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山川万里江》 第001章 追杀 北氓山脉蜿蜒绵长,自西向东几乎贯穿了大半个虚华大陆,山中小溪汇聚而成的是一条比之绵延的北氓山脉还要更加悠长的黑水河。 北氓山南麓,有一座几乎算是与世隔绝的小村落,村子不大,只有三十多户人家,清晨山中雾气微薄,加之炊烟袅袅,犹如仙境。 村子因为靠近南麓,被称为阳山村,说是与世隔绝,其实也并非如此,一条接近四尺的小路绕过农田,绵延至深山之中,脚力出众的汉子,沿着小道走上一天,大概就能到达同样位于山脚却更加热闹的云客镇了,只是若非庄稼丰收需要前往镇中换取生活所需,一般也就没有谁会去走这一条越深入就越杂草丛生的小道。 时值初秋,山中却已经开始泛寒,精壮汉子倒还能只裹一件素衣,老人与小孩却得穿上稍薄的棉衣来抵御寒湿之气了。 村中成年男女仿佛约好了日子,这一拨孩子出生时间都大差不离,年龄跨度也就三四岁,这一群孩子没少让大人上火,成日里不是趴东家墙头就是翻西家院门,弹弓打鸟,下套捕兔大都手到擒来,村子中一个打了一辈子猎的老猎人有时的收获都抵不上某个兔崽子随手布置的陷阱,这让老人经常在收下某人继承衣钵与打死某个兔崽子之间摇摆不定,没有其它原因,只是因为这群小家伙某些时候让他确实没有面子。 大多时候,村子都还算宁静,并非那种死一般的幽静,只是鸡犬相闻所衬托出的恬淡,没有利益纠纷,没有尔虞我诈,相较于能够用钱换物而非以物易物的云客镇,更加像一个世外桃源。 自诸葛氏世袭巴蜀丞相,迄今为止已逾百年,期间政令修改幅度之大,令虚华大陆其它诸侯难以望其项背,大秦帝国虽然依旧是天下共主,却早已名存实亡,各大诸侯难以为封,短短十年,便已有七国诸侯称帝,虽然称帝之时依旧保留有大秦帝国文昭,却也仅仅是各位国君皆不愿做那让自己遗臭万年的出头鸟而已,好在这些年大秦皇帝只顾吃喝玩乐,并未过多干涉各国朝政,时不时的还将皇室血脉送至各国与那些青年俊彦联姻,明面上是保大秦帝国万世长青,但那些皇子公主过得如何,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书同文,车同辙。大秦帝国的这条传统在各地形成了良好的延续,使各国之间的往来更加密切,但却犹如一柄双刃剑,各国之间没有了大秦帝国这个老大哥镇压,在繁密的商业往来的同时又为领土边疆分歧不小。好在阳山村背靠大山,虽不位于巴蜀腹地,却并未有过战乱之苦。 百丈为里,设里长,十里为亭,设亭长,这条大秦政令在其它诸侯国早已形同虚设,但在巴蜀却得到了良好的延续,就连巍峨浩荡人烟稀少的北氓山一带也不能破例,于是就有了管辖范围内不足十人的里长与并无实权的亭长,但这百余年,诸葛氏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发展道路修建,哪怕是人迹罕至的大山大川,依旧有能保障行走的官道,对此,诸葛氏家主书桌上一直保存着一本随着年代久远便愈发厚重的孤本,已经被翻烂的书皮上书有阡陌卷三字。 云客镇到阳山村之间的这条小道,属于阡陌卷中最低等的陌下道,行人不多,承担的运输压力很小,墨家工匠以二十年为周期休整,若是云客镇到泛阳城的那条陌上道,便需要十年一整修。 由于阳山村背靠北氓山,前临黑水河,所以这条随着河水蜿蜒的陌下道又被村民称为龙行路。 此时正值晌午,孩子们被父母硬套在身上的薄棉衣早被扔在了地上堆成一堆,纵使如此,这些小家伙依旧是一个个脸颊泛红,头发微润,想来是热的不行。 此时的龙行路上,树叶勾垂,青翠欲滴,一些还未散尽的露珠将一片片树叶压的垂向地面,陡然间,一根飞矢掠过,插在树枝上却依旧嗡嗡作响,露珠被这股震动带的纷纷垂落地面,紧接着,便有一人一马飞速穿过还未滴下的露珠,马蹄践踏着有些湿润的地面飞驰而过,烂泥四起,复又落下,原本被雨水冲刷平整的路面便在刹那间显得凌乱不堪,一个呼吸的时候,又是几匹骏马驰过,路面便已彻底支离破碎。 若是稍微有点眼力的人看到那几匹骏马,绝对毫不犹豫的退避三舍,雄健的后臀上被烙铁烙印出的那个锦字让人生不出招惹骏马主人的心思,与其说巴蜀是刘氏王朝,不如说是诸葛氏的王朝更加妥当,只是诸葛家百余年来殚精竭虑,人人鞠躬精粹,却绝无丝毫取而代之的想法,是以刘家天子,总是一代不如一代,以至于到了刘勉这一代,未成年身子便已被酒色掏空,在诞下两位公主之后再无下文,刘氏血脉,似乎在他百年之后便要彻底断绝。届时这个天下,除了代代单传的诸葛氏,谁人能坐? 大秦始皇帝在世时,最忌以武犯禁,在解决了儒家这个大麻烦之后便开始了长达八年的马踏江湖,刘氏执掌巴蜀之后,对武人更是苛刻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先后设立锦衣卫c井边雀与堂前燕三个组织,经过多年衍化,锦衣卫主要针对皇城防护与逮捕叛逆,而井边雀与堂前燕则着重针对江湖暗杀,说是维护巴蜀整个地下组织的秩序也不为过,三个组织中,后两者毕竟见不得光,所以又以锦衣卫最为名声显赫。 后八骑皆为锦衣卫,那么前面的逃亡之人,其身份便可管中窥豹。 锦衣卫中为首之人眼神炙热,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冷笑道:“想玩,爷爷们陪你玩个够。” 他身后一个年轻男子谄媚道:“莫说他一个女娃娃,哪怕是闻名天下的江洋大盗,哪个见着胡爷不都得乖乖的夹着尾巴做人,等咱们活捉了她,保管让胡爷爽个够,说起来,那小娘皮屁股可真是一等一的翘,只是不知道这几天舟马劳顿,屁股上可千万别磨出了茧疤。” 另外一人哈哈大笑,纵马越过年轻男子的身前,顺手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笑道:“你小子哪回上妓院不是专捡那些胸大屁股翘的老娘们儿?咱哥几个不好说你,千挑万选给你小子选个雏儿你反而搂着老鸨子面露精光,咋的,今天想通了?也看上了这个还没有长开的雏儿?不然你给胡老大求个情,哥几个再帮你推下屁股,这第一口就让你小子下了?” 身后传来一阵瓮笑,人人跃马上前,差点把年轻男子的后脑勺打出一个包。 被称为胡老大的汉子身材精瘦,是个男女通吃的家伙,舔了舔嘴唇狞笑道:“要不然今天破个例,就让你小子捡个便宜,每次老子第一个都不能尽兴,一个个的忙着扯裤腰带生怕丢了似的,害得老子真害怕你们万一哪个跟老子有相同嗜好,一不小心被人进了后门,你说又都是袍泽,打也不好打,骂也没有用,反正好久没有耕过水田,今儿就让小李子打头阵,咱们这些老牛就看小李子有没有把旱地耕成水田的本事,就当提前给他小子一份成人礼了。” 另一个健硕到近乎肥胖的汉子有些幽怨道:“小李子这命啊,咱是比不了,第一次跟老大出来办事就捡这么大个便宜,先不说那妞样貌如何,就单凭那个身份就能让男人吃一整包逍遥散,哎,咱哥几个,还是只有当老牛的命,不过小李子,好歹是胡爷手下的兵,就当你替老哥享受了,可别刚脱了裤头就提,好歹多坚持个一盏茶的功夫。” 身后又传来一阵轰然大笑,被称为小李子的年轻男子眼睛微眯,只是他一直看着前方,加上骏马速度飞快,以至于没有人看清他的面容,只见他语气与面容全然不符的笑道:“杨老哥到时候可别被闷死在那娘们儿的胸前,没了你珠玉在前,小的指不定就要刚进队伍就成了最不坚挺的那个,所以啊,你可别只顾着她胸前那几两肉。” 姓杨的壮硕男子懵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年轻人话里有话,脸颊赤红大怒道:“好小子,你也不打听打听,翠香楼里面哪次老子不是第一个进去最后一个出来,别的本事没有,床这个战场还没怕过谁。”汉子声音如雷,但掩饰意味十足。 小李子也不说话,只是侧过脸笑着看他,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然后哦了一下,整个队伍除了杨姓汉子脸色愈发通红,其余人皆是轰笑连连。 胡老大突然一夹马腹,在人群中犹如离弦之箭一般瞬间与众人拉开了两丈距离,其余人会心一笑,轻夹马腹,又将距离渐渐拉进,不过不只是与胡老大的距离拉进了几分,前方那女子的背影也愈发清晰了。 初秋时节艳阳高照,林间的气温却不知是不是常年背阴的原因,竟有些泛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2章 双双赴死 深山老林,多蛇虫虎豹,是以小孩大都被拦着不让太过深入丛林,就连一辈子靠打猎为生的张猎户也在进山之前也要虔诚跪拜,祈祷进山能够安然无恙。 靠近阳山村的四周,里长吴老爷拜托张猎户下了不少的陷阱与套子,这笔费用自然是从公款中扣除,为此张猎户还落了不少的油水,不过那些看上去就晃眼睛的铜钱他也很难用上,只是挂在屋中墙壁上格外喜庆,万一哪一天有事要去一趟云客镇,也不会因为没钱而伤脑筋。 陈铜雀是村子里的孩子头,属于最大的那一波孩子,等深秋一到,冬至一过,便已经是十四岁的小大人了,不过自从三年前母亲去世之后,他一夜之间成熟不少,虽然偶尔还是会下河摸鱼,上山逮鸟,但与其他孩子不同的是,再也不是以玩乐为主,而是为了解决最简单的一日三餐,纵使如此,村子里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爹妈老子的熊孩子,仍旧还是爱跟在他的屁股后头转。 今天陈铜雀起了一个大早,山里比的冬天比外面来的早,他必须在这段时间里攒足过冬的食物,他一般都与张猎户同行进山,但老家伙总是在村子中人看不见的地方与他分道扬镳,还美其名曰要锻炼他独自捕猎的能力,不过遗憾的是,陈铜雀几乎每次都有收获,而老猎户却十次进山九次空。 今日也一样,二人一大早便相约进山,依旧在老地方各行其道,老人曾经说过,那些被砍掉的树桩与经受不住风吹雨淋而倒下的大树不能坐,那都是山神老爷的位置,坐了会生疮的,陈铜雀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却也从没有坐在树上歇息过。 山重且深,木茂而密。陈铜雀在山中溜达了大半天,下的套子也几乎全部检查了一遍,运气不怎么样,只有一只不到八两的小兔子,他提了提挂在背后的那张粗糙铁弓,缓步前行。 前方传来一阵水流声,年龄不大却进过无数次大山的陈铜雀清晰的记得前方五十步左右便有一条清凉的小溪,溪水缠绵,只有爆发山洪时才会显露它阳刚的一面,绕过大树,他的眉头微微一皱,小溪旁,分明有一摊泥地被践踏得支离破碎,蹄印新鲜,想必这头野兽还停留在附近没有走远,他猫步弓身,一步步朝溪流边挪了过去,附近的草地上,一条明显被践踏的痕迹绵延向小溪的上游,陈铜雀左手握匕首,又将那张粗糙铁弓挽在手臂上,这才巡着那条痕迹朝上游摸索。 越是朝上行,空气中的膻味越重,一些大树的树皮也有明显被啃掉的痕迹,一切都预示着那头野兽就在附近。 是以陈铜雀便愈发小心谨慎,不知觉间,时间飞速流逝,日头已经悄然间升至正空中。 咻,嘣! 接踵而至的两道巨响让陈铜雀下意识的蹲下身子,随即他以铁弓护前,整个身子左侧着蹲步前行,右手持匕首将刀柄与刀刃调换了一个方向,竟然想走一条近身搏杀的路数。 不等他看到猎物,伴随着一整凌乱的马蹄声,一个庞然大物在他身前高高的扬起铁蹄,只听得一声娇喝声:“滚开!” 陈铜雀背后陡然泛起冷汗,顺势在地上翻滚一圈,扭过头去,见到一匹高头骏马急促的喷着鼻息,胸腹间剧烈起伏,原本柔顺的鬃毛被汗水仅仅的沾在脖颈间,随后又是咻的一声,骏马仰头悲鸣,脚下一软,失去支撑,带着巨大的力道直接撞向前方大树。 女子一声痛呼,手掌在大树上重重一拍,树叶簌簌而下,在空中略显别扭的拧了个身,堪堪站立起来,旋即朝陈铜雀怒喝道:“快滚!” 陈铜雀背靠着大树站起身子,这是多次进山捕猎得以保命的法子,他一双眼睛暼向女子,冷笑一声,没有搭话。 “让你滚你不滚,现在想滚也不行了。”密林之中,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细碎的马蹄声轻轻叩动地面,八人从不同的方向将一男一女二人包围在了中心地带。 女子黑发挽成一团,面上覆着一层黑纱,只留下一双明亮的眼眸与两弯英挺的眉毛,冷笑道:“几个狗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竟敢以下犯上,就不怕哪一天被父皇发现要了你们的狗头?” 胡翰林哈哈大笑,故意面色慌张的环视了一下四周,轻轻拍打胸口说道:“殿下果然是出了名的小辣椒,死到临头了竟然还不知摇尾乞怜,莫非当真以为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有人为你出头?” 杨姓壮硕男子轻夹马腹,马蹄叩响地面似乎声声敲在女子心口,他一脸玩味的看着陈铜雀说道:“胡老大你可得当心,小殿下这不是找了个小白脸吗?又是弓又是匕首,说不定就是个擅长远距离偷袭与近身搏杀的江湖好汉,咱们可不能大意了,要不然一会儿小李子享受的时候被人一箭钉穿了脑袋可就玩大了。” 小李子冷哼一声,依稀带着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一抹鄙夷,却说着杨姓汉子的话把说道:“老羊子你莫不是被我戳到痛处了就处处针对我?胡老大一世英名,手底下怎么却有你这种怂包?要我说,不如把这小子绑了,等咱们把这高高在上的殿下收拾了再抹他脖子,也让他临时前看一看他这种人一辈子也见不到的风景?” 另外一人啧啧说道:“我看这小子虽然黑了些,但模样倒还不错,胡老大吃惯了城里的燕窝鱼翅,今天既然遇见了这么一份山野小菜,何不换个口味试试,来个男女通杀,岂不是美事一桩?” 胡老大这才暼过头仔细盯着陈铜雀看,咂巴着嘴唇说道:“老丁,你小子不愧是火眼金睛,不错,殿下就让小李子第一个享受,这家伙就让我来,咱们两兄弟来比比看谁更中用一些,不过咱先说好,今天就当给小李子开荤让他排我前面,殿下的第二次可就得让老子来了,小李子不好男色,老丁就排我后面,放心,等你上的时候保管这家伙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老丁搓了搓手,点头道:“要得的,要得的!” 噗! 老丁从马头上栽下来的时候,依旧保持着那一张猥琐而惊喜的笑脸,他的胸口穿透出一枚箭矢的前半截,陈铜雀脚跟一踹背后大树,右手匕首瞬间插入左手匕首套中,顺势在女子的腰上一推,然后一抹,瞬间就将惊魂未定的女子拉出了一丈多远,二人朝更深的密林中纵身而去。 这突然的变故让胡老大震惊之余瞬间大怒,也不管老丁是死是活,怒喝道:“追!” 嘣! 密林深处又响起一声弓弦之声,胡老大下意识的身子朝后一缩,其余几人也凝神戒备,除了第一次执行任务的小李子之外,便再无一人朝密林中的二人追杀而去。 闻弓弦响而箭未至,胡老大勃然大怒,满脸愤怒的盯着陈铜雀二人潜逃的方向,怒喝道:“好小子,把老子当惊弓之鸟玩?等会儿逮着你,非得让你爽到叫爷爷不成。” 林深树巨,奔马愈加难行,眨眼之间陈铜雀二人便与这几个锦衣卫拉开了一定的距离,胡老大用力在马蹬上一蹬,手脚并用,如猿猴般跳跃在树干之间,几个起落便追上了率先起身的小李子,摇了摇头喝道:“李子,这种地形再不舍弃马匹,恐怕连他们的灰都吃不上!” 落后几丈距离的杨落窠几人心底暗叫了一声好轻功,也纷纷弃马奔行,只是速度上就显得稍慢,只有咬牙苦撑才能远远跟上不被拉开太远距离,但山深林密,没过多久也就渐行渐远,也不知那个一身粗布衣服的小子带着个拖油瓶是如何在山地中健步如飞的。 陈铜雀疾速奔行,不忘左右观察,唯一一点没弄明白的是到底是谁射出的那一箭为他争取到了逃跑的良机,他自小便在这片山林中打猎,不敢说对这片林子了如指掌,但哪里大概是什么地形,有没有人住绝对清楚,现在看来唯一能够解释那一箭由来的恐怕只有张猎户一人,但那家伙从进山便与他分道扬镳,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刻出手救他? 陈铜雀甩了甩头,想不通就暂时不去想,扭头看了一眼后继乏力的女子,又回头看着穷追不舍的胡c李二人,说道:“你犯了什么王法,竟然惹得锦衣卫追杀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女子口齿之间早已布满津一液,银牙发酸,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若非陈铜雀借力给她,怕是早就脚下一软,倒在地上要死不活了。 罡风烈烈,将女子的覆面纱巾吹拂得飞舞飘荡,陈铜雀斜暼了一眼,只要这张脸上没有伤痕,绝对比村子里的郑寡妇好看的多。 突然,陈铜雀脑子一懵,在他左侧不足两丈的地方传出一声他一辈子都不想再听见的猪叫声,他可以想象,那只獠牙足有四五寸长c重达五百余斤的野猪有多么恐怖,一年多前在他腹部留下的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让他如今依旧惊魂未定,这趟进山,看见小溪边那些凌乱的脚印时他便存了报仇的心思,要知道一头五百余斤的野猪可是足够让他整个冬天衣食无忧了,但他没想到自己慌不择路选择的这条逃跑路线竟然与这条野兽的前行方向如出一辙,关键是这畜生以逸待劳,后边又有追兵,难道今天真要丧命于此? 紧急时刻,他手掌突然发力,在黑纱女子正要开口说明缘由的那一刻将女子狠狠的朝前方推去,右脚掌如同长枪砸地一般狠狠的戳在地面,左脚围绕右脚为中心在地面划下一个有些恐怖的半圆,竟然让他硬生生的停留在了原地。 正在此时,一股腥风袭来,陈铜雀几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头五百多斤的野兽朝他扑来,那一口四寸多长的獠牙就要在下一刻将他整个人捅个通透。 一直与胡老大并行奔驰的小李子嘴角翘起一个讽刺意味十足的弧度,陡然变换方向,用略显单薄的肩膀直接撞向胡老大从生死之中锻造出来的精健身体。 蚍蜉撼树,飞蛾扑火。 一个乡下少年,一个少年锦衣卫。两个少年,双双赴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3章 逃吧,跑吧! 胡老大冷笑一声,喝到:“早看出你不是好鸟,却没想到你小子这般沉不住气,咋的,觉得解决了胡爷爷就能保住这小娘们儿的小命了?” 本名李行军却被所有人如同称呼太监一般叫做小李子的年轻人冷哼道:“你们笨,我却不傻,竟敢对公主殿下动手,皇帝陛下虽然年纪大了,却不糊涂,你们难道没有发现,京师中的锦衣卫几乎全部都被派遣到各地执行军务吗?” 胡老大人在空中顺势手掌一拍,强猛的罡风自他手掌之上喷薄而出,李行军的肩膀如同被吸向他的手掌,看样子只要被这一掌拍上,李行军的右边肩膀毫无疑问会被拍个粉碎,但年龄不大胆子不小的李行军不退倒进,甚至还将肩膀朝前伸出几分,大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架势。 腥风扑面,野兽那两枚闪烁着寒光的獠牙之上,泛着令人恶心的白色泡沫,只是简简单单的横冲直撞,就能让人心惊胆战。 陈铜雀手腕一抖,倒握匕首,直接以拳头轰向野猪撞开的硕大头颅。 嘭。 一退再退,陈铜雀只感觉整个右臂几乎断裂,险些连握住匕首的力量都丧失掉,幸运的是身后没有障碍,让他获得了足矣缓冲掉这股巨大力量的纵深。 野猪抬头嘶吼,整个面部从左眼到嘴角,被横在陈铜雀手臂上的匕首拉出一条恐怖的伤口,鲜血滴落,竟是浓的发稠,落地而不散,形成一颗颗犹如红宝石般的血珠。 远处,踉踉跄跄还未稳住身形的女子用手捂住嘴唇,手掌之下,下嘴唇已经开始泛出猩红血丝,从小娇生惯养嚣张跋扈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个与她没有任何交集的少年为何会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从她那张吃惯了山珍海味骂惯了太监宫女的口中吐出两个细不可闻的字:“傻瓜!” 陈铜雀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这种情况最好不过了,若是没有这头畜生横插一脚,他说不定还能仗着对这片山林的熟悉甩开身后穷追不舍的两人,哪怕这个娇生惯养的女人到最后实在是撑不下去,他也还是足矣自保,可不如意者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偏偏就是这头自己一直搜寻的畜生,像是与那几个锦衣卫商量好了一般横插一脚,哪怕张猎户真的在暗中相助,恐怕也是力不从心听天由命了,不过事情的转机也恰恰出现在此时,那个年轻锦衣卫突然之间的反弑旧主让陈铜雀惊讶之余长舒一口气,如今的局面,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尽快解决各自对手,若是其余五人在那队长丧命之前赶到此地,那又会让他陷入绝境。 自始至终,陈铜雀其实都不想卷进这场纷争之中,他不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侠士,也没有那个拯救黎民于水火的天大本事,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他不介意给陌生人他能做到的最大帮助。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圣人在多年之前便已教化世人的道理,陈铜雀没有去做那个质疑的先行者。他只不过是一个升斗小民,吃完上顿就得火急火燎的跑去找下顿,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管根本管不了还得把自己搭进去的闲事,但有时候天意就是这样,由不得自己做选择。 跟着张猎户进山打猎也有几年时间了,他没有去教陈铜雀打猎的技巧,用他的话说就是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可即便如此,陈铜雀每次的收获却总是比他更大,所以说这几年时间对于陈铜雀来说,早已经摸透了这座巍峨大山。 与寻常百姓的认知不同,山林中的豺狼虎豹虽然危险,但一个靠谱的猎手大都不会害怕,各有各的应对方法,实在不行,爬上大树便是,但深山之中有两种畜生,哪怕是经验再老辣的猎户,想要全身而退都有些不可能,很可惜,眼前这头畜生就在其中之列。 野猪由于身体构造特殊,与虎豹之流不同,从不舔舐身体,痛了c痒了,找根粗糙的大树逞逞,山林古木大都湿滑,唯独大松表皮粗糙,而松树又会分泌出一种极具粘性的松脂,和着泥土混合,让野猪整个身体几乎穿上了一层厚厚的铠甲,在大山中谁也不怕,只管撞过去用獠牙将敌人拱出两个大洞便是,所以有经验的猎户遇到足够分量的野猪大都会选择绕路而行,尽量不招惹,有猎户因为野猪太过蛮横,讥讽道猪脑子转不过弯,看上去是将野猪的特性体现的淋漓尽致,更深层的未必就不是他本人对其发自内心的恐惧作祟,他爬上树躲避却让那头被他讥讽的野猪无休止的撞树最终将整棵大树掀翻的场景如今可还历历在目。 陈铜雀之所以最开始就朝这头畜生的藏身之地摸去,一部分是因为他确实需要储备足够的食物过冬,更大的原因则是要为差点贯穿了他整个腹部的伤痕讨个说法,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被卷进了这场大阴谋中,殿下c锦衣卫,他知道,书上那些住在深宫大院中的老不死喜欢玩弄权谋,锦衣卫千里袭杀公主殿下?陈铜雀用脚丫子想都能想到这场阴谋漩涡的巨大,无辜牵连进这个漩涡的可怜虫肯定不止他陈铜雀一人。人要向前看,自怨自艾对结果产生不了任何影响,当下最重要的是解决掉眼前的麻烦。 他缓缓挪动脚步,手摸索到背后的大树,这才略微安心,单手倒拿匕首,以铁弓为盾,双眼紧紧盯着发狂的野猪,心中祈祷着这头畜生快点向他进攻。 咻! 野兽脑袋朝天发出一声痛苦嘶吼,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位公主的方向,陈铜雀大呼不妙,喝道:“躲开!” 在大山中连虎豹都不敢招惹的野兽哪里会给这位娇生惯养的公主躲避的机会,四蹄发力,直接冲撞过去。 匕首沿着五指眼花缭乱的绕了几圈,唰的一声借力飞出,顺势双指如凤眼,从腰侧捻出一支粗制箭矢,张弓搭箭,形如满月。 胡老大预料之中将小李子右边手臂直接捏碎的场面并没出现,反而是那股霸道的撞击力险些将他的手腕撞脱臼,他轻轻甩动手臂,感受着那股霸道中带着阴劲犹如浪叠而至的痛楚,咧开嘴唇,满脸狞笑。 突然,李行军骤然发力,不是针对胡老大,而是掠向那头已经发狂的畜生,一口森白牙齿咬得咔咔作响,恶狠狠嘶声道:“小子,公主殿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扒了你的皮。” 陈铜雀没有搭理他,紧随那柄匕首的轨迹,嘣。 粗糙铁弓竟然发出一阵就连制式铁弓都难以爆发出的震响,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奔向那头发狂的野兽,年轻锦衣卫眼神错愕的站在原地,胡老大似乎也被这一箭震慑到,眉眼之间带着些许惊恐。 几乎势不可挡的魁梧野兽发出一阵凄厉惨叫,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五百余斤的野猪轰然倒下,伴随着前冲的势头携带起滚滚尘土,粗糙却巨大的铁箭后发先至,直接扎透了野猪的整个前蹄,那柄匕首硬生生的穿透了野猪身上防御最为薄弱的眼珠,直接让这头来势汹汹的畜生翻滚着停在公主殿下身前,它哪只仅剩的眼球中,倒印出女子的惊骇面容。 陈铜雀躬身喘息,似乎那一箭耗费掉了他全部精神,只是捻起另一只箭矢,以凤眼手法扣在弓弦之上,一边警惕着那只躺在地上喘息的野兽,一边对胡李二人虎视眈眈,唯独将后背交给那位被追杀了几天的女子。 年轻锦衣卫嗤笑一声,扭头看向胡老大,山野少年用一个呼吸的时间便解决掉了那头让他都感觉棘手的野兽,他没有理由再拖拖拉拉,原本觉得越是关键时刻使出杀手锏便越能得到公主殿下青睐甚至让她产生其它情愫的李秋弛,第一次觉得这个横叉一脚的陈铜雀碍眼,也第一次觉得应该拿出真本事才能让公主殿下对他另眼相看了。 胡老大深吸一口气,他怕什么?一个凭借运气才能勉强猎杀一头畜生的少年?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别说他不将这两人放在眼里,仅仅是他背后正极速赶来的五个兄弟,便已经是他立于不败之地的有力保障,在离巴蜀皇城千里之外的边疆,身为锦衣卫队长的他,无所畏惧。 李秋弛咧嘴讥笑,揉了揉被胡老大险些捏碎的肩膀,笑道:“胡南归,要不你自己动手,免得让你手下兄弟瞧不起。” 胡老大哈哈大笑,反讽道:“这么多年,锦衣卫中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叛徒,还是我胡南归手底下的兵,我可得好好伺候你才行。” 两人之间再无多言,只剩剑拔弩张。 巴蜀皇帝刘勉最为宠溺的两位公主之一盯着那头由于右蹄被射穿而暂时无法起身的野兽,颤抖着抬起手臂,那枚由墨家巧匠打造满足她猎奇心现在却不得不用来防身的袖箭对准那头庞然大物的脑袋,近距离之下墨家机关的威力被得到了完美释放,如扎透豆腐一般整个没入它连刀刃都难以砍透的皮毛,野猪发出一阵凄厉惨叫,震慑的林间飞鸟将树叶撞击的哗哗作响。 李行军感受到身后地面的轻微颤动,嘴角泛起一阵冷笑,面目狰狞道:“胡老大,安心上路吧。” 胡老大目瞪口呆的看着李行军突然消失,然后心窝处传来一股凉意,他一脸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去,瞬间惊骇莫名。 他的胸口,竟然插着一支原本应该插在那头野猪身上的粗糙铁箭,这个年轻人什么来头? 李行军将插进胡老大胸口的铁箭又拧了拧,然后将死不瞑目的胡老大双眼合上,直接将他推倒在地,然后略带焦急的朝陈铜雀吼道:“带公主先走,我来断后。” 陈铜雀瞳孔陡然缩紧,视线死死盯着将一身强悍实力隐藏得密不透风的李行军,几个跃起间便拉着那位吓得不轻的公主殿下奔向远方。 李行军站在原地,缓缓转过身子,性格刁蛮却模样俏丽的公主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年轻锦衣卫的背影竟然如此高大。 背对着陈c刘二人的李行军,满脸阴谋得逞的笑意,口中不断念叨着:“跑吧,逃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4章 刀子嘴豆腐心 当另外五人赶赴这片战场时,所看到的画面让他们有些震惊,杂草丛生的地面处处狼藉,在这五人眼中,胡老大胸口被一根粗壮铁箭直接射穿,倒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呼吸。 李行军身上没有明显伤口,但嘴角渗出的血丝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受了很重的内伤,好在虽然双眼紧闭,胸膛却保持着细微的起伏,显然还没死透。 离二人不远的地方,一头壮硕的野猪脑门上还留着一根小箭,明显是死在那位皇室贵胄的袖箭之下,不过野猪的右腿与左眼都有伤口,看来那个娇生惯养的公主殿下只是以袖箭之威完成了最后一击,这让在场五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刚才那个年轻猎户,到底有多大本事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掉这头畜生?几人面面相觑,自问都做不到。 李行军似乎有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迹象,轻轻咳嗽了两声,一位身材瘦高靠着家中权势进锦衣卫捞功劳的男子蹲下身子,手指在李行军的胸口点了几下,年轻锦衣卫这才幽幽转醒。 “小李子,怎么回事?以胡老大的功夫,应该不至于这么短的时间就死在一个小姑娘手上,难道那小蹄子还有别的帮手不成?”瘦高男子进这个小队没有多久,但家中有钱有势,包括胡老大在内的几人都受过他不少的好处,照理说应该是前途无量,逢此变故,心中已经打起了退堂鼓,但他们这次执行的任务格外特殊,只能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好在他虽然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终究不是个纯粹的草包二世祖,为今之计只有从李行军的口中得知这种结局是因何而致,他也好权衡利弊看看是否要请求家中的帮助,但若是那样,这次任务的目的恐怕就会暴露,而在巴蜀朝堂矗立了几十年而不倒的家族到底是会选择援手还是忍痛与他撇清关系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行军嘴唇泛白,接过另外一人递过来的水囊缓缓喝了一口,这才虚弱的说道:“那小子年纪不大,点子很硬,胡老大一时大意,急着抓活的,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我功夫不好,胡老大对付那小子,那头畜生却朝公主撞去,我没有办法,胡老大下了死命令必须留她一个活口,只有拼尽全力硬碰硬,没成想差点被这畜生拱进了鬼门关。” 瘦高男子眉头微皱,正要说话,却听得李行军接着说道:“少侯爷,胡老大一死,咱们哥几个我就只服你了,那小子带着公主这个拖油瓶,跑不了多快,咱们不急着追上,只需要远远跟着,总有机会。” 另外几人左右环顾一圈,连忙冲着这位少侯爷表忠心,连连称是,甚至于都不忘拍上几句马屁,各自心中的算盘打的噼啪作响,哪怕不能在这等级森严的锦衣卫中混多大个官,但跟这侯爷家的二公子成了生死之交,害怕以后不能吃香的喝辣的? 廖家在巴蜀根基深厚,廖正桦作为侯爷二公子,自然有异于常人的傲气,听得众人如此追捧,笑着应承了下来,胡老大尸骨未寒,却是无人有心思理会了。 廖正桦站起身子,盯着前方的影影绰绰,说道:“小李子,你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详说一遍,尽量不要漏掉细枝末节,我们心底也能有些底,若是那山野小子真有大本事,我就给家中修书一封,拼着不要脸面也得要一些人手过来。还有,王大哥,我记得你是斥候出生,擅长侦查与反侦查,这样,你先行一步,远远吊着他们,任何情况都别出面,我们之后顺着你的记号跟你汇合了再商量如何行动。” 一个身高不过五尺容貌平平的汉子应了一声,犹如一只黑豹悄无声息的潜入树林。 李行军坐在地上,与廖正桦面对面,其余三人呈品字状护在周围,李行军咳嗽一声,面色恢复的很快,轻声说道:“那小子使一张铁弓,看似粗糙,却拥有极大的爆发力,那头畜生右腿上的窟窿就是被他一箭射穿的,不过胡老大跟他缠斗时他好像也受伤不轻,不过他擅长装死,不然胡老大也不会被他一箭射死。” 廖正桦看了一眼胡老大的尸体,眼中闪过一抹淫邪,点头说道:“那公主殿下可曾受伤?” 李行军摇了摇头,说道:“在我昏死之前没有,最多被撞了几下,想必只要那小子不辣手摧花,模样应该没有毁掉。” 廖正桦眼珠一转,心中已经有了一杆称,锦衣卫大逆不道追杀皇亲国戚是何目的已经昭然若揭,眼下一个大好机会就摆在自己眼前,只要抓住了,莫说自己能够在丞相面前好好的露个脸,就是在家中,说不定都能与那个将自己稳压一头的大哥踩在脚下,那以后是不是能把自己前面的少字去掉也未可知,从李行军的言语中得知,年轻猎户受了伤,而且绝对是重伤,不然一向谨慎的胡老大绝对不会给他射杀自己的机会,公主殿下也只能靠袖箭将无法动弹的野猪射杀,想来实力肯定平平,自己现在有五个身强力壮的手下,而且人人都有武艺傍身,除了坐在面前的李行军之外,其余四人无一有伤,只要自己能够比胡老大更加小心谨慎,拿下公主殿下的人头绝对不是痴人说梦,在心中权衡了一番利弊,他将向家族求援的念头压了下来,富贵险中求,现在自己只要随手捏死两只小泥鳅就能得到一份滔天富贵,没有理由不去搏一把。 廖正桦站起身子,朝那位斥候前行的方向走去,其余三人紧紧跟随,李行军一人就那样孤独的坐在原地,形成了极为鲜明的比。李行军背靠着几人,嘴角毫无征兆的轻轻张开,像是在喘气,又像是在狞笑。 某片树叶上c某块泥土上,滴落着斑斑点点的血迹,血液未干,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廖正桦点了点头,这些细节说明他李行军没有撒谎,只是深山密林,草木茂密,不能从脚步上来判断逃跑的二人是否身受重伤,不过关系不大,李行军实在没有骗自己的必要。 廖正桦用手指摩挲着一枚树叶,感受着树叶上那些密集的脉络,如同抚摸着那位逃亡公主的身体,他心中忍不住哈哈大笑,胡老大死的活该,公主殿下细皮嫩肉的哪里经的起他这个糙汉子辣手摧花?脑海中浮现出那位在他小时候远远看过一眼便惊为天人的逃亡女子,嘴角微微翘起,就是不知道一会儿被他压在身下婉转承欢的时候会不会一样的刁蛮。 树林的深处,一男一女以正常速度前行,女子明显没有走过山路,身上昂贵布料缝制的衣物已经被到处生长的树枝刮的面目全非,因为锦衣玉食而异常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陈铜雀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哪怕小公主依旧纱巾覆面,但依然挡不住血气方刚,双眼死死盯着落魄公主的身子,就连山路也走的格外踉跄。 落魄公主名叫刘遗珠,是蜀皇刘勉的次女,此时将将脱离危险,便恢复了她刁蛮任性的本色,对陈铜雀这个救命恩人非但不非君不嫁,反而柳眉倒竖娇斥道:“再看把你眼珠子挖掉。” 陈铜雀悻悻然收回视线,满脸无奈耸肩道:“你敢这么穿,为什么我就不能看。” 刘遗珠神色错愕,这家伙刚才猎杀野猪的霸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倒胃口的嘴脸,刘遗珠甚至直接掐灭了刚刚生起的脱离危险后赏他一个锦绣前程的想法,恶狠狠道:“回家看你娘去。” 前一刻还嬉皮笑脸的陈铜雀,突然间双眼通红,默然无语,埋头朝前赶路,只是终究没有扔下这个出口无忌的刁蛮公主。 刘遗珠哼哼冷笑两声,跟本公主斗,也不打听打听,整个皇宫哪一个是本公主的对手?从小到大,有父皇撑腰,就连一直以端庄贤淑著称的大姐都被她这个小魔头气哭过好几次,虽然每次在她嬉皮笑脸的逗乐下大公主都会破涕为笑,骂她是个让人舍不得打不忍心骂的小无赖,但她的刁蛮名声却也因此传遍了整个皇城,毕竟能让她抹下脸皮跑去撒娇的也唯有大公主一人而已,其他人,管你是世子还是少侯爷,谁有这个面子? 陈铜雀是阳山村的孩子头,也到了什么都懂一些的年纪了,没事的时候常常带着一群小喽啰去扒拉宋寡妇家的泥胚墙,那一条缝制的风光,孩子们与宋寡妇都心知肚明。徐娘半老的宋寡妇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泼妇,上到村子里的天官里长吴老爷,下到开裆裤都还没缝上的小屁孩,哪个没有被宋寡妇骂过几句?一些下了农田像条虫爬上大炕就是龙的年轻汉子,私底下可都在比较谁被宋寡妇多骂了两句,这可是小村子中为数不多的趣事。 用钱小伟的话说,宋寡妇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白天能把他们哥几个骂得头都抬不起来,晚上回家洗澡时可都连连朝那条缝隙抛媚眼,若是哪个汉子忍不住破门而入,估计那晚上整个村子都得被折腾个鸡犬不宁,有一次与一个妇人骂街,宋寡妇直接就说:“老娘就是凭着这两瓣屁股磨死了那个杀千刀的,你本事大别让你家男人跑老娘院门口来偷听啊,你有本事就磨得你家男人下不了床啊,自家男人管不住,非得说老娘野,把老娘惹急了让你家那个胯下肉不到二两的家伙体会一下什么叫野。” 陈铜雀只是埋着脑袋在想,这公主是不是和宋寡妇一样,是钱小伟口中的刀子嘴豆腐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5章 卖命的理由 陈铜雀不说话,落魄公主刘遗珠也没多言,只是暗自吐了吐舌头,刚才那句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两人一前一后,看似漫无目的的前行,刘遗珠从小便是叽叽喳喳话不停的性格,最终还是熬不住这种沉默,喂了一声,大发慈悲的说道:“虽然不愿承认,但你救了本公主一命,说吧,想要什么赏赐?我虽是女子,却也懂得知恩图报,要银子还是美人?只要你开口,我都让父皇赏赐给你。” 陈铜雀停下脚步,扭头认真的看了刘遗珠一眼,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猥琐模样,半晌后才摇了摇头,扭回身子边走边说:“乡下人不会享受,平白无故得了这么多赏赐怕是无福消受,不过应该说你单纯还是该说你缺心眼?这么多锦衣卫追杀你这个金枝玉叶,你就没想下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刘遗珠恶狠狠的踹了一下身旁的大树,脚上的云蛮靴几乎被泥土敷满,用手揉了揉因为饥饿而有些发白的脸颊,继续说道:“诸葛琪那个混蛋,等我回去了饶不了她。” 陈铜雀扔了一个馒头给她,从来没吃过这种粗劣食物的刘遗珠很快就风卷残云一般将她平时喂狗都不屑的东西吃了个干净,囫囵说道:“打不赢我骂不过我就趁着我贪玩跑出皇宫就找这些狗腿子来收拾本公主,见不得光的玩意儿,本公主是在皇宫待的无聊这才跟他们玩玩游戏,等我不想玩了,大大方方站在大街上骂她十八辈祖宗她都不敢还一句嘴。” 陈铜雀叹息一声,把身上仅剩的两个馒头一股脑儿全丢给这位死鸭子嘴硬的落魄公主,说道:“好歹认识一场,也不忍心看你饿死,这两个馒头可是我一天的口粮,希望你能多活一天。” 刘遗珠摇了摇头,嬉皮笑脸拍了一把陈铜雀的肩膀说道:“够哥们儿,不过你讲义气可不能陷我于不义,咱们一人一个,你对这片林子熟,先带我出去再说,到时候你小子就在村子里等着恩赏旨意便是了。” 陈铜雀抬头看了一眼透过树叶洒落在空中的细碎光斑,说道:“我从八岁第一次进山,张老头都会在乡亲们看不见的地方与我分道扬镳,还记得第一次,我可是跟着他走了二十多里地,他没有回头看我一眼,那时候山里的小动物还多,兔子狍子都不缺,但我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收获颇丰,自己却怎么来的怎么回去,那晚上躺在床上饿的直吞口水,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站到了他家门口,进山之后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刘遗珠又啃了一口馒头,不明白陈铜雀的意思,只是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一股浅淡却深入骨髓的哀伤,比被杖责太监的惨叫还要来得让她撕心裂肺,那口馒头也只是包在嘴里,久久都没有嚼一下。 陈铜雀转过身子,拉开胸前衣襟,露出相比于同年龄段孩子更加健硕的肌肉。刘遗珠尖叫一声捂住双眼,大叫道:“流氓,你想干什么!”只是当她透过指缝看到那条几乎贯穿了胸腹的巨大伤口之后,捂住双眼的小手下意识的移动到了嘴唇上,虽然已经结痂,但她能够清晰感受到那道伤口有多触目惊心,她嘴唇微微颤抖,声音不受控制的有些打战,问道:“是谁手段这么狠辣?” 陈铜雀笑着摇了摇头,拢起衣服,说道:“是大自然的优胜劣汰,两年前它让我在床上躺了半年,差点没有熬过那个冬天,但老天让我活下来不是听我自怨自艾,也不是让我一辈子龟缩在家里不再敢进大山,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在寻找报仇的机会,我可没有能够为我遮风挡雨的母亲,也没有权势滔天的父亲,自己闯的祸自己解决,自己受的罪自己承担,自己该做的事不假手他人,但我一样活的好好的不是吗?” 刘遗珠皱了皱鼻子,思维有些跳跃的问道:“你是在给自己不想趟这趟浑水找理由吗?” 陈铜雀咳嗽一声,有些尴尬,他终究不是舌灿莲花的读书人,没办法黑白颠倒,也没能指鹿为马,他停下脚步,一脸认真的看着刘遗珠,反问道:“看来你并不是不知道事情的性质,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从小都有你父亲给你遮风挡雨,现在脱离了他的保护范围,是不是觉得什么都不一样了?离开了他你也并非高人一等?” 落魄公主脸颊上的泥土掩盖不了她的清秀,有些颓唐的坐在地上,低声说道:“你走吧。” 陈铜雀有些错愕,他能够想象这个巴蜀皇帝从小宠溺到大的小公主以前是何等刁蛮任性,他也确实不想卷入这场一看就是一场惊天阴谋的漩涡之中,他想帮助眼前的弱女子,因为他本身就有一颗惩恶扬善的侠义心,但他又没有能力帮助这位公主殿下,不管是追杀方还是逃亡者,都不是他这个刚刚挣扎着跳出了温饱线的乡下小民惹得起的,掌权者的花花肠子,比不会转弯的野猪恐怖千百倍。 陈铜雀突然间伏在地面,朝刘遗珠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在大山中摸爬滚打几年的猎户,有时候闻风望声的功夫比之一个优秀的斥候探子也丝毫不差。一个人,距离二人百丈左右,应该只是寻着二人的足迹跟过来的,对方应该还没有发现他们二人在此地停留。 陈铜雀站起身子,一把拉起刘遗珠,轻声问道:“追杀你的有几人?” 刘遗珠有些摸不清状况,见陈铜雀如此小心翼翼,不由自主的也轻声说道:“算上刚才那个年轻锦衣卫,一共有八人,被他杀了一人,最开始的时候被你射杀一人,现在应该还有六人。” 陈铜雀点了点头,算是暂时认可了那一箭确实与自己有关,说道:“不错,关键时刻能够保持头脑清醒是猎杀畜生的首要条件,以你的身手,自信能够杀掉几个?” 刘遗珠想了想,说道:“一个都不行。” 陈铜雀顿觉一个头两个大,有些不死心的问道:“一个都不行?” 刘遗珠突然间有些害羞,脸颊绯红如同邻家女孩,娇嗔道:“人家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啊。” 陈铜雀打了个寒颤,身上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将手掌朝下压了压,说道:“打住,打住,你突然这样我还真是不习惯,还是刁蛮点好,刁蛮点好。” 刘遗珠冷哼一声,嘟着嘴不说话。 陈铜雀抬头看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计划,扳过刘遗珠的肩膀,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她,问道:“相信我吗?” 刘遗珠有些疑惑有些难为情,却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用手指着东北方向说道:“相信我的话就朝这个方向一直跑,对了,鞋脱下来给我。” 刘遗珠脸颊通红,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这个觊觎了她肉体后又装模作样觊觎她鞋子的臭流氓,感情这小子出生卑贱,爱好也是如此不堪。 陈铜雀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身后百丈的位置,时刻提防着那些锦衣卫突然冒出来,这是想要在大山中生存所必备的素质。 落魄公主无能为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下,她不敢太过得罪唯一的救命稻草,又不是真的要把身子交给他,再说了,刚才逃跑的时候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家伙可没少吃自己的豆腐,不过就是一双绣花鞋嘛,给他就是,他还能逼着自己嫁给他不成? 刘遗珠踩着一双有些污渍的粉白袜子,有好几处破洞的面纱下的粉脸红到了耳根,陈铜雀却视而不见,两手拎着鞋子有些嫌弃的朝后缩了缩,似乎是嫌弃这位金枝玉叶的鞋子怎么这么味儿,然后他说道:“一直朝那个方向跑,见到一块大黑石头就停下来,我会在半个时辰内赶到,如果半个时辰内我没有过来与你汇合,那你就离开,然后自求多福。” 刘遗珠突然间泫然欲泣,带着沙哑的说道:“你别弄得跟交代遗言似的,我胆子小,别吓我。” 陈铜雀白了她一眼,接着说道:“如果我的判断没错,对方只有一人跟来,但是那个年轻锦衣卫还是其他人说不准,城里有城里的规矩,大山有大山的规矩,咱们乡下人不懂多少礼义廉耻,但打打杀杀这些事总得爷们儿出面才像话,我没有多大的本事,只能帮你开一条后路,多说无益,快走吧。” 刘遗珠一步三回头,心底有些打鼓,这个第一印象有些下流甚至有些低贱的年轻猎人,为什么比那些往日里见了她连同身子与脑袋都趴在地上的禁军都还要来得高大,她平日里虽然顽劣,但不代表她不懂事,有些人,天生就能让人发自肺腑的尊重,而有些人,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打心眼里瞧不起。她不明白陈铜雀属于哪种人,似乎哪种都是,又似乎哪种都不是。 待刘遗珠消失在陈铜雀的视线中后,他将那柄刺穿那头野猪眼睛的匕首横插在绑缚于手腕处的皮套上,横背铁弓,双手如同穿鞋一般套在那双有些赃却依旧掩饰不住华贵的靴子上,如同大山中的一只孤狼,四肢着地,速度却犹胜之前,两双鞋子,在地面踩踏出两道一大一小的脚印,虽然尽量落脚在草地上,却总是有一些看似微不可察的痕迹落在地面。 八十丈之外,一个身子瘦弱走路没有丝毫响声的锦衣卫小心翼翼的前行,王唯岭做了二十多年锦衣卫,在胡老大手底下待了八年,何曾有人重视过?那一声王大哥,成了这个已经不惑之年的汉子为那位少侯爷卖命的理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6章 争执 鸡鸣为碗粮,狗吠为口屎。陈铜雀现在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个耳光,无缘无故的被卷进权利的漩涡中,他为了啥? 在山林中手脚并用的跑了大半个时辰,累的跟孙子似的,虽然平日里也会追杀猎物一追就是大半个时辰,但现在调个个儿,他才对那些猎物心有戚戚,这简直就是感同身受啊! 好在对方那个探子着了道,一路不远不近的跟着,也不穷追,只是远远掉在他的身后,寻着他故意留下的蛛丝马迹来判断他的逃跑路线,他有些明白,那个刁蛮任性的公主是如何被折磨的如此心力交瘁了。 山林似乎没有尽头,但陈铜雀清楚,前方有一大片巨树林,树干参天,树冠闭日,行走其中犹如步于暗夜,那片树林被张猎户称为幽夜林,不说蛇蟒横行,就是常年不散的瘴气就够普通人喝一壶了,陈铜雀别无选择,径直朝那片吃人不吐骨头的树林中奔去。 王唯岭精于侦查,但当那片巨木落入他的眼帘后,便有些发自心底的恐惧,若是以前,他也就停步不前了,大不了被胡老大骂一句没用的东西,只要不掉脑袋,他都是能出八分力绝不出八分半,但现在他有了一个不要命的理由。有时候人心变化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不然也不会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个说法了。 瘦弱犹如一只獐鼠的王唯岭咬牙跟随那两道脚印进入幽夜林,他不相信凭自己的本事能把这两个还不知江湖为何物的黄毛小子跟丢了,当他在一根树干上看到血痕,地面的脚步也凌乱不堪时,他心底生出一丝警惕,虽然他从来没有进过这片树林,但作为斥候的直觉让他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危险,难道连一头五百斤重的野猪都能快速解决的家伙一进这个林子就受了伤? 王唯岭虽然可以坦然赴死,但不能死的太过窝囊不是?这个念头让他更加小心翼翼,不自觉的已经开始放慢脚步,只要自己的使命能够完成,实在没有必要因为着急搭上性命,反正这两人在这个充满危机的树林中肯定也走不了多快,他从来都不相信从小娇生惯养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小公主能在关键时刻助年轻猎户一臂之力。 幽夜林外围,五人弃马步行,李行军身缠绷带,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处,不过脸色依旧有些惨白,像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廖正桦好几次看到他咬牙硬撑,这才勉强跟上大部队的行程,他心下暗自点头。 王唯岭留下的记号将公主殿下与那年轻猎户的逃跑路线清晰记录了下来,再往前百余丈,便是那片幽深的密林,李行军靠在一棵大树上,嘴唇苍白,显然长时间的疾行让他有些力不从心。 廖正桦用手指轻轻敲打左手手背,似乎正在权衡利弊,他虽然没有野兽遇到危险时那种强烈的直觉,但这片林子中蔓延的瘴气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八人小队,人人身怀武艺,执行这个看似轻松的任务却一路损兵折将,造成了两死一重伤的结局,虽然胡老大的意外身亡让这位少侯爷有些惊喜,但只要任务执行失败,胡老大的死最终肯定会归咎到剩下的人身上,这是规矩森严的锦衣卫中最不近人情也是最不能碰触的地方,与行伍先死将军后死士兵的铁律不同,这支一直以来以守卫皇城为己任的队伍没有那个规矩,功劳就摆在那里,谁能最后活下来谁就能分一杯羹,可若是任务失败,活下来的残兵败将注定生不如死,对于廖正桦来说,危险与机遇并存。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幽夜林中传出一声惨叫,在场几人都听出来了,是王唯岭的声音,廖正桦咬了咬牙,说道:“看样子王大哥已经出事了,咱们若还是瞻前顾后,错过了追杀那对狗男女的最佳时机,没办法替死去的兄弟报仇不说,哪怕是回去了,恐怕锦衣卫中也没有咱们的容身之所了,我丝毫不怀疑丞相大人会弃车保帅先杀了我们好永绝后患,我爹爹虽是侯爷,但会不会保我或者说敢不敢保我还两说,你们家的老祖宗官居几品,要是觉得他们有资格跟丞相大人讨要人情,就此打住,若是没那个能耐,就跟我杀进去,大丈夫总有一死,但死相别太难看。”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料到那个卑劣猎户突然之间将这一潭水搅成了这个样子,原本十拿九稳的任务竟然变得如此棘手,而且现在看来,只能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局面,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杀他狗日的。”一个只剩一只眼睛的粗糙汉子重重的吐了一口唾沫,扭了扭脖子,恶狠狠的说道:“老子就不信了,这林子是那小子的家不成。” 具有一锤定音权利的决策者在这种时候显得异常重要,胡老大死了,廖正桦还没有那么轻易的服众,哪怕他还有少侯爷这个勋贵的身份,生死关头,谁都会想得更多。 一个留着山羊胡须像是儒生的中年汉子悄悄退缩了两步,有些犹豫不决的说道:“咱们是不是先跟指挥使大人报告一下情况,如今事态已经脱离了咱们的计划,那小子既然有能耐杀掉胡老大,肯定有点本事,咱们死了不要紧,要是耽搁了丞相大人的布局,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李行军呸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骂道:“徐三炮,你话里的意思是怀疑老子联合外人做掉了胡老大?你怕死可以,咱兄弟个个都是铁打的汉子,你大可以一个人回去跟丞相禀报,不过提前给你打个招呼,锦衣卫没有逃兵,别指望苟且偷生的人会有好下场。” 徐山鲍冷哼一声,一脸鄙视的说道:“怎么?做贼心虚了?老子给你留着面子你小子别不识抬举,老子跟着胡老大的时间比你小子裤裆里那鸟长得都长,他死了这支锦衣卫也轮不到你小子大放厥词。” 廖正桦冷眼旁观,没有因为徐山鲍的放肆而发怒,反而像是乐见其成,说实话,他对李行军始终保持怀疑,胡老大能混到队长这个位置,不是单靠脑子灵活就行的,锦衣卫有多难升迁,他心知肚明,若是在普通行伍,以他的身份恐怕早已经是一个手底下至少有百八十人的杂牌将军了,但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当差的锦衣卫,战功难立啊!胡老大的身手如何,他见识过,一个未及弱冠的年轻猎户,就算再加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恃宠而骄的刁蛮公主,真能对胡老大造成威胁?他不是舍不得胡老大,在心底他甚至在为对他帮助不小的胡老大横死一事欣喜若狂,但不代表他就要对杀死胡老大的家伙感恩戴德,不管杀死胡老大的是那个刁蛮公主,还是那个寒酸猎户,亦或是重伤未愈楚楚可怜的李行军,他都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帮胡老大报仇占一成,收买人心从而立威占了九成,一支队伍没有主心骨,远远达不到它战斗力的一半,而他,只想做这个主心骨。 “徐三炮,你说这话老子就不爱听了。”曾经被一箭射穿了眼睛他却直接将那只箭连带着眼珠拔出来生生嚼碎的独眼汉子一脸鄙夷的盯着徐山鲍,吼道:“人死卵朝天,怕个锤子,老子可不是小李子,不怕你个龟儿子栽赃陷害,是个爷们儿就杀进去割了那小子的脑袋,顺便掏出你那只小鸟让咱们看看在那个金枝玉叶身上能不能做回真正的男人,别说老子看不起你,你这四十多年就活得像条卵。” 在这支小队,徐山鲍独独对这个愣头愣脑的独眼龙夏侯礅毫无办法,这家伙性子直,不怕死,红了眼啥事都敢干,关键是他还是自己的小舅子,家里那个母老虎和他如出一辙,徐山鲍这辈子,真真是有苦说不出。 “够了!”突然的一声大吼把廖正桦都吓了一跳,一直没有说话的魏抱柱冷喝道:“胡老大以前说咱们没有他就是一大坨狗屎,我原本还不信,可今天看来,胡老大是夸奖咱们了,我看是连狗屎都不如,一个个的心怀鬼胎,不是贪生怕死就是尔虞我诈,怎么的,就凭你们也想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不是那个种。”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平日里不开腔不出气就连任务也执行的磕磕绊绊的魏抱柱就像吃了火药一般,却给了几人当头一棒,就连李行军也突然之间感觉热血沸腾,廖正桦笑了笑说道:“是不是那个种,总要试试才知道。”这位少侯爷所图之大,可见一斑。 身份最是勋贵的廖正桦没有发号施令,只是率先走进幽夜林,魏抱柱暼了众人一眼,紧随而去,夏侯礅呸了一声,一口浓痰吐在徐山鲍脚下,昂着脑袋跟了上去。 李行军挣扎着起身,冷笑道:“徐三炮,孬。”虽然身负重伤,却强撑着身子勉强小跑几步跟了上去,只是有意无意的落后了一些,他可不愿将自己的生命与前程搭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心头暗道一定要找个机会折返回来,现在他已经不在乎是不是能够独享金枝玉叶与独吞功劳,所做的一切就只是让其他人死,让自己活。 徐山鲍呆立原地,咬了咬牙,这个小舅子给自己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啊,当初只是瞎了一只眼睛就差点被家中的母老虎生吞活剥了,现在若是不明不白的死在这片林子中,哪里还轮得到锦衣卫执掌家法,那母老虎都能将自己扒皮抽筋? 作战与执行力极为统一的锦衣卫小队,在接连失去三人之后开始分崩离析,廖正桦c魏抱柱与夏侯礅作为第一集团对陈铜雀穷追不舍,李行军拖在后面,力不从心,徐山鲍内心挣扎,一面想要监视胡老大最不放心的李行军,一面又担心夏侯礅遭遇不测,他抬头望天,却只看到遮天蔽日郁郁葱葱的树枝,摇头默道:“胡老大,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啊!” 幽夜林中,除了相隔距离越来越远的五人轻轻脚步声之外,落针可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7章 分崩离析 大山的另一个方向,有一片葱翠的竹林,虽是初秋时节,却已有笋芽开始破土,竹林旁,有一汪清澈的山泉,水潭不大,却倒印出了整片竹林的翠绿景象。 水潭旁,有一块倒插进水底的黑石,与水面接触的位置生了不少青苔,一些细长的游鱼以鱼嘴点黑石,像是以青苔为食。 刘遗珠青衣素裹,站在黑石对面,中间隔着这汪清澈泉水,她摘下面纱,神情有些憔悴,不过精神不错,特别是那双眼睛很有灵气。 此时她足不着履,那双粉白色的袜子也已经被磨破,两只粉嫩的脚趾已经开始小鸭子凫水,从她被追杀以来,从来没有现在这般轻松过,想着反正已经到了与年轻猎户的约定地点,也就没有必要急着攀上那块黑色巨石,她弯身脱下袜子,一屁股坐在水潭边,如同在皇城坐在城墙上一样,双脚在水中轻轻晃动,只是此时已经不再羡慕那些小故事中的江湖侠客了。 水潭清澈,比之御花园中的死水清冽了很多,有几只因为以青苔为饵所以背脊泛青的小鲫鱼用嘴点啄她的足弓,有些发痒,同时也令她疲劳尽消,这两日因为被追杀而欠下的瞌睡,伴随着小鱼轻点迅速袭来。她悄悄抬起一只脚,尽量放到琼鼻下嗅了嗅,想到什么似的脸颊通红,低声自言自语道:“哪里有臭味啊!” 带着杂乱的思绪,她就这样躺在水潭边的草地上,一双小脚泡在清冽却不刺骨的湖水中,沉沉睡去。 湖水清澈,池塘底泡着一根黝黑色的巨大树枝,也不知沉在水中多久了,枝干上面长满了青苔,一眼望去墨中带翠,很是好看。突然间,这根树枝轻轻动了一下,之后愈加激烈,清澈见底的湖水中央,渐渐出现一个越来越大的漩涡,虽有漩涡,但水流却并不激烈,只是如同溪水缓缓流淌。 那根树枝像是被漩涡卷起,将带着须茎的那头卷出了水面,直立而起,从上到下一阵抖动,长在上面的青苔簌簌滑落,须茎之间,一双泛着淡金色的灯笼高高挂起,这哪里是什么树枝,分明是一条修行到了极致的大蛟。 这只潜伏在大山中小潭里安安静静吸收日月精华的大蛟,睁开双眼看着躺在草地上将它吵醒而不自知的不速之客,不声不响,动作之轻柔让人无法相信这是一只以虎豹为食的庞然大物,它的所有举动,就像是害怕吵醒自家主人却管不住自己好奇心的温顺而又调皮的小猫。 幽夜林,深处。 暗无天日。 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阳光休想从树叶之间找到哪怕一丝缝隙将它的温暖洒向大地,一个年轻猎户在树林间快速奔行,那双靴子仍旧被他提在手中,匕首之上已经见了血,那只被他放血的兔子早已被丢弃,不过王唯岭发出的那声惨叫,在这座幽深的林子中异常清晰,他陈铜雀哪怕是个聋子,也能听出来那声惨叫是出于什么情况下发出来的。 陈铜雀对这片林子不陌生,但也绝对不算熟悉,只是相比较于张猎户之外的其他人,他至少知道这里谁才是真正的老大。以血为引,便可坐山观虎斗。 徐山鲍终究还是对小舅子放心不下,几个纵身追上了前方本就没有全力赶路的三人,不过在临走前,他用极为狠毒的眼神盯了李行军很久,但这名队伍中最年轻的锦衣卫始终目不斜视,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就此解决掉李行军,以免留下后患,但从胡老大只告诉他一人李行军可疑与他平日里的处事风格不难看出,他凡事都会多想一步,哪怕是如今这种随时可能全军覆没的情况下,他自然没有选择出手袭杀李行军,锦衣卫中最惧落人口实,若是没有得手,若是李行军并非胡老大所怀疑的那样有异心,他很难想象以后得日子会是什么样子,他只能尽量做到不让这个看上去命不久矣的年轻人没有可乘之机。 等到徐山鲍走远,李行军悄悄深吸一口气,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光泽,他喃喃说道:“小子,接下来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把他们收拾干净了,接下来,我也得去干自己该干的事情了。”李行军再次确认方圆百丈有没有人悄悄跟踪自己,在得到答案后,扭转身子奔出这片让他有些惶惶不安的幽夜林。 徐山鲍追上廖正桦三人时,夏侯礅很明显冷哼了一声,他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便宜姐夫,身为锦衣卫却没有一点男子气概,就连成亲都是被姐姐逼着答应的,姐姐夏侯婕是个什么模样,他这个当弟弟的最有话语权,他徐山鲍怎么说也算有头有脸,家中放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妻”,早已被各位同僚笑话了不知多少次,刚开始夏侯礅还会反驳两句,可越是看到这个山羊胡老头的软弱就让他越是生气,哪怕徐山鲍是他那个模样不堪但眼光独到的姐姐选中的男人,他第一次开始怀疑夏侯婕是不是看透了所有事却唯独把自己一辈子付错了人。 徐山鲍朝夏侯礅咧了咧嘴,没有多言,落后了夏侯礅一个身位,依旧让比所有人更加觊觎这个做好了是天大功劳做坏了却是杀身之祸的出头鸟位置给了少侯爷廖正桦,魏抱柱紧随其后,打定了主意要抱紧廖正桦的大腿,不过别看他说的如何壮烈,关键时刻会不会舍命护住廖正桦的安全可还是个未知数,事实上在这支小队中,除了惨死的胡老大,所有人都看不起一副书生模样为人处世更加寒酸的徐山鲍,但在连胡老大都会在生气的时候骂一声三炮的夏侯家女婿眼中,他最看不起的就是擅长察言观色喜欢给自己找主子的魏抱柱,当然,魏抱柱对自己的鄙视有过之而无不及。 夏侯礅身材魁梧,肌肉厚实,对人却毫无防备之心,喜怒哀乐尽皆表现在脸上,不然也不会当着夏侯婕的面怒斥这个胆小怕事的姐夫。但他不知道,徐山鲍也不曾与他说过的事实就是,夏侯礅的后背,始终都有徐山鲍保护着,没有这个柔弱的姐夫,那一仗恐怕就不只是射穿他的眼珠那么简单了。母老虎夏侯婕当着众人的面将徐山鲍斥责成了一无是处,但除了徐山鲍外,又有谁见过夏侯婕亲手所书至今还压在二人枕头下的那四个大字? 肩挑日月。 又有谁知道在丞相诸葛洞烛的书案上,有一本小册子,册子共有七页,每一页都只有一个名字,徐山鲍的名字下面,朱红勾叉不下十次。 这些东西,夏侯婕未曾与外人道,诸葛洞烛也从不与人言,但他们两人都清楚知道,徐山鲍要么一辈子庸庸碌碌,要么就会在某个时候一飞冲天。 这些被夏侯婕与老丞相看在眼中的闪光点,却被一些鼠目寸光的家伙嘲笑为懦弱与无能。 北氓桥脚,黑水河畔,阳山村。 一个素衣老人手持羽扇,头顶方玄巾,在一座破败的小屋前伫足不前,像是在观赏一副破败却依稀能够从字里行间拽出黄金屋与颜如玉的古老真迹,他的身后只跟着一个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卫。 若是有朝堂之人在此,必定噤若寒蝉,那柄与其他锦衣卫所带佩刀唯一不同之处只在刀柄上镌刻有春雷二字,主人便是巴蜀安西大将军穆萧瑟。而能让刀出则春雷至的穆萧瑟安安静静站在身后等待的人,整个巴蜀,唯两人耳。 “穆将军。”羽扇老者似乎总算想起了身后还有一人,转过身子说道:“你可知哪怕是一条刚刚破壳而出的幼龙,仍旧不是一条万年老蛟所能媲美的?” 巴蜀四大上将军之一的安西大将军穆萧瑟闻言后悚然道:“丞相的意思是,是龙非蛟?” 一辈子都为巴蜀殚精竭虑到了晚年却极有可能被戴上不忠不义这顶天大帽子的诸葛洞烛呵呵笑道:“都说百年为蟒,千年化蛟,万载成龙,但若是努力就能有用的话,我们这些所谓的人上人又去压榨谁?蛇终究是蛇,哪怕活的时间再长,撑死了也就是一条瘦蛟而已,蛟龙蛟龙,终究还是摆脱不了那个蛟字不是?” 穆萧瑟手指捏春雷,平静说道:“那么丞相大人是想一辈子做一条忠心耿耿的老蛟,还是想要摆脱这个桎梏?” 诸葛洞烛哈哈大笑,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滂沱的浩然之气,说道:“我一直觉得你还是适合做锦衣卫,这个劳什子大将军让你变得戾气太重,其实我一直想为你算一卦,但每每想要下卦时,就拼命压下了这股冲动,我想一步步看着,你到底能不能胜天半子。” 穆萧瑟向前走了两步,但还是恭敬的站在诸葛洞烛的身后,从开始到现在他都不觉得自己有与这位老人平起平坐的时候,哪怕老丞相会与乞丐一同席地而坐,哪怕老人会与更夫一起酩酊大醉,他依然觉得这个老人是如此高不可攀,他笑着说道:“丞相大人经天纬地,擅长谋略,可唯独看相卜卦,就连在下都觉得真的当个爱好就好,都说天机不可泄露,可丞相大人泄露的哪是天机啊?!” 诸葛洞烛没有一点架子,拍了拍这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后生晚辈,有些嬉皮笑脸的说道:“怎么,还在为我给你卜的那支姻缘签耿耿于怀?” 穆萧瑟眼皮子跳了跳,两只大手张开,在诸葛洞烛面前挥了挥,呲牙咧嘴的叫嚷道:“八个,八个。您老人家就不怕我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诸葛洞烛摆了摆手,否认道:“哎,我不是想让你小子生个兔崽子好快点把琪儿那个掌上明珠拐跑吗?” 他突然有些伤感,眼中流露出一丝落寞,哀叹一声说道:“琪儿呀,你说你怎么能干出这种蠢事?这次,可连为父都帮不了你了。” 穆萧瑟的情绪也跟着有些低沉,却仍旧抱有一丝希望说道:“真的要走那一步吗?末将相信,只要您跟陛下开个口,保公子一命应该不难。” 清风拂过,除了几片落叶飘扬而下,没有带起什么东西,就连远处水田中也只是简简单单的漾起几圈波纹,之后又复归平静。诸葛洞烛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让他毁了诸葛家的百年清誉。” 穆萧瑟长叹一声,传承百年的锦衣卫,或许就要分崩离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8章 山雨欲来 北氓山,幽夜林。 伴随着陈铜雀的愈加深入,盯着他的眼睛也开始增多,若是有修为高深的修士以内视之法望去,便可以看见几乎每棵巨树的后方都有一团团黑色的影子在蠕动,陈铜雀看不到,不代表他无法感知到那些畜生散发出来的强烈杀气,这股杀气出于它们的本能,可以说是它们不会掩藏杀机,又或者说它们根本不需要。因为在这片树林中,它们根本没有天敌。 陈铜雀早年间曾经误闯进了幽夜林,里面那些东西都多恐怖他心知肚明,但奇怪的是从不与他同行的张猎户会突然出现,而他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便让那些东西陡然间温顺下来,他那时候就在想这老张是不是过腻了万人敬仰跑这小村子躲清净的世外高人,所以这些年哪怕张猎户对他从来没有一个好脸色,他还是死皮赖脸的想要从这个打了一辈子的老猎人身上撬出点东西来,好在这老张虽然脾气不好,但乡里乡亲的指指点点还是让他有些疲于应付,也就不明不白的做了一个表面师傅,每天早上与陈铜雀一同进山,做给老乡们看罢了。 最开始在树林中凭空射来的一箭,陈铜雀猜测八成是老张又帮了他一把,至于他敢踏进张猎户那次之后明令禁止他再次进入的幽夜林,无非就是想赌看看老张这些年来猎物总是很少的原因是不是因为一直都在暗中保护自己,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会是什么大人物,母亲在世时也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父亲是谁,从自己被卷入这场漩涡开始就已经没有了独善其身的可能,而自己也没有与这几个锦衣卫搏命的本事,那么唯一一条路就是将损失最小化,他不讨厌那个刁蛮任性的落难公主,也深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的道理,既然进入幽夜林是活下去的唯一途径,那他就不会犹豫,毕竟,自己曾完完整整的走出过这片树林。 廖正桦领头的四个锦衣卫亦步亦趋,绣春刀早已出鞘,除非是真的走投无路,再有勇气的人也畏惧死亡,悍不畏死总得有一个不畏惧的理由。 魏抱柱眉头紧皱,早已不像在林外时的那般胸有成竹,这个林子让他有了真实的恐惧感,贪功冒进想要以小博大的廖正桦也有些两股战战,空中飘散着腐烂的泥腥味中间夹杂着淡淡的血腥让他更是有苦难言,他开始后悔没有听徐山鲍的劝说,在这些蛮荒之地,那些嗜血的怪兽可不管他的身份到底有多勋贵。 夏侯礅一脸无所谓,扭头看了看自己的窝囊姐夫,让他有些诧异,这家伙的眼神为何没有一丝惊恐?旋即他便释怀,想必是本事不大,还没有察觉到这个林子的危险,但徐山鲍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大为光火。 “一会儿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千万别回头,现在开始不要管公主的死活,回到京城马上去找你姐姐,然后然后带着她离开巴蜀。”徐山鲍声音很小,嘴唇几乎是附在夏侯礅的耳边,加之现场气氛紧张,所以廖c魏二人根本没有注意到。 夏侯礅什么脾气,哪里能够容忍自己最看不起的人跑耳边来指手画脚的让他当逃兵,一言不发,手肘一抬就要把这个窝囊废解决掉,但他随即一阵惊愕,他最为自豪的力量竟然输给了柔弱的徐山鲍,只见他用一只枯如竹篙的手轻描淡写的压在自己手肘位置,神色轻松,然后朝他摇了摇头。 夏侯礅咦了一声,然后就感觉到一股柔顺却不可抵抗的力量将他拉退了几步,然后瘦弱如同一介书生的徐山鲍站在了他的前方,第一次发疯似的背对着他怒吼道:“滚。” 廖正桦与魏抱柱神色诧异的扭头看去,只见文质彬彬的徐山鲍右手虚捏狼毫,左手张开呈压纸状,一支虚幻的毛笔有如实质被他握在手中,凌空挥毫泼墨,在他身前,一个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古篆“诛”字一笔一笔凭空出现,随着字体的完善,徐山鲍的额头开始泌出大量汗珠,直到最后一笔成型,他终于承受不住那股力量带来的反噬,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幽夜林寂静的可怕,那些泛着红光的眼睛却丝毫不惧,反而更加躁动不安,终于,零零散散的开始发起试探性攻击。 几个锦衣卫这才看清,这些一直躲在树后伺机而动的东西竟然是一只只一尺来长的巨大蚂蚁,徐山鲍那一口鲜血直接喷在那个古篆之上,陡然间血光大亮,天地之间似乎就在那一瞬间升起一股浩然正气,剧烈的光芒将徐山鲍笼罩其中,衬托的他犹如仙人下界,那几只最先攻击的蚂蚁犹如遭到磨盘碾压,直接化为飞灰。 廖正桦贵为少侯爷,虽然加入锦衣卫时间不算短,可长期都在京师之中养尊处优的他何时见过这些怪物,一时间有些手脚发麻动弹不得,心中只有我命休矣这一个念头。魏抱柱双眼之中华光大盛,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倒飘出一丈开外,视野所及,几乎都是那些巨大蚂蚁的猩红双眼,他大喝道:“有老徐撑着,风紧扯呼。” 廖正桦这才反应过来,心中生起一股滔天怨念,撤步后退的同时心底恨不得将那个卑贱猎户挫骨扬灰,暗暗发誓只要自己能活着出去,哪怕是用掉最后一点香火情也要将他扒皮抽筋。 夏侯礅怒吼一声,竟然不退倒进,与别人相比更加宽厚的绣春刀在地上磨出一连串的火星,哈哈大笑道:“你徐三炮总算爷们儿了一回。” 这种局面廖正桦与魏抱柱喜闻乐见,因为夏侯礅战力不俗,现在突然又有徐山鲍这个惊喜,只要这些蚂蚁暂时还没有完成包围圈,那这两人联手就能给他们争取来短暂的逃命时间,到时候只要逃离出这片阴森树林,还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廖魏二人喜闻乐见,但做了一辈子软蛋的徐山鲍却不愿意将这个用自己命换来的逃亡机会白白赠送,若是在平时,宠辱不惊的徐山鲍还能卖他少侯爷一个面子,但在死亡面前,凭什么? 在老丞相诸葛洞烛那里评价颇高的徐山鲍没理由将自己拼了性命不要才创造出来的逃命机会轻易让给与自己毫无关联的廖魏二人,说得好听点,几人是同袍,一起吃过饭喝过酒,但极擅隐忍的徐山鲍早已对二人的为人心知肚明,只是纵他读遍春秋也知道劝不住这个脑袋缺根筋的小舅子,罢了,反正死了一了百了,夏侯婕要怪他没保护好夏侯礅就让她怪吧,换个角度想,两个男人死了至少能换的她一个女人太平不是? 徐山鲍哈哈大笑,说道:“李行军那小子藏的深,我没办法把他揪出来,你小子又是个做事不考虑后果的德行,一经鼓动就不要命,你姐姐说你你也不听,总说什么男人的事情女人不懂,你或许一开始就认为我好说话,是个窝囊废,虽然一开始咱俩虽然不怎么交好却也没有交恶,不过被你姐姐横插一棍子过后就开始厌恶,不是恨我性子柔弱,而是气你姐姐居然看上了我这么个窝囊废,之后便愈发看我不顺眼,是不是?” 夏侯礅挥刀直接砍飞一只巨蚁,与徐山鲍背靠背形成犄角之势,哪怕明知要死也得奋力搏杀,期盼的就是那几乎不存在的一线生机,听到徐山鲍临死开始吐露心声,这才说道:“你是个什么人,我真的看不清楚了。” 徐山鲍哈哈大笑,还有闲心敲了夏侯礅一个脑崩,说道:“你只管记住,我是你姐夫,这就行了。” 若是在平时,夏侯礅绝对能把徐山鲍揍个七荤八素,他做得出来,但此时他罕见的没有发怒,或许就在此刻他便真正认可了这个被姐姐五花大绑娶回家的男人,笑着点了点头。 徐山鲍脚下轻轻一顿,笼罩在他全身的淡金血光陡然大盛,缓缓移动脚步,手中那支虚空狼毫再次在空中一笔笔落下,那股力量带来的反噬也更加猛烈,他的面色开始泛黄,似乎生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但他毫不在乎,只是轻轻吐出一个字:“斥。” 终于,伴随着他口吐真言,最后一笔也已经重重落下,若不是巨树遮挡,恐怕这方天地都会被这股巨大的霞光所笼罩,一股无声的波动以他为圆心,仿若极速收拢之后承受不住压力而又极速扩散,又仿若天外陨石砸落地面席卷而出的声波,直接穿透了方圆二十余丈的范围,有忍不住冲击而来的巨蚁直接被碾碎,还没来得及逃出多远的廖魏二人只感觉后背袭来一股凌厉寒风,旋即张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鲜血喷洒在金光之上,让这个阵法显得更加恐怖。 丛林中,一个黑纱覆面却身着华服的男子冷眼旁观,手中捏着一柄最普通的绣春刀。 在他前方不远处,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汉子,手中提着一只被放光血液的兔子,背上背着一柄长弓与一只铁叉,笑着自言自语道:“看来臭小子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往后再想藏着掖着就没多大可能了,是不是来个突然失踪稳妥一点?” 黑纱覆面的男子仿若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冷笑道:“你这是瞧不起绣春刀吗?” 张猎户这才抬起头看向这个从他射出一箭之后便一路追杀而来的锦衣卫,一脸蔑视的看向他,说道:“趁着我心情还不错,逃命去吧。” 锦衣卫口中发出桀桀怪笑,仿若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绣春刀瞬间出鞘,冷喝道:“我倒要看看当年名动天下的枪仙张震雁到底有多大本事。” 张猎户哦了一声,直接用拳头砸向刀锋有奔雷的绣春刀,冷声道:“虽已不复陆地神仙境,但收拾你,何需用枪?” 轰! 整个幽夜林都能听见这声巨响。那些先前还在试探性进攻的巨蚁,此时却如同发疯一般的想要用身体将那个儒家阵法淹没。 吼! 幽夜林深处,一道嘶吼响起,声音犹如实质敲打在所有人的身上,树叶开始簌簌掉落,甚至连一些树皮也开始脱落。 距离幽夜林十余里的水潭旁,刘遗珠被这声嘶吼吵醒,她躺在地上睁开眼睛,看见的画面让她惊讶的张大嘴巴,在她的身前水潭中,一条巨大的蛟龙腾空而起,朝着嘶吼声传来的方向怒喝道:“滚回去。” 北氓山脚,黑水河畔,阳山村。 诸葛洞烛总算推开屋门,看着一屋子的破败与整洁,轻声说道:“这个地处蛮荒边陲的北氓山脚,被称为阳山村的小村落,隐藏的秘密可准时不少啊。” 天空低沉,山雨欲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9章 公平 陈铜雀站在一棵大树之上,视线被浓密的树枝遮挡了大半,但隐约之间还是能够惊鸿一瞥,他所了解的武夫只是简简单单的比较拳头大小,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在他十多年的生命中,从来都以为武林高手最多就是飞檐走壁而已。 林子中不知有多少巨蚁,潮水般的将那四个追杀他至此的锦衣卫围了个水泄不通,尽管如此,在他的脚下依然有不少巨蚁对他虎视眈眈,他丝毫不怀疑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蚂蚁能在眨眼间爬上大树然后将他吃的干干净净,但遥望过去的一幕幕确实让他心中泛起巨大的波澜。 红光大炽,在陈铜雀心中无往而不利的巨蚁此时却犹如飞蛾扑火,转瞬之间便已被消灭了百余只,那个血金色阵法仿若自带天威,只要在那个圈子中便有了不可亵渎的力量。 跃过一根树枝,几只巨蚁也跟着在树下集结,这些嗜血凶物没有直接出手,就像是在等待命令一般,只让陈铜雀不脱离它们的攻击范围便可,这让陈铜雀感觉有如虫附。 他此时所在的位置想要冲出幽夜林至少得一炷香的时间,但他不敢保证自己在树上可以高枕无忧下了地也同样如此,想要从树枝间荡出幽夜林,所需时间就得至少两倍甚至更多,他还远远没有达到心目中的武林高手可以飞檐走壁的地步,而廖魏二人最终在徐山鲍的干扰下没有逃离包围圈,反而失去了大部分战力,自保还有些应接不暇,徐山鲍与夏侯礅二人特别是徐山鲍战斗力尚可,但碾碎了百余只巨蚁却依然不见有多大的活命机会,要知道随着徐山鲍的精力不断消耗,那个能够保住他们性命的怪圈也在缓慢缩小,这些巨蚁很明显已经看出一丝端倪,只是在怪圈外围游走,不时有一两只进行试探性攻击后被轻易碾碎。 四名锦衣卫被困于此,加上死掉的三人,八人小队就剩一人不在此处,显而易见,就是那个关键时刻反水对胡老大完成一击必杀的李行军,但李行军目的何在,是保护刘遗珠还是想要独吞军功,陈铜雀不敢确认,至少,在李行军没有现身之前,刘遗珠便没有脱离危险。 突然,距离他所处之地大约五六里的地方,犹如开山裂石般的发出一声巨响,就连脚下巨树也被这股巨响带来的震动所影响,树叶簌簌掉落,陈铜雀险些站立不稳,从大树上摔落下去。 紧接着,森林的深处,发出一阵惊天嘶吼,若有飞鸟从高空俯瞰幽夜林,就能看到一只巨大的猿猴此时犹如一片羽毛般的站在树冠之上,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水潭黑石方向,很显然,它很介意那一句不留丝毫情面的滚回去。 「山海经」有注,北地有猿,善搬山,长蹈海,每现于世,则国破天下乱。然而「山海经」终是为人所著,多有误解,事实上搬山猿与蹈海猿虽属同种,却截然不同,虚华大陆上有记载的出现过几次此猿祸害世间,也皆是搬山猿而已,搬山猿虽然劣迹斑斑,但潜藏山林千余年的老蛟又哪里会惧怕它? 幽夜林东北方向,一个身披黑白道袍,头顶一字道冠的年轻道人掐诀念咒,手指连弹,将三枚铜币弹至半空,那三枚铜币犹有绳牵,竟是兀自在半空旋转,不肯落下,年轻道人面沉似水,喃喃念道:“这卦象只要有了结果,可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了啊。” 一个布衣和尚突然出现在道士身后,手持禅杖,面容和蔼,唤了一声阿弥陀佛,笑道:“施主虽同是出家之人,却何故这般畏首畏尾,天地不仁,岂会因你不敢算卦而改变结局?” 年轻道人哂然大笑,望向另一个方向,挥手布下一方结界,说道:“既然释门不取大师都找到这里了,那儒家这位高人又何必藏头藏尾不肯露面?” 一根纤弱的树枝上,仿佛一人早已在此处站立良久,又似乎他是刚刚出现,他的衣着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他本人却又似与天地融为一体,只见他身穿一袭写满「曲水流觞贴」的素白长袍,衣服旧色重而墨痕新,手持纸扇,茕茕孑立,笑意盈盈,说道:“时不待兮君难觅,佳音难寻兮杯莫停。” “儒家徐良。”年轻道人冷哼一声,说道:“滑的像泥鳅的徐良怎的主动来淌这趟浑水?” 掌控儒家半壁气运的当世圣人徐良并不生气,笑道:“跑我确实是跑的快,不然有锅就让我背,有好处就没我的份儿,那儒家不就亏大发了?再说,连不取大师这个无欲无求的老秃驴都跑来分一杯羹,出了名锱铢必较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在下,又岂有不来之理?” “阿弥陀佛。”老和尚手中禅杖在地面轻轻一点,一圈金黄色的光晕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铺散开去,他一脸头痛的说道:“徐施主与黄道长斗嘴,何苦扯贫僧下水。” 徐良哈哈大笑,故作惊讶道:“老秃驴看来境界又精进了不少,何时能够修成正果去往西天极乐世界?” 老和尚慈眉善目,却不怒自威,佛家两种法相在他身上毫不违和的融为一体,儒家史上最年轻的外姓圣人从他认识的时候开始便就是这幅痞子模样,他也不会过于在意,只是纵他通读佛经也不明白这个跟圣人模样一点都不沾边的家伙是如何能够读书读出个陆地神仙的,难道天下气运格局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巨变,还是说这个世道在经历了焚书坑儒之后急需一批执牛耳者来重振儒门?不论是何原因,老和尚都只作壁上观,天下诸子百家,唯儒释道三宗稳坐前三,各门之间纵有隔阂,却终究是唇齿相依,佛家与儒家已经被那位千古一帝上了一次唇亡齿寒的现课,那他们就越是能够深切体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 老和尚呵呵笑道:“徐施主说笑了,老衲才疏学浅,哪里比得上施主,一生也只能仰施主项背了。” 徐良不置可否,这意思是要让我先登西天?要知道儒释两门教义不同,虽同是上西天但所指却有天壤之别,这老和尚看似人畜无害,只是这嘴上功夫却是丝毫不落下风。我徐良惹不起你这个老的,惹惹小的还不行吗? 年轻道人见徐良在不取大师那里吃了闷亏,知道自己马上要受无妄之灾,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率先转移话题道:“不知二位所图之人与所谋之事为何,咱们三人心知肚明,肯定没有谁是吃饱了撑着跑着荒山野岭来看风景,何不摊开了明说,若是两两之间有什么冲突,也好先分割清楚,莫要在小辈们面前失了体面。” 徐良眼睛一瞪,说道:“你这牛鼻子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小辈大辈,我家夫子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咱们不过是多走了几年路,多吃了几碗饭,运气好就多得,运气差就少得,这次搬山猿与沉湖蛟一同现世,看上其中机缘的恐怕不止你我三人,儒释道三门向来同气连枝,修心之人也应该明白顺势而为的道理,万万莫仗着自己修为高深就去做那争利夺好之徒。” 年轻道人面容一整,将袖口收拢微微欠身,说道:“福祸相依,道家从不与人争,只是有一人,却是我这次下山必须带走的,谁不让,谁就是我的对手。” 不取和尚法相庄严,说道:“贫僧此行是来赴一场十年之约,若是得了什么东西,只要有人出得起价,我绝不藏私,慧音寺的声誉相信两位信的过。” 徐良点了点头,朝不取大师说道:“那就祝大师此行达成所愿,不过我一直都有个问题想要请教大师,慧音寺号称天下佛家三大圣地之一,为何不参佛法,却要将佛门净地搞成藏污纳垢之处,现在江湖上的传言都是说你们慧音寺如何公平公开公正,好听点是说眯们几个老和尚不会偏袒谁,难听的就是你们这些老秃驴将这方净土折腾的乌烟瘴气,你们号称佛法无边,难道听不出其中的味道?” 不取老和尚微微一笑,也不与他争执,只是心里终究将这个年轻气盛的儒家圣人看低了一些,儒家遭逢那场劫难之后想要推一大批人到前台,这些年来做的努力不小,但收效甚微,其中不乏有太过急于求成的原因,诸子百家,又有哪一家是短短几年十几年就能跻身其中的?始皇帝焚经烧典,为何单单与儒家过意不去?儒家门下是不是该找找自身原因。 年轻道人轻笑道:“只要心无苟瑕,天下皆是净土,徐施主着相了,虽然很喜欢看你们俩斗嘴,但我还是不得不说一句,慧音寺出于什么原因一步步发展成了类似于黑市的地方已经无法理清,但这些年,若是没有这个地方,恐怕佛也难渡有缘人了,儒家虽被始皇帝坑杀到险些绝种,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门下基数过于庞大,也就落下了败类人渣过多的病根,尤其是你们中的一些人多读了几天圣人书,擅长狡辩,满嘴的铁齿铜牙信口雌黄。”说到这里,年轻道人叹了一口气,终究总结似的说道:“徐施主,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慧音寺扮演的这个角色,你们山崖书院未必就能胜任啊!” 在儒家有“小圣人”美号的徐良沉吟不语,开始品出个中滋味,遭受重创后,在诸子百家的帮扶下一路顺风顺水,以至于最喜欢以德服人的儒门弟子特别是正统儒家子弟一个个眼高于顶,总觉得自己生来便是那承天命振儒风的天选之子,忘记了没有诸子百家的不懈努力,儒家现在又会是何等悲凉,但多年的圣贤书熏陶让他不能放下读书人的高傲,说道:“慧音寺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总该知道公平二字该做何解。” “哈!”老和尚还没来得及开口,年轻道人率先冷笑一声,无奈的讥讽道:“公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0章 八方粉墨 阳山村东北方向,约二十里,一个年轻刀客背悬布囊,身后跟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子,女子身材娇小,却背着一柄与她身材严重不符的无鞘大剑,女子长相普通,一双眉毛是最大的亮点,笔直斜挺,英气十足。 两人一前一后,年轻刀客无所事事,嘴里叼着一片青翠树叶,含糊不清的碎碎念道:“真倒霉,好不容易出趟门还要找个人盯着,老家伙本事不大,屁事不少,有本事废了我,不然总有一天给你惹下个收拾不了的烂摊子。” 女子神色木讷,伸手弹开了年轻刀客故意用力弹压向她的树枝,轻声劝慰道:“少爷初次行走江湖便身负如此重任,老爷出于安全考虑让我寸步不离,这一路上桂子诚惶诚恐,生怕出了一丝纰漏,是以十分理解老爷的良苦用心,少爷可别生在福中不知福。” 年轻刀客嗤笑一声,双手抱在脑后,说道:“先说好,我这次出门可不是来跟那一群老家伙拼命来的,我有几斤几两,霸刀门上上下下心知肚明,我可不想为了那个劳什子掌门之位步了柳灞桥的后尘。” 谈及柳灞桥,容颜普通名字更普通的少女桂子脸色出现细微变化,瞬间又恢复了与她年龄不相符合的古井无波,继续好言相劝道:“其它东西都无所谓,反正霸刀门不缺宝贝,但那枚骊珠老爷特地交代过,付出什么代价也必须夺回去。” 年轻刀客陡然转身,与一直保持前行的少女差点碰个满怀,他脸上痞气十足,冷笑道:“我听说,你对柳灞桥有那个意思?” 没有期待中的惊慌失措,桂子那不好看的脸颊莞尔一笑,那双笔挺的眉毛也在恍惚间出现了一丝弧度,她毫不掩饰的回答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妾悦君兮君不知。” 年轻刀客有些垂头丧气,这女人,怎么没有丝毫小女儿家作态?以往自己调戏过那么多家中婢女,可没有一个像她一般让他没有成就感,不过他还是没有放弃,转回身接着道:“原来是暗恋啊。” 桂子苦笑一声,喃喃自语道:“是单相思。!” 黑石潭边,刘遗珠朝后退缩了几丈,那只沉湖蛟须发皆张,竟能口吐人言,绝对是一只恶蛟,况且这家伙沉睡这么久,此时被远处那声怒吼吵醒,估计早已经饥肠辘辘,还不得看到什么就吃什么啊。 这几天连日逃命,从小锦衣玉食的刘遗珠哪里受到这种委屈?竟然对那个从小都被她当做牢笼的皇宫想念无比,想着以往的飞扬跋扈,又看看现在的落魄,皇帝刘勉最心疼的小女儿竟然不管恶蛟是不是下一刻就要将她生吞活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在咒骂陈铜雀:“死色狼,臭东西,感情把我骗到这里是让我自己送上门成为这只恶蛟的盘中餐,你等着,本公主做鬼也不会让你好活。” 老蛟一声长啸,两条龙须飞舞,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幽夜林深处,口吐人言道:“莫不是以为这一百年我对你放任自由,就是我怕你了不成?”话音未落,整个身躯腾空而起,蜿蜒盘旋以天空为大海朝暴戾发狂的搬山猿冲射而去。 至始至终,沉湖蛟都没有对落魄公主刘遗珠存半点杀心。 蒙蒙水雾倾泻而下,将刘遗珠浑身湿了个通透,几缕青丝沾在脸颊上,刘遗珠神色呆滞的捋了捋头发,呵呵傻笑。 “公主殿下兴致不错啊?” 刘遗珠浑身一震,声音的主人,让她如坠冰窖。 幽夜林,一株大树之上。 陈铜雀好不容易稳住身子,脚下的巨蚁依旧对他虎视眈眈,虽然数量没有达到让他害怕的地步,但这些蚂蚁的恐怖之处他深有体会。 世间流逝,自己晚一刻赶到黑石潭,那位刚出虎穴的落魄公主很有可能又入狼窝,他不是真的有多关心刘遗珠的生死,相反,他还有点从心底憎恨刘遗珠为何将这些锦衣卫引至这片深山老林,本来一辈子就应该平平淡淡的他因为这位公主而遭受了无妄之灾,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没有办法再以一个普通乡野小民的方式活下去了,这让他有些抓狂。 刘遗珠活,他肯定能够享受荣华富贵;而刘遗珠死,为防暴露行踪的锦衣卫会采取什么报复手段他想一想便有些打冷颤。后半辈子是生活在声色犬马之中还是刀山火海里,只要是个正常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所以陈铜雀可以说是这片山野之中最不希望刘遗珠暴尸荒野的人。 他现在必须想尽办法来让自己脱困,而且他能够感受到,这片林子今天似乎大不一样,几里之外那股猛烈撞击所形成的冲击力来得太过诡异,幽夜林最深处的那声怒吼让他有些忍不住的两股战战,黑石潭方向的那道威严声音又是出自何人之口,为何一直以来都是他的狩猎场,今天却因为刘遗珠的出现而聚集了这么多能人异事。 几里之外,张猎户昂首挺胸站在原地,脚下踩着那个要与他一较高下的锦衣卫,仅仅一招,动静着实是大了些,但怎么就这么不经打呢? 看都不看脚下奄奄一息的锦衣卫,张猎户直接冲天而起,只是一抹虹光之后,便没了身影。 陈铜雀身如猿猱,在树枝间辗转腾挪,目标只是跑出这片林子,树脚下的巨蚁犹如附骨之蛆,紧随而至。 嗡! 以陈铜雀为圆心,方圆十丈的范围突然出现一片真空,那几只充当探子的巨蚁也就此烟消云散,一股巨大的威压让陈铜雀险些喘不过气,双腿一软,就要掉落下地。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无论如何都别再进幽夜林,你就这样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一道熟悉的嗓音出现在他的耳畔,陈铜雀心底的惊慌就此烟消云散。 对面的大树上,张猎户稳立枝头,一脸无可奈何的看着他说道:“不过还算是个男人,没有丢老陈的脸。” 陈铜雀心头愕然,老陈?难道母亲至死都不愿意告诉自己的身世这老张全然知晓?他陡然间红了眼眶,急促道:“你是说我父亲?” 张猎户叹了口气,摇头道:“罢了,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这小小的阳山村日后怕是装不下你的雄心壮志了,我也没有再坚守下去的必要了,你的父亲,以后迟早会出现,只是”他又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人已不在。 陈铜雀怒吼一声,想要四处搜寻张猎户的下落,却已经没有他的踪影。 巨蚁已除,便再无障碍。陈铜雀几个纵身落至地面,以后便朝着黑石潭方向奔去。 夏侯礅一声怒吼,虽然巨蚁被消灭不少,但这些东西像是无穷无尽一般从四面八方继续汇聚而来,看上去似乎较之先前还多了不少,徐山鲍以舌尖与喉头二血写就的‘诛字阵’与‘斥字阵’交相辉映,但很明显已经缩小不少,若是纵容这些巨蚁围攻下去,以徐山鲍的身体,能坚持的时间实在不容乐观,况且,就算能与这些畜生形成平衡,饿也能把自己几人饿死,不过夏侯礅也不觉得吃亏,至少看清了好几个人的真实面目,心中也舒了一口气,自己的姐姐,眼光确实不差。 徐山鲍心有戚戚,两道阵法还能坚持多久他心知肚明,只是唯一的遗憾是没能完成媳妇儿的嘱托,将夏侯礅完完整整的带回去。不过有廖正桦这个少侯爷垫背,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做了一辈子怂包软蛋的徐山鲍觉得不亏。 廖正桦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不是徐山鲍就这么一招便让他毫无还手之力,而是知道自己将要死于非命而丧失了抵抗,所以说杀人,最为残忍的就是诛心。 魏抱柱同样躺在地上,但眼神远比廖正桦来得灵动,一直在思索着如何才能逃离这些巨蚁的重重包围,只是身在阵中,他没有理由助将他强行留下的徐山鲍一臂之力,他从来都是个只会锦上添花不会雪中送炭的主,在关键时刻,他甚至会毫不犹豫的让亲兄弟推出去送死以为自己换取活命机会,他曾经真诚的觉得这叫弃卒保车,但此时他认为可以弃帅保车了。不论如何,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就只能做一个帮别人打拼江山的车,仅此而已。只是接下来的一幕可以说眨眼间粉碎了他的自信心,从头到尾,他在别人眼中,永远都只是一个随时都可以丢弃而且并无太大利用价值的卒子而已。 交相辉映的‘诛字阵’与‘斥字阵’下,血光弥漫,不时有巨蚁在阵法的拉扯下发出刺耳的撕裂摩擦声,突然间,蚁群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几乎可以阻绝一切的两大阵法,就那么被一个青衫文士以蛮横的姿态破开,徐山鲍直接喷出一口鲜血,双目呆滞的朝后倒去,破开阵法的青衫文士,一只手轻轻抵在他的背后,一股截然不同却又殊途同归的气劲在他浑身游走不定,以可以察觉的速度迅速修复着他的七筋八脉。 狂躁的蚁群,在见到青衫文士之后突然不再那么暴戾,不过也没有彻底散去,只是保存着围绕态势,不敢轻举妄动。 青衫文士呵呵笑道:“怎么的,还想造反不成?” 蚁群立刻作鸟兽散。 夏侯礅只觉得,这个世界当真是有神仙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0章 我记住了 阳山村村口,来了一群人。村民们性子淳朴,只觉得这些衣不染尘足不沾泥的人物就是从九天承天命下到凡间的神仙。 这群神仙不下十人,男女皆是长发飘飘,仅以玉带宽松束起,比之率先进入阳山村的诸葛洞烛与那锦衣卫绝对亮眼得多。 里长吴老爷这辈子哪里见过如此扎堆的神仙人物,唯唯诺诺的不成样子,还是几个不懂儿女情长的小孩子将他推出人群,这才不得不厚着脸皮询问这群神仙的此行目的。 在得知了他们的目标是陈铜雀之后,吴老爷的脸色显得有些不自然,这小子,招惹宋寡妇也就算了,毕竟那婆媳看得见也摸得着,这些不染尘埃的神仙是他小子能招惹得起的?不过抱怨归抱怨,他还是要尽力帮这些到处惹事的兔崽子擦屁股,仔细酝酿了措辞,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身后一个小毛孩张嘴胡诌道:“小麻雀那龟儿是不是偷看了哪位仙子洗澡,你们来这么多人兴师问罪,我晓得他在哪里,龟儿有这等好事都不叫上我们,一会儿我把他逮回来各位姐姐别留情面,皮鞭蜡烛随便招待,也好让他小子长长记性。” 小毛孩子不明厉害,大一些的成年人却知道这群白衣仙人惹不起,一个体态丰腴身穿青花布衫的女子将口无遮拦的钱小伟往后拉了拉,用那双终日沾染阳春水却依旧白皙细腻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钱小伟年龄不大,个子却已经窜得不低,宋寡妇身材婀娜,但毕竟是女子,这么一前一后的捂嘴,身上一些高高耸起的地方自然与钱小伟的后背来了一个全面接触,这小子上一刻还在骂个不停,下一刻就脸色绯红浑身绵软的躺在宋寡妇怀中拱了又拱。 带头的是一个看上去约摸三十多岁的女子,那张脸蛋自不多说,只是唯一的缺陷却足够致命,她盯了盯宋寡妇的胸前,慵懒的说道:“是吗?小弟弟当真知晓他在哪里?只要你带我们找到他,姐姐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吴老爷吓了一个寒颤,连忙说道:“仙子息怒,小孩子不懂事,若是要找小麻雀,我带你们去他家便是。” 钱小伟突然大骂道:“老吴你就不要毛腿自荐了,这位姐姐指名点姓要我带路,你是不是听到有好处就想抢功劳?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多大年纪了,就是仙子姐姐应承了下来,你又有那个贼心,可你有那个本事干这种力气活?” 白衣女子深吸一口气,默念静字诀,若不是此行任务重要不好惹是生非,她必定将这信口雌黄的黄毛小儿五马分尸了,看上去仙气十足的她可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 “噗嗤。”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被一众仙人以众星拱月般的围在中间,想来在神仙扎堆的宗门内也是被其余弟子奉若神明,她突然间的嗤笑倒让看上去领头实则是由她压轴的妇人不知如何是好,但自己的师叔虽然年龄不大,可不论是修行天赋还是门内地位都是她难以望其项背的,少女‘走’出人群,站在被宋寡妇抱住的钱小伟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钱小伟,笑道:“小弟弟,想不想加入观音宗?” 众人目瞪口呆,那位妇人也是忍不住抚额长叹,这个小师叔,她是真的管不了啊! 钱小伟吞了口唾沫,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女子胸前打转,可惜女子的装束与宋寡妇截然不同,一对浑圆的山丘被紧紧绑缚在白衣之下,他突然说道:“观音宗的女人都像姐姐一样好看吗?” 年轻女子哈哈大笑,其余仙人怒气勃勃,就差要将这个对门内仙子不敬的莽撞少年大卸八块。女子点头道:“都好看的,今年门内又收了几个与你年纪相仿的小女娃娃,入门之后你们青梅竹马,能不能郎情妾意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钱小伟难得的有些脸颊泛红,嗫嚅道:“若是我不喜欢她们,能喜欢姐姐吗?” 年轻女子怔了怔,眉眼之间竟然饱含春意,伸出一根青葱玉指在钱小伟额头轻轻一点,笑道:“那得看你本事如何了。” 钱小伟忙不迭的点头,指了指身后的宋寡妇吹嘘道:“本事好不好你问问宋寡妇,用过的都说好。” 宋寡妇呸了一声,虽然还有些许紧张,但仍旧讥讽道:“毛都没长齐,有个锤子本事。” 黑石潭。 刘遗珠猛然转身,见到来人,也不废话,手臂一抬,便有一只飞箭射出,自己这几天的逃亡,全拜眼前之人所赐,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与自己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叮。袖箭钉在地面硬石上,而那个姓诸葛的家伙毫发无损,他像是天生都有一副好脾气,转身蹲在地面,废了好大劲才将插入地面的袖箭拔出,叹息道:“殿下真就不念丝毫旧情这么想要置在下于死地?” 刘遗珠冷哼道:“诸葛琪,本公主当初是瞎了眼,竟然相信你这个畜生能够继承老丞相的衣钵将你的家风发扬光大,没成想你年纪轻轻就要当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只要本公主一日不死,你诸葛家在青史上就得永远背负骂名,连带你老祖宗百余年的鞠躬精粹一同蒙尘。” “所以啊!”诸葛琪依旧蹲在地上,有些别扭的扭过身子,因为有些吃力,所以连带着面容都有些狰狞,说道:“我这才想让你死嘛!” 诸葛琪拍了拍屁股,站起身子,说道:“只要殿下安然赴死,我诸葛琪一定保久氏衣食无忧,轻轻松松做个享乐王,多好。” “我看你是在做春秋大梦。”诸葛琪的背后,传来一个阴森的嗓音,伴随着那道声音传入诸葛琪的耳膜,一支粗大的铁箭已经抵上了诸葛琪的后背,照这个架势,前一刻还想着成就霸业的诸葛琪很难逃出一箭穿心的命运。 诸葛琪身子不见任何动静,只是他的四周陡然间刮起一阵大风,背后那人的衣袖被风刃割裂得支离破碎,衣袖下的手臂也已经遍体鳞伤,纵使手臂的主人如何努力,也难以再进分毫,那支由陈铜雀射出去的粗糙铁箭就始终只是抵在他的背心处而已。 “李行军,我实在想不明白皇帝陛下给你许了多大的承诺才让你如此拼命,但以你的能力,抓不抓得住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诸葛琪整个身子朝后倒去,仰躺在那根铁箭的箭菱之上,朝后望着脑袋,自下而上盯着只露出半颗脑袋的李行军,笑道:“难不成你打的是成了殿下的救命恩人从而迂回上位掌控巴蜀的策略?李行军啊李行军,你的心可真大。” 李行军左手横握,没有废话,直接一拳砸向诸葛琪的太阳穴。诸葛琪左手食指中指并拢,在耳畔轻轻一撇,李行军这一拳如同砸在牛皮之上,巨大的反震力将他的左臂直接震至脱臼,诸葛琪用右手持折扇将刘遗珠悄无声息射来的袖箭弹飞,呵呵道:“公主殿下也不要心存侥幸了,李行军这种没脑子的货也只有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说的就是他,年纪轻轻不多学点本事成天只想着浑水摸鱼,捡漏有那么好捡的话要学问作甚?” 二对一,竟落下个一人残废一人任人鱼肉的惨淡下场,刘遗珠毫无办法,只盼着那个年轻猎人再次以救世主的身份突然出现,但她心底知道,他也远远不是诸葛琪的对手。 距离黑石潭五百丈,陈铜雀奋力奔行,为了尽快赶赴黑石潭,那张巨大到近乎夸张的粗糙铁弓已经被他丢弃,说白了,他现在唯一能与人搏命的武器就只有那柄绑缚在手腕处的短小匕首。 一寸长,一寸强,枪棍这些大型武器在江湖莽夫手上有时候会有很好的效果,不然也不会有乱棍打死老师傅这个说法;一寸短一寸险,这句话就更加考验持有者的能力与魄力了,若是没有一定的武学与经验做依靠,只想凭借一柄匕首就取得奇效,无异于痴人说梦,而陈铜雀这十多年的生涯,也只仅仅局限于对付个山跳野兽,最辉煌的战绩也就是刚刚猎杀了一头野猪,远远称不上有什么武学底子与江湖经验。 一个年轻道人毫无征兆的出现在陈铜雀的必经之路上,头顶一字道冠,左手捏剑诀右手背负桃木剑,起了一个立剑式,陈铜雀躲避不及,眼看就要撞个满怀。 年轻道人面带微笑,说道:“年轻人遇事当沉着冷静,万万不可过于慌张,须知一慌百事乱。” 陈铜雀充耳不闻,多年在大山中追逐猎物让他在此刻将应变能力体现的淋漓尽致,前脚掌发力鞋底在地面摩擦的发出一阵刺耳尖鸣,后脚足脚足根交换点地,陡然间向侧面发力,身子贴着年轻道人的衣衫在他的身前硬生生以转身卸去力道,犹如溪水遇巨石与年轻道人擦肩而过,年轻道人眼中浮现出一抹惊艳之色,脚下起太极,一股柔和的力道瞬间包裹住因为陡然变换方向而脚步有些踉跄的陈铜雀,让他不仅速度不减,甚至还快了几分,犹自赞叹道:“虽未闻道,却已通晓太极奥妙,有趣,有趣。” 有个年轻刀客,身后跟着一名模样普通名字更加普通的婢女,在年轻道人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笑嘻嘻的说道:“牛鼻子,你们真武山看上的就是这小子?” 婢女桂子与年轻道人一脸关爱智障的无奈表情,最终还是桂子开口说道:“当真是无知者不畏啊!” 年轻道人朝桂子露出一个浅淡却和煦的笑容,说道:“霸刀柳家,藏剑叶家,我记住了。” 桂子如临大敌,仅仅这么一个瞬间,便已经让她冷汗覆满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2章 你可以死了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一个绝望的人瞬间充满希望,那一定是心里面最念叨的那个人实实在在的站到你的面前用充满肯定的语气跟你说,没事,有我在。 刘遗珠以前从来不明白什么叫绝望,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哪怕小到一颗玻璃球大到一枚夜明珠,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所以她其实并不能够深切体会到失而复得是什么感受。 如今局面,不知是敌是友但却实实在在在帮她的李行军已经丧失战斗力,自己又不是诸葛琪的对手,所以当陈铜雀从一片翠竹后面窜出来的那一刹那,刘遗珠喜极而泣,绝望之后的希望让她止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只是她没有意识到,年轻猎人哪怕匆忙赶到,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以卵击石而已。 诸葛琪扭过头,比刘遗珠更早发现了陈铜雀的到来,不过他根本没有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当一回事,如果说李行军在他眼中还算一颗小石子的话,那这个匆忙赶来赴死的年轻人连一片树叶都算不上,在他这汪大海面前,根本掀不起丝毫波纹,只是不知为何,这家伙身上竟然带着一丝太极真意,这也是他需要扭过头看一眼的原因。 诸葛氏掌管巴蜀朝堂百余年,大风大浪也经历过不少,在他诸葛琪之前,历代先人殚精竭虑,将巴蜀从一个偏居一隅的小国发展成敢与其它万乘之国叫板的强大王国,他不否认刘氏的贡献,甚至说很感谢刘家的功劳,但并不代表他就也能如同自己的祖先一样毫无二心,哪怕是当代家主诸葛洞烛的警告也置若罔闻,这么多年,诸葛氏该给刘家的,已经给的太多,而刘家欠诸葛氏的,要在他这一代开始讨回来。 诸葛家以经天纬地与阴阳八卦闻名天下,所以这一丝虽然微弱却尤为精纯的太极真意被他迅速的捕捉到,他不怀疑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到底是出于什么机缘得到了这一丝太极真意,作为巴蜀仅次于刘氏的家族,他见过太多的天才,早已经没有了所谓的爱才之心,况且,诸葛琪本人,又何尝不是天才? 所以当诸葛琪察觉到那一丝太极真意时,仅仅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悍然出手,怎么说呢,他既然出现在了黑石潭,那么与刘遗珠就完全撕破了脸,他不可能放任这个从小把他欺负到大的公主就这样完完整整的回到巴蜀皇宫,当然,想要保公主不死的人也得斩草除根,他可不想留下什么把柄在别人手上。 陈铜雀极速奔行,裹挟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纯粹太极真意如风雷至,诸葛琪脚掌在地面重重一踏,飞起漫天碎石,犹如时间凝滞,他的动作相比于碎石飞舞快了何止十倍,一枚枚碎石犹如飞蝗,在他手指连弹之下发出刺耳的破空声砸向飞奔而来的陈铜雀,为防夜长梦多,诸葛琪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抹杀这个所谓的道门天才。 刘遗珠瞠目结舌的用手捂住嘴巴,她或许不能明白诸葛琪的这一手漫天花雨是需要多么雄浑的内劲来支撑,但那些碎石的破空声远比她以前觉得好玩现在用以保命的袖箭来的刺耳,要知道这支袖箭可是出自墨家巧匠之手,还是她厚着脸皮揪掉了某个老人一大把胡须这才求来的,而诸葛琪这才多大年纪,竟然以徒手之力炸裂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威力。 预料中的陈铜雀被这些碎石打得倒飞出去的画面没有出现,那些疾射而至的碎石竟然因为他看似惊慌的躲避而一一收入袖口,然后伴随着脚下一个踉跄又如暴雨梨花一般还礼给了信心满满的诸葛琪。 诸葛琪手中折扇大启,如同惊涛拍岸一般将那些碎石砸向地面,黑石地面直接被硬生生砸出了无数大小不一犹如星辰般的坑洞,但仅仅是这么一瞬间的功夫,陈铜雀倒握的匕首便已经递到他的面前,距离他身上最脆弱的脖子仅有咫尺之遥。 释门有真法名唤介子须弥,道家有真言名为咫尺天涯,诸葛琪手指掐诀,陈铜雀倒握匕首已经变为正握,但锋刃距离诸葛琪的脖子始终保持在一尺之外,仿若战场未变,实则二人已经辗转腾挪了千里之遥。 在刘遗珠的眼中,两人之间仿若只有一个细微的停顿,然后陈铜雀的手腕就被诸葛琪的扇骨拍中,不知何时已经正握的匕首直接被拍离了手心,就在诸葛琪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陈铜雀又如同隔空御物一般将手腕一抖,匕首再次被他握在手心,原来匕首尾部被拴上了一根类似鱼线却尤其坚韧的透明丝线,用以保障他不会因为突发情况而失去救命稻草,匕首在他手中一转,就要再次刺向诸葛琪的脖子,当真是一上来便要不死不休。 神通之所以被称为神通,便是因为这类手段极其考验使用者的心性与毅力,而诸葛琪还没有那个能力在如此短时间内再次使出道家真诀咫尺天涯,只得一退再退,偏偏这个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的年轻猎户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宰了他,这让诸葛琪恨得咬牙切齿。 就在诸葛琪祈祷奇迹的时候,他突然发觉对手不论是速度还是角度都与刚才相距甚远,仔细一看,先前围绕在他身上那股至纯太极之力,竟然在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若只是这样,那这个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年轻猎人,就再也没有威胁了。 啪! 匕首再次被拍飞了出去,这次连带着陈铜雀的手腕也一并脱臼。 陈铜雀不顾手腕的刺骨疼痛,顺势一个翻滚,拉扯开一个安全距离,眼神冰冷的盯着诸葛琪,如同盯着大山中的猎物。 没有了那丝太极真意傍身,陈铜雀在诸葛琪眼中也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诸葛琪也就不慌不忙了,由于诸葛家几乎代代单传,所以诸葛琪自幼便开始学习经纬与八卦,对陈铜雀身上从别处借来的太极真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要知道哪怕是诸葛洞烛身上也没有如此精纯的太极真意,他扭了扭脖子笑道:“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从外人那里借来的东西始终不是自己的,若是你能说出这丝太极真意出自何人之手,我就大发慈悲留你一个全尸如何?” 陈铜雀呵呵冷笑,暗地里朝刘遗珠打了一个隐晦的手势,示意她赶快逃走,但落魄公主置若罔闻,对陈铜雀的暗示置之不理。 诸葛琪用折扇在手心轻轻拍打,笑道:“别耍花样,你应该知道现在你们在我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你若是不说,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们,要不然这样,我先杀了公主殿下再慢慢拷问你如何?”说着,他朝后退了几步,距离刘遗珠越来越近。 陈铜雀轻叹一声,说道:“要么放了她,要么这个秘密我就烂在肚子里。”事实上陈铜雀根本不知道诸葛琪口中的那丝太极真意是什么,不过他也感受到刚才在自己身上确实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自己变得有些不一样,他不清楚这是不是诸葛琪口中的太极真意。 诸葛琪摇了摇头,脸色严肃的说道:“你们俩今天都必须死,这是底线,我有些纳闷,是因为你觉得我很好说话还是有还没有亮出的底牌在故意拖延时间?又或者是你觉得我有些太过于仁慈了?那这样如何?”诸葛琪倒掠一丈,用扇柄在刘遗珠的肩头腋下轻轻一点,从小到大就连磕破膝盖都能哭上好久的刘遗珠感到一股犹如刮骨的疼痛自手臂上传来,泪水打着圈在眼眶中肆虐,却始终不肯夺眶而出,牙齿咬破了嘴皮,却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诸葛琪哈哈大笑,仿佛从来没有见过皇帝陛下的这位掌上明珠如此坚强过,用扇柄在她背部再次一点,原本就因为疲惫而没有多大力气的刘遗珠被这阵刺痛刺激的弓起身子,如同一直被抓住后生起自我保护而弓身的河虾。 “那么这样如何?”扇柄又在她的身上不断敲击,刘遗珠弓身复伸直,腰腹脊柱竟然发出砰砰爆响,像是要以这种方式将她的身子从中间折断,锦衣玉食的公主殿下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痛苦,发出一声比一声凄切的惨叫。到了水潭边才摘下面纱的俏脸此时狰狞的可怕,青筋鼓起犹如一位常年辛苦劳作的老农。 陈铜雀用左手把住右手掌心,用力朝外一拉,然后拇指用力朝上一顶,咔咔两声脆响,手腕处立刻浮肿,但终究能够咬牙使上力气,握着那柄刚才在野猪脸上留下一道深深血槽的匕首,如同一只锁定猎物的豹子一般弹射出去,咬牙切齿的喝到:“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冲老子来。” 诸葛琪看也不看他一眼,依旧用扇柄戳着刘遗珠身上大大小小的窍穴,将刘勉的掌上明珠折磨得惨叫连连,待的在他眼中动作太慢的陈铜雀将要冲到面前的时候,脚下轻轻一滑,将整个身子都藏在犹如万蚁噬心的刘遗珠身后,然后轻轻推了刘遗珠一把,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阴冷道:“这一刀你只要捅下去,我就有足够的理由杀你了。刺杀皇亲国戚,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陈铜雀心底一惊,这是要找替罪羊? 让诸葛琪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陈铜雀前脚在那一刹那犹如一根木桩被硬生生的钉在地面,以脚掌为圆心,后脚连续左右轻点,在已经接近昏迷向她扑来的刘遗珠身边绕出一个细小却足够躲开的弧度,然后借着这股旋转的力道,匕首倒握,将匕首直接捅在信心满满的诸葛琪手臂之上,然后在诸葛琪还未产生痛觉的那一刻,一掌拍在他的身上,朝后轻轻一跃,顺势挟起还未倒下的刘遗珠,眨眼间便与丧心病狂的诸葛琪拉开三丈距离。 诸葛琪有些诧异的看着被鲜血慢慢浸红的袍子,眼中的惊喜与仇恨交织,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可以去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3章 恨不生在帝王家 想要在北氓山脉找一块平地不是太过简单的事情,所以阳山村虽然不大,却有很多人工开凿的痕迹,不过对于这个小山村而言,所谓的开凿无非就是修整一下地面,在一些泥质松软的地上用鹅卵石夯实成堡坎而已。 村子里总共也就三十余户,除了五六户散落在外围,大多数都是窗挨着窗,墙隔着墙。在这个聚集区的西北角,有一栋不那么大看上去还有些破旧的房屋,此时房门大开,门口蹲坐着一个身穿飞鱼服的男子,膝上横着一柄剑柄上刻有春雷二字的绣春刀。 安西大将军,穆萧瑟。 一个与陈铜雀年纪相仿的少年从村口一路大摇大摆走向这个破旧院子,身后跟着一群白衣飘飘的神仙,其中有男有女,男的玉树临风,女的袅袅婷婷。 带头领路的自然便是从小就跟着陈铜雀爬宋寡妇墙头的钱小伟,他身边跟着一个婀娜多姿的白衣女子,女子身后有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妇人形影不离,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不满年轻女子与钱小伟走的太近,而且两人的谈话内容有些太过不堪,身后的几个男弟子甚至有将钱小伟生吞活剥了的想法。 “仙子姐姐,我跟你说啊,前面不远就是小麻雀的家了,他家就挨着宋寡妇的家,有一回我跑到他家玩居然大笑他在墙上扣了一个洞,他在晚上舍不得点灯,天一黑宋寡妇在屋子里做啥都能瞧见。” 年轻女子呵呵笑道:“那你小子刚才还说宋寡妇对你有意思,看来是吹牛了,很明显是看上那小子了啊。” 钱小伟脸色胀红,反驳道:“那是因为他离的近,家里又没人管,姐姐你是不知道,我平日里被家中父母管得严,想要溜出来一回不容易,小麻雀可跟我说了,每次有我在的时候,那宋寡妇穿的可都格外清凉哩。” “是吗?”年轻女子眉目如画,颦展而颜开,看向钱小伟的眼神有着说不出的温柔。 “当然。”钱小伟一时间有些发怔,缓了一会儿这才唉声叹气的说道:“不过宋寡妇再好,也没有仙子姐姐好看,只是我若是去了观音宗,那她可得伤心好长一段时间了。” 身后妇人现在恨不得将钱小伟碎尸万段,心中嘀咕道:“你小子若真去了观音宗,那南海那片净土岂不是要被闹翻天?”她现在只在心里祈祷年轻师叔只是刚刚接触觉得新鲜这才多与这个小小年纪便是登徒子无疑的小子多说了几句话,千万别把他带回宗门。 一群人在钱小伟与年轻女子的叽叽喳喳声中来到了陈铜雀的家门口,穆萧瑟缓缓站起身子,手指搭在绣春刀柄之上,刀锋出鞘复归鞘。 “南海观音宗谢飞燕,见过春雷刀穆前辈。”那位三十多岁的妇人,眉目之间闪过一丝魅意,语气恭敬的说道:“不知诸葛丞相是否前往阳山村?” 穆萧瑟身子斜靠在门口,面带嘲讽的盯着这一群万里之外赶来的白衣神仙,呵呵冷笑道:“南海观音宗不是一向不问世事游离于各国之外吗?怎的这次也免不了俗,跑来趟这趟浑水?” 谢飞燕白衣飘飘,对穆萧瑟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笑道:“观音宗虽一向不惹世俗,也吃五谷杂粮,在南海,没有什么雅俗之分,但没有求胜心不代表谁都可以骑在我们脑袋上拉屎,我们不惹事,却也不怕事,我相信穆前辈也一样。” “嗯!”穆萧瑟这声嗯尾音拖的极长,虽然只是一字,却充分表达了自己不同意这个说法的念头,接着说道:“我十四岁加入锦衣卫,十七岁独自领小队完成任务,十八岁进入行伍入驻边关,二十二岁成为巴蜀最年轻的实职校尉,二十五岁领两万边军大破敌方五万大军,如今四十二岁,好不容易媳妇熬成婆成了所谓的安西大将军,说是异姓王不为过吧,你觉得这样一个人是个不惹事的主?” “哼。”一声冷哼从人群中传出,一个年轻男子拔剑而出,犹如一只蛟龙翱翔于天际,以狮子搏兔的姿态直接持剑将自己砸向穆萧瑟。 “吴吞越。”谢飞燕一声冷斥,喝到:“别冲动。” 为时已晚,穆萧瑟拇指轻弹春雷刀柄,并未见他如何用力,春雷刀便已发出一声龙吟,以刀柄迎向一言不合便已拔剑的吴吞越,年轻白衣女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春雷刀与吴吞越只是甫一接触便乳燕归巢,吴吞越重重砸落地面,一退再退,口中溢出鲜红血丝,以剑拄在地面,大口喘息。 谢飞燕前移一步,挡在吴吞越前面,身上璎珞无风自动,冷声道:“穆前辈,别欺人太甚。” 穆萧瑟将春雷刀拥在身前,慵懒说道:“我二十二岁之前,一直都是软蛋,等到坐上了校尉手握一千多兵马之后,便天不怕地不怕了,因为我知道,在拳头不够硬的时候,哪怕再巧舌如簧也无济于事,在拳头够硬的时候,哪怕对手再巧舌如簧也扛不住我一顿乱拳,就像现在,你若是打得过我,又如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叫嚷我要我别欺人太甚?我时间不贵,可也不便宜,想要听道理,可不得付出点代价吗?” “哦?”与钱小伟站在一起的年轻女子笑着说道:“那是不是只要我的拳头够硬就能让穆校尉闭嘴?” 谢飞燕一阵头大,这个小师叔,打不得骂不得,一路上惹下的麻烦可着实不少,看来今天又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穆萧瑟笑着点了点头,瞬间和颜悦色,谄媚道:“以姑娘的容貌气态,何需拳头硬,当是三尺青锋绕指柔才对。” 谢飞燕和钱小伟同时呸了一声,低声骂道:“臭不要脸。” 幽夜林,四周早已没有一只巨蚁,森林中安静的可怕,那个白衣文士站在原地,朝徐山鲍笑道:“儒门弟子遍布天下,但大多沽名钓誉,酸的很,从圣贤书中看透事态炎凉者少之又少,圣人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与颜如玉,圣人又说过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徐山鲍,你觉得圣人说得对不对?” 徐山鲍谨慎又谨慎,字字斟酌,还未开口,却听得夏侯礅那个大嗓门喝到:“狗屁黄金屋颜如玉,不过是那些酸看头拐骗你们这些人读书的把戏罢了。” 徐山鲍摇头苦笑,这个小舅子啊,还真是让人不省心,不过他依旧说道:“只要胸怀锦绣文章,何愁不能安定天下。若有人欺我辱我,我便以手中笔打他骂他。” 白衣小儒圣徐良哈哈大笑,口吐一字:“善!” 一个老和尚,一个老猎人,相逢于一株巨树之下。 老和尚慈眉善目,盯着张姓猎人笑眯眯道:“枪圣,战?” 本名张震雁的老猎人轻叹一声,说道:“你这老秃驴,释祖不是教你们要慈悲为怀吗?当初达摩割肉饲鹰,怎么到了你这里就一辈子追着我非要分个输赢呢?” 不取大师转瞬之间便已金刚怒目,脸颊胀红喝道:“当年若不是你,老衲早已成就大金刚之身,何至于留下此等顽疾?不想一战也行,自刎谢罪吧。” 张震雁诡异一笑,一个晃身人便已在百丈之外,空中传来淡淡声音道:“有那个力气,留着到剑客谷撒野,死在那里,好歹能留下一个好名声。” 不取大师手中禅杖在地上轻轻一点,一抹金光犹如野火燎原般朝四周疯狂扩散,其间夹杂着淡淡钟声与佛吟,半晌后,终究摇了摇头,唉声叹气,一辈子出家人,一辈子慈悲心,何时如这般窝囊? 幽夜林深处,一蛟一猿对峙。 陡然间,地动山摇,搬山猿以法相作真身,跃向高空。 幽夜林,阴云密布,沉水蛟以真身化法相,扑向地面。 黑水潭,诸葛琪眼神冰冷,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伤在这小子的手上,看着扶着刘遗珠站在他三丈外的陈铜雀,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报上你的名字,你死了,我会叫人为你立碑。” 陈铜雀大口喘息,平复刚才极速奔行引起的气血翻涌,他将已经瘫软的刘遗珠轻轻放在地面,连正眼都不看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的诸葛琪,说道:“如果你还没有感觉到手臂已经麻木的话,大可以耗费真元与我打上一架,我承认,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想要杀我,绝不轻松。” 诸葛琪闻言整个人如堕冰窖,被刺中的手臂已经有些抬不起来,却听得陈铜雀继续说道:“若是手臂已经有麻木甚至胀痛感觉,那我劝你赶快找到一个擅长治毒的大夫,你的心很大,大到一国丞相都视若敝履,若是没有了一只手臂,是否还有闲情逸致去计划你的宏图霸业?” 诸葛琪面沉似水,举棋不定,这小子,在匕首上动了手脚?如他所言,自己整个右臂已经麻木,自己尝试了几次都无法抬起,来的那么快,应该是类似蛇毒之类的霸道毒药,刘遗珠和这小子必须死,但若是需要拉上自己作为垫背的话肯定不划算,诸葛琪怎么想怎么不划算。 心中千百念头一一闪过,诸葛琪深深的看了陈铜雀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我很期待下次见到你会是什么样子。” 陈铜雀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怀着必杀之心要带走刘遗珠性命的诸葛琪就这样灰头土脸的离开,陈铜雀此刻在心中已经骂了自己千百遍,一直在反思为何还要跑来救这位落魄公主。 当他回头看到刘遗珠那张苍白的脸颊与昏迷之后还依旧紧皱的眉头,良久之后发出一声轻叹,有多少人,恨不生在帝王家,而这个女孩,恐怕一辈子,也就只想平平淡淡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4章 喜欢 当陈铜雀抱着刘遗珠回到阳山村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与往常的宁静不同,村子中竟然灯火通明,宋寡妇守在村口,看到陈铜雀时面上一喜,旋即神色紧张的大步上山,匆忙说道:“小麻雀,快出去躲躲。” 陈铜雀苦笑一声,说道:“躲?去哪里躲?” 一个白衣男子出现在村口,看到陈铜雀后几个纵身来到他的面前,恭恭敬敬执礼道:“请问阁下是陈铜雀陈公子吗?” 宋寡妇脸色苍白,但终究没敢在白衣男子面前开口,只是一个劲的给陈铜雀使眼色让他赶紧逃命。 陈铜雀给宋寡妇递过去一个微笑,又朝白衣男子说道:“有什么事情,等我回家再说。” 白衣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跟在陈铜雀身后,再不多言。 或许是山间夜风凉,陈铜雀怀中的刘遗珠缩了缩身子,然后悠悠转醒,见自己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脸颊瞬间胀红,抬头看见陈铜雀有些苍白的脸颊后,又有些担忧,一时间竟然忘了要挣脱他的怀抱。 从村口到陈铜雀的小院没有多长距离,当他在自己的破落小院门口停下时,刘遗珠终于想起了男女授受不亲,挣扎着站了起来,陈铜雀这才发现女孩已经转醒过来。 小院门口,谢飞燕与穆萧瑟一左一右,如同两尊门神,脸上写着闲人免进四个大字,屋子里面有人以筷击缶,有一个少女唱着轻快歌谣。 谢飞燕与穆萧瑟的身后,钻出一颗脑袋,钱小伟看到陈铜雀之后连忙分开两位门神,笑道:“这么大晚上才回来,你晓得我有多担心你龟儿子吗?”当他看到陈铜雀身边站着的刘遗珠时,瞬间勃然大怒,骂道:“龟儿子,宋寡妇没让你看够是不是?又跑哪里去勾搭到的小浪蹄子,苍天不公啊,怎么你小子走到哪里都有女人倒贴。”说话间,他又多看了刘遗珠两眼,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不论是身材还是脸蛋都是一等一的,比之在小屋内欢歌的白衣少女也是不遑多让,反而还多了一丝病态美,在惊艳了之后他有些赧颜的用手肘轻轻捅了捅陈铜雀,说道:“有这个小美女给你做媳妇,你可不能跟我抢仙子姐姐了。” 刘遗珠面颊通红,扭头看向陈铜雀想要让他解释两句,结果换来的是陈铜雀朝钱小伟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口中连连说道:“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钱小伟瞧见陈铜雀这幅嘴脸就来气,骂道:“龟儿子不给老子活路是不是?” 屋内歌声以一声高亢凤鸣结尾,击缶声也在最为精彩的时候戛然而止,壮怀激烈的同时又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都说曲高和寡,但和者寡又凭什么证明曲之高? 白衣少女率先露出脑袋,看到陈铜雀后泛起一个温煦的笑脸,一个白胡子老头因为个子比之白衣少女高了不少,也歪着脑袋从少女的头顶看向门外,见到刘遗珠没有性命之忧后长舒一口气,略微躬身说道:“老臣诸葛洞烛参见骊珠公主,愿殿下万福金安。” 刘遗珠见到诸葛洞烛,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诸葛琪那么折磨都没有落下一滴眼泪的巴蜀骊珠公主,泪水止不住的夺眶而出,委屈的模样让人心疼。 诸葛洞烛轻叹一声,朝穆萧瑟说道:“穆将军,如果我让你放弃安西大将军的身份执掌锦衣卫,你愿不愿意?” 穆萧瑟笑着说道:“丞相大人应该知晓,如今的锦衣卫已经病入膏肓了。” “重症需猛药。”诸葛洞烛将刘遗珠迎进小屋,说道:“若非病入膏肓,又何需安西将军亲自出手。” 穆萧瑟紧跟在刘遗珠的身后,有意无意的卡在了她与老丞相中间,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我只效忠刘氏。” 诸葛洞烛哈哈大笑,说道:“如先祖所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遗珠转过身,一脸认真的朝穆萧瑟说道:“穆将军。” “微臣在。”穆萧瑟单膝跪地,以春雷拄地,双手置于刀柄,恭恭敬敬。 “我相信老丞相。”刘遗珠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从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公主成长为了老成持重的皇亲国戚。 诸葛洞烛老眼含浊泪,施以臣子礼,跪拜道:“老臣诚惶诚恐。” 穆萧瑟不再反驳,恭敬道:“锦衣卫都指挥使听候丞相大人调遣。” 诸葛洞烛站起身子,没有丝毫犹豫,说道:“立刻捉拿叛臣贼子诸葛琪归案。” 穆萧瑟正要领命,却见诸葛洞烛双手从头顶解下相冠,随即宣布第二条命令道:“罪臣诸葛洞烛当场诛杀。” 刘遗珠猛然扭头,穆萧瑟手持春雷,手指轻弹刀柄,出鞘复归鞘。 “诸葛洞烛何罪之有?”门外,响起一道轻柔却威严的声音,一个女子,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男的背负布囊,女子身负重剑。 刘遗珠眼神充满期待,看清来人之后,这几天所受的羞辱与委屈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头,呆呆的站在原地,只是简简单单的叫了一声:“姐姐。” 巴蜀长公主身着四爪金龙袍,气态端庄,看着衣衫褴褛面色苍白的刘遗珠,瞬间便红了眼睛,走上前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喃喃道:“姐姐不在,让你受苦了。” 姐妹重逢,场面温馨,巴蜀长公主只感觉精神恍惚,平复了心情后,这才朝穆萧瑟说道:“削去诸葛琪锦衣卫南镇府司指挥使,由穆萧瑟统领南北镇府司,领都指挥使职,即日起,发布红色通缉令,锦衣卫全面缉拿诸葛琪,同时,井边雀遣派五十麻雀,两名金丝雀,与诸葛琪同流合污者,一并拿下。”长公主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轻生说道:“不记生死。” 穆萧瑟瞳孔微缩,开口说道:“殿下,井边雀慎用啊!” 身着四爪金龙袍的长公主睁开眼睛,说道:“如丞相所言,重症需下猛药。” 穆萧瑟领命而去,一个时辰之后,整个巴蜀乱成一团,庙堂之上流言蜚语四起,偏偏在这个时候,定海神针诸葛洞烛不知所踪。 白衣少女呵呵笑着走到诸葛洞烛身边,说道:“老爷子,诸葛琪是你孙子吧,据我所知,诸葛家几乎代代单传,百余年为巴蜀长治久安殚精竭虑者不下十人,刘氏就因为这点小事与你们撕破脸皮?” 诸葛洞烛将扣在桌上的小碗大盆一一翻过,轻笑道:“我建议你最好少说两句,咱们之间的相互印象就停留在击节而歌就好,我这一辈子活的时间不短,加上人也不算笨,虚长你几十岁,看到的想到的也自然比你这小姑娘多,挑拨离间这种东西我这个糟老头子承蒙祖荫没有用过,这双眼睛却看到了太多的尔虞我诈蝇营狗苟,你们来巴蜀,原本是客,客随主便这个道理应该听过吧,如今主人不方便,没有撵你们走已经给了南海天大的面子,怎么的,非要来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 “客随主便?”来自南海观音宗,身份高贵到连谢飞燕都要礼让三分的白衣少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讥讽道:“你诸葛老神仙,在巴蜀是客是主?哦,对了,诸葛琪想做主人,你这个爷爷怎么一个屁都不放?” “澹台!”谢飞燕忍无可忍,要不是白衣少女辈分比她还要高,这一路上早就被她请家法伺候无数次了,除了惹事还是惹事,真不知道宗主为何要收这么个惹祸精作为关门弟子,谢飞燕唉声叹气,拉着少女的衣服就朝外走,边走边说道:“诸葛丞相不要介意,相信我们此行的目的你也清楚,若是方便,还望你们早点处理此事,不要耽搁了我们的行程才是。” 巴蜀长公主,在这一群南海神仙面前形同虚设,而在巴蜀国境的所有事情,似乎都只与诸葛氏有关,那皇室刘家,就只是一个看客而已? 谢飞燕拉着白衣少女澹台走出屋子,诸葛洞烛也将所有碗碟翻了过来,他提起一只壶,倒了四杯水,一人一杯,刘遗珠端起茶水一饮而尽,陈铜雀回到自己家反而成了客人,在他面前的几人个个身份勋贵,他也端起茶杯,只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诸葛洞烛面带笑容看着他,将杯中水一饮而尽,笑道:“放心喝吧,我诸葛洞烛,还没有下作到在茶水中下毒的地步。” 长公主刘怀璧直直的盯着陈铜雀,半晌后才开口问道:“你就是遗珠的救命恩人?” “自古英雄救美,大都传为佳话,我看遗珠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如意郎君来管管她这跳脱的性子,不知道陈公子是否有意?”诸葛洞烛呵呵笑道,一点都没有身为罪臣的觉悟。 陈铜雀与刘遗珠大眼瞪小眼,这是演的哪一出?刚才不是还大呼小叫着要给诸葛琪赔罪吗,怎的现在杯茶释怀了? 长公主刘怀璧起身关上房门,诸葛洞烛神情严肃,两人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最终,刘怀璧还是率先说道:“遗珠,你可知晓父皇时日不多了?” 刘遗珠瞠目结舌,连忙道:“你胡说。” 诸葛洞烛摇头叹气,说道:“我那不孝的孙子之所以提前作恶,与陛下即将寿终不无关系。” “胡说,你胡说。”刘遗珠眼眶通红,近乎嘶吼道:“诸葛琪是你的孙子,从小到大除了我偶尔欺负过他,刘家从来没有对不起他,如今他犯上作乱,你这个做祖父的难辞其咎,怎么的,如今想找这么个蹩脚的理由来为他求饶?我告诉你,我不答应,不答应。” 诸葛洞烛看着两位公主长大,早已将她们视如己出,但不得不说,巴蜀皇室后继无人是一个明明白白摆在面前的难题,所以他明知诸葛琪有反骨,却还是在管与不管之间摇摆不定,这才造就了如今的局面,从南海观音宗的反应来看,巴蜀的实际主人是姓刘还是诸葛,也可管中窥豹。 只是经历了此事,诸葛氏与刘家之间,出现了一条永远也修复不了的裂缝。诸葛洞烛叹息一声,若是琪儿喜欢的是更明事理的长公主殿下,该有多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5章 此子可期 破旧的小屋外,剑拔弩张。 谢飞燕冷哼道:“霸刀与藏剑不是世仇吗?怎么的,你俩是要以联姻的方式消除两家隔阂?” 背负布囊的年轻人嘻笑道:“本公子可一直认为南海观音宗只收女弟子,咋的,太过清心寡欲害怕误入歧途,要弄些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来填补空虚?你们早说一声啊,本公子最是乐于助人,这些窝囊废哪里有本公子威猛。” “咦,仙子姐姐你看,天上有牛在飞耶。”被谢飞燕请出戒言令的澹台静闻言下意识的抬头望向黑漆漆的天空,半晌后才噗嗤一下笑出声,谢飞燕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想笑却又拼命忍住。 “不知死活。”霸刀山庄少庄主瞥了钱小伟一眼,说道:“等你知道这南海观音宗此行目的是什么的时候,不知道还笑不笑的出来。” “柳风骨!”谢飞燕冷笑一声,轻喝道:“若无意外,咱们此行的目的都差不多,你要死物,我要活物,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于可以互惠互利,那颗骊珠对于沉水蛟而言是毕身精粹所在,这虽与南海无关,但收拾了沉水蛟之后再取走骊珠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觉得观音宗凭什么要卖给一个处处与我们作对的人这个天大面子?” “凭什么啊?”柳风骨呵呵笑道:“就凭三尺刀锋敢上山猎虎,敢下海擒龙。若是一个无名小卒敢向观音宗提出这个条件,你们还会这么好说话?” “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谢飞燕冷哼一声,说道:“若是你老子亲自前来,我或许会给这个面子,不过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就不怕彻底抹灭了两门之间本就不多的香火情?” 柳风骨哈哈大笑,上前几步,身子前倾带着极大的压迫力说道:“出门之前我就说过,能不能取到骊珠不是关键,关键是怎么开心我就得怎么来,反正前半辈子都被锁在霸刀山庄没有自由,如今好不容易出门逛逛,可没那个闲心去管什么两门之间还有没有香火情。倒是你,这么久了,就真的没有察觉到桂子的存在吗?” 模样普通却英气十足的少女配合着朝前踏出一步,背后的巨剑让人望而生畏,她露出一个并不自然的笑容,双手微微抱拳,象征性的行了一礼,说道:“藏剑山庄桂子,见过南海各位神仙。” 包括谢飞燕在内的南海众人悚然动容,唯有澹台静依旧笑容浅淡,霸刀山庄惹了也就惹了,反正两大宗门之间相隔万里之遥,而且以观音宗的实力,也不见得就怕了以刀法刚猛霸刀而闻名天下的霸刀山庄,虽旅居南海,但观音宗的实力足以插足虚华大陆各大宗门前十的行列,只不过因世居海外,在十年一评的《封神榜》子评「十大宗门」之中才没有将观音宗纳入其中,至于更深层次的原因,或许只有撰榜者自己知晓。 若说观音宗在江湖上真正敬畏哪个宗门,那必定唯有藏剑山庄,藏剑叶家以铸剑术闯入江湖,任你是名门大派还是江湖散修,无不以拥有一柄铸造于藏剑山庄的宝剑为傲,历任藏剑庄主可以在剑术上面籍籍无名,但无一不是赫赫有名的铸剑高手,这些年藏剑山庄年轻一代少年英雄辈出,加之屡有神兵出世,江湖中人在敬重藏剑的同时也心存一丝畏惧之心,以神兵兰烛为彩头的第一届名剑大会便有两名藏剑弟子进入八强,虽然最后一一惜败,却让江湖各大宗门看到了藏剑山庄不只是一个铸剑世家。 谢飞燕上前两步,恭敬还礼道:“观音宗谢飞燕,携众弟子,拜见姑娘。”其余白衣弟子见谢飞燕如此做派,也跟着躬身行礼,皆是表情诚恳,生怕惹恼了那个自称桂子背负巨剑的少女。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诸葛洞烛咳嗽一声,正要开口,却见到从村口方向走来一个身材消瘦的汉子,手中提着一杆刚刚做成的木枪,走到门口,只是简简单单站在那里,观音宗澹台静如临大敌,一个呼吸之后,藏剑山庄桂子一只腿微微后撤,身子浅蹲,一只手已经握住背负在身后的巨剑之上。 在场其余人,包括谢飞燕与柳风骨,都是一脸茫然的看向两人,以为这二位要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诸葛洞烛面带笑容,说道:“既然枪圣亲临,我也就不越俎代庖了,三日后不论成败,都还请各位离开巴蜀地界,若有人以武犯禁,井边雀与堂前燕可就有的忙了。” “我没闲功夫陪他们瞎耗。”张震雁走到如临大敌的桂子面前,从怀中逃出一个小木盒子,说道:“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怕个球?” 许是察觉到张震雁没有敌意,桂子略微松了一口气,难得的玩笑道:“前辈,我不怕老虎的。” 张震雁明显怔了怔,随即释然,喃喃道:“奶奶的,装了这么多年孙子,连自己都忘记了好歹还占个圣字。” 钱小伟张大嘴巴,啧啧称奇,环着两只手在张震雁身边转了一圈,用屁股拱了拱张猎户,说道:“哎哟,老张你不得了啊,跟你商量个事,教我两招,我要学那种又能打人又能耍帅的。” 张震雁一脸戏谑的盯着大嘴巴钱小伟,这个兔崽子平日里跟着陈铜雀为非作歹,但好歹没有坏心眼,见自己没打着猎物往往陈铜雀还会让他来帮忙送点东西,虽然每次见面都不免揶揄几句,但大都是谁家姑娘屁股翘,哪个寡妇脸蛋好这些话,临走时才会老气横秋的说一句都老大不小的了,不要事事都指望着小麻雀。所以隐姓埋名了十多年的张震雁,并不讨厌这个与陈铜雀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少年。只是圣人毕竟得有与身份相配的脸面,不打招呼直接一脚踹在钱小伟的屁股上,嗤笑道:“就你小子?不是老子看不起,爬墙头的功夫还没有陈铜雀那王八犊子利索,这辈子是别想学那些霸道又厉害的枪术了。”说着,他看了一眼随着钱小伟上前套近乎而隐蔽朝前挪了几步的澹台静,接着道:“不过你小子身子骨不怎么样,根骨倒还不错,适合去女人扎堆的地方才能凸显你的阳气,搞不好还有别的收获能够改善你老钱家的种。” 白衣少女澹台静面颊绯红,又悄悄撤回人群,这什么劳什子圣人,简直是个老流氓啊! 张震雁将手中木盒抛给桂子,说道:“藏剑山庄以铸剑术闻名,老子是个耍枪扎兔子的,原本求不到你们什么事,但有个臭道士想收个徒弟,让我给他这个新徒弟搞一件趁手的兵器,恰好,我与这孩子缘分不浅,可又因为一些原因耽误了这孩子几年时间,于情于理都该将这件事办好,这盒子里的东西就当做定金,若是藏剑山庄当真名副其实,那小子提溜着也还顺手,我日后还有重谢。” 面带英气的桂子眉头微皱,小心翼翼的打开木盒,瞬间面色大变,正要开口,却陡然想起周围人多嘴杂,连忙盖上盒子,恭恭敬敬的朝张震雁鞠了一躬,说道:“待得此间事了,晚辈立刻赶回藏剑山庄,前辈放心,半年之内,必有答复。” 张震雁挥了挥手,摇头道:“最多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我建议你即刻启程,别因为时间紧迫就随便拿块凡铁来糊弄我,虽不练剑,但好赖还是分得清。” 桂子没有丝毫犹豫,说道:“想必前辈应该知晓我这次来这里的原因,因为一些私人恩怨,骊珠我是势在必得,三个月的时间我不敢保证,毕竟百炼才能成钢,铸剑不是剪纸,不可能依葫芦画瓢。不过我可以先飞鸽传书给庄内,一些准备工作可以提前完成。” 张震雁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姑娘天资聪慧,想必已经知道我说的那个孩子是谁,如果他这几天出了事,我可不敢保证那个牛鼻子会做出什么事情。” 桂子没有说话,唯恐天下不乱的柳风骨笑道:“我们此行目的明确,除了骊珠之外别无他求,不过有些看上去清高的神仙可就不一样了,万一那小子得了什么让人眼红的东西,惹得神仙们追杀,我霸刀山庄虽然不怕他们,但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啊!” 谢飞燕呵呵笑道:“霸刀山庄曾经何等威风,庄主柳鸣莺仗着一柄风烟翠几乎横扫整个江湖,怎么如今成了黄鼠狼下崽,一代不如一代?” “姑娘。”走到门口的刘怀璧身后站着诸葛洞烛,旁边露出小猎户的一颗脑袋,巴蜀皇室最正统的后裔面容清冷,正色道:“你在巴蜀,还望注意言辞。” 白衣少女澹台静身旁的钱小伟悄悄给陈铜雀打了个招呼,陈铜雀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没事,旋即朝张震雁说道:“您要走?” 张震雁眼神复杂的看着陈铜雀,随即哈哈大笑,说道:“老子可是威风八面的枪圣,干的都是千里追袭,取人首级的轰烈大事,你小子别仗着与我打了两天猎就想拜我为师,这么多年都在教你如何在森林中生存,我现在可没那个闲心再去教你如何在江湖中生存,一切都得靠你自己,记住,凡事别太讲善恶,你就把这些江湖中人当作森林中的野兽就行了。” 包括谢飞燕与柳风骨在内的几乎所有人都是面色尴尬的笑了笑,想要反驳却又不敢,无论是南海观音宗还是霸刀柳家,都不会因为一句不大不小的戏谑之言而与威震江湖的枪圣翻脸,不过细细想来,在这些站在江湖顶端的圣人眼中,江湖不就是一片巨大的狩猎场吗? 如果说在场有哪个对张震雁的这个说法感到好笑的话,那无疑就是白衣少女澹台静,她此刻轻抿嘴唇,显然对这个江湖中人就是猎物的说法感同身受,只不过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 张震雁身子一晃,刹那间出现在她面前,哪怕她反应再快想要撤到钱小伟身后也无能为力,实力之间的巨大差异让她有些抓狂,谢飞燕银牙暗咬,再也顾不得是不是会得罪这位在小村子中隐姓埋名了十多年的枪圣,手中剑直逼张震雁的后心,想要来个围魏救赵以争取到解释的机会。 柳风骨脸上漾起一丝坏笑,桂子古井无波,诸葛洞烛与长公主刘怀璧各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只是眼睛都瞥向了一脸茫然的陈铜雀。 未来十年,此子可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6章 妾悦君兮君不知 澹台静躲不过枪圣的突然袭击是在情理之中,谢飞燕这一手围魏救赵也在意料之内,钱小伟上前一步挡在了澹台静身前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在南海,澹台静的地位远远高于谢飞燕可不仅仅因为她是观音宗主的关门弟子那么简单,惊才绝艳的修行天赋让她足以在同龄人之间傲视群雄,虽非先天剑胚,但两年时间便跨进了更加难以踏足的后天剑胚,这意味着她在踏入陆地剑仙之前绝无瓶颈,也就意味着只要给她时间,观音宗内,所有人,包括现任宗主,都会为她成为宗主而让路,甚至是铺路,南海,这个游离在虚华大陆江湖之外的净土,有朝一日会响彻神州大地。 就是如此惊才绝艳之辈,在张震雁发动突袭之时都没能反应过来,潜心钻研南海武学的谢飞燕也深感无能为力之时,从小到大只会爬寡妇墙头与陈铜雀一起调皮捣蛋的钱小伟,竟然能够凭借本能,将澹台静护在身后。诸葛洞烛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张震雁那柄木制长枪迅猛而霸道的抵在澹台静的喉头,只要再进分毫,被整个南海寄予厚望的未来宗主,便会就此香消玉殒。 谢飞燕连忙止住身形,严厉却恭敬道:“前辈且慢。” 张震雁手腕一抖,在澹台静的脸颊上划下一条浅浅的血槽,然后枪身在手指间飞舞几圈,直端端的插在地上,枪身兀自震动,犹如皮弦。 “澹台静?”张震雁伸手在插在地面的枪身上一抹,弦颤复归平静,他接着说道:“你看上了钱小伟,说实话我挺佩服,事实上他的表现也没有让你失望,只不过你对其他人起杀心,这就有些没有底线了,江湖始终要热热闹闹的才有意思,总没有二三十年后只有观音宗一家独大的道理,今天只是小惩大诫,日后若还如以往那般残害武学种子,哪怕你躲在南海,我一样照杀不误。” 澹台静脸上笑意浓烈,眼神却愈发冰冷,阴冷说道:“前辈恐怕是有些误会,我只是看陈铜雀深得您的器重,想要试试看能否招至我观音宗门下,确实,一开始我是存了杀心,但前辈出现之后便再也没有了,甚至还想是不是也将他与小伟一同带回观音宗好好栽培,毕竟拉拢过得罪一位枪圣,孰优孰劣我还是能够辨别的清。” 张震雁哈哈大笑,转身便要离开,说道:“你也不要解释,我今天就当卖给那个老娘们儿一个面子,只是给你一个教训,你的那些小动作,在我眼中无处可藏。” 谢飞燕突然之间面色大变,直接朝澹台静冲了过去,口中喝到:“澹台,你放肆!” 叮! 张震雁以两根手指夹住了澹台静从背后刺来的剑身,手腕用力一挑,剑身之上陡然剧颤不止,澹台静手心传来一阵剧痛,不自觉的送来剑柄,五指微张,手心到虎口位置一片血肉模糊,连忙赶到的谢飞燕一掌拍在这位调皮捣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师叔肩膀,还没反应过来的澹台静被这一掌结结实实的拍在肩头,整个人直接呕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谢飞燕不管被她一掌拍飞的澹台静,连忙转身躬身行礼道:“澹台静不知天高地厚,得罪前辈,是南海管教不当,我不敢奢求前辈原谅,只希望前辈不看僧面看佛面,飞燕愿承担一切后果,要杀要剐全凭前辈一句话,只希望前辈能够留她一命。” 张震雁手指一弹,从澹台静手中夺来的宝剑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接插在澹台静的身前,隐姓埋名了十多年如今重出江湖便被江湖后辈再三挑衅的枪圣也不是泥菩萨,用肩膀直接撞飞了躬身行礼的谢飞燕,一只大手直接捏在澹台静的喉咙上,将她整个人提在半空,两只眼睛微微眯起,声音冰冷说道:“别仗着是那老娘们儿的关门弟子就到处耀武扬威,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 被撞飞的谢飞燕无奈的倒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后便人事不省。其余白衣皆是肝胆俱裂,中原大地上的江湖,比之南海是不是太过血腥了一些? “老张。”钱小伟朝张震雁喊道:“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留她一命?” 张震雁回头盯着与陈铜雀近乎同龄的孩子,笑道:“你的面子?” “够了。”一袭金色四爪龙袍的长公主刘怀璧冷哼一声,娇声道:“大家千里迢迢远赴巴蜀可不是为了争个你死我活的,三日之后老蛟化龙,你们就靠互相猜忌去囚龙取珠?” 诸葛洞烛靠在门边,仿若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以诸葛家世代忠良养育出来的那股气让他虽然年近古稀却依旧精神不错,但诸葛琪这一步棋让温养老丞相的这股气消散一空,传承百年让世人津津乐道也是诸葛家被引以为傲的忠字被盖上了一层永远也擦不掉的污点,虽然长公主刘怀璧至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诸葛洞烛的忠心,但刘遗珠的无心之语却让老丞相千疮百孔的心更加雪上加霜,不过只要他一日不死,他就得一日殚精竭虑,他从来没有想过刘家亏欠诸葛家什么。 张震雁看到躲在诸葛洞烛身后的陈铜雀,朝他招了招手。陈铜雀走出大门,站在距离张震雁三步之外。 “你爹娘原本只想你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事实上我在这个小山村生活十多年,也只想等你寿终正寝再去办一些必须该办的事情,但现在风雨既来,你也不能独避风雨之外,说起来我虽早已入圣,但在经纬一途始终没有多大天分,事已至此,只希望你能跟着那牛鼻子学些真本事,不求闻达,但求自保吧。”张震雁言语轻柔,完全不像一个能够轻易将南海神仙澹台静捏死的兵家圣人,五指轻轻张开,扭头看向谢飞燕说道:“你们南海的破事我没闲心去管,在这小乡村养了十多年气,可不想还没走出村子就破了功,今日我放了她两次,观音宗便欠我两样东西,日后我自会去取,至于你们觉得她的命该用什么来换,我不多话,反正我若是觉得不值,那观音宗恐怕就得掂量掂量了。” 谢飞燕默不作声,只是躬身沉默。不是南海没有尊严,而是枪圣这个名头太过响亮了一些。圣人这个称号,与境界无关,但只要敢称圣人者,绝对是十足十的陆地神仙无疑,虚华大陆何其广袤,陆地神仙虽然稀少,但并非屈指可数,而圣人?儒家号称天下第一大派,这么多年,却只有文亚二圣而已啊! 陈铜雀用手轻轻扶起谢飞燕,淡淡道:“我从出生开始就活在这个村子里,说不想走出村子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骗人的,对外面的世界有过憧憬,有过幻想,总觉得那是一个自由公平的地方,我娘亲走的早,又从小没见过爹爹,村子里的人见过的最大地方也只是几十里外的云客镇,其实我很想去看一下皇城有多高,江湖有多大。小伟是个惫懒货,或许一辈子不会有多大出息,但我在这里请求姐姐,千万不要因为他疏于修行便给他穿小鞋,人生开心即可。” 谢飞燕偷偷瞟了一眼张震雁,见对方没有反对,这才站起身子。钱小伟一巴掌拍在陈铜雀的肩膀上,笑道:“小麻雀,你说谁是个惫懒货呢,我跟你说,你以后可别偷懒,一定要好好练武,争取也成为老张这种人人害怕的主,不然我以后被人欺负了,连能帮我报仇的人都没有一个,我可不想你还需要我帮你出气,我告诉你,我只指望有个天下第一的兄弟,自己可不想吃那个苦去争,这村子中的第一都抢不赢你,别说天下了。” 张震雁忍俊不禁,年轻真好啊,天下第一啊,当真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柳风骨呲牙咧嘴,没有因为观音宗的关系而讨厌这个说话口语遮挡口气遮天的孩子,至于有没有因为张震雁的关系而对钱小伟刮目相看就只有他心知肚明了,他拍了拍钱小伟的肩膀,笑道:“小子,天下第一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啊!” 钱小伟白了他一眼,恶狠狠的说道:“又不是我要去做那劳什子天下第一,小麻雀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只要他想,就绝对能做的上!” 坐在地上被张震雁一招打落凡间的澹台静一阵头大,这小子,去了南海是不是要跟本姑娘抢混世魔王这个称号?她现在又一些后悔,是不是不应该让他与观音宗牵扯上任何瓜葛。 谢飞燕唉声叹气,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观音宗有一个小魔头就够她受的了,现在又来一个,还是一个不能打不能骂的主,师祖估计又会像甩皮球一样将这小子甩给自己,她不禁在想,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要惹上这么两个小祖宗。 陈铜雀哈哈大笑,用肩膀撞了钱小伟一下,说道:“我只想不被欺负,这就够了!” 钱小伟唉声叹气,思维跳跃的自己都快跟不上,拉过陈铜雀的肩膀小声说道:“只是我若是去了南海,可就再也瞧不见宋寡妇的丰满身段了。” 陈铜雀眼睛一转,神秘兮兮的说道:“要不今天晚上就住我家里?” 钱小伟两个眼睛眯成一条缝,连连点头道:“要得,要得!” 风来得快,雨走得也急,张震雁嘱咐了陈铜雀两句话便准备离开了,陈铜雀眼中流露出一丝期盼,想着这个嘴上说绝不教他打猎却心甘情愿守护了他十多年的圣人是不是临走前会说一些事情,但张震雁走的毫不拖泥带水,夜色之下身子一晃便再也没了踪影。 柳风骨缩了缩脖子,朝陈铜雀和钱小伟挤眉弄眼,趴在两人的肩膀上说道:“本公子今天晚上还没找到住处,要不两位少侠好个心,收留在下一晚?” 心怀鬼胎的钱小伟简单粗暴的打赏了一个滚字,柳风骨一脸幽怨,不死心的看向房子主人陈铜雀,在也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勃然大怒,吼道:“桂子,别给他铸剑了,咱们高攀不上。” 奇怪的是,刚刚在张震雁面前一诺千金过的桂子竟然温柔点了点头。 柳风骨突然觉得脖子一凉,缩了缩头嬉皮笑脸道:“算了算了,本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 诸葛洞烛笑着摇了摇头。 妾悦君兮君不知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7章 一定要等着啊 钱小伟最终被一个与他有七分相似的妇人揪着耳朵拉回了家,走的时候满脸幽怨,无形中扬眉吐气了一把的柳风骨哈哈大笑,换来的是钱小伟近乎能够杀人的眼神。 闻名天下的霸刀山庄少庄主最后还是被陈铜雀赶出了院子,两间屋子一间给了刘氏姐妹,一间给了诸葛洞烛,他自己则在诸葛洞烛住的房间里面简单打了个地铺。 其余人大都找到了住处,澹台静住在了钱小伟的家中,那个可以在钱小伟面前张牙舞爪的妇人可不敢怠慢澹台静,很快就收拾出了一间简陋却整洁的屋子,谢飞燕与她一屋,屋子里久久都是谢飞燕教训澹台静的声音,良久后又传出一声哀莫大于心死的叹息,随后澹台静就轻巧的打开房门,说是听了师侄这么久的念叨,要出去喘口气。 出门刚好碰见蹑手蹑脚的钱小伟,两个混世魔王一拍即合,白衣飘飘如神仙的澹台静被钱小伟拐卖去偷看宋寡妇洗澡去了。 宋寡妇的家中就只住了藏剑山庄那个木讷女子,进了房间之后她便打开那个张震雁送给她的木盒,里面安静躺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石头中间一只有着蛇纹的小东西看似在沉睡,别人不知道这是何物,但从小便被叶家老祖宗赋予厚望的桂子又如何不知。 隔壁,诸葛洞烛换了一根灯芯,烛光一下明亮了许多,老人坐在桌边,安静看着专心打地铺的陈铜雀,良久才说道:“你叫陈铜雀?” 陈铜雀点了点头,没有搭话,他对这位巴蜀丞相有着难以掩饰的疏远,老人一双眼睛看遍了人间事,也能够猜到陈铜雀因为什么原因不待见自己,说白了,能够让他住在自己的房间里可不是看的什么巴蜀丞相的面子。 见陈铜雀不说话,老人却打开了话匣子,或许正是因为他平日里不苟言笑,所以在一个刚刚认识的孩子面前反而能够开诚布公,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当然也没有忘记给陈铜雀倒一杯,端起茶杯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脸皮很厚,孙子犯了这么大的事却可以在这里不要脸的谈笑风生,甚至还不拒绝因为骊珠公主的面子才讨来的床铺反而要让你这个主人睡地铺?” 陈铜雀摇了摇头,从进房间后第一次正眼看向老人,没有否认。 老人自顾自的说道:“诸葛家从先祖孔明出山起,便世代辅助刘氏治理巴蜀,我出任丞相之位至今已有三十余年,承蒙祖荫,又得陛下不弃,这三十多年我无时无刻不为巴蜀长治久安鞠躬尽瘁,记得有一次我与陛下在金殿上喝酒,陛下曾经问过我,若是巴蜀皇室无血脉继承,当如何。” 陈铜雀有些惊讶,问到:“皇帝老子能掐会算?” 诸葛洞烛呵呵笑道:“经纬之术是我诸葛家的专长,当时连我都没有想过这件事真的就被陛下一语成谶了,直到骊珠公主出生后,几年时间后宫妃嫔都没有一人能够怀上龙种,我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但陛下何等豁达,只说了一句大不了让琪儿与遗珠成婚,待得诞下一子改姓刘便是。” 陈铜雀用手抹了抹毯子,说道:“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诸葛洞烛点了点头,示意陈铜雀坐在他的对面,又将那一杯茶朝他面前推了推,接着说道:“也就是从那时候起,骊珠公主与琪儿成了生死大敌的。” “诸葛琪狼子野心想要成太上皇,刘遗珠又不愿意成为他上位的生养工具,两人自此形同陌路?”陈铜雀仰头将茶一饮而尽,接着说道:“若是真如我所言,诸葛琪其罪当灭九族。” 诸葛洞烛面带笑容,说道:“说说看?” 陈铜雀用手指沾水在桌面上画了一个不是很规则的圆圈,说道:“我出生粗鄙,眼界不高,认识的学问最大的就是村子里的老秀才,经常能从他口中听到什么四书五经c三纲五常,我大概能够明白那些东西代表了一个能够约束世人言行的框架,所有人都必须在这个框架中按规矩办事才行,不然就是”陈铜雀像是突然被卡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因循守旧墨守成规就一定有好结果?”诸葛洞烛听得仔细,没有因为陈铜雀只是一个乡野孩子而打断他的话语,反而在陈铜雀不知如何形容时见缝插针,说道:“巴蜀皇室承袭百年,手中掌握着多大的利息纠葛你或许并不清楚,又有多少眼睛对这方土地虎视眈眈你也不清楚,皇帝陛下已经病入膏肓,若在驾崩之前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巴蜀又会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琪儿的所作所为我不赞同,但也绝对不会反对。” 陈铜雀眼睛一瞪,喝道:“刘遗珠就不能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生在皇室就必须成为你们豪门倾轧的工具?” “喜欢?”诸葛洞烛哈哈大笑,却又怕吵到住在隔壁房间的两位公主,压低声音说道:“这普天之下,谁敢保证所有夫妻都能够相敬如宾,小到乡野村夫,大至皇亲国戚,又有几个人的婚姻不与利益挂钩?退一万步讲,巴蜀皇室后继无人,骊珠公子哪怕真的找到了那个能够与她相濡以沫的男人,他又是否能在满堂老狐狸的朝堂上立足?国基不稳,官怒则一民怨,你觉得如此,巴蜀还能屹立不倒多久?”诸葛洞烛喝了一口水,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你可知骊珠公主与琪儿原本就是青梅竹马,二人之间本已暗生情愫,只因为不愿接受陛下干涩,两人之间便转眼之间形同陌路互为生死大敌?” “青梅竹马?”陈铜雀像是听到了天下的笑话,反问道:“青梅竹马会让一群如狼似虎的锦衣卫连日追杀?暗生情愫会在对方临死之前百般折磨?你们这些大官有你们的大道理,我们这些小百姓有我们的小道理,说破了天,如果今天诸葛琪得手了,你诸葛老丞相也不会与我这个小鬼挤在一个屋子了吧。” 诸葛洞烛呆若木鸡,在朝堂上一言九鼎无人敢驳了三十余年的他没成想竟被这么一个小毛孩子驳斥的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没有什么需要能够反驳这个小孩子嘴里的小道理。却听得陈铜雀屁股抬离凳子,身子尽量前倾,凶狠却低沉的朝诸葛洞烛近乎嘶吼道:“这位长公主也就不会出现在我们这个偏远山村了吧。江湖中人争蛟夺珠,与皇室金龙何干?” 老人摇了摇头,不知如何反驳,也不愿再去反驳,有些事,哪怕全天下都认为错的离谱,只要有几个人觉得是对的,那就必须执行,而事情一旦暴露,就必须有人站出来承担后果,只不过刚好这次的替罪羊是他的孙子而已。 陈铜雀站起身子,推开房门,说道:“我出去走走,你也该好好想想。” 诸葛洞烛泛起苦笑,这小子,怎么像是在教训晚辈? 要说整个巴蜀最繁华的地方,绝对是首都锦官城,城中遍地芙蓉花,此时正值芙蓉花期,一个大到显得有些冷清的院子里,有一株巨大到让人咋舌的芙蓉树,花香正浓,白色粉色的花瓣在一阵清风之后簌簌飘落,树下有一方石桌几只石凳,有一个老人垂垂老矣,坐在石凳上,面前摆了一壶酒,他就这样自斟自饮,不多时,酒干人微醺。 院子的边缘,站着一个白面无须的男子,身着蟒袍,低眉顺目,不时看向老人一眼,几欲开口。 老人趴在桌上大呼上酒,一名宫娥端着酒壶急急忙忙跑了过去,许是知晓老人心情不佳,有些紧张,在路过蟒袍男子身旁时险些摔倒。蟒袍男子伸手抚了一下,却只是接下了酒壶,容貌清秀的宫娥就这样从石阶上摔向院中,抬起脑袋,泫然欲泣,想哭却又不敢。 老人或许当真醉了,宫娥摔倒的动静也没有吵到他,只是一个劲的在喊上酒,蟒袍男子端起酒壶,走到老人跟前,淡淡的说道:“陛下,饭至七分即可,酒到三分便好,龙体要紧啊!” 一身素衣的巴蜀皇帝直接抢过酒壶,对着壶嘴猛灌了一口,辛辣的烈酒直接穿透胸腔,被呛的连连咳嗽,许是被呛的难受,他又狠狠喝了一大口,胸腔虽然依旧烧痛,但好歹止住了咳嗽,旋即他将酒壶朝地上狠狠一摔,碎瓷满地,趴在桌上痛哭流涕,胡言乱语道:“我作下的孽啊。” 在巴蜀皇宫中位高权重连诸葛洞烛都要给几分面子的蟒袍男子在院子角落中找了一柄笤帚,将地面的碎瓷扫到一堆,一边收拾烂摊子一边劝慰道:“陛下为了巴蜀社稷殚精竭虑,殿下虽然年幼,但迟早能够明白陛下的一片苦心。” “迟早?”刘秀猛的站起身子,或许是酒劲上头,不免打了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他稳住身子,涕泪纵横道:“过了今晚,巴蜀要么自断一臂,朕要么失去一个最爱的女儿,是朕一手造就了他们不死不休的局面。” 蟒袍男子依旧仔细收拾着地面,其间那个摔倒的宫娥想要上前帮忙,被他一个眼神支开,他接着说道:“老丞相应该能处理好这件事。” 刘秀双眼浑浊,自知时日不多的他突然泛起一阵精光,连连拉住蟒袍男子的衣袖,说道:“快,南亭,快去阻止他们,朕知道只有你能够办到了。” 原名郑南亭现在更多的听到郑貂寺的蟒袍男子陡然间眼神一亮,旋即扔下笤帚,将刘秀交给那个还未离远的宫娥,连一句嘱托都没有留下,直接拔地而起,化作一道虹光奔向城外。 山高路远,承受了刘家浩荡隆恩的郑南亭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口中喃喃道:“遗珠,等着郑叔叔,一定要等着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8章 儒家取物不用刀 陈铜雀与诸葛洞烛的聊天以不欢而散告终,另一个房间,两位公主也在进行一场谈话,一哈听相比于隔壁房间两人的点到即止,语言要锋利的多。 这个房间原本是陈铜雀的母亲过世之前的居所,虽然陈铜雀经常打扫,但由于没人居住,相比之下就有一股淡淡的木香味,在深夜露气一起之后就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腐烂味道。刘怀璧拿着一根鸡毛掸子到处打扫,刘遗珠却没了那么多讲究,朝床上一躺,看着到处忙碌的姐姐,不自觉的感到有些好笑,说道:“别掸了,再掸也不可能变成你那个一尘不染的房间,入乡随俗,能有个睡觉的地方就不错了。” 刘怀璧果然放下了手中的鸡毛掸子,在水盆中清洗了一下有些灰尘的双手,坐在床边,用手轻轻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喃喃道:“这几天你受苦了。” 刘遗珠像是一只被主人踩到尾巴的小猫,瞬间炸毛起身,想要发火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如以前那般任性,只是双眼紧紧的盯着刘怀璧,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一些早就想放的狠话,一些早就想质问的表情,在这个从小疼她爱她恨不得将天底下所有好东西都一股脑塞给她的姐姐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委屈,狠狠的扑进了姐姐的怀中,涕泪交家的抽泣道:“那你还忍心把我往火坑里推?” 原来这个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小公主,什么都知道。 刘怀璧撑开妹妹的双手,紧紧把住她的肩膀,像是换了一副面孔,从一个不由分说爱护妹妹的大姐姐,变成了一个慈祥却严厉的母亲,她从未如此刻这般凝重的看着刘遗珠,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从小到大,你要什么就有什么,谁惹了你,姐姐为你做主,实在不行,还有父皇为你撑腰,你喜欢小动物,父皇给你建个园子专门用来养动物,你讨厌蚊虫,我千里迢迢跑到南疆去找防蚊草种在你的寝宫,你觉得无聊,咱们就变着花样哄你开心,逗你笑,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你是巴蜀的小公主,我的妹妹,父皇的女儿。” 刘遗珠泪眼朦胧,像是想起了小时候的种种,眼神中充满了眷恋。 刘怀璧接着说道:“现在你长大了,懂得责任了,父皇的身体却也一天不如一天了,你不想自己的终身幸福葬送在一纸婚约上,父皇关了你一个月的禁闭,你不愿担起巴蜀未来的重担,父皇便要与你断绝父女关系,你讨厌与你从小玩到大的诸葛琪,但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可以与你联手拯救巴蜀于水火的人,我们甚至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你一步步走向死亡,这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你是巴蜀小公主,因为你是我的亲妹妹,因为你是父皇的乖女儿,这个责任,你不承担,就只有死路一条,丞相救不得你,我救不得你,父皇更救不得你。” 骊珠之重,龙以口衔。 刘遗珠不说话,刘怀璧也就自顾自的继续唠叨:“说实话,有时候我很羡慕你,得万千宠爱于一身,虽然平日里有些刁蛮任性,但所有人都是喜欢你的,你知道诸葛琪为什么顶着灭九族的大罪都要置你于死地吗?你不知道,我现在终于能够明白书上所说的由爱生恨是什么意思了,只因为你不想接受父皇强塞给你的那纸婚约,让他这么多年对你的喜欢转瞬成空,如果是你,喜欢了一个人十多年,最后却落得个哪怕是死也不愿与你在一起的结局,你会如何?” 刘遗珠哑口无言,她还是喜欢那个从小跟在她屁股后面转,被自己欺负了当时哭了当时笑的孩子,而不是得不到自己就要毁了自己的小诸葛,在诸葛琪追杀她之前,她也仅仅是将对方当成一个可以自己欺负别人却不能欺负的弟弟而已,哪怕姐姐与父皇说再多的大道理,哪怕她刘遗珠最终还是不能摆脱成为诸葛琪妻子而为巴蜀皇室诞下太子的结局,她终究还是无法把他当做恋人来看。 感情这个东西,从来都不讲什么先来后到。 院子外面,钱小伟带着澹台静,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潜伏在宋寡妇的屋子外面,屋子背面有一个不知道被谁掏出来的小孔,宋寡妇也没有去管,村子中其它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不过一些妇人们总是在她背后指指点点,不过宋寡妇也不在意。 小村子中能出一个长的这么标志的女人不容易,况且还是个寡妇,听说她原本住在一个郡城,虽然不是豪门大户,好歹也算得上小家碧玉,不过是因为什么让她嫁给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如今坟头草都几尺高了的死鬼,别人没有问,她也从来不说。她是个乐天的性子,奉行船到桥头自然直的理论,所以生活虽艰辛,却也没有抱怨过,只不过她一般也就勾引一下陈铜雀钱小伟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孩,在那些已有婚嫁的成年男子面前,还是挡得比较严实的。唯一有一个能让她生出再嫁一次念头的,就是被村里人视为一辈子都不会有大出息还需要一个孤儿救济的猎户张震雁,白瞎取了一个与枪圣一样的名字。但那个男人像是某些方面有问题一样,对于村子中几乎所有男人都抱走遐想的宋寡妇主动投怀送抱居然要学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结果这个柳下惠在今天白天就摇身一变成了睥睨天下的枪圣,实打实的陆地神仙啊,这下村子里的所有人都不再怀疑这个装了十多年怂的猎人会不会是某些方面有难言之隐了,开玩笑,圣人啊,整个虚华大陆又有几个? 钱小伟偷偷摸摸的走到那个小孔前,低声跟与他一同溜出去的澹台静说道:“先说好,在等两天我就要被你们拐卖到观音宗了,这两天你可以跟我出来,但别打扰我的雅兴,也不许告诉那个母老虎,更不准告诉我娘。” 澹台静用手将胸脯拍的砰砰做响,连忙道:“没问题。” 于是钱小伟将眼睛盖在小洞上,看到了差点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那个小洞中也有一只眼睛滴溜溜的乱转,那只眼睛不算惊艳,却足够灵动,看到钱小伟的眼睛后眼睛的主人还朝后退了一步,做了个鬼脸。钱小伟被吓了一跳的同时更是恨的牙痒痒,宋寡妇这骚娘们儿,居然将自己的屋子让给了那个不苟言笑背着巨剑整天板着一张死鱼脸的藏剑女子。钱小伟在痛心疾首的同时更加怀疑宋寡妇心仪的对象是陈铜雀了,这下好了,临走之前也不能瞧见宋寡妇的丰腴身子了。 可怜陈铜雀,什么都没做,被钱小伟在心里埋怨了千万遍。 澹台静瞧见钱小伟这幅模样,有些不解,但问了他也不说,只好自己趴在墙头上朝里面看,一身白衣在黑夜中显得尤为渗人,不过钱小伟的注意力可不在这上面,他只是坐在地上,默默感叹。 这娘们儿的屁股可真是圆啊! 深山,黑石潭。 李行军悠悠转醒,看到附近的血迹之后面色大变,整个人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浑浑噩噩的坐在地上,想必公主已经遭逢大难了,只是可惜了。 他将手伸入水中,掬起一捧清水,把有些脏的脸颊洗干净,趁着月色,朝着与阳山村相反的方向跑去,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诸葛琪没有趁他昏迷要他的命,也不清楚诸葛琪将刘遗珠的尸体扔在了何处,反正在他的心中,对上了诸葛琪,刘遗珠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说还没有与诸葛琪碰面,李行军至少可以有解释的机会,就算回不去锦衣卫,也可以在诸葛家谋一个还算锦绣的前程,当然,这与他的最初愿望大相径庭,是下下策,只要刘遗珠活着一刻,他就必须争取让刘遗珠不死,哪怕面对他完全不是对手的诸葛琪,哪怕是对方一招便险些要了他的命,也必须去争取能够让刘遗珠活下去的机会,他可以用最大的损失去换取刘遗珠的活命机会,一辈子穷怕了的李行军之所以能够做这个双面间谍,也无非是想要以小博大,至于能不能成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 野心最大的,居然是这个毫无根基毫无靠山甚至毫无经验的年轻锦衣卫。 如今刘遗珠已死,自己也在诸葛琪面前反水,那不管是巴蜀皇宫还是在诸葛家,都绝没有李行军的活路,一念及此,李行军就忍不住心如死灰,现在唯一能够活命的机会就是赶快逃离巴蜀。但身为锦衣卫的他,也明白井颤雀与堂前燕的能耐,他必须尽快在巴蜀之外找到一个足够大的靠山,不然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是一辈子亡命天涯的命。 北氓山脉巨大,横亘了几个诸侯国,此时他再也无法去考虑山中是否会有洪水猛兽,也没有时间再去算计经营,这个巨大的山脉,应该能够保障自己在逃离巴蜀的同时不被饿死。 于是月色中,他就这样与阳山村背道而驰,现在的他所不知道的,就是因为方向的选择,他损失的是在巴蜀扬名立万的机会,失去的是在巴蜀一路高歌猛进的前程。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也想象不到,自己在离开巴蜀后,竟然短短五年时间便跻身于晚秦四少的行列,其权势之大,晋升之快,骇人听闻。 幽夜林,一个衣服上书有曲水流觞贴的年轻读书人站在一株大树下,笑意盈盈的看着有些目瞪口呆的夏侯礅。 徐山鲍躬身行礼,感谢此人的救命之恩,少侯爷廖正桦连忙跪拜,大呼神仙显灵了。 魏抱柱心念急转,紧随少侯爷,五体投地犹如跪拜家中先人。 不曾想,儒家小圣人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两人心如死灰。 徐良轻声笑道:“这两人是生是死,你自己看着办,交代清楚后去小圣贤山找我,我现在有点事,就先走一步了。”话音未落人便已经没有了踪影。 在几人看不到的地方,徐良坐在一根并不粗大的树枝上,手中拎着一只酒壶,浅浅的尝了一口,便盖上了盖子。 他喃喃的念道:“儒家,是时候该要些东西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