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晋闲人》 第一章 一夜鱼龙舞 南晋至道三年,元宵。 汴梁下了一场罕见的雨,冲刷了昨日青石板街上的灰尘,迎来上元佳节的喧嚣。 汴河沿岸灯火通明,此时城内的街道上都是人潮涌动,天色刚过戌时,汴梁的居民从家中走了出来,大街小巷人满为患,以东华门,州桥一带为中心的最为繁华的街道过来,一路上花灯如织,如同浩浩荡荡的不灭的鱼龙流火穿梭逡巡。 小贩的叫卖声,人群拥挤的嘈杂声,舞龙沿街游行的惊叹声,敲锣打鼓的喧嚣声,组成了一副魏晋风韵,唐宋雅骚的盛景。 大多数人赏着花灯、猜字谜,感受着一年一度的热闹氛围。唯独文宣桥南岸,深宅大院与熙攘热闹的人群形成鲜明的对比。除了门口悬挂的血红色灯笼稍稍彰显了佳节味道之外,其他时间都沉浸在肃杀的春寒之中。 古朴紫檀木桌上的青灯火苗伴随着太师椅上的呼吸声忽明忽暗,一只飞蛾萦绕在炽热光明四周,不断试探着灯芯的底线。 青衫打扮的中年男子眼神微阖,眉宇之间的褶皱似乎更深了一层。旁边稍稍显得年轻的男子虽不像对方神情焦虑,但也在来回不安的踱步。 兵部尚书陈安之。 其弟陈义文。 外加府上六十五口人,明天可能脑袋就悬挂在刑场上了。 沉默了半响之后,陈安之终于开口了。 “原本圣上是想借助宰相李当先,尚书左仆射韩文彦,门下侍郎吕公明的势力,谋诛枢密院事一众宦官,结果败露。现在宫廷之上应该是腥风血雨了,我我想借病躲过这一劫,却还是没逃过去啊!” 他嘴角抽搐的呢喃着,蜷缩在宽大袖口里的长袍紧紧地握住了太师椅扶手,这是他第一次重大失算。 “大哥未曾参与此事,况且二哥作为户部左曹侍郎可是踩在宦官那条船上,就算罪责下来,陈家关系众多,左右逢源,最多贬谪,而不是遭受灭顶之灾……” 陈安之苦笑了一声,挥了挥手把飞舞的飞蛾驱散,看着自己的亲弟,说道,“还记得在京房逐房副承旨王长安吗?之前吕公明曾托人找过我密谋,当时我们陈家不愿意趟这趟浑水,采取了保守观察的态度,但跟谋诛宦官的党派们也保持着不明不白的关系。没想到啊,王长安这个混账居然以此要挟我!现在政变事败,王长安应该准备拿着秘密去邀功了。” 原本神情轻松的陈义文也皱起了眉头,“二弟那边打点一下应该……” “这关系到陈家上下一众人的身家性命,我们不能将所有期望都寄托在二弟的打点上,稍稍走错一步棋就是满门抄斩的地步!” 哐当一声,太师椅侧着倒向砖石板地,在静谧的房间内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陈安之猛然起身,站在陈义安面前,握着拳头的手缠绕满了青筋。 陈义文安慰道,“王长安这人贪得无厌,喜欢得陇望蜀。被抓住把柄的不止我们陈家一个,他今晚这一趟皇宫之旅少不了腥风血雨。恐怕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在青灯的映照之下,陈安之脸色阴沉不定,眼中精芒一闪,沉声说道,“我们不能将事情寄托在他人身上,我现在准备疏通关系想想办法,实在不行的话,你让三叔和仲卿今晚就走,今天上元节不宵禁,皇宫政变还没完全走漏风声,现在能走多远是多远,隐姓埋名也好,千万不要再回来。这是……最坏的打算。三叔伸手了得,对我陈家忠心耿耿,爹死之前曾说三叔是最后一个能信的人。有他在,我放心。” 陈义文没有说话,他的脸色惨白,一想到刑场上刀刃的冰凉,他就缩了缩脖子,感觉一股冷气萦绕在周围。 飞蛾扑向没有灯罩的火苗,转眼之间就被火焰吞噬掉落在沉色的桌面上,最终凝固成红色灯花一样的姿态。 他们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一双耳朵探听已久,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最终抽搐了一下嘴角,准备猫着腰蹑手蹑脚从书房外离开。但是脚没踩稳直接摔倒在地上,哐当一声制造出来的动静打断了甚欢的密探。俩人的注意力。 “是谁?” 陈安之脸色一变,政变的阴谋千万不能让人其他人知道,他率先冲出了门,想找到是偷窥者。却看在自己次子陈仲卿一脸痛苦的坐在地上,摸着摔疼的屁股,手里还拿着一串铁树银花,看样子准备出门放烟花。 陈安之和陈义文面面相觑,但是暗中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让其他人听见他们的对话。 此时陈安之已经心情烦闷,看到自己儿子不想着读书争取功名,还在这里游戏玩耍,不禁怒火升起,当面痛斥道,“混账,谁叫你在此玩耍的,整天就知道玩,什么时候才能像你哥哥一样独当一面,为陈家光宗耀祖,我陈安之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枉费我取名仲卿,不如叫你废物!” 陈仲卿老老实实低着头,站在一边听着父亲的训斥。 看到这副窝囊的模样,他更气不打一处来。陈安之对这个儿子抱着恨铁不成钢的态度,生性胆小总是唯唯诺诺,不爱读书只喜欢躲在房间里鼓捣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嘴里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尤其是在前几天发了癔病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如果不是最近忙于政务,他非得打的他站不起来! 还好长子懂事可以独当一面,所以陈安之也就放任自己儿子不再去管教。 陈义文劝下正要爆发的他,轻声说道,“算了兄长,现在也不是责备仲卿侄儿的时候,办正事要紧。” “滚。” 陈安之怒不可遏,脸色变得酱紫,他大袖一挥,指了一个方向,让他从自己视线里滚出去,眼不见心不烦。陈义文朝他挤了挤眉毛,示意他尽快离开。 随后两人进屋,紧闭上大门,只是再也听不到什么动静了。 被自己老爹怒斥一顿之后,陈仲卿非但没有生气,吐了吐舌头,傻呵呵的笑了笑,抱着烟花从房间门口离开。 十七年来,下人对陈仲卿的软弱早已熟视无睹,除了一个瞎了眼的老仆愿意听他使唤,其他人在老爷不在时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陈安之刚才猜错了一件事,自己儿子并不是贪玩而去准备烟花的,而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之后才去杂物房偷拿的。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训斥儿子时对方的嘴角流露出那一抹冷笑。 “哎,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陈仲卿故作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口气,随即扯着嗓子在后院里大喊了两声。 “老贾,老贾?” “哎,少爷,老贾在呢。” 厨房里鬼鬼祟祟的探出一个头发稀疏的大脑袋,正拿着手背使劲的擦着满口流油的嘴。看见陈仲卿之后立刻露出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整张脸的皱纹都挤在一起,把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深陷到褶皱里。 “少爷找我有事?” “赶紧过来。” 老仆丢下手里的烧鸡,拿脏兮兮的袖子胡乱擦了擦嘴,连忙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陈仲卿的唯诺胆小都是表现在他父亲面前,在仆人老贾面前他就完全是另一幅模样。 “又在厨房里偷鸡吃了?” “我发誓,少爷,真没有!” 老仆高举双手表示清白,但他不小心打了一个饱嗝,立马露了馅。陈仲卿无奈的摇摇头,对他下吩咐,“去,帮我到厕所墙壁上刮点东西,就是墙根土砖上那层白白的粉末,快去!” 老贾面露难色,“可是少爷,那是茅坑……” 陈仲卿板着脸问道,“那你去不去?” “你看我这么辛苦……” “甭废话,一坛花雕。” “好咧,少爷,我这就去!” 支走了老贾,他坐在庭院冰凉的板凳上,把一连串的烟花放在石桌上。此时汴京的元宵闹市盛景也达到了鼎盛。 烟花在漆黑的夜空绽放,漫天华彩,美不胜收。沿街游行的舞龙伴随着翻腾的鲤鱼花灯,像一条在黑夜中蔓延的火龙,朝汴梁的繁华都市钻去。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一夜鱼龙舞。 热闹的是他们,深院古宅里除了清冷的风,什么都没有。 他现在一心只想保命。 公告:请记住本站网址..龙腾小说的第一个字母后面加上网的拼音。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风紧,扯呼! 上元佳节的喧嚣热闹并没有渲染到这片冷静的权贵宅落,某些人还在惴惴不安中等待着最后的结果。偶尔深巷里响起的犬吠和脚步声让他们竖起了耳朵,惊恐注视着被黑暗层层包裹的夜色、 枢密使的爪牙还在皇宫里抓捕参与直接政变的人员,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哪里会是宫廷侍卫的对手。貂寺黄世良半眯着眼睛,冷眼打量这座金碧辉煌宫殿里的生杀大戏。被麻绳反捆手背的文官强行跪在紫宸殿前的大理石台阶下,御前侍卫的刀已经架在了他们脖颈上,宦途和人生算是走到了尽头。 主谋韩文彦,李当先,吕公明的脑袋已经悬挂在大庆殿之外,至道改革的南晋三杰最终落得这样的下场,怎么不让当朝千百文官寒心。 最终仇恨和愤怒占据了他们的心,有些人在斗争中被打的头破血流,但是却没有屈服。 横竖都是一死,他们豁了出去。对着站在他们头顶上作威作福,手执神杀大权的枢密使破口大骂。 “阉狗,我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你!” “黄貂寺,你给我记住,国子监张正清,在地府等你下来!” “我辈读书人,不向阉宦低头!” “子青兄,别哭啦,没喝完的酒到地府再喝!我辈读书人最不缺的就是骨气!” 站在宫殿门槛前的高大身影望着汴梁城上空璀璨的烟花,默不做声。他似乎对怒斥和痛骂并不在意。 烟花易冷,转瞬即逝。 过了半响,烟花散去。他半眯着眼睛低垂下头,用阴冷的眼神打量着每一张铁骨铮铮的脸,不屈,愤恨,不甘。 唯独看不到求饶。 貂寺黄世良十一岁入宫,什么阴谋诡计没有见过。最终心里的那一抹伤春悲秋也被冰冷的理智压了下去,他细声细气的嘴里只吐出一个字。 “杀!” 读书人可恨,也该杀。 刀砍落地,人头滚滚。夜晚的冷风凝固了炽热滚烫的血。杀完了参与政变一行人之后,黄世良踩着靴子反身回紫宸殿,他还要给皇帝一个理由,光明正大杀尽文武百官的理由。 走到一半时貂寺黄世良停下脚步,回过头对身后人吩咐道,“记住了,与今晚政变有关联的人,一个也别想脱身事外,哪怕错杀一千,也千万不要放过一个余党。放过了一个,你们提头来见!” 阴冷的声音刚落下,一朵璀璨的烟花在黑暗的空中炸开,黄世良抬起头,恰好看到了这一幕流光溢彩的仙女散花。 此时乌衣深巷某一座宅院里,坐在后花园的陈仲卿也刚好抬起头,看到那一抹的璀璨。 但是他没有那个闲情逸致。 陈仲卿坐在石板凳上,小心翼翼的摆弄着花雕酒坛,在他周围还放置了四五个手巴掌大小的酒坛,还有一堆从铁匠铺里找来的尖锐边角碎料,之前弃置房中角落一直没用,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他聚精会神的盯着坛子,把木炭摆放在最底层,依次往上叠加硫磺和白色的硝粉,用木头压实,然后小心翼翼的混着米浆和鱼胶沾在了酒坛外面,之后转动了一下,确认那些铁碎不会掉下去。 完事用袖子抹了一下额头,全是细密的冷汗汗珠,今晚的夜风和乌衣巷的稀薄人烟一样清冷。 他在为自己发愁,要一个文科生来干技术宅的事,简直就是手残党的噩梦。 如果说穿越到一个完全没有听说过的朝代是不幸的话,那么没享受几天的日子就遭到了宫廷政变的波及,甚至还有刑场砍头的风险,就是灾难。 他只想做一个吃喝玩乐不用费心思的官二代,这副身躯的原本主人就是这样,生活安逸无忧无虑,不思进取,除了被他父亲骂不成器之外,其他时间都活的很清闲自在。既然大家都觉得他成不了大器,也就没必要顺着世俗的路线往上爬。 不过现在发现当官二代还得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很是惆怅啊。他好日子还能潇洒几天,怎能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从最近几天听到的只言片语风声和父亲与叔叔之间的关键对话可以猜出,当朝皇帝不堪被枢密院事一众宦官把控,制图借助丞相李当先中书门下政治势力在今晚发动政变,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走漏了风声,以丞相为首的清流文官集团恐怕难逃屠戮的厄运。听起来像有唐文宗甘露之变的味道,看来走到哪里,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王公贵族宅院林立的都城区还没响起马嘶人沸,不知明早起来又有几家坟头添新愁。他来到这里还没过上几天舒适日子,还不想落得引刀成一快的下场。 削尖的一根木棍摆放在身边,他摆弄好了最后一坛花雕酒坛。 瞎了左眼的老仆捧着最后一堆白色的粉末跑到了陈仲卿面前,小心翼翼的摆放在桌上。老贾挠了挠脏的快打结的头发,盯着忙碌的少爷呵呵傻笑。 陈仲卿很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头发半秃的老仆是自己身边唯一能用的人。除了邋里邋遢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对陈仲卿言听计从。 “把东西放这边就行了。” 陈仲卿低着头没有说话,他小心翼翼的把最后一把硝放入坛内,用木棍压实之后再把口密封,然后将坛罐悉数装入布袋之中,使劲的打了一个结。拎起来上下晃动了一下,确定不会在走动中被磕碰破碎。 硝石,硫磺,木炭,做黑火药的必备材料,他已经做好了输死拼搏的准备 就算没有为了这个家的打算,起码要保住自己的命。 老贾在一旁凑着热闹,他突然嘿嘿笑出声,还没等陈仲卿开口就直接说道,“我就觉得少爷其实很厉害,只是一直在装傻子而已,连老贾都能看透,他们还看不穿,真傻。” 陈仲卿回过头白了他一眼,说道,“老贾,你这马屁拍的跟你满身都是茅厕味一样臭,赶紧滚回去换身衣服。” “好咧,少爷。” 想到等下就能喝上花雕,老贾转身就跑,比谁都快,都看不出这家伙有七老八十的样子。 “等等,老贾。” 老仆停下脚步,回过头,神情木讷的盯着少爷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塞到那**壑纵横里满是污垢的老手中。 “少爷这……太多了……老贾喝一坛花雕,一坛就够了。” 瞎了左眼的老仆笑得更开心了,口头上说着不用,但实际上却拿着银子往兜里揣。 “拿着吧,今晚上元佳节,喝好吃好。” “呵呵,上元佳节,吃好喝好。” 敷衍的应答对方一声,陈仲卿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离开。 老贾掐了一把鼻涕,使劲的把手在袖子上抹干净。把银子小心的装入怀中,他咧着嘴,露出一排脏兮兮的黄牙,做出一个举杯喝酒的动作,表情憨厚笑着说道,“少爷,等下回来整一壶花雕?” 陈仲卿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他回过头挤出一个笑容。 “嗯,等我回来,咱整一壶花雕。” 他虽然对于这位侍奉了陈家三代,鞍前马后的跟在他身边的老仆没什么好感,但也不忍心将一个无依无靠的老人卷入这么危险的阴谋之中。何况这是一场危险的刺杀,一旦事情败露陈仲卿做好了亡命天涯的准备。在此之前他不会让那个叫王长安的家伙有好日 领完陈安之的银两之后,老贾转身就走,表情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今晚的汴梁这么热闹,自己也该去凑一凑了。 支开了老仆之后,陈仲卿一个人悄悄出门。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不知文宣桥这一片乌衣巷过了今晚,会有多少户人挂上凄惨的白灯笼。 抬头望向清冷的月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今晚的汴梁都城,恐怕会死很多人吧。 “风紧,扯呼。” 亚洲第一美女,**翘臀,火辣身材完美身材比例!!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lian1(长按三秒复制)在线观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斧声烛影 漂浮在紫宸殿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另外一场捕杀又开始了。笼罩在汴京的政治斗争与阴谋今晚将把汴梁河的流水染成了红色。 宦官黄世良下令捕杀参与政变的所有官员,势必要让上元节染上鲜艳的血色。年仅二十岁的皇帝惊恐的看着那些曾经信赖密谋的大臣变成冰冷的尸体,从紫宸殿上拖出一条猩红的血迹,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剑戟刀士与大内侍卫将整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变成森严的壁垒与监狱,保住了枢密使王世良的命,也困住了脸色苍白惊慌惶恐的皇帝。 一道密旨被下达,注定今晚之后,不少参与到血腥元宵的文官大臣要人头落地。 对于中书门下省官员来讲今晚是一个血腥之夜,但是对于枢密院逐房副承旨王长安来讲,却是求之不得的攀升机会。他收到风声要比兵部尚书陈安之稍晚了两个时辰,他的手中有至陈家死地的罪状,必须连夜进宫将此罪证呈上去,断了对方的后路。 他激动地将一封书信小心谨慎塞入锦囊口袋然后抽紧。确认无误之后才塞进袖口之中。王长安知道陈家已是惊弓之鸟,既然勒索不成就将罪证献上,反正兵部尚书横竖都是一死,或许陈安之死后他还能补充到这个肥缺上。 “天要你陈安之死,你不死都不行。别以为你弟户部左曹侍郎与枢密使大人交好就治不了你们死敌,兵部尚书,我呸,很快老子就是兵部尚书,哈哈哈哈。” 一口痰吐到青石板缝里,将那些肮脏的秘密渗入泥土之中。 想到这里,干瘦猴腮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带着胜利者的得意和张狂,他推开卧室的木门。清冷的风顿时让他思维清醒了不少,门口站着一队护卫侍从,每个人腰间都挎着一柄雁翎,右手反握刀柄,双目精芒有神,气息沉稳如同洪钟。 这些都是他从皇城司借调出来的护卫,为了保障今晚顺利平安的进宫。名单之上与这场政变暧昧不清的人一共有三十多人,这群官员收到风之后困肯定会做困兽之斗,不顾一切的做出疯狂反扑,他得先保住自己的命,如果对方不顾一切的想拉自己陪葬,肯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阿贵,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为首的侍卫点点头,“放心,大人,今晚你走的路是绝对安全的。皇城司的人不能随意在汴梁城内走动,其他的兄弟都在皇城西门附近等着接应您。” “好,过了今晚本官晋升加爵之后,你们统统跟着荣华富贵,哈哈哈。” 阿贵恭敬的说道,“卑职先谢过大人。” “走。” 只有一对简短的话,伴随着胸腔里吐出的一团温热,消散在清冷的空气之中。 同时消失的还有那几道融入夜色中的身影。 深远的巷子里传来了马蹄铁踢踏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在静谧无人的深巷里显得异常刺耳。躲在柴堆后面的两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车上的一举一动。只有一个仆人驱赶着马车前往皇宫的方向,手中还提着一盏照明的灯笼。 一道帘子隔绝了车内与车外的联系,当马车行进到柴堆跟前,原本堆放在角落的干柴突然像天女散花一样的扩散开来,一条在月光下泛着冰冷光泽的匕首刺向赶车的奴仆,对方还没喊出刺客两个字,锋利的刀刃刺入了他的胸膛之中,然后感到五脏六腑都随着凶器的穿刺而翻江倒海。 他抑制不住的吐出一口鲜红,染红了黑暗的颜色。胸膛处那一团红色迅速的扩散,很快血污染红整片胸膛。 就在第一位刺客出手的时候,第二位将短刀直接刺入车帘,无论里面躲藏着谁都没法躲过这致命一击。 但是匕首突然停顿了,一柄更加锋芒毕露的刀从车帘之后伸出,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腔。对方下手狠辣,一看就是吃杀人这口饭的。刺杀奴仆的刺客脸色骤变,他将奄奄一息的同伴往前一推直接跟着帘幕一同撞入马车内部,他想以放弃同伙为时机,翻身跳下马车逃跑,一柄尖锐的长钩从车帘内伸出,勾住他的腰身,狠狠的将他拽回来。刺客没有保持住平衡,直接摔倒在马车上,他转过身想来个鱼死网破,却没想到另外一柄更加锋利的刀从他脖颈处狠狠斩过。 鲜血喷涌,身首异处,两名刺客当场毙命。 从马车内部走出皇城司的侍卫,踢了踢倒在青石板上的尸体,确定死的不能再死之后才收回了刀,缓缓吐出一口气。自始至终,这场刺杀都没有发出过半点声音。 其中一个带刀侍卫朝着两句尸体补了几刀,还不解气的再踹上几脚。 “妈的,就这水平也想刺杀王大人,真当我们皇城司是吃白饭的吗?” 王长安混迹官场多年,自然有些谋略本事。今夜政变事件一出,他手中拿着这份名单就像吸引火力的标靶,文官集团内部为了保命,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斩草除根,除去任何知晓一些潜在棋子参与政变阴谋的家伙。 富贵险中求,王长安没有将这份名单交上去,一来他拿不准到底要上哪条贼船,二来如果枢密使镇压住了丞相,这块烫手山芋就会变成加官进爵的敲门砖。 想到这里,车上贼眉鼠眼的家伙眯起了眼睛,加上难看的龅牙感觉就真的像一只成精的大老鼠。他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王长安既然在你的仇人名单之上,又怎么会等到你亲手上门结果我?正门的马车不过是声东击西而已,谁又能想到我会从侧门金蝉脱壳?想必现在皇城司的兄弟已经把他们派来的刺客一网打尽,想跟我作对?你们这帮清流还嫩了点。” 王长安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他对帘幕外赶车的皇城司侍卫说道,“阿贵,快点。务必要在今晚到皇宫。” “是的,大人。” 阿贵扬起鞭子,抽打在马身上,速度明显开始加快。 月色静谧,四下无声。 他隐约听到有人在无人的巷子里唱一首歌谣,声音若有似无的传入他的耳朵,只能听见诡异的曲调,却始终无法分辨清楚歌词的内容。伴随着夜风的声音,显得格外凄惨渗人。 “小兔子乖乖,把腿张开。” 驾驭马车的阿贵勒紧了缰绳,奔跑的马车停了下来。他的手摸索到腰间,握紧了雁翎刀,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大拇指摁着刀柄,随时准备出鞘。 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人,口鼻用一块黑布遮蔽了起来,他站在巷子中间,手中高举着火把,轻声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就是这样看似毫无戒备,也看不出有什么路数的家伙,让军伍行卒出身的侍卫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杀过很多的人,也有武艺过人的江洋大盗。但从未看过这种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诡异气息的文弱书生。 那双在火光之中跳动的眸子,盯着他时就像看着死人。 “快点开开,叔叔要进来。” 王长安急了,现在时辰片刻也不能耽搁,他焦急的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撞过去啊!撞死他!” “不开不开我不开,套套都不戴,叔叔你真坏。” 稀奇古怪的“童谣”唱完之后,陈仲卿高举着火把,用尽所有的力气,丢向马车旁边的草堆中。 年轻人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阿贵还没明白他想做什么。 他看着火把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弧度,直到一股醉人的酒香冲进他鼻孔时,才突然意识到对方的企图。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看着火把丢到马车旁的草堆之中。 沾湿了酒的火堆迅速燃烧起来,而在草堆之下摆放着几个装满了“黑火药”的瓶瓶罐罐。 黑火药遇明火则炸。 亚洲第一美女,**翘臀,火辣身材完美身材比例!!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lian1(长按三秒复制)在线观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读书人杀读书人 此时漆黑的夜空中正好升起一朵璀璨的烟花,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黑火药的爆炸声正好被烟花掩盖了过去,阿贵还没抽出那把刀,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和灼热感向他整个人袭击而来,还有冰冷的铁片刺入皮肤的疼痛。整辆马车被爆炸掀翻,侍卫直接被火药的爆炸掀翻,撞到了墙上。王长安因为有马车的庇护只是直接翻滚了几下摔在地上,疼得他爬不起身。 爆炸声之后只剩下一地燃烧的干草,一个躺在地上呻-吟的逐房副承旨,一个只剩半口气没有咽下的皇城司。 幸好城区这一带安静无人,不然陈仲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早已引得一帮人出来看热闹了。他从背后掏出削尖的木棍,走向还想拿起雁翎刀的侍卫。 皇城司侍卫全身上下插满了尖锐的铁片,不足以让他直接毙命,但却能让人身不如死失去行动能力。 陈仲卿短靴踩在刀鞘上,把他从阿贵面前挪开。然后捂住他的嘴,干脆利落的把木棍最尖锐的一段插入他的脖子里,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让面前的男人脸色狰狞,两只手紧紧的抓着对方的靴子。 在这样的静距离下他终于看清了这张脸,稚嫩的不过十七八岁,然而杀人的手段干脆利落和决绝却让他看起来丝毫不像青涩懵懂的少年。 陈仲卿柔声说道,“乖,别动,很快就不疼了。” 然后阿贵已经没法在思考了,重伤和鲜血的流失让他无法再思考其他的事情,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感到很困,双手最终无力的垂下。 解决掉最大的隐患之后,陈仲卿丢掉木棍,拿起青石板上的雁翎,抽刀出鞘,声似龙吟,寒芒闪烁。 他转过头,笑眯眯的望向另外一个还没死的人。 王安之摔断了一条腿,此时还想爬起身扶着墙逃,只是没走几步又重新摔倒在地上。他惊恐的回过头,看见如同噩梦一般的少年向自己靠近,他摘下了掩人耳目的黑布,流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你!你是!” 王安之突然想起自己一个星期之前拜访陈府,那双站在陈安之背后的阴沉眼神。 当时只是当做一个无知小鬼,但讽刺的是,现在他的命掌握在这人身上。 陈仲卿二话不说冲上前,一刀捅在王长安的小腹上,趁对方没有叫喊出来之前迅速的堵住他的嘴巴。 然后他才慢慢将雁翎刀抽出来,抓着王安之的左手摁在他负伤的小腹上,然后又将另一手也摁上去。 这份恶毒,比泸州大曲来得还要烧嘴疼人。 “嘘,别叫的太大声,王大人,对,就这样,两只手把伤口摁住,不然血流的越快你就死的越快。我现在就只想找你要一样东西,然后问几个问题。喏,你看,今晚为了杀你,我还特地将削尖木棍沾上了粪便,据说这样杀人能确保对方死透,不过我得先确保那那位护卫先死透了。毕竟他的威胁比你还大。哎,我就是不太喜欢你们读书人,连鸡都不敢杀,却整天躲在背后谋划着杀人全家的勾当,真损阴德,你看,报应来了吧?” 他的语气像在阐述意见无关紧要的事情。 从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口中说出如此毒辣的杀人方式,王安之除了恐惧之外,剩下的就只有绝望。 “你家护卫森严,直接杀进去动静太大了,何况我也没这样的本事伸手。不过你那招声东击西设计的真烂,连我这种十七岁的人都能想得出来,你手中有那么多人的秘密,怎么可能没人派来盯梢的,一出门就要置你于死地呢?他们这些人以为是螳螂捕蝉,其实你黄雀在后也没想到还有个拿着弹弓的人对准了黄雀。” “哎,说了这么多进入主题吧。我原本呢,只是想好好的活着,也不招谁惹谁的,做个官二代欺男霸女斗鸡走狗没什么不好,谁知道遇上这么一场狗屁政变。你说政变也就政变吧,别牵扯到我头上就行了,但偏偏你还要致我们家于死地?我爹是上辈子挖了你们祖坟,才要遭到这样的报应吗?” 陈仲卿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王长安身上上下摸索了一阵子,终于在他袖口里找到那封书信,上面是一连串的名单,估计那些数得上或者数不上好的人都多多少少的参与到这场皇权和军权的斗争之中。 除了自家老爹之外,上面还有三十多个同样倒霉的家伙,看来王安之早就精打细算好了,要用这三十多家人的命换他一世荣华富贵。 陈仲卿啧啧称奇,这混蛋就不怕以后闭眼就冤鬼索命吗?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王长安折在无名小卒手中。 瞥了一眼这份确凿的证据之后,陈仲卿把他塞进衣襟里,然后松开了对方的嘴,问道,“我想知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份书信的秘密吗?” 王长安迟疑了一下,才缓缓的说道,“你不能杀我,我是朝廷命官,我是枢密使大人的亲信,我如果死了,你全家……”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这些话,陈仲卿目光渐冷,反手拿起雁翎,一刀就朝他大腿上挥了下去,然后再竖向一刀砍在他的锁骨上,骨头与钢铁亲密触碰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听起来格外的血腥。 幸好陈仲卿紧紧的捂住他的嘴巴,不然这样的凄厉的叫喊势必会引来巡捕房的人。 王长安满脸泪水,他从来没见过下手这么狠毒的书生,简直就是疯子。 “你不开口我很头疼啊,王大人。反正你也要死了,要不我们做一笔交易?我恰好也有一封书信,能让你全家掉脑袋的信。要不你就让刚满一岁的孙子去黄泉路上陪你唠唠嗑?” 陈仲卿语气恳切的看着他,缓缓说道,“你自己选吧,是死你一个人,还是夷你三族。” 渗入青砖缝隙的鲜血已经凝固了。倒下的尸体早已在夜风之中慢慢僵硬冰冷如铁。谁会想到热闹祥和喜庆的元宵佳节背后隐藏着肮脏血腥的秘密。在这片无人的小巷子里,留给王长安的时间不多了,陈仲卿要他说出幕后还有谁参与了此次事件。不然临死前的千刀万剐足以让这位娇贵的王大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之前我曾有幸见过宰相李大人的丹青笔墨,啧啧,大气磅礴,游龙走凤。也就照葫芦画瓢的临摹了一封写给你的书信。信上内容大概是丞相大人希望王大人能够在枢密院里充当暗线的角色,帮助他们了解枢密使的最新动态。反正你死之后百口莫辩,这份信又是从你身上搜出的,再加上我二叔在宦官那边煽风点火,保证你坐实谋诛枢密使的罪名,结果应该是满门抄斩吧?啧啧啧,老小几十口人应该被杀得一个不留吧?” 王长安瞪大了眼睛,他想反抗却被陈仲卿牢牢的摁住。 他在官场纵横捭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狠毒的角色。手段老辣,心智沉稳,完全跟他脸上稚气未脱的模样截然相反。真是打鹰一辈子,却被麻雀啄瞎了眼。 “你说出还有谁是同谋,我可以饶你家人一命。如果不说,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送你全家上路!让你们王家满门良贱人头滚地!” 在他的威逼之下,王长安终于忍不住了。 “我说……我全都说……只求放过我家孙子……” 片刻钟之后,陈仲卿的声影消失在深巷之中。王长安死之前一口咬定这事机密只有自己一人知情,不过捅完最后一刀之后,为了防止后患,。假装成王长安为保住这份密信,他将伪造的书信塞进了对方的口中。 斩草除根,绝不留情。 读书人杀读书人,才是最不留情。 公告:请记住本站网址..龙腾小说的第一个字母后面加上网的拼音。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陈家出了海东青 脚步声。 拔刀声。 惊呼声。 利刃砍断骨头的沉闷声。 声声入耳。 皇城司侍卫喘着粗气,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浸湿,手臂上传来的刺痛险些让他握不住那炳雁翎。身边还倒下两具冰冷的尸体,片刻钟之前他们还跟他有说有笑,没想到眨眼之间就阴阳两隔。 对手是一个怎么看都不像是高手的家仆老奴!稳稳当当的站在深巷中间。 一夫当关。 罪魁祸首站在他正对面,嘴里咬着一根草,满脸无所谓的表情,对他来讲,刚才激烈的厮杀不过就像随手除去一把杂草一样简单。 最后一位侍卫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握紧了刀柄,腹部的炽辣的刀伤让他倒吸一口冷气,不敢轻举妄动,一个人挑下三位枢密使的侍卫,他绝对不会是普通的刺客! 老贾站在皇城司侍卫对面,双手缩在袖口环抱于胸前。他依旧是那副模样,佝偻着腰身,满脸的沟壑险些把眼睛塞进褶皱里面,一点高手的姿态都没有。 他开口了,声音不再是一副谄媚讨好的语调,显得低沉而沙哑。老贾撇了撇嘴,“你走不了了,今晚人头得留在这里。我家少爷的好事,总不能让你去阻拦了。” 惊恐在他转瞬即逝,侍卫重新恢复了冷淡的神情,他握紧了刀,做出格挡的姿态,尽量的拖延时间。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有利,现在皇城情况渐渐稳定,清缴余党的枢密院官兵会很快对这个区域戒严。 老贾吐掉了口中的草根,不屑的说道,“打不过还死撑。” 侍卫笑了笑,一副看淡生死的淡然,“我听说江陵八年前出过一位把野狐禅修到了极致高人,跟龙虎山的修道天师,少林寺的不动明王交手过,只赢不输,功夫是实打实的一品高手境界,一路折腾到在北辽瞎了一只眼后才销声匿迹。两袖龙蛇江山冷,风涛动地卷春秋,如果能死在那位贾三爷的两袖龙蛇手下,也是一种荣幸。” 老贾细眯的眼睛终于睁开,一只锋芒毕露,一只黯淡无光。 “你找死,我成全。” 手从袖口里挪了出来,一柄朴实无奇的短剑抽了出来,游龙走凤,大气磅礴,直刺那位带刀侍卫的胸膛。 “呵。” 侍卫做出防御的姿态,拼劲此生绝学,要挡下这蓄力一击。 比起那柄削铁如泥的雁翎,短剑普通的像是某个蹩脚铸剑师的作品,然而在老贾手中却犹如龙蛇,气势惊人。短剑轻而易举的洞穿了那柄坚不可摧的雁翎刀背,惊愕的眼神只在侍卫眼里停留了片刻。 龙蛇出袖,摧枯拉朽。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漫天的杀意在他胸前崩裂炸开,侍卫还没来得及躲避,雁翎早已从他手中飞了出去,侍卫连人带刀,轰然倒下。 老仆看着还是没有半点高人风范的站在原地,缩着手脚,表情木讷。 对面倒下的人已经断了气机,临死之前瞪大了眼睛,好似看到了怪物。 短剑被老贾收进衣袖里,一边扣着鼻子一边往回走,嘴里还嘟哝道,“宫廷高手也就这种水准,真没劲,还不如回去喝花雕。” 瘦小的身影唱着黄梅曲调,消失在了暮色之中,只留下打更人拖长了嗓音,还有敲打的铜锣声。在这片深巷里回传扩散,除了远处的烟花爆炸声之外,清冷的夜色中就只剩下这一片回荡的打更腔调。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此时陈府已经乱做一团,陈安之原本吩咐仆人叫少爷过来,叫他准备一下离开陈家。谁知道找遍了整座陈府都没看见少爷的身影。陈安之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立刻派人出去寻找,叮嘱下人务必在天亮之前将他找到,因为天亮之后官兵城门戒严卡关,就再也逃不出汴梁这座牢笼了。 就在一众人手忙脚乱之际,他却独自一人从大门进来。 陈仲卿进门之后没一个下人敢靠近,他随手抹了一下脸上的血污,表情严肃的走进他父亲的书房。 “爹,仲卿回来了。” “混账,你又出去干了什么!” 陈安之整晚找不到自己儿子差点崩溃,此时看到他优哉游哉的回来,抑制不住的将怒火发泄到他身上。 陈仲卿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而是把一封书信放在桌面上,才开口说道,“这是王长安准备向枢密使大人告密的名单,我帮你拿回来了。” 咒骂声戛然而止。 陈安之瞪大了眼睛,愣愣看着自己儿子。 “爹?”陈仲卿又叫了一遍。 回过神来的陈安之急忙抓过那份沾染着鲜血的书信,仔细看了一遍上面的名字,确认是否是王安之的亲笔。 直到确定是那份秘密的名单之后,他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刚才火光昏暗没有细看,现在才发现自己儿子浑身是血。陈安之心里涌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两只手抓着儿子肩膀,急问道,“你受伤了?” “没有。” “这些血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弄到这封书信的?” 陈仲卿没有在意自己父亲的惊讶目光,解释了来龙去脉,“还有,王长安已死,对我们家构不成任何威胁。他的那份名单被我掉包成伪造的书信,我想过了明天,王家一家十几口人应该会到地府去聚会了。” 接下来他把自己整个计划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从偷听开始,到谋划,最后到杀人。所有细节一字不漏的全部说出来。 听完之后,陈安之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他感觉站在面前的少年变得很陌生,根本不像自己的儿子。 “仲……卿,你先下去吧,我还有一些事情要跟你三叔商量一下。” 陈仲卿冷静的可怕,“当务之急是搞定后续的一系列手尾,陈家和文官集团勾结政变只会成为三个人知晓的秘密,我们都会守口如瓶三缄其口,只要二叔那边打点妥当,这次大风大浪之后陈家依旧能在朝廷上伫立不倒!” 陈安之盯了他好久,最终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说完之后他向父亲作揖告退,转身走出书房。站在院子外深吸了一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接下来的其他事都交给二叔和父亲去上下打点疏通关节了,要做的自己都做完了。 “少爷。” 沙哑的嗓门吸引了陈仲卿的注意,他寻声回头,看见老贾站在走廊上,依旧穿着那一身的破破烂烂的短襟,手里拎着一只用油纸包起来烧鸡。 他像平时一样咧着脏兮兮的嘴,嘿嘿笑了几声,晃着另一只手的酒坛,问道,“要不整一壶花雕?” ……………… “此事当真?” 火光映照着陈义文的脸,显得阴晴不定。他虽不为官,但一直在家中充当着智囊的角色,因此对侄儿的每一步举动和谋划体会也就更加的深刻。 “是的,打更人最先发现死在深巷里的王大人,刺杀朝廷命官此事重大,何况还是枢密使的人。恐怕这场仗要提前打响了。皇城司恐怕今晚就开始戒严了。” 听完陈安之的叙述之后,就连陈义文也呆坐在原地,冷汗淋漓,细细品悟性之后一拍大腿,惊叹这个计谋的绝妙,就算是他也想不出如此狠毒之计,当浮一大白。 “算无遗策,真是算无遗策,是谁教他这么做的?” 陈安之摇了摇头,“尚不清楚,听说死了四个皇城司的人,趁着还未惊动宫中的大人物,我们要跟这件事撇清关系。” 自己朝夕相处的侄子一夜之间变得陌生起来。他现在都不敢相信这种精妙的算计,天衣无缝的计划,是自己这个不争气的陈仲卿亲手策划的。别人听到满门抄斩的消息早已抖如糠筛,惶惶不可终日,没想到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居然能在几个时辰之内就找到方法,扭转劣势。 而且最后还反将一军,把王长安全家都算计了进去。 “哈哈哈哈,王长安死的不冤啊!当朝文武百官有几个敢有这种魄力?” “义文,现在不是庆贺的时候。” 经历了一开始的震惊之后,陈安之也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打断了自己弟弟的兴奋,“仲卿此计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是也埋下祸患。汴梁这边我会跟二弟去枢密使府上打点,至于陈仲卿,把他送出汴京,去杭州躲几年。我有一位忘年之交,今晚修书一封,仲卿在他府上躲两三年,等磨平了性子之后再回京。通关文牒方面我会处理,不用担心。” 陈义文把手放在兄长肩膀上,宽慰道,“做事能如此果敢决绝,仲卿必然是大器之才。兄长,我们之前都错怪了他。” 门外的烟火爆竹声慢慢的冷静下来,汴梁在弥漫着血腥和硫磺爆竹味的上元节里,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陈安之叹了一口气,手里握着紫檀木的念珠,转过一颗又一颗圆润的木珠,试图让自己的心境平复下来,“陈家没出江东虎,倒是出了一只更可怕的北辽海东青。” 本站推荐丝袜美腿,童颜**,丰满肥臀图片视频在线看!!快速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tao1(长按三秒复制)在线观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该杀 “可怕……我从未见过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打更人最早发现深巷里的两具尸体,当发现躺在地上的是京房逐房副承旨王长安和皇城司的护卫之后,就从普通的刑事案件上升到了政治阴谋的高度,捕快不敢怠慢,连夜的开始勘察现场缉拿凶手。 现场满目狼藉,靠坐着白墙的王长安临死前瞪大了眼睛,脖子被利刃砍歪了一半,从部飞溅出来的鲜血然后他身后的一片白墙。还有另外一位倒在地上的皇城司护卫胸口几乎被搅碎的血肉模糊,一根尖锐的木棍穿过他的咽喉,气绝身亡。 钟捕头有些不适地深吸了一口气,他蹲下来,注意到木棍的尖端有一些颜色较深的东西,凑近可嗅了嗅鼻子,立马变了脸色,后退几步。 “这……这是粪便……” 他如此说着,望了望尸体血肉模糊的胸膛,又凑上前,拔出其中一枚镶嵌在血肉里的铁片,凑近闻了一下,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不对,这完全不对。死的王大人和皇城司,以及在几条巷子之外倒下的其他几个人,是两个人动的手。” 站在一边的徐副捕头听完自己头说的话,皱起了眉头:“你是说,昨晚在这里死的人,是两拨人杀的?” “很有可能,太有可能了,就连手法都完全不一样,一个出手果断,一个手法生疏……”陈捕头顿了顿,“他在这里埋伏好了,硫磺火药掩盖在草堆之下,等到王大人的马车过来时不知用什么方法引爆了火药,你看,插在皇城司上的尸体就是那些飞溅的铁片造成的。” 钟捕头指了指斜对面因为爆炸而变成黑色灰烬的地面,还有未燃烧干净的枯草随风打卷。 “他为了确保皇城司死透,用沾满了粪便的尖锐木棍扎进了他的咽喉,怕是不保险,在他腰部右侧连捅了三刀。”陈捕头顿了顿,感到没有由来的惊恐,“恐怕杀完了皇城司护卫,他才转过头去杀王长安,而且并不是一刀致命的死法,他先在大腿上捅了一刀,然后又向锁骨砍下去,这种手段更像是……” 徐副捕头撇了撇嘴,说道:“逼供。” “是的。”钟捕头站起身,看着皇城司血肉模糊的尸体,有些可怜他的遭遇,“虽然不知道逼供什么,但是跟昨晚宫中发生的事情有着莫大的关联。除了皇城司死了四个人,还有两个刺客打扮的尸体没有对应上身份,从伤口上来看是死掉的三个皇城司下的手。但我最在意的是杀王大人的人,他比杀死三个皇城司的高手还要可怕。” “难惹的狠角色,下手太狠了……而且不会武功,如果不是陷阱,可能一个皇城司都能轻而易举的了解了他。但是却凭借着缜密的计划截杀了枢密使要员,这是一场政治阴谋,说不定是王大人的仇家,更有可能与宫中事变相关联,下手的人,怕是当朝哪个位高权重的掌权者……我真没见过有几个书生有这种杀人魄力。”钟捕头叹了口气,“老徐,咱们干了这么多年捕快了,栽在我们手上的亡命徒,有几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 “我从未见过。” 陈捕头摇了摇头,“此人虽然不会武功,但狠辣到极点,杀伐果决,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蹲在地上检查王长安尸体的捕快发现死尸嘴中似乎有一张纸片,他左手掰开紫色的嘴唇,让后把两根手指塞了进去,捕快回过头朝着自己的头喊道,“头,这尸体嘴里还有东西。” 钟捕头闻讯赶来,卷开那张在匆忙之间塞进口中的纸张,看完上面还沾染凝固鲜血的字之后,嘴角抽搐。 这是一封与宰相谋诛宦官的密谋信,钟捕头印证自己的推断,果然昨晚发生的一切,与那场政变密谋有关。 “那……案情有变,接下来怎么上报?”徐副捕头试探着问道。 “把这封信交上去,剩下的都不管我们事了。老徐,这件事我们千万别陷得太深……会死人的。那些大人的事情最好不管不问,再调查下去我怕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钟捕头回头看一眼死不瞑目的皇城司,想起汴梁城内还有一个如此心狠手辣的角色,感觉如芒在背。在他脑海之中,幻想的是一个权势滔天的中年人背影,看不清脸部的轮廓,却带着阴冷的笑。 一天之后,经过二弟的楚秋的疏通打点关系,陈安之终于如临大赦,赶紧备好马车将自己儿子送出城门,暂时离开是非之地。 “杭州的李兰亭是你父亲的密友,在杭州也算是一方权贵。此次你父亲专门写信一封托人送去,要让你去李家府上躲两三年,等到朝廷风平浪静之后再回京。到时候他自然会帮你安排好其他的路走。二叔楚秋把你昨天带回来的那份名单稍作修改,除去了我们陈家的名字,然后献给貂寺黄世良。嘿嘿,今日之后我们陈家在庙堂上将会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陈仲卿将视线从马车窗外收了回来,听完了叔父的话,他望着面沉如水的中年男子,笑了笑,三十多家人的命换他陈家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很现实。 昨晚巷道里的脚步声听得陈府众人心惊胆战,斜对面的国子监博士宋府大人参与到了密谋宦官的政变中,结果只有四个字——满门抄斩。 只有陈府的门是紧闭的,因为他们在政变中有功。 偶尔有好奇的管家贴着门缝紧张望向斜对面,手持雁翎的皇城司在外戒备,每个人都面沉如水,似乎拿手无寸铁的仆人妇孺在泄愤。 刀剑砍断骨头的声音,听着头颅像西瓜滚动的声音,有些仆人吓得忍不住颤抖起来。他仿佛看到无数把锋利的雁翎切开那些人的胸膛,看到砍下头颅被人随手丢在一边,死不瞑目。 鲜血从宋府门下淌了出来,鲜红而黏稠,面色苍白的仆人看到这里时,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开始拼命呕吐。 陈仲卿坐在正厅的台阶上,盯着紧闭的门,一言不发。 没有人知道坐在青石台阶上的小少爷在想什么。 他们也永远不会知道,如果不是小少爷昨晚的杀伐果断,陈家上下今晚的结局,和国子监博士宋府一样。 紧接着巷道里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斥喝声。一位枢密使的裨将骑在马上厉声喝道,“都给我杀光,一个都不能少!” 汴梁经过一夜爆竹声响已经渐渐平静下来,又恢复了往日百里市井的喧嚣,八街九陌人群络绎不绝,似乎昨日皇宫里的血腥并没有影响到这座都城的繁华,除了神情紧张地皇城司在来回的巡逻,偶尔还有人将目光投向这辆招摇过市的马车。 三叔陈义文以为侄儿还在担心前天发生的事情败露,宽慰道,“放心,我们手中的通关文牒是枢密院亲自颁发,没有哪个不长眼睛的皇城司都尉敢动手。听说驻扎的禁卫军徐仲凉也入京护驾。说是护驾,更多的恐怕还是为了保住他们阉党的地位吧。出了汴梁改走水道,去到杭州之后一切都得靠你自己了。” 比起陈仲卿外放为官的大哥,陈义文对小侄子更上心。他有这个心和胆,去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 陈仲卿突然的开口说道,“老贾,绕道。我想去午朝门看看。” 门帘外响起熟悉的沙哑声,“好嘞,少爷。” 三叔皱了皱眉,不满的说道,“杀人有什么好看。” 他将腰间悬挂的玉佩取下,放在手中,表情平静,“见故人最后一面。” 比起之前的清冷,闹市问斩的午朝门变得人潮汹涌。囚车押解着犯人从开封府监牢出来,络绎不绝的赶往法场。 有哭天喊地的妇孺,有喋喋不休老人,还有嘴里骂骂咧咧的当朝官员。 这些都是失败被牵连的可怜虫,貂寺黄世良此时显露出斩草除根的残酷手段,他们无罪,只是这场政变的牺牲品。 陈仲卿看到了好几个记忆里熟悉的面孔,那些是儿时的玩伴,因为父辈们在庙堂上的落子差池,灾厄跟着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轻声叹息。 三叔有些书生意气的感慨,“可惜了,原本诛宦官清君侧,扫清摄政的宦官之首,朝廷就能大力整顿,上下一心伐北辽……” 噗嗤一声,陈仲卿笑了。 “谋诛宦官,清君侧?呵呵,没有黄貂寺,南晋江山拦得住北辽十万铁骑?书生误国,他们以为没了阉党,南晋江山就能千秋万岁,但却不愿睁眼看看,那北辽百万疆土,他们完颜家,一双双贪婪的眼睛正盯着我们南晋的大好河山啊!” 三叔不满侄子这番“离经叛道”的言论,反驳说道,“我辈读书人,终究是要有脊梁骨,宦官专横,奸臣当道,总需要有人站出来,站在原地,一步不退,当仁不让。” 陈仲卿手里捏着佩玉把玩,听到三叔的话他抬起头,嘲讽问道,“春秋无义战,这朝堂之上,可有好人?看不清楚形式,他们死的一点都不冤。我说这些读书人,外患环伺,待机而动时,还想着拿下庙堂上的主心骨,自己却没有半点治国安民的良策,他们不该杀,谁该杀?” 陈义文愣住了。 陈仲卿缓缓的放下卷帘,不去看车窗外血腥一幕。 坐在斜对面的三叔也闭目不语,不再争论。 一道车帘,隔绝了他与午朝门刑场的景象,也隔绝了下跪犯人绝望的眼神。 “时辰已到。” 监斩官的语调没有任何感情,数百条鲜活的命在下一刻人头落地。 “斩。” 屠刀一挥,人头滚滚。 至道三年,丁酉,尚书左仆射韩文彦,门下侍郎吕公明与晋文宗谋诛宦官,事败,与宰相李当先同辈灭族,此事后续牵涉甚广,以文官为首的清流党惨遭血腥,事后一千多人因牵连被诛。 唯有兵部尚书陈安之一家侥幸躲过灭门之灾。 这一天血水染红了汴梁河。 亚洲第一美女,**翘臀,火辣身材完美身材比例!!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lian1(长按三秒复制)在线观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西湖歌舞几时休 烟花三月,苏杭。 万艘龙舸绿丝间,载到苏扬尽不还。 一条横贯了长江黄河的京杭大运河流经的终点杭州,一艘艘船舸穿梭在忙碌的碧波之上,带来苏杭自古繁华的盛景。 其中一艘船舫里,并不起眼的一老一少坐在角落的桌子边上,望着栏杆外忙碌繁华的闹市盛景。在三月初春季节离开汴京一路南下,来到了被春分时节热闹喧嚣感染的长江以南。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哎,老贾,你别愁眉苦脸的,离开那座阴森森的汴梁来这里,杭州也不差嘛。就当在这里闲居一两年得了,兰亭叔父人挺好的,在杭州不会亏待我们。” 觉得再也喝不上汴梁花雕酒的老贾愁眉苦脸抱着包裹,用一种喝不上汴梁的酒他就要死的表情幽怨的望了少爷一眼,唉声叹气。 陈仲卿一手盘附在木雕栏杆上,在顶层举目眺望能将杭州城繁荣的区域尽收眼底,就像清明上河图里描绘的一样,街道摩肩接踵,叫卖吆喝声屡屡不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京杭钱塘孕育出来的繁盛更多了一份江南人的婉约柔和。 陈仲卿眯起了眼睛,任凭阳春三月的暖意轻抚着脸,柳絮沿着运河飘舞,吹得鼻子有些痒。摸了摸鼻子,说道,“起风了呢。” 说风起时,有风自河上而来,吹的他衣襟呼呼作响,也有春燕之类的飞鸟在水面来回起落,剪刀尾尖轻点过水面留下一道涟漪,杭州上空的云凝聚成一条线,在波光潋滟的河面映照下斑驳的光影,伴随着渔夫的船蒿的滑动,一幕一幕缓缓展开山水画意的景色。 嘈杂的声响吸引了陈仲卿的注意,他回过头,隔壁几个文士青衫打扮模样的读书人正在高谈阔论,声音大的足以吸引二楼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一开始他并没有在意,胸无点墨的秀才想炫耀才学也无可厚非。 陈仲卿上辈子最铭记的一句话是阻人装逼如杀人父母。 直到他听到了汴梁那场政变,才稍稍引起了注意。 南晋市井风气开明,读书人都将为圣继绝学开万世之太平当己重任,就算黄貂寺大权在握只手遮天,也阻碍不了江南这边的读书人的义愤填膺。 “原本当今圣上与宰相李当先合谋,在紫宸殿内埋伏好了刀斧人,只待一声令下,阉宦黄貂寺就人头落地了,谁知有人告密,透风给了阉党,结果反遭算计,牵连被诛杀者一千余人。最可惜的是宰相李当先一手主持的改革也因此中断。哎,阉党可恨!” 另一位身材稍显臃肿的文士不以为然,他挪动了一下屁股,那张板凳也在他的折磨之下显得摇摇欲坠,他摇头晃脑的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后来被黄世良提拔上台的范希文之前也赞同李大人的改革方案,或许他会继续将改革推行下去。读书人的种子还是留了下来。” “哼,范希文?不过是阉狗的奴才而已,脊梁都不直,咳咳,怎么改革?” 陈仲卿站起身挪动了步伐,走到他们三人面前,恭敬作揖打招呼,“在下陈仲卿,从汴梁而来,能否与诸位聚一聚?” 一路过来他们也留意过坐在边上的年轻人,只不过对方未曾搭理他们,也就懒得把他拉过来凑热闹了。现在陈仲卿主动放下身段凑上来讨教,礼数还是要做足的。 最先开口怒斥阉人的高大士子摆摆手,笑着说道,“无妨,在下邓翰林,江都人。” 稍显肥胖的士子大手一挥,明显要比其他两人性情豪爽,潇洒的说道,“在下孙集。” 最后剩下骨瘦如柴的病秧子板着一张脸,客套了几句,“在下魏洪山。” 陈仲卿把昏昏欲睡的老贾晾在一边,跟这群人攀谈起来,“听口音,三位都是同乡?” “对,我们都是扬州人。” 陈仲卿流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问道,“方才听三位说起宫中之事,不免有些好奇,能否细说一二?” “有些事情也是道听途说,未曾细辩。只是听说黄世良专断,闹得满朝文武心怀不满,上台不就的圣上想要收归权力,才导致了这样激烈血腥的冲突。黄世良也是该死,我辈晋人执政朝廷,怎能让一个宦官握在手中。可惜了圣上和清流党,此次政变之后元气大伤,恐怕很难恢复了。” 邓翰林对于朝中之事批判的最为激烈,在口无遮拦的江南士子面前,朝廷的血腥吹到江南已经了了然无声,那场千里之外的宫廷血腥也不过是市井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这么多慷慨激昂的读书人也不见得有谁联名上书控诉。 走了李当先,换了范希文,江南人的日子一样这么过。黄世良也是知道这些儒生翻腾不起什么波浪,索性充耳不闻,任他们骂去。 没听到什么高论,都是拾人牙慧的东西,陈仲卿有些意兴阑珊,其他两人也对上元佳节政变也不以为意。他们原本就是杭州城内的读书人,杭州三月花开春暖,想着坐船游历一番,政变是偶尔起个头引出来的话题而已。 邓翰林见其余三人对这个话题没有什么兴趣,就挑起了另外一个。头扭向陈仲卿,“仲卿贤弟,叫你一声贤弟无妨吧?” 陈仲卿低着头在摆弄面前的瓷杯,听到邓翰林开口连忙抬起头,笑着摆摆手,轻描淡写的说道,“邓兄年长于我,自然无妨。” 孙集热切的问道,“贤弟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去拜访家父的一位朋友,此番前来游历杭州,还需要他老人家的关照一二。” “如果时间不急的话,要不要跟我们去李兰亭大人的府上拜访一下?” “嗯?”陈仲卿微楞了一下,表情古怪。 邓翰林误以为陈仲卿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随即又解释一通,“是这样的,李兰亭大人是杭州甲第门户,声望极高。此人深好舞文弄墨,喜欢以重金收购好词佳句。祥符二年时的状元郎就曾以一首《贺新郎》换取赴京赶考四十两银子。四十两银子嘛,我们不敢想,但想着写几句诗词换几两白银买酒喝,岂不美哉?” 邓翰林说到这里时,孙集笑得有些不自然,拿起酒杯挡住了自己的脸。病怏怏的魏洪山更是一副警惕的神情。看到这里,陈仲卿大体上也明白了什么,“邓兄盛情难却,但小弟才疏学浅,不曾作诗,此去李大人府上,恐怕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诗句。” “无碍无碍。” 孙集听到陈仲卿说才疏学浅,不知他是自谦还是实话实说,立马补上了一句,咧着嘴说道,“何需仲卿老弟出手,我们三人就能手到擒来,你就在一旁看好戏就行。是吧,洪山?” 说完还朝坐在自己对面的魏洪山挤眉弄眼。 “咳咳,是啊,仲卿老弟,我们三人足矣,足矣。不用你,咳咳,出手,哈哈。” 魏洪山苍白的脸笑得有些勉强,他跟孙集两人一唱一和,显得格外配合,先断了陈仲卿接下来开口的念头。 望着邓翰林一脸的真诚,还有其他两位笑里藏刀的邀请,陈仲卿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行嘞,既然三位大哥都这么说,小弟自然要跟着去长一番见识。” “好,哈哈哈哈……陈老弟,我就喜欢你这么爽快的人。” 爽朗的笑声回档在船舫二层,睡梦中的老贾被吵醒,擦了擦嘴角留下来的口水,翻了个身子忘了隔壁桌四人一眼,转身继续睡。 三月春风醉人肠。 亚洲第一美女,**翘臀,火辣身材完美身材比例!!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lian1(长按三秒复制)在线观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望海潮 (最近签约编辑忙,昨天寄到的合同没改状态,估计今天应该能改了……我感觉我又立了个flag……) 杭州的繁荣不下汴梁,车水马龙的街道,人来人往的拥簇,如烟的柳絮飘散过西冷断桥,层峦叠嶂的山峰与层层叠叠的楼阁遥相呼应,构成了东吴都会的繁华美景。 风流潇洒的文人墨客和驼背猥琐的老奴,构成了闹市街道上一副奇特的画面。陈仲卿跟随着邓翰林三人有说有笑,走过繁华热闹的青石板街道。两边商铺叫卖声络绎不绝。来往杭州之前已经打探过李兰亭叔父的宅邸所在,途中也向其他路人确认了他们所走是通往李府的路途才放心下来。 人心不古,自己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其他三人只是以为陈仲卿没见过世面,又私底下的嘲笑了一番。把陈仲卿汴梁而来那句话当作是吹嘘,实际上也是不知道从哪个小镇里走出的读书人。 陈仲卿也只是背手笑了笑,左顾右盼,不以为然,一副乡下人进城的好奇模样。 李府深宅大院,坐落在远离市井喧嚣的地方,朱红大门紧闭,一副门阀士族的气派模样,不下汴梁官宦人家。 为首的邓翰林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大门上的铜环。 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一个管家模样的家伙探出头,不耐烦的瞥了邓翰林等四人身着服饰一眼,最终目光定格在台阶下的老仆身上。大体上也明白了这群人是干什么的,装模作样的问道,“尔等有何事?” “在下邓翰林,写诗一二首,想向兰亭大人讨教。” 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三人临幸发挥的诗句,恭恭敬敬的递到对方手中。 管家不耐烦的接过三张宣纸,撇下一句老爷在忙,等着。就关上了门,留下一行人站在门可罗雀的大门外苦等着。 邓翰林回过头,无奈的摇了摇头,“大户人家,上门献诗的人多了,对我们这些名不经传的士子也没什么好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陈仲卿撇撇嘴,没有说话,他口袋里那封信比诗句更有效果,只不过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刻拿出手。 唯一看懂陈仲卿心思的老贾对少爷的玩笑不以为意,他还是坐在石阶上,嘴里叼着一根野草,默然的打量着空空无人的街道,对这些文人雅士的风雅,连名字都写的歪歪扭扭的他懒得去弄懂。 “咳~吐~” 浓痰粘在门口石狮子身上。不凑的是管家刚好回来,刚一脚跨出大门,就看见老贾吐痰的动作。 “你!放肆!” 管家看到老贾的举动脸色都变了,其他人也跟随着李府管家的目光投向正在伸懒腰的老仆。 老贾还莫名其妙的指了指自己,“我,我怎么了?” “你,你知道李府这石狮子有多珍贵吗?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管家的愤怒看的老贾莫名其妙,立马把肩头上的行囊一甩,板着脸问道,“你家的破石头值几个钱?我就把痰吐上去了,你奈何得了我?” 眼见火药味越来越浓,陈仲卿连忙上前一步拦在两人面前,向管家低声下气的道歉,“家仆疏于管教,似乎我不对,还请管家看在我们几个访客的脸上,多多包涵。” 管家飞扬跋扈的高扬着下巴,抱着双臂靠在门槛边上,“你们算什么东西,李大人今天愿意接见是你们的福气,原谅他?也行,就地给我磕头三下,否则别想走过这道门槛。否则趁早滚蛋。” 李兰亭大人随便翻阅了几眼就把宣纸丢在一边,把老爷心思揣摩透的管家自然明白意思,抖威风也要看场合,要是遇到状元郎那样的经世之才,给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 陈仲卿拉下脸皮,上前了一步,语调里透露着一股寒冷的气息,“这么做有些过分了,管家大人。” 管家慢斯条理磨着指甲,抬起头冷笑着回答道,“过分?他要不磕头,更过分的事情都有。” 他把目光转向三人,孙集和魏洪山的表现出置身事外的态度,事不关己的把目光移向其他地方。而邓翰林眨了眨眼睛,示意陈仲卿别再刺激管家了。 气氛变得僵硬起来,陈仲卿的手伸入了袖口,准备拿出家父的书信狠狠的教训管家一趟,当他正准备发作时,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管家,算了,让他们进去吧。这位老伯也是无心之举。男儿膝下有黄金,再说吐一口痰,总不至于要人下跪吧?” 陈仲卿回过头,一位穿着翠绿色襦裙的女子站在身后,面容姣好,明眸皓齿,她长得很漂亮,手足之间都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约气质,身边还跟着一个水灵的丫鬟,配合着小姐的步伐缓缓踏上台阶。 陈仲卿听到身后的孙集在小声的议论,“那就是李兰亭的女儿李如烟,长得真美。” “听说杭州士子为了一睹芳泽,都快把李府的门槛踏破了。” 张管家见到女子之后立马转变了态度,谄媚的笑着说道,“好的,一切按照小姐的吩咐,小姐您慢走。” 进门之后,丫鬟坏笑着跟在李如烟的身边,笑嘻嘻的说道,“小姐小姐,我看刚才那几个书生都死命盯着你呢。可惜了,除了站在最后的那个,其他三人看起来没有半点配得上小姐的气质。” 李如烟伸出十指青葱,拍了一下丫鬟的头,笑着呵斥道,“小倩,不许胡闹。” 丫鬟吐了吐舌头,笑嘻嘻说道,“小姐才舍不得揍我。” 消失在门口的袅娜身影给陈仲卿一个台阶下来,管家让开一条道让陈仲卿四人进去,唯独老贾被留在门外,孤单的守着朱红色的门。 被管家带着穿过曲曲折折的走廊,来到李兰亭大人的书房。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和记忆之中回想起来的已经大不一样了,即便是绫罗绸缎也掩盖不住沧桑和沧桑。 管家站在门外,小声的向老爷说道,“人已经带过来了。” 李兰亭转过身,看了四人一眼,点了点头,指着桌面上那几枚铜板,随口说道,“拿去吧。” 李兰亭的举动比施舍乞丐还要伤人自尊, 在场献诗的三人顿时变了脸色,李大人挥舞着狼毫,在白宣纸上挥舞泼墨,语气不耐烦的说道,“春蚓秋蛇,词不达意,句式不工,什么时候开始连杭州城内阿猫阿狗也安敢称自己是文人了?可笑之极。什么‘十年戎马愁断肠’,什么‘退隐庙堂归深山’,狗屁不通,今天见你们并不是因为你们写得好,而是想劝告在场的诸位几句,如果不想被杭州城的读书人当做笑话的话,下次写完之后直接将狗屁倒灶的诗词丢进废纸篓里。” 李兰亭嗅了嗅鼻子,自语道,“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被李兰亭羞辱了一番,邓翰林气的说不出话来,孙集和魏洪山脸色紫青,却又无可奈何。他们面前的李大人不单单喜好诗词,每年上元,中秋,端午的苏杭诗会评选都由他与几位前辈鸿儒一同操办,论江淮地区的影响力,李兰亭的才学独当一斗。被他骂拙略之作,就相当于宣判了死刑。 正当其他人进退两难之际,陈仲卿却趁势上前一步,丝毫不惧说道,“晚辈陈氏,斗胆向大人借笔墨纸砚,赋词一首。如果写得好,还请大人信守千金买诗词的承诺,如果写的不好,晚辈几人便不再烦扰李大人片刻。“ 李兰亭回过头,盯着陈仲卿,年轻的后生眉宇之间带着某种熟悉的模样,似乎让他想起某个故人。最后慷慨的大手一挥,给后面的陈仲卿让出一条道。 “好,年轻人有魄力!虽不知你才学如何,但凭这份魄力,我给你一个机会。” 他指着桌上的笔墨丹青,说道,“要不就为老夫这幅杭州美景,题词一首。写好了重重有赏!写不好糟蹋了,统统给我滚出去!李某性情耿直,说到做到,还请你们不要嫌弃。” 李兰亭发话了,所有人都为陈仲卿捏了一把汗。 之前他们只记得陈仲卿说自己才疏学浅,不会出口成章。邓翰林拉着他的袖子,摇了摇头,示意陈仲卿别自讨苦吃。 他笑了一下,一如当初的平和。 “无妨。” 陈仲卿不卑不亢走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狼毫,卷起袖口,笔尖指向角落空白处。 他盯着摆放在书桌上那幅泼墨山水画,神韵俱显,将杭州城的繁荣,大运河的美景,统统囊括在这三尺宣州纸之中,淋漓尽致。 陈仲卿深吸一口气,下笔入木三分,妙笔生花,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词牌名。 望海潮。 三个字行云流水。 畅意淋漓的瘦金体跃然于纸上。 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从汴梁而来的金鳞 签约状态改了,开始双更啦,推荐票头砸起来呗各位~~ 第一更 “江南形胜,东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从陈仲卿下笔第一句开始,李兰亭就跟随着他每个方块字的落笔,轻念出声。 上阙一出,大气滂沱,李兰亭眉头一皱,往前偏凑挪动了两步,似乎想迫不及待的看到陈仲卿写下一句。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最后一笔笔走龙蛇,翩若惊鸿。 陈仲卿缓缓呼气,放下了笔。一首《望海潮》配合着那副杭州写意山水画,游走于纸间。 邓翰林三人挤在一边,他们也惊讶于陈仲卿的才学,之前还以为陈仲卿说自己才疏学浅是事实,其实对方明明在自谦! 一句“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就已经赢过其他人太多,这种才惊艳绝的词他们如何落笔也追赶不上。 孙集表情尴尬,之前他还在嘲笑陈仲卿没有水平,现在难堪的事实摆在他们面前,原来自己才是不自量力的那个人! 不过接下来李兰亭说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 李兰亭的表情有些懊恼,嘴里喃喃自语,“差了,哎,真的差了。” 陈仲卿听到这句话,惊讶的神情在脸上一闪而过,他心里泛起了疑问,低下头重新审视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的确是奉旨填词柳三变的望海潮。 邓翰林也觉得奇怪,鼓起胆子开口问道,“晚辈斗胆问一句,不知道李大人觉得这首词哪里有瑕疵?” 回过神来的李兰亭摇了摇头,纠正刚才自己模棱两可的说法,叹息道,“老夫是说这副信手拈来之作,还配不上这首词。恐怕只有正道兄的笔墨丹青才能配得上这首望海潮。” 李兰亭当着一个后辈的面说自己的画配不上这首诗,这就不是自谦了,而是实实在在的褒扬,更是对陈仲卿才华的肯定。 邓翰林的心咯噔了一下,心里暗想恐怕从今往后,杭州又要出一位才子了。 站在李兰亭身边的陈仲卿听到正道这个字时,楞了一下,总觉得非常熟悉,但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是谁。 此时李兰亭拿着画作,越回味越发觉这词的大气磅礴与意境的波澜壮阔,从第一句开始,杭州美景糅杂在笔墨之间,扑面而来,随后而来下阕勾勒描绘,配合着这幅画作,只是令人感到气贯长虹,令人身临其境。全诗便已将杭州风貌勾勒无疑,再配合上西湖美景,美不胜收。倘若端午佳节诗会,此词出手,恐怕杭州城内没有几个文人墨客不会感到自惭形秽。 “归去凤池夸……归去凤池夸……” 初看之下李兰亭还以为对方有求官之意,但听他的口音是开封人士时,便觉得这个话并没有太大的深意,或许他仅仅只是欣赏了一番杭州美景而已。 但是越回味越觉得好像哪里有说不透的地方。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李兰亭顿时开窍,他转过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仲卿双手作揖,恭敬的行礼,“晚辈陈仲卿,来自汴梁,家父修书一封,托我带与兰亭叔父。” 李兰亭深吸了一口气,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听到兰亭叔父四个字他大概猜到了什么,迟疑的问道,“你父亲是?” “家父陈安之。” 陈仲卿从袖口里掏出了书信,恭敬地递给了眼前一脸惊讶的中年男子。 恍然大悟的李兰亭没有立刻接过信,他大笑着拍了拍陈仲卿的肩膀,爽朗的笑声令人捉摸不透,“哈哈哈哈哈,有趣。原来是仲卿侄儿,合着你给叔父开了一场扮猪吃老虎的玩笑呢?上次见你还是五年前,没想到转眼之间长这么高了,方才根本就没认出你来,你进门可以直接报名字给管家,为何还要打着献诗的名号混进来呢?” 陈仲卿自谦的说道,“都说叔父是杭州诗评四绝之一,侄儿斗胆想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更吃惊的还是站在一旁的三人,邓翰林瞠目结舌,孙集懊悔的直跺脚,如果知道陈仲卿是李大人的世侄,他一开始怎敢趾高气扬的在他面前夸耀。魏洪山捂着嘴,想要把咳嗽声压下去,只剩下喉咙里含糊不清的震动。 “没想到啊,世侄不单人长俊俏了,还才华横溢,你这首《望海潮》一出,恐怕今后写杭州美景的文人墨客,都不敢轻易的下笔咯……” 如果从普通人口中说出这句话,或许只会觉得在吹嘘。但是声名远扬的李兰亭口中说出,却无疑是天大的褒扬,甚至可能直接奠定陈仲卿在苏杭文人墨客之间的地位。邓翰林感到很羞愧,或许在他眼中,自己之前表现出来的夸耀和狂妄就如同一个跳梁小丑般不堪入目。而在戏台下不卑不亢的仲卿贤弟,才是真正渊渟岳峙的主角,耀眼的日月光辉,他们连作为萤火之光的陪衬资格都没有。 “叔父,世侄还有一个问题未曾请教。”陈仲卿指着书桌上的水墨丹青,笑着说道,“不知道这首《望海潮》值不值得一首《贺新郎》?” 李兰亭想起之前陈仲卿说过的千金买诗词,没想到自己挖了一个坑往里面跳,现在想反悔已经他苦笑着摇摇头,承认道,“旗鼓相当,不分伯仲,当然值得。” “老刘,进来。” “诶,老仆在。”方才颐指气使的刘管家麻溜的走进来,规规矩矩的站在边上,“老爷有何吩咐?” “带他们三人去账房,取四十两银子,一子不少。” “啊……” 李兰亭不知道方才门外的变故,面对刘管家的失态顿时面露不悦,他指了指陈仲卿,说道,“啊什么啊,还愣着干嘛,快去,还有吩咐下人准备几个菜,准备跟我侄儿叙一叙,快去!” 刘管家怯生生的抬起头,看见陈仲卿正在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打量着自己。他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怎么刚才惹到了老爷的贵客。他接过老爷的命令,准备如临大赦的逃出书房时,背后却响起了一个冷漠的声音。 “等等。” 这一声听听得他寒毛耸立。 陈仲卿在背后叫住了他,然后转过身恭敬的对李兰亭说道,“世侄还有一老仆相伴而来杭州,只是被管家拦拒在门外,还请叔父多多包涵,请他进来。” “还有这种事?” 李兰亭瞪了刘管家一眼,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世侄,随你而来的老仆可是姓贾?” 这次轮到陈仲卿愣住了,“正是姓贾,陈家老仆贾三。” 听到贾三的名字,李兰亭气的脸色都发紫了,一巴掌扇在管家的脸上。 啪的一声,声音清脆。 这一手打的在场所有人不知所措。 刘管家摸着脸颊,一脸惊讶,他很少见老爷发过这么大的火气。 “刘管家,你好大的胆子,把我恩公贾三叔拦在门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赶紧把他请过来,慢一步你明天不用待在李府了!” 邓翰林头脑已经转不过弯,如果说陈仲卿是李兰亭的世侄让他感到惊讶的话,那么邋里邋遢的老仆形象与李大人救命恩人实在联系不到一起。 刘管家急忙忙让仆人把门外的尊客请进来,他则带其他三人去库房取银两。邓翰林三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里逗留下去,起身与陈仲卿告别。 “仲卿贤弟……叫你一声贤弟无妨吧?” 此时邓翰林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洒脱,既然是李兰亭的世侄,又是来自汴梁,此时举手投足之间早已没有当初故意装出来的青涩,一股鲜衣怒马的世家子弟气势油然而生。 “无妨,翰林兄,有缘再聚。” 陈仲卿的开明让邓翰林松了一口气,幸好李府门外发生的那一幕为难没有大人不记小人过。 孙集和魏洪山羞赧的低着头,早已不敢直面陈仲卿,汴梁而来的官宦士子,他们普通百姓一个都开罪不起。人家还特地作诗一首为他们赚来四十两银子,已经仁至义尽。 虽然最后他们得到了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的银两,却一直笑不出来。谁会想到一个低调普通的年轻人,居然会是一条从汴梁而来的金鳞。 陈仲卿……虽然李兰亭没有提到他的背后身家,但恐怕相比起来,只贵不卑。 走出李府时,邓翰林脑海里没有来由的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年轻人的声望,可能会在杭州城迅速的崛起。 公告:请记住本站网址..龙腾小说的第一个字母后面加上网的拼音。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地位不保 第二更 风水轮流转,趾高气扬的李府管家也有不幸看走眼的一刻。 他低声下气的恭请老贾跨过李府那道门槛。背着行囊的老仆不屑的瞟了他一眼,大摇大摆的穿过那扇朱红大门。 李府出现了滑稽的一幕,一直以来都是威风凛凛的刘管家居然会低声下气的为一个下人弯腰带路,还是往李府饭厅的方向走去。 仆人们都在猜测那个貌不惊人的老仆到底是何方神圣。 李兰亭早在厅堂上等候已久。 老仆贾三一股脑的坐了下来,原本主仆是不能坐在同一张桌,但是老贾身份特殊,又是李兰亭口中的恩人,自然不能平常对待,陈仲卿也不怎么讲究尊卑秩序,老贾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 三人坐下之后,开始依次上菜。 西湖醋鱼,金华火腿,鳜鱼汤羹,糯米蓬糕。 八仙桌上满目玲琅,芳香四溢。杭州人将菜系的清淡发挥的淋漓尽致,却依旧色味俱佳,让人食欲不减。陈仲卿乘船而来,在水路上度过一段艰苦难熬的岁月。就连不挑剔的他都吃不惯那土腥味十足的河鲜。 老贾一如既往的好胃口,拿起筷子就夹着菜往自己嘴里送。 李兰亭叫丫鬟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丫鬟点点头退了下去。然后他然后才回过头,打开了话匣子。向陈仲卿揭露之前的幼年往事,“当年少年无知时,李家还居住于开封深宅大院,有次我与你爹惊蛰出游踏青,不小心失足落水汴梁河,当时吓坏了安之兄,幸好贾叔深谙水性救了我,否则我这条命就搭在那里了。” 李兰亭讲到儿时往事,感慨万分,随口又轻笑着摇摇头,“此后举家搬迁,前往杭州,这一走就是十几年,期间虽有书信往来,但是儿时汴梁繁华风貌,花灯夜市都渐渐模糊了起来,唯独你父亲情谊和贾叔恩情,叔父没齿难忘。” “这事啊,李大人不说我都忘了。” 老贾笑嘻嘻的裂开嘴,露出满口黄牙。 李兰亭端起酒杯,朝老贾举起了杯子,“这杯是敬三叔当年的救命之恩。” 老贾大大咧咧的举起杯子,挠了挠腮帮子,勉强挤出一句文绉绉的话,“内啥?我干了,您随意。” 陈仲卿瞪了老贾一眼,老贾顿时就像霜打的茄子一眼干瘪了下来,规规矩矩的坐在凳子上吃饭。 陈仲卿放下筷子,把话题往自己想说的方向引导,客气有加的说道,“兰亭叔父不用太过在意,此番前来正是因为家父在汴梁发生了一些变故,否则也不会特地给叔父添麻烦。” 李兰亭摆摆手,并不在意的说道,“诶,哪有麻烦一说,方才书信我已经看了。汴梁的政变阴谋前半个月已经在杭州城内传开,虽然不知道情况如何,但是在朝为官,伴君如虎,你父亲也有心思缜密的考虑。杭州城还没被汴梁的这场政治阴谋后续波澜席卷进去,你在此可以放心安顿下来,等到风声过后,再回去汴梁。” 他是很喜欢陈仲卿这个世侄,才气袭人却又内敛低调,他见过许多的汴梁富家子弟的纨绔与傲气,唯独欣赏这份藏锋。 不过陈仲卿委婉的否决了对方的提议,“我不住在叔父宅中,还想另寻一座宅院,银两价钱都好说,不知道叔父可知哪有合适的宅院出手?” 陈仲卿的回答让李兰亭感到意外,对方刚想开口问询,他又补充了一句,“这场阴谋政变我父亲也是兵行险招,保住了陈家上下一干等人的性命,但是却留下了一些棘手的烂摊子要处理。谁都不敢保证阉党不会不留余力的清缴残党。我住在叔父家中,日后我们家真有三长两短,怕牵涉到叔父身上。” 陈仲卿身上背着两条人命,虽然现场被他精心布置过,但他也不敢确保会不会有高人看破设下的局。他的设想是让王长安坐实叛徒的罪名,但却留下最大的漏洞——行凶者的动机前后矛盾,这也是局里唯一一个破绽,自己已经将所有蛛丝马迹都清扫干净了,汴梁的大人物只要不特地的深究小细节,陈家便能相安无事的度过风险期。 李兰亭沉吟了一下,在考虑陈仲卿提议的风险性,最后他想到一个两全其美之计,说道,“这样吧,吃完饭之后我让刘管家带你去一趟李府的闲置宅院,原本准备作为分宅使用,暂时派不上用场,你们正好可以入住。屋里家具物什一应俱全,稍稍布置一下就可以闲居下来。” 陈仲卿喜上眉梢,这绝对是最好的安排,连忙谢过叔父的好意,“那最好不过了。” 三人正在谈论之间,陈仲卿的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绵声细语。 “爹,您找如烟何事?” 陈仲卿回过头,两人正好四目相对。秋波潋滟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的惊讶,女子落落大方走上前,向陈仲卿福了一福,表现出大家闺秀的温柔贤淑。 “这是陈仲卿,爹爹忘年故交之子。这是叔父的女儿,如烟。” “如烟见过陈公子。” 陈仲卿作揖致谢,语气不卑不亢,恰到好处,“仲卿方才还得感谢李姑娘一语解围。” 李兰亭挑起了眉头,“哦?你们之前还有一段故事?” 李如烟轻捂着嘴,笑道,“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陈公子何需记挂在心上。爹爹,如烟有事,还望能先行告退。” 她对陈仲卿并没有多少感觉,汴梁而来的客人如同过江之鲫,才华满腹的也不少,一个普通士子还入不了法眼。 李兰亭很宠溺自己女儿,也不强留,便说道,“你有事先去吧,今天也是想让你见见父亲的故友之子。” 陈仲卿笑了笑,不以为意。 李如烟匆匆打个照面便退下,李兰亭则坐下与陈仲卿继续商讨接下来的计划。他表示赠与陈仲卿纹银百两,暂时度过这几个月。李兰亭也拿捏不准,陈仲卿有没有哪些富家子弟花天酒地一掷千金的“恶习”,所以才以百两纹银试探。 不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陈仲卿谢过李兰亭的好意,并且表示一间闲宅已经足够了。吃完饭之后便起身告辞李府,这次管家还要责无旁贷的担任指路人的角色,在老贾颐指气使的态度下,把陈仲卿顺利的送到闲置的宅院之中。送走了陈仲卿之后,李兰亭转身前往书房,他准备将那幅杭州美景图细细的装裱起来,过几天好向有人好好炫耀一番。 李如烟站在长案前,低头聚精会神的盯着摆在上面的画作,上面描绘的亭台楼阁,山水人家神韵俱显,尤其是题的那首望海潮词,将画中意境包罗万象,全然囊括进去。 绝世好词。 李如烟拿着秋毫,在另一张宣纸上比划了几下,却发觉怎落笔都不对。 这种割金断玉,锋芒毕露的书法,她从未见过,也无从下手。 李如烟听到背后响起窸窣的动静,她回过头,看见自己的父亲正站在身后,悄然无声的盯着她临摹字体。 “瘦挺爽利,侧锋如兰竹,这一手可是难得的好字。” 李如烟的右手拿着狼毫,指着桌面上的杭州美景图,对身后的父亲说道,“爹爹的诗句作画功力都在与日俱增,这首《望海潮》俨然已有诗词大家的风范,尤其是诗性十足的烟柳画桥,峰峦翠幕,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我眷抄一遍,回头拿去给张逊老师评点一下。想知道杭州诗词第二的师傅,能不能写出同样气势滂沱的词。” 李兰亭笑了笑,他知道李如烟是有意刁难自己好友,笑道,“还是算了吧,你爹我可写不出这种需要天赋异禀的词句,省的到时候张逊兄回头来找我切磋比划。” “这首望海潮的作者,是你刚刚看到的陈公子所写。” 原本在纸上勾勒的笔杆戛然而止,她回过头,表情惊讶万分。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个平淡无奇的表情,虽然身上有种难以掩饰的才气,但怎么看都无法跟才华横溢的八斗之才联系起来。 李如烟轻咬着朱唇,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父亲所说的话,蹙起如黛的眉,半信半疑的问道,“父亲是说,这首望海潮出自那个陈公子的手笔?” 李兰亭走到长案前,将已经风干残墨的杭州美景图细细的卷起来,他小心翼翼的塞进抽屉里,拿一块檀香木小心翼翼的压起来。 “是啊,信手拈来一首词就表现出才惊艳绝的天赋,不知道这孩子精攻文章诗词的话,能走到什么样的境界。当年安之兄曾痛惜次子愚钝不可教,现在看来,陈仲卿哪里是一块朽木,分明是麒麟啊。” 李如烟握紧了手中的松木笔杆,深吸一口气让情绪平复下来。 外表文静,但是性格争强好胜的她曾想过要做杭州才学第一的女子,甚至师从父亲好友,鸿儒张逊。名师指路的她还没出手,就感觉已经输给一个默默无闻的士子,她心里不舒畅。 “可是为何从未听过此人的才气名望?汴梁藏龙卧虎,但这种人总有出人头地的声望,如果是真能写出这番太平气象清醒脱俗的人,应该早就崭露头角,声名毕显了。” 李兰亭没有安慰女儿那一丝的苦恼,而是幸灾乐祸的说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烟你要学的还多得是。陈仲卿这孩子是块璞玉,要细心的雕琢才能发觉内敛的才华,看吧,接下来杭州城这一个个文人骚客,怕是诗坛地位不保咯。” 公告:请记住本站网址..龙腾小说的第一个字母后面加上网的拼音。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深巷里的不速之客 青衣巷像一条蛰伏的翡翠长龙,隐藏在杭州的闹市之间,青石板街的幽深静谧与外面世界的喧嚣截然相反,满眼青绿色的爬山虎蔓延在斑驳的砖墙。 清晨的雾还没有散去,庭院里一株红艳的海棠浸润在晶莹的朝露中。 厢房紧闭的木门被打开,青衣巷里迎来了一主一仆的新客人,他们在巷子中央的精致小庭院里落脚,青石板上的青苔有人的足迹踏过,陈仲卿的到来为这座巷子带来了人气,减了一份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听刘管家说这条巷子原本是偏僻的民宅,后来被杭州城里有钱人买下作为避暑胜地或者金屋藏娇的去处,才渐渐开始有了繁闹的生气。 此时节气才悄然接近清明,还未到盛夏酷暑,显得清冷无声。 黄鹂停留在枝头最繁茂的那一抹鲜红上面,抖动拍打着翅膀,西厢一侧花影层层叠叠,延伸到庭院水塘正上方。平静陈仲卿披着外衣坐在台阶上,呆望着庭院的一方长满青苔的小池塘。 繁花脱落枝头,正好落在,池中红鲤头上。 禅韵具备。 陈仲卿没空欣赏角落一方美景,他昨晚睡的不太舒服,这里的床硬的他腰疼,即便有蚊帐遮蔽,耳边依旧传来蚊子的嗡鸣声。所以一大早他顶着黑眼圈,深深打了一个呵欠。 木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在万籁寂静的清晨声音显得格外尖锐。老贾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糕点,厨房的里刚好飘出白粥的香味。 “少爷,吃早饭了。” “嗯。” 主仆之间简短的对话,陈仲卿拖长了语调,在杭州的第一个早晨,就在这样波澜不惊的平淡中开始。 早餐之后推门出走庭院,深巷里的雾已经渐渐散去,踩在露水沾湿的青石板上还会留下明显的鞋印。 陈仲卿准备出门好好的了解一下杭州,西湖长提美景,四月柳絮艳阳天,甚至是十里八巷的布局,他都想看看。 一个抱着避难的念头隐于市井的文人,终于不能像汴梁生活时一样鲜衣怒马风光无限,而且他发现自己除了脑子里除了会背几句诗词歌赋,多了一些不符合这个时代的思想之外,什么都不会。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百无一用是书生。 巷口有一家茶肆,一大清早人烟稀少,只有店小二坐在一边打盹。 陈仲卿突然的出现惊醒了美梦正酣的店小二,他连忙站起身过来招呼今天的第一个客人。 “切一壶龙井。” “好咧。” 勤快店小二连忙将烧好的茶水递上。 青衣巷子响起马车轱辘转动声,从深巷雾气中慢慢的涌现一个高大的影子,伴随着马夫挥鞭的声音。等走到陈仲卿面前时他才看清楚,这是一辆朱红色的奢华马车,辘辘的马车声如细雨敲打着晶莹的翡翠,地上悠悠掠过一辆线条雅致的马车印痕。 马车四面皆是精美的丝绸所装裹,精雕细琢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车外行人无法一探究竟这般中的乘客,只能暗自猜测里面是哪位朱紫官侯的贵人。 马车在茶肆面前停了下来。马夫小心的掀开帘子,从车上走下一名中年男子,他的打扮并没有陈仲卿想象中衣着奢华,一身朴素青衫,腰间随意系着块佩玉,清俊眉眼间自有一份洒脱之意,若隐若现的笑容似乎将这雾驱散了几分。 他走进茶肆,看见陈仲卿的时候楞了一下,走到他的桌对面恭敬的说道,“这位小友,我能否在此坐下?” 陈仲卿皱了皱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中年男子解释道,“是这样的,这个位置平时是我闲坐的,其他位置我坐不习惯,不知小友是否愿意共坐一桌?” 陈仲卿点点头。 中年男子拉开椅子桌下,同样点了一壶龙井,他客套的问道,“不知小友如何称呼?” “在下姓陈,陈永,字仲卿。” 中年男人神色稍稍缓和,说道,“呵,仲卿小友,我住在青衣巷子,似乎从未见过你,你是刚搬过来的?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吧?” 陈仲卿也客客气气的回复他,“在下从汴梁而来,在杭州闲居一两年。” “原来如此,倒是很少看到汴梁而来的后生会在杭州落脚,大多也是来西湖游山玩水,欣赏钱塘大潮一线天的风景。哈哈,良辰美景再好,也赶不上汴梁的功名利禄诱人。” 或许是这深巷里难得一见的大雾勾起了他的兴趣,中年男子感慨着自言自语道,“这大雾浓稠,可惜了没有文人雅士发挥雅兴,题诗词一首。” “是啊。” 陈仲卿仰起头,雾在逐渐散去,但依旧看不清深巷前路,就如同陈家的前途一样变幻莫测,难以揣度。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看来这场浓雾一时半会,是散不干净咯。” 陈仲卿自嘲的念道,用秦观当年失意的处境,来慨叹自己现在的状况,像极了当年被贬官,抑郁不得志的忧郁文人。 一语双关。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处寻?” 中年男子喃喃自语,反复咀嚼着这两句的意味,越想越觉得有意思,随即抬起头对面前的陈仲卿说道,“仲卿小友,恕我直言,我想问一下这两句是妙手偶得的残句,还是酝酿已好的佳句诗篇里的其中一句?看押韵,似乎是五十八字小令的踏莎行词牌名首句?” 陈仲卿端着杯子又重新放下,他流露出惊讶的神情,中年男子的话令他感到震惊,都说古人将诗词已经发挥到了如臻化境的地步,以押韵猜词,果然诚不欺人。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最后他只能诚实的回答,“的确是已经酝酿好的诗篇。” “可否告知全诗?” 中年男子眉头一挑,就连斟茶的动作都停顿下来,满脸期待的希望陈仲卿继续说下去。他觉得虽然词意悲观,但不失为好句。 杭州文人骚客多,但能脱口成章的却少之又少。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空巷里传来吟诗作词,万籁寂静在此刻被打破,枝头上的黄鹂惊起,枝头的露水被抖落,庭院的小水塘落下一场细碎的雨。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一词毕。 声音戚戚。 陈仲卿一气呵成的念完了秦观的《踏莎行·郴州旅舍》。 清晨笼罩在静谧的氛围,青衣巷子的露水沾湿了一老一小的鞋子。 中年男子似乎沉浸在之前的诗意境界之中,直到陈仲卿念完之后,才恍然回过神,赞叹了一句,“好词,真是好词。” 中年男子拿着筷子,按着节奏敲打碗筷,将整首词在脑海中重塑一遍,自言自语的说道,“此词虚实相间,互为生发。上阕以虚带实,下阕化实为虚,上下两结,妙极妙极。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嗯……有意思有意思,听起来似乎有悲切鸣啼之意,莫非陈公子心中有不平之事?” 陈仲卿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虽然吃不准面前的人是何方神圣,但是看起来四五十岁,谈吐高雅家境殷实的陌生人,保不准与汴梁那边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不能在此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相信古人的脑补能力,远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厉害。一首踏莎行将他往错误的方向去猜想,也好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 陈仲卿默不作声的态度让他误解了某些情况,住在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尤其是他还带着汴梁口音。再联想到之前的宫廷政变,中年男子误以为他是在宫廷政变中政治斗争牺牲品的家属。 脑洞开的比陈仲卿想象的还要大。 这样一来,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的失意悲切,也就能解释清楚了。 “呵呵,你不用开口,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即可。” 他原本就是支持文官集团的儒士,对陈仲卿“捏造”的身份也抱着深切的同情,“改日有空,还望公子光临寒舍,与鄙人多多交流。我住青衣巷,门牌拾贰宅院。” 陈仲卿楞了一下,没想到这人居然住在自己隔壁,就在中年男子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陈仲卿在背后叫住了他,“未知先生尊姓大名?” 中年男子拍打了一下脑袋,恍然想起,“瞧我这记性,张逊。” 简短有力的两个字,回荡在浓厚的湿气之中,剩下一片回音,之后重归寂静。 陈仲卿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此时他还不知道,张逊口中所说的光临寒舍四个字在杭州城内有多重的分量。 水里的红鲤翻滚了一下尾尖,又重新潜入了池塘里。 本站推荐丝袜美腿,童颜**,丰满肥臀图片视频在线看!!快速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tao1(长按三秒复制)在线观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棋逢对手 (第二更,推荐票砸起来呀各位) 杭州的生活悠闲懒散,不同于汴梁忙碌的繁华热闹,前人余韵恰到好处的留存下一份魏晋风骨。有气宇轩昂的士子走过石桥,也有乌篷船上静坐的渔夫,鸬鹚在他身边懒懒散散的拍打翅膀。 比起春风十里,淮左名都的扬州,还有台城画柳,烟笼十里堤的金陵,杭州则显得平静而安宁,一如西湖秋水的婉约明眸。 陈仲卿的日子过得不算提心吊胆,但总归需要未雨绸缪。短短一天的时间内,就跑遍了青衣巷附近所有街道巷落,详细记录每一条街道的布局和情况,回家之后在桌面上铺开一张宣纸,将自己脑海中的布局一一记录下来。 多少步有个拐弯,哪里有荒废的宅院可以躲人耳目,偏僻的小巷通向哪里。宣纸上都描绘的一清二楚,然后针对不同的情况设计出了好几条逃生的路线。 他时刻记着一件事,自己是东窗尚未事发的逃犯,并不是什么中隐隐于世的高人。汴梁局势现在波诡云谲,阴晴不定。万一陈府背地里的勾当被枢密院副使或者大理寺少卿的人察觉,他虽然逃出了陈府,但杭州城肯定也躲不下去了。 在必要的情况下,难逃才是人生的真正主题。隐姓埋名奔逃他乡,陈仲卿甚至考虑过直接南下往大理国方向走,离开晋朝。 大功告成之后,陈仲卿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把秋毫摆放在砚台上,缓缓呼出一口气。 另外一张桌子上,还摆放着石灰,硫磺,木炭与硝石。老贾小心翼翼的把石灰装进一个锦绣雕裘的香袋之中,然后抽紧袖口的金丝线,系紧之后拿起来提了提,晃了晃,确认不会漏出来之后再交给自家少爷。 老贾缩着袖子,掐了一把鼻涕,咧着黄牙说道,“喏,少爷,小心点,这石灰要是进了眼睛可前往不能沾水,必须要用油去擦拭。还有少爷,你说这天湿气那么重,硫磺和木炭都会受潮。我觉得您还是把它收起来未妙。” 石灰袋是拿来阴人的玩意,当他打不过武艺过人的捕快或者皇城司时,下三滥手段往往更加奏效。 陈仲卿指着半麻布袋装着的石灰,说道,:“老贾,别废话了,你赶紧把石灰包裹起来,塞进坛子里。放到木柜上,这样就不容易受潮了。” 老贾左右一只手各拿着巴掌大小的酒坛,把少爷的“小发明”小心翼翼的摆到最上层——自从他在庭院里见识过里面玩意爆炸效果之后,就不敢小觑陈仲卿的奇技淫巧了。他还每一个坛罐口都封实,深怕不小心被星火溅到,当场变成筛子。 仅仅是一小把的黑火药,配合上破碎的铁片与陶片之后就能迸发出可怕的力量。爆炸产生的碎片直接镶嵌进庭院的古木树干里,只能用刀子扎进去抠出来。陈仲卿给这种原始版本的“破片地雷”取了一个霸气十足的名字。 天雷霹雳火。 这是用来对付官府衙门捕快的手段,一旦闯进庭院里陈仲卿就点燃角落的引线,他原本的设想是将坛罐悬挂在屋檐下的房梁,捕快一入门就会遭遇惨烈的埋伏,碎片在半空炸开更能发挥破片杀伤的效果。元宵佳节的皇城司是先例,哪怕他武艺过人,也抵挡不住这飞溅的铁片镶筋入骨。 陈仲卿对国子监的灭门惨案耿耿于怀,他总算看到了古代诛九族夷三族的野蛮血腥一面,为了防备将来可能发生的风险,这是手段之一。 这座禅意深远的小院里,躲藏着一个少年的重重杀心。 忙完之后终于能松一口气,陈仲卿望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嘴角勾勒起一抹冷笑,枢密使的爪牙们要是敢来,就敢叫他们有来无回。唯一的遗憾是当时在汴梁,让父亲通过军器监的人搞到一把突火枪,否则这布局将更有杀伤力。 老贾对少爷的精心布置有些不以为然,这些奇技淫巧,哪里拦得住官府的精兵强将。陈仲卿则不同意他的说法。 这年头,不愿动脑子的书生往往死得快,朝廷里笑到最后的那一批重臣,各个都是老奸巨猾,城府极深的老怪物。 书生杀人只需捉笔张嘴,他们比亡命徒更可怕。 ———— 李府门口停着那辆全杭州人家喻户晓的朱红色奢华马车。 今天李兰亭迎来了自己的老朋友。 张逊空闲之余特地前来李府,借故找李兰亭切磋棋艺,其实想向他炫耀自己挖掘的好苗子。两人本是故交,又是每年佳节杭州词会的评委,双方平时在私底下就会互相交流意见,并且切磋词意,在诗词氛围浓厚的晋朝,双方都憋着一口气,想培养出才动南晋的文坛巨擘,陈仲卿给张逊的惊喜太大,以至于忘了他还是来探望自己的门生如烟。 张逊是鸿儒名士,诗词造诣极高,有传苏杭诗词他谦居第二,没人敢自认第一的说法。所以杭扬两地文人墨客都希望能以得到他的点评为荣。不过他眼界孤高,向来只点评入得了眼界的诗词,就连如烟也是李兰亭软磨硬泡他才勉强开口指点一二的。 庭院的小石桌上,棋盘落子声不绝于耳。李兰亭随意扯着些什么有的没的,比如金陵汴梁都在点评南晋三大才女,又传江陵冒出一位经世之才,北辽和南晋近期达成临时的停火协议等等,天南地北,扯东道西。 竹径通幽处,小院敲子声。 庭院安静的只剩下两个人不时的爽朗笑意。 张逊捏着一枚白子,正好落在天元的位置。他轻捻着胡须,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打断李兰亭的滔滔不绝,“兰亭兄,最近我发现了一个不错的后生,出口成章,才气不凡。今年的词会,杭州城里这帮恃才傲物的才子们怕是压不住咯。” “哦?” 张逊的话勾起了李兰亭的兴趣,他一边思考如何落子,一边笑着说道,“这么巧,恰好我也找到一株好苗子,好友的世侄从汴梁过来杭州,他可是学富五车的才子,张兄所说的该不会是他吧?哈哈。” 张逊先是愣一下,但想起踏莎行最后一句,他摇了摇头,得意的说道,“不不,此人是郴州人,并非汴梁。看来兰亭兄的世侄棋逢对手了呀。” 说罢,他便把今早在青衣巷茶肆的趣事详细的跟李兰亭说了一遍,尤其是听到那首《踏莎行》之后,李兰亭顿时眼前一亮。 “不错不错,词工意境皆好,放在几年前这就是杭州诗会的翘楚魁首了,而且细品之下还没有少年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张兄找到这样的才子,今年端午的杭州诗会,我看这帮人该吃瘪了。” “哈哈哈哈哈!” 被李兰亭不露神色的夸赞一番,张逊显得非常受用,他也问道,“方才听兰亭兄提起您的世侄,可否也有才惊艳绝的词以供欣赏。” 李兰亭早就等着对方开口说这句话,一听他开口连忙叫下人把那幅杭州美景图呈上来。 精心装裱过的宣纸被细细展开,那幅波澜壮阔的大好河山,良辰美景也一一呈现在张逊面前,一开始他还并不在意,李兰亭的书画造诣他是知根知底的。不过当看到画末的那首《望海潮》出场之后,他的表情就由平淡转变为震惊,最后神情激动万分。 哐当一声,放在圆桌边缘的棋盒散落一地。张逊却像没看见一样,紧紧的盯着那句诗。半响之后似乎才从词句的境界里脱身出来,激动的胸膛起伏不定,最后还是没把持住矜持的形象,一拍大腿。 “极好,真的极好,除去最后一句的功名利禄之心,杭州近十几年也没出过这样的绝妙好辞!” 张逊没说出口的,这是一首干谒词,对方向请求李兰亭为自己举荐。 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嘲笑自己的多虑。陈仲卿是从政变牵连中逃出来的,一个野心勃勃准备跳龙门的鲤鱼,一个是失意悲苦的孤人,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同一人。 李兰亭和张逊同时会心一笑,都想着一两个月之后的那场诗词点评会,将自己刚挖掘出来的人才推上台。 李兰亭好奇的问道,“对了,张兄,您那位得意门生不知何名?” 陈仲卿的身份敏感,不便透露,他只好故作神秘的笑道,“秘密。” “不知兰亭兄的世侄又是何名?” “也是秘密。”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双方相视一笑,继续下棋。 公告:请记住本站网址..龙腾小说的第一个字母后面加上网的拼音。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湖心亭的盲女琴师 钱塘风月西湖柳,临堤台榭楼阁春。 三月花前湖边,苏堤已是杨柳晓风吹拂,春燕呢喃。春日里桃红柳绿,游人如织。断桥雪落如白练的冬景早已褪去,迎来的是草长莺飞,繁花茂盛的良辰美景。苏堤春晓,平湖秋月,曲苑荷风,断桥残雪,构成了陈仲卿对这一汪文人墨客咏叹千年的清湖第一印象。 这是一个适合踏青的诗意季节。 王孙公子鲜衣怒马,有说有笑的从他身边经过,三月的西湖吸引了不少的大家闺秀在丫鬟的伴随下踏青出游,西湖上文人才子乘坐画舫游船,吟诗作对,笙歌千里。倘若某个书生小姐一不小心的眉目传情,又是佳话一段。 陈仲卿坐在湖心亭,凭栏攀附,望着那一抹碧绿色的平湖发呆。 有个算命的先生坐在不远处的湖畔,摆着破桌破椅,旁边还竖着一道牌子,鬼谷为师管辂为友。逮着人就是一副神秘兮兮表情对他说这位公子我看你今天印堂发黑……期间算命先生总觉得也想挪步到陈仲卿身边,但是一看到那张要杀人的脸,还是放弃了这个心思。 攘攘熙熙,游人往来。 一个低头拄杖而走的小姐吸引了陈仲卿的目光,她身着浅白色的窄袖襦裙,走得有些轻缓。背后还有淡蓝色的大布囊,或许是所背负之物有些沉重,斜跨胸前的绳带将她所穿着的襦裙拉扯出一道勒痕。 她向湖心亭的方向走来,脚步缓慢,每一步都像是在试探。行至走道一半,陈仲卿终于看清了那张脸,算不得惊艳却是难得一见的清新脱俗,与此同时江南女子的小家碧玉也展露无遗。修长纤细的十指青葱随臂摇摆。 直到她和他四目相对,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眸在自己面前展露无遗时,陈仲卿的脸上才露出惊讶的神情,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目盲。 通往湖心亭的曲折小道两边设立了围栏,所以她才敢拄杖缓缓向这里走来。 女子听到了陈仲卿的挪动位置时发出的声响,在亭口停顿了脚步,柔声的问道,“请问,我可以在这里坐下吗?” “可以。” 陈仲卿给她让出了一个位置。 “谢过公子。” 性情温婉的女子笑了笑,右手放下了拐杖,弯腰取下棉布行囊,两指捻住了紧系的结扣,轻轻一扯,包裹的棉布顺着滑了下去,露出一把古朴无华的琵琶。 她缓缓的坐下,敛了一下侧裙,摸索出指套戴上。怀里抱着琵琶,两指稍稍拨弄轻弦,发出清脆的声响。弦槽半遮住了那张清秀的脸,若隐若现。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陈仲卿幼时学过乐器,对琵琶乐器有一定的了解。女子出手之后,整个气势就变得尤为不同。按照之前那个什么广陵派传人老师的说法,就是有名士之风。 三月西湖凉亭有不少的卖艺女子,等待着诗文满腹的墨客或者附庸风雅的俗人前来听曲,一首小曲三四文到十几文钱不等,也有一掷千金的王孙公子,听得高兴了愿意一掷千金。不过最赚钱的还是西湖画舫上的艺伎,那里才是鲜衣怒马的富家子弟挥金如土的地方。 可能目盲的女子行动不便,所以才会选择人烟稀少的湖心亭。 “咳咳……”陈仲卿想开口告诉她这里人烟稀少不适合弹琴演奏,但是卖艺的目盲琴师似乎误会了什么,她侧过头问道,“公子可要听曲?” “……” 琴女庆幸温婉,说话也柔声细气,“一曲只需十二文钱。” 陈仲卿摸了一下鼻子,既然误会了,也不好拒绝对方的好意,于是问道,“姑娘芳名?” 女琴师回答的简洁明了,“宋绾绾。” 宋绾绾。 陈仲卿将她的名字反复的念叨了两遍,然后笑着问道,“你会弹什么?” “公子想听什么,《霓裳》?《六幺》?还是《阳春》?《白雪》?” 她报出了几个常见的曲名,都是文人士子喜欢的曲艺高雅琵琶调。 陈仲卿也不为难对方,随意说道,“就一首《霓裳》吧。” “好。” 女琴师也没有多话,尾音还在耳边萦绕,宋绾绾指弦一搏,丝竹声顿时如同金石崩断,铿锵入耳。她低眉信手,指尖在琴弦上不断拨弄续弹,时而轻拢时而慢捻,一抹一挑。开局如同高山流水,音律平缓,丝丝入扣。 四五拍节过后,急转直下,声调变得急切躁动。清明将至,原本晴空万里的西湖不知何时乌云密闭,三月艳阳在翻滚如同浓墨的乌云里被拉扯成一线天。伴随着琴声愈演愈急切,如同千军万马奔腾将至。 陈仲卿愣住了,他只记得前世在中央戏曲院某些如臻化境的琵琶泰斗手中,听过这样惊为天人的拨弦弹法。 此时琵琶曲调激流直下,一泻千里,钱塘巨浪奔雷,女子凝眉专注,嘈嘈切切,铁骑枪鸣,最后四弦一声,锦缎裂帛。 一曲终,大雨倾盆而下。 伴随弦音的戛然而止,西湖笼罩在一片烟雨蒙蒙之中。 宋绾绾轻呼出一口气,把琵琶缓缓放在自己大腿上,神情平淡。 回过神来的陈仲卿感慨说道,“高山仰止,大国手之风,姑娘这琴艺可是千金难买!” 换做以前在汴梁,陈仲卿可能直接大把大把银子往外撒,现在避难在外,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全身摸来摸去也就摸出一些碎银,递到她面前。 宋绾绾轻笑了一下,侧身敛袖施了个万福,再接过碎银,“谢谢公子。” 说话之间,亭外已经烟雨朦胧,整片西湖都像笼罩在雨雾之间,陈仲卿没带伞出门,只能坐在这里等云销雨霁初停,雨点细洒在青石板街,滴滴哒哒作响。 宋绾绾听着风雨声,像是知晓了面前公子的难题,开口轻声说道,“公子急着赶路么?如果不嫌弃的话,我的布包里还有一把油纸伞,你可以先拿去用。” “那你呢?” “我等雨停之后再走。” 陈仲卿抬起头,看了一眼这片烟雨江南,回头瞅了一眼小姑娘纤细的身板,深怕她淋了雨染上风寒,只好摇了摇头,说道,“算了,伞还是你用吧。我等雨停了再走。” 雨下大了,原本在湖畔柳树下躲雨的算命先生也扛着自己的吃饭家伙,急急忙忙跑来湖心亭。进亭子后连忙拍打了下浑身上下都湿透的衣衫,暗暗咒骂这雨下的不是时候。回过头还对陈仲卿笑了笑。 湖心亭成了方圆几里唯一的避雨场所,雨水顺着檐崖飞角落下,形成了一道笼罩亭子的雨帘帷幕。 宋绾绾怀抱着古琴,怔怔出神。 亭口又出现了几个影子,一群出游的士子忘了带伞,向湖心亭的方向奔跑而来,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大体上是在说这雨坏了他们出游的雅兴云云。 走进亭子之后就在不停的甩袖挤水,突然其中一名士子看到宋绾绾的身边放了一把油纸伞,又瞧见对方是盲女艺伎,顿时起了歪心思。 他悄悄走过去,想顺走那把油纸伞。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就算身边的那个算命先生和躲雨的士子看到了,也不敢说什么。 不过他显然猜错了,刚刚握住伞柄,就被陈仲卿一把手抓住手腕,士子吃痛,哎呦了一声,手一滑伞瞬间掉落在地上。 动静吸引了所有人,就连盲目的女琴师也听到了声音,稍稍侧过秀气的侧脸。 顺手牵羊的士子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眼神冷峻的脸,陈仲卿开口说道,“干这么缺德的事情,就不怕被老天爷看到,天打五雷轰么?” 公告:请记住本站网址..龙腾小说的第一个字母后面加上网的拼音。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十面埋伏 (补上昨天的第二更,下周裸奔,字数不够,顺带求个推荐票呗各位) 苏子詹等一行人的心情糟糕透了。 原本想着清明时节难得的天晴无云,准备来西湖赏花观鱼,却没想到半路突然倾盆骤雨将至,瞬间将在场所有没带伞的人淋成了落汤鸡。如果不是这附近有湖心亭,恐怕回家之后各个都风寒染身,卧床不起。 不过更意外的是他们之中居然有人想顺手牵羊带走别人的油纸伞。 被陈仲卿当场抓住的那个士子叫秦韶游,家里是杭州有名的纺织丝绸商家,原本是不学无术之才,借着父辈的交情和过硬的银两,硬是附庸风雅的混入了这群文人士子的中间,不过品行和修养不是靠黄金白银砸出来的,想偷伞的事情被陈仲卿揭穿之后,他就立刻露了馅,展现出令人惊讶的粗鄙一面。 “滚滚滚,什么叫缺德事。我就是想借用一下这位姑娘的伞,又不是偷跟抢,凭什么说的这么难听?” 衣着华贵的秦韶游不但没有理亏,反而气势汹汹的上前一步,指着陈仲卿骂道,“再说了,老子秦韶游有的是钱,这破伞我掏钱买了!” 说罢他从怀里的暗袋里掏出一把碎银,丢在宋绾绾的身上,其中几颗碎银不偏不倚砸到她的额头和琵琶琴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碎银洒落了一地,秦韶游高昂着头,不屑的啐了一口痰,“真他娘的晦气。” 争吵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一旁擦头发的算命先生也站在一旁看热闹,嘿嘿一笑,权当是这场雨结束之前的消遣。 一直表情无波澜的宋绾绾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刚好盖过了珠落玉盘的下雨敲打声,“伞我不买,钱你捡回去。” 性子安宁,不代表她没有烟火气。 宋绾绾的反唇相讥激起了秦韶游的脾气,于是争锋相对的对象从陈仲卿转移到女琴师的身上,“你个瞎子耍什么脾气,就你这瞎眼的娘们,卖到青楼去都没人肯收!肯施舍你银两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宋绾绾就那么坐着,咬紧了嘴唇,泛红了眼眶。 贱骂娼-妓对一个姑娘来讲,是奇耻大辱。 她没有动手,杭州城内没几个人不认识财大气粗的秦家,自己一个姑娘人家,不敢得罪有钱的富家公子。 气氛变得凝固起来,双方都在僵持着。 这时一名长相还算清秀的士子站了出来打算解围,他替秦韶游开口解释,“在下苏子詹,这位姑娘,我这朋友说话不周,我特地向他赔礼道歉,还请多多包涵。这样,伞我们不拿还你,你看如何?” 谈吐还算知书达礼,对方轻描淡写想打掩护的态度却让陈仲卿不悦,之前在一旁一直观察着四个人的举动,秦韶游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姑娘时居然没人站出来,他对这帮士子做派的虚伪嘴脸深恶痛绝。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此时陈仲卿站出来,不卑不亢的站在这群衣着光鲜的杭州士子面前,只可惜他避难在外,少了一份贵公子的鲜衣怒马,怎么看都像是寻常人家。人靠衣装马靠鞍,果然玉树临风这种东西一半还是要拿钱砸出来的。 宋绾绾感觉有人站在他面前,正想开口,却听到陈仲卿低声对她说道,“别慌,有我在,他们不敢怎样。” 一句别慌,她仰起头,“望向”前面护住自己的盖世英雄,虽然不知道什么模样,但是这一瞬间,宋绾绾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陈仲卿作揖笑道,“在下陈仲卿,方才这位秦公子的所作所为大家也看到了,不问自取是为偷,读书人不耻,好,就算依照这位公子所言,可以不计较,但是骂人娼-妓这件事,他不道歉,这事没完。” 说完陈仲卿一甩袖子,做出一副不依不饶的姿态。 苏子詹愣住了,他没想到陈仲卿的反应比当事人还要咄咄逼人,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圆场。秦韶游则表现出趾高气扬的姿态,要他道歉,门都没有。 靠着亭柱的青年皱了皱眉,对半路杀出的陈仲卿有些反感厌恶。见苏子詹也搞不定对方,他也走上前一步,将额前沾染的青丝捋到后面,加入这场唇枪舌战,开口语气尖酸刻薄,“小肚鸡肠,婆婆妈妈,不就一把破伞么?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见这姑娘也是琵琶卖艺,恰好在下曹配弦家中对声乐颇有研究,想跟姑娘切磋一下,若我赢了,伞归我们,你也给我乖乖闭嘴!” 只有站在最边上那人用阴冷的眼神打量着亭内的形势,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曹配弦火上浇油的一句话,瞬间让亭内的气氛变得拔剑张弓。就连看热闹的算命先生也笑不出来了。 雨势渐密。 陈仲卿半眯起了眼睛,隐约想起什么,说道,“你说你叫曹配弦?广陵派琵琶翘首的曹正辛的人呢?” 还不知自己惹祸的曹配弦笑得很得意,他点头说道,“正是,正是家父。” 陈仲卿想起的是一年前那个上门想跟二叔春秋攀附关系却直接吃闭门羹的男人,恰好就是杭州曹家的家主,他心里在冷笑。就连你爹也不敢在户部左曹侍郎面前放肆,你曹配弦算哪一根葱? 陈仲卿从宋绾绾的手中接过了琵琶,他回过头反问道,“要是你输了呢?” 曹配弦像是听到一个好笑的笑话,他已经是杭州国手无出其右的境界,除了家中几位登峰造极的前辈,怎么可能输给一个无名的盲女。 “我不会输。” 陈仲卿摇摇头,他不想这样善罢甘休,“你输了,就不是一句抱歉这么简单,你得在她面前磕完头道歉后再走。” 曹配弦眯起了眼眸,把嘴角那一抹的愠怒忍了回去,他接过了琵琶,顺势坐下。开始拨弦捻挑。 丝竹声盖过了雨帘,带着江南乐调的婉约。 他想用一首《六幺》,力压群芳。 与霓裳带来的惊喜一样,六幺开始有歌有舞,慢板节奏。曹配弦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扎实功底带来的是出人意料的惊艳,作为曲派世家他从小受到的耳濡目染就比其他人要多得多,以至于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无出其右了。家中前辈一手仙人指路再加上功底扎实,虽然此时还稍欠火候,但再过多几年也能跻身高手的行列,。 站在一旁的苏子詹颇为欣赏的听着曹配弦弹奏《六幺》,原本他还对秦韶游的仗势欺人有些过意不去,但是面前士子不依不饶的做派也让他十分不悦,想通过曹配弦之手好好教训对方一番。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赢了。 曲终之后,就连坐在一旁的算命先生也是听得怔怔出神的模样,嘴角流露出莫名其妙的笑容。作为亭内唯一一个局外人,他冷眼打量着发生的一切。 曹配弦将琵琶归还给宋绾绾,顺带尖酸刻薄的讽刺了一番,“这琵琶音色钝挫落了下风,果然非上乘乐器只能在街边野亭里卖唱乞讨了。” 陈仲卿皱起了眉头,宋绾绾的心境有了起伏,怕是不能完好如期的发挥之前的水准。 于是自己上前一步,接过了宋绾绾的琵琶,眼神平静的盯着曹配弦,说道,“宋姑娘现在不便与你切磋,就由我来代劳。” 曹配弦眉头一挑,嘲讽道,“她怕了吗?居然要找人代劳?” “不是,你这种水准还不需要她出手,我就够了。如果输了,我给你磕三十个头!” 陈仲卿盯着他,字字铿锵。 “好,有本事,我就等着看你磕三十个头!” 宋绾绾想开口,却被陈仲卿悄悄地制止了。她低眉垂目,想了一下,便知道陈仲卿心里的想法,她苦笑着说道,“公子这又是何苦,奴家只是一介艺伎,不值当。” “别怕,有我在。” 陈仲卿神闲气定的坐在原位,不管亭外烟雨朦胧,乌篷横江湖。深呼一口气,渐入佳境。手指拨弦,琵琶声如同春日惊雷,层层叠叠炸起,马嘶人沸。 一瞬间,方寸之内的小亭之外,如同被千军万马层层叠叠的包裹,气势逼人。就连一向平淡如水的宋绾绾,也表情惊讶。 外行凑热闹,内行看门道,陈仲卿一出手,曹配弦瞬间变了脸色。 “曹公子,这是你自找的。“ “此曲名为《淮阴平楚》。” 陈仲卿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道,“又名,《十面埋伏》。” 公告:请记住本站网址..龙腾小说的第一个字母后面加上网的拼音。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奇耻大辱 从音律平和潺潺涓流的《高山流水》,到万里江潮一线天的《广陵散》,亦或者是杀机四伏楚歌悲凉的《十面埋伏》,十大古曲陈仲卿都有所涉猎,前世他没少在那个喜欢唱霸王别姬的老头子手中打过手板心,十年一日的苦练再加上天赋卓绝,他在曹配弦这个年纪已经站在了高处不胜寒的位置。 所以面对曹配弦的寻衅,他丝毫不惧,勾住丝弦,一弹一捻,左右开弓大阖大摆,气势浑然天成。十面埋伏的起承转合在他手中表现的淋漓尽致。 金石铿锵崩裂的丝弦声瞬间盖过了风雨声。 千军万马的厮杀声不绝于耳。 从列营的全曲序引,曲调由散渐快,承接着点将主题呈式,长轮指手法和“扣、抹、弹、抹”组合指***番上阵,络绎不绝,遮分和遮划手法用在了布阵一节,刀戈枪鸣,千军万马在耳边汹涌而至。 仿佛帘外的雨也在渐快的琵琶声中炸开。 苏子詹渐渐笑不出来了,在场的都是文人雅士,阳春白雪的乐舞虽不敢说造诣极高,但也有所涉猎。他从未向现在一样,紧张的手心出汗。仿佛一张声势浩大的战争在自己面前打响,刀戟剑士,纷纷将至。 站在角落阴影处,一言不发的黄寅坚,深沉如潭的眼眸也闪过惊讶,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看走眼。 青衫白衣,却掩盖不了他身上的气势。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一段尖锐好似金石崩裂的急弦像是战鼓轰鸣,拉开一场看不见的硝烟。 短兵相接,刀枪相击,气息急促。就连江南烟雨也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氛围,失了西湖一汪平静,翻江倒海,鱼龙现世。 曹配弦后退了几步,他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人都在颤抖,他曾听父亲说过最上乘的琵琶乐调,气魄一叠附加一叠,万里江山如画卷。 而这一首名与调一致的琵琶曲,杀意凛然。 在经过短暂的起承转合之后,终于进入了曲调的**。 楚汉相争进入了尾声,琴声炸裂。先是划,排,弹,交替弹法,紧接着拼双弦、推拉技法,将九里山两军激战的生死搏杀场面用音乐描绘的畅意淋漓。 穿越数百年之后,马蹄声、刀戈相击声、呐喊声依旧交织起伏,震撼人心。宋绾绾抓紧了衣袖,虽然目盲,然而百万大军冲锋陷阵的场景已经在她脑海之中回传流转。 即便是不通音律的秦韶游,也感受到这扣人心弦的感觉,天地一线雨声减小,取而代之的是琵琶声铿锵有力。 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相拥声,楚歌悲凉声。 千军万马汹涌而至大气魄,出自寥寥几根丝弦。 节奏零落的同音反复和节奏紧密的马蹄声交替,落荒而走的西楚霸王和紧追不舍的汉军。旋律悲壮,项羽别虞姬,自刎乌江。 四弦一划后急伏,琵琶声嘎然而止。一曲终,人尽散。 余音绕梁,不绝如缕。 湖心亭里的算命先生率先起身鼓掌,他一边扶须,一边赞叹道,“霸王的悲歌慷慨之声、虞姬之话别,陷大泽的追骑声,至乌江有项王自刎声,余骑蹂践争项王声。折转突兀,令人措手不及,好似钱塘一线大潮,孤舟转瞬倾覆。没想到在这座西湖小亭里能看到琵琶十八叠弦的高手,凿出百万雄师一线之系的气魄,星垂平野阔江入大荒流的境界。加上这场突如其来的清明雨,与天地人相合,此曲实数天籁之音。” 十面埋伏琴声落下,雨势也渐渐变得缓和起来,嘈嘈切切的暴雨变成了烟雨迷蒙的清明时分。 算命先生说的头头是道,在场所有人都听出来谁赢谁输了,原本想来个仗势欺人,却没想到在阴沟里翻船。 曹配弦恼羞成怒,心高气傲的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输在这里。正想转身走人,却被陈仲卿一手拦下,他盯着曹配弦,一字一句的说道,“给宋姑娘道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以不用跪,但是你要为你说过的话付出代价。” 身为书香门第的文人士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他握紧了拳头,当时就想着往陈仲卿的脸上一拳招呼下去。他瞥了几眼其他人,都在暗中摇头,示意他不要将事情闹大。 苏子詹走上前和稀泥,“这位士子,你既然已经赢了,又何必苦苦相逼呢?我看大家都后退一步,这件事就算了。” 陈仲卿表现的很固执,他已经很掌握分寸了,换做以前,不下跪就别想走。 “我就不喜欢你们假惺惺的做派,要么给姑娘道歉,要么在这里跪下。” 黄寅坚没有忍住,他小声的“劝告”了陈仲卿一句,“这位士子,在场都是杭州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一个与汴梁有千丝万缕关系的皇商,两个是江南书香门第世家,还有一个是地方要员,你确定要为了素昧平生的歌姬出头,误了自己的前程?” 语气里的要挟意味非常明显,陈仲卿瞥向他,轻声问道,“你是……?” “在下黄寅坚,不才,家父为扬州知府。” 说到自己世家时,黄寅坚显得很得意。民不与官斗,再跳梁的世家,也得跟知府通判搞好关系,别说你一个寻常人家。他一句话的事,能让面前的人这辈子求官无望。 一个是杭州皇商,一个是扬州知府,再加上两个书香世家名门望族,说得上分量的大人物之子全站在陈仲卿面前。 盲女宋绾绾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不想素不相识的士子被牵连,拉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说道,“陈公子,算了,你没有必要跟他们过意不去。各位公子,方才是我不好,恳请你们网开一面,不要为难陈公子。” “宋姑娘。” 陈仲卿笑着说道,“路见不平总有拔刀郎,我今天只是想告诉他们,这南晋,是讲道理**制的地方,不是某些富家公子仗势欺人的杭州。” “首先是你。” 陈仲卿一手指向秦韶游,“虽然不知道江南秦家是什么货色,但作为皇商,你们背后的靠山应该跟户部郎中徐常峰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很不凑巧,前几个月的宫廷政变户部郎中徐常峰被牵连,全家已经人头落地了,估计你父亲现在也急急忙忙的在找其他靠山,不然皇商的生意就得黄了,对吗?” “你……” 秦韶游顿时变了脸色,陈仲卿口中所说的猜测已经**不离十,这本该是秦家密不外宣的东西,但是为什么一个普通的读书人会知晓这层内幕。 “然后是你,黄寅坚黄公子,扬州知府今年也将临考核,准备升迁还是平调呢?两浙经略安抚司陈仲虚陈大人今年十有**是要升迁,调到工部担任本部郎中,这传闻估计你爹也收到风了。对了,据说湖州通判和苏州知府也在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一块肥缺呢。难道你就不怕你们家仕途无望么?” 黄寅坚嘴角上的微笑已经褪去,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站在自己面前的读书人。如果说之前在音律上的造诣是无关大局的小失误,现在这个可就不是一般的失误了。 “至于你,曹公子,淳化五年,你父亲曹正辛想跟户部左曹侍郎陈春秋搭上关系,结果吃了闭门羹。这是你家绝口不提的奇耻大辱,对么?” “够了。” 曹配弦修为不够,被陈仲卿一激,立刻炸开,“你给我闭嘴。” “你给我下跪。” 陈仲卿当仁不让。 黄寅坚上前一步,摁住曹配弦的头,抵住他的膝盖顺势往前一倾,曹配弦整个人跪下去,陪他下跪的,还有黄寅坚。 “抱歉,宋姑娘,这件事是我们态度不好,我替他们向你道歉。”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在场所有人一愣。 宋绾绾没有开口,但她却能感觉到有人俯首跪在自己面前。 黄寅坚揪着脸色酱紫的曹配弦站起身,再看了一眼周围其他人,厉声说道,“有什么事情出去再说。” 说完这句,他转身就走。苏子詹摇头叹了一口气,跟上了他的步伐。湖心亭时没法再待下去了,四个人愤愤不平的离开了亭子。临走之前,黄寅坚用阴冷如蛇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番,没有说话离开了。 西湖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未曾发生一样。 公告:请记住本站网址..龙腾小说的第一个字母后面加上网的拼音。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一蓑烟雨任平生 (求推荐票,砸起来吧各位~~~) “黄寅坚,你这算是几个意思?存心让我在他们面前出糗是吗?” 曹配弦左手撵着衣袖,高举过头之后拉开。宽大的衣袖就像一小方的躲雨布,在他头顶上扯开。清明时节阴冷的雨将他那份火气浇灭了两三分,只留下一个被击败之后自尊受挫的孤苦背影,淋着雾蒙细雨往前走。 他从小就在赞誉和褒扬里长大,自然受不了对方尖酸刻薄的嘲讽。但更妒恨的是陈仲卿炉火纯青到近妖的琵琶十八叠弦。他虽然没有听过那首什么淮阴平楚十面埋伏,但是那琴音一叠覆一叠,大雪拥边塞胡马不度前,如同春雷惊蛰的玄指手法,已经不是仙人指路的大成境界,而是入了孤高不胜寒的陆地神仙。 一弦如天象。 想到那张不起波澜的脸,他就感到骨寒毛竖。 黄寅坚冷笑了一声,似乎在嘲讽曹配弦还看不清现在的局势,他回过头望向身后落败愤怒的“大国手”,面无表情的问道,“配弦兄,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对方是什么人吗?你会觉得一个普通的读书人,知道户部郎中与皇商曹家之间的勾当?一个普通的读书人会知道两浙经略安抚司准备升迁的秘闻?知道你家跟户部左曹侍郎之间那点破事?没有底蕴的读书人能弹出这种大国手的震撼?你是瞎了眼才没看出对方到底什么身份吗?” 黄庭坚的每一个问题,都深深烙印在所有人的心中。 曹配弦一脚才在水潭里,泥泞沾满了靴子,脚步停顿了下来,他看着黄寅坚嘲讽的嘴脸,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噎了回去。 把他的话与之间发生的一切串联起来,冷静下来的曹配弦感到如芒在背的寒意,清明时节的雨水湿了衣服,也冷了他的心。 黄寅坚继续解释,目光掠过了在场每一个人,雨水沾湿了头发,青丝铺叠在额头前也毫不在意,“他知晓在场每个人的内幕,还是以居高临下的身份点穿所有人的秘密。他对我们了如指掌,我们却对他一无所知,在你不知道对手是什么人之前,永远不要轻举妄动。最可怕的对手是你根本看不穿对方的底蕴。” 扬杭两州从未惧怕过任何一人的黄寅坚,史无前例的忧心忡忡。 他害怕这是汴梁而来某个京都大官的公子,虽然没有鲜衣怒马的光鲜外表,但是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比任何庸俗的一掷千金手段来的更加震慑人心。 “我们应该怎么办?难道回去低声下气的讨好对方?” 秦韶游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他也为自己飞扬跋扈的做派害怕了。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得罪了京都大官,别说他们家皇商继续做下去,可能直接家破人亡。 只有苏子詹站在一边,没有说话。他对官场人心,世俗做派半点兴趣都没有,君子修德以养性,某些勾心斗角的话题向来不愿意掺和进去。 “我会派人去打探清楚,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身份。在此之前,你们要报复也好,怎样也罢,都别轻举妄动。到时候出了三长两短,大家都跟着倒霉。而且他会在这里,指不定跟朝廷那场政变有关,他应该不想多惹事端,我们暂时也不用太在意。” 气氛沉默了下来。 黄寅坚还有一句没说出口,湖心亭摆摊算命的老人他曾在家府中见过一面,当时就连作为扬州知府的父亲也要低声下气的恭请。大人物的事情自己暂时还没有资格过问,虽然不知道什么身份,但是黄寅坚却一直留了个心眼。 一袭破道袍之下,是举止如渊渟岳峙,高山仰止的大儒形象。 一辆马车正在向他们几个人赶来,飞溅的水花将泥泞的小路带出一道黄褐色的水帘。秦韶游之前安排的马车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即便是从不在意局势发展的苏子詹,也渐渐的感受到杭州城内似乎有某些暗流在涌动。他回头望去,只看见一片迷蒙,却再也见不到湖心亭那个孤高的身影。 “子瞻兄,别看了,我们走吧。” 曹配弦叹了一口气,他半只靴子踩上了马车,回过头喊了走在最后的苏子詹一句。 苏子詹回答道,“好。” 湖心亭的声势也渐渐散去,只留下陈仲卿,宋绾绾,和那个赖着死不肯走的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盯着他们的背影,嘿嘿一笑,“后生,没事,我经常在这里摆摊,他们不敢做什么。杭州城不是几个富家子弟说的算的地方,李家,苏家,张家,黄家,没有几个是省油的灯。” 看着算命先生若有若无的笑容,他总会想起老仆贾三,时不时会流露出与他身份截然不同的高深笑容。 把老贾是高人这种莫名荒诞的想法抛诸脑后,陈仲卿朝着算命先生深深作揖,“方才听老先生说出琵琶十八叠弦那番话,想必也不是寻常的算命先生。” 这句话是试探,也会发自肺腑的尊敬。龙潜于渊,仅是一鳞片爪浮现出来,也足以让人惊叹。 算命先生生性豁达,面对陈仲卿的试探一笑了之。 “哈哈哈哈哈,老身一把朽骨,能有什么大造化,到了我这把年轻即便有五十年的宏图霸业,也不过是山雨夜说鬼听。不过嘛,你这马屁倒是拍的羚羊挂角不落窠臼。一个后生晚辈,年纪轻轻倒是表现不俗。厚德者流光,薄德者流卑。方才那杭州诗词排名前五的苏子詹,我还以为是温润如玉的君子,现在看来也该自愧弗如了。” 算命先生将手心伸出亭外,捧了一把九天而下的无根之水,笑道,“呦,雨小了。老夫也该走了。年轻人,后会有期。” 一向沉默的宋绾绾也开了口,“老先生这风大雨大,怕淋了雨染上风寒,不如雨停之后再走?” 算命先生表现的旷达超逸,他笑着说道,“雨再大不过一云一瓢水,湿了又如何?嘿,就算人不染风尘,风尘自染人。” 陈仲卿挽留的动作停顿一下,他已经飘然而去。 未曾留下姓名的算命先生离开的背影显得格外的仙风道骨,像是不在意这江南的清明时节的蒙蒙烟雨。 心如明镜,何畏染尘? 一个有故事的人。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陈仲卿站在湖心亭里,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这首《定风坡》。 算命先生远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举起手朝陈仲卿挥了挥,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那一面写着鬼谷为师管辂为友的旗子在风雨之中飘摇晃动,仿佛拉开了一面天地江湖。 陈仲卿看不见,算命先生走之前嘴角挂着的那一抹微笑。 湖心亭只剩下两人。 一把油纸伞在陈仲卿的面前撑开,宋绾绾已将琵琶收入棉布包裹,斜斜的跨在自己的肩膀上,左手拿伞,右手拄杖。 如同一个婉约的邻家小娘子。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了,如若公子不嫌弃奴家这伞小人轻的话。” 陈仲卿从她手中接过了伞,笑道,“宋姑娘请。” 宋绾绾也柔声说道,“公子,请。” 神情一如既往的平和。 一高一矮,共撑一伞,卷入江南烟雨中。 公告:请记住本站网址..龙腾小说的第一个字母后面加上网的拼音。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小楼一夜听春雨 (写在前头说个事,之前写做黑火药那一段,作者把小时候自己做鞭炮玩的经验代入进去了,误以为炸药也是同样的做法,经过求证之后发现自己错了,感谢书友aKIYa的指正。) 难倒英雄好汉的不仅仅是一文钱,还有可能是风寒。 经历了湖心亭那一幕的英雄救美,并且将宋绾绾送回她那座芭蕉叶层叠的院落之后,陈仲卿终于在第二天光荣的病倒,侧卧在床榻唉声叹气,老贾连夜身披蓑衣出门,三更半夜的敲打声弄醒了睡梦中的大夫,抓了两包治伤寒的药。迷迷糊糊的睡梦中,他看见风雨夜归人的蓑衣,浑身湿透的老贾紧紧的护住胸口抓回来的药,包药的纸没沾上一点湿润的痕迹。 迷迷糊糊之中,陈仲卿仿佛看到老贾来来回回的身影,抓着草药去厨房里架上锅,慢慢熬药。偶尔看见他拿着蒲扇走过厢房,眉头紧锁,一个晚上几个时辰来来回回折腾。 这个驼背猥琐的老家伙关键时刻还是能靠住的。 陈仲卿以为自己过了伤春悲秋的年纪,到头来还是有那么一丝的少年愁滋味。 他想起很多事情,百年一出的大国手师傅,军武勋章能挂满家里一面白墙的爷爷,还有跟陈安之一样,前世在宦海沉浮了几十年的父亲。他累了,累的想不起很多事情,往事如烟,一切已经过去,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睡在舒适柔软的床榻里,一夜无梦。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一股药香味飘荡在空气之中。 雨下了整夜。 一个晚上他只听到雨打海棠花的滴答声,干柴破裂时的噼啪声响,天地万物在一片雨声之中沉寂,陈仲卿只感觉到额头滚烫,浑身抖如糠筛,他已经很难去思考什么,只觉得在睡梦之中恍然的想起很多事情。都说要出人头地一世富贵,陈仲卿两世为人都在官宦世家,个中心酸滋味也就只有自己才清楚。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昏睡过去之前,陈仲卿唯一惦挂的就是院子里那株花繁叶稀的满树海棠,能否撑过今夜风雨交加? 第二天醒来之后,映入眼帘的是趴在床边和衣而睡的老贾,脸被薰黑了一片,桌上还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他已经记不起昨天醒来有没有喝下这碗看起来苦的发涩的玩意。 云销雨霁,天色渐明。 陈仲卿从床上爬起身,也惊醒了趴在床头的老仆,他揉了揉布满血色的眼睛,打了一个呵欠,“少爷,你醒了。大夫说这是淋了冻雨寒气侵体,昨晚喝下姜汤和苦药之后,烧退了,已经缓和过来了。” “老贾,谢谢。” 陈仲卿披着外衣,从被窝里慢慢的爬出来。贾三原本想搀扶着他,却被一把拒绝。他朝着老仆挤出个笑容,神情疲倦,“我自己走吧。” 踏出了满是药味的厢房,陈仲卿站在庭院里。一夜风雨声让小池潭里覆盖满落下的艳红海棠花,红鲤在满池塘的鲜红花瓣缝隙间若隐若现,他靠在门槛上,神情虚弱。 陈仲卿没有来由的问一句,“老贾,你进我们家多少年了?” 屋内收拾碗筷和药渣的老仆停下动作,不再是之前老不正经的态度,他表情严肃的想了一会儿,说道,“回少爷,从进陈家服侍老爷到现在,快三十多年了。” “哦~”陈仲卿拖长了音调,随口说道,“三十多年前,也就是烈武帝的白马义从踏遍晋朝江湖的时候?” 老贾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陈仲卿背对着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微的动作。 陈仲卿也是在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听过这段血腥的江湖往事。当年烈武帝统一的前朝江山之后,颁布了两道特殊的密令。儒以文乱法,禁之。侠以武犯禁,诛之。 不过就算是烈武帝权倾朝野,大权在握,也不敢去做焚书坑儒的事。 反儒,相当于反对晋家的统治根基,庙堂之上群情激愤,来势汹汹,他无可奈何,最终只是搞出枢密院与三省六部军权,政权平分,才算是勉强的压住了那帮清流。 但是在朝廷无权无势的江湖人士结局就显得有些悲凉。当时兵权在握一袭红袍的大貂寺秦蛇直接点将,带领先帝手中最精锐的白马义从,一万大军踏平江湖所有门派,不愿做晋家门下走狗的统统人头落地。只有龙虎,武当,天师道,金刚寺等少数德高望重的门派幸免于难。自此之后,奠定宦官掌权晋朝兵将的根基。 他们是阉党,只记当朝晋家一句祖训,当一条狗,守住江山国门。 从战略眼光上来看,烈武帝考虑非常深远,不然也不会做出连诛六位上书反对设立枢密院的国柱的狠辣手段。 “噔噔噔~” 敲门声将陈仲卿从沉思之中缓过神来,也不知道是谁一大清早造访,正准备起身开门,老贾却先走一步,打开了门。 眉清目秀的女子站在门口,身后背着鼓鼓的包囊,一脸平静。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正“盯着”老贾。 宋绾绾左手拄着拐杖,轻声问道,“请问陈仲卿陈公子住在这里么?” 老贾刚想开口,坐在庭院里的陈仲卿霍然起身,快步穿过院子,走到大门前。看到宋绾绾的时候,他的语气有些惊讶,“宋姑娘?为何你知我所住何处?” 老贾转过身,表情古怪的望向陈仲卿,还带着一种“少爷终于长大了”的坏笑。 陈仲卿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目盲的宋绾绾也没有察觉到庭院里的异样,反过来笑问道,“公子西湖畔提过,难道你忘了?方才我也不知从巷口到你家门口那几步算准没有,现在看来是算准了。” 老贾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下这姑娘,能靠那几步推算出方位,这目盲的姑娘恐怕比正常人还要厉害。 “宋姑娘,别在门口傻站着,进来坐呗。” 老贾连忙领着宋绾绾往庭院的方向走,拄杖声敲打在青石板上,声声入耳。 路过海棠花树时,宋绾绾鼻子耸动了一下,像是闻到了花香,柔声闻道,“昨夜风疏雨骤,不知这庭院里海棠是否依旧?” 陈仲卿望了一眼光秃秃的海棠枝丫,再望一眼满堂的落红,连忙说道,“依旧,依旧。” 温婉一笑,宋绾绾踏过了门槛。 陈仲卿将那天借的油纸伞拿出来,递到宋绾绾面前。她接过伞捧在怀中,却不肯走,语气委婉的问道,“我今天来拿伞,还有个不情之请,想再听一听陈公子弹一首十面埋伏。” “嗯?”陈仲卿对她有些奇怪。 宋绾绾神情认真,“奴家自幼盲目,父母双亡,如果不是杭州城内一位姓柳的琴师收留了我,并且教我音律诗词,恐怕奴家也活不到今天。那天公子的一首十面埋伏带来的震撼,不亚于当年师傅弹奏的高山流水。奴家回去之后,发现怎么勾弦都不对,今天在此,奴家无以为报,但祈求陈公子能再为奴家谈一首八面埋伏!” 宋绾绾声音不大,语气却非常的坚决,“还望公子不吝赐教!” 目盲女琴师对音律的执着几乎超出了陈仲卿的想象,然而前日弹出的十面埋伏也是借着天时地利人和,如果要他再拿起琵琶,未必能弹出那股铿锵如金石断裂的畅意淋漓。 “宋姑娘……” 陈仲卿想了很久,才开口说道,“我可以为你再弹一首……” “但不是那首十面埋伏……” 宋绾绾楞了一下,不知如何回复。但还是取下背囊,解开结扣,露出古朴的琵琶。她小心翼翼的,把琵琶递到陈仲卿面前,娟秀的婉约女子,脸上带着一抹红晕。 陈仲卿找了椅子坐下,手指摆放在琴弦上,慢慢闭上眼睛,想了很久,才拨弹第一根弦。 这一次不同于十面埋伏的铿锵激昂,而是带着江南女子潺潺细流的婉约,像乌篷船划开了一片荷塘。 音律轻柔的像那一抹月光。 这一首没向宋绾绾说出名字的词调,名为《李清照》。 本站推荐丝袜美腿,童颜**,丰满肥臀图片视频在线看!!快速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tao1(长按三秒复制)在线观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易安词 小庭春院,睡起花阴转。 精致典雅的别院隔开了世俗烟火的喧嚣,青砖墙堆砌而成的一方天井洒满清晨的柔光,摇晃的藤椅和热气腾腾的清茶,幽深而炊烟弥漫的走廊,杨柳堆烟。眼神微阖的中年人感受着青衣巷这一方的幽静。 突如其来的丝竹声如同涓涓细流,流入他的耳朵,打断了他的闭目养神。张逊睁开眼睛,目光瞥向一墙之隔的陈仲卿府苑。 诗韵,琴音,茶香,一应俱全。 “烟锁着秦楼,细雨把酒黄昏后,海棠花是否依旧,应是那绿肥红瘦。” “相思惹闲愁,日上帘钩懒梳头,不是悲秋新来瘦,花自漂游水自流。” 开口两句刚出口,一向文辞出而不变色的张逊却突如其来的站起身,他快步的走向角落,一堵青砖墙阻拦不住他的好奇,一个人站在那里,竖起耳朵静静地听。一弹谢牡丹,一勾画春恨。琴弦丝竹声源远流长。春深与闺怨,黄梅悄悄爬上了枝头。 张逊脸色聚变,音律诗歌也算是广为涉猎,偏门奇巧的演奏弹唱层出不穷。他本非腐儒,离经叛道的琴弹虽然上不了台面,但也抱着欣赏的宽容。这首曲调音律显得新锐且激进,配上难得一见的佳句好词,不拘于词牌名苛责的格式,也不失为大成之作。 离经叛道,却又值得欣赏。 一首绝妙好辞没有出现在艺馆清楼,却在一座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庭院里流传而出,怎么看都有一种暴殄天物的可惜。 “独自泛轻舟,雨疏风骤添新愁,浓睡不消残酒,有多少事欲说还休。” “锦书已经不在归雁却仍依旧,我饮尽杯中昨夜的温柔。” “妙哉,妙哉,此词甚好。”张逊的嘴角勾勒出一抹玩味的微笑,他轻抚着胡须,突然笑着说道,“我居然从未听过如此别致的唱法,活了半辈子也算大开眼界。不知隔壁所住之人是谁?这杭州城却是越来越藏龙卧虎了。先前在茶肆遇到的小友许久不见,也不知道他最近如何?” 张逊想起陈仲卿还是觉得许些遗憾,原本以为他住青衣巷,隔三差五都应该能在巷口遇见,结果三四天过去,他却再也没有在茶肆里遇到过他。原本准备邀他参加接下来的杭州诗会的愿望也落了空。 才惊艳绝的后辈本不应该如此默默无声。他是有心当伯乐想提拔,可惜千里马却遇不见。 日色已爬上树梢头,下人轻走缓步的向张逊走来,正准备开口让老爷用餐,被他挥手打断。 张逊双目微闭,感受着音律的柔和,一首闺怨词却被男腔唱出别样的味道。 他轻声说道,“别吵,退出去,我在听。“ 下人无奈,只能踮起脚尖退出庭院。老爷脾气古怪,对诗词音律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此时谁都不敢打扰他的雅兴。 “这才下眉头,却又上心头,谁念我终日凝眸。帘卷着西风,惊醒旧梦,谁比黄花瘦。” “风吹梦醒后,不见红酥手,桌边谁的玉簪头。寻寻觅觅中,似梦非梦,你在哪等候。” 琴弦声闭,日影斑驳,清风拂面。 张逊睁开眼睛,丝毫不在意庭院里的雨露沾湿自己的长靴。他急促的向门外走去,表情还带着一丝的憧憬与激动。 词工,意境,不落俗套。一段长句随便拆开其中几句,都算是不可多得的好句。虽然词锋似是女子所做,然而在他眼中,才华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想要知道住在隔壁藏龙卧虎的家伙,到底是谁? 陈仲卿弹完了这首易安词,深深呼出一口气,让自己从营造的意境范围中回过神来。幸好这个时代没有柳永,没有李清照,也没有一群才华力压群芳的大才人时刻关注自己的诗词有没有被剽窃盗用。否则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做文抄公这么爽,估计诗人的棺材板都压不住。 “陈公子……” 宋绾绾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这词曲的唱腔……我从未听过。这首词的音律会不会有些剑走偏锋了?” 如果说十面埋伏带给她浩气凛然的惊艳,这首不知名的曲调就带着奇才的巧夺天工,不与世俗同流合污,自成一家。 陈仲卿表现的非常大度,他说道,“这词也是闲暇偶得,如果宋姑娘觉得词工曲调甚好,可以稍作修改,拿去弹唱。反正放在我手中,也是会让明珠蔽尘,无用武之地。” 这词是革命性的尝试,狭戏之作的音律不登大雅之堂,但是胜在词工却句句绝妙。 正当宋绾绾不知如何开口时,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看到怀抱琵琶的陈仲卿时,却是脸上一喜,也顾不得什么杭州评词人的身份,快步上前,踏入庭院。 幸亏老贾回来时忘了锁门,陈仲卿和张逊才能在这样意外的场合相见。 “仲卿小友原来你就住在我隔壁,哈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要不是你这一手琵琶弹奏的惊艳,吸引了老夫,我恐怕都一直蒙在鼓里。” 陈仲卿循着爽朗的笑声抬起了头,看见那日在茶肆匆匆见过一面的中年人。进过这几日的打探,知道他叫张逊,据说诗词达到了高山仰止,后人无法望其项背的地步。 他把琵琶还给了宋绾绾,起身向张逊打招呼,双手拱袖恭敬的说道,“张大人,我也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见到你。” 张逊笑着说道,“是缘分,缘分。” 清冷的庭院多了一份欢声笑语,宋绾绾很识相的退到一边,安静的站在原地不开口。她这样的艺伎是无法和那些达官贵人平起平坐的说话,只能卑微的退到一边,恭敬的倾听。 她已经不敢再奢求什么,陈仲卿随手就将这样一首绝妙好词赠与自己,都说士子惜名如惜金,但是杭州城有几个像他一样,把才华拿来挥金如土的? 就算是杭州胭脂榜上的佳人才女,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张逊环望了一下陈仲卿的家徒四壁,觉得在此说话不合适,于是诚意的邀请对方前往他的宅院,“如果不嫌弃的话,可否移步到寒舍一坐?” 宋绾绾听出自己不适合在这里继续待下去,连忙像陈仲卿和那位“张大人”施了一个万福,起身告辞。 “陈公子,告辞了,他日有空,奴家再来向你讨教。” 陈仲卿也没有挽留,但是亲自将宋绾绾送出了门。张逊跟着陈仲卿一起走出来,两人一同来到隔壁庭院,此时他已经在院子石桌上沏好了一壶清茶。 斟茶,举杯。在客套完之后,张逊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仲卿小友,方才所唱之词,可是妙手佳句?” “闲暇时分妙手偶得。”陈仲卿平淡的笑了笑,解释说道,“倒是张大人的名字,在杭州城如雷贯耳,没几个士子不知词评旦魁首的张逊大人。先前如果晚辈哪里举止不周,还请张大人多多包涵。” 张逊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这算是闲暇时分妙手偶得,那么杭州城大半读书人都得羞愧的找个洞钻进去。 不过陈仲卿不声不响的马屁对张逊很是受用,他呵呵一笑,面露得意,“哪里哪里,不过是恰好写过一两首词而已,” 想起之前的正事,张逊连忙说道,“对了,下个月杭州城将举办一场词评。不知仲卿小友是否愿意参加呢?想必以你的文采,今年杭州的诗词会,将万分精彩。” 陈仲卿听到这句话,举杯的动作停顿下来,他似乎在思考这份邀请能给他带来怎样的声望? 还有一个没说出口的秘密,是他想借助陈仲卿的文采,压一下李兰亭的风头。这几年从他手中走出来的后辈总是包揽了探花和榜眼,是时候也该出一个文才压人一筹的士子,抢走对方的风头。 陈仲卿并不知情这些秘密,他想了一下,拿起了瓷杯,点头答应了张逊的邀请。 “好,到时候还请张大人多多关照。” “这是自然,千里马驹就应该驰骋沙场,哪有在马厩里生老病死。” 张逊甚至能想象到那些人到时候在评比会上的窘态,他拍了一下大腿,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失态,表现出一副求贤若渴的神情,“既然这样,仲卿小友到时候诗词会,我们不见不散。” 陈仲卿端着茶杯,点了点头,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接下一场杭州城士子指尖的较量,只是笑着说道,“好,不见不散。” (文中李清照的诗词摘自歌曲《李清照》歌词,曲调一般,作词还算原汁原味,符合时代背景,作者稍作修改加入了文中) 公告:请记住本站网址..龙腾小说的第一个字母后面加上网的拼音。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养士,养国,养鬼 (第二更了,推荐票砸过来呀各位) 一座杭州城有分三六九等,如果说青衣巷子是富贵不显赫的上流,那么鱼头坊则是这片苏杭繁华十里中最藏污纳秽的一处。落魄无门的文人士子,底层的小商贩,还有短襟打扮的帮派人员,背景复杂,乱七八糟,下九流的闲杂人等多而不绝。他们全部挤在这条脏乱而复杂的街区,同时这里也隐藏着杭州城内某些富贵人家背后难以启齿的秘密。 鱼头坊是某些做散货的绑匪杀人聚集的地方,昏黄的油灯背后是一双双阴沉的眼神,他们都会选择在脏乱的巷子里作为自己的落脚点。富贵人家不便出手做某些事情,他们就是花了钱当马前卒的狗。 在这里,衣着华贵的富家子弟总会成为众矢之的,尤其是某些不入流的惯偷总是瞎了眼,瞄准了一些看起来气度不凡有恃无恐的年轻书生。 人穷志短眼界窄,也不想想什么样的贵人,才敢飞扬跋扈的走在这大街上。 咔嚓一声,骨头断裂之后的惨叫在街道上回响。却只吸引了部分人的目光,其他人早就对这种事情熟视无睹。穷苦下贱人家,某些经验教训可能是用血,甚至是用命来换。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想着顺走秦韶游系挂在腰间的钱袋子,却被身后站着的中年人一把抓住了肩膀,五指如钩,稍稍用力就让整条肩膀瞬间脱臼。 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叫喊的青年还不忘了咒骂贵公子,反正秦韶游对于下贱人的死活也毫不关心。他点点头,身后的中年人一脚狠狠的踹在他肚子上,瞬间停止了骂喊声,一动不动躺在地上。 “宁叔叔,他不会死吧?” 秦韶游看他倒地不出声,也不禁有些担心。如果死在自己身边,恐怕也脱不了关系。 “不会,少爷,我下手掌握了分寸,晕过去死不了。不过他这条手可能就没那么好运了,下手重了点,可能打碎了骨头,要是得不到及时的医治,只能废掉。” 秦韶游点点头,毫不在意的往前走,向大街尽头的那家酒肆走去。 聚福楼的招牌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若隐若现。 在这里等待的往往都是某些暗地里上不了台面的人物,杀人越货,脏活私活,只要给得起钱,掉脑袋的事情也敢去做。据说这座酒楼的老板原本就是专门运营黑市起家的大人物,跟两浙府里大多数大人物都有过硬交情。能在这种地方扎根发芽的,绝非等闲之辈。 踏入聚福楼,连秦韶游这样的大富大贵人家也得按照规矩来办事,不准赊账,不准动刀,不准杀人。谁犯了这三条,都吃不了兜着走。富贵人家花钱花银两消灾,没钱做脏活的流痞拿命来还。 一进聚福楼,秦韶游富贵人家的身份就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身边的宁叔右手摸着腰间的刀,拇指扣在刀鞘上,推出一寸,又缩回入鞘。一直摩挲着“警告”其他人别打自家少爷主意。 稍稍有点眼力能观风望气的家伙看了一眼就把头缩进去,他们知道此人实力不俗,起码也到了二品高手的境界。 没有人敢违背忤逆聚福楼幕后老板的规矩。 油灯印照着这座昏暗的大厅,虽然气氛出现了丝弦绷紧的紧迫感,但秦韶游依旧有恃无恐的跟身边带刀中年人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 秦韶游望着这一屋子拿命换钱的家伙,讽刺道,“乾德养士,淳化养国,到了这至道年号,反倒是养起了鬼。” 听到少爷的话,曾在崆峒大岗待过的宁叔抬起了头,目光有些悲凉。 他又何尝不是一只飘荡无门的鬼。 养士,养国,养鬼。这是在那些士子口耳相传的一句话,乾德年前朝廷庙堂良才辈出,坐在宰相位置的基本都是经世之才,没有庸俗之辈,是以乾德养士。等到淳化年号昭烈帝侠以武犯禁,马踏江湖屠遍南晋绿林门派之后,那些武艺出众的人士要么从军投靠朝廷,要么进了富贵人家当了一条狗,南晋江山四海升平,国力渐强,是以淳化养国。至道,也就是这些大族富贵人最舒适的时代。享受着挥金如土的生活,背地里的肮脏也有暗中豢养的武林人士去解决,是以至道养鬼。 按照当朝律法,带刀可以,想要占山为王跟朝廷过意不去,找死。除了一下上不了台面的小鱼小虾之外,已经没有谁敢站出来,说自己是什么帮什么派了。 养鬼,即以命换钱的死士与幕僚背后的客卿。 秦韶游的手指在茶杯上摩擦了几下,终于抬起了头。 他要等的人到了。 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人高马壮的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目露凶光。短襟打扮如同附近码头干活的短工。而瘦弱的穿衣都散垮的家伙却是一副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模样,眼珠子不停的转动着,有意无意的打量坐在面前的富家子弟。 面相凶狠的高个子开口了,声音如同洪钟,一瞬间气势就盖过了所有人,“他娘的,就是你这小毛头找我们做事?老子宋昭,这是我兄弟杨平,除了杀人放火的事咱不干,其他的加钱都好商量。要是没钱,乘早滚蛋。” 秦韶游表情平淡,没有说话,他身边的宁叔先前一步,开口说道,“文桥巷口有座小院,里面住着一个瞎了眼睛的艺伎,名为宋绾绾。虽然不知道这贱婢有没有破过瓜,但我们少爷花钱让你们再破一次。” “就这样?” “就这样。” 矮个子的杨平眼珠子转溜了几下,嘿嘿笑道,“这位公子哥,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动起手来可不简单,要是走了风声,惊动官府的人,我俩兄弟都吃不了兜着走,不是么?” “五十两。” 秦韶游目露凶光,想起那天所受的耻辱,他就感到心里不快。什么君子忠孝仁义礼智信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都不在乎,多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练就了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既然黄寅坚说陈仲卿此人暂时不可动,那么他就动当时在场的那个姑娘。 一个艺伎,死了就死了。 秦韶游开口,声音阴沉,“首付三十两银,事成之后,尾款二十两一并付清。我要你们事后用蒙汗药把她弄晕,光着身子直接丢到大马路上。至于官府那边秦家会去打点,你们不会有牢狱之灾,照样逍遥法外。如果你们出了事,我们秦家也会尾大不掉。” 杨平半眯起了眼睛,这等手段狠辣的公子哥似乎很对他的胃口,笑着说道,“行,就按照公子说的去办,不知道要我们几时动手?” “下个月中旬,杭州城会召开一场端午节的诗会,你们就在那个晚上动手。” 秦韶游很得意自己的恶作剧,就算陈仲卿知晓了这些事,他也无可奈何。毕竟不是秦家亲自动手,而且一个无关紧要的艺伎,死了就死了。 他回想起三年前在杭州烟花楼,两浙路一个裨将强行把十三岁的艺伎破了瓜,在场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事后烟花楼还赔了几百两银子息事宁人。自从那件事之后秦韶游明白了一件事,三教九流,这些艺伎的命还当不过风月场上一壶酒。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不用我明说了吧?这件事只能在场几位知道,如果谁多嘴说出去的话。” 他的眼睛盯着狡诈的杨平,身后的宁叔腰悬长刀出鞘一寸,在油灯下寒芒闪烁。 干脏活的两人也慢慢收敛了笑意。宁叔开口说道,“在下倥侗大岗宁长戟,还望两位不吝赐教。” 宋昭皱了皱眉,拳头上的青筋暴起,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却被杨平拦住,他赔着笑脸,说道,“那是,那是,公子放心,没有人会多言一句。” 直到秦韶游出了门。他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收敛,换做一副阴冷如蛇的表情。 “方才为什么不让我动手?” “你想让我俩死在这里么?”杨平鄙夷的望了一眼身边身强力壮却头脑简单的大个子,叹一口气,“那宁长戟,在二十多年前可是两浙两广数得上名号的人屠,甚至有传闻说他已经是接近一品武夫的高手。如果不是当初昭烈帝挥军踏平了江湖,指不定他现在还在哪里杀人正欢。就凭我俩的身手,能拿下他?” 明悟过来的宋昭拍着脑袋,瓮声瓮气的说道,“看来秦家养的这鬼,不简单呐。” 与此同时,出了聚福楼的秦韶游小声对身后的宁长戟说道,“宁叔叔。” 宁长戟睁开眼,露出阴历的神色,“少爷,有何吩咐?” “事成之后你把那两个人杀了,做得干净点。别让我爹知道这件事。” 秦韶游轻描淡写的说道,他虽然飞扬跋扈,但是关键时刻还是看得清厉害关系。知道秦家太多秘密的人,应该死。 “少爷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走之前他回望这座聚福楼牌匾一眼,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聚福? 以祸为福? 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佛不渡人要之何用? 第一更,尽量在十二点之前完成第二更。 眨眼之间,陈仲卿已经在杭州城内隐姓埋名待了一个多月,期间从未收到过从汴梁而来的书信,古代交通落后,通讯匮乏。就算事有变动,他收到风声时也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情。虽然他想过去投靠两浙路经略安抚司陈仲虚,那个放任地方为官却已经几年素未谋面的哥哥。不过他依旧记着三叔的忠告。 事情尚未尘埃落定之前,前往不要轻举妄动,暴露身份。 所以现在他就是杭州城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士子,老老实实经营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可能他是唯一一个在宽大的衣袍里携带石灰包,火折子,自制的麻雷子鞭炮,还有短刀的文人士子。随时准备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杭州城的悠闲生活没有消磨陈仲卿的警惕,四月份下旬,他收到李兰亭大人递送过来的一份邀请函,上面说他们将会在下月初五举行一场游园诗会,诚意邀请陈仲卿前来参加。他想起之前住在隔壁的张逊也曾说过这样的话,于是告诉刘管家会出席参加。 杭州城生活闲散,每天除了找隔壁的张大人下棋喝茶,偶尔讨论音律诗词之外,就是外出闲逛。杭州城也是风月场的好去处,艺伎与读书人之前总有一段风流韵事。不过囊中羞涩的陈仲卿现在没有这份闲情雅致,只能偶然间游山玩水,或者闲逛闹市。 阿房舞殿翻罗袖,金谷名园起玉楼,隋堤古柳缆龙舟。 杭州城贩夫走卒皆有江南一方的烟水灵气。 端午时节,每家每户都有包粽子挂艾草的风俗,就连老贾也有模有样的在门后悬挂上一把艾叶。今晚将举办游园诗会,白天陈仲卿特地去了一趟灵隐寺,心求一个安稳。 灵隐寺的香火也渐渐的昌盛起来,黑瓦黄墙,大阁深殿,此处原本就非深山古寺,与这市井人烟仅有百来台阶之隔。陈仲卿在朱红色木漆的大雄宝殿面前停顿了一下,跨出一只脚,踏入了古殿。 金刚怒目,菩萨垂眉,殿阁庄严肃穆的氛围让陈仲卿心神一凛。 鎏金铜瓦,檐枋彩画雕刻出神态万千的佛像。香炉里青烟袅袅,佛经的吟诵声不绝如缕。举头三尺有神明,青石砖上的每一步都显得谨慎而小心翼翼。善男信女皆带着一心虔诚,祈求保佑。经过六朝崇佛的余韵之后,终于在南晋达到了鼎盛。 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地藏。 盘膝端坐的佛,双手合十。 陈仲卿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信女宋绾绾,祈求佛祖菩萨保佑……” 他回过头,看见跪拜在蒲团上的盲目女琴师,神情虔诚。大雄宝殿人烟香火客繁多,他没有听清楚后半句。 陈仲卿也没有想到自己在灵隐寺宋绾绾,总觉得这个婉约到身上不带烟火气的女子更像出世的仙子,一颦一笑都带着仙气。一缕青丝悬挂在额前,伸手捋向耳后,每个动作都带着小桥流水人家才特有的韵味。 他想上前一步打招呼,但是很快停在了冒险的脚步。左眼余光瞥见左边第三根殿柱,不怀好意的眼神正在打量着跪地拜佛的盲女琴师。陈仲卿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迅速后退了一步,走到地藏王菩萨面前,假装双手合十,半眯着眼打量那只隐藏在暗处的“老鼠”。 陈仲卿在脑海里迅速的过滤了一遍见过的面孔,确认自己没有遇见过这人,十有**是冲着宋绾绾去的。此时他不敢打草惊蛇,如果是惯偷小贼还好办,顶多破财消灾。如果是心生歹念的恶人,一个目盲的弱女子也是最好的下手对象。 大雄宝殿人多眼杂,他不会在这里动手,可能会跟着宋绾绾离开。陈仲卿迅速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围,看是否还有同僚余党,而当眼睛瞥向殿外的时候,一尊面相不比殿里青面獠牙的金刚仁慈多少的壮汉站在白汉玉的台阶下,身强力壮的如同一座巨塔,短襟打扮加上满脸的络腮胡子,与帷帐之后尖耳猴腮的瘦小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实在是太过显眼,显眼到从他身边经过的香火客都对他敬而远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身后还有弹弓。 幸好这两人还没有察觉到陈仲卿的存在,他不动声色的等待宋绾绾起身,脑海里在迅速的思考着情势会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如果此时闹出动静太大可能会打草惊蛇,这两个歹徒会选择销声匿迹,以后想要将他们揪出来可就难了。 打定主意之后,陈仲卿默不作声,等待事态进一步发展。 心坚如磐石,风卷佛幡,吹而不动。在拥挤的香客面前,陈仲卿就像孤舟,一动不动。 就连慈眉善目的佛寺禅师注意到了陈仲卿,暂停了诵经。形形色色的香火客见过太多,但是身上带着书生气和杀意的后生,却是头一次见。 秉着天下苍生慈悲为怀的心念,他挪动着步伐走到陈仲卿身边。身披佛袍的主持双手合十,轻声说道,“这位施主,贫僧观你眉间有黑气,可曾心有不平之事?” 陈仲卿转过头,看见面前眉目庄严的禅师,恭敬的回复道,“小生未曾有过心结,不过这位大师此话怎讲?” 见他不肯明说,主持也不曾勉强,只是劝勉了几句,“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望施主认清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说完笑了笑,禅意蚕桑,一如那面刻满了颜真卿真迹的《金刚经》石碑。 虽然词句晦涩,但是陈仲卿大体上也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一个神情一个动作就能猜到自己心想何事,这个禅师也算是有些水平。但是陈仲卿早就在上元佳节展现过狠辣的手段,回首是岸这种鬼话,也就骗骗三岁小孩。 此时正好宋绾绾起身要走,跟随她的瘦小猥琐男子也转身出殿,临走前还向殿外的那尊铁塔使了一个眼神。 陈仲卿也准备跟随上去,起身向佛寺禅师告别,他轻声说道,“禅师所言极是,不过小生倒是想起另一件事。扶桑有枭雄,曾火烧本愿佛寺。僧人皆畏惧,皆称其为第六天魔王。然而却征战四方无往不利,那么佛,到底在保佑着谁?是任人鱼肉的善男信女,还是杀人百万的枭雄?” 他愣住了。此时刚好风卷入大雄宝殿,吹得千百烛光摇摇欲坠。 陈仲卿说完转身,只给对方留下一个难以言喻的背影。 禅师望向未曾告知姓名的后生背影,心里有种突如其来的寒意,百味杂成。 梵云魔罗,此云扰乱障碍破坏;扰乱身心,障碍善法,破坏胜事。 佛以仁慈不度众生,要佛何用? 陈仲卿的手蜷缩在宽大的绣袍中,紧紧握住了手中出鞘的短刀,情况不对,随时动手。 自从经历了政变一夜之后,陈仲卿明白了一个道理,杀人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手段,但绝对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他自称第六天魔王。 公告:请记住本站网址..龙腾小说的第一个字母后面加上网的拼音。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血手书生 第二更完毕 宋昭和杨平两人打死都不会想到有人居然在他们身后偷偷摸摸的跟随着,而且还是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士子。他们太关注眼前的“肉票”宋绾绾,放松了戒备。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杨平已经很清楚她的生活起居,选在端午晚上这个时间段动手,无依无靠的瞎眼娘们根本不会有人来救她。 想起宋绾绾婀娜段妙的身姿,杨平就涌起一股邪火,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嘴唇,心想等下总算可以在娘们的肚皮上松肩搭骨,不禁流露出邪恶的笑容。 临近黄昏,文桥巷安静的人烟稀薄,今日端午杭州闹市游园会,空巷子显得冷清稀薄,除了拄杖磕叩声在砖石苔痕上来来回回的响动之外,几乎听不到任何一人的声音。宋昭和杨平两人放缓了步伐,尽量小心翼翼的跟随在距离她身后五十步左右的地方。而陈仲卿则跟在百步之后,注视着面前两个不怀好意的匪徒。 四个人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走了一段路,直到宋绾绾回到小庭院之后,跟随在身后的宋昭和杨平两人连忙加快了速度,趁着暮色的掩护钻进她旁边的小巷围墙边上。 不过陈仲卿的速度更快,他踮着脚尖跑,尽量的减少声音,跑到小院后墙边,双手攀附在矮墙头,稍稍用力整个人就翻了过去,如果不是长袖翩翩的青衫有些碍事的话,可能陈仲卿的动作会更加的利索一点。 在宋绾绾进门之前,他从窗户翻了蹑手蹑脚的钻进闺房,一进房间,一股特别的幽香扑鼻而来,陈仲卿整个人躲在门后,屏住了呼吸。 咿呀一声,厢房的木门被打开,陈仲卿几乎能感觉到木门碰到了自己的鼻子。宋绾绾摸索着走进闺房,整个厢房笼罩在黑暗之中,目盲的女琴师原本就不需要灯烛。 昏暗的光线之下,他看见一个矮瘦的身影钻了进来,显然一前一后进门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潜藏在黑暗中的陈仲卿。他就像潜伏在黑暗中的野狼,眼神阴森的盯着那只该死的老鼠。对方的动作非常轻,就连听力极佳的宋绾绾也没有注意到黑暗中还潜伏着另一个人,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快步上前捂住宋绾绾的嘴巴。 惊慌之下的宋绾绾拼命反抗,脚甚至把椅子踢倒,但是杨平却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手帕上洒满了秘制的迷药,很快宋绾绾便晕了过去。杨平夹着身材瘦弱的姑娘丢到床上,顺便将自己身上携带的“家伙”都丢到一边,一边宽衣解带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嘿嘿,姑娘对不住了,老子跟你无冤无仇,秦公子让我们花钱办事,遭不住了。啧啧,这娘们闻着可真香。” 杨平摸索了一下四周围,发现连油灯蜡烛都没有,这才想起这婆娘是个瞎子,不禁骂了一声。 陈仲卿一直在隐忍,等到他把怀里的刀放下之后,立刻从门里闪了出来,之前他一直闭着眼已经习惯了黑暗的氛围,对准了那个瘦小猥琐的背影,迅速冲到他的身后,手中的生石灰一把抹到毫无防备的杨平脸上。 双眼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立刻双手捂住眼睛,而陈仲卿的动作更快,迅速捂住他的嘴巴,将刀子朝着他的腹部扎了下去,剧痛让他想叫喊,嘴巴却被一双沾满石灰的手紧紧的捂住。 杨平实在没有想到房间里居然还躲藏着另外一个人,方才放下了戒备,刀也被丢在一边,加上腹部火辣的疼痛让他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陈仲卿冷静的可怕,即便是对人痛下杀手,眼都没眨过一下。下手之后一直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他小声的说道,“嘘,别出声,安静点,没事,刚刚那一刀扎进你的腹部,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我现在就想问一个问题,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行了。刚刚你口中所说的秦公子,是不是那个什么杭州丝绸织布的皇商秦家公子秦韶游?” 轻描淡写的一句没事,却让杨平瞪着眼睛,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话,但是想到刀子半截还留在肚子里,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只好拼命的点头,试图拖着他下手。只要守在外面的宋昭进来,对方一个人完全奈何不了身壮如牛的他。 陈仲卿沉思了一下,很快的梳清来龙去脉,大概也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多问了一遍,“他是不是花钱叫你动这个姑娘,然后还能破点财让你们逍遥法外?” 被逼到了这个份上,无论陈仲卿问什么问题,他都只能点头,因为短刀已经扎破他的皮肤,下一秒可能就划破他的咽喉。 外面的人似乎听到屋里传来什么动静,凑上前问道,“杨平,你他娘的怎么回事?软下来了吗?” 陈仲卿紧紧捂住他的嘴巴,一边假装喘着粗气,一边压低了声音,尽量的模样对方的语气,“没事,你他娘的老子还在办事,好了再叫你。” 外面那尊压迫感十足的壮汉因为太过紧张,没有听出音调的不同,还笑骂一句,“你小子快点,干完之后我还得上。” “嗯,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陈仲卿两刀扎在了杨平的左腹,对准了肾脏的位置,连续扎了三刀。捅完之后便松开了手,陈仲卿手勒住他的脖颈,小声说道,“算了,你说不说都没关系了。不过很可惜,你跟外面那人今天都得死。” 心思缜密冷静,下手狠毒,杨平已经恐惧到极点,到底是怎样心狠手辣的家伙,才能做出这样的局。 他的嘴里被塞了太多生石灰进去,舌头和双眼都在被炽热的疼痛反复折磨,当陈仲卿放开手之后,杨平便踉踉跄跄站起身,趁着眼睛还能看到最后一丝模糊的景象之前摇摇晃晃的走厢房。 腹部和左侧传来火辣的疼痛,杨平甚至能感受血不停的在指缝中流逝,就连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杨平满嘴是血,已经开不了口,除了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响之外,生石灰沾上口水之后几乎灼伤了的嘴和咽喉。 狠毒,原本以为就是一个普通艺伎,没想到身后居然藏着一个这么可怕的加厚。 不过他显然是没有机会见到陈仲卿在他背后做的那一幕,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和麻雷子,然后将引线点燃,抓在手中掐算好时间再动手。 当满脸是血的杨平从闺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宋昭怎么也不敢相信居然会弄成一个样子,他急忙迎上去想要托住摇摇欲坠的对方,却看见黑暗之中有什么冒着火光朝自己飞溅过来。 宋昭以为是暗器,下意识的伸出手接住了它。等到握在手上的时候才看清楚,这是一根被改造过的鞭炮,大的有些夸张。 宋昭还没有把鞭炮丢出去,引线已经燃烧到了尽头。 “啪。” 尖锐刺耳的巨响在小庭院里爆炸,连树木都被震的摇晃起来,被陈仲卿特别改装之后的麻雷子发挥了最大的杀伤效果,几根断掉的手指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半弧度,掉在了草丛上。 他被炸掉了半个手巴掌,脸和胸口都是血肉模糊的一片。像一座小山一样的杨平失去了知觉,轰然倒地。 手持短刀陈仲卿从厢房里走了出来,面色狰狞。 一个毛头小鬼? 看到从黑暗中走出来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就连身强力壮的宋昭瞪大了眼睛,刚才鞭炮的爆炸弄瞎了一只眼,血从额头上流下的血全部糊在他的半张脸上。只能勉强的看见陈仲卿擦了擦脸上的血,朝自己走过来。 青衫打扮的文人雅士脸上却带着与稚嫩不相符合的阴鸷,打量着倒在地上的两个将死之人,终于亮出了刀。 “你……到底是谁?” 宋昭见过太多下手狠辣的亡命之徒,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拿刀杀人,那股狠辣与自己见过的亡命徒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已经没有能站起来的力气了,眼睁睁看着陈仲卿用刀割破杨平的喉咙,亲眼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临死前的恐惧让他,“别杀……我,我什么都说……是秦韶游花五十两银子指使我们做的……他才是幕后黑手……” 陈仲卿一刀扎在他的后背上,轻声说道,“这些我都知道,趁你死之前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我之前跟姓秦的有过节,所以他不敢动我,转而向这位姑娘下手,呵呵,杭州这大户人家都是什么狗屁玩意,飞扬跋扈惯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 陈仲卿膝盖抵住他的脊梁,举起了另一把刀,对准宋昭的脖子,冷笑着说道,“我最后再告诉你另一件事,等到汴梁的风头一过,我家便会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他这笔账我先欠着。” 高举过头的刀砍了下去。 “到时候姓秦的也一样得倒霉!” 本站推荐丝袜美腿,童颜**,丰满肥臀图片视频在线看!!快速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tao1(长按三秒复制)在线观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真他娘的高人风范 第一更,求推荐票啦~ 流萤飞舞,夏虫嘁嘁。 端午的夜有了初夏的气氛。 文桥巷的安静和游园会的喧闹形成鲜明的对比,小庭院的爆炸并没有惊动十户九空的巷陌,小户人家早已拖儿带女,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去参加西湖的游园集会。梨园的戏台班子,舞乐坊的张灯结彩,街道拥挤,端午佳节沉浸在嬉闹的气氛之中。 月光悄悄的爬上柳梢头,喜悦,祥和笼罩着整座杭州城,与文桥巷的血腥肃杀形成鲜明的对比。在流光溢彩的大红灯笼照不到的地方,铺展开一场血腥的你死我活较量。 宋昭遇过各种心狠手辣的匪徒,其实不乏比陈仲卿更歹毒残忍的家伙。他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他这样冷静理智到近乎冷血的怪物。弱不禁风的读书人,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扭断他的脖子,但是对方却能充分利用形势,打一场措手不及的埋伏,这份胆气和魄力,恐怕也只有聚福楼的幕后老板才配得上。身形魁梧如同金刚罗刹的宋昭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书生,才会随身携带着短刀和石灰等阴人的东西? 他咳嗽了一声,嘴角边的空气染上一小片的猩红,宋昭努力的撑起眼皮,用仅剩的一只眼紧紧盯着陈仲卿。想努力的看清这个面慈如佛心肠毒过蛇蝎的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月荧如流水,轻柔的笼罩在短刀上,闪烁着锋利的寒芒。 “莫道书生无胆气,一卷经书撼昆仑。” “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陈仲卿一边小声的念叨脑海里走马观灯的诗词名句,一边拖动着杨平的尸体挪到角落,现在他最头疼的是如何处理这两个半死不活的人。他们已经看过自己的长相,绝对不能让这两个歹徒继续活下去,既然是秦韶游找上了他们,那么幕后主使一个也逃不掉。 他本是卷入了汴梁阴谋政变的人,又怎么会再多生事端?斩草除根不留痕迹才是恪守的信条。 沾满血的手在杨平半死不活的尸体上摸索了半天,终于在他怀中摸出一小片的铜牌,上面单刻着一个平字,还沾染上半面的血渍。陈仲卿将铜牌收进了怀里,揪着对方的后脑勺,狠狠的往墙角一块大青石撞上去。 一边砸一边骂道,“做这种勾当还带着身份牌,能不能有点职业素质。” 一下,两下,三下……月光下只有血肉骨头撞碎在石头上的声音,如同屠夫手里牲畜的悲鸣,倒在正对面的宋昭眼睁睁看着自己结拜兄弟临死之前遗留在脸上最后一抹的不甘和怨恨,直到被陈仲卿将整张脸砸的分辨不出人形。 “喝……” 他在拼命的挣扎。 注意到宋昭这边的动静,陈仲卿回过头,看着双目睁圆的壮汉,笑着对他说道,“不好意思,我需要毁尸灭迹。要是官府辨认出你们的身份,会对屋里那位姑娘不利。既然下手了,我就权当送佛送到西,来年清明,给你们多烧点纸。” 宋昭握紧了拳头,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让他试图挣扎着爬起身,如同一尊鲜血淋漓的铜骨巨钟站了起来,怒目睁圆盯紧了站在角落一脸无辜的书生。 他哪怕是死,也要将陈仲卿碎尸万段。 这种手段毒辣的书生,不能留,死也要拉他陪葬。 宋昭一步一步向陈仲卿走来,他将插在身上的短刀拔了出来,刀刃对准了陈仲卿。不过对方却一脸淡然笑意的望着他,在距离五步时,他的视线突然望向自己的身后,惊讶的说道,“咦,老贾,你来了。” 宋昭一惊,以为身后有埋伏,猛然回头。却发现空无一物。 陈仲卿在他回头这一刻突然出手,手中的尖刀晃过一个半弧度,朝着他的肾脏扎进去,然后握紧了刀柄,横向旋转九十度,双手同时用力,从左腹向右,一直拉扯出一道宽大的血口。 鲜血飞溅,腹部出血如同泉涌。 完成这道刺杀之后陈仲卿立刻往后退了好几步,走到宽阔的地带,避免被宋昭逼到退无可退的死角,他眼神阴戾的盯着八尺壮汉,冷声说道,“我一向不喜欢你么你这些习武的,总是强悍的出乎意料。他娘的,今晚原本答应了兰亭大人参加游园诗会,却被你们这两个混蛋给耽搁了。” 宋昭跪了下去,这一次他再也没有站起身。 像一座巨山,轰然坍塌。 夜晚又重归平静,陈仲卿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飞扬跋扈的富家子弟花钱办事他前世也不是没见过,但第一次落在头上时,心里还是有一丝的紧张和战栗。 等了半响,直到确认对方不可能在站起身之后,他才松一口气。 不过庭院里突然响起的声响却吓得他差点握不稳刀。 “少爷,刚才你叫我?” 面色苍白的陈仲卿抬起头,看见老贾正稳稳当当坐在矮墙上,左手领着一坛女儿红,一条腿悬在矮墙上摇晃,另一条腿弯曲着,一只手搭在上面,他笑着问道,“怎么了?少爷,你今晚不是要参加游园诗会吗?” 如果不是那张满是皱褶的脸,陈仲卿还真以为是某个出世的高手。 老贾完全不在意陈仲卿在这里了结两个人,把喝到一半的女儿红放到一边,说道,“去吧,这里交给老贾就行了。老贾入住陈家为仆多年,料理善后本来就是分内事。我是太老爷养的死士。” 听到老贾说这些,陈仲卿楞了一下。南晋官宦富贵人家以养死士为风,他没想到自家老爹暗中养的鬼,居然是貌不惊人的老贾。 既然此刻表明了身份,他没必要继续在这里纠缠下去。打了一个招呼把凌乱不堪的烂摊子交给贾三。床上的宋绾绾睡得很平稳,根本不知道庭院里发生过腥风血雨。 陈仲卿也不想让她知道。 “老贾,今晚你守在这里,保护好宋姑娘,我担心秦韶游还留了一手。对了,你能挑几个二品的高手?两个?三个?” 老贾摇了摇头。 陈仲卿听得有些绝望,“不会一个都打不过吧?” “呸。” 老贾鄙夷的望了少爷一眼,不屑的说道,“老贾在杭州城内无对手。” 陈仲卿当然不相信他说的话,“可拉倒吧你,老贾我跟你说,要是真有人来,你能拖就拖,拖不动带着宋姑娘撒腿丫子跑,我留在这里只会碍你的事。反正仲虚兄长是两浙路经略使,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弟弟在杭州城内遭人下毒手追杀,就算是天王老子要保他秦家也罩不住。就算我们家可能失势,也要拉着他们秦家垫背。” 老贾努努嘴,一副嫌弃的神情。 如果不是避难在外不便透露身份,陈仲卿还真想丢出身世来个精彩的装逼打脸剧情。但现在汴梁还没传来音讯,他暂且只能忍耐。 等到金鳞遇风云化龙,杭州风雪满城,他一骑绝尘,一鸣惊人。 最后向老贾交代了几句,转身出门。掐算了一下时间,游园诗会才刚刚开始不久,陈仲卿还有机会赶过去。 短靴脚踏在青石板上蹬蹬作响,如同密集的鼓点,陈仲卿憋着一口气跑出了文桥巷,快到巷口的时候,他回头望了一眼,正好看到老贾盘坐在墙头上的背影,在柳梢头的月光笼罩之下,背景像极了某些出世高人或者陆地神仙。 如果不去想那副扣鼻屎的猥琐模样,陈仲卿还是会羡慕骂一句。 “真他娘的高人风范。” 公告:请记住本站网址..龙腾小说的第一个字母后面加上网的拼音。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游园诗会 第二更,推荐票砸起来呀 临近京杭运河的这一片街道成为了端午时节最璀璨的夜明珠,一片张灯结彩,流光溢彩的璀璨光带沿着河道弯弯转转的蔓延,柳树上挂满了精美的花灯,柳枝随着夜风在摇摆飞舞,蜿蜒的像一条舞动的长龙。 临运河而立的青楼飞红翠舞,笙歌鼎沸,丝竹声的美妙动听与女子莺啼燕啭的欢声笑语交汇在一起,还有文人雅士之间的觥筹交错,把酒言欢。杭州端午诗会将会在这里召开,这场真正的才子佳人的高雅游戏。不单是单纯的评诗,论诗,还有投壶,猜谜等一系列的余兴节目。从三楼临窗而往可以看到整座杭州淹没在一片人头攒动熙来攘往的氛围之中。运河上的画舫,歌舞艺伎长袖飘舞,向往张望,重重叠叠的画舫就像是漂浮在河面上的流光。 李兰亭和张逊这两位德高望重的文儒是杭州城历年来的词评会的权威,这场由文人雅士发起,并且城内喜好风雅的富商赞助的诗会历来是文人才子争端魁首桂冠的重点,谁不想做杭州江南文辞第一的诗魁词首。功名利禄之心人皆有之,再清高的文士也抵不住名扬天下的诱惑。 不过端午诗词会的可不是随便是谁都能踏进门,首相要得到李兰亭或者张逊两位坐阵权威的认可,词写得能拿出手才有资格踏入这座楼。否则也不会每天这么多绞尽脑汁想要名扬天下的才子踏破两人府上的门槛。 李兰亭坐在上宾位置,扶须看着面前壮志满怀的文人,这次的端午诗词会比以往都要热闹,不单有上元佳节夺得桂冠的谢玄真微闭双目沉思,中秋魁首的洪青倌双手摆膝,盘腿而坐,不苟言笑。连文辞无双的苏子詹也在举杯畅饮,扬州知府大公子黄寅坚方才就向自己请教过诗词,就连一向不怎么踏入青楼的“杭州国手第三”曹配弦也在,天南地北,文人墨客几乎都汇聚在这座热闹的楼阁,想要一争高下。 文人们被点燃的野心在暗流汹涌。 李兰亭注意到坐在身边的张逊看起来愁眉苦脸,于是侧过身子小声取笑对方,“张兄,是不是你那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今晚来不了了?哈哈,看来这次的端午诗会恐怕他是无缘于魁首咯!” 张逊抬起头瞪了一眼李兰亭,反嘲讽道,“兰亭兄口中的那位文辞大才呢?我举目四望似乎也没有见到他,莫非他听到整个杭州的文辞大家都聚在这里,害怕了吗?” “哎呀!” 被张逊这么一说,李兰亭才注意到陈仲卿到现在还没有过来,词评会会快就要开始了,再晚一点他就的错过这场一年一度的盛宴了。 “放心。”虽然李兰亭心里没底,但还是故作镇定的说道,“世侄很快会就回到,到时候张兄还是尽早做好认输的准备吧,你看中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会是我这位的对手。还记得那幅《望海潮》吗?杭州知府要花三百多两银子买下来。” “啧啧啧,他一个杭州知府,出手真是阔绰。” 张逊也没有理会李兰亭的夸耀,像苏杭扬湖四州,商贸繁荣,太平安康,在这里一个知府每年的敛财收入就足以让人瞠目结舌。不过张逊和李兰亭都不是迂腐之人,只要知府不要做得太难看,保证了世家大族和门阀勋贵的利益,对于某些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三百两买一副信手涂鸦之作,恐怕背后还有更深的讨好意味。 今晚的词评会每个人都各怀心事,秦韶游不通文墨,但他们秦家恰好是这次的词评会的举办方,于是秦韶游作为代表出席这次的词评会,在座的都是杭州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秦家也是想让自己的下一辈和这些官宦大族的子弟交好,好打通商路上的买卖。 秦韶游举起酒杯,心不在焉的盯着词评会。他心里有个执念,一直觉得湖心亭遇到的那个士子今天会站在这里,或许是一首十面埋伏的才惊艳绝,受尽万千艳羡的目光。不过那个小娘子会有怎样的结局他就不能保证了。 既然动不了他本人,就拿他在乎的东西下手,这可比直接的伤害来得更加狠毒。 “今晚的大概会非常有趣吧,有人欢喜有人愁,呵呵。” 黄寅坚坐在秦韶游的斜对面,看着对方阴晴不定的脸就知道怎么回事。之前他就向秦韶游传达过如果想报复动不了本人就拿身边人下手的暗示。实际上也是拿这位飞扬跋扈的富家少爷当马前卒使唤,来试探陈仲卿背后到底几斤几两。如果势力庞大,黄寅坚也会恰如其份的停手。 苏子詹倒是频繁的与谢玄真碰酒,这次的词评会他是来走个过场,就算要比,在自己面前还有一个元宵词评会第一的谢玄真,一个去年中秋一首秦楼月力压群芳的洪青倌,他们两人坐阵之后,状元和榜眼应该从他们手中胜出,其他人要争,也只能挣个探花。 三鼎甲中三分之二已经定夺,就连苏子詹也有些郁闷。 谢玄真倒是显得踌躇满志,自信满满,毕竟他跟身边的洪青倌才是这场精彩戏码的主角,端起酒杯敲了一下苏子詹,“来,子詹兄,别一个人喝闷酒。这一片杭州花月夜的,等下词评会结束之后,一起去快活一下?这场词评结束之后,胭脂榜紧接着也会放榜,不知道又有哪位女子,相中了子瞻兄的笔墨?” 谢玄真嘿嘿坏笑了几声,虽然他们在词评榜上,但是苏子詹在艺伎倌人之间的风流韵事可是只多不减,据说胭脂榜上前十名超过半数的女子,都请求苏子詹为他们作词一首。 “玄真兄就别揶揄我了,你和洪青倌在这此坐阵,谁敢造次?我也就是锦上添花一下,事实上何德何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哈哈,有趣有趣。” 平心而论他更希望交好的谢玄真能压过总是板着一张脸的洪青倌一成,跟这个不喜欢开口出声的家伙在一起,总是让感觉他兴意阑珊。 “词评开始。” 主持词评的评委一声吆喊之后,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端午佳节的词评会大体离不开这个节日,借物咏怀,借古讽今,也得围绕着这个主题。 此时李兰亭和张逊还不知道,他们各自都看好的陈仲卿正在被人拦在青楼之外干瞪眼着急。之前跑回青衣巷换了一身衣服再来,却没想到把最重要的邀请函丢在了路上,再回去找已经来不及了,陈仲卿只能在门口好说歹说,让青楼下人放自己进去。 “这位士子,行行好,你也甭为难我了。这李大人已经规定没有邀请函就不能进来,你这样为难我,等下大人怪罪下来,小的也担当不起呀。” 下人比陈仲卿还要无奈,劝他死了这条心,“要不您拿出邀请函,要不就等到词评结束之后再去向两位大人解释,如何?” 陈仲卿无可奈何,只能转身离开。他在附近找了笔墨纸烟,往地上铺开,然后开始在白素的宣纸上写字,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街完全没有影响到他的发挥,事成之后慢慢等墨风干,然后卷起来,重新跑到青楼门口,将宣纸递给下人。 “这是……?” 下人有些不解的看着陈仲卿。 “还请小哥将这份笔墨转交给李兰亭大人,他看过之后自然明白。要是问起我的名字,就说陈仲卿事后会回来青楼找他。” 说完,陈仲卿还从怀中摸出十两银子,递给对方。 跑一趟腿就能赚到十两银子,这样的好事谁都不会拒绝,下人连忙答应道,“好说好说,我会把你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李大人。” “有劳小哥了。” 陈仲卿说完之后再度转身离开,钻进热闹的游园会中,销声匿迹,不见踪影。 而下人小心的把银子塞进衣兜里,心情愉快的轻哼着小曲,转身入门。 此时楼上还在为第一文魁的称号展开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公告:请记住本站网址..龙腾小说的第一个字母后面加上网的拼音。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六幺令 驴打滚,糖泥人,酱香饼,冰糖葫芦,游园会里层出不穷的小吃琳琅满目,看的游人眼花缭乱。走马花灯,苏绣木雕,泥塑瓯刻,各类小贩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吆喝声,叫卖声,络绎不绝。形成了杭州游园会的盛大光景。风韵全然不下六朝古都的金陵。 张灯结彩的沿岸杨柳随风摆舞,将此时的杭州渲染成一座不眠之城。 手里拿着糖葫芦的小孩子从陈仲卿的身边跑过,跑去看哪吒闹海的皮影戏,游园会的喧闹不比青楼里白纸黑墨争汉楚差,如果诗词歌赋是阳春白雪的文人高雅,那么游园会的吆喝则更贴近杭州平民百姓的生活起居。 诗会一时半会还不会结束,只要那首词交给了李兰亭,接下来只需要静心等待,自然会有人找上门。陈仲卿左手拿着一串糖葫芦,沿着河岸杨柳慢慢散步,欣赏风景,反正游园诗会才刚刚开始,等到那群士子们角逐的差不多时,再去看好戏。 陈仲卿一边欣赏着画舫上抚琴的艺伎,身轻如燕,跳着霓裳的歌女,一边咬着糖葫芦往走着。因为注意力全然放在那些身姿妙曼的女子身上,全然没有意识到前面步履匆匆的年轻人,结果一个不小心撞了一个满怀。 “哎呦~” 红色的糖葫芦从手中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上了灰尘。陈仲卿倒没有什么事,但是与他撞个满怀的士子却一把摔在地上,怀中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抱歉,这位公子,我刚才不是有意的。” 陈仲卿连忙把对方扶起来,神情焦虑的士子似乎急着赶路,甚至并没有跟陈仲卿计较。准备匆匆往前走,但却被他叫住。 陈仲卿捡起地上的邀请函,抓在手中扬了扬,说道,“公子,你的东西掉了。” 着急赶路的年轻人回过头,看见陈仲卿手中正拿着自己的游园诗会邀请函,连忙走过来,接过陈仲卿递过来的邀请函。双说作揖,向陈仲卿道谢,“多谢多谢,幸亏公子捡到了,不然我就麻烦大了,哦对了,在下秦丹青,不知公子何名,改日有空必当登门拜访道谢。” “在下陈仲卿,秦公子这是准备参加游园诗会?”陈仲卿好奇的问道,“现在游园诗会已经开始了,秦公子得抓紧了,否则魁首的头衔会被人夺走的呢。” 陈仲卿的话把面前的士子逗乐了,连忙谦虚的说道,“咳咳,就我这种半点墨水的斤两,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今晚的魁首状元也不过是从谢玄真和洪青倌两位上届的魁首一争高下,我等附庸风雅的文人只不过是去粘粘文曲星的才气而已,哎呀,时间不多了,陈兄,改日再谈,改日再谈。” 秦丹青走的非常着急,几乎是一溜烟的小跑,冲着整个杭州城最璀璨的夜明珠跑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陈仲卿抬起头,恰好能看到那座明亮如同白昼的青楼,飞檐斗拱,琉璃砖瓦,每一个角,都挂着喜庆的大红灯笼,犹如一颗璀璨夺目的夜明珠照亮杭州城的黑夜,难怪这座流光溢彩的青楼,会取名“明珠十斛”。 想到时间也差不多了,陈仲卿想起诗词递上去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他也往青楼的方向走,一边算计着等下会发生什么样的有趣故事。 明珠十斛的词评会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不断有写好诗词的缟素宣纸被艺伎们青葱十指捻起,细细照抄一份,贴到楼下的公告榜单,以供其他没能一堵诗词会方泽的文人欣赏。 就在艺伎忙碌着进进出出时,被买通的下人钻了进来,站在一旁察言阅色找准时机,趁着李兰亭和张逊两人在闲聊之际,悄声快步上前,将白纸放在他面前。卑恭着腰,小声说道,“李大人,方才有位公子在门外托小的将这首词递给您,供您阅目。还说您看完之后一定会再去找他的。到时他就在门口候着,等您前来。” “恩恩,我知道了,放这里,等下我会看的。” 李兰亭不耐烦的让下人挥手出去,他继续跟张逊攀谈,顺手将那张纸放在了一边。钻营取巧的读书人他见过太多了,这些无非是想从他口中得到一句夸耀,好沾着大雅鸿儒的光沽名钓誉,对于这种才学和品行都不端的人,他向来理都不理。 一张清秀的脸穿梭在众多咬笔沉思的士子周围,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词评会的身上,没有注意到这位俊俏的“公子哥”,如果他们仔细辨认一下,就会发现这人是女扮男装混进珍珠十斛的李兰亭千金李如烟。 李兰亭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还是带着李如烟来了这次的诗词会,不过和她约法三章,只能乔庄打扮进来,否则一个大家闺秀在一群男人面前抛头露脸,成何体统。 李如烟还是很开心,因为她终于见到了心仪的大才子苏子詹,以往只在市井传闻中见过这位一词千金的歌舞坊大红人,为了争夺杭州词评的胭脂榜,有位青楼当家花旦甚至愿意散尽千金,只为求词一首。 “苏公子……” 李如烟终于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试图与他攀谈,哪怕就一小会儿也好。突然卷帘轻舞,从杭州河上而来的风吹拂过来,恰好将摆在李兰亭案几上的宣纸吹到她的脚边。 李如烟伸出手捡起地上的宣纸,看了一眼之后再也无法移开视线。她静静的读完整首词,短短双调九十四字,读完之后却让人欲罢不能。不是待笙歌散了,月在庭花旧栏角的婉约和伤春悲秋,而是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万丈。 在婉约咏叹词派当道的江南,这一首词却如同塞北的羌笛,苍凉而悠扬。 李如烟看到最后的署名之后,心中一凛。连忙拿起那张宣纸,快步走向自己父亲,他甚至有一种预感,今晚的词牌翘首不是才华惊人的谢玄真,也不是诗词无双的洪青倌,而是那日她在李府上见过的不卑不亢的背影。 “爹……” 李兰亭抬起头,看见女儿神色古怪的站在他面前,还以为被别人欺负了,连忙问道,“如烟,怎么了?” 李如烟把手中的宣纸递到李兰亭面前,低声说道,“爹,你应该看看这个。这首词……如烟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兰亭想起摆放在桌上的宣纸不小心吹到地下,他才想起这件事。连忙展开了白纸,畅意淋漓的《六幺令·天中节》浮现在眼前。 落笔超逸绝尘,从写的第一个字开始,写词人的才华横溢便扑面而来。 从头到尾,李兰亭抓着宣纸连读了好几遍,一个字都不放过。 直到最后看到署名,李兰亭一拍桌子,有感而慨的抬起头,大声赞叹道,“好词!羚羊挂角不落窠臼,哈哈,真是好词。” 李兰亭一句好词,顿时整个视词评会都安静下来,有些士子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兰亭,不知道向来性格稳重的李大人为什么会突然做出失态的举动。 “张兄。” 李兰亭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笑着拍拍张逊的肩膀,说道,“不好意思,你的那位小友应该来不了了,但是我的世侄,他却已经到了。恐怕现在在明珠十斛门口等我出去。” 声音不响不亮,每个字都恰到好处的落在张逊的耳朵里,让他惊讶万分。 “这场词评,我想高下已出!” 亚洲第一美女,**翘臀,火辣身材完美身材比例!!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lian1(长按三秒复制)在线观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怎落笔都不对 第二更,求推荐票~ 宴会又重新恢复了人声鼎沸。 方才李兰亭失态引起的小波澜已经平复,反倒是他那句话勾起在场所有人的好奇心。虽然苏子詹早早的写下天涯倚楼新恨,杨柳几丝碧等诸如让人眼前一亮的词文,反倒是讲究才气灵光乍现的洪青倌和谢玄真一直没有下笔。 一位双手垂膝,观赏歌舞。一位斟酒自饮,敞怀抒意,或许两人早已心有佳句,只是等待作为最后的压轴出场,艳压群芳。 不过今天却出现了意外。李兰亭手指弹动着纸张,口中念念有词,回味无穷,直到从这首词的意境里脱身之后,才正襟危坐,准备开始向众人念出这首词。 “我说兰亭兄,有什么好诗词,还是快点念出来,吊人胃口可不好。”张逊打趣说道,“还是说方才你只是随口一说,现在却发觉诗词没初看时惊为天人了?你现在收回刚才的话还来得及,要是等下念出来被大家一阵抱怨,小心一世英名晚节不保。” 听到张逊的打趣,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底下一群人憋得模样神情古怪,最后还是有人没忍住笑意,引来了一堂的欢声笑语。 方才严肃的氛围被一冲而散。 “我是怕张兄经不住失败的结果,到时候别找我麻烦。” 李兰亭也是脾气好,瞥了他一眼,对张逊的揶揄毫不在意。然后顿了一下,终于开口,将诗文念了出来。 “虎符缠臂,佳节又端午。门前艾蒲青翠,天淡纸鸢舞。粽叶香飘十里,对酒携樽俎。龙舟争渡,助威呐喊,凭吊祭江诵君赋。” 李兰亭轻声念完上阕,坐在旁边的张逊就有些坐不住了,这次的杭州词会虽然佳句颇多,但在他眼中,却受于婉约风格的限制,极少能写出危楼一语惊天人的大气魄力,唯一几首能写出万鲤朝龙门,龙舸千帆竞江游的好词,却辞赋押韵不工,显得有些不修边幅。 而这首,是他目前为止看到的,最气魄十足的一首词。 李兰亭继续念下去,“感叹怀王昏聩,悲戚秦吞楚。异客垂涕淫淫,鬓白知几许朝夕新亭对泣,泪竭陵阳处。汨罗江渚,湘累已逝,惟有万千断肠句。” 喧闹的宴会安静的落针可闻,只听到远处画舫上丝竹声的悠扬,一曲《后庭花》的繁华末路悲凉,将在座的众人带入了千百年前屈原投江的愤恨之中。在座的诸位都是文辞功底深厚之人,听完这首《六幺令》,已感觉心里某种感情呼之欲出,全诗沉浸在一种老去白发凭谁说的哀凉之中,没有知天命的苦难阅历煎熬,根本写不出这样望尽天涯路的坎坷。 张逊的酒杯举了半响,听李兰亭念完词之后也没有将酒送入口中,而是慢慢的把酒樽放在桌上,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此词词中有景,景色如画,而且似乎话里有话。兰亭兄,且看上片,一幅幅生动的民俗风景画,扑面而来,门之艾草、菖蒲之剑、风筝漫舞、对酒当歌、龙舟竞发,直至诵君之赋,哪个不是美轮美奂,身临其境?再看下片,怀王之昏、秦之吞楚、异客垂涕、新亭对泣、汨罗江渚,哪一个不是再现历史的沧桑,悲从中来不可断绝?这些词中之境,如诗如画,一唱三叹,神来之笔呐。” “岂止如此。” 李兰亭也颇有感悟的说道,“前呼后应的词句对工也是极其巧妙,前有“辟邪”的“虎符缠臂”、“艾蒲青翠”,后有“怀王昏聩”、“新亭对泣”;似乎旧恶未去,新恶难除。前有“香飘十里”,后有“湘累已逝”;前有“诵君赋”,后应“断肠句”。连环相扣,字字玑珠。张逊兄,这词……该是绝妙好词才对啊。看来今晚三鼎甲之一已经出炉了,接下来不过是在从中抽其二……” 李兰亭看着张逊,欲言又止,还有一些话两人都明白,但又同时憋在心里。 此话一出口,满座哗然。 张逊默然半响,问道,“此词何人所作?” “等等,届时张兄自然知晓。” 李兰亭想起之前下人所说的话,连忙起身往大厅的方向走去,陈仲卿现在还在门口等着他出来。张逊一看就知道他要干什么,连忙跟在后面走出去。 一向不喜好争强好斗的苏子詹听完两人的点评,也起了要强之心。重新拿过宣纸,抓起狼毫,准备一抒满腔情绪。 他的手停顿了,一个字都写不下去。 苏子詹恍然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入了一个误区,思维被刚才的那首《六幺令》所限制,就像婉约派词人们明明已经把词韵发挥到了极致,突然出现剑走偏锋的豪放派之后,在那种畅意淋漓却又对工极整的诗词面前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思维也会有意无意间被代入进去。 心烦意乱的苏子詹放下狼毫,抬起了头,想要理清思绪,却看见身边的谢玄真和斜对面的洪青倌也是同样的神情,蹙着眉头,举手狼毫起起落落,却未曾写下一字。之前早已构思好的诗文被揉成了一团,丢在地上。 谢玄真和洪青倌都不约而同的放下自己擅长的婉约风格,打算在豪放词派方面跟那首词一争高下。 然而到现在他们都还不知道,写下这首词的人到底是谁。 陈仲卿非常意外的在门口遇到了秦丹青,明明跑的比他还快,也不过此时才刚刚走到明珠十斛门口。他恰好也遇到了陈仲卿,高兴地挥手说道,“仲卿兄,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遇到你。” 陈仲卿也笑着说道,“是啊,真巧,你打算参加这场词评会吗?” 秦丹青点点头,“真没想到仲卿兄也来参加这场聚会,对了,你知道杭州词评会的评委是谁么?李兰亭李大人和张逊张大人,两位都是杭州难得一见的大鸿儒,如果能得到他们的指点一二,这次的杭州诗词聚会都算收获巨大了。” 李兰亭和张逊是杭州读书人眼中两座高山仰止的大人物,普通的读书人只觉得能跟他们说上一两句话,提一点建议就已经是莫大的荣幸。更别提像词评会的魁首那样能得到对方的赏识提拔,那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仲卿兄弟,我跟你讲。”秦丹青一本正经的教育他,“等下见到那两位泰斗之后姿态尽量放低一点,在他们眼里表现得像个谦虚有礼的文人,这样或许他们能看上一两眼,抽空指点一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别错过了。” “仲卿谨记丹青兄的教诲。” 看着秦丹青一本正经的教育自己,陈仲卿就有些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声。 “对了,仲卿兄弟,你有邀请函吗?” 秦丹青见他一直站在门口徘徊没进去,不禁好奇问出问题。 “没有,在下的邀请函不慎丢在路上了。”陈仲卿有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但我有认识的人,他们应该愿意引荐我进去。” 秦丹青有些羡慕的说道,“哦,能推荐仲卿兄入宴会,想必在李大人和张大人面前也颇受赏识吧?” 陈仲卿蹲在台阶上,手在青石板上划来划去,听到秦丹青说的话,笑了笑,“还行。” 时辰刚过亥,词评会迎来了白热化。 秦丹青还想说什么,他背后同时响起了一个声音。 “仲卿贤侄,你来啦。” “仲卿小友,你怎么现在才来。” 秦丹青转过头,看见他顶礼膜拜的李兰亭和张逊站在门口,四目相遇,哑然无声。 “他就是你说的侄儿?” 李兰亭瞪了张逊一眼,用一种你想干嘛的表情看着他。 “你上次说的后辈就他?我跟你讲,你别想着抢人。” “你能奈我何?” 张逊也没给自己故友好脸色,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秦丹青面色铁青的回过头,打死都不敢相信,陈仲卿说的两位熟人,是杭州城内的儒学泰斗。 他看见身后的陈仲卿站起,拍了拍衣袖,恭敬的弯腰作揖,轻声说道,“兰亭叔父,张大人,仲卿路上有事耽搁了,还请两位多多担待。” 公告:请记住本站网址..龙腾小说的第一个字母后面加上网的拼音。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诗赋惊人 陈仲卿花了好久的时间才让面前的两人搞清楚之间有什么误会,对于两位提携的伯乐,陈仲卿的表现都是毕恭毕敬,虽然两人的争执显得有些钻牛角尖,但是终究还是抱着爱才的心态,达成一致的共识。 秦丹青在一旁看着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为了一个年轻后生气势汹汹的掐架,连忙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再回过头看一眼身后一脸无所谓的陈仲卿,心里感叹这小子还真是身怀珠壁而不知,整个杭州城有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要当李兰亭和张逊两人的学生,他倒好,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仲卿侄儿,别光顾着站在门口,现在这场游园诗会恐怕要被你的那首《六幺令》打破脑袋了哦。” 李兰亭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就连上两届第一的洪青倌和谢玄真,都因为你的一首词而无从下笔,你这一首才惊绝艳,怕是惊起鱼龙一片咯。” 秦丹青站在一旁,听到李兰亭手的话,差点脚没站稳软下去,洪青倌和谢玄真,两个都是翘首词魁,居然会因为身边这个名不彰显的年轻人而无从下笔? “有劳李叔父担待了。” 陈仲卿弯腰给身前两位大鸿儒作揖,并且捻起了青衫宽袖,手掌平放,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还请叔父和张大人先请。” 三人有说有笑的同行,踏入了明珠十斛的大门,秦丹青紧跟在身后,也混了进去。 歌女艺伎在飘飘起舞,衣裳翩翩若惊鸿,一颦一笑的眉黛之间,都带着百媚环生的姿态,看得让人春心漾然,在这个狎妓为高尚情操的时代,文人士子与歌舞艺伎之间往往会有一段精彩的风流韵事。 不过在座的诸位的确没有兴趣抬头去欣赏《霓裳》,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陈仲卿随手写下的《六幺令·天中节》这首诗上。诗的惊艳不在词句之前,而是在整体的氛围,婉约派的词人中突然冒出一个豪放风格,这就像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突然去品尝一下别有风味的塞外美食,惊讶之感就油然而来。 他们并不是在诗词歌赋上比不过陈仲卿,而是对方恰好取了巧,找了一个少人动笔的题材。 杭州士子擅婉约清秀,到成为此时作词的阻碍。 苏子詹搔首踟蹰,他依旧不知道如何下笔,后面写出的词一首比一首不满意,作废的素稿已经丢满了脚。如果在座的诸位写不出一首气魄同样十足的词,恐怕这首《六幺令》将会成为今天的魁首。 对于这种取巧行为,苏子詹当然不愿意接受。他甚至想找到作词人当面较量一场。 不过当他看到跟随在李兰亭和张逊两位身边的那人时,不禁瞪大了眼睛。青筋暴起,紧紧的抓住手中的狼毫。他从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这个人。 一个月前湖心亭的耻辱,历历在目。他还记得那个以大国手琴艺压过曹配弦的身影,而且将他们所有人都羞辱的找不着北。 当时曹配弦回到家直接摔碎了自己的琵琶。 苏子詹将目光望向了曹配弦和黄寅坚,三人六目眼神交汇了一下,他们的眼神里都带着复杂的情绪,尤其是看到陈仲卿跟随着李兰亭走进来时,大体上也了解清楚怎么回事。 方才李兰亭念出声的《六幺令》,很有可能就是他写出来。 惊讶的不单单有苏子詹,还有一直躲藏在暗处的秦韶游,他更多的是表现出惊喜。如果陈仲卿在这里,今晚的安排就会变得非常顺利,恐怕明天一大早,这件事会传的整个杭州城人尽皆知。 黄寅坚假装和身边的谢玄真搭话,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陈仲卿,按照今晚的情势,打抱不平的苏子詹可能会当第一个出头鸟。 毕竟周围众人,也就数他诗赋惊人。 还有一个看到陈仲卿身影倍感惊讶的是李如烟,她没想到当初在李府的不卑不亢的身影又在这里重新遇到,还是父亲李兰亭和师傅张逊同时带路。 或许是旁观者清的缘故,他更觉得这场游园词会是父亲和叔父别有用心的安排,在万众瞩目之中登场的年轻人,才是这场诗会的主角。 “诸位,静静,且听我说。” 张逊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停顿下来,他指向身边的年轻人,说道,“这位便是《六幺令》的作者,今天也向在座的各位介绍一下……” “在下姓陈,你们可以叫我仲卿。” 陈仲卿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之后,语气有些挑衅的说道,“当初在湖心亭的时候,我也与在座各位见过一面,没想到今天的游园诗会还能再见到,还望诸位不吝赐教。” 张逊有些不解的看了陈仲卿一眼,恰好对方也投来同样的目光,小声说道,“张大人,你这是往我把火坑里推啊。” 枪打出头鸟,他现在无异于是树立起来的靶子。都说文人相轻,谁知道这帮背后阴人惯了的家伙会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张逊看了他一眼,嘿嘿笑道,“今晚的游园诗会尽管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出了事情有我和你兰亭叔父担待着,怕什么。” 陈仲卿无奈的说道,“那我还真是谢过兰亭叔父和张大人的好意了。” 张逊话音刚落,第一个挑战者走了出来。 他的身材并不高大,但是却给人玉树临风的轩昂,如果说杭州城文人雅士中有谁才貌双全的话,恐怕就只有站在陈仲卿面前的苏子詹了。 “在下苏子詹,想请仲卿公子讨教一下。”苏子詹表现的很谦卑,然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挑衅的味道,很少人能见到性情平和的苏才子说出这样的话。 “在下观仲卿兄所写之词,恐怕是找人代笔的吧?” 此话一出口,满座哗然,就连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洪青倌也抬起头,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陌生年轻人。 诗词被人指责捉刀代笔,可是一件名誉扫地的事情。 苏子詹不依不饶的拿着诗词,继续说道,“此词乃借古咏今,可以看出诗人处境潦倒,生活所迫。而且年岁已高,才能写出这样的厚重感。仲卿兄年纪轻轻,又是富贵人家,恐怕这词,你还写不出来吧?” 李如烟心里咯噔一下,两手抓紧了衣袖,她有些紧张。紧张苏子詹的咄咄逼人,同时也担忧陈仲卿虚才假学是事实。 陈仲卿好不容易在她心里构建出来的傲骨文锋的形象。 李兰亭也瞥了一眼站在身边的陈仲卿,却发现对方并没有畏惧对他的指责,反而上前一步,饶有趣味的反驳道,“既然子詹兄这么说,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否则就坐定了文人剽窃诗歌的罪名。要不这样,子瞻兄,今日观乎明珠十斛一片歌舞升平,苏杭河上画舫如云。这一番国泰安平的景象,自然免不了要夸赞一番。” 苏子詹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陈仲卿这么快就接下自己的挑战,完全像是有备而来一样。 “琴棋书画请子瞻兄随便选,我就献丑,给大家做赋一首。” 做赋? 在杭州游园词会做赋,这种事情可是闻所未闻,大家都凑上前去,想知道陈仲卿这次是谦虚的献丑,还是真正的出丑。 开篇提笔点睛,让围观在周围的人眼前一亮。 并不是歌颂杭州的良辰美景,西湖烟花三月天。 而是远在千里的黄州,《赤壁赋》缥缈绝尘,脱笔而出。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仲卿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春风徐来,水波不惊……” (今天急性肠胃炎加发烧,在除夕前一天光荣病倒了,现在高烧三十九度,孤苦一人飘零在外,晚上才回到出租屋。更完这张之后作者去睡觉了,祝大家除夕快乐,鸡年大吉吧。) 公告:请记住本站网址..龙腾小说的第一个字母后面加上网的拼音。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笔墨伺候 第一更 (壬戌与本文的年份丁酉隔了24年,用丁酉不符合逻辑,所以修改成丁丑,前文已经修改) 丝竹声悠然,琴弦的拨弄与宴会的静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偶尔有好奇的艺伎探出头,望向大厅,看见那些士子纷纷起身移步,凑到一位稚嫩还未全然褪去的少年面前。虽然衣着不比周围锦帽貂裘,腰玉环与香囊的富家公子华贵,但身上却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才华和气质。 “丁丑之秋,七月既望……还以为有什么惊人论调开头,没想到也只是平庸之词,呵呵,如此一来,如此看来,《六幺令》的作词也不过是代笔之作而已。” 虽然苏子詹的声音不大,但是周围的人却都听得清楚,也不禁把目光瞥向了埋头挥舞狼毫的陈仲卿,心里冒起了嘀咕,面前这位身份神秘的士子,到底是名不副实,还是璞玉初现? 对于苏子詹的恶意中伤,陈仲卿并不理睬,只是照旧在宣纸上挥洒浓墨,势必要写下那一首词出惊人的大家之作。 宴会大厅已是落针可闻,毫无声响。 洪青倌和谢玄真两人倒是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好奇的凑上来,他们只是紧紧的盯着那首词,被陈仲卿抢走耀眼的风头不是重点,重点的是这次的诗词会的翘首,关系到两浙五州的另外一场才子佳人的竞争。 习武之人想做那武评的天下第一,文人士子也不例外,做那词评会的状元郎,是每一位诗人前仆后继的理想。南晋虽不比前唐波澜壮阔的文人胸襟,但读书人总有那么一股奋发向上,不屈不挠的骨气。 谢玄真嘴角笑了一下,他和苏子詹的看法是一样的,赋首相当于点睛,无法以才惊艳绝开头,接下来便会受到结构框架限制,意境往往达不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不过从接下来这几句开始,他便笑不出来了。 “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谢玄真嘴角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抓紧了衣衫,抬起头的那一刻,与苏子詹四目相对。这位辞赋大家的老朋友,也已经笑不出来了。 在场的士子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相比起上一端的平庸开头,这里便转入了空灵缥缈的境界,围观的人皱起眉头,已经感觉到这首词的境界磅礴。有些人上前挤了几步,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接下来还有什么惊人之句。 张灯结彩的杭州城,今晚月光如水,照耀着檐崖砖瓦,显得格外温柔。 “……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尊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当此话一出,洪青倌和谢玄真面面相觑,没有长篇累牍的描景叙述,仅仅是一两句之间的点睛,就已经将那大气空灵的境界勾勒出来。 洪青倌端起酒杯,望向窗外,刚好看到月如娥眉,弯弯的悬挂在天幕。 明珠十斛酒宴欢声笑语,窗外月冷如钩。那一份高处不胜寒的清冷,化在酒樽这一轮的明月里,一饮而下。 苏子詹看的脸色苍白,已经没有了之前恃才傲物的狂气,看到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时,终于蛰伏溃败。他与面前不声不响的陈仲卿面前,大概隔了一道十万八千里的鸿沟。 仲卿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写到这里时,洪青倌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笔,将桌上的诗词收好,放在脚边,静听他们念词赋。洪青倌已经退出了这场游园词会的争夺,自己无论在怎么绞尽脑汁,也不可能是陈仲卿的对手。 收词,输词。 李兰亭听完了围观文士的念叨之后,不禁摇头苦笑,拍了拍身边老朋友的肩膀,小声说道,“张兄,看来我们都被仲卿反过来摆了一道。之前已经写出《望海潮》,写出《浣溪沙》已经是才气过人,现在看来恐怕仲卿已经有所保留……这篇《赤壁赋》……呵呵,怕是子詹被他故意算计了……” 张逊也点点头,感慨说道,“李太白曾诗清风明月不用一钱买,今观此赋,不比太白诗词逊色,才气浩然,甚至汉唐诸公皆不可及。此赋大手笔……恐怕今日,胜负已分。” 最后一笔落下之后,陈仲卿深吸了一口气,将狼毫缓缓放在一边。除了楼下琵琶琴瑟的拨弦声之外,宴席上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 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李如烟咬着下唇,以前她从不相信人的才学可以到这样得高度,但是今天在这场游园词会,她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做才华如草芥般的不值钱。 他更像是天之骄子,拥有令人艳羡的文辞,却毫不在意的挥霍。 诗词歌赋,皆有灵性。 写完了《赤壁赋》,陈仲卿抬起头,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苏子詹,语气表现的很谦恭,似乎对之前的冒犯毫不在意,他伸出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笑道,“请子瞻兄指教。” 苏子詹无话可说。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陈仲卿是游园诗会实至名归的翘首时,一旁冷眼看好戏的黄寅坚却在此时站出来,冷声说道,“仲卿兄,好大的胆子,你真以为抄袭他人的诗赋,我看不出来吗?” 黄寅坚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陈仲卿。 然而他还是一副笑容和蔼的样子,不恼不急的反问道,“哦?何出此言?” 黄寅坚就等着对方说这句话,于是他开口,将陈仲卿写下的《赤壁赋》一字不漏的全部背了一遍。他自幼背诗便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对于陈仲卿这篇诗赋更是小菜一碟,当周围的士子念完一遍之后,他在脑海里迅速的记忆了一遍。 场面变得异常尴尬,其他人都在等着陈仲卿做出反驳和解释。一个抄袭的污点,可能就是一辈子的身败名裂。 背完《赤壁赋》之后,他紧紧的盯着陈仲卿,虽然辞赋不及大才子,但是心机手段他确信自己还是稳胜一筹。 “仲卿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张逊凑近了李兰亭,以手掩口小声问道,“兰亭兄,这可如何是好?” 李兰亭瞪了他一眼,反问道,“我又何知?倘若真的抄袭,无话可说。如果是这群士子的故意刁难,就看仲卿如何反驳了。放心,兰亭兄,以仲卿的才学,这帮士子想难倒他,还有点压力。” 其他人都抱着隔岸观火的态度,绝大多数人是偏向黄寅坚这边,如果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夺去了杭州诗词第一的称号,他们终归不服。 才绝众人妒,就算不是抄袭,他们也要异口同声的讨伐。党同伐异,文人相轻,将原本氛围轻松的游园诗会抹上一层崩紧弦的紧张气氛。 “对啊,寅坚兄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之前好似看过这首词。”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这么说起来,这首词好似真见过。” “我当时就想说,这么飘逸出尘的文风,怎么可能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写出的……” 质疑声在四周围彼此起伏,将矛头对准了陈仲卿,似乎要将他席卷而去。 与他一同前来,坐在角落里的秦丹青,也不禁神情紧张。他想站出来抗议,却奈何面对形势汹汹的一群人,人轻言微。 只有站在风口浪尖的陈仲卿不为所动,他只是平淡的反问对方,“哦?是吗?既然在座的诸位这么肯定在下是抄袭的,那么你们肯定知道这首赤壁赋结尾,还有一首词赋?既然如此,把这首词写出来,你们尽管想,写出来了算我输。” 黄寅坚愣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开口。 周围的人都跟他一样愣住了。 没人能背得出,那首词叫什么。在场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刚才声讨他的人一个个都鸦雀无声,包括黄寅坚。 “各位别急着妄下定论,还有一首《念奴娇·赤壁怀古》没写上去。” 大手一挥,青衫衣袖如风翩跹,陈仲卿沉声说道,“笔墨伺候。” 公告:请记住本站网址..龙腾小说的第一个字母后面加上网的拼音。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古今绝唱 这一声笔墨伺候带着李太白的才气十足,甚至逼得将他面前的苏子詹后退了一步半,脸色不悦,方才本以为黄寅坚刚刚的揭短让陈仲卿原形毕露,没想到对方却借着这个机会反扑一道,再度一展才华。 《念奴娇·赤壁怀古》,即便是词牌名也带着雄浑苍凉,大气磅礴的境界之感,相比起江南人家的小桥流水,芭蕉牡丹,少了一份婉转的风流韵味,多了一份壮阔雄浑的气势磅礴。 气贯长虹,一骑绝尘。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上阕一出,波澜壮阔的三国画卷便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伴随着琴弦的捻指轻弹,拉开了一场壮阔的赤壁之战。杜牧写过折戟成沙铁未销,李白写过烈火张天照云海,杜甫写过浩浩略苍梧。但是却从未有前人写过这样的浩瀚历史长卷。 漫漫历史,皆是文章。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古今绝唱。 前尘如烟,一切不过是古今多少事,皆付笑谈中的感慨。在场众人像是中了魔咒呆立原地,念奴娇在词意的造势,完全不逊色于之前那篇《赤壁赋》。 李兰亭站起身,侧转过头瞥了一眼身边的张逊,“张兄,怕是我们都被仲卿算计了,之前他一直借口推托,并不是隐忍不发,怕是这小子……” “是啊,之前我以为是他早已准备好的诗词,现在看来,这小子根本就不屑于跟与这群人玩,他们的境界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张逊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后悔自己做了一个草率的决定,懊恼的说道,“原本只是想给杭州城这群恃才傲物的读书人一个教训,让他们知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现在看来我们是干了引狼入室的勾当啊,怕是端午之后,只要陈仲卿在杭州城,再也没有人敢争这个杭州第一咯……” 李兰亭揶揄道,“不是还有杭州词赋第二的张兄么?” 张逊摇了摇头,叹气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陈仲卿放下笔墨之后,环顾着四周围鸦雀无声的文人士子,站起身注视着在座的每一个人,平摊着手指向墨迹未干的宣纸,声音不大,但却字字如惊雷,“在座的诸位不是怀疑在下所做诗词抄袭么?那么这首《念奴娇·赤壁怀古》到底有没有在这片文中?如果还是怀疑在下抄袭的话,我还可以再多写一首,两首,三首,甚至是十首,只要能证明你们曾在哪里见过这些文章,你们尽管背,背出来了算我输。” 陈仲卿嚣张的资本是他写下的三首词赋,没有人敢再质疑他的水准。 洪青倌第一个站起身,他拱手对诗词的两位评判大儒说道,“青倌退出这场游园词评会,还请两位老师见谅。” 虽然心有不甘,但洪青倌自知自己与陈仲卿之间的差距,萤火不敢与日夜争辉。 谢玄真紧接着站起身,托词与他的老对手一样,两人都是人情世故圆滑的老狐狸,如果主动退出不与陈仲卿竞争,顶多是让对方占了一个不战而胜的名号,省去了自己惨淡收场的败绩,何乐而不为。 再争下去,可能场面就变得难堪了。黄寅坚之前信誓旦旦的抄袭现在看来坐实了污蔑的罪名,神情尴尬的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陈仲卿没有为难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围,已经没有人敢上前一步,提出质问。原本气势汹汹的苏子詹此时拉耸了脸色,表情愤恨。却又无可奈何。 “子瞻兄,抱歉了,恐怕今晚榜眼的名号,我也要拿去了。” 陈仲卿故意无奈的摊开双手,然而这个动作在苏子詹面前却显得有些挑衅味道十足。对方一甩衣袖,愤怒的离去。黄寅坚自知理亏,虽然在场不少人内心都偏袒着他,但明面上却不能说出来。 黄寅坚跺了跺脚,也没有在意周围人同情或者嘲讽的目光,追着苏子詹跑了出去。 状元,探花,榜眼,接二连三的退出游园词评会,后来居上的陈仲卿反而成为了词会最大的黑马,鱼跃龙门。 不过现在最大的难题却又摆在了张逊和李兰亭面前,陈仲卿在一个晚上作出词两首,赋一篇,到底要选那篇作为榜上状元第一名。 李兰亭认为《六幺令》最切合今晚的主题,将他摆在第一位在适合不过,但是张逊却截然相反,他认为《念奴娇·赤壁怀古》才是诗赋最绝,《六幺令》在意境上显然不如《念奴娇》来得惊人。 一首《六幺令》,一篇《赤壁赋》再来一篇《念奴娇》,已经没有人敢鼓起勇气挑战陈仲卿的才学了。 李兰亭和张逊还在为词赋的高低争执不决,陈仲卿悄悄走到一旁看戏的秦韶游面前,盯着这位故作镇定的富家子弟,从怀中掏出一块铜牌,递到他面前。 烛光飘动之下,陈仲卿脸上的表情从毫不关心的平淡,慢慢的转变为杀意盎然的决然。 秦韶游盯着这一面刻着一个平字,不解的问道,“陈公子这是?” “秦公子下人掉的东西,你认不出来了吗?” 陈仲卿一本正经的反问对方,“还是说秦公子贵人多忘事,记不起家中有个叫杨平的下人了呢?” 秦韶游终于抬起了头,面露恐惧。 他从来没有在一个读书人的脸上,看过这种阴戾狠毒的神情。记忆之中唯一一次是在家父动用见不得光的江湖手段铲除竞争对手,屠尽满门人家时,他在祠堂里见过那张面无血色的脸。 幼时恐惧的记忆,涌上了心头。 面前的书生依旧恭恭敬敬,却进一步的逼问他。 “还是说,秦公子对于这位下人,有什么不得不说的秘密?” 公告:请记住本站网址..龙腾小说的第一个字母后面加上网的拼音。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状元,探花,榜眼 第一更,正在赶着第二更,客官稍安勿躁 喜庆的宴会之下隐藏着另外一重杀机,言笑晏晏的众人欢声背影,与角落烛火照耀不到的阴影处两人相比,形成了截然不同的情景。 那种感觉,犹如慵懒的云翳之中暗藏着凶意盎然的惊雷,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层层叠叠的炸起,一雷惊四座。 秦韶游故作镇定的回答,“陈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知道你所说的这铜牌是谁的,或许在下可以帮忙留意一下,看看能不能帮陈公子找到铜牌的主人。” 他咬紧牙关,拒不承认。自己与宋昭杨平之间的交易只有口头上的纠纷,并没有实际上的书面凭据。就算陈仲卿想要做文章,也找不到下手的余地。他可以有恃无恐的站在陈仲卿面前,高昂着头,像一个小人得志的胜利者。 他有恃无恐。 陈仲卿站在秦韶游面前,一步不退,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是啊,的确没有实际的证据。包括他们口中的四十多两银子,还有什么秦家出钱出面在官府层面上打点,官商勾结嘛,手段也就那些,反正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被两个歹人凌辱了便凌辱了,哪怕她投湖自尽也不会有人理会。韶游兄精打细算,仲卿佩服。但千算万算,韶游兄怕是没算到他俩会落网吧?更不会想到这两人会交代出幕后主使?现在你们秦家要怎么办呢?” 秦韶游嘴角抽搐了一下,表情扭曲。烛火在面前飘忽不定,就跟他脸上阴晴不定的脸色,让人捉摸不透。 “你到底想做什么?” 秦韶游已经动了杀心,宋昭和杨平两人不可留,如果落在陈仲卿的手中,再把事情往大了闹收不住脚,遭殃的可是秦家。何况之前黄寅坚就说过这人的背景深不可测,从张逊和李兰亭的态度来看,黄寅坚的看法是对的。 “铜牌还给你,秦公子。以后自己的路,好自为之。” 陈仲卿没有要挟对方做什么,只是说完这段意味不明的话,便将铜牌强硬的塞到他湿润的手心里,等到对方转身离开之后,他才看清楚,那面铜牌上还沾染了未擦拭干净的血渍,在烛光下显得非常碍眼。 转身走到一半的陈仲卿回过头,对身后脸色发白的秦韶游多说了一句,“对了,恐怕明天醒来,还有更加惊人的消息在等着秦公子,你一定会很期待的。” 说完,留下秦韶游一个人在原地。 哐当一声,铜牌落地,声音清响。他抬起头,却看见对方已经谈笑自若的走到文人士子中间,有说有笑的聊起其他话题。 手段狠辣,进退有度。看着那张稚气还未褪尽的脸,秦韶游握紧了拳头,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士子,就像一条阴冷的竹叶青,咬人狠毒。 陈仲卿。 竹叶青。 恐惧像一条蛇,紧紧的勒住他的脖子。 陈仲卿的确还不想动手,一来碍于身份的限制,二来秦家作为皇商,在杭州城家大业大,真要动手可能牵涉甚广,最终结局可能也是两败俱伤。 不如暂时给他一个敲打,让心高气傲的富家子弟知道,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等到汴梁稳定之后,再来动手也不迟。 与此同时,游园诗会也进入了最终的点评环节,在洪青倌,谢玄真和苏子詹三位相继放弃争夺魁首的机会之后,陈仲卿一人以三篇文赋,占据了状元,探花和榜眼的位置。 李兰亭说出这个结果时,台下瞬间爆发出喋喋碎碎的议论声,对于这个实至名归的结局,没有人敢站出来质疑两位鸿儒评判的结局。《赤壁赋》和《念奴娇》的笔力功底摆在那里,就算他们想要挑战,也得攀过三座高耸入云端的奇峰,才有机会站在才气近仙人的他面前。 “如烟,你看着,接下来杭州城这一个个文人骚客,怕是诗坛地位不保咯。” 李如烟突然想起之前父亲所说的话,下意识的把手放在心头,她今天总算见识到父亲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逼的两位上届词魁未曾下笔就认输,逼得将杭州烟花词无出其右的苏子詹愤而离场,这份恃才傲物的本事,恐怕也就面前这位低调内敛形成鲜明对比的陈公子才能做到这点。 相比苏子詹妒忌和愤怒,陈仲卿反而显得更急的内敛,无锋的重剑,往往比锋芒毕露更加让人欣赏。或许之前她有那么一点对陈仲卿不以为然,现在看来怕是杭州的大才子们加起来,都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 陈仲卿转过头,刚好看到了李如烟望了他一眼,眼神躲闪的瞥向另外一边。 他笑了一下,不以为意。 《六幺令》,《赤壁赋》和《念奴娇》三首都被张贴到明珠十斛青楼门口的榜单上,原本在大厅外等候已久的士子们蜂拥而上,想看看到底是那三首词夺得了今晚的桂冠。一开始所有人都有说有笑的,围观上了榜单,当看到那三首词之后,原本谈笑风生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像是某种气场被压制住了,直到半响之后,才有人开口,传出了诗文的朗诵声。 “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这可是难得的绝妙好词啊!”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这技术活,当赏!” “陈仲卿?这是何人?为何之前都没在诗会上听过此人的名字?” “恐怕是后起之秀?等等,这状元,探花,榜眼是同一人?” “啊,真的,居然是同一人?” 有人注意到三张宣纸左下方所书的落款,皆是同一人名字时,人群终于爆发出一阵惊叹。一人拿下状元,探花,榜眼三个位置,这在游园诗会可是绝无仅有的事情。有人抬起头,目光好奇的望向明珠十斛的楼阁,好奇的想要目睹那杭州第一的大词人,是怎样玉树凌风的身影。 陈仲卿,陈仲卿。这个名字在众多的才子诗人口中互相流传,就像蔓延的藤蔓一样,过了今晚,这个名字会充斥在文人茶余饭后的闲谈和歌舞坊和青楼艺伎的崇敬之间。 不过原本应该是成为众人瞩目焦点的陈仲卿,再道贺几声之后,却非常意外的躲在阁楼屋檐,远去了虚假的客套和寒暄,凭栏远眺杭州城层层叠叠的烟火气,和温柔的月色。 李如烟不小心回过头,望向栏杆,或许谁都没有注意到窗外此情此景,看到的那一幕却让人心神一凛。 月光如水,倾泻在一袭青衫之上。 她想起《赤壁赋》里那一句,遗世而独立,羽化而登仙。 此人此景,如同谪仙。 亚洲第一美女,**翘臀,火辣身材完美身材比例!!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lian1(长按三秒复制)在线观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胭脂榜 第二更 端午的喧嚣在欢声笑语中渐渐散去,灯火渐次阑珊,文人墨客乘兴而归。喧闹一直持续到后半夜,画舫上的璀璨灯火渐次的熄灭下来,艺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襦裙上的褶皱,抱着琵琶缓缓下楼。 杭州城重新陷入短暂的清冷气氛,围观在明珠十斛门口的文人雅士已经散去,在榜上三鼎甲出来之后,游园诗会便转入了尾声。状元,探花和榜眼同一人带给他们的震撼,远胜过任何一次的词评会。 这次的诗会太过出人意料,以至于士子结伴而行时,口中总是提到那个人的名字。 陈仲卿,像一句碎碎念的魔咒,在鲜衣怒马的王孙贵子口中,在歌舞坊明眸皓齿的艺伎青倌心头上,扎根蔓延发芽,很快成为席卷整个杭州城的浪潮。就算有人看不惯他非杭州出身的士子身份,也无可奈何。因为三篇诗赋写的太精彩绝伦,除了一拍大腿赞叹一句好之外,居然找不出任何其他词来形容其中精髓。 似一声惊雷,在胸口炸起。 文坛震惊。 返回青衣巷时已是下半夜,陈仲卿蹑手蹑脚的推门进去,老贾不在家中,只有夏虫的窸窣声,在小庭院里回荡不绝。庭院的露水沾湿了衣袖,曲径通往幽深的厢房,咿呀一声,惊起枝头上栖息的乌雀,在月光下拍打着翅膀,绕着海棠树环绕而飞。 然后又重归于平静。 第二天的清晨,青衣巷口的茶馆里,传来棋子落盘的清脆声响,一老一少的身影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皱着眉头落子不定的张逊,盯着棋盘上被围追堵截的摇摇欲坠的大龙。陈仲卿则不急不慢的往棋盘上落子,棋逢对手的拼杀将白子咬的无路可退。 对方似乎看穿了自己的路数,无论如何布局,想翻身咬紧对方的后路,都未能成功。张逊年近半百阅棋无数,陈仲卿的心沉气稳信手拈来,却是头一次的看到。 每走一步,他的眉头就更皱一寸。 直到最后走无可走。 不知不觉已经步入了收官。 最后,张逊将白棋放回檀木盒子,端起左手边温润如玉的白瓷茶杯,咂了一口西湖龙井,摇着头说道,“棋风老成,虚实相合,奇正相生,并没有像其他年轻后生,一来便是急于求成的杀机凛然,恨不得吞下每一枚棋子。反而却能顺势而动,布下大局,观棋数十年,像仲卿这样的后生,可是少之又少。” 陈仲卿一边往棋盘上回执黑子,一边承让说道,“张夫子怕是过誉了。如果下棋路数观人心性,你觉得准么?” 村正妖刀和大小雪崩式的手段,只不过恰好闲来无事拿来欺负一下古人,棋艺,古琴和书法,都是他密不外宣的小爱好。 张逊抬起头,看了一眼陈仲卿,想起那机锋百出,深谋远虑的大局路数下法,和面前才气冲牛斗却又低调平和的书生相比,拿开棋盘上最后一枚棋子,摇头笑道,“怕是不怎么准。” 张逊收摆棋子时像是想起了什么,随意开口问道,“对了,仲卿小友,接下来的胭脂榜,你相中哪位佳人了吗?” “嗯?” 陈仲卿撇着头,问道,“胭脂榜?” “哈哈。”张逊朝着他挤眉弄眼,坏笑着说道,“看你这样,怕是仲卿小友还不知情吧?游园诗会之后便是一年一度胭脂榜的精彩点评,青楼艺伎也分三六九等,能登上胭脂榜的女子,不单单长相出众,才艺歌舞也是样样精通,词评会的状元郎,探花和榜眼,都希望能为她们作词一首,以求提高身价,待价而沽。倘若谁能连续三年稳坐胭脂榜的桂冠,那可是一笑千金了。” 桌面上的棋都被收的差不多了,店小二将之前已经冷掉的茶壶撤下,换上一壶新的热茶,热气腾腾的冒着烟气。 陈仲卿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随即说道,“怕是不怎么知道,幸好我才名不张,否则怕是这青衣巷,恐怕被女子踏破门槛咯。” “仲卿小友也别太过在意,我听闻杭州国手第三的曹配弦公子一个月前输给了无名的女琴师,居然赌气一年不再碰琴。这次的胭脂榜,势必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激烈。一个是咽中**得上味相的小燕后,另一个是梨花带雨的李唐八昭的陈如渔,接下来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琴棋书画皆通习之,秦家,李家,杭州数得上名号的家族,都会卷入到这一场胭脂榜争夺之中。” 陈仲卿身影停顿了一下,哑然笑道,“感情游园诗会并不是杭州最热闹的评比啊。” 张逊摇摇头,解释道,“游园诗会不过是词人之前的才艺较量考核,而胭脂榜的背后却关系到一系列错综复杂的家世角力。胭脂榜上各个媚态骄人的女子,哪个不是用真金白银砸出来的?这也算是达官贵人们约定俗成的茶余饭后消遣吧。不过胭脂榜并非富人的专属,倘若真有才惊绝艳的女子能爬上前十名的榜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陈仲卿若有所悟,站起身,说道,“张老,在下还有事,今天这信手局就点到即止吧。” 他得去找宋绾绾一趟,清早老贾的身影才出现在厢房前,他收拾好昨晚的手尾,抹掉了一切蛛丝马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是有一句话,陈仲卿记得很清楚。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 张逊摆摆手,说道,“哈哈,无妨,无妨,你先去吧。” 陈仲卿的身影消失在青石板街道的晨光之中,早上的清冷还未散去,只留下人走之后,杯中茶凉。茶馆外又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掀开了门帘,走了进来。 一切如常。 一个身影拦在他的面前,恰好挡住了窗棂投射进来的一抹光。 “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熟悉的声音从左耳传来,张逊抬起头,却看见那张永远不会忘记的脸。算命先生打扮的故友站在他面前,他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尘,嘴角挂着微笑。如果陈仲卿在场,一定会惊讶那个在西湖岸边给人算命的老先生,居然会认识张逊。 张逊语调惊讶,下意识站起身,动作起伏太过激烈,结果棋盒里的几枚白子掉落地上。 “是你。” 他蹲下身子捡起散落在木板上的棋子,重新放入棋盘之中,然后将一枚白子放在桌上棋盘天元的位置。 温润如玉的棋,檀木的棋盘,落子声清脆。 然后回过头,拱了拱手,神情平静说道,“是啊,张兄,别来无恙?听闻最近你挖到了一株好苗子,还在昨晚的游园诗会一鸣惊人?” 亚洲第一美女,**翘臀,火辣身材完美身材比例!!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lian1(长按三秒复制)在线观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为天下读书人开路 过年了,大家还愿意砸推荐票么 三省门下设六部制以昭烈帝为基始,为了制衡相权与军权之间的斗争,并最终集权于晋家天子,经过几十年来演变改革,逐渐形成了文官清流集团与勋贵武将之间的庙堂政治较量。也是在近八年被另外一个新崛起的势力打破——阉党。从当年晋辽第二次议和之后,大貂寺黄世良牢牢把控住掌管军权的枢密院,并且摇身一变坐上国之重臣和三军总督的位置,他的眼线不单单军队之中,甚至遍布朝廷庙堂之上,监视百官。暗中设立的谍报机构枢机司,不单单用来侦测南晋和北辽之间的情报活动,在变脸还是他专门用来对付异己的手段。 黄貂寺是南晋最成功的太监阉党,他是实际上的红蟒九千岁,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甚至连当朝宰相都不放眼中。所以刚上任的晋文宗第一件事就想着从黄世良身上收归军权,重新执掌军部大权。事败走漏了风声,最终导致李当先全族牵连被诛。 黄貂寺得势之前的枢密院事叶黄巢因燕云十六州战事不力遭先帝罢官免职,此后一直躲在杭州隐姓埋名,待时而动。此后,寒暑更迭,一过便是八年。 他在这座山水灵气和胭脂水粉味恰到好处并在一起的杭州城,中隐隐于市的过了八年。 茶馆渐渐有了烟火气,来往的士子在茶馆面前停驻歇息,唯独两个过了知天命年纪的中年人,坐在角落,神情默然。 “过了八年了啊,白驹过隙,黄巢兄,人有几个八年?” 张逊瞥了一眼窗棂外的贩夫走卒,时已过辰,杭州街道又恢复了往日人潮拥挤的热闹。往事涌上心头,举起杯中的茶,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当年你我科举状元和探花,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如今却是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的下场。你罢了官,隐居在杭州,我当了个受气的驸马爷之父,闲居在这杭州城,当年壮志凌云,如今都成了一场空。” 叶黄巢摸了摸斑白的双鬓,将手中的酒放下,他在这座杭州城隐姓埋名,只有少数几人才知道真实身份,一来为了躲避枢机司的眼线,当年黄貂寺刚坐上枢密使的位置,叶黄巢已经隐约感觉到对方可能向他出手,趁着黄世良还未权倾朝野时退出了汴梁朝廷的政治漩涡。 八年前他隐居杭州,躲过了失势之后的阴谋暗算。八年之后他的门生故吏却没能躲过丁酉年的政变。 “在杭州待了八年,历练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算是看透悟透一些事,少了当年与先帝冒死进谏,怒斥群臣的锋芒毕露。” 张逊手中的温茶已经变凉了。 “黄世良没有杀尽读书人,他留下了种子。怕是当年谁都不会想到,昔日你最不看好的学生范希文,今日居然会坐在丞相兼尚书仆射的位置上,还成为黄世良身边的大红人。” 叶黄巢摇了摇头,他拍了拍长袍上的灰尘,小声说道,“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希文推不翻黄世良,也难以把握朝中的改革大局,以他为文官之首也不过是为了权衡相权,军权之间的利益。黄世良虽然跋扈,但他还是记得,自己是天子脚下一条狗。” 停顿了一下,叶黄巢神情黯然说道,“只有我们,才是天子手中的臣,南晋江山的脊梁。” 张逊是聪明人,他听出叶黄巢的弦外之音,顿时脸色变了,张嘴说道,“叶兄,莫非你今日找我,已经有了打算?” “是的,朝中秘信已经来了。” 叶黄巢直言不讳,向昔日故友摊牌,“当今圣上想再借一把老朽旧朝国柱的余晖,扫开朝廷上遮天蔽日的污秽,重整天子国威。我想,我在这里等了将近八年,是时候最后一把献出老朽骨,收拾旧山河了。天子让我重新入朝为官,就是想在清流中竖起一道大旗,主心骨不倒,文官集团就不会倒下,他黄世良,永远不可能在庙堂之上呼风唤雨,只手遮天。” 张逊面容悲切,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和分量。李当先的死激起了天子更深层次的忧虑和反抗之心。当年八位国柱有六位以死直谏撞死在大殿梁柱上,剩下硕果仅存的离阳王在去年已经驾鹤西游,唯独叶黄巢一人,撑着前朝老臣最后一缕的夕阳余晖。 倒是坐在对面当事人,笑容平淡,一如西湖龙井的咽津回甘。 “之前我也曾迷茫,当天子要老臣鞠尽最后一躬,死而后已。是不是真的已经准备好了。直到我一个月前在湖心亭,遇到一位年轻的读书人,他向我说了一句妙语残句。” 张逊竖起耳朵,想听听是怎样的高谈阔论。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张逊无言,昔年他与叶黄巢是江南词赋双绝。张逊自诩词赋第二,是因为叶黄巢压了他一筹,在他心中,第一的永远都是对方。 一句一蓑烟雨任平生,一个年轻的后生,高出自己境界不止一筹。 叶黄巢有感而慨的拍了拍张逊的肩膀,苦笑着说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俩都是年过半百看透世事的人,没想到悟性还不如一个初生牛犊,他日张兄要是能遇见此后生,不忘多多提携。哦,他似乎经常与一名目盲的女琴师在一起,一个月前琵琶逼得国手第三曹配弦不敢动弦的,就是这个年轻书生。” 张逊愕然,连忙往前挪动了一下身子,问道,“你是说,曹家没输给盲目的女琴师,而是输给读书人?” “当时我在场,千真万确。如果张兄能够找到此士子,提拔入朝为官,也算是了却了我最后一桩心事。莫让田野埋麒麟,朱玉蒙尘灰。” “张兄,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当年我们曾慷慨原为天下苍生而死。” “黄巢先走一步。” 叶黄巢拿过了竹杖,双手合十,那个即便昭烈先帝下诏阴阳两隔永不相见都未曾流过一滴泪的中年男人,此时早已老泪纵横,字字如金石,铿锵有力,声音如大雪崩惊天人。 一字一句,在胸口炸起。 常言诗书经文有万钧之力,书生傲骨,可攀天上人。 一卷诗书的力量,比百万大军更沉。 窗外起了风,吹卷着叶黄巢的青衫长袍,猎猎飞舞。 “叶黄巢不畏身败名裂,不惧株连九族,不怕天怒人怨。” “只为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 “为这天底下的读书人,谋一条庄康大道。” “万劫不复,死而无怨。” 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一条竹叶青 第一更,大家推荐票砸起来吧。 鱼头坊还未开市就人声鼎沸了起来,衣着寒酸的士子,双目发光的穷苦人家,还有带刀的亡命徒,全都聚在巷角,围成一个半圆,对面前发生的一切指指点点。 行色匆匆的捕快向街头巷角奔去,五指摁住刀柄,眉头紧锁。速度却不敢放慢,平时他们很少涉足这一带,治安上的问题由聚福楼交代,只有上报的命案,才归他们管。 不过即便是帮派复杂的鱼头坊,大体上都是内部“消化”,也少出现上报的命案。 此时鱼头坊的现场已经围满了人,捕快推开了围观的人群后,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后退几步。短靴踩在污水泥坑中,脏了一身官服。 小巷里倒下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死状凄惨。苍蝇围绕着尸体打转,现场周围都是触目惊心的,一大片凝固的猩红。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散开。” 捕快一手举着令牌,然后挥手驱散人群,开始勘察现场。鱼头坊居民天生与衙门捕快不对付,原本围坐一团的穷苦人家看到手持长刀的衙门捕快之后,立马作鸟兽散。谁都没有注意到带着斗笠的身影压了压边缘,隐入了议论纷纷的贫苦人家身影之中。 往杭州繁荣闹市街道往东北方向走,坐落着一片深宅大院,与鱼头坊的污泥脏水的街道相比,此处家家户户门庭气派恢弘,朱门红漆,雕花刻凤的大门并不比汴梁一片官宦世家豪门朱庭来得逊色。庭闱深院里总有行色匆匆的人群,低头忙碌的穿过花影重重的走廊,浮雕绘彩的朱阁,钻进某一扇暗不见光的侧门。 脸色阴沉的红顶商人,继大族豪强之外,最低调有钱的人群。虽然他们腰缠万贯,但依然像无根之萍飘忽不定,要么与宫廷纠结一起,成为势力背景靠山深厚的一小簇红顶皇商,要么与知府知州通判站到一起,垄断掉南北而来的商贸交易,平分一线秋色。 秦家属于前者,他们是为南晋王朝贵族供应丝绸锦缎的大商人,甚至连杭州丝绸贡品,都出自他家机杼,而注定会成为接班人的秦韶游则被家主给予了极大地厚望。 虽然年少时玩世不恭,但却一步一步向众人期望的方向走。 望子成龙。 清早丫鬟匆匆而过的脚步声把秦韶游从雕龙绘凤的沉木床上惊醒,满头都是细密的冷汗,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蚊帐,空气里还弥漫着香料的幽香。念头仅是在脑海一转,太阳穴就传来隐隐的疼痛。昨夜游园诗会结束之后,在明珠十斛的花天酒地喝的稍稍有些过火,今天还没能从昨夜的伎女胸脯与女儿红中缓过神来。 充满了唐时古雅的深红色案几上面摆放着青铜的熏香炉,缕缕香烟从炉顶雕刻的麒麟上升起,弥漫在整间卧室之中。 掀开帷帐,他爬起身走到铜镜面前,映照在自己面前的脸苍白无血色,暗淡无光的萎靡看起来就像是多年沉溺酒色掏空了身体。他努力的扶着桌子,脑袋里却是不断的回忆昨天的噩梦,那双如同毒蛇一般阴冷的眼神,悄无声息的钻入骨髓之中。 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他才华横溢的表象,却只有秦韶游一个人见识到了那张平淡笑脸背后隐藏的阴鸷和狠毒。 隐忍且手段毒辣,进退有度。再加上昨日的三鼎甲之首,陈仲卿这个名字真不知道会在怎样高山仰止的位置上看到他。 短暂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秦韶游整理了一下衣服,说了一声请进。 门被打开一条缝隙,带刀的宁叔钻了进门,表情肃穆,皱起的眉头将脸上的刀疤扭曲的格外狰狞,他的右手习惯摸着刀柄摩挲,眼神闪烁的看着站在面前的秦韶游。 “宁叔,我拜托你查的事情怎样了?”秦韶游语气有些迫切,他想知道那晚陈仲卿在游园诗会迟到之前,到底做了什么。 “死了,今早官府在鱼头坊巷口里发现两具尸体,正是那天打招呼的宋昭和杨平。” 秦韶游深吸了一口冷气,故作镇定的听他继续说下去。 宁叔叹了一口气,“少爷,收手吧,那个士子……真的不是你能招惹的角色。发现两人尸体的现场已经不能惨来形容了,杨平的脸已经被石头砸成碎片,宋昭的胸口被火药炸穿,肚子上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几乎把他的肠肚都剖了出来。看伤口的程度,恐怕当时再用力一些,就直接将宋昭拦腰切断了。” 秦韶游突然捂住嘴,跑到痰盂面前,然后吐了出来。 他脸色苍白,难以想象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居然将那座铁塔般魁梧雄壮的大汉杀死。就算宁叔正面动手杀人,他们都还能在双刀下勉强撑过几回合。 他的脑海里,全是杀人之后的血腥场景。他见过死人,但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死法。 “最可怕的不是这里……” 宁叔突然停顿了一下,他把刀放在桌上,转过身看了秦韶游一眼,有些于心不忍的反问道,“少爷,你还想继续听下去吗?” 秦韶游坐在圆凳上,盯着檀香炉口的麒麟,咬牙小声说道,“宁叔,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我想知道全部。” 宁叔面容肃敛,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鱼头坊的巷道,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什么?” 秦韶游瞳孔皱紧,猛然起身,衣袖一扫,不小心将案几上摆放的扫到青石砖地板上,猩红斑点的未燃干净的檀香和灰白色的香灰铺洒在一地。 门外的丫鬟听到屋内的动静,走了进来想看看发生什么,却被秦韶游凌厉的眼神制止住脚步,三寸金莲始终不敢跨过那道门槛。 他厉声说道,“滚出去,这里没你事。” 秦韶游一声呵斥,被吓坏的丫鬟唯唯诺诺的退出了房间。 “当时衙门的捕快和我都在场,听他们的论断,这是宋昭和杨平两人分赃不均,结果起了争执,杨平用火药炸伤了宋昭的胸口,并且出其不意的划开他的肚子。就在杨平以为胜券在握时却被宋昭反杀一刀,捡起大石头狠狠的把脸砸碎,最终也因为失血过多体力不支,倒在巷道里……” 听完这个可笑的分析论断之后,秦韶游摇着头说道,“不对,这不是事实……他……” 秦韶游浑身都在颤抖,最后一句话涌到咽喉,却始终说不出去。 “他伪造了现场,那里并不是杀宋昭和杨平的地方,姓陈的在其他地方杀了这两人,再搬移到鱼头坊,精心布置了现场,做出了两人分赃不均起争执,结果两败俱伤而亡的场景。” 秦韶游抽搐了一下嘴角,谁都不知道这只时表面上的假象,只有罪魁祸首一人才知晓全部事实。自己明白过来,为什么宴会的最后,他会一脸平淡的对他说以后的路,好自为之。 杀人就跟他的诗词歌赋一样,都是信手拈来的天赋。陈仲卿不屑于杭州士子比拼诗赋,是因为他们连给他提鞋磨墨的资格都没有。他不屑于自己,是因为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秦韶游站起身,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他跨过门槛,走出阴气沉沉的卧室。清晨的阳光顺着屋檐的弧度倾斜而下,停留在那张苍白无力的脸上,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拦在浮肿的双眼面前,眯起了眼睛。 在他面前的是一座苏州风格的园林,庭院鳞次栉比,幽深走廊千回百转,怪石突兀嶙峋,荷塘玲珑诗意,一切布置的精巧雅典,匠心独运。是不可多得的大手笔。 半响,站在身后的宁叔终于等到自己少爷的开口,“黄寅坚曾说过姓陈的可能是汴梁那个达官贵人之子,也就是说我们秦家在朝中的势力和他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李兰亭和张逊在游园诗会上为他造势,更佐证了这一说法。他的家族,在朝中的势力不小。” 苍白的嘴唇甚至有些哆嗦,初夏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也止不住胸口涌上来的,寒意入髓。这满园春色风光,不能因为自己无意招惹的祸患而收场。 “之前我小觑了他,宁叔,现在已经不是两个小孩子之间的打架了,他回汴梁之后,势必会影响到秦家在皇商上的生意,秦家的颜面事小,但是我们家的生意命脉却不能因为此人而受损失。” 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他转过身,对身后同样神情严肃的宁叔说道,“既然他在杭州只有一个人,无根无据的,派人把他除去,麻烦手脚做的干净一些,别让汴梁那边看出了倪端。” “看着吧,如果没死,他日在汴梁,此人将会成为最耀眼的后起之秀。” 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十里桃花 第二更,推荐票砸起来吧 一只纤细的青葱玉手从帷帐中伸出,宋绾绾一手扶着额头,太阳穴里传来隐隐的刺痛,昨日发生的一切太过真实,捂住鼻息的酥麻感觉以及之后陷入沉睡的眩晕,她穿好衣服,随意的梳了头发,懒散的挽着一个簪子,摸索着拿起床边的拄杖,慢慢的往外摸索。昨日被踢翻的凳子正稳稳妥妥摆放在原地,让她错以为一切只是一场惊梦而已。 盲目的女琴师摸索到门边,靠着门槛,暖风吹拂着她的脸,像杨柳轻抚着脸颊,庭院角落那株石榴已经开花,纯白色的蝴蝶停留在花瓣上。 木履压着台阶上的青苔,庭院静谧。 有风卷过蔓草,轻摇屋檐下的铜铃。 安静的环境被敲门声打破,宋绾绾摸索着站起身,向大门的方向走去,如果她能看清的话,草丛里暗藏着一滩凝固的血渍,庭院里的青葱还没来得及掩盖爆炸的痕迹。 “宋姑娘,在下是仲卿。” 宋绾绾挪开了大门的横栓,双手吃力的打开了大门,她偏侧着头,手抓着裙角的褶皱,柔笑着说道,“仲卿公子,别来无恙?奴家今早起得晚,这副模样怕是让公子见笑了吧?” 陈仲卿吸了一下鼻子,面前和衣而立的宋绾绾脸颊绯红,头发懒散的别着玉簪子,挽着一个松垮的鬟。像一个买菜归来的婉约小娘子。 陈仲卿往庭院里瞥了几眼,昨日的痕迹早已打扫干净,虽然某些血渍还是隐约可见,但幸好宋绾绾是盲人,看不见这一副残花败柳的光景,老贾收拾手尾的功夫还算不错,没有留下太大的破绽。 他收回了视线,说道,“哦,宋姑娘,我今早恰好路过宅院,冒昧登门拜访一下,还望宋姑娘不要在意。” 他当然不会明说自己是特地过来查看宋绾绾的安危,只好随意找了一个借口。 “宋姑娘愿意让我进去么?” “哦,当然,我都差点忘了。” 宋绾绾扶着门,给陈仲卿让开一条道。她一边摸索一边小声的说道,“家徒四壁,让仲卿公子见笑了。” 陈仲卿摇摇头,随即意识到宋绾绾是盲人,又补充了一句,“没有,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噗嗤一声,宋绾绾笑出了声,她温婉的说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陈公子你这一手夸赞可是显山不露水,跟梦得诗豪作比较,奴家真是受宠若惊。你现在可是名扬天下的大诗人了,要是一个不小心被掉书袋子的老夫子知道,又该是痛心疾首的批判一番不尊圣贤了。” 陈仲卿惊讶道,“宋姑娘也知道了游园诗会的事情了?” 宋绾绾回眸一笑,“我猜的。” “仲卿公子那天说要参加游园诗会,我就知道你会旗开得胜。虽然小女子未曾习过诗词,但是风月场上耳濡目染,总能辨出哪些是好词,哪些是佳句。对了,仲卿公子是状元郎,还是探花呢,还是榜眼?” “你猜?” “我猜终归是探花吧?” 陈仲卿摇摇头,笑道,“不对。” “榜眼?” “也不对。” 她惊讶说道,“难道是状元郎?” “也不对,昨晚作诗三首,状元,探花,榜眼,都是我。” 宋绾绾小声的惊叹了一下,表情惊讶,难以置信的说道,“仲卿公子的才华,还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对了,今天过来,在下是有个不情之请。” 陈仲卿想起自己今天要做的事情,鼓起了勇气,对面前女子说道,“我希望绾绾姑娘能够参加接下来的胭脂榜,我会为你作词,争前十名。只要入了前十,你在杭州便无人敢欺负你了。” 柔弱的盲女脚步停顿一下,转过身,裙摆随着动作翩跹飘舞,依旧是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眸,一脸淡然和平静,“仲卿公子,你的好意奴家心领了,但奴家拒绝参加。” 陈仲卿呆愣在原地,他没想到宋绾绾会拒绝这个诱人的要求。 宋绾绾回绝的干脆利落,朱唇轻启,“承蒙公子关照,但是奴家实在不想卷入杭州富家贵族的角逐之中,再说胭脂榜上女子哪个不是风华绝代,成鱼落雁。奴家天生目盲,自幼父母双亡,是一位琴师把我养大,没钱,没势,没姿色,卷入错综复杂的胭脂榜,只会凶多吉少。” “只要你登上了胭脂榜,便没有人敢为难你了。”陈仲卿摸了摸鼻子,说道,“那天在湖心亭为难你的秦韶游,我已经敲打过他了。如果不出意外,他会在这几天登门向宋姑娘道歉。” “要是出了意外呢?” 宋绾绾虽然双目失明,但是却心如明镜,对杭州城的人情世故了解透彻,“我听闻秦家秦公子是做事说一不二的人,他要认准的死理谁都拗不过来,仲卿公子你真确定,你的敲打不会让他不按常理出牌?即便你拿出了汴梁家世压人,也不见得他心里就会服输。反而激起斗狠的争强好胜之心。之前秦家的死对头,就因为这件事吃过大亏,最终的结局是满门上下十几口人,死于非命。官府始终调查不出是谁下的手,只好作罢。奴家弱女子,死了也不会有人疼惜,来年清明有人愿意在坟头摆上一束桃花便心满意足,但仲卿公子强硬要为人出头,把自己的命搭上,值么?” 陈仲卿愣住了,他没想过秦韶游居然是如此脑洞清奇的奇葩。他更像是一个疯子赌徒,做事下手不留退路。 而宋绾绾也误以为,陈仲卿的身家背景,未必能斗得过秦家。 “我知道仲卿公子是好意,但秦韶游不是一个愿意善罢甘休的人,他下手做事狠毒,绝不会轻而易举的放过得罪他的人。” 陈仲卿没想过他是这种睚眦必报的狠角色,多问了一句,“哪怕天王老子?” “天王老子不至于,但是庐州通判之子前年莫名其妙溺死在杭州河里,听说就是因为得罪了这位秦公子。此案也是找不到证据,悬而不解两年,当时知府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事压下去。奴家也是好心一句劝,如果仲卿公子觉得聒噪,败了心情,就当做耳边风吧。” 声音不大,但却字字诛心。 陈仲卿皱起了眉头。 “算了,不说这些扰人心情的话了,奴家打小不讨人喜,茕茕独立形影相吊。师傅死后这么多年,仲卿公子是第一个愿意听奴家叨叨的人,奴家……只是觉得能有人听我说说话,也很开心。” 宋绾绾意识到自己有些话多,手指指向庭院角落里那株亭亭茂盛的桃树,轻声说道,“这株桃树在恩师死之年手植,那时还小,不足十岁,当时听师傅说西蜀入峨眉,有十里桃花不谢。奴家真想看一看,那一片延绵不绝的粉红,是怎样一片江山如画。” 陈仲卿望向庭院角落的桃树,枝繁叶茂。 今已亭亭如盖矣。 公告:请记住本站网址..龙腾小说的第一个字母后面加上网的拼音。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秘密 游园诗会一战成名的陈仲卿没像其他人一样,被盛情宴请参加文人雅士的吟花赏月,饮酒奏乐的闲暇生活。继而连三的托病谢绝了邀约之后,青衣巷便慢慢的平静了下来,杭州城的士子们只知道有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士子,拿下了一个人史无前例的游园诗会的三鼎甲,却从未见过他的具体长什么样。 像之前的传闻一样,开场时惊天动地,收尾时风轻云淡,过了几个月之后便悄然无声了。只是提及杭州第一才子时,都会不约而同的想起陈仲卿的名字,还有一张凭栏而望,记忆模糊的脸。 乐意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陈仲卿趁着夏季刚至,往庭院里移植了两株白色牡丹和一株木槿。挽着袖子将庭院改造成一方花团锦簇的园林。小荷塘里纯白色的莲花已经悉数绽放,正上方一树繁茂的海棠枝头上停留着一两只黄莺,莺啼恰恰。 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 姹紫嫣红的胭脂色,嫣然一笑竹篱间。 就连串门拜访的张老夫子也觉得陈仲卿这一方天地四角,有魏晋文人的遗风。 不过随着名声大噪,这一方魏晋遗留的清净风韵终究被络绎不绝登门拜访的士子打破。 一辆马车踏过青石板街,转入了那条深巷。 陈仲卿看到那辆转入青衣深巷的马车时,刚好从对面的石桥走来。清早刚刚下过一场雨,石板街上的潮湿还夹杂着闷热,他一只胳膊夹着油纸伞,伸出手挡住面前稍稍有些刺眼的光,春风吹起卷帘,坐在里面的身影若隐若现,似曾相识。 前段时间登门拜访的文人士子差不多踏破了门槛,一旦看到有人三五成群的出现在青衣巷口,或者有奢华的马车驶入,他的下意识反应就是某个慕名而来的文士。 天色初晴,他加快了脚步,短靴踩过水洼,捡起一片水花。 马车停在门口,从车上下来了鲜衣怒马的士子,绸缎披身,雍容华贵。 陈仲卿走到离门口二十步时,停下了脚步,表情稍显惊愕。 今天登门拜访的人却让陈仲卿感到意外,当时游园诗会有过一面之缘的秦丹青从马车上下来,正站在门口,他转过头,刚好看见走过来的陈仲卿,连忙拱手作揖,“仲卿兄,还记得在下么?” 陈仲卿楞了一下,随即望一眼身后丝绸锦缎装饰的华贵马车,高大的枣红色骏马不停的踢踏着马蹄。他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来意,连忙拱手笑道,“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呢,丹青兄此番前来,有何指教?” 秦丹青一听口风,自知有戏,连忙问道,“不知是否有幸跟仲卿兄吃个饭?不比诗词,也不请教切磋,也没有其他的人过来,就是纯粹的吃饭。” “既然是丹青兄,自然要赏这个脸。”陈仲卿踏出了门,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问道,“不知道去哪里?” “跟我走便是了。” 陈仲卿跟着秦丹青上了装饰华贵的马车,一路上秦丹青都告诉他最近杭州文坛的地震,自从陈仲卿在杭州城声名鹊起之后,已经有不少人向他打听过这位名扬杭州的大才子,但终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之前那些试图请陈仲卿吃饭的士子也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他也是抱着之前与陈仲卿一面之缘的运气前来试探一下虚实。没想到陈仲卿答应的这么爽快。 陈仲卿故意找了一个借口,说道,“仲卿兄没有为难小弟,只是应酬方面的事情,实在不是强项。” 秦丹青表示同情的点点头,自从知道对面的大才子是李兰亭和张逊的得意门生之后,他再也不敢表现出好为人师的一面。此时刚好马车停止了前进,马夫掀起了门帘,探入半个头,对车内的人说道,“少爷,到了。” 陈仲卿掀起了窗帘,正好看到牌匾上遒劲有力的颜筋柳骨。 秋水一色。 秦丹青微笑着说道,“就是这里了。” 大厅人声鼎沸,店小二端举着菜盘来回穿梭,陈仲卿跟着秦丹青闪避过迎面而来的端菜下人,一边向二楼的雅阁走去。 “秋水一色,这是整个杭州城的文人雅士最喜欢聚集的酒楼,从这里凭栏而望,能看到半个杭州城的良辰美景,夏季荷塘一景,冬日的银蛇蜡象,据说此楼老板也喜欢附庸风雅,在最顶层特地安排了一面白墙,可供人写诗题字。” 陈仲卿正聚精会神的听着对方讲说,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一群人,不小心与其中一人撞了一下。 “哎呦。” 三五成伴的文士停下脚步,被撞的那人踉跄的后退了两步,皱起了眉头,拍了拍衣袖,愠怒的说道,“没长眼睛么?” 走在前面的秦丹青看到这一幕,想过来说几句,他却看到陈仲卿拱着手,说道,“不好意思,在下不是故意的。” 等到对方走远之后,他才走过来,小声说道,“仲卿兄,没必要对他低声下气,以你现在的身份,杭州的文人士子没有一个敢不尊重你。” 陈仲卿摆摆手,淡然说道,“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也是我有错在先,这个小插曲就算了,不说了。” 两人找了一张临窗的桌子坐下,叫了一壶杏花村和几碟小菜,从窗外张望,恰好能看到船舫穿梭的京杭大运河蜿蜒如同长龙,流向地平线尽头的云端。大半个杭州的繁华在一丈方寸之中,白云万仞天色一线,尽收眼底。 “难怪丹青兄会选在此酒楼,虽然杭州一马平川,没有像东岳泰山般高耸入云,也没有西蜀巴陵峨眉的重峦叠嶂,但这一片黄河远上白云间,包括万象的气魄在这一层高楼可是净收眼底啊。” 陈仲卿感慨着说道,明白了为什么要在最顶层留一面白墙供人题诗写字,换做是谁看到这一方恢宏壮阔的美景,也会诗兴大发。 “哈哈,其实在下也是想看看仲卿兄是否还有语出惊人的诗词,仅有一两首,未免有些吝啬了。杭州那些词赋诗人,哪个不是一年十几二十多首,” 陈仲卿撇撇嘴,说道,“你以为吟诗作对和吃饭喝水一样,信手拈来么?” 不过一轮雅兴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一扇精雕细琢屏风背后聒噪的嘈杂声所打破。 “什么杭州诗赋第一的大才子,还不是李兰亭和张逊两人为了捧出一个标杆而故意推出来的?怕是此人是哪个高官大爵的公子,来杭州城镀金的吧?” “要是让我卫贤谣遇到,必然让他一首词都写不出来!哼,《赤壁赋》《浪淘沙》,分明是托人早已写好的,说不定是张逊托大,故意帮他写好三首词。” 随后是一片附和声迭起,纷纷抱怨这次的游园诗会必定有黑幕,苏子詹,洪青倌和谢玄真等诗词大家退赛,分明就是为了给此人造势。这一届的游园诗会简直黑幕重重。 秦丹青瞥了一眼,正是之前撞到陈仲卿的那人,眉宇之间满是讽刺和不屑的意味。他愤怒的站起身,想去找对方麻烦,坐在对面的陈仲卿却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坐下别动。 “小二。” 陈仲卿招了招手。 “来咧,客官。” 店小二贴着笑脸迎上来,在座的都是衣食父母,他一个人都不敢得罪。 陈仲卿拿来一张纸,往上写下几句话,然后递交给店小二,顺便塞给他碎银,权当打赏。面色和善的说道,“去,把这张纸递给隔壁桌喊得最欢乐的公子哥,之后就没你什么事了。” “好咧。” 店小二擦了擦手,连忙把碎银往怀里收好,恭敬的拿起宣纸,跑向隔壁。 秦丹青好奇的问道,“你到底在纸上了什么?” 陈仲卿举起酒杯,微笑着说道,“秘密。” 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我有一壶酒 第二更,推荐票砸过来吧。 满腹怨气滔天的卫贤谣高举着酒杯,慷慨激昂,他与陈仲卿无冤无仇,说话恶毒的诅咒无非是一人拿下三鼎甲,眼红妒忌而已。他挑起了话题,再加上其他文人士子的添油加醋,自然愈演愈烈,变成了一场陈仲卿并无真材实料的批判大会。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 不凑巧的是,他们相亲的对象正好坐在另一边,而且准备好戏弄他们一番。 店小二恭敬的把陈仲卿题写的几句话放在卫贤谣面前,他两指捻起白纸,看了一眼,喜上眉梢,没想到在此居然能遇上知音。寥寥几句便把陈仲卿贬得一无是处,如同一个剽词窃句的龌龊之辈,简直拍腿脚好。 他撇下周围的诗人游伴,走到陈仲卿一桌面前,拱手作揖,表情高兴的说道,“在下卫贤谣,方才阁下一番言论如同醍醐灌顶,发人深省。公子说陈仲卿那三首,分明是代笔之作,他一个年纪未过而立之年的毛头小伙,怎么可能写得出这种的大气滂沱的感觉。贤谣深以为然,看来大家的眼睛都是明亮的,所谓的三鼎甲,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陈仲卿笑而不语,对面的秦丹青之前听完了杭州第一才子的恶搞之后,强忍着笑意看这出好戏。这位卫公子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圈套之中。 卫贤谣反问道,“对了,未知阁下姓名?” 陈仲卿谦虚的说道,“我姓曹,单名一个字泥,出淤泥而不染的泥。” “曹兄,这么叫你不过分吧?” “无妨,无妨。” 卫贤谣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指向屏风后那桌人,“不知能否移步到我们那一桌,继续畅谈下去呢?我觉得我跟你有缘分,定是性情中人。” 秦丹青已经是一副我忍不住的表情把头扭向另一边,如果不是自己知晓底细,他都要怀疑面前人就是那个要口诛笔伐的陈仲卿的文士了。 “好好。”陈仲卿端起杏花村,回过头冲秦丹青露出神秘的微笑,说道,“秦公子,你先在此等候片刻,我先去与卫公子那一桌把酒吟诗。” 秦丹青也非常配合的说道,“去吧,曹公子,祝你马到成功。” 卫贤谣将陈仲卿介绍给他的朋友,并且点明了一下这就是质疑陈仲卿的那位士子。 见有新人加入,在场所有人并没有表现出敌意,反而兴致高昂的与曹公子身份的陈仲卿讨论起诗文典赋。从李太白的清风明月,一直谈论到陈仲卿写下的《赤壁赋》江山明月清风的差距,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指点江山。 见所有人都是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样,陈仲卿感到有些好笑,这些蜗居在象牙塔里的读书人的确没见过世面,以为一方天井就是全部,也难怪卫贤谣会说出杭州之外无词人这种大言不惭的话。 他不动神色的给在场各位提建议,说道,“蒲州有楼,名曰黄鹤楼。一开始李君虞提笔写下了‘汉家箫鼓空流水,魏国山河半夕阳‘的名句,后来居上的畅当写下了‘势围平野,河流入断山’的淋漓尽致。再后来便是流传千古的名篇,王季凌‘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大气浩然。在下私以为诗如攀峰,永无止境。前人留下了无数名篇,如同丰碑。它们都才华熠熠,诗境如云,似一道铜墙铁壁,封住了后来人的出路。” 所有人都在静静的听着陈仲卿继续说下去,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卫贤谣则是饶有兴致的托着下巴。 “今日大家有缘相聚于此,为何不更上一层楼,打破桎梏。在秋水一色的顶层趁兴替词,写下诗篇,兴许千百年之后,我们的尸骨成灰,但是后人却凭着诗文,永远记住我们的名字。名垂千古,不负一生。” “好。” 卫贤谣最先鼓掌,他对陈仲卿的提议非常感兴趣,“曹公子说得对,既然陈兴而来,为何我们不登楼写诗,一抒胸怀?” 还没等到其他人附和,卫贤谣又喊了一句,“小二,来,笔墨伺候。” 店小二接过对方抛来的银两,一溜烟往回跑。文人才子的雅兴他是最了解的,上了雅阁喝酒,大抵都是要趁着酒劲直抒胸臆。至于能写出多少流传甚广的名篇,起码在秋水一色的那堵墙上,还未曾出现过。这酒楼老板也郁闷,本想来几篇千古名句,让此楼身价大涨,却没想到写下的全是庸词俗句。 秦丹青也站起身跟了过去,他想看看陈仲卿到底能整出怎样惊世骇俗的诗文。 卫贤谣左手拎着袖子,右手握着狼毫,神态微醺,几杯酒下肚之后有些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在一块角落里还未被那些庸脂俗粉糟蹋过的洁白无瑕,笔尖刚触碰在墙壁,写下一横,却发现自己脑海之中空空如也。 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卫贤谣感觉有些尴尬,毕竟是他最先附和要上这最顶层写出一首千古豪迈词,现在却怎落地都不对,背后众人的眼神紧紧盯着他,如芒在背。 “卫公子,怎么不动手了?刚才不是说要让陈仲卿瞧瞧什么叫做杭州词人,什么叫做江南一绝么?现在可是最好的机会,一首词,流芳百世。” 陈仲卿在身后起哄,其他人也跟着符合。然而越是催促,卫贤谣就发现自己越写不出,原本开头脑海里还有只言片语,被他们起哄之后就只剩下一片空白的脑袋。 卫贤谣有些气急败坏,他回过头瞪了陈仲卿一眼,把手中的狼毫塞到他手掌心,恼怒的说道,“既然曹公子这么想跃跃欲试,那就你先来写吧。” 说完一个人走到边上,神情阴沉。其他人都面面相觑,看一眼陈仲卿,又望一眼卫贤谣。场面陷入尴尬的僵局。 秦丹青躲在一旁偷笑,结局果然按照着陈仲卿的剧本来走。 “没事,我来就我来吧。” 陈仲卿微笑着上前一步,深吸了一口气。 风从窗外席卷进来,吹起了他的青丝,衣袍宽袖,折皱起舞。腰间悬系的双环玉佩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狼毫挥舞,写下十个苍劲有力的字,如同黄鹤绕虬松,仙风道骨。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在场眼尖的人已经看出来,这句是从韦苏州的《简卢陟》最后两句“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借鉴转化而来。虽说之前也有借鉴转化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案例,但从这位曹士子的改动看来,并未超越前者太多。 他们并不在意,毕竟在座的诸位对曹公子也没抱着多大的期望,诗文的境界更多考验的是天赋高低,加入本身才能平庸,在怎么努力写出来的诗,也欠缺境界。 然而接下来落笔的这两句却让在场所有人心神一凛。 万里钱塘一线天的叹为观止。 聚于峰峦的云海四散而开,霞光漫天。 眼界胸襟豁然开朗。 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无题诗词 第一更 秋水一色的老东家余忠山听闻有文人士子在顶楼吟诗作对,也抑制不住好奇的离开账房,向顶楼的方向走去,一看究竟。走到二楼时,看见原本坐在雅阁上的文人士子都纷纷移步,往上更进一层去题诗白墙。他感到有些奇怪,伸手拦下一人,和气的问道,“这位公子,为何大家都往楼上走?难不成有什么杭州大才子在上面作诗吗?” 被拦下去路的士子见是秋水一色的掌柜,也不恼怒,而是耐着性子向他解释,“咳,我方才听说有人在楼上提了一首诗,大气飘逸,文采斐然,这不,大家都想上去观摩一下,到底是怎样的精彩绝伦。哎,不说了,不然等下就抢不到好位置了。” 说完,士子两手提着衣衫,踏着小碎步上楼。 听完对方的讲述,余忠山更加好奇到底是怎样高深莫测的诗人光临本店,为何也没有人向他通报一声。抱着期待的心态,他跟着其他人一起走上了秋水一色的最顶层,果然一群士子已经在那堵白墙前围成了一个圈,手指对着墙上的一片方寸,指指点点。 慕名而来看热闹的人太多,他挤不进去,只能看到一片黑压压的后脑勺,听到前面的人小声念诗。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上两句不说平淡无奇,到没有太过惊艳的地步。如同年过不惑的中年男子,看尽世间百态和人情炎凉之后,发出的豁达感慨,厚重的底蕴感从笔尖流淌而出,毫无为作新词强说愁的韵味。可惜前唐诗人韦苏州已经将这一句简练到如臻化境的地步,陈仲卿下笔,不过是站在前朝诗赋巨人的肩膀上,写下的诗,并无太过精彩的突破。 余忠山皱起了眉,这两句中规中矩,没有多大的起色。 接下来的这两句诗词却是急转直下。 “倾尽江海里,赠饮天下人。” 下两句一出,惊为天人。 一览众山小的胸襟与气魄,比起上两句开头的平庸,如同神来之笔,似万马奔腾的雷霆万钧,砸在每个人的胸口。一瞬间原本朴实无华的诗句在这两句出笔之后拉开了大乘境界,十里八方的云海,倒卷入层峦叠嶂的山峰,黄鹤鸣啼。 无一字下笔描景,却让人油然而生仙人御风,踏云而行的天象境界。 惊然回首,离天三尺三。 大气魄。 “好诗,好诗。” 余忠山大喜过望,他幼时也学习过诗句,境界有份三六九等,最上乘的黄河远上白云间或者星垂平野阔江入大荒流的豁达境界,如手可摘星,与天上人坐谈。 孤高不胜寒。 此墙设立多年来,也是第一次等到这样精彩绝伦的两句。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倾尽江海里,赠饮天下人。大气魄啊,当浮一大白。是哪位士子下笔如有神,一代盛唐诗人的广阔胸襟和气象,都在这短短两句诗中,写出了神。谁说前唐之后无诗词,我看未必!” 有人率先爆发出由衷的赞叹,随即而来的便是惊叹声和赞美之词,围绕着站在诗词面前的年轻人,字迹都还没有完全的干涸,但它注定会成为之前的三鼎甲一样,迅速在杭州城士子口碑中扩散。 陈仲卿站起身,转过头望向卫贤谣,把狼毫递给了他。恭敬的说道,“小弟不才,小小献丑了一把。现在该轮到贤谣兄下笔了。” 卫贤谣此时还有什么下笔的心情,陈仲卿这一首词早已断了他的后路,哪怕让他坐在此处,想一千句,一万句,都写不出这样的胸襟与气魄。最终只能乖乖的放下笔,欲言又止。 陈仲卿眼神炽热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贤谣兄长,怎么不动笔了呢?方才不是说好要题诗一首,让那游园诗会第一的陈仲卿不敢下笔题字。曹老弟我是献丑了,就等着卫兄锦上添花,堵得人无话可说。” 陈仲卿声音不大,但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真切。越是把他往上捧,卫贤谣就越下不台。后面十几对眼睛都在盯着他下笔。 余忠山踮起脚尖,想看清站在墙壁前玉树临风的背景到底是谁。他总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游园诗会那一晚见到过,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是谁。 “曹兄,你这是存心让在下出糗难堪啊。”卫贤谣小声的说道,“你这首诗已经珠玉在前,我一个木椟在后,又怎么敢跟你的日月争辉。” 他拉下了脸,扯了下陈仲卿的衣袖,小声的说道,“要不就这么算了,你的这首词都已经赢得满堂红的喝彩,我再献丑也不过是给你锦上添花,何必要咄咄逼人呢?” 陈仲卿悻悻的笑道,也不为难对方,因为输赢搞下已经立判,“好吧,既然卫兄不愿意赐教,我也就不勉为其难了。” 挥了挥手对围观的士子说道,“对不起,让一让,没啥好看的,不过是一首词而已。” 就一首词而已。 秦丹青憋笑憋的快内伤,不知道当年王之涣写下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之后,是不是也是这样表情淡然的说一句不过如此。 其他士子的表情古怪,看着陈仲卿从一旁离开。只有秋水一色的老板眼尖,第一眼就看出他就是那晚拿下三鼎甲的陈仲卿。 他并有大声的张扬,将店小二叫了过来,吩咐了几句,告诉他陈仲卿那一桌免单。 秦丹青看着陈仲卿甩下一群自惭形秽的士子,向自己走来,立刻坏笑着说道,“看来你是将那群人的嘴全部堵住了。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仲卿兄显山不露水,怕是从今往后都没人敢在大街上非议你了,谁知道迎面而来哪个贩夫走卒,就突如其来的吟出几句惊世之作。” 陈仲卿没有答复他,而是莫名其妙的问一句,“结账了吗?” “呃?方才店小二说我们这桌免单了。”秦丹青坏笑着说道,“看来以后跟着大才子,我都能省下一笔饭菜钱。” “走吧。” 陈仲卿直接了当的说道,“方才动静太大,怕是有人认出身份来了。丹青兄,等下围上来求赐教再走,可就来不及咯。” 他最怕听到的几个字就是求赐教,这群文人士子,大多数都写一些自命不凡或者无病呻吟的诗词,真的没什么好赐教的。 两人趁着其他人还没回过神之前悄悄溜了出去,原本余忠山想拦下对方寒暄几句,但是见对方形色匆忙,也不好意思阻拦,只能任由他们离去。 等到围观的士子回过神来,才发现这首诗还没提名字,等到转身去找陈仲卿背影的时候,早已逃之夭夭。 只留下一个高人风范的背景,还有那一首气魄十足的五言诗词。 怕是从此往后,没有谁敢在此楼肆意提笔下墨了。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余忠山也意识到没戏看了,准备回柜台,此时刚好经过卫贤谣身边,听着他在喃喃自语说道,“曹兄真是才学过人,如果游园诗会陈仲卿遇上他,怕是连三鼎甲都拿不下来吧。” “曹兄?” 余忠山停下脚步,对身边的人说道,“这位小哥,难道你不知道刚刚作诗的那位,就是游园诗会拦下三鼎甲的陈仲卿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养1片山河锦绣 突如其来的风从雕栏与窗棂涌入亭台楼阁,吹得人心旷神怡。 但卫贤谣此时却没有闲情雅致,他的表情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尤其是当秋水一色的老板说出陈仲卿三个字时,顿时脸色酱紫,他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说方才作词的曹公子,是陈仲卿?这怎么可能,他之前还说自己姓曹……” 余忠山停下脚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面前天真的读书人,然后毫不客气的打断卫贤谣的话,反问道,“游园诗会的时候,你在现场吗?” 卫贤谣被余忠山的反问搞得猝不及防,呆立在原地,随即摇了摇头。 余忠山随即明白了什么,树大招风。出名之后总会有那么些自命清高不凡的家伙认为一个籍籍无名的士子,配不上三鼎甲的位置。 他嘲讽着说道,“游园诗会我在现场,亲眼看见陈仲卿写下了三篇歌词诗赋,是你的耳听为虚,还是我的眼见为实?” 卫贤谣被反驳的哑口无言,呆立在原地。他怎么都不会想到,那个笑容和煦态度随和的士子,居然就是游园诗会三鼎甲的陈仲卿。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骗局,陈仲卿早就设好了局等他跳下去, 原本陈仲卿就不喜好走动,再加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所以才导致只给人留下一个万千灯火烛光和月华如水洗涤之下的谪仙人背景。 至于那张卷袖提笔的坚毅表情,早已被人抛诸脑后了。 在场其他人现在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己之前见到的人就是陈仲卿,在回过头看了一眼那首无题诗词,越发觉得才气非凡,原本普通的黄瓦白墙也因为这一首诗而变得气练长虹,熠熠生辉。 此诗一出,其他俗物皆黯然失色。 包括之前那群高谈阔论,想要给陈仲卿一个教训的读书人,显得一个个脸色尴尬,幸好对方没有当场让他们比试,留存下一分颜面。要是当时在秋水一色压了他们一筹,怕是从今往后都没有人敢再随意动笔了。 其他人都在暗自庆幸,只有余忠山一人变了表情。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神态各异的文人雅士们,再联想到陈仲卿之前的举动,一股不寒而栗的想法从内心深处涌起。或许现在有说有笑的人中也意识到了这件事,你看我,我看你,表情神态各异。 自始至终陈仲卿都没有强调过自己的身份,反而是借助一个曹公子来掩饰自己。等到他离开之后,在场某些眼尖的人却指认出了他。仔细一想,他原本就是算到了自己可能会被认出来,而且还是算到在他离开之后认出来。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在马车上,秦丹青笑得弯不起腰,一想到那群士子被堵得无话可说的表情,他就觉得好笑。 “哎呀,仲卿兄,你是没看到那群人面面相觑的神情,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整个人在你背后拉耸着脸。等到写完了五言诗之后,竟然无一人敢下笔。你一首词堵死了全部人的下笔之路,恐怕接下来几年,那面墙终于可以清净一下,不再被凡夫俗子打扰咯!” 陈仲卿笑了一下,预料之中的结果。他把每一步都刚刚算计好了,先走一步还给他们留下一寸的颜面,想必现在秋水一色已经安静的鸦雀无声。这下子估摸着所有人也是没了脾气,以后再在背后非议他人,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马车沿着河岸的杨柳继续往前走,最终停在了青衣巷口,陈仲卿准备下车,像是临时想到了什么, 随口问道,“对了,丹青兄,你可知杭州的那个皇商秦家?” 秦丹青楞了一下,不太明白为何陈仲卿会问这些问题,随即点点头,说道,“当然知道,杭州有二秦,一直在争夺丝绸锦缎的皇商生意,他们秦家与我们,是死对头。虽然江南丝绸布匹生意上占据的份额不如我们秦家,但是秦韶游一家却牢牢的把控着皇商这一脉。这些年,还想着利用朝中的人脉,在江南扩大布匹丝绸的市场。” 陈仲卿点点头,“能跟我说说么?譬如秦家为何会成为现在的皇商。” 秦丹青沉思了一下,缓缓说道,“五年前,原本是王家与秦家之间争夺皇商的,原本王家步步紧逼,甚至设下一个局,已经把秦家逼到了绝境的位置。谁曾料想到,大家都以为是最终赢家的王家却在一夜之间,除了王家的大管家失踪之外,其余上下几十口人死于暴毙。官府没能找到证据,甚至连王家的大管家也没找到,最终只能草草结案。此后秦家坐稳了江南皇商的位置,仲卿兄,这便是秦家在江南呼风唤雨的缘故。” 陈仲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秦家还是有些手段的。” 秦丹青摸着袖子,缓缓点头,“虽说两家姓秦,但家父向来不与他们来往,不视为竞争对手,也不视为合作伙伴。总是维持在一条线之外,怕是也落得之前王家的……下场。” 马车内一片静谧,秦丹青和陈仲卿都陷入了沉思,双方考虑的问题不一而已,直到马车突然停下,车夫探进头,小声的说道,“少爷,公子,到了。” 陈仲卿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情绪低落的秦丹青笑着说道,“放心吧,秦公子,假如以后你们有机会成为江南皇商,记得抓住机会。” 没给对方反应过来的时机,陈仲卿直接走下马车,嘴角还带着微笑。 这杭州城里的暗流汹涌,总算是窥伺到一鳞片爪了。接下来就让秦丹青慢慢的去回味那一番话中有话了,他也要从长计议,从中布局。 刚推开门,老贾正好坐在庭院里,嘴里嚼着一根野草,盯着水塘里穿梭逡巡的红鲤发呆。见少爷回来了,转过头裂开大黄牙,笑着打招呼,“少爷,你回来了。” 陈仲卿踹了他一脚,白一眼说道,“老贾,你别整死了人家的鲤鱼,到时候李大人回头找我算账,我俩现在可赔不起。你算算,我俩从汴梁到这里半年,都快半年了,银子花的差不多,再继续熬下去恐怕得上街乞讨了,到时候表演胸口碎大石,是你想做大石,还是你想做胸口。” 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 陈仲卿也不例外。 老贾背对着他,倒是学着陈仲卿掉书袋的模样,摇头晃脑的说道,“怕啥,少爷不是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得了得了。U看书ww.uukahu ” 陈仲卿望了他一眼,撇着嘴说道,“就你那损样还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真要是一等一的高手来了,指不定你还跑得比西方内啥还快呢。” “嘿嘿。” 老贾轻笑了一声,随手摸起池塘边一块鹅卵石,上面长满了一层青翠的苔痕,他摩挲着鹅卵石,小声的说道,“这一方的水潭的气象,可比当年万千红鲤过大江海的大气魄小家碧玉多了,少爷,等你出了这坐井观天,见到红鲤跃龙门的场景之后,便不会对微不足道的两浙路,一汪小池般的杭州城感兴趣了。你的视线应该往外开,看看南晋沐浴烟雨中的四百八十四州,看看北辽的一望无际,孤城万仞山。看看中原的辽阔疆土,胸中养一片山河锦绣。” “一座杭州对你来讲,不过是一块跳板。” “老贾为报当年太爷救命之恩,愿以一己之力开天门。” 说罢,两指捻起石头,丢入池塘之中,双目合闭。 接下来的场景,让陈仲卿瞪大了眼睛。 平静的一汪池塘顿生异象,波澜汹涌,如同滚水沸腾繁荣,随后炸开,一道水帘涌现。 水帘似惊雷,叠叠炸起,水花四溅,晶莹剔透。 池内十几尾鲤鱼一跃而起,鳞泛波光,直冲一支海棠独秀。 一方庭院,异象环生。 红鲤口衔海棠,纷纷落下,水静满红花。 原本的猥琐佝偻背影,此时却生出浩然的仙人气象。 老贾重新睁开了眼,眼眸如一汪秋水般深沉。 “助少爷一臂之力,鱼跃龙门。”==本站小说追书神器上架啦!所有小说光速追更,让书迷不在煎熬等待,不错过任何精彩章节!书虫必备!关注公众微信号 zaixianxiaoshuo (按住三秒复制)下载本站阅读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 求推荐票啦~ 无论是养一胸襟的山河锦绣,还是亲眼目睹大漠塞北的长河落日圆,都不是陈仲卿现在思考的问题。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读书人为万世开太平的前提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困潦倒时他只能在杭州城内独善其身,隐忍以待时机。 老贾那一番鱼跃龙门的敦敦教导暂时只能成为精彩的变戏法,他有多高,陈仲卿不知道,但人情世故,官场风云,不是一把刀,一个高手就能解决的问题。就算是摩达祖师一苇渡江的本事,放在南晋,也不过是叹为观止的壮举。当年江湖门派再飞扬跋扈,也抵不住先帝白马义从的蹂躏踩踏,拧下几百颗不屈的高贵头颅之后,江湖和绿林也没了睥睨南晋的脾气。 杭州就像一座井池,汴梁的政变为他堆砌一道四方天井,不敢雷池半步。 烟雨南朝四代崇佛,佛阁菩萨亭台林立,自几百年前积攒下来的香火烟气至南晋时非但不绝如缕,反而繁荣昌盛,信徒众多。两浙路杭州境内,清凉峰上藏着一座洪楼大阁,大雄宝殿供奉一百零八尊佛陀,气象巍峨。 农历初一,李兰亭邀约陈仲卿登清凉山避暑,顺便去云霞霓裳漫天的大雄宝殿向地藏王菩萨烧香请愿。山路九曲十八弯,李兰亭一把岁数自然不比年轻后生。身着绿袖襦裙的李如烟搀扶着他,一步一步踩上台阶。 “当年我妻子信佛,每年的五六七月的初一都要往这座山雾萦绕的高峰上跑,上香祈福平安。那时我没少数落她,儒生儒生,年少轻狂时总有那么点臭脾气,觉得就该尊圣人之道,外王而内圣,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到头来,连自己的妻子都留不住。夫人病逝之后,心想着她之前的心愿,便爱来此看梨花白雪,清凉山顶风光不遵四时节景,哪怕是五六月份依旧能看到满山梨花怒盛。今天恰逢初一,边想着带仲卿也来看看,这绝美的光景。” 搀扶自己父亲的李如烟,脚步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望向中年男子的侧脸轮廓,眼神复杂。 没带浩浩汤汤的随从奴仆,李兰亭攀爬清凉山时,显得格外固执。只有年纪大推荐不便时,才需要女儿的搀扶。 一条天道,为一个人走一辈子。 李兰亭小声的说道,“她走之后,我也就没再娶过。” 陈仲卿回过头,笑了笑,从李如烟的手中搀扶过李兰亭,抬头望向云烟迷绕的山峰,说道,“兰亭叔父,再走几步,差不多就到了。” 李如烟放下了手,看了一眼青衫白袍卷入云深不知处的浓雾身影,想起之前在明珠十斛里看到的谪仙人背影,神采奕奕。 清凉山等峰过半,有一座半山凉亭,时隔清早善男信女较少,唯独两个女子坐在半山亭,看打扮模样似一主一仆,山峰云烟雾气浓厚,主仆两人皆带着头巾,手中挎着竹篮。看样子也像是上山拜佛许愿的人,李兰亭向她俩客气的点了点头,对方左腿后弓,双手叠放于腰,福了一福。 三人挑了一个靠近边缘的位置坐下,陈仲卿注意到女子背上着一个包袱,兴许是太过沉重的缘故,系在胸口的布条将衣衫勒出一道痕迹,虽然头巾包括着半张脸,如同出门买菜的婉约女子,但依旧掩盖不了那张脸的美艳动人。 珠帘曼玉之后的惊鸿一瞥。 从半山亭往外眺望是一片云海萦绕,如同蓬莱仙境,偶尔能见到黄鹤翱翔于层峦叠嶂之间,仙人天境,气象万千。 李兰亭盯着烟波浩渺的云海,缓缓说道,“听闻清凉山有仙人指路,十二指峰在大机缘之人登山时能看见佛光霓虹漫天,百年难得一见。上一次是先帝昭烈游经此处而兴起登山,上上次是南晋第一鸿儒赵泽平登山,在佛家菩萨面前发下宏愿,愿天下儒生皆可证道入圣。但凡有大贤大德或者机缘巧合之人登山证道,便能看到那一抹漫天佛光。” 身边的女子听到李兰亭所说的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脱口说道,“证天下大道,不知何为是道?先帝与第一鸿儒,就真的能够如愿他们所愿了吗?那些孜孜不倦的后来人,当真见过圣人佛光?” 李兰亭,陈仲卿和李如烟三人都回过头,望向坐在半山亭的女子。 她自顾自的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往,奴家倒是希望,这寒山远寺,能少一份人烟红尘气。这份佛光,也怕是刻意宣扬出来的说法,鬼神之言,不可尽信。” 李兰亭也不生气,而是心境平和的说道,“姑娘所言极是,方才在下随口一说,还请姑娘别见怪。” 丫鬟轻轻咳嗽了一声,谈话的女子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下了头,小声的说了一句失礼,起身走向台阶。 李如烟瞥了一片雪白的背影一眼,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此人。 陈仲卿倒没有对她那番质疑的言论有什么感慨万千,待到休息片刻之后,又继续望上走,那两女子先走了一步,中途已经不见人踪。 行百步九十为半,当佛阁出现在视线中时,三人早已累的气喘吁吁,体力不支的李兰亭几乎是咬着牙爬到了山顶。 突然一行黄鹤冲天而起。 只听闻云深不知归处,响起晨钟响彻惊天,宝殿楼阁内一座六方形的佛塔,观音莲花八瓣座,内刻一百零八尊低眉慈佛,神态法相庄严,莲花座下有石雕刻不动明王举托塔身,怒目狰狞。 山风方停,朝霞中云海飘散,层岩叠嶂如同海外蓬莱仙山,山风复起时,四面八方倒卷而来,崇山峻岭皆隐匿于云海波涛中,巍峨万千。 最令人惊叹的不是佛塔的高耸入云,而是沿路一片雪白梨花,铺满台上石阶。 有风而来,卷起千堆白雪,裹尽衣裳。 陈仲卿准备踏入佛寺,却听见有琴声似天籁,高山流水,如鸣佩环,悠然而至。 他和李如烟同时转过头,却看见之前登山的女子此时坐在顶峰山亭,女仆一侧而立,背上的布囊已经褪去,她的面前摆放着一把焦尾琴。 女子一袭白襦裙似雪,双手抚琴,有黄鹤翩跹围绕山亭,悄然而至。 “我想起来了。” 一直沉默不言的李如烟突然开口,她看着面前身姿妙曼的女子,惊讶道,“难怪之前感觉如此熟悉,这人就是胭脂榜上梨花带雨的李唐八昭,陈如渔。” 即便李如烟再嫉妒,她也不得不承认,陈如渔的确是胭脂榜上,当之无愧的上代花魁。 被唤作陈如渔的女子恰好抬起头,望向他们,笑颜如黛,风华绝代。 山风刮起,白梨花纷纷陨落,大雪如影乱人眼。 一树梨花白影,压尽艳红海棠。 陈仲卿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似九天玄女,天上仙人。、作者为您推荐一款免费小说手机客户端,大量好看的小说下载离线阅读,大量小说免费任您看,切换字体,夜间模式功能齐全!下载方式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leishidushi(按住三秒复制)安装小说客户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一首广陵散 大雄宝殿香火萦绕,昼夜不息的长明灯燃着灯芯如豆的火苗,大殿柱子两侧的帷帐在长年累月的烟熏之下早已发黑,有僧侣手持佛珠,走过一尘不染的青砖,看见李兰亭时双手合十行礼。 李兰亭将陈仲卿和李如烟两人留在了黑瓦白墙之外,独自一人走进大雄宝殿。站在结跏趺坐的释迦牟尼佛面前,双手合十,那位子不语怪力乱神和信奉君子自强以不息的鸿儒,罕见的向着满殿神佛,低下了头。 或许他不相信诸佛龙象,但这清凉山的大雄宝殿却是与过去的那份一往情深最后的一丝联系,人有三千烦恼丝,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那时候李家已经家道中落,他只不过是个寒窗苦读十年书,依然穷困潦倒,前途未卜的青年,他经常坐在杭州灵隐寺旁的凉亭里读书,斜挂着竹篮,进庙门烧香拜佛的她总会给他带一点瓜果贡品。 李兰亭记住了这斗米恩,还有她向后捋青丝的模样。 他说以后一定会一鸣惊人,一定会衣锦还乡,一定会名扬天下。还有一定会娶她。 他千里迢迢来到了南晋都城汴梁,在千军万马挤过独木桥的科举中成功跳过了龙门。当了三鼎甲,做了状元郎,最终风光回杭州,娶她过门。 而这一段甜蜜终究没过多久,李兰亭因直言不讳冲撞圣上被罢免官职,贬谪巴蜀。等三年期满之后心灰意冷的他回到杭州时,没有迎来笑靥如花,却等来结发之妻病逝的消息,还有一个年满五岁的女儿。 他甚至没见上最后一面,哪怕临死之前她也只是让人压下这件事,五指如钩的颤抖写下两个字。 “勿扰。” 李兰亭在李如烟五岁时,一夜白了头。并且立誓不再入朝为官,不续不娶。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漫山遍野的梨花依旧雪白如潮,只是当初赏花背影成双,如今茕茕独立,形影相吊。 最苦不过相思,最远不过阴阳。 李兰亭睁开眼睛,恰逢看到莲花座上菩萨低眉,神情慈悲。他叹了一口气,声音在佛殿内回传,然后转身出门,回首当年杭州渡口边,他笑送她诗词四句,如今早已不见踪影。将过去的悲喜都留在了这里,不再想念。 “勿念。” 繁花熙影,雪卷漫天。 清凉山顶,四时风光无限。 李如烟的表情有些如临大敌,她满眼敌意的望了陈如渔一眼,然后又小心不安的瞥向陈仲卿,似乎在意杭州第一的大才子看到陈如渔之后的感觉。不过当她看见陈仲卿表情只是不咸不淡的平静时,随即又松了一口气。 陈如渔的心情的确不似指尖下的弦音一般平缓,前些日子擅长花柳婉约词的苏子詹在游园诗会上被一名籍籍无名的读书人逼得弃笔而去,生平最钦佩苏公子的陈如渔自然不愿接受陈仲卿一人拿下三鼎甲的事实。她曾放言,胭脂榜上其他女子怎样不管,但她陈如渔绝对不会祈求陈仲卿落笔为她写一个字,死都不会。 琴声渐急,陈如渔蹙眉,像是抑制不住心中的焦虑,任由着琴音成滂沱的宣泄之势。 指间一滑,勾弦时音韵崩断。 刺耳的杂音断了曲调,惊起原本绕凉亭而飞的仙鹤,扑腾着翅膀萦绕凉亭而飞。陈如渔懊恼的放下了古琴,神色戚戚,原本她想在今年的胭脂榜争夺中再度惊为天人,只可惜现在乱了心境,别说再弹出湖春谣的惊艳,哪怕是流利顺畅的弹奏完,也成了一桩未了的心事。 陈仲卿自顾自的说道,“这琴,弹得有些糟。按道理来讲能弹出这种大家风范味道的人,不应该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李如烟皱起眉头,小声说道,“仲卿公子,怕是人家不喜欢我们在她背后评头论足吧?” 陈仲卿一愣,他显然是误解了李如烟的想法,笑着说道,“也对,背后非议非君子,应该直言不讳的跟她提出指正才对。” 李如烟懊恼的拍了拍头,后悔自己说错了话。 陈如渔此时正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却看见方才半山凉亭里有过一面之缘的读书人向自己走来,丫鬟小玲上前一步,护在陈如渔面前。她的眼神不怀好意盯着陈仲卿,问道,“这位公子,我家小姐不随便与人搭话。” 陈仲卿恭敬的作揖,轻声说道,“方才见小姐弹奏一曲湖春谣,在下窃以为小姐功力深厚,炉火纯青,只是稍稍欠缺火候,斗胆问一句,不知道是否心有不平事?” 陈如渔因为苏子詹的事情而情绪低落,此时听面前的士子这样挑明,未免感到有些不悦,一向擅长察言观色的小玲看见小姐脸上的波澜,自然要帮着她说话,“诶,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都说了,你这种水平的读书人没资格来批判我家小姐的琴艺高低,听到没有?” 陈仲卿笑着摆摆手,也没恼怒,拱手作揖准备离开。 陈如渔盯着他背影,不知为何突然鬼使神差的在背后叫住陈仲卿。 “这位公子……” 陈仲卿回过头,“嗯?何事?” “你会弹琴?” “嗯……略懂略懂。” 陈如渔的语气里满是不相信的质疑,蹙眉问道,“既然公子识琴音,为何不坐下弹一曲,让奴家一饱耳福?” 站在一旁的李如烟暗示了陈仲卿好几个眼神,示意他不要接下这个烫手山芋,谁知道陈仲卿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好啊,反正我也很久没摸过琴了,不知还能否弹出韵味。” 陈如渔缓缓起身,为陈仲卿让开一个位置,他双手捻起衣襟,盘腿而坐,双手抚琴不动。 “湖春谣音律轻柔平缓,似春雨润物细无声。我怕我谈不好这首曲调,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小玲白了陈仲卿一眼,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你明明就是弹不出调,还在这里充高人,等下要是乱弹棉花,小心我揍你,这焦尾琴可是很贵的,弄坏了一根弦你都赔不起。” 陈仲卿假装没听到。 陈如渔笑了笑,实际上她也没指望陈仲卿能够令人惊艳的曲调,只是此时心烦意乱,想找点事情平复一下心情。 但是接下来陈仲卿说的话,却让她笑不出来了。 此时李兰亭恰好踏出大雄宝殿的门槛,看见陈仲卿盘膝而坐在凉亭,身后黄鹤翩跹,绕古松而翱翔。晨钟暮鼓,如仙人踏云御风而行,从万里云海缓缓走过。 陈仲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就献丑,弹一首《广陵散》吧。” 公告:请记住本站网址..龙腾小说的第一个字母后面加上网的拼音。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大国手之风 广陵止息。 即便是琴艺高雅如陈如渔,也不敢随便下手弹奏广陵散,她时刻铭记师傅的训导,广陵散不历经世态炎凉,难以勾弦有如神韵,能弹出广陵散真正韵味的人,大多已经过了四十不惑的年龄。所以当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说出要弹奏广陵散时,陈如渔的表情迟疑了一下。 但她随即收敛了神情,静候陈仲卿的表演。陈如渔的爷爷曾是旧朝老臣乐府令,等到传承到她父亲时已经家道中落,再加上双亲早亡,陈如渔被迫不得已卖身到青楼,凭借祖辈传承的琴艺和一副姣好的皮囊,获得了胭脂榜点评中,李唐八昭风韵遗存。 人不染风尘,风尘自染人。 一个幼年时则颠沛流离,卖笑青楼的艺伎,尚不敢班门弄斧的卖弄琴艺,一个衣食无忧的富家子弟,又何来的勇气要弹一首广陵散? 陈如渔好心多说了一句,“这位公子,广陵散难,难如上青天。奴家也不强人所难,你能弹几分神韵,就弹几分神韵。别太意气用事。” 陈仲卿表现的非常平静,他微微颔首,说道,“姑娘的好意心领了,都说广陵散的大成境界,是一弦惊天上仙人。在下今天,就想请姑娘赐教一下。” 一曲惊天人。 好大的口气。 陈如渔摇摇头,她觉得面前人夸下海口实在是太高了,或许眼前鲜衣怒马的富家公子能弹好一首广陵散,但绝对不可能弹出大国手的味道,她曾听过自己父亲在月光竹林下弹奏的广陵散,那是她一辈子都忘怀不了的杀意凛然。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或许胸中有些墨水,但绝对担当不了一胸襟山川锦绣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就如同游园诗会力压群芳的陈仲卿,即便能赢了三鼎甲又如何? 她不承认,除非哪天陈仲卿的琴艺也能压过自己,她才会正眼的看待那个男人。 丫鬟小玲在一旁嘟囔道,“也就装装样子谁不会,等下你弹不出来了,我看你怎么装下去。” 李如烟到是着急,她想阻拦陈仲卿,但对方心意已决,也自知多说无益。突然一张宽厚温暖的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李如烟回过头,看见自己老爹正站在身后,望着陈仲卿。 “如烟。怎么了?” 经历了望海潮的一文和游园诗会之后,李如烟对陈仲卿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她忧声的说道,“爹爹,你想想办法吧,那女子是李唐八昭的陈如渔,仲卿公子不可能弹出广陵散的韵味。” 李兰亭眉头一挑,饶有趣味的说道,“哦?仲卿要跟人比琴艺?还是胭脂榜的陈如渔?这倒是罕见的很。” 李如烟望了他一眼,随即叹了一口气,“陈如渔的琴艺可是胭脂榜上公认的第一,仲卿公子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李兰亭倒没表现出什么慌乱的神情,对于他而言,陈仲卿就是一个复杂的谜团。当时以为望海潮是他的底蕴,但随即而来的三篇诗赋三鼎甲推翻了他的认知,现在盘坐凉亭的抚琴男子,又能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你爹相信世侄。” 李兰亭看着朝霞漫天的峰峦叠嶂,微笑着说道,“如烟,你看着吧。这个从汴梁而来的年轻男子,注定会让所有人大开眼界。” 山风骤起,云烟似雾,往山亭吹来,陈仲卿包裹在浓雾之中,腾云驾雾,如同仙人。 勾弦,起伏,气势骤变,弦音叠起。 悬崖虬松上栖息的黄鹤突然拍打着翅膀,翩跹起舞,绕凉亭而飞。 广陵散的慷慨激昂,能摄人心魄。它是一首杀伐果断的古琴曲,纷披灿烂,万钧雷霆,矛戈纵横,忧愤慷慨。闭上眼睛那一刻,陈仲卿想起前世大国手证道长生的师傅,养了十几年的六朝王气,压了十几年的飞扬跋扈,最终换来的不过是身败名裂的可笑结局。 他恨吗? 陈仲卿已经不再去想,勾心斗角也好,运筹掌握也罢,那些算计人心的日子早已远去,他唯一能记起的是幼时雪鸿泥爪,一手抓着糖葫芦,白发苍苍的师傅牵着另一只小手,走过京城的大街小巷。 尽管记忆早已氤氲模糊。 “师傅,仲卿这首广陵散,敬你。” 左手一口气抹过七根弦,叠琴的气势一层叠一层,右手抬起指尖,轻轻屈指续续弹,琴音渐起。 一股悲愤不屈的浩然之气从指尖油然而生,直冲云霄。 一时之间,绕凉亭黄鹤被琴声里的悲情感染,悲鸣哀啼,声音凄然。 似有仙乐,从天外而来。 陈如渔脸色骤变,甚至被那突如其来的激昂琴音逼的后退了两步,精通琴律的她从第一个音符开始,便感受到自己和对方的差距。 判若云泥。 她不敢相信,面前的年轻人居然弹出了大国手才有的神韵,如同万丈惊雷,轰然落地。 他的背后到底有怎样的秘密,才能弹出这样一首词的浩然和悲凉。 陈如渔看着他,此时的眉间神色,动作和表情,都全然让她想起自己的父亲。 李兰亭也面露惊讶,原本他以为陈仲卿的琴艺最多也抵得上一个高手的赞誉,现在看来这已经不是高手的水平,而是入了大乘之家。 琴声传入佛阁,原本闭目诵经的住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踏出了门槛,远远而立,望向凉亭弹琴的男子,双目微阖,自言自语的说道,“千年之后重听此曲,如同聂政重现,嵇康再生。倒是让人想起一桩往事。十年前也曾有过一位陈姓的男子在此凉亭弹过广陵散,引来檐崖峭壁上攀息的黄鹤绕庭而飞,难得难得,怕是今日这后生,是唯一一个能弹出当时神韵的人了。” 他闭上眼睛,如同老僧坐禅入定不动,缓缓说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 音似大惊雷,一叠覆一叠,动人心弦,烟波浩渺的云海倒卷,似乎要将这积压的云层凿出一道万丈青云一线天的辽阔。 陈如渔瞪大了眼睛,从远山悬崖上攀附的黄鹤拍打着翅膀,飘然而至,飞舞萦绕在凉亭四周围,随着琴声的起伏而翩跹起舞。 黄鹤,梨花,古琴,都说广陵散的大境界是一弦惊天上仙人,而此情此景,弹琴之人更是似天上谪仙。 大国士之风,浩瀚无垠。 公告:请记住本站网址..龙腾小说的第一个字母后面加上网的拼音。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