这贼窝,他妈进去容易,出来难啊。 江溪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致命的关键点:大贵的底细,对方是清楚的。起码他那个同乡清楚。 成气候的人贩子团伙都是有严格的规矩的,上家下家连成一条龙服务,谁敢背叛组织,组织就弄他全家。 大贵不敢冒着连累家人的风险帮她,更不能帮她弄一个代步工具来,像前世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算是极其出格了。 江溪觉得自己再一次进入了死胡同。 江母试探性地摸了摸:“疼不疼?” 江溪摇头:“不疼。” 眼前所见,几乎颠覆了江父江母从前整个的人生观,在正红旗下长大的他们,有着最坚定的唯物主义价值观,不信神佛,笃定一切魑魅魍魉都是封建迷信,可菩心草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出现了—— 江父伸手的时候,小铅在脑中跳跃:“男人这种恶心肮脏的泥捏玩意儿,脏脏脏!不许碰阿心!” 江溪眼神冷了下来。 菩心草好似感应到宿主传来的低气压,委屈巴巴地将叶片探出去,触了触江父,又闪电式的抽了回来。 江母的关注点却在另一处,“所以溪溪你需要用这什么人气值,来养这棵草?万一,我是说万一,”江母嗫嚅着嘴,最终没敢说出来。 当神物出现时,孩子往往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世界中心,这世上所有神物当归他所有c为他服务。而大人却更现实,考虑的更多,他们不相信奇迹。 人越长大,冒险和猎奇在血液中的分量越来越轻,而怯懦和现实却越积越重。 江母不得不去为江溪考量,如果这棵草是邪物该当如何? 菩心草扎根在溪溪手心,倘若一直生长下去,根系蔓延至全身血液,到时候究竟是溪溪成了这棵草的养分,还是两人双生共体? 江母不是孩子,她只是一个母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自荐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你确定不见了?地上c课兜, 不都有可能?”江溪慢条斯理, “东西不见, 正常反应应该是, 啊, 我会不会放别的地方了?会不会掉地上了?” “刘芸你上来就喊被偷,倒是很笃定。” 江溪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只觉得喉咙有点干。刘芸面色微动,不等江溪继续说,直接道:“狡辩无用,项链是我看着菁菁放进去的,出门前,还好好的。” “你们和好了?” 江溪觉得这些小女生的情谊, 还真琢磨不透。 陈菁眼神动了动:“芸芸跟我道了歉,我们——” “说这么多做什么?”刘芸打断她:“偷没偷,我们搜下包就行。” 如果江溪是普通的高中生,也许就会从了, 可她不是,历练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是练出来了,刘芸眼珠子一动,她就知道,这项链可能还真的在她包里, 要现在搜, 她就是百口莫辩。 小小年纪, 竟然这么恶毒! 江溪决定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 谁料侠女陆珠儿冒头了, 她觉得江溪现在的性子十分对胃,正是我辈中人:“你说搜就搜?就算是警察抓人搜查,还得先申请个逮捕令c搜查令,刘芸,你这做法可过了。” “是啊,是啊,人现在又不是犯人,你要说搜就搜,那不是把人当坏人了?” 江溪决定先不出头。 卢皓在门口看着一班这场闹剧,心里不知怎么,揪了一下。 他这下也顾不得一二班的分界,直接进了门,站到江溪一边:“我相信江溪不会偷。” 江溪瞥了他一眼,卢皓更觉得自己就是那劈荆斩恶龙的王子,正轮到给公主依靠的时候,一腔少年英雄血整个沸腾起来了。 少年铮铮的架势,让江溪心中一暖,记忆 刘芸脸有一瞬间的苍白,似乎被卢皓站出来的事实打击到,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那就一起搜。” “从我开始。”她回到自己座位,唰地从课兜里将书包c课本拿出来,直到里面空落落的,而后将书包的各个暗袋一一打开,对着底下抖了抖:“成了吧?你们都看见了,就按照嫌疑的话,班里人人都有嫌疑,谁不愿意被搜,谁就是做贼心虚!” 小丫头片子还挺机灵。 江溪现在十分笃定项链一定就在自己书包或课兜里,而且必定是在浅层,抖一抖就出来的那种。 想一想,今天自己全程趴在课桌上,只有体育课的前半截离开了会,对方也只有这个机会来行这栽赃嫁祸之事。 正想着,刘芸却冲了过来,谁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粗暴,跟斗牛似的,江溪被冲了个趔趄,好险没跌倒在地,卢皓伸手扶了一把,被她躲了开来。 “哗啦——”一声,书包连着课本全部掉在了地上。 “你——”孙婷正要斥责,却发现全班同学的视线都落在了地上。 就在书包和课本杂七杂八的堆里,一点亮晶晶闪烁着所有人的眼睛——正是陈菁刚才丢了的项链。 “哇塞,大新闻。” 已经有同学偷偷拿出手机来录了。 江溪第一个看的,是卢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最想知道的,竟然是这个少年的反应——大约初恋,总是不太一样的。 可她失望了。 卢皓看着地面,少年狭长的单眼皮抽紧,瞳孔微缩,错愕c震惊c不信c茫然交杂,让他以至于只能呆愣地看着地面。 卢皓绝不愿相信自己喜欢的少女是一个偷窃犯,可项链又好端端在那,不容错辨。 一个生活经历浅薄而单纯的高中生,是极少会怀疑同龄人有险恶构陷的举动的,比起这人偷窃,被人构陷好似更加离奇。 “江c江溪,是不c不会偷窃的。” 卢皓强迫自己再说了一句,可微颤的语声,已经让旁人看出这少年动摇的心境。 江溪叹了口气,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叹过气了。 杀人时,没叹;逃跑时,没叹;可此时,却觉得心里有什么凝固的笃定的东西一点点地流逝,这感觉太微妙,让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种情况,要让一个人交付百分之百的信任,当真是强求了。 江溪忽略内心的一点失落,看着刘芸的洋洋得意,陈菁的目瞪口呆,伸手从裤袋里掏出了一个果6。 “那就报警吧。” 她干脆利落地拨号,顺道将听筒开了扬声:“这种小案件,报给警察处理就好。我们学校走廊到处都是监控,谁偷偷摸摸回来,应该一清二楚。再说,这项链谁经手谁碰过,想必都有指纹,验一验就知道了。” “哦,对了,还有测谎仪,警察叔叔可厉害了,一查就知道,是谁在搞鬼。” 江溪一言不合就报警的粗暴做派吓坏了刘芸,她眉眼间的慌张掩也掩不住。 “报c报警?不好吧?学校领导也不许的。” 江溪耸了耸肩,“有什么不好?抓小偷,本来就是警察的责任。” 江溪坦荡荡的做派一下子让人怀疑起盗窃的真实性,反倒是刘芸,慌张气短越来越掩不住,明眼人都看得出这里头有猫腻。 听筒内接通的音乐声响起,刘芸也不知怎的,猛地扑了过去,想夺了江溪的手机。 江溪早有准备,侧身躲了过去,谁料刘芸手甩得幅度太大,没捞着江溪手机,反倒将她鼻梁上的眼镜打掉了。 “啪——” 陪伴着江溪半个月的黑框镜蓦地摔在地上,碎了。 江溪精致漂亮到极点的五官,一下子无遮无拦地展露在所有人面前,皮肤白得如神山之顶最纯净的一抹初雪,半点不见毛孔,鼻梁挺翘,殷粉色唇瓣微微嘟起,可这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厚重刘海覆盖下的一双眼睛,像是上帝用点睛笔点过,世上最纯粹的浓墨点染不出这透亮,幽深,神秘,冷淡。 江溪原来有这么漂亮的吗? 一班的学生,大概有大半月没有见过江溪的真容了,被拐十几天,回来后江溪又一直戴着副黑框镜,跟谁都不往深里来往,所以不过一会儿,就不约而同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毕竟五官没变,只是皮肤白了一点嘛。 一白遮三丑,在这个大家都会上网的信息时代,男男女女大都知道点。 江溪头疼地捏了捏鼻梁,她怎么忘了,跟野蛮人是不能讲究礼数的。 黑框镜没法带,见周围同学“风轻云淡”地接受事实,江溪也决定不再为难自己,黑框镜戴久了,鼻梁也被压出了红痕,并不太舒服。 她并不知道,如果不是这个太郎头掩住了大半的灵气,恐怕大部分同学都会因为前后落差产生同样一个猜测—— 难道江溪失踪的十几天其实不是被拐,而是偷偷去了趟棒子国? 不过有点常识的也知道,整容从来都恢复得很慢,尤其浮肿,远远不是二十多天就能消下去的。 所以即便有人心底吐槽,也第一时间否了。 反倒是刘芸—— 她后来笨拙又激烈的表现有目共睹,一班的学生既然能考到重点班,除了单纯些,脑子还是十分好使的,宫斗剧也看了几部,心里顿时有了猜测。 老班赶过来,将江溪报警的行为拦了下来,作为校方,没有哪个领导愿意自己学校出学生构陷他人这种耸人听闻的新闻,连番安抚,甚至提出接下来高中的学杂费全免的优惠。 江溪是成年人,自然不会真的跟校方叫劲,见好就收,只是提了三个条件:一看全班同学看一遍监控,彻底让自己摆脱嫌疑。二刘芸退出一班,并记大过。三在全校师生面前,跟她道歉。 江溪此举看似是放了刘芸一码,让她不用去警察局蹲几天,可接下来长期的心理折磨,才是真正软刀子磨肉,不见血。 高中生虽然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可对道德瑕疵几乎是零容忍,刘芸接下来要遭受的,将是她本欲施加给江溪承受的:长期的孤立和冷暴力。 也许她在做之前只是想给自己的嫉妒和愤懑寻找一条出路,不曾想过这么多。 可江溪不在乎,她只知道,人吃哪家饭,就干哪家活,自己拉的屎,哭着也得自己吃完。 她此时碰到了另一项难题,有人将之前拍摄的视频,放到了网上。 “我以为,这里是公共区域。” 男人懒洋洋地靠向身后的台阶,长腿伸展开来,几乎抵到教学楼的墙壁边沿,一只手搭在弓起的右腿上,指尖烟火明明灭灭,他掸了掸烟头,有些漫不经心: “丫头,下回甩人,记得找个没人的清净地方。” “谢叔叔指点。” 江溪怒极反笑,鬼个下次。 男人好像被这一句“叔叔”吓得不清,咳了一声,“真淘气。” 语声带着天然的轻佻,偏又不让人生厌—— 可这绝不包括江溪。 她无意在一片深沉的昏暗里与一个陌生男人接触太久,脚步顿了顿,抬脚就离开花圃所在范围顺着小路要往外走,身后传来一声,“等等。” 男人站了起来,高大颀长的身躯,带着成年人绝对的爆发力度,江溪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声音发紧,“什么事?” “教导处怎么走?” 声音近在咫尺,暧昧的气流滑过江溪的耳垂,她猛地抬起头来,却只看见这人扬长而去的背影。 高,瘦,与卢皓少年般的纤细感不同,这人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衬衫,下摆塞入西裤,贴身的剪裁包裹出两条逆天长腿,露出一截脚踝,脚下蹬着一双棕色的漆光皮鞋。 这是一种与申市格格不入的摩登。 江溪捂着被吹出来的鸡皮疙瘩,转身走了。 江父早在校门外等着,江溪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打消他天天车接车送的行为,最后只能配合做一个乖女儿。江父念叨着将外套给她披了,带上头盔,正值下班高峰期,摩托车穿行在车流中,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家。 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江溪就醒来了。 江母下好面条来唤人时,发现女儿已经趴在书桌上背了很久的英语单词,她想起昨天半夜上厕所时女儿房间里还亮着的灯,顿时心疼了。 “妈,什么味,这么香?” 江溪皱了皱鼻子,江母将面条端来,“昨天的鸡汤还盛了半罐,你不是不爱喝白米粥嘛,妈就给你下了面,来,尝尝。” 江溪跟兔子似的跳了起来,“我去刷个牙。” 刷完牙,吃过爱心鸡汤面,江溪提出要出门,今天周六,学校应教育部政策,取消了补课,让学生们自主在家学习。 江母征了怔,“要不妈陪你去?”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江溪,孩子们都不爱大人跟着。 江溪被她这一眼看得鼻酸,可心中又另有打算,自然也不同意江母跟着,“妈,我这是跟几个同学一块约好的,你跟着算什么事。我们就去华星书店周边逛逛,你放心啦,我们哪儿都不乱去。” 好说歹说,江母终于应了。 江溪回房换衣服,等要出门时,又被江母匆匆追上了,她一把塞了个冷冰冰的东西过来,“溪溪,这是爸昨天给你买的,你有事给妈打电话。” 江溪一愣,垂头看去,竟然是今年新出的果6。 这么小小的一块方砖,市价六千多,江父以前要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挣到——而他现在,还是个家里蹲。 “你爸说,你们学校许多人都用上了,我们家溪溪可不能比别人差。”江母笑着骂,“这不,昨天一早就带回来了这个,不过妈怕你转了心思没给你,既然你今天要出门,就拿着吧。” 江溪握着果6冷冰冰的机身,闷闷地“恩”了一声。 “爸呢?” 江母一脸兴奋,“你上回一同救回来的人里面是不是有个叫顾,顾什么来着?” “顾云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买房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父千叮咛万嘱咐。 他是真舍不得, 自家闺女才十六岁, 现在十六岁的孩子能做什么?看漫画,追星, 过着被父母捧在掌心的舒心日子。 可他江爱国的闺女呢? 半夜他去厕所放趟水,还常常能看到闺女房里的灯亮着,江爱国知道, 闺女是怕功课跟不上,咬足了劲在追, 这样也就算了, 可闺女连周末两天也不得闲, 每天得乔装打扮成大人,往这咖啡店门口一站就一天,腮帮子笑得僵了,回来还得让婆娘揉。 江父想到上礼拜周末自己在旁边看了一天的心酸劲, 便免不了嘟嘟囔囔的,江溪最怕他这样黏糊,忙不迭摆了摆手: “爸, 您老放心,您不来,我不走,乖乖回去,别在外边傻等了, 啊?” “瞎贫。” 江父瞪她, “要是干得累了, 咱换别的法子,总有办法的,啊?” “成成成,爸您就别在这了,一会耽误事。” 好不容易将人劝走了,丽丽半推着门探出头,朝远处“突突突”跑走的摩托车踮脚看:“小溪,这你爸?老帅老帅的。” 江溪弯了弯嘴角:“是啊,就老是磨磨唧唧的。” 她嘴里说着嫌弃,面上的得意劲儿却掩也掩不住。 丽丽挠了她一把:“得了吧,别在姐面前炫耀,知道不?” 丽丽她家不在申市,是川地那边过来打工的,说话有股川妹子的爽利劲儿:“你别说,你这一家子的颜值可真是高,难怪能生出你这小模样来。” 江溪猫腰躲过了丽丽的“禄山之爪”,笑嘻嘻直起身:“那是,丽丽姐我先去换衣服。” 换上布袋熊样的裙装,带上萌萌的熊耳朵,江溪整了整发套,确保不会随便掉下来,对更衣室前的穿衣镜眨了眨眼睛,觉得今天蹭的妆容非常完美,才又出了更衣室。 咖啡店还没正式开门,后厨已经披着白大褂带着厨师帽有条不紊地忙开了,奶香和蜂蜜味混合着渐渐弥散开来,整间咖啡店都好像被唤醒了。 店员们插花c整理桌椅,一切都忙碌而有秩序。 江溪深吸了口气,决定去前厅帮忙。 丽丽和彤彤几个在躲懒,脑袋凑在点餐桌前不知在看什么,惊叹个不停。 “你们看什么呢?” 江溪理了理桌上的仿生花。 “小溪,你快来看,”彤彤一抬头就招手让她过去,“你本地的,看看这是不是市一中的校服?” 江溪凑过去看了一眼。 丽丽那华兴手机正播着一段视频,看得出拍摄之人手法很业余,镜头一直在晃,画质十分感人,人脸被打了马赛克,声音有点变调,可江溪仍然一眼认出来,正是前几天跟刘芸起冲突时被人拍下的一段。 视频里自己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就报警吧。” 丽丽顿时拍了下桌,劲儿大得让旁边的收银台震了震:“这姑娘贼溜!”彤彤眼巴巴地看着她:“怎么样?是不是你们这市一中的?” 江溪面色未变,笑嘻嘻就给否了:“不是,虽然有点像,但申市一中的袖口这里还绣了个校名。”她比了比短袖,说起谎来跟喝开水似的,大眼睛里一片诚挚。 “这视频哪来的?” 丽丽往上滑动了下,江溪看着上边耸人听闻的标题颇有些无语: 写帖子之人颇有才,全文知音体混合天涯体,一看就是多年混迹天涯的高级网虫,将冲突过程描述得绘声绘色c跌宕起伏,再附上似乎可信度极高的视频,上传到了天涯论坛,一下子引起了各方关注,点赞和回帖量节节高升。 江溪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将自己被人肉出来,未成年的事一曝光,她这咖啡店的活儿就给搅黄了。 视频已经放到刘芸节节败退,江溪眼镜掉在地上,丽丽看得两眼放光:“这小姑娘不得了,你瞧瞧,从头到尾,连个腔调都没变,光看着那坏丫头瞎蹦跶,就她,那怎么说来着就那周什么说的。” 江溪好心地帮她接了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对,对,就这句!”丽丽拿着手机一顿按,“我也去点个赞,回两句。” 江溪默默地看着底下回帖,一律“嘻嘻嘻”“哈哈哈”,还有各种“知情人士”在混淆视听,纷纷表示这校服就跟自家哪里哪里的学校一样,一下子四面八方都好像出现了“她”的同学。 也有套话楼主的,楼主直接回绝: 底下已经有怀疑的了: “丽丽姐,这一看就假的,说不定是这楼主找人来演的。你看看,这儿,这儿,”江溪一连找出好几处“不自然”之处,丽丽将信将疑,彤彤却一下子信了。 毕竟江溪这无辜清纯的笑模样实在太能取信于人了。 “说得也没错,学生看书还来不及,哪里能干出这种缺德事?” 程澄进来,听了一耳朵,半知半解地问,“什么缺德事?” 江溪直接截断了这话题:“店长早!” 小姑娘白皮肤大眼睛,沐浴着咖啡店清晨的奶香气,笑盈盈看人时,程澄自觉世上没哪个男人能抗拒这种萌物,粗豪的气质顿时塌了半边,唤道:“哎哎哎,小溪啊,今天可真精神!” 大橙子店长通常都踩着点来,他一到,咖啡店就挂上正式营业的小牌子,开了门。 街市上渐渐热闹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点个早点,配上香醇的蓝山,慢悠悠地品茗起来。 大部分是熟客,丽丽可看出来了,“小溪,依我看啊,这里边大半都是为了瞅你个两眼才来的。” 时代不同了,申市人虽然大部分人还秉持着慢悠悠软绵绵的步调,但年轻人却不,他们大胆热情,锐意进取,更追求美,崇尚美,咖啡店有这么个乖萌的美人在,就算光看两眼就着吃面包喝咖啡,也是非常惬意的。 江溪脸唰地红了,白皮下一层粉透了出来:“丽丽姐!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跟人熟了,江溪没之前那么拘谨,虽然仍然保持软萌人设不动,但偶尔也会开几句玩笑,尽快融入大集体。 最近的好感值累积得快超过四百了,但比起几乎迫在眉睫的期中考,涨得还是有点慢。 门口的风铃再度叮叮当当响起,江溪习惯性牵起一抹笑:“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一个胖嘟嘟的男孩——或者说男人,他一眼都没向江溪瞥来,一门心思地往吧台跑。江溪还是头一回见到连走路都跟梦游似的人,不由好奇地多瞥了两眼。 陆远跟她面对面迎宾,见此笑了:“其实上次,我们遇见上美食频道,就多亏了这人。” 这小胖子? 江溪看着小胖子扯了扯衬衫领口,好似脖子被勒得太紧不太舒服,朝吧台不知说了什么,不一会“神隐”的大橙子店长就满面笑容地从后厨出来了。 江溪还没见过店长这么谄媚——大概就跟看见了行走的人民币爸爸的那种谄媚。 陆远扶额:“舅舅真是”钱串子啊。 “什么来头?”江溪忍不住问,看来上回那三千万果然是假的。 陆远卖了个关子:“你一会就知道了。” 果然一会就知道了。 店长似乎拿出了浑身解数,不仅打破了逢初一十五不下厨的规矩,还亲自做了油泡酥螺,巧克力丹尼酥,布卢尼小西饼这种平时轻易不见人的糕点,煮了咖啡,据说是印尼空运过来一杯就值两百美金的猫屎咖啡。 小胖子没有直接开吃。 他从身边的挎包里取了个三角支架放在桌上,手机放在支架上,左调调右调调,好半天才调好角度,而后就叽里呱啦地对着手机边吃边说话了。 江溪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骚操作? 作为一个根正苗红,整天跟书本打交道,唯一的消遣就是抽空打几局植物大战僵尸的高中生而言,小胖的行为十分之可疑。 就跟一个精神病人对着空气说话一样,让人感觉十分奇葩。 江溪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别人眼里的“奇葩”——起码紧跟时尚潮流的彤彤是这么觉得的。 她端着盘子慢悠悠地晃过江溪,丢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小溪啊,你山顶洞出身的吧?这都不知道?” 江溪再眨了眨眼睛,表情十分之无辜,十分之呆萌。 陆远这棵没什么见识的少男心迅速融化了,他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这个吧,就是现在网络很流行的吃播。” “吃播?” “直播知道吗?” 江溪摇头,她是真不知道。 她可不是社会人,她还是单纯的高中生啊,江溪恬不知耻地心想。她绝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个土包子,两颊鼓成了个包。 陆远左右看了看,舅舅不在,他朝江溪招了招手,决定带她去偷偷看一眼。 于是,江溪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庞大的,由数据和端口组成的——另一个战场。 “师傅,去毛葛镇。” 江溪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申市连空气都是香的。 “好嘞,走喽。” 黄师傅踩油门从火车站的下客区一路往外开,只是眼睛总忍不住从后视镜瞥向后座的少女。 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十分好看,白,却又不是不健康的惨白,整个皮肤通透得仿佛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气色极好,虽然面无表情,可光这么规规矩矩地坐着,都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漂亮,又精神。 可 就是有些奇怪。 黄师傅做出租车司机多年,见过的人形形色一色各种都有,丑的美的,穷的富的,漂亮的不漂亮的,可不论是哪个,出门都会尽力让自己保持体面,偏生这女孩特立独行,一身的邋遢,白t领子染上了黄渍,袖口别出心裁地少了半截,连破洞牛仔裤都像是在泥里打过滚——与那干净漂亮的脸蛋,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摔跤了?” 江溪支着下颔,沉默地看向窗外,并未搭理黄师傅的搭讪。 前世她曾经回过申市一趟,只是那时的申市对她而言,是一座巨大的空城,是无边伤心地,她满怀希望地来,又失魂落魄地走,最终直到死亡,都不敢再踏入申市一步。 十二年后的申市,和十二年前区别不大。 这座南方小城,从始至终都是步履悠悠,连带整个申市的人,都少了大城市的一份烟火气,行事作风带着十足的老年人做派,仿佛与时代脱节。 “没摔。” 江溪嗓音喑哑。 黄师傅半晌才意识到这闺女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那咋弄成这样的?回头老子娘该心疼了。” 江溪不能想,一想就归心似箭:“师傅,咱能开快些么?” 黄师傅爽快地“哎”了一声,换挡提速,油门一下踩到底,出租车箭似的地发了出去,如一尾滑溜的鱼,熟练地在城市明灭的灯火里穿行。 毛葛镇距离申市火车站约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江溪付完火车票和打的费,身上顺手牵来的钱,就不剩下什么了。 不过这种脏钱,用完也就用完了,江溪不大在乎,揣着兜里剩下的几个钢镚儿步履匆匆地往巷子里走。 夜色深沉,沿途只有昏黄的路灯,江溪的心里,如同煮了一锅水,随着时间渐渐沸腾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约会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叮咚——”又一好感值到手, 江溪笑得更真心了。 陆远面对面站着, 只觉得自己都快要醉死在新来同事的笑涡里, 不料头顶挨了程店长的一记重锤:“狗子, 快擦擦口水!” “舅!给点面子。” 陆远怨念地看了程澄一眼。 江溪不知道两人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乖巧招呼:“店长好。” 程澄很满意,“小溪啊,你也别光在门口杵着了, 雅座来了个重要客人, 你去招呼, 放机灵着些, 啊?” 江溪不大愿意。 可天大地大, 老板最大。 她脆生生应了:“没问题。” 程澄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往后厨走, 陆远揉着后脑勺,“店长肯定亲自下厨去了。” 江溪揉了揉腮帮子, 沉默地往雅座方向去。 说是雅座,其实只是将咖啡厅沿街的玻璃墙面隔了两间出来, 中间巧妙地以盆栽装饰, 营造出“僻静隐秘”的假象。 江溪过去时,丽丽和另外两个女店员正一脸兴奋地站在一块,不知谈论些什么。 “丽丽?” “小溪, 小溪, ”就一会功夫, 丽丽便与江溪混熟了, 伸手招呼:“快过来, 快过来。” 江溪眨了眨眼睛,笑问:“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刚才店里来了一个极品。”丽丽手在胸口划了一个大圈:“知道什么叫极品不?老娘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帅的。那腿,那腰,那手绝了。” 她一脸“摸一摸就算老娘去跳鄱阳河都愿意”的饥渴。 鄱阳河是申市附近的一条小河——早年打仗时,申市人过不下去了,都喜欢跳一跳鄱阳河赶一赶流行。现在还流传着许多水鬼传说。 “真的?” 江溪睁大眼睛,“比杨茂之还帅?” 杨茂之是现在娱乐圈正火的当红小生,偶像剧出道,出了名的英俊。 “顶配杨茂之好吗?”丽丽左边的女店员原来是杨茂之迷妹,此时却狂点头:“刚才,就刚才——他经过时瞥我一眼,我觉得我陷入了爱河,我想我爱上他了。” 咏叹调,表演型人格。 江溪心如止水,默默点评。 “你们就光注意脸?——肤浅。”另一店员彤彤两眼放光,她虽然吃糠咽菜人设不倒,却酷爱研究各类奢侈品,矢志嫁个有钱人,“那客人腕间戴的可是百达翡丽今年新出的全球限量,三千万,没门路还买不到。” 她比了个数。 丽丽和阿西不约而同地“切”了一声,她们难得达成一致,“三千万来咱们这小破地方的破咖啡店喝咖啡?是有金子捡,还是有生意谈?” 在他们眼里,有钱人就该乘着私人飞机,喝着红酒,看着包场电影,而不是在这么接地气的地方出现。 “那你们凑在这,是有凯子钓,还是有金子捡?” 程店长隐秘如背后灵忽得出现,手里一叠油泡酥螺,香气几乎是一瞬间就俘虏了江溪。 江溪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做吃货的天赋,正发着呆,程澄一把将碟子塞给她,挥手:“溪溪,你去。” 要见到三千万了? 纵使江溪心如止水,也忍不住生出一探究竟的心思。丽丽几人在她身后哀叹:“店长,你也不能看谁颜值高,就专门给谁开后门啊” 程澄没好气:“给你们开后门,我怕丢脸。” 江溪弯了弯嘴角,她这几个同事虽然性子跳脱,却都很好相处,不是难缠的性子。 丽丽朝她握了握拳,“小溪,加油!” 江溪无语,绕过一排情侣专座,后面就是雅座,她首先看到的是男人打理齐楚的头发,连根头发丝都透着性感,天蓝衬衫,深色仔裤,足下一双阿迪椰子鞋,正半倚半靠在沙发背上,垂头看手机。 “客人您要的油泡酥螺。” 江溪特别注意了下腕表,浅金色机械表盘,这高仿看起来还挺靠谱。 三千万抬起头来。 江溪方才还在脑中不断晃动的“三千万c鄱阳河”如雪花一样,顿时被这一眼给晒了个干干净净,大地空茫。 男人眉眼分明,鼻梁高挺,落地窗外大片的阳光洒进来,给他添了层剪影,就这么乱七八糟地坐着,也好像是坐在酒店的金玉大堂,喝着洋酒,吃着西餐,调戏着美人。 江溪本能地感觉到了不适。 这是一个迷人的男人——毋庸置疑。 虽然比想象中年轻。 韩琛不声不响地拿起刀叉,叉了一块油泡酥螺,“大橙子呢?” 江溪注意到油泡酥螺入嘴时男人脸上享受的表情,桃花眼的褶子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深邃迷人。她猜这人口中的大橙子,该是那满口“滚犊子”的店长。 莫名有点萌。 “店长回后厨了。” 江溪一板一眼地回。 韩琛的视线落在江溪腿上两秒,再漫不经心地移开:“哦?那你跟他说,再不出现,我就让赵馨儿赶过来。” 江溪转身出门,却被叫住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先生您的搭讪方式过时了。” 江溪硬邦邦地拒绝,出门时还觉得如芒刺在背。 她其实在这人一开口时就认了出来。 说是熟人也没错。 与申市格格不入的摩登,连同那管极有辨识度的迷人嗓音一起,让她想起秘密被偷窥时的反感和恼怒——这是颜值都无法拯救的领域。 橙子店长一脸烦闷地猫在过道抽烟,“什么事?” “贵客说,您要是不出现,他就让赵馨儿过来。”江溪复述得一清二楚,之后就见识到了何谓真正的川剧变脸—— 所以,一切艺术来源于生活。 这个满口东北大碴子味的男人从惶急无措到气愤恼怒再到认命,历时不过两秒,就成了只老实的鹌鹑,蔫头耷脑地往雅座走,“算你狠!” 有橙子店长亲自伺候,自然没江溪什么事,她又高高兴兴地去门口迎客,丽丽几个忙得团团转,还忍不住过来交流心得。 “溪溪,帅不帅?” “帅。”江溪露出标准的八颗牙。 彤彤突然“啊”地拍了下大腿,抖抖索索从小熊肚子兜里掏出个粉嘟嘟兔子皮的手机,十指如飞,不一会递过来,“我想起来他是谁了!难怪眼熟。” “呶,小溪,你看。”她指着一条去年的旧闻。 江溪垂眼看去,只见一队七个青年男女身戴红彤彤的表彰带站在高台,大字标题: 小字则大书特书两届均由韩琛带队的华大学生队是如何在国际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壮举,并注言:此子必将带动我华国计算机领域革新,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江溪直接忽略那大篇幅的溢美之词,视线落在正中意气风发的青年身上,韩琛? 如果不看一模一样的五官,任何见到这张照片之人都会觉得,这该是两个人。 一朝气蓬勃,如初升太阳,未来充满无限可能;而另一个—— 江溪不做评价。 “你说这人,怎么能这么帅,还这么聪明?”彤彤在这一刻直接成了韩琛的忠实迷妹,智商降为负,“从现在开始,我李小彤的人生目标要改成——睡不到韩大人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江溪笑嘻嘻地看着她:脑残。 当了一下午的吉祥物,江溪收货了将近八十个人气值,来遇见的一半人,尤其性别为男者,不约而同毫不吝啬地给她贡献了第一眼好感。 工作交接完毕,江溪就坐着公交晃荡晃荡地回了家,在家门附近,面无表情地将一大包满载爱意和联系方式的小纸条全部丢进垃圾桶,这些东西光看着,都能让她恶心,鸡皮疙瘩起了又起。 等丢完纸条,江溪才重新挂起笑,慢吞吞地往租房走,江母没认出她,直到江溪晃了晃手,“妈——” 江母在楼下等了有一会了,见一个大波浪美人朝她招手,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真的是自己那不省心的女儿,声调都变了:“溪——溪溪?” 搞什么名堂。 等江父回来,江溪很快就把“名堂”交代清楚了。 江父沉着脸,才高中的女儿要去做这伺候人的活,他怎么想都不舍得,可人命关天,他又不得不妥协,“以后溪溪上下班,都由爸爸,啊?。” “好。” 等事尘埃落定,江溪才肯告诉父母,也是为了减少其煎熬期,她心里明白,如果不让父亲送,恐怕两老都得不放心。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江溪在打工和学习中艰难地取着平衡,可这平衡,很快就打破了。 孰料方才还慢吞吞的铅印字这回反应极快:“不行,除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破茧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溪朝里探了探, 花圃呈凹字型, 与教学楼成九十度折角, 折角里,隐隐绰绰坐着一个人影,看不清脸,却能让人感觉暗处灼灼逼人的视线。 一个陌生的, 能让人感觉到压迫感的男人。 江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我甩人, 您看戏,这行为不大厚道吧?” “我以为,这里是公共区域。” 男人懒洋洋地靠向身后的台阶,长腿伸展开来,几乎抵到教学楼的墙壁边沿,一只手搭在弓起的右腿上,指尖烟火明明灭灭, 他掸了掸烟头,有些漫不经心: “丫头,下回甩人,记得找个没人的清净地方。” “谢叔叔指点。” 江溪怒极反笑, 鬼个下次。 男人好像被这一句“叔叔”吓得不清,咳了一声, “真淘气。” 语声带着天然的轻佻, 偏又不让人生厌—— 可这绝不包括江溪。 她无意在一片深沉的昏暗里与一个陌生男人接触太久, 脚步顿了顿, 抬脚就离开花圃所在范围顺着小路要往外走,身后传来一声,“等等。” 男人站了起来,高大颀长的身躯,带着成年人绝对的爆发力度,江溪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声音发紧,“什么事?” “教导处怎么走?” 声音近在咫尺,暧昧的气流滑过江溪的耳垂,她猛地抬起头来,却只看见这人扬长而去的背影。 高,瘦,与卢皓少年般的纤细感不同,这人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衬衫,下摆塞入西裤,贴身的剪裁包裹出两条逆天长腿,露出一截脚踝,脚下蹬着一双棕色的漆光皮鞋。 这是一种与申市格格不入的摩登。 江溪捂着被吹出来的鸡皮疙瘩,转身走了。 江父早在校门外等着,江溪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打消他天天车接车送的行为,最后只能配合做一个乖女儿。江父念叨着将外套给她披了,带上头盔,正值下班高峰期,摩托车穿行在车流中,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家。 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江溪就醒来了。 江母下好面条来唤人时,发现女儿已经趴在书桌上背了很久的英语单词,她想起昨天半夜上厕所时女儿房间里还亮着的灯,顿时心疼了。 “妈,什么味,这么香?” 江溪皱了皱鼻子,江母将面条端来,“昨天的鸡汤还盛了半罐,你不是不爱喝白米粥嘛,妈就给你下了面,来,尝尝。” 江溪跟兔子似的跳了起来,“我去刷个牙。” 刷完牙,吃过爱心鸡汤面,江溪提出要出门,今天周六,学校应教育部政策,取消了补课,让学生们自主在家学习。 江母征了怔,“要不妈陪你去?”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江溪,孩子们都不爱大人跟着。 江溪被她这一眼看得鼻酸,可心中又另有打算,自然也不同意江母跟着,“妈,我这是跟几个同学一块约好的,你跟着算什么事。我们就去华星书店周边逛逛,你放心啦,我们哪儿都不乱去。” 好说歹说,江母终于应了。 江溪回房换衣服,等要出门时,又被江母匆匆追上了,她一把塞了个冷冰冰的东西过来,“溪溪,这是爸昨天给你买的,你有事给妈打电话。” 江溪一愣,垂头看去,竟然是今年新出的果6。 这么小小的一块方砖,市价六千多,江父以前要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挣到——而他现在,还是个家里蹲。 “你爸说,你们学校许多人都用上了,我们家溪溪可不能比别人差。”江母笑着骂,“这不,昨天一早就带回来了这个,不过妈怕你转了心思没给你,既然你今天要出门,就拿着吧。” 江溪握着果6冷冰冰的机身,闷闷地“恩”了一声。 “爸呢?” 江母一脸兴奋,“你上回一同救回来的人里面是不是有个叫顾,顾什么来着?” “顾云飞?” 江溪一脸茫然,这跟那小孩儿有什么关系。 “对,就这个名字,前几天顾云飞他爸打了个电话过来,说给你爸在镇政府食堂找了个工作,就负责记记菜单c买买菜,活轻省着呢,这不,今天一大早就上岗去了。” 顾云飞他爸? 江溪想到当时顾云飞身上的那套衣服,顿时了然了。 看来是个有点门路的,能查到她家电话,还千里迢迢的就帮他爸解决了工作问题——这工作选得极为恰当,没有太超出,很适宜。 顾云飞父母显然也是事先对她家做过一番调查的。 江溪对一命之恩交换江父一个工作之事接受得极为坦然,反倒是江母有些讪讪,他们是受着知恩不图报的教育理念长大的,骨子里还残留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温厚淳朴。 “他们也太客气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江溪手中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果6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顾云飞的嗓子穿过听筒,“江姐姐?” “恩,是我。”江溪应了一声,“我爸的事,替我跟你爸说声谢谢。” 两人聊了一会,顾云飞才期期艾艾地说,他过几天就要出国了,“江姐姐,你可不能忘了我。” 江溪握着话筒,恩了一声,“不忘。” 等到挂电话,已经将近九点,江溪急急忙忙地将手机往挎包里一塞,跟江母说了一声,就匆匆出了门。 她并没有和同学说好。 江溪将黑框镜往包里一塞,来到上次剪头发的孙师傅这里,孙师傅显然还记得这个行为古古 怪怪的女高中生,“丫头,剪还是洗?” “不剪也不洗。”江溪反射性地挂上了乖巧的面具,“师傅,我想买顶假发,您这有吗?” 市中心的饰品店应该也有,可那距离太远,江溪没打算去。 “有,有,丫头你要什么样的?” 孙师傅拿了好几顶出来,江溪一眼就相中了一顶大波浪卷的,“师傅,就要这个。” 深栗色,在灯光下泛着浅浅的色泽,比黑色跳脱,比金色低调,大波浪的卷度,柔柔地垂在腰间,气质一下子就成熟温柔了许多。 孙师傅看着这闺女熟练地将假发往脑袋上套,不一会就卡好了,围着她“啧啧”绕了一圈,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成熟了点。” 他以为江溪是头发剪坏了,来买个假发临时戴戴的。 “我们学校排话剧,都得用这种大波浪的。”江溪淡淡道,“师傅,多少钱?” “八十。” 江溪砍到六十五,熟练地付钱出门,一路走到苍蝇巷的最里边,那里杵立着一家破破烂烂的小店面,店里只有一个干瘦的店员,江溪压低了声音,“前儿付了定金来拿东西的。” 这是一家杂货铺。 明面上卖些南北杂货,可老板不大一样,他手头有活儿,平时会私下接点□□的活计,江溪前世混过一阵,撬锁开车全在这一片学的,会些行话,聊几句就肯办了。 店员知道规矩,什么都没问,江溪付了剩下的五十,捏着纸包就往外走,走到巷子外,上了附近的公交一路往镇中心去,才将纸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这是一张身份识别卡,正确的学名,应该是华国人人手一张的身份证。 除了年龄,跟江溪原来手里有的一模一样—— 这张证件上,江溪满了十八岁。 江溪顶着大波浪,穿着蓝底碎花裙,蹬着米白细带凉鞋,去商场化妆品专柜转了一圈,等再出来时,整个儿已经完全变了样。 她原来那张脸是明艳张扬的,可经专柜ba描摹过后,眼线微微下垂,拉出无辜的猫咪眼,嘴唇微微上翘,斩男色上唇,整个儿就是一乖巧又单萌的软妹子。 江溪本身的气质偏冷偏硬,可她惯会做戏,扮起萌妹来毫不违和,凭着刷脸,很快就在一家客流量极大的咖啡店找到了兼职—— 她迫切需要这份兼职。 每周六每周日全天,一天一百五,日结。 江溪先去了趟厕所。 大贵趴在堂屋内的八仙桌上打瞌睡,接连两天的守夜让这个年轻小伙也撑不住,听到动静撩眼皮往外看,见是江溪,不知小声咕哝了句什么,转个脑袋又沉沉睡去了。 江溪知道,她前阵子每天大半夜按时定点地跑厕所——起作用了。 大贵必定只当她这趟也跟平常一样。 江溪轻手轻脚地绕过八仙桌,来到楼梯转角,进了厕所。 车钥匙和地图还被塑料袋一层层包着,好好地浮在了抽水马桶的水箱里。 江溪伸手就捞了出来,轻轻地撇开袋子,将钥匙地图并十来张大团结揣兜里往外走,经过八仙桌时,还往大贵那瞥了一眼。 大贵睡得正香,鼻鼾打得是抑扬顿挫c酣畅淋漓——显见是累得很了。 江溪没惊动他,轻手轻脚地进了房,这回,她没将门全部阖上,预留了一条透光的缝。钟慧尔倚在门边,见她进来,“成了?” 声音压得极低,江溪拍了拍裤兜,指了指门外。 钟慧尔心领神会,正吐口说要走,却被江溪接下来的举动惊呆了。 只见她将房间内的孩子一个个地唤醒,从孙婷c男孩儿开始,直到所有孩子都醒来,还耐心地一人喂了一点清水。 江溪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嘘,低声道: “还记得江姐姐前几天带你们玩的游戏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奥赛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小铅对江溪的无视已经十分习惯,还在试图说服江溪开直播之事, 一路从咖啡店念叨回了租房。 空空的楼道里, 回荡着父女二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江母拎着锅铲从里面开门, 怨道: “老江, 今天可有点晚了啊。” “店里有点忙。”江溪嗅了嗅鼻子,笑嘻嘻地进了门,一边解头套一边问:“妈,今天烧什么好吃的了?楼下就闻见味儿啦。” 天气还未转凉, 虽然咖啡店冷气开得足,可顶着这么个厚重的东西在头上, 不亚于大夏天披棉被,在外边呆不到一会就热出了满头汗。 “快去洗把脸,别中暑了。” 江母心疼地看着在外忙了一天的闺女:“洗完手就出来吃饭,一会该凉了。” 短短的小半月, 租房里陆陆续续地添置了许多小东西,江母打理得很用心,房间整洁温馨。江溪洗完头, 舒坦地伸了伸懒腰, 才坐下来端碗吃饭。 江父喝着小酒, 口中嫌弃着油焖大虾和东坡肉太油腻,筷子却从心地拣个不停, 江溪看着父母口不对心地吵成一团, 笑成了一个两米八的大傻子。 这热热闹闹的, 又唾手可得的幸福,真好。 江母也坐了下来,给江溪拣了筷韭黄,才期期艾艾地说:“小溪,妈在家呆这么久了也不是个事,赶明儿出去摆个摊子挣点外快,你看成不?” 江溪一愣,筷子停了下来:“什么摊子?” “早点摊啊。”江母生怕她嫌丢脸似的急急解释:“我们以前楼里那娟儿她妈,不也每天在做这个?我回头跟她取取经去。” “妈,早点摊得起早贪黑地干,那些没证的,还得随时随地被城管追,划不来,我不赞同。” 江溪摇头给否了:“再说女儿现在也能挣点,您要是实在闲得慌,不如开家淘宝店。” 她一边斟酌语句,一边道:“妈做的酱菜最好吃,要不就卖点酱菜?打发打发时间也行。” “你这孩子,这哪能成?”江母一脸怀疑道:“酱菜这玩意,我们申市家家户户都有人做,哪里值当买了?” 江溪记得,前世在桑家荡的十几年里,她最想念的,就是老妈做的这一口酱菜了。只可惜不论怎么研究,都研究不出当年的那种味道。 甜口的,咸口的,辣口的,就算没菜,光拌着番,也百吃不厌。 “妈,”江溪抱着江母胳膊蹭了蹭:“妈您就试试吧,不信您闺女,难道还不信您自己这门手艺?” 制酱菜的手艺,江母向来很自豪。 当年住乡下时,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江二家讨的媳妇不仅长得标致,还能酿一手的好酱菜?但凡酱菜出坛,邻里乡亲的都爱讨上一点尝鲜。只是后来搬来了镇上,才渐渐歇了。 “成!” 江母被女儿一撒娇,豪气顿生,一拍桌应了。 江父闷了口干啤,看着这互相吹捧的娘俩,双眼皮的褶子陷得更深了。 不过开酱菜铺子的事还不急在一时,家里没电脑,江母又对这玩意一头雾水,先多酿点存着,再提其他。 江溪现在满脑都在人气值上打转,也就没多想,等回房拿着手机千度一番,这封闭十二年的土老帽才终于弄明白直播是怎么回事。 吃吃喝喝唱唱跳跳聊聊天,就有大把的土豪砸钱捧人。 小铅最近多看了日漫,颇有点热血。 江溪蹙了蹙眉,没搭理。 下了豆荚直播,随机点了个在首页飘红的主播视频进去,一进去就看到这个叫“木木”的主播掐着嗓发嗲,胸口那一对简直是人间胸器,尤其这木木还穿着低领深v真丝裙。 弹幕露骨得令人发指。 飞机火炮鲜花像是雨点一样降落。 仿佛噩梦重现,江溪发现,她那遗忘许久的过敏症又一次犯了。 密密麻麻的疹子,此起彼伏地从胳膊上冒出,她压下麻痒,“啪的”把视频关了。 江溪压下作呕的欲望,手机的白光照应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让人见之生寒。 江溪没吭声。 江溪良久才咬牙回: 她重新点开了豆荚直播,这回没从首页点,而是搜索了下唐谷的直播间,发现没有,想了想,又去微博搜了下,名字挺好记,“唐唐不是糖糖”,果然一搜就搜到了。 加v认证的美食博主,第一条微博就是今天的直播回放,点进去一看,讨论美食的评论几乎没有,反倒是被她出现那一段屠版了,评论过千,还有会员单独剪出动图, 江溪瞥了一眼就不再看,手滑进视频,发现也是豆荚,只是属于美食版块,直播间名字很逗趣:“今天你吃了吗?” 小铅看不明白这人类的打算,却不妨碍他用数据总结出答案; 江溪死不吭声。 小铅拿这个闷葫芦人类没办法,气闷得也不出现了。 终于得了清净。 江溪花了半夜时间将所有直播平台和分类版块研究一遍,到第二天一大早,就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溪溪早!” 陆远近来很勤快,此时正在擦咖啡店的玻璃门,老远就跟江溪打了声招呼。 江溪漾起一抹笑,“早。 “店长在吗?” “舅舅?”陆远挠了挠后脑勺,“我出门前,见他还在睡,现在恐怕还没起。” “狗犊子,又编排你舅呢?”程澄踢踢踏踏地穿了件p一l一衫走进,短袖下露出劲瘦的两臂,五官斯文,如果不听那一口一口的“犊子”,也是个大好的阳光青年。 “溪溪今天依然很漂亮。” 程澄吹了声口哨。 江溪被太阳照得眯起了眼:“店长早!” “说吧,一大早的,找哥哥什么事?”程店长恬不知耻地给自封。 丽丽在里面听得一阵发笑:“店长,溪溪可是我们店花,您别将人吓跑了。” “跑不了。”程店长双手叉腰作大茶壶状:“都别偷懒啊,不然扣工资!” 程店长扣工资这话一年没有千回也有百回,店员们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没听见。 “店长,可以进一步说话吗?” 江溪为了今天的对话,特意换了身黑色,试图压一压稚气。 程澄眯眼看着她:“成,里边来。” 嘴角的笑带了点坏。 江溪率先进了位于后厨的办公室,小小的办公室,沙发上胡乱地对着外套c报表,和隔了夜的面包,江溪小心翼翼地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伸手示意: “店长,坐。” “说吧。” 程程当仁不让地坐下,翘起了二郎腿:“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江溪极少麻烦别人,此时说起还全身不自在,“店长可以把唐老师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她昨天给“是唐唐不是糖糖发了私信”,但一直处于未阅状态,想必这位大v平时并没有看私信的习惯。 正为难着怎么得体地拒绝手下得力干将,好不让小姑娘哭鼻子走人而为难的程店长愣住了。 怎么?不是要告白吗? 他将两条不那么长的腿收了回来,支在桌下:发闷:“就为这事?” 江溪眨眨眼:“就这事。” 姑娘无辜清纯的大眼睛让程澄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的龌龊。 他捋了捋头发,使劲摁下自己魅力不足的怀疑,竖起一根手指:“可以。就一个问题,你好好给我回答。” “我到底哪里不如唐胖子?” 江溪:“” 江溪心里默默为小铅点了个赞。 “罢了。” 程澄撸了撸自己不太旺盛的毛发,起身从满桌的文件里找了找,半天从下面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名片,名片上还不知沾了哪年月的污渍,递过去: “呶,就这——拿去吧。” 做得挺精美,“唐谷网络尖峰工作室”赫然纸上,唐谷的手机c球球号c邮箱一应俱全。 “晚上别打,那胖子晚上要孵蛋。” 江溪谢了一声,将名片摊平,小心翼翼塞入挎包,告辞出门,脚还没踏出门外,程店长又忍不住唤了一声: “哎,溪溪,你说,唐胖子哪里比老子强?” 程店长但凡爆出“老子“c“犊子”之类的口头禅,就意味着情绪不平:需招人泄洪。 然后不甘又自恋的程店长,就眼睁睁看着自家店里一枝花跟后面有狗撵似的一溜烟跑出了视线。 p,好气哦! 江溪提早告假下班,先去宏图商厦一楼逛了一圈。 作为申市的地标性建筑,十三层楼高在大片的五六层里属于鹤立鸡群,连同底楼的专柜,也是化妆品里的战斗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奥赛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大贵必定只当她这趟也跟平常一样。 江溪轻手轻脚地绕过八仙桌,来到楼梯转角, 进了厕所。 车钥匙和地图还被塑料袋一层层包着, 好好地浮在了抽水马桶的水箱里。 江溪伸手就捞了出来,轻轻地撇开袋子, 将钥匙地图并十来张大团结揣兜里往外走, 经过八仙桌时, 还往大贵那瞥了一眼。 大贵睡得正香,鼻鼾打得是抑扬顿挫c酣畅淋漓——显见是累得很了。 江溪没惊动他,轻手轻脚地进了房,这回, 她没将门全部阖上, 预留了一条透光的缝。钟慧尔倚在门边, 见她进来, “成了?” 声音压得极低,江溪拍了拍裤兜, 指了指门外。 钟慧尔心领神会,正吐口说要走,却被江溪接下来的举动惊呆了。 只见她将房间内的孩子一个个地唤醒,从孙婷c男孩儿开始,直到所有孩子都醒来,还耐心地一人喂了一点清水。 江溪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嘘, 低声道: “还记得江姐姐前几天带你们玩的游戏吗?” “我们现在开始喽。” 孩子们的眼睛, 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江溪看着他们一个个乖巧地起身, 连点声响都没发出, 就由小玲领着队排到了自己面前,小玲略大些,隐约有些明白,江姐姐要与她们玩什么游戏。 整个过程,都发生得无声无息。 孙婷愣愣地看着江溪,脑海里回荡着她方才在耳边说的话——江溪说要带她出去,怎么出去? “你疯了?这么多人?” 钟慧尔咬牙问。 江溪之前与她谈合作时,就说要带些人一块逃出去。钟慧尔只当会带着那个姓孙的丫头,至多加上那个受辱的小男孩儿,都晓事了,万一中途出什么岔子,也好及时糊弄过去。 可她万万想不到江溪脑子竟然不清楚到这个地步,这么多孩子,她竟然都想带出去! 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圣母吗?! 钟慧尔真想将她脑袋瓜劈开,看一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水。 “相信我。”江溪始终很平静,并未与钟慧尔争执,只是淡淡地陈述事实:“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钟慧尔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不过,正如这女高中生所言,要是错过这回,以后她们都将再找不到机会逃跑。她不得不屈从—— 或者说,江溪身上某种气质镇住了她。 “我先出去将门打开,大贵睡得死,你们轻些,不要惊动了人。最多两分钟,你跟孙婷就得将孩子们带到车里,我殿后。” 江溪留了个心眼,没有将车钥匙给钟慧尔,反而给了孙婷。 孙婷忐忑不安地接过钥匙,男孩儿担心地问:“江姐姐你呢?” 喝过稀释过的解忧露,男孩儿脸色好了许多,江溪安抚地拍了拍他脑袋:“放心,姐姐不会有事。” 话毕,人已经转身出了门。 两层楼高的农村砖瓦房,大门是普通常见的铜芯锁,江溪将裤兜里揣了好多日的发夹往里头探了会,铜芯锁“啪塔”一声弹开了。 大贵趴在桌上,睡得死沉。 钟慧尔狐疑地看着她,江溪知道她心里嘀咕什么,作为一个“单纯”的女高中生:她委实懂得太多了。 不过江溪也无意为她解惑就是了。 毕竟这种偷鸡摸狗的手艺,倘若她也在外逃亡一年多,三教九流都搭一搭的话,学一些傍身也不出奇。 钟慧尔与孙婷两人,在孩子们身旁半扶半搀着一溜烟地往外跑,竟当真是一点声响都没出。 正当江溪老怀大慰,觉得平时的训练出了成果时,走在最后才三岁的小雨被门槛绊了一跤。沉钝的声响,在万籁俱寂的夜里传出老远。 —— 坏了。 江溪蓦地转过头,大贵迷迷糊糊地抬起了脑袋。 钟慧尔捂紧小雨的嘴巴,拉着人迅速退到了门外的阴影里,一动不敢动。 夏日清凉的夜风,透过半敞的大门吹进来,大贵搔了搔后脑勺,疑惑地心想:怎么觉得有点冷? 还没明白过来,脑后就受了一记重创,江溪那种花猫似的脸将大贵整个眼眶都占满了,“小溪你?”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江溪将手里的长凳放下,遗憾地想:到底还是见血了。 看也没看倒地的大贵,江溪抬脚就出了大门。 钟慧尔拉着小雨趴在黑暗里,将这一幕看得真切,一时间抖着唇说不出话来。这一板凳,没有点狠劲恐怕下不去手。看江溪动作老练,想来不是第一次干,偏生这样的人,还肯带着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孩子们一起逃—— 到底是善良,还是 钟慧尔迷惑了。 她愣愣地看着江溪将大门重新关上,又看着她拿了根不知名的东西在门前捣鼓,才拽着小雨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你在做什么?” 江溪并不是胡乱捣鼓,铜芯锁这东西,坏起来容易,修起来难,她现在就是在给自己加第二道保险:把这道锁弄坏。 这样,等第二天这些拍花子们醒来发现情形不对时,除非把门砸了,否则是出不来的。 等门破了,也没车。 这些时间,够他们逃得远远的了。 江溪将功成身退的发夹一丢,拍拍手道:“走,出发了。” 钟慧尔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手里还拉着小雨,一边走一边讷讷地问:“你那人没事吧?” “我有分寸,睡上一夜,也就轻微脑震荡吧。” 江溪轻描淡写地道,钟慧尔忍不住又瞥了她一眼,心道:莫非这高中生,以前是道上混的?轻车熟路啊。 孙婷在副驾驶位上等她,一见江溪进门,就把车钥匙递了过去,犯难道: “这车,没人会开啊。” 这是拐子窝专门用来拉人的面包车,后面两排长座早就被事先上车的孙婷收起,小萝卜头们满满当当地挤了一车厢,正齐刷刷地看着江溪,双眼晶亮。 江溪“嘘”了一声。 小萝卜头们纷纷点头,表示:123,不许动,不许笑,不许多说一句话! 见孩子们都安安静静的,江溪才满意地爬到驾驶座,示意钟慧尔与孙婷换一换位置,“车我来开。钟姐姐会看地图吧?我们先出了这个村子再说。” 现在就算江溪说自己会飞,钟慧尔恐怕也会二话不说地相信了,何况只是开车这种到了年纪报个班就能学会的技能。 油门巨大的轰鸣声在院中响起,江溪一秒都没耽搁,放手刹c踩离合,上油门,轻车熟路地像开了许多年的老司机,直接将车驶了出去。 这一带都是连成片的麦田,天刚下过雨,黄泥土路被呼啸而过的面包车压出两条深深的车辙,道路下站,车轮随时都有滑入路旁的麦田。 孙婷扒拉着窗口,一路看得心惊胆战。 如果车陷入田里,她们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钟慧尔却半点不担心,今天江溪给她的惊奇太多,再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再一惊一乍了。 果然,面包车一路顺顺当当地出了村子,拐上了一条水泥浇灌的大路。 钟慧尔看地图的本事不大行,最后由那十来岁的男孩儿接手,这半大的孩子方向感极强,在其指导下,江溪一路将车歪七扭八地开离了桂市。 在离开桂市的那一刹那,车厢内爆出一阵剧烈的欢呼声。 孙婷咋咋呼呼地跳脚:“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男孩儿坐在副驾驶位,捂着眼睛无声流泪。 钟慧尔喜极而泣。 小萝卜头们似懂非懂,茫然欢喜,皆而有之。 江溪从后视镜看到,忍不住掀唇笑了,长而卷翘的睫毛在一片深沉的夜色里,好似带起了一片星光。 接下来之事,简直顺利得有如神助。 江溪直接将车驶去了临市的警察局,将这群小萝卜头悉数交给警察们,由他们帮着找寻各自父母,就功成身退了。 “你不在这儿等?” 钟慧尔错愕地看着她,言语中流露出的一丝关心,让江溪眼里漾起了一丝笑纹。 她无意再去追究前世这人究竟为什么会嚎一嗓子,在极端的情况下,人有时会做出自己都意想不到之事。何况今世她也利用了钟慧尔,手段不太光彩,从而保证了自己的全身而退——就这样扯平吧。 “不了。” 江溪摆摆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她之前借了警局电话,谁料爸妈电话没打通,只得给大伯家留了口讯,现下却等不及了,不然等爸妈收到消息,一来一回路上恐怕要耗去不少时间,还不如她直接回家。 孙婷自然是留在局子里,等父母来接。 “江姐姐,江姐姐” 江溪步子迈得大,等听到身后的呼唤声,人已经走出了警局老远。 她回过头来,却见方才一声不吭的男孩儿一路追出来,双手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地大喘气,见她转身就是一笑,擦干净的脸蛋精致得好似一尊琉璃娃娃,声音清亮: “江姐姐,我叫顾云飞,你记住了!” 店长是个生得人模狗样的年轻小伙,也有个很文艺的名字——程澄。只可惜程澄不大对得起他名字,一开嗓就是一股东北大碴子味,满口“犊子”乱飞。 遇见其实不缺人,连门外的招工启事,贴着的也是斗大的三个字,“招保洁”。 可江溪最不差的,就是脸皮。 本着一只老鼠是逮,两只老鼠也是逮的原则,她将掺了水的身份证复印件往里一递,在小办公室骂犊子正骂得正欢的店长往外边一瞅,嘿,这么个水灵姑娘——正为最近客流量有所下滑烦心的钱串子程澄立马拍板,将江溪定了下来。 保洁员? 那自然是不能的,程澄要这么干了,他就是暴殄天物。 服务行业,要的是服务,求的是悦目,这姑娘长得又乖又甜,穿上咖啡店的制服往门口一站,不说旁的,整个咖啡店的格调都不一样了。 天更蓝,水更清,咖啡更好喝。 程澄求贤若渴,与江溪是一拍即合,立刻就走马上任。 遇见的店员服是找专人定制的,布袋熊的色调,及膝裙,露出两条光洁的小腿,头上一对熊耳朵,穿其他人身上,也就普普通通不辣眼,偏偏江溪往身上一套,就这么乖乖巧巧甜甜蜜蜜地一笑,简直是萌翻天。 “好,好,好,小溪。”程澄指着她,“你一会站门口,什么都别做,就负责笑。” 居然成了卖笑的了。 江溪心里冷嘲,面上却笑得春风和煦c软软甜甜,连嗓音都柔得像三月的莺啼:“好的,店长。” 男店员被萌得小鹿乱撞c面红耳赤,女店员则恨不得伸出禄山之爪揉一揉熊耳朵,摸一摸波浪卷,戳一戳月牙眼,江溪发觉,这一变装—— 自己的女人缘竟然奇迹地变好了。 叮咚叮咚的提示音在脑中清泉一样地响,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人气值又高了五点。 江溪不由笑得更甜,混合着真心实意的笑,连空气都好似掺了甜滋滋的蜜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奥赛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溪拨着手心软绒绒的叶片, 等着铅印字继续。 “欠一百,还两百。” 江溪有点牙疼。 人气值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她要怎么去取得那么多人的喜欢?自己又不是人民币, 还能人见人爱。 前世被困在鸟不拉屎的山沟沟多年, 江溪都没一根绳子吊死自己,全因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铁律,此时也是债多不愁, 只想着先逃离这个贼窟再说。 耳边孙婷轻微的呼噜声听得人心烦, 江溪转了个身,默默闭上了眼睛。 良心 良心这东西, 在很多时候, 能少一点还是少一点。 江溪不愿去看孙婷的脸,可不知怎么的, 心底沉甸甸地好似系了块石头, 压得她一阵阵地喘不过气。 江溪又翻了个身。 堂屋外的打牌声此起彼伏, 对于这些拍花子们来说, 除了每半月一次与下家交涉的工作外, 其他时间大多是无所事事的。 迷药的劲渐渐上来, 江溪微阖着眼皮,默默地想着心事,人还未睡熟,大门便被人“哐啷”一声从外推了开, 一个黑影踉跄着被重重地推进来, 伴随着一声呵斥的哩语的, 摔在了江溪身旁的草褥子上。 江溪蓦地睁开了眼睛。 夜深沉,只有门缝透出的一点微光。 方才的黑影蜷缩成了一团,身子微微发着颤,若非沉重的鼻息还昭示着生命的迹象,整个人便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即便是吃了“加料”的稀粥,依然有几个孩子被这动静吵醒了。 他们习以为常地朝江溪那边看了一眼,又翻个身继续睡去了。 在这朝不保夕的地方,没有人能有多余的善心去分给别人——即使一个个还是纯真的孩子,也都被惶恐和不安过早地催熟了。 按理,在江溪十几年过去的黑暗里,这一段回忆实在微小得不该被铭记,可她却发现,自己记得很清楚。 她很清楚这被推进来的是谁,一个十来岁本该还在上初中的男孩儿,脸盘精致漂亮得跟尊洋娃娃似的,只是性子极为桀骜,不服管教,经常被那群拍花子叫出去单独教训。 不用说,这小孩必定是又在外被狠狠训了一顿,恐怕又得趴上好几日不能动。 江溪收敛了那少得可怜的良心,正要重新闭上眼,鼻尖却传来一股熟悉的麝香味—— 如果她还是前世那个懵懂的高中生,恐怕是闻不出来这什么味儿的,可江溪并不是。经历过那段黑暗的日子,她太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了。 这是万恶之源,是男人的孽根。 江溪想到就作呕,一时被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得动弹不能:这小孩儿竟然是被 畜生。 江溪暗骂。 以前想不明白的细节,一下子通了。 难怪每次被教训回来,这小孩儿都得趴上好多天起不来。 这世道,常常能比想象中的险恶更险恶。江溪浑身发寒,心里明白自己能在这安安稳稳地呆着,还得亏自己是个雏,也难怪刚进来时那女拍花子让脱衣服检查,一个相貌姣好的雏儿能卖上好价,算是上等的好货,这些男拍花子不会碰。 江溪沉默地闭上眼睛,心里翻滚得厉害。 迷药的劲上来,她终于撑不住,渐渐睡死了过去。 江溪是被一阵敲盆的声响吵醒的。 在这里,当然没有什么刷牙洗脸的讲究,除了被送出去的前一天能得件干净衣服,洗涮个干净,其他时间,大家都是蓬头垢面的。 江溪起身领粥时,还往旁边看了一眼。 小男孩依然蜷着身子,生死不知地躺着。 派粥的换成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方脸厚唇,一副憨厚相。 江溪知道,这青年是被同村人拉来的,头一回干这行,良心还未泯。 前世也是这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自己一码——今世逃出去的关键地方,还得落在这青年身上。 四男一女的拍花子里,也只有这个青涩的青年,还没被完全腐蚀。 她看着这方脸少年,将瓷盆递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道:“小哥哥,我饿得厉害,能多打一点么?” 纵然江溪脏得跟泥里滚过的,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依然透出一股子灵气,青年不禁回想起家中尚幼的小妹,手里的颠勺多抖了一下,半满的瓷盆立刻就满了。 江溪抿了抿嘴,嘴角的梨涡一闪而过:“谢谢小哥哥。” 她确实是“不安好心”,拍花子们是不允许单独与哪个“货物”多接触的,以免产生了不必要的感情不是,为今之计只有自己创造机会。 稀粥多喝了得上厕所,去厕所就得经过堂屋,这里人轮班的次序她早摸熟了。 早饭由这叫“大贵”的青年派,意味着今天白天得由他和他同乡守着,但昨天他同乡和那两男一女在堂屋打牌打了一夜,铁定要躲懒去睡大觉, 那堂屋里必定只有这青年。 江溪打定主意要借着喝稀喝多了上厕所的机会,与这大贵多套套近乎,能游说成功最好,不成相信那大贵也不会告密。 堂屋的门关着,大白天光下,整间屋子整个透出股阴森可怖来。 大贵一个人窝在长板凳上沉默地撸着豆荚,中午美娟姐要炒毛豆吃,他剥得很认真。 可不一会儿,那东边屋里那最漂亮的“上等货”就出来跑一趟厕所,每次出来,还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大贵觉得有点 说不出来的怪。 第四次的时候,这“上等货”趴到大贵身旁的八仙桌前笑着问:“小哥哥,你剥这个做什么?” “吃啊。” 大贵觉得这城里的姑娘估计是没见过毛豆,认认真真地介绍了一遍。他从前没怎么与女孩子聊过天,浑身不自在极了。 “好吃吗?” 江溪笑嘻嘻地问。 “好吃,下酒菜。”大贵想到这女孩儿早中晚三餐的稀粥,沉默了。 江溪起这个话头,也不是真为了讨论毛豆好不好吃,笑盈盈的脸一收,立刻就显出十足的落寞来,她有一双含情的眼睛,做足了可怜相时,是真可怜。 “我以前在家里最爱吃青豆子我想家了。” 眼见大贵露出警惕的眼神,江溪话头一转: “小哥哥,你到外面打工,也想家吗?” 大贵立刻就被这熟悉的话题安抚了:“想,怎么不想?只是我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爸妈年纪都大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总得扛起这个家,老家人说外面钱赚得多,我就跟着跑出来了。” “小哥哥真了不起。” 江溪赞叹道。 大贵看着眼前少女懵懂好奇的眼神,只觉得脸臊得慌。 这钱来得脏,他知道。 江溪见他神色,就知道:时机来了。 “小哥哥,想不想摆脱这里?”她问得很小声,黑白分明的眸子凑近看,有股子神气活现的机灵劲。 大贵点点点头,连忙又摇摇头。 “小哥哥,我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江溪手指绞成了一团,肯定地点点头:“你是个好人。” “小哥哥,难道你就没想过以后?这钱,拿的亏心不说,要是哪天一个运道不好进了局子,你弟弟妹妹们到时候该怎么办?” 江溪知道,光靠那一点点怜悯心,是不够的。 就算是大贵这样的人,也有自己的盘算。 大贵撸豆荚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并不是傻子,江溪说的,他以前也想过,可人嘛,过一天算一天,总忍不住起侥幸心理。 江溪直接点出来,大贵背脊发凉,好像那吃牢饭的一天真的到了,跟着话头发慌道:“那,怎,怎么办?” 这贼窝,他妈进去容易,出来难啊。 江溪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致命的关键点:大贵的底细,对方是清楚的。起码他那个同乡清楚。 成气候的人贩子团伙都是有严格的规矩的,上家下家连成一条龙服务,谁敢背叛组织,组织就弄他全家。 大贵不敢冒着连累家人的风险帮她,更不能帮她弄一个代步工具来,像前世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算是极其出格了。 江溪觉得自己再一次进入了死胡同。 堂屋映进的一丛微光里,一双琉璃似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其中透着的了然和怜悯突然惹怒了钟慧尔。 她“嘭”地一声重重甩上了门:“看什么看?!” 万籁俱寂里,巨大的碰撞声如惊雷炸响。吃了迷药不过是手脚酸软,并未完全失智,陆陆续续有孩子揉着眼睛醒来。 江溪沉默地收回视线,钟慧尔这才踢踢踏踏地坐回原来的位置。 孙婷也醒来了,她朝江溪靠了靠,似乎只有在她身边才有安全感:“小溪,你说爸爸妈妈会不会找到我们?” 傻孩子。 江溪摸了摸她头发,怎么可能找得到? 没有哪个人贩子团伙敢在拐了人后原地停留,恐怕她们早在沉睡中就被转移到了省外,离家老远了。 他们除了自救,别无他法。 孙婷从她的安静里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渐渐沉默了下来。 稻草铺被翻来覆去的碾压发出细碎的声响,在这不大的瓦房里,好似低低的呜咽。 江溪睁着眼,等人都睡了,才悄悄起身,借着门缝处的一点光,一点点挪到了女大学生身边。 身下火烧火燎似的疼痛让钟慧尔睡得不□□稳,在江溪靠近时,她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张口,惊叫声就被一只柔软的手掌捂在了喉咙里。 “嘘——别叫。” 钟慧尔点了点头,江溪这才放开手。 “你想干什么?” “想逃吗?”江溪刻意放柔了声音,属于高中生特有的清柔嗓音灌入钟慧尔耳朵,她“噗嗤”笑了声,好似听到了格外有趣的笑话: “谁不想逃?有屁快放!” 江溪没介意她的粗鲁,“我有办法逃出去。” “跟我合作。” 钟慧尔仿佛是听到天方夜谭,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你脑子烧坏了?” 摆明了不信。 “难道事情还能变得更坏吗?”江溪压低了声音,在黑暗里竟然听起来有几分可靠:“不如闯一把。” 钟慧尔猛地坐直身子,动作拉扯到伤处,她嘶了一声:“你当我没试过?!” “别想了,整个村子都布满了眼线,我们逃不出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比赛 ,最快更新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最新章节! 感谢来晋-江-文-学-城正版订阅~  而且他是出了名的富贵不能屈, 给再多的钱,要是东西不好吃——全白搭,立马拍拍屁股就走人,甭想让他多给一个字。 因此许多餐馆饭店对他是又爱又恨,可因着这点“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架势, 竟然也混出了头,这百万活粉战斗力强,粘着性高,等直播平台一出,唐谷就顺应潮流地也开了一个,每逢出去吃饭都带上家伙, 边吃边点评, 毒舌系吐槽,竟然也盘火了不少店。 “遇见”是为数不多, 能让他来上第三回的店。 “油泡酥螺这个我之前介绍过了,大橙子的拿手绝活, 奶味点缀其中不浓不淡,面得恰到好处。”唐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拈了一块放进嘴里, 弹幕立刻被一堆“口水”刷了屏。 “你们来吃过?”唐谷看着屏幕,耿直地吐槽:“一般好吃?那是你们没口福, 这家店店长懒得出油, 下厨得看天气看心情, 哪天你们赶上吃了, 就知道了。” 弹幕一溜地“哀乐”“哀乐”“哀乐”以示抗议。 唐谷又拈起巧克力丹尼酥咬了一口, 弹幕要求他品一品旁边的咖啡,唐谷从善如流,“这是猫屎咖啡,猫屎咖啡知道吧?正宗货,印尼那空运过来的。” 他喝了一口,胖乎乎的脸挤出几道褶子,恍惚了一会儿正要点评,却见刚才还在正常讨论美食和吐槽自己的弹幕画风突变: “糖糖糖糖,快转一转你的摄像头!” “神颜小姐姐昙花一现,是我看错了看错了还是看错了?” “楼上没错。” “求糖糖转一转摄像头,我们不要看美食,我们要看小姐姐。” “……” 唐谷愣愣地回过头去,却见一高高瘦瘦的小姑娘直瞅着自己屏幕,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跟天上的星星似的,满眼好奇。 两人靠得不远,小姑娘皮肤又白又细,零毛孔零瑕疵,五官更是精致漂亮到了极致,果真是……神颜。 长这么大,从来只有各色美食入眼的唐谷,也忍不住爆了句粗话:“卧了个槽!” 江溪早就被脑子里叮叮咚咚乱响的提示音给炸懵了,小铅在脑子里转圈圈:【宿主加油,快五百了。】 就这么一会? 她有点转不过弯来。 【只要是对宿主这个人的初步好感值,都可以叠加累积,不需亲身接触。当然,好感值如果转换为恶感,也会相应抹去,并加扣一日。】 【还要加扣?】 【宿主加油哦。】 掌心的菩心草软软地蹭了蹭她。 江溪无奈地勾了勾唇,也许是因为最近人气值灌得多的关系,菩心草越来越活泼,比起那个又毒舌又冷酷的小铅,阿心显然要更讨人欢喜一点。 “你是……” 唐谷注意到了她身上的店服,陆远跟他是老相识,率先打了声招呼:“唐老师,这是我们店新来店员,江溪。” 江溪弯了弯眼角,甜甜地道:“唐老师好。” 弹幕已经换了花样,飞机火箭钻石花刷地飞起,唐谷偷空觑了一眼,笑骂道:“兔崽子们!”平时看他吃播都懒得动弹,今天为了看美人倒是豁出去了。 每一架飞机后,跟着一条:“请让我们看小姐姐!” “请看小姐姐+1。” “请看小姐姐+10086。” 唐谷在美食面前,腰杆子是向来挺得直直的,可在其他方面就没什么原则了,不一会被飞机大炮砸得弯了腰,朝江溪提出邀请: “江溪,我的粉丝强烈要求你出境,可以吗?” “小溪,去——给我们咖啡店长长脸。”程店长从后厨出来,头上还戴了顶厨师帽,一手端了碟奶糕递给唐谷,一边挤挤眼: “唐老师,按说我们家溪溪今天给您赚了这么多,是不是一会您得卖力宣传一把?” 年纪不大,就先挺了大肚腩的唐老师翻了个白眼:“除了美食,本博主不接受一切贿赂。” 江溪愿意吗? 自然是愿意的。 她抵触跟男人接触,却不抵触这些看不着摸不着的视线,至多心理上有点不大舒服,可与之相比,大量的好感值涌入,生命得到延长,才是她最在意的。 她扬手打了声招呼:“大家好,我是遇见咖啡店的江溪。” 唐谷向来是不爱开美颜的,在那些热爱美食的博主里是一股清流,他也不靠脸吃饭,就一胖子,纯靠耿直和毒舌吸粉。 这次也不例外。 可江溪这张脸硬是挺住了高清摄像头360度无死角地拍摄,白皮肤大眼睛,栗色大波浪反衬着咖啡店无处不在的灯光,整个人又暖又乖,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舒坦到了心里。 这是一张极有辨识度的脸。 飞机大炮火箭,刷得跟不要钱一样。 “挺得住老唐的自黑,小姐姐66666……” 热爱美食的老餮粉,大部分都不差钱,追求生活高品质,刷礼物也不过是难得在不修边幅的吃播主里见到个美人,肾上腺激素飙升惹的祸,要说对江溪有什么肖想,那是没有的—— 就算有,也不过是嘴上调戏两句。 江溪听着脑海里叮叮咚咚的音乐,眼睛眯成了一对月牙儿。 “小姐姐唱首歌。” 她注意到这一句,僵着脸:“不会唱歌。” “小姐姐也开直播吗?” 江溪摇头:“没有直播。” “赶快去开一个,糖糖那张大饼脸,我们早看厌了,换个美人天天对着,也好下饭。” 江溪无语:看来这“唐老师”的粉丝,也承袭他一贯以来的吃货风范。 “就小姐姐这张脸,我一气儿能吃十张饼!” 江溪:“……” 很神奇。 唐谷在旁边吃边看,发现这小姑娘有“语死早”毛病,天生冷场体质,纯粹尬聊,他有点看不下去:“孩儿们,不要再调戏小姐姐了,由老唐我接着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流言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母试探性地摸了摸:“疼不疼?” 江溪摇头:“不疼。” 眼前所见, 几乎颠覆了江父江母从前整个的人生观,在正红旗下长大的他们,有着最坚定的唯物主义价值观, 不信神佛, 笃定一切魑魅魍魉都是封建迷信,可菩心草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出现了—— 江父伸手的时候,小铅在脑中跳跃:“男人这种恶心肮脏的泥捏玩意儿, 脏脏脏!不许碰阿心!” 江溪眼神冷了下来。 菩心草好似感应到宿主传来的低气压,委屈巴巴地将叶片探出去, 触了触江父,又闪电式的抽了回来。 江母的关注点却在另一处, “所以溪溪你需要用这什么人气值, 来养这棵草?万一,我是说万一, ”江母嗫嚅着嘴,最终没敢说出来。 当神物出现时,孩子往往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世界中心, 这世上所有神物当归他所有c为他服务。而大人却更现实,考虑的更多,他们不相信奇迹。 人越长大,冒险和猎奇在血液中的分量越来越轻, 而怯懦和现实却越积越重。 江母不得不去为江溪考量, 如果这棵草是邪物该当如何? 菩心草扎根在溪溪手心, 倘若一直生长下去,根系蔓延至全身血液,到时候究竟是溪溪成了这棵草的养分,还是两人双生共体? 江母不是孩子,她只是一个母亲。 跟世界上千千万万个母亲一样,为了孩子,她愿意披荆斩棘,舍生忘死。 “要,要不,你问问这棵草,愿不愿意移植到妈妈手心?”江母试探性地问,被江溪直接拒了。 江溪不是真正的高中生,自然明白江母的顾虑。 可她这条命本就是白捡的,父母如今好端端的没出事就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以后,谁能保证? “妈,菩心草说了,你不合适。”江溪信口胡诌,“它说我是十世善人托生,所以这世应有果报。” 小铅这回安安静静的,没在脑中捣乱。 神神叨叨之事都亲眼所见,江父很快接受了这个解释,甚至于江母自己也更愿意接受这个解释,“那现在,溪溪你还有多少时间?” 江溪讷讷道:“一年吧。” 小铅这回跳出来,方块字扭扭捏捏了半天,才排出了一行:“洗髓液成功洗髓,花去了宿主三百天。” “什c什么?!” 江溪猛地跳了起来。 三百天? 扣掉昨天一天,就剩下五十八天了?! 真他妈坑爹。 江母如今是惊弓之鸟,忙不迭追问:“溪溪,怎么了?” 江溪下意识露出个安抚的笑来,“没事,就突然想起来,女儿现在这样,继续住大伯家好像不太好。” “对,对,溪溪顾虑的有道理。”江父点头赞成,“之前我还想慢慢寻摸来着,那边确实不能住人了,时间隔久一点,还能说是溪溪长开了,可昨天溪溪什么样,他们可都见得真真的。” 江母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于是一家人兵分两路,江母带着江溪去改头换面,江父则继续跑出租中介,力图寻到最合适的租房。 “丫头,可真的要剪了?” 理发师可惜地看着江溪的一头黑长直,他做理发师这么多年,可第一回见到这种发质,浓墨一样的黑,梳子放上去,能一下子顺到尾,都可以拍洗发水广告了。 “剪,都给剪了。”江母手在江溪耳后比了比,“到这,都给我剪了,刘海也给剪齐了。” 顾客是上帝。 理发师再可惜,也得照顾客的意思办,“大姐,这剪下来的头发,我们店一百大钞收,成不?” 这价,已经超出行情许多了。 江母乐了,大手一挥:“成。” 一头披肩长发愣是一剪子剪到齐耳,额前刘海也给剪成了西瓜太郎头,姓孙的理发师一边剪,一边心里直抽抽:多好的头发啊,平时养的得有多精心,一根开叉的都没有,说剪就给剪了。 “好了。” 理发师吹了吹,收起工具,不得不说,这丫头底子是真好,就这么埋汰人的发型,依然衬得她眉眼灵动,皮肤白得晃眼,近瞧那是一点瑕疵都找不出。 江母左瞧右瞧还是不太满意,“师傅,你这头发弄得忒好看了,再剪丑点行不?” “嘿,你这” 理发师没词了,没好气地道:“大姐,这头发你换个人试试?您闺女顶着这么张脸,怎么丑得起来?” 话糙理不糙,就这样的底子,剪个光头,照样是天下第一。 “妈,算了,就这样吧。”江溪拍拍身上的碎发,朝孙师傅眨眨眼:“师傅,洗剪吹十八,您还得倒找我八十二。” 这小模样任谁看了都心中欢喜,孙师傅直接大手一拍:“今儿这头老孙我剪得亏心,就不收钱了,倒找一百,丫头拿好。” 江溪没肯收,执意找了十二给人,拽着江母出了理发店。 理发店所在的这条小巷弄是申市常见的苍蝇巷,道两旁开满了各色小商铺,江溪脚尖一转,轻车熟路地领着江母来到一间小门面前,玻璃四面透光,摆满了各式眼镜,里边老板闲得在打苍蝇。 江溪径自取了副黑框平光镜往鼻梁上一架,“妈,怎么样?” 江母左看右看,满意地点头:“不错。” 西瓜头,厚刘海,黑框镜,精致的小脸被厚重的行头遮住,即便露出来的皮肤依然白皙,可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书呆子,不大起眼了。 “就这个,老板,收钱。” 买完行头,江溪提出与江父碰头,正巧江父跟着中介一连看了几家,正举旗不定。 一家距学校近,一室一厅,租金贵地方小,一月要上两千五,申市消费不高,这小两千五差不多能抵上工薪阶层大半月工资了。另一家离学校较远,骑车快一点也要将近二十分钟,两室一厅,一月一千八,胜在住得舒坦。 “溪溪,你来选。” 中介一眼就看出,后赶来的母女俩中,女儿才是真正能做主的。 “一千八的正好。” 可江母不太满意,“高中本来学习就紧,路上再耗费这么多时间,不耽误学习嘛。” “来回路上就当锻炼身体,何况这段时间还可以用来练练听力,不会浪费。” 江溪性子固执,一旦决定了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何况他们一家子如今是坐吃山空,略一计较最终还是定了一月一千八的两室一厅,押一付三,一手交房一手交钱,等租房合同签完,七千就率先付了出去,至于两百的零头,中介主动给抹了。 租完房就是一阵乒乒乓乓地搬家,所幸放在大伯家的大件行李都还没来得及拆,由大伯骑着三轮电动车,两趟就搬完了。 “我说爱国,你们也太见外了,我那婆娘就是嘴碎,没坏心,用得着这么急急忙忙地瞎赶活?” 大伯帮着将一包大家伙一路扛到三楼,进门一瞅,地方倒是敞亮,窗明几净,就是里头空荡荡的,除了几张床,连个电视机都没有。 “大哥,您那也周转不开,孩子们都打地铺去了,我跟秀兰哪儿过意得去,再说,赶巧有熟人出租,给我们撞上了,也是运气。” 江父笑呵呵地道,大伯拍了拍他肩:“得,有什么事跟哥吱一声,咱妈一走,老江家也就剩我们爷俩了,别跟哥见外。” 两人好好絮叨了会,大伯不好留下叨扰,就直接下楼骑了电动车“突突突”地走了。 搬家不是一蹴而就之事,当初卖房时,所有的家具连同房子都一并打包卖了人,新家里连个锅碗瓢盆都缺,几人又跑了趟市场,将柴米油盐锅碗瓢盆这种紧要东西先添齐了,才相携回了家。 江母在家洗洗刷刷,江父就带着江溪先去学校销假。 今天正值周末,校园里来来去去之人并不多,江父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溪溪,要不我们换所学校念?” 市一中作为申市最好的高中,生源师资都是一流,只有学生挤破头想进来,还从没有人想出去的。 江溪如果要换高中,依照户籍生源地,顶多是退到原来的毛葛中学,可谁都知道,毛葛中学是出了名的烂,往届出个一本生,校长都得敲锣打鼓地发奖学金。 要让江溪换学校念,江父心里简直在滴血,可他又舍不得娇滴滴的女儿继续在这受罪,光想一想那闲言碎语,就够受的。 一张帅气的老脸皱巴巴地看着女儿,竟然有点萌。 江溪“噗嗤”一声笑了:“爸,您一把年纪装可爱,是不是有点犯规?”她扯了扯书包带子,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放心,市一中的学生,素质都挺高。” 这么一说,江父就信了。 他哪里知道,好成绩不代表有好品性,善意也从来与恶意并行。 江溪的班主任是个执教多年的老教师,德艺双馨是出了名的,见自己班里的得意门生回来销假,激动的声音都哽咽了,“好,好,好孩子,回来就好” 谁都知道,这被拐了又找回来的几率,几乎是万中无一。 江父的心,又放下了一大半。 而江溪所在的高二(1)班,早就炸开了锅。 “你们知道,我刚刚去班主任那拿作业看到谁了吗?”一瘦皮猴兴奋地眉飞色舞。 “谁?” “江溪他爸。”瘦皮猴名为刘洋,平生最爱评点男女风云榜,一张嘴皮子讲起八卦来简直风云色变,“我见到江溪了。” 他神神秘秘地说。 柳青青和张媛也在留校的一批学生里,“江溪她怎么样了?” 刘洋挠了挠脑袋,“变,变得低,对,低调。” 大黑框,马桶头。 “能不低调么?都发生这么丢人的事了。”一刻薄相的瘦长脸嗤地笑道,“哎,以前都怎么说来着,破鞋,对吧?” “刘芸,怎么说话呢?!”一圆脸圆眼的女生拍案而起,“先不说这事真假,江溪她怎么说都是受害者,你的政治品德课,都上到狗肚子里去了?” 刘芸被她说得面红耳赤。 有人打起了圆场,“都别争了都别争了,回头江溪来了,你们都少说两句,还嫌不够戳心窝子呢?” 陆珠儿将书“啪地”一丢,“我看是有人妒海生波,让卢皓来看看,你们这一个个私下的嘴脸,看人家看不看得上!” “早!”孙婷打了声招呼。 对这个同甘共苦过的同桌,江溪向来愿意多给一点关注,嘴角弯了弯:“早。” 才坐下,孙婷就努了努嘴悄悄地咬耳朵:“你看那边,陈菁她爸给她买了条施华洛世奇的链子,把刘芸得意的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退役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黑黢黢的堂屋常年蹲守着五大三粗的男拍花子,一身的匪气直让人两股战战, 孙婷自然也没怀疑自家同桌有那“套近乎”的胆子。 “懒人屎尿多。”女大学生横了她一眼。 江溪没那闲工夫搭理她。 可向来好脾气的孙婷却梗着脖子不依不饶地与那女大学生吵了起来。圈养着的“小宝贝们”泪眼涟涟地看着两个大人干嘴仗, 一时间连呜咽都给忘了吞吐,只余下习惯性地几声抽噎。 “别吵着外头。”江溪提醒了句。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谁也不想挑战门外那群拍花子们的耐心和同理心。 孙婷跺了跺脚, 转而小心地扶江溪靠墙坐下,好像她是一个琉璃易碎品。 江溪被善意遗忘多年,一颗心早被炼成了块又冷又硬的石头,可此时被这般小心翼翼的对待,这块石头心仿佛被一群密密麻麻的蚂蚁爬过, 痒, 还带着点不可言说的涩。 连两人相贴的肌肤都一阵一阵的发烫,江溪一时心虚得竟不敢对上孙婷清澈的眼睛——毕竟她方才还做着一个人独自逃跑的春秋大梦。 江溪不自在地往另一边挪了挪,试图远离孙婷肉贴着肉的亲热,却不意碰上男孩蜷缩着的身体。 滚烫—— 感觉鸡蛋在上头滚一圈都能蒸熟了。 江溪“唰地”收回手, 心里清楚,这应该是房事不当引起的感染, 男孩儿太小, 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前世 她晃了晃脑袋, 发觉自己竟然一时间想不起来了。也是, 时间隔了那么久,许多事记忆犹新, 许多事却早成了丢在脑后无足轻重的垃圾。 “他发烧了?” 女大学生凑了过来, 馊味和着多日没洗头的油腻气扑鼻而来。孙婷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却发觉江溪就跟没闻见似的,人直挺挺地坐着,面上现出少见的迷惘。 小男孩儿被拨成了四脚朝天的躺姿,一张精致的小脸烧得通红,尖尖的下巴可怜兮兮地抵着衣领,江溪注意到,纵然一身衣服料子被摸爬滚打撕扯出了毛边,依然能看出曾经的昂贵,显然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孩子。 男孩儿身下的稻草褥子映出沉沉的一个影子,汗水渗了进去。 “烧昏头了。” 女大学生探手摸了摸,半天没给反应。 江溪沉着一双眼,起身从南边靠墙的水缸里勺了一壶清水出来,毛巾自然是没有的,夏衫轻薄,她硬是扯着一口钢牙将自己七分的袖子扯成了不伦不类的五分。棉布浸了水,江溪抬手就递给了孙婷。 “我?”孙婷指了指自己。 江溪点了点头。 她在桑家荡曾经养过一只兔子。日子过得难捱,只能与兔子聊上几句心事,为着这一点她对兔子照顾得极其精细,割草清笼,无一处不妥帖,简直是当自家孩儿来养了。可最后那只兔子还是被那群蛮人炖着吃了。桑家荡的女人,是不能上桌的,等她看到时,只剩了一堆啃得一干二净的骨头。 伤心,可这伤心还带着点自厌。 从那以后江溪就知道了,人弱小时,连发善心的权力都不该有,如她这样自身都难保的,更不该有多余的良心。 可胸腔里还在突突跳着的心脏,却好似被油煎火烧,燎着泡,烫得她坐立难安。 孙婷却不知她这一番计较,不以为意地接过,笨手笨脚地就往男孩儿额头上覆。如大部分蜜罐子里长大的高中生一样,孙婷也被父母养成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江溪冷眼看着她折腾半天,实在看不下去,才重新接了手。 等着浸了井水的棉布一到手,江溪那颗心却突然“啪”地声落了地,安稳了。 额头c脖子c腋下c膝弯,全部用棉布袖子细细擦过一遍,孙婷看着江溪有条不紊的动作,若有所思。 江溪却没注意到她的目光,视线落在男孩儿半敞开的衣领间,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成人手指的红印纵横交错,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她手顿了顿,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直到棉布捂热了,接着浸水绞干再擦,如此再三。 女大学生安静地蹲着看了会,转身就推门去了堂屋。 “小溪——” 江溪停下动作,抬起头来,孙婷伸手捉了她一直微蜷着的左手,问:“你的左手是怎么回事?” 糟糕,被发现了。 不怎么的,江溪心里其实并不太慌,只是微蹙着眉作若无其事状,摇头道:“没什么,方才擦破了点皮。” “姐姐?”就在这时,仰躺着的男孩睁开了眼睛,他有一双琉璃般剔透的双眸,因高温烧得湿漉漉的,看人时显得格外温软,乖巧得跟平时的桀骜迥然相异,“是姐姐一直在照顾我?” “叮——恭喜宿主,多五日人气值,可要开启&一t;仅对己可见功能&一t;?” 仅对己可见? 高科技啊。 菩心草柔软的叶片轻轻搔了搔江溪的左掌心,她心里默念:“开启。” “姐姐?”男孩儿见身边照顾自己的姐姐直愣愣地坐着发呆,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男孩儿还没发育显得幼嫩的软音划过耳骨,江溪怔然回过神来,下意识露了个笑容安抚:“姐姐没事。” 到底是活了两世,这么小的孩子,对江溪来说就是隔了辈的,纵然是心如铁石,也忍不住对这无辜遭罪的男孩儿起了恻隐之心——何况,他还这么漂亮,漂亮得雌雄莫辩,年轻得不该提前知道成人的龌龊。 孙婷全然不知这男孩儿身上遭到的厄运,只为他的醒来感到开心,小玲几个更小的幼儿围了过来,“小哥哥醒了?太好了!” 一张张天真单纯的脸上,流露出的庆幸与喜悦是真诚而自然的。 江溪沉下了肩,那颗心重得她发疼。 也许是那一瞬间的压抑和落寞让躺着的男孩儿发觉了,他牵了牵江溪衣角,见江溪垂头看他,立时便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姐姐,不用为我担心。” 明明那么小 江溪眼睛发涩,不自然地起身借着清水绞干棉布,重新擦拭起来。 男孩儿羞涩地缩了缩身子,被江溪一声粗气的呵斥又停止了动作,只是看着她的眼里满是孺慕和感激。 微风中不知何处刮过一声叹息,江溪颓然地想起了那只兔子。 “呶,给——” 女大学生风风火火地出去,又风风火火地回来,冲过来时,就往江溪手里塞了一板东西,江溪垂头一看,就看到熟悉的“小柴胡颗粒”字样,猛地抬头:“哪来的?” 感冒药,虽说不太对症,可也有清热解毒的作用。 但这个地方,能得这药的——除了那群人贩子,不作他想。 女大学生嘴角咧出嘲讽,“关你屁事?” “怎么说话的?”孙婷扯着袖子要理论,却被江溪拉住了,她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人,薄衫裹不住玲珑身形,露出的一截腰肢上还泛着青红,走路时两腿迈动的姿势不太自然。 江溪不是象牙塔里长大的学生,皮囊下裹着一副成熟的灵魂,不过几眼就对女大学生的遭遇了解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发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用身体,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孩子换药? 女大学生一对上江溪的视线,就明白她知道了。 这个干净的,还没有被污染的女高中生,有着她嫉妒的姣好容貌,有着她嫉妒的天真,因这份纯真,连这些拍花子们都好好养着,从来不沾手碰一碰——而她这个破布烂鞋,却免不了被拖到暗处糟蹋。 “没为什么。” 女大学生无谓地说,见男孩儿眸中泛着的泪光,脸才有些发红,粗声粗气地说:“快兑水给他喝,免得病死了。” 江溪愣在了原地。 她心里翻起了巨浪,层层叠叠的浪花打着卷,卡住了她脖子,让她窒息,胸腔里那颗颠来倒去的心生疼生疼的—— 为什么? 为什么? 女大学生所为,与江溪从前的认知截然不同。 她内心滋生出无数疑惑。 “咔擦”一声,胸膛里好像有什么裂开了。 那颗石头心,悄悄地露出了一点带着生命血色的柔软,微风中不知何处吹来的芬芳,盈满了冷硬的枯枝,悄悄探出一点新绿来。 白日的辰光很快便过去,在吃喝拉撒都逃不开的瓦房里,人都麻木得发钝了。 江溪在一片窸窸窣窣中睁开眼睛,她白天吃的多,晚上掺药的稀粥就偷偷倒了点,没吃多少,反倒还不困。 就在睡前,还尝试着在孙婷小玲面前摊开左手,这些人果然是看不到她手掌心的菩心草了——虽然在她视觉里还看得真真的。 “不过一群肉眼凡胎” 江溪发现这铅印字发点点点表达情绪越发纯熟了,这才想起白天一直关心的疑惑来:“怎么突然多了十日的人气值?” “欢喜值,分三个阙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投资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叮咚——”又一好感值到手, 江溪笑得更真心了。 陆远面对面站着,只觉得自己都快要醉死在新来同事的笑涡里,不料头顶挨了程店长的一记重锤:“狗子, 快擦擦口水!” “舅!给点面子。” 陆远怨念地看了程澄一眼。 江溪不知道两人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乖巧招呼:“店长好。” 程澄很满意, “小溪啊,你也别光在门口杵着了, 雅座来了个重要客人,你去招呼,放机灵着些, 啊?” 江溪不大愿意。 可天大地大,老板最大。 她脆生生应了:“没问题。” 程澄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往后厨走,陆远揉着后脑勺,“店长肯定亲自下厨去了。” 江溪揉了揉腮帮子,沉默地往雅座方向去。 说是雅座,其实只是将咖啡厅沿街的玻璃墙面隔了两间出来,中间巧妙地以盆栽装饰, 营造出“僻静隐秘”的假象。 江溪过去时, 丽丽和另外两个女店员正一脸兴奋地站在一块, 不知谈论些什么。 “丽丽?” “小溪, 小溪, ”就一会功夫, 丽丽便与江溪混熟了, 伸手招呼:“快过来, 快过来。” 江溪眨了眨眼睛,笑问:“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刚才店里来了一个极品。”丽丽手在胸口划了一个大圈:“知道什么叫极品不?老娘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帅的。那腿,那腰,那手绝了。” 她一脸“摸一摸就算老娘去跳鄱阳河都愿意”的饥渴。 鄱阳河是申市附近的一条小河——早年打仗时,申市人过不下去了,都喜欢跳一跳鄱阳河赶一赶流行。现在还流传着许多水鬼传说。 “真的?” 江溪睁大眼睛,“比杨茂之还帅?” 杨茂之是现在娱乐圈正火的当红小生,偶像剧出道,出了名的英俊。 “顶配杨茂之好吗?”丽丽左边的女店员原来是杨茂之迷妹,此时却狂点头:“刚才,就刚才——他经过时瞥我一眼,我觉得我陷入了爱河,我想我爱上他了。” 咏叹调,表演型人格。 江溪心如止水,默默点评。 “你们就光注意脸?——肤浅。”另一店员彤彤两眼放光,她虽然吃糠咽菜人设不倒,却酷爱研究各类奢侈品,矢志嫁个有钱人,“那客人腕间戴的可是百达翡丽今年新出的全球限量,三千万,没门路还买不到。” 她比了个数。 丽丽和阿西不约而同地“切”了一声,她们难得达成一致,“三千万来咱们这小破地方的破咖啡店喝咖啡?是有金子捡,还是有生意谈?” 在他们眼里,有钱人就该乘着私人飞机,喝着红酒,看着包场电影,而不是在这么接地气的地方出现。 “那你们凑在这,是有凯子钓,还是有金子捡?” 程店长隐秘如背后灵忽得出现,手里一叠油泡酥螺,香气几乎是一瞬间就俘虏了江溪。 江溪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做吃货的天赋,正发着呆,程澄一把将碟子塞给她,挥手:“溪溪,你去。” 要见到三千万了? 纵使江溪心如止水,也忍不住生出一探究竟的心思。丽丽几人在她身后哀叹:“店长,你也不能看谁颜值高,就专门给谁开后门啊” 程澄没好气:“给你们开后门,我怕丢脸。” 江溪弯了弯嘴角,她这几个同事虽然性子跳脱,却都很好相处,不是难缠的性子。 丽丽朝她握了握拳,“小溪,加油!” 江溪无语,绕过一排情侣专座,后面就是雅座,她首先看到的是男人打理齐楚的头发,连根头发丝都透着性感,天蓝衬衫,深色仔裤,足下一双阿迪椰子鞋,正半倚半靠在沙发背上,垂头看手机。 “客人您要的油泡酥螺。” 江溪特别注意了下腕表,浅金色机械表盘,这高仿看起来还挺靠谱。 三千万抬起头来。 江溪方才还在脑中不断晃动的“三千万c鄱阳河”如雪花一样,顿时被这一眼给晒了个干干净净,大地空茫。 男人眉眼分明,鼻梁高挺,落地窗外大片的阳光洒进来,给他添了层剪影,就这么乱七八糟地坐着,也好像是坐在酒店的金玉大堂,喝着洋酒,吃着西餐,调戏着美人。 江溪本能地感觉到了不适。 这是一个迷人的男人——毋庸置疑。 虽然比想象中年轻。 韩琛不声不响地拿起刀叉,叉了一块油泡酥螺,“大橙子呢?” 江溪注意到油泡酥螺入嘴时男人脸上享受的表情,桃花眼的褶子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深邃迷人。她猜这人口中的大橙子,该是那满口“滚犊子”的店长。 莫名有点萌。 “店长回后厨了。” 江溪一板一眼地回。 韩琛的视线落在江溪腿上两秒,再漫不经心地移开:“哦?那你跟他说,再不出现,我就让赵馨儿赶过来。” 江溪转身出门,却被叫住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先生您的搭讪方式过时了。” 江溪硬邦邦地拒绝,出门时还觉得如芒刺在背。 她其实在这人一开口时就认了出来。 说是熟人也没错。 与申市格格不入的摩登,连同那管极有辨识度的迷人嗓音一起,让她想起秘密被偷窥时的反感和恼怒——这是颜值都无法拯救的领域。 橙子店长一脸烦闷地猫在过道抽烟,“什么事?” “贵客说,您要是不出现,他就让赵馨儿过来。”江溪复述得一清二楚,之后就见识到了何谓真正的川剧变脸—— 所以,一切艺术来源于生活。 这个满口东北大碴子味的男人从惶急无措到气愤恼怒再到认命,历时不过两秒,就成了只老实的鹌鹑,蔫头耷脑地往雅座走,“算你狠!” 有橙子店长亲自伺候,自然没江溪什么事,她又高高兴兴地去门口迎客,丽丽几个忙得团团转,还忍不住过来交流心得。 “溪溪,帅不帅?” “帅。”江溪露出标准的八颗牙。 彤彤突然“啊”地拍了下大腿,抖抖索索从小熊肚子兜里掏出个粉嘟嘟兔子皮的手机,十指如飞,不一会递过来,“我想起来他是谁了!难怪眼熟。” “呶,小溪,你看。”她指着一条去年的旧闻。 江溪垂眼看去,只见一队七个青年男女身戴红彤彤的表彰带站在高台,大字标题: 小字则大书特书两届均由韩琛带队的华大学生队是如何在国际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壮举,并注言:此子必将带动我华国计算机领域革新,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江溪直接忽略那大篇幅的溢美之词,视线落在正中意气风发的青年身上,韩琛? 如果不看一模一样的五官,任何见到这张照片之人都会觉得,这该是两个人。 一朝气蓬勃,如初升太阳,未来充满无限可能;而另一个—— 江溪不做评价。 “你说这人,怎么能这么帅,还这么聪明?”彤彤在这一刻直接成了韩琛的忠实迷妹,智商降为负,“从现在开始,我李小彤的人生目标要改成——睡不到韩大人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江溪笑嘻嘻地看着她:脑残。 当了一下午的吉祥物,江溪收货了将近八十个人气值,来遇见的一半人,尤其性别为男者,不约而同毫不吝啬地给她贡献了第一眼好感。 工作交接完毕,江溪就坐着公交晃荡晃荡地回了家,在家门附近,面无表情地将一大包满载爱意和联系方式的小纸条全部丢进垃圾桶,这些东西光看着,都能让她恶心,鸡皮疙瘩起了又起。 等丢完纸条,江溪才重新挂起笑,慢吞吞地往租房走,江母没认出她,直到江溪晃了晃手,“妈——” 江母在楼下等了有一会了,见一个大波浪美人朝她招手,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真的是自己那不省心的女儿,声调都变了:“溪——溪溪?” 搞什么名堂。 等江父回来,江溪很快就把“名堂”交代清楚了。 江父沉着脸,才高中的女儿要去做这伺候人的活,他怎么想都不舍得,可人命关天,他又不得不妥协,“以后溪溪上下班,都由爸爸,啊?。” “好。” 等事尘埃落定,江溪才肯告诉父母,也是为了减少其煎熬期,她心里明白,如果不让父亲送,恐怕两老都得不放心。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江溪在打工和学习中艰难地取着平衡,可这平衡,很快就打破了。 有门。 江溪拨着手心软绒绒的叶片,等着铅印字继续。 “欠一百,还两百。” 江溪有点牙疼。 人气值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她要怎么去取得那么多人的喜欢?自己又不是人民币,还能人见人爱。 前世被困在鸟不拉屎的山沟沟多年,江溪都没一根绳子吊死自己,全因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铁律,此时也是债多不愁,只想着先逃离这个贼窟再说。 耳边孙婷轻微的呼噜声听得人心烦,江溪转了个身,默默闭上了眼睛。 良心 良心这东西,在很多时候,能少一点还是少一点。 江溪不愿去看孙婷的脸,可不知怎么的,心底沉甸甸地好似系了块石头,压得她一阵阵地喘不过气。 江溪又翻了个身。 堂屋外的打牌声此起彼伏,对于这些拍花子们来说,除了每半月一次与下家交涉的工作外,其他时间大多是无所事事的。 迷药的劲渐渐上来,江溪微阖着眼皮,默默地想着心事,人还未睡熟,大门便被人“哐啷”一声从外推了开,一个黑影踉跄着被重重地推进来,伴随着一声呵斥的哩语的,摔在了江溪身旁的草褥子上。 江溪蓦地睁开了眼睛。 夜深沉,只有门缝透出的一点微光。 方才的黑影蜷缩成了一团,身子微微发着颤,若非沉重的鼻息还昭示着生命的迹象,整个人便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即便是吃了“加料”的稀粥,依然有几个孩子被这动静吵醒了。 他们习以为常地朝江溪那边看了一眼,又翻个身继续睡去了。 在这朝不保夕的地方,没有人能有多余的善心去分给别人——即使一个个还是纯真的孩子,也都被惶恐和不安过早地催熟了。 按理,在江溪十几年过去的黑暗里,这一段回忆实在微小得不该被铭记,可她却发现,自己记得很清楚。 她很清楚这被推进来的是谁,一个十来岁本该还在上初中的男孩儿,脸盘精致漂亮得跟尊洋娃娃似的,只是性子极为桀骜,不服管教,经常被那群拍花子叫出去单独教训。 不用说,这小孩必定是又在外被狠狠训了一顿,恐怕又得趴上好几日不能动。 江溪收敛了那少得可怜的良心,正要重新闭上眼,鼻尖却传来一股熟悉的麝香味—— 如果她还是前世那个懵懂的高中生,恐怕是闻不出来这什么味儿的,可江溪并不是。经历过那段黑暗的日子,她太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了。 这是万恶之源,是男人的孽根。 江溪想到就作呕,一时被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得动弹不能:这小孩儿竟然是被 畜生。 江溪暗骂。 以前想不明白的细节,一下子通了。 难怪每次被教训回来,这小孩儿都得趴上好多天起不来。 这世道,常常能比想象中的险恶更险恶。江溪浑身发寒,心里明白自己能在这安安稳稳地呆着,还得亏自己是个雏,也难怪刚进来时那女拍花子让脱衣服检查,一个相貌姣好的雏儿能卖上好价,算是上等的好货,这些男拍花子不会碰。 江溪沉默地闭上眼睛,心里翻滚得厉害。 迷药的劲上来,她终于撑不住,渐渐睡死了过去。 江溪是被一阵敲盆的声响吵醒的。 在这里,当然没有什么刷牙洗脸的讲究,除了被送出去的前一天能得件干净衣服,洗涮个干净,其他时间,大家都是蓬头垢面的。 江溪起身领粥时,还往旁边看了一眼。 小男孩依然蜷着身子,生死不知地躺着。 派粥的换成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方脸厚唇,一副憨厚相。 江溪知道,这青年是被同村人拉来的,头一回干这行,良心还未泯。 前世也是这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自己一码——今世逃出去的关键地方,还得落在这青年身上。 四男一女的拍花子里,也只有这个青涩的青年,还没被完全腐蚀。 她看着这方脸少年,将瓷盆递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道:“小哥哥,我饿得厉害,能多打一点么?” 纵然江溪脏得跟泥里滚过的,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依然透出一股子灵气,青年不禁回想起家中尚幼的小妹,手里的颠勺多抖了一下,半满的瓷盆立刻就满了。 江溪抿了抿嘴,嘴角的梨涡一闪而过:“谢谢小哥哥。” 她确实是“不安好心”,拍花子们是不允许单独与哪个“货物”多接触的,以免产生了不必要的感情不是,为今之计只有自己创造机会。 稀粥多喝了得上厕所,去厕所就得经过堂屋,这里人轮班的次序她早摸熟了。 早饭由这叫“大贵”的青年派,意味着今天白天得由他和他同乡守着,但昨天他同乡和那两男一女在堂屋打牌打了一夜,铁定要躲懒去睡大觉, 那堂屋里必定只有这青年。 江溪打定主意要借着喝稀喝多了上厕所的机会,与这大贵多套套近乎,能游说成功最好,不成相信那大贵也不会告密。 堂屋的门关着,大白天光下,整间屋子整个透出股阴森可怖来。 大贵一个人窝在长板凳上沉默地撸着豆荚,中午美娟姐要炒毛豆吃,他剥得很认真。 可不一会儿,那东边屋里那最漂亮的“上等货”就出来跑一趟厕所,每次出来,还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大贵觉得有点 说不出来的怪。 第四次的时候,这“上等货”趴到大贵身旁的八仙桌前笑着问:“小哥哥,你剥这个做什么?” “吃啊。” 大贵觉得这城里的姑娘估计是没见过毛豆,认认真真地介绍了一遍。他从前没怎么与女孩子聊过天,浑身不自在极了。 “好吃吗?” 江溪笑嘻嘻地问。 “好吃,下酒菜。”大贵想到这女孩儿早中晚三餐的稀粥,沉默了。 江溪起这个话头,也不是真为了讨论毛豆好不好吃,笑盈盈的脸一收,立刻就显出十足的落寞来,她有一双含情的眼睛,做足了可怜相时,是真可怜。 “我以前在家里最爱吃青豆子我想家了。” 眼见大贵露出警惕的眼神,江溪话头一转: “小哥哥,你到外面打工,也想家吗?” 大贵立刻就被这熟悉的话题安抚了:“想,怎么不想?只是我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爸妈年纪都大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总得扛起这个家,老家人说外面钱赚得多,我就跟着跑出来了。” “小哥哥真了不起。” 江溪赞叹道。 大贵看着眼前少女懵懂好奇的眼神,只觉得脸臊得慌。 这钱来得脏,他知道。 江溪见他神色,就知道:时机来了。 “小哥哥,想不想摆脱这里?”她问得很小声,黑白分明的眸子凑近看,有股子神气活现的机灵劲。 大贵点点点头,连忙又摇摇头。 “小哥哥,我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江溪手指绞成了一团,肯定地点点头:“你是个好人。” “小哥哥,难道你就没想过以后?这钱,拿的亏心不说,要是哪天一个运道不好进了局子,你弟弟妹妹们到时候该怎么办?” 江溪知道,光靠那一点点怜悯心,是不够的。 就算是大贵这样的人,也有自己的盘算。 大贵撸豆荚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并不是傻子,江溪说的,他以前也想过,可人嘛,过一天算一天,总忍不住起侥幸心理。 江溪直接点出来,大贵背脊发凉,好像那吃牢饭的一天真的到了,跟着话头发慌道:“那,怎,怎么办?” 这贼窝,他妈进去容易,出来难啊。 江溪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致命的关键点:大贵的底细,对方是清楚的。起码他那个同乡清楚。 成气候的人贩子团伙都是有严格的规矩的,上家下家连成一条龙服务,谁敢背叛组织,组织就弄他全家。 大贵不敢冒着连累家人的风险帮她,更不能帮她弄一个代步工具来,像前世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算是极其出格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省赛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唐谷是一个饕餮客, 向来哪有好吃的就往哪钻,吃完还得洋洋洒洒地点评一番发到网上,天长日久下来, 竟然也混成了个拥有百万粉的围脖大v。 而且他是出了名的富贵不能屈,给再多的钱, 要是东西不好吃——全白搭,立马拍拍屁股就走人, 甭想让他多给一个字。 因此许多餐馆饭店对他是又爱又恨,可因着这点“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架势,竟然也混出了头, 这百万活粉战斗力强,粘着性高,等直播平台一出,唐谷就顺应潮流地也开了一个,每逢出去吃饭都带上家伙,边吃边点评,毒舌系吐槽, 竟然也盘火了不少店。 “遇见”是为数不多, 能让他来上第三回的店。 “油泡酥螺这个我之前介绍过了, 大橙子的拿手绝活, 奶味点缀其中不浓不淡, 面得恰到好处。”唐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拈了一块放进嘴里, 弹幕立刻被一堆“口水”刷了屏。 “你们来吃过?”唐谷看着屏幕, 耿直地吐槽:“一般好吃?那是你们没口福, 这家店店长懒得出油,下厨得看天气看心情,哪天你们赶上吃了,就知道了。” 弹幕一溜地“哀乐”“哀乐”“哀乐”以示抗议。 唐谷又拈起巧克力丹尼酥咬了一口,弹幕要求他品一品旁边的咖啡,唐谷从善如流,“这是猫屎咖啡,猫屎咖啡知道吧?正宗货,印尼那空运过来的。” 他喝了一口,胖乎乎的脸挤出几道褶子,恍惚了一会儿正要点评,却见刚才还在正常讨论美食和吐槽自己的弹幕画风突变: “糖糖糖糖,快转一转你的摄像头!” “神颜小姐姐昙花一现,是我看错了看错了还是看错了?” “楼上没错。” “求糖糖转一转摄像头,我们不要看美食,我们要看小姐姐。” “” 唐谷愣愣地回过头去,却见一高高瘦瘦的小姑娘直瞅着自己屏幕,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跟天上的星星似的,满眼好奇。 两人靠得不远,小姑娘皮肤又白又细,零毛孔零瑕疵,五官更是精致漂亮到了极致,果真是神颜。 长这么大,从来只有各色美食入眼的唐谷,也忍不住爆了句粗话:“卧了个槽!” 江溪早就被脑子里叮叮咚咚乱响的提示音给炸懵了,小铅在脑子里转圈圈: 就这么一会? 她有点转不过弯来。 掌心的菩心草软软地蹭了蹭她。 江溪无奈地勾了勾唇,也许是因为最近人气值灌得多的关系,菩心草越来越活泼,比起那个又毒舌又冷酷的小铅,阿心显然要更讨人欢喜一点。 “你是” 唐谷注意到了她身上的店服,陆远跟他是老相识,率先打了声招呼:“唐老师,这是我们店新来店员,江溪。” 江溪弯了弯眼角,甜甜地道:“唐老师好。” 弹幕已经换了花样,飞机火箭钻石花刷地飞起,唐谷偷空觑了一眼,笑骂道:“兔崽子们!”平时看他吃播都懒得动弹,今天为了看美人倒是豁出去了。 每一架飞机后,跟着一条:“请让我们看小姐姐!” “请看小姐姐1。” “请看小姐姐10086。” 唐谷在美食面前,腰杆子是向来挺得直直的,可在其他方面就没什么原则了,不一会被飞机大炮砸得弯了腰,朝江溪提出邀请: “江溪,我的粉丝强烈要求你出境,可以吗?” “小溪,去——给我们咖啡店长长脸。”程店长从后厨出来,头上还戴了顶厨师帽,一手端了碟奶糕递给唐谷,一边挤挤眼: “唐老师,按说我们家溪溪今天给您赚了这么多,是不是一会您得卖力宣传一把?” 年纪不大,就先挺了大肚腩的唐老师翻了个白眼:“除了美食,本博主不接受一切贿赂。” 江溪愿意吗? 自然是愿意的。 她抵触跟男人接触,却不抵触这些看不着摸不着的视线,至多心理上有点不大舒服,可与之相比,大量的好感值涌入,生命得到延长,才是她最在意的。 她扬手打了声招呼:“大家好,我是遇见咖啡店的江溪。” 唐谷向来是不爱开美颜的,在那些热爱美食的博主里是一股清流,他也不靠脸吃饭,就一胖子,纯靠耿直和毒舌吸粉。 这次也不例外。 可江溪这张脸硬是挺住了高清摄像头360度无死角地拍摄,白皮肤大眼睛,栗色大波浪反衬着咖啡店无处不在的灯光,整个人又暖又乖,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舒坦到了心里。 这是一张极有辨识度的脸。 飞机大炮火箭,刷得跟不要钱一样。 “挺得住老唐的自黑,小姐姐66666” 热爱美食的老餮粉,大部分都不差钱,追求生活高品质,刷礼物也不过是难得在不修边幅的吃播主里见到个美人,肾上腺激素飙升惹的祸,要说对江溪有什么肖想,那是没有的—— 就算有,也不过是嘴上调戏两句。 江溪听着脑海里叮叮咚咚的音乐,眼睛眯成了一对月牙儿。 “小姐姐唱首歌。” 她注意到这一句,僵着脸:“不会唱歌。” “小姐姐也开直播吗?” 江溪摇头:“没有直播。” “赶快去开一个,糖糖那张大饼脸,我们早看厌了,换个美人天天对着,也好下饭。” 江溪无语:看来这“唐老师”的粉丝,也承袭他一贯以来的吃货风范。 “就小姐姐这张脸,我一气儿能吃十张饼!” 江溪:“” 很神奇。 唐谷在旁边吃边看,发现这小姑娘有“语死早”毛病,天生冷场体质,纯粹尬聊,他有点看不下去:“孩儿们,不要再调戏小姐姐了,由老唐我接着聊?!” “糖糖奏凯!小姐姐不说话,我们都爱看。” “1。” “2。” “n的次方。” “等等等等,我想起来,上回有个小博主也发了张糊出天际的美颜小姐姐,好像也是这家咖啡店的?” “这家咖啡店这么6?这么多美人?” 有切出去看贴图转发的,回来吐槽:“楼上眼瞎,没看出来这是一个人?” “眼瞎。” “眼瞎1。” 江溪弯了弯嘴角,即便她不太习惯这样的方式 ,也不得不说,被人夸赞的感觉很好。 更好的,是脑海里的叮叮当当。 就这么一会,好感值已经到了700——几乎是乘云霄飞机一样的速度,让她叹为观止。 相比较之前的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江溪觉得,这有点不太真实。 小铅终于冒泡了。 江溪默了默,唐谷已经重新坐下,程澄笑眯眯地看着弹幕,还招了招手:“糖糖粉们好,在申市附近的,可以来遇见咖啡馆喝喝咖啡,吃点点心,看看美女哟~” 弹幕刷得飞起: “店主这波操作66666。” “申市附近的糖粉们约起!” “加我。” “加我2。” “” 看着弹幕自发地组织起大军,橙子店长笑得志得意满。 江溪目瞪口呆,钱串子果然是钱串子,就算长了一张欺骗世人的斯文脸,依然是无时无刻不在创收啊。 “我去迎宾。” 她木木地道,明明就隔了十二年,却觉得与这个世界华丽丽地脱节了。 程澄对于一天一百五日薪就能请到这么一个吃苦耐劳的吉祥物:感到非常的满意。 如今江父江母临到中年突然失了根,连工作都丢了,一切从头再来,生活恐怕要比从前艰难许多。 江父给了她一个毛栗子,虎着眼瞪她,“你这孩子,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对爸跟妈来说,这世上啊,就没什么事能比我们家溪溪重要,你现在能平平安安地回来,爸跟妈就是烧高香喽,说什么怪不怪的。” 江父叹了口气,闭着眼都能想到溪溪不见的那一天,那滋味他是不想再尝第二遍了。 左等右等不见女儿回来,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找,现在想想,这一日日的,也不知怎么熬过来的。 “一套房子,没了就没了,难道活人还能给死物难死?” 江父笨拙地试图安慰自家亲闺女,眼见江溪眼眶发红,竟手足无措起来:“溪溪,咱不哭,咱不哭,啊?爸给你买你上次看中的游戏手柄,叫,叫什么来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省初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师傅, 去毛葛镇。” 江溪深呼吸了一口气, 只觉得申市连空气都是香的。 “好嘞,走喽。” 黄师傅踩油门从火车站的下客区一路往外开, 只是眼睛总忍不住从后视镜瞥向后座的少女。 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十分好看,白, 却又不是不健康的惨白,整个皮肤通透得仿佛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气色极好,虽然面无表情, 可光这么规规矩矩地坐着, 都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 漂亮, 又精神。 可 就是有些奇怪。 黄师傅做出租车司机多年,见过的人形形色一色各种都有, 丑的美的,穷的富的, 漂亮的不漂亮的, 可不论是哪个,出门都会尽力让自己保持体面, 偏生这女孩特立独行,一身的邋遢, 白t领子染上了黄渍, 袖口别出心裁地少了半截, 连破洞牛仔裤都像是在泥里打过滚——与那干净漂亮的脸蛋,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摔跤了?” 江溪支着下颔,沉默地看向窗外,并未搭理黄师傅的搭讪。 前世她曾经回过申市一趟,只是那时的申市对她而言,是一座巨大的空城,是无边伤心地,她满怀希望地来,又失魂落魄地走,最终直到死亡,都不敢再踏入申市一步。 十二年后的申市,和十二年前区别不大。 这座南方小城,从始至终都是步履悠悠,连带整个申市的人,都少了大城市的一份烟火气,行事作风带着十足的老年人做派,仿佛与时代脱节。 “没摔。” 江溪嗓音喑哑。 黄师傅半晌才意识到这闺女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那咋弄成这样的?回头老子娘该心疼了。” 江溪不能想,一想就归心似箭:“师傅,咱能开快些么?” 黄师傅爽快地“哎”了一声,换挡提速,油门一下踩到底,出租车箭似的地发了出去,如一尾滑溜的鱼,熟练地在城市明灭的灯火里穿行。 毛葛镇距离申市火车站约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江溪付完火车票和打的费,身上顺手牵来的钱,就不剩下什么了。 不过这种脏钱,用完也就用完了,江溪不大在乎,揣着兜里剩下的几个钢镚儿步履匆匆地往巷子里走。 夜色深沉,沿途只有昏黄的路灯,江溪的心里,如同煮了一锅水,随着时间渐渐沸腾起来。 转过巷子,一栋低矮的筒子楼就撞入了眼帘。 三层楼高,左右不靠,独门独户孤零零地立在夜色中。楼下连盏灯都没有,江溪习以为常地抬脚上楼,她家位于三楼的左转第二间,五十平的房子,一室一厅,平时连吃个饭都周转不开。 可即便是这五十平,也是江溪的父亲用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咬咬牙买的——亲戚朋友那借了三十万,七拼八凑地凑足了六十万,好不容易买了这套二手房。 地段不差,距离她现在的高中近,如果不是房子实在太破,依照这地段,价位还得再往上提一提的。 门内有灯。 江溪深呼了口气,“扣扣扣”地敲响了房门。 “谁呀?这么晚了。” 随着一道嘀咕,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裤衩光着膀子的陌生男人开了门。 江溪一愣,男人身后的女人探出了头,见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脸立刻拉了下来,扭了男人一把:“好啊,李全儿,你姘头都找上门来了。” 李全儿冤枉。 江溪有点懵,“你们是谁?原来住这儿的人呢?” 对门听到动静,也开门出来,见是江溪,吓了一大跳:“小溪?” “刘婶。”江溪下意识揪住了老邻居的袖子,嘴唇发白:“我爸妈呢?” 她不敢想象另外一种可能—— 老天啊,如果说这世上果然存在蝴蝶效应的话,江溪希望,一切的不幸,只降临在自己身上。 刘婶一脸惋惜,“小溪,你去哪儿啦?你爸妈前几天就将房子卖了,去外地找你啦。” ——房子卖了? 买房的女人警觉地看着她:“我们钱都付了,合同也签了,可不兴拿回去的。” 江溪心里明白,要在这么快时间内将一套房卖出去,必定是贱价中的贱价了,新房主必定是赚了大便宜,不过,“人没事就好。” 刘婶怜悯的眼神让江溪一阵不适,她知道这一带恐怕都清楚她被拐子带走了,流言蜚语不会少,房子迟早是要卖的。 江溪向刘婶借了手机,这回江父接的很快:“喂?” 熟悉的声音,穿行过十六年的时间壁垒,直直灌入江溪右耳。 刘婶看着这小妮子捏得拳头露出森森指节,也顾不得心疼手机,暗中叹息了声:这都什么事啊。 “爸,我回来了。”江溪轻轻地道,“我回来了,爸。” 江父难掩激动地“哎”了一声,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江母在旁,声音都变了调:“是不是溪溪?是不是溪溪?!” “妈——” 话音未落,刘婶就看着方才还一脸平静的少女突然无声哽咽,泪如雨下。少女线条柔美的侧脸,好似被痛苦狠狠撞击,皱成了一团浓郁的凄苦。 刘婶感到了微微的鼻酸。 她不知道,这是一个在孤苦中跋涉多年的灵魂,为过去而发出的一声凄怆的呐喊。 江溪哭得不能自已,好似那些暗无天日毫无希望的过去在这一场哭泣里,渐渐地消逝,最后化成一缕轻烟,蒸发不见了。 江母在电话的另一边也狠狠陪着哭了一场,两人用最快的时间买到了最近的一班车,连夜赶了回来。 到申市时,天才微微亮。 两方碰面,又是狠狠地哭了一场。 江父江母对刘婶刘叔再三道谢,对其收留江溪更是感激万分,临走时,包了一千的红包塞过去,谁料刘婶没肯收。 她摆手拒了:“街坊领居的,这么客气做什么?再说孩子受了那么大罪,我要是干看着,还是人吗?你们现在也难,留着自己用吧。” 刘婶目光落在对面关得死紧的房门上,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比起外面日新月异的房价,申市一直以来房价都涨得不多,尤其毛葛镇还是接近乡下的城镇,三年前六十万的房子就算正儿八经地出手,至多也就六十七八万,他们出手得急,四十万就盘出去了。 盘出去容易,再要回来,却不可能了。 三年来,亲戚朋友那借的三十万,按银行利息算,两人只还了五万多,剩下二十五万本金没还,盘来的四十万因到处托人帮着找孩子,短短十来天已经花去了将近十万,这样一算,扣去外债,剩下的也就五万了。 这世道,五万能做什么? 何况为了找人,江父江母的工作都辞了,本来收入就不高,年纪又大,再重新找活也难。 不过,“人回来就好。” 江父拍了拍江溪的肩膀,这个木讷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在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回来就好。” 跟世上千千万万的老父亲一样,江父向来讷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可在江溪重新站在他面前时,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了。 “小溪,我们先住大伯家,等爸爸找到新房子租了,再搬出去。” 江溪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江母知道她向来不爱去大伯家,安慰道:“也没几天,你大堂姐的脾气就那样,咱们忍几天就搬出去,啊?” “好。” 江溪搂着江母的手臂,撒娇似的摇了摇:“那等搬了新家,我要吃妈烧的红烧肉,板栗烧鸡,还有油焖大虾” 江溪唧唧喳喳的说着,雀跃的快乐感染了两人,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欣慰地想:看来囝囝这回是没受什么罪。 房子卖得急,许多大件都跟房子一起折价给了新住户,江父江母的行礼打包好,全部送去了大伯家,此时去也是方便。 不过—— 江母心疼地看着江溪,刘婶女儿比江溪矮,骨架子极小,同样的一条及膝裙,穿到江溪身上愣是成了超短裙,肩膀c袖子都窘迫地贴在身上,就这么去大伯家,指不定会被娇娇嘲笑。 江母是万万舍不得江溪受一点儿委屈的,打发了江父先去安排,自己就拉着江溪去了附近的商场: “走,妈先给你挑两件衣服,我女儿这么漂亮,可不能委屈了。” 如果换成以前的江溪,那自然是千肯万肯,甚至还得哄着江母再掏出点钱来买别的,可她不是当真不晓事的高中生,很清楚家中如今的状况,摇头道: “妈,不用了,我就穿以前的得了。” “不行。”江母执意,“妈现在也想开了,钱这东西它就是王八蛋,抠着省着都没用,该没还是会没的。” 江溪拗不过她,笑嘻嘻地抱紧了江母胳膊:“那妈一会可不能怪女儿浪费。” 江溪心里头暖得好像有轮太阳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地在对她发散热力,只觉得四肢发软,心头滚烫。 正值季末,商场里到处都在清仓打折,冷气开得足,江溪江母蹭着免费的空调,一时间谁都不急着走,干脆上上下下逛了个遍。 江溪个高腿长,天生的衣服架子,还长了副好脸,只是近来瘦得几可见骨,脸上的婴儿肥去了,看着有些伶仃,可即便如此—— 百多块的快消品,她也能穿出万把块的高级感来。 每逢她试过的衣服,店内总有其他顾客一眼看中,排着队等试等买,大大带动了该店的销售额。 江溪没去逛奢侈品店,甚至略上档次一些的牌子也没去,最后选了两条裙子,一件t,一条磨边淡蓝牛仔裤,结账时,营业员甚至殷勤地给了员工折扣,并热情邀请她下次再来。 四件东西,统共花销不过六百块,江溪很满意。 江母却不太满意。 做母亲的,绝不愿看孩子被拔苗似的长大,更愿意他们按部就班地成长,江溪突然这么懂事,江母不可能作其他设想,只当是女儿在外受委屈了。 “妈,”江溪无奈地揽着她往外走:“别多想了,女儿就是没看中。” 她现下哪还有心思去买买买,脑中“叮叮咚咚”响起了美妙的提示音,跟炸烟花似的,一阵又一阵。 “小铅,怎么这时候爆人气值了?” 照理,送去警察局时,才该爆的。 小铅难掩喜悦地“点点点”,“家长们来接了。” 江溪顿时明白过来,家长们来接小萝卜头,这桩事才算了了,有些实在小的现在也该回过味来了。她温柔知心大姐姐的人设不崩,又有救命之恩的加成,变成信仰也不出奇。 “统共多少?” 江溪一心两用,一边听江母唠唠叨叨,一边问小铅。 小铅这回答得很迅速,显然对她这一趟“差事”办得极其满意:“九个信仰值,三个欢喜值,统共九百一十五,加上之前的四十四,等于九百五十九,扣除预支的三滴解忧露,三百翻倍六百,还剩三百五十九。” 这一趟富贵险中求—— 江溪愣是给自己多挣出了一年的时间,值了。 “还有一个好消息。”小铅卖关子,铅印字刷刷刷地在脑子里跳芭蕾,“你这案报得好,警察们趁机将窝点里的犯人一网打尽,顺藤摸瓜一路下去,桂市的好几个拐子窝都给连锅端了。” “所以?” “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你会多出一份功德金光。” 江溪不以为然,小铅的兴奋却到现在还没降下来,只道:“按照菩心草宿主侍养守则,第一次获功德金光,将得洗髓液一份。” 洗髓液? 江溪前世没少看各种少女漫,立时明白了这是个什么玩意。 厉害了,我的草。 她面无表情地想。 他是真舍不得,自家闺女才十六岁,现在十六岁的孩子能做什么?看漫画,追星,过着被父母捧在掌心的舒心日子。 可他江爱国的闺女呢? 半夜他去厕所放趟水,还常常能看到闺女房里的灯亮着,江爱国知道,闺女是怕功课跟不上,咬足了劲在追,这样也就算了,可闺女连周末两天也不得闲,每天得乔装打扮成大人,往这咖啡店门口一站就一天,腮帮子笑得僵了,回来还得让婆娘揉。 江父想到上礼拜周末自己在旁边看了一天的心酸劲,便免不了嘟嘟囔囔的,江溪最怕他这样黏糊,忙不迭摆了摆手: “爸,您老放心,您不来,我不走,乖乖回去,别在外边傻等了,啊?” “瞎贫。” 江父瞪她,“要是干得累了,咱换别的法子,总有办法的,啊?” “成成成,爸您就别在这了,一会耽误事。” 好不容易将人劝走了,丽丽半推着门探出头,朝远处“突突突”跑走的摩托车踮脚看:“小溪,这你爸?老帅老帅的。” 江溪弯了弯嘴角:“是啊,就老是磨磨唧唧的。” 她嘴里说着嫌弃,面上的得意劲儿却掩也掩不住。 丽丽挠了她一把:“得了吧,别在姐面前炫耀,知道不?” 丽丽她家不在申市,是川地那边过来打工的,说话有股川妹子的爽利劲儿:“你别说,你这一家子的颜值可真是高,难怪能生出你这小模样来。” 江溪猫腰躲过了丽丽的“禄山之爪”,笑嘻嘻直起身:“那是,丽丽姐我先去换衣服。” 换上布袋熊样的裙装,带上萌萌的熊耳朵,江溪整了整发套,确保不会随便掉下来,对更衣室前的穿衣镜眨了眨眼睛,觉得今天蹭的妆容非常完美,才又出了更衣室。 咖啡店还没正式开门,后厨已经披着白大褂带着厨师帽有条不紊地忙开了,奶香和蜂蜜味混合着渐渐弥散开来,整间咖啡店都好像被唤醒了。 店员们插花c整理桌椅,一切都忙碌而有秩序。 江溪深吸了口气,决定去前厅帮忙。 丽丽和彤彤几个在躲懒,脑袋凑在点餐桌前不知在看什么,惊叹个不停。 “你们看什么呢?” 江溪理了理桌上的仿生花。 “小溪,你快来看,”彤彤一抬头就招手让她过去,“你本地的,看看这是不是市一中的校服?” 江溪凑过去看了一眼。 丽丽那华兴手机正播着一段视频,看得出拍摄之人手法很业余,镜头一直在晃,画质十分感人,人脸被打了马赛克,声音有点变调,可江溪仍然一眼认出来,正是前几天跟刘芸起冲突时被人拍下的一段。 视频里自己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就报警吧。” 丽丽顿时拍了下桌,劲儿大得让旁边的收银台震了震:“这姑娘贼溜!”彤彤眼巴巴地看着她:“怎么样?是不是你们这市一中的?” 江溪面色未变,笑嘻嘻就给否了:“不是,虽然有点像,但申市一中的袖口这里还绣了个校名。”她比了比短袖,说起谎来跟喝开水似的,大眼睛里一片诚挚。 “这视频哪来的?” 丽丽往上滑动了下,江溪看着上边耸人听闻的标题颇有些无语: 写帖子之人颇有才,全文知音体混合天涯体,一看就是多年混迹天涯的高级网虫,将冲突过程描述得绘声绘色c跌宕起伏,再附上似乎可信度极高的视频,上传到了天涯论坛,一下子引起了各方关注,点赞和回帖量节节高升。 江溪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将自己被人肉出来,未成年的事一曝光,她这咖啡店的活儿就给搅黄了。 视频已经放到刘芸节节败退,江溪眼镜掉在地上,丽丽看得两眼放光:“这小姑娘不得了,你瞧瞧,从头到尾,连个腔调都没变,光看着那坏丫头瞎蹦跶,就她,那怎么说来着就那周什么说的。” 江溪好心地帮她接了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对,对,就这句!”丽丽拿着手机一顿按,“我也去点个赞,回两句。” 江溪默默地看着底下回帖,一律“嘻嘻嘻”“哈哈哈”,还有各种“知情人士”在混淆视听,纷纷表示这校服就跟自家哪里哪里的学校一样,一下子四面八方都好像出现了“她”的同学。 也有套话楼主的,楼主直接回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买车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你们来吃过?”唐谷看着屏幕,耿直地吐槽:“一般好吃?那是你们没口福, 这家店店长懒得出油, 下厨得看天气看心情, 哪天你们赶上吃了,就知道了。” 弹幕一溜地“哀乐”“哀乐”“哀乐”以示抗议。 唐谷又拈起巧克力丹尼酥咬了一口,弹幕要求他品一品旁边的咖啡,唐谷从善如流, “这是猫屎咖啡, 猫屎咖啡知道吧?正宗货,印尼那空运过来的。” 他喝了一口,胖乎乎的脸挤出几道褶子,恍惚了一会儿正要点评, 却见刚才还在正常讨论美食和吐槽自己的弹幕画风突变: “糖糖糖糖,快转一转你的摄像头!” “神颜小姐姐昙花一现, 是我看错了看错了还是看错了?” “楼上没错。” “求糖糖转一转摄像头, 我们不要看美食, 我们要看小姐姐。” “” 唐谷愣愣地回过头去, 却见一高高瘦瘦的小姑娘直瞅着自己屏幕, 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跟天上的星星似的,满眼好奇。 两人靠得不远, 小姑娘皮肤又白又细, 零毛孔零瑕疵, 五官更是精致漂亮到了极致, 果真是神颜。 长这么大,从来只有各色美食入眼的唐谷,也忍不住爆了句粗话:“卧了个槽!” 江溪早就被脑子里叮叮咚咚乱响的提示音给炸懵了,小铅在脑子里转圈圈: 就这么一会? 她有点转不过弯来。 掌心的菩心草软软地蹭了蹭她。 江溪无奈地勾了勾唇,也许是因为最近人气值灌得多的关系,菩心草越来越活泼,比起那个又毒舌又冷酷的小铅,阿心显然要更讨人欢喜一点。 “你是” 唐谷注意到了她身上的店服,陆远跟他是老相识,率先打了声招呼:“唐老师,这是我们店新来店员,江溪。” 江溪弯了弯眼角,甜甜地道:“唐老师好。” 弹幕已经换了花样,飞机火箭钻石花刷地飞起,唐谷偷空觑了一眼,笑骂道:“兔崽子们!”平时看他吃播都懒得动弹,今天为了看美人倒是豁出去了。 每一架飞机后,跟着一条:“请让我们看小姐姐!” “请看小姐姐1。” “请看小姐姐10086。” 唐谷在美食面前,腰杆子是向来挺得直直的,可在其他方面就没什么原则了,不一会被飞机大炮砸得弯了腰,朝江溪提出邀请: “江溪,我的粉丝强烈要求你出境,可以吗?” “小溪,去——给我们咖啡店长长脸。”程店长从后厨出来,头上还戴了顶厨师帽,一手端了碟奶糕递给唐谷,一边挤挤眼: “唐老师,按说我们家溪溪今天给您赚了这么多,是不是一会您得卖力宣传一把?” 年纪不大,就先挺了大肚腩的唐老师翻了个白眼:“除了美食,本博主不接受一切贿赂。” 江溪愿意吗? 自然是愿意的。 她抵触跟男人接触,却不抵触这些看不着摸不着的视线,至多心理上有点不大舒服,可与之相比,大量的好感值涌入,生命得到延长,才是她最在意的。 她扬手打了声招呼:“大家好,我是遇见咖啡店的江溪。” 唐谷向来是不爱开美颜的,在那些热爱美食的博主里是一股清流,他也不靠脸吃饭,就一胖子,纯靠耿直和毒舌吸粉。 这次也不例外。 可江溪这张脸硬是挺住了高清摄像头360度无死角地拍摄,白皮肤大眼睛,栗色大波浪反衬着咖啡店无处不在的灯光,整个人又暖又乖,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舒坦到了心里。 这是一张极有辨识度的脸。 飞机大炮火箭,刷得跟不要钱一样。 “挺得住老唐的自黑,小姐姐66666” 热爱美食的老餮粉,大部分都不差钱,追求生活高品质,刷礼物也不过是难得在不修边幅的吃播主里见到个美人,肾上腺激素飙升惹的祸,要说对江溪有什么肖想,那是没有的—— 就算有,也不过是嘴上调戏两句。 江溪听着脑海里叮叮咚咚的音乐,眼睛眯成了一对月牙儿。 “小姐姐唱首歌。” 她注意到这一句,僵着脸:“不会唱歌。” “小姐姐也开直播吗?” 江溪摇头:“没有直播。” “赶快去开一个,糖糖那张大饼脸,我们早看厌了,换个美人天天对着,也好下饭。” 江溪无语:看来这“唐老师”的粉丝,也承袭他一贯以来的吃货风范。 “就小姐姐这张脸,我一气儿能吃十张饼!” 江溪:“” 很神奇。 唐谷在旁边吃边看,发现这小姑娘有“语死早”毛病,天生冷场体质,纯粹尬聊,他有点看不下去:“孩儿们,不要再调戏小姐姐了,由老唐我接着聊?!” “糖糖奏凯!小姐姐不说话,我们都爱看。” “1。” “2。” “n的次方。” “等等等等,我想起来,上回有个小博主也发了张糊出天际的美颜小姐姐,好像也是这家咖啡店的?” “这家咖啡店这么6?这么多美人?” 有切出去看贴图转发的,回来吐槽:“楼上眼瞎,没看出来这是一个人?” “眼瞎。” “眼瞎1。” 江溪弯了弯嘴角,即便她不太习惯这样的方式 ,也不得不说,被人夸赞的感觉很好。 更好的,是脑海里的叮叮当当。 就这么一会,好感值已经到了700——几乎是乘云霄飞机一样的速度,让她叹为观止。 相比较之前的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江溪觉得,这有点不太真实。 小铅终于冒泡了。 江溪默了默,唐谷已经重新坐下,程澄笑眯眯地看着弹幕,还招了招手:“糖糖粉们好,在申市附近的,可以来遇见咖啡馆喝喝咖啡,吃点点心,看看美女哟~” 弹幕刷得飞起: “店主这波操作66666。” “申市附近的糖粉们约起!” “加我。” “加我2。” “” 看着弹幕自发地组织起大军,橙子店长笑得志得意满。 江溪目瞪口呆,钱串子果然是钱串子,就算长了一张欺骗世人的斯文脸,依然是无时无刻不在创收啊。 “我去迎宾。” 她木木地道,明明就隔了十二年,却觉得与这个世界华丽丽地脱节了。 程澄对于一天一百五日薪就能请到这么一个吃苦耐劳的吉祥物:感到非常的满意。 “名字?” “江溪。” “年龄?” “二十八。” 不大的审讯室内,严礼翻着手中卷宗,不带任何情绪地例行问话。身旁新进部门的小刘垂着头奋笔疾书。 审讯桌对面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妇人,面色枯黄,皱纹过早地爬上了她的眼角,一身灰扑扑打了七八个补丁的破布棉袄,明明还是盛年,却仿佛已经提前走到了日薄西山的暮年。 来这的犯人,要么骂骂咧咧,要么痛哭求饶,可这妇人从头到尾闷着头,只偶尔以点头摇头作答,安静配合过了分。 严礼也不在意。 作为桂市刑支大队的二把手,他手头每年要经手的案件不是以万计,也是以千计的,一颗心早就历练成了硬邦邦臭烘烘的石头,没那么轻易撼动—— 何况,这是一个灭人满门的杀人犯,整整六条人命啊。 严礼想到一年前的中秋,当他接到报案火速赶去时,废墟里拖出来的六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就忍不住心惊。 这算是近些年难得的刑事大案了。 不过想到合扬县那块地方的风俗,又觉得出这么一桩事——也是迟早的。尤其东南角的桑家荡,窝在山沟沟里,平日不与外界往来,穷得还跟解放前似的,家家户户媳妇都靠买。 事发后,桑家荡的男人们义愤填膺地站出来,说这家买来的媳妇天生白眼狼,逃了五六次,被全根打断了腿还能跟跑货的往外跑,就是个养不家的。有几个碎嘴的婆娘则忿忿道这家媳妇就是个爱勾人上炕的狐狸精,言之凿凿地说迟早出事,个个成了事后诸葛亮。 全国通缉了一年,一个瘸腿妇人也不知怎么掩饰的,竟然硬生生藏了一年,直到如今自首才归案——衬得整个桂市的警署几乎成了行业内的笑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省初 ,最快更新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最新章节! 感谢来晋-江-文-学-城正版订阅~  “江溪。” “年龄?” “二十八。” 不大的审讯室内,严礼翻着手中卷宗, 不带任何情绪地例行问话。身旁新进部门的小刘垂着头奋笔疾书。 审讯桌对面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妇人, 面色枯黄,皱纹过早地爬上了她的眼角, 一身灰扑扑打了七八个补丁的破布棉袄, 明明还是盛年, 却仿佛已经提前走到了日薄西山的暮年。 来这的犯人, 要么骂骂咧咧, 要么痛哭求饶, 可这妇人从头到尾闷着头,只偶尔以点头摇头作答,安静配合过了分。 严礼也不在意。 作为桂市刑支大队的二把手,他手头每年要经手的案件不是以万计, 也是以千计的,一颗心早就历练成了硬邦邦臭烘烘的石头, 没那么轻易撼动—— 何况, 这是一个灭人满门的杀人犯, 整整六条人命啊。 严礼想到一年前的中秋, 当他接到报案火速赶去时, 废墟里拖出来的六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就忍不住心惊。 这算是近些年难得的刑事大案了。 不过想到合扬县那块地方的风俗, 又觉得出这么一桩事——也是迟早的。尤其东南角的桑家荡, 窝在山沟沟里, 平日不与外界往来, 穷得还跟解放前似的,家家户户媳妇都靠买。 事发后,桑家荡的男人们义愤填膺地站出来,说这家买来的媳妇天生白眼狼,逃了五六次,被全根打断了腿还能跟跑货的往外跑,就是个养不家的。有几个碎嘴的婆娘则忿忿道这家媳妇就是个爱勾人上炕的狐狸精,言之凿凿地说迟早出事,个个成了事后诸葛亮。 全国通缉了一年,一个瘸腿妇人也不知怎么掩饰的,竟然硬生生藏了一年,直到如今自首才归案——衬得整个桂市的警署几乎成了行业内的笑话。 “逃亡了将近一年,为什么突然想到自首?” 江溪抬头看了他一眼。 严礼这才发觉,这妇人有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即便眼下有块碗大的疤,即便这波光粼粼下是一滩死水,依然能觉出曾经的动人,让人忍不住生出驻足一二的心思。 “警官,”江溪粗粝的声音如刮过砂纸,好似很久不曾开过口:“问这些做什么?” “案情需要。” 严礼合上卷宗,将手边的矿泉水往前递了过去。小刘也停下笔,好奇地看过去。 江溪没接,她好像对这世间的一切都丧失了兴趣。过了会,才艰难道:“我……回了趟家。” 严礼顿时了然。 去年通缉令刚出来时,他为了抓人,特意去了一趟申市,调查时才发现,就在江溪被拐不到两月,她的父母都死了。据说父亲是在去外地寻人路上精神恍惚,被一辆大卡活生生轧死的,死状极其惨烈,江溪的母亲受不了打击,得了抑郁症,直接就跳了楼。 严礼几乎可以想象,当江溪排除千难回到老家,却发现父母早已因当年的事故纷纷离去时的万念俱灰—— 他突然有点同情起这个杀人犯了。 江溪沉默了会:“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为什么杀人?” “活不下去就杀了呗。” 江溪微微阖着眼,严礼这才注意到,她还有一排卷而翘的睫毛。 他忽然想起从申市发来的那张属于江溪的个人资料,号称能将妖魔鬼怪都照出原型的证件照上,映着一个明眸善睐、顾盼神飞的少女,光看着,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灵气。 如果命运没有中途拐了个弯,对这妇人太过残酷,她阖该拥有一个光明幸福的未来,而不是背负着不名誉的罪名,走完人生最后的一程。 严礼感到些微的可惜。 他想起自家正上高中的女儿,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与江溪失踪时一般大,若哪一日……他简直不敢想。 “活不下去?他们打了你?” “打,怎么不打?一天按三顿地拿鞭子抽,不定什么时候不顺心了,也抽。在那片,买来的媳妇都是自家的物件,打死不论。” 江溪撸起袖口,露出一小截手腕,小刘惊呼了一声。 短短的一段,纵横交错没一块好肉,全是坑坑洼洼层层叠叠的疤,一看就是长年累月被鞭笞才留下来的,一眼看去可怖得狠。 “难看吧?这没什么。” 江溪不在意地将袖口重新拉下,严礼注意到她右手小拇指微微往外别着,好像是拗断了又没接好的样子。 “挨打是家常便饭,常常被惩罚整天整夜地没饭吃没地睡——这也没什么。” 在正红旗下大白天光里蓬勃长大的小刘不能理解,如果这都没什么,那什么才是有什么。很快,江溪就让他知道了,被愚昧和无知浇灌的土地,因贫穷所能滋生的罪恶。 “桑全根买人的钱哪来的你知道吗?他是老大,底下还有三个兄弟,四兄弟一起凑了钱,买了我。明面上,我是桑全根一人的媳妇,可你知道这被窝里睡了几个?” “几个?” 小刘喉咙发紧。 严礼看了他一眼,没斥责。 “四个,啊,不对,后来还多了一个他那老不死的爹。” 江溪喉咙口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短促而冷厉。 仿佛是夜谈诡话中才会出现的荒谬现实,让小刘呆了住,连声音都在发抖:“这,这……”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 江溪的眼神,让小刘面上一阵又一阵的发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敢听了。 严礼却在江溪的沉默中了然。 在那穷乡僻壤天高皇帝远的合扬县,为了当地治安管理,大部分警员都是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江溪什么都没说,但在她近乎嘲讽的眼神中,却仿佛又什么都说尽了。 “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江溪是严礼极少碰到的那类犯人。 斯文有礼,谈吐清楚,显见是受过良好的教育,在交代犯罪事实时,逻辑依然很清晰,她交代得很详尽,从事前准备到事成如何逃脱,不曾有一丝一毫的矫言或隐瞒,态度坦然,神情从容。 严礼很清楚,这就是一个求死心切之人—— 她失去了生活的支点。 生活对江溪而言,除了痛苦,只剩下荒芜。 严礼感到微微的鼻酸,他揉了揉鼻头,鼻音重了些:“没了。” 他夹起卷宗,起身时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转头说道:“如果……有什么东西或信件需要转交,可以叫小刘。” 江溪沉默良久,突然笑了声: “没有。” 案件从送审,到批文下来非常迅速,很不出意料,不论如何情有可原,迎接江溪的,也不过是一颗子弹。 在纷杂繁复的新闻事件里,甚至连个豆腐块都占不上。 ************************ “嘭——” 江溪蓦地睁开眼睛。 后脑勺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迷迷糊糊地想:我不是死了么? 可耳边此起彼伏跟交响乐似的低泣声让她“死”都“死”得不安稳,江溪无奈“诈尸”,勉力往前看去,这一看之下,登时傻住了: “小,小玲?” 一个圆眼睛圆脸盘的小丫头朝她半好奇半天真地问:“姐姐,你怎么知道小玲名字?” 江溪下意识感觉到不对。 支着身体坐起,背后是一片冷硬的土墙,身下是垫得厚厚的稻草铺,不大的房间,跟赶猪似的圈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孩子,整个是一片凄风苦雨,愁云惨雾。 在哭哭啼啼中,江溪眯起眼——这不是当年被拐后,她被暂时安置了一段时间的房间? “姐姐,你头还疼么?” 江溪只摸到了脑后一个隆起的大包,恍然间想起,当年刚刚被丢进这个房间时,她性子烈,确实是被那女拐子拎着头发撞过墙的。 “姐姐不疼。” 江溪看着自己过分白嫩的双手,这双手上还不曾有过中年劳作的茧子,没有可怖唬人的断指。 她后知后觉地想:赶巧,她……重生了? 遇见其实不缺人,连门外的招工启事,贴着的也是斗大的三个字,“招保洁”。 可江溪最不差的,就是脸皮。 本着一只老鼠是逮,两只老鼠也是逮的原则,她将掺了水的身份证复印件往里一递,在小办公室骂犊子正骂得正欢的店长往外边一瞅,嘿,这么个水灵姑娘——正为最近客流量有所下滑烦心的钱串子程澄立马拍板,将江溪定了下来。 保洁员? 那自然是不能的,程澄要这么干了,他就是暴殄天物。 服务行业,要的是服务,求的是悦目,这姑娘长得又乖又甜,穿上咖啡店的制服往门口一站,不说旁的,整个咖啡店的格调都不一样了。 天更蓝,水更清,咖啡更好喝。 程澄求贤若渴,与江溪是一拍即合,立刻就走马上任。 遇见的店员服是找专人定制的,布袋熊的色调,及膝裙,露出两条光洁的小腿,头上一对熊耳朵,穿其他人身上,也就普普通通不辣眼,偏偏江溪往身上一套,就这么乖乖巧巧甜甜蜜蜜地一笑,简直是萌翻天。 “好,好,好,小溪。”程澄指着她,“你一会站门口,什么都别做,就负责笑。” 居然成了卖笑的了。 江溪心里冷嘲,面上却笑得春风和煦、软软甜甜,连嗓音都柔得像三月的莺啼:“好的,店长。” 男店员被萌得小鹿乱撞、面红耳赤,女店员则恨不得伸出禄山之爪揉一揉熊耳朵,摸一摸波浪卷,戳一戳月牙眼,江溪发觉,这一变装—— 自己的女人缘竟然奇迹地变好了。 叮咚叮咚的提示音在脑中清泉一样地响,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人气值又高了五点。 江溪不由笑得更甜,混合着真心实意的笑,连空气都好似掺了甜滋滋的蜜糖。 果真是个“刷分”福地。 一天一百五的日工资,一月下来也有一千二,足以应付江溪在学校的一切开支,不过她在咖啡店找兼职,主要还是希望尽快攒到一万人气值—— 依照她现在的学习进度,就算日日三更灯火五更鸡地努力,到期中考试,倒数第一的宝座还是会黏着她的。 江溪可不想被退回普通班,且不提师资力量的不对等,最关键的,还是怕父母伤心。 高一高二的知识早就还给了老师,语文英语能靠死记硬背提上去,可数理化却得重头再来。江溪最近上课,听天书的感觉少了些,可比起没有经历十二年知识断层的同龄人,还是差得有点远。 一万人气值,迫在眉睫。 咖啡店紧邻商业街,附近还有所专科学院,周末的客流量极大。 老客也不少,尤其“遇见”还有份招牌点心在申市是出了名的,上过市里的美食节目,“油酥泡螺”,据传是店长的私人秘方,酥酥软软,咬下去满口流香,搭配蓝山咖啡,风味一绝。 李莉就是这么一个“食客”,每逢周末,必定要来一趟遇见,点一份油酥泡螺,一杯咖啡一本书,在这消磨一下午的时光。 “欢迎光临。” 清甜的嗓音飘到耳朵里,让李莉想起了小时候常吃的大白兔奶糖。 她下意识往旁边看,待看清江溪脸时,心里忍不住“挖槽”了一声。 李莉怔愣愣往里走,却见平时还能顺利找到空位的咖啡店如今是人满为患,大部分都是年轻男孩,此时眼神正若有似无地往门口打飘,明摆着是醉温之意不在酒。 堕落了啊,油酥泡螺。 李莉为被冷落的油酥泡螺感到心酸,一面却趁人不意拍了张闪图发到围脖:我屮艸芔茻!“遇见”惊现神颜小姐姐!人美声甜大长腿!伙呆! 李莉平时在围脖比较活跃,有一堆“知己好友”互相关注点赞吹捧,她一发,便有人顺着点图进来,快糊成面的照片里,小姐姐的盛世美颜愣是挺住了。 “小姐姐赛高!” “大海啊全是水,胸部以下啊,全是腿。” “组团去看小姐姐。” “打卡 1。” “打卡 2。” “……” “打卡 10086。” 在小范围流传的一张图,很快被转发开来,一下子成了李莉的热门围脖,她以前发的帖子可没有这么大的讨论度,讨论度一高,就有不和谐的声音传出来了: “博主强行尬拍,P到墙都歪了,糊成这样,你们也能看出美丑?” “楼上 1。” “ 2。” “ 10086.” 李莉不过是个年轻女孩儿,哪里经过这种阵仗,作为一个终极颜狗,她可以算得上十分耿直了,你可以怀疑她衣品,却万万不能挑衅其审美。 一气之下,她干脆蹭蹭蹭跑到江溪面前:“小姐姐,我能跟你合个影吗?” 她决定牺牲一下自己的个人形象。 江溪扯了扯嘴角,这女生眼神清澈,明显没什么坏心,“好啊。” 她大大方方地比了个茄子。 照片定格,李莉一边看一边赞叹道,“小姐姐真是老天爷赏脸。” 可不是赏脸? 被她一衬,李莉那张本来还算耐看的脸成了大盘子脸,都快扑出照片了。 李莉丁点没修,耿直地发了上去:“服不服?!” 照片里,小姐姐眼睛眯成了一弯月牙儿,甜得像往人心里偷偷投了蜜。 “墙都不服,就服你233333333333” 刚才还在主楼上蹿下跳的键盘侠顿时偃旗息鼓了。 有别人悄悄提出了意见,“博主发这照片,经过主人同意了吗?” 李莉一呆,默默地将高清图又删了。 江溪自是不知道,这兴匆匆找来合照的小姑娘还在网络上做了这么一桩事,引起了一小部分人的热议。她身前的布袋熊口袋里,果6正欢快地震动着。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大部分服务行业都不允许员工上班期间使用通讯工具。 可这是江母的电话…… “接吧。”正对着她一同迎宾的咖啡店小哥陆远脸红红地道,“店长人好,不计较这些。” 江溪这才掩着裙兜去走道接电话,果然是江母,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妈,我今天回来恐怕会有点晚,你跟爸先吃。” 咖啡店分早晚班和常白班两班,在江溪的坚持下,程澄只给她排了常白班,可等她下班怎么也得五点半了。 “没事,要不要让爸爸来接?” 江溪一口就拒了,等她回到门口的岗位上没多久,玻璃门被人从外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插着兜慢吞吞进来,她牵起嘴角,躬了躬身: “欢迎光临!” 声音好似引起了来人注意,男人将视线落下来,只看到深栗色的发顶。 “韩琛,这儿!” 江如月翻了个白眼,手中的单肩包往进门口一摔,动静不小,一时间惊动了客厅里正聊得起劲的几人。江卫国朝她招了招手,黝黑的国字脸扯出难得的一抹笑,“月月,快来看看,谁回来了?” “姐。” 江溪笑着朝她打了声招呼。 说起江家,不得不说起江家的这两个兄弟,大哥江卫国,小弟江爱国。 两人同出一个娘胎,偏偏大哥黑皮方脸阔唇,整个一憨厚老农民的模样,性子也确实老实巴交,但江溪的父亲江爱国,却打小就唇红齿白、人见人夸,长大了也斯文帅气,虽如今为着江溪这事苍老了许多,可乍一眼看去,也还是个体面的老帅哥。 来自父辈的基因,导致江如月与江溪从小就呈现出两个极端。 江如月像她爸,一个女孩子,皮肤黑就不提了,青春期冒了满脸痘,如今痘没了,痘坑还留着,方脸小眼大嘴巴,非但不漂亮,还丑得有些过,打小就是同龄们嘲笑的对象,就算是扮家家酒,她也只能扮那抢亲的强盗——没人愿当她新郎。 江溪呢? 就大大的不同了,白皮大眼樱桃嘴,她妈年轻时就是十里八乡一枝花,尤其江溪还特别会长,专捡父母好的地方遗传,导致最终的结果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打小,在脸这一块,就没几个能跟她打的。 江如月就比江溪大一岁,小时两家都在乡下,对门对面的邻居,经常在一道玩,可渐渐的,她就不爱带江溪玩了。 当谁还不是小公主呢? 跟着江溪,她江如月就永远只能是个洗脚婢。 那些个只会看脸的小男生扮起家家酒来,只会选江溪当新娘子,甚至为了当上江溪的新郎,事先还得打上一架。 及至后来江如月弟弟出生,江如月在家中的地位更是直线下降,她那个有些重男轻女的妈就更不将这长得磕碜的闺女放在心上了。 十几年下来,江如月是左眼瞧江溪的长相体貌不顺眼,右眼瞧她的娇生惯养不顺心,两人但凡碰面,不是互相挤兑,就是互不搭理。 小时好好的一对姐妹花,愣生生成了一对塑料姐妹花——大约连这个都不如,塑料姐妹情还愿意没事装点一下门面的。 “在外头这么久,可没少受罪吧?” 江溪掀唇,皮笑肉不笑:“姐,要不您也去试试?” “胡说什么呢?!”江母拍了拍江溪手手背,朝江如月歉意地笑笑:“月月,溪溪性子直,就是个嘴上没个把门,你可别介意啊。” 江如月嘴角抽了抽:溪溪性子直,所以她就活该受着喽? 受着吧。 江如月心里不大痛快,可自江溪失踪后就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却松出了些,嗫嚅着嘴到底没说什么风凉话,灰溜溜地去了厨房,帮她妈摆碗筷。 江溪本以为这次来又会受好一番奚落,毕竟他们如今过来属于“寄人篱下”,照江如月平时无事都要搅三分的性子,必定得想着法找茬。孰料这回“敌方”认怂,一时间竟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江母看得好笑:“妈以前不就跟你说过了吗?你月月姐她就是嘴巴厉害,到要紧时候,也还是关心你的。” 关心? 江溪耸了耸肩,没认。 小铅在脑中适时跳出来:“宿主,您初始值里有一分,可是江如月的哟~~” 居然会加浪荡的波浪号了。 江溪挑了挑眉,问起一开始就一直忽略的事:“按照欢喜的量值来看,我爸妈怎么说,也该有两百分吧?怎么才十?” 江溪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父母的信仰。 事实也确实如此。 小铅支支吾吾,半晌才讷讷道:“其,其实吧,阿心在你手心扎根成长时,就预先损耗了一部分的能量,这能量,也就是人气值。宿主的正确初始值……其实是二百三十二。” 江溪默然无语。 她觉得,这棵草有点坑爹。 可再坑爹也只能咬牙认了,好歹多捡了一条命,能平平安安圆圆满满地陪在父母身边,对江溪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千金不换了。 当年被困桑家荡,被殴打、被□□,活得完全不像个人时,支撑江溪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不过是回家看一看—— 所以在千辛万苦地重回申市,反得了父母死讯时,江溪连一天都不想活了。 寒暄过后,大伯母就摆盘,招呼众人入座吃饭,按照当地习俗,江溪这是倒了灶头,霉运缠身,需要去去霉,囫囵着喝下一杯盐开水,江溪险些没吐出来—— 她很能确定,江如月躲厨房里,就是为了这一杯掺了不知多少盐的白开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矛盾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这世上的男人, 耳根子最软之时莫过于床榻之上。 尤其共同享用一个女人,自然而然就会起比较的心思。男人的雄风,关乎最要紧的脸面威严, 半点轻慢不得的。钟慧尔被叫去时,只需言语挑拨两句, 今日做猫, 明日扮狗,就能让这面和心不合的两人起了龃龉—— 从而演化成一场全武行。 何况能做拐子的,良心按斤论两称恐怕是负的, 交情莫逆那简直是说笑,分赃不均反倒是常有。尤其江溪还注意到,这叫成哥的领头人性子跋扈,常常对底下人呼来喝去, 而另一个虎背熊腰的陆哥据说是与成哥一同入的行。 成哥拿得最多,偏生又没什么人格魅力, 底下人恐怕早就牢骚满腹。 钟慧尔在其中,只是充当了一把火,将这潜在的矛盾迅速激化了。 陆哥被挑逗得心思活络起来,言语行动中流露出不服管教, 成哥又是个暴脾气,一点即燃,两人起冲突简直是天经地义。 大贵与老乡阿西一人一边, 试图撕撸开打得正酣的两人, 奈何气力不及, 反倒乱成一团,也被扯入了战团。刘美娟趿拉着拖鞋跑出来,神经质地大吼大叫。 江溪捂着肚子冲出来,径直往厕所跑,果然没什么人注意她——或者说,即便注意到,也不会在意。 堂屋紧连着唯一的出口,整间屋子的窗户又全部从内封死,平日里连只老鼠都逃不出去。他们五个大人堵在这唯一的出口前,这么一个大活人,要往哪儿逃呢? 江溪也不是要逃跑。 厕所位于楼梯转角,楼梯与堂屋折成一个三角,厕所就位于这三角的阴影处,正巧位于所有人视线的盲区。 江溪心中计算着时间,一溜烟地往楼梯上跑。 她提着鞋,赤脚往上跐溜,猫似的竟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江溪给自己预留的时间是三分钟,上下楼梯四十秒,剩余两分二十秒用来找她要的东西——如果底下内讧提前结束,钟慧尔也会想办法出来帮她拖时间。 早在与大贵时不时地“联络感情”c“唠唠家常”里,江溪就提炼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四男一女的拐子窝,大贵与老乡阿西c陆哥全部住在一楼,成哥与女拍花子住二楼,而成哥的房间,就在二楼上去左拐第一间房。 三十秒过去。 江溪在预计时间里冲入左拐第一间,农村的土建筑,连一层白腻子都没刷,墙面露出一大片一大片落魄的红砖。 靠墙一张简单的弹簧床,凉席都卷了毛边,床头柜上喝了一半水的杯子,一只黑色的腰包拉链随意地敞着,露出一打红色的大团结。 江溪视线不在意地滑过去:那不是她要找的东西。 四十秒。 靠门处杵着一张老式的五斗橱,江溪伸手就拉了开来,橱内挂了五六件轻薄的短袖并一件皮夹克,正装休闲都有,江溪一扫而过,视线落在五斗橱靠地面的抽屉上。 抽屉落了锁,江溪没能拉得开。 五十秒。 江溪眉目沉静,明明是紧要关头,却半点不着急,脑中不断过滤着各种消息。 人贩子通常不会在一处停留太久,为了保证安全,整个窝点是处在不断流动中的。而这窝拍花子唯一一辆车的车钥匙,就保管在队长成哥手中。 为了保证自己的队长权威,拐子窝最重要的固定资产成哥是绝不愿意假手他人的——这也与江溪从大贵处探得的消息相符。 钟慧尔半个小时前才被成陆两人拉着玩了趟“双一飞”,顺道搓了搓两人之间的火气,据她回来所说,车钥匙当时并不在成哥身上的。 所以江溪确定,车钥匙一定在成哥的房间里,或者说,就在这五斗橱被锁的抽屉里。毕竟这间土瓦房应该是向村人租的,其他地方都不安全。 六十秒。 房间简陋,家具简单,所有东西都一目了然。 江溪翻了腰包夹层c枕头c床下,除了一叠喜庆的红票子,她几乎是一无所获: 八十秒过去了。 楼下的吵闹声渐渐弱了下来,江溪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重新站到五斗橱前,当视线扫过一排挂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时,突然“咦”了一声。 现在正当九月,学校开学没几日,正是炎热时节,平日里都穿着轻薄的夏装,偏偏斗橱里挂着一件皮夹克:实在是非常不合时宜。 想来这件皮夹克应该是成哥心爱之物——而人一般都有个习惯,心爱之物习惯与心爱之物放在一块,这样才合眼缘,顺心意。 江溪伸手掏了掏,果然在皮夹口的内袋找到了一把小小巧巧的钥匙,而后用这把钥匙顺顺当当地开了锁,在抽屉里找到了车钥匙,意外之喜是,还得来了一张叠成豆腐块的桂市地图。 一百秒。 江溪“蹭蹭蹭”下楼,满载而归。 成哥和陆哥还在楼底下互相指着鼻子对骂,大贵与老乡一人一边拉着不让两人凑到一块,浑身上下都是撕扯过的狼狈。 江溪干脆正儿八经地上了趟厕所,装模作样地冲厕c洗手,之后才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地往东边屋里走,一副老实模样。 “慢着。” 正当江溪离门两三米远时,一道声音制止了她,女拍花子撩起薄薄的单眼皮,朝她抬了抬下巴: “干什么去了?” 江溪脸色苍白,腿抖得跟筛糠似的,嗫嚅着道:“我,我肚子疼,上c上厕所去了。”看上去胆子着实不大。 她近来老实乖巧的人设立得极为成功,出门前又将自己弄得邋里邋遢c蓬头垢面,让人完全提不起看第二眼的兴致,所以即使女拍花子看不顺眼这小娘皮一身细皮嫩肉的好模样,也没多加怀疑,只想着为难为难她。 “手伸出来。” 江溪颤颤巍巍地伸出左手,刘美娟“啪”地一声打开了:“右手。” 她慢吞吞地伸出右手,两只手洗得白白净净,刘美娟围着她转了一圈,伸手在江溪的肩c背,腰c臀处抚了一遍,江溪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扑通,扑通——” 成哥和陆哥也不吵架了,露骨淫一邪的视线在少女青春逼人的身段上绕了一大圈,最后逗留在曲线玲珑的腰臀处,挥之不去。 江溪哀叹了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美娟姐,大家伙明天还得出去谈生意,您跟成哥c陆哥今天都辛苦了,不如由我跟阿西来守夜吧。” 大贵出声,解救了她。 江溪垂下脑袋,女拍花子这才肯放过她,让她推门进了去,经过成哥c陆哥时,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别看了,这可是干净货,不能让你们作践了,免得卖不价。” “搓火?里头不还有一个?要不要帮你们叫出来一块玩玩?” 成哥c陆哥互相别了一眼,陆哥这才有点后怕,讪讪地摆摆手:“别了别了,还是武哥您玩。老陆我今天多喝了点马尿,不行了。” 说着,转身悻悻地回了房。 成哥方才满肚子的火气还没下,又被女高中生的青涩撩着了火,竟当真推门将倚墙睡了的钟慧尔拎起来,胡闹了一场。 黑暗中,江溪仰躺着,将自己摊平,安静地听着成哥裹挟着钟慧尔出门的声音。 “江姐姐,那个人将钟姐姐叫出去,是要打她吗?” 大部分孩子们似懂非懂。 江溪身边的男孩儿滞住了呼吸,孙婷也难得沉默着不说话,蜷缩着的手指扎入肉里,引起手心一阵针扎似的疼痛。兔死狐悲,还是惊惧害怕,孙婷早就分不清了。 连回家的想头,近来也想得少了。 江溪安抚似的拍了拍她,到底没吭声,孙婷太年轻,脸上挂不住事,还是到最后一刻通知她吧。 钟慧尔回房时,夜已深。 她手脚酸软,吃了掺迷药的稀粥,又被磋磨了将近一个小时,进门时,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几乎都不是自己的了,疼痛与疲乏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钟慧尔忍不住将罪魁祸首在脑子里狠狠痛骂了一遍。 要是这事不成,看她怎么收拾她。 正恶狠狠地想着,扶墙坐下时却摸到一只温热的手,江溪老神在在地坐在她位置上,递过来一瓢清水:“还撑得住吗?” 钟慧尔知道江溪的言下之意,她咬咬牙,粗声粗气地道:“当老娘是你?!” 江溪早习惯了她的恶形恶状,并不以为意,只伸手将瓢继续往前递了递:“喝些水。” 在做那档子事时,成哥是不会给她喝水的,钟慧尔正渴得厉害,倒也没拒绝江溪好意,下意识就伸手接过,喝了起来。 清水一入腹,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钟慧尔觉得人一下子轻省了许多,连酸软的腿脚都好似有了些力气。 她本就不是喜欢多思多想的性子,只当是之前实在太渴,问起了另一个关心的话题:“东西到手了?” “到手了。” 江溪当时拿到车钥匙和地图后,就考虑过回房会出现的种种情况,保险起见没带在身上,事先寻了个安全之处藏起来,打算一会趁隙去取了过来。 “什么时候动身?” “等。” 江溪镇定自若,被她的镇静所感染,钟慧尔也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外边什么情况?就大贵守着?” “是,他那叫阿西的老乡不在。” 江溪点点头,意料之中。 那个阿西好吃懒做,每次守夜守了一会,都会偷溜着回房睡觉,再趁其他人没醒时,装模作样地赶过来。偏偏大贵人老实,不会告状——当然,这情势,就有利于她们了。 “你早就猜到今天会换大贵和阿西守夜了?” 钟慧尔狐疑地问,昨天也是大贵一组守夜,照理该轮到成陆两人了。 照江溪原来的性子,自然是不肯多作解释的,可想到要紧的人气值,不免多了几分耐心,解释道:“成陆两人大吵一架,正是相看两厌的时候,哪儿能一起守夜?其他人也不会放心这两人在一块,免得再吵了起来。最好的办法,要么两人分开各自守夜,要么就临时换成大贵他们一组守。” “而大贵又是个老好人,肯定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就把这夜守下来了。” “你这脑袋瓜不知怎么长的。” 钟慧尔赞叹了一声,江溪听到脑中终于姗姗来迟的一声“叮咚”。 “恭喜,人气值多一分。” 小铅适时又泼了盆冷水:“凌晨已过,扣一分,人气值四十四。” 脱裤子放屁。 江溪只当没看到,拍拍屁股就起身:“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空空的楼道里,回荡着父女二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江母拎着锅铲从里面开门,怨道: “老江,今天可有点晚了啊。” “店里有点忙。”江溪嗅了嗅鼻子,笑嘻嘻地进了门,一边解头套一边问:“妈,今天烧什么好吃的了?楼下就闻见味儿啦。” 天气还未转凉,虽然咖啡店冷气开得足,可顶着这么个厚重的东西在头上,不亚于大夏天披棉被,在外边呆不到一会就热出了满头汗。 “快去洗把脸,别中暑了。” 江母心疼地看着在外忙了一天的闺女:“洗完手就出来吃饭,一会该凉了。” 短短的小半月,租房里陆陆续续地添置了许多小东西,江母打理得很用心,房间整洁温馨。江溪洗完头,舒坦地伸了伸懒腰,才坐下来端碗吃饭。 江父喝着小酒,口中嫌弃着油焖大虾和东坡肉太油腻,筷子却从心地拣个不停,江溪看着父母口不对心地吵成一团,笑成了一个两米八的大傻子。 这热热闹闹的,又唾手可得的幸福,真好。 江母也坐了下来,给江溪拣了筷韭黄,才期期艾艾地说:“小溪,妈在家呆这么久了也不是个事,赶明儿出去摆个摊子挣点外快,你看成不?” 江溪一愣,筷子停了下来:“什么摊子?” “早点摊啊。”江母生怕她嫌丢脸似的急急解释:“我们以前楼里那娟儿她妈,不也每天在做这个?我回头跟她取取经去。” “妈,早点摊得起早贪黑地干,那些没证的,还得随时随地被城管追,划不来,我不赞同。” 江溪摇头给否了:“再说女儿现在也能挣点,您要是实在闲得慌,不如开家淘宝店。” 她一边斟酌语句,一边道:“妈做的酱菜最好吃,要不就卖点酱菜?打发打发时间也行。” “你这孩子,这哪能成?”江母一脸怀疑道:“酱菜这玩意,我们申市家家户户都有人做,哪里值当买了?” 江溪记得,前世在桑家荡的十几年里,她最想念的,就是老妈做的这一口酱菜了。只可惜不论怎么研究,都研究不出当年的那种味道。 甜口的,咸口的,辣口的,就算没菜,光拌着番,也百吃不厌。 “妈,”江溪抱着江母胳膊蹭了蹭:“妈您就试试吧,不信您闺女,难道还不信您自己这门手艺?” 制酱菜的手艺,江母向来很自豪。 当年住乡下时,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江二家讨的媳妇不仅长得标致,还能酿一手的好酱菜?但凡酱菜出坛,邻里乡亲的都爱讨上一点尝鲜。只是后来搬来了镇上,才渐渐歇了。 “成!” 江母被女儿一撒娇,豪气顿生,一拍桌应了。 江父闷了口干啤,看着这互相吹捧的娘俩,双眼皮的褶子陷得更深了。 不过开酱菜铺子的事还不急在一时,家里没电脑,江母又对这玩意一头雾水,先多酿点存着,再提其他。 江溪现在满脑都在人气值上打转,也就没多想,等回房拿着手机千度一番,这封闭十二年的土老帽才终于弄明白直播是怎么回事。 吃吃喝喝唱唱跳跳聊聊天,就有大把的土豪砸钱捧人。 小铅最近多看了日漫,颇有点热血。 江溪蹙了蹙眉,没搭理。 下了豆荚直播,随机点了个在首页飘红的主播视频进去,一进去就看到这个叫“木木”的主播掐着嗓发嗲,胸口那一对简直是人间胸器,尤其这木木还穿着低领深v真丝裙。 弹幕露骨得令人发指。 飞机火炮鲜花像是雨点一样降落。 仿佛噩梦重现,江溪发现,她那遗忘许久的过敏症又一次犯了。 密密麻麻的疹子,此起彼伏地从胳膊上冒出,她压下麻痒,“啪的”把视频关了。 江溪压下作呕的欲望,手机的白光照应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让人见之生寒。 江溪没吭声。 江溪良久才咬牙回: 她重新点开了豆荚直播,这回没从首页点,而是搜索了下唐谷的直播间,发现没有,想了想,又去微博搜了下,名字挺好记,“唐唐不是糖糖”,果然一搜就搜到了。 加v认证的美食博主,第一条微博就是今天的直播回放,点进去一看,讨论美食的评论几乎没有,反倒是被她出现那一段屠版了,评论过千,还有会员单独剪出动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公主病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九月的天气, 夏季初初走到头, 潮热还流连不去。尤其申市这样位于南方的小城, 大地在白天经受了一日的骄阳烘烤, 到了晚上,连泥土都透着股难耐的焦躁。 “师傅, 去毛葛镇。” 江溪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申市连空气都是香的。 “好嘞,走喽。” 黄师傅踩油门从火车站的下客区一路往外开,只是眼睛总忍不住从后视镜瞥向后座的少女。 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 生得十分好看,白, 却又不是不健康的惨白,整个皮肤通透得仿佛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气色极好, 虽然面无表情,可光这么规规矩矩地坐着,都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漂亮,又精神。 可 就是有些奇怪。 黄师傅做出租车司机多年,见过的人形形色一色各种都有,丑的美的, 穷的富的, 漂亮的不漂亮的, 可不论是哪个, 出门都会尽力让自己保持体面,偏生这女孩特立独行,一身的邋遢,白t领子染上了黄渍,袖口别出心裁地少了半截,连破洞牛仔裤都像是在泥里打过滚——与那干净漂亮的脸蛋,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摔跤了?” 江溪支着下颔,沉默地看向窗外,并未搭理黄师傅的搭讪。 前世她曾经回过申市一趟,只是那时的申市对她而言,是一座巨大的空城,是无边伤心地,她满怀希望地来,又失魂落魄地走,最终直到死亡,都不敢再踏入申市一步。 十二年后的申市,和十二年前区别不大。 这座南方小城,从始至终都是步履悠悠,连带整个申市的人,都少了大城市的一份烟火气,行事作风带着十足的老年人做派,仿佛与时代脱节。 “没摔。” 江溪嗓音喑哑。 黄师傅半晌才意识到这闺女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那咋弄成这样的?回头老子娘该心疼了。” 江溪不能想,一想就归心似箭:“师傅,咱能开快些么?” 黄师傅爽快地“哎”了一声,换挡提速,油门一下踩到底,出租车箭似的地发了出去,如一尾滑溜的鱼,熟练地在城市明灭的灯火里穿行。 毛葛镇距离申市火车站约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江溪付完火车票和打的费,身上顺手牵来的钱,就不剩下什么了。 不过这种脏钱,用完也就用完了,江溪不大在乎,揣着兜里剩下的几个钢镚儿步履匆匆地往巷子里走。 夜色深沉,沿途只有昏黄的路灯,江溪的心里,如同煮了一锅水,随着时间渐渐沸腾起来。 转过巷子,一栋低矮的筒子楼就撞入了眼帘。 三层楼高,左右不靠,独门独户孤零零地立在夜色中。楼下连盏灯都没有,江溪习以为常地抬脚上楼,她家位于三楼的左转第二间,五十平的房子,一室一厅,平时连吃个饭都周转不开。 可即便是这五十平,也是江溪的父亲用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咬咬牙买的——亲戚朋友那借了三十万,七拼八凑地凑足了六十万,好不容易买了这套二手房。 地段不差,距离她现在的高中近,如果不是房子实在太破,依照这地段,价位还得再往上提一提的。 门内有灯。 江溪深呼了口气,“扣扣扣”地敲响了房门。 “谁呀?这么晚了。” 随着一道嘀咕,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裤衩光着膀子的陌生男人开了门。 江溪一愣,男人身后的女人探出了头,见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脸立刻拉了下来,扭了男人一把:“好啊,李全儿,你姘头都找上门来了。” 李全儿冤枉。 江溪有点懵,“你们是谁?原来住这儿的人呢?” 对门听到动静,也开门出来,见是江溪,吓了一大跳:“小溪?” “刘婶。”江溪下意识揪住了老邻居的袖子,嘴唇发白:“我爸妈呢?” 她不敢想象另外一种可能—— 老天啊,如果说这世上果然存在蝴蝶效应的话,江溪希望,一切的不幸,只降临在自己身上。 刘婶一脸惋惜,“小溪,你去哪儿啦?你爸妈前几天就将房子卖了,去外地找你啦。” ——房子卖了? 买房的女人警觉地看着她:“我们钱都付了,合同也签了,可不兴拿回去的。” 江溪心里明白,要在这么快时间内将一套房卖出去,必定是贱价中的贱价了,新房主必定是赚了大便宜,不过,“人没事就好。” 刘婶怜悯的眼神让江溪一阵不适,她知道这一带恐怕都清楚她被拐子带走了,流言蜚语不会少,房子迟早是要卖的。 江溪向刘婶借了手机,这回江父接的很快:“喂?” 熟悉的声音,穿行过十六年的时间壁垒,直直灌入江溪右耳。 刘婶看着这小妮子捏得拳头露出森森指节,也顾不得心疼手机,暗中叹息了声:这都什么事啊。 “爸,我回来了。”江溪轻轻地道,“我回来了,爸。” 江父难掩激动地“哎”了一声,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江母在旁,声音都变了调:“是不是溪溪?是不是溪溪?!” “妈——” 话音未落,刘婶就看着方才还一脸平静的少女突然无声哽咽,泪如雨下。少女线条柔美的侧脸,好似被痛苦狠狠撞击,皱成了一团浓郁的凄苦。 刘婶感到了微微的鼻酸。 她不知道,这是一个在孤苦中跋涉多年的灵魂,为过去而发出的一声凄怆的呐喊。 江溪哭得不能自已,好似那些暗无天日毫无希望的过去在这一场哭泣里,渐渐地消逝,最后化成一缕轻烟,蒸发不见了。 江母在电话的另一边也狠狠陪着哭了一场,两人用最快的时间买到了最近的一班车,连夜赶了回来。 到申市时,天才微微亮。 两方碰面,又是狠狠地哭了一场。 江父江母对刘婶刘叔再三道谢,对其收留江溪更是感激万分,临走时,包了一千的红包塞过去,谁料刘婶没肯收。 她摆手拒了:“街坊领居的,这么客气做什么?再说孩子受了那么大罪,我要是干看着,还是人吗?你们现在也难,留着自己用吧。” 刘婶目光落在对面关得死紧的房门上,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比起外面日新月异的房价,申市一直以来房价都涨得不多,尤其毛葛镇还是接近乡下的城镇,三年前六十万的房子就算正儿八经地出手,至多也就六十七八万,他们出手得急,四十万就盘出去了。 盘出去容易,再要回来,却不可能了。 三年来,亲戚朋友那借的三十万,按银行利息算,两人只还了五万多,剩下二十五万本金没还,盘来的四十万因到处托人帮着找孩子,短短十来天已经花去了将近十万,这样一算,扣去外债,剩下的也就五万了。 这世道,五万能做什么? 何况为了找人,江父江母的工作都辞了,本来收入就不高,年纪又大,再重新找活也难。 不过,“人回来就好。” 江父拍了拍江溪的肩膀,这个木讷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在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回来就好。” 跟世上千千万万的老父亲一样,江父向来讷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可在江溪重新站在他面前时,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了。 “小溪,我们先住大伯家,等爸爸找到新房子租了,再搬出去。” 江溪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江母知道她向来不爱去大伯家,安慰道:“也没几天,你大堂姐的脾气就那样,咱们忍几天就搬出去,啊?” “好。” 江溪搂着江母的手臂,撒娇似的摇了摇:“那等搬了新家,我要吃妈烧的红烧肉,板栗烧鸡,还有油焖大虾” 江溪唧唧喳喳的说着,雀跃的快乐感染了两人,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欣慰地想:看来囝囝这回是没受什么罪。 房子卖得急,许多大件都跟房子一起折价给了新住户,江父江母的行礼打包好,全部送去了大伯家,此时去也是方便。 不过—— 江母心疼地看着江溪,刘婶女儿比江溪矮,骨架子极小,同样的一条及膝裙,穿到江溪身上愣是成了超短裙,肩膀c袖子都窘迫地贴在身上,就这么去大伯家,指不定会被娇娇嘲笑。 江母是万万舍不得江溪受一点儿委屈的,打发了江父先去安排,自己就拉着江溪去了附近的商场: “走,妈先给你挑两件衣服,我女儿这么漂亮,可不能委屈了。” 如果换成以前的江溪,那自然是千肯万肯,甚至还得哄着江母再掏出点钱来买别的,可她不是当真不晓事的高中生,很清楚家中如今的状况,摇头道: “妈,不用了,我就穿以前的得了。” “不行。”江母执意,“妈现在也想开了,钱这东西它就是王八蛋,抠着省着都没用,该没还是会没的。” 江溪拗不过她,笑嘻嘻地抱紧了江母胳膊:“那妈一会可不能怪女儿浪费。” 江溪心里头暖得好像有轮太阳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地在对她发散热力,只觉得四肢发软,心头滚烫。 正值季末,商场里到处都在清仓打折,冷气开得足,江溪江母蹭着免费的空调,一时间谁都不急着走,干脆上上下下逛了个遍。 江溪个高腿长,天生的衣服架子,还长了副好脸,只是近来瘦得几可见骨,脸上的婴儿肥去了,看着有些伶仃,可即便如此—— 百多块的快消品,她也能穿出万把块的高级感来。 每逢她试过的衣服,店内总有其他顾客一眼看中,排着队等试等买,大大带动了该店的销售额。 江溪没去逛奢侈品店,甚至略上档次一些的牌子也没去,最后选了两条裙子,一件t,一条磨边淡蓝牛仔裤,结账时,营业员甚至殷勤地给了员工折扣,并热情邀请她下次再来。 四件东西,统共花销不过六百块,江溪很满意。 江母却不太满意。 做母亲的,绝不愿看孩子被拔苗似的长大,更愿意他们按部就班地成长,江溪突然这么懂事,江母不可能作其他设想,只当是女儿在外受委屈了。 “妈,”江溪无奈地揽着她往外走:“别多想了,女儿就是没看中。” 她现下哪还有心思去买买买,脑中“叮叮咚咚”响起了美妙的提示音,跟炸烟花似的,一阵又一阵。 “小铅,怎么这时候爆人气值了?” 照理,送去警察局时,才该爆的。 小铅难掩喜悦地“点点点”,“家长们来接了。” 江溪顿时明白过来,家长们来接小萝卜头,这桩事才算了了,有些实在小的现在也该回过味来了。她温柔知心大姐姐的人设不崩,又有救命之恩的加成,变成信仰也不出奇。 “统共多少?” 江溪一心两用,一边听江母唠唠叨叨,一边问小铅。 小铅这回答得很迅速,显然对她这一趟“差事”办得极其满意:“九个信仰值,三个欢喜值,统共九百一十五,加上之前的四十四,等于九百五十九,扣除预支的三滴解忧露,三百翻倍六百,还剩三百五十九。” 这一趟富贵险中求—— 江溪愣是给自己多挣出了一年的时间,值了。 “还有一个好消息。”小铅卖关子,铅印字刷刷刷地在脑子里跳芭蕾,“你这案报得好,警察们趁机将窝点里的犯人一网打尽,顺藤摸瓜一路下去,桂市的好几个拐子窝都给连锅端了。” “所以?” “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你会多出一份功德金光。” 江溪不以为然,小铅的兴奋却到现在还没降下来,只道:“按照菩心草宿主侍养守则,第一次获功德金光,将得洗髓液一份。” 洗髓液? 江溪前世没少看各种少女漫,立时明白了这是个什么玩意。 厉害了,我的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即将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确定, 自己并不是幻觉——她确实是重生了。 一切都还来得及。 江溪并没有问贼老天为什么不干脆善心发到底, 直接送她到被拐之前,反而觉得这时间点刚刚好,产生了那么一点不可名状的安心:大概受虐久了,太过幸运反而不安,一点点幸运就足够了。 对这间瓦房, 江溪简直是刻骨铭心,在桑家荡被打被虐的无数日日夜夜里,她前前后后在心里模拟过逃脱无数次, 对这段经历几乎是烂熟于心。 “小玲,回去坐好, 该有人来了。” 果然,就在江溪话音刚落没多久, 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农村老旧的木门在墙上弹了下。 一个三十多岁头发跟鸡窝似的农村妇女摔摔打打地进来:“嚎什么?都嚎丧呢?再嚎,老娘今晚都送你们去见阎王!” “哐啷”一声, 一个铁盆落在地上。 在这当然不会像在家里那样,一顿米饭配上好几个菜, 兴挑肥拣瘦, 不喜欢了还可以撂碗子。 大锅的稀粥,不知哪年的陈米煮的, 其上飘着几根烂叶子, 偶尔还能见到虫尸在那落魄地飘着, 一口咬下去, 被石子崩了牙也是常事。 顿顿稀粥,勉强饿不死。 不吃?成。 接下来两顿继续饿肚子。 拍花子们可不会看你年纪小,就起了怜贫惜弱的心——除了外面那一点人皮用来迷惑人,胸腔里那颗心恐怕早就烂了。 这铁盆落下来,方才还哭得呜呜咽咽的孩子们个个知趣地围上来,等着派粥。 大部分都是如小玲一般的幼儿,正是会跑会跳人憎狗嫌的年纪,却个个安静如鸡,乖巧得过了分。而如江溪这般大的实在不多—— 拍花子们拐人,也是有讲究的,不会什么人都要。 少女如她这般大的最受欢迎,新鲜水灵花一朵,买家多,好出手,也能卖上价;而大的少年,他们不会要,一来不好管,二来没去处。再来就是五六岁正懵懵懂懂的幼儿,也是时鲜货,有的是生不出儿子的人家抢着买。 轮到江溪了。 江溪垂着脑袋接过缺口的瓷碗,第一次老老实实地呼噜呼噜就地吃了起来。 派粥的女拍花子冷哼了一声,显然很满意这刺头的安静,指桑骂槐地道: “就我这地儿,凭你以前是天仙,来了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听话,才有饭吃,不然”吊梢眼环顾一周,孩子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纷纷加快了吃粥的速度。 江溪当然不会与她犟嘴—— 那是前世的她才干的二缺事。 嘴炮再厉害也没用,这些人有的是整治刺头的法子。 她才来第二天就被扯着脑袋撞墙,现下还是“学乖”一点,降低对方的防范之心才是要紧事。至于周围这些孩子——江溪箍紧了本就少得可怜的怜悯心,假装看不到。 “小溪你吃饱了吗?” 一个娇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江溪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与她一同被拐的同桌:孙婷。 在这房间里,与她一般大的有三个,全是女的。 一个女大学生,据说是在夜店high过头,被迷药迷蒙了来这的,长相普通,本就轻薄的衣衫早在长时间的折腾里成了破布烂条,发馊发臭,此时正闷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不过江溪知道:这人绝不是盏省油的灯。 前世她成功出逃过一次,但很快就被抓了回来——若非这女大学生大呼小叫地将人惊醒,她可能逃得还要更远些。 还有一个就是孙婷了,她俩说不清谁连累谁,相伴着出去买文具,一同被拐,成功结成了一对落难姐妹花。 后来她先被卖,至于留下的孙婷想来运道不会比自己强出太多。 回忆起来,竟觉得是很久远的事了。 “我吃饱了。” 江溪将吃完的瓷盆还给了女拍花子,闷着头退回了自己的稻草褥子,孙婷奇怪地看着她,只觉得这个同桌恍惚间有些不同了。 她说不出来,就好像是一夕之间从春暖花开成了数九寒冬,又冷又硬,还带着水草常年不见天日的阴郁。 “小溪你”怎么了? 孙婷咽下话头,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不知所措地看着江溪,却只得了江溪沉默的一眼。她初逢大变,方寸大乱,只本能地想与熟悉之人挨在一处,小心翼翼地挨着江溪坐了下来。 江溪瞥了她一眼,没吭声,只将脑袋伏在膝盖上想对策。 这间房出去,挨着的就是一间堂屋,平时早晚都由人看着,两个拍花子一组轮换,统共四男一女,个个都有一把子好力气,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强来肯定不是对手。 何况晚上还有一顿“加料”的稀粥,吃下就成了软脚虾,迷药能管用一夜,这些拍花子们早在长期的行业运作里对这一套极为娴熟了。 所以,只有晚上,拍花子们包括这些被囚的孩子们警戒心才会放到最低。 可江溪不可能晚上逃,一来,那蛮横的女拍花子必定看着她们将掺了迷药的稀粥吃下去,二来是晚间出逃,这荒郊野外的乡下,早早就熄灯灭火,没有代步工具,逃也逃不出太远。 正想着对策,江溪突然觉得手心发痒,好似有什么东西试图钻破她的掌心往外生长,疼,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舒爽。 她摊开掌心,人却愣在了那儿。 就在那脏兮兮,还沾着污渍血迹的掌心,有一朵嫩生生绿油油的细芽儿在悄悄地破土而出,而这土——显然是她的手掌。 一棵草长在了她手心。 豆芽菜似的身形,还不及半截指甲高,见江溪看它,还迎风招展似的扭了扭身子。 江溪“啪”地就合上了掌心——她被这玄幻的一幕惊得一时将自己的出逃计划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孙婷被她的动静惊动了,见江溪面色不对,不由关切道:“小溪,怎么了?” 江溪摇着头,花猫似的脸看不出神情,却能隐约觉出不同寻常:“没什么。” 是夜。 吃完掺了料的稀粥,江溪朝墙壁那侧了身子,等所有人都入睡后,才睁开了眼睛。 她摊开手掌,出神地盯着那一株“豆芽菜”,月光照不进这间黑黢黢被封死的房间,江溪不怕人看到掌心的异常。 她小心地伸出左手触了触掌心,果然摸到植物叶片特有的酥酥柔柔的质感,再转往根部,“豆芽菜”的根茎与手掌密丝合缝地结合在了一起。 江溪使力往外拔,却发觉除了让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外,毫无作用。 “豆芽菜”长了一副钢筋铁骨,顽固不化地生在了自己掌心。 莫非重生回来,她要s爱德华的剪刀手,以后也成为植物手?江溪啼笑皆非地想着,脑子里却浮现了三个字: “菩心草。” 菩心草? 江溪确定,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她从没听过这个名字,最多也不过是知道“菩提树”罢了。 那么,菩心草是说她手掌心这棵“豆芽菜”了? 江溪虚虚合拢着掌心,试探地在脑子里想,“菩心草是什么?” 果然,一段段有关菩心草来历的铅印字被强硬地灌输入脑子里,江溪被塞了个头晕脑胀,好不容易才理出个头绪,所以说,菩心草这玩意,起源于佛祖门前菩提树下长着的一棵连根草,名“菩心”? 可菩心草怎么长到她手心了? 江溪想不明白,脑子里又自然而然地浮现一段铅印字:菩心草娇嫩,菩心草若死,则宿主亡;菩心草如存,则宿主存。 江溪有点着急,她好不容易重生,还没从这鬼地方逃出去,还没安顿好父母,还有长长久久的岁月要活,怎么就要因为一颗娇嫩小草的死,先活不成了? 可重生这么离奇的事都碰上了,自己与一颗小草性命相连,又好像半点不出奇了。 江溪的过去,让她善于隐忍,即便心中有无数疑惑,依然按捺住了好奇心,只在脑子里问:“菩心草怎么不死?” 她问得糙,那铅印字也就答得粗: “气。” 江溪没听明白,不由重新问了遍:“怎么说?” “菩心草以人气为食,宿主得一人欢喜,则菩心草多活一日,得百人欢喜,则多活百日,百人欢喜,则酿解忧露。” “若得千人欢喜呢?” “多活千日,酿仙脂露。” “若得万人欢喜?” “多活万日,酿醍醐饮。” “若得亿人欢喜?” “” 铅印字没答。 江溪枕着脑袋,长长的睫毛在夜色中忽闪忽闪,“我还能活几天?” 如果将她现在的处境换算成数学题,她大概是碰到了难度超纲的附加题了,棘手得很。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先逃出这个牢笼,再图其他。 “十天。” 江溪猛地闭上眼睛,才十个。 她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却又觉得本该如此。 她从前只知闷头读书,极少与人交际,能在周围满打满算的数出十个,该知足了。 十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情势逼人,她需要等一个最佳时机,一击即中。 “解忧露是什么?” 夜漫长,江溪百无聊赖,干脆问起方才就一直记挂于心的问题,俗语常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掣肘重重,也许贼老天会开个眼? 脑子里的铅印字过了半天才浮现: “解忧露,顾名思义,解除身体的附加debuff,顽疾不可。” 江溪猛地睁开眼睛,“如果是迷药呢?” “可。” 铅印字惜字如金。 江溪觉得自己找到突破口了。 可眼前杵着的这个,明显很不一样。 就好像被上帝之手精心调配过,在原来的基础上进一步精益,每一项都调整到了所能到达的极致,皮肤更白净,眉眼更端丽,甚至连身材,都趋于完美化。 如果说原来的江溪是低配版的i 一per,那现在这个就是高配版的劳斯莱斯,还得是全球限量发行,独一无二的那种。 江母眨了眨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妈?还早呢,让我再睡一会。” 溪溪揉了揉眼睛,昨天半夜折腾了那么久,之前也一直提心吊胆地睡不好觉,好不容易有个好觉,她恨不得睡他个天昏地暗。 “睡什么睡?!都太阳晒屁股了。” 这一揉眼睛,江母觉得从前爱娇的女儿又回来了。 强行忽略内心的一丝不安,硬拉着江溪起来洗漱。 江溪迷瞪瞪地被推入卫生间,迷瞪瞪闭眼刷牙时,还不觉有异,等洗了把脸,真正看清楚镜中人的脸时,心里咯噔了下: “他妈玩大发了!” 江溪指尖滑过自己的脸,镜中美人儿也用指尖抚过自己的脸,眼c耳c口c鼻,明明还熟悉,就是曾经在镜中看过无数遍的模样,可又有哪里不一样。 她不是蠢人,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这是洗髓液的功劳,可小说里提到的洗精伐髓,从来只是去除身体杂质,淬炼根骨,可没说 “哼,蠢货。”小铅好似感应到她的嘀咕,毒舌道:“根骨根骨,在根在骨,淬炼根骨,不就是让身体成长到所能到达的极致?” 言下之意,变美是其中应有之意了。 江溪耸了耸肩,她向来想得开,何况天若不取,反受其咎,变美总比变丑好。只是变化这般大,身边人恐怕瞒不住。 “何须瞒?” 小铅到底不是人,再聪明,也不能真正明白人类思想,在他们的世界,貌美强大者受众生爱慕,天生的资本,展示还来不及的,哪里会瞒。 江溪也无意去教会另外一个物种何为“藏拙”,见镜中少女眉目舒展,皮肤光洁,土气的粉红睡裙竟也能穿出一身灵气,不由蹙了蹙眉。 任何人和事,都讲究一个循序渐进,她这般脱胎换骨似的蜕变,恐怕会让人生疑。 想罢,她将长发往前拨了拨,遮住两腮,额前刘海抓乱,试图营造出一个不修边幅的形象,奈何发质太好,乌黑润泽,完全可以直接去拍洗发水广告,即便抓乱了,也只显出俏皮感。 十六岁的少女,花苞似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部分还在象牙塔里做一个青涩的果子,可江溪这颗“青果子”被提前催熟,内里套了一个成熟的灵魂,连清丽的眉眼都沾染了姝艳,怎么扮,都低调不起来——就好像在一群懵懵懂懂的丑小鸭里,放了一只白天鹅,即便白天鹅努力弯下优美纤细的脖颈,依然夺目。 江溪放弃了。 方块字在脑中跳了跳:“宿主在苦恼,为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抽奖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成哥拿得最多, 偏生又没什么人格魅力,底下人恐怕早就牢骚满腹。 钟慧尔在其中, 只是充当了一把火,将这潜在的矛盾迅速激化了。 陆哥被挑逗得心思活络起来, 言语行动中流露出不服管教,成哥又是个暴脾气,一点即燃, 两人起冲突简直是天经地义。 大贵与老乡阿西一人一边,试图撕撸开打得正酣的两人,奈何气力不及, 反倒乱成一团,也被扯入了战团。刘美娟趿拉着拖鞋跑出来,神经质地大吼大叫。 江溪捂着肚子冲出来,径直往厕所跑,果然没什么人注意她——或者说, 即便注意到, 也不会在意。 堂屋紧连着唯一的出口,整间屋子的窗户又全部从内封死,平日里连只老鼠都逃不出去。他们五个大人堵在这唯一的出口前, 这么一个大活人,要往哪儿逃呢? 江溪也不是要逃跑。 厕所位于楼梯转角, 楼梯与堂屋折成一个三角, 厕所就位于这三角的阴影处, 正巧位于所有人视线的盲区。 江溪心中计算着时间, 一溜烟地往楼梯上跑。 她提着鞋,赤脚往上跐溜,猫似的竟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江溪给自己预留的时间是三分钟,上下楼梯四十秒,剩余两分二十秒用来找她要的东西——如果底下内讧提前结束,钟慧尔也会想办法出来帮她拖时间。 早在与大贵时不时地“联络感情”c“唠唠家常”里,江溪就提炼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四男一女的拐子窝,大贵与老乡阿西c陆哥全部住在一楼,成哥与女拍花子住二楼,而成哥的房间,就在二楼上去左拐第一间房。 三十秒过去。 江溪在预计时间里冲入左拐第一间,农村的土建筑,连一层白腻子都没刷,墙面露出一大片一大片落魄的红砖。 靠墙一张简单的弹簧床,凉席都卷了毛边,床头柜上喝了一半水的杯子,一只黑色的腰包拉链随意地敞着,露出一打红色的大团结。 江溪视线不在意地滑过去:那不是她要找的东西。 四十秒。 靠门处杵着一张老式的五斗橱,江溪伸手就拉了开来,橱内挂了五六件轻薄的短袖并一件皮夹克,正装休闲都有,江溪一扫而过,视线落在五斗橱靠地面的抽屉上。 抽屉落了锁,江溪没能拉得开。 五十秒。 江溪眉目沉静,明明是紧要关头,却半点不着急,脑中不断过滤着各种消息。 人贩子通常不会在一处停留太久,为了保证安全,整个窝点是处在不断流动中的。而这窝拍花子唯一一辆车的车钥匙,就保管在队长成哥手中。 为了保证自己的队长权威,拐子窝最重要的固定资产成哥是绝不愿意假手他人的——这也与江溪从大贵处探得的消息相符。 钟慧尔半个小时前才被成陆两人拉着玩了趟“双一飞”,顺道搓了搓两人之间的火气,据她回来所说,车钥匙当时并不在成哥身上的。 所以江溪确定,车钥匙一定在成哥的房间里,或者说,就在这五斗橱被锁的抽屉里。毕竟这间土瓦房应该是向村人租的,其他地方都不安全。 六十秒。 房间简陋,家具简单,所有东西都一目了然。 江溪翻了腰包夹层c枕头c床下,除了一叠喜庆的红票子,她几乎是一无所获: 八十秒过去了。 楼下的吵闹声渐渐弱了下来,江溪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重新站到五斗橱前,当视线扫过一排挂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时,突然“咦”了一声。 现在正当九月,学校开学没几日,正是炎热时节,平日里都穿着轻薄的夏装,偏偏斗橱里挂着一件皮夹克:实在是非常不合时宜。 想来这件皮夹克应该是成哥心爱之物——而人一般都有个习惯,心爱之物习惯与心爱之物放在一块,这样才合眼缘,顺心意。 江溪伸手掏了掏,果然在皮夹口的内袋找到了一把小小巧巧的钥匙,而后用这把钥匙顺顺当当地开了锁,在抽屉里找到了车钥匙,意外之喜是,还得来了一张叠成豆腐块的桂市地图。 一百秒。 江溪“蹭蹭蹭”下楼,满载而归。 成哥和陆哥还在楼底下互相指着鼻子对骂,大贵与老乡一人一边拉着不让两人凑到一块,浑身上下都是撕扯过的狼狈。 江溪干脆正儿八经地上了趟厕所,装模作样地冲厕c洗手,之后才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地往东边屋里走,一副老实模样。 “慢着。” 正当江溪离门两三米远时,一道声音制止了她,女拍花子撩起薄薄的单眼皮,朝她抬了抬下巴: “干什么去了?” 江溪脸色苍白,腿抖得跟筛糠似的,嗫嚅着道:“我,我肚子疼,上c上厕所去了。”看上去胆子着实不大。 她近来老实乖巧的人设立得极为成功,出门前又将自己弄得邋里邋遢c蓬头垢面,让人完全提不起看第二眼的兴致,所以即使女拍花子看不顺眼这小娘皮一身细皮嫩肉的好模样,也没多加怀疑,只想着为难为难她。 “手伸出来。” 江溪颤颤巍巍地伸出左手,刘美娟“啪”地一声打开了:“右手。” 她慢吞吞地伸出右手,两只手洗得白白净净,刘美娟围着她转了一圈,伸手在江溪的肩c背,腰c臀处抚了一遍,江溪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扑通,扑通——” 成哥和陆哥也不吵架了,露骨淫一邪的视线在少女青春逼人的身段上绕了一大圈,最后逗留在曲线玲珑的腰臀处,挥之不去。 江溪哀叹了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美娟姐,大家伙明天还得出去谈生意,您跟成哥c陆哥今天都辛苦了,不如由我跟阿西来守夜吧。” 大贵出声,解救了她。 江溪垂下脑袋,女拍花子这才肯放过她,让她推门进了去,经过成哥c陆哥时,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别看了,这可是干净货,不能让你们作践了,免得卖不价。” “搓火?里头不还有一个?要不要帮你们叫出来一块玩玩?” 成哥c陆哥互相别了一眼,陆哥这才有点后怕,讪讪地摆摆手:“别了别了,还是武哥您玩。老陆我今天多喝了点马尿,不行了。” 说着,转身悻悻地回了房。 成哥方才满肚子的火气还没下,又被女高中生的青涩撩着了火,竟当真推门将倚墙睡了的钟慧尔拎起来,胡闹了一场。 黑暗中,江溪仰躺着,将自己摊平,安静地听着成哥裹挟着钟慧尔出门的声音。 “江姐姐,那个人将钟姐姐叫出去,是要打她吗?” 大部分孩子们似懂非懂。 江溪身边的男孩儿滞住了呼吸,孙婷也难得沉默着不说话,蜷缩着的手指扎入肉里,引起手心一阵针扎似的疼痛。兔死狐悲,还是惊惧害怕,孙婷早就分不清了。 连回家的想头,近来也想得少了。 江溪安抚似的拍了拍她,到底没吭声,孙婷太年轻,脸上挂不住事,还是到最后一刻通知她吧。 钟慧尔回房时,夜已深。 她手脚酸软,吃了掺迷药的稀粥,又被磋磨了将近一个小时,进门时,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几乎都不是自己的了,疼痛与疲乏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钟慧尔忍不住将罪魁祸首在脑子里狠狠痛骂了一遍。 要是这事不成,看她怎么收拾她。 正恶狠狠地想着,扶墙坐下时却摸到一只温热的手,江溪老神在在地坐在她位置上,递过来一瓢清水:“还撑得住吗?” 钟慧尔知道江溪的言下之意,她咬咬牙,粗声粗气地道:“当老娘是你?!” 江溪早习惯了她的恶形恶状,并不以为意,只伸手将瓢继续往前递了递:“喝些水。” 在做那档子事时,成哥是不会给她喝水的,钟慧尔正渴得厉害,倒也没拒绝江溪好意,下意识就伸手接过,喝了起来。 清水一入腹,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钟慧尔觉得人一下子轻省了许多,连酸软的腿脚都好似有了些力气。 她本就不是喜欢多思多想的性子,只当是之前实在太渴,问起了另一个关心的话题:“东西到手了?” “到手了。” 江溪当时拿到车钥匙和地图后,就考虑过回房会出现的种种情况,保险起见没带在身上,事先寻了个安全之处藏起来,打算一会趁隙去取了过来。 “什么时候动身?” “等。” 江溪镇定自若,被她的镇静所感染,钟慧尔也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外边什么情况?就大贵守着?” “是,他那叫阿西的老乡不在。” 江溪点点头,意料之中。 那个阿西好吃懒做,每次守夜守了一会,都会偷溜着回房睡觉,再趁其他人没醒时,装模作样地赶过来。偏偏大贵人老实,不会告状——当然,这情势,就有利于她们了。 “你早就猜到今天会换大贵和阿西守夜了?” 钟慧尔狐疑地问,昨天也是大贵一组守夜,照理该轮到成陆两人了。 照江溪原来的性子,自然是不肯多作解释的,可想到要紧的人气值,不免多了几分耐心,解释道:“成陆两人大吵一架,正是相看两厌的时候,哪儿能一起守夜?其他人也不会放心这两人在一块,免得再吵了起来。最好的办法,要么两人分开各自守夜,要么就临时换成大贵他们一组守。” “而大贵又是个老好人,肯定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就把这夜守下来了。” “你这脑袋瓜不知怎么长的。” 钟慧尔赞叹了一声,江溪听到脑中终于姗姗来迟的一声“叮咚”。 “恭喜,人气值多一分。” 小铅适时又泼了盆冷水:“凌晨已过,扣一分,人气值四十四。” 脱裤子放屁。 江溪只当没看到,拍拍屁股就起身:“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江溪。” “年龄?” “二十八。” 不大的审讯室内,严礼翻着手中卷宗,不带任何情绪地例行问话。身旁新进部门的小刘垂着头奋笔疾书。 审讯桌对面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妇人,面色枯黄,皱纹过早地爬上了她的眼角,一身灰扑扑打了七八个补丁的破布棉袄,明明还是盛年,却仿佛已经提前走到了日薄西山的暮年。 来这的犯人,要么骂骂咧咧,要么痛哭求饶,可这妇人从头到尾闷着头,只偶尔以点头摇头作答,安静配合过了分。 严礼也不在意。 作为桂市刑支大队的二把手,他手头每年要经手的案件不是以万计,也是以千计的,一颗心早就历练成了硬邦邦臭烘烘的石头,没那么轻易撼动—— 何况,这是一个灭人满门的杀人犯,整整六条人命啊。 严礼想到一年前的中秋,当他接到报案火速赶去时,废墟里拖出来的六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就忍不住心惊。 这算是近些年难得的刑事大案了。 不过想到合扬县那块地方的风俗,又觉得出这么一桩事——也是迟早的。尤其东南角的桑家荡,窝在山沟沟里,平日不与外界往来,穷得还跟解放前似的,家家户户媳妇都靠买。 事发后,桑家荡的男人们义愤填膺地站出来,说这家买来的媳妇天生白眼狼,逃了五六次,被全根打断了腿还能跟跑货的往外跑,就是个养不家的。有几个碎嘴的婆娘则忿忿道这家媳妇就是个爱勾人上炕的狐狸精,言之凿凿地说迟早出事,个个成了事后诸葛亮。 全国通缉了一年,一个瘸腿妇人也不知怎么掩饰的,竟然硬生生藏了一年,直到如今自首才归案——衬得整个桂市的警署几乎成了行业内的笑话。 “逃亡了将近一年,为什么突然想到自首?” 江溪抬头看了他一眼。 严礼这才发觉,这妇人有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即便眼下有块碗大的疤,即便这波光粼粼下是一滩死水,依然能觉出曾经的动人,让人忍不住生出驻足一二的心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置产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你——” 对于一向拿江溪当女神的孙婷而言, 女神受辱, 怎么都得上前撕撸一番, 可被江溪扯着袖阻止了,她摇了摇头:“等会。” “你确定不见了?地上c课兜,不都有可能?”江溪慢条斯理, “东西不见, 正常反应应该是, 啊,我会不会放别的地方了?会不会掉地上了?” “刘芸你上来就喊被偷,倒是很笃定。” 江溪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只觉得喉咙有点干。刘芸面色微动, 不等江溪继续说,直接道:“狡辩无用, 项链是我看着菁菁放进去的,出门前,还好好的。” “你们和好了?” 江溪觉得这些小女生的情谊, 还真琢磨不透。 陈菁眼神动了动:“芸芸跟我道了歉,我们——” “说这么多做什么?”刘芸打断她:“偷没偷,我们搜下包就行。” 如果江溪是普通的高中生, 也许就会从了, 可她不是,历练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是练出来了, 刘芸眼珠子一动, 她就知道, 这项链可能还真的在她包里,要现在搜,她就是百口莫辩。 小小年纪,竟然这么恶毒! 江溪决定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 谁料侠女陆珠儿冒头了,她觉得江溪现在的性子十分对胃,正是我辈中人:“你说搜就搜?就算是警察抓人搜查,还得先申请个逮捕令c搜查令,刘芸,你这做法可过了。” “是啊,是啊,人现在又不是犯人,你要说搜就搜,那不是把人当坏人了?” 江溪决定先不出头。 卢皓在门口看着一班这场闹剧,心里不知怎么,揪了一下。 他这下也顾不得一二班的分界,直接进了门,站到江溪一边:“我相信江溪不会偷。” 江溪瞥了他一眼,卢皓更觉得自己就是那劈荆斩恶龙的王子,正轮到给公主依靠的时候,一腔少年英雄血整个沸腾起来了。 少年铮铮的架势,让江溪心中一暖,记忆 刘芸脸有一瞬间的苍白,似乎被卢皓站出来的事实打击到,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那就一起搜。” “从我开始。”她回到自己座位,唰地从课兜里将书包c课本拿出来,直到里面空落落的,而后将书包的各个暗袋一一打开,对着底下抖了抖:“成了吧?你们都看见了,就按照嫌疑的话,班里人人都有嫌疑,谁不愿意被搜,谁就是做贼心虚!” 小丫头片子还挺机灵。 江溪现在十分笃定项链一定就在自己书包或课兜里,而且必定是在浅层,抖一抖就出来的那种。 想一想,今天自己全程趴在课桌上,只有体育课的前半截离开了会,对方也只有这个机会来行这栽赃嫁祸之事。 正想着,刘芸却冲了过来,谁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粗暴,跟斗牛似的,江溪被冲了个趔趄,好险没跌倒在地,卢皓伸手扶了一把,被她躲了开来。 “哗啦——”一声,书包连着课本全部掉在了地上。 “你——”孙婷正要斥责,却发现全班同学的视线都落在了地上。 就在书包和课本杂七杂八的堆里,一点亮晶晶闪烁着所有人的眼睛——正是陈菁刚才丢了的项链。 “哇塞,大新闻。” 已经有同学偷偷拿出手机来录了。 江溪第一个看的,是卢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最想知道的,竟然是这个少年的反应——大约初恋,总是不太一样的。 可她失望了。 卢皓看着地面,少年狭长的单眼皮抽紧,瞳孔微缩,错愕c震惊c不信c茫然交杂,让他以至于只能呆愣地看着地面。 卢皓绝不愿相信自己喜欢的少女是一个偷窃犯,可项链又好端端在那,不容错辨。 一个生活经历浅薄而单纯的高中生,是极少会怀疑同龄人有险恶构陷的举动的,比起这人偷窃,被人构陷好似更加离奇。 “江c江溪,是不c不会偷窃的。” 卢皓强迫自己再说了一句,可微颤的语声,已经让旁人看出这少年动摇的心境。 江溪叹了口气,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叹过气了。 杀人时,没叹;逃跑时,没叹;可此时,却觉得心里有什么凝固的笃定的东西一点点地流逝,这感觉太微妙,让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种情况,要让一个人交付百分之百的信任,当真是强求了。 江溪忽略内心的一点失落,看着刘芸的洋洋得意,陈菁的目瞪口呆,伸手从裤袋里掏出了一个果6。 “那就报警吧。” 她干脆利落地拨号,顺道将听筒开了扬声:“这种小案件,报给警察处理就好。我们学校走廊到处都是监控,谁偷偷摸摸回来,应该一清二楚。再说,这项链谁经手谁碰过,想必都有指纹,验一验就知道了。” “哦,对了,还有测谎仪,警察叔叔可厉害了,一查就知道,是谁在搞鬼。” 江溪一言不合就报警的粗暴做派吓坏了刘芸,她眉眼间的慌张掩也掩不住。 “报c报警?不好吧?学校领导也不许的。” 江溪耸了耸肩,“有什么不好?抓小偷,本来就是警察的责任。” 江溪坦荡荡的做派一下子让人怀疑起盗窃的真实性,反倒是刘芸,慌张气短越来越掩不住,明眼人都看得出这里头有猫腻。 听筒内接通的音乐声响起,刘芸也不知怎的,猛地扑了过去,想夺了江溪的手机。 江溪早有准备,侧身躲了过去,谁料刘芸手甩得幅度太大,没捞着江溪手机,反倒将她鼻梁上的眼镜打掉了。 “啪——” 陪伴着江溪半个月的黑框镜蓦地摔在地上,碎了。 江溪精致漂亮到极点的五官,一下子无遮无拦地展露在所有人面前,皮肤白得如神山之顶最纯净的一抹初雪,半点不见毛孔,鼻梁挺翘,殷粉色唇瓣微微嘟起,可这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厚重刘海覆盖下的一双眼睛,像是上帝用点睛笔点过,世上最纯粹的浓墨点染不出这透亮,幽深,神秘,冷淡。 江溪原来有这么漂亮的吗? 一班的学生,大概有大半月没有见过江溪的真容了,被拐十几天,回来后江溪又一直戴着副黑框镜,跟谁都不往深里来往,所以不过一会儿,就不约而同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毕竟五官没变,只是皮肤白了一点嘛。 一白遮三丑,在这个大家都会上网的信息时代,男男女女大都知道点。 江溪头疼地捏了捏鼻梁,她怎么忘了,跟野蛮人是不能讲究礼数的。 黑框镜没法带,见周围同学“风轻云淡”地接受事实,江溪也决定不再为难自己,黑框镜戴久了,鼻梁也被压出了红痕,并不太舒服。 她并不知道,如果不是这个太郎头掩住了大半的灵气,恐怕大部分同学都会因为前后落差产生同样一个猜测—— 难道江溪失踪的十几天其实不是被拐,而是偷偷去了趟棒子国? 不过有点常识的也知道,整容从来都恢复得很慢,尤其浮肿,远远不是二十多天就能消下去的。 所以即便有人心底吐槽,也第一时间否了。 反倒是刘芸—— 她后来笨拙又激烈的表现有目共睹,一班的学生既然能考到重点班,除了单纯些,脑子还是十分好使的,宫斗剧也看了几部,心里顿时有了猜测。 老班赶过来,将江溪报警的行为拦了下来,作为校方,没有哪个领导愿意自己学校出学生构陷他人这种耸人听闻的新闻,连番安抚,甚至提出接下来高中的学杂费全免的优惠。 江溪是成年人,自然不会真的跟校方叫劲,见好就收,只是提了三个条件:一看全班同学看一遍监控,彻底让自己摆脱嫌疑。二刘芸退出一班,并记大过。三在全校师生面前,跟她道歉。 江溪此举看似是放了刘芸一码,让她不用去警察局蹲几天,可接下来长期的心理折磨,才是真正软刀子磨肉,不见血。 高中生虽然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可对道德瑕疵几乎是零容忍,刘芸接下来要遭受的,将是她本欲施加给江溪承受的:长期的孤立和冷暴力。 也许她在做之前只是想给自己的嫉妒和愤懑寻找一条出路,不曾想过这么多。 可江溪不在乎,她只知道,人吃哪家饭,就干哪家活,自己拉的屎,哭着也得自己吃完。 她此时碰到了另一项难题,有人将之前拍摄的视频,放到了网上。 大贵必定只当她这趟也跟平常一样。 江溪轻手轻脚地绕过八仙桌,来到楼梯转角,进了厕所。 车钥匙和地图还被塑料袋一层层包着,好好地浮在了抽水马桶的水箱里。 江溪伸手就捞了出来,轻轻地撇开袋子,将钥匙地图并十来张大团结揣兜里往外走,经过八仙桌时,还往大贵那瞥了一眼。 大贵睡得正香,鼻鼾打得是抑扬顿挫c酣畅淋漓——显见是累得很了。 江溪没惊动他,轻手轻脚地进了房,这回,她没将门全部阖上,预留了一条透光的缝。钟慧尔倚在门边,见她进来,“成了?” 声音压得极低,江溪拍了拍裤兜,指了指门外。 钟慧尔心领神会,正吐口说要走,却被江溪接下来的举动惊呆了。 只见她将房间内的孩子一个个地唤醒,从孙婷c男孩儿开始,直到所有孩子都醒来,还耐心地一人喂了一点清水。 江溪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嘘,低声道: “还记得江姐姐前几天带你们玩的游戏吗?” “我们现在开始喽。” 孩子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江溪看着他们一个个乖巧地起身,连点声响都没发出,就由小玲领着队排到了自己面前,小玲略大些,隐约有些明白,江姐姐要与她们玩什么游戏。 整个过程,都发生得无声无息。 孙婷愣愣地看着江溪,脑海里回荡着她方才在耳边说的话——江溪说要带她出去,怎么出去? “你疯了?这么多人?” 钟慧尔咬牙问。 江溪之前与她谈合作时,就说要带些人一块逃出去。钟慧尔只当会带着那个姓孙的丫头,至多加上那个受辱的小男孩儿,都晓事了,万一中途出什么岔子,也好及时糊弄过去。 可她万万想不到江溪脑子竟然不清楚到这个地步,这么多孩子,她竟然都想带出去! 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圣母吗?! 钟慧尔真想将她脑袋瓜劈开,看一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水。 “相信我。”江溪始终很平静,并未与钟慧尔争执,只是淡淡地陈述事实:“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钟慧尔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不过,正如这女高中生所言,要是错过这回,以后她们都将再找不到机会逃跑。她不得不屈从—— 或者说,江溪身上某种气质镇住了她。 “我先出去将门打开,大贵睡得死,你们轻些,不要惊动了人。最多两分钟,你跟孙婷就得将孩子们带到车里,我殿后。” 江溪留了个心眼,没有将车钥匙给钟慧尔,反而给了孙婷。 孙婷忐忑不安地接过钥匙,男孩儿担心地问:“江姐姐你呢?” 喝过稀释过的解忧露,男孩儿脸色好了许多,江溪安抚地拍了拍他脑袋:“放心,姐姐不会有事。” 话毕,人已经转身出了门。 两层楼高的农村砖瓦房,大门是普通常见的铜芯锁,江溪将裤兜里揣了好多日的发夹往里头探了会,铜芯锁“啪塔”一声弹开了。 大贵趴在桌上,睡得死沉。 钟慧尔狐疑地看着她,江溪知道她心里嘀咕什么,作为一个“单纯”的女高中生:她委实懂得太多了。 不过江溪也无意为她解惑就是了。 毕竟这种偷鸡摸狗的手艺,倘若她也在外逃亡一年多,三教九流都搭一搭的话,学一些傍身也不出奇。 钟慧尔与孙婷两人,在孩子们身旁半扶半搀着一溜烟地往外跑,竟当真是一点声响都没出。 正当江溪老怀大慰,觉得平时的训练出了成果时,走在最后才三岁的小雨被门槛绊了一跤。沉钝的声响,在万籁俱寂的夜里传出老远。 —— 坏了。 江溪蓦地转过头,大贵迷迷糊糊地抬起了脑袋。 钟慧尔捂紧小雨的嘴巴,拉着人迅速退到了门外的阴影里,一动不敢动。 夏日清凉的夜风,透过半敞的大门吹进来,大贵搔了搔后脑勺,疑惑地心想:怎么觉得有点冷? 还没明白过来,脑后就受了一记重创,江溪那种花猫似的脸将大贵整个眼眶都占满了,“小溪你?”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江溪将手里的长凳放下,遗憾地想:到底还是见血了。 看也没看倒地的大贵,江溪抬脚就出了大门。 钟慧尔拉着小雨趴在黑暗里,将这一幕看得真切,一时间抖着唇说不出话来。这一板凳,没有点狠劲恐怕下不去手。看江溪动作老练,想来不是第一次干,偏生这样的人,还肯带着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孩子们一起逃—— 到底是善良,还是 钟慧尔迷惑了。 她愣愣地看着江溪将大门重新关上,又看着她拿了根不知名的东西在门前捣鼓,才拽着小雨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你在做什么?” 江溪并不是胡乱捣鼓,铜芯锁这东西,坏起来容易,修起来难,她现在就是在给自己加第二道保险:把这道锁弄坏。 这样,等第二天这些拍花子们醒来发现情形不对时,除非把门砸了,否则是出不来的。 等门破了,也没车。 这些时间,够他们逃得远远的了。 江溪将功成身退的发夹一丢,拍拍手道:“走,出发了。” 钟慧尔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手里还拉着小雨,一边走一边讷讷地问:“你那人没事吧?” “我有分寸,睡上一夜,也就轻微脑震荡吧。” 江溪轻描淡写地道,钟慧尔忍不住又瞥了她一眼,心道:莫非这高中生,以前是道上混的?轻车熟路啊。 孙婷在副驾驶位上等她,一见江溪进门,就把车钥匙递了过去,犯难道: “这车,没人会开啊。” 这是拐子窝专门用来拉人的面包车,后面两排长座早就被事先上车的孙婷收起,小萝卜头们满满当当地挤了一车厢,正齐刷刷地看着江溪,双眼晶亮。 江溪“嘘”了一声。 小萝卜头们纷纷点头,表示:123,不许动,不许笑,不许多说一句话! 见孩子们都安安静静的,江溪才满意地爬到驾驶座,示意钟慧尔与孙婷换一换位置,“车我来开。钟姐姐会看地图吧?我们先出了这个村子再说。” 现在就算江溪说自己会飞,钟慧尔恐怕也会二话不说地相信了,何况只是开车这种到了年纪报个班就能学会的技能。 油门巨大的轰鸣声在院中响起,江溪一秒都没耽搁,放手刹c踩离合,上油门,轻车熟路地像开了许多年的老司机,直接将车驶了出去。 这一带都是连成片的麦田,天刚下过雨,黄泥土路被呼啸而过的面包车压出两条深深的车辙,道路下站,车轮随时都有滑入路旁的麦田。 孙婷扒拉着窗口,一路看得心惊胆战。 如果车陷入田里,她们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钟慧尔却半点不担心,今天江溪给她的惊奇太多,再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再一惊一乍了。 果然,面包车一路顺顺当当地出了村子,拐上了一条水泥浇灌的大路。 钟慧尔看地图的本事不大行,最后由那十来岁的男孩儿接手,这半大的孩子方向感极强,在其指导下,江溪一路将车歪七扭八地开离了桂市。 在离开桂市的那一刹那,车厢内爆出一阵剧烈的欢呼声。 孙婷咋咋呼呼地跳脚:“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男孩儿坐在副驾驶位,捂着眼睛无声流泪。 钟慧尔喜极而泣。 小萝卜头们似懂非懂,茫然欢喜,皆而有之。 江溪从后视镜看到,忍不住掀唇笑了,长而卷翘的睫毛在一片深沉的夜色里,好似带起了一片星光。 接下来之事,简直顺利得有如神助。 江溪直接将车驶去了临市的警察局,将这群小萝卜头悉数交给警察们,由他们帮着找寻各自父母,就功成身退了。 “你不在这儿等?” 钟慧尔错愕地看着她,言语中流露出的一丝关心,让江溪眼里漾起了一丝笑纹。 她无意再去追究前世这人究竟为什么会嚎一嗓子,在极端的情况下,人有时会做出自己都意想不到之事。何况今世她也利用了钟慧尔,手段不太光彩,从而保证了自己的全身而退——就这样扯平吧。 “不了。” 江溪摆摆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她之前借了警局电话,谁料爸妈电话没打通,只得给大伯家留了口讯,现下却等不及了,不然等爸妈收到消息,一来一回路上恐怕要耗去不少时间,还不如她直接回家。 孙婷自然是留在局子里,等父母来接。 “江姐姐,江姐姐” 江溪步子迈得大,等听到身后的呼唤声,人已经走出了警局老远。 她回过头来,却见方才一声不吭的男孩儿一路追出来,双手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地大喘气,见她转身就是一笑,擦干净的脸蛋精致得好似一尊琉璃娃娃,声音清亮: “江姐姐,我叫顾云飞,你记住了!” 江溪先去了趟厕所。 大贵趴在堂屋内的八仙桌上打瞌睡,接连两天的守夜让这个年轻小伙也撑不住,听到动静撩眼皮往外看,见是江溪,不知小声咕哝了句什么,转个脑袋又沉沉睡去了。 江溪知道,她前阵子每天大半夜按时定点地跑厕所——起作用了。 大贵必定只当她这趟也跟平常一样。 江溪轻手轻脚地绕过八仙桌,来到楼梯转角,进了厕所。 车钥匙和地图还被塑料袋一层层包着,好好地浮在了抽水马桶的水箱里。 江溪伸手就捞了出来,轻轻地撇开袋子,将钥匙地图并十来张大团结揣兜里往外走,经过八仙桌时,还往大贵那瞥了一眼。 大贵睡得正香,鼻鼾打得是抑扬顿挫c酣畅淋漓——显见是累得很了。 江溪没惊动他,轻手轻脚地进了房,这回,她没将门全部阖上,预留了一条透光的缝。钟慧尔倚在门边,见她进来,“成了?” 声音压得极低,江溪拍了拍裤兜,指了指门外。 钟慧尔心领神会,正吐口说要走,却被江溪接下来的举动惊呆了。 只见她将房间内的孩子一个个地唤醒,从孙婷c男孩儿开始,直到所有孩子都醒来,还耐心地一人喂了一点清水。 江溪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嘘,低声道: “还记得江姐姐前几天带你们玩的游戏吗?” “我们现在开始喽。” 孩子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江溪看着他们一个个乖巧地起身,连点声响都没发出,就由小玲领着队排到了自己面前,小玲略大些,隐约有些明白,江姐姐要与她们玩什么游戏。 整个过程,都发生得无声无息。 孙婷愣愣地看着江溪,脑海里回荡着她方才在耳边说的话——江溪说要带她出去,怎么出去? “你疯了?这么多人?” 钟慧尔咬牙问。 江溪之前与她谈合作时,就说要带些人一块逃出去。钟慧尔只当会带着那个姓孙的丫头,至多加上那个受辱的小男孩儿,都晓事了,万一中途出什么岔子,也好及时糊弄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出气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一切都还来得及。 江溪并没有问贼老天为什么不干脆善心发到底, 直接送她到被拐之前,反而觉得这时间点刚刚好, 产生了那么一点不可名状的安心:大概受虐久了, 太过幸运反而不安,一点点幸运就足够了。 对这间瓦房,江溪简直是刻骨铭心, 在桑家荡被打被虐的无数日日夜夜里, 她前前后后在心里模拟过逃脱无数次,对这段经历几乎是烂熟于心。 “小玲,回去坐好, 该有人来了。” 果然,就在江溪话音刚落没多久,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农村老旧的木门在墙上弹了下。 一个三十多岁头发跟鸡窝似的农村妇女摔摔打打地进来:“嚎什么?都嚎丧呢?再嚎, 老娘今晚都送你们去见阎王!” “哐啷”一声,一个铁盆落在地上。 在这当然不会像在家里那样,一顿米饭配上好几个菜,兴挑肥拣瘦,不喜欢了还可以撂碗子。 大锅的稀粥,不知哪年的陈米煮的, 其上飘着几根烂叶子,偶尔还能见到虫尸在那落魄地飘着, 一口咬下去, 被石子崩了牙也是常事。 顿顿稀粥, 勉强饿不死。 不吃?成。 接下来两顿继续饿肚子。 拍花子们可不会看你年纪小,就起了怜贫惜弱的心——除了外面那一点人皮用来迷惑人,胸腔里那颗心恐怕早就烂了。 这铁盆落下来,方才还哭得呜呜咽咽的孩子们个个知趣地围上来,等着派粥。 大部分都是如小玲一般的幼儿,正是会跑会跳人憎狗嫌的年纪,却个个安静如鸡,乖巧得过了分。而如江溪这般大的实在不多—— 拍花子们拐人,也是有讲究的,不会什么人都要。 少女如她这般大的最受欢迎,新鲜水灵花一朵,买家多,好出手,也能卖上价;而大的少年,他们不会要,一来不好管,二来没去处。再来就是五六岁正懵懵懂懂的幼儿,也是时鲜货,有的是生不出儿子的人家抢着买。 轮到江溪了。 江溪垂着脑袋接过缺口的瓷碗,第一次老老实实地呼噜呼噜就地吃了起来。 派粥的女拍花子冷哼了一声,显然很满意这刺头的安静,指桑骂槐地道: “就我这地儿,凭你以前是天仙,来了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听话,才有饭吃,不然”吊梢眼环顾一周,孩子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纷纷加快了吃粥的速度。 江溪当然不会与她犟嘴—— 那是前世的她才干的二缺事。 嘴炮再厉害也没用,这些人有的是整治刺头的法子。 她才来第二天就被扯着脑袋撞墙,现下还是“学乖”一点,降低对方的防范之心才是要紧事。至于周围这些孩子——江溪箍紧了本就少得可怜的怜悯心,假装看不到。 “小溪你吃饱了吗?” 一个娇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江溪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与她一同被拐的同桌:孙婷。 在这房间里,与她一般大的有三个,全是女的。 一个女大学生,据说是在夜店high过头,被迷药迷蒙了来这的,长相普通,本就轻薄的衣衫早在长时间的折腾里成了破布烂条,发馊发臭,此时正闷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不过江溪知道:这人绝不是盏省油的灯。 前世她成功出逃过一次,但很快就被抓了回来——若非这女大学生大呼小叫地将人惊醒,她可能逃得还要更远些。 还有一个就是孙婷了,她俩说不清谁连累谁,相伴着出去买文具,一同被拐,成功结成了一对落难姐妹花。 后来她先被卖,至于留下的孙婷想来运道不会比自己强出太多。 回忆起来,竟觉得是很久远的事了。 “我吃饱了。” 江溪将吃完的瓷盆还给了女拍花子,闷着头退回了自己的稻草褥子,孙婷奇怪地看着她,只觉得这个同桌恍惚间有些不同了。 她说不出来,就好像是一夕之间从春暖花开成了数九寒冬,又冷又硬,还带着水草常年不见天日的阴郁。 “小溪你”怎么了? 孙婷咽下话头,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不知所措地看着江溪,却只得了江溪沉默的一眼。她初逢大变,方寸大乱,只本能地想与熟悉之人挨在一处,小心翼翼地挨着江溪坐了下来。 江溪瞥了她一眼,没吭声,只将脑袋伏在膝盖上想对策。 这间房出去,挨着的就是一间堂屋,平时早晚都由人看着,两个拍花子一组轮换,统共四男一女,个个都有一把子好力气,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强来肯定不是对手。 何况晚上还有一顿“加料”的稀粥,吃下就成了软脚虾,迷药能管用一夜,这些拍花子们早在长期的行业运作里对这一套极为娴熟了。 所以,只有晚上,拍花子们包括这些被囚的孩子们警戒心才会放到最低。 可江溪不可能晚上逃,一来,那蛮横的女拍花子必定看着她们将掺了迷药的稀粥吃下去,二来是晚间出逃,这荒郊野外的乡下,早早就熄灯灭火,没有代步工具,逃也逃不出太远。 正想着对策,江溪突然觉得手心发痒,好似有什么东西试图钻破她的掌心往外生长,疼,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舒爽。 她摊开掌心,人却愣在了那儿。 就在那脏兮兮,还沾着污渍血迹的掌心,有一朵嫩生生绿油油的细芽儿在悄悄地破土而出,而这土——显然是她的手掌。 一棵草长在了她手心。 豆芽菜似的身形,还不及半截指甲高,见江溪看它,还迎风招展似的扭了扭身子。 江溪“啪”地就合上了掌心——她被这玄幻的一幕惊得一时将自己的出逃计划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孙婷被她的动静惊动了,见江溪面色不对,不由关切道:“小溪,怎么了?” 江溪摇着头,花猫似的脸看不出神情,却能隐约觉出不同寻常:“没什么。” 是夜。 吃完掺了料的稀粥,江溪朝墙壁那侧了身子,等所有人都入睡后,才睁开了眼睛。 她摊开手掌,出神地盯着那一株“豆芽菜”,月光照不进这间黑黢黢被封死的房间,江溪不怕人看到掌心的异常。 她小心地伸出左手触了触掌心,果然摸到植物叶片特有的酥酥柔柔的质感,再转往根部,“豆芽菜”的根茎与手掌密丝合缝地结合在了一起。 江溪使力往外拔,却发觉除了让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外,毫无作用。 “豆芽菜”长了一副钢筋铁骨,顽固不化地生在了自己掌心。 莫非重生回来,她要s爱德华的剪刀手,以后也成为植物手?江溪啼笑皆非地想着,脑子里却浮现了三个字: “菩心草。” 菩心草? 江溪确定,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她从没听过这个名字,最多也不过是知道“菩提树”罢了。 那么,菩心草是说她手掌心这棵“豆芽菜”了? 江溪虚虚合拢着掌心,试探地在脑子里想,“菩心草是什么?” 果然,一段段有关菩心草来历的铅印字被强硬地灌输入脑子里,江溪被塞了个头晕脑胀,好不容易才理出个头绪,所以说,菩心草这玩意,起源于佛祖门前菩提树下长着的一棵连根草,名“菩心”? 可菩心草怎么长到她手心了? 江溪想不明白,脑子里又自然而然地浮现一段铅印字:菩心草娇嫩,菩心草若死,则宿主亡;菩心草如存,则宿主存。 江溪有点着急,她好不容易重生,还没从这鬼地方逃出去,还没安顿好父母,还有长长久久的岁月要活,怎么就要因为一颗娇嫩小草的死,先活不成了? 可重生这么离奇的事都碰上了,自己与一颗小草性命相连,又好像半点不出奇了。 江溪的过去,让她善于隐忍,即便心中有无数疑惑,依然按捺住了好奇心,只在脑子里问:“菩心草怎么不死?” 她问得糙,那铅印字也就答得粗: “气。” 江溪没听明白,不由重新问了遍:“怎么说?” “菩心草以人气为食,宿主得一人欢喜,则菩心草多活一日,得百人欢喜,则多活百日,百人欢喜,则酿解忧露。” “若得千人欢喜呢?” “多活千日,酿仙脂露。” “若得万人欢喜?” “多活万日,酿醍醐饮。” “若得亿人欢喜?” “” 铅印字没答。 江溪枕着脑袋,长长的睫毛在夜色中忽闪忽闪,“我还能活几天?” 如果将她现在的处境换算成数学题,她大概是碰到了难度超纲的附加题了,棘手得很。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先逃出这个牢笼,再图其他。 “十天。” 江溪猛地闭上眼睛,才十个。 她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却又觉得本该如此。 她从前只知闷头读书,极少与人交际,能在周围满打满算的数出十个,该知足了。 十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情势逼人,她需要等一个最佳时机,一击即中。 “解忧露是什么?” 夜漫长,江溪百无聊赖,干脆问起方才就一直记挂于心的问题,俗语常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掣肘重重,也许贼老天会开个眼? 脑子里的铅印字过了半天才浮现: “解忧露,顾名思义,解除身体的附加debuff,顽疾不可。” 江溪猛地睁开眼睛,“如果是迷药呢?” “可。” 铅印字惜字如金。 江溪觉得自己找到突破口了。 他是真舍不得,自家闺女才十六岁,现在十六岁的孩子能做什么?看漫画,追星,过着被父母捧在掌心的舒心日子。 可他江爱国的闺女呢? 半夜他去厕所放趟水,还常常能看到闺女房里的灯亮着,江爱国知道,闺女是怕功课跟不上,咬足了劲在追,这样也就算了,可闺女连周末两天也不得闲,每天得乔装打扮成大人,往这咖啡店门口一站就一天,腮帮子笑得僵了,回来还得让婆娘揉。 江父想到上礼拜周末自己在旁边看了一天的心酸劲,便免不了嘟嘟囔囔的,江溪最怕他这样黏糊,忙不迭摆了摆手: “爸,您老放心,您不来,我不走,乖乖回去,别在外边傻等了,啊?” “瞎贫。” 江父瞪她,“要是干得累了,咱换别的法子,总有办法的,啊?” “成成成,爸您就别在这了,一会耽误事。” 好不容易将人劝走了,丽丽半推着门探出头,朝远处“突突突”跑走的摩托车踮脚看:“小溪,这你爸?老帅老帅的。” 江溪弯了弯嘴角:“是啊,就老是磨磨唧唧的。” 她嘴里说着嫌弃,面上的得意劲儿却掩也掩不住。 丽丽挠了她一把:“得了吧,别在姐面前炫耀,知道不?” 丽丽她家不在申市,是川地那边过来打工的,说话有股川妹子的爽利劲儿:“你别说,你这一家子的颜值可真是高,难怪能生出你这小模样来。” 江溪猫腰躲过了丽丽的“禄山之爪”,笑嘻嘻直起身:“那是,丽丽姐我先去换衣服。” 换上布袋熊样的裙装,带上萌萌的熊耳朵,江溪整了整发套,确保不会随便掉下来,对更衣室前的穿衣镜眨了眨眼睛,觉得今天蹭的妆容非常完美,才又出了更衣室。 咖啡店还没正式开门,后厨已经披着白大褂带着厨师帽有条不紊地忙开了,奶香和蜂蜜味混合着渐渐弥散开来,整间咖啡店都好像被唤醒了。 店员们插花c整理桌椅,一切都忙碌而有秩序。 江溪深吸了口气,决定去前厅帮忙。 丽丽和彤彤几个在躲懒,脑袋凑在点餐桌前不知在看什么,惊叹个不停。 “你们看什么呢?” 江溪理了理桌上的仿生花。 “小溪,你快来看,”彤彤一抬头就招手让她过去,“你本地的,看看这是不是市一中的校服?” 江溪凑过去看了一眼。 丽丽那华兴手机正播着一段视频,看得出拍摄之人手法很业余,镜头一直在晃,画质十分感人,人脸被打了马赛克,声音有点变调,可江溪仍然一眼认出来,正是前几天跟刘芸起冲突时被人拍下的一段。 视频里自己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就报警吧。” 丽丽顿时拍了下桌,劲儿大得让旁边的收银台震了震:“这姑娘贼溜!”彤彤眼巴巴地看着她:“怎么样?是不是你们这市一中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打住 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黄师傅踩油门从火车站的下客区一路往外开, 只是眼睛总忍不住从后视镜瞥向后座的少女。 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 生得十分好看, 白, 却又不是不健康的惨白, 整个皮肤通透得仿佛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 气色极好, 虽然面无表情,可光这么规规矩矩地坐着, 都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漂亮, 又精神。 可 就是有些奇怪。 黄师傅做出租车司机多年, 见过的人形形色一色各种都有,丑的美的, 穷的富的,漂亮的不漂亮的, 可不论是哪个,出门都会尽力让自己保持体面, 偏生这女孩特立独行, 一身的邋遢,白t领子染上了黄渍,袖口别出心裁地少了半截, 连破洞牛仔裤都像是在泥里打过滚——与那干净漂亮的脸蛋, 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摔跤了?” 江溪支着下颔, 沉默地看向窗外, 并未搭理黄师傅的搭讪。 前世她曾经回过申市一趟,只是那时的申市对她而言,是一座巨大的空城,是无边伤心地,她满怀希望地来,又失魂落魄地走,最终直到死亡,都不敢再踏入申市一步。 十二年后的申市,和十二年前区别不大。 这座南方小城,从始至终都是步履悠悠,连带整个申市的人,都少了大城市的一份烟火气,行事作风带着十足的老年人做派,仿佛与时代脱节。 “没摔。” 江溪嗓音喑哑。 黄师傅半晌才意识到这闺女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那咋弄成这样的?回头老子娘该心疼了。” 江溪不能想,一想就归心似箭:“师傅,咱能开快些么?” 黄师傅爽快地“哎”了一声,换挡提速,油门一下踩到底,出租车箭似的地发了出去,如一尾滑溜的鱼,熟练地在城市明灭的灯火里穿行。 毛葛镇距离申市火车站约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江溪付完火车票和打的费,身上顺手牵来的钱,就不剩下什么了。 不过这种脏钱,用完也就用完了,江溪不大在乎,揣着兜里剩下的几个钢镚儿步履匆匆地往巷子里走。 夜色深沉,沿途只有昏黄的路灯,江溪的心里,如同煮了一锅水,随着时间渐渐沸腾起来。 转过巷子,一栋低矮的筒子楼就撞入了眼帘。 三层楼高,左右不靠,独门独户孤零零地立在夜色中。楼下连盏灯都没有,江溪习以为常地抬脚上楼,她家位于三楼的左转第二间,五十平的房子,一室一厅,平时连吃个饭都周转不开。 可即便是这五十平,也是江溪的父亲用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咬咬牙买的——亲戚朋友那借了三十万,七拼八凑地凑足了六十万,好不容易买了这套二手房。 地段不差,距离她现在的高中近,如果不是房子实在太破,依照这地段,价位还得再往上提一提的。 门内有灯。 江溪深呼了口气,“扣扣扣”地敲响了房门。 “谁呀?这么晚了。” 随着一道嘀咕,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裤衩光着膀子的陌生男人开了门。 江溪一愣,男人身后的女人探出了头,见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脸立刻拉了下来,扭了男人一把:“好啊,李全儿,你姘头都找上门来了。” 李全儿冤枉。 江溪有点懵,“你们是谁?原来住这儿的人呢?” 对门听到动静,也开门出来,见是江溪,吓了一大跳:“小溪?” “刘婶。”江溪下意识揪住了老邻居的袖子,嘴唇发白:“我爸妈呢?” 她不敢想象另外一种可能—— 老天啊,如果说这世上果然存在蝴蝶效应的话,江溪希望,一切的不幸,只降临在自己身上。 刘婶一脸惋惜,“小溪,你去哪儿啦?你爸妈前几天就将房子卖了,去外地找你啦。” ——房子卖了? 买房的女人警觉地看着她:“我们钱都付了,合同也签了,可不兴拿回去的。” 江溪心里明白,要在这么快时间内将一套房卖出去,必定是贱价中的贱价了,新房主必定是赚了大便宜,不过,“人没事就好。” 刘婶怜悯的眼神让江溪一阵不适,她知道这一带恐怕都清楚她被拐子带走了,流言蜚语不会少,房子迟早是要卖的。 江溪向刘婶借了手机,这回江父接的很快:“喂?” 熟悉的声音,穿行过十六年的时间壁垒,直直灌入江溪右耳。 刘婶看着这小妮子捏得拳头露出森森指节,也顾不得心疼手机,暗中叹息了声:这都什么事啊。 “爸,我回来了。”江溪轻轻地道,“我回来了,爸。” 江父难掩激动地“哎”了一声,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江母在旁,声音都变了调:“是不是溪溪?是不是溪溪?!” “妈——” 话音未落,刘婶就看着方才还一脸平静的少女突然无声哽咽,泪如雨下。少女线条柔美的侧脸,好似被痛苦狠狠撞击,皱成了一团浓郁的凄苦。 刘婶感到了微微的鼻酸。 她不知道,这是一个在孤苦中跋涉多年的灵魂,为过去而发出的一声凄怆的呐喊。 江溪哭得不能自已,好似那些暗无天日毫无希望的过去在这一场哭泣里,渐渐地消逝,最后化成一缕轻烟,蒸发不见了。 江母在电话的另一边也狠狠陪着哭了一场,两人用最快的时间买到了最近的一班车,连夜赶了回来。 到申市时,天才微微亮。 两方碰面,又是狠狠地哭了一场。 江父江母对刘婶刘叔再三道谢,对其收留江溪更是感激万分,临走时,包了一千的红包塞过去,谁料刘婶没肯收。 她摆手拒了:“街坊领居的,这么客气做什么?再说孩子受了那么大罪,我要是干看着,还是人吗?你们现在也难,留着自己用吧。” 刘婶目光落在对面关得死紧的房门上,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比起外面日新月异的房价,申市一直以来房价都涨得不多,尤其毛葛镇还是接近乡下的城镇,三年前六十万的房子就算正儿八经地出手,至多也就六十七八万,他们出手得急,四十万就盘出去了。 盘出去容易,再要回来,却不可能了。 三年来,亲戚朋友那借的三十万,按银行利息算,两人只还了五万多,剩下二十五万本金没还,盘来的四十万因到处托人帮着找孩子,短短十来天已经花去了将近十万,这样一算,扣去外债,剩下的也就五万了。 这世道,五万能做什么? 何况为了找人,江父江母的工作都辞了,本来收入就不高,年纪又大,再重新找活也难。 不过,“人回来就好。” 江父拍了拍江溪的肩膀,这个木讷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在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回来就好。” 跟世上千千万万的老父亲一样,江父向来讷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可在江溪重新站在他面前时,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了。 “小溪,我们先住大伯家,等爸爸找到新房子租了,再搬出去。” 江溪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江母知道她向来不爱去大伯家,安慰道:“也没几天,你大堂姐的脾气就那样,咱们忍几天就搬出去,啊?” “好。” 江溪搂着江母的手臂,撒娇似的摇了摇:“那等搬了新家,我要吃妈烧的红烧肉,板栗烧鸡,还有油焖大虾” 江溪唧唧喳喳的说着,雀跃的快乐感染了两人,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欣慰地想:看来囝囝这回是没受什么罪。 房子卖得急,许多大件都跟房子一起折价给了新住户,江父江母的行礼打包好,全部送去了大伯家,此时去也是方便。 不过—— 江母心疼地看着江溪,刘婶女儿比江溪矮,骨架子极小,同样的一条及膝裙,穿到江溪身上愣是成了超短裙,肩膀c袖子都窘迫地贴在身上,就这么去大伯家,指不定会被娇娇嘲笑。 江母是万万舍不得江溪受一点儿委屈的,打发了江父先去安排,自己就拉着江溪去了附近的商场: “走,妈先给你挑两件衣服,我女儿这么漂亮,可不能委屈了。” 如果换成以前的江溪,那自然是千肯万肯,甚至还得哄着江母再掏出点钱来买别的,可她不是当真不晓事的高中生,很清楚家中如今的状况,摇头道: “妈,不用了,我就穿以前的得了。” “不行。”江母执意,“妈现在也想开了,钱这东西它就是王八蛋,抠着省着都没用,该没还是会没的。” 江溪拗不过她,笑嘻嘻地抱紧了江母胳膊:“那妈一会可不能怪女儿浪费。” 江溪心里头暖得好像有轮太阳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地在对她发散热力,只觉得四肢发软,心头滚烫。 正值季末,商场里到处都在清仓打折,冷气开得足,江溪江母蹭着免费的空调,一时间谁都不急着走,干脆上上下下逛了个遍。 江溪个高腿长,天生的衣服架子,还长了副好脸,只是近来瘦得几可见骨,脸上的婴儿肥去了,看着有些伶仃,可即便如此—— 百多块的快消品,她也能穿出万把块的高级感来。 每逢她试过的衣服,店内总有其他顾客一眼看中,排着队等试等买,大大带动了该店的销售额。 江溪没去逛奢侈品店,甚至略上档次一些的牌子也没去,最后选了两条裙子,一件t,一条磨边淡蓝牛仔裤,结账时,营业员甚至殷勤地给了员工折扣,并热情邀请她下次再来。 四件东西,统共花销不过六百块,江溪很满意。 江母却不太满意。 做母亲的,绝不愿看孩子被拔苗似的长大,更愿意他们按部就班地成长,江溪突然这么懂事,江母不可能作其他设想,只当是女儿在外受委屈了。 “妈,”江溪无奈地揽着她往外走:“别多想了,女儿就是没看中。” 她现下哪还有心思去买买买,脑中“叮叮咚咚”响起了美妙的提示音,跟炸烟花似的,一阵又一阵。 “小铅,怎么这时候爆人气值了?” 照理,送去警察局时,才该爆的。 小铅难掩喜悦地“点点点”,“家长们来接了。” 江溪顿时明白过来,家长们来接小萝卜头,这桩事才算了了,有些实在小的现在也该回过味来了。她温柔知心大姐姐的人设不崩,又有救命之恩的加成,变成信仰也不出奇。 “统共多少?” 江溪一心两用,一边听江母唠唠叨叨,一边问小铅。 小铅这回答得很迅速,显然对她这一趟“差事”办得极其满意:“九个信仰值,三个欢喜值,统共九百一十五,加上之前的四十四,等于九百五十九,扣除预支的三滴解忧露,三百翻倍六百,还剩三百五十九。” 这一趟富贵险中求—— 江溪愣是给自己多挣出了一年的时间,值了。 “还有一个好消息。”小铅卖关子,铅印字刷刷刷地在脑子里跳芭蕾,“你这案报得好,警察们趁机将窝点里的犯人一网打尽,顺藤摸瓜一路下去,桂市的好几个拐子窝都给连锅端了。” “所以?” “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你会多出一份功德金光。” 江溪不以为然,小铅的兴奋却到现在还没降下来,只道:“按照菩心草宿主侍养守则,第一次获功德金光,将得洗髓液一份。” 洗髓液? 江溪前世没少看各种少女漫,立时明白了这是个什么玩意。 厉害了,我的草。 她面无表情地想。 陆远面对面站着,只觉得自己都快要醉死在新来同事的笑涡里,不料头顶挨了程店长的一记重锤:“狗子,快擦擦口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宠物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唐谷是一个饕餮客,向来哪有好吃的就往哪钻, 吃完还得洋洋洒洒地点评一番发到网上, 天长日久下来,竟然也混成了个拥有百万粉的围脖大v。 而且他是出了名的富贵不能屈, 给再多的钱, 要是东西不好吃——全白搭,立马拍拍屁股就走人,甭想让他多给一个字。 因此许多餐馆饭店对他是又爱又恨,可因着这点“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架势, 竟然也混出了头,这百万活粉战斗力强,粘着性高, 等直播平台一出,唐谷就顺应潮流地也开了一个,每逢出去吃饭都带上家伙, 边吃边点评,毒舌系吐槽,竟然也盘火了不少店。 “遇见”是为数不多,能让他来上第三回的店。 “油泡酥螺这个我之前介绍过了,大橙子的拿手绝活,奶味点缀其中不浓不淡, 面得恰到好处。”唐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拈了一块放进嘴里, 弹幕立刻被一堆“口水”刷了屏。 “你们来吃过?”唐谷看着屏幕, 耿直地吐槽:“一般好吃?那是你们没口福, 这家店店长懒得出油,下厨得看天气看心情,哪天你们赶上吃了,就知道了。” 弹幕一溜地“哀乐”“哀乐”“哀乐”以示抗议。 唐谷又拈起巧克力丹尼酥咬了一口,弹幕要求他品一品旁边的咖啡,唐谷从善如流,“这是猫屎咖啡,猫屎咖啡知道吧?正宗货,印尼那空运过来的。” 他喝了一口,胖乎乎的脸挤出几道褶子,恍惚了一会儿正要点评,却见刚才还在正常讨论美食和吐槽自己的弹幕画风突变: “糖糖糖糖,快转一转你的摄像头!” “神颜小姐姐昙花一现,是我看错了看错了还是看错了?” “楼上没错。” “求糖糖转一转摄像头,我们不要看美食,我们要看小姐姐。” “” 唐谷愣愣地回过头去,却见一高高瘦瘦的小姑娘直瞅着自己屏幕,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跟天上的星星似的,满眼好奇。 两人靠得不远,小姑娘皮肤又白又细,零毛孔零瑕疵,五官更是精致漂亮到了极致,果真是神颜。 长这么大,从来只有各色美食入眼的唐谷,也忍不住爆了句粗话:“卧了个槽!” 江溪早就被脑子里叮叮咚咚乱响的提示音给炸懵了,小铅在脑子里转圈圈: 就这么一会? 她有点转不过弯来。 掌心的菩心草软软地蹭了蹭她。 江溪无奈地勾了勾唇,也许是因为最近人气值灌得多的关系,菩心草越来越活泼,比起那个又毒舌又冷酷的小铅,阿心显然要更讨人欢喜一点。 “你是” 唐谷注意到了她身上的店服,陆远跟他是老相识,率先打了声招呼:“唐老师,这是我们店新来店员,江溪。” 江溪弯了弯眼角,甜甜地道:“唐老师好。” 弹幕已经换了花样,飞机火箭钻石花刷地飞起,唐谷偷空觑了一眼,笑骂道:“兔崽子们!”平时看他吃播都懒得动弹,今天为了看美人倒是豁出去了。 每一架飞机后,跟着一条:“请让我们看小姐姐!” “请看小姐姐1。” “请看小姐姐10086。” 唐谷在美食面前,腰杆子是向来挺得直直的,可在其他方面就没什么原则了,不一会被飞机大炮砸得弯了腰,朝江溪提出邀请: “江溪,我的粉丝强烈要求你出境,可以吗?” “小溪,去——给我们咖啡店长长脸。”程店长从后厨出来,头上还戴了顶厨师帽,一手端了碟奶糕递给唐谷,一边挤挤眼: “唐老师,按说我们家溪溪今天给您赚了这么多,是不是一会您得卖力宣传一把?” 年纪不大,就先挺了大肚腩的唐老师翻了个白眼:“除了美食,本博主不接受一切贿赂。” 江溪愿意吗? 自然是愿意的。 她抵触跟男人接触,却不抵触这些看不着摸不着的视线,至多心理上有点不大舒服,可与之相比,大量的好感值涌入,生命得到延长,才是她最在意的。 她扬手打了声招呼:“大家好,我是遇见咖啡店的江溪。” 唐谷向来是不爱开美颜的,在那些热爱美食的博主里是一股清流,他也不靠脸吃饭,就一胖子,纯靠耿直和毒舌吸粉。 这次也不例外。 可江溪这张脸硬是挺住了高清摄像头360度无死角地拍摄,白皮肤大眼睛,栗色大波浪反衬着咖啡店无处不在的灯光,整个人又暖又乖,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舒坦到了心里。 这是一张极有辨识度的脸。 飞机大炮火箭,刷得跟不要钱一样。 “挺得住老唐的自黑,小姐姐66666” 热爱美食的老餮粉,大部分都不差钱,追求生活高品质,刷礼物也不过是难得在不修边幅的吃播主里见到个美人,肾上腺激素飙升惹的祸,要说对江溪有什么肖想,那是没有的—— 就算有,也不过是嘴上调戏两句。 江溪听着脑海里叮叮咚咚的音乐,眼睛眯成了一对月牙儿。 “小姐姐唱首歌。” 她注意到这一句,僵着脸:“不会唱歌。” “小姐姐也开直播吗?” 江溪摇头:“没有直播。” “赶快去开一个,糖糖那张大饼脸,我们早看厌了,换个美人天天对着,也好下饭。” 江溪无语:看来这“唐老师”的粉丝,也承袭他一贯以来的吃货风范。 “就小姐姐这张脸,我一气儿能吃十张饼!” 江溪:“” 很神奇。 唐谷在旁边吃边看,发现这小姑娘有“语死早”毛病,天生冷场体质,纯粹尬聊,他有点看不下去:“孩儿们,不要再调戏小姐姐了,由老唐我接着聊?!” “糖糖奏凯!小姐姐不说话,我们都爱看。” “1。” “2。” “n的次方。” “等等等等,我想起来,上回有个小博主也发了张糊出天际的美颜小姐姐,好像也是这家咖啡店的?” “这家咖啡店这么6?这么多美人?” 有切出去看贴图转发的,回来吐槽:“楼上眼瞎,没看出来这是一个人?” “眼瞎。” “眼瞎1。” 江溪弯了弯嘴角,即便她不太习惯这样的方式 ,也不得不说,被人夸赞的感觉很好。 更好的,是脑海里的叮叮当当。 就这么一会,好感值已经到了700——几乎是乘云霄飞机一样的速度,让她叹为观止。 相比较之前的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江溪觉得,这有点不太真实。 小铅终于冒泡了。 江溪默了默,唐谷已经重新坐下,程澄笑眯眯地看着弹幕,还招了招手:“糖糖粉们好,在申市附近的,可以来遇见咖啡馆喝喝咖啡,吃点点心,看看美女哟~” 弹幕刷得飞起: “店主这波操作66666。” “申市附近的糖粉们约起!” “加我。” “加我2。” “” 看着弹幕自发地组织起大军,橙子店长笑得志得意满。 江溪目瞪口呆,钱串子果然是钱串子,就算长了一张欺骗世人的斯文脸,依然是无时无刻不在创收啊。 “我去迎宾。” 她木木地道,明明就隔了十二年,却觉得与这个世界华丽丽地脱节了。 程澄对于一天一百五日薪就能请到这么一个吃苦耐劳的吉祥物:感到非常的满意。 江溪知道,她前阵子每天大半夜按时定点地跑厕所——起作用了。 大贵必定只当她这趟也跟平常一样。 江溪轻手轻脚地绕过八仙桌,来到楼梯转角,进了厕所。 车钥匙和地图还被塑料袋一层层包着,好好地浮在了抽水马桶的水箱里。 江溪伸手就捞了出来,轻轻地撇开袋子,将钥匙地图并十来张大团结揣兜里往外走,经过八仙桌时,还往大贵那瞥了一眼。 大贵睡得正香,鼻鼾打得是抑扬顿挫c酣畅淋漓——显见是累得很了。 江溪没惊动他,轻手轻脚地进了房,这回,她没将门全部阖上,预留了一条透光的缝。钟慧尔倚在门边,见她进来,“成了?” 声音压得极低,江溪拍了拍裤兜,指了指门外。 钟慧尔心领神会,正吐口说要走,却被江溪接下来的举动惊呆了。 只见她将房间内的孩子一个个地唤醒,从孙婷c男孩儿开始,直到所有孩子都醒来,还耐心地一人喂了一点清水。 江溪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嘘,低声道: “还记得江姐姐前几天带你们玩的游戏吗?” “我们现在开始喽。” 孩子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江溪看着他们一个个乖巧地起身,连点声响都没发出,就由小玲领着队排到了自己面前,小玲略大些,隐约有些明白,江姐姐要与她们玩什么游戏。 整个过程,都发生得无声无息。 孙婷愣愣地看着江溪,脑海里回荡着她方才在耳边说的话——江溪说要带她出去,怎么出去? “你疯了?这么多人?” 钟慧尔咬牙问。 江溪之前与她谈合作时,就说要带些人一块逃出去。钟慧尔只当会带着那个姓孙的丫头,至多加上那个受辱的小男孩儿,都晓事了,万一中途出什么岔子,也好及时糊弄过去。 可她万万想不到江溪脑子竟然不清楚到这个地步,这么多孩子,她竟然都想带出去! 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圣母吗?! 钟慧尔真想将她脑袋瓜劈开,看一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水。 “相信我。”江溪始终很平静,并未与钟慧尔争执,只是淡淡地陈述事实:“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钟慧尔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不过,正如这女高中生所言,要是错过这回,以后她们都将再找不到机会逃跑。她不得不屈从—— 或者说,江溪身上某种气质镇住了她。 “我先出去将门打开,大贵睡得死,你们轻些,不要惊动了人。最多两分钟,你跟孙婷就得将孩子们带到车里,我殿后。” 江溪留了个心眼,没有将车钥匙给钟慧尔,反而给了孙婷。 孙婷忐忑不安地接过钥匙,男孩儿担心地问:“江姐姐你呢?” 喝过稀释过的解忧露,男孩儿脸色好了许多,江溪安抚地拍了拍他脑袋:“放心,姐姐不会有事。” 话毕,人已经转身出了门。 两层楼高的农村砖瓦房,大门是普通常见的铜芯锁,江溪将裤兜里揣了好多日的发夹往里头探了会,铜芯锁“啪塔”一声弹开了。 大贵趴在桌上,睡得死沉。 钟慧尔狐疑地看着她,江溪知道她心里嘀咕什么,作为一个“单纯”的女高中生:她委实懂得太多了。 不过江溪也无意为她解惑就是了。 毕竟这种偷鸡摸狗的手艺,倘若她也在外逃亡一年多,三教九流都搭一搭的话,学一些傍身也不出奇。 钟慧尔与孙婷两人,在孩子们身旁半扶半搀着一溜烟地往外跑,竟当真是一点声响都没出。 正当江溪老怀大慰,觉得平时的训练出了成果时,走在最后才三岁的小雨被门槛绊了一跤。沉钝的声响,在万籁俱寂的夜里传出老远。 —— 坏了。 江溪蓦地转过头,大贵迷迷糊糊地抬起了脑袋。 钟慧尔捂紧小雨的嘴巴,拉着人迅速退到了门外的阴影里,一动不敢动。 夏日清凉的夜风,透过半敞的大门吹进来,大贵搔了搔后脑勺,疑惑地心想:怎么觉得有点冷? 还没明白过来,脑后就受了一记重创,江溪那种花猫似的脸将大贵整个眼眶都占满了,“小溪你?”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江溪将手里的长凳放下,遗憾地想:到底还是见血了。 看也没看倒地的大贵,江溪抬脚就出了大门。 钟慧尔拉着小雨趴在黑暗里,将这一幕看得真切,一时间抖着唇说不出话来。这一板凳,没有点狠劲恐怕下不去手。看江溪动作老练,想来不是第一次干,偏生这样的人,还肯带着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孩子们一起逃—— 到底是善良,还是 钟慧尔迷惑了。 她愣愣地看着江溪将大门重新关上,又看着她拿了根不知名的东西在门前捣鼓,才拽着小雨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你在做什么?” 江溪并不是胡乱捣鼓,铜芯锁这东西,坏起来容易,修起来难,她现在就是在给自己加第二道保险:把这道锁弄坏。 这样,等第二天这些拍花子们醒来发现情形不对时,除非把门砸了,否则是出不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过年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溪知道, 她前阵子每天大半夜按时定点地跑厕所——起作用了。 大贵必定只当她这趟也跟平常一样。 江溪轻手轻脚地绕过八仙桌,来到楼梯转角, 进了厕所。 车钥匙和地图还被塑料袋一层层包着,好好地浮在了抽水马桶的水箱里。 江溪伸手就捞了出来,轻轻地撇开袋子,将钥匙地图并十来张大团结揣兜里往外走, 经过八仙桌时, 还往大贵那瞥了一眼。 大贵睡得正香, 鼻鼾打得是抑扬顿挫c酣畅淋漓——显见是累得很了。 江溪没惊动他, 轻手轻脚地进了房,这回, 她没将门全部阖上,预留了一条透光的缝。钟慧尔倚在门边,见她进来,“成了?” 声音压得极低, 江溪拍了拍裤兜,指了指门外。 钟慧尔心领神会, 正吐口说要走, 却被江溪接下来的举动惊呆了。 只见她将房间内的孩子一个个地唤醒,从孙婷c男孩儿开始, 直到所有孩子都醒来, 还耐心地一人喂了一点清水。 江溪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嘘, 低声道: “还记得江姐姐前几天带你们玩的游戏吗?” “我们现在开始喽。” 孩子们的眼睛, 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江溪看着他们一个个乖巧地起身, 连点声响都没发出,就由小玲领着队排到了自己面前,小玲略大些,隐约有些明白,江姐姐要与她们玩什么游戏。 整个过程,都发生得无声无息。 孙婷愣愣地看着江溪,脑海里回荡着她方才在耳边说的话——江溪说要带她出去,怎么出去? “你疯了?这么多人?” 钟慧尔咬牙问。 江溪之前与她谈合作时,就说要带些人一块逃出去。钟慧尔只当会带着那个姓孙的丫头,至多加上那个受辱的小男孩儿,都晓事了,万一中途出什么岔子,也好及时糊弄过去。 可她万万想不到江溪脑子竟然不清楚到这个地步,这么多孩子,她竟然都想带出去! 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圣母吗?! 钟慧尔真想将她脑袋瓜劈开,看一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水。 “相信我。”江溪始终很平静,并未与钟慧尔争执,只是淡淡地陈述事实:“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钟慧尔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不过,正如这女高中生所言,要是错过这回,以后她们都将再找不到机会逃跑。她不得不屈从—— 或者说,江溪身上某种气质镇住了她。 “我先出去将门打开,大贵睡得死,你们轻些,不要惊动了人。最多两分钟,你跟孙婷就得将孩子们带到车里,我殿后。” 江溪留了个心眼,没有将车钥匙给钟慧尔,反而给了孙婷。 孙婷忐忑不安地接过钥匙,男孩儿担心地问:“江姐姐你呢?” 喝过稀释过的解忧露,男孩儿脸色好了许多,江溪安抚地拍了拍他脑袋:“放心,姐姐不会有事。” 话毕,人已经转身出了门。 两层楼高的农村砖瓦房,大门是普通常见的铜芯锁,江溪将裤兜里揣了好多日的发夹往里头探了会,铜芯锁“啪塔”一声弹开了。 大贵趴在桌上,睡得死沉。 钟慧尔狐疑地看着她,江溪知道她心里嘀咕什么,作为一个“单纯”的女高中生:她委实懂得太多了。 不过江溪也无意为她解惑就是了。 毕竟这种偷鸡摸狗的手艺,倘若她也在外逃亡一年多,三教九流都搭一搭的话,学一些傍身也不出奇。 钟慧尔与孙婷两人,在孩子们身旁半扶半搀着一溜烟地往外跑,竟当真是一点声响都没出。 正当江溪老怀大慰,觉得平时的训练出了成果时,走在最后才三岁的小雨被门槛绊了一跤。沉钝的声响,在万籁俱寂的夜里传出老远。 —— 坏了。 江溪蓦地转过头,大贵迷迷糊糊地抬起了脑袋。 钟慧尔捂紧小雨的嘴巴,拉着人迅速退到了门外的阴影里,一动不敢动。 夏日清凉的夜风,透过半敞的大门吹进来,大贵搔了搔后脑勺,疑惑地心想:怎么觉得有点冷? 还没明白过来,脑后就受了一记重创,江溪那种花猫似的脸将大贵整个眼眶都占满了,“小溪你?”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江溪将手里的长凳放下,遗憾地想:到底还是见血了。 看也没看倒地的大贵,江溪抬脚就出了大门。 钟慧尔拉着小雨趴在黑暗里,将这一幕看得真切,一时间抖着唇说不出话来。这一板凳,没有点狠劲恐怕下不去手。看江溪动作老练,想来不是第一次干,偏生这样的人,还肯带着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孩子们一起逃—— 到底是善良,还是 钟慧尔迷惑了。 她愣愣地看着江溪将大门重新关上,又看着她拿了根不知名的东西在门前捣鼓,才拽着小雨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你在做什么?” 江溪并不是胡乱捣鼓,铜芯锁这东西,坏起来容易,修起来难,她现在就是在给自己加第二道保险:把这道锁弄坏。 这样,等第二天这些拍花子们醒来发现情形不对时,除非把门砸了,否则是出不来的。 等门破了,也没车。 这些时间,够他们逃得远远的了。 江溪将功成身退的发夹一丢,拍拍手道:“走,出发了。” 钟慧尔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手里还拉着小雨,一边走一边讷讷地问:“你那人没事吧?” “我有分寸,睡上一夜,也就轻微脑震荡吧。” 江溪轻描淡写地道,钟慧尔忍不住又瞥了她一眼,心道:莫非这高中生,以前是道上混的?轻车熟路啊。 孙婷在副驾驶位上等她,一见江溪进门,就把车钥匙递了过去,犯难道: “这车,没人会开啊。” 这是拐子窝专门用来拉人的面包车,后面两排长座早就被事先上车的孙婷收起,小萝卜头们满满当当地挤了一车厢,正齐刷刷地看着江溪,双眼晶亮。 江溪“嘘”了一声。 小萝卜头们纷纷点头,表示:123,不许动,不许笑,不许多说一句话! 见孩子们都安安静静的,江溪才满意地爬到驾驶座,示意钟慧尔与孙婷换一换位置,“车我来开。钟姐姐会看地图吧?我们先出了这个村子再说。” 现在就算江溪说自己会飞,钟慧尔恐怕也会二话不说地相信了,何况只是开车这种到了年纪报个班就能学会的技能。 油门巨大的轰鸣声在院中响起,江溪一秒都没耽搁,放手刹c踩离合,上油门,轻车熟路地像开了许多年的老司机,直接将车驶了出去。 这一带都是连成片的麦田,天刚下过雨,黄泥土路被呼啸而过的面包车压出两条深深的车辙,道路下站,车轮随时都有滑入路旁的麦田。 孙婷扒拉着窗口,一路看得心惊胆战。 如果车陷入田里,她们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钟慧尔却半点不担心,今天江溪给她的惊奇太多,再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再一惊一乍了。 果然,面包车一路顺顺当当地出了村子,拐上了一条水泥浇灌的大路。 钟慧尔看地图的本事不大行,最后由那十来岁的男孩儿接手,这半大的孩子方向感极强,在其指导下,江溪一路将车歪七扭八地开离了桂市。 在离开桂市的那一刹那,车厢内爆出一阵剧烈的欢呼声。 孙婷咋咋呼呼地跳脚:“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男孩儿坐在副驾驶位,捂着眼睛无声流泪。 钟慧尔喜极而泣。 小萝卜头们似懂非懂,茫然欢喜,皆而有之。 江溪从后视镜看到,忍不住掀唇笑了,长而卷翘的睫毛在一片深沉的夜色里,好似带起了一片星光。 接下来之事,简直顺利得有如神助。 江溪直接将车驶去了临市的警察局,将这群小萝卜头悉数交给警察们,由他们帮着找寻各自父母,就功成身退了。 “你不在这儿等?” 钟慧尔错愕地看着她,言语中流露出的一丝关心,让江溪眼里漾起了一丝笑纹。 她无意再去追究前世这人究竟为什么会嚎一嗓子,在极端的情况下,人有时会做出自己都意想不到之事。何况今世她也利用了钟慧尔,手段不太光彩,从而保证了自己的全身而退——就这样扯平吧。 “不了。” 江溪摆摆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她之前借了警局电话,谁料爸妈电话没打通,只得给大伯家留了口讯,现下却等不及了,不然等爸妈收到消息,一来一回路上恐怕要耗去不少时间,还不如她直接回家。 孙婷自然是留在局子里,等父母来接。 “江姐姐,江姐姐” 江溪步子迈得大,等听到身后的呼唤声,人已经走出了警局老远。 她回过头来,却见方才一声不吭的男孩儿一路追出来,双手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地大喘气,见她转身就是一笑,擦干净的脸蛋精致得好似一尊琉璃娃娃,声音清亮: “江姐姐,我叫顾云飞,你记住了!” 审讯桌对面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妇人,面色枯黄,皱纹过早地爬上了她的眼角,一身灰扑扑打了七八个补丁的破布棉袄,明明还是盛年,却仿佛已经提前走到了日薄西山的暮年。 来这的犯人,要么骂骂咧咧,要么痛哭求饶,可这妇人从头到尾闷着头,只偶尔以点头摇头作答,安静配合过了分。 严礼也不在意。 作为桂市刑支大队的二把手,他手头每年要经手的案件不是以万计,也是以千计的,一颗心早就历练成了硬邦邦臭烘烘的石头,没那么轻易撼动—— 何况,这是一个灭人满门的杀人犯,整整六条人命啊。 严礼想到一年前的中秋,当他接到报案火速赶去时,废墟里拖出来的六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就忍不住心惊。 这算是近些年难得的刑事大案了。 不过想到合扬县那块地方的风俗,又觉得出这么一桩事——也是迟早的。尤其东南角的桑家荡,窝在山沟沟里,平日不与外界往来,穷得还跟解放前似的,家家户户媳妇都靠买。 事发后,桑家荡的男人们义愤填膺地站出来,说这家买来的媳妇天生白眼狼,逃了五六次,被全根打断了腿还能跟跑货的往外跑,就是个养不家的。有几个碎嘴的婆娘则忿忿道这家媳妇就是个爱勾人上炕的狐狸精,言之凿凿地说迟早出事,个个成了事后诸葛亮。 全国通缉了一年,一个瘸腿妇人也不知怎么掩饰的,竟然硬生生藏了一年,直到如今自首才归案——衬得整个桂市的警署几乎成了行业内的笑话。 “逃亡了将近一年,为什么突然想到自首?” 江溪抬头看了他一眼。 严礼这才发觉,这妇人有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即便眼下有块碗大的疤,即便这波光粼粼下是一滩死水,依然能觉出曾经的动人,让人忍不住生出驻足一二的心思。 “警官,”江溪粗粝的声音如刮过砂纸,好似很久不曾开过口:“问这些做什么?” “案情需要。” 严礼合上卷宗,将手边的矿泉水往前递了过去。小刘也停下笔,好奇地看过去。 江溪没接,她好像对这世间的一切都丧失了兴趣。过了会,才艰难道:“我回了趟家。” 严礼顿时了然。 去年通缉令刚出来时,他为了抓人,特意去了一趟申市,调查时才发现,就在江溪被拐不到两月,她的父母都死了。据说父亲是在去外地寻人路上精神恍惚,被一辆大卡活生生轧死的,死状极其惨烈,江溪的母亲受不了打击,得了抑郁症,直接就跳了楼。 严礼几乎可以想象,当江溪排除千难回到老家,却发现父母早已因当年的事故纷纷离去时的万念俱灰—— 他突然有点同情起这个杀人犯了。 江溪沉默了会:“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为什么杀人?” “活不下去就杀了呗。” 江溪微微阖着眼,严礼这才注意到,她还有一排卷而翘的睫毛。 他忽然想起从申市发来的那张属于江溪的个人资料,号称能将妖魔鬼怪都照出原型的证件照上,映着一个明眸善睐c顾盼神飞的少女,光看着,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灵气。 如果命运没有中途拐了个弯,对这妇人太过残酷,她阖该拥有一个光明幸福的未来,而不是背负着不名誉的罪名,走完人生最后的一程。 严礼感到些微的可惜。 他想起自家正上高中的女儿,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与江溪失踪时一般大,若哪一日他简直不敢想。 “活不下去?他们打了你?” “打,怎么不打?一天按三顿地拿鞭子抽,不定什么时候不顺心了,也抽。在那片,买来的媳妇都是自家的物件,打死不论。” 江溪撸起袖口,露出一小截手腕,小刘惊呼了一声。 短短的一段,纵横交错没一块好肉,全是坑坑洼洼层层叠叠的疤,一看就是长年累月被鞭笞才留下来的,一眼看去可怖得狠。 “难看吧?这没什么。” 江溪不在意地将袖口重新拉下,严礼注意到她右手小拇指微微往外别着,好像是拗断了又没接好的样子。 “挨打是家常便饭,常常被惩罚整天整夜地没饭吃没地睡——这也没什么。” 在正红旗下大白天光里蓬勃长大的小刘不能理解,如果这都没什么,那什么才是有什么。很快,江溪就让他知道了,被愚昧和无知浇灌的土地,因贫穷所能滋生的罪恶。 “桑全根买人的钱哪来的你知道吗?他是老大,底下还有三个兄弟,四兄弟一起凑了钱,买了我。明面上,我是桑全根一人的媳妇,可你知道这被窝里睡了几个?” “几个?” 小刘喉咙发紧。 严礼看了他一眼,没斥责。 “四个,啊,不对,后来还多了一个他那老不死的爹。” 江溪喉咙口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短促而冷厉。 仿佛是夜谈诡话中才会出现的荒谬现实,让小刘呆了住,连声音都在发抖:“这,这”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 江溪的眼神,让小刘面上一阵又一阵的发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敢听了。 严礼却在江溪的沉默中了然。 在那穷乡僻壤天高皇帝远的合扬县,为了当地治安管理,大部分警员都是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江溪什么都没说,但在她近乎嘲讽的眼神中,却仿佛又什么都说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舍友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对这个同甘共苦过的同桌, 江溪向来愿意多给一点关注, 嘴角弯了弯:“早。” 才坐下, 孙婷就努了努嘴悄悄地咬耳朵:“你看那边,陈菁她爸给她买了条施华洛世奇的链子,把刘芸得意的哟” 江溪向来不懂小女生的逻辑, “跟刘芸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孙婷耸了耸肩,“大概是我有一个有钱好闺蜜那种诡异的自豪感吧” 江溪默了默,朝那边看去了一眼, 果然见刘芸高昂着头, 跟机关枪似的喋喋不休, 将陈菁从头到脚夸了个遍, 临了还得拉个对比的出来躺尸: “不像有些人,听说家里连房子都卖了, 都被还天天端着个女神范儿, 说起来天天戴黑框顶着马桶盖,不会是不小心毁容了吧?就这样, 还钓着卢皓不放,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学生里少有这么恶毒的。 陈菁急得阻止她:“小芸,别说了!这也不是江溪愿意的。” 江溪冷眼旁观,孙婷却见不得自家女神被侮辱:“你说什么呢?嘴这么臭, 早上吃狗屎了?!” 好样的。 依照从前, 有人敢这么说, 江溪早就正面杠了, 可惜她现在是岁月静好人设,所以只给了刘芸一眼,让她自行体会,淡道: “孙婷,咱们人怎么能狗一般见识呢?乖。” 陆珠儿在后面“噗嗤”一声笑了,趴着桌子“哈哈哈”,笑得直打跌,这姑娘的性子,她喜欢。 “江溪,你说谁狗呢?” “谁应谁是呗。”孙婷朝江溪挤了挤眼睛。 江溪谁也没看,慢条斯理地整理书包,直到课业书全放好了,才慢吞吞来一句:“孙婷啊,咱们做人呢,得积口德,不然呢,还真是人不如狗。” 其实这话已经有点崩人设了。 不过江溪不在乎,咖啡店一天能抵得上学校半个月了。刘芸欺到面上还不还手,成了个谁都能捏两把的包子,她可不愿意。 其实学生更向往快意恩仇,江溪如果还照之前那样软绵绵,反倒让人瞧不起,这下带脏字的怼回去,让刘芸哑口无言,反倒让人高看一眼。 江溪挑了挑眉:这样也可以? 陈菁拉着刘芸坐了下来,充当和事佬:“小溪,芸芸不是故意的,你别介意。” 这话江溪回介意,显得小肚鸡肠,回不介意,又气短。 孙婷近来性子大变,对上有关江溪之事像是变了一个人:“陈菁,你这话,怎么听得这么不是滋味呢?” “要哪天我看你不顺眼,砍你一刀,再跟你说不是故意,你是不是就原谅我了?” 陈菁哑口无言,她原就是班里仅次江溪的第二好看,杏仁眼,尖下巴,加上白皮肤,整个一小家碧玉,加上说话细声细气c温温柔柔,在班中人气挺高,女生男生群里都挺受欢迎,孙婷要继续怼刘芸,大家只会看戏,但怼上了陈菁,就有人帮腔了: “孙婷,陈菁也是好意,大家都是同学,散了散了。” 江溪定定看了陈菁一眼,突然笑了:“陈菁你项链真漂亮。” 陈菁红着脸,“谢谢。” “不客气。”江溪有点想使坏:“听说你喜欢卢皓?” 陈菁急急否了,“没,没”说着,气又弱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 江溪看着都替她难受,不过她这人同情心欠奉,刘芸踩她,她也得还点好玩的:“陈同学啊,其实吧,我跟卢皓现在真没什么,以后也不可能,倒是你那好闺蜜” 她笑得纯良:“你确定她是因为跟你同仇敌忾,还是别的?” 这话不是暗示,简直是明示了。 陈菁通红的小脸登时煞白,刘芸慌乱摆手,“菁菁,你别听江溪瞎说,我,我” 再恶毒,也还是个十六岁少女,被人大庭广众之下揭破心思,不亚于光着身子在大街上裸一奔,刘芸脑子里那根弦“唰地”就崩断了,捂着脸冲了出去。 江溪默默地坐了下来。 陆珠儿在后面戳了戳她,比了个大拇指:“女侠,高,实在是高,杀人诛心啊。” “承让。” 江溪彻底放飞自我。 孙婷双眼晶晶亮,她觉得——她又看到在桂市神采飞扬遇神杀神的江女侠了。 接下来刘芸再不敢亲撩虎须,远远见到江溪跟见了煞神似的,必定绕开,耳边少了苍蝇嗡嗡嗡,江溪觉得连空气都清新了。 早上都是大课,江溪跟得颇为吃力,一上午下来早就头昏脑涨,午饭都是由孙婷从食堂带回来的,她扒拉了两口,就蔫蔫地趴在桌上。 孙婷关切地看着她:“小溪,你是不是不舒服?” 江溪捂着肚子,张嘴示意:“姨妈痛。” 两世都有的毛病,压力一大就容易犯,照理还差两天,这次不知怎么提前了。 小铅被她的怨念弄得委屈: 江溪: “那怎么办?一会还有体育课,听说老师还要跑三千米。” 陆珠儿从后面递了个小面包过来,江溪笑纳:“谢了。” 见孙婷还一脸担忧,拍拍她脑袋:“怕什么?大不了浴血奋战。” 比起前世,这不过是生理痛苦。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江溪以为自己会是雄赳赳气昂昂地跑完三千米长征,谁料跑到一半就被老师拉了下来,这个年轻的体育老师赤红着脸,一脸不自在:“同学,你不用跑了。” 江溪捂着翻江倒海的小腹,不用跑了? 不用跑自然好,江溪重活一世,也没打算去练铁人三项,善解人意地退了,等到教室才明白,为什么老师支支吾吾,她校裤后面——沾了红。 江溪若无其事地换了小面包,只是裤子后面一滩,却是没什么办法了。 等到下课铃响,一班学生陆陆续续地回来,陆珠儿见她就笑:“傻大姐,一会估计得有人来送温暖,接着点,啊?” 江溪瞟了她一眼,没明白什么意思,她近来话变得多了一些,“什么温暖?” 话还未落,门口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江溪!” 江溪抬头一看,卢皓跟棵精神抖擞的小白杨似的,笔直笔直地站在她教室门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江溪懒洋洋地不愿意起来:“什么事?” 卢皓脸唰地红了。 少年脸皮薄,晃了晃手中外套,江溪这才注意到:“你” 送温暖? 让她系腰上? 她立刻明白了。 可江溪不想要。 卢皓张了张口,眼里的光熄了,堂堂的一个校草,就这么手足无措干巴巴地杵在一班门口,竟有些可怜。 江溪没心软,可有人替他心软。 陈菁迎了上去:“我帮你给江溪。” 江溪面无表情地看着,嫉妒吗? 有的。 她这小肚鸡肠大概是好不了了。 可卢皓不一样,她不想去抢。他很干净很单纯,两人看上去很配。 卢皓将外套给了陈菁,陈菁期期艾艾地过来,江溪看着她,冷冷地道:“陈菁,你接的东西,你自己负责。” “可,可” 江溪看着陈菁也是发红的眼眶不为所动,两人一时僵住了。 正僵持间,刘芸一声尖叫打破了寂静: “啊——菁菁的项链不见了。” 陈菁攥着卢皓的外套三步并作两步地回了座位,脸色苍白,刘芸盯着她笔盒不放:“菁菁,我记得你上体育课前放这的,怎么不见了?” “对啊,我放这的。” 一个施华洛世奇的项链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还是极其珍贵的。陈菁家境虽不差,可也没好到丢了当没事一样。 “江溪,是不是你偷的?” 飞来横祸。 江溪眼神紧了紧,孙婷气不过回:“刘芸,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除了江溪,还能有谁?”刘芸信誓旦旦:“体育课前,项链还好好地在这,一节课的功夫就没了。再说,江溪家现在这么穷,连片瓦都没有,指c指不定就她偷的呢?” 江溪体育课没上,一班是都知道的。 眼前所见,几乎颠覆了江父江母从前整个的人生观,在正红旗下长大的他们,有着最坚定的唯物主义价值观,不信神佛,笃定一切魑魅魍魉都是封建迷信,可菩心草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出现了—— 江父伸手的时候,小铅在脑中跳跃:“男人这种恶心肮脏的泥捏玩意儿,脏脏脏!不许碰阿心!” 江溪眼神冷了下来。 菩心草好似感应到宿主传来的低气压,委屈巴巴地将叶片探出去,触了触江父,又闪电式的抽了回来。 江母的关注点却在另一处,“所以溪溪你需要用这什么人气值,来养这棵草?万一,我是说万一,”江母嗫嚅着嘴,最终没敢说出来。 当神物出现时,孩子往往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世界中心,这世上所有神物当归他所有c为他服务。而大人却更现实,考虑的更多,他们不相信奇迹。 人越长大,冒险和猎奇在血液中的分量越来越轻,而怯懦和现实却越积越重。 江母不得不去为江溪考量,如果这棵草是邪物该当如何? 菩心草扎根在溪溪手心,倘若一直生长下去,根系蔓延至全身血液,到时候究竟是溪溪成了这棵草的养分,还是两人双生共体? 江母不是孩子,她只是一个母亲。 跟世界上千千万万个母亲一样,为了孩子,她愿意披荆斩棘,舍生忘死。 “要,要不,你问问这棵草,愿不愿意移植到妈妈手心?”江母试探性地问,被江溪直接拒了。 江溪不是真正的高中生,自然明白江母的顾虑。 可她这条命本就是白捡的,父母如今好端端的没出事就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以后,谁能保证? “妈,菩心草说了,你不合适。”江溪信口胡诌,“它说我是十世善人托生,所以这世应有果报。” 小铅这回安安静静的,没在脑中捣乱。 神神叨叨之事都亲眼所见,江父很快接受了这个解释,甚至于江母自己也更愿意接受这个解释,“那现在,溪溪你还有多少时间?” 江溪讷讷道:“一年吧。” 小铅这回跳出来,方块字扭扭捏捏了半天,才排出了一行:“洗髓液成功洗髓,花去了宿主三百天。” “什c什么?!” 江溪猛地跳了起来。 三百天? 扣掉昨天一天,就剩下五十八天了?! 真他妈坑爹。 江母如今是惊弓之鸟,忙不迭追问:“溪溪,怎么了?” 江溪下意识露出个安抚的笑来,“没事,就突然想起来,女儿现在这样,继续住大伯家好像不太好。” “对,对,溪溪顾虑的有道理。”江父点头赞成,“之前我还想慢慢寻摸来着,那边确实不能住人了,时间隔久一点,还能说是溪溪长开了,可昨天溪溪什么样,他们可都见得真真的。” 江母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于是一家人兵分两路,江母带着江溪去改头换面,江父则继续跑出租中介,力图寻到最合适的租房。 “丫头,可真的要剪了?” 理发师可惜地看着江溪的一头黑长直,他做理发师这么多年,可第一回见到这种发质,浓墨一样的黑,梳子放上去,能一下子顺到尾,都可以拍洗发水广告了。 “剪,都给剪了。”江母手在江溪耳后比了比,“到这,都给我剪了,刘海也给剪齐了。” 顾客是上帝。 理发师再可惜,也得照顾客的意思办,“大姐,这剪下来的头发,我们店一百大钞收,成不?” 这价,已经超出行情许多了。 江母乐了,大手一挥:“成。” 一头披肩长发愣是一剪子剪到齐耳,额前刘海也给剪成了西瓜太郎头,姓孙的理发师一边剪,一边心里直抽抽:多好的头发啊,平时养的得有多精心,一根开叉的都没有,说剪就给剪了。 “好了。” 理发师吹了吹,收起工具,不得不说,这丫头底子是真好,就这么埋汰人的发型,依然衬得她眉眼灵动,皮肤白得晃眼,近瞧那是一点瑕疵都找不出。 江母左瞧右瞧还是不太满意,“师傅,你这头发弄得忒好看了,再剪丑点行不?” “嘿,你这” 理发师没词了,没好气地道:“大姐,这头发你换个人试试?您闺女顶着这么张脸,怎么丑得起来?” 话糙理不糙,就这样的底子,剪个光头,照样是天下第一。 “妈,算了,就这样吧。”江溪拍拍身上的碎发,朝孙师傅眨眨眼:“师傅,洗剪吹十八,您还得倒找我八十二。” 这小模样任谁看了都心中欢喜,孙师傅直接大手一拍:“今儿这头老孙我剪得亏心,就不收钱了,倒找一百,丫头拿好。” 江溪没肯收,执意找了十二给人,拽着江母出了理发店。 理发店所在的这条小巷弄是申市常见的苍蝇巷,道两旁开满了各色小商铺,江溪脚尖一转,轻车熟路地领着江母来到一间小门面前,玻璃四面透光,摆满了各式眼镜,里边老板闲得在打苍蝇。 江溪径自取了副黑框平光镜往鼻梁上一架,“妈,怎么样?” 江母左看右看,满意地点头:“不错。” 西瓜头,厚刘海,黑框镜,精致的小脸被厚重的行头遮住,即便露出来的皮肤依然白皙,可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书呆子,不大起眼了。 “就这个,老板,收钱。” 买完行头,江溪提出与江父碰头,正巧江父跟着中介一连看了几家,正举旗不定。 一家距学校近,一室一厅,租金贵地方小,一月要上两千五,申市消费不高,这小两千五差不多能抵上工薪阶层大半月工资了。另一家离学校较远,骑车快一点也要将近二十分钟,两室一厅,一月一千八,胜在住得舒坦。 “溪溪,你来选。” 中介一眼就看出,后赶来的母女俩中,女儿才是真正能做主的。 “一千八的正好。” 可江母不太满意,“高中本来学习就紧,路上再耗费这么多时间,不耽误学习嘛。” “来回路上就当锻炼身体,何况这段时间还可以用来练练听力,不会浪费。” 江溪性子固执,一旦决定了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何况他们一家子如今是坐吃山空,略一计较最终还是定了一月一千八的两室一厅,押一付三,一手交房一手交钱,等租房合同签完,七千就率先付了出去,至于两百的零头,中介主动给抹了。 租完房就是一阵乒乒乓乓地搬家,所幸放在大伯家的大件行李都还没来得及拆,由大伯骑着三轮电动车,两趟就搬完了。 “我说爱国,你们也太见外了,我那婆娘就是嘴碎,没坏心,用得着这么急急忙忙地瞎赶活?” 大伯帮着将一包大家伙一路扛到三楼,进门一瞅,地方倒是敞亮,窗明几净,就是里头空荡荡的,除了几张床,连个电视机都没有。 “大哥,您那也周转不开,孩子们都打地铺去了,我跟秀兰哪儿过意得去,再说,赶巧有熟人出租,给我们撞上了,也是运气。” 江父笑呵呵地道,大伯拍了拍他肩:“得,有什么事跟哥吱一声,咱妈一走,老江家也就剩我们爷俩了,别跟哥见外。” 两人好好絮叨了会,大伯不好留下叨扰,就直接下楼骑了电动车“突突突”地走了。 搬家不是一蹴而就之事,当初卖房时,所有的家具连同房子都一并打包卖了人,新家里连个锅碗瓢盆都缺,几人又跑了趟市场,将柴米油盐锅碗瓢盆这种紧要东西先添齐了,才相携回了家。 江母在家洗洗刷刷,江父就带着江溪先去学校销假。 今天正值周末,校园里来来去去之人并不多,江父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溪溪,要不我们换所学校念?” 市一中作为申市最好的高中,生源师资都是一流,只有学生挤破头想进来,还从没有人想出去的。 江溪如果要换高中,依照户籍生源地,顶多是退到原来的毛葛中学,可谁都知道,毛葛中学是出了名的烂,往届出个一本生,校长都得敲锣打鼓地发奖学金。 要让江溪换学校念,江父心里简直在滴血,可他又舍不得娇滴滴的女儿继续在这受罪,光想一想那闲言碎语,就够受的。 一张帅气的老脸皱巴巴地看着女儿,竟然有点萌。 江溪“噗嗤”一声笑了:“爸,您一把年纪装可爱,是不是有点犯规?”她扯了扯书包带子,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放心,市一中的学生,素质都挺高。” 这么一说,江父就信了。 他哪里知道,好成绩不代表有好品性,善意也从来与恶意并行。 江溪的班主任是个执教多年的老教师,德艺双馨是出了名的,见自己班里的得意门生回来销假,激动的声音都哽咽了,“好,好,好孩子,回来就好” 谁都知道,这被拐了又找回来的几率,几乎是万中无一。 江父的心,又放下了一大半。 而江溪所在的高二(1)班,早就炸开了锅。 “你们知道,我刚刚去班主任那拿作业看到谁了吗?”一瘦皮猴兴奋地眉飞色舞。 “谁?” “江溪他爸。”瘦皮猴名为刘洋,平生最爱评点男女风云榜,一张嘴皮子讲起八卦来简直风云色变,“我见到江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撩骚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不大的审讯室内, 严礼翻着手中卷宗,不带任何情绪地例行问话。身旁新进部门的小刘垂着头奋笔疾书。 审讯桌对面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妇人, 面色枯黄,皱纹过早地爬上了她的眼角,一身灰扑扑打了七八个补丁的破布棉袄,明明还是盛年,却仿佛已经提前走到了日薄西山的暮年。 来这的犯人,要么骂骂咧咧,要么痛哭求饶,可这妇人从头到尾闷着头, 只偶尔以点头摇头作答, 安静配合过了分。 严礼也不在意。 作为桂市刑支大队的二把手,他手头每年要经手的案件不是以万计,也是以千计的,一颗心早就历练成了硬邦邦臭烘烘的石头, 没那么轻易撼动—— 何况,这是一个灭人满门的杀人犯, 整整六条人命啊。 严礼想到一年前的中秋,当他接到报案火速赶去时,废墟里拖出来的六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就忍不住心惊。 这算是近些年难得的刑事大案了。 不过想到合扬县那块地方的风俗, 又觉得出这么一桩事——也是迟早的。尤其东南角的桑家荡, 窝在山沟沟里, 平日不与外界往来, 穷得还跟解放前似的,家家户户媳妇都靠买。 事发后,桑家荡的男人们义愤填膺地站出来,说这家买来的媳妇天生白眼狼,逃了五六次,被全根打断了腿还能跟跑货的往外跑,就是个养不家的。有几个碎嘴的婆娘则忿忿道这家媳妇就是个爱勾人上炕的狐狸精,言之凿凿地说迟早出事,个个成了事后诸葛亮。 全国通缉了一年,一个瘸腿妇人也不知怎么掩饰的,竟然硬生生藏了一年,直到如今自首才归案——衬得整个桂市的警署几乎成了行业内的笑话。 “逃亡了将近一年,为什么突然想到自首?” 江溪抬头看了他一眼。 严礼这才发觉,这妇人有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即便眼下有块碗大的疤,即便这波光粼粼下是一滩死水,依然能觉出曾经的动人,让人忍不住生出驻足一二的心思。 “警官,”江溪粗粝的声音如刮过砂纸,好似很久不曾开过口:“问这些做什么?” “案情需要。” 严礼合上卷宗,将手边的矿泉水往前递了过去。小刘也停下笔,好奇地看过去。 江溪没接,她好像对这世间的一切都丧失了兴趣。过了会,才艰难道:“我回了趟家。” 严礼顿时了然。 去年通缉令刚出来时,他为了抓人,特意去了一趟申市,调查时才发现,就在江溪被拐不到两月,她的父母都死了。据说父亲是在去外地寻人路上精神恍惚,被一辆大卡活生生轧死的,死状极其惨烈,江溪的母亲受不了打击,得了抑郁症,直接就跳了楼。 严礼几乎可以想象,当江溪排除千难回到老家,却发现父母早已因当年的事故纷纷离去时的万念俱灰—— 他突然有点同情起这个杀人犯了。 江溪沉默了会:“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为什么杀人?” “活不下去就杀了呗。” 江溪微微阖着眼,严礼这才注意到,她还有一排卷而翘的睫毛。 他忽然想起从申市发来的那张属于江溪的个人资料,号称能将妖魔鬼怪都照出原型的证件照上,映着一个明眸善睐c顾盼神飞的少女,光看着,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灵气。 如果命运没有中途拐了个弯,对这妇人太过残酷,她阖该拥有一个光明幸福的未来,而不是背负着不名誉的罪名,走完人生最后的一程。 严礼感到些微的可惜。 他想起自家正上高中的女儿,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与江溪失踪时一般大,若哪一日他简直不敢想。 “活不下去?他们打了你?” “打,怎么不打?一天按三顿地拿鞭子抽,不定什么时候不顺心了,也抽。在那片,买来的媳妇都是自家的物件,打死不论。” 江溪撸起袖口,露出一小截手腕,小刘惊呼了一声。 短短的一段,纵横交错没一块好肉,全是坑坑洼洼层层叠叠的疤,一看就是长年累月被鞭笞才留下来的,一眼看去可怖得狠。 “难看吧?这没什么。” 江溪不在意地将袖口重新拉下,严礼注意到她右手小拇指微微往外别着,好像是拗断了又没接好的样子。 “挨打是家常便饭,常常被惩罚整天整夜地没饭吃没地睡——这也没什么。” 在正红旗下大白天光里蓬勃长大的小刘不能理解,如果这都没什么,那什么才是有什么。很快,江溪就让他知道了,被愚昧和无知浇灌的土地,因贫穷所能滋生的罪恶。 “桑全根买人的钱哪来的你知道吗?他是老大,底下还有三个兄弟,四兄弟一起凑了钱,买了我。明面上,我是桑全根一人的媳妇,可你知道这被窝里睡了几个?” “几个?” 小刘喉咙发紧。 严礼看了他一眼,没斥责。 “四个,啊,不对,后来还多了一个他那老不死的爹。” 江溪喉咙口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短促而冷厉。 仿佛是夜谈诡话中才会出现的荒谬现实,让小刘呆了住,连声音都在发抖:“这,这”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 江溪的眼神,让小刘面上一阵又一阵的发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敢听了。 严礼却在江溪的沉默中了然。 在那穷乡僻壤天高皇帝远的合扬县,为了当地治安管理,大部分警员都是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江溪什么都没说,但在她近乎嘲讽的眼神中,却仿佛又什么都说尽了。 “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江溪是严礼极少碰到的那类犯人。 斯文有礼,谈吐清楚,显见是受过良好的教育,在交代犯罪事实时,逻辑依然很清晰,她交代得很详尽,从事前准备到事成如何逃脱,不曾有一丝一毫的矫言或隐瞒,态度坦然,神情从容。 严礼很清楚,这就是一个求死心切之人—— 她失去了生活的支点。 生活对江溪而言,除了痛苦,只剩下荒芜。 严礼感到微微的鼻酸,他揉了揉鼻头,鼻音重了些:“没了。” 他夹起卷宗,起身时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转头说道:“如果有什么东西或信件需要转交,可以叫小刘。” 江溪沉默良久,突然笑了声: “没有。” 案件从送审,到批文下来非常迅速,很不出意料,不论如何情有可原,迎接江溪的,也不过是一颗子弹。 在纷杂繁复的新闻事件里,甚至连个豆腐块都占不上。 “嘭——” 江溪蓦地睁开眼睛。 后脑勺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迷迷糊糊地想:我不是死了么? 可耳边此起彼伏跟交响乐似的低泣声让她“死”都“死”得不安稳,江溪无奈“诈尸”,勉力往前看去,这一看之下,登时傻住了: “小,小玲?” 一个圆眼睛圆脸盘的小丫头朝她半好奇半天真地问:“姐姐,你怎么知道小玲名字?” 江溪下意识感觉到不对。 支着身体坐起,背后是一片冷硬的土墙,身下是垫得厚厚的稻草铺,不大的房间,跟赶猪似的圈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孩子,整个是一片凄风苦雨,愁云惨雾。 在哭哭啼啼中,江溪眯起眼——这不是当年被拐后,她被暂时安置了一段时间的房间? “姐姐,你头还疼么?” 江溪只摸到了脑后一个隆起的大包,恍然间想起,当年刚刚被丢进这个房间时,她性子烈,确实是被那女拐子拎着头发撞过墙的。 “姐姐不疼。” 江溪看着自己过分白嫩的双手,这双手上还不曾有过中年劳作的茧子,没有可怖唬人的断指。 她后知后觉地想:赶巧,她重生了? 江如月回到家时,就看到自家的蚂蚁窝挤挤挨挨地站了许多人,下饺子似的。 本就逼仄的客厅被鼓鼓囊囊的行李箱摆满了,偏生这么多人,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少女。 江溪一身简简单单的白t,低腰牛仔裹出细腰长腿,脚下一双白球鞋,素面朝天,笑脸盈盈,却格外地吸人眼球。 气闷的感觉又一次泛了上来。 江如月翻了个白眼,手中的单肩包往进门口一摔,动静不小,一时间惊动了客厅里正聊得起劲的几人。江卫国朝她招了招手,黝黑的国字脸扯出难得的一抹笑,“月月,快来看看,谁回来了?” “姐。” 江溪笑着朝她打了声招呼。 说起江家,不得不说起江家的这两个兄弟,大哥江卫国,小弟江爱国。 两人同出一个娘胎,偏偏大哥黑皮方脸阔唇,整个一憨厚老农民的模样,性子也确实老实巴交,但江溪的父亲江爱国,却打小就唇红齿白c人见人夸,长大了也斯文帅气,虽如今为着江溪这事苍老了许多,可乍一眼看去,也还是个体面的老帅哥。 来自父辈的基因,导致江如月与江溪从小就呈现出两个极端。 江如月像她爸,一个女孩子,皮肤黑就不提了,青春期冒了满脸痘,如今痘没了,痘坑还留着,方脸小眼大嘴巴,非但不漂亮,还丑得有些过,打小就是同龄们嘲笑的对象,就算是扮家家酒,她也只能扮那抢亲的强盗——没人愿当她新郎。 江溪呢? 就大大的不同了,白皮大眼樱桃嘴,她妈年轻时就是十里八乡一枝花,尤其江溪还特别会长,专捡父母好的地方遗传,导致最终的结果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打小,在脸这一块,就没几个能跟她打的。 江如月就比江溪大一岁,小时两家都在乡下,对门对面的邻居,经常在一道玩,可渐渐的,她就不爱带江溪玩了。 当谁还不是小公主呢? 跟着江溪,她江如月就永远只能是个洗脚婢。 那些个只会看脸的小男生扮起家家酒来,只会选江溪当新娘子,甚至为了当上江溪的新郎,事先还得打上一架。 及至后来江如月弟弟出生,江如月在家中的地位更是直线下降,她那个有些重男轻女的妈就更不将这长得磕碜的闺女放在心上了。 十几年下来,江如月是左眼瞧江溪的长相体貌不顺眼,右眼瞧她的娇生惯养不顺心,两人但凡碰面,不是互相挤兑,就是互不搭理。 小时好好的一对姐妹花,愣生生成了一对塑料姐妹花——大约连这个都不如,塑料姐妹情还愿意没事装点一下门面的。 “在外头这么久,可没少受罪吧?” 江溪掀唇,皮笑肉不笑:“姐,要不您也去试试?” “胡说什么呢?!”江母拍了拍江溪手手背,朝江如月歉意地笑笑:“月月,溪溪性子直,就是个嘴上没个把门,你可别介意啊。” 江如月嘴角抽了抽:溪溪性子直,所以她就活该受着喽? 受着吧。 江如月心里不大痛快,可自江溪失踪后就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却松出了些,嗫嚅着嘴到底没说什么风凉话,灰溜溜地去了厨房,帮她妈摆碗筷。 江溪本以为这次来又会受好一番奚落,毕竟他们如今过来属于“寄人篱下”,照江如月平时无事都要搅三分的性子,必定得想着法找茬。孰料这回“敌方”认怂,一时间竟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江母看得好笑:“妈以前不就跟你说过了吗?你月月姐她就是嘴巴厉害,到要紧时候,也还是关心你的。” 关心? 江溪耸了耸肩,没认。 小铅在脑中适时跳出来:“宿主,您初始值里有一分,可是江如月的哟~~” 居然会加浪荡的波浪号了。 江溪挑了挑眉,问起一开始就一直忽略的事:“按照欢喜的量值来看,我爸妈怎么说,也该有两百分吧?怎么才十?” 江溪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父母的信仰。 事实也确实如此。 小铅支支吾吾,半晌才讷讷道:“其,其实吧,阿心在你手心扎根成长时,就预先损耗了一部分的能量,这能量,也就是人气值。宿主的正确初始值其实是二百三十二。” 江溪默然无语。 她觉得,这棵草有点坑爹。 可再坑爹也只能咬牙认了,好歹多捡了一条命,能平平安安圆圆满满地陪在父母身边,对江溪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千金不换了。 当年被困桑家荡,被殴打c被□□,活得完全不像个人时,支撑江溪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不过是回家看一看—— 所以在千辛万苦地重回申市,反得了父母死讯时,江溪连一天都不想活了。 寒暄过后,大伯母就摆盘,招呼众人入座吃饭,按照当地习俗,江溪这是倒了灶头,霉运缠身,需要去去霉,囫囵着喝下一杯盐开水,江溪险些没吐出来—— 她很能确定,江如月躲厨房里,就是为了这一杯掺了不知多少盐的白开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安心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她不在意地收回视线,对新进门的小男生施以微笑, “欢迎光临。” 小男生蹭的红了脸, “姐, 姐姐好。” “叮咚——”又一好感值到手,江溪笑得更真心了。 陆远面对面站着,只觉得自己都快要醉死在新来同事的笑涡里,不料头顶挨了程店长的一记重锤:“狗子,快擦擦口水!” “舅!给点面子。” 陆远怨念地看了程澄一眼。 江溪不知道两人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乖巧招呼:“店长好。” 程澄很满意, “小溪啊,你也别光在门口杵着了,雅座来了个重要客人, 你去招呼, 放机灵着些,啊?” 江溪不大愿意。 可天大地大, 老板最大。 她脆生生应了:“没问题。” 程澄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往后厨走, 陆远揉着后脑勺, “店长肯定亲自下厨去了。” 江溪揉了揉腮帮子, 沉默地往雅座方向去。 说是雅座,其实只是将咖啡厅沿街的玻璃墙面隔了两间出来, 中间巧妙地以盆栽装饰, 营造出“僻静隐秘”的假象。 江溪过去时, 丽丽和另外两个女店员正一脸兴奋地站在一块, 不知谈论些什么。 “丽丽?” “小溪, 小溪,”就一会功夫,丽丽便与江溪混熟了,伸手招呼:“快过来,快过来。” 江溪眨了眨眼睛,笑问:“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刚才店里来了一个极品。”丽丽手在胸口划了一个大圈:“知道什么叫极品不?老娘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帅的。那腿,那腰,那手绝了。” 她一脸“摸一摸就算老娘去跳鄱阳河都愿意”的饥渴。 鄱阳河是申市附近的一条小河——早年打仗时,申市人过不下去了,都喜欢跳一跳鄱阳河赶一赶流行。现在还流传着许多水鬼传说。 “真的?” 江溪睁大眼睛,“比杨茂之还帅?” 杨茂之是现在娱乐圈正火的当红小生,偶像剧出道,出了名的英俊。 “顶配杨茂之好吗?”丽丽左边的女店员原来是杨茂之迷妹,此时却狂点头:“刚才,就刚才——他经过时瞥我一眼,我觉得我陷入了爱河,我想我爱上他了。” 咏叹调,表演型人格。 江溪心如止水,默默点评。 “你们就光注意脸?——肤浅。”另一店员彤彤两眼放光,她虽然吃糠咽菜人设不倒,却酷爱研究各类奢侈品,矢志嫁个有钱人,“那客人腕间戴的可是百达翡丽今年新出的全球限量,三千万,没门路还买不到。” 她比了个数。 丽丽和阿西不约而同地“切”了一声,她们难得达成一致,“三千万来咱们这小破地方的破咖啡店喝咖啡?是有金子捡,还是有生意谈?” 在他们眼里,有钱人就该乘着私人飞机,喝着红酒,看着包场电影,而不是在这么接地气的地方出现。 “那你们凑在这,是有凯子钓,还是有金子捡?” 程店长隐秘如背后灵忽得出现,手里一叠油泡酥螺,香气几乎是一瞬间就俘虏了江溪。 江溪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做吃货的天赋,正发着呆,程澄一把将碟子塞给她,挥手:“溪溪,你去。” 要见到三千万了? 纵使江溪心如止水,也忍不住生出一探究竟的心思。丽丽几人在她身后哀叹:“店长,你也不能看谁颜值高,就专门给谁开后门啊” 程澄没好气:“给你们开后门,我怕丢脸。” 江溪弯了弯嘴角,她这几个同事虽然性子跳脱,却都很好相处,不是难缠的性子。 丽丽朝她握了握拳,“小溪,加油!” 江溪无语,绕过一排情侣专座,后面就是雅座,她首先看到的是男人打理齐楚的头发,连根头发丝都透着性感,天蓝衬衫,深色仔裤,足下一双阿迪椰子鞋,正半倚半靠在沙发背上,垂头看手机。 “客人您要的油泡酥螺。” 江溪特别注意了下腕表,浅金色机械表盘,这高仿看起来还挺靠谱。 三千万抬起头来。 江溪方才还在脑中不断晃动的“三千万c鄱阳河”如雪花一样,顿时被这一眼给晒了个干干净净,大地空茫。 男人眉眼分明,鼻梁高挺,落地窗外大片的阳光洒进来,给他添了层剪影,就这么乱七八糟地坐着,也好像是坐在酒店的金玉大堂,喝着洋酒,吃着西餐,调戏着美人。 江溪本能地感觉到了不适。 这是一个迷人的男人——毋庸置疑。 虽然比想象中年轻。 韩琛不声不响地拿起刀叉,叉了一块油泡酥螺,“大橙子呢?” 江溪注意到油泡酥螺入嘴时男人脸上享受的表情,桃花眼的褶子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深邃迷人。她猜这人口中的大橙子,该是那满口“滚犊子”的店长。 莫名有点萌。 “店长回后厨了。” 江溪一板一眼地回。 韩琛的视线落在江溪腿上两秒,再漫不经心地移开:“哦?那你跟他说,再不出现,我就让赵馨儿赶过来。” 江溪转身出门,却被叫住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先生您的搭讪方式过时了。” 江溪硬邦邦地拒绝,出门时还觉得如芒刺在背。 她其实在这人一开口时就认了出来。 说是熟人也没错。 与申市格格不入的摩登,连同那管极有辨识度的迷人嗓音一起,让她想起秘密被偷窥时的反感和恼怒——这是颜值都无法拯救的领域。 橙子店长一脸烦闷地猫在过道抽烟,“什么事?” “贵客说,您要是不出现,他就让赵馨儿过来。”江溪复述得一清二楚,之后就见识到了何谓真正的川剧变脸—— 所以,一切艺术来源于生活。 这个满口东北大碴子味的男人从惶急无措到气愤恼怒再到认命,历时不过两秒,就成了只老实的鹌鹑,蔫头耷脑地往雅座走,“算你狠!” 有橙子店长亲自伺候,自然没江溪什么事,她又高高兴兴地去门口迎客,丽丽几个忙得团团转,还忍不住过来交流心得。 “溪溪,帅不帅?” “帅。”江溪露出标准的八颗牙。 彤彤突然“啊”地拍了下大腿,抖抖索索从小熊肚子兜里掏出个粉嘟嘟兔子皮的手机,十指如飞,不一会递过来,“我想起来他是谁了!难怪眼熟。” “呶,小溪,你看。”她指着一条去年的旧闻。 江溪垂眼看去,只见一队七个青年男女身戴红彤彤的表彰带站在高台,大字标题: 小字则大书特书两届均由韩琛带队的华大学生队是如何在国际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壮举,并注言:此子必将带动我华国计算机领域革新,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江溪直接忽略那大篇幅的溢美之词,视线落在正中意气风发的青年身上,韩琛? 如果不看一模一样的五官,任何见到这张照片之人都会觉得,这该是两个人。 一朝气蓬勃,如初升太阳,未来充满无限可能;而另一个—— 江溪不做评价。 “你说这人,怎么能这么帅,还这么聪明?”彤彤在这一刻直接成了韩琛的忠实迷妹,智商降为负,“从现在开始,我李小彤的人生目标要改成——睡不到韩大人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江溪笑嘻嘻地看着她:脑残。 当了一下午的吉祥物,江溪收货了将近八十个人气值,来遇见的一半人,尤其性别为男者,不约而同毫不吝啬地给她贡献了第一眼好感。 工作交接完毕,江溪就坐着公交晃荡晃荡地回了家,在家门附近,面无表情地将一大包满载爱意和联系方式的小纸条全部丢进垃圾桶,这些东西光看着,都能让她恶心,鸡皮疙瘩起了又起。 等丢完纸条,江溪才重新挂起笑,慢吞吞地往租房走,江母没认出她,直到江溪晃了晃手,“妈——” 江母在楼下等了有一会了,见一个大波浪美人朝她招手,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真的是自己那不省心的女儿,声调都变了:“溪——溪溪?” 搞什么名堂。 等江父回来,江溪很快就把“名堂”交代清楚了。 江父沉着脸,才高中的女儿要去做这伺候人的活,他怎么想都不舍得,可人命关天,他又不得不妥协,“以后溪溪上下班,都由爸爸,啊?。” “好。” 等事尘埃落定,江溪才肯告诉父母,也是为了减少其煎熬期,她心里明白,如果不让父亲送,恐怕两老都得不放心。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江溪在打工和学习中艰难地取着平衡,可这平衡,很快就打破了。 江溪摇头:“不疼。” 眼前所见,几乎颠覆了江父江母从前整个的人生观,在正红旗下长大的他们,有着最坚定的唯物主义价值观,不信神佛,笃定一切魑魅魍魉都是封建迷信,可菩心草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出现了—— 江父伸手的时候,小铅在脑中跳跃:“男人这种恶心肮脏的泥捏玩意儿,脏脏脏!不许碰阿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约饭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确定,自己并不是幻觉——她确实是重生了。 一切都还来得及。 江溪并没有问贼老天为什么不干脆善心发到底, 直接送她到被拐之前, 反而觉得这时间点刚刚好,产生了那么一点不可名状的安心:大概受虐久了, 太过幸运反而不安,一点点幸运就足够了。 对这间瓦房,江溪简直是刻骨铭心, 在桑家荡被打被虐的无数日日夜夜里, 她前前后后在心里模拟过逃脱无数次,对这段经历几乎是烂熟于心。 “小玲,回去坐好, 该有人来了。” 果然,就在江溪话音刚落没多久, 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推开,农村老旧的木门在墙上弹了下。 一个三十多岁头发跟鸡窝似的农村妇女摔摔打打地进来:“嚎什么?都嚎丧呢?再嚎, 老娘今晚都送你们去见阎王!” “哐啷”一声,一个铁盆落在地上。 在这当然不会像在家里那样,一顿米饭配上好几个菜, 兴挑肥拣瘦, 不喜欢了还可以撂碗子。 大锅的稀粥, 不知哪年的陈米煮的,其上飘着几根烂叶子, 偶尔还能见到虫尸在那落魄地飘着, 一口咬下去, 被石子崩了牙也是常事。 顿顿稀粥,勉强饿不死。 不吃?成。 接下来两顿继续饿肚子。 拍花子们可不会看你年纪小,就起了怜贫惜弱的心——除了外面那一点人皮用来迷惑人,胸腔里那颗心恐怕早就烂了。 这铁盆落下来,方才还哭得呜呜咽咽的孩子们个个知趣地围上来,等着派粥。 大部分都是如小玲一般的幼儿,正是会跑会跳人憎狗嫌的年纪,却个个安静如鸡,乖巧得过了分。而如江溪这般大的实在不多—— 拍花子们拐人,也是有讲究的,不会什么人都要。 少女如她这般大的最受欢迎,新鲜水灵花一朵,买家多,好出手,也能卖上价;而大的少年,他们不会要,一来不好管,二来没去处。再来就是五六岁正懵懵懂懂的幼儿,也是时鲜货,有的是生不出儿子的人家抢着买。 轮到江溪了。 江溪垂着脑袋接过缺口的瓷碗,第一次老老实实地呼噜呼噜就地吃了起来。 派粥的女拍花子冷哼了一声,显然很满意这刺头的安静,指桑骂槐地道: “就我这地儿,凭你以前是天仙,来了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听话,才有饭吃,不然”吊梢眼环顾一周,孩子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纷纷加快了吃粥的速度。 江溪当然不会与她犟嘴—— 那是前世的她才干的二缺事。 嘴炮再厉害也没用,这些人有的是整治刺头的法子。 她才来第二天就被扯着脑袋撞墙,现下还是“学乖”一点,降低对方的防范之心才是要紧事。至于周围这些孩子——江溪箍紧了本就少得可怜的怜悯心,假装看不到。 “小溪你吃饱了吗?” 一个娇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江溪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与她一同被拐的同桌:孙婷。 在这房间里,与她一般大的有三个,全是女的。 一个女大学生,据说是在夜店high过头,被迷药迷蒙了来这的,长相普通,本就轻薄的衣衫早在长时间的折腾里成了破布烂条,发馊发臭,此时正闷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不过江溪知道:这人绝不是盏省油的灯。 前世她成功出逃过一次,但很快就被抓了回来——若非这女大学生大呼小叫地将人惊醒,她可能逃得还要更远些。 还有一个就是孙婷了,她俩说不清谁连累谁,相伴着出去买文具,一同被拐,成功结成了一对落难姐妹花。 后来她先被卖,至于留下的孙婷想来运道不会比自己强出太多。 回忆起来,竟觉得是很久远的事了。 “我吃饱了。” 江溪将吃完的瓷盆还给了女拍花子,闷着头退回了自己的稻草褥子,孙婷奇怪地看着她,只觉得这个同桌恍惚间有些不同了。 她说不出来,就好像是一夕之间从春暖花开成了数九寒冬,又冷又硬,还带着水草常年不见天日的阴郁。 “小溪你”怎么了? 孙婷咽下话头,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不知所措地看着江溪,却只得了江溪沉默的一眼。她初逢大变,方寸大乱,只本能地想与熟悉之人挨在一处,小心翼翼地挨着江溪坐了下来。 江溪瞥了她一眼,没吭声,只将脑袋伏在膝盖上想对策。 这间房出去,挨着的就是一间堂屋,平时早晚都由人看着,两个拍花子一组轮换,统共四男一女,个个都有一把子好力气,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强来肯定不是对手。 何况晚上还有一顿“加料”的稀粥,吃下就成了软脚虾,迷药能管用一夜,这些拍花子们早在长期的行业运作里对这一套极为娴熟了。 所以,只有晚上,拍花子们包括这些被囚的孩子们警戒心才会放到最低。 可江溪不可能晚上逃,一来,那蛮横的女拍花子必定看着她们将掺了迷药的稀粥吃下去,二来是晚间出逃,这荒郊野外的乡下,早早就熄灯灭火,没有代步工具,逃也逃不出太远。 正想着对策,江溪突然觉得手心发痒,好似有什么东西试图钻破她的掌心往外生长,疼,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舒爽。 她摊开掌心,人却愣在了那儿。 就在那脏兮兮,还沾着污渍血迹的掌心,有一朵嫩生生绿油油的细芽儿在悄悄地破土而出,而这土——显然是她的手掌。 一棵草长在了她手心。 豆芽菜似的身形,还不及半截指甲高,见江溪看它,还迎风招展似的扭了扭身子。 江溪“啪”地就合上了掌心——她被这玄幻的一幕惊得一时将自己的出逃计划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孙婷被她的动静惊动了,见江溪面色不对,不由关切道:“小溪,怎么了?” 江溪摇着头,花猫似的脸看不出神情,却能隐约觉出不同寻常:“没什么。” 是夜。 吃完掺了料的稀粥,江溪朝墙壁那侧了身子,等所有人都入睡后,才睁开了眼睛。 她摊开手掌,出神地盯着那一株“豆芽菜”,月光照不进这间黑黢黢被封死的房间,江溪不怕人看到掌心的异常。 她小心地伸出左手触了触掌心,果然摸到植物叶片特有的酥酥柔柔的质感,再转往根部,“豆芽菜”的根茎与手掌密丝合缝地结合在了一起。 江溪使力往外拔,却发觉除了让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外,毫无作用。 “豆芽菜”长了一副钢筋铁骨,顽固不化地生在了自己掌心。 莫非重生回来,她要s爱德华的剪刀手,以后也成为植物手?江溪啼笑皆非地想着,脑子里却浮现了三个字: “菩心草。” 菩心草? 江溪确定,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她从没听过这个名字,最多也不过是知道“菩提树”罢了。 那么,菩心草是说她手掌心这棵“豆芽菜”了? 江溪虚虚合拢着掌心,试探地在脑子里想,“菩心草是什么?” 果然,一段段有关菩心草来历的铅印字被强硬地灌输入脑子里,江溪被塞了个头晕脑胀,好不容易才理出个头绪,所以说,菩心草这玩意,起源于佛祖门前菩提树下长着的一棵连根草,名“菩心”? 可菩心草怎么长到她手心了? 江溪想不明白,脑子里又自然而然地浮现一段铅印字:菩心草娇嫩,菩心草若死,则宿主亡;菩心草如存,则宿主存。 江溪有点着急,她好不容易重生,还没从这鬼地方逃出去,还没安顿好父母,还有长长久久的岁月要活,怎么就要因为一颗娇嫩小草的死,先活不成了? 可重生这么离奇的事都碰上了,自己与一颗小草性命相连,又好像半点不出奇了。 江溪的过去,让她善于隐忍,即便心中有无数疑惑,依然按捺住了好奇心,只在脑子里问:“菩心草怎么不死?” 她问得糙,那铅印字也就答得粗: “气。” 江溪没听明白,不由重新问了遍:“怎么说?” “菩心草以人气为食,宿主得一人欢喜,则菩心草多活一日,得百人欢喜,则多活百日,百人欢喜,则酿解忧露。” “若得千人欢喜呢?” “多活千日,酿仙脂露。” “若得万人欢喜?” “多活万日,酿醍醐饮。” “若得亿人欢喜?” “” 铅印字没答。 江溪枕着脑袋,长长的睫毛在夜色中忽闪忽闪,“我还能活几天?” 如果将她现在的处境换算成数学题,她大概是碰到了难度超纲的附加题了,棘手得很。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先逃出这个牢笼,再图其他。 “十天。” 江溪猛地闭上眼睛,才十个。 她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却又觉得本该如此。 她从前只知闷头读书,极少与人交际,能在周围满打满算的数出十个,该知足了。 十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情势逼人,她需要等一个最佳时机,一击即中。 “解忧露是什么?” 夜漫长,江溪百无聊赖,干脆问起方才就一直记挂于心的问题,俗语常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掣肘重重,也许贼老天会开个眼? 脑子里的铅印字过了半天才浮现: “解忧露,顾名思义,解除身体的附加debuff,顽疾不可。” 江溪猛地睁开眼睛,“如果是迷药呢?” “可。” 铅印字惜字如金。 江溪觉得自己找到突破口了。 有门。 江溪拨着手心软绒绒的叶片,等着铅印字继续。 “欠一百,还两百。” 江溪有点牙疼。 人气值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她要怎么去取得那么多人的喜欢?自己又不是人民币,还能人见人爱。 前世被困在鸟不拉屎的山沟沟多年,江溪都没一根绳子吊死自己,全因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铁律,此时也是债多不愁,只想着先逃离这个贼窟再说。 耳边孙婷轻微的呼噜声听得人心烦,江溪转了个身,默默闭上了眼睛。 良心 良心这东西,在很多时候,能少一点还是少一点。 江溪不愿去看孙婷的脸,可不知怎么的,心底沉甸甸地好似系了块石头,压得她一阵阵地喘不过气。 江溪又翻了个身。 堂屋外的打牌声此起彼伏,对于这些拍花子们来说,除了每半月一次与下家交涉的工作外,其他时间大多是无所事事的。 迷药的劲渐渐上来,江溪微阖着眼皮,默默地想着心事,人还未睡熟,大门便被人“哐啷”一声从外推了开,一个黑影踉跄着被重重地推进来,伴随着一声呵斥的哩语的,摔在了江溪身旁的草褥子上。 江溪蓦地睁开了眼睛。 夜深沉,只有门缝透出的一点微光。 方才的黑影蜷缩成了一团,身子微微发着颤,若非沉重的鼻息还昭示着生命的迹象,整个人便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即便是吃了“加料”的稀粥,依然有几个孩子被这动静吵醒了。 他们习以为常地朝江溪那边看了一眼,又翻个身继续睡去了。 在这朝不保夕的地方,没有人能有多余的善心去分给别人——即使一个个还是纯真的孩子,也都被惶恐和不安过早地催熟了。 按理,在江溪十几年过去的黑暗里,这一段回忆实在微小得不该被铭记,可她却发现,自己记得很清楚。 她很清楚这被推进来的是谁,一个十来岁本该还在上初中的男孩儿,脸盘精致漂亮得跟尊洋娃娃似的,只是性子极为桀骜,不服管教,经常被那群拍花子叫出去单独教训。 不用说,这小孩必定是又在外被狠狠训了一顿,恐怕又得趴上好几日不能动。 江溪收敛了那少得可怜的良心,正要重新闭上眼,鼻尖却传来一股熟悉的麝香味—— 如果她还是前世那个懵懂的高中生,恐怕是闻不出来这什么味儿的,可江溪并不是。经历过那段黑暗的日子,她太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了。 这是万恶之源,是男人的孽根。 江溪想到就作呕,一时被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得动弹不能:这小孩儿竟然是被 畜生。 江溪暗骂。 以前想不明白的细节,一下子通了。 难怪每次被教训回来,这小孩儿都得趴上好多天起不来。 这世道,常常能比想象中的险恶更险恶。江溪浑身发寒,心里明白自己能在这安安稳稳地呆着,还得亏自己是个雏,也难怪刚进来时那女拍花子让脱衣服检查,一个相貌姣好的雏儿能卖上好价,算是上等的好货,这些男拍花子不会碰。 江溪沉默地闭上眼睛,心里翻滚得厉害。 迷药的劲上来,她终于撑不住,渐渐睡死了过去。 江溪是被一阵敲盆的声响吵醒的。 在这里,当然没有什么刷牙洗脸的讲究,除了被送出去的前一天能得件干净衣服,洗涮个干净,其他时间,大家都是蓬头垢面的。 江溪起身领粥时,还往旁边看了一眼。 小男孩依然蜷着身子,生死不知地躺着。 派粥的换成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方脸厚唇,一副憨厚相。 江溪知道,这青年是被同村人拉来的,头一回干这行,良心还未泯。 前世也是这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自己一码——今世逃出去的关键地方,还得落在这青年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做贼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妈, 我在这儿呢,跑不了。”江溪从卫生间笑嘻嘻探出头来,笨重的刘海遮不住她灵动的眉眼,江母一下子笑了。 “要六点了,再不出门可就晚了,一会爸骑摩托送你去。”江父捋了捋袖子,江溪脆生生地“哎”了声,知道不让他送肯定又得心里不安,取了桌上的纸包晃了晃,这是江父方才去早点铺子买的。 “这我路上吃。” “哎, 等等,把眼镜戴上。” 江母匆匆出来, 江溪这才发现自己把行头落下了, 笑嘻嘻摆手,“谢了, 妈。 申市临水,连迎面吹来的风都透着股潮热,江溪抱着书包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 一路随着摩托“突突突”前行。 申市一中位于毛葛镇东南一角, 平时只有北门供学生进出,转过街角, 学校大门遥遥在望, 江溪直接跳下了车, 摘下头盔还给江父, “爸,送到这就行了,前面不好转。” 确实是不好转,这个当口,市一中门口停满了各色车辆,连找个下脚的地方都难。 江父将摩托停在路边,执意道,“爸就在这看着你进去,别迟到了。” 江溪知道,父母这草木皆兵的状态暂时是不会缓解了,心中涩然,头也不回地扬手,“那爸爸再见。”扯了扯书包带子,直接往校门口走。 江父直挺挺地站着,见人影整个消失在门背后,才揉了揉发酸的眼角,跨上摩托走了。 从大门进去,是一条笔直宽阔的林荫道,两旁种满了香樟,正值夏末,香樟浓郁的绿意一路蜿蜒到教学楼。高二教学楼就夹在高一与高三之间,到那儿需经过一个三岔路口。 学生们打打闹闹,呼朋唤友地走过林荫道,谁也没注意到,路边那平凡的黑框镜c太郎头是高二那个漂亮的年级级花。 江溪嘴角的笑意一直保持到三岔路口,才停了下来。 在去高二教学楼的必经之路上,一个少年安安静静地站着,寸头,眉眼清秀,一身规规矩矩的校服,白色板鞋,灰扑扑的校服套在瘦高的个上,竟也显得格外干净。 是卢皓。 他脸颊比江溪记忆里瘦许多,视线直直落在三岔路口,好像在等人。 “卢皓,一会老班点名,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啊。”江溪认出旁边吆喝着的那人,是卢皓的死党刘升升,他愤愤不平,“江溪这死没良心的臭丫头,回来也不知道给你打个电话,她不知道你这些天在外找人找疯了吗?” 江溪一愣,找疯了? 她以为 “小溪肯定是还没缓过来。”卢皓视线慢慢划过周围,没有,不在意地挪开视线。 刘升升啧了一声,“前阵子人失踪时,你见天的在外,连学都不上,老班和你爸妈那要不是我帮着打掩护,你早穿帮了。现在天没亮又来堵人,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上赶着的!” “晚上我带你双排。” 刘升升像是被掐了死穴,哑火了。 江溪经过时听得很清楚,她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扯了扯滑落的书包带,大步转进了三岔口,往里面走。 卢皓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女生剪到齐耳的短发,发质乌黑亮泽,显得发质极好。他摇了摇头,又继续等着。 早自习结束后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江溪将课本拿出来,高中课程对她来说有些吃力,许多知识点在这么多年里早忘了一干二净,短时间内的啃书本并不顶用。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期中考,考试成绩如果排在后面,极可能淘汰出去重点班。 孙婷偷偷看着身旁一直安静看书的同桌,敛去张扬的眉眼,戴着副黑框镜剪了短发的江溪像是短短时间内换了一个人,与桂市那个意气风发带着一群人逃出升天之人截然不同。 她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她们才是受害者,为什么在许多人眼里,一切都成了活该。 嘲讽,谣言,滚滚而来。 江溪她也会受到这些干扰吗? 孙婷很憋屈,憋屈得快爆炸了,可紧绷的情绪又好像被一根细线紧紧勒着,她试图向一脸云淡风轻的江溪学习——虽然这并不太管用。 江溪当然不会太在乎这些闲言碎语——如果她没有这棵草的话。 菩心草需要人气值调理,而她需要菩心草才能活得下去,于是周围这些活人的欢喜,就成了她救命的工具。 她不在乎,可她需要。 学生单纯,又不单纯,可要讨好起来,一块橡皮,一支笔,甚至一个不经意的微笑,好感就有了——江溪也只需要这一点肤浅的,不那么深刻的好感值。 以她成年人的手腕,讨好这些人,简直是游刃有余。 一个上午,她就小赚了六个好感值——都是附近的,小到递块橡皮,大到帮忙擦黑板,许多人诧异地发觉,经此一事,向来有些清高的江溪突然变得极为平易近人,虽说大半容貌被那该死的黑框镜遮了,可那发自内心的笑,却极能感染人。 学生大都没那么恶毒,即便混在一块说上几句闲话,那也是无心,偶尔被当事人听见,见江溪依然笑眯眯的,那点不好意思就一下子转换成了好感。 这是居高临下的一种施舍,大约是从前比自己优秀的学生突然走了下坡路,而自己却可以高高在上地施舍怜悯的一种好感。 江溪不在乎。 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不论基于什么样的好感,她都照单全收——这都是命啊,谁会嫌弃? 平平淡淡的一周,就在江溪努力获得好感值与跟卢皓的躲猫猫过程中过去了。 这么短短时间,她统共得了将近三十个好感值——相比较一个班五十人,总有那么几个出于某种理由的。顽固的c厌恶或者嫉妒者,是没办法“被招安”的。 “江溪,外面找。” 书桌被撞了一下,江溪沉默地抬头,镜片下沉静的双眸让刘芸看得一阵心悸,“看,看什么?又不是我找你。” “谁找我?” “卢,卢皓。”刘芸咬着牙,不知道为什么,在江溪的注视下,自己就乖乖地回答了。 椅子被“刺啦”一声推了开来,在安静的自习课里,划拉出一声尖锐的刮耳的声响。江溪拿了杯子到教室后面接水,刘芸莫名地看着她,“你不去?” 江溪手顿了顿,“不去。” 师太从门后经过,见刘芸杵在教室中央不动,露出了狼外婆般的笑容,她确实德艺双馨,可整人的手段也是经年累月的厉害,亲切招手道: “刘芸,来我办公室一趟。” “算你狠!”刘芸朝江溪龇了龇牙: “我告诉你,卢皓迟早是陈菁的,就你现在这样哪里配得上”她瞟了江溪一眼,露出轻蔑地眼神,可舌头底下的话,却被江溪一眼给吓得吞了回去。 讪讪出门左转往班主任办公室去时,还在想:邪了门了,怎么每回都不敢正面杠?! 江溪岿然不动。 孙婷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轻声细语道: “卢皓都来找了你那么多回,江溪你都不肯见。而且陈菁一直就对卢皓虎视眈眈,前天我还见两人在操场上聊天,你c你可千万想好了。” 她吞吞吐吐,却只得了江溪一个安抚的笑容。 江溪什么都没说,可孙婷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点悲伤,只是悲伤太浅淡,散在空气里一会儿就不见了。 “你” 孙婷欲言又止,放学铃却响了。 “别你啊我啊的了,傻孩子,这都不是你操心的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江溪朝孙婷笑了笑,拎着书包慢悠悠地往外走,夕阳的余晖洒下来,晒得地面一片金黄,天渐渐入秋,迎面吹来的风带了点凉意。 “小溪。” 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江溪无奈叹了口气,逃不掉了。 她转过头来,卢皓直挺挺地站在楼梯转角,一头板寸下,那双眼睛清澈若琉璃,正控诉地看着她,“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细碎的光影一下子穿过十二年时间的罅隙,重新落在少年白皙清秀的脸庞上。 江溪近来陆陆续续地听到一些消息,卢皓为她做了许多事。 她失踪这些天,卢皓整天晃荡在她失踪地的附近,托人查监控,找消息,一个重点班的学委,常年占据年级第一的好学生,连学都不上了。 江溪不是不震动的。 记忆里那个少年曾经傻乎乎地跟着她走过一条又一条的长街,穿过一排又一排的街灯,在无数个夜里偷偷摸摸跟着她,暗中护着她走过筒子楼前漆黑的巷道才离开。 所以在卢皓告白时,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就答应了。 造化弄人。 江溪轻轻眨了眨眼。 眼里的湿意消失了,快得好像从来没出现过,“卢皓,我以为你明白我的意思。” 卢皓的脸迅速发白。 正值下课,楼梯口上上下下的学生很多,几乎每个人经过都会向两人看一眼。 江溪瞥了他一眼,“跟我来。” 她率先下了楼,教学楼后有一排花圃,在这时间花圃通常没什么人,江溪找了个台阶坐下,身后是一排硬硬的砖石,抵在背心,让她瞬间有了安定感。 “坐。” 卢皓不安地坐了下来,一只手不自觉地扒拉着台阶下的一丛小草。 “卢皓,我们分手吧。” 江溪微微眯着眼,余光中一片火红的晚霞拉着夕阳,仿佛长长的火炬直坠下地平面,天渐渐暗了下来。 “为什么?” 卢皓意外的平静。 江溪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指甲掐着手心:“没为什么。” “是因为你之前的事?”卢皓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试图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看穿她,“我不在乎。”单眼皮,高鼻梁,少年初具雏形的轮廓已经有了一丝刚毅。 江溪摇头,“是我的问题。” 她将手心展开,“你看好了。” 少女的掌心,水豆腐般光滑,半点不见瘢痕。 卢皓莫名地看着江溪将手覆在自己手背,他垂着眼,耳朵尖渐渐红了。 渐渐的,他觉出了不对。 两人掌背相贴之处已出了滑腻腻的一层汗,江溪紧紧扣着他,竟把他手背一圈攥得生疼。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江溪原本白皙光滑的手上,冒出了一颗又一颗的红疹子,而且还有不断往上蔓延的趋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约会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溪并没有问贼老天为什么不干脆善心发到底,直接送她到被拐之前, 反而觉得这时间点刚刚好, 产生了那么一点不可名状的安心:大概受虐久了,太过幸运反而不安, 一点点幸运就足够了。 对这间瓦房, 江溪简直是刻骨铭心, 在桑家荡被打被虐的无数日日夜夜里,她前前后后在心里模拟过逃脱无数次, 对这段经历几乎是烂熟于心。 “小玲, 回去坐好,该有人来了。” 果然,就在江溪话音刚落没多久,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推开,农村老旧的木门在墙上弹了下。 一个三十多岁头发跟鸡窝似的农村妇女摔摔打打地进来:“嚎什么?都嚎丧呢?再嚎, 老娘今晚都送你们去见阎王!” “哐啷”一声, 一个铁盆落在地上。 在这当然不会像在家里那样,一顿米饭配上好几个菜, 兴挑肥拣瘦, 不喜欢了还可以撂碗子。 大锅的稀粥,不知哪年的陈米煮的,其上飘着几根烂叶子, 偶尔还能见到虫尸在那落魄地飘着, 一口咬下去, 被石子崩了牙也是常事。 顿顿稀粥, 勉强饿不死。 不吃?成。 接下来两顿继续饿肚子。 拍花子们可不会看你年纪小,就起了怜贫惜弱的心——除了外面那一点人皮用来迷惑人,胸腔里那颗心恐怕早就烂了。 这铁盆落下来,方才还哭得呜呜咽咽的孩子们个个知趣地围上来,等着派粥。 大部分都是如小玲一般的幼儿,正是会跑会跳人憎狗嫌的年纪,却个个安静如鸡,乖巧得过了分。而如江溪这般大的实在不多—— 拍花子们拐人,也是有讲究的,不会什么人都要。 少女如她这般大的最受欢迎,新鲜水灵花一朵,买家多,好出手,也能卖上价;而大的少年,他们不会要,一来不好管,二来没去处。再来就是五六岁正懵懵懂懂的幼儿,也是时鲜货,有的是生不出儿子的人家抢着买。 轮到江溪了。 江溪垂着脑袋接过缺口的瓷碗,第一次老老实实地呼噜呼噜就地吃了起来。 派粥的女拍花子冷哼了一声,显然很满意这刺头的安静,指桑骂槐地道: “就我这地儿,凭你以前是天仙,来了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听话,才有饭吃,不然”吊梢眼环顾一周,孩子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纷纷加快了吃粥的速度。 江溪当然不会与她犟嘴—— 那是前世的她才干的二缺事。 嘴炮再厉害也没用,这些人有的是整治刺头的法子。 她才来第二天就被扯着脑袋撞墙,现下还是“学乖”一点,降低对方的防范之心才是要紧事。至于周围这些孩子——江溪箍紧了本就少得可怜的怜悯心,假装看不到。 “小溪你吃饱了吗?” 一个娇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江溪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与她一同被拐的同桌:孙婷。 在这房间里,与她一般大的有三个,全是女的。 一个女大学生,据说是在夜店high过头,被迷药迷蒙了来这的,长相普通,本就轻薄的衣衫早在长时间的折腾里成了破布烂条,发馊发臭,此时正闷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不过江溪知道:这人绝不是盏省油的灯。 前世她成功出逃过一次,但很快就被抓了回来——若非这女大学生大呼小叫地将人惊醒,她可能逃得还要更远些。 还有一个就是孙婷了,她俩说不清谁连累谁,相伴着出去买文具,一同被拐,成功结成了一对落难姐妹花。 后来她先被卖,至于留下的孙婷想来运道不会比自己强出太多。 回忆起来,竟觉得是很久远的事了。 “我吃饱了。” 江溪将吃完的瓷盆还给了女拍花子,闷着头退回了自己的稻草褥子,孙婷奇怪地看着她,只觉得这个同桌恍惚间有些不同了。 她说不出来,就好像是一夕之间从春暖花开成了数九寒冬,又冷又硬,还带着水草常年不见天日的阴郁。 “小溪你”怎么了? 孙婷咽下话头,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不知所措地看着江溪,却只得了江溪沉默的一眼。她初逢大变,方寸大乱,只本能地想与熟悉之人挨在一处,小心翼翼地挨着江溪坐了下来。 江溪瞥了她一眼,没吭声,只将脑袋伏在膝盖上想对策。 这间房出去,挨着的就是一间堂屋,平时早晚都由人看着,两个拍花子一组轮换,统共四男一女,个个都有一把子好力气,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强来肯定不是对手。 何况晚上还有一顿“加料”的稀粥,吃下就成了软脚虾,迷药能管用一夜,这些拍花子们早在长期的行业运作里对这一套极为娴熟了。 所以,只有晚上,拍花子们包括这些被囚的孩子们警戒心才会放到最低。 可江溪不可能晚上逃,一来,那蛮横的女拍花子必定看着她们将掺了迷药的稀粥吃下去,二来是晚间出逃,这荒郊野外的乡下,早早就熄灯灭火,没有代步工具,逃也逃不出太远。 正想着对策,江溪突然觉得手心发痒,好似有什么东西试图钻破她的掌心往外生长,疼,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舒爽。 她摊开掌心,人却愣在了那儿。 就在那脏兮兮,还沾着污渍血迹的掌心,有一朵嫩生生绿油油的细芽儿在悄悄地破土而出,而这土——显然是她的手掌。 一棵草长在了她手心。 豆芽菜似的身形,还不及半截指甲高,见江溪看它,还迎风招展似的扭了扭身子。 江溪“啪”地就合上了掌心——她被这玄幻的一幕惊得一时将自己的出逃计划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孙婷被她的动静惊动了,见江溪面色不对,不由关切道:“小溪,怎么了?” 江溪摇着头,花猫似的脸看不出神情,却能隐约觉出不同寻常:“没什么。” 是夜。 吃完掺了料的稀粥,江溪朝墙壁那侧了身子,等所有人都入睡后,才睁开了眼睛。 她摊开手掌,出神地盯着那一株“豆芽菜”,月光照不进这间黑黢黢被封死的房间,江溪不怕人看到掌心的异常。 她小心地伸出左手触了触掌心,果然摸到植物叶片特有的酥酥柔柔的质感,再转往根部,“豆芽菜”的根茎与手掌密丝合缝地结合在了一起。 江溪使力往外拔,却发觉除了让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外,毫无作用。 “豆芽菜”长了一副钢筋铁骨,顽固不化地生在了自己掌心。 莫非重生回来,她要s爱德华的剪刀手,以后也成为植物手?江溪啼笑皆非地想着,脑子里却浮现了三个字: “菩心草。” 菩心草? 江溪确定,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她从没听过这个名字,最多也不过是知道“菩提树”罢了。 那么,菩心草是说她手掌心这棵“豆芽菜”了? 江溪虚虚合拢着掌心,试探地在脑子里想,“菩心草是什么?” 果然,一段段有关菩心草来历的铅印字被强硬地灌输入脑子里,江溪被塞了个头晕脑胀,好不容易才理出个头绪,所以说,菩心草这玩意,起源于佛祖门前菩提树下长着的一棵连根草,名“菩心”? 可菩心草怎么长到她手心了? 江溪想不明白,脑子里又自然而然地浮现一段铅印字:菩心草娇嫩,菩心草若死,则宿主亡;菩心草如存,则宿主存。 江溪有点着急,她好不容易重生,还没从这鬼地方逃出去,还没安顿好父母,还有长长久久的岁月要活,怎么就要因为一颗娇嫩小草的死,先活不成了? 可重生这么离奇的事都碰上了,自己与一颗小草性命相连,又好像半点不出奇了。 江溪的过去,让她善于隐忍,即便心中有无数疑惑,依然按捺住了好奇心,只在脑子里问:“菩心草怎么不死?” 她问得糙,那铅印字也就答得粗: “气。” 江溪没听明白,不由重新问了遍:“怎么说?” “菩心草以人气为食,宿主得一人欢喜,则菩心草多活一日,得百人欢喜,则多活百日,百人欢喜,则酿解忧露。” “若得千人欢喜呢?” “多活千日,酿仙脂露。” “若得万人欢喜?” “多活万日,酿醍醐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钟慧尔无所谓地将门推开, 每隔上几日, 这两个畜生就要来玩双飞, 她早麻木了。也只有这天, 她当晚的稀粥才会不放迷药,免得“干活”没力气。 堂屋映进的一丛微光里, 一双琉璃似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其中透着的了然和怜悯突然惹怒了钟慧尔。 她“嘭”地一声重重甩上了门:“看什么看?!” 万籁俱寂里,巨大的碰撞声如惊雷炸响。吃了迷药不过是手脚酸软,并未完全失智,陆陆续续有孩子揉着眼睛醒来。 江溪沉默地收回视线,钟慧尔这才踢踢踏踏地坐回原来的位置。 孙婷也醒来了, 她朝江溪靠了靠, 似乎只有在她身边才有安全感:“小溪,你说爸爸妈妈会不会找到我们?” 傻孩子。 江溪摸了摸她头发, 怎么可能找得到? 没有哪个人贩子团伙敢在拐了人后原地停留,恐怕她们早在沉睡中就被转移到了省外, 离家老远了。 他们除了自救,别无他法。 孙婷从她的安静里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渐渐沉默了下来。 稻草铺被翻来覆去的碾压发出细碎的声响,在这不大的瓦房里, 好似低低的呜咽。 江溪睁着眼, 等人都睡了, 才悄悄起身, 借着门缝处的一点光, 一点点挪到了女大学生身边。 身下火烧火燎似的疼痛让钟慧尔睡得不□□稳,在江溪靠近时,她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张口,惊叫声就被一只柔软的手掌捂在了喉咙里。 “嘘——别叫。” 钟慧尔点了点头,江溪这才放开手。 “你想干什么?” “想逃吗?”江溪刻意放柔了声音,属于高中生特有的清柔嗓音灌入钟慧尔耳朵,她“噗嗤”笑了声,好似听到了格外有趣的笑话: “谁不想逃?有屁快放!” 江溪没介意她的粗鲁,“我有办法逃出去。” “跟我合作。” 钟慧尔仿佛是听到天方夜谭,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你脑子烧坏了?” 摆明了不信。 “难道事情还能变得更坏吗?”江溪压低了声音,在黑暗里竟然听起来有几分可靠:“不如闯一把。” 钟慧尔猛地坐直身子,动作拉扯到伤处,她嘶了一声:“你当我没试过?!” “别想了,整个村子都布满了眼线,我们逃不出去的。” 江溪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你就这点勇气?” 钟慧尔被激怒了,在这暗无天日的折磨里,她脾气早变得越来越古怪,越来越暴躁,声音才要尖利起来,却又被江溪一巴掌捂了回去,少女冷冷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提神醒脑: “安静。” “不如先来听一听我的计划。” 钟慧尔眨了眨眼睛,江溪见她冷静下来,才又放开了手。 暗夜里,琐碎的絮语在不大的瓦房里窸窸窣窣地响起,听不真切,仿佛是谁梦中含糊的呓语,孩子们早就习以为常了,咕哝着翻个身继续睡了。 江溪耐心地等了足足七天。 就这七天,她也一天都没有浪费,毕竟人气值这种关乎性命的要紧东西,谁也不会嫌多——于是,孩子们发现,原来那个冷冰冰的江姐姐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变身成了温柔又暖心的小天使。 对江溪本人而言—— 这滋味却不是太美妙。 孩子固然可爱,可一群孩子就成了灾难。 为了那点人气值,她硬生生将自己折腾成了一个把屎把尿都尽心尽力的老妈子,还乐在其中。每逢脑中“叮叮当当”提示人气值升高的音乐响起时,江溪仿佛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延长线,那点疲乏就又一下子消散了。 孩子其实是一种极其敏锐的生物,他们拥有野兽般的直觉,不够真诚的虚情假意是无法骗过他们的:他们往往能从细枝末节里窥到你的真心。 江溪早就发觉了,自己十分有演戏的天赋。 她太清楚,真实的自己委实不是一个温暖阳光的人,内心深藏的阴暗冷酷若是摊在阳光下,恐怕会让见者心惊,可此时扮起知心姐姐来,却驾轻就熟,半点不吃力。 前世能逃亡在外整整一年,直到自首才被抓住,也多亏了江溪这身演技:装疯卖傻,撒娇卖痴,信手拈来,毫不违和。 追根溯源,江溪发现自己还得感谢被困的那段经历。 当年被困桑家荡,她唯一能汲取外界信息的窗口,仅仅是一台黑白电视机。这台只能收得到华央台和地方台的黑白电视机,成为了江溪支撑下去的精神寄托,她沉湎在虚拟的剧情里,扮演着他人的人生——唯有这个办法,才能麻痹自己,解缓现实的压抑和痛苦,让自己好过些。 这么一日日下来,演技想不好都不成。 “多少人气值了?” 江溪在脑中问。 掌心的菩心草一日比一日活泼精神,与她气机相连,江溪能感觉到,最近自己的精力越发充沛了。比起周围喝稀粥喝得面色如土的同伴们,她的气色好得过了分。若非同样的蓬头垢面,她刻意掩饰,恐怕早就引起旁人注意了。 “四十四。” 铅印字与江溪算了笔账,九个幼儿,其中七个喜欢,两个好感,统共三十七,加上初始值十,与男孩儿的五,大贵的一,再扣去存活九日,统共四十四。 成人的防备心,果真要超出幼儿许多。 虽说大贵那边江溪已然放弃了拉拢的打算,但抱着多条朋友多条路的原则,江溪逮着机会依然会与其唠唠家常,这般绞尽脑汁,也才得了这么一点肤浅的好感,甚至那钟慧尔,更是连一丝好感都欠奉—— 要不是确定两人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蹦跶不出去,江溪几乎要怀疑前世那一嗓子,今生还会再度响起。 “小铅,预兑四滴解忧露。” 小铅沉默地表示拒绝——一如拒绝江溪随口取的称呼。 对这个想出现就出现,不想出现就神隐的家伙,江溪显然是毫无办法,晓以大义对一个非人类而言——也并不大实际。 “小铅?” “两滴。” 两滴够干什么?塞牙缝吗? 江溪也好好在脑子里给小铅算了笔账。 如果能将这些孩子成功带离贼窟,就算是只有一半从喜欢到信仰,她也稳赚不赔,再加上丢失孩子父母的感激——江溪很确定,她这赤贫户的帽子能立马摘了。 “富贵险中求,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小铅,你想菩心草更好,对不对?” “阿心好,我才好。”小铅半晌才憋出了一句,“三滴,不能更多。” 见江溪还待再辨,小铅补充了一句:“再多,会坏了阿心的本源。” “好吧。” 眼见不能再多,江溪遗憾地叹息了声,可小铅突然觉得:事情怎么好像哪里不太对? 彼时单纯幼嫩的小铅哪里知道,人类是一个多么狡诈的物种——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江溪当年靠着这项本事,从父母那里抠到过不少零花。 三滴解忧露,对江溪而言,已经足够了。 稀释过的解忧露,虽然药性不如完足的,可总还是有些效用。 小铅却显得忧心忡忡,从一板一眼的官家整个成了碎嘴婆子,乱码似的在江溪脑子里一个劲炸烟花:“十日内不补足人气值,菩心草将会与宿主一同暴毙当场。” “暴毙”二字还加粗加黑,在脑中空荡荡的一片黑暗里,显得格外惊悚。 “明白。” 菩心草似乎感染到江溪语气的郑重,在掌心微微扭了扭身子:加油呀,小溪。 到得第七天,江溪等的转机终于出现了。 吃过掺了料的稀粥,江溪就躺到了稻草铺上闭目养神,对钟慧尔时不时扫来的视线视若无睹。 瓦房里本来就暗,随着最后一点天光暗下,整个房间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孩子们窸窸窣窣地在稻草铺上翻身,间或几声啜泣,几声低语,一切一如往常。 “江姐姐,你今天心情很好?” 躺在江溪身旁的男孩趴在铺子上小心地问她,最近几日,他又被拉出去了一次,回来时满身狼藉,江溪怜他幼小就遭此大难,照顾得格外精心。 男孩儿自然也就更黏她了。 江溪不意他如此敏锐,伸手安抚似的拍了拍男孩儿脑袋:“睡吧。” 话音刚落,堂屋外传来一阵巨响,似乎是木头撞击到地面碎裂的声音,与此同时,男人们粗豪的吵嚷声也传了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国金 防盗章感谢来晋江城正版订阅 “师傅去毛葛镇。” 江溪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申市连空气都是香的。 “好嘞走喽。” 黄师傅踩油门从火车站的下客区一路往外开,只是眼睛总忍不住从后视镜瞥向后座的少女。 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十分好看白,却又不是不健康的惨白整个皮肤通透得仿佛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气色极好,虽然面无表情可光这么规规矩矩地坐着,都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漂亮,又精神。 可 就是有些奇怪。 黄师傅做出租车司机多年,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各种都有,丑的美的穷的富的漂亮的不漂亮的,可不论是哪个出门都会尽力让自己保持体面,偏生这女孩特立独行,一身的邋遢白领子染上了黄渍袖口别出心裁地少了半截连破洞牛仔裤都像是在泥里打过滚与那干净漂亮的脸蛋,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摔跤了?” 江溪支着下颔,沉默地看向窗外,并未搭理黄师傅的搭讪。 前世她曾经回过申市一趟,只是那时的申市对她而言,是一座巨大的空城,是无边伤心地,她满怀希望地来,又失魂落魄地走,最终直到死亡,都不敢再踏入申市一步。 十二年后的申市,和十二年前区别不大。 这座南方小城,从始至终都是步履悠悠,连带整个申市的人,都少了大城市的一份烟火气,行事作风带着十足的老年人做派,仿佛与时代脱节。 “没摔。” 江溪嗓音喑哑。 黄师傅半晌才意识到这闺女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那咋弄成这样的?回头老子娘该心疼了。” 江溪不能想,一想就归心似箭:“师傅,咱能开快些么?” 黄师傅爽快地“哎”了一声,换挡提速,油门一下踩到底,出租车箭似的地发了出去,如一尾滑溜的鱼,熟练地在城市明灭的灯火里穿行。 毛葛镇距离申市火车站约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江溪付完火车票和打的费,身上顺手牵来的钱,就不剩下什么了。 不过这种脏钱,用完也就用完了,江溪不大在乎,揣着兜里剩下的几个钢镚儿步履匆匆地往巷子里走。 夜色深沉,沿途只有昏黄的路灯,江溪的心里,如同煮了一锅水,随着时间渐渐沸腾起来。 转过巷子,一栋低矮的筒子楼就撞入了眼帘。 三层楼高,左右不靠,独门独户孤零零地立在夜色中。楼下连盏灯都没有,江溪习以为常地抬脚上楼,她家位于三楼的左转第二间,五十平的房子,一室一厅,平时连吃个饭都周转不开。 可即便是这五十平,也是江溪的父亲用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咬咬牙买的亲戚朋友那借了三十万,七拼八凑地凑足了六十万,好不容易买了这套二手房。 地段不差,距离她现在的高中近,如果不是房子实在太破,依照这地段,价位还得再往上提一提的。 门内有灯。 江溪深呼了口气,“扣扣扣”地敲响了房门。 “谁呀?这么晚了。” 随着一道嘀咕,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裤衩光着膀子的陌生男人开了门。 江溪一愣,男人身后的女人探出了头,见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脸立刻拉了下来,扭了男人一把:“好啊,李全儿,你姘头都找上门来了。” 李全儿冤枉。 江溪有点懵,“你们是谁?原来住这儿的人呢?” 对门听到动静,也开门出来,见是江溪,吓了一大跳:“小溪?” “刘婶。”江溪下意识揪住了老邻居的袖子,嘴唇发白:“我爸妈呢?” 她不敢想象另外一种可能 老天啊,如果说这世上果然存在蝴蝶效应的话,江溪希望,一切的不幸,只降临在自己身上。 刘婶一脸惋惜,“小溪,你去哪儿啦?你爸妈前几天就将房子卖了,去外地找你啦。” 房子卖了? 买房的女人警觉地看着她:“我们钱都付了,合同也签了,可不兴拿回去的。” 江溪心里明白,要在这么快时间内将一套房卖出去,必定是贱价中的贱价了,新房主必定是赚了大便宜,不过,“人没事就好。” 刘婶怜悯的眼神让江溪一阵不适,她知道这一带恐怕都清楚她被拐子带走了,流言蜚语不会少,房子迟早是要卖的。 江溪向刘婶借了手机,这回江父接的很快:“喂?” 熟悉的声音,穿行过十六年的时间壁垒,直直灌入江溪右耳。 刘婶看着这小妮子捏得拳头露出森森指节,也顾不得心疼手机,暗中叹息了声:这都什么事啊。 “爸,我回来了。”江溪轻轻地道,“我回来了,爸。” 江父难掩激动地“哎”了一声,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江母在旁,声音都变了调:“是不是溪溪?是不是溪溪?!” “妈” 话音未落,刘婶就看着方才还一脸平静的少女突然无声哽咽,泪如雨下。少女线条柔美的侧脸,好似被痛苦狠狠撞击,皱成了一团浓郁的凄苦。 刘婶感到了微微的鼻酸。 她不知道,这是一个在孤苦中跋涉多年的灵魂,为过去而发出的一声凄怆的呐喊。 江溪哭得不能自已,好似那些暗无天日毫无希望的过去在这一场哭泣里,渐渐地消逝,最后化成一缕轻烟,蒸发不见了。 江母在电话的另一边也狠狠陪着哭了一场,两人用最快的时间买到了最近的一班车,连夜赶了回来。 到申市时,天才微微亮。 两方碰面,又是狠狠地哭了一场。 江父江母对刘婶刘叔再三道谢,对其收留江溪更是感激万分,临走时,包了一千的红包塞过去,谁料刘婶没肯收。 她摆手拒了:“街坊领居的,这么客气做什么?再说孩子受了那么大罪,我要是干看着,还是人吗?你们现在也难,留着自己用吧。” 刘婶目光落在对面关得死紧的房门上,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比起外面日新月异的房价,申市一直以来房价都涨得不多,尤其毛葛镇还是接近乡下的城镇,三年前六十万的房子就算正儿八经地出手,至多也就六十七八万,他们出手得急,四十万就盘出去了。 盘出去容易,再要回来,却不可能了。 三年来,亲戚朋友那借的三十万,按银行利息算,两人只还了五万多,剩下二十五万本金没还,盘来的四十万因到处托人帮着找孩子,短短十来天已经花去了将近十万,这样一算,扣去外债,剩下的也就五万了。 这世道,五万能做什么? 何况为了找人,江父江母的工作都辞了,本来收入就不高,年纪又大,再重新找活也难。 不过,“人回来就好。” 江父拍了拍江溪的肩膀,这个木讷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在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回来就好。” 跟世上千千万万的老父亲一样,江父向来讷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可在江溪重新站在他面前时,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了。 “小溪,我们先住大伯家,等爸爸找到新房子租了,再搬出去。” 江溪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江母知道她向来不大伯家,安慰道:“也没几天,你大堂姐的脾气就那样,咱们忍几天就搬出去,啊?” “好。” 江溪搂着江母的手臂,撒娇似的摇了摇:“那等搬了新家,我要吃妈烧的红烧肉,板栗烧鸡,还有油焖大虾” 江溪唧唧喳喳的说着,雀跃的快乐感染了两人,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欣慰地想:看来囝囝这回是没受什么罪。 房子卖得急,许多大件都跟房子一起折价给了新住户,江父江母的行礼打包好,全部送去了大伯家,此时去也是方便。 不过 江母心疼地看着江溪,刘婶女儿比江溪矮,骨架子极小,同样的一条及膝裙,穿到江溪身上愣是成了超短裙,肩膀c袖子都窘迫地贴在身上,就这么去大伯家,指不定会被娇娇嘲笑。 江母是万万舍不得江溪受一点儿委屈的,打发了江父先去安排,自己就拉着江溪去了附近的商场: “走,妈先给你挑两件衣服,我女儿这么漂亮,可不能委屈了。” 如果换成以前的江溪,那自然是千肯万肯,甚至还得哄着江母再掏出点钱来买别的,可她不是当真不晓事的高中生,很清楚家中如今的状况,摇头道: “妈,不用了,我就穿以前的得了。” “不行。”江母执意,“妈现在也想开了,钱这东西它就是王八蛋,抠着省着都没用,该没还是会没的。” 江溪拗不过她,笑嘻嘻地抱紧了江母胳膊:“那妈一会可不能怪女儿浪费。” 江溪心里头暖得好像有轮太阳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地在对她发散热力,只觉得四肢发软,心头滚烫。 正值季末,商场里到处都在清仓打折,冷气开得足,江溪江母蹭着免费的空调,一时间谁都不急着走,干脆上上下下逛了个遍。 江溪个高腿长,天生的衣服架子,还长了副好脸,只是近来瘦得几可见骨,脸上的婴儿肥去了,看着有些伶仃,可即便如此 百多块的快消品,她也能穿出万把块的高级感来。 每逢她试过的衣服,店内总有其他顾客一眼看中,排着队等试等买,大大带动了该店的销售额。 江溪没去逛奢侈品店,甚至略上档次一些的牌子也没去,最后选了两条裙子,一件,一条磨边淡蓝牛仔裤,结账时,营业员甚至殷勤地给了员工折扣,并热情邀请她下次再来。 四件东西,统共花销不过六百块,江溪很满意。 江母却不太满意。 做母亲的,绝不愿看孩子被拔苗似的长大,更愿意他们按部就班地成长,江溪突然这么懂事,江母不可能作其他设想,只当是女儿在外受委屈了。 “妈,”江溪无奈地揽着她往外走:“别多想了,女儿就是没看中。” 她现下哪还有心思去买买买,脑中“叮叮咚咚”响起了美妙的提示音,跟炸烟花似的,一阵又一阵。 “小铅,怎么这时候爆人气值了?” 照理,送去警察局时,才该爆的。 小铅难掩喜悦地“点点点”,“家长们来接了。” 江溪顿时明白过来,家长们来接小萝卜头,这桩事才算了了,有些实在小的现在也该回过味来了。她温柔知心大姐姐的人设不崩,又有救命之恩的加成,变成信仰也不出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浪漫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气闷的感觉又一次泛了上来。 江如月翻了个白眼, 手中的单肩包往进门口一摔, 动静不小, 一时间惊动了客厅里正聊得起劲的几人。江卫国朝她招了招手, 黝黑的国字脸扯出难得的一抹笑,“月月,快来看看,谁回来了?” “姐。” 江溪笑着朝她打了声招呼。 说起江家,不得不说起江家的这两个兄弟,大哥江卫国, 小弟江爱国。 两人同出一个娘胎, 偏偏大哥黑皮方脸阔唇,整个一憨厚老农民的模样,性子也确实老实巴交, 但江溪的父亲江爱国, 却打小就唇红齿白c人见人夸,长大了也斯文帅气, 虽如今为着江溪这事苍老了许多, 可乍一眼看去, 也还是个体面的老帅哥。 来自父辈的基因,导致江如月与江溪从小就呈现出两个极端。 江如月像她爸,一个女孩子, 皮肤黑就不提了, 青春期冒了满脸痘, 如今痘没了, 痘坑还留着,方脸小眼大嘴巴,非但不漂亮,还丑得有些过,打小就是同龄们嘲笑的对象,就算是扮家家酒,她也只能扮那抢亲的强盗——没人愿当她新郎。 江溪呢? 就大大的不同了,白皮大眼樱桃嘴,她妈年轻时就是十里八乡一枝花,尤其江溪还特别会长,专捡父母好的地方遗传,导致最终的结果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打小,在脸这一块,就没几个能跟她打的。 江如月就比江溪大一岁,小时两家都在乡下,对门对面的邻居,经常在一道玩,可渐渐的,她就不爱带江溪玩了。 当谁还不是小公主呢? 跟着江溪,她江如月就永远只能是个洗脚婢。 那些个只会看脸的小男生扮起家家酒来,只会选江溪当新娘子,甚至为了当上江溪的新郎,事先还得打上一架。 及至后来江如月弟弟出生,江如月在家中的地位更是直线下降,她那个有些重男轻女的妈就更不将这长得磕碜的闺女放在心上了。 十几年下来,江如月是左眼瞧江溪的长相体貌不顺眼,右眼瞧她的娇生惯养不顺心,两人但凡碰面,不是互相挤兑,就是互不搭理。 小时好好的一对姐妹花,愣生生成了一对塑料姐妹花——大约连这个都不如,塑料姐妹情还愿意没事装点一下门面的。 “在外头这么久,可没少受罪吧?” 江溪掀唇,皮笑肉不笑:“姐,要不您也去试试?” “胡说什么呢?!”江母拍了拍江溪手手背,朝江如月歉意地笑笑:“月月,溪溪性子直,就是个嘴上没个把门,你可别介意啊。” 江如月嘴角抽了抽:溪溪性子直,所以她就活该受着喽? 受着吧。 江如月心里不大痛快,可自江溪失踪后就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却松出了些,嗫嚅着嘴到底没说什么风凉话,灰溜溜地去了厨房,帮她妈摆碗筷。 江溪本以为这次来又会受好一番奚落,毕竟他们如今过来属于“寄人篱下”,照江如月平时无事都要搅三分的性子,必定得想着法找茬。孰料这回“敌方”认怂,一时间竟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江母看得好笑:“妈以前不就跟你说过了吗?你月月姐她就是嘴巴厉害,到要紧时候,也还是关心你的。” 关心? 江溪耸了耸肩,没认。 小铅在脑中适时跳出来:“宿主,您初始值里有一分,可是江如月的哟~~” 居然会加浪荡的波浪号了。 江溪挑了挑眉,问起一开始就一直忽略的事:“按照欢喜的量值来看,我爸妈怎么说,也该有两百分吧?怎么才十?” 江溪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父母的信仰。 事实也确实如此。 小铅支支吾吾,半晌才讷讷道:“其,其实吧,阿心在你手心扎根成长时,就预先损耗了一部分的能量,这能量,也就是人气值。宿主的正确初始值其实是二百三十二。” 江溪默然无语。 她觉得,这棵草有点坑爹。 可再坑爹也只能咬牙认了,好歹多捡了一条命,能平平安安圆圆满满地陪在父母身边,对江溪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千金不换了。 当年被困桑家荡,被殴打c被□□,活得完全不像个人时,支撑江溪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不过是回家看一看—— 所以在千辛万苦地重回申市,反得了父母死讯时,江溪连一天都不想活了。 寒暄过后,大伯母就摆盘,招呼众人入座吃饭,按照当地习俗,江溪这是倒了灶头,霉运缠身,需要去去霉,囫囵着喝下一杯盐开水,江溪险些没吐出来—— 她很能确定,江如月躲厨房里,就是为了这一杯掺了不知多少盐的白开水。 江如月被她瞪得莫名其妙。 江母在旁眉头却忍不住松了许多,溪溪可能以为自己掩饰得好,可她这做妈的怎么会看不出女儿身上的变化?年轻人的活泼丁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暮气,而这种暮气江母只在那些历经沧桑的老人身上见过,心里越发疼得厉害。 在座谁也没问江溪在被拐期间究竟遭遇了什么—— 江父江母心里早就有了准备,自家水灵灵的闺女被那人贩子看上拐走,能囫囵着回来就已经是幸运了,其他的,也不强求。 江溪也无意向其他人展露自己的过去。 不论今生遭没遭罪,可那些记忆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记忆无法抹去,过去并非虚假。 就连大伯母这个向来小心眼的,也一声没提。要换成平时江父江母来,恐怕早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此时倒也晓得厉害,只心里嘀咕了几声打秋风的,每摆一盘菜,邀几句功,这事,也就过去了。 一顿饭在其乐融融里结束。 难题又来了。 大伯家也委实不大,比之江溪从前的筒子楼强不出多少,一室一厅的格局,江如月和江峰两姐弟平时都睡客厅的折叠沙发,用帘子隔开,现在多了江溪一家三口,她和弟弟只能去爸妈房里打地铺,将客厅让给江溪一家子。 当一切安顿下来,已近深夜。 江父大约是最近实在累得很了,寻到女儿心头那根弦就松了,沾枕就睡,呼噜打得震天响。江母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看了看一帘之隔外的女儿,见她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发上,也安心了。 江溪装作闭目养神,脑中却问起了洗髓液之事。 之前在商场,她不好细问,“这洗髓液莫非跟修真小说里的洗髓丸什么的一样,能伐经洗髓c锻炼根骨?” 小铅支支吾吾:“差,差不离吧。” “可能赠与旁人?” “你个棒槌。”小铅跳脚,“洗髓液金贵,阿心一辈子也就能挤出那么一滴,当是大白菜呢,还能今天给这个,明天给那个?” 哟呵,连骂人都会了。 江溪没有发觉,自回到熟悉的地方,伴在父母身边,她满身沉郁的暮气,正随时间一点点消散,性子活泼了许多。 “那就是不能给了?” 小铅没好气地回答:“除非你想那人爆体而亡。” 江溪这才死了将洗髓液给父母的心思,菩心草干脆,感应到她想法,直接从叶片渗出了一滴金色的液体,江溪张口就吞了下去。 黑暗中,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 江溪渐渐陷入沉睡,梦中一棵豆芽菜朝她张牙舞爪,热情招手,等她走过去时,叶片一卷,将她卷成了一个球,豆芽菜卷着球蹦啊蹦,蹦到一处断崖,直接一咕噜掉了下去。 江溪在失重里惊醒过来。 她摔到了地上。 天光微微亮,一抹鸦青透过窗帘,落在沙发前。江溪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股不知名的恶臭,就好像这辈子从没洗过澡的陈年恶臭,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熏晕过去。 就着一点微光,江溪看见向来白皙的手臂上结了厚厚的一层青壳,搓一搓,估计能搓出一缸的泥。 江溪蹑手蹑脚地从地上爬起,江母睡得不□□稳,抬脑袋迷迷糊糊地见一个人影往门边走,诧道:“溪溪?” “我去趟卫生间。” 江溪一咕噜跑去了位于门旁的犄角疙瘩,生怕被人发现了自己的不同寻常。 所谓的卫生间,其实只是勉强隔出的一个小间,只容一人周转,老式的太阳能热水器“哗啦啦”放半天没出热水,江溪没办法,只能借着冷水洗。 搓泥的工程浩大,江溪将近用了小半瓶的沐浴露,才勉强将自己打理出个人样来,扒拉着衣服抖抖搜搜地往客厅走,十月的天气再热,清晨也依然是冷的。 躺到被窝里抖了半天才睡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愣是被江母从沙发上扯起来。 这一扯,江母给愣住了。 “溪,溪溪?” 她有点不敢认。 而且他是出了名的富贵不能屈,给再多的钱,要是东西不好吃——全白搭,立马拍拍屁股就走人,甭想让他多给一个字。 因此许多餐馆饭店对他是又爱又恨,可因着这点“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架势,竟然也混出了头,这百万活粉战斗力强,粘着性高,等直播平台一出,唐谷就顺应潮流地也开了一个,每逢出去吃饭都带上家伙,边吃边点评,毒舌系吐槽,竟然也盘火了不少店。 “遇见”是为数不多,能让他来上第三回的店。 “油泡酥螺这个我之前介绍过了,大橙子的拿手绝活,奶味点缀其中不浓不淡,面得恰到好处。”唐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拈了一块放进嘴里,弹幕立刻被一堆“口水”刷了屏。 “你们来吃过?”唐谷看着屏幕,耿直地吐槽:“一般好吃?那是你们没口福,这家店店长懒得出油,下厨得看天气看心情,哪天你们赶上吃了,就知道了。” 弹幕一溜地“哀乐”“哀乐”“哀乐”以示抗议。 唐谷又拈起巧克力丹尼酥咬了一口,弹幕要求他品一品旁边的咖啡,唐谷从善如流,“这是猫屎咖啡,猫屎咖啡知道吧?正宗货,印尼那空运过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约定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半夜他去厕所放趟水, 还常常能看到闺女房里的灯亮着, 江爱国知道, 闺女是怕功课跟不上,咬足了劲在追,这样也就算了, 可闺女连周末两天也不得闲,每天得乔装打扮成大人,往这咖啡店门口一站就一天, 腮帮子笑得僵了,回来还得让婆娘揉。 江父想到上礼拜周末自己在旁边看了一天的心酸劲,便免不了嘟嘟囔囔的, 江溪最怕他这样黏糊, 忙不迭摆了摆手: “爸,您老放心,您不来, 我不走,乖乖回去, 别在外边傻等了, 啊?” “瞎贫。” 江父瞪她,“要是干得累了, 咱换别的法子,总有办法的, 啊?” “成成成, 爸您就别在这了, 一会耽误事。” 好不容易将人劝走了,丽丽半推着门探出头,朝远处“突突突”跑走的摩托车踮脚看:“小溪,这你爸?老帅老帅的。” 江溪弯了弯嘴角:“是啊,就老是磨磨唧唧的。” 她嘴里说着嫌弃,面上的得意劲儿却掩也掩不住。 丽丽挠了她一把:“得了吧,别在姐面前炫耀,知道不?” 丽丽她家不在申市,是川地那边过来打工的,说话有股川妹子的爽利劲儿:“你别说,你这一家子的颜值可真是高,难怪能生出你这小模样来。” 江溪猫腰躲过了丽丽的“禄山之爪”,笑嘻嘻直起身:“那是,丽丽姐我先去换衣服。” 换上布袋熊样的裙装,带上萌萌的熊耳朵,江溪整了整发套,确保不会随便掉下来,对更衣室前的穿衣镜眨了眨眼睛,觉得今天蹭的妆容非常完美,才又出了更衣室。 咖啡店还没正式开门,后厨已经披着白大褂带着厨师帽有条不紊地忙开了,奶香和蜂蜜味混合着渐渐弥散开来,整间咖啡店都好像被唤醒了。 店员们插花c整理桌椅,一切都忙碌而有秩序。 江溪深吸了口气,决定去前厅帮忙。 丽丽和彤彤几个在躲懒,脑袋凑在点餐桌前不知在看什么,惊叹个不停。 “你们看什么呢?” 江溪理了理桌上的仿生花。 “小溪,你快来看,”彤彤一抬头就招手让她过去,“你本地的,看看这是不是市一中的校服?” 江溪凑过去看了一眼。 丽丽那华兴手机正播着一段视频,看得出拍摄之人手法很业余,镜头一直在晃,画质十分感人,人脸被打了马赛克,声音有点变调,可江溪仍然一眼认出来,正是前几天跟刘芸起冲突时被人拍下的一段。 视频里自己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就报警吧。” 丽丽顿时拍了下桌,劲儿大得让旁边的收银台震了震:“这姑娘贼溜!”彤彤眼巴巴地看着她:“怎么样?是不是你们这市一中的?” 江溪面色未变,笑嘻嘻就给否了:“不是,虽然有点像,但申市一中的袖口这里还绣了个校名。”她比了比短袖,说起谎来跟喝开水似的,大眼睛里一片诚挚。 “这视频哪来的?” 丽丽往上滑动了下,江溪看着上边耸人听闻的标题颇有些无语: 写帖子之人颇有才,全文知音体混合天涯体,一看就是多年混迹天涯的高级网虫,将冲突过程描述得绘声绘色c跌宕起伏,再附上似乎可信度极高的视频,上传到了天涯论坛,一下子引起了各方关注,点赞和回帖量节节高升。 江溪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将自己被人肉出来,未成年的事一曝光,她这咖啡店的活儿就给搅黄了。 视频已经放到刘芸节节败退,江溪眼镜掉在地上,丽丽看得两眼放光:“这小姑娘不得了,你瞧瞧,从头到尾,连个腔调都没变,光看着那坏丫头瞎蹦跶,就她,那怎么说来着就那周什么说的。” 江溪好心地帮她接了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对,对,就这句!”丽丽拿着手机一顿按,“我也去点个赞,回两句。” 江溪默默地看着底下回帖,一律“嘻嘻嘻”“哈哈哈”,还有各种“知情人士”在混淆视听,纷纷表示这校服就跟自家哪里哪里的学校一样,一下子四面八方都好像出现了“她”的同学。 也有套话楼主的,楼主直接回绝: 底下已经有怀疑的了: “丽丽姐,这一看就假的,说不定是这楼主找人来演的。你看看,这儿,这儿,”江溪一连找出好几处“不自然”之处,丽丽将信将疑,彤彤却一下子信了。 毕竟江溪这无辜清纯的笑模样实在太能取信于人了。 “说得也没错,学生看书还来不及,哪里能干出这种缺德事?” 程澄进来,听了一耳朵,半知半解地问,“什么缺德事?” 江溪直接截断了这话题:“店长早!” 小姑娘白皮肤大眼睛,沐浴着咖啡店清晨的奶香气,笑盈盈看人时,程澄自觉世上没哪个男人能抗拒这种萌物,粗豪的气质顿时塌了半边,唤道:“哎哎哎,小溪啊,今天可真精神!” 大橙子店长通常都踩着点来,他一到,咖啡店就挂上正式营业的小牌子,开了门。 街市上渐渐热闹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点个早点,配上香醇的蓝山,慢悠悠地品茗起来。 大部分是熟客,丽丽可看出来了,“小溪,依我看啊,这里边大半都是为了瞅你个两眼才来的。” 时代不同了,申市人虽然大部分人还秉持着慢悠悠软绵绵的步调,但年轻人却不,他们大胆热情,锐意进取,更追求美,崇尚美,咖啡店有这么个乖萌的美人在,就算光看两眼就着吃面包喝咖啡,也是非常惬意的。 江溪脸唰地红了,白皮下一层粉透了出来:“丽丽姐!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跟人熟了,江溪没之前那么拘谨,虽然仍然保持软萌人设不动,但偶尔也会开几句玩笑,尽快融入大集体。 最近的好感值累积得快超过四百了,但比起几乎迫在眉睫的期中考,涨得还是有点慢。 门口的风铃再度叮叮当当响起,江溪习惯性牵起一抹笑:“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一个胖嘟嘟的男孩——或者说男人,他一眼都没向江溪瞥来,一门心思地往吧台跑。江溪还是头一回见到连走路都跟梦游似的人,不由好奇地多瞥了两眼。 陆远跟她面对面迎宾,见此笑了:“其实上次,我们遇见上美食频道,就多亏了这人。” 这小胖子? 江溪看着小胖子扯了扯衬衫领口,好似脖子被勒得太紧不太舒服,朝吧台不知说了什么,不一会“神隐”的大橙子店长就满面笑容地从后厨出来了。 江溪还没见过店长这么谄媚——大概就跟看见了行走的人民币爸爸的那种谄媚。 陆远扶额:“舅舅真是”钱串子啊。 “什么来头?”江溪忍不住问,看来上回那三千万果然是假的。 陆远卖了个关子:“你一会就知道了。” 果然一会就知道了。 店长似乎拿出了浑身解数,不仅打破了逢初一十五不下厨的规矩,还亲自做了油泡酥螺,巧克力丹尼酥,布卢尼小西饼这种平时轻易不见人的糕点,煮了咖啡,据说是印尼空运过来一杯就值两百美金的猫屎咖啡。 小胖子没有直接开吃。 他从身边的挎包里取了个三角支架放在桌上,手机放在支架上,左调调右调调,好半天才调好角度,而后就叽里呱啦地对着手机边吃边说话了。 江溪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骚操作? 作为一个根正苗红,整天跟书本打交道,唯一的消遣就是抽空打几局植物大战僵尸的高中生而言,小胖的行为十分之可疑。 就跟一个精神病人对着空气说话一样,让人感觉十分奇葩。 江溪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别人眼里的“奇葩”——起码紧跟时尚潮流的彤彤是这么觉得的。 她端着盘子慢悠悠地晃过江溪,丢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小溪啊,你山顶洞出身的吧?这都不知道?” 江溪再眨了眨眼睛,表情十分之无辜,十分之呆萌。 陆远这棵没什么见识的少男心迅速融化了,他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这个吧,就是现在网络很流行的吃播。” “吃播?” “直播知道吗?” 江溪摇头,她是真不知道。 她可不是社会人,她还是单纯的高中生啊,江溪恬不知耻地心想。她绝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个土包子,两颊鼓成了个包。 陆远左右看了看,舅舅不在,他朝江溪招了招手,决定带她去偷偷看一眼。 于是,江溪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庞大的,由数据和端口组成的——另一个战场。 江溪摇头:“不疼。” 眼前所见,几乎颠覆了江父江母从前整个的人生观,在正红旗下长大的他们,有着最坚定的唯物主义价值观,不信神佛,笃定一切魑魅魍魉都是封建迷信,可菩心草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出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反将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叮咚——”又一好感值到手, 江溪笑得更真心了。 陆远面对面站着, 只觉得自己都快要醉死在新来同事的笑涡里,不料头顶挨了程店长的一记重锤:“狗子, 快擦擦口水!” “舅!给点面子。” 陆远怨念地看了程澄一眼。 江溪不知道两人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乖巧招呼:“店长好。” 程澄很满意, “小溪啊, 你也别光在门口杵着了, 雅座来了个重要客人,你去招呼, 放机灵着些,啊?” 江溪不大愿意。 可天大地大,老板最大。 她脆生生应了:“没问题。” 程澄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往后厨走,陆远揉着后脑勺,“店长肯定亲自下厨去了。” 江溪揉了揉腮帮子,沉默地往雅座方向去。 说是雅座, 其实只是将咖啡厅沿街的玻璃墙面隔了两间出来,中间巧妙地以盆栽装饰, 营造出“僻静隐秘”的假象。 江溪过去时, 丽丽和另外两个女店员正一脸兴奋地站在一块, 不知谈论些什么。 “丽丽?” “小溪,小溪,”就一会功夫, 丽丽便与江溪混熟了, 伸手招呼:“快过来, 快过来。” 江溪眨了眨眼睛,笑问:“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刚才店里来了一个极品。”丽丽手在胸口划了一个大圈:“知道什么叫极品不?老娘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帅的。那腿,那腰,那手绝了。” 她一脸“摸一摸就算老娘去跳鄱阳河都愿意”的饥渴。 鄱阳河是申市附近的一条小河——早年打仗时,申市人过不下去了,都喜欢跳一跳鄱阳河赶一赶流行。现在还流传着许多水鬼传说。 “真的?” 江溪睁大眼睛,“比杨茂之还帅?” 杨茂之是现在娱乐圈正火的当红小生,偶像剧出道,出了名的英俊。 “顶配杨茂之好吗?”丽丽左边的女店员原来是杨茂之迷妹,此时却狂点头:“刚才,就刚才——他经过时瞥我一眼,我觉得我陷入了爱河,我想我爱上他了。” 咏叹调,表演型人格。 江溪心如止水,默默点评。 “你们就光注意脸?——肤浅。”另一店员彤彤两眼放光,她虽然吃糠咽菜人设不倒,却酷爱研究各类奢侈品,矢志嫁个有钱人,“那客人腕间戴的可是百达翡丽今年新出的全球限量,三千万,没门路还买不到。” 她比了个数。 丽丽和阿西不约而同地“切”了一声,她们难得达成一致,“三千万来咱们这小破地方的破咖啡店喝咖啡?是有金子捡,还是有生意谈?” 在他们眼里,有钱人就该乘着私人飞机,喝着红酒,看着包场电影,而不是在这么接地气的地方出现。 “那你们凑在这,是有凯子钓,还是有金子捡?” 程店长隐秘如背后灵忽得出现,手里一叠油泡酥螺,香气几乎是一瞬间就俘虏了江溪。 江溪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做吃货的天赋,正发着呆,程澄一把将碟子塞给她,挥手:“溪溪,你去。” 要见到三千万了? 纵使江溪心如止水,也忍不住生出一探究竟的心思。丽丽几人在她身后哀叹:“店长,你也不能看谁颜值高,就专门给谁开后门啊” 程澄没好气:“给你们开后门,我怕丢脸。” 江溪弯了弯嘴角,她这几个同事虽然性子跳脱,却都很好相处,不是难缠的性子。 丽丽朝她握了握拳,“小溪,加油!” 江溪无语,绕过一排情侣专座,后面就是雅座,她首先看到的是男人打理齐楚的头发,连根头发丝都透着性感,天蓝衬衫,深色仔裤,足下一双阿迪椰子鞋,正半倚半靠在沙发背上,垂头看手机。 “客人您要的油泡酥螺。” 江溪特别注意了下腕表,浅金色机械表盘,这高仿看起来还挺靠谱。 三千万抬起头来。 江溪方才还在脑中不断晃动的“三千万c鄱阳河”如雪花一样,顿时被这一眼给晒了个干干净净,大地空茫。 男人眉眼分明,鼻梁高挺,落地窗外大片的阳光洒进来,给他添了层剪影,就这么乱七八糟地坐着,也好像是坐在酒店的金玉大堂,喝着洋酒,吃着西餐,调戏着美人。 江溪本能地感觉到了不适。 这是一个迷人的男人——毋庸置疑。 虽然比想象中年轻。 韩琛不声不响地拿起刀叉,叉了一块油泡酥螺,“大橙子呢?” 江溪注意到油泡酥螺入嘴时男人脸上享受的表情,桃花眼的褶子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深邃迷人。她猜这人口中的大橙子,该是那满口“滚犊子”的店长。 莫名有点萌。 “店长回后厨了。” 江溪一板一眼地回。 韩琛的视线落在江溪腿上两秒,再漫不经心地移开:“哦?那你跟他说,再不出现,我就让赵馨儿赶过来。” 江溪转身出门,却被叫住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先生您的搭讪方式过时了。” 江溪硬邦邦地拒绝,出门时还觉得如芒刺在背。 她其实在这人一开口时就认了出来。 说是熟人也没错。 与申市格格不入的摩登,连同那管极有辨识度的迷人嗓音一起,让她想起秘密被偷窥时的反感和恼怒——这是颜值都无法拯救的领域。 橙子店长一脸烦闷地猫在过道抽烟,“什么事?” “贵客说,您要是不出现,他就让赵馨儿过来。”江溪复述得一清二楚,之后就见识到了何谓真正的川剧变脸—— 所以,一切艺术来源于生活。 这个满口东北大碴子味的男人从惶急无措到气愤恼怒再到认命,历时不过两秒,就成了只老实的鹌鹑,蔫头耷脑地往雅座走,“算你狠!” 有橙子店长亲自伺候,自然没江溪什么事,她又高高兴兴地去门口迎客,丽丽几个忙得团团转,还忍不住过来交流心得。 “溪溪,帅不帅?” “帅。”江溪露出标准的八颗牙。 彤彤突然“啊”地拍了下大腿,抖抖索索从小熊肚子兜里掏出个粉嘟嘟兔子皮的手机,十指如飞,不一会递过来,“我想起来他是谁了!难怪眼熟。” “呶,小溪,你看。”她指着一条去年的旧闻。 江溪垂眼看去,只见一队七个青年男女身戴红彤彤的表彰带站在高台,大字标题: 小字则大书特书两届均由韩琛带队的华大学生队是如何在国际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壮举,并注言:此子必将带动我华国计算机领域革新,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江溪直接忽略那大篇幅的溢美之词,视线落在正中意气风发的青年身上,韩琛? 如果不看一模一样的五官,任何见到这张照片之人都会觉得,这该是两个人。 一朝气蓬勃,如初升太阳,未来充满无限可能;而另一个—— 江溪不做评价。 “你说这人,怎么能这么帅,还这么聪明?”彤彤在这一刻直接成了韩琛的忠实迷妹,智商降为负,“从现在开始,我李小彤的人生目标要改成——睡不到韩大人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江溪笑嘻嘻地看着她:脑残。 当了一下午的吉祥物,江溪收货了将近八十个人气值,来遇见的一半人,尤其性别为男者,不约而同毫不吝啬地给她贡献了第一眼好感。 工作交接完毕,江溪就坐着公交晃荡晃荡地回了家,在家门附近,面无表情地将一大包满载爱意和联系方式的小纸条全部丢进垃圾桶,这些东西光看着,都能让她恶心,鸡皮疙瘩起了又起。 等丢完纸条,江溪才重新挂起笑,慢吞吞地往租房走,江母没认出她,直到江溪晃了晃手,“妈——” 江母在楼下等了有一会了,见一个大波浪美人朝她招手,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真的是自己那不省心的女儿,声调都变了:“溪——溪溪?” 搞什么名堂。 等江父回来,江溪很快就把“名堂”交代清楚了。 江父沉着脸,才高中的女儿要去做这伺候人的活,他怎么想都不舍得,可人命关天,他又不得不妥协,“以后溪溪上下班,都由爸爸,啊?。” “好。” 等事尘埃落定,江溪才肯告诉父母,也是为了减少其煎熬期,她心里明白,如果不让父亲送,恐怕两老都得不放心。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江溪在打工和学习中艰难地取着平衡,可这平衡,很快就打破了。 她“嘭”地一声重重甩上了门:“看什么看?!” 万籁俱寂里,巨大的碰撞声如惊雷炸响。吃了迷药不过是手脚酸软,并未完全失智,陆陆续续有孩子揉着眼睛醒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互撩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师傅,去毛葛镇。” 江溪深呼吸了一口气, 只觉得申市连空气都是香的。 “好嘞, 走喽。” 黄师傅踩油门从火车站的下客区一路往外开,只是眼睛总忍不住从后视镜瞥向后座的少女。 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 生得十分好看, 白,却又不是不健康的惨白,整个皮肤通透得仿佛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 气色极好,虽然面无表情,可光这么规规矩矩地坐着,都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漂亮, 又精神。 可 就是有些奇怪。 黄师傅做出租车司机多年,见过的人形形色一色各种都有,丑的美的, 穷的富的, 漂亮的不漂亮的,可不论是哪个,出门都会尽力让自己保持体面, 偏生这女孩特立独行,一身的邋遢, 白t领子染上了黄渍, 袖口别出心裁地少了半截, 连破洞牛仔裤都像是在泥里打过滚——与那干净漂亮的脸蛋,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摔跤了?” 江溪支着下颔,沉默地看向窗外,并未搭理黄师傅的搭讪。 前世她曾经回过申市一趟,只是那时的申市对她而言,是一座巨大的空城,是无边伤心地,她满怀希望地来,又失魂落魄地走,最终直到死亡,都不敢再踏入申市一步。 十二年后的申市,和十二年前区别不大。 这座南方小城,从始至终都是步履悠悠,连带整个申市的人,都少了大城市的一份烟火气,行事作风带着十足的老年人做派,仿佛与时代脱节。 “没摔。” 江溪嗓音喑哑。 黄师傅半晌才意识到这闺女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那咋弄成这样的?回头老子娘该心疼了。” 江溪不能想,一想就归心似箭:“师傅,咱能开快些么?” 黄师傅爽快地“哎”了一声,换挡提速,油门一下踩到底,出租车箭似的地发了出去,如一尾滑溜的鱼,熟练地在城市明灭的灯火里穿行。 毛葛镇距离申市火车站约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江溪付完火车票和打的费,身上顺手牵来的钱,就不剩下什么了。 不过这种脏钱,用完也就用完了,江溪不大在乎,揣着兜里剩下的几个钢镚儿步履匆匆地往巷子里走。 夜色深沉,沿途只有昏黄的路灯,江溪的心里,如同煮了一锅水,随着时间渐渐沸腾起来。 转过巷子,一栋低矮的筒子楼就撞入了眼帘。 三层楼高,左右不靠,独门独户孤零零地立在夜色中。楼下连盏灯都没有,江溪习以为常地抬脚上楼,她家位于三楼的左转第二间,五十平的房子,一室一厅,平时连吃个饭都周转不开。 可即便是这五十平,也是江溪的父亲用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咬咬牙买的——亲戚朋友那借了三十万,七拼八凑地凑足了六十万,好不容易买了这套二手房。 地段不差,距离她现在的高中近,如果不是房子实在太破,依照这地段,价位还得再往上提一提的。 门内有灯。 江溪深呼了口气,“扣扣扣”地敲响了房门。 “谁呀?这么晚了。” 随着一道嘀咕,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裤衩光着膀子的陌生男人开了门。 江溪一愣,男人身后的女人探出了头,见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脸立刻拉了下来,扭了男人一把:“好啊,李全儿,你姘头都找上门来了。” 李全儿冤枉。 江溪有点懵,“你们是谁?原来住这儿的人呢?” 对门听到动静,也开门出来,见是江溪,吓了一大跳:“小溪?” “刘婶。”江溪下意识揪住了老邻居的袖子,嘴唇发白:“我爸妈呢?” 她不敢想象另外一种可能—— 老天啊,如果说这世上果然存在蝴蝶效应的话,江溪希望,一切的不幸,只降临在自己身上。 刘婶一脸惋惜,“小溪,你去哪儿啦?你爸妈前几天就将房子卖了,去外地找你啦。” ——房子卖了? 买房的女人警觉地看着她:“我们钱都付了,合同也签了,可不兴拿回去的。” 江溪心里明白,要在这么快时间内将一套房卖出去,必定是贱价中的贱价了,新房主必定是赚了大便宜,不过,“人没事就好。” 刘婶怜悯的眼神让江溪一阵不适,她知道这一带恐怕都清楚她被拐子带走了,流言蜚语不会少,房子迟早是要卖的。 江溪向刘婶借了手机,这回江父接的很快:“喂?” 熟悉的声音,穿行过十六年的时间壁垒,直直灌入江溪右耳。 刘婶看着这小妮子捏得拳头露出森森指节,也顾不得心疼手机,暗中叹息了声:这都什么事啊。 “爸,我回来了。”江溪轻轻地道,“我回来了,爸。” 江父难掩激动地“哎”了一声,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江母在旁,声音都变了调:“是不是溪溪?是不是溪溪?!” “妈——” 话音未落,刘婶就看着方才还一脸平静的少女突然无声哽咽,泪如雨下。少女线条柔美的侧脸,好似被痛苦狠狠撞击,皱成了一团浓郁的凄苦。 刘婶感到了微微的鼻酸。 她不知道,这是一个在孤苦中跋涉多年的灵魂,为过去而发出的一声凄怆的呐喊。 江溪哭得不能自已,好似那些暗无天日毫无希望的过去在这一场哭泣里,渐渐地消逝,最后化成一缕轻烟,蒸发不见了。 江母在电话的另一边也狠狠陪着哭了一场,两人用最快的时间买到了最近的一班车,连夜赶了回来。 到申市时,天才微微亮。 两方碰面,又是狠狠地哭了一场。 江父江母对刘婶刘叔再三道谢,对其收留江溪更是感激万分,临走时,包了一千的红包塞过去,谁料刘婶没肯收。 她摆手拒了:“街坊领居的,这么客气做什么?再说孩子受了那么大罪,我要是干看着,还是人吗?你们现在也难,留着自己用吧。” 刘婶目光落在对面关得死紧的房门上,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比起外面日新月异的房价,申市一直以来房价都涨得不多,尤其毛葛镇还是接近乡下的城镇,三年前六十万的房子就算正儿八经地出手,至多也就六十七八万,他们出手得急,四十万就盘出去了。 盘出去容易,再要回来,却不可能了。 三年来,亲戚朋友那借的三十万,按银行利息算,两人只还了五万多,剩下二十五万本金没还,盘来的四十万因到处托人帮着找孩子,短短十来天已经花去了将近十万,这样一算,扣去外债,剩下的也就五万了。 这世道,五万能做什么? 何况为了找人,江父江母的工作都辞了,本来收入就不高,年纪又大,再重新找活也难。 不过,“人回来就好。” 江父拍了拍江溪的肩膀,这个木讷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在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回来就好。” 跟世上千千万万的老父亲一样,江父向来讷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可在江溪重新站在他面前时,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了。 “小溪,我们先住大伯家,等爸爸找到新房子租了,再搬出去。” 江溪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江母知道她向来不爱去大伯家,安慰道:“也没几天,你大堂姐的脾气就那样,咱们忍几天就搬出去,啊?” “好。” 江溪搂着江母的手臂,撒娇似的摇了摇:“那等搬了新家,我要吃妈烧的红烧肉,板栗烧鸡,还有油焖大虾” 江溪唧唧喳喳的说着,雀跃的快乐感染了两人,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欣慰地想:看来囝囝这回是没受什么罪。 房子卖得急,许多大件都跟房子一起折价给了新住户,江父江母的行礼打包好,全部送去了大伯家,此时去也是方便。 不过—— 江母心疼地看着江溪,刘婶女儿比江溪矮,骨架子极小,同样的一条及膝裙,穿到江溪身上愣是成了超短裙,肩膀c袖子都窘迫地贴在身上,就这么去大伯家,指不定会被娇娇嘲笑。 江母是万万舍不得江溪受一点儿委屈的,打发了江父先去安排,自己就拉着江溪去了附近的商场: “走,妈先给你挑两件衣服,我女儿这么漂亮,可不能委屈了。” 如果换成以前的江溪,那自然是千肯万肯,甚至还得哄着江母再掏出点钱来买别的,可她不是当真不晓事的高中生,很清楚家中如今的状况,摇头道: “妈,不用了,我就穿以前的得了。” “不行。”江母执意,“妈现在也想开了,钱这东西它就是王八蛋,抠着省着都没用,该没还是会没的。” 江溪拗不过她,笑嘻嘻地抱紧了江母胳膊:“那妈一会可不能怪女儿浪费。” 江溪心里头暖得好像有轮太阳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地在对她发散热力,只觉得四肢发软,心头滚烫。 正值季末,商场里到处都在清仓打折,冷气开得足,江溪江母蹭着免费的空调,一时间谁都不急着走,干脆上上下下逛了个遍。 江溪个高腿长,天生的衣服架子,还长了副好脸,只是近来瘦得几可见骨,脸上的婴儿肥去了,看着有些伶仃,可即便如此—— 百多块的快消品,她也能穿出万把块的高级感来。 每逢她试过的衣服,店内总有其他顾客一眼看中,排着队等试等买,大大带动了该店的销售额。 江溪没去逛奢侈品店,甚至略上档次一些的牌子也没去,最后选了两条裙子,一件t,一条磨边淡蓝牛仔裤,结账时,营业员甚至殷勤地给了员工折扣,并热情邀请她下次再来。 四件东西,统共花销不过六百块,江溪很满意。 江母却不太满意。 做母亲的,绝不愿看孩子被拔苗似的长大,更愿意他们按部就班地成长,江溪突然这么懂事,江母不可能作其他设想,只当是女儿在外受委屈了。 “妈,”江溪无奈地揽着她往外走:“别多想了,女儿就是没看中。” 她现下哪还有心思去买买买,脑中“叮叮咚咚”响起了美妙的提示音,跟炸烟花似的,一阵又一阵。 “小铅,怎么这时候爆人气值了?” 照理,送去警察局时,才该爆的。 小铅难掩喜悦地“点点点”,“家长们来接了。” 江溪顿时明白过来,家长们来接小萝卜头,这桩事才算了了,有些实在小的现在也该回过味来了。她温柔知心大姐姐的人设不崩,又有救命之恩的加成,变成信仰也不出奇。 “统共多少?” 江溪一心两用,一边听江母唠唠叨叨,一边问小铅。 小铅这回答得很迅速,显然对她这一趟“差事”办得极其满意:“九个信仰值,三个欢喜值,统共九百一十五,加上之前的四十四,等于九百五十九,扣除预支的三滴解忧露,三百翻倍六百,还剩三百五十九。” 这一趟富贵险中求—— 江溪愣是给自己多挣出了一年的时间,值了。 “还有一个好消息。”小铅卖关子,铅印字刷刷刷地在脑子里跳芭蕾,“你这案报得好,警察们趁机将窝点里的犯人一网打尽,顺藤摸瓜一路下去,桂市的好几个拐子窝都给连锅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开门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九月的天气, 夏季初初走到头, 潮热还流连不去。尤其申市这样位于南方的小城,大地在白天经受了一日的骄阳烘烤,到了晚上, 连泥土都透着股难耐的焦躁。 “师傅,去毛葛镇。” 江溪深呼吸了一口气, 只觉得申市连空气都是香的。 “好嘞,走喽。” 黄师傅踩油门从火车站的下客区一路往外开,只是眼睛总忍不住从后视镜瞥向后座的少女。 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 生得十分好看, 白,却又不是不健康的惨白, 整个皮肤通透得仿佛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气色极好,虽然面无表情, 可光这么规规矩矩地坐着, 都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漂亮,又精神。 可 就是有些奇怪。 黄师傅做出租车司机多年,见过的人形形色一色各种都有,丑的美的,穷的富的, 漂亮的不漂亮的, 可不论是哪个, 出门都会尽力让自己保持体面,偏生这女孩特立独行,一身的邋遢,白t领子染上了黄渍,袖口别出心裁地少了半截,连破洞牛仔裤都像是在泥里打过滚——与那干净漂亮的脸蛋,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摔跤了?” 江溪支着下颔,沉默地看向窗外,并未搭理黄师傅的搭讪。 前世她曾经回过申市一趟,只是那时的申市对她而言,是一座巨大的空城,是无边伤心地,她满怀希望地来,又失魂落魄地走,最终直到死亡,都不敢再踏入申市一步。 十二年后的申市,和十二年前区别不大。 这座南方小城,从始至终都是步履悠悠,连带整个申市的人,都少了大城市的一份烟火气,行事作风带着十足的老年人做派,仿佛与时代脱节。 “没摔。” 江溪嗓音喑哑。 黄师傅半晌才意识到这闺女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那咋弄成这样的?回头老子娘该心疼了。” 江溪不能想,一想就归心似箭:“师傅,咱能开快些么?” 黄师傅爽快地“哎”了一声,换挡提速,油门一下踩到底,出租车箭似的地发了出去,如一尾滑溜的鱼,熟练地在城市明灭的灯火里穿行。 毛葛镇距离申市火车站约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江溪付完火车票和打的费,身上顺手牵来的钱,就不剩下什么了。 不过这种脏钱,用完也就用完了,江溪不大在乎,揣着兜里剩下的几个钢镚儿步履匆匆地往巷子里走。 夜色深沉,沿途只有昏黄的路灯,江溪的心里,如同煮了一锅水,随着时间渐渐沸腾起来。 转过巷子,一栋低矮的筒子楼就撞入了眼帘。 三层楼高,左右不靠,独门独户孤零零地立在夜色中。楼下连盏灯都没有,江溪习以为常地抬脚上楼,她家位于三楼的左转第二间,五十平的房子,一室一厅,平时连吃个饭都周转不开。 可即便是这五十平,也是江溪的父亲用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咬咬牙买的——亲戚朋友那借了三十万,七拼八凑地凑足了六十万,好不容易买了这套二手房。 地段不差,距离她现在的高中近,如果不是房子实在太破,依照这地段,价位还得再往上提一提的。 门内有灯。 江溪深呼了口气,“扣扣扣”地敲响了房门。 “谁呀?这么晚了。” 随着一道嘀咕,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裤衩光着膀子的陌生男人开了门。 江溪一愣,男人身后的女人探出了头,见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脸立刻拉了下来,扭了男人一把:“好啊,李全儿,你姘头都找上门来了。” 李全儿冤枉。 江溪有点懵,“你们是谁?原来住这儿的人呢?” 对门听到动静,也开门出来,见是江溪,吓了一大跳:“小溪?” “刘婶。”江溪下意识揪住了老邻居的袖子,嘴唇发白:“我爸妈呢?” 她不敢想象另外一种可能—— 老天啊,如果说这世上果然存在蝴蝶效应的话,江溪希望,一切的不幸,只降临在自己身上。 刘婶一脸惋惜,“小溪,你去哪儿啦?你爸妈前几天就将房子卖了,去外地找你啦。” ——房子卖了? 买房的女人警觉地看着她:“我们钱都付了,合同也签了,可不兴拿回去的。” 江溪心里明白,要在这么快时间内将一套房卖出去,必定是贱价中的贱价了,新房主必定是赚了大便宜,不过,“人没事就好。” 刘婶怜悯的眼神让江溪一阵不适,她知道这一带恐怕都清楚她被拐子带走了,流言蜚语不会少,房子迟早是要卖的。 江溪向刘婶借了手机,这回江父接的很快:“喂?” 熟悉的声音,穿行过十六年的时间壁垒,直直灌入江溪右耳。 刘婶看着这小妮子捏得拳头露出森森指节,也顾不得心疼手机,暗中叹息了声:这都什么事啊。 “爸,我回来了。”江溪轻轻地道,“我回来了,爸。” 江父难掩激动地“哎”了一声,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江母在旁,声音都变了调:“是不是溪溪?是不是溪溪?!” “妈——” 话音未落,刘婶就看着方才还一脸平静的少女突然无声哽咽,泪如雨下。少女线条柔美的侧脸,好似被痛苦狠狠撞击,皱成了一团浓郁的凄苦。 刘婶感到了微微的鼻酸。 她不知道,这是一个在孤苦中跋涉多年的灵魂,为过去而发出的一声凄怆的呐喊。 江溪哭得不能自已,好似那些暗无天日毫无希望的过去在这一场哭泣里,渐渐地消逝,最后化成一缕轻烟,蒸发不见了。 江母在电话的另一边也狠狠陪着哭了一场,两人用最快的时间买到了最近的一班车,连夜赶了回来。 到申市时,天才微微亮。 两方碰面,又是狠狠地哭了一场。 江父江母对刘婶刘叔再三道谢,对其收留江溪更是感激万分,临走时,包了一千的红包塞过去,谁料刘婶没肯收。 她摆手拒了:“街坊领居的,这么客气做什么?再说孩子受了那么大罪,我要是干看着,还是人吗?你们现在也难,留着自己用吧。” 刘婶目光落在对面关得死紧的房门上,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比起外面日新月异的房价,申市一直以来房价都涨得不多,尤其毛葛镇还是接近乡下的城镇,三年前六十万的房子就算正儿八经地出手,至多也就六十七八万,他们出手得急,四十万就盘出去了。 盘出去容易,再要回来,却不可能了。 三年来,亲戚朋友那借的三十万,按银行利息算,两人只还了五万多,剩下二十五万本金没还,盘来的四十万因到处托人帮着找孩子,短短十来天已经花去了将近十万,这样一算,扣去外债,剩下的也就五万了。 这世道,五万能做什么? 何况为了找人,江父江母的工作都辞了,本来收入就不高,年纪又大,再重新找活也难。 不过,“人回来就好。” 江父拍了拍江溪的肩膀,这个木讷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在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回来就好。” 跟世上千千万万的老父亲一样,江父向来讷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可在江溪重新站在他面前时,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了。 “小溪,我们先住大伯家,等爸爸找到新房子租了,再搬出去。” 江溪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江母知道她向来不爱去大伯家,安慰道:“也没几天,你大堂姐的脾气就那样,咱们忍几天就搬出去,啊?” “好。” 江溪搂着江母的手臂,撒娇似的摇了摇:“那等搬了新家,我要吃妈烧的红烧肉,板栗烧鸡,还有油焖大虾” 江溪唧唧喳喳的说着,雀跃的快乐感染了两人,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欣慰地想:看来囝囝这回是没受什么罪。 房子卖得急,许多大件都跟房子一起折价给了新住户,江父江母的行礼打包好,全部送去了大伯家,此时去也是方便。 不过—— 江母心疼地看着江溪,刘婶女儿比江溪矮,骨架子极小,同样的一条及膝裙,穿到江溪身上愣是成了超短裙,肩膀c袖子都窘迫地贴在身上,就这么去大伯家,指不定会被娇娇嘲笑。 江母是万万舍不得江溪受一点儿委屈的,打发了江父先去安排,自己就拉着江溪去了附近的商场: “走,妈先给你挑两件衣服,我女儿这么漂亮,可不能委屈了。” 如果换成以前的江溪,那自然是千肯万肯,甚至还得哄着江母再掏出点钱来买别的,可她不是当真不晓事的高中生,很清楚家中如今的状况,摇头道: “妈,不用了,我就穿以前的得了。” “不行。”江母执意,“妈现在也想开了,钱这东西它就是王八蛋,抠着省着都没用,该没还是会没的。” 江溪拗不过她,笑嘻嘻地抱紧了江母胳膊:“那妈一会可不能怪女儿浪费。” 江溪心里头暖得好像有轮太阳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地在对她发散热力,只觉得四肢发软,心头滚烫。 正值季末,商场里到处都在清仓打折,冷气开得足,江溪江母蹭着免费的空调,一时间谁都不急着走,干脆上上下下逛了个遍。 江溪个高腿长,天生的衣服架子,还长了副好脸,只是近来瘦得几可见骨,脸上的婴儿肥去了,看着有些伶仃,可即便如此—— 百多块的快消品,她也能穿出万把块的高级感来。 每逢她试过的衣服,店内总有其他顾客一眼看中,排着队等试等买,大大带动了该店的销售额。 江溪没去逛奢侈品店,甚至略上档次一些的牌子也没去,最后选了两条裙子,一件t,一条磨边淡蓝牛仔裤,结账时,营业员甚至殷勤地给了员工折扣,并热情邀请她下次再来。 四件东西,统共花销不过六百块,江溪很满意。 江母却不太满意。 做母亲的,绝不愿看孩子被拔苗似的长大,更愿意他们按部就班地成长,江溪突然这么懂事,江母不可能作其他设想,只当是女儿在外受委屈了。 “妈,”江溪无奈地揽着她往外走:“别多想了,女儿就是没看中。” 她现下哪还有心思去买买买,脑中“叮叮咚咚”响起了美妙的提示音,跟炸烟花似的,一阵又一阵。 “小铅,怎么这时候爆人气值了?” 照理,送去警察局时,才该爆的。 小铅难掩喜悦地“点点点”,“家长们来接了。” 江溪顿时明白过来,家长们来接小萝卜头,这桩事才算了了,有些实在小的现在也该回过味来了。她温柔知心大姐姐的人设不崩,又有救命之恩的加成,变成信仰也不出奇。 “统共多少?” 江溪一心两用,一边听江母唠唠叨叨,一边问小铅。 小铅这回答得很迅速,显然对她这一趟“差事”办得极其满意:“九个信仰值,三个欢喜值,统共九百一十五,加上之前的四十四,等于九百五十九,扣除预支的三滴解忧露,三百翻倍六百,还剩三百五十九。” 这一趟富贵险中求—— 江溪愣是给自己多挣出了一年的时间,值了。 “还有一个好消息。”小铅卖关子,铅印字刷刷刷地在脑子里跳芭蕾,“你这案报得好,警察们趁机将窝点里的犯人一网打尽,顺藤摸瓜一路下去,桂市的好几个拐子窝都给连锅端了。” “所以?” “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你会多出一份功德金光。” 江溪不以为然,小铅的兴奋却到现在还没降下来,只道:“按照菩心草宿主侍养守则,第一次获功德金光,将得洗髓液一份。” 洗髓液? 江溪前世没少看各种少女漫,立时明白了这是个什么玩意。 厉害了,我的草。 她面无表情地想。 江溪先去了趟厕所。 大贵趴在堂屋内的八仙桌上打瞌睡,接连两天的守夜让这个年轻小伙也撑不住,听到动静撩眼皮往外看,见是江溪,不知小声咕哝了句什么,转个脑袋又沉沉睡去了。 江溪知道,她前阵子每天大半夜按时定点地跑厕所——起作用了。 大贵必定只当她这趟也跟平常一样。 江溪轻手轻脚地绕过八仙桌,来到楼梯转角,进了厕所。 车钥匙和地图还被塑料袋一层层包着,好好地浮在了抽水马桶的水箱里。 江溪伸手就捞了出来,轻轻地撇开袋子,将钥匙地图并十来张大团结揣兜里往外走,经过八仙桌时,还往大贵那瞥了一眼。 大贵睡得正香,鼻鼾打得是抑扬顿挫c酣畅淋漓——显见是累得很了。 江溪没惊动他,轻手轻脚地进了房,这回,她没将门全部阖上,预留了一条透光的缝。钟慧尔倚在门边,见她进来,“成了?” 声音压得极低,江溪拍了拍裤兜,指了指门外。 钟慧尔心领神会,正吐口说要走,却被江溪接下来的举动惊呆了。 只见她将房间内的孩子一个个地唤醒,从孙婷c男孩儿开始,直到所有孩子都醒来,还耐心地一人喂了一点清水。 江溪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嘘,低声道: “还记得江姐姐前几天带你们玩的游戏吗?” “我们现在开始喽。” 孩子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江溪看着他们一个个乖巧地起身,连点声响都没发出,就由小玲领着队排到了自己面前,小玲略大些,隐约有些明白,江姐姐要与她们玩什么游戏。 整个过程,都发生得无声无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作弊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二十八。” 不大的审讯室内, 严礼翻着手中卷宗, 不带任何情绪地例行问话。身旁新进部门的小刘垂着头奋笔疾书。 审讯桌对面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妇人,面色枯黄, 皱纹过早地爬上了她的眼角,一身灰扑扑打了七八个补丁的破布棉袄,明明还是盛年, 却仿佛已经提前走到了日薄西山的暮年。 来这的犯人, 要么骂骂咧咧,要么痛哭求饶,可这妇人从头到尾闷着头, 只偶尔以点头摇头作答,安静配合过了分。 严礼也不在意。 作为桂市刑支大队的二把手,他手头每年要经手的案件不是以万计, 也是以千计的,一颗心早就历练成了硬邦邦臭烘烘的石头, 没那么轻易撼动—— 何况, 这是一个灭人满门的杀人犯, 整整六条人命啊。 严礼想到一年前的中秋,当他接到报案火速赶去时, 废墟里拖出来的六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就忍不住心惊。 这算是近些年难得的刑事大案了。 不过想到合扬县那块地方的风俗, 又觉得出这么一桩事——也是迟早的。尤其东南角的桑家荡, 窝在山沟沟里, 平日不与外界往来, 穷得还跟解放前似的,家家户户媳妇都靠买。 事发后,桑家荡的男人们义愤填膺地站出来,说这家买来的媳妇天生白眼狼,逃了五六次,被全根打断了腿还能跟跑货的往外跑,就是个养不家的。有几个碎嘴的婆娘则忿忿道这家媳妇就是个爱勾人上炕的狐狸精,言之凿凿地说迟早出事,个个成了事后诸葛亮。 全国通缉了一年,一个瘸腿妇人也不知怎么掩饰的,竟然硬生生藏了一年,直到如今自首才归案——衬得整个桂市的警署几乎成了行业内的笑话。 “逃亡了将近一年,为什么突然想到自首?” 江溪抬头看了他一眼。 严礼这才发觉,这妇人有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即便眼下有块碗大的疤,即便这波光粼粼下是一滩死水,依然能觉出曾经的动人,让人忍不住生出驻足一二的心思。 “警官,”江溪粗粝的声音如刮过砂纸,好似很久不曾开过口:“问这些做什么?” “案情需要。” 严礼合上卷宗,将手边的矿泉水往前递了过去。小刘也停下笔,好奇地看过去。 江溪没接,她好像对这世间的一切都丧失了兴趣。过了会,才艰难道:“我回了趟家。” 严礼顿时了然。 去年通缉令刚出来时,他为了抓人,特意去了一趟申市,调查时才发现,就在江溪被拐不到两月,她的父母都死了。据说父亲是在去外地寻人路上精神恍惚,被一辆大卡活生生轧死的,死状极其惨烈,江溪的母亲受不了打击,得了抑郁症,直接就跳了楼。 严礼几乎可以想象,当江溪排除千难回到老家,却发现父母早已因当年的事故纷纷离去时的万念俱灰—— 他突然有点同情起这个杀人犯了。 江溪沉默了会:“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为什么杀人?” “活不下去就杀了呗。” 江溪微微阖着眼,严礼这才注意到,她还有一排卷而翘的睫毛。 他忽然想起从申市发来的那张属于江溪的个人资料,号称能将妖魔鬼怪都照出原型的证件照上,映着一个明眸善睐c顾盼神飞的少女,光看着,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灵气。 如果命运没有中途拐了个弯,对这妇人太过残酷,她阖该拥有一个光明幸福的未来,而不是背负着不名誉的罪名,走完人生最后的一程。 严礼感到些微的可惜。 他想起自家正上高中的女儿,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与江溪失踪时一般大,若哪一日他简直不敢想。 “活不下去?他们打了你?” “打,怎么不打?一天按三顿地拿鞭子抽,不定什么时候不顺心了,也抽。在那片,买来的媳妇都是自家的物件,打死不论。” 江溪撸起袖口,露出一小截手腕,小刘惊呼了一声。 短短的一段,纵横交错没一块好肉,全是坑坑洼洼层层叠叠的疤,一看就是长年累月被鞭笞才留下来的,一眼看去可怖得狠。 “难看吧?这没什么。” 江溪不在意地将袖口重新拉下,严礼注意到她右手小拇指微微往外别着,好像是拗断了又没接好的样子。 “挨打是家常便饭,常常被惩罚整天整夜地没饭吃没地睡——这也没什么。” 在正红旗下大白天光里蓬勃长大的小刘不能理解,如果这都没什么,那什么才是有什么。很快,江溪就让他知道了,被愚昧和无知浇灌的土地,因贫穷所能滋生的罪恶。 “桑全根买人的钱哪来的你知道吗?他是老大,底下还有三个兄弟,四兄弟一起凑了钱,买了我。明面上,我是桑全根一人的媳妇,可你知道这被窝里睡了几个?” “几个?” 小刘喉咙发紧。 严礼看了他一眼,没斥责。 “四个,啊,不对,后来还多了一个他那老不死的爹。” 江溪喉咙口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短促而冷厉。 仿佛是夜谈诡话中才会出现的荒谬现实,让小刘呆了住,连声音都在发抖:“这,这”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 江溪的眼神,让小刘面上一阵又一阵的发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敢听了。 严礼却在江溪的沉默中了然。 在那穷乡僻壤天高皇帝远的合扬县,为了当地治安管理,大部分警员都是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江溪什么都没说,但在她近乎嘲讽的眼神中,却仿佛又什么都说尽了。 “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江溪是严礼极少碰到的那类犯人。 斯文有礼,谈吐清楚,显见是受过良好的教育,在交代犯罪事实时,逻辑依然很清晰,她交代得很详尽,从事前准备到事成如何逃脱,不曾有一丝一毫的矫言或隐瞒,态度坦然,神情从容。 严礼很清楚,这就是一个求死心切之人—— 她失去了生活的支点。 生活对江溪而言,除了痛苦,只剩下荒芜。 严礼感到微微的鼻酸,他揉了揉鼻头,鼻音重了些:“没了。” 他夹起卷宗,起身时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转头说道:“如果有什么东西或信件需要转交,可以叫小刘。” 江溪沉默良久,突然笑了声: “没有。” 案件从送审,到批文下来非常迅速,很不出意料,不论如何情有可原,迎接江溪的,也不过是一颗子弹。 在纷杂繁复的新闻事件里,甚至连个豆腐块都占不上。 “嘭——” 江溪蓦地睁开眼睛。 后脑勺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迷迷糊糊地想:我不是死了么? 可耳边此起彼伏跟交响乐似的低泣声让她“死”都“死”得不安稳,江溪无奈“诈尸”,勉力往前看去,这一看之下,登时傻住了: “小,小玲?” 一个圆眼睛圆脸盘的小丫头朝她半好奇半天真地问:“姐姐,你怎么知道小玲名字?” 江溪下意识感觉到不对。 支着身体坐起,背后是一片冷硬的土墙,身下是垫得厚厚的稻草铺,不大的房间,跟赶猪似的圈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孩子,整个是一片凄风苦雨,愁云惨雾。 在哭哭啼啼中,江溪眯起眼——这不是当年被拐后,她被暂时安置了一段时间的房间? “姐姐,你头还疼么?” 江溪只摸到了脑后一个隆起的大包,恍然间想起,当年刚刚被丢进这个房间时,她性子烈,确实是被那女拐子拎着头发撞过墙的。 “姐姐不疼。” 江溪看着自己过分白嫩的双手,这双手上还不曾有过中年劳作的茧子,没有可怖唬人的断指。 她后知后觉地想:赶巧,她重生了? 陈菁咬着唇,一双无辜杏眼儿这边瞧瞧,那边看看,似乎拿不定主意。 “你——” 对于一向拿江溪当女神的孙婷而言,女神受辱,怎么都得上前撕撸一番,可被江溪扯着袖阻止了,她摇了摇头:“等会。” “你确定不见了?地上c课兜,不都有可能?”江溪慢条斯理,“东西不见,正常反应应该是,啊,我会不会放别的地方了?会不会掉地上了?” “刘芸你上来就喊被偷,倒是很笃定。” 江溪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只觉得喉咙有点干。刘芸面色微动,不等江溪继续说,直接道:“狡辩无用,项链是我看着菁菁放进去的,出门前,还好好的。” “你们和好了?” 江溪觉得这些小女生的情谊,还真琢磨不透。 陈菁眼神动了动:“芸芸跟我道了歉,我们——” “说这么多做什么?”刘芸打断她:“偷没偷,我们搜下包就行。” 如果江溪是普通的高中生,也许就会从了,可她不是,历练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是练出来了,刘芸眼珠子一动,她就知道,这项链可能还真的在她包里,要现在搜,她就是百口莫辩。 小小年纪,竟然这么恶毒! 江溪决定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 谁料侠女陆珠儿冒头了,她觉得江溪现在的性子十分对胃,正是我辈中人:“你说搜就搜?就算是警察抓人搜查,还得先申请个逮捕令c搜查令,刘芸,你这做法可过了。” “是啊,是啊,人现在又不是犯人,你要说搜就搜,那不是把人当坏人了?” 江溪决定先不出头。 卢皓在门口看着一班这场闹剧,心里不知怎么,揪了一下。 他这下也顾不得一二班的分界,直接进了门,站到江溪一边:“我相信江溪不会偷。” 江溪瞥了他一眼,卢皓更觉得自己就是那劈荆斩恶龙的王子,正轮到给公主依靠的时候,一腔少年英雄血整个沸腾起来了。 少年铮铮的架势,让江溪心中一暖,记忆 刘芸脸有一瞬间的苍白,似乎被卢皓站出来的事实打击到,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那就一起搜。” “从我开始。”她回到自己座位,唰地从课兜里将书包c课本拿出来,直到里面空落落的,而后将书包的各个暗袋一一打开,对着底下抖了抖:“成了吧?你们都看见了,就按照嫌疑的话,班里人人都有嫌疑,谁不愿意被搜,谁就是做贼心虚!” 小丫头片子还挺机灵。 江溪现在十分笃定项链一定就在自己书包或课兜里,而且必定是在浅层,抖一抖就出来的那种。 想一想,今天自己全程趴在课桌上,只有体育课的前半截离开了会,对方也只有这个机会来行这栽赃嫁祸之事。 正想着,刘芸却冲了过来,谁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粗暴,跟斗牛似的,江溪被冲了个趔趄,好险没跌倒在地,卢皓伸手扶了一把,被她躲了开来。 “哗啦——”一声,书包连着课本全部掉在了地上。 “你——”孙婷正要斥责,却发现全班同学的视线都落在了地上。 就在书包和课本杂七杂八的堆里,一点亮晶晶闪烁着所有人的眼睛——正是陈菁刚才丢了的项链。 “哇塞,大新闻。” 已经有同学偷偷拿出手机来录了。 江溪第一个看的,是卢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最想知道的,竟然是这个少年的反应——大约初恋,总是不太一样的。 可她失望了。 卢皓看着地面,少年狭长的单眼皮抽紧,瞳孔微缩,错愕c震惊c不信c茫然交杂,让他以至于只能呆愣地看着地面。 卢皓绝不愿相信自己喜欢的少女是一个偷窃犯,可项链又好端端在那,不容错辨。 一个生活经历浅薄而单纯的高中生,是极少会怀疑同龄人有险恶构陷的举动的,比起这人偷窃,被人构陷好似更加离奇。 “江c江溪,是不c不会偷窃的。” 卢皓强迫自己再说了一句,可微颤的语声,已经让旁人看出这少年动摇的心境。 江溪叹了口气,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叹过气了。 杀人时,没叹;逃跑时,没叹;可此时,却觉得心里有什么凝固的笃定的东西一点点地流逝,这感觉太微妙,让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种情况,要让一个人交付百分之百的信任,当真是强求了。 江溪忽略内心的一点失落,看着刘芸的洋洋得意,陈菁的目瞪口呆,伸手从裤袋里掏出了一个果6。 “那就报警吧。” 她干脆利落地拨号,顺道将听筒开了扬声:“这种小案件,报给警察处理就好。我们学校走廊到处都是监控,谁偷偷摸摸回来,应该一清二楚。再说,这项链谁经手谁碰过,想必都有指纹,验一验就知道了。” “哦,对了,还有测谎仪,警察叔叔可厉害了,一查就知道,是谁在搞鬼。” 江溪一言不合就报警的粗暴做派吓坏了刘芸,她眉眼间的慌张掩也掩不住。 “报c报警?不好吧?学校领导也不许的。” 江溪耸了耸肩,“有什么不好?抓小偷,本来就是警察的责任。” 江溪坦荡荡的做派一下子让人怀疑起盗窃的真实性,反倒是刘芸,慌张气短越来越掩不住,明眼人都看得出这里头有猫腻。 听筒内接通的音乐声响起,刘芸也不知怎的,猛地扑了过去,想夺了江溪的手机。 江溪早有准备,侧身躲了过去,谁料刘芸手甩得幅度太大,没捞着江溪手机,反倒将她鼻梁上的眼镜打掉了。 “啪——” 陪伴着江溪半个月的黑框镜蓦地摔在地上,碎了。 江溪精致漂亮到极点的五官,一下子无遮无拦地展露在所有人面前,皮肤白得如神山之顶最纯净的一抹初雪,半点不见毛孔,鼻梁挺翘,殷粉色唇瓣微微嘟起,可这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厚重刘海覆盖下的一双眼睛,像是上帝用点睛笔点过,世上最纯粹的浓墨点染不出这透亮,幽深,神秘,冷淡。 江溪原来有这么漂亮的吗? 一班的学生,大概有大半月没有见过江溪的真容了,被拐十几天,回来后江溪又一直戴着副黑框镜,跟谁都不往深里来往,所以不过一会儿,就不约而同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毕竟五官没变,只是皮肤白了一点嘛。 一白遮三丑,在这个大家都会上网的信息时代,男男女女大都知道点。 江溪头疼地捏了捏鼻梁,她怎么忘了,跟野蛮人是不能讲究礼数的。 黑框镜没法带,见周围同学“风轻云淡”地接受事实,江溪也决定不再为难自己,黑框镜戴久了,鼻梁也被压出了红痕,并不太舒服。 她并不知道,如果不是这个太郎头掩住了大半的灵气,恐怕大部分同学都会因为前后落差产生同样一个猜测—— 难道江溪失踪的十几天其实不是被拐,而是偷偷去了趟棒子国? 不过有点常识的也知道,整容从来都恢复得很慢,尤其浮肿,远远不是二十多天就能消下去的。 所以即便有人心底吐槽,也第一时间否了。 反倒是刘芸—— 她后来笨拙又激烈的表现有目共睹,一班的学生既然能考到重点班,除了单纯些,脑子还是十分好使的,宫斗剧也看了几部,心里顿时有了猜测。 老班赶过来,将江溪报警的行为拦了下来,作为校方,没有哪个领导愿意自己学校出学生构陷他人这种耸人听闻的新闻,连番安抚,甚至提出接下来高中的学杂费全免的优惠。 江溪是成年人,自然不会真的跟校方叫劲,见好就收,只是提了三个条件:一看全班同学看一遍监控,彻底让自己摆脱嫌疑。二刘芸退出一班,并记大过。三在全校师生面前,跟她道歉。 江溪此举看似是放了刘芸一码,让她不用去警察局蹲几天,可接下来长期的心理折磨,才是真正软刀子磨肉,不见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高考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年龄?” “二十八。” 不大的审讯室内, 严礼翻着手中卷宗,不带任何情绪地例行问话。身旁新进部门的小刘垂着头奋笔疾书。 审讯桌对面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妇人,面色枯黄,皱纹过早地爬上了她的眼角, 一身灰扑扑打了七八个补丁的破布棉袄,明明还是盛年,却仿佛已经提前走到了日薄西山的暮年。 来这的犯人,要么骂骂咧咧,要么痛哭求饶, 可这妇人从头到尾闷着头,只偶尔以点头摇头作答, 安静配合过了分。 严礼也不在意。 作为桂市刑支大队的二把手,他手头每年要经手的案件不是以万计,也是以千计的,一颗心早就历练成了硬邦邦臭烘烘的石头,没那么轻易撼动—— 何况,这是一个灭人满门的杀人犯, 整整六条人命啊。 严礼想到一年前的中秋, 当他接到报案火速赶去时,废墟里拖出来的六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就忍不住心惊。 这算是近些年难得的刑事大案了。 不过想到合扬县那块地方的风俗,又觉得出这么一桩事——也是迟早的。尤其东南角的桑家荡, 窝在山沟沟里, 平日不与外界往来, 穷得还跟解放前似的,家家户户媳妇都靠买。 事发后,桑家荡的男人们义愤填膺地站出来,说这家买来的媳妇天生白眼狼,逃了五六次,被全根打断了腿还能跟跑货的往外跑,就是个养不家的。有几个碎嘴的婆娘则忿忿道这家媳妇就是个爱勾人上炕的狐狸精,言之凿凿地说迟早出事,个个成了事后诸葛亮。 全国通缉了一年,一个瘸腿妇人也不知怎么掩饰的,竟然硬生生藏了一年,直到如今自首才归案——衬得整个桂市的警署几乎成了行业内的笑话。 “逃亡了将近一年,为什么突然想到自首?” 江溪抬头看了他一眼。 严礼这才发觉,这妇人有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即便眼下有块碗大的疤,即便这波光粼粼下是一滩死水,依然能觉出曾经的动人,让人忍不住生出驻足一二的心思。 “警官,”江溪粗粝的声音如刮过砂纸,好似很久不曾开过口:“问这些做什么?” “案情需要。” 严礼合上卷宗,将手边的矿泉水往前递了过去。小刘也停下笔,好奇地看过去。 江溪没接,她好像对这世间的一切都丧失了兴趣。过了会,才艰难道:“我回了趟家。” 严礼顿时了然。 去年通缉令刚出来时,他为了抓人,特意去了一趟申市,调查时才发现,就在江溪被拐不到两月,她的父母都死了。据说父亲是在去外地寻人路上精神恍惚,被一辆大卡活生生轧死的,死状极其惨烈,江溪的母亲受不了打击,得了抑郁症,直接就跳了楼。 严礼几乎可以想象,当江溪排除千难回到老家,却发现父母早已因当年的事故纷纷离去时的万念俱灰—— 他突然有点同情起这个杀人犯了。 江溪沉默了会:“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为什么杀人?” “活不下去就杀了呗。” 江溪微微阖着眼,严礼这才注意到,她还有一排卷而翘的睫毛。 他忽然想起从申市发来的那张属于江溪的个人资料,号称能将妖魔鬼怪都照出原型的证件照上,映着一个明眸善睐c顾盼神飞的少女,光看着,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灵气。 如果命运没有中途拐了个弯,对这妇人太过残酷,她阖该拥有一个光明幸福的未来,而不是背负着不名誉的罪名,走完人生最后的一程。 严礼感到些微的可惜。 他想起自家正上高中的女儿,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与江溪失踪时一般大,若哪一日他简直不敢想。 “活不下去?他们打了你?” “打,怎么不打?一天按三顿地拿鞭子抽,不定什么时候不顺心了,也抽。在那片,买来的媳妇都是自家的物件,打死不论。” 江溪撸起袖口,露出一小截手腕,小刘惊呼了一声。 短短的一段,纵横交错没一块好肉,全是坑坑洼洼层层叠叠的疤,一看就是长年累月被鞭笞才留下来的,一眼看去可怖得狠。 “难看吧?这没什么。” 江溪不在意地将袖口重新拉下,严礼注意到她右手小拇指微微往外别着,好像是拗断了又没接好的样子。 “挨打是家常便饭,常常被惩罚整天整夜地没饭吃没地睡——这也没什么。” 在正红旗下大白天光里蓬勃长大的小刘不能理解,如果这都没什么,那什么才是有什么。很快,江溪就让他知道了,被愚昧和无知浇灌的土地,因贫穷所能滋生的罪恶。 “桑全根买人的钱哪来的你知道吗?他是老大,底下还有三个兄弟,四兄弟一起凑了钱,买了我。明面上,我是桑全根一人的媳妇,可你知道这被窝里睡了几个?” “几个?” 小刘喉咙发紧。 严礼看了他一眼,没斥责。 “四个,啊,不对,后来还多了一个他那老不死的爹。” 江溪喉咙口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短促而冷厉。 仿佛是夜谈诡话中才会出现的荒谬现实,让小刘呆了住,连声音都在发抖:“这,这”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 江溪的眼神,让小刘面上一阵又一阵的发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敢听了。 严礼却在江溪的沉默中了然。 在那穷乡僻壤天高皇帝远的合扬县,为了当地治安管理,大部分警员都是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江溪什么都没说,但在她近乎嘲讽的眼神中,却仿佛又什么都说尽了。 “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江溪是严礼极少碰到的那类犯人。 斯文有礼,谈吐清楚,显见是受过良好的教育,在交代犯罪事实时,逻辑依然很清晰,她交代得很详尽,从事前准备到事成如何逃脱,不曾有一丝一毫的矫言或隐瞒,态度坦然,神情从容。 严礼很清楚,这就是一个求死心切之人—— 她失去了生活的支点。 生活对江溪而言,除了痛苦,只剩下荒芜。 严礼感到微微的鼻酸,他揉了揉鼻头,鼻音重了些:“没了。” 他夹起卷宗,起身时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转头说道:“如果有什么东西或信件需要转交,可以叫小刘。” 江溪沉默良久,突然笑了声: “没有。” 案件从送审,到批文下来非常迅速,很不出意料,不论如何情有可原,迎接江溪的,也不过是一颗子弹。 在纷杂繁复的新闻事件里,甚至连个豆腐块都占不上。 “嘭——” 江溪蓦地睁开眼睛。 后脑勺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迷迷糊糊地想:我不是死了么? 可耳边此起彼伏跟交响乐似的低泣声让她“死”都“死”得不安稳,江溪无奈“诈尸”,勉力往前看去,这一看之下,登时傻住了: “小,小玲?” 一个圆眼睛圆脸盘的小丫头朝她半好奇半天真地问:“姐姐,你怎么知道小玲名字?” 江溪下意识感觉到不对。 支着身体坐起,背后是一片冷硬的土墙,身下是垫得厚厚的稻草铺,不大的房间,跟赶猪似的圈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孩子,整个是一片凄风苦雨,愁云惨雾。 在哭哭啼啼中,江溪眯起眼——这不是当年被拐后,她被暂时安置了一段时间的房间? “姐姐,你头还疼么?” 江溪只摸到了脑后一个隆起的大包,恍然间想起,当年刚刚被丢进这个房间时,她性子烈,确实是被那女拐子拎着头发撞过墙的。 “姐姐不疼。” 江溪看着自己过分白嫩的双手,这双手上还不曾有过中年劳作的茧子,没有可怖唬人的断指。 她后知后觉地想:赶巧,她重生了? 陈菁咬着唇,一双无辜杏眼儿这边瞧瞧,那边看看,似乎拿不定主意。 “你——” 对于一向拿江溪当女神的孙婷而言,女神受辱,怎么都得上前撕撸一番,可被江溪扯着袖阻止了,她摇了摇头:“等会。” “你确定不见了?地上c课兜,不都有可能?”江溪慢条斯理,“东西不见,正常反应应该是,啊,我会不会放别的地方了?会不会掉地上了?” “刘芸你上来就喊被偷,倒是很笃定。” 江溪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只觉得喉咙有点干。刘芸面色微动,不等江溪继续说,直接道:“狡辩无用,项链是我看着菁菁放进去的,出门前,还好好的。” “你们和好了?” 江溪觉得这些小女生的情谊,还真琢磨不透。 陈菁眼神动了动:“芸芸跟我道了歉,我们——” “说这么多做什么?”刘芸打断她:“偷没偷,我们搜下包就行。” 如果江溪是普通的高中生,也许就会从了,可她不是,历练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是练出来了,刘芸眼珠子一动,她就知道,这项链可能还真的在她包里,要现在搜,她就是百口莫辩。 小小年纪,竟然这么恶毒! 江溪决定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 谁料侠女陆珠儿冒头了,她觉得江溪现在的性子十分对胃,正是我辈中人:“你说搜就搜?就算是警察抓人搜查,还得先申请个逮捕令c搜查令,刘芸,你这做法可过了。” “是啊,是啊,人现在又不是犯人,你要说搜就搜,那不是把人当坏人了?” 江溪决定先不出头。 卢皓在门口看着一班这场闹剧,心里不知怎么,揪了一下。 他这下也顾不得一二班的分界,直接进了门,站到江溪一边:“我相信江溪不会偷。” 江溪瞥了他一眼,卢皓更觉得自己就是那劈荆斩恶龙的王子,正轮到给公主依靠的时候,一腔少年英雄血整个沸腾起来了。 少年铮铮的架势,让江溪心中一暖,记忆 刘芸脸有一瞬间的苍白,似乎被卢皓站出来的事实打击到,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那就一起搜。” “从我开始。”她回到自己座位,唰地从课兜里将书包c课本拿出来,直到里面空落落的,而后将书包的各个暗袋一一打开,对着底下抖了抖:“成了吧?你们都看见了,就按照嫌疑的话,班里人人都有嫌疑,谁不愿意被搜,谁就是做贼心虚!” 小丫头片子还挺机灵。 江溪现在十分笃定项链一定就在自己书包或课兜里,而且必定是在浅层,抖一抖就出来的那种。 想一想,今天自己全程趴在课桌上,只有体育课的前半截离开了会,对方也只有这个机会来行这栽赃嫁祸之事。 正想着,刘芸却冲了过来,谁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粗暴,跟斗牛似的,江溪被冲了个趔趄,好险没跌倒在地,卢皓伸手扶了一把,被她躲了开来。 “哗啦——”一声,书包连着课本全部掉在了地上。 “你——”孙婷正要斥责,却发现全班同学的视线都落在了地上。 就在书包和课本杂七杂八的堆里,一点亮晶晶闪烁着所有人的眼睛——正是陈菁刚才丢了的项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开学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对这个同甘共苦过的同桌, 江溪向来愿意多给一点关注,嘴角弯了弯:“早。” 才坐下, 孙婷就努了努嘴悄悄地咬耳朵:“你看那边,陈菁她爸给她买了条施华洛世奇的链子,把刘芸得意的哟” 江溪向来不懂小女生的逻辑, “跟刘芸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孙婷耸了耸肩, “大概是我有一个有钱好闺蜜那种诡异的自豪感吧” 江溪默了默,朝那边看去了一眼,果然见刘芸高昂着头,跟机关枪似的喋喋不休, 将陈菁从头到脚夸了个遍,临了还得拉个对比的出来躺尸: “不像有些人,听说家里连房子都卖了,都被还天天端着个女神范儿, 说起来天天戴黑框顶着马桶盖, 不会是不小心毁容了吧?就这样, 还钓着卢皓不放,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学生里少有这么恶毒的。 陈菁急得阻止她:“小芸, 别说了!这也不是江溪愿意的。” 江溪冷眼旁观,孙婷却见不得自家女神被侮辱:“你说什么呢?嘴这么臭,早上吃狗屎了?!” 好样的。 依照从前, 有人敢这么说, 江溪早就正面杠了, 可惜她现在是岁月静好人设,所以只给了刘芸一眼,让她自行体会,淡道: “孙婷,咱们人怎么能狗一般见识呢?乖。” 陆珠儿在后面“噗嗤”一声笑了,趴着桌子“哈哈哈”,笑得直打跌,这姑娘的性子,她喜欢。 “江溪,你说谁狗呢?” “谁应谁是呗。”孙婷朝江溪挤了挤眼睛。 江溪谁也没看,慢条斯理地整理书包,直到课业书全放好了,才慢吞吞来一句:“孙婷啊,咱们做人呢,得积口德,不然呢,还真是人不如狗。” 其实这话已经有点崩人设了。 不过江溪不在乎,咖啡店一天能抵得上学校半个月了。刘芸欺到面上还不还手,成了个谁都能捏两把的包子,她可不愿意。 其实学生更向往快意恩仇,江溪如果还照之前那样软绵绵,反倒让人瞧不起,这下带脏字的怼回去,让刘芸哑口无言,反倒让人高看一眼。 江溪挑了挑眉:这样也可以? 陈菁拉着刘芸坐了下来,充当和事佬:“小溪,芸芸不是故意的,你别介意。” 这话江溪回介意,显得小肚鸡肠,回不介意,又气短。 孙婷近来性子大变,对上有关江溪之事像是变了一个人:“陈菁,你这话,怎么听得这么不是滋味呢?” “要哪天我看你不顺眼,砍你一刀,再跟你说不是故意,你是不是就原谅我了?” 陈菁哑口无言,她原就是班里仅次江溪的第二好看,杏仁眼,尖下巴,加上白皮肤,整个一小家碧玉,加上说话细声细气c温温柔柔,在班中人气挺高,女生男生群里都挺受欢迎,孙婷要继续怼刘芸,大家只会看戏,但怼上了陈菁,就有人帮腔了: “孙婷,陈菁也是好意,大家都是同学,散了散了。” 江溪定定看了陈菁一眼,突然笑了:“陈菁你项链真漂亮。” 陈菁红着脸,“谢谢。” “不客气。”江溪有点想使坏:“听说你喜欢卢皓?” 陈菁急急否了,“没,没”说着,气又弱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 江溪看着都替她难受,不过她这人同情心欠奉,刘芸踩她,她也得还点好玩的:“陈同学啊,其实吧,我跟卢皓现在真没什么,以后也不可能,倒是你那好闺蜜” 她笑得纯良:“你确定她是因为跟你同仇敌忾,还是别的?” 这话不是暗示,简直是明示了。 陈菁通红的小脸登时煞白,刘芸慌乱摆手,“菁菁,你别听江溪瞎说,我,我” 再恶毒,也还是个十六岁少女,被人大庭广众之下揭破心思,不亚于光着身子在大街上裸一奔,刘芸脑子里那根弦“唰地”就崩断了,捂着脸冲了出去。 江溪默默地坐了下来。 陆珠儿在后面戳了戳她,比了个大拇指:“女侠,高,实在是高,杀人诛心啊。” “承让。” 江溪彻底放飞自我。 孙婷双眼晶晶亮,她觉得——她又看到在桂市神采飞扬遇神杀神的江女侠了。 接下来刘芸再不敢亲撩虎须,远远见到江溪跟见了煞神似的,必定绕开,耳边少了苍蝇嗡嗡嗡,江溪觉得连空气都清新了。 早上都是大课,江溪跟得颇为吃力,一上午下来早就头昏脑涨,午饭都是由孙婷从食堂带回来的,她扒拉了两口,就蔫蔫地趴在桌上。 孙婷关切地看着她:“小溪,你是不是不舒服?” 江溪捂着肚子,张嘴示意:“姨妈痛。” 两世都有的毛病,压力一大就容易犯,照理还差两天,这次不知怎么提前了。 小铅被她的怨念弄得委屈: 江溪: “那怎么办?一会还有体育课,听说老师还要跑三千米。” 陆珠儿从后面递了个小面包过来,江溪笑纳:“谢了。” 见孙婷还一脸担忧,拍拍她脑袋:“怕什么?大不了浴血奋战。” 比起前世,这不过是生理痛苦。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江溪以为自己会是雄赳赳气昂昂地跑完三千米长征,谁料跑到一半就被老师拉了下来,这个年轻的体育老师赤红着脸,一脸不自在:“同学,你不用跑了。” 江溪捂着翻江倒海的小腹,不用跑了? 不用跑自然好,江溪重活一世,也没打算去练铁人三项,善解人意地退了,等到教室才明白,为什么老师支支吾吾,她校裤后面——沾了红。 江溪若无其事地换了小面包,只是裤子后面一滩,却是没什么办法了。 等到下课铃响,一班学生陆陆续续地回来,陆珠儿见她就笑:“傻大姐,一会估计得有人来送温暖,接着点,啊?” 江溪瞟了她一眼,没明白什么意思,她近来话变得多了一些,“什么温暖?” 话还未落,门口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江溪!” 江溪抬头一看,卢皓跟棵精神抖擞的小白杨似的,笔直笔直地站在她教室门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江溪懒洋洋地不愿意起来:“什么事?” 卢皓脸唰地红了。 少年脸皮薄,晃了晃手中外套,江溪这才注意到:“你” 送温暖? 让她系腰上? 她立刻明白了。 可江溪不想要。 卢皓张了张口,眼里的光熄了,堂堂的一个校草,就这么手足无措干巴巴地杵在一班门口,竟有些可怜。 江溪没心软,可有人替他心软。 陈菁迎了上去:“我帮你给江溪。” 江溪面无表情地看着,嫉妒吗? 有的。 她这小肚鸡肠大概是好不了了。 可卢皓不一样,她不想去抢。他很干净很单纯,两人看上去很配。 卢皓将外套给了陈菁,陈菁期期艾艾地过来,江溪看着她,冷冷地道:“陈菁,你接的东西,你自己负责。” “可,可” 江溪看着陈菁也是发红的眼眶不为所动,两人一时僵住了。 正僵持间,刘芸一声尖叫打破了寂静: “啊——菁菁的项链不见了。” 陈菁攥着卢皓的外套三步并作两步地回了座位,脸色苍白,刘芸盯着她笔盒不放:“菁菁,我记得你上体育课前放这的,怎么不见了?” “对啊,我放这的。” 一个施华洛世奇的项链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还是极其珍贵的。陈菁家境虽不差,可也没好到丢了当没事一样。 “江溪,是不是你偷的?” 飞来横祸。 江溪眼神紧了紧,孙婷气不过回:“刘芸,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除了江溪,还能有谁?”刘芸信誓旦旦:“体育课前,项链还好好地在这,一节课的功夫就没了。再说,江溪家现在这么穷,连片瓦都没有,指c指不定就她偷的呢?” 江溪体育课没上,一班是都知道的。 她不在意地收回视线,对新进门的小男生施以微笑,“欢迎光临。” 小男生蹭的红了脸,“姐,姐姐好。” “叮咚——”又一好感值到手,江溪笑得更真心了。 陆远面对面站着,只觉得自己都快要醉死在新来同事的笑涡里,不料头顶挨了程店长的一记重锤:“狗子,快擦擦口水!” “舅!给点面子。” 陆远怨念地看了程澄一眼。 江溪不知道两人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乖巧招呼:“店长好。” 程澄很满意,“小溪啊,你也别光在门口杵着了,雅座来了个重要客人,你去招呼,放机灵着些,啊?” 江溪不大愿意。 可天大地大,老板最大。 她脆生生应了:“没问题。” 程澄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往后厨走,陆远揉着后脑勺,“店长肯定亲自下厨去了。” 江溪揉了揉腮帮子,沉默地往雅座方向去。 说是雅座,其实只是将咖啡厅沿街的玻璃墙面隔了两间出来,中间巧妙地以盆栽装饰,营造出“僻静隐秘”的假象。 江溪过去时,丽丽和另外两个女店员正一脸兴奋地站在一块,不知谈论些什么。 “丽丽?” “小溪,小溪,”就一会功夫,丽丽便与江溪混熟了,伸手招呼:“快过来,快过来。” 江溪眨了眨眼睛,笑问:“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刚才店里来了一个极品。”丽丽手在胸口划了一个大圈:“知道什么叫极品不?老娘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帅的。那腿,那腰,那手绝了。” 她一脸“摸一摸就算老娘去跳鄱阳河都愿意”的饥渴。 鄱阳河是申市附近的一条小河——早年打仗时,申市人过不下去了,都喜欢跳一跳鄱阳河赶一赶流行。现在还流传着许多水鬼传说。 “真的?” 江溪睁大眼睛,“比杨茂之还帅?” 杨茂之是现在娱乐圈正火的当红小生,偶像剧出道,出了名的英俊。 “顶配杨茂之好吗?”丽丽左边的女店员原来是杨茂之迷妹,此时却狂点头:“刚才,就刚才——他经过时瞥我一眼,我觉得我陷入了爱河,我想我爱上他了。” 咏叹调,表演型人格。 江溪心如止水,默默点评。 “你们就光注意脸?——肤浅。”另一店员彤彤两眼放光,她虽然吃糠咽菜人设不倒,却酷爱研究各类奢侈品,矢志嫁个有钱人,“那客人腕间戴的可是百达翡丽今年新出的全球限量,三千万,没门路还买不到。” 她比了个数。 丽丽和阿西不约而同地“切”了一声,她们难得达成一致,“三千万来咱们这小破地方的破咖啡店喝咖啡?是有金子捡,还是有生意谈?” 在他们眼里,有钱人就该乘着私人飞机,喝着红酒,看着包场电影,而不是在这么接地气的地方出现。 “那你们凑在这,是有凯子钓,还是有金子捡?” 程店长隐秘如背后灵忽得出现,手里一叠油泡酥螺,香气几乎是一瞬间就俘虏了江溪。 江溪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做吃货的天赋,正发着呆,程澄一把将碟子塞给她,挥手:“溪溪,你去。” 要见到三千万了? 纵使江溪心如止水,也忍不住生出一探究竟的心思。丽丽几人在她身后哀叹:“店长,你也不能看谁颜值高,就专门给谁开后门啊” 程澄没好气:“给你们开后门,我怕丢脸。” 江溪弯了弯嘴角,她这几个同事虽然性子跳脱,却都很好相处,不是难缠的性子。 丽丽朝她握了握拳,“小溪,加油!” 江溪无语,绕过一排情侣专座,后面就是雅座,她首先看到的是男人打理齐楚的头发,连根头发丝都透着性感,天蓝衬衫,深色仔裤,足下一双阿迪椰子鞋,正半倚半靠在沙发背上,垂头看手机。 “客人您要的油泡酥螺。” 江溪特别注意了下腕表,浅金色机械表盘,这高仿看起来还挺靠谱。 三千万抬起头来。 江溪方才还在脑中不断晃动的“三千万c鄱阳河”如雪花一样,顿时被这一眼给晒了个干干净净,大地空茫。 男人眉眼分明,鼻梁高挺,落地窗外大片的阳光洒进来,给他添了层剪影,就这么乱七八糟地坐着,也好像是坐在酒店的金玉大堂,喝着洋酒,吃着西餐,调戏着美人。 江溪本能地感觉到了不适。 这是一个迷人的男人——毋庸置疑。 虽然比想象中年轻。 韩琛不声不响地拿起刀叉,叉了一块油泡酥螺,“大橙子呢?” 江溪注意到油泡酥螺入嘴时男人脸上享受的表情,桃花眼的褶子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深邃迷人。她猜这人口中的大橙子,该是那满口“滚犊子”的店长。 莫名有点萌。 “店长回后厨了。” 江溪一板一眼地回。 韩琛的视线落在江溪腿上两秒,再漫不经心地移开:“哦?那你跟他说,再不出现,我就让赵馨儿赶过来。” 江溪转身出门,却被叫住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先生您的搭讪方式过时了。” 江溪硬邦邦地拒绝,出门时还觉得如芒刺在背。 她其实在这人一开口时就认了出来。 说是熟人也没错。 与申市格格不入的摩登,连同那管极有辨识度的迷人嗓音一起,让她想起秘密被偷窥时的反感和恼怒——这是颜值都无法拯救的领域。 橙子店长一脸烦闷地猫在过道抽烟,“什么事?” “贵客说,您要是不出现,他就让赵馨儿过来。”江溪复述得一清二楚,之后就见识到了何谓真正的川剧变脸—— 所以,一切艺术来源于生活。 这个满口东北大碴子味的男人从惶急无措到气愤恼怒再到认命,历时不过两秒,就成了只老实的鹌鹑,蔫头耷脑地往雅座走,“算你狠!” 有橙子店长亲自伺候,自然没江溪什么事,她又高高兴兴地去门口迎客,丽丽几个忙得团团转,还忍不住过来交流心得。 “溪溪,帅不帅?” “帅。”江溪露出标准的八颗牙。 彤彤突然“啊”地拍了下大腿,抖抖索索从小熊肚子兜里掏出个粉嘟嘟兔子皮的手机,十指如飞,不一会递过来,“我想起来他是谁了!难怪眼熟。” “呶,小溪,你看。”她指着一条去年的旧闻。 江溪垂眼看去,只见一队七个青年男女身戴红彤彤的表彰带站在高台,大字标题: 小字则大书特书两届均由韩琛带队的华大学生队是如何在国际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壮举,并注言:此子必将带动我华国计算机领域革新,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江溪直接忽略那大篇幅的溢美之词,视线落在正中意气风发的青年身上,韩琛? 如果不看一模一样的五官,任何见到这张照片之人都会觉得,这该是两个人。 一朝气蓬勃,如初升太阳,未来充满无限可能;而另一个—— 江溪不做评价。 “你说这人,怎么能这么帅,还这么聪明?”彤彤在这一刻直接成了韩琛的忠实迷妹,智商降为负,“从现在开始,我李小彤的人生目标要改成——睡不到韩大人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校花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遇见其实不缺人, 连门外的招工启事, 贴着的也是斗大的三个字,“招保洁”。 可江溪最不差的, 就是脸皮。 本着一只老鼠是逮, 两只老鼠也是逮的原则,她将掺了水的身份证复印件往里一递, 在小办公室骂犊子正骂得正欢的店长往外边一瞅, 嘿, 这么个水灵姑娘——正为最近客流量有所下滑烦心的钱串子程澄立马拍板, 将江溪定了下来。 保洁员? 那自然是不能的, 程澄要这么干了, 他就是暴殄天物。 服务行业,要的是服务, 求的是悦目,这姑娘长得又乖又甜, 穿上咖啡店的制服往门口一站, 不说旁的,整个咖啡店的格调都不一样了。 天更蓝, 水更清, 咖啡更好喝。 程澄求贤若渴,与江溪是一拍即合,立刻就走马上任。 遇见的店员服是找专人定制的, 布袋熊的色调, 及膝裙, 露出两条光洁的小腿,头上一对熊耳朵,穿其他人身上,也就普普通通不辣眼,偏偏江溪往身上一套,就这么乖乖巧巧甜甜蜜蜜地一笑,简直是萌翻天。 “好,好,好,小溪。”程澄指着她,“你一会站门口,什么都别做,就负责笑。” 居然成了卖笑的了。 江溪心里冷嘲,面上却笑得春风和煦c软软甜甜,连嗓音都柔得像三月的莺啼:“好的,店长。” 男店员被萌得小鹿乱撞c面红耳赤,女店员则恨不得伸出禄山之爪揉一揉熊耳朵,摸一摸波浪卷,戳一戳月牙眼,江溪发觉,这一变装—— 自己的女人缘竟然奇迹地变好了。 叮咚叮咚的提示音在脑中清泉一样地响,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人气值又高了五点。 江溪不由笑得更甜,混合着真心实意的笑,连空气都好似掺了甜滋滋的蜜糖。 果真是个“刷分”福地。 一天一百五的日工资,一月下来也有一千二,足以应付江溪在学校的一切开支,不过她在咖啡店找兼职,主要还是希望尽快攒到一万人气值—— 依照她现在的学习进度,就算日日三更灯火五更鸡地努力,到期中考试,倒数第一的宝座还是会黏着她的。 江溪可不想被退回普通班,且不提师资力量的不对等,最关键的,还是怕父母伤心。 高一高二的知识早就还给了老师,语文英语能靠死记硬背提上去,可数理化却得重头再来。江溪最近上课,听天书的感觉少了些,可比起没有经历十二年知识断层的同龄人,还是差得有点远。 一万人气值,迫在眉睫。 咖啡店紧邻商业街,附近还有所专科学院,周末的客流量极大。 老客也不少,尤其“遇见”还有份招牌点心在申市是出了名的,上过市里的美食节目,“油酥泡螺”,据传是店长的私人秘方,酥酥软软,咬下去满口流香,搭配蓝山咖啡,风味一绝。 李莉就是这么一个“食客”,每逢周末,必定要来一趟遇见,点一份油酥泡螺,一杯咖啡一本书,在这消磨一下午的时光。 “欢迎光临。” 清甜的嗓音飘到耳朵里,让李莉想起了小时候常吃的大白兔奶糖。 她下意识往旁边看,待看清江溪脸时,心里忍不住“挖槽”了一声。 李莉怔愣愣往里走,却见平时还能顺利找到空位的咖啡店如今是人满为患,大部分都是年轻男孩,此时眼神正若有似无地往门口打飘,明摆着是醉温之意不在酒。 堕落了啊,油酥泡螺。 李莉为被冷落的油酥泡螺感到心酸,一面却趁人不意拍了张闪图发到围脖:我屮艸芔茻!“遇见”惊现神颜小姐姐!人美声甜大长腿!伙呆! 李莉平时在围脖比较活跃,有一堆“知己好友”互相关注点赞吹捧,她一发,便有人顺着点图进来,快糊成面的照片里,小姐姐的盛世美颜愣是挺住了。 “小姐姐赛高!” “大海啊全是水,胸部以下啊,全是腿。” “组团去看小姐姐。” “打卡 1。” “打卡 2。” “” “打卡 10086。” 在小范围流传的一张图,很快被转发开来,一下子成了李莉的热门围脖,她以前发的帖子可没有这么大的讨论度,讨论度一高,就有不和谐的声音传出来了: “博主强行尬拍,p到墙都歪了,糊成这样,你们也能看出美丑?” “楼上 1。” “ 2。” “ 10086” 李莉不过是个年轻女孩儿,哪里经过这种阵仗,作为一个终极颜狗,她可以算得上十分耿直了,你可以怀疑她衣品,却万万不能挑衅其审美。 一气之下,她干脆蹭蹭蹭跑到江溪面前:“小姐姐,我能跟你合个影吗?” 她决定牺牲一下自己的个人形象。 江溪扯了扯嘴角,这女生眼神清澈,明显没什么坏心,“好啊。” 她大大方方地比了个茄子。 照片定格,李莉一边看一边赞叹道,“小姐姐真是老天爷赏脸。” 可不是赏脸? 被她一衬,李莉那张本来还算耐看的脸成了大盘子脸,都快扑出照片了。 李莉丁点没修,耿直地发了上去:“服不服?!” 照片里,小姐姐眼睛眯成了一弯月牙儿,甜得像往人心里偷偷投了蜜。 “墙都不服,就服你233333333333” 刚才还在主楼上蹿下跳的键盘侠顿时偃旗息鼓了。 有别人悄悄提出了意见,“博主发这照片,经过主人同意了吗?” 李莉一呆,默默地将高清图又删了。 江溪自是不知道,这兴匆匆找来合照的小姑娘还在网络上做了这么一桩事,引起了一小部分人的热议。她身前的布袋熊口袋里,果6正欢快地震动着。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大部分服务行业都不允许员工上班期间使用通讯工具。 可这是江母的电话 “接吧。”正对着她一同迎宾的咖啡店小哥陆远脸红红地道,“店长人好,不计较这些。” 江溪这才掩着裙兜去走道接电话,果然是江母,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妈,我今天回来恐怕会有点晚,你跟爸先吃。” 咖啡店分早晚班和常白班两班,在江溪的坚持下,程澄只给她排了常白班,可等她下班怎么也得五点半了。 “没事,要不要让爸爸来接?” 江溪一口就拒了,等她回到门口的岗位上没多久,玻璃门被人从外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插着兜慢吞吞进来,她牵起嘴角,躬了躬身: “欢迎光临!” 声音好似引起了来人注意,男人将视线落下来,只看到深栗色的发顶。 “韩琛,这儿!” 江溪没那闲工夫搭理她。 可向来好脾气的孙婷却梗着脖子不依不饶地与那女大学生吵了起来。圈养着的“小宝贝们”泪眼涟涟地看着两个大人干嘴仗,一时间连呜咽都给忘了吞吐,只余下习惯性地几声抽噎。 “别吵着外头。”江溪提醒了句。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谁也不想挑战门外那群拍花子们的耐心和同理心。 孙婷跺了跺脚,转而小心地扶江溪靠墙坐下,好像她是一个琉璃易碎品。 江溪被善意遗忘多年,一颗心早被炼成了块又冷又硬的石头,可此时被这般小心翼翼的对待,这块石头心仿佛被一群密密麻麻的蚂蚁爬过,痒,还带着点不可言说的涩。 连两人相贴的肌肤都一阵一阵的发烫,江溪一时心虚得竟不敢对上孙婷清澈的眼睛——毕竟她方才还做着一个人独自逃跑的春秋大梦。 江溪不自在地往另一边挪了挪,试图远离孙婷肉贴着肉的亲热,却不意碰上男孩蜷缩着的身体。 滚烫—— 感觉鸡蛋在上头滚一圈都能蒸熟了。 江溪“唰地”收回手,心里清楚,这应该是房事不当引起的感染,男孩儿太小,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前世 她晃了晃脑袋,发觉自己竟然一时间想不起来了。也是,时间隔了那么久,许多事记忆犹新,许多事却早成了丢在脑后无足轻重的垃圾。 “他发烧了?” 女大学生凑了过来,馊味和着多日没洗头的油腻气扑鼻而来。孙婷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却发觉江溪就跟没闻见似的,人直挺挺地坐着,面上现出少见的迷惘。 小男孩儿被拨成了四脚朝天的躺姿,一张精致的小脸烧得通红,尖尖的下巴可怜兮兮地抵着衣领,江溪注意到,纵然一身衣服料子被摸爬滚打撕扯出了毛边,依然能看出曾经的昂贵,显然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孩子。 男孩儿身下的稻草褥子映出沉沉的一个影子,汗水渗了进去。 “烧昏头了。” 女大学生探手摸了摸,半天没给反应。 江溪沉着一双眼,起身从南边靠墙的水缸里勺了一壶清水出来,毛巾自然是没有的,夏衫轻薄,她硬是扯着一口钢牙将自己七分的袖子扯成了不伦不类的五分。棉布浸了水,江溪抬手就递给了孙婷。 “我?”孙婷指了指自己。 江溪点了点头。 她在桑家荡曾经养过一只兔子。日子过得难捱,只能与兔子聊上几句心事,为着这一点她对兔子照顾得极其精细,割草清笼,无一处不妥帖,简直是当自家孩儿来养了。可最后那只兔子还是被那群蛮人炖着吃了。桑家荡的女人,是不能上桌的,等她看到时,只剩了一堆啃得一干二净的骨头。 伤心,可这伤心还带着点自厌。 从那以后江溪就知道了,人弱小时,连发善心的权力都不该有,如她这样自身都难保的,更不该有多余的良心。 可胸腔里还在突突跳着的心脏,却好似被油煎火烧,燎着泡,烫得她坐立难安。 孙婷却不知她这一番计较,不以为意地接过,笨手笨脚地就往男孩儿额头上覆。如大部分蜜罐子里长大的高中生一样,孙婷也被父母养成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江溪冷眼看着她折腾半天,实在看不下去,才重新接了手。 等着浸了井水的棉布一到手,江溪那颗心却突然“啪”地声落了地,安稳了。 额头c脖子c腋下c膝弯,全部用棉布袖子细细擦过一遍,孙婷看着江溪有条不紊的动作,若有所思。 江溪却没注意到她的目光,视线落在男孩儿半敞开的衣领间,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成人手指的红印纵横交错,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她手顿了顿,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直到棉布捂热了,接着浸水绞干再擦,如此再三。 女大学生安静地蹲着看了会,转身就推门去了堂屋。 “小溪——” 江溪停下动作,抬起头来,孙婷伸手捉了她一直微蜷着的左手,问:“你的左手是怎么回事?” 糟糕,被发现了。 不怎么的,江溪心里其实并不太慌,只是微蹙着眉作若无其事状,摇头道:“没什么,方才擦破了点皮。” “姐姐?”就在这时,仰躺着的男孩睁开了眼睛,他有一双琉璃般剔透的双眸,因高温烧得湿漉漉的,看人时显得格外温软,乖巧得跟平时的桀骜迥然相异,“是姐姐一直在照顾我?” “叮——恭喜宿主,多五日人气值,可要开启&一t;仅对己可见功能&一t;?” 仅对己可见? 高科技啊。 菩心草柔软的叶片轻轻搔了搔江溪的左掌心,她心里默念:“开启。” “姐姐?”男孩儿见身边照顾自己的姐姐直愣愣地坐着发呆,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男孩儿还没发育显得幼嫩的软音划过耳骨,江溪怔然回过神来,下意识露了个笑容安抚:“姐姐没事。” 到底是活了两世,这么小的孩子,对江溪来说就是隔了辈的,纵然是心如铁石,也忍不住对这无辜遭罪的男孩儿起了恻隐之心——何况,他还这么漂亮,漂亮得雌雄莫辩,年轻得不该提前知道成人的龌龊。 孙婷全然不知这男孩儿身上遭到的厄运,只为他的醒来感到开心,小玲几个更小的幼儿围了过来,“小哥哥醒了?太好了!” 一张张天真单纯的脸上,流露出的庆幸与喜悦是真诚而自然的。 江溪沉下了肩,那颗心重得她发疼。 也许是那一瞬间的压抑和落寞让躺着的男孩儿发觉了,他牵了牵江溪衣角,见江溪垂头看他,立时便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姐姐,不用为我担心。” 明明那么小 江溪眼睛发涩,不自然地起身借着清水绞干棉布,重新擦拭起来。 男孩儿羞涩地缩了缩身子,被江溪一声粗气的呵斥又停止了动作,只是看着她的眼里满是孺慕和感激。 微风中不知何处刮过一声叹息,江溪颓然地想起了那只兔子。 “呶,给——” 女大学生风风火火地出去,又风风火火地回来,冲过来时,就往江溪手里塞了一板东西,江溪垂头一看,就看到熟悉的“小柴胡颗粒”字样,猛地抬头:“哪来的?” 感冒药,虽说不太对症,可也有清热解毒的作用。 但这个地方,能得这药的——除了那群人贩子,不作他想。 女大学生嘴角咧出嘲讽,“关你屁事?” “怎么说话的?”孙婷扯着袖子要理论,却被江溪拉住了,她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人,薄衫裹不住玲珑身形,露出的一截腰肢上还泛着青红,走路时两腿迈动的姿势不太自然。 江溪不是象牙塔里长大的学生,皮囊下裹着一副成熟的灵魂,不过几眼就对女大学生的遭遇了解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发问:“为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包养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他是真舍不得, 自家闺女才十六岁, 现在十六岁的孩子能做什么?看漫画,追星, 过着被父母捧在掌心的舒心日子。 可他江爱国的闺女呢? 半夜他去厕所放趟水, 还常常能看到闺女房里的灯亮着,江爱国知道, 闺女是怕功课跟不上, 咬足了劲在追, 这样也就算了, 可闺女连周末两天也不得闲, 每天得乔装打扮成大人, 往这咖啡店门口一站就一天,腮帮子笑得僵了, 回来还得让婆娘揉。 江父想到上礼拜周末自己在旁边看了一天的心酸劲,便免不了嘟嘟囔囔的, 江溪最怕他这样黏糊, 忙不迭摆了摆手: “爸,您老放心, 您不来, 我不走,乖乖回去,别在外边傻等了, 啊?” “瞎贫。” 江父瞪她, “要是干得累了, 咱换别的法子,总有办法的,啊?” “成成成,爸您就别在这了,一会耽误事。” 好不容易将人劝走了,丽丽半推着门探出头,朝远处“突突突”跑走的摩托车踮脚看:“小溪,这你爸?老帅老帅的。” 江溪弯了弯嘴角:“是啊,就老是磨磨唧唧的。” 她嘴里说着嫌弃,面上的得意劲儿却掩也掩不住。 丽丽挠了她一把:“得了吧,别在姐面前炫耀,知道不?” 丽丽她家不在申市,是川地那边过来打工的,说话有股川妹子的爽利劲儿:“你别说,你这一家子的颜值可真是高,难怪能生出你这小模样来。” 江溪猫腰躲过了丽丽的“禄山之爪”,笑嘻嘻直起身:“那是,丽丽姐我先去换衣服。” 换上布袋熊样的裙装,带上萌萌的熊耳朵,江溪整了整发套,确保不会随便掉下来,对更衣室前的穿衣镜眨了眨眼睛,觉得今天蹭的妆容非常完美,才又出了更衣室。 咖啡店还没正式开门,后厨已经披着白大褂带着厨师帽有条不紊地忙开了,奶香和蜂蜜味混合着渐渐弥散开来,整间咖啡店都好像被唤醒了。 店员们插花c整理桌椅,一切都忙碌而有秩序。 江溪深吸了口气,决定去前厅帮忙。 丽丽和彤彤几个在躲懒,脑袋凑在点餐桌前不知在看什么,惊叹个不停。 “你们看什么呢?” 江溪理了理桌上的仿生花。 “小溪,你快来看,”彤彤一抬头就招手让她过去,“你本地的,看看这是不是市一中的校服?” 江溪凑过去看了一眼。 丽丽那华兴手机正播着一段视频,看得出拍摄之人手法很业余,镜头一直在晃,画质十分感人,人脸被打了马赛克,声音有点变调,可江溪仍然一眼认出来,正是前几天跟刘芸起冲突时被人拍下的一段。 视频里自己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就报警吧。” 丽丽顿时拍了下桌,劲儿大得让旁边的收银台震了震:“这姑娘贼溜!”彤彤眼巴巴地看着她:“怎么样?是不是你们这市一中的?” 江溪面色未变,笑嘻嘻就给否了:“不是,虽然有点像,但申市一中的袖口这里还绣了个校名。”她比了比短袖,说起谎来跟喝开水似的,大眼睛里一片诚挚。 “这视频哪来的?” 丽丽往上滑动了下,江溪看着上边耸人听闻的标题颇有些无语: 写帖子之人颇有才,全文知音体混合天涯体,一看就是多年混迹天涯的高级网虫,将冲突过程描述得绘声绘色c跌宕起伏,再附上似乎可信度极高的视频,上传到了天涯论坛,一下子引起了各方关注,点赞和回帖量节节高升。 江溪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将自己被人肉出来,未成年的事一曝光,她这咖啡店的活儿就给搅黄了。 视频已经放到刘芸节节败退,江溪眼镜掉在地上,丽丽看得两眼放光:“这小姑娘不得了,你瞧瞧,从头到尾,连个腔调都没变,光看着那坏丫头瞎蹦跶,就她,那怎么说来着就那周什么说的。” 江溪好心地帮她接了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对,对,就这句!”丽丽拿着手机一顿按,“我也去点个赞,回两句。” 江溪默默地看着底下回帖,一律“嘻嘻嘻”“哈哈哈”,还有各种“知情人士”在混淆视听,纷纷表示这校服就跟自家哪里哪里的学校一样,一下子四面八方都好像出现了“她”的同学。 也有套话楼主的,楼主直接回绝: 底下已经有怀疑的了: “丽丽姐,这一看就假的,说不定是这楼主找人来演的。你看看,这儿,这儿,”江溪一连找出好几处“不自然”之处,丽丽将信将疑,彤彤却一下子信了。 毕竟江溪这无辜清纯的笑模样实在太能取信于人了。 “说得也没错,学生看书还来不及,哪里能干出这种缺德事?” 程澄进来,听了一耳朵,半知半解地问,“什么缺德事?” 江溪直接截断了这话题:“店长早!” 小姑娘白皮肤大眼睛,沐浴着咖啡店清晨的奶香气,笑盈盈看人时,程澄自觉世上没哪个男人能抗拒这种萌物,粗豪的气质顿时塌了半边,唤道:“哎哎哎,小溪啊,今天可真精神!” 大橙子店长通常都踩着点来,他一到,咖啡店就挂上正式营业的小牌子,开了门。 街市上渐渐热闹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点个早点,配上香醇的蓝山,慢悠悠地品茗起来。 大部分是熟客,丽丽可看出来了,“小溪,依我看啊,这里边大半都是为了瞅你个两眼才来的。” 时代不同了,申市人虽然大部分人还秉持着慢悠悠软绵绵的步调,但年轻人却不,他们大胆热情,锐意进取,更追求美,崇尚美,咖啡店有这么个乖萌的美人在,就算光看两眼就着吃面包喝咖啡,也是非常惬意的。 江溪脸唰地红了,白皮下一层粉透了出来:“丽丽姐!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跟人熟了,江溪没之前那么拘谨,虽然仍然保持软萌人设不动,但偶尔也会开几句玩笑,尽快融入大集体。 最近的好感值累积得快超过四百了,但比起几乎迫在眉睫的期中考,涨得还是有点慢。 门口的风铃再度叮叮当当响起,江溪习惯性牵起一抹笑:“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一个胖嘟嘟的男孩——或者说男人,他一眼都没向江溪瞥来,一门心思地往吧台跑。江溪还是头一回见到连走路都跟梦游似的人,不由好奇地多瞥了两眼。 陆远跟她面对面迎宾,见此笑了:“其实上次,我们遇见上美食频道,就多亏了这人。” 这小胖子? 江溪看着小胖子扯了扯衬衫领口,好似脖子被勒得太紧不太舒服,朝吧台不知说了什么,不一会“神隐”的大橙子店长就满面笑容地从后厨出来了。 江溪还没见过店长这么谄媚——大概就跟看见了行走的人民币爸爸的那种谄媚。 陆远扶额:“舅舅真是”钱串子啊。 “什么来头?”江溪忍不住问,看来上回那三千万果然是假的。 陆远卖了个关子:“你一会就知道了。” 果然一会就知道了。 店长似乎拿出了浑身解数,不仅打破了逢初一十五不下厨的规矩,还亲自做了油泡酥螺,巧克力丹尼酥,布卢尼小西饼这种平时轻易不见人的糕点,煮了咖啡,据说是印尼空运过来一杯就值两百美金的猫屎咖啡。 小胖子没有直接开吃。 他从身边的挎包里取了个三角支架放在桌上,手机放在支架上,左调调右调调,好半天才调好角度,而后就叽里呱啦地对着手机边吃边说话了。 江溪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骚操作? 作为一个根正苗红,整天跟书本打交道,唯一的消遣就是抽空打几局植物大战僵尸的高中生而言,小胖的行为十分之可疑。 就跟一个精神病人对着空气说话一样,让人感觉十分奇葩。 江溪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别人眼里的“奇葩”——起码紧跟时尚潮流的彤彤是这么觉得的。 她端着盘子慢悠悠地晃过江溪,丢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小溪啊,你山顶洞出身的吧?这都不知道?” 江溪再眨了眨眼睛,表情十分之无辜,十分之呆萌。 陆远这棵没什么见识的少男心迅速融化了,他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这个吧,就是现在网络很流行的吃播。” “吃播?” “直播知道吗?” 江溪摇头,她是真不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噩梦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溪原就是个不俗的美人胚子, 从小班花一路当到大,常年占据男生夜谈榜的榜首,但这漂亮, 也不过是普通人的漂亮—— 可眼前杵着的这个, 明显很不一样。 就好像被上帝之手精心调配过, 在原来的基础上进一步精益, 每一项都调整到了所能到达的极致,皮肤更白净, 眉眼更端丽,甚至连身材,都趋于完美化。 如果说原来的江溪是低配版的i 一per, 那现在这个就是高配版的劳斯莱斯,还得是全球限量发行, 独一无二的那种。 江母眨了眨眼睛, 一时说不出话来。 “妈?还早呢, 让我再睡一会。” 溪溪揉了揉眼睛, 昨天半夜折腾了那么久,之前也一直提心吊胆地睡不好觉,好不容易有个好觉,她恨不得睡他个天昏地暗。 “睡什么睡?!都太阳晒屁股了。” 这一揉眼睛, 江母觉得从前爱娇的女儿又回来了。 强行忽略内心的一丝不安,硬拉着江溪起来洗漱。 江溪迷瞪瞪地被推入卫生间, 迷瞪瞪闭眼刷牙时, 还不觉有异, 等洗了把脸,真正看清楚镜中人的脸时,心里咯噔了下: “他妈玩大发了!” 江溪指尖滑过自己的脸,镜中美人儿也用指尖抚过自己的脸,眼c耳c口c鼻,明明还熟悉,就是曾经在镜中看过无数遍的模样,可又有哪里不一样。 她不是蠢人,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这是洗髓液的功劳,可小说里提到的洗精伐髓,从来只是去除身体杂质,淬炼根骨,可没说 “哼,蠢货。”小铅好似感应到她的嘀咕,毒舌道:“根骨根骨,在根在骨,淬炼根骨,不就是让身体成长到所能到达的极致?” 言下之意,变美是其中应有之意了。 江溪耸了耸肩,她向来想得开,何况天若不取,反受其咎,变美总比变丑好。只是变化这般大,身边人恐怕瞒不住。 “何须瞒?” 小铅到底不是人,再聪明,也不能真正明白人类思想,在他们的世界,貌美强大者受众生爱慕,天生的资本,展示还来不及的,哪里会瞒。 江溪也无意去教会另外一个物种何为“藏拙”,见镜中少女眉目舒展,皮肤光洁,土气的粉红睡裙竟也能穿出一身灵气,不由蹙了蹙眉。 任何人和事,都讲究一个循序渐进,她这般脱胎换骨似的蜕变,恐怕会让人生疑。 想罢,她将长发往前拨了拨,遮住两腮,额前刘海抓乱,试图营造出一个不修边幅的形象,奈何发质太好,乌黑润泽,完全可以直接去拍洗发水广告,即便抓乱了,也只显出俏皮感。 十六岁的少女,花苞似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部分还在象牙塔里做一个青涩的果子,可江溪这颗“青果子”被提前催熟,内里套了一个成熟的灵魂,连清丽的眉眼都沾染了姝艳,怎么扮,都低调不起来——就好像在一群懵懵懂懂的丑小鸭里,放了一只白天鹅,即便白天鹅努力弯下优美纤细的脖颈,依然夺目。 江溪放弃了。 方块字在脑中跳了跳:“宿主在苦恼,为什么?” “明天得上学了。” 江溪叹息了声。 小铅似懂非懂:“小铅明白了,这里的孩子都怕上学。” 江溪似笑非笑,门外江母见女儿一个人在卫生间呆了许久,有些担忧,敲了敲门:“溪溪?” “就来。” 江溪朝外喊了声,拨了拨刘海,将长发归了归,趿拉着拖鞋出门,果然见江母狐疑地瞥了她一眼又一眼,不由环顾左右:“妈,其他人呢?” “群群去上补习班,月月说学校有点事也出门了,至于你大伯和大伯母都要上班,你爸去找出租房了。溪溪你” 江母欲言又止,世上最了解女儿的,从来都是母亲。 “妈,没事。”江溪眼睛眯成月牙儿,甜滋滋地道:“爸去哪儿啦?我们去找他,有点事儿说。” 江溪决定坦白了。 前世的事当然不会交代,免得父母听了难过,可得了一株“豆芽菜”之事,还是可以说一说的。 “先吃早饭。” 江母将炖得稠稠的白米粥端上,还配了煎得金黄的荷包蛋,“你爸还一大早出去买了你最爱吃的小羊蒸饺和油条了,就你没口福,现在都冷了。” 江溪现在一看到米粥就反胃,伸手将荷包蛋囫囵着几口吃完了,拍拍手道:“妈,我不饿,你给爸打个电话,我去换衣服,咱们中午在外面下馆子。” “行行行,都依你。” 江母瞥了一眼江溪,咽下到喉咙口的话,总归是自己闺女,可不知怎么的,心里沉甸甸得跟灌了铅似的。 江溪在帘子后窸窸窣窣地换衣服,江母探头,“溪溪,咱穿昨天新买那裙啊。” 十分符合江母审美的浅蓝碎花裙,蓝色小花满天星似的点缀在裙摆,荷叶领处,锁骨精致,如翩跹的蝴蝶,裙摆只到臀下十公分,露出笔直笔直的双腿,小腿绷直,没有一丝赘余,弧度优美得惊人,连脚踝骨的一截,都如玉雕似的浑然天成。 这是任何一个腿控都拒绝不了的完美,细,长,还直。 江溪亭亭玉立站着,手忍不住往下拽了拽裙摆,眉毛夹得死紧,昨天试时,这裙子明明才膝上十公分。现在呵呵。 江母也瞧出不对了,淡淡道:“穿条安全裤。” 江溪讷讷地应了一声。 江家一家三口最后是在学校附近的面馆碰头的。 为了上学方便,江父还是坚持在附近租房子,江母打电话过去时,他正好看了一家,加上江溪下午要去学校销假,两厢一合计,就干脆在面馆碰头了。 江父是典型的大老粗,老爷们性子,看到江溪时也是一呆。 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招呼着坐下,递过去一双筷子:“溪溪,看看你想吃什么?”不是江父不想带江溪去更好的地方,可江溪坚持说想吃学校这家面馆的老鹅汤头面,三人就只好在这儿坐下来了。 “老板,三碗老鹅汤头面,一份要辣浇头,一份加葱加蒜,一份加葱不加蒜。” 江溪轻车熟路地唤道,江母紧着桌底下手,眸光闪动。 富态的老板娘爽利地“哎”一声,不一会就端来三碗汤头面,江溪熟练地将汤面分好,“爸妈,先吃面。” 江父老怀大慰地看着眼前加葱不加蒜的汤面,低头呼噜呼噜吃了起来。江母什么也没说,受领了女儿的好意。 唯独老鹅汤面馆的老板娘边走边回头,老板是个大嗓子的:“嘿,你这婆娘,看啥子喽?” 老板娘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溪那头,“那女娃子好久没来,现在变巴适得很。” 不大的面馆,人气却很旺,多是附近的学生,高中生离得远的大多住宿,其中有一部分人周末并不回去,给附近的餐馆带来了许多生意。 柳青青是跟同宿舍的张媛一块来的,来的时候有点晚,两人只好在面馆外面排队,说起班里八卦时,不免说起最近班里发生的大事,“你知道吗?孙婷爸妈刚刚来学校了。” “孙婷?”张媛惊道,“不是说” “听说是被救出来了。”柳青青唏嘘道:“人受了老大罪了。” “那那个江溪呢?” “应该也差不多吧。”柳青青掩着嘴,眉飞色舞地道,仿佛在谈论一件趣事:“我跟你说啊,听说那些进拐子窝的,可都是被那个过的。” “那陈菁该高兴了,她一直喜欢卢皓。”张媛神情复杂。 在市一中,卢皓就属于别人家的孩子,人长得斯文俊秀,常年霸占年级第一,听说家境还不错,随便一件衣服都顶工薪人家一个月的工资。 市一中的女生,不是走在暗恋卢皓的路上,就是走在明恋卢皓的路上。 江溪冷不丁听到门外谈话,脸上的神情就淡了下来。 卢皓? 这个名字有多久没听见了? 她当年被拐时,与卢皓交往没多久。 那个青涩少年羞红着脸告白的场景总一次又一次地在无数午夜梦回里闪现,她记得两人牵手时的温度,记得两人亲吻时的羞涩—— 以至于这一点贫瘠的回忆,竟成了人生中不断加重的亮色。 她前世回来时,曾试图打听过卢皓的消息。 只是实在太久远了,听人说他上了华大,重新交往了一个女友,后来出国留学,再后来 没有后来了。 “溪溪?不吃吗?” 江母奇怪地看着江溪,江溪讪讪笑了笑,放下筷子:“吃饱了。” 江父连忙呼噜呼噜几口吃完,见江母也吃得差不多,起身结了账,三人并肩出了门。 江溪没有跟同班同学打招呼,漂亮的女生,向来女生缘不大好。何况这两个“同学”一看就知道,跟她不是一路人。 “快快快,轮到我们了。” 张媛扯了扯柳青青,柳青青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随着张媛脚步往里迈,“我刚才好像看到江溪了。” “哪,哪里?” 柳青青踮了踮脚,只看到一个远去的蓝色背影,长发飘飘,气质娴雅,忙激动地拉着柳青青说:“哇,那女生好高,腿倍直!刘洋肯定喜欢。” 张媛嘴角抽了抽,定睛再看,又觉得不太像了,江溪的气质哪有这么好?应该是看错了。 江溪向来不懂小女生的逻辑,“跟刘芸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孙婷耸了耸肩,“大概是我有一个有钱好闺蜜那种诡异的自豪感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希望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不大的审讯室内, 严礼翻着手中卷宗,不带任何情绪地例行问话。身旁新进部门的小刘垂着头奋笔疾书。 审讯桌对面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妇人,面色枯黄, 皱纹过早地爬上了她的眼角, 一身灰扑扑打了七八个补丁的破布棉袄, 明明还是盛年, 却仿佛已经提前走到了日薄西山的暮年。 来这的犯人,要么骂骂咧咧, 要么痛哭求饶,可这妇人从头到尾闷着头,只偶尔以点头摇头作答, 安静配合过了分。 严礼也不在意。 作为桂市刑支大队的二把手,他手头每年要经手的案件不是以万计, 也是以千计的, 一颗心早就历练成了硬邦邦臭烘烘的石头, 没那么轻易撼动—— 何况, 这是一个灭人满门的杀人犯,整整六条人命啊。 严礼想到一年前的中秋,当他接到报案火速赶去时,废墟里拖出来的六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就忍不住心惊。 这算是近些年难得的刑事大案了。 不过想到合扬县那块地方的风俗,又觉得出这么一桩事——也是迟早的。尤其东南角的桑家荡, 窝在山沟沟里, 平日不与外界往来, 穷得还跟解放前似的,家家户户媳妇都靠买。 事发后,桑家荡的男人们义愤填膺地站出来,说这家买来的媳妇天生白眼狼,逃了五六次,被全根打断了腿还能跟跑货的往外跑,就是个养不家的。有几个碎嘴的婆娘则忿忿道这家媳妇就是个爱勾人上炕的狐狸精,言之凿凿地说迟早出事,个个成了事后诸葛亮。 全国通缉了一年,一个瘸腿妇人也不知怎么掩饰的,竟然硬生生藏了一年,直到如今自首才归案——衬得整个桂市的警署几乎成了行业内的笑话。 “逃亡了将近一年,为什么突然想到自首?” 江溪抬头看了他一眼。 严礼这才发觉,这妇人有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即便眼下有块碗大的疤,即便这波光粼粼下是一滩死水,依然能觉出曾经的动人,让人忍不住生出驻足一二的心思。 “警官,”江溪粗粝的声音如刮过砂纸,好似很久不曾开过口:“问这些做什么?” “案情需要。” 严礼合上卷宗,将手边的矿泉水往前递了过去。小刘也停下笔,好奇地看过去。 江溪没接,她好像对这世间的一切都丧失了兴趣。过了会,才艰难道:“我回了趟家。” 严礼顿时了然。 去年通缉令刚出来时,他为了抓人,特意去了一趟申市,调查时才发现,就在江溪被拐不到两月,她的父母都死了。据说父亲是在去外地寻人路上精神恍惚,被一辆大卡活生生轧死的,死状极其惨烈,江溪的母亲受不了打击,得了抑郁症,直接就跳了楼。 严礼几乎可以想象,当江溪排除千难回到老家,却发现父母早已因当年的事故纷纷离去时的万念俱灰—— 他突然有点同情起这个杀人犯了。 江溪沉默了会:“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为什么杀人?” “活不下去就杀了呗。” 江溪微微阖着眼,严礼这才注意到,她还有一排卷而翘的睫毛。 他忽然想起从申市发来的那张属于江溪的个人资料,号称能将妖魔鬼怪都照出原型的证件照上,映着一个明眸善睐c顾盼神飞的少女,光看着,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灵气。 如果命运没有中途拐了个弯,对这妇人太过残酷,她阖该拥有一个光明幸福的未来,而不是背负着不名誉的罪名,走完人生最后的一程。 严礼感到些微的可惜。 他想起自家正上高中的女儿,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与江溪失踪时一般大,若哪一日他简直不敢想。 “活不下去?他们打了你?” “打,怎么不打?一天按三顿地拿鞭子抽,不定什么时候不顺心了,也抽。在那片,买来的媳妇都是自家的物件,打死不论。” 江溪撸起袖口,露出一小截手腕,小刘惊呼了一声。 短短的一段,纵横交错没一块好肉,全是坑坑洼洼层层叠叠的疤,一看就是长年累月被鞭笞才留下来的,一眼看去可怖得狠。 “难看吧?这没什么。” 江溪不在意地将袖口重新拉下,严礼注意到她右手小拇指微微往外别着,好像是拗断了又没接好的样子。 “挨打是家常便饭,常常被惩罚整天整夜地没饭吃没地睡——这也没什么。” 在正红旗下大白天光里蓬勃长大的小刘不能理解,如果这都没什么,那什么才是有什么。很快,江溪就让他知道了,被愚昧和无知浇灌的土地,因贫穷所能滋生的罪恶。 “桑全根买人的钱哪来的你知道吗?他是老大,底下还有三个兄弟,四兄弟一起凑了钱,买了我。明面上,我是桑全根一人的媳妇,可你知道这被窝里睡了几个?” “几个?” 小刘喉咙发紧。 严礼看了他一眼,没斥责。 “四个,啊,不对,后来还多了一个他那老不死的爹。” 江溪喉咙口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短促而冷厉。 仿佛是夜谈诡话中才会出现的荒谬现实,让小刘呆了住,连声音都在发抖:“这,这”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 江溪的眼神,让小刘面上一阵又一阵的发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敢听了。 严礼却在江溪的沉默中了然。 在那穷乡僻壤天高皇帝远的合扬县,为了当地治安管理,大部分警员都是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江溪什么都没说,但在她近乎嘲讽的眼神中,却仿佛又什么都说尽了。 “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江溪是严礼极少碰到的那类犯人。 斯文有礼,谈吐清楚,显见是受过良好的教育,在交代犯罪事实时,逻辑依然很清晰,她交代得很详尽,从事前准备到事成如何逃脱,不曾有一丝一毫的矫言或隐瞒,态度坦然,神情从容。 严礼很清楚,这就是一个求死心切之人—— 她失去了生活的支点。 生活对江溪而言,除了痛苦,只剩下荒芜。 严礼感到微微的鼻酸,他揉了揉鼻头,鼻音重了些:“没了。” 他夹起卷宗,起身时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转头说道:“如果有什么东西或信件需要转交,可以叫小刘。” 江溪沉默良久,突然笑了声: “没有。” 案件从送审,到批文下来非常迅速,很不出意料,不论如何情有可原,迎接江溪的,也不过是一颗子弹。 在纷杂繁复的新闻事件里,甚至连个豆腐块都占不上。 “嘭——” 江溪蓦地睁开眼睛。 后脑勺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迷迷糊糊地想:我不是死了么? 可耳边此起彼伏跟交响乐似的低泣声让她“死”都“死”得不安稳,江溪无奈“诈尸”,勉力往前看去,这一看之下,登时傻住了: “小,小玲?” 一个圆眼睛圆脸盘的小丫头朝她半好奇半天真地问:“姐姐,你怎么知道小玲名字?” 江溪下意识感觉到不对。 支着身体坐起,背后是一片冷硬的土墙,身下是垫得厚厚的稻草铺,不大的房间,跟赶猪似的圈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孩子,整个是一片凄风苦雨,愁云惨雾。 在哭哭啼啼中,江溪眯起眼——这不是当年被拐后,她被暂时安置了一段时间的房间? “姐姐,你头还疼么?” 江溪只摸到了脑后一个隆起的大包,恍然间想起,当年刚刚被丢进这个房间时,她性子烈,确实是被那女拐子拎着头发撞过墙的。 “姐姐不疼。” 江溪看着自己过分白嫩的双手,这双手上还不曾有过中年劳作的茧子,没有可怖唬人的断指。 她后知后觉地想:赶巧,她重生了? 如果迷药的问题解决,再解决代步工具 “菩心草要活下去,我这宿主必定也不能死,对吧?”江溪试图讨价还价,“既然不能死,那咱给先赊个账,如何?” 孰料方才还慢吞吞的铅印字这回反应极快:“不行,除非” 有门。 江溪拨着手心软绒绒的叶片,等着铅印字继续。 “欠一百,还两百。” 江溪有点牙疼。 人气值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她要怎么去取得那么多人的喜欢?自己又不是人民币,还能人见人爱。 前世被困在鸟不拉屎的山沟沟多年,江溪都没一根绳子吊死自己,全因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铁律,此时也是债多不愁,只想着先逃离这个贼窟再说。 耳边孙婷轻微的呼噜声听得人心烦,江溪转了个身,默默闭上了眼睛。 良心 良心这东西,在很多时候,能少一点还是少一点。 江溪不愿去看孙婷的脸,可不知怎么的,心底沉甸甸地好似系了块石头,压得她一阵阵地喘不过气。 江溪又翻了个身。 堂屋外的打牌声此起彼伏,对于这些拍花子们来说,除了每半月一次与下家交涉的工作外,其他时间大多是无所事事的。 迷药的劲渐渐上来,江溪微阖着眼皮,默默地想着心事,人还未睡熟,大门便被人“哐啷”一声从外推了开,一个黑影踉跄着被重重地推进来,伴随着一声呵斥的哩语的,摔在了江溪身旁的草褥子上。 江溪蓦地睁开了眼睛。 夜深沉,只有门缝透出的一点微光。 方才的黑影蜷缩成了一团,身子微微发着颤,若非沉重的鼻息还昭示着生命的迹象,整个人便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即便是吃了“加料”的稀粥,依然有几个孩子被这动静吵醒了。 他们习以为常地朝江溪那边看了一眼,又翻个身继续睡去了。 在这朝不保夕的地方,没有人能有多余的善心去分给别人——即使一个个还是纯真的孩子,也都被惶恐和不安过早地催熟了。 按理,在江溪十几年过去的黑暗里,这一段回忆实在微小得不该被铭记,可她却发现,自己记得很清楚。 她很清楚这被推进来的是谁,一个十来岁本该还在上初中的男孩儿,脸盘精致漂亮得跟尊洋娃娃似的,只是性子极为桀骜,不服管教,经常被那群拍花子叫出去单独教训。 不用说,这小孩必定是又在外被狠狠训了一顿,恐怕又得趴上好几日不能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星探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黄师傅踩油门从火车站的下客区一路往外开, 只是眼睛总忍不住从后视镜瞥向后座的少女。 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 生得十分好看,白,却又不是不健康的惨白, 整个皮肤通透得仿佛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 气色极好,虽然面无表情, 可光这么规规矩矩地坐着, 都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 漂亮, 又精神。 可 就是有些奇怪。 黄师傅做出租车司机多年,见过的人形形色一色各种都有, 丑的美的,穷的富的,漂亮的不漂亮的,可不论是哪个, 出门都会尽力让自己保持体面, 偏生这女孩特立独行,一身的邋遢, 白t领子染上了黄渍,袖口别出心裁地少了半截,连破洞牛仔裤都像是在泥里打过滚——与那干净漂亮的脸蛋, 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摔跤了?” 江溪支着下颔, 沉默地看向窗外, 并未搭理黄师傅的搭讪。 前世她曾经回过申市一趟,只是那时的申市对她而言,是一座巨大的空城,是无边伤心地,她满怀希望地来,又失魂落魄地走,最终直到死亡,都不敢再踏入申市一步。 十二年后的申市,和十二年前区别不大。 这座南方小城,从始至终都是步履悠悠,连带整个申市的人,都少了大城市的一份烟火气,行事作风带着十足的老年人做派,仿佛与时代脱节。 “没摔。” 江溪嗓音喑哑。 黄师傅半晌才意识到这闺女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那咋弄成这样的?回头老子娘该心疼了。” 江溪不能想,一想就归心似箭:“师傅,咱能开快些么?” 黄师傅爽快地“哎”了一声,换挡提速,油门一下踩到底,出租车箭似的地发了出去,如一尾滑溜的鱼,熟练地在城市明灭的灯火里穿行。 毛葛镇距离申市火车站约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江溪付完火车票和打的费,身上顺手牵来的钱,就不剩下什么了。 不过这种脏钱,用完也就用完了,江溪不大在乎,揣着兜里剩下的几个钢镚儿步履匆匆地往巷子里走。 夜色深沉,沿途只有昏黄的路灯,江溪的心里,如同煮了一锅水,随着时间渐渐沸腾起来。 转过巷子,一栋低矮的筒子楼就撞入了眼帘。 三层楼高,左右不靠,独门独户孤零零地立在夜色中。楼下连盏灯都没有,江溪习以为常地抬脚上楼,她家位于三楼的左转第二间,五十平的房子,一室一厅,平时连吃个饭都周转不开。 可即便是这五十平,也是江溪的父亲用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咬咬牙买的——亲戚朋友那借了三十万,七拼八凑地凑足了六十万,好不容易买了这套二手房。 地段不差,距离她现在的高中近,如果不是房子实在太破,依照这地段,价位还得再往上提一提的。 门内有灯。 江溪深呼了口气,“扣扣扣”地敲响了房门。 “谁呀?这么晚了。” 随着一道嘀咕,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裤衩光着膀子的陌生男人开了门。 江溪一愣,男人身后的女人探出了头,见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脸立刻拉了下来,扭了男人一把:“好啊,李全儿,你姘头都找上门来了。” 李全儿冤枉。 江溪有点懵,“你们是谁?原来住这儿的人呢?” 对门听到动静,也开门出来,见是江溪,吓了一大跳:“小溪?” “刘婶。”江溪下意识揪住了老邻居的袖子,嘴唇发白:“我爸妈呢?” 她不敢想象另外一种可能—— 老天啊,如果说这世上果然存在蝴蝶效应的话,江溪希望,一切的不幸,只降临在自己身上。 刘婶一脸惋惜,“小溪,你去哪儿啦?你爸妈前几天就将房子卖了,去外地找你啦。” ——房子卖了? 买房的女人警觉地看着她:“我们钱都付了,合同也签了,可不兴拿回去的。” 江溪心里明白,要在这么快时间内将一套房卖出去,必定是贱价中的贱价了,新房主必定是赚了大便宜,不过,“人没事就好。” 刘婶怜悯的眼神让江溪一阵不适,她知道这一带恐怕都清楚她被拐子带走了,流言蜚语不会少,房子迟早是要卖的。 江溪向刘婶借了手机,这回江父接的很快:“喂?” 熟悉的声音,穿行过十六年的时间壁垒,直直灌入江溪右耳。 刘婶看着这小妮子捏得拳头露出森森指节,也顾不得心疼手机,暗中叹息了声:这都什么事啊。 “爸,我回来了。”江溪轻轻地道,“我回来了,爸。” 江父难掩激动地“哎”了一声,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江母在旁,声音都变了调:“是不是溪溪?是不是溪溪?!” “妈——” 话音未落,刘婶就看着方才还一脸平静的少女突然无声哽咽,泪如雨下。少女线条柔美的侧脸,好似被痛苦狠狠撞击,皱成了一团浓郁的凄苦。 刘婶感到了微微的鼻酸。 她不知道,这是一个在孤苦中跋涉多年的灵魂,为过去而发出的一声凄怆的呐喊。 江溪哭得不能自已,好似那些暗无天日毫无希望的过去在这一场哭泣里,渐渐地消逝,最后化成一缕轻烟,蒸发不见了。 江母在电话的另一边也狠狠陪着哭了一场,两人用最快的时间买到了最近的一班车,连夜赶了回来。 到申市时,天才微微亮。 两方碰面,又是狠狠地哭了一场。 江父江母对刘婶刘叔再三道谢,对其收留江溪更是感激万分,临走时,包了一千的红包塞过去,谁料刘婶没肯收。 她摆手拒了:“街坊领居的,这么客气做什么?再说孩子受了那么大罪,我要是干看着,还是人吗?你们现在也难,留着自己用吧。” 刘婶目光落在对面关得死紧的房门上,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比起外面日新月异的房价,申市一直以来房价都涨得不多,尤其毛葛镇还是接近乡下的城镇,三年前六十万的房子就算正儿八经地出手,至多也就六十七八万,他们出手得急,四十万就盘出去了。 盘出去容易,再要回来,却不可能了。 三年来,亲戚朋友那借的三十万,按银行利息算,两人只还了五万多,剩下二十五万本金没还,盘来的四十万因到处托人帮着找孩子,短短十来天已经花去了将近十万,这样一算,扣去外债,剩下的也就五万了。 这世道,五万能做什么? 何况为了找人,江父江母的工作都辞了,本来收入就不高,年纪又大,再重新找活也难。 不过,“人回来就好。” 江父拍了拍江溪的肩膀,这个木讷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在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回来就好。” 跟世上千千万万的老父亲一样,江父向来讷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可在江溪重新站在他面前时,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了。 “小溪,我们先住大伯家,等爸爸找到新房子租了,再搬出去。” 江溪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江母知道她向来不爱去大伯家,安慰道:“也没几天,你大堂姐的脾气就那样,咱们忍几天就搬出去,啊?” “好。” 江溪搂着江母的手臂,撒娇似的摇了摇:“那等搬了新家,我要吃妈烧的红烧肉,板栗烧鸡,还有油焖大虾” 江溪唧唧喳喳的说着,雀跃的快乐感染了两人,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欣慰地想:看来囝囝这回是没受什么罪。 房子卖得急,许多大件都跟房子一起折价给了新住户,江父江母的行礼打包好,全部送去了大伯家,此时去也是方便。 不过—— 江母心疼地看着江溪,刘婶女儿比江溪矮,骨架子极小,同样的一条及膝裙,穿到江溪身上愣是成了超短裙,肩膀c袖子都窘迫地贴在身上,就这么去大伯家,指不定会被娇娇嘲笑。 江母是万万舍不得江溪受一点儿委屈的,打发了江父先去安排,自己就拉着江溪去了附近的商场: “走,妈先给你挑两件衣服,我女儿这么漂亮,可不能委屈了。” 如果换成以前的江溪,那自然是千肯万肯,甚至还得哄着江母再掏出点钱来买别的,可她不是当真不晓事的高中生,很清楚家中如今的状况,摇头道: “妈,不用了,我就穿以前的得了。” “不行。”江母执意,“妈现在也想开了,钱这东西它就是王八蛋,抠着省着都没用,该没还是会没的。” 江溪拗不过她,笑嘻嘻地抱紧了江母胳膊:“那妈一会可不能怪女儿浪费。” 江溪心里头暖得好像有轮太阳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地在对她发散热力,只觉得四肢发软,心头滚烫。 正值季末,商场里到处都在清仓打折,冷气开得足,江溪江母蹭着免费的空调,一时间谁都不急着走,干脆上上下下逛了个遍。 江溪个高腿长,天生的衣服架子,还长了副好脸,只是近来瘦得几可见骨,脸上的婴儿肥去了,看着有些伶仃,可即便如此—— 百多块的快消品,她也能穿出万把块的高级感来。 每逢她试过的衣服,店内总有其他顾客一眼看中,排着队等试等买,大大带动了该店的销售额。 江溪没去逛奢侈品店,甚至略上档次一些的牌子也没去,最后选了两条裙子,一件t,一条磨边淡蓝牛仔裤,结账时,营业员甚至殷勤地给了员工折扣,并热情邀请她下次再来。 四件东西,统共花销不过六百块,江溪很满意。 江母却不太满意。 做母亲的,绝不愿看孩子被拔苗似的长大,更愿意他们按部就班地成长,江溪突然这么懂事,江母不可能作其他设想,只当是女儿在外受委屈了。 “妈,”江溪无奈地揽着她往外走:“别多想了,女儿就是没看中。” 她现下哪还有心思去买买买,脑中“叮叮咚咚”响起了美妙的提示音,跟炸烟花似的,一阵又一阵。 “小铅,怎么这时候爆人气值了?” 照理,送去警察局时,才该爆的。 小铅难掩喜悦地“点点点”,“家长们来接了。” 江溪顿时明白过来,家长们来接小萝卜头,这桩事才算了了,有些实在小的现在也该回过味来了。她温柔知心大姐姐的人设不崩,又有救命之恩的加成,变成信仰也不出奇。 “统共多少?” 江溪一心两用,一边听江母唠唠叨叨,一边问小铅。 小铅这回答得很迅速,显然对她这一趟“差事”办得极其满意:“九个信仰值,三个欢喜值,统共九百一十五,加上之前的四十四,等于九百五十九,扣除预支的三滴解忧露,三百翻倍六百,还剩三百五十九。” 这一趟富贵险中求—— 江溪愣是给自己多挣出了一年的时间,值了。 “还有一个好消息。”小铅卖关子,铅印字刷刷刷地在脑子里跳芭蕾,“你这案报得好,警察们趁机将窝点里的犯人一网打尽,顺藤摸瓜一路下去,桂市的好几个拐子窝都给连锅端了。” “所以?” “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你会多出一份功德金光。” 江溪不以为然,小铅的兴奋却到现在还没降下来,只道:“按照菩心草宿主侍养守则,第一次获功德金光,将得洗髓液一份。” 洗髓液? 江溪前世没少看各种少女漫,立时明白了这是个什么玩意。 厉害了,我的草。 她面无表情地想。 大贵必定只当她这趟也跟平常一样。 江溪轻手轻脚地绕过八仙桌,来到楼梯转角,进了厕所。 车钥匙和地图还被塑料袋一层层包着,好好地浮在了抽水马桶的水箱里。 江溪伸手就捞了出来,轻轻地撇开袋子,将钥匙地图并十来张大团结揣兜里往外走,经过八仙桌时,还往大贵那瞥了一眼。 大贵睡得正香,鼻鼾打得是抑扬顿挫c酣畅淋漓——显见是累得很了。 江溪没惊动他,轻手轻脚地进了房,这回,她没将门全部阖上,预留了一条透光的缝。钟慧尔倚在门边,见她进来,“成了?” 声音压得极低,江溪拍了拍裤兜,指了指门外。 钟慧尔心领神会,正吐口说要走,却被江溪接下来的举动惊呆了。 只见她将房间内的孩子一个个地唤醒,从孙婷c男孩儿开始,直到所有孩子都醒来,还耐心地一人喂了一点清水。 江溪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嘘,低声道: “还记得江姐姐前几天带你们玩的游戏吗?” “我们现在开始喽。” 孩子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江溪看着他们一个个乖巧地起身,连点声响都没发出,就由小玲领着队排到了自己面前,小玲略大些,隐约有些明白,江姐姐要与她们玩什么游戏。 整个过程,都发生得无声无息。 孙婷愣愣地看着江溪,脑海里回荡着她方才在耳边说的话——江溪说要带她出去,怎么出去? “你疯了?这么多人?” 钟慧尔咬牙问。 江溪之前与她谈合作时,就说要带些人一块逃出去。钟慧尔只当会带着那个姓孙的丫头,至多加上那个受辱的小男孩儿,都晓事了,万一中途出什么岔子,也好及时糊弄过去。 可她万万想不到江溪脑子竟然不清楚到这个地步,这么多孩子,她竟然都想带出去! 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圣母吗?! 钟慧尔真想将她脑袋瓜劈开,看一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水。 “相信我。”江溪始终很平静,并未与钟慧尔争执,只是淡淡地陈述事实:“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签约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他是真舍不得,自家闺女才十六岁, 现在十六岁的孩子能做什么?看漫画, 追星,过着被父母捧在掌心的舒心日子。 可他江爱国的闺女呢? 半夜他去厕所放趟水, 还常常能看到闺女房里的灯亮着,江爱国知道, 闺女是怕功课跟不上, 咬足了劲在追,这样也就算了, 可闺女连周末两天也不得闲,每天得乔装打扮成大人, 往这咖啡店门口一站就一天, 腮帮子笑得僵了, 回来还得让婆娘揉。 江父想到上礼拜周末自己在旁边看了一天的心酸劲, 便免不了嘟嘟囔囔的, 江溪最怕他这样黏糊,忙不迭摆了摆手: “爸, 您老放心, 您不来,我不走, 乖乖回去, 别在外边傻等了, 啊?” “瞎贫。” 江父瞪她, “要是干得累了, 咱换别的法子,总有办法的,啊?” “成成成,爸您就别在这了,一会耽误事。” 好不容易将人劝走了,丽丽半推着门探出头,朝远处“突突突”跑走的摩托车踮脚看:“小溪,这你爸?老帅老帅的。” 江溪弯了弯嘴角:“是啊,就老是磨磨唧唧的。” 她嘴里说着嫌弃,面上的得意劲儿却掩也掩不住。 丽丽挠了她一把:“得了吧,别在姐面前炫耀,知道不?” 丽丽她家不在申市,是川地那边过来打工的,说话有股川妹子的爽利劲儿:“你别说,你这一家子的颜值可真是高,难怪能生出你这小模样来。” 江溪猫腰躲过了丽丽的“禄山之爪”,笑嘻嘻直起身:“那是,丽丽姐我先去换衣服。” 换上布袋熊样的裙装,带上萌萌的熊耳朵,江溪整了整发套,确保不会随便掉下来,对更衣室前的穿衣镜眨了眨眼睛,觉得今天蹭的妆容非常完美,才又出了更衣室。 咖啡店还没正式开门,后厨已经披着白大褂带着厨师帽有条不紊地忙开了,奶香和蜂蜜味混合着渐渐弥散开来,整间咖啡店都好像被唤醒了。 店员们插花c整理桌椅,一切都忙碌而有秩序。 江溪深吸了口气,决定去前厅帮忙。 丽丽和彤彤几个在躲懒,脑袋凑在点餐桌前不知在看什么,惊叹个不停。 “你们看什么呢?” 江溪理了理桌上的仿生花。 “小溪,你快来看,”彤彤一抬头就招手让她过去,“你本地的,看看这是不是市一中的校服?” 江溪凑过去看了一眼。 丽丽那华兴手机正播着一段视频,看得出拍摄之人手法很业余,镜头一直在晃,画质十分感人,人脸被打了马赛克,声音有点变调,可江溪仍然一眼认出来,正是前几天跟刘芸起冲突时被人拍下的一段。 视频里自己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就报警吧。” 丽丽顿时拍了下桌,劲儿大得让旁边的收银台震了震:“这姑娘贼溜!”彤彤眼巴巴地看着她:“怎么样?是不是你们这市一中的?” 江溪面色未变,笑嘻嘻就给否了:“不是,虽然有点像,但申市一中的袖口这里还绣了个校名。”她比了比短袖,说起谎来跟喝开水似的,大眼睛里一片诚挚。 “这视频哪来的?” 丽丽往上滑动了下,江溪看着上边耸人听闻的标题颇有些无语: 写帖子之人颇有才,全文知音体混合天涯体,一看就是多年混迹天涯的高级网虫,将冲突过程描述得绘声绘色c跌宕起伏,再附上似乎可信度极高的视频,上传到了天涯论坛,一下子引起了各方关注,点赞和回帖量节节高升。 江溪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将自己被人肉出来,未成年的事一曝光,她这咖啡店的活儿就给搅黄了。 视频已经放到刘芸节节败退,江溪眼镜掉在地上,丽丽看得两眼放光:“这小姑娘不得了,你瞧瞧,从头到尾,连个腔调都没变,光看着那坏丫头瞎蹦跶,就她,那怎么说来着就那周什么说的。” 江溪好心地帮她接了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对,对,就这句!”丽丽拿着手机一顿按,“我也去点个赞,回两句。” 江溪默默地看着底下回帖,一律“嘻嘻嘻”“哈哈哈”,还有各种“知情人士”在混淆视听,纷纷表示这校服就跟自家哪里哪里的学校一样,一下子四面八方都好像出现了“她”的同学。 也有套话楼主的,楼主直接回绝: 底下已经有怀疑的了: “丽丽姐,这一看就假的,说不定是这楼主找人来演的。你看看,这儿,这儿,”江溪一连找出好几处“不自然”之处,丽丽将信将疑,彤彤却一下子信了。 毕竟江溪这无辜清纯的笑模样实在太能取信于人了。 “说得也没错,学生看书还来不及,哪里能干出这种缺德事?” 程澄进来,听了一耳朵,半知半解地问,“什么缺德事?” 江溪直接截断了这话题:“店长早!” 小姑娘白皮肤大眼睛,沐浴着咖啡店清晨的奶香气,笑盈盈看人时,程澄自觉世上没哪个男人能抗拒这种萌物,粗豪的气质顿时塌了半边,唤道:“哎哎哎,小溪啊,今天可真精神!” 大橙子店长通常都踩着点来,他一到,咖啡店就挂上正式营业的小牌子,开了门。 街市上渐渐热闹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点个早点,配上香醇的蓝山,慢悠悠地品茗起来。 大部分是熟客,丽丽可看出来了,“小溪,依我看啊,这里边大半都是为了瞅你个两眼才来的。” 时代不同了,申市人虽然大部分人还秉持着慢悠悠软绵绵的步调,但年轻人却不,他们大胆热情,锐意进取,更追求美,崇尚美,咖啡店有这么个乖萌的美人在,就算光看两眼就着吃面包喝咖啡,也是非常惬意的。 江溪脸唰地红了,白皮下一层粉透了出来:“丽丽姐!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跟人熟了,江溪没之前那么拘谨,虽然仍然保持软萌人设不动,但偶尔也会开几句玩笑,尽快融入大集体。 最近的好感值累积得快超过四百了,但比起几乎迫在眉睫的期中考,涨得还是有点慢。 门口的风铃再度叮叮当当响起,江溪习惯性牵起一抹笑:“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一个胖嘟嘟的男孩——或者说男人,他一眼都没向江溪瞥来,一门心思地往吧台跑。江溪还是头一回见到连走路都跟梦游似的人,不由好奇地多瞥了两眼。 陆远跟她面对面迎宾,见此笑了:“其实上次,我们遇见上美食频道,就多亏了这人。” 这小胖子? 江溪看着小胖子扯了扯衬衫领口,好似脖子被勒得太紧不太舒服,朝吧台不知说了什么,不一会“神隐”的大橙子店长就满面笑容地从后厨出来了。 江溪还没见过店长这么谄媚——大概就跟看见了行走的人民币爸爸的那种谄媚。 陆远扶额:“舅舅真是”钱串子啊。 “什么来头?”江溪忍不住问,看来上回那三千万果然是假的。 陆远卖了个关子:“你一会就知道了。” 果然一会就知道了。 店长似乎拿出了浑身解数,不仅打破了逢初一十五不下厨的规矩,还亲自做了油泡酥螺,巧克力丹尼酥,布卢尼小西饼这种平时轻易不见人的糕点,煮了咖啡,据说是印尼空运过来一杯就值两百美金的猫屎咖啡。 小胖子没有直接开吃。 他从身边的挎包里取了个三角支架放在桌上,手机放在支架上,左调调右调调,好半天才调好角度,而后就叽里呱啦地对着手机边吃边说话了。 江溪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骚操作? 作为一个根正苗红,整天跟书本打交道,唯一的消遣就是抽空打几局植物大战僵尸的高中生而言,小胖的行为十分之可疑。 就跟一个精神病人对着空气说话一样,让人感觉十分奇葩。 江溪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别人眼里的“奇葩”——起码紧跟时尚潮流的彤彤是这么觉得的。 她端着盘子慢悠悠地晃过江溪,丢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小溪啊,你山顶洞出身的吧?这都不知道?” 江溪再眨了眨眼睛,表情十分之无辜,十分之呆萌。 陆远这棵没什么见识的少男心迅速融化了,他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这个吧,就是现在网络很流行的吃播。” “吃播?” “直播知道吗?” 江溪摇头,她是真不知道。 她可不是社会人,她还是单纯的高中生啊,江溪恬不知耻地心想。她绝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个土包子,两颊鼓成了个包。 陆远左右看了看,舅舅不在,他朝江溪招了招手,决定带她去偷偷看一眼。 于是,江溪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庞大的,由数据和端口组成的——另一个战场。 江溪先去了趟厕所。 大贵趴在堂屋内的八仙桌上打瞌睡,接连两天的守夜让这个年轻小伙也撑不住,听到动静撩眼皮往外看,见是江溪,不知小声咕哝了句什么,转个脑袋又沉沉睡去了。 江溪知道,她前阵子每天大半夜按时定点地跑厕所——起作用了。 大贵必定只当她这趟也跟平常一样。 江溪轻手轻脚地绕过八仙桌,来到楼梯转角,进了厕所。 车钥匙和地图还被塑料袋一层层包着,好好地浮在了抽水马桶的水箱里。 江溪伸手就捞了出来,轻轻地撇开袋子,将钥匙地图并十来张大团结揣兜里往外走,经过八仙桌时,还往大贵那瞥了一眼。 大贵睡得正香,鼻鼾打得是抑扬顿挫c酣畅淋漓——显见是累得很了。 江溪没惊动他,轻手轻脚地进了房,这回,她没将门全部阖上,预留了一条透光的缝。钟慧尔倚在门边,见她进来,“成了?” 声音压得极低,江溪拍了拍裤兜,指了指门外。 钟慧尔心领神会,正吐口说要走,却被江溪接下来的举动惊呆了。 只见她将房间内的孩子一个个地唤醒,从孙婷c男孩儿开始,直到所有孩子都醒来,还耐心地一人喂了一点清水。 江溪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嘘,低声道: “还记得江姐姐前几天带你们玩的游戏吗?” “我们现在开始喽。” 孩子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江溪看着他们一个个乖巧地起身,连点声响都没发出,就由小玲领着队排到了自己面前,小玲略大些,隐约有些明白,江姐姐要与她们玩什么游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机会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两人办完销假手续, 趁着天还没黑,又跑了趟家居市场。 “溪溪啊, 你那屋就一张床,学习也没地方,爸先给你添张书桌,还得再买个柜子挂衣服”江父唠唠叨叨, 眼里的快活一天都没下去过。 江溪心里的愧疚深深地涌了出来:“爸,我们房子没了, 你怪不怪我?”如果不是她那天非要出去买文具, 恐怕也不会有这一遭。 在申市人的观念里, 有了房子, 就等于有了根。 如今江父江母临到中年突然失了根,连工作都丢了,一切从头再来, 生活恐怕要比从前艰难许多。 江父给了她一个毛栗子,虎着眼瞪她, “你这孩子, 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对爸跟妈来说,这世上啊,就没什么事能比我们家溪溪重要,你现在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爸跟妈就是烧高香喽, 说什么怪不怪的。” 江父叹了口气, 闭着眼都能想到溪溪不见的那一天, 那滋味他是不想再尝第二遍了。 左等右等不见女儿回来,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找,现在想想,这一日日的,也不知怎么熬过来的。 “一套房子,没了就没了,难道活人还能给死物难死?” 江父笨拙地试图安慰自家亲闺女,眼见江溪眼眶发红,竟手足无措起来:“溪溪,咱不哭,咱不哭,啊?爸给你买你上次看中的游戏手柄,叫,叫什么来着?” “不用了爸。” 江溪暗骂自己一把年纪还矫情,揩了揩眼睛,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我们先去将东西买了,妈估计还在家等着呢。” 最后家具还是在家具城旁边的二手市场挑的,一套安在客厅的圆木桌椅,一套书桌椅,外加一张两开门的立式柜,让江溪直接砍到了一千八,商家还附赠送货上门服务。 是以江溪和江父搭着小货车一路顺畅地往回赶,到家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等所有东西搬好装上,外边的天,早黑透了。 江母家里活向来是一把好手,趁着父女俩出门洗洗涮涮,房间拾掇干净,床单被褥全部换成自家的,等这零星的几件家具一放进去,新居竟也有点似模似样的感觉了。 窗明几净,一切都摆放得错落有致,阳台上还放了几盆绿萝,嫩嫩的叶片悄悄探出头来,随风招展。 黑沉沉的夜被隔挡在外,江溪伸了伸懒腰,江父开了瓶啤酒一个人坐在桌边慢慢品,江母一连端了三碗挂面出来,没好气地骂: “你们爷俩都没手没脚是不?帮端个碗筷都不会?” 吵吵闹闹,人间烟火。 江溪没发现,她的笑今天一直挂在嘴角就没放下过,好像是一下子从暮年走回了青年,找回了曾经无意间失落的快乐。 因心情太好,江溪回房时甚至没有太过追究小铅那“莫名”失去的三百天。 反倒是小铅有点蔫,气短地解释: 江溪觉得不大对。 尤其她近来有点摸透了这小铅的脾气,有事没事都爱装个逼,要是没做亏心事,万万不会是这番表现。 方块字一字一顿地显现,反透出一股气弱来。 江溪指尖轻点下巴,青葱似的指尖在灯下透出玉一色的光。 菩心草叶在掌心团成了一团,瑟瑟发抖,叶尖拟人化地晕出一点红。 江溪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小铅支支吾吾了一会,才跳出来: 江溪傻了眼。 她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大坑。 偏偏手心和脑中的坑货自己还不觉得。 洗髓液当真是功德金光所赠?可这好处她还没享着,就先要疲于奔命了。 小铅掉书袋式的装一逼并没有让江溪平息怒火: 小铅是当真不解。 它不明白人类这个群体有着极其复杂的多样性,比之单纯的植类不同,有人追求现世安稳,有人欢喜波澜壮阔,美貌或许人人欢喜,可对重活一世的江溪而言,性命才是顶顶要紧之物,至于其他,全都排在其后。 江溪摇头,跟一个死物计较什么, 小铅默了默, “死”字加粗加黑,在脑中看去惊悚万分。 这话完了,江溪就再也没理会过脑中胡乱蹦跶的二傻子,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桌前啃书,她并不是才离开十几天,而是实打实的十二年,书上的知识对她来说,生僻得好像来自另一个国度的语言。 人气值可以想办法挣,高中生的本职更不能丢,江溪不想也不愿再让操碎了心的父母失望。 江溪直接无视。 江溪眨了眨眼睛,小铅再接再厉, 听小铅吹大牛,江溪忍不住搭理了一回。 小铅正儿八经。 江溪嗤之以鼻。 要她看啊,这修佛的平生最爱之事,就是大忽悠。 江溪“啪地”合上语文书,捞起一旁的英语课本重新默默背诵起来,此后无论小铅如何语出惊人,都不再搭理。 “溪溪,早点睡。” 十点时,江母推门进来送了杯牛奶,见江溪正伏案苦读,心疼又欣慰,江溪一气喝完牛奶,将杯子顺手塞回去,笑嘻嘻道:“妈,我再看会,脱了好多天课,不认真点不是对不起您跟爸给付的学费?” “就你贫。”江母执了杯子,想起一事,“上回你手机丢了,今天也没顾上补,要不明天你放了学,让你爸带你去买水果机?” 水果机? 江溪摇头推了,“家里正用钱,我反正也用不着,别买了。” 桑家荡位于合扬县山脚,村野封闭,平素并不与外界往来,江溪前世被困的整整十一年,除了新闻播报的大事件,几乎对外界一无所知,实在没什么先知金手指,倒是逃亡在外的一年里,日新月异的新媒体让她很是适应了一阵。 江溪上床时,将前前后后的事儿都在心里过了一遍,终于有了决定。 “二十八。” 不大的审讯室内,严礼翻着手中卷宗,不带任何情绪地例行问话。身旁新进部门的小刘垂着头奋笔疾书。 审讯桌对面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妇人,面色枯黄,皱纹过早地爬上了她的眼角,一身灰扑扑打了七八个补丁的破布棉袄,明明还是盛年,却仿佛已经提前走到了日薄西山的暮年。 来这的犯人,要么骂骂咧咧,要么痛哭求饶,可这妇人从头到尾闷着头,只偶尔以点头摇头作答,安静配合过了分。 严礼也不在意。 作为桂市刑支大队的二把手,他手头每年要经手的案件不是以万计,也是以千计的,一颗心早就历练成了硬邦邦臭烘烘的石头,没那么轻易撼动—— 何况,这是一个灭人满门的杀人犯,整整六条人命啊。 严礼想到一年前的中秋,当他接到报案火速赶去时,废墟里拖出来的六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就忍不住心惊。 这算是近些年难得的刑事大案了。 不过想到合扬县那块地方的风俗,又觉得出这么一桩事——也是迟早的。尤其东南角的桑家荡,窝在山沟沟里,平日不与外界往来,穷得还跟解放前似的,家家户户媳妇都靠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试镜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男人懒洋洋地靠向身后的台阶, 长腿伸展开来,几乎抵到教学楼的墙壁边沿,一只手搭在弓起的右腿上, 指尖烟火明明灭灭,他掸了掸烟头, 有些漫不经心: “丫头,下回甩人,记得找个没人的清净地方。” “谢叔叔指点。” 江溪怒极反笑, 鬼个下次。 男人好像被这一句“叔叔”吓得不清,咳了一声, “真淘气。” 语声带着天然的轻佻, 偏又不让人生厌—— 可这绝不包括江溪。 她无意在一片深沉的昏暗里与一个陌生男人接触太久,脚步顿了顿, 抬脚就离开花圃所在范围顺着小路要往外走,身后传来一声, “等等。” 男人站了起来,高大颀长的身躯,带着成年人绝对的爆发力度,江溪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 声音发紧,“什么事?” “教导处怎么走?” 声音近在咫尺,暧昧的气流滑过江溪的耳垂, 她猛地抬起头来, 却只看见这人扬长而去的背影。 高, 瘦,与卢皓少年般的纤细感不同,这人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衬衫,下摆塞入西裤,贴身的剪裁包裹出两条逆天长腿,露出一截脚踝,脚下蹬着一双棕色的漆光皮鞋。 这是一种与申市格格不入的摩登。 江溪捂着被吹出来的鸡皮疙瘩,转身走了。 江父早在校门外等着,江溪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打消他天天车接车送的行为,最后只能配合做一个乖女儿。江父念叨着将外套给她披了,带上头盔,正值下班高峰期,摩托车穿行在车流中,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家。 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江溪就醒来了。 江母下好面条来唤人时,发现女儿已经趴在书桌上背了很久的英语单词,她想起昨天半夜上厕所时女儿房间里还亮着的灯,顿时心疼了。 “妈,什么味,这么香?” 江溪皱了皱鼻子,江母将面条端来,“昨天的鸡汤还盛了半罐,你不是不爱喝白米粥嘛,妈就给你下了面,来,尝尝。” 江溪跟兔子似的跳了起来,“我去刷个牙。” 刷完牙,吃过爱心鸡汤面,江溪提出要出门,今天周六,学校应教育部政策,取消了补课,让学生们自主在家学习。 江母征了怔,“要不妈陪你去?”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江溪,孩子们都不爱大人跟着。 江溪被她这一眼看得鼻酸,可心中又另有打算,自然也不同意江母跟着,“妈,我这是跟几个同学一块约好的,你跟着算什么事。我们就去华星书店周边逛逛,你放心啦,我们哪儿都不乱去。” 好说歹说,江母终于应了。 江溪回房换衣服,等要出门时,又被江母匆匆追上了,她一把塞了个冷冰冰的东西过来,“溪溪,这是爸昨天给你买的,你有事给妈打电话。” 江溪一愣,垂头看去,竟然是今年新出的果6。 这么小小的一块方砖,市价六千多,江父以前要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挣到——而他现在,还是个家里蹲。 “你爸说,你们学校许多人都用上了,我们家溪溪可不能比别人差。”江母笑着骂,“这不,昨天一早就带回来了这个,不过妈怕你转了心思没给你,既然你今天要出门,就拿着吧。” 江溪握着果6冷冰冰的机身,闷闷地“恩”了一声。 “爸呢?” 江母一脸兴奋,“你上回一同救回来的人里面是不是有个叫顾,顾什么来着?” “顾云飞?” 江溪一脸茫然,这跟那小孩儿有什么关系。 “对,就这个名字,前几天顾云飞他爸打了个电话过来,说给你爸在镇政府食堂找了个工作,就负责记记菜单c买买菜,活轻省着呢,这不,今天一大早就上岗去了。” 顾云飞他爸? 江溪想到当时顾云飞身上的那套衣服,顿时了然了。 看来是个有点门路的,能查到她家电话,还千里迢迢的就帮他爸解决了工作问题——这工作选得极为恰当,没有太超出,很适宜。 顾云飞父母显然也是事先对她家做过一番调查的。 江溪对一命之恩交换江父一个工作之事接受得极为坦然,反倒是江母有些讪讪,他们是受着知恩不图报的教育理念长大的,骨子里还残留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温厚淳朴。 “他们也太客气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江溪手中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果6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顾云飞的嗓子穿过听筒,“江姐姐?” “恩,是我。”江溪应了一声,“我爸的事,替我跟你爸说声谢谢。” 两人聊了一会,顾云飞才期期艾艾地说,他过几天就要出国了,“江姐姐,你可不能忘了我。” 江溪握着话筒,恩了一声,“不忘。” 等到挂电话,已经将近九点,江溪急急忙忙地将手机往挎包里一塞,跟江母说了一声,就匆匆出了门。 她并没有和同学说好。 江溪将黑框镜往包里一塞,来到上次剪头发的孙师傅这里,孙师傅显然还记得这个行为古古 怪怪的女高中生,“丫头,剪还是洗?” “不剪也不洗。”江溪反射性地挂上了乖巧的面具,“师傅,我想买顶假发,您这有吗?” 市中心的饰品店应该也有,可那距离太远,江溪没打算去。 “有,有,丫头你要什么样的?” 孙师傅拿了好几顶出来,江溪一眼就相中了一顶大波浪卷的,“师傅,就要这个。” 深栗色,在灯光下泛着浅浅的色泽,比黑色跳脱,比金色低调,大波浪的卷度,柔柔地垂在腰间,气质一下子就成熟温柔了许多。 孙师傅看着这闺女熟练地将假发往脑袋上套,不一会就卡好了,围着她“啧啧”绕了一圈,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成熟了点。” 他以为江溪是头发剪坏了,来买个假发临时戴戴的。 “我们学校排话剧,都得用这种大波浪的。”江溪淡淡道,“师傅,多少钱?” “八十。” 江溪砍到六十五,熟练地付钱出门,一路走到苍蝇巷的最里边,那里杵立着一家破破烂烂的小店面,店里只有一个干瘦的店员,江溪压低了声音,“前儿付了定金来拿东西的。” 这是一家杂货铺。 明面上卖些南北杂货,可老板不大一样,他手头有活儿,平时会私下接点□□的活计,江溪前世混过一阵,撬锁开车全在这一片学的,会些行话,聊几句就肯办了。 店员知道规矩,什么都没问,江溪付了剩下的五十,捏着纸包就往外走,走到巷子外,上了附近的公交一路往镇中心去,才将纸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这是一张身份识别卡,正确的学名,应该是华国人人手一张的身份证。 除了年龄,跟江溪原来手里有的一模一样—— 这张证件上,江溪满了十八岁。 江溪顶着大波浪,穿着蓝底碎花裙,蹬着米白细带凉鞋,去商场化妆品专柜转了一圈,等再出来时,整个儿已经完全变了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试镜(二)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父想到上礼拜周末自己在旁边看了一天的心酸劲, 便免不了嘟嘟囔囔的,江溪最怕他这样黏糊,忙不迭摆了摆手: “爸,您老放心, 您不来, 我不走, 乖乖回去,别在外边傻等了,啊?” “瞎贫。” 江父瞪她, “要是干得累了, 咱换别的法子,总有办法的,啊?” “成成成, 爸您就别在这了,一会耽误事。” 好不容易将人劝走了, 丽丽半推着门探出头,朝远处“突突突”跑走的摩托车踮脚看:“小溪, 这你爸?老帅老帅的。” 江溪弯了弯嘴角:“是啊, 就老是磨磨唧唧的。” 她嘴里说着嫌弃, 面上的得意劲儿却掩也掩不住。 丽丽挠了她一把:“得了吧,别在姐面前炫耀,知道不?” 丽丽她家不在申市, 是川地那边过来打工的, 说话有股川妹子的爽利劲儿:“你别说, 你这一家子的颜值可真是高,难怪能生出你这小模样来。” 江溪猫腰躲过了丽丽的“禄山之爪”,笑嘻嘻直起身:“那是,丽丽姐我先去换衣服。” 换上布袋熊样的裙装,带上萌萌的熊耳朵,江溪整了整发套,确保不会随便掉下来,对更衣室前的穿衣镜眨了眨眼睛,觉得今天蹭的妆容非常完美,才又出了更衣室。 咖啡店还没正式开门,后厨已经披着白大褂带着厨师帽有条不紊地忙开了,奶香和蜂蜜味混合着渐渐弥散开来,整间咖啡店都好像被唤醒了。 店员们插花c整理桌椅,一切都忙碌而有秩序。 江溪深吸了口气,决定去前厅帮忙。 丽丽和彤彤几个在躲懒,脑袋凑在点餐桌前不知在看什么,惊叹个不停。 “你们看什么呢?” 江溪理了理桌上的仿生花。 “小溪,你快来看,”彤彤一抬头就招手让她过去,“你本地的,看看这是不是市一中的校服?” 江溪凑过去看了一眼。 丽丽那华兴手机正播着一段视频,看得出拍摄之人手法很业余,镜头一直在晃,画质十分感人,人脸被打了马赛克,声音有点变调,可江溪仍然一眼认出来,正是前几天跟刘芸起冲突时被人拍下的一段。 视频里自己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就报警吧。” 丽丽顿时拍了下桌,劲儿大得让旁边的收银台震了震:“这姑娘贼溜!”彤彤眼巴巴地看着她:“怎么样?是不是你们这市一中的?” 江溪面色未变,笑嘻嘻就给否了:“不是,虽然有点像,但申市一中的袖口这里还绣了个校名。”她比了比短袖,说起谎来跟喝开水似的,大眼睛里一片诚挚。 “这视频哪来的?” 丽丽往上滑动了下,江溪看着上边耸人听闻的标题颇有些无语: 写帖子之人颇有才,全文知音体混合天涯体,一看就是多年混迹天涯的高级网虫,将冲突过程描述得绘声绘色c跌宕起伏,再附上似乎可信度极高的视频,上传到了天涯论坛,一下子引起了各方关注,点赞和回帖量节节高升。 江溪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将自己被人肉出来,未成年的事一曝光,她这咖啡店的活儿就给搅黄了。 视频已经放到刘芸节节败退,江溪眼镜掉在地上,丽丽看得两眼放光:“这小姑娘不得了,你瞧瞧,从头到尾,连个腔调都没变,光看着那坏丫头瞎蹦跶,就她,那怎么说来着就那周什么说的。” 江溪好心地帮她接了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对,对,就这句!”丽丽拿着手机一顿按,“我也去点个赞,回两句。” 江溪默默地看着底下回帖,一律“嘻嘻嘻”“哈哈哈”,还有各种“知情人士”在混淆视听,纷纷表示这校服就跟自家哪里哪里的学校一样,一下子四面八方都好像出现了“她”的同学。 也有套话楼主的,楼主直接回绝: 底下已经有怀疑的了: “丽丽姐,这一看就假的,说不定是这楼主找人来演的。你看看,这儿,这儿,”江溪一连找出好几处“不自然”之处,丽丽将信将疑,彤彤却一下子信了。 毕竟江溪这无辜清纯的笑模样实在太能取信于人了。 “说得也没错,学生看书还来不及,哪里能干出这种缺德事?” 程澄进来,听了一耳朵,半知半解地问,“什么缺德事?” 江溪直接截断了这话题:“店长早!” 小姑娘白皮肤大眼睛,沐浴着咖啡店清晨的奶香气,笑盈盈看人时,程澄自觉世上没哪个男人能抗拒这种萌物,粗豪的气质顿时塌了半边,唤道:“哎哎哎,小溪啊,今天可真精神!” 大橙子店长通常都踩着点来,他一到,咖啡店就挂上正式营业的小牌子,开了门。 街市上渐渐热闹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点个早点,配上香醇的蓝山,慢悠悠地品茗起来。 大部分是熟客,丽丽可看出来了,“小溪,依我看啊,这里边大半都是为了瞅你个两眼才来的。” 时代不同了,申市人虽然大部分人还秉持着慢悠悠软绵绵的步调,但年轻人却不,他们大胆热情,锐意进取,更追求美,崇尚美,咖啡店有这么个乖萌的美人在,就算光看两眼就着吃面包喝咖啡,也是非常惬意的。 江溪脸唰地红了,白皮下一层粉透了出来:“丽丽姐!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跟人熟了,江溪没之前那么拘谨,虽然仍然保持软萌人设不动,但偶尔也会开几句玩笑,尽快融入大集体。 最近的好感值累积得快超过四百了,但比起几乎迫在眉睫的期中考,涨得还是有点慢。 门口的风铃再度叮叮当当响起,江溪习惯性牵起一抹笑:“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一个胖嘟嘟的男孩——或者说男人,他一眼都没向江溪瞥来,一门心思地往吧台跑。江溪还是头一回见到连走路都跟梦游似的人,不由好奇地多瞥了两眼。 陆远跟她面对面迎宾,见此笑了:“其实上次,我们遇见上美食频道,就多亏了这人。” 这小胖子? 江溪看着小胖子扯了扯衬衫领口,好似脖子被勒得太紧不太舒服,朝吧台不知说了什么,不一会“神隐”的大橙子店长就满面笑容地从后厨出来了。 江溪还没见过店长这么谄媚——大概就跟看见了行走的人民币爸爸的那种谄媚。 陆远扶额:“舅舅真是”钱串子啊。 “什么来头?”江溪忍不住问,看来上回那三千万果然是假的。 陆远卖了个关子:“你一会就知道了。” 果然一会就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造梦城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而且他是出了名的富贵不能屈, 给再多的钱,要是东西不好吃——全白搭, 立马拍拍屁股就走人,甭想让他多给一个字。 因此许多餐馆饭店对他是又爱又恨, 可因着这点“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架势, 竟然也混出了头,这百万活粉战斗力强,粘着性高, 等直播平台一出, 唐谷就顺应潮流地也开了一个,每逢出去吃饭都带上家伙,边吃边点评, 毒舌系吐槽,竟然也盘火了不少店。 “遇见”是为数不多, 能让他来上第三回的店。 “油泡酥螺这个我之前介绍过了, 大橙子的拿手绝活,奶味点缀其中不浓不淡,面得恰到好处。”唐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拈了一块放进嘴里,弹幕立刻被一堆“口水”刷了屏。 “你们来吃过?”唐谷看着屏幕, 耿直地吐槽:“一般好吃?那是你们没口福,这家店店长懒得出油, 下厨得看天气看心情, 哪天你们赶上吃了, 就知道了。” 弹幕一溜地“哀乐”“哀乐”“哀乐”以示抗议。 唐谷又拈起巧克力丹尼酥咬了一口, 弹幕要求他品一品旁边的咖啡,唐谷从善如流,“这是猫屎咖啡,猫屎咖啡知道吧?正宗货,印尼那空运过来的。” 他喝了一口,胖乎乎的脸挤出几道褶子,恍惚了一会儿正要点评,却见刚才还在正常讨论美食和吐槽自己的弹幕画风突变: “糖糖糖糖,快转一转你的摄像头!” “神颜小姐姐昙花一现,是我看错了看错了还是看错了?” “楼上没错。” “求糖糖转一转摄像头,我们不要看美食,我们要看小姐姐。” “” 唐谷愣愣地回过头去,却见一高高瘦瘦的小姑娘直瞅着自己屏幕,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跟天上的星星似的,满眼好奇。 两人靠得不远,小姑娘皮肤又白又细,零毛孔零瑕疵,五官更是精致漂亮到了极致,果真是神颜。 长这么大,从来只有各色美食入眼的唐谷,也忍不住爆了句粗话:“卧了个槽!” 江溪早就被脑子里叮叮咚咚乱响的提示音给炸懵了,小铅在脑子里转圈圈: 就这么一会? 她有点转不过弯来。 掌心的菩心草软软地蹭了蹭她。 江溪无奈地勾了勾唇,也许是因为最近人气值灌得多的关系,菩心草越来越活泼,比起那个又毒舌又冷酷的小铅,阿心显然要更讨人欢喜一点。 “你是” 唐谷注意到了她身上的店服,陆远跟他是老相识,率先打了声招呼:“唐老师,这是我们店新来店员,江溪。” 江溪弯了弯眼角,甜甜地道:“唐老师好。” 弹幕已经换了花样,飞机火箭钻石花刷地飞起,唐谷偷空觑了一眼,笑骂道:“兔崽子们!”平时看他吃播都懒得动弹,今天为了看美人倒是豁出去了。 每一架飞机后,跟着一条:“请让我们看小姐姐!” “请看小姐姐1。” “请看小姐姐10086。” 唐谷在美食面前,腰杆子是向来挺得直直的,可在其他方面就没什么原则了,不一会被飞机大炮砸得弯了腰,朝江溪提出邀请: “江溪,我的粉丝强烈要求你出境,可以吗?” “小溪,去——给我们咖啡店长长脸。”程店长从后厨出来,头上还戴了顶厨师帽,一手端了碟奶糕递给唐谷,一边挤挤眼: “唐老师,按说我们家溪溪今天给您赚了这么多,是不是一会您得卖力宣传一把?” 年纪不大,就先挺了大肚腩的唐老师翻了个白眼:“除了美食,本博主不接受一切贿赂。” 江溪愿意吗? 自然是愿意的。 她抵触跟男人接触,却不抵触这些看不着摸不着的视线,至多心理上有点不大舒服,可与之相比,大量的好感值涌入,生命得到延长,才是她最在意的。 她扬手打了声招呼:“大家好,我是遇见咖啡店的江溪。” 唐谷向来是不爱开美颜的,在那些热爱美食的博主里是一股清流,他也不靠脸吃饭,就一胖子,纯靠耿直和毒舌吸粉。 这次也不例外。 可江溪这张脸硬是挺住了高清摄像头360度无死角地拍摄,白皮肤大眼睛,栗色大波浪反衬着咖啡店无处不在的灯光,整个人又暖又乖,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舒坦到了心里。 这是一张极有辨识度的脸。 飞机大炮火箭,刷得跟不要钱一样。 “挺得住老唐的自黑,小姐姐66666” 热爱美食的老餮粉,大部分都不差钱,追求生活高品质,刷礼物也不过是难得在不修边幅的吃播主里见到个美人,肾上腺激素飙升惹的祸,要说对江溪有什么肖想,那是没有的—— 就算有,也不过是嘴上调戏两句。 江溪听着脑海里叮叮咚咚的音乐,眼睛眯成了一对月牙儿。 “小姐姐唱首歌。” 她注意到这一句,僵着脸:“不会唱歌。” “小姐姐也开直播吗?” 江溪摇头:“没有直播。” “赶快去开一个,糖糖那张大饼脸,我们早看厌了,换个美人天天对着,也好下饭。” 江溪无语:看来这“唐老师”的粉丝,也承袭他一贯以来的吃货风范。 “就小姐姐这张脸,我一气儿能吃十张饼!” 江溪:“” 很神奇。 唐谷在旁边吃边看,发现这小姑娘有“语死早”毛病,天生冷场体质,纯粹尬聊,他有点看不下去:“孩儿们,不要再调戏小姐姐了,由老唐我接着聊?!” “糖糖奏凯!小姐姐不说话,我们都爱看。” “1。” “2。” “n的次方。” “等等等等,我想起来,上回有个小博主也发了张糊出天际的美颜小姐姐,好像也是这家咖啡店的?” “这家咖啡店这么6?这么多美人?” 有切出去看贴图转发的,回来吐槽:“楼上眼瞎,没看出来这是一个人?” “眼瞎。” “眼瞎1。” 江溪弯了弯嘴角,即便她不太习惯这样的方式 ,也不得不说,被人夸赞的感觉很好。 更好的,是脑海里的叮叮当当。 就这么一会,好感值已经到了700——几乎是乘云霄飞机一样的速度,让她叹为观止。 相比较之前的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江溪觉得,这有点不太真实。 小铅终于冒泡了。 江溪默了默,唐谷已经重新坐下,程澄笑眯眯地看着弹幕,还招了招手:“糖糖粉们好,在申市附近的,可以来遇见咖啡馆喝喝咖啡,吃点点心,看看美女哟~” 弹幕刷得飞起: “店主这波操作66666。” “申市附近的糖粉们约起!” “加我。” “加我2。” “” 看着弹幕自发地组织起大军,橙子店长笑得志得意满。 江溪目瞪口呆,钱串子果然是钱串子,就算长了一张欺骗世人的斯文脸,依然是无时无刻不在创收啊。 “我去迎宾。” 她木木地道,明明就隔了十二年,却觉得与这个世界华丽丽地脱节了。 程澄对于一天一百五日薪就能请到这么一个吃苦耐劳的吉祥物:感到非常的满意。 “叮咚——”又一好感值到手,江溪笑得更真心了。 陆远面对面站着,只觉得自己都快要醉死在新来同事的笑涡里,不料头顶挨了程店长的一记重锤:“狗子,快擦擦口水!” “舅!给点面子。” 陆远怨念地看了程澄一眼。 江溪不知道两人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乖巧招呼:“店长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大冒险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 生得十分好看,白,却又不是不健康的惨白,整个皮肤通透得仿佛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 气色极好, 虽然面无表情, 可光这么规规矩矩地坐着, 都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 漂亮, 又精神。 可 就是有些奇怪。 黄师傅做出租车司机多年,见过的人形形色一色各种都有, 丑的美的,穷的富的, 漂亮的不漂亮的,可不论是哪个,出门都会尽力让自己保持体面,偏生这女孩特立独行,一身的邋遢, 白t领子染上了黄渍, 袖口别出心裁地少了半截, 连破洞牛仔裤都像是在泥里打过滚——与那干净漂亮的脸蛋, 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摔跤了?” 江溪支着下颔, 沉默地看向窗外, 并未搭理黄师傅的搭讪。 前世她曾经回过申市一趟, 只是那时的申市对她而言,是一座巨大的空城,是无边伤心地,她满怀希望地来,又失魂落魄地走,最终直到死亡,都不敢再踏入申市一步。 十二年后的申市,和十二年前区别不大。 这座南方小城,从始至终都是步履悠悠,连带整个申市的人,都少了大城市的一份烟火气,行事作风带着十足的老年人做派,仿佛与时代脱节。 “没摔。” 江溪嗓音喑哑。 黄师傅半晌才意识到这闺女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那咋弄成这样的?回头老子娘该心疼了。” 江溪不能想,一想就归心似箭:“师傅,咱能开快些么?” 黄师傅爽快地“哎”了一声,换挡提速,油门一下踩到底,出租车箭似的地发了出去,如一尾滑溜的鱼,熟练地在城市明灭的灯火里穿行。 毛葛镇距离申市火车站约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江溪付完火车票和打的费,身上顺手牵来的钱,就不剩下什么了。 不过这种脏钱,用完也就用完了,江溪不大在乎,揣着兜里剩下的几个钢镚儿步履匆匆地往巷子里走。 夜色深沉,沿途只有昏黄的路灯,江溪的心里,如同煮了一锅水,随着时间渐渐沸腾起来。 转过巷子,一栋低矮的筒子楼就撞入了眼帘。 三层楼高,左右不靠,独门独户孤零零地立在夜色中。楼下连盏灯都没有,江溪习以为常地抬脚上楼,她家位于三楼的左转第二间,五十平的房子,一室一厅,平时连吃个饭都周转不开。 可即便是这五十平,也是江溪的父亲用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咬咬牙买的——亲戚朋友那借了三十万,七拼八凑地凑足了六十万,好不容易买了这套二手房。 地段不差,距离她现在的高中近,如果不是房子实在太破,依照这地段,价位还得再往上提一提的。 门内有灯。 江溪深呼了口气,“扣扣扣”地敲响了房门。 “谁呀?这么晚了。” 随着一道嘀咕,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裤衩光着膀子的陌生男人开了门。 江溪一愣,男人身后的女人探出了头,见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脸立刻拉了下来,扭了男人一把:“好啊,李全儿,你姘头都找上门来了。” 李全儿冤枉。 江溪有点懵,“你们是谁?原来住这儿的人呢?” 对门听到动静,也开门出来,见是江溪,吓了一大跳:“小溪?” “刘婶。”江溪下意识揪住了老邻居的袖子,嘴唇发白:“我爸妈呢?” 她不敢想象另外一种可能—— 老天啊,如果说这世上果然存在蝴蝶效应的话,江溪希望,一切的不幸,只降临在自己身上。 刘婶一脸惋惜,“小溪,你去哪儿啦?你爸妈前几天就将房子卖了,去外地找你啦。” ——房子卖了? 买房的女人警觉地看着她:“我们钱都付了,合同也签了,可不兴拿回去的。” 江溪心里明白,要在这么快时间内将一套房卖出去,必定是贱价中的贱价了,新房主必定是赚了大便宜,不过,“人没事就好。” 刘婶怜悯的眼神让江溪一阵不适,她知道这一带恐怕都清楚她被拐子带走了,流言蜚语不会少,房子迟早是要卖的。 江溪向刘婶借了手机,这回江父接的很快:“喂?” 熟悉的声音,穿行过十六年的时间壁垒,直直灌入江溪右耳。 刘婶看着这小妮子捏得拳头露出森森指节,也顾不得心疼手机,暗中叹息了声:这都什么事啊。 “爸,我回来了。”江溪轻轻地道,“我回来了,爸。” 江父难掩激动地“哎”了一声,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江母在旁,声音都变了调:“是不是溪溪?是不是溪溪?!” “妈——” 话音未落,刘婶就看着方才还一脸平静的少女突然无声哽咽,泪如雨下。少女线条柔美的侧脸,好似被痛苦狠狠撞击,皱成了一团浓郁的凄苦。 刘婶感到了微微的鼻酸。 她不知道,这是一个在孤苦中跋涉多年的灵魂,为过去而发出的一声凄怆的呐喊。 江溪哭得不能自已,好似那些暗无天日毫无希望的过去在这一场哭泣里,渐渐地消逝,最后化成一缕轻烟,蒸发不见了。 江母在电话的另一边也狠狠陪着哭了一场,两人用最快的时间买到了最近的一班车,连夜赶了回来。 到申市时,天才微微亮。 两方碰面,又是狠狠地哭了一场。 江父江母对刘婶刘叔再三道谢,对其收留江溪更是感激万分,临走时,包了一千的红包塞过去,谁料刘婶没肯收。 她摆手拒了:“街坊领居的,这么客气做什么?再说孩子受了那么大罪,我要是干看着,还是人吗?你们现在也难,留着自己用吧。” 刘婶目光落在对面关得死紧的房门上,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比起外面日新月异的房价,申市一直以来房价都涨得不多,尤其毛葛镇还是接近乡下的城镇,三年前六十万的房子就算正儿八经地出手,至多也就六十七八万,他们出手得急,四十万就盘出去了。 盘出去容易,再要回来,却不可能了。 三年来,亲戚朋友那借的三十万,按银行利息算,两人只还了五万多,剩下二十五万本金没还,盘来的四十万因到处托人帮着找孩子,短短十来天已经花去了将近十万,这样一算,扣去外债,剩下的也就五万了。 这世道,五万能做什么? 何况为了找人,江父江母的工作都辞了,本来收入就不高,年纪又大,再重新找活也难。 不过,“人回来就好。” 江父拍了拍江溪的肩膀,这个木讷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在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回来就好。” 跟世上千千万万的老父亲一样,江父向来讷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可在江溪重新站在他面前时,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了。 “小溪,我们先住大伯家,等爸爸找到新房子租了,再搬出去。” 江溪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江母知道她向来不爱去大伯家,安慰道:“也没几天,你大堂姐的脾气就那样,咱们忍几天就搬出去,啊?” “好。” 江溪搂着江母的手臂,撒娇似的摇了摇:“那等搬了新家,我要吃妈烧的红烧肉,板栗烧鸡,还有油焖大虾” 江溪唧唧喳喳的说着,雀跃的快乐感染了两人,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欣慰地想:看来囝囝这回是没受什么罪。 房子卖得急,许多大件都跟房子一起折价给了新住户,江父江母的行礼打包好,全部送去了大伯家,此时去也是方便。 不过—— 江母心疼地看着江溪,刘婶女儿比江溪矮,骨架子极小,同样的一条及膝裙,穿到江溪身上愣是成了超短裙,肩膀c袖子都窘迫地贴在身上,就这么去大伯家,指不定会被娇娇嘲笑。 江母是万万舍不得江溪受一点儿委屈的,打发了江父先去安排,自己就拉着江溪去了附近的商场: “走,妈先给你挑两件衣服,我女儿这么漂亮,可不能委屈了。” 如果换成以前的江溪,那自然是千肯万肯,甚至还得哄着江母再掏出点钱来买别的,可她不是当真不晓事的高中生,很清楚家中如今的状况,摇头道: “妈,不用了,我就穿以前的得了。” “不行。”江母执意,“妈现在也想开了,钱这东西它就是王八蛋,抠着省着都没用,该没还是会没的。” 江溪拗不过她,笑嘻嘻地抱紧了江母胳膊:“那妈一会可不能怪女儿浪费。” 江溪心里头暖得好像有轮太阳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地在对她发散热力,只觉得四肢发软,心头滚烫。 正值季末,商场里到处都在清仓打折,冷气开得足,江溪江母蹭着免费的空调,一时间谁都不急着走,干脆上上下下逛了个遍。 江溪个高腿长,天生的衣服架子,还长了副好脸,只是近来瘦得几可见骨,脸上的婴儿肥去了,看着有些伶仃,可即便如此—— 百多块的快消品,她也能穿出万把块的高级感来。 每逢她试过的衣服,店内总有其他顾客一眼看中,排着队等试等买,大大带动了该店的销售额。 江溪没去逛奢侈品店,甚至略上档次一些的牌子也没去,最后选了两条裙子,一件t,一条磨边淡蓝牛仔裤,结账时,营业员甚至殷勤地给了员工折扣,并热情邀请她下次再来。 四件东西,统共花销不过六百块,江溪很满意。 江母却不太满意。 做母亲的,绝不愿看孩子被拔苗似的长大,更愿意他们按部就班地成长,江溪突然这么懂事,江母不可能作其他设想,只当是女儿在外受委屈了。 “妈,”江溪无奈地揽着她往外走:“别多想了,女儿就是没看中。” 她现下哪还有心思去买买买,脑中“叮叮咚咚”响起了美妙的提示音,跟炸烟花似的,一阵又一阵。 “小铅,怎么这时候爆人气值了?” 照理,送去警察局时,才该爆的。 小铅难掩喜悦地“点点点”,“家长们来接了。” 江溪顿时明白过来,家长们来接小萝卜头,这桩事才算了了,有些实在小的现在也该回过味来了。她温柔知心大姐姐的人设不崩,又有救命之恩的加成,变成信仰也不出奇。 “统共多少?” 江溪一心两用,一边听江母唠唠叨叨,一边问小铅。 小铅这回答得很迅速,显然对她这一趟“差事”办得极其满意:“九个信仰值,三个欢喜值,统共九百一十五,加上之前的四十四,等于九百五十九,扣除预支的三滴解忧露,三百翻倍六百,还剩三百五十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开机戏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一个陌生的, 能让人感觉到压迫感的男人。 江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我甩人,您看戏,这行为不大厚道吧?” “我以为, 这里是公共区域。” 男人懒洋洋地靠向身后的台阶, 长腿伸展开来,几乎抵到教学楼的墙壁边沿,一只手搭在弓起的右腿上,指尖烟火明明灭灭,他掸了掸烟头,有些漫不经心: “丫头, 下回甩人, 记得找个没人的清净地方。” “谢叔叔指点。” 江溪怒极反笑,鬼个下次。 男人好像被这一句“叔叔”吓得不清, 咳了一声, “真淘气。” 语声带着天然的轻佻,偏又不让人生厌—— 可这绝不包括江溪。 她无意在一片深沉的昏暗里与一个陌生男人接触太久,脚步顿了顿,抬脚就离开花圃所在范围顺着小路要往外走, 身后传来一声, “等等。” 男人站了起来, 高大颀长的身躯, 带着成年人绝对的爆发力度, 江溪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 声音发紧,“什么事?” “教导处怎么走?” 声音近在咫尺,暧昧的气流滑过江溪的耳垂,她猛地抬起头来,却只看见这人扬长而去的背影。 高,瘦,与卢皓少年般的纤细感不同,这人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衬衫,下摆塞入西裤,贴身的剪裁包裹出两条逆天长腿,露出一截脚踝,脚下蹬着一双棕色的漆光皮鞋。 这是一种与申市格格不入的摩登。 江溪捂着被吹出来的鸡皮疙瘩,转身走了。 江父早在校门外等着,江溪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打消他天天车接车送的行为,最后只能配合做一个乖女儿。江父念叨着将外套给她披了,带上头盔,正值下班高峰期,摩托车穿行在车流中,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家。 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江溪就醒来了。 江母下好面条来唤人时,发现女儿已经趴在书桌上背了很久的英语单词,她想起昨天半夜上厕所时女儿房间里还亮着的灯,顿时心疼了。 “妈,什么味,这么香?” 江溪皱了皱鼻子,江母将面条端来,“昨天的鸡汤还盛了半罐,你不是不爱喝白米粥嘛,妈就给你下了面,来,尝尝。” 江溪跟兔子似的跳了起来,“我去刷个牙。” 刷完牙,吃过爱心鸡汤面,江溪提出要出门,今天周六,学校应教育部政策,取消了补课,让学生们自主在家学习。 江母征了怔,“要不妈陪你去?”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江溪,孩子们都不爱大人跟着。 江溪被她这一眼看得鼻酸,可心中又另有打算,自然也不同意江母跟着,“妈,我这是跟几个同学一块约好的,你跟着算什么事。我们就去华星书店周边逛逛,你放心啦,我们哪儿都不乱去。” 好说歹说,江母终于应了。 江溪回房换衣服,等要出门时,又被江母匆匆追上了,她一把塞了个冷冰冰的东西过来,“溪溪,这是爸昨天给你买的,你有事给妈打电话。” 江溪一愣,垂头看去,竟然是今年新出的果6。 这么小小的一块方砖,市价六千多,江父以前要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挣到——而他现在,还是个家里蹲。 “你爸说,你们学校许多人都用上了,我们家溪溪可不能比别人差。”江母笑着骂,“这不,昨天一早就带回来了这个,不过妈怕你转了心思没给你,既然你今天要出门,就拿着吧。” 江溪握着果6冷冰冰的机身,闷闷地“恩”了一声。 “爸呢?” 江母一脸兴奋,“你上回一同救回来的人里面是不是有个叫顾,顾什么来着?” “顾云飞?” 江溪一脸茫然,这跟那小孩儿有什么关系。 “对,就这个名字,前几天顾云飞他爸打了个电话过来,说给你爸在镇政府食堂找了个工作,就负责记记菜单c买买菜,活轻省着呢,这不,今天一大早就上岗去了。” 顾云飞他爸? 江溪想到当时顾云飞身上的那套衣服,顿时了然了。 看来是个有点门路的,能查到她家电话,还千里迢迢的就帮他爸解决了工作问题——这工作选得极为恰当,没有太超出,很适宜。 顾云飞父母显然也是事先对她家做过一番调查的。 江溪对一命之恩交换江父一个工作之事接受得极为坦然,反倒是江母有些讪讪,他们是受着知恩不图报的教育理念长大的,骨子里还残留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温厚淳朴。 “他们也太客气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江溪手中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果6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顾云飞的嗓子穿过听筒,“江姐姐?” “恩,是我。”江溪应了一声,“我爸的事,替我跟你爸说声谢谢。” 两人聊了一会,顾云飞才期期艾艾地说,他过几天就要出国了,“江姐姐,你可不能忘了我。” 江溪握着话筒,恩了一声,“不忘。” 等到挂电话,已经将近九点,江溪急急忙忙地将手机往挎包里一塞,跟江母说了一声,就匆匆出了门。 她并没有和同学说好。 江溪将黑框镜往包里一塞,来到上次剪头发的孙师傅这里,孙师傅显然还记得这个行为古古 怪怪的女高中生,“丫头,剪还是洗?” “不剪也不洗。”江溪反射性地挂上了乖巧的面具,“师傅,我想买顶假发,您这有吗?” 市中心的饰品店应该也有,可那距离太远,江溪没打算去。 “有,有,丫头你要什么样的?” 孙师傅拿了好几顶出来,江溪一眼就相中了一顶大波浪卷的,“师傅,就要这个。” 深栗色,在灯光下泛着浅浅的色泽,比黑色跳脱,比金色低调,大波浪的卷度,柔柔地垂在腰间,气质一下子就成熟温柔了许多。 孙师傅看着这闺女熟练地将假发往脑袋上套,不一会就卡好了,围着她“啧啧”绕了一圈,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成熟了点。” 他以为江溪是头发剪坏了,来买个假发临时戴戴的。 “我们学校排话剧,都得用这种大波浪的。”江溪淡淡道,“师傅,多少钱?” “八十。” 江溪砍到六十五,熟练地付钱出门,一路走到苍蝇巷的最里边,那里杵立着一家破破烂烂的小店面,店里只有一个干瘦的店员,江溪压低了声音,“前儿付了定金来拿东西的。” 这是一家杂货铺。 明面上卖些南北杂货,可老板不大一样,他手头有活儿,平时会私下接点□□的活计,江溪前世混过一阵,撬锁开车全在这一片学的,会些行话,聊几句就肯办了。 店员知道规矩,什么都没问,江溪付了剩下的五十,捏着纸包就往外走,走到巷子外,上了附近的公交一路往镇中心去,才将纸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这是一张身份识别卡,正确的学名,应该是华国人人手一张的身份证。 除了年龄,跟江溪原来手里有的一模一样—— 这张证件上,江溪满了十八岁。 江溪顶着大波浪,穿着蓝底碎花裙,蹬着米白细带凉鞋,去商场化妆品专柜转了一圈,等再出来时,整个儿已经完全变了样。 她原来那张脸是明艳张扬的,可经专柜ba描摹过后,眼线微微下垂,拉出无辜的猫咪眼,嘴唇微微上翘,斩男色上唇,整个儿就是一乖巧又单萌的软妹子。 江溪本身的气质偏冷偏硬,可她惯会做戏,扮起萌妹来毫不违和,凭着刷脸,很快就在一家客流量极大的咖啡店找到了兼职—— 她迫切需要这份兼职。 每周六每周日全天,一天一百五,日结。 陆远面对面站着,只觉得自己都快要醉死在新来同事的笑涡里,不料头顶挨了程店长的一记重锤:“狗子,快擦擦口水!” “舅!给点面子。” 陆远怨念地看了程澄一眼。 江溪不知道两人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乖巧招呼:“店长好。” 程澄很满意,“小溪啊,你也别光在门口杵着了,雅座来了个重要客人,你去招呼,放机灵着些,啊?” 江溪不大愿意。 可天大地大,老板最大。 她脆生生应了:“没问题。” 程澄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往后厨走,陆远揉着后脑勺,“店长肯定亲自下厨去了。” 江溪揉了揉腮帮子,沉默地往雅座方向去。 说是雅座,其实只是将咖啡厅沿街的玻璃墙面隔了两间出来,中间巧妙地以盆栽装饰,营造出“僻静隐秘”的假象。 江溪过去时,丽丽和另外两个女店员正一脸兴奋地站在一块,不知谈论些什么。 “丽丽?” “小溪,小溪,”就一会功夫,丽丽便与江溪混熟了,伸手招呼:“快过来,快过来。” 江溪眨了眨眼睛,笑问:“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刚才店里来了一个极品。”丽丽手在胸口划了一个大圈:“知道什么叫极品不?老娘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帅的。那腿,那腰,那手绝了。” 她一脸“摸一摸就算老娘去跳鄱阳河都愿意”的饥渴。 鄱阳河是申市附近的一条小河——早年打仗时,申市人过不下去了,都喜欢跳一跳鄱阳河赶一赶流行。现在还流传着许多水鬼传说。 “真的?” 江溪睁大眼睛,“比杨茂之还帅?” 杨茂之是现在娱乐圈正火的当红小生,偶像剧出道,出了名的英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离间计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她不在意地收回视线, 对新进门的小男生施以微笑,“欢迎光临。” 小男生蹭的红了脸, “姐,姐姐好。” “叮咚——”又一好感值到手,江溪笑得更真心了。 陆远面对面站着, 只觉得自己都快要醉死在新来同事的笑涡里, 不料头顶挨了程店长的一记重锤:“狗子, 快擦擦口水!” “舅!给点面子。” 陆远怨念地看了程澄一眼。 江溪不知道两人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乖巧招呼:“店长好。” 程澄很满意,“小溪啊,你也别光在门口杵着了,雅座来了个重要客人, 你去招呼,放机灵着些, 啊?” 江溪不大愿意。 可天大地大,老板最大。 她脆生生应了:“没问题。” 程澄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往后厨走,陆远揉着后脑勺,“店长肯定亲自下厨去了。” 江溪揉了揉腮帮子, 沉默地往雅座方向去。 说是雅座,其实只是将咖啡厅沿街的玻璃墙面隔了两间出来, 中间巧妙地以盆栽装饰,营造出“僻静隐秘”的假象。 江溪过去时, 丽丽和另外两个女店员正一脸兴奋地站在一块, 不知谈论些什么。 “丽丽?” “小溪, 小溪,”就一会功夫,丽丽便与江溪混熟了,伸手招呼:“快过来,快过来。” 江溪眨了眨眼睛,笑问:“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刚才店里来了一个极品。”丽丽手在胸口划了一个大圈:“知道什么叫极品不?老娘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帅的。那腿,那腰,那手绝了。” 她一脸“摸一摸就算老娘去跳鄱阳河都愿意”的饥渴。 鄱阳河是申市附近的一条小河——早年打仗时,申市人过不下去了,都喜欢跳一跳鄱阳河赶一赶流行。现在还流传着许多水鬼传说。 “真的?” 江溪睁大眼睛,“比杨茂之还帅?” 杨茂之是现在娱乐圈正火的当红小生,偶像剧出道,出了名的英俊。 “顶配杨茂之好吗?”丽丽左边的女店员原来是杨茂之迷妹,此时却狂点头:“刚才,就刚才——他经过时瞥我一眼,我觉得我陷入了爱河,我想我爱上他了。” 咏叹调,表演型人格。 江溪心如止水,默默点评。 “你们就光注意脸?——肤浅。”另一店员彤彤两眼放光,她虽然吃糠咽菜人设不倒,却酷爱研究各类奢侈品,矢志嫁个有钱人,“那客人腕间戴的可是百达翡丽今年新出的全球限量,三千万,没门路还买不到。” 她比了个数。 丽丽和阿西不约而同地“切”了一声,她们难得达成一致,“三千万来咱们这小破地方的破咖啡店喝咖啡?是有金子捡,还是有生意谈?” 在他们眼里,有钱人就该乘着私人飞机,喝着红酒,看着包场电影,而不是在这么接地气的地方出现。 “那你们凑在这,是有凯子钓,还是有金子捡?” 程店长隐秘如背后灵忽得出现,手里一叠油泡酥螺,香气几乎是一瞬间就俘虏了江溪。 江溪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做吃货的天赋,正发着呆,程澄一把将碟子塞给她,挥手:“溪溪,你去。” 要见到三千万了? 纵使江溪心如止水,也忍不住生出一探究竟的心思。丽丽几人在她身后哀叹:“店长,你也不能看谁颜值高,就专门给谁开后门啊” 程澄没好气:“给你们开后门,我怕丢脸。” 江溪弯了弯嘴角,她这几个同事虽然性子跳脱,却都很好相处,不是难缠的性子。 丽丽朝她握了握拳,“小溪,加油!” 江溪无语,绕过一排情侣专座,后面就是雅座,她首先看到的是男人打理齐楚的头发,连根头发丝都透着性感,天蓝衬衫,深色仔裤,足下一双阿迪椰子鞋,正半倚半靠在沙发背上,垂头看手机。 “客人您要的油泡酥螺。” 江溪特别注意了下腕表,浅金色机械表盘,这高仿看起来还挺靠谱。 三千万抬起头来。 江溪方才还在脑中不断晃动的“三千万c鄱阳河”如雪花一样,顿时被这一眼给晒了个干干净净,大地空茫。 男人眉眼分明,鼻梁高挺,落地窗外大片的阳光洒进来,给他添了层剪影,就这么乱七八糟地坐着,也好像是坐在酒店的金玉大堂,喝着洋酒,吃着西餐,调戏着美人。 江溪本能地感觉到了不适。 这是一个迷人的男人——毋庸置疑。 虽然比想象中年轻。 韩琛不声不响地拿起刀叉,叉了一块油泡酥螺,“大橙子呢?” 江溪注意到油泡酥螺入嘴时男人脸上享受的表情,桃花眼的褶子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深邃迷人。她猜这人口中的大橙子,该是那满口“滚犊子”的店长。 莫名有点萌。 “店长回后厨了。” 江溪一板一眼地回。 韩琛的视线落在江溪腿上两秒,再漫不经心地移开:“哦?那你跟他说,再不出现,我就让赵馨儿赶过来。” 江溪转身出门,却被叫住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先生您的搭讪方式过时了。” 江溪硬邦邦地拒绝,出门时还觉得如芒刺在背。 她其实在这人一开口时就认了出来。 说是熟人也没错。 与申市格格不入的摩登,连同那管极有辨识度的迷人嗓音一起,让她想起秘密被偷窥时的反感和恼怒——这是颜值都无法拯救的领域。 橙子店长一脸烦闷地猫在过道抽烟,“什么事?” “贵客说,您要是不出现,他就让赵馨儿过来。”江溪复述得一清二楚,之后就见识到了何谓真正的川剧变脸—— 所以,一切艺术来源于生活。 这个满口东北大碴子味的男人从惶急无措到气愤恼怒再到认命,历时不过两秒,就成了只老实的鹌鹑,蔫头耷脑地往雅座走,“算你狠!” 有橙子店长亲自伺候,自然没江溪什么事,她又高高兴兴地去门口迎客,丽丽几个忙得团团转,还忍不住过来交流心得。 “溪溪,帅不帅?” “帅。”江溪露出标准的八颗牙。 彤彤突然“啊”地拍了下大腿,抖抖索索从小熊肚子兜里掏出个粉嘟嘟兔子皮的手机,十指如飞,不一会递过来,“我想起来他是谁了!难怪眼熟。” “呶,小溪,你看。”她指着一条去年的旧闻。 江溪垂眼看去,只见一队七个青年男女身戴红彤彤的表彰带站在高台,大字标题: 小字则大书特书两届均由韩琛带队的华大学生队是如何在国际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壮举,并注言:此子必将带动我华国计算机领域革新,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江溪直接忽略那大篇幅的溢美之词,视线落在正中意气风发的青年身上,韩琛? 如果不看一模一样的五官,任何见到这张照片之人都会觉得,这该是两个人。 一朝气蓬勃,如初升太阳,未来充满无限可能;而另一个—— 江溪不做评价。 “你说这人,怎么能这么帅,还这么聪明?”彤彤在这一刻直接成了韩琛的忠实迷妹,智商降为负,“从现在开始,我李小彤的人生目标要改成——睡不到韩大人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江溪笑嘻嘻地看着她:脑残。 当了一下午的吉祥物,江溪收货了将近八十个人气值,来遇见的一半人,尤其性别为男者,不约而同毫不吝啬地给她贡献了第一眼好感。 工作交接完毕,江溪就坐着公交晃荡晃荡地回了家,在家门附近,面无表情地将一大包满载爱意和联系方式的小纸条全部丢进垃圾桶,这些东西光看着,都能让她恶心,鸡皮疙瘩起了又起。 等丢完纸条,江溪才重新挂起笑,慢吞吞地往租房走,江母没认出她,直到江溪晃了晃手,“妈——” 江母在楼下等了有一会了,见一个大波浪美人朝她招手,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真的是自己那不省心的女儿,声调都变了:“溪——溪溪?” 搞什么名堂。 等江父回来,江溪很快就把“名堂”交代清楚了。 江父沉着脸,才高中的女儿要去做这伺候人的活,他怎么想都不舍得,可人命关天,他又不得不妥协,“以后溪溪上下班,都由爸爸,啊?。” “好。” 等事尘埃落定,江溪才肯告诉父母,也是为了减少其煎熬期,她心里明白,如果不让父亲送,恐怕两老都得不放心。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江溪在打工和学习中艰难地取着平衡,可这平衡,很快就打破了。 “嘿,女大学生怎么了?灯一拉腿一张,老子还不是想怎么弄就怎么弄?那个骚劲,连发廊妹都比不上” “可不是?让趴就趴,让跪就跪,比大黄都听话。” 钟慧尔无所谓地将门推开,每隔上几日,这两个畜生就要来玩双飞,她早麻木了。也只有这天,她当晚的稀粥才会不放迷药,免得“干活”没力气。 堂屋映进的一丛微光里,一双琉璃似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其中透着的了然和怜悯突然惹怒了钟慧尔。 她“嘭”地一声重重甩上了门:“看什么看?!” 万籁俱寂里,巨大的碰撞声如惊雷炸响。吃了迷药不过是手脚酸软,并未完全失智,陆陆续续有孩子揉着眼睛醒来。 江溪沉默地收回视线,钟慧尔这才踢踢踏踏地坐回原来的位置。 孙婷也醒来了,她朝江溪靠了靠,似乎只有在她身边才有安全感:“小溪,你说爸爸妈妈会不会找到我们?” 傻孩子。 江溪摸了摸她头发,怎么可能找得到? 没有哪个人贩子团伙敢在拐了人后原地停留,恐怕她们早在沉睡中就被转移到了省外,离家老远了。 他们除了自救,别无他法。 孙婷从她的安静里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渐渐沉默了下来。 稻草铺被翻来覆去的碾压发出细碎的声响,在这不大的瓦房里,好似低低的呜咽。 江溪睁着眼,等人都睡了,才悄悄起身,借着门缝处的一点光,一点点挪到了女大学生身边。 身下火烧火燎似的疼痛让钟慧尔睡得不□□稳,在江溪靠近时,她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张口,惊叫声就被一只柔软的手掌捂在了喉咙里。 “嘘——别叫。” 钟慧尔点了点头,江溪这才放开手。 “你想干什么?” “想逃吗?”江溪刻意放柔了声音,属于高中生特有的清柔嗓音灌入钟慧尔耳朵,她“噗嗤”笑了声,好似听到了格外有趣的笑话: “谁不想逃?有屁快放!” 江溪没介意她的粗鲁,“我有办法逃出去。” “跟我合作。” 钟慧尔仿佛是听到天方夜谭,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你脑子烧坏了?” 摆明了不信。 “难道事情还能变得更坏吗?”江溪压低了声音,在黑暗里竟然听起来有几分可靠:“不如闯一把。” 钟慧尔猛地坐直身子,动作拉扯到伤处,她嘶了一声:“你当我没试过?!” “别想了,整个村子都布满了眼线,我们逃不出去的。” 江溪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你就这点勇气?” 钟慧尔被激怒了,在这暗无天日的折磨里,她脾气早变得越来越古怪,越来越暴躁,声音才要尖利起来,却又被江溪一巴掌捂了回去,少女冷冷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提神醒脑: “安静。” “不如先来听一听我的计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拍吻戏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唐谷是一个饕餮客, 向来哪有好吃的就往哪钻, 吃完还得洋洋洒洒地点评一番发到网上,天长日久下来, 竟然也混成了个拥有百万粉的围脖大v。 而且他是出了名的富贵不能屈, 给再多的钱,要是东西不好吃——全白搭,立马拍拍屁股就走人,甭想让他多给一个字。 因此许多餐馆饭店对他是又爱又恨,可因着这点“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架势,竟然也混出了头,这百万活粉战斗力强, 粘着性高, 等直播平台一出, 唐谷就顺应潮流地也开了一个, 每逢出去吃饭都带上家伙, 边吃边点评, 毒舌系吐槽,竟然也盘火了不少店。 “遇见”是为数不多, 能让他来上第三回的店。 “油泡酥螺这个我之前介绍过了,大橙子的拿手绝活, 奶味点缀其中不浓不淡,面得恰到好处。”唐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拈了一块放进嘴里, 弹幕立刻被一堆“口水”刷了屏。 “你们来吃过?”唐谷看着屏幕, 耿直地吐槽:“一般好吃?那是你们没口福, 这家店店长懒得出油,下厨得看天气看心情,哪天你们赶上吃了,就知道了。” 弹幕一溜地“哀乐”“哀乐”“哀乐”以示抗议。 唐谷又拈起巧克力丹尼酥咬了一口,弹幕要求他品一品旁边的咖啡,唐谷从善如流,“这是猫屎咖啡,猫屎咖啡知道吧?正宗货,印尼那空运过来的。” 他喝了一口,胖乎乎的脸挤出几道褶子,恍惚了一会儿正要点评,却见刚才还在正常讨论美食和吐槽自己的弹幕画风突变: “糖糖糖糖,快转一转你的摄像头!” “神颜小姐姐昙花一现,是我看错了看错了还是看错了?” “楼上没错。” “求糖糖转一转摄像头,我们不要看美食,我们要看小姐姐。” “” 唐谷愣愣地回过头去,却见一高高瘦瘦的小姑娘直瞅着自己屏幕,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跟天上的星星似的,满眼好奇。 两人靠得不远,小姑娘皮肤又白又细,零毛孔零瑕疵,五官更是精致漂亮到了极致,果真是神颜。 长这么大,从来只有各色美食入眼的唐谷,也忍不住爆了句粗话:“卧了个槽!” 江溪早就被脑子里叮叮咚咚乱响的提示音给炸懵了,小铅在脑子里转圈圈: 就这么一会? 她有点转不过弯来。 掌心的菩心草软软地蹭了蹭她。 江溪无奈地勾了勾唇,也许是因为最近人气值灌得多的关系,菩心草越来越活泼,比起那个又毒舌又冷酷的小铅,阿心显然要更讨人欢喜一点。 “你是” 唐谷注意到了她身上的店服,陆远跟他是老相识,率先打了声招呼:“唐老师,这是我们店新来店员,江溪。” 江溪弯了弯眼角,甜甜地道:“唐老师好。” 弹幕已经换了花样,飞机火箭钻石花刷地飞起,唐谷偷空觑了一眼,笑骂道:“兔崽子们!”平时看他吃播都懒得动弹,今天为了看美人倒是豁出去了。 每一架飞机后,跟着一条:“请让我们看小姐姐!” “请看小姐姐1。” “请看小姐姐10086。” 唐谷在美食面前,腰杆子是向来挺得直直的,可在其他方面就没什么原则了,不一会被飞机大炮砸得弯了腰,朝江溪提出邀请: “江溪,我的粉丝强烈要求你出境,可以吗?” “小溪,去——给我们咖啡店长长脸。”程店长从后厨出来,头上还戴了顶厨师帽,一手端了碟奶糕递给唐谷,一边挤挤眼: “唐老师,按说我们家溪溪今天给您赚了这么多,是不是一会您得卖力宣传一把?” 年纪不大,就先挺了大肚腩的唐老师翻了个白眼:“除了美食,本博主不接受一切贿赂。” 江溪愿意吗? 自然是愿意的。 她抵触跟男人接触,却不抵触这些看不着摸不着的视线,至多心理上有点不大舒服,可与之相比,大量的好感值涌入,生命得到延长,才是她最在意的。 她扬手打了声招呼:“大家好,我是遇见咖啡店的江溪。” 唐谷向来是不爱开美颜的,在那些热爱美食的博主里是一股清流,他也不靠脸吃饭,就一胖子,纯靠耿直和毒舌吸粉。 这次也不例外。 可江溪这张脸硬是挺住了高清摄像头360度无死角地拍摄,白皮肤大眼睛,栗色大波浪反衬着咖啡店无处不在的灯光,整个人又暖又乖,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舒坦到了心里。 这是一张极有辨识度的脸。 飞机大炮火箭,刷得跟不要钱一样。 “挺得住老唐的自黑,小姐姐66666” 热爱美食的老餮粉,大部分都不差钱,追求生活高品质,刷礼物也不过是难得在不修边幅的吃播主里见到个美人,肾上腺激素飙升惹的祸,要说对江溪有什么肖想,那是没有的—— 就算有,也不过是嘴上调戏两句。 江溪听着脑海里叮叮咚咚的音乐,眼睛眯成了一对月牙儿。 “小姐姐唱首歌。” 她注意到这一句,僵着脸:“不会唱歌。” “小姐姐也开直播吗?” 江溪摇头:“没有直播。” “赶快去开一个,糖糖那张大饼脸,我们早看厌了,换个美人天天对着,也好下饭。” 江溪无语:看来这“唐老师”的粉丝,也承袭他一贯以来的吃货风范。 “就小姐姐这张脸,我一气儿能吃十张饼!” 江溪:“” 很神奇。 唐谷在旁边吃边看,发现这小姑娘有“语死早”毛病,天生冷场体质,纯粹尬聊,他有点看不下去:“孩儿们,不要再调戏小姐姐了,由老唐我接着聊?!” “糖糖奏凯!小姐姐不说话,我们都爱看。” “1。” “2。” “n的次方。” “等等等等,我想起来,上回有个小博主也发了张糊出天际的美颜小姐姐,好像也是这家咖啡店的?” “这家咖啡店这么6?这么多美人?” 有切出去看贴图转发的,回来吐槽:“楼上眼瞎,没看出来这是一个人?” “眼瞎。” “眼瞎1。” 江溪弯了弯嘴角,即便她不太习惯这样的方式 ,也不得不说,被人夸赞的感觉很好。 更好的,是脑海里的叮叮当当。 就这么一会,好感值已经到了700——几乎是乘云霄飞机一样的速度,让她叹为观止。 相比较之前的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江溪觉得,这有点不太真实。 小铅终于冒泡了。 江溪默了默,唐谷已经重新坐下,程澄笑眯眯地看着弹幕,还招了招手:“糖糖粉们好,在申市附近的,可以来遇见咖啡馆喝喝咖啡,吃点点心,看看美女哟~” 弹幕刷得飞起: “店主这波操作66666。” “申市附近的糖粉们约起!” “加我。” “加我2。” “” 看着弹幕自发地组织起大军,橙子店长笑得志得意满。 江溪目瞪口呆,钱串子果然是钱串子,就算长了一张欺骗世人的斯文脸,依然是无时无刻不在创收啊。 “我去迎宾。” 她木木地道,明明就隔了十二年,却觉得与这个世界华丽丽地脱节了。 程澄对于一天一百五日薪就能请到这么一个吃苦耐劳的吉祥物:感到非常的满意。 江母推开门,房内空无一人,被褥好好叠在一边,立式柜旁堆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还没拆,脸立时白了,“江爱国,溪溪呢?” “妈,我在这儿呢,跑不了。”江溪从卫生间笑嘻嘻探出头来,笨重的刘海遮不住她灵动的眉眼,江母一下子笑了。 “要六点了,再不出门可就晚了,一会爸骑摩托送你去。”江父捋了捋袖子,江溪脆生生地“哎”了声,知道不让他送肯定又得心里不安,取了桌上的纸包晃了晃,这是江父方才去早点铺子买的。 “这我路上吃。” “哎,等等,把眼镜戴上。” 江母匆匆出来,江溪这才发现自己把行头落下了,笑嘻嘻摆手,“谢了,妈。 申市临水,连迎面吹来的风都透着股潮热,江溪抱着书包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一路随着摩托“突突突”前行。 申市一中位于毛葛镇东南一角,平时只有北门供学生进出,转过街角,学校大门遥遥在望,江溪直接跳下了车,摘下头盔还给江父,“爸,送到这就行了,前面不好转。” 确实是不好转,这个当口,市一中门口停满了各色车辆,连找个下脚的地方都难。 江父将摩托停在路边,执意道,“爸就在这看着你进去,别迟到了。” 江溪知道,父母这草木皆兵的状态暂时是不会缓解了,心中涩然,头也不回地扬手,“那爸爸再见。”扯了扯书包带子,直接往校门口走。 江父直挺挺地站着,见人影整个消失在门背后,才揉了揉发酸的眼角,跨上摩托走了。 从大门进去,是一条笔直宽阔的林荫道,两旁种满了香樟,正值夏末,香樟浓郁的绿意一路蜿蜒到教学楼。高二教学楼就夹在高一与高三之间,到那儿需经过一个三岔路口。 学生们打打闹闹,呼朋唤友地走过林荫道,谁也没注意到,路边那平凡的黑框镜c太郎头是高二那个漂亮的年级级花。 江溪嘴角的笑意一直保持到三岔路口,才停了下来。 在去高二教学楼的必经之路上,一个少年安安静静地站着,寸头,眉眼清秀,一身规规矩矩的校服,白色板鞋,灰扑扑的校服套在瘦高的个上,竟也显得格外干净。 是卢皓。 他脸颊比江溪记忆里瘦许多,视线直直落在三岔路口,好像在等人。 “卢皓,一会老班点名,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啊。”江溪认出旁边吆喝着的那人,是卢皓的死党刘升升,他愤愤不平,“江溪这死没良心的臭丫头,回来也不知道给你打个电话,她不知道你这些天在外找人找疯了吗?” 江溪一愣,找疯了? 她以为 “小溪肯定是还没缓过来。”卢皓视线慢慢划过周围,没有,不在意地挪开视线。 刘升升啧了一声,“前阵子人失踪时,你见天的在外,连学都不上,老班和你爸妈那要不是我帮着打掩护,你早穿帮了。现在天没亮又来堵人,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上赶着的!” “晚上我带你双排。” 刘升升像是被掐了死穴,哑火了。 江溪经过时听得很清楚,她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扯了扯滑落的书包带,大步转进了三岔口,往里面走。 卢皓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女生剪到齐耳的短发,发质乌黑亮泽,显得发质极好。他摇了摇头,又继续等着。 早自习结束后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江溪将课本拿出来,高中课程对她来说有些吃力,许多知识点在这么多年里早忘了一干二净,短时间内的啃书本并不顶用。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期中考,考试成绩如果排在后面,极可能淘汰出去重点班。 孙婷偷偷看着身旁一直安静看书的同桌,敛去张扬的眉眼,戴着副黑框镜剪了短发的江溪像是短短时间内换了一个人,与桂市那个意气风发带着一群人逃出升天之人截然不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管不着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溪一身简简单单的白t, 低腰牛仔裹出细腰长腿, 脚下一双白球鞋,素面朝天,笑脸盈盈,却格外地吸人眼球。 气闷的感觉又一次泛了上来。 江如月翻了个白眼,手中的单肩包往进门口一摔,动静不小,一时间惊动了客厅里正聊得起劲的几人。江卫国朝她招了招手, 黝黑的国字脸扯出难得的一抹笑, “月月,快来看看, 谁回来了?” “姐。” 江溪笑着朝她打了声招呼。 说起江家, 不得不说起江家的这两个兄弟, 大哥江卫国, 小弟江爱国。 两人同出一个娘胎, 偏偏大哥黑皮方脸阔唇, 整个一憨厚老农民的模样,性子也确实老实巴交, 但江溪的父亲江爱国, 却打小就唇红齿白c人见人夸,长大了也斯文帅气, 虽如今为着江溪这事苍老了许多, 可乍一眼看去, 也还是个体面的老帅哥。 来自父辈的基因, 导致江如月与江溪从小就呈现出两个极端。 江如月像她爸,一个女孩子,皮肤黑就不提了,青春期冒了满脸痘,如今痘没了,痘坑还留着,方脸小眼大嘴巴,非但不漂亮,还丑得有些过,打小就是同龄们嘲笑的对象,就算是扮家家酒,她也只能扮那抢亲的强盗——没人愿当她新郎。 江溪呢? 就大大的不同了,白皮大眼樱桃嘴,她妈年轻时就是十里八乡一枝花,尤其江溪还特别会长,专捡父母好的地方遗传,导致最终的结果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打小,在脸这一块,就没几个能跟她打的。 江如月就比江溪大一岁,小时两家都在乡下,对门对面的邻居,经常在一道玩,可渐渐的,她就不爱带江溪玩了。 当谁还不是小公主呢? 跟着江溪,她江如月就永远只能是个洗脚婢。 那些个只会看脸的小男生扮起家家酒来,只会选江溪当新娘子,甚至为了当上江溪的新郎,事先还得打上一架。 及至后来江如月弟弟出生,江如月在家中的地位更是直线下降,她那个有些重男轻女的妈就更不将这长得磕碜的闺女放在心上了。 十几年下来,江如月是左眼瞧江溪的长相体貌不顺眼,右眼瞧她的娇生惯养不顺心,两人但凡碰面,不是互相挤兑,就是互不搭理。 小时好好的一对姐妹花,愣生生成了一对塑料姐妹花——大约连这个都不如,塑料姐妹情还愿意没事装点一下门面的。 “在外头这么久,可没少受罪吧?” 江溪掀唇,皮笑肉不笑:“姐,要不您也去试试?” “胡说什么呢?!”江母拍了拍江溪手手背,朝江如月歉意地笑笑:“月月,溪溪性子直,就是个嘴上没个把门,你可别介意啊。” 江如月嘴角抽了抽:溪溪性子直,所以她就活该受着喽? 受着吧。 江如月心里不大痛快,可自江溪失踪后就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却松出了些,嗫嚅着嘴到底没说什么风凉话,灰溜溜地去了厨房,帮她妈摆碗筷。 江溪本以为这次来又会受好一番奚落,毕竟他们如今过来属于“寄人篱下”,照江如月平时无事都要搅三分的性子,必定得想着法找茬。孰料这回“敌方”认怂,一时间竟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江母看得好笑:“妈以前不就跟你说过了吗?你月月姐她就是嘴巴厉害,到要紧时候,也还是关心你的。” 关心? 江溪耸了耸肩,没认。 小铅在脑中适时跳出来:“宿主,您初始值里有一分,可是江如月的哟~~” 居然会加浪荡的波浪号了。 江溪挑了挑眉,问起一开始就一直忽略的事:“按照欢喜的量值来看,我爸妈怎么说,也该有两百分吧?怎么才十?” 江溪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父母的信仰。 事实也确实如此。 小铅支支吾吾,半晌才讷讷道:“其,其实吧,阿心在你手心扎根成长时,就预先损耗了一部分的能量,这能量,也就是人气值。宿主的正确初始值其实是二百三十二。” 江溪默然无语。 她觉得,这棵草有点坑爹。 可再坑爹也只能咬牙认了,好歹多捡了一条命,能平平安安圆圆满满地陪在父母身边,对江溪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千金不换了。 当年被困桑家荡,被殴打c被凌辱,活得完全不像个人时,支撑江溪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不过是回家看一看—— 所以在千辛万苦地重回申市,反得了父母死讯时,江溪连一天都不想活了。 寒暄过后,大伯母就摆盘,招呼众人入座吃饭,按照当地习俗,江溪这是倒了灶头,霉运缠身,需要去去霉,囫囵着喝下一杯盐开水,江溪险些没吐出来—— 她很能确定,江如月躲厨房里,就是为了这一杯掺了不知多少盐的白开水。 江如月被她瞪得莫名其妙。 江母在旁眉头却忍不住松了许多,溪溪可能以为自己掩饰得好,可她这做妈的怎么会看不出女儿身上的变化?年轻人的活泼丁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暮气,而这种暮气江母只在那些历经沧桑的老人身上见过,心里越发疼得厉害。 在座谁也没问江溪在被拐期间究竟遭遇了什么—— 江父江母心里早就有了准备,自家水灵灵的闺女被那人贩子看上拐走,能囫囵着回来就已经是幸运了,其他的,也不强求。 江溪也无意向其他人展露自己的过去。 不论今生遭没遭罪,可那些记忆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记忆无法抹去,过去并非虚假。 就连大伯母这个向来小心眼的,也一声没提。要换成平时江父江母来,恐怕早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此时倒也晓得厉害,只心里嘀咕了几声打秋风的,每摆一盘菜,邀几句功,这事,也就过去了。 一顿饭在其乐融融里结束。 难题又来了。 大伯家也委实不大,比之江溪从前的筒子楼强不出多少,一室一厅的格局,江如月和江峰两姐弟平时都睡客厅的折叠沙发,用帘子隔开,现在多了江溪一家三口,她和弟弟只能去爸妈房里打地铺,将客厅让给江溪一家子。 当一切安顿下来,已近深夜。 江父大约是最近实在累得很了,寻到女儿心头那根弦就松了,沾枕就睡,呼噜打得震天响。江母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看了看一帘之隔外的女儿,见她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发上,也安心了。 江溪装作闭目养神,脑中却问起了洗髓液之事。 之前在商场,她不好细问,“这洗髓液莫非跟修真小说里的洗髓丸什么的一样,能伐经洗髓c锻炼根骨?” 小铅支支吾吾:“差,差不离吧。” “可能赠与旁人?” “你个棒槌。”小铅跳脚,“洗髓液金贵,阿心一辈子也就能挤出那么一滴,当是大白菜呢,还能今天给这个,明天给那个?” 哟呵,连骂人都会了。 江溪没有发觉,自回到熟悉的地方,伴在父母身边,她满身沉郁的暮气,正随时间一点点消散,性子活泼了许多。 “那就是不能给了?” 小铅没好气地回答:“除非你想那人爆体而亡。” 江溪这才死了将洗髓液给父母的心思,菩心草干脆,感应到她想法,直接从叶片渗出了一滴金色的液体,江溪张口就吞了下去。 黑暗中,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 江溪渐渐陷入沉睡,梦中一棵豆芽菜朝她张牙舞爪,热情招手,等她走过去时,叶片一卷,将她卷成了一个球,豆芽菜卷着球蹦啊蹦,蹦到一处断崖,直接一咕噜掉了下去。 江溪在失重里惊醒过来。 她摔到了地上。 天光微微亮,一抹鸦青透过窗帘,落在沙发前。江溪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股不知名的恶臭,就好像这辈子从没洗过澡的陈年恶臭,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熏晕过去。 就着一点微光,江溪看见向来白皙的手臂上结了厚厚的一层青壳,搓一搓,估计能搓出一缸的泥。 江溪蹑手蹑脚地从地上爬起,江母睡得不太安稳,抬脑袋迷迷糊糊地见一个人影往门边走,诧道:“溪溪?” “我去趟卫生间。” 江溪一咕噜跑去了位于门旁的犄角疙瘩,生怕被人发现了自己的不同寻常。 所谓的卫生间,其实只是勉强隔出的一个小间,只容一人周转,老式的太阳能热水器“哗啦啦”放半天没出热水,江溪没办法,只能借着冷水洗。 搓泥的工程浩大,江溪将近用了小半瓶的沐浴露,才勉强将自己打理出个人样来,扒拉着衣服抖抖搜搜地往客厅走,十月的天气再热,清晨也依然是冷的。 躺到被窝里抖了半天才睡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愣是被江母从沙发上扯起来。 这一扯,江母给愣住了。 “溪,溪溪?” 她有点不敢认。 在申市人的观念里,有了房子,就等于有了根。 如今江父江母临到中年突然失了根,连工作都丢了,一切从头再来,生活恐怕要比从前艰难许多。 江父给了她一个毛栗子,虎着眼瞪她,“你这孩子,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对爸跟妈来说,这世上啊,就没什么事能比我们家溪溪重要,你现在能平平安安地回来,爸跟妈就是烧高香喽,说什么怪不怪的。” 江父叹了口气,闭着眼都能想到溪溪不见的那一天,那滋味他是不想再尝第二遍了。 左等右等不见女儿回来,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找,现在想想,这一日日的,也不知怎么熬过来的。 “一套房子,没了就没了,难道活人还能给死物难死?” 江父笨拙地试图安慰自家亲闺女,眼见江溪眼眶发红,竟手足无措起来:“溪溪,咱不哭,咱不哭,啊?爸给你买你上次看中的游戏手柄,叫,叫什么来着?” “不用了爸。” 江溪暗骂自己一把年纪还矫情,揩了揩眼睛,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我们先去将东西买了,妈估计还在家等着呢。” 最后家具还是在家具城旁边的二手市场挑的,一套安在客厅的圆木桌椅,一套书桌椅,外加一张两开门的立式柜,让江溪直接砍到了一千八,商家还附赠送货上门服务。 是以江溪和江父搭着小货车一路顺畅地往回赶,到家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等所有东西搬好装上,外边的天,早黑透了。 江母家里活向来是一把好手,趁着父女俩出门洗洗涮涮,房间拾掇干净,床单被褥全部换成自家的,等这零星的几件家具一放进去,新居竟也有点似模似样的感觉了。 窗明几净,一切都摆放得错落有致,阳台上还放了几盆绿萝,嫩嫩的叶片悄悄探出头来,随风招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新综艺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审讯桌对面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妇人, 面色枯黄,皱纹过早地爬上了她的眼角,一身灰扑扑打了七八个补丁的破布棉袄, 明明还是盛年, 却仿佛已经提前走到了日薄西山的暮年。 来这的犯人, 要么骂骂咧咧, 要么痛哭求饶,可这妇人从头到尾闷着头, 只偶尔以点头摇头作答,安静配合过了分。 严礼也不在意。 作为桂市刑支大队的二把手, 他手头每年要经手的案件不是以万计, 也是以千计的,一颗心早就历练成了硬邦邦臭烘烘的石头, 没那么轻易撼动—— 何况,这是一个灭人满门的杀人犯, 整整六条人命啊。 严礼想到一年前的中秋,当他接到报案火速赶去时,废墟里拖出来的六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就忍不住心惊。 这算是近些年难得的刑事大案了。 不过想到合扬县那块地方的风俗, 又觉得出这么一桩事——也是迟早的。尤其东南角的桑家荡, 窝在山沟沟里,平日不与外界往来, 穷得还跟解放前似的, 家家户户媳妇都靠买。 事发后, 桑家荡的男人们义愤填膺地站出来,说这家买来的媳妇天生白眼狼,逃了五六次,被全根打断了腿还能跟跑货的往外跑,就是个养不家的。有几个碎嘴的婆娘则忿忿道这家媳妇就是个爱勾人上炕的狐狸精,言之凿凿地说迟早出事,个个成了事后诸葛亮。 全国通缉了一年,一个瘸腿妇人也不知怎么掩饰的,竟然硬生生藏了一年,直到如今自首才归案——衬得整个桂市的警署几乎成了行业内的笑话。 “逃亡了将近一年,为什么突然想到自首?” 江溪抬头看了他一眼。 严礼这才发觉,这妇人有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即便眼下有块碗大的疤,即便这波光粼粼下是一滩死水,依然能觉出曾经的动人,让人忍不住生出驻足一二的心思。 “警官,”江溪粗粝的声音如刮过砂纸,好似很久不曾开过口:“问这些做什么?” “案情需要。” 严礼合上卷宗,将手边的矿泉水往前递了过去。小刘也停下笔,好奇地看过去。 江溪没接,她好像对这世间的一切都丧失了兴趣。过了会,才艰难道:“我回了趟家。” 严礼顿时了然。 去年通缉令刚出来时,他为了抓人,特意去了一趟申市,调查时才发现,就在江溪被拐不到两月,她的父母都死了。据说父亲是在去外地寻人路上精神恍惚,被一辆大卡活生生轧死的,死状极其惨烈,江溪的母亲受不了打击,得了抑郁症,直接就跳了楼。 严礼几乎可以想象,当江溪排除千难回到老家,却发现父母早已因当年的事故纷纷离去时的万念俱灰—— 他突然有点同情起这个杀人犯了。 江溪沉默了会:“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为什么杀人?” “活不下去就杀了呗。” 江溪微微阖着眼,严礼这才注意到,她还有一排卷而翘的睫毛。 他忽然想起从申市发来的那张属于江溪的个人资料,号称能将妖魔鬼怪都照出原型的证件照上,映着一个明眸善睐c顾盼神飞的少女,光看着,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灵气。 如果命运没有中途拐了个弯,对这妇人太过残酷,她阖该拥有一个光明幸福的未来,而不是背负着不名誉的罪名,走完人生最后的一程。 严礼感到些微的可惜。 他想起自家正上高中的女儿,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与江溪失踪时一般大,若哪一日他简直不敢想。 “活不下去?他们打了你?” “打,怎么不打?一天按三顿地拿鞭子抽,不定什么时候不顺心了,也抽。在那片,买来的媳妇都是自家的物件,打死不论。” 江溪撸起袖口,露出一小截手腕,小刘惊呼了一声。 短短的一段,纵横交错没一块好肉,全是坑坑洼洼层层叠叠的疤,一看就是长年累月被鞭笞才留下来的,一眼看去可怖得狠。 “难看吧?这没什么。” 江溪不在意地将袖口重新拉下,严礼注意到她右手小拇指微微往外别着,好像是拗断了又没接好的样子。 “挨打是家常便饭,常常被惩罚整天整夜地没饭吃没地睡——这也没什么。” 在正红旗下大白天光里蓬勃长大的小刘不能理解,如果这都没什么,那什么才是有什么。很快,江溪就让他知道了,被愚昧和无知浇灌的土地,因贫穷所能滋生的罪恶。 “桑全根买人的钱哪来的你知道吗?他是老大,底下还有三个兄弟,四兄弟一起凑了钱,买了我。明面上,我是桑全根一人的媳妇,可你知道这被窝里睡了几个?” “几个?” 小刘喉咙发紧。 严礼看了他一眼,没斥责。 “四个,啊,不对,后来还多了一个他那老不死的爹。” 江溪喉咙口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短促而冷厉。 仿佛是夜谈诡话中才会出现的荒谬现实,让小刘呆了住,连声音都在发抖:“这,这”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 江溪的眼神,让小刘面上一阵又一阵的发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敢听了。 严礼却在江溪的沉默中了然。 在那穷乡僻壤天高皇帝远的合扬县,为了当地治安管理,大部分警员都是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江溪什么都没说,但在她近乎嘲讽的眼神中,却仿佛又什么都说尽了。 “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江溪是严礼极少碰到的那类犯人。 斯文有礼,谈吐清楚,显见是受过良好的教育,在交代犯罪事实时,逻辑依然很清晰,她交代得很详尽,从事前准备到事成如何逃脱,不曾有一丝一毫的矫言或隐瞒,态度坦然,神情从容。 严礼很清楚,这就是一个求死心切之人—— 她失去了生活的支点。 生活对江溪而言,除了痛苦,只剩下荒芜。 严礼感到微微的鼻酸,他揉了揉鼻头,鼻音重了些:“没了。” 他夹起卷宗,起身时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转头说道:“如果有什么东西或信件需要转交,可以叫小刘。” 江溪沉默良久,突然笑了声: “没有。” 案件从送审,到批文下来非常迅速,很不出意料,不论如何情有可原,迎接江溪的,也不过是一颗子弹。 在纷杂繁复的新闻事件里,甚至连个豆腐块都占不上。 “嘭——” 江溪蓦地睁开眼睛。 后脑勺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迷迷糊糊地想:我不是死了么? 可耳边此起彼伏跟交响乐似的低泣声让她“死”都“死”得不安稳,江溪无奈“诈尸”,勉力往前看去,这一看之下,登时傻住了: “小,小玲?” 一个圆眼睛圆脸盘的小丫头朝她半好奇半天真地问:“姐姐,你怎么知道小玲名字?” 江溪下意识感觉到不对。 支着身体坐起,背后是一片冷硬的土墙,身下是垫得厚厚的稻草铺,不大的房间,跟赶猪似的圈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孩子,整个是一片凄风苦雨,愁云惨雾。 在哭哭啼啼中,江溪眯起眼——这不是当年被拐后,她被暂时安置了一段时间的房间? “姐姐,你头还疼么?” 江溪只摸到了脑后一个隆起的大包,恍然间想起,当年刚刚被丢进这个房间时,她性子烈,确实是被那女拐子拎着头发撞过墙的。 “姐姐不疼。” 江溪看着自己过分白嫩的双手,这双手上还不曾有过中年劳作的茧子,没有可怖唬人的断指。 她后知后觉地想:赶巧,她重生了? 一切,都看上去毫无指望。 江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确定,自己并不是幻觉——她确实是重生了。 一切都还来得及。 江溪并没有问贼老天为什么不干脆善心发到底,直接送她到被拐之前,反而觉得这时间点刚刚好,产生了那么一点不可名状的安心:大概受虐久了,太过幸运反而不安,一点点幸运就足够了。 对这间瓦房,江溪简直是刻骨铭心,在桑家荡被打被虐的无数日日夜夜里,她前前后后在心里模拟过逃脱无数次,对这段经历几乎是烂熟于心。 “小玲,回去坐好,该有人来了。” 果然,就在江溪话音刚落没多久,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推开,农村老旧的木门在墙上弹了下。 一个三十多岁头发跟鸡窝似的农村妇女摔摔打打地进来:“嚎什么?都嚎丧呢?再嚎,老娘今晚都送你们去见阎王!” “哐啷”一声,一个铁盆落在地上。 在这当然不会像在家里那样,一顿米饭配上好几个菜,兴挑肥拣瘦,不喜欢了还可以撂碗子。 大锅的稀粥,不知哪年的陈米煮的,其上飘着几根烂叶子,偶尔还能见到虫尸在那落魄地飘着,一口咬下去,被石子崩了牙也是常事。 顿顿稀粥,勉强饿不死。 不吃?成。 接下来两顿继续饿肚子。 拍花子们可不会看你年纪小,就起了怜贫惜弱的心——除了外面那一点人皮用来迷惑人,胸腔里那颗心恐怕早就烂了。 这铁盆落下来,方才还哭得呜呜咽咽的孩子们个个知趣地围上来,等着派粥。 大部分都是如小玲一般的幼儿,正是会跑会跳人憎狗嫌的年纪,却个个安静如鸡,乖巧得过了分。而如江溪这般大的实在不多—— 拍花子们拐人,也是有讲究的,不会什么人都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拍综艺 ,最快更新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最新章节! 防盗章~感谢来晋-江-文-学-城正版订阅~ 他是真舍不得, 自家闺女才十六岁, 现在十六岁的孩子能做什么?看漫画, 追星,过着被父母捧在掌心的舒心日子。 可他江爱国的闺女呢? 半夜他去厕所放趟水, 还常常能看到闺女房里的灯亮着,江爱国知道,闺女是怕功课跟不上, 咬足了劲在追, 这样也就算了,可闺女连周末两天也不得闲,每天得乔装打扮成大人, 往这咖啡店门口一站就一天, 腮帮子笑得僵了,回来还得让婆娘揉。 江父想到上礼拜周末自己在旁边看了一天的心酸劲, 便免不了嘟嘟囔囔的,江溪最怕他这样黏糊, 忙不迭摆了摆手: “爸,您老放心, 您不来,我不走, 乖乖回去,别在外边傻等了, 啊?” “瞎贫。” 江父瞪她, “要是干得累了, 咱换别的法子,总有办法的,啊?” “成成成,爸您就别在这了,一会耽误事。” 好不容易将人劝走了,丽丽半推着门探出头,朝远处“突突突”跑走的摩托车踮脚看:“小溪,这你爸?老帅老帅的。” 江溪弯了弯嘴角:“是啊,就老是磨磨唧唧的。” 她嘴里说着嫌弃,面上的得意劲儿却掩也掩不住。 丽丽挠了她一把:“得了吧,别在姐面前炫耀,知道不?” 丽丽她家不在申市,是川地那边过来打工的,说话有股川妹子的爽利劲儿:“你别说,你这一家子的颜值可真是高,难怪能生出你这小模样来。” 江溪猫腰躲过了丽丽的“禄山之爪”,笑嘻嘻直起身:“那是,丽丽姐我先去换衣服。” 换上布袋熊样的裙装,带上萌萌的熊耳朵,江溪整了整发套,确保不会随便掉下来,对更衣室前的穿衣镜眨了眨眼睛,觉得今天蹭的妆容非常完美,才又出了更衣室。 咖啡店还没正式开门,后厨已经披着白大褂带着厨师帽有条不紊地忙开了,奶香和蜂蜜味混合着渐渐弥散开来,整间咖啡店都好像被唤醒了。 店员们插花、整理桌椅,一切都忙碌而有秩序。 江溪深吸了口气,决定去前厅帮忙。 丽丽和彤彤几个在躲懒,脑袋凑在点餐桌前不知在看什么,惊叹个不停。 “你们看什么呢?” 江溪理了理桌上的仿生花。 “小溪,你快来看,”彤彤一抬头就招手让她过去,“你本地的,看看这是不是市一中的校服?” 江溪凑过去看了一眼。 丽丽那华兴手机正播着一段视频,看得出拍摄之人手法很业余,镜头一直在晃,画质十分感人,人脸被打了马赛克,声音有点变调,可江溪仍然一眼认出来,正是前几天跟刘芸起冲突时被人拍下的一段。 视频里自己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就报警吧。” 丽丽顿时拍了下桌,劲儿大得让旁边的收银台震了震:“这姑娘贼溜!”彤彤眼巴巴地看着她:“怎么样?是不是你们这市一中的?” 江溪面色未变,笑嘻嘻就给否了:“不是,虽然有点像,但申市一中的袖口这里还绣了个校名。”她比了比短袖,说起谎来跟喝开水似的,大眼睛里一片诚挚。 “这视频哪来的?” 丽丽往上滑动了下,江溪看着上边耸人听闻的标题颇有些无语:【818我那个陷害不成反被各种打脸的“鱼唇”同学。】 写帖子之人颇有才,全文知音体混合天涯体,一看就是多年混迹天涯的高级网虫,将冲突过程描述得绘声绘色、跌宕起伏,再附上似乎可信度极高的视频,上传到了天涯论坛,一下子引起了各方关注,点赞和回帖量节节高升。 江溪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将自己被人肉出来,未成年的事一曝光,她这咖啡店的活儿就给搅黄了。 视频已经放到刘芸节节败退,江溪眼镜掉在地上,丽丽看得两眼放光:“这小姑娘不得了,你瞧瞧,从头到尾,连个腔调都没变,光看着那坏丫头瞎蹦跶,就她,那怎么说来着……就那周什么说的。” 江溪好心地帮她接了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对,对,就这句!”丽丽拿着手机一顿按,“我也去点个赞,回两句。” 江溪默默地看着底下回帖,一律“嘻嘻嘻”“哈哈哈”,还有各种“知情人士”在混淆视听,纷纷表示这校服就跟自家哪里哪里的学校一样,一下子四面八方都好像出现了“她”的同学。 也有套话楼主的,楼主直接回绝:【为保校誉,老子不说,死也不说!】 底下已经有怀疑的了:【楼下退散,一看就是这楼主找了草头班子来演的,你们还都一个个当真瓜吃了,散了,散了。】 “丽丽姐,这一看就假的,说不定是这楼主找人来演的。你看看,这儿,这儿,”江溪一连找出好几处“不自然”之处,丽丽将信将疑,彤彤却一下子信了。 毕竟江溪这无辜清纯的笑模样实在太能取信于人了。 “说得也没错,学生看书还来不及,哪里能干出这种缺德事?” 程澄进来,听了一耳朵,半知半解地问,“什么缺德事?” 江溪直接截断了这话题:“店长早!” 小姑娘白皮肤大眼睛,沐浴着咖啡店清晨的奶香气,笑盈盈看人时,程澄自觉世上没哪个男人能抗拒这种萌物,粗豪的气质顿时塌了半边,唤道:“哎哎哎,小溪啊,今天可真精神!” 大橙子店长通常都踩着点来,他一到,咖啡店就挂上正式营业的小牌子,开了门。 街市上渐渐热闹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点个早点,配上香醇的蓝山,慢悠悠地品茗起来。 大部分是熟客,丽丽可看出来了,“小溪,依我看啊,这里边大半都是为了瞅你个两眼才来的。” 时代不同了,申市人虽然大部分人还秉持着慢悠悠软绵绵的步调,但年轻人却不,他们大胆热情,锐意进取,更追求美,崇尚美,咖啡店有这么个乖萌的美人在,就算光看两眼就着吃面包喝咖啡,也是非常惬意的。 江溪脸唰地红了,白皮下一层粉透了出来:“丽丽姐!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跟人熟了,江溪没之前那么拘谨,虽然仍然保持软萌人设不动,但偶尔也会开几句玩笑,尽快融入大集体。 最近的好感值累积得快超过四百了,但比起几乎迫在眉睫的期中考,涨得还是有点慢。 门口的风铃再度叮叮当当响起,江溪习惯性牵起一抹笑:“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一个胖嘟嘟的男孩——或者说男人,他一眼都没向江溪瞥来,一门心思地往吧台跑。江溪还是头一回见到连走路都跟梦游似的人,不由好奇地多瞥了两眼。 陆远跟她面对面迎宾,见此笑了:“其实上次,我们遇见上美食频道,就多亏了这人。” 这小胖子? 江溪看着小胖子扯了扯衬衫领口,好似脖子被勒得太紧不太舒服,朝吧台不知说了什么,不一会“神隐”的大橙子店长就满面笑容地从后厨出来了。 江溪还没见过店长这么谄媚——大概就跟看见了行走的人民币爸爸的那种谄媚。 陆远扶额:“舅舅真是……”钱串子啊。 “什么来头?”江溪忍不住问,看来上回那三千万果然是假的。 陆远卖了个关子:“你一会就知道了。” 果然一会就知道了。 店长似乎拿出了浑身解数,不仅打破了逢初一十五不下厨的规矩,还亲自做了油泡酥螺,巧克力丹尼酥,布卢尼小西饼这种平时轻易不见人的糕点,煮了咖啡,据说是印尼空运过来一杯就值两百美金的猫屎咖啡。 小胖子没有直接开吃。 他从身边的挎包里取了个三角支架放在桌上,手机放在支架上,左调调右调调,好半天才调好角度,而后就叽里呱啦地对着手机边吃边说话了。 江溪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骚操作? 作为一个根正苗红,整天跟书本打交道,唯一的消遣就是抽空打几局植物大战僵尸的高中生而言,小胖的行为……十分之可疑。 就跟一个精神病人对着空气说话一样,让人感觉十分奇葩。 江溪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别人眼里的“奇葩”——起码紧跟时尚潮流的彤彤是这么觉得的。 她端着盘子慢悠悠地晃过江溪,丢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小溪啊,你山顶洞出身的吧?这都不知道?” 江溪再眨了眨眼睛,表情十分之无辜,十分之……呆萌。 陆远这棵没什么见识的少男心迅速融化了,他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这个吧,就是现在网络很流行的吃播。” “吃播?” “直播知道吗?” 江溪摇头,她是真不知道。 她可不是社会人,她还是单纯的高中生啊,江溪恬不知耻地心想。她绝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个土包子,两颊鼓成了个包。 陆远左右看了看,舅舅不在,他朝江溪招了招手,决定带她去偷偷看一眼。 于是,江溪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庞大的,由数据和端口组成的——另一个战场。 对这个同甘共苦过的同桌,江溪向来愿意多给一点关注,嘴角弯了弯:“早。” 才坐下,孙婷就努了努嘴悄悄地咬耳朵:“你看那边,陈菁她爸给她买了条施华洛世奇的链子,把刘芸得意的哟……” 江溪向来不懂小女生的逻辑,“跟刘芸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孙婷耸了耸肩,“大概是我有一个有钱好闺蜜那种诡异的自豪感吧……” 江溪默了默,朝那边看去了一眼,果然见刘芸高昂着头,跟机关枪似的喋喋不休,将陈菁从头到脚夸了个遍,临了还得拉个对比的出来躺尸: “不像有些人,听说家里连房子都卖了,都被……还天天端着个女神范儿,说起来天天戴黑框顶着马桶盖,不会是不小心毁容了吧?就这样,还钓着卢皓不放,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擂台赛 ,最快更新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最新章节! 防盗章~感谢来晋-江-文-学-城正版订阅~ “叮咚——”又一好感值到手,江溪笑得更真心了。 陆远面对面站着, 只觉得自己都快要醉死在新来同事的笑涡里, 不料头顶挨了程店长的一记重锤:“狗子, 快擦擦口水!” “舅!给点面子。” 陆远怨念地看了程澄一眼。 江溪不知道两人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乖巧招呼:“店长好。” 程澄很满意, “小溪啊, 你也别光在门口杵着了, 雅座来了个重要客人,你去招呼,放机灵着些,啊?” 江溪不大愿意。 可天大地大, 老板最大。 她脆生生应了:“没问题。” 程澄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往后厨走,陆远揉着后脑勺, “店长肯定亲自下厨去了。” 江溪揉了揉腮帮子,沉默地往雅座方向去。 说是雅座, 其实只是将咖啡厅沿街的玻璃墙面隔了两间出来, 中间巧妙地以盆栽装饰, 营造出“僻静隐秘”的假象。 江溪过去时, 丽丽和另外两个女店员正一脸兴奋地站在一块,不知谈论些什么。 “丽丽?” “小溪, 小溪,”就一会功夫, 丽丽便与江溪混熟了, 伸手招呼:“快过来, 快过来。” 江溪眨了眨眼睛,笑问:“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刚才店里来了一个极品。”丽丽手在胸口划了一个大圈:“知道什么叫极品不?老娘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帅的。那腿,那腰,那手……绝了。” 她一脸“摸一摸就算老娘去跳鄱阳河都愿意”的饥渴。 鄱阳河是申市附近的一条小河——早年打仗时,申市人过不下去了,都喜欢跳一跳鄱阳河赶一赶流行。现在还流传着许多水鬼传说。 “真的?” 江溪睁大眼睛,“比杨茂之还帅?” 杨茂之是现在娱乐圈正火的当红小生,偶像剧出道,出了名的英俊。 “顶配杨茂之好吗?”丽丽左边的女店员原来是杨茂之迷妹,此时却狂点头:“刚才,就刚才——他经过时瞥我一眼,我觉得我陷入了爱河,我想……我爱上他了。” 咏叹调,表演型人格。 江溪心如止水,默默点评。 “你们就光注意脸?——肤浅。”另一店员彤彤两眼放光,她虽然吃糠咽菜人设不倒,却酷爱研究各类奢侈品,矢志嫁个有钱人,“那客人腕间戴的可是百达翡丽今年新出的全球限量,三千万,没门路还买不到。” 她比了个数。 丽丽和阿西不约而同地“切”了一声,她们难得达成一致,“三千万来咱们这小破地方的破咖啡店喝咖啡?是有金子捡,还是有生意谈?” 在他们眼里,有钱人就该乘着私人飞机,喝着红酒,看着包场电影,而不是在这么接地气的地方出现。 “那你们凑在这,是有凯子钓,还是有金子捡?” 程店长隐秘如背后灵忽得出现,手里一叠油泡酥螺,香气几乎是一瞬间就俘虏了江溪。 江溪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做吃货的天赋,正发着呆,程澄一把将碟子塞给她,挥手:“溪溪,你去。” 要见到三千万了? 纵使江溪心如止水,也忍不住生出一探究竟的心思。丽丽几人在她身后哀叹:“店长,你也不能看谁颜值高,就专门给谁开后门啊……” 程澄没好气:“给你们开后门,我怕丢脸。” 江溪弯了弯嘴角,她这几个同事虽然性子跳脱,却都很好相处,不是难缠的性子。 丽丽朝她握了握拳,“小溪,加油!” 江溪无语,绕过一排情侣专座,后面就是雅座,她首先看到的是男人打理齐楚的头发,连根头发丝都透着性感,天蓝衬衫,深色仔裤,足下一双阿迪椰子鞋,正半倚半靠在沙发背上,垂头看手机。 “客人您要的油泡酥螺。” 江溪特别注意了下腕表,浅金色机械表盘,这高仿看起来……还挺靠谱。 三千万抬起头来。 江溪方才还在脑中不断晃动的“三千万、鄱阳河”如雪花一样,顿时被这一眼给晒了个干干净净,大地空茫。 男人眉眼分明,鼻梁高挺,落地窗外大片的阳光洒进来,给他添了层剪影,就这么乱七八糟地坐着,也好像是坐在酒店的金玉大堂,喝着洋酒,吃着西餐,调戏着……美人。 江溪本能地感觉到了不适。 这是一个迷人的男人——毋庸置疑。 虽然比想象中年轻。 韩琛不声不响地拿起刀叉,叉了一块油泡酥螺,“大橙子呢?” 江溪注意到油泡酥螺入嘴时男人脸上享受的表情,桃花眼的褶子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深邃迷人。她猜这人口中的大橙子,该是那满口“滚犊子”的店长。 莫名有点萌。 “店长回后厨了。” 江溪一板一眼地回。 韩琛的视线落在江溪腿上两秒,再漫不经心地移开:“哦?那你跟他说,再不出现,我就让赵馨儿赶过来。” 江溪转身出门,却被叫住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先生您的搭讪方式过时了。” 江溪硬邦邦地拒绝,出门时还觉得如芒刺在背。 她其实在这人一开口时就认了出来。 说是熟人也没错。 与申市格格不入的摩登,连同那管极有辨识度的迷人嗓音一起,让她想起秘密被偷窥时的反感和恼怒——这是颜值都无法拯救的领域。 橙子店长一脸烦闷地猫在过道抽烟,“什么事?” “贵客说,您要是不出现,他就让赵馨儿过来。”江溪复述得一清二楚,之后就见识到了何谓真正的川剧变脸—— 所以,一切艺术来源于生活。 这个满口东北大碴子味的男人从惶急无措到气愤恼怒再到认命,历时不过两秒,就成了只老实的鹌鹑,蔫头耷脑地往雅座走,“算你狠!” 有橙子店长亲自伺候,自然没江溪什么事,她又高高兴兴地去门口迎客,丽丽几个忙得团团转,还忍不住过来交流心得。 “溪溪,帅不帅?” “帅。”江溪露出标准的八颗牙。 彤彤突然“啊”地拍了下大腿,抖抖索索从小熊肚子兜里掏出个粉嘟嘟兔子皮的手机,十指如飞,不一会递过来,“我想起来他是谁了!难怪眼熟。” “呶,小溪,你看。”她指着一条去年的旧闻。 江溪垂眼看去,只见一队七个青年男女身戴红彤彤的表彰带站在高台,大字标题:【华大学子再度斩获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比赛冠军】 小字则大书特书两届均由韩琛带队的华大学生队是如何在国际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壮举,并注言:此子必将带动我华国计算机领域革新,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江溪直接忽略那大篇幅的溢美之词,视线落在正中意气风发的青年身上,韩琛? 如果不看一模一样的五官,任何见到这张照片之人都会觉得,这该是两个人。 一朝气蓬勃,如初升太阳,未来充满无限可能;而另一个—— 江溪不做评价。 “你说这人,怎么能这么帅,还这么聪明?”彤彤在这一刻直接成了韩琛的忠实迷妹,智商降为负,“从现在开始,我李小彤的人生目标要改成——睡不到韩大人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江溪笑嘻嘻地看着她:脑残。 当了一下午的吉祥物,江溪收货了将近八十个人气值,来遇见的一半人,尤其性别为男者,不约而同毫不吝啬地给她贡献了第一眼好感。 工作交接完毕,江溪就坐着公交晃荡晃荡地回了家,在家门附近,面无表情地将一大包满载爱意和联系方式的小纸条全部丢进垃圾桶,这些东西光看着,都能让她恶心,鸡皮疙瘩起了又起。 等丢完纸条,江溪才重新挂起笑,慢吞吞地往租房走,江母没认出她,直到江溪晃了晃手,“妈——” 江母在楼下等了有一会了,见一个大波浪美人朝她招手,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真的是自己那不省心的女儿,声调都变了:“溪——溪溪?” 搞什么名堂。 等江父回来,江溪很快就把“名堂”交代清楚了。 江父沉着脸,才高中的女儿要去做这伺候人的活,他怎么想都不舍得,可人命关天,他又不得不妥协,“以后溪溪上下班,都由爸爸,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皇图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溪朝里探了探, 花圃呈凹字型, 与教学楼成九十度折角,折角里,隐隐绰绰坐着一个人影, 看不清脸, 却能让人感觉暗处灼灼逼人的视线。 一个陌生的, 能让人感觉到压迫感的男人。 江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我甩人,您看戏, 这行为不大厚道吧?” “我以为,这里是公共区域。” 男人懒洋洋地靠向身后的台阶,长腿伸展开来,几乎抵到教学楼的墙壁边沿,一只手搭在弓起的右腿上, 指尖烟火明明灭灭, 他掸了掸烟头, 有些漫不经心: “丫头,下回甩人, 记得找个没人的清净地方。” “谢叔叔指点。” 江溪怒极反笑, 鬼个下次。 男人好像被这一句“叔叔”吓得不清,咳了一声,“真淘气。” 语声带着天然的轻佻, 偏又不让人生厌—— 可这绝不包括江溪。 她无意在一片深沉的昏暗里与一个陌生男人接触太久, 脚步顿了顿, 抬脚就离开花圃所在范围顺着小路要往外走,身后传来一声,“等等。” 男人站了起来,高大颀长的身躯,带着成年人绝对的爆发力度,江溪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声音发紧,“什么事?” “教导处怎么走?” 声音近在咫尺,暧昧的气流滑过江溪的耳垂,她猛地抬起头来,却只看见这人扬长而去的背影。 高,瘦,与卢皓少年般的纤细感不同,这人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衬衫,下摆塞入西裤,贴身的剪裁包裹出两条逆天长腿,露出一截脚踝,脚下蹬着一双棕色的漆光皮鞋。 这是一种与申市格格不入的摩登。 江溪捂着被吹出来的鸡皮疙瘩,转身走了。 江父早在校门外等着,江溪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打消他天天车接车送的行为,最后只能配合做一个乖女儿。江父念叨着将外套给她披了,带上头盔,正值下班高峰期,摩托车穿行在车流中,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家。 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江溪就醒来了。 江母下好面条来唤人时,发现女儿已经趴在书桌上背了很久的英语单词,她想起昨天半夜上厕所时女儿房间里还亮着的灯,顿时心疼了。 “妈,什么味,这么香?” 江溪皱了皱鼻子,江母将面条端来,“昨天的鸡汤还盛了半罐,你不是不爱喝白米粥嘛,妈就给你下了面,来,尝尝。” 江溪跟兔子似的跳了起来,“我去刷个牙。” 刷完牙,吃过爱心鸡汤面,江溪提出要出门,今天周六,学校应教育部政策,取消了补课,让学生们自主在家学习。 江母征了怔,“要不妈陪你去?”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江溪,孩子们都不爱大人跟着。 江溪被她这一眼看得鼻酸,可心中又另有打算,自然也不同意江母跟着,“妈,我这是跟几个同学一块约好的,你跟着算什么事。我们就去华星书店周边逛逛,你放心啦,我们哪儿都不乱去。” 好说歹说,江母终于应了。 江溪回房换衣服,等要出门时,又被江母匆匆追上了,她一把塞了个冷冰冰的东西过来,“溪溪,这是爸昨天给你买的,你有事给妈打电话。” 江溪一愣,垂头看去,竟然是今年新出的果6。 这么小小的一块方砖,市价六千多,江父以前要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挣到——而他现在,还是个家里蹲。 “你爸说,你们学校许多人都用上了,我们家溪溪可不能比别人差。”江母笑着骂,“这不,昨天一早就带回来了这个,不过妈怕你转了心思没给你,既然你今天要出门,就拿着吧。” 江溪握着果6冷冰冰的机身,闷闷地“恩”了一声。 “爸呢?” 江母一脸兴奋,“你上回一同救回来的人里面是不是有个叫顾,顾什么来着?” “顾云飞?” 江溪一脸茫然,这跟那小孩儿有什么关系。 “对,就这个名字,前几天顾云飞他爸打了个电话过来,说给你爸在镇政府食堂找了个工作,就负责记记菜单c买买菜,活轻省着呢,这不,今天一大早就上岗去了。” 顾云飞他爸? 江溪想到当时顾云飞身上的那套衣服,顿时了然了。 看来是个有点门路的,能查到她家电话,还千里迢迢的就帮他爸解决了工作问题——这工作选得极为恰当,没有太超出,很适宜。 顾云飞父母显然也是事先对她家做过一番调查的。 江溪对一命之恩交换江父一个工作之事接受得极为坦然,反倒是江母有些讪讪,他们是受着知恩不图报的教育理念长大的,骨子里还残留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温厚淳朴。 “他们也太客气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江溪手中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果6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顾云飞的嗓子穿过听筒,“江姐姐?” “恩,是我。”江溪应了一声,“我爸的事,替我跟你爸说声谢谢。” 两人聊了一会,顾云飞才期期艾艾地说,他过几天就要出国了,“江姐姐,你可不能忘了我。” 江溪握着话筒,恩了一声,“不忘。” 等到挂电话,已经将近九点,江溪急急忙忙地将手机往挎包里一塞,跟江母说了一声,就匆匆出了门。 她并没有和同学说好。 江溪将黑框镜往包里一塞,来到上次剪头发的孙师傅这里,孙师傅显然还记得这个行为古古 怪怪的女高中生,“丫头,剪还是洗?” “不剪也不洗。”江溪反射性地挂上了乖巧的面具,“师傅,我想买顶假发,您这有吗?” 市中心的饰品店应该也有,可那距离太远,江溪没打算去。 “有,有,丫头你要什么样的?” 孙师傅拿了好几顶出来,江溪一眼就相中了一顶大波浪卷的,“师傅,就要这个。” 深栗色,在灯光下泛着浅浅的色泽,比黑色跳脱,比金色低调,大波浪的卷度,柔柔地垂在腰间,气质一下子就成熟温柔了许多。 孙师傅看着这闺女熟练地将假发往脑袋上套,不一会就卡好了,围着她“啧啧”绕了一圈,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成熟了点。” 他以为江溪是头发剪坏了,来买个假发临时戴戴的。 “我们学校排话剧,都得用这种大波浪的。”江溪淡淡道,“师傅,多少钱?” “八十。” 江溪砍到六十五,熟练地付钱出门,一路走到苍蝇巷的最里边,那里杵立着一家破破烂烂的小店面,店里只有一个干瘦的店员,江溪压低了声音,“前儿付了定金来拿东西的。” 这是一家杂货铺。 明面上卖些南北杂货,可老板不大一样,他手头有活儿,平时会私下接点□□的活计,江溪前世混过一阵,撬锁开车全在这一片学的,会些行话,聊几句就肯办了。 店员知道规矩,什么都没问,江溪付了剩下的五十,捏着纸包就往外走,走到巷子外,上了附近的公交一路往镇中心去,才将纸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这是一张身份识别卡,正确的学名,应该是华国人人手一张的身份证。 除了年龄,跟江溪原来手里有的一模一样—— 这张证件上,江溪满了十八岁。 江溪顶着大波浪,穿着蓝底碎花裙,蹬着米白细带凉鞋,去商场化妆品专柜转了一圈,等再出来时,整个儿已经完全变了样。 她原来那张脸是明艳张扬的,可经专柜ba描摹过后,眼线微微下垂,拉出无辜的猫咪眼,嘴唇微微上翘,斩男色上唇,整个儿就是一乖巧又单萌的软妹子。 江溪本身的气质偏冷偏硬,可她惯会做戏,扮起萌妹来毫不违和,凭着刷脸,很快就在一家客流量极大的咖啡店找到了兼职—— 她迫切需要这份兼职。 每周六每周日全天,一天一百五,日结。 “你——” 对于一向拿江溪当女神的孙婷而言,女神受辱,怎么都得上前撕撸一番,可被江溪扯着袖阻止了,她摇了摇头:“等会。” “你确定不见了?地上c课兜,不都有可能?”江溪慢条斯理,“东西不见,正常反应应该是,啊,我会不会放别的地方了?会不会掉地上了?” “刘芸你上来就喊被偷,倒是很笃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浑水 ,最快更新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最新章节! 防盗章~感谢来晋-江-文-学-城正版订阅~  她不在意地收回视线, 对新进门的小男生施以微笑,“欢迎光临。” 小男生蹭的红了脸, “姐,姐姐好。” “叮咚——”又一好感值到手, 江溪笑得更真心了。 陆远面对面站着, 只觉得自己都快要醉死在新来同事的笑涡里,不料头顶挨了程店长的一记重锤:“狗子, 快擦擦口水!” “舅!给点面子。” 陆远怨念地看了程澄一眼。 江溪不知道两人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乖巧招呼:“店长好。” 程澄很满意, “小溪啊,你也别光在门口杵着了, 雅座来了个重要客人,你去招呼, 放机灵着些, 啊?” 江溪不大愿意。 可天大地大, 老板最大。 她脆生生应了:“没问题。” 程澄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往后厨走,陆远揉着后脑勺, “店长肯定亲自下厨去了。” 江溪揉了揉腮帮子,沉默地往雅座方向去。 说是雅座, 其实只是将咖啡厅沿街的玻璃墙面隔了两间出来,中间巧妙地以盆栽装饰,营造出“僻静隐秘”的假象。 江溪过去时, 丽丽和另外两个女店员正一脸兴奋地站在一块, 不知谈论些什么。 “丽丽?” “小溪, 小溪,”就一会功夫,丽丽便与江溪混熟了,伸手招呼:“快过来,快过来。” 江溪眨了眨眼睛,笑问:“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刚才店里来了一个极品。”丽丽手在胸口划了一个大圈:“知道什么叫极品不?老娘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帅的。那腿,那腰,那手……绝了。” 她一脸“摸一摸就算老娘去跳鄱阳河都愿意”的饥渴。 鄱阳河是申市附近的一条小河——早年打仗时,申市人过不下去了,都喜欢跳一跳鄱阳河赶一赶流行。现在还流传着许多水鬼传说。 “真的?” 江溪睁大眼睛,“比杨茂之还帅?” 杨茂之是现在娱乐圈正火的当红小生,偶像剧出道,出了名的英俊。 “顶配杨茂之好吗?”丽丽左边的女店员原来是杨茂之迷妹,此时却狂点头:“刚才,就刚才——他经过时瞥我一眼,我觉得我陷入了爱河,我想……我爱上他了。” 咏叹调,表演型人格。 江溪心如止水,默默点评。 “你们就光注意脸?——肤浅。”另一店员彤彤两眼放光,她虽然吃糠咽菜人设不倒,却酷爱研究各类奢侈品,矢志嫁个有钱人,“那客人腕间戴的可是百达翡丽今年新出的全球限量,三千万,没门路还买不到。” 她比了个数。 丽丽和阿西不约而同地“切”了一声,她们难得达成一致,“三千万来咱们这小破地方的破咖啡店喝咖啡?是有金子捡,还是有生意谈?” 在他们眼里,有钱人就该乘着私人飞机,喝着红酒,看着包场电影,而不是在这么接地气的地方出现。 “那你们凑在这,是有凯子钓,还是有金子捡?” 程店长隐秘如背后灵忽得出现,手里一叠油泡酥螺,香气几乎是一瞬间就俘虏了江溪。 江溪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做吃货的天赋,正发着呆,程澄一把将碟子塞给她,挥手:“溪溪,你去。” 要见到三千万了? 纵使江溪心如止水,也忍不住生出一探究竟的心思。丽丽几人在她身后哀叹:“店长,你也不能看谁颜值高,就专门给谁开后门啊……” 程澄没好气:“给你们开后门,我怕丢脸。” 江溪弯了弯嘴角,她这几个同事虽然性子跳脱,却都很好相处,不是难缠的性子。 丽丽朝她握了握拳,“小溪,加油!” 江溪无语,绕过一排情侣专座,后面就是雅座,她首先看到的是男人打理齐楚的头发,连根头发丝都透着性感,天蓝衬衫,深色仔裤,足下一双阿迪椰子鞋,正半倚半靠在沙发背上,垂头看手机。 “客人您要的油泡酥螺。” 江溪特别注意了下腕表,浅金色机械表盘,这高仿看起来……还挺靠谱。 三千万抬起头来。 江溪方才还在脑中不断晃动的“三千万、鄱阳河”如雪花一样,顿时被这一眼给晒了个干干净净,大地空茫。 男人眉眼分明,鼻梁高挺,落地窗外大片的阳光洒进来,给他添了层剪影,就这么乱七八糟地坐着,也好像是坐在酒店的金玉大堂,喝着洋酒,吃着西餐,调戏着……美人。 江溪本能地感觉到了不适。 这是一个迷人的男人——毋庸置疑。 虽然比想象中年轻。 韩琛不声不响地拿起刀叉,叉了一块油泡酥螺,“大橙子呢?” 江溪注意到油泡酥螺入嘴时男人脸上享受的表情,桃花眼的褶子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深邃迷人。她猜这人口中的大橙子,该是那满口“滚犊子”的店长。 莫名有点萌。 “店长回后厨了。” 江溪一板一眼地回。 韩琛的视线落在江溪腿上两秒,再漫不经心地移开:“哦?那你跟他说,再不出现,我就让赵馨儿赶过来。” 江溪转身出门,却被叫住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先生您的搭讪方式过时了。” 江溪硬邦邦地拒绝,出门时还觉得如芒刺在背。 她其实在这人一开口时就认了出来。 说是熟人也没错。 与申市格格不入的摩登,连同那管极有辨识度的迷人嗓音一起,让她想起秘密被偷窥时的反感和恼怒——这是颜值都无法拯救的领域。 橙子店长一脸烦闷地猫在过道抽烟,“什么事?” “贵客说,您要是不出现,他就让赵馨儿过来。”江溪复述得一清二楚,之后就见识到了何谓真正的川剧变脸—— 所以,一切艺术来源于生活。 这个满口东北大碴子味的男人从惶急无措到气愤恼怒再到认命,历时不过两秒,就成了只老实的鹌鹑,蔫头耷脑地往雅座走,“算你狠!” 有橙子店长亲自伺候,自然没江溪什么事,她又高高兴兴地去门口迎客,丽丽几个忙得团团转,还忍不住过来交流心得。 “溪溪,帅不帅?” “帅。”江溪露出标准的八颗牙。 彤彤突然“啊”地拍了下大腿,抖抖索索从小熊肚子兜里掏出个粉嘟嘟兔子皮的手机,十指如飞,不一会递过来,“我想起来他是谁了!难怪眼熟。” “呶,小溪,你看。”她指着一条去年的旧闻。 江溪垂眼看去,只见一队七个青年男女身戴红彤彤的表彰带站在高台,大字标题:【华大学子再度斩获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比赛冠军】 小字则大书特书两届均由韩琛带队的华大学生队是如何在国际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壮举,并注言:此子必将带动我华国计算机领域革新,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江溪直接忽略那大篇幅的溢美之词,视线落在正中意气风发的青年身上,韩琛? 如果不看一模一样的五官,任何见到这张照片之人都会觉得,这该是两个人。 一朝气蓬勃,如初升太阳,未来充满无限可能;而另一个—— 江溪不做评价。 “你说这人,怎么能这么帅,还这么聪明?”彤彤在这一刻直接成了韩琛的忠实迷妹,智商降为负,“从现在开始,我李小彤的人生目标要改成——睡不到韩大人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江溪笑嘻嘻地看着她:脑残。 当了一下午的吉祥物,江溪收货了将近八十个人气值,来遇见的一半人,尤其性别为男者,不约而同毫不吝啬地给她贡献了第一眼好感。 工作交接完毕,江溪就坐着公交晃荡晃荡地回了家,在家门附近,面无表情地将一大包满载爱意和联系方式的小纸条全部丢进垃圾桶,这些东西光看着,都能让她恶心,鸡皮疙瘩起了又起。 等丢完纸条,江溪才重新挂起笑,慢吞吞地往租房走,江母没认出她,直到江溪晃了晃手,“妈——” 江母在楼下等了有一会了,见一个大波浪美人朝她招手,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真的是自己那不省心的女儿,声调都变了:“溪——溪溪?” 搞什么名堂。 等江父回来,江溪很快就把“名堂”交代清楚了。 江父沉着脸,才高中的女儿要去做这伺候人的活,他怎么想都不舍得,可人命关天,他又不得不妥协,“以后溪溪上下班,都由爸爸,啊?。” “好。” 等事尘埃落定,江溪才肯告诉父母,也是为了减少其煎熬期,她心里明白,如果不让父亲送,恐怕两老都得不放心。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江溪在打工和学习中艰难地取着平衡,可这平衡,很快就打破了。 一切,都看上去毫无指望。 江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确定,自己并不是幻觉——她确实是重生了。 一切都还来得及。 江溪并没有问贼老天为什么不干脆善心发到底,直接送她到被拐之前,反而觉得这时间点刚刚好,产生了那么一点不可名状的安心:大概受虐久了,太过幸运反而不安,一点点幸运就足够了。 对这间瓦房,江溪简直是刻骨铭心,在桑家荡被打被虐的无数日日夜夜里,她前前后后在心里模拟过逃脱无数次,对这段经历几乎是烂熟于心。 “小玲,回去坐好,该有人来了。” 果然,就在江溪话音刚落没多久,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推开,农村老旧的木门在墙上弹了下。 一个三十多岁头发跟鸡窝似的农村妇女摔摔打打地进来:“嚎什么?都嚎丧呢?再嚎,老娘今晚都送你们去见阎王!” “哐啷”一声,一个铁盆落在地上。 在这当然不会像在家里那样,一顿米饭配上好几个菜,兴挑肥拣瘦,不喜欢了还可以撂碗子。 大锅的稀粥,不知哪年的陈米煮的,其上飘着几根烂叶子,偶尔还能见到虫尸在那落魄地飘着,一口咬下去,被石子崩了牙也是常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柳暗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妈, 我在这儿呢,跑不了。”江溪从卫生间笑嘻嘻探出头来, 笨重的刘海遮不住她灵动的眉眼, 江母一下子笑了。 “要六点了, 再不出门可就晚了,一会爸骑摩托送你去。”江父捋了捋袖子,江溪脆生生地“哎”了声, 知道不让他送肯定又得心里不安, 取了桌上的纸包晃了晃, 这是江父方才去早点铺子买的。 “这我路上吃。” “哎, 等等, 把眼镜戴上。” 江母匆匆出来, 江溪这才发现自己把行头落下了, 笑嘻嘻摆手,“谢了, 妈。 申市临水,连迎面吹来的风都透着股潮热,江溪抱着书包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 一路随着摩托“突突突”前行。 申市一中位于毛葛镇东南一角, 平时只有北门供学生进出,转过街角, 学校大门遥遥在望, 江溪直接跳下了车, 摘下头盔还给江父, “爸,送到这就行了,前面不好转。” 确实是不好转,这个当口,市一中门口停满了各色车辆,连找个下脚的地方都难。 江父将摩托停在路边,执意道,“爸就在这看着你进去,别迟到了。” 江溪知道,父母这草木皆兵的状态暂时是不会缓解了,心中涩然,头也不回地扬手,“那爸爸再见。”扯了扯书包带子,直接往校门口走。 江父直挺挺地站着,见人影整个消失在门背后,才揉了揉发酸的眼角,跨上摩托走了。 从大门进去,是一条笔直宽阔的林荫道,两旁种满了香樟,正值夏末,香樟浓郁的绿意一路蜿蜒到教学楼。高二教学楼就夹在高一与高三之间,到那儿需经过一个三岔路口。 学生们打打闹闹,呼朋唤友地走过林荫道,谁也没注意到,路边那平凡的黑框镜c太郎头是高二那个漂亮的年级级花。 江溪嘴角的笑意一直保持到三岔路口,才停了下来。 在去高二教学楼的必经之路上,一个少年安安静静地站着,寸头,眉眼清秀,一身规规矩矩的校服,白色板鞋,灰扑扑的校服套在瘦高的个上,竟也显得格外干净。 是卢皓。 他脸颊比江溪记忆里瘦许多,视线直直落在三岔路口,好像在等人。 “卢皓,一会老班点名,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啊。”江溪认出旁边吆喝着的那人,是卢皓的死党刘升升,他愤愤不平,“江溪这死没良心的臭丫头,回来也不知道给你打个电话,她不知道你这些天在外找人找疯了吗?” 江溪一愣,找疯了? 她以为 “小溪肯定是还没缓过来。”卢皓视线慢慢划过周围,没有,不在意地挪开视线。 刘升升啧了一声,“前阵子人失踪时,你见天的在外,连学都不上,老班和你爸妈那要不是我帮着打掩护,你早穿帮了。现在天没亮又来堵人,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上赶着的!” “晚上我带你双排。” 刘升升像是被掐了死穴,哑火了。 江溪经过时听得很清楚,她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扯了扯滑落的书包带,大步转进了三岔口,往里面走。 卢皓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女生剪到齐耳的短发,发质乌黑亮泽,显得发质极好。他摇了摇头,又继续等着。 早自习结束后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江溪将课本拿出来,高中课程对她来说有些吃力,许多知识点在这么多年里早忘了一干二净,短时间内的啃书本并不顶用。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期中考,考试成绩如果排在后面,极可能淘汰出去重点班。 孙婷偷偷看着身旁一直安静看书的同桌,敛去张扬的眉眼,戴着副黑框镜剪了短发的江溪像是短短时间内换了一个人,与桂市那个意气风发带着一群人逃出升天之人截然不同。 她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她们才是受害者,为什么在许多人眼里,一切都成了活该。 嘲讽,谣言,滚滚而来。 江溪她也会受到这些干扰吗? 孙婷很憋屈,憋屈得快爆炸了,可紧绷的情绪又好像被一根细线紧紧勒着,她试图向一脸云淡风轻的江溪学习——虽然这并不太管用。 江溪当然不会太在乎这些闲言碎语——如果她没有这棵草的话。 菩心草需要人气值调理,而她需要菩心草才能活得下去,于是周围这些活人的欢喜,就成了她救命的工具。 她不在乎,可她需要。 学生单纯,又不单纯,可要讨好起来,一块橡皮,一支笔,甚至一个不经意的微笑,好感就有了——江溪也只需要这一点肤浅的,不那么深刻的好感值。 以她成年人的手腕,讨好这些人,简直是游刃有余。 一个上午,她就小赚了六个好感值——都是附近的,小到递块橡皮,大到帮忙擦黑板,许多人诧异地发觉,经此一事,向来有些清高的江溪突然变得极为平易近人,虽说大半容貌被那该死的黑框镜遮了,可那发自内心的笑,却极能感染人。 学生大都没那么恶毒,即便混在一块说上几句闲话,那也是无心,偶尔被当事人听见,见江溪依然笑眯眯的,那点不好意思就一下子转换成了好感。 这是居高临下的一种施舍,大约是从前比自己优秀的学生突然走了下坡路,而自己却可以高高在上地施舍怜悯的一种好感。 江溪不在乎。 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不论基于什么样的好感,她都照单全收——这都是命啊,谁会嫌弃? 平平淡淡的一周,就在江溪努力获得好感值与跟卢皓的躲猫猫过程中过去了。 这么短短时间,她统共得了将近三十个好感值——相比较一个班五十人,总有那么几个出于某种理由的。顽固的c厌恶或者嫉妒者,是没办法“被招安”的。 “江溪,外面找。” 书桌被撞了一下,江溪沉默地抬头,镜片下沉静的双眸让刘芸看得一阵心悸,“看,看什么?又不是我找你。” “谁找我?” “卢,卢皓。”刘芸咬着牙,不知道为什么,在江溪的注视下,自己就乖乖地回答了。 椅子被“刺啦”一声推了开来,在安静的自习课里,划拉出一声尖锐的刮耳的声响。江溪拿了杯子到教室后面接水,刘芸莫名地看着她,“你不去?” 江溪手顿了顿,“不去。” 师太从门后经过,见刘芸杵在教室中央不动,露出了狼外婆般的笑容,她确实德艺双馨,可整人的手段也是经年累月的厉害,亲切招手道: “刘芸,来我办公室一趟。” “算你狠!”刘芸朝江溪龇了龇牙: “我告诉你,卢皓迟早是陈菁的,就你现在这样哪里配得上”她瞟了江溪一眼,露出轻蔑地眼神,可舌头底下的话,却被江溪一眼给吓得吞了回去。 讪讪出门左转往班主任办公室去时,还在想:邪了门了,怎么每回都不敢正面杠?! 江溪岿然不动。 孙婷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轻声细语道: “卢皓都来找了你那么多回,江溪你都不肯见。而且陈菁一直就对卢皓虎视眈眈,前天我还见两人在操场上聊天,你c你可千万想好了。” 她吞吞吐吐,却只得了江溪一个安抚的笑容。 江溪什么都没说,可孙婷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点悲伤,只是悲伤太浅淡,散在空气里一会儿就不见了。 “你” 孙婷欲言又止,放学铃却响了。 “别你啊我啊的了,傻孩子,这都不是你操心的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江溪朝孙婷笑了笑,拎着书包慢悠悠地往外走,夕阳的余晖洒下来,晒得地面一片金黄,天渐渐入秋,迎面吹来的风带了点凉意。 “小溪。” 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江溪无奈叹了口气,逃不掉了。 她转过头来,卢皓直挺挺地站在楼梯转角,一头板寸下,那双眼睛清澈若琉璃,正控诉地看着她,“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细碎的光影一下子穿过十二年时间的罅隙,重新落在少年白皙清秀的脸庞上。 江溪近来陆陆续续地听到一些消息,卢皓为她做了许多事。 她失踪这些天,卢皓整天晃荡在她失踪地的附近,托人查监控,找消息,一个重点班的学委,常年占据年级第一的好学生,连学都不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皇图(一)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唐谷是一个饕餮客, 向来哪有好吃的就往哪钻,吃完还得洋洋洒洒地点评一番发到网上,天长日久下来,竟然也混成了个拥有百万粉的围脖大v。 而且他是出了名的富贵不能屈, 给再多的钱,要是东西不好吃——全白搭,立马拍拍屁股就走人,甭想让他多给一个字。 因此许多餐馆饭店对他是又爱又恨,可因着这点“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架势, 竟然也混出了头,这百万活粉战斗力强, 粘着性高, 等直播平台一出,唐谷就顺应潮流地也开了一个, 每逢出去吃饭都带上家伙,边吃边点评, 毒舌系吐槽, 竟然也盘火了不少店。 “遇见”是为数不多, 能让他来上第三回的店。 “油泡酥螺这个我之前介绍过了, 大橙子的拿手绝活,奶味点缀其中不浓不淡, 面得恰到好处。”唐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拈了一块放进嘴里, 弹幕立刻被一堆“口水”刷了屏。 “你们来吃过?”唐谷看着屏幕, 耿直地吐槽:“一般好吃?那是你们没口福, 这家店店长懒得出油,下厨得看天气看心情,哪天你们赶上吃了,就知道了。” 弹幕一溜地“哀乐”“哀乐”“哀乐”以示抗议。 唐谷又拈起巧克力丹尼酥咬了一口,弹幕要求他品一品旁边的咖啡,唐谷从善如流,“这是猫屎咖啡,猫屎咖啡知道吧?正宗货,印尼那空运过来的。” 他喝了一口,胖乎乎的脸挤出几道褶子,恍惚了一会儿正要点评,却见刚才还在正常讨论美食和吐槽自己的弹幕画风突变: “糖糖糖糖,快转一转你的摄像头!” “神颜小姐姐昙花一现,是我看错了看错了还是看错了?” “楼上没错。” “求糖糖转一转摄像头,我们不要看美食,我们要看小姐姐。” “” 唐谷愣愣地回过头去,却见一高高瘦瘦的小姑娘直瞅着自己屏幕,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跟天上的星星似的,满眼好奇。 两人靠得不远,小姑娘皮肤又白又细,零毛孔零瑕疵,五官更是精致漂亮到了极致,果真是神颜。 长这么大,从来只有各色美食入眼的唐谷,也忍不住爆了句粗话:“卧了个槽!” 江溪早就被脑子里叮叮咚咚乱响的提示音给炸懵了,小铅在脑子里转圈圈: 就这么一会? 她有点转不过弯来。 掌心的菩心草软软地蹭了蹭她。 江溪无奈地勾了勾唇,也许是因为最近人气值灌得多的关系,菩心草越来越活泼,比起那个又毒舌又冷酷的小铅,阿心显然要更讨人欢喜一点。 “你是” 唐谷注意到了她身上的店服,陆远跟他是老相识,率先打了声招呼:“唐老师,这是我们店新来店员,江溪。” 江溪弯了弯眼角,甜甜地道:“唐老师好。” 弹幕已经换了花样,飞机火箭钻石花刷地飞起,唐谷偷空觑了一眼,笑骂道:“兔崽子们!”平时看他吃播都懒得动弹,今天为了看美人倒是豁出去了。 每一架飞机后,跟着一条:“请让我们看小姐姐!” “请看小姐姐1。” “请看小姐姐10086。” 唐谷在美食面前,腰杆子是向来挺得直直的,可在其他方面就没什么原则了,不一会被飞机大炮砸得弯了腰,朝江溪提出邀请: “江溪,我的粉丝强烈要求你出境,可以吗?” “小溪,去——给我们咖啡店长长脸。”程店长从后厨出来,头上还戴了顶厨师帽,一手端了碟奶糕递给唐谷,一边挤挤眼: “唐老师,按说我们家溪溪今天给您赚了这么多,是不是一会您得卖力宣传一把?” 年纪不大,就先挺了大肚腩的唐老师翻了个白眼:“除了美食,本博主不接受一切贿赂。” 江溪愿意吗? 自然是愿意的。 她抵触跟男人接触,却不抵触这些看不着摸不着的视线,至多心理上有点不大舒服,可与之相比,大量的好感值涌入,生命得到延长,才是她最在意的。 她扬手打了声招呼:“大家好,我是遇见咖啡店的江溪。” 唐谷向来是不爱开美颜的,在那些热爱美食的博主里是一股清流,他也不靠脸吃饭,就一胖子,纯靠耿直和毒舌吸粉。 这次也不例外。 可江溪这张脸硬是挺住了高清摄像头360度无死角地拍摄,白皮肤大眼睛,栗色大波浪反衬着咖啡店无处不在的灯光,整个人又暖又乖,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舒坦到了心里。 这是一张极有辨识度的脸。 飞机大炮火箭,刷得跟不要钱一样。 “挺得住老唐的自黑,小姐姐66666” 热爱美食的老餮粉,大部分都不差钱,追求生活高品质,刷礼物也不过是难得在不修边幅的吃播主里见到个美人,肾上腺激素飙升惹的祸,要说对江溪有什么肖想,那是没有的—— 就算有,也不过是嘴上调戏两句。 江溪听着脑海里叮叮咚咚的音乐,眼睛眯成了一对月牙儿。 “小姐姐唱首歌。” 她注意到这一句,僵着脸:“不会唱歌。” “小姐姐也开直播吗?” 江溪摇头:“没有直播。” “赶快去开一个,糖糖那张大饼脸,我们早看厌了,换个美人天天对着,也好下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试镜(二)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何况能做拐子的, 良心按斤论两称恐怕是负的,交情莫逆那简直是说笑,分赃不均反倒是常有。尤其江溪还注意到, 这叫成哥的领头人性子跋扈, 常常对底下人呼来喝去, 而另一个虎背熊腰的陆哥据说是与成哥一同入的行。 成哥拿得最多, 偏生又没什么人格魅力, 底下人恐怕早就牢骚满腹。 钟慧尔在其中, 只是充当了一把火,将这潜在的矛盾迅速激化了。 陆哥被挑逗得心思活络起来,言语行动中流露出不服管教, 成哥又是个暴脾气,一点即燃,两人起冲突简直是天经地义。 大贵与老乡阿西一人一边,试图撕撸开打得正酣的两人,奈何气力不及,反倒乱成一团, 也被扯入了战团。刘美娟趿拉着拖鞋跑出来,神经质地大吼大叫。 江溪捂着肚子冲出来, 径直往厕所跑, 果然没什么人注意她——或者说, 即便注意到, 也不会在意。 堂屋紧连着唯一的出口, 整间屋子的窗户又全部从内封死, 平日里连只老鼠都逃不出去。他们五个大人堵在这唯一的出口前,这么一个大活人,要往哪儿逃呢? 江溪也不是要逃跑。 厕所位于楼梯转角,楼梯与堂屋折成一个三角,厕所就位于这三角的阴影处,正巧位于所有人视线的盲区。 江溪心中计算着时间,一溜烟地往楼梯上跑。 她提着鞋,赤脚往上跐溜,猫似的竟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江溪给自己预留的时间是三分钟,上下楼梯四十秒,剩余两分二十秒用来找她要的东西——如果底下内讧提前结束,钟慧尔也会想办法出来帮她拖时间。 早在与大贵时不时地“联络感情”c“唠唠家常”里,江溪就提炼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四男一女的拐子窝,大贵与老乡阿西c陆哥全部住在一楼,成哥与女拍花子住二楼,而成哥的房间,就在二楼上去左拐第一间房。 三十秒过去。 江溪在预计时间里冲入左拐第一间,农村的土建筑,连一层白腻子都没刷,墙面露出一大片一大片落魄的红砖。 靠墙一张简单的弹簧床,凉席都卷了毛边,床头柜上喝了一半水的杯子,一只黑色的腰包拉链随意地敞着,露出一打红色的大团结。 江溪视线不在意地滑过去:那不是她要找的东西。 四十秒。 靠门处杵着一张老式的五斗橱,江溪伸手就拉了开来,橱内挂了五六件轻薄的短袖并一件皮夹克,正装休闲都有,江溪一扫而过,视线落在五斗橱靠地面的抽屉上。 抽屉落了锁,江溪没能拉得开。 五十秒。 江溪眉目沉静,明明是紧要关头,却半点不着急,脑中不断过滤着各种消息。 人贩子通常不会在一处停留太久,为了保证安全,整个窝点是处在不断流动中的。而这窝拍花子唯一一辆车的车钥匙,就保管在队长成哥手中。 为了保证自己的队长权威,拐子窝最重要的固定资产成哥是绝不愿意假手他人的——这也与江溪从大贵处探得的消息相符。 钟慧尔半个小时前才被成陆两人拉着玩了趟“双一飞”,顺道搓了搓两人之间的火气,据她回来所说,车钥匙当时并不在成哥身上的。 所以江溪确定,车钥匙一定在成哥的房间里,或者说,就在这五斗橱被锁的抽屉里。毕竟这间土瓦房应该是向村人租的,其他地方都不安全。 六十秒。 房间简陋,家具简单,所有东西都一目了然。 江溪翻了腰包夹层c枕头c床下,除了一叠喜庆的红票子,她几乎是一无所获: 八十秒过去了。 楼下的吵闹声渐渐弱了下来,江溪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重新站到五斗橱前,当视线扫过一排挂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时,突然“咦”了一声。 现在正当九月,学校开学没几日,正是炎热时节,平日里都穿着轻薄的夏装,偏偏斗橱里挂着一件皮夹克:实在是非常不合时宜。 想来这件皮夹克应该是成哥心爱之物——而人一般都有个习惯,心爱之物习惯与心爱之物放在一块,这样才合眼缘,顺心意。 江溪伸手掏了掏,果然在皮夹口的内袋找到了一把小小巧巧的钥匙,而后用这把钥匙顺顺当当地开了锁,在抽屉里找到了车钥匙,意外之喜是,还得来了一张叠成豆腐块的桂市地图。 一百秒。 江溪“蹭蹭蹭”下楼,满载而归。 成哥和陆哥还在楼底下互相指着鼻子对骂,大贵与老乡一人一边拉着不让两人凑到一块,浑身上下都是撕扯过的狼狈。 江溪干脆正儿八经地上了趟厕所,装模作样地冲厕c洗手,之后才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地往东边屋里走,一副老实模样。 “慢着。” 正当江溪离门两三米远时,一道声音制止了她,女拍花子撩起薄薄的单眼皮,朝她抬了抬下巴: “干什么去了?” 江溪脸色苍白,腿抖得跟筛糠似的,嗫嚅着道:“我,我肚子疼,上c上厕所去了。”看上去胆子着实不大。 她近来老实乖巧的人设立得极为成功,出门前又将自己弄得邋里邋遢c蓬头垢面,让人完全提不起看第二眼的兴致,所以即使女拍花子看不顺眼这小娘皮一身细皮嫩肉的好模样,也没多加怀疑,只想着为难为难她。 “手伸出来。” 江溪颤颤巍巍地伸出左手,刘美娟“啪”地一声打开了:“右手。” 她慢吞吞地伸出右手,两只手洗得白白净净,刘美娟围着她转了一圈,伸手在江溪的肩c背,腰c臀处抚了一遍,江溪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扑通,扑通——” 成哥和陆哥也不吵架了,露骨淫一邪的视线在少女青春逼人的身段上绕了一大圈,最后逗留在曲线玲珑的腰臀处,挥之不去。 江溪哀叹了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美娟姐,大家伙明天还得出去谈生意,您跟成哥c陆哥今天都辛苦了,不如由我跟阿西来守夜吧。” 大贵出声,解救了她。 江溪垂下脑袋,女拍花子这才肯放过她,让她推门进了去,经过成哥c陆哥时,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别看了,这可是干净货,不能让你们作践了,免得卖不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试镜(三)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溪一身简简单单的白t, 低腰牛仔裹出细腰长腿, 脚下一双白球鞋,素面朝天, 笑脸盈盈, 却格外地吸人眼球。 气闷的感觉又一次泛了上来。 江如月翻了个白眼, 手中的单肩包往进门口一摔, 动静不小, 一时间惊动了客厅里正聊得起劲的几人。江卫国朝她招了招手, 黝黑的国字脸扯出难得的一抹笑,“月月, 快来看看,谁回来了?” “姐。” 江溪笑着朝她打了声招呼。 说起江家, 不得不说起江家的这两个兄弟,大哥江卫国, 小弟江爱国。 两人同出一个娘胎,偏偏大哥黑皮方脸阔唇, 整个一憨厚老农民的模样, 性子也确实老实巴交, 但江溪的父亲江爱国,却打小就唇红齿白c人见人夸, 长大了也斯文帅气,虽如今为着江溪这事苍老了许多, 可乍一眼看去, 也还是个体面的老帅哥。 来自父辈的基因, 导致江如月与江溪从小就呈现出两个极端。 江如月像她爸,一个女孩子,皮肤黑就不提了,青春期冒了满脸痘,如今痘没了,痘坑还留着,方脸小眼大嘴巴,非但不漂亮,还丑得有些过,打小就是同龄们嘲笑的对象,就算是扮家家酒,她也只能扮那抢亲的强盗——没人愿当她新郎。 江溪呢? 就大大的不同了,白皮大眼樱桃嘴,她妈年轻时就是十里八乡一枝花,尤其江溪还特别会长,专捡父母好的地方遗传,导致最终的结果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打小,在脸这一块,就没几个能跟她打的。 江如月就比江溪大一岁,小时两家都在乡下,对门对面的邻居,经常在一道玩,可渐渐的,她就不爱带江溪玩了。 当谁还不是小公主呢? 跟着江溪,她江如月就永远只能是个洗脚婢。 那些个只会看脸的小男生扮起家家酒来,只会选江溪当新娘子,甚至为了当上江溪的新郎,事先还得打上一架。 及至后来江如月弟弟出生,江如月在家中的地位更是直线下降,她那个有些重男轻女的妈就更不将这长得磕碜的闺女放在心上了。 十几年下来,江如月是左眼瞧江溪的长相体貌不顺眼,右眼瞧她的娇生惯养不顺心,两人但凡碰面,不是互相挤兑,就是互不搭理。 小时好好的一对姐妹花,愣生生成了一对塑料姐妹花——大约连这个都不如,塑料姐妹情还愿意没事装点一下门面的。 “在外头这么久,可没少受罪吧?” 江溪掀唇,皮笑肉不笑:“姐,要不您也去试试?” “胡说什么呢?!”江母拍了拍江溪手手背,朝江如月歉意地笑笑:“月月,溪溪性子直,就是个嘴上没个把门,你可别介意啊。” 江如月嘴角抽了抽:溪溪性子直,所以她就活该受着喽? 受着吧。 江如月心里不大痛快,可自江溪失踪后就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却松出了些,嗫嚅着嘴到底没说什么风凉话,灰溜溜地去了厨房,帮她妈摆碗筷。 江溪本以为这次来又会受好一番奚落,毕竟他们如今过来属于“寄人篱下”,照江如月平时无事都要搅三分的性子,必定得想着法找茬。孰料这回“敌方”认怂,一时间竟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江母看得好笑:“妈以前不就跟你说过了吗?你月月姐她就是嘴巴厉害,到要紧时候,也还是关心你的。” 关心? 江溪耸了耸肩,没认。 小铅在脑中适时跳出来:“宿主,您初始值里有一分,可是江如月的哟~~” 居然会加浪荡的波浪号了。 江溪挑了挑眉,问起一开始就一直忽略的事:“按照欢喜的量值来看,我爸妈怎么说,也该有两百分吧?怎么才十?” 江溪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父母的信仰。 事实也确实如此。 小铅支支吾吾,半晌才讷讷道:“其,其实吧,阿心在你手心扎根成长时,就预先损耗了一部分的能量,这能量,也就是人气值。宿主的正确初始值其实是二百三十二。” 江溪默然无语。 她觉得,这棵草有点坑爹。 可再坑爹也只能咬牙认了,好歹多捡了一条命,能平平安安圆圆满满地陪在父母身边,对江溪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千金不换了。 当年被困桑家荡,被殴打c被□□,活得完全不像个人时,支撑江溪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不过是回家看一看—— 所以在千辛万苦地重回申市,反得了父母死讯时,江溪连一天都不想活了。 寒暄过后,大伯母就摆盘,招呼众人入座吃饭,按照当地习俗,江溪这是倒了灶头,霉运缠身,需要去去霉,囫囵着喝下一杯盐开水,江溪险些没吐出来—— 她很能确定,江如月躲厨房里,就是为了这一杯掺了不知多少盐的白开水。 江如月被她瞪得莫名其妙。 江母在旁眉头却忍不住松了许多,溪溪可能以为自己掩饰得好,可她这做妈的怎么会看不出女儿身上的变化?年轻人的活泼丁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暮气,而这种暮气江母只在那些历经沧桑的老人身上见过,心里越发疼得厉害。 在座谁也没问江溪在被拐期间究竟遭遇了什么—— 江父江母心里早就有了准备,自家水灵灵的闺女被那人贩子看上拐走,能囫囵着回来就已经是幸运了,其他的,也不强求。 江溪也无意向其他人展露自己的过去。 不论今生遭没遭罪,可那些记忆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记忆无法抹去,过去并非虚假。 就连大伯母这个向来小心眼的,也一声没提。要换成平时江父江母来,恐怕早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此时倒也晓得厉害,只心里嘀咕了几声打秋风的,每摆一盘菜,邀几句功,这事,也就过去了。 一顿饭在其乐融融里结束。 难题又来了。 大伯家也委实不大,比之江溪从前的筒子楼强不出多少,一室一厅的格局,江如月和江峰两姐弟平时都睡客厅的折叠沙发,用帘子隔开,现在多了江溪一家三口,她和弟弟只能去爸妈房里打地铺,将客厅让给江溪一家子。 当一切安顿下来,已近深夜。 江父大约是最近实在累得很了,寻到女儿心头那根弦就松了,沾枕就睡,呼噜打得震天响。江母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看了看一帘之隔外的女儿,见她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发上,也安心了。 江溪装作闭目养神,脑中却问起了洗髓液之事。 之前在商场,她不好细问,“这洗髓液莫非跟修真小说里的洗髓丸什么的一样,能伐经洗髓c锻炼根骨?” 小铅支支吾吾:“差,差不离吧。” “可能赠与旁人?” “你个棒槌。”小铅跳脚,“洗髓液金贵,阿心一辈子也就能挤出那么一滴,当是大白菜呢,还能今天给这个,明天给那个?” 哟呵,连骂人都会了。 江溪没有发觉,自回到熟悉的地方,伴在父母身边,她满身沉郁的暮气,正随时间一点点消散,性子活泼了许多。 “那就是不能给了?” 小铅没好气地回答:“除非你想那人爆体而亡。” 江溪这才死了将洗髓液给父母的心思,菩心草干脆,感应到她想法,直接从叶片渗出了一滴金色的液体,江溪张口就吞了下去。 黑暗中,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 江溪渐渐陷入沉睡,梦中一棵豆芽菜朝她张牙舞爪,热情招手,等她走过去时,叶片一卷,将她卷成了一个球,豆芽菜卷着球蹦啊蹦,蹦到一处断崖,直接一咕噜掉了下去。 江溪在失重里惊醒过来。 她摔到了地上。 天光微微亮,一抹鸦青透过窗帘,落在沙发前。江溪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股不知名的恶臭,就好像这辈子从没洗过澡的陈年恶臭,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熏晕过去。 就着一点微光,江溪看见向来白皙的手臂上结了厚厚的一层青壳,搓一搓,估计能搓出一缸的泥。 江溪蹑手蹑脚地从地上爬起,江母睡得不□□稳,抬脑袋迷迷糊糊地见一个人影往门边走,诧道:“溪溪?” “我去趟卫生间。” 江溪一咕噜跑去了位于门旁的犄角疙瘩,生怕被人发现了自己的不同寻常。 所谓的卫生间,其实只是勉强隔出的一个小间,只容一人周转,老式的太阳能热水器“哗啦啦”放半天没出热水,江溪没办法,只能借着冷水洗。 搓泥的工程浩大,江溪将近用了小半瓶的沐浴露,才勉强将自己打理出个人样来,扒拉着衣服抖抖搜搜地往客厅走,十月的天气再热,清晨也依然是冷的。 躺到被窝里抖了半天才睡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愣是被江母从沙发上扯起来。 这一扯,江母给愣住了。 “溪,溪溪?” 她有点不敢认。 申市常年多雨,今日却难得放晴,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帘,隐隐绰绰地落在少女身前,给她全身镀了层柔光。 柔光里,少女一身可笑的粉红斑点睡裙,长发凌乱地披着,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与她相比,世间最高端化妆品装点出的,也不过是一层油腻厚重的墙漆。而在这一片冷白里,最浓墨重彩的是那双眉目,刚睡醒,迷迷蒙蒙好似笼了一层轻烟,沐浴在细碎的阳光里,竟有了惊心动魄的美感。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可给人的感觉完全变了。 江溪原就是个不俗的美人胚子,从小班花一路当到大,常年占据男生夜谈榜的榜首,但这漂亮,也不过是普通人的漂亮—— 可眼前杵着的这个,明显很不一样。 就好像被上帝之手精心调配过,在原来的基础上进一步精益,每一项都调整到了所能到达的极致,皮肤更白净,眉眼更端丽,甚至连身材,都趋于完美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试镜(四)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店里有点忙。”江溪嗅了嗅鼻子,笑嘻嘻地进了门, 一边解头套一边问:“妈, 今天烧什么好吃的了?楼下就闻见味儿啦。” 天气还未转凉,虽然咖啡店冷气开得足, 可顶着这么个厚重的东西在头上, 不亚于大夏天披棉被,在外边呆不到一会就热出了满头汗。 “快去洗把脸, 别中暑了。” 江母心疼地看着在外忙了一天的闺女:“洗完手就出来吃饭, 一会该凉了。” 短短的小半月,租房里陆陆续续地添置了许多小东西, 江母打理得很用心, 房间整洁温馨。江溪洗完头,舒坦地伸了伸懒腰,才坐下来端碗吃饭。 江父喝着小酒, 口中嫌弃着油焖大虾和东坡肉太油腻, 筷子却从心地拣个不停, 江溪看着父母口不对心地吵成一团,笑成了一个两米八的大傻子。 这热热闹闹的,又唾手可得的幸福,真好。 江母也坐了下来,给江溪拣了筷韭黄, 才期期艾艾地说:“小溪, 妈在家呆这么久了也不是个事, 赶明儿出去摆个摊子挣点外快, 你看成不?” 江溪一愣,筷子停了下来:“什么摊子?” “早点摊啊。”江母生怕她嫌丢脸似的急急解释:“我们以前楼里那娟儿她妈,不也每天在做这个?我回头跟她取取经去。” “妈,早点摊得起早贪黑地干,那些没证的,还得随时随地被城管追,划不来,我不赞同。” 江溪摇头给否了:“再说女儿现在也能挣点,您要是实在闲得慌,不如开家淘宝店。” 她一边斟酌语句,一边道:“妈做的酱菜最好吃,要不就卖点酱菜?打发打发时间也行。” “你这孩子,这哪能成?”江母一脸怀疑道:“酱菜这玩意,我们申市家家户户都有人做,哪里值当买了?” 江溪记得,前世在桑家荡的十几年里,她最想念的,就是老妈做的这一口酱菜了。只可惜不论怎么研究,都研究不出当年的那种味道。 甜口的,咸口的,辣口的,就算没菜,光拌着番,也百吃不厌。 “妈,”江溪抱着江母胳膊蹭了蹭:“妈您就试试吧,不信您闺女,难道还不信您自己这门手艺?” 制酱菜的手艺,江母向来很自豪。 当年住乡下时,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江二家讨的媳妇不仅长得标致,还能酿一手的好酱菜?但凡酱菜出坛,邻里乡亲的都爱讨上一点尝鲜。只是后来搬来了镇上,才渐渐歇了。 “成!” 江母被女儿一撒娇,豪气顿生,一拍桌应了。 江父闷了口干啤,看着这互相吹捧的娘俩,双眼皮的褶子陷得更深了。 不过开酱菜铺子的事还不急在一时,家里没电脑,江母又对这玩意一头雾水,先多酿点存着,再提其他。 江溪现在满脑都在人气值上打转,也就没多想,等回房拿着手机千度一番,这封闭十二年的土老帽才终于弄明白直播是怎么回事。 吃吃喝喝唱唱跳跳聊聊天,就有大把的土豪砸钱捧人。 小铅最近多看了日漫,颇有点热血。 江溪蹙了蹙眉,没搭理。 下了豆荚直播,随机点了个在首页飘红的主播视频进去,一进去就看到这个叫“木木”的主播掐着嗓发嗲,胸口那一对简直是人间胸器,尤其这木木还穿着低领深v真丝裙。 弹幕露骨得令人发指。 飞机火炮鲜花像是雨点一样降落。 仿佛噩梦重现,江溪发现,她那遗忘许久的过敏症又一次犯了。 密密麻麻的疹子,此起彼伏地从胳膊上冒出,她压下麻痒,“啪的”把视频关了。 江溪压下作呕的欲望,手机的白光照应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让人见之生寒。 江溪没吭声。 江溪良久才咬牙回: 她重新点开了豆荚直播,这回没从首页点,而是搜索了下唐谷的直播间,发现没有,想了想,又去微博搜了下,名字挺好记,“唐唐不是糖糖”,果然一搜就搜到了。 加v认证的美食博主,第一条微博就是今天的直播回放,点进去一看,讨论美食的评论几乎没有,反倒是被她出现那一段屠版了,评论过千,还有会员单独剪出动图, 江溪瞥了一眼就不再看,手滑进视频,发现也是豆荚,只是属于美食版块,直播间名字很逗趣:“今天你吃了吗?” 小铅看不明白这人类的打算,却不妨碍他用数据总结出答案; 江溪死不吭声。 小铅拿这个闷葫芦人类没办法,气闷得也不出现了。 终于得了清净。 江溪花了半夜时间将所有直播平台和分类版块研究一遍,到第二天一大早,就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溪溪早!” 陆远近来很勤快,此时正在擦咖啡店的玻璃门,老远就跟江溪打了声招呼。 江溪漾起一抹笑,“早。 “店长在吗?” “舅舅?”陆远挠了挠后脑勺,“我出门前,见他还在睡,现在恐怕还没起。” “狗犊子,又编排你舅呢?”程澄踢踢踏踏地穿了件p一l一衫走进,短袖下露出劲瘦的两臂,五官斯文,如果不听那一口一口的“犊子”,也是个大好的阳光青年。 “溪溪今天依然很漂亮。” 程澄吹了声口哨。 江溪被太阳照得眯起了眼:“店长早!” “说吧,一大早的,找哥哥什么事?”程店长恬不知耻地给自封。 丽丽在里面听得一阵发笑:“店长,溪溪可是我们店花,您别将人吓跑了。” “跑不了。”程店长双手叉腰作大茶壶状:“都别偷懒啊,不然扣工资!” 程店长扣工资这话一年没有千回也有百回,店员们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没听见。 “店长,可以进一步说话吗?” 江溪为了今天的对话,特意换了身黑色,试图压一压稚气。 程澄眯眼看着她:“成,里边来。” 嘴角的笑带了点坏。 江溪率先进了位于后厨的办公室,小小的办公室,沙发上胡乱地对着外套c报表,和隔了夜的面包,江溪小心翼翼地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伸手示意: “店长,坐。” “说吧。” 程程当仁不让地坐下,翘起了二郎腿:“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江溪极少麻烦别人,此时说起还全身不自在,“店长可以把唐老师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她昨天给“是唐唐不是糖糖发了私信”,但一直处于未阅状态,想必这位大v平时并没有看私信的习惯。 正为难着怎么得体地拒绝手下得力干将,好不让小姑娘哭鼻子走人而为难的程店长愣住了。 怎么?不是要告白吗? 他将两条不那么长的腿收了回来,支在桌下:发闷:“就为这事?” 江溪眨眨眼:“就这事。” 姑娘无辜清纯的大眼睛让程澄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的龌龊。 他捋了捋头发,使劲摁下自己魅力不足的怀疑,竖起一根手指:“可以。就一个问题,你好好给我回答。” “我到底哪里不如唐胖子?” 江溪:“” 江溪心里默默为小铅点了个赞。 “罢了。” 程澄撸了撸自己不太旺盛的毛发,起身从满桌的文件里找了找,半天从下面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名片,名片上还不知沾了哪年月的污渍,递过去: “呶,就这——拿去吧。” 做得挺精美,“唐谷网络尖峰工作室”赫然纸上,唐谷的手机c球球号c邮箱一应俱全。 “晚上别打,那胖子晚上要孵蛋。” 江溪谢了一声,将名片摊平,小心翼翼塞入挎包,告辞出门,脚还没踏出门外,程店长又忍不住唤了一声: “哎,溪溪,你说,唐胖子哪里比老子强?” 程店长但凡爆出“老子“c“犊子”之类的口头禅,就意味着情绪不平:需招人泄洪。 然后不甘又自恋的程店长,就眼睁睁看着自家店里一枝花跟后面有狗撵似的一溜烟跑出了视线。 p,好气哦! 江溪提早告假下班,先去宏图商厦一楼逛了一圈。 作为申市的地标性建筑,十三层楼高在大片的五六层里属于鹤立鸡群,连同底楼的专柜,也是化妆品里的战斗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朱迪(一更)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不大的审讯室内, 严礼翻着手中卷宗, 不带任何情绪地例行问话。身旁新进部门的小刘垂着头奋笔疾书。 审讯桌对面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妇人,面色枯黄,皱纹过早地爬上了她的眼角, 一身灰扑扑打了七八个补丁的破布棉袄,明明还是盛年, 却仿佛已经提前走到了日薄西山的暮年。 来这的犯人, 要么骂骂咧咧,要么痛哭求饶, 可这妇人从头到尾闷着头, 只偶尔以点头摇头作答, 安静配合过了分。 严礼也不在意。 作为桂市刑支大队的二把手, 他手头每年要经手的案件不是以万计, 也是以千计的, 一颗心早就历练成了硬邦邦臭烘烘的石头, 没那么轻易撼动—— 何况, 这是一个灭人满门的杀人犯,整整六条人命啊。 严礼想到一年前的中秋, 当他接到报案火速赶去时,废墟里拖出来的六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就忍不住心惊。 这算是近些年难得的刑事大案了。 不过想到合扬县那块地方的风俗,又觉得出这么一桩事——也是迟早的。尤其东南角的桑家荡, 窝在山沟沟里, 平日不与外界往来, 穷得还跟解放前似的,家家户户媳妇都靠买。 事发后,桑家荡的男人们义愤填膺地站出来,说这家买来的媳妇天生白眼狼,逃了五六次,被全根打断了腿还能跟跑货的往外跑,就是个养不家的。有几个碎嘴的婆娘则忿忿道这家媳妇就是个爱勾人上炕的狐狸精,言之凿凿地说迟早出事,个个成了事后诸葛亮。 全国通缉了一年,一个瘸腿妇人也不知怎么掩饰的,竟然硬生生藏了一年,直到如今自首才归案——衬得整个桂市的警署几乎成了行业内的笑话。 “逃亡了将近一年,为什么突然想到自首?” 江溪抬头看了他一眼。 严礼这才发觉,这妇人有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即便眼下有块碗大的疤,即便这波光粼粼下是一滩死水,依然能觉出曾经的动人,让人忍不住生出驻足一二的心思。 “警官,”江溪粗粝的声音如刮过砂纸,好似很久不曾开过口:“问这些做什么?” “案情需要。” 严礼合上卷宗,将手边的矿泉水往前递了过去。小刘也停下笔,好奇地看过去。 江溪没接,她好像对这世间的一切都丧失了兴趣。过了会,才艰难道:“我回了趟家。” 严礼顿时了然。 去年通缉令刚出来时,他为了抓人,特意去了一趟申市,调查时才发现,就在江溪被拐不到两月,她的父母都死了。据说父亲是在去外地寻人路上精神恍惚,被一辆大卡活生生轧死的,死状极其惨烈,江溪的母亲受不了打击,得了抑郁症,直接就跳了楼。 严礼几乎可以想象,当江溪排除千难回到老家,却发现父母早已因当年的事故纷纷离去时的万念俱灰—— 他突然有点同情起这个杀人犯了。 江溪沉默了会:“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为什么杀人?” “活不下去就杀了呗。” 江溪微微阖着眼,严礼这才注意到,她还有一排卷而翘的睫毛。 他忽然想起从申市发来的那张属于江溪的个人资料,号称能将妖魔鬼怪都照出原型的证件照上,映着一个明眸善睐c顾盼神飞的少女,光看着,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灵气。 如果命运没有中途拐了个弯,对这妇人太过残酷,她阖该拥有一个光明幸福的未来,而不是背负着不名誉的罪名,走完人生最后的一程。 严礼感到些微的可惜。 他想起自家正上高中的女儿,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与江溪失踪时一般大,若哪一日他简直不敢想。 “活不下去?他们打了你?” “打,怎么不打?一天按三顿地拿鞭子抽,不定什么时候不顺心了,也抽。在那片,买来的媳妇都是自家的物件,打死不论。” 江溪撸起袖口,露出一小截手腕,小刘惊呼了一声。 短短的一段,纵横交错没一块好肉,全是坑坑洼洼层层叠叠的疤,一看就是长年累月被鞭笞才留下来的,一眼看去可怖得狠。 “难看吧?这没什么。” 江溪不在意地将袖口重新拉下,严礼注意到她右手小拇指微微往外别着,好像是拗断了又没接好的样子。 “挨打是家常便饭,常常被惩罚整天整夜地没饭吃没地睡——这也没什么。” 在正红旗下大白天光里蓬勃长大的小刘不能理解,如果这都没什么,那什么才是有什么。很快,江溪就让他知道了,被愚昧和无知浇灌的土地,因贫穷所能滋生的罪恶。 “桑全根买人的钱哪来的你知道吗?他是老大,底下还有三个兄弟,四兄弟一起凑了钱,买了我。明面上,我是桑全根一人的媳妇,可你知道这被窝里睡了几个?” “几个?” 小刘喉咙发紧。 严礼看了他一眼,没斥责。 “四个,啊,不对,后来还多了一个他那老不死的爹。” 江溪喉咙口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短促而冷厉。 仿佛是夜谈诡话中才会出现的荒谬现实,让小刘呆了住,连声音都在发抖:“这,这”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 江溪的眼神,让小刘面上一阵又一阵的发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敢听了。 严礼却在江溪的沉默中了然。 在那穷乡僻壤天高皇帝远的合扬县,为了当地治安管理,大部分警员都是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江溪什么都没说,但在她近乎嘲讽的眼神中,却仿佛又什么都说尽了。 “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江溪是严礼极少碰到的那类犯人。 斯文有礼,谈吐清楚,显见是受过良好的教育,在交代犯罪事实时,逻辑依然很清晰,她交代得很详尽,从事前准备到事成如何逃脱,不曾有一丝一毫的矫言或隐瞒,态度坦然,神情从容。 严礼很清楚,这就是一个求死心切之人—— 她失去了生活的支点。 生活对江溪而言,除了痛苦,只剩下荒芜。 严礼感到微微的鼻酸,他揉了揉鼻头,鼻音重了些:“没了。” 他夹起卷宗,起身时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转头说道:“如果有什么东西或信件需要转交,可以叫小刘。” 江溪沉默良久,突然笑了声: “没有。” 案件从送审,到批文下来非常迅速,很不出意料,不论如何情有可原,迎接江溪的,也不过是一颗子弹。 在纷杂繁复的新闻事件里,甚至连个豆腐块都占不上。 “嘭——” 江溪蓦地睁开眼睛。 后脑勺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迷迷糊糊地想:我不是死了么? 可耳边此起彼伏跟交响乐似的低泣声让她“死”都“死”得不安稳,江溪无奈“诈尸”,勉力往前看去,这一看之下,登时傻住了: “小,小玲?” 一个圆眼睛圆脸盘的小丫头朝她半好奇半天真地问:“姐姐,你怎么知道小玲名字?” 江溪下意识感觉到不对。 支着身体坐起,背后是一片冷硬的土墙,身下是垫得厚厚的稻草铺,不大的房间,跟赶猪似的圈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孩子,整个是一片凄风苦雨,愁云惨雾。 在哭哭啼啼中,江溪眯起眼——这不是当年被拐后,她被暂时安置了一段时间的房间? “姐姐,你头还疼么?” 江溪只摸到了脑后一个隆起的大包,恍然间想起,当年刚刚被丢进这个房间时,她性子烈,确实是被那女拐子拎着头发撞过墙的。 “姐姐不疼。” 江溪看着自己过分白嫩的双手,这双手上还不曾有过中年劳作的茧子,没有可怖唬人的断指。 她后知后觉地想:赶巧,她重生了? 眼前所见,几乎颠覆了江父江母从前整个的人生观,在正红旗下长大的他们,有着最坚定的唯物主义价值观,不信神佛,笃定一切魑魅魍魉都是封建迷信,可菩心草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出现了—— 江父伸手的时候,小铅在脑中跳跃:“男人这种恶心肮脏的泥捏玩意儿,脏脏脏!不许碰阿心!” 江溪眼神冷了下来。 菩心草好似感应到宿主传来的低气压,委屈巴巴地将叶片探出去,触了触江父,又闪电式的抽了回来。 江母的关注点却在另一处,“所以溪溪你需要用这什么人气值,来养这棵草?万一,我是说万一,”江母嗫嚅着嘴,最终没敢说出来。 当神物出现时,孩子往往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世界中心,这世上所有神物当归他所有c为他服务。而大人却更现实,考虑的更多,他们不相信奇迹。 人越长大,冒险和猎奇在血液中的分量越来越轻,而怯懦和现实却越积越重。 江母不得不去为江溪考量,如果这棵草是邪物该当如何? 菩心草扎根在溪溪手心,倘若一直生长下去,根系蔓延至全身血液,到时候究竟是溪溪成了这棵草的养分,还是两人双生共体? 江母不是孩子,她只是一个母亲。 跟世界上千千万万个母亲一样,为了孩子,她愿意披荆斩棘,舍生忘死。 “要,要不,你问问这棵草,愿不愿意移植到妈妈手心?”江母试探性地问,被江溪直接拒了。 江溪不是真正的高中生,自然明白江母的顾虑。 可她这条命本就是白捡的,父母如今好端端的没出事就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以后,谁能保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聚餐(二更)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溪深呼吸了一口气, 只觉得申市连空气都是香的。 “好嘞,走喽。” 黄师傅踩油门从火车站的下客区一路往外开, 只是眼睛总忍不住从后视镜瞥向后座的少女。 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十分好看,白, 却又不是不健康的惨白, 整个皮肤通透得仿佛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气色极好, 虽然面无表情,可光这么规规矩矩地坐着,都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漂亮,又精神。 可 就是有些奇怪。 黄师傅做出租车司机多年, 见过的人形形色一色各种都有,丑的美的,穷的富的, 漂亮的不漂亮的, 可不论是哪个,出门都会尽力让自己保持体面, 偏生这女孩特立独行,一身的邋遢, 白t领子染上了黄渍, 袖口别出心裁地少了半截, 连破洞牛仔裤都像是在泥里打过滚——与那干净漂亮的脸蛋, 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摔跤了?” 江溪支着下颔,沉默地看向窗外,并未搭理黄师傅的搭讪。 前世她曾经回过申市一趟,只是那时的申市对她而言,是一座巨大的空城,是无边伤心地,她满怀希望地来,又失魂落魄地走,最终直到死亡,都不敢再踏入申市一步。 十二年后的申市,和十二年前区别不大。 这座南方小城,从始至终都是步履悠悠,连带整个申市的人,都少了大城市的一份烟火气,行事作风带着十足的老年人做派,仿佛与时代脱节。 “没摔。” 江溪嗓音喑哑。 黄师傅半晌才意识到这闺女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那咋弄成这样的?回头老子娘该心疼了。” 江溪不能想,一想就归心似箭:“师傅,咱能开快些么?” 黄师傅爽快地“哎”了一声,换挡提速,油门一下踩到底,出租车箭似的地发了出去,如一尾滑溜的鱼,熟练地在城市明灭的灯火里穿行。 毛葛镇距离申市火车站约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江溪付完火车票和打的费,身上顺手牵来的钱,就不剩下什么了。 不过这种脏钱,用完也就用完了,江溪不大在乎,揣着兜里剩下的几个钢镚儿步履匆匆地往巷子里走。 夜色深沉,沿途只有昏黄的路灯,江溪的心里,如同煮了一锅水,随着时间渐渐沸腾起来。 转过巷子,一栋低矮的筒子楼就撞入了眼帘。 三层楼高,左右不靠,独门独户孤零零地立在夜色中。楼下连盏灯都没有,江溪习以为常地抬脚上楼,她家位于三楼的左转第二间,五十平的房子,一室一厅,平时连吃个饭都周转不开。 可即便是这五十平,也是江溪的父亲用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咬咬牙买的——亲戚朋友那借了三十万,七拼八凑地凑足了六十万,好不容易买了这套二手房。 地段不差,距离她现在的高中近,如果不是房子实在太破,依照这地段,价位还得再往上提一提的。 门内有灯。 江溪深呼了口气,“扣扣扣”地敲响了房门。 “谁呀?这么晚了。” 随着一道嘀咕,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裤衩光着膀子的陌生男人开了门。 江溪一愣,男人身后的女人探出了头,见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脸立刻拉了下来,扭了男人一把:“好啊,李全儿,你姘头都找上门来了。” 李全儿冤枉。 江溪有点懵,“你们是谁?原来住这儿的人呢?” 对门听到动静,也开门出来,见是江溪,吓了一大跳:“小溪?” “刘婶。”江溪下意识揪住了老邻居的袖子,嘴唇发白:“我爸妈呢?” 她不敢想象另外一种可能—— 老天啊,如果说这世上果然存在蝴蝶效应的话,江溪希望,一切的不幸,只降临在自己身上。 刘婶一脸惋惜,“小溪,你去哪儿啦?你爸妈前几天就将房子卖了,去外地找你啦。” ——房子卖了? 买房的女人警觉地看着她:“我们钱都付了,合同也签了,可不兴拿回去的。” 江溪心里明白,要在这么快时间内将一套房卖出去,必定是贱价中的贱价了,新房主必定是赚了大便宜,不过,“人没事就好。” 刘婶怜悯的眼神让江溪一阵不适,她知道这一带恐怕都清楚她被拐子带走了,流言蜚语不会少,房子迟早是要卖的。 江溪向刘婶借了手机,这回江父接的很快:“喂?” 熟悉的声音,穿行过十六年的时间壁垒,直直灌入江溪右耳。 刘婶看着这小妮子捏得拳头露出森森指节,也顾不得心疼手机,暗中叹息了声:这都什么事啊。 “爸,我回来了。”江溪轻轻地道,“我回来了,爸。” 江父难掩激动地“哎”了一声,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江母在旁,声音都变了调:“是不是溪溪?是不是溪溪?!” “妈——” 话音未落,刘婶就看着方才还一脸平静的少女突然无声哽咽,泪如雨下。少女线条柔美的侧脸,好似被痛苦狠狠撞击,皱成了一团浓郁的凄苦。 刘婶感到了微微的鼻酸。 她不知道,这是一个在孤苦中跋涉多年的灵魂,为过去而发出的一声凄怆的呐喊。 江溪哭得不能自已,好似那些暗无天日毫无希望的过去在这一场哭泣里,渐渐地消逝,最后化成一缕轻烟,蒸发不见了。 江母在电话的另一边也狠狠陪着哭了一场,两人用最快的时间买到了最近的一班车,连夜赶了回来。 到申市时,天才微微亮。 两方碰面,又是狠狠地哭了一场。 江父江母对刘婶刘叔再三道谢,对其收留江溪更是感激万分,临走时,包了一千的红包塞过去,谁料刘婶没肯收。 她摆手拒了:“街坊领居的,这么客气做什么?再说孩子受了那么大罪,我要是干看着,还是人吗?你们现在也难,留着自己用吧。” 刘婶目光落在对面关得死紧的房门上,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比起外面日新月异的房价,申市一直以来房价都涨得不多,尤其毛葛镇还是接近乡下的城镇,三年前六十万的房子就算正儿八经地出手,至多也就六十七八万,他们出手得急,四十万就盘出去了。 盘出去容易,再要回来,却不可能了。 三年来,亲戚朋友那借的三十万,按银行利息算,两人只还了五万多,剩下二十五万本金没还,盘来的四十万因到处托人帮着找孩子,短短十来天已经花去了将近十万,这样一算,扣去外债,剩下的也就五万了。 这世道,五万能做什么? 何况为了找人,江父江母的工作都辞了,本来收入就不高,年纪又大,再重新找活也难。 不过,“人回来就好。” 江父拍了拍江溪的肩膀,这个木讷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在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回来就好。” 跟世上千千万万的老父亲一样,江父向来讷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可在江溪重新站在他面前时,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了。 “小溪,我们先住大伯家,等爸爸找到新房子租了,再搬出去。” 江溪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江母知道她向来不爱去大伯家,安慰道:“也没几天,你大堂姐的脾气就那样,咱们忍几天就搬出去,啊?” “好。” 江溪搂着江母的手臂,撒娇似的摇了摇:“那等搬了新家,我要吃妈烧的红烧肉,板栗烧鸡,还有油焖大虾” 江溪唧唧喳喳的说着,雀跃的快乐感染了两人,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欣慰地想:看来囝囝这回是没受什么罪。 房子卖得急,许多大件都跟房子一起折价给了新住户,江父江母的行礼打包好,全部送去了大伯家,此时去也是方便。 不过—— 江母心疼地看着江溪,刘婶女儿比江溪矮,骨架子极小,同样的一条及膝裙,穿到江溪身上愣是成了超短裙,肩膀c袖子都窘迫地贴在身上,就这么去大伯家,指不定会被娇娇嘲笑。 江母是万万舍不得江溪受一点儿委屈的,打发了江父先去安排,自己就拉着江溪去了附近的商场: “走,妈先给你挑两件衣服,我女儿这么漂亮,可不能委屈了。” 如果换成以前的江溪,那自然是千肯万肯,甚至还得哄着江母再掏出点钱来买别的,可她不是当真不晓事的高中生,很清楚家中如今的状况,摇头道: “妈,不用了,我就穿以前的得了。” “不行。”江母执意,“妈现在也想开了,钱这东西它就是王八蛋,抠着省着都没用,该没还是会没的。” 江溪拗不过她,笑嘻嘻地抱紧了江母胳膊:“那妈一会可不能怪女儿浪费。” 江溪心里头暖得好像有轮太阳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地在对她发散热力,只觉得四肢发软,心头滚烫。 正值季末,商场里到处都在清仓打折,冷气开得足,江溪江母蹭着免费的空调,一时间谁都不急着走,干脆上上下下逛了个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9.醉酒(一更)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 可给人的感觉完全变了。 江溪原就是个不俗的美人胚子, 从小班花一路当到大,常年占据男生夜谈榜的榜首,但这漂亮,也不过是普通人的漂亮—— 可眼前杵着的这个,明显很不一样。 就好像被上帝之手精心调配过,在原来的基础上进一步精益,每一项都调整到了所能到达的极致, 皮肤更白净, 眉眼更端丽,甚至连身材, 都趋于完美化。 如果说原来的江溪是低配版的i 一per,那现在这个就是高配版的劳斯莱斯,还得是全球限量发行,独一无二的那种。 江母眨了眨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妈?还早呢, 让我再睡一会。” 溪溪揉了揉眼睛, 昨天半夜折腾了那么久,之前也一直提心吊胆地睡不好觉, 好不容易有个好觉, 她恨不得睡他个天昏地暗。 “睡什么睡?!都太阳晒屁股了。” 这一揉眼睛, 江母觉得从前爱娇的女儿又回来了。 强行忽略内心的一丝不安, 硬拉着江溪起来洗漱。 江溪迷瞪瞪地被推入卫生间, 迷瞪瞪闭眼刷牙时, 还不觉有异,等洗了把脸,真正看清楚镜中人的脸时,心里咯噔了下: “他妈玩大发了!” 江溪指尖滑过自己的脸,镜中美人儿也用指尖抚过自己的脸,眼c耳c口c鼻,明明还熟悉,就是曾经在镜中看过无数遍的模样,可又有哪里不一样。 她不是蠢人,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这是洗髓液的功劳,可小说里提到的洗精伐髓,从来只是去除身体杂质,淬炼根骨,可没说 “哼,蠢货。”小铅好似感应到她的嘀咕,毒舌道:“根骨根骨,在根在骨,淬炼根骨,不就是让身体成长到所能到达的极致?” 言下之意,变美是其中应有之意了。 江溪耸了耸肩,她向来想得开,何况天若不取,反受其咎,变美总比变丑好。只是变化这般大,身边人恐怕瞒不住。 “何须瞒?” 小铅到底不是人,再聪明,也不能真正明白人类思想,在他们的世界,貌美强大者受众生爱慕,天生的资本,展示还来不及的,哪里会瞒。 江溪也无意去教会另外一个物种何为“藏拙”,见镜中少女眉目舒展,皮肤光洁,土气的粉红睡裙竟也能穿出一身灵气,不由蹙了蹙眉。 任何人和事,都讲究一个循序渐进,她这般脱胎换骨似的蜕变,恐怕会让人生疑。 想罢,她将长发往前拨了拨,遮住两腮,额前刘海抓乱,试图营造出一个不修边幅的形象,奈何发质太好,乌黑润泽,完全可以直接去拍洗发水广告,即便抓乱了,也只显出俏皮感。 十六岁的少女,花苞似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部分还在象牙塔里做一个青涩的果子,可江溪这颗“青果子”被提前催熟,内里套了一个成熟的灵魂,连清丽的眉眼都沾染了姝艳,怎么扮,都低调不起来——就好像在一群懵懵懂懂的丑小鸭里,放了一只白天鹅,即便白天鹅努力弯下优美纤细的脖颈,依然夺目。 江溪放弃了。 方块字在脑中跳了跳:“宿主在苦恼,为什么?” “明天得上学了。” 江溪叹息了声。 小铅似懂非懂:“小铅明白了,这里的孩子都怕上学。” 江溪似笑非笑,门外江母见女儿一个人在卫生间呆了许久,有些担忧,敲了敲门:“溪溪?” “就来。” 江溪朝外喊了声,拨了拨刘海,将长发归了归,趿拉着拖鞋出门,果然见江母狐疑地瞥了她一眼又一眼,不由环顾左右:“妈,其他人呢?” “群群去上补习班,月月说学校有点事也出门了,至于你大伯和大伯母都要上班,你爸去找出租房了。溪溪你” 江母欲言又止,世上最了解女儿的,从来都是母亲。 “妈,没事。”江溪眼睛眯成月牙儿,甜滋滋地道:“爸去哪儿啦?我们去找他,有点事儿说。” 江溪决定坦白了。 前世的事当然不会交代,免得父母听了难过,可得了一株“豆芽菜”之事,还是可以说一说的。 “先吃早饭。” 江母将炖得稠稠的白米粥端上,还配了煎得金黄的荷包蛋,“你爸还一大早出去买了你最爱吃的小羊蒸饺和油条了,就你没口福,现在都冷了。” 江溪现在一看到米粥就反胃,伸手将荷包蛋囫囵着几口吃完了,拍拍手道:“妈,我不饿,你给爸打个电话,我去换衣服,咱们中午在外面下馆子。” “行行行,都依你。” 江母瞥了一眼江溪,咽下到喉咙口的话,总归是自己闺女,可不知怎么的,心里沉甸甸得跟灌了铅似的。 江溪在帘子后窸窸窣窣地换衣服,江母探头,“溪溪,咱穿昨天新买那裙啊。” 十分符合江母审美的浅蓝碎花裙,蓝色小花满天星似的点缀在裙摆,荷叶领处,锁骨精致,如翩跹的蝴蝶,裙摆只到臀下十公分,露出笔直笔直的双腿,小腿绷直,没有一丝赘余,弧度优美得惊人,连脚踝骨的一截,都如玉雕似的浑然天成。 这是任何一个腿控都拒绝不了的完美,细,长,还直。 江溪亭亭玉立站着,手忍不住往下拽了拽裙摆,眉毛夹得死紧,昨天试时,这裙子明明才膝上十公分。现在呵呵。 江母也瞧出不对了,淡淡道:“穿条安全裤。” 江溪讷讷地应了一声。 江家一家三口最后是在学校附近的面馆碰头的。 为了上学方便,江父还是坚持在附近租房子,江母打电话过去时,他正好看了一家,加上江溪下午要去学校销假,两厢一合计,就干脆在面馆碰头了。 江父是典型的大老粗,老爷们性子,看到江溪时也是一呆。 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招呼着坐下,递过去一双筷子:“溪溪,看看你想吃什么?”不是江父不想带江溪去更好的地方,可江溪坚持说想吃学校这家面馆的老鹅汤头面,三人就只好在这儿坐下来了。 “老板,三碗老鹅汤头面,一份要辣浇头,一份加葱加蒜,一份加葱不加蒜。” 江溪轻车熟路地唤道,江母紧着桌底下手,眸光闪动。 富态的老板娘爽利地“哎”一声,不一会就端来三碗汤头面,江溪熟练地将汤面分好,“爸妈,先吃面。” 江父老怀大慰地看着眼前加葱不加蒜的汤面,低头呼噜呼噜吃了起来。江母什么也没说,受领了女儿的好意。 唯独老鹅汤面馆的老板娘边走边回头,老板是个大嗓子的:“嘿,你这婆娘,看啥子喽?” 老板娘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溪那头,“那女娃子好久没来,现在变巴适得很。” 不大的面馆,人气却很旺,多是附近的学生,高中生离得远的大多住宿,其中有一部分人周末并不回去,给附近的餐馆带来了许多生意。 柳青青是跟同宿舍的张媛一块来的,来的时候有点晚,两人只好在面馆外面排队,说起班里八卦时,不免说起最近班里发生的大事,“你知道吗?孙婷爸妈刚刚来学校了。” “孙婷?”张媛惊道,“不是说” “听说是被救出来了。”柳青青唏嘘道:“人受了老大罪了。” “那那个江溪呢?” “应该也差不多吧。”柳青青掩着嘴,眉飞色舞地道,仿佛在谈论一件趣事:“我跟你说啊,听说那些进拐子窝的,可都是被那个过的。” “那陈菁该高兴了,她一直喜欢卢皓。”张媛神情复杂。 在市一中,卢皓就属于别人家的孩子,人长得斯文俊秀,常年霸占年级第一,听说家境还不错,随便一件衣服都顶工薪人家一个月的工资。 市一中的女生,不是走在暗恋卢皓的路上,就是走在明恋卢皓的路上。 江溪冷不丁听到门外谈话,脸上的神情就淡了下来。 卢皓? 这个名字有多久没听见了? 她当年被拐时,与卢皓交往没多久。 那个青涩少年羞红着脸告白的场景总一次又一次地在无数午夜梦回里闪现,她记得两人牵手时的温度,记得两人亲吻时的羞涩—— 以至于这一点贫瘠的回忆,竟成了人生中不断加重的亮色。 她前世回来时,曾试图打听过卢皓的消息。 只是实在太久远了,听人说他上了华大,重新交往了一个女友,后来出国留学,再后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欲望(二更) ,最快更新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最新章节! 防盗章~感谢来晋-江-文-学-城正版订阅~  孙婷唤了江溪一声, 只当她是当真被早上那一瓷盆的稀粥给吃拉了肚子,才一连跑了好几趟厕所。 黑黢黢的堂屋常年蹲守着五大三粗的男拍花子,一身的匪气直让人两股战战, 孙婷自然也没怀疑自家同桌有那“套近乎”的胆子。 “懒人屎尿多。”女大学生横了她一眼。 江溪没那闲工夫搭理她。 可向来好脾气的孙婷却梗着脖子不依不饶地与那女大学生吵了起来。圈养着的“小宝贝们”泪眼涟涟地看着两个大人干嘴仗,一时间连呜咽都给忘了吞吐, 只余下习惯性地几声抽噎。 “别吵着外头。”江溪提醒了句。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谁也不想挑战门外那群拍花子们的耐心和同理心。 孙婷跺了跺脚, 转而小心地扶江溪靠墙坐下, 好像她是一个琉璃易碎品。 江溪被善意遗忘多年,一颗心早被炼成了块又冷又硬的石头,可此时被这般小心翼翼的对待,这块石头心仿佛被一群密密麻麻的蚂蚁爬过,痒, 还带着点不可言说的涩。 连两人相贴的肌肤都一阵一阵的发烫,江溪一时心虚得竟不敢对上孙婷清澈的眼睛——毕竟她方才还做着一个人独自逃跑的春秋大梦。 江溪不自在地往另一边挪了挪, 试图远离孙婷肉贴着肉的亲热,却不意碰上男孩蜷缩着的身体。 滚烫—— 感觉鸡蛋在上头滚一圈都能蒸熟了。 江溪“唰地”收回手,心里清楚, 这应该是房事不当引起的感染,男孩儿太小, 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前世…… 她晃了晃脑袋, 发觉自己竟然一时间想不起来了。也是, 时间隔了那么久, 许多事记忆犹新, 许多事却早成了丢在脑后无足轻重的垃圾。 “他发烧了?” 女大学生凑了过来,馊味和着多日没洗头的油腻气扑鼻而来。孙婷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却发觉江溪就跟没闻见似的,人直挺挺地坐着,面上现出少见的迷惘。 小男孩儿被拨成了四脚朝天的躺姿,一张精致的小脸烧得通红,尖尖的下巴可怜兮兮地抵着衣领,江溪注意到,纵然一身衣服料子被摸爬滚打撕扯出了毛边,依然能看出曾经的昂贵,显然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孩子。 男孩儿身下的稻草褥子映出沉沉的一个影子,汗水渗了进去。 “烧昏头了。” 女大学生探手摸了摸,半天没给反应。 江溪沉着一双眼,起身从南边靠墙的水缸里勺了一壶清水出来,毛巾自然是没有的,夏衫轻薄,她硬是扯着一口钢牙将自己七分的袖子扯成了不伦不类的五分。棉布浸了水,江溪抬手就递给了孙婷。 “我?”孙婷指了指自己。 江溪点了点头。 她在桑家荡曾经养过一只兔子。日子过得难捱,只能与兔子聊上几句心事,为着这一点她对兔子照顾得极其精细,割草清笼,无一处不妥帖,简直是当自家孩儿来养了。可最后那只兔子还是被那群蛮人炖着吃了。桑家荡的女人,是不能上桌的,等她看到时,只剩了一堆啃得一干二净的骨头。 伤心,可这伤心还带着点自厌。 从那以后江溪就知道了,人弱小时,连发善心的权力都不该有,如她这样自身都难保的,更不该有多余的良心。 可胸腔里还在突突跳着的心脏,却好似被油煎火烧,燎着泡,烫得她坐立难安。 孙婷却不知她这一番计较,不以为意地接过,笨手笨脚地就往男孩儿额头上覆。如大部分蜜罐子里长大的高中生一样,孙婷也被父母养成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江溪冷眼看着她折腾半天,实在看不下去,才重新接了手。 等着浸了井水的棉布一到手,江溪那颗心却突然“啪”地声落了地,安稳了。 额头、脖子、腋下、膝弯,全部用棉布袖子细细擦过一遍,孙婷看着江溪有条不紊的动作,若有所思。 江溪却没注意到她的目光,视线落在男孩儿半敞开的衣领间,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成人手指的红印纵横交错,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她手顿了顿,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直到棉布捂热了,接着浸水绞干再擦,如此再三。 女大学生安静地蹲着看了会,转身就推门去了堂屋。 “小溪——” 江溪停下动作,抬起头来,孙婷伸手捉了她一直微蜷着的左手,问:“你的左手是怎么回事?” 糟糕,被发现了。 不怎么的,江溪心里其实并不太慌,只是微蹙着眉作若无其事状,摇头道:“没什么,方才擦破了点皮。” “姐姐……?”就在这时,仰躺着的男孩睁开了眼睛,他有一双琉璃般剔透的双眸,因高温烧得湿漉漉的,看人时显得格外温软,乖巧得跟平时的桀骜迥然相异,“是姐姐一直在照顾我?” “叮——恭喜宿主,多五日人气值,可要开启"仅对己可见功能"?” 仅对己可见? 高科技啊。 菩心草柔软的叶片轻轻搔了搔江溪的左掌心,她心里默念:“开启。” “姐姐?”男孩儿见身边照顾自己的姐姐直愣愣地坐着发呆,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男孩儿还没发育显得幼嫩的软音划过耳骨,江溪怔然回过神来,下意识露了个笑容安抚:“姐姐没事。” 到底是活了两世,这么小的孩子,对江溪来说就是隔了辈的,纵然是心如铁石,也忍不住对这无辜遭罪的男孩儿起了恻隐之心——何况,他还这么漂亮,漂亮得雌雄莫辩,年轻得不该提前知道成人的龌龊。 孙婷全然不知这男孩儿身上遭到的厄运,只为他的醒来感到开心,小玲几个更小的幼儿围了过来,“小哥哥醒了?太好了!” 一张张天真单纯的脸上,流露出的庆幸与喜悦是真诚而自然的。 江溪沉下了肩,那颗心重得她发疼。 也许是那一瞬间的压抑和落寞让躺着的男孩儿发觉了,他牵了牵江溪衣角,见江溪垂头看他,立时便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姐姐,不用为我担心。” 明明那么小…… 江溪眼睛发涩,不自然地起身借着清水绞干棉布,重新擦拭起来。 男孩儿羞涩地缩了缩身子,被江溪一声粗气的呵斥又停止了动作,只是看着她的眼里满是孺慕和感激。 微风中不知何处刮过一声叹息,江溪颓然地想起了那只兔子。 “呶,给——” 女大学生风风火火地出去,又风风火火地回来,冲过来时,就往江溪手里塞了一板东西,江溪垂头一看,就看到熟悉的“小柴胡颗粒”字样,猛地抬头:“哪来的?” 感冒药,虽说不太对症,可也有清热解毒的作用。 但这个地方,能得这药的——除了那群人贩子,不作他想。 女大学生嘴角咧出嘲讽,“关你屁事?” “怎么说话的?”孙婷扯着袖子要理论,却被江溪拉住了,她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人,薄衫裹不住玲珑身形,露出的一截腰肢上还泛着青红,走路时两腿迈动的姿势不太自然。 江溪不是象牙塔里长大的学生,皮囊下裹着一副成熟的灵魂,不过几眼就对女大学生的遭遇了解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发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用身体,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孩子换药? 女大学生一对上江溪的视线,就明白她知道了。 这个干净的,还没有被污染的女高中生,有着她嫉妒的姣好容貌,有着她嫉妒的天真,因这份纯真,连这些拍花子们都好好养着,从来不沾手碰一碰——而她这个破布烂鞋,却免不了被拖到暗处糟蹋。 “没为什么。” 女大学生无谓地说,见男孩儿眸中泛着的泪光,脸才有些发红,粗声粗气地说:“快兑水给他喝,免得病死了。” 江溪愣在了原地。 她心里翻起了巨浪,层层叠叠的浪花打着卷,卡住了她脖子,让她窒息,胸腔里那颗颠来倒去的心生疼生疼的—— 为什么? 为什么? 女大学生所为,与江溪从前的认知截然不同。 她内心滋生出无数疑惑。 “咔擦”一声,胸膛里好像有什么裂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授粉 ,最快更新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最新章节! 防盗章~感谢来晋-江-文-学-城正版订阅~  小铅对江溪的无视已经十分习惯, 还在试图说服江溪开直播之事,一路从咖啡店念叨回了租房。 空空的楼道里, 回荡着父女二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江母拎着锅铲从里面开门,怨道: “老江,今天可有点晚了啊。” “店里有点忙。”江溪嗅了嗅鼻子,笑嘻嘻地进了门,一边解头套一边问:“妈, 今天烧什么好吃的了?楼下就闻见味儿啦。” 天气还未转凉, 虽然咖啡店冷气开得足, 可顶着这么个厚重的东西在头上, 不亚于大夏天披棉被, 在外边呆不到一会就热出了满头汗。 “快去洗把脸, 别中暑了。” 江母心疼地看着在外忙了一天的闺女:“洗完手就出来吃饭, 一会该凉了。” 短短的小半月,租房里陆陆续续地添置了许多小东西, 江母打理得很用心, 房间整洁温馨。江溪洗完头,舒坦地伸了伸懒腰,才坐下来端碗吃饭。 江父喝着小酒,口中嫌弃着油焖大虾和东坡肉太油腻, 筷子却从心地拣个不停, 江溪看着父母口不对心地吵成一团, 笑成了一个两米八的大傻子。 这热热闹闹的, 又唾手可得的幸福,真好。 江母也坐了下来,给江溪拣了筷韭黄,才期期艾艾地说:“小溪,妈在家呆这么久了也不是个事,赶明儿出去摆个摊子挣点外快,你看……成不?” 江溪一愣,筷子停了下来:“什么摊子?” “早点摊啊。”江母生怕她嫌丢脸似的急急解释:“我们以前楼里那娟儿她妈,不也每天在做这个?我回头跟她取取经去。” “妈,早点摊得起早贪黑地干,那些没证的,还得随时随地被城管追,划不来,我不赞同。” 江溪摇头给否了:“再说女儿现在也能挣点,您要是实在闲得慌,不如开家淘宝店。” 她一边斟酌语句,一边道:“妈做的酱菜最好吃,要不……就卖点酱菜?打发打发时间也行。” “你这孩子,这哪能成?”江母一脸怀疑道:“酱菜这玩意,我们申市家家户户都有人做,哪里值当买了?” 江溪记得,前世在桑家荡的十几年里,她最想念的,就是老妈做的这一口酱菜了。只可惜不论怎么研究,都研究不出当年的那种味道。 甜口的,咸口的,辣口的,就算没菜,光拌着番,也百吃不厌。 “妈,”江溪抱着江母胳膊蹭了蹭:“妈您就试试吧,不信您闺女,难道还不信您自己这门手艺?” 制酱菜的手艺,江母向来很自豪。 当年住乡下时,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江二家讨的媳妇不仅长得标致,还能酿一手的好酱菜?但凡酱菜出坛,邻里乡亲的都爱讨上一点尝鲜。只是后来搬来了镇上,才渐渐歇了。 “成!” 江母被女儿一撒娇,豪气顿生,一拍桌应了。 江父闷了口干啤,看着这互相吹捧的娘俩,双眼皮的褶子陷得更深了。 不过开酱菜铺子的事还不急在一时,家里没电脑,江母又对这玩意一头雾水,先多酿点存着,再提其他。 江溪现在满脑都在人气值上打转,也就没多想,等回房拿着手机千度一番,这封闭十二年的土老帽才终于弄明白直播是怎么回事。 吃吃喝喝唱唱跳跳聊聊天,就有大把的土豪砸钱捧人。 【根据调查,宿主现在的颜值,足以吊打华外一切小花。奋斗吧,少女!】 小铅最近多看了日漫,颇有点热血。 江溪蹙了蹙眉,没搭理。 下了豆荚直播,随机点了个在首页飘红的主播视频进去,一进去就看到这个叫“木木”的主播掐着嗓发嗲,胸口那一对简直是人间胸器,尤其这木木还穿着低领深V真丝裙。 弹幕露骨得令人发指。 飞机火炮鲜花像是雨点一样降落。 仿佛噩梦重现,江溪发现,她那遗忘许久的过敏症又一次犯了。 密密麻麻的疹子,此起彼伏地从胳膊上冒出,她压下麻痒,“啪的”把视频关了。 【宿主现在连看到女人,都过敏了?】 【不是看到女人,而是看到所有露骨的性-暗-示。】江溪压下作呕的欲望,手机的白光照应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让人见之生寒。 【宿主这是病,得治。】 江溪没吭声。 【宿主不打算直播了?】 江溪良久才咬牙回:【播。】 她重新点开了豆荚直播,这回没从首页点,而是搜索了下唐谷的直播间,发现没有,想了想,又去微博搜了下,名字挺好记,“唐唐不是糖糖”,果然一搜就搜到了。 加V认证的美食博主,第一条微博就是今天的直播回放,点进去一看,讨论美食的评论几乎没有,反倒是被她出现那一段屠版了,评论过千,还有会员单独剪出动图, 江溪瞥了一眼就不再看,手滑进视频,发现也是豆荚,只是属于美食版块,直播间名字很逗趣:“今天你吃了吗?” 小铅看不明白这人类的打算,却不妨碍他用数据总结出答案;【宿主打算也做美食?】 江溪死不吭声。 小铅拿这个闷葫芦人类没办法,气闷得也不出现了。 终于得了清净。 江溪花了半夜时间将所有直播平台和分类版块研究一遍,到第二天一大早,就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溪溪早!” 陆远近来很勤快,此时正在擦咖啡店的玻璃门,老远就跟江溪打了声招呼。 江溪漾起一抹笑,“早。 “店长在吗?” “舅舅?”陆远挠了挠后脑勺,“我出门前,见他还在睡,现在恐怕还没起。” “狗犊子,又编排你舅呢?”程澄踢踢踏踏地穿了件polo衫走进,短袖下露出劲瘦的两臂,五官斯文,如果不听那一口一口的“犊子”,也是个大好的阳光青年。 “溪溪今天依然很漂亮。” 程澄吹了声口哨。 江溪被太阳照得眯起了眼:“店长早!” “说吧,一大早的,找哥哥什么事?”程店长恬不知耻地给自封。 丽丽在里面听得一阵发笑:“店长,溪溪可是我们店花,您别将人吓跑了。” “跑不了。”程店长双手叉腰作大茶壶状:“都别偷懒啊,不然扣工资!” 程店长扣工资这话一年没有千回也有百回,店员们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没听见。 “店长,可以进一步说话吗?” 江溪为了今天的对话,特意换了身黑色,试图压一压稚气。 程澄眯眼看着她:“成,里边来。” 嘴角的笑带了点坏。 江溪率先进了位于后厨的办公室,小小的办公室,沙发上胡乱地对着外套、报表,和隔了夜的……面包,江溪小心翼翼地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伸手示意: “店长,坐。” “说吧。” 程程当仁不让地坐下,翘起了二郎腿:“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江溪极少麻烦别人,此时说起还全身不自在,“店长可以把唐老师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她昨天给“是唐唐不是糖糖发了私信”,但一直处于未阅状态,想必这位大V平时并没有看私信的习惯。 正为难着怎么得体地拒绝手下得力干将,好不让小姑娘哭鼻子走人而为难的程店长愣住了。 怎么?不是要告白吗? 他将两条不那么长的腿收了回来,支在桌下:发闷:“就为这事?” 江溪眨眨眼:“就这事。” 姑娘无辜清纯的大眼睛让程澄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的龌龊。 他捋了捋头发,使劲摁下自己魅力不足的怀疑,竖起一根手指:“可以。就一个问题,你好好给我回答。” “我到底哪里不如唐胖子?” 江溪:“……” 【人类真是复杂呢。】 江溪心里默默为小铅点了个赞。 “罢了。” 程澄撸了撸自己不太旺盛的毛发,起身从满桌的文件里找了找,半天从下面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名片,名片上还不知沾了哪年月的污渍,递过去: “呶,就这——拿去吧。” 做得挺精美,“唐谷网络尖峰工作室”赫然纸上,唐谷的手机、球球号、邮箱一应俱全。 “晚上别打,那胖子晚上要孵蛋。” 江溪谢了一声,将名片摊平,小心翼翼塞入挎包,告辞出门,脚还没踏出门外,程店长又忍不住唤了一声: “哎,溪溪,你说,唐胖子哪里比老子强?” 程店长但凡爆出“老子“、“犊子”之类的口头禅,就意味着情绪不平:需招人泄洪。 然后不甘又自恋的程店长,就眼睁睁看着自家店里一枝花跟后面有狗撵似的……一溜烟跑出了视线。 MMP,好气哦! **** 江溪提早告假下班,先去宏图商厦一楼逛了一圈。 作为申市的地标性建筑,十三层楼高在大片的五六层里属于鹤立鸡群,连同底楼的专柜,也是化妆品里的战斗机。 国际大牌不算多,但艾奥、香奈儿这种覆盖率广的还是有的。 她近日来蹭的次数多,几乎每家专柜BA都认识她,尤其生了这么张脸,想不记得也难。 大牌专柜的BA素养高得多,就算这姑娘只蹭不买,看她进店,依然迎了上来: “小姐,您需要什么?” 江溪来前早做过功课,格外干脆,不一会就将工具搜罗齐了。 迪奥999,大红色口红,上镜气色极好。 普牌的眼线笔、睫毛膏,植村秀的泡沫隔离,纪梵希的九宫格蜜粉,再囤了一套lunasol的卸妆液,前几天打工挣来的钱全砸进去不说,还透支了五百的信用卡。 难怪常说女人钱最好赚。 江溪自嘲地想。 当然,即便这些,也远远不够,不过江溪仗着底子好,没打算一次凑齐,就先买了一点凑数。 BA原以为今天又得开天窗,在申市这个不够都市化的养老城市,大部分女人都习惯素面朝天地出门,买化妆品的少,买高端化妆品的更少,平日闲得打苍蝇玩,一天能做到的单子不超十单,江溪此行虽然不算阔绰,可也是一笔,蚊子再小也是肉,连送出门时的笑也比平时真心了许多。 江溪不在意BA前倨后恭的表现,拎着一袋化妆品,又回到了咖啡店门口。 正值六点不到,天还没黑透,路边的街灯却亮起了一茬又一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怀孕(二合一)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刘芸的指控听起来似乎无懈可击。 江溪却注意到她微微发颤的指尖, 人在紧张c激动或心虚时, 即便面上绷得住,也会在其他方面显露出来。 陈菁咬着唇,一双无辜杏眼儿这边瞧瞧,那边看看, 似乎拿不定主意。 “你——” 对于一向拿江溪当女神的孙婷而言,女神受辱, 怎么都得上前撕撸一番,可被江溪扯着袖阻止了,她摇了摇头:“等会。” “你确定不见了?地上c课兜, 不都有可能?”江溪慢条斯理,“东西不见,正常反应应该是, 啊,我会不会放别的地方了?会不会掉地上了?” “刘芸你上来就喊被偷,倒是很笃定。” 江溪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只觉得喉咙有点干。刘芸面色微动, 不等江溪继续说,直接道:“狡辩无用,项链是我看着菁菁放进去的, 出门前,还好好的。” “你们和好了?” 江溪觉得这些小女生的情谊, 还真琢磨不透。 陈菁眼神动了动:“芸芸跟我道了歉, 我们——” “说这么多做什么?”刘芸打断她:“偷没偷, 我们搜下包就行。” 如果江溪是普通的高中生,也许就会从了,可她不是,历练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是练出来了,刘芸眼珠子一动,她就知道,这项链可能还真的在她包里,要现在搜,她就是百口莫辩。 小小年纪,竟然这么恶毒! 江溪决定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 谁料侠女陆珠儿冒头了,她觉得江溪现在的性子十分对胃,正是我辈中人:“你说搜就搜?就算是警察抓人搜查,还得先申请个逮捕令c搜查令,刘芸,你这做法可过了。” “是啊,是啊,人现在又不是犯人,你要说搜就搜,那不是把人当坏人了?” 江溪决定先不出头。 卢皓在门口看着一班这场闹剧,心里不知怎么,揪了一下。 他这下也顾不得一二班的分界,直接进了门,站到江溪一边:“我相信江溪不会偷。” 江溪瞥了他一眼,卢皓更觉得自己就是那劈荆斩恶龙的王子,正轮到给公主依靠的时候,一腔少年英雄血整个沸腾起来了。 少年铮铮的架势,让江溪心中一暖,记忆 刘芸脸有一瞬间的苍白,似乎被卢皓站出来的事实打击到,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那就一起搜。” “从我开始。”她回到自己座位,唰地从课兜里将书包c课本拿出来,直到里面空落落的,而后将书包的各个暗袋一一打开,对着底下抖了抖:“成了吧?你们都看见了,就按照嫌疑的话,班里人人都有嫌疑,谁不愿意被搜,谁就是做贼心虚!” 小丫头片子还挺机灵。 江溪现在十分笃定项链一定就在自己书包或课兜里,而且必定是在浅层,抖一抖就出来的那种。 想一想,今天自己全程趴在课桌上,只有体育课的前半截离开了会,对方也只有这个机会来行这栽赃嫁祸之事。 正想着,刘芸却冲了过来,谁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粗暴,跟斗牛似的,江溪被冲了个趔趄,好险没跌倒在地,卢皓伸手扶了一把,被她躲了开来。 “哗啦——”一声,书包连着课本全部掉在了地上。 “你——”孙婷正要斥责,却发现全班同学的视线都落在了地上。 就在书包和课本杂七杂八的堆里,一点亮晶晶闪烁着所有人的眼睛——正是陈菁刚才丢了的项链。 “哇塞,大新闻。” 已经有同学偷偷拿出手机来录了。 江溪第一个看的,是卢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最想知道的,竟然是这个少年的反应——大约初恋,总是不太一样的。 可她失望了。 卢皓看着地面,少年狭长的单眼皮抽紧,瞳孔微缩,错愕c震惊c不信c茫然交杂,让他以至于只能呆愣地看着地面。 卢皓绝不愿相信自己喜欢的少女是一个偷窃犯,可项链又好端端在那,不容错辨。 一个生活经历浅薄而单纯的高中生,是极少会怀疑同龄人有险恶构陷的举动的,比起这人偷窃,被人构陷好似更加离奇。 “江c江溪,是不c不会偷窃的。” 卢皓强迫自己再说了一句,可微颤的语声,已经让旁人看出这少年动摇的心境。 江溪叹了口气,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叹过气了。 杀人时,没叹;逃跑时,没叹;可此时,却觉得心里有什么凝固的笃定的东西一点点地流逝,这感觉太微妙,让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种情况,要让一个人交付百分之百的信任,当真是强求了。 江溪忽略内心的一点失落,看着刘芸的洋洋得意,陈菁的目瞪口呆,伸手从裤袋里掏出了一个果6。 “那就报警吧。” 她干脆利落地拨号,顺道将听筒开了扬声:“这种小案件,报给警察处理就好。我们学校走廊到处都是监控,谁偷偷摸摸回来,应该一清二楚。再说,这项链谁经手谁碰过,想必都有指纹,验一验就知道了。” “哦,对了,还有测谎仪,警察叔叔可厉害了,一查就知道,是谁在搞鬼。” 江溪一言不合就报警的粗暴做派吓坏了刘芸,她眉眼间的慌张掩也掩不住。 “报c报警?不好吧?学校领导也不许的。” 江溪耸了耸肩,“有什么不好?抓小偷,本来就是警察的责任。” 江溪坦荡荡的做派一下子让人怀疑起盗窃的真实性,反倒是刘芸,慌张气短越来越掩不住,明眼人都看得出这里头有猫腻。 听筒内接通的音乐声响起,刘芸也不知怎的,猛地扑了过去,想夺了江溪的手机。 江溪早有准备,侧身躲了过去,谁料刘芸手甩得幅度太大,没捞着江溪手机,反倒将她鼻梁上的眼镜打掉了。 “啪——” 陪伴着江溪半个月的黑框镜蓦地摔在地上,碎了。 江溪精致漂亮到极点的五官,一下子无遮无拦地展露在所有人面前,皮肤白得如神山之顶最纯净的一抹初雪,半点不见毛孔,鼻梁挺翘,殷粉色唇瓣微微嘟起,可这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厚重刘海覆盖下的一双眼睛,像是上帝用点睛笔点过,世上最纯粹的浓墨点染不出这透亮,幽深,神秘,冷淡。 江溪原来有这么漂亮的吗? 一班的学生,大概有大半月没有见过江溪的真容了,被拐十几天,回来后江溪又一直戴着副黑框镜,跟谁都不往深里来往,所以不过一会儿,就不约而同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毕竟五官没变,只是皮肤白了一点嘛。 一白遮三丑,在这个大家都会上网的信息时代,男男女女大都知道点。 江溪头疼地捏了捏鼻梁,她怎么忘了,跟野蛮人是不能讲究礼数的。 黑框镜没法带,见周围同学“风轻云淡”地接受事实,江溪也决定不再为难自己,黑框镜戴久了,鼻梁也被压出了红痕,并不太舒服。 她并不知道,如果不是这个太郎头掩住了大半的灵气,恐怕大部分同学都会因为前后落差产生同样一个猜测—— 难道江溪失踪的十几天其实不是被拐,而是偷偷去了趟棒子国? 不过有点常识的也知道,整容从来都恢复得很慢,尤其浮肿,远远不是二十多天就能消下去的。 所以即便有人心底吐槽,也第一时间否了。 反倒是刘芸—— 她后来笨拙又激烈的表现有目共睹,一班的学生既然能考到重点班,除了单纯些,脑子还是十分好使的,宫斗剧也看了几部,心里顿时有了猜测。 老班赶过来,将江溪报警的行为拦了下来,作为校方,没有哪个领导愿意自己学校出学生构陷他人这种耸人听闻的新闻,连番安抚,甚至提出接下来高中的学杂费全免的优惠。 江溪是成年人,自然不会真的跟校方叫劲,见好就收,只是提了三个条件:一看全班同学看一遍监控,彻底让自己摆脱嫌疑。二刘芸退出一班,并记大过。三在全校师生面前,跟她道歉。 江溪此举看似是放了刘芸一码,让她不用去警察局蹲几天,可接下来长期的心理折磨,才是真正软刀子磨肉,不见血。 高中生虽然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可对道德瑕疵几乎是零容忍,刘芸接下来要遭受的,将是她本欲施加给江溪承受的:长期的孤立和冷暴力。 也许她在做之前只是想给自己的嫉妒和愤懑寻找一条出路,不曾想过这么多。 可江溪不在乎,她只知道,人吃哪家饭,就干哪家活,自己拉的屎,哭着也得自己吃完。 她此时碰到了另一项难题,有人将之前拍摄的视频,放到了网上。 “姐。” 江溪笑着朝她打了声招呼。 说起江家,不得不说起江家的这两个兄弟,大哥江卫国,小弟江爱国。 两人同出一个娘胎,偏偏大哥黑皮方脸阔唇,整个一憨厚老农民的模样,性子也确实老实巴交,但江溪的父亲江爱国,却打小就唇红齿白c人见人夸,长大了也斯文帅气,虽如今为着江溪这事苍老了许多,可乍一眼看去,也还是个体面的老帅哥。 来自父辈的基因,导致江如月与江溪从小就呈现出两个极端。 江如月像她爸,一个女孩子,皮肤黑就不提了,青春期冒了满脸痘,如今痘没了,痘坑还留着,方脸小眼大嘴巴,非但不漂亮,还丑得有些过,打小就是同龄们嘲笑的对象,就算是扮家家酒,她也只能扮那抢亲的强盗——没人愿当她新郎。 江溪呢? 就大大的不同了,白皮大眼樱桃嘴,她妈年轻时就是十里八乡一枝花,尤其江溪还特别会长,专捡父母好的地方遗传,导致最终的结果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打小,在脸这一块,就没几个能跟她打的。 江如月就比江溪大一岁,小时两家都在乡下,对门对面的邻居,经常在一道玩,可渐渐的,她就不爱带江溪玩了。 当谁还不是小公主呢? 跟着江溪,她江如月就永远只能是个洗脚婢。 那些个只会看脸的小男生扮起家家酒来,只会选江溪当新娘子,甚至为了当上江溪的新郎,事先还得打上一架。 及至后来江如月弟弟出生,江如月在家中的地位更是直线下降,她那个有些重男轻女的妈就更不将这长得磕碜的闺女放在心上了。 十几年下来,江如月是左眼瞧江溪的长相体貌不顺眼,右眼瞧她的娇生惯养不顺心,两人但凡碰面,不是互相挤兑,就是互不搭理。 小时好好的一对姐妹花,愣生生成了一对塑料姐妹花——大约连这个都不如,塑料姐妹情还愿意没事装点一下门面的。 “在外头这么久,可没少受罪吧?” 江溪掀唇,皮笑肉不笑:“姐,要不您也去试试?” “胡说什么呢?!”江母拍了拍江溪手手背,朝江如月歉意地笑笑:“月月,溪溪性子直,就是个嘴上没个把门,你可别介意啊。” 江如月嘴角抽了抽:溪溪性子直,所以她就活该受着喽? 受着吧。 江如月心里不大痛快,可自江溪失踪后就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却松出了些,嗫嚅着嘴到底没说什么风凉话,灰溜溜地去了厨房,帮她妈摆碗筷。 江溪本以为这次来又会受好一番奚落,毕竟他们如今过来属于“寄人篱下”,照江如月平时无事都要搅三分的性子,必定得想着法找茬。孰料这回“敌方”认怂,一时间竟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江母看得好笑:“妈以前不就跟你说过了吗?你月月姐她就是嘴巴厉害,到要紧时候,也还是关心你的。” 关心? 江溪耸了耸肩,没认。 小铅在脑中适时跳出来:“宿主,您初始值里有一分,可是江如月的哟~~” 居然会加浪荡的波浪号了。 江溪挑了挑眉,问起一开始就一直忽略的事:“按照欢喜的量值来看,我爸妈怎么说,也该有两百分吧?怎么才十?” 江溪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父母的信仰。 事实也确实如此。 小铅支支吾吾,半晌才讷讷道:“其,其实吧,阿心在你手心扎根成长时,就预先损耗了一部分的能量,这能量,也就是人气值。宿主的正确初始值其实是二百三十二。” 江溪默然无语。 她觉得,这棵草有点坑爹。 可再坑爹也只能咬牙认了,好歹多捡了一条命,能平平安安圆圆满满地陪在父母身边,对江溪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千金不换了。 当年被困桑家荡,被殴打c被凌辱,活得完全不像个人时,支撑江溪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不过是回家看一看—— 所以在千辛万苦地重回申市,反得了父母死讯时,江溪连一天都不想活了。 寒暄过后,大伯母就摆盘,招呼众人入座吃饭,按照当地习俗,江溪这是倒了灶头,霉运缠身,需要去去霉,囫囵着喝下一杯盐开水,江溪险些没吐出来—— 她很能确定,江如月躲厨房里,就是为了这一杯掺了不知多少盐的白开水。 江如月被她瞪得莫名其妙。 江母在旁眉头却忍不住松了许多,溪溪可能以为自己掩饰得好,可她这做妈的怎么会看不出女儿身上的变化?年轻人的活泼丁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暮气,而这种暮气江母只在那些历经沧桑的老人身上见过,心里越发疼得厉害。 在座谁也没问江溪在被拐期间究竟遭遇了什么—— 江父江母心里早就有了准备,自家水灵灵的闺女被那人贩子看上拐走,能囫囵着回来就已经是幸运了,其他的,也不强求。 江溪也无意向其他人展露自己的过去。 不论今生遭没遭罪,可那些记忆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记忆无法抹去,过去并非虚假。 就连大伯母这个向来小心眼的,也一声没提。要换成平时江父江母来,恐怕早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此时倒也晓得厉害,只心里嘀咕了几声打秋风的,每摆一盘菜,邀几句功,这事,也就过去了。 一顿饭在其乐融融里结束。 难题又来了。 大伯家也委实不大,比之江溪从前的筒子楼强不出多少,一室一厅的格局,江如月和江峰两姐弟平时都睡客厅的折叠沙发,用帘子隔开,现在多了江溪一家三口,她和弟弟只能去爸妈房里打地铺,将客厅让给江溪一家子。 当一切安顿下来,已近深夜。 江父大约是最近实在累得很了,寻到女儿心头那根弦就松了,沾枕就睡,呼噜打得震天响。江母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看了看一帘之隔外的女儿,见她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发上,也安心了。 江溪装作闭目养神,脑中却问起了洗髓液之事。 之前在商场,她不好细问,“这洗髓液莫非跟修真小说里的洗髓丸什么的一样,能伐经洗髓c锻炼根骨?” 小铅支支吾吾:“差,差不离吧。” “可能赠与旁人?” “你个棒槌。”小铅跳脚,“洗髓液金贵,阿心一辈子也就能挤出那么一滴,当是大白菜呢,还能今天给这个,明天给那个?” 哟呵,连骂人都会了。 江溪没有发觉,自回到熟悉的地方,伴在父母身边,她满身沉郁的暮气,正随时间一点点消散,性子活泼了许多。 “那就是不能给了?” 小铅没好气地回答:“除非你想那人爆体而亡。” 江溪这才死了将洗髓液给父母的心思,菩心草干脆,感应到她想法,直接从叶片渗出了一滴金色的液体,江溪张口就吞了下去。 黑暗中,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 江溪渐渐陷入沉睡,梦中一棵豆芽菜朝她张牙舞爪,热情招手,等她走过去时,叶片一卷,将她卷成了一个球,豆芽菜卷着球蹦啊蹦,蹦到一处断崖,直接一咕噜掉了下去。 江溪在失重里惊醒过来。 她摔到了地上。 天光微微亮,一抹鸦青透过窗帘,落在沙发前。江溪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股不知名的恶臭,就好像这辈子从没洗过澡的陈年恶臭,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熏晕过去。 就着一点微光,江溪看见向来白皙的手臂上结了厚厚的一层青壳,搓一搓,估计能搓出一缸的泥。 江溪蹑手蹑脚地从地上爬起,江母睡得不太安稳,抬脑袋迷迷糊糊地见一个人影往门边走,诧道:“溪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3.搞事 防盗章感谢来晋江城正版订阅 “妈,我在这儿呢跑不了。”江溪从卫生间笑嘻嘻探出头来笨重的刘海遮不住她灵动的眉眼江母一下子笑了。 “要六点了,再不出门可就晚了一会爸骑摩托送你去。”江父捋了捋袖子江溪脆生生地“哎”了声,知道不让他送肯定又得心里不安取了桌上的纸包晃了晃,这是江父方才去早点铺子买的。 “这我路上吃。” “哎,等等把眼镜戴上。” 江母匆匆出来江溪这才发现自己把行头落下了笑嘻嘻摆手,“谢了,妈。 申市临水,连迎面吹来的风都透着股潮热江溪抱着书包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一路随着摩托“突突突”前行。 申市一中位于毛葛镇东南一角,平时只有北门供学生进出,转过街角,学校大门遥遥在望江溪直接跳下了车摘下头盔还给江父“爸,送到这就行了,前面不好转。” 确实是不好转,这个当口,市一中门口停满了各色车辆,连找个下脚的地方都难。 江父将摩托停在路边,执意道,“爸就在这看着你进去,别迟到了。” 江溪知道,父母这草木皆兵的状态暂时是不会缓解了,心中涩然,头也不回地扬手,“那爸爸再见。”扯了扯书包带子,直接往校门口走。 江父直挺挺地站着,见人影整个消失在门背后,才揉了揉发酸的眼角,跨上摩托走了。 从大门进去,是一条笔直宽阔的林荫道,两旁种满了香樟,正值夏末,香樟浓郁的绿意一路蜿蜒到教学楼。高二教学楼就夹在高一与高三之间,到那儿需经过一个三岔路口。 学生们打打闹闹,呼朋唤友地走过林荫道,谁也没注意到,路边那平凡的黑框镜c太郎头是高二那个漂亮的年级级花。 江溪嘴角的笑意一直保持到三岔路口,才停了下来。 在去高二教学楼的必经之路上,一个少年安安静静地站着,寸头,眉眼清秀,一身规规矩矩的校服,白色板鞋,灰扑扑的校服套在瘦高的个上,竟也显得格外干净。 是卢皓。 他脸颊比江溪记忆里瘦许多,视线直直落在三岔路口,好像在等人。 “卢皓,一会老班点名,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啊。”江溪认出旁边吆喝着的那人,是卢皓的死党刘升升,他愤愤不平,“江溪这死没良心的臭丫头,回来也不知道给你打个电话,她不知道你这些天在外找人找疯了吗?” 江溪一愣,找疯了? 她以为 “小溪肯定是还没缓过来。”卢皓视线慢慢划过周围,没有,不在意地挪开视线。 刘升升啧了一声,“前阵子人失踪时,你见天的在外,连学都不上,老班和你爸妈那要不是我帮着打掩护,你早穿帮了。现在天没亮又来堵人,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上赶着的!” “晚上我带你双排。” 刘升升像是被掐了死穴,哑火了。 江溪经过时听得很清楚,她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扯了扯滑落的书包带,大步转进了三岔口,往里面走。 卢皓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女生剪到齐耳的短发,发质乌黑亮泽,显得发质极好。他摇了摇头,又继续等着。 早自习结束后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江溪将课本拿出来,高中课程对她来说有些吃力,许多知识点在这么多年里早忘了一干二净,短时间内的啃书本并不顶用。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期中考,考试成绩如果排在后面,极可能淘汰出去重点班。 孙婷偷偷看着身旁一直安静看书的同桌,敛去张扬的眉眼,戴着副黑框镜剪了短发的江溪像是短短时间内换了一个人,与桂市那个意气风发带着一群人逃出升天之人截然不同。 她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她们才是受害者,为什么在许多人眼里,一切都成了活该。 嘲讽,谣言,滚滚而来。 江溪她也会受到这些干扰吗? 孙婷很憋屈,憋屈得快爆炸了,可紧绷的情绪又好像被一根细线紧紧勒着,她试图向一脸云淡风轻的江溪学习虽然这并不太管用。 江溪当然不会太在乎这些闲言碎语如果她没有这棵草的话。 菩心草需要人气值调理,而她需要菩心草才能活得下去,于是周围这些活人的欢喜,就成了她救命的工具。 她不在乎,可她需要。 学生单纯,又不单纯,可要讨好起来,一块橡皮,一支笔,甚至一个不经意的微笑,好感就有了江溪也只需要这一点肤浅的,不那么深刻的好感值。 以她成年人的手腕,讨好这些人,简直是游刃有余。 一个上午,她就小赚了六个好感值都是附近的,小到递块橡皮,大到帮忙擦黑板,许多人诧异地发觉,经此一事,向来有些清高的江溪突然变得极为平易近人,虽说大半容貌被那该死的黑框镜遮了,可那发自内心的笑,却极能感染人。 学生大都没那么恶毒,即便混在一块说上几句闲话,那也是无心,偶尔被当事人听见,见江溪依然笑眯眯的,那点不好意思就一下子转换成了好感。 这是居高临下的一种施舍,大约是从前比自己优秀的学生突然走了下坡路,而自己却可以高高在上地施舍怜悯的一种好感。 江溪不在乎。 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不论基于什么样的好感,她都照单全收这都是命啊,谁会嫌弃? 平平淡淡的一周,就在江溪努力获得好感值与跟卢皓的躲猫猫过程中过去了。 这么短短时间,她统共得了将近三十个好感值相比较一个班五十人,总有那么几个出于某种理由的。顽固的c厌恶或者嫉妒者,是没办法“被招安”的。 “江溪,外面找。” 书桌被撞了一下,江溪沉默地抬头,镜片下沉静的双眸让刘芸看得一阵心悸,“看,看什么?又不是我找你。” “谁找我?” “卢,卢皓。”刘芸咬着牙,不知道为什么,在江溪的注视下,自己就乖乖地回答了。 椅子被“刺啦”一声推了开来,在安静的自习课里,划拉出一声尖锐的刮耳的声响。江溪拿了杯子到教室后面接水,刘芸莫名地看着她,“你不去?” 江溪手顿了顿,“不去。” 师太从门后经过,见刘芸杵在教室中央不动,露出了狼外婆般的笑容,她确实德艺双馨,可整人的手段也是经年累月的厉害,亲切招手道: “刘芸,来我办公室一趟。” “算你狠!”刘芸朝江溪龇了龇牙: “我告诉你,卢皓迟早是陈菁的,就你现在这样哪里配得上”她瞟了江溪一眼,露出轻蔑地眼神,可舌头底下的话,却被江溪一眼给吓得吞了回去。 讪讪出门左转往班主任办公室去时,还在想:邪了门了,怎么每回都不敢正面杠?! 江溪岿然不动。 孙婷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轻声细语道: “卢皓都来找了你那么多回,江溪你都不肯见。而且陈菁一直就对卢皓虎视眈眈,前天我还见两人在操场上聊天,你c你可千万想好了。” 她吞吞吐吐,却只得了江溪一个安抚的笑容。 江溪什么都没说,可孙婷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点悲伤,只是悲伤太浅淡,散在空气里一会儿就不见了。 “你” 孙婷欲言又止,放学铃却响了。 “别你啊我啊的了,傻孩子,这都不是你操心的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江溪朝孙婷笑了笑,拎着书包慢悠悠地往外走,夕阳的余晖洒下来,晒得地面一片金黄,天渐渐入秋,迎面吹来的风带了点凉意。 “小溪。” 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江溪无奈叹了口气,逃不掉了。 她转过头来,卢皓直挺挺地站在楼梯转角,一头板寸下,那双眼睛清澈若琉璃,正控诉地看着她,“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细碎的光影一下子穿过十二年时间的罅隙,重新落在少年白皙清秀的脸庞上。 江溪近来陆陆续续地听到一些消息,卢皓为她做了许多事。 她失踪这些天,卢皓整天晃荡在她失踪地的附近,托人查监控,找消息,一个重点班的学委,常年占据年级第一的好学生,连学都不上了。 江溪不是不震动的。 记忆里那个少年曾经傻乎乎地跟着她走过一条又一条的长街,穿过一排又一排的街灯,在无数个夜里偷偷摸摸跟着她,暗中护着她走过筒子楼前漆黑的巷道才离开。 所以在卢皓告白时,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就答应了。 造化弄人。 江溪轻轻眨了眨眼。 眼里的湿意消失了,快得好像从来没出现过,“卢皓,我以为你明白我的意思。” 卢皓的脸迅速发白。 正值下课,楼梯口上上下下的学生很多,几乎每个人经过都会向两人看一眼。 江溪瞥了他一眼,“跟我来。” 她率先下了楼,教学楼后有一排花圃,在这时间花圃通常没什么人,江溪找了个台阶坐下,身后是一排硬硬的砖石,抵在背心,让她瞬间有了安定感。 “坐。” 卢皓不安地坐了下来,一只手不自觉地扒拉着台阶下的一丛小草。 “卢皓,我们分手吧。” 江溪微微眯着眼,余光中一片火红的晚霞拉着夕阳,仿佛长长的火炬直坠下地平面,天渐渐暗了下来。 “为什么?” 卢皓意外的平静。 江溪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指甲掐着手心:“没为什么。” “是因为你之前的事?”卢皓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试图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看穿她,“我不在乎。”单眼皮,高鼻梁,少年初具雏形的轮廓已经有了一丝刚毅。 江溪摇头,“是我的问题。” 她将手心展开,“你看好了。” 少女的掌心,水豆腐般光滑,半点不见瘢痕。 卢皓莫名地看着江溪将手覆在自己手背,他垂着眼,耳朵尖渐渐红了。 渐渐的,他觉出了不对。 两人掌背相贴之处已出了滑腻腻的一层汗,江溪紧紧扣着他,竟把他手背一圈攥得生疼。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江溪原本白皙光滑的手上,冒出了一颗又一颗的红疹子,而且还有不断往上蔓延的趋势。 “你” 卢皓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以他有限的知识,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卢皓”江溪笑了笑,“我啊,这里有病,治不好了。” 她指了指心口,眼睛眯成了月牙儿,浑然不在乎地道。 前世十一年的凌辱,直到那老不死地跑来床上,成了压垮江溪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对男人起了生理性的厌恶。 除了江父,或性别意识较弱的幼儿,任何少年或者男人靠近江溪,都会让她过敏,严重的甚至会导致休克。 卢皓显然不明白。 江溪抬起左手,他下意识地攥住不放,见她面露痛苦,又唬得连忙丢开,“对,对不起。” “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江溪收回左手,抱歉地看着卢皓,“我们分手吧。” 这个在她梦中的少年,依然纯粹而干净,那么好,那么远。 这世上有人爱过剩,而她江溪,显然已经爱无能。 卢皓失魂落魄地往回走,江溪静静靠着身后花圃,左手颤着往口袋里掏却失望地发现,里头没有一支烟。 对了,她还没产生烟瘾。 “嗤” 一片昏暗中,花圃内传出一道低沉的嗓音,“小丫头,你这甩人的功夫,比我可高明多了。” 嗓音低沉,如世上最悠扬的大提琴穿过薄暮冥冥的现实,击碎了江溪的沉稳。 “谁?!” “油泡酥螺这个我之前介绍过了,大橙子的拿手绝活,奶味点缀其中不浓不淡,面得恰到好处。”唐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拈了一块放进嘴里,弹幕立刻被一堆“口水”刷了屏。 “你们来吃过?”唐谷看着屏幕,耿直地吐槽:“一般好吃?那是你们没口福,这家店店长懒得出油,下厨得看天气看心情,哪天你们赶上吃了,就知道了。” 弹幕一溜地“哀乐”“哀乐”“哀乐”以示抗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4.拒绝(二合一)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 生得十分好看,白,却又不是不健康的惨白, 整个皮肤通透得仿佛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 气色极好,虽然面无表情, 可光这么规规矩矩地坐着, 都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漂亮, 又精神。 可 就是有些奇怪。 黄师傅做出租车司机多年, 见过的人形形色一色各种都有,丑的美的,穷的富的,漂亮的不漂亮的, 可不论是哪个,出门都会尽力让自己保持体面,偏生这女孩特立独行, 一身的邋遢, 白t领子染上了黄渍, 袖口别出心裁地少了半截,连破洞牛仔裤都像是在泥里打过滚——与那干净漂亮的脸蛋,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摔跤了?” 江溪支着下颔, 沉默地看向窗外, 并未搭理黄师傅的搭讪。 前世她曾经回过申市一趟, 只是那时的申市对她而言,是一座巨大的空城,是无边伤心地,她满怀希望地来,又失魂落魄地走,最终直到死亡,都不敢再踏入申市一步。 十二年后的申市,和十二年前区别不大。 这座南方小城,从始至终都是步履悠悠,连带整个申市的人,都少了大城市的一份烟火气,行事作风带着十足的老年人做派,仿佛与时代脱节。 “没摔。” 江溪嗓音喑哑。 黄师傅半晌才意识到这闺女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那咋弄成这样的?回头老子娘该心疼了。” 江溪不能想,一想就归心似箭:“师傅,咱能开快些么?” 黄师傅爽快地“哎”了一声,换挡提速,油门一下踩到底,出租车箭似的地发了出去,如一尾滑溜的鱼,熟练地在城市明灭的灯火里穿行。 毛葛镇距离申市火车站约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江溪付完火车票和打的费,身上顺手牵来的钱,就不剩下什么了。 不过这种脏钱,用完也就用完了,江溪不大在乎,揣着兜里剩下的几个钢镚儿步履匆匆地往巷子里走。 夜色深沉,沿途只有昏黄的路灯,江溪的心里,如同煮了一锅水,随着时间渐渐沸腾起来。 转过巷子,一栋低矮的筒子楼就撞入了眼帘。 三层楼高,左右不靠,独门独户孤零零地立在夜色中。楼下连盏灯都没有,江溪习以为常地抬脚上楼,她家位于三楼的左转第二间,五十平的房子,一室一厅,平时连吃个饭都周转不开。 可即便是这五十平,也是江溪的父亲用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咬咬牙买的——亲戚朋友那借了三十万,七拼八凑地凑足了六十万,好不容易买了这套二手房。 地段不差,距离她现在的高中近,如果不是房子实在太破,依照这地段,价位还得再往上提一提的。 门内有灯。 江溪深呼了口气,“扣扣扣”地敲响了房门。 “谁呀?这么晚了。” 随着一道嘀咕,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裤衩光着膀子的陌生男人开了门。 江溪一愣,男人身后的女人探出了头,见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脸立刻拉了下来,扭了男人一把:“好啊,李全儿,你姘头都找上门来了。” 李全儿冤枉。 江溪有点懵,“你们是谁?原来住这儿的人呢?” 对门听到动静,也开门出来,见是江溪,吓了一大跳:“小溪?” “刘婶。”江溪下意识揪住了老邻居的袖子,嘴唇发白:“我爸妈呢?” 她不敢想象另外一种可能—— 老天啊,如果说这世上果然存在蝴蝶效应的话,江溪希望,一切的不幸,只降临在自己身上。 刘婶一脸惋惜,“小溪,你去哪儿啦?你爸妈前几天就将房子卖了,去外地找你啦。” ——房子卖了? 买房的女人警觉地看着她:“我们钱都付了,合同也签了,可不兴拿回去的。” 江溪心里明白,要在这么快时间内将一套房卖出去,必定是贱价中的贱价了,新房主必定是赚了大便宜,不过,“人没事就好。” 刘婶怜悯的眼神让江溪一阵不适,她知道这一带恐怕都清楚她被拐子带走了,流言蜚语不会少,房子迟早是要卖的。 江溪向刘婶借了手机,这回江父接的很快:“喂?” 熟悉的声音,穿行过十六年的时间壁垒,直直灌入江溪右耳。 刘婶看着这小妮子捏得拳头露出森森指节,也顾不得心疼手机,暗中叹息了声:这都什么事啊。 “爸,我回来了。”江溪轻轻地道,“我回来了,爸。” 江父难掩激动地“哎”了一声,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江母在旁,声音都变了调:“是不是溪溪?是不是溪溪?!” “妈——” 话音未落,刘婶就看着方才还一脸平静的少女突然无声哽咽,泪如雨下。少女线条柔美的侧脸,好似被痛苦狠狠撞击,皱成了一团浓郁的凄苦。 刘婶感到了微微的鼻酸。 她不知道,这是一个在孤苦中跋涉多年的灵魂,为过去而发出的一声凄怆的呐喊。 江溪哭得不能自已,好似那些暗无天日毫无希望的过去在这一场哭泣里,渐渐地消逝,最后化成一缕轻烟,蒸发不见了。 江母在电话的另一边也狠狠陪着哭了一场,两人用最快的时间买到了最近的一班车,连夜赶了回来。 到申市时,天才微微亮。 两方碰面,又是狠狠地哭了一场。 江父江母对刘婶刘叔再三道谢,对其收留江溪更是感激万分,临走时,包了一千的红包塞过去,谁料刘婶没肯收。 她摆手拒了:“街坊领居的,这么客气做什么?再说孩子受了那么大罪,我要是干看着,还是人吗?你们现在也难,留着自己用吧。” 刘婶目光落在对面关得死紧的房门上,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比起外面日新月异的房价,申市一直以来房价都涨得不多,尤其毛葛镇还是接近乡下的城镇,三年前六十万的房子就算正儿八经地出手,至多也就六十七八万,他们出手得急,四十万就盘出去了。 盘出去容易,再要回来,却不可能了。 三年来,亲戚朋友那借的三十万,按银行利息算,两人只还了五万多,剩下二十五万本金没还,盘来的四十万因到处托人帮着找孩子,短短十来天已经花去了将近十万,这样一算,扣去外债,剩下的也就五万了。 这世道,五万能做什么? 何况为了找人,江父江母的工作都辞了,本来收入就不高,年纪又大,再重新找活也难。 不过,“人回来就好。” 江父拍了拍江溪的肩膀,这个木讷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在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回来就好。” 跟世上千千万万的老父亲一样,江父向来讷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可在江溪重新站在他面前时,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了。 “小溪,我们先住大伯家,等爸爸找到新房子租了,再搬出去。” 江溪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江母知道她向来不爱去大伯家,安慰道:“也没几天,你大堂姐的脾气就那样,咱们忍几天就搬出去,啊?” “好。” 江溪搂着江母的手臂,撒娇似的摇了摇:“那等搬了新家,我要吃妈烧的红烧肉,板栗烧鸡,还有油焖大虾” 江溪唧唧喳喳的说着,雀跃的快乐感染了两人,江父江母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欣慰地想:看来囝囝这回是没受什么罪。 房子卖得急,许多大件都跟房子一起折价给了新住户,江父江母的行礼打包好,全部送去了大伯家,此时去也是方便。 不过—— 江母心疼地看着江溪,刘婶女儿比江溪矮,骨架子极小,同样的一条及膝裙,穿到江溪身上愣是成了超短裙,肩膀c袖子都窘迫地贴在身上,就这么去大伯家,指不定会被娇娇嘲笑。 江母是万万舍不得江溪受一点儿委屈的,打发了江父先去安排,自己就拉着江溪去了附近的商场: “走,妈先给你挑两件衣服,我女儿这么漂亮,可不能委屈了。” 如果换成以前的江溪,那自然是千肯万肯,甚至还得哄着江母再掏出点钱来买别的,可她不是当真不晓事的高中生,很清楚家中如今的状况,摇头道: “妈,不用了,我就穿以前的得了。” “不行。”江母执意,“妈现在也想开了,钱这东西它就是王八蛋,抠着省着都没用,该没还是会没的。” 江溪拗不过她,笑嘻嘻地抱紧了江母胳膊:“那妈一会可不能怪女儿浪费。” 江溪心里头暖得好像有轮太阳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地在对她发散热力,只觉得四肢发软,心头滚烫。 正值季末,商场里到处都在清仓打折,冷气开得足,江溪江母蹭着免费的空调,一时间谁都不急着走,干脆上上下下逛了个遍。 江溪个高腿长,天生的衣服架子,还长了副好脸,只是近来瘦得几可见骨,脸上的婴儿肥去了,看着有些伶仃,可即便如此—— 百多块的快消品,她也能穿出万把块的高级感来。 每逢她试过的衣服,店内总有其他顾客一眼看中,排着队等试等买,大大带动了该店的销售额。 江溪没去逛奢侈品店,甚至略上档次一些的牌子也没去,最后选了两条裙子,一件t,一条磨边淡蓝牛仔裤,结账时,营业员甚至殷勤地给了员工折扣,并热情邀请她下次再来。 四件东西,统共花销不过六百块,江溪很满意。 江母却不太满意。 做母亲的,绝不愿看孩子被拔苗似的长大,更愿意他们按部就班地成长,江溪突然这么懂事,江母不可能作其他设想,只当是女儿在外受委屈了。 “妈,”江溪无奈地揽着她往外走:“别多想了,女儿就是没看中。” 她现下哪还有心思去买买买,脑中“叮叮咚咚”响起了美妙的提示音,跟炸烟花似的,一阵又一阵。 “小铅,怎么这时候爆人气值了?” 照理,送去警察局时,才该爆的。 小铅难掩喜悦地“点点点”,“家长们来接了。” 江溪顿时明白过来,家长们来接小萝卜头,这桩事才算了了,有些实在小的现在也该回过味来了。她温柔知心大姐姐的人设不崩,又有救命之恩的加成,变成信仰也不出奇。 “统共多少?” 江溪一心两用,一边听江母唠唠叨叨,一边问小铅。 小铅这回答得很迅速,显然对她这一趟“差事”办得极其满意:“九个信仰值,三个欢喜值,统共九百一十五,加上之前的四十四,等于九百五十九,扣除预支的三滴解忧露,三百翻倍六百,还剩三百五十九。” 这一趟富贵险中求—— 江溪愣是给自己多挣出了一年的时间,值了。 “还有一个好消息。”小铅卖关子,铅印字刷刷刷地在脑子里跳芭蕾,“你这案报得好,警察们趁机将窝点里的犯人一网打尽,顺藤摸瓜一路下去,桂市的好几个拐子窝都给连锅端了。” “所以?” “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你会多出一份功德金光。” 江溪不以为然,小铅的兴奋却到现在还没降下来,只道:“按照菩心草宿主侍养守则,第一次获功德金光,将得洗髓液一份。” 洗髓液? 江溪前世没少看各种少女漫,立时明白了这是个什么玩意。 厉害了,我的草。 她面无表情地想。 江父想到上礼拜周末自己在旁边看了一天的心酸劲,便免不了嘟嘟囔囔的,江溪最怕他这样黏糊,忙不迭摆了摆手: “爸,您老放心,您不来,我不走,乖乖回去,别在外边傻等了,啊?” “瞎贫。” 江父瞪她,“要是干得累了,咱换别的法子,总有办法的,啊?” “成成成,爸您就别在这了,一会耽误事。” 好不容易将人劝走了,丽丽半推着门探出头,朝远处“突突突”跑走的摩托车踮脚看:“小溪,这你爸?老帅老帅的。” 江溪弯了弯嘴角:“是啊,就老是磨磨唧唧的。” 她嘴里说着嫌弃,面上的得意劲儿却掩也掩不住。 丽丽挠了她一把:“得了吧,别在姐面前炫耀,知道不?” 丽丽她家不在申市,是川地那边过来打工的,说话有股川妹子的爽利劲儿:“你别说,你这一家子的颜值可真是高,难怪能生出你这小模样来。” 江溪猫腰躲过了丽丽的“禄山之爪”,笑嘻嘻直起身:“那是,丽丽姐我先去换衣服。” 换上布袋熊样的裙装,带上萌萌的熊耳朵,江溪整了整发套,确保不会随便掉下来,对更衣室前的穿衣镜眨了眨眼睛,觉得今天蹭的妆容非常完美,才又出了更衣室。 咖啡店还没正式开门,后厨已经披着白大褂带着厨师帽有条不紊地忙开了,奶香和蜂蜜味混合着渐渐弥散开来,整间咖啡店都好像被唤醒了。 店员们插花c整理桌椅,一切都忙碌而有秩序。 江溪深吸了口气,决定去前厅帮忙。 丽丽和彤彤几个在躲懒,脑袋凑在点餐桌前不知在看什么,惊叹个不停。 “你们看什么呢?” 江溪理了理桌上的仿生花。 “小溪,你快来看,”彤彤一抬头就招手让她过去,“你本地的,看看这是不是市一中的校服?” 江溪凑过去看了一眼。 丽丽那华兴手机正播着一段视频,看得出拍摄之人手法很业余,镜头一直在晃,画质十分感人,人脸被打了马赛克,声音有点变调,可江溪仍然一眼认出来,正是前几天跟刘芸起冲突时被人拍下的一段。 视频里自己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就报警吧。” 丽丽顿时拍了下桌,劲儿大得让旁边的收银台震了震:“这姑娘贼溜!”彤彤眼巴巴地看着她:“怎么样?是不是你们这市一中的?” 江溪面色未变,笑嘻嘻就给否了:“不是,虽然有点像,但申市一中的袖口这里还绣了个校名。”她比了比短袖,说起谎来跟喝开水似的,大眼睛里一片诚挚。 “这视频哪来的?” 丽丽往上滑动了下,江溪看着上边耸人听闻的标题颇有些无语: 写帖子之人颇有才,全文知音体混合天涯体,一看就是多年混迹天涯的高级网虫,将冲突过程描述得绘声绘色c跌宕起伏,再附上似乎可信度极高的视频,上传到了天涯论坛,一下子引起了各方关注,点赞和回帖量节节高升。 江溪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将自己被人肉出来,未成年的事一曝光,她这咖啡店的活儿就给搅黄了。 视频已经放到刘芸节节败退,江溪眼镜掉在地上,丽丽看得两眼放光:“这小姑娘不得了,你瞧瞧,从头到尾,连个腔调都没变,光看着那坏丫头瞎蹦跶,就她,那怎么说来着就那周什么说的。” 江溪好心地帮她接了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对,对,就这句!”丽丽拿着手机一顿按,“我也去点个赞,回两句。” 江溪默默地看着底下回帖,一律“嘻嘻嘻”“哈哈哈”,还有各种“知情人士”在混淆视听,纷纷表示这校服就跟自家哪里哪里的学校一样,一下子四面八方都好像出现了“她”的同学。 也有套话楼主的,楼主直接回绝: 底下已经有怀疑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5.探班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一个陌生的, 能让人感觉到压迫感的男人。 江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我甩人, 您看戏,这行为不大厚道吧?” “我以为, 这里是公共区域。” 男人懒洋洋地靠向身后的台阶, 长腿伸展开来,几乎抵到教学楼的墙壁边沿, 一只手搭在弓起的右腿上, 指尖烟火明明灭灭, 他掸了掸烟头, 有些漫不经心: “丫头,下回甩人,记得找个没人的清净地方。” “谢叔叔指点。” 江溪怒极反笑,鬼个下次。 男人好像被这一句“叔叔”吓得不清,咳了一声, “真淘气。” 语声带着天然的轻佻, 偏又不让人生厌—— 可这绝不包括江溪。 她无意在一片深沉的昏暗里与一个陌生男人接触太久, 脚步顿了顿, 抬脚就离开花圃所在范围顺着小路要往外走, 身后传来一声, “等等。” 男人站了起来, 高大颀长的身躯, 带着成年人绝对的爆发力度, 江溪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 声音发紧,“什么事?” “教导处怎么走?” 声音近在咫尺,暧昧的气流滑过江溪的耳垂,她猛地抬起头来,却只看见这人扬长而去的背影。 高,瘦,与卢皓少年般的纤细感不同,这人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衬衫,下摆塞入西裤,贴身的剪裁包裹出两条逆天长腿,露出一截脚踝,脚下蹬着一双棕色的漆光皮鞋。 这是一种与申市格格不入的摩登。 江溪捂着被吹出来的鸡皮疙瘩,转身走了。 江父早在校门外等着,江溪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打消他天天车接车送的行为,最后只能配合做一个乖女儿。江父念叨着将外套给她披了,带上头盔,正值下班高峰期,摩托车穿行在车流中,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家。 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江溪就醒来了。 江母下好面条来唤人时,发现女儿已经趴在书桌上背了很久的英语单词,她想起昨天半夜上厕所时女儿房间里还亮着的灯,顿时心疼了。 “妈,什么味,这么香?” 江溪皱了皱鼻子,江母将面条端来,“昨天的鸡汤还盛了半罐,你不是不爱喝白米粥嘛,妈就给你下了面,来,尝尝。” 江溪跟兔子似的跳了起来,“我去刷个牙。” 刷完牙,吃过爱心鸡汤面,江溪提出要出门,今天周六,学校应教育部政策,取消了补课,让学生们自主在家学习。 江母征了怔,“要不妈陪你去?”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江溪,孩子们都不爱大人跟着。 江溪被她这一眼看得鼻酸,可心中又另有打算,自然也不同意江母跟着,“妈,我这是跟几个同学一块约好的,你跟着算什么事。我们就去华星书店周边逛逛,你放心啦,我们哪儿都不乱去。” 好说歹说,江母终于应了。 江溪回房换衣服,等要出门时,又被江母匆匆追上了,她一把塞了个冷冰冰的东西过来,“溪溪,这是爸昨天给你买的,你有事给妈打电话。” 江溪一愣,垂头看去,竟然是今年新出的果6。 这么小小的一块方砖,市价六千多,江父以前要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挣到——而他现在,还是个家里蹲。 “你爸说,你们学校许多人都用上了,我们家溪溪可不能比别人差。”江母笑着骂,“这不,昨天一早就带回来了这个,不过妈怕你转了心思没给你,既然你今天要出门,就拿着吧。” 江溪握着果6冷冰冰的机身,闷闷地“恩”了一声。 “爸呢?” 江母一脸兴奋,“你上回一同救回来的人里面是不是有个叫顾,顾什么来着?” “顾云飞?” 江溪一脸茫然,这跟那小孩儿有什么关系。 “对,就这个名字,前几天顾云飞他爸打了个电话过来,说给你爸在镇政府食堂找了个工作,就负责记记菜单c买买菜,活轻省着呢,这不,今天一大早就上岗去了。” 顾云飞他爸? 江溪想到当时顾云飞身上的那套衣服,顿时了然了。 看来是个有点门路的,能查到她家电话,还千里迢迢的就帮他爸解决了工作问题——这工作选得极为恰当,没有太超出,很适宜。 顾云飞父母显然也是事先对她家做过一番调查的。 江溪对一命之恩交换江父一个工作之事接受得极为坦然,反倒是江母有些讪讪,他们是受着知恩不图报的教育理念长大的,骨子里还残留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温厚淳朴。 “他们也太客气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江溪手中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果6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顾云飞的嗓子穿过听筒,“江姐姐?” “恩,是我。”江溪应了一声,“我爸的事,替我跟你爸说声谢谢。” 两人聊了一会,顾云飞才期期艾艾地说,他过几天就要出国了,“江姐姐,你可不能忘了我。” 江溪握着话筒,恩了一声,“不忘。” 等到挂电话,已经将近九点,江溪急急忙忙地将手机往挎包里一塞,跟江母说了一声,就匆匆出了门。 她并没有和同学说好。 江溪将黑框镜往包里一塞,来到上次剪头发的孙师傅这里,孙师傅显然还记得这个行为古古 怪怪的女高中生,“丫头,剪还是洗?” “不剪也不洗。”江溪反射性地挂上了乖巧的面具,“师傅,我想买顶假发,您这有吗?” 市中心的饰品店应该也有,可那距离太远,江溪没打算去。 “有,有,丫头你要什么样的?” 孙师傅拿了好几顶出来,江溪一眼就相中了一顶大波浪卷的,“师傅,就要这个。” 深栗色,在灯光下泛着浅浅的色泽,比黑色跳脱,比金色低调,大波浪的卷度,柔柔地垂在腰间,气质一下子就成熟温柔了许多。 孙师傅看着这闺女熟练地将假发往脑袋上套,不一会就卡好了,围着她“啧啧”绕了一圈,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成熟了点。” 他以为江溪是头发剪坏了,来买个假发临时戴戴的。 “我们学校排话剧,都得用这种大波浪的。”江溪淡淡道,“师傅,多少钱?” “八十。” 江溪砍到六十五,熟练地付钱出门,一路走到苍蝇巷的最里边,那里杵立着一家破破烂烂的小店面,店里只有一个干瘦的店员,江溪压低了声音,“前儿付了定金来拿东西的。” 这是一家杂货铺。 明面上卖些南北杂货,可老板不大一样,他手头有活儿,平时会私下接点□□的活计,江溪前世混过一阵,撬锁开车全在这一片学的,会些行话,聊几句就肯办了。 店员知道规矩,什么都没问,江溪付了剩下的五十,捏着纸包就往外走,走到巷子外,上了附近的公交一路往镇中心去,才将纸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这是一张身份识别卡,正确的学名,应该是华国人人手一张的身份证。 除了年龄,跟江溪原来手里有的一模一样—— 这张证件上,江溪满了十八岁。 江溪顶着大波浪,穿着蓝底碎花裙,蹬着米白细带凉鞋,去商场化妆品专柜转了一圈,等再出来时,整个儿已经完全变了样。 她原来那张脸是明艳张扬的,可经专柜ba描摹过后,眼线微微下垂,拉出无辜的猫咪眼,嘴唇微微上翘,斩男色上唇,整个儿就是一乖巧又单萌的软妹子。 江溪本身的气质偏冷偏硬,可她惯会做戏,扮起萌妹来毫不违和,凭着刷脸,很快就在一家客流量极大的咖啡店找到了兼职—— 她迫切需要这份兼职。 每周六每周日全天,一天一百五,日结。 今日拍花子们的窝里斗,是江溪一手挑起的。 这世上的男人,耳根子最软之时莫过于床榻之上。 尤其共同享用一个女人,自然而然就会起比较的心思。男人的雄风,关乎最要紧的脸面威严,半点轻慢不得的。钟慧尔被叫去时,只需言语挑拨两句,今日做猫,明日扮狗,就能让这面和心不合的两人起了龃龉—— 从而演化成一场全武行。 何况能做拐子的,良心按斤论两称恐怕是负的,交情莫逆那简直是说笑,分赃不均反倒是常有。尤其江溪还注意到,这叫成哥的领头人性子跋扈,常常对底下人呼来喝去,而另一个虎背熊腰的陆哥据说是与成哥一同入的行。 成哥拿得最多,偏生又没什么人格魅力,底下人恐怕早就牢骚满腹。 钟慧尔在其中,只是充当了一把火,将这潜在的矛盾迅速激化了。 陆哥被挑逗得心思活络起来,言语行动中流露出不服管教,成哥又是个暴脾气,一点即燃,两人起冲突简直是天经地义。 大贵与老乡阿西一人一边,试图撕撸开打得正酣的两人,奈何气力不及,反倒乱成一团,也被扯入了战团。刘美娟趿拉着拖鞋跑出来,神经质地大吼大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6.压戏(一更)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溪拨着手心软绒绒的叶片, 等着铅印字继续。 “欠一百, 还两百。” 江溪有点牙疼。 人气值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她要怎么去取得那么多人的喜欢?自己又不是人民币,还能人见人爱。 前世被困在鸟不拉屎的山沟沟多年, 江溪都没一根绳子吊死自己, 全因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铁律, 此时也是债多不愁, 只想着先逃离这个贼窟再说。 耳边孙婷轻微的呼噜声听得人心烦, 江溪转了个身,默默闭上了眼睛。 良心 良心这东西,在很多时候,能少一点还是少一点。 江溪不愿去看孙婷的脸, 可不知怎么的, 心底沉甸甸地好似系了块石头, 压得她一阵阵地喘不过气。 江溪又翻了个身。 堂屋外的打牌声此起彼伏, 对于这些拍花子们来说,除了每半月一次与下家交涉的工作外, 其他时间大多是无所事事的。 迷药的劲渐渐上来, 江溪微阖着眼皮, 默默地想着心事, 人还未睡熟,大门便被人“哐啷”一声从外推了开, 一个黑影踉跄着被重重地推进来, 伴随着一声呵斥的哩语的, 摔在了江溪身旁的草褥子上。 江溪蓦地睁开了眼睛。 夜深沉,只有门缝透出的一点微光。 方才的黑影蜷缩成了一团,身子微微发着颤,若非沉重的鼻息还昭示着生命的迹象,整个人便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即便是吃了“加料”的稀粥,依然有几个孩子被这动静吵醒了。 他们习以为常地朝江溪那边看了一眼,又翻个身继续睡去了。 在这朝不保夕的地方,没有人能有多余的善心去分给别人——即使一个个还是纯真的孩子,也都被惶恐和不安过早地催熟了。 按理,在江溪十几年过去的黑暗里,这一段回忆实在微小得不该被铭记,可她却发现,自己记得很清楚。 她很清楚这被推进来的是谁,一个十来岁本该还在上初中的男孩儿,脸盘精致漂亮得跟尊洋娃娃似的,只是性子极为桀骜,不服管教,经常被那群拍花子叫出去单独教训。 不用说,这小孩必定是又在外被狠狠训了一顿,恐怕又得趴上好几日不能动。 江溪收敛了那少得可怜的良心,正要重新闭上眼,鼻尖却传来一股熟悉的麝香味—— 如果她还是前世那个懵懂的高中生,恐怕是闻不出来这什么味儿的,可江溪并不是。经历过那段黑暗的日子,她太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了。 这是万恶之源,是男人的孽根。 江溪想到就作呕,一时被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得动弹不能:这小孩儿竟然是被 畜生。 江溪暗骂。 以前想不明白的细节,一下子通了。 难怪每次被教训回来,这小孩儿都得趴上好多天起不来。 这世道,常常能比想象中的险恶更险恶。江溪浑身发寒,心里明白自己能在这安安稳稳地呆着,还得亏自己是个雏,也难怪刚进来时那女拍花子让脱衣服检查,一个相貌姣好的雏儿能卖上好价,算是上等的好货,这些男拍花子不会碰。 江溪沉默地闭上眼睛,心里翻滚得厉害。 迷药的劲上来,她终于撑不住,渐渐睡死了过去。 江溪是被一阵敲盆的声响吵醒的。 在这里,当然没有什么刷牙洗脸的讲究,除了被送出去的前一天能得件干净衣服,洗涮个干净,其他时间,大家都是蓬头垢面的。 江溪起身领粥时,还往旁边看了一眼。 小男孩依然蜷着身子,生死不知地躺着。 派粥的换成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方脸厚唇,一副憨厚相。 江溪知道,这青年是被同村人拉来的,头一回干这行,良心还未泯。 前世也是这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自己一码——今世逃出去的关键地方,还得落在这青年身上。 四男一女的拍花子里,也只有这个青涩的青年,还没被完全腐蚀。 她看着这方脸少年,将瓷盆递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道:“小哥哥,我饿得厉害,能多打一点么?” 纵然江溪脏得跟泥里滚过的,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依然透出一股子灵气,青年不禁回想起家中尚幼的小妹,手里的颠勺多抖了一下,半满的瓷盆立刻就满了。 江溪抿了抿嘴,嘴角的梨涡一闪而过:“谢谢小哥哥。” 她确实是“不安好心”,拍花子们是不允许单独与哪个“货物”多接触的,以免产生了不必要的感情不是,为今之计只有自己创造机会。 稀粥多喝了得上厕所,去厕所就得经过堂屋,这里人轮班的次序她早摸熟了。 早饭由这叫“大贵”的青年派,意味着今天白天得由他和他同乡守着,但昨天他同乡和那两男一女在堂屋打牌打了一夜,铁定要躲懒去睡大觉, 那堂屋里必定只有这青年。 江溪打定主意要借着喝稀喝多了上厕所的机会,与这大贵多套套近乎,能游说成功最好,不成相信那大贵也不会告密。 堂屋的门关着,大白天光下,整间屋子整个透出股阴森可怖来。 大贵一个人窝在长板凳上沉默地撸着豆荚,中午美娟姐要炒毛豆吃,他剥得很认真。 可不一会儿,那东边屋里那最漂亮的“上等货”就出来跑一趟厕所,每次出来,还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大贵觉得有点 说不出来的怪。 第四次的时候,这“上等货”趴到大贵身旁的八仙桌前笑着问:“小哥哥,你剥这个做什么?” “吃啊。” 大贵觉得这城里的姑娘估计是没见过毛豆,认认真真地介绍了一遍。他从前没怎么与女孩子聊过天,浑身不自在极了。 “好吃吗?” 江溪笑嘻嘻地问。 “好吃,下酒菜。”大贵想到这女孩儿早中晚三餐的稀粥,沉默了。 江溪起这个话头,也不是真为了讨论毛豆好不好吃,笑盈盈的脸一收,立刻就显出十足的落寞来,她有一双含情的眼睛,做足了可怜相时,是真可怜。 “我以前在家里最爱吃青豆子我想家了。” 眼见大贵露出警惕的眼神,江溪话头一转: “小哥哥,你到外面打工,也想家吗?” 大贵立刻就被这熟悉的话题安抚了:“想,怎么不想?只是我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爸妈年纪都大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总得扛起这个家,老家人说外面钱赚得多,我就跟着跑出来了。” “小哥哥真了不起。” 江溪赞叹道。 大贵看着眼前少女懵懂好奇的眼神,只觉得脸臊得慌。 这钱来得脏,他知道。 江溪见他神色,就知道:时机来了。 “小哥哥,想不想摆脱这里?”她问得很小声,黑白分明的眸子凑近看,有股子神气活现的机灵劲。 大贵点点点头,连忙又摇摇头。 “小哥哥,我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江溪手指绞成了一团,肯定地点点头:“你是个好人。” “小哥哥,难道你就没想过以后?这钱,拿的亏心不说,要是哪天一个运道不好进了局子,你弟弟妹妹们到时候该怎么办?” 江溪知道,光靠那一点点怜悯心,是不够的。 就算是大贵这样的人,也有自己的盘算。 大贵撸豆荚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并不是傻子,江溪说的,他以前也想过,可人嘛,过一天算一天,总忍不住起侥幸心理。 江溪直接点出来,大贵背脊发凉,好像那吃牢饭的一天真的到了,跟着话头发慌道:“那,怎,怎么办?” 这贼窝,他妈进去容易,出来难啊。 江溪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致命的关键点:大贵的底细,对方是清楚的。起码他那个同乡清楚。 成气候的人贩子团伙都是有严格的规矩的,上家下家连成一条龙服务,谁敢背叛组织,组织就弄他全家。 大贵不敢冒着连累家人的风险帮她,更不能帮她弄一个代步工具来,像前世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算是极其出格了。 江溪觉得自己再一次进入了死胡同。 江溪先去了趟厕所。 大贵趴在堂屋内的八仙桌上打瞌睡,接连两天的守夜让这个年轻小伙也撑不住,听到动静撩眼皮往外看,见是江溪,不知小声咕哝了句什么,转个脑袋又沉沉睡去了。 江溪知道,她前阵子每天大半夜按时定点地跑厕所——起作用了。 大贵必定只当她这趟也跟平常一样。 江溪轻手轻脚地绕过八仙桌,来到楼梯转角,进了厕所。 车钥匙和地图还被塑料袋一层层包着,好好地浮在了抽水马桶的水箱里。 江溪伸手就捞了出来,轻轻地撇开袋子,将钥匙地图并十来张大团结揣兜里往外走,经过八仙桌时,还往大贵那瞥了一眼。 大贵睡得正香,鼻鼾打得是抑扬顿挫c酣畅淋漓——显见是累得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7.暴露(二更) ,最快更新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最新章节! 防盗章~感谢来晋-江-文-学-城正版订阅~ 男人懒洋洋地靠向身后的台阶, 长腿伸展开来, 几乎抵到教学楼的墙壁边沿, 一只手搭在弓起的右腿上, 指尖烟火明明灭灭,他掸了掸烟头, 有些漫不经心: “丫头,下回甩人,记得找个没人的清净地方。” “谢叔叔指点。” 江溪怒极反笑,鬼个下次。 男人好像被这一句“叔叔”吓得不清, 咳了一声,“真淘气。” 语声带着天然的轻佻, 偏又不让人生厌—— 可这绝不包括江溪。 她无意在一片深沉的昏暗里与一个陌生男人接触太久, 脚步顿了顿, 抬脚就离开花圃所在范围顺着小路要往外走,身后传来一声,“等等。” 男人站了起来, 高大颀长的身躯,带着成年人绝对的爆发力度,江溪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 声音发紧,“什么事?” “教导处怎么走?” 声音近在咫尺,暧昧的气流滑过江溪的耳垂, 她猛地抬起头来, 却只看见这人扬长而去的背影。 高, 瘦,与卢皓少年般的纤细感不同,这人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衬衫,下摆塞入西裤,贴身的剪裁包裹出两条逆天长腿,露出一截脚踝,脚下蹬着一双棕色的漆光皮鞋。 这是一种与申市格格不入的摩登。 江溪捂着被吹出来的鸡皮疙瘩,转身走了。 江父早在校门外等着,江溪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打消他天天车接车送的行为,最后只能配合做一个乖女儿。江父念叨着将外套给她披了,带上头盔,正值下班高峰期,摩托车穿行在车流中,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家。 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江溪就醒来了。 江母下好面条来唤人时,发现女儿已经趴在书桌上背了很久的英语单词,她想起昨天半夜上厕所时女儿房间里还亮着的灯,顿时心疼了。 “妈,什么味,这么香?” 江溪皱了皱鼻子,江母将面条端来,“昨天的鸡汤还盛了半罐,你不是不爱喝白米粥嘛,妈就给你下了面,来,尝尝。” 江溪跟兔子似的跳了起来,“我去刷个牙。” 刷完牙,吃过爱心鸡汤面,江溪提出要出门,今天周六,学校应教育部政策,取消了补课,让学生们自主在家学习。 江母征了怔,“要不……妈陪你去?”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江溪,孩子们都不爱大人跟着。 江溪被她这一眼看得鼻酸,可心中又另有打算,自然也不同意江母跟着,“妈,我这是跟几个同学一块约好的,你跟着算什么事。我们就去华星书店周边逛逛,你放心啦,我们哪儿都不乱去。” 好说歹说,江母终于应了。 江溪回房换衣服,等要出门时,又被江母匆匆追上了,她一把塞了个冷冰冰的东西过来,“溪溪,这是爸昨天给你买的,你有事给妈打电话。” 江溪一愣,垂头看去,竟然是今年新出的果6。 这么小小的一块方砖,市价六千多,江父以前要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挣到——而他现在,还是个家里蹲。 “你爸说,你们学校许多人都用上了,我们家溪溪可不能比别人差。”江母笑着骂,“这不,昨天一早就带回来了这个,不过妈怕你转了心思没给你,既然你今天要出门,就拿着吧。” 江溪握着果6冷冰冰的机身,闷闷地“恩”了一声。 “爸呢?” 江母一脸兴奋,“你上回一同救回来的人里面是不是有个叫顾,顾什么来着?” “顾云飞?” 江溪一脸茫然,这跟那小孩儿有什么关系。 “对,就这个名字,前几天顾云飞他爸打了个电话过来,说给你爸在镇政府食堂找了个工作,就负责记记菜单、买买菜,活轻省着呢,这不,今天一大早就上岗去了。” 顾云飞他爸? 江溪想到当时顾云飞身上的那套衣服,顿时了然了。 看来是个有点门路的,能查到她家电话,还千里迢迢的就帮他爸解决了工作问题——这工作选得极为恰当,没有太超出,很适宜。 顾云飞父母显然也是事先对她家做过一番调查的。 江溪对一命之恩交换江父一个工作之事接受得极为坦然,反倒是江母有些讪讪,他们是受着知恩不图报的教育理念长大的,骨子里还残留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温厚淳朴。 “他们也太客气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江溪手中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果6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顾云飞的嗓子穿过听筒,“江姐姐?” “恩,是我。”江溪应了一声,“我爸的事,替我跟你爸说声谢谢。” 两人聊了一会,顾云飞才期期艾艾地说,他过几天就要出国了,“江姐姐,你可不能忘了我。” 江溪握着话筒,恩了一声,“不忘。” 等到挂电话,已经将近九点,江溪急急忙忙地将手机往挎包里一塞,跟江母说了一声,就匆匆出了门。 她并没有和同学说好。 江溪将黑框镜往包里一塞,来到上次剪头发的孙师傅这里,孙师傅显然还记得这个行为古古 怪怪的女高中生,“丫头,剪还是洗?” “不剪也不洗。”江溪反射性地挂上了乖巧的面具,“师傅,我想买顶假发,您这有吗?” 市中心的饰品店应该也有,可那距离太远,江溪没打算去。 “有,有,丫头你要什么样的?” 孙师傅拿了好几顶出来,江溪一眼就相中了一顶大波浪卷的,“师傅,就要这个。” 深栗色,在灯光下泛着浅浅的色泽,比黑色跳脱,比金色低调,大波浪的卷度,柔柔地垂在腰间,气质一下子就成熟温柔了许多。 孙师傅看着这闺女熟练地将假发往脑袋上套,不一会就卡好了,围着她“啧啧”绕了一圈,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成熟了点。” 他以为江溪是头发剪坏了,来买个假发临时戴戴的。 “我们学校排话剧,都得用这种大波浪的。”江溪淡淡道,“师傅,多少钱?” “八十。” 江溪砍到六十五,熟练地付钱出门,一路走到苍蝇巷的最里边,那里杵立着一家破破烂烂的小店面,店里只有一个干瘦的店员,江溪压低了声音,“前儿付了定金来拿东西的。” 这是一家杂货铺。 明面上卖些南北杂货,可老板不大一样,他手头有活儿,平时会私下接点办证的活计,江溪前世混过一阵,撬锁开车全在这一片学的,会些行话,聊几句就肯办了。 店员知道规矩,什么都没问,江溪付了剩下的五十,捏着纸包就往外走,走到巷子外,上了附近的公交一路往镇中心去,才将纸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这是一张身份识别卡,正确的学名,应该是华国人人手一张的身份证。 除了年龄,跟江溪原来手里有的一模一样—— 这张证件上,江溪满了十八岁。 江溪顶着大波浪,穿着蓝底碎花裙,蹬着米白细带凉鞋,去商场化妆品专柜转了一圈,等再出来时,整个儿已经完全变了样。 她原来那张脸是明艳张扬的,可经专柜BA描摹过后,眼线微微下垂,拉出无辜的猫咪眼,嘴唇微微上翘,斩男色上唇,整个儿就是一乖巧又单萌的软妹子。 江溪本身的气质偏冷偏硬,可她惯会做戏,扮起萌妹来毫不违和,凭着刷脸,很快就在一家客流量极大的咖啡店找到了兼职—— 她迫切需要这份兼职。 每周六每周日全天,一天一百五,日结。 江溪先去了趟厕所。 大贵趴在堂屋内的八仙桌上打瞌睡,接连两天的守夜让这个年轻小伙也撑不住,听到动静撩眼皮往外看,见是江溪,不知小声咕哝了句什么,转个脑袋又沉沉睡去了。 江溪知道,她前阵子每天大半夜按时定点地跑厕所——起作用了。 大贵必定只当她这趟也跟平常一样。 江溪轻手轻脚地绕过八仙桌,来到楼梯转角,进了厕所。 车钥匙和地图还被塑料袋一层层包着,好好地浮在了抽水马桶的水箱里。 江溪伸手就捞了出来,轻轻地撇开袋子,将钥匙地图并十来张大团结揣兜里往外走,经过八仙桌时,还往大贵那瞥了一眼。 大贵睡得正香,鼻鼾打得是抑扬顿挫、酣畅淋漓——显见是累得很了。 江溪没惊动他,轻手轻脚地进了房,这回,她没将门全部阖上,预留了一条透光的缝。钟慧尔倚在门边,见她进来,“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8.筹谋 ,最快更新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最新章节! 防盗章~感谢来晋-江-文-学-城正版订阅~ 半夜他去厕所放趟水, 还常常能看到闺女房里的灯亮着, 江爱国知道, 闺女是怕功课跟不上, 咬足了劲在追,这样也就算了, 可闺女连周末两天也不得闲,每天得乔装打扮成大人,往这咖啡店门口一站就一天,腮帮子笑得僵了, 回来还得让婆娘揉。 江父想到上礼拜周末自己在旁边看了一天的心酸劲,便免不了嘟嘟囔囔的, 江溪最怕他这样黏糊, 忙不迭摆了摆手: “爸, 您老放心,您不来,我不走, 乖乖回去,别在外边傻等了,啊?” “瞎贫。” 江父瞪她, “要是干得累了,咱换别的法子,总有办法的, 啊?” “成成成, 爸您就别在这了, 一会耽误事。” 好不容易将人劝走了,丽丽半推着门探出头,朝远处“突突突”跑走的摩托车踮脚看:“小溪,这你爸?老帅老帅的。” 江溪弯了弯嘴角:“是啊,就老是磨磨唧唧的。” 她嘴里说着嫌弃,面上的得意劲儿却掩也掩不住。 丽丽挠了她一把:“得了吧,别在姐面前炫耀,知道不?” 丽丽她家不在申市,是川地那边过来打工的,说话有股川妹子的爽利劲儿:“你别说,你这一家子的颜值可真是高,难怪能生出你这小模样来。” 江溪猫腰躲过了丽丽的“禄山之爪”,笑嘻嘻直起身:“那是,丽丽姐我先去换衣服。” 换上布袋熊样的裙装,带上萌萌的熊耳朵,江溪整了整发套,确保不会随便掉下来,对更衣室前的穿衣镜眨了眨眼睛,觉得今天蹭的妆容非常完美,才又出了更衣室。 咖啡店还没正式开门,后厨已经披着白大褂带着厨师帽有条不紊地忙开了,奶香和蜂蜜味混合着渐渐弥散开来,整间咖啡店都好像被唤醒了。 店员们插花、整理桌椅,一切都忙碌而有秩序。 江溪深吸了口气,决定去前厅帮忙。 丽丽和彤彤几个在躲懒,脑袋凑在点餐桌前不知在看什么,惊叹个不停。 “你们看什么呢?” 江溪理了理桌上的仿生花。 “小溪,你快来看,”彤彤一抬头就招手让她过去,“你本地的,看看这是不是市一中的校服?” 江溪凑过去看了一眼。 丽丽那华兴手机正播着一段视频,看得出拍摄之人手法很业余,镜头一直在晃,画质十分感人,人脸被打了马赛克,声音有点变调,可江溪仍然一眼认出来,正是前几天跟刘芸起冲突时被人拍下的一段。 视频里自己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就报警吧。” 丽丽顿时拍了下桌,劲儿大得让旁边的收银台震了震:“这姑娘贼溜!”彤彤眼巴巴地看着她:“怎么样?是不是你们这市一中的?” 江溪面色未变,笑嘻嘻就给否了:“不是,虽然有点像,但申市一中的袖口这里还绣了个校名。”她比了比短袖,说起谎来跟喝开水似的,大眼睛里一片诚挚。 “这视频哪来的?” 丽丽往上滑动了下,江溪看着上边耸人听闻的标题颇有些无语:【818我那个陷害不成反被各种打脸的“鱼唇”同学。】 写帖子之人颇有才,全文知音体混合天涯体,一看就是多年混迹天涯的高级网虫,将冲突过程描述得绘声绘色、跌宕起伏,再附上似乎可信度极高的视频,上传到了天涯论坛,一下子引起了各方关注,点赞和回帖量节节高升。 江溪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将自己被人肉出来,未成年的事一曝光,她这咖啡店的活儿就给搅黄了。 视频已经放到刘芸节节败退,江溪眼镜掉在地上,丽丽看得两眼放光:“这小姑娘不得了,你瞧瞧,从头到尾,连个腔调都没变,光看着那坏丫头瞎蹦跶,就她,那怎么说来着……就那周什么说的。” 江溪好心地帮她接了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对,对,就这句!”丽丽拿着手机一顿按,“我也去点个赞,回两句。” 江溪默默地看着底下回帖,一律“嘻嘻嘻”“哈哈哈”,还有各种“知情人士”在混淆视听,纷纷表示这校服就跟自家哪里哪里的学校一样,一下子四面八方都好像出现了“她”的同学。 也有套话楼主的,楼主直接回绝:【为保校誉,老子不说,死也不说!】 底下已经有怀疑的了:【楼下退散,一看就是这楼主找了草头班子来演的,你们还都一个个当真瓜吃了,散了,散了。】 “丽丽姐,这一看就假的,说不定是这楼主找人来演的。你看看,这儿,这儿,”江溪一连找出好几处“不自然”之处,丽丽将信将疑,彤彤却一下子信了。 毕竟江溪这无辜清纯的笑模样实在太能取信于人了。 “说得也没错,学生看书还来不及,哪里能干出这种缺德事?” 程澄进来,听了一耳朵,半知半解地问,“什么缺德事?” 江溪直接截断了这话题:“店长早!” 小姑娘白皮肤大眼睛,沐浴着咖啡店清晨的奶香气,笑盈盈看人时,程澄自觉世上没哪个男人能抗拒这种萌物,粗豪的气质顿时塌了半边,唤道:“哎哎哎,小溪啊,今天可真精神!” 大橙子店长通常都踩着点来,他一到,咖啡店就挂上正式营业的小牌子,开了门。 街市上渐渐热闹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点个早点,配上香醇的蓝山,慢悠悠地品茗起来。 大部分是熟客,丽丽可看出来了,“小溪,依我看啊,这里边大半都是为了瞅你个两眼才来的。” 时代不同了,申市人虽然大部分人还秉持着慢悠悠软绵绵的步调,但年轻人却不,他们大胆热情,锐意进取,更追求美,崇尚美,咖啡店有这么个乖萌的美人在,就算光看两眼就着吃面包喝咖啡,也是非常惬意的。 江溪脸唰地红了,白皮下一层粉透了出来:“丽丽姐!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跟人熟了,江溪没之前那么拘谨,虽然仍然保持软萌人设不动,但偶尔也会开几句玩笑,尽快融入大集体。 最近的好感值累积得快超过四百了,但比起几乎迫在眉睫的期中考,涨得还是有点慢。 门口的风铃再度叮叮当当响起,江溪习惯性牵起一抹笑:“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一个胖嘟嘟的男孩——或者说男人,他一眼都没向江溪瞥来,一门心思地往吧台跑。江溪还是头一回见到连走路都跟梦游似的人,不由好奇地多瞥了两眼。 陆远跟她面对面迎宾,见此笑了:“其实上次,我们遇见上美食频道,就多亏了这人。” 这小胖子? 江溪看着小胖子扯了扯衬衫领口,好似脖子被勒得太紧不太舒服,朝吧台不知说了什么,不一会“神隐”的大橙子店长就满面笑容地从后厨出来了。 江溪还没见过店长这么谄媚——大概就跟看见了行走的人民币爸爸的那种谄媚。 陆远扶额:“舅舅真是……”钱串子啊。 “什么来头?”江溪忍不住问,看来上回那三千万果然是假的。 陆远卖了个关子:“你一会就知道了。” 果然一会就知道了。 店长似乎拿出了浑身解数,不仅打破了逢初一十五不下厨的规矩,还亲自做了油泡酥螺,巧克力丹尼酥,布卢尼小西饼这种平时轻易不见人的糕点,煮了咖啡,据说是印尼空运过来一杯就值两百美金的猫屎咖啡。 小胖子没有直接开吃。 他从身边的挎包里取了个三角支架放在桌上,手机放在支架上,左调调右调调,好半天才调好角度,而后就叽里呱啦地对着手机边吃边说话了。 江溪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骚操作? 作为一个根正苗红,整天跟书本打交道,唯一的消遣就是抽空打几局植物大战僵尸的高中生而言,小胖的行为……十分之可疑。 就跟一个精神病人对着空气说话一样,让人感觉十分奇葩。 江溪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别人眼里的“奇葩”——起码紧跟时尚潮流的彤彤是这么觉得的。 她端着盘子慢悠悠地晃过江溪,丢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小溪啊,你山顶洞出身的吧?这都不知道?” 江溪再眨了眨眼睛,表情十分之无辜,十分之……呆萌。 陆远这棵没什么见识的少男心迅速融化了,他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这个吧,就是现在网络很流行的吃播。” “吃播?” “直播知道吗?” 江溪摇头,她是真不知道。 她可不是社会人,她还是单纯的高中生啊,江溪恬不知耻地心想。她绝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个土包子,两颊鼓成了个包。 陆远左右看了看,舅舅不在,他朝江溪招了招手,决定带她去偷偷看一眼。 于是,江溪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庞大的,由数据和端口组成的——另一个战场。 江溪轻手轻脚地绕过八仙桌,来到楼梯转角,进了厕所。 车钥匙和地图还被塑料袋一层层包着,好好地浮在了抽水马桶的水箱里。 江溪伸手就捞了出来,轻轻地撇开袋子,将钥匙地图并十来张大团结揣兜里往外走,经过八仙桌时,还往大贵那瞥了一眼。 大贵睡得正香,鼻鼾打得是抑扬顿挫、酣畅淋漓——显见是累得很了。 江溪没惊动他,轻手轻脚地进了房,这回,她没将门全部阖上,预留了一条透光的缝。钟慧尔倚在门边,见她进来,“成了?” 声音压得极低,江溪拍了拍裤兜,指了指门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9.忘词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溪原就是个不俗的美人胚子, 从小班花一路当到大,常年占据男生夜谈榜的榜首,但这漂亮,也不过是普通人的漂亮—— 可眼前杵着的这个,明显很不一样。 就好像被上帝之手精心调配过,在原来的基础上进一步精益,每一项都调整到了所能到达的极致, 皮肤更白净, 眉眼更端丽,甚至连身材, 都趋于完美化。 如果说原来的江溪是低配版的i 一per,那现在这个就是高配版的劳斯莱斯,还得是全球限量发行, 独一无二的那种。 江母眨了眨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妈?还早呢, 让我再睡一会。” 溪溪揉了揉眼睛, 昨天半夜折腾了那么久, 之前也一直提心吊胆地睡不好觉,好不容易有个好觉,她恨不得睡他个天昏地暗。 “睡什么睡?!都太阳晒屁股了。” 这一揉眼睛,江母觉得从前爱娇的女儿又回来了。 强行忽略内心的一丝不安, 硬拉着江溪起来洗漱。 江溪迷瞪瞪地被推入卫生间, 迷瞪瞪闭眼刷牙时, 还不觉有异, 等洗了把脸,真正看清楚镜中人的脸时,心里咯噔了下: “他妈玩大发了!” 江溪指尖滑过自己的脸,镜中美人儿也用指尖抚过自己的脸,眼c耳c口c鼻,明明还熟悉,就是曾经在镜中看过无数遍的模样,可又有哪里不一样。 她不是蠢人,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这是洗髓液的功劳,可小说里提到的洗精伐髓,从来只是去除身体杂质,淬炼根骨,可没说 “哼,蠢货。”小铅好似感应到她的嘀咕,毒舌道:“根骨根骨,在根在骨,淬炼根骨,不就是让身体成长到所能到达的极致?” 言下之意,变美是其中应有之意了。 江溪耸了耸肩,她向来想得开,何况天若不取,反受其咎,变美总比变丑好。只是变化这般大,身边人恐怕瞒不住。 “何须瞒?” 小铅到底不是人,再聪明,也不能真正明白人类思想,在他们的世界,貌美强大者受众生爱慕,天生的资本,展示还来不及的,哪里会瞒。 江溪也无意去教会另外一个物种何为“藏拙”,见镜中少女眉目舒展,皮肤光洁,土气的粉红睡裙竟也能穿出一身灵气,不由蹙了蹙眉。 任何人和事,都讲究一个循序渐进,她这般脱胎换骨似的蜕变,恐怕会让人生疑。 想罢,她将长发往前拨了拨,遮住两腮,额前刘海抓乱,试图营造出一个不修边幅的形象,奈何发质太好,乌黑润泽,完全可以直接去拍洗发水广告,即便抓乱了,也只显出俏皮感。 十六岁的少女,花苞似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部分还在象牙塔里做一个青涩的果子,可江溪这颗“青果子”被提前催熟,内里套了一个成熟的灵魂,连清丽的眉眼都沾染了姝艳,怎么扮,都低调不起来——就好像在一群懵懵懂懂的丑小鸭里,放了一只白天鹅,即便白天鹅努力弯下优美纤细的脖颈,依然夺目。 江溪放弃了。 方块字在脑中跳了跳:“宿主在苦恼,为什么?” “明天得上学了。” 江溪叹息了声。 小铅似懂非懂:“小铅明白了,这里的孩子都怕上学。” 江溪似笑非笑,门外江母见女儿一个人在卫生间呆了许久,有些担忧,敲了敲门:“溪溪?” “就来。” 江溪朝外喊了声,拨了拨刘海,将长发归了归,趿拉着拖鞋出门,果然见江母狐疑地瞥了她一眼又一眼,不由环顾左右:“妈,其他人呢?” “群群去上补习班,月月说学校有点事也出门了,至于你大伯和大伯母都要上班,你爸去找出租房了。溪溪你” 江母欲言又止,世上最了解女儿的,从来都是母亲。 “妈,没事。”江溪眼睛眯成月牙儿,甜滋滋地道:“爸去哪儿啦?我们去找他,有点事儿说。” 江溪决定坦白了。 前世的事当然不会交代,免得父母听了难过,可得了一株“豆芽菜”之事,还是可以说一说的。 “先吃早饭。” 江母将炖得稠稠的白米粥端上,还配了煎得金黄的荷包蛋,“你爸还一大早出去买了你最爱吃的小羊蒸饺和油条了,就你没口福,现在都冷了。” 江溪现在一看到米粥就反胃,伸手将荷包蛋囫囵着几口吃完了,拍拍手道:“妈,我不饿,你给爸打个电话,我去换衣服,咱们中午在外面下馆子。” “行行行,都依你。” 江母瞥了一眼江溪,咽下到喉咙口的话,总归是自己闺女,可不知怎么的,心里沉甸甸得跟灌了铅似的。 江溪在帘子后窸窸窣窣地换衣服,江母探头,“溪溪,咱穿昨天新买那裙啊。” 十分符合江母审美的浅蓝碎花裙,蓝色小花满天星似的点缀在裙摆,荷叶领处,锁骨精致,如翩跹的蝴蝶,裙摆只到臀下十公分,露出笔直笔直的双腿,小腿绷直,没有一丝赘余,弧度优美得惊人,连脚踝骨的一截,都如玉雕似的浑然天成。 这是任何一个腿控都拒绝不了的完美,细,长,还直。 江溪亭亭玉立站着,手忍不住往下拽了拽裙摆,眉毛夹得死紧,昨天试时,这裙子明明才膝上十公分。现在呵呵。 江母也瞧出不对了,淡淡道:“穿条安全裤。” 江溪讷讷地应了一声。 江家一家三口最后是在学校附近的面馆碰头的。 为了上学方便,江父还是坚持在附近租房子,江母打电话过去时,他正好看了一家,加上江溪下午要去学校销假,两厢一合计,就干脆在面馆碰头了。 江父是典型的大老粗,老爷们性子,看到江溪时也是一呆。 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招呼着坐下,递过去一双筷子:“溪溪,看看你想吃什么?”不是江父不想带江溪去更好的地方,可江溪坚持说想吃学校这家面馆的老鹅汤头面,三人就只好在这儿坐下来了。 “老板,三碗老鹅汤头面,一份要辣浇头,一份加葱加蒜,一份加葱不加蒜。” 江溪轻车熟路地唤道,江母紧着桌底下手,眸光闪动。 富态的老板娘爽利地“哎”一声,不一会就端来三碗汤头面,江溪熟练地将汤面分好,“爸妈,先吃面。” 江父老怀大慰地看着眼前加葱不加蒜的汤面,低头呼噜呼噜吃了起来。江母什么也没说,受领了女儿的好意。 唯独老鹅汤面馆的老板娘边走边回头,老板是个大嗓子的:“嘿,你这婆娘,看啥子喽?” 老板娘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溪那头,“那女娃子好久没来,现在变巴适得很。” 不大的面馆,人气却很旺,多是附近的学生,高中生离得远的大多住宿,其中有一部分人周末并不回去,给附近的餐馆带来了许多生意。 柳青青是跟同宿舍的张媛一块来的,来的时候有点晚,两人只好在面馆外面排队,说起班里八卦时,不免说起最近班里发生的大事,“你知道吗?孙婷爸妈刚刚来学校了。” “孙婷?”张媛惊道,“不是说” “听说是被救出来了。”柳青青唏嘘道:“人受了老大罪了。” “那那个江溪呢?” “应该也差不多吧。”柳青青掩着嘴,眉飞色舞地道,仿佛在谈论一件趣事:“我跟你说啊,听说那些进拐子窝的,可都是被那个过的。” “那陈菁该高兴了,她一直喜欢卢皓。”张媛神情复杂。 在市一中,卢皓就属于别人家的孩子,人长得斯文俊秀,常年霸占年级第一,听说家境还不错,随便一件衣服都顶工薪人家一个月的工资。 市一中的女生,不是走在暗恋卢皓的路上,就是走在明恋卢皓的路上。 江溪冷不丁听到门外谈话,脸上的神情就淡了下来。 卢皓? 这个名字有多久没听见了? 她当年被拐时,与卢皓交往没多久。 那个青涩少年羞红着脸告白的场景总一次又一次地在无数午夜梦回里闪现,她记得两人牵手时的温度,记得两人亲吻时的羞涩—— 以至于这一点贫瘠的回忆,竟成了人生中不断加重的亮色。 她前世回来时,曾试图打听过卢皓的消息。 只是实在太久远了,听人说他上了华大,重新交往了一个女友,后来出国留学,再后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过年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如月回到家时, 就看到自家的蚂蚁窝挤挤挨挨地站了许多人,下饺子似的。 本就逼仄的客厅被鼓鼓囊囊的行李箱摆满了,偏生这么多人,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少女。 江溪一身简简单单的白t,低腰牛仔裹出细腰长腿,脚下一双白球鞋,素面朝天, 笑脸盈盈, 却格外地吸人眼球。 气闷的感觉又一次泛了上来。 江如月翻了个白眼,手中的单肩包往进门口一摔, 动静不小,一时间惊动了客厅里正聊得起劲的几人。江卫国朝她招了招手,黝黑的国字脸扯出难得的一抹笑, “月月,快来看看, 谁回来了?” “姐。” 江溪笑着朝她打了声招呼。 说起江家, 不得不说起江家的这两个兄弟, 大哥江卫国,小弟江爱国。 两人同出一个娘胎,偏偏大哥黑皮方脸阔唇,整个一憨厚老农民的模样, 性子也确实老实巴交, 但江溪的父亲江爱国, 却打小就唇红齿白c人见人夸, 长大了也斯文帅气,虽如今为着江溪这事苍老了许多,可乍一眼看去,也还是个体面的老帅哥。 来自父辈的基因,导致江如月与江溪从小就呈现出两个极端。 江如月像她爸,一个女孩子,皮肤黑就不提了,青春期冒了满脸痘,如今痘没了,痘坑还留着,方脸小眼大嘴巴,非但不漂亮,还丑得有些过,打小就是同龄们嘲笑的对象,就算是扮家家酒,她也只能扮那抢亲的强盗——没人愿当她新郎。 江溪呢? 就大大的不同了,白皮大眼樱桃嘴,她妈年轻时就是十里八乡一枝花,尤其江溪还特别会长,专捡父母好的地方遗传,导致最终的结果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打小,在脸这一块,就没几个能跟她打的。 江如月就比江溪大一岁,小时两家都在乡下,对门对面的邻居,经常在一道玩,可渐渐的,她就不爱带江溪玩了。 当谁还不是小公主呢? 跟着江溪,她江如月就永远只能是个洗脚婢。 那些个只会看脸的小男生扮起家家酒来,只会选江溪当新娘子,甚至为了当上江溪的新郎,事先还得打上一架。 及至后来江如月弟弟出生,江如月在家中的地位更是直线下降,她那个有些重男轻女的妈就更不将这长得磕碜的闺女放在心上了。 十几年下来,江如月是左眼瞧江溪的长相体貌不顺眼,右眼瞧她的娇生惯养不顺心,两人但凡碰面,不是互相挤兑,就是互不搭理。 小时好好的一对姐妹花,愣生生成了一对塑料姐妹花——大约连这个都不如,塑料姐妹情还愿意没事装点一下门面的。 “在外头这么久,可没少受罪吧?” 江溪掀唇,皮笑肉不笑:“姐,要不您也去试试?” “胡说什么呢?!”江母拍了拍江溪手手背,朝江如月歉意地笑笑:“月月,溪溪性子直,就是个嘴上没个把门,你可别介意啊。” 江如月嘴角抽了抽:溪溪性子直,所以她就活该受着喽? 受着吧。 江如月心里不大痛快,可自江溪失踪后就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却松出了些,嗫嚅着嘴到底没说什么风凉话,灰溜溜地去了厨房,帮她妈摆碗筷。 江溪本以为这次来又会受好一番奚落,毕竟他们如今过来属于“寄人篱下”,照江如月平时无事都要搅三分的性子,必定得想着法找茬。孰料这回“敌方”认怂,一时间竟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江母看得好笑:“妈以前不就跟你说过了吗?你月月姐她就是嘴巴厉害,到要紧时候,也还是关心你的。” 关心? 江溪耸了耸肩,没认。 小铅在脑中适时跳出来:“宿主,您初始值里有一分,可是江如月的哟~~” 居然会加浪荡的波浪号了。 江溪挑了挑眉,问起一开始就一直忽略的事:“按照欢喜的量值来看,我爸妈怎么说,也该有两百分吧?怎么才十?” 江溪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父母的信仰。 事实也确实如此。 小铅支支吾吾,半晌才讷讷道:“其,其实吧,阿心在你手心扎根成长时,就预先损耗了一部分的能量,这能量,也就是人气值。宿主的正确初始值其实是二百三十二。” 江溪默然无语。 她觉得,这棵草有点坑爹。 可再坑爹也只能咬牙认了,好歹多捡了一条命,能平平安安圆圆满满地陪在父母身边,对江溪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千金不换了。 当年被困桑家荡,被殴打c被凌辱,活得完全不像个人时,支撑江溪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不过是回家看一看—— 所以在千辛万苦地重回申市,反得了父母死讯时,江溪连一天都不想活了。 寒暄过后,大伯母就摆盘,招呼众人入座吃饭,按照当地习俗,江溪这是倒了灶头,霉运缠身,需要去去霉,囫囵着喝下一杯盐开水,江溪险些没吐出来—— 她很能确定,江如月躲厨房里,就是为了这一杯掺了不知多少盐的白开水。 江如月被她瞪得莫名其妙。 江母在旁眉头却忍不住松了许多,溪溪可能以为自己掩饰得好,可她这做妈的怎么会看不出女儿身上的变化?年轻人的活泼丁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暮气,而这种暮气江母只在那些历经沧桑的老人身上见过,心里越发疼得厉害。 在座谁也没问江溪在被拐期间究竟遭遇了什么—— 江父江母心里早就有了准备,自家水灵灵的闺女被那人贩子看上拐走,能囫囵着回来就已经是幸运了,其他的,也不强求。 江溪也无意向其他人展露自己的过去。 不论今生遭没遭罪,可那些记忆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记忆无法抹去,过去并非虚假。 就连大伯母这个向来小心眼的,也一声没提。要换成平时江父江母来,恐怕早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此时倒也晓得厉害,只心里嘀咕了几声打秋风的,每摆一盘菜,邀几句功,这事,也就过去了。 一顿饭在其乐融融里结束。 难题又来了。 大伯家也委实不大,比之江溪从前的筒子楼强不出多少,一室一厅的格局,江如月和江峰两姐弟平时都睡客厅的折叠沙发,用帘子隔开,现在多了江溪一家三口,她和弟弟只能去爸妈房里打地铺,将客厅让给江溪一家子。 当一切安顿下来,已近深夜。 江父大约是最近实在累得很了,寻到女儿心头那根弦就松了,沾枕就睡,呼噜打得震天响。江母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看了看一帘之隔外的女儿,见她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发上,也安心了。 江溪装作闭目养神,脑中却问起了洗髓液之事。 之前在商场,她不好细问,“这洗髓液莫非跟修真小说里的洗髓丸什么的一样,能伐经洗髓c锻炼根骨?” 小铅支支吾吾:“差,差不离吧。” “可能赠与旁人?” “你个棒槌。”小铅跳脚,“洗髓液金贵,阿心一辈子也就能挤出那么一滴,当是大白菜呢,还能今天给这个,明天给那个?” 哟呵,连骂人都会了。 江溪没有发觉,自回到熟悉的地方,伴在父母身边,她满身沉郁的暮气,正随时间一点点消散,性子活泼了许多。 “那就是不能给了?” 小铅没好气地回答:“除非你想那人爆体而亡。” 江溪这才死了将洗髓液给父母的心思,菩心草干脆,感应到她想法,直接从叶片渗出了一滴金色的液体,江溪张口就吞了下去。 黑暗中,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 江溪渐渐陷入沉睡,梦中一棵豆芽菜朝她张牙舞爪,热情招手,等她走过去时,叶片一卷,将她卷成了一个球,豆芽菜卷着球蹦啊蹦,蹦到一处断崖,直接一咕噜掉了下去。 江溪在失重里惊醒过来。 她摔到了地上。 天光微微亮,一抹鸦青透过窗帘,落在沙发前。江溪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股不知名的恶臭,就好像这辈子从没洗过澡的陈年恶臭,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熏晕过去。 就着一点微光,江溪看见向来白皙的手臂上结了厚厚的一层青壳,搓一搓,估计能搓出一缸的泥。 江溪蹑手蹑脚地从地上爬起,江母睡得不太安稳,抬脑袋迷迷糊糊地见一个人影往门边走,诧道:“溪溪?” “我去趟卫生间。” 江溪一咕噜跑去了位于门旁的犄角疙瘩,生怕被人发现了自己的不同寻常。 所谓的卫生间,其实只是勉强隔出的一个小间,只容一人周转,老式的太阳能热水器“哗啦啦”放半天没出热水,江溪没办法,只能借着冷水洗。 搓泥的工程浩大,江溪将近用了小半瓶的沐浴露,才勉强将自己打理出个人样来,扒拉着衣服抖抖搜搜地往客厅走,十月的天气再热,清晨也依然是冷的。 躺到被窝里抖了半天才睡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愣是被江母从沙发上扯起来。 这一扯,江母给愣住了。 “溪,溪溪?” 她有点不敢认。 江溪没那闲工夫搭理她。 可向来好脾气的孙婷却梗着脖子不依不饶地与那女大学生吵了起来。圈养着的“小宝贝们”泪眼涟涟地看着两个大人干嘴仗,一时间连呜咽都给忘了吞吐,只余下习惯性地几声抽噎。 “别吵着外头。”江溪提醒了句。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谁也不想挑战门外那群拍花子们的耐心和同理心。 孙婷跺了跺脚,转而小心地扶江溪靠墙坐下,好像她是一个琉璃易碎品。 江溪被善意遗忘多年,一颗心早被炼成了块又冷又硬的石头,可此时被这般小心翼翼的对待,这块石头心仿佛被一群密密麻麻的蚂蚁爬过,痒,还带着点不可言说的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31.转正 防盗章~感谢来晋-江-文-学-城正版订阅~ 可他江爱国的闺女呢? 半夜他去厕所放趟水, 还常常能看到闺女房里的灯亮着, 江爱国知道,闺女是怕功课跟不上,咬足了劲在追, 这样也就算了,可闺女连周末两天也不得闲, 每天得乔装打扮成大人,往这咖啡店门口一站就一天, 腮帮子笑得僵了,回来还得让婆娘揉。 江父想到上礼拜周末自己在旁边看了一天的心酸劲,便免不了嘟嘟囔囔的,江溪最怕他这样黏糊, 忙不迭摆了摆手: “爸,您老放心,您不来, 我不走, 乖乖回去,别在外边傻等了,啊?” “瞎贫。” 江父瞪她,“要是干得累了, 咱换别的法子,总有办法的, 啊?” “成成成, 爸您就别在这了, 一会耽误事。” 好不容易将人劝走了,丽丽半推着门探出头,朝远处“突突突”跑走的摩托车踮脚看:“小溪,这你爸?老帅老帅的。” 江溪弯了弯嘴角:“是啊,就老是磨磨唧唧的。” 她嘴里说着嫌弃,面上的得意劲儿却掩也掩不住。 丽丽挠了她一把:“得了吧,别在姐面前炫耀,知道不?” 丽丽她家不在申市,是川地那边过来打工的,说话有股川妹子的爽利劲儿:“你别说,你这一家子的颜值可真是高,难怪能生出你这小模样来。” 江溪猫腰躲过了丽丽的“禄山之爪”,笑嘻嘻直起身:“那是,丽丽姐我先去换衣服。” 换上布袋熊样的裙装,带上萌萌的熊耳朵,江溪整了整发套,确保不会随便掉下来,对更衣室前的穿衣镜眨了眨眼睛,觉得今天蹭的妆容非常完美,才又出了更衣室。 咖啡店还没正式开门,后厨已经披着白大褂带着厨师帽有条不紊地忙开了,奶香和蜂蜜味混合着渐渐弥散开来,整间咖啡店都好像被唤醒了。 店员们插花、整理桌椅,一切都忙碌而有秩序。 江溪深吸了口气,决定去前厅帮忙。 丽丽和彤彤几个在躲懒,脑袋凑在点餐桌前不知在看什么,惊叹个不停。 “你们看什么呢?” 江溪理了理桌上的仿生花。 “小溪,你快来看,”彤彤一抬头就招手让她过去,“你本地的,看看这是不是市一中的校服?” 江溪凑过去看了一眼。 丽丽那华兴手机正播着一段视频,看得出拍摄之人手法很业余,镜头一直在晃,画质十分感人,人脸被打了马赛克,声音有点变调,可江溪仍然一眼认出来,正是前几天跟刘芸起冲突时被人拍下的一段。 视频里自己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就报警吧。” 丽丽顿时拍了下桌,劲儿大得让旁边的收银台震了震:“这姑娘贼溜!”彤彤眼巴巴地看着她:“怎么样?是不是你们这市一中的?” 江溪面色未变,笑嘻嘻就给否了:“不是,虽然有点像,但申市一中的袖口这里还绣了个校名。”她比了比短袖,说起谎来跟喝开水似的,大眼睛里一片诚挚。 “这视频哪来的?” 丽丽往上滑动了下,江溪看着上边耸人听闻的标题颇有些无语: 写帖子之人颇有才,全文知音体混合天涯体,一看就是多年混迹天涯的高级网虫,将冲突过程描述得绘声绘色、跌宕起伏,再附上似乎可信度极高的视频,上传到了天涯论坛,一下子引起了各方关注,点赞和回帖量节节高升。 江溪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将自己被人肉出来,未成年的事一曝光,她这咖啡店的活儿就给搅黄了。 视频已经放到刘芸节节败退,江溪眼镜掉在地上,丽丽看得两眼放光:“这小姑娘不得了,你瞧瞧,从头到尾,连个腔调都没变,光看着那坏丫头瞎蹦跶,就她,那怎么说来着……就那周什么说的。” 江溪好心地帮她接了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对,对,就这句!”丽丽拿着手机一顿按,“我也去点个赞,回两句。” 江溪默默地看着底下回帖,一律“嘻嘻嘻”“哈哈哈”,还有各种“知情人士”在混淆视听,纷纷表示这校服就跟自家哪里哪里的学校一样,一下子四面八方都好像出现了“她”的同学。 也有套话楼主的,楼主直接回绝: 底下已经有怀疑的了: “丽丽姐,这一看就假的,说不定是这楼主找人来演的。你看看,这儿,这儿,”江溪一连找出好几处“不自然”之处,丽丽将信将疑,彤彤却一下子信了。 毕竟江溪这无辜清纯的笑模样实在太能取信于人了。 “说得也没错,学生看书还来不及,哪里能干出这种缺德事?” 程澄进来,听了一耳朵,半知半解地问,“什么缺德事?” 江溪直接截断了这话题:“店长早!” 小姑娘白皮肤大眼睛,沐浴着咖啡店清晨的奶香气,笑盈盈看人时,程澄自觉世上没哪个男人能抗拒这种萌物,粗豪的气质顿时塌了半边,唤道:“哎哎哎,小溪啊,今天可真精神!” 大橙子店长通常都踩着点来,他一到,咖啡店就挂上正式营业的小牌子,开了门。 街市上渐渐热闹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点个早点,配上香醇的蓝山,慢悠悠地品茗起来。 大部分是熟客,丽丽可看出来了,“小溪,依我看啊,这里边大半都是为了瞅你个两眼才来的。” 时代不同了,申市人虽然大部分人还秉持着慢悠悠软绵绵的步调,但年轻人却不,他们大胆热情,锐意进取,更追求美,崇尚美,咖啡店有这么个乖萌的美人在,就算光看两眼就着吃面包喝咖啡,也是非常惬意的。 江溪脸唰地红了,白皮下一层粉透了出来:“丽丽姐!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跟人熟了,江溪没之前那么拘谨,虽然仍然保持软萌人设不动,但偶尔也会开几句玩笑,尽快融入大集体。 最近的好感值累积得快超过四百了,但比起几乎迫在眉睫的期中考,涨得还是有点慢。 门口的风铃再度叮叮当当响起,江溪习惯性牵起一抹笑:“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一个胖嘟嘟的男孩——或者说男人,他一眼都没向江溪瞥来,一门心思地往吧台跑。江溪还是头一回见到连走路都跟梦游似的人,不由好奇地多瞥了两眼。 陆远跟她面对面迎宾,见此笑了:“其实上次,我们遇见上美食频道,就多亏了这人。” 这小胖子? 江溪看着小胖子扯了扯衬衫领口,好似脖子被勒得太紧不太舒服,朝吧台不知说了什么,不一会“神隐”的大橙子店长就满面笑容地从后厨出来了。 江溪还没见过店长这么谄媚——大概就跟看见了行走的人民币爸爸的那种谄媚。 陆远扶额:“舅舅真是……”钱串子啊。 “什么来头?”江溪忍不住问,看来上回那三千万果然是假的。 陆远卖了个关子:“你一会就知道了。” 果然一会就知道了。 店长似乎拿出了浑身解数,不仅打破了逢初一十五不下厨的规矩,还亲自做了油泡酥螺,巧克力丹尼酥,布卢尼小西饼这种平时轻易不见人的糕点,煮了咖啡,据说是印尼空运过来一杯就值两百美金的猫屎咖啡。 小胖子没有直接开吃。 他从身边的挎包里取了个三角支架放在桌上,手机放在支架上,左调调右调调,好半天才调好角度,而后就叽里呱啦地对着手机边吃边说话了。 江溪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骚操作? 作为一个根正苗红,整天跟书本打交道,唯一的消遣就是抽空打几局植物大战僵尸的高中生而言,小胖的行为……十分之可疑。 就跟一个精神病人对着空气说话一样,让人感觉十分奇葩。 江溪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别人眼里的“奇葩”——起码紧跟时尚潮流的彤彤是这么觉得的。 她端着盘子慢悠悠地晃过江溪,丢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小溪啊,你山顶洞出身的吧?这都不知道?” 江溪再眨了眨眼睛,表情十分之无辜,十分之……呆萌。 陆远这棵没什么见识的少男心迅速融化了,他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这个吧,就是现在网络很流行的吃播。” “吃播?” “直播知道吗?” 江溪摇头,她是真不知道。 她可不是社会人,她还是单纯的高中生啊,江溪恬不知耻地心想。她绝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个土包子,两颊鼓成了个包。 陆远左右看了看,舅舅不在,他朝江溪招了招手,决定带她去偷偷看一眼。 于是,江溪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庞大的,由数据和端口组成的——另一个战场。 气闷的感觉又一次泛了上来。 江如月翻了个白眼,手中的单肩包往进门口一摔,动静不小,一时间惊动了客厅里正聊得起劲的几人。江卫国朝她招了招手,黝黑的国字脸扯出难得的一抹笑,“月月,快来看看,谁回来了?” “姐。” 江溪笑着朝她打了声招呼。 说起江家,不得不说起江家的这两个兄弟,大哥江卫国,小弟江爱国。 两人同出一个娘胎,偏偏大哥黑皮方脸阔唇,整个一憨厚老农民的模样,性子也确实老实巴交,但江溪的父亲江爱国,却打小就唇红齿白、人见人夸,长大了也斯文帅气,虽如今为着江溪这事苍老了许多,可乍一眼看去,也还是个体面的老帅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32.王者之战 防盗章~感谢来晋-江-文-学-城正版订阅~ “可不是?让趴就趴, 让跪就跪, 比大黄都听话。” 钟慧尔无所谓地将门推开,每隔上几日, 这两个畜生就要来玩双飞,她早麻木了。也只有这天,她当晚的稀粥才会不放迷药,免得“干活”没力气。 堂屋映进的一丛微光里, 一双琉璃似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其中透着的了然和怜悯突然惹怒了钟慧尔。 她“嘭”地一声重重甩上了门:“看什么看?!” 万籁俱寂里,巨大的碰撞声如惊雷炸响。吃了迷药不过是手脚酸软,并未完全失智,陆陆续续有孩子揉着眼睛醒来。 江溪沉默地收回视线, 钟慧尔这才踢踢踏踏地坐回原来的位置。 孙婷也醒来了, 她朝江溪靠了靠,似乎只有在她身边才有安全感:“小溪,你说爸爸妈妈会不会找到我们?” 傻孩子。 江溪摸了摸她头发,怎么可能找得到? 没有哪个人贩子团伙敢在拐了人后原地停留,恐怕她们早在沉睡中就被转移到了省外,离家老远了。 他们除了自救, 别无他法。 孙婷从她的安静里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渐渐沉默了下来。 稻草铺被翻来覆去的碾压发出细碎的声响,在这不大的瓦房里, 好似低低的呜咽。 江溪睁着眼, 等人都睡了, 才悄悄起身,借着门缝处的一点光,一点点挪到了女大学生身边。 身下火烧火燎似的疼痛让钟慧尔睡得不□□稳,在江溪靠近时,她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张口,惊叫声就被一只柔软的手掌捂在了喉咙里。 “嘘——别叫。” 钟慧尔点了点头,江溪这才放开手。 “……你想干什么?” “想逃吗?”江溪刻意放柔了声音,属于高中生特有的清柔嗓音灌入钟慧尔耳朵,她“噗嗤”笑了声,好似听到了格外有趣的笑话: “谁不想逃?有屁快放!” 江溪没介意她的粗鲁,“我有办法逃出去。” “跟我合作。” 钟慧尔仿佛是听到天方夜谭,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你脑子烧坏了?” 摆明了不信。 “难道事情还能变得更坏吗?”江溪压低了声音,在黑暗里竟然听起来有几分可靠:“不如闯一把。” 钟慧尔猛地坐直身子,动作拉扯到伤处,她嘶了一声:“你当我没试过?!” “别想了,整个村子都布满了眼线,我们逃不出去的。” 江溪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你就这点勇气?” 钟慧尔被激怒了,在这暗无天日的折磨里,她脾气早变得越来越古怪,越来越暴躁,声音才要尖利起来,却又被江溪一巴掌捂了回去,少女冷冷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提神醒脑: “安静。” “不如先来听一听我的计划。” 钟慧尔眨了眨眼睛,江溪见她冷静下来,才又放开了手。 暗夜里,琐碎的絮语在不大的瓦房里窸窸窣窣地响起,听不真切,仿佛是谁梦中含糊的呓语,孩子们早就习以为常了,咕哝着翻个身继续睡了。 江溪耐心地等了足足七天。 就这七天,她也一天都没有浪费,毕竟人气值这种关乎性命的要紧东西,谁也不会嫌多——于是,孩子们发现,原来那个冷冰冰的江姐姐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变身成了温柔又暖心的小天使。 对江溪本人而言—— 这滋味却不是太美妙。 孩子固然可爱,可一群孩子就成了灾难。 为了那点人气值,她硬生生将自己折腾成了一个把屎把尿都尽心尽力的老妈子,还乐在其中。每逢脑中“叮叮当当”提示人气值升高的音乐响起时,江溪仿佛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延长线,那点疲乏就又一下子消散了。 孩子其实是一种极其敏锐的生物,他们拥有野兽般的直觉,不够真诚的虚情假意是无法骗过他们的:他们往往能从细枝末节里窥到你的真心。 江溪早就发觉了,自己十分有演戏的天赋。 她太清楚,真实的自己委实不是一个温暖阳光的人,内心深藏的阴暗冷酷若是摊在阳光下,恐怕会让见者心惊,可此时扮起知心姐姐来,却驾轻就熟,半点不吃力。 前世能逃亡在外整整一年,直到自首才被抓住,也多亏了江溪这身演技:装疯卖傻,撒娇卖痴,信手拈来,毫不违和。 追根溯源,江溪发现自己还得感谢被困的那段经历。 当年被困桑家荡,她唯一能汲取外界信息的窗口,仅仅是一台黑白电视机。这台只能收得到华央台和地方台的黑白电视机,成为了江溪支撑下去的精神寄托,她沉湎在虚拟的剧情里,扮演着他人的人生——唯有这个办法,才能麻痹自己,解缓现实的压抑和痛苦,让自己好过些。 这么一日日下来,演技想不好都不成。 “多少人气值了?” 江溪在脑中问。 掌心的菩心草一日比一日活泼精神,与她气机相连,江溪能感觉到,最近自己的精力越发充沛了。比起周围喝稀粥喝得面色如土的同伴们,她的气色好得过了分。若非同样的蓬头垢面,她刻意掩饰,恐怕早就引起旁人注意了。 “四十四。” 铅印字与江溪算了笔账,九个幼儿,其中七个喜欢,两个好感,统共三十七,加上初始值十,与男孩儿的五,大贵的一,再扣去存活九日,统共四十四。 成人的防备心,果真要超出幼儿许多。 虽说大贵那边江溪已然放弃了拉拢的打算,但抱着多条朋友多条路的原则,江溪逮着机会依然会与其唠唠家常,这般绞尽脑汁,也才得了这么一点肤浅的好感,甚至那钟慧尔,更是连一丝好感都欠奉—— 要不是确定两人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蹦跶不出去,江溪几乎要怀疑前世那一嗓子,今生还会再度响起。 “小铅,预兑四滴解忧露。” 小铅沉默地表示拒绝——一如拒绝江溪随口取的称呼。 对这个想出现就出现,不想出现就神隐的家伙,江溪显然是毫无办法,晓以大义对一个非人类而言——也并不大实际。 “小铅?” “两滴。” 两滴够干什么?塞牙缝吗? 江溪也好好在脑子里给小铅算了笔账。 如果能将这些孩子成功带离贼窟,就算是只有一半从喜欢到信仰,她也稳赚不赔,再加上丢失孩子父母的感激——江溪很确定,她这赤贫户的帽子能立马摘了。 “富贵险中求,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小铅,你想菩心草更好,对不对?” “阿心好,我才好。”小铅半晌才憋出了一句,“三滴,不能更多。” 见江溪还待再辨,小铅补充了一句:“再多,会坏了阿心的本源。” “好吧。” 眼见不能再多,江溪遗憾地叹息了声,可小铅突然觉得:事情怎么好像哪里不太对? 彼时单纯幼嫩的小铅哪里知道,人类是一个多么狡诈的物种——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江溪当年靠着这项本事,从父母那里抠到过不少零花。 三滴解忧露,对江溪而言,已经足够了。 稀释过的解忧露,虽然药性不如完足的,可总还是有些效用。 小铅却显得忧心忡忡,从一板一眼的官家整个成了碎嘴婆子,乱码似的在江溪脑子里一个劲炸烟花:“十日内不补足人气值,菩心草将会与宿主一同暴毙当场。” “暴毙”二字还加粗加黑,在脑中空荡荡的一片黑暗里,显得格外惊悚。 “明白。” 菩心草似乎感染到江溪语气的郑重,在掌心微微扭了扭身子:加油呀,小溪。 到得第七天,江溪等的转机终于出现了。 吃过掺了料的稀粥,江溪就躺到了稻草铺上闭目养神,对钟慧尔时不时扫来的视线视若无睹。 瓦房里本来就暗,随着最后一点天光暗下,整个房间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孩子们窸窸窣窣地在稻草铺上翻身,间或几声啜泣,几声低语,一切一如往常。 “江姐姐,你今天心情很好?” 躺在江溪身旁的男孩趴在铺子上小心地问她,最近几日,他又被拉出去了一次,回来时满身狼藉,江溪怜他幼小就遭此大难,照顾得格外精心。 男孩儿自然也就更黏她了。 江溪不意他如此敏锐,伸手安抚似的拍了拍男孩儿脑袋:“睡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33.王者之战(一) 防盗章~感谢来晋-江-文-学-城正版订阅~  空空的楼道里,回荡着父女二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江母拎着锅铲从里面开门, 怨道: “老江, 今天可有点晚了啊。” “店里有点忙。”江溪嗅了嗅鼻子,笑嘻嘻地进了门, 一边解头套一边问:“妈, 今天烧什么好吃的了?楼下就闻见味儿啦。” 天气还未转凉,虽然咖啡店冷气开得足,可顶着这么个厚重的东西在头上, 不亚于大夏天披棉被, 在外边呆不到一会就热出了满头汗。 “快去洗把脸, 别中暑了。” 江母心疼地看着在外忙了一天的闺女:“洗完手就出来吃饭, 一会该凉了。” 短短的小半月,租房里陆陆续续地添置了许多小东西,江母打理得很用心, 房间整洁温馨。江溪洗完头,舒坦地伸了伸懒腰,才坐下来端碗吃饭。 江父喝着小酒, 口中嫌弃着油焖大虾和东坡肉太油腻, 筷子却从心地拣个不停, 江溪看着父母口不对心地吵成一团,笑成了一个两米八的大傻子。 这热热闹闹的, 又唾手可得的幸福, 真好。 江母也坐了下来, 给江溪拣了筷韭黄,才期期艾艾地说:“小溪,妈在家呆这么久了也不是个事,赶明儿出去摆个摊子挣点外快,你看……成不?” 江溪一愣,筷子停了下来:“什么摊子?” “早点摊啊。”江母生怕她嫌丢脸似的急急解释:“我们以前楼里那娟儿她妈,不也每天在做这个?我回头跟她取取经去。” “妈,早点摊得起早贪黑地干,那些没证的,还得随时随地被城管追,划不来,我不赞同。” 江溪摇头给否了:“再说女儿现在也能挣点,您要是实在闲得慌,不如开家淘宝店。” 她一边斟酌语句,一边道:“妈做的酱菜最好吃,要不……就卖点酱菜?打发打发时间也行。” “你这孩子,这哪能成?”江母一脸怀疑道:“酱菜这玩意,我们申市家家户户都有人做,哪里值当买了?” 江溪记得,前世在桑家荡的十几年里,她最想念的,就是老妈做的这一口酱菜了。只可惜不论怎么研究,都研究不出当年的那种味道。 甜口的,咸口的,辣口的,就算没菜,光拌着番,也百吃不厌。 “妈,”江溪抱着江母胳膊蹭了蹭:“妈您就试试吧,不信您闺女,难道还不信您自己这门手艺?” 制酱菜的手艺,江母向来很自豪。 当年住乡下时,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江二家讨的媳妇不仅长得标致,还能酿一手的好酱菜?但凡酱菜出坛,邻里乡亲的都爱讨上一点尝鲜。只是后来搬来了镇上,才渐渐歇了。 “成!” 江母被女儿一撒娇,豪气顿生,一拍桌应了。 江父闷了口干啤,看着这互相吹捧的娘俩,双眼皮的褶子陷得更深了。 不过开酱菜铺子的事还不急在一时,家里没电脑,江母又对这玩意一头雾水,先多酿点存着,再提其他。 江溪现在满脑都在人气值上打转,也就没多想,等回房拿着手机千度一番,这封闭十二年的土老帽才终于弄明白直播是怎么回事。 吃吃喝喝唱唱跳跳聊聊天,就有大把的土豪砸钱捧人。 小铅最近多看了日漫,颇有点热血。 江溪蹙了蹙眉,没搭理。 下了豆荚直播,随机点了个在首页飘红的主播视频进去,一进去就看到这个叫“木木”的主播掐着嗓发嗲,胸口那一对简直是人间胸器,尤其这木木还穿着低领深v真丝裙。 弹幕露骨得令人发指。 飞机火炮鲜花像是雨点一样降落。 仿佛噩梦重现,江溪发现,她那遗忘许久的过敏症又一次犯了。 密密麻麻的疹子,此起彼伏地从胳膊上冒出,她压下麻痒,“啪的”把视频关了。 江溪压下作呕的欲望,手机的白光照应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让人见之生寒。 江溪没吭声。 江溪良久才咬牙回: 她重新点开了豆荚直播,这回没从首页点,而是搜索了下唐谷的直播间,发现没有,想了想,又去微博搜了下,名字挺好记,“唐唐不是糖糖”,果然一搜就搜到了。 加v认证的美食博主,第一条微博就是今天的直播回放,点进去一看,讨论美食的评论几乎没有,反倒是被她出现那一段屠版了,评论过千,还有会员单独剪出动图, 江溪瞥了一眼就不再看,手滑进视频,发现也是豆荚,只是属于美食版块,直播间名字很逗趣:“今天你吃了吗?” 小铅看不明白这人类的打算,却不妨碍他用数据总结出答案; 江溪死不吭声。 小铅拿这个闷葫芦人类没办法,气闷得也不出现了。 终于得了清净。 江溪花了半夜时间将所有直播平台和分类版块研究一遍,到第二天一大早,就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溪溪早!” 陆远近来很勤快,此时正在擦咖啡店的玻璃门,老远就跟江溪打了声招呼。 江溪漾起一抹笑,“早。 “店长在吗?” “舅舅?”陆远挠了挠后脑勺,“我出门前,见他还在睡,现在恐怕还没起。” “狗犊子,又编排你舅呢?”程澄踢踢踏踏地穿了件polo衫走进,短袖下露出劲瘦的两臂,五官斯文,如果不听那一口一口的“犊子”,也是个大好的阳光青年。 “溪溪今天依然很漂亮。” 程澄吹了声口哨。 江溪被太阳照得眯起了眼:“店长早!” “说吧,一大早的,找哥哥什么事?”程店长恬不知耻地给自封。 丽丽在里面听得一阵发笑:“店长,溪溪可是我们店花,您别将人吓跑了。” “跑不了。”程店长双手叉腰作大茶壶状:“都别偷懒啊,不然扣工资!” 程店长扣工资这话一年没有千回也有百回,店员们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没听见。 “店长,可以进一步说话吗?” 江溪为了今天的对话,特意换了身黑色,试图压一压稚气。 程澄眯眼看着她:“成,里边来。” 嘴角的笑带了点坏。 江溪率先进了位于后厨的办公室,小小的办公室,沙发上胡乱地对着外套、报表,和隔了夜的……面包,江溪小心翼翼地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伸手示意: “店长,坐。” “说吧。” 程程当仁不让地坐下,翘起了二郎腿:“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江溪极少麻烦别人,此时说起还全身不自在,“店长可以把唐老师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她昨天给“是唐唐不是糖糖发了私信”,但一直处于未阅状态,想必这位大v平时并没有看私信的习惯。 正为难着怎么得体地拒绝手下得力干将,好不让小姑娘哭鼻子走人而为难的程店长愣住了。 怎么?不是要告白吗? 他将两条不那么长的腿收了回来,支在桌下:发闷:“就为这事?” 江溪眨眨眼:“就这事。” 姑娘无辜清纯的大眼睛让程澄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的龌龊。 他捋了捋头发,使劲摁下自己魅力不足的怀疑,竖起一根手指:“可以。就一个问题,你好好给我回答。” “我到底哪里不如唐胖子?” 江溪:“……” 江溪心里默默为小铅点了个赞。 “罢了。” 程澄撸了撸自己不太旺盛的毛发,起身从满桌的文件里找了找,半天从下面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名片,名片上还不知沾了哪年月的污渍,递过去: “呶,就这——拿去吧。” 做得挺精美,“唐谷网络尖峰工作室”赫然纸上,唐谷的手机、球球号、邮箱一应俱全。 “晚上别打,那胖子晚上要孵蛋。” 江溪谢了一声,将名片摊平,小心翼翼塞入挎包,告辞出门,脚还没踏出门外,程店长又忍不住唤了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34.王者之战(二) 防盗章~感谢来晋-江-文-学-城正版订阅~  而且他是出了名的富贵不能屈, 给再多的钱, 要是东西不好吃——全白搭, 立马拍拍屁股就走人, 甭想让他多给一个字。 因此许多餐馆饭店对他是又爱又恨,可因着这点“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架势, 竟然也混出了头,这百万活粉战斗力强,粘着性高,等直播平台一出, 唐谷就顺应潮流地也开了一个, 每逢出去吃饭都带上家伙,边吃边点评,毒舌系吐槽,竟然也盘火了不少店。 “遇见”是为数不多, 能让他来上第三回的店。 “油泡酥螺这个我之前介绍过了, 大橙子的拿手绝活,奶味点缀其中不浓不淡,面得恰到好处。”唐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拈了一块放进嘴里, 弹幕立刻被一堆“口水”刷了屏。 “你们来吃过?”唐谷看着屏幕, 耿直地吐槽:“一般好吃?那是你们没口福,这家店店长懒得出油, 下厨得看天气看心情, 哪天你们赶上吃了, 就知道了。” 弹幕一溜地“哀乐”“哀乐”“哀乐”以示抗议。 唐谷又拈起巧克力丹尼酥咬了一口, 弹幕要求他品一品旁边的咖啡,唐谷从善如流,“这是猫屎咖啡,猫屎咖啡知道吧?正宗货,印尼那空运过来的。” 他喝了一口,胖乎乎的脸挤出几道褶子,恍惚了一会儿正要点评,却见刚才还在正常讨论美食和吐槽自己的弹幕画风突变: “糖糖糖糖,快转一转你的摄像头!” “神颜小姐姐昙花一现,是我看错了看错了还是看错了?” “楼上没错。” “求糖糖转一转摄像头,我们不要看美食,我们要看小姐姐。” “……” 唐谷愣愣地回过头去,却见一高高瘦瘦的小姑娘直瞅着自己屏幕,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跟天上的星星似的,满眼好奇。 两人靠得不远,小姑娘皮肤又白又细,零毛孔零瑕疵,五官更是精致漂亮到了极致,果真是……神颜。 长这么大,从来只有各色美食入眼的唐谷,也忍不住爆了句粗话:“卧了个槽!” 江溪早就被脑子里叮叮咚咚乱响的提示音给炸懵了,小铅在脑子里转圈圈: 就这么一会? 她有点转不过弯来。 掌心的菩心草软软地蹭了蹭她。 江溪无奈地勾了勾唇,也许是因为最近人气值灌得多的关系,菩心草越来越活泼,比起那个又毒舌又冷酷的小铅,阿心显然要更讨人欢喜一点。 “你是……” 唐谷注意到了她身上的店服,陆远跟他是老相识,率先打了声招呼:“唐老师,这是我们店新来店员,江溪。” 江溪弯了弯眼角,甜甜地道:“唐老师好。” 弹幕已经换了花样,飞机火箭钻石花刷地飞起,唐谷偷空觑了一眼,笑骂道:“兔崽子们!”平时看他吃播都懒得动弹,今天为了看美人倒是豁出去了。 每一架飞机后,跟着一条:“请让我们看小姐姐!” “请看小姐姐1。” “请看小姐姐10086。” 唐谷在美食面前,腰杆子是向来挺得直直的,可在其他方面就没什么原则了,不一会被飞机大炮砸得弯了腰,朝江溪提出邀请: “江溪,我的粉丝强烈要求你出境,可以吗?” “小溪,去——给我们咖啡店长长脸。”程店长从后厨出来,头上还戴了顶厨师帽,一手端了碟奶糕递给唐谷,一边挤挤眼: “唐老师,按说我们家溪溪今天给您赚了这么多,是不是一会您得卖力宣传一把?” 年纪不大,就先挺了大肚腩的唐老师翻了个白眼:“除了美食,本博主不接受一切贿赂。” 江溪愿意吗? 自然是愿意的。 她抵触跟男人接触,却不抵触这些看不着摸不着的视线,至多心理上有点不大舒服,可与之相比,大量的好感值涌入,生命得到延长,才是她最在意的。 她扬手打了声招呼:“大家好,我是遇见咖啡店的江溪。” 唐谷向来是不爱开美颜的,在那些热爱美食的博主里是一股清流,他也不靠脸吃饭,就一胖子,纯靠耿直和毒舌吸粉。 这次也不例外。 可江溪这张脸硬是挺住了高清摄像头360度无死角地拍摄,白皮肤大眼睛,栗色大波浪反衬着咖啡店无处不在的灯光,整个人又暖又乖,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舒坦到了心里。 这是一张极有辨识度的脸。 飞机大炮火箭,刷得跟不要钱一样。 “挺得住老唐的自黑,小姐姐66666……” 热爱美食的老餮粉,大部分都不差钱,追求生活高品质,刷礼物也不过是难得在不修边幅的吃播主里见到个美人,肾上腺激素飙升惹的祸,要说对江溪有什么肖想,那是没有的—— 就算有,也不过是嘴上调戏两句。 江溪听着脑海里叮叮咚咚的音乐,眼睛眯成了一对月牙儿。 “小姐姐唱首歌。” 她注意到这一句,僵着脸:“不会唱歌。” “小姐姐也开直播吗?” 江溪摇头:“没有直播。” “赶快去开一个,糖糖那张大饼脸,我们早看厌了,换个美人天天对着,也好下饭。” 江溪无语:看来这“唐老师”的粉丝,也承袭他一贯以来的吃货风范。 “就小姐姐这张脸,我一气儿能吃十张饼!” 江溪:“……” 很神奇。 唐谷在旁边吃边看,发现这小姑娘有“语死早”毛病,天生冷场体质,纯粹尬聊,他有点看不下去:“孩儿们,不要再调戏小姐姐了,由老唐我接着聊?!” “糖糖奏凯!小姐姐不说话,我们都爱看。” “1。” “2。” “n的次方。” “等等等等,我想起来,上回有个小博主也发了张糊出天际的美颜小姐姐,好像也是这家咖啡店的?” “这家咖啡店这么6?这么多美人?” 有切出去看贴图转发的,回来吐槽:“楼上眼瞎,没看出来这是一个人?” “眼瞎。” “眼瞎1。” 江溪弯了弯嘴角,即便她不太习惯这样的方式 ,也不得不说,被人夸赞的感觉很好。 更好的,是脑海里的叮叮当当。 就这么一会,好感值已经到了700——几乎是乘云霄飞机一样的速度,让她叹为观止。 相比较之前的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江溪觉得,这有点不太真实。 小铅终于冒泡了。 江溪默了默,唐谷已经重新坐下,程澄笑眯眯地看着弹幕,还招了招手:“糖糖粉们好,在申市附近的,可以来遇见咖啡馆喝喝咖啡,吃点点心,看看美女哟~” 弹幕刷得飞起: “店主这波操作66666。” “申市附近的糖粉们约起!” “加我。” “加我2。” “……” 看着弹幕自发地组织起大军,橙子店长笑得志得意满。 江溪目瞪口呆,钱串子果然是钱串子,就算长了一张欺骗世人的斯文脸,依然是无时无刻不在创收啊。 “我去迎宾。” 她木木地道,明明就隔了十二年,却觉得与这个世界……华丽丽地脱节了。 程澄对于一天一百五日薪就能请到这么一个吃苦耐劳的吉祥物:感到非常的满意。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可给人的感觉完全变了。 江溪原就是个不俗的美人胚子,从小班花一路当到大,常年占据男生夜谈榜的榜首,但这漂亮,也不过是普通人的漂亮—— 可眼前杵着的这个,明显很不一样。 就好像被上帝之手精心调配过,在原来的基础上进一步精益,每一项都调整到了所能到达的极致,皮肤更白净,眉眼更端丽,甚至连身材,都趋于完美化。 如果说原来的江溪是低配版的i oper,那现在这个就是高配版的劳斯莱斯,还得是全球限量发行,独一无二的那种。 江母眨了眨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妈?还早呢,让我再睡一会。” 溪溪揉了揉眼睛,昨天半夜折腾了那么久,之前也一直提心吊胆地睡不好觉,好不容易有个好觉,她恨不得睡他个天昏地暗。 “睡什么睡?!都太阳晒屁股了。” 这一揉眼睛,江母觉得从前爱娇的女儿又回来了。 强行忽略内心的一丝不安,硬拉着江溪起来洗漱。 江溪迷瞪瞪地被推入卫生间,迷瞪瞪闭眼刷牙时,还不觉有异,等洗了把脸,真正看清楚镜中人的脸时,心里咯噔了下: “他妈玩大发了!” 江溪指尖滑过自己的脸,镜中美人儿也用指尖抚过自己的脸,眼、耳、口、鼻,明明还熟悉,就是曾经在镜中看过无数遍的模样,可又有哪里不一样。 她不是蠢人,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这是洗髓液的功劳,可小说里提到的洗精伐髓,从来只是去除身体杂质,淬炼根骨,可没说…… “哼,蠢货。”小铅好似感应到她的嘀咕,毒舌道:“根骨根骨,在根在骨,淬炼根骨,不就是让身体成长到所能到达的极致?” 言下之意,变美是其中应有之意了。 江溪耸了耸肩,她向来想得开,何况天若不取,反受其咎,变美总比变丑好。只是变化这般大,身边人恐怕瞒不住。 “何须瞒?” 小铅到底不是人,再聪明,也不能真正明白人类思想,在他们的世界,貌美强大者受众生爱慕,天生的资本,展示还来不及的,哪里会瞒。 江溪也无意去教会另外一个物种何为“藏拙”,见镜中少女眉目舒展,皮肤光洁,土气的粉红睡裙竟也能穿出一身灵气,不由蹙了蹙眉。 任何人和事,都讲究一个循序渐进,她这般脱胎换骨似的蜕变,恐怕会让人生疑。 想罢,她将长发往前拨了拨,遮住两腮,额前刘海抓乱,试图营造出一个不修边幅的形象,奈何发质太好,乌黑润泽,完全可以直接去拍洗发水广告,即便抓乱了,也只显出俏皮感。 十六岁的少女,花苞似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部分还在象牙塔里做一个青涩的果子,可江溪这颗“青果子”被提前催熟,内里套了一个成熟的灵魂,连清丽的眉眼都沾染了姝艳,怎么扮,都低调不起来——就好像在一群懵懵懂懂的丑小鸭里,放了一只白天鹅,即便白天鹅努力弯下优美纤细的脖颈,依然夺目。 江溪放弃了。 方块字在脑中跳了跳:“宿主在苦恼,为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35.王者之战(三) 防盗章~感谢来晋-江-文-学-城正版订阅~ 小铅对江溪的无视已经十分习惯, 还在试图说服江溪开直播之事, 一路从咖啡店念叨回了租房。 空空的楼道里, 回荡着父女二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江母拎着锅铲从里面开门,怨道: “老江, 今天可有点晚了啊。” “店里有点忙。”江溪嗅了嗅鼻子,笑嘻嘻地进了门,一边解头套一边问:“妈,今天烧什么好吃的了?楼下就闻见味儿啦。” 天气还未转凉, 虽然咖啡店冷气开得足, 可顶着这么个厚重的东西在头上,不亚于大夏天披棉被,在外边呆不到一会就热出了满头汗。 “快去洗把脸,别中暑了。” 江母心疼地看着在外忙了一天的闺女:“洗完手就出来吃饭, 一会该凉了。” 短短的小半月, 租房里陆陆续续地添置了许多小东西,江母打理得很用心,房间整洁温馨。江溪洗完头, 舒坦地伸了伸懒腰, 才坐下来端碗吃饭。 江父喝着小酒,口中嫌弃着油焖大虾和东坡肉太油腻, 筷子却从心地拣个不停, 江溪看着父母口不对心地吵成一团, 笑成了一个两米八的大傻子。 这热热闹闹的, 又唾手可得的幸福,真好。 江母也坐了下来,给江溪拣了筷韭黄,才期期艾艾地说:“小溪,妈在家呆这么久了也不是个事,赶明儿出去摆个摊子挣点外快,你看……成不?” 江溪一愣,筷子停了下来:“什么摊子?” “早点摊啊。”江母生怕她嫌丢脸似的急急解释:“我们以前楼里那娟儿她妈,不也每天在做这个?我回头跟她取取经去。” “妈,早点摊得起早贪黑地干,那些没证的,还得随时随地被城管追,划不来,我不赞同。” 江溪摇头给否了:“再说女儿现在也能挣点,您要是实在闲得慌,不如开家淘宝店。” 她一边斟酌语句,一边道:“妈做的酱菜最好吃,要不……就卖点酱菜?打发打发时间也行。” “你这孩子,这哪能成?”江母一脸怀疑道:“酱菜这玩意,我们申市家家户户都有人做,哪里值当买了?” 江溪记得,前世在桑家荡的十几年里,她最想念的,就是老妈做的这一口酱菜了。只可惜不论怎么研究,都研究不出当年的那种味道。 甜口的,咸口的,辣口的,就算没菜,光拌着番,也百吃不厌。 “妈,”江溪抱着江母胳膊蹭了蹭:“妈您就试试吧,不信您闺女,难道还不信您自己这门手艺?” 制酱菜的手艺,江母向来很自豪。 当年住乡下时,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江二家讨的媳妇不仅长得标致,还能酿一手的好酱菜?但凡酱菜出坛,邻里乡亲的都爱讨上一点尝鲜。只是后来搬来了镇上,才渐渐歇了。 “成!” 江母被女儿一撒娇,豪气顿生,一拍桌应了。 江父闷了口干啤,看着这互相吹捧的娘俩,双眼皮的褶子陷得更深了。 不过开酱菜铺子的事还不急在一时,家里没电脑,江母又对这玩意一头雾水,先多酿点存着,再提其他。 江溪现在满脑都在人气值上打转,也就没多想,等回房拿着手机千度一番,这封闭十二年的土老帽才终于弄明白直播是怎么回事。 吃吃喝喝唱唱跳跳聊聊天,就有大把的土豪砸钱捧人。 小铅最近多看了日漫,颇有点热血。 江溪蹙了蹙眉,没搭理。 下了豆荚直播,随机点了个在首页飘红的主播视频进去,一进去就看到这个叫“木木”的主播掐着嗓发嗲,胸口那一对简直是人间胸器,尤其这木木还穿着低领深v真丝裙。 弹幕露骨得令人发指。 飞机火炮鲜花像是雨点一样降落。 仿佛噩梦重现,江溪发现,她那遗忘许久的过敏症又一次犯了。 密密麻麻的疹子,此起彼伏地从胳膊上冒出,她压下麻痒,“啪的”把视频关了。 江溪压下作呕的欲望,手机的白光照应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让人见之生寒。 江溪没吭声。 江溪良久才咬牙回: 她重新点开了豆荚直播,这回没从首页点,而是搜索了下唐谷的直播间,发现没有,想了想,又去微博搜了下,名字挺好记,“唐唐不是糖糖”,果然一搜就搜到了。 加v认证的美食博主,第一条微博就是今天的直播回放,点进去一看,讨论美食的评论几乎没有,反倒是被她出现那一段屠版了,评论过千,还有会员单独剪出动图, 江溪瞥了一眼就不再看,手滑进视频,发现也是豆荚,只是属于美食版块,直播间名字很逗趣:“今天你吃了吗?” 小铅看不明白这人类的打算,却不妨碍他用数据总结出答案; 江溪死不吭声。 小铅拿这个闷葫芦人类没办法,气闷得也不出现了。 终于得了清净。 江溪花了半夜时间将所有直播平台和分类版块研究一遍,到第二天一大早,就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溪溪早!” 陆远近来很勤快,此时正在擦咖啡店的玻璃门,老远就跟江溪打了声招呼。 江溪漾起一抹笑,“早。 “店长在吗?” “舅舅?”陆远挠了挠后脑勺,“我出门前,见他还在睡,现在恐怕还没起。” “狗犊子,又编排你舅呢?”程澄踢踢踏踏地穿了件polo衫走进,短袖下露出劲瘦的两臂,五官斯文,如果不听那一口一口的“犊子”,也是个大好的阳光青年。 “溪溪今天依然很漂亮。” 程澄吹了声口哨。 江溪被太阳照得眯起了眼:“店长早!” “说吧,一大早的,找哥哥什么事?”程店长恬不知耻地给自封。 丽丽在里面听得一阵发笑:“店长,溪溪可是我们店花,您别将人吓跑了。” “跑不了。”程店长双手叉腰作大茶壶状:“都别偷懒啊,不然扣工资!” 程店长扣工资这话一年没有千回也有百回,店员们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没听见。 “店长,可以进一步说话吗?” 江溪为了今天的对话,特意换了身黑色,试图压一压稚气。 程澄眯眼看着她:“成,里边来。” 嘴角的笑带了点坏。 江溪率先进了位于后厨的办公室,小小的办公室,沙发上胡乱地对着外套、报表,和隔了夜的……面包,江溪小心翼翼地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伸手示意: “店长,坐。” “说吧。” 程程当仁不让地坐下,翘起了二郎腿:“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江溪极少麻烦别人,此时说起还全身不自在,“店长可以把唐老师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她昨天给“是唐唐不是糖糖发了私信”,但一直处于未阅状态,想必这位大v平时并没有看私信的习惯。 正为难着怎么得体地拒绝手下得力干将,好不让小姑娘哭鼻子走人而为难的程店长愣住了。 怎么?不是要告白吗? 他将两条不那么长的腿收了回来,支在桌下:发闷:“就为这事?” 江溪眨眨眼:“就这事。” 姑娘无辜清纯的大眼睛让程澄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的龌龊。 他捋了捋头发,使劲摁下自己魅力不足的怀疑,竖起一根手指:“可以。就一个问题,你好好给我回答。” “我到底哪里不如唐胖子?” 江溪:“……” 江溪心里默默为小铅点了个赞。 “罢了。” 程澄撸了撸自己不太旺盛的毛发,起身从满桌的文件里找了找,半天从下面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名片,名片上还不知沾了哪年月的污渍,递过去: “呶,就这——拿去吧。” 做得挺精美,“唐谷网络尖峰工作室”赫然纸上,唐谷的手机、球球号、邮箱一应俱全。 “晚上别打,那胖子晚上要孵蛋。” 江溪谢了一声,将名片摊平,小心翼翼塞入挎包,告辞出门,脚还没踏出门外,程店长又忍不住唤了一声: “哎,溪溪,你说,唐胖子哪里比老子强?” 程店长但凡爆出“老子“、“犊子”之类的口头禅,就意味着情绪不平:需招人泄洪。 然后不甘又自恋的程店长,就眼睁睁看着自家店里一枝花跟后面有狗撵似的……一溜烟跑出了视线。 p,好气哦! 江溪提早告假下班,先去宏图商厦一楼逛了一圈。 作为申市的地标性建筑,十三层楼高在大片的五六层里属于鹤立鸡群,连同底楼的专柜,也是化妆品里的战斗机。 国际大牌不算多,但艾奥、香奈儿这种覆盖率广的还是有的。 她近日来蹭的次数多,几乎每家专柜ba都认识她,尤其生了这么张脸,想不记得也难。 大牌专柜的ba素养高得多,就算这姑娘只蹭不买,看她进店,依然迎了上来: “小姐,您需要什么?” 江溪来前早做过功课,格外干脆,不一会就将工具搜罗齐了。 迪奥999,大红色口红,上镜气色极好。 普牌的眼线笔、睫毛膏,植村秀的泡沫隔离,纪梵希的九宫格蜜粉,再囤了一套nasol的卸妆液,前几天打工挣来的钱全砸进去不说,还透支了五百的信用卡。 难怪常说女人钱最好赚。 江溪自嘲地想。 当然,即便这些,也远远不够,不过江溪仗着底子好,没打算一次凑齐,就先买了一点凑数。 ba原以为今天又得开天窗,在申市这个不够都市化的养老城市,大部分女人都习惯素面朝天地出门,买化妆品的少,买高端化妆品的更少,平日闲得打苍蝇玩,一天能做到的单子不超十单,江溪此行虽然不算阔绰,可也是一笔,蚊子再小也是肉,连送出门时的笑也比平时真心了许多。 江溪不在意ba前倨后恭的表现,拎着一袋化妆品,又回到了咖啡店门口。 正值六点不到,天还没黑透,路边的街灯却亮起了一茬又一茬。 闹市人流如织,路人时不时地将视线扫到门口亭亭玉立的少女,咖啡店香气沿街飘散,沐浴在这温暖的香气里,江溪背靠着玻璃墙,一向紧绷的心难得放松了些。 陆远开门:“溪溪,要进来坐坐吗?” “不了,我等我爸。” 果6熟悉的铃音响起。 是一串陌生电话号码,江溪随手接起:“喂?” “是遇见咖啡店的江溪吗?” 江溪愣了愣:“我是。” “认不出我来了?”唐胖子饶有兴趣地问,辨识度极高的嗓音穿过听筒。 江溪攥紧了手机,手背上青筋紧紧崩起:“唐老师,你好。” “有没有兴趣来我工作室?” 意外之喜。 本来打算明天亲自去接触的江溪捏紧手中化妆袋,声音很冷静,“唐老师,咱们见面谈。” “好,明天我去咖啡店找你。” 明天? 明天周一,要上学。 她时间很紧。 谈判这种事,向来是你进我退,你退我进,江溪一口咬死了:“唐老师真对不住,我工作日有事,如果您不嫌麻烦的话,我们今晚还在咖啡店碰头?” “现在?” 江溪想起程店长说的唐胖子要孵鸡蛋。 “恩,就现在。” 她相信自己是潜力股,可单打独斗,总没有联合来得快。 江溪昨天一夜研究下来,只得出两个结论:直播界红人快,赚得多,可也乱;而唐谷,应该后面有人。 这世上从来卖耿直人设的,未必真耿直,而如唐谷这般随性还能出头的,要么自己是大牛有资源,要么,就是背后有人。 最关键,也是江溪最看中的一点,唐胖子看程店长的眼睛都比看自己亮。 这是一个真正热爱美食之人。 唐胖子来得很快,胖乎乎的身材,却偏偏套了件时下流行的修身西装,裤腿紧紧地绷在腿上,远远过来时,就跟滚过来一只球,旁人看了不免忍俊不禁。 不过显然主人公不觉得。 程澄迎出来,张开双臂:“胖子,稀客。” “滚。” 唐胖子看起来跟他私交不错。 江溪适时扬手打了声招呼,“唐老师,来得很快呀。” “废话。”唐谷生就一根粗神经,也许是美食上耗费的热情过剧,对美女的耐心还不如一个菠萝包,“进去直接谈。” 他有生意人的爽利,江溪在某些方面也快人快语,两人一拍即合,很快谈妥了合作条件。 “提成我可以跟工作室三七分,我三工作室七,只有一个条件,我想抽身不干的话,随时可以抽身不干。” 唐谷不是软柿子,如果工作室捧出来的人只做几天就不干,那前期投入的成本不全打了水漂? 江溪漫天要价,就地还钱,靠着假证,忽悠来了一年的卖身契。 如果提前离职,违约金百万,直播间和围脖全归工作室所有。 “成。” 唐谷收起合约,利落走人,并表示之后会在网上与她探讨推广计划。 程店长笑嗤了句,眼神有点伤感,见江溪睁大眼好奇地看他,没好气地挥手:“还不走?” “老子咖啡店都打快烊了。” 江溪朝外看了一眼,果然看见路灯下江父靠在摩托车旁的身影,来不及多说,道了声别就匆匆冲了出去。 她难得笑的欢。 今天果真是幸运日。 少女潋滟的眸光里,倒映着一排排街灯,好像带着满天星河横冲直撞而来,冲入了路边少年的眼帘。 “江溪?!” 江溪转头,不意撞见一双诧异的眼睛:“卢皓?” “你男朋友?” 程店长手里拎着钥匙锁门,瞥了一眼卢皓身上的高中服,漫无边际地想:现在怎么都流行年下小狼狗?难怪老子这种老腊肉不吃香了。 卢皓还在狐疑地看着江溪一身打扮,下意识地回:“不,我们是同学。” 高中生?! 同学?! 程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等反应过来,脑子一下子炸了:他妈老子雇佣了个未成年?!精明的唐胖子也给人忽悠了?! 未成年?! 江溪他妈是个未成年?! 老子他妈犯法了? “江溪你……”程澄手气得发抖:“你未成年?你这他妈不是害老子吗?!” 江溪看到程澄紫涨的脸色,心咯噔了一声,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我也不多说了,明儿,不,你现在给我麻溜地走,我他妈雇不起你!” 小铅冷冰冰无机质的反应,让江溪忍不住爆了粗口: 江母试探性地摸了摸:“疼不疼?” 江溪摇头:“不疼。” 眼前所见,几乎颠覆了江父江母从前整个的人生观,在正红旗下长大的他们,有着最坚定的唯物主义价值观,不信神佛,笃定一切魑魅魍魉都是封建迷信,可菩心草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出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36.王者之战(四)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溪却注意到她微微发颤的指尖, 人在紧张c激动或心虚时,即便面上绷得住, 也会在其他方面显露出来。 陈菁咬着唇,一双无辜杏眼儿这边瞧瞧,那边看看, 似乎拿不定主意。 “你——” 对于一向拿江溪当女神的孙婷而言,女神受辱,怎么都得上前撕撸一番,可被江溪扯着袖阻止了,她摇了摇头:“等会。” “你确定不见了?地上c课兜, 不都有可能?”江溪慢条斯理, “东西不见,正常反应应该是,啊,我会不会放别的地方了?会不会掉地上了?” “刘芸你上来就喊被偷,倒是很笃定。” 江溪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只觉得喉咙有点干。刘芸面色微动,不等江溪继续说, 直接道:“狡辩无用, 项链是我看着菁菁放进去的, 出门前, 还好好的。” “你们和好了?” 江溪觉得这些小女生的情谊, 还真琢磨不透。 陈菁眼神动了动:“芸芸跟我道了歉, 我们——” “说这么多做什么?”刘芸打断她:“偷没偷, 我们搜下包就行。” 如果江溪是普通的高中生,也许就会从了,可她不是,历练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是练出来了,刘芸眼珠子一动,她就知道,这项链可能还真的在她包里,要现在搜,她就是百口莫辩。 小小年纪,竟然这么恶毒! 江溪决定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 谁料侠女陆珠儿冒头了,她觉得江溪现在的性子十分对胃,正是我辈中人:“你说搜就搜?就算是警察抓人搜查,还得先申请个逮捕令c搜查令,刘芸,你这做法可过了。” “是啊,是啊,人现在又不是犯人,你要说搜就搜,那不是把人当坏人了?” 江溪决定先不出头。 卢皓在门口看着一班这场闹剧,心里不知怎么,揪了一下。 他这下也顾不得一二班的分界,直接进了门,站到江溪一边:“我相信江溪不会偷。” 江溪瞥了他一眼,卢皓更觉得自己就是那劈荆斩恶龙的王子,正轮到给公主依靠的时候,一腔少年英雄血整个沸腾起来了。 少年铮铮的架势,让江溪心中一暖,记忆 刘芸脸有一瞬间的苍白,似乎被卢皓站出来的事实打击到,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那就一起搜。” “从我开始。”她回到自己座位,唰地从课兜里将书包c课本拿出来,直到里面空落落的,而后将书包的各个暗袋一一打开,对着底下抖了抖:“成了吧?你们都看见了,就按照嫌疑的话,班里人人都有嫌疑,谁不愿意被搜,谁就是做贼心虚!” 小丫头片子还挺机灵。 江溪现在十分笃定项链一定就在自己书包或课兜里,而且必定是在浅层,抖一抖就出来的那种。 想一想,今天自己全程趴在课桌上,只有体育课的前半截离开了会,对方也只有这个机会来行这栽赃嫁祸之事。 正想着,刘芸却冲了过来,谁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粗暴,跟斗牛似的,江溪被冲了个趔趄,好险没跌倒在地,卢皓伸手扶了一把,被她躲了开来。 “哗啦——”一声,书包连着课本全部掉在了地上。 “你——”孙婷正要斥责,却发现全班同学的视线都落在了地上。 就在书包和课本杂七杂八的堆里,一点亮晶晶闪烁着所有人的眼睛——正是陈菁刚才丢了的项链。 “哇塞,大新闻。” 已经有同学偷偷拿出手机来录了。 江溪第一个看的,是卢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最想知道的,竟然是这个少年的反应——大约初恋,总是不太一样的。 可她失望了。 卢皓看着地面,少年狭长的单眼皮抽紧,瞳孔微缩,错愕c震惊c不信c茫然交杂,让他以至于只能呆愣地看着地面。 卢皓绝不愿相信自己喜欢的少女是一个偷窃犯,可项链又好端端在那,不容错辨。 一个生活经历浅薄而单纯的高中生,是极少会怀疑同龄人有险恶构陷的举动的,比起这人偷窃,被人构陷好似更加离奇。 “江c江溪,是不c不会偷窃的。” 卢皓强迫自己再说了一句,可微颤的语声,已经让旁人看出这少年动摇的心境。 江溪叹了口气,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叹过气了。 杀人时,没叹;逃跑时,没叹;可此时,却觉得心里有什么凝固的笃定的东西一点点地流逝,这感觉太微妙,让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种情况,要让一个人交付百分之百的信任,当真是强求了。 江溪忽略内心的一点失落,看着刘芸的洋洋得意,陈菁的目瞪口呆,伸手从裤袋里掏出了一个果6。 “那就报警吧。” 她干脆利落地拨号,顺道将听筒开了扬声:“这种小案件,报给警察处理就好。我们学校走廊到处都是监控,谁偷偷摸摸回来,应该一清二楚。再说,这项链谁经手谁碰过,想必都有指纹,验一验就知道了。” “哦,对了,还有测谎仪,警察叔叔可厉害了,一查就知道,是谁在搞鬼。” 江溪一言不合就报警的粗暴做派吓坏了刘芸,她眉眼间的慌张掩也掩不住。 “报c报警?不好吧?学校领导也不许的。” 江溪耸了耸肩,“有什么不好?抓小偷,本来就是警察的责任。” 江溪坦荡荡的做派一下子让人怀疑起盗窃的真实性,反倒是刘芸,慌张气短越来越掩不住,明眼人都看得出这里头有猫腻。 听筒内接通的音乐声响起,刘芸也不知怎的,猛地扑了过去,想夺了江溪的手机。 江溪早有准备,侧身躲了过去,谁料刘芸手甩得幅度太大,没捞着江溪手机,反倒将她鼻梁上的眼镜打掉了。 “啪——” 陪伴着江溪半个月的黑框镜蓦地摔在地上,碎了。 江溪精致漂亮到极点的五官,一下子无遮无拦地展露在所有人面前,皮肤白得如神山之顶最纯净的一抹初雪,半点不见毛孔,鼻梁挺翘,殷粉色唇瓣微微嘟起,可这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厚重刘海覆盖下的一双眼睛,像是上帝用点睛笔点过,世上最纯粹的浓墨点染不出这透亮,幽深,神秘,冷淡。 江溪原来有这么漂亮的吗? 一班的学生,大概有大半月没有见过江溪的真容了,被拐十几天,回来后江溪又一直戴着副黑框镜,跟谁都不往深里来往,所以不过一会儿,就不约而同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毕竟五官没变,只是皮肤白了一点嘛。 一白遮三丑,在这个大家都会上网的信息时代,男男女女大都知道点。 江溪头疼地捏了捏鼻梁,她怎么忘了,跟野蛮人是不能讲究礼数的。 黑框镜没法带,见周围同学“风轻云淡”地接受事实,江溪也决定不再为难自己,黑框镜戴久了,鼻梁也被压出了红痕,并不太舒服。 她并不知道,如果不是这个太郎头掩住了大半的灵气,恐怕大部分同学都会因为前后落差产生同样一个猜测—— 难道江溪失踪的十几天其实不是被拐,而是偷偷去了趟棒子国? 不过有点常识的也知道,整容从来都恢复得很慢,尤其浮肿,远远不是二十多天就能消下去的。 所以即便有人心底吐槽,也第一时间否了。 反倒是刘芸—— 她后来笨拙又激烈的表现有目共睹,一班的学生既然能考到重点班,除了单纯些,脑子还是十分好使的,宫斗剧也看了几部,心里顿时有了猜测。 老班赶过来,将江溪报警的行为拦了下来,作为校方,没有哪个领导愿意自己学校出学生构陷他人这种耸人听闻的新闻,连番安抚,甚至提出接下来高中的学杂费全免的优惠。 江溪是成年人,自然不会真的跟校方叫劲,见好就收,只是提了三个条件:一看全班同学看一遍监控,彻底让自己摆脱嫌疑。二刘芸退出一班,并记大过。三在全校师生面前,跟她道歉。 江溪此举看似是放了刘芸一码,让她不用去警察局蹲几天,可接下来长期的心理折磨,才是真正软刀子磨肉,不见血。 高中生虽然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可对道德瑕疵几乎是零容忍,刘芸接下来要遭受的,将是她本欲施加给江溪承受的:长期的孤立和冷暴力。 也许她在做之前只是想给自己的嫉妒和愤懑寻找一条出路,不曾想过这么多。 可江溪不在乎,她只知道,人吃哪家饭,就干哪家活,自己拉的屎,哭着也得自己吃完。 她此时碰到了另一项难题,有人将之前拍摄的视频,放到了网上。 “你们来吃过?”唐谷看着屏幕,耿直地吐槽:“一般好吃?那是你们没口福,这家店店长懒得出油,下厨得看天气看心情,哪天你们赶上吃了,就知道了。” 弹幕一溜地“哀乐”“哀乐”“哀乐”以示抗议。 唐谷又拈起巧克力丹尼酥咬了一口,弹幕要求他品一品旁边的咖啡,唐谷从善如流,“这是猫屎咖啡,猫屎咖啡知道吧?正宗货,印尼那空运过来的。” 他喝了一口,胖乎乎的脸挤出几道褶子,恍惚了一会儿正要点评,却见刚才还在正常讨论美食和吐槽自己的弹幕画风突变: “糖糖糖糖,快转一转你的摄像头!” “神颜小姐姐昙花一现,是我看错了看错了还是看错了?” “楼上没错。” “求糖糖转一转摄像头,我们不要看美食,我们要看小姐姐。” “” 唐谷愣愣地回过头去,却见一高高瘦瘦的小姑娘直瞅着自己屏幕,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跟天上的星星似的,满眼好奇。 两人靠得不远,小姑娘皮肤又白又细,零毛孔零瑕疵,五官更是精致漂亮到了极致,果真是神颜。 长这么大,从来只有各色美食入眼的唐谷,也忍不住爆了句粗话:“卧了个槽!” 江溪早就被脑子里叮叮咚咚乱响的提示音给炸懵了,小铅在脑子里转圈圈: 就这么一会? 她有点转不过弯来。 掌心的菩心草软软地蹭了蹭她。 江溪无奈地勾了勾唇,也许是因为最近人气值灌得多的关系,菩心草越来越活泼,比起那个又毒舌又冷酷的小铅,阿心显然要更讨人欢喜一点。 “你是” 唐谷注意到了她身上的店服,陆远跟他是老相识,率先打了声招呼:“唐老师,这是我们店新来店员,江溪。” 江溪弯了弯眼角,甜甜地道:“唐老师好。” 弹幕已经换了花样,飞机火箭钻石花刷地飞起,唐谷偷空觑了一眼,笑骂道:“兔崽子们!”平时看他吃播都懒得动弹,今天为了看美人倒是豁出去了。 每一架飞机后,跟着一条:“请让我们看小姐姐!” “请看小姐姐1。” “请看小姐姐10086。” 唐谷在美食面前,腰杆子是向来挺得直直的,可在其他方面就没什么原则了,不一会被飞机大炮砸得弯了腰,朝江溪提出邀请: “江溪,我的粉丝强烈要求你出境,可以吗?” “小溪,去——给我们咖啡店长长脸。”程店长从后厨出来,头上还戴了顶厨师帽,一手端了碟奶糕递给唐谷,一边挤挤眼: “唐老师,按说我们家溪溪今天给您赚了这么多,是不是一会您得卖力宣传一把?” 年纪不大,就先挺了大肚腩的唐老师翻了个白眼:“除了美食,本博主不接受一切贿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37.王者之战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年龄?” “二十八。” 不大的审讯室内, 严礼翻着手中卷宗, 不带任何情绪地例行问话。身旁新进部门的小刘垂着头奋笔疾书。 审讯桌对面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妇人, 面色枯黄,皱纹过早地爬上了她的眼角,一身灰扑扑打了七八个补丁的破布棉袄, 明明还是盛年,却仿佛已经提前走到了日薄西山的暮年。 来这的犯人, 要么骂骂咧咧, 要么痛哭求饶, 可这妇人从头到尾闷着头,只偶尔以点头摇头作答, 安静配合过了分。 严礼也不在意。 作为桂市刑支大队的二把手, 他手头每年要经手的案件不是以万计, 也是以千计的,一颗心早就历练成了硬邦邦臭烘烘的石头,没那么轻易撼动—— 何况,这是一个灭人满门的杀人犯,整整六条人命啊。 严礼想到一年前的中秋,当他接到报案火速赶去时, 废墟里拖出来的六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就忍不住心惊。 这算是近些年难得的刑事大案了。 不过想到合扬县那块地方的风俗,又觉得出这么一桩事——也是迟早的。尤其东南角的桑家荡, 窝在山沟沟里, 平日不与外界往来, 穷得还跟解放前似的,家家户户媳妇都靠买。 事发后,桑家荡的男人们义愤填膺地站出来,说这家买来的媳妇天生白眼狼,逃了五六次,被全根打断了腿还能跟跑货的往外跑,就是个养不家的。有几个碎嘴的婆娘则忿忿道这家媳妇就是个爱勾人上炕的狐狸精,言之凿凿地说迟早出事,个个成了事后诸葛亮。 全国通缉了一年,一个瘸腿妇人也不知怎么掩饰的,竟然硬生生藏了一年,直到如今自首才归案——衬得整个桂市的警署几乎成了行业内的笑话。 “逃亡了将近一年,为什么突然想到自首?” 江溪抬头看了他一眼。 严礼这才发觉,这妇人有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即便眼下有块碗大的疤,即便这波光粼粼下是一滩死水,依然能觉出曾经的动人,让人忍不住生出驻足一二的心思。 “警官,”江溪粗粝的声音如刮过砂纸,好似很久不曾开过口:“问这些做什么?” “案情需要。” 严礼合上卷宗,将手边的矿泉水往前递了过去。小刘也停下笔,好奇地看过去。 江溪没接,她好像对这世间的一切都丧失了兴趣。过了会,才艰难道:“我回了趟家。” 严礼顿时了然。 去年通缉令刚出来时,他为了抓人,特意去了一趟申市,调查时才发现,就在江溪被拐不到两月,她的父母都死了。据说父亲是在去外地寻人路上精神恍惚,被一辆大卡活生生轧死的,死状极其惨烈,江溪的母亲受不了打击,得了抑郁症,直接就跳了楼。 严礼几乎可以想象,当江溪排除千难回到老家,却发现父母早已因当年的事故纷纷离去时的万念俱灰—— 他突然有点同情起这个杀人犯了。 江溪沉默了会:“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为什么杀人?” “活不下去就杀了呗。” 江溪微微阖着眼,严礼这才注意到,她还有一排卷而翘的睫毛。 他忽然想起从申市发来的那张属于江溪的个人资料,号称能将妖魔鬼怪都照出原型的证件照上,映着一个明眸善睐c顾盼神飞的少女,光看着,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灵气。 如果命运没有中途拐了个弯,对这妇人太过残酷,她阖该拥有一个光明幸福的未来,而不是背负着不名誉的罪名,走完人生最后的一程。 严礼感到些微的可惜。 他想起自家正上高中的女儿,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与江溪失踪时一般大,若哪一日他简直不敢想。 “活不下去?他们打了你?” “打,怎么不打?一天按三顿地拿鞭子抽,不定什么时候不顺心了,也抽。在那片,买来的媳妇都是自家的物件,打死不论。” 江溪撸起袖口,露出一小截手腕,小刘惊呼了一声。 短短的一段,纵横交错没一块好肉,全是坑坑洼洼层层叠叠的疤,一看就是长年累月被鞭笞才留下来的,一眼看去可怖得狠。 “难看吧?这没什么。” 江溪不在意地将袖口重新拉下,严礼注意到她右手小拇指微微往外别着,好像是拗断了又没接好的样子。 “挨打是家常便饭,常常被惩罚整天整夜地没饭吃没地睡——这也没什么。” 在正红旗下大白天光里蓬勃长大的小刘不能理解,如果这都没什么,那什么才是有什么。很快,江溪就让他知道了,被愚昧和无知浇灌的土地,因贫穷所能滋生的罪恶。 “桑全根买人的钱哪来的你知道吗?他是老大,底下还有三个兄弟,四兄弟一起凑了钱,买了我。明面上,我是桑全根一人的媳妇,可你知道这被窝里睡了几个?” “几个?” 小刘喉咙发紧。 严礼看了他一眼,没斥责。 “四个,啊,不对,后来还多了一个他那老不死的爹。” 江溪喉咙口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短促而冷厉。 仿佛是夜谈诡话中才会出现的荒谬现实,让小刘呆了住,连声音都在发抖:“这,这”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 江溪的眼神,让小刘面上一阵又一阵的发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敢听了。 严礼却在江溪的沉默中了然。 在那穷乡僻壤天高皇帝远的合扬县,为了当地治安管理,大部分警员都是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江溪什么都没说,但在她近乎嘲讽的眼神中,却仿佛又什么都说尽了。 “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江溪是严礼极少碰到的那类犯人。 斯文有礼,谈吐清楚,显见是受过良好的教育,在交代犯罪事实时,逻辑依然很清晰,她交代得很详尽,从事前准备到事成如何逃脱,不曾有一丝一毫的矫言或隐瞒,态度坦然,神情从容。 严礼很清楚,这就是一个求死心切之人—— 她失去了生活的支点。 生活对江溪而言,除了痛苦,只剩下荒芜。 严礼感到微微的鼻酸,他揉了揉鼻头,鼻音重了些:“没了。” 他夹起卷宗,起身时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转头说道:“如果有什么东西或信件需要转交,可以叫小刘。” 江溪沉默良久,突然笑了声: “没有。” 案件从送审,到批文下来非常迅速,很不出意料,不论如何情有可原,迎接江溪的,也不过是一颗子弹。 在纷杂繁复的新闻事件里,甚至连个豆腐块都占不上。 “嘭——” 江溪蓦地睁开眼睛。 后脑勺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迷迷糊糊地想:我不是死了么? 可耳边此起彼伏跟交响乐似的低泣声让她“死”都“死”得不安稳,江溪无奈“诈尸”,勉力往前看去,这一看之下,登时傻住了: “小,小玲?” 一个圆眼睛圆脸盘的小丫头朝她半好奇半天真地问:“姐姐,你怎么知道小玲名字?” 江溪下意识感觉到不对。 支着身体坐起,背后是一片冷硬的土墙,身下是垫得厚厚的稻草铺,不大的房间,跟赶猪似的圈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孩子,整个是一片凄风苦雨,愁云惨雾。 在哭哭啼啼中,江溪眯起眼——这不是当年被拐后,她被暂时安置了一段时间的房间? “姐姐,你头还疼么?” 江溪只摸到了脑后一个隆起的大包,恍然间想起,当年刚刚被丢进这个房间时,她性子烈,确实是被那女拐子拎着头发撞过墙的。 “姐姐不疼。” 江溪看着自己过分白嫩的双手,这双手上还不曾有过中年劳作的茧子,没有可怖唬人的断指。 她后知后觉地想:赶巧,她重生了? “二十八。” 不大的审讯室内,严礼翻着手中卷宗,不带任何情绪地例行问话。身旁新进部门的小刘垂着头奋笔疾书。 审讯桌对面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妇人,面色枯黄,皱纹过早地爬上了她的眼角,一身灰扑扑打了七八个补丁的破布棉袄,明明还是盛年,却仿佛已经提前走到了日薄西山的暮年。 来这的犯人,要么骂骂咧咧,要么痛哭求饶,可这妇人从头到尾闷着头,只偶尔以点头摇头作答,安静配合过了分。 严礼也不在意。 作为桂市刑支大队的二把手,他手头每年要经手的案件不是以万计,也是以千计的,一颗心早就历练成了硬邦邦臭烘烘的石头,没那么轻易撼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38.新文试阅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才坐下, 孙婷就努了努嘴悄悄地咬耳朵:“你看那边, 陈菁她爸给她买了条施华洛世奇的链子, 把刘芸得意的哟” 江溪向来不懂小女生的逻辑,“跟刘芸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孙婷耸了耸肩,“大概是我有一个有钱好闺蜜那种诡异的自豪感吧” 江溪默了默, 朝那边看去了一眼,果然见刘芸高昂着头, 跟机关枪似的喋喋不休, 将陈菁从头到脚夸了个遍, 临了还得拉个对比的出来躺尸: “不像有些人,听说家里连房子都卖了, 都被还天天端着个女神范儿, 说起来天天戴黑框顶着马桶盖, 不会是不小心毁容了吧?就这样,还钓着卢皓不放,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学生里少有这么恶毒的。 陈菁急得阻止她:“小芸,别说了!这也不是江溪愿意的。” 江溪冷眼旁观,孙婷却见不得自家女神被侮辱:“你说什么呢?嘴这么臭, 早上吃狗屎了?!” 好样的。 依照从前,有人敢这么说,江溪早就正面杠了, 可惜她现在是岁月静好人设, 所以只给了刘芸一眼, 让她自行体会,淡道: “孙婷,咱们人怎么能狗一般见识呢?乖。” 陆珠儿在后面“噗嗤”一声笑了,趴着桌子“哈哈哈”,笑得直打跌,这姑娘的性子,她喜欢。 “江溪,你说谁狗呢?” “谁应谁是呗。”孙婷朝江溪挤了挤眼睛。 江溪谁也没看,慢条斯理地整理书包,直到课业书全放好了,才慢吞吞来一句:“孙婷啊,咱们做人呢,得积口德,不然呢,还真是人不如狗。” 其实这话已经有点崩人设了。 不过江溪不在乎,咖啡店一天能抵得上学校半个月了。刘芸欺到面上还不还手,成了个谁都能捏两把的包子,她可不愿意。 其实学生更向往快意恩仇,江溪如果还照之前那样软绵绵,反倒让人瞧不起,这下带脏字的怼回去,让刘芸哑口无言,反倒让人高看一眼。 江溪挑了挑眉:这样也可以? 陈菁拉着刘芸坐了下来,充当和事佬:“小溪,芸芸不是故意的,你别介意。” 这话江溪回介意,显得小肚鸡肠,回不介意,又气短。 孙婷近来性子大变,对上有关江溪之事像是变了一个人:“陈菁,你这话,怎么听得这么不是滋味呢?” “要哪天我看你不顺眼,砍你一刀,再跟你说不是故意,你是不是就原谅我了?” 陈菁哑口无言,她原就是班里仅次江溪的第二好看,杏仁眼,尖下巴,加上白皮肤,整个一小家碧玉,加上说话细声细气c温温柔柔,在班中人气挺高,女生男生群里都挺受欢迎,孙婷要继续怼刘芸,大家只会看戏,但怼上了陈菁,就有人帮腔了: “孙婷,陈菁也是好意,大家都是同学,散了散了。” 江溪定定看了陈菁一眼,突然笑了:“陈菁你项链真漂亮。” 陈菁红着脸,“谢谢。” “不客气。”江溪有点想使坏:“听说你喜欢卢皓?” 陈菁急急否了,“没,没”说着,气又弱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 江溪看着都替她难受,不过她这人同情心欠奉,刘芸踩她,她也得还点好玩的:“陈同学啊,其实吧,我跟卢皓现在真没什么,以后也不可能,倒是你那好闺蜜” 她笑得纯良:“你确定她是因为跟你同仇敌忾,还是别的?” 这话不是暗示,简直是明示了。 陈菁通红的小脸登时煞白,刘芸慌乱摆手,“菁菁,你别听江溪瞎说,我,我” 再恶毒,也还是个十六岁少女,被人大庭广众之下揭破心思,不亚于光着身子在大街上裸一奔,刘芸脑子里那根弦“唰地”就崩断了,捂着脸冲了出去。 江溪默默地坐了下来。 陆珠儿在后面戳了戳她,比了个大拇指:“女侠,高,实在是高,杀人诛心啊。” “承让。” 江溪彻底放飞自我。 孙婷双眼晶晶亮,她觉得——她又看到在桂市神采飞扬遇神杀神的江女侠了。 接下来刘芸再不敢亲撩虎须,远远见到江溪跟见了煞神似的,必定绕开,耳边少了苍蝇嗡嗡嗡,江溪觉得连空气都清新了。 早上都是大课,江溪跟得颇为吃力,一上午下来早就头昏脑涨,午饭都是由孙婷从食堂带回来的,她扒拉了两口,就蔫蔫地趴在桌上。 孙婷关切地看着她:“小溪,你是不是不舒服?” 江溪捂着肚子,张嘴示意:“姨妈痛。” 两世都有的毛病,压力一大就容易犯,照理还差两天,这次不知怎么提前了。 小铅被她的怨念弄得委屈: 江溪: “那怎么办?一会还有体育课,听说老师还要跑三千米。” 陆珠儿从后面递了个小面包过来,江溪笑纳:“谢了。” 见孙婷还一脸担忧,拍拍她脑袋:“怕什么?大不了浴血奋战。” 比起前世,这不过是生理痛苦。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江溪以为自己会是雄赳赳气昂昂地跑完三千米长征,谁料跑到一半就被老师拉了下来,这个年轻的体育老师赤红着脸,一脸不自在:“同学,你不用跑了。” 江溪捂着翻江倒海的小腹,不用跑了? 不用跑自然好,江溪重活一世,也没打算去练铁人三项,善解人意地退了,等到教室才明白,为什么老师支支吾吾,她校裤后面——沾了红。 江溪若无其事地换了小面包,只是裤子后面一滩,却是没什么办法了。 等到下课铃响,一班学生陆陆续续地回来,陆珠儿见她就笑:“傻大姐,一会估计得有人来送温暖,接着点,啊?” 江溪瞟了她一眼,没明白什么意思,她近来话变得多了一些,“什么温暖?” 话还未落,门口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江溪!” 江溪抬头一看,卢皓跟棵精神抖擞的小白杨似的,笔直笔直地站在她教室门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江溪懒洋洋地不愿意起来:“什么事?” 卢皓脸唰地红了。 少年脸皮薄,晃了晃手中外套,江溪这才注意到:“你” 送温暖? 让她系腰上? 她立刻明白了。 可江溪不想要。 卢皓张了张口,眼里的光熄了,堂堂的一个校草,就这么手足无措干巴巴地杵在一班门口,竟有些可怜。 江溪没心软,可有人替他心软。 陈菁迎了上去:“我帮你给江溪。” 江溪面无表情地看着,嫉妒吗? 有的。 她这小肚鸡肠大概是好不了了。 可卢皓不一样,她不想去抢。他很干净很单纯,两人看上去很配。 卢皓将外套给了陈菁,陈菁期期艾艾地过来,江溪看着她,冷冷地道:“陈菁,你接的东西,你自己负责。” “可,可” 江溪看着陈菁也是发红的眼眶不为所动,两人一时僵住了。 正僵持间,刘芸一声尖叫打破了寂静: “啊——菁菁的项链不见了。” 陈菁攥着卢皓的外套三步并作两步地回了座位,脸色苍白,刘芸盯着她笔盒不放:“菁菁,我记得你上体育课前放这的,怎么不见了?” “对啊,我放这的。” 一个施华洛世奇的项链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还是极其珍贵的。陈菁家境虽不差,可也没好到丢了当没事一样。 “江溪,是不是你偷的?” 飞来横祸。 江溪眼神紧了紧,孙婷气不过回:“刘芸,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除了江溪,还能有谁?”刘芸信誓旦旦:“体育课前,项链还好好地在这,一节课的功夫就没了。再说,江溪家现在这么穷,连片瓦都没有,指c指不定就她偷的呢?” 江溪体育课没上,一班是都知道的。 江溪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申市连空气都是香的。 “好嘞,走喽。” 黄师傅踩油门从火车站的下客区一路往外开,只是眼睛总忍不住从后视镜瞥向后座的少女。 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十分好看,白,却又不是不健康的惨白,整个皮肤通透得仿佛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气色极好,虽然面无表情,可光这么规规矩矩地坐着,都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漂亮,又精神。 可 就是有些奇怪。 黄师傅做出租车司机多年,见过的人形形色一色各种都有,丑的美的,穷的富的,漂亮的不漂亮的,可不论是哪个,出门都会尽力让自己保持体面,偏生这女孩特立独行,一身的邋遢,白t领子染上了黄渍,袖口别出心裁地少了半截,连破洞牛仔裤都像是在泥里打过滚——与那干净漂亮的脸蛋,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摔跤了?” 江溪支着下颔,沉默地看向窗外,并未搭理黄师傅的搭讪。 前世她曾经回过申市一趟,只是那时的申市对她而言,是一座巨大的空城,是无边伤心地,她满怀希望地来,又失魂落魄地走,最终直到死亡,都不敢再踏入申市一步。 十二年后的申市,和十二年前区别不大。 这座南方小城,从始至终都是步履悠悠,连带整个申市的人,都少了大城市的一份烟火气,行事作风带着十足的老年人做派,仿佛与时代脱节。 “没摔。” 江溪嗓音喑哑。 黄师傅半晌才意识到这闺女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那咋弄成这样的?回头老子娘该心疼了。” 江溪不能想,一想就归心似箭:“师傅,咱能开快些么?” 黄师傅爽快地“哎”了一声,换挡提速,油门一下踩到底,出租车箭似的地发了出去,如一尾滑溜的鱼,熟练地在城市明灭的灯火里穿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39.离婚 防盗章感谢来晋江城正版订阅 有门。 江溪拨着手心软绒绒的叶片,等着铅印字继续。 “欠一百还两百。” 江溪有点牙疼。 人气值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她要怎么去取得那么多人的喜欢?自己又不是人民币还能人见人爱。 前世被困在鸟不拉屎的山沟沟多年,江溪都没一根绳子吊死自己全因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铁律,此时也是债多不愁只想着先逃离这个贼窟再说。 耳边孙婷轻微的呼噜声听得人心烦江溪转了个身,默默闭上了眼睛。 良心 良心这东西在很多时候能少一点还是少一点。 江溪不愿去看孙婷的脸可不知怎么的,心底沉甸甸地好似系了块石头压得她一阵阵地喘不过气。 江溪又翻了个身。 堂屋外的打牌声此起彼伏,对于这些拍花子们来说除了每半月一次与下家交涉的工作外,其他时间大多是无所事事的。 迷药的劲渐渐上来,江溪微阖着眼皮默默地想着心事人还未睡熟,大门便被人“哐啷”一声从外推了开一个黑影踉跄着被重重地推进来伴随着一声呵斥的哩语的摔在了江溪身旁的草褥子上。 江溪蓦地睁开了眼睛。 夜深沉,只有门缝透出的一点微光。 方才的黑影蜷缩成了一团,身子微微发着颤,若非沉重的鼻息还昭示着生命的迹象,整个人便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即便是吃了“加料”的稀粥,依然有几个孩子被这动静吵醒了。 他们习以为常地朝江溪那边看了一眼,又翻个身继续睡去了。 在这朝不保夕的地方,没有人能有多余的善心去分给别人即使一个个还是纯真的孩子,也都被惶恐和不安过早地催熟了。 按理,在江溪十几年过去的黑暗里,这一段回忆实在微小得不该被铭记,可她却发现,自己记得很清楚。 她很清楚这被推进来的是谁,一个十来岁本该还在上初中的男孩儿,脸盘精致漂亮得跟尊洋娃娃似的,只是性子极为桀骜,不服管教,经常被那群拍花子叫出去单独教训。 不用说,这小孩必定是又在外被狠狠训了一顿,恐怕又得趴上好几日不能动。 江溪收敛了那少得可怜的良心,正要重新闭上眼,鼻尖却传来一股熟悉的麝香味 如果她还是前世那个懵懂的高中生,恐怕是闻不出来这什么味儿的,可江溪并不是。经历过那段黑暗的日子,她太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了。 这是万恶之源,是男人的孽根。 江溪想到就作呕,一时被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得动弹不能:这小孩儿竟然是被 畜生。 江溪暗骂。 以前想不明白的细节,一下子通了。 难怪每次被教训回来,这小孩儿都得趴上好多天起不来。 这世道,常常能比想象中的险恶更险恶。江溪浑身发寒,心里明白自己能在这安安稳稳地呆着,还得亏自己是个雏,也难怪刚进来时那女拍花子让脱衣服检查,一个相貌姣好的雏儿能卖上好价,算是上等的好货,这些男拍花子不会碰。 江溪沉默地闭上眼睛,心里翻滚得厉害。 迷药的劲上来,她终于撑不住,渐渐睡死了过去。 江溪是被一阵敲盆的声响吵醒的。 在这里,当然没有什么刷牙洗脸的讲究,除了被送出去的前一天能得件干净衣服,洗涮个干净,其他时间,大家都是蓬头垢面的。 江溪起身领粥时,还往旁边看了一眼。 小男孩依然蜷着身子,生死不知地躺着。 派粥的换成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方脸厚唇,一副憨厚相。 江溪知道,这青年是被同村人拉来的,头一回干这行,良心还未泯。 前世也是这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自己一码今世逃出去的关键地方,还得落在这青年身上。 四男一女的拍花子里,也只有这个青涩的青年,还没被完全腐蚀。 她看着这方脸少年,将瓷盆递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道:“小哥哥,我饿得厉害,能多打一点么?” 纵然江溪脏得跟泥里滚过的,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依然透出一股子灵气,青年不禁回想起家中尚幼的小妹,手里的颠勺多抖了一下,半满的瓷盆立刻就满了。 江溪抿了抿嘴,嘴角的梨涡一闪而过:“谢谢小哥哥。” 她确实是“不安好心”,拍花子们是不允许单独与哪个“货物”多接触的,以免产生了不必要的感情不是,为今之计只有自己创造机会。 稀粥多喝了得上厕所,去厕所就得经过堂屋,这里人轮班的次序她早摸熟了。 早饭由这叫“大贵”的青年派,意味着今天白天得由他和他同乡守着,但昨天他同乡和那两男一女在堂屋打牌打了一夜,铁定要躲懒去睡大觉, 那堂屋里必定只有这青年。 江溪打定主意要借着喝稀喝多了上厕所的机会,与这大贵多套套近乎,能游说成功最好,不成相信那大贵也不会告密。 堂屋的门关着,大白天光下,整间屋子整个透出股阴森可怖来。 大贵一个人窝在长板凳上沉默地撸着豆荚,中午美娟姐要炒毛豆吃,他剥得很认真。 可不一会儿,那东边屋里那最漂亮的“上等货”就出来跑一趟厕所,每次出来,还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大贵觉得有点 说不出来的怪。 第四次的时候,这“上等货”趴到大贵身旁的八仙桌前笑着问:“小哥哥,你剥这个做什么?” “吃啊。” 大贵觉得这城里的姑娘估计是没见过毛豆,认认真真地介绍了一遍。他从前没怎么与女孩子聊过天,浑身不自在极了。 “好吃吗?” 江溪笑嘻嘻地问。 “好吃,下酒菜。”大贵想到这女孩儿早中晚三餐的稀粥,沉默了。 江溪起这个话头,也不是真为了讨论毛豆好不好吃,笑盈盈的脸一收,立刻就显出十足的落寞来,她有一双含情的眼睛,做足了可怜相时,是真可怜。 “我以前在家里最爱吃青豆子我想家了。” 眼见大贵露出警惕的眼神,江溪话头一转: “小哥哥,你到外面打工,也想家吗?” 大贵立刻就被这熟悉的话题安抚了:“想,怎么不想?只是我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爸妈年纪都大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总得扛起这个家,老家人说外面钱赚得多,我就跟着跑出来了。” “小哥哥真了不起。” 江溪赞叹道。 大贵看着眼前少女懵懂好奇的眼神,只觉得脸臊得慌。 这钱来得脏,他知道。 江溪见他神色,就知道:时机来了。 “小哥哥,想不想摆脱这里?”她问得很小声,黑白分明的眸子凑近看,有股子神气活现的机灵劲。 大贵点点点头,连忙又摇摇头。 “小哥哥,我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江溪手指绞成了一团,肯定地点点头:“你是个好人。” “小哥哥,难道你就没想过以后?这钱,拿的亏心不说,要是哪天一个运道不好进了局子,你弟弟妹妹们到时候该怎么办?” 江溪知道,光靠那一点点怜悯心,是不够的。 就算是大贵这样的人,也有自己的盘算。 大贵撸豆荚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并不是傻子,江溪说的,他以前也想过,可人嘛,过一天算一天,总忍不住起侥幸心理。 江溪直接点出来,大贵背脊发凉,好像那吃牢饭的一天真的到了,跟着话头发慌道:“那,怎,怎么办?” 这贼窝,他妈进去容易,出来难啊。 江溪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致命的关键点:大贵的底细,对方是清楚的。起码他那个同乡清楚。 成气候的人贩子团伙都是有严格的规矩的,上家下家连成一条龙服务,谁敢背叛组织,组织就弄他全家。 大贵不敢冒着连累家人的风险帮她,更不能帮她弄一个代步工具来,像前世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算是极其出格了。 江溪觉得自己再一次进入了死胡同。 “叮咚”又一好感值到手,江溪笑得更真心了。 陆远面对面站着,只觉得自己都快要醉死在新来同事的笑涡里,不料头顶挨了程店长的一记重锤:“狗子,快擦擦口水!” “舅!给点面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40.春风液。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早!”孙婷打了声招呼。 对这个同甘共苦过的同桌, 江溪向来愿意多给一点关注, 嘴角弯了弯:“早。” 才坐下, 孙婷就努了努嘴悄悄地咬耳朵:“你看那边,陈菁她爸给她买了条施华洛世奇的链子, 把刘芸得意的哟” 江溪向来不懂小女生的逻辑,“跟刘芸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孙婷耸了耸肩, “大概是我有一个有钱好闺蜜那种诡异的自豪感吧” 江溪默了默,朝那边看去了一眼,果然见刘芸高昂着头, 跟机关枪似的喋喋不休,将陈菁从头到脚夸了个遍,临了还得拉个对比的出来躺尸: “不像有些人,听说家里连房子都卖了,都被还天天端着个女神范儿, 说起来天天戴黑框顶着马桶盖,不会是不小心毁容了吧?就这样, 还钓着卢皓不放,人不要脸, 天下无敌啊。” 学生里少有这么恶毒的。 陈菁急得阻止她:“小芸,别说了!这也不是江溪愿意的。” 江溪冷眼旁观,孙婷却见不得自家女神被侮辱:“你说什么呢?嘴这么臭,早上吃狗屎了?!” 好样的。 依照从前, 有人敢这么说, 江溪早就正面杠了, 可惜她现在是岁月静好人设,所以只给了刘芸一眼,让她自行体会,淡道: “孙婷,咱们人怎么能狗一般见识呢?乖。” 陆珠儿在后面“噗嗤”一声笑了,趴着桌子“哈哈哈”,笑得直打跌,这姑娘的性子,她喜欢。 “江溪,你说谁狗呢?” “谁应谁是呗。”孙婷朝江溪挤了挤眼睛。 江溪谁也没看,慢条斯理地整理书包,直到课业书全放好了,才慢吞吞来一句:“孙婷啊,咱们做人呢,得积口德,不然呢,还真是人不如狗。” 其实这话已经有点崩人设了。 不过江溪不在乎,咖啡店一天能抵得上学校半个月了。刘芸欺到面上还不还手,成了个谁都能捏两把的包子,她可不愿意。 其实学生更向往快意恩仇,江溪如果还照之前那样软绵绵,反倒让人瞧不起,这下带脏字的怼回去,让刘芸哑口无言,反倒让人高看一眼。 江溪挑了挑眉:这样也可以? 陈菁拉着刘芸坐了下来,充当和事佬:“小溪,芸芸不是故意的,你别介意。” 这话江溪回介意,显得小肚鸡肠,回不介意,又气短。 孙婷近来性子大变,对上有关江溪之事像是变了一个人:“陈菁,你这话,怎么听得这么不是滋味呢?” “要哪天我看你不顺眼,砍你一刀,再跟你说不是故意,你是不是就原谅我了?” 陈菁哑口无言,她原就是班里仅次江溪的第二好看,杏仁眼,尖下巴,加上白皮肤,整个一小家碧玉,加上说话细声细气c温温柔柔,在班中人气挺高,女生男生群里都挺受欢迎,孙婷要继续怼刘芸,大家只会看戏,但怼上了陈菁,就有人帮腔了: “孙婷,陈菁也是好意,大家都是同学,散了散了。” 江溪定定看了陈菁一眼,突然笑了:“陈菁你项链真漂亮。” 陈菁红着脸,“谢谢。” “不客气。”江溪有点想使坏:“听说你喜欢卢皓?” 陈菁急急否了,“没,没”说着,气又弱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 江溪看着都替她难受,不过她这人同情心欠奉,刘芸踩她,她也得还点好玩的:“陈同学啊,其实吧,我跟卢皓现在真没什么,以后也不可能,倒是你那好闺蜜” 她笑得纯良:“你确定她是因为跟你同仇敌忾,还是别的?” 这话不是暗示,简直是明示了。 陈菁通红的小脸登时煞白,刘芸慌乱摆手,“菁菁,你别听江溪瞎说,我,我” 再恶毒,也还是个十六岁少女,被人大庭广众之下揭破心思,不亚于光着身子在大街上裸一奔,刘芸脑子里那根弦“唰地”就崩断了,捂着脸冲了出去。 江溪默默地坐了下来。 陆珠儿在后面戳了戳她,比了个大拇指:“女侠,高,实在是高,杀人诛心啊。” “承让。” 江溪彻底放飞自我。 孙婷双眼晶晶亮,她觉得——她又看到在桂市神采飞扬遇神杀神的江女侠了。 接下来刘芸再不敢亲撩虎须,远远见到江溪跟见了煞神似的,必定绕开,耳边少了苍蝇嗡嗡嗡,江溪觉得连空气都清新了。 早上都是大课,江溪跟得颇为吃力,一上午下来早就头昏脑涨,午饭都是由孙婷从食堂带回来的,她扒拉了两口,就蔫蔫地趴在桌上。 孙婷关切地看着她:“小溪,你是不是不舒服?” 江溪捂着肚子,张嘴示意:“姨妈痛。” 两世都有的毛病,压力一大就容易犯,照理还差两天,这次不知怎么提前了。 小铅被她的怨念弄得委屈: 江溪: “那怎么办?一会还有体育课,听说老师还要跑三千米。” 陆珠儿从后面递了个小面包过来,江溪笑纳:“谢了。” 见孙婷还一脸担忧,拍拍她脑袋:“怕什么?大不了浴血奋战。” 比起前世,这不过是生理痛苦。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江溪以为自己会是雄赳赳气昂昂地跑完三千米长征,谁料跑到一半就被老师拉了下来,这个年轻的体育老师赤红着脸,一脸不自在:“同学,你不用跑了。” 江溪捂着翻江倒海的小腹,不用跑了? 不用跑自然好,江溪重活一世,也没打算去练铁人三项,善解人意地退了,等到教室才明白,为什么老师支支吾吾,她校裤后面——沾了红。 江溪若无其事地换了小面包,只是裤子后面一滩,却是没什么办法了。 等到下课铃响,一班学生陆陆续续地回来,陆珠儿见她就笑:“傻大姐,一会估计得有人来送温暖,接着点,啊?” 江溪瞟了她一眼,没明白什么意思,她近来话变得多了一些,“什么温暖?” 话还未落,门口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江溪!” 江溪抬头一看,卢皓跟棵精神抖擞的小白杨似的,笔直笔直地站在她教室门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江溪懒洋洋地不愿意起来:“什么事?” 卢皓脸唰地红了。 少年脸皮薄,晃了晃手中外套,江溪这才注意到:“你” 送温暖? 让她系腰上? 她立刻明白了。 可江溪不想要。 卢皓张了张口,眼里的光熄了,堂堂的一个校草,就这么手足无措干巴巴地杵在一班门口,竟有些可怜。 江溪没心软,可有人替他心软。 陈菁迎了上去:“我帮你给江溪。” 江溪面无表情地看着,嫉妒吗? 有的。 她这小肚鸡肠大概是好不了了。 可卢皓不一样,她不想去抢。他很干净很单纯,两人看上去很配。 卢皓将外套给了陈菁,陈菁期期艾艾地过来,江溪看着她,冷冷地道:“陈菁,你接的东西,你自己负责。” “可,可” 江溪看着陈菁也是发红的眼眶不为所动,两人一时僵住了。 正僵持间,刘芸一声尖叫打破了寂静: “啊——菁菁的项链不见了。” 陈菁攥着卢皓的外套三步并作两步地回了座位,脸色苍白,刘芸盯着她笔盒不放:“菁菁,我记得你上体育课前放这的,怎么不见了?” “对啊,我放这的。” 一个施华洛世奇的项链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还是极其珍贵的。陈菁家境虽不差,可也没好到丢了当没事一样。 “江溪,是不是你偷的?” 飞来横祸。 江溪眼神紧了紧,孙婷气不过回:“刘芸,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除了江溪,还能有谁?”刘芸信誓旦旦:“体育课前,项链还好好地在这,一节课的功夫就没了。再说,江溪家现在这么穷,连片瓦都没有,指c指不定就她偷的呢?” 江溪体育课没上,一班是都知道的。 对这个同甘共苦过的同桌,江溪向来愿意多给一点关注,嘴角弯了弯:“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41.阴差阳错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小男生蹭的红了脸,“姐, 姐姐好。” “叮咚——”又一好感值到手, 江溪笑得更真心了。 陆远面对面站着, 只觉得自己都快要醉死在新来同事的笑涡里, 不料头顶挨了程店长的一记重锤:“狗子,快擦擦口水!” “舅!给点面子。” 陆远怨念地看了程澄一眼。 江溪不知道两人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乖巧招呼:“店长好。” 程澄很满意,“小溪啊, 你也别光在门口杵着了,雅座来了个重要客人, 你去招呼, 放机灵着些,啊?” 江溪不大愿意。 可天大地大, 老板最大。 她脆生生应了:“没问题。” 程澄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往后厨走, 陆远揉着后脑勺, “店长肯定亲自下厨去了。” 江溪揉了揉腮帮子,沉默地往雅座方向去。 说是雅座, 其实只是将咖啡厅沿街的玻璃墙面隔了两间出来, 中间巧妙地以盆栽装饰, 营造出“僻静隐秘”的假象。 江溪过去时,丽丽和另外两个女店员正一脸兴奋地站在一块,不知谈论些什么。 “丽丽?” “小溪, 小溪, ”就一会功夫, 丽丽便与江溪混熟了,伸手招呼:“快过来,快过来。” 江溪眨了眨眼睛,笑问:“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刚才店里来了一个极品。”丽丽手在胸口划了一个大圈:“知道什么叫极品不?老娘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帅的。那腿,那腰,那手绝了。” 她一脸“摸一摸就算老娘去跳鄱阳河都愿意”的饥渴。 鄱阳河是申市附近的一条小河——早年打仗时,申市人过不下去了,都喜欢跳一跳鄱阳河赶一赶流行。现在还流传着许多水鬼传说。 “真的?” 江溪睁大眼睛,“比杨茂之还帅?” 杨茂之是现在娱乐圈正火的当红小生,偶像剧出道,出了名的英俊。 “顶配杨茂之好吗?”丽丽左边的女店员原来是杨茂之迷妹,此时却狂点头:“刚才,就刚才——他经过时瞥我一眼,我觉得我陷入了爱河,我想我爱上他了。” 咏叹调,表演型人格。 江溪心如止水,默默点评。 “你们就光注意脸?——肤浅。”另一店员彤彤两眼放光,她虽然吃糠咽菜人设不倒,却酷爱研究各类奢侈品,矢志嫁个有钱人,“那客人腕间戴的可是百达翡丽今年新出的全球限量,三千万,没门路还买不到。” 她比了个数。 丽丽和阿西不约而同地“切”了一声,她们难得达成一致,“三千万来咱们这小破地方的破咖啡店喝咖啡?是有金子捡,还是有生意谈?” 在他们眼里,有钱人就该乘着私人飞机,喝着红酒,看着包场电影,而不是在这么接地气的地方出现。 “那你们凑在这,是有凯子钓,还是有金子捡?” 程店长隐秘如背后灵忽得出现,手里一叠油泡酥螺,香气几乎是一瞬间就俘虏了江溪。 江溪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做吃货的天赋,正发着呆,程澄一把将碟子塞给她,挥手:“溪溪,你去。” 要见到三千万了? 纵使江溪心如止水,也忍不住生出一探究竟的心思。丽丽几人在她身后哀叹:“店长,你也不能看谁颜值高,就专门给谁开后门啊” 程澄没好气:“给你们开后门,我怕丢脸。” 江溪弯了弯嘴角,她这几个同事虽然性子跳脱,却都很好相处,不是难缠的性子。 丽丽朝她握了握拳,“小溪,加油!” 江溪无语,绕过一排情侣专座,后面就是雅座,她首先看到的是男人打理齐楚的头发,连根头发丝都透着性感,天蓝衬衫,深色仔裤,足下一双阿迪椰子鞋,正半倚半靠在沙发背上,垂头看手机。 “客人您要的油泡酥螺。” 江溪特别注意了下腕表,浅金色机械表盘,这高仿看起来还挺靠谱。 三千万抬起头来。 江溪方才还在脑中不断晃动的“三千万c鄱阳河”如雪花一样,顿时被这一眼给晒了个干干净净,大地空茫。 男人眉眼分明,鼻梁高挺,落地窗外大片的阳光洒进来,给他添了层剪影,就这么乱七八糟地坐着,也好像是坐在酒店的金玉大堂,喝着洋酒,吃着西餐,调戏着美人。 江溪本能地感觉到了不适。 这是一个迷人的男人——毋庸置疑。 虽然比想象中年轻。 韩琛不声不响地拿起刀叉,叉了一块油泡酥螺,“大橙子呢?” 江溪注意到油泡酥螺入嘴时男人脸上享受的表情,桃花眼的褶子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深邃迷人。她猜这人口中的大橙子,该是那满口“滚犊子”的店长。 莫名有点萌。 “店长回后厨了。” 江溪一板一眼地回。 韩琛的视线落在江溪腿上两秒,再漫不经心地移开:“哦?那你跟他说,再不出现,我就让赵馨儿赶过来。” 江溪转身出门,却被叫住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先生您的搭讪方式过时了。” 江溪硬邦邦地拒绝,出门时还觉得如芒刺在背。 她其实在这人一开口时就认了出来。 说是熟人也没错。 与申市格格不入的摩登,连同那管极有辨识度的迷人嗓音一起,让她想起秘密被偷窥时的反感和恼怒——这是颜值都无法拯救的领域。 橙子店长一脸烦闷地猫在过道抽烟,“什么事?” “贵客说,您要是不出现,他就让赵馨儿过来。”江溪复述得一清二楚,之后就见识到了何谓真正的川剧变脸—— 所以,一切艺术来源于生活。 这个满口东北大碴子味的男人从惶急无措到气愤恼怒再到认命,历时不过两秒,就成了只老实的鹌鹑,蔫头耷脑地往雅座走,“算你狠!” 有橙子店长亲自伺候,自然没江溪什么事,她又高高兴兴地去门口迎客,丽丽几个忙得团团转,还忍不住过来交流心得。 “溪溪,帅不帅?” “帅。”江溪露出标准的八颗牙。 彤彤突然“啊”地拍了下大腿,抖抖索索从小熊肚子兜里掏出个粉嘟嘟兔子皮的手机,十指如飞,不一会递过来,“我想起来他是谁了!难怪眼熟。” “呶,小溪,你看。”她指着一条去年的旧闻。 江溪垂眼看去,只见一队七个青年男女身戴红彤彤的表彰带站在高台,大字标题: 小字则大书特书两届均由韩琛带队的华大学生队是如何在国际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壮举,并注言:此子必将带动我华国计算机领域革新,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江溪直接忽略那大篇幅的溢美之词,视线落在正中意气风发的青年身上,韩琛? 如果不看一模一样的五官,任何见到这张照片之人都会觉得,这该是两个人。 一朝气蓬勃,如初升太阳,未来充满无限可能;而另一个—— 江溪不做评价。 “你说这人,怎么能这么帅,还这么聪明?”彤彤在这一刻直接成了韩琛的忠实迷妹,智商降为负,“从现在开始,我李小彤的人生目标要改成——睡不到韩大人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江溪笑嘻嘻地看着她:脑残。 当了一下午的吉祥物,江溪收货了将近八十个人气值,来遇见的一半人,尤其性别为男者,不约而同毫不吝啬地给她贡献了第一眼好感。 工作交接完毕,江溪就坐着公交晃荡晃荡地回了家,在家门附近,面无表情地将一大包满载爱意和联系方式的小纸条全部丢进垃圾桶,这些东西光看着,都能让她恶心,鸡皮疙瘩起了又起。 等丢完纸条,江溪才重新挂起笑,慢吞吞地往租房走,江母没认出她,直到江溪晃了晃手,“妈——” 江母在楼下等了有一会了,见一个大波浪美人朝她招手,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真的是自己那不省心的女儿,声调都变了:“溪——溪溪?” 搞什么名堂。 等江父回来,江溪很快就把“名堂”交代清楚了。 江父沉着脸,才高中的女儿要去做这伺候人的活,他怎么想都不舍得,可人命关天,他又不得不妥协,“以后溪溪上下班,都由爸爸,啊?。” “好。” 等事尘埃落定,江溪才肯告诉父母,也是为了减少其煎熬期,她心里明白,如果不让父亲送,恐怕两老都得不放心。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江溪在打工和学习中艰难地取着平衡,可这平衡,很快就打破了。 小铅对江溪的无视已经十分习惯,还在试图说服江溪开直播之事,一路从咖啡店念叨回了租房。 空空的楼道里,回荡着父女二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江母拎着锅铲从里面开门,怨道: “老江,今天可有点晚了啊。” “店里有点忙。”江溪嗅了嗅鼻子,笑嘻嘻地进了门,一边解头套一边问:“妈,今天烧什么好吃的了?楼下就闻见味儿啦。” 天气还未转凉,虽然咖啡店冷气开得足,可顶着这么个厚重的东西在头上,不亚于大夏天披棉被,在外边呆不到一会就热出了满头汗。 “快去洗把脸,别中暑了。” 江母心疼地看着在外忙了一天的闺女:“洗完手就出来吃饭,一会该凉了。” 短短的小半月,租房里陆陆续续地添置了许多小东西,江母打理得很用心,房间整洁温馨。江溪洗完头,舒坦地伸了伸懒腰,才坐下来端碗吃饭。 江父喝着小酒,口中嫌弃着油焖大虾和东坡肉太油腻,筷子却从心地拣个不停,江溪看着父母口不对心地吵成一团,笑成了一个两米八的大傻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42.杀青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如月回到家时, 就看到自家的蚂蚁窝挤挤挨挨地站了许多人, 下饺子似的。 本就逼仄的客厅被鼓鼓囊囊的行李箱摆满了, 偏生这么多人, 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少女。 江溪一身简简单单的白t,低腰牛仔裹出细腰长腿, 脚下一双白球鞋, 素面朝天, 笑脸盈盈, 却格外地吸人眼球。 气闷的感觉又一次泛了上来。 江如月翻了个白眼,手中的单肩包往进门口一摔, 动静不小,一时间惊动了客厅里正聊得起劲的几人。江卫国朝她招了招手, 黝黑的国字脸扯出难得的一抹笑, “月月,快来看看, 谁回来了?” “姐。” 江溪笑着朝她打了声招呼。 说起江家, 不得不说起江家的这两个兄弟, 大哥江卫国,小弟江爱国。 两人同出一个娘胎,偏偏大哥黑皮方脸阔唇, 整个一憨厚老农民的模样,性子也确实老实巴交, 但江溪的父亲江爱国, 却打小就唇红齿白c人见人夸, 长大了也斯文帅气,虽如今为着江溪这事苍老了许多,可乍一眼看去,也还是个体面的老帅哥。 来自父辈的基因,导致江如月与江溪从小就呈现出两个极端。 江如月像她爸,一个女孩子,皮肤黑就不提了,青春期冒了满脸痘,如今痘没了,痘坑还留着,方脸小眼大嘴巴,非但不漂亮,还丑得有些过,打小就是同龄们嘲笑的对象,就算是扮家家酒,她也只能扮那抢亲的强盗——没人愿当她新郎。 江溪呢? 就大大的不同了,白皮大眼樱桃嘴,她妈年轻时就是十里八乡一枝花,尤其江溪还特别会长,专捡父母好的地方遗传,导致最终的结果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打小,在脸这一块,就没几个能跟她打的。 江如月就比江溪大一岁,小时两家都在乡下,对门对面的邻居,经常在一道玩,可渐渐的,她就不爱带江溪玩了。 当谁还不是小公主呢? 跟着江溪,她江如月就永远只能是个洗脚婢。 那些个只会看脸的小男生扮起家家酒来,只会选江溪当新娘子,甚至为了当上江溪的新郎,事先还得打上一架。 及至后来江如月弟弟出生,江如月在家中的地位更是直线下降,她那个有些重男轻女的妈就更不将这长得磕碜的闺女放在心上了。 十几年下来,江如月是左眼瞧江溪的长相体貌不顺眼,右眼瞧她的娇生惯养不顺心,两人但凡碰面,不是互相挤兑,就是互不搭理。 小时好好的一对姐妹花,愣生生成了一对塑料姐妹花——大约连这个都不如,塑料姐妹情还愿意没事装点一下门面的。 “在外头这么久,可没少受罪吧?” 江溪掀唇,皮笑肉不笑:“姐,要不您也去试试?” “胡说什么呢?!”江母拍了拍江溪手手背,朝江如月歉意地笑笑:“月月,溪溪性子直,就是个嘴上没个把门,你可别介意啊。” 江如月嘴角抽了抽:溪溪性子直,所以她就活该受着喽? 受着吧。 江如月心里不大痛快,可自江溪失踪后就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却松出了些,嗫嚅着嘴到底没说什么风凉话,灰溜溜地去了厨房,帮她妈摆碗筷。 江溪本以为这次来又会受好一番奚落,毕竟他们如今过来属于“寄人篱下”,照江如月平时无事都要搅三分的性子,必定得想着法找茬。孰料这回“敌方”认怂,一时间竟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江母看得好笑:“妈以前不就跟你说过了吗?你月月姐她就是嘴巴厉害,到要紧时候,也还是关心你的。” 关心? 江溪耸了耸肩,没认。 小铅在脑中适时跳出来:“宿主,您初始值里有一分,可是江如月的哟~~” 居然会加浪荡的波浪号了。 江溪挑了挑眉,问起一开始就一直忽略的事:“按照欢喜的量值来看,我爸妈怎么说,也该有两百分吧?怎么才十?” 江溪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父母的信仰。 事实也确实如此。 小铅支支吾吾,半晌才讷讷道:“其,其实吧,阿心在你手心扎根成长时,就预先损耗了一部分的能量,这能量,也就是人气值。宿主的正确初始值其实是二百三十二。” 江溪默然无语。 她觉得,这棵草有点坑爹。 可再坑爹也只能咬牙认了,好歹多捡了一条命,能平平安安圆圆满满地陪在父母身边,对江溪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千金不换了。 当年被困桑家荡,被殴打c被凌辱,活得完全不像个人时,支撑江溪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不过是回家看一看—— 所以在千辛万苦地重回申市,反得了父母死讯时,江溪连一天都不想活了。 寒暄过后,大伯母就摆盘,招呼众人入座吃饭,按照当地习俗,江溪这是倒了灶头,霉运缠身,需要去去霉,囫囵着喝下一杯盐开水,江溪险些没吐出来—— 她很能确定,江如月躲厨房里,就是为了这一杯掺了不知多少盐的白开水。 江如月被她瞪得莫名其妙。 江母在旁眉头却忍不住松了许多,溪溪可能以为自己掩饰得好,可她这做妈的怎么会看不出女儿身上的变化?年轻人的活泼丁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暮气,而这种暮气江母只在那些历经沧桑的老人身上见过,心里越发疼得厉害。 在座谁也没问江溪在被拐期间究竟遭遇了什么—— 江父江母心里早就有了准备,自家水灵灵的闺女被那人贩子看上拐走,能囫囵着回来就已经是幸运了,其他的,也不强求。 江溪也无意向其他人展露自己的过去。 不论今生遭没遭罪,可那些记忆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记忆无法抹去,过去并非虚假。 就连大伯母这个向来小心眼的,也一声没提。要换成平时江父江母来,恐怕早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此时倒也晓得厉害,只心里嘀咕了几声打秋风的,每摆一盘菜,邀几句功,这事,也就过去了。 一顿饭在其乐融融里结束。 难题又来了。 大伯家也委实不大,比之江溪从前的筒子楼强不出多少,一室一厅的格局,江如月和江峰两姐弟平时都睡客厅的折叠沙发,用帘子隔开,现在多了江溪一家三口,她和弟弟只能去爸妈房里打地铺,将客厅让给江溪一家子。 当一切安顿下来,已近深夜。 江父大约是最近实在累得很了,寻到女儿心头那根弦就松了,沾枕就睡,呼噜打得震天响。江母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看了看一帘之隔外的女儿,见她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发上,也安心了。 江溪装作闭目养神,脑中却问起了洗髓液之事。 之前在商场,她不好细问,“这洗髓液莫非跟修真小说里的洗髓丸什么的一样,能伐经洗髓c锻炼根骨?” 小铅支支吾吾:“差,差不离吧。” “可能赠与旁人?” “你个棒槌。”小铅跳脚,“洗髓液金贵,阿心一辈子也就能挤出那么一滴,当是大白菜呢,还能今天给这个,明天给那个?” 哟呵,连骂人都会了。 江溪没有发觉,自回到熟悉的地方,伴在父母身边,她满身沉郁的暮气,正随时间一点点消散,性子活泼了许多。 “那就是不能给了?” 小铅没好气地回答:“除非你想那人爆体而亡。” 江溪这才死了将洗髓液给父母的心思,菩心草干脆,感应到她想法,直接从叶片渗出了一滴金色的液体,江溪张口就吞了下去。 黑暗中,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 江溪渐渐陷入沉睡,梦中一棵豆芽菜朝她张牙舞爪,热情招手,等她走过去时,叶片一卷,将她卷成了一个球,豆芽菜卷着球蹦啊蹦,蹦到一处断崖,直接一咕噜掉了下去。 江溪在失重里惊醒过来。 她摔到了地上。 天光微微亮,一抹鸦青透过窗帘,落在沙发前。江溪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股不知名的恶臭,就好像这辈子从没洗过澡的陈年恶臭,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熏晕过去。 就着一点微光,江溪看见向来白皙的手臂上结了厚厚的一层青壳,搓一搓,估计能搓出一缸的泥。 江溪蹑手蹑脚地从地上爬起,江母睡得不太安稳,抬脑袋迷迷糊糊地见一个人影往门边走,诧道:“溪溪?” “我去趟卫生间。” 江溪一咕噜跑去了位于门旁的犄角疙瘩,生怕被人发现了自己的不同寻常。 所谓的卫生间,其实只是勉强隔出的一个小间,只容一人周转,老式的太阳能热水器“哗啦啦”放半天没出热水,江溪没办法,只能借着冷水洗。 搓泥的工程浩大,江溪将近用了小半瓶的沐浴露,才勉强将自己打理出个人样来,扒拉着衣服抖抖搜搜地往客厅走,十月的天气再热,清晨也依然是冷的。 躺到被窝里抖了半天才睡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愣是被江母从沙发上扯起来。 这一扯,江母给愣住了。 “溪,溪溪?” 她有点不敢认。 江溪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申市连空气都是香的。 “好嘞,走喽。” 黄师傅踩油门从火车站的下客区一路往外开,只是眼睛总忍不住从后视镜瞥向后座的少女。 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十分好看,白,却又不是不健康的惨白,整个皮肤通透得仿佛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气色极好,虽然面无表情,可光这么规规矩矩地坐着,都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漂亮,又精神。 可 就是有些奇怪。 黄师傅做出租车司机多年,见过的人形形色一色各种都有,丑的美的,穷的富的,漂亮的不漂亮的,可不论是哪个,出门都会尽力让自己保持体面,偏生这女孩特立独行,一身的邋遢,白t领子染上了黄渍,袖口别出心裁地少了半截,连破洞牛仔裤都像是在泥里打过滚——与那干净漂亮的脸蛋,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摔跤了?” 江溪支着下颔,沉默地看向窗外,并未搭理黄师傅的搭讪。 前世她曾经回过申市一趟,只是那时的申市对她而言,是一座巨大的空城,是无边伤心地,她满怀希望地来,又失魂落魄地走,最终直到死亡,都不敢再踏入申市一步。 十二年后的申市,和十二年前区别不大。 这座南方小城,从始至终都是步履悠悠,连带整个申市的人,都少了大城市的一份烟火气,行事作风带着十足的老年人做派,仿佛与时代脱节。 “没摔。” 江溪嗓音喑哑。 黄师傅半晌才意识到这闺女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那咋弄成这样的?回头老子娘该心疼了。” 江溪不能想,一想就归心似箭:“师傅,咱能开快些么?” 黄师傅爽快地“哎”了一声,换挡提速,油门一下踩到底,出租车箭似的地发了出去,如一尾滑溜的鱼,熟练地在城市明灭的灯火里穿行。 毛葛镇距离申市火车站约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江溪付完火车票和打的费,身上顺手牵来的钱,就不剩下什么了。 不过这种脏钱,用完也就用完了,江溪不大在乎,揣着兜里剩下的几个钢镚儿步履匆匆地往巷子里走。 夜色深沉,沿途只有昏黄的路灯,江溪的心里,如同煮了一锅水,随着时间渐渐沸腾起来。 转过巷子,一栋低矮的筒子楼就撞入了眼帘。 三层楼高,左右不靠,独门独户孤零零地立在夜色中。楼下连盏灯都没有,江溪习以为常地抬脚上楼,她家位于三楼的左转第二间,五十平的房子,一室一厅,平时连吃个饭都周转不开。 可即便是这五十平,也是江溪的父亲用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咬咬牙买的——亲戚朋友那借了三十万,七拼八凑地凑足了六十万,好不容易买了这套二手房。 地段不差,距离她现在的高中近,如果不是房子实在太破,依照这地段,价位还得再往上提一提的。 门内有灯。 江溪深呼了口气,“扣扣扣”地敲响了房门。 “谁呀?这么晚了。” 随着一道嘀咕,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裤衩光着膀子的陌生男人开了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43.广告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遇见”是为数不多, 能让他来上第三回的店。 “油泡酥螺这个我之前介绍过了, 大橙子的拿手绝活, 奶味点缀其中不浓不淡,面得恰到好处。”唐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拈了一块放进嘴里,弹幕立刻被一堆“口水”刷了屏。 “你们来吃过?”唐谷看着屏幕, 耿直地吐槽:“一般好吃?那是你们没口福, 这家店店长懒得出油, 下厨得看天气看心情, 哪天你们赶上吃了, 就知道了。” 弹幕一溜地“哀乐”“哀乐”“哀乐”以示抗议。 唐谷又拈起巧克力丹尼酥咬了一口,弹幕要求他品一品旁边的咖啡, 唐谷从善如流,“这是猫屎咖啡, 猫屎咖啡知道吧?正宗货, 印尼那空运过来的。” 他喝了一口,胖乎乎的脸挤出几道褶子, 恍惚了一会儿正要点评,却见刚才还在正常讨论美食和吐槽自己的弹幕画风突变: “糖糖糖糖, 快转一转你的摄像头!” “神颜小姐姐昙花一现, 是我看错了看错了还是看错了?” “楼上没错。” “求糖糖转一转摄像头,我们不要看美食, 我们要看小姐姐。” “” 唐谷愣愣地回过头去, 却见一高高瘦瘦的小姑娘直瞅着自己屏幕, 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 跟天上的星星似的,满眼好奇。 两人靠得不远,小姑娘皮肤又白又细,零毛孔零瑕疵,五官更是精致漂亮到了极致,果真是神颜。 长这么大,从来只有各色美食入眼的唐谷,也忍不住爆了句粗话:“卧了个槽!” 江溪早就被脑子里叮叮咚咚乱响的提示音给炸懵了,小铅在脑子里转圈圈: 就这么一会? 她有点转不过弯来。 掌心的菩心草软软地蹭了蹭她。 江溪无奈地勾了勾唇,也许是因为最近人气值灌得多的关系,菩心草越来越活泼,比起那个又毒舌又冷酷的小铅,阿心显然要更讨人欢喜一点。 “你是” 唐谷注意到了她身上的店服,陆远跟他是老相识,率先打了声招呼:“唐老师,这是我们店新来店员,江溪。” 江溪弯了弯眼角,甜甜地道:“唐老师好。” 弹幕已经换了花样,飞机火箭钻石花刷地飞起,唐谷偷空觑了一眼,笑骂道:“兔崽子们!”平时看他吃播都懒得动弹,今天为了看美人倒是豁出去了。 每一架飞机后,跟着一条:“请让我们看小姐姐!” “请看小姐姐1。” “请看小姐姐10086。” 唐谷在美食面前,腰杆子是向来挺得直直的,可在其他方面就没什么原则了,不一会被飞机大炮砸得弯了腰,朝江溪提出邀请: “江溪,我的粉丝强烈要求你出境,可以吗?” “小溪,去——给我们咖啡店长长脸。”程店长从后厨出来,头上还戴了顶厨师帽,一手端了碟奶糕递给唐谷,一边挤挤眼: “唐老师,按说我们家溪溪今天给您赚了这么多,是不是一会您得卖力宣传一把?” 年纪不大,就先挺了大肚腩的唐老师翻了个白眼:“除了美食,本博主不接受一切贿赂。” 江溪愿意吗? 自然是愿意的。 她抵触跟男人接触,却不抵触这些看不着摸不着的视线,至多心理上有点不大舒服,可与之相比,大量的好感值涌入,生命得到延长,才是她最在意的。 她扬手打了声招呼:“大家好,我是遇见咖啡店的江溪。” 唐谷向来是不爱开美颜的,在那些热爱美食的博主里是一股清流,他也不靠脸吃饭,就一胖子,纯靠耿直和毒舌吸粉。 这次也不例外。 可江溪这张脸硬是挺住了高清摄像头360度无死角地拍摄,白皮肤大眼睛,栗色大波浪反衬着咖啡店无处不在的灯光,整个人又暖又乖,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舒坦到了心里。 这是一张极有辨识度的脸。 飞机大炮火箭,刷得跟不要钱一样。 “挺得住老唐的自黑,小姐姐66666” 热爱美食的老餮粉,大部分都不差钱,追求生活高品质,刷礼物也不过是难得在不修边幅的吃播主里见到个美人,肾上腺激素飙升惹的祸,要说对江溪有什么肖想,那是没有的—— 就算有,也不过是嘴上调戏两句。 江溪听着脑海里叮叮咚咚的音乐,眼睛眯成了一对月牙儿。 “小姐姐唱首歌。” 她注意到这一句,僵着脸:“不会唱歌。” “小姐姐也开直播吗?” 江溪摇头:“没有直播。” “赶快去开一个,糖糖那张大饼脸,我们早看厌了,换个美人天天对着,也好下饭。” 江溪无语:看来这“唐老师”的粉丝,也承袭他一贯以来的吃货风范。 “就小姐姐这张脸,我一气儿能吃十张饼!” 江溪:“” 很神奇。 唐谷在旁边吃边看,发现这小姑娘有“语死早”毛病,天生冷场体质,纯粹尬聊,他有点看不下去:“孩儿们,不要再调戏小姐姐了,由老唐我接着聊?!” “糖糖奏凯!小姐姐不说话,我们都爱看。” “1。” “2。” “n的次方。” “等等等等,我想起来,上回有个小博主也发了张糊出天际的美颜小姐姐,好像也是这家咖啡店的?” “这家咖啡店这么6?这么多美人?” 有切出去看贴图转发的,回来吐槽:“楼上眼瞎,没看出来这是一个人?” “眼瞎。” “眼瞎1。” 江溪弯了弯嘴角,即便她不太习惯这样的方式 ,也不得不说,被人夸赞的感觉很好。 更好的,是脑海里的叮叮当当。 就这么一会,好感值已经到了700——几乎是乘云霄飞机一样的速度,让她叹为观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44.救世主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要六点了, 再不出门可就晚了,一会爸骑摩托送你去。”江父捋了捋袖子,江溪脆生生地“哎”了声,知道不让他送肯定又得心里不安,取了桌上的纸包晃了晃, 这是江父方才去早点铺子买的。 “这我路上吃。” “哎, 等等, 把眼镜戴上。” 江母匆匆出来, 江溪这才发现自己把行头落下了,笑嘻嘻摆手, “谢了,妈。 申市临水, 连迎面吹来的风都透着股潮热,江溪抱着书包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一路随着摩托“突突突”前行。 申市一中位于毛葛镇东南一角,平时只有北门供学生进出, 转过街角, 学校大门遥遥在望,江溪直接跳下了车, 摘下头盔还给江父,“爸, 送到这就行了, 前面不好转。” 确实是不好转, 这个当口, 市一中门口停满了各色车辆,连找个下脚的地方都难。 江父将摩托停在路边,执意道,“爸就在这看着你进去,别迟到了。” 江溪知道,父母这草木皆兵的状态暂时是不会缓解了,心中涩然,头也不回地扬手,“那爸爸再见。”扯了扯书包带子,直接往校门口走。 江父直挺挺地站着,见人影整个消失在门背后,才揉了揉发酸的眼角,跨上摩托走了。 从大门进去,是一条笔直宽阔的林荫道,两旁种满了香樟,正值夏末,香樟浓郁的绿意一路蜿蜒到教学楼。高二教学楼就夹在高一与高三之间,到那儿需经过一个三岔路口。 学生们打打闹闹,呼朋唤友地走过林荫道,谁也没注意到,路边那平凡的黑框镜c太郎头是高二那个漂亮的年级级花。 江溪嘴角的笑意一直保持到三岔路口,才停了下来。 在去高二教学楼的必经之路上,一个少年安安静静地站着,寸头,眉眼清秀,一身规规矩矩的校服,白色板鞋,灰扑扑的校服套在瘦高的个上,竟也显得格外干净。 是卢皓。 他脸颊比江溪记忆里瘦许多,视线直直落在三岔路口,好像在等人。 “卢皓,一会老班点名,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啊。”江溪认出旁边吆喝着的那人,是卢皓的死党刘升升,他愤愤不平,“江溪这死没良心的臭丫头,回来也不知道给你打个电话,她不知道你这些天在外找人找疯了吗?” 江溪一愣,找疯了? 她以为 “小溪肯定是还没缓过来。”卢皓视线慢慢划过周围,没有,不在意地挪开视线。 刘升升啧了一声,“前阵子人失踪时,你见天的在外,连学都不上,老班和你爸妈那要不是我帮着打掩护,你早穿帮了。现在天没亮又来堵人,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上赶着的!” “晚上我带你双排。” 刘升升像是被掐了死穴,哑火了。 江溪经过时听得很清楚,她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扯了扯滑落的书包带,大步转进了三岔口,往里面走。 卢皓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女生剪到齐耳的短发,发质乌黑亮泽,显得发质极好。他摇了摇头,又继续等着。 早自习结束后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江溪将课本拿出来,高中课程对她来说有些吃力,许多知识点在这么多年里早忘了一干二净,短时间内的啃书本并不顶用。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期中考,考试成绩如果排在后面,极可能淘汰出去重点班。 孙婷偷偷看着身旁一直安静看书的同桌,敛去张扬的眉眼,戴着副黑框镜剪了短发的江溪像是短短时间内换了一个人,与桂市那个意气风发带着一群人逃出升天之人截然不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45.一久居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溪心里的愧疚深深地涌了出来:“爸,我们房子没了, 你怪不怪我?”如果不是她那天非要出去买文具, 恐怕也不会有这一遭。 在申市人的观念里, 有了房子, 就等于有了根。 如今江父江母临到中年突然失了根,连工作都丢了, 一切从头再来, 生活恐怕要比从前艰难许多。 江父给了她一个毛栗子, 虎着眼瞪她,“你这孩子, 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对爸跟妈来说,这世上啊,就没什么事能比我们家溪溪重要, 你现在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爸跟妈就是烧高香喽, 说什么怪不怪的。” 江父叹了口气,闭着眼都能想到溪溪不见的那一天,那滋味他是不想再尝第二遍了。 左等右等不见女儿回来,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找,现在想想,这一日日的,也不知怎么熬过来的。 “一套房子, 没了就没了, 难道活人还能给死物难死?” 江父笨拙地试图安慰自家亲闺女, 眼见江溪眼眶发红,竟手足无措起来:“溪溪,咱不哭,咱不哭,啊?爸给你买你上次看中的游戏手柄,叫,叫什么来着?” “不用了爸。” 江溪暗骂自己一把年纪还矫情,揩了揩眼睛,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我们先去将东西买了,妈估计还在家等着呢。” 最后家具还是在家具城旁边的二手市场挑的,一套安在客厅的圆木桌椅,一套书桌椅,外加一张两开门的立式柜,让江溪直接砍到了一千八,商家还附赠送货□□。 是以江溪和江父搭着小货车一路顺畅地往回赶,到家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等所有东西搬好装上,外边的天,早黑透了。 江母家里活向来是一把好手,趁着父女俩出门洗洗涮涮,房间拾掇干净,床单被褥全部换成自家的,等这零星的几件家具一放进去,新居竟也有点似模似样的感觉了。 窗明几净,一切都摆放得错落有致,阳台上还放了几盆绿萝,嫩嫩的叶片悄悄探出头来,随风招展。 黑沉沉的夜被隔挡在外,江溪伸了伸懒腰,江父开了瓶啤酒一个人坐在桌边慢慢品,江母一连端了三碗挂面出来,没好气地骂: “你们爷俩都没手没脚是不?帮端个碗筷都不会?” 吵吵闹闹,人间烟火。 江溪没发现,她的笑今天一直挂在嘴角就没放下过,好像是一下子从暮年走回了青年,找回了曾经无意间失落的快乐。 因心情太好,江溪回房时甚至没有太过追究小铅那“莫名”失去的三百天。 反倒是小铅有点蔫,气短地解释: 江溪觉得不大对。 尤其她近来有点摸透了这小铅的脾气,有事没事都爱装个逼,要是没做亏心事,万万不会是这番表现。 方块字一字一顿地显现,反透出一股气弱来。 江溪指尖轻点下巴,青葱似的指尖在灯下透出玉一色的光。 菩心草叶在掌心团成了一团,瑟瑟发抖,叶尖拟人化地晕出一点红。 江溪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小铅支支吾吾了一会,才跳出来: 江溪傻了眼。 她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大坑。 偏偏手心和脑中的坑货自己还不觉得。 洗髓液当真是功德金光所赠?可这好处她还没享着,就先要疲于奔命了。 小铅掉书袋式的装一逼并没有让江溪平息怒火: 小铅是当真不解。 它不明白人类这个群体有着极其复杂的多样性,比之单纯的植类不同,有人追求现世安稳,有人欢喜波澜壮阔,美貌或许人人欢喜,可对重活一世的江溪而言,性命才是顶顶要紧之物,至于其他,全都排在其后。 江溪摇头,跟一个死物计较什么, 小铅默了默, “死”字加粗加黑,在脑中看去惊悚万分。 这话完了,江溪就再也没理会过脑中胡乱蹦跶的二傻子,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桌前啃书,她并不是才离开十几天,而是实打实的十二年,书上的知识对她来说,生僻得好像来自另一个国度的语言。 人气值可以想办法挣,高中生的本职更不能丢,江溪不想也不愿再让操碎了心的父母失望。 江溪直接无视。 江溪眨了眨眼睛,小铅再接再厉, 听小铅吹大牛,江溪忍不住搭理了一回。 小铅正儿八经。 江溪嗤之以鼻。 要她看啊,这修佛的平生最爱之事,就是大忽悠。 江溪“啪地”合上语文书,捞起一旁的英语课本重新默默背诵起来,此后无论小铅如何语出惊人,都不再搭理。 “溪溪,早点睡。” 十点时,江母推门进来送了杯牛奶,见江溪正伏案苦读,心疼又欣慰,江溪一气喝完牛奶,将杯子顺手塞回去,笑嘻嘻道:“妈,我再看会,脱了好多天课,不认真点不是对不起您跟爸给付的学费?” “就你贫。”江母执了杯子,想起一事,“上回你手机丢了,今天也没顾上补,要不明天你放了学,让你爸带你去买水果机?” 水果机? 江溪摇头推了,“家里正用钱,我反正也用不着,别买了。” 桑家荡位于合扬县山脚,村野封闭,平素并不与外界往来,江溪前世被困的整整十一年,除了新闻播报的大事件,几乎对外界一无所知,实在没什么先知金手指,倒是逃亡在外的一年里,日新月异的新媒体让她很是适应了一阵。 江溪上床时,将前前后后的事儿都在心里过了一遍,终于有了决定。 “这我路上吃。” “哎,等等,把眼镜戴上。” 江母匆匆出来,江溪这才发现自己把行头落下了,笑嘻嘻摆手,“谢了,妈。 申市临水,连迎面吹来的风都透着股潮热,江溪抱着书包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一路随着摩托“突突突”前行。 申市一中位于毛葛镇东南一角,平时只有北门供学生进出,转过街角,学校大门遥遥在望,江溪直接跳下了车,摘下头盔还给江父,“爸,送到这就行了,前面不好转。” 确实是不好转,这个当口,市一中门口停满了各色车辆,连找个下脚的地方都难。 江父将摩托停在路边,执意道,“爸就在这看着你进去,别迟到了。” 江溪知道,父母这草木皆兵的状态暂时是不会缓解了,心中涩然,头也不回地扬手,“那爸爸再见。”扯了扯书包带子,直接往校门口走。 江父直挺挺地站着,见人影整个消失在门背后,才揉了揉发酸的眼角,跨上摩托走了。 从大门进去,是一条笔直宽阔的林荫道,两旁种满了香樟,正值夏末,香樟浓郁的绿意一路蜿蜒到教学楼。高二教学楼就夹在高一与高三之间,到那儿需经过一个三岔路口。 学生们打打闹闹,呼朋唤友地走过林荫道,谁也没注意到,路边那平凡的黑框镜c太郎头是高二那个漂亮的年级级花。 江溪嘴角的笑意一直保持到三岔路口,才停了下来。 在去高二教学楼的必经之路上,一个少年安安静静地站着,寸头,眉眼清秀,一身规规矩矩的校服,白色板鞋,灰扑扑的校服套在瘦高的个上,竟也显得格外干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46.告白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老江,今天可有点晚了啊。” “店里有点忙。”江溪嗅了嗅鼻子, 笑嘻嘻地进了门, 一边解头套一边问:“妈, 今天烧什么好吃的了?楼下就闻见味儿啦。” 天气还未转凉,虽然咖啡店冷气开得足,可顶着这么个厚重的东西在头上, 不亚于大夏天披棉被, 在外边呆不到一会就热出了满头汗。 “快去洗把脸,别中暑了。” 江母心疼地看着在外忙了一天的闺女:“洗完手就出来吃饭, 一会该凉了。” 短短的小半月,租房里陆陆续续地添置了许多小东西, 江母打理得很用心, 房间整洁温馨。江溪洗完头, 舒坦地伸了伸懒腰, 才坐下来端碗吃饭。 江父喝着小酒, 口中嫌弃着油焖大虾和东坡肉太油腻,筷子却从心地拣个不停, 江溪看着父母口不对心地吵成一团, 笑成了一个两米八的大傻子。 这热热闹闹的, 又唾手可得的幸福, 真好。 江母也坐了下来,给江溪拣了筷韭黄, 才期期艾艾地说:“小溪, 妈在家呆这么久了也不是个事, 赶明儿出去摆个摊子挣点外快,你看成不?” 江溪一愣,筷子停了下来:“什么摊子?” “早点摊啊。”江母生怕她嫌丢脸似的急急解释:“我们以前楼里那娟儿她妈,不也每天在做这个?我回头跟她取取经去。” “妈,早点摊得起早贪黑地干,那些没证的,还得随时随地被城管追,划不来,我不赞同。” 江溪摇头给否了:“再说女儿现在也能挣点,您要是实在闲得慌,不如开家淘宝店。” 她一边斟酌语句,一边道:“妈做的酱菜最好吃,要不就卖点酱菜?打发打发时间也行。” “你这孩子,这哪能成?”江母一脸怀疑道:“酱菜这玩意,我们申市家家户户都有人做,哪里值当买了?” 江溪记得,前世在桑家荡的十几年里,她最想念的,就是老妈做的这一口酱菜了。只可惜不论怎么研究,都研究不出当年的那种味道。 甜口的,咸口的,辣口的,就算没菜,光拌着番,也百吃不厌。 “妈,”江溪抱着江母胳膊蹭了蹭:“妈您就试试吧,不信您闺女,难道还不信您自己这门手艺?” 制酱菜的手艺,江母向来很自豪。 当年住乡下时,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江二家讨的媳妇不仅长得标致,还能酿一手的好酱菜?但凡酱菜出坛,邻里乡亲的都爱讨上一点尝鲜。只是后来搬来了镇上,才渐渐歇了。 “成!” 江母被女儿一撒娇,豪气顿生,一拍桌应了。 江父闷了口干啤,看着这互相吹捧的娘俩,双眼皮的褶子陷得更深了。 不过开酱菜铺子的事还不急在一时,家里没电脑,江母又对这玩意一头雾水,先多酿点存着,再提其他。 江溪现在满脑都在人气值上打转,也就没多想,等回房拿着手机千度一番,这封闭十二年的土老帽才终于弄明白直播是怎么回事。 吃吃喝喝唱唱跳跳聊聊天,就有大把的土豪砸钱捧人。 小铅最近多看了日漫,颇有点热血。 江溪蹙了蹙眉,没搭理。 下了豆荚直播,随机点了个在首页飘红的主播视频进去,一进去就看到这个叫“木木”的主播掐着嗓发嗲,胸口那一对简直是人间胸器,尤其这木木还穿着低领深v真丝裙。 弹幕露骨得令人发指。 飞机火炮鲜花像是雨点一样降落。 仿佛噩梦重现,江溪发现,她那遗忘许久的过敏症又一次犯了。 密密麻麻的疹子,此起彼伏地从胳膊上冒出,她压下麻痒,“啪的”把视频关了。 江溪压下作呕的欲望,手机的白光照应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让人见之生寒。 江溪没吭声。 江溪良久才咬牙回: 她重新点开了豆荚直播,这回没从首页点,而是搜索了下唐谷的直播间,发现没有,想了想,又去微博搜了下,名字挺好记,“唐唐不是糖糖”,果然一搜就搜到了。 加v认证的美食博主,第一条微博就是今天的直播回放,点进去一看,讨论美食的评论几乎没有,反倒是被她出现那一段屠版了,评论过千,还有会员单独剪出动图, 江溪瞥了一眼就不再看,手滑进视频,发现也是豆荚,只是属于美食版块,直播间名字很逗趣:“今天你吃了吗?” 小铅看不明白这人类的打算,却不妨碍他用数据总结出答案; 江溪死不吭声。 小铅拿这个闷葫芦人类没办法,气闷得也不出现了。 终于得了清净。 江溪花了半夜时间将所有直播平台和分类版块研究一遍,到第二天一大早,就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溪溪早!” 陆远近来很勤快,此时正在擦咖啡店的玻璃门,老远就跟江溪打了声招呼。 江溪漾起一抹笑,“早。 “店长在吗?” “舅舅?”陆远挠了挠后脑勺,“我出门前,见他还在睡,现在恐怕还没起。” “狗犊子,又编排你舅呢?”程澄踢踢踏踏地穿了件p一l一衫走进,短袖下露出劲瘦的两臂,五官斯文,如果不听那一口一口的“犊子”,也是个大好的阳光青年。 “溪溪今天依然很漂亮。” 程澄吹了声口哨。 江溪被太阳照得眯起了眼:“店长早!” “说吧,一大早的,找哥哥什么事?”程店长恬不知耻地给自封。 丽丽在里面听得一阵发笑:“店长,溪溪可是我们店花,您别将人吓跑了。” “跑不了。”程店长双手叉腰作大茶壶状:“都别偷懒啊,不然扣工资!” 程店长扣工资这话一年没有千回也有百回,店员们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没听见。 “店长,可以进一步说话吗?” 江溪为了今天的对话,特意换了身黑色,试图压一压稚气。 程澄眯眼看着她:“成,里边来。” 嘴角的笑带了点坏。 江溪率先进了位于后厨的办公室,小小的办公室,沙发上胡乱地对着外套c报表,和隔了夜的面包,江溪小心翼翼地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伸手示意: “店长,坐。” “说吧。” 程程当仁不让地坐下,翘起了二郎腿:“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江溪极少麻烦别人,此时说起还全身不自在,“店长可以把唐老师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她昨天给“是唐唐不是糖糖发了私信”,但一直处于未阅状态,想必这位大v平时并没有看私信的习惯。 正为难着怎么得体地拒绝手下得力干将,好不让小姑娘哭鼻子走人而为难的程店长愣住了。 怎么?不是要告白吗? 他将两条不那么长的腿收了回来,支在桌下:发闷:“就为这事?” 江溪眨眨眼:“就这事。” 姑娘无辜清纯的大眼睛让程澄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的龌龊。 他捋了捋头发,使劲摁下自己魅力不足的怀疑,竖起一根手指:“可以。就一个问题,你好好给我回答。” “我到底哪里不如唐胖子?” 江溪:“” 江溪心里默默为小铅点了个赞。 “罢了。” 程澄撸了撸自己不太旺盛的毛发,起身从满桌的文件里找了找,半天从下面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名片,名片上还不知沾了哪年月的污渍,递过去: “呶,就这——拿去吧。” 做得挺精美,“唐谷网络尖峰工作室”赫然纸上,唐谷的手机c球球号c邮箱一应俱全。 “晚上别打,那胖子晚上要孵蛋。” 江溪谢了一声,将名片摊平,小心翼翼塞入挎包,告辞出门,脚还没踏出门外,程店长又忍不住唤了一声: “哎,溪溪,你说,唐胖子哪里比老子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47.回公寓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母试探性地摸了摸:“疼不疼?” 江溪摇头:“不疼。” 眼前所见, 几乎颠覆了江父江母从前整个的人生观, 在正红旗下长大的他们,有着最坚定的唯物主义价值观, 不信神佛,笃定一切魑魅魍魉都是封建迷信,可菩心草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出现了—— 江父伸手的时候, 小铅在脑中跳跃:“男人这种恶心肮脏的泥捏玩意儿,脏脏脏!不许碰阿心!” 江溪眼神冷了下来。 菩心草好似感应到宿主传来的低气压,委屈巴巴地将叶片探出去,触了触江父,又闪电式的抽了回来。 江母的关注点却在另一处,“所以溪溪你需要用这什么人气值,来养这棵草?万一,我是说万一, ”江母嗫嚅着嘴, 最终没敢说出来。 当神物出现时,孩子往往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世界中心, 这世上所有神物当归他所有c为他服务。而大人却更现实, 考虑的更多,他们不相信奇迹。 人越长大, 冒险和猎奇在血液中的分量越来越轻, 而怯懦和现实却越积越重。 江母不得不去为江溪考量, 如果这棵草是邪物该当如何? 菩心草扎根在溪溪手心, 倘若一直生长下去,根系蔓延至全身血液,到时候究竟是溪溪成了这棵草的养分,还是两人双生共体? 江母不是孩子,她只是一个母亲。 跟世界上千千万万个母亲一样,为了孩子,她愿意披荆斩棘,舍生忘死。 “要,要不,你问问这棵草,愿不愿意移植到妈妈手心?”江母试探性地问,被江溪直接拒了。 江溪不是真正的高中生,自然明白江母的顾虑。 可她这条命本就是白捡的,父母如今好端端的没出事就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以后,谁能保证? “妈,菩心草说了,你不合适。”江溪信口胡诌,“它说我是十世善人托生,所以这世应有果报。” 小铅这回安安静静的,没在脑中捣乱。 神神叨叨之事都亲眼所见,江父很快接受了这个解释,甚至于江母自己也更愿意接受这个解释,“那现在,溪溪你还有多少时间?” 江溪讷讷道:“一年吧。” 小铅这回跳出来,方块字扭扭捏捏了半天,才排出了一行:“洗髓液成功洗髓,花去了宿主三百天。” “什c什么?!” 江溪猛地跳了起来。 三百天? 扣掉昨天一天,就剩下五十八天了?! 真他妈坑爹。 江母如今是惊弓之鸟,忙不迭追问:“溪溪,怎么了?” 江溪下意识露出个安抚的笑来,“没事,就突然想起来,女儿现在这样,继续住大伯家好像不太好。” “对,对,溪溪顾虑的有道理。”江父点头赞成,“之前我还想慢慢寻摸来着,那边确实不能住人了,时间隔久一点,还能说是溪溪长开了,可昨天溪溪什么样,他们可都见得真真的。” 江母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于是一家人兵分两路,江母带着江溪去改头换面,江父则继续跑出租中介,力图寻到最合适的租房。 “丫头,可真的要剪了?” 理发师可惜地看着江溪的一头黑长直,他做理发师这么多年,可第一回见到这种发质,浓墨一样的黑,梳子放上去,能一下子顺到尾,都可以拍洗发水广告了。 “剪,都给剪了。”江母手在江溪耳后比了比,“到这,都给我剪了,刘海也给剪齐了。” 顾客是上帝。 理发师再可惜,也得照顾客的意思办,“大姐,这剪下来的头发,我们店一百大钞收,成不?” 这价,已经超出行情许多了。 江母乐了,大手一挥:“成。” 一头披肩长发愣是一剪子剪到齐耳,额前刘海也给剪成了西瓜太郎头,姓孙的理发师一边剪,一边心里直抽抽:多好的头发啊,平时养的得有多精心,一根开叉的都没有,说剪就给剪了。 “好了。” 理发师吹了吹,收起工具,不得不说,这丫头底子是真好,就这么埋汰人的发型,依然衬得她眉眼灵动,皮肤白得晃眼,近瞧那是一点瑕疵都找不出。 江母左瞧右瞧还是不太满意,“师傅,你这头发弄得忒好看了,再剪丑点行不?” “嘿,你这” 理发师没词了,没好气地道:“大姐,这头发你换个人试试?您闺女顶着这么张脸,怎么丑得起来?” 话糙理不糙,就这样的底子,剪个光头,照样是天下第一。 “妈,算了,就这样吧。”江溪拍拍身上的碎发,朝孙师傅眨眨眼:“师傅,洗剪吹十八,您还得倒找我八十二。” 这小模样任谁看了都心中欢喜,孙师傅直接大手一拍:“今儿这头老孙我剪得亏心,就不收钱了,倒找一百,丫头拿好。” 江溪没肯收,执意找了十二给人,拽着江母出了理发店。 理发店所在的这条小巷弄是申市常见的苍蝇巷,道两旁开满了各色小商铺,江溪脚尖一转,轻车熟路地领着江母来到一间小门面前,玻璃四面透光,摆满了各式眼镜,里边老板闲得在打苍蝇。 江溪径自取了副黑框平光镜往鼻梁上一架,“妈,怎么样?” 江母左看右看,满意地点头:“不错。” 西瓜头,厚刘海,黑框镜,精致的小脸被厚重的行头遮住,即便露出来的皮肤依然白皙,可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书呆子,不大起眼了。 “就这个,老板,收钱。” 买完行头,江溪提出与江父碰头,正巧江父跟着中介一连看了几家,正举旗不定。 一家距学校近,一室一厅,租金贵地方小,一月要上两千五,申市消费不高,这小两千五差不多能抵上工薪阶层大半月工资了。另一家离学校较远,骑车快一点也要将近二十分钟,两室一厅,一月一千八,胜在住得舒坦。 “溪溪,你来选。” 中介一眼就看出,后赶来的母女俩中,女儿才是真正能做主的。 “一千八的正好。” 可江母不太满意,“高中本来学习就紧,路上再耗费这么多时间,不耽误学习嘛。” “来回路上就当锻炼身体,何况这段时间还可以用来练练听力,不会浪费。” 江溪性子固执,一旦决定了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何况他们一家子如今是坐吃山空,略一计较最终还是定了一月一千八的两室一厅,押一付三,一手交房一手交钱,等租房合同签完,七千就率先付了出去,至于两百的零头,中介主动给抹了。 租完房就是一阵乒乒乓乓地搬家,所幸放在大伯家的大件行李都还没来得及拆,由大伯骑着三轮电动车,两趟就搬完了。 “我说爱国,你们也太见外了,我那婆娘就是嘴碎,没坏心,用得着这么急急忙忙地瞎赶活?” 大伯帮着将一包大家伙一路扛到三楼,进门一瞅,地方倒是敞亮,窗明几净,就是里头空荡荡的,除了几张床,连个电视机都没有。 “大哥,您那也周转不开,孩子们都打地铺去了,我跟秀兰哪儿过意得去,再说,赶巧有熟人出租,给我们撞上了,也是运气。” 江父笑呵呵地道,大伯拍了拍他肩:“得,有什么事跟哥吱一声,咱妈一走,老江家也就剩我们爷俩了,别跟哥见外。” 两人好好絮叨了会,大伯不好留下叨扰,就直接下楼骑了电动车“突突突”地走了。 搬家不是一蹴而就之事,当初卖房时,所有的家具连同房子都一并打包卖了人,新家里连个锅碗瓢盆都缺,几人又跑了趟市场,将柴米油盐锅碗瓢盆这种紧要东西先添齐了,才相携回了家。 江母在家洗洗刷刷,江父就带着江溪先去学校销假。 今天正值周末,校园里来来去去之人并不多,江父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溪溪,要不我们换所学校念?” 市一中作为申市最好的高中,生源师资都是一流,只有学生挤破头想进来,还从没有人想出去的。 江溪如果要换高中,依照户籍生源地,顶多是退到原来的毛葛中学,可谁都知道,毛葛中学是出了名的烂,往届出个一本生,校长都得敲锣打鼓地发奖学金。 要让江溪换学校念,江父心里简直在滴血,可他又舍不得娇滴滴的女儿继续在这受罪,光想一想那闲言碎语,就够受的。 一张帅气的老脸皱巴巴地看着女儿,竟然有点萌。 江溪“噗嗤”一声笑了:“爸,您一把年纪装可爱,是不是有点犯规?”她扯了扯书包带子,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放心,市一中的学生,素质都挺高。” 这么一说,江父就信了。 他哪里知道,好成绩不代表有好品性,善意也从来与恶意并行。 江溪的班主任是个执教多年的老教师,德艺双馨是出了名的,见自己班里的得意门生回来销假,激动的声音都哽咽了,“好,好,好孩子,回来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48.秀恩爱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如果迷药的问题解决, 再解决代步工具 “菩心草要活下去,我这宿主必定也不能死, 对吧?”江溪试图讨价还价, “既然不能死, 那咱给先赊个账,如何?” 孰料方才还慢吞吞的铅印字这回反应极快:“不行, 除非” 有门。 江溪拨着手心软绒绒的叶片,等着铅印字继续。 “欠一百, 还两百。” 江溪有点牙疼。 人气值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她要怎么去取得那么多人的喜欢?自己又不是人民币,还能人见人爱。 前世被困在鸟不拉屎的山沟沟多年, 江溪都没一根绳子吊死自己, 全因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铁律, 此时也是债多不愁, 只想着先逃离这个贼窟再说。 耳边孙婷轻微的呼噜声听得人心烦, 江溪转了个身,默默闭上了眼睛。 良心 良心这东西, 在很多时候,能少一点还是少一点。 江溪不愿去看孙婷的脸, 可不知怎么的,心底沉甸甸地好似系了块石头,压得她一阵阵地喘不过气。 江溪又翻了个身。 堂屋外的打牌声此起彼伏, 对于这些拍花子们来说, 除了每半月一次与下家交涉的工作外, 其他时间大多是无所事事的。 迷药的劲渐渐上来,江溪微阖着眼皮,默默地想着心事,人还未睡熟,大门便被人“哐啷”一声从外推了开,一个黑影踉跄着被重重地推进来,伴随着一声呵斥的哩语的,摔在了江溪身旁的草褥子上。 江溪蓦地睁开了眼睛。 夜深沉,只有门缝透出的一点微光。 方才的黑影蜷缩成了一团,身子微微发着颤,若非沉重的鼻息还昭示着生命的迹象,整个人便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即便是吃了“加料”的稀粥,依然有几个孩子被这动静吵醒了。 他们习以为常地朝江溪那边看了一眼,又翻个身继续睡去了。 在这朝不保夕的地方,没有人能有多余的善心去分给别人——即使一个个还是纯真的孩子,也都被惶恐和不安过早地催熟了。 按理,在江溪十几年过去的黑暗里,这一段回忆实在微小得不该被铭记,可她却发现,自己记得很清楚。 她很清楚这被推进来的是谁,一个十来岁本该还在上初中的男孩儿,脸盘精致漂亮得跟尊洋娃娃似的,只是性子极为桀骜,不服管教,经常被那群拍花子叫出去单独教训。 不用说,这小孩必定是又在外被狠狠训了一顿,恐怕又得趴上好几日不能动。 江溪收敛了那少得可怜的良心,正要重新闭上眼,鼻尖却传来一股熟悉的麝香味—— 如果她还是前世那个懵懂的高中生,恐怕是闻不出来这什么味儿的,可江溪并不是。经历过那段黑暗的日子,她太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了。 这是万恶之源,是男人的孽根。 江溪想到就作呕,一时被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得动弹不能:这小孩儿竟然是被 畜生。 江溪暗骂。 以前想不明白的细节,一下子通了。 难怪每次被教训回来,这小孩儿都得趴上好多天起不来。 这世道,常常能比想象中的险恶更险恶。江溪浑身发寒,心里明白自己能在这安安稳稳地呆着,还得亏自己是个雏,也难怪刚进来时那女拍花子让脱衣服检查,一个相貌姣好的雏儿能卖上好价,算是上等的好货,这些男拍花子不会碰。 江溪沉默地闭上眼睛,心里翻滚得厉害。 迷药的劲上来,她终于撑不住,渐渐睡死了过去。 江溪是被一阵敲盆的声响吵醒的。 在这里,当然没有什么刷牙洗脸的讲究,除了被送出去的前一天能得件干净衣服,洗涮个干净,其他时间,大家都是蓬头垢面的。 江溪起身领粥时,还往旁边看了一眼。 小男孩依然蜷着身子,生死不知地躺着。 派粥的换成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方脸厚唇,一副憨厚相。 江溪知道,这青年是被同村人拉来的,头一回干这行,良心还未泯。 前世也是这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自己一码——今世逃出去的关键地方,还得落在这青年身上。 四男一女的拍花子里,也只有这个青涩的青年,还没被完全腐蚀。 她看着这方脸少年,将瓷盆递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道:“小哥哥,我饿得厉害,能多打一点么?” 纵然江溪脏得跟泥里滚过的,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依然透出一股子灵气,青年不禁回想起家中尚幼的小妹,手里的颠勺多抖了一下,半满的瓷盆立刻就满了。 江溪抿了抿嘴,嘴角的梨涡一闪而过:“谢谢小哥哥。” 她确实是“不安好心”,拍花子们是不允许单独与哪个“货物”多接触的,以免产生了不必要的感情不是,为今之计只有自己创造机会。 稀粥多喝了得上厕所,去厕所就得经过堂屋,这里人轮班的次序她早摸熟了。 早饭由这叫“大贵”的青年派,意味着今天白天得由他和他同乡守着,但昨天他同乡和那两男一女在堂屋打牌打了一夜,铁定要躲懒去睡大觉, 那堂屋里必定只有这青年。 江溪打定主意要借着喝稀喝多了上厕所的机会,与这大贵多套套近乎,能游说成功最好,不成相信那大贵也不会告密。 堂屋的门关着,大白天光下,整间屋子整个透出股阴森可怖来。 大贵一个人窝在长板凳上沉默地撸着豆荚,中午美娟姐要炒毛豆吃,他剥得很认真。 可不一会儿,那东边屋里那最漂亮的“上等货”就出来跑一趟厕所,每次出来,还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大贵觉得有点 说不出来的怪。 第四次的时候,这“上等货”趴到大贵身旁的八仙桌前笑着问:“小哥哥,你剥这个做什么?” “吃啊。” 大贵觉得这城里的姑娘估计是没见过毛豆,认认真真地介绍了一遍。他从前没怎么与女孩子聊过天,浑身不自在极了。 “好吃吗?” 江溪笑嘻嘻地问。 “好吃,下酒菜。”大贵想到这女孩儿早中晚三餐的稀粥,沉默了。 江溪起这个话头,也不是真为了讨论毛豆好不好吃,笑盈盈的脸一收,立刻就显出十足的落寞来,她有一双含情的眼睛,做足了可怜相时,是真可怜。 “我以前在家里最爱吃青豆子我想家了。” 眼见大贵露出警惕的眼神,江溪话头一转: “小哥哥,你到外面打工,也想家吗?” 大贵立刻就被这熟悉的话题安抚了:“想,怎么不想?只是我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爸妈年纪都大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总得扛起这个家,老家人说外面钱赚得多,我就跟着跑出来了。” “小哥哥真了不起。” 江溪赞叹道。 大贵看着眼前少女懵懂好奇的眼神,只觉得脸臊得慌。 这钱来得脏,他知道。 江溪见他神色,就知道:时机来了。 “小哥哥,想不想摆脱这里?”她问得很小声,黑白分明的眸子凑近看,有股子神气活现的机灵劲。 大贵点点点头,连忙又摇摇头。 “小哥哥,我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江溪手指绞成了一团,肯定地点点头:“你是个好人。” “小哥哥,难道你就没想过以后?这钱,拿的亏心不说,要是哪天一个运道不好进了局子,你弟弟妹妹们到时候该怎么办?” 江溪知道,光靠那一点点怜悯心,是不够的。 就算是大贵这样的人,也有自己的盘算。 大贵撸豆荚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并不是傻子,江溪说的,他以前也想过,可人嘛,过一天算一天,总忍不住起侥幸心理。 江溪直接点出来,大贵背脊发凉,好像那吃牢饭的一天真的到了,跟着话头发慌道:“那,怎,怎么办?” 这贼窝,他妈进去容易,出来难啊。 江溪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致命的关键点:大贵的底细,对方是清楚的。起码他那个同乡清楚。 成气候的人贩子团伙都是有严格的规矩的,上家下家连成一条龙服务,谁敢背叛组织,组织就弄他全家。 大贵不敢冒着连累家人的风险帮她,更不能帮她弄一个代步工具来,像前世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算是极其出格了。 江溪觉得自己再一次进入了死胡同。 江父千叮咛万嘱咐。 他是真舍不得,自家闺女才十六岁,现在十六岁的孩子能做什么?看漫画,追星,过着被父母捧在掌心的舒心日子。 可他江爱国的闺女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49.骚操作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溪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申市连空气都是香的。 “好嘞, 走喽。” 黄师傅踩油门从火车站的下客区一路往外开, 只是眼睛总忍不住从后视镜瞥向后座的少女。 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 生得十分好看, 白, 却又不是不健康的惨白, 整个皮肤通透得仿佛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 气色极好, 虽然面无表情,可光这么规规矩矩地坐着,都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漂亮, 又精神。 可 就是有些奇怪。 黄师傅做出租车司机多年, 见过的人形形色一色各种都有,丑的美的,穷的富的, 漂亮的不漂亮的,可不论是哪个, 出门都会尽力让自己保持体面,偏生这女孩特立独行, 一身的邋遢,白t领子染上了黄渍, 袖口别出心裁地少了半截, 连破洞牛仔裤都像是在泥里打过滚——与那干净漂亮的脸蛋, 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摔跤了?” 江溪支着下颔,沉默地看向窗外,并未搭理黄师傅的搭讪。 前世她曾经回过申市一趟,只是那时的申市对她而言,是一座巨大的空城,是无边伤心地,她满怀希望地来,又失魂落魄地走,最终直到死亡,都不敢再踏入申市一步。 十二年后的申市,和十二年前区别不大。 这座南方小城,从始至终都是步履悠悠,连带整个申市的人,都少了大城市的一份烟火气,行事作风带着十足的老年人做派,仿佛与时代脱节。 “没摔。” 江溪嗓音喑哑。 黄师傅半晌才意识到这闺女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那咋弄成这样的?回头老子娘该心疼了。” 江溪不能想,一想就归心似箭:“师傅,咱能开快些么?” 黄师傅爽快地“哎”了一声,换挡提速,油门一下踩到底,出租车箭似的地发了出去,如一尾滑溜的鱼,熟练地在城市明灭的灯火里穿行。 毛葛镇距离申市火车站约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江溪付完火车票和打的费,身上顺手牵来的钱,就不剩下什么了。 不过这种脏钱,用完也就用完了,江溪不大在乎,揣着兜里剩下的几个钢镚儿步履匆匆地往巷子里走。 夜色深沉,沿途只有昏黄的路灯,江溪的心里,如同煮了一锅水,随着时间渐渐沸腾起来。 转过巷子,一栋低矮的筒子楼就撞入了眼帘。 三层楼高,左右不靠,独门独户孤零零地立在夜色中。楼下连盏灯都没有,江溪习以为常地抬脚上楼,她家位于三楼的左转第二间,五十平的房子,一室一厅,平时连吃个饭都周转不开。 可即便是这五十平,也是江溪的父亲用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咬咬牙买的——亲戚朋友那借了三十万,七拼八凑地凑足了六十万,好不容易买了这套二手房。 地段不差,距离她现在的高中近,如果不是房子实在太破,依照这地段,价位还得再往上提一提的。 门内有灯。 江溪深呼了口气,“扣扣扣”地敲响了房门。 “谁呀?这么晚了。” 随着一道嘀咕,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裤衩光着膀子的陌生男人开了门。 江溪一愣,男人身后的女人探出了头,见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脸立刻拉了下来,扭了男人一把:“好啊,李全儿,你姘头都找上门来了。” 李全儿冤枉。 江溪有点懵,“你们是谁?原来住这儿的人呢?” 对门听到动静,也开门出来,见是江溪,吓了一大跳:“小溪?” “刘婶。”江溪下意识揪住了老邻居的袖子,嘴唇发白:“我爸妈呢?” 她不敢想象另外一种可能—— 老天啊,如果说这世上果然存在蝴蝶效应的话,江溪希望,一切的不幸,只降临在自己身上。 刘婶一脸惋惜,“小溪,你去哪儿啦?你爸妈前几天就将房子卖了,去外地找你啦。” ——房子卖了? 买房的女人警觉地看着她:“我们钱都付了,合同也签了,可不兴拿回去的。” 江溪心里明白,要在这么快时间内将一套房卖出去,必定是贱价中的贱价了,新房主必定是赚了大便宜,不过,“人没事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50.派对(一更) 防盗章~感谢来晋-江-文-学-城正版订阅~  钟慧尔拖着几乎软成棉花的双腿往回走, 快到房门口时, 还能听到身后高昂的讨论声: “嘿,女大学生怎么了?灯一拉腿一张,老子还不是想怎么弄就怎么弄?那个骚劲, 连发廊妹都比不上……” “可不是?让趴就趴, 让跪就跪,比大黄都听话。” 钟慧尔无所谓地将门推开,每隔上几日,这两个畜生就要来玩双飞,她早麻木了。也只有这天, 她当晚的稀粥才会不放迷药, 免得“干活”没力气。 堂屋映进的一丛微光里, 一双琉璃似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其中透着的了然和怜悯突然惹怒了钟慧尔。 她“嘭”地一声重重甩上了门:“看什么看?!” 万籁俱寂里, 巨大的碰撞声如惊雷炸响。吃了迷药不过是手脚酸软,并未完全失智,陆陆续续有孩子揉着眼睛醒来。 江溪沉默地收回视线, 钟慧尔这才踢踢踏踏地坐回原来的位置。 孙婷也醒来了,她朝江溪靠了靠, 似乎只有在她身边才有安全感:“小溪, 你说爸爸妈妈会不会找到我们?” 傻孩子。 江溪摸了摸她头发,怎么可能找得到? 没有哪个人贩子团伙敢在拐了人后原地停留, 恐怕她们早在沉睡中就被转移到了省外, 离家老远了。 他们除了自救, 别无他法。 孙婷从她的安静里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渐渐沉默了下来。 稻草铺被翻来覆去的碾压发出细碎的声响,在这不大的瓦房里,好似低低的呜咽。 江溪睁着眼,等人都睡了,才悄悄起身,借着门缝处的一点光,一点点挪到了女大学生身边。 身下火烧火燎似的疼痛让钟慧尔睡得不□□稳,在江溪靠近时,她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张口,惊叫声就被一只柔软的手掌捂在了喉咙里。 “嘘——别叫。” 钟慧尔点了点头,江溪这才放开手。 “……你想干什么?” “想逃吗?”江溪刻意放柔了声音,属于高中生特有的清柔嗓音灌入钟慧尔耳朵,她“噗嗤”笑了声,好似听到了格外有趣的笑话: “谁不想逃?有屁快放!” 江溪没介意她的粗鲁,“我有办法逃出去。” “跟我合作。” 钟慧尔仿佛是听到天方夜谭,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你脑子烧坏了?” 摆明了不信。 “难道事情还能变得更坏吗?”江溪压低了声音,在黑暗里竟然听起来有几分可靠:“不如闯一把。” 钟慧尔猛地坐直身子,动作拉扯到伤处,她嘶了一声:“你当我没试过?!” “别想了,整个村子都布满了眼线,我们逃不出去的。” 江溪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你就这点勇气?” 钟慧尔被激怒了,在这暗无天日的折磨里,她脾气早变得越来越古怪,越来越暴躁,声音才要尖利起来,却又被江溪一巴掌捂了回去,少女冷冷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提神醒脑: “安静。” “不如先来听一听我的计划。” 钟慧尔眨了眨眼睛,江溪见她冷静下来,才又放开了手。 暗夜里,琐碎的絮语在不大的瓦房里窸窸窣窣地响起,听不真切,仿佛是谁梦中含糊的呓语,孩子们早就习以为常了,咕哝着翻个身继续睡了。 江溪耐心地等了足足七天。 就这七天,她也一天都没有浪费,毕竟人气值这种关乎性命的要紧东西,谁也不会嫌多——于是,孩子们发现,原来那个冷冰冰的江姐姐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变身成了温柔又暖心的小天使。 对江溪本人而言—— 这滋味却不是太美妙。 孩子固然可爱,可一群孩子就成了灾难。 为了那点人气值,她硬生生将自己折腾成了一个把屎把尿都尽心尽力的老妈子,还乐在其中。每逢脑中“叮叮当当”提示人气值升高的音乐响起时,江溪仿佛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延长线,那点疲乏就又一下子消散了。 孩子其实是一种极其敏锐的生物,他们拥有野兽般的直觉,不够真诚的虚情假意是无法骗过他们的:他们往往能从细枝末节里窥到你的真心。 江溪早就发觉了,自己十分有演戏的天赋。 她太清楚,真实的自己委实不是一个温暖阳光的人,内心深藏的阴暗冷酷若是摊在阳光下,恐怕会让见者心惊,可此时扮起知心姐姐来,却驾轻就熟,半点不吃力。 前世能逃亡在外整整一年,直到自首才被抓住,也多亏了江溪这身演技:装疯卖傻,撒娇卖痴,信手拈来,毫不违和。 追根溯源,江溪发现自己还得感谢被困的那段经历。 当年被困桑家荡,她唯一能汲取外界信息的窗口,仅仅是一台黑白电视机。这台只能收得到华央台和地方台的黑白电视机,成为了江溪支撑下去的精神寄托,她沉湎在虚拟的剧情里,扮演着他人的人生——唯有这个办法,才能麻痹自己,解缓现实的压抑和痛苦,让自己好过些。 这么一日日下来,演技想不好都不成。 “多少人气值了?” 江溪在脑中问。 掌心的菩心草一日比一日活泼精神,与她气机相连,江溪能感觉到,最近自己的精力越发充沛了。比起周围喝稀粥喝得面色如土的同伴们,她的气色好得过了分。若非同样的蓬头垢面,她刻意掩饰,恐怕早就引起旁人注意了。 “四十四。” 铅印字与江溪算了笔账,九个幼儿,其中七个喜欢,两个好感,统共三十七,加上初始值十,与男孩儿的五,大贵的一,再扣去存活九日,统共四十四。 成人的防备心,果真要超出幼儿许多。 虽说大贵那边江溪已然放弃了拉拢的打算,但抱着多条朋友多条路的原则,江溪逮着机会依然会与其唠唠家常,这般绞尽脑汁,也才得了这么一点肤浅的好感,甚至那钟慧尔,更是连一丝好感都欠奉—— 要不是确定两人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蹦跶不出去,江溪几乎要怀疑前世那一嗓子,今生还会再度响起。 “小铅,预兑四滴解忧露。” 小铅沉默地表示拒绝——一如拒绝江溪随口取的称呼。 对这个想出现就出现,不想出现就神隐的家伙,江溪显然是毫无办法,晓以大义对一个非人类而言——也并不大实际。 “小铅?” “两滴。” 两滴够干什么?塞牙缝吗? 江溪也好好在脑子里给小铅算了笔账。 如果能将这些孩子成功带离贼窟,就算是只有一半从喜欢到信仰,她也稳赚不赔,再加上丢失孩子父母的感激——江溪很确定,她这赤贫户的帽子能立马摘了。 “富贵险中求,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小铅,你想菩心草更好,对不对?” “阿心好,我才好。”小铅半晌才憋出了一句,“三滴,不能更多。” 见江溪还待再辨,小铅补充了一句:“再多,会坏了阿心的本源。” “好吧。” 眼见不能再多,江溪遗憾地叹息了声,可小铅突然觉得:事情怎么好像哪里不太对? 彼时单纯幼嫩的小铅哪里知道,人类是一个多么狡诈的物种——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江溪当年靠着这项本事,从父母那里抠到过不少零花。 三滴解忧露,对江溪而言,已经足够了。 稀释过的解忧露,虽然药性不如完足的,可总还是有些效用。 小铅却显得忧心忡忡,从一板一眼的官家整个成了碎嘴婆子,乱码似的在江溪脑子里一个劲炸烟花:“十日内不补足人气值,菩心草将会与宿主一同暴毙当场。” “暴毙”二字还加粗加黑,在脑中空荡荡的一片黑暗里,显得格外惊悚。 “明白。” 菩心草似乎感染到江溪语气的郑重,在掌心微微扭了扭身子:加油呀,小溪。 到得第七天,江溪等的转机终于出现了。 吃过掺了料的稀粥,江溪就躺到了稻草铺上闭目养神,对钟慧尔时不时扫来的视线视若无睹。 瓦房里本来就暗,随着最后一点天光暗下,整个房间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孩子们窸窸窣窣地在稻草铺上翻身,间或几声啜泣,几声低语,一切一如往常。 “江姐姐,你今天心情很好?” 躺在江溪身旁的男孩趴在铺子上小心地问她,最近几日,他又被拉出去了一次,回来时满身狼藉,江溪怜他幼小就遭此大难,照顾得格外精心。 男孩儿自然也就更黏她了。 江溪不意他如此敏锐,伸手安抚似的拍了拍男孩儿脑袋:“睡吧。” 话音刚落,堂屋外传来一阵巨响,似乎是木头撞击到地面碎裂的声音,与此同时,男人们粗豪的吵嚷声也传了进来。 “你再给老子逼逼试试,看老子不废了你?!” “成哥,成哥,别激动,陆哥不是有意的。”大贵劝架的声音。 “我草你妈!我告诉你,我草你妈!你个狗逼养的,队长了不起啊?连□□的鸟都立不起来的废物!老子忍你很久了!” 劝架声,吵闹声,掺杂到一起,贴墙而睡的人,仿佛能感觉到其中夹杂的冲天怒火。 江溪伸手将男孩儿的耳朵捂住,“脏,别听。” 外面吵成了一锅粥,房内孩子们怕得瑟瑟发抖,生怕这群拍花子吵出火气,进来拿他们撒气——这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时间差不多了。 听着外面越闹越拱火的架势,江溪蓦地起身,却被孙婷一把握住了手腕:“小溪,你干什么去?” 江溪带着点急躁的鼻音响起:“肚子疼,憋不住了。”如果不看毫无表情的脸,这确实像个憋坏了的丫头。 孙婷一愣,手已经而被甩开,江溪风风火火地捂着肚子拉门出了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51.派对(二更) 防盗章~感谢来晋-江-文-学-城正版订阅~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 可给人的感觉完全变了。 江溪原就是个不俗的美人胚子, 从小班花一路当到大,常年占据男生夜谈榜的榜首,但这漂亮, 也不过是普通人的漂亮—— 可眼前杵着的这个, 明显很不一样。 就好像被上帝之手精心调配过,在原来的基础上进一步精益,每一项都调整到了所能到达的极致,皮肤更白净,眉眼更端丽, 甚至连身材,都趋于完美化。 如果说原来的江溪是低配版的i oper, 那现在这个就是高配版的劳斯莱斯,还得是全球限量发行,独一无二的那种。 江母眨了眨眼睛, 一时说不出话来。 “妈?还早呢, 让我再睡一会。” 溪溪揉了揉眼睛, 昨天半夜折腾了那么久, 之前也一直提心吊胆地睡不好觉, 好不容易有个好觉,她恨不得睡他个天昏地暗。 “睡什么睡?!都太阳晒屁股了。” 这一揉眼睛,江母觉得从前爱娇的女儿又回来了。 强行忽略内心的一丝不安, 硬拉着江溪起来洗漱。 江溪迷瞪瞪地被推入卫生间, 迷瞪瞪闭眼刷牙时, 还不觉有异,等洗了把脸,真正看清楚镜中人的脸时,心里咯噔了下: “他妈玩大发了!” 江溪指尖滑过自己的脸,镜中美人儿也用指尖抚过自己的脸,眼、耳、口、鼻,明明还熟悉,就是曾经在镜中看过无数遍的模样,可又有哪里不一样。 她不是蠢人,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这是洗髓液的功劳,可小说里提到的洗精伐髓,从来只是去除身体杂质,淬炼根骨,可没说…… “哼,蠢货。”小铅好似感应到她的嘀咕,毒舌道:“根骨根骨,在根在骨,淬炼根骨,不就是让身体成长到所能到达的极致?” 言下之意,变美是其中应有之意了。 江溪耸了耸肩,她向来想得开,何况天若不取,反受其咎,变美总比变丑好。只是变化这般大,身边人恐怕瞒不住。 “何须瞒?” 小铅到底不是人,再聪明,也不能真正明白人类思想,在他们的世界,貌美强大者受众生爱慕,天生的资本,展示还来不及的,哪里会瞒。 江溪也无意去教会另外一个物种何为“藏拙”,见镜中少女眉目舒展,皮肤光洁,土气的粉红睡裙竟也能穿出一身灵气,不由蹙了蹙眉。 任何人和事,都讲究一个循序渐进,她这般脱胎换骨似的蜕变,恐怕会让人生疑。 想罢,她将长发往前拨了拨,遮住两腮,额前刘海抓乱,试图营造出一个不修边幅的形象,奈何发质太好,乌黑润泽,完全可以直接去拍洗发水广告,即便抓乱了,也只显出俏皮感。 十六岁的少女,花苞似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部分还在象牙塔里做一个青涩的果子,可江溪这颗“青果子”被提前催熟,内里套了一个成熟的灵魂,连清丽的眉眼都沾染了姝艳,怎么扮,都低调不起来——就好像在一群懵懵懂懂的丑小鸭里,放了一只白天鹅,即便白天鹅努力弯下优美纤细的脖颈,依然夺目。 江溪放弃了。 方块字在脑中跳了跳:“宿主在苦恼,为什么?” “明天得上学了。” 江溪叹息了声。 小铅似懂非懂:“小铅明白了,这里的孩子都怕上学。” 江溪似笑非笑,门外江母见女儿一个人在卫生间呆了许久,有些担忧,敲了敲门:“溪溪?” “就来。” 江溪朝外喊了声,拨了拨刘海,将长发归了归,趿拉着拖鞋出门,果然见江母狐疑地瞥了她一眼又一眼,不由环顾左右:“妈,其他人呢?” “群群去上补习班,月月说学校有点事也出门了,至于你大伯和大伯母都要上班,你爸去找出租房了。溪溪你……” 江母欲言又止,世上最了解女儿的,从来都是母亲。 “妈,没事。”江溪眼睛眯成月牙儿,甜滋滋地道:“爸去哪儿啦?我们去找他,有点事儿说。” 江溪决定坦白了。 前世的事当然不会交代,免得父母听了难过,可得了一株“豆芽菜”之事,还是可以说一说的。 “先吃早饭。” 江母将炖得稠稠的白米粥端上,还配了煎得金黄的荷包蛋,“你爸还一大早出去买了你最爱吃的小羊蒸饺和油条了,就你没口福,现在都冷了。” 江溪现在一看到米粥就反胃,伸手将荷包蛋囫囵着几口吃完了,拍拍手道:“妈,我不饿,你给爸打个电话,我去换衣服,咱们中午在外面下馆子。” “行行行,都依你。” 江母瞥了一眼江溪,咽下到喉咙口的话,总归是自己闺女,可不知怎么的,心里沉甸甸得跟灌了铅似的。 江溪在帘子后窸窸窣窣地换衣服,江母探头,“溪溪,咱穿昨天新买那裙啊。” 十分符合江母审美的浅蓝碎花裙,蓝色小花满天星似的点缀在裙摆,荷叶领处,锁骨精致,如翩跹的蝴蝶,裙摆只到臀下十公分,露出笔直笔直的双腿,小腿绷直,没有一丝赘余,弧度优美得惊人,连脚踝骨的一截,都如玉雕似的浑然天成。 这是任何一个腿控都拒绝不了的完美,细,长,还直。 江溪亭亭玉立站着,手忍不住往下拽了拽裙摆,眉毛夹得死紧,昨天试时,这裙子明明才膝上十公分。现在……呵呵。 江母也瞧出不对了,淡淡道:“穿条安全裤。” 江溪讷讷地应了一声。 江家一家三口最后是在学校附近的面馆碰头的。 为了上学方便,江父还是坚持在附近租房子,江母打电话过去时,他正好看了一家,加上江溪下午要去学校销假,两厢一合计,就干脆在面馆碰头了。 江父是典型的大老粗,老爷们性子,看到江溪时也是一呆。 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招呼着坐下,递过去一双筷子:“溪溪,看看你想吃什么?”不是江父不想带江溪去更好的地方,可江溪坚持说想吃学校这家面馆的老鹅汤头面,三人就只好在这儿坐下来了。 “老板,三碗老鹅汤头面,一份要辣浇头,一份加葱加蒜,一份加葱不加蒜。” 江溪轻车熟路地唤道,江母紧着桌底下手,眸光闪动。 富态的老板娘爽利地“哎”一声,不一会就端来三碗汤头面,江溪熟练地将汤面分好,“爸妈,先吃面。” 江父老怀大慰地看着眼前加葱不加蒜的汤面,低头呼噜呼噜吃了起来。江母什么也没说,受领了女儿的好意。 唯独老鹅汤面馆的老板娘边走边回头,老板是个大嗓子的:“嘿,你这婆娘,看啥子喽?” 老板娘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溪那头,“那女娃子好久没来,现在变巴适得很。” 不大的面馆,人气却很旺,多是附近的学生,高中生离得远的大多住宿,其中有一部分人周末并不回去,给附近的餐馆带来了许多生意。 柳青青是跟同宿舍的张媛一块来的,来的时候有点晚,两人只好在面馆外面排队,说起班里八卦时,不免说起最近班里发生的大事,“你知道吗?孙婷爸妈刚刚来学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52.泳池趴(一更)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父想到上礼拜周末自己在旁边看了一天的心酸劲, 便免不了嘟嘟囔囔的, 江溪最怕他这样黏糊, 忙不迭摆了摆手: “爸,您老放心,您不来, 我不走, 乖乖回去, 别在外边傻等了, 啊?” “瞎贫。” 江父瞪她, “要是干得累了, 咱换别的法子, 总有办法的,啊?” “成成成,爸您就别在这了, 一会耽误事。” 好不容易将人劝走了, 丽丽半推着门探出头, 朝远处“突突突”跑走的摩托车踮脚看:“小溪,这你爸?老帅老帅的。” 江溪弯了弯嘴角:“是啊,就老是磨磨唧唧的。” 她嘴里说着嫌弃, 面上的得意劲儿却掩也掩不住。 丽丽挠了她一把:“得了吧, 别在姐面前炫耀, 知道不?” 丽丽她家不在申市, 是川地那边过来打工的, 说话有股川妹子的爽利劲儿:“你别说, 你这一家子的颜值可真是高,难怪能生出你这小模样来。” 江溪猫腰躲过了丽丽的“禄山之爪”,笑嘻嘻直起身:“那是,丽丽姐我先去换衣服。” 换上布袋熊样的裙装,带上萌萌的熊耳朵,江溪整了整发套,确保不会随便掉下来,对更衣室前的穿衣镜眨了眨眼睛,觉得今天蹭的妆容非常完美,才又出了更衣室。 咖啡店还没正式开门,后厨已经披着白大褂带着厨师帽有条不紊地忙开了,奶香和蜂蜜味混合着渐渐弥散开来,整间咖啡店都好像被唤醒了。 店员们插花c整理桌椅,一切都忙碌而有秩序。 江溪深吸了口气,决定去前厅帮忙。 丽丽和彤彤几个在躲懒,脑袋凑在点餐桌前不知在看什么,惊叹个不停。 “你们看什么呢?” 江溪理了理桌上的仿生花。 “小溪,你快来看,”彤彤一抬头就招手让她过去,“你本地的,看看这是不是市一中的校服?” 江溪凑过去看了一眼。 丽丽那华兴手机正播着一段视频,看得出拍摄之人手法很业余,镜头一直在晃,画质十分感人,人脸被打了马赛克,声音有点变调,可江溪仍然一眼认出来,正是前几天跟刘芸起冲突时被人拍下的一段。 视频里自己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就报警吧。” 丽丽顿时拍了下桌,劲儿大得让旁边的收银台震了震:“这姑娘贼溜!”彤彤眼巴巴地看着她:“怎么样?是不是你们这市一中的?” 江溪面色未变,笑嘻嘻就给否了:“不是,虽然有点像,但申市一中的袖口这里还绣了个校名。”她比了比短袖,说起谎来跟喝开水似的,大眼睛里一片诚挚。 “这视频哪来的?” 丽丽往上滑动了下,江溪看着上边耸人听闻的标题颇有些无语: 写帖子之人颇有才,全文知音体混合天涯体,一看就是多年混迹天涯的高级网虫,将冲突过程描述得绘声绘色c跌宕起伏,再附上似乎可信度极高的视频,上传到了天涯论坛,一下子引起了各方关注,点赞和回帖量节节高升。 江溪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将自己被人肉出来,未成年的事一曝光,她这咖啡店的活儿就给搅黄了。 视频已经放到刘芸节节败退,江溪眼镜掉在地上,丽丽看得两眼放光:“这小姑娘不得了,你瞧瞧,从头到尾,连个腔调都没变,光看着那坏丫头瞎蹦跶,就她,那怎么说来着就那周什么说的。” 江溪好心地帮她接了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对,对,就这句!”丽丽拿着手机一顿按,“我也去点个赞,回两句。” 江溪默默地看着底下回帖,一律“嘻嘻嘻”“哈哈哈”,还有各种“知情人士”在混淆视听,纷纷表示这校服就跟自家哪里哪里的学校一样,一下子四面八方都好像出现了“她”的同学。 也有套话楼主的,楼主直接回绝: 底下已经有怀疑的了: “丽丽姐,这一看就假的,说不定是这楼主找人来演的。你看看,这儿,这儿,”江溪一连找出好几处“不自然”之处,丽丽将信将疑,彤彤却一下子信了。 毕竟江溪这无辜清纯的笑模样实在太能取信于人了。 “说得也没错,学生看书还来不及,哪里能干出这种缺德事?” 程澄进来,听了一耳朵,半知半解地问,“什么缺德事?” 江溪直接截断了这话题:“店长早!” 小姑娘白皮肤大眼睛,沐浴着咖啡店清晨的奶香气,笑盈盈看人时,程澄自觉世上没哪个男人能抗拒这种萌物,粗豪的气质顿时塌了半边,唤道:“哎哎哎,小溪啊,今天可真精神!” 大橙子店长通常都踩着点来,他一到,咖啡店就挂上正式营业的小牌子,开了门。 街市上渐渐热闹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点个早点,配上香醇的蓝山,慢悠悠地品茗起来。 大部分是熟客,丽丽可看出来了,“小溪,依我看啊,这里边大半都是为了瞅你个两眼才来的。” 时代不同了,申市人虽然大部分人还秉持着慢悠悠软绵绵的步调,但年轻人却不,他们大胆热情,锐意进取,更追求美,崇尚美,咖啡店有这么个乖萌的美人在,就算光看两眼就着吃面包喝咖啡,也是非常惬意的。 江溪脸唰地红了,白皮下一层粉透了出来:“丽丽姐!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跟人熟了,江溪没之前那么拘谨,虽然仍然保持软萌人设不动,但偶尔也会开几句玩笑,尽快融入大集体。 最近的好感值累积得快超过四百了,但比起几乎迫在眉睫的期中考,涨得还是有点慢。 门口的风铃再度叮叮当当响起,江溪习惯性牵起一抹笑:“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一个胖嘟嘟的男孩——或者说男人,他一眼都没向江溪瞥来,一门心思地往吧台跑。江溪还是头一回见到连走路都跟梦游似的人,不由好奇地多瞥了两眼。 陆远跟她面对面迎宾,见此笑了:“其实上次,我们遇见上美食频道,就多亏了这人。” 这小胖子? 江溪看着小胖子扯了扯衬衫领口,好似脖子被勒得太紧不太舒服,朝吧台不知说了什么,不一会“神隐”的大橙子店长就满面笑容地从后厨出来了。 江溪还没见过店长这么谄媚——大概就跟看见了行走的人民币爸爸的那种谄媚。 陆远扶额:“舅舅真是”钱串子啊。 “什么来头?”江溪忍不住问,看来上回那三千万果然是假的。 陆远卖了个关子:“你一会就知道了。” 果然一会就知道了。 店长似乎拿出了浑身解数,不仅打破了逢初一十五不下厨的规矩,还亲自做了油泡酥螺,巧克力丹尼酥,布卢尼小西饼这种平时轻易不见人的糕点,煮了咖啡,据说是印尼空运过来一杯就值两百美金的猫屎咖啡。 小胖子没有直接开吃。 他从身边的挎包里取了个三角支架放在桌上,手机放在支架上,左调调右调调,好半天才调好角度,而后就叽里呱啦地对着手机边吃边说话了。 江溪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骚操作? 作为一个根正苗红,整天跟书本打交道,唯一的消遣就是抽空打几局植物大战僵尸的高中生而言,小胖的行为十分之可疑。 就跟一个精神病人对着空气说话一样,让人感觉十分奇葩。 江溪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别人眼里的“奇葩”——起码紧跟时尚潮流的彤彤是这么觉得的。 她端着盘子慢悠悠地晃过江溪,丢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小溪啊,你山顶洞出身的吧?这都不知道?” 江溪再眨了眨眼睛,表情十分之无辜,十分之呆萌。 陆远这棵没什么见识的少男心迅速融化了,他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这个吧,就是现在网络很流行的吃播。” “吃播?” “直播知道吗?” 江溪摇头,她是真不知道。 她可不是社会人,她还是单纯的高中生啊,江溪恬不知耻地心想。她绝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个土包子,两颊鼓成了个包。 陆远左右看了看,舅舅不在,他朝江溪招了招手,决定带她去偷偷看一眼。 于是,江溪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庞大的,由数据和端口组成的——另一个战场。 黄师傅踩油门从火车站的下客区一路往外开,只是眼睛总忍不住从后视镜瞥向后座的少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53.泳池趴(二更)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我甩人, 您看戏, 这行为不大厚道吧?” “我以为,这里是公共区域。” 男人懒洋洋地靠向身后的台阶, 长腿伸展开来, 几乎抵到教学楼的墙壁边沿, 一只手搭在弓起的右腿上, 指尖烟火明明灭灭, 他掸了掸烟头,有些漫不经心: “丫头,下回甩人,记得找个没人的清净地方。” “谢叔叔指点。” 江溪怒极反笑, 鬼个下次。 男人好像被这一句“叔叔”吓得不清,咳了一声,“真淘气。” 语声带着天然的轻佻,偏又不让人生厌—— 可这绝不包括江溪。 她无意在一片深沉的昏暗里与一个陌生男人接触太久, 脚步顿了顿,抬脚就离开花圃所在范围顺着小路要往外走, 身后传来一声,“等等。” 男人站了起来, 高大颀长的身躯,带着成年人绝对的爆发力度, 江溪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 声音发紧, “什么事?” “教导处怎么走?” 声音近在咫尺,暧昧的气流滑过江溪的耳垂,她猛地抬起头来,却只看见这人扬长而去的背影。 高,瘦,与卢皓少年般的纤细感不同,这人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衬衫,下摆塞入西裤,贴身的剪裁包裹出两条逆天长腿,露出一截脚踝,脚下蹬着一双棕色的漆光皮鞋。 这是一种与申市格格不入的摩登。 江溪捂着被吹出来的鸡皮疙瘩,转身走了。 江父早在校门外等着,江溪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打消他天天车接车送的行为,最后只能配合做一个乖女儿。江父念叨着将外套给她披了,带上头盔,正值下班高峰期,摩托车穿行在车流中,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家。 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江溪就醒来了。 江母下好面条来唤人时,发现女儿已经趴在书桌上背了很久的英语单词,她想起昨天半夜上厕所时女儿房间里还亮着的灯,顿时心疼了。 “妈,什么味,这么香?” 江溪皱了皱鼻子,江母将面条端来,“昨天的鸡汤还盛了半罐,你不是不爱喝白米粥嘛,妈就给你下了面,来,尝尝。” 江溪跟兔子似的跳了起来,“我去刷个牙。” 刷完牙,吃过爱心鸡汤面,江溪提出要出门,今天周六,学校应教育部政策,取消了补课,让学生们自主在家学习。 江母征了怔,“要不妈陪你去?”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江溪,孩子们都不爱大人跟着。 江溪被她这一眼看得鼻酸,可心中又另有打算,自然也不同意江母跟着,“妈,我这是跟几个同学一块约好的,你跟着算什么事。我们就去华星书店周边逛逛,你放心啦,我们哪儿都不乱去。” 好说歹说,江母终于应了。 江溪回房换衣服,等要出门时,又被江母匆匆追上了,她一把塞了个冷冰冰的东西过来,“溪溪,这是爸昨天给你买的,你有事给妈打电话。” 江溪一愣,垂头看去,竟然是今年新出的果6。 这么小小的一块方砖,市价六千多,江父以前要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挣到——而他现在,还是个家里蹲。 “你爸说,你们学校许多人都用上了,我们家溪溪可不能比别人差。”江母笑着骂,“这不,昨天一早就带回来了这个,不过妈怕你转了心思没给你,既然你今天要出门,就拿着吧。” 江溪握着果6冷冰冰的机身,闷闷地“恩”了一声。 “爸呢?” 江母一脸兴奋,“你上回一同救回来的人里面是不是有个叫顾,顾什么来着?” “顾云飞?” 江溪一脸茫然,这跟那小孩儿有什么关系。 “对,就这个名字,前几天顾云飞他爸打了个电话过来,说给你爸在镇政府食堂找了个工作,就负责记记菜单c买买菜,活轻省着呢,这不,今天一大早就上岗去了。” 顾云飞他爸? 江溪想到当时顾云飞身上的那套衣服,顿时了然了。 看来是个有点门路的,能查到她家电话,还千里迢迢的就帮他爸解决了工作问题——这工作选得极为恰当,没有太超出,很适宜。 顾云飞父母显然也是事先对她家做过一番调查的。 江溪对一命之恩交换江父一个工作之事接受得极为坦然,反倒是江母有些讪讪,他们是受着知恩不图报的教育理念长大的,骨子里还残留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温厚淳朴。 “他们也太客气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江溪手中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果6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顾云飞的嗓子穿过听筒,“江姐姐?” “恩,是我。”江溪应了一声,“我爸的事,替我跟你爸说声谢谢。” 两人聊了一会,顾云飞才期期艾艾地说,他过几天就要出国了,“江姐姐,你可不能忘了我。” 江溪握着话筒,恩了一声,“不忘。” 等到挂电话,已经将近九点,江溪急急忙忙地将手机往挎包里一塞,跟江母说了一声,就匆匆出了门。 她并没有和同学说好。 江溪将黑框镜往包里一塞,来到上次剪头发的孙师傅这里,孙师傅显然还记得这个行为古古 怪怪的女高中生,“丫头,剪还是洗?” “不剪也不洗。”江溪反射性地挂上了乖巧的面具,“师傅,我想买顶假发,您这有吗?” 市中心的饰品店应该也有,可那距离太远,江溪没打算去。 “有,有,丫头你要什么样的?” 孙师傅拿了好几顶出来,江溪一眼就相中了一顶大波浪卷的,“师傅,就要这个。” 深栗色,在灯光下泛着浅浅的色泽,比黑色跳脱,比金色低调,大波浪的卷度,柔柔地垂在腰间,气质一下子就成熟温柔了许多。 孙师傅看着这闺女熟练地将假发往脑袋上套,不一会就卡好了,围着她“啧啧”绕了一圈,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成熟了点。” 他以为江溪是头发剪坏了,来买个假发临时戴戴的。 “我们学校排话剧,都得用这种大波浪的。”江溪淡淡道,“师傅,多少钱?” “八十。” 江溪砍到六十五,熟练地付钱出门,一路走到苍蝇巷的最里边,那里杵立着一家破破烂烂的小店面,店里只有一个干瘦的店员,江溪压低了声音,“前儿付了定金来拿东西的。” 这是一家杂货铺。 明面上卖些南北杂货,可老板不大一样,他手头有活儿,平时会私下接点办证的活计,江溪前世混过一阵,撬锁开车全在这一片学的,会些行话,聊几句就肯办了。 店员知道规矩,什么都没问,江溪付了剩下的五十,捏着纸包就往外走,走到巷子外,上了附近的公交一路往镇中心去,才将纸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这是一张身份识别卡,正确的学名,应该是华国人人手一张的身份证。 除了年龄,跟江溪原来手里有的一模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54.KO朱迪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江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确定, 自己并不是幻觉——她确实是重生了。 一切都还来得及。 江溪并没有问贼老天为什么不干脆善心发到底, 直接送她到被拐之前,反而觉得这时间点刚刚好, 产生了那么一点不可名状的安心:大概受虐久了, 太过幸运反而不安,一点点幸运就足够了。 对这间瓦房, 江溪简直是刻骨铭心, 在桑家荡被打被虐的无数日日夜夜里,她前前后后在心里模拟过逃脱无数次, 对这段经历几乎是烂熟于心。 “小玲, 回去坐好, 该有人来了。” 果然,就在江溪话音刚落没多久,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推开,农村老旧的木门在墙上弹了下。 一个三十多岁头发跟鸡窝似的农村妇女摔摔打打地进来:“嚎什么?都嚎丧呢?再嚎, 老娘今晚都送你们去见阎王!” “哐啷”一声,一个铁盆落在地上。 在这当然不会像在家里那样, 一顿米饭配上好几个菜,兴挑肥拣瘦,不喜欢了还可以撂碗子。 大锅的稀粥,不知哪年的陈米煮的, 其上飘着几根烂叶子, 偶尔还能见到虫尸在那落魄地飘着, 一口咬下去, 被石子崩了牙也是常事。 顿顿稀粥,勉强饿不死。 不吃?成。 接下来两顿继续饿肚子。 拍花子们可不会看你年纪小,就起了怜贫惜弱的心——除了外面那一点人皮用来迷惑人,胸腔里那颗心恐怕早就烂了。 这铁盆落下来,方才还哭得呜呜咽咽的孩子们个个知趣地围上来,等着派粥。 大部分都是如小玲一般的幼儿,正是会跑会跳人憎狗嫌的年纪,却个个安静如鸡,乖巧得过了分。而如江溪这般大的实在不多—— 拍花子们拐人,也是有讲究的,不会什么人都要。 少女如她这般大的最受欢迎,新鲜水灵花一朵,买家多,好出手,也能卖上价;而大的少年,他们不会要,一来不好管,二来没去处。再来就是五六岁正懵懵懂懂的幼儿,也是时鲜货,有的是生不出儿子的人家抢着买。 轮到江溪了。 江溪垂着脑袋接过缺口的瓷碗,第一次老老实实地呼噜呼噜就地吃了起来。 派粥的女拍花子冷哼了一声,显然很满意这刺头的安静,指桑骂槐地道: “就我这地儿,凭你以前是天仙,来了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听话,才有饭吃,不然”吊梢眼环顾一周,孩子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纷纷加快了吃粥的速度。 江溪当然不会与她犟嘴—— 那是前世的她才干的二缺事。 嘴炮再厉害也没用,这些人有的是整治刺头的法子。 她才来第二天就被扯着脑袋撞墙,现下还是“学乖”一点,降低对方的防范之心才是要紧事。至于周围这些孩子——江溪箍紧了本就少得可怜的怜悯心,假装看不到。 “小溪你吃饱了吗?” 一个娇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江溪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与她一同被拐的同桌:孙婷。 在这房间里,与她一般大的有三个,全是女的。 一个女大学生,据说是在夜店high过头,被迷药迷蒙了来这的,长相普通,本就轻薄的衣衫早在长时间的折腾里成了破布烂条,发馊发臭,此时正闷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不过江溪知道:这人绝不是盏省油的灯。 前世她成功出逃过一次,但很快就被抓了回来——若非这女大学生大呼小叫地将人惊醒,她可能逃得还要更远些。 还有一个就是孙婷了,她俩说不清谁连累谁,相伴着出去买文具,一同被拐,成功结成了一对落难姐妹花。 后来她先被卖,至于留下的孙婷想来运道不会比自己强出太多。 回忆起来,竟觉得是很久远的事了。 “我吃饱了。” 江溪将吃完的瓷盆还给了女拍花子,闷着头退回了自己的稻草褥子,孙婷奇怪地看着她,只觉得这个同桌恍惚间有些不同了。 她说不出来,就好像是一夕之间从春暖花开成了数九寒冬,又冷又硬,还带着水草常年不见天日的阴郁。 “小溪你”怎么了? 孙婷咽下话头,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不知所措地看着江溪,却只得了江溪沉默的一眼。她初逢大变,方寸大乱,只本能地想与熟悉之人挨在一处,小心翼翼地挨着江溪坐了下来。 江溪瞥了她一眼,没吭声,只将脑袋伏在膝盖上想对策。 这间房出去,挨着的就是一间堂屋,平时早晚都由人看着,两个拍花子一组轮换,统共四男一女,个个都有一把子好力气,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强来肯定不是对手。 何况晚上还有一顿“加料”的稀粥,吃下就成了软脚虾,迷药能管用一夜,这些拍花子们早在长期的行业运作里对这一套极为娴熟了。 所以,只有晚上,拍花子们包括这些被囚的孩子们警戒心才会放到最低。 可江溪不可能晚上逃,一来,那蛮横的女拍花子必定看着她们将掺了迷药的稀粥吃下去,二来是晚间出逃,这荒郊野外的乡下,早早就熄灯灭火,没有代步工具,逃也逃不出太远。 正想着对策,江溪突然觉得手心发痒,好似有什么东西试图钻破她的掌心往外生长,疼,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舒爽。 她摊开掌心,人却愣在了那儿。 就在那脏兮兮,还沾着污渍血迹的掌心,有一朵嫩生生绿油油的细芽儿在悄悄地破土而出,而这土——显然是她的手掌。 一棵草长在了她手心。 豆芽菜似的身形,还不及半截指甲高,见江溪看它,还迎风招展似的扭了扭身子。 江溪“啪”地就合上了掌心——她被这玄幻的一幕惊得一时将自己的出逃计划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孙婷被她的动静惊动了,见江溪面色不对,不由关切道:“小溪,怎么了?” 江溪摇着头,花猫似的脸看不出神情,却能隐约觉出不同寻常:“没什么。” 是夜。 吃完掺了料的稀粥,江溪朝墙壁那侧了身子,等所有人都入睡后,才睁开了眼睛。 她摊开手掌,出神地盯着那一株“豆芽菜”,月光照不进这间黑黢黢被封死的房间,江溪不怕人看到掌心的异常。 她小心地伸出左手触了触掌心,果然摸到植物叶片特有的酥酥柔柔的质感,再转往根部,“豆芽菜”的根茎与手掌密丝合缝地结合在了一起。 江溪使力往外拔,却发觉除了让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外,毫无作用。 “豆芽菜”长了一副钢筋铁骨,顽固不化地生在了自己掌心。 莫非重生回来,她要s爱德华的剪刀手,以后也成为植物手?江溪啼笑皆非地想着,脑子里却浮现了三个字: “菩心草。” 菩心草? 江溪确定,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她从没听过这个名字,最多也不过是知道“菩提树”罢了。 那么,菩心草是说她手掌心这棵“豆芽菜”了? 江溪虚虚合拢着掌心,试探地在脑子里想,“菩心草是什么?” 果然,一段段有关菩心草来历的铅印字被强硬地灌输入脑子里,江溪被塞了个头晕脑胀,好不容易才理出个头绪,所以说,菩心草这玩意,起源于佛祖门前菩提树下长着的一棵连根草,名“菩心”? 可菩心草怎么长到她手心了? 江溪想不明白,脑子里又自然而然地浮现一段铅印字:菩心草娇嫩,菩心草若死,则宿主亡;菩心草如存,则宿主存。 江溪有点着急,她好不容易重生,还没从这鬼地方逃出去,还没安顿好父母,还有长长久久的岁月要活,怎么就要因为一颗娇嫩小草的死,先活不成了? 可重生这么离奇的事都碰上了,自己与一颗小草性命相连,又好像半点不出奇了。 江溪的过去,让她善于隐忍,即便心中有无数疑惑,依然按捺住了好奇心,只在脑子里问:“菩心草怎么不死?” 她问得糙,那铅印字也就答得粗: “气。” 江溪没听明白,不由重新问了遍:“怎么说?” “菩心草以人气为食,宿主得一人欢喜,则菩心草多活一日,得百人欢喜,则多活百日,百人欢喜,则酿解忧露。” “若得千人欢喜呢?” “多活千日,酿仙脂露。” “若得万人欢喜?” “多活万日,酿醍醐饮。” “若得亿人欢喜?” “” 铅印字没答。 江溪枕着脑袋,长长的睫毛在夜色中忽闪忽闪,“我还能活几天?” 如果将她现在的处境换算成数学题,她大概是碰到了难度超纲的附加题了,棘手得很。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先逃出这个牢笼,再图其他。 “十天。” 江溪猛地闭上眼睛,才十个。 她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却又觉得本该如此。 她从前只知闷头读书,极少与人交际,能在周围满打满算的数出十个,该知足了。 十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情势逼人,她需要等一个最佳时机,一击即中。 “解忧露是什么?” 夜漫长,江溪百无聊赖,干脆问起方才就一直记挂于心的问题,俗语常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掣肘重重,也许贼老天会开个眼? 脑子里的铅印字过了半天才浮现: “解忧露,顾名思义,解除身体的附加debuff,顽疾不可。” 江溪猛地睁开眼睛,“如果是迷药呢?” “可。” 铅印字惜字如金。 江溪觉得自己找到突破口了。 对这个同甘共苦过的同桌,江溪向来愿意多给一点关注,嘴角弯了弯:“早。” 才坐下,孙婷就努了努嘴悄悄地咬耳朵:“你看那边,陈菁她爸给她买了条施华洛世奇的链子,把刘芸得意的哟” 江溪向来不懂小女生的逻辑,“跟刘芸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孙婷耸了耸肩,“大概是我有一个有钱好闺蜜那种诡异的自豪感吧” 江溪默了默,朝那边看去了一眼,果然见刘芸高昂着头,跟机关枪似的喋喋不休,将陈菁从头到脚夸了个遍,临了还得拉个对比的出来躺尸: “不像有些人,听说家里连房子都卖了,都被还天天端着个女神范儿,说起来天天戴黑框顶着马桶盖,不会是不小心毁容了吧?就这样,还钓着卢皓不放,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学生里少有这么恶毒的。 陈菁急得阻止她:“小芸,别说了!这也不是江溪愿意的。” 江溪冷眼旁观,孙婷却见不得自家女神被侮辱:“你说什么呢?嘴这么臭,早上吃狗屎了?!” 好样的。 依照从前,有人敢这么说,江溪早就正面杠了,可惜她现在是岁月静好人设,所以只给了刘芸一眼,让她自行体会,淡道: “孙婷,咱们人怎么能狗一般见识呢?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又双叒叕上热搜了》正文 155.略略略 防盗章~感谢来晋一江一文一学一城正版订阅~ 可眼前杵着的这个, 明显很不一样。 就好像被上帝之手精心调配过, 在原来的基础上进一步精益,每一项都调整到了所能到达的极致, 皮肤更白净, 眉眼更端丽,甚至连身材, 都趋于完美化。 如果说原来的江溪是低配版的i 一per, 那现在这个就是高配版的劳斯莱斯,还得是全球限量发行, 独一无二的那种。 江母眨了眨眼睛, 一时说不出话来。 “妈?还早呢, 让我再睡一会。” 溪溪揉了揉眼睛,昨天半夜折腾了那么久,之前也一直提心吊胆地睡不好觉,好不容易有个好觉, 她恨不得睡他个天昏地暗。 “睡什么睡?!都太阳晒屁股了。” 这一揉眼睛,江母觉得从前爱娇的女儿又回来了。 强行忽略内心的一丝不安, 硬拉着江溪起来洗漱。 江溪迷瞪瞪地被推入卫生间,迷瞪瞪闭眼刷牙时,还不觉有异,等洗了把脸, 真正看清楚镜中人的脸时, 心里咯噔了下: “他妈玩大发了!” 江溪指尖滑过自己的脸, 镜中美人儿也用指尖抚过自己的脸, 眼c耳c口c鼻,明明还熟悉,就是曾经在镜中看过无数遍的模样,可又有哪里不一样。 她不是蠢人,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这是洗髓液的功劳,可小说里提到的洗精伐髓,从来只是去除身体杂质,淬炼根骨,可没说 “哼,蠢货。”小铅好似感应到她的嘀咕,毒舌道:“根骨根骨,在根在骨,淬炼根骨,不就是让身体成长到所能到达的极致?” 言下之意,变美是其中应有之意了。 江溪耸了耸肩,她向来想得开,何况天若不取,反受其咎,变美总比变丑好。只是变化这般大,身边人恐怕瞒不住。 “何须瞒?” 小铅到底不是人,再聪明,也不能真正明白人类思想,在他们的世界,貌美强大者受众生爱慕,天生的资本,展示还来不及的,哪里会瞒。 江溪也无意去教会另外一个物种何为“藏拙”,见镜中少女眉目舒展,皮肤光洁,土气的粉红睡裙竟也能穿出一身灵气,不由蹙了蹙眉。 任何人和事,都讲究一个循序渐进,她这般脱胎换骨似的蜕变,恐怕会让人生疑。 想罢,她将长发往前拨了拨,遮住两腮,额前刘海抓乱,试图营造出一个不修边幅的形象,奈何发质太好,乌黑润泽,完全可以直接去拍洗发水广告,即便抓乱了,也只显出俏皮感。 十六岁的少女,花苞似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部分还在象牙塔里做一个青涩的果子,可江溪这颗“青果子”被提前催熟,内里套了一个成熟的灵魂,连清丽的眉眼都沾染了姝艳,怎么扮,都低调不起来——就好像在一群懵懵懂懂的丑小鸭里,放了一只白天鹅,即便白天鹅努力弯下优美纤细的脖颈,依然夺目。 江溪放弃了。 方块字在脑中跳了跳:“宿主在苦恼,为什么?” “明天得上学了。” 江溪叹息了声。 小铅似懂非懂:“小铅明白了,这里的孩子都怕上学。” 江溪似笑非笑,门外江母见女儿一个人在卫生间呆了许久,有些担忧,敲了敲门:“溪溪?” “就来。” 江溪朝外喊了声,拨了拨刘海,将长发归了归,趿拉着拖鞋出门,果然见江母狐疑地瞥了她一眼又一眼,不由环顾左右:“妈,其他人呢?” “群群去上补习班,月月说学校有点事也出门了,至于你大伯和大伯母都要上班,你爸去找出租房了。溪溪你” 江母欲言又止,世上最了解女儿的,从来都是母亲。 “妈,没事。”江溪眼睛眯成月牙儿,甜滋滋地道:“爸去哪儿啦?我们去找他,有点事儿说。” 江溪决定坦白了。 前世的事当然不会交代,免得父母听了难过,可得了一株“豆芽菜”之事,还是可以说一说的。 “先吃早饭。” 江母将炖得稠稠的白米粥端上,还配了煎得金黄的荷包蛋,“你爸还一大早出去买了你最爱吃的小羊蒸饺和油条了,就你没口福,现在都冷了。” 江溪现在一看到米粥就反胃,伸手将荷包蛋囫囵着几口吃完了,拍拍手道:“妈,我不饿,你给爸打个电话,我去换衣服,咱们中午在外面下馆子。” “行行行,都依你。” 江母瞥了一眼江溪,咽下到喉咙口的话,总归是自己闺女,可不知怎么的,心里沉甸甸得跟灌了铅似的。 江溪在帘子后窸窸窣窣地换衣服,江母探头,“溪溪,咱穿昨天新买那裙啊。” 十分符合江母审美的浅蓝碎花裙,蓝色小花满天星似的点缀在裙摆,荷叶领处,锁骨精致,如翩跹的蝴蝶,裙摆只到臀下十公分,露出笔直笔直的双腿,小腿绷直,没有一丝赘余,弧度优美得惊人,连脚踝骨的一截,都如玉雕似的浑然天成。 这是任何一个腿控都拒绝不了的完美,细,长,还直。 江溪亭亭玉立站着,手忍不住往下拽了拽裙摆,眉毛夹得死紧,昨天试时,这裙子明明才膝上十公分。现在呵呵。 江母也瞧出不对了,淡淡道:“穿条安全裤。” 江溪讷讷地应了一声。 江家一家三口最后是在学校附近的面馆碰头的。 为了上学方便,江父还是坚持在附近租房子,江母打电话过去时,他正好看了一家,加上江溪下午要去学校销假,两厢一合计,就干脆在面馆碰头了。 江父是典型的大老粗,老爷们性子,看到江溪时也是一呆。 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招呼着坐下,递过去一双筷子:“溪溪,看看你想吃什么?”不是江父不想带江溪去更好的地方,可江溪坚持说想吃学校这家面馆的老鹅汤头面,三人就只好在这儿坐下来了。 “老板,三碗老鹅汤头面,一份要辣浇头,一份加葱加蒜,一份加葱不加蒜。” 江溪轻车熟路地唤道,江母紧着桌底下手,眸光闪动。 富态的老板娘爽利地“哎”一声,不一会就端来三碗汤头面,江溪熟练地将汤面分好,“爸妈,先吃面。” 江父老怀大慰地看着眼前加葱不加蒜的汤面,低头呼噜呼噜吃了起来。江母什么也没说,受领了女儿的好意。 唯独老鹅汤面馆的老板娘边走边回头,老板是个大嗓子的:“嘿,你这婆娘,看啥子喽?” 老板娘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溪那头,“那女娃子好久没来,现在变巴适得很。” 不大的面馆,人气却很旺,多是附近的学生,高中生离得远的大多住宿,其中有一部分人周末并不回去,给附近的餐馆带来了许多生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