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 1.走红未半中道崩殂 景栗,别名锦鲤,科班出身的十八线无名小演员,没有大红大紫的命,只有倒霉透顶的运。 “锦鲤”一词爆红网络的那年,她刚好从电影学院毕业,手捧修图千百遍的简历,心怀憧憬亿万遍的星梦,用尽洪荒之力呐喊—— “老娘就是锦鲤本鲤,红过杨超越,富过王思聪,我不大火,天理不容!” 她施展脑洞鬼才神功,为自己规划了一条璀璨辉煌亮瞎眼的星路—— 三年国内大满贯,五年冲击奥斯卡! 不幸的是,幻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打脸。 巨星锦鲤,横空出世,猝不及防,啪叽摔地,以极其不堪的姿势,惨遭现实一年又一年的毒打。 闯荡影视圈的第一年,她的状态为“闲鱼”,投向各大经纪公司与剧组的简历百分之九十九石沉大海,剩余百分之一是各类烂剧之中离奇古怪的龙套角色。 当时的她,又傻又天真,心中坚持所谓的艺术理想,宁当闲到蛋疼的闲鱼,也不做放弃梦想的咸鱼。 闯荡影视圈的第二年,她成为了一只“无头鱼”。 穷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由于生活所迫,景栗实在闲不起了,在朋友的介绍之下,她发挥武术童子功特长,开始了替身生涯。 那时的她,十项全能,既可提刀当武替,也可拈花做文替,露背露手露武艺,唯独不露脸,标标准准的无头鱼。 景栗处在娱乐圈价值链的最底端,努爱豆千倍百倍的力,赚爱豆千分之一的钱,做着不露脸的无头鱼替身,当着魔都吃土追梦人。 闯荡影视圈的第三年至第五年,她在社会这个乌漆嘛黑的大酱缸之中,变成一只越来越咸的咸鱼—— 管他什么艺术理想,先把后半年的房租挣出来是正经! 演员是碗青春饭,浪费最美好的岁月做无头鱼,着实不明智,趁脸上的胶原蛋白还未完全流失,景栗毅然决然从替身转回演员老本行,以横店为家,辗转于各大剧组,拼尽全力争取演戏的机会。 就是这么点儿背,她恰巧赶上了娱乐圈最浮躁的资本狂欢盛宴,不红是原罪,没有流量不止没有好角色,连镜头都少的可怜。 各个剧组都在挖空心思争强流量明星做主角,那些一线小花和小生们,会不会演戏不重要,甚至有没有时间演戏也不重要,只要化上美美或帅帅的妆,在棚内拍几个场景的正脸即可,其余都交给替身、特效师和剪辑师,视频一键图换头,轻轻松松狂收万千迷弟迷妹韭菜粉。 可怜的景栗,正经八百的表演系优秀毕业生,能争取到的角色基本只有两类—— 一是女主角或女配角身边不起眼的无台词丫鬟,永远站在最角落,稍稍再偏一点点,就入不了镜头。 二是咋咋呼呼惹人厌的奇葩女配,永远都是剧中的首波炮灰,从未活过第五集,拍好的镜头还总被剪了又剪,奋战一个月,成片五分钟。 总而言之,景栗人不如其名,她是各种鱼,唯独不是锦鲤,五行缺镜头,八字克好运,剪辑之神垂青的倒霉蛋,想想就是一把辛酸泪。 今天,是她二十七岁的生日,在年龄歧视相当严重的娱乐圈,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高龄”组,如若再不红,“老娘”这个称呼就不再是她霸气的自称,而是人生惨境的真实写照,未来想参加乘风破浪的姐姐都不够咖位。 终于的终于,半生走霉运的她第一次得到老天爷的眷顾,于生日当天迎来了一个小小的转运机会—— 在最新的一部悬疑武侠剧之中,她打破个人最高记录,足足活到了第十集,领盒饭下线的高光名场面即将开拍。 为何称下线为高光名场面呢? 因为景栗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死之前她会有长达十秒的个人镜头,而且是带台词的那一种,这对于她而言无疑是突破之作。 她所饰演的角色是女十八号配角,一个不顾个人安危,乔装深入虎穴搜集罪证的正义小捕快,由于没有主角光环,所以求死得死,毫无意外地挂了,临终之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讲出了破案的关键线索。 剪辑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剪掉这一断,因为渣渣一般的剧本之中已有满满的逻辑bug,名为悬疑,实为玄幻,线索全靠巧合,破案全靠灵感,为数不多的合理部分必须当大熊猫一般保护,绝对不能删减。 夏日正午的日头火辣辣,景栗和同悲催共命运的十多位群演一起,执刀剑挥挥砍砍,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右手左手慢动作重复,中间穿插多段毫无意义的花式转圈圈,仿佛是成了精的陀螺。 此套敷衍的武打动作毫无技术含量与艺术美感,既不燃情也不热血,还不如第八套广播体操有看头,总导演爱不爱不好说,观众一定是不爱的。 没办法,原定的武术指导因为剧组太抠门而撂挑子不干了,为了不耽误拍摄进度,拳道白带的副导演胖虎哥亲自上阵设计武戏。 一部号称投资两个亿的大制作武侠剧,竟然请不起一位像样的武术指导,乍听起来像是笑话,不过此种情况在业界相当普遍,早已见怪不怪,毕竟顶流男女主的片酬就占了三分之二的预算经费,其他环节能省则省,不能省则将就,反正是一部靠流量撑收视率的大烂片,谁较真谁就输了。 副导演胖虎哥,人如其名,又胖又虎,性格暴躁,极度自恋,给他一片竹林,就敢超越《卧虎藏龙》,给他一根绣花针,就敢叫板东方不败。 景栗从武术专业角度给出诚恳的建议,但胖虎哥肉手一挥,不仅全盘否决,而且还阴阳怪气地对她进行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明嘲暗讽。 像她这样的直女,永远都无法理解像胖虎哥那样的男人,明明那么普通,却可以那么自信。 不过,世间事往往福祸相依,为十秒特写镜头而忍气吞声的景栗,忽而灵光一现,脑洞大开—— 此段极尽敷衍之能事的魔性打戏,极有可能成为本剧一大热门槽点,或许会被各大u主制作成千奇百怪的搞笑视频,通过网络广为流传,满足人民群众不断增长的吐槽需求,她至少能混个黑红脸儿熟。 没错,十八线小演员就是如此卑微,为了能有更多露脸的机会,可以连脸都不要,黑红总好过不红。 千盼万盼,下线的一刻终于要来了。 景栗知道,一柄道具假剑正朝着她后背的血袋直直刺来,在心中默默高呼—— “让特写镜头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景栗正上方的威亚钢绳竟然在此刻突然断裂,她尖叫着从十余米高的空中重重摔下,背部着地,血袋破裂。 红色素调出的浓稠汁液在她的身下缓缓扩散,如果这是一出戏,如果她是女主角,如果她是流量明星,那导演必将360度环绕拍摄八圈,在成片之中,配上如泣如诉的煽情bg,不仅近景加远景加特写一刀不剪,还会重现她生前的一幕幕过往,不管重不重要,不管有没有必要,通通都怼上来,为了拖剧集拼尽全力,还将会有无数铁杆骨灰级粉丝列队留言,直夸我家爱豆死都能死的这么有戏。 可惜,现实没有那么多如果,景栗只不过是一条命不好的十八线锦鲤,还未跃过龙门,就摔成了一条死鱼。 她失去意识之前,脑中最后的念头是—— “走红未半中道崩殂,老娘不甘心!” 2.组团魂穿新模式 经过一段冗长且离奇的梦境,景栗的意识渐渐清醒,只觉头痛欲裂,呻吟之中费劲全身力气,眼睛才睁开一条小缝。 她的视线尚且模糊,还未来得及看清周遭,便听到了刺耳的嚎哭—— “小姐呐~小姐!您终于醒过来了,可吓死鸿雁了…呜呜呜…” 声音听着很年轻,还带着几分稚嫩,不过音色甚为尖利,配以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像极了专业哭丧的托儿,这声响比狮吼功的威力还大,景栗被震的脑仁更疼了,只觉耳鼓膜正被刀剑狠狠地剐。 “别嚎了…算我求你行不行…”在苦海之中熬大的景栗不是柔弱的性子,她边说边强撑着乏力酸痛的身子坐了起来。 丫鬟鸿雁连眼泪都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就赶忙周到地搀扶伺候,特意放了两个大大的软丝枕在她的背后,声调之中仍含哽咽,泪光闪闪的双目却显露出三分怨怒的凶相—— “小姐,您须得大补才能尽快恢复元气,我这就吩咐厨房去做参茸当归鸡汤,若是那些恶婆子们再敢推脱刁难,我就豁出命去和她们拼了!” “等…等会儿…”景栗根本没有听清小丫鬟讲了些什么,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周遭的陌生陈设吸引,使劲揉了揉双,又暗暗在自己的右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疼痛的感觉使她确信这不是梦境,结结巴巴地问道—— “这…这是哪儿?你…你是谁?该不会是…是在拍古装版真人秀吧?” 她讲最后一句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因为像她这样的娱乐圈透明咖,根本没有资格上真人秀。 景栗环视一周,发现自己身在一间古色古香的卧房内,雕柜屏风古董床,书案香几官帽椅,样样家具都精致讲究,床边的小丫头梳着利落的双平髻,着一袭豆沙色侍女布衣裙,眼泪汪汪,甚是可怜。 鸿雁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楞楞地瞪着,五秒钟之后紧紧握住了小姐的手,再次施展狮吼嚎哭神功—— “小姐呐~小姐,您不会病傻了吧!咱们本来就斗不过武家那一窝蛇蝎心肠的狐狸,您若是再傻一点儿,那可就彻底没活路了!” 小丫头的话准准扎心,但景栗痛的却是脑壳,她双手抱头,梦中所听到的那些不知所谓的言语,零零散散地重新出现于她的脑海之中—— “剧组威亚断裂,你当场身亡。” “因你有演技与武艺特长,所以被解怨事务所选中,成为解怨使者,灵魂穿越古今,为枉死的怨灵苦主报仇雪恨。” “每完成一项解怨任务,阳寿会有相应的增加,可于阳间重生。” “你的魂灵会穿越入怨灵苦主的躯体之中,时间是其死身亡前的三十天。” “在这三十日之内,你必须完成全部主线任务,一旦失败,将失去重生的机会,直接踏上黄泉路。” “解怨事务所的同事会远程为你出谋划策,祝你好运!” 景栗在脑袋即将炸裂的前一刻,忍无可忍地用力嘶吼道:“好运你妹!” 鸿雁以为小姐已经重病到了胡言乱语发疯的地步,再一次厉声催促房门外的其他仆人:“大夫怎么还没来,我家小姐是将军府的嫡女,二品诰命夫人,若是不明不白地死了,你们武家担得起这个责任吗,快快快,大夫,请大夫!” 景栗没曾想,吼叫发泄过后,头痛的症状竟然消失了,她的大脑瞬间升级为电脑,开始以光速“加载”怨灵苦主的背景信息。 苦主名为金莲,乃威远大将军之女,长于边疆,擅长武艺,精于骑射,心思单纯,善良宽厚,父亲与长兄在抗辽大战之中壮烈牺牲,三年守孝过后,她与次兄奉皇命入京,获圣上赐婚,于十六岁那年嫁与永昌侯武易,次年即被敕封为二品诰命夫人,轰动了整个汴京城。 她的人生看似春风得意,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内,武场之上英姿勃发的少女,一入深险似海的侯府,便似暮秋娇花,短短的时日,便被冷风酷霜摧残至心交力瘁、奄奄一息。 金莲自幼丧母,在父兄的宠爱之中长大,完全不懂府宅内斗的门道,顶着“将门虎女”的称号嫁入武家,本以为找到了终身的依靠,怎料却深陷龙潭虎穴。 武家的女眷们不佩刀剑,但是唇舌更甚十八般兵器,各个脸上挂着笑、嘴上涂着蜜,心思却比蛇蝎狠毒千百万倍。 金莲着实缺乏宅斗的天赋,嫁入武家已三年有余,却仍旧未掌握内宅争斗的心机诀窍,还是实心眼的豪爽直肠子。 无足轻重的小事,她不愿过多计较,能让则让,能忍则忍,若遇挑战原则底线的大事,最初她也曾硬气地据理力争过,可因对手皆是宅斗十级专业人才,段位极低的她常常越斗越理亏,很多时候甚至连输在哪里都琢磨不清楚。 就这样,可怜的金莲在暗无天日的侯府日渐萎靡,失去第一个孩子后,更是万念俱灰,慢慢变成了一只“忍者神龟”,忍常人所不能忍,只求安安生生过日子。 只可惜,她的退让没有换来安宁清净,反而使恶人愈发猖狂,婆婆变本加厉地欺辱算计她,妾室通房趁机蹬鼻子上脸,寄居于府宅中的丈夫表妹更怀恶念野心,一心筹谋取代她,连仆人都捧高踩低,肆意怠慢,偌大的武家,唯一真对待她的,只有贴身女婢鸿雁。 最终,金莲被武家的毒蛇猛蝎合谋以慢性毒药害死,化为执念幽灵,怨念绵延千年。 “加载”完成苦主信息之后,景栗被诡异阴森的感觉刺激到一连打了好几个冷颤,呆怔了好大一会儿,还未来得及想清楚要不要相信所谓的重生任务,就见一位蓄着长长白须的老大夫气喘吁吁地赶来。 啜泣不止的鸿雁即刻上前相迎,急急描述小姐的病况。 侯府之内,魑魅魍魉当道,忠心何其难得,景栗看着小丫鬟垂泪的模样,不由得心疼,便道:“鸿雁,不要哭了,我没事。” 鸿雁的眼泪却愈发汹涌,紧搂她的胳膊,激动之下声音更尖锐了三分:“小姐,您总算是恢复神智了!” 景栗不再觉得那音调烦心,一来是知晓了鸿雁的忠直人品,二来是因其衣着发式细瞧十分亲切。 景栗作为丫鬟专业户,戏服和发型与眼前的小姑娘几乎一模一样,看来影视烂剧也不全是胡编乱造,至少丫鬟的服化道相当贴近历史。 在接受大夫诊脉的期间,心乱如麻的她忽而感觉右耳微微刺痛,呲呲啦啦的短暂耳鸣之后,就听到了遥远却清晰的声音—— 先是中年男人醇厚如酒的音色:“喂喂喂,景栗,能听到我说话吗?” 接着一位年轻人以清亮有活力的声调说道:“喂喂喂,锦鲤小姐姐,收到请回复,over!” 景栗莫名紧张,心跳漏了半拍,紧盯面前的丫鬟与大夫,见二人的神色并无反常,才知这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听到,心中不由得暗想—— “我靠,什么鬼,难不成真有现代同事为我提供远程的重生专业指导吗?这到底用的是什么高科技交流手段?” 穿越古今的沟通,彻底打破了她想象力的天花板,不过此种“高科技”似乎颇有接地气的属性,“喂喂喂”像极了在渣信号下打电话时的惯用语,而“over”又像是无线电对讲机的通话模式。 中年男人又道:“如果你现在不方便讲话,请咳嗽两声。” 一阵呼啦啦翻书的声响过后,年轻人苦恼道:“等等…新设备的操作好复杂,这个红色的按钮到底是按还是不按?” 而后,这俩货彻底跑题,开始讨论设备说明书之中的内容,估计还瞎按了不少按钮,景栗甚至听到了噼里啪啦的键盘打字声,她强忍骂街的冲动,重重咳嗽了两声。 年轻人很是惊喜,连声道:“咳嗽了咳嗽了,她终于她咳嗽了!” “我没数清楚她咳了几声,说不定是巧合”,中男人较为谨慎,郑重其事道:“景栗,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请咳三声!” 景栗依言而行,不过心中翻涌着满满的吐槽—— “这俩货单似乎不太靠谱的样子,该不会是猪队友吧?他们到底是出谋划策的智囊团,还是送我上黄泉路的黑白无常?” 中年人放心地舒了一口气,并说道:“景栗,欢迎加入解怨事务所,成为第一批体验组团魂穿新模式的幸运儿! 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先下线重新调整设备,需要支援的时候,请敲左手玉镯联系,连敲两下进入语音通话模式,脸敲三下进入视频通话模式,哦哇!” “哦哇?”景栗暗暗思忖,不知这是何种方言,猜测大概率是英文“over”的迷之塑料读音。 “侯爵夫人…”年迈的大夫本就消瘦体虚,此刻面色愈显惨白,仿佛病人所得的是可怕的瘟疫一般:“您…您的脉象…” 老大夫的语速过于缓慢,景栗的心不由得揪紧,蹙眉暗想—— “他该不会是一位单凭号脉就能诊断出魂魄有异常的神医吧?千年前的大夫能神奇到这个地步吗,一点儿历史局限性都没有,这不科学啊!” 3.宅斗战书 鸿雁又急又慌:“刘大夫,您快讲呀,我家小姐到底怎么了?” 老大夫颤颤巍巍地收回了手:“侯爵夫人两年前小产之后,便患了下红之症,气虚血亏,阴损脾弱,近来忧思过虑,又受了寒气,病愈发地沉重,已伤及元气,昨日若非老朽及时施针,恐怕性命难保,至少须得静养三、五年方可恢复,但…但今日的脉象忽而转变,不浮不沉,和缓有力…竟…竟是痊愈了!” 他行医五十载,从未遇见过这般诡奇之事,权贵内眷的隐私,医者本不该过多打听,可他实在按耐不住好奇之心:“老朽斗胆,敢问夫人…是否服用过丹药或偏方?” “从昨夜到今日,我家小姐只喝过两次药,全都是您开的方子…”鸿雁如实回答,蓦地灵光一闪,猝然清脆拍掌:“我知道啦!” 景栗一脸懵,还带着几分心慌:“你…知道…什么了?” “去年我有幸在梦中得到过菩萨的指点!”鸿雁双手合十,满面虔诚郑重—— “菩萨娘娘说,只要我每日睡前默诵一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小姐您的病就能好起来,我谨遵神明之意,日日诵经祷告,果然得偿所愿!” “啊?!…”景栗万万没有想到,小丫鬟的解释竟会是这般,虽然与真相相差十万八千里,但足见鸿雁的忠心和诚意,她当然不能讲出解怨事务所和重生一事,否则定然会被当成疯子,便将计就计道—— “对…没错!一定是你的诚心感动了上苍,菩萨真人才会保佑我,谢谢你,鸿雁!” “小姐,奴婢哪里受得起您这声谢呢~”小丫鬟反而不好意思了,半跪下身道:“小姐就是鸿雁的天,您若有个好歹,那奴婢也活不成了!” 这不是一个人人平等的时代,为奴为婢皆是苦命人,小丫鬟不过才十五六岁,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被困于深宅大院之中,艰难讨生活,跟着性情软弱的小姐,不知受了多少冤枉气,景栗作为现代人,难免对其境遇心生同情。 从前在剧组演丫鬟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惨到了极致,不过与真丫鬟鸿雁一比,她那点苦完全算不得什么,作为无名且无台词的龙套,站在固定位置打打酱油就可以,好歹每天都能领上两次半凉不热的盒饭。 景栗还未做好充分的准备,侯府宅斗大戏就拉开了序幕。 反派主角们皆在幕后摩拳擦掌,配角率先登场,打头阵探路。 大夫离开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有一位五十多岁的矮胖婆子前来,行礼的动作虽是规规矩矩,可眼神之中并无敬重,语调还带着几分傲慢—— “老夫人听闻大娘子的病情好转,那请安还是依照从前的规矩,请您尽快更衣梳洗,前往寿福堂。” 鸿雁心直口快,见对方那趾高气昂的态度,便气不打一处来,据理力争怼了回去—— “刁妈妈,大夫前脚刚走,我连补药的方子都还没来得及送到厨房,您老就巴巴地赶来了,一句问候都没有,硬生生逼着我家重病初愈的小姐去请安,这哪像是传话的老忠仆,活脱脱是催命的无常鬼!” 刁妈妈被小辈奴婢数落一通,却面不改色,轻声一哼,冷冷而笑:“不愧是大娘子的贴身丫鬟,唇舌之上长刀子,真真是厉害得很呐,我这老太婆可不敢招惹,大娘子不情愿请安那就罢了,奴婢照实回老夫人便是。” “刁妈妈且慢!”景栗喊住了那心机颇深的恶婆子,刻意放软语气道—— “鸿雁为了照顾我,昨日一夜未合眼,都累糊涂了,胡言乱语,多有得罪,还望刁妈妈大人大量,务要见怪。” 而后她一边用眼神示意一边说道:“鸿雁,还不快给刁妈妈赔罪!” 鸿雁直爽无心机,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迫于无奈不情不愿地违心认错。 景栗适时咳嗽了起来,还伪装出肺弱咳喘的娇弱模样,实际是在趁此时机思索应对之法。 近些年宅斗题材正热,她参加了无数次甄选角色的面试,永远都尽最大努力准备,如果有原著小说,她还会精读原作,以求更贴近人物,潜移默化之中,她把内宅斗争的三十六计揣摩了个通通透透,已达王者段位。 她辛辛苦苦近五年,都没能得到一个像样的角色,怎料东方不亮西方亮,宅斗知识储备倒在穿越之中派上了用场。 这位刁妈妈一张口,景栗便知其为老奸巨猾的角色,若在影视剧之中,一般是最后一批领盒饭的反派配角。 宅斗小天才景栗慧眼明心,一眼便看透了套路式反派刁妈妈的险恶用心。 这位恶婆子妥妥是高手,两段话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暗藏了“无风起浪”与“以退为进”两大计谋—— 刁婆婆先是仗着老夫人的势对她这位大娘子颐指气使,目的不是狐假虎威抖威风,而是为了无风起浪、挑拨事端。 鸿雁牙尖嘴利,骂的句句在理,奈何这丫头的技能偏科过于严重,虽然忠心与勇气值爆棚,但是情商值与智慧值双双不及格,头脑一热就跳入了对手所挖的深坑。 宅斗重要原则之一为——真理掌握在得势者的手中。 像刁妈妈那般有强大靠山的老奴仆,在府宅之中的地位可不低,年轻的主子们都给她留三分薄面,仆从大多唯她马首是瞻,妥妥是侯府中的“得势者”。 与之相比,怨灵苦主大娘子金莲则是不折不扣的“失势者”,遭到府宅上下的一致轻视,连奴仆都敢肆无忌惮地折辱她,顶着最闪亮的光环,却沦落至侯府食物链的最底层,真真是人间惨剧。 一出这院子,刁妈妈势必会添油加醋地大肆宣扬遭鸿雁羞辱一事,侯府中人当然会一边倒地谴责小丫鬟欺老犯上,进而非议大娘子软弱无能、驭下无方,到时候一盆又一盆脏水泼来,她们主仆二人纵然浑身张满了嘴,也解释不清真相,因为根本没有人在乎真相。 要想破这“无风起浪”的局,须得用装聋作哑的法子,任对手上蹿下跳、疯狂作妖、掀风起浪,我自岿然不动,没有人配合,单凭刁妈妈那恶婆子一人表演,即便将一把老骨头折腾断了,也扑腾不出半分浪花。 但是,不冷静的鸿雁却着了对手的道,景栗为了补救,只得命其道歉赔礼,竭力避免不必要的风波。 刁婆婆用的第二招,是以退为进,她假装敌不过鸿雁的毒舌攻势,表面退让,实则心里憋着大坏招。 到时候事情闹大,两方对峙起来,理亏的一定是鸿雁,刁婆婆搞不好还得当众表演一出哭天抢地的委屈戏码,显得她比窦娥还冤,以此把鸿雁这个忠心的小丫头逐出侯府,到时候景栗可就成了孤家寡人,根本无法完成帮怨灵苦主报仇雪恨的任务。 刁妈妈一把年纪的人了,颇有“浪后”属性,孜孜不倦挑唆风浪:“大夫说大娘子的身体大好了,可您却仍是一副病殃殃的模样,真不知道该相信谁呢~” 鸿雁险些又落入了陷阱,景栗重重捏住她的手,蹙着眉头以犀利眼神示意其安静。 景栗敏锐意识到,自己眼下正处于完全被动的局面,要想破局,必须剑走偏锋,在这关键时刻,爱看鬼片的她灵感迸发,即兴表演,现编了一段灵异故事—— “即便我只剩下一口气,也得去向母亲大人请安呐~” 她捂着胸口,刻意用气若游丝的喘音讲话,这样的调调和鬼故事很相配,可平添三分恐怖感,听者大多会恍惚心惊,她所说的“请安呐~”三字,莫名像是女鬼的经典颤音出场语——“拿命来~”。 景栗继续道:“昨夜我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在睡梦之中,朦朦胧胧听到阎王爷讲了不少事,说什么侯府之中虎狼蛇蝎齐聚,不少人把我这位大娘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暗暗在我的饮食之中下毒,至于下毒的人究竟是谁…” 说到这里,她刻意顿了顿卖关子,一边揉着太阳穴装头痛,另一边悄悄观察着刁妈妈,那恶婆子果然老脸煞白。 高门大户内眷之间你死我活的争斗,主子无须亲自动手,脏事都是交由心腹下人去办,景栗猜测刁妈妈就是替侯府老夫人下毒谋害金莲的工具人,所以在言词之中暗暗试探,算是赌了一把。 景栗开局的运气还算不错,她从那恶婆子的面色便可看出,这一次赌赢了。 刁婆婆无疑是老手,下毒暗害的事她从前想必做过不少次,总体状态相当镇定,只是脸色有变,她追问道—— “阎王爷讲出的下毒之人究竟是谁?” “我现在脑子一片混沌,不知是没听清还是一时想不起来,反正心里不安得很,须得向母亲大人好好说道说道,最好再把侯府上上下下都彻查一遍,务必得把藏毒下毒的歹人抓出来严惩!” 刁妈妈当然不希望此事闹大,道:“鬼神之说,不可尽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景栗用绵里藏针的方式回怼,并以自言自语之态感叹道—— “俗话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这辈子只行善不行恶,即便被歹人害入阴曹地府,也照样能还阳康复,而那些恶行累累的歹人,即使日日烧高香拜菩萨真人,也逃不过因果报应,必入十八层地狱,入刀山、下火海、受油煎,永世不得超生!” 这一段话,并非无心之言,而是景栗所下的宅斗战书。 在与刁妈妈以唇舌交战的过程之中,她已然下定决心,管那解怨事务所是什么魔鬼机构,只要有一线重生的希望,她都得搏一搏,说不定魂魄重归躯体之后,她的命运就会发生奇迹般的逆转,成为一条大红大紫的真锦鲤! 4.侯门深深深几许 恶婆子面色沉重地退下,心思单纯的鸿雁独自纳闷:“真是奇怪,昔日那刁妈妈从咱们屋里离开的时候,总是一脸阴谋得逞的阴笑,今日怎么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老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紫,难不成是被小姐讲的鬼故事吓到了吗?” “你这比喻真恰当!”景栗夸赞小丫鬟一句,起身下床准备梳洗。 鸿雁圆圆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小姐,老夫人是故意在折腾人,您何必自讨苦吃呢,就算是去请了安,那老乌婆也不会说您一句好话,咱还不如安安生生地养身子呢!” “老巫婆?”景栗抬臂伸了伸躺酸了的背,笑言:“这称呼挺有意思的。” “老夫人心如其姓,出身乌漆嘛黑的乌家,心肠比臭水沟还要污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老乌婆…”鸿雁拿起架子上的红色绒披风为她披上,忽而话锋一转,满心不解—— “不对啊,小姐怎么转性了?从前我一叫老乌婆这个称呼,您就会斥责我的…” 景栗这才知晓,原来不是老巫婆,而是老乌婆,她脑子转的快,随机应变道—— “生死边缘走一遭,好多事自然而然就琢磨通透了,我又不是观音菩萨转世,老乌婆对我不仁,我自该对她不义,委屈了自己,便宜了别人,最是要不得。” “说得好!”鸿雁发自肺腑地拍掌赞同,而后边净手边说道—— “一切都是天意,小姐这病好的真是时候,明天姑爷就回来了,您可得把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好好和他说道说道,让他为您主持公道,另外…” 小丫鬟谨慎地向门外望了一望,附耳低声道:“奴婢先前已按照求子偏方备好了药,今晚就熬给您喝,只要尽快诞下子嗣,咱们在武家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过的!” 在这男尊女卑、母凭子贵的时代,女人要想在贵胄豪族中立稳脚跟,没有子嗣是万万不行的,金莲嫁入武家三年有余,自小产后再无身孕,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不过景栗并未多想生孩子的事,因为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生孩子绝对不是解怨任务之一,期限一共就三十天,生个毛线孩子。 她更关心的是鸿雁口中的“姑爷”,也就是怨灵苦主金莲的夫君,从先前“加载”的信息之中可知,此人姓武名易,爵位是永昌侯,但不知是否有官位,更不知其出门时日长短与所为何事。 景栗的眼珠转了几转,向正在为她打理青丝的小丫鬟问询:“我这次的病奇怪的很,身子确实好了,不过脑子中却仍是一片糊涂,好多事都记不起来了,姑爷这次出门走了多久?” “足足有半年了,姑爷承皇命前往西北大营督军,因办事得力,还升成了副都指挥使”,鸿雁手脚麻利,梳头讲话两不误,将所知所想道尽—— “姑爷在寄回的家书之中数次提到,这趟差事之所以办的顺利,主要是仰仗咱家先主君在西北军中的威望,小姐您可是助姑爷升官的大功臣,依奴婢之间,姑爷这次返京,必会对您青眼相加,不会再像原先那般冷冰冰了。” 小丫鬟自带话痨属性,话匣子一旦打开便似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把一切都讲的清清楚楚,景栗心中已有数,无须继续套话,真真是省去了不少工夫。 原来金莲的夫君永昌侯是武将,官位还不低,近来又得升迁,可谓前途无量,而且此次升官,还得了金家的助力,鸿雁口中的“咱家先主君”想必就是金莲已经亡故的父亲威远大将军。 古代权贵豪门谈婚论嫁,都将门当户对视为首要标准,婚嫁之事酷似商业合作,双方强强联合,更有利于彼此借力借势,共建一荣俱荣的人情利益网,即便岳父老泰山已过世多年,永昌侯武易还是能够继续沾光升官,足可见权势与门第的影响之深远。 但是,风光和好处全被男人占走了,金莲这位幕后功臣的处境却没有丝毫改变,仍被武家内宅的一群白眼狼欺负,而且从小丫鬟的话语中听的出来,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淡漠得很,武易定然是个薄情寡义、宠缺灭妻的大猪蹄子。 鸿雁那傻丫头还把希望寄托在姑爷的身上,且不说古代男子甚少插手内宅之事,即便他出手干涉,多半也不会向着金莲,八成是替其它妖艳宠妾撑腰的。 对于金莲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性格,景栗只想用八个字评价——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善良若无锋芒,便是愚蠢懦弱,她的内心燃起了斗志,不把武家这些恶人斗倒不罢休,既是为了完成任务求重生,也是为了帮可怜的金莲讨回公道。 善恶到头终有报,景栗既成为了解怨使者,便要替天行道,代表正义消灭恶人! 梳好头之后,鸿雁把珍珠粉与胭脂等各色精致的美妆用品摆成长长的一排:“小姐,您这气色是真的变好了,奴婢帮您画个美美的妆,好好镇一镇那窝蛇蝎心肠的狐狸!” 这个小丫鬟过于直爽,可可爱爱,没有脑袋,更无心机,景栗无奈摇了摇头,否决其提议,借鉴小说与剧本之中的宅斗智慧,道—— “傻丫头,若是得知我的身体已痊愈,那些狐狸们必会变本加厉再使新手段,倒不如继续装病装弱,使出扮猪吃老虎的招数,如此方可事半功倍。” “奴婢没大听明白…”鸿雁挠了挠头:“不过小姐说的都是有道理的。” 景栗瞧了瞧粉脂的质地,与现代差别极大,而且菱花铜镜的清晰度也无法和镜子相比,她只得把上妆的任务交给小丫鬟,所提的要求为—— “薄薄涂一层粉就够了,显得我越憔悴越好。” 身在权贵豪门做主子就是这点好,怨灵苦主就算日子过得再苦,身边总归不缺伺候的人,景栗端详着镜中的面容,好一阵才适应了魂穿的状态—— 魂灵与意识是她自己的,躯体与面容已然成为怨灵苦主。 平心而论,金莲的长相不属于标准的古典美人,而是带有几分英朗硬气的高级脸,很适合上镜,可是缺乏楚楚可怜的娇弱感,样貌生不逢时,颇为可惜。 还好景栗是科班出身的演技派,外貌不足,演技来凑,装病娇她还是拿手的,在电影学院的表演课上,她曾凭借黛玉葬花选段得到了全年级最高分,此时只需把林妹妹的娇柔之风施展五分即可。 按理来讲,贵胄府邸应是奴仆成群,可景栗身边仅有鸿雁一人侍候,虽有两位婆子进来过,先后送来铜盆与茶盏,但并未讲话,行过礼后便退了下去。 奇也怪哉,金莲乃将军府嫡女,陪嫁的丫鬟与婆子至少该有十人,怎的就剩一个小丫头守着她呢? 景栗正思索着,头莫名刺痛,蹙眉闭目片刻,再睁开双眼,惊然发觉自己被赋予了新技能——超级电脑扫描眼! 这名字是她临时现编的,算不得精妙,可是很贴切,她的双目变成了扫描仪与电脑的结合体,只须瞄一瞄眼前之人,便可知晓其生平的全部经历,不单单有出身背景,还有命运结局。 原来鸿雁是金家奴仆之女,与金莲一同长大,名为主仆,情如姐妹,是陪嫁入永昌侯爵府的六位丫鬟之一,景栗顾不得想其他五人现下在何处,因为鸿雁的悲惨人生使她震惊万分。 如此忠心的可爱丫鬟,竟在金莲临终前的半个月,被大猪蹄子武易收了房,两年之后死于难产,一尸两命。 鸿雁茫然不知未来的灾祸,见主子的神情有异,便问道:“小姐,您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景栗摇头间定了定心神,起身更衣,垂眼看着忙前忙后的小丫鬟,暗暗叹息好人无好报,不禁心如刀割。 幸好,人的命,并非天注定,她魂穿而来,就是为了改变与金莲相关的所有人的命运,恶人须得恶报,善人自该得善报,她定要尽最大努力助鸿雁逃离厄运的魔掌。 装扮罢,景栗在小丫鬟的陪同之下前往寿福堂,向侯府老夫人,即“老乌婆”请安。 她的步子特别慢,不是刻意装病态,而是全然不识路,担心莽撞走错露出马脚,便全靠搀扶着她的鸿雁引路。 景栗抚着左手的玉镯,想起那两位似乎很不靠谱的“魂穿猪队友”,思忖再三,认为有队友总比孤军奋战强一些,现在用视频通话模式似乎不大方便,于是用微长的指甲轻轻连敲两下,进入语音通话模式。 大概三秒钟之后,便听到年轻队友的声音:“锦鲤小姐姐,视频模式之下我们能够更好地帮助你哦!具体操作是——先手覆玉镯五秒关掉联络设备,再连敲三下开启视频模式,over!” 这位小哥的用词和客服颇有几分相像,不过语调之中没有职业式的僵硬,而是真诚热情有活力。 景栗依言而行,做好见两位队友真容的心理准备之后,敲击了三次玉镯。 差不多过了半分钟,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没有发现视频画面,只听到中年队友的声音—— “oh y god,永昌侯爵府的内宅果然有排场!” 中年队友依旧是塑料味十足的迷之英文发音,很像是爱赶时髦的中年老爹,明明不擅长英文,却很爱时不时拽几个洋词。 景栗脑中冒出了一个念头:“这该不会是单项视频模式吧,他们看得到我,可我却看不到他们?” 中年队友继续道:“你的第一项解怨任务,代号为‘侯门深深深几许’,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诗意?” 他的语气中明显有求赞的意味,不过景栗既不能赞,也不想赞。 “锦鲤小姐姐,你穿古装的样子真好看!”年轻队友嘴甜如蜜,并道—— “稍后你要完成的第一项小任务,是与武家内宅的一群狐狸展开智斗,明日你必须亲自出城接永昌侯武易,绝不能让绿茶表妹陪同,over!” 5.第一回合交锋正式开始 景栗心想,此任务的难度最多只有一星,夫君归来,自该是由大娘子迎接,就算心机表妹茶艺再高,也没得戏唱。 尽管,她相当不愿搭理武易那大猪蹄子,可是为了完成解怨任务,夫妻假恩爱的戏码多多少少得演一演。 更重要的是,假如她退一步,狐狸精恶表妹便会进一步,这等损己利人的傻事,明智的女人断不可为。 从前的金莲,是武家有名无实的主子,而今景栗魂穿入其躯,以旧瓶装新酒的方式逆袭复仇,此若为宅斗剧,她妥妥是大女主,每每出场,应会响起专属bg,权且先命名为——翻身大娘子把歌唱。 倘若做戏做全套,她的妆容也需改变,进阶为烟熏浓妆与烈焰红唇的黑化标配,不过景栗目前尚不清楚侯府之中的水有多深,低调为上上策,扮成病娇白莲花,进可攻退可守,最为稳妥。 她的确选对了策略,中年队友叮嘱道:“切记,万事只可智取,不可强攻,因为你另有一项艰巨的任务,那就是助金家在汴京城站稳脚跟,打入皇城权贵核心社交圈,绝不能落下凶悍霸道的恶名,要用软中带硬的高端手段,把武家内眷的狐狸皮通通都扒下来。” “软中带硬?”景栗暗自思度,不甚理解其意,只觉解怨事务所的操作极其魔幻,直接从黄泉路上强拉游魂做解怨大使,连培训都没有,就安排人直接魂穿上岗,简直草率到了极点。 路过小花园,抬眼望风景,三月春暮,牡丹谢,芍药落,海棠凋,风过之处,落红成阵,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睹物思人,愈发伤感,金莲香消玉殒时还不足二十岁,陷落污泥遭蹂躏,娇花哪堪风霜摧,明媚鲜妍能几时,花落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空余千年断肠恨。 远而望之,杨柳带愁,残花含恨,景栗目光的尽头,便是西边那一重又一重月亮门,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外面的世界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女人。 豪门大户的内宅并非福地洞天,而是心机角斗场,险如龙潭虎穴,危似刀山火海。 景栗并未在伤感的情绪之中沉溺太久,因为新技能“超级电脑扫描眼”的体验感实在是太爽了。 无论是身旁走过的的侍女,还是远处做粗重活的小厮,她只需看一眼,对方的身侧便会自动出现“弹框”,介绍其名字与背景,就如同游戏中的人物简介。 最有意思的是,并非人人都有名有姓,一列丫鬟走过时,一般只有前两位的“弹框”内容细致,不仅有名字,还会注明是哪位主子的心腹,至于其它人,“弹框”之中只有“丫鬟”这两个大字,远处的小厮也是如此。 在景栗看来,这简直和在剧组时一毛一样,主要配角才配有姓名,其它龙套最多只能叫丫鬟甲丫鬟乙或者小厮丙小厮丁。 不得不说,解怨事务所为她开启的这项新技能非常符合现实,金莲作为侯府大娘子,定然不会记得普通丫鬟与小厮的名字,所以系统索性使用简化模式,以免景栗在使唤下人时出现纰漏。 侯爵府邸气派果然非凡,景栗慢悠悠地走了好大一阵,感觉像是逛了个小公园,大概绕行了将近两千米,才到了“老乌婆”的住处。 两千米的距离,现代人不太当回事,不过对于古代女人来讲,应算远途了,金莲出身于开明的武将之家,并未裹脚,可是托着虚弱的病躯,日日晨昏定省折腾至少四趟,半条命都得搭在路上。 还未踏入福寿堂,便听到一阵笑声,像是两个人的,一个音调张扬,一个音色内敛。 鸿雁的白眼立刻翻上了天灵盖,忿忿然讥讽道:“梅小娘和玉小娘又在假装亲亲热热的好姐妹了,一天恨不能唱十三个时辰的戏,她们两人只做姨娘不做戏子,真真是可惜了!” 景栗暂时不知那两位姨娘的性情与路数,先提醒心直口快的小丫鬟:“以后当着外人的面,你万万不可随便开口,一切看我的眼色行事,明白了吗?” “是,奴婢遵命~”鸿雁拖着长调回答,而后高高撅起了嘴。 一听便知,小丫鬟平时没少挨小姐的教训,早已听厌了谨言慎行之类的唠叨。 景栗深吸一口气,挺了挺后背与脖颈,换了魂魄的大娘子初登场,气质这块必须拿捏的死死的,正妻的气场可不能被其他狐媚子压下去。 侯府内宅第一回合交锋正式开始。 景栗以冷冷淡淡的眼神扫视庭院之中的三位姨娘,因有强大的超级电脑扫描技能做助攻,不消半刻,便把她们的底细了解的清清楚楚。 最夺人眼球的,是着一袭娇艳红纱罗衣的姨娘梅春,体态丰盈,媚姿动人。 她原是“乌婆”老夫人身边的婢女,后去了侯爷武易身边伺候,最初只是侍寝丫鬟。 两年前金莲小产后的第二日,老夫人便做主把梅春抬为了姨娘,所给出的理由是,梅春是好生养的面相,能够为侯府开枝散叶。 不过,老夫人看走了眼,梅春至今仍无所出,未给武家添一儿半女,不过因其厨艺正合侯爷武易的胃口,所以也算受宠。 景栗不由得在心中暗骂“老乌婆”歹毒,披着人皮,却不干人事。 在金莲最痛苦的时候,身为婆婆的“老乌婆”非但没有给以安慰,反而还狠狠地在儿媳妇的心口戳了一刀,迫不及待地抬扶姨娘,恨不能早早把金莲气死。 与梅姨娘谈笑甚欢的,是姨娘玉楼,其衣裙的配色颇有雅致诗意,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闲闲而立,纤瘦身段自显弱柳扶风之美态,细观面容,鹅蛋脸秋水眼,淡扫蛾眉,轻施胭脂,冰肌玉骨,清丽绰约,娇娇弱弱,似有三分惹人生怜的怯怯病态。 其造型最妙之处为,一缕青丝轻轻散在额角,似是不经意而垂,不过同为女人,景栗自可瞧得出,那缕发丝应是费尽心思挑出的,想必至少得花费小半个时辰,发型才能有这般浑然天成的风流之感。 玉姨娘出身于落魄的书香世家,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生得一副好嗓子,昆区唱的极妙,是老夫人为儿子精挑细选的良妾, 梅姨娘恰如红玫瑰,艳光四射,玉姨娘美似秋娇菊,亭亭淡雅,景栗暗发感慨,古代有权有势的男人真是艳福不浅,尽揽环肥燕瘦,渣的光明正大。 角落的花圃边,还立有漫不经心地抚花弄草的萍姨娘,其本名为吴萍儿,因吴与武读音相近,为了避免忌讳,所以阖府上下都称呼其为萍小娘。 若以样貌而论,萍姨娘最为出众,国色天姿,美如冠玉,仿佛从绝代美人图中走出来的一般。 但是,她的装扮却异常低调,着老气的黛青色裙衫,周身上下并无首饰点缀,表情略显呆呆木木,全无神采,双目之中满是憔悴的疲惫。 她是老夫人远房亲戚家中的庶女,父兄为了更好地攀上永昌侯府这棵大树,便将她送入武家做妾。 古代人情往来所用的手段,许多都与现代观念相悖,亲族与同僚之间奉赠美女是常有之事。 萍姨娘是个可怜人,被至亲当做棋子,身不由己,只得入侯府为妾,近三年之中有过两次身孕,第一次不幸小产,第二次生下一对龙凤胎,不过男孩刚出生便夭折,女孩虽然勉强活了下来,但体弱多病,恐难以养大。 自此萍姨娘的精神便日渐萎靡,常常会不顾场合地讲一些没头没脑的晦气言辞,惹得全家生厌。 渣男武易恋其美色,曾数次耐心开解劝慰,不过未见成效,慢慢的他也懒得再费心思了,反正他身边从不缺绝代佳人。 见大娘子前来,三位姨娘依次行礼请安。 玉姨娘最先开口,浅浅笑靥胜春花,嗲嗲语调酥人骨:“听闻大娘子转危为安,病情好转,我们姐妹几人心中甚为欣喜,正商量着晚些时候去探望您呢。” 梅姨娘带着三分盲目傲气,晃了晃玉颈,甩了甩粉帕,道:“大娘子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惨白无血色,实该多多卧床休息,何必非得亲自来请安,这若是被外人看见了,还以为咱家佛爷般的老夫人面甜心苦,故意为难大娘子呢!” 这二人相互配合,唱了一出好戏,一个笑里藏刀,另一个明晃晃地挥刀,唯有萍姨娘规规矩矩。 虽说景栗走的是低调路线,可是身为大娘子,该立规矩的时候绝不能放纵,正待她要放大招压制魑魅魍魉时,刁妈妈那恶婆子走了出来,拿腔拿调道—— “老夫人已安坐,请大娘子与各位姨娘入内请安。” 听闻此言,梅姨娘与玉姨娘不约而同地假客气了一句“大娘子先请”,随后她们二人口是心非地抢先一步进了屋。 景栗在风中凌乱,她没有料到武家的妾室竟敢如此张狂地蹬鼻子上脸,金莲这个大娘子简直弱到让人忍不住狂飙脏话的地步。 幸好萍姨娘守规矩,默默在旁侯着,总算没让景栗彻底颜面扫地。 景栗的心中怒火翻涌,多想冲上去使出洪荒之力,手撕了这两只假仁假义的伪善狐狸精。 正当这时,年轻队友的声音响起:“锦鲤小姐姐,别和颜值比你低的人一般见识,冲动是魔鬼,淡定,务必淡定!” 这位很有小鲜肉感觉的队友情商颇高,在哄女人方面很有一手,听到美貌恭维,景栗的火气瞬间就降了三分,冷静下来之后,瞪狠两个狐媚子的背影,默默在心中放狠话—— “哼,暂且先纵容狐媚子几日,待她们完全显露出狐狸尾巴,老娘再用杀人不见血的高招把狐皮扒光剥尽!” 走入房内,见“乌婆”老夫人正坐于罗汉榻上调香,一位端庄贵气的少女陪伴在侧,二人有说有笑,似如母女一般。 那少女便是心机绿茶表妹,一“扫描”出其名字,景栗差点笑出声—— 吕茶,谐音正好就是绿茶,难道是名字决定性格吗? 6.金莲和大郎的孽缘 鸿雁又急又慌:“刘大夫,您快讲呀,我家小姐到底怎么了?” 老大夫颤颤巍巍地收回了手:“侯爵夫人两年前小产之后,便患了下红之症,气虚血亏,阴损脾弱,近来忧思过虑,又受了寒气,病愈发地沉重,已伤及元气,昨日若非老朽及时施针,恐怕性命难保,至少须得静养三、五年方可恢复,但…但今日的脉象忽而转变,不浮不沉,和缓有力…竟…竟是痊愈了!” 他行医五十载,从未遇见过这般诡奇之事,权贵内眷的隐私,医者本不该过多打听,可他实在按耐不住好奇之心:“老朽斗胆,敢问夫人…是否服用过丹药或偏方?” “从昨夜到今日,我家小姐只喝过两次药,全都是您开的方子…”鸿雁如实回答,蓦地灵光一闪,猝然清脆拍掌:“我知道啦!” 景栗一脸懵,还带着几分心慌:“你…知道…什么了?” “去年我有幸在梦中得到过菩萨的指点!”鸿雁双手合十,满面虔诚郑重—— “菩萨娘娘说,只要我每日睡前默诵一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小姐您的病就能好起来,我谨遵神明之意,日日诵经祷告,果然得偿所愿!” “啊?!…”景栗万万没有想到,小丫鬟的解释竟会是这般,虽然与真相相差十万八千里,但足见鸿雁的忠心和诚意,她当然不能讲出解怨事务所和重生一事,否则定然会被当成疯子,便将计就计道—— “对…没错!一定是你的诚心感动了上苍,菩萨真人才会保佑我,谢谢你,鸿雁!” “小姐,奴婢哪里受得起您这声谢呢~”小丫鬟反而不好意思了,半跪下身道:“小姐就是鸿雁的天,您若有个好歹,那奴婢也活不成了!” 这不是一个人人平等的时代,为奴为婢皆是苦命人,小丫鬟不过才十五六岁,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被困于深宅大院之中,艰难讨生活,跟着性情软弱的小姐,不知受了多少冤枉气,景栗作为现代人,难免对其境遇心生同情。 从前在剧组演丫鬟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惨到了极致,不过与真丫鬟鸿雁一比,她那点苦完全算不得什么,作为无名且无台词的龙套,站在固定位置打打酱油就可以,好歹每天都能领上两次半凉不热的盒饭。 景栗还未做好充分的准备,侯府宅斗大戏就拉开了序幕。 反派主角们皆在幕后摩拳擦掌,配角率先登场,打头阵探路。 大夫离开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有一位五十多岁的矮胖婆子前来,行礼的动作虽是规规矩矩,可眼神之中并无敬重,语调还带着几分傲慢—— “老夫人听闻大娘子的病情好转,那请安还是依照从前的规矩,请您尽快更衣梳洗,前往寿福堂。” 鸿雁心直口快,见对方那趾高气昂的态度,便气不打一处来,据理力争怼了回去—— “刁妈妈,大夫前脚刚走,我连补药的方子都还没来得及送到厨房,您老就巴巴地赶来了,一句问候都没有,硬生生逼着我家重病初愈的小姐去请安,这哪像是传话的老忠仆,活脱脱是催命的无常鬼!” 刁妈妈被小辈奴婢数落一通,却面不改色,轻声一哼,冷冷而笑:“不愧是大娘子的贴身丫鬟,唇舌之上长刀子,真真是厉害得很呐,我这老太婆可不敢招惹,大娘子不情愿请安那就罢了,奴婢照实回老夫人便是。” “刁妈妈且慢!”景栗喊住了那心机颇深的恶婆子,刻意放软语气道—— “鸿雁为了照顾我,昨日一夜未合眼,都累糊涂了,胡言乱语,多有得罪,还望刁妈妈大人大量,务要见怪。” 而后她一边用眼神示意一边说道:“鸿雁,还不快给刁妈妈赔罪!” 鸿雁直爽无心机,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迫于无奈不情不愿地违心认错。 景栗适时咳嗽了起来,还伪装出肺弱咳喘的娇弱模样,实际是在趁此时机思索应对之法。 近些年宅斗题材正热,她参加了无数次甄选角色的面试,永远都尽最大努力准备,如果有原著小说,她还会精读原作,以求更贴近人物,潜移默化之中,她把内宅斗争的三十六计揣摩了个通通透透,已达王者段位。 她辛辛苦苦近五年,都没能得到一个像样的角色,怎料东方不亮西方亮,宅斗知识储备倒在穿越之中派上了用场。 这位刁妈妈一张口,景栗便知其为老奸巨猾的角色,若在影视剧之中,一般是最后一批领盒饭的反派配角。 宅斗小天才景栗慧眼明心,一眼便看透了套路式反派刁妈妈的险恶用心。 这位恶婆子妥妥是高手,两段话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暗藏了“无风起浪”与“以退为进”两大计谋—— 刁婆婆先是仗着老夫人的势对她这位大娘子颐指气使,目的不是狐假虎威抖威风,而是为了无风起浪、挑拨事端。 鸿雁牙尖嘴利,骂的句句在理,奈何这丫头的技能偏科过于严重,虽然忠心与勇气值爆棚,但是情商值与智慧值双双不及格,头脑一热就跳入了对手所挖的深坑。 宅斗重要原则之一为——真理掌握在得势者的手中。 像刁妈妈那般有强大靠山的老奴仆,在府宅之中的地位可不低,年轻的主子们都给她留三分薄面,仆从大多唯她马首是瞻,妥妥是侯府中的“得势者”。 与之相比,怨灵苦主大娘子金莲则是不折不扣的“失势者”,遭到府宅上下的一致轻视,连奴仆都敢肆无忌惮地折辱她,顶着最闪亮的光环,却沦落至侯府食物链的最底层,真真是人间惨剧。 一出这院子,刁妈妈势必会添油加醋地大肆宣扬遭鸿雁羞辱一事,侯府中人当然会一边倒地谴责小丫鬟欺老犯上,进而非议大娘子软弱无能、驭下无方,到时候一盆又一盆脏水泼来,她们主仆二人纵然浑身张满了嘴,也解释不清真相,因为根本没有人在乎真相。 要想破这“无风起浪”的局,须得用装聋作哑的法子,任对手上蹿下跳、疯狂作妖、掀风起浪,我自岿然不动,没有人配合,单凭刁妈妈那恶婆子一人表演,即便将一把老骨头折腾断了,也扑腾不出半分浪花。 但是,不冷静的鸿雁却着了对手的道,景栗为了补救,只得命其道歉赔礼,竭力避免不必要的风波。 刁婆婆用的第二招,是以退为进,她假装敌不过鸿雁的毒舌攻势,表面退让,实则心里憋着大坏招。 到时候事情闹大,两方对峙起来,理亏的一定是鸿雁,刁婆婆搞不好还得当众表演一出哭天抢地的委屈戏码,显得她比窦娥还冤,以此把鸿雁这个忠心的小丫头逐出侯府,到时候景栗可就成了孤家寡人,根本无法完成帮怨灵苦主报仇雪恨的任务。 刁妈妈一把年纪的人了,颇有“浪后”属性,孜孜不倦挑唆风浪:“大夫说大娘子的身体大好了,可您却仍是一副病殃殃的模样,真不知道该相信谁呢~” 鸿雁险些又落入了陷阱,景栗重重捏住她的手,蹙着眉头以犀利眼神示意其安静。 景栗敏锐意识到,自己眼下正处于完全被动的局面,要想破局,必须剑走偏锋,在这关键时刻,爱看鬼片的她灵感迸发,即兴表演,现编了一段灵异故事—— “即便我只剩下一口气,也得去向母亲大人请安呐~” 她捂着胸口,刻意用气若游丝的喘音讲话,这样的调调和鬼故事很相配,可平添三分恐怖感,听者大多会恍惚心惊,她所说的“请安呐~”三字,莫名像是女鬼的经典颤音出场语——“拿命来~”。 景栗继续道:“昨夜我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在睡梦之中,朦朦胧胧听到阎王爷讲了不少事,说什么侯府之中虎狼蛇蝎齐聚,不少人把我这位大娘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暗暗在我的饮食之中下毒,至于下毒的人究竟是谁…” 说到这里,她刻意顿了顿卖关子,一边揉着太阳穴装头痛,另一边悄悄观察着刁妈妈,那恶婆子果然老脸煞白。 高门大户内眷之间你死我活的争斗,主子无须亲自动手,脏事都是交由心腹下人去办,景栗猜测刁妈妈就是替侯府老夫人下毒谋害金莲的工具人,所以在言词之中暗暗试探,算是赌了一把。 景栗开局的运气还算不错,她从那恶婆子的面色便可看出,这一次赌赢了。 刁婆婆无疑是老手,下毒暗害的事她从前想必做过不少次,总体状态相当镇定,只是脸色有变,她追问道—— “阎王爷讲出的下毒之人究竟是谁?” “我现在脑子一片混沌,不知是没听清还是一时想不起来,反正心里不安得很,须得向母亲大人好好说道说道,最好再把侯府上上下下都彻查一遍,务必得把藏毒下毒的歹人抓出来严惩!” 刁妈妈当然不希望此事闹大,道:“鬼神之说,不可尽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景栗用绵里藏针的方式回怼,并以自言自语之态感叹道—— “俗话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这辈子只行善不行恶,即便被歹人害入阴曹地府,也照样能还阳康复,而那些恶行累累的歹人,即使日日烧高香拜菩萨真人,也逃不过因果报应,必入十八层地狱,入刀山、下火海、受油煎,永世不得超生!” 这一段话,并非无心之言,而是景栗所下的宅斗战书。 在与刁妈妈以唇舌交战的过程之中,她已然下定决心,管那解怨事务所是什么魔鬼机构,只要有一线重生的希望,她都得搏一搏,说不定魂魄重归躯体之后,她的命运就会发生奇迹般的逆转,成为一条大红大紫的真锦鲤! 7.塑料婆媳情 这时,中年队友化身神助攻,为她提供重要信息:“武易要宴请的贵客,是西北边防军中奉诏回京面圣的三位将领,这些人皆为金莲父亲的老部将,是看着她长大的叔叔们。” 景栗急中生智,刹那间即有妙计,以最快的速度组织语言:“侯爷在家信中提到,贵客是家父昔日的部下,由我迎接自然更为合适。” “大郎他…”乌婆老夫人的脸色沉了沉,道:“他又单独给你寄信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这问题问的真是怪,金莲是武易明媒正娶的正妻,丈夫出远门办公务,给妻子写信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这恶婆婆委实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什么事都要插一脚。 景栗猜测,“老乌婆”之所以提出此问,定是她先前在书信中向儿子提起过,家信仅送一封即可,所有消息皆由她传达,如此便能够切断武易与金莲之间的直接联系,使得二人的感情愈发淡漠。 景栗点了点头,摆出小白兔的表情,启动小狐狸的脑筋,与“老乌婆”正式开战—— “夫妻久别,自会互通书信,母亲连此等琐事都要过问,难怪会觉疲惫不堪,眼下儿媳的身体已然恢复,总算没有辜负武家那流水一般花出去的银子,日后侯府内的各项事务,儿媳都会亲自打理妥当,无须母亲再费心了。” 景栗堪称记仇小能手,在座诸位的言辞攻击,她字字句句都刻在了心中的复仇小本本上,把对手射来的箭一根根搜集起来,反手直扎“老乌婆”的心窝,让这心术不正的恶婆子好好尝尝自食苦果的滋味。 她的这番反击,不仅仅是为了惩恶出气,更是为了化被动为主动,把管家理事的权力从早该退休的“老乌婆”手中抢过来,翻身做名副其实的侯爵夫人,以便顺利展开后续的复仇解怨任务。 年轻队友观看远程视频,送上了跨越时空的赞扬:“锦鲤小姐姐,怼得有理有利有节,我为你点赞比心!” “老乌婆”哪能轻易让管家大权落在眼中钉儿媳的手中,故意翻旧账说事儿—— “先前你管家的时候,府中的账目一团乱,对外的应酬也处理不好,到头来还是得由我这位老夫人出面善后,麻烦得很,现下你最应该做的,是保养好身体,早日诞下子嗣,延续侯府的香火。” 在景栗看来,这黑心老太婆的话字字都是槽点,金莲堂堂将军府嫡女,承皇命嫁入武家,不是为了做生育ji器,而是要当永昌侯府的女主人,如果不能掌握管家之权,那过的仍旧是人为刀俎她为鱼肉的日子,根本没有翻盘报仇的机会。 景栗巧妙应答,破了“老乌婆”的心机:“儿媳虽然缺乏治家理事的经验,但我总不能事事依赖长辈,既嫁入了侯府,便应替母亲分忧,承担起打理内宅的责任来。 另外,倘若府中大小事务始终都由母亲一人掌管,外人迟早会讲闲话,爱嚼舌根的人大多不安好心,他们不会认为您体恤晚辈,只会非议您霸着权柄不放。 母亲在汴京城素有贤德之名,可不能因为此事而落下话柄,所以日后府中费心费力的事交给儿媳就好,我即便身体再弱,终归还是年轻,体力与精力都比您老强一些,母亲仅需松松快快地安享清福,再不用管府宅之中那些有苦难言的琐碎事,岂不美哉!” “病了一场,倒变得伶牙俐齿了!”乌婆老夫人的菩萨善面越来越僵,双眸之中闪动着刻薄的凶光,她身为宅斗元老,怎会听不出儿媳的弦外之音—— “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但是在忤逆长辈,更是想争抢管家大权!” 景栗外表恭敬,言语却柔中带刺,与“老乌婆”软刚到底,一步不让—— “亲婆媳之间,何来抢权之说呢?母亲将府宅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儿媳佩服不已,此生别无他求,只愿能成为像您这般贤良能干的当家主母,以延续永昌侯府的清正家风。 苍天在上,神明可鉴,自嫁入武家起,儿媳便将婆母视为血肉至亲,方才听您提起治理家宅的辛劳,我心如刀割、愧疚不已,虽知自身尚有诸多不足之处,可也得尽快把管家这份责任担起来,并非是忤逆争权,而是儿媳的一片赤诚孝心呐!” 十八线锦鲤凭借过人的演技,把塑料婆媳情演绎的真挚动人,倘若有不知侯府内情的人在场,定然会误以为她们是一对情同母女的神仙婆媳。 瞧见“老乌婆”那一脸震惊的吃瘪模样,景栗的不禁小小地得意,暗想:“您老人家自己亲口抱怨管家辛苦,我不过是借力打力,让你体验了一回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的刺激感! 您老人家现在的心情,想必是既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火到老血沸腾,气到血压飙升,心脑血管八成濒临崩溃的边缘,最好来个心梗或脑梗,直接半身不遂瘫痪,少造点孽为下辈子积德吧!” 为了宝贝外甥女,“老乌婆”人老心不老,还能和眼中钉儿媳大战三百回合,她暂且先把管家大权之事搁置一边,着眼解决明日迎接武易一事—— “你大病初愈,精神萎靡,样貌憔悴,若是被外人看到了,恐会引出不少无谓的闲话,还是阿茶前往更为合适,而且明日的酒席还未筹备妥当,你身为大郎的娘子,理应留在宅中料理此事。” “母亲此言差矣~”景栗拿定主意要和这老太婆好好说道说道,让她明白“理”这个字究竟该怎么写—— “我年纪轻轻,就缠绵病榻,看诊的大夫常来常往,消息想必早就传遍了整个汴京城,如若康复之后还躲着不见人,这才容易惹闲话与是非呢! 先前梦中去阴曹地府走了一遭,听阎王爷说侯府之中有歹人要下毒取我性命,此言乍听起来颇为虚幻,可细细一想又极有道理,毕竟我这病甚有蹊跷,过几日须得请几位对解毒之法深有研究的大夫好好诊一诊。 假如确有此事,不管下毒的人是家中的主子还是奴婢,终究都是侯府的大丑闻,倘若有居心不良者借此造谣,侯爷的声誉和前途都会大受影响,越是在这样的时候,我越得多多出门,好让大家知晓我的病情已有好转,这样对侯府和侯爷最为有利。 此外,阿茶表妹待字闺中,尚未定亲,论起身份,是寄居在府中的客,咱们侯府不仅要招呼好表妹的衣食住行,更要为她的清誉名声着想,由她这样一位未出阁的外姓表亲代表武家女眷迎接侯爷,实在是不合常理,指不定明日就能传出不少难听的风言风语,那可就害了表妹一辈子呀!” 瞧见绿茶表妹因恼怒而绯红的俏脸,景栗甚觉畅快,还故意补刀了一句:“表妹,嫂嫂讲话直白了些,也许不是那么好听,不过忠言逆耳利于行,我是真心实意地为了你好,你一定不会怪嫂嫂的,对不对?” 金莲是直来直去的爽快人,心中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每每唇枪舌战,总是吃亏的那一方,吕茶做惯了赢家,难免因傲然自大而轻敌,猝不及防之间,被转了性的“笨嫂嫂”怼到找不着北,瞬间脸如其名,红中透绿。 讲完一大段现编的台词,景栗只觉丹田处升腾起一股痛快的爽感,她无比希望此处是横店影视城,无比希望自己是正在拍戏的角儿,这一次妥妥是有名有姓的重要角色,即便不是女主角,也是番位排在前三的重要配角,侯爵府俨然是她的主场。 姨娘梅春是“老乌婆”的人,自然要为主子帮腔,用讥诮的语气道—— “大娘子平日沉默寡言,今儿却一反常态,道理一套又一套,似是急不可耐想见侯爷一般,多多少少有失体面,难道酒席的事您不打算管了吗?” “酒席之事,我也会打理妥当,不让母亲费一点心。” 景栗并不懂古代筹办筵席的规矩,不过她作为一名受过高等教育且颇具社会经验的现代女性,最起码的自信还是有的,吃吃喝喝的事总不至于比智斗老狐狸更难。 机智的她转了转眼珠,随即使出高招:“梅小娘擅长厨艺,帮忙一同筹备酒宴如何?” 姨娘梅春专和大娘子唱反调:“妾身恕难从命,我只会做些家常小菜,大场面的宴席可应付不来~” 景栗料到她会拒绝,并未施压强迫,而是说道:“侯爷此次升任副都指挥使,是因在西北督军有功,他所要宴请的宾客,必是西北边境军之中的重要将领,这次的酒席若是办的好,幕后的有功之人自能得到侯爷更多的偏爱,梅小娘不情愿便罢了,不知玉小娘和萍小娘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内宅女人的争斗,归根到底是争宠,景栗有意将宴席和侯爷的宠爱联系在一起,她不信这三位姨娘一点都不动心。 现下她势单力孤,其余女眷结为一派,看起来胜算不大,不过对方阵营之中的蛇蝎狐狸各怀鬼胎,利益存在很大分歧,看似是铁板一块,实则如筛子般处处透风。 于是乎,景栗借鉴书本和影视剧中的宅斗经验,使出这一妙招,只待狐狸上钩。 此计一旦成功,便可一石二鸟,既找到了筹备宴席的帮手,也拉拢到了可以利用的塑料姐妹花。 她的目光扫过三位美娇娘,梅姨娘已显后悔之色,玉姨娘正暗瞟“乌婆”老夫人的脸色,萍姨娘木然呆坐,仿佛毫无兴趣。 这时,跨越时空远程看戏的两位队友也兴致勃勃地参与了进来,开始竞猜谁哪一位姨娘会最先上景栗的“贼船”。 8.武大郎盗了西门大官人的号 景栗,别名锦鲤,科班出身的十八线无名小演员,没有大红大紫的命,只有倒霉透顶的运。 “锦鲤”一词爆红网络的那年,她刚好从电影学院毕业,手捧修图千百遍的简历,心怀憧憬亿万遍的星梦,用尽洪荒之力呐喊—— “老娘就是锦鲤本鲤,红过杨超越,富过王思聪,我不大火,天理不容!” 她施展脑洞鬼才神功,为自己规划了一条璀璨辉煌亮瞎眼的星路—— 三年国内大满贯,五年冲击奥斯卡! 不幸的是,幻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打脸。 巨星锦鲤,横空出世,猝不及防,啪叽摔地,以极其不堪的姿势,惨遭现实一年又一年的毒打。 闯荡影视圈的第一年,她的状态为“闲鱼”,投向各大经纪公司与剧组的简历百分之九十九石沉大海,剩余百分之一是各类烂剧之中离奇古怪的龙套角色。 当时的她,又傻又天真,心中坚持所谓的艺术理想,宁当闲到蛋疼的闲鱼,也不做放弃梦想的咸鱼。 闯荡影视圈的第二年,她成为了一只“无头鱼”。 穷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由于生活所迫,景栗实在闲不起了,在朋友的介绍之下,她发挥武术童子功特长,开始了替身生涯。 那时的她,十项全能,既可提刀当武替,也可拈花做文替,露背露手露武艺,唯独不露脸,标标准准的无头鱼。 景栗处在娱乐圈价值链的最底端,努爱豆千倍百倍的力,赚爱豆千分之一的钱,做着不露脸的无头鱼替身,当着魔都吃土追梦人。 闯荡影视圈的第三年至第五年,她在社会这个乌漆嘛黑的大酱缸之中,变成一只越来越咸的咸鱼—— 管他什么艺术理想,先把后半年的房租挣出来是正经! 演员是碗青春饭,浪费最美好的岁月做无头鱼,着实不明智,趁脸上的胶原蛋白还未完全流失,景栗毅然决然从替身转回演员老本行,以横店为家,辗转于各大剧组,拼尽全力争取演戏的机会。 就是这么点儿背,她恰巧赶上了娱乐圈最浮躁的资本狂欢盛宴,不红是原罪,没有流量不止没有好角色,连镜头都少的可怜。 各个剧组都在挖空心思争强流量明星做主角,那些一线小花和小生们,会不会演戏不重要,甚至有没有时间演戏也不重要,只要化上美美或帅帅的妆,在棚内拍几个场景的正脸即可,其余都交给替身、特效师和剪辑师,视频一键P图换头,轻轻松松狂收万千迷弟迷妹韭菜粉。 可怜的景栗,正经八百的表演系优秀毕业生,能争取到的角色基本只有两类—— 一是女主角或女配角身边不起眼的无台词丫鬟,永远站在最角落,稍稍再偏一点点,就入不了镜头。 二是咋咋呼呼惹人厌的奇葩女配,永远都是剧中的首波炮灰,从未活过第五集,拍好的镜头还总被剪了又剪,奋战一个月,成片五分钟。 总而言之,景栗人不如其名,她是各种鱼,唯独不是锦鲤,五行缺镜头,八字克好运,剪辑之神垂青的倒霉蛋,想想就是一把辛酸泪。 今天,是她二十七岁的生日,在年龄歧视相当严重的娱乐圈,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高龄”组,如若再不红,“老娘”这个称呼就不再是她霸气的自称,而是人生惨境的真实写照,未来想参加乘风破浪的姐姐都不够咖位。 终于的终于,半生走霉运的她第一次得到老天爷的眷顾,于生日当天迎来了一个小小的转运机会—— 在最新的一部悬疑武侠剧之中,她打破个人最高记录,足足活到了第十集,领盒饭下线的高光名场面即将开拍。 为何称下线为高光名场面呢? 因为景栗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死之前她会有长达十秒的个人镜头,而且是带台词的那一种,这对于她而言无疑是突破之作。 她所饰演的角色是女十八号配角,一个不顾个人安危,乔装深入虎穴搜集罪证的正义小捕快,由于没有主角光环,所以求死得死,毫无意外地挂了,临终之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讲出了破案的关键线索。 剪辑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剪掉这一断,因为渣渣一般的剧本之中已有满满的逻辑bug,名为悬疑,实为玄幻,线索全靠巧合,破案全靠灵感,为数不多的合理部分必须当大熊猫一般保护,绝对不能删减。 夏日正午的日头火辣辣,景栗和同悲催共命运的十多位群演一起,执刀剑挥挥砍砍,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右手左手慢动作重复,中间穿插多段毫无意义的花式转圈圈,仿佛是成了精的陀螺。 此套敷衍的武打动作毫无技术含量与艺术美感,既不燃情也不热血,还不如第八套广播体操有看头,总导演爱不爱不好说,观众一定是不爱的。 没办法,原定的武术指导因为剧组太抠门而撂挑子不干了,为了不耽误拍摄进度,拳道白带的副导演胖虎哥亲自上阵设计武戏。 一部号称投资两个亿的大制作武侠剧,竟然请不起一位像样的武术指导,乍听起来像是笑话,不过此种情况在业界相当普遍,早已见怪不怪,毕竟顶流男女主的片酬就占了三分之二的预算经费,其他环节能省则省,不能省则将就,反正是一部靠流量撑收视率的大烂片,谁较真谁就输了。 副导演胖虎哥,人如其名,又胖又虎,性格暴躁,极度自恋,给他一片竹林,就敢超越《卧虎藏龙》,给他一根绣花针,就敢叫板东方不败。 景栗从武术专业角度给出诚恳的建议,但胖虎哥肉手一挥,不仅全盘否决,而且还阴阳怪气地对她进行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明嘲暗讽。 像她这样的直女,永远都无法理解像胖虎哥那样的男人,明明那么普通,却可以那么自信。 不过,世间事往往福祸相依,为十秒特写镜头而忍气吞声的景栗,忽而灵光一现,脑洞大开—— 此段极尽敷衍之能事的魔性打戏,极有可能成为本剧一大热门槽点,或许会被各大up主制作成千奇百怪的搞笑视频,通过网络广为流传,满足人民群众不断增长的吐槽需求,她至少能混个黑红脸儿熟。 没错,十八线小演员就是如此卑微,为了能有更多露脸的机会,可以连脸都不要,黑红总好过不红。 千盼万盼,下线的一刻终于要来了。 景栗知道,一柄道具假剑正朝着她后背的血袋直直刺来,在心中默默高呼—— “让特写镜头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景栗正上方的威亚钢绳竟然在此刻突然断裂,她尖叫着从十余米高的空中重重摔下,背部着地,血袋破裂。 红色素调出的浓稠汁液在她的身下缓缓扩散,如果这是一出戏,如果她是女主角,如果她是流量明星,那导演必将360度环绕拍摄八圈,在成片之中,配上如泣如诉的煽情BGM,不仅近景加远景加特写一刀不剪,还会重现她生前的一幕幕过往,不管重不重要,不管有没有必要,通通都怼上来,为了拖剧集拼尽全力,还将会有无数铁杆骨灰级粉丝列队留言,直夸我家爱豆死都能死的这么有戏。 可惜,现实没有那么多如果,景栗只不过是一条命不好的十八线锦鲤,还未跃过龙门,就摔成了一条死鱼。 她失去意识之前,脑中最后的念头是—— “走红未半中道崩殂,老娘不甘心!” 9.教科书级别的黑化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跨越时空而来,景栗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那是拆快递包装和戳奶茶吸管的声音, 可怜的锦鲤,没得吃没得喝,还得奋战在智斗狐狸的第一线,简直是欲哭无泪,她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紧紧咬了咬后槽牙,问道—— “筹备酒席要从何处着手呢?” 两位队友吃的正嗨,又开始进入了不靠谱模式,压根儿没有听到她的问题,还半土不洋地玩奶茶碰杯:“cheers,老铁走一个!” 鸿雁答道:“厨房是‘老乌婆’的心腹赖妈妈在管,应该已经开始筹备了,一会儿奴婢过去瞧瞧,实在不行咱们就从酒楼请厨子到府里,多花些钱买个痛快省心,办好酒席最要紧,不和那些捧高踩低的恶婆子们多生闲气。” 难怪古人常说,宁娶大家奴,不娶小家女,小丫鬟虽是直肠子,可是很能分的出轻重缓急,绝不会扣扣搜搜地心疼银子,一切以大事为重。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金家的财力不一般,并不在乎小钱,景栗据此推想,金莲的嫁妆定然丰厚,说不定能奢豪到十里红妆的地步。 中年队友没有完全沉溺于下午茶,抽出了一点点心思关心指点她:“‘乌婆’老夫人的心腹八成会耍手段,你最好亲自去厨房一趟,好好施展一下大娘子的威风。” 要不是身旁有他人,景栗定会狠狠地怼回去—— “侬脑子瓦特了!我去看了能有啥用,厨房是人家的地盘,轻轻松松就可以糊弄过我这个外行人,万一真出了纰漏,明天难道要我硬着头皮亲自掌勺吗?我只会做酸辣土豆丝和西红柿炒鸡蛋,就摆这俩家常菜上桌,是想告诉所有人侯府破产了吗?” 有槽不能吐,她差点憋出内伤,冷静考虑之后,问道:“厨房里有没有和我们走得近的婆子或丫鬟?” “没有…”鸿雁的声调略显失落,足可见她们主仆二人在府中的困境,好在她想了一大圈之后记起了一个人—— “前阵子范妈妈隔三差五便会送些单做的补汤和糕点来咱们院,许是看着萍小娘指望不上了,所以想来投靠大娘子。” 景栗当然不知此人的底细,疑惑道:“范妈妈?” “您不记得了,就是萍小娘的表姨母范妈妈呀!”鸿雁的脑回路十分简单,没有对小姐的反常表示任何质疑,有问必答—— “范妈妈是靠着萍小娘的帮衬入府的,直接就在厨房做了管事的小头头,人也算精明强干,之前萍小娘得宠的时候,她差一点夺走连赖妈妈的厨房掌事权,如今靠山倒了,在府中的日子必然不好过,所以就想另换一棵大树来靠。” 在侯府之中,金莲只是一棵势单力薄的小树苗,按理来讲,范妈妈不会主动抱大娘子这条细如麻杆的大腿。 景栗猜测,范妈妈原先仗着萍小娘的势,恐怕把“老乌婆”和其他姨太太都得罪了个遍,所以才会沦落到别无选择的地步,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求到金莲的头上。 她现在身边仅有一个不通宅斗门道的小丫鬟鸿雁,要想在侯府顺利开展解怨任务,多寻几位真正靠谱的队友相当有必要,范妈妈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虽说不似鸿雁那般忠诚,可至少短时间内她没有转投“老乌婆”阵营的条件。 思至此处,景栗道:“我们先去厨房看看,会一会赖妈妈和范妈妈。” 厨房正在备晚饭,来来往往忙碌的奴仆差不多有五十人,见大娘子前来,众人皆诧异生疑。 景栗曾在书中读到过,古时高门大户举办盛大宴会时,须得筹备近十日,还有四司六局的具体分工,四司为帐设司、茶酒司、厨司、台盘司,六局为果子局、蜜饯局、菜蔬局、油烛局、香药局、排办局,从座次高低的安排到酒菜杯盏的选定,样样都有讲究。 武易只宴请几位宾客,不至于搞太大的排场,但也不可过于草率,如果酒席没有办好,那“老乌婆”势必抓住机会到处宣扬金莲的无能,到时候金家也会因此而名声受损,后续的主线任务将无法顺利完成。 主管事赖妈妈行礼后询问详情,才知明日的酒宴换由大娘子筹备,一贯看人下菜碟的她不是省油的灯,化身川剧表演大师,一秒变脸诉苦—— “大娘子有所不知,我们厨房人手不够,每日光是准备府内主子们的饭菜,就已经忙到团团转了,遇上筵席实在是力不从心,明日的酒宴只能一切从简。” 内宅之中,厨房是油水十足的地方,能在这里主事的婆子定是有过人手段的,赖妈妈的表现中规中矩,言辞客客气气,让人一点毛病都挑不出,可就是不安安分分办事,潜台词其实是—— “老娘有理有据地敷衍你,就算你是大娘子也不能把我怎么着!” 景栗在剧组底层摸爬滚打整整五年,什么难缠的妖魔鬼怪都见识过,直接忽略那鬼扯的借口,仅关注结果:“菜单拟好了吗?” 赖妈妈刻意拖延:“还没有,今日怕是来不及了,明日奴婢早些给大娘子送去。” “既然赖妈妈这么忙,明日酒宴的事便不需要你操心了!”景栗昂了昂头,再不用正眼多瞄她一下,而是问道—— “范妈妈何在?” 其实,她已通过超级电脑扫描系统定位了外形消瘦精干的范妈妈,不过她还是要端起架子问上一问,因为从表演艺术的角度,这是主角的经典装逼方式之一。 范妈妈上前,恭敬行礼道:“大娘子,奴婢在。” 景栗淡淡一笑:“明日会从酒楼请厨子来府中,筵席的其他事宜如果交给你,能办的好吗?” 范妈妈是一个善于抓住机会的聪明人,毫不犹豫道:“多谢大娘子信任,奴婢定当尽力而为!” “选几位能干的帮手吧”,景栗搞事不嫌事大,特别强调标准—— “选人求精不求多,那些能力不济,只会找借口推脱的人,万万用不得。” 无需指名道姓,所有人都听得出,她就是在光明正大地diss赖妈妈。 范妈妈只挑了四人,道:“听闻酒席仅有一桌,厨子又是从外面直接请来的,府中有奴婢五人招呼足矣。” 赖妈妈不至于猖狂到当面顶撞大娘子的地步,只能把枪口对准范妈妈:“你的意思是,我们其他人都是不中用的废物吗?” 范妈妈不是善茬,巧妙地怼了回去:“筹备宴席本就是厨房份内的事,既然赖妈妈力不从心,那便由我代劳,好为您分忧,绝无半分僭越轻辱之意。” 景栗正需要这样一位给力的帮手,会心而笑,道:“范妈妈,请随我来!” 享用过下午茶的年轻队友重回工作状态,再次施展嘴甜点赞大法:“锦鲤小姐姐好棒,在武家拉拢到了第一波队友,魂穿组队打怪模式正式开启!” 景栗严重怀疑这位小哥游戏玩多了,等干完这一票,她打算争取一下事务所的后勤职位,和两位不靠谱的同事一起,喝着甜奶茶,追着魂穿剧,有心情的时候为解怨使者出谋划策,没心情的时候尽情走神摸鱼开小差。 她重返自己的院子,这时才发现暗红色的匾额之上以飘逸行书写有三个字——“关山居”。 内宅院落一般以绮丽清雅的诗词命名,“关山居”听来颇有几份英气,甚为特别,景栗猜测是金莲自己取的名,这令她忆起昔日背过的一首边塞诗—— 愿得此甚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 本是巾帼飒爽身,奈何沦落虎狼窝,可悲可叹。 大约一刻钟之后,姨娘玉楼才来到她的房中,还未坐下便开始诉苦:“即便只有一桌酒席,筹办起来也得花费不少功夫,劳神最是伤身,大娘子的确重病初愈,可我这身体也不大好…” 景栗慢悠悠地品茶,趁此时机酝酿情绪,再抬眼看向玉楼的一刹那,无需烟熏浓妆与烈焰红唇的加持,仅凭犀利入骨的眼神,便可以完美展现教科书级别的黑化,翻脸不认人,冷冷道—— “既然如此,酒席的事玉小娘就不必插手了,慢走不送!” 她最初的计划,是和姨娘玉楼结为塑料姐妹花,先利用再报复,不过有了更容易掌控的范妈妈之后,她就彻底改变主意。 玉楼心机深沉且善于伪装,这等口蜜腹剑的人最为危险,一旦疏忽就有被反咬一口的危险,还是单纯地将其视为敌人最为稳妥。 姨娘玉楼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变卦,当场石化在原地:“那…那宴席的事…大娘子独自应付得来吗?” 景栗眼眸中的流光锐利更胜刀剑:“在你眼中,身为侯府大娘子的我,难道连区区一桌酒席都打点不好吗?” 姨娘玉楼被她的眼神震慑,惴惴不安地起身,低声道:“妾身不敢。” “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没有资格与我平起平坐!”景栗端足了大娘子的款儿,并在对手心口狠狠刺了一刀—— “我的身子不好,需寻一位识时务的妾室,替我多多伺候侯爷,本以为你是合适的人选,可你这拿腔拿调的矫情劲儿着实令我恶心,我把话放在这里,日后侯爷对你的宠幸会越来越少,不信咱们走着瞧!” “景栗小姐姐,你比套马杆的汉子更威武雄壮!”年轻队友嘴甜不倦,犹豫了几秒,又道—— “另外…你想的挺长远…连伺候侯爷这茬儿都琢磨清楚了,人才!” 10.豪门贵胄吃点啥? 景栗只想送他一句:“眼光长远你妹!” 武易明日即归家,夫妻同房之事是个大麻烦,虽然身体是金莲的,可意识却是景栗的,她做解怨大使说到底不过是打工,牺牲太大可就划不来了。 干后勤的猪队友,自然无法理解一线魂穿打工人直面十八般糟心事的苦恼,吃着下午茶说话果然腰不疼。 打发走姨娘玉楼之后,景栗与范妈妈细致商议酒席相关事宜。 她果然没有选错人,范妈妈这位新队友既有实力又肯用心,既雷厉风行又细致周到,完全无需她多费一点心。 防人之心不可无,景栗严防“老乌婆”使绊子,为保万无一失,她委婉提醒范妈妈,务必多多留心,要像防贼一样防着“乌婆”老夫人。 夕阳西下,晚霞渐散,迎来了愉快的晚膳时间。 人是铁饭是钢,美食最能治愈坏心情,景栗长舒一口气,准备享用豪门珍馐美味。 古代豪门贵胄到底吃点啥? 这个问题不只她疑惑,两位跨时空队友也兴致勃勃地开脑洞。 中年队友仿佛是德云社退休社员,一秒披上无形的马褂起范儿,用标准的京腔抑扬顿挫地来了一段报菜名:“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晾肉香肠!” 年轻队友的思路再次跑偏,唠起了闲嗑:“相声里总是报到晾肉香肠就结束了,后面的菜是什么?” 中年队友用奇葩的方式掩饰自己对相声贯口的一知半解:“后面的菜全都不好吃!” 年轻队友对于侯府晚膳有不同的看法:“报菜名里的大鱼大肉太接地气了,不像是侯门大户的风格,我猜想应该是走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路线,那句诗怎么说来着…” 他“嗯嗯嗯”了近十秒,有种思维便秘的艰难感,终于想出了所谓的诗词—— “金樽清酒很值钱,玉盘珍羞吃不完!” 正在喝茶的景栗被呛了一口,咳嗽了好几声,她严重怀疑这位队友是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中年队友纠正同事的错误,还说道—— “虽然你背错了,不过能想到这句应景的诗词,就说明你的中文大有进步。” “What!?同事里还有外国友人,解怨事务所居然是跨国机构!” 景栗不禁双目圆瞪,在心中暗暗称奇,细想又觉不甚准确,事务所何止是跨国,更跨阴阳两界,搞不好是宇宙级五百强组织之一。 关于晚膳的菜品,景栗本以为鸿雁会征询她的意见,怎料小丫鬟问都没问,就直接吩咐守在门外的婆子去准备,想来是金莲口味单一,膳食总是老一套,不大变换花样。 她已然在心中打好了菜单腹稿,却无处发挥,感觉相当郁闷。 她真正想要表演的,不是相声式的报菜名,也不是显摆式的拽诗词,而是黄蓉与靖哥哥初遇时的壕点菜名场面,并根据实际情况与侯爵夫人的身份稍作调整,凡尔赛式的台词都已想好—— “先吃些果子开开胃,要四干果、四鲜果、两咸酸、四蜜饯;热菜简简单单准备八个即可,花炊鹌子、炒鸭掌、鸡舌羹、鹿肚酿江瑶、鸳鸯煎牛筋、菊花兔丝、爆獐腿、姜醋金银蹄子;另外再配八样点心,也就差不多了。” 现实中的景栗,是一个收入不高且不稳定的十八线小演员,必须秉持艰苦朴素、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但此时的她,已魂穿成为侯府大娘子,在这个没有光盘行动口号的时代,假公济私体验一把奢豪的享受,也算是悄咪咪地为自己谋了一回福利。 万一在之后的解怨任务之中,她穿越入了乞丐的身躯,恐怕得饥一顿饱一顿地熬一整个月,鬼门关前走一遭,她深感及时行乐的重要性,今朝有饭就得吃个饱,谁知明日是否还有享用阳间美食的机会。 此外,这其中还藏有她的私心,景栗最想扮演的角色,是《射雕英雄传》之中的黄蓉,依据她目前的事业发展趋势来看,这百分之九十九是不可能实现的空想,能在魂穿的过程之中顺便过一把戏瘾,就算吃不着,也能稍稍了却遗憾。 然而,现实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盘盘碟碟送上桌,放眼望去盘盘绿,纯纯的纯素,半点油星都不见。 金莲长于西北,按理来说应喜爱肉食,不该一素到底,难道是嫌府中的妾室太少,头顶还不够绿吗? 景栗难以置信,严重怀疑自己身在假侯府,结结巴巴道:“这…这…这么素吗…养生养过头了吧…” 鸿雁讲出缘由:“自从两年前小产之后,您心心念念未能出世的可怜孩子,每逢初一和十五都吃素…” 即便小丫头再迟钝,到这时也能察觉出可疑的反常,她停顿片刻,问道:“小姐…您怎么可能连这件事都记不起来了?” 每月就吃两天素,偏偏让她赶上了,景栗急急开启智慧小宇宙,凭借机智头脑和出色演技圆场。 她垂眼故作伤怀之态,道:“那个…重病昏昏沉沉之中,我顿悟了许多,只有放下旧日伤心事,才能真真正正向前看。” 心思单纯的鸿雁对小姐百分之百信任,也完全不知道世间有魂穿一事,当即便放下了疑惑,道—— “没错,恶人自有天惩,好人会得好报,先前的种种想必是老天爷降赐的磨砺,说明天将降大任于您,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可爱丫鬟的思路相当清奇,堪称正能量小标兵,景栗被她的积极乐观所感染,笑意明灿,招呼道:“坐下一起吃吧!” 鸿雁正要拿起筷子为小姐布菜,怔了一怔,小小的脑袋上挂满了大大的问号:“啊…?” 这时忽然响起三声闷闷的声响,像是手掌拍脑门发出的响动,中年队友无奈道:“小姑奶奶,你身处的时代,主仆尊卑有别,不可同席共餐,赶紧再编个借口把这个失误遮掩过去!” 方才智斗武家狐狸时,景栗可能用光了所有的运气,此刻仿佛被霉运笼罩,一次接一次地失误,心跳的频率一次又一次创下新高。 还好只是在小丫鬟的面前,不然还真不好收场,她将错就错,竭力表现的自然不心虚:“今日我不想独坐用膳,你陪陪我吧。” 鸿雁的言语虽是有些莽撞,不过其他方面极守礼规,坐是坐下了,但仅仅是给小姐夹菜,自己并不吃。 景栗送了一块茶酥到她的嘴里,问出刚刚没来得及深究的一件事:“那个绿茶表妹,为何要上杆子去迎接侯爷呢?” “绿茶表妹?…小姐您先前从未这样称呼过吕家表小姐…”鸿雁觉这发音怪得很,似乎有深意一般,不过并未追问,重点回答关键问题—— “永昌侯府上下皆笃信道教,每次出远门之前,都会在城外的上清观祝祷许愿,平安归来后也会先至观中还愿,从上清观回府有半个多时辰的路程,吕家表小姐可抓住此时机与侯爷单独相处。 侯爷此次离京,是表小姐相送,现在她又争着去接,八成是打算抢先一步告状,在背后编排坏话、挑拨离间,以此破坏您和侯爷的感情。” “他们孤男寡女同乘一架马车吗!?”景栗只觉匪夷所思,即便是表兄妹,成年后也不能如此逾矩,堂堂侯爵府怎会如此不守礼规。 鸿雁道出详情:“表小姐喜好骑马,一出汴京城,她便与侯爷纵马并肩骑行,一路有说有笑,小厮们成日在背地里说闲话,说什么侯爷和表小姐青梅竹马、心心相印,本是一对神仙眷侣,却被您插足破坏,诸如此类的流言蜚语传的沸沸扬扬,我猜多半是‘老乌婆’和表小姐故意放出的鬼话!” 明明金莲才是正妻,怎么反被污蔑成了第三者,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景栗的父母在她五岁时离婚,原因就是小三插足,她对于绿茶表妹这类处心积虑破坏他人婚姻的女人极度痛恨,攥拳重重锤了锤桌,道—— “这位表妹堪称绿茶中的极品,外表端着清高矜贵的架子,内里却耍着自轻自贱的手段,大好男儿处处有,她却非得惦念着别人的夫君,好生臭不要脸!” 鸿雁附和道:“小姐骂的极有道理,吕家表小姐就是披着人皮的狐狸精,满口贤良淑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处心积虑谋划取代您,我们可不能让她的阴谋得逞,须得尽快想办法把这祸害赶出侯府!” 景栗信心十足:“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这只绿茶狐狸精有好下场。” 中年队友插播消息:“绿茶表妹争抢着去接侯爷武易,不止是告状这么简单,具体情况晚上与你详谈。” 吃过清淡的养生绿色餐之后,景栗放下筷子,右手本能地往边上摸了摸,想要找手机,愣了愣之后才意识到,她身处网络史前时代,手机是没戏了,顶多能玩个斗鸡。 不过,没有手机也好,她可以心无旁骛地专注于解怨任务。 景栗在郁郁葱葱的小庭院中踱步消食并思索后续安排,决定先去萍姨娘那里走一趟,便对小丫鬟说—— “挑几样适合小孩子的补品,我去看望一下萍小娘和她的女儿。” 鸿雁道:“奴婢去送就好了,小姐您歇着吧。” 景栗已谋划好了策略,那就是引鹬蚌相争,她做运筹帷幄的得利渔翁—— “我得好好开解劝慰萍小娘,让她振作起来,好压一压另外两位姨娘的风头。” 鸿雁眉头蹙起,圆圆的脸上写满了反对:“适才小姐对玉小娘说,因身体不适的原因,要找一位与您一条心的妾室伺候侯爷,该不会是真的吧? 您的身体明明康复了,干嘛要给那些狐狸精机会,小姐应多多与侯爷同房,早日生下子嗣,这样才能在侯府稳稳立足!” 小丫鬟诚心相劝,字字出自真心,在这样的时代,在深深的侯门,金莲若无子嗣,便无法稳固地位。 但鸿雁不清楚,眼前的小姐已不再是从前的小姐,皮囊未改,魂魄已变。 11.宅斗戏变恐怖片 经过一段冗长且离奇的梦境,景栗的意识渐渐清醒,只觉头痛欲裂,呻吟之中费劲全身力气,眼睛才睁开一条小缝。 她的视线尚且模糊,还未来得及看清周遭,便听到了刺耳的嚎哭—— “小姐呐~小姐!您终于醒过来了,可吓死鸿雁了…呜呜呜…” 声音听着很年轻,还带着几分稚嫩,不过音色甚为尖利,配以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像极了专业哭丧的托儿,这声响比狮吼功的威力还大,景栗被震的脑仁更疼了,只觉耳鼓膜正被刀剑狠狠地剐。 “别嚎了…算我求你行不行…”在苦海之中熬大的景栗不是柔弱的性子,她边说边强撑着乏力酸痛的身子坐了起来。 丫鬟鸿雁连眼泪都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就赶忙周到地搀扶伺候,特意放了两个大大的软丝枕在她的背后,声调之中仍含哽咽,泪光闪闪的双目却显露出三分怨怒的凶相—— “小姐,您须得大补才能尽快恢复元气,我这就吩咐厨房去做参茸当归鸡汤,若是那些恶婆子们再敢推脱刁难,我就豁出命去和她们拼了!” “等…等会儿…”景栗根本没有听清小丫鬟讲了些什么,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周遭的陌生陈设吸引,使劲揉了揉双,又暗暗在自己的右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疼痛的感觉使她确信这不是梦境,结结巴巴地问道—— “这…这是哪儿?你…你是谁?该不会是…是在拍古装版真人秀吧?” 她讲最后一句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因为像她这样的娱乐圈透明咖,根本没有资格上真人秀。 景栗环视一周,发现自己身在一间古色古香的卧房内,雕柜屏风古董床,书案香几官帽椅,样样家具都精致讲究,床边的小丫头梳着利落的双平髻,着一袭豆沙色侍女布衣裙,眼泪汪汪,甚是可怜。 鸿雁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楞楞地瞪着,五秒钟之后紧紧握住了小姐的手,再次施展狮吼嚎哭神功—— “小姐呐~小姐,您不会病傻了吧!咱们本来就斗不过武家那一窝蛇蝎心肠的狐狸,您若是再傻一点儿,那可就彻底没活路了!” 小丫头的话准准扎心,但景栗痛的却是脑壳,她双手抱头,梦中所听到的那些不知所谓的言语,零零散散地重新出现于她的脑海之中—— “剧组威亚断裂,你当场身亡。” “因你有演技与武艺特长,所以被解怨事务所选中,成为解怨使者,灵魂穿越古今,为枉死的怨灵苦主报仇雪恨。” “每完成一项解怨任务,阳寿会有相应的增加,可于阳间重生。” “你的魂灵会穿越入怨灵苦主的躯体之中,时间是其死身亡前的三十天。” “在这三十日之内,你必须完成全部主线任务,一旦失败,将失去重生的机会,直接踏上黄泉路。” “解怨事务所的同事会远程为你出谋划策,祝你好运!” 景栗在脑袋即将炸裂的前一刻,忍无可忍地用力嘶吼道:“好运你妹!” 鸿雁以为小姐已经重病到了胡言乱语发疯的地步,再一次厉声催促房门外的其他仆人:“大夫怎么还没来,我家小姐是将军府的嫡女,二品诰命夫人,若是不明不白地死了,你们武家担得起这个责任吗,快快快,大夫,请大夫!” 景栗没曾想,吼叫发泄过后,头痛的症状竟然消失了,她的大脑瞬间升级为电脑,开始以光速“加载”怨灵苦主的背景信息。 苦主名为金莲,乃威远大将军之女,长于边疆,擅长武艺,精于骑射,心思单纯,善良宽厚,父亲与长兄在抗辽大战之中壮烈牺牲,三年守孝过后,她与次兄奉皇命入京,获圣上赐婚,于十六岁那年嫁与永昌侯武易,次年即被敕封为二品诰命夫人,轰动了整个汴京城。 她的人生看似春风得意,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内,武场之上英姿勃发的少女,一入深险似海的侯府,便似暮秋娇花,短短的时日,便被冷风酷霜摧残至心交力瘁、奄奄一息。 金莲自幼丧母,在父兄的宠爱之中长大,完全不懂府宅内斗的门道,顶着“将门虎女”的称号嫁入武家,本以为找到了终身的依靠,怎料却深陷龙潭虎穴。 武家的女眷们不佩刀剑,但是唇舌更甚十八般兵器,各个脸上挂着笑、嘴上涂着蜜,心思却比蛇蝎狠毒千百万倍。 金莲着实缺乏宅斗的天赋,嫁入武家已三年有余,却仍旧未掌握内宅争斗的心机诀窍,还是实心眼的豪爽直肠子。 无足轻重的小事,她不愿过多计较,能让则让,能忍则忍,若遇挑战原则底线的大事,最初她也曾硬气地据理力争过,可因对手皆是宅斗十级专业人才,段位极低的她常常越斗越理亏,很多时候甚至连输在哪里都琢磨不清楚。 就这样,可怜的金莲在暗无天日的侯府日渐萎靡,失去第一个孩子后,更是万念俱灰,慢慢变成了一只“忍者神龟”,忍常人所不能忍,只求安安生生过日子。 只可惜,她的退让没有换来安宁清净,反而使恶人愈发猖狂,婆婆变本加厉地欺辱算计她,妾室通房趁机蹬鼻子上脸,寄居于府宅中的丈夫表妹更怀恶念野心,一心筹谋取代她,连仆人都捧高踩低,肆意怠慢,偌大的武家,唯一真对待她的,只有贴身女婢鸿雁。 最终,金莲被武家的毒蛇猛蝎合谋以慢性毒药害死,化为执念幽灵,怨念绵延千年。 “加载”完成苦主信息之后,景栗被诡异阴森的感觉刺激到一连打了好几个冷颤,呆怔了好大一会儿,还未来得及想清楚要不要相信所谓的重生任务,就见一位蓄着长长白须的老大夫气喘吁吁地赶来。 啜泣不止的鸿雁即刻上前相迎,急急描述小姐的病况。 侯府之内,魑魅魍魉当道,忠心何其难得,景栗看着小丫鬟垂泪的模样,不由得心疼,便道:“鸿雁,不要哭了,我没事。” 鸿雁的眼泪却愈发汹涌,紧搂她的胳膊,激动之下声音更尖锐了三分:“小姐,您总算是恢复神智了!” 景栗不再觉得那音调烦心,一来是知晓了鸿雁的忠直人品,二来是因其衣着发式细瞧十分亲切。 景栗作为丫鬟专业户,戏服和发型与眼前的小姑娘几乎一模一样,看来影视烂剧也不全是胡编乱造,至少丫鬟的服化道相当贴近历史。 在接受大夫诊脉的期间,心乱如麻的她忽而感觉右耳微微刺痛,呲呲啦啦的短暂耳鸣之后,就听到了遥远却清晰的声音—— 先是中年男人醇厚如酒的音色:“喂喂喂,景栗,能听到我说话吗?” 接着一位年轻人以清亮有活力的声调说道:“喂喂喂,锦鲤小姐姐,收到请回复,over!” 景栗莫名紧张,心跳漏了半拍,紧盯面前的丫鬟与大夫,见二人的神色并无反常,才知这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听到,心中不由得暗想—— “我靠,什么鬼,难不成真有现代同事为我提供远程的重生专业指导吗?这到底用的是什么高科技交流手段?” 穿越古今的沟通,彻底打破了她想象力的天花板,不过此种“高科技”似乎颇有接地气的属性,“喂喂喂”像极了在渣信号下打电话时的惯用语,而“over”又像是无线电对讲机的通话模式。 中年男人又道:“如果你现在不方便讲话,请咳嗽两声。” 一阵呼啦啦翻书的声响过后,年轻人苦恼道:“等等…新设备的操作好复杂,这个红色的按钮到底是按还是不按?” 而后,这俩货彻底跑题,开始讨论设备说明书之中的内容,估计还瞎按了不少按钮,景栗甚至听到了噼里啪啦的键盘打字声,她强忍骂街的冲动,重重咳嗽了两声。 年轻人很是惊喜,连声道:“咳嗽了咳嗽了,她终于她咳嗽了!” “我没数清楚她咳了几声,说不定是巧合”,中男人较为谨慎,郑重其事道:“景栗,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请咳三声!” 景栗依言而行,不过心中翻涌着满满的吐槽—— “这俩货单似乎不太靠谱的样子,该不会是猪队友吧?他们到底是出谋划策的智囊团,还是送我上黄泉路的黑白无常?” 中年人放心地舒了一口气,并说道:“景栗,欢迎加入解怨事务所,成为第一批体验组团魂穿新模式的幸运儿! 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先下线重新调整设备,需要支援的时候,请敲左手玉镯联系,连敲两下进入语音通话模式,脸敲三下进入视频通话模式,哦哇!” “哦哇?”景栗暗暗思忖,不知这是何种方言,猜测大概率是英文“over”的迷之塑料读音。 “侯爵夫人…”年迈的大夫本就消瘦体虚,此刻面色愈显惨白,仿佛病人所得的是可怕的瘟疫一般:“您…您的脉象…” 老大夫的语速过于缓慢,景栗的心不由得揪紧,蹙眉暗想—— “他该不会是一位单凭号脉就能诊断出魂魄有异常的神医吧?千年前的大夫能神奇到这个地步吗,一点儿历史局限性都没有,这不科学啊!” 12.主线任务列表 景栗心想,此任务的难度最多只有一星,夫君归来,自该是由大娘子迎接,就算心机表妹茶艺再高,也没得戏唱。 尽管,她相当不愿搭理武易那大猪蹄子,可是为了完成解怨任务,夫妻假恩爱的戏码多多少少得演一演。 更重要的是,假如她退一步,狐狸精恶表妹便会进一步,这等损己利人的傻事,明智的女人断不可为。 从前的金莲,是武家有名无实的主子,而今景栗魂穿入其躯,以旧瓶装新酒的方式逆袭复仇,此若为宅斗剧,她妥妥是大女主,每每出场,应会响起专属BGM,权且先命名为——翻身大娘子把歌唱。 倘若做戏做全套,她的妆容也需改变,进阶为烟熏浓妆与烈焰红唇的黑化标配,不过景栗目前尚不清楚侯府之中的水有多深,低调为上上策,扮成病娇白莲花,进可攻退可守,最为稳妥。 她的确选对了策略,中年队友叮嘱道:“切记,万事只可智取,不可强攻,因为你另有一项艰巨的任务,那就是助金家在汴京城站稳脚跟,打入皇城权贵核心社交圈,绝不能落下凶悍霸道的恶名,要用软中带硬的高端手段,把武家内眷的狐狸皮通通都扒下来。” “软中带硬?”景栗暗自思度,不甚理解其意,只觉解怨事务所的操作极其魔幻,直接从黄泉路上强拉游魂做解怨大使,连培训都没有,就安排人直接魂穿上岗,简直草率到了极点。 路过小花园,抬眼望风景,三月春暮,牡丹谢,芍药落,海棠凋,风过之处,落红成阵,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睹物思人,愈发伤感,金莲香消玉殒时还不足二十岁,陷落污泥遭蹂躏,娇花哪堪风霜摧,明媚鲜妍能几时,花落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空余千年断肠恨。 远而望之,杨柳带愁,残花含恨,景栗目光的尽头,便是西边那一重又一重月亮门,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外面的世界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女人。 豪门大户的内宅并非福地洞天,而是心机角斗场,险如龙潭虎穴,危似刀山火海。 景栗并未在伤感的情绪之中沉溺太久,因为新技能“超级电脑扫描眼”的体验感实在是太爽了。 无论是身旁走过的的侍女,还是远处做粗重活的小厮,她只需看一眼,对方的身侧便会自动出现“弹框”,介绍其名字与背景,就如同游戏中的人物简介。 最有意思的是,并非人人都有名有姓,一列丫鬟走过时,一般只有前两位的“弹框”内容细致,不仅有名字,还会注明是哪位主子的心腹,至于其它人,“弹框”之中只有“丫鬟”这两个大字,远处的小厮也是如此。 在景栗看来,这简直和在剧组时一毛一样,主要配角才配有姓名,其它龙套最多只能叫丫鬟甲丫鬟乙或者小厮丙小厮丁。 不得不说,解怨事务所为她开启的这项新技能非常符合现实,金莲作为侯府大娘子,定然不会记得普通丫鬟与小厮的名字,所以系统索性使用简化模式,以免景栗在使唤下人时出现纰漏。 侯爵府邸气派果然非凡,景栗慢悠悠地走了好大一阵,感觉像是逛了个小公园,大概绕行了将近两千米,才到了“老乌婆”的住处。 两千米的距离,现代人不太当回事,不过对于古代女人来讲,应算远途了,金莲出身于开明的武将之家,并未裹脚,可是托着虚弱的病躯,日日晨昏定省折腾至少四趟,半条命都得搭在路上。 还未踏入福寿堂,便听到一阵笑声,像是两个人的,一个音调张扬,一个音色内敛。 鸿雁的白眼立刻翻上了天灵盖,忿忿然讥讽道:“梅小娘和玉小娘又在假装亲亲热热的好姐妹了,一天恨不能唱十三个时辰的戏,她们两人只做姨娘不做戏子,真真是可惜了!” 景栗暂时不知那两位姨娘的性情与路数,先提醒心直口快的小丫鬟:“以后当着外人的面,你万万不可随便开口,一切看我的眼色行事,明白了吗?” “是,奴婢遵命~”鸿雁拖着长调回答,而后高高撅起了嘴。 一听便知,小丫鬟平时没少挨小姐的教训,早已听厌了谨言慎行之类的唠叨。 景栗深吸一口气,挺了挺后背与脖颈,换了魂魄的大娘子初登场,气质这块必须拿捏的死死的,正妻的气场可不能被其他狐媚子压下去。 侯府内宅第一回合交锋正式开始。 景栗以冷冷淡淡的眼神扫视庭院之中的三位姨娘,因有强大的超级电脑扫描技能做助攻,不消半刻,便把她们的底细了解的清清楚楚。 最夺人眼球的,是着一袭娇艳红纱罗衣的姨娘梅春,体态丰盈,媚姿动人。 她原是“乌婆”老夫人身边的婢女,后去了侯爷武易身边伺候,最初只是侍寝丫鬟。 两年前金莲小产后的第二日,老夫人便做主把梅春抬为了姨娘,所给出的理由是,梅春是好生养的面相,能够为侯府开枝散叶。 不过,老夫人看走了眼,梅春至今仍无所出,未给武家添一儿半女,不过因其厨艺正合侯爷武易的胃口,所以也算受宠。 景栗不由得在心中暗骂“老乌婆”歹毒,披着人皮,却不干人事。 在金莲最痛苦的时候,身为婆婆的“老乌婆”非但没有给以安慰,反而还狠狠地在儿媳妇的心口戳了一刀,迫不及待地抬扶姨娘,恨不能早早把金莲气死。 与梅姨娘谈笑甚欢的,是姨娘玉楼,其衣裙的配色颇有雅致诗意,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闲闲而立,纤瘦身段自显弱柳扶风之美态,细观面容,鹅蛋脸秋水眼,淡扫蛾眉,轻施胭脂,冰肌玉骨,清丽绰约,娇娇弱弱,似有三分惹人生怜的怯怯病态。 其造型最妙之处为,一缕青丝轻轻散在额角,似是不经意而垂,不过同为女人,景栗自可瞧得出,那缕发丝应是费尽心思挑出的,想必至少得花费小半个时辰,发型才能有这般浑然天成的风流之感。 玉姨娘出身于落魄的书香世家,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生得一副好嗓子,昆区唱的极妙,是老夫人为儿子精挑细选的良妾, 梅姨娘恰如红玫瑰,艳光四射,玉姨娘美似秋娇菊,亭亭淡雅,景栗暗发感慨,古代有权有势的男人真是艳福不浅,尽揽环肥燕瘦,渣的光明正大。 角落的花圃边,还立有漫不经心地抚花弄草的萍姨娘,其本名为吴萍儿,因吴与武读音相近,为了避免忌讳,所以阖府上下都称呼其为萍小娘。 若以样貌而论,萍姨娘最为出众,国色天姿,美如冠玉,仿佛从绝代美人图中走出来的一般。 但是,她的装扮却异常低调,着老气的黛青色裙衫,周身上下并无首饰点缀,表情略显呆呆木木,全无神采,双目之中满是憔悴的疲惫。 她是老夫人远房亲戚家中的庶女,父兄为了更好地攀上永昌侯府这棵大树,便将她送入武家做妾。 古代人情往来所用的手段,许多都与现代观念相悖,亲族与同僚之间奉赠美女是常有之事。 萍姨娘是个可怜人,被至亲当做棋子,身不由己,只得入侯府为妾,近三年之中有过两次身孕,第一次不幸小产,第二次生下一对龙凤胎,不过男孩刚出生便夭折,女孩虽然勉强活了下来,但体弱多病,恐难以养大。 自此萍姨娘的精神便日渐萎靡,常常会不顾场合地讲一些没头没脑的晦气言辞,惹得全家生厌。 渣男武易恋其美色,曾数次耐心开解劝慰,不过未见成效,慢慢的他也懒得再费心思了,反正他身边从不缺绝代佳人。 见大娘子前来,三位姨娘依次行礼请安。 玉姨娘最先开口,浅浅笑靥胜春花,嗲嗲语调酥人骨:“听闻大娘子转危为安,病情好转,我们姐妹几人心中甚为欣喜,正商量着晚些时候去探望您呢。” 梅姨娘带着三分盲目傲气,晃了晃玉颈,甩了甩粉帕,道:“大娘子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惨白无血色,实该多多卧床休息,何必非得亲自来请安,这若是被外人看见了,还以为咱家佛爷般的老夫人面甜心苦,故意为难大娘子呢!” 这二人相互配合,唱了一出好戏,一个笑里藏刀,另一个明晃晃地挥刀,唯有萍姨娘规规矩矩。 虽说景栗走的是低调路线,可是身为大娘子,该立规矩的时候绝不能放纵,正待她要放大招压制魑魅魍魉时,刁妈妈那恶婆子走了出来,拿腔拿调道—— “老夫人已安坐,请大娘子与各位姨娘入内请安。” 听闻此言,梅姨娘与玉姨娘不约而同地假客气了一句“大娘子先请”,随后她们二人口是心非地抢先一步进了屋。 景栗在风中凌乱,她没有料到武家的妾室竟敢如此张狂地蹬鼻子上脸,金莲这个大娘子简直弱到让人忍不住狂飙脏话的地步。 幸好萍姨娘守规矩,默默在旁侯着,总算没让景栗彻底颜面扫地。 景栗的心中怒火翻涌,多想冲上去使出洪荒之力,手撕了这两只假仁假义的伪善狐狸精。 正当这时,年轻队友的声音响起:“锦鲤小姐姐,别和颜值比你低的人一般见识,冲动是魔鬼,淡定,务必淡定!” 这位很有小鲜肉感觉的队友情商颇高,在哄女人方面很有一手,听到美貌恭维,景栗的火气瞬间就降了三分,冷静下来之后,瞪狠两个狐媚子的背影,默默在心中放狠话—— “哼,暂且先纵容狐媚子几日,待她们完全显露出狐狸尾巴,老娘再用杀人不见血的高招把狐皮扒光剥尽!” 走入房内,见“乌婆”老夫人正坐于罗汉榻上调香,一位端庄贵气的少女陪伴在侧,二人有说有笑,似如母女一般。 那少女便是心机绿茶表妹,一“扫描”出其名字,景栗差点笑出声—— 吕茶,谐音正好就是绿茶,难道是名字决定性格吗? 13.跨时空线上交流会议 年轻队友押梅姨娘,中年队友押玉姨娘,赌注是一个月的奶茶。 这俩货的脑回路相当清奇,总在靠谱和不靠谱的边界线上疯狂蹦迪,成功为景栗提供助力之后,又开始跑偏了,热烈地讨论着下午茶吃点啥。 听着他们报菜名,景栗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起来,无比想喝一杯甜甜的芝芝莓莓,再配两个新鲜出炉的热蛋挞,她多希望解怨事务所有跨时空外卖业务,好让她也能蹭上一顿下午茶。 当然,如此扯的妄想型设定根本不可能实现,假如此时突然凭空冒出一个带着黄马甲黄头盔的外卖小哥,别说是武家女眷,连景栗自己都能被惊出心脏病。 下午茶没吃到,计谋倒是成功了。 姨娘玉楼抢在梅香之前开口,道:“这次的酒席的确不能出岔子,不然侯爷和侯府都会颜面扫地,萍小娘还须照顾如珍,不如就由我帮大娘子筹备吧。” “那就辛苦玉姨娘了~”大鱼上钩,景栗会心一笑,其后又上了一道保险—— “西北军的将领此次是奉皇命入京,侯爷设宴款待,定是有要事相商,倘若席间出了什么纰漏或乱子,恐怕隔天就会被传的沸沸扬扬,侯爷必会因此而遭受同僚非议,如若侯爷在官场不顺,那侯府便风光不再,咱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她讲这番话的目的,是在提醒在座的每一个人,对于筵席,可以不出手帮忙,但千万不要下黑手搞事情。 依照宅斗剧的正常套路,以“老乌婆”为首的反派肯定会在背地里整幺蛾子,搞砸这场酒席,再把黑锅甩到金莲的头上,如此一来便可以进一步证明她的能力欠缺,不配掌管偌大的侯府。 景栗谨慎地跳过可预见的套路大坑,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在酒宴这件事情上,谁都不能动坑她的心思,因为坑她就等于坑侯府。 两位队友远程为她送上掌声,很有默契地齐声道:“恭喜,第一个小任务顺利完成!” 开局大获全胜,景栗拿捏准尺度,不再恋战,装柔弱咳了几咳,还特别添加了手帕捂嘴的小动作,仿佛下一秒就要咯血,捋顺气后才开口说道—— “母亲如果没有其他吩咐,儿媳就先退下了,去筹备酒席事宜。” “老乌婆”阴沉着脸,用鼻子哼了一声,以蔑视的方式表示同意,并说道—— “玉小娘暂且小留,有些事还需叮嘱你几句。” 一般来说,阴谋得在背后暗戳戳地搞,不过“乌婆”老夫人反其道而行之,光明正大地暗示,自己就是要挑唆玉小娘和大娘子对着干,其目的很明确,只为给金莲添堵。 景栗展刻意露灿烂笑容,表情中有五分萌蠢,五分蔑视,既像是没有察觉对手的心机,也像是意识到了却不在乎,总而言之,都能让“老乌婆”所使的那一招虚虚地打在了空气上。 添堵是一门高深的艺术,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景栗不在乎,那“老乌婆”就会被自己的蠢招反噬,自打老脸。 刚踏出福寿堂的最后一道门槛,压抑甚久的小丫鬟鸿雁就兴奋地蹦了几蹦,要不是身边时不时有其他婢女经过,她非得高声喊出来不可—— “小姐您今天太厉害了,怼的她们哑口无言,真是解气!您病好之后似乎脱胎换骨,有如重生一般!” 忽而听到“重生”,景栗的心跳不由得漏了半拍,紧张地瞄了小丫头几眼,才知她不过是无心一说罢了,于是放下心来,道——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我先前宽容忍让,却换来她们蹬鼻子上脸,日后自然要改变应对招数,让武家上下都知道,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人。” “小姐您终于开窍了!”鸿雁欣喜不已,女人的第六感自古就准,她预感翻身做主人的时刻很快就要来了—— “对于武家那些白眼狼来说,您越是忍让,她们越是猖狂,索性大大地发一发威,看看谁还敢把您这位大娘子当病猫!” 舌战群狐狸大获成功,接下来就该各个击破了,景栗须得了解更多信息,首要的一条便是,哪位佳人最得侯爷的宠爱。 她又揉着太阳穴装半失忆,道:“我这脑子又有些糊涂了…侯爷先出远门归家,第一晚一般在何处歇息?” “当然在咱们院子里啦!”鸿雁自带话痨属性,不管任何话题,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姑爷虽是性子冷,不大关心您在内宅中的艰难处境,不过总还算是个明白人,不至于做出宠妾灭妻的混账事,每每从外地回来,头一宿都是歇在咱们院子里,您若是身体不适,那他宁睡书房也不去其他小娘那里,终归是顾念着大娘子您的体面。 之后的几日,姑爷会轮流去各位小娘的院里,大多是依照身份高低来的,萍小娘是亲族送来的良妾,还生有一女,姑爷第二晚会去她那里,之后是玉小娘,最后才能轮到丫鬟出身的梅小娘。” “我勒个去!”景栗在心中默默惊叹一声,三观原地碎成渣。 永昌侯武易堪称渣男中的端水大师,将正妻侍妾按照身份顺序宠幸一个遍,万花丛中过,朵朵不错过,景栗严重怀疑,这位武大郎盗了西门大官人的号。 大猪蹄子渣武易,竟能引得多位美女竞折腰,侯府这出戏的狗血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几位妾室已经入了侯府的门,为了生存而不得不争,属情理之中,毕竟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女人没有经济独立的条件。 但是,那位绿茶表妹的思路就很迷了,挖空心思害嫂子,处心积虑嫁表哥,汴京满城权贵,她到底是有多想不开,非得吊死在侯府一棵树上,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时代不同,自有代沟,景栗作为现代人,当然无法完全理解武家内眷的心理,只觉这是一场女人为难女人的无谓争斗。 两位队友远程听的清清楚楚,年轻人啧啧啧了几声,道:“武易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底竟然涌动着难以抑制的羡慕嫉妒恨,像我这样的超级富三代,如果生在古代,是不是也可以像他那样妻妾成群?” “哼,男人!”景栗尽舒内心的鄙视,评价武易的同时也吐槽年轻队友。 另有一点很奇特,她虽然不认识什么有钱人,可至少看过霸道总裁偶像剧,富豪第三代大多是走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冷面气质路线,直白自爆身份的还真不多见,如果在现实中遇到,景栗必定会毫不犹豫地认定这是个骗子。 中年队友却道:“你们现代人或许无法相信,武易在古代算不得渣男,既有身份又有前途,还是圣上信任的股肱之臣,和他同等地位的贵胄子弟,家中的妾室通房大多不比他少。” “你们现代人?”景栗暗自揣摩这句话,感觉这位队友的用词像极了古代人,难不成大家都是在跨时空交流吗? 转念又觉不对,这俩货刚刚还在讨论下午茶点什么,明明是在同一时空,她越想越想不通,诡异的解怨事务所外加两位奇葩助攻同事,这远远超越了她思维认知的极限。 “其实姑爷不算是贪好美色之人,家里那些个小娘,全都是‘乌婆’老夫人做主添置的”,鸿雁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话语停了停,思索片刻后更正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男人都容易被莺莺燕燕迷惑心智,萍小娘姿容最为美艳,她刚入府的时候,姑爷痴迷过好一阵子,只是萍小娘因儿子夭折而变得木讷呆滞,常讲些疯言疯语,姑爷这才对她慢慢淡了。” 深深侯府之中的悲情女子,又何止金莲一个,萍小娘也同样不幸,景栗叹道:“想来她也是个可怜人。” “依奴婢之见,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萍小娘说到底是自作自受”,鸿雁讲出内情—— “梅小娘是明着狠,玉小娘是暗里毒,而萍小娘明狠暗毒全都占了,先前她得宠的时候,不知道有多趾高气昂,从不把您这位大娘子放在眼里,装病的功夫比玉小娘都强,好几次大半夜地遣人把姑爷从您房里叫走,仿佛她那病只有姑爷这一味药可医。 萍小娘有了孩子之后,愈发地张狂了,连‘乌婆’老夫人都不放在眼里,以保胎为由,三五日才请一次安,那时全家上下都看不惯她那股母凭子贵的矫情劲儿。 狂到头来终是祸,萍小娘的第一胎小产,纯粹是自己作的,她娘家的亲戚病逝,本无须她亲自前去,可这位姑奶奶很想显摆一下自己在侯府的风光日子,胎还没坐稳之时非得铺开摆场去吊唁,怎料半道上拉车的马突然发狂,她既遭了颠簸又受到惊吓,当夜就小产了。 怀第二胎的时候,她小心小心再小心,日日变着花样进补,燕窝翅参顿顿不绝,哪曾想竟补过了头,胎儿过大,导致难产,生产的时候受尽了辛苦,最后只保下一个病秧子女儿,儿子刚落地就夭折了。” 艺术果然来源于现实,几乎每一部宅斗剧或宫斗剧中都会有与萍小娘类似的角色,凭借美貌出圈,荣宠一时,可惜多半是悲剧收场的配角,恃宠而骄,目中无人,作死而不自知。 看来解怨事务所的系统还是有局限性,“弹框”之中仅能显示人物背景与基本性格,至于具体细节,还需通过其他途径打听。 博览宅斗书与剧的景栗,本能地怀疑萍姨娘两次怀胎皆不幸的背后藏有蹊跷,刨根问底道:“萍小娘怀孕期间,侯府内可有异常之事?” “异常?”鸿雁挠着头琢磨回忆了几秒—— “好像没什么,就是吕家表小姐有些反常,不再摆贵小姐的架子,出手也阔绰得很,三不五时便带着炖好的补品去看望萍小娘,仿佛是在巴结一般,当时谁都没想到补还能补出灾祸来。” 这小丫鬟俨然是心机小白,参不透其中的阴谋。 绿茶表妹所用的手段,无疑是宅斗常规方法之一,令孕期女子进补过度,导致胎大难产,再稍稍使些辅助手段,轻则孩子夭折,重则母子双亡,真真是狠毒。 绿茶眼巴巴地盼着金莲咽气,她好取而代之,做侯府名正言顺的大娘子,她想必是不愿让侯府的妾室先一步生下儿子,如若庶子年长于嫡子,日后也许会有不少麻烦事。 绿茶年纪轻轻的姑娘家,生得一副狠心肠,怀有一颗歹毒心,景栗单是想想便觉得后脊背发冷。 侯府内院,上至“乌婆”老夫人,下至妾室,都是心眼比筛子眼更多的人精,不可能看不出绿茶的歹心,可见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纵容她下手谋害最得宠的萍小娘。 古话说得好,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这一位位心狠手辣的对手,爽直无心眼的金莲哪里能斗得过。 14.金瓶同人文 侯府老夫人长了一副慈眉善目的菩萨面容,不紧不慢地调着香,笑容和蔼:“都坐吧,喝茶。” 难怪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位“老乌婆”便是如此,长着好善的一张脸,却怀着好黑的一颗心。 罗汉榻左侧的那个官帽椅空着,显然是留给大娘子的,金莲这位有名无实的侯爵夫人,所拥有的仅仅是毫无意义的空位和空衔。 众人施施然品茶,梅姨娘最会讨老夫人欢心,道:“这白毫银针实属佳品,香气馥郁,回味甘醇,比上次宫里赏赐的更为浓郁爽口,想来是吕大人特意遣人送来的吧!” 景栗不懂茶,不过懂人心,她从方才姨娘梅春的两段话便中可判断出,此人的段位并不高。 无数宅斗题材的小说和影视剧都阐明了同一个道理,内宅斗争之中,最忌自傲自满、锋芒过甚,狂者必亡,傲者必败。 梅香虽有姨娘的身份,可终究是卑微婢女出身,恐怕连个上得了台面的娘家人都没有,唯一的靠山便是老夫人,可她却大有张狂跋扈之势,刚刚那一段话,既是拍“老乌婆”亲戚吕家的马屁,也是在暗暗显摆,宫中贵人所赏的茶,她也有份喝的到,俨然是得宠贵妾的做派。 景栗留心观察,发现坐在斜对面的玉姨娘悄咪咪地翻了个白眼,明显是看不惯梅姨娘的嘚瑟模样,不过这表情只持续了短短的几秒,很快她便恢复了职业假笑,显然既有心机也有城府的主。 三位妾室的脾性与关系,景栗心中已然有数,最需费心应对的,无疑是姨娘玉楼。 吕茶与“乌婆”老夫人坐于罗汉床的一左一右,架势如同侯府的正主一般,气度之中自含倨傲矜贵,言辞却刻意低调谦和—— “白毫银针的确是家父安排人送入京的,一并还带了好些新式样的建盏茶具,阿茶给大娘子和各位小娘都备了一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四位嫂嫂赏个新鲜,莫要嫌弃。” 四位嫂嫂? 景栗敏锐地抓住了她言语之中问题最大的四个字,微微蹙起眉头,在心中反反复复思量,越琢磨越觉此表妹居心叵测,绿茶婊味浓飘十里。 古代最重宗族礼规,妻妾有天壤之别,妾室即便受宠过得风光,终究还是奴婢之身,主子随时可将其发卖。 侯府之中,能当得起吕茶这一声嫂嫂的,仅有金莲一人,绿茶表妹刻意讲这样的话,表面是在抬举其他几位姨娘,实际是在贬损大娘子,讽其妻不如妾。 从目前的现实境况而论,金莲这位大娘子确实没有妾室过得好,三位姨娘请安的标配排场是两位丫鬟与一位婆子,而景栗的身边仅有鸿雁一人伺候,大有寡不敌众之势。 梅姨娘与玉姨娘皆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抱着瞧热闹的心态,巴不得大娘子和吕家表妹争执起来,将无趣的请安升级为精彩的闹剧。 景栗按捺脾气,决意暂先隐忍,静观其变,看看这位表妹的茶艺究竟有多高,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 她装傻缄口不言,一边听着其他几人言语暗斗,另一边通过超级电脑扫描技能中的“信息弹窗”读取“老乌婆”和绿茶表妹的身份背景。 吕茶是“乌婆”老夫人嫡亲妹妹的女儿,吕家与乌家的渊源颇深,景栗一目十行,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这两家均为世代簪缨的文官清流,往前数三代,便开始结姻亲,其后又亲上加亲,两家的利益早已连为一体。 亲族联姻并不符合现代观念,不过在古代很普遍,《红楼梦》之中的贾王史薛四家便是如此,“乌婆”老夫人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想让儿子迎娶外甥女吕茶,如此即可将武乌吕三家的权与利牢牢捆绑在一起。 不曾想,武吕两家还未正式结亲,圣上便下了旨,为武易与金莲赐婚。 老乌婆的如意算盘就此落了空,所以她才会视金莲为眼中钉,恨不能早早将其逼死,好让儿子娶吕茶续弦。 另外,乌家与吕家的子弟一代不如一代,均已开始走下坡路,乌家至少还在汴京城,而吕茶的父亲因受宫闱争权风波的影响,四年前被贬黜到了山高水远的闽州任通判,大有一蹶不振之势。 “乌婆”老夫人自认才比谢道韫,当年依从家中的安排嫁给武将出身的老侯爷,还觉得颇为委屈,而今方才知家人用心良苦。 武家近两代永昌侯均深得圣上倚重,威势极盛,“老乌婆”靠着丈夫与儿子,进阶成为皇城顶流贵妇官眷,乌家和吕家的各路亲戚日日想尽办法巴结,几乎把她当成观音菩萨似的供着。 “老乌婆”相当有家族荣誉感,不遗余力帮衬娘家和吕家,因她与妹妹感情甚深,所以爱屋及乌,把吕茶当亲生闺女一般看待。 吕家当然也想攀附武家,举家南迁赴任的时候,以吕茶身体柔弱受不了旅途颠簸之苦为由,将她寄养在侯府“老乌婆”身边,只盼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旦她做了侯府的大娘子,那吕家返京便指日可待。 吕家的功利之心甚为明显,不过一根筋的愚昧“老乌婆”就是帮亲不帮理,她只认准吕茶做儿媳妇,将金莲视为夺走她儿子的恶人,提起此事便恨的牙痒痒,外表一副菩萨像,内里一副黑心肠,成日使出七十二般手段苛待折磨。 吕茶在侯府名为借住,不过分毫委屈都不需受,衣食用度的花费比大娘子更多,最过分的是,先前“老乌婆”还使计狠狠坑了一次金莲,让她出钱负担绿茶表妹的花销。 可怜的金莲,受婆婆的欺辱也就罢了,还得用自己的嫁妆钱贴补绿茶情敌,不被活活气死才怪。 见眼中钉儿媳一言不发,“老乌婆”自然要无事挑事,道:“金莲,你看起来还是精神不济的样子,听刁妈妈讲,适才你还与她大谈虚幻鬼神之论,仿佛神智也不大清醒了。 这两年为了治你的病,武家遍请名医、寻医问药,流水一般的银子花出去,竟无半点起色,想想便觉得愁闷不已,原以为你出身于武将之家,还习过几年武艺,身体比寻常女子康健,怎料却比文官家的深闺女子还要娇弱。” 景栗只觉洪荒怒火正在她的任督二脉之中烈烈燃烧,恨不能立即撸起袖子、拍断桌子,和“老乌婆”痛痛快快地把恩恩怨怨掰扯清楚—— “臭不要脸的老乌婆!不但暗讽老娘脑子瓦特掉了,还嫌弃我体弱多病、吃药费钱,老娘的病全就是被你这个黑心妖婆气出来的,我不只要你花钱治,更要你拿命偿!” 然而,这些全都是她脑中的狂想,倘若真的彻底翻脸撕逼,在场的侯府内眷皆会站在“老乌婆”那一边,合起伙来颠倒黑白是非,到时候金莲的“不孝”恶名就会传遍汴京城,金家也会因此而受连累,落个教女无方的坏名声,而景栗的解怨任务也将宣告失败。 她暂且先把怨恨一笔一笔地记在小本本上,来日一并清算,先完成既定的解怨任务是关键,于是道~ “母亲,儿媳的病情已有好转,明日即可出城迎接侯爷。” 吕茶第一个表示反对,摆出一副为她好的架势道:“春日的阴冷最是伤身,嫂嫂大病初愈,实该多多修养,不宜劳累出行,接表哥的事,由阿茶代劳即可。” “没错!”乌婆老夫人帮腔道:“大郎传回书信,说明晚要在家中宴请贵客,金莲你的身子若是真的好了,就留在家中筹备酒席之事吧,好让为娘我也松快松快,因你卧病在床,府中大大小小的事都得由我这位老夫人做主,真是有苦难言、疲惫不堪。” “大郎?”景栗暗自玩味这称呼,一时间恍然走神。 宋代称家中长子为大郎,本无可厚非,可这侯爷姓武,合起来便是…武大郎! 她魂魄的宿主名为金莲,没有潘的金莲,怎的也会和武大郎有一段孽缘呢?该不会后面还会出现西门大官人吧!难不成这是限制级的穿越故事吗? 景栗脑洞大开,不禁噗嗤笑出了声,抬眼一看,方才察觉全场都在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她。 “乌婆”老夫人颇为不悦,板起脸问道:“你因何事而发笑?” 虽然景栗很想当场普及《水浒传》与《金瓶mei》,好让侯府内眷品尝一下超时代精神食粮的美妙滋味,不过这与解怨任务无关,她还是不搞穿越时空的剧透了,专心致志渡过眼前的危机最为要紧—— “哎呀…这件事怎么讲才好呢…母亲您知道我这个人嘴笨…生怕解释不好反而闹出了误会…哎呀呀…好纠结…” 她一个劲儿地绕弯子讲无意义的车轱辘话,目的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绞尽脑汁思索应对之法。 景栗只想狠敲自己的笨脑壳,魂穿之后五行缺心眼,轻视了任务的难度,在最需要发挥智慧属性的时候走了神。 现在的情况对她十分不利,扭转局面的希望十分渺茫,好不容易有个重生的机会,却被她自己作没了,简直欲哭无泪。 也许,金莲命中注定与大郎相克,不是她毒死他,就是他坑死她。 15.恋爱脑西门大官人 这时,中年队友化身神助攻,为她提供重要信息:“武易要宴请的贵客,是西北边防军中奉诏回京面圣的三位将领,这些人皆为金莲父亲的老部将,是看着她长大的叔叔们。” 景栗急中生智,刹那间即有妙计,以最快的速度组织语言:“侯爷在家信中提到,贵客是家父昔日的部下,由我迎接自然更为合适。” “大郎他…”乌婆老夫人的脸色沉了沉,道:“他又单独给你寄信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这问题问的真是怪,金莲是武易明媒正娶的正妻,丈夫出远门办公务,给妻子写信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这恶婆婆委实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什么事都要插一脚。 景栗猜测,“老乌婆”之所以提出此问,定是她先前在书信中向儿子提起过,家信仅送一封即可,所有消息皆由她传达,如此便能够切断武易与金莲之间的直接联系,使得二人的感情愈发淡漠。 景栗点了点头,摆出小白兔的表情,启动小狐狸的脑筋,与“老乌婆”正式开战—— “夫妻久别,自会互通书信,母亲连此等琐事都要过问,难怪会觉疲惫不堪,眼下儿媳的身体已然恢复,总算没有辜负武家那流水一般花出去的银子,日后侯府内的各项事务,儿媳都会亲自打理妥当,无须母亲再费心了。” 景栗堪称记仇小能手,在座诸位的言辞攻击,她字字句句都刻在了心中的复仇小本本上,把对手射来的箭一根根搜集起来,反手直扎“老乌婆”的心窝,让这心术不正的恶婆子好好尝尝自食苦果的滋味。 她的这番反击,不仅仅是为了惩恶出气,更是为了化被动为主动,把管家理事的权力从早该退休的“老乌婆”手中抢过来,翻身做名副其实的侯爵夫人,以便顺利展开后续的复仇解怨任务。 年轻队友观看远程视频,送上了跨越时空的赞扬:“锦鲤小姐姐,怼得有理有利有节,我为你点赞比心!” “老乌婆”哪能轻易让管家大权落在眼中钉儿媳的手中,故意翻旧账说事儿—— “先前你管家的时候,府中的账目一团乱,对外的应酬也处理不好,到头来还是得由我这位老夫人出面善后,麻烦得很,现下你最应该做的,是保养好身体,早日诞下子嗣,延续侯府的香火。” 在景栗看来,这黑心老太婆的话字字都是槽点,金莲堂堂将军府嫡女,承皇命嫁入武家,不是为了做生育ji器,而是要当永昌侯府的女主人,如果不能掌握管家之权,那过的仍旧是人为刀俎她为鱼肉的日子,根本没有翻盘报仇的机会。 景栗巧妙应答,破了“老乌婆”的心机:“儿媳虽然缺乏治家理事的经验,但我总不能事事依赖长辈,既嫁入了侯府,便应替母亲分忧,承担起打理内宅的责任来。 另外,倘若府中大小事务始终都由母亲一人掌管,外人迟早会讲闲话,爱嚼舌根的人大多不安好心,他们不会认为您体恤晚辈,只会非议您霸着权柄不放。 母亲在汴京城素有贤德之名,可不能因为此事而落下话柄,所以日后府中费心费力的事交给儿媳就好,我即便身体再弱,终归还是年轻,体力与精力都比您老强一些,母亲仅需松松快快地安享清福,再不用管府宅之中那些有苦难言的琐碎事,岂不美哉!” “病了一场,倒变得伶牙俐齿了!”乌婆老夫人的菩萨善面越来越僵,双眸之中闪动着刻薄的凶光,她身为宅斗元老,怎会听不出儿媳的弦外之音—— “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但是在忤逆长辈,更是想争抢管家大权!” 景栗外表恭敬,言语却柔中带刺,与“老乌婆”软刚到底,一步不让—— “亲婆媳之间,何来抢权之说呢?母亲将府宅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儿媳佩服不已,此生别无他求,只愿能成为像您这般贤良能干的当家主母,以延续永昌侯府的清正家风。 苍天在上,神明可鉴,自嫁入武家起,儿媳便将婆母视为血肉至亲,方才听您提起治理家宅的辛劳,我心如刀割、愧疚不已,虽知自身尚有诸多不足之处,可也得尽快把管家这份责任担起来,并非是忤逆争权,而是儿媳的一片赤诚孝心呐!” 十八线锦鲤凭借过人的演技,把塑料婆媳情演绎的真挚动人,倘若有不知侯府内情的人在场,定然会误以为她们是一对情同母女的神仙婆媳。 瞧见“老乌婆”那一脸震惊的吃瘪模样,景栗的不禁小小地得意,暗想:“您老人家自己亲口抱怨管家辛苦,我不过是借力打力,让你体验了一回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的刺激感! 您老人家现在的心情,想必是既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火到老血沸腾,气到血压飙升,心脑血管八成濒临崩溃的边缘,最好来个心梗或脑梗,直接半身不遂瘫痪,少造点孽为下辈子积德吧!” 为了宝贝外甥女,“老乌婆”人老心不老,还能和眼中钉儿媳大战三百回合,她暂且先把管家大权之事搁置一边,着眼解决明日迎接武易一事—— “你大病初愈,精神萎靡,样貌憔悴,若是被外人看到了,恐会引出不少无谓的闲话,还是阿茶前往更为合适,而且明日的酒席还未筹备妥当,你身为大郎的娘子,理应留在宅中料理此事。” “母亲此言差矣~”景栗拿定主意要和这老太婆好好说道说道,让她明白“理”这个字究竟该怎么写—— “我年纪轻轻,就缠绵病榻,看诊的大夫常来常往,消息想必早就传遍了整个汴京城,如若康复之后还躲着不见人,这才容易惹闲话与是非呢! 先前梦中去阴曹地府走了一遭,听阎王爷说侯府之中有歹人要下毒取我性命,此言乍听起来颇为虚幻,可细细一想又极有道理,毕竟我这病甚有蹊跷,过几日须得请几位对解毒之法深有研究的大夫好好诊一诊。 假如确有此事,不管下毒的人是家中的主子还是奴婢,终究都是侯府的大丑闻,倘若有居心不良者借此造谣,侯爷的声誉和前途都会大受影响,越是在这样的时候,我越得多多出门,好让大家知晓我的病情已有好转,这样对侯府和侯爷最为有利。 此外,阿茶表妹待字闺中,尚未定亲,论起身份,是寄居在府中的客,咱们侯府不仅要招呼好表妹的衣食住行,更要为她的清誉名声着想,由她这样一位未出阁的外姓表亲代表武家女眷迎接侯爷,实在是不合常理,指不定明日就能传出不少难听的风言风语,那可就害了表妹一辈子呀!” 瞧见绿茶表妹因恼怒而绯红的俏脸,景栗甚觉畅快,还故意补刀了一句:“表妹,嫂嫂讲话直白了些,也许不是那么好听,不过忠言逆耳利于行,我是真心实意地为了你好,你一定不会怪嫂嫂的,对不对?” 金莲是直来直去的爽快人,心中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每每唇枪舌战,总是吃亏的那一方,吕茶做惯了赢家,难免因傲然自大而轻敌,猝不及防之间,被转了性的“笨嫂嫂”怼到找不着北,瞬间脸如其名,红中透绿。 讲完一大段现编的台词,景栗只觉丹田处升腾起一股痛快的爽感,她无比希望此处是横店影视城,无比希望自己是正在拍戏的角儿,这一次妥妥是有名有姓的重要角色,即便不是女主角,也是番位排在前三的重要配角,侯爵府俨然是她的主场。 姨娘梅春是“老乌婆”的人,自然要为主子帮腔,用讥诮的语气道—— “大娘子平日沉默寡言,今儿却一反常态,道理一套又一套,似是急不可耐想见侯爷一般,多多少少有失体面,难道酒席的事您不打算管了吗?” “酒席之事,我也会打理妥当,不让母亲费一点心。” 景栗并不懂古代筹办筵席的规矩,不过她作为一名受过高等教育且颇具社会经验的现代女性,最起码的自信还是有的,吃吃喝喝的事总不至于比智斗老狐狸更难。 机智的她转了转眼珠,随即使出高招:“梅小娘擅长厨艺,帮忙一同筹备酒宴如何?” 姨娘梅春专和大娘子唱反调:“妾身恕难从命,我只会做些家常小菜,大场面的宴席可应付不来~” 景栗料到她会拒绝,并未施压强迫,而是说道:“侯爷此次升任副都指挥使,是因在西北督军有功,他所要宴请的宾客,必是西北边境军之中的重要将领,这次的酒席若是办的好,幕后的有功之人自能得到侯爷更多的偏爱,梅小娘不情愿便罢了,不知玉小娘和萍小娘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内宅女人的争斗,归根到底是争宠,景栗有意将宴席和侯爷的宠爱联系在一起,她不信这三位姨娘一点都不动心。 现下她势单力孤,其余女眷结为一派,看起来胜算不大,不过对方阵营之中的蛇蝎狐狸各怀鬼胎,利益存在很大分歧,看似是铁板一块,实则如筛子般处处透风。 于是乎,景栗借鉴书本和影视剧中的宅斗经验,使出这一妙招,只待狐狸上钩。 此计一旦成功,便可一石二鸟,既找到了筹备宴席的帮手,也拉拢到了可以利用的塑料姐妹花。 她的目光扫过三位美娇娘,梅姨娘已显后悔之色,玉姨娘正暗瞟“乌婆”老夫人的脸色,萍姨娘木然呆坐,仿佛毫无兴趣。 这时,跨越时空远程看戏的两位队友也兴致勃勃地参与了进来,开始竞猜谁哪一位姨娘会最先上景栗的“贼船”。 16.生猛贵妇神助攻 经过一段冗长且离奇的梦境,景栗的意识渐渐清醒,只觉头痛欲裂,呻吟之中费劲全身力气,眼睛才睁开一条小缝。 她的视线尚且模糊,还未来得及看清周遭,便听到了刺耳的嚎哭—— “小姐呐~小姐!您终于醒过来了,可吓死鸿雁了…呜呜呜…” 声音听着很年轻,还带着几分稚嫩,不过音色甚为尖利,配以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像极了专业哭丧的托儿,这声响比狮吼功的威力还大,景栗被震的脑仁更疼了,只觉耳鼓膜正被刀剑狠狠地剐。 “别嚎了…算我求你行不行…”在苦海之中熬大的景栗不是柔弱的性子,她边说边强撑着乏力酸痛的身子坐了起来。 丫鬟鸿雁连眼泪都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就赶忙周到地搀扶伺候,特意放了两个大大的软丝枕在她的背后,声调之中仍含哽咽,泪光闪闪的双目却显露出三分怨怒的凶相—— “小姐,您须得大补才能尽快恢复元气,我这就吩咐厨房去做参茸当归鸡汤,若是那些恶婆子们再敢推脱刁难,我就豁出命去和她们拼了!” “等…等会儿…”景栗根本没有听清小丫鬟讲了些什么,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周遭的陌生陈设吸引,使劲揉了揉双,又暗暗在自己的右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疼痛的感觉使她确信这不是梦境,结结巴巴地问道—— “这…这是哪儿?你…你是谁?该不会是…是在拍古装版真人秀吧?” 她讲最后一句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因为像她这样的娱乐圈透明咖,根本没有资格上真人秀。 景栗环视一周,发现自己身在一间古色古香的卧房内,雕柜屏风古董床,书案香几官帽椅,样样家具都精致讲究,床边的小丫头梳着利落的双平髻,着一袭豆沙色侍女布衣裙,眼泪汪汪,甚是可怜。 鸿雁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楞楞地瞪着,五秒钟之后紧紧握住了小姐的手,再次施展狮吼嚎哭神功—— “小姐呐~小姐,您不会病傻了吧!咱们本来就斗不过武家那一窝蛇蝎心肠的狐狸,您若是再傻一点儿,那可就彻底没活路了!” 小丫头的话准准扎心,但景栗痛的却是脑壳,她双手抱头,梦中所听到的那些不知所谓的言语,零零散散地重新出现于她的脑海之中—— “剧组威亚断裂,你当场身亡。” “因你有演技与武艺特长,所以被解怨事务所选中,成为解怨使者,灵魂穿越古今,为枉死的怨灵苦主报仇雪恨。” “每完成一项解怨任务,阳寿会有相应的增加,可于阳间重生。” “你的魂灵会穿越入怨灵苦主的躯体之中,时间是其死身亡前的三十天。” “在这三十日之内,你必须完成全部主线任务,一旦失败,将失去重生的机会,直接踏上黄泉路。” “解怨事务所的同事会远程为你出谋划策,祝你好运!” 景栗在脑袋即将炸裂的前一刻,忍无可忍地用力嘶吼道:“好运你妹!” 鸿雁以为小姐已经重病到了胡言乱语发疯的地步,再一次厉声催促房门外的其他仆人:“大夫怎么还没来,我家小姐是将军府的嫡女,二品诰命夫人,若是不明不白地死了,你们武家担得起这个责任吗,快快快,大夫,请大夫!” 景栗没曾想,吼叫发泄过后,头痛的症状竟然消失了,她的大脑瞬间升级为电脑,开始以光速“加载”怨灵苦主的背景信息。 苦主名为金莲,乃威远大将军之女,长于边疆,擅长武艺,精于骑射,心思单纯,善良宽厚,父亲与长兄在抗辽大战之中壮烈牺牲,三年守孝过后,她与次兄奉皇命入京,获圣上赐婚,于十六岁那年嫁与永昌侯武易,次年即被敕封为二品诰命夫人,轰动了整个汴京城。 她的人生看似春风得意,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内,武场之上英姿勃发的少女,一入深险似海的侯府,便似暮秋娇花,短短的时日,便被冷风酷霜摧残至心交力瘁、奄奄一息。 金莲自幼丧母,在父兄的宠爱之中长大,完全不懂府宅内斗的门道,顶着“将门虎女”的称号嫁入武家,本以为找到了终身的依靠,怎料却深陷龙潭虎穴。 武家的女眷们不佩刀剑,但是唇舌更甚十八般兵器,各个脸上挂着笑、嘴上涂着蜜,心思却比蛇蝎狠毒千百万倍。 金莲着实缺乏宅斗的天赋,嫁入武家已三年有余,却仍旧未掌握内宅争斗的心机诀窍,还是实心眼的豪爽直肠子。 无足轻重的小事,她不愿过多计较,能让则让,能忍则忍,若遇挑战原则底线的大事,最初她也曾硬气地据理力争过,可因对手皆是宅斗十级专业人才,段位极低的她常常越斗越理亏,很多时候甚至连输在哪里都琢磨不清楚。 就这样,可怜的金莲在暗无天日的侯府日渐萎靡,失去第一个孩子后,更是万念俱灰,慢慢变成了一只“忍者神龟”,忍常人所不能忍,只求安安生生过日子。 只可惜,她的退让没有换来安宁清净,反而使恶人愈发猖狂,婆婆变本加厉地欺辱算计她,妾室通房趁机蹬鼻子上脸,寄居于府宅中的丈夫表妹更怀恶念野心,一心筹谋取代她,连仆人都捧高踩低,肆意怠慢,偌大的武家,唯一真对待她的,只有贴身女婢鸿雁。 最终,金莲被武家的毒蛇猛蝎合谋以慢性毒药害死,化为执念幽灵,怨念绵延千年。 “加载”完成苦主信息之后,景栗被诡异阴森的感觉刺激到一连打了好几个冷颤,呆怔了好大一会儿,还未来得及想清楚要不要相信所谓的重生任务,就见一位蓄着长长白须的老大夫气喘吁吁地赶来。 啜泣不止的鸿雁即刻上前相迎,急急描述小姐的病况。 侯府之内,魑魅魍魉当道,忠心何其难得,景栗看着小丫鬟垂泪的模样,不由得心疼,便道:“鸿雁,不要哭了,我没事。” 鸿雁的眼泪却愈发汹涌,紧搂她的胳膊,激动之下声音更尖锐了三分:“小姐,您总算是恢复神智了!” 景栗不再觉得那音调烦心,一来是知晓了鸿雁的忠直人品,二来是因其衣着发式细瞧十分亲切。 景栗作为丫鬟专业户,戏服和发型与眼前的小姑娘几乎一模一样,看来影视烂剧也不全是胡编乱造,至少丫鬟的服化道相当贴近历史。 在接受大夫诊脉的期间,心乱如麻的她忽而感觉右耳微微刺痛,呲呲啦啦的短暂耳鸣之后,就听到了遥远却清晰的声音—— 先是中年男人醇厚如酒的音色:“喂喂喂,景栗,能听到我说话吗?” 接着一位年轻人以清亮有活力的声调说道:“喂喂喂,锦鲤小姐姐,收到请回复,over!” 景栗莫名紧张,心跳漏了半拍,紧盯面前的丫鬟与大夫,见二人的神色并无反常,才知这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听到,心中不由得暗想—— “我靠,什么鬼,难不成真有现代同事为我提供远程的重生专业指导吗?这到底用的是什么高科技交流手段?” 穿越古今的沟通,彻底打破了她想象力的天花板,不过此种“高科技”似乎颇有接地气的属性,“喂喂喂”像极了在渣信号下打电话时的惯用语,而“over”又像是无线电对讲机的通话模式。 中年男人又道:“如果你现在不方便讲话,请咳嗽两声。” 一阵呼啦啦翻书的声响过后,年轻人苦恼道:“等等…新设备的操作好复杂,这个红色的按钮到底是按还是不按?” 而后,这俩货彻底跑题,开始讨论设备说明书之中的内容,估计还瞎按了不少按钮,景栗甚至听到了噼里啪啦的键盘打字声,她强忍骂街的冲动,重重咳嗽了两声。 年轻人很是惊喜,连声道:“咳嗽了咳嗽了,她终于她咳嗽了!” “我没数清楚她咳了几声,说不定是巧合”,中男人较为谨慎,郑重其事道:“景栗,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请咳三声!” 景栗依言而行,不过心中翻涌着满满的吐槽—— “这俩货单似乎不太靠谱的样子,该不会是猪队友吧?他们到底是出谋划策的智囊团,还是送我上黄泉路的黑白无常?” 中年人放心地舒了一口气,并说道:“景栗,欢迎加入解怨事务所,成为第一批体验组团魂穿新模式的幸运儿! 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先下线重新调整设备,需要支援的时候,请敲左手玉镯联系,连敲两下进入语音通话模式,脸敲三下进入视频通话模式,哦哇!” “哦哇?”景栗暗暗思忖,不知这是何种方言,猜测大概率是英文“over”的迷之塑料读音。 “侯爵夫人…”年迈的大夫本就消瘦体虚,此刻面色愈显惨白,仿佛病人所得的是可怕的瘟疫一般:“您…您的脉象…” 老大夫的语速过于缓慢,景栗的心不由得揪紧,蹙眉暗想—— “他该不会是一位单凭号脉就能诊断出魂魄有异常的神医吧?千年前的大夫能神奇到这个地步吗,一点儿历史局限性都没有,这不科学啊!” 17.戏是抢来的 景栗刻意避开西门安的眼神,望向山脚下,无意间一瞥相隔不远的马车,居然发现一位熟人走了下来,她差点没压抑住暴脾气,只想撸起袖子冲上前干架。 屠豪拍案而起:“我靠,绿茶为什么会来,这个表妹怎么能这么婊!” “完了完了完了…”独教授心急如焚:“单有个可能会搅局的西门大官人还不够,绿茶婊妹又横插一脚添乱,难不成景栗今天水逆吗?” 鸿雁也腾腾冒火:“昨天明明说好是小姐接侯爷,那姓吕的还来裹什么乱,我现在就去把她赶回家!” 景栗拉住冲动的小丫鬟,思索片刻,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遍览宅斗小说的她怎么可能斗不过区区一绿茶,耳语道—— “你的嘴就算比刀剑更锋利,也赢不过吕茶的阴损手段,去把她请过来吧,态度一定要好一些。” 鸿雁的性格如二踢脚,一爆就熄不了火:“凭什么给她好脸色,她不配!” “小点声,家丑这点破事没有必要宣扬到人尽皆知。”景栗拍了拍小丫鬟的肩,眼睛一抬恰与西门安的眸子对视。 短短两秒之后,她再次闪躲,对方的双目之中,满满的尽是夹杂着深情的心疼。 景栗有过被渣男欺骗感情的糟心经历,吃一堑长一智,炼就了一双区分真情与假意的火眼金睛,西门安绝非伪装,他对金莲定然是痴情深深。 吕茶前来时,还特意戴上了一顶帷帽,白色轻纱遮面,鹅黄裙衫淡雅,步姿袅袅婷婷,由两位丫鬟和两位婆子陪同,谱摆的比王公贵胄家的娇小姐都大。 趁对方还未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景栗先发制人,明怼直讽:“既然选择了抛头露面,又何必戴帷帽遮遮掩掩,看来表妹专爱做多此一举之事。” 没有错,她把绿茶招呼来,就是为了让其难堪,看这婊妹以后还敢不敢再和她耍阴招。 吕茶的脸色沉了沉,作为宅斗高手,她巧妙地转移了重点,试图占据上风—— “姨母担心您身体不适,特意安排我前来照顾,嫂嫂可以嗔怪阿茶冒失逾礼,但不能无视姨母的一片心意。” “表妹讲话总是明里暗中带着刺,时不时就搬出老夫人说事,颇有几分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意味~”景栗不用正眼看她,仅以余光不屑地瞟着,从轻纱的缝隙之中注意到其面色如陈年旧茶一般,深绿之中透着暗黑,便觉得分外解气,加大火力猛怼—— “都说相由心生,表妹小小年纪便一脸沧桑之色,就是因为心思太深太重,人心还未算尽,皱纹倒数不清了,只怕最后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个笑话!” 吕茶身边的一位瘦高的婆子插嘴道:“大娘子怎能这般夹枪带棒地讲话,表小姐可是侯府的贵客!” 景栗看了看那位婆子,“弹框”中出现了背景信息,此人为史妈妈,伺候“老乌婆”已十几年有余,算是侯府之中的老奴仆了,后被指派照顾吕茶。 景栗轻蔑一哼,故作不知,向小丫头道:“这位看着眼生,不知是哪位了不得的人物?” 史妈妈屈膝行礼,可是眼中并无恭谨之色,俨然是惯欺善主的刁奴,她自我介绍道:“老身姓史,在老夫人身边侍候近二十年,还在侯爷身边…” 景栗并无耐性听她掰扯资历,径直打断,言辞客气,语气却非善:“请教史妈妈,在侯府之中,我与表小姐,谁是主,谁是客?” “当然…大娘子是主子…”史妈妈还以为金莲是昔日那个宅斗力为零的废柴,先前因轻敌而张扬过度,此刻被打的措手不及,气焰渐渐弱了下去。 景栗乘胜追击:“您老刚刚好大的口气,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敢驳我这位大娘子的面子,若让不知内情的人听了去,还以为史妈妈是侯府的主子呢!” 她刻意用了话剧腔,抑扬顿挫地训斥其失礼之举,舞台效果满分, 史妈妈这才意识到倚老卖老的手段用过了火,只得道:“老奴…不敢…请大娘子赎罪…” 吕茶总得替伺候自己的奴仆撑腰:“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史妈妈是伺候姨母的老忠仆,嫂嫂不顾后果公然训斥,实为不妥,此事若是被好事之徒添油加醋地传开,外人会以为永昌侯府婆媳失和,借敲打奴仆相互为难,嫂嫂行事如此不顾后果,置侯府的颜面于不顾,可曾想过回府之后该如何交代?” 正所谓一招鲜吃遍天,绿茶的杀手锏说来说去就一招,那就是搬出姨母“老乌婆”说事,之后再巧舌如簧地把绿豆大点的事夸张成西瓜,借侯府的名声来压制金莲。 景栗可不是往昔忍气吞声的傻金莲,今天的事终究是绿茶表妹理亏,她不怕闹大,就怕闹不大,冷冷一笑,甩了甩袖子,稍稍轻晃脖颈,侯爵夫人的款儿摆的更足—— “表妹不止书读的多,心操的更多,连亲事都未定的姑娘家,反倒在嫂嫂面前大谈婆媳之道,真真是有趣,看来是迫不及待想要嫁人了!” 吕茶作为闺阁在室女,听到如此直白的讥讽,自然是又臊又气,红腾腾的脸差点冒出火来:“阿茶的婚嫁之事,自有父母与姨母做主,不劳嫂嫂费心!” 景栗越怼越勇:“表妹若不住在侯府,我自不会多管,可你借住在我家一日,我作为嫂嫂就得负责一日,不仅要承担你衣食用度的花费,还须劝导你谨言慎行,更得帮忙问询合适的人家,让表妹尽快有个合心意的好郎君。” 吕茶仗着有姨母做靠山,平日习惯压金莲一头,丝毫不知收敛:“嫂嫂难道是在下逐客令吗?” 景栗索性把假情假意发挥到极致,拉起绿茶的手,表面亲亲热热,言语却狠狠戳刀—— “表妹的父亲因罪被贬黜到山高水远之地,吕家在汴京城也就只剩侯府这一门靠得住的亲戚了,你借住自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一向心善,绝不会刻意为难驱赶,看在表妹是老夫人外甥女的份上,始终都会以贵客之礼相待。 你已至出嫁之年,在侯府住不了太久,即便日日吃鲍翅燕窝,嫂嫂也供得起,钱都是无所谓的小事,面子才是真正的大事。 表妹方才口口声声提侯府的颜面,其实你真正应该关心的,是吕家的颜面。 先前你亲送侯爷出行,已属冒失逾矩,今日又上着杆子追来迎接,比我这位侯爵夫人还殷勤,此事一旦传开,外人定会非议吕家家教不严,致使儿女举止轻浮,全然不知男女避嫌之道。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女儿家尤其要自尊自重,不可肆意胡来,更不要妄做攀高枝的白日梦,当心一不留神跌下来,把面子和里子通通都摔没了,还连累整个家族名声扫地!” 景栗的这番话堪称暗刀明戳的神作,从两个层次把绿茶表妹讽的体无完肤—— 先是挑破其贵小姐的伪架子,吕家已然江河日下,风光不再,吕茶说到底不过是寄人篱下的亲戚罢了,没有骄傲的资本,也担不起“贵客”的名头。 金莲先前对其百般忍让,说到底是顾及着“老乌婆”的面子,景栗把这层窗户纸戳破,变相提醒吕茶—— “老娘之所以对你宽厚,一来是施舍,反正我不差钱,权当是做善事赏叫花子,二来是顾全“乌婆”老夫人的面子,既然你喜欢搬出那尊恶佛爷说事,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些全算是开胃小菜,真正的主菜是那句“人活一张脸”,实际就是在变着法地骂吕茶轻浮不要脸,不顾家族颜面倒贴侯爷武易。 莫说在古代,即便是道德观念逐步开放的现代,女人主动倒追有家室的男人,也是该受千夫所指的。 屠豪远程点赞:“锦鲤小姐姐,怼得好,怼得妙,我要把你的照片设成屏蔽,保佑自己逢怼必赢!” 这时,一位眉目间有飒爽硬气的中年官眷贵妇走上前打招呼,景栗从“弹框”之中获知其身份,此人娘家姓朱,是兵部赵侍郎的夫人。 屠豪担心她来不及看完“弹框”之中的全部信息,便用语音的形式为她播报重点—— “赵夫人的长兄曾为西北军中的将领,是金老将军的部下,赵夫人与金莲的关系不错,曾数次帮她想办法扭转局面,只可惜金莲宅斗的段位太低,斗不过侯府那一窝心机狐狸。” 赵夫人见金莲的气色不错,笑言:“金莲妹妹,你的身体终于康复了,还是应多多休息,何必急着亲自来拜神。” 景栗行礼寒暄:“多谢赵夫人关心,侯爷今日返回汴京,我前来相迎,顺便奉香敬神。” 赵夫人盯着面前的帷帽女瞧了瞧,认出是吕茶,作为金莲的好友,她十分了解侯府内宅女眷的心机,不消多想,便能猜准狐狸精心中的盘算。 赵夫人握起景栗的手,替她好好嘲弄了一番企图挖墙脚的绿茶表妹—— “好妹妹,真是苦了你了,大病初愈便要受颠簸辛劳亲自迎接夫君,不过这实在没有办法,你若是不来,就相当于成全了某些不知分寸与廉耻的歹人。” 她口中“不知分寸与廉耻的歹人”显然就是吕茶,景栗被赵夫人这生猛的“明示”震惊,恨不能当场给她戴上一顶“宅斗战神”的华丽桂冠。 权贵豪门的内宅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女眷们争斗的模式往往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很少明火执仗地撕逼,可赵夫人偏就不走寻常路,张口即又飒又刚,一句就把绿茶表妹贬到了尘埃里。 在推崇女性以柔为美的古代,性子刚烈的赵夫人定然无法融入主流贵妇圈,不过脾气索性硬到底,在夫家也不会受欺负,金莲如果能有她三分的硬气,也不至于活成悲剧。 “不知赵夫人是在讽刺谁不知分寸与廉耻?”吕茶外表虽弱不禁风,但却是不肯吃半点亏的性情,哪里忍得下这口气,直截了当地质问,她不信对方真敢指名道姓地针对她。 景栗机智补刀:“赵夫人随口一说罢了,表妹若是情绪激动,对号入座,反倒显得心虚了呢~” 赵夫人乃实打实的女中豪杰,霸气唇舌可横扫千军万马,怼人不见血,但字字致命,把绿茶撇在一边,仅与金莲交心—— “傻妹妹,狐狸精的良心早就被狗叼走了,不管做多么见不得人的丑事,都不会心虚愧疚,永远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不要脸模样!” “我勒个去!”屠豪大发感慨:“古代竟然有路子这么野的生猛贵妇,她老公该不会是‘河东狮吼’这个成语的人物原型吧?” “河东狮吼是贬义词,指悍妒的妻子对丈夫大吵大闹,用在这里不合适”,独教授纠正其用词,并说道—— “绿茶表妹婊出了新高度,赵夫人虽然特立独行,可是话糙理不糙,句句在理,听着真解气!” 屠豪稍稍松了一口气:“今天的开局不大顺利,先是蹦出了西门大官人,后又有绿茶婊妹来搅局,形势对于完成任务很不利,不过这位赵夫人有如天降的福星,我预感她会成为锦鲤小姐姐的神助攻!” 18.主角人设大换血 吕茶被唾沫星子怼成了筛子,不知避嫌地出城迎接表哥,不顾身份地顶撞表嫂,此事倘若闹大,她半分便宜都占不到,只会落下轻浮凶悍的恶名。 衡量利弊之后,纵然她是睚眦必报的狠性格,也只能暂时忍而不发。 狠怼绿茶表妹后,景栗故意咳了几咳,还柔柔弱弱地用帕子捂着嘴,仿佛下一秒就会咯血。 她明明是上一局怼战之中的大赢家,却有意摆出弱者的姿态,不了解内情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是恶毒小姑狠狠欺负了嫂嫂。 景栗与赵夫人亲亲热热地携手同上了一辆马车,完完全全把绿茶表妹晾在一边。 她心中自是得意,暗暗想:“哼,老娘是正经八百的科班出身,学过四年表演,跑过五年龙套,虽然星运差到爆,但却是实打实的演技派,绝不会输给连《演员的自我修养》都没有听说过的宅斗绿茶婊!” 上车时,景栗的余光注意到了西门安炽热的目光,不过并未与之对视,心中不禁长叹一声—— “唉,风一般的风流公子,偏偏钻进了痴男怨女的死胡同,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同样姓西门,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眼前的西门大官人不再是无耻奸夫,而是人见人心疼的痴情男二,景栗极度怀疑西门安拿错了剧本。 屠豪做了她脑门后的眼睛,实时转播对手的情况:“绿茶表妹此刻的表情,是标标准准的反派震怒,锦鲤小姐姐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这娘们儿满肚子坏水,肯定还会掀风起浪搞事情!” 景栗猜测他十有八九是南方人,儿化音发音特别奇怪,把“娘/们/儿”三个字生硬地拆开读,同时还特意模仿相声中的油滑京腔,更显得不伦不类。 可转念又一想,先前得知屠豪正在学习中文,那他的身份应该是外国友人,能把汉语讲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长独教授语气略显沉重,叮嘱道:“做庆国公府恩人的机会有且只有一次,你必须要牢牢把握住,千万不能被绿茶表妹抢了先,不然之后在社交方面就会被她完全压制,后续任务实现的难度将进一步增大。” 屠豪为她打气助威:“锦鲤小姐姐,戏是抢来的,抢反派的戏,让反派无戏可演,加油加油加油!” 景栗深深呼吸,振作精神,准备雄起一把。 从前在剧组,她是无背景且无后台的十八线龙套,辛辛苦苦争取到的台词和戏份,往往会被其他带资进组的配角抢走,惨况不忍回想。 然而,这一次却不同,她是带着剧本和外援魂穿的绝对女主角,堪称抢戏界的王者,绿茶表妹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侯府小厮在上清观外侯着,待武易归来再传信,景栗先与赵夫人进入观中敬香,她担心会错过救庆国公小公子的时间,就以胸闷为借口,未至厢房喝茶,而是绕到后花园散步。 “直走,再直走,下一个路口左转,从竹林小道绕进去,拐拐拐,再拐,直走,前面就是庆国公家小公子遇难落水的池塘。”独教授依据资料中的地图为她指路,地道的京腔像极了郭德纲版语音导航,而后道—— “西边小桥的视野不错,你就在那里等着,务必要赶在绿茶表妹之前,第一时间跳水救人。” 暖男屠豪负责扯旗呐喊:“拼速度的时刻就要到了,小姐姐加油!” 独教授强调重点:“一定要记住,救完人后再找个理由潜入水底,确定尸体的具体方位,金莲的二哥能不能扭转官运,就靠你这一搏了!” 景栗天生运动神经发达,是实打实的武术健将,反应能力一等一的快,即便不是专业游泳运动员,PK古代绿茶娇小姐也绰绰有余。 景栗是半个路痴,只知道地图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可是完全分不清现实中的东南西北,目光扫视了一圈,见右手边的石桥附近有几个小孩正在嬉戏玩耍,旁边站着数位丫鬟婆子照看。 或许因为这些小屁孩都不是落水事件的重要人物,所以并未有介绍身份与背景的“弹框”出现。 景栗想着熊孩子都爱扎堆,于是就往那个方向去了,立于石拱桥上,她习惯性地晃了晃脖颈,转了转手腕和脚腕,热身完毕,抖擞精神,时刻准备着。 鸿雁原地懵圈:“小姐,您在做什么,好像要上场打马球一般。” “没什么…手脚麻了而已…”景栗找理由搪塞,静观赏心悦目的宜人风景,呼吸着纯天然无污染的新鲜空气,她只觉自己的灵魂得到360度无死角的净化,一身文艺细菌蠢蠢欲动—— “此情此景,我想吟诗一首!” 忠心小丫鬟鸿雁还没听到诗,就吹起了彩虹屁:“小姐不止武艺盖世,还文采斐然,了不起!” “啊!”景栗先起范儿,而后开始极富感情地背诗,如同参加朗诵大赛的中学生一般——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鸿雁怔了怔,做好鼓掌准备的双手迟迟没有拍响,疑惑问道:“这…这是诗吗?” 在这个时代,诗作都是中规中矩的律诗或绝句,小丫鬟没有太高的文化水平,可她至少知道诗的每一句都该是一样长的,即便是词,也得有固定的格式和声律,自由体现代诗明显超越了她的欣赏范畴。 景栗为小丫鬟普及千年后的文学知识:“这是现代诗,经典名作。” 独教授即刻提醒道:“不要说太多现代的事,绝对不可以泄露任何有关灵魂穿越的信息,否则就算完成任务,也会被总部取消重生的资格。” 鸿雁的眼睛尖得很,套用诗句道:“大白天没有明月,不过楼上倒有一位在怀念旧梦的人。” 景栗抬头望去,见左侧小楼的三层边栏处有一个风姿挺拔的黑色身影,无疑是西门大官人。 此情可待成追忆,奈何月老不成全,而今他所能做的,唯有远远地望一望。 西门安稳稳立住痴情人设,几乎到了死心眼钻牛角尖的地步。 独教授终于琢磨明白信息欠缺的原因:“当年去上清观接武易的人只有绿茶表妹,金莲压根儿没露面,所以禁军搜查车驾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件,西门大官人也不会追到观中远望佳人。 昔日的金莲,临终之前卧病在床将近一年,期间她和武易根本没有再见面的机会,所以在原版故事里,西门安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自然不会有详细情报资料。” “这位西门大官人比韩剧里的悲催男二号还招人心疼~”屠豪看戏时的代入感极强,不由得长吁短叹,又道—— “虽然金莲的死期不会变,可是在重生的版本之中,西门安至少还能有机会多看心上人几眼,也算是给这段苦涩虐恋添了一点点糖。” 独教授的话题忽转,问道:“今儿早饭吃点啥?” 屠豪没有选择综合征,干脆利索道:“我还是三鲜生煎和咸豆浆,所长想吃什么?” “好想念老北京的炒肝儿、豆汁儿和焦圈儿。”独教授的声音沉郁,满怀想吃却吃不着的苦恼。 屠豪挥洒真性情,将壕气与地气完美融合:“这个项目一结束,咱们就打飞的去四九城,喝豆汁儿,吃焦圈儿!” 当然,他的儿化音依旧尬不忍闻,莫名还有几分喜剧效果。 二人跑题了一会儿,屠豪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猛拍大腿道:“咱们的设备有防水功能吗?” “我不清楚…”独教授瞬间也慌了神:“万一景栗跳进池塘之后,设备坏了怎么办?” 屠豪一边狂翻说明书一边说道:“现在大部分设备都是50米生活,道馆的池塘不可能比50米更深吧?” “靠…”景栗紧咬后槽牙,竭力抑制叉腰痛骂的冲动,还50米生活防水,敢情队友是武断地把跨时空高端沟通设备和普通的手机手表划上了等号。 屠豪查阅说明书无果,情急之下气愤吐槽其他部门的同事:“科技研发事务所太不靠谱了,防不防水这么重要的信息都不标注!”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独教授急中生智:“景栗,你先把镯子摘下来,暂时交给小丫鬟保管,尽管短时间内无法和我们交流,但是能够保证沟通设备的绝对安全,不然之后你就只能孤军奋战了。” “坑爹队友,不要也罢!”景栗被突发情况搅得心绪不宁,一时怒火上头,有了拆伙的心思。 不过她终究是理性大于感性的人,冲动是魔鬼,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一个诸葛亮,她首次魂穿,有队友总比没有强,而且对方并不是故意坑她,这两位神奇的同事虽然思路跳脱,可也帮了不少忙,称得上是跨时空神助攻。 独教授的提议确实是当前最好的处理方法,景栗说干就干,开始用力地扯拽玉镯,但因为镯子实在太紧,她费了半天劲,都摘不下来。 鸿雁按住她的手,十分费解:“小姐,这镯子是老夫人的遗物,您一向都贴身戴着,沐浴的时候都不摘,现在为何要急匆匆地取下呢?” 景栗无法说出真实原因,现编也想不出借口,只得说道:“以后再解释,赶紧帮我…” “小姐姐,立刻看向你的两点钟方向…”屠豪仿佛更换了警匪剧剧本,不过他自己不大能拿得准,又补充道—— “也许是三点或四点钟方向…算了…你干脆直接往右边看,找竹林里穿黄色衣服的绿茶表妹,她正陪着庆国公家的小公子玩藤球,明显是想套近乎,关键是她总把球往池塘的方向扔,好像是在刻意诱导小公子落水。” 景栗不得不一心二用,手仍在努力地摘玉镯,眼睛急急寻找绿茶表妹。 屠豪的确没说错,绿茶表妹正在一步步地把庆国公家的小公子往池塘边引,她的丫鬟和婆子皆在做僚机助攻,正与庆国公府的下人大聊特聊,还拿出了随身所带的糕点蜜饯分给大家,令对方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 独教授恍然大悟:“我勒个去,原来小公子落水不是意外,而是绿茶设的局,婊炸天的表妹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做庆国公府的恩人,以此打入顶流贵妇圈!” 19.如有神助的真锦鲤 年轻队友押梅姨娘,中年队友押玉姨娘,赌注是一个月的奶茶。 这俩货的脑回路相当清奇,总在靠谱和不靠谱的边界线上疯狂蹦迪,成功为景栗提供助力之后,又开始跑偏了,热烈地讨论着下午茶吃点啥。 听着他们报菜名,景栗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起来,无比想喝一杯甜甜的芝芝莓莓,再配两个新鲜出炉的热蛋挞,她多希望解怨事务所有跨时空外卖业务,好让她也能蹭上一顿下午茶。 当然,如此扯的妄想型设定根本不可能实现,假如此时突然凭空冒出一个带着黄马甲黄头盔的外卖小哥,别说是武家女眷,连景栗自己都能被惊出心脏病。 下午茶没吃到,计谋倒是成功了。 姨娘玉楼抢在梅香之前开口,道:“这次的酒席的确不能出岔子,不然侯爷和侯府都会颜面扫地,萍小娘还须照顾如珍,不如就由我帮大娘子筹备吧。” “那就辛苦玉姨娘了~”大鱼上钩,景栗会心一笑,其后又上了一道保险—— “西北军的将领此次是奉皇命入京,侯爷设宴款待,定是有要事相商,倘若席间出了什么纰漏或乱子,恐怕隔天就会被传的沸沸扬扬,侯爷必会因此而遭受同僚非议,如若侯爷在官场不顺,那侯府便风光不再,咱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她讲这番话的目的,是在提醒在座的每一个人,对于筵席,可以不出手帮忙,但千万不要下黑手搞事情。 依照宅斗剧的正常套路,以“老乌婆”为首的反派肯定会在背地里整幺蛾子,搞砸这场酒席,再把黑锅甩到金莲的头上,如此一来便可以进一步证明她的能力欠缺,不配掌管偌大的侯府。 景栗谨慎地跳过可预见的套路大坑,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在酒宴这件事情上,谁都不能动坑她的心思,因为坑她就等于坑侯府。 两位队友远程为她送上掌声,很有默契地齐声道:“恭喜,第一个小任务顺利完成!” 开局大获全胜,景栗拿捏准尺度,不再恋战,装柔弱咳了几咳,还特别添加了手帕捂嘴的小动作,仿佛下一秒就要咯血,捋顺气后才开口说道—— “母亲如果没有其他吩咐,儿媳就先退下了,去筹备酒席事宜。” “老乌婆”阴沉着脸,用鼻子哼了一声,以蔑视的方式表示同意,并说道—— “玉小娘暂且小留,有些事还需叮嘱你几句。” 一般来说,阴谋得在背后暗戳戳地搞,不过“乌婆”老夫人反其道而行之,光明正大地暗示,自己就是要挑唆玉小娘和大娘子对着干,其目的很明确,只为给金莲添堵。 景栗展刻意露灿烂笑容,表情中有五分萌蠢,五分蔑视,既像是没有察觉对手的心机,也像是意识到了却不在乎,总而言之,都能让“老乌婆”所使的那一招虚虚地打在了空气上。 添堵是一门高深的艺术,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景栗不在乎,那“老乌婆”就会被自己的蠢招反噬,自打老脸。 刚踏出福寿堂的最后一道门槛,压抑甚久的小丫鬟鸿雁就兴奋地蹦了几蹦,要不是身边时不时有其他婢女经过,她非得高声喊出来不可—— “小姐您今天太厉害了,怼的她们哑口无言,真是解气!您病好之后似乎脱胎换骨,有如重生一般!” 忽而听到“重生”,景栗的心跳不由得漏了半拍,紧张地瞄了小丫头几眼,才知她不过是无心一说罢了,于是放下心来,道——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我先前宽容忍让,却换来她们蹬鼻子上脸,日后自然要改变应对招数,让武家上下都知道,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人。” “小姐您终于开窍了!”鸿雁欣喜不已,女人的第六感自古就准,她预感翻身做主人的时刻很快就要来了—— “对于武家那些白眼狼来说,您越是忍让,她们越是猖狂,索性大大地发一发威,看看谁还敢把您这位大娘子当病猫!” 舌战群狐狸大获成功,接下来就该各个击破了,景栗须得了解更多信息,首要的一条便是,哪位佳人最得侯爷的宠爱。 她又揉着太阳穴装半失忆,道:“我这脑子又有些糊涂了…侯爷先出远门归家,第一晚一般在何处歇息?” “当然在咱们院子里啦!”鸿雁自带话痨属性,不管任何话题,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姑爷虽是性子冷,不大关心您在内宅中的艰难处境,不过总还算是个明白人,不至于做出宠妾灭妻的混账事,每每从外地回来,头一宿都是歇在咱们院子里,您若是身体不适,那他宁睡书房也不去其他小娘那里,终归是顾念着大娘子您的体面。 之后的几日,姑爷会轮流去各位小娘的院里,大多是依照身份高低来的,萍小娘是亲族送来的良妾,还生有一女,姑爷第二晚会去她那里,之后是玉小娘,最后才能轮到丫鬟出身的梅小娘。” “我勒个去!”景栗在心中默默惊叹一声,三观原地碎成渣。 永昌侯武易堪称渣男中的端水大师,将正妻侍妾按照身份顺序宠幸一个遍,万花丛中过,朵朵不错过,景栗严重怀疑,这位武大郎盗了西门大官人的号。 大猪蹄子渣武易,竟能引得多位美女竞折腰,侯府这出戏的狗血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几位妾室已经入了侯府的门,为了生存而不得不争,属情理之中,毕竟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女人没有经济独立的条件。 但是,那位绿茶表妹的思路就很迷了,挖空心思害嫂子,处心积虑嫁表哥,汴京满城权贵,她到底是有多想不开,非得吊死在侯府一棵树上,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时代不同,自有代沟,景栗作为现代人,当然无法完全理解武家内眷的心理,只觉这是一场女人为难女人的无谓争斗。 两位队友远程听的清清楚楚,年轻人啧啧啧了几声,道:“武易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底竟然涌动着难以抑制的羡慕嫉妒恨,像我这样的超级富三代,如果生在古代,是不是也可以像他那样妻妾成群?” “哼,男人!”景栗尽舒内心的鄙视,评价武易的同时也吐槽年轻队友。 另有一点很奇特,她虽然不认识什么有钱人,可至少看过霸道总裁偶像剧,富豪第三代大多是走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冷面气质路线,直白自爆身份的还真不多见,如果在现实中遇到,景栗必定会毫不犹豫地认定这是个骗子。 中年队友却道:“你们现代人或许无法相信,武易在古代算不得渣男,既有身份又有前途,还是圣上信任的股肱之臣,和他同等地位的贵胄子弟,家中的妾室通房大多不比他少。” “你们现代人?”景栗暗自揣摩这句话,感觉这位队友的用词像极了古代人,难不成大家都是在跨时空交流吗? 转念又觉不对,这俩货刚刚还在讨论下午茶点什么,明明是在同一时空,她越想越想不通,诡异的解怨事务所外加两位奇葩助攻同事,这远远超越了她思维认知的极限。 “其实姑爷不算是贪好美色之人,家里那些个小娘,全都是‘乌婆’老夫人做主添置的”,鸿雁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话语停了停,思索片刻后更正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男人都容易被莺莺燕燕迷惑心智,萍小娘姿容最为美艳,她刚入府的时候,姑爷痴迷过好一阵子,只是萍小娘因儿子夭折而变得木讷呆滞,常讲些疯言疯语,姑爷这才对她慢慢淡了。” 深深侯府之中的悲情女子,又何止金莲一个,萍小娘也同样不幸,景栗叹道:“想来她也是个可怜人。” “依奴婢之见,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萍小娘说到底是自作自受”,鸿雁讲出内情—— “梅小娘是明着狠,玉小娘是暗里毒,而萍小娘明狠暗毒全都占了,先前她得宠的时候,不知道有多趾高气昂,从不把您这位大娘子放在眼里,装病的功夫比玉小娘都强,好几次大半夜地遣人把姑爷从您房里叫走,仿佛她那病只有姑爷这一味药可医。 萍小娘有了孩子之后,愈发地张狂了,连‘乌婆’老夫人都不放在眼里,以保胎为由,三五日才请一次安,那时全家上下都看不惯她那股母凭子贵的矫情劲儿。 狂到头来终是祸,萍小娘的第一胎小产,纯粹是自己作的,她娘家的亲戚病逝,本无须她亲自前去,可这位姑奶奶很想显摆一下自己在侯府的风光日子,胎还没坐稳之时非得铺开摆场去吊唁,怎料半道上拉车的马突然发狂,她既遭了颠簸又受到惊吓,当夜就小产了。 怀第二胎的时候,她小心小心再小心,日日变着花样进补,燕窝翅参顿顿不绝,哪曾想竟补过了头,胎儿过大,导致难产,生产的时候受尽了辛苦,最后只保下一个病秧子女儿,儿子刚落地就夭折了。” 艺术果然来源于现实,几乎每一部宅斗剧或宫斗剧中都会有与萍小娘类似的角色,凭借美貌出圈,荣宠一时,可惜多半是悲剧收场的配角,恃宠而骄,目中无人,作死而不自知。 看来解怨事务所的系统还是有局限性,“弹框”之中仅能显示人物背景与基本性格,至于具体细节,还需通过其他途径打听。 博览宅斗书与剧的景栗,本能地怀疑萍姨娘两次怀胎皆不幸的背后藏有蹊跷,刨根问底道:“萍小娘怀孕期间,侯府内可有异常之事?” “异常?”鸿雁挠着头琢磨回忆了几秒—— “好像没什么,就是吕家表小姐有些反常,不再摆贵小姐的架子,出手也阔绰得很,三不五时便带着炖好的补品去看望萍小娘,仿佛是在巴结一般,当时谁都没想到补还能补出灾祸来。” 这小丫鬟俨然是心机小白,参不透其中的阴谋。 绿茶表妹所用的手段,无疑是宅斗常规方法之一,令孕期女子进补过度,导致胎大难产,再稍稍使些辅助手段,轻则孩子夭折,重则母子双亡,真真是狠毒。 绿茶眼巴巴地盼着金莲咽气,她好取而代之,做侯府名正言顺的大娘子,她想必是不愿让侯府的妾室先一步生下儿子,如若庶子年长于嫡子,日后也许会有不少麻烦事。 绿茶年纪轻轻的姑娘家,生得一副狠心肠,怀有一颗歹毒心,景栗单是想想便觉得后脊背发冷。 侯府内院,上至“乌婆”老夫人,下至妾室,都是心眼比筛子眼更多的人精,不可能看不出绿茶的歹心,可见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纵容她下手谋害最得宠的萍小娘。 古话说得好,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这一位位心狠手辣的对手,爽直无心眼的金莲哪里能斗得过。 20.大郎,把药喝了吧 景栗未在同事的奇葩名字上过多纠结,因为这一话题和当前的解怨任务没有任何关联。 她化身福尔摩斯锦鲤,通盘考虑侯府上下的情况,认为妾室的行凶动机并不成立—— “金莲这么好欺负的大娘子打着灯笼都难找,武家那三位姨娘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为什么非要下毒谋害她呢?” 中年队友独教授为她解惑:“毒杀金莲一事,背后的主谋是‘老乌婆’和绿茶表妹,她们二人想出了极其阴损的下毒方法,给三位姨娘一人一张补药的方子,命她们轮流为大娘子熬制汤药,药方单独来看没有任何问题,但却两两相克,搭配在一起就是慢性毒药。 吴萍儿、玉楼和梅春三位姨娘并没有置金莲于死地的心思,只是想让她这位大娘子一病不起且无法生育,她们虽然知道药方有问题,可还是依照‘老乌婆’的吩咐行事,另外还常常往其中加一些有害的药材,所以金莲的身体才会垮的这么快。” “‘老乌婆’和绿茶表妹利用药物相克的原理,借三位妾室之手下毒,即便阴谋败露,那两位主谋也可以将罪名全推到妾室的身上,真是好毒的心机!”景栗这才意识到,解怨任务的难度明显高于她的预计—— “那我怎么帮金莲报仇呢,难不成要反向下毒,把侯府内宅的女眷都干掉吗?” 独教授讲出复仇的方式:“不是取她们的性命,而是毁掉她们的名声,让所有参与谋害金莲的侯府女眷通通社会性死亡,这在尊崇礼教的古代,是比死亡更残酷的惩罚。” 景栗支起枕头,靠在床栏边思索实现目标的方法:“我的任务就和古代的捕头差不多,寻找证据揭露并坐实侯府女眷的恶行,对吗?” “没错!”独教授又嘱咐道:“你行事时务必要注意分寸,可以趁此机会搞垮乌家和吕家,但绝不能损害金家和侯府的名声。” “为什么?”景栗十分费解,她原以为怨灵苦主金莲恨不能把整个侯府都推入地狱—— “金莲的悲剧根源,就在于她嫁入了永昌侯爵府,为什么还要在乎侯府的声誉呢?” 独教授道出权贵豪族婚事背后的复杂利益关联:“金家是武将出身,一直居住在西北边陲,金莲的父亲与长兄已在战场中牺牲,二哥金桦虽在京城为官,可因不善交际且缺乏人脉,所以在汴京城的权贵圈中迟迟无法立稳脚跟,未来的仕途经济都没有倚仗,许多方面还需要武家的助力,如果永昌侯府彻底垮掉,那金家在京城就完全势单力孤了。” 屠豪补充道:“金莲年纪轻轻就暴毙身亡,金家人认为其中有蹊跷,要求彻查其数年来的饮食与药物,侯府的‘乌婆’老夫人颠倒黑白,将金家人污蔑为蛮不讲理的匪莽武夫,自此两家闹翻,再无往来。 一年之后,武易迎娶吕茶,吕家靠着侯府的势力成功翻身,而金家却惨被汴京的权贵圈子排挤,渐渐没落。 在这段悲剧之中,受伤害最深的莫过于金莲和金家,金莲的怨灵很想要改变这一结局,她的死无可挽回,可是金家和侯府的关系还可以继续维持,只要没有‘老乌婆’和绿茶表妹从中挑拨,武易是愿意和金家保持互惠互利关系的。” 景栗疑惑不已:“金莲的二哥金桦就在汴京城,他之前难道没有出面为妹妹撑过腰吗?” 独教授道:“古代女子出嫁之后,未得夫家准许不得回娘家,金莲嫁入侯府之后与二哥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而且她为了不让家人担心,总是把所受的委屈藏在心里,不愿让娘家人和侯府起冲突。 直到丧命之后,金莲才知道自己有多傻,隐忍只能换来更大的伤害,唯有狠招才能真正镇治恶人。” 景栗担心金莲的盘算会落空:“渣男武易这次升官,仰仗的是金家在西北的关系网,可金家搬来汴京三年多了,还没能进入京城权贵圈,显然是侯府没有全力相助。 在这场交易式的婚姻之中,金家明显是吃亏的,金莲活着的时候尚且如此,她死后侯府恐怕更不愿意为金家提供助力。” 独教授的看法与之相反,他对总体形势持乐观态度:“武易这个人明事理且顾大局,排挤金家的事都是‘老乌婆’背地里做的,只要把这个老祸害斗倒,金家和侯府的利益关系就能够维持。 此外,金莲有一位名叫金茜的堂妹,如果你能成功为金茜铺路,助她成为武易的续弦妻子,那就算多完成了一项副线任务,可以增加一年的寿命。” “什么鬼!?”景栗的三观再一次被刷新,难以置信道:“姐姐惨死于侯府,还要让堂妹续嫁渣男姐夫,这是什么魔鬼操作?” 屠豪叹了一口气:“我也不大能理解,但这是金莲的意愿,根本目的是巩固金家和侯府的关系。 我们事务所仅仅是替怨灵苦主完成未了的遗愿,不评论对错与是非,类似于没有感情的复仇解怨机器。” 景栗猜测,金莲这个傻姑娘八成是被渣男武易给洗脑了,活脱脱是古代典型PUA案例,作为现代人的她,并无资格非议古人所做的抉择,那终究是金家的家事,一切按照怨灵苦主的意思进行即可,她真正关心的是切身利益—— “我今天完成了第一个小任务,从绿茶表妹的手中抢来了迎接武易的机会,可以增寿几年?” 独教授清了清嗓子,道:“这只是小小的分项任务而已,你必须要将主线任务全部完成,才能增寿重生。” 景栗只觉被泼了一大盆透心凉的冷水,严肃追问道:“主线任务到底是什么?” 哗啦啦一阵翻阅纸张的声响过后,独教授开始宣读任务书—— “在这一解怨项目中,三十日之内,你需要完成四大主线任务:第一是揭露‘老乌婆’的险恶用心与卑鄙手段,使她沦为整个京城贵妇圈都唾弃的恶婆子,再无颜面苟活于世; 第二是彻底切断绿茶表妹嫁入侯府的路,并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贪恋权势的轻浮毒妇,再无法嫁入朱门豪族; 第三是让武易知晓家中三位妾室的蛇蝎真面目,并将她们送到乡下的田庄,折磨至死方休; 第四是帮助金家在汴京权贵圈之中稳稳立足。” 前三条真可谓是“以恶制恶”的经典,景栗听着心肝都有点发颤:“这些任务全都是…是金莲本人的意思吗?” 独教授答道:“对,解怨任务全部由怨灵苦主制定,你必须完成四大主线任务,才可以顺利重生,每项主要任务可以增寿两年,合计共八年。” “等会儿…”景栗须得刨根究底问清楚:“如果我仅完成其中的一部分任务,也是可以重生的,只不过增寿的年限比较短…我这么理解对吗?” 屠豪用抱歉的口吻道:“锦鲤小姐姐,四大主线任务必须全部完成,才能顺利增寿重生,否则你将不得不重新踏上黄泉路。” “我勒个去…”景栗的信心差点被此残酷的规则完全摧毁:“重生太难了吧…” 屠豪颇具暖男属性,鼓励道:“小姐姐别怕,这是组团魂穿模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是为你出谋划策的跨时空智囊团!” “明日你去上清观接武易的时候,就有一个打入京城贵妇圈的好机会。”在谋划下一步行动之前,独教授先问了一个问题—— “你会游泳吗?” “会,不过游的不算很好…”景栗不解此问,还开了一个毫无边际的脑洞—— “难不成古代贵妇的健身项目之中有游泳吗?这也太扯了吧!” 独教授为她“剧透”了更多的情报:“绿茶表妹争着抢着要去迎接武易,不仅仅是想恶人先告状,胡编乱造有关你的坏话,更是得知了远赴青城山清修的庆国公夫人恰好也会在明日返回汴京的消息,还打听到人家也会在上清观落脚歇息,所以才专程前去巴结的。 庆国公夫人是京城顶流贵妇圈的核心人物,只要和她打好关系,那就等于拥有了汴京城的顶配人脉资源。 绿茶表妹的运气相当好,她恰好在上清观中救下了庆国公夫人落水的孙子,摇身变为庆国公府的恩人,一跃而成京圈最负盛名的名媛,风头一时无两。” 景栗这才恍然大悟,两位同事让她去接武易,原来是为了截绿茶的胡:“现在情况已变,明天我将取代绿茶表妹前往上清观,这进入贵妇圈的机会,自然就属于我了!” “没错!”独教授的语调不由自主地变兴奋—— “只要你成为顶流贵妇,就能够把金家的女眷也带进这个圈子,同时还可以充分利用强大的舆论资源,彻底摧毁‘老乌婆’和绿茶表妹的名声,简直是一举三得!” 这计谋的确妙得很,不过景栗还有几件事想不大通:“绿茶表妹还挺厉害的,古代的女人大多没有游泳这项技能吧…另外…侯府的‘老乌婆’难道不算是顶流贵妇吗,绿茶表妹还有必要去巴结别人吗?” 独教授作出详解:“顶流圈也分三六九等,汴京满城公贵,贵妇数不胜数,侯府的‘乌婆’老夫人心术不正又爱出风头,真正有地位且有才德的权贵内眷根本瞧不上她,那‘老乌婆’在京城贵妇圈之中几乎没有话语权。” 屠豪噼里啪啦敲了一阵键盘,搜到了相关的细致情报资料:“绿茶表妹并不会游泳,不过智商在线,算是古代物理学行为派天才,她借助木板的浮力游到了落水的孩子身边,最后是武易跳入池塘之中,把他们二人拉上了岸。” 景栗心中已有初步计划:“那我明天就紧紧盯着庆国公家的小公子,在他即将落水之时高调出手阻止,便可以避免这一场风波,而且也仍旧能做庆国公府的恩人。” 独教授反对:“不行不行,庆国公家的小公子必须落水,你只有跳入水中去救,才能让庆国公夫人扎扎实实地欠你一份难以还清的大人情!” 21.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吕茶被唾沫星子怼成了筛子,不知避嫌地出城迎接表哥,不顾身份地顶撞表嫂,此事倘若闹大,她半分便宜都占不到,只会落下轻浮凶悍的恶名。 衡量利弊之后,纵然她是睚眦必报的狠性格,也只能暂时忍而不发。 狠怼绿茶表妹后,景栗故意咳了几咳,还柔柔弱弱地用帕子捂着嘴,仿佛下一秒就会咯血。 她明明是上一局怼战之中的大赢家,却有意摆出弱者的姿态,不了解内情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是恶毒小姑狠狠欺负了嫂嫂。 景栗与赵夫人亲亲热热地携手同上了一辆马车,完完全全把绿茶表妹晾在一边。 她心中自是得意,暗暗想:“哼,老娘是正经八百的科班出身,学过四年表演,跑过五年龙套,虽然星运差到爆,但却是实打实的演技派,绝不会输给连《演员的自我修养》都没有听说过的宅斗绿茶婊!” 上车时,景栗的余光注意到了西门安炽热的目光,不过并未与之对视,心中不禁长叹一声—— “唉,风一般的风流公子,偏偏钻进了痴男怨女的死胡同,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同样姓西门,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眼前的西门大官人不再是无耻奸夫,而是人见人心疼的痴情男二,景栗极度怀疑西门安拿错了剧本。 屠豪做了她脑门后的眼睛,实时转播对手的情况:“绿茶表妹此刻的表情,是标标准准的反派震怒,锦鲤小姐姐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这娘们儿满肚子坏水,肯定还会掀风起浪搞事情!” 景栗猜测他十有八九是南方人,儿化音发音特别奇怪,把“娘/们/儿”三个字生硬地拆开读,同时还特意模仿相声中的油滑京腔,更显得不伦不类。 可转念又一想,先前得知屠豪正在学习中文,那他的身份应该是外国友人,能把汉语讲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长独教授语气略显沉重,叮嘱道:“做庆国公府恩人的机会有且只有一次,你必须要牢牢把握住,千万不能被绿茶表妹抢了先,不然之后在社交方面就会被她完全压制,后续任务实现的难度将进一步增大。” 屠豪为她打气助威:“锦鲤小姐姐,戏是抢来的,抢反派的戏,让反派无戏可演,加油加油加油!” 景栗深深呼吸,振作精神,准备雄起一把。 从前在剧组,她是无背景且无后台的十八线龙套,辛辛苦苦争取到的台词和戏份,往往会被其他带资进组的配角抢走,惨况不忍回想。 然而,这一次却不同,她是带着剧本和外援魂穿的绝对女主角,堪称抢戏界的王者,绿茶表妹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侯府小厮在上清观外侯着,待武易归来再传信,景栗先与赵夫人进入观中敬香,她担心会错过救庆国公小公子的时间,就以胸闷为借口,未至厢房喝茶,而是绕到后花园散步。 “直走,再直走,下一个路口左转,从竹林小道绕进去,拐拐拐,再拐,直走,前面就是庆国公家小公子遇难落水的池塘。”独教授依据资料中的地图为她指路,地道的京腔像极了郭德纲版语音导航,而后道—— “西边小桥的视野不错,你就在那里等着,务必要赶在绿茶表妹之前,第一时间跳水救人。” 暖男屠豪负责扯旗呐喊:“拼速度的时刻就要到了,小姐姐加油!” 独教授强调重点:“一定要记住,救完人后再找个理由潜入水底,确定尸体的具体方位,金莲的二哥能不能扭转官运,就靠你这一搏了!” 景栗天生运动神经发达,是实打实的武术健将,反应能力一等一的快,即便不是专业游泳运动员,PK古代绿茶娇小姐也绰绰有余。 景栗是半个路痴,只知道地图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可是完全分不清现实中的东南西北,目光扫视了一圈,见右手边的石桥附近有几个小孩正在嬉戏玩耍,旁边站着数位丫鬟婆子照看。 或许因为这些小屁孩都不是落水事件的重要人物,所以并未有介绍身份与背景的“弹框”出现。 景栗想着熊孩子都爱扎堆,于是就往那个方向去了,立于石拱桥上,她习惯性地晃了晃脖颈,转了转手腕和脚腕,热身完毕,抖擞精神,时刻准备着。 鸿雁原地懵圈:“小姐,您在做什么,好像要上场打马球一般。” “没什么…手脚麻了而已…”景栗找理由搪塞,静观赏心悦目的宜人风景,呼吸着纯天然无污染的新鲜空气,她只觉自己的灵魂得到360度无死角的净化,一身文艺细菌蠢蠢欲动—— “此情此景,我想吟诗一首!” 忠心小丫鬟鸿雁还没听到诗,就吹起了彩虹屁:“小姐不止武艺盖世,还文采斐然,了不起!” “啊!”景栗先起范儿,而后开始极富感情地背诗,如同参加朗诵大赛的中学生一般——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鸿雁怔了怔,做好鼓掌准备的双手迟迟没有拍响,疑惑问道:“这…这是诗吗?” 在这个时代,诗作都是中规中矩的律诗或绝句,小丫鬟没有太高的文化水平,可她至少知道诗的每一句都该是一样长的,即便是词,也得有固定的格式和声律,自由体现代诗明显超越了她的欣赏范畴。 景栗为小丫鬟普及千年后的文学知识:“这是现代诗,经典名作。” 独教授即刻提醒道:“不要说太多现代的事,绝对不可以泄露任何有关灵魂穿越的信息,否则就算完成任务,也会被总部取消重生的资格。” 鸿雁的眼睛尖得很,套用诗句道:“大白天没有明月,不过楼上倒有一位在怀念旧梦的人。” 景栗抬头望去,见左侧小楼的三层边栏处有一个风姿挺拔的黑色身影,无疑是西门大官人。 此情可待成追忆,奈何月老不成全,而今他所能做的,唯有远远地望一望。 西门安稳稳立住痴情人设,几乎到了死心眼钻牛角尖的地步。 独教授终于琢磨明白信息欠缺的原因:“当年去上清观接武易的人只有绿茶表妹,金莲压根儿没露面,所以禁军搜查车驾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件,西门大官人也不会追到观中远望佳人。 昔日的金莲,临终之前卧病在床将近一年,期间她和武易根本没有再见面的机会,所以在原版故事里,西门安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自然不会有详细情报资料。” “这位西门大官人比韩剧里的悲催男二号还招人心疼~”屠豪看戏时的代入感极强,不由得长吁短叹,又道—— “虽然金莲的死期不会变,可是在重生的版本之中,西门安至少还能有机会多看心上人几眼,也算是给这段苦涩虐恋添了一点点糖。” 独教授的话题忽转,问道:“今儿早饭吃点啥?” 屠豪没有选择综合征,干脆利索道:“我还是三鲜生煎和咸豆浆,所长想吃什么?” “好想念老北京的炒肝儿、豆汁儿和焦圈儿。”独教授的声音沉郁,满怀想吃却吃不着的苦恼。 屠豪挥洒真性情,将壕气与地气完美融合:“这个项目一结束,咱们就打飞的去四九城,喝豆汁儿,吃焦圈儿!” 当然,他的儿化音依旧尬不忍闻,莫名还有几分喜剧效果。 二人跑题了一会儿,屠豪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猛拍大腿道:“咱们的设备有防水功能吗?” “我不清楚…”独教授瞬间也慌了神:“万一景栗跳进池塘之后,设备坏了怎么办?” 屠豪一边狂翻说明书一边说道:“现在大部分设备都是50米生活,道馆的池塘不可能比50米更深吧?” “靠…”景栗紧咬后槽牙,竭力抑制叉腰痛骂的冲动,还50米生活防水,敢情队友是武断地把跨时空高端沟通设备和普通的手机手表划上了等号。 屠豪查阅说明书无果,情急之下气愤吐槽其他部门的同事:“科技研发事务所太不靠谱了,防不防水这么重要的信息都不标注!”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独教授急中生智:“景栗,你先把镯子摘下来,暂时交给小丫鬟保管,尽管短时间内无法和我们交流,但是能够保证沟通设备的绝对安全,不然之后你就只能孤军奋战了。” “坑爹队友,不要也罢!”景栗被突发情况搅得心绪不宁,一时怒火上头,有了拆伙的心思。 不过她终究是理性大于感性的人,冲动是魔鬼,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一个诸葛亮,她首次魂穿,有队友总比没有强,而且对方并不是故意坑她,这两位神奇的同事虽然思路跳脱,可也帮了不少忙,称得上是跨时空神助攻。 独教授的提议确实是当前最好的处理方法,景栗说干就干,开始用力地扯拽玉镯,但因为镯子实在太紧,她费了半天劲,都摘不下来。 鸿雁按住她的手,十分费解:“小姐,这镯子是老夫人的遗物,您一向都贴身戴着,沐浴的时候都不摘,现在为何要急匆匆地取下呢?” 景栗无法说出真实原因,现编也想不出借口,只得说道:“以后再解释,赶紧帮我…” “小姐姐,立刻看向你的两点钟方向…”屠豪仿佛更换了警匪剧剧本,不过他自己不大能拿得准,又补充道—— “也许是三点或四点钟方向…算了…你干脆直接往右边看,找竹林里穿黄色衣服的绿茶表妹,她正陪着庆国公家的小公子玩藤球,明显是想套近乎,关键是她总把球往池塘的方向扔,好像是在刻意诱导小公子落水。” 景栗不得不一心二用,手仍在努力地摘玉镯,眼睛急急寻找绿茶表妹。 屠豪的确没说错,绿茶表妹正在一步步地把庆国公家的小公子往池塘边引,她的丫鬟和婆子皆在做僚机助攻,正与庆国公府的下人大聊特聊,还拿出了随身所带的糕点蜜饯分给大家,令对方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 独教授恍然大悟:“我勒个去,原来小公子落水不是意外,而是绿茶设的局,婊炸天的表妹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做庆国公府的恩人,以此打入顶流贵妇圈!” 22.努力工作,长命百岁 景栗心想,此任务的难度最多只有一星,夫君归来,自该是由大娘子迎接,就算心机表妹茶艺再高,也没得戏唱。 尽管,她相当不愿搭理武易那大猪蹄子,可是为了完成解怨任务,夫妻假恩爱的戏码多多少少得演一演。 更重要的是,假如她退一步,狐狸精恶表妹便会进一步,这等损己利人的傻事,明智的女人断不可为。 从前的金莲,是武家有名无实的主子,而今景栗魂穿入其躯,以旧瓶装新酒的方式逆袭复仇,此若为宅斗剧,她妥妥是大女主,每每出场,应会响起专属BGM,权且先命名为——翻身大娘子把歌唱。 倘若做戏做全套,她的妆容也需改变,进阶为烟熏浓妆与烈焰红唇的黑化标配,不过景栗目前尚不清楚侯府之中的水有多深,低调为上上策,扮成病娇白莲花,进可攻退可守,最为稳妥。 她的确选对了策略,中年队友叮嘱道:“切记,万事只可智取,不可强攻,因为你另有一项艰巨的任务,那就是助金家在汴京城站稳脚跟,打入皇城权贵核心社交圈,绝不能落下凶悍霸道的恶名,要用软中带硬的高端手段,把武家内眷的狐狸皮通通都扒下来。” “软中带硬?”景栗暗自思度,不甚理解其意,只觉解怨事务所的操作极其魔幻,直接从黄泉路上强拉游魂做解怨大使,连培训都没有,就安排人直接魂穿上岗,简直草率到了极点。 路过小花园,抬眼望风景,三月春暮,牡丹谢,芍药落,海棠凋,风过之处,落红成阵,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睹物思人,愈发伤感,金莲香消玉殒时还不足二十岁,陷落污泥遭蹂躏,娇花哪堪风霜摧,明媚鲜妍能几时,花落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空余千年断肠恨。 远而望之,杨柳带愁,残花含恨,景栗目光的尽头,便是西边那一重又一重月亮门,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外面的世界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女人。 豪门大户的内宅并非福地洞天,而是心机角斗场,险如龙潭虎穴,危似刀山火海。 景栗并未在伤感的情绪之中沉溺太久,因为新技能“超级电脑扫描眼”的体验感实在是太爽了。 无论是身旁走过的的侍女,还是远处做粗重活的小厮,她只需看一眼,对方的身侧便会自动出现“弹框”,介绍其名字与背景,就如同游戏中的人物简介。 最有意思的是,并非人人都有名有姓,一列丫鬟走过时,一般只有前两位的“弹框”内容细致,不仅有名字,还会注明是哪位主子的心腹,至于其它人,“弹框”之中只有“丫鬟”这两个大字,远处的小厮也是如此。 在景栗看来,这简直和在剧组时一毛一样,主要配角才配有姓名,其它龙套最多只能叫丫鬟甲丫鬟乙或者小厮丙小厮丁。 不得不说,解怨事务所为她开启的这项新技能非常符合现实,金莲作为侯府大娘子,定然不会记得普通丫鬟与小厮的名字,所以系统索性使用简化模式,以免景栗在使唤下人时出现纰漏。 侯爵府邸气派果然非凡,景栗慢悠悠地走了好大一阵,感觉像是逛了个小公园,大概绕行了将近两千米,才到了“老乌婆”的住处。 两千米的距离,现代人不太当回事,不过对于古代女人来讲,应算远途了,金莲出身于开明的武将之家,并未裹脚,可是托着虚弱的病躯,日日晨昏定省折腾至少四趟,半条命都得搭在路上。 还未踏入福寿堂,便听到一阵笑声,像是两个人的,一个音调张扬,一个音色内敛。 鸿雁的白眼立刻翻上了天灵盖,忿忿然讥讽道:“梅小娘和玉小娘又在假装亲亲热热的好姐妹了,一天恨不能唱十三个时辰的戏,她们两人只做姨娘不做戏子,真真是可惜了!” 景栗暂时不知那两位姨娘的性情与路数,先提醒心直口快的小丫鬟:“以后当着外人的面,你万万不可随便开口,一切看我的眼色行事,明白了吗?” “是,奴婢遵命~”鸿雁拖着长调回答,而后高高撅起了嘴。 一听便知,小丫鬟平时没少挨小姐的教训,早已听厌了谨言慎行之类的唠叨。 景栗深吸一口气,挺了挺后背与脖颈,换了魂魄的大娘子初登场,气质这块必须拿捏的死死的,正妻的气场可不能被其他狐媚子压下去。 侯府内宅第一回合交锋正式开始。 景栗以冷冷淡淡的眼神扫视庭院之中的三位姨娘,因有强大的超级电脑扫描技能做助攻,不消半刻,便把她们的底细了解的清清楚楚。 最夺人眼球的,是着一袭娇艳红纱罗衣的姨娘梅春,体态丰盈,媚姿动人。 她原是“乌婆”老夫人身边的婢女,后去了侯爷武易身边伺候,最初只是侍寝丫鬟。 两年前金莲小产后的第二日,老夫人便做主把梅春抬为了姨娘,所给出的理由是,梅春是好生养的面相,能够为侯府开枝散叶。 不过,老夫人看走了眼,梅春至今仍无所出,未给武家添一儿半女,不过因其厨艺正合侯爷武易的胃口,所以也算受宠。 景栗不由得在心中暗骂“老乌婆”歹毒,披着人皮,却不干人事。 在金莲最痛苦的时候,身为婆婆的“老乌婆”非但没有给以安慰,反而还狠狠地在儿媳妇的心口戳了一刀,迫不及待地抬扶姨娘,恨不能早早把金莲气死。 与梅姨娘谈笑甚欢的,是姨娘玉楼,其衣裙的配色颇有雅致诗意,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闲闲而立,纤瘦身段自显弱柳扶风之美态,细观面容,鹅蛋脸秋水眼,淡扫蛾眉,轻施胭脂,冰肌玉骨,清丽绰约,娇娇弱弱,似有三分惹人生怜的怯怯病态。 其造型最妙之处为,一缕青丝轻轻散在额角,似是不经意而垂,不过同为女人,景栗自可瞧得出,那缕发丝应是费尽心思挑出的,想必至少得花费小半个时辰,发型才能有这般浑然天成的风流之感。 玉姨娘出身于落魄的书香世家,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生得一副好嗓子,昆区唱的极妙,是老夫人为儿子精挑细选的良妾, 梅姨娘恰如红玫瑰,艳光四射,玉姨娘美似秋娇菊,亭亭淡雅,景栗暗发感慨,古代有权有势的男人真是艳福不浅,尽揽环肥燕瘦,渣的光明正大。 角落的花圃边,还立有漫不经心地抚花弄草的萍姨娘,其本名为吴萍儿,因吴与武读音相近,为了避免忌讳,所以阖府上下都称呼其为萍小娘。 若以样貌而论,萍姨娘最为出众,国色天姿,美如冠玉,仿佛从绝代美人图中走出来的一般。 但是,她的装扮却异常低调,着老气的黛青色裙衫,周身上下并无首饰点缀,表情略显呆呆木木,全无神采,双目之中满是憔悴的疲惫。 她是老夫人远房亲戚家中的庶女,父兄为了更好地攀上永昌侯府这棵大树,便将她送入武家做妾。 古代人情往来所用的手段,许多都与现代观念相悖,亲族与同僚之间奉赠美女是常有之事。 萍姨娘是个可怜人,被至亲当做棋子,身不由己,只得入侯府为妾,近三年之中有过两次身孕,第一次不幸小产,第二次生下一对龙凤胎,不过男孩刚出生便夭折,女孩虽然勉强活了下来,但体弱多病,恐难以养大。 自此萍姨娘的精神便日渐萎靡,常常会不顾场合地讲一些没头没脑的晦气言辞,惹得全家生厌。 渣男武易恋其美色,曾数次耐心开解劝慰,不过未见成效,慢慢的他也懒得再费心思了,反正他身边从不缺绝代佳人。 见大娘子前来,三位姨娘依次行礼请安。 玉姨娘最先开口,浅浅笑靥胜春花,嗲嗲语调酥人骨:“听闻大娘子转危为安,病情好转,我们姐妹几人心中甚为欣喜,正商量着晚些时候去探望您呢。” 梅姨娘带着三分盲目傲气,晃了晃玉颈,甩了甩粉帕,道:“大娘子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惨白无血色,实该多多卧床休息,何必非得亲自来请安,这若是被外人看见了,还以为咱家佛爷般的老夫人面甜心苦,故意为难大娘子呢!” 这二人相互配合,唱了一出好戏,一个笑里藏刀,另一个明晃晃地挥刀,唯有萍姨娘规规矩矩。 虽说景栗走的是低调路线,可是身为大娘子,该立规矩的时候绝不能放纵,正待她要放大招压制魑魅魍魉时,刁妈妈那恶婆子走了出来,拿腔拿调道—— “老夫人已安坐,请大娘子与各位姨娘入内请安。” 听闻此言,梅姨娘与玉姨娘不约而同地假客气了一句“大娘子先请”,随后她们二人口是心非地抢先一步进了屋。 景栗在风中凌乱,她没有料到武家的妾室竟敢如此张狂地蹬鼻子上脸,金莲这个大娘子简直弱到让人忍不住狂飙脏话的地步。 幸好萍姨娘守规矩,默默在旁侯着,总算没让景栗彻底颜面扫地。 景栗的心中怒火翻涌,多想冲上去使出洪荒之力,手撕了这两只假仁假义的伪善狐狸精。 正当这时,年轻队友的声音响起:“锦鲤小姐姐,别和颜值比你低的人一般见识,冲动是魔鬼,淡定,务必淡定!” 这位很有小鲜肉感觉的队友情商颇高,在哄女人方面很有一手,听到美貌恭维,景栗的火气瞬间就降了三分,冷静下来之后,瞪狠两个狐媚子的背影,默默在心中放狠话—— “哼,暂且先纵容狐媚子几日,待她们完全显露出狐狸尾巴,老娘再用杀人不见血的高招把狐皮扒光剥尽!” 走入房内,见“乌婆”老夫人正坐于罗汉榻上调香,一位端庄贵气的少女陪伴在侧,二人有说有笑,似如母女一般。 那少女便是心机绿茶表妹,一“扫描”出其名字,景栗差点笑出声—— 吕茶,谐音正好就是绿茶,难道是名字决定性格吗? 23.平妻风波 吕茶被唾沫星子怼成了筛子,不知避嫌地出城迎接表哥,不顾身份地顶撞表嫂,此事倘若闹大,她半分便宜都占不到,只会落下轻浮凶悍的恶名。 衡量利弊之后,纵然她是睚眦必报的狠性格,也只能暂时忍而不发。 狠怼绿茶表妹后,景栗故意咳了几咳,还柔柔弱弱地用帕子捂着嘴,仿佛下一秒就会咯血。 她明明是上一局怼战之中的大赢家,却有意摆出弱者的姿态,不了解内情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是恶毒小姑狠狠欺负了嫂嫂。 景栗与赵夫人亲亲热热地携手同上了一辆马车,完完全全把绿茶表妹晾在一边。 她心中自是得意,暗暗想:“哼,老娘是正经八百的科班出身,学过四年表演,跑过五年龙套,虽然星运差到爆,但却是实打实的演技派,绝不会输给连《演员的自我修养》都没有听说过的宅斗绿茶婊!” 上车时,景栗的余光注意到了西门安炽热的目光,不过并未与之对视,心中不禁长叹一声—— “唉,风一般的风流公子,偏偏钻进了痴男怨女的死胡同,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同样姓西门,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眼前的西门大官人不再是无耻奸夫,而是人见人心疼的痴情男二,景栗极度怀疑西门安拿错了剧本。 屠豪做了她脑门后的眼睛,实时转播对手的情况:“绿茶表妹此刻的表情,是标标准准的反派震怒,锦鲤小姐姐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这娘们儿满肚子坏水,肯定还会掀风起浪搞事情!” 景栗猜测他十有八九是南方人,儿化音发音特别奇怪,把“娘/们/儿”三个字生硬地拆开读,同时还特意模仿相声中的油滑京腔,更显得不伦不类。 可转念又一想,先前得知屠豪正在学习中文,那他的身份应该是外国友人,能把汉语讲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长独教授语气略显沉重,叮嘱道:“做庆国公府恩人的机会有且只有一次,你必须要牢牢把握住,千万不能被绿茶表妹抢了先,不然之后在社交方面就会被她完全压制,后续任务实现的难度将进一步增大。” 屠豪为她打气助威:“锦鲤小姐姐,戏是抢来的,抢反派的戏,让反派无戏可演,加油加油加油!” 景栗深深呼吸,振作精神,准备雄起一把。 从前在剧组,她是无背景且无后台的十八线龙套,辛辛苦苦争取到的台词和戏份,往往会被其他带资进组的配角抢走,惨况不忍回想。 然而,这一次却不同,她是带着剧本和外援魂穿的绝对女主角,堪称抢戏界的王者,绿茶表妹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侯府小厮在上清观外侯着,待武易归来再传信,景栗先与赵夫人进入观中敬香,她担心会错过救庆国公小公子的时间,就以胸闷为借口,未至厢房喝茶,而是绕到后花园散步。 “直走,再直走,下一个路口左转,从竹林小道绕进去,拐拐拐,再拐,直走,前面就是庆国公家小公子遇难落水的池塘。”独教授依据资料中的地图为她指路,地道的京腔像极了郭德纲版语音导航,而后道—— “西边小桥的视野不错,你就在那里等着,务必要赶在绿茶表妹之前,第一时间跳水救人。” 暖男屠豪负责扯旗呐喊:“拼速度的时刻就要到了,小姐姐加油!” 独教授强调重点:“一定要记住,救完人后再找个理由潜入水底,确定尸体的具体方位,金莲的二哥能不能扭转官运,就靠你这一搏了!” 景栗天生运动神经发达,是实打实的武术健将,反应能力一等一的快,即便不是专业游泳运动员,PK古代绿茶娇小姐也绰绰有余。 景栗是半个路痴,只知道地图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可是完全分不清现实中的东南西北,目光扫视了一圈,见右手边的石桥附近有几个小孩正在嬉戏玩耍,旁边站着数位丫鬟婆子照看。 或许因为这些小屁孩都不是落水事件的重要人物,所以并未有介绍身份与背景的“弹框”出现。 景栗想着熊孩子都爱扎堆,于是就往那个方向去了,立于石拱桥上,她习惯性地晃了晃脖颈,转了转手腕和脚腕,热身完毕,抖擞精神,时刻准备着。 鸿雁原地懵圈:“小姐,您在做什么,好像要上场打马球一般。” “没什么…手脚麻了而已…”景栗找理由搪塞,静观赏心悦目的宜人风景,呼吸着纯天然无污染的新鲜空气,她只觉自己的灵魂得到360度无死角的净化,一身文艺细菌蠢蠢欲动—— “此情此景,我想吟诗一首!” 忠心小丫鬟鸿雁还没听到诗,就吹起了彩虹屁:“小姐不止武艺盖世,还文采斐然,了不起!” “啊!”景栗先起范儿,而后开始极富感情地背诗,如同参加朗诵大赛的中学生一般——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鸿雁怔了怔,做好鼓掌准备的双手迟迟没有拍响,疑惑问道:“这…这是诗吗?” 在这个时代,诗作都是中规中矩的律诗或绝句,小丫鬟没有太高的文化水平,可她至少知道诗的每一句都该是一样长的,即便是词,也得有固定的格式和声律,自由体现代诗明显超越了她的欣赏范畴。 景栗为小丫鬟普及千年后的文学知识:“这是现代诗,经典名作。” 独教授即刻提醒道:“不要说太多现代的事,绝对不可以泄露任何有关灵魂穿越的信息,否则就算完成任务,也会被总部取消重生的资格。” 鸿雁的眼睛尖得很,套用诗句道:“大白天没有明月,不过楼上倒有一位在怀念旧梦的人。” 景栗抬头望去,见左侧小楼的三层边栏处有一个风姿挺拔的黑色身影,无疑是西门大官人。 此情可待成追忆,奈何月老不成全,而今他所能做的,唯有远远地望一望。 西门安稳稳立住痴情人设,几乎到了死心眼钻牛角尖的地步。 独教授终于琢磨明白信息欠缺的原因:“当年去上清观接武易的人只有绿茶表妹,金莲压根儿没露面,所以禁军搜查车驾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件,西门大官人也不会追到观中远望佳人。 昔日的金莲,临终之前卧病在床将近一年,期间她和武易根本没有再见面的机会,所以在原版故事里,西门安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自然不会有详细情报资料。” “这位西门大官人比韩剧里的悲催男二号还招人心疼~”屠豪看戏时的代入感极强,不由得长吁短叹,又道—— “虽然金莲的死期不会变,可是在重生的版本之中,西门安至少还能有机会多看心上人几眼,也算是给这段苦涩虐恋添了一点点糖。” 独教授的话题忽转,问道:“今儿早饭吃点啥?” 屠豪没有选择综合征,干脆利索道:“我还是三鲜生煎和咸豆浆,所长想吃什么?” “好想念老北京的炒肝儿、豆汁儿和焦圈儿。”独教授的声音沉郁,满怀想吃却吃不着的苦恼。 屠豪挥洒真性情,将壕气与地气完美融合:“这个项目一结束,咱们就打飞的去四九城,喝豆汁儿,吃焦圈儿!” 当然,他的儿化音依旧尬不忍闻,莫名还有几分喜剧效果。 二人跑题了一会儿,屠豪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猛拍大腿道:“咱们的设备有防水功能吗?” “我不清楚…”独教授瞬间也慌了神:“万一景栗跳进池塘之后,设备坏了怎么办?” 屠豪一边狂翻说明书一边说道:“现在大部分设备都是50米生活,道馆的池塘不可能比50米更深吧?” “靠…”景栗紧咬后槽牙,竭力抑制叉腰痛骂的冲动,还50米生活防水,敢情队友是武断地把跨时空高端沟通设备和普通的手机手表划上了等号。 屠豪查阅说明书无果,情急之下气愤吐槽其他部门的同事:“科技研发事务所太不靠谱了,防不防水这么重要的信息都不标注!”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独教授急中生智:“景栗,你先把镯子摘下来,暂时交给小丫鬟保管,尽管短时间内无法和我们交流,但是能够保证沟通设备的绝对安全,不然之后你就只能孤军奋战了。” “坑爹队友,不要也罢!”景栗被突发情况搅得心绪不宁,一时怒火上头,有了拆伙的心思。 不过她终究是理性大于感性的人,冲动是魔鬼,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一个诸葛亮,她首次魂穿,有队友总比没有强,而且对方并不是故意坑她,这两位神奇的同事虽然思路跳脱,可也帮了不少忙,称得上是跨时空神助攻。 独教授的提议确实是当前最好的处理方法,景栗说干就干,开始用力地扯拽玉镯,但因为镯子实在太紧,她费了半天劲,都摘不下来。 鸿雁按住她的手,十分费解:“小姐,这镯子是老夫人的遗物,您一向都贴身戴着,沐浴的时候都不摘,现在为何要急匆匆地取下呢?” 景栗无法说出真实原因,现编也想不出借口,只得说道:“以后再解释,赶紧帮我…” “小姐姐,立刻看向你的两点钟方向…”屠豪仿佛更换了警匪剧剧本,不过他自己不大能拿得准,又补充道—— “也许是三点或四点钟方向…算了…你干脆直接往右边看,找竹林里穿黄色衣服的绿茶表妹,她正陪着庆国公家的小公子玩藤球,明显是想套近乎,关键是她总把球往池塘的方向扔,好像是在刻意诱导小公子落水。” 景栗不得不一心二用,手仍在努力地摘玉镯,眼睛急急寻找绿茶表妹。 屠豪的确没说错,绿茶表妹正在一步步地把庆国公家的小公子往池塘边引,她的丫鬟和婆子皆在做僚机助攻,正与庆国公府的下人大聊特聊,还拿出了随身所带的糕点蜜饯分给大家,令对方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 独教授恍然大悟:“我勒个去,原来小公子落水不是意外,而是绿茶设的局,婊炸天的表妹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做庆国公府的恩人,以此打入顶流贵妇圈!” 24.往事不堪回首 吕茶被唾沫星子怼成了筛子,不知避嫌地出城迎接表哥,不顾身份地顶撞表嫂,此事倘若闹大,她半分便宜都占不到,只会落下轻浮凶悍的恶名。 衡量利弊之后,纵然她是睚眦必报的狠性格,也只能暂时忍而不发。 狠怼绿茶表妹后,景栗故意咳了几咳,还柔柔弱弱地用帕子捂着嘴,仿佛下一秒就会咯血。 她明明是上一局怼战之中的大赢家,却有意摆出弱者的姿态,不了解内情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是恶毒小姑狠狠欺负了嫂嫂。 景栗与赵夫人亲亲热热地携手同上了一辆马车,完完全全把绿茶表妹晾在一边。 她心中自是得意,暗暗想:“哼,老娘是正经八百的科班出身,学过四年表演,跑过五年龙套,虽然星运差到爆,但却是实打实的演技派,绝不会输给连《演员的自我修养》都没有听说过的宅斗绿茶婊!” 上车时,景栗的余光注意到了西门安炽热的目光,不过并未与之对视,心中不禁长叹一声—— “唉,风一般的风流公子,偏偏钻进了痴男怨女的死胡同,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同样姓西门,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眼前的西门大官人不再是无耻奸夫,而是人见人心疼的痴情男二,景栗极度怀疑西门安拿错了剧本。 屠豪做了她脑门后的眼睛,实时转播对手的情况:“绿茶表妹此刻的表情,是标标准准的反派震怒,锦鲤小姐姐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这娘们儿满肚子坏水,肯定还会掀风起浪搞事情!” 景栗猜测他十有八九是南方人,儿化音发音特别奇怪,把“娘/们/儿”三个字生硬地拆开读,同时还特意模仿相声中的油滑京腔,更显得不伦不类。 可转念又一想,先前得知屠豪正在学习中文,那他的身份应该是外国友人,能把汉语讲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长独教授语气略显沉重,叮嘱道:“做庆国公府恩人的机会有且只有一次,你必须要牢牢把握住,千万不能被绿茶表妹抢了先,不然之后在社交方面就会被她完全压制,后续任务实现的难度将进一步增大。” 屠豪为她打气助威:“锦鲤小姐姐,戏是抢来的,抢反派的戏,让反派无戏可演,加油加油加油!” 景栗深深呼吸,振作精神,准备雄起一把。 从前在剧组,她是无背景且无后台的十八线龙套,辛辛苦苦争取到的台词和戏份,往往会被其他带资进组的配角抢走,惨况不忍回想。 然而,这一次却不同,她是带着剧本和外援魂穿的绝对女主角,堪称抢戏界的王者,绿茶表妹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侯府小厮在上清观外侯着,待武易归来再传信,景栗先与赵夫人进入观中敬香,她担心会错过救庆国公小公子的时间,就以胸闷为借口,未至厢房喝茶,而是绕到后花园散步。 “直走,再直走,下一个路口左转,从竹林小道绕进去,拐拐拐,再拐,直走,前面就是庆国公家小公子遇难落水的池塘。”独教授依据资料中的地图为她指路,地道的京腔像极了郭德纲版语音导航,而后道—— “西边小桥的视野不错,你就在那里等着,务必要赶在绿茶表妹之前,第一时间跳水救人。” 暖男屠豪负责扯旗呐喊:“拼速度的时刻就要到了,小姐姐加油!” 独教授强调重点:“一定要记住,救完人后再找个理由潜入水底,确定尸体的具体方位,金莲的二哥能不能扭转官运,就靠你这一搏了!” 景栗天生运动神经发达,是实打实的武术健将,反应能力一等一的快,即便不是专业游泳运动员,PK古代绿茶娇小姐也绰绰有余。 景栗是半个路痴,只知道地图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可是完全分不清现实中的东南西北,目光扫视了一圈,见右手边的石桥附近有几个小孩正在嬉戏玩耍,旁边站着数位丫鬟婆子照看。 或许因为这些小屁孩都不是落水事件的重要人物,所以并未有介绍身份与背景的“弹框”出现。 景栗想着熊孩子都爱扎堆,于是就往那个方向去了,立于石拱桥上,她习惯性地晃了晃脖颈,转了转手腕和脚腕,热身完毕,抖擞精神,时刻准备着。 鸿雁原地懵圈:“小姐,您在做什么,好像要上场打马球一般。” “没什么…手脚麻了而已…”景栗找理由搪塞,静观赏心悦目的宜人风景,呼吸着纯天然无污染的新鲜空气,她只觉自己的灵魂得到360度无死角的净化,一身文艺细菌蠢蠢欲动—— “此情此景,我想吟诗一首!” 忠心小丫鬟鸿雁还没听到诗,就吹起了彩虹屁:“小姐不止武艺盖世,还文采斐然,了不起!” “啊!”景栗先起范儿,而后开始极富感情地背诗,如同参加朗诵大赛的中学生一般——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鸿雁怔了怔,做好鼓掌准备的双手迟迟没有拍响,疑惑问道:“这…这是诗吗?” 在这个时代,诗作都是中规中矩的律诗或绝句,小丫鬟没有太高的文化水平,可她至少知道诗的每一句都该是一样长的,即便是词,也得有固定的格式和声律,自由体现代诗明显超越了她的欣赏范畴。 景栗为小丫鬟普及千年后的文学知识:“这是现代诗,经典名作。” 独教授即刻提醒道:“不要说太多现代的事,绝对不可以泄露任何有关灵魂穿越的信息,否则就算完成任务,也会被总部取消重生的资格。” 鸿雁的眼睛尖得很,套用诗句道:“大白天没有明月,不过楼上倒有一位在怀念旧梦的人。” 景栗抬头望去,见左侧小楼的三层边栏处有一个风姿挺拔的黑色身影,无疑是西门大官人。 此情可待成追忆,奈何月老不成全,而今他所能做的,唯有远远地望一望。 西门安稳稳立住痴情人设,几乎到了死心眼钻牛角尖的地步。 独教授终于琢磨明白信息欠缺的原因:“当年去上清观接武易的人只有绿茶表妹,金莲压根儿没露面,所以禁军搜查车驾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件,西门大官人也不会追到观中远望佳人。 昔日的金莲,临终之前卧病在床将近一年,期间她和武易根本没有再见面的机会,所以在原版故事里,西门安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自然不会有详细情报资料。” “这位西门大官人比韩剧里的悲催男二号还招人心疼~”屠豪看戏时的代入感极强,不由得长吁短叹,又道—— “虽然金莲的死期不会变,可是在重生的版本之中,西门安至少还能有机会多看心上人几眼,也算是给这段苦涩虐恋添了一点点糖。” 独教授的话题忽转,问道:“今儿早饭吃点啥?” 屠豪没有选择综合征,干脆利索道:“我还是三鲜生煎和咸豆浆,所长想吃什么?” “好想念老北京的炒肝儿、豆汁儿和焦圈儿。”独教授的声音沉郁,满怀想吃却吃不着的苦恼。 屠豪挥洒真性情,将壕气与地气完美融合:“这个项目一结束,咱们就打飞的去四九城,喝豆汁儿,吃焦圈儿!” 当然,他的儿化音依旧尬不忍闻,莫名还有几分喜剧效果。 二人跑题了一会儿,屠豪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猛拍大腿道:“咱们的设备有防水功能吗?” “我不清楚…”独教授瞬间也慌了神:“万一景栗跳进池塘之后,设备坏了怎么办?” 屠豪一边狂翻说明书一边说道:“现在大部分设备都是50米生活,道馆的池塘不可能比50米更深吧?” “靠…”景栗紧咬后槽牙,竭力抑制叉腰痛骂的冲动,还50米生活防水,敢情队友是武断地把跨时空高端沟通设备和普通的手机手表划上了等号。 屠豪查阅说明书无果,情急之下气愤吐槽其他部门的同事:“科技研发事务所太不靠谱了,防不防水这么重要的信息都不标注!”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独教授急中生智:“景栗,你先把镯子摘下来,暂时交给小丫鬟保管,尽管短时间内无法和我们交流,但是能够保证沟通设备的绝对安全,不然之后你就只能孤军奋战了。” “坑爹队友,不要也罢!”景栗被突发情况搅得心绪不宁,一时怒火上头,有了拆伙的心思。 不过她终究是理性大于感性的人,冲动是魔鬼,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一个诸葛亮,她首次魂穿,有队友总比没有强,而且对方并不是故意坑她,这两位神奇的同事虽然思路跳脱,可也帮了不少忙,称得上是跨时空神助攻。 独教授的提议确实是当前最好的处理方法,景栗说干就干,开始用力地扯拽玉镯,但因为镯子实在太紧,她费了半天劲,都摘不下来。 鸿雁按住她的手,十分费解:“小姐,这镯子是老夫人的遗物,您一向都贴身戴着,沐浴的时候都不摘,现在为何要急匆匆地取下呢?” 景栗无法说出真实原因,现编也想不出借口,只得说道:“以后再解释,赶紧帮我…” “小姐姐,立刻看向你的两点钟方向…”屠豪仿佛更换了警匪剧剧本,不过他自己不大能拿得准,又补充道—— “也许是三点或四点钟方向…算了…你干脆直接往右边看,找竹林里穿黄色衣服的绿茶表妹,她正陪着庆国公家的小公子玩藤球,明显是想套近乎,关键是她总把球往池塘的方向扔,好像是在刻意诱导小公子落水。” 景栗不得不一心二用,手仍在努力地摘玉镯,眼睛急急寻找绿茶表妹。 屠豪的确没说错,绿茶表妹正在一步步地把庆国公家的小公子往池塘边引,她的丫鬟和婆子皆在做僚机助攻,正与庆国公府的下人大聊特聊,还拿出了随身所带的糕点蜜饯分给大家,令对方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 独教授恍然大悟:“我勒个去,原来小公子落水不是意外,而是绿茶设的局,婊炸天的表妹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做庆国公府的恩人,以此打入顶流贵妇圈!” 24.往事不堪回首 鸿雁又急又慌:“刘大夫,您快讲呀,我家小姐到底怎么了?” 老大夫颤颤巍巍地收回了手:“侯爵夫人两年前小产之后,便患了下红之症,气虚血亏,阴损脾弱,近来忧思过虑,又受了寒气,病愈发地沉重,已伤及元气,昨日若非老朽及时施针,恐怕性命难保,至少须得静养三、五年方可恢复,但…但今日的脉象忽而转变,不浮不沉,和缓有力…竟…竟是痊愈了!” 他行医五十载,从未遇见过这般诡奇之事,权贵内眷的隐私,医者本不该过多打听,可他实在按耐不住好奇之心:“老朽斗胆,敢问夫人…是否服用过丹药或偏方?” “从昨夜到今日,我家小姐只喝过两次药,全都是您开的方子…”鸿雁如实回答,蓦地灵光一闪,猝然清脆拍掌:“我知道啦!” 景栗一脸懵,还带着几分心慌:“你…知道…什么了?” “去年我有幸在梦中得到过菩萨的指点!”鸿雁双手合十,满面虔诚郑重—— “菩萨娘娘说,只要我每日睡前默诵一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小姐您的病就能好起来,我谨遵神明之意,日日诵经祷告,果然得偿所愿!” “啊?!…”景栗万万没有想到,小丫鬟的解释竟会是这般,虽然与真相相差十万八千里,但足见鸿雁的忠心和诚意,她当然不能讲出解怨事务所和重生一事,否则定然会被当成疯子,便将计就计道—— “对…没错!一定是你的诚心感动了上苍,菩萨真人才会保佑我,谢谢你,鸿雁!” “小姐,奴婢哪里受得起您这声谢呢~”小丫鬟反而不好意思了,半跪下身道:“小姐就是鸿雁的天,您若有个好歹,那奴婢也活不成了!” 这不是一个人人平等的时代,为奴为婢皆是苦命人,小丫鬟不过才十五六岁,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被困于深宅大院之中,艰难讨生活,跟着性情软弱的小姐,不知受了多少冤枉气,景栗作为现代人,难免对其境遇心生同情。 从前在剧组演丫鬟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惨到了极致,不过与真丫鬟鸿雁一比,她那点苦完全算不得什么,作为无名且无台词的龙套,站在固定位置打打酱油就可以,好歹每天都能领上两次半凉不热的盒饭。 景栗还未做好充分的准备,侯府宅斗大戏就拉开了序幕。 反派主角们皆在幕后摩拳擦掌,配角率先登场,打头阵探路。 大夫离开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有一位五十多岁的矮胖婆子前来,行礼的动作虽是规规矩矩,可眼神之中并无敬重,语调还带着几分傲慢—— “老夫人听闻大娘子的病情好转,那请安还是依照从前的规矩,请您尽快更衣梳洗,前往寿福堂。” 鸿雁心直口快,见对方那趾高气昂的态度,便气不打一处来,据理力争怼了回去—— “刁妈妈,大夫前脚刚走,我连补药的方子都还没来得及送到厨房,您老就巴巴地赶来了,一句问候都没有,硬生生逼着我家重病初愈的小姐去请安,这哪像是传话的老忠仆,活脱脱是催命的无常鬼!” 刁妈妈被小辈奴婢数落一通,却面不改色,轻声一哼,冷冷而笑:“不愧是大娘子的贴身丫鬟,唇舌之上长刀子,真真是厉害得很呐,我这老太婆可不敢招惹,大娘子不情愿请安那就罢了,奴婢照实回老夫人便是。” “刁妈妈且慢!”景栗喊住了那心机颇深的恶婆子,刻意放软语气道—— “鸿雁为了照顾我,昨日一夜未合眼,都累糊涂了,胡言乱语,多有得罪,还望刁妈妈大人大量,务要见怪。” 而后她一边用眼神示意一边说道:“鸿雁,还不快给刁妈妈赔罪!” 鸿雁直爽无心机,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迫于无奈不情不愿地违心认错。 景栗适时咳嗽了起来,还伪装出肺弱咳喘的娇弱模样,实际是在趁此时机思索应对之法。 近些年宅斗题材正热,她参加了无数次甄选角色的面试,永远都尽最大努力准备,如果有原著小说,她还会精读原作,以求更贴近人物,潜移默化之中,她把内宅斗争的三十六计揣摩了个通通透透,已达王者段位。 她辛辛苦苦近五年,都没能得到一个像样的角色,怎料东方不亮西方亮,宅斗知识储备倒在穿越之中派上了用场。 这位刁妈妈一张口,景栗便知其为老奸巨猾的角色,若在影视剧之中,一般是最后一批领盒饭的反派配角。 宅斗小天才景栗慧眼明心,一眼便看透了套路式反派刁妈妈的险恶用心。 这位恶婆子妥妥是高手,两段话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暗藏了“无风起浪”与“以退为进”两大计谋—— 刁婆婆先是仗着老夫人的势对她这位大娘子颐指气使,目的不是狐假虎威抖威风,而是为了无风起浪、挑拨事端。 鸿雁牙尖嘴利,骂的句句在理,奈何这丫头的技能偏科过于严重,虽然忠心与勇气值爆棚,但是情商值与智慧值双双不及格,头脑一热就跳入了对手所挖的深坑。 宅斗重要原则之一为——真理掌握在得势者的手中。 像刁妈妈那般有强大靠山的老奴仆,在府宅之中的地位可不低,年轻的主子们都给她留三分薄面,仆从大多唯她马首是瞻,妥妥是侯府中的“得势者”。 与之相比,怨灵苦主大娘子金莲则是不折不扣的“失势者”,遭到府宅上下的一致轻视,连奴仆都敢肆无忌惮地折辱她,顶着最闪亮的光环,却沦落至侯府食物链的最底层,真真是人间惨剧。 一出这院子,刁妈妈势必会添油加醋地大肆宣扬遭鸿雁羞辱一事,侯府中人当然会一边倒地谴责小丫鬟欺老犯上,进而非议大娘子软弱无能、驭下无方,到时候一盆又一盆脏水泼来,她们主仆二人纵然浑身张满了嘴,也解释不清真相,因为根本没有人在乎真相。 要想破这“无风起浪”的局,须得用装聋作哑的法子,任对手上蹿下跳、疯狂作妖、掀风起浪,我自岿然不动,没有人配合,单凭刁妈妈那恶婆子一人表演,即便将一把老骨头折腾断了,也扑腾不出半分浪花。 但是,不冷静的鸿雁却着了对手的道,景栗为了补救,只得命其道歉赔礼,竭力避免不必要的风波。 刁婆婆用的第二招,是以退为进,她假装敌不过鸿雁的毒舌攻势,表面退让,实则心里憋着大坏招。 到时候事情闹大,两方对峙起来,理亏的一定是鸿雁,刁婆婆搞不好还得当众表演一出哭天抢地的委屈戏码,显得她比窦娥还冤,以此把鸿雁这个忠心的小丫头逐出侯府,到时候景栗可就成了孤家寡人,根本无法完成帮怨灵苦主报仇雪恨的任务。 刁妈妈一把年纪的人了,颇有“浪后”属性,孜孜不倦挑唆风浪:“大夫说大娘子的身体大好了,可您却仍是一副病殃殃的模样,真不知道该相信谁呢~” 鸿雁险些又落入了陷阱,景栗重重捏住她的手,蹙着眉头以犀利眼神示意其安静。 景栗敏锐意识到,自己眼下正处于完全被动的局面,要想破局,必须剑走偏锋,在这关键时刻,爱看鬼片的她灵感迸发,即兴表演,现编了一段灵异故事—— “即便我只剩下一口气,也得去向母亲大人请安呐~” 她捂着胸口,刻意用气若游丝的喘音讲话,这样的调调和鬼故事很相配,可平添三分恐怖感,听者大多会恍惚心惊,她所说的“请安呐~”三字,莫名像是女鬼的经典颤音出场语——“拿命来~”。 景栗继续道:“昨夜我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在睡梦之中,朦朦胧胧听到阎王爷讲了不少事,说什么侯府之中虎狼蛇蝎齐聚,不少人把我这位大娘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暗暗在我的饮食之中下毒,至于下毒的人究竟是谁…” 说到这里,她刻意顿了顿卖关子,一边揉着太阳穴装头痛,另一边悄悄观察着刁妈妈,那恶婆子果然老脸煞白。 高门大户内眷之间你死我活的争斗,主子无须亲自动手,脏事都是交由心腹下人去办,景栗猜测刁妈妈就是替侯府老夫人下毒谋害金莲的工具人,所以在言词之中暗暗试探,算是赌了一把。 景栗开局的运气还算不错,她从那恶婆子的面色便可看出,这一次赌赢了。 刁婆婆无疑是老手,下毒暗害的事她从前想必做过不少次,总体状态相当镇定,只是脸色有变,她追问道—— “阎王爷讲出的下毒之人究竟是谁?” “我现在脑子一片混沌,不知是没听清还是一时想不起来,反正心里不安得很,须得向母亲大人好好说道说道,最好再把侯府上上下下都彻查一遍,务必得把藏毒下毒的歹人抓出来严惩!” 刁妈妈当然不希望此事闹大,道:“鬼神之说,不可尽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景栗用绵里藏针的方式回怼,并以自言自语之态感叹道—— “俗话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这辈子只行善不行恶,即便被歹人害入阴曹地府,也照样能还阳康复,而那些恶行累累的歹人,即使日日烧高香拜菩萨真人,也逃不过因果报应,必入十八层地狱,入刀山、下火海、受油煎,永世不得超生!” 这一段话,并非无心之言,而是景栗所下的宅斗战书。 在与刁妈妈以唇舌交战的过程之中,她已然下定决心,管那解怨事务所是什么魔鬼机构,只要有一线重生的希望,她都得搏一搏,说不定魂魄重归躯体之后,她的命运就会发生奇迹般的逆转,成为一条大红大紫的真锦鲤! 25.宅斗界的钮钴禄锦鲤 躺着太过无聊,景栗迷迷糊糊睡着了,大概3个多小时之后,独教授把她叫醒:“时间差不多了,装昏装太久容易露馅儿。” 她确实已经饿到头昏眼花,是时候该补一补了,她睁开双眼,有气无力地喊鸿雁。 小丫鬟很有演戏的天分,经过景栗的点拨后,戏精的任督二脉完全被打通,说话时刻意带着关心的哭腔,仿佛完全不知晓小姐是装病一般,就是为了让门外那些耳报神听到。 景栗耳语道:“我快饿死了,赶紧弄点好吃的,要十全大补套餐!” 平时吃不起的补品,趁魂穿的机会好好尝一尝,也算是为自己谋福利了。 鸿雁已经让范妈妈备好了补品,只需吩咐端来即可,她兴高采烈地低声汇报“战况”—— “小姐真是有手段,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侯爷因为平妻之事和老乌婆大吵了一架,表小姐在房里哭着喊着要上吊撞墙,但是无人有工夫搭理她,没有了看客,她的独角戏根本唱不下去。 她见那些威胁的下三滥手段没有用,只能放低姿态哭哭啼啼地跪求侯爷和老乌婆,不过侯爷的态度十分坚决,不止不同意平妻一事,还要立刻把表小姐送到汴京城的另一户亲戚家借住,为的就是避嫌,只求尽快平息流言蜚语。” 金莲所定的主线任务,是要吕茶彻底身败名裂,不止是侯府,所有权贵豪族都不会接纳她,可不能给其翻身的机会,于是追问道:“打算将吕茶送到哪一户亲戚家?” “吕小姐的堂叔家,那位吕大人具体什么官职我记不清了,反正是个不太有权的从五品小官”,鸿雁把剥好的柑橘送到小姐手中,又道—— “表小姐在堂叔家可过不了什么好日子,那位吕夫人和表小姐的母亲有过节,两家闹的和仇人一样,逢年过节几乎都不来往,我看表小姐在吕府住不了几日,就得离开汴京去闽州找父母了。” 独教授插话道:“可以利用吕夫人传播流言,不止要让吕氏家族都知道吕茶轻浮失德,还要把这个消息传到闽州去,让吕茶在那里也嫁不进官宦富豪之家!” 心软的屠豪有些担心:“我们把事做的这么绝,会不会把吕茶逼到自寻短见?” 独教授陈明厉害:“金莲设定的主线任务白纸黑字地写明,绝对不能让吕茶嫁入权贵豪门,假如我们下手不狠,给了绿茶表妹翻身的机会,那这项解怨任务就会宣告失败,咱们三人得手拉着手直奔黄泉路!” 景栗本以为,任务一旦失败,只有自己去阎王殿报道,没想到居然是组团式丧命模式,整个解怨事务所将会全员覆灭。 面对生死压力,两位同事还能开开心心地上班摸鱼外加吃喝玩乐,真是心大界的典型代表,及时行乐领域的杰出人才。 屠豪心生质疑:“如果吕茶自杀,也变成怨灵,那我们以后是不是还得重新穿越回永昌侯府,帮她反把金莲斗死,这样不就陷入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无限循环之中了吗?” 独教授解释道:“金莲的祖上是积有福荫的英雄,所以才能获得冥界阴司的帮助,而吕家往上数三代,虽说也算达官显贵,可是均为贪权好利之徒,贪赃枉法的事没少做,吕茶更是心机深重、性如蛇蝎,一直都在暗中挑唆侯府妾室给金莲下毒,妄图取而代之。 总而言之,即便吕茶被舆论逼死,也是她咎由自取,就算死后的她幻化成怨灵或者恶灵,冥界阴司也不会帮她报仇,而是直接下狠手将她残存的魂灵法灭。” 说到底还是因果报应,金家祖上种下善因,后代便可得善果,冥界特派使者为金莲报仇解怨。 而吕茶则恰恰相反,原版故事中的她春风得意,不止没有受到惩罚,还在金莲死后如愿成为继任的侯爵夫人,任何了解内情的人都得骂一句老天爷不开眼。 殊不知,老天最是公平公正,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唯一的特别的是,上苍有极其严重的拖延症,一千多年之后才出手主持公道。 听过独教授的话后,景栗坚定了自己的定位,相当于此段故事中的终极boss,任务就是搞死所有谋害金莲的反派。 她用旋风一般的速度,先吃燕窝粥,又喝参鸡汤,当吃到阿胶桂圆羹的时候,鸿雁劝道—— “小姐慢点,一下子吃太多,被外面那些婆子知道,肯定又会去老乌婆那里嚼舌根,只怕到时候她们能借此猜出您装病装晕一事。” 小丫鬟讲的话的确有道理,景栗又喝了一口桂圆羹,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勺子:“味道特别好,浪费了真是暴殄天物。” “从前厨房做给您的药膳总是偷工减料,多亏您拉拢了范妈妈,这些汤羹都是她亲自盯着厨房的下人做的,参鸡汤里用的是野山参,还加了鹿茸、黄芪、当归,足足炖了两个时辰;燕窝用的是最上乘的官燕,特别用鱼翅和干贝吊了汤,既浓又鲜,是您最喜欢的。”直肠子的鸿雁思维跳脱,说着说着又噘嘴生起气来,压低声音说着私房话—— “想想就恼火,这些好东西大多都是小姐花钱买的,那老乌婆是只铁公鸡,成日里就动一张嘴,变着法儿地让您出钱买各式各样的补品,她就是看小姐带着十里红妆的丰厚嫁妆,所以事事都想坑您的钱。 老巫婆和表小姐心安理得地享用山珍美味,您反倒只能吃她们挑剩下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王公贵胄人家! 她们就是一对黑心的白眼狼,难怪情同母女,近些日子上好的燕盏不好买,只能先用燕条和燕碎替代,表小姐因此还大闹了一场,说您刻意怠慢她,简直是没了天理。 她吕家早已没有了昔日的风光,表小姐即使在家也不见得日日吃得起燕窝,倒来侯府摆起谱了,臭不要脸!” 金莲实在是太窝囊了,什么恶气都能无条件容忍,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景栗替她抱屈的同时,又意识到这是一个撕开老乌婆真面目的好机会,思忖几秒后问道:“买补品有记账吗?” 鸿雁点了点头:“当然,每项开支都记得清清楚楚,厨房说燕窝和阿胶都快用完了,又是一笔大开销,不过表小姐就要离开了,咱们能省下不少钱。” 景栗更进一步地细问:“除了买那些补品之外,老乌婆还打过我嫁妆的其他主意吗?” 鸿雁道:“那心术不正的老乌婆一门心思地算计您,什么歪主意都动过,您嫁妆里好些名贵的玉石和珊瑚摆件都被她以各种明目要了去,就连您后来添置的一些时兴摆设和首饰布匹,好多都被老乌婆搜刮了去,全都白白便宜了表小姐。 这些我都一一详细地记下了,权当留个证据,日后老乌婆再污蔑您忤逆不孝,表小姐再造谣您怠慢亲族,就把所有的账本和记录都拿出来,好堵上她们的嘴。” “干得漂亮!”景栗盛赞心细的小丫鬟,并说道:“赶快把这些东西都找出来,全都打开摊在桌子上,让侯爷一眼就能看到。” 鸿雁手脚麻利,很快便遵照要求办好,不过她心生了几分担忧:“这样做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只怕侯爷会觉得我们是在蓄意告状,老乌婆纵有千般不是,可她毕竟是侯爷的亲娘。” “有道理…”景栗沉思过后,有了好主意,又多加一场戏,既可以揭露老乌婆的贪婪恶行,还不会惹武易反感。 她给小丫鬟讲戏的时候,队友也在认认真真地听着,独教授高度认同:“侯府里的女人再会演戏,也比不过专业级实力派老戏骨,你堪称是宅斗界的钮钴禄锦鲤!” 景栗确实很有做解怨使者的天赋,作为专业演员的她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带入角色,充分运用影视知识储备完成任务,的确称得上是“戏骨”,可是前面加了个“老”字,就越听越不对味。 演员是年龄焦虑最严重的行业之一,二十七岁还在打杂的她相当介意“老”这个字,送了独教授一个大大的跨时空白眼。 两位吃货同事在看戏之余并没有亏待嘴巴,把下午茶和晚饭合成一顿,景栗睡得昏昏沉沉时,听到了他俩在悄咪咪地点外卖。 独教授和屠豪很会享受生活,不仅点了老火靓汤,也配了各种广式小吃,虾饺皇、流沙包、豉汁凤爪、金钱肚,景栗恰好全都喜欢,想吃却吃不着,是世间最大的痛苦之一。 鸿雁准备好一切,也背会了景栗安排的台词,戏台已经搭好,就等男主角武易登场。 景栗作为女主角,妆容方面必须精益求精:“我现在气色怎么样?” 鸿雁如实道:“比平时红润很多,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景栗灵机一动:“把粉拿来,帮我把脸涂的苍白一点。” 抹完了珍珠粉,武易便前来,摆出好丈夫的姿态嘘寒问暖:“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吃点东西?” 景栗装作一幅弱不禁风的样子,无力地咳了几声,才说:“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一点。” 前一刻狼吞虎咽,后一刻病娇柔弱,两种状态无缝切换,靠的就是硬实力。 武易忽而蹙了蹙眉头:“怎么会有这么浓的香粉气味?” 景栗的浅笑僵在脸上,心中万分后悔,百密一疏,她只顾着伪装脸色,完全忽略了珍珠粉的气味。 26.回娘家 鸿雁机灵地编借口:“都怪我,失手把珍珠粉盒摔坏了,才会有一屋子的香粉气。” 武易怒瞪小丫鬟:“你不止笨手笨脚,还爱乱开口惹祸,之前当着客人的面说了一大通不该说的胡话,侯府的脸面都快被你丢光了!” 他不怪引发家丑的“乌婆”老娘和绿茶表妹,反而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了鸿雁的身上。 景栗当然不会让大猪蹄子得逞,硬气地怼了回去:“鸿雁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她犯错是因为我没有教好,侯爷责怪我便好,不必指桑骂槐。” 武易被她呛成大红脸,不得不使出渣男谎话大法:“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舍得怪你呢,千万不要多心多想。” 景栗冷漠以对,不再给他好脸色:“鸿雁刚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她做事确有不周之处,但侯爷百分之百确定,鸿雁所讲的是胡话吗?” 武易不在乎真真假假,仅在意脸面:“不管真话假话,只要是对侯府不利的话,就不能当着贵客的面讲。” 景栗冷冷问道:“难道在侯爷心中,我的性命难道比侯府的颜面更重要吗?” 武易急急辩解:“当然不是…你误会我了…” 景栗质问:“那请侯爷讲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武易从未料到“爱妻金莲”有这么咄咄逼人的一面,登时语塞,支支吾吾接不上话,企图用亲密动作来缓解尴尬。 景栗甩开渣男的手,以不容置疑的语调道:“明日我二哥返回汴京,我想回娘家多住几天,清净的环境更适合养病。” 一哭二闹三上吊四回娘家,这是夫妻吵架时的常规操作,她直接选择第四项,因为本来也得去一趟金莲的娘家,劝金桦查验上清观的湖底沉尸。 昔日的金莲,错就错在忍的太多、闹的太少,明明是尊贵的将门嫡女,却在婆家受尽委屈,但凡她能从朋友赵夫人那里学到五分生猛的精髓,就不至于沦落到年纪轻轻就悲惨丧命的地步。 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金莲的人生悲剧,其实也有她自己的责任。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生在女子依附男子而活的年代,嫁入蛇蝎狐狸齐聚的侯府,要想更好地活下去,无非就是两条路—— 一是“师夷长技以制夷”,用“草船借箭”的智慧,揣摩清楚对手的心机套路,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内宅争斗的常规方法斗倒魑魅魍魉。 二是开辟宅斗新路线,金莲本就与寻常女子不同,出身权贵将门,精通骑射武艺,承皇命嫁入侯府,且获封二品诰命夫人,比赵夫人更有资本性烈如钢,只要拿定主意硬气起来,老乌婆也得忌惮三分,妾室和绿茶表妹更不敢蹬鼻子上脸。 可惜的是,第一条路金莲不屑也不愿走,第二条路她又畏首畏尾消极放弃,最终在悲剧的深渊之中越陷越深。 武易向来自私,对于家宅矛盾,他的处理方法三年不变,那就是让大度好说话的“爱妻金莲”继续做“忍者神龟”—— “咱们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外面很快就会传遍风言风语,你如果非赶在这个风口浪尖回娘家,那不是让众人看笑话吗?” 景栗生平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有理的渣式直男,恨不能俩大耳光把他扇弯,但在如今的条件之下,冲动无异于自取灭亡,她咳了几咳,仍走病娇路线,以柔克刚—— “自从嫁入侯府,我便不断做出让步,不仅要为维护侯府的颜面而隐忍,还要为家宅的安宁而不断妥协。 但是,今日表妹的事使我明白,其实母亲真正想要的儿媳,从不是识大体顾大局的我,而是有血缘关系的吕家小姐,不管任何事,我做对也是错,而表妹做错也是对,既然如此,我何必腆着脸继续留在府中。” 见她句句不留余地,武易不禁乱了阵脚::“母亲…母亲只是一时糊涂…她…她其实常常夸你的…” “真的吗?”景栗显然一脸“我不信”的神情:“敢问母亲是这么夸我的?” “嗯…那个…嗯…”武易编谎话的能力有限,只得引开话题:“母亲年纪大了,我们做晚辈的应该多多体谅。” “那是你妈,要忍你自己忍,关老娘屁事!”景栗心中这样想,嘴上反问道—— “难道侯爷的意思是,我还不够体谅母亲吗?” 武易急忙解释:“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解释等于掩饰,掩饰等于确有其事,渣男的鬼话景栗连标点符号都不信,她非得好好掰扯一番不可—— “侯爷的妾室,全都是母亲挑选的,我哪一次反对过?母亲和表妹日日进补,我用嫁妆钱无条件满足,可曾向您抱怨过半句?我陪嫁中的玉石和珊瑚摆件,大多是父母生前极为钟爱的旧物,母亲但凡说喜欢,我通通都慷慨地送了过去,可曾有一次吝啬不舍?” “什么…”武易没有想到她会翻出这么多旧账,登时懵在原地:“府里的补品用的是你的嫁妆钱…不…不可能吧…” 内宅这些污糟的破事,武易或许是真的不知情,或许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景栗并不在乎究竟是哪一种,反正就要用满满的恶意揣测渣男。 助攻鸿雁按照预设的剧本,一手拿账本,一手提银袋,开口道:“侯爷若是不信,那就请看看我们院的账目,一切都记得明明白白,府里的燕窝又快用完了,倘若买不到上乘的官燕,表小姐又得大发脾气,小姐昨日便叮嘱我给厨房的婆子们送银子买补品,只是琐事太多耽搁了,假如侯爷要查人证物证,那随我去问问采买的婆子便好。” 武易本就心虚理亏,自然不可能查账,单看这阵势便知账目的记录绝无问题,他的面子明显挂不住,把火气全都撒在了丫鬟的身上—— “你这丫头怎么总是多嘴多舌,你家小姐是本侯的夫人,我怎么可能不相信她!” 景栗越瞧渣男越不顺眼,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有本事你就跟老娘耍横,为难小丫鬟算什么英雄好汉!” 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侯府上下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她非得捶死老乌婆和渣男这对母子不可—— “表妹平时在家中便与侯爷过分亲密,我旁敲侧击地提醒过几次,可是母亲却不以为然,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因为纵容太过,所以才铸成如今的大错…” 她蓦地停下,话锋一转,言中带刺:“不对,在母亲和侯爷眼中,表妹无论有任何过失,都不算过错。” “娘子~”渣男武易企图打感情牌,凑近揽着她的肩道:“不要说气话,我和表妹之间清清白白,绝无暧昧,你难道连夫君都不信任了吗?” 景栗抖了抖肩摆脱那只大猪蹄子,暗暗骂了一句:“呸,我信你个鬼!” 独教授和土豪被渣男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开始了模仿秀,学着渣男油腻的音调唤“娘子”。 不知怎的,画风突然就变了,独教授莫名接了一句“a ha!” 屠豪愣了一愣,随后心有灵犀地跟上了凤凰传奇的节奏,眉飞色舞地唱了起来:“you will not get hurt~” 独教授摇摆着大展歌喉,不过词已经忘的七七八八,糊弄着唱道:“好想唱情歌…啦啦啦啦啦…我爱上了寂寞~” 两人进入自嗨模式,工作室一秒变KTV,甚至还试图合唱,可是记不清歌词的他们总是无法默契配合,除了“娘子”和“a ha”之外没有一句在调上。 景栗的耳朵和心灵备受摧残,加重语气道:“不知侯爷打算如何解决表妹一事?” 两位队友相隔时空也感受到了她的怒意,急忙结束了欢脱的耍宝表演。 武易道:“暂时让表妹住到其他亲戚家,避过流言蜚语之后,再做打算。” 景栗犀利质问:“如果平息流言的最好方法,是让表妹嫁入侯府呢?” 她所提的问题相当现实,眼下闹出了大丑闻,吕茶最好的退路就是嫁入永昌侯府。 武易语塞,吞吞吐吐地说不出所以然:“这…这不可能…” 景栗懒得再和渣男多废话:“我一个妇道人家,见识终究浅薄,侯爷说不可能那便罢了,回娘家的事宜早不宜晚,鸿雁你去准备吧。” 武易劝阻道:“这都快傍晚了,回娘家多不合适,要不然明日我陪你一同出城接二哥。” 景栗冷眉一挑,目凝寒光:“侯爷觉得我这身体还适合颠簸出城吗?” 武易被她怼到毫无反击之力:“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表妹折腾出这么一场大风波,侯爷和母亲须得好好商议对策,我在不方便得很,倒不如识趣一些,主动回娘家,免得碍大家的眼,这算是贤良淑德了吧。”景栗捋了捋鬓边的碎发,捂着胸口娇弱咳嗽几声,继续说道—— “一想到种种不平事,我这心口就疼的厉害,连气都喘不上来,回娘家就是为了能舒舒心心多活几天,侯爷不会连这都不准许吧?” 武易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既然身体不舒服,那就更不应该来来回回地折腾…” “留在这风波不断的侯府,上上下下折腾我的人更多,还不如及早清清静静地回娘家!”景栗意已决,非得让侯府中人好好受受教训不可,撂狠话道—— “母亲逼迫我同意平妻一事,归根究底是在打金家的脸面,我的父母虽然不在了,可还有兄长在汴京为官,金府纵然不及侯府显赫,但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倘若我轻易点头容忍平妻,便是毁了金家世代先烈的铮铮铁骨,此事我不想再多讲一句,明日待二哥返京,定会前来侯府论是非曲直!” 27.狼心狗肺的老乌婆 景栗坐上回娘家的马车,独教授还沉浸在KTV的氛围里,为她倾情配乐,演唱了一首相当暴露年纪的老歌—— “风吹着杨柳,唰啦啦啦啦啦~小河里水流嘛,哗啦啦啦啦啦~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咿呀咿得儿喂~” 他五音有六音都不全,不过演唱的时候极富感情,景栗依稀能够感觉得到,这位奇葩所长边唱边摆出极其老派的动作,胳膊随着音调不停地左右舒展摆动。 屠豪疑惑:“这是什么歌?” 独教授介绍道:“经典名曲,回娘家,你在网上搜着听听,多受一受传统音乐的熏陶。” 屠豪这个心大的二货,说搜就搜,说听就听,竟然还开了公放。 景栗的耳膜再次被摧残,简直生无可恋,重重咳了三声,以表达不满。 屠豪意识到行为欠妥,赶忙关掉了音乐,老老实实地工作。 鸿雁关切道:“小姐,您怎么又咳嗽了,到底是装病还是真病?” 景栗时刻把任务摆在第一位,思索之后开始筹划下一步行动:“稍后你亲自去一趟药铺,多买些能治孩子风寒的药材和补品,别心疼钱,样样都要最好的,送去庆国公府,同时还要把我回娘家的消息传达给国公夫人,另外再去赵府传个信,请她明天来金府做客。” 鸿雁懵懵懂懂问道:“时候也不早了,就怕大药铺已经关门,明天再买药和补品不行吗?” “不行!”景栗坚定否决:“傻丫头,送药只是由头,关键是让所有人都知晓,我被老乌婆和绿茶表妹逼回了娘家!” “我明白了!”鸿雁恍然大悟,开了心机智慧的窍:“庆国公夫人说明日会来看望您,我必须得尽早把您回金府的消息传出去,不然她将直奔侯府,万一被老乌婆和表小姐的花言巧语迷惑,那咱们反倒被动了,对不对?” “小机灵鬼!”景栗欣喜地刮了刮她的鼻子:“那你知道话该怎么说吗?” 景栗先挠了挠头,又挠了挠下巴,冥思苦想之后道:“嗯…不能说您是主动回娘家的…得说是…是老乌婆和表小姐欺人太甚,非要您应允平妻一事,您被逼的旧病复发,情况危急,不回娘家就没有活路了…这么讲行不行,会不会太夸张?” “你真是个小天才!”景栗这才发现小丫鬟极有慧根,只是一直没有人点拨罢了—— “夸张的噱头才能引发舆论的风浪,不要有任何顾虑,放心大胆地搞事情!” “至于赵夫人…”鸿雁有些费解:“您先前讲过,她是个难得的好人,可是性格过于冲动,若是来往过多,可能会招惹是非,如今为什么要特意请她来金府呢?” 景栗潇洒一甩袖:“与其忍气吞声,不如肆意洒脱,我是越活越明白了,该多学学赵夫人,把委屈送给恶人,把痛快留给自己!” 鸿雁如同小迷妹一般拍掌道:“有道理,小姐我支持您!” 景栗笑言:“不管我做什么,你似乎都很支持。” “那当然喽!”小丫鬟忠心不改:“小姐就是鸿雁的天,不论您做任何决定,我都会永远追随,咱们主仆二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景栗低低呢喃这一句,不由得悲从心起。 替金莲报仇之后,她的魂魄就可以离开侯府这个虎狼窝,而鸿雁却要一步步走向命中注定的万劫不复,景栗很想帮助小丫鬟,但巨大的代价令她陷入了纠结迟疑。 鸿雁并无未卜先知的超能力,兀自念叨着:“二公子明日才能回来,回娘家少不了得听二少奶奶的唠叨。” 景栗心想,小丫鬟所说的“二少奶奶”,想必就是金桦的夫人,金莲的二嫂。 两位队友立刻忙碌了起来,屠豪敲着键盘说道:“小姐姐你等一等,我们马上就找金家二少奶奶的相关资料。” 闲来无事,心直口快的鸿雁叙起了闲话:“二少奶奶虽然人不错,可就是太急功近利了,每每见面,都不厌其烦地叮嘱,让您尽力讨好老乌婆,以便借着侯府的名号让金家在京城权贵圈中立稳脚跟,一旦她得知您与老乌婆起了争执,那肯定得碎嘴叨叨至少半个时辰,想想就头大。” 景栗探问情况:“你的意思是,二嫂会胳膊肘向外拐,不分青红皂白站在侯府那边吗?” 鸿雁摇了摇头:“那倒也不至于,老乌婆为侯爷娶平妻的事做的太过分了,就是在赤裸裸地打金家的脸,二少奶奶不至于糊涂到黑白不分的地步,再说二公子最心疼您,肯定会向侯府讨公道的。” 既然娘家有人撑腰,景栗更是有恃无恐,现下已做好万全的铺垫,只待明日一爆发,即可灭绿茶表妹于无形。 独教授传递情报:“金莲的二嫂是金老将军部下的女儿,育有两子一女,她的娘家姓刘,在汴京并无势力,金家确为声名赫赫的忠良武将世家,可是多年来远居西北,在汴京并无根基,所以金家的二少奶奶才急于通过侯府立稳脚跟。” 屠豪查资料的过程中有意外收获:“我无意中翻到一件事,或许可以做一做文章,扳倒乌家和吕家。” 独教授翻阅过后点了点头:“这是个重要发现,咱们把所有相关的信息都整理出来,拟一个可行的行动方案,肯定能够事半功倍地完成任务。” 暖心小鲜肉屠豪贴心道:“小姐姐,为了避免打扰你,我们先开静音模式讨论,你那边如果有情况的话,独教授和我会在第一时间支援的。” 见到妹妹,金家二嫂即刻紧张了起来:“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就突然回来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没什么,最近侯府糟心事多,想回娘家住几天养病。”景栗边说边暗暗观察府中的院落与陈设,感觉不比侯府的气派小。 独教授关闭静音模式,发表感慨:“金家的宅子是皇帝御赐的,果然金碧辉煌、排场不凡。” 鸿雁的话的确没错,这金家二嫂简直是神话痨,语速快如连珠炮,景栗被她嘚啵嘚的倍速节奏念叨的脑壳生疼,直接用好消息堵住她的嘴—— “我救了庆国公家的小公子,明天国公夫人会亲自登门道谢。” “庆国公夫人?我的天呐!”金家二嫂激动不已,语调变尖了不少:“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玩笑”,景栗微微一笑:“招待国公夫人可不能失了礼数,事事都得嫂嫂亲自费心筹备。” “对对对,我这就去筹备,保证万无一失!”金家二嫂举手投足之间仍有边塞的豪迈之风,瞬间就顾不得多问侯府的事了,立刻高声唤管家,向前走了几步才回头道—— “莲儿你好好休息,我让厨房多做几道你喜欢的菜。” 做戏就要做到底,景栗咳嗽着说道:“我的身子不大好,没什么胃口。” 金家二嫂道:“你多多少少总得吃一些,明日才有精神好好地招呼庆国公夫人,只要和她攀上交情,我们金家就能稳稳地在京城权贵扎根,你也不必在婆婆面前受气了。” 景栗回到金莲的旧日闺房,其中的陈设虽不算华丽,可是精致温馨,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看便知金家很重视金莲。 古代女子身不由己,出嫁即要从夫,娘家再好也难以依靠,而且金莲生前始终心存幻想,以为只要事事依从老乌婆,就可以利用侯府的势力帮助娘家稳固地位。 事实已经证明,这条路行不通,只要把庆国公夫人哄的服服帖帖,那景栗在权社交圈的地位将远在老乌婆和绿茶之上,金家顺理成章便可在权贵界实现逆袭。 金家的氛围比侯府和谐百倍,端茶送水的婆子和丫鬟都热热络络地嘘寒问暖,她还见到了同住在一个府中的金茜母女,都是仁心直肠的爽快人,聊起天来热热闹闹,心情十分愉悦。 景栗亲身体验,才感受到了落差,金莲在家时是被全家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嫁入侯府之后忽而从天堂跌落地狱,成为了凄凄惨惨戚戚的怨妇,怎能不心碎痛苦。 夜晚她又开了一堂表演技巧课,学生是金家二嫂,目的是与其联手演一场大戏,彻底毁了老乌婆与绿茶表妹的名声。 金家二嫂生怕行事不当得罪了侯府,畏首畏尾,屡番犹豫,景栗费劲了口舌才把她引上道。 忙完这一切,已经过了二更,大家各去安歇,而景栗还得和解怨事务所的队友开跨时空小会。 鸿雁特意煮了雪梨百合银耳羹,是为给小姐润肺止咳,景栗其实没吃饱,不过为了装病娇,也就只能半饿着。 她的两位队友稳立吃货人设,宵夜相当丰盛,而且走起了养生风,没点烧烤啤酒小龙虾,换成滋补粥品,荔湾艇仔粥,虫草花滑鸡粥,生滚鱼片粥,清淡却不乏味。 烛火熄灭,房间一片寂静,淡淡的月光轻轻地洒,景栗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跨时空的喝粥声响,她无奈道—— “打扰二位,你们之前说的扳倒乌家和吕家的计划是什么?” 屠豪被呛的咳嗽了两声:“小姐姐不好意思,我们立刻进入正题。” 独教授说明详情:“侯府的老乌婆特别疼爱娘家的大侄子乌伯希,不遗余力地用侯府的人脉和声望为其在官场铺路,可是乌伯希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文不成武不就,靠着家里的钱混进兵部当了官,没有正经本事,只会花天酒地胡混。 他最近和广云楼的一位名叫蕊儿的歌姬打得火热,殊不知对方是西夏的暗探,和他在一起就是为了打探军事情报,这件事很快就被枢密院调查暗探的官员发现,按照原版故事,是金桦出面帮乌伯希摆平了这桩麻烦事,保全了乌家的名声。” “金桦是缺心眼吗?”景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客观角度,乌伯希那个人渣就该受到严惩,从主观角度,老乌婆是毒害金莲的主谋之一,金桦灭了那一窝姓乌的都还不够,为什么要做烂好人帮乌家呢?” 独教授解释道:“乌伯希出事的时候,金莲只是病重,金桦不知道侯府上下都在害妹妹,还以为只要帮了乌家,妹妹以后在侯府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他根本没有想到,黑心的老乌婆完全不念金家的人情,不仅继续下黑手给金莲下毒,还想尽办法在权贵圈之中排挤金家。” “狼心狗肺的老乌婆!”景栗恨恨痛骂,又道:“我是不是该劝金桦,尽快把乌伯希依法查办?” 28.绿茶表妹怀孕了吗? 独教授正在下一盘大棋:“只解决乌伯希还不够,我们要做个局,让整个乌家垮台,连带着把吕家也拖下水!” 三人将全盘计划商议妥当,时间已经快到午夜十二点,景栗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除了已经议定的事情之外,她还有几分疑虑—— “一会儿是辽国的暗探,一会儿又是西夏的暗探,听着时局很动荡,会不会对我们的任务有影响?” 独教授道:“目前北宋、辽国和西夏正处于表面和平但暗流汹涌的阶段,一年之后才会开战,并不影响解怨计划,各路暗探倒是给我们提供了不少完成任务的新切入点,充分利用已知的情报,既可以助金桦升官,又可以重重打击乌家和吕家。” 谈完正事,屠豪插了个题外话:“锦鲤小姐姐,我准备注册成立一个文化影视公司,你愿意做第一位签约的艺人吗?” “你确定吗?”景栗以为他在开玩笑:“新影视公司为了打响招牌,都会先签几位正当红的名演员,你为什么要找我这样的十八线无名小卒?” 屠豪不走寻常路:“名气大且流量高的明星最近一个又一个地塌房,而且影视市场最近的走向已经证明,实力才是硬道理,我认定小姐姐就是最佳人选!” “那…那行吧…”景栗还不确定自己能否重生,就随口同意了。 独教授问道:“你的公司名字想好了吗?” 屠豪得意地讲出苦思两天的公司名:“JYT。” 独教授摸不着头脑:“这英文是什么意思?” 屠豪晃动着右手食指道:“不是英文,是拼音。” 独教授自爆知识短板:“我是来自清朝的独教授,没有接受过现代九年制义务教育,既不懂英文,也不会拼音。” 景栗参透了这并不深奥的玄机:“JY是解怨的拼音首字母,T代表你的姓,对吗?” “小姐姐,咱俩真是心有灵犀的有缘人!”屠豪变身散财童子,大方赠股权—— “我开这家影视公司,灵感得益于两位好同事,所以我特别决定,赠予缪斯男神和缪斯女神各自百分之五的股份!” “不用这么客气,只怕我有命挣钱没命花。”天降财富,景栗丝毫不觉兴奋,一来她没有把这件事当真,二来能不能重生还是未知数。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视钱财如粪土的一天。 试问,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对钱失去兴趣? 答案,命都没有着落的时候。 人常说爱财如命,可终究还是命大于财,直面生死的时候才会真正明白,钱财确为身外物。 作为标准的吃土追梦人,景栗的人生信条原本是——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景栗并不算贪财,可是爱财,因为她所面对的现实困境,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缺钱导致的。 她曾无数次幻想,如果一夜暴富,必要一掷千金做投资人,自己捧自己做女主角,再也不用担心戏份被带资进组的女演员抢走了。 也许,她命中注定和名利无缘,生前没有机会进靠谱的专业公司,死后反而莫名其妙成了新影视公司的小股东,景栗不禁怀疑,她的命数没准儿和阳间相克,只有离开人世才能变身好运真锦鲤。 关掉设备之前,景栗顺口一问:“二位今晚还去夜店嗨吗?” 独教授转了性:“年纪大了,禁不起夜夜笙歌的折腾了,今天是所内养生日,清淡饮食,早睡早睡。” 景栗打了个哈欠,不再多聊:“祝两位长命百岁,晚安!” 屠豪乐呵呵地回应道:“咱仨一起长命百岁,白头偕老!” “傻小子,白头偕老不是这么用的!”独教授替他向景栗道歉—— “不好意思,这小屁孩儿虽然是中国人,但是在国外出生长大,中文水平欠佳,经常乱用成语诗词,你多担待。” 景栗这才知道,屠豪不是外国人,而是在远离中华文化的环境下长大的一国同胞。 第二天清晨,鸿雁依旧按照古代的起居习惯早早叫小姐起床。 今日有大事要忙,不能赖床耽误时间,景栗睡眼惺忪地起身,大脑仍未完全苏醒,伸开双臂如木偶一般,由小丫鬟帮忙穿衣。 鸿雁干活和八卦两不误,口头播报绯闻:“侯府昨天发生的事已经传开了,早上出门采买的婆子们一回来就议论纷纷,我留心听了听,真真是吓了一大跳,闲话越传越离谱,居然说表小姐怀了侯爷的骨肉,所以才急吼吼地要嫁进侯府。” “我勒个去,这么劲爆吗?”景栗为了掀风起浪,先前特别授意范妈妈把侯府的风波传出去,不过她没有料到,仅仅一夜,流言就离谱到了这个地步。 在这个没有网络和电脑手机的时代,八卦竟能以闪电般的速度添油加醋地传开,作为现代人的景栗实在琢磨不透其中玄妙。 景栗急忙敲镯子开设备,可是迟迟没有得到队友的回应,看来两位同事靠谱的极限只是早睡,做不到早起。 鸿雁一时也有点懵:“听她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该不会表小姐她…她真的有身孕了吧?” 话音刚落,金家二嫂便火急火燎地赶了来,还没进屋就满含怒气地嚷嚷了起来—— “流言是真的吗?吕家那狐狸精当真和侯爷珠胎暗结了吗?难怪你突然回了娘家,这口气换谁都咽不下去,侯府和吕家是不是以为金家没人了,简直欺人太甚!” 二嫂虽然爱唠叨,可还是难得的好嫂嫂,昨晚她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以才会劝“金莲”继续隐忍,现下听闻吕茶有孕的消息,才醒悟事态非同一般,恨不能立刻撸起袖子杀到侯府干架。 景栗安抚道:“二嫂,稍安勿躁…” “火都烧到眉毛了,怎么能沉得住气!吕茶那狐媚子倘若真能嫁入侯府与你平起平坐,诞下子嗣之后必将压你一头,到时候你这个侯爵府大娘子就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用摆设!”金家二嫂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拍着桌子继续道—— “如果你昨天把吕茶怀孕的事讲清楚,那我非得连夜冲过去要个说法不可!” 没有根据的流言,不可不负责任地乱传,否则有可能会坏了大事,景栗道:“二嫂,我不清楚吕家小姐有没有身孕,也许只是谣传罢了…” 金家二嫂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烈脾气,涉及原则底线的事绝不让步—— “空穴不来风,你昨晚明明说过,吕家的狐狸精当着众人的面就和侯爷暧昧拉扯,背地里少不了做无耻下流的污糟事,竟然妄想靠孩子上位,侯府的老夫人还不分青红皂白地助纣为虐,通通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就这还好意思成日吹嘘自己出身于世代簪缨的清流世家,臭不要脸,呸!” 不愧是边塞女子,炮仗脾气一旦爆发,生猛气势不弱于赵夫人。 景栗浇熄她的莽撞怒火,将其引回计划的正规:“二嫂且听我说,侯府在汴京城的根基比金府深,人脉也比我们广,要想斗赢那窝狐狸,咱们金家万万不可冲动行事,而应以智取胜,只有我们相互配合在庆国公夫人面前演一场好戏,才能真正占据舆论的上风。” 金家二嫂猝而拍掌,醍醐灌顶:“昨天夜里你说要演一场精彩的好戏给国公夫人看,原来是想借助庆国公府的强大势力,压制侯府内的鬼心眼儿狐狸,嫂嫂这才真正理解你的用意,一定全力配合!” 景栗亲热地搂着嫂嫂的胳膊卖乖道:“即便我与侯爷和离,也不能拖累金家,只要庆国公夫人站在我们这边,那汴京城便无人敢非议咱们金家,完全不必担心影响子弟们的名声与前程。” 金家二嫂最在意的就是金家在京城的地位,景栗特意喂了一颗定心丸,目的是让她全心全意配合演戏。 “你想的确实周全,不过…”金家二嫂善言相劝—— “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虽说得摆出硬气的态度,可你的婚事毕竟奉承皇命,能过还是过下去的好,侯爷虽不是十全十美,但终究地位显赫、前程似锦,只要把那位爱作妖的老夫人镇住,你未来在侯府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即便在现代,离婚的女人也难免遭人议论,更何况是思想保守的古代,二嫂讲这番话是真心为金莲好。 她并不知道,金莲的生命已不足一个月,只有现在,没有未来。 “以后的事暂且不提,眼下的关键是,要让整个汴京城都知道老乌婆和绿茶表妹的丑恶真面目”,景栗再次开始演技指导—— “二嫂,您要牢牢记住刚才的愤怒感觉,稍后和庆国公夫人聊天的时候,一定要爆发出相同的情绪。” “放心吧,人生如戏,深宅大院里的妇人没有一个不会演戏的,昨晚你教的那些词,我全都记在心里了”,金家二嫂转头吩咐丫鬟—— “去准备早饭吧,让厨房多做些小姐喜欢吃的,再把秦大夫请来,让他住在府里侯着,小姐身体本就不好,又气急攻心,病情愈发沉重,须得有大夫时时看护。” 金家二嫂的心眼儿不多,不过头脑并不简单,特意安排大夫住在府中,就是为了把戏做圆满,此时“金莲”越是病弱,就越能获得舆论的支持。 在这个女人没有自立自主权的时代,权贵官眷看似富贵荣华、锦衣玉食,其实各有各的苦楚,都是被困于鸟笼的金丝雀,可悲可叹。 景栗快要吃完早饭的时候,两位队友才哈欠连天地上线,屠豪心生疑惑:“古代人天天早睡早起,享用纯天然食物,呼吸无污染空气,为什么平均寿命那么短呢?” 独教授为他解惑:“因为那时候医学水平不发达。” 屠豪认为说服力不够强:“现代养生学常说,早睡早起加合理饮食,就可以防御疾病、保持健康,但这和古代的情况完全不相符。” “好好工作,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漫无边际的杂事上!”面对无法回答的问题,独教授选择耍官威,过后发自肺腑地感叹道—— “人生无常,与其无谓养生,不如及时行乐。” 这话很有道理,如果景栗能够回到威亚事故发生的一个月之前,那她肯定会换个活法,想吃什么就吃,想去哪儿就去,想怼谁就怼,坚决不把遗憾带进棺材里。 29.完美搞定顶流贵妇 饭后景栗躺回床上,继续扮柔弱病态。 辰时刚过,庆国公夫人便登门,送上谢礼,并深表关怀。 景栗是专业级戏精,没说两句话就又咳又喘,任谁见到都不免心疼, 金家二嫂代替她开口,刻意摆出盛怒不妥协的态度,极富感情地痛诉侯府老乌婆和绿茶表妹的重重罪状,其内容为事先准备好的台词,既谴责了恶人的狼心狗肺,又强调了金莲三年来的退让与隐忍。 除此之外,她还在既定台词的基础之上创造性地自我发挥,添加了不少景栗并不知晓的内情,讲的情真意切,时不时还掉几滴眼泪,演技十分精湛,专业演员都得直呼内行。 当年金莲不幸小产,身体尚未痊愈时,就被老乌婆逼着去山中道观抄经,为武家祝祷祈福,那时冬日刚过,春寒料峭,她在清苦之地受了寒气,发烧数日难愈。 返程之时,黑心老乌婆派了辆漏风又漏雨的破马车接她,不巧半路遭遇大雨,车驾深陷泥潭,可怜的金莲在厉风凄雨之中生生受了一个多时辰的苦。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暖暖的眼泪和寒雨混成一块,遭遇刽子手般的蛇蝎歹人,心如同被刺刀狠狠地宰,自此她的身体彻底垮掉,还患了气虚血弱的下红之症。 老乌婆的手段细思极恐,婆媳矛盾本是寻常事,可是屡番下狠手要人命的,景栗是第一次见到。 归根究底,不是金莲没有尽到做儿媳的义务,而是她的到来,打碎了老乌婆的如意算盘。 吕茶嫁入侯府,是武乌吕三家利益捆绑计划的关键一环,老乌婆自比运筹帷幄的诸葛亮,谋划借助侯府的声望,挽救日渐没落的武家和吕家,她算准一切,却没料到皇帝突然降旨赐婚,使金莲成为了永昌侯府的新任女主人。 这场婚姻的悲剧,错误的源头是乱点鸳鸯谱的皇帝,老乌婆不敢违背圣意,只敢欺负弱者,一步步谋害无辜的金莲,好让吕茶按照原计划嫁与武易为妻。 景栗魂穿进入金莲的躯体,通过一系列神操作,在上清观中揭露了吕茶的绿茶真面目,老乌婆眼见如意算盘将再次被砸个稀碎,不得已想出了“平妻”这一招,无论如何都要让吕茶嫁进侯府。 昔日的金莲,时时隐忍,昔日的金府,屡屡退让,导致老乌婆心怀盲目自信,以为自己所言堪比圣旨,金家还会无条件容忍。 殊不知,任何人都有底线,“平妻”这波操作相当于狠狠打了金家的脸面,即便是真正的金莲,也不可能轻易让步。 讲完一桩桩一件件苦楚之后,金家二嫂道出最重要的请求—— “舍妹幼时习过武,身体的底子极好,但嫁入侯府仅仅三年有余,就被折磨到重病缠身、精神萎靡,金家上下都痛心不已,我们不贪权势,也不求富贵,只愿小妹金莲能在夫家过上舒心日子。 侯府老夫人对金莲百般苛待,而今又提出为侯爷迎娶‘平妻’,背后的原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显然是对圣上所安排的婚事心怀不满,只想让外甥女吕家小姐做儿媳,我们金家虽然不及侯府显赫,可世代皆有铮铮铁骨,绝不会牺牲金莲的幸福攀附权贵。 侯府老夫人的所言所行令金家上下彻底心寒,事已至此,不如商议和离,一别两宽。 不过,老夫人和吕家的小姐全都是满腹心眼的狠角色,善于颠倒黑白、搬弄是非,我们金家先前吃过不少次亏,未免重蹈覆辙,此次想请一位德高望重的贵眷出面做见证人,金家所求,仅为‘公道’二字,须得让汴京城中的各府各宅都知晓,和离的缘由,不是舍妹德行有失,而是侯府欺人太甚。” 庆国公夫人怎会听不出话外之音,“金莲”救下了她的宝贝孙儿,如此大的人情,自该竭尽所能偿还,于是爽快道:“老身可以出面做见证人,不知金夫人意下如何?” 吕茶害庆国公家小公子落水受惊,国公夫人将其视做眼中钉,自不会轻易放过,而且像她这类用下作手段谋夺正室位置的狐狸精,所有官眷大娘子都想重重踩上一脚,算是替天行道、匡正礼法。 戏没有白演,有了庆国公夫人的支持,金家便可打响翻身仗,金家二嫂欣喜不已,起身行大礼致谢—— “国公夫人盛德明断、金口玉言,您愿出面主持公道,是我们金家的荣幸,请受妾身一拜。” “金夫人无须这般客气,令妹金莲是我孙儿的救命恩人,做见证人这点小忙,老身义不容辞,只是…”国公夫人扶起金家二嫂,迟疑片刻后劝说道—— “金夫人是万中无一的好嫂嫂,见不得妹妹受委屈,可古话说得好,宁破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直接闹到和离的地步,未免有些太过火了。 侯府老夫人确有千般不是,但永昌侯能力卓然、前程似锦,加之这是陛下亲定的婚事,和离终究有负圣恩,此事只要有一分回旋的余地,便不该把事情做绝。” 国公夫人委婉陈明厉害关系,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建议金莲继续与武易做夫妻。 这其实完全在景栗和金家二嫂的意料之中,和离不是小事,庆国公夫人作为外人,首选自是劝和不劝离。 金家二嫂之所以用坚决的态度提出和离,不是真想让金莲离开侯府,而是要向外界表明金家不怕和离的态度。 金家一改软弱风格,以刚克恶,唯有这样才可以死死拿捏住理亏的侯府,不愁老乌婆和武易不低头,吕茶莫说是嫁为平妻,连入府做妾做丫头的机会都没有。 侯府把金莲全家都看做是软柿子,定然料不到金家会突然使出撕破脸和离的狠招,景栗用出其不意的方法,重拳打乱对方阵脚,赢得了绝对的主动权。 只要此局她刚赢,永昌侯府便是她的天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完成所有主线任务。 庆国公夫人阅人无数,女眷们的小心思大都骗不过她的火眼金睛,金家二嫂索性以坦荡为策略,如实交底—— “不瞒您说,金家从西北迁入汴京还不足四年,我出身于边疆武将世家,不大懂和京城权贵官眷打交道的门道,之前为了金莲的事和侯府交涉过多次,可是笨嘴拙舌的我着实没有本事,说不过唇舌如刀的老夫人和吕家大小姐,无法替金莲撑腰。 原先以为,只要事事守礼隐忍,侯府老夫人总会有认可金莲的一天,谁知我们越是宽容退让,对方越是变本加厉,如今金莲被折磨到身心俱疲、重病难愈,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命丧侯府虎狼窝,和离确实不是最好的法子,可是眼下着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烦请夫人指点一二。” 庆国公夫人欣赏她的坦率,不再绕弯子:“问题的症结,在于侯府的老夫人,她的人品与做派我一向看不上,汴京城中的贵眷几乎都不愿与她有过多往来,而今她又折腾出平妻这场闹剧,无度袒护轻浮失德的外甥女,已然沦为京城权贵的笑柄。 其实,金家只需借这件事做些文章,便可完完全全压制住那位老夫人的张狂气焰,未来的永昌侯府便可由金莲当家做主,在金家与侯府论公道是非的过程之中,老身会不遗余力助金夫人一臂之力。” 国公夫人可谓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典范,比江湖女侠更仗义,景栗自得有所表示,不顾其推辞,边咳嗽边下床,靠演技扮作病娇娘,在二嫂的搀扶下向恩人行礼道谢,把姿态放到最低,尽最大努力拍顶流贵妇的马屁—— “能得国公夫人相助,是金莲和金家前世修来的福气,如此大恩大德,在下必将永世铭记在心。” 经过一番交心,庆国公夫人觉与金家女眷甚为投契,特邀她们二人参加后日的庆国公寿宴。 “完美搞定!”景栗在心中地打着响指为自己的智慧点赞。 不得不承认,绿茶表妹的确是高段位反派,她定是知晓国公夫人的脾气秉性,才自导自演设局,引庆国公家贪玩的小公子落入池塘,再假扮英雄跳水救人,用此阴险手段成为国公府的恩人,一举进入顶流贵妇名媛圈。 景栗之所以能破她的局,是因为有提供资料的外援,相当于带着原剧本魂穿,如果她孤零零地穿越而来,大概率斗不赢吕茶。 成功攀上庆国公府这根高枝,金府上下兴奋的如同过年,金家二嫂恨不能立刻添置佛龛,把“金莲”当做观音菩萨供起来。 国公夫人刚离开,赵夫人便登门,金莲和金家二嫂马上换第二套剧本,用愈发犀利的言辞揭露老乌婆和绿茶表妹的种种恶行。 她们这样做的目的,是想借助生猛赵夫人之口,把侯府这些污糟事通通都传出去,利用群众舆论的力量,使侯府中的蛇蝎狐狸全都身败名裂。 鸿运当头,万事顺遂,一上午收获颇丰,景栗和两位同事均以畅快的好心情享用午饭。 景栗为了演好病弱金莲这一角色,在饮食方面谨慎克制,不能吃的太多,好在金家二嫂命厨房准备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她只需每样尝一两口,就已八成饱。 刚放下筷子,“扫兴鬼”便来搅局,老乌婆身边的刁妈妈上门,请大娘子“金莲”回府。 刁妈妈还不清楚金家已筹备好了反击的坚船利炮,仍是一副狗仗人势的嘴脸,不识好歹地抖威风,讲话的口气极不客气。 金家二嫂根本不给面子,只打发丫鬟去下逐客令,狠狠将了侯府一军。 屠豪对接下来的剧情十分好奇:“武易什么时候会亲自登门道歉?” 独教授预测:“我猜至少需要三天,景栗不顾武易的劝阻,执意回了娘家,让永昌侯府大大地丢了一回人,武易作为位高权重的侯爵,只怕从未受过这种气,不会轻易低头服软的。” 屠豪有不同意见:“我猜武易在两天之内必会低声下气地求金莲回家,因为以汴京城流言蜚语传播的速度来看,侯府明天就可能被吐沫星子淹了,要不然咱俩赌一局?” 独教授不禁犹豫,他最近水逆,运势极差,逢赌必输,不得不摆出假正经的姿态,找借口推脱:“工作时间禁止赌博,严于律己,从你我做起!” 30.加班搞事业 金桦这些日子奔波于外地,没日没夜追查有关辽国暗探的线索,结果却收获甚微,本就一肚子火气,返家后听闻“平妻”风波,脾气瞬间大爆发,坚定地支持和离,大有与永昌侯府势不两立之态。 景栗完全无须费力激化矛盾,为了下一步计划的顺利开展,她反而劝慰金桦冷静,并编造玄幻之论引导其调查道观池塘浮尸—— “最近我常常做奇怪的梦,梦中所见在现实之中皆会一一应验,其中有一件事关乎二哥的前途。” 金桦急忙抬手摸了摸妹妹的额头,疑心她是因发烧而说胡话:“你该不会…该不会因为心情过于抑郁,所以出现幻觉了吧?” 他忧心不已,吩咐鸿雁请大夫,而后继续道:“莲儿,你想开一些,无论发生任何事,二哥永远都是你坚强的后盾,侯府欺人太甚,那和离便是,天下好男儿何其多,未来一定能遇到比武易强千百遍的好男人,若是你不想再嫁,那就一辈子留在家里,二哥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金桦确实是个好哥哥,可是他完全会错了意,真挚的兄妹情意的确令景栗感动,可她更关注的还是任务—— “二哥,小情小爱根本不重要,专注搞事业才是重中之重,上清观是辽国暗探的据点之一,二哥一定要尽快去开封府衙细查昨日道观池塘中打捞上来的浮尸!” 金桦刚回汴京,还未听说此消息,一头雾水:“道观中怎会有浮尸?” 景栗将真相和盘托出:“那些浮尸是上清观的道长,下黑手的人为辽国暗探,他们已乔装扮成新道长,掌控了整个道观,二哥快去把他们一网打尽,再晚人可能就跑了!” 如此奇事,闻所未闻,金桦拿不定主意:“做梦…梦到暗探的线索…这…这靠谱吗?” 景栗苦苦相劝:“我的梦准到不可思议,二哥你就去查一查嘛,查到是功劳,查不到也没损失!” 金桦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道:“反正眼下并没有太多有关暗探的线索,权且试试吧。” 景栗继续爆料:“还有,广云台歌姬蕊儿是西夏暗探,她傍上了兵部的乌伯希,打探到了不少军事情报,二哥快去抓住蕊儿,也不要放过乌伯希,泄露军情机密同样是重罪!” “乌伯希?”金桦追问:“是侯府老夫人的大侄子吗?” 景栗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那个纨绔子弟!” 金桦不由得蹙起眉头,陷入沉思,久久不语。 景栗眨巴着眼睛等了大半刻,耗尽了耐心,催促道:“二哥,侯府那老夫人根本没把金家当成亲戚,我们自然也不必给他们留脸面,善意感化不了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只有抓住乌家的把柄,才能把老乌婆治的服服帖帖!” 金桦并不是心慈手软,而是有更深的顾虑和考量:“侯府老夫人对你百般苛待折磨,我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可若公然针对乌家人,恐会被人非议借公权报私怨,更何况我的职责是搜捕辽国暗探,西夏的探子另有专人搜寻。” 他的思虑不无道理,为官之人最重名声,以权力泄私愤,此事若闹大,也许会影响官途,即便要斗乌家,也不能用这样两败俱伤的笨办法。 景栗犯了难:“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乌伯希那个缺心眼的浪荡子向西夏暗探泄露军事机密吗?” 金桦出身将门世家,深谙为官之道,自有周全法子:“我可以将此消息告知同僚,让他们处理乌伯希之事。” 景栗赞同:“好好好,二哥要记得嘱咐同僚,务必秉公处理,不畏权贵,坚持正义!” 看着眼前挥舞拳头喊口号的妹妹,他深感陌生,心中总不踏实:“还是…还是多请几位大夫给你好好看看吧…以前你从不会把虚幻梦境当真的…” 景栗生怕他不把池塘浮尸当回事,逼迫其起誓:“二哥,你必须发誓,一定要仔仔细细、刨根究底地查,绝不能敷衍应付!” 金桦是标标准准的妹控,从小到大什么事都顺着妹妹,伸出三根手指,依着她的意思立了誓,又叮嘱道—— “你按时吃药,多多休息,不要把无关的杂事放在心上,也不要多想侯府的伤心事,二哥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二哥不必担心,我不是小孩子了”,景栗一心推动其搞事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二哥辛苦一下加个班儿,去调查道观浮尸吧!” 金桦懵在原地:“加班?…什么意思?” 景栗自创解释:“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兢兢业业,不舍昼夜,马到功成,擒获暗探,二哥加油,我看好你哦!” 金桦一走出房门,立刻吩咐下人多请几位名医,再准备些有趣的玩意儿和话本,他严重怀疑妹妹因为受刺激过度,精神濒临崩溃,须得想办法让她的心情尽快好起来。 浮尸那边他还是决定去查一查,妹妹讲的神乎其神,不去瞧瞧不能安心。 今日各项小目标如期完成,景栗住在金府,好吃好喝,舒心自在,千好万好,不如娘家好。 入夜之后,她半躺在铺有厚厚软丝垫的贵妃塌上,悠哉悠哉地读话本闲书,繁体字她并不全认识,不过囫囵吞枣地读下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两位队友颇觉无聊,独教授打着哈欠说道:“我觉得今晚应该没什么事儿了,要不咱们都早点休息吧。” “这么早睡得着吗…”屠豪先表示质疑,当看到所长眉飞色舞的暗示之后,愣了几秒,心领神会,改口道—— “那个…那个我刚查了黄历,今日宜早睡,明日宜早起。” 这样蹩脚的鬼话,只有傻子才相信,通过这几天的跨时空交流,景栗对队友的性格有了深刻的了解,她敢用全部身家打赌,这俩货肯定不会早早睡觉,百分之两百要出去浪,要么吃宵夜,要么泡夜店。 不过,她并没有戳穿,看破不说破,是做人的基本礼貌。 金家二嫂睡前又来看望了她,顺道抱怨自家夫君金桦,满脑子都是公务,出门近十天,好不容易回到汴京,半夜三更还不着家。 景栗却暗自窃喜,金桦定然是从浮尸之中发现了有关暗探的线索。 其后的一天,景栗开启度假模式,舒舒服服享受古代贵小姐的逍遥日子。 上午她与金家二嫂共同择选送予庆国公的寿礼,压根儿无须出门逛街,只需遣人吩咐一声,各大古玩金器商铺的老板便会将镇店的宝贝送上门来。 金家虽然没有爵位,可是财力方面一点都不弱,金家二嫂的衣饰并不华贵,可是在大事上花钱一点都不含糊,零零总总挑了十余样,既有给庆国公的寿礼,也有赠与国公夫人和其女儿与儿媳的礼物,此外还挑了一份厚礼送给赵夫人,有恩必还,甚为周到。 景栗很想了解一下金家的生财之道,可又怕露出马脚,不便多问。 两位队友照例因贪睡懒觉而迟到,独教授的声音明显有宿醉后的沙哑,强打精神提供背景资料—— “金家世代为将,不仅维护西北一方太平,而且积极开展边境商贸,在富民安民方面立下了汗马功劳,为表彰金家功绩,近二十年来,皇帝每年都将西北互市中超过一成的财税收益赏赐给金家,边境民谣有云——一座将军府,富抵半座城。” “歌谣的后半句是:姓金不爱财,善名扬四海”,年轻的屠豪声音没有太大改变,就是略有些疲惫,他补充道—— “金家人乐善好施,不但在西北边境设立救济灾民流民的避难所,还建了照顾将士遗孀与遗孤的赈济坊,皇帝的赏赐大部分都花在了这些地方,剩下的虽是不多,可是足以让金家人富足三代。” 景栗这才知道,金家不只有军功,还有盛德,世间有因果,善恶终有报,故而解怨事务所才会派专使替金莲了却生平遗恨。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平日多积德,有空常行善。 景栗没有安心享清闲的福分,魂穿不是为度假,而是为赚取寿命,她不免心急,按照现在的势头,说不定五天就可以完成任务,到时候还能多得一年的命。 趁着睡午觉的工夫,她向队友询问:“有没有什么加快任务进度的好办法,我总不能耗在这里干等着。” 独教授劝道:“欲速则不达,你做梦梦到暗探的事本就很诡异,最好先消停一阵儿,静观其变。” 景栗无奈,只能被动等待,心情不佳,难免抱怨:“金桦怎么还不回来,古代办案效率太低了吧!” 屠豪为调节气氛而转移话题:“小姐姐,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已经请好专业团队,将为你量身打造巨星计划,保你三年国内大满贯,五年冲击奥斯卡!” “但愿我能有命重回现代,见证你创造奇迹。”景栗已经被残酷现实摧残到不相信好运了,随口敷衍一句,心中想的却是—— “难怪屠豪能成为土豪,敢情是把心思都花在了搞副业上。” 与此同时,她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屠豪影视公司的经营思路不走寻常路,不重流量重实力,在物欲横流的娱乐圈,十有八九前景不妙,不止捧不红新人,还有可能直接破产。 渣男武易今天依旧没有登门,不过侯府老乌婆明显坐不住了,三次派遣身边的婆子与丫鬟前来金府。 不过,金家二嫂的态度相当强硬,丝毫面子都不给,只让侯府的下人带话—— 明日未时,金家人将至侯府,商议和离之事。 31.但愿命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日的工夫,流言蜚语进一步发酵,鸿雁只要出门小小转悠一圈,就能从各府各宅的采买婆子那里听到最新的侯府八卦。 绿茶表妹败给了外挂版重生“金莲”,一步迟步步错,不仅没当上庆国公府的恩人,还沦为了人人唾弃的轻浮贱类。 人言果真可畏,压根儿不用景栗下狠手黑绿茶,只需稍稍放出些消息,唯恐天下不乱的吃瓜群众就会靠着想象力编造出最不堪的绯闻。 她的境遇惨上加惨,被侯府送到了堂叔家,可是堂婶却将之拒于门外,理由是担心声名狼藉的她带坏家里的姑娘,只派出两个老妈子,要强送吕茶回闽州。 吕茶倘若此时离开,就相当于变相承认了失德的罪名,彻底声名扫地,今生再也抬不起头,莫说嫁入权贵豪族,就连山野村夫都不会娶她这样失贞失节的女子。 她不得已返回侯府,可是武易为免再惹口舌是非,执意做主将表妹吕茶送往郊外的庄子暂住,绞尽脑汁苦思解决困境之法。 金莲一天不回侯府,风波流言就一刻不得平息,渣男武易不愿舍下面子恳求“爱妻”返家,而且他认为没有必要如此。 在他的眼中,金莲是难得的“贤妻”,为了维护婚姻,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定然不会在娘家久住,很快就会主动返回侯府,就算金家传话提出和离,他也没有真当一回事。 他万万没能料到,此金莲非彼金莲,金家发起狠来,侯府根本抵挡不住。 景栗午觉睡得太久,晚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透过窗子感觉月色清澈入水,顿时起了兴致,披衣起身,至院中观赏千年前的夜景。 古时的明月与星辰分外璀璨,空气之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淡淡花草香,她悠哉哉前行,一直逛到了后花园。 如此美景,独享未免可惜,她敲击玉镯,打开刚刚关闭的沟通设备,不过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想来两位同事又出去嗨玩了。 景栗瞬间感觉心理不平衡,整个解怨事务所,她的工作时间最长,比996更过分,是灭绝人性的24小时全天候待命。 大约十分钟之后,屠豪的声音响起:“小姐姐,你怎么溜达到院子里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只是睡不着而已”,景栗问道:“你怎么大半夜又上线了?” 屠豪打着哈欠道:“刚看完球赛,来瞧瞧有没有突发状况,小姐姐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作为事务所内最苦命的社畜,连手机都没得玩的景栗自然郁闷,没好气道:“我好的很,您且安心睡吧!” “小姐姐,我和所长对你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已经准备好惊喜大礼,为你接风洗尘!”屠豪听出了她的小情绪,适时说好话恭维,而后转移话题—— “古代纯天然无污染的月色真美,让我不禁想吟诗一首——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抑扬顿挫地背诵之后,他又有点心虚,吞吞吐吐地问道:“我的中文不大好…这句诗用的合适吗?” 景栗倚靠于平滑的假山石上,顺手摘下一朵不知名的紫色花朵把玩,仰头望星空,圆月皎洁,明澈动人,清风阵阵,蝉鸣幽幽,她蓦地勾起唇角笑了笑,说道—— “诗算是应景,不过以我的情况,应该改为——但愿命长久,千里共婵娟。” 嘴甜的屠豪言辞夸张地拍马屁:“小姐姐你是天才级解怨使者,不止能够长命百岁,向天再借五百年都没问题!” 做解怨使者的风险系数太高,景栗只想在事务所当一条浑水摸鱼的咸鱼,于是询问:“我想打听一件事,怎么样才能像你一样做解怨事务所的后勤?” 屠豪答道:“按照冥界阴司的规定,优秀员工可以向上递交调职申请,小姐姐你如果能够连续完成五项解怨任务,总部一定会批准你成为解怨事务所后勤团队的一员。” “你以前也是解怨使者吗?”景栗语气中有满满的疑惑,因为从之前的交流中她明显能够感觉到,这位鲜肉土豪是一只没有工作经验的解怨界小菜鸟。 屠豪如实道:“我加入事务所只有两个月,没有执行过解怨任务,能够做后勤是因为有特殊贡献。” 景栗愈发好奇:“你的特殊贡献是什么?” 屠豪卖关子:“我有和Batman一样的超能力。” “蝙蝠侠?”景栗看漫威电影基本只图个热闹,对超级英雄并不熟悉,疑惑问道:“蝙蝠侠的超能力是什么?” “I am rich!”屠豪刻意压低嗓音,显得低调奢华有内涵,不过动作却张扬嘚瑟,高高抬起两只手,大拇指和食指用相当快的频率搓来搓去,如果多给他五分钟准备行头,那一定得是大金链子小金表,外搭一件黑貂袄儿—— “我富在起跑线上,穷到只剩下钱了,捐了一大半财产给事务所,用这份特殊贡献换了一个清闲的后勤职位。” 原来屠豪的超能力,应准确表述为——钞能力。 景栗看不见土豪的动作,不过能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壕气穿越时空,扎心而入,直击天灵盖。 只有常人想不到,没有土豪做不到,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老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阴间的崇富氛围竟然比阳间还要更重,这再次印证,钱确实是万能的,没有钱才万万不能。 但是,她还是有些费解:“阴间的机构难道很缺钱吗?” 屠豪点了点头:“冥界阴司下属的多个部门横跨阴阳两界,各个事务所都欠缺阳间经费,我之所以能够重生,就是因为出手大方,愿意一掷千金买寿命。” 景栗不禁发自肺腑地感慨:“钱果然无所不能…” “小姐姐,你看左手边…”屠豪的声音骤而尖锐,情急之下说错了方向,改口道:“不对不对,是你的右手边,墙头的柳树阴影下…那…那是不是金茜在…在和一个男人拉着手说悄悄话?” 景栗立刻望了过去,为了看得更真切,还悄悄猫着腰走上前,蹲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张望,果不其然,确实是金茜在私会情郎。 才子佳人的话本中最常见的桥段,便是突破礼教束缚,夜半翻墙相会,情浓私定终身,艺术果然来源于现实,景栗也算撞大运,无意间赏了一出精彩好戏。 金茜听到了动静,虽然没有发现景栗,可是不免心惊,赶忙催促情郎爬树翻墙出府,而她则疾步返回房间。 屠豪敲了一阵键盘之后,读出所查到的资料:“刚才那位男子是原版故事里金茜的未来夫君,名叫朱炜斌,出身寒门,文采斐然,中过进士,不过他为人过于耿直,不懂官场门道,一生不得志,最高官职是从五品的闲职。” 看来这是一对古代自由恋爱成功的典型,朱炜斌没有成为大官,但不代表他不是好丈夫,景栗更关心的是:“他和金茜的感情好吗?” 屠豪快速浏览过后道:“金茜不是主要人物,资料不是很详细,只写了朱炜斌没有纳过妾,和金茜生有两子两女,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你的副线任务是让金茜嫁入侯府,接替金莲成为新任侯爵夫人,那个朱炜斌在新故事里只是炮灰而已。” 景栗于心不忍:“我觉得朱炜斌比渣男武易要靠谱,何必非得棒打鸳鸯,把金茜送到侯府那个虎狼窝里呢?” “你把侯府里的妖孽都除干净了,金茜嫁进去直接就可以当家做主,不会过得像金莲那么惨,武易的地位和前途比朱炜斌强十倍,她嫁进侯府既能过更好的日子,也可以帮金家巩固地位…”屠豪越说越没有底气,顿了顿过后讲出心里话—— “那什么…这些话听着很功利,不过独教授已经提醒过,在执行解怨任务的时候,不要掺杂太多个人感情,主线和副线任务都是金莲自己定下的,她都能狠下心来让堂妹金茜嫁入侯府,你一个和金家无亲无故的外人,何必多想金茜以后的日子幸不幸福,想办法铺一铺路,促成她和武易日后的婚事,这样你就能多增一年寿命。” 景栗的一个决定,就可能会改变金茜一生的命运,为了不让自己有负罪感,她不得不慎之又慎。 侯府老乌婆心黑手辣,妾室歹毒阴损,金莲的性命断送在她们的手中,武易看似不是凶手,可内宅中的种种,都是他装聋作哑纵容的结果,这个渣男才是幕后元凶。 金茜是个单纯无心机的好姑娘,嫁入侯府之后,确实不需要面对这一批恶人,但天知道未来武易会不会再纳其他妖孽妾室,如果嫁给渣男,金茜未来的命运不见得能比金莲更好。 在任何一个时空,都有数之不尽的无可奈何和艰难抉择,景栗轻轻叹气,抬手抚过一朵粉红色的芍药花,本想摘下来,可忽然又舍不得了,她想要自己静一静—— “我会好好考虑的,晚安。” 一夜纠结辗转,睡得并不安稳,清晨本想补个回笼觉,可是金家二嫂早早就来到了她的房间,将琢磨了半个晚上的“狠怼侯府老乌婆大计”讲给她听。 如今局面已定,金家占据舆论的绝对上风,庆国公夫人和赵夫人也会保驾护航,与金家这场撕逼大战,就算金家二嫂的唇舌工夫弱于侯府老乌婆,也必会取胜,根本无须费心商议台词。 金家二嫂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相当理智,她有着十分明确的目标—— 和离是手段,逼武家低头才是目的,假如侯府老乌婆不交出掌家大权,假如金莲不能做侯府说一不二的女主人,那金家绝不让步。 这件事自需金桦坐镇撑场面,眼见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金家二嫂心急地遣人再去催,终于把人盼了回来。 金桦近两日公务繁杂,就住在枢密院,下朝即刻纵马而归,回府后顾不得听妻子的唠叨,直奔妹妹的房间,晃着她的肩膀气喘兴奋道—— “你梦里梦到的事全都是真的,上清观确实是辽国暗探据点,我这次立了一大功,今日早朝,圣上不仅升了我的职,还赏赐了两座田庄,莲儿你真是咱们金家的福星!” 金家二嫂听闻此好消息,心情比过年更激动:“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们金家在侯府面前就更有底气了,还要大大地办一场筵席,遍请京中权贵名流,让侯府好好看看我们金家的威风!” 32.拍吃戏的惨痛回忆 两位队友边吃早饭边观戏,独教授乐呵呵地说道:“坐等好消息喽!” 金桦带人气势汹汹地前往侯府,金宅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景栗读话本消磨时间,却频频走神,脑子里时不时便会浮现出昨夜金茜和情郎你侬我侬的场景。 不多时,金茜来到了她的房间,表面是姐妹谈心,实则是明里暗里探问,想要确定“堂姐金莲”昨晚有没有去过后花园,有没有看到她与男子私会。 金茜当时的确看到了人影,把全家人都想了一圈,认为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堂姐金莲”或者其身边的丫鬟与婆子。 景栗一个劲儿地装傻,同时还反向打听金茜的择偶观,知其不在乎地位与财富,只想与真心相爱之人相伴一生。 屠豪担心她会因同情而放弃这项副线任务,再次提醒道:“让金茜嫁进侯府是金莲的意思,小姐姐你千万不要心软,务必要按照任务列表行事,千万不要忘记,我们是没有感情的解怨机器!” 独教授听说了昨夜发生的事,也劝说道:“金茜嫁入寒门不一定是真幸福,嫁入侯府不一定不幸福,我们按照金莲的意思办事就好,其他的不要多想。” 送走金茜之后,景栗绞尽脑汁苦思,很想琢磨通透金莲的用意,凡事唯有思量透彻方可不纠结。 思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恨。 原版故事之中,善人无好报,恶人猖狂笑,吕茶如愿嫁入侯府,武乌吕三家实现利益捆绑,在权势方面更上一层楼,而金家则完全被排挤到了权贵圈子之外,日渐没落。 景栗魂穿改了故事的走向,截断了吕茶嫁入侯府的路,也让老乌婆身败名裂,不过武易丧妻之后总是要续弦的,新夫人即便不是绿茶表妹,大概率也是亲族长辈安排的女子,万一是乌家或吕家的其他厉害角色,那日后定会怀报复之心坑害金家,后患无穷。 所以,金莲才想让自己的堂妹金茜占据侯爵夫人的位置,不给乌家和吕家一丁点儿机会。 说到底,金莲是把金茜当做复仇与巩固金家利益的工具人,堂妹过得幸不幸福,她并不关心。 倒不是她心狠,只是金莲根本没有从婚姻中感受过一丝幸福,也许受时代所限,她认为婚嫁与真爱无关,说到底只是家族之间的强强联合,外加恩怨纠葛的报复与清算。 对于金莲而言,定下任务列表,目的是复仇,对于景栗而言,完成主副线任务,是为了活命,但对于金茜而言,这却是她要用一世生命去承受的残酷命运。 鸿雁今日出门打听消息的时间比以往长了一些,回来时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东西,景栗努力使自己脱离伤春悲秋的情绪,打趣道—— “你是不是只顾着和小情郎谈情说爱,所以才耽误了回府的时间?” “哪有,小姐不要开我的玩笑!”鸿雁急急否认,舌头都快捋不直了。 “你该不会…真见什么人去了吧?”景栗见大嗓门的爽直小丫头罕见地娇羞红了脸,转了转眼珠,猜测道—— “是不是那位帅气的武将小哥肖勇?” “不不不…”鸿雁连连摆手否认:“我和他只是…只是在街上偶遇而已…” 小丫鬟首次在小姐面前说谎,本想掩饰,却意外失言暴露了实情。 景栗起了八卦的兴致,问道:“你对肖勇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小小的心动吗?” “小姐~”鸿雁圆圆的脸红的像熟透的苹果,手足无措地否认:“我和肖勇不过是小时候在金府中一起长大,认识的时间比较久而已…绝对没有其他的关系…” 小丫鬟的样子像极了早恋被发现的小女生,同为女人,景栗看得出,她不是不喜欢,而是不好意思承认。 鸿雁急于摆脱尴尬的氛围,把一大包糕点推到小姐的面前,找借口去厨房找盘子装点心,一走又是大半刻。 屠豪十分关心总体事态的进展:“都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金桦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发生什么变故了吧?” “不大可能,所有的铺垫都做好了,金家完全有能力占据主动”,经验相对丰富的独教授最沉得住气,并且再次显露吃货本性—— “人是铁饭是钢,咱先点外卖吧,我想吃螺蛳粉。” 屠豪的思路迅速跑偏:“没问题,我正好也想吃这口!” 景栗的馋虫同样被勾起,只是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中原兴不兴嗦粉,于是向小丫鬟打听:“家里的厨子会不会做螺蛳粉?” “螺蛳粉…是什么?”鸿雁一头雾水,胡乱猜道:“难道是粉面做的狮子头吗?” 景栗放弃螺蛳粉,想着吃完麻辣三鲜米粉之类的也可以将就一下:“平时家里常吃什么粉?” “桂花藕粉!”鸿雁和穿越而来的小姐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您一向喜欢喝,厨房里是备着的,我让他们送一碗过来。” 不是米粉是藕粉,这和景栗的设想完全不同,她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我不想喝太甜腻的。” 鸿雁道:“二公子和二少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要不然小姐您先喝一碗八宝擂茶垫一垫。” 有机会品尝货真价实的八宝擂茶,也是相当不错的,景栗挑眉点了点头。 她之前演丫鬟的时候,给剧中的小姐端送过八宝擂茶,小成本的网剧没有那么讲究,其实只是一碗冲泡的花生糊,大夏天的剧组蚊子和虫子横飞,只是等开机的工夫,碗中就出现了三只小虫的尸体,主角当然不会真喝,只是用勺子装模作样地搅一搅就够了。 网上有好多关于演员“假吃”的搞笑视频,其实有些时候不是不敬业,而是剧组条件有限,准备的东西根本没法吃,看似满满一桌山珍海味,其实全都是装样子的道具假菜,最多摆一盘花生米,让演员意思意思吃两颗。 当然,也有剧组准备好了真美食,可演员就是耍脾气不愿真吃。 有胆子任性的都是当红明星,导演即便心中有气也得强忍,像供祖宗一样地哄着,实在不行就现场改剧本,艺术标准可以无限度降低,但流量大咖万万不能得罪。 景栗之前参演过一部古装剧,其中的女主角为美食鉴定达人,所找的演员是相当有热度的选秀新星,热衷于在各大综艺展露吃货人设,其工作室砸重金买热搜,所喊出的宣传口号为——本色出演,必属精品。 然而,现实却让人大跌眼镜,这位流量小花的人设纯属虚构,压根儿不是吃货,而是坠落凡尘的辟谷仙女,最强大脑不擅记台词,只热衷于计算卡路里,不管荤菜素菜还是点心汤品,最多只吃小小的三口。 剧组上下嘴皮子磨破了都没有用,导演惹不起当红流量明星,只能另想办法,临时找编剧现场改剧本,淡化女主的贪吃属性,并为其加了一项靠嗅觉就能鉴定美食的技能。 这样一来,流量仙女亲自品尝美食的戏就可以降到最少,但是女主角莫名其妙增加了原剧本中没有的神奇技能,就导致后续剧情出现了多重bug,整部戏的主线逻辑彻底混乱。 既然是美食戏,主题就是吃,而主角偏偏不愿意吃,那导演只能把这个不光荣却十分艰巨的任务交给配角和龙套。 景栗是女主角的丫鬟之一,也是替吃的主力之一。 女主只需要摆出美美的姿势闻一闻,再念两句赞美的台词夸一夸,词错了也没关系,反正有后期配音,其他的就都交给景栗及一众配角。 那部戏景栗拍了半个月,几乎天天吃到吐,刚解决两海碗坨了的牛肉面,就得接着干一大碗凉透了的蛋炒饭,甚至还得抱着一条比她手臂还要粗的烤羊腿大啃特啃,更过分的是那肉还没烤熟,当天晚上拍吃戏的所有演员就因为急性肠胃炎住了院。 景栗的出道经历完美印证了一句话——演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高危行业,遇上不负责任的剧组和主演,配角和龙套的危险系数将直接高到爆表。 那部戏被压了两年才播,流量女主已经过气,炒了两波绯闻都没能翻红,毫无粉丝号召力,一言难尽的烂剧情连导演自己都没眼看,扑街扑的悄无声息,景栗为吃而付出的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 往事不堪回首,直教人反胃呕吐。 屠豪点好外卖,郑重承诺道:“小姐姐,等你回到现代,我请你吃奢华版螺蛳粉大餐!” 景栗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作为根正苗红的穷人,她无法想象土豪世界的螺狮粉能有多奢华,难不成用鱼翅代替米粉吗? 更重要的是,屠豪颠覆了她对于有钱人的幻想。 在景栗的认知中,富豪就是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过着高高在上不接地气的生活,吃菜名长到没天理的法餐,喝价钱贵到吓死人的红酒,有着各种各样离奇古怪的心理阴影和心理疾病,成日摆一张生人勿近的臭脸,堪比移动冰山,唯有傻白甜女主从天而降,才能治愈男主的高冷王子病。 屠豪堪称是富豪圈的异类,完完全全跳出了土豪的固定模板,景栗远隔千年时空都能感觉到他的心如小太阳一般温暖灿烂,而且他和绝大多数普通青年一样,吃喝大多靠外卖,一会儿方便面,一会儿螺蛳粉,接地气的程度能和街边撸串的王公子一较高下。 独教授看着喝八宝擂茶的景栗,插了一句题外话:“我如果穿越,最想尝一尝的是《金瓶mei》之中潘金莲给西门庆准备的特制茶——芝麻盐笋栗丝瓜仁核桃仁夹春不老海青拿天鹅木樨玫瑰泼卤六安雀舌芽茶。” “哪有名字比裹脚布都长的茶…”屠豪深表质疑:“我读书少,所长您不要骗我。” 独教授问道:“我之前送了你一本《金瓶mei》,还没看到这一段吗?” “那个…”屠豪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坦荡交底:“文言白话我看不大懂,就翻了翻插图看热闹。” 独教授拍了拍他的肩,发自肺腑地评价道:“小土豪,你是一个真实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高级趣味的人!” 古代的糕点与果子也别有一番风味,景栗边吃边等金家人,耳中回荡着两位队友痛快嗦粉并相互玩笑的声音,螺蛳粉那又香又臭的霸气味道有跨越时空的神奇力量,引得她直流口水。 盼星星,盼月亮,金家二嫂终于回来了,她一进屋就催着下人端茶,微哑着嗓子说道:“今天真是一波三折!” 33.如真之死 金家二嫂一连喝了两杯茶,今日之战大获全胜,甚是解气,不过脑中千头万绪,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景栗心急不已:“二嫂快讲呀,到底怎么个波折法?” 金家二嫂先道出一则坏消息:“萍小娘的女儿如真昨夜突发疾病,大夫来的太晚,没救回来,已经咽气了,今日我们一登门,侯府老夫人就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说你离开之前曾给如真送过补品,那里面或许有毒物。” “她血口喷人,我怎么可能毒害那么小的孩子呢?而且…而且如真前几天明明还好好的,到底是谁害了她?” 老乌婆不分青红皂白泼脏水诬陷,景栗自是怒不可遏,更担心任务会因此而失败。 另外,如真那孩子她虽然只见过一次,可是瘦瘦小小的病弱模样分外惹人生怜,脆弱的小生命猝然离世,怎能不惹人心伤。 金家二嫂讲出后续:“我们相信你绝对不可能干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所以就和那黑心老夫人据理力争,你二哥一气之下命随从去开封府敲登闻鼓,请官府出面调查真相,直接就把侯府中人全都镇住了!” 金桦对妹妹完全信任,不过金家二嫂作为嫂嫂,难免存有几分狐疑,压低声音问道:“如真那孩子的补药…你确定没有动过手脚吧?” “当然没有!”景栗无暇做无谓的解释,追问道:“官府查出头绪了吗?” 金家二嫂含笑点头,告知好消息:“京中名捕宋剑辉是你二哥的好友,他亲自出马,三下五除二就查出了线索! 如真汤药的药渣还未倒掉,宋名捕从中发现了毒物夹竹桃,另外他的手下恰巧在侯府池塘边抓到一位行迹鬼祟的奴婢,是梅小娘的贴身婢女小果,自她身上搜出了一包晒干的夹竹桃。” 景栗变身福尔摩斯,抢先一步展开推理:“是梅小娘下的毒,她见官府来查,担心恶行败露,所以就想让丫鬟把剩下的夹竹桃扔进池塘,不想却弄巧成拙,正好撞在了官兵的枪口上,对不对?” “妹妹真是聪明!”金家二嫂道:“别看梅小娘平时仗着老夫人的势咋咋呼呼,其实就是丫鬟出身,一点世面都没有见过,宋名捕几句话就把她吓破了胆,语无伦次地认了罪,还把吕茶和玉小娘也供了出来。 据梅小娘交代,毒物是吕茶送的,除了干夹竹桃之外,还有其他好几种毒药,而玉小娘和她相互配合,轮流下毒。 你自从嫁进侯府,身体就越来越差,你二哥怀疑是吕茶伙同这两位小娘动的手脚,宋名捕已将梅小娘和玉小娘都押送到了开封府,至于吕茶,虽然她的父亲被贬至闽州,可吕家好歹是官宦世家,所以不可过于草率,宋名探将会亲自前往她暂住的庄子查问,一旦发现证据,便可以治她的罪!” 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了景栗的预料,金家谈判的过程中顺道还破了个案,几乎把所有的恶人一锅端,顺利到不可思议,她简直不敢相信—— “侯爷和老夫人难道没有阻拦开封府的官员吗?” 按照和电视剧的一般剧情,像永昌侯府这样地位的权贵豪门,府衙官差若非承皇命,根本不敢上硬手段,难不成这些都是虚构,古代实际的律法相当严格,皇族贵胄并无特权,犯法后一律与庶民同罪吗? 金家二嫂回想刚刚的场面,仍觉大快人心,既得意又痛快:“侯府那对母子看轻了金家,以为我们不敢撕破脸,等到宋名捕登门,正式开始搜府调查时,他们这才慌了神,开始想办法劝阻,但为时已晚。 此外,我们还有庆国公夫人相助,她三言两语就镇住了场面,话术相当高明,在当时的情形之下,侯府那黑心的老夫人若是再阻拦,便是做贼心虚,他们母子就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完全无计可施! 老话说得好,从来清白无遗祸,自古贪争有后殃,你坦坦荡荡、清清白白,我们金家自然腰杆子硬,有资本和他们侯府硬刚到底,而黑心老夫人那一伙人又贪又恶,背地里做尽了坏事,官府一查一个准,估计现在各个都被吓掉了半条命!” 景栗听这话头,侯府的魑魅魍魉都逃不过律法的惩罚,唯一逍遥法外的,就是老狐狸乌婆,于是说道—— “侯府是乌婆老夫人掌家,吕茶勾结几位小娘下毒行恶,其实都是黑心老太婆默许的,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金家二嫂何尝不知:“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梅小娘交代实情的时候,眼睛一直看向黑心老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不过她最多只敢说出吕茶的罪名,没胆子讲出老夫人的恶行,她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盼着老夫人相助,殊不知侯府那对母子为了堵住她的嘴,恨不能当场就要了她的命。” 讲到这里,她的情绪陡然转变为愤慨,重重一拍桌子,道:“差点忘了一件事,那黑心老夫人起初还想把黑锅甩到你的身上,说妾室下毒完全是你治家不严所致,与她无关!” 景栗的火气腾地也冒了起来:“恶事全是她做的,怎么能反咬我一口呢!” “不要动气,当心气坏了身子”,金家二嫂抚着她的手安慰,开讲后续反转剧情—— “黑心老夫人此举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以前参加酒宴时,她常常到处宣扬你糊涂无能,没有掌管家宅的才能,满汴京都知道侯府是那黑心老夫人做主,出了事倒想把责任全都推到你的头上,门儿都没有! 庆国公夫人和赵夫人一通狠怼,把武家那对母子说的哑口无言,黑心歹毒的老夫人即便逃得过律法制裁,也逃不过悠悠众口的非议,她这一仗败得彻彻底底,日后再也无法在汴京城抬头做人,等这场乱局平息,你再回到侯府,就是当之无愧的女主人了。” 金家二嫂从未想过让金莲真的和离,一切狠话与狠招都是手段,而非目的,武家毕竟是有爵之家,武易又前途大好,只要压制住作妖的老乌婆,让金莲在侯府当家做主,对金家的未来大有好处。 魂穿的景栗借用了金莲的躯体,既是这个故事的主导者,也是人性的旁观者,可以站在最客观的角度,看清每一个人的内心。 哥哥是至亲,可嫂嫂是隔着一层的,金家二嫂之所以愿不遗余力地为金莲出头,不单单是因为家人情义,更是权衡利弊后的抉择。 若是景栗没有攀上庆国公夫人这根高枝,金家二嫂定然不会如此尽心竭力,从前的金莲忍气吞声,想来既是为家族声誉考虑,也是因为家中的二嫂常常劝她退让忍耐。 世人筹谋算计,终究是为名利二字,金家二嫂是个爽直人,同时也是精明人,金家游离在汴京权贵圈子之外,尽管侯府靠不住,可他们没有其他更好的仰仗,只能委屈金莲。 而今情况已变,被景栗魂魄附身的金莲摇身一变,成了庆国公府的恩人,金家也因此与国公夫人这位顶流贵妇攀上了交情,金家二嫂的底气自然足得很,故而才会尽心竭力地帮金莲伸张正义。 另外,这其实也是变相地向汴京各大权贵传递一个消息,金家实力非比寻常,看看日后哪一豪门大户敢轻视。 金家二嫂继续道:“此次连老天爷都帮着咱们,我们与侯府中人理论时,乌家的人急匆匆地来传信,说他家的大少爷乌伯希被枢密院带走了,罪名是和西夏暗探有勾连,请侯爷速速想办法周旋。 你二哥正好就在枢密院任职,武家那对母子听到消息之后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腆着脸以一家人为由请你二哥出面平息此事,见过脸皮厚的,但没见过脸皮像他们这么厚的!” 景栗担心金桦会心软,忙询问道:“二哥答应帮忙了吗?” “当然没有”,金家二嫂又喝了半盏茶润嗓子,才说道:“事情既闹到了这个地步,那我们绝对不能轻易让步,除非侯府拿出诚意来请你回去,否则你二哥断然不会给他们面子! 与外族暗探有瓜葛之事可大可小,说不定会成为牵连整个家族的大案,侯府以及乌家在枢密院中并无可靠的亲信,想要低调解决绝非易事,最后还是得求到你二哥的头上。 这件事可以让侯府那对母子好好清醒清醒,咱们金家是能给侯府提供助力的,不像已经衰败的吕家,只能一味依靠侯府,什么有用的忙都帮不上。” 屠豪反复对照资料,认为其中有疑点:“事情的进展顺利到不可思议,似乎任务马上就可以收尾了…不过…如真的死有点奇怪…” 独教授也想不清楚原因:“根据我们拿到的资料,如真半年之后才会因病夭折,这孩子为什么会提前死了呢? 景栗带着两位队友的质疑,询问详情:“二嫂,梅小娘有没有交代出她毒害如真的原因?” 金家二嫂道:“梅小娘没有讲,不过侯府有位范妈妈出面作证,她前日曾听到梅小娘和玉小娘私下交谈,说萍小娘不再疯疯癫癫说胡话,重新恢复了昔日的美艳模样,而且还利用病弱的女儿如真扮可怜,惹得侯爷心疼不已,近几日都在她的院里歇息,完全不理会其他妾室。 因此,梅小娘和玉小娘才起了歹念,她们想要通过毒害如真再度逼疯萍小娘,而且还把事情做的很绝,在萍小娘最近几日的饮食之中偷偷混入了红花汤,这位美娇娘即便不疯癫,也无法再生育了。 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那侯府真真是蛇蝎虎狼窝,妾室为了争宠,置人命于不顾,无所不用其极,坏了心肠的老夫人和吕茶还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些人通通都该遭报应,下十八层地狱都不够抵偿罪孽!” 两位队友诧异震惊,大家万万没有想到,害如真提前丧命的幕后黑手,居然就是景栗。 34.阴间也搞KPI 萍小娘打起精神重新争宠,是景栗费心撺掇的结果,她的本意是借此挑起侯府妾室的内斗,可没料到梅小娘和玉小娘的毒辣手段远远超过了预计,竟让如真成为了无辜的牺牲品。 无论在任何时候,低估人性的恶,都是最大的错误。 景栗以为自己正稳稳操控着整盘棋,但现实并非如此,每一颗棋子都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棋局一旦变化,每个人都会为了自身利益的最大化而改变行动策略。 眼下的局势看似正趋向于任务目标,可是其中暗藏有重重风险。 景栗忽觉自己像极了行驶在苍茫大海中的一艘小船,前方暗夜茫茫,不知何处有礁石,也不知何处有冰川,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有其他“棋子”突然爆发,打破她所有的计划,届时整个棋局都会失控崩盘。 金家二嫂见她呆呆沉思,还当是身体并未大好,忧心了一上午,加之久聊费神,所以精神疲乏,便让其稍适休息。 这两日府中事事顺心,“金莲”堪称大功臣,豪爽的金家二嫂认为有必要好好犒劳一下妹妹,就专门派人去樊楼买了几样奢华的招牌菜。 等候午饭的时间里,心中五味杂陈的景栗坐立难安,在闺房外的小院之中来回踱步,她以想吃水果为由把鸿雁支开,想趁着这个时间和队友好好商量一下后续计划。 屠豪抢在她前面开了口:“小姐姐身旁的是葡萄藤吧,《金瓶mei》里我印象最深的一段,就是潘金莲和西门庆在葡萄架下的刺激,那章叫什么名字来着?” “潘金莲醉闹葡萄架”,独教授的思路跟着跑偏,为他答疑解惑,同时还不忘用戏谑的口吻批判一番—— “别人看书,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你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重精华,只记糟粕!” “二位,能不能有点正经!?”景栗被气到差点吐血,手中一使劲,生生扭断了一根葡萄藤,此刻的她心中既有对如真的愧疚,也有对自身性命的担忧,心态濒临崩溃—— “如真那孩子因为我的策略失误而提前死了,这算任务失败吗,会扣减我的寿命吗?” 屠豪给她吃定心丸:“尽管放心,使者在执行解怨任务时故意伤人或杀人,才会被罚减寿命,如真这样的情况属于意外,和你没有直接关系,因为根据我们所掌握的信息,完全没有办法推测出梅小娘会丧心病狂地下毒手。” 独教授补充道:“如真的命本来就不好,生而多病,早夭短寿,活的很痛苦,终日躺在病床上,老乌婆完全不关心孙女的死活,武易也不怎么在乎这个闺女。 萍小娘之前因为失去儿子而精神受到刺激,成日在病床前对女儿讲一些神神叨叨的消极言论,如真自出生起就在苦海里备受煎熬,倒不如早点入轮回,开始新的人生。” 作为解怨事务所中资历最老的员工,他亲眼见证过无数次生命消亡,已然淡看生死,在他眼中,如真的早亡不失为一种解脱。 “你又不是如真,怎么会了解她快不快乐呢?”景栗作为解怨小菜鸟,生平首次误伤人命,内心的愧疚感如潮汐般翻涌起伏—— “如真的生命已经很短暂了,而我还害她少活了一年,这终究是我造下的冤孽,未来或许会因此而遭报应吧。” 她本不相信因果轮回,可是解怨事务所的存在,使她完全改变了观念,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屠豪安慰道:“小姐姐,你不要太自责,执行任务的过程之中难免会有误伤,不要把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肩上。 其实仔细想想,萍小娘儿女尽失,确实可怜,但她之前没少作恶,也和吕茶与另外两位小娘一起合谋毒害金莲,往日得宠时更是飞扬跋扈、欺善凌弱,她的女儿如真体弱多病,命短福薄,多半是为娘的造孽太多,报应到了孩子的身上。 而且,梅小娘下狠手害如真,归根到底是和萍小娘私怨极深,与你没有直接的关系,终究是萍小娘自作孽不可活。” 人死不能复生,如真的生命已无可挽回,景栗只能尽力向前看,道出心中顾虑:“事情的发展看似顺利,可是进展的速度与程度完全超乎了我的预料,侯府妾室一个个都是疯子,害人杀人不眨眼,天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会突然失心疯。 假如老乌婆和武易被逼到狗急跳墙,拿刀和金家人拼命,到时候双方也许会斗的两败俱伤,侯府失去权势倒也罢了,金家也会损失惨重,万一因此而惹得各大贵府豪门厌恶,未来还怎么在权贵圈立足,第四项主线任务不就完不成了吗?” “都是有地位的权贵家族,提刀互砍这种场面不太可能发生,他们都是古代公务yuan,不是暴力古惑zai”,独教授认为她的顾虑过于夸张,不过目前确实出现了不可控的苗头,于是建议快刀斩乱麻—— “眼下的情况的确有失控的可能,最好的办法就是速战速决! 金桦和那位宋名捕是好友,你可以利用这层关系,想办法让府衙严审梅小娘和玉小娘,把下毒的罪名坐实,直接按律法处死,另外她们很有可能会供出吕茶和老乌婆的所有罪行,这两位家族有背景,也许有办法脱罪,但是名声将会彻底被毁。 你回到侯府之后,只需解决势单力孤的萍小娘,难度系数连半颗星都不到,然后再帮助金家稳固住和庆国公府的关系,牢牢扎根于权贵圈,如此一来,所有主线任务就可以全部完成!” “等会儿…”景栗回想主副线任务列表:“第三项主线任务,是让武易知晓家中三位妾室的蛇蝎真面目,并将她们送到乡下的田庄,折磨至死,可是现在却要改成把梅小娘和玉小娘先送入大牢,再送上断头台,这符合任务要求吗?” 独教授解释道:“任务的主题为复仇,重点就是一个‘狠’字,没有最狠,只有更狠,对仇人的惩罚不能降级,但可以升级,以律法惩恶,比动私刑更显高端,这在年终考评里属于加分项。” 景栗的三观再次被刷新:“阴间的机构居然也搞年终考评?” 屠豪点了点头:“不止是考评,每年还有各部门KPI大排名,咱们解怨事务所是万年老二。” 人类堪称宇宙生存压力最大的物种,活着在阳间做最惨打工人也就算了,死后进了阴间机构还得继续当社畜,考试和考评如同魔鬼的诅咒,阴魂不散,如影随形。 不过,能进入业绩排名第二的解怨事务所,也算是有运气,景栗还没来得及问位居榜首的部门是哪一个,鸿雁就带着两个丫鬟端送来了水果,还贴心地搭配了几样干果。 好巧不巧,偏偏有一碟红紫色的葡萄干,景栗不由得想起两位坑货队友刚刚讨论的“醉闹葡萄架”桥段,顿时没有了胃口,告诉小丫鬟—— “我不想看到任何和葡萄有关的东西,把所有干果都撤走,现在立刻马上!” 金家二嫂为了给金莲进补,点菜相当大手笔,不仅点了樊楼三大招牌菜——鸡包翅、酒酿清炖鸭子、荔枝白腰子,还配了油盐炒枸杞芽儿等几样精致爽口的素菜,另有蟹羹汤、奶油松瓤卷酥和枣泥山药糕。 这其中的好几样,景栗都在《红楼梦》里读到过,她原本心情不佳,并无胃口,可美食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令人完全无力抵抗。 反正不吃白不吃,说不定下一秒故事的走向就会突变,整体剧情完全崩盘,导致任务以失败告终,她总不能饿着肚子上黄泉路,做饿死鬼可就太冤了。 景栗觉鸡包翅的味道最赞,闲谈时问了问做法,金家二嫂讲了个大概,是将鱼翅先用鲍鱼、火腿、干贝煨烂,再塞进清远鸡的腹中,用去过油的鸡汤文火清蒸,丰腴不腻,入口即化。 确认过眼神,是她吃不起的壕菜,趁着魂穿的机会,能多蹭一顿是一顿。 几乎所有古装戏的片场都有樊楼,大多走千篇一律的伪奢华风,景栗很想亲眼见识一下真樊楼的风采,于是说道—— “这些菜我都很喜欢,不如明天我们全家人一起去樊楼吃大餐吧!” 金家二嫂却说:“你的身体还未康复,不宜去喧杂之处,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下人买回来就可以了。” 金莲这个病娇人设真是碍事,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导致景栗无法进行跨越时空的旅游观光。 屠豪对此不大了解:“樊楼是古代很有名的酒楼吗?” 独教授拿起上周刚题好字的折扇,上有七个洋洋洒洒的行书墨宝——“一心只蹦圣贤迪”。 他摆出文人学究的架势,边摇扇边晃着头科普:“樊楼是北宋都城最繁华的酒楼,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古诗有云,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相传宋徽宗也曾亲临此楼,并留下一段与李师师相约相会的佳话韵事。” 屠豪对古文不大了解,稀里糊涂不解其意,听到最后的人名才眼前一亮:“我在书里读到过李师师,她是四大美女之一!” 独教授用扇子狠狠敲了敲他的脑壳,纠正道:“四大美女中没有李师师,十大名ji里倒是有她,你看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不好意思,读书太多,知识点混淆了…”屠豪嘿嘿笑笑,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我最近只看您推荐的书,书名记不大清了,讲的是一百零五个男人和三个女人的故事,里面就有李师师,她和一点都不浪的浪子燕青是我最喜欢的一对CP!” 这些奇离古怪的虎狼之词把景栗呛的直咳嗽,她高度怀疑解怨事务所不是什么正经组织。 独教授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那是《水浒传》!你去墙角面壁,把四大名著的书名背一百遍!” 景栗一边听两位队友的耍宝,一边听金家二嫂的唠叨,耳朵超负荷运作,脑壳隐隐作痛。 金家二嫂吐槽的主要对象,便是渣男武易。 35.烂桃花朵朵开 “侯爷武易外貌英武憨正,当时大家都以为他是忠厚踏实的良配,绝非贪好美色之辈,怎料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表面敬你重你,实则却偏袒黑心老娘蛇蝎表妹和狐狸精妾室。 你回娘家这么些时日,他始终未现身,只派府里的婆子丫鬟来接,分明就是轻视你,也不重视咱们金家! 这次大大的闹一场,好好压一压武家人的嚣张气焰,以后你回到侯府,便可事事顺心,不用再受恶婆婆的欺负,即便侯爷又纳新妾,也得你点头才行,妹妹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金家二嫂随后又絮絮叨叨了一大通,痛诉武易这个面不渣心渣的大猪蹄子。 但是,在这个女性没有独立地位的时代,她作为深居内宅的权贵官眷,思想不可能超脱于现实,在斥责武易的同时,又颇留有余地,核心思想可以用一句话概括—— 武易的确是渣男,可是十男九渣,哪家大娘子的日子都不好过,谁都是难着难着熬过来的,天下女人的命都是如此。 景栗的观念和金家二嫂有千年之差,当然无法接受这番认命式的pua说教,不过她很清楚反驳没有任何意义,境遇和思想不在同一时代纬度的人,根本无法展开真正的交流,她出于礼貌只能耐着性子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往心里去。 萍小娘姿容卓绝,昔日武易对她痴迷不已,金家二嫂虽为如真的悲剧感到惋惜,可是她认为萍小娘不能再有身孕倒是一件好事,这样就对大娘子金莲的地位不再有影响。 金家二嫂道:“侯府三位妾室全是那黑心老夫人选的,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用狐狸精的招数把侯爷哄的五迷三道,眼下这场风波对你最为有利,梅小娘和玉小娘已无法重回侯府,萍小娘不能生育,没有子嗣傍身,一旦人老珠黄就会失宠,不足为惧。 事情闹到如今的地步,侯府定然清楚了我们金家的刚正厉害之处,武易两日之内必会放下架子前来接你,到时候咱们见好就收,顺着台阶下,这场风波便可顺理成章地平息,到时候你就在侯府里说一不二了。” 她不知金莲已无未来,只待死期,还在描画着将来几十年的愿景。 景栗是目光锐利的鉴渣达人,她精准判定,武易属于典型的精致利己主义渣男,有需要时情愿放下身段哄女人,但形势一变就有可能翻脸不认人,必须狠上加狠,才能掌握主动权—— “既然高高举起,便不可轻轻放过,得让他多吃些苦头才好,倘若武易一现身,我便迫不及待地跟他回去,未免太掉价了,白白浪费这场精彩的好戏,须得把一桩桩一件件糟心事缕清楚,逼武易明明白白地给出说法来,让他知道挽回我不易,才会真正珍惜,不然他恐怕隔天就会联合老乌婆一起再出幺蛾子。” “你在侯府待了这些年,心思谋划果然比从前深了许多,你讲的不无道理,不过务必要掌握好分寸,前往别折腾过了火”,叮咛过后,金家二嫂长长一叹,继续道—— “你的婚事是圣上的安排,在外人看来何等风光荣耀,但谁能想到其中会有这么多的心酸苦楚,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你二哥有时也会觉得后悔,当年如果提早应了西门家的婚事,你也许会过得更幸福,那位西门安大人虽有风流之名,可那时对你是动了真心的,他这么些年都未娶妻,说不定就是因为痴情恋旧情” 世间事无巧不成书,说曹操曹操到,正在这时,管家前来通传,说西门安特来拜会。 私下里八卦归八卦,绯闻男主真的出现,金家二嫂即刻严阵以待,用严肃的口吻对“金莲”道—— “你千万不要露面,这样的时候绝不能传出任何闲话,若是被侯府的老乌婆得知西门安对你有情,非得编排出一段你红杏出墙的丑闻不可!” “我又没打算去见他。”景栗话虽如此,可是内心还是想去瞧一瞧的,毕竟好奇心难耐。 此外,西门安是这个故事之中颜值最高的美男子,多看看养养眼也是不错的,可是二嫂的话没有错,关键时刻若是不安分,那便有身败名裂的危险,后果不堪设想,“金莲”断然不能再见西门大官人。 景栗唯有在心中感叹,西门安的命也不咋地好,明明长着一张男一号的脸,却偏偏拿到悲催男二的人生剧本,这找谁说理去。 西门安为何会来到金府?难不成是听说了“金莲”要与武易和离,所以抢先一步来求亲吗? 景栗虽然手中翻阅着男女主角一言不合就私奔的话本,可是脑中的想法还是十分理智的。 西门安是仍未婚娶的知名美男子,在禁军内衔级不低,姐姐还是皇帝宠妃,妥妥是躺赢在起跑线上的人生赢家,像他这样的条件,若是求娶和离的金莲,必会引发舆论界的轩然大波。 自古以来,流言蜚语就有性别歧视的属性,对男人分外宽容,对女人相当苛刻。 景栗乃十八线无名咖,从未登上过热搜榜,但她好歹也是混娱乐圈的,对于舆论的风向十分了解,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如果西门安真来求亲,那吃瓜群众们会怎样议论—— 在悠悠众口之中,西门安的确会被认为脑子进水了,放着汴京城不计其数的名媛不娶,非得上杆子迎娶有过婚史的金莲,不过,从另一方面看,西门安在美男界的知名度将会因此而进一步提高。 深宅大院内的怨妇何其多,在礼教森严的时代,大家除了看虚构的话本之外,还需要一些现实题材的谈资来满足幻想,西门安若真有胆量公开求娶和离的金莲,那势必会成为古代妇女心目中的白月光偶像,谁不想甩了家里的糟糠夫君,再嫁一位一往情深的绝世美男。 反观“金莲”,即便她是被动的一方,仍会遭受排山倒海的非议,多半会被污蔑成不安于室的荡fu,第一个跳出来把她往死里黑的,百分之两百是侯府那群妖孽。 如果这是一场普通的魂穿,景栗可以代替金莲重生,再活几十年,那她将会毫不犹豫地踹开大猪蹄子武易,选择和西门安双宿双飞。 至于难听的流言,日后有的是时间和办法扭转局面,她作为混娱乐圈的实力派演员,何愁改变不了舆论的走向,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污点明星都有办法洗白,她自然也能让大批群众黑转粉。 当然,难免会有些黑粉钉子户,景栗完全不会放在心上,就由他们羡慕嫉妒恨吧,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名人,无须理会柠檬精喷子,这才是真正的气度。 假如此愿成真,那她简直就是古代反封建婚姻的钢铁斗士,能给所有像武易一样不懂珍惜的渣男敲响警钟—— 老娘不是非你不可,没有你老娘只会活的更好! 然而,景栗的魂穿是倒计时模式,仅有三十天的生命,这一切都是空想,根本来不及扭转金莲婚姻与命运的悲剧,稍不留神就会害其与金家声名尽毁。 她在无聊的等待之中脑洞大开,陷入狂想,两位队友一直都保持沉默状态。 大概半个小时之前,独教授前往总部开会,而屠豪见无紧急情况,就和景栗打了一声招呼,开启了静音模式,专心致志开小差搞副业。 金家二嫂一个多时辰之后才返回,进屋时眉头蹙起,嘴里“哎呀呀呀”个不停,一看就是满腹八卦急于倾吐的模样。 景栗疑惑问询:“二嫂,出什么事了吗?” “你绝对想不到,西门大人他”金家二嫂嘴快,讲到这一句时才谨慎地停下,让屋内所有伺候的奴仆都退下,连鸿雁都不例外。 待确认绝无耳朵偷听后,她才从宽大的袖中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金丝锦袋,边递给“金莲”边说道:“这是西门大人送来的,说是你前日遗落在上清观池塘中的首饰。” 屠豪嗅到了绯闻的味道,重回工作岗位,精神抖擞地开始吃瓜:“我勒个去,那么大一片池塘,找一条小手链可不容易,西门大官人可真是个好男人!” 景栗拆开锦袋,见手链装在一个精美小巧的檀木盒内,盒子正面描画了一副图,是一位打马球女子的飒爽背影,似与金莲神似,但不能确认是否是她。 画中佳人着淡色衣裙,虽不及胭脂银红亮眼,可也并非寡淡如水,那颜色景栗在剧组时曾听造型师提起过,名为酡色,颇有诗意风情,源自美人微醺一抹红霞飞上脸梢的俏艳。 金家二嫂压低声音问道:“你如实告诉嫂子,嫁入侯府之后,有没有和西门大人单独见过面?” “自然没有!”景栗斩钉截铁地否认,一头雾水:“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金家二嫂道出实情:“西门大人不止是来送东西的,他话里话外都在探问你和离的事,还委婉地暗示,仍愿娶你为妻,我的天呐,万万没想到竟会有如此奇事!” 脑洞有多大,现实就有多狗血,景栗泛起了深深的自我崇拜之情,她的大胆猜测居然一点都没有错。 穿越大女主果然都是有耀眼光环的,还未与渣男正式和离,绝色好男人就已经拿着爱的号码牌开始排队等候了。 金家二嫂生怕她犯糊涂,继续道:“你可得听嫂子一句劝” 景栗已领教够了这位嫂子的唠叨神功,直接开口堵住了她的话头:“嫂子敬请放心,我不会和侯爷和离,也不会与西门大人单独见面。” “那我就安心了”金家二嫂长舒了一口气,又道:“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烂桃花朵朵开,刚刚我们家那位从军的旧仆肖勇也来了,你猜猜他所为何事?” 景栗凭直觉猜测,八成和鸿雁有关,不过还是选择装糊涂:“我猜不出,二嫂不要卖关子了。” 36.渣男大型翻车现场 景栗刻意避开西门安的眼神,望向山脚下,无意间一瞥相隔不远的马车,居然发现一位熟人走了下来,她差点没压抑住暴脾气,只想撸起袖子冲上前干架。 屠豪拍案而起:“我靠,绿茶为什么会来,这个表妹怎么能这么婊!” “完了完了完了…”独教授心急如焚:“单有个可能会搅局的西门大官人还不够,绿茶婊妹又横插一脚添乱,难不成景栗今天水逆吗?” 鸿雁也腾腾冒火:“昨天明明说好是小姐接侯爷,那姓吕的还来裹什么乱,我现在就去把她赶回家!” 景栗拉住冲动的小丫鬟,思索片刻,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遍览宅斗小说的她怎么可能斗不过区区一绿茶,耳语道—— “你的嘴就算比刀剑更锋利,也赢不过吕茶的阴损手段,去把她请过来吧,态度一定要好一些。” 鸿雁的性格如二踢脚,一爆就熄不了火:“凭什么给她好脸色,她不配!” “小点声,家丑这点破事没有必要宣扬到人尽皆知。”景栗拍了拍小丫鬟的肩,眼睛一抬恰与西门安的眸子对视。 短短两秒之后,她再次闪躲,对方的双目之中,满满的尽是夹杂着深情的心疼。 景栗有过被渣男欺骗感情的糟心经历,吃一堑长一智,炼就了一双区分真情与假意的火眼金睛,西门安绝非伪装,他对金莲定然是痴情深深。 吕茶前来时,还特意戴上了一顶帷帽,白色轻纱遮面,鹅黄裙衫淡雅,步姿袅袅婷婷,由两位丫鬟和两位婆子陪同,谱摆的比王公贵胄家的娇小姐都大。 趁对方还未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景栗先发制人,明怼直讽:“既然选择了抛头露面,又何必戴帷帽遮遮掩掩,看来表妹专爱做多此一举之事。” 没有错,她把绿茶招呼来,就是为了让其难堪,看这婊妹以后还敢不敢再和她耍阴招。 吕茶的脸色沉了沉,作为宅斗高手,她巧妙地转移了重点,试图占据上风—— “姨母担心您身体不适,特意安排我前来照顾,嫂嫂可以嗔怪阿茶冒失逾礼,但不能无视姨母的一片心意。” “表妹讲话总是明里暗中带着刺,时不时就搬出老夫人说事,颇有几分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意味~”景栗不用正眼看她,仅以余光不屑地瞟着,从轻纱的缝隙之中注意到其面色如陈年旧茶一般,深绿之中透着暗黑,便觉得分外解气,加大火力猛怼—— “都说相由心生,表妹小小年纪便一脸沧桑之色,就是因为心思太深太重,人心还未算尽,皱纹倒数不清了,只怕最后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个笑话!” 吕茶身边的一位瘦高的婆子插嘴道:“大娘子怎能这般夹枪带棒地讲话,表小姐可是侯府的贵客!” 景栗看了看那位婆子,“弹框”中出现了背景信息,此人为史妈妈,伺候“老乌婆”已十几年有余,算是侯府之中的老奴仆了,后被指派照顾吕茶。 景栗轻蔑一哼,故作不知,向小丫头道:“这位看着眼生,不知是哪位了不得的人物?” 史妈妈屈膝行礼,可是眼中并无恭谨之色,俨然是惯欺善主的刁奴,她自我介绍道:“老身姓史,在老夫人身边侍候近二十年,还在侯爷身边…” 景栗并无耐性听她掰扯资历,径直打断,言辞客气,语气却非善:“请教史妈妈,在侯府之中,我与表小姐,谁是主,谁是客?” “当然…大娘子是主子…”史妈妈还以为金莲是昔日那个宅斗力为零的废柴,先前因轻敌而张扬过度,此刻被打的措手不及,气焰渐渐弱了下去。 景栗乘胜追击:“您老刚刚好大的口气,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敢驳我这位大娘子的面子,若让不知内情的人听了去,还以为史妈妈是侯府的主子呢!” 她刻意用了话剧腔,抑扬顿挫地训斥其失礼之举,舞台效果满分, 史妈妈这才意识到倚老卖老的手段用过了火,只得道:“老奴…不敢…请大娘子赎罪…” 吕茶总得替伺候自己的奴仆撑腰:“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史妈妈是伺候姨母的老忠仆,嫂嫂不顾后果公然训斥,实为不妥,此事若是被好事之徒添油加醋地传开,外人会以为永昌侯府婆媳失和,借敲打奴仆相互为难,嫂嫂行事如此不顾后果,置侯府的颜面于不顾,可曾想过回府之后该如何交代?” 正所谓一招鲜吃遍天,绿茶的杀手锏说来说去就一招,那就是搬出姨母“老乌婆”说事,之后再巧舌如簧地把绿豆大点的事夸张成西瓜,借侯府的名声来压制金莲。 景栗可不是往昔忍气吞声的傻金莲,今天的事终究是绿茶表妹理亏,她不怕闹大,就怕闹不大,冷冷一笑,甩了甩袖子,稍稍轻晃脖颈,侯爵夫人的款儿摆的更足—— “表妹不止书读的多,心操的更多,连亲事都未定的姑娘家,反倒在嫂嫂面前大谈婆媳之道,真真是有趣,看来是迫不及待想要嫁人了!” 吕茶作为闺阁在室女,听到如此直白的讥讽,自然是又臊又气,红腾腾的脸差点冒出火来:“阿茶的婚嫁之事,自有父母与姨母做主,不劳嫂嫂费心!” 景栗越怼越勇:“表妹若不住在侯府,我自不会多管,可你借住在我家一日,我作为嫂嫂就得负责一日,不仅要承担你衣食用度的花费,还须劝导你谨言慎行,更得帮忙问询合适的人家,让表妹尽快有个合心意的好郎君。” 吕茶仗着有姨母做靠山,平日习惯压金莲一头,丝毫不知收敛:“嫂嫂难道是在下逐客令吗?” 景栗索性把假情假意发挥到极致,拉起绿茶的手,表面亲亲热热,言语却狠狠戳刀—— “表妹的父亲因罪被贬黜到山高水远之地,吕家在汴京城也就只剩侯府这一门靠得住的亲戚了,你借住自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一向心善,绝不会刻意为难驱赶,看在表妹是老夫人外甥女的份上,始终都会以贵客之礼相待。 你已至出嫁之年,在侯府住不了太久,即便日日吃鲍翅燕窝,嫂嫂也供得起,钱都是无所谓的小事,面子才是真正的大事。 表妹方才口口声声提侯府的颜面,其实你真正应该关心的,是吕家的颜面。 先前你亲送侯爷出行,已属冒失逾矩,今日又上着杆子追来迎接,比我这位侯爵夫人还殷勤,此事一旦传开,外人定会非议吕家家教不严,致使儿女举止轻浮,全然不知男女避嫌之道。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女儿家尤其要自尊自重,不可肆意胡来,更不要妄做攀高枝的白日梦,当心一不留神跌下来,把面子和里子通通都摔没了,还连累整个家族名声扫地!” 景栗的这番话堪称暗刀明戳的神作,从两个层次把绿茶表妹讽的体无完肤—— 先是挑破其贵小姐的伪架子,吕家已然江河日下,风光不再,吕茶说到底不过是寄人篱下的亲戚罢了,没有骄傲的资本,也担不起“贵客”的名头。 金莲先前对其百般忍让,说到底是顾及着“老乌婆”的面子,景栗把这层窗户纸戳破,变相提醒吕茶—— “老娘之所以对你宽厚,一来是施舍,反正我不差钱,权当是做善事赏叫花子,二来是顾全“乌婆”老夫人的面子,既然你喜欢搬出那尊恶佛爷说事,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些全算是开胃小菜,真正的主菜是那句“人活一张脸”,实际就是在变着法地骂吕茶轻浮不要脸,不顾家族颜面倒贴侯爷武易。 莫说在古代,即便是道德观念逐步开放的现代,女人主动倒追有家室的男人,也是该受千夫所指的。 屠豪远程点赞:“锦鲤小姐姐,怼得好,怼得妙,我要把你的照片设成屏蔽,保佑自己逢怼必赢!” 这时,一位眉目间有飒爽硬气的中年官眷贵妇走上前打招呼,景栗从“弹框”之中获知其身份,此人娘家姓朱,是兵部赵侍郎的夫人。 屠豪担心她来不及看完“弹框”之中的全部信息,便用语音的形式为她播报重点—— “赵夫人的长兄曾为西北军中的将领,是金老将军的部下,赵夫人与金莲的关系不错,曾数次帮她想办法扭转局面,只可惜金莲宅斗的段位太低,斗不过侯府那一窝心机狐狸。” 赵夫人见金莲的气色不错,笑言:“金莲妹妹,你的身体终于康复了,还是应多多休息,何必急着亲自来拜神。” 景栗行礼寒暄:“多谢赵夫人关心,侯爷今日返回汴京,我前来相迎,顺便奉香敬神。” 赵夫人盯着面前的帷帽女瞧了瞧,认出是吕茶,作为金莲的好友,她十分了解侯府内宅女眷的心机,不消多想,便能猜准狐狸精心中的盘算。 赵夫人握起景栗的手,替她好好嘲弄了一番企图挖墙脚的绿茶表妹—— “好妹妹,真是苦了你了,大病初愈便要受颠簸辛劳亲自迎接夫君,不过这实在没有办法,你若是不来,就相当于成全了某些不知分寸与廉耻的歹人。” 她口中“不知分寸与廉耻的歹人”显然就是吕茶,景栗被赵夫人这生猛的“明示”震惊,恨不能当场给她戴上一顶“宅斗战神”的华丽桂冠。 权贵豪门的内宅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女眷们争斗的模式往往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很少明火执仗地撕逼,可赵夫人偏就不走寻常路,张口即又飒又刚,一句就把绿茶表妹贬到了尘埃里。 在推崇女性以柔为美的古代,性子刚烈的赵夫人定然无法融入主流贵妇圈,不过脾气索性硬到底,在夫家也不会受欺负,金莲如果能有她三分的硬气,也不至于活成悲剧。 “不知赵夫人是在讽刺谁不知分寸与廉耻?”吕茶外表虽弱不禁风,但却是不肯吃半点亏的性情,哪里忍得下这口气,直截了当地质问,她不信对方真敢指名道姓地针对她。 景栗机智补刀:“赵夫人随口一说罢了,表妹若是情绪激动,对号入座,反倒显得心虚了呢~” 赵夫人乃实打实的女中豪杰,霸气唇舌可横扫千军万马,怼人不见血,但字字致命,把绿茶撇在一边,仅与金莲交心—— “傻妹妹,狐狸精的良心早就被狗叼走了,不管做多么见不得人的丑事,都不会心虚愧疚,永远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不要脸模样!” “我勒个去!”屠豪大发感慨:“古代竟然有路子这么野的生猛贵妇,她老公该不会是‘河东狮吼’这个成语的人物原型吧?” “河东狮吼是贬义词,指悍妒的妻子对丈夫大吵大闹,用在这里不合适”,独教授纠正其用词,并说道—— “绿茶表妹婊出了新高度,赵夫人虽然特立独行,可是话糙理不糙,句句在理,听着真解气!” 屠豪稍稍松了一口气:“今天的开局不大顺利,先是蹦出了西门大官人,后又有绿茶婊妹来搅局,形势对于完成任务很不利,不过这位赵夫人有如天降的福星,我预感她会成为锦鲤小姐姐的神助攻!” 37.锦鲤治渣 武易被逼入摊牌模式,强压脾气问道:“金莲,我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你才肯回侯府?” 看渣男想发怒却不得不隐忍的模样,景栗甚觉解气,霸气下最后通牒—— “一边让我受着侯府的苦,另一边又想让我维护侯府的面子,侯爷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精,我并不傻,从前只是念着情分忍让罢了,而今情意已被现实消磨殆尽,再也不会委屈自己成全别人了。 毕竟夫妻一场,你我都是聪明人,最后一点脸面总得留着,若是把大实话全都讲出来,那我们之间就彻底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我想要看到的怎样的结果,侯爷心知肚明,三日之内你若是都能做到,我便回侯府,若是做不到,那就一别两宽。” 成年人之间的爱情,不能看对方说了什么,而要看对方做了什么,说到却不做到,便是实锤的渣。 景栗才不会被大猪蹄子的花言巧语蒙骗,她要做的不是和一群狐媚子抢渣男,而是利用渣男得到掌控侯府的绝对主动权。 “二哥不在府中吗?”武易见此路行不通,便想另换它法,从金桦那里想办法。 “二哥公务繁忙,最近常常不在府中”,景栗明知他的目的,却仍装傻问了一句:“不知侯爷找我二哥有何贵干?” 武易厚着脸皮开口求告:“乌家大表弟遭奸人所害,被诬陷为勾结西夏暗探的奸细,现已被枢密院关押,还需二哥出手相助。” “切!”屠豪一边咔嚓咔嚓地吃薯片,一边鄙视大猪蹄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乌伯希那好色的蠢材泄露了不少军情机密,到了武易的嘴里,反倒成了被诬陷的可怜人,这个渣男的确是老乌婆的亲生儿子,颠倒黑白的本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景栗无比赞同,她继续用狠手段对付渣男,先堵其嘴,再戳其心:“昌明盛世,朗朗乾坤,既是遭诬陷,那必有真相大白之日,何须靠人情走关系,更何况,婆母常言乌家权势倾天,汴京城哪有衙门敢得罪乌家的公子。 再者说,还有根基颇深的吕家提供助力,更是如虎添翼,莫说是被诬陷,即便真勾结了外族暗探,也可平安无事。 我们金家迁入京城的时间尚短,平日里母亲时常嫌弃金家在汴京无势力,勾连暗探这样的大案,我家哪里能帮得上忙,侯爷莫要再说笑了。” 她言中带刺,故意正话反说,为的就是让渣男明白,乌家和吕家只会依赖和拖累侯府,唯有金家才能给侯府切切实实的助力。 金家二嫂化身神助攻,适时派身边的婆子翟妈妈前来,为“金莲”撑场面。 翟妈妈隔着门高声道:“二公子抓捕暗探有功,陛下赏赐了不少宝物,二少奶奶请小姐先行挑选。” 金家此举,目的就是告诉武易,金莲即便真的和离,金家也会把她当宝贝宠着,她根本不稀罕回侯府做委委屈屈的大娘子。 景栗摆出并不在意金银财宝的骄矜姿态,唤翟妈妈进屋,道:“东西先放着吧,我头昏乏力得很,送走侯爷之后速速请大夫过来。” 武易见她铁了心不回侯府,也只能作罢,假模假式地关心了几句,便离开金府另想法子去了。 “小姐姐,干得漂亮!”屠豪远程送赞,并说道:“我会为你特别定制一个奖杯,上书四个大字——治渣达人!” 古有大禹治水,今有锦鲤治渣,江湖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侯府正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想来武易那渣男撑不了多久就得低头,景栗清楚自己很快就要回到侯府那虎狼窝,所以才要更加珍惜在金莲娘家最后的快乐日子,好吃好喝好玩,不亦乐乎。 金桦是标准的工作狂,公务繁忙且应酬甚多,夜深了也迟迟没有回府,景栗等到哈欠连天,也未见其踪影。 古代人睡得早是完全有理由的,既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照明全靠蜡烛和油灯,夜里昏暗到看书容易看瞎眼,除了早睡,实在没有其他趣事可做。 景栗唯一能想到的娱乐活动,就是偷摸去后花园瞧一瞧,看看金茜有没有和情郎再次翻墙相会,不过这个念头略显猥琐,若是被发现,彼此脸上都不好看,事情将会很难收场,所以她只能安安分分地在房里待着。 鸿雁被金家二嫂叫去帮忙,趁着这个空档,从总部开会归来的独教授向两位同事传达会议精神,核心可以总结为八个字—— 和谐冥界,人人有责。 独教授在转述会议内容时,带有极强的主观主义色彩,平均每三分钟情绪爆发一次,几乎把冥界阴司的各个部门从上到下吐槽了个遍。 这位所长是标准的老北京腔,抑扬顿挫地施展损人神功,像极了德云社在逃社员,景栗只觉自己免费听了一场单口相声。 至于具体内容,她听的有些糊涂,不过能够知晓大意,最近冥界的各个事务所摩擦很大,彼此之间的工作配合度不高,一言不合就撕逼,而且奖惩机制也不合理,导致整体工作效率大大降低,所以总部才会特别召开会议协调矛盾。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阳间与阴间皆是如此,无一例外。 独教授化身怨妇,除了抱怨之前提到过的情报事务所和科研事务所之外,还重点吐槽了收购事务所,满腹愤慨,似乎有血海深仇一般。 景栗不知道收购事务所的职责是什么,但独教授的语速实在太快,她想问却又插不上嘴,只能耐着性子默默地听着。 小丫鬟大概半个时辰后才回来,话明显变少了,细瞧眼睛也红红的,景栗疑惑询问:“怎么了,难不成是被二嫂责骂了吗?” 鸿雁摇了摇头:“没有…二少奶奶只是…只是和奴婢说了说话而已…” “二嫂是想劝你做侯爷的通房丫头吧…”景栗看神情便猜出她的心意:“你不愿意,是不是?” “我…我…”鸿雁扯拽着衣裳下摆,深深垂头,咬着嘴唇犹豫了好大一阵,才说道:“奴婢没有什么情不情愿的…一切…一切全听小姐安排…” 平素风风火火的小丫鬟,此刻委屈隐忍的模样分外惹人心疼,景栗探身上前拉起她的手,忍不住问道:“你中意的人是肖勇,对吗?” “这…这事和肖勇没有关系…”小丫鬟从未做过非分的梦,既为奴婢,便身不由己,她咬了咬牙道:“鸿雁的终身大事…全凭小姐决定…” 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婚事将决定一生的命运,金莲有家族势力撑腰,尚要在侯府中受欺负,鸿雁作为地位卑微的奴婢,一旦做了通房丫鬟,便陷入水深火热的惨境,金莲亡故之后,她愈发无依无靠,无法在深深的侯府之中久活,景栗实在下不了狠心,需得将其心意问的清清楚楚—— “如果选择权在你的手中,你是选肖勇还是侯爷,或者你有其他想走的路吗?” “我选小姐!”鸿雁噗通一声跪下,她的忠心坚如磐石,甘愿为小姐牺牲自己的幸福,不会因任何事而动摇—— “我自小就在小姐身边伺候,能遇到您这么好的主子,是奴婢的福气,我早已立誓,要一辈子跟着小姐,而且您也不能没有我,当年跟随您出嫁的奴仆,只剩我一人了,您终究还是要回侯府的,若是一个可信的心腹都没有,未来的日子定然过不好…” 鸿雁呜咽不已,引得景栗也湿了眼眶,像小丫鬟这样赤心忠胆的好人,本该得好报,奈何命苦悲。 烛火熄灭,夜静蝉鸣,事务所夜间交流会正式开始。 屠豪也被小丫鬟的真心感动,不禁犹豫动摇,实在开不了口,把握任务大方向的大旗还是得由所长独教授来扛,他尽力减轻景栗的道德包袱—— “咱们的人生都很惨,一辈子没干过坏事,却偏偏英年早逝,其实命运对每一个人都很残酷,鸿雁的死劫也许注定就是两年之后,无论她嫁给谁都逃不过宿命。” 道理景栗都明白,可是这件事最大的纠结就在于“也许”二字,不尝试一番,谁都无法确定鸿雁的命运是否有被改写的可能。 事务所的短会在压抑的氛围中结束,景栗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其后一日是庆国公的寿辰,景栗思前想后,最终决定装病不赴宴,而是让金家二嫂代送贺礼。 武易提起过侯府的老乌婆生了病,不知是真还是假,此乃拼弱的关键时刻,景栗可不能红光满面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不然会被误以为是她欺负了那恶婆婆。 更何况,宴会之中坐立行走都有礼节,景栗只在剧组里学过一些古典礼仪的皮毛,待在深宅大院里勉强够用,但太大的场面可应付不来,还是宅在家里最为安全。 工作狂金桦终于露面,他难得回家吃午饭,将一重要的新消息告知于妹妹“金莲”—— 乌伯希和乌家都倒了大霉,无论谁出手都救不了这个纨绔败家子。 原来,乌伯希出事之后,乌家和侯府几乎倾巢出动,想尽何种办法捞人,他们见金家不肯相助,便琢磨走其他的门路,把能用的关系都发动了起来,怎料却意外踩雷,不知是谁将此事捅到了皇帝那里,君王一怒,后果相当严重。 近来发生了好几起外族暗探用美人计迷惑朝中大臣以窃取情报的案件,皇帝正想杀鸡儆猴,乌伯希就主动露头挨枪子儿,简直是水逆逆流成河。 在这个魂穿的世界之中,景栗宛如好运真锦鲤,本来还担心一个乌伯希搞不垮乌家,现在疑虑全消,老天摆明了要乌家亡,任武易再有本事也挽不回局面。 金桦一顿饭都在做推测,到底是谁在背后置乌家于死地。 景栗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虽然那一个个人名很陌生,可是她基本了解了个大概。 乌家在汴京城中张狂了不少年,地位确实不低,可是名声并不好,与不少权贵都结了仇,金桦分析了整整一大圈,也全无头绪。 破案不是景栗的任务,她并不在乎是哪位好心人出手灭掉了乌家,而今形势大好,她只要顺势再把吕家搞倒,副线任务的第一项就完美完成,一年寿命顺利get。 38.是谁杀了绿茶? 景栗嘱咐金桦,务必要让宋名捕彻查下毒一事,使梅小娘和玉小娘交代出所有实情,供出幕后两大主谋——吕茶和老乌婆。 当得知这些毒妇的真正目的是谋害妹妹时,金桦恨不能亲自提刀将她们千刀万剐,依他的估计,那两位小娘根本挨不住牢狱中的酷刑,想来现在已经将事实全部交代,他立刻遣身边的小厮去开封府衙询问进展。 金桦的目标十分明确,侯府内伤害过或者预谋伤害妹妹的,一个都不放过,定要让武家九族都不敢再得罪金莲。 景栗刻意添油加醋讲了不少有关吕茶和吕家的坏话,目的是激金桦对付其家族。 她从金桦处获知,吕家确实没落了,主要的原因是在昔日的皇位之争中站错了队,阖族或被降职、或被贬黜,而今在京城勉强能排上号的,只有吕茶的一位堂叔,不过官阶并不高。 政zhi有风险,站队需谨慎。 吕家号称世代簪缨,但权势塌方不过就是皇帝一句话的事,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难怪吕茶在讨好武易时没有半分世家小姐的矜贵样子,原来是因为吕家当前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唯有侯府。 金桦认为,完全无须出手对付吕家的其他人,只需通过梅小娘和玉小娘把吕茶的罪名做实,然后他再暗中联系私交甚笃的御史,通过其将此事承奏给圣上。 皇帝本就看吕家不顺眼,而今吕家的姑娘竟有胆在汴京兴风作浪,败坏礼教纲常,而且破坏的还是圣上钦定的一段姻缘,堪称古今花式作死第一人,此事一旦闹大,吕家的官途与名声皆会尽毁,恐永世不得翻身。 在原版故事之中,吕茶攀上了庆国公府这根高枝,有了靠山所以才能成功,可她苦心谋划的一切,现在已被景栗完全夺走,她已陷入完完全全的被动局面,毫无反击之力,只能被迫接受身败名裂的新命运。 此外,武易现下的境遇也好不到哪里去,京城公贵们的政zhi敏感度相当高,见金家和永昌侯府大有撕破脸之势,审时度势之后,大多选择站在金家这一边。 一来是因金家有实力强劲的庆国公府撑腰,二来是因侯府正逢多事之秋,自金莲离府之后,就事事不顺,众人唯恐来往太多而沾惹麻烦。 武易因吕茶而落下了浪荡不检点的坏名声,其母老乌婆的大侄子乌伯希还恰好赶在这风口浪尖被发现与外族暗探有勾连,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满汴京城的高官贵胄见到武易都会有意识地绕道走,生怕一个不慎就惹上霉运。 西北军中的重要将领入京,与其熟识的京中官员皆设宴款待,原本大家都有邀请武易的打算,可如今侯府与金家起争执的事已传得人尽皆知,为了避免筵席之中出现不必要的争端,各府不得不做取舍,武易和金桦只能请一人,为保险起见,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刚刚立下大功的金桦。 照这趋势折腾一个月,武易基本就社会性死亡了,他现在必然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经此一番风波,纵然借武家母子一百个胆,他们日后也不敢再轻视金家。 金桦边给妹妹夹菜边说道:“二哥这次立功受赏,全是你的功劳,你的梦实在太准了,不仅让助我发现上清观这个辽国暗探据点,还预知了乌伯希被西夏暗探迷惑一事,简直神乎其神,你最近两天有没有做其他的梦?” 他已把妹妹看做是福星,希望能够再次通过梦境的渠道获得线索。 “没有…”景栗编瞎话搪塞:“可能神明只指点这一次吧。” 金桦道:“你安心在家中修养,侯府那些恶人二哥帮你解决,无须忧心,如果再做梦,务必要第一时间告诉哥哥。” 金家人的确是疼爱金莲的,不过爱的深或浅与现实境遇有直接的关系。 景栗做了庆国公府的恩人,所以金家二嫂才会把她当姑奶奶一般地敬着供着,而金桦作为亲哥哥,想法不会过于功利,不过若是在金家与侯府实力过于悬殊的情形下,他也无法像现在这样硬气。 人的境遇终究是由选择决定的,景栗开启魂穿外挂模式,在每一个关键的时间点都做出了最优决策,故而才能有眼下的有利局面,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如果金莲的魂魄能够看到这逆袭反转的剧情,心中除了有解气的痛快之感,想必还有无尽的懊悔。 假如她能重活一次,必然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怯弱退让,出路不是忍来的,而是拼来的。 形势一片大好,两位队友乐得清闲,吃吃喝喝外加看戏,品着奶茶哼着曲儿。 忽然,二人发现墙上所挂的任务列表发生了变化,第四项主线任务“帮助金家在汴京权贵圈立足”的字迹墨色开始渐渐变淡。 解怨事务所的任务挂表是蕴含冥界法力的卷轴,纸张泛着有历史厚重感的淡淡黄色,每一个新的项目开始时,所有的主副线任务都将自动出现在列表之中,解怨使者完成一项,对应的条目便会消失。 两位同事送上不整齐但十分热烈的掌声,屠豪兴奋欢呼两声后说道:“小姐姐,你已经完美完成了第四项主线任务,另外三项也进展顺利,很快就可以结束魂穿回归现代啦!” 金家二嫂仍未返回家中,景栗不知她与顶流贵妇们相处的如何,本还有些担心,听到好消息之后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她误以为两位队友拥有“天眼”设备,能够实时监控金家二嫂在庆国公寿宴上的一举一动,凭此做出任务完成的判断,这更加坚定了景栗想要做事务所后勤员工的信念,有谁不喜欢吹着空调并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看戏呢? 屠豪心有遗憾:“我挺想见识一下古代贵族宴会的大场面,可惜在这个故事里没有机会了。” 独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年轻人,不要心急,来日方长,只要在解怨事务所工作,唐宋元明清外加民国,各个朝代的高中低档筵席你都可以亲眼见证。” 景栗压根儿不知道“法术卷轴”的存在,越听越糊涂,她实在想不明白,既然队友看不到寿宴的场面,那是通过什么途径来确定各项任务的进展情况呢? 在深夜的事务所交流会上,她的疑惑终才解开。 关于卷轴的具体运作原理,技术盲独教授也是一知半解,只能用大白话介绍了个大概—— 被施过法术的卷轴相当于自带灵识,能够感知得到解怨项目的进展,会随着任务的进度实时自动更新,最后如果变成白纸一张,就说明主副线任务全部完成。 不听不知道,大千世界真奇妙。 其后一日,阴雨绵绵,宜睡懒觉。 穿越之初忙忙碌碌,如今万事俱备,只等渣男低头认错,景栗进入悠闲躺平模式,睡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回笼觉,两位懒队友已上岗,她还在和周公相会。 俗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她这条小锦鲤享受一把悠闲人生了。 不过,鸿雁急匆匆地跑进屋,又一次施展“狮吼功”,蹲在床边道:“小姐小姐,出大事了!” 景栗的半张脸仍埋在软枕里,睡眼惺忪地问道:“怎么了,天塌了吗?” 鸿雁道:“我刚刚听到消息,吕家表小姐昨夜突发疾病…已经…已经死了…” “什么?!”景栗几乎从床上蹦了起来,她的确想要下狠手整治绿茶表妹,以免其婊气复燃,可是这一人物毫无征兆地领盒饭下线,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该不会对任务有什么影响吧?”她脑中浮现出了这一重要问题,急忙敲击镯子打开设备,用表达惊讶的方式将此事告知队友—— “吕茶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突然暴病身亡了呢?” 屠豪讲出另一则更具爆炸性的消息:“小姐姐,今天一大早发生了件奇事,主线任务的第一和第二项自动消失,这就说明老乌婆和吕茶全部被你斗倒了!” 好运来了挡不住,不过是睡一觉的工夫,主线任务就只剩下难度最低的一项了。 “现在外面都在传,吕家表小姐死的蹊跷,很有可能是被害死的,凶手也许是…是…”鸿雁欲言又止,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像极了电影院之中看鬼片的少女。 景栗心急催促:“快讲呀,凶手到底是谁?” 鸿雁放胆说了出来:“他们说有可能是表小姐的堂叔和堂婶…也有可能是…是侯爷…” “这怎么可能…”景栗的话刚出口,便自我意识到了bug。 谋杀吕茶的大概率就是亲人,而非外人。 现在的吕茶,不仅仅有轻浮放荡的恶名,还是侯府下毒一案的主谋,她一个人的恶行,有可能会牵连整个吕家,其表叔和表婶有充分的动机下毒手,趁着吕茶还未被带到官府审问,先下手为强将其杀害,便可死无对证,案件就无法继续追查下去。 武易的嫌疑也很大,眼下丑闻已闹得沸沸扬扬,他断然不能娶吕茶进门,因为这相当于变相承认“私德不修”的罪名,而且对金家也无法交代;但若不娶,陷入绝境的吕茶恐怕依不饶,或许会把所知的侯府丑闻通通爆出来,到时候武家必会有灭顶之灾,武易为摆脱麻烦而杀人,从逻辑上讲完全成立。 谋害吕茶的凶手,无论是吕家人还是武易,都令人细思极恐,最近的亲人,反而成了最狠的凶手。 真正令人恐怖的不是虚构的鬼怪,而是险恶的人心。 鸿雁继续爆料:“这些可不乱传的闲话,今天一大早吕家人就把表小姐的尸体烧了,说是其父母在天高地远的闽州,运送尸首不方便,只能烧成骨灰,这借口牵强的很,分明就是担心被人看出真正的死因!” 这时,屠豪变身柯南,点击播放经典BGM,并讲出那句经典台词——真相只有一个! 他模仿的是原版,日语水平相当感人,中国人听不懂,日本人更听不懂,不过还是凭借配乐成功营造出了氛围,他继续说道:“凶手是武易,我用全部身家押他!” 独教授点头赞同:“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投武易一票,那渣男脸黑心更黑!” 景栗也支持他们的猜想,只是当着小丫鬟的面不方便直说而已。 就这样,渣男武易成为了票选第一的头号嫌疑人。 39.珍爱生命,远离渣男 金家二嫂遣人去听了一大圈,一收到准确消息便直奔金莲的房间而来—— “你二哥差人带话,侯爷武易大义灭亲,把吕茶私藏的信件送到了开封府,信里的内容是吕家夫人教女儿如何秘密下毒,而吕老爷专门弄了不少有毒药物悄悄送给女儿,这一家子都是蛇蝎心肠的歹人,侯府那黑心老夫人的眼睛是瞎了吗,居然想让这样的毒妇顶替你的位置!” 独教授连连拍桌:“我勒个去,武易翻脸比脱裤子都快,他不止杀了绿茶表妹,还将下毒的罪名都推到吕家的身上,把自己的乌婆老娘摘的干干净净,堪称史诗级渣男!” 景栗起初还在犯糊涂,不解武易为何突然转性,对绿茶表妹如此心狠,听到这番话方才醒悟,原来渣男为了给母亲脱罪,不惜把吕家彻底推向灭亡的深渊。 梅小娘和玉小娘一定已经交代实情,私藏的毒药来自于吕茶,主要目的是毒害大娘子金莲,而乌婆老夫人一直都在纵容甚至煽动她们的恶行。 武易毕竟在朝为官,打探这些消息总是不难的,他清醒地意识到,如果母亲的罪名被坐实,那对侯府的打击将会是致命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大义灭亲”,把罪责都推给吕家,毕竟那只是侯府的一门表亲而已。 就冲这一点,武易的嫌疑又重了三分,因为死人是不会开口辩解的,死去的绿茶表妹才是最完美的替罪羊。 他前一日还对绿茶百般维护,后一日就毫不留情地斩草除根,武家大郎武易当真是渣的明明白白,瞧见正面男主的大戏唱不下去,索性露出真面目,绝情无义,杀人不眨眼,一秒黑化变反派。 渣男有如一团烈火,此故事中的女人皆像飞蛾,怀着最美好的幻想,争先恐后地扑火,结果毫无意外地殒命成灰,无一有好结果。 珍爱生命,远离渣男,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绿茶表妹死于心心念念的表哥武易之手,苦心谋划的侯爵夫人梦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对于她而言,没有什么是比这更讽刺的惩罚了。 屠豪其实也是事务所的新人,不过具备“钞能力”的他比景栗幸运得多,不但被破格特招为后勤,还在总部接受过正式的培训,但当时的他中文水平远不及现在,对很多内容都一知半解,在亲眼见证任务的执行过程之后,才真正明白解怨的含义—— “培训时老师讲过,解怨的前提是透彻分析各个人物的性格与心理,在此基础之上顺势而为,最大限度地利用好人的善良和歹人的恶念,以实现仇目标,那时候我听的糊里糊涂,现在才算理解了真谛,这句话很有深度啊!” 独教授却不以为然,以不屑的语气道:“总部的培训老师大多不靠谱,讲课基本都是照本宣科,一个个都站着胡诌不腰疼,如果你问他们‘顺势而为’的具体方法,十个有八个都答不上来! 咱们事务所重的不是理论而是实践,只有在实践之中不断摸索,才能真正看透人心、把握人性! 复仇解怨说到底就是一场人性的游戏,每个故事都似一盘棋,剧中人物都是棋子,而我们是执子人,要在了解棋子的基础之上步步布局,引棋子主动协助我们实现任务目标。 解怨这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我做了五年所长,都还没有完全参透其中的门道,总部那些一天任务都没有执行过的大话精倒像是行家一样成天大言不惭地瞎逼逼,讲的都是些骗鬼的鬼扯胡话!” 屠豪被所长突如其来的深刻震惊,他越琢磨越觉得这番话有道理,急匆匆地记录:“所长您再讲一遍,我要记在小本本上,反复揣摩,争取早日成为解怨事务所的中流砥柱!” 景栗和两位队友不同,她仓促上岗,既不懂理论,也没有参与过实践,只靠着演技功底和拍戏经验执行解怨任务,现在返回头想想整个过程,发现独教授所言的确精辟。 解怨的过程就是一场人性的游戏,要想以最快的速度稳准狠复仇,就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最大限度地释放出人心中的恶。 景栗成功说服萍小娘重新加入侯府争宠大军,这严重影响了梅小娘和玉小娘的利益,此二人生性歹毒,先前暗中下慢性毒药谋害金莲已久,从未被发现过,所以胆子愈发大起来了,丧尽天良地对年幼的如真痛下杀手。 此事出乎了事务所众人的意料,可是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两位小娘的恶行完全符合她们的性格,只是在资料不充分的快穿模式之下,无法准确预判而已。 此外,他们早就看出武易是精致的利益主义者,最重权位和家族声誉,不过没有想到他的利己程度登峰造极,为了保住侯府利益,玩了好一手翻脸不认人,直接将绿茶表妹和吕家置于死地。 人心多变,人性是世间最难把握之事,解怨事务所的三人都没能准确住把握故事中各个人物的性格,好在运气还不错,总体过程算是顺顺当当,照目前的趋势,成功近在眼前。 侯府的范妈妈特意送来了消息,将侯府老夫人的病情告知,景栗这才知晓老乌婆不是装病,而是真病,而且相当严重,听病情描述,应该是中风偏瘫、半身不遂,在古代的医疗条件下,绝无好转的可能。 这也难怪,本就是上了年纪的人,最疼爱的外甥女和大侄子接连出事,娘家乌家眼看就要倒血霉,风波若是再不平息,侯府的权势也岌岌可危,在如此情形之下不着急上火才怪,急火攻心,气大伤身,难免突发重病。 没有什么比恶人得恶报更令人痛快的了,像老乌婆这样的狠毒恶婆婆,不配无病无灾安享百年寿命。 屠豪激动地播报法术卷轴的最新变化:“小姐姐,副线任务的第一条也消失了,说明乌家和吕家的势力已经垮台了!” 乌伯希勾连外族暗探,泄露大量军机情报,按律例要诛三族,即便经核查发现他并非故意叛国,而是被敌方细作迷惑,也是要牵连整个家族的重罪,而吕家本就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教唆女儿下毒谋害亲族这一项罪名就足以给其以致命一击。 距离任务完成仅有一步之遥,独教授安排下一步行动:“时机已到,武易再来请的时候,你就回武家平息风波吧,金莲的怨灵并不想搞垮侯府,毕竟武易在官场颇有前途,金家和侯府强强联合是最好的选择,接下来你就重点给金茜铺路,好让她将来能嫁给武易做续弦妻子。” 景栗实在无法理解金莲的脑回路,只觉得她酷似社会新闻里那些拎不清的怨妇,先冲入捉jian现场暴打小三,然后做圣母原谅老公,这些女人似乎都忘了一件事,风波的罪魁祸首其实是男人。 如果她是金莲,所定的任务目标只有言简意赅的一项——干掉渣男武易。 这位大猪蹄子侯爷不仅是愚孝妈宝男,还和绿茶表妹有暧昧纠葛,表面对妻妾一碗水端平,实际专坑实诚的正妻金莲,他才是最该遭报应的那一个,只要干掉此渣男,那一群蛇蝎狐狸就立刻失去了依仗,哪里还能掀得起风浪。 可惜,她只是毫无感情和自主权的工作机器,不得不按照金莲所定的解怨列表行事。 武易很快便登门接“爱妻”,专门安排了侯府之中最华贵的三乘马车,气势不输八抬大轿,诚意十足,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会闹的女人有福享。 夫妻双双把家还,但是气氛明显压抑沉重,武易道:“母亲病重不能理事,表妹命丧黄泉,梅小娘和玉小娘已被处以极刑,她们还供出了萍小娘也曾是下毒暗害你的同党,回去之后她任由你处置,这样的结果,夫人满意了吗?” 他的声调中有几分沉郁的冷意,经此一番波折,他们“夫妻”之间的虚情假意再也无法继续维持。 渣男永远都不愿正视自己的错误,此刻的他心情分外复杂,既忧心母亲的病情,也在为杀害吕茶一事而心有余悸,更不知未来要如何应对性情大变的“爱妻”,他完完全全地意识到,“金莲”已不是曾经那个任他摆布的傻娘子了, “你这个大猪蹄子还在人模狗样地装好相公,老娘怎么可能满意!?”景栗心中狠狠地想着,懒得回答渣男的问题,她心里一直放不下可怜的如真,便问道—— “如真的丧事什么时候办?” 终究是亲骨肉,武易虽然不大重视如真这个庶出的女儿,可是想起来不免有些伤怀,黯然道:“如真明日下葬,母亲身边的刁妈妈在主持丧事的料理,恐有诸多不周全之处,还需要你多多费心。” 景栗想借此时机弥补愧疚:“大人之间的争斗,却连累无辜的如真丧命,真真是造孽,丧事务必要办妥当,让萍小娘好好送完孩子最后一程,再谈处置的事吧。” 武易一时间陷入了迷茫,昨日“爱妻”还果决心狠,一副不把眼中钉除尽不罢休的架势,今日却又发了善心,宽厚待萍小娘,女人心海底针,他委实琢磨不透,只道——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以后府中的事都依你的意思办。” 景栗皮笑肉不笑地敷衍,暗戳戳地送了他一个鄙视的大白眼。 武易公务繁忙,过家门而不入,景栗一踏入侯府,立即感觉到氛围发生了变化,婆子丫鬟们不再似往日那般怠慢,均恭恭敬敬地谄媚巴结着。 如果这是电视剧,此刻定会有霸气的BGM响起,曲名就叫——悲催大娘子翻身把歌唱。 这倒不难理解,老乌婆重病不起,侯府就要变天了,以后宅中上下一应事务,全部由“金莲”做主,下人们自得尽力奉承新主子。 不过,景栗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墙头草倒戈的速度如此之快,可见老乌婆平时有多不得人心,而且眼光实在是差,择选的心腹几乎无一忠心。 其中,变脸界的王者非刁妈妈莫属,这个两面三刀的婆子彻底变了态度,使劲浑身解数讨好新主子。 景栗一进屋,便见几张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精致摆件,听过解释之后,才知这些都是金莲嫁妆里的东西,先前被老乌婆搜刮了去,现在由刁妈妈做主全数奉还,算是赠给新主子的“投诚”礼物。 刁妈妈老奸巨猾,此举当然有目的,她话里话外都在恳求,想要换来大娘子这边伺候。 景栗最看不上这类趋炎附势的舔狗,今天有利可图就跪舔,明天反目成仇就有可能发狠咬人一口。 刁妈妈并不在任务列表之中,景栗懒得费心整治她,心生一妙计,还让刁妈妈暂回老乌婆身边,并特别交代了一句—— “只要把老夫人伺候好了,重重有赏。” 刁妈妈还以为事情有望,满口应承,她自是了解此处的“伺候”意为“折磨”。 景栗施计让恶人狗咬狗,到时候一个都别想有好下场。 40.怨灵金瓶 在一大堆摆件里,景栗见一金瓶最为亮眼,忍不住拿在手中把玩。 金瓶为荷叶形盖,粗直颈,腹部为三个綯索纹边圆开光,内刻莲花纹、莲蓬和锦鲤,并以七彩宝石点缀,开光外錾鱼子地蔓草纹,造型精巧,纹饰瑰丽,灵动盎然。 景栗对于金瓷古玩一无所知,只觉这只金瓶和当前的《金瓶mei》同人文莫名契合。 鸿雁一边收整屋子一边小嘴不停,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把金瓶的来历讲的清清楚楚—— 原来这叫錾刻开光莲花纹带盖金瓶,是金莲出生那一年,其父母特别请名家定制的,为所有嫁妆之中最有纪念意义的一件。 “能见到莲花金瓶千年前的模样,真是三生有幸!”屠豪通过视频赏古董,感叹道:“不愧是价值连城的宝物,简直壕光闪闪亮瞎眼!” 独教授无奈纠正道:“形容古器不该用如此肤浅的词汇,教你两个高大上的新词——鎏光闪耀,华贵夺目!” 屠豪默默记在了心里,佩服地点了点头:“确实显得有深度了不少。” 景栗从他们二人的对话中听出,这金瓶似乎非同一般。 她打发鸿雁去看看如真丧事的准备情况,而后询问队友:“你们都知道这件金瓶吗,是不是古董界特别了不起的宝物?” 屠豪简述金瓶的价值:“你手里的莲花纹金瓶代表了宋代錾刻工艺的最高水平,只要将其中的怨灵之气解除,就可以送到拍卖行定价,一旦成功出手,足够支付冥界阴司下辖各阳间事务所一整年的运营经费。” 景栗本因无聊而用指甲扣金瓶上的宝石,想看看镶嵌的紧不紧,听到这番话后被吓了一大跳,慌不迭地缩起了手指,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摆回桌子正中,碰都不敢再多碰一下,若是不小心失手摔坏,她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而且,金瓶里还有怨灵,听着就邪门,万一被妖魔鬼怪附了身,那还不得立刻上黄泉路。 景栗的脑洞越来越大,转念又质疑起了自己,她目前魂魄和躯体分离,相当于半死不活,约等于半人不鬼,算是妖魔鬼怪的同类,也没什么可怕的。 独教授详述解怨背后的故事:“怨灵一般会附着在生前最重视的物件之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怨念越来越重,最终会成为滥杀无辜的恶灵。 冥界阴司设立收购事务所,负责搜集阳间那些蕴含有怨灵的古董,而我们事务所的任务就是通过穿越来化解其中的怨气,怨念消散,古物即可恢复正常。 以金莲为例,她的怨念分散在两件物品上,一是你手上所戴的玉镯,二是莲花纹金瓶,只要任务完成,这两样古董就可以重回阳间市场,既可供研究观赏,也可供买卖交易,物尽其用。” 景栗听着离奇,不过也不觉得陌生:“很多鬼片和鬼故事里都有类似的桥段,鬼怪往往会藏身于古宅或古董之中,艺术果然来源于现实!” 刁妈妈看人下菜碟的本事一等一的高,见萍小娘即将获罪,对如真的丧事自也不上心,一切从简,草草敷衍,景栗看了看鸿雁拿回的花销账册,零零总总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两。 如真虽是庶出,可毕竟是侯府的小姐,而且大猪蹄子武易到目前为止只有这一个孩子,丧事寒酸至此,纵是路人看到也不免愤慨。 景栗叫来了范妈妈,安排她接手料理如真的丧事,选最好的棺木,做最大的道场,所有的流程都按最高标准筹办,费用无上限。 人死如灯灭,葬礼的排场再大,对于如真而言也毫无意义,可是景栗没有其他补偿的办法,只能借此向如真的在天之灵聊表歉意。 范妈妈纯粹从心机的角度出发,恭维夸赞道:“大娘子这一招用的好,如此善待庶女,整个汴京城都会夸您宅心仁厚!现下老夫人名声已毁,即使不生病也没脸再出去见人了,大娘子您在此时善心施仁德,更能显得胸襟与境界高于老夫人百倍,只有您才是侯府当之无愧的女主人,纵然老夫人身体康复,也无法再夺走您的掌家之权!” 景栗并没有动沽名钓誉的心思,不过这样一来也算歪打正着,能给金莲留个好名声,教女有方的金家脸上也有光。 晚饭后她去看望了一趟萍小娘,卿本绝世佳人,奈何身陷深深侯府,子女接连丧命,她整个人彻底垮了,一双美丽的眼睛呆滞无神,不吃不喝也不睡,只是独自垂泪,无论身旁人说什么,她都充耳不闻,似如木头傀儡一般。 萍小娘昔日确实害过金莲,但她早已遭了报应,三番两次失去孩子,精神时而颓废萎靡,时而癫狂疯魔。 如真的丧事一结束,景栗就得按照金莲怨灵的要求,把萍小娘送到庄子之中并安排人故意折磨她至死。 景栗难免心有不忍,可是没有选择,因为她只是没有感情的解怨机器。 武易忙于给乌家收拾烂摊子,深夜方才归家,先去看望母亲老乌婆,而后来到“爱妻金莲”的房中。 聊了几句之后,景栗发渣男居然打算睡在这里,她差点忍不住洪荒之力,当场就想使出一招排山倒海,把大猪蹄子糊在墙上变遗像。 这一剧本之中完全不存在夫妻温存的戏码,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是——“你丫连个副线任务都算不上,还想上老娘的床,白日做梦!你身边的女人没一个有好下场,莫挨老娘,有多远滚多远!” 可是戏总还得演下去,她耐着性子编借口:“我的病还没有痊愈,夜里常常咳嗽,伺候不了侯爷,您去萍小娘的房里吧,她的精神不大好,您多安慰安慰。” “养病要紧,那我这几日先睡书房。”武易对于女人并无耐性与常性,他宠萍小娘是因其姿容美艳,而今佳人已成残花败柳,身上还背着下毒的罪名,他不愿再多看这位妾室一眼。 渣男靠得住,母猪能上树,果真是至理名言。 武易又装起了好夫君,握着“爱妻”的手说道:“刚刚我去看望过母亲,她已经睡下,听伺候的人说病情稳住了,而且你今日还特别吩咐人去寻名医前来诊治,辛苦娘子了。” 她才懒得管那个恶毒的老太婆,这话定是刁妈妈为了巴结她而胡诌的,景栗嫌疑地抽回手,暗暗鄙视地瞪了一眼渣男,虚与委蛇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天色不早了,侯爷歇息吧。” 解怨事务所晚间交流会上,独教授说道:“侯府富贵多年,一定有不少的田庄,景栗你向奴仆打听一下,哪里的条件最差,尽快把萍小娘送过去,再安排个刁妈妈那样的狠毒婆子跟着,不出三天就能要了她的命,到时候主线任务就可以全部完成了。” 屠豪为萍小娘的颜值而感到惋惜:“自古红颜多薄命,可惜啊~可惜!” 景栗推开窗子,坐在贵妃塌上赏月,有感而发:“红颜遇渣男,想不薄命都难。” 独教授继续道:“还有,多给金茜和武易安排点见面的机会,另外给金家二嫂点暗示加明示,就说你的身体越来越差,侯府大娘子的位置让给别人太可惜,肥水不流外人田,让金家的姑娘来接盘最合适。” 景栗不屑地“切”了一声:“武易那大猪蹄子能称得上是肥水吗?依我看他更像是毒水,嫁给他的女人多半没有好下场。” 屠豪也越来越看不上武渣男:“我以前觉得武易不算坏,但现在看来,他不止是渣,更是坏,为了保住权势可以不择手段,今天能杀表妹,明天就能杀老婆,金莲所定的解怨任务里怎么就没有干掉渣男这一项呢?” 独教授不得不再次强调:“关于渣这件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或许在金莲看来,武易只是一个被狐狸精迷惑的好男人而已。 再重申一次,我们只是没有思想的解怨机器,照着怨灵苦主的吩咐办事就可以了,不要把个人的价值判断代入到工作之中。” 大道理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景栗需要时间来做心理建设,无精打采地回应道:“我知道了。” 几人又闲聊了一小会儿,屠豪见她兴致不高,只是呆呆地举头望明月,便问道:“小姐姐,你很喜欢赏月吗?” 景栗无精打采道:“在这个没有电脑和手机的时代,大半夜除了赏月之外,找不到其他消遣。” 屠豪好奇提问:“魂穿到古代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 “以前工作特别累的时候,我曾有过一些天马行空的幻想,希望自己能够穿越成为古代贵妇,锦衣玉食,穷奢极欲,轻轻松松即可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现在…唉…”景栗长叹一声,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屠豪追问道:“怎么,体验感不佳吗?” 景栗会心点头:“侯府深深深几许,这项任务的名字取的特别好,武家乍一看处处都好,可是待久了就觉得十分压抑,仿佛置身于金鸟笼,虽然衣食富足,但却没有自由,生活的主题就是为了丈夫和家族不断牺牲,完全失去自我,既可怜又可悲。” 置身于静谧暗夜,唯与昏暗月光相伴,在这一刻,景栗体会到了侯府妻妾心底最深沉的悲凉。 在朱门豪府之中讨生活,日日像演戏一样地过日子,处心积虑,机关算尽,看似身边围着一大群奴仆,真心相待者却少之又少。 常言道,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侯府里的女人更是如此,恐怕连一句真心话都不能轻易讲出口,身在富贵锦绣丛,心在孤岛荒漠中。 多少沟壑难平的欲望,多少求而不得的感情,融汇成悲哀的怨念之河,各有各的艰难苦楚,各有各的偏颇执念,谁都无法解脱。 一夜沉睡无梦,不知不觉已是天明。 在侯府不似娘家那般自在,没有睡懒觉的福分,一大清早便开始忙碌。 她这才知晓,侯府女主人的差事不好干,府中里里外外各位管事人依次前来问安,大大小小的事都得请示一遍,生恐惹新主子不悦。 景栗烦不胜烦,她压根儿不懂古代治家之道,现学既来不及也没必要,就又把范妈妈叫了来,命她全权代理。 除了府内事务之外,她还得处理各种应酬。 金莲是近几日汴京城中的风云绯闻女主,加之又是庆国公府的恩人,各大贵府皆对她高看一眼,邀请的帖子一封接着一封。 景栗一一翻看,发现古代贵妇的消遣活动相当丰富多彩,不仅有宴会茶会和诗会花会,还有观马球的邀请帖,她各个都想去见识一番。 41.西门大官人的浓情告白 “去马球会!”独教授帮她做决定:“资料里说金茜也擅长打马球,到时候你安排她和武易一起上场,相同的爱好最有利于培养感情。” 屠豪打趣道:“哎呦喂,所长很有经验嘛!” 独教授得点阳光就灿烂,正话反说,嘚瑟道:“低调,不要暴露我情圣的真实身份。” 英毅伯爵府所办的马球会正巧就在明天,从时间上来看最为合适,是为金茜嫁入侯府续弦铺路的好机会。 不过,谁都无法确定,所铺的这条路对金茜而言是福还是祸。 如真的葬礼,金家二嫂前来吊唁,景栗昧着良心按照独教授的指示行事,不仅嘱咐嫂子明日要带金茜一起来马球会,而且还特别“暗示”,假如她重病不治,永昌侯爵夫人还要由金家的女儿来当。 做这一切的时候,她始终心怀痛苦纠结,感觉自己就是封建势力的恶毒帮凶,处心积虑地拆散自由恋爱的金茜与小情郎。 今日没有太多的紧急情况,两位队友基本处于光明正大摸鱼的状态,工作八小时,走神一整天。 屠豪的心情好的不得了,他的文化影视公司一炮而红,至于到底是怎么红的,他刻意卖关子,只告诉景栗—— “暂时保密,回归有惊喜!” 土豪小鲜肉平时直来直去,此刻却突然风格大改,玩起了神秘,景栗也没有多问,只道:“期待你的惊喜。” 十八线锦鲤魂穿走一回,唯一的旅游休闲观光项目,就是马球赛。 她本有心体验一把真正的古代竞技运动,奈何还得顾及金莲的病娇人设,总不能一夜之间就恢复身强力壮,这会暴露她先前故意装病的事实。 之前独教授说,她被招入解怨事务所,是因为有演技和武术特长,不过在第一个解怨故事之中,武术特长毫无用武之地,发挥演技水平足矣。 景栗化了颇显憔悴的淡妆,选了一身素色的衣裙,把病娇大娘子的路线走到底。 鸿雁细瞧西门安所赠的首饰盒,轻轻抚过其上精致的画作,不禁感叹了一句:“唉,有缘无分!” 景栗不解:“你这番感慨从何而来?” “初见西门大人的那场马球赛上,小姐穿的正是酡色裙衫,画中人分明就是您!”鸿雁的一双眼睛洞察了一切,其后问道—— “小姐您还记不记得,昔日曾绣过一方和西门大人有关的帕子。” 景栗摇了摇头,好奇问道:“那帕子现在还在吗?” “您先前让我烧掉,可我不舍得,就偷偷留下了,马上给您取过来!”鸿雁说着便起身跑回自己的房间,拿来了手帕。 帕子为藕荷色,恰如诗中所写,青莲衫子藕荷裳,透额裳髻淡淡妆,少女初恋心事呼之欲出。 手帕的斜下方绣有一位打马球的男子,身着鲜亮的青碧色袍衫,青草碧色,春水渌波,那颜色瞧着便令人心生畅然悦意,绣像男子虽只有背影,但却有说不尽的风流倜傥之态。 金莲绣背影,西门画背影,此二人有缘是真有缘,可无分也是真无分,终究是天意弄人。 若早知是这般结果,当年还不如不相识,金莲每每忆起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想来都会心伤哀叹吧。 这恐怕是金莲的躯体最后一次前往马球场了,景栗决定悄悄带着手帕,说不定还能遇上西门大官人,即便不赠香帕,带着它再多看一眼金莲昔日心动过的人,也可以略略了却遗憾。 景栗因担心失了礼数,所以特意提前叮嘱鸿雁和金家二嫂,说自己因为生病而记忆模糊,让二人在马球会上多多提醒她各家贵眷的身份。 古代的繁文缛节不是一般的多,观赛前行礼就足足用了大半个钟头,不止有各家的贵妇和名媛,还有几位排场特别大的郡主和县主。 景栗没有社交女王的天赋,起初的十几人还勉强记得住,后面就完全是稀里糊涂地机械化行礼寒暄,转脸就很难回想起到底是哪家的夫人和小姐。 不是她记性差,主要是贵妇和贵小姐的风格太过于接近,大同小异的着装,千篇一律的矜贵,刻板迂腐的礼仪,各位人物几乎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一模一样,分不清实属正常。 这是一个不主张宣扬个性的时代,女人尤其如此,必须要磨平所有的棱角,把自己装进礼教的刻板套路之中,如果不然,便会落得离经叛道的罪名,连累整个家族蒙羞。 景栗不禁庆幸,自己还算有运气,生在自由平等的现代,虽然衣食住行都得靠自己辛苦打拼,但却能得到无拘无束的自在。 她不由得想吟诗一首——富足诚可贵,权势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武易姗姗来迟,景栗懒得问大猪蹄子到底在忙些什么,已安排好他和金茜同在一队,稍后便会上场。 她按照独教授的提示,为了完成任务不惜埋葬良心,带着僵化的笑容暗戳戳地拉红线,叮嘱武易要多多“照顾”金茜。 在这一瞬间,景栗感觉自己像极了电视剧里那些甩着艳俗手帕的恶毒老鸨子,正在做着拉pi条的勾当,亲手把无辜少女送入虎口。 金家二嫂初成社交达人,精神头不是一般的大,只在安排好的席位上坐了一小会儿,就又开始了交际social,去庆国公夫人那桌聊起了天。 景栗实在是陪不动了,而且古代贵妇们聊的话题她也插不上嘴,索性不折腾,安安心心坐在位置上喝茶观赛。 今日的马球比赛分外乏味,属于标准的友谊赛,双方极度谦让,进攻和进球时都悠着劲儿,只想打平手,无意争胜负。 屠豪对于古代的马球并不熟悉,现场百度规则,原本拿出了看世界杯的劲头,连助威的各种道具已备好,结果却看了一场所谓的“君子赛”,简直无聊到爆炸。 而且实话实说,武易和金茜虽然是一队,可是整场几乎零交流,二人怎么看怎么不配。 景栗真希望金莲的怨灵能够看到这一幕,意识到之前所定的第二项副线任务纯属乱点鸳鸯谱,最好能够及时删改这一条。 这时,她的脑中浮现出一个问题——“怨灵苦主可以更改已经定好的主副线任务吗?” 她想问却又不能问,独坐自言自语,很有可能会被误以为是疯子。 忽而,身侧一个不高不低的男声响起,接连唤了三次“金小姐。” 景栗足足愣了十秒才转头,一来她不是金莲,二来出嫁之后她就成为了永昌候爵府夫人,“金小姐”这个称呼已经是过去式。 透过分离席位的红纱薄帐,她再见西门安,丰神俊朗,风姿卓然,二人四目相对,一眼万年。 难怪称呼是“金小姐”,想来西门安一直都不愿接受金莲嫁为他人妇的现实,真可谓是痴情深深。 好男人明明就在这里,只可惜不是金莲的官配。 景栗迟疑几秒,颔首道低声打招呼,说了一句“西门大人”之后,就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定要避免惹出流言蜚语。 西门安也是顾及着这一点,不然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交谈,看似是两桌,实则肩并肩,他将乌家的惨状告知金莲—— “乌伯希已被判流放边疆,其父亲与伯父先前为了给他脱罪,曾重金收买查案官员,圣上知晓后勃然大怒,将乌家三代的功名与官职通通裁撤,世代簪缨的乌家彻底垮台了。” 听到这些,景栗哪里还顾得上扮矜持,瞪大眼睛诧异地望向西门安。 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在背后助她搞垮乌家的“好心人”,就是西门大官人。 其实当时只要多琢磨一小会儿,就能猜到是西门安,因为他的姐姐是皇帝的宠妃,传点消息到皇上的耳中,再使些手段挑起圣怒,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只不过,景栗无法准确揣测出他的动机,于是悄声问道:“西门大人难道…难道与乌家有过结吗?” “我已经听说了,这些年侯府老夫人一直都在欺辱你,如今她的娘家人犯下了与外族暗探有勾连的大罪,我自然要添一把火,为你好好出一出这口恶气!”西门安所为,是一片痴心为金莲,并且他还趁势直白表明心迹—— “金莲,你根本不用再回侯府受苦,也不必担心和离之后会一生无依,我始终都在等你,也一定会娶你为妻,这条路或许不好走,或许会遭受诸多非议,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们注定能够长相厮守、白头到老,相信我,好不好?” 屠豪无比期待冲破礼教的传奇爱情故事,激动地表达吃瓜群众的心声:“我的天呐,西门大官人真是天生的情种,太感动了,我好想替金莲答应他!” “你脑子里发大水了吗,瞎说什么鬼扯的胡话!”独教授理智犹存,恨不能一脚把屠豪踹出工作室,他重重拍着桌子提醒景栗—— “痴情太过就是毒,这个西门大官人实在太危险了!景栗你务必把持住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要义正言辞地拒绝他,明明白白划清界限,千万不要有任何感情纠缠,不然如今的大好形势就会毁于一旦,如果坏了怨灵苦主金莲的名声,这项任务就会彻底宣告失败!” 其实,独教授的担心是多余的,景栗早已过了痴迷帅哥情话的年纪,心里的那只小鹿早在少女时代时就扑腾乱撞到头破血流,再也蹦哒不起来了。 而且,独教授拍桌子的力度实在太大,她被震的耳鼓膜都要破了,就算是有短暂的痴迷,也能及时清醒。 此外,这场浓情表白来得实在太突然,完全突破了她的心理预期,景栗的震惊远远大于感动,她默默重复着独教授所强调的重点—— 正言辞拒绝他,明明白白划界限! 西门大官人,对不住了! 42.背对背诀别 景栗,别名锦鲤,科班出身的十八线无名小演员,没有大红大紫的命,只有倒霉透顶的运。 “锦鲤”一词爆红网络的那年,她刚好从电影学院毕业,手捧修图千百遍的简历,心怀憧憬亿万遍的星梦,用尽洪荒之力呐喊—— “老娘就是锦鲤本鲤,红过杨超越,富过王思聪,我不大火,天理不容!” 她施展脑洞鬼才神功,为自己规划了一条璀璨辉煌亮瞎眼的星路—— 三年国内大满贯,五年冲击奥斯卡! 不幸的是,幻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打脸。 巨星锦鲤,横空出世,猝不及防,啪叽摔地,以极其不堪的姿势,惨遭现实一年又一年的毒打。 闯荡影视圈的第一年,她的状态为“闲鱼”,投向各大经纪公司与剧组的简历百分之九十九石沉大海,剩余百分之一是各类烂剧之中离奇古怪的龙套角色。 当时的她,又傻又天真,心中坚持所谓的艺术理想,宁当闲到蛋疼的闲鱼,也不做放弃梦想的咸鱼。 闯荡影视圈的第二年,她成为了一只“无头鱼”。 穷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由于生活所迫,景栗实在闲不起了,在朋友的介绍之下,她发挥武术童子功特长,开始了替身生涯。 那时的她,十项全能,既可提刀当武替,也可拈花做文替,露背露手露武艺,唯独不露脸,标标准准的无头鱼。 景栗处在娱乐圈价值链的最底端,努爱豆千倍百倍的力,赚爱豆千分之一的钱,做着不露脸的无头鱼替身,当着魔都吃土追梦人。 闯荡影视圈的第三年至第五年,她在社会这个乌漆嘛黑的大酱缸之中,变成一只越来越咸的咸鱼—— 管他什么艺术理想,先把后半年的房租挣出来是正经! 演员是碗青春饭,浪费最美好的岁月做无头鱼,着实不明智,趁脸上的胶原蛋白还未完全流失,景栗毅然决然从替身转回演员老本行,以横店为家,辗转于各大剧组,拼尽全力争取演戏的机会。 就是这么点儿背,她恰巧赶上了娱乐圈最浮躁的资本狂欢盛宴,不红是原罪,没有流量不止没有好角色,连镜头都少的可怜。 各个剧组都在挖空心思争强流量明星做主角,那些一线小花和小生们,会不会演戏不重要,甚至有没有时间演戏也不重要,只要化上美美或帅帅的妆,在棚内拍几个场景的正脸即可,其余都交给替身、特效师和剪辑师,视频一键P图换头,轻轻松松狂收万千迷弟迷妹韭菜粉。 可怜的景栗,正经八百的表演系优秀毕业生,能争取到的角色基本只有两类—— 一是女主角或女配角身边不起眼的无台词丫鬟,永远站在最角落,稍稍再偏一点点,就入不了镜头。 二是咋咋呼呼惹人厌的奇葩女配,永远都是剧中的首波炮灰,从未活过第五集,拍好的镜头还总被剪了又剪,奋战一个月,成片五分钟。 总而言之,景栗人不如其名,她是各种鱼,唯独不是锦鲤,五行缺镜头,八字克好运,剪辑之神垂青的倒霉蛋,想想就是一把辛酸泪。 今天,是她二十七岁的生日,在年龄歧视相当严重的娱乐圈,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高龄”组,如若再不红,“老娘”这个称呼就不再是她霸气的自称,而是人生惨境的真实写照,未来想参加乘风破浪的姐姐都不够咖位。 终于的终于,半生走霉运的她第一次得到老天爷的眷顾,于生日当天迎来了一个小小的转运机会—— 在最新的一部悬疑武侠剧之中,她打破个人最高记录,足足活到了第十集,领盒饭下线的高光名场面即将开拍。 为何称下线为高光名场面呢? 因为景栗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死之前她会有长达十秒的个人镜头,而且是带台词的那一种,这对于她而言无疑是突破之作。 她所饰演的角色是女十八号配角,一个不顾个人安危,乔装深入虎穴搜集罪证的正义小捕快,由于没有主角光环,所以求死得死,毫无意外地挂了,临终之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讲出了破案的关键线索。 剪辑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剪掉这一断,因为渣渣一般的剧本之中已有满满的逻辑bug,名为悬疑,实为玄幻,线索全靠巧合,破案全靠灵感,为数不多的合理部分必须当大熊猫一般保护,绝对不能删减。 夏日正午的日头火辣辣,景栗和同悲催共命运的十多位群演一起,执刀剑挥挥砍砍,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右手左手慢动作重复,中间穿插多段毫无意义的花式转圈圈,仿佛是成了精的陀螺。 此套敷衍的武打动作毫无技术含量与艺术美感,既不燃情也不热血,还不如第八套广播体操有看头,总导演爱不爱不好说,观众一定是不爱的。 没办法,原定的武术指导因为剧组太抠门而撂挑子不干了,为了不耽误拍摄进度,拳道白带的副导演胖虎哥亲自上阵设计武戏。 一部号称投资两个亿的大制作武侠剧,竟然请不起一位像样的武术指导,乍听起来像是笑话,不过此种情况在业界相当普遍,早已见怪不怪,毕竟顶流男女主的片酬就占了三分之二的预算经费,其他环节能省则省,不能省则将就,反正是一部靠流量撑收视率的大烂片,谁较真谁就输了。 副导演胖虎哥,人如其名,又胖又虎,性格暴躁,极度自恋,给他一片竹林,就敢超越《卧虎藏龙》,给他一根绣花针,就敢叫板东方不败。 景栗从武术专业角度给出诚恳的建议,但胖虎哥肉手一挥,不仅全盘否决,而且还阴阳怪气地对她进行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明嘲暗讽。 像她这样的直女,永远都无法理解像胖虎哥那样的男人,明明那么普通,却可以那么自信。 不过,世间事往往福祸相依,为十秒特写镜头而忍气吞声的景栗,忽而灵光一现,脑洞大开—— 此段极尽敷衍之能事的魔性打戏,极有可能成为本剧一大热门槽点,或许会被各大up主制作成千奇百怪的搞笑视频,通过网络广为流传,满足人民群众不断增长的吐槽需求,她至少能混个黑红脸儿熟。 没错,十八线小演员就是如此卑微,为了能有更多露脸的机会,可以连脸都不要,黑红总好过不红。 千盼万盼,下线的一刻终于要来了。 景栗知道,一柄道具假剑正朝着她后背的血袋直直刺来,在心中默默高呼—— “让特写镜头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景栗正上方的威亚钢绳竟然在此刻突然断裂,她尖叫着从十余米高的空中重重摔下,背部着地,血袋破裂。 红色素调出的浓稠汁液在她的身下缓缓扩散,如果这是一出戏,如果她是女主角,如果她是流量明星,那导演必将360度环绕拍摄八圈,在成片之中,配上如泣如诉的煽情BGM,不仅近景加远景加特写一刀不剪,还会重现她生前的一幕幕过往,不管重不重要,不管有没有必要,通通都怼上来,为了拖剧集拼尽全力,还将会有无数铁杆骨灰级粉丝列队留言,直夸我家爱豆死都能死的这么有戏。 可惜,现实没有那么多如果,景栗只不过是一条命不好的十八线锦鲤,还未跃过龙门,就摔成了一条死鱼。 她失去意识之前,脑中最后的念头是—— “走红未半中道崩殂,老娘不甘心!” 43.疯批美人的火海谢幕 深夜的灵堂阴森可怖,烛火昏黄摇曳,氛围暗黑凄凉,景栗只觉不寒而栗,不祥的预感在她的心头萦绕不绝。 匆匆敬香过后,她便打算离去,可是萍小娘却神秘兮兮地说道:“大娘子,我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只想悄悄告诉你一人,先让丫鬟退下,好吗?” 她的颤声浮若游丝,狰狞的笑容如鬼似妖,仿佛自带灵异buff,但凡萍小娘夜间出场,气氛总会莫名向恐怖片的方向发展。 “小姐,该休息了。”鸿雁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觉此地不宜久留,轻轻扯了扯小姐的胳膊。 作为一名专业演员,十八线锦鲤有着强烈的直觉,萍小娘在侯府谢幕的最后一场戏,将会无比精彩,这位精神已在崩溃边缘徘徊的疯批美人到底会有怎样的疯狂之举,不止是景栗好奇,事务所的另外两位同事也拭目以待。 屠豪怀抱大大的锦鲤形靠枕,做好了看鬼片的心理准备:“小姐姐,这比恐怖片更刺激,留下听听她说什么呗!” 独教授和土豪鲜肉的动作一毛一样,二人乍一看仿佛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他也鼓动道:“听听她的秘密,说不定对于任务的完成有帮助。” 如果这是现实,景栗百分之两百会头都不回地离开,因为无数恐怖片都在不遗余力地告诉凡人一个道理—— 好奇心不止会害死猫,更会该死人,鬼片里第一批领盒饭的炮灰角色,都是对恐怖秘密有强烈好奇心但却没有主角保命光环的龙套配角。 但是,此刻的情况完全不同,她已死过一次,当前仅存魂魄,只是借用了金莲的肉躯而已,这样的设定相当适合玩大冒险。 更何况,带着外挂来魂穿的她无疑是侯府大戏的第一女主角,头顶光环足以照亮四海八荒,何惧区区疯批美人。 于是乎,景栗让鸿雁去门外等候,和萍小娘来了一场1VS1的巅峰妻妾对决。 萍小娘从灵案上拿起烛台,以景栗为圆心踱步,行至门边时,抬手把门栓插上,并道:“侯府以后就是大娘子的天下了,恭喜恭喜。” 独教授猜不透其心思:“她为什么要把门插上,是不是想打架?” 屠豪对锦鲤有百分之一千的信心:“小姐姐多彪悍,以一当十,轻轻松松无压力!” 这话乍听来是夸奖,可细细一琢磨就不大对味儿,景栗怒送土豪鲜肉一个大白眼,而后专注与疯批美人“对戏”,伴随着氛围冷冷一哼—— “整个汴京城都知道,我已经成为侯府真正的女主人,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萍小娘猝然靠近,在她的耳边幽幽说道:“大娘子,你不是从前的你了。” 她呼吸中的寒气比冬日霜雪更冰冷,景栗的汗毛根根耸立,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眉头紧蹙,眼神之中写满了惊诧。 屠豪替她讲出心声:“萍小娘该不会有特异功能吧…她…她…难道发现魂穿的事情了吗?” “傻小子!”独教授半轻不重地拍了拍队友的脑袋:“假如萍小娘真有这样的本事,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这话给景栗送了一刻定心丸,她定了定心神,把刚刚因怯场而输掉的阵势赢回来,甩了甩衣袖起范,向前步步逼近萍小娘—— “我不再是从前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你一定很失望吧。” 萍小娘被她逼退了两步,向左一闪身,又站回了门口:“大娘子低调隐忍三年,纵得府里各个都无法无天,人人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待时机成熟,你再一举反杀,三下五除二就把所有人都推入了地狱,真真是好手段!” 明明是自作孽不可活,可她却不愿直面自己的过错,而是把罪责都推到了“金莲”的身上,景栗当然不能背这个黑锅,她反驳道—— “不是我的手段高明,而是你们的贪欲太重,害人不成反害己!” “贪是人的本性,你不贪只是因为你命好!”突然之间,萍小娘开始神经质地狂笑—— “你生于将门豪族,金尊玉贵,又得圣上赐婚,成为侯府大娘子,还是人人艳羡的诰命夫人,受了委屈更有娘家势力为你撑腰,一个女人最好的命也不过如此,老天爷给了你一切,你当然无须再贪!” 俗话说得好,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进入侯府为妾,想来并非萍小娘的本意,她亦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被困于深宅大院,人生没有其他选择,只想为自己和孩子谋得更好的生活,说贪是贪,可也不是十恶不赦的贪,景栗一时无言以对。 金莲的人生并不像萍小娘描述的那么幸福,在这深深的侯府金鸟笼之中,没有人是赢家,谁的结局都是满盘皆输。 “我与梅小娘和玉小娘不同,她们二人争来争去,为的不过是宠和钱,但我不一样,我真正想要争的,是逆天改命的机会!男子能够痛痛快快地高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女子为什么不可以?”萍小娘几乎声嘶力竭,她知自己死期将至,这些心里话再不讲就没有机会了—— “我生得一副美人皮囊,被家人当做攀高枝的筹码送入了侯府做妾,但是,我不甘心一辈子当妾室,除了家世以外,我哪一样都比你们这些大娘子强百倍,凭什么要一生屈居人下,凭什么我生的孩子就是低人一等的庶子! 你们都小看了我,以为我只在乎侯爷的宠爱,这种想法真是可笑,但凡有脑子的女人都清楚,男人的心根本靠不住,我真正想要得到的,是大娘子的位置!” 她越说越不甘,越不甘越愤怒,越愤怒越癫狂,周身颤栗,怒吼质问命运:“只有大娘子的位置才配得上我,可是老天爷为什么不肯成全呢?为什么要让贱人害了我所有的孩子,为什么要毁了我的一生,为什么!?” 景栗没有料到她的反抗精神竟会如此之强烈,这个时代的女性主题是认命,可她却有拼尽全力改写命运的意识,如果老天爷分给萍小娘的是女主剧本,那定能成就内宅传奇,只可惜,她注定是炮灰女配。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大概就是如此。 萍小娘发疯,原来不仅仅是因为接连失去孩子,更是因为妄念成空,求而不得,巨大的心理落差使她渐渐疯魔崩溃。 屠豪感觉情况不妙:“小姐姐你赶快离开吧,萍小娘疯的相当严重,已经没有正常的理智和是非观念了。” 景栗也正有此意,望着萍小娘美艳却扭曲的脸,斟酌片刻后说道:“现在讲什么都晚了,希望你下辈子能有更好的人生。” “今生都过不好,何谈来世!”萍小娘挡住她的去路,发出阵阵阴笑—— “据说,人之将死,其行其言皆善,可我这辈子从没有被人真心善待过,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只想把心中的怨念发泄个痛快,妾身为侯爷和大娘子各备了一份厚礼,还望笑纳。” 景栗猜不出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厚礼…是什么?” 第一份报复大礼,萍小娘已奉送:“方才我为侯爷做了最后一餐饭,那里面下有蒙汗药,我已手起刀落,送上大礼,即便他有命醒来,也会断子绝孙!” “手起刀落…断子绝孙…”屠豪边说边在所长的身上比划,手抖如筛糠:“是…是这个意思吗?” 独教授重重地打开他的爪子:“你别在我这里瞎划拉,多不吉利!”故事已然失控,眼看就要有崩盘的风险,他作为所长自然心急如焚,当机立断道—— “萍小娘是真的疯了,看她这架势恨不能毁灭宇宙,景栗你干脆一拳把她放倒,立刻让人把她送到庄子里秘密解决掉,这样主线任务就可以全部完成!” 景栗暗暗转了转手腕做热身,刚想挥拳,便见萍小娘把手中的烛台抛向了门口,瞬间火光骤起,窜起的火苗把门挡的严严实实,疯批美人一定提前在那里泼过油之类的助燃物。 两位队友猛然间从椅子上起身,同时诧异拍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屠豪紧张呐喊:“我靠,这个疯女人是要当灭霸吗?小姐姐挺住,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 疯批美人的复仇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这便是她送给金莲的礼物:“大娘子,你为了赢得宽厚的美名,破财为如真大办丧事,不如做的再彻底一点,和我一起去给她陪葬吧!” “害死如真的是梅小娘和玉小娘,冤有头债有主,该为如真陪葬的人不是我!”景栗完全无法理解她诡异至极的脑回路,急急寻找冲出火海的办法。 萍小娘从背后死死抱住她往里拽,不共死不罢休:“我三番两次失去孩子,你曾经一定也下过毒手,那两个贱人已经死在牢里,黄泉路上就差你一个了!” 门外的婆子和丫鬟们一见走水了,早已慌成一团,即刻把所有小厮都叫进内院来撞门。 金莲先前久病卧床,肌骨无力,现下两只胳膊又都被疯批美人死死抱住,景栗一时间根本挣脱不开。 二人摔倒在地,疯狂模式之下的萍小娘简直有洪荒之力,一边扭打一边向着火势最大的地方滚去。 独教授能做的只有远程挥拳助威,扯着嗓子高呼:“锦鲤加油,拿出你真正的实力,燃烧你的武魂小宇宙!” 在烈火的灼烧之下,萍小娘终于松了力道,景栗抓住机会,一个反踢踹开了她,而后在没有起火的地面滚了五圈,身上所沾的火苗终才被压灭。 被深深侯府逼疯的萍小娘,在熊熊火光之中被活活烧死,她最后那惊悚的声音令人心惊胆战,仿佛是痛苦的哀嚎,也仿佛是解脱的狂喜。 正在这时,门终于被撞开,鸿雁一马当先,头蒙着一件沾过水的湿衣服,和救火的小厮共同冲了进来,在滚滚浓烟之中扶起景栗。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还未来得及站稳,身后那临时搭建的灵堂架子便倒了下来,鸿雁眼疾手快,惊呼一声“小姐小心”,就把景栗护在了身子下面。 小丫鬟的后背正被那燃着火苗的木头砸中,当场昏了过去。 景栗倒是没有受伤,可她置身火场太久,已被浓烟呛到咳喘不止,鸿雁压上来时,她的头磕在地板上,也失去了意识。 44.第一项任务结束 景栗不知睡了多久,才被一阵歌声吵醒,那是屠豪在抱着吉他弹唱,歌词相当单一,反反复复就一句—— “wake up~wake up~ake up~” 她不清楚这是不是国外的起床歌,昏昏沉沉间见几位丫鬟在屋内轻手轻脚地走来走去,火海的回忆这才袭上心头,也想起了鸿雁奋不顾身救她的那一幕,匆忙起身高声询问—— “鸿雁呢…鸿雁她怎么样了?” 范妈妈上前道:“大娘子不必担心,鸿雁还没有醒,不过伤不算重,只是这几日行走不便,需卧床修养。” 景栗这才放下心来,脑中飘过了“断子绝孙”四个字,于是问道:“萍小娘和侯爷呢?” “萍小娘那毒妇已经葬身火海,至于侯爷…”范妈妈欲言又止,迟疑片刻后才说道—— “大夫特别嘱咐大娘子要多休息,侯爷那边有人照顾,金大人也在府里上下招呼着,其他事明日天亮再和您详谈吧。” “哪位金大人?”景栗听着有些糊涂:“是我二哥吗?” “没错…”范妈妈点了点头:“那个…侯爷的情况…实在是…实在是不方便被外人知晓,幸亏金大人听到侯府走水的消息之后就第一时间赶了来,不然整个府里可就大乱了!” 屠豪向她播报最新消息:“你昏迷的时候,我听到下人们都在窃窃私语地议论,简而言之一句话,渣男武易现在可以直接进宫做公公了。” “我的天呐!”景栗半捂着脸低声惊呼,碍于有人在身旁,她不得不极力按捺心中的波涛汹涌。 她心目中的第一疯批美人非萍小娘莫属,疯起来六亲不认,一日夫妻百日仇,下手稳准狠,手起刀落,就断了大猪蹄子的命根子,景栗只想用四个字来评价—— 大快人心。 如果从萍小娘的角度来重新诠释侯府的爱恨情仇,那故事的名字恐怕得改为——拿什么整死你,我的爱人。 侯府女眷悲剧的根源之一就是渣男武易,可是任务里偏偏就没有干掉大猪蹄子这一项,好在萍小娘疯狂爆发,完美弥补了此遗憾。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恶人皆得恶报。 渣男的报应简直是绝了,断根不断命,下半辈子生不如死,再没有渣的资本。 独教授对情况进行了补充说明:“侯府老乌婆瘫了,侯爷废了,你这个替身大娘子又昏着,全府上下群龙无首,这次金桦帮了大忙,听婆子和丫鬟们说,他正在竭力安稳局面,想尽办法避免武易的丢人丑事传出去,总不能真让侯爷进宫当太监。” “那我再睡一会儿,你们去忙吧。”景栗打发走房里的婆子和丫鬟,然后向队友问询进展—— “现在情况怎么样,四项主线任务应该全部完成了吧。” “没错!”独教授望了望仅剩一项副线任务的卷轴—— “如今武易成了废人,金家绝不可能把金茜嫁给他,第二项副线任务注定没戏,我已经向总部递交了申请,你马上就可以结束魂穿,回到现代了。” “太好了!”景栗差一点就直接蹦下床,她板着指头算了算,心里美得很:“依照你们之前讲的规则,我这次能挣到九年的寿命,对吗?” “小姐姐,你的寿命延长了十三年”,屠豪送上好消息—— “从你进入事务所到第一项任务完成,共用了九天的时间,按照奖惩规定,任务时限是三十天,每提前完成五天,就可以获得增寿一年的奖励,你这次的奖金是四年阳寿。” “哇塞,赚大了!”景栗生平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生命比金钱可贵千百万倍。 独教授一身轻松地笑笑:“总部的办事效率很低,估计还得半个小时才能把所有流程都走完,你可以休息一下,或者见一见故事里你喜欢的人,好好道个别。” “道别…”景栗思索片刻,问道:“那个…武易成了废人,他想必就不会再娶妻、纳妾和收通房丫头了吧?” 独教授对权贵府宅中的各类秘事更为熟悉,讲出了自己的推测:“武易有可能为了隐瞒自己已是废人的事实,刻意纳娶妻妾和通房丫头做摆设,不过这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景栗说出心中最深的忧虑:“万一…万一他选中了鸿雁做摆设呢?” 独教授劝说道:“鸿雁原本的命运,是成为武易的通房丫头,后来因难产而身亡,不过现在的渣男武易已经成了公公,鸿雁即便做了通房,也不可能有身孕,更不可能短寿,完全可以在侯府里安安稳稳地长命百岁,生死富贵皆有天命,你不要再担心这个小丫鬟了。” “给废物渣男当摆设通房…天呐…这不止是道德的沦丧,更是人性的扭曲!”景栗本就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而且小丫鬟又舍身救了她一命,这更让她背上了沉重的心理包袱—— “如果我帮鸿雁离开侯府,会被扣减多少年的寿命?” “鸿雁不是重要人物,一般是扣一到两年,具体要看总部的决定…”独教授苦口婆心道—— “听所长一句劝,你的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每一天都很珍贵,不应该随便挥霍!” 景栗不愿背负愧疚感活一辈子,她思忖再三,心意已决:“鸿雁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损失一、两年的寿命,就可以让她拥有更幸福的人生,我认为这样的牺牲是值得的。” 见勉强无用,两位队友便不再多言,独教授无奈道:“你的寿命,由你自己决定。” 景栗高声唤门外的奴仆,让她们速速请金桦前来。 金桦忙的焦头烂额,脑门上写着大大的四个字——我太难了。 眼见妹夫武易一夜变公公,金桦的心态骤然崩塌,遭遇如此飞来横祸,他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和妹妹讲,简直尴尬到脚趾能在原地扣出一座三层大别墅。 他的脑子里飘过一个又一个问题——“要不要劝他们和离?怎么劝他们和离?和外人该怎么解释?” 金桦硬着头皮来到妹妹的房间,内心还在斟酌措辞,苦思冥想如何委婉表达“断子绝孙”之意。 景栗生怕时间不够,并未闲谈其他,直截了当地说道:“二哥,你答应我两件事好不好?” 金桦宠妹无极限:“无论什么事,哥哥都答应你!” 景栗说道:“第一,日后就算我不在了,二哥你也要和侯府好好往来,我们金家在汴京城势单力薄,与侯府交好终归是大有好处的。” 这一条是金莲的意愿,此项解怨任务终于有始有终地顺利结束了。 金桦一直都坚信妹妹的身体定会有完全康复的一日:“大夫说你只是受了惊吓,多修养几日就能恢复,你不要胡思乱想。” 景栗无法向他解释详情,继续道:“第二,鸿雁自小就跟在我身边,至诚至真,我把她当做亲妹妹看待,它日我若离世,二哥你务必要把鸿雁带回金家,至于日后的归宿,全由她自己决定,倘若她出嫁,请二哥代我送她一份体面的嫁妆。” 妹妹所说的话如同交代后事一般,金桦的心没来由地慌了起来,眉头紧蹙道:“你还病着呢,不要劳心劳力操心丫鬟的事,妥妥帖帖地把身子养好,留鸿雁在身边伺候一辈子不就行了吗?” 景栗拉起二哥的手腕晃了晃,央求道:“二哥,你答应我,好不好?” 时光仿佛回到了儿时,金桦亲昵地拍了拍妹妹的头顶:“好好好,二哥都答应你,再多睡一会儿,天亮之后你二嫂也会过来,侯府里的事情你都不用担心。” 在这个故事里,真心诚意之人待金莲的人,除了鸿雁,就是兄长金桦,临别之时,景栗由衷道了一句—— “二哥,有你这么好的哥哥,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 侯门深深深几许,景栗合上双眼,魂魄飞出了金鸟笼。 她感觉自己睡了长长的一觉,意识渐渐恢复,但眼皮仍旧沉重,一时间难以睁开。 景栗隐隐感觉不大对头,因为她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穿恨天高扭了脚,还得痛十天半个月,从十多米的高空摔下,恢复期至少得几个月,怎么可能不疼呢? 当前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的魂魄并没有回到自己的躯体。 景栗不由得萌生出可怕的猜想——“难道…我被解怨事务所坑了,根本没能重生?…又或者…解怨任务根本就是梦一场,我现在已经是黄泉路上的幽魂了吗?” 作为一条挣扎在十八线的龙套锦鲤,用尽全力在娱乐圈扑腾多年,好不容易盼来越过龙门黑红一把的机会,万万没有想到,竟会在人生的关键时刻猝不及防地挂了,来凡间历劫的仙女恐怕都比她的命好。 不知她上辈子究竟造了多少滔天罪孽,今生才会混成一个加粗大写的惨字,景栗满腔的怨愤不甘化为直穿云霄的尖叫,猛然坐起身并睁开了双眼。 她先是眼珠滴溜溜地转,而后缓缓转动头部,茫然地望着陌生的环境。 这不是黄泉路,而是一间古色古香的雅致卧室,光线稍稍有些暗,因为绣有名画的长长垂地轻纱遮住了所有的窗子,画作一为宋徽宗赵佶的瑞鹤图,一为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 雕柜屏风古董床,书案香几官帽椅,所有家具一应俱全,皆为沉稳大气的棕红色,古朴又不失矜贵,像极了老派富人old money,低调之中自显高调,只需一个不屑的犀利眼神,就足以使满身奢侈品logo的网红原地卑微成村姑翠花。 景栗的头脑之中一片混乱,既然震惊又恍惚,疑心自己在做梦,她瞪圆眼睛看着自己所躺的镂雕如意云纹圆月门架子床,抬手抚了抚天青色纱帐和边栏,还轻轻敲了敲,模样很像装模作样鉴定古董的假专家。 对家具一窍不通的她,根本猜不出材质,反正这比剧组那些濒临散架的粗制滥造伪古床强百倍,八成是名贵的黄花梨、金丝楠木或是紫檀木所制。 在如此情境之下,景栗的脑海中又冒出新的猜测——“这里可不像是阎王殿的模样…我该不会…该不会又穿越了吧?” 从窗纱上的画作可知,此朝应是在宋代之后,不知是元明清的哪一段,也有可能是民国。 她习惯性地想要敲击玉镯联络队友,可是手腕上空空如也,而且这时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正穿着一身天青色的旗袍领连衣裙,胸口、腰间和下摆都绣有灵动的红色小锦鲤。 她搞不清楚状况,高声喊了几句“有人吗?”,可都无人应答。 景栗迷茫地下床,见白色的拖鞋上也有锦鲤的图案。 这到底是哪里,锦鲤的国度吗? 45.庆功生日宴 吕茶被唾沫星子怼成了筛子,不知避嫌地出城迎接表哥,不顾身份地顶撞表嫂,此事倘若闹大,她半分便宜都占不到,只会落下轻浮凶悍的恶名。 衡量利弊之后,纵然她是睚眦必报的狠性格,也只能暂时忍而不发。 狠怼绿茶表妹后,景栗故意咳了几咳,还柔柔弱弱地用帕子捂着嘴,仿佛下一秒就会咯血。 她明明是上一局怼战之中的大赢家,却有意摆出弱者的姿态,不了解内情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是恶毒小姑狠狠欺负了嫂嫂。 景栗与赵夫人亲亲热热地携手同上了一辆马车,完完全全把绿茶表妹晾在一边。 她心中自是得意,暗暗想:“哼,老娘是正经八百的科班出身,学过四年表演,跑过五年龙套,虽然星运差到爆,但却是实打实的演技派,绝不会输给连《演员的自我修养》都没有听说过的宅斗绿茶婊!” 上车时,景栗的余光注意到了西门安炽热的目光,不过并未与之对视,心中不禁长叹一声—— “唉,风一般的风流公子,偏偏钻进了痴男怨女的死胡同,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同样姓西门,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眼前的西门大官人不再是无耻奸夫,而是人见人心疼的痴情男二,景栗极度怀疑西门安拿错了剧本。 屠豪做了她脑门后的眼睛,实时转播对手的情况:“绿茶表妹此刻的表情,是标标准准的反派震怒,锦鲤小姐姐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这娘们儿满肚子坏水,肯定还会掀风起浪搞事情!” 景栗猜测他十有八九是南方人,儿化音发音特别奇怪,把“娘/们/儿”三个字生硬地拆开读,同时还特意模仿相声中的油滑京腔,更显得不伦不类。 可转念又一想,先前得知屠豪正在学习中文,那他的身份应该是外国友人,能把汉语讲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长独教授语气略显沉重,叮嘱道:“做庆国公府恩人的机会有且只有一次,你必须要牢牢把握住,千万不能被绿茶表妹抢了先,不然之后在社交方面就会被她完全压制,后续任务实现的难度将进一步增大。” 屠豪为她打气助威:“锦鲤小姐姐,戏是抢来的,抢反派的戏,让反派无戏可演,加油加油加油!” 景栗深深呼吸,振作精神,准备雄起一把。 从前在剧组,她是无背景且无后台的十八线龙套,辛辛苦苦争取到的台词和戏份,往往会被其他带资进组的配角抢走,惨况不忍回想。 然而,这一次却不同,她是带着剧本和外援魂穿的绝对女主角,堪称抢戏界的王者,绿茶表妹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侯府小厮在上清观外侯着,待武易归来再传信,景栗先与赵夫人进入观中敬香,她担心会错过救庆国公小公子的时间,就以胸闷为借口,未至厢房喝茶,而是绕到后花园散步。 “直走,再直走,下一个路口左转,从竹林小道绕进去,拐拐拐,再拐,直走,前面就是庆国公家小公子遇难落水的池塘。”独教授依据资料中的地图为她指路,地道的京腔像极了郭德纲版语音导航,而后道—— “西边小桥的视野不错,你就在那里等着,务必要赶在绿茶表妹之前,第一时间跳水救人。” 暖男屠豪负责扯旗呐喊:“拼速度的时刻就要到了,小姐姐加油!” 独教授强调重点:“一定要记住,救完人后再找个理由潜入水底,确定尸体的具体方位,金莲的二哥能不能扭转官运,就靠你这一搏了!” 景栗天生运动神经发达,是实打实的武术健将,反应能力一等一的快,即便不是专业游泳运动员,PK古代绿茶娇小姐也绰绰有余。 景栗是半个路痴,只知道地图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可是完全分不清现实中的东南西北,目光扫视了一圈,见右手边的石桥附近有几个小孩正在嬉戏玩耍,旁边站着数位丫鬟婆子照看。 或许因为这些小屁孩都不是落水事件的重要人物,所以并未有介绍身份与背景的“弹框”出现。 景栗想着熊孩子都爱扎堆,于是就往那个方向去了,立于石拱桥上,她习惯性地晃了晃脖颈,转了转手腕和脚腕,热身完毕,抖擞精神,时刻准备着。 鸿雁原地懵圈:“小姐,您在做什么,好像要上场打马球一般。” “没什么…手脚麻了而已…”景栗找理由搪塞,静观赏心悦目的宜人风景,呼吸着纯天然无污染的新鲜空气,她只觉自己的灵魂得到360度无死角的净化,一身文艺细菌蠢蠢欲动—— “此情此景,我想吟诗一首!” 忠心小丫鬟鸿雁还没听到诗,就吹起了彩虹屁:“小姐不止武艺盖世,还文采斐然,了不起!” “啊!”景栗先起范儿,而后开始极富感情地背诗,如同参加朗诵大赛的中学生一般——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鸿雁怔了怔,做好鼓掌准备的双手迟迟没有拍响,疑惑问道:“这…这是诗吗?” 在这个时代,诗作都是中规中矩的律诗或绝句,小丫鬟没有太高的文化水平,可她至少知道诗的每一句都该是一样长的,即便是词,也得有固定的格式和声律,自由体现代诗明显超越了她的欣赏范畴。 景栗为小丫鬟普及千年后的文学知识:“这是现代诗,经典名作。” 独教授即刻提醒道:“不要说太多现代的事,绝对不可以泄露任何有关灵魂穿越的信息,否则就算完成任务,也会被总部取消重生的资格。” 鸿雁的眼睛尖得很,套用诗句道:“大白天没有明月,不过楼上倒有一位在怀念旧梦的人。” 景栗抬头望去,见左侧小楼的三层边栏处有一个风姿挺拔的黑色身影,无疑是西门大官人。 此情可待成追忆,奈何月老不成全,而今他所能做的,唯有远远地望一望。 西门安稳稳立住痴情人设,几乎到了死心眼钻牛角尖的地步。 独教授终于琢磨明白信息欠缺的原因:“当年去上清观接武易的人只有绿茶表妹,金莲压根儿没露面,所以禁军搜查车驾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件,西门大官人也不会追到观中远望佳人。 昔日的金莲,临终之前卧病在床将近一年,期间她和武易根本没有再见面的机会,所以在原版故事里,西门安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自然不会有详细情报资料。” “这位西门大官人比韩剧里的悲催男二号还招人心疼~”屠豪看戏时的代入感极强,不由得长吁短叹,又道—— “虽然金莲的死期不会变,可是在重生的版本之中,西门安至少还能有机会多看心上人几眼,也算是给这段苦涩虐恋添了一点点糖。” 独教授的话题忽转,问道:“今儿早饭吃点啥?” 屠豪没有选择综合征,干脆利索道:“我还是三鲜生煎和咸豆浆,所长想吃什么?” “好想念老北京的炒肝儿、豆汁儿和焦圈儿。”独教授的声音沉郁,满怀想吃却吃不着的苦恼。 屠豪挥洒真性情,将壕气与地气完美融合:“这个项目一结束,咱们就打飞的去四九城,喝豆汁儿,吃焦圈儿!” 当然,他的儿化音依旧尬不忍闻,莫名还有几分喜剧效果。 二人跑题了一会儿,屠豪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猛拍大腿道:“咱们的设备有防水功能吗?” “我不清楚…”独教授瞬间也慌了神:“万一景栗跳进池塘之后,设备坏了怎么办?” 屠豪一边狂翻说明书一边说道:“现在大部分设备都是50米生活,道馆的池塘不可能比50米更深吧?” “靠…”景栗紧咬后槽牙,竭力抑制叉腰痛骂的冲动,还50米生活防水,敢情队友是武断地把跨时空高端沟通设备和普通的手机手表划上了等号。 屠豪查阅说明书无果,情急之下气愤吐槽其他部门的同事:“科技研发事务所太不靠谱了,防不防水这么重要的信息都不标注!”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独教授急中生智:“景栗,你先把镯子摘下来,暂时交给小丫鬟保管,尽管短时间内无法和我们交流,但是能够保证沟通设备的绝对安全,不然之后你就只能孤军奋战了。” “坑爹队友,不要也罢!”景栗被突发情况搅得心绪不宁,一时怒火上头,有了拆伙的心思。 不过她终究是理性大于感性的人,冲动是魔鬼,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一个诸葛亮,她首次魂穿,有队友总比没有强,而且对方并不是故意坑她,这两位神奇的同事虽然思路跳脱,可也帮了不少忙,称得上是跨时空神助攻。 独教授的提议确实是当前最好的处理方法,景栗说干就干,开始用力地扯拽玉镯,但因为镯子实在太紧,她费了半天劲,都摘不下来。 鸿雁按住她的手,十分费解:“小姐,这镯子是老夫人的遗物,您一向都贴身戴着,沐浴的时候都不摘,现在为何要急匆匆地取下呢?” 景栗无法说出真实原因,现编也想不出借口,只得说道:“以后再解释,赶紧帮我…” “小姐姐,立刻看向你的两点钟方向…”屠豪仿佛更换了警匪剧剧本,不过他自己不大能拿得准,又补充道—— “也许是三点或四点钟方向…算了…你干脆直接往右边看,找竹林里穿黄色衣服的绿茶表妹,她正陪着庆国公家的小公子玩藤球,明显是想套近乎,关键是她总把球往池塘的方向扔,好像是在刻意诱导小公子落水。” 景栗不得不一心二用,手仍在努力地摘玉镯,眼睛急急寻找绿茶表妹。 屠豪的确没说错,绿茶表妹正在一步步地把庆国公家的小公子往池塘边引,她的丫鬟和婆子皆在做僚机助攻,正与庆国公府的下人大聊特聊,还拿出了随身所带的糕点蜜饯分给大家,令对方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 独教授恍然大悟:“我勒个去,原来小公子落水不是意外,而是绿茶设的局,婊炸天的表妹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做庆国公府的恩人,以此打入顶流贵妇圈!” 46.新一代网红锦鲤 鸿雁机灵地编借口:“都怪我,失手把珍珠粉盒摔坏了,才会有一屋子的香粉气。” 武易怒瞪小丫鬟:“你不止笨手笨脚,还爱乱开口惹祸,之前当着客人的面说了一大通不该说的胡话,侯府的脸面都快被你丢光了!” 他不怪引发家丑的“乌婆”老娘和绿茶表妹,反而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了鸿雁的身上。 景栗当然不会让大猪蹄子得逞,硬气地怼了回去:“鸿雁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她犯错是因为我没有教好,侯爷责怪我便好,不必指桑骂槐。” 武易被她呛成大红脸,不得不使出渣男谎话大法:“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舍得怪你呢,千万不要多心多想。” 景栗冷漠以对,不再给他好脸色:“鸿雁刚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她做事确有不周之处,但侯爷百分之百确定,鸿雁所讲的是胡话吗?” 武易不在乎真真假假,仅在意脸面:“不管真话假话,只要是对侯府不利的话,就不能当着贵客的面讲。” 景栗冷冷问道:“难道在侯爷心中,我的性命难道比侯府的颜面更重要吗?” 武易急急辩解:“当然不是…你误会我了…” 景栗质问:“那请侯爷讲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武易从未料到“爱妻金莲”有这么咄咄逼人的一面,登时语塞,支支吾吾接不上话,企图用亲密动作来缓解尴尬。 景栗甩开渣男的手,以不容置疑的语调道:“明日我二哥返回汴京,我想回娘家多住几天,清净的环境更适合养病。” 一哭二闹三上吊四回娘家,这是夫妻吵架时的常规操作,她直接选择第四项,因为本来也得去一趟金莲的娘家,劝金桦查验上清观的湖底沉尸。 昔日的金莲,错就错在忍的太多、闹的太少,明明是尊贵的将门嫡女,却在婆家受尽委屈,但凡她能从朋友赵夫人那里学到五分生猛的精髓,就不至于沦落到年纪轻轻就悲惨丧命的地步。 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金莲的人生悲剧,其实也有她自己的责任。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生在女子依附男子而活的年代,嫁入蛇蝎狐狸齐聚的侯府,要想更好地活下去,无非就是两条路—— 一是“师夷长技以制夷”,用“草船借箭”的智慧,揣摩清楚对手的心机套路,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内宅争斗的常规方法斗倒魑魅魍魉。 二是开辟宅斗新路线,金莲本就与寻常女子不同,出身权贵将门,精通骑射武艺,承皇命嫁入侯府,且获封二品诰命夫人,比赵夫人更有资本性烈如钢,只要拿定主意硬气起来,老乌婆也得忌惮三分,妾室和绿茶表妹更不敢蹬鼻子上脸。 可惜的是,第一条路金莲不屑也不愿走,第二条路她又畏首畏尾消极放弃,最终在悲剧的深渊之中越陷越深。 武易向来自私,对于家宅矛盾,他的处理方法三年不变,那就是让大度好说话的“爱妻金莲”继续做“忍者神龟”—— “咱们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外面很快就会传遍风言风语,你如果非赶在这个风口浪尖回娘家,那不是让众人看笑话吗?” 景栗生平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有理的渣式直男,恨不能俩大耳光把他扇弯,但在如今的条件之下,冲动无异于自取灭亡,她咳了几咳,仍走病娇路线,以柔克刚—— “自从嫁入侯府,我便不断做出让步,不仅要为维护侯府的颜面而隐忍,还要为家宅的安宁而不断妥协。 但是,今日表妹的事使我明白,其实母亲真正想要的儿媳,从不是识大体顾大局的我,而是有血缘关系的吕家小姐,不管任何事,我做对也是错,而表妹做错也是对,既然如此,我何必腆着脸继续留在府中。” 见她句句不留余地,武易不禁乱了阵脚::“母亲…母亲只是一时糊涂…她…她其实常常夸你的…” “真的吗?”景栗显然一脸“我不信”的神情:“敢问母亲是这么夸我的?” “嗯…那个…嗯…”武易编谎话的能力有限,只得引开话题:“母亲年纪大了,我们做晚辈的应该多多体谅。” “那是你妈,要忍你自己忍,关老娘屁事!”景栗心中这样想,嘴上反问道—— “难道侯爷的意思是,我还不够体谅母亲吗?” 武易急忙解释:“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解释等于掩饰,掩饰等于确有其事,渣男的鬼话景栗连标点符号都不信,她非得好好掰扯一番不可—— “侯爷的妾室,全都是母亲挑选的,我哪一次反对过?母亲和表妹日日进补,我用嫁妆钱无条件满足,可曾向您抱怨过半句?我陪嫁中的玉石和珊瑚摆件,大多是父母生前极为钟爱的旧物,母亲但凡说喜欢,我通通都慷慨地送了过去,可曾有一次吝啬不舍?” “什么…”武易没有想到她会翻出这么多旧账,登时懵在原地:“府里的补品用的是你的嫁妆钱…不…不可能吧…” 内宅这些污糟的破事,武易或许是真的不知情,或许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景栗并不在乎究竟是哪一种,反正就要用满满的恶意揣测渣男。 助攻鸿雁按照预设的剧本,一手拿账本,一手提银袋,开口道:“侯爷若是不信,那就请看看我们院的账目,一切都记得明明白白,府里的燕窝又快用完了,倘若买不到上乘的官燕,表小姐又得大发脾气,小姐昨日便叮嘱我给厨房的婆子们送银子买补品,只是琐事太多耽搁了,假如侯爷要查人证物证,那随我去问问采买的婆子便好。” 武易本就心虚理亏,自然不可能查账,单看这阵势便知账目的记录绝无问题,他的面子明显挂不住,把火气全都撒在了丫鬟的身上—— “你这丫头怎么总是多嘴多舌,你家小姐是本侯的夫人,我怎么可能不相信她!” 景栗越瞧渣男越不顺眼,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有本事你就跟老娘耍横,为难小丫鬟算什么英雄好汉!” 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侯府上下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她非得捶死老乌婆和渣男这对母子不可—— “表妹平时在家中便与侯爷过分亲密,我旁敲侧击地提醒过几次,可是母亲却不以为然,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因为纵容太过,所以才铸成如今的大错…” 她蓦地停下,话锋一转,言中带刺:“不对,在母亲和侯爷眼中,表妹无论有任何过失,都不算过错。” “娘子~”渣男武易企图打感情牌,凑近揽着她的肩道:“不要说气话,我和表妹之间清清白白,绝无暧昧,你难道连夫君都不信任了吗?” 景栗抖了抖肩摆脱那只大猪蹄子,暗暗骂了一句:“呸,我信你个鬼!” 独教授和土豪被渣男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开始了模仿秀,学着渣男油腻的音调唤“娘子”。 不知怎的,画风突然就变了,独教授莫名接了一句“a ha!” 屠豪愣了一愣,随后心有灵犀地跟上了凤凰传奇的节奏,眉飞色舞地唱了起来:“you will not get hurt~” 独教授摇摆着大展歌喉,不过词已经忘的七七八八,糊弄着唱道:“好想唱情歌…啦啦啦啦啦…我爱上了寂寞~” 两人进入自嗨模式,工作室一秒变KTV,甚至还试图合唱,可是记不清歌词的他们总是无法默契配合,除了“娘子”和“a ha”之外没有一句在调上。 景栗的耳朵和心灵备受摧残,加重语气道:“不知侯爷打算如何解决表妹一事?” 两位队友相隔时空也感受到了她的怒意,急忙结束了欢脱的耍宝表演。 武易道:“暂时让表妹住到其他亲戚家,避过流言蜚语之后,再做打算。” 景栗犀利质问:“如果平息流言的最好方法,是让表妹嫁入侯府呢?” 她所提的问题相当现实,眼下闹出了大丑闻,吕茶最好的退路就是嫁入永昌侯府。 武易语塞,吞吞吐吐地说不出所以然:“这…这不可能…” 景栗懒得再和渣男多废话:“我一个妇道人家,见识终究浅薄,侯爷说不可能那便罢了,回娘家的事宜早不宜晚,鸿雁你去准备吧。” 武易劝阻道:“这都快傍晚了,回娘家多不合适,要不然明日我陪你一同出城接二哥。” 景栗冷眉一挑,目凝寒光:“侯爷觉得我这身体还适合颠簸出城吗?” 武易被她怼到毫无反击之力:“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表妹折腾出这么一场大风波,侯爷和母亲须得好好商议对策,我在不方便得很,倒不如识趣一些,主动回娘家,免得碍大家的眼,这算是贤良淑德了吧。”景栗捋了捋鬓边的碎发,捂着胸口娇弱咳嗽几声,继续说道—— “一想到种种不平事,我这心口就疼的厉害,连气都喘不上来,回娘家就是为了能舒舒心心多活几天,侯爷不会连这都不准许吧?” 武易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既然身体不舒服,那就更不应该来来回回地折腾…” “留在这风波不断的侯府,上上下下折腾我的人更多,还不如及早清清静静地回娘家!”景栗意已决,非得让侯府中人好好受受教训不可,撂狠话道—— “母亲逼迫我同意平妻一事,归根究底是在打金家的脸面,我的父母虽然不在了,可还有兄长在汴京为官,金府纵然不及侯府显赫,但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倘若我轻易点头容忍平妻,便是毁了金家世代先烈的铮铮铁骨,此事我不想再多讲一句,明日待二哥返京,定会前来侯府论是非曲直!” 47.事务所的财政危机 武易不算是百分百纯渣男,对妻子金莲多多少少有几份真心,劝道:“你先去厢房换衣服吧,别染上风寒,我留在这里等结果就好。” “我再留一会儿,不然没法安心。”景栗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痛骂—— “你丫不是不相信池塘里有尸体吗,等你妹啊等!” 她所附身的金莲,与武易貌合神离,不过此刻的造型倒是很有夫妻相,从头到脚都湿哒哒地滴着水。 这时,生猛的赵夫人再度出现,对好友金莲嘘寒问暖,得知其安好后才松了一口气,又客气地关心了一下庆国公府小公子的情况,随后爆出重磅炸弹—— “适才我在一旁的小楼上喝茶,正好看到了小公子落水前后的情形,是有人屡番故意把藤球扔向池塘的方向,这才导致贪玩的孩子失足落水。” 庆国公夫人差点失去心肝宝贝孙子,本以为只是意外,这时才知是人祸,当即火冒三丈,雍容之态完全被怒气掩盖,誓要追究到底—— “赵夫人快讲讲,害我孙儿落水的歹人到底是谁?” “距离太远,看不大真切面容,只瞧见是一位身着黄色衣衫的女子。”赵夫人没有指名道姓,可是她的眼睛明显瞟向了吕茶。 与赵夫人一同喝茶的贵妇补充道:“我也注意到了,是淡淡的鹅黄色衣裙。” 好巧不巧,在场仅有绿茶表妹一人着浅黄色衣裳,这无疑于实锤。 吕茶没有想到自己做局的场景会被人发现,瞬间慌了神,为免惹祸上身,她不得不竭力保持镇定,为自己辩解道—— “当时…当时池塘边有好多人…相隔太远根本不可能看清…” 在庆国公夫人的眼中,吕茶辩解的原因就是心虚,愈发认定其有嫌疑,问宝贝孙儿:“刚才是谁在陪你玩球,又是谁把球抛到了池塘边上?” 小贵公子止住了眼泪,还在微微啜泣,他缩在奶奶的怀中,抬手指了指吕茶,奶声奶气道—— “是她,就是这个大姐姐把我的球扔进湖里的。” 这下罪名彻底坐实,吕茶就算再有心机手段,也百口莫辩。 “哪家的蛇蝎毒妇,竟敢谋害庆国公府的公子!”庆国公夫人勃然大怒,身旁的十余位丫鬟婆子也都火气上头,气氛骤然剑拔弩张。 见形势不妙,武易只能想办法圆场,尴尬道:“国公夫人请息怒…这…这其中想必有误会…此为家母的外甥女,不会做出这等歹毒之事。” 景栗恨不能当场用如来神掌扇他十个大耳光,把渣男锤成猪头。 在她看来,武易和吕茶就是一对奸夫**,真想当场送一句发自肺腑的祝福——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独教授却说:“绿茶表妹毕竟是侯府老太太的亲戚,这正是你展露大娘子气度与胸襟的大好时机,你应该立刻上前化解矛盾,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假装大度,最是憋屈,可是独教授所言有理,这确实是难得的展现侯爵夫人宽容胸怀的好机会。 在场的围观者大多非富即贵,此事很快就会传遍汴京城,在这样的时刻,景栗摆出顾全大局的姿态,装样子维护绿茶表妹,必能赢得贤妻的好名声,之后即便她与“老乌婆”斗得你死我活,也能够在舆论方面占据上风。 想通这一切,她走上前拉起吕茶的手,扮成感动中国好嫂嫂的模样,行礼道:“国公夫人,吕小姐是拙夫的表妹,出身世家,知书达理,不会故意伤害人命,想来是与令公子玩闹时失了分寸,还望夫人对其过错宽厚海涵。” “小姐姐,你的话术水平太高了”,屠豪远程点赞:“既锤死了吕茶的过错,又彰显了侯爵夫人的气度!” 吕茶仍在做无谓的狡辩:“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 庆国公夫人的怒气更盛,作为顶流贵妇的她,脑中有着整个汴京城的权贵人物关系图,仅听方才的那几句,便知晓了吕茶的背景,满目尽是不屑,言辞比暗器更利毒—— “吕家早已没落,而今我耐着性子客客气气与你讲话,全是看永昌侯府的面子,吕小姐若是觉得被冤枉,那就请去开封府击鼓鸣冤,或者我现在就安排人帮你去官府喊冤!” 武易唯求息事宁人,催绿茶表妹坦白从宽:“阿茶,还不快向国公夫人认错!” 见绿茶表妹还在苦着脸惊慌失措地假矫情,景栗好嫂嫂做到底,再次行礼深拜:“国公夫人,我替表妹向您赔罪了,望您大人大量,原谅她的过失。” “使不得使不得,侯爵夫人救了我家的孙儿,理应是老身拜谢”,庆国公夫人扶住了她,同时狠狠剜了一眼吕茶,并道—— “永昌侯和侯爵夫人都是我们庆国公府的恩人,既然孩子没事,那其他的老身也就不再追究了,明日会登门道谢,可是某些碍眼之人,老身实在不愿再见。” 不愧是京城顶流贵妇圈的领军人物,道谢的言语都能刚硬出新高度,字字句句都显铮铮傲娇之骨,那“碍眼之人”毫无疑问就是吕茶。 赵夫人展现深厚功力,锤上加锤,用巧妙的方法把绿茶的险恶用心揭露的彻彻底底—— “国公夫人有所不知,这位吕小姐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寄居于永昌侯爵府,极受侯府老夫人的宠爱,与武侯爷的表兄妹之情也甚为深厚,每逢侯爷出远门,她都得亲自迎来送往,恨不能取代嫂嫂伺候表哥。” 吕茶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气急败坏道:“赵夫人你…你怎么能公然讲这种损我清誉的胡话!” 赵夫人从不造谣,所言皆有理有据:“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那点小心思和小伎俩谁人不知,借住在侯府,受着侯爵夫人的照顾,却丝毫不知感恩,一门心思地盘算着挖墙脚,看来吕家不止权势没落,连家风也烂到根了!” 屠豪闻到了跨时空的硝烟味:“唇枪舌战,炮火极猛,这位赵夫人是不是和绿茶表妹有过节,不然就算是为了给金莲撑腰,也没必要骂的这么狠吧。” “我记得背景信息里好像提到过…”独教授翻查文件夹,很快找到了相应的资料—— “两年之前,赵夫人的三弟在办理公务的过程之中与吕茶的长兄发生了冲突,二人大打出手,结果均被降职,那吕家花式作死,为了给自家子弟开脱,四处传播有关赵夫人三弟的黑料,侯府的‘老乌婆’也在背后煽风点火,掀起了一场舆论恶战。 后来全靠武易从中协调,几家的关系才初步缓和,不过暴脾气的赵夫人仍视吕家和乌家人为眼中钉,得此打压吕茶的良机,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金莲最致命的缺点,就是为人处世态度消极,不懂得为自己争取,如果昔日她能硬气起来,与“巾帼女斗士”赵夫人结为同盟,一定可以把绿茶表妹和“老乌婆”秒成渣。 命运,终究掌握在自己手中。 曾经的金莲面对夫家的欺辱,常常选择无原则地忍让,赵夫人纵然有心相助,也无能为力。 如今景栗魂穿而来,化身复仇女神版金莲,眼疾手快抢先成为了庆国公府的恩人,完美打破绿茶表妹自导自演的心机局,目击证人赵夫人自不会错过此等天赐良机,默契地做起了助攻,重拳出击狠锤吕茶,以此发泄对吕家之恨。 景栗由此悟出了一条重要的人生哲理,人只有自己争气,老天爷才会安排贵人为你出气。 女人之间的口舌之争,男人本不该多嘴参与,可因绿茶表妹是亲戚,武易实在不能置之不理:“赵夫人…您…您的话未免太过火了…” 景栗再展“贤妻”风范,尽力调解矛盾,表面平风波,暗里搞事情。 她劝解赵夫人,神态和语气均展现出了个人演技的最高水平,表露七分大气,暗含三分委屈—— “好姐姐,权当是给我个面子,不要再讲这些戳心的大实话了,吕家表妹是我婆母最疼爱的晚辈,她若是伤了心回去哭闹,我可不好交代。” 接着景栗又转回头,笑里藏刀继续道:“表妹,赵夫人刀子嘴豆腐心,你可别往心里去,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你问心无愧,就无须在意流言蜚语。” 她的话外之音其实是——“来来来,再瞎逼逼一句,你勾引表哥的罪名就坐实了!” 屠豪首次见识损人不见血的高段位怼精,即刻化身跨时空迷弟:“锦鲤小姐姐,你不愧是习武之人,暗里戳刀的功夫出神入化,绿茶表妹只配跪地为你唱征服!” “大家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胡言乱语!”吕茶急于扭转局面、挽回声誉,不仅向众人辩解,还口不择言道—— “嫂嫂…嫂嫂她一直嫉羡我的才情,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故意与赵夫人合起伙来毁我的名声!” 更作死的是,她还快步走到武易身边,像从前在家里时那般,晃着他的袖子撒娇求助:“表哥你可得为人家主持公道!” 武易顿时黑了脸,迎着一道道犀利且异样的目光,紧锁眉头甩开她的手,教训道:“表妹,在外须得谨言慎行!” 屠豪被吕茶的这波神操作惊掉了眼镜,只觉其智商被狗吃了:“我本以为这姐们儿是宅斗王者,没想到却是脑残青铜,她的这种行为不是变相承认了自己和表哥有不正当关系吗?” 独教授一点都不惊讶:“汴京满城贵胄,权贵名媛遍地都是,绿茶表妹根本排不上号,也就是侯府的‘乌婆’老夫人把这个外甥女当宝贝,以她的阶层和段位,只配在内宅里耍耍心机阴谋,根本没有经历过被一众贵妇围攻的大场面,当然会乱了阵脚。” 屠豪是标准的嘴甜好同事,再度盛赞道:“在强大的锦鲤小姐姐面前,一切对手都是弱鸡!” 庆国公夫人与金莲并不熟识,不过她很了解赵夫人,知其脾气虽不好,但性格耿直,从不讲虚话假话,再看吕茶那轻浮的言行,便确信这绿茶婊心术不正。 企图挖墙脚的小三,是所有正室大娘子的公敌,庆国公夫人果断站在金莲这一边,代表正义谴责狐狸精—— “吕小姐闯下弥天大祸,侯爵夫人为了维护你的名声煞费苦心,你不但不领情,还口出恶言诋毁,真没见过品行如此之差的世家女子!” 经过赵夫人与庆国公夫人的轮番狠锤,绿茶表妹算是彻底被踢出了上流社交圈,基本处于社会性死亡的状态,恐怕以后再没有脸赖在侯府。 “我勒个去,成功来的太突然,如有神助!”景栗不由得在心中默默感慨,她的人生从未如此顺利过。 首次执行任务,老天爷就安排了赵夫人与庆国公夫人两位贵人相助,大大提高了她完成任务的效率。 或许魂穿世界才是景栗的主场,直接从万年不红的倒霉蛋,摇身变为运气开挂的真锦鲤。 48.新任务即将开启 景栗,别名锦鲤,科班出身的十八线无名小演员,没有大红大紫的命,只有倒霉透顶的运。 “锦鲤”一词爆红网络的那年,她刚好从电影学院毕业,手捧修图千百遍的简历,心怀憧憬亿万遍的星梦,用尽洪荒之力呐喊—— “老娘就是锦鲤本鲤,红过杨超越,富过王思聪,我不大火,天理不容!” 她施展脑洞鬼才神功,为自己规划了一条璀璨辉煌亮瞎眼的星路—— 三年国内大满贯,五年冲击奥斯卡! 不幸的是,幻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打脸。 巨星锦鲤,横空出世,猝不及防,啪叽摔地,以极其不堪的姿势,惨遭现实一年又一年的毒打。 闯荡影视圈的第一年,她的状态为“闲鱼”,投向各大经纪公司与剧组的简历百分之九十九石沉大海,剩余百分之一是各类烂剧之中离奇古怪的龙套角色。 当时的她,又傻又天真,心中坚持所谓的艺术理想,宁当闲到蛋疼的闲鱼,也不做放弃梦想的咸鱼。 闯荡影视圈的第二年,她成为了一只“无头鱼”。 穷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由于生活所迫,景栗实在闲不起了,在朋友的介绍之下,她发挥武术童子功特长,开始了替身生涯。 那时的她,十项全能,既可提刀当武替,也可拈花做文替,露背露手露武艺,唯独不露脸,标标准准的无头鱼。 景栗处在娱乐圈价值链的最底端,努爱豆千倍百倍的力,赚爱豆千分之一的钱,做着不露脸的无头鱼替身,当着魔都吃土追梦人。 闯荡影视圈的第三年至第五年,她在社会这个乌漆嘛黑的大酱缸之中,变成一只越来越咸的咸鱼—— 管他什么艺术理想,先把后半年的房租挣出来是正经! 演员是碗青春饭,浪费最美好的岁月做无头鱼,着实不明智,趁脸上的胶原蛋白还未完全流失,景栗毅然决然从替身转回演员老本行,以横店为家,辗转于各大剧组,拼尽全力争取演戏的机会。 就是这么点儿背,她恰巧赶上了娱乐圈最浮躁的资本狂欢盛宴,不红是原罪,没有流量不止没有好角色,连镜头都少的可怜。 各个剧组都在挖空心思争强流量明星做主角,那些一线小花和小生们,会不会演戏不重要,甚至有没有时间演戏也不重要,只要化上美美或帅帅的妆,在棚内拍几个场景的正脸即可,其余都交给替身、特效师和剪辑师,视频一键P图换头,轻轻松松狂收万千迷弟迷妹韭菜粉。 可怜的景栗,正经八百的表演系优秀毕业生,能争取到的角色基本只有两类—— 一是女主角或女配角身边不起眼的无台词丫鬟,永远站在最角落,稍稍再偏一点点,就入不了镜头。 二是咋咋呼呼惹人厌的奇葩女配,永远都是剧中的首波炮灰,从未活过第五集,拍好的镜头还总被剪了又剪,奋战一个月,成片五分钟。 总而言之,景栗人不如其名,她是各种鱼,唯独不是锦鲤,五行缺镜头,八字克好运,剪辑之神垂青的倒霉蛋,想想就是一把辛酸泪。 今天,是她二十七岁的生日,在年龄歧视相当严重的娱乐圈,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高龄”组,如若再不红,“老娘”这个称呼就不再是她霸气的自称,而是人生惨境的真实写照,未来想参加乘风破浪的姐姐都不够咖位。 终于的终于,半生走霉运的她第一次得到老天爷的眷顾,于生日当天迎来了一个小小的转运机会—— 在最新的一部悬疑武侠剧之中,她打破个人最高记录,足足活到了第十集,领盒饭下线的高光名场面即将开拍。 为何称下线为高光名场面呢? 因为景栗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死之前她会有长达十秒的个人镜头,而且是带台词的那一种,这对于她而言无疑是突破之作。 她所饰演的角色是女十八号配角,一个不顾个人安危,乔装深入虎穴搜集罪证的正义小捕快,由于没有主角光环,所以求死得死,毫无意外地挂了,临终之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讲出了破案的关键线索。 剪辑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剪掉这一断,因为渣渣一般的剧本之中已有满满的逻辑bug,名为悬疑,实为玄幻,线索全靠巧合,破案全靠灵感,为数不多的合理部分必须当大熊猫一般保护,绝对不能删减。 夏日正午的日头火辣辣,景栗和同悲催共命运的十多位群演一起,执刀剑挥挥砍砍,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右手左手慢动作重复,中间穿插多段毫无意义的花式转圈圈,仿佛是成了精的陀螺。 此套敷衍的武打动作毫无技术含量与艺术美感,既不燃情也不热血,还不如第八套广播体操有看头,总导演爱不爱不好说,观众一定是不爱的。 没办法,原定的武术指导因为剧组太抠门而撂挑子不干了,为了不耽误拍摄进度,拳道白带的副导演胖虎哥亲自上阵设计武戏。 一部号称投资两个亿的大制作武侠剧,竟然请不起一位像样的武术指导,乍听起来像是笑话,不过此种情况在业界相当普遍,早已见怪不怪,毕竟顶流男女主的片酬就占了三分之二的预算经费,其他环节能省则省,不能省则将就,反正是一部靠流量撑收视率的大烂片,谁较真谁就输了。 副导演胖虎哥,人如其名,又胖又虎,性格暴躁,极度自恋,给他一片竹林,就敢超越《卧虎藏龙》,给他一根绣花针,就敢叫板东方不败。 景栗从武术专业角度给出诚恳的建议,但胖虎哥肉手一挥,不仅全盘否决,而且还阴阳怪气地对她进行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明嘲暗讽。 像她这样的直女,永远都无法理解像胖虎哥那样的男人,明明那么普通,却可以那么自信。 不过,世间事往往福祸相依,为十秒特写镜头而忍气吞声的景栗,忽而灵光一现,脑洞大开—— 此段极尽敷衍之能事的魔性打戏,极有可能成为本剧一大热门槽点,或许会被各大up主制作成千奇百怪的搞笑视频,通过网络广为流传,满足人民群众不断增长的吐槽需求,她至少能混个黑红脸儿熟。 没错,十八线小演员就是如此卑微,为了能有更多露脸的机会,可以连脸都不要,黑红总好过不红。 千盼万盼,下线的一刻终于要来了。 景栗知道,一柄道具假剑正朝着她后背的血袋直直刺来,在心中默默高呼—— “让特写镜头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景栗正上方的威亚钢绳竟然在此刻突然断裂,她尖叫着从十余米高的空中重重摔下,背部着地,血袋破裂。 红色素调出的浓稠汁液在她的身下缓缓扩散,如果这是一出戏,如果她是女主角,如果她是流量明星,那导演必将360度环绕拍摄八圈,在成片之中,配上如泣如诉的煽情BGM,不仅近景加远景加特写一刀不剪,还会重现她生前的一幕幕过往,不管重不重要,不管有没有必要,通通都怼上来,为了拖剧集拼尽全力,还将会有无数铁杆骨灰级粉丝列队留言,直夸我家爱豆死都能死的这么有戏。 可惜,现实没有那么多如果,景栗只不过是一条命不好的十八线锦鲤,还未跃过龙门,就摔成了一条死鱼。 她失去意识之前,脑中最后的念头是—— “走红未半中道崩殂,老娘不甘心!” 49.民国版福尔摩斯 景栗在屠豪的“业余”指导之下,拍摄了一段短小精悍的“锦鲤报平安”视频。 人活一世,全靠演技,她半躺在背景为白色的沙发上,伪装出大病初醒且身体尤瘫的虚弱模样,有气无力但感恩满满地感谢为她转发锦鲤祈福的广大微博热心群众。 尽管这是她躯体的状态,可是此刻的景栗毕竟是无病无痛的魂魄,她总有一种在欺诈的深深心虚感,迟迟无法进入状态。 屠豪很有做导演的天赋,不厌其烦地开导并引导着她,反复强调这是营销手段,不是诈骗手段,几乎所有明星都要立人设,她的人设就是大难不死的好运锦鲤。 土豪鲜肉本着“伪艺术工作者”的严谨态度,再三表明态度,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一定会让景栗的魂魄重回病躯,拍一段真正的劫后余生vlog,让网友们相信奇迹真的存在。 但是,对于景栗而言,这阴间奇迹的体验感一点都不美好。 半个小时之后,连自己重伤的躯体都没来得及看一眼的景栗,就被队友送入了“小黑屋”。 办公室北边有一扇银行金库同款防盗门,景栗起初就觉得有点突兀,不过没有多问,想着或许是土豪在里面藏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她打听过多难免有探问**的嫌疑。 此时她才清楚,原来门的另一侧居然是魂穿中转站,大约十平米的房间内,摆着一个大大的皮质古董椅和一个小巧精致的中式圆形茶几,颜色似乎是棕色,不过深浅看不太出来,因为屋里没有主灯,只是四角亮着地灯,光线相当微弱。 景栗的心里不由得发毛,总感觉这地方透着一股阴森恐怖的感觉。 不过话又说回来,毕竟是阴间的中转站,肯定不可能阳光灿烂,这和吸血鬼总宅在蝙蝠纷飞的神秘古堡里是一个道理。 临别之前,独教授握住她的手,不厌其烦地再次提醒,带着三分托付性命的哭腔道“你的手里不仅握着自己的命,还攥着所长的命,务必要在八天之内完成任务!” 屠豪拉起她的另一只手,寄予全部希望“锦鲤小姐姐,拜托了,只要这项任务完成,你个人的各项福利待遇,都将在现有水平之上翻一番,我们等着你凯旋归来的好消息!” “我…我尽力吧…”景栗只觉压力山大“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享受福利…” 独教授为她鼓劲助威“不要讲不吉利的丧气话,跟着我一起喊,加油加油加油,必胜必胜必胜!” 屠豪和所长堪称搞氛围c,他极其配合地振臂高呼“加油加油加油,必胜必胜必胜,锦鲤小姐姐威武!” “加油…必胜…”景栗不好过于不合群,很没底气地敷衍了两句。 随后,屠豪从茶几下的小柜子里拿出一瓶水,拧开盖子后递给她“小姐姐,这是助眠水,喝过之后你坐在沙发上即可入眠魂穿。” 景栗接过那大概装有200毫升透明液体的玻璃瓶,不禁迟疑“那个…你们不会是想把我**…然后拐卖我吧?” 她没有被迫害妄想症,不过世道这么乱,社会新闻之中总有各种被拐骗和被坑害的女性,她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独教授一语直扎她的心“不用担心,你已经超过被拐卖的年龄上限了。” 这话的确没错,拐卖界也是有年龄歧视的,年纪越大越安全。 更何况现在的景栗躯体瘫在病床上,灵魂离体出窍,料想没人会骗这样的她。 她将瓶中水一饮而尽,许是第一次喝的缘故,还不大适应强劲的药效,直接瘫倒在了沙发上,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独教授的嘱咐—— “这次的沟通媒介,是李福尔家传的古董金怀表,用法和玉镯一样,你在新的世界恢复意识之后,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和我们联系,切记,任务期限只有八天!” “表…表…”景栗晕晕乎乎,信息接收能力明显下降,脑中只有这一个字在徘徊。 沉睡初时,怨灵苦主的信息还未灌输入她的脑中,景栗的思绪在无聊之中开始乱飘,由“表”这个关键字,她莫名联想到了土豪鲜肉左手手腕上的所戴的表。 屠豪指导她拍视频的时候,双手摆来摆去,壕表甚是显眼,是jaerleultre的大师系列陀飞轮月相机械款限量版,玫瑰金表壳,鳄鱼皮表带,表框和时点标镶钻。 世事无巧不成书,景栗所了解的壕表仅有这一款。 她曾在一部现代偶像剧里扮演过手表店店员的龙套角色,任务就是给男女主角介绍土豪鲜肉的同款名表,台词倒是不短,只是特写镜头少,重中之重是强调价格——80万。 作为一个穷在起跑线上的凡人,百万名表她只听过没见过,眼前的这一块表已经是景栗眼界的极限了。 当时她就在心里琢磨,什么等级的富豪才能带得起这样的名表,而今答案揭晓,是沉迷手办和螺蛳粉的神奇鲜肉土豪。 拍戏的时候,专卖店的店长就在边上眼睛眨都不眨地紧紧盯着她,生怕壕表有分毫闪失。 这也情有可原,毕竟那块表的身价比十个十八线龙套的身价都高,号称“无价”的生命很多时候都比不过一件奢侈品,想想真是讽刺。 更为讽刺的是,她作为只出场一次的龙套,兢兢业业地把台词背的滚瓜烂熟,却还是ng了,因为剧中的男女主角压根儿就不讲词,他们之间的对话是—— “1,123,123456789!” “ab,abcde,abcdefg。” 那时的景栗刚出道不久,听说过一些流量明星不敬业的传闻,可是没想到竟然夸张到这种地步,连不到十五个字的台词都糊弄。 被震惊的她呆呆地怔住,没能及时在鸟语台词后面接上人话,被导演骂的狗血淋头,同时还得承受男女主那理直气壮的嫌弃白眼。 励志鸡汤里有一句话,你的努力终有一日会获得回报,但现实却往往与此相反。 景栗勤勤恳恳打拼多年都没能演一次像样的配角,而那位数字女演员却常火不衰,隔三差五就上热搜,广告代言接到手软,虽然所演的戏一部接着一部的扑街,可还有不少剧组抢着请自带流量的她做女主。 正当锦鲤想要感慨天道不公时,怨灵苦主的背景信息开始进入她的脑海。 此次苦主的名字叫李福尔,有过目不忘的超强大脑,以专业课第一的成绩从警校毕业,成为上海法租界巡捕房的首位重案组外勤女探员。 简介听来很酷炫,景栗脑中不由得浮现出英姿飒爽的民国女神探形象,罪恶克星,正义使者,她做梦都想演这样带感的帅气角色。 然而,反转来得猝不及防,随着细节的一步步补充,她发现李福尔这个人物其实并不是乘风破浪的飒姐,而是委委屈屈的菜鸟。 李福尔的文化课成绩虽然名列前茅,可是体能成绩却不占优势,跑步、格斗、射击样样都是刚过及格线,她的条件本身不符合重案组的标准,之所以能成为外勤探员,是因为那时的上海正处在新思想与新观念井喷式发展的年代,各大机关为了避免舆论压力,不得不顺应时势,践行男女平等的招聘标准,巡捕房重案组也需要女性来“点缀”。 简而言之,李福尔在重案组的地位就相当于花瓶,完全无足轻重,做的是纯后勤工作,主要负责查找资料和撰写报告,兼职端茶送水和跑腿打杂,连现场搜证都很少有机会参加。 即便在现代,职场女性都难免遭受歧视,更何况是民国时期。 老天爷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赐予一项过人的天赋,就会附赠至少两项倒霉的设定。 李福尔记忆力非凡,但体能极差,更悲催的是,她的两手掌纹均为断掌,依照封建命理学理论,这代表命格极硬,是不详之兆。 俗语有云,男儿断掌千斤两,女子断掌过房养,即男人断掌,大富大贵,女人断掌,专克至亲。 算命之说多半没有科学依据,但好巧不巧,李福尔出生之时,她的母亲就因为难产大出血而身亡,其后的五年内,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相继去世,在她十四岁生日的那一天,做警探的父亲也在执行公务时意外受伤身亡,这些“血淋淋的事实”,成为了迷信言论的强有力证据。 在那个年代,像李福尔这样“克亲克夫”的女人多半嫁不出去,不过老天爷的安排有时特别奇妙,她的父亲在临终之前为她顺利定了一门亲事,对方名为林摩斯,是天煞孤星之命,克亲克妻,两任未婚妻都死于非命,是名副其实的少女杀手。 据算命大师的“高深”理论,李福尔和林摩斯是百年难遇的命硬c组合,他俩的命格硬碰硬,谁都克不死谁,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景栗从来不相信没有科学依据的歪理邪说,只把有关命理的事当做玄幻故事听,她已经明白这个故事为何会叫民国版福尔摩斯了,合着就是把男女主角的名字拼在了一起。 李福尔和林摩斯,听这名儿就很般配,资料里并没有关于他们二人感情的信息,景栗只能依靠线索推断,得出的结论是—— 命硬c是玻璃渣里不一定有蜜糖的伪c。 二人订婚的那一年,刚刚大学毕业的林摩斯前往英国留学,三年后回国进入巡捕房,凭借出色的办案能力,以火箭般的速度升任为重案二组负责人。 而李福尔却在重案一组工作,或许是二人故意避嫌,毕竟办公室恋情有可能影响工作,但这两人订婚已经七年多了,双方都属于标标准准的民国大龄青年,却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实在是不大正常。 更为重要的是,李福尔是因孤身调查白玫瑰连环杀人案而身亡,从正常逻辑来看,放着一位探长男友不组队,反而独自犯险追凶,着实不合常理。 李福尔冒险的理由,原因是她怀疑白玫瑰连环杀人案和父亲当年的死有关,在即将发现真相的前一刻,有人在她背后开了黑枪,她因此而一命呜呼。 景栗魂穿回到的时刻,是李福尔丧命前的一个月。 50.解除婚约的危机 景栗睁开双眼,只觉头晕晕乎乎地疼,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好半天之后,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她正式魂穿,成为了李福尔。 住院的原因,讲出来多多少少有点丢人——李福尔在卷宗室查资料的时候,被厚厚的案宗砸中脑袋,因脑震荡而昏厥了大半天。 这剧情一点都不偶像剧,按照正常套路,在千钧一发之时,都有男主角英雄救美,然后来段书架前的亲亲热热小暧昧,然而,现实和剧集相差十万八千里,浪漫都是别人的,怨灵苦主李福尔啥啥都没有。 景栗习惯性地摸玉镯,却发现两个手腕都空空如也,她这才想起,不同的故事有不同的沟通设备,这次不是镯子,而是表。 助眠剂的劲儿比二锅头还要猛,她没有太听清楚独教授所说的最后一句话,顺手抓起床头柜上的警服外套,把各个口袋都摸了个遍,本以为是手表,但最后只从胸前的兜里找到一块金色的古董怀表,外壳有精致的蝶恋花镂空雕刻。 景栗笨拙地扣了几扣才打开表盖,发现是下午两点半,她试着敲击了三下,想与队友尽快取得联系。 独教授的声音即刻响起,喂喂喂了三声之后,直入主题,催促道“美女锦鲤,不要耽误时间了,赶紧出院忙案子吧!” 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何况所长独教授是在魔都cbd壕宅里吃香喝辣的得意角色,哪里舍得死,如果技术条件允许,他恨不能也穿越过来辅助任务。 如今的景栗也算是小小富婆一枚,当然要竭尽全力活下去,她把怀表挂在脖子上,边穿衣服边问道“接下来我该做些什么?” 话音刚落,病房门就被推开了,一位身材高大的黑风衣男子走入,外形俊朗,但冰冷的神情中带着几分阴郁。 弹框功能开启,原来这位就是此故事的男主角林摩斯,他虽然是李福尔的未婚夫,不过态度并无半分温存,连病床都不靠近,只是冷漠地问一句—— “你醒了,需要叫医生来吗?” “不用…谢谢…”景栗搞不清是什么情况,眼前这位“未婚夫”似乎不是来探病的,更像是来讨债的。 李福尔和林摩斯这对未婚情侣,到底是本来感情就不好,还是双方因闹了矛盾而因爱生恨,她不得而知。 林摩斯立在窗边,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面无表情道“上次我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什么事?…”景栗讲完这三个字后,觉得不大合适,毕竟李福尔的人设是记忆力非凡的天才,为了减少bug,她补充道—— “也许…是脑震荡的缘故,现在我脑子里一团浆糊…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解除婚约。”林摩斯言简意赅,丝毫不委婉。 “啊?…”景栗原地懵圈,刚魂穿就遭遇感情危机,这刺激太强了“为…为什么?” “我们性格不合,没有共同语言。”林摩斯惜字如金,却字字扎心,实乃神人。 独教授急急插话“不要答应,用美人计缠住他、勾引他,让他帮你查案,整个巡捕房没有人比林摩斯的实力更强,也没有人比他更廉洁正直!” “这不合适吧…”屠豪弱弱地表达反对意见“李福尔到死都没有解除婚约,想必也求过林摩斯帮忙,可最后还是孤身查案,最后不幸遇险,说明靠未婚夫这条路走不通。” 独教授一时也没了主意“那怎么办,难不成非得两人分手,林摩斯才愿出手相助吗?” 后勤团队思想不统一,前线的景栗不知该如何抉择,生怕开局开不顺,一出手就奠定败局。 “婚约是双方家长所定,你与我都是封建思想的受害者,我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包办婚姻,就算你再等十年二十年,也完全无用”,绝情的林摩斯不留任何余地—— “我可以给你补偿,开个价吧。” “开价?”见过渣的,没见过这么渣的,景栗的火气登时上头,一拳头砸在枕头上,愤而质问—— “真可笑,你以为钱是万能的吗!” 烂俗电视剧看多了,张嘴就飘狗血味儿,这样无谓的言语其实没有半点意义,在此剧情紧张的关键时刻,她灵光闪现,有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她双手抱臂,抬高下巴,毫不示弱地问道“敢问林大探长,你的一周时间值多少钱?” 林摩斯不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想要的补偿数目,就是你一周时间的价钱!”景栗挑了挑眉头,开出条件—— 帮我调查白玫瑰连环杀人案,只要在七天内顺利破案,我就同意和你解除婚约,一拍两散,一别两宽!” 这项任务的时限本是八天,不过她有意把时间缩短为七天,如果出现意外,至少还有时间补救。 林摩斯虽然性格渣,但办案能力毋庸置疑,他的资料弹框之中有“工作狂”三个醒目的大字,所破获的大案要案有长长的一串,景栗一目十行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全看完。 破案是专业性极强的工作,连环杀人案的破获难度尤其高,不但需要强大的推理能力,还需要人脉搜集各路相关消息,单靠队友远程帮助是远远不够的,独教授的总体思路没毛病,必须得找一位“本地”的靠谱神探相助。 “开什么玩笑?”林摩斯认为她是在刻意刁难“白玫瑰杀人案是你们重案一组负责的案件,你作为普通探员,应该听从上司毛探长的安排…” 景栗高声打断这通官方废话“毛探长根本不是在调查真相,而是在掩盖真相!” 李福尔生前发现,重案一组组长毛飞利用职务之便作了伪证,极力掩盖白玫瑰杀人案的真相,是案件的反派boss之一,这些信息已经全部转移到了景栗的脑中。 “未婚妻”爆出如此猛料,林摩斯显然没有心理准备,他并不想蹚这趟浑水,以公事公办的态度道—— “如果你认为上司有徇私舞弊的嫌疑,请依照正常程序写材料检举,不该私下要求我越权调查案件,而且我的公务非常繁忙,再多的钱都不可能买得起我的时间。” “您的一周时间无价,我的七年青春难道就有价吗?”景栗送了他一个天灵盖式大白眼,满面鄙夷—— “见过双标的,但没见过像林大探长这么双标的!” “婚约和案件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私事可以用钱来解决,可是公事必须依照流程和原则进行!”林摩斯有一套属于自己的逻辑,在他的认知之中,“李福尔”所提的要求非分到了极点,与此同时,他不甚理解其用词—— “那个…你所说的‘双标’…是什么意思?” “我们之间不止没有共同语言,连三观和逻辑都截然相反,我即使解释也只是鸡同鸭讲罢了!”一切以完成任务为中心,景栗懒得与渣渣多废话,直接上硬手腕—— “如果林大探长不愿帮忙,那我不仅不同意解除婚约,还会到处宣扬你是始乱终弃的海王渣男!” “海王?…渣男?…什么意思?”民国时代的林摩斯根本听不懂这两个词。 “意思就是负心汉,花心大萝卜,臭不要脸的陈世美!” 景栗狠怼不留情,她猜渣男急着解决婚约,八成是因为有了新欢,所以想要尽快和旧爱李福尔断绝关系。 新的世界,新的渣男,爱情运势简直衰了极点,她不由得怀疑自己有可能是标标准准的“吸渣体质”。 眼前的林摩斯可谓是渣中奇葩,普通男人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渣,而他却是理直气壮、坦坦荡荡的渣,毫无绅士风度,两手空空前来医院看望未婚妻,张口就要解除婚约,冷漠神功世无双,毒舌杀人不见血。 林摩斯怒目冷对“你在威胁我吗?” 景栗不屑一哼“只许你用金钱侮辱我,不许我用手段威胁你吗?” “你…”林摩斯忿然向前两步,抬手直指她的鼻尖“警探的责任是求真求实、匡扶正义,而你竟然以案件做条件要挟他人,难道不觉得可耻吗?” “‘求真求实、匡扶正义’这八个字说的真好~”景栗重重打开眼前那根惹人生厌的手指,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在林大探长眼中,是案件的真相重要,还是破案的所谓流程重要?” 林摩斯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探长,他直接规避此逻辑难题,把话题引向有利于自己的角度—— “你虽然是重案一组的成员,可是一直以来只做后勤工作,从没有正式参与过案件侦破,此刻的所言所行纯属不负责任的胡闹,你对毛探长的怀疑仅仅是个人猜测…” 李福尔再次打断他的话语“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能让我开开眼吗?”林摩斯的语气之中有满满的不信任,还夹杂着几分轻视,他不相信李福尔有能力找到实证。 “您那眼睛多半没救了,恐怕只有雷公电母才能劈开!”景栗压低声音吐槽,仅为撒气,她毕竟不能和冷面渣男彻底撕破脸,因为对方是合作查案的最优人选。 她获知的资料是,李福尔把查到的线索和证据都记在了笔记本上,一般都会随身携带,景栗非得拿出来让渣男好好见识一下,可是她左左右右看了一圈,都没能找到包,不禁心慌了起来—— “咦,包怎么不见了,证据还在那里面呢…” 屠豪适时外援“李福尔是被人直接从卷宗室送来医院的,包和笔记本应该都还在巡捕房。” “证据都能弄丢,你可真专业!”林摩斯极尽讽刺之能事,并冷言提醒道—— “不要以为读几本侦探小说就能做神探,刚刚那些话你最好不要再提起,否则连工作都保不住。” “你少看不起人,现在就回巡捕房,我必须要把证据甩到你眼前,好好证明我自己!” 冷面渣男如此目中无人,景栗真想狠狠给他一记如来神掌式的大耳光。 当务之急是把笔记本找到,不然很多已经调查过的信息恐怕都得从头再来一遍,平白浪费时间。 “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吗?”见她穿鞋要离开,林摩斯终于良心发现,稍稍关心了未婚妻一次—— “脑震荡可大可小,不要因为一时置气,就耽误了治疗。” “您那些扎心的难听话差点把我送上西天,现在倒是装起好人来了,怎么,怕我死后变成恶鬼缠着你吗?” 景栗对他的关怀嗤之以鼻,转身甩渣男在身后。 她没看出林摩斯正直,只看出冷酷绝情,认为请毒舌冷面佛相助这条路八成走不通,还不如及早另想办法。 天底下会破案的人多了,她没必要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李福尔所定的任务列表上压根儿没有林摩斯的名字,说明这个渣男一点儿都不重要。 “等等…”林摩斯喊住了她,迟疑片刻之后,说道—— “如果你手里果真有证明毛探长徇私违规的确凿证据,我可以考虑参与白玫瑰连环凶杀案的调查,唯一的条件是,你必须说话算话,案件结束后立刻解除婚约。” 51.潇洒刺激走一回 “和你一刀两断,我求之不得!” 景栗无论如何都得为怨灵苦主争口气,才不会跌份儿地对渣男死缠烂打。 她搭林摩斯的车回巡捕房,二人一路无话,只是时不时鄙视地互瞥一眼。 “歪打正着!”独教授庆幸不已,认为当前的形势发展很乐观—— “对于像林摩斯这样的工作狂来说,也许只想搞事业,不想谈恋爱,女人会影响他拔枪的速度!” “林摩斯这种严重违背生理学的心态我实在无法理解。”同样是男人,性格却天差地别,屠豪有感而发,而后又开始吹同事的彩虹屁—— “锦鲤小姐姐真棒,再度超水平发挥,刚刚怼人的那一段实在太爽了!” 独教授为了能使此项任务尽快圆满完成,工作积极性无比高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又一个好主意“美女锦鲤,敢不敢豁出去搞一票大的?” 屠豪洗耳恭听“所长您有什么推进任务的好点子吗?” “据资料显示,下午四点巡捕房将召开记者会,由重案一组组长毛正公布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调查结果,锦鲤想不想去砸个场子,尝一尝刺激痛快的滋味?”独教授颇为自己的妙招感到得意,语调中带着几分炫耀—— “这次的副线任务是获得“女神探”的称号,所以得抓住机会多在媒体面前露露脸,以增加知名度。” 屠豪自从做了jyt影视公司的老板,就致力于研究各类名人的走红套路,他认为所长的计划过于铤而走险“小姐姐刚魂穿到新的时间,还没有正式开始案件调查,贸然用险招求出名,很容易一不留神就玩砸锅。” 独教授对自己的想法相当自信“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暂时斗不过毛正那帮反派而已,仅仅是丢一时之脸,反正任务期限只有八天,只要最后完美翻盘就可以,跌宕起伏的情节能够使剧情更加紧张刺激!” “恕我直言,所长您这岁数,不适合玩刺激了…”,屠豪讲出大实话“万一…万一翻不了盘呢?” “呸呸呸!”独教授阻止他的乌鸦嘴“不要说不吉利的胡话,万一我们真的阴阳两隔可怎么办?” “对对对,呸呸呸!”屠豪也用迷信的土法子趋吉避凶,且挥臂远程助威“小姐姐加油,小姐姐必胜!” 独教授和土豪鲜肉击掌,并说道“美女锦鲤,假如同意我的计划,请咳嗽三声。” 如今他的性命掌握在景栗的手中,称呼自然得客气一些,简直是“美女”不离口。 魂穿解怨本就是一场冒险,时间紧任务重,不得不拼一场,景栗决定跟上所长的节奏,潇洒刺激走一回,轻咳三声以示赞同。 接下来的十秒,是彻彻底底的安静,这完全不符合两位队友爱嗨的个性,她正纳闷儿的时候,屠豪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不好意思,刚刚信号太差掉线了,小姐姐你咳嗽了吗?” 不靠谱的事时不时发生,景栗已成习惯,无奈扶额,以慢速度重新咳了三声。 “得嘞,我们两人立刻查阅当年的报纸杂志,总结一下毛正在记者会上所讲的重点,帮助你有的放矢地对付他!” 景栗在心中暗暗感叹,冥界阴司真是了不得,唐宋元明清和民国的各类资料齐备,比普通图书馆的信息规模更海量。 既然要参加记者会,好的形象是成功的一半,她在后视镜中照了照,起初不免愣了愣神,毕竟这是一张全新的面容。 李福尔属于偏可爱的长相,圆圆的娃娃脸,厚厚的齐刘海,及耳的童花头,不像是重案组警探,更像是在校女学生。 从演员的专业角度评价,李福尔中规中矩的乖乖女造型颇显乏味无趣,刘海过厚过长,压的整个人既没有精神也没有自信。 不过,她的整体形象非常有利于在舆论之中占据有理地位,因为公众会本能地偏向外形柔弱纯真的一方,探长毛正和一个弱女子探员k起来,肯定是女性更能引起人们的广泛同情,这算是性别优势之一。 经过医院的一番折腾,刘海分外凌乱,她用手指做梳子,把头发理了理,心想林摩斯那厮多半偏好美艳妖娆的类型,对李福尔这样清纯可人的姑娘没有兴趣。 林摩斯斜眼瞟了瞟,目光之中厌弃的神色又重了几分,他对未婚妻并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见其一个劲儿地盯着镜子搞发型,便武断地认定李福尔是仅知打扮的庸脂俗粉,只想赶紧甩掉包办婚姻的包袱,耐着性子询问案件情况—— “你似乎很在意白玫瑰连环杀人案,为什么?” 景栗讲出案件详情“这是一个案中案,凶手不止一人,连续作案大约八年,被害人至少有二十位,我父亲当年的死与此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李福尔生前已经查明,白玫瑰杀人案的根源在于八年前的圣德女中霸凌案,而且还找到了五位嫌疑人,就算他们不是真正的凶手,也一定和真凶有着密切的关联。 “案中案…八年杀二十人?…”这样性质恶劣的连环谋杀,属于大案中的重案,十年难得一遇,林摩斯虽然阅案无数,可也被深深震惊,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得收紧—— “这些你…你都有真凭实据吗?” 再聪明的人也难免会有犯傻的时候,不得不说,这个问题蠢出了水平,景栗的语气之中带着三分明显的报复性嘲讽—— “林大探长,如果我手里掌握着所有的证据,那还有必要请您出马帮忙查案吗?” 林摩斯意识到案件的严重性,开始回想有关白玫瑰案的信息,无暇在意她的态度“毛探长对外公布的结论是,白玫瑰连环杀人案是国内出现的首起真正意义上的无差别杀人案,凶手是有强烈反社会性人格的狂欢型罪犯…” “这些玄乎的犯罪学新名词都是他掩盖案件真相的障眼法,他所做出的案件分析,逻辑漏洞大到女娲娘娘再世都补不上!” 景栗不是犯罪学专家,可她之前曾参加过多次悬疑警匪剧的选角,虽然没能得到像样的角色,不过对林摩斯所提到的几个专业词汇十分了解,她试戏的时候全都背过,有理有据地给渣男上了一课—— “首先,所谓无差别杀人,简单来说就凶手在作案现场见人杀人、见佛杀佛的特殊谋杀案,这类案件最大的特点,就是凶手对目标的选择不是有预谋的,而是完全随机的,但白玫瑰连环杀人案不同,被害人全都和圣德女中的霸凌案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根本不符合这类案件的特征。 其次,狂欢型罪犯人如其名,是把杀戮当做快乐源泉的心理变态,从普遍规律上看,他们杀的人越多,心情就会越兴奋,作案的间隔时间将越缩越短,可是在白玫瑰连环杀人案之中,凶案之间的间隔非常长,至少也有半个月,根本不符合此类罪犯的杀戮特点。” 林摩斯足足呆愣了有一分钟,因为走神还差点出了交通事故,若不是景栗及时尖叫提醒,他差点就撞上了一对正在马路中间悠悠然秀恩爱逛gai的中华田园情侣犬。 诧异的他完全把安全驾驶抛在了脑后“真想不到,你居然对犯罪学中的国际前沿理论有如此深刻的理解。” “大哥,你先专心开车行不行,难不成想和我同年同月同日死吗?” 尽管任务期限内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是景栗还是本能地牢牢握紧头顶侧方的把手,生怕出意外,万一受了伤很有可能会影响查案进度。 “哦…”林摩斯回神后低声道歉“对不起。” 他的外号是“案痴”,一遇到新的案件或者与查案有关的新思想和新理论,就会不可抑制地陷入痴迷状态,但凡熟悉他的人,都会避免在他做司机的时候讨论案情。 林摩斯不由得对“未婚妻”刮目相看,首次萌生了了解的**“你平时常看哪些犯罪学专著?” “咱俩没熟到分享书单的地步吧…”景栗是靠着小说和电视剧自学成才的半吊子神探,压根儿没读过犯罪学专业书籍,再聊下去可就要露馅儿了,于是她又把话题引回到中心问题上—— “白玫瑰杀人案告破之后,我可以考虑把所有的书都送给你。” “依你所说,白玫瑰杀人案持续了八年,调查时间至少需要一个月,七天绝对不够”,林摩斯越想越觉其中有蹊跷—— “你为什么提出在一周内破案这个时间限制呢?” 景栗不能讲出真实原因,顺口胡诌道“我相信林探长的能力,也理解您想要解除婚约的迫切心理,七天的时间不短了,您不会让我失望吧?” 林摩斯从不轻许承诺“看过案件资料之后,我才能给出破案的具体时间。” 景栗只觉此人的思维和机器人非常相似,普通人类很难与之有共同语言,未再多话,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是3点45分,正好能赶得上记者会。 “呀!哎呀呀!”屠豪突然拍着桌子高吼了起来“我才注意到,资料室起火就是在今天晚上,小姐姐必须把所有与案件有关的资料都提前转移走!” “我勒个去,怎么偏偏是今天!”景栗一拍大腿,在心里急急筹划对策。 当年就是因为资料室起火,大量旧案宗被烧毁,才导致李福尔查案的难度进一步增大,景栗必须得保住旧案信息,这样才能在八天内完成解怨任务。 林摩斯没听清楚她的嘟囔,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景栗敷衍地回应一句,焦灼地在心中权衡利弊。 记者会的确重要,可是出风头的机会千千万,而卷宗一旦被毁,就无可挽回了,于是她决定放弃记者会,以拯救案宗为先。 屠豪为她补充信息“小姐姐,我查了一下巡捕房的规章制度,外借卷宗必须要有探长的签字,毛正那边是不可能了,你还是得从林摩斯的身上想办法。” 官大一级压死人,在这样的时候,景栗不得不低头求渣男,皮笑肉不笑地摆出好态度—— “林探长,有一些和案件有关的卷宗,我想以您的名义借出来,应该可以吧?” “今天下班之前,把申请单交给我”,林摩斯做事一向谨慎,并没有直接答应,须先对其所要借阅的资料进行审核。 景栗哪还有工夫遵守巡捕房流程“没时间填表走程序了,今天必须把卷宗借出来,你直接和我去资料室好不好,保证有大惊喜!” 林摩斯习惯性地蹙了蹙眉头“没有惊喜怎么办?” 景栗提出最有诱惑力的条件“我当场和你解除婚约!” 52.机器人型直男 案宗室内的文件,看似码放的齐齐整整,可那些全部是近五年的资料,八年前的卷宗都堆在后面的仓库小屋之中,摆放毫无规律,积了厚厚的灰尘,有些还结了蜘蛛网。 景栗咬了咬牙,边卷袖子边说“豁出去了,就算一个一个的翻,也非得找到不可!” 林摩斯始终保持着站如松的挺拔姿势,冷漠丢下一句“祝你好运,我回办公室等消息。” “等会儿!”景栗难以置信“你…你不帮帮我吗?” 林摩斯以冰冷无情的机器人逻辑把责任划分的清清楚楚“找出卷宗资料,向我证明白玫瑰连环杀人案与旧案有关联,是你的任务和义务。” 见过直男,但没见过这么讨人厌的直男,景栗真想用排山倒海神功把他拍在墙上,成为一副等比例遗像。 “不帮就不帮,姑奶奶还不稀罕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不相信依靠自己的力量找不着。 在林摩斯转身即将离开的时候,景栗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立即紧紧拉住他的手腕,说道—— “等等…那个…如果别人问起来,我得说是帮你们重案二组找资料,你必须帮我圆这个谎。” 林摩斯和偶像剧里的霸道男主一毛一样,不仅长着一张冰山脸,还相当排斥身体接触,八成是有什么心理方面的隐疾,他用嫌弃的冷目瞪了瞪景栗的手,见其没有反应之后,直接扬臂甩开—— “我为什么要配合你说谎?而且重案二组并不缺人手,没有必要让你来协助找案卷。” 有关怨灵苦主李福尔的生平经历,已经全部被灌输入了景栗的脑中,由于信息实在太过繁杂,在刚刚的一段时间里,她的大脑基本处在一锅粥的混乱状态之中,现在才开始慢慢沉淀下来,一个又一个关键事件浮现于脑海。 李福尔死于谋杀,有人在她背后开了黑枪,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转头看到了凶手,就是重案一组的探长毛正。 其下毒手的原因并不难推测,毛正不希望白玫瑰案的真相被公之于众,可是李福尔始终不放弃追查,所以最终才会遭遇横祸。 如今故事有了新的开始,景栗抢先一步转移相关旧案卷宗,此事一旦被毛正得知,他定想尽办法抢走或者毁掉案卷。 为了保险起见,必须秘密进行,景栗拽住渣男的胳膊,低声说道“如果毛探长发现我在追查白玫瑰案的真相,那他势必会从中作梗,为了调查的顺利进行,你必须得扮演一回挡箭牌,帮帮忙吧!” 林摩斯的原则性极强,虽然明白她的担心有道理,可也不免心怀顾虑“我对白玫瑰案的具体情况并不了解,你所说的不过是一面之词…” 这时,景栗的余光瞟见不远处有两人走了过来,于是她灵机一动,扮起戏精,用楚楚可怜的哭腔道—— “亲爱的未婚夫,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吸引最近处的围观群众。 林摩斯不知她唱的是哪一出,为了避免传出流言蜚语,当机立断把小屋的门关上,厉声质问“你疯了吗,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此刻的姿势,正是偶像剧必备的霸道男主式壁咚。 不同的时代,同样的壁咚,狗血式剧情终究玩不出什么新花样,不过都是旧梗新炒而已。 脸是个好东西,该厚的时候绝不能薄,景栗为了保护案宗,不得不耍心机和手段,这倒也没什么愧疚感,这都是渣男应得的报应—— “你既无情,我便无义,如果你不同意做挡箭牌,那就休怪我在众人面前演一出控诉你薄情寡义的大好戏!” “你敢!”林摩斯猝然靠近一寸,企图用凌厉眼神震慑住未婚妻。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女主角应该娇羞闪躲,但景栗偏要反套路,她踮起脚尖弥补身高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头微微前倾,不甘示弱道—— “有本事就试试,看我敢不敢!” 二人的鼻尖仅有一指之隔,面对突然变强势的未婚妻,林摩斯毫无心理准备地败下阵来,向后退了两部,忿然道“你这个女人怎么…” “你这个男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景栗没工夫听他的人身攻击,直截了当强调重点—— “你只要做挡箭牌,就能够加快案件的调查进展,只要案子告破,我们就可以解除婚约,这不是正顺了你的意吗?” “你…你…”剧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林摩斯的意料,他无言以对,不得不咬了咬牙,同意做挡箭牌—— “好,我就配合你这一次,倒要看看你能从旧案宗里找出什么了不得的证据!” 他不想再多看刁蛮未婚妻一眼,怒而拉门,不想竟有三位听墙根的同事差点因重心不稳而摔了进来,场面相当尴尬。 没有最尬,只有更尬,林摩斯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正踩在了景栗的脚面上。 她疼的呻吟了一声,现实和偶像剧果然天差地别,没有暧昧的氛围,只有惨重的误伤。 一位探员讪笑着问道“二位…二位…难道吵架了吗?” 林摩斯一肚子火正愁没处撒,既然冤大头送上门来,横眉冷对,“我的私事和你有关系吗!?” 景栗从弹框中获知,这位探员隶属于重案一组,名叫谢原,简介十分简单,仅有短短的一句——“能力普通,人品不佳,擅拍马屁。” 谢原出现在卷宗室,还多嘴多舌地刨根究底,八成是听从毛正的命令,来监视李福尔私下调查案件的进展。 景栗据目前的现实推测,李福尔肯定已多次对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调查提出过质疑,早已成为了毛正的眼中钉,这位反派小boss铁定会对她生防备之心,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她查明真相。 既然戏台已经搭起来了,景栗索性将计就计演下去“私事都是小事,林探长是请我帮忙查找旧案卷宗。” 谢原虽然忌惮冷面林摩斯,可是为了完成上司毛正交代的任务,他只能硬着头皮把李福尔要查的案卷问清楚—— “重案二组不缺人手,找案宗这点小事,应该没有必要让一组的探员参与吧,不知是为了什么大案?” 为了避免真正的目的暴露,景栗编造借口搪塞“我过目不忘,又常来资料室,找案宗的速度比别人快,所以林探长才会请我协助。” 谢原对卷宗的事刨根问底,实属反常,林摩斯起初不大相信旧资料里有决定性证据,可是经这一番折腾,他确信旧案卷中另有乾坤,好奇心和正直心完完全全被勾了起来,一语镇住场面—— “谢探员既然对重案二组的案件如此感兴趣,不妨跟我去会议室,我向您详细汇报一番。” 他的话听来字字客气,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怂胆的谢原不敢再多言,点头哈腰道“林探长言重了…多有得罪…对不起…” “我在办公室等你。”林摩斯回头给未婚妻留了一句话,而后径直离开。 旧案卷堆积如小山,封盒外侧标有案件基本信息,可是因为时间太久,墨迹已经开始褪色,加上写的都是繁体字,找起来颇为费力费眼。 好在景栗有最强外援,解怨事务所的数据库之中有巡捕房的所有案卷信息,可以迅速查出每一桩旧案所对应的卷宗编号,按照数字便可以飞一般的速度找到目标资料。 景栗从二位队友处得知,旧设备的数据存储量有限,所以情报事务所不得不对每项任务的背景资料进行删减,这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解怨任务的执行。 科研事务所的最新成果,就是把“魂穿辅助电脑”的存储容量扩大了三倍,与怨灵苦主生活和工作有关的所有信息都可以存入其中。 李福尔具备过目不忘的异能,但凡是她读过的案卷,都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从前的设备不足以支撑这一强大的人设,有了新发明之后,此项解怨任务才有开展的条件。 科研事务所的新突破对于解怨使者来说的确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可也正因为如此,解怨事务所的ki排名直接垫底,景栗和独教授的生命开启了危险的倒计时模式,正应了那句古话,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仅仅花费半个钟头,景栗就找齐了所有的案卷,现在时间还不到4点半,说不定还能赶得及去打闹记者会。 她抱起一大摞沉甸甸的资料盒,走出小屋之前,机智地意识到了问题—— 每个盒子上都标有案件名字,如果被毛正的人看到,恐怕免不了一场麻烦,所以必须要伪装一番。 锦鲤的智慧是无穷的,她决定使用障眼法,麻利地把手中的资料和其他资料盒中的案卷对调,这样便可掩人耳目。 仓促之中掉出了三张,景栗捡的时候匆匆瞥了一眼,发现是圣德女中案件的嫌疑人和证人名单,这上面的人均是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单凭这几页案卷,就能够推翻毛正的所有谬论。 真真是老天爷相助,她再次获得好运锦鲤体质,妥妥能在期限内完成高难度解怨任务。 53.大闹记者会 在独教授的京腔gs导航之下,景栗捧着资料盒来到重案二组,探员们看到她,齐齐发愣沉默。 一位身着浅灰色西装三件套,戴着金丝边眼睛的帅哥走上前,笑容灿烂,声音温柔—— “巡捕房的糙汉都没有怜香惜玉之心,搬卷宗这种粗活怎么能让女士做呢,我来帮你!” 景栗由弹框获知,此人名为华生,既是巡捕房法医,也是林摩斯的知己朋友兼破案搭档。 这名字听着耳熟得很,福尔、摩斯和华生集齐,威力比七龙珠更大,绝对可以召唤神龙。 景栗笑着道谢“谢谢你,华法医。” 华生迟疑片刻,贴心提醒“李探员,你的脸上蹭了不少灰,要不然先去洗洗吧。” “不用了,我急着见林探长。”景栗魂穿的任务不是谈恋爱而是破案,脏就脏点,正事最重要。 走进办公室后,她硬气地把最关键的三张案宗页拍在渣男面前“林大探长请过目,有没有觉得这上面的名字很眼熟?” 林摩斯刚才已经浏览过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案件概况,一眼便看出重点“这些人恰好就是白玫瑰连环凶案的受害者…除了…两个人…” 在目前的时间点,名单里的确还有二人未死,景栗之前忽略了这一点,幸好没有说漏嘴,她的大脑高速运转,临时改换台词—— “这两人就是凶手下一步的目标,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华生疑惑发问“白玫瑰案不是由一组负责的吗?” 这件事属于机密,本不该让第三个人知道,可是景栗因为心急,直接竹筒里倒豆子,一股脑全都讲了出来。 她和李福尔一样,都是菜鸟探员,做事不够周全,顾头顾不了尾。 不过,既然法医名叫华生,景栗认为他应该是正面人物,不可能是反派,算是稍稍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 林摩斯非常信任好友,说道“华生,你帮忙查一下白玫瑰案中所有死者的验尸报告,务必要尽快找出其中有问题的部分。” “这是什么情况…”华生一头雾水“你们二位难道打算组建神探夫妻档吗?” 林摩斯的脸更冷更臭“你的玩笑非常不好笑!” 华生难得有调侃冰山好友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准确的来讲,是神探未婚夫妻档。” 景栗可不想和渣男组c,不适合的感情是事业之路的最大绊脚石,于是她坦诚道“我和林探长马上就要解除婚约了,因为我们性格不合,没有共同语言。” 她直接剽窃渣男的说辞,一字未改,情侣在一起的原因有千百种,分手的理由却往往千篇一律,这就是最为标准的官方论调。 华生吃瓜的积极性异常之高“你俩挺有默契的,分手的说辞都一模一样,缘分呐~缘分!” 景栗没时间侃大山,语速快如机关枪“记者会结束了吗?” “毛探长是出了名的采访话痨,至少还得在媒体面前用中西合璧的方式显摆大半个钟头。”华生边吐槽边看了看资料盒上的标注,神色沉了沉,疑惑道—— “这里并没有圣德女中的卷宗,你手里的那张嫌疑人和证人名单是从哪个案子中来的?” “天助我也!”景栗探身跨过宽宽的棕色办公桌,从林摩斯手里半夺式的拿走了三页卷宗纸—— “我要拿着这几张关键证据去记者会,其他资料你先看着,切记,千万不能把案卷给其他人,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都不行!” “案情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不可以贸然去记者会!”林摩斯在后高喊,见无济于事,只得追了上去。 在队友的导航指路之下,景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一楼会议厅。 在此期间,屠豪为她通报重点“小姐姐,我们已经查过了,毛正的谬论非常容易反驳,只要亮出你手中的证据,无差别杀人的推论就可以轻易被推翻。” 独教授补充道“八年前的圣德女中霸凌案共有六名死者,一度引起舆论的轩然大波,后被强权干涉才不了了之,你务必要特别强调这件旧案,百分之百能够引起媒体的高度关注。” “李探员,你是跑步健将吧…”另两人在后面一路跟着,华生气喘吁吁,却还不忘戳好友几句“老林,这么难追的姑娘,你可不能轻易放手。” 景栗根本没有听到身后二人的对话,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正在台上高谈阔论的毛正吸引,倒不是因为他的演讲有多精彩,而是因为他讲话的方式相当与众不同。 难怪华生刚刚会用“中西合璧”来形容,景栗此时才知,这个词在此语境之下,不是赞扬,而是嘲讽。 毛正像极了如今那些特别爱zhuangbility的伪洋气精,好好的一句中文,非得带几个没有必要的英文单词,给人的感觉real尴尬。 毛正反反复复强调——“anyay,白玫瑰案件的凶犯既特殊又危险,seciaanddanro,论及程度,那是veryveryvery,iortant的事强调三遍,这原本是一件iossible的任务,幸好我是留学归国的精英,拥有ternational的破案智慧…” “ohyd!”这场面堪称大型文字灾难现场,景栗觉在场的记者都不是一般人,能忍凡人所不能忍,居然没动手打死毛正那个显摆精,她只ant拿起acuoftea, hua地一下泼到毛正的油腻face上,不禁脱口而出—— “这个人是不是得了chese里不夹english就会die的病?” “李探员,这句话太经典了!”华生竖起大拇指点赞,又道“你就在重案一组工作,应该早就习惯毛探长的说话风格了吧。” 景栗从弹框信息中了解到,林摩斯和华生也有过留学的经历,可他们都能正正常常的说人话,只有毛正嘚嘚瑟瑟的讲鸟语。 发布会已临近尾声,此时正是扭转乾坤的最佳时机,她紧攥案宗,正打算箭步冲上台,不料却被渣男紧紧扯住手腕。 “不准去!”林摩斯看出她的意图,制止道“既然你请我查案,那一切都要按照我的规矩来办!” 由于力量悬殊,景栗挣扎了两下挣不开,也没有闲工夫治渣男的直男癌,当机立断在他的手背上咬了一口,重获自由后挥臂高呼—— “他所说的都不是事实!” 这一嗓子石破天惊,吸引了全场的关注。 毛正洋洋自得的演说被打断,自是火冒三丈,看清说话人之后,当即神色显慌乱,暴怒呵斥“李福尔你是不是疯了,立刻shutuandtout!” 毛正的狗腿子即刻下场维持秩序,想要把景栗拖出会议室“小警探胡言乱语,各位记者朋友请不要介意。” 屠豪远程加油助威“小姐姐,挺住,用你的真功夫反杀他们!” 景栗正准备飞身来个漂亮回旋踢,正在这时,林摩斯挡在了她的身前,周身散发着正面人物的耀眼光环,义正言辞道—— “毛探长不分青红皂白,就急着把人赶走,莫不是心虚吧!” 毛正厉声诘问“林探长,你带着未婚妻来砸巡捕房记者会的场子,到底有何目的?hy,areyoucrazy?” 他的中英文混合语言癌已深入骨髓,句句都不忘夹杂英文词。 记者们的关注重点即刻发生了变化,从案件转向八卦,抓住机会拍照并且七嘴八舌地议论—— “未婚妻?原来这位就是冰山林大探长传闻中的的未婚妻!” 不管在任何时代,颜值都是最好的宣传力,景栗由此方知,原来林摩斯在警界不是无名之辈,而是备受关注的明星型神探。 景栗被照相机的闪光灯晃的睁不开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破局,幸好有一只有力的大手拉起了她,带她穿过人群,这感觉与偶像剧莫名相似。 在此千钧一发的时刻,林摩斯的人设一百八十度反转,从冷面无情的未婚夫,变为力挽狂澜的正义探长。 走上台之后,他先礼后兵,请毛正离开无果后,径直拿起演讲桌上的立式话筒,说道“今天记者会的重点,是向公众通报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调查情况,此案由重案一组负责,本人无权置喙。 但是,一位匿名者刚刚通过李福尔探员给我送了一份证据,足以推翻毛探长所提出的无差别杀人论,虽然证据的真实性尚未得到完全证实,不过我认为此事应及时向公众宣布,以减少社会恐慌。 白玫瑰案的凶犯,极有可能不是反社会性人格的变态,杀人目标的选择并不是随机的,这是针对八年前圣德女中霸凌案涉事者的复仇。” 记者纷纷询问证据为何,林摩斯吩咐身旁的未婚妻“把这三张案宗页拿给记者拍照。” 景栗不由得愣了愣神,心中暗想——“竟敢命令老娘,我勒个去,还挺会编瞎话,看来你丫是想抢功啊!” 不过,在当前的形势之下,要想查清案件真相,不得不借助林摩斯的帮助,查案最重要,功劳的归属日后再论,她铁定不能让渣男占了便宜,暂且先顺了那厮的意,把案宗纸高高举在众多相机之前。 54.I am the king of巡捕房 记者会在混乱之中结束,毛正差点被气出内伤,油光锃亮的头发上仿佛冒起了缕缕青烟,他用恶毒的目光恨恨瞪着砸场子的二人,决定先从软柿子捏起,攥拳愤然道—— “李福尔,立刻滚来我办公室,now!” 林摩斯把英雄救美的戏演到底:“在记者会上公布新证据是我的决定,毛探长有气可以冲我来,不要为难无辜的同事。” “李福尔无辜?bullshit!”毛正完全不接受这番说辞—— “这死丫头最近完全不听从命令,一直揪着白玫瑰连环杀人案不放,胡扯出一通新案和旧案有关联的谬论,如今变本加厉,联合着你在记者会上砸我的场子,令整个巡捕房颜面扫地,到底是何居心!” 林摩斯不卑不亢,有条有理地开怼:“李探员关于案情的推论,有切实的证据可以证明,如果毛探长认为这是谬论,请拿出反驳的实证,一次记者会的闹剧丢不了巡捕房的面子,制造冤假错案才会令巡捕房声名尽毁!” “什么狗屁证据,老子的话就是案件真相,谁tm也别想推翻!”毛正暴跳如雷,记者在场时刻装出的成熟儒雅架子已全然不见,指着鼻子痛骂—— “林摩斯,别以为家里有点背景就能为所欲为,别以为升成探长就能和我平起平坐,别以为破两件大案就能抢光我的风头,这里是我的地盘,真相由我做主,i am the king of巡捕房,信不信老子明天就让你卷铺盖走人!” “i am the king of巡捕房”,这句话直接把景栗镇住了,她高度怀疑,眼前的反派毛正是搞笑派中式英语glish的创始人。 她正在心中嘲笑,忽然左脸颊挨了一个重重的巴掌,面对猝不及防的掌掴,景栗完全愣在原地,脑子一时都不转了。 “你怎么能对女人动手!”林摩斯没有想到恼羞成怒的毛正会采取暴力手段,本能地把未婚妻往身后拉。 “李福尔是我重案一组的探员,老子管教下属,轮不到你插手!”毛正大手一挥,想把眼中钉直接踢出局—— “李福尔,你被fire了,立马滚出巡捕房,right now!” “fire?…”景栗从耳光之中回神,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开除我?” 剧情的发展实在是太过刺激,她好想硬气一回,回扇两耳光,潇洒转身说拜拜。 可惜,现实总不如人意,独教授急切地远程提醒:“不能被开除,如果你失去了探员身份,那调查将会严重受阻!” 这话的确没有错,假如她不再是巡捕房探员,那跟进案件的重任就得落到林摩斯的肩上,假如他是靠谱的未婚夫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一心想要解除婚约的无情人。 更何况,俗话说得好,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景栗可不能把宝全押在渣男的身上。 林摩斯和未婚妻之间虽然没有深厚感情,但本性正直的他坚定地站在正义的一方:“毛探长,你的武断做法完全不符合巡捕房的规定!” “老子就是巡捕房的规矩!”毛正一意孤行,并且发起了人身攻击—— “林摩斯你这个人脑子真的有毛病,stupid and crazy,拖了好多年不结婚,不就是不满意未婚妻李福尔吗,现在又站出来维护她,到底是几个意思?” “我们的私事和毛探长无关,none of your business!在巡捕房内只论公事,你如果fire我,休怪本姑奶奶撕破face不认人!”关键时刻绝不能怂,景栗发挥英语六级的水平,用“中西合璧”的方法以牙还牙,和恶势力硬刚到底—— “记者还没有走远,我现在就肿着脸、含着泪去向他们哭诉,把遭遇职场暴力的事讲的清清楚楚!” 毛正没想到软柿子女探员居然在一夜之间变身为钢铁女斗士,假如这件事闹大,对他最为不利,不得已扯住其胳膊阻拦并威胁—— “你敢,和老子作对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救命啊,毛正探长杀人灭口啦!”景栗一边闪躲一边高声呼喊,脑袋专门冲着窗外,不远处就有好几位仍在巡捕房门口徘徊的记者。 喜欢在媒体面前出风头的人,必然比普通人更在乎虚名,好运锦鲤准准把握住了毛正的软肋。 其后,场面演变成了老鹰抓小鸡,景栗在会场的桌椅之间灵活穿梭,体型微胖的毛正穷追不舍,而林摩斯如“鸡妈妈”一般,张开双臂在二人中间拦阻。 那三张卷宗虽然是重要证据,可是要想完全破获白玫瑰连环杀人案,这远远不够,而且证明毛正徇私舞弊的实证还不够充足,这个时候把事情搞到无法收场,并非明智之举。 景栗见好就收,停住脚步开始谈判:“让我忍气吞声也不是不可以,条件是我要调去重案二组工作,现在立刻马上,right now!” 毛正别无他法,只得喘着气提要求:“我也有条件,你们两人不可以再插手白玫瑰连环杀人案,那是我们一组负责的案件!” 景栗自然不能同意:“毛探长,制造冤假错案的是你,动手打人的也是你,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万万没有想到,林摩斯居然在这时插话:“没问题毛探长,我替李福尔答应你。” 景栗与敌人激战正酣,不料却被猪队友未婚夫在背后捅了一暗刀,心态在风中彻底凌乱,男人果然是靠不住的,她恨不能当场就手撕了渣男——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凭我是你的未婚夫!”林摩斯的处理方式简单粗暴,伸臂一把捂住未婚妻的嘴,并对毛正说道—— “不过毛探长,你应该向李探员郑重道歉。” “你的两任未婚妻都已经死于非命,假如李福尔真有命做林太太,老子可以考虑向她说声抱歉。”毛正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摊开手以强令的语气道—— “把那几页案宗文件交给我!” 景栗下意识按紧右侧口袋,心中暗暗盘算,假如林摩斯真的选择和恶势力站在同一方,那她将果断用武力ko此渣男,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证据。 俗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如若巡捕房里的探长和探员都靠不住,那她就去找私人侦探,在电视剧里,公务员编制之外的名侦探破获的大案要案一点都不比警探少,艺术来源于现实,这事多半靠谱。 林摩斯并未直接答应:“案宗是我从资料室借出来的,理应按照程序还回去。” “好,那我就派人在资料室等着!”毛正摆出胜利者的傲慢姿态,临走前还撂了狠话—— “奉劝你一句,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水深得很,为了前途和性命着想,不要乱插手,管好你的女人!” 目送毛正离开,林摩斯陷入了深思,暂时忘了松开手,直到被咬一口才回神—— “你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咬我了!” “咬你都是轻的!”景栗重重在渣男的小腿上踢了一脚发泄怒气—— “姑奶奶真是瞎了眼,竟然没看出你是个臭不要脸的反派…” 林摩斯疼的眉头紧蹙:“我那是缓兵之计,你能不能问清楚情况之后再开骂开打!” 景栗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渣男:“缓兵之计…难不成你是在演戏骗毛正吗?” “你的眼神里写满了对我的不信任,这是对我人格的莫大侮辱!”林摩斯深表不满—— “我一身浩然正气,怎么可能是反派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悬疑故事里的大反派往往就是看上去最像正面人物的那一个…”景栗无法轻信渣男—— “咱俩虽然有婚约,但是彼此并不了解,约等于陌生人,我是在合理怀疑你的人品和动机!” 林摩斯慎重地望了望窗户和门,把声音尽可能地压低:“拜托你冷静理智地想一想,毛正如此费心费力掩藏真相,就说明白玫瑰案中的隐情极深,如果大张旗鼓地调查,毛正定会派人从中阻挠,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用缓兵之计迷惑对方,然后以退为进,秘密查案。” “真的吗?”景栗作为一名接过无数诈骗电话和经历过无数骗子星探的现代女性,防备意识极强—— “你看着我的眼睛,发毒誓说没有欺骗我!” 林摩斯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我发了毒誓,你就会完全相信吗?” 景栗的双眸之中闪动着“我精着呢”四个大字,思索后谨慎地摇了摇头—— “不能全信,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们的这段对话毫无意义,纯属浪费时间!”林摩斯最重效率,抛开无谓的话题,直入重点—— “把那三页卷宗给我,我立刻去做一份假文件迷惑毛正。” “你还会做假文件?”景栗越看渣男越像骗子,必须眼见为实:“我要亲眼看见才能相信你!” 林摩斯用上司的口吻下令:“你回重案一组整理个人物品,十分钟之后来我办公室报道。” 不管在任何时代,得罪领导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即便头顶大女主光环,该受的苦也少不了。 景栗来到一组的大办公室,见一群狗腿子同事正在李福尔的小小办公桌前乱翻文件,一个个的表情都是挑衅式的没事找事、没茬找茬。 这些不重要的资料倒是无所谓,她最在意的是记录着案件调查详情的笔记本,据事务所系统灌输入她脑中的信息,本子的封面是红色的。 “你们太过分了,怎么能乱翻我的东西!”景栗急忙上前查找,翻开杂七碎八的文件纸张,并未见到红色笔记本的踪影。 “这包瞧着真像垃圾袋,留在办公室里真是晦气!”一肚子坏水的毛正把反派的丑恶嘴脸发挥的淋漓尽致,直接将手中的刺绣黑色布包扔了出去。 毫无疑问,那就是李福尔的挎包,笔记本八成在里面,景栗用眼神放狠话“你给姑奶奶等着”,急匆匆地跑下楼确认。 还好老天爷冥冥之中相助,本子果然就在包里。 和电影电视剧里所演的一样,反派永远都是百密一疏,就算费再大的力气搞事情,也总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的疏忽就是主角扭转乾坤的法宝。 景栗刚松了一口气,便有一大盆水从天而降,那感觉相当酸爽—— 冷冷的冰水在脸上胡乱的拍,惨惨的心情在挫折中拔拔的凉。 她不用抬头看也知道,肯定是毛正搞的花样,景栗抓着包和笔记本站起身,双眸之中燃起熊熊复仇烈火。 残阳如血的背景之下,新版大女主李福尔浴“水”重生。 55.锤渣男大行动 “啊!” 景栗来到洗手间,看着镜子中狼狈不堪的自己,忍不住崩溃大吼一声,三个女同事被她从隔间惊了出来。 被浇成落汤鸡也就算了,脸上因找资料而蹭的灰竟然还顽强地留存着,她当下的这幅尊容,可以直接去恐怖片剧组演女鬼,连妆都不用再化。 最最最不幸的是,她就顶着这么脏的脸,在记者会上大出风头,想到丑照有明日登报的可能性,她就恨不能挖一条地缝钻进去,真真是对不起怨灵苦主李福尔。 屠豪远程送安慰“冷静,务必冷静,心灵美才是真的美,小姐姐你是解怨事务所永恒的女神!” 卫生间已空无一人,景栗可以畅所欲言“事务所里就我一个女人,女神称号毫无意义,拜托你夸人的时候走点心好不好?” “不要开玩笑了,我们要把心思都放在正事上!”独教授把握大局—— “我浏览了所有资料,能够判定林摩斯是可靠的好探长,你对他的戒备心不需要那么重。” 屠豪吞吞吐吐地问道“小姐姐,你之前是不是被渣男伤害过,所以才落下了不相信男人的心理疾病?” 景栗只觉莫名其妙“你才有病吧,这是什么鬼问题?” 屠豪讲出关键问题“小姐姐,有件事你必须如实回答我,赵启阳是不是你的前男友?” “赵启阳”这个名字是景栗的逆鳞,她一想起来就火冒三丈“你怎么会认识那个八爪鱼劈腿渣男?” 屠豪如实以告“你现在是网络红锦鲤,渣男赵启阳企图蹭热度,发了一篇情深意切的微博文章,回忆你们恋情的美好时光,在今天的热搜榜上排名第五。” “两年不见,这个厚脸皮渣男的段位更上一层楼,不要脸的程度简直登峰造极!”景栗坚决不能让混蛋的心机得逞—— “立刻替我发声明,揭露渣男的真面目,他和我交往的时候,同时出轨了至少四个女人,堪称一代时间管理学大师!” 屠豪说道“赵启阳打电话联系了我,不怎么关心你的身体状况,只想和你捆绑炒作,我最看不起这种利用感情和女人的人渣,已经斩钉截铁地回绝了,稍后就会安排人出声明,向大众揭露海王渣男的真面目。” 景栗使出杀手锏“我手里有一份视频证据,只要发出来就可以把渣男的帽子牢牢锤在赵启阳的脑袋上!” 屠豪八卦的心熊熊燃烧“什么视频,大尺度很刺激的那一种吗?” “不是!”景栗只想穿越时空,把土豪鲜肉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挖出来—— “我之前从他公寓的物业那里下载了一份楼道监控,里面有一个星期的剪辑内容,他平均每天都至少带三个女人回家。” 独教授被震惊“我勒个去,渣男都有一对金刚不坏的肾!” “小姐姐,你以前有没有把视频传到过网上?”屠豪心有不解—— “我查了查渣男的背景,这个赵启阳两年之前因为拍网剧小小地火了一把,如果你当时实名制爆锤渣男,能获得不少关注度。” “我即便一辈子不红,也不愿蹭渣男的热度!”往事不堪回首,好在情伤已经被时间治愈,再提起海王前男友,虽然心中还有怒气,可该放下的全都放下了—— “刚分手的时候,我的确想报复,所以想办法弄到了视频,但后来本女神想通了,没必要浪费时间和不值得的人纠缠,就没有传视频上网,只是存进了u盘,好像放在床头柜的杂物盒里,当时是你们帮我搬的家,东西应该都没丢吧。” “当然没丢,我连你没用完的半包纸巾都打包带回来了,一定能找到视频,把赵启阳锤到连渣都不剩!” “无论如何都不能手下留情!”景栗仅有这一个要求,并在心中默默送渣渣前男友一句狠话—— “想借我的死大红大紫,白日做梦!” 独教授吃的盐比年轻人吃的米都多,思路更为周全缜密“我最近常看娱乐新闻,很多偶像男明星因情感纠葛塌房之后,都靠着危机公关的神操作成功洗白,最后男方成了受骗的傻白甜,仿佛比窦娥都冤,而女方则会被水军喷成贪图名利的心机婊,咱可得提前防着渣男的阴谋诡计。” “只有顶流明星才有资本砸大钱搞全网地毯式的危机公关,赵启阳后来拍的戏扑街了一部又一部,早就把人气消耗光了,已经是彻头彻尾的糊咖,所以才会狗急跳墙,厚着脸皮想借前女友翻红一把,他遇到危机根本没有搞公关的实力,根本斗不过我们jyt娱乐公司的锦鲤一姐!”屠豪胸有成竹,俨然有成功企业家的范儿,同时还不忘夸一夸队友—— “独教授,您最近刷新闻的工夫没白费,网络热词张嘴就来,佩服佩服,resect!” “承让承让,thanks!”独教授抱拳回应,开始和谐互捧“你的俗语也很有进步,‘狗急跳墙’用的很贴切。” 解怨事务所整个团队的话风似乎都被毛正带跑偏了,非得来个中英文混搭才舒坦。 景栗不清楚屠豪的商业天赋究竟有多高,但她对于土豪鲜肉的财力有充分的了解,娱乐圈说到底是资本的游乐场,有钱才是硬道理,渣男赵启阳注定没有胜算。 景栗基本能够预见到,渣渣前男友很快就会落魄到连她从前送的alexandercqueen骷髅头配饰都得惨惨地当掉。 任务继续,她来到重案二组,在一众警探的注目礼之下,走进林摩斯的办公室。 电视剧里的霸道男主,十之**有洁癖,这厮也不例外,办公室简约整洁、一尘不染,所有物品的摆放都极有秩序,八成还有强迫症。 景栗把口袋里的卷宗纸递上,在对方即将接过的前一刻,她又迅速抽了回来,为了保险起见,背转过身在三页纸的不同位置用指甲扣出几道划痕。 林摩斯看穿了她的心思,无奈道“你至于像防贼一样地防着我吗?” 景栗自有道理,振振有词道“多一分防备,少一分怀疑。” 林摩斯不愧是神探,反向思维做骗子也很有一套,他之前办过几桩伪造巡捕房文书的案子,从收缴的证物中找出了三张做旧的案宗存档纸,发挥出色的笔记模仿能力,开始制作假案宗。 景栗看着他那妥妥能够以假乱真的笔记,由衷感慨道—— “你选择做警探,诈骗界真是痛失英才!” 林摩斯斜眼瞟着她“你确定要一直站在边上吗?” “能坐着何必站着~” 景栗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抱起案宗坐在沙发上,拿出红色笔记本开始一一对应着查找并确认。 她的脑子里被灌输了全部的信息,基本处于上帝视角,但目前所处的时间点是李福尔死前的一个月,此刻手中所掌握的证据尚不足以推理出白玫瑰案的全部真相,倘若无凭无据地做推理,不止说服不了林摩斯,恐怕还会引起他的狐疑,不利于调查的进行。 李福尔是兢兢业业的好警探,笔记做的相当细致,景栗看过之后了解到,这位死的极冤的苦主抄录下了八年前圣德女中霸凌案里所有嫌疑人和证人的名字以及家庭概况,还花费了半个多月的时间逐一走访,目的就是详细了解此桩旧案的真相。 此事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其中有好几位在八年中搬了不止一次家,李福尔靠着打听来的消息耐心地一一寻找,而且此过程几乎是与死神同行,因为这些嫌疑人和证人要么是在前些年就已经身亡,要么是在最近接连遭遇不测。 案宗名单之中仍有两人活着,是一对兄妹,不过他们都已离开了原来的住处。 这并不是正常的搬迁,而是在得知圣德女中案涉事人接连死亡之后,因害怕而躲了起来。 李福尔从其亲戚朋友那里问询到了一些消息,推测出那对兄妹的四个藏身地,其中有三个已经被划掉,应是查访无果,仅剩的一个在十八里铺码头。 景栗接棒调查,就是此码头。 按照“上帝视角”的情报,这对兄妹将在今晚被杀,景栗不知自己有没有足够的时间救下他们。 救其性命,不在任务列表的范围之内,而且从目前所掌握的资料来看,此二人是圣德女中霸凌案的可耻帮凶,死有余辜。 其实,白玫瑰连环杀人案是一桩充满悲**彩的复仇,根源便在于八年前的圣德女中案,如今的凶手,就是昔日受害者的至亲。 李福尔也走访了圣德女中旧案中六位受害者的亲人,不过记录下来的信息并不多,可见调查不太顺利。 更出人意料的事实是,掩盖案件真相的毛正只是反派小boss,其背后的**oss为巡捕房总探长沙英。 沙英是八年前圣德女中案的负责人,他被凶手以重金收买,用尽手段把此案变成了一桩查无实证的死案。 恶人无恶报,而今沙英得到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很快便可以高升进入市政厅,在这节骨眼上,往日的冤假错案绝不能曝光,所以他才会授意毛正捏造白玫瑰案的调查结果,目的就是不让任何人重新关注圣德女中霸凌案。 景栗对林摩斯满怀警惕,不仅仅是信不过渣男的人品,更重要的是,假如总探长沙英出面施压,只怕任何正义英雄都难以抵挡得住。 在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绝对的是非黑白,只有永恒的利弊权衡,林摩斯说不定会在揭露案件真相的前一刻被恶势力收买,那景栗和独教授的命将彻底凉凉。 屠豪边喝珍珠奶茶边好奇询问“**oss沙英怎么一直都没有出现,感觉他好像不在巡捕房,难不成是出差了吗?” 独教授不大关心此事,他心里更大的忧虑是—— “之前李福尔最大的失误,就是太傻天天真,不停地向毛正递交有关白玫瑰案的新证据,并没有抓住记者会的机会将案件实情告知媒体,现在景栗走了这步险棋,有没有可能会使反派势力提前展开报复?” 他的顾虑不无道理,解怨任务的执行,必须充分考虑故事中各个人物的人性,否则很有可能会出现意料之外的惊吓级惊喜。 李福尔是守规矩的内敛型软柿子,与反派对抗的方式太过于柔弱,如今景栗魂穿而来,二话不说就爆发小宇宙,把白玫瑰案和圣德女中案的关联公之于众,反派为了隐藏实情,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会提前动手把她送上西天。 56.夜上海 景栗在执行任务期间是不死之身,不过受伤了也会耽误事,须得多加注意人身安全。 她瞥了瞥渣男:“林大探长,还没好吗?” “不做的精细一点,骗不过毛正的眼睛”,林摩斯做事永远都秉持精益求精的精神,同时还有着专属于成功者的傲娇心态—— “破案不是简单的事,你务必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娇滴滴地喊苦喊累,那请退出重案二组!” 景栗实在看不惯他这幅瞧不起人的傲慢态度,毫不客气地把李福尔的笔记本拍到渣男的办公桌上—— “这是我的调查成果,林大探长请过目!” 李福尔的确只是小小探员,但她对待工作和案件尽职尽责,任何人都没有权利轻视她。 林摩斯收笔之后,拿起本子漫不经心地翻了翻。 他本以为李福尔不过是整理资料的文职探员,对其个人调查的结果完全不抱希望,但半分钟之后,就被现实啪啪打脸,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这些都是…是你自己查出来的吗?” 景栗交叠双臂,傲然欣赏渣男惊诧的表情:“我又不像林大探长,手下有那么多的探员帮忙跑腿,这上面的一字一句,都是我李福尔靠自己的本事一点一滴查来的!” 能替怨灵苦主扬眉吐气一回,她自豪的不得了。 “把这么多位涉案人的情况都查的清清楚楚,而且条理清晰地记录总结,水平不一般,以你的能力不应该留在办公室里做文职…”林摩斯显露出三分愧疚之意—— “那个…不好意思…我之前还以为你不懂查案的门道。” 景栗发现此渣男有一个很大的优点,虽说是钢铁直男,可是并不顽固,有错就大大方方地认,不会死要面子嘴硬。 景栗代表怨灵苦主嘚瑟一把,故意正话反说:“我的能力just so so,受不起林大探长您的称赞~” “重案二组的成员,不准模仿毛正中英文混杂的坏习惯,这对任何人的耳朵和智商都是折磨!”林摩斯讲出此条不成文的规矩,并对眼前的姑娘萌生了好奇之心—— “不过,能学得到毛正语言风格的精髓,也算有本事,想不到你的英文还算不错。” 景栗耸了耸肩:“一般一般,六级而已。” 林摩斯十分费解:“六级…什么意思?” 面对时代的巨大鸿沟,解释全无意义,景栗直入主题:“这不重要,我们开始查案吧,得尽快去十八铺码头找…” 这时,电话铃响起,林摩斯接了起来,大概十秒之后,回了一句“我马上到”,然后放下听筒,匆匆脱下警服换上藏青色的风衣外套,说道—— “我有急事要处理,案子的事明天再说。” “你难道要下班了吧?”景栗扯住他的衣袖,满脑子都是问号—— “你不是工作狂吗,怎么能这么不敬业,连996的加班模式都做不到吗?” “996?…”林摩斯再次懵圈:“你为什么总讲一些奇奇怪怪的词?” 景栗哪还来得及解释,直截了当讲明诉求:“今天必须加班查案,不然一周之内肯定查不出结果!” 林摩斯甩了两下没有甩开她的手,只得耐着性子道:“我手头还有一件紧急的案子,白玫瑰连环凶杀案的调查从明天正式开始,你把那三页假卷宗还回资料室,其他的文件都留在我的办公室。” 景栗反对:“不行,案卷留在巡捕房不安全!” 系统资料赋予了事务所全员未卜先知的超能力,今夜毛正会在资料室放火,以烧毁圣德女中案的旧卷宗,在目前的形势之下,说不定还会连重案二组的办公室一起烧光。 林摩斯当然不知道这些,觉得她不可理喻:“天下难道还有比巡捕房更安全的地方吗?” 景栗不能随随便便泄露“天机”,只得从思虑周全的角度说道:“那…那要是着火了怎么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要把这些都带走,睡觉都得抱在怀里!” “我的保险箱是德国的最新款,防盗防火防水,文件放在里面绝对安全。”林摩斯指了指书桌旁侧的两个银灰色保险柜,且叮嘱道—— “毛正可能还会找麻烦,你能把自己顾好就不错了,早点回家,路上多留点心。” “你能不能先查白玫瑰案?”景栗使出杀手锏耍赖皮—— “如果七天内查不出真相,我就坚决不解除婚约,做鬼也得缠你三生三世!” 林摩斯以信心满满的笃定口吻道:“涉案人背景追查是最繁琐且最耗时的部分,你提前完成了此项任务,真凶其实已经基本浮出水面,五天之内我就可以结案。” 此刻的他,有如被狄仁杰、福尔摩斯和柯南同时附体,智慧光环足以点亮四海八荒。 林摩斯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景栗也不好再苦苦相逼,毕竟警局的案子不止一件,渣男也许真有十万火急的重案要办理,如若继续纠缠,说不定会出现无辜的死者,于是她松开了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一定要说话算话!” 林摩斯把案宗放入保险柜,并提醒道:“记住我在记者会上所讲的话,证据是匿名者托你转交给我的,不要向毛正透露你对圣德女中旧案的调查进展,保持一问三不知的状态,把扰乱记者会的责任尽可能地往我身上推。” 之前听他编造什么“匿名者”,还以为这厮有抢功的心思,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景栗挑了挑眉毛询问:“为什么?” 林摩斯道出缘由:“今日你大闹记者会,不仅揭开了白玫瑰案件的真相,还令毛正颜面扫地,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会对你进行打击报复,用我做挡箭牌,你就能最大限度保证自身安全。” “哟吼,恕我眼拙,真没看出您是有大无畏牺牲精神的背锅侠!”渣男的形象瞬间光辉伟大了起来,景栗有点不太适应—— “你不怕他对你展开秋风扫落叶般的残酷报复吗?” “背锅侠?…”林摩斯首次听说这个词,不过结合语境和上下文,基本能够推测出含义,他自有无所畏惧的资本—— “我家在军政界多少有些背景,毛正不敢对我动手。” “你这个理由…”听到他用“低调”的语气“高调”表明家世,顺道还完全扭转了“渣男”人设,景栗差点接不住话,唯有伸出大拇指—— “理由够硬,佩服佩服,respect!” 讲完才想起他不喜欢中英文混搭的风格,所以景栗又用复古的方式抱拳表钦佩:“英雄高风亮节,小女子敬佩不已,大恩不言谢!” 林摩斯被她的一番鬼马神操作折腾的原地懵圈,愣了愣神之后,把“神奇未婚妻”请出办公室,又低声叮嘱了一遍注意安全,其后带着三位探员离开了巡捕房。 任务时间宝贵,景栗就算是回到李福尔的家,也无法安安心心地休息,她决定去一趟十八里铺码头,为李福尔的调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解怨事务所的gps功能强大到逆天,屠豪仅用了一分钟,便为她安排好出行路线,码头距离不近,可以坐黄包车,也可以转两趟电车。 景栗选择后者,欣然享受民国电车观光之旅。 夜上海霓虹灯初亮,十里洋场,香车宝马,纸醉金迷,灯红酒绿。 她仿佛置身于一场华丽的梦境,此地不负魔都之名,战火纷飞年代的歌舞升平乐土,末日狂欢式的奢靡繁华,不为现实所困的万千风情,能亲身体验一遭,委实不枉此生。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个不夜城~华灯起,乐声响,啦啦啦啦~”屠豪捏着嗓子哼唱了一首刚学的小曲儿,词儿记不大清,不过艳羡的心情表达的淋漓尽致—— “我也想去民国的大上海感受一番!” “如果咱们事务所能够在年度kpi评比中名列第一,将会得到集体魂穿大奖励,秦汉唐宋元明清和民国,各朝各代,任君选择!”独教授用夸张的语调形容过后,问两位队友—— “怎么样,是不是瞬间干劲十足?” “奖励很诱人,但现实更残酷…”屠豪没有被大奖冲昏头脑,仍旧保持着理智与冷静—— “咱连倒数第二的名次都保不住,逆袭成第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连梦都不敢做的年轻人,和咸鱼有什么区别!”独教授对他的消极情绪相当不满—— “以后你的外号就叫‘土咸鱼’!” 机智的屠豪用美食缓解气氛:“领导息怒,外卖已到,小的给您端生煎去喽~” “吃货事务所”今日的晚饭来自老店大壶春,不止有招牌的大虾鲜肉双拼生煎,还有和土豪财力十分般配的鹅肝鲜肉生煎,标配咖喱牛肉粉丝汤,再搭配一块酥脆的炸猪排。 屠豪看着餐巾纸上“百年老字号”的字样,突发奇想:“小姐姐,你所在的时代应该已经有大壶春了,不如我们来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部门聚餐,主题是——穿越时空的魔都生煎!” “好主意,不愧是土豪界的小天才!”独教授举双手赞成,并对奔赴在解怨前线的锦鲤队友说道—— “磨刀不误砍柴工,吃饱了更有精神查案!” 屠豪说干就干,开始为队友规划路线,不查不知道,一查犯了难:“生煎老店在巡捕房附近,小姐姐要想吃还得坐电车返回去…” “算了,我随便吃点就行…”景栗走下电车,在换乘的间隙四处张望,目光被不远处的招牌吸引—— “我可以去老半斋吃刀鱼汁面。” “不错不错”,独教授认可她的选择:“那我们晚饭的主题就改为——穿越时空的魔都老字号!” 景栗平时也爱吃这一家,点了一份三两的刀鱼汁面,外加一份肴肉,鲜汤的滋味中有着浓浓的历史厚重感,感觉妙不可言。 美食时光过后,她继续踏上破案之旅。 夜色已至,十八里铺码头依旧人声鼎沸,景栗初来此地,四顾不禁茫然。 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大多长得凶神恶煞,几乎都穿着黑色的中式短外褂,上衣嚣张地敞着,倒不是因为天气热,而是为了露出青龙白虎纹身,简直和电影中的帮会人物一模一样。 借着昏暗的路灯,她注意到有些人的腰后居然别着斧子,景栗严重怀疑自己误入了凶残斧头帮的地盘。 身着警服的她与环境格格不入,隐约感觉周围的人眼中都藏有杀气,心肝肺齐齐发颤,真担心对方像电影里那样,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势单力孤的她百分之两百会被踩成肉酱饼。 独教授觉得情况不大妙:“这里的治安似乎很不好,赶紧撤吧,明天让林摩斯陪你一起来。” 花了将近一个钟头才来到码头,什么都没查就离开,总有些不甘心,景栗发现右手边不远处聚集着很多位女工,于是便决定上前打听一下,碰碰运气。 57.码头枪战 白玫瑰案的嫌疑人和证人名单之中,还活着的那对兄妹名叫陈元生和陈元芳,年龄分别是三十二和二十九。 他们二人的父亲是在码头管理仓库的小头头,对于十八里铺很熟悉,所以李福尔才会猜测这对兄妹极有可能藏身于此。 景栗问了一大圈,几位女工提起最近是有一对兄妹搬来了附近的民房,平时深居浅出,年龄符合,不过并不姓陈。 她疑心陈家兄妹为了隐藏身份而改名换姓,所以没有轻易放弃,专门去民房区跑了一趟。 天色太暗,又没有路灯,此片区的房子布局十分杂乱,景栗绕了一大圈,逢人就问,口干舌燥了都没能找到陈氏兄妹,不得不暂时放弃,垂头丧气地返程。 破案这活儿真不好干,李福尔简直是耐性爆棚的神人,如果她能有施展才能的平台,妥妥可以成为民国背景调查界的一姐。 屠豪暖心安慰:“小姐姐你已经尽力了,陈氏兄妹注定逃不过死神的魔爪。” 突然,一阵刺耳的枪声响起,距离仿佛非常近,景栗下意识捂耳朵:“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乱入了枪战戏片场吗?” “不要愣在原地,赶紧躲一躲!”独教授急的连连拍桌—— “民国的帮会古惑仔,都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狠角色,这不是假刀假枪的片场,而是真枪实弹的血战!” 屠豪通过视频观察周遭环境:“小姐姐,先往左边跑,那里的货箱多,你可以暂时避一避!” 景栗自幼习武,得过多项市级和省级武术大奖,做替身时还专门学过射击,是天赋非凡的神枪手,如此带感的人设,在现代和谐社会几乎没有用武之地,好不容易在魂穿之中遇到了能够大展拳脚的热血时刻,她舍得错过这个做正义女超人的机会吗? 事实证明,她舍得,相当舍得。 景栗没有丝毫犹豫,怂怂地拔腿就跑,用飞一般的速度躲到了大木箱子的间隙之中。 她毕竟不是神奇女侠,虽然有真功夫,但是武术比赛和射击演习终究不是搏命实战,别说是子弹横飞的凶险场面,真刀真剑真砍的阵势她都没有经历过。 在电视剧里,百分之九十的大女主都有没事找事的正义性格,明明能力不够,但遇到危险非得往上凑,强行为男主创造英雄救美的机会。 然而,在“民国版福尔摩斯”的故事里,男女主角的感情线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林摩斯注定不是脚踩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景栗压根儿指望不上他。 在当前的剧本模式之下,管他是黑白大战还是黑吃黑血拼,连枪都没有的景栗老老实实地怂着最靠谱。 枪声越来越近,她机灵地扯过盖货箱的黄色油布,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完美实现神隐。 厮杀的双方战火极猛,好巧不巧,最终的对峙地居然就在她的身边。 景栗心生不祥预感,动都不敢多动一下,唯有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佛祖、耶稣和真主能够齐齐发力,为她打造专属于大女主的金钟罩铁布衫,不止子弹见了她绕道走,连血滴都不会沾她的身。 枪响停了片刻,正当她以为混战结束时,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黄三爷,柳家的人马很快就会赶来,到时候场面可就不好看了,只要您立刻把人交出来,在下必会尽力斡旋,让这场风波尽快平息。” 另一个音色略显浑浊的男人冷冷而笑:“不亲手毙了郑光这个给我戴绿帽子的小白脸,爷以后在道上还怎么混,此事和巡捕房没有关系,看在令伯父的面子上,林探长只要现在带人离开,码头上的兄弟绝不为难!” 景栗竖起耳朵听了听,心中讶异万分:“我的天呐…不会这么巧吧…林探长…林摩斯!?” 电视剧里的男女主总会没完没了地花式偶遇,想不到魂穿故事也是相同的套路。 两位队友看到的是乌漆嘛黑的一片,屠豪在紧张之中说话的声音也变低了:“小姐姐,你想办法把怀表伸出去,我们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景栗左手撑住油布,右手摘下脖子上的怀表链,小心翼翼地顺着缝隙伸了出去。 独教授揉了揉眼睛,确认男主角近在眼前:“的确是林摩斯,这应该就是他之前提到过的紧急案件,缘分呐~缘分!” “两方各自都有二十多个人,阵仗堪比黑帮大片,全部都举着枪,小姐姐你可千万别冒头,俗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屠豪对于自己的俗语水平不大自信,忽而转换了话题—— “这句话用在这里合适吗?” “都啥时候了,还咬文嚼字!”独教授把土豪鲜肉的脑回路板回正轨—— “咱们要不要给锦鲤定个…那个…扑扑扑什么来着…” 景栗只觉他的说法相当不吉利,再多几个扑,只怕她会当场变成死扑街。 “pn a和pn b!”屠豪天赋异禀,秒懂领导的心意:“pn a就是以不变应万变,打定主意藏到底,至于pn b…好像只有抱大腿这一条路了…” “好主意,关键时刻,不能太要脸!”独教授拍掌赞同这个不着调的主意—— “不管感情是深还是浅,李福尔终归有着未婚妻的名头,林摩斯不可能见死不救,景栗你万一暴露了,就直接舍脸跪地抱大腿!” 相隔八、九十年的时空,景栗都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馊主意味道,可最坑爹的是,此刻的她别无选择,想破脑袋也没有pn c。 交涉仍在继续,她从双方的对话之中听明白了案件的大致情况—— 黄三爷是帮会中的风云人物,新纳了一位京剧名角儿为妾,可是好死不死,这位妾室居然和旧情人郑光藕断丝连,常常以各种理由幽会,被戴了绿帽子的帮会老大自然咽不下这口窝囊气,直接绑了郑光,不折磨死不罢休。 郑光不是默默无闻的普通人,而是一个有故事的奸夫,他乃上海滩正当红的电影明星,在背后砸钱捧他的大金主是横跨黑白两道的传奇女富商柳惠宁。 郑光是实锤无疑的无耻海王,活该被沉江沉井,可是富婆柳惠宁却犯了傻女人心软的通病,即使被渣男狠虐千万遍,也仍待对方如初恋,不仅剑拔弩张地和黄三爷要人,还特别向巡捕房求助。 这个故事简直狗血滚滚,说不清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景栗作为身处危险地带的吃瓜群众,只盼望这场闹剧能够尽快平息,名言说得好,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就得带点绿,江湖大佬何必为了这点小事而搞得腥风血雨。 黄三爷的火气越来越大,嚣张撂狠话:“我算是听出来了,林探长和柳家那贪财婆娘是一伙儿的,想要郑光可以,但你必须得拿自己的命来换!” 景栗撇了撇嘴,心中暗想——“这么离谱的要求,十级脑残才会答应。” 怎料,林摩斯却中气十足地回应:“好!” “大哥,侬脑子瓦特了吗?”景栗真想锤着他的脑瓜子狠狠质问。 她搞不清林摩斯在玩什么把戏,难道是仗着自己有男主光环,所以不把命当命,可着劲儿地作死吗? 更重要的是,郑光的人设是无耻渣男,让他死里逃生纯属造孽,正确的操作应当是将其就地法灭。 “啊,不好了!”屠豪噼里啪啦地敲了一通键盘后,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我忘记打印附录资料了,这里面有很重要的一条信息,林摩斯因为救郑光而受了枪伤,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才恢复…这肯定会耽误白玫瑰案的调查…怎么办…” 土豪鲜肉间歇性不靠谱的本性再次暴露,景栗心塞无语,欲哭无泪。 “我靠,你这要人命的倒霉熊孩子!”独教授瞬间感觉自己向着阎王殿迈进了一大步,心慌意乱,嘴里不停地碎碎念:“怎么办…怎么办…” 林摩斯俯身将枪放在地上,抬起两手表明自己没有其他武器,开始缓缓地一步步走向黄三爷。 屠豪再支损招:“小姐姐,要不然咱们赌一把,当林摩斯走到你身边的时候,你直接冲出来把他扑倒,这样至少能让他受的伤轻一点。 另外,巡捕的专业素质总比帮会古惑仔高,你一扑上去,场面立马就会乱,林摩斯的手下肯定有能力趁机反杀黄三爷的小弟!” 景栗恨不能通过沟通设备爬回现代,用大耳瓜子让奇葩队友恢复正常理智,她在心底默默发出咆哮三联问—— “林摩斯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好歹同事一场,你俩一点儿都不担心我会受伤吗? 你们凭什么确定他会全心全意调查白玫瑰案,万一那厮出幺蛾子消极怠工,我是不是还得从病床上爬起来收拾烂摊子?” 独教授仿佛能够听到她的心声,劝说道:“就算你受了伤也没关系,因为在魂穿模式之下,你身体恢复的速度是正常人的三倍,小伤小痛睡一觉就能好,即便是枪伤,两三天也可以恢复元气。” 屠豪附和道:“小姐姐,这一招的确有些冒险,但是白玫瑰案要想尽快取得进展,必须得依靠破案经验丰富的林摩斯,而且看在你舍身相救的份上,他一定会尽心竭力查案报恩的!” 反正执行任务期间她是不死模式,陷入眼下的困局,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拼一场,尽管后果完全无法预料。 屠豪化身战术指导员:“小姐姐,林摩斯还有五秒到达你的扑倒范围,倒计时准备,五、四、三…” 在这几秒的时间里,景栗把怀表重新挂回脖子上,轻手轻脚地掀开油布,做好预备姿势,当土豪鲜肉喊出“一”的时候,她飞身而跃,不止完美扑倒林摩斯,还在惯性的作用下滚了三圈。 这场景和偶像剧莫名相似,最大的不同是,没有意外接吻这一茬。 狗血剧里男女主角嘴唇的意外亲密接触,其实全都是导演和编剧为了推进剧情而故意安排的“人工糖精”,只要在剧组待过的人都清楚,那所谓的“意外之吻”,至少得花一个钟头设计和安排角度,才能让观众在俗套中感受到甜度。 现实和偶像剧天差地别,往往只有玻璃渣没有糖,景栗在碎石零落的水泥地上滚了几圈,后背、后腰和手肘都疼的很。 定格的动作是她趴在林摩斯的身上,没有丝毫浪漫的感觉,尴尬指数原地冲破吉尼斯世界纪录。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激烈的枪声便再次响起,林摩斯身手矫健,拽着“未婚妻”起身,并把她重重推向旁侧的大货箱,用命令的语气匆匆说了一句—— “双手抱头躲着,不许出来!” 58.天赋异禀的小仙女 景栗暗戳戳地吐槽:“躲还用你说,本姑奶奶可不想被子弹射成筛子!” 千好万好,平安最好,她把怀表重新拿在手上,下蹲抱头,不看血腥现场,只听两位队友的现场直播。 男人都爱紧张刺激的枪战戏,独教授和屠豪看得分外起劲,抑扬顿挫的解说语调像极了游戏主播,不过由于混战的噪音太大,景栗所能听到的仅有只言片语。 屠豪的预测没有错,巡捕房警探的战斗素质确实比帮会古惑仔强,而且柳家的打手很快也赶到,使得黄三爷彻底失去主场优势。 枪声渐渐平息,景栗放下了抱着头的手,悄悄张望战况,只见黄三爷已狼狈地半跪在地,一位身着旗袍和长披风的女人正用枪指着他的头,边上还有几人正在为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西装男子解绳子。 由于距离较远,加上光线不好,她不仅看不清女人和男人的长相,甚至连衣服的颜色都瞧不分明,但从总体情况判断,女人应该是富商柳惠宁,而男人则是渣男郑光。 景栗瞪大眼睛看了一圈,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咦,林摩斯呢…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具尸体…他该不会是其中之一吧…” 万幸,林摩斯的声音恰在这时响起,原来他就站在黄三爷的正对面,只因黑压压的一片人背影分外相似,景栗没有认出来罢了。 林摩斯走上前握住柳惠宁的枪,好言相劝:“柳老板,杀人容易,平息风波难,假如您亲手取了黄三爷的命,不但会与青帮结下血海深仇,各路小报记者也将闻风而动,郑光和黄家小妾偷情的丑事定然会被大肆宣扬,这不是您想看到的结果吧。” 柳惠宁迟疑片刻后收枪:“好,我给林探长面子,息事宁人。” 两位队友远程送上欢呼,屠豪兴奋自夸:“完美,我们是实力与运气兼备的绝世天团!” 景栗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站起身后跺了跺微麻的脚,只想赶快逃离是非之地。 独教授安排下一步行动:“可以让林摩斯帮忙找人,电影电视里的专业警探都有强大的线人团队,说不定他三下五除二就能精准定位陈氏兄妹的藏身地。” 景栗重重拍了拍自己不灵光的脑壳,这一点她明明可以提前想到,假如在巡捕房的时候就向林摩斯发起寻人求助,说不定人家打几个电话就能解决,根本不需要她傻傻跑来码头经历生死枪战。 林摩斯宣布收队,嘱咐受伤的探员及时就医之后,径直走向未婚妻,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景栗如实道:“名单上还活着的两个人可能就在十八铺码头,我来找一找他们。” 林摩斯眉间的褶皱更深了几分:“你自己来的吗,带枪了吗?” 景栗摇了摇头:“就我一个人,没有枪。” 林摩斯的冰山脸更冷了三分,厉声诘问:“你是不是疯了,大晚上独自来上海滩最乱的码头,还穿着一身警服,你的目的到底是查案还是送命?” 虽知他是好意,可是景栗相当不满其居高临下的态度:“吼什么吼,刚才我还救了你呢!” “你救我的举动更是离谱,莫名其妙地冲出来,不怕被一枪打死吗?” 林摩斯当然不会知道,假如景栗不扑出来,他就会中弹受伤。 “好心当成驴肝肺!”景栗狠狠剜了他一眼,不再多讲废话,直入正题—— “接下来你可以专心查白玫瑰案了吧,就从还活着的这两个人查起吧,说不定今晚凶手就会对他们下毒手,运气好的话咱们也许能够直接擒获真凶。” “那两人的名字是陈元生和陈…”林摩斯在制作假案宗的时候抄录了一遍白玫瑰案涉案者的姓名,不过当时的他一心二用,脑中同时还在琢磨郑光失踪案,所以印象没有那么深刻,一时想不起另一个姓名。 景栗干脆利索地补充:“陈元生和陈元芳,一对亲兄妹,他们的父亲以前是码头管仓库的,名叫陈威。” “跟我来。”林摩斯甩下一句,便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他开车来到码头不远处的小街上,停在一家烟酒铺的门口,按了按喇叭,很快便有一位身穿蓝短衫的线人上前,林摩斯向他低语了几句,又递上钞票,那人接到任务后小跑着离开了。 林摩斯往前开了一小段,说道:“我让熟悉这一片的人去打听了,边吃饭边等消息吧。” 按照常规的模式,总得客套问一下女士想吃什么,但钢铁直男林探长不按套路出牌,他下车后直接走进了斜对面的小铺子,扫了一眼墙上贴着的菜单,自顾自要了一碗牛肉面。 景栗跟在他身后,白眼翻到了后脑勺,看着其他客人吃的小馄饨似乎不错,就点了一份。 等待的间隙,林摩斯用审视犯人的目光盯着她,隐约决定眼前的未婚妻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样,可是无法完全确定,毕竟他和李福尔单独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并不了解其真实性格。 景栗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翻着白眼道:“我就是仙女本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你看够了吗?” 林摩斯的鹰眼依旧牢牢锁定着她:“从大闹记者会,到夜闯十八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出人意料,不像是仙女,更像是被鬼附身的跳大神仙姑。” 他毫不掩饰地展现毒舌功力,而且在不经意之中接近了真相,只不过李福尔不是被鬼魂附体,而是被景栗的魂魄附体。 面送上桌,林摩斯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吃饭的速度很快,但并非狼吞虎咽,看得出他多多少少还是有气质包袱的。 因为郑光的案子,他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只能在宵夜的时间两顿合一顿。 景栗忍不住用犀利的目光向对面的人射冷箭,她着实想不明白,李福尔究竟是着了什么魔,为什么要在这位冰山未婚夫的身上耗费整整七年的宝贵青春光阴。 林摩斯放下筷子,询问详情:“圣德女中案发生在八年前,那时候你应该还没进巡捕房,怎么会发现白玫瑰案和它有关联?” 景栗讲出资料中的信息:“我父亲生前是圣德女中霸凌案的负责人之一,当年我在无意中翻看过他所写的报告,了解到了案件的基本情况,那六名女学生根本不是简单的自杀,背后有很深的隐情。 我父亲即将查明真相的时候,遭遇车祸身亡,这件事疑点重重,肇事者弃车逃跑,至今都没能查出结果,后来圣德女中案也不了了之。 我一直都怀疑父亲的死和这件案子有关系,只是找不到证据,直到白玫瑰连环杀人案发生,我注意到死者全部和圣德女中旧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才会想方设法调查。” 作为一名专业的演员,景栗有着极强的表演信念感,尽管她所提到的“父亲”是李福尔的亲爹,不过在伤感表情的诠释上,仍旧十分到位。 只要心中有戏,哪里都是舞台。 “原来如此,难怪你对白玫瑰案这么执着,愿意以解除婚约为条件请我出面查案…”林摩斯顿了顿,说道—— “之前我一提退婚,你就会掉眼泪,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李福尔简直是中了爱情的蛊,此刻的景栗尴尬不已,半捂着脸定了定神,决意替怨灵苦主硬气一回—— “没有谁会死心眼一辈子的,像我李福尔这样天赋异禀的小仙女,值得比你好一百倍的男人!” “小仙女…”林摩斯对于她的个人定位相当不认同,不过出于礼貌,并未说出扎心的大实话,只道—— “祝你早日找到幸福。” “不必讲这种没有意义的客套话!”景栗不接受他不咸不淡的祝福,因为李福尔的短暂一生已经来不及幸福,她明明白白地划清界限,为的是让怨灵苦主摆脱怨妇的形象,在人世间留下酷飒的身影—— “我们为破案而合作,是纯粹的同事关系,工作以外的其他交流当免则免。” 林摩斯却提出质疑:“你和我不止是同事…” 他的停顿时间过长,正在吃馄饨的景栗不禁咬着勺子开始胡思乱想——“难不成这厮突然动心了吗?” 在偶像剧里,高冷男主往往都有受虐倾向,不喜欢千依百顺巴结型的女配,只爱骂他打他怼他的真性情女主,景栗极度怀疑,她的这波反向操作也许歪打正着俘获了冰山心。 林摩斯和她对视了足足有半分钟,肃着脸道:“我们是上下级,在白玫瑰案调查期间,你的一切行动都要提前向我汇报,并且无条件听从我的指挥,不准再像今晚这样贸然涉险,你如果出了意外,我还得分心营救,势必会延误办案的时间。” 直男就是直男,脑回路和偶像剧南辕北辙,终究是景栗想多了,她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林摩斯做事永远一板一眼:“讨论工作的时候,不要用这种消极的态度应付上司。” “领导的命令,卑职谨记于心!”景栗皮笑肉不笑,假意恭敬:“这样您满意了吗?” 林摩斯又一次被她雷到,总感觉未婚妻不正常:“你的言语和性情…真的很奇怪…” “天生的,没办法,麻烦领导多多包涵”,景栗抓住时机激发他的破案积极性—— “领导您如果觉得我碍眼,就抓紧时间破获白玫瑰案,真相一出,我立马消失。” “什么意思?”林摩斯不解:“难道你之后打算调职或者辞职吗?” 因为有保密原则,景栗无法告诉他太多,含糊搪塞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正在这时,刚刚那位线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林探长,出人命了,三个人全死了!” 59.阴宅之谜 死者有三个人? 除了陈氏兄妹以外还有谁? 难道是凶手吗? 带着满脑子的问号,景栗和林摩斯在线人的带领下一路飞奔,来到一处独门独院的僻静民房。 电灯之前就已经被线人打开了,装饰老旧的客厅内一片凌乱,明显有激烈搏斗的痕迹,两具男性尸体的距离很近,靠近厨房的一侧还有一具女尸。 三人的身上均有多处刀砍和刀刺伤,地上有好几大滩血迹。 景栗在不少剧中演过尸体,千奇百怪的死法都有,但用的都是假血袋,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血,那刺眼恐怖的暗红和难以形容的味道均令她望而生畏,非但没有和冰山脸一同上前,还向后缩退了半步。 茶几正中摆放着一朵小小的白玫瑰,这便是此桩连环杀人案的名字由来,凶手在每一个凶案现场都会留下一朵纯白无瑕的玫瑰。 最纯洁的鲜花,出现在最残忍的凶案现场,背后必然有深意。 林摩斯从口袋中取出一张名片,在上面的空白处写下两个姓名与号码,嘱咐线人:“先联系孟津探员,让他带着重案二组的所有外勤探员立刻赶来,之后打给华生法医,让他在验尸房等我。” 之后,他开始逐一检查尸体,抬眼见未婚妻还站在门口,便催促道:“愣着干什么,你应该对陈元生和陈元芳兄妹的档案照片有印象,过来确认一下是不是他们?” 景栗生平只见过奶奶的尸体,对陌生人的尸首难免心生恐惧,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墙面所贴的十几张符咒上,虽然瞧不出所以然,可是总比看死尸感觉好一些。 但认定死者身份是无法回避的环节,她硬着头皮上前,蹲下身后碰都不敢多碰尸体,一连咳嗽了好几声,请求队友场外援助。 胆大心细的屠豪用最快的速度比对照片,在两分钟之内就把尸体和案件人物完全对上了号。 景栗转述其言:“女尸和那具年青的男尸分别是陈元芳和陈元生,另外那具中年男尸名叫钱墨,他的女儿钱颖之是八年前圣德女中案的死者之一。” “钱墨…钱颖之…”林摩斯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又问:“你之前见过钱墨吗?” “我…我…那个…”景栗不确定李福尔是否与钱墨相识,便含糊其辞道—— “我之前在旧案宗里看到过钱墨和钱颖之的照片,还有些印象…” “好运锦鲤,你的回答没问题,李福尔生前费了很大的力气想要找到钱墨,可惜没有成功。”独教授翻找资料后对情报进行补充,并且告知重要信息—— “根据巡捕房的旧案宗,陈家兄妹的案子是由重案一组接手,毛正隐藏了白玫瑰这一线索,只把这桩案件当做普通的劫杀处理,此次你及时赶到,将会直接改写案件的结局。 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是说服林摩斯接手白玫瑰连环杀人案,完完全全把反派小boss毛正踢出局!” 林摩斯注意到未婚妻面对尸体时无所适从,便问道:“你是第一次来凶杀案的现场吗?” “嗯…不是…”景栗猜测李福尔作为警探,肯定是亲眼见识过各类犯罪现场的,她急中生智,为自己的怂编借口—— “我…我只是这方面经验比较少…一般…一般只负责做记录而已…” 林摩斯站在领导的立场教育下属:“一个合格的警探,绝不能惧怕尸体。” “林探长讲的太有道理了,卑职受益匪浅!”景栗先把彩虹屁吹起来,铺垫做好之后,再顺势提出请求—— “放眼整个警局,无论才能还是德行,无人能与领导比肩,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真相,唯有您才能…” “够了,我不喜欢拍马屁的下属”,林摩斯已然看穿了她的心思,打断戏精表演—— “既然我答应了你,便不会食言,一定可以取得白玫瑰案的调查权,我特意派线人把重案二组的探员叫来,就是为了能够更顺利地接手整个案件。” 景栗恍然大悟,她这时才发现冰山脸不是一般人,妥妥为智慧型大男主,智商界的顶级玩家,不动声色间已经把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千甜万甜不如嘴甜,目的达成的她心情大好,送上两个大拇指:“了不起的林探长,您就是我的职业偶像!” 林摩斯轻咳了两声,并未接马屁茬,而是面无表情道:“值班的巡捕赶来大概还需要十分钟,你先和我一起查验尸体的基本情况。” 他一改高冷寡言风,边验尸边讲解,从创口到尸斑,都说的清楚明白,明显有教学的意味。 根据林摩斯的判断,陈氏兄妹已经死亡超过了十小时,景栗无论如何都来不及救这两个人。 她很努力地跟节奏,可是她并没有专业的刑侦学知识储备,仅仅是从和电视剧里了解过一些皮毛,而林摩斯明显高估了她的水平,解释频繁使用大量专业名词,导致她如闻天书,满眼茫然。 林摩斯察觉她的异常:“据说你过目不忘,听一遍记得下来吗?” “嗯…不太行…我只是过目不忘,不是过耳不忘…” 讲解知识点的冰山脸像极了严厉的教导处主任,莫名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景栗本能地讲出实话,又感觉有点丢李福尔的人,所以在最后加了一句谎言—— “那个…我保证…以后会多看和验尸有关的书,把所有内容都记下来。” 女人的嘴,有时也是骗人的鬼。 “关于尸体的检验,实践大于理论,平时有空多去验尸房看看尸体。” 林摩斯很少主动传授经验,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看出李福尔有成为优秀警探的潜质,他从不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强将手下无弱兵,重案二组的探员来到现场,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展开现场搜证。 对破案知之甚少的景栗乱入了这支专业素质极高的队伍,只觉手足无措,因担心毁坏证物,所以不敢乱摸乱碰,默默退到墙角,样子很像被罚站的小学生。 屠豪开启神级外挂“钞”能力:“小姐姐,不要慌,各个房间都走一遍,我外聘了五位刑侦专家,只要把现场视频和案情概况发给他们,肯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不是一个人战斗的感觉真好,景栗松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为组团魂穿模式点赞,队友们在关键时刻还是相当靠谱的。 一位探员高呼:“林探长,东边的卧室里好像藏着一个暗室!” 景栗正好就在旁边的杂物间,比林摩斯还早一步赶到。 卧室陈设简单,只有双人床、衣柜和大大的木雕屏风,景栗作为外行,也能看出那屏风有问题—— 不止比其他家具新,而且雕刻的两只神兽图案非常特别,不是寻常见的龙凤或者麒麟等瑞兽,外形有些像是狮子,拖着长长的尾巴,眼睛瞪的像铜铃,獠牙森然可怖,均保持攻击姿势,仿佛下一刻便会冲破屏风扑过来。 “那是辟邪和天禄,为古代镇墓神兽,一般仅出现在墓葬之中,有祈护祠墓、冥宅永安之意,可攘除灾难,永安百禄”,来自清朝的独教授见多识广,一眼变看出端倪,同时也满心疑惑—— “陈氏兄妹为什么要在家里摆放墓葬神兽呢,难不成屏风后面是他们为谁安排的阴宅吗?” 暗室就在屏风的后侧,为了保护现场,探员们并没有擅自挪动屏风,均在等待探长发号施令。 屏风的宽度不到一米五,景栗站在正中,静静听着所长的分析,觉得分外邪乎,阳宅里如果真藏有阴宅,当前的剧本将会从悬疑探案一秒切换为恐怖鬼片。 林摩斯立于她身后等了等,又轻轻咳了几声,可是见她还是呆呆地愣在那里,便说道:“让一让!” 景栗回神,赶紧闪到一边,不再碍领导的眼。 林摩斯细致查看过后,让探员先从各个角度拍照存证,再搬开木雕屏风。 众人一边忙活一边讨论着浮雕图案,景栗从他们的对话之中听出,在场无人了解墓葬神兽,连林摩斯也不例外。 此时不显神威,更待何时,景栗清了清嗓子,摆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兼知风水”的专业范儿,转述独教授的分析。 发现未婚妻居然懂得如此偏门的小知识,林摩斯颇感意外,不过他还有一个问题—— “两只神兽形态相似,但是左边的长着一只角,右边的却有两只角,哪只是辟邪,哪只是天禄?” 景栗的伪专业架势瞬间破功,她转头一瞧,才发现确实如此,刚才自己睁大眼睛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没能发觉此细节。 正应了《福尔摩斯探案集》里的经典名言—— 看和观察有天壤之别。 林摩斯不愧是名字和福尔摩斯有一半相似的男人,观察能力异常敏锐,如果玩大家来找茬,绝对是王者段位的大赢家。 她稳住心态,尽量不露怯,依靠独教授提供的场外援助答案渡过难关,回答道:“单角为天禄,双角为辟邪。” 职业习惯使然,林摩斯但凡心中有疑,就会在第一时间追根究底:“真没想到你对古墓神兽也有研究,是从书里看来的吗,书名叫什么?” 景栗的脑子可能是秀逗了,居然没来由地飘过《盗墓笔记》四个字,她当然不能讲出这么无厘头的答案,只得敷衍道—— “一些关于风水和墓葬的闲书,打发时间的时候翻过而已。” 屏风被搬开,一位探员拿出专业工具开始撬锁。 等候的间隙,景栗注意到一位年轻的探员正在左闻闻又嗅嗅,行为酷似警犬。 景栗从弹框信息中获知,此人名为肖然,是重案二组最年轻的探员,特长是嗅觉发达。 特别的是,他还是林摩斯的远房表弟。 这位小表弟身形消瘦,个子较矮,虽已年满二十,但仍有十六、七的稚嫩少年感,在一众精壮的警探之中不太起眼,不过五官非常耐看,皮肤白白净净,只需捯饬捯饬发型,就能完美变身时下最流行的小奶狗型idol。 作为一名出色的领导,林摩斯做到了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他并没有多言,而是静静等待“警犬”的结论。 肖然在屋里走了一圈,以笃定的口吻道:“屋里开着窗户,可是仍有一股烧香过后残留的味道,暗门处最为浓重,那里面有可能是佛堂…” 讲到此处,他犹犹豫豫地停顿片刻,向景栗询问:“李探员…阴宅里是不是也要烧香?” 提起神鬼之论,人们往往既觉可怕又觉刺激,其他完成工作的探员也加入了讨论,七嘴八舌道—— “屏风上的镇墓神兽太邪性了,那里面该不会真是阴宅吧?” “阴宅一般都在深山老林里,不可能和阳宅相连吧。” “你还是鬼故事看得太少,很多阳宅里都会有一个不准人进入的神秘房间,那往往是妖魔鬼怪的藏身地,其实就相当于阴宅,李警官你说是吧?” 莫名之间,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李福尔”的身上,期待她解答阴宅之谜。 大家本是抱着猎奇的心态聊着天,偏偏在这时,屋内的灯泡因电压不稳而闪了起来,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每个人的面目都诡异地扭曲着。 “大家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景栗沉着嗓子,音色幽幽森森—— “深夜勿谈鬼,谈鬼则鬼至。” 第60章 60.偏门知识小天后 “啊!”肖然虽然是男人,可是胆子相当小,尤其怕鬼怪,尖叫着扑到了探长林摩斯的怀里,一把抱紧寻求安慰。 电灯恢复正常,所有人都石化在原地,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恐怖制造者“李福尔”。 景栗没料到会引起众人如此强烈的反应,赶忙解释道:“我…我开玩笑的…大家不会当真了…” 其实,“深夜勿谈鬼,谈鬼则鬼至”是景栗拍戏时讲过的一句台词。 那是一部号称鬼片的搞笑网络大电影,官方定位是恐怖片,可是因为逻辑bug太大,服化道太差,所以导致正片效果相当搞笑。 景栗所扮演的角色,是贯穿全局的C位女鬼,一共出场十次,都是近景远景加特写,但坑爹的是,她的造型是劣质假发严严实实挡全脸,连眼睛都不能完全露出来。 她曾多次和导演沟通,希望能增加一场露脸的戏,反正也不需要太高的成本,搞两台吹风机,就可以使披头散假发的女鬼锦鲤露出真面目。 奈何导演异常固执,认定露人脸会削弱鬼怪的恐怖属性,不管景栗怎么软磨硬泡,就是不同意让女鬼露真容。 大导演诠释惊悚,是让甜美可爱的女演员展露暗黑笑容,令观众在反转之中感受直击心灵的震撼,而渣导演拍摄鬼片,恨不能搞成假发大展览,使观众在喷饭之中体验直击天灵盖的视觉刺激。 景栗清楚,这个案子里没有鬼怪作祟,只有人心险恶,所以并不害怕,还兴起表演了一段旧日台词,做一回露脸女鬼,尽管她露的是李福尔的脸。 肖然被林摩斯嫌弃地推开,内心的惊悚余波还未完全平息,委委屈屈控诉道—— “小姑奶奶,你刚刚的声音比恐怖片配音还可怕,别人的幽默逗乐,你的幽默要命!” 最为老城的探员孟津重重戳了戳他,低声提醒着“闭嘴”,并用眼神示意他往斜后方看。 肖然望了过去,当下就被林摩斯既怒又威的冰山眼神震慑住,怂怂地低头道歉:“对不起李探员,我不该用不尊重的态度指责你。” 无论如何,李福尔都是林摩斯的未婚妻,尽管整个巡捕房都知道他们之间毫无感情,但也不能随便造次。 景栗不想给巡捕房同事留下不好相处的坏印象,毕竟她现在代表的是李福尔的脸面,于是诚恳地说道:“是我有错在先,让肖探员受惊了,实在不好意思。” 面对未来“探长夫人”和“表嫂”的低姿态,肖然心有惶恐,鞠躬道:“不不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请李探员原谅。” 景栗也随之弯下腰:“别别别,是我对不起你…” “够了!”林摩斯打断眼前这场马上就要演变为拜天地的闹剧,冷声质问道—— “你们的职业和职责是什么?” 景栗和肖然异口同声道:“我们是警探,职责是查案!” 二人初次见面,默契值就高达百分之百,连回答上司问题的站姿都是同款,不止其他人难以置信,连他们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面面相觑,二脸懵圈。 这场面荒诞又好笑,但所有人都不敢笑,足以看出重案二组的工作氛围和冰山脸探长的性格完美契合—— 严肃且紧张,团结不活泼。 面对这对奇奇怪怪的“默契CP”,霸气探长林摩斯无言以对,强行转变话题,蹙眉问道:“门还没有打开吗?” 开锁的探员面露难色:“门是旧的,不过锁子是新的,打开很有难度。” 十项全能型人才林摩斯接过工具,蹲下身研究锁具,一边开锁一边为下属讲解—— “这是茗玉锁具公司的最新款保险锁,上市还不到两个月,在传统边柱锁芯的基础上做过改造,大大提高了安全性,在短时间内撬开的难度很开。” 他的话音刚落,锁子就“嗒”一声开了,无需质疑,这绝对是值得被载入刑侦界野史的装逼神操作。 不过,当一个人足够优秀的时候,即便你知道他有装逼的嫌疑,也依旧会送上佩服的掌声,现在的情况便是如此,景栗跟着大家伙一起鼓掌,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非得再送一束花不可。 “做正事!”林摩斯俨然已是王者段位,赞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连微微一笑的表情都没有,淡漠的冰山脸上仿佛写着一行大字—— “不要赞美哥,哥是一个只想低调的传说。” 他握住暗门的把手,向探员们使眼色,众人立刻会意,均举枪戒备。 场景又切换回了枪战戏,景栗很识趣地闪避到了墙角,她对自己的能力有清醒的认知,把自己顾好,就是对行动最大的贡献。 独教授远程指导行动:“旧案宗里没有提到过这间密室,不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你好好躲着,以不变应万变。” 林摩斯右手拿枪,左手用手指倒计时,三二一之后,猛然拉开门。 景栗下意识闭眼,经历大约五秒的安静之后,她睁眼扫视房间,发现所有警探的脸色都变得相当不正常,仿佛见了鬼一般。 肖然的手和声音都在微微发颤:“天呐…我的天呐…鬼故事里的阴宅好像就长这样…要不然就是什么诅咒人的邪恶祭坛…反正不像是正常祭祀的地方…” 景栗探身向里望了望,不禁脱口而出:“我勒个去,什么鬼?” 暗室里是黑洞洞的一片,外屋的灯光照亮了其中一部分,依稀可见有大大的长方形祭台,上面摆着一排东西,形状像是牌位,周边吊着好多桃木剑、八卦镜和铜钱串,加上浓重呛鼻的怪异香灰气味,使得暗室透着一种言语难以形容的阴邪诡异之感。 林摩斯率先走了进去,其他探员依次跟上,很快就只剩下景栗和肖然两个人。 景栗觉得殿后最为安全,于是说道:“肖探员,你先进。” 肖然因害怕妖魔鬼怪而退缩:“这怎么好意思呢,女士优先,李探员请。” 景栗连连摆手:“男女平等,千万别跟我客气!” 暗室里的探员找到了灯的开关,明亮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暗室阴森森的感觉。 林摩斯看清了牌位上的名字,即刻四顾找未婚妻,却发现她正在和肖然扯闲话,冷声含怒道:“李福尔,过来!” 景栗只好先一步走入暗室,顺着冰山脸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一个牌位上居然有“钱颖之”的名字。 她定睛细看,一一读出各个牌位上熟悉的姓名:“周茜、吴欣悠、穆永兰、齐苗、张锦儿…她们…她们全都是圣德女中案的死者!” 昔日的毛正或许也发现了这间暗室,不过他并没有写进案宗里,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铁一般的证据,能够说明白玫瑰杀人案与圣德女中霸凌案密切相关。 这些名字景栗都在李福尔的笔记本中看到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多出来的排位,位置居于正中,她对此人完全陌生,以自言自语的方式向队友远程求助—— “安娜…安娜是谁?” 林摩斯不知其身份,可是直觉感知应是重要人物:“七个牌位并排而放,说明安娜一定和圣德女中案有关系,而且她的牌位被摆在了最中间,很有可能此人就是揭开案件真相的关键。” 队友们也无能为力,独教授说道:“案卷里没有出现过安娜,这个人的身份只能靠你去查了。” 林摩斯让探员把暗室里的各个细节都拍的清清楚楚,并讲出自己的推测:“从客厅开始就有各种各样的符咒,陈氏兄妹要么是特别迷信的人,要么是做了亏心事担心夜半鬼敲门。 暗室里的布置可能是某种祭祀或者辟邪的阵法,虽说都是些封建迷信的糟粕,但真相也许就藏在符篆和阵法的含义之中。” 探员孟津的能力和积极性都是最强的:“我家附近有一位挺有名的风水大师,我可以拿着照片去问一问详情。” 林摩斯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你明天再带三个人走访一下陈元生和陈元芳兄妹的亲戚朋友,重点打听一件事,他们二人为什么会从圣德女中辞职。” 屠豪请专家的钱没白花,他激动地反馈消息:“小姐姐,有一位刑侦专家曾破获过灵异类案件,对于风水和符咒都很熟悉,你现在把周围散落的符纸一张张慢慢拿起来,我远程连线专家,就可以告诉你符篆相应的含义。” 景栗依言而行,本以为记忆难度会非常大,因为符咒上的图案实在太过复杂,她担心自己听一遍根本记不住每张符篆所对应的含义。 但是,事实恰好相反,尽管暗室中的符咒数量繁多,但总体只分两类——驱邪避鬼符和祈祝平安符。 景栗一边听一边归类,左右手各一摞,而且专家还表达了对于暗室各类物品的看法。 所有探员都走来走去地搜查证据,唯有她久久站在桌角边,林摩斯疑惑询问:“你在做什么?” 景栗再次开启编瞎话模式:“我以前看过一些有关道教符篆的书,把这里的符咒归了一下类,稍薄的一叠是驱邪避鬼符,稍厚的一摞是祈祝平安符。” “你…你看的书相当偏门呐…”未婚妻简直是宝藏女孩,隐藏的技能一个又一个,既懂墓葬神兽,也通符咒法术,林摩斯震惊不已,他粗略翻看过后问道—— “这些符咒的意义你能百分之百确定吗,符咒上的图案各有不同,你确定一厚摞都是一个意思吗?” 景栗发挥出色的台词功底,现学现卖:“道教的符箓宗派主要有三大家,分别是上清、正一、灵宝,各个门派的画符方法不尽相同,这间暗室里的符篆非常繁杂,综合了三大门派有关驱鬼怪和保平安的所有符咒,而且我认为这里的布置也是各门各派驱邪阵法的大杂烩。” “李探员你太厉害了,符咒都能看得懂!”经验最浅的肖然被唬的一愣一愣,很想送上一顶“偏门知识小天后”的桂冠—— “每张符上面都有这么多抽象复杂的图案,你能不能挑几个经典的符咒细致讲讲,说不定对破案有帮助。” 景栗的知识盲点被准准戳中,她发挥聪明才智,借用专家的话,巧妙规避了这个难题—— “符咒是一种古老又神秘的语言,其中包含着天干地支,五行八卦和道教文化,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而且解释太多就会偏离调查重点。” 肖然把憨憨属性发挥的淋漓尽致,懵懵地问道:“调查的重点是什么?” 林摩斯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脑,目的是让这个榆木脑袋灵光一点,而后把所有人的思路拉回正轨—— “如果符咒的含义真的是驱鬼和平安,那就可以证明,陈氏兄妹在暗室中供奉这七个人的牌位,不是因为和她们的关系好,而是担心她们的鬼魂会来索命。” 景栗顺着他的话点明关键:“冤有头债有主,鬼魂只会向凶手索命!” 第61章 61.冰山的欢脱表弟 陈氏兄妹做贼心虚建暗室,并没有保住自身平安,反倒将旧日所犯的罪行暴露的彻彻底底。 返程的时候,景栗还坐冰山脸的车,肖然也同行。 短短时间的相处,足可以看出肖然和林摩斯是远房表兄弟,而且是远到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那一种,因为二人的性格天差地别。 小表弟肖然外向且开朗,还有较为严重的话痨症,对景栗所掌握的偏门小知识十分感兴趣,一路都在问东问西,并突发奇想—— “李探员,你懂不懂算命,给我算算呗!” 民国的上海,十里洋场的确繁华,但总体的基础设施并不完善,很多路段都没有路灯,景栗坐在后座,望着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根本不知自己正处在那条街上,她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想算哪方面?” 坐在副驾驶的肖然瞟了瞟表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双手拢在嘴边,转身悄声道:“桃花运。” “你是三岁小孩吗,还玩这种掩耳盗铃的把戏?”林摩斯差点被缺心眼的表弟蠢哭了—— “现在是加班时间,你能不能把心思放在案件上,不要讲这些无聊的话题?” “劳逸结合,效率才能更高嘛…”肖然有些惧怕表哥,不过私下里还是会弱弱地表达一下心声。 “关于桃花运,我有一句话送给你”,景栗已拿定主意,要替李福尔硬气一回,查明白玫瑰案之后就潇洒地解除婚约甩冰山,自然不想和他的小表弟多打交道,一语塞住话痨的嘴—— “话多的男人桃花运多半不好。” “有道理…”肖然压根儿没听出弦外之音,憨憨的他还多嘴暴露了一个秘密—— “表哥总是冷着一张脸沉默寡言,但喜欢他的姑娘特别多,他简直是我人生的阴影,几乎每一个我暗恋的姑娘都中意他…” 不该说的都说完了,他才意识到不对,赶忙终止此话题,欲盖弥彰地编瞎话,语无伦次,毫无逻辑—— “那个…我是开玩笑的…压根儿没有这回事…李探员你千万别当真…我表哥一向洁身自好,他对女人没有兴趣…不对,话也不能这样说…反正他就是…冰清玉洁…你懂的…” 景栗尬笑几声算是回应,心中想的却是—— 中意林摩斯的姑娘到底图什么,图他命硬克妻吗? 肖然又说道:“李探员,咱们以后就是一个组的同事了,称谓方面可以亲切一点,你可以叫我阿然,不知道你喜欢被怎么称呼?” 景栗耐着性子道:“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 “好的,福尔姐姐!”肖然的嘴特别甜,迟疑片刻之后,他鼓起勇气八卦—— “那个…表哥你为什么…突然把福尔姐姐调来重案二组了呢…是不是为了方便交流感情?” 林摩斯伸手重重一拍表弟的蠢脑壳,臭着脸教训道:“你脑子里能不能不要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于刚刚的案件你有什么看法?” 既然说到了案件,肖然清了清嗓子,摆出一本正经的认真态度—— “此案可能属于白玫瑰连环杀人案,不过也不能武断确定,也许是模仿作案,毕竟白玫瑰案是重案一组负责的,很多细节我们并不了解。” 林摩斯说到做到,开始着手安排接下来的行动:“从此刻起,白玫瑰案将由我们二组接手,明天上午你早半个小时到岗,想办法找出八年前的报纸和杂志,把有关圣德女中的报道都剪贴下来,另外,一定要注意‘安娜’这个名字,此人和圣德女中旧案肯定有关联。” 肖然陷入了糊涂:“案件更换调查组是需要申请的,可是总探长去北平开会还没回来,根本没有办法批阅申请文件…” “巡捕房的各项规章制度我比你更熟!”林摩斯打断表弟的话语——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依照命令把该做的事做好!” 肖然吞吞吐吐道:“今天记者会上的事我听说了一些,一组的人在到处传闲话…说表哥为了出风头而费尽心机抢夺白玫瑰案的调查权…” 林摩斯根本不在乎无聊的流言蜚语,再次打断表弟:“有功夫听这种无稽之谈,说明你还是不够忙。” 肖然委屈的情绪大爆发,气愤中手部的动作变得多了起来,摆来摆去地说道:“自从进了巡捕房,我一周至少加班五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我才是个刚毕业的孩子啊,表哥你这么折磨我良心不会痛吗?” “都二十岁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孩子,你是脑部有残疾的巨婴吗?”林摩斯对待小表弟冷酷无情—— “以后对外不准说是我表弟,我丢不起这个人。” “我生气了!”肖然还没有完全褪去孩子脾气,抱起手臂独自赌气,一副等人哄的样子。 独教授在这时插话,告知一沉重消息:“这位小表弟注定没有桃花运了,他三天之后就会在临时行动之中因公殉职。” 景栗不由得愣住,老天不是爱笨小孩吗,呆呆萌萌总被怼的肖然,命怎么就这么惨? 林摩斯晾着小表弟,一句都不哄,景栗知晓其命运后于心不忍,说道—— “阿然,我观你的面相,只有笑口常开,才会桃花朵朵开。” “真的吗!?”肖然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瞬间又欢脱了起来—— “很多人都说我笑起来特别帅,温暖了时光,温柔了岁月。” 小表弟像表演诗朗诵一般,讲的真诚且富有感情,可同时又像是在一本正经地搞笑。 景栗见过不少自夸的,但如此登峰造极却又不惹人生厌的,肖然是头一个。 “李探员,你对案件怎么看?”林摩斯活脱脱就是一尊冰山,没有正常人类的感情,工作占据他脑容量的百分之九十九。 景栗稍稍欠起身,靠近驾驶座:“从那间暗室可以看出,陈氏兄妹并不清楚白玫瑰案的真凶,还以为是圣德女中案的死者索命,所以才会搞出神神鬼鬼祭祀那一套。 不过,他们的封建迷信举动恰恰说明白玫瑰案和圣德女中的旧事有直接的关联,如今我们已经有了更充分的证据,足以证明毛正之前的调查方向完全错误。” 林摩斯点头认可,继续询问:“你对钱墨了解吗?” 景栗摇了摇头,按照事务所资料里的信息回答:“钱墨是生意人,八年前开着一家名叫‘丽姿’的影楼,但女儿钱颖之身亡之后,他很快就关店并变卖家产,其后不知所踪,之前我打听了很久,都没能找到他的住所。” “圣德女中当年六位女学生接连身亡,最终都以自杀草草结案,令尊过世前想必已经基本查明了真相,这其中到底有何隐情?” 林摩斯在心中把未婚妻前前后后所说的话都缕了一遍,认为她应该清楚旧案的实情。 “其实是…”景栗刚开口,独教授就用高八度的急促声音制止—— “不要说!资料里对圣德女中案件的判断,是综合各方信息之后所做出的推断,不是绝对的真相,而且李福尔的父亲曾经掌握的证据非常有限,所有的推测都是空中楼阁,你现在讲出来不止没有意义,还容易引起林摩斯的猜疑。” “怎么了?”任林摩斯再有智慧,他也不会想到未婚妻李福尔已经改换了新的魂灵。 “没什么…”景栗迅速在心中组织语言,既当演员也当编剧,智商压力的确有点大—— “真相我也不太清楚,八年前我还在读书,只是看过一份父亲写的报告而已,那里面并没有详述圣德女中旧案的实情。” 夜沉沉,案深深,她遥望黑暗之中的点点星火,仿佛近在眼前,却又好似远在天边,正如谜案的真相一般。 不管暗夜多么漫长,太阳总有升起的那一刻,但是任务期限一到,景栗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光明了。 回到巡捕房,林摩斯带着他们二人直接前往法医科。 夜间的办公楼静悄悄,楼道的灯光不甚明亮,莫名有种沉重的压抑感,拐进西配楼之后,景栗隐隐约约听到了音乐声。 她对于古典乐并不了解,不过这乐曲听着有些熟悉,感觉像是教堂里的肃穆圣歌,好奇问道:“谁这么晚还在警局听音乐,是什么曲子?” “莫扎特《安魂曲》的中的《求主垂怜》,MiserereMei,Deus!”肖然顺道还秀了一把拉丁文。 景栗没听懂这段外文,不过看小表弟的架势颇有艺术家的风范:“想不到你的艺术造诣很高嘛!” 肖然嘚瑟地做出弹琴的姿势:“那是当然,我读大学时主修钢琴,辅修小提琴。” 景栗首次见到转行跨度如此之大的人:“做音乐家多好,为什么要当警探呢?” 肖然在各种情绪之间无缝切换,像学生yun动领袖般挥拳表明心志:“乱世之中容不下一架有自由灵魂的钢琴,我辈热血青年,不应沉溺于安逸享受,而应高举正义的旗帜,在这混沌浊世,当警探比做音乐家更有意义!” 小表弟的言辞也许有几分夸大的成分,但眼眸之中闪耀着真诚动人的光,写满了少年的朝气与狂气,景栗不禁想起一句歌词—— “身似山河挺脊梁,心似骄阳万丈光,了不起!” 古往今来,无数年轻鲜活的生命,牺牲在追寻正义和真理的漫漫长路上,百年之后,也许没有人会再记得他们的姓名。 不过,景栗会永远记住肖然,记住他此刻的笑容,但可惜,她所能做到的仅仅是记住而已。 肖然对死神即将到来一事全然不知,向表哥询问:“华大哥一生风流不羁爱自由,按理说不会喜欢《安魂曲》这类宗教圣歌,他为什么常常听这一首呢,难道曲子的背后有什么故事吗?” “嫌疑人背后的故事怎么不见你这么关注?”林摩斯怼表弟无止境—— “你把喊口号的精神用在正经事上行不行?” 有冷面探长的地方都是低气压,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景栗觉得整个世界都像黑白照片一样沉闷无趣。 下一秒她走入了法医办公室,忽的眼前一亮—— 华生身着时髦的白西装三件套,内搭浅粉色衬衫,这样的装扮很容易穿出村口Tony老师的土嗨感,可是他的雅痞气质却实现了完美驾驭,再加上长着一双笑起来能勾魂的眼睛,活脱脱是风流版白马王子。 之前初次见面,景栗仅与华生匆匆说过几句话,并没有特别注意到他的长相和气质,只觉当时的自己可能是瞎了眼。 肖然无比羡慕:“华大哥,今晚又去哪里逍遥了?” “人生苦短,本该及时行乐,可是…唉…”华生喝完杯中的咖啡,感慨道—— “我还没来得及出家门,就被冷面工作狂一个电话召回了巡捕房,也不知上辈子到底欠了你表哥多少人情,这辈子得狂斩桃花来还。” 林摩斯工作时六亲不认,催促好友:“一共三具尸体,快点验,别废话!”, “三具?…”华生嘴角的笑容蓦地僵住:“怎么可能?” 第62章 62.壁咚套餐 “怎么不可能?”林摩斯没有把好友的提问放在心上,又转头对另外两人说—— “不如你们也参与这次解剖,好好学习一下验尸相关知识。” 景栗和肖然再度开启默契模式,肩并肩笃定摇头,动作整齐划一。 林摩斯摆出教导主任脸开始说教:“合格的警探,必须要学会从容面对各种状态的尸体。” 景栗的脸上写满了抗拒:“那个…我一定会努力成为合格的警探…但是…一下子上升到解剖…这…这力度实在太猛了…我脆弱的心灵恐怕hold不住…” “hold不住?…”对于未婚妻的离奇用词,林摩斯完全摸不着头脑,也不想浪费时间多问,直接安排差事—— “那你们两人就去和孟探员一起整理现场物证,务必要仔细检查钱墨的随身物品,或许能够找到重要线索。” “保证完成任务!”肖然敬礼表决心,而后一秒都不耽搁,拽着景栗离开,嘴里还悄声碎碎念—— “赶紧逃赶紧逃,万一他改主意就麻烦了!” 华生穿白大褂和戴手套的时间比平时久一些,好多事他不敢去面对,可又不得不面对。 林摩斯没有注意到好友被口罩遮挡的反常表情,先指了指钱墨的尸体,说道:“从这具中年男尸开始验起!” 钱墨的衣物和随身物品被众位探员查验了三遍,发现他从里到外的衣裤都很旧,开线和磨损的地方几乎没有缝补,这很符合单身独居男人的特征。 他口袋里的东西很少,一个棕色的老旧皮夹子,里面装着五块零钱,半盒老刀牌香烟,一盒火柴。 最为特别的是,皮夹子里有一张合照,是他和女儿钱颖之,繁花盛开的背景下,父女俩笑得分外灿烂,和残酷的生离死别现实构成明显的反差。 此刻的他们,已经在阴间团聚,令此段亲情故事悲上加悲。 经验丰富的孟津最先发现了疑点:“钱墨的随身物品里,缺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这件东西的缺失,和我们目前的推测是矛盾的。” 在这个探案团队里,景栗和肖然同为菜鸟级别,他俩在探讨案情的过程之中,都是跟着其他探员的思路在走,不约而同地问道:“什么东西?” 孟津故意卖关子:“我把这个发现问题的机会留给二位新人。” 肖然对自己的推理能力并不自信:“机会应该留给有准备的人…给我…太浪费了…” 孟津代替冰山探长调教小表弟:“严肃点,好好思考!” 这项解怨任务关乎到生死,独教授都没有去夜店蹦迪的心思了,恨不能24小时在线,积极指导行动,不过他不擅长破案,苦思冥想也无头绪,只得说到—— “屠豪忙副业去了,我立刻联系他,找专家来帮你解答难题。” 但是,景栗突然灵光一现,意识到了关键:“是…是少了家门钥匙,对吗?” 她没有学过刑侦,不过独居多年,当单身狗的时间也不短,每次出门前都得确认一遍手机、钥匙和身份证这“三大件”有没有带,其中钥匙最为重要,其他即使忘记,只要钥匙在手,分分钟能回家取。 “没错,就是钥匙!”肖然茅塞顿开—— “犯罪现场发现了一条一米多的拖状血痕,综合尸体位置等因素推断,那条血痕是钱墨杀掉陈氏兄妹之后,从客厅趴向门口时所留下的,这就说明此人在重伤之下还有极强的求生欲,他的目的只是杀人,而不是和对方同归于尽,那就肯定会带着钥匙,不然作案怎么回家呢?所以…他大概率不是独居!” 肖然虽然反应比景栗慢了半拍,但他毕竟是接受过神探表哥魔鬼特训的人,分析的思路清晰且周密。 菜鸟小队二人组欢乐击掌,景栗庆幸能在此魂穿世界遇到默契同伴,不用独自傻傻做小白。 孟津对两人的表现很满意,又补充道:“我怀疑和钱墨住在一起的,很有可能是男人,大老爷们儿同在一个屋檐下,日子过的糙,衣服都是将就着穿,破损了也没有及时缝补,眼下住址没什么线索,只能先去一个地方碰碰运气。” 肖然抢答此题:“火柴盒上有‘老友酒馆’的标记,可以去那里打探消息!” “聪明,有进步!”孟津不像冰山林摩斯那么冷酷,他教导新人是以鼓励为主,接着说道—— “我知道老友酒馆的位置,现在就过去问问情况,你们…” 这时,楼道有杂乱的声音高声喊着——“着火啦,资料室着火啦,快来人帮忙!” 景栗差点忘记,今晚毛正的人会烧毁圣德女中案的旧案宗,幸亏她已经提前把案宗转移走,站在信息链顶端的女人就是这么有先见之明。 肖然是热心肠,当下就打算冲出去,但孟津却阻止了他,另派了一位探员过去看情况,并说道—— “各个科室都有值班的警员,救火足够了,我们这边安排一个人去帮忙就好,其余人继续归类证物,大家谨记,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能乱了阵脚,先守好自家的门,再去管别人的事!” 他的话乍听起来有各人自扫门前雪的自私意味,但是景栗越想越得有道理,假如一听着火的消息,就全员都跑去当热心救火英雄,那证物谁来看守? 如果被毛正的手下钻了空子,趁机偷走证物,那重案二组哭都找不着墙,此外景栗猜测,孟津以前很可能吃过这样的亏,所以防备心才会如此之重。 林摩斯也修过法医学,和华生合作共同查验了钱墨的尸体,至于陈氏兄妹,他认为疑点不多,便交给好友独自剖验。 返回办公室的路上,他也听到了资料室起火的消息,顺路去查看了一番,不消五分钟便确定是有人故意纵火,目的就是烧毁五年之前的所有旧案宗。 下午他刚和“李福尔”来过这里,所有的旧卷宗都堆在最靠里的小屋之中,而起火点恰好就是这里。 救火的警员说,火势非常猛烈,不到十分钟就把所有的旧资料都烧光了,放火者必定使用了汽油之类的助燃剂。 有谁会在巡捕房内放火呢?目的又是什么呢? 林摩斯认为既有动机也有能力做此事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毛正。 与此同时,他还想到了未婚妻先前的种种异常举动和言语—— “李福尔”不止认为巡捕房不安全,还提到了资料有可能会被火焚毁。 他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保险柜看到圣德女中案的文件还安好,也发现了之前没有过多留意的细节—— 所有卷宗的文件盒都被换过了,明显是有意掩人耳目。 林摩斯的脑中骤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难道李福尔一早就知道毛正会派人焚烧旧案宗吗? 思至此处,他立刻打开门喊了一声:“李福尔,来我办公室!” 景栗走进来后,一眼就注意到了桌上摊开的旧案卷,满怀期待地问道:“探长,你从旧资料里发现什么新线索了吗?” “今晚资料室着火的事,你是不是已经提前知道了?”林摩斯如鹰一般的双目牢牢盯着未婚妻的脸,密切注视着她每一个微表情的变化。 “啊?…”景栗对这个问题毫无心理准备,竭力稳住心态,企图靠着打哈哈蒙混过关—— “怎么可能,我只是平平无奇的仙女,没有未卜先知的超能力。” 林摩斯目光中的锐利寒气又增了几分,沉默之中自有强大的威慑力,而且像狗血剧里的霸道男主一样,正在一步步地逼近她。 景栗的脑筋以光速运转,既要揣测冰山脸的意图,还要琢磨应对之策,以小碎步向后缩,慌神之中不免有些语无伦次—— “你该不会怀疑我说谎…我单纯善良、人畜无害,怎么会骗人呢…咱俩马上都要分手变路人了,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这么近不合适…哎哎哎!” “哎”到第三声的时候,就被林摩斯逼到了墙角,他在心中默默发出呐喊—— “不要壁咚,千万不要壁咚,这又不是烂俗感情剧,简单点,故事的发展简单点,套路的过程请省略,你又不是个演员,别设计这些狗血的情节!” 然而,老天爷注定要十八线锦鲤在魂穿之中体验一回偶像剧女主的待遇,壁咚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林摩斯抬起双臂撑在墙面上,发起犀利三联问:“你之前为何那么着急地取旧案卷?为什么要换资料盒?为什么会认为卷宗存放在巡捕房不安全?” 独教授远程支招:“你…你…你装可怜,最好哭出来,越是直男,越受不了女人的眼泪!” 景栗也就只剩下扮弱装哭这一招了,好在她有专业功底在,能够一秒变戏精,瞎话张嘴就来,啜泣着说道—— “毛探长威胁过我…他说假如我再敢私自调查圣德女中案…就…就会把我找到的所有案宗都烧掉…还要用硫酸毁了我的花容月貌…嘤嘤嘤…” 果然还是男人了解男人,林摩斯的冷峻气质骤然破功,当下就向后退了两步,略显手足无措,紧蹙眉头,语气生硬道—— “说话就好好说话…哭…哭什么…我连骂都没骂你一句…” 老天爷可能突然起了兴致,要将恶趣味进行到底,直接安排了个“壁咚套餐”—— 没有被外人撞见的壁咚,不算真正的虐狗级暧昧。 在景栗哭的梨花带雨时,肖然敲了三下门后习惯性进入,眼前的场面显然不在他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手中的资料夹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愣神片刻后他费解地问询—— “你们怎么了…福尔姐姐哭什么?” 和小表弟共同进来的还有一位名叫铁荃的探员,他明显更懂职场潜规则,扯起肖然的袖子就打算把他拖出去,并留下一句—— “不好意思探长,我俩一会儿再来。” 景栗可不想绯闻满天飞,她是即将潇洒和冰山男说拜拜的酷飒版李福尔,立马用袖子蹭掉眼泪,解释道—— “我只是迷眼了而已,没有哭。” “屋里又没有风,怎么就能迷了眼呢?”肖然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讨嫌不罢休。 “怎么没风!”铁荃真想一铁拳锤爆小表弟的蠢脑壳,他相当有下属的自我修养,为了保全领导的面子,不惜冒着被雷劈的风险睁眼说胡话—— “我一进来就觉得冷风嗖嗖的,肯是窗户有问题,明天我就好好替探长修一修!” 林摩斯心塞不已,只想赶快跳过这个尴尬的话题,没好气道:“说正事!” 铁荃递上证物清单,而且说明了“老友酒馆”这个关键性线索。 林摩斯把验尸报告拿给他们:“钱墨的解剖已经完成,他虽然年约五十,但是身材很健硕,一定是常年坚持锻炼,除此之外,他的肝脏体积缩小,重量减轻,质地变硬,是明显的肝硬化,可能是饮酒过度导致的。 根据目前所掌握的种种线索推测,钱墨失去女儿后销声匿迹八年,一方面因悲痛欲绝而大量饮酒,另一方面又在有意识地强健体魄,其目的大概率就是为了复仇。” 他安排下一步的行动,派铁荃带人从明天起在老友酒馆的周围三公里展开排查,查问是否有人不常与邻里交流,但是有跑步之类的锻炼习惯,他认为凭借这两条特征应该能够追查到钱墨的栖身之所。 他们的讨论接近尾声的时候,值班警员来传话,说分局的辖区出现一起恶性入室抢劫盗窃案,因人手不够,所以希望总局派两名探员协助调查。 林摩斯答应了,接过便签条查看地址,浅蹙的眉头又深皱了起来:“安福弄太平巷六十八号…你确定是这个地方吗?” “安福弄太平巷六十八号…”景栗在心中悄悄念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五秒之后才反应过来,是李福尔的住址—— “那是…是我家呀!” 63.画在我在,画亡我亡 查案查的好好的,家怎么就被偷了呢? 虽然景栗嘴上说的是“我家”,可是心里很明确那是李福尔的家,而且她压根儿不知道魂穿世界的“家”长得什么样子。 对此时的她而言,“家”不是一个具体的概念,而是一个抽象的存在,很难代入感情,一时不知该怎么演,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冰山脸的意思—— “确定是我家遭贼了吗?” 林摩斯把所有旧案卷重新锁回保险柜,见她还失神地杵在原地,便说道:“别愣着了,我陪你回去看看情况。” 关键时刻,冰山脸还是有一丢丢人情味的,至少没把这件案子丢给别人处理。 下楼的时候,景栗开始琢磨一件重要的事—— 李福尔家有钱吗?被盗损失大吗? 回想资料内容,李福尔的父亲做了一辈子警探,兢兢业业,公正廉洁,家庭属于小康水平,并非大富大贵,不过她的爷爷生前是沪上书画收藏界的名人,留下了不少古画,其中有三幅为稀世珍宝—— 南宋画家马远的《岁寒三友图》、明末清初画家名朱耷的《竹石鸳鸯》、扬州八怪之首金农的《墨梅图》。 景栗不懂书画,估量不出这几幅画作的价值,只记得以前在新闻里看过,名家古画的拍卖价动辄就几千万甚至上亿。 她在剧组摔成重伤,得到三百万的赔偿,乍一听挺多的,但在这些古画面前简直不值一提,恐怕连个边角都买不起。 李福尔的怨灵就附着在那三幅古画上,景栗还从事务所的资料里了解到一件事,怨灵附着的古物,有一个特有的称呼,叫“解怨标的物”。 解怨任务完成,相应的标的物就可以进入阳间流通环节进行买卖。 前一项任务中的古董金瓶,此项任务中的珍奇古画,全都是解怨标的物。 一心二用,难免脚下不稳,景栗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不小心踩了空,差点摔倒,幸亏冰山脸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怎么连路都走不稳,呆呆地在想什么?”林摩斯表达关心的方式与众不同,无论谁听都像是嫌弃。 “你才呆,你全家都呆!”景栗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嘴上没好气道:“我家被偷了,连伤感一下都不可以吗?” 小表弟肖然总算是识眼色了一回,主动说:“表哥,把车钥匙给我吧,我来开。” “李福尔”和林摩斯,婚约期长达七年的未婚夫妻,在夜色冷风之中相隔一米沉默而立,莫名像是一对爱情葬在婚姻坟墓里的七年之痒老夫妻。 坐上车后,肖然询问路线,景栗转述gps独教授的远程导航内容:“右拐,第二个路口再左拐。” 相当巧的是,林摩斯居然和她罕见地默契了一次,在同一时间说出了相同的话语。 “表哥,你常去福尔姐姐家吗?”肖然多嘴多舌的老毛病又犯了。 肖然作为下属,堪称职场反面教材典型,作为表弟,实乃讨打的熊孩子。 林摩斯面无表情地回应道:“拜年的时候去过两次而已。” 景栗不清楚他所说的“两次”是实词还是虚词,反正回数肯定不多。 订婚七年,连去对方家里拜年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他们这纸婚约真真是笑话。 突然,独教授发出一声土拨鼠式的刺耳尖叫,景栗的耳鼓膜差点被震裂,她恨不能用毛正式的中西合璧语风吼一句—— what are you弄啥嘞! “原来的故事里根本没有这场盗窃案,难道是毛正为了报复你而做的吗?”独教授心慌意乱,连连拍桌—— “完了完了完了,如果解怨标的物不幸被毁,咱们事务所全员都会被扣减三十年的寿命!” 景栗身在汽车后座,心却悬在峭壁边缘,离崩溃仅有半步之遥。 部门kpi评比垫底,她倒欠了解怨事务所三年的命,现在可倒好,一番操作猛如虎,欠寿增成三十三。 正在此时,林摩斯说道:“分局送来的地址仅有一个,也就是说整条弄堂只有你家遭了贼,而且他们给出的定性是恶性盗窃案,说明折腾出的动静不小,匪徒声势浩大地偷抢一户普通人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除了毛正那个徇私枉法的混蛋,景栗版李福尔还能得罪谁,百分之两百就是那个人渣! 独教授的姿势比葛优瘫更颓废,他的预感相当不妙:“总部早上9点开始办公,如果明天他们发现李福尔家的古画凭空消失,就说明这一突发事件毁掉了解怨标的物,到时候咱俩也不用再执行什么任务了,直接手拉手上黄泉路,排队等喝孟婆汤吧。 眼下我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盗贼的身上,希望他们是目不识丁的粗人,不懂得古画的价值,没有偷走名画,再或者,希望他们是慧眼识宝物的神偷,不会毁掉古画,而是把它们卖给真正的收藏家,只要在解怨标的物在任务期限内完好无损,就算是落到了盗贼的手里,咱们事务所也不用承担责任。” 盗贼靠得住,公猪母猪全都能上树,明天9点很有可能就是景栗的死期。 她的愤怒情绪如火山般大爆发,攥拳怒吼一声:“毛正,老娘要和你拼了!” 开车的肖然被吓了一大跳,方向盘突然一转,差点撞在路旁的树上。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林摩斯扭身努力安抚她的情绪:“冷静,务必冷静,你是一个专业的警探…” “我不专业,我也不想做警探!”景栗把火气一股脑地撒在冰山脸的身上—— “就是因为查案,我把家查没了,更画查没了,还把命查没了!” 林摩斯眼中的未婚妻,永远都是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样子,而今这河东狮吼的一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无所不能的冰山神探生平头一次手足无措。 终于来到李福尔的家,刚走下车,四周的街坊就哗的一下涌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讲述各自的见闻,说的全都是上海话,语速奇快,聒噪至极,听得景栗脑浆都快沸腾了。 大家都是好心,话里话外基本是一个意思——那伙恶人是帮会打扮,比起小偷更像是强盗,明目张胆地一通乱砸狠摔,声音大到隔壁巷子都能听得到,幸亏“李福尔”不在家,要不然就有可能被活活打残打死。 景栗徘徊在生死边缘,实在没有心情和根本不认识的邻居交流,此时的她如同被私生饭围堵的当红明星,在人群之中艰难穿行,林摩斯和肖然变身保镖,费力地为她开道。 李福尔的家是石库门小二层,低调的大门并不宽,走入才会发现面积一点都不小,院里既有花花草草,也有石桌石凳,还有一个精致的木质摇椅秋千,向屋里望去,分局的探员正在忙碌地搜查取证,所有灯都大亮着,远远便可看到屋内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古画古画古画…”景栗以最快的速度冲入房中,她顾不得其他,一心寻找解怨标的物,同时低低问道—— “画放在哪个房间?” 独教授无能为力:“不知道,资料里没有李福尔家物品的具体摆放位置,得靠你自己找。” 景栗欲哭无泪,只能先向搜证的警员询问:“你们有没有看到我家的画?” 一位警探指了指右边的房间:“书房的墙上挂了好几幅画,不过都被撕碎了。” “什么?…”景栗瞬间腿软无力,一屁股跌坐在地。 她不是自己倒下的,而是死神借了雷神的大锤,把她锤到骨碎筋断。 独教授在绝望的深渊之中艰难求生:“景栗,我们还有最后一线生机,只要画不残缺,就算是被撕了,也可以找修复专家拼起来,价值的损失不会太大,总部也许会考虑放我们一条生路。” 林摩斯蹲在一旁劝慰,绝望的景栗起初充耳不闻,当得知还有活下去的一丝希望时,立刻改变了态度—— “扶我起来,我要去看画。” 林摩斯怀疑未婚妻的精神受到了严重刺激,暂时事事都顺着意,把她像老佛爷一样地搀扶了起来。 景栗走进书房,踏入门的前一刻,屏气静神闭上眼睛,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之后才睁开,五秒之后,她再次瘫倒摔了个屁股墩。 画不仅仅是被撕碎,而是被撕的碎碎的,不太碎的部分都被揉成了团,更过分的是,盗匪还把整瓶蓝色和红色的墨水都泼了上去,古画被毁的彻彻底底,一丁点儿挽救的余地都没有。 俗话说得好,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阎王爷他老人家已然提笔在生死簿上写的明明白白,明早9点就是景栗和独教授的死期。 独教授悲恸哀嚎:“天要亡我,天妒英才啊~啊~啊!” “李惜白仿作…”林摩斯捡起脚边的一个纸团,展开后发现是画作的落款,他读出了上面的字迹,可是对这位画家的名字很陌生—— “李惜白是什么时代的画家?他是很有名气还是和你家里有渊源?” 独教授有点懵:“李惜白?…我好像在资料里看到过这个名字…” “李惜白是…是我爷爷…”景栗的脑子里加载了李福尔的全部背景资料,所以立刻就能把人物对上号,不过她的声音有气无力,不似平日那般中气十足,毕竟人之将死,活力已荡然无存。 她终究还是一条有名无实的倒霉锦鲤,好运从来与她无缘。 “等会儿!”独教授意识到了问题—— “李惜白仿作…意思是那幅画是李福尔爷爷画的,并不是真迹!” 眼尖的肖然意外发现异常之处:“表哥,这个书柜的后面有夹层,里面好像装着不少东西…” 柜子被翻倒在地,边侧的木板已经开裂,肖然上前查看一番,从里面抽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长方形盒子,顺便还发挥“警犬”特长闻了闻—— “是檀木盒,里面还有不少,装的都是画吗?” “真画很有可能在那里面!”独教授清脆地拍响脑门—— “我怎么这么笨,名贵的真画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挂出来,肯定得藏在隐秘的地方,你快去把那里面的画都展开,我通过视频确定一下!” 生生死死的来回折腾,即便是强心脏也得折腾成心肌梗塞,生死就在最后一举了,景栗捂着心口,又一次在“小林子”的搀扶下起身,催促道—— “快快快,把里面的画展开!” 林摩斯见她的脸色灰白,好心劝道:“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命总比画重要…” “画在我在,画亡我亡!” “老佛爷”景栗摆手甩开啰啰嗦嗦的“小林子”,上前拿过肖然手中的盒子,一边祈祷一边打开。 64.民国的摩登“同居”生活 万幸上苍有好生之德,没有把他们逼上绝路。 景栗一口气展开五幅画,终于把三幅宝贝古画找齐,她和独教授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了。 独教授兴奋欢呼:“菩萨保佑,如来庇护,玉帝施恩,王母关照,我肯定还能再活五百年!” 景栗也想载歌载舞嗨一场,但是一抬眼,却发现周围的警探都在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她。 在众人眼中,她的的确确不正常,家被毁成了这个鬼样子,前一刻说瘫就瘫,后一刻因为几幅画就恢复元气,没完没了地傻笑,活脱脱像是地主家缺心眼的傻白甜。 景栗意识到了失误,立马一秒进入状态,继续扮演“李福尔”这一角色。 在魂穿的世界,没有导演喊a,解怨使者必须二十四小时全天候沉浸在所扮演的人物之中,工作压力非同一般的大。 景栗凭借智慧和演技挽回局面,把刚刚的狂喜解释为劫后余生的庆幸,眼波一转,便有了三分悲情的感伤—— “这些画全都是我爷爷生前的挚爱,比我家的房子更为重要,我曾经对爷爷和父亲发过誓,必会竭尽全力保存好画卷,画在我在,画亡我亡!” 见她讲的情真意切,似乎即将更咽流泪,一群大老爷们儿探员不便过多追问,纷纷客套地地劝慰。 危机顺利解除,接下来就进入正题,分局负责人陆洲简述基本案情—— “盗匪把能砸的地方都砸了,从我们搜查的情况来看,这伙人不像是普通的小偷或强盗,他们的目的很有可能是威慑与警告,因为李家看似一片狼藉,可是一些贵重物品都还在,卧室的地上甚至散落着几件被踩坏的首饰,这些东西我都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了,李探员你之后可以清点一下。” 林摩斯认定此事是毛正所为,担心这个无耻的人渣会施压阻挠分局对盗窃案的调查,于是说道:“谢谢陆科长,这个案子由我来接手,明天会安排人把交接文件送到你的办公室。” 陆洲已察觉此案不简单,能移交出去自然是最好,欣然点头,并把下属的现记录本递上—— “这是我们勘察现场时所做的记录,如果林探长需要了解其他细节,随时可以联系我,另外…那个…” 林摩斯和李福尔的关系同行都清楚,陆洲做事一向周全,犹豫片刻之后问道:“需要我的人留下帮李探员收拾整理吗?” “不用不用,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 景栗谢绝好意,房子连窗户都被砸的稀碎,短期肯定是住不了,而且这个地方实在太危险,要是毛正的人再来闹一回,虽然她保得住命,但不一定保得住清白。 她要守护的,不止是自己的魂灵,还有苦主李福尔的躯体,瘦弱的肩膀上担着两份沉甸甸的责任,委实不容易。 分局的警员收队,林摩斯和陆洲低声交流了大约五分钟,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对于他们谈论的内容,景栗很好奇,可又不好太靠近,努力竖起耳朵,但什么都听不到。 肖然走到她身旁,问道:“福尔姐姐,这里今晚肯定是没法住了,你家还有其他的房子吗?” “年轻人,你看我像土豪吗?”景栗瞥了他一眼—— “这里可是魔都,房价高高飘在云端上,普通人即便有购房资格,买房都得三代供,哪里还有余力买二套房?” 高房价是劳苦大众心中最大的痛,她一时思路飞飘,不留神就讲出了超越时代的吐槽。 “魔都?…购房资格?…三代供?…”肖然一脸懵逼:“福尔姐姐,你在讲什么胡话,是不是受刺激太严重,脑子瓦特了,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 “你脑壳里都发洪水了,还好意思说别人…”景栗怼人的功力不弱,不过想到小表弟命不久矣,便不忍心过于毒舌,大发慈悲放了他一马,没有继续讲下去。 “我可以找个宾馆将就住几天。”景栗看得开,反正任务期限短,魔都那么大,何愁找不到栖身之处。 她盯着茶几上的几样首饰和两块手表,脑中叮地响了一声,开始琢磨一件事—— 李福尔的积蓄如果没有被盗匪抢走,她完全可以使用,假如数额较大,那她就可以体验一回民国五星级酒店的奢华享受,算是在魂穿出差之中为自己谋一把福利。 世间最大的悲哀,是人死了,钱却没花了,景栗将替李福尔了却这一遗憾。 林摩斯走来,并不认同她的打算:“宾馆和旅馆客多人杂,毛正若是还想找你的麻烦,会更好下手。” 他所言不无道理,景栗不禁犯了难:“那我…临时租个房子吗?” 她不知道民国有没有拎包入住的精装修公寓,也不清楚这个没有网络的年代是通过什么途径寻找待租房源的,不由得犯了头疼。 “等等…”肖然从他们对话中听出端倪—— “表哥你所说的毛正,是重案一组的探长毛正吗?难道是他派人砸了福尔姐姐的家,为什么?” “这件事尚没有真凭实据,你务必要保守秘密,管好自己的大嘴巴!”叮嘱过小表弟之后,林摩斯顿了顿,对未婚妻道—— “现在最安全的办法,是你搬来我家暂住。” 景栗和肖然蓦地呆怔,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面面相觑后发现对方的脸上有着同款惊讶表情,她着实猜不透冰山脸那谜一般的脑回路—— “大哥,你觉得现在是幽默的合适时机吗?” 林摩斯并没有搞笑的意思,一本正经的风格雷打不动:“肖然和华生法医都住在我那里,你可以把我家当做临时的安全屋,住进来既可以保证安全,也方便讨论案情。” 林摩斯长着一张人畜勿近的冰山脸,横看竖看都像是偶像剧里那种独居大别墅的高冷总裁,景栗万万没有想到,他的性格并未遵循套路,竟然是“群居性动物”。 “表哥说的太对了,福尔姐姐你搬过来住吧,我们三大美男一定能够护你周全!” 肖然适时煽风点火,实际是抱着一种挑事不嫌事大的心态,酷帅表哥和未婚妻李福尔会在“同居”模式下发生怎样奇妙的化学反应,他将拭目以待。 独教授在幕后操盘:“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你委屈一下答应他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委屈的,看着林摩斯那张公事公办的严肃脸,就知道他家是绝对没有风险的“安全屋”,这位男主角自带绝缘体属性,和任何女人都不来电。 景栗同意“未婚夫”的提议,而且提前把界限划的清清楚楚:“那好吧,谢谢你,白玫瑰案一破,我立刻就会搬走。” 而后,她上楼一趟,去李福尔的闺房寻找是否有还能穿的换洗衣服。 衣裳大部分都被丢在地上,上面有一个又一个脚印,足见盗匪的粗暴,她在衣柜里翻了翻,发现最里面的一摞内衣旁有个小铁盒,打开便见两本存折和一些现金,算算差不多是一万块。 景栗不大了解当下的物价,不过看李福尔藏的如此深,想来这是她全部的积蓄,而且绝对能算得上是一笔小小的“巨款”。 除此之外,她还在地上看到了一个被撕成两半的笔记本,翻了翻才知是李福尔的日记,便也装进了行李箱,景栗猜测里面也许记录了一些和案件有关的线索。 瞬间变身民国万元户,她提着小皮箱下楼的时候走路都带着风,俗话说得就是好,千好万好不如经济独立好,有钱的女人腰杆才能真的硬。 到一楼之后,她见冰山脸正在书房搞“拼图游戏”,试图把散落满地的画作残片拼起来,她有些疑惑:“你在做什么?” “这些画被撕毁的太严重,上面还沾了不少墨迹,没有修复的可能了。”林摩斯站起身,声调比平时暖柔了一些。 画作被毁和破案并无直接关联,他考虑修复的问题,只可能是想帮未婚妻。 刚刚景栗为了画而两次瘫倒在地,差点当场心脏病发,纵然冰山脸是铁石心肠,也难免不生怜香惜玉之心。 景栗最初心怀偏见,认为林摩斯是一个拖婚的渣男,但相处过后才知,其实他并不是渣性格,冰山外表下还藏着一颗有热度的心,比上一个故事中的武家大郎武易强千百倍。 李福尔和林摩斯的婚约纠葛,没有谁对谁错,归根到底,是有缘无分。 景栗刚才情绪差点崩溃,并不是因为李家爷爷李惜白的画,而是解怨标的物,她无法讲出实情,只是豁然笑笑—— “谢谢你,无法挽回的事没必要执着,我有其他几幅做念想就够了。” 她带着行李和古画搬离李福尔家,坐车来到了林摩斯的三层独栋别墅。 不得不说,这个故事里的人物财力都不一般,林摩斯显然是不差钱且有背景的主儿,李福尔看似普通,可也是房产有古董的低调小富婆,像景栗这样根正苗红的穷三代,只能仰望男女主的壕人设。 别墅的装修风格既时髦又有品味,主要是黑白灰三色,不过并不显冷清单调,因为在细节上还特别点缀有墨绿色和宝蓝色,沉稳大方且别具一格,妥妥是民国最摩登的风格。 景栗环视整个客厅,当目光扫视到北边的小沙发边时,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哎呦”—— 那里赫然立有一具骷髅。 她之前演恐怖片的时候,曾多次抱着骷髅头吊威亚,所以并不太害怕,只是眼前这一具分外特别,不止斜戴了一顶西式礼帽,还打着黑丝绒领结,搭配相当违和。 “那位是华法医的好朋友,名叫mr骨,骨骼的骨”,肖然为她介绍,而后又贴心地补充了一句—— “第一次见肯定觉得诡异,时间久了就会习惯。” 景栗顺着此话题玩了一把黑色幽默:“看那身装扮,他叫‘gentleman骨’似乎更为合适。” 肖然堪称神奇少年,总是能跨越时代鸿沟,和景栗实现观念上的默契:“华法医常常会给mr骨变装,还专门定制了一套铠甲,装扮之后就会成为‘hero骨’。” 寻常人至多是给宠物变装,比起给骷髅朋友定制造型的法医华生,简直弱爆了。 65.为了过审而存在在的工具人女主 华生对于“李福尔”的到来颇感意外,和肖然自发组成吃瓜小分队,积极围观万年冰山铁树林摩斯开花的罕见名场面。 景栗暂住于三层,住宿条件完爆现代社畜打工族,卧室大约30平,独立卫生间,小巧衣帽间,白色欧式家具,从床到柜一应俱全,如果这不是快穿,她肯定会开始琢磨有没有低价长租的可能性。 从前的她,看到如此等级的别墅,必会感叹一番奢华,可是,现在的她已经完全实现了眼界的升华—— 自从体验过土豪鲜肉的壕无人性风cbd大平层,其他豪宅在她眼中都变得平平无奇。 因为见过世面,所以云淡风轻。 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接近十点。 这次的任务压力山大,景栗背负着生存还是毁灭的沉重心理包袱,火急火燎魂穿至民国新世界,一睁眼就进入忙碌模式,先是大闹记者会,再经历码头枪战,最后还有家被反派砸成渣的悲剧波折,细细一想,这半天的时间还真干了不少事。 效率高不高,主要看死神追的紧不紧,她目前的状态几乎是和黑白无常并肩同行,除了玩命拼生路,别无其他选择。 景栗并没有休息,而是拿出李福尔的日记本开始翻看,结果却大失所望。 里面根本没有与案件有关的线索,从头到尾都是单相思恋情的心酸点滴,可谓页页沾满眼泪,每周至少写三篇,内容不少,可是内核相当单一,总结来看就是三大主题—— 第一,我的工作狂高冷未婚夫。 基本的内容是:这个周末我们没有约会,这个假期我们还是没有约会,我生病了他没有来看我,在巡捕房的走廊擦肩而过,他也仅仅是微微一颔首,几乎没有言语交流。 第二,这些年我所遭遇的拒绝。 具体详情为:约他吃饭,被拒绝:约他看电影,被拒绝;给他送爱心宵夜,被拒绝;想要照顾受伤的他,被拒绝。 第三,是自我麻痹式的鼓励。 日记之中大段大段地记录着无法排解的伤感忧郁,其中还有不少读爱情诗词与之后的感悟。 让景栗印象最深的是这一段—— “清秋对燕西说,不一样的人是不能在一起的,就像我家的葡萄藤永远长不出百合花。 然而,燕西并未放弃,他在清秋家的葡萄藤上挂满了百合花,以此告诉她,不一样的人也可以真心相爱。 就如同我与摩斯,看似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但我通过努力一定可以走进他的世界,一定。” “救命啊!!!”景栗越看越郁闷,走到梳妆台前,用手指戳着镜子中自己的脑门,实际就是李福尔的脑门,无奈道—— “天下又不是只有林摩斯一个男人,你何苦如此执着!” 而且,鸳鸯蝴蝶派的那么多,李福尔偏偏借用了《金粉世家》里冷清清和金燕西的爱情故事,这二位可是爱情幻灭于婚姻的代表人物,此选择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说明她和林摩斯的结局注定不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过话又说回来,景栗站在上帝视角,清楚李福尔的痴恋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故而才会认为其傻傻错付了真心。 其实,每个活着的人都是试图挣脱命运牢笼的盲目之徒,遇到真心想追的梦,遇到真心喜欢的人,都会奋不顾身地执迷一场,没有人能够提前预知生命的结局,皆是在用今天赌明天,永远怀抱最美好的希望,全然不相信命运的结局会是满盘皆输的残酷。 同为女人,景栗最心疼李福尔的一点,是她太过于自卑,明明有过目不忘的异能,明明工作能力很强,却因为性格太过于软弱,沦为了职场小透明,事业不得意,感情更悲催,委委屈屈地做着望夫石,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能换来心上人的一回顾。 景栗已下定决心,不止要完成解怨任务,令所有人都看到李福尔真正的实力,还要在感情里替她硬气一把,让冰山脸林摩斯知道,错过李福尔绝对是他一生的最大遗憾。 她抱着日记本睡着,再醒来时是早上六点半,洗漱过后下楼,走到餐厅门口时,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因为眼前的画面莫名养眼—— 清晨灿烂的阳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倾洒在雕花圆餐桌上,林摩斯和华生对坐,一边读报纸一边喝咖啡,二人的长袍式丝质睡衣是同款不同色,冰山脸是深蓝色,华法医是浅蓝色,求同存异,相当和谐。 景栗的腐女思维立刻上线,“慧眼”一秒识破眼前的“兄弟情”真相—— 林摩斯对李福尔无感,很有可能不是性格不合,而是性别不合。 一不留神就发现了了不得的大秘密,她当然想在第一时间和两位队友分享,但是她打开沟通设备已有十五分钟,都没有听到独教授和屠豪的声音,想来这俩货又在睡懒觉。 林摩斯注意到了表情微妙的她,合上报纸说道:“一日之计在于晨,你为什么要浪费如此宝贵的时间发呆?” 好好一个帅哥,毁就毁在长了一张嘴,说话总有一股浓浓的教导主任范儿,景栗在心中默默感叹了一句—— “我的性别不配得到你的温柔,对吗?” 华生很有风度地替她拉椅子,景栗道谢后落座,很有创意地委婉表达心中所想:“在明媚的sunshine下,二位身着couple款睡衣,悠闲地喝着coffee,静静地读着neer,画面so sweet,我实在不忍心乱入打扰。” 她的存在,仿佛是dan美剧中为了过审而存在的工具人女主,往往难逃一死,双男主才是真爱,女主女配全是意外。 毛生的中英文混杂式语风仿佛有魔性,很容易出现人传人的现象,景栗就在莫名其妙间被洗脑,三不五时就想来一段调节气氛和心情。 “毛探长实乃神人,以一己之力带偏了整个重案一组的语言风格,你这一段堪称经典,恐怕连正主都得甘拜下风。”玩笑过后,华生把报纸推到她手边—— ”今天《申报》的头条新闻中,刊登了你的照片。” “什么!?”景栗重重一拍,手掌遮住报纸内容,回想昨天脏着脸大闹记者会的失误,她简直后悔到心态原地爆炸—— “华法医,请你如实回答一个问题,照片里的我…很丑吗?” 作为一名来自美颜时代的女性,她能够勇敢直面生活的惨淡,却不能直面既没有修图也没有加滤镜的丑照。 华生答道:“怎么会丑呢,很可爱。” 景栗悬着的心彻底凉凉,男人这种生物,一般只有在面对不漂亮的成年女性时,才会用到“可爱”这个词,属于标准的客套风贬义词。 林摩斯无法理解未婚妻的清奇脑回路:“为什么要关注外貌这种肤浅无聊的细节,关键是内容…” 景栗再次拍响桌子,声明自己对于颜值的执念:“人活一张脸,我是要面子的!” 她在心里反复默念,“李福尔,我对不起你”,做好心里建设后,鼓起勇气缓缓移开手,先是提心吊胆地远远地瞄了一眼照片,发现形象似乎不算太差,这才敢拿起报纸细瞧—— 老天保佑,民国的照片是黑白的,她脸上的灰几乎看不出来,头发稍稍有点乱,不过并不影响整体颜值。 照片抓拍的是她举起圣德女中案嫌疑人名单的那一刻,郑重蹙起的眉头并未完全掩盖圆圆娃娃脸的青涩,俨然是十分讨喜的菜鸟警探形象,懵懂却无所畏惧,心怀正义,勇往直前。 景栗惊喜不已:“照片挺不错的…” 林摩斯忍无可忍,含怒打断道:“你能不能把注意力放在报道的内容上!” “探长息怒,卑职遵命。”景栗暗悄悄地翻了个白眼,开始专心读报。 不看不知道,惊喜在眼前。 头条新闻不止声讨了制造冤假错案的毛正,还写明白玫瑰连环杀人案和圣德女中的旧案有直接关联,报道的最后,记者发出呼吁,请求“正义神探”林摩斯出面负责此案。 “真是天助我也,媒体的报道对我们太有利了!”景栗心是激动的,手是颤抖的,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任务胜利的曙光。 但是,事情的发展超乎寻常地顺利,令她感到几分忐忑不安,担心有隐藏的陷阱:“毛正做事不择手段,他连我家都砸了,怎么就没想到耍手段控制一下舆论呢?” 林摩斯道出实情:“毛正企图花钱买通记者,出一篇抨击我为名利而争夺案件调查权的报道,好在我预料到了他的阴谋诡计,及时联系报社更换了新闻稿。”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但景栗听得目瞪口呆:“你也太神了吧,新闻稿都能说换就换!” 男主有光环正常,可是在这出大女主解怨戏之中,林摩斯的光环简直闪亮到不合常理,景栗感觉他来做解怨使者似乎更为合适。 华生替好友高调了一把:“你还不知道吧,摩斯的舅舅已升任新闻局一把手,是沪上主流舆论界的龙头老大,哪家报社都不敢随便刊登林大探长的丑闻,毛正以为在黑白两道有点人脉就能一手遮天,纯属不自量力。” 林摩斯曾提起家里有背景,景栗当时不以为意,现在才知冰山脸的后台居然强大到能够掌控舆论界的地步。 景栗瞬间放弃了大女主包袱,愿意接受眼前这逐渐走向大男主剧的现实。 如果魂穿是一部戏,她绝对不和林摩斯产生番位之争,将会心甘情愿把一切光环拱手让给冰山男主角。 在民国的乱世之中,有权势有靠山的林摩斯明显占据优势地位,有能力以最快的速度查明案件真相,景栗至为明智的选择,就是抱大腿,这也是她在一周内完成任务的唯一办法。 人生是一场打怪升级的游戏,没有背景的人只能遵守规则,有背景的人则可以创造规则,输在起跑线上的平凡景栗,如果没有亲身经历此一遭,绝对想象不到还有这种玩法。 林摩斯强大的家族背景帮了大忙,现在重案二组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手白玫瑰连环杀人案,冰山脸一言九鼎,截止到目前为止,案件的进展与他的先前的许诺完全吻合。 景栗本以为反派boss毛正是王者,怎料此人一夜之间就被林摩斯秒成青铜,这波舆论攻势之后,巡捕房迫于压力,势必会追究毛正的责任。 怨灵苦主所定的主线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查清白玫瑰案的真相。 在原版故事之中,恶人毛正未得恶报,不仅成功掩盖案件真相,还下狠手谋杀了李福尔,继续风风光光地在警界做蛀虫。 杀人凶手要受到惩罚,蓄意扭曲案件实情的毛正也休想逃脱法律的制裁,景栗要借助天时地利人和,将有罪之人一网打尽。 6鬼6.女中鬼谈 真正的高手,往往会保持不显山不露水的低调姿态,林摩斯也不例外,他再度展现zhuangbility神功—— “即便我在出版界没有后台,公众的眼睛总是雪亮的,毛正的阴谋绝不可能得逞,他的罪行必定会败露,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邪恶终究无法战胜正义!” 他讲话时流露出一种略显老派的大义凛然之感,像极了八十年代的正剧男主角,让人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直击天灵盖的正能量冲击波。 若是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傻白甜,很可能会被冰山脸这一套“正义之光”的说辞打动,原地变身铁杆粉小迷妹,但景栗却只想送他一句话—— “我信你个鬼!” 作为被残酷现实暴击过千百次的倒霉锦鲤,她觉得冰山脸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林摩斯显然对于普通人的艰难生活一无所知。 同样是剑指罪恶黑幕,有权有势者多半能做英雄,无权无势者却大概率是烈士,李福尔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而且她更惨一点,为了查明白玫瑰案件的真相,死在了毛正的枪口下,没有人深究她的死因,也没有人为她送上烈士称号。 面对恶势力,单枪匹马挑战是莽撞的孤勇,组团打怪才是正道,独教授和屠豪所指引的大方向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和背景像钢铁一样硬的“正义神探”林摩斯组队,确实是最优之选。 景栗想起李福尔日记里最后的内容,她之所以坚持追查白玫瑰案,不仅仅是想查清父亲身亡的真相,还想让未婚夫对她刮目相看。 李福尔面对心上人时,过于害羞被动,都不敢把自己的调查笔记本拿给林摩斯看。 景栗为她了却此桩遗憾,主动出击,成功得到了冰山脸的欣赏和帮助,李福尔若是在天有灵,见到这一幕想必会既欣慰又心酸。 接下来的主线,就是抱好林摩斯的大腿,借助他的破案能力和强大后台,在一周内完成所有解怨任务。 “完了完了,迟到了迟到了…”肖然边系制服扣子边跑下楼,一路自言自语地碎碎念,来到餐厅之后匆匆和大家说了一声“早”,抓起两片面包就打算出门。 华生把牛奶杯推给他:“急什么,还没到上班时间。” “表哥让我今天提前到岗,有好多旧报纸需要查。”肖然说完后吨吨吨三口就喝完大半杯,又顺手抓起一个大苹果,像踩了风火轮一般冲出了家门。 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男人们,性格天差地别,林摩斯和华生皆是绅士优雅范儿,腔调十足,而肖然的突然乱入,直接打破了这如唐顿庄园一般的高大上氛围,为民国摩登式生活增添了几分接地气的趣味。 华生用打趣的口吻道:“阿然小表弟太可怜了,不止晚上加班,早上还要提前到岗,在魔鬼表哥的手下讨生活真是不容易。” 林摩斯如此对待表弟,自有良苦用心:“你又不是不了解阿然,能力一般,心态超凡,成天瞎乐呵,就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身上的骄娇二气太重,不经一番磨砺,难成大器。” 而后,他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子,用通知式的语气对未婚妻说道—— “十五分钟后出门。” 景栗询问:“今天的调查重点是什么?” “你和我一起去圣德女中,查出安娜的真实身份。”言罢林摩斯便起身去换衣服。 他不多做解释,也不给对方留拒绝的空间,就是完完全全的领导式下令。 景栗冲着冰山脸的背影撇了撇嘴,猜测他八成是狮子座里最强势的那一类,女人若是“有幸”嫁给他,恐怕会一辈子生活在被支配的恐怖阴影之下。 不过,对于林摩斯的调查方向,景栗还是相当认可的,在陈氏兄妹的密室里,安娜的牌位被摆在了正中间,此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以她博览悬疑剧的经验来看,破案是抽丝剥茧的过程,关键是找准下手的突破口,而这突破口往往是看似和案子没有直接关联的事件或人物。 艺术来源于现实,景栗相信,真实的罪案大多也是如此。 圣德女中的旧案卷里从没有出现过“安娜”这个人物,她仿佛从天而降,在牌位区稳站c位。 自古c位不寻常,此人百分之九十九是突破口。 圣德女是颇有名气的教会贵族学校,紧邻天主教堂,校舍建筑是富丽堂皇的巴洛克风格,学生们的校服不是常规的布制蓝褂和黑色长裙,其材质为织锦缎料,上衣是天蓝色,领口和袖口都有精致的花纹刺绣,裙子是象牙白,外层缀纱,移步似云起云飞,愈显身姿袅袅婷婷。 景栗不由心生羡慕,她想起了自己的中学校服… 算了,还是不想为好,男女统一的宽松版短袖、外套和裤子,与眼前洋娃娃一般的精致女学生根本没法比。 队友终于上线,屠豪本在打哈欠,但见此场面后,立刻来了精神:“omg,民国女学生好漂亮!” “正经点,专心工作!”独教授虽然起得晚,但是在死亡的压力之下,工作态度变得相当积极。 圣德女中负责人朱校长热情接待,在其与林摩斯的对话之中,景栗又得知了一件事,林摩斯的伯父任财政司司长,姑母是十大富商之一,林家曾给学校捐过一栋艺术楼,冰山脸的三位堂妹和一位表妹都在这里读书。 今天注定是被林摩斯强悍背景震惊的一天,景栗对于有钱有势者的认知直接上升了三个档次。 独教授气鼓鼓地重摔资料:“情报事务所总是不靠谱,居然没有查清楚林摩斯的家庭背景,他们才应该是kpi评比里的倒数第一,凭什么是我们垫底,凭什么!” “凭情报事务所的周所长是冥王秘书的二舅姥爷呗”,屠豪无奈道出心声—— “咱们部门虽然不差钱,可是背后无靠山,斗不过那些有后台的事务所。” 景栗万万没有想到,冥界阴司的kpi排名居然有黑幕,看来不止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也能使鬼推磨。 朱校长把他们带到资料室,并安排工作人员把八年前的学生资料全部都搬了来,总共有厚厚的三大摞。 景栗想从校长这里打听点消息:“校长,八年前学校里有六位女学生…” 林摩斯却打断了她,对朱校长说道:“谢谢配合,有其他需要的话我们会再请您协助。” 目送朱校长离开后,景栗十分不解:“校长肯定了解旧案的内情,你为什么不让我问呢?” 查案经验丰富的林摩斯对人性有着更深层的了解:“朱校长五年前才来到圣德女中,并不是旧案的见证人,他也许从其他老师那里听到过一些与案件有关的事,可是并不愿意告知警方。 刚刚聊天的时候,我一提到旧案,他就有意识地岔开话题,在没有掌握实质性证据的情况下,即便我们追问也无济于事,他说出口的多半是假话。” “有道理,不愧是正义神探!”景栗恍然大悟,顺便还拍了拍马屁,既然要决定抱大腿,那就得有巴结的觉悟,千甜万甜不如嘴甜。 “开始工作”,林摩斯永远都是一副不为马屁所动的冷峻模样,拍了拍资料盒上的灰尘,说道—— “我们要尽快找出安娜的学籍资料,她的家人有可能就是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策划者或者参与者。” 查阅档案是一件极其枯燥且费眼睛的工作,不过景栗却分外轻松,因为她有事务所的神器相助——冥界阴司特质扫描仪。 独教授和土豪可以利用扫描仪将视频中出现的全部文字资料扫描入电脑,并设定“安娜”为关键词,只要出现“安娜”这个名字,系统就会自动提醒,景栗根本不用费神真看,摆摆样子就可以了。 而林摩斯只能凭借一双肉眼努力查找,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他抬头活动了一下脖子,见未婚妻看过的资料已有厚厚一叠,速度居然比自己快一倍,他对其工作质量深表质疑—— “你确定查仔细了吗?” 有强大的科技成果做后盾,景栗决定露一手,代表李福尔展示一下过目不忘的神技—— “探长随便抽一张,我可以背得出资料里所有的内容。” 林摩斯将信将疑,从资料中抽出一份,念出名字:“金绣婉。” 景栗装模作样地闭上眼思索片刻,听着队友屠豪噼里啪啦地输入名字,然后复述其语言—— “金绣婉,满族,民国五年三月五日出生…” 她慢慢悠悠地讲了五分钟,连老师对于学业课程的评价都说的一字不差。 林摩斯目瞪口呆,又问了一个:“赵云薇。” 景栗依旧完美应答,望着对面那张差点惊掉下巴的冰山脸,嘚瑟地补了一句—— “没什么好惊讶的,我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记忆天才。” 林摩斯曾对未婚妻过目不忘的异能有过好奇,李福尔谦虚地表示自己只是记忆力比较好,没有传言中的那么神奇,他误把这番自谦当做大实话,此刻才意识到是自己草率了。 谦虚是优点,但过分谦虚却是缺点,李福尔生前最大的失误,就是过于低调内敛,明明身有超凡异能,却不懂得利用长处为自己争取机会,一直当着职场小透明,被谋害后都无人为她伸张正义。 资料看了一多半,都没有找到与安娜有关的任何线索,中途景栗去了卫生间,一走就是半个多钟头。 林摩斯越想越不对劲,还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正想找人帮忙去查看,便见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只穿着衬衣,警服和警帽都拿在手中。 景栗没等气喘匀,就急急讲出新发现:“我在女厕所里听说了一件事,这个学校闹鬼,鬼的名字就叫安娜!” 第67章 67.坑未章婚夫第一人 “女鬼?”林摩斯如听天方夜谭:“你…你是认真的吗?” 景栗凭借女人的第六感,相信这个故事不是空穴来风:“女鬼安娜和八年前的案子有关系,我刚刚向学生们打听了一大圈,了解了这个鬼故事的基本情况…” “等等…”林摩斯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你穿着警服,学生们不害怕吗?” 景栗言语中带着几分得意:“我从没锁门的杂物间找到了一件外套,以勤杂工的身份和学生套话,问出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是不是很机智?” “机智…真机智…”林摩斯脑子有点懵,回神后回归正题:“那个女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领导请坐,且听我慢慢道来!”景栗清了清嗓子,踱步开讲—— “安娜是在圣德女中就读的第一批学生,她毕业后出国留学三年,学成归国,至母校任教,兢兢业业,尽职尽责,她不仅仅是学生的好老师,更是大家的好朋友,还会特别热心地帮助有困难的同学,简直是天使一般的存在。 一次偶然的机会,安娜老师路过三楼的学生厕所时,听到了里面有喧闹和打斗的声音,她立刻进去制止,学生们一哄而散,剩下的仅有三位遍体鳞伤的可怜女生。 安娜老师询问过后,明白了事件详情,原来学校之中家庭背景最好的一批女生成立了一个组织,名为玫瑰社团,会徽是白玫瑰,她们利用家族权势,从校领导手中得到了诸多特权,从课程设置到评奖评优,学校里的大事小事,她们都有权利干预。 当时的圣德女中特别黑暗,玫瑰社团一手遮天,内部成员的地位堪比女皇,普通学生要想有安生日子,就必须得做社团成员的小跟班,有敢不从者,就会收到可怕的‘白玫瑰令’。 所谓白玫瑰令,就是一朵沾了红墨水的白色玫瑰,收到此令者,将会受到玫瑰社团和全校学生的欺凌,厕所里的那三位女生便是受害者。 安娜老师听闻此事后非常愤慨,立誓要尽最大努力肃清校园乱象,她一边向校领导反映情况,另一边积极保护每一位收到白玫瑰令的学生。 但是,她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因为玫瑰社团中的学生皆出自非富即贵的家庭,学校的领导根本不敢约束惩罚,只能任由她们肆意妄为。 很快,学校便出现了一起人命案,一位被折磨到精神崩溃的女生在宿舍割腕自杀,死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一朵沾满血迹的白玫瑰。 这是第一桩惨剧,但不是最后一桩,很快又有其他女生自尽,或跳楼或上吊,方式不尽相同,可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她们死时都带着一朵白玫瑰。 警察前来调查,校方和玫瑰社团为了避免陷入舆论非议,就强令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保持缄默,不准任何人透露白玫瑰令一事。 偌大一所学校,唯一坚守正义原则的,唯有安娜老师一人,她不顾校方的阻拦,向前警探揭发了玫瑰社团的恶行与校领导的包庇之举,还把这件事告诉了记者。 可是,不幸也在此时降临,第二天安娜老师就因车祸而身亡。 自此之后,三楼西南角的那间女厕所里就开始有闹鬼的传闻,大家都说那是安娜老师的灵魂,而且她留在学校不是为了害人,而是为了帮助受欺负的学生。 依照传言,如果有人在学校遭受了欺辱,那就于午夜十二点去三楼西南角的女厕所,对着镜子把委屈讲出来,安娜老师便会伸张正义。 这件事听着玄乎,可是结合案情想一想,白玫瑰案的死者中有十一人是当年圣德女中的学生,她们很可能就是玫瑰社团的成员,全部都因为旧日的恶行而遭到了报应!” “霸凌…白玫瑰…”林摩斯低声念着几个关键词,又道:“这些特征确实能和案子对得上,不过杀人的肯定不是鬼,而是装鬼的人,定是有人假借安娜的名义装神弄鬼。” “英雄所见略同!”景栗已经有了查案思路—— “如果在这些文件里找不到安娜,那我们可以查八年前的教师资料,或者查女中第一批学生的名单,假如真的找到了安娜,那就说明这个鬼故事的可信度非常高。” 林摩斯点了点头:“你先看剩下的资料,我去联系校长要新的文件。” 上苍相助,无意中从厕所听来的鬼故事,竟然真的成为了案件的突破口。 他们二人从第一批学生名单和八年前在职教师的名册之中都找到了安娜的名字,激动的差点拥抱旋转举高高庆祝。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景栗转头望去,见是一位高挑时髦、珠光宝气的美女,身后还跟着四位女学生。 美女倩笑嫣然:“摩斯哥哥,你来圣德女中办案,怎么不联系我帮忙呢~” 听到她这声嗲掉人鸡皮疙瘩的“摩斯哥哥”,景栗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此人和林摩斯的关系一定不寻常,至少得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哼,男人,每一个好东西!”景栗在心里悄悄吐槽一句,然后很识趣地拉远和冰山脸的距离,走到桌边整理所找到的有用资料。 无视是最大的藐视,她才不在乎冰山脸渣男有几个好妹妹,反正等案子一破,就头发甩甩,大步地离开。 四位女学生依次走入,站成一排,其中三人先颔首齐声喊“堂哥”,最后一位姑娘单独喊“表哥”,所有人的动作整齐划一,如同接受过军训一般。 原来她们就是林摩斯的堂妹和表妹,难怪五官颇有相似之处,发型虽有差异,不过都带着同款不用色的格纹宽发箍,从四位小姑娘的眼神之中可以看出,她们皆对冰山脸哥哥心存敬畏。 “正好下课,我就把妹妹们都带来了,学校附近有家西餐厅不错,我们一起去吃!”而后美女看向景栗,问道:“不知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我姓李,是林探长组里的探员。”景栗敷衍地自我介绍,连全名都懒得讲,她并无兴趣和冰山脸的红颜知己social。 美女娇媚轻撩大波浪卷发,语气中带着三分傲娇,递上名片道—— “幸会,我是孔琳,圣德女中副校长,上海对外文化交流协会副理事长,南方慈善总会副会长。” 一口气讲三个高大上title,绝对称得上是装逼界的王者,景栗本来不想多搭理,可是此人的矫情劲儿完全是在挑战人类的忍耐力底线,她非得替天行道怼一次不可—— “孔小姐真了不起,好几个‘副’字把我都听懵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探员,和您可没法比。” 她的重音特别放在“正”和“副”这两个字上,刻意贬损。 望着孔琳阴沉下来的脸色,景栗露出戏精式的无辜笑容,仿佛刚才那句只是纯粹的玩笑,不掺杂丝毫恶意,但是转念之间,她回想起了学籍文件里的内容,即刻停止表演,问询道—— “孔琳…八年前你是圣德女中的学生,对吗?” 景栗看资料靠的是后援设备,不过最初的两份她刚好扫了几眼,其中就有“孔琳”这个名字。 孔琳的语气已不似方才那般客气:“没错,我父亲是圣德女中的校董,这里就是我的母校,有什么问题吗?” “你应该知道玫瑰社团!”林摩斯即刻便理解了未婚妻问题之中的重点,以刘琳的家庭背景,她应该是玫瑰社团的成员,可是奇怪的是,圣德女中旧案的嫌疑人和证人名单之中并没有她的名字。 “什…什么?”孔琳显然对此问题没有心理准备,她本以为玫瑰社团这个名字已经被八年的漫长时光深深掩埋,下意识间慌了神—— “没…没听说过…学校里社团五花八门,我不一定每个都有印象…” 林摩斯看出她在说谎,开始了犀利的鹰眼威慑神功,孔琳的眼神越是闪躲,他眼中的利箭越是锋利。 他们说话的过程之中,四位小姑娘也没有闲着,一直在窃窃私语,趁着这一安静的空挡,个子最高的堂妹开口问景栗:“姐姐,你是今天《申报》头条照片里的那位女探员…叫…叫李福尔…对吗?” 仅仅上了一回报纸,知名度便如此之高,景栗心中难免有些小得意,笑靥绽放如花:“没错,是我本人。” 表妹好奇追问:“是…是表哥的未婚妻李福尔吗?” 尴尬来得猝不及防,景栗被噎了三秒,关键时刻林摩斯出马,直接以扎心质问堵住了妹妹们的嘴—— “你们上一次考试在全校排第几名?” 四位妹妹齐刷刷地低头,不敢再多嘴。 “原来你就是摩斯哥哥的未婚妻啊~”孔琳上下打量着眼前人,脸上有大大的“讨厌”二字。 “我和林探长即将解除婚约,孔小姐对我没必要有这么大的敌意。”分手这件事必须要抢夺主动权,景栗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李福尔先甩了林摩斯,这样才有面子,与此同时,她还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我有一个提议,林探长和孔小姐单独去西餐厅享受二人世界,而我和四位美女妹妹一同去学校食堂吃饭,体验一下圣德女中的美味,如何?” 她这看似是提问句,实则是设问句,两秒钟过后,不待冰山脸提出反对意见,就抢先自我回答:“大家肯定没有意见,让我们向着美食出发!” 林摩斯猜出了她的意图,不过不敢完全肯定,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先下楼,我和需要李探员单独谈一谈。” 景栗清楚冰山脸要问些什么,其他人一离开,她便眉飞色舞地说道—— “我去食堂,是为了深入人民群众,打听更多和安娜与玫瑰社团有关的消息,而探长您就专攻孔小姐一人,我觉得她必定知晓当年霸凌案的实情,以您的魅力,只需稍用美男计,就可以获知真相。” “美男计?…”林摩斯心塞不已:“你确定不是在搞笑吗?” “干嘛装出一连为难的样子,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又吃不了亏,为了破案,一切牺牲都值得!”景栗攥拳挥臂为冰山脸鼓劲: “加油,证明魅力的时刻到了,我看好你哟!” 她成为了民国坑未婚夫第一人,反正也没有真感情,坑起来丝毫没有心理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