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悦红妆》 正文 第一章 浙江金华北山与浦江c兰溪三县交界这一带,群山起伏,峰峦叠嶂,岭壑纵横,绵延数十里尽是高山大川,深树密林,野兽出没,匪盗盘踞,幽僻荒凉,人迹罕至。 星月无光,夜色沉沉,峰峦绵亘,林海莽莽。 一个山峰插云c危岩耸峙叫野狼谷的大峡谷里,崇山峻岭间山石木栅筑起一道城垣,围成一个寨子,寨门口和岗楼上都有土匪持枪站岗,戒备森严,寨子里也有几点灯火在隐约闪烁。 夜静更深时分,丁家瑞带着部队进了野狼谷,沿着一条溪涧悄悄摸上山,在寨子下方的树林中潜伏下来,密切注视着寨子的动静。 万籁无声,天地俱寂,只闻流水淙淙,草虫唧唧。 在树林中潜伏多时,丁家瑞低声命令道:“一排长,你沿着前面那条溪涧悄悄接近岗楼,等我摸掉寨门口的岗哨,你立即开火端掉岗楼,然后带弟兄们冲进寨子!” “是!”王学源把手一挥,士兵们纷纷跃起,蹑手蹑脚地向一条深涧摸去。 山寨门口,丁家瑞带着一个士兵远远地走来。 “站住!什么人?”哨兵端枪厉声喝道。 丁家瑞边走边回应:“是我呀,刚从山下回来。” 哨兵松口气收起枪,丁家瑞走上前,掏出香烟递过去:“好兄弟,辛苦了,抽支烟吧。” “噢,谢谢。”哨兵接过香烟,凑近前定睛一看,惊愕道:“啊?你你是国” 丁家瑞身后的士兵手持匕首迅速冲上去,手起刀落,割破哨兵的咽喉。 哨兵来不及呼喊,就软瘫着倒在了地下。 丁家瑞把手一挥,埋伏着的官兵们一跃而起,跟着丁家瑞冲进寨门。 那边王学源突然跳上溪塍,端着机枪对准岗楼一阵猛射,打死哨兵,带着部队跟着冲进寨子。 火光冲天,枪声大作。 丁家瑞带领官兵们在山寨里奋勇冲杀,土匪从梦中惊醒,惊惶失措地从屋里逃出,无头苍蝇似地四下乱窜,一个个惨叫着倒在枪口之下 几天后的一个傍午时分,一辆豪华马车停在军营门口,丁宝全搀扶着钱彩花从军营里出来,由一个马弁领着走向马车。 钱彩花眉开眼笑地说:“小兄弟,这么说,你们丁连长这次立下大功了?”| 马弁说:“是啊,丁连长带着弟兄们夜袭山寨,端了土匪的老窝,歼灭百多号土匪,立了大功,这会儿长官们都在酒店里庆功为他过生日呢。” 钱彩花高兴地说:“是吗,你们也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马弁笑笑:“知道,连长的生日,我们都记在心里呢!”钱彩花乐呵呵地说:“宝全,那我们真是赶巧了!瑞儿他们又是庆功又是过生日的,我们也该去凑个热闹吧?”丁宝全满脸堆笑地答应:“是,太太!” 金华城里丁香楼大酒店一间雅致的包间里,摆着一桌丰盛的酒席,丁家瑞c王学源和四五个军官围坐在桌子旁,尽情谈笑,开怀畅饮。 王学源抬手拍了几下,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马弁领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女郎扭着腰肢,款款走进门来。 丁家瑞吃惊问道:“哎,一排长,你这是干什么?”王学源笑嘻嘻道:“连长,今天我们喝庆功酒,恰好又是你的生日,我把她们叫来热闹热闹,大家一起好好乐乐。”丁家瑞慌乱地站起:“不,不,一排长,这不成!不成” “哎,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摆庆功宴,喝生日酒,让她们作陪,大家一起开开心,不是更尽兴吗?”王学源把丁家瑞按倒在椅子上,招呼道:“来,来,你们都过来坐下。喂,你过来陪我们丁连长!” 在一片嬉笑声中,王学源不由分说,拉过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推给丁家瑞。 那女人借势搭住丁家瑞的肩膀,“咯咯”一笑,娇滴滴地说:“丁连长,我来陪陪你,你不喜欢吗?” “啊,那你坐坐吧”丁家瑞目瞪口呆,不自然地笑笑道。 军官们立即开心地哄笑起来,纷纷起身各自拉个女人搂在怀里 这时,豪华马车从街上徐徐驶来,在酒店门口停下,丁宝全提个食盒和马弁下了马车,上前搀扶着钱彩花向酒店走去。 钱彩花打量酒店豪华的门面:“小兄弟,这是什么地方?”马弁答道:“这叫丁香楼,是金华城里最有名的酒店。”钱彩花一怔:“丁香楼,你说瑞儿他们在这里面?”马弁说:“是啊,丁老太太,您请吧。” “好,好,进去,这么气派的酒店,让我这乡下老太婆也进去见识见识。”钱彩花莞尔一笑,与丁宝全和马弁一起步入丁香楼里。 包间里,丁家瑞和军官们倚红偎翠地围坐在圆桌旁,一边喝酒,一边和女人们肆意调笑取乐。 “翠英姑娘,我们丁连长刚立了大功,今天又是他的生日,你可得把他伺候好啰!” “是啊,我们丁连长二十好几了,还没碰过女人呢。” 丁家瑞慌乱地制止说:“哎,哎,你们胡说什么呀!” “放心吧,象丁连长这么英俊帅气的男人,我还是第一次遇上呢,我也敬他是个英雄,一定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那个叫翠英的女人秋波流转,盈盈浅笑着说道。 “丁连长,我们当兵的出生入死,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要是有一天子弹不长眼睛,活着连女人都没碰过,那不是太冤了吗?” “对,对,没碰过女人算什么男子汉!丁连长,你看翠英姑娘对你这么有情有义,你可不能怠慢她哟!” 王学源抚掌大笑:“好,英雄美女,相得益彰,我们请丁连长和翠英姑娘喝杯交杯酒,今天晚上就圆房好不好?” “好,喝一杯!”众人一起鼓掌起哄。 “行,丁连长,喝就喝!”翠英姑娘笑吟吟地站起身来。 丁家瑞有些不知所措:“不,不,一排长,你别胡闹!”王学源笑嘻嘻地劝道:“嘿嘿,丁连长,逢场作戏嘛,又不当真,你怕什么?”丁家瑞慌忙推辞:“不,这使不得使不得” “丁连长,别推了,弟兄们都等着呢,我们来吧!”翠英姑娘端着自己的酒杯,一屁股坐倒在丁家瑞的怀里,一手搂住丁家瑞的脖颈,妩媚地笑着嗲声嗲气地说道。 众人吵吵嚷嚷地笑闹起哄。 丁家瑞推托不得,只得端起桌上的酒杯,伸出手去和翠英姑娘的纤手玉腕交叉在一起,把酒往嘴上送去。 正在这时,门上轻轻地敲了几下,房门推开了,马弁领着钱彩花和丁宝全走进包间。 马弁报告说:“报告连长,丁老太太和你们家的管家大叔看你来了。”丁家瑞闻声望去,大吃一惊,慌忙放下酒杯,推开怀里的女人站起身,紧张地说:“妈,你怎么来了?”丁宝全谦恭地说:“大少爷,今天是你的生日,太太记挂你,特地给你过生日来了。” 军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包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钱彩花也吃惊地一愣,但很快镇定下来,笑容满面地说:“哟,已经喝上了!宝全,看样子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啊!” “来,丁老太太,你们请坐,请坐。”王学源反应过来,慌忙热情邀请。 钱彩花笑眯眯说:“算了,我就不在这里扫你们的兴了,到街上随便找个饭店凑合一顿就行。宝全,你把我给大少爷做的菜和杨梅果拿出来吧。” 丁宝全答应一声,连忙打开食盒,把里面的各色菜肴和一大碗红彤彤的杨梅果放在桌子上。 钱彩花淡淡地一笑:“瑞儿,你喜欢吃的菜和杨梅果给你带来了,这生日我算是给你过了,我们就不在这里凑热闹了。宝全,我们走吧!” 说着,钱彩花踅转身子,头也不回地走出包间,丁宝全慌忙提着空食盒跟随其后。 军官们一个个愣愣地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妈,妈!”丁家瑞回过神来,心上一紧,急忙呼喊着追出包间 丁香楼门口,丁宝全搀扶着钱彩花出了酒店,径向停在路旁的马车走去。 “妈,妈!”丁家瑞一路呼喊着追出门来。 钱彩花不理不睬地顾自走到马车旁,坐上马车。 丁家瑞追赶上来,一把拉住钱彩花,气喘吁吁央求说:“妈,您先别走,别走”钱彩花沉着脸,没好气地眼睛一瞪:“我不走,难道你要我在这里看你喝花酒,玩女人吗?”丁家瑞着急地分辨:“妈,不不是那么回事!” 钱彩花冷笑一声:“那是怎么回事?我都亲眼看见了,怀里抱个风骚美艳的女人,两个人搂搂抱抱地喝交杯酒呢!”丁家瑞慌忙说:“妈,不是,真的不是”钱彩花严厉地训斥道:“什么不是?你别在我面前狡辩了!我虽然老了,但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我这眼睛亮着呢!”丁家瑞苦着脸:“妈,我” 钱彩花凝视着丁家瑞,口气一缓,语重心长地说:“瑞儿,你已经长大了,大小也是个军官了,你在外面做事,妈管不了你。但你要记住,做人要行得正,站得直!别忘了我们丁家是书香门第,诗礼之家,我可不许你在外面拈花惹草,败坏家风,玷污门庭!”丁家瑞唯唯答应:“是,妈,我记下了。” “好了,你去吧,回酒店去高高兴兴地把酒喝完,不能扫了弟兄们的兴!但下不为例,以后若是再发生这种事,我可不认你这个儿子,不许你进家门!宝全,我们走!”钱彩花叹口气,叮嘱说。 丁宝全答应一声,把鞭子一扬,马车缓缓驶离酒店门口。 丁家瑞怅然地目送马车上了街道,渐渐消失在街头,一脸的懊丧。 浦阳江畔一个叫黄宅的集镇上,一条青石板鹅卵石铺就的街道两旁,杂乱地摆放着各种货摊,人们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形形色色的小贩们扯开喉咙,高声吆喝,沿街叫卖,正极力招揽生意。 喧闹声此起彼伏,一片嘈杂。 一片嘈杂喧闹的声浪里,季父在人群中左顾右盼地走着,见到铁器铺或杂货铺不时停下来挑货问价,季春生则不即不离地跟在后面。 小毛苟带着几个小流氓在人群中逡巡转悠,不时停下来向摊商们索钱收费,对冲撞了他们的行人骂骂咧咧,或恶狠狠地施以拳脚。 人们如遇瘟神,纷纷躲避,犹恐不及。 季家父子迎面走来,季春生不知退避,被小毛苟撞得一个趄趑,不由得怒目相向,正要发作,季父慌忙上前一把拉开季春生,对小毛苟一行陪笑着打拱作揖,退避一旁。 小毛苟悻悻地瞪了季春生一眼,带着小流氓们趾高气扬地呼啸而去。 季父拉着季春生继续前行,在一个摆满了木匠器具的摊位前停了下来,挤上前去在斧子c锯子c凿子等器具堆里挑挑捡捡。 季春生却被旁边一个摆满了各种女人首饰的摊位吸引住了,挤上去观看了一会,随手拿起一个蝴蝶结,兴致勃勃地观赏着,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喂,这个蝴蝶结多少钱?”季春生忍不住向摊主问价道。 “两个铜钱。”摊主应接不暇,漫不经心地回答。 季春生立即伸手掏钱。 “春生,春生,你过来!”站在铁器摊铺前的季父回过头来,向季春生大声喊道。 季春生蓦然一惊,连忙缩回掏钱的手,放下蝴蝶结,很不情愿地走上前去。 傍午时分,季父拿着一些器具随着人流缓缓地向前走着,季春生则抱着一张棉絮心神不定地跟在后面。 “爹,我尿急”眼看着就要走出集市,季春生忽然叫了起来。 季父回过头不满地瞪眼道:“就你尿多,憋着,出了镇子再说!” 季春生叫苦道:“爹,憋憋不住啊,我得找个地方尿去。” 说着,季春生突然把棉絮往季父的怀里一塞,转身就往回跑。 “你浑小子,镇外那么大的地方,想怎么尿就怎么尿,非得找茅厕呀?”季父嘴里不满地嚷嚷着,人却抱着被絮动弹不得。 “爹,我还有点事儿,你先回去吧,别等我了!”季春生向前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喊道。 “混账东西,耍我呢,回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季父生气地骂道,眼睁睁地看着季春生往街上跑去,消失在人群里,只得悻悻地把棉絮扛在肩上,手提着器具,独自向镇外走去。 集市已散,行人渐少,货摊上只有几个女人还在挑挑拣拣,季春生从小街的另一头奔跑而来,挤到摊前,喘着粗气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铜钱,递给摊主:“给,买个蝴蝶结。” 摊主打量了季春生一眼,接过铜钱,从摊上拿个蝴蝶结交给季春生。 季春生接过蝴蝶结,喜滋滋地看了看,小心页页地放进口袋里 阴晴欲雨的天气,空中乌云翻卷流动,山间松风微荡,岚岚的雾霭轻纱薄幔似地悠悠飘游在树林梢头。 山脚下,在一片茂密苍松翠竹的掩映下,矗立着一座黄墙黑瓦c勾檐斗角c飞阁流丹c气势雄伟的庙宇。 钟鼓齐鸣,磐钹声喧,一阵阵念经诵佛之声隐隐约约从庙里传来,徐徐回荡。 一条通往寺庙的街道两旁,杂乱地摆放着各种货摊,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两顶轿子一前一后晃悠悠地抬了过来,在拥挤的街道上缓缓行进。 小毛苟带着几个小流氓随着人流在街上转悠。 到了山门前,两顶轿子吱呀一声停下,梅母掀开轿帘,从前面的一顶轿子里走了下来。 梅母下了轿子,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见后面的轿子半天没有动静,脸上掠过一丝不快之色,沉着脸走过去一把掀起轿帘,生气地喝道:“小兰,到了,你怎么还不下轿?” 半晌,梅小兰才磨磨蹭蹭地走出轿子,耷拉着脸不满地瞥了梅母一眼,见人们的眼睛不约而同地向自己望来,心上一慌,赶紧把头低了。 梅小兰今天虽不施粉黛,但衣裙簇新,越发衬出她体态婀娜,姿态秀美俏丽。 几个流里流气的人猛见从轿子里走出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来,眼睛顿时直了,立即围上前去,目瞪口呆地只顾盯着梅小兰看。 季春生一路奔跑而来,在街上左顾右盼地走着,远远地望见梅氏母女,连忙转身赶了过来。 梅母见女儿招来人们围观,倒也心慌,赶紧拉起梅小兰,匆匆走进山门。 小毛苟怔怔地望着梅氏母女进庙的背影,许久才回过神来,歪着脑袋想了想,向另一个流氓耳语一声,小流氓急忙回身向镇上跑去 一座大宅子的客厅中央,李大鼎和一男两女围着一张八仙桌旁,正兴致浓浓地搓着麻将,他的上下手是两个浓妆艳抹的风韵女人。 “哈哈,糊了!”李大鼎哈哈一声大笑,推倒面前的牌子,得意地睥睨着众人大声喊道。 “哟,李爷,怎么又是你糊呀,你今天的手气可真不赖呀!”李大鼎上手的女人嗲声嗲气地笑道。 “哼,有你这么给李爷喂牌,李爷的手气能不好吗?”李大鼎下手的女人故作不悦地嘟起小嘴嚷嚷道。 上手女人咯咯一笑,斜睨着李大鼎:“李爷,你听听,她输了牌怪我呢,好像是我故意给你喂牌似的。” 李大鼎嘻嘻一笑,只顾把赢来的筹码划到自己面前,却不说话。 对面一个年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凑趣道:“嘿嘿,李爷的手气就是好,我们愿赌服输。嘿嘿,愿赌服输。”下手女人嘟着小嘴,娇嗔地抱怨:“那也不能光李爷一个人赢钱呀,我们总输钱多没劲啊!”李大鼎乐了,伸手拍拍下手女人的粉脸,笑道:“那行,待会儿让你也赢几手高兴高兴。”下手女人回嗔作喜,抿嘴一笑:“好啊,那我可得好好谢谢李爷了!” 说着,四个人嘻嘻哈哈地笑闹着开始洗牌。 在山门前出现过的小流氓急急走进门来,趋近李大鼎低低耳语几句。 李大鼎的眼睛顿时变得贼亮,“嗖”地站起身来 山门前小街上一阵呼喝骚动,行人纷纷躲避让道。 李大鼎带着几个小流氓分开人群,急急赶来,向四下里望望,嘴里嚷嚷:“小毛苟,他娘的,人呢?”守候在一旁的小毛苟慌忙上前,点头哈腰地禀道:“李爷,她们进去了,在庙里呢!” 李大鼎哈哈大笑:“进去了?哈哈,他娘的,我就不信我们这地方会有那么漂亮的妞儿!”小毛苟忙说:“李爷,是真的!美若天仙,我不骗你!”李大鼎开心地:“是吗,美若天仙?哈哈,走,进去看看!” 说着,李大鼎把大手一挥,兴冲冲地拔腿步入山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二) 青烟袅袅,红烛高烧。 恢弘宽敞的殿堂里,一尊妙相庄严的观世音菩萨佛像前,一班和尚击鼓打钹,诵经念佛,正在做一个不大不小的水陆道场。 善男信女们纷纷跪倒尘埃,虔诚地对着佛像顶礼膜拜。 梅母上了香,跪在中间的一个拜凳上,默默地念经祈祷。梅小兰虽跪在母亲身旁,合着双掌,口中念念有词,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双美眸不时好奇地向四下里探望。 季春生走进殿里,眼睛在众多的香客堆里寻寻觅觅了一会儿,很快发现了跪在拜凳上合着双掌伏拜的梅小兰,悄悄走近前去,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襟。 梅小兰吃惊地抬起头来,见是季春生,芳心可可地嫣然一笑,从拜凳上站起。 季春生对梅小兰使个眼神,向殿堂深处走去。梅小兰会意,蹑手蹑脚地绕过正叩头跪拜的梅母,紧紧跟在季春生后面。 李大鼎带人急急赶来,进了山门,拾阶上了月台,带着几个小流氓大步走进大殿。 小毛苟眼尖,一进门就看见了梅小兰跟着季春生往殿后去的背影:“李爷,你看,她在那儿呢!” 李大鼎也不说话,定睛望去,咧嘴嘿嘿一笑,带着小流氓们跟了上去。 殿侧屋角,季春生走到檐下站住。 梅小兰随后跟来,笑吟吟地说:“春生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季春生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兰,我在集市上给你买了一个蝴蝶结。” “蝴蝶结!”梅小兰惊喜地说:“春生哥,你是送给我的?” 季春生说:“是啊,我特地给你买的。” 梅小兰笑靥如花地说:“谢谢你,春生哥,那你快拿来给我看看呀!” 季春生“噢”了一声,连忙伸手去掏蝴蝶结。 “李爷,就是她!”小毛苟的咋呼声忽然传来。 梅小兰和季春生闻声望去,只见小毛苟领着李大鼎和小流氓追了过来,把他们围住。 梅小兰吃惊说:“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李大鼎邪气地笑着摇了摇头:“不干什么,只想看看你。”梅小兰愕然说:“看我?我不认识你!”李大鼎嘿嘿一笑:“不认识我,可我想认识你呀。美丽的小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村子的?”梅小兰生气地拒绝:“不,我不告诉你!” “啊,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很快就会知道的。”李大鼎笑嘻嘻地说道,啧啧称赞道:“嗯,真的不错,花容月貌,果然美若天仙!” 说着,李大鼎睁着一双淫邪的眼睛,饱赏着花容月貌,意犹未足,情不自禁地又把手伸向梅小兰那粉嘟嘟的俏脸。 “住手,你想干什么!”季春生一声断喝,挺身而出,挡在李大鼎和梅小兰之间。 李大鼎一怔:“哟嗬,还有一个护花的!小毛苟,招呼他两下!” 小毛苟立即带着小流氓一拥而上,向季春生扑去 梅母在殿堂里叩拜完毕,从拜凳上缓缓站起,发现不见了梅小兰。 梅母寻觅了一会,焦急地呼唤:“小兰,小兰!” 殿堂里没人应答,也不见人影,殿后却来一片喧嚣之声,隐隐还夹带着梅小兰的哭喊。 梅母一惊,慌忙向殿后跑去。 殿侧屋檐下,小毛苟等人把季春生打倒在地,围上前去一顿拳打脚踢,季春生被打得满地乱滚。 “春生哥,春生哥!”梅小兰哭喊着,拼命冲上前去。 李大鼎笑嘻嘻地拦住梅小兰。 梅小兰憎恨地瞪着李大鼎,突然扑上前去,一把抓住李大鼎的手腕,狠狠一口咬下。 李大鼎痛得呲牙咧嘴,嗷嗷叫着连忙撒手。 梅小兰趁机冲上前去,扑在季春生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季春生。小毛苟和小流氓虽狠,却不敢往梅小兰身上打,一齐停手征询似地望向李大鼎。 “小兰,小兰!”梅母急急赶来,猛见李大鼎,大吃一惊,慌忙上前拉起梅小兰就走。 “妈,还有春生哥呢,春生哥,春生哥!”梅小兰回身望着躺在地上鼻青脸肿嘴角渗血的季春生,挣扎着喊道。 梅母紧张慌乱地喝道:“你别管他了,快走,快走啊!” 梅母使劲拉着梅小兰匆匆走进大殿,李大鼎把头一摆,小毛苟撇下季春生,跟着李大鼎扬长而去。 梅母拉着梅小兰匆匆忙忙地出了大殿,下了月台,急急向庙外走去。 李大鼎跟着出了大殿,纹丝不动地伫立在门前,凝神望着梅氏母女匆匆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暗暗盘算。 小毛苟问道:“李爷,小的要不要赶上去拦住她们,把她们带回家去?” “不,让她们走,不要惊动她们!”李大鼎摆了摆手,沉声说道:“这回我要托媒说亲,明媒正娶!” 小毛苟疑惑地说:“李爷,这” “哼,小娘们,还挺有性子呢!”李大鼎悻悻一笑:“走,回去!” 斜阳余辉里,豪华马车在乡间小路上飞奔急驰。 钱彩花忧心忡忡地坐在车上,愁眉不展,唉声叹气道:“唉,想不到瑞儿也会去喝花酒c玩女人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丁宝全问道:“太太,您是说”钱彩花一声叹息:“年轻人啊,定力不足,把持不住,我看还是早点给瑞儿说门亲事吧!” 丁宝全连忙附和:“对,对!大少爷要是娶了媳妇,心就定了,太太也有了帮手”钱彩花沉吟说:“宝全,那你明天一早去把那个胡媒婆请来吧。”丁宝全答应说:“是,太太!”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地佛不拜,你和春生跑到殿后干什么去了?”梅母拉着梅小兰进门,在堂屋椅子上坐下,逼视着梅小兰,厉声问道。 梅小兰低垂着头,忐忑吱唔:“我春生哥他有事找我,我和他出去说点事儿” “那你们是怎么招惹上李大鼎的呢?” “李大鼎?你说欺侮我们的那个人是李大鼎?” “不是李大鼎是谁?那是个人见人怕c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你们狗胆包天,也敢去招惹他?” “妈,没有啊,我们没去招惹他呀。” “没去招惹他,那他怎么会对春生大打出手呢?” 一间破旧简陋的农舍门口,季父嘴含一根旱烟筒,满脸忧郁,坐在门槛上闷闷不乐地吸烟。 季春生一瘸一瘸地走到门前,叫了声“爹”,就要迈步进屋。 季父瓮声瓮气地问道:“春生,怎么回事,你又去见梅小兰了?”季春生闻声站住,躲躲闪闪地嗫嚅:“没没有啊。”季父生气地冷哼一声:“没有?哼,你骗不了我!我说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也不听话呢?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们两家她富我穷,不合适!” 季春生争辩说:“爹,你说这干嘛呢,我又没说要娶她。”季父没好气地说:“你没说要娶她,可我看得出来你恋着她,心里想娶她!”季春生委屈地说:“那又怎么样,我喜欢梅小兰,为什么不能娶她?”季父吃惊地瞪大眼睛:“什么,你你还真想娶她呀?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她们那样的人家,我们高攀得起吗?你没听梅小兰她妈到处在说,嫁梅小兰非得用‘十里红妆’吗?” 季春生不服气地说:“那有什么,不就是一套‘十里红妆’吗?到时候我给她做一套不就得了!”季父惊愕道:“什么,你给她做‘十里红妆’?小兔崽子,你吃了豹子胆了,竟敢说这样的大话?你知道做一套‘十里红妆’得多少钱吗?我们父子俩辛辛苦苦干它一辈子,也别想做成半套‘十里红妆’!” 季春生争辩说:“爹,你不是叫我去学木匠了吗?等我学好手艺,赚到了钱,我就给小兰做一套‘十里红妆‘,然后热热闹闹地把她娶过来”季父气恼地说:“你你这是白日做梦!” 季春生惊愕地望望发怒的季父,不敢再说。 季父这才发现季春生满身是伤:“哎,你这鼻青脸肿浑身是伤的,怎么回事?”季春生掩饰地笑笑:“嘿嘿,我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季父责怪道:“哼,整天象丢了魂似的,平地上也摔跤呀?快去找你娘,让她给你弄点草药敷敷” 东溪口丁家大院,黑漆铜环大门,一对石狮拱卫,一溜粉墙围起一个庄严气派的大院子。 一辆独轮车上一边坐着一个年约五十多岁c打扮妖俗的老婆子,一边放着一块大石头,向丁家大院缓缓地推了过来。 独轮车在门前停下,老婆子由车夫搀扶着下了车,一步三摇地向那扇半掩着的黑漆大门走去。 丁家客厅里窗明几净,宽敞而又显得气派豪华。 钱彩花手持着一根长烟筒坐在中间的一张太师椅上,正“叭嗒叭嗒”地吸着烟。几个丫环四下里侍立着,账房丁宝全毕恭毕敬地侍候在钱彩花的身旁。 那个打扮妖俗的老婆子一脸谄笑着坐在一旁的茶几旁。 钱彩花吸了几口烟,吐出一缕缕白色的烟雾,从嘴里取出烟筒,含笑问道:“胡婆婆,那你再仔细想想,我不信我们浦江这么大个地方,会找不出一个象模象样的姑娘。”胡媒婆陪笑说:“丁太太,不是没有象样的姑娘,而是象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没哪家姑娘配得上。” 钱彩花很受用地笑道:“看你这话说的,没哪家姑娘配得上就不配了?照你这么说来,我家瑞儿别想娶上媳妇了?”胡媒婆连忙说:“不,不,太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大少爷在外面当官做老爷,风风光光的,什么女人没有,婚事还得您给他操心?” 钱彩花敛容道:“他官做得再大,再风光也是丁家的人,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婚姻大事还得由我作主,我可不许他把外面那些妖里妖气c不正不经的女人弄到家里来败坏门风。”胡媒婆笑着附和:“对,对,太太这话说得在理,找媳妇不如找个本乡本土c知根知底的,外面的那些姑娘还真叫人放心不下呢。” 钱彩花思忖说:“胡婆婆,依我看哪,我们也不必非要门当户对,只要是好人家的女儿,人品相貌好就行。”胡媒婆为难地说:“可是,这也不好找呀,以前说了那么多家,不是没有一个中能您的意吗?”钱彩花笑呵呵说:“那是你没用心去找,总拿一些普普通通的姑娘来敷衍我罢了。我现在要你去找个既美貌又聪慧贤淑的姑娘,配给我们家瑞儿做媳妇,你不准再搪塞我。” “太太取笑了,我哪敢啊。”胡媒婆沉吟说:“不过,前两天我倒是打听到了一个,还特地去见了面,那人品啧,啧,简直天仙似的,我活了那么大岁数,还真的没见到过呢,听说人也聪明懂事,知书达礼” 钱彩花一怔,直起身子:“哦,那她是哪里人,今年多大了?” 胡媒婆微微一笑介绍说:“她是梅家坞人,名叫梅小兰,今年才十六岁呢。我听人说,梅家早就没了父亲,是母亲一手把她带大的,宝贝的不得了,家境也还过得去。这两年她家的门槛都踏扁了,她的母亲就是轻易不肯许人。” 钱彩花笑道:“轻易不肯许人,不等于不许人,凭你那张嘴巴,什么事儿说不成?我看你还是趁早去梅家坞,把这门亲事给我说定了。” 梅家堂屋里,涂脂抹粉c打扮妖俗的胡媒婆坐在上首,鼓动巧舌,把陪坐一旁的梅母说得心驰神往。 梅母让丫环把烧好的几个菜端上桌子,又张罗好酒盏碗筷,热情地给胡媒婆斟了酒后打横着坐下相陪。 胡媒婆端起酒杯,呷了一口,又夹起一大块鸡肉塞进嘴里,睥睨着梅母干笑了几声道:“十六岁?十六岁不小了,我十五岁时就怀上孩子了!” 梅母凝视着顾自一个劲喝酒吃菜的胡媒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胡婆婆,你说那丁家也和我家一样,是早早没有了老爷子的?” 胡媒婆放下酒杯,叹息说:“是啊,丁家老爷子死的早,偌大一份家业全靠丁老太太一个人支撑料理呢!” 梅母不禁赞叹道:“啊,那丁家老太太可真不简单!我们是小户人家,就这么几亩田地,一点房产,已够我累的了,而他们丁家可是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家业大着呢!” 胡媒婆眉飞色舞地说:“可不是吗,说起来这丁家老太太还真不容易呢!她不但把丁家的一大份家业料理得井井有条,还把两个儿子都培养成人,有了出息,这远远近近乡里乡亲的,谁不羡慕,谁不夸赞哪!” 梅母听得连连点头,附和说:“是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也是守了寡当着家的,知道那不容易。” 胡媒婆继续说道:“丁家老太太生了两个儿子,向你们家提亲的是大少爷,名叫丁家瑞,在黄埔军校毕了业,都当连长了。小少爷名叫丁家琪,如今去日本留学了,一回来呀,保不准又是当官做贵人的。两个儿子一文一武,他们丁家可称得上富贵双全,门楣有光了!” 梅母沉吟道:“据你说来,这丁家倒是一等一的好人家啊!我们家小兰能嫁上这样的好人家,也是她的福气和造化,只是那丁家大少爷人还在军队里,老太太干嘛要急着给他找媳妇成亲呢?” 胡媒婆咯咯一笑:“这还不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那丁老太太,虽然精明能干,见识过人,但年岁毕竟渐渐大了,精力也大不如前了。她呀,想娶个媳妇作帮手,帮她料理家事呢!还有啊,上了点年纪的人,谁不想早日抱上孙子,传宗接代呀?” 梅母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仍不放心地说:“对,对,你说得对,也就是这个琪儿,我担心的是我们家小兰年轻不懂事,嫁到丁家非但帮不了丁老太太的忙,反倒要连累她老人家” 胡媒婆劝慰说:“这你放心,你家小兰人聪明,只要跟着丁老太太多长点见识,我敢保证不出几年就是当家理财的一把好手。” 梅母高兴地笑笑:“胡婆婆,托你的口福,我家梅小兰真要是有了出息,第一个要谢的就是你。” 胡媒婆眉开眼笑地说:“好了,好了,老姐姐,你别尽拣好听的话给我听。俗话说‘新人送进洞房,媒人丢过一旁’,她真有出息,也不会想到我。我呀,到时候不挨你们的骂,已是谢天谢地了。” 梅母笑着否认道:“怎么会呢!你给我家小兰找了这么一户好人家,谢你还来不及呢,怎敢骂你呀。来吧,我们干了这一杯,算是我先谢你的!” 梅小兰拎个书包,一溜小跑到了家门前,推门进院,掩上院门,脆生生地喊声“妈,我回来了!”快步向堂屋走去。 堂屋里,胡媒婆和梅母一起端起酒杯,正举杯喝酒,忽听得屋外传来梅小兰的呼唤。 梅母放下酒杯,对胡媒婆笑笑:“胡婆婆,我家那死丫头回来了。” 梅母话音刚落,梅小兰拎着书包已一脚跨进家门,猛见胡媒婆坐在堂上,不觉一愣,忙把头一低,顾自走到一旁,放下手中的书包。 梅母立即绽开一片明媚的笑容,站起身来,望着梅小兰疼爱地嗔怪道:“这孩子,你都跑哪儿去了,我和胡婆婆等你大半天了!来,快吃饭吧!” 梅小兰羞怯地一笑,走到桌子旁,拉过一张凳子坐下,却低埋着头,不敢去看妖里妖气的胡媒婆。 梅母连忙离席盛了一碗饭端给梅小兰,含笑责备道:“你看看,见了客人也不知道打声招呼,一点规矩也不懂,还不快叫胡婆婆!” 梅小兰这才抬起头,怯生生地叫了一声“胡婆婆”。 胡媒婆顿时眼睛一亮,立即满脸堆起笑来,忙不迭地答应一声,啧啧连声地称赞道:“哎,哎,好闺女!啧,啧,这么秀气,这么水灵的闺女,人见人爱呀!那丁老太太见了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呢!” 梅小兰一怔,懵懂地问道:“妈,谁是丁老太太呀?” 梅母笑容可掬地说:“小兰,胡婆婆是来为你说媒的,妈已经把你许配给东溪口丁家了,丁老太太就是你未来的婆婆” “什么,嫁人?不,我不嫁!”梅母话未说完,大吃一惊的梅小兰腾身站起,推开饭碗,高声抗拒道。 梅母和胡媒婆同时一愣,怔怔地面面相觑。 梅母连忙劝解道:“你看看,尽说孩子话!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有女儿长大了不出嫁的道理?” 梅小兰感到一阵心悸,泪水很快涌出眼眶,抗争道:“不,我就是不嫁!谁说我长大了?我才十六岁,还小呢!” 梅母沉下脸来,微愠说:“你这孩子,我们只是把亲事给定着,又不是现在就要把你嫁过去。再说了,这嫁不嫁人的,也由不得你!” “不,我不嫁,就是不嫁!”梅小兰如遭鞭笞,心上猛地一颤,抽泣着说道,“哇”地哭出声来,捂着脸痛哭着着跑上楼去。 梅母和胡媒婆愕然相顾,不知所措。 胡媒婆望着梅小兰跑上楼的身影,一头雾水地怔立着,失神说:“老姐姐,这孩子怎么了?” 梅母满腹狐疑地忧叹道:“唉,这孩子向来很温顺的,今儿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夜阑人静,月上柳梢时分。 一片淡柔的灯光下,梅小兰在闺房里聚精会神地绣花。 蓦然,几声清脆悦耳的鸟鸣传来。 正在凝神刺绣的梅小兰抬起头来,侧耳谛听了一会,嫣然一笑,放下绣具,站起身跑到梳妆台前,对镜自照稍顷,转身跑下楼去。 浮云淡淡,月华如水。 季春生用一根短笛,站在梅家围墙边的一片树影里,吹奏出一连串悦耳动听的鸟鸣。 过了一会儿,月光下忽然人影一闪,梅小兰轻轻地叫了一声“春生哥”,快步走了过来。 季春生停止吹奏,欣喜说:“小兰,你来了。”梅小兰走近季春生:“春生哥,你的伤好些了吗?”季春生笑笑:“没事,我妈给我敷了点草药,很快就好了。”梅小兰羞涩地一笑:“你好了我也就放心了,那些人真凶狠,把你往死里打,当时我都吓坏了。” “多亏你护着我,要不然不死我也得脱层皮。”季春生从口袋里掏出蝴蝶结,递给梅小兰:“小兰,这个给你。”梅小兰接过蝴蝶结,抿嘴一笑:“谢谢你,春生哥。”季春生不好意思笑笑:“谢什么,我只怕又要出远门了,买个小礼物送你作个纪念呗。” “你又要出远门了?” “是啊,过些日子我要离开家到黄宅去了,以后我们只怕不能常常见面了。” “你去黄宅干嘛呢?” “我爹让我去黄宅学木匠,这一去只怕得四五年呢。” “学木匠也要那么长时间吗?” 季春生怅然苦笑说:“我爹说,黄宅那个林师傅手艺特别好,远近闻名,方圆百里只有他能做‘十里红妆’,要把那技术学到手,没年不成。”梅小兰茫然问:“什么‘十里红妆’?”季春生想了想说:“我听我爹说那是一套嫁妆,只有大户人家的闺女出嫁才用得起,排起来差不多有十里路长,全用大红的颜色,看上去红红火火,很排场的” 梅小兰想着心事:“春生哥,你要出远了,我们以后不能经常见面了,我也送个东西给你作个纪念吧。”季春生欣喜说:“你也要送礼物给我?”梅小兰说:“是啊,我也要送个东西给你作个纪念,让你天天看见它,天天想着我。” 季春生激动地说:“啊,好,好,那我天天看,天天想着你。”梅小兰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沉吟半晌:“哎,春生哥,那我把我的小手绢送给你吧?你看见它就象看到我的人一样。” 说着,梅小兰从衣袋掏出一块绣花手绢,郑重地递给季春生。 季春生连忙接过,欢喜地端详稍顷,放进口袋里,又看着梅小兰把自己送的蝴蝶结系在头上。 梅小兰冲着季春生嫣然一笑:“春生哥,好看吗?”季春生喜不自胜地赞赏说:“嗯,好看,真好看!”梅小兰神色一黯:“春生哥,我们家今天又有媒人上门来了”季春生不以为然地说:“那有什么可奇怪的?你人长得好看,求的人多,你家的门槛不是早就给人踏扁了,你妈也没把你嫁出去呀。” 梅小兰着急地说:“不,这一次我妈她”季春生安慰说:“梅小兰,你别担心,你娘的眼界高着呢,她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你嫁出去的” “小兰,小兰”季春生话音未落,梅母的呼喊声声传来。 梅小兰慌张地说:“哎呀,不好了,我妈找我了!春生哥,我得回去了!” “干什么呢?深更半夜的,两个人偷偷摸摸在这里幽会,成何体统,真不象话!”梅小兰慌慌张张地转身欲走,梅母的身影倏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怒气冲冲地厉声喝斥道。 梅小兰惊慌地说:“妈,我们你听我说” “回去,你给我回家去!”梅母不容分说,拉着梅小兰就走。 一幢颇具气派的大宅院,被一道高高的粉墙围起。 门楼下的黑漆大门紧紧地关着,门上牌匾上“李宅”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赫然醒目。 一对大红灯笼高高挂在门楼上,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被夜风吹拂得不住地来回摆动。 一辆马车急驰而来,在门前嘎然停下。 坐在马车头上的小毛苟腾身从车上跳下,掀开车帘,殷勤地把胡媒婆搀扶下车,然后拾阶而上,敲响了那扇黑沉沉c阴森森的大门。 一间布设精致豪华的卧室外间,灯火通明,烟雾袅袅。 李大鼎和年轻妖冶的四姨太正躺在一张精美的绣榻上,手持一杆烟枪,相对吞云吐雾,吸着大烟。 过了一会儿,小毛苟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近前禀道:“李爷,胡媒婆来了。” 李大鼎含着烟枪的嘴“嗯”了一声,少顷才缓缓转过脸来,吩咐道:“你让她在客厅等着,我一会儿就来。” “是!”小毛苟答应一声,唯唯退出卧房。 李大鼎又吸了几口,过足了烟瘾,才放下烟枪,慢慢坐起。 四姨太见了,连忙跟着起身,趿上鞋扶着李大鼎下了绣榻,从衣架上拿来衣服给他披上,酸溜溜地试探道:“李爷,你把胡媒婆找来,该不是又看上哪家姑娘了吧?” 李大鼎嘿嘿一笑,套上鞋子,揶揄说:“怎么,你吃醋了?”四姨太不屑地撅起红嘟嘟的嘴,冷哼一声,反唇相讥道:“哼,我吃醋?我吃哪门子醋呀,早就见惯不怪了,吃的过来吗?” 李大鼎嘲弄地笑笑:“你不吃醋就好,谁叫我养了你们这么一群光吃饭不会下蛋的货色呢?我要是不多娶几个,难道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李家断子绝孙不成?”四姨太听了,立即倒竖柳眉,不服气地回敬道:“哟,你们李家断子绝孙倒怪上我们了不是?我劝你呀,别见了花就摘!依我看哪,多娶几个还不如多积点阴德呢!” “好,好,你伶牙俐齿的,我说不过你。”李大鼎因有事等着,不愿跟姨太太没完没了地磨嘴皮,嘿嘿一笑道:“你在这儿继续抽吧,我见见胡媒婆就过来陪你。” 说着,李大鼎伸手在四姨太的粉脸上戏谑地拍了拍,转身兴冲冲地走出门去。 “哼,才不稀罕呢!”四姨太不满地冲着李大鼎的背影冷哼一声,一扭屁股上了绣榻,拿起烟枪塞进红嘟嘟的嘴里,接着吞云吐雾起来 昏黄的油灯下,季父和季母脸带愁容,相对而坐,禁不住长吁短叹。 季父叹息着点头道:“是啊!他和梅小兰从小在一起长大,一向亲密无间。现在他们都长大了,两人已有了情意,看他们那样子,一天不见面就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啊,再这样下去,难保不闹出事来。”季母唉声叹气说:“孩子他爹,依我看,你还是早些把春生送到黄宅去吧。” 季父答应说:“好吧,就依你,我先给黄宅的林师傅捎个信,过两天就把春生送过去。”季母担忧道:“那春生那儿”季父没好气地说:“你去跟他说,那浑小子从不肯听我劝,我懒得理他!” “哟,大哥,大嫂都在呢。”正说话间,梅母带着一个小丫环走进门来,含笑招呼道。 梅家父母一愣,愕然对视一眼,连忙站起身让坐。 季母笑脸相迎道:“哟,梅小兰她妈,你这么难得呀!来,来,快请坐。”梅母当仁不让,在季母坐的上首椅子上坐下,小丫头则侍立在梅母身边。季母含笑问道:“小兰她妈,你是来找春生的吧?”梅母矜持地说:“噢,不,我是特地来和你们商量个事儿。”季母一怔:“哦,梅小兰她妈,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吧。”梅母笑着说:“大哥c大嫂,我今晚可是专门为春生和小兰的事来的。” 季母和季父又是一怔,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季母紧张地说:“啊,那小兰她妈,是不是春生和小兰发生什么事了?”梅母微微一笑:“事倒没有,而是我觉得他们俩都老大不小了,若还是象小时候那样,总爱待在一起,怕别人笑话。”季母点头道:“那倒也是,刚才我和他爹正好也在说这事呢。”梅母继续道:“再说,我们家小兰已经许配给东溪口丁家了,是有夫家的人了。” 季父和季母面面相觑。 季母略略一愣:“哦,你们家小兰已经许人了?那好哇,我听说东溪口丁家是有名的大财主,梅小兰许配丁家,那可真是门当户对呀!”梅母炫耀说:“可不是吗?丁家是有名的大财主,丁老太太治家有道,教子有方,两个儿子都有了出息。我们家小兰嫁的是丁家的长子,黄埔军校毕业,在军队里当连长呢!” 季父忍不住讥讽道:“哼哼,那一定是你们梅家的祖坟冒青烟了。”季母笑着附和:“对,对,孩子他爹说得对,梅小兰嫁给这样的人家,你们梅家可算是门楣生光了。”梅母神色一黯,感叹道:“是啊,你们说得对!我们小兰许配给这样的人家,有了一个好去处,我心里当然高兴,只是” 季父冷冷地说:“你是担心我们家春生会坏了你们的好事吧?”梅母脸色一凝:“大哥,话不能那么说,我只是担心他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如果还是象小时候那样常来常往,也没个顾忌,要是背着我们闹出什么不尴不尬的事来,我们两家的名声上都不好听啊。” 季父沉着脸说:“放心吧,你尽管把小兰用‘十里红妆’往东溪口丁家抬,我们家春生碍不了你们的事。”梅母忧虑说:“可是,我们家小兰听说我把她许配给东溪口丁家后,又哭又闹,不吃不喝,死活不愿出嫁。我知道,这都是因为她心里恋着春生” 季父冷笑一声说:“哼哼,小兰恋着春生那是小兰的事,你是小兰的妈,就该管教好自己的女儿,而不能怪我们家春生。”梅母生气说:“大哥,看你这话说的,如果不是春生三天两头地缠着我们家小兰,她能恋着春生不肯出嫁吗?”季父没好气地说:“哼,你真好笑,你管不住自己的女儿,难道我们就能管住自己的儿子了?” 梅母一怔,气恼地说:“你我看你们这是没安好心!”季父恼火道:“我们没安好心?哼,我家虽然穷,但穷得有骨气,我们春生还不至于娶不上媳妇!”梅母气呼呼地说:“好,那你告诉春生,以后不许他再来找我们家小兰!” 季父以牙还牙说:“行,你也告诉小兰,一个已经许了人的姑娘,应该放尊重些,别老是缠着我们家春生!”梅母气急败坏地说:“你好啊,你这是存心欺侮我们孤女寡母啊。”季父腾身站起:“你这是什么话,今天是你找上门来的,还说我们欺侮你?” 季母连忙劝解:“好了,好了,他爹,你就少说两句吧。他大婶,你放心吧。我们春生过两天就要去黄宅学木匠手艺了,这一去要四五年呢,等他回来,你呀早就抱上外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一) 宽敞明亮的客厅,装饰和摆设显得豪华又气派。胡媒婆在八仙桌的上首坐着悠闲地嗑瓜子品茶,小毛苟和两名丫环远远地侍候在一旁。 一声轻咳从门外传来,随即李大鼎倒背双手踱了进来。 胡媒婆叫了地声“李爷”,慌忙起身相迎。 “啊,胡媒婆,请坐,你请坐!”李大鼎呵呵一笑,客气地摆了摆手,径直走到胡媒婆的对面坐下,接过丫环端来的茶,揭开盖儿,轻轻吹开杯里的浮叶。 过了一会儿,李大鼎微微呷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杯,凝视着胡媒婆问道:“胡媒婆,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把你请来吗?” 胡媒婆显得有些儿紧张,惴惴不安地陪着笑道:“不不知道,李爷有事吩咐尽管说,老身一定尽力效劳” 李大鼎语气略带忧伤地叹息道:“胡媒婆,实不相瞒,李某我年近四十,至今尚无子女,这是我一桩难言的心事啊!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李家在我的手里断了香火吧?” 胡媒婆听话听音,立即会意,咯咯一笑:“李爷是不是看上谁家的闺女了?你放心,不管是谁家的闺女,无论贫富贵贱,只要你李爷看上了,老身一出马,保准十拿九稳。” 李大鼎开心哈哈一笑:“哈哈,这我知道!凭你胡媒婆的三寸不烂之舌,死能说成活,活能说成死,方的能说成圆,圆的也能说成方,这方圆数十里谁人不知?不过,这次李某看中的并非青楼娼家c烟花女子,而是正正经经人家的黄花闺女,只怕不是几个赎身钱就能办到的” 胡媒婆听了,不由得暗暗吃惊,但她不动声色,微蹙眉头,思忖着道:“若是正经人家,那倒真的要多费点口舌才成,但不知李爷看上的是谁家的闺女?” 李大鼎含笑道:“梅家坞梅家!” 胡媒婆心里“格登”一下,吃惊地脱口而出:“你说什么,梅家坞梅家?” 李大鼎点点头,正儿八经地答道:“对,梅家!怎么,胡婆婆,梅家的妞儿你也知道?” 胡媒婆极力掩饰慌乱,干笑几声道:“知道,知道,我是吃这碗饭的,就象猫儿闻腥一样,怎会不知道梅家坞出了两个美若天仙的闺女呢。她们是堂姐妹,一个叫梅小莹,在上海洋学堂里念书,还有一个留在家中,叫梅小兰是不是?” 李大鼎抚掌大笑道:“对,对,胡媒婆果真名不虚传!好,既然你知道梅家的闺女,那这事就拜托你了。” 胡媒婆狡黠地笑笑,佯装糊涂说:“哎,李爷,你还没说看中的是梅家的哪个闺女呢?” 李大鼎瞪着眼睛,嘻嘻笑道:“嘿嘿,这不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上洋学堂的那位,李某没那福份,也侍候不了,我要娶的是那个叫梅小兰的妞儿!” “啊,你是说那个梅小兰呀!”胡媒婆心里一阵惊慌,极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夸张地大笑起来,称赞道:“李爷真是好眼力啊!那梅小兰可真是百里挑一的人品哪!那脸蛋,那身段,那肌肤,天生丽质,简直粉砌玉雕一般,真没什么可挑剔的,还读过几年私塾呢!” 李大鼎听得心花怒放,乐不可支地说:“对,没错,人我见过,那人品不仅是百里挑一,简直世上少有!” “什么,李爷已经见过她了?”胡媒婆凛然一惊,愕然地瞪着得意地向她点头的李大鼎。 李大鼎得意地说:“对,人我见过,前两天在慧觉寺里我见过她!” 胡媒婆瞠目结舌地怔忡半晌,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悻悻说:“那好吧,既然李爷亲眼见过,也就不用我多费口舌了” “好,拜托,拜托!”李大鼎咧嘴一笑,把手一拱说着,轻轻击掌两下,两个丫环用托盘端着几封红纸包着的银元,款款走上前来。 胡媒婆惊慌失措地道:“李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大鼎眉开眼笑,郑重其事地说:“胡媒婆,李某现有四房太太,来路都不怎么光明正大,没有一个用过大媒,而梅家的闺女,我非明媒正娶不可,一定要堂堂正正地把她娶过来。这是谢媒钱,你放心收下,事成了,赵某另有重赏!” “不,不,李爷,我不能,我不能收你的媒钱”胡媒婆目瞪口呆,暗暗叫苦,不知所措。 李大鼎沉下脸来:“嗯?胡媒婆,你这么推三阻四是什么意思?”胡媒婆慌乱地说:“李爷,这事不成,我只怕不能胜任”李大鼎恼火地眼睛一瞪:“什么?胡媒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不答应为我说媒,惹恼了我,你今天休想走出我这李家大院!” 四姨太卧房里,李大鼎一脸春风地走进门来,四姨太见了,连忙从绣榻上起身,迎上前为李大鼎宽衣解带。 李大鼎兴致勃勃地笑着说:“老四,明天一早你给我张罗一下,挑个好时辰,我们一起到官岩山的庙里去拜拜菩萨。”四姨太惊讶地一怔:“哟,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一个整天喊打喊杀的人,怎么忽然之间想到要去求神拜佛了?”李大鼎嘿嘿一笑:“我不是也想娶门好亲,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嘛。” 四姨太接过李大鼎脱下的衣服往衣帽架上一挂,没好气地说:“哼,依我看,凭你这副德性,求了也是白搭,菩萨才不会管你的事呢!”李大鼎往床上懒洋洋地一躺,悻悻说:“不是说官岩山的菩萨很灵吗?” 四姨太冷笑说:“那得看是谁去求了,你呀我看算了吧!”李大鼎并不介意四姨太的态度,一本正经地说:“不,我一定得去求求,诚心诚意地求菩萨保佑我能娶到那个梅小兰,然后请观音送我一个大胖儿子” 梅小兰在闺房里独坐灯下,手拿着季春生送给她的蝴蝶结痴痴地出神。蓦然,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梅小兰一惊,慌忙把蝴蝶结藏在枕头底下。 梅母阴沉着脸走进房间,审视着神色慌乱的梅小兰:“你把什么东西藏起来了,拿来!”梅小兰紧张地摇摇头:“妈,没没什么是是一本书”梅母疑惑地说:“一本书?是什么书,拿出来给我看看!” 梅小兰坐着不动,默默抗拒。 梅母上前一步,飞快地伸手从枕头底下把蝴蝶结抢在手里。 梅小兰大惊:“妈,还给我,快还给我!” “蝴蝶结?一个蝴蝶结你紧张什么?”梅母疑惑地拿在手里端详着,很快明白过来:“啊,我知道了,这个蝴蝶结是春生送给你的吧?” 梅小兰流泪央求:“妈,还给我,快把它还给我呀!” “还给你?你别做梦了!”梅母严厉地说:“我今天去过春生家了,已和他的父母说好,他们过两天就把春生送到黄宅去学木匠,你别存什么想头了。” 梅小兰愕然痛苦地叫道:“妈” 梅母冷冷地说:“还有春生他爹妈说了,你是一个已经许了人的姑娘,应该放尊重些,别老是去缠着人家春生!” 清晨,季父坐在家中的一条小凳上穿草鞋,一副整装准备出门的样子。 季母拿着梅小兰送给季春生的手绢走了过来:“他爹,你看这是什么?”季父接过手绢看了看:“这是一块手绢呀,哪来的?”季母说:“我在春生换下的衣服口袋里发现的,我琢磨着这肯定是梅小兰送给他的东西,就收起来了。”季父说:“好,你这就去梅家,把手绢送还给梅小兰!” “不用了,我来了,你把手绢给我吧。”梅母冷笑着走进门来,从季父手里接过手绢,顺手拿出蝴蝶结放在桌子上:“我这里也有一样东西,是春生送给小兰的,你把它收好啰,别忘了还给春生,哼!” 梅母说完,不屑地冷哼一声,顾自转身走出门外。 季父气得浑身发抖,骂道:“混帐东西,他他居然给女孩子送这种东西,真是没廉没耻,丢人显眼!”季母连忙劝慰说:“他爹,孩子不懂事,你别生他的气了!再说,他马上就要出远门了,这样也好,反倒可以断了他的想头。来,快吃饭吧,吃了饭你还要去黄宅呢!” 季父重重地叹口气走到桌子旁坐下吃早餐,季春生睡眼惺忪地走下楼来。 “爹,你要出门吗?”季春生望着闷头用餐的季父问道。 季母闻声回头:“是啊,你爹想早日送你去黄宅,今天去问问你师父。”季春生惊疑不定地说:“爹,不是说好下个月吗,干嘛这么焦急呀?”季父恼怒道:“哼,你这浑小子,你都闹得我们家鸡犬不宁了,我要是再不把你送走,岂不要闯出祸来?” 季春生愕然道:“爹,我我闯什么祸了?” 季母叹息说:“春生,昨晚梅小兰她妈找上门来了,说你三天两头缠着小兰,对她们不安好心,你爹不服气,和她吵了起来。所以,我和你爹商量好了,还是早日把你送去黄宅,免得你和梅小兰闹出什么事来。”季春生一愣:“我我没缠着小兰呀,我们怎么会闹出事来呢?” “你还说没缠着梅小兰,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季父拿起放在桌上的蝴蝶结扔给季春生,生气地说:“哼,再这么下去,没事也要闹出事来!” 季春生吃了一惊:“蝴蝶结哪来的?”季母说:“是小兰让她妈送还给你的!”季春生浑身一颤:“她真的是她把蝴蝶结还给我了”季父冷哼说:“哼,她们攀上了东溪口丁家,过穿金戴银c吃香喝辣的日子去了,还会看得上你这个穷小子给她送的蝴蝶结?” 季春生目光一黯,痛苦地低下头去,不再吭声。 季母劝道:“春生,听你爹的话,还是早日去黄宅你师父那里把手艺学好。你已经长大了,应该懂事了,不该让你爹再为你操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二) 夜阑人静,一灯如豆。 昏黄的光影里,梅小兰倒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愣愣地望着油灯里闪烁着火苗出神。 楼梯上一阵脚步声传来,随着梅母沉着脸走进房间。 梅小兰慌忙坐起:“妈,你你还没睡呀?”梅母在椅子上坐下,拿出那块绣花手绢放上桌子上,满脸不悦地说:“小兰,这块手绢是你送给春生的吧?”梅小兰跳下床来,拿起手绢看着:“妈,它它怎么会在你手里呀?” 梅母冷冷地说:“刚才春生来我家了,手绢是他送来还你的。”梅小兰吃惊地问道:“春生哥他把手绢送来还我?”梅母冷笑说:“你已经许了人,有了夫家,他干嘛还留着你的手绢呀?” 梅小兰惊疑不定地摇头说:“不,不,不会的,不会的”梅母气恼地斥责说:“不会的?哼,你别自作多情了,你以为季家会看上你呀?依我看呀,就算是春生喜欢你,他的爹妈也不会要你做他们家的媳妇!” “这我”梅小兰浑身一颤,忍不住伤心地哭泣起来。 梅母数落道:“你哭什么呢?我跟你说,你能嫁给东溪口丁家这样的大户人家,那是你的造化,别不识好歹!”梅小兰抬起头来,泪水潸然地说:“不,我不愿嫁,我不想嫁呀,妈”梅母冰冷冷地说:“哼,你不想嫁?你是不是心里还恋着春生?他把蝴蝶结都送来还你了,你还好意思为他哭哭啼啼?”梅小兰哭道:“不,不是!妈,我没有啊!” “没有?鬼才相信呢!你们要是没有,那春生能给你送这种东西?”梅母沉着脸警告说:“我告诉你,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说什么也得看着你过上好日子。想嫁给春生,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院子里和客厅门前摆放着装满聘礼的礼担,每副礼担旁有一个穿戴簇新的人守候着。 胡媒婆对着面带喜气的钱彩花,谄笑说:“太太,您放心,那梅家攀上了你们丁家这门好亲戚,高兴还来不及呢。”钱彩花喜笑颜开地说:“胡婆婆,你去告诉梅家,还没完婚这些年,一定要为我照看好我那未过门的儿媳妇,不能使她有半点闪失,就是感冒咳嗽也要向我报个信,不然我放心不下。” 胡媒婆讨好说:“是,是,我一定把太太的意思向梅家老嫂子转达清楚,不让梅小兰有半点闪失。”钱彩花笑嘻嘻说:“胡婆婆,我整天听你说我那儿媳妇怎么好怎么好,到现在就是没能见上一面,心里总是惦念着啊。我呀真想和你们一起去趟梅家坞,亲眼看看我那未过门的儿媳妇呢。” 胡媒婆凑趣说:“那好啊,要不我叫人去备顶轿子,请太太和我们一块儿去梅家坞。”钱彩花笑笑道:“算了,算了,我和你开个玩笑呢!哪有婆婆上门去看未过门儿媳妇的道理,那于礼不合,我和你说笑呢,你还当真了。”胡媒婆陪笑说:“是,是,我知道太太是在说笑,以太太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见识,哪能做出有违礼教的事呢。” 正说话,冷不丁一个爆竹“乒乓”响起。 钱彩花敛容地道:“胡媒婆,吉时到了,你们准备上路吧。”胡媒婆连忙站起身,恭敬地答应说:“是,太太。” 天刚放亮,炊烟袅袅,晨雾茫茫。 季父挑着一担行李铺盖出了梅家坞,向村口走去,身后跟着肩上背个小包袱的季春生。 季春生心神不定地一步一回头,不住向村子回望,眼睛里满是期盼。 村前杳无人迹,只有一群群鸡鸭在晒场上散漫地四下里觅食。 季春生露出失望的神情,暗暗幽叹一声,跟着父亲默默前行,不再回头。 季家父子一前一后越过溪桥,走上小道,渐渐远去。 蓦然,一阵鸡飞狗跳,梅小兰心急火燎地从村里跑出,气喘吁吁地张望少顷,见季家父子已经出了村子,慌忙拔腿追赶。 季春生跟着季父不徐不疾地继续朝前走。 梅小兰穿越晒场,过了溪桥,一路奔跑着,拐上一条荒草萋萋的小道,跑到村外的一个树茂林密的小山坡上,气喘吁吁地隐身树丛中,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从坡下走过的季家父子,神情怅然若失,眼睛里泪水潸然。 季家父子渐行渐远,慢慢地走出山湾,渐渐消失在梅小兰的眼帘里。 “春生哥!”梅小兰难过地痛呼一声,泪水夺眶而出,靠着一棵松树伤心地掩面哭泣起来 观音殿上,一尊肃穆庄严的送子观音佛像前,李大鼎和四姨太双双拜倒在地,默默焚香祷告。 一会儿,小毛苟急急跑进殿来,见李大鼎和四姨太正在叩拜,只得等候一旁。 少顷,李大鼎拜完,瞅着小毛苟问道:“小毛苟,有事吗?” 小毛苟慌忙上前禀报:“李爷,那梅梅” 李大鼎见小毛苟神情有异,瞥了殿里一个个法相庄严的菩萨一眼,有些顾忌地摆手制止,带着四姨太走出大殿。 李大鼎出了大殿,径直走向对面的凉亭里。 李大鼎在凉亭里坐下,眼睛逼视着跟上来的小毛苟问道:“怎么回事?快说!” 小毛苟禀道:“李爷,不好了,那梅家今天已和东溪口丁丁家订订亲了”李大鼎霍地腾身站起,满面怒容地瞪着小毛苟:“你说什么?梅家和丁家订婚了,这这怎么可能,那胡媒婆呢?” 小毛苟说:“禀李爷,梅家和丁家订婚正正是胡媒婆保的媒,她这会儿正在梅家坞喝定亲酒呢。”李大鼎勃然大怒:“混账东西,他娘的,她竟敢跟我玩花招?走!快下山去,看我怎么收拾她!” 李大鼎说着,拔腿走出凉亭,怒气冲冲地向走山门。四姨太c小毛苟等慌忙跟在李大鼎身后,匆匆出了山门下山而去。 夕阳西下,晚风轻拂,暮云四合,夜色将临。 一个中年人推着一辆独轮车出现在离东溪口三四里的松树岗下,胡媒婆脸带喜气,胸前抱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坐在车上。 突然,前头尘土飞扬,马蹄笃笃,李大鼎带着一帮喽罗飞奔而来,气势汹汹地挡住去路。 正自鸣得意的胡媒婆抬头一看,顿时惊得魂不附体。 推车的中年人一看那架势,早已吓得挪不动步,乖乖地把车停在路旁,只会望着面前那帮杀气腾腾的人瑟瑟发抖。 “胡媒婆,你干的好事啊!”李大鼎奔到胡媒婆跟前勒住马头,恶狠狠地盯了半晌,慢腾腾地翻下马背,狞笑着立在胡媒婆的面前,用根皮鞭“叭叭”地敲打着自己脚下那双锃亮的马靴。 小流氓们一个个也跟着下马,一拥而上围住胡媒婆。 胡媒婆的酒顿时吓醒了,慌忙下了独轮车,胆战心惊地陪笑招呼:“李爷,我嘿嘿,这” 李大鼎也不言语,只把嘴朝独轮车呶了呶,几个小流氓一齐上前,抽出利刀,搬起石头,向停在路旁的独轮车扑去。 中年人惊呼一声扑上前去:“车我的车,别砸了,你们不能砸我的车啊!” 几个小流氓狠狠把中年人一把推个四脚朝天,扑上去一顿拳打脚踢。然后,转过身去对着独轮车一阵猛砸,倾刻间就把一辆半新的独轮车砸个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中年人从地上爬起,望着粉身碎骨的独轮车,趴在地上放声大哭:“车,我的车啊” 胡媒婆早已吓得浑身哆嗦,颤成一团,连声哀求:“李爷,有话好说,有话好好说” 李大鼎睥睨着战战兢兢的胡媒婆发出一声冷笑,向已砸完独轮车的小流氓们丢个眼神,顾自翻身上马。 几个小流氓一拥而上,架住胡媒婆。 胡媒婆惊得魂飞魄散:“啊,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李爷李爷饶命” 小流氓们抓住胡媒婆,抬上马背,捆个结实。 顿时,胡媒婆杀猪似地叫喊起来。 一片尘土扬起,李大鼎和一帮小流氓带着胡媒婆奔驰而去,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亮的灯烛下,李大鼎阴沉着脸坐在客厅上首,几个小流氓侍立左右。过了 一会儿,小毛苟带着胡媒婆推推搡搡地走进客厅。 胡媒婆吓得慌忙跪倒地上,拼命叩头求饶:“李爷饶命,李爷饶命”李大鼎转过头 来,轻蔑地望着地下颤抖求饶的胡媒婆,冷笑道:“胡媒婆,你太不仗义了吧?我真心诚意请你去梅家坞保媒说亲,而你竟敢糊弄我,背着我又去为东溪口丁家说亲!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胡媒婆慌忙解释:“不,不,李爷,你听我说,不是我背着你去为丁家说亲,而是丁家托媒在先,我一人受了两家之托,实在实在不好办啊!”李大鼎怒道:“不好办?哼,不好办你就敢不把我李某放在眼里?你就该背着我把梅家的闺女说给丁家当媳妇?你别糊弄我了,你以为我就那么好欺侮?你别忘了,你已收下我的谢媒钱,你就得为我去向梅家求亲,你就得为我娶到梅小兰!” 胡媒婆浑身一凛,哭丧着脸分辩:“不,不是李爷,我我实在实在有苦衷啊。”李大鼎不容分说道:“那好,我已经备好聘礼,明天就请你为我去梅家坞下聘定亲!” 胡媒婆大惊失色:“李爷,那那丁家已经下聘定亲了,梅家的闺女已是丁家的人,我我怎么可以再去求亲啊?”李大鼎蛮横地说:“那你就叫梅家退回丁家的聘礼!只要他们还没有成亲,那梅小兰就是我的五姨太!”胡媒婆推辞说:“不,不,李爷,我我不敢我不能那么做不能啊!” 李大鼎一怔,两眼凶光毕露,恨恨盯了胡媒婆一眼,狞笑道:“你不能那么做?那好,愿不愿意去你想清楚了再说。我给你一个晚上时间考虑,想清楚了,马上告诉我,小毛苟!” 小毛苟应道:“在。” 李大鼎用邪恶的目光盯着瑟瑟发抖的胡媒婆,笑道:“今天晚上,这胡媒婆就交给你了,你们要好好侍候,让她开心满意,趁早改变主意。” 小毛苟知道李大鼎话中的意思,看看胡媒婆那张鸡皮疙瘩的老脸,不禁一颤,面有难色地苦着脸说:“李爷,这她”李大鼎脸色一沉:“怎么,嫌她老了?”小毛苟连忙改口:“不,不。”李大鼎淫邪地笑笑:“那就好,老有老的滋味,老的善解风情,你们好好侍候吧!” 说完,李大鼎哈哈大笑着走出客厅。 胡媒婆早已明白李大鼎话里的意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哭道:“李爷,李爷饶了我,饶了我吧,李爷” 小毛苟把手一挥,两个小流氓立即上前,把胡媒婆从客厅拖了出去。 一盏昏暗的油灯飘忽不定地摇曳着,把微弱的光芒四散开来。房间里别无所有,只有一张用凳子支起的木板床,床上铺着简单的被褥,也是零乱不堪。 小毛苟率先走进房间,扒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紧接着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胡媒婆歇斯底里的喊叫。少顷,两个小流氓把胡媒婆拖进房间,扔到床上。 胡媒婆苦苦哀求:“各位小兄弟,饶饶了我,饶我吧” “嘿嘿,你求我们有个屁用,要饶你也得李爷开口呀!”小毛苟邪里邪气地笑着,立即上前按住哭喊挣扎的胡媒婆,一把撕开她身上的衣服,然后重重地扑了上去 另两个小流氓脱去身上衣服,光着膀子嘻嘻哈哈地大笑着在一旁守候等待。 四姨太卧房外间,明亮的灯影里,李大鼎和四姨太照例相对侧卧着,吞云吐雾地抽着大烟。 少顷,小毛苟兴冲冲地跑进门来禀道:“李爷,胡媒婆她答应了!” 李大鼎一骨碌坐起,两眼放光道:“啊,她答应了!嗯,好吧,你把她带到这儿来,我要亲自问问她。” 小毛苟答应一声,转身跑出门外。 四姨太疑惑地问道:“什么事啊,让你这么兴奋?”李大鼎开心一笑:“哈哈,胡媒婆不肯为我去梅家坞说亲,我让几个小兄弟跟她玩了玩嘿,没想到她经不起折腾,这么快就答应了。” 四姨太狐疑地一愣,茫然地问:“玩玩,你让小兄弟怎么跟胡媒婆玩的?”李大鼎忍俊不禁地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怎么玩?我的四姨太,你连这点事也弄不明白呀!就是那点破事,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玩她一个老太婆哈哈,她她一下子就招架不住了” 四姨太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生气瞪了李大鼎一眼,啐道:“呸,你真是作孽,连这种事也干的出来!”李大鼎一怔,悻悻道:“我这也是一种刑罚,谁叫那老婆子不识抬举,合着丁家来欺蒙我的?她这是活该!” 四姨太不屑地瞥了李大鼎一眼,鼻孔出气地冷哼一声,撇下李大鼎,顾自走进里间卧室。 李大鼎被四姨太抢白了几句,大觉败兴,正感到无趣,小毛子和另一个小流氓架着胡媒婆走了进来。 胡媒婆经过几个小流氓一番轮流糟贱,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目光呆滞,萎靡不振,已是精疲力竭,步履蹒跚。 李大鼎见一个活鲜鲜的人竟被一帮手下整成这个样子,既暗暗心惊,又感无比畅快,得意地往一旁的椅子上一坐,审视打量许久,才慢悠悠地说道:“胡媒婆,你答应了?” 胡媒婆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微微点了点头。 李大鼎满意地哈哈一笑:“好,那就定下明天去梅家下聘!小毛子,你现在就去办桌酒席,给胡媒婆压压惊,再安排个上好房间,洗个澡,换身体面的衣服,然后睡个好觉,养养精神,明天一早就去梅家坞!” 小毛苟连忙答应一声,扶着胡媒婆走出房间。 李大鼎望着胡媒婆出门的背影,不由得发出一声得意之极的狞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三) 一条山溪蜿蜒而来,到梅家坞村前的石桥下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潭。 潭水明净澄碧,清澈见底,梅小兰和几个妇女正在潭边浣衣,一时间棒槌的拍打声,哗哗的流水声和女人们银铃般的笑声,犹如一组美妙的乐曲,相互交织着在村庄的上空悠悠回旋荡漾。 一个大嫂含笑问道:“小兰,我听说东溪口丁家是个大户人家,你订亲时他们给你们送来了很多彩礼,光大洋就好几万呢!” 梅小兰羞红着脸瞥了大嫂一眼,很快低下头去,顾自挥动着棒槌槌衣,吭也不吭一声。 一个大婶问道:“哎,小兰,我听说你妈要用‘十里红妆’嫁你,有这事吗?” 梅小兰放下棒槌,红着脸在水中浣衣,依然闷声不吭。 大婶悻悻地说:“哟,小兰怕羞呢?其实你已经是许了亲的人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大嫂好奇地问道:“他婶,你说梅小兰她妈要用‘十里红妆’作嫁妆,那得花多少钱哪?” 大婶羡慕地说:“照理说,小兰家也出不起那么多钱,但小兰她妈疼爱小兰,非得用‘十里红妆’作嫁妆不可,说她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即使倾家荡产,也不能让小兰失了体面。再说,还有东溪口丁家呢,他们听说小兰家要用‘里红妆’作嫁妆,能不多出点钱吗?” 大嫂点头道:“是啊,只有有钱人家才花得起这钱,买得起这份体面啊!” 大婶赞叹说:“小兰,你可真是个有福之人啊!这方圆几十里地,这些年也没听说过谁用‘十里红妆’作嫁妆啊!” 梅小兰不理大嫂c大婶们的议论,顾自浣好衣服,装进竹篮,站起身来。 蓦然,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阵热热闹闹的爆竹和鼓乐声,吸引得在溪中浣衣的妇女们纷纷站起身来,驻足翘首地探望观看。 “喂,你们看,是来下聘的!哇,这么多彩礼呀,肯定又是个大户人家!” “哎,看样子是到我们村来的,你们猜猜是来聘谁的呢?” “哎,小兰,前几天为你下聘的东溪口丁家也算是大户人家,看这架势比聘你的时候还排场呢!” 姑娘大嫂们的纷纷议论中,下聘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着上了溪塍,渐渐地走近来。 梅小兰不由自主地抬头放眼望去。 长长的下聘队伍前头,小毛苟正忙着燃放爆竹,胡媒婆则精神萎靡不振地坐在一辆独轮车上。 梅小兰不由得大吃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倏地袭来,她顾不得收拾洗好的衣物,撒腿就往村里跑去。 大嫂c大婶们吃惊地望着奔跑而去的梅小兰 梅小兰从外面一路慌慌张张地跑进大门,跑进院子,嘴里惊慌地大声喊着“妈,妈”,惊得鸡飞狗跳。 梅家堂屋里,梅母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正埋头拾掇缝补一些旧衣服。忽然,梅小兰惊慌的呼喊声从门外传来,梅母放下手中的活计,抬眼望去,只见梅小兰慌里慌张地闯进门来。 梅小兰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妈,不好了,不好了”梅母一愣,站起身打量着神色紧张的梅小兰,问道:“小兰,出什么事了?”梅小兰惊慌道:“妈,是,是胡媒婆又来了” 梅母提到嗓子眼上的心放了下去,松了一口气,笑着嗔怪道:“看你这孩子,胡婆婆来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慌什么?”梅小兰花容失色,着急道:“妈,不光是胡婆婆,还还有在慧觉寺里碰见过的那些坏人,他们抬抬着聘礼上上我家下下聘来了” 梅母兀自不肯置信地说:“这不可能!丁家刚刚下了聘,胡婆婆怎么会又带人来我家下聘小兰,你大概看错了吧?”梅小兰急得哭了起来:“妈,这是真的,真是那帮坏蛋来了!” 这时,鞭炮爆竹放得天响,鼓乐之声越来越近。 梅母这才意识到事情严重,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哆嗦着,不知所措地说:“啊,那那可怎么办呢?”梅小兰急忙说;“妈,快,快去把门关上,不要让他们进来!” 心慌意乱的梅母答应一声,慌忙和梅小兰跑出堂屋,手忙脚乱地关上大门,用根粗大的门栓把门栓住。 梅小兰还是不放心,又搬来木头和几块大石头顶在门上。 下聘的队伍已到门前,门外鼓乐喧天,爆竹齐放,一片呼喊和擂门声骤然响起,惊心动魄,震天动地。 心惊胆战的季家母女慌忙逃进屋里,把门关得死死 爆竹停放,鼓乐罢奏。 鞭炮爆竹的残屑纸片落了一地,四下里立刻安静下来,下聘的李家人纷纷卸下担子,排成一溜,好奇地驻足观望。 小毛苟狠狠地擂了一通门,见门还是不开,气得暴跳如雷,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他妈的,要不老子把门砸了,我们冲进去了事!”胡媒婆见小毛子要动粗,慌忙阻止:“那可不成!我们这是来下聘,又不是抢亲?要是惊吓了人家,李爷怪罪下来,你我都吃罪不起!” 小毛苟焦躁道:“可是他们死活不开门,这聘下不成,李爷不照样怪罪吗?”胡媒婆劝解道:“小兄弟,话不能这么说,这事说到底你急我也急,我们总得想个办法,不能把事情办砸了不是?”小毛苟愣愣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胡媒婆思忖一会儿,连哄带劝地说:“小兄弟,如果你信得过我,这事就交给我吧。你们不如先回去,这儿由我来想想办法。”小毛苟搔了搔头皮,只得依了胡媒婆:“行,你留在这儿吧。不过,我提醒你,千万不要耍什么花招,否则李爷饶不了你!”胡媒婆一想起昨天晚上的痛苦和屈辱,犹如万箭攒心,但她忍住了,心里打定主意,脸上一副恭顺的样子,连连点头道:“是,是,我知道,我一定尽心尽力地为李爷办妥这门亲事。” 小毛苟见胡媒婆说得郑重,从怀里掏出一份大红礼单交给胡媒婆,叮嘱道;“好吧,李爷说了他定要娶梅家的小妞作五姨太,五天后成亲,愿要娶,不愿也要娶,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些话你一定要传到。喏,这是礼单,你收好啰!”胡媒婆收过礼单,陪小心答应说:“是,是,我一定传到,你放心吧。” 小毛苟转过身子,把手一挥,在门前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李家人,纷纷从礼担上抽出扁担c木杠和绳索,留下聘礼,乱哄哄地离去。 梅家堂屋上,梅母象虚脱了一般,颓然倒在一张竹躺椅上,正伤心地垂泪,梅小兰则坐在母亲的身旁,也哀哀戚戚地不住啜泣。 蓦然,门外传来胡媒婆的叫门声;“老姐姐,快开门吧,他们人都走了,你快开开门,我有急事要和你商量!” 梅母倏地坐起,凝神谛听了一会儿,踌躇半晌,与梅小兰对视良久,才犹犹豫豫地站起来,由梅小兰扶持着打开房门,走出堂屋。 胡媒婆站在院门前继续敲门呼叫。 梅母和梅小兰蹑手蹑脚地走到大门边,透过门缝向外张望了一会儿,确定门前已没有其他人后,才与梅小兰一起搬开顶在门上的石头和木棍,抽掉门栓,把门打开。 胡媒婆迅速闪身入内,梅氏母女赶紧又把门关个严严实实。 “胡婆婆,你这唱得是哪一出啊?并不是我要编派你,你既已把我家梅小兰聘给了东溪口丁家,就不该再来为那该死的李大鼎下聘!你也不想想,我们一个女儿哪有受两家聘的?”堂屋里,梅母给胡媒婆沏了一杯茶端了过来,忍不住埋怨道。 胡媒婆流着泪水喊冤道:“哎哟,老姐姐,你可把我给冤死了。那李大鼎可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呀,把我害得生不如死啊!今天他非逼着我到你们家下聘,我要是不来呀,不知道会怎么糟践我呢!” 梅母心头一颤,艾艾怨怨地数落道:“再说,我们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就小兰这么一个女儿那李大鼎是什么人?他是个恶棍,是个祸害呀!我们家小兰能给他做小吗?” 胡媒婆苦着脸洒泪道:“老姐姐,这我知道,可是你那知道我受的苦啊,我也是被逼的呀!” 梅母在胡媒婆的对面坐下,哀伤地忧叹道:“唉,这都怪我呀,那天要不是带着小兰去庙里烧香,就不会有这事了” 胡媒婆拭去泪水,劝解道:“老姐姐,你别伤心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吧李大鼎要在五天后成亲,还说愿要娶,不愿也要娶” “什么?五天以后”梅母大惊失色,心头剧震,失色叫道,惨然道:“天哪,这这可怎么办哪?” 一直坐在一旁抹泪的梅小兰听了,吓得魂飞胆颤,立即扑到梅母怀里大放悲声,惊慌地哭道:“妈,妈,我害怕呀!妈,救救我呀,妈” 胡媒婆看着抱头痛哭的梅氏母女,不觉黯然神伤,想想自己昨天晚上的遭遇,心上一酸,也陪着抽泣起来。 三个人悲悲戚戚地哭了一会儿,胡媒婆毅然站起身来,拭着泪水说道:“老姐姐,你叫人把李家的聘礼收拾一下,要原封不动地堆着,我这就去东溪口向丁老太太报个信!”梅母愕然仰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胡媒婆,惊疑地问:“什么,你要去东溪口,把这事告诉丁老太太?” 胡媒婆深思熟虑地微微颔首,语气肯定地点头说:“对,我想过了,这事只有请丁家老太太出面,才能压得住无法无天的李大鼎!”梅母眼睛一亮,拭去泪水站起身道:“胡婆婆,你在这儿稍等,我去叫人给你套辆马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四) 东溪口丁家客厅里,桌上摆放着一大叠账本和一把算盘,钱彩花手持一根雕花长烟筒,“叭嗒,叭嗒”地吸着,不时吐出一股股白色的烟雾,看得出她正在急遽地思考。 钱彩花的身旁,账房丁宝全毕恭毕敬地侍立着,胡媒婆则坐在茶几旁,神情有些紧张地望着钱彩花。 钱彩花沉吟半晌,凝注着惴惴不安的胡媒婆稍顷,慢悠悠地道:“李大鼎既然事先并不知道梅小兰已被我们丁家聘定,也就怪不得他,那梅家对此又是什么态度呢?她们大概不会把两家的彩礼都收了吧?”胡媒婆慌忙分辩说:“不,不,梅家吓坏了,孤女寡母哭成一团,我看了怪可怜的,就急急赶来请太太出面解救了” 钱彩花满意地绽颜一笑,语气缓和多了:“嗯,你倒挺会办事的哎,李大鼎不是说要在五天之后成亲吗?”胡媒婆忙道:“是,是,李大鼎是这么说的,他还威胁说愿意要娶,不愿意也要娶,到时候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哼,这个下三滥的东西,他这是吓唬谁呢?”钱彩花眉头微蹙,冷笑一声,拿长烟筒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吐着烟雾望望丁宝全,不屑地说道:“宝全,我看这事还得你跑一趟。你去把聘礼退还李家,对李大鼎说那梅家的闺女我们早就聘下了,她已是丁家的媳妇。她要娶姨太太,城里的青楼妓馆多的是,何必去作贱正经人家的闺女!” 丁宝全躬身答应:“是,太太,我这就去。” 钱彩花说着又转过脸注视着胡媒婆:“胡婆婆,你随宝全一起去吧!”胡媒婆心上一紧,面显难色,犹有余悸:“太太,我”钱彩花沉声道:“去吧,你放心,有我在,李大鼎不敢对你怎么样!” 李家大院四姨太卧房外间,李大鼎和四姨太歪倒在绣榻上,边抽烟边倾听着小毛苟的禀报。 李大鼎满脸不悦地责备道:“哼,你真不会办事,她们不开门,你就这样灰溜溜地回来了?”小毛苟畏怯地嗫嚅:“胡胡媒婆说了,有她在,这事保准能成”李大鼎不满地瞪了小毛苟一眼,问道:“那你们把我的话都带到了吗?” 小毛苟忐忑不安说:“禀李爷,也也是胡媒婆替小的传的话”李大鼎大为生气:“怎么又是胡媒婆,你什么事都得靠胡媒婆去办吗?好了,没你的事了,有什么消息马上向我禀报!” 小毛苟如获大赦,怯声怯气地应声“是”,转身逃也似地退出房间。 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的四姨太等小毛苟一走,抿嘴一笑,嘲弄道:“怎么样,碰钉子了吧?” 李大鼎不服气说:“那算什么钉子,不就是敲不开门吗。” 四姨太俏脸上泛起一丝冷冷的笑意,轻哼一声,尖酸地挖苦道:“人家连门都没开,人也不让进去,这还不算碰钉子?我早就说了,那梅家的小妞不比我们这些青楼女子,不会乖乖地听你摆布的。” 李大鼎不以为忤,涎着脸嘿嘿一笑,洋洋得意地说:“那有什么,女人嘛都有一番做作,当初你不也是忸忸怩怩的死活不肯上轿吗?我把枪往桌子上一撂,你不是乖乖地嫁过来了?” 四姨太白了李大鼎一眼,冷笑道:“哼,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当初我是倚门卖笑的青楼女子,出身低贱,你当然可以胡作非为,现如今梅家的小妞是正经人家的闺女,不是大家闺秀,也是小家碧玉,怎会任你摆布?我看那梅家的小妞绝不会象我这样没志气!” “有志气又能怎么样?”李大鼎对姨太太的抢白恬不为怪,哈哈一笑,自鸣得意地说:“再过几天,她若不乖乖地坐着花轿嫁过来,我就用枪子跟她说话,到那时候哼哼,看她还有没有志气!” “哼,你就会来这一套,没出息!兴许人家还不买你的账呢!”四姨太轻蔑地冷哼一声讥笑着说道,懒懒地扭转圆嘟嘟的屁股,给了李大鼎一个冷冷的脊背,不再理他。 李大鼎觉得没趣,悻悻地拿烟枪,闷闷不乐地吸着 午后时分,一辆马车满载着聘礼和丁宝全c胡媒婆远远地驶来,在李家门前缓缓停下。 几个押车的人从马车上跳下,忙着把聘礼从车上搬下来,放在门前。 小毛苟从门里出来,喝止道:“哎,哎,谁叫你们把东西往这儿搬的?” “是我。”丁宝全从车上跳下,挺身向前,傲然说道。 小毛苟打量着丁宝全,惊疑不定地问道:“你你是什么人?”胡媒婆上前一步,介绍说:“小毛苟,这位是东溪口丁家的账房先生,是特地来为梅家还退聘礼的。”小毛苟吃了一惊:“东溪口丁家,来退还聘礼?”胡媒婆神气地说:“是啊,梅家坞梅家小姐已经受聘东溪口丁家,不能再收受你们李家的聘礼,我们奉丁老太太之命,特地前来退还聘礼!” “这等等,我这就去禀报李爷。”小毛苟一愣,慌乱地说着,连忙转身跑进门里。 花木扶疏,环境幽静。 过足了烟瘾的李大鼎和四姨太在庭院里悠闲地漫步闲聊,小毛苟慌慌张张地跑来,喘着粗气禀道:“李爷,胡胡媒婆来了。”李大鼎精神一振,两眼死死盯着小毛苟,急忙问道:“哦,那事成了?”小毛苟一脸沮丧地摇摇头:“没,没成,梅家把聘礼都退退回来了” “什么,聘礼退退回来了?”李大鼎大吃一惊,怔忡半晌,不敢置信地望着四姨太:“他娘的,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四姨太莞尔一笑:“我不是说了吗,这事没那么容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是问小毛苟吧”。小毛苟苦着脸摇摇头道:“她没说,小的不不知道”李大鼎惊疑不定地问:“那她人呢?”小毛苟惴惴不安地说:“在在客厅等你呢,还有一位东溪口丁家的账房也一起来了” “丁家账房?走,看看去!”李大鼎一愣,沉吟片刻,撇下四姨太,急急出门而去。 “不成!”李家客厅里,李大鼎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态度蛮横地说:“哼,我李某闯荡江湖那么多年,还没有栽过这么大的跟斗!我若是把梅小兰拱手相让,岂不要白白招人笑话?” 丁宝全貌似平静,语气却十分强硬,寸步不让c针锋相对地说:“李爷,话不能这么说,梅家的姑娘既然我们已经聘定,那她就是我们丁家的人,并不要你拱手相让!李爷总不至于非要娶我们丁家的少奶奶作姨太太不可吧?” 胡媒婆帮腔说:“是啊,丁老太太说了,李爷要娶姨太太,城里的青楼妓院有的是漂亮的姐儿,何必去糟践正经人家的黄花闺女。” “嗯,你说什么?”李大鼎怒目而视,恼火地道:“哼,什么姐儿c黄花闺女的,这梅家小妞我娶定了,你别在这儿给我放臭屁!” 胡媒婆一凛,吓得不敢正视李大鼎的目光,慌忙低下头去。 丁宝全冷笑说:“李爷,这话你又说差了,你凭什么说娶定了梅家小姐?她她现在已是我们丁家聘定的媳妇,我们丁家再不济事,总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你把她娶走坐视不管吧?” 李大鼎噎得一怔,气咻咻地喘息少顷,用无赖的口气蛮不讲理地说:“那又怎么样?只要她还没出嫁,还没成为你们丁家的媳妇,我就可以娶她,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丁宝全见李大鼎不可理喻,不觉来气,不卑不亢地说:“李爷,我家太太的话我已传到,话说到这个份上,你执意要那么做,我也不便多说。但我劝你还是要三思而行,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了,免得伤两家的和气!” 李大鼎听得眼中冒火,冷笑一声,威胁说:“哼,伤了两家的和气又怎么样?我知道你们丁家财大气粗,根本不把我这个姓李的放在眼里。但我告诉你,我李某钱没你们丁家多,势没你们丁家大,却有一帮会跟着我玩命的兄弟,要是惹毛了李某,谁也别想讨到好处!” 丁宝全不愿再跟他纠缠,站起身卑夷地对李大鼎笑笑:“好,好,李爷,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们只能走着瞧了!” 李大鼎也腾身站起,毫不示弱地说:“行,我李某生来就不知道怕谁,更不是被人吓大的,你们丁家要怎么样,我愿意奉陪到底!” 丁宝全一声冷哼,连看也不看李大鼎一眼,沉声招呼胡媒婆道:“胡婆婆,我们走!” 李大鼎故意大声命道:“送客!” 丁宝全生气地拂袖而走。 胡媒婆慌忙从怀里掏出几封用红纸捆扎着的谢媒钱,战战兢兢地往桌上一放,追上几步随丁宝全出门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一) 李大鼎眼睁睁地看着丁宝全和胡媒婆大摇大摆走出客厅,气得一屁股坐倒在太师椅上直喘粗气。 半晌,李大鼎才回过神来,倏地腾身而起,大声喊道:“小毛苟,小毛苟!” 小毛苟闻声跑进客厅,应道:“李爷李爷,您有何吩咐?” “他娘的,丁家算什么东西,竟敢以势压人,我偏不买他们的账,不信他们可以阻拦我!”李大鼎气急败坏地命道:“小毛苟,你吩咐下去,上上下下打扫干净,里里外外布置一新,披红挂绿,张灯结彩,我抢也要把那姓梅的丫头抢来拜堂成亲!” 微微摇曳的烛光灯影里,钱彩花端坐在客厅上首的椅子上,边吸烟边倾听着丁宝全和胡媒婆的禀报。 钱彩花吸完一锅烟,伸出长烟筒在鞋帮上磕去烟灰,趁让丫环装烟丝的当儿,站起身轻轻地捶了捶腰,沉吟一会儿,吩咐道:“宝全,你和胡婆婆到各处去联络联络,把一县的豪门望族c乡绅耆老都给我请到李家去,再为我准备一顶八抬大轿,还有喜帖c糕点糖果和三百块大洋。我呀,得去李家走一趟,会会那个无法无天c臭名昭著的李大鼎!” 丁宝全一惊,忙说:“太太,为这事你犯不着亲自历险呀!” 钱彩花倔犟地笑笑,慨然道:“宝全,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苗争一场雨,花争一时芳啊!这事不大也不小,只是人家已欺侮到我们头上了,关系到我们丁家的体面,我不亲自出马,谁也争不回这面子啊!再说,去会会李大鼎这么一个小小的地痞流氓,也算不上什么犯险!” 丁宝全忧心忡忡地提醒说:“太太,李大鼎卑鄙无耻,向来穷凶极恶,无法无天,我怕他到时对你不利呀。” 钱彩花苦苦一笑,感慨万千地说:“这世上的事啊,没什么怕不怕的!你怕了,人家就不怕了,你要是不怕了,人家反倒怕你了。李大鼎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势力,依我看都是人们怕出来的。大家越怕他,他就越得意,我偏不怕他,偏不让他得意!” 丁宝全忙劝:“可是太太” 钱彩花思虑说:“不过你说的也对,李大鼎那狗杂种卑鄙无耻,穷凶极恶,无法无天,我是得提防着他点。宝全,你去给瑞儿发个电报,催他立即回来完婚!” 丁宝全思忖着说:“太太,如果拍电报催大少爷回来完婚的话,大少爷会不会感到太突然呢,他要是不愿回来怎么办?” 钱彩花一怔,醒悟地点点头:“对,你说得对!那就说我病了,叫他速回!” 丁宝全应道:“是,那我就拍一份母病速回的电报。” “不对,干脆说我病危了!”钱彩花想了想,果决地道。 丁宝全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钱彩花,为难地踌躇道:“太太,这病危二字好像不很妥当吧?” 钱彩花断然说:“就那么拍,说我被李大鼎欺侮凌辱,气得老病复发,卧床不起,病危了!” 李家大院里里外外张灯结彩,焕然一新,到处呈现出浓浓烈烈的喜气。 一帮丫环c家人簇拥着一乘八抬大轿威风凛凛地远远抬了过来,轿后跟随着十余个挑着礼担的挑夫。 轿子抬到李家大门前,守在门前的两个小流氓慌忙上前迎候。 钱彩花掀开轿帘,伸出头来问道:“李大鼎在家吗?”小流氓听钱彩花对李大鼎直呼其名,觉得肯定来头不小,忙点头哈腰地回道:“老太太,您是找我们李爷吗?” 钱彩花脸色一沉,斥道:“废话!我问你们李大鼎在不在家?”小流氓愣了愣,陪笑说:“在,在,我们李爷正在厅堂忙着呢。”钱彩花环顾左右,指指门上的灯笼和喜联,笑嘻嘻说:“你们家张灯结彩的,是不是要办喜事呀?”小流氓连连点头:“是,是,我们李爷要娶第五房姨太太,过两天就要成亲哎,老太太,您这不是来送贺礼的吗?” “对,对,你们李爷娶姨太太,这么大的喜事,我能不来祝贺吗?”钱彩花莞尔一笑,吩咐轿夫道:“抬进去,到客厅门口停下!” 两个守门的小流氓一时摸不着头脑,欲阻不能,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八抬大轿抬着钱彩花进了大门,丫环c家人和挑夫们跟随着鱼贯而入。 李家厅堂上,小毛苟带着一帮家人c丫环继续清理布置,李大鼎和四姨太在茶几旁坐了下来。 四姨太微微一笑,试探着问道:“李爷,你真的要去梅家坞抢梅家小妞?”李大鼎瓮声瓮气地说:“那你说怎么办?他们丁家仗势欺人,找上门来向我问罪,那梅家关门拒聘,退还彩礼,让我颜面丢尽,我若不去把梅家的小妞抢来拜堂成亲,这事传出去,我的脸面往哪儿搁?我以后还要不要在江湖上混了?” 四姨太劝说道:“依我看,你就别争这口闲气了,丁家说到底不是好惹的。你现在跟他们争,先在道理上亏了,而在财势上你更不能跟他们比,万一闹起来,只怕你的脸上更不好看”李大鼎不服气地说:“他们财大气粗能压死人吗?他们有钱有势,我有枪有人,我不会输给他们,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四姨太苦笑道:“那你这是何苦呢?为一个女人动刀动枪的,值得吗?”李大鼎肚里窝火,气冲冲地道:“有什么值不值的,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不就是一条命吗,李某我豁得出!” 四姨太见说了半天,仍是徒费口舌,幽幽一声叹息,嘿然不语。李大鼎还想借机发泻几句,平平胸中的怨气,忽听得门外传来一片喧哗之声。 李大鼎和姨太太同时一怔,愕然相顾一下,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 庭院里,一顶八抬大轿徐徐抬了过来,在客厅前稳稳停下。走出客厅的李大鼎和姨太太正在惊疑,一脸富态c衣饰光鲜的钱彩花走出轿子,漾着一片灿烂的笑容,在家人c使女的簇拥下径向客厅走来。 李大鼎和四姨太心头一震,面面相觑,神色大变。 “大侄子,忙什么呢?”钱彩花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前的李大鼎,笑容可掬地招呼道。 李大鼎欲避不能,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相见,抱拳施礼道:“啊呀,是丁老太太来了,难得,难得。请,快请屋里坐!”钱彩花却不忙进屋,神情好奇地伫立门前,四下里环顾了一下,明知故问说:“怎么,大侄子,办喜气哪?”李大鼎不禁发窘,含糊其词说:“是,是,正准备着呢” 钱彩花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又把脸转向李大鼎身边的四姨太,含笑问道:“大侄子,这是谁呀?”李大鼎有些尴尬,神情不自然地答道:“啊,她是是我的姨太太”钱彩花又问:“第几房?”李大鼎讪讪说:“是是第四房” “啊,是四姨太呀!”钱彩花恍然夸张地欢笑一声,拉起四姨太的手,笑咪咪地端详了一番,称赞道:“啊呀,你看看,这容貌,这人品!啧,啧,多俊俏,多水灵啊!” 四姨太即便出身青楼,也架不住钱彩花这番裸的盛赞,不好意思地羞红脸,忸怩说:“丁老太太,其实我长得并不好看” 钱彩花收敛笑容,煞有介事地说:“哎,你这模样还说不好看,那这世界上就没有美人了。啊呀,大侄子,你真是出息了,好福气呀!这些姨太太娶的呀啧,啧,一个比一个漂亮!” 李大鼎被搞得脸一阵青,一阵红,却不得不应酬几句,微蹙眉头,悻悻说:“丁老太太,见笑,让你见笑了。” 钱彩花却仍不依不饶,含讥带剌地向李大鼎诉苦道:“大侄子,人比人气死人啊!我们瑞儿年纪不小了,人品也不算差,可就是没你这份能耐,我为他操碎了心,到现在连个媳妇还没娶上” 四姨太忍不住插嘴道:“丁老太太,我听说你家大少爷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喜欢他的姑娘有的是,还用得上你操心吗?” 钱彩花借题发挥地叹息道:“我们家瑞儿一表人才不假,但他是个带兵打仗的主儿,成天舞刀弄枪的,在枪林弹雨里钻,对女人的事用不上心思唉,我们家瑞儿他要是有大侄子这份能耐我就放心了。” 李大鼎心里不由得“咯登”一下,见钱彩花越说越没边,怕她再扯下去更让自己下不了台,忙道:“丁老太太,你路上辛苦了,还是请到屋里坐坐,先喝杯茶,休息一下吧?” “行,行,进去坐坐,喝杯茶,我正要见识一下大侄子的气派呢!”钱彩花爽快地说着,“咯咯”一笑,扭动小脚,迈步走进客厅。 李大鼎和四姨太苦笑相顾,跟着入内。 钱彩花走进客厅,毫不客气地在上首坐下,接过丫环递过来的长烟筒,装上烟丝点了火,旁若无人地抽了起来。 李大鼎与钱彩花相对而坐,四姨太在一旁相陪,丫环很快泡茶端了上来。 钱彩花费了半天口舌,像是渴了,喝了几口茶润润嗓子,满面笑容,用一种怀旧的口吻与李大鼎论起交情:“大侄子,说起来我们两家既是世交,又是亲戚。想当年,你父亲和瑞儿他爸共过患难,情同手足。我和你母亲又是同一个村子的,亲如姐妹,她嫁到你家来还是我做的伴娘呢。唉,只可惜我那苦命的姐姐死得早哇,我呢里里外外的忙,这些年我们两家又不常走动,交情也就慢慢的淡啰。” 李大鼎惊诧地瞥了钱彩花一眼,疑惑地问道:“丁老太太,这些事我可从来没听我爹娘说起过呀?” 钱彩花心中暗笑,嘴里却不含糊:“那是我们上一辈的交情,他们没跟你提起也不足为怪。倒是我在想啊,你爹妈去世的早,瑞儿他爸也走了那么多年了,但我还好好地活着呀,瑞儿c琪儿也都已长大成人了。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们两家的交情不能断,我们丁家和你们李家永远是世交,是亲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二) 一辆辆马车,一顶顶轿子,一匹匹马儿纷至沓来,陆陆续续在李家大门前停下。从马车c轿子里三三两两地下来一些或长袍马褂,或西装革履,或长须飘飘,或年少英俊的人,一个个衣冠楚楚来到门前聚集。 丁宝全和胡媒婆忙忙碌碌地招呼张罗着。 守在门口的小毛苟和两个小流氓满腹狐疑,不禁目瞪口呆。 小毛苟疑诧道:“奇怪,李爷的喜事还没办呢,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另一个小流氓忙道:“小毛苟,我们还是先把大门关上,等禀过李爷再说吧。”小毛苟说:“对,对,快,快关门。” 小毛苟和两个小流氓慌忙退回门里,关上黑漆大门。 李家客厅里,钱彩花笑着睥睨着李大鼎,入情入理地说道:“大侄子,论起来你和我们家瑞儿c琪儿都有兄弟情份,那梅家的闺女岂不就是你的弟媳妇了?你也不想想,这世上哪有把弟媳妇占来作姨太太的道理?” 李大鼎嘿然一愣:“话虽这么说,但我也下了聘,这婚礼都已准备妥当了,若是不把梅小兰娶过来,这笑话不是闹大了?” 钱彩花矜持地笑笑,劝解道:“大侄子,这有什么可笑话的,权当作一场误会不就得了?” 李大鼎眼睛一瞪,气呼呼地说:“当作一场误会,你说得轻巧!我再没有能耐也是在江湖上混的人,要是就这么算了,那我的脸往哪搁,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钱彩花“咯咯”抚掌笑道:“好,大侄子,你这话说的痛快,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说吧,你要台阶,我给你梯子,你要体面,我给你脸上贴金!总之一句话,就是不能伤了我们两家的和气!” 李大鼎哭笑不得,阴沉着脸正欲开口,却见小毛苟慌里慌张地跑进来禀道:“李爷,外面来了很多客人,说是你和丁老太太请来的” 李大鼎一惊,愕然道:“客人?是我请来的在哪儿?” 小毛苟说:“在都在大门口候着呢。” 李大鼎一头雾水,满腹狐疑地望望钱彩花:“丁老太太,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钱彩花眉开眼笑地说:“大侄子,那些客人都是我特地为你请来贴金子c当梯子的!” 李大鼎瞠目结舌地说;“那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钱彩花收敛笑容,矜持地说:“他们都是一县的豪门望族,乡绅耆老!大侄子,怎么样,够体面了吧?” 李大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望正襟危坐的钱彩花,突然对小毛苟发怒道:“混蛋,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客人都请到客厅里来?” 小毛苟吓了一跳,慌忙应声“是”,转身跑出客厅。 李家大门紧闭着,那些聚集在门前的客人早已等得不耐烦,有的擂门,有的骂骂咧咧。 丁宝全和胡媒婆陪着笑脸,小心地安抚着众人。 过了一会儿,大门嘎然一声打开了。 小毛苟从门里走出,点头哈腰,一个劲地向大家打拱作揖,连声道歉说:“诸位贵客,对不起,怠慢,怠慢了,我们李爷有请!” 小毛子话音一落,客人们一阵骚动,有的冷嘲热讽,有的破口辱骂。 “他娘的,李大鼎什么玩艺儿,架子还不小呢!” “去他妈的蛋,小混混一个,居然也在我们面前摆谱?” “嘿,还真看不出,一个破落户,现在也人模狗样的摆起架子来了!” 小毛苟惊魂不定地望着一帮盛气凛人c鱼贯进门的客人,汗水涔涔而下。 钱彩花和李大鼎在客厅里相对而坐,依然在唇枪舌剑地较量。 李大鼎疑惑不解地问:“丁老太太,你请他们来干什么?” 钱彩花微笑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请他们来是为你贴金,给你当台阶下的!” 李大鼎惶惑地说;“就为这事,你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钱彩花微微一笑:“大侄子是这地面上有头有脸c说一不二的人,我若不兴师动众,你会给我面子吗?再说了,我今天是要让大家都知道丁c李两家乃是世交,丁c梅两家的婚事我也要请他们当着你的面为我作个见证呀!” 李大鼎悻悻说:“请他们作见证,有这个必要吗?” 钱彩花郑重其事地说:“有,当然有必要!这事只有请他们作了见证,我才能放心。不然的话,我们两人说的事,大侄子转过屁股不认账,我岂不是要吃大亏吗?况且,大侄子的为人,我也略知一二,我得以防万一啊!” 李大鼎一怔,心里暗暗盘算,嘿然不语。 这时,门外响起一片嘈杂之声,那些乡绅耆老已闹哄哄地来到门前。 钱彩花笑吟吟地站起身来:“大侄子,客人到了,我们快去迎接吧!” “慢着!”李大鼎突然大喝一声,腾身站起,逼视着钱彩花冷笑道:“他们既然来到我家,就是我的客人,丁老太太你也是客,李某不敢劳驾!” 钱彩花大吃一惊:“大侄子,你” 李大鼎喊道:“小毛苟,你去通知厨房,杀猪宰羊,给我弄几桌好酒好菜,我要大摆宴席,盛情款待客人!” “是!”小毛苟答应一声,连忙去了。 李大鼎又吩咐四姨太说:“老四,你去叫丫头们收拾几个房间,我要留客人们住下” 钱彩花见李大鼎突然翻脸,顿时大惊失色:“你李大鼎,你想干什么?” 李大鼎哈哈一笑:“丁老太太,多谢您给我请来了那么多有头有脸的客人,我要留住他们,明天我去梅家坞把那梅家的妞儿抢来拜堂成亲,也要请他们给我作个见证!” 钱彩花气得浑身颤抖:“啊,李大鼎,你” 李大鼎得意洋洋地笑道:“哈哈,老四,随我出门迎接客人!” 日落西山,暮霭降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梅小兰关上院门,闩起,又搬来石头c木棍等顶住院门。 梅母站在门口叫道:“小兰,小兰!”梅小兰应了一声,匆匆走到门前:“妈,你叫我?”梅母打量着道:“小兰,刚才你干什么去了,叫你也不应。”梅小兰说:“我去关门了。”梅母诧异道:“关门?干嘛这么早关门呀,天还没黑呢!”梅小兰惴惴不安地说:“我怕那些坏人又来我们家” 梅母目光朝院门望去,恍然说:“啊,你是怕李大鼎的人又来难为我们吧。孩子,你放心吧,胡媒婆不是和丁家的人去李家了。丁家有钱有势,你那婆婆精明能干,有他们护着,料李大鼎也不敢放肆!”梅小兰担忧说:“妈,那要是李大鼎不怕他们呢?” 梅母说:“丁家不是早已把李家的聘礼退回去了,他们要是镇不住李大鼎,胡媒婆早就来报信了,那李大鼎也早就找上门来了”梅小兰仍心有余悸:“妈,我怕”梅母怜爱地揽梅小兰入怀,安慰说:“孩子,你别怕,有丁家老太太在,那李大鼎再怎么无法无天,也不敢再来惹我们,过两天胡婆婆就会带好消息来,你放心吧。”。 李家客厅里,乡绅耆老们或坐或站地济济一堂,一个个怒容满面,忿忿指责。 “李大鼎,你说!为什么扣留我们?” “李大鼎,你真是狗胆包天,竟敢扣押我们?” “是啊,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胆了,得罪了我们你还想不想在这地面上混了?” “快放了我们,要不然我们跟你没完!” “放肆,都给我闭嘴!”李大鼎一拍桌子,恼怒地厉声吼道:“小毛苟,把狼狗去给我牵来!谁要是不老实,老子放狗把他撕成碎片!” 小毛苟答应一声,打个唿哨,门外立即响起一片犬吠,几个小流氓牵着狼狗冲进客厅。 几只狼狗呲牙咧嘴,气势汹汹地对着乡绅耆老们狂吠不止。 乡绅耆老们望着张牙舞爪的狼狗,悚然一惊,一个个面露怯色。 “坐着,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坐着!”李大鼎盛气凌人地笑道:“各位老少爷们,你们来我家作客,赵某自当以礼相待,但你们若是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对你们不客气!” “李大鼎,你强行扣押我们,又拿狼狗吓唬我们,这也算是以礼相待吗?”一个年轻气盛的绅士挺身而出,愤怒地指责道。 另一个年轻人也站出来:“是啊,李大鼎,你得想想后果,这地盘上还轮不到你作威作福!” “怎么,老子是吓唬你们吗?你们不服气是不是?”李大鼎冷笑一声,把嘴一呶。 小流氓立即松开手中的绳子,几只狼狗狂吠着“呼”地冲上前去,呲牙咧嘴地把两个年轻绅士扑倒在地。 两个年轻绅士极力挣扎着躲避狼狗的撕咬,惨叫着倒在地上翻滚。 乡绅耆老们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缩成一团,李大鼎得意地哈哈大笑。 “住手!李大鼎,你给我住手!”钱彩花忍无可忍,怒喝一声,挺身站起。 “慢!丁老太婆有话要说!”李大鼎狞笑一声,神气活现地说:“来呀,先把这两个不讲交情的朋友给我捆起来,老子要听听丁老太婆有什么话要说!” 小毛苟一声唿哨,狼狗闻声停止撕咬,摇头摆尾地跑回小流氓身边,几个小流氓上前拖起两个年轻绅士,捆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三) 马蹄笃笃,尘土飞扬,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飞奔急驰而来。 丁家瑞一马当先,在李家门前勒住马头,翻身下马,把手一挥,官兵们纷纷下马,一齐向大门涌去。 几个守在门前的小流氓慌忙上前阻拦。 “滚开!”丁家瑞怒喝一声,挥舞马鞭抽向一个小流氓,小流氓“哎哟”惨叫一声,痛得踉跄后退几步,差点跌倒。 另几个小流氓怒吼一声,围上前去,丁家瑞“嗖”地拔出手枪,官兵们也纷纷端起枪,对准小流氓 客厅里,钱彩花气愤地喝问道:“李大鼎,你说!你到底想把我们怎么样?” 李大鼎得意地笑笑:“丁老太太,你知道我李某是在地面上混的人,最重江湖义气,你把那么多贵客帮我请来了,我岂能怠慢!实话告诉你吧,我对你们毫无恶意,只想留你们喝了我的喜酒再走。但你们最好识相点,谁要是想阻止我娶梅家小妞,老子就用枪子和他说话!” 说着,李大鼎拔出手枪,往桌子上重重一掼。 钱彩花和乡绅耆老们吓了一跳,吃惊地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李大鼎神气地命道:“小毛苟,点灯摆宴,请客人入席!”小毛苟高声喊道:“是,点灯摆宴,请客人入席了!”李大鼎骄矜地笑道:“丁老太太c老少爷们,请吧!” 人们随着发出一阵骚动,有的迟疑着从座位上站起,有的犹犹豫豫地仍端坐不动。 突然,枪声“呯呯”,从门外传来。 李大鼎吃了一惊,瞪眼问道:“谁谁在打枪,哪里打枪?” “李爷,李爷!”李大鼎话音未落,一个小流氓惊慌地呼喊着,连滚带爬地跑进门来。 小流氓禀报说:“李爷,不好了,来来了一群当当兵的,他们冲冲进来了。” 李大鼎大惊失色,慌忙转身抓起掼在桌上的手枪,正要出门,王学源领着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已冲进客厅,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都不许动,举起手来!”士兵们齐声喝道。 李大鼎和四姨太c小毛苟以及小流氓们吓得面如土色,瑟瑟颤抖,乖乖举起双手,丝毫不敢动弹。 几只狼狗猛见生人进来,对着士兵狂吠咆哮,作势欲扑,王学源甩手几枪,狼狗惨叫几声,呜咽着倒在血泊中死去。 丁家瑞手执马鞭,风尘仆仆地大步走进客厅。 “谁欺侮我妈了?谁是李大鼎?”丁家瑞满面怒容,大声喝道。 钱彩花惊喜地叫道:“瑞儿,你来了!是他,他就是李大鼎!” “哼,就你这副熊样,也敢舞刀弄枪,整天拿这破玩艺吓唬人?”丁家瑞走上前去下了李大鼎手里的枪,卸下弹夹,把枪往地上一扔:“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欺侮我妈?” 红烛高烧,青烟袅袅。 佛堂正中的神龛里供着一尊法相庄严的观世音佛像,钱彩花面对佛像跪在一个蒲团上,微瞌双眸,双手转动着佛珠,默默地诵着经文,神情庄重而又虔诚。 丁家瑞跟着丁宝全走进经堂,见状稍稍迟疑了一下,唤道:“妈!” 钱彩花的身子随着丁家瑞的一声叫唤,微微颤动了一下,端重的姿势却丝毫不变,仍合眸捻珠,语气平静地说:“瑞儿,你来了?” 丁家瑞关切地问道:“妈,您身体好些了吗?” 钱彩花又念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缓缓站起,转过身子,噙着泪水凝视着丁家瑞笑道:“好,好了,你回来帮我镇住了李大鼎那个大魔头,妈的病就好了!” 丁家瑞愕然道:“妈,原来你没病啊?” 钱彩花瞥了丁宝全一眼,矜持地笑道:“我会有什么病呢?要有啊就是心病!” 明亮的烛光灯影里,钱彩花在上房外厅倚桌而坐,一边喝茶,一边悠闲地吸着烟,而坐在一旁的丁家瑞看上去则坐立不安,神情懊丧,显然吃惊不小。 钱彩花微微含笑地目视丁家瑞,脸上看上去仍是和颜悦色,而语气却很执拗:“瑞儿,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一家之主,我可不管你们的国事,打仗事,天下事,我只管家事!我只知道你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也该结婚成家了!” 丁家瑞一惊,又气又急:“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大家都讲恋爱自由,婚姻自主你还这么封建,给我包办婚姻” 钱彩花不悦地沉下脸:“我才不管那么多!我只知道婚姻得父母之命,媒酌之言!你们父亲死得早,你的婚事理应由我作主!你若敢把外面的花姐洋妞弄到我们丁家来,我连门也不让进!” 丁家瑞浑身一颤,痛苦地抗争道:“妈,可是你这样做会毁了我一生幸福的!妈,你干嘛苦苦逼我呀?” 钱彩花见丁家瑞难过,心上一酸,幽幽一声叹息,语气缓和下来,抹着泪道:“瑞儿,并不是妈故意逼你你也不想想,你们兄弟俩都在外面,留下妈一个人孤伶伶地守着这个空落落的家,妈多么希望身边有人陪着我,帮帮我呀!妈老了,不比从前了再说,不是妈说话没个顾忌,你是个当兵的,世道那么乱,你们整天在枪林弹雨中打滚,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岂不要断了丁家的香火?那我怎么对得住你死去的父亲?为你娶个媳妇在家,我的心里也就踏实了瑞儿,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丁家瑞大受震颤,噙着泪水嘴唇歙动了一阵,仍不甘心地说:“妈,就算是这样,那你也不必匆匆忙忙地给我定亲呀,你还是让考虑考虑再说吧?” “不行!”钱彩花见丁家瑞还要争执,脸色一沉,严厉地说:“瑞儿,你向来不是很孝顺吗?孝顺孝顺,不顺哪来的孝?我要是连你的婚事都作不了主,你还谈什么孝道!” 丁家瑞猛一怔愣,一时语塞,精神显得十分沮丧,嘴巴蠕动了半晌,还是无言以答。 钱彩花倒也心有不忍,收敛怒容,口气婉转地劝道:“瑞儿,妈不是糊涂人,知道找媳妇不讲门当户对,也要挑个合适般配的。你那媳妇,我在这四邻八乡的都打听过了,那可是一等一的人品,为了她我可没少花心思啊!你放心吧,她绝对配得上你!感情嘛,拜了天地,进了洞房,慢慢培养!” 李家客厅上,李大鼎气急败坏,大发雷霆,把梅家退回来的聘礼踢翻砸毁,又把钱彩花送来的银元和礼品,统统摔到地上,兀自不肯罢休,还欲砸客厅里的器皿和家什出气,站在一旁冷眼观看的四姨太慌忙向小毛苟丢个眼神。 李大鼎随手抓着一个花,刚刚提起,小毛苟等几个小流氓一拥而上,将他紧紧抱住。 小毛苟劝道:“李爷,你息息火,消消气,千万不可糟蹋自己,李爷,李爷” 李大鼎一怔,另一个小流氓急忙夺下他手中的花。 几个小流氓七手八脚地把李大鼎按倒在椅子上。 四姨太冷笑地讥讽道:“你斗不过人家也犯不着拿家里的东西出气呀,有本事你就去找那丁家老太婆争个高低上下呀!” 李大鼎“唿”地站起来,吼道:“行,小毛苟,快去把人召集起来,跟我去东溪口,我现在就去找那丁老太婆算账!” 小毛苟劝解道:“李爷,别,别,四姨太说得说的是反话,她是叫你不要再生气了,免得伤了身体。” 李大鼎恨恨坐下,仍然“哧呼哧呼”地直喘粗气。 四姨太吩咐道:“小毛苟,你叫人把这些东西都整理清扫一下,李爷还没吃饭呢,你去吩咐厨房准备酒菜,待会儿你也过来陪陪李爷。” 经四姨太好说歹说地一番劝解,李大鼎终于平息了心头怒火,怏怏进了餐厅,在一张圆桌旁坐下,但还是唬着脸闷闷不乐,四姨太和小毛子连忙频频劝酒,小心安慰排解。 四姨太觑着李大鼎,嫣然一笑:“李爷,你不是常说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吗?依我看,这事你不能现在就去和丁老太婆争高低。” 李大鼎眼睛一瞪:“为什么?” 四姨太提醒说:“丁老太婆有个带兵打仗的儿子呀!这年头什么也不用怕,就怕那些当兵的,今天他们要是动起手来,还不把你们李家夷为平地?所以,我们惹不起,你得忍一忍。” 李大鼎愣愣说“他娘的,我咽不下这口气,怎么忍,难道我怕他们不成?” 四姨太撇嘴一笑:“你想撞个鱼死网破,当然不必怕谁,但你若还想在这地盘上混下去,就不能不有所顾忌。” 李大鼎悚然一惊,嘿然不语。 东溪口丁家大院里,钱彩花和胡媒婆坐在厅上闲聊说事,丁宝全侍立在一旁。 钱彩花幽幽地叹道:“唉,你说得也是啊,她们孤女寡母的,受了这么一场惊吓,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也真难为她们了。” 胡媒婆说:“是啊,李大鼎派人去下聘那天,她们母女俩吓得魂都没了,抱在一起哭成一团,一直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想想她们那样子也真够可怜的。” “都是那挨千刀的李大鼎闹的!”钱彩花忿忿地说:“胡婆婆,现在事儿办妥了,我料那李大鼎也不敢来打梅小兰的主意了,你抽个空去梅家坞向她们报个平安吧。” 胡媒婆答应说:“是,我明天一早就去梅家坞看望她们。” 钱彩花吩咐道:“宝全,明天一早你去黄宅一趟,请那个会做‘十里红妆’的林师傅为我们赶制一套嫁妆,梅家孤儿寡母的,人手少办不了事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四) 一排旧房门前,满地的刨花木屑,俨然成了一个木工作坊。 季春生等几个年轻力壮的徒弟锯板的锯板,刨花的刨花,正紧张地忙碌着。 一个中年妇女领着丁宝全走了过来,指指林师傅的家道:“丁管家,到了,这就是林师傅的家。” 丁宝全连声称谢道:“多谢大嫂,多谢,多谢!” 中年妇女笑着摆摆手离去,丁宝全走近季春生问道:“请问小师傅,林云山师傅在家吗?” 季春生停下手中活计,打量了丁宝全一眼,热情地说:“大叔找我师傅吗?他在屋里忙着呢,我带你去吧。” 丁宝全感激地说;“多谢小师傅!” 季春生客气地笑笑:“大叔不用客气,请跟我来吧。” 丁宝全跟着季春生向林家走去。 林家堂屋里,头发花白c年逾花甲的林师傅和丁宝全分宾主而坐,季春生在一旁泡茶端水后退出门外。 林师傅叹息说:“啊,如今这年月,兵荒马乱的,办喜事也不怎么讲究了,我呀已经多年没做这‘十里红妆’了。” 丁宝全感叹道:“是啊,如今天下不太平,这婚娶之事人们能简就简,不象以前那么铺张了。呃,请问林师傅,如果现在请你做一套‘十里红妆’得花多少时间啊。” 林师傅思忖说:“这时间么,很难说啊,要是不急着用,起码也得做上一年半载的。” 丁宝全一怔:“一年半载这时间也太长了点吧。” 林师傅笑笑说:“哎,这‘十里红妆’都要精工细作,有的还要求‘万工轿’c‘千工床’什么的,费工又费时。怎么,你们是要赶时间吗?” 丁宝全忙说:“对,对,我们家太太急着要给大少爷完婚办喜事呢。” “啊,你们是急着办喜事啊!”林师傅沉吟道:“我这里有一套现成的‘十里红妆’,是给城里一个富商做的,用的是上好的材料,只因他们女儿还小,倒不急着用。你去看看吧,如果看得上可以先拿去用。” 卧房小外厅上,钱彩花若有所思地吸着烟,点了点头:“那好吧,既然你看着满意,就用那套‘十里红妆’。你去给胡媒婆捎个信,说十天内就要完婚,叫她明天来东溪口一趟,我有事和她商量,不可耽误了。” 丁宝全应道:“是,太太。” 翌日傍晚,商量好迎娶事宜,安排妥当,丁宝全c胡媒婆和丫环们簇拥着钱彩花出了客厅,从庭院缓缓向房里走去。 钱彩花兴致勃勃地介绍说:“相传宋朝时,康王赵构被金兵追杀,一路逃到浙东,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幸亏一位年轻姑娘救了他。后来,赵构登基做了皇帝,为答谢姑娘的救命之恩,特许两浙一带的女子出嫁时,享用‘半副銮驾’以示皇恩” 胡媒婆似懂非懂地说:“啊,原来我们这边的姑娘出嫁坐龙凤花轿,穿凤冠霞帔是这么来的呀!” 钱彩花点头道:“是啊!从此以后,我们这边姑娘出嫁都兴凤冠霞帔‘半副銮驾’。后来越做越考究,越来越精美,渐渐形成了‘千工床c万工轿,十里红妆作嫁妆’的习俗,有的大户人家女儿还在咿呀学语,就开始请工匠为她制作嫁妆了” 胡媒婆惊叹道:“啧啧,这么讲究啊!” 钱彩花说:“对,这套嫁妆红红火火,排起来足足有十里路长,所以叫做‘十里红妆’,这也是一种身份c财富和地位的象征,一个女人若能在‘十里红妆’前呼后拥下出嫁,往往是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刻。” 胡媒婆疑虑地问道:“那穷人家的女儿呢,穷人家哪办得起这么一套‘十里红妆’呀?” 钱彩花笑笑:“俗话说‘有钱人家嫁女儿,普通人家送女儿,没钱人家卖女儿’,普通人家和没钱人家当然用不起‘十里红妆’了。 胡媒婆讨好地说:“对,对,太太说得对!只有有钱的大户人家才配得上用‘十里红妆’。太太,那据我想来,您的身份这么矜贵,肯定也是用‘十里红妆’嫁到丁家来的,我猜得没错吧?” 钱彩花眉开眼笑地说:“呵呵,嗯,算你能猜,那你见到过‘十里红妆’吗?” 胡媒婆谄笑说:“太太,就我这贱命,也不怕您笑话,都五十多岁了,还从没见过真正的‘十里红妆’呢。” 钱彩花疑惑道:“怎么,你不是保了二十多年的媒了吗,难道这二十多年里就没遇上过用‘十里红妆’嫁女儿娶媳妇的?” 胡媒婆苦笑道:“我呀,二十多年来保的媒都平头百姓,普通人家,就算遇上几个有钱的,也只是小富人家,谁用得起‘十里红妆’啊。保媒保到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我还是开天辟地第一回呢。” 钱彩花矜持地笑笑:“噢,那就怪不得你了。不瞒你说,我们家里就有一套‘十里红妆’,那是父母给我的陪嫁,镶金嵌玉,价值万金,什么时候我让你开开眼界。” 胡媒婆受宠若惊地说:“真的?啊呀,那太好了,我呀这辈子有幸遇上太太,才算是真真实实地做了一回人啰!” 几天后,丁家瑞向部队告了婚假,回到东溪口,坐在厅堂的茶几旁,凝神屏息地望着钱彩花。 钱彩花照例坐在她自己那张太师椅上,含着她那根长烟筒不住地吸着:“瑞儿,妈和你商量个事儿。”丁家瑞说:“妈,有事你说吧。”钱彩花思虑说:“我在想啊,你虽然把李大鼎制住了,但他未必肯善罢甘休,我担心迎亲之日,李大鼎那个狗杂种狗急跳墙,我们不得不防啊。”丁家瑞笑笑说:“妈,你放心吧,这事我会安排的。” “李爷,丁c梅两家成婚的事你让人打听了吗?”四姨太卧房外间,李大鼎歪倒在榻上吸大烟。四姨太笑盈盈地走进门来问道。 李大鼎一怔:“没有没有啊。”四姨太嗤笑道:“啊,这么说来,你倒是真的死心了。”李大鼎一骨碌坐起:“我死心?我他娘的死都不会暝目,我能死心吗?”四姨太微微一笑:“既然李爷还不死心,那我想丁家瑞和那个梅小兰的婚礼必定要在这几天里举行,不知李爷还有没有什么想法?” 李大鼎心有余悸地说:“我我能有什么想法,那个丁家瑞他娘的带着兵,我要是有什么举动,不是自找死路吗?我惹不起啊!”四姨太说:“那要是丁家瑞身边没带兵呢?”李大鼎愣了愣说:“没带兵?他要是没带兵,老子就敢去把那姓梅的妞儿抢来拜堂成亲!” 四姨太“咯咯”一笑:“好!李爷,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李大鼎又是一愣:“哎,老四,你想好办法了?”四姨太说:“依我看哪,丁家瑞带的兵早就回去了,不可能在丁家久留。”李大鼎恍然说:“是啊,不可能久留啊。” 四姨太沉吟片刻说:“李爷,听说丁家瑞回来成亲了。我看这样吧,我假装回娘家,出门去打听打听,看看丁家瑞到底有没有带兵回来,二来么还要去打听清楚他们是哪一天成婚”李大鼎一拍大腿,兴奋地笑道:“对,知彼知己,百战百胜!你去吧,快去快回!” 丁家大院里,家人丫环们忙着张灯结彩,布置厅堂,丁家瑞陪着钱彩花四下指点察看。 丁宝全急匆匆地走进客厅,趋近丁家瑞,低低叫了一声:“大少爷!” 丁家瑞闻声回头:“大叔,有什么事吗?” 丁宝全把丁家瑞拉到一旁,凑上去耳语了几句。 丁家瑞郑重地点点头,吩咐道:“嗯,好!大叔,你快去把王排长请到书房去,我有事要和他商量。” “是,大少爷!”丁宝全答应一声,急急走出厅堂。 丁家瑞神色凝重,蹙额踱步,陷入沉思。 钱彩花见了,回过头来问道:“瑞儿,宝全他神神秘秘的,什么事啊?” “妈,大叔说”丁家瑞连忙走上前去,附在钱彩花耳边语少顷。 钱彩花凝重地说:“啊,那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忙你的去吧。” 丁家瑞应声“是”,大步走出门去。 过了两天,一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从丁家大院出发,出了村口,吹吹打打地出村而去。 丁家瑞一身新郎打扮,骑匹高头大马,走在队伍前面 这是被李大鼎占用的李家祠堂,正厅改成了流氓帮会的聚义厅,一块镌刻着“聚义厅”三字的巨匾高悬在大门上方。 门前放置着刀c枪c棍棒等各种器械。 一帮小流氓排成方队,赤膊着上身,伸拳踢脚地正在演习武艺,嘴上发出一声声狂喊。 李大鼎一身短打打扮,倒背双手巡视在小流氓中间。 “李爷,李爷”突然门外传来几声焦急地呼喊,李大鼎循声望去,只见小毛苟连滚带爬地急急跑了进来。 李大鼎见小毛苟神色有异,把手一挥,正在演练的小流氓们立即收住架势,停了下来。 李大鼎瞪着眼睛问道:小毛苟,你慌什么? 小毛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禀禀李爷,丁家今天去去梅家坞迎迎亲了” 李大鼎心里“咯登”一下,死死盯了小毛苟:“丁家去梅家坞迎亲你看见了?那丁家大少爷带兵没有?” 小毛苟茫然地摇摇头:“没没看见。” 李大鼎沉吟半晌,突然大叫一声:“好,弟兄们,操家伙!” 李大鼎一声令下,小流氓们“呼啦”一声,乱纷纷地拣起衣服套在身上,跑到刀枪架前,抽出兵器,向门外跑去 李家祠堂门前的空地上,小流氓们吵嚷嚷乱纷纷地排好队伍。 过了一会儿,李大鼎大步走出祠堂,在队伍前一站,目视小流氓,恶狠狠地喊道:“弟兄们,狗日的东溪口丁家仗势欺人,竟敢凌辱老子,抢夺我喜欢的女人,让我当众出丑,老子忍不下这口气!今天是他们完婚成亲的日子,也就是我最后一次机会,我要把那个叫梅小兰的妞儿抢来,挣回脸面,出出心头这口恶气!大家敢不敢呀?” 小流氓们齐声高喊:“敢!” 李大鼎得意地狞笑一声,大声叫道:“好!你们现在就出发,在半途截住他们,弟兄们一齐上前把嫁奁砸了,把新娘抢回来!” 小流氓们齐喊:“好,砸了嫁奁,抢回新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一) 梅家闺房里,梅小兰哭得象泪人一般,死活不肯梳妆打扮,两个大嫂欲上前为她梳妆,都被发疯似地梅小兰推开。 梅小兰又哭又闹道:“不,我不嫁人,我不要嫁人!你们走开,你们走开啊!不要我不要嫁人我害怕” 两个大嫂你看我我看你,迟迟疑疑地站在一旁,不敢上前。 梅母领着胡媒婆上楼走进闺房,满脸不悦地盯着哭闹不已的梅小兰喝道:“你哭什么,闹什么?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哭哭啼啼的象什么话?眼看花轿就要到了,你还不梳妆打扮,你想把我活活气死呀?” 梅小兰闻声一颤,仰起梨花带雨的脸,哭求道:“妈,我不愿嫁人,真的不愿嫁呀!妈你别逼我了,妈” 梅母气得浑身发抖,声色俱厉地喝道:“你愿不愿嫁现在也由不得你了,你若不肯上轿,我就是捆着绑着也要把你抬到丁家!” 梅小兰惨然哭道:“妈,你真的那么狠心吗?” 梅母心上一颤,语气稍缓:“小兰,并不是做妈的狠心,事到如今,你愿也得嫁,不愿嫁也得嫁!你懒着不肯出嫁,难道要等着那挨千刀的李大鼎来抢你去做姨太太不成?” 梅小兰听了,顿时吓得浑身发抖,捂着脸只会“呜呜”哭泣,却再也不敢吱声了。 胡媒婆上前劝道:“老姐姐,你忙你的去吧,这儿有我呢!梅小兰是个听话的孩子,我再开导开导她。” 梅母默然地点点头,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感情复杂地瞥了梅小兰一眼,转身走出闺房 鼓乐声喧,爆竹连天,鞭炮动地,喜气洋洋。 一顶花轿停放在梅家门前的坪地上,送亲的人们衣着簇新,早已把箱c柜c被褥等一整套‘十里红妆’嫁妆捆扎停当,抬在一旁,排成长队等候在门前。 吹鼓手们格外卖力地吹奏着,在催促新娘上轿。 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们,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啧啧称羡,有的干脆爬墙上树居高临下地窥探观望 梅小兰已不再哭泣,并换上了嫁衣,但眼睛依然红红的,脸上表情木然,一副任剐任宰的样子。 梅母捧着一副扎了红色蝴蝶结的画卷走了进来,胡媒婆紧随其后,走进闺房。 梅母叮嘱道:“小兰啊,这是幅压箱画,洞房花烛之夜如何行周公之礼,成夫妻之道,都在这上面画着呢,今晚你和新郎洞房时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就拿出来看看。” 梅小兰茫然地看看母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梅母走到一旁,掀开一只箱子,十分庄重地把那块“压箱画”放了进去。 胡媒婆催道:“小兰,到时候了,我们下楼去吧!” 梅小兰浑身一颤,神色惨然地缓缓站起身来,任由胡媒婆和梅母为她盖上盖头,搀扶下楼。 鼓乐开道,礼炮怒放。 随着鼓乐传来,首先是腋下夹着奁目的引路值堂从村子里走了出来,紧随着是两盏巨大的高灯,分由两个人高高地擎着,灯上一盏书写着“丁府”两个醒目的大字,另一盏上书“和义堂”三字。 跟着是两面鸣锣开道的旗锣。旗锣也叫罗帽,每一面旗锣由两个人抬着,并有一人负责敲打。 旗锣后面跟着喜气洋洋的龙凤吹,即装饰着珠龙c珠凤的管弦乐,有唢呐c笛子c笙c箫c胡琴和鼓c钹c大小锣等打击乐器。 紧接着又是一套相似的女方仪仗,也是高灯c旗锣c龙凤吹,高灯上书写着“梅府”和“孝慈堂”几个醒目的大字。 继而,轿前担出现,两个有方形套盒组成的红扛箱,由四个人抬着,晃悠悠地从村子里走了出来。 轿前担的后面是一顶花轿,由八个抬着,另有作替换用的三人扶轿而行。 紧跟在花轿后面的是一顶小轿,坐着新郎兄弟辈的压轿人。 小轿之后,才是浩浩荡荡的“十里红妆”。 最前面的是一对子孙桶,即马桶。 其次是十二杠铺陈,即被褥枕头,每个扛箱内叠放被褥四条,扛箱的梁上骑挂正面朝外,一头缝合的枕头两对,枕头上交叉垂挂缀有花球的红绸飘带。 接下来是卧房起居用的凉床一张c红橱一对c书橱一对和床前橱c房前桌c条凳c春凳,洗脚用的红脚椅c红脚凳,椅凳一侧还有可盛放缠脚布及剪刀等工具的小抽屉,梳妆用的梳妆台c镜箱c发篓c红面桶c面桶架c衣架,存放衣服的红箱两对c皮箱两对c眠柜两只c脚桶六只以及各式成双成对的提桶c果桶c罐cc壶c饭盂和米桶c粉桶c汤桶c饭桶c吊水桶c挑水桶c茶壶桶,还有桶盘c祭盘c果盘; 再是蜡烛台c馔盒c祭桶c翘头桌c花c琴桌c琴凳c罗圈椅c茶桌c茶椅,娘家篮,成双成对的套篮c礼篮,厨房用的碗橱c锅c碗c盆c盏c碟c筷c茶桶c碗桶c讨奶桶c拗斗c竹刷子c摊匾c铜面盆,成套的铜火炉c踏脚炉,取暖和烘干用的铜火缸十八只,还有成对的酒埕c菜油c清油c火油等等。 然后才是做女红用的针线篓c针线桶c线板c针盒c针夹c熨斗,纺麻织布用的织布机c麻丝桶c麻压c麻丝架,织带用的织带架c织带机c梭子c带钩,还有洗衣用的棒槌,绣花用的绷花桌c绷花架c绣花凳等 一片震天动地的鞭炮爆竹声中,一派笙箫鼓乐的热闹喜庆气氛里,一顶八抬花轿抬着梅小兰,徐徐出村而去 丁家瑞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花轿的前头,胡媒婆则喜形于色地坐在一辆手推车上,紧随着花轿而行。 送亲队伍宛如一字长蛇阵,出了村子,跨越溪桥,抬着红红火火c耀人眼目的“十里红妆”,跟在轿子后面浩浩荡荡地缓缓向前进发。 “老四,老四!”李大鼎兴冲冲地走进客厅,大声喊道。 一个丫环慌忙迎上前来,禀道:“李爷,你忘了,四姨太出门了,她不在家。” “对呀!他娘的,老四出门两天了,她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呢,这个骚娘们跑哪儿去了?”李大鼎一愣,恍然想起,搔搔头皮,吩咐道:“你快去把大太太c二姨太c三姨太都给我叫来,说我马上要拜堂成亲,快帮我换身新郎衣服,张罗张罗喜事!” 丫环应声“是”,忙不迭地跑出客厅。 驿道上,迎亲队伍吹吹打打,不紧不慢地向前行进着。突然,随着“叭叭”两声枪响,松树岗下响起一片呐喊之声。 小毛苟一马当先,率领一帮小流氓呼喊着挥舞刀枪扑向迎亲队伍。 正在行进中的丁家瑞听到枪声和呐喊,转头望去,只见一些人舞刀弄枪地扑了过来,慌忙勒转马头,挥鞭护住花轿。 有人惊呼:“大少爷快跑,李大鼎来抢亲了!” 几个小流氓奔到丁家瑞的跟前,举着刀枪砍来。 丁家瑞不慌不忙,挥舞马鞭向扑过来的几个小流氓抽去,死死护住花轿不让流氓们靠近,几个小流氓见奈何不了丁家瑞,突然刀枪齐举,对着他的坐骑又劈又剌。 马儿挨了一枪,吃痛不起,发出一声嘶鸣,猛地向前一窜,跨过一条水沟,冲到庄稼地田里。 小流氓狂呼乱叫着四下里追打,迎亲的人们一个个抱头鼠窜,纷纷逃散。 小毛苟带着小流氓直奔花轿,团团围定。 几个轿夫似乎早已吓坏了,慌忙放下轿子,站在一旁簌簌发抖。 小毛苟翻下马背,走到轿前,打量稍顷,突然伸手一把掀开轿帘。 花轿里,新娘身穿霞帔,罩着盖头坐在轿中,身子却似在微微发颤。 小毛苟得意地一笑,拉上轿帘,欢声大叫:“弟兄们,新娘抢到了,快去向李爷报喜呀!” 几个小流氓抬起花轿,发一声喊,小流氓们乱纷纷地跟着小毛苟向来路奔跑而去。 “快,快追,追上去给我夺回花轿,抢回新娘!”丁家瑞高喊着策马追赶。 那些迎亲的人忽然来了精神,纷纷操起扁担扛杆,一齐呐喊着跟随丁家瑞紧追不舍。 小毛苟吃惊地望着追赶上来的人们,不住地喊着“快,快”,带着小流氓们抬着花轿拼命奔逃。 追了一段路,丁家瑞勒住马头,把手一摆,迎亲的人们也都停下脚步,驻足不前。 “别追了!走,我们回去!”丁家瑞望着小毛苟一行狼狈奔逃的背影,朗朗一笑着勒转马头,大声说道。 迎亲的人们闻声止步,嘻嘻哈哈地欢笑着踅回身收拾四下散落的嫁妆 已换上新郎服饰的李大鼎头戴礼帽,一脸得意,喜气洋洋,昂首挺胸地在厅堂上走了几步,睥睨着妻妾和丫环们,哈哈一笑:“哎,你们看看,我这打扮象个新郎倌吗?” “李爷,你今天本来就是新郎嘛,还有什么象不象的?” “嗯,李爷仪表堂堂,一穿上这身衣服呀,更气派,更精神了!” “可不是吗?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一点也不假!” “是啊,我们李爷风采依然,不减当年啊!” 在妻妾丫环们的一片恭维声中,李大鼎飘飘然然,喜不自禁地笑道:“哈哈,来呀,端把椅子来,我就坐在这厅堂门口,恭候我的新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二) 一顶镶金嵌玉的龙凤花轿停在茂密的松树林里,轿夫们紧紧守护着花轿,便衣打扮的胡媒婆在路旁心神不定地向四下里眺望。 过了一会儿,远处传来马嘶人喧,丁家瑞带着一帮迎亲的人由一条乡间小道抬着“十里红妆”急急赶来。 胡媒婆连忙迎上前去:“大少爷,怎么样啊?”丁家瑞跳下马背,神色凝重地说:“不出所料,李大鼎那个王八蛋果然派人抢亲,他们抢走花轿跑了。”胡媒婆吃惊道:“啊,那狗杂种真够狠的,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公然抢亲?” 丁家瑞嘲弄地笑笑:“是啊,幸亏我们早有准备,要不然”胡媒婆气愤地说:“真该痛揍他们一顿,这样太便宜那些王八蛋了!”丁家瑞劝道:“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我们快走吧,我妈在家等着呢。” “好吧!”胡媒婆答应一声,转身喊道:“放炮奏乐,起轿了!” 顿时,礼炮声声,鼓乐齐奏,迎亲的人们们抬起花轿和“十里红妆”嫁奁,沿着一条乡间小道浩浩荡荡地向东溪口进发。 丁家大门前张灯结彩,喜联映红,洋溢着一派喜庆的景象。 门前挤满了宾客和看热闹的男女老少,钱彩花和丁宝全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眼巴巴地远远眺望着。 钱彩花惴惴不安道:“宝全,瑞儿他们去了大半天了,按理说早就该到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呢?”丁宝全疑惑地猜测道:“是啊,到现在还不回来,会不会梅家款待热情,大少爷因此耽搁了时间呢?” 钱彩花担忧说:“不是挑好时辰了吗?怎么能耽搁时间呢!我倒是在想,该不是他们真的碰上李大鼎抢亲了?”丁宝全一怔:“李大鼎抢亲?太太,那” “放心吧,瑞儿早就安排好了,那个挨千刀的李大鼎讨不了好处!”钱彩花沉吟片刻,吩咐道:“宝全,待会花轿要是到了,你就吆喝起来。你嗓门儿大,也懂得礼仪,这事就交给你办了,我该进去了。” 丁宝全连忙答应道:“是,是,太太请放心,我保证不出差错。”钱彩花微微颔首着转身进门,又回过头来交待道:“对了,待会儿花轿到了之后,新娘的脚不能沾地,我担心瑞儿怕难为情,心里有疙瘩,不肯背新娘,你得说服他让他背新娘进家门,不要搞得别别扭扭的。”丁宝全欠身答应:“是,太太放心,我一定说服大少爷背新娘进门。” 钱彩花信任地点点头,这才放心地走进门去。 过了一会儿,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几声爆竹和鼓乐之声,人群中有人欢呼着喊了声“快去看哪,新娘来了!” 丁宝全循声望去,果然见迎亲的队伍远远地朝村口走了过来,连忙激动地大声喊道:“放炮,奏乐!” 刹那间,鞭炮鼓乐响成一片,宾客和看热闹的人们欢呼着奔向村口。 一片喧嚣声中,小毛苟带着一帮小流氓,拥着抢来的花轿慌慌张张地奔跑而来,嘴里仍不停地喊着“快,快”。 花轿抬到李家大门前,小毛苟一骨碌翻下马背,喊道:“抬进去,李爷等着拜堂呢,直接把花轿抬到厅堂!” 说着,小毛苟连蹦带跳地跑进门去,小流氓们抬着花轿跟着一拥而入。 东溪口,一片鼓乐礼炮声中,花轿徐徐抬到丁家大院门前停下,丁宝全抢先一步,伫足台阶上,大声吆喝:“新郎接新娘进家门啰!” 胡媒婆和伴娘上前掀开轿帘,从轿子里扶出罩着盖头的梅小兰。 丁家瑞跟随丁宝全走到花轿前,弯下身子,胡媒婆和伴娘扶持着梅小兰趴倒在丁家瑞的背上。 丁家瑞背着梅小兰慢慢直起身子,在人们的欢呼声中,拾阶而上,迈步走进家门。 李家厅堂门前,一把太师椅上,李大鼎满面春风,正襟危坐。 李大鼎身边围满了他的妻妾和丫环,一个个喜笑颜开,陪着李大鼎叽叽喳喳地谈笑着等待花轿到来。 “李爷,你看,小毛苟他他回来了!”三姨太眼尖,一眼望见奔跑而来的小毛苟,惊喜地喊道。 李大鼎紧张地站起,旋即看到了随后抬来的花轿,不由得松了口气,放心地展颜一笑。 小毛苟跑到李大鼎面前,激动地禀道:“李爷,抢来了,抢来了!”李大鼎哈哈一笑:“好,小毛苟立下大功,我重重有赏!”小毛苟谄媚地说:“谢李爷,谢李爷!” 说话间,花轿已抬到门前,稳稳停下。 “来呀,你们几个扶新娘子进去,我和她立刻拜堂成亲!”李大鼎开怀一笑,转身意气洋洋地走进厅堂。 妻妾们嘻嘻哈哈地欢闹着涌向花轿 丁家大厅上,红烛高烧,喜气盈庭。宾客们欢呼雀跃地簇拥着新娘c新郎走进客厅。 丁宝全大声吆喝:“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吆喝声中,丁家瑞和梅小兰叩拜如仪。 钱彩花端坐堂上,接受新人叩拜,喜得眉开眼笑。 礼毕,丁家瑞用一块红绸把梅小兰牵着,在宾客们的簇拥下出了客厅,进入洞房 李大鼎伫足厅堂中央,喜笑颜开地等着拜堂。 鞭炮鼓乐声中,几个妻妾搀扶着新娘在众人的簇拥下,款款走进厅堂。 小毛苟充当司仪,高喊:“一拜天地——” 李大鼎连忙拜了下去,而新娘却站立不拜,嘴里发出呜呜之声,扭动身子不住地挣扎。 李大鼎疑心大起,愣愣地起身,瞪着新娘。 妻妾们慌忙催促:“新娘子,拜天地了,快拜呀!” 新娘仍是“呜呜”地扭动挣扎不止。 李大鼎打量新娘少顷,突然伸手一把掀开盖头。 原来,轿子里坐的新娘不是梅小兰,而是被捆绑着双手,嘴里塞了一块白布,身穿凤冠霞帔戏装的四姨太。 李大鼎大惊失色,慌忙拿掉四姨太嘴里的白布,愣愣说:“怎么是你?你怎么会会在花花轿子里” 四姨太“哇”地放声大哭:“李爷,他们绑架我,逼我上花轿给你做新娘啊” 东溪口丁家大院上房外厅,钱彩花微瞌双眸,仰身躺在一张安乐椅上,闭目养神。 门外,欢声笑语此起彼伏,猜拳行令一片喧闹。过了一会儿,丁宝全和胡媒婆一前一后地走进房间。 丁宝全和胡媒婆低眉敛首地轻轻唤道:“太太。”钱彩花脸上掠过一丝不安,皱着眉头注视胡媒婆道:“胡婆婆,我总感觉自从聘了这梅家的闺女后,家门不宁,这事儿越来越多呢你不是请城里的陈仙姑算过命吗,她的八字到底怎么样?”胡媒婆稍微一怔,连忙说:“太太,你多心了,我请陈仙姑算过梅大少奶奶的八字,说那是大富大贵的命,旺夫又旺子,有这种的八字的女子最能相夫教子” 钱彩花松了一口气,展颜一笑:“哦,托她的口福,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必是我们丁家祖上累世积德修来的福份,我得去好好谢谢她!”说着,她收敛笑容,忧虑地说:“宝全,既然李大鼎有胆半途拦截,白昼抢亲,我们只怕还得防他孤注一掷,狗急跳墙啊!”丁宝全心上一凛:“太太,你是说李大鼎他” 钱彩花郑重其事地说:“李大鼎豺狼之性,反复无常,手下有一帮跟他玩命的弟兄,我们不得不防啊!你去把大少爷请来,说我有事和他商量。”丁宝全心领神会地答应:“是,太太。”钱彩花点了点头,微微瞌上眼睛:“嗯,你们去吧。” 丁宝全和胡媒婆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退出外厅。 李大鼎抢亲不成,反遭戏弄,一屁股栽倒在他太师椅上,失魂落魄地直发愣。妻妾和丫环c小流氓们都已退下,只有四姨太仍穿着大红嫁衣坐在一旁抹泪。 李大鼎不敢置信地说:“他娘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你不是去帮我打探消息的吗,怎么会遭他们绑架当作新娘抢来呢?”四姨太诉苦道:“李爷,那天我去东溪口打听消息,刚进村就来了两个年轻人,客客气气地把我请到一间房子里,好酒好菜的款待。我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李大鼎“嗖”地跳起来,吃惊地瞪眼道:“啊,你你中人家的套了!他娘的,那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四姨太分辩说:“什么呀,人家都是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英俊又帅气,我还巴不得他们对我怎么样呢,可他们看不上我这个半老徐娘呀!”李大鼎一怔:“啊,你你这骚娘们见了男人就发情,真是扯淡,那那后来呢?” 四姨太回想说:“后来等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们逼着我梳妆打扮,穿上嫁衣,坐进轿子捆绑起来,沿着一条小路抬到梅家坞,当作新娘上了路”李大鼎恼火道:“他娘的,我怎么那么倒霉呢,眼看煮熟的鸭子就要到手,被你这么一搅,又飞走了” “哟,你还怪上我了不是?李爷,我可是去为你办事的,要怪就怪丁家那个大少爷,这事肯定是他的计谋。”四姨太冷笑一声说道。 李大鼎恨声不绝地说:“对,丁家瑞那个小王八蛋,他老是捉弄算计欺压我,我跟他势不两立,早晚得找他算账!”四姨太“卟哧”一声破涕为笑:“李爷,你别生气呀。依我看眼下并不是急着找丁家瑞算账的时候,倒是那梅家的小妞,过了今晚上花儿有了主,生米要煮成熟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三) 李大鼎心头一震,从椅子上霍地站起,失神地喃喃:“是啊,今晚生米就要煮成熟饭,那怎么办啊?”四姨太笑容一敛:“依我说呀,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李爷今天这么一闹,不说威风扫地,也要声名狼藉了,要是不能挽回一点面子,以后在这地头上谁还会看得起你呀?” 李大鼎浑身一凛,颓丧地重重坐下,睁着一双迷乱的眼睛,怔怔地望着四姨太:“老四,那依你之见呢?”四姨太起身走到李大鼎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沉思一会儿,淡淡一笑,怂恿道:“李爷,其实事情你已经做下了,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你都得罪了,事到如今只能狠下心来”李大鼎一惊:“你是叫我一不做二不休?” “对!”四姨太点点头:“丁家瑞虽狠,靠的不就是那几个兵吗?那些兵说到底都是部队上的,不至于整天整夜地为丁老太婆看家护院吧?再说了,那些兵今天若还在丁家,早就真刀真枪地和你干上了,你能轻而易举地把花轿抢来?” 李大鼎若有所思地盯着四姨太思索良久,突然纵声大笑:“好,好,太好了,一不做二不休方能显出我的能耐!老四,真有你的,你足智多谋啊!哈,哈,看来我李某还真没白疼你一场!” 红灯高挂,喜联耀目,管弦高奏,丝竹盈耳,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东溪口丁家大院沉浸在一派欢乐和喜庆的气氛中。 黄昏时分,一辆卡车满载全副武装的警察开进东溪口,在丁家门前停下。 身穿黑色警服的警察乱纷纷地从车上跳下。 丁宝全迎出门来,对警察们敬烟分糖,殷勤款待。 过了一会儿,丁家瑞穿着长袍马褂大步走出门来,环顾四下,看着乱哄哄的场面,眉头一皱,沉声问道:“喂,你们谁是领头的?”丁宝全忙对身边一个肩背盒子枪的警察,悄声道:“大少爷,这是朱队长。朱队长,我家大少爷来了。” 朱队长下意识地瞥了丁家瑞一眼,连忙整整衣帽,跑上前敬了个礼:“报告丁大少爷,我姓朱,是他们的队长!”丁家瑞稍加打量,命道:“立即整队,我有话说!” 朱队长应了声“是”,立刻吹响挂在胸前的哨子,四散着的警察忙纷纷地跑了过来,站好队伍。 丁家瑞巡视了一眼列好队伍的警察,皱着眉头道:“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本当请你们喝杯喜酒,但地方不靖,我只得请你们前来为我守卫看护。朱队长!” 朱队长应道:“有!” 丁家瑞吩咐道:“请你把弟兄们分成两班,天黑以后在村前村后轮流巡逻,其余的埋伏在村口,只要狗日的李大鼎敢来,你就给我狠狠地揍!” 朱队长应声“是”,把手一挥,警察们四下散开,立即行动起来。 浮云蔽空,星月无光,四周一团漆黑,只有丁家大院灯火通明,喧闹之声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苍茫的夜幕下,李大鼎率领一帮小流氓急匆匆地赶来,在树荫里潜伏下来。 “李爷,门前没人站岗,看样子他们没有防备。”小毛苟喘息未定地禀道。 李大鼎精神陡振:“好!他娘的,冲进丁家大院,去把梅小兰给我抢来!” 小毛苟应道:“是!弟兄们,快,快冲上去!” 小毛苟一声令下,小流氓们纷纷跃起,呼喊着朝丁家大院扑去。但没冲出多远,就被警察横拦在路上的绊马索绊倒几个,后面的人收脚不住,连连跌翻,滚作一堆,发出一片惊叫喧哗。 突然,哨声四起,潜伏在村口的警察一跃而起,“乒乒乓乓”地放了几枪,高喊着“抓贼呀”,冲了过来。 正在巡逻的警察也闻声呼喊着边放枪边飞快地朝村口奔来。 小毛苟失魂落魄,惊惶失措跑到李大鼎跟前:“李爷,不好了,有警察埋伏,他们冲冲过来了” “啊,他娘的,小王八蛋真够狠的,把警察也请来了!”李大鼎大惊,慌忙喊道:“快,快跑啊!” 小流氓们顿时象一只只受惊的兔子,撒开双腿,抱头鼠窜,没命地奔逃起来 上房外厅,丁家瑞c丁宝全和胡媒婆c朱队长四下里站立着,一齐望着眉头不展,不停抽烟的钱彩花。 钱彩花吸了一锅烟,敲去烟灰,幽叹一声:“想不到李大鼎他真敢来呀!今晚上要不是瑞儿出主意请来警察,还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结果呢!”丁宝全安慰说:“太太,这下没事了,李大鼎赶跑了,他决不敢再来你放心吧。” 钱彩花放松地笑笑:“放心,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李大鼎这下已经吓破了胆,我料他决不敢再来了。”丁宝全瞥了朱队长一眼:“那太太,他们”钱彩花会意地说:“啊,这事你还是问瑞儿吧,他安排下的事情,还得由他来管。” 丁宝全忙问丁家瑞:“那大少爷”丁家瑞思忖说:“妈,李大鼎虽说跑了,有可能不敢再来了,但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钱彩花颔首道:“嗯,瑞儿说得也有道理,那就先不要撤走警察!朱队长,这么一来,今晚还得辛苦你和弟兄们了。” 朱队长点头哈腰地说:“愿意效劳,愿意效劳。”钱彩花吩咐道:“宝全,你去安排一下,先让弟兄们吃顿夜宵,养养精神,然后赏给每个弟兄五个大洋,朱队长么,就给双份吧。”朱队长喜出望外地连声称谢:“谢谢,多谢太太!” 夜色深沉,丁家大院的喧闹声渐渐消失,四周已一片寂静。 新房里,红烛冉冉,喜气盈盈,烛光灯影辉映得那套“十里红妆” 红红火火,格外耀眼。 梅小兰盖着盖头,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 几盏灯笼的照耀下,胡媒婆和伴娘等人陪着丁家瑞说说笑笑地向新房走来。 到了门口,伴娘含笑劝道:“大少爷,时候不早了,你早点进房休息吧!”胡媒婆挤眉弄眼地说:“是啊,是啊,新娘子一个人待在新房里,多孤单多寂寞呀,她正眼巴巴地盼着大少爷呢,快进去吧!” 丁家瑞似乎不很情愿,犹犹豫豫c磨磨蹭蹭地仍是不愿进洞房。 胡媒婆和和伴娘不由分说,一把将丁家瑞推进新房,并关上房门 一片红光喜气里,梅小兰罩着盖头,依然独自一人静静地端坐在椅子上。 门外的动静显然引起了梅小兰的不安,她的身子微微扭动了几下,抬手欲掀开盖头探看一下,但又迟疑着把手缩了回去。 楼梯上蓦然传来一阵丁家瑞上楼的脚步声,梅小兰心上一紧,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颤,表现出一丝紧张不安。俄顷,她恢复了原来安详的姿态,仍然端然而坐。 丁家瑞一步一捱地上了楼,走进房间后,稍稍环顾一下,怏怏地踱到桌子旁倒了一杯茶,坐下喝着,揣测似地凝望着蒙头盖脸的梅小兰。 半晌,丁家瑞撇了撇嘴,脸上掠过一片嘲弄人的笑意,缓缓站起身走近梅小兰,迟疑片刻,慢慢伸出手去欲揭盖头。 梅小兰感觉到了丁家瑞那只手正向她伸了过来,身体立即可怜巴巴地缩到一边,惊悸地叫道:“不,不,别,你你别碰我” 丁家瑞闻声一怔,立即把手缩回,冲梅小兰嘲弄地冷冷一笑,转身走出新房,下楼而去 摇曳的烛光里,钱彩花在佛像前点燃三支清香,叩拜了一番,恭恭敬敬地插进香炉。然后,重又在蒲团上跪下,合起双掌,闭目诵经。 丁宝全轻轻地推门进来,在钱彩花的身后伫立少顷,关切地提醒道:“太太,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钱彩花又念了一会儿,才慢慢从蒲团上站起,虔诚地说:“我得请观音菩萨多多保佑瑞儿啊,保佑他们夫妻恩爱,保佑他们早生贵子” 钱彩花话音未落,忽听得门上有人轻轻地敲了几下。钱彩花和丁宝全回头望去,只见丁家瑞默默地推门走进屋来。 钱彩花惊愕地睁大眼睛:“瑞儿,你不在新房里,怎么到这儿来了?”丁家瑞苦着脸,郁闷地说:“妈,我我还是回自己的房间睡吧”钱彩花一愣,疑诧地打量了丁家瑞少顷,随即叹息对丁宝全笑道:“宝全,你看看,人家都以为瑞儿已是个带兵打仗的军官了,其实他还是个孩子呢!新婚之夜,哪有一个人回自己房里睡觉的,这不是孩子话吗?唉,都二十四五岁的人了,还不知道怎么洞房花烛呢。走吧,妈和宝全叔送你进洞房!” 新房里,梅小兰掀开盖头,慢慢站起身,走到箱笼前,轻轻掀开箱盖,拿出那幅系着红色蝴蝶结的压箱画,打开蝴蝶结,一层一层,剥茧似地打开。 一幅幅画着男女合欢姿态的图案,一一呈现出来。 梅小兰一惊,顿时臊个满脸通红,心上一紧,手儿象被螫一般地一缩,压箱画儿哗然一声掉落在楼板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一) 梅小兰赶紧捂上脸,眼热心跳地跑到床沿上坐下,气喘未定偷眼望去,那幅压箱画静静地躺在楼板上。 梅小兰迟疑了一会儿,终于把手从脸上移开,怔怔地瞪着那幅让她心惊肉跳的压箱画,忍不住好奇地慢慢站起身走过去,弯腰捡起压箱画,大着胆子,借着烛光偷偷观赏起来 蓦然,楼梯传来脚步声,梅小兰一惊,慌忙卷起压箱画往枕边一塞,又拿起红盖头为自己盖上,端坐在椅子上。 少顷,门被轻轻推开了,钱彩花c丁家瑞和丁宝全相继走进房间。 钱彩花伫立在梅小兰的面前,眉头微蹙地凝视半晌,沉声命道:“瑞儿,去,去把新娘的盖头揭了!”| 丁家瑞踌躇半晌,犹犹豫豫地上前拿起桌上一根贴着红纸的红色秤杆,走近梅小兰,远远地伸出秤杆,轻轻挑起盖头。 梅小兰被揭去盖头的瞬间,钱彩花c丁家瑞和丁宝全看清了梅小兰那如花似玉c秀丽俏丽的容貌,顿时惊呆了,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才露出欣喜的微笑。 钱彩花回过神来,向丁宝全丢个眼神,叮嘱丁家瑞道:“瑞儿,你看清楚了没有?妈为你娶了个花朵一般的媳妇,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今天是新婚之夜,妈可不许你冷落了新娘!宝全,我们走吧!” 说着,钱彩花对着梅小兰微笑笑颔首了一下,踅转身走出新房。 丁宝全连忙跟着走到门边,轻轻把门带上。 新房里只剩下梅小兰和丁家瑞两人。 丁家瑞被梅小兰的美貌所吸引,目不转睛地看着,却不知怎么办才好,而梅小兰的一直低低垂着,连看也不敢看丁家瑞一眼 丁宝全走进上房外厅,拿根竹签,拨亮烛台上的蜡烛,微弱的光芒刹时明亮了起来。 钱彩花跟着进屋,在安乐椅上躺下。 丁宝全连忙拿过桌上的长烟筒递了过去,并帮她装上烟丝,用火点着。 钱彩花若有所思地吸着烟,有意问道:“宝全,你觉得我这儿媳妇长得怎么样?”丁宝全情不自禁地称赞道:“美,真是太美了,的确是个不可多见的美人啊!” 钱彩花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幽幽地感叹道:“是啊,百闻不如一见啊!以前光听胡媒婆极力夸奖,今晚方知她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那李大鼎对她垂涎三尺呢!只是媳妇太漂亮了,是好事也是坏事。一个美貌女人,若不守妇道,容易招蜂引蝶,败坏门风啊!”丁宝全一怔,谄媚地笑道:“太太,我看大少奶奶长得十分端正,毫无风骚娇艳之态,决非淫邪放浪之人,你尽管放心就是!” 钱彩花含笑点头:“嗯,你眼力不错,看得也准!不过,一个人仅看外表是不够的,还得看她的内里。这内里就是教养,也不知道梅家的教养如何?以后啊,我少不了要调教调教她”丁宝全谄笑说:“是,是,有太太亲自调教,我家大少奶奶定能养成大家风范,使丁家门楣生光。” 钱彩花自信地笑了。 新房里,丁家瑞举止失措,无所适从,犹豫了半晌,才忐忑不安地在床沿上坐下。不料,他的手无意之中触到了那幅压箱画,顺手拿起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哎,这这是什么?”梅小兰闻声抬眼,见丁家瑞手上拿着那幅压箱画,又羞又急,顾不得害羞,慌忙跳起身去夺,嘴里焦急地喊道:“别,别,你别看,快还给我,快还给我!” 丁家瑞情知这是梅小兰之物,有意相戏,把画往身后一藏,笑道:“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想不到你一个女孩子,竟然偷偷看这种东西”梅小兰羞得无地自容,欲夺不能,只得含羞带娇,怯生生地低低嗫嚅:“那是我妈给我的陪嫁,叫压箱画,女孩子出嫁都兴这个” 丁家瑞恍然大悟,笑道:“既然是陪嫁,你能看我也可以看,那干脆我们一起看嘛。”梅小兰大窘,又跳起来劈手去夺,嘴里嚷道:“不,不,你不能看!快还给我,还给我!” 丁家瑞左闪右躲了一阵子,终于扔下压箱画,动情地一把将梅小兰抱住,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一边狂吻一边扯去梅小兰的衣服。 很快,梅小兰的身上剥得只剩下一个红肚兜,露出了她那洁白晶莹的肌肤。 丁家瑞站起身来,凝望着床上星眸含羞c美不胜收的梅小兰,迅速脱去自己的上衣,俯了上去 “太太,你早点休息吧,我该回去了,厨房里还得去照看一下。”上房外厅里,丁宝全起身告辞道。 钱彩花点头道:“好吧,你忙活了一整天,肯定累坏了,是该早点回去休息。” 丁宝全应声“是”,朝钱彩花欠欠身,提上放在一旁的灯笼,借着屋里的灯火点燃了,转身向门外走去。 “宝全,你等等!”钱彩花望着丁宝全就要走出门的背影,忽又叫道。 丁宝全闻声止步,钱彩花站起身,走到丁宝全面前吩咐道:“明天早上你得早点起来叫醒他们,年轻人贪睡,我怕错过时辰,误了事情。” 丁宝全应道:“是,请太太放心。” 那幅压箱画静静地躺在楼板上,在一片烛光的映照下,放射着圣洁的光芒。丁家瑞倚靠在床头,出神地望着掉落在楼板上的那幅压箱画。 梅小兰则云鬓散乱地从被窝里露出大半个身子,一副娇慵羞怯之态。 丁家瑞自失地一笑:“嘿嘿,今晚上还真亏了你这压箱画呢,要不然我们俩说不准要傻坐到天亮,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夫妻嘿嘿,真有意思” “你也不知道吗?”梅小兰仰起脸,凝视着丁家瑞怀疑地问道:“你都二十四五岁了,连这个也不清楚?” 丁家瑞摇摇头,笑道:“不清楚,以前光听人家说过,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晚我才算真正做了一回男人。”梅小兰茫然不解地望望丁家瑞,疑惑地说:“那以前你不知道自己是男人吗?” 丁家瑞一个忍俊不禁,哈哈笑出声来:“知道,当然知道,不过意义上跟现在有所不同,就象你今晚才算真正成为女人一样。”梅小兰似懂非懂地眨巴着眼睛,坐起身披上衣服,默默想着心事,娥眉微蹙地说:“这么说我以前也不算是个女人那是什么呢?哎,难道人非要成了亲才能算男人和女人吗?这个以前我妈可没跟我说过呀。” 丁家瑞不禁大乐,直笑得前俯后仰,喘不过气来。 梅小兰抿嘴一笑,嗔道:“哎,你笑什么?你这个人还是个军官呢,看你这样子,压根儿就没长大。”丁家瑞笑呵呵地说:“嘿嘿,当军官时我是长大了,可一进洞房我就没长大。” 梅小兰扑闪着一双美眸:“为什么呀?”丁家瑞止住笑,认真地说:“因为进洞房我可是开天辟地第一回呀!”梅小兰吃惊地瞪眼看着丁家瑞:“啊,那你还想进几回洞房呀?” 丁家瑞满怀柔情,深深凝注梅小兰少顷,轻轻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动情地说:“一回,有这么一回足够了” 梅小兰睥睨着问道:“那你现在愿意了?”丁家瑞情怀激荡地说:“愿意,你呢?”梅小兰低下头,有些羞赧地说:“我已经不再害怕了”丁家瑞一怔,惊疑地问:“害怕?你害怕什么?” 梅小兰柔柔一笑,天真无邪地说:“结婚生孩子呀!”丁家瑞心神一荡,手上一紧,把梅小兰整个人儿拥在怀里,激动地:“小兰,你别怕,结婚生孩子人人都得经历,我们也不用害怕” 梅小兰顺从地依偎着丁家瑞,俏丽的脸上漾起一片羞涩幸福的笑意 晨曦微露,天刚放亮。 丁宝全提盏灯笼,从前院远远地走了过来,到了新房门前,伸手轻轻敲了敲门,喊道:“大少爷,起床了!你和大少奶奶该给太太送汤洗漱了!” 新房里还是黑蒙蒙的,只有一缕微弱的光线从窗房折射进来,让人感觉到天已蒙蒙亮。 丁家瑞和梅小兰依然在床上拥被而卧,沉沉酣睡。 “大少爷,大少奶奶,起床了”蓦然,一阵阵敲门声夹带丁宝全的一声声呼唤隐隐传来。 丁家瑞睁开眼睛,一骨碌坐起,侧耳谛听了一下,连忙摇摇沉睡中的梅小兰,唤道;“小兰,小兰,起床了!”梅小兰醒了过来,揉揉惺忪的眼睛,咕哝说:“这么早啊,天还没亮呢。”丁家瑞已开始套上衣服,催促说:“今天是你嫁过来的第一天,你要给我妈端汤水过去呢。” 一语提醒,梅小兰“啊呀”一声,连忙坐起身来,悉悉索索地穿起衣服 朦朦胧胧的晨曦中,丁宝全提盏灯笼引路,在前头沿着风雨长廊曲曲折折地在庭院里走着。 丁家瑞和梅小兰依偎着跟在后面,一个丫环端个搭着一块白毛巾的铜质脸盆紧随其后 丁宝全领着梅小兰和丁家瑞来到钱彩花居住的上房门前,梅小兰从丫环手里接过脸盆,和丁家瑞一起伫立门前默默等候着。 丁宝全喊道:“太太,大少奶奶给你端汤水来了。” 过了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小丫环走出门来,细声细气地说:“大少爷c大少奶奶请进吧,太太在厅上等着你们呢。” 丁宝全躬着身子道:“大少爷,大少奶奶,你们请!” 梅小兰和丁家瑞对视一眼,端着脸盆走进门去,丁宝全和丫环尾随而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二) 明亮的烛光灯影里,梅小兰和丁家瑞肃立一旁,两个丫环侍候在钱彩花身边。 钱彩花把白毛巾放入脸盆,在温水里浣了浣,绞干后在脸上轻轻地抹了几下,放回脸盆里。 一个丫环上前,端着脸盆走出门去。 钱彩花洗完脸,走到一张圆桌旁,在椅子上端然坐下,默默注视了梅小兰和丁家瑞一会儿,说道:“小兰啊,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丁家的大少奶奶了。家瑞是我们丁家的长子,你呢是我们丁家的长媳,时时处处都要懂规矩,知礼仪,做出好样子。”梅小兰瞥了钱彩花一眼,怯声怯气地应道:“是,以后请婆婆多多教诲。” 钱彩花赞许地点点头,问道:“嗯,你知道什么是‘三从四德’吗?”梅小兰低着头回答:“知道。”钱彩花微笑道:“那你说给我听听,什么是‘三从’啊?”梅小兰低声答道:“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就是‘三从’”。钱彩花淡淡一笑:“你的声音太小了,我没听见,你能说大声一点吗?” 梅小兰偷偷瞥了丁家瑞一眼,见丁家瑞正用鼓励的目光望着自己,便勇敢地抬起头,稍稍提高音量,重复道:“‘三从’就是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钱彩花似乎满意了,含笑凝目,微微颔首,接着问道:“那‘四德’呢?何谓‘四德’,你能给我说说吗?” 梅小兰的紧张感这时已渐渐消失,应声答道:“‘四德’就是妇德c妇言c妇容c妇功。”钱彩花欣然一笑,又问:“我听说你让过私塾,都读过哪些书呢?”梅小兰放松地说:“《三字经》c《女儿经》c《百家姓》都读过。” 钱彩花点了点头,沉吟说:“嗯,你书倒读了不少,也算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吧,今天就到这儿,以后我再慢慢考较你。我这里也有不少书,比如《烈女传》c《贞节榜》这些书,你有空时要多看看,还有女红是女人‘四德’之一,不容忽视,你也得多学学,知道吗?”梅小兰小心地答应:“是。” 钱彩花注视着梅小兰,含笑道:“我听人说,一户人家娶上一门好媳妇,至少能旺三代。我呀,这些年为找个好媳妇也没少花心思,现在终于把你娶进门来了。你呀得时时处处检点自己,一心一意做个丁家的好媳妇,那才算没辜负我的一番苦心。”梅小兰微微颔首,细声细气地答应:“是,我记下了。” 用完早餐,梅小兰和丁家瑞双双回到新房,马上到一旁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给丁家瑞。 丁家瑞开玩笑说:“哎,我妈早上一番教训还真管用,你现在就恭敬起丈夫来了?”梅小兰甜甜一笑,回敬道:“才不是呢,我看你这个人还好,怕你渴了,才泡杯茶给你喝,你别太得意了。”丁家瑞收敛笑容,望着梅小兰,思忖地道:“小兰,我妈是老顽固,思想很封建,你不要把她的话太当一回事。” 梅小兰嫣然一笑:“那怎么行呢?她是我的婆婆呀!在家的时候有我妈管着,到了你家我得受婆婆管。哎,家瑞,这是什么呀?”丁家瑞闻声望去,只见梅小兰转到了那架留声机旁,便嘿嘿一笑,跟着转了过去,介绍道:“这是留声机,唱歌用的。”梅小兰惊奇地问:“唱歌用的,这东西能唱歌吗?” 丁家瑞笑笑,拿起一张唱片放到上面,把那磁针往唱片上一搁,留声机里立即传出马连良唱京剧《甘露寺》的声音。 丁家瑞得意地望着目瞪口呆的梅小兰,也跟着摇头晃脑地唱了起来 “劝千岁杀字休出口, 老臣与主说从头。 刘备本是靖王的后, 汉帝玄孙一脉留。 他有个二弟汉寿亭侯, 青龙偃月神鬼皆愁。 白马坡前诛文丑, 在古城曾斩过老蔡阳的头。 他三弟翼德威风有, 丈八蛇予惯取咽喉。 鞭打督邮他气冲牛斗, 虎牢关前战温侯” 庭院里,钱彩花由丁宝全和两个丫环陪着,远远地走了过来。 听得丁家瑞在楼上唱戏,钱彩花倏然驻足,凝神谛听了一会儿,失笑道:“原来瑞儿他还会唱戏?他长那么大了,我这做母亲的,还是头一回听他唱呢!”丁宝全笑笑说:“大概是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新婚燕尔,心里高兴,唱着玩呢。” 钱彩花舒心地笑笑:“嗯,只要他们高兴就好,瑞儿有假期,过十天半月的就要回部队,在家里这些天,是该让他好好乐乐。哎,他这是在唱什么呢,咿呀咿呀的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呀?”丁宝全连忙解说道:“大少爷唱的是京剧,好像是《甘露寺》里乔玄唱的那一段”钱彩花莞尔一笑:“哟,瑞儿扮起乔国老来了!好,好,让他们唱吧。” “小兰,我唱得怎么样?”丁家瑞唱完《甘露寺》选段,见梅小兰“咭咭咯咯”地笑得花枝般乱颤,提起磁针,留声机嘎然而止,然后冲梅小兰自得地笑笑,问道。 梅小兰抿嘴一笑:“不怎么样,大喊大叫的,我担心你要把喉咙喊破呢!”丁家瑞有些泄气地说:“不怎么样?哎,我这一嗓子京剧在我们团也是数一数二的,你怎么说不行呢?”梅小兰笑眯眯地说:“我不是说你唱的不好,而是这京戏咿里哇啦的,半天才唱几个字,听起来挺累人的,还不如我们这儿的乱弹c徽戏c越剧好听呢。” 丁家瑞恢复了自信,笑着说道:“这你就不懂了,京剧阳刚气十足,唱功十分讲究,字正腔圆,韵味无穷,是正宗的国粹,而那些徽戏c乱弹都是草台班子,越剧更是缠缠绵绵,一股子阴柔之气,太娘娘腔了,我最不爱听,我喜欢的就是京剧。”梅小兰似懂非懂地听着,盈盈一笑:“不过,我爱听的还是越剧,在家时一听说有越剧班子演戏,再远我也要跑去看。” 丁家瑞见说服不了梅小兰,不便再坚持自己的观点,宽容地笑笑道:“哎,小兰,我们出去玩玩怎么样?”梅小兰的俏脸上立即掠起一片喜色,问道:“出去玩玩,好啊!去哪儿玩?”丁家瑞想了想道:“我们俩整天待在房间里也不是一回事呀?走,跟我学骑马去!”梅小兰吃惊地说:“骑马?不,不,那我可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有我呢!”丁家瑞说着,一把拉起梅小兰,不容分说地向房门走去 后院小门外,丁家瑞牵着马走出门来,梅小兰惴惴不安地跟随马后。 “来吧,请丁家大少奶奶上马!”丁家瑞笑嘻嘻地说。梅小兰胆怯地摇摇头,躲避说:“不,家瑞,我真的不敢骑,真的我怕”丁家瑞见梅小兰真的不敢骑,撇嘴一笑:“好吧,既然你不敢骑,那我们就一起骑着马儿出去溜哒溜哒。来,我抱你上马!” 说着,丁家瑞一把抱起梅小兰,放在马鞍上。 梅小兰发出一声惊呼,吓得闭上双眼。 等到梅小兰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稳稳地骑在了马背上,不由得“咯咯”欢笑起来。 丁家瑞紧接着认蹬上马,马鞭一挥,双腿一夹,马儿立即躜开四蹄,向前奔驰而去。 丁宝全从小门里探出半个身子,若有所思地眺望着渐渐远去的两人一骑 丁家厅堂上,钱彩花含着长烟筒,听完丁宝全的禀报,惊得瞪大眼睛,生气地说:“瑞儿这孩子搞什么名堂,才成亲就带着新媳妇骑着马儿到处乱跑?宝全,去,你快去把他们追回来!” 丁宝全为难地说:“太太,大少爷是骑着马出去的,我怎么追的上啊。”钱彩花一怔,懊恼地说:“瑞儿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等他们回来,我非狠狠训斥他不可!” 丁宝全连忙劝道:“太太,大少爷刚刚完婚,你这样去训斥他会不会伤了他的心呢?”钱彩花想了想,叹口气道:“那过几天再说吧,反正我不能让他把外面的新鲜花样带到家里来。”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雀聒蛙鸣,暮色将临。丁家瑞牵着马儿,与梅小兰沿着一条流水潺潺的小溪徜徉漫步。 丁家瑞推心置腹地说:“小兰,我是一个军人,早已以身许国。所以,作为军人的妻子可能会遭受许多意想不到的痛苦。比如长期分离之苦,我们以后可能几年也见不上一面,还有我们随时都有可能战死沙场到时你可能会饱受失去亲人的痛苦”梅小兰一愣,立即啐道:“呸,呸,你尽胡说,这怎么可能呢!” 丁家瑞真诚地说:“小兰,我说的都是真话,现在是战争年代,我们整天置身于枪林弹雨之中,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不测。你既然嫁给军人,必须得有这种思想准备。”梅小兰坚定地说:“家瑞,你放心吧,我既然嫁给了你,就能忍受这种痛苦,万一发生什么不测我也会守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三) “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丁家瑞摇头打断梅小兰的话:“我不希望你的思想跟我妈一样封建,万一我有不测,也不能让你为我守节,都什么年代了,你们怎么还是满脑子的贞节观念呢?” 梅小兰惶惑地问:“那你说我怎样才算不封建呢?”丁家瑞沉吟道:“我已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你是聪明人,到时你自己去想吧。不过,万一有那么一天,我妈可能会不择手段地阻止你,这些我都想到了”梅小兰心上一酸,眼圈顿时红了,难过不安地说:“家瑞,我们才结婚,你怎么总跟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呢?” 丁家瑞感情真挚地说:“小兰,这是因为我爱你,既然我是真心地爱你,就必须跟你说明一切。当然,我也希望什么事都不要发生,以后我们能够长相厮守,白头到老”梅小兰理解地点点头,抹着泪问道:“那你这次回来,能待多少时间呢?” 丁家瑞略一思量说:“团里准假半个月,连头带尾也不过二十天,现在已去了八天,最多再过十天我就要回部队去了。”梅小兰心头一颤:“十天?这么短你就要回部队了?” 丁家瑞凝重地点点头。 翌日清晨,天刚放亮,一阵清脆的铃声打破了早晨的寂静。 淡淡的晨雾里,一个邮差骑辆脚踏车从村口飞快地驰来,骑到丁家大门前下车停好车子,上前急急叩响那扇紧闭着的黑漆大门。 半晌,大门打开了,丁宝全从门里走出,邮差将一份电报交到他手里,转身离去。 丁宝全手拿电报沉吟片刻,撕封一看,神色大变,慌忙关上沉重的大门。 上房外厅,撕了封的电报转到了钱彩花的手里。 钱彩花凭几而坐,戴副老花眼镜看完电报,不禁眉头紧蹙,脸色变得凝重而有些紧张不安。 丁宝全忐忑不安地问道:“太太,这份电报要不要交给大少爷?”钱彩花思忖少顷,面显难色,语气却不容置疑地说:“当然,这是特急电报,军情紧急,我们可耽误不起啊!”丁宝全顾虑说:“可是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刚刚成亲呀,这事大少奶奶知道的话,只怕会很伤心的” 钱彩花难过地叹息一声,点头道:“是啊,他们新婚燕尔才三天瑞儿就这么走了哎,他们起床了吗?”丁宝全忙道:“回太太,还没呢。”钱彩花皱着眉头想了想,吩咐道:“宝全,你去把他们叫起来吧,说我在餐厅等他们吃饭呢。” 一张圆形的餐桌上,一家人围在一起进餐。钱彩花怀着深深的歉意,一反常态地不住往梅小兰的碗里夹菜。 梅小兰显得有些腼腆和拘谨,羞涩地笑笑推让道:“妈,我吃不了那么多,你自己吃吧!” 钱彩花强作笑颜地说:“小兰,这是在自己家里吃饭,我可不许你客气。往后啊,你想吃什么尽管开口,妈吩咐厨房给你做。”梅小兰心里一热:“嗯,妈,谢谢你。” “哎,自己一家人,你客气什么?”钱彩花笑眯眯地说道:“你还年轻,能吃就多吃一点,不象我年纪大了,东西都吃厌了,想吃也吃不成了。” 钱彩花心中有事,食欲全无,确实感到难以下咽,只稍稍动了动筷子,便放下不吃了。等丁家瑞和梅小兰吃完早餐,站起身来告辞,钱彩花神色凝重地叫住丁家瑞说:“瑞儿,我有事要跟你说。小兰,你先回房吧。” 梅小兰对丁家瑞嫣然一笑,说声“那我先回房了”,转身款款走出餐厅。 钱彩花这才从怀里掏出那份电报,默默地递给丁家瑞。 丁家瑞接过电报,匆匆一看,紧张地问道:“妈,这份电报是什么时候送来的?”钱彩花表情复杂地望着丁家瑞:“今天早上,刚送来不久。”丁家瑞“嗖”地站起身来,着急地说:“那妈,我得立即赶回部队去!” 钱彩花心情沉重地点点头,惴惴不安地问道:“瑞儿,那小兰怎么办呢?”丁家瑞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失神地喃喃道:“是啊,小兰她” 梅小兰神情欢愉地叠好床上的被褥,收拾整理好房间,才喜滋滋地坐到梳妆台前,哼着小曲儿对镜理鬓梳妆。 过了一会儿,楼梯上传来了丁家瑞的脚步声。 梅小兰抿嘴对镜一笑,起身跑过去打开房门,丁家瑞正好一脚跨进门来。 梅小兰笑吟吟说:“家瑞,你回来了!妈跟你说什么事呀?那么神神秘秘的。”丁家瑞径直走到桌子旁坐下,对梅小兰报以温存地一笑,歉然地招呼道“:小兰,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梅小兰盈盈浅笑着走到丁家瑞身旁,问道:“什么事啊,说吧。” 丁家瑞默默拿出电报递给梅小兰。 梅小兰含笑接过电报,稍稍一看,笑容僵住了,吃惊地望着丁家瑞:“什么,他们要你立即归队?”丁家瑞沉声说:“是啊!”梅小兰心上一炙,泪眼朦胧地凝注着丁家瑞,颤声道:“这么说你你就要走了?”丁家瑞沉重地点了点头,叹息说:“军令如山,耽搁不得啊!” 梅小兰的心顿时揪紧了,花容颤然地望着丁家瑞,泪水夺眶而出。突然,她猛扑上去,一把抱住丁家瑞,哭喊道:“不!我不让你走,我不许你走!”丁家瑞心头一颤,伸手紧紧搂住梅小兰,一时情肠百转,柔声安慰道:“小兰,不要这样,你冷静点,听我说” “不,不,我不要听!”梅小兰倒在丁家瑞怀里放声大哭:“家瑞,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哪!” 丁家瑞心碎了,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但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喟然长叹一声,抚着梅小兰的一头秀发,任凭她倒在自己的怀里嘤嘤哭泣 厅堂上,钱彩花愁眉不展地坐着吸烟,丁宝全侍立一旁。 半晌,钱彩花幽叹一声问道:“宝全,大少爷还没下楼吗?” 丁宝全小心答道:“没,大少爷还没下楼,也许这会儿大少爷还在劝大少奶奶呢。” 钱彩花忧心忡忡,含着泪水叹息道:“唉,这也难怪她,结婚才几天呢,他们就要分离了瑞儿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别说是她,就是我这饱经离乱的人,心里想着也是酸酸的还真不好受啊!” 丁宝全见钱彩花伤心,忙道:“太太,要不我过去看看?” 钱彩花制止道:“算了,让他们小夫妻多说一会话,别去打搅他们。” 新房里,梅小兰在丁家瑞的扶持下在椅子上坐下,依然悲悲戚戚地低低啜泣不止。 丁家瑞也在梅小兰的对面坐下,语重心长地说:“小兰,我是个军人,必须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再说,我这次请假回来名义上是因为母亲病危,上峰才允许我回家探病谁知,我妈根本没病,而是把我叫回来和你成亲” 梅小兰略略一怔,缓缓抬起头向丁家瑞投去惊讶地一瞥,随即又楚楚可怜地低低抽泣。 丁家瑞凝视着梅小兰继续说道:“没想到这门原来我很不情愿的亲事竟然会变得如此美满凭心而论,此时此刻,我说什么也不愿离开你。但日本鬼子打来了,他们烧杀掠抢,无恶不作,我作为一名军人,怎能忍心看着山河破碎,生灵涂炭,百姓遭殃” 听到这里,梅小兰忽然仰起泪光莹莹的脸,问道:“日本鬼子他们是外国人吗?”丁家瑞激愤道:“是啊,他们是海岛上的一个小国家,但很凶残!他们侵占了我国的东北三省,又挑起事端,大举入侵,杀我同胞,奸污我姐妹,坏事干尽,灭绝人性现在我回部队,就是去打日本鬼子!” 梅小兰拭去脸上的泪水,抽泣着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走?”丁家瑞心头一宽:“你想通了,我马上就走!”梅小兰默默地站起身来,嗫嚅着说:“那我去为你收拾行李”丁家瑞感动地上前拉住梅小兰的手,倾诉说:“小兰,你不但人长得美丽聪明,而且通情达理,深明大义” 梅小兰苦笑说:“你别夸我了,你去打坏蛋,杀日本鬼子,做的都是为国家为老百姓的事,我总不能拖着你,不让你走呀?”丁家瑞心里一热,一把揽住梅小兰,深情地喃喃道:“小兰,对不起!等打完仗,赶走了日本鬼子,我就解甲归田,帮着母亲管管家业,天天陪伴着你到时候,我们还要生一大帮儿女,和你饱享天伦之乐。” 梅小兰在丁家瑞的怀抱中摇了摇头:“这话我可不信,我看出来了,你不是那种人。”丁家瑞一愣,疑惑地问:“那你说我是什么样的人呢?”梅小兰擦着眼角残留的泪痕,怏怏不乐地说:“你呀,一接到电报,立马就要赶回去,一刻也不愿停留你也不想想,我们结婚才几天呀?要是换上别人,说什么也会找个借口多留他一天两天再走,而你却不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一) 丁家瑞愕然望着梅小兰:“你是说我不会儿女情长,也不留恋你?”梅小兰坦然地说:“你呀,留恋倒是有一点留恋,但大事临头,你决不会含糊,你不是一个恋家的人!”丁家瑞嘿然望望梅小兰:“你象是把我看穿了可是,我不恋家,也不恋你,那会恋什么呢?”梅小兰茫然地摇摇头:“我说不上来,也说不清楚” 丁家的黑漆大门訇然洞开,丁家瑞和梅小兰出了家门,肩并肩地向村口走去。 丁家瑞深情地凝望着泪花闪闪的梅小兰,认真严肃地问道:“小兰,我要是死在战场上怎么办呢?”梅小兰惊慌地制止道:“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怎么会呢?”丁家瑞笑笑:“枪林弹雨见的多了,我不忌讳这个,小兰,我问你呢?” 梅小兰含泪拼命摇头:“不,不,你不会死的不会”丁家瑞追问说:“万一有一天我死在战场上呢?”梅小兰仍是一个劲地摇头,痛苦地说:“我我没想过我不知道” 丁家瑞在一棵杨柳树下站住,踅转身子面对梅小兰,语重心长地说:“小兰,那天我已跟你说起过,万一我真的死的战场上,你不必守着我毕竟我们只有几天的夫妻,你还年轻,我不能因为我们的婚姻害你一辈子,毁掉你的一生我爱你,只要你幸福,而不要你作什么贞节烈妇”梅小兰被触到痛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地扑向丁家瑞,哭道:“不,不,你不能死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家瑞,我等着你” 丁家瑞和梅小兰正在抱头痛哭,一辆马车载着钱彩花和丁宝全奔驰过来,转瞬已到丁家瑞和梅小兰的跟前。 马车停下,钱彩花和丁宝全走下车来。 丁宝全催促道:“大少爷,请上车吧!” 丁家瑞捧起梅小兰那张梨花带雨般的俏脸,深深凝注了一会,松开对梅小兰的搂抱,伸手在梅小兰的香肩上用力地按了按,毅然向马车走去。 丁家瑞上了马车,向站在路旁的钱彩花和梅小兰挥手告别道:“妈,小兰,再见了!” 钱彩花噙着泪水,梅小兰痛哭流涕着一起向丁家瑞挥手告别。 车夫驾着马车,扬鞭一挥,拉着丁家瑞一溜小跑离开村口,渐渐远去,消失在她们的眼帘里。 钱彩花久久眺望着远去的马车,怅然若失,伤心抹泪。突然,梅小兰悲呼一声“家瑞c家瑞”,发疯似地向前狂奔着追去 钱彩花大惊,慌忙呼喊:“小兰,你回来,回来!” 回到新房里,梅小兰趴在床上悲伤地失声痛哭。 过了一会儿,梅小兰从床上爬起,失神地凝望着空落落但依稀洋溢着喜气的房间,泪水涔涔而下。 少顷,梅小兰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步走到箱笼旁,翻箱倒柜地寻找着,终于找出一个嵌着丁家瑞照片的小镜框,满怀深情地把它贴在心坎上。 过了很久,她才用衣袖仔细地擦拭了一遍,郑重其事地放到写字台上 战场上硝烟弥漫,火光熊熊,不时有稀稀落落的枪声远远地传来。 一条齐人深的战壕里,官兵们都一身创伤,疲惫不堪地坐在地上休息。丁家瑞独自一人坐在一个角落里,大腿上垫只皮质军用公文包,拿着纸笔,正聚精会神地写着 突然,敌人的炮火狂轰起来,随即阵地上枪声骤然响起。 丁家瑞一愣之间,一排长王学源急急跑过来报告道:“报告连长,鬼子又发起进攻了。” 丁家瑞立即站起,把写了大半的信塞进公文包里,把公文包往战壕上随手一放,拔出手枪一挥,喊声“弟兄们,给我上!”飞跑着冲上前去 丁家厅堂上,钱彩花一边喝茶抽烟,一边翻着账本拨打着算盘,仔细地清理账目。 梅小兰则在一旁擦拭家具,清理打扫地面。 半晌,钱彩花瞥了梅小兰一眼,含笑道:“小兰啊,那些事让下人们干,不用你做,你歇着吧。” 梅小兰顾自干活,擦了擦汗,头也不抬地说:“没事,反正闲着,又累不着。” 钱彩花迟疑了一下,沉着脸教训道:“小兰,所谓上下有序,尊卑有别!你是丁家的大少奶奶,不该你干的事你别干。你要是整天抢着干这些下人们干的活,那我们家还养着那么多的下人干什么?所以,你做这些事,不但吃力不讨好,而且还要招下人怨恨,慢慢地他们就不把你当大少奶奶待了,你知道吗?” 梅小兰直起身子茫然地看看钱彩花,有些不知所措。 钱彩花见了,脸色一缓,开导说:“小兰,你如果闷的慌,真想找点事做,那你不妨学学女红,也可以到院子里侍弄那些花花草草那样的话,既体面也累不着,更不失你大少奶奶的身份。” 梅小兰怔忡呆立半晌,低眉敛首地应声“是”,迟迟疑疑地放下手中的扫帚和抹布,低着头走出厅堂。 钱彩花目视梅小兰离去的背影,摇摇头发出一声无奈的苦笑。 战场上炮声隆隆,枪声激烈,战斗正酣。 急骤稠密的炮火中,官兵们纷纷中弹倒下。过了一会儿,射击中的丁家瑞忽觉得身边的枪声益渐稀少。他向四下里一看,只见全连官兵大多阵亡,阵地上只剩下几个官兵还在顽强地打击敌人,且都已创伤累累。 丁家瑞悲愤地把盒子枪往腰带上一塞,扔出几颗手雷后,猫着腰几步跑到一挺机枪旁,推开机枪手的尸体,端起机枪发疯似地猛射起来,怒吼道:“狗日的小鬼子,来吧,我跟你们拼了!” 机枪吐着长长地火舌,射出一串串愤怒的子弹,日寇顿时倒下一大片。 突然,一颗炮弹落在丁家瑞身边,猛烈地炸开了,机枪倏地暗哑了,丁家瑞消失在阵地上。 战壕里,只有丁家瑞的那只军用公文包,蒙着厚厚地尘土,依然孤伶伶地悬挂一把铁镐 丁家大院的小花园里,梅小兰兴致勃勃地侍弄着花草,钱彩花带着丁宝全远远地从前院走来。 梅小兰见了,连忙叫道:“妈!” 钱彩花露出一丝满意地微笑,问道:“好,好,侍弄侍弄这些花草,既养精神又能打发时间,我刚嫁过来那会儿没事可干,也喜欢种花弄草的哎,梅小兰啊,瑞儿他走了有两个多月了吧?” “嗯,是啊。” “这孩子,走了都两个月了,怎么不来封信呢?” “他大概上前线了,正和日本人打仗呢。” “我不信上了前线,就连给家里写封信的时间都没有。” “嗯打仗了,兵荒马乱的,只怕写了信也寄不出来呀。” “这孩子,就知道为他着想,时时处处都护着他。” “妈,我说的都是实在话嘛,哪里护着他了?” 钱彩花莞尔一笑:“好,好,你能这样护着他也是瑞儿的福气呀,我这当妈的高兴还来不及呢!哎,小兰,记挂他了吗?”梅小兰含羞带涩地嗔道:“妈,看你都说些什么呀?”钱彩花睥睨着梅小兰,对丁宝全道:“你看看这孩子,都已成媳妇了,脸皮还那么薄,记挂丈夫也不是坏事呀!” 钱塘江南岸某师指挥部里,一只残破不堪c尘土蒙蒙的军用公文包端端正正地摆在了师长的办公桌上,一身戎装少将师长正在听取一个上尉参谋的报告。 师长一脸沉痛,皱着眉头问道:“那连长丁家瑞呢?”参谋禀道:“丁连长奋不顾身,端着机枪扫射日寇,不幸被炮弹击中壮烈殉国”师长心头一颤,恻然又问:“找到他的尸体了吗?”参谋难过地摇摇头:“没有,找遍了整个阵地,仍然下落不明。” 师长审视了参谋一眼,缓缓地踱着,疑惑地说:“嗯,既然阵亡了,怎么可能不见尸体呢?”参谋推测说:“也许炮弹正好落在丁连长身边,把他炸飞了,而掀起的泥土又把他的尸体给掩埋了如今杭州已经沦陷”师长急遽地思索片刻,问道:“有他的遗物吗?” 参谋报告说:“撤退时我们在战壕里找到了丁连长的这只公文包,里面除了日常用品外,还发现一封还未写完的信”师长眉毛一跳,忙道:“哦,快把信拿来给我看看!” 参谋连忙打开公文包,取信交给师长。 师长接过信,细细看了一遍,沉痛地叹息一声道:“原来,他早已作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啊,这封信其实就是一份安排后事的遗书你们都看看吧。” 师长把信交给身边的副官,副官看完后又转给一脸凝重的参谋长。 参谋长看完信,伤感地说:“看来丁连长还没写完信就匆匆上阵地了,他的意思是想让母亲在他阵亡后允许新婚的妻子改嫁”师长沉声下令道:“通知家属,整编三十九军一师六团二营六连连长丁家瑞英勇杀敌,为国捐躯,并通电地方政府给予抚恤! 杭州西郊,未经打扫的战场上一片狼藉,树木尚未燃尽,缕缕硝烟还在弥漫。赵云海带着一群弟兄呼啸而来,四下散开,到处搜索寻找枪支弹药。 阵地一角,荒草萋萋,树倒泥翻,一片狼藉。 小山子背着一支捡来的步枪,一路搜寻着远远地走来,忽见一片被泥土覆盖的乱草丛中露着一个喇叭状的铁器,连忙弯下腰用手抓住摇了摇,直起身叫道:“大哥,你快来看,这是什么?” 赵云海闻声赶来,蹲下身子,仔细地看了看:“小山子,这好像是个机枪口。” 小山子惊喜地说:“机枪口?大哥,这么说,这下面一定是挺机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二) 赵云海点点头:“嗯,下面可能是挺机枪。小山子,快把泥土扒开。” 小山子连忙动手扒开泥土,果然见到了机枪的枪身,但机枪下面侧身躺着一个人,大半截身子掩埋在泥土中,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兀自紧紧抱着机枪不放。 小山子吃惊地叫道:“大哥,你看,这下面还有个人!” 赵云海拨开乱草,凑近一看,喃喃道:“原来还是个军官?小山子,继续扒,把机枪挖出来,看看人是死还是活!” 小山子继续扒了一会儿,终于扒开泥土,拿开那人的手,抱起机枪:“大哥,他没有僵硬,可能还活着” 赵云海伸手摸摸那人的手,又探探鼻息:“嗯,他是还活着。” 小山子问道:“大哥,怎么办?” 赵云海生气地说:“怎么办?你没见他满身创伤,被掩埋在泥土里还抱着机枪不松手吗?他是个打小日本的英雄,我们怎能见死不救,扔下他不管!快,快去叫人弄副担架抬到马车上,赶快抢救!” “是”小山子答应一声,把机枪往地上一放,连忙向一边跑去。 赵云海沉吟一会儿,开始用力扒土 一辆黑色的轿车徐徐驶进东溪口村,在村口的晒场上缓缓停下。 年轻貌美的女秘书王美瑶背着一只残破的军用公文包从车上下来,打开后面的车门。 县长手拄一根文明棍,戴着金丝眼镜,派头十足地走出车来。 县长和王美瑶稍稍向四下里打量了一下,径向丁家大院走去。 县长和王美瑶走到丁家大门前,王美瑶抢前一步,拾阶而上,轻轻地敲响了黑漆大门。 黑漆大门沉重地嘎然打开。 丁宝全不慌不忙地迎出门来,眨着一双小眼睛打量着来客,含笑问道:“请问二位是” 王美瑶矜持地笑笑说:“这是本县的县长,我们专程前来拜访丁家老太太,请问你是” 丁宝全立即满脸堆下笑来,点头哈腰地说:“啊,我是丁家的账房。嘿嘿,县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礼,失礼,请,请!” 丁宝全热情地说着退到一旁,躬身让客,县长昂然进门。 王美瑶冲丁宝全嫣然一笑,跟着走进大门 丁家客厅里,钱彩花春风满面地和县长c王美瑶分宾主而坐。丁宝全站立一旁侍候,两个丫环忙着张罗茶水和瓜果点心。 寒喧了几句后,县长神色一凝,沉声说道:“丁老太太,我们今天专程来你府上,一来是拜访你老人家,二来么特地前来向你通报一下丁家瑞连长的情况”钱彩花高兴地说:“啊,瑞儿他有消息了。好,好,你快说说,他现在怎么样了?” 县长心情沉重地说:“丁老太太,我们接到国民革命军第三十九军一师师部的函电,丁家瑞连长在与日寇作战中奋勇杀敌,不幸阵亡,以身殉国了!” 钱彩花大惊失色,“嗖”站起身,与丁宝全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失神地望着县长和王美瑶,不敢置信地说:“什么你说什么,瑞儿他阵亡了?” 县长面带忧伤,沉痛地点点头:“是啊,丁家瑞连长为党为国英勇奋战,壮烈牺牲了,我们特来表示沉痛的哀悼!” 钱彩花如遭雷击,颤然坐倒,嘴巴蠕动半晌,泪水潸潸地喃喃:“啊,原来他死了,我刚才还在念叨他呢,两个多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怪不得他连封信也不给家里写可是,他怎么会死呢” 王美瑶慌忙安慰道:“丁老太太,你不要太难过了,节哀顺变吧。” 县长悲痛地说:“丁家瑞连长死得很英勇,很壮烈,他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三十九军军部已通令表彰,授予丁家瑞连长抗日英雄勋章一枚,并发给一次性抚恤金五百银元,还有丁家瑞连长的遗物,请丁老太太收下。” 王美瑶闻声忙从自己的提包里拿出勋章和抚恤金,连同丁家瑞的遗物一并交给县长。 县长默默接过,郑重地递给钱彩花。 钱彩花没有伸手去接,含悲忍痛地说:“人都死了,要这些钱和勋章有什么用呢?”县长捧着银元c勋章和遗物,劝慰说:“丁老太太,这是政府对抗日英雄家属的心意,谨请收下!”王美瑶也安慰道:“丁老太太,这勋章和抚恤金代表一种崇高的荣誉,丁家瑞连长为国民政府而死,死得光荣,英名永垂!” 钱彩花仍沉浸在巨大的哀伤和悲痛之中,只透过泪水,注意地瞥了王美瑶一眼,对抚恤金和勋章视若无睹,毫不理会。 县长只得上前一步,默默地放在桌子上。 县长沉吟片刻,沙哑着说道:“丁老太太,我们听说丁连长有一位新婚不久的妻子,能不能让我们见见丁少奶奶,表达一下我们的慰问之情。”钱彩花闻言一怔,拭着泪水摇摇头,悲伤地说:“不必了,她年纪轻,我怕她承受不了这种打击,这事还是由我告诉她吧” 送走县长和王美瑶,钱彩花回到自己房里,含泪在在外厅的椅子上坐下,颤抖着双手打开了丁家瑞的那只军用公文包,取出那封还未写完的家书,一字一句地阅读着,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痛呼一声“家瑞,我的孩子啊”,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起来。 丁宝全陪着垂了一会泪,小心地劝道:“太太,大少爷已经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自己也要多多保重啊!”钱彩花哭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指指桌上的那封信,咽泪吞声地说:“宝全,这是瑞儿临终前写给小兰的信,你也看看吧。” 丁宝全浑身一颤,拿过桌上的信看了一遍,也禁不住流下泪来,抽泣着问道:“太太,这封信要不要交给大少奶奶?”钱彩花默然良久,拭去泪水,凝视着丁宝全反问道:“你说呢?” 丁宝全泪流满面地摇摇头。 钱彩花哀叹一声。流泪道:“这是一封劝小兰在瑞儿死后改嫁的信,不能让她看到!”丁宝全一怔,嗫嚅说:“那太太,大少奶奶年纪还轻,她和大少爷才做了几天的夫妻,也不知大少奶奶她”钱彩花阴沉着脸,冷冷地说:“几天夫妻也是夫妻,不是说既嫁从夫吗?瑞儿死了,她得在我们丁家守着!你听说过我们丁家的媳妇有夫死改嫁的吗?” 梅小兰独自一人在房里描红绣花,听得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嘴上说声“谁呀”,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轻快地走到门边,打开房门。 钱彩花手捧着抚恤金和勋章神色凝重地走进门来。 梅小兰一见钱彩花,大感意外地说:“妈,你怎么有空到我房里来呀?你找我有事吗?”钱彩花走到桌子旁端然坐下,凝视着梅小兰,肃容说道:“是啊,我特地来找你,有话要跟你说,你坐下吧!” 梅小兰疑惑地望望钱彩花,连忙到一旁倒了杯茶端给钱彩花,在一旁惴惴不安地坐下。 钱彩花招招手:“小兰,来,坐到妈身边来,听妈跟你说。”梅小兰有些紧张地瞥了钱彩花一眼,一头雾水地拉过椅子在钱彩花的对面坐下,心神不定地望着钱彩花:“妈,你说吧,什么事呀?” 钱彩花幽幽叹息了一声,把放在桌上的抚恤金和勋章向梅小兰推了过去。 梅小兰惊疑地问:“妈,这是什么呀?”钱彩花表情木然:“你打开看看吧。”梅小兰满腹狐疑地望望钱彩花,伸过手去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见银元和勋章不觉一怔:“妈,这” 钱彩花难过地说:“这是给你的。”梅小兰惊愕地一怔:“给我的?这是家瑞他奖来的?”钱彩花含悲忍痛地摇摇头,颤声道:“这是政府给你的抚恤金和奖章。” 梅小兰大惊,花容失色地喃喃:“抚恤金,奖章?妈,你是说家瑞他”钱彩花终于控制不住自已地流下泪来,悲痛地抽泣道:“是啊,家瑞他阵亡了!”梅小兰骇然望着钱彩花,惊惶又不敢置信:“啊?不,不会的,这不可能,不可能” 钱彩花悲伤地洒泪道:“几天前,县长到我们家来了,他把家瑞战死的消息告诉了我,还给你捎来了这枚勋章和五百元抚恤金”梅小兰“嗖”地站起身来,失神地愣愣半晌,蓦地悲从中来,放声大哭:“不,这不是真的!妈,他不会死的不,不会的” 上房外厅,丁宝全躬身站立在钱彩花面前,听候吩咐。 钱彩花倒坐在安乐椅上,默默地吸着烟,半晌才道:“宝全,我要为瑞儿发丧,你去叫人把灵堂布置好,然后通知亲友”丁宝全为难地说:“太太,大少爷死在战场上,尸骨无存,这丧事怎么办哪?”钱彩花气恼地瞪了丁宝全一眼:“怎么办?你不会弄个衣冠冢吗?瑞儿是战死沙场的,是个抗日英雄,我们难道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三) 丁宝全连忙答应说:“是,我知道太太的意思了,搞个衣冠冢布置好灵堂,通知亲友前来奔丧”钱彩花这才气消了一些,叮嘱说:“丧事要办得隆重,不能草草了事,我要让这一县的人都知道我们丁家出了个抗日英雄,瑞儿是为国捐躯的!” “是,是,太太,我这就去办。”丁宝全连声答应着,转身匆匆朝门外走去。 “慢,你回来!”丁宝全眼看就要走出房间,身后忽传来钱彩花一声呼唤。 丁宝全连忙止步,回过头来,问道:“太太,你还有什么吩咐?”钱彩花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吩咐道:“你发电报通知各地商号的掌柜,瑞儿发丧之日他们都要赶回来悼念!”丁宝全疑惑不解地问:“太太,你还要让掌柜们赶回来奔丧?” 钱彩花沉声道:“不单是为了奔丧,我要当着他们的面宣布,从今后各地的商号均由大少奶奶掌管。”丁宝全吃了一惊,半晌才回过神来,嗫嚅地说:“太太,大少奶奶年纪尚轻,你把这么重的担子放在她的肩上,她承担的起吗?”钱彩花苦笑道:“要想留住她的人,得先留住她的心啊!” 丁家客厅布置成了灵堂,一片素烛白帏,正中的白幔上缀着一个硕大的“奠”字,桌子上摆放着一张放大了的用黑纱环绕的丁家瑞戎装照片。 梅小兰披麻戴孝哭倒在灵前,钱彩花则神情惨然地坐在一旁抽泣抹泪。 庄严肃穆的气氛中,县长c王美瑶和商号掌柜c乡党族人c亲朋好友,一拨拨地走进灵堂,默默鞠躬致哀。 悼念完毕,钱彩花在丁宝全和丫环的搀扶下,从椅子上缓缓站起,面对亲朋,泪水潸然地颤声说道:“各位长辈c叔伯兄弟c亲戚朋友,感谢你们前来悼念我的家瑞。我的儿子丁家瑞战死沙场了,作为母亲虽然悲痛,却也深感荣耀。家瑞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的,他死的值!古时候佘太君有七个儿子,为保住大宋江山,一个个都血染黄沙,祖孙三代伤亡殆尽,仍然无怨无悔,还领着媳妇们东征西讨。我虽比不上佘太君,但为国为民贡献一个儿子,我能承受得了!” 灵堂上鸦雀无声,人们噙着泪水肃然地凝注着钱彩花,渐渐地响起一片唏嘘之声。 钱彩花慷慨激昂,声泪俱下地说着,见梅小兰在一旁伤心啼泣,走过去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继续挥泪道:“我失去儿子,白发人送走黑发人,心里很悲伤也很痛苦,但更苦的还是我这个新婚不久就失去丈夫的儿媳妇。她是我们丁家的媳妇,是我们丁家的人,儿子死了还有媳妇,我不能怠慢她,我要把她当作亲生女儿来对待!所以,今天我当着各位长辈和亲朋好友的面,在家瑞的灵前宣布,今后丁家的商号全归梅小兰掌管。大家记住,她的话就是我的话,她有权决定丁家的一切” 钱彩花话未说完,早已伤心过度的梅小兰突然爆发出一声“妈,不要!不要啊,妈”痛哭悲呼,人随着软瘫着倒在地上,昏蹶了过去 钱彩花大急,慌忙道:“快,快扶大少奶奶回房!宝全,快去请郎中来!” 众女眷和丫环们一齐上前,七脚八手地把梅小兰扶出灵堂,丁宝全也应声跑出门外。 一片纷乱中,前来悼念的人们走上前来,向钱彩花告辞后陆陆续续地离去。 钱彩花愣愣地坐着,从怀里掏出丁家瑞的遗书,缓缓起身,踉跄地走到丁家瑞的遗像前,失神地喃喃道:“瑞儿,你写给梅小兰的信妈看了,妈明白你的意思。但妈没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妈要留住小兰,让她为你守节家瑞,你明白妈的一番苦心吗?瑞儿,你原谅妈吧” 大山湾山寨房间里,丁家瑞赤祼着上身,头部c胸口裹着绷带,伤痕累累地躺在一张简易的床上,用陌生的目光打量着房间少顷,挣扎着坐起身来。 一阵欢声笑语传来,房门呯然推开,赵云海带着一群头领走进门来。 赵云海高兴地笑道:“哈哈,你醒来了!你的伤好些了吗?”丁家瑞感激地说:“好多了,谢谢你们救了我。”赵云海客气地说:“哎,谢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是打小日本受的伤,我们都是中国人,怎能见死不救?” 丁家瑞感叹道:“唉,我在阵地上昏迷了几天,已是奄奄一息,要不是你们相救,只怕早就没命了,这救命之恩怎可不谢?”赵云海豪爽地说:“应该的,不用客气!哎,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部队的?” 丁家瑞刚要回答,一个小头目慌忙趋近赵云海,低低耳语了几句。 “什么,你说什么,是他灭了野狼谷,杀了永昌兄?”赵云海神色大变,恶狠狠地盯着丁家瑞,两只眼睛几乎喷出火来。 小头目说:“对,我认得他,那天晚上就是他带着部队来围剿我们的” “啊?他奶奶的!这么说我认敌为友了?”赵云海吃惊地瞪大眼睛,突然大声下令:“来呀,快把他拖起来,押到聚义厅,我要挖他的心肝,为野狼谷的弟兄报仇,给永昌兄祭灵!” 几个头领一齐扑上前去,从床上拖起丁家瑞,推出门外。 袅袅烛光轻烟里,钱彩花跪在蒲团上,骊着佛像合掌瞌目默默诵经。过了一会儿,梅小兰一身素服,胸前缀朵小白花,神情悲戚地手捧装着抚恤金的盒子轻轻走进门来。 梅小兰见钱彩花正在念经,不便打扰,迟疑一下,把盒子轻轻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也双膝跪倒在钱彩花身旁的蒲团上,合掌闭眸,默默祈祷。 半晌,钱彩花念完经,睁开眼睛,见梅小兰跪在身旁,轻声招呼道:“小兰,你也来了?”梅小兰睁开双眼,凄然一笑:“妈,我把抚恤金给您送来了。”钱彩花责备说:“哎,那是给你的,你就留着吧!”梅小兰表情木然地摇摇头:“不,妈,我把那勋章留下了,这钱我放着没用,还是您替我收着吧。” 钱彩花一怔,也不推拒,审视地观察梅小兰片刻,试探着问道:“小兰啊,瑞儿殁了,往后你有什么打算吗?”梅小兰不安地瞥了钱彩花一眼,怯声怯气地说:“妈,我愿跟着您烧香拜佛,吃斋念经,度过一生” 钱彩花听了,满心欢喜地连连点头说:“好,好!这一世命苦,那就修下一世吧,佛祖会保佑你的” 钱彩花正说话间,忽听得门外丁宝全大声喊道“太太,太太”。 钱彩花闻声略略一怔,蹙着眉头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只见丁宝全手拿一份电报兴冲冲地闯进门来。 丁宝全抑制不住满怀喜悦地叫道:“太太,太太” 钱彩花沉下脸,不悦地数落道:“宝全,我都吩咐你多少次了,在这佛堂里,在佛祖面前要保持肃静!在我拜佛念经时没有急事不要打搅,你怎么就忘了呢?这样惊惊怪怪c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丁宝全慌忙陪笑道:“太太,对不起,刚才一时高兴,我把太太时常吩咐的话给忘了” 钱彩花脸色稍霁,淡淡问道:“什么事啊,让你这么高兴?”丁宝全喜笑颜开地禀道:“太太,小少爷要回来了!”钱彩花一愣,欣喜地说道:“什么?琪儿要回来了?阿弥陀佛,这真是佛祖保佑我了!” 丁宝全感慨地说:“太太,我原以为我们和日本人打了仗,小少爷在日本肯定要吃苦头了。没想到,小少爷早已安然回国,过两天就要回家看你了。”钱彩花喜不自禁:“是吗?哎,电报呢?”丁宝全连忙把电报递给钱彩花:“太太,在这儿呢。” 钱彩花接过电报,眯起眼睛,借着烛光看完电报,忽然喜极而泣,转身重新在蒲团上跪下,叩拜了一番,把电报紧紧贴在胸口上,泪水潸然地喃喃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佛祖显灵了!我的琪儿回来了,这是天不绝我们丁家啊!阿弥陀佛” 大山湾聚义厅上灯火通明,桌上放着一碗清水和一把明晃晃尖刀,丁家瑞被捆绑在一根柱子上,两个充当刽子手的大汉执刀杀气腾腾地守候两旁。 赵云海气势汹汹地端坐在一把虎皮交椅上,两边坐着几个头领,都怒目相向,冷冷注视着丁家瑞。 赵云海厉声审问:“说,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部队的?” 丁家瑞镇定地答道:“我姓梅,叫小瑞,出身黄埔,任整编三十九军一师六团二营六连连长。” “梅小瑞?”赵云海怒目而视:“你为什么要带兵攻打野狼谷,杀害我的大哥傅永昌?” 丁家瑞面不改色,从容说道:“野狼谷土匪烧杀掠抢,奸污妇女,祸害百姓,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我奉命围剿,是为民除害,保护一方安靖,傅永昌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赵云海猛拍桌子,怒吼道:“放屁!胡说八道,我看你这是听信了官府的一面之词!野狼谷的弟兄虽说做事出格了一点,但你根本就不该把他们斩尽杀绝!” 丁家瑞据理力争:“不,我没有偏听偏信,我带兵围剿是因为听了当地百姓的哭诉!你不信可以去问问当地的老百姓,野狼谷土匪该不该剿匪灭,傅永昌该不该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一) 赵云海一愣,悻悻道:“这好,好,我不想听你狡辩,今天我要给永昌兄报仇,为野狼谷死难的弟兄们报仇,用你的心肝祭灵,你有何话说?”| 丁家瑞冷冷一笑:“我并不怕死,只可惜我死得窝囊,死得太冤!你不辨是非,颠倒黑白,善恶不分,看来也算不上是什么英雄好汉!” 赵云海一惊,愕然道:“什么,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丁家瑞冷冷一笑:“我作为军人,血染黄沙,马革裹尸,那是死得其所!我为抗日殉国,战死沙场,死而无憾。可你在我身负重伤,昏迷不醒时救我上山,又以一己之私把我残忍地杀害,让我死得不明不白,你不觉很冤吗?我手无寸铁,无力反抗,只能束手待毙,岂不是死得太窝囊?而对你来说,这种举动绝不能算是英雄好汉的所作所为!” 赵云海浑身一凛:“这” 丁家瑞哈哈大笑,慨然说:“你杀吧,我梅小瑞若是皱一下眉头,就不算是堂堂的中人,就不是一个有血性的男子汉!” 丁家瑞话音刚落,两个刽子手一个端水猛喝一口含在嘴里,把一碗清水喷在丁家瑞的胸口上,另一个手握尖刀则拿布擦拭胸口的水渍,准备下刀。 丁家瑞无惧无畏,神色不变地闭上了眼睛。 “慢着!”突然,眼睛一直死死瞪着丁家瑞的赵云海从虎皮交椅上跳起,大声喊道:“快拿我的刀来!”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时分,炊烟袅袅,倦鸟归巢。 一前一后两辆马车出现在东溪口村口,前面一辆马车上坐着西装革履,油头粉面,并在唇上留了一撇仁丹胡子的丁家琪,后一辆是拉货的马车,车上装着大大小小几只皮箱和其它一些行李。 马车进了村子,曲里拐弯地拉了一阵子,在丁家大院门前停下。 丁家琪下了马车,派头十足地走上台阶,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那对上了黑漆的门环。 一会儿,丁家的黑漆大门嘎然洞开 大山湾寨后一块空旷的坪地上,赵云海与丁家瑞各持一把大刀,虎视眈眈地相持,大小头领和山民们纷纷赶来观战,把他们团团围在中间。 赵云海大声宣布:“弟兄们,你们听着,今天我和这小子比试武艺,他若是输了,我杀死他用他的心肝祭我大哥之灵!我要是被他杀死,你们立刻放他下山,谁也不许为难他!听见没有?” 众头领齐喊:“听见了,大哥必胜!” 赵云海哈哈大笑:“好!小子,来吧,今天我要你死得心服口服!” 丁家瑞微微一笑,也不说话,手握大刀,沉着摆好架势。 赵云海大喝一声,挥刀向丁家瑞砍去。 丁家瑞举刀相迎,两人你来我往,战成一团。 你来我往打了十几个回合之后,丁家瑞的体力不支,渐渐地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赵云海却愈战愈勇,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丁家瑞终于抵挡不住,一个踉跄后退几步,一跤摔倒在地。 赵云海趁机扑上前去,把刀尖抵住丁家瑞的咽喉:“小子哎,你服了吗?” 倒在地上的丁家瑞一脸愤慨,怒视赵云海,沉默不语,束手待死。 众头领和喽罗们齐声高喊:“大哥,杀了他,杀了他!” 赵云海忽然收起大刀,哈哈大笑着扶起丁家瑞:“小子,你有种,起来,起来吧!”众头领惊疑不定地望着赵云海:“大哥,他输了,你为什么不杀他?” “不,是我输了。”赵云海歉疚地笑笑:“他是身负重伤之人,创伤未愈,体力尚未恢复,空着肚子和我比试,我虽胜不武啊!若在平时,我可以断言,我绝不是他的对手!” 丁家瑞若无其事地拍拍身上的尘土,把大刀往地上一插,嘴角挂着一撇轻蔑的冷笑,叉手伫立着傲然注视赵云海。 “弟兄们,他是一位了不起的抗日英雄,这样的英雄要死也该死在抗日战场上,我若是杀了他,那我就成了杀害抗日英雄的罪人,我赵云海担当不起啊!”赵云海慷慨激昂地说着,转身面对丁家瑞:“小子,不杀你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丁家瑞淡然说:“你说吧。”赵云海笑呵呵地说道:“从今往后,你留在山上和我们一起干,我要你把黄埔军校学到的那些套路,统统教给我的弟兄,尽快帮我训练出一支兵精将强的队伍来!” 丁家瑞沉吟片刻:“我可以答应为你训练弟兄,但不能和你们一起干!”赵云海愕然问道:“为什么?”丁家瑞语气坚定地说:“因为我是一个军人,外敌入侵,国难当头,我要投身抗日,去和日本鬼子浴血奋战!” 餐厅里已经掌灯,钱彩花和梅小兰正在用餐,丁宝全领着丁家琪走进门来。 丁家琪恭恭敬敬地向钱彩花鞠了一躬,叫道:“妈!”钱彩花闻声抬起头来,但一看丁家琪身上的装束打扮,满脸的喜色转瞬即逝,眯着眼睛端详半晌,冷冷地问道:“你是琪儿?”丁家琪一怔,忙道:“妈,你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 钱彩花审视在望着丁家琪,冷冷一笑:“你头上搽的这么油光发亮,身上穿了这种衣服,还有那撇胡子,我怎么越看越别扭呢?”丁家琪顿时大窘,红着脸讪讪地:“妈,我在日本留学入乡随俗嘛。” 钱彩花满脸不悦地冷笑说:“哼,我可以不管你的衣着打扮,但你得先把那撇胡子给我刮了!”丁家琪争辩说:“妈,不就是一撇胡子嘛,你干嘛看不顺眼呢?”钱彩花脸色一沉,严厉地说:“我叫你刮你就刮,哪来那么多废话!” 丁家琪惊疑地望望满脸怒容的钱彩花,愣了愣,连忙陪笑说:“是,是,待会儿我就去把它刮了”钱彩花声色俱厉地教训道:“还有,你记住,这儿不是日本,而是中国的乡下,你别丢人现眼,装个日本人的样儿来讨人嫌!”丁家琪的心头又是一颤,连忙答应:“是,是,妈,我记住了。” 梅小兰看着丁家琪刚进家门就被钱彩花夹头夹脑一顿训斥,弄得手足无措,狼狈不堪,一个忍俊不禁,“卟哧”笑起声来。 一直垂着脑袋挨训的丁家琪闻声转过头来,一眼瞥见花容月貌的梅小兰,不觉愣了。 钱彩花这才想起还有梅小兰在场,见丁家琪发愣,便轻咳一声,介绍道:“噢,忘记给你们介绍了。琪儿,这是你的嫂子,叫梅小兰。小兰啊,他就是丁家琪,瑞儿唯一的弟弟,以后你就叫他叔叔吧。”梅小兰浅浅一笑,莺啼鸟啭般地答应道:“妈,我知道了。” 丁家琪房间明亮的烛光里,丁家琪洗漱了一番,刮去了唇上的那撇仁丹胡子, 已换上睡衣,懒懒地躺倒在床上,出神地望着帐顶久久地发愣。 门外传来一声轻咳,钱彩花提个灯笼推门走了进来。 丁家琪慌忙一骨碌起身,叫道:“妈,你来了。”钱彩花“呼”地吹灭灯笼,放在一旁,拉张椅子坐了,端详了丁家琪一会儿,发现他的仁丹胡子已经刮掉,这才满意地一笑:“嗯,这样子还差不多,象我以前的琪儿。” 丁家琪坐在床沿上,悻悻地说:“妈,你干嘛那么痛恨日本人呢?见我留了一撇仁丹胡子你就发那么大的脾气,还非要我刮了不可”钱彩花瞪了丁家琪一眼,冷笑说:“谁知道你留的那是日本胡子,我只觉得看了别扭!我若是知道的话,当场就叫你给剃了!” 丁家琪苦着脸,惶惑地说:“妈,为什么呀?”钱彩花沉下脸道:“就为日本人打我们中国人,杀我们中国人!”丁家琪愕然望望钱彩花,小声地咕哝:“那他们打他们的,跟我们没关系呀” “怎么没关系,难道我们不是中国人?”钱彩花恨恨怒斥道:“再说,我跟他们日本人还有不共戴天之仇呢!” “啊,不共戴天之仇?”丁家琪吃惊地抬起头,疑惑地问:“妈,我们家什么时候跟日本人结仇了?” 钱彩花心上一炙,顿时落下泪来,抽泣着道:“你哥哥家瑞阵亡了,他死在日本人的手里,这难道不是仇恨吗?”丁家琪大惊,浑身一震,失神地说:“什么,我哥他死了?”钱彩花沉痛地点点头,咽泪吞声地说:“是啊,日本人和我有国恨家仇啊!” 李家四姨太卧房外间,李大鼎独自一人歪倒在绣榻上闷闷不乐地抽着大烟,四姨太满面春风c兴冲冲地走进门来。 “李爷,李爷”四姨太一屁股在绣榻边坐下,娇滴滴地唤了两声,见李大鼎不理不睬,便伸手扳过李大鼎的身子,嗔道:“李爷,我和你说话呢,干嘛不理我呀?” 李大鼎懒懒地翻了个身,面对四姨太,恹恹地说:“有什么事?说吧。”四姨太抿嘴一笑:“李爷,我今天可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李大鼎眼睛一亮,随即黯淡了下去,叹息道:“唉,我都倒霉透了,哪会有什么好消息啊。”四姨太诡秘地笑笑:“嗯,我告诉你吧,丁家的大少爷丁家瑞死了,那梅小兰嫁过去才几天就成了寡妇” “什么,你说什么?”李大鼎从绣榻上一骨碌爬起,拉住四姨太:“你你再说一遍!” 四姨太得意笑笑:“丁家的大少爷死在战场上了,那梅小兰不成寡妇了”李大鼎将信将疑地问:“这是真的你是怎么知道的?”四姨太嗔怪道:“你呀,整天萎靡不振,窝在家中不敢出门,东溪口丁家都开追悼会了,一县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这事谁不知道?” 李大鼎审视着四姨太:“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四姨太撇嘴一笑:“我,我不也是刚听说嘛!” “原来你也是刚听说的。啊,好,好,太好了!”李大鼎说着,高兴地跳下绣榻,趿上鞋子,走到衣帽架上伸手取衣服。 四姨太连忙起身:“李爷,你要去哪里?”李大鼎让四姨太为自己套上衣服:“我去祠堂看看弟兄们。”四姨太妩媚地笑笑:“这就对了,一个人独自关在屋子里生闷气,没病也要气出病来呢。走吧,我陪你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二) 清晨,旭日未升,晨雾淡淡,微风轻拂,花木扶疏。 梅小兰拿着一把水壶兴致勃勃地在庭院里给花木浇完水后,又用把剪刀精心地修剪花木,嘴里轻轻地哼着小曲,神情怡然自得。 丁家琪起床穿好衣服,趿着鞋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深地吮吸了一口乡村早晨那特有的新鲜空气,凝神观赏起庭院里的景致。 蓦然,梅小兰那秀美俏丽的倩影在花木丛中一闪,丁家琪眼睛一亮,直瞪瞪地饱赏了一会儿,脸上掠过一丝痴痴的神情。 丁家琪稍一踌躇,他离开窗户,出门而去。 梅小兰专心致志地在浇花剪枝。丁家琪漾着一脸笑意,远远地走近来,招呼道:“嫂子,浇花哪?”梅小兰猛吃了一惊,回头见是丁家琪,莞尔一笑道:“是他叔呀,吓我一跳,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丁家琪含笑答讪说:“昨晚睡的早,今天一早就醒来了,见你在浇花,过来看看。”梅小兰失笑道:“浇花有什么好看的?”丁家琪望着笑靥如花的梅小兰,不觉痴了,情不自禁地赞叹道:“浇花是没什么好看,可浇花的人却美不胜收,姿态万千啊!” 梅小兰见丁家琪说话轻薄,顿时羞红了脸,恼道:“他叔,你说什么呀!”丁家琪忘情地盯着梅小兰,一本正经地说:“嫂子,真的!你太美了,美得胜过这里的任何一朵花,你难道不清楚?”梅小兰一怔,红着脸正色地道:“胡说八道!你再说,我可要恼了!” “你不信?好,你等着。”丁家琪认真地说着,转身就走。 梅小兰一时摸不着头脑,满腹狐疑地望着丁家琪的背影,摸摸自己发烫了的脸颊,喊道:“哎,他叔,你去干什么呀?” “我去拿照相机,给你拍照!”丁家琪嘴里回答着,头也不回地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餐厅里,钱彩花独自一人坐在餐桌旁,望着桌上摆着的菜肴却不动筷,盯着丁宝全问道:“宝全,小兰和家琪呢?他们怎么不来吃饭?”丁宝全禀道:“太太,小少爷在为大少奶奶拍照呢。” 钱彩花满脸不悦,疑惑不解地问:“拍照,拍什么照?”丁宝全含糊地解释:“太太,这拍照就是用个机器,把人画下来,拿到城里的照相馆一洗,那模样就出来了,跟真的一样。”钱彩花蹙着眉头想了想,还是不懂,生气道:“这个家琪真会胡闹!哪有叔叔和嫂子在一起玩的?宝全,你去,把他们叫来吃饭!” “是。”丁宝全答应一声,转身走出餐厅。 梅小兰已换了一身漂亮的裙服,盈盈含笑地伫立在花木丛中,丁家琪拿着照相机,嘴里不住地指使着,为梅小兰拍个不停。 丁宝全从回廊深处走了过来,小心地说:“大少奶奶,小少爷,太太在餐厅等着,叫你们吃饭呢。” 正摆好姿势的梅小兰怔了怔,把惴惴不安的目光投向正把照相机镜头对准自己的丁家琪。 丁家琪放下相机,满不在乎地说:“大叔,还没拍完呢!你去跟我妈说一声,我们拍完照再吃饭!”丁宝全为难地说:“小少爷,太太不高兴了,你们还是先去吃了早饭再拍吧。” “去,去,你少在这儿啰嗦!嫂子,走,这儿不清静,我们到外面去拍!”丁家琪不耐烦地说着,见梅小兰怯怯地愣着不动,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拉起梅小兰,径向后院的小门走去 村口的树荫里c花丛中c池塘边,梅小兰被丁家琪摆布得团团乱转。丁家琪脖子上挂个照相机,不住指导梅小兰摆出各种姿势。 梅小兰含笑依从,兴趣盎然,却信疑参半:{“他叔,你这东西真的能把我拍下来吗?”丁家琪肯定地点点头:“那当然,完全和你的人一模一样,等照片洗出来你就知道了。”梅小兰急切问道:“那什么时候能看到照片呢,要很长时间吗?” 丁家琪推测说:“等这一卷拍完,明天我就拿到城里的照相馆冲洗,要多长时间就很难说了,我想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吧。”梅小兰怏怏地说:“十天半个月,要那么长时间啊。” 晚上,吃过晚饭,回到房间,丁家琪在行李中翻了一会儿,干脆把所有的书籍都倒在楼板上,借着烛光一本一本地翻看着。 钱彩花手持长烟筒,阴沉着脸走了进来,见状蹙着眉头问道:“琪儿,你这是干嘛呢,把东西翻的到处都是,看你这房间乱的。”丁家琪抬头冲钱彩花笑笑:“妈,我在给嫂子找书。” 钱彩花一怔,审视似地看看丁家琪:“为小兰找书?哎,琪儿,你可不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给她看啊!”丁家琪继续寻找,头也不抬地说:“怎么会呢?我给她找的都是世界名著。” “世界名著?”钱彩花似懂非懂地咕哝一句,嘿然走到一旁,在一把藤椅上坐下,注视着忙于找书的丁家琪半晌,不放心地问道:“琪儿,今天你怎么想到给梅小兰找书看了?” 丁家琪好不容易找出两本书,从书堆里直起身子,心不在焉地说:“她呀,满脑子的封建思想,我找几本书给她看看,开导开导她。”钱彩花脸一沉,责备道:“你呀,出国留学那么几年,脑子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可警告你,别给你嫂子出什么歪点子c新花样,我可不许她变得象你这样疯疯癫癫的!” 丁家琪急欲抽身,连忙答应:“行,行!妈,我记住了。”钱彩花教训说:“还有,小兰年纪虽然没你大,但终究是你的嫂子,是你哥的女人,男女有别,你可要掌握好分寸,不能走得太近” 丁家琪不耐烦地说:“妈,你放心,这我知道。你在这儿坐坐吧,我还要去给嫂子送书呢。”钱彩花长叹一声,站起身道:“唉,孩子大了,连陪妈说会话的心思也没有了。好吧,我也走吧。” 钱彩花摇头叹息着,也随丁家琪一起走出房间。 回到自己房里,钱彩花在上房外厅坐了,忧心忡忡c闷闷不乐地抽着烟,丁宝全小心地侍立一旁。 钱彩花忧郁地说:“宝全,你看琪儿他象鬼迷心窍一般,一有空就往梅小兰的房间跑,我真怕他们闹出什么事来呢。”丁宝全陪着小心安慰道:“太太,大少奶奶和小少爷都是年轻人,喜欢待在一起也不足为怪,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别过于担心了。” 钱彩花摇摇头:“男女大防不得不防啊,虽说他们是叔嫂,但都是年轻人,万一闹出什么事来,我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下对不起瑞儿,也无脸见人哪!”丁宝全沉吟着劝道:“太太,我看大少奶奶不象是那种人,你尽管放心吧。” 钱彩花不以为然地说:“小兰不象是那种轻浮的女人,这我信的过,可琪儿呢?我最担心的就是他呀!他进过洋学堂,又出国留过洋,那脑袋瓜子里一天到晚也不知道装些什么古里古怪的东西,太不安份了!”丁宝全目光一黯,点头道:“这倒也是啊” 房间里,梅小兰坐在一旁,借着灯光翻书,丁家琪则在唱片盒里胡乱地找着。一会儿,丁家琪终于翻出一张唱片,拍案叫道:“好,找到了,舞曲!” 梅小兰猛听得丁家琪大叫,不由得吓了一跳,嗔怪道:“干嘛呀,大惊小怪的,什么舞曲呀?” 丁家琪高兴地说:“舞曲就是跳舞用的音乐。嫂子,来,我放给你听!”梅小兰淡然说:“什么舞曲不舞曲的,你自己听吧,我可不想听。”丁家琪讨了没趣,但情绪却丝毫未减。他把唱片换上去,一种“蓬嚓嚓,蓬嚓嚓”的西洋乐曲刹时在房间里荡漾开来。 丁家琪精神一振,马上按捺不住地独自旋转跳动起来。 极具剌激又富有新鲜感的音乐还是吸引了梅小兰。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离开书本,见丁家琪独自在舞之蹈之,举动怪模怪样的,忍俊不禁地“卟哧”一笑道:“家琪,你这是干什么呀?怪里怪气的!” 丁家琪随着音乐边跳边道:“跳舞呀!嫂子,你也来吧!”梅小兰似嗔似笑说:“什么玩艺儿,我可不会!”丁家琪不失时机地介绍道:“这就是跳舞呀!有‘快三步’c‘慢三步’c‘快四步’c‘慢四步’,城里的太太小姐都会跳,你也学学,我教你。” “真的?”梅小兰似乎动心了,屁股挪了挪,却仍坐着不动:“哼!怪模怪样的,我可不想学!” 丁家琪见梅小兰犹犹豫豫,踌躇不前,走上前拉起梅小兰的手,笑道:“这跳舞很有意思,也很好学,来吧!”梅小兰见手被丁家琪拉住,慌忙一甩手躲开了,羞红了脸道:“这算什么呀,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不行,不行,我不要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三) 丁家琪笑道:“嫂子,跳舞是男女两个人一起跳的。女的要把手搭在男人的肩上,而男的必须用手揽住女方的腰肢,双方密切配合,舞才能跳好。”梅小兰在椅子上端然坐下,正色拒绝说:“啊,还搂搂抱抱呀?不,我不学!” 这时,楼下传来丁宝全的喊声:“小少爷,时候不早了,太太叫你去睡觉呢!” 梅小兰倏地一惊,慌忙起身跑到圆桌边拿起唱针,音乐立即嘎然而止 丁宝全这么一嗓子搅和,舞跳不成了,梅小兰毫不客气地把他撵出了房间,丁家琪觉得败兴,百无聊赖c神情怏怏地回到自己房间,显得惆怅烦躁,坐立不宁,便和衣倒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困倦了,慢慢瞌上眼睛,渐渐进入梦乡 梦中,梅小兰在花木丛中漾着一片天真灿烂的笑容,穿花拂柳地款款走来。丁家琪展开双臂迎上前去,热烈地将她拥住,梅小兰则温顺地依偎地他的胸前,芳心可可,情意绵绵。 少顷,他们相视一笑,手牵手地向大山深处奔去 阳光和煦,鸟鸣翠谷,松涛阵阵,泉水淙淙,梅小兰和丁家琪在芳草萋萋,开满山花的坪地上幸福地追逐,嬉戏。 突然,电闪雷鸣,乌云翻卷,狂风大作。 丁家琪和梅小兰惊呼一声,携手狂奔,来到悬崖绝壁之上。 正彷徨犹豫之际,蓦地一阵狂风,卷走了梅小兰。 “梅小兰!”丁家琪哭喊着追赶上去,也被狂风刮倒,失足坠下悬崖 清晨,旭日未升,晨雾茫茫。 大山湾寨后坪地上,丁家瑞带着山民们进行队列训练。 丁家瑞一边示范,一边喊着口令训练四面转法,山民们东倒西歪,吵吵闹闹,稀里哗啦,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枪扛到现在,连向左转向右转也不会吗?”丁家瑞沉下脸,大声责问道。 山民们嘻嘻哈哈,冷嘲热讽,发出一片哄笑。 “梅教官,你教我们练刀练枪吧,这样转东转西,走来走去的,头都转晕了!” “对啊,我们又不是正规军队,学这种东西有屁用啊!” “就是,我们是土匪,会打枪杀人就行了!” “梅教官,你还是把你的刀法枪法教给我们吧” “都给我住口!”丁家瑞勃然大怒,板着脸厉声训斥:“队列训练是每一个武装人员的基础课程,不管军人也好土匪也好,都要认真学好,养成良好作风,这样才能做到令行禁止,整齐划一,你们懂吗?” 赵云海出了寨子,向坪地走来,山民们立即安静下来。 “对,梅教官说得对!从今天起,大家都要听从梅教官指挥,老老实实地接受训练,谁要是不服从命令,吵闹起哄,一律鞭打五十!好了,先休息一会儿,解散!”赵云海走到队伍前,冷冷地扫视着山民们严厉地说着,走到丁家瑞身旁,用商量的口吻说道:“梅教官,今天晚上我们有一批山货要运往萧山,我正好有急事脱不了身,想请你代劳,带着弟兄们帮我走一趟,怎么样?” 丁家瑞沉吟片刻:“行,出去散散心也好。” 丁家琪从梦中倏然惊醒,已是日上三竿。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掏出手绢抹去脸上的冷汗,兀自沉浸在梦中的情景里,坐在床沿上愣愣地发呆。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丁宝全在门外喊道:“小少爷,小少爷,起床了,太太等你吃早餐呢!” 丁家琪回过神来,连忙应道:“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 丁家琪走进餐厅,梅小兰已经用完早餐离去,只有钱彩花仍坐在她自己的位置上等着丁家琪。 丁家琪略为一怔叫道:“妈。” 钱彩花审视着丁家琪,沉声问道:“你怎么这么晚才起床呢,昨晚没睡好吗?”丁家琪在钱彩花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抓个包子吃着,懒懒地说:“是啊,尽做恶梦。”钱彩花瞪眼责备说:“看你这无精打采的样子!琪儿,近来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丁家琪讪讪一笑,掩饰说:“没有啊,我哪会有什么心事呀!哎,嫂子呢?”钱彩花怔了怔,面无表情地说:“她吃过早餐,回房去了。哎,琪儿,妈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在动你嫂子的脑筋啊?”丁家琪抵赖说:“妈,你想哪儿去了,哪有这事!” 钱彩花脸色一凝,严肃地说:“你别瞒我了,这些天我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你要记住,她可是你的亲嫂子!”丁家琪满不在乎地说:“我知道,不就是拍拍照片,找几本书给她看嘛。再说,我哥死了,她一个人很寂寞很孤单的,我陪陪她也没什么不可以呀!” 钱彩花沉下脸警告道:“琪儿,我警告你,以后你少跟她来往!你若是闹出什么伤风败俗c辱没祖宗的事来,我饶不了你!”丁家琪不服气叫屈道:“妈,嫂子才几岁年纪呀,你就要把她关在深宅大院里,不许她跟别人接触,也不许她改嫁,这也太残忍了吧”钱彩花被噎得一愣,恼火地说:“你这是说什么话呢?丈夫死了,女人守节,这都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你难道还要我允许她改嫁不成?” 卧房外间,李大鼎和四姨太一如既往地倒在绣榻上吞云吐雾。 小毛苟带着两个小流氓气喘吁吁地跑进门来,禀道:“李爷,好消息,好消息呀!” 李大鼎慢慢转过身来,盯着小毛苟:“哦,小毛苟,有什么好消息?快说!” 小毛苟说:“李爷,我打听到有人要从江上运一批山货去萧山” “好,太好了!”李大鼎精神一振,跳下绣榻,兴奋地说:“嗯,老子长久没做这无本的买卖了,他们从江上运山货去萧山,必定要经过我们这儿,到时候” 小毛苟附和说:“到时候我们中途拦截,狠狠劫他一票!”李大鼎大喜:“好,小毛子,他们什么时候经过我们这儿?”小毛苟说:“李爷,我打听清楚了,明天傍晚他们从大山湾出发,到我们这儿只怕要到晚上点钟了。” “晚上点钟?”李大鼎眉头一皱,思索少顷:“好,那我们天一黑就埋伏在江边,他们一来,我们就截住他们!” 天黑风高的夜晚,官岩山象一头巨大无比的雄狮,垂着头眈眈地俯视着滔滔奔流的大江。 大江两岸,树茂林密,芦苇丛生,江水由西向东,蜿蜒曲折而来,滔滔不绝地流淌着。 一阵又一阵的秋风吹得树木和芦苇东倒西歪,剧烈地狂舞乱摆,并发出一片凄厉的呼啸之声,显得异常阴森可怖。 天黑时分,李大鼎带着他的一帮小流氓赶到江边,隐蔽在芦苇荡里。 约摸过了半个来时辰,江面上蓦然出现一星点灯火,隐隐约约,闪闪烁烁,随着渐渐传来人声。 芦苇丛中,紧挨着李大鼎的小毛苟身子一哆嗦,轻声道:“李爷,你看,他们来了!” 李大鼎循声望去。随着灯火渐渐逼近,江面上影影绰绰地驶过来一溜黑乎乎的筏队。 李大鼎心上一紧,慌忙从腰里掏出驳壳枪,压低声音下令:“别慌,准备好啰,等他们靠近了再打!听我的号令,我的枪声一响,你们立即冲到江里,截住他们的木筏!见人就打,见货就抢,知道吗?” “是,是!”小毛苟等一帮小流氓们心惊胆战c参差不齐地轻声答应道。 一队木筏顺流而下,急速驶来,很快驶近李大鼎埋伏的地方。 “弟兄们,打呀!”李大鼎不懂晚上射击,见船队已到,心里着忙,急忙喊了一声,举起枪对着黑魅魅的筏队“呯呯”就是几枪。 小流氓们听到号令,不敢怠慢,也都端起鸟枪,“乒乒乓乓”地乱放起来。 船上,倒在山货上打盹的丁家瑞冷不丁听到枪声,立即惊醒过来,拔出手枪喊道:“弟兄们,有劫道的,快熄火,把筏子撑到岸边隐蔽!” 说着,他对着枪声传来的地方“呯呯”打过去几枪。对岸旋即传来几声痛苦的嚎叫。 山民们奋力撑动竹篙。 只一会儿,竹筏靠岸,丁家瑞和山民们下船上岸,隐蔽在芦苇丛中,密切地注视着对岸。 “小山子,这是什么地方?”丁家瑞皱着眉头问道。 小山子四下里眺望了一下,抬头见官岩山雄峙江边,忙道:“梅教官,你看,官岩山,这是李大鼎的地盘!怎么办,要不要收拾他们?” 丁家瑞沉吟片刻,失笑道:“这帮兔崽子,不教训教训他们,不知道厉害!小山子,你们几个跟我从那座桥上冲到对岸,给他们点厉害看看,其余的守住筏队,走!” 说完,丁家瑞向对岸打了几枪,从芦苇丛里一跃而起。小山子等山民连忙跟着上岸,向桥上冲去。 李大鼎和小流氓们打了一阵子,船上的灯火忽然熄灭了,他们一时找不着方向,只得继续朝对岸胡乱地放枪。 不料,对岸一排子弹打了过来,两个小流氓被击中受伤。 “他娘的,打呀,给我狠狠地打!”李大鼎一边打枪,一边惶急地叫道。 “李爷,你看,他们在桥上”身边的小毛苟惊慌地喊叫起来。 李大鼎抬眼向桥上望去。果然,那座歪歪斜斜的木桥上,几个黑影猫着腰正向他们这边飞快地冲了过来。 李大鼎大惊失色:“快,快朝桥上打,快打呀!” 李大鼎转过身子,举枪就放,小流们也都转过枪口,乱放一气。但桥上的人影跑得飞快,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爷,李爷,不好了,他们冲冲过来了”小毛苟吓得心惊胆战,惶恐地叫道。 李大鼎一凛,心上着忙,正待下令撤退。 “啊,不好了,快跑哇”谁知,听到小毛苟的一声叫喊,早已吓坏了那帮未经阵仗的小流氓,有人惊恐地发了一声喊。 小流氓们一个个惊惶失措地钻出芦苇荡,爬上江岸,没命地奔逃起来。 “别跑,都给我站住,别跑!”李大鼎恼火地挥舞手枪叫喊道,自己却腿脚发软,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奔跑起来 丁家瑞带着小山子等几个人从桥上冲到对岸,见小流氓们开始逃跑,立即闪到一旁的树丛里,沉着冷静地射击起来。 丁家瑞命道:“注意,只打大腿和屁股,不要打他们的要害。小山子,你带几个人冲过去,给他们几下!” 射击中,小流氓们一下子被撂倒了好几个。 小山子则领着几个青壮挥舞大刀c长矛,杀入四下里奔逃的流氓群里,连劈带剌,一阵追杀。 黑暗中,李大鼎在几个小流氓的护卫下跌跌撞撞地跑来。 丁家瑞见了,嘴角泛起一丝嘲弄人的笑意,举枪瞄了瞄准,甩手就是“呯呯”几枪。 李大鼎一声惨叫,向前一扑栽倒在地。 “李爷,李爷”几个小流氓顿时慌乱地叫唤起来。 丁家瑞走出隐身的树丛,傲然地冷笑一声,收起枪,插入腰间,打了一个响亮的唿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一) 正在打斗的小山子等听到哨声,立即停止厮打,奔跑过来,跟着丁家瑞一个转身沿着木桥,快步跑回对岸。 明亮的烛光灯影里,四姨太独自一人歪倒在卧房外间的绣榻上抽着大烟。 枪声倏地远远地传来,四姨太按捺不住焦虑的心情,从绣榻上跳起,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凝神谛听。 少顷,四姨太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干脆披上外衣,走出卧房。 晚风劲吹,灯笼晃荡。 半掩着的李家黑漆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四姨太一步走出门外,伫立在门前的台阶上,心绪不宁地向狮岩上的方向眺望着。 枪声已经停止,四周一片沉寂,连村子里的狗猫也停止了吠叫,只有风声呼呼,刮的尘土飞扬,落叶飘旋。 四姨太倚门悬望了一会儿,忽觉睡意和烟瘾上来,连打了几个呵欠,用手轻轻地捶捶懒腰,慢慢地踅转身子,欲推门入内蓦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一片人声喧嚷,从东边隐隐传来。 四姨太闻声驻足,循声望去。几个火把的映照下,小毛子等几个小流氓抬着李大鼎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四姨太大惊失色,慌道:“小毛苟,这是怎么回事?”小毛苟跑近前来,气喘吁吁地说:“四姨太,那帮人厉害,李爷给他们打伤了,还有几个弟兄也都挂了彩”四姨太目瞪口呆了一会,回过神来,急道:“快,快把李爷抬到我的卧房去!小毛苟,你快去请医生来,要快!” “是,我这就去。”小毛苟答应一声,拔腿就走。 其余几个小流氓则抬着李大鼎乱哄哄地涌进李家院子 灯光下,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医生取出了李大鼎胳膊c大腿和屁股上的子弹,敷了刀创药,包扎停当,告辞而去。 围在床前的小流氓们也陆续退下。 卧房里只留下四姨太和小毛苟。 已经清醒过来的李大鼎躺在床上呲牙咧嘴c哼哼哈哈地呻吟不止。 四姨太一脸无奈地坐在一旁,凝视着痛楚不堪的李大鼎,不禁摇头一声叹息,问道:“李爷,你好些了吗?” 李大鼎呲牙咧嘴地哼哼一声,咬牙切齿道:“狗杂种,我决不和他们善罢甘休,此仇不报非君子” 四姨太劝道:“李爷,我看算了吧,以后你千万别再提报仇的事” 李大鼎闻声一怔,睁大眼睛望着四姨太:“什么,算了?这么大的仇恨我我也能算了?”小毛苟说:“是啊,他们敢打伤李爷,此仇不共戴天,我们不能便宜他们!” 四姨太不悦地瞪了小毛苟一眼,冷笑说:“哼,依我看,这次你能捡回一条命,那是人家手下留情,你别不识好歹!要是再有下一次,他那子弹就不会光打胳膊和大腿了!”李大鼎苦着脸道:“可是我白白挨了他们的枪子,难道就这么算了?” 四姨太数落道:“我早料到了,你们这帮弟兄本来就是乌合之众,平时跟着你撵鸡打狗,欺负欺负老百姓那没问题,一旦真刀真枪地干,十个也抵不上人家一个,还谈什么报仇雪恨呀?” 四姨太的话正中李大鼎的心病,他立刻象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哭丧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毛苟在一旁也蔫蔫地不再吱声。 四姨太见了,连忙柔声劝解:“李爷,这不能怪你,是你手下这帮弟兄无能,说到底不是人家的对手。你别想得太多,还是好好养伤吧!” 傍晚时分,阴霾浓布,风起云涌,闪电破空,雷声隐隐约约地传来。 澡堂门前,梅小兰端着一个装了洗漱用品的脸盆,在小丫环的陪伴下款款走了过来:“小红,洗澡水都准备好了吗?” 小丫环说:“回大少奶奶,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去洗呢。” 梅小兰到了澡堂门口,正要推门进屋,又回过头来吩咐道:“小红,天要下雨了,你去把我晒在院子里的衣服都收回来吧。” 小丫环答应说:“知道了,大少奶奶,我这就去收。” 梅小兰叮嘱说:“收回来后就放在床上,不用你叠,办完事你就过来。” 小丫环应声“哎,我知道了”,撒腿往庭院跑去。 梅小兰和蔼地朝丫环的背影笑笑,推门走进澡堂,把门轻轻关起 厅堂上,钱彩花坐在椅子上翻看账本,并不时拿起一旁的毛笔,在本子记记画画。 过了一会儿,她正要伸手去拿长烟筒,恰好看见丫环小红抱着一堆衣服从厅前走过,忙叫道:“小红!” 小丫环听到叫声,嘴里答应一声,连忙跑进客厅,低眉敛首地说:“太太,您有事吗?” 钱彩花吩咐道:“小红,厨房的王二嫂今天有事回家了,你先到厨房帮忙洗个碗切切菜什么的,她过两天就回来。” 小丫环说:“太太,这会儿大少奶奶在洗澡呢,我得去服侍她。” 钱彩花思忖了一下,点头说:“那好,你先去侍候大少奶奶洗澡,然后再去厨房帮忙吧。” 小丫环应声“是”,转身去了,钱彩花又重新埋头理账。 雷声隆隆,狂风大作,丁家琪拖着一辆脚踏车跑进家门,正巧小丫环出了厅堂匆匆走来。 “小红,小红!”丁家琪一见小丫环,眼睛一亮,连忙唤道。 小丫环见是丁家琪,稍一犹豫,站住答应道:“小少爷,你叫我。” 丁家琪问道:“小红,你看到大少奶奶了吗?”小丫环吱吱唔唔地说:“大少奶奶,她”丁家琪急道:“哎,我有事找大少奶奶呢,你干嘛吞吞吐吐的?”小丫环说:“是大少奶奶不让我说的嘛”丁家琪一惊:“她不让说,什么意思?” “大少奶奶说这种时候不能让男人知道”小丫环低眉敛首咕哝了一声,趁丁家琪怔忡之机,一扭身跑了开去。 钱彩花正埋头理账,丁家琪拖着脚踏车走到厅堂门前,把车子一停,叫了声“妈”,走进门去。 钱彩花抬头招呼:“琪儿,照片取回来了?”丁家琪喜形于色地说:“取回来了!妈,我这就给嫂子送去。”钱彩花连忙叫住:“等等,这会儿你别忙着送去!来,先给我看看!” 丁家琪不怎么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袋,抽出一叠照片递给钱彩花。 钱彩花扶正老花眼镜,接过照片一张张地观赏着,脸上满是笑容,嘴里称赞道:“好,拍得太好了!这照片上的小兰比人还要好看呢!你看,我们家小兰长得呀,就是年画上画的也没她漂亮嗯,不错,想不到琪儿去日本留学了这么几年,还学会了这一手。”丁家琪趁机卖乖:“妈,什么时候我也给您拍几张。” 钱彩花乐呵呵地说:“给我拍照?算了吧,我都老太婆了,难看死了,还拍什么照呀。”丁家琪解释说:“妈,这拍照片并不在老不老,好看不好看,主要是为了留个纪念。”钱彩花摆摆手笑道:“好了,这事儿以后再说,待会儿你还是把照片给小兰送去吧,也好让她高兴高兴。” “哎!”丁家琪答应一声,拿起照片就往门外走去。 “琪儿,你回来!”钱彩花眼看着丁家琪走出客厅,忽然沉声叫道。 丁家琪闻声止步,踅转身望着钱彩花:“妈,你还有事儿?”钱彩花从椅子上站起身,缓缓走到丁家琪身边,交待说:“琪儿,你去小兰的房间里不要待得太长,把照片交给她就回来。”丁家琪不高兴地说:“妈,你这是什么意思呀?”钱彩花严肃地说:“妈这是为你好,没别的意思!” “好吧,我去去就回。”丁家琪怏怏不乐地答应着,拿着照片走出客厅。 钱彩花不放心地思索着。 雷电交加,风雨大作,天色渐黑。 澡堂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小丫环擎着一把雨伞先走出门来:“大少奶奶,你出来吧,我用伞罩着你。” 随着,衣衫单薄的梅小兰端着一个脸盆,走出门来躲到伞下,和小丫环冒着风雨回房而去 窗外一帘风雨,卧室里渐渐阴暗了下来。 丁家琪嘴里喊着“嫂子”,上楼走进卧房,四下里环顾了一下,不见有人答应,撇嘴笑笑,径直走到窗边的桌子旁坐下,拿起照片,借着黯淡的光线,凝神一一欣赏着。 蓦然,楼下的房门“吱呀”一声开启了,继而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丁家琪侧耳一听,脸上泛起一片捉弄人的笑意,放下手中的照片,站起身蹑手蹑脚地闪身床后的阴暗处躲藏了起来。 梅小兰端着一个铜脸盆,披泻着一头湿漉漉的秀发走进门来,小丫环连忙上前把灯点上。 一片淡黄的光芒刹时在卧房里弥撒开来。 小丫环说:“大少奶奶,你还有事吗?太太说过要我去厨房帮忙呢。” 梅小兰随和地一笑:“我这儿没事了,你去吧。” “是,大少奶奶,那我走了。”小丫环带上房门,下楼而去。 梅小兰放下脸盆拿块毛巾把湿发搓揉了一遍,然后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仅穿着亵衣走到一旁,从箱子里找出衣服正准备更换,一眼瞥见桌上的那叠零乱放着的照片,惊喜地放下衣服,一把拿起照片,满心欢喜地在灯下一张张翻看起来。 刚出浴的梅小兰秀发披泻,洁润的瓜子脸上泛着一丝淡淡的红晕,杏眼c修眉c巧鼻和樱唇上全然闪动着一片生动的灵秀之气,而她身上的亵衣薄如蝉翼,香肩俨然裸袒,酥胸隐约半露,曲线巧致玲珑,大腿丰腴修长,雪白柔腻的肌肤犹如凝脂软玉,通身上下散发着沁人的馨香和晶莹的光芒。再加上她翻看照片时皓腕轻舒,抿嘴浅笑,美眸盼顾,神采溢动,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藏身黑暗中的丁家琪只觉得天塌了,地陷了,全身血脉贲张,心火如焚,不能自己,像个醉汉似的踉踉跄跄地显身出来。 梅小兰听到动静,转头望去,大吃一惊,手一哆嗦,照片失落了一地,急忙用手捂住身体的祼露部位,惊慌地喝道:“家琪,你你怎么在我房里?你你想干什么?别,你别过来,别过来” “不,不,小兰,我我喜欢你,我爱你”丁家琪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咕噜了几声,突然猛地扑向前,一把将梅小兰紧紧抱住。 梅小兰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喊道:“啊,你要干什么?快,你快放手!” 然而,丁家琪已经失去理智,根本不理会梅小兰的挣扎和呼喊,亢奋地一把将梅小兰抱起,把她按倒在床上 梅小兰拼命挣扎反抗:“不,不要!丁家琪,你这个坏蛋,该死的畜生,我是你嫂子啊救命,救命啊” 丁家琪“哧呼哧呼”地喘着粗气,发疯似地撕去梅小兰身上仅有的亵衣,重重地压了上去。 梅小兰歇斯底里地挣扎着,绝望地哭喊:“不,不,我不要不要啊” 窗外,风狂雨暴,隆隆的雷声c呼呼的风声和哗哗的雨声交织在一起,遮盖了天地间一切声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二) 餐厅里,饭菜已经摆好,灯烛也已点亮,钱彩花心神不定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 丁宝全小心地侍候一旁。 丁宝全不安地说:“太太,大少奶奶和小少爷怎么到现在还不下楼吃饭呢?要不要我去招呼他们一声?”钱彩花面无表情地说:“不用了,我再等等,你忙你的去吧。” 丁宝全嘿然望望钱彩花,一脸疑惑地提起旁边的灯笼,照着钱彩花走出餐厅。 梅小兰卧房里,丁家琪满足了兽欲,慌慌张张地下了床,捡起扔在楼板上的衣裤穿上。 丁家琪见梅小兰仍蓬头散发倒在床上悲悲戚戚地不住痛哭,迟疑了一下,陪小心说:“嫂嫂子,别哭了,快起来吧,妈等着我们吃吃晚饭呢。” 梅小兰伤心地痛哭着。 丁家琪惴惴不安地劝解:“小兰,你不要伤心了啊,我既然要了你一定会好好待你,我哥已经死了,你这么年轻漂亮,总不能为他守守一辈子呀” 梅小兰猛地在床上坐起,抄起枕头等物狠狠扔向丁家琪,哭骂道:“滚开,你这个该死的畜生!你滚,滚开啊!” “好,好,我滚,我滚”丁家琪闪到一旁,象征性地招架了几下,嘴里糊乱答应着,逃也似地出了房间,慌慌张张地下楼而去。 钱彩花神思恍惚地坐在餐厅的椅子上,一个劲地抽烟。少顷,丁家琪浑身湿淋淋地走进门来,叫了声“妈”,在一旁坐下。钱彩花审视着丁家琪,问道:“琪儿,在干什么呢,怎么这会儿才来吃饭?” 丁家琪掩饰地笑笑:“没,没什么,我我不是和嫂子在一起看照片吗。”钱彩花脸色阴沉,不悦地说:“看照片?那几张照片,你们在房间里看了这么大半天?” 丁家琪心上一紧,慌乱地说:“妈,我我看了照片,在嫂子房里多多坐了一会”钱彩花追问说:“那小兰呢,她怎么不来吃饭?”丁家琪心虚而又紧张地说:“嫂子她她说,要换身衣服再过来” 窗外,风声c雨声和轰隆隆的雷声交织成一片。 梅小兰痛哭了一阵,从床上慢慢爬起,动作滞呆c表情木然地下了床,翻箱倒柜了一阵子,从箱子里拿出她成亲时穿的大红嫁衣换上,神情惨然地凝望着墙上丁家瑞的戎装照片,“卟嗵”跪下,失声痛哭说:“家瑞,我对不住你我没脸见人了,家瑞” 梅小兰悲悲戚戚地失声痛哭了一会儿,含泪默默地站起身来,抽泣着踉踉跄跄地跑出房间 钱彩花逼视正在用餐的丁家琪,厉声追问:“琪儿,你快告诉我,你和小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丁家琪一副惭惶之色,抵赖说:“没,没有啊!”钱彩花见丁家琪神色不对,早已看出蹊跷,含愠带怒说:“好,你不告诉我也行,我自己问小兰去!小红,小红!”小丫环闻声从厨房跑了出来:“太太,你叫我?”钱彩花命道:“小红,掌灯,叫上你宝全叔,随我去大少奶奶的房间!” 小丫环应声摘下围裙,点上一盏灯笼,跟随钱彩花出门而去。丁家琪的脸色顿时变得雪白,人象只癞皮狗似地瘫倒在椅子上。 人去楼空,一灯如豆。 梅小兰卧房里,衣物在桌子及楼板上四下散落,看上去一片狼藉。 钱彩花由小丫环提个灯笼照明,急急上楼进房,一看卧室里没有梅小兰的人影,紧张地呼喊了几声“小兰”,不见回应,情知不妙,顿时大惊失色,吓得两腿一软,瘫倒在椅子上。 丁宝全随后进门,忐忑不安地说:“太太,大少奶奶她”钱彩花缓过气来,失神地说:“宝全,小兰不见了,你看这事”丁宝全惊疑不定地说:“太太,你是说大少奶奶她会不会”钱彩花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哆嗦着说:“宝全,不得了啦,家里要出大事了,你把所有人都叫齐了,快去找梅小兰!” “是,太太!”丁宝全一惊,再也不敢怠慢,慌忙答应一声,跑出梅小兰的卧房。 钱彩花颓然倒在椅子上,呆若木鸡地发愣,一行老泪禁不住涌出眼眶,掉落下来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梅小兰跌跌撞撞地一路哭奔到池水边,跪倒地上哀哀哭泣 哭了一会儿,浑身湿透,哭成泪人似的梅小兰缓缓抬起头来,对着黑沉沉的水面喃喃说:“家瑞,你说过我们要天天在一起永不分离的家瑞,我来了,我们从此再也不分开了” 梅小兰踉跄着从地上爬起,痛哭流涕地拨开茂草和树丛,从容下水 一道道闪电划破长空,一个个惊雷轰然炸响,在丁家大院上空滚滚而过,惊心动魄。 房间里,丁家琪失魂落魄,心神不定地在床上辗转反侧,不住地唉声叹气。 钱彩花猛地推门进来,阴沉着脸望着床上的丁家琪,喝道:“丁家琪,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对梅小兰怎么样了?”丁家琪闻声一骨碌坐起,睁着一双慌乱的眼睛,战战兢兢地抵赖道:“我没没我没对她怎么样” 钱彩花一拍桌子,恼怒道:“胡说!你你还想抵赖!她人呢?”丁家琪顿时惊得心胆俱丧,惶急地说:“怎么,她不见了?”钱彩花厉声喝道:“跪下,你给我跪下!老老实实地跟我说,你到底对小兰干了些什么?” 丁家琪吓得“卟嗵”跪倒在钱彩花面前,哆嗦着抵赖道:“没有,真的没有妈,我什么也不知道啊!”钱彩花冷冷地逼视着丁家琪,声色俱厉地说:“哼,你别以为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别人不知道!小兰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怎么收拾你”!丁家琪魂魄俱丧,掩面痛泣说:“啊?妈,我你原谅我吧” 风雨渐止,天边仍电光闪闪,雷声隐隐。 一条乡间小路上,赵云海撑把雨伞,小苟子披着蓑衣急急赶路,向池塘这边走来。 小苟子问道:“大哥,陶先生他要你回去成立抗日游击队?”赵云海说:“是啊,他说日本鬼子打到家门口来了,我们不能眼看着受小日本的欺侮?要我们参加新四军,成立山民游击队,拿起枪打狗日的日本鬼子!” 小苟子高兴道“啊,真的那你答应了?”赵云海摇摇头:“没有,这事我得慎重考虑。过些日子,陶先生要上山来,我估摸着到那时候梅教官他们也该回山了” 两人说着已走到池塘坝上,忽听得塘中传来一片哗哗的水声。 小苟子循声望去,紧张地说“大哥,你看,那是什么”赵云海顺着小苟子所指的方向定睛一看,只见对面影影绰绰的有人在水里缓缓走着,渐渐地眼看就要没顶,连忙站住,倒吸一口冷气:“不好,有人投水!”小苟子吓得一跳,慌张地一把拉住赵云海,哆嗦说:“大哥,吓死我了,会不会是水鬼呀?” 赵云海斥道:“胡说!哪有什么水鬼,明明是有人投水自尽!”小苟子着急地说:“大哥,那那该怎么办呢?”赵云海脱去蓑衣和外衣往小苟子的怀里一塞,镇定地说:“你在这儿等着,我下水救人!” 说话间,塘中的人已完全没顶,开始在水里挣扎扑腾。 赵云海踢掉鞋子,飞快地跑了几步,“卟嗵”跳入塘中,一个猛子扎得老远,快速向在水里扑腾的人游去 丁家大院内外,一片灯笼的照耀下,钱彩花和丁宝全带着仆人c丫环一路呼喊着“梅小兰”c“大少奶奶”,四下里寻寻觅觅 池塘中,赵云海拖着梅小兰游了过来,到了岸边,奋力托起民,小苟子连忙上前帮着把人抬到岸上。 赵云海跟着爬上堤坝,顾不得擦拭一下满头满脸的水,马上铺好蓑衣,把梅小兰倒放上去,在背上用力按压。 在赵云海的动作下,梅小兰的嘴里大口大口地吐出水来 丁家琪房间里,明亮的灯光把房间照耀得如同白昼,钱彩花疲惫地坐倒在椅子上,恼怒地训斥丁家琪。 丁家琪则耷拉着脑袋坐在一旁,听凭训斥。 钱彩花痛心疾首地说:“冤孽啊,你真是一个该死的孽障!居然干出这种没廉耻的事情来!丢人啊,你怎么对得住你死去的哥哥呀,你你这不是在用刀子捅我的心吗?”丁家琪惭愧流涕地说:“妈,还不是因为我喜欢她吗” 钱彩花眼睛一瞪,恼道:“你喜欢她?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你不去喜欢,偏偏喜欢上她?你想过没有,她可是你的亲嫂子啊!”丁家琪哭丧着脸道:“妈,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也后悔呀” 钱彩花怨怼地说:“后悔,你也知道后悔了?我告诉你,小兰若有个三长两短,看你以后怎么做人,怎么面对父老乡亲和小兰她娘家的人?”丁家琪犹如五雷轰顶,愣了一愣,惶急道:“妈,那就快去找呀!只要能把她找回来,只要她活着,要我怎么赔罪都可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三) 丁家琪的话音刚落,忽听得门口人声嘈杂。 钱彩花知是丁宝全他们回来了,连忙打住话头。 丁宝全和一帮仆人c丫环提着灯笼走了进来。 钱彩花愣住了,失神地茫然四顾,喃喃说:“怎么,你们没找到小兰?” 丁宝全沮丧地摇了摇头:“没有,村里村外,前前后后都找遍了,也没见大少奶奶的人影”钱彩花的心象是被人猛地拽了一把,直往下沉去,惊慌失措道:“那小兰她会去哪儿呢?宝全,树林里c池塘边你们都找过了吗?” 丁宝全为难地说:“没有找太太,大少奶奶总不至于再说,这晚上黑咕隆咚的,也不好找啊!”钱彩花急道:“宝全,你们再去找找,多带些人去!池塘边c山坡上c树林里,角角落落到处都去找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丁宝全勉为其难地点点头,慢慢转过身去,向仆人c丫环们呶呶嘴,无精打采地走出客厅 赵云海在继续施救。 小苟子担忧地问:“大哥,她会不会死呀?” 赵云海说:“不会,她只是呛了水,暂时昏迷,把水吐出来就好了。” 对面的村庄里,灯笼闪耀,喧声四起,“大少奶奶”的呼喊此起彼伏,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小苟子说:“大哥,那村子里好像有人在找她。” 赵云海侧耳谛听了一下:“嗯,你去把他们叫来吧,说人在这里,叫他们快来把她抬回家去!” “哎!”小苟子答应一声,边跑边喊:“喂,人在这儿,你们快来把人抬走吧!” 过了一会儿,几盏灯笼渐渐走了过来。 “啊,大少奶奶!”丁宝全带着家人和丫环们急急跑来,一眼看见地上的梅小兰,吃惊地失声叫道。 赵云海慢慢站起身,冷冷地瞪着丁宝全等人。 丁宝全惊慌地说:“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你问我,我还问你呢!”赵云海怒视丁宝全,没好气地吼道:“你没长眼睛吗?她投水自尽了!” 丁家厅堂上,丁家琪蔫头蔫脑地坐在一旁,不住地向门口张望,钱彩花则嘴里含着烟筒,一边吸着,一边焦躁不安地在门边走动。 “妈,他们回来了!”突然,丁家琪从椅子上跳起来叫道。 钱彩花放眼望去,只见几个丫环个抬着昏迷不醒的梅小兰,急急走进门来,惊魂不定的丁宝全和家人们紧随其后。 “小兰,小兰啊!”钱彩花一见梅小兰,怆然一声惊呼,扑上前去,放声大哭:“小兰,你这是怎么了?你去哪里了,你让我们找的好苦啊!” 丁宝全慌忙上前禀道:“太太,大少奶奶她投水自尽幸亏一个过路人救了她,要不然” “啊?”钱彩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又哭道:“小兰,我的好孩子啊,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呀,为什么要走绝路啊!” 丁宝全提醒道:“太太,救人要紧,我看还是先把她送回房间,换身衣服,再请个大夫看看吧。”钱彩花被一语提醒,连忙止住哭泣,吩咐道:“对,对,宝全,小红,你们赶快把小兰送到她房间去,擦擦身子,换身衣服。琪儿,你也不要闲着,快到马大夫家,请他来给梅小兰看看!” “哎”丁家琪答应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丁宝全则让几个丫环七手八脚地抬着梅小兰出了客厅,径奔后院而去 风止雨停,夜深人静。钱彩花坐在上房外厅正中的太师椅上闷闷不乐地吸烟。 少顷,丁宝全走进门来,欠欠身叫道:“太太。” 钱彩花从沉思中抬起头来,关切地问道:“宝全,那个救小兰的人呢?”丁宝全说:“走了,我们赶到塘坝上他们把人交给我们就走了。” “啊,走了?他们救了小兰,我说什么也得谢谢他们呀,他们怎么连茶也不喝一口就走了呢?”钱彩花吸了几口烟,敲去烟灰,唉声叹气地说:“唉,宝全,坐吧,你坐下,我有事要和你说。” 丁宝全在一旁忐忑不安地坐下:“太太,有事你请说吧,我这心里放得下,绝对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 “嗯,我信得过你。所以,这事我要和你商量。”钱彩花信赖地点点头:“宝全,你知道今晚小兰为什么要投水自尽吗?” 丁宝全惊讶地摇摇头:“太太,这事我想不明白”钱彩花痛苦地流下泪来:“真是个孽障啊,琪儿他竟然没天没地,做出这种没廉没耻的事来,叫我以后怎么见人啊!”丁宝全愕然一愣:“太太,你是说小少爷?” 钱彩花洒泪道:“是啊,这个丧尽天良的混账东西,居然把自己的亲嫂子给糟蹋了,简直畜生不如啊!”丁宝全惊得目瞪呆,失神地喃喃:“啊,还真是小少爷啊,那太太,这可怎么办呢?”钱彩花惶然无计地叹息道:“唉,家中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这不是叫你过来商量吗?” 丁宝全沉吟说:“太太,依我之见,现在只有两个办法,一是让大少奶奶改嫁,二是让他们成亲结为夫妻”钱彩花反对说:“不行,你这两个办法都不行!丁家的大少奶奶怎么可以改嫁他人?如果让他们成亲也要惹人笑话,天底下哪有嫂子嫁给叔叔的道理!” 丁宝全一愣,嗫嚅地说:“太太,不是说小少爷他喜欢很大少奶奶吗?”钱彩花断然说:“喜欢归喜欢,成亲又是另一回事!说到底小兰已是嫁过人的人,我不能让琪儿娶嫂子为妻,不能,绝对不行!” 丁宝全无言以答,嘿然不语。 半晌,钱彩花感叹一声,站起身道:“行了,这事啊顺其自然吧,我还是先过去看看小兰再说!” 夜深人静时分,众人已经散去,丫环也被屏退,卧房里只剩下钱彩花和梅小兰婆媳俩。 钱彩花凝注着倒在床上啼哭不止的梅小兰,劝解说:“小兰,你别伤心了,我知道你很难过,这会儿连死的念头都有了,但你不能轻生,我要你好好活着!” 梅小兰悲悲戚戚地痛哭不止。 钱彩花幽叹一声,继续劝道:“小兰,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对家琪我骂已骂了,教训也教训了,你还要我怎么做呢?起来吧,洗把脸,梳梳头,我们婆媳俩好好坐下来说会话。” 倒在床上的梅小兰只顾伤心哭泣,并不理会钱彩花。 钱彩花眉头一皱,叹口气道:“小兰啊,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家琪,你们叔嫂俩走得也太近了我呀,不止一次地提醒过家琪,可他就是不听我的劝告,这下好了,终于闹出事来了吧。” 梅小兰慢慢地停止了抽泣,缓缓坐起,吃惊地盯着钱彩花。 钱彩花继续劝道:“小兰,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当作做了一场梦吧,你也不用寻死觅活了,听我的话,还是在家好好地过日子不过,我可要提醒你,女人要守妇道,以后和男人来往你得注意分寸,这男女之间瓜田李下之嫌,分寸掌握不好,就要乱套,吃亏的最终还是我们女人” 翌日清晨,钱彩花还在床上酣睡,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把她吵醒。 过了一会儿,丫环走进来颤道:“太太,小少爷来了。” 钱彩花大感意外地一怔,拥着被子坐起身,沉吟道:“好吧,你让他在厅上候着,我洗把脸就下楼去!” 夕阳余辉里,丁家瑞独自坐在岭头一块岩石上,出神地望着天边的一抹晚霞和莽莽苍苍的群山峡谷,林海峰峦,陷入沉思。 “梅教官,梅教官!”赵云海边喊边出了山寨,兴冲冲地走来。 丁家瑞闻声转头,朝走过来的赵云海一笑,站起身来。 赵云海走近丁家瑞,笑嘻嘻说:“梅教官,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什么呢?”丁家瑞出神地喃喃:“什么都想,想我的部队,想跟我出生入死的弟兄,也想我那白发苍苍的老娘” 赵云海戏谑地说:“哈哈,是不是还想你那个刚过门的媳妇啊?”丁家瑞承认说:“想,当然也想”赵云海哈哈笑道:“哈哈,梅教官,看来你比我有想头啊!而我三十多岁了,光棍一条,还不知道媳妇在哪儿呢!”丁家瑞笑笑:“那你就赶紧找一个呗。” “嘿嘿,和你开个玩笑,象我这样的人到哪儿找去?谁也不要我呀!”赵云海嘿嘿一笑,敛容道:“哎,梅教官,我和你说个事。” 上房小厅上,钱彩花吃惊地睁大眼睛,瞪着丁家琪,不敢置信地说:“什么,你说什么你要娶小兰?” 丁家琪郑重其事地默默点了点头。 “不行,你绝对不能娶她!”钱彩花猛拍桌子,恼怒道:“她是你的亲嫂子,你哥的媳妇,你怎么可以娶她?” 丁家琪捧着头坐在一旁,哭丧着脸请求:“妈,我伤害了她,害得她痛不欲生,我应该承担责任啊呀!” 钱彩花冷冷一笑:“哟,你什么时候学会承担责任了?是啊,这事你是有责任,但这责任并非只有跟她结成夫妻才算承担得起来呀?” 丁家琪心烦意乱地说:“妈,小兰是个天真清纯的女子,她受了这么大的伤害,我怕她再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更好的弥补办法,只有跟她结婚,给她幸福” 钱彩花斜睨着丁家琪,冷哼一声道:“哼,你不要自作聪明了。小兰只和你哥才是天生的一对,你那性子新鲜三天就厌倦。算了吧,你和小兰不是一路人,她就是嫁给你也不会有幸福!” 丁家琪争辩说:“不,妈,我扪心自问,我喜欢她,肯定会好好爱她” 钱彩花摇摇头:“琪儿,你喜欢小兰是男人见了美貌女子就想占为己有的那种喜欢。再说了,小兰是你哥的媳妇,她这一辈子就得为你哥守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一) 大山湾里,丁家瑞和赵云海在岭头漫步交谈。 “什么,你们要成立抗日游击队?”丁家瑞愕然望着赵云海。 赵云海郑重地点点头:“是啊,你带弟兄们运货去萧山这些天,我专门下山去见了一个朋友,就是为了商量这事。”丁家瑞问道:“你的朋友他是干什么的?”赵云海回答说:“他是共产党的人,早就劝我参加新四军,成立游击队打日本鬼子,这次我答应他了,只是山上人手不多,我还是想请你留在山上,好歹帮帮我” “不,这忙我可帮不上。” “怎么,你还是不愿帮我?” “不是不愿帮你,而是我帮不了!” “这这是为什么?” “你知道我有部队,我得下山去找我的部队!” 赵云海着急道:“哎,梅教官,你不能不讲交情吧,我现在正需要你,你忍心一走了之?”丁家瑞不为所动:“赵大哥,我们可是有言在先!” 丁家餐厅里,一家人正围着一张圆桌吃饭,梅小兰突然呕吐起来,捂着嘴巴急急跑出餐厅。 钱彩花和丁家琪c丁宝全面面相觑。 丁家琪关切地说:“妈,嫂子她好像病了?”钱彩花紧蹙眉头,思索半晌,吩咐丁宝全道:“宝全,你去镇上快叫马大夫过来给小兰看看吧。”丁家琪自告奋勇说:“妈,让我去好了,我骑脚踏车去,一会儿就到了。”钱彩花点头道:“那好吧,你去镇上请马大夫。宝全,你到我房里坐坐吧,我有事跟你商量” 上房小厅上,钱彩花叼着长烟筒,“叭嗒叭嗒”地一个劲吸着。丁宝全透过白色的烟雾,怔怔地看着钱彩花,急遽地思考着。 钱彩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推测说:“依我看,小兰十有八九是怀孕了!” “怀孕不会吧?”丁宝全一惊,旋即否定地摇摇头道:“不会,大少奶奶和小少爷就那么一回,就有了身孕?” 钱彩花愁眉不展地苦笑说:“这事很难说,有的人夫妻天天守在一起就是怀不了孕,有的人动辄就怀上了。如果小兰果真怀了孕,那你说该怎么么办?”丁宝全谨慎地说:“这太太,我不好说”钱彩花矜持地笑笑:“说吧,我今天叫你过来,是特地请你来商量这事的,你有话尽说,算是帮我出个主意。” 丁宝全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说:“太太,恕我直言,我们丁家子嗣本就艰难。太太富贵双全,生了两个少爷,可大少爷到底还是没有保住,如今只留下小少爷一根独苗再说,到太太这个年纪,早该儿孙绕膝了,而太太至今还没有孙子孙女啊。”钱彩花心头一颤,心情沉重地点点头:“是啊,你说得对!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丁家琪骑着脚踏车急驰而来,身后紧跟着一辆马车,在丁家门前缓缓停下。 丁家琪先跳下车架好,转身走向马车,从车厢里扶出一位老中医。 老中医拎着一只藤箱,在丁家琪的搀扶下,拾阶而上,走进大门。 梅小兰躺在床上,一个老中医正在为她把脉,钱彩花和丁宝全凝神屏息地在旁注视着。 老中医把完脉,缓缓转过身来,满面喜色地向钱彩花c丁宝全拱手施礼作贺:“丁老太太,恭喜,恭喜呀,你家大少奶奶有喜了! 钱彩花和丁宝全欣喜相顾。 钱彩花眉开眼笑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老中医,连忙致谢:“谢谢马大夫,谢谢了!” “客气了,客气了。”老中医稍加推辞,收下红包,背起药箱告辞而去。 躺在床上的梅小兰早已惊得花容失色,凄凄惨惨地悲啼起来。 钱彩花送走老中医,走回房里,见梅小兰哭得伤心,摆摆手屏退众人,走到床前拉张椅子坐了下来,叹息道:“唉,真是怨孽啊,谁会想到家琪作践你这么一回,你竟然怀上了。你和家瑞成婚后不是天天在一起吗,怎么就是不能让你怀个孩子呢?天意,天意啊!” 梅小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楚楚可怜地哭道:“妈,那你说,我我该怎么办哪?” 钱彩花凝视着床上的梅小兰,幽幽叹口气道:“其实,早几天家琪就来求过我,说他要娶你,是我没同意。现如今你们有了孩子,那可是丁家的骨血啊,我不给你们名份,怎么对得起孩子啊。” 梅小兰缓缓坐起,泪流满面地望了钱彩花一眼,嘴巴歙动了半晌,仍没能说出话来,却哭得更伤心了。 钱彩花耐心地劝导道:“小兰,你还年轻,才十八九岁,家瑞没福气,把你给抛下了,让你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这守寡呀,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守一辈子的寡,那才叫苦呢。所以,我想啊,既然家琪喜欢,愿意娶你,不在乎你曾是他的嫂子,我想这倒也是件两全其美的事。这样一来,你不用守寡了,我们丁家呢也不必背上让你改嫁再婚的名声。” 梅小兰哭着抗争道:“不,不,我不能嫁给他!我是他的嫂子,他畜生不如,我怎能嫁给他?” 钱彩花沉重地点点头:“是啊,这我知道。可是,你和家瑞毕竟才几天的夫妻呀。家瑞走了,你跟了叔叔,也未尝不可呀。” 梅小兰断然抗拒说:“不,要我嫁给他,我宁可去死!” 钱彩花出了梅小兰房间,回到自己房里,忧心忡忡地坐在安乐椅上吸烟,脸色阴沉的怕人。 少顷,丁宝全走进门来:“太太,你叫我?” 钱彩花吐出一口浓烟,指指旁边的椅子:“坐吧,我有事跟你商量。” 丁宝全看看钱彩花的脸色,惴惴不安地在一旁坐下。 “宝全,小兰宁死不肯嫁给家琪,你说该怎么办?”默然有顷,钱彩花气咻咻地说道。 丁宝全一愣,嗫嚅说:“太太,大少奶奶宁死不嫁,我是一个下人,也无法可想啊。要么,我去劝劝大少奶奶” “算了!”钱彩花拿下含在嘴里的烟筒,叹气道:“小兰宁死不嫁,连我的话都不听,你去劝她也不管用。” 丁宝全担忧地说:“太太,那怎么办呢?要是大少奶奶不肯嫁给小少爷,这事儿就没法收场了” 钱彩花泫然欲泣地说:“是啊,她这是存心跟我斗气,存心要让我们丁家出丑,叫我没脸做人呢!” 丁宝全急忙说:“太太,这可得想想办法。大少奶奶要是坚持不肯嫁给小少爷,一旦走漏了风声,把大少奶奶被人非礼,又怀了孩子的事儿传出去,我们丁家赫赫百年的家声全完了,也影响小少爷以后的前程” 钱彩花心头一颤:“对,你说得对!这事决不能由着梅小兰的性子来。家丑不可外扬,我好歹得保住丁家的名声,不能给祖宗丢脸,也得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讨个出身。” 丁宝全为难地说:“可是,大少奶奶她” 钱彩花想了想,毅然决然说:“这事由不得她!她要是不答应,我就绝食,宁可先死在她的前面!” 丁宝全大惊:“啊,太太,那可不成,你不能这样做,要是苦坏了身子,谁也担当不起啊!大少奶奶那儿可以慢慢劝导” 钱彩花负气说:“不,我主意已定,从今天起不喝一口水,不吃一口饭!她要是不答应,我就死给她看!” 梅小兰面朝里,侧身和衣躺在床上。 丫环小红用托盘端着饭菜走进门来,把托盘放在桌子上,走到床边劝道:“大少奶奶,吃饭了,请你起来用餐吧。” 梅小兰仍然卧着,身子丝纹不动。 小丫环难过地哭泣起来:“大少奶奶,你已经几天不吃不喝了,照这样下去,你的身子怎么抗的住啊!还有太太她,也跟你一样” 梅小兰身子一颤,慢慢地转过身来,默默地注视着站在床边哭泣的小丫环,一副不可置信之色。 小丫环哭诉说:“太太她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几天来不吃不喝,口口声声说要死在你的前面,宝全大叔和大伙儿苦苦相劝,她就是不听,我听说她老人家已经晕过去几次了,小少爷和我们都快急疯了。” 梅小兰心头大震,吃惊地盯着小丫环。 小丫环哭道:“大少奶奶,你好歹吃点吧,有了力气,你可以过去劝劝太太,她平时最疼你,你的话她也许能听” “好吧,你去去把宝全叔叫到我这儿来,我有话说”梅小兰心里一酸,泪水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沉吟半晌,有气无力地说道。 小丫环听了,连忙拭去泪水,应声“是”,转身走出卧房。 钱彩花也是朝里而卧,把一个冷冷地脊背对着丁宝全和端着一个托盘c惶惶不安的丁家琪。 丁宝全和丁家琪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 丁宝全劝道:“太太,你不能这样,你要保重啊!”丁家琪哭道:“妈,你要打要骂都随你,你不能不吃不喝啊!妈,你这个样子,我万死莫赎,罪孽更重了,妈” 众人好说歹说,苦苦相劝,钱彩花丝毫不为所动。 小丫环轻手轻脚地走来,出现在房门前,向丁宝全招了招手。 丁宝全见了,转身走出钱彩花的卧房。 丁宝全随小丫环走出卧房,蹙眉问道:“小红,你有什么事吗?”小丫环说:“宝全大叔,大少奶奶叫你过去,她有话要跟你说。”丁宝全眉毛一跳,惊喜地说:“小红,大少奶奶她还跟你说什么没有?”小丫环摇摇头:“没有,她什么也没说,只说请你过去”丁宝全答应道:“好吧,那你先过去劝大少奶奶先吃点东西,我马上过去向她请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二) 卧房里,梅小兰已经坐起,披了衣服倚靠在床头。 丁宝全上楼而来,走进卧房,谦恭地说:“大少奶奶,我来了。” 梅小兰指指一旁的椅子:“大叔,你请坐吧。” 丁宝全瞥了床上的梅小兰一眼,端然坐下。 梅小兰问道:“大叔,我听说,我妈她已经几天不吃不喝了?”丁宝全点头道:“是,她老人家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几天不吃不喝,早已垮了,昨晚到现在已经晕过去几次”梅小兰关切地问:“大叔,你知道我妈她为什么绝食吗?”丁宝全看看侍候一旁的小丫环,欲言又止:“大少奶奶,这事其实你最清楚,太太她之所以不吃不喝,还不都是为了你的事吗!”梅小兰心头剧震,强抑悲伤地说:“小红,你去吧,我和宝全大叔还有要紧话说。” 小丫环应声“是”,退出卧房,带上房门,下楼而去。 梅小兰苦涩地说:“大叔,我的事妈都对你说了吧?想必你已知道。”丁宝全默默地点了点头:“是,太太都跟我说了。”梅小兰说:“那大叔,你说吧,我妈她到底要我怎么样?”丁宝全忐忑不安地说:“大少奶奶,太太说你要是不肯嫁给小少爷,她绝不进食,宁可死在你的前面!” 梅小兰花容惨然说:“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苦苦相逼,非要我嫁给丁家琪不可,她怎么一点也不顾我的感受呢,她这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吗?”丁宝全劝道:“大少奶奶,话不能这么说!太太这是为丁家的名声着想,也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她不能让丁家的名声毁于一旦,更不忍心孩子以后无名无份,惹人耻笑,说到底她是为了保全你们母子啊!” 梅小兰争执说:“可我讨厌丁家琪,恨丁家琪!他是一个畜生,是一个不知廉耻的王八蛋!我要是嫁给这样的人,还不如现在就去死!”丁宝全苦着脸道:“大少奶奶,你把话说得太绝了!说到底,小少爷之所以做出那没有人性的事还不是因为喜欢你吗?他那是情不自禁,也是出于万不得已啊!” 梅小兰冷笑道:“万不得已?哼,他简直畜生不如,他要是个人能做那丧心病狂的事吗?”丁宝全一愣,沉吟片刻,又劝道:“大少奶奶,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也有恨,但事已至此,光怨恨也没用,我们都得为这个家想想,为你肚子里怀着的孩子想想,你呢也要想想太太的一番苦心。” 梅小兰心头一颤,黯然神伤地垂下头去,一时嘿然不语。 丁宝全唉声叹气地说:“这事太难为太太了,她这一辈子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如今家中又出了这么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她是想尽一切办法想遮掩过去啊,说到底还不是为你c为小少爷c为这个家吗?她现在这么不吃不喝,水米不进的抗下去,身子骨怎么撑得住,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哪!” 说着,丁宝全难过地落下泪来。 梅小兰心里一阵炙痛,缓缓仰起头来,噙着泪水凝视着丁宝全:“那大叔,你说我该怎么办吧?”丁宝全拭着泪水道:“大少奶奶,你是一个通情达理的贤惠人,你不能看着太太这样下去坐视不管,你得去劝劝太太。这事儿千错万错都是小少爷的错,太太对你可是一片苦心啊!你纵有十分屈辱,万般怨恨,也不能不顾太太呀!” 梅小兰悲中从来,心里一酸,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 落日余辉里,梅小兰端着一只放着碗筷食物的托盘,脚步沉滞地向钱彩花的房间走去,身后跟着丁宝全和两个丫环。 梅小兰端着托盘穿过庭院,在风雨长廊上慢慢地向前走 钱彩花上房门前,梅小兰端着托盘由走廊缓缓走来,在门前站住。丁宝全连忙上前一步,打开房门。梅小兰抬腿迈步,走进房间 钱彩花卧房门前,梅小兰一行上了楼,来到卧房门前,丁宝全示意两个丫环停步,自己上前轻轻地推开房门。 梅小兰迟疑了一下,步履艰难地迈步入内。两个丫环伫足不前,丁宝全拉起房门,当门而立。 一张雕花大床上,钱彩花裹着被子背朝外侧身而卧。 梅小兰含着悲泪,端着托盘走到床前,慢慢跪下。 “妈,我看你来了,你起来进食吧”梅小兰咽泪吞声,嗫嚅着说道。 钱彩花闻声,浑声一颤,缓缓转过身来,凝注着端着托盘跪在床前的梅小兰,一行老泪涌出眼眶,嘴巴歙动了半晌,才沙哑着道:“小兰,是你来了” 梅小兰泪流满面地点点头:“妈,是我,你起来进食吧,我来侍候你” 钱彩花虚弱地摇了摇头,哀叹一声道:“不,我不吃,什么也不吃这个家完了,全毁了,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我不想活了我死了不在人世了,你们怎么闹腾我看不见听不到,没我的什么事了” 梅小兰低头抽泣了一会儿,慢慢地仰起泪水潸然的脸,恳求说:“妈,你别这样,只要你起来进食,我听你的 “你说你听我的?”钱彩花的身子微微一颤,犹疑地注视梅小兰少顷,长叹一声:“好吧,小兰,你先把东西放在桌上,扶我起来” 梅小兰应声缓缓站起,把托盘放在桌子上,然后走到床头,上前扶起钱彩花。 钱彩花倚靠在床头,抖索着把梅小兰拉在床沿上坐下,拭着泪水,语重心长地说:“小兰,我的好孩子,我知道你恨家琪,你有委屈,也怨我不通人情” 梅小兰痛哭说:“妈,你什么也别说了!” 钱彩花抚着梅小兰的香肩,拿过枕旁的手绢为梅小兰拭着泪水:“好吧,妈知道你的心了!你叫他们进来吧,我洗漱后和你一起去餐厅吃饭。然后,我们娘儿俩好好谈谈,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说!” 灯光烛影里,钱彩花含着长烟筒坐在上首,丁家琪坐在一旁,丁宝全垂首侍立在钱彩花身旁。 抽了几口烟,钱彩花目视丁宝全,吩咐道:“宝全,我们得尽快准备一套‘十里红妆’,家琪和梅小兰的婚事要抓紧办。” “太太。”丁宝全上前一步,提醒道:“你忘了,‘十里红妆’是少女初嫁用的嫁妆,而大少奶奶” “那有什么?”钱彩花瞪了丁宝全一眼,生气地说:“小兰嫁给家琪,不能当作二婚来办,你连这事都不清楚吗?” 丁宝全一怔,慌忙改口,陪笑说:“是,是,太太考虑周详,大少奶奶身份贵重,理应用‘十里红妆’应该,应该的。” 丁家琪惴惴不安地看看一脸肃容的钱彩花一眼,怯怯地问道:“妈,这么说小兰她愿意嫁给我了?” 钱彩花表情冷冷地说:“她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她只说听我的,这会儿她心情好些了,你去看看她吧。” “哎。”丁家琪脸露喜色,答应一声,兴冲冲出门去了。 梅小兰坐在窗前的桌子旁,手托香腮,怔怔地凝望着摆在桌上的丁家瑞的照片出神。 蓦然,楼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 梅小兰神情有些紧张不安地侧耳谛听了一会儿,心上一紧,显得有些慌乱。 少顷,门上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梅小兰站起身定了定神,慢慢走到门边,迟疑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伸手拔掉门栓,打开房门。 站在门外的丁家琪陪笑着道:“小兰,是是我呀” 梅小兰冷哼一声,扭转屁股走到桌子旁坐下。 丁家琪连忙走进房间,掩上房门。 梅小兰怒视丁家琪:“你来干什么,是谁叫你来的?” 丁家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脸讪笑说:“嘿嘿,小兰,是妈妈叫我过来看看你” 梅小兰没好气地瞪眼说:“我是你嫂子,你应该叫我嫂子,小兰是你叫的吗?” 丁家琪一愣:“是,是,嫂子,我我妈说你心情好了些,要我过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陪个罪” 梅小兰冷冷说:“谁要你陪罪,谁要你过来看我,你走吧!” 丁家琪苦着脸道歉说:“嫂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也后悔,可是我那样做,还不是因为我太喜欢你吗?我那是情不自禁一时感情冲动,失去了理智,太鲁莽,让你伤心了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吧” 梅小兰心上一痛,禁不住流下泪来,连忙扭过身子抹起眼泪,恨恨道:“原谅你,我为什么要原谅你?” 丁家琪讨好说:“嫂子,现在你怀了我的孩子,既然你答应嫁给我了,那以后我一定待你好,使你幸福只要你能原谅我” 梅小兰冷若冰霜地说:“哼,谁说我答应嫁给你了?我既没答应嫁给你,也没答应原谅你!” 丁家琪一凛,吃惊说:“啊?那我妈她说” 梅小兰冷冷地瞥了丁家琪一眼,正色地说:“丁家琪,你妈说的是你娘的主意,而我告诉你,就算和你洞房花烛了,我也不会答应嫁给你!你仍得叫我嫂子,不许亲近我,不许走进我的房间,不许再来轻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三) 丁家琪愣了愣,叫苦道:“嫂子,这你这是何苦呢?” “因为我已经上了你的当,吃过你的亏了”梅小兰眼圈一红,又掉下泪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剪刀,“铮”的一声,重重放在桌子上,流着泪声色俱厉地道:“从今往后,无论走到哪儿我身上都带着这把剪子,你别想再来占我的便宜!你要是再敢胡来,我最多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丁家琪大惊,不由得心胆俱寒,悻悻说:“是,是,我我再也不敢了” 钱彩花躺在上房小厅的安乐椅上,嘴里含着长烟筒吸着,眼睛冷冷地凝注着垂头丧气的丁家琪,微微一笑:“还真看不出,小兰这孩子不但性子烈,而且还有点见识。” 丁家琪愁眉苦脸地说:“妈,她对我象仇人似的,你还夸她呢。” 钱彩花失笑说:“你急什么,她对你冷冰冰的你就急呀?是不是因为她不许你进房,不让你亲近呀?” 丁家琪脸一红,连忙辩解:“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钱彩花冷笑一声:“那你急什么呀?” 丁家琪诉苦说:“可是,她这么做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钱彩花脸色一凝,沉声说道:“我说她做得对!女人哪,怕的就是始乱终弃!你们男人哪一个不是一肚子花花肠子,有几个能善始善终的?她这样做说明她有头脑c有主见,她如果稀里糊涂的就随了你,那我才要看贱她呢!再说,她已经吃过你一次亏了,她能不对你提防着点?” 丁家琪愣了愣,急道:“妈,你怎么总是为她说话呀,也不为我想想?” 钱彩花沉下脸道:“为你想想?你以为我喜欢你娶个随风就倒,见人就爱的水性杨花呀?我跟你说,象小兰这样的女人才靠得住,才撑得起门面!” 丁家琪顿时被噎住了,默默地望了钱彩花一眼,一时嘿然不语。 钱彩花肃容道:“家琪,依我看,你也不要打她的鬼主意了,你既然喜欢她就正正经经和她拜堂成亲,让她堂堂正正地做你的媳妇。再说,她的肚子里已有了我们丁家的骨肉,我能不为她考虑吗?你要是觉得这些日子在家呆着没趣,可以去城里走走,找朋友同学散散心。” 丁家琪愁眉不展地点了点头。 这时,小丫环走过来禀道:“太太,宝全大叔领着木匠师傅来了,在客厅等你呢。” 丁家客厅里,季春生和丁宝全相对坐茶几旁喝茶交谈。钱彩花带着个小丫环一脚跨进门来,季春生和丁宝全连忙站起。 丁宝全抢先一步,介绍道:“太太,木匠师傅来了,这是季师傅” 钱彩花一怔,疑惑地说“季师傅?宝全,我不是叫你去请林师傅的吗?” 丁宝全连忙笑着说:“太太,林师傅在几个月前已经不幸去世了,生前他把做‘十里红妆’的手艺都传给了季师傅,现在这方圆百里能做出这套嫁妆的只有季师傅了。” 钱彩花走到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下,伤感地说;“啊,这真是太可惜了!林师傅这么好的手艺,竟然就这么去了。宝全,工钱你都和季师傅说好了吗?” 丁宝全欠欠身:“太太,已经说好了。” 钱彩花满意地一笑;“好,我说过工钱之外,我们还管一日三餐。季师傅,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动工呢?我们在工期上可是很急的。” 季春生思忖说:“丁老太太,这事我已和管家商量过了,并已推掉几处工期不很急的活,打算明天就换场,后天一早在你们家开工。” 钱彩花高兴地点头:“好,好!宝全,我看干活的地方就安排在后院那老厅上吧,你让大伙儿抽时间清理一下。” 丁宝全答应道:“是,太太,我明天一早就叫人清理干净。” 季春生想了想又道:“太太,刚才我和丁管家说起过,因为你们的活工期很紧,我们可能要起早贪黑的干。所以,还得请丁老太太为我们准备可以让我们打盹休息的地方” 钱彩花爽快答应;“行啊,只要你们活干得快,干得好,这都是我们应该为你准备的,你们不是也在为我们家干活吗?宝全,你就在东厢那边腾出几间空房出来,给季师傅他们住吧。” 一条鹅卵石青石板铺就的长街,蜿蜒地向前延伸着。 街道两旁屋宇参差,店铺林立,招牌五花八门,街上脚踏车c人力车来回穿梭,行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丁家琪骑着一辆脚踏车,一路摁着车铃,在街上不紧不慢地行驶。 一辆拉着一男一女的人力车迎面而来,与丁家琪的脚踏车擦肩而过。 人力车上一位年轻的绅士一眼看见丁家琪,连忙扭回头去朝丁家琪喊道:“家琪,家琪!” 丁家琪闻声连忙刹住脚踏车。 “停车,停车!”那人也急忙叫车夫停车,并下了车朝丁家琪一溜小跑地走过来。 “陈东林?”丁家琪一眼认出那年轻的绅士原来是他大学时的同学陈东林,停下脚踏车,欣喜地迎上前去。 两人的手很快握在一起,继而又紧紧地拥抱了一阵,显得十分亲热。 陈东林高兴地说:“家琪,真没想到,你已经从日本回来了,我还担心你呢!”丁家琪欣悦地点点头,问道:“东平,你呢,你如今在哪儿高就?”陈东林谦逊地笑笑:“我呀,没什么大能耐,就在县政府谋了一份差事,混口饭吃吃呗。” 丁家琪亲热地拍拍陈东林的肩膀,羡慕道:“行啊,都当上官了,以后还得请你多关照呢。”陈东林笑道:“你说笑了,一个公务人员而已,连个芝麻绿豆官也不是,算什么官呀。哎,家琪,你这是要去哪儿啊?”丁家琪苦恼地一笑:“我呀,待在家里闷的慌,出来逛逛。” 陈东林热情说:“那好啊,今天我们正好有一个聚会,你也一起去吧!”丁家琪踌躇说:“这不太好吧,我一个陌生人冒昧前去,不太方便吧?”陈东林笑笑:“那有什么!都是一帮年轻人,有几个你可能认识。” 这时,人力车上的女子大约等的不耐烦了,干脆付了车钱,高跟皮鞋笃笃有声地走了过来。 陈东林连忙介绍道;“来,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这是我的太太张艳萍。艳萍,这是我大学时的同学,丁家琪。” 张艳萍落落大方地伸过手来,说声“您好”,笑盈盈地与丁家琪握了握 浦江城东富丽大酒店一间豪华的大包厢里,灯光璀璨,笑语喧哗。一群衣冠楚楚的年轻男女,围着两张大圆桌,正觥筹交错,开怀畅饮。 丁家琪坐在里边的圆桌旁,显得有些拘谨。 丁家琪的身旁一边坐着美貌风骚的王美瑶,一边是陈东林夫妇。 王美瑶显然对丁家琪产生了浓厚兴趣,目光不时瞟向丁家琪,而丁家琪则正襟危坐,目不邪视,派头十足。 王美瑶嫣然一笑:“东平,你还没有介绍我和你这位朋友认识呢!”陈东林笑嘻嘻说:“是,是,王秘书,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这位朋友叫丁家琪,是我大学时的同学,刚从日本留学回来。丁家琪,这位是我们县政府机要秘书,王美瑶小姐。” 丁家琪连忙伸过手去,彬彬有礼地说:“王小姐,很高兴认识你!”王美瑶妩媚地一笑:“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请问丁先生府上哪里?”丁家琪谦逊地笑笑:“东溪口丁家,见笑,见笑。” “东溪口丁家?”王美瑶娥眉微蹙地想了想,猛地一拍大腿,夸张笑道:“啊,我知道了,知道了!东溪口丁家那可是富甲一方的大财主啊,我还去过你们家呢!” 丁家琪一愣:“哦,王小姐去过我们家?”王美瑶莞尔一笑:“是啊,你哥丁家瑞是抗日英雄嘛!他阵亡之后,我和县长一起到你们家去了两次。一次是去送抚恤金和勋章,向家属表示慰问的,没隔几天,我和县长又去你们家参加了你哥的追悼会。” 陈东林笑呵呵说:“啊,这么说起来王秘书和家琪还挺有缘的呢!来,来,今天你们俩非得好好干一杯不可!”张艳萍也一个劲地劝酒;“对,对,这真是太巧了!来,干一杯!” 丁家琪和王美瑶被劝不过,只得站起来碰了碰杯,干掉了杯中酒。 陈东林兴致勃勃地说:“家琪,王秘书可是县长跟前的大红人啊!在我们县政府里,有事只要托王秘书没有办不成的!你如果不想在家闲着,想找个差事什么的,只管和王秘书说,她凭今天跟你喝下的这杯酒,肯定全力以赴,包你满意!”丁家琪微微一笑:“好,好,一定仰仗,一定仰仗。” 王美瑶美眸流盼地说:“东平,看你这话说的,人家丁先生是东溪口丁家的小少爷,有花不完的钱,享不尽的福,还用得着到我们这破衙门来领薪水吗?”陈东林略略一怔,点头道:“啊,那是,那是,只不过家琪他回国后在家闲着没事,心里闷的慌,也有出来做事的念头。” 王美瑶斜睨着丁家琪问道:“丁先生,是这样吗?” 丁家琪很有绅士风度地耸耸肩,苦笑道:“有这种想法,我是很想走出那个暮气沉沉c令人窒息的封建家庭,出来透透新鲜空气。就象今天晚上,朋友们欢聚一堂,举杯痛饮,畅所欲言,多好啊!说句不好意思的话,回国后我的思想和灵魂似乎被禁锢住了,等于失去了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王小姐若愿意帮忙,那是求之不得,感谢不尽了。” 王美瑶盈盈浅笑说:“那行啊,丁先生是留洋归来的,有知识c有文化,是个难得的人才,又是抗日英雄的弟弟,我理应向县长大人郑重推荐!” “好,好,太好了!来,来,你应该再喝一杯!”陈东林大喜,还欲劝丁家琪向王美瑶敬酒。 张艳萍慌忙递个眼神,含笑道:“东平,依我看,待会儿我们还是把丁先生和王秘书请到我们家去坐坐吧!你们久别重逢,美瑶和丁先生一见如故,我们应该好好叙谈叙谈。” 陈东林心领神会地说:“好,好,艳萍这个主意好!你们两位从未去过我们家,是该去坐坐。” 丁家琪和王美瑶相视一笑,欣然点头。 丁家厅堂里,钱彩花坐在椅子上抽着烟,脸上布满愁云,神情显得郁闷而且忧虑。半晌,她不安地道:“宝全,你说这家琪怎么到这时候还不回来呢?” 丁宝全笑着说:“太太,你不是让他去城里会亲友,散散心了吗?依我想,小少爷一定被好朋友老同学什么的留住了。”钱彩花幽幽地叹息着道:“我让他去会会同学朋友散散心,可没让他在外面过夜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一) 丁宝全劝道:“太太,你也没说不让他在外面过夜呀。小少爷是留过洋,见过世面的人。他在日本差不多四年,你都没有这样为他担心过,如今他回来了,你反倒为他操起心来了?”钱彩花苦笑说:“宝全,你不知道我的心啊!那时候,我还有家瑞在,底气足哇。如今就剩下家琪了,他不在家,我这心里就发慌再说,这年头世道也不太平啊!” 丁宝全劝慰说:“太太,小少爷已是大小伙子了,你放心吧,出不了事!”钱彩花默然点头,缓缓站起身来,吩咐道:“嗯,宝全,你还要吩咐下去,家琪娶小兰的事不能让那姓季的师傅知道。他要是问起来,就说是小少爷娶亲用的,谁都不能说出实情!” 丁宝全惊疑地问:“太太,这是为什么?”钱彩花不悦地说:“这你都不明白?明天季师傅他们要来家做嫁妆了,我听说这季师傅和小兰是一个村的,又是邻居,看样子关系不同一般,让他知道了家琪和小兰的事,就是不生出枝节,也要惹人笑话。再说,家丑不外扬,在小兰和家琪成婚之前,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那些不光彩的事!” “是,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吩咐下去,让家人c丫环们管住自己的嘴巴。”丁宝全连忙答应着,拿起放在一边的灯笼点着了,照着钱彩花走出客厅,消失在黑暗中 夜阑人静时分。 街上行人渐渐稀少,商店大都已经关门打烊,只有一些餐饮店和娱乐场所有人进进出出,还在招揽生意,继续营业。 两辆人力车前面的一辆坐着王美瑶和张艳萍,后面一辆坐着丁家琪和陈东林,一前一后出了富丽大酒店,在大街上溜小跑地徐徐前行。 陈东林家是一个富家豪宅,虽没有丁家大院那么大的规模,但曲廊百转,亭台错落,也颇见气派。 在一盏灯笼的指引下,丁家琪c王美瑶随着陈东林和张艳萍在院子里曲曲折折地走着 小客厅明亮的灯光里,陈东林陪着丁家琪和王美瑶坐在沙发上说话,张艳萍则指使丫环在一旁泡茶端水,安排瓜果点心。 陈东林有意问道:“家琪,你成家了吗?我记得你只比我还小一岁呀。”丁家琪瞥了王美瑶一眼,叹口气,悲观地笑笑:“我哪有你老兄的福气呀。我呀,事业无成,只不过比别人多读了几年书而已,而这年代,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谁能看得上我呢?”王美瑶“卟哧”一笑:“丁先生自暴自弃了吧?以丁先生这么一表人才,以东溪口丁家这样的声望,那些富家小姐c官宦千金不趋之若鹜才怪呢,名媛淑女有的是呀!” “美瑶这话说的有理,象丁先生这样的人品,有的是富家小姐和官宦千金喜欢。不过,我倒发现一个人挺适合丁先生的”张艳萍巧笑倩倩地走过来,在王美瑶的身边坐下,抿嘴一笑,意味深长地说。 陈东林欣喜说:“哦,有这么一个人吗?艳萍,你快说说,她是谁呀?”张艳萍乜斜着丁家琪和王美瑶,“咯咯”一笑道:“你呀,真是笨的可爱,难道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 陈东林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心领神会朝丁家琪和王美瑶哈哈一笑。 王美瑶立即羞红了脸,暗中伸手挠了张艳萍一把,痒得张艳萍“咯咯”娇笑着缩成一团,丁家琪则端着茶杯干笑一声,表情也不那么自然了。 陈东林笑笑,支开话题:“依我说呀,现在谈这事为时尚早,而是应该先商量一下家琪的工作问题。他的工作一落实,恋爱婚姻问题也就顺理成章了。”张艳萍也敛容道:“对,东平说得有理!对丁先生来说,工作是次要的,他根本不用靠挣薪水养活自己。关键是这样一来,丁先生走出了封建家庭,摆脱了苦闷和烦恼,我们既可以为国家c为社会作点事情,还可以经常在一起聚聚。” 陈东林慨然说:“对,对!日寇入侵,国难当头,我们这一代人理应以身许国,为国家和民族作出自己的贡献!”王美瑶思索良久,主意已定,含笑道:“这事你们放心吧,我一定尽力而为!”陈东林高兴地笑笑:“那好,丁家琪暂时不必回去了,这段时间就在我家住下,一切等王秘书有了消息再作决定。王秘书,你有空就多过来坐坐。” 丁家琪和王美瑶四目交递,顾盼有意,对着陈东林夫妇连连点头称“好!” 季春生和一帮伙计c师弟由丁宝全领着来到丁家后院的老厅上,放下铺盖和工具,摆起场子 。 钱彩花手上端个红包,带着丫环走过来,喜形于色地说;“来,来,季师傅,今天你们第一天开工,得沾点喜气,图个吉利,这个红包你收了吧。”季春生上前接过红包,称谢道:“丁老太太,谢赏,谢赏了。” 钱彩花面对季春生和伙计c师弟们笑嘻嘻地说:“各位师傅,我家这活儿大家都清楚,一是工期紧,二是活儿精,做工细,望大家尽心尽力,早日完工,有劳各位了!”季春生和伙计c师弟们一齐朝钱彩花拱拱手道:“请丁老太太放心!” 李家祠堂天井里,一帮小流氓揎臂攘拳c舞刀弄枪地练拳习武,李大鼎四下里巡视着。 小毛苟从外走进祠堂,叫声“李爷”,快步走近李大鼎。 李大鼎问道:“小毛苟,有什么事吗?”小毛苟说:“李爷,四姨太有事找你,请你赶快回家。”李大鼎一怔:“哦,你知道是什么事吗?”小毛苟摇摇头:“不知道,四姨太刚从县城回来,什么事她没跟我说。”李大鼎思忖说:“好吧,你在这儿管住弟兄们操练,我去去就来,告诉他们,不许偷懒!要把武艺练精啰,才不会象上次那样吃人家的亏!”小毛苟答应说:“放心吧,李爷!” 李大鼎环视正练习着的小流氓们一下,转身大步向祠堂大门走去。 卧房外间,四姨太脱下外衣挂上衣帽架,又坐在绣榻上脱了高跟皮鞋,换上拖鞋,歪身倒卧下去,正拿起烟枪,李大鼎大步走进门来。 “老四,什么事啊,急忙忙地把我叫来,该不是叫我来陪你抽大烟吧?”李大鼎进了房间,脱了外衣,笑嘻嘻地嚷嚷道。四姨太瞥了李大鼎一眼,顾自点完烟,含笑道:“哼,我抽几口大烟还用得着你陪吗?我是有正经事和你谈,才让小毛苟来祠堂叫你的。” “有正经事?”李大鼎一歪身上了绣榻,隔着一张茶几和四姨太相对而卧,拿起烟枪,嬉笑道:“说吧,有什么正经事?”四姨太抿嘴笑笑:“不但是正经事,而且还是新鲜事儿。”李大鼎嬉皮笑脸地说:“啊呀,我的老四,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事你就说吧!” “焦急了不是?”四姨太“卟哧”一笑:“好吧,我告诉你,东溪口的丁老太婆,又在为梅小兰打造‘十里红妆‘了”“什么,丁老太婆又在为梅家小妞做‘十里红妆’了?”李大鼎一骨碌坐起,瞪着眼睛惊愕地道。 四姨太得意地笑笑:“是啊,你说这是不是新鲜事呀?”李大鼎歪着头想了想,怔怔地说:“这倒不能算新鲜事,却有点怪”四姨太饶有深意地笑道:“这事对你来说是有点怪,而在我看来却感到新鲜,因为我知道那丁老太太要把长媳嫁给小儿子,你说新鲜不新鲜?” “什么,丁老太婆要把那梅家小妞嫁给小儿子了?”李大鼎瞪着眼睛吃惊道:“嘿,他娘的,这丁老太婆搞什么名堂?他们丁家没钱娶媳妇怎么的,她竟然干出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来,不可思议呀!”四姨太冷笑道:“是啊,这事是有些古怪,也很蹊跷,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李大鼎急切地问道:“老四,你说这事我们是不是该弄个水落石出啊?”四姨太说:“对,我也是这么想。既然丁老太婆做出这种有悖常理c出人意料的事来,其中必有难言之隐,我们应当想办法搞清楚,知彼知己方能百战百胜嘛。”李大鼎思索少顷,叹息道:“难哪,他们丁家深宅大院的,谁也进不去啊!” 四姨太蹙着眉头,沉吟半晌,提议道:“李爷,依我看有一个人身上我们倒可以想想办法”李大鼎忙问:“谁?”四姨太说:“丁家的账房丁宝全!”李大鼎泄气地摇头:“老四,你想岔了吧!丁宝全是丁家的账房,丁老太婆的亲信,几十年了,一向忠心耿耿,他怎么可能为我们办事呢?” 姨太嘲弄地一笑:“你们不是干惯了绑架c拦劫的事吗?我听说那丁宝全是个孝子,家中有个七十多岁的老母亲,他无论多忙,总要抽时间回家看望。他的老家是在下丁宅,那地方比较偏僻”李大鼎心领神会地说:“啊,你是说”四姨太笑眯眯说:“我是说,你们这帮人一天到晚张牙舞爪c不可一世的,一个小小管家难道还制服不了吗?” 李大鼎被四姨太一语提醒,顿时恍然大悟:“对呀,不就是丁家的一个小小管家嘛,那以后呢?”四姨太阴毒地一笑:“以后你就以威逼之,以利诱之,以势凌之,他能不乖乖地就范,死心塌地为你办事吗?”李大鼎抚掌大笑:“哈哈,好,好!好主意,就这么办!” 第 八 章 丁家琪骑着脚踏车进了村子,急急忙忙骑到丁家大院门前停下,把车子一放,直奔大门入内。 钱彩花由丁宝全陪着从老厅回到厅堂刚刚坐下,丁家琪叫声“妈”,一脚跨进门来。 钱彩花笑道:“琪儿,你回来了。”丁家琪在一旁坐下,稍为定定神,说道;“妈,我要到城里做事了。”钱彩花一怔,问道:“什么,你要到城里做事了?” 丁家琪答道;“妈,几个朋友帮忙在县政府给我找了一份差事,我” 钱彩花眼睛一亮:“那好啊,你都快当爹的人了,这样一天到晚在家闲着也不是办法,是该找点正事干干了。琪儿,快跟妈说说,你都找了什么差事,打算什么时候走?”丁家琪笑笑说:“说是让我到县里当政务局副局长” 钱彩花高兴地说:“啊,政务局副局长?还是个官呢!哎,琪儿,他们是怎么看中你的。”丁家琪得意地说:“他们看中我是因为我曾经出过洋留过学,还因为我们丁家是富甲一方的名门望族,还有就是我哥为国捐躯了,我是抗日英雄的弟弟,带有对我们的抚恤和奖赏的意思。” 钱彩花神色一黯:“啊,他们没忘记我的瑞儿,还算有点良心。”丁家琪说:“妈,县里催我快点上任呢,叫我下午就走。”钱彩花点头道:“好,好,琪儿,你快去跟小兰说说,让她也高兴高兴。”丁家琪推辞说:“妈,县政府的车子下午就来接我,我还得回房整理行李呢!” 钱彩花一震,含笑道:“那有什么要紧的,待会儿叫宝全叔找几个人帮你整理不就得了?”家琪摇摇头站起身,闪烁其词地说:“那些书籍c信件什么的,他们怎么搞得清楚呀?妈,我的事你告诉她就得了,干嘛非要我去跟她说呀?” 说着,他拔腿就走。 钱彩花望着丁家琪急急出门的背影,心上一颤,一种不祥的预感突如其来,她的目光倏地黯淡了下来 丁家老厅上,一帮伙计和师兄师弟们,锯板的锯板,刨花的刨花,忙着干活,季春生则手里拿个墨斗,在一些已经锯好刨光的板上划线弹墨。 梅小兰手里提个浇花用的水壶,款款走了过来,见状满腹疑团张望了一会儿,一眼瞥见了正聚神会神忙碌着的季春生,吃惊地叫道:“春生哥,是你?”季春生听到叫唤,抬起头来,见是梅小兰,高兴地叫道:“小兰?” 梅小兰把水壶往地上一放,神情欢欢地跑过来,笑吟吟地说:“春生哥,你怎么来了?”季春生指指厅上忙碌着的场面,笑嘻嘻地说:“我是被你们家请来做‘十里红妆’的。” “做‘十里红妆’?”梅小兰一愣,立即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了,脸上一红,忸怩地说:“春生哥,原来你已经学会做‘十里红妆’了?” 季春生苦涩地笑笑:“是啊,只是没想到以前我师傅做的那套‘十里红妆’把你嫁到了丁家,这一次听说是为你们家小少爷成亲准备的”梅小兰心头一颤,慌乱说:“春生哥,你忙吧,我还有事呢,有空就来我那儿坐坐。” 说着,梅小兰一个转身,提着水壶低着头逃也似地匆匆走了。 季春生见梅小兰神情有异,心上不觉一沉,愕然望着梅小兰的背影,满腹狐疑,怔怔地发愣 餐厅里,钱彩花c梅小兰和丁家琪围着桌子,各怀心事,闷头吃饭。 一会儿,梅小兰吃完饭,用手绢抹抹嘴巴站起身来道:“妈,你慢吃,我先回房了。” 钱彩花和蔼地点点头。 梅小兰看也不看丁家琪一眼,顾自出门而去。 “琪儿,行李都收拾好了?”少顷,丁家琪吃完饭,站起刚要告辞,却被钱彩花叫住。 丁家琪抹着嘴点头道:“收拾好了。” 钱彩花指指她身边的椅子道:“来,坐下,妈有话问你。” 丁家琪稍稍一怔,一脸无奈地默默坐下。 钱彩花放下饭碗,满脸不悦地说:“琪儿,你下午就要去县里了,我想问问你,你和梅小兰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丁家琪心不在焉地回答说:“妈,这事不都是你在安排的吗,怎么问我呢?” 钱彩花被噎了一下,叹口气道:“琪儿,这可是你和小兰成亲,小兰是你自己喜欢上的,我都是在为你操心,你怎么都往我身上推呢?” 丁家琪一愣:“妈,那你也不用急呀,我不是要去县里做事了吗?” 钱彩花生气说:“你别拿到县里做事搪塞,我可以立即叫人去把你的那份差事辞了!你也不想想,小兰怀上孩子了,那是你的孩子,丁家的骨血!还有这嫁妆已在准备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能不急吗?” 丁家琪急于脱身,只得道:“行,行,妈,你安排吧,等你都安排妥了,我回来结婚就是。” 钱彩花心头一宽,松口气道:“那好吧,到城里后常回家看看,我这就去把你要去县里做事的事儿告诉小兰。” 一辆大卡车一路颠簸着开进村子,在丁家大院门前停下,王美瑶从驾驶室跳下车,带着几个役夫向丁家走去 梅小兰独自待在卧房里,手里捧着丁家瑞的照片,坐在床沿上默默地发愣。 “小兰,小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和钱彩花的呼唤。 梅小兰一惊,慌忙放好照片,回应道:“妈,我在房间里呢。” 钱彩花走进房间,满面含笑地说道:“小兰啊,家琪今天要走了,你不去送送他吗?”梅小兰淡淡说:“噢,他今天就要走吗?”钱彩花叹息说:“行李早就准备好了,车子已经到了。”梅小兰怏怏地站起身来,表情木然地说:“好吧,我去送送他。” 丁家大院门前,役夫们忙碌着往车上装行李。丁家琪和王美瑶在离汽车不远的树荫下面对面地站着,说说笑笑地聊得愉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二) 梅小兰挽着钱彩花走出门来。 王美瑶望见梅小兰眼睛一亮,拉拉丁家琪的衣襟,悄声问道:“哎,搀着你妈出来的姑娘是谁呀,她真漂亮!” 丁家琪一颤,悻悻说:“她是我的嫂子。” “你嫂子?”王美瑶把目光怔怔地投在梅小兰的身上,恍然说:“啊,我想起来了,她是你哥新婚不久的妻子。结婚没几天,你哥就上前线了后来,你哥阵亡了,她就守了寡。真没想到,她长得就象天仙一样,真美!” 丁家琪一阵心虚,不免既窘又愧,只得强打精神,笑着讨好道:“是,是,我嫂嫂子是美,但跟你比起来,那就差差远了” 王美瑶娇媚地欢笑起来:“丁先生,你别捧我了,我怎么跟她比呀!不过,我承认在穿着打扮上她是稍为不入时了一点,要不然谁能跟她比呀?” 丁家琪听王美瑶赞不绝口,眼睛不由自主地朝梅小兰望去,只见梅小兰也正好朝他们这边望来,心里不由得一阵惶乱,语无伦次地应对道:“嘿嘿,我看你们各有千秋,是属于两种类型。我嫂子是天生丽质,古典式的美人,而你呢是洋派,现代美人” 王美瑶“咯咯”娇笑说;“好了,好了,丁先生,承蒙夸奖,我可要受宠若惊了!” 丁家琪陪笑说:“受宠若惊?不,不,王小姐这样的美人天天有人夸,处处有人赞,哪会在乎我说的话呀。不过,我声明,我对你的评价绝对实事求是,不是捧承,也不是故意讨好。” 王美瑶笑笑,神情忽然一黯,艾艾怨怨地叹息道:“唉,美有什么用啊?自古红颜多薄命!象你嫂子,虽然长得花容月貌,但这么年轻就守了寡,一辈子要被禁锢在你们家这个深宅大院里,叫人不寒而栗啊!而我呢,到这个年纪了还是嫁不出去,命也苦啊。” 丁家琪浑身一颤,正欲安慰几句,却见钱彩花和梅小兰已向他走来,连忙打住话头。 王美瑶也已恢复了常态,见车已装好,对丁家琪抿嘴一笑:“丁先生,车已经装好了,我们走吧。” 说着,王美瑶向钱彩花和梅小兰微笑点头打过招呼,径向汽车走去。 丁家琪也招呼道:“妈,嫂子,我走了。” 钱彩花叮嘱道:“别忘了常回家看看,有事捎个信来。” 丁家琪点头应声“妈,我知道了”,转身大步向汽车走去,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里。 满载行李的大卡车发动后调转方向,一溜烟开走了。 钱彩花忧心忡忡地目送汽车远去,蓦然回首见梅小兰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关切地问道;“小兰,你伤心了?” 梅小兰摇摇头,掩饰地笑笑:“没,没有啊,汽车后面的灰尘大,眼睛吹进了沙子” 佛堂里,钱彩花和梅小兰双双跪倒在蒲团上,合掌闭眸诵经念佛。 一会儿,钱彩花睁开眼睛,注视着默默诵着经文的梅小兰,幽叹地一声说:“小兰,琪儿说过,等嫁妆做好,他就回来跟你成亲完婚”梅小兰身子微微一颤,半晌才睁开双眼,异常平静地说:“妈,这事你就别操心了。” 钱彩花一怔:“不用我操心了你们两个说话怎么一个口气呀?”梅小兰平静地说:“妈,以后我就跟着你拜佛念经吧。”钱彩花疑惑地:“小兰,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了吗?等嫁妆做好,我立即让琪儿回来完婚。”梅小兰这才转过脸来,噙着泪水央求道:“妈,我求求你,别提这事好吗?以后不要再提,永远别提”! 钱彩花一愣,沉下脸默默注视了又继续闭目念经的梅小兰半晌,也合起双掌闭上双眸,叹了口气,嘴上说道:“小兰,念完这堂经,你随我去我房间,我有话要问你!” 日薄西山,晚霞绚烂,炊烟袅袅,暮色将临。 丁宝全徒步回村,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身学生打扮的梅小莹骑辆脚踏车,一路摁着车铃,从后面驶了过来。 梅小莹见了正往村里走的丁宝全,跳下脚踏车,没头没脑地问路道:“喂,请问大叔,丁家在哪儿啊?” 丁宝全回头望望梅小莹,哑然失笑说:“小姑娘,你这话问的奇怪呀,这东溪口一个村子都姓丁,不知你要找哪一家呀?” 梅小莹歪着头想了想:“嗯,梅家坞有一个叫梅小兰的,嫁到你们村来了,后来她丈夫和日本鬼子打仗死了你知道是谁家吗?” 丁宝全反问道:“你是她什么人?那梅小兰是你的什么人呢?” 梅小莹答道:“我是她的堂妹,她是我大伯的女儿,我们从小在一块长大,很要好的。后来我去上海读书了,她呢嫁到你们这儿来了,我特地来看她的。” 丁宝全打量了梅小莹一眼,乐呵呵地笑道:“啊,原来你是她的堂妹呀,那你跟我来吧。” 梅小莹一怔:“跟着你你是什么人呢?” 丁宝全含笑说:“告诉你吧,你堂姐是我家的大少奶奶,我呢是她家的账房!” 梅小莹惊喜地说:“啊,怎么这么巧啊!” 丁宝全笑嘻嘻说:“是啊,无巧不成书嘛!” 上房小厅里,钱彩花照常躺倒在那张安乐椅上吸烟。梅小兰坐在钱彩花身边的一张椅子上,低垂着头,神情忧郁不安。 钱彩花瞥了梅小兰一眼,语气温和地问道:“小兰,你告诉我,刚才在佛堂上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梅小兰低眉敛首地抚弄着自己的衣襟,默不作声。 钱彩花追问说:“那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梅小兰依然沉默不语。 钱彩花叹口气规劝道:“小兰,我都已在紧锣密鼓地为你们张罗婚事了,老厅上那帮师傅们日以继夜在为你打造嫁妆,你怎么忽然对我说起那种话来了呢?再说,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 梅小兰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颤,脸上出现痛苦惶恐的表情。 少顷,梅小兰微微抬起头,张了张嘴正欲向钱彩花诉说,忽听得一阵脚步声已到门前,连忙打住向门外望去。 丁宝全一步跨进门来。 钱彩花问道:“宝全,请到雕匠了吗?”丁宝全欠欠身:“回太太,请到了,说明天就来我家做工。”钱彩花满意地点点头,瞥了梅小兰一眼道:“现在木匠c雕匠c漆匠都叫齐了,这套‘十里红妆’的工期不致耽误了吧?”丁宝全思量了一下,点头道:“应该不会!” 钱彩花松口气道:“那好,床上用的物品到时候让小兰她自己进城去挑,省得她不放心。”说着,钱彩花一眼瞥见了躲在墙角探头探脑的梅小莹,蹙起眉头疑惑地问道:“哎,宝全,你身后跟来的姑娘是谁呀?”丁宝全回道:“噢,是大少奶奶的堂妹,特地来看望大少奶奶的。” 梅小兰愕然说:“我堂妹是小莹?”丁宝全掩口笑笑,回过头去向门外招呼道“:她小姨,别躲了,你早已被太太看到了,还不快进来见过老太太和大少奶奶?”梅小莹这才笑吟吟地走进门来,先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小兰姐”,又转过身去向钱彩花鞠了一躬,见礼道:“丁老太太,您好!” 梅小兰惊喜地说:“小莹,真是你呀!啊呀,几年不见都成大姑娘了!”梅小莹嘻嘻一笑,回敬道:“是呀,你不也是吗,几年不见你都成丁家大少奶奶了!丁老太太,你说是不是啊?”钱彩花乐呵呵地笑道:“是啊,是啊,这姑娘长得既秀气又水灵,嘴巴也巧,真叫人喜欢呢!” 梅小莹笑盈盈地说:“那好啊,丁老太太既然喜欢,那我就在你们家住上几天,行不行啊?”钱彩花连连点头地:“行,行啊!你就在我们家多住些日子,也好多陪陪你小兰姐。” 梅小莹跟着梅小兰上楼走进房间,好奇地四下观察打量着,眼睛最终停留地丁家瑞的那张戎装照片上。 梅小兰问道:“小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梅小莹心不在焉地说:“噢,回来已经好几天了,半个中国都被日本鬼子占领了,学校停课解散了。我一回来,听说你嫁了人,就想过来看看你。” 梅小兰给梅小莹泡了茶,又端了几样糖果点心放在桌子上,招呼道:“小莹,过来喝口茶解解渴,吃点瓜子糖果。” 梅小莹应了一声,走到桌子旁端起茶杯欲喝,却因水太烫放下了,然后坐倒在椅子上,从盘子里抓把瓜子嗑着,有意问道:“小兰姐,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梅小兰躲避着梅小莹的目光,掩饰地笑笑:“好啊,不愁吃不愁穿的,婆婆待我又好,没什么不好的呀。” “装腔作势,巧言令色!”梅小莹突然沉下脸来,冷冷一笑,恼道:“好什么呀,你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呀?小兰姐,我知道你过得一点也不好,根本不幸福,才特地赶来帮助你的,你别瞒我了好不好?” 梅小兰吃了一惊,傻呆呆地望望梅小莹,终于控制不住地痛哭起来 县政府大院丁家琪宿舍,行李都已搬进房间,四下里零乱地堆着。丁家琪和王美瑶分别坐在行李堆上休息。 王美瑶斜睨着丁家琪笑笑道:“这下好了,终于搬来了,这房间虽然没有你们家的豪华气派,但看上去还不错,你将就一下住吧。”丁家琪满意地说:“挺好,挺好,这房间我虽然还没住,但已呼吸到了这里的自由空气,感觉到了满屋子的蓬勃生机,多谢王秘书盛情关照。” 王美瑶凝眸一笑:“好了,我还怕你不满意呢,谁要你谢了?哎,丁先生,现在时候不早了,待会儿陈东林和张艳萍就要过来为你接风洗尘,这些行李明天整理吧,我先去把你的床铺好再说。哎,你的铺盖呢?”丁家琪向行李堆里呶呶嘴:“喏,在那儿呢。” 王美瑶抿嘴一笑,走过去提起铺盖包,拖着走向里间的卧室。 临进门,王美瑶又回眸望着丁家琪感叹道:“丁先生真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啊,在家让人侍候惯了,出来还是一副少爷的派头。”丁家琪一怔,才觉不好意思,连忙坐起,走过去陪笑说:“不好意思,王小姐,我来帮帮你。” “哎,丁先生,我们俩到底谁帮谁呀?”王美瑶诧异地望望丁家琪,伸手轻轻地推了一把,“咯咯”一笑:“算了,算了,你坐着多休息一会儿,还是我一个人来吧。” 王美瑶拖着铺盖进了里屋,丁家琪愣了一下,踅转身又懒懒地坐下,倚在行李堆上眯起眼睛,闭目养神。 少顷,门上传来了轻轻地敲门声,丁家琪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陈东林和张艳萍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丁家琪连忙起身相迎, 张艳萍望着满屋子的行李,含笑说:“哟,都已经搬来了,美瑶呢?”丁家琪指指里间:“她在为我铺床呢。”“为你铺床?”张艳萍瞪大眼睛,夸张地惊叹一声:“啊呀,人还没嫁过来呢,就为你叠被铺床了,我去看看!” 丁家琪和陈东林相视一笑,张艳萍皮鞋笃笃地走上前去。可刚走到门前,已经铺好床的王美瑶正好从里间走了出来。 王美瑶浅笑盈盈地审视着张艳萍,又望望陈东林和丁家琪,问道:“刚才是谁在嚼我的舌头了?”张艳萍打量着王美瑶,“卟哧”一笑:“还真看不出啊,我们的王大秘书看上去娇里娇气的,做起事来还真不含糊,铺床叠被的挺在行啊!” 王美瑶微微一笑,嗔道:“好个张艳萍,就你嘴多呀!丁先生初来乍到的,又是个男人,这种事情干不来,我帮帮他有什么不可以吗?”张艳萍“咯咯咯”笑得花枝般乱颤:“可以,可以,我没说不可以呀,你帮他一辈子我们才趁心呢!” “好个张艳萍,信口胡说,今天我饶不了你!”王美瑶羞个满脸通红,顿时恼了,笑骂一声,向张艳萍扑了过去。 张艳萍灵巧地闪过一旁,躲到了陈东林的身后,兀自娇笑不止。 陈东林拦住扑上来的王美瑶,劝解说:“好了,好了。艳萍,你别闹了!王秘书,你饶了她吧。时候不早了,我们一起吃饭去。”张艳萍这才从陈东林身后直起身来,笑道:“美瑶,你说去哪儿?今晚我们请客,算是给你赔礼道歉。” 王美瑶狠狠瞪了张艳萍一眼,冷笑说:“算了吧,说得好听,为我赔礼道歉,你们不是为丁先生接风洗尘吗?我呀没那福气,最多只能沾沾丁先生的光,混点吃点,哼!” 王美瑶一句话说得丁家琪等人都笑了,王美瑶自己也“卟哧”一声,不由得掩口而笑 梅小兰房间里,梅小莹听完梅小兰的叙述,惊得目瞪口呆,难过地流下泪来。 半晌,梅小莹终于平息了自己心中那怨愤的情绪,开导道:“小兰姐,我说你呀,就象笼中的一只小鸟,虽然美丽可爱,虽然衣食不愁,但没有自由,没有爱情,更没有幸福。你看不到蓝天白云,河流山川,田野森林,鲜花芳草。你空有翅膀却不能飞翔,你枉有头脑却没有思想” 梅小兰猛受震颤,泪流满面,痛苦地说:“小莹,你不要说了” 梅小莹坚持道;“不,我就要说!我要你解除束缚,冲出牢笼,自由自在地翱翔在白云蓝天里,去呼吸新鲜空气,沐浴阳光雨露,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而不再做封建礼教的牺牲品了!” 梅小兰痛苦不堪地摇摇头,啜泣说:“不,小莹,我求求你,别说了” 梅小莹拭泪道:“小兰姐,你才多大呀?十八九岁就守了寡,要在这活人墓似的丁家大院里关一辈子,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梅小兰咽泪吞声地哭道:“小莹,我不怨天,不怨地,就怨我自己的命苦不管苦难多么深重我都认了“ 梅小莹生气说:“认了你怎么能认命呢?这不是你自己造成的,而是被他们逼的,是他们强加给你的,这跟命没关系!你应该起来反抗,跟他们作斗争,勇敢地冲破牢笼,去争取自由和幸福!” 钱彩花躺倒上房小厅在那张安乐椅上,目视丁宝全,不放心地问道:“宝全,你说琪儿他一个人去了县里,我心里想着总是有些儿放心不下,要不要派个丫环去侍候他呀?” 丁宝全摇摇头:“太太,小少爷又不是第一次出门,他能照料自己。再说,他单身一人的还带个丫环,一来怕不方便,二来出去做事还带个丫环,会被人认为是摆少爷派头,怕惹人闲话。” 钱彩花思忖着点了点头:“嗯,那就算了。哎,宝全,你说,小兰的那个堂妹,你看去她人怎么样?” 丁宝全沉吟道:“精灵古怪,都是洋学堂出来的,不是安份的人。” 钱彩花若有所思说:“是啊,这一点我也看出来了,这姑娘有个性,不好惹,和小兰相比,那是两种人,你要多注意着她的,担心别把我们家小兰给带坏了。” “依我看,这个丁家大院里,除了这个死去的人还有点人样外,其他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房间里梅小莹凝视着桌上丁家瑞的照片,嘲弄地一笑说。 梅小兰忍俊不禁地一笑:“小莹,你这张嘴呀,还象过去一样,一点也不肯饶人。刚才他们对你那么客气热情,一转身你就骂他们不是东西了?”梅小莹冷哼地说:“哼,因为他们欺侮你嘛。所以,我就恨他们!”梅小兰幽叹说:“唉,说到底他们对我倒真的没什么不好,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都满足我,眼下哎,小莹,你还记得春生哥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三) “春生哥?”梅小莹一怔,皱着娥眉想了想,会心一笑:“啊,我想起来了,就是住在我们家后面的季春生!” “对,对!” “哎,小兰姐,你突然提他干什么?” “他就在这里呢?” “他在这里?他怎么会在你们丁家大院呢?” 梅小兰忙道:“他现在是名闻乡里的好木匠,有一手做‘十里红妆’的好手艺,正在我家干活呢。”梅小莹一愣,不高兴地说:“又是‘十里红妆’,你想带我去看他怎么给你做‘十里红妆’吧,难道你真想嫁给那个丁家琪?你呀,一辈子跟着‘十里红妆’过吧。” 梅小兰心上一沉,感到委屈地嘟哝说:“小莹,干嘛呢,做这嫁妆又不是我的意思,我又没答应嫁给他,你干嘛怪我呀?我是想,我们三人都是从小在一块长大的,他就象我们的兄长一样,我的事我们可以跟他商量”梅小莹回嗔作喜:“啊,对,对!小兰姐,你这就带我去见他。” 梅小兰笑了,一把拉起梅小莹急急跑出门去 这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已到了收工吃晚饭的时候。 老厅的工场上,伙计和师兄弟们已在收拾衣物工具,陆陆续续地离去,只有季春生和那个小师弟还在工场上。 梅小兰拉着梅小莹一溜小跑地过来,叫道:“春生哥!” 季春生闻声回头,见是梅小兰,连忙迎上前去:“小兰,吃晚饭了吗?” “还没呢。”梅小兰微喘着摇摇头,指指梅小莹:“春生哥,你看,是谁来了?” 季春生皱起眉头,定睛一看,开怀地笑道:“哎,这不是小莹吗?”梅小莹高兴地欢笑起来,点点头道:“是我呀,春生哥,你还没忘记我呀?”季春生朗朗一笑:“怎么会忘呢!我们是邻居嘛,小时候一块长大的,虽然年纪我比你们大了几岁,但都玩在一起,我可没少照顾你们俩啊。”梅小兰抿嘴笑道:“是啊,小莹年纪虽比我小一岁,但她时常欺侮我,每次都是春生哥帮我劝开她的” 回想起天真浪漫的童年时代,三个人不由得开心地笑了。 笑罢,梅小莹凑近季春生,压低声音道:“春生哥,你晚上有空吗?” 季春生见梅小莹突然严肃了起来,不觉一怔,连忙点了点头:“有空,我就住在丁家,晚上不回去。”梅小莹说:“那晚饭后你到小兰姐的房间里来一趟行吗?”季春生答应道:“行,可是我还不知道梅小兰的房间在哪儿呢?”梅小兰思忖着想了想:“春生哥,那吃过晚饭你在这儿等我,到时候我们来接你。” 夜阑人静时分,飘忽摇曳的烛光里,季春生听完梅小莹的叙述,犹如五雷轰顶,顿时愣了,目瞪口呆地望着梅小兰,半晌说不出话来。 默然良久,季春生失神地望着梅小兰喃喃道:“真没想到,原来你在这丁家大院里吃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这一次原以为我是为丁家的小少爷娶亲做嫁妆,谁知又是为了嫁你。小兰,你为什么不早说?”梅小兰含着泪水,痛苦地说:“春生哥,我这不是我自己愿意的,我” 梅小莹连忙劝解:“好了,好了,春生哥,现在怨梅小兰姐也没有用,大家还是赶快想想办法吧!”季春生脸色凝重地说:“依我看,梅小兰不能要肚子里的孩子,要尽快想办法打掉!”梅小莹赞成说:“对,梅小兰姐不能要这个孽种,否则你的这一辈子就完了!” 梅小兰可怜兮兮地说:“那怎么办?眼看着这肚子一天天要大起来了。再说,我婆婆要是发现我打掉了孩子,不知道会怎么恨我呢。”梅小莹气呼呼说:“恨又怎么样?小兰姐,我们今天晚上在这里商量,就是要想办法帮你脱离牢笼,逃出虎口呀!”梅小兰黯然说:“可是能逃到哪里去呢?家回不了,又没亲戚可投奔,就算逃出了丁家也没地方去呀?” 季春生叹息说:“是啊,如果逃回梅家坞,丁家肯定要向娘家要人。如果想逃到外地去,也得有个存身的地方才行啊。”梅小莹急遽地思索着,突然眼睛一亮,兴奋地说:“有了,我想到办法了,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投奔新四军,你们看怎么样?”说着,她把眼光征询似地投向梅小兰和季春生,却见他们俩面面相觑地坐着,都没表态,不禁急道:“哎,你们倒是说话呀,到底行不行啊?” 季春生摇摇头,叹口气道:“投奔新四军那么容易呀,你知道新四军在哪儿吗?这得有人牵线才行啊。再说,你凭什么让新四军收留我们呢?”梅小莹愣了愣,微微一笑说:“春生哥,小兰姐,实不相瞒,我的一个老师他是我们这儿的中共地下党负责人,我就是他介绍我去参加新四军的。” 季春生精神一振:“那行啊,你去跟你老师说说,干脆我们三人一起去得了!” 梅小莹笑道:“春生哥,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哪有那么容易呀。我的意思是说,最近我先去找我的老师谈谈,请他帮个忙。再说,小兰姐的肚子得想办法先解决了不是?” 季春生心上一沉,面有难色地说:“这事还是你想办法吧。”梅小莹想了想,凝视着梅小兰问道:“小兰姐,那丁老太婆不是要你去城里买结婚用的床上用品吗?”梅小兰茫然地仰起头:“是啊,我还不想去呢,至今还没答应她。” 梅小莹敛容道:“不,你一定要争取到这个机会,想办法去城里一趟,到时候我陪你去!春生哥,你呢?”季春生思忖说:“我还是留在这儿做‘十里红妆’吧”梅小莹赞同说:“对,你留下来暗中保护小兰姐,直到把小兰姐接出丁家大院为止!” 清晨,丁家琪还在卧室里拥被高卧,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丁家琪睁开惺忪的眼睛,懒懒地爬起身来,趿着拖鞋,一路打着呵欠走到门边,拉开房门,只见王美瑶手端着豆浆油条包子之类的早点站在门口,正对着他盈盈浅笑。 丁家琪不好意思地招呼道:“啊,王小姐,是你呀,这么早啊,快请进来吧。” 丁家琪让进王美瑶,再关上房门,走到沙发上坐下。 王美瑶把手上端着的早点往茶几上一放,催促说:“你真是一个大少爷啊,到这时候了,你还不起床,就不怕耽误了上班?快去刷牙洗脸,早餐都给你买来了,你赶紧吃吧。”丁家琪心里一暖,感激地说:“太感谢你了!王小姐,真不好意思。” 王美瑶白了丁家琪一眼,笑道:“说什么感谢呀,就你废话多。好了,我不奉陪了,你快吃吧”说着,王美瑶扭转身子,径向房门走去,临出门又回眸一笑道:“丁先生,今晚上富丽大酒店有一场舞会,张艳萍把舞票送来了,你去吗?”丁家琪忙不迭地回答说:“去,去!”王美瑶含情脉脉地说:“那好吧,晚上你在房间等我,我们一起去!” 灯光璀璨,音乐荡漾。 舞池里人们早已成双成对,搂搂抱抱着在翩翩起舞,丁家琪则和王美瑶配成一对,随着音乐的节拍舞之蹈之,跳得正欢。 王美瑶娇媚地笑道:“真没想到,丁先生舞跳得那么好,不愧是留洋回来的!”丁家琪恭维说:“彼此,彼此,王秘小姐的舞也跳得不赖呀,步履轻盈,姿态优雅,真是美不胜收啊!”王美瑶“咯咯”娇笑一声,美眸流盼地说:“哦,这么说来,我这几下子舞还能配得上丁先生啰?”丁家琪微微一笑,挑逗说:“配得上岂止配得上,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俩啊,称得上是天生的一对,难得的良配。” 王美瑶眉目传情地笑笑:“丁先生,你这话说的是指人呢还是跳舞啊?我听起来怎么好像是在论婚配呀。”丁家琪嘻嘻一笑:“一样,都一样”王美瑶秋波流转,嫣然一笑:“若说跳舞呢,我可能还配得上你。至于人嘛,你出身富家,又是留过洋的。而我呢,最多也只是个中产阶级,只进了几年的学堂,我们之间有霄壤之别啊,相差太远了,可望而不可及呀。” 丁家琪意马心猿地说:“王小姐,在这时候,在这种情景下,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只想跟你继续你去东溪口接我时的那个话题”王美瑶目光热辣辣地盯着丁家琪:“丁先生,是真的吗?”丁家琪手上一紧,默默地点了点头。王美瑶贴近丁家琪,妩媚地笑笑:“那我们换个地方吧” 舞厅门前,灯火阑珊,人来车往,一片喧闹。丁家琪和王美瑶双双出了酒店,招手叫了一辆人力车。 上车后,丁家琪试探似地顺手揽住了王美瑶的纤腰,王美瑶不避不闪,只报之以妩媚的一笑。 丁家琪更大胆了 人力车在长街上一溜小跑地行驶了一会,两人已紧紧偎依在一起。 王美瑶娇滴滴地问道:“丁先生,这会儿我们去哪儿继续你的话题呢?” 丁家琪摆起派头,笑笑说:“什么上海c杭州,日本的东京c名古屋我很熟悉,而这小小县城对我来说反倒显得陌生,去哪儿呢,你定吧。”王美瑶思索了一会儿,娥眉微蹙地说:“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可去的地方嗯,我看还是到你那儿坐坐吧。”丁家琪精神一振,旋即吩咐车夫:“喂,去县政府!” 房门打开,丁家琪揿亮电灯,与王美瑶双双走进房间。 随着房门呯然一声关起,丁家琪迫不及待将王美瑶一把紧紧抱住。王美瑶在怔愣之间也反身回抱作出些反应,但丁家琪欲吻她时,她却娇笑着挣开丁家琪的搂抱,溜到一旁的沙发上端然坐下。 激情澎湃c欲望至极的丁家琪一个怔忡,怅然若失。 王美瑶从手提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照着镜子补了补妆后,盈盈浅笑着向丁家琪招招手:“来,过来呀,过来坐下。” 丁家琪很快恢复了常态,走到一旁倒了杯水端给王美瑶,拉张椅子坐下,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王美瑶只顾看。 王美瑶笑道:“你不是要继续我们的话题吗?说话呀,光看着我干嘛?”丁家琪讪讪一笑:“我们的话题进了这房间时已经结束,现在应该开始新的话题了。所以,我先要仔仔细细地看看你!”王美瑶娇嗔道:“你什么意思啊,什么新的话题呀,你该不是想娶我吧?” 丁家琪嘿嘿一笑,抚掌道:“好,好,王小姐果然冰雪聪明!你说对了,这就是我们要进行的新话题。”王美瑶“卟哧”一笑:“谁信呀,你们这种有钱人家的少爷天生一副花花肠子,仗着有几个钱,看见美貌女子就想玩,玩厌了就甩手,我见得多了,哪有什么好结果呀?”丁家琪大急:“王小姐,天地良心,我决不是那样的人!” 王美瑶收敛笑容,一声冷哼:“哼,你怎么证明你不是那样的人呢?”丁家琪急遽地思索半晌,忽然起身向前一步,在王美瑶跟前单膝跪下,煞有介事地说:“美丽的王美瑶小姐,请你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吧!”王美瑶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伸手扶起丁家琪,风情万种地颌首说:“好吧,我答应你” 丁家琪大喜,未等王美瑶把话说完,已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猛地一把抱住王美瑶,狂吻起来。王美瑶还没透过气来,丁家琪又拦腰将她抱起,一脚踹开卧室的门,亢奋地昂然而入 丁家上房小厅上,钱彩花忧心忡忡地吸着烟,注视着丁宝全,沉吟说:“宝全,琪儿去城里差不多有个把月了,怎么连一点消息也没有呢?这样吧,明天你到城里去一趟,看看他在做些什么,生活起居怎么样?缺不缺什么东西。他若是需要什么,你尽管给他添置,不必心痛钱,知道吗?” 丁宝全答应说:“知道了,太太。” 钱彩花寻思着又问:“宝全,这些天大少奶奶在做些什么?” 丁宝全答道:“回太太,大少奶奶这些天大都和她小姨待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钱彩花瞥了丁宝全一眼,仍不放心地说:“难道她们什么地方也没去?” 丁宝全经钱彩花这么一提醒,恍然道:“噢,太太,我想起来了,她们俩常去老厅看望季师傅。有一天晚上,大少奶奶还领着季师傅去了她的房间” 钱彩花心里“咯登”一下,蹙起眉头,猜疑说:“就他们两个?” 丁宝全陪笑说:“不,不,太太,你想哪儿去了,当然还有她小姨也在房里。” 钱彩花松了口气,斜睨着丁宝全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们谈些什么,说些什么呢?” 丁宝全摇摇头:“不知道,我就听到他们在楼上的房里有说有笑的,到底说些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钱彩花舒展眉头,微微一笑:“好了,他们三个都是从小在一块长大的小伙伴,现在好不容易凑到一块,在一起聚聚也是应该的,也不会有别的什么心思” 正说着,侍候门前的丫环过来,禀道:“太太,大少奶奶来了。” 钱彩花莞尔一笑:“宝全,你看看,这真是说着曹操,曹操就到啊。” 钱彩花话音刚落,梅小兰已和梅小莹相挽着走进门来。 梅小兰对着钱彩花叫了一声“妈”,钱彩花坐在椅子上含笑颔首,丁宝全则连忙搬过椅子来,让她们坐下。 钱彩花和蔼地笑道:“小兰,你要保重身体啊,有什么事叫人捎个信来就可以了,干嘛自己下楼来呢。” 梅小兰红着脸羞涩地笑笑:“妈,还没到那份上呢!”钱彩花拍拍脑门,呵呵一笑:“哎呀,你们看看,我呀想抱孙子都快想疯了,巴不得梅小兰今天就给我生个孙子呢。” 梅小莹和丁宝全一齐笑出声来。 梅小兰则羞赧地低着头,红着脸道:“妈,我想和小莹一起进城一趟。” “什么,你要进城?”钱彩花吃了一惊,随即她想起了采办结婚用品的事,口气一转,含笑问道:“噢,小兰,你是不是为了采办床上用品的事啊?” 梅小兰与梅小莹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望着钱彩花默默点了点头。 钱彩花高兴地说:“那好啊,明天你宝全叔正好要去城里看望家琪,那就一起去吧,顺便你也可以去看看他。” 梅小兰一惊,有些不知所措地把求助似的眼光投向梅小莹。 梅小莹会意,马上嘻嘻一笑道:“丁老太太,不就是去城里一趟吗,干嘛那么费事呢?我用脚踏车带着梅小兰姐去就是了。” 钱彩花眉头微蹙说:“用脚踏车带?她小姨,小兰这么一个大活人,你带得动吗?” 梅小莹“咯咯”一笑:“丁老太太,你放心吧,有时候我还带我爸呢,小兰姐才多重啊” 钱彩花摇摇头道:“不行!小兰是怀了身孕的人,受不了那个颠簸,怎么可以坐脚踏车呢?你们还是坐宝全的马车去吧!” 翌日早晨,一辆马车停在丁家大院门前,丁宝全正在往车上装些物品,钱彩花陪着梅小兰走出大门,后面跟随着梅小莹。 梅小兰对钱彩花说声“妈,我走了”,然后走过去和梅小莹 一起坐上马车。丁宝全跟着上了马车,在车头坐稳。 车夫把鞭一挥,马车缓缓启动,向村口驶去。 钱彩花伫立门前,目送马车出了村口,渐渐远去,才踅转身子,走进门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