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劫》 正文 第一章采灵芝槐树生闲事 p她,是长白山上的灵芝。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在这方土地上发芽生长,到后来的采集日月精华,现有了神志。她经历了整整五百年的时光,在这风雨中未曾飘摇,在这凌厉的渡劫中未曾陨落。她终于有了自己的思想,她终于也看到了这世间的百态。 这一天,还未修成人形的她在晨辉中晒太阳,挥洒在草丛间的露珠,一点一滴,美不胜收。 这应该是平静的一天,不应该有人出现。 她还没有见过人呢,还不知道人是什么样子的。她好奇的观察着这个世界,听着长白山上那些已经有了灵智的鸟儿衔来远方的消息,她听鸟儿描述过人的样子,十分好奇,很想见见。 人总是会被描述成为一种神奇的动物,他们出生之后三年左右,便可形成十分复杂的灵智,让其与生灵羡慕非常。人明明是一种生物,却会被鸟儿描述成不同的样子,或丑陋,或善良,或明智,或愚钝。人到底应该是怎样的呢?灵芝很想“眼见为实”,了却心中这一个小小的疑惑。 今天,她听说从山的那边,爬上来了两个人。她之所以知道那是“人”,是耳边叽叽喳喳的鸟儿说的。到底何时能见到,她也不知晓。 正在猜测中,她所在的山崖旁有了动静。 “灵芝!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灵芝!云妹妹,你快过来看!我们有救了!”她听到有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叫道。 自己不就是一棵灵芝嘛,有什么好稀奇的,这长白山上的灵芝多了去了,这人也真的是太大惊小怪了,可她不知,其他的灵芝多则百余年寿命,哪有她这般的药香四溢c流光溢彩。 “真的吗?琰哥,你等我一下,你先上去看看,我这就跟上去”是一个听起来很温柔很好听的声音。 “你慢点来,我拉你一把”又是那个粗犷的声音。 这时候这傻乎乎的灵芝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被人采掉了,依然在那里纳闷:“我不就是一颗灵芝吗?” 她到现在也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人,或许是人类的视野要比灵芝宽阔的多吧。灵芝有些焦急,她在心里说:赶紧爬上来么,让我看看人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她和山中的那些精灵交流也都是用的人类的话语,因为更准确一点,比什么鸟叫兽吼要靠谱的多了。他们学的这些交流方式,还都是那些飞禽类路过人类的村庄学到的呢。 “你这傻灵芝,人家要吃你呢!”灵芝抬头一看,是旁边的老槐树。 “槐树爷爷你别开玩笑了,我又不好吃。”灵芝虽然是笑着的,可被老槐树精这么一说,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他们,不会是真的要来吃我的么? 听说人类就是这么一种生灵呢,无所不吃,无所不容,无所不破。 “傻灵芝!你看没看到那个人腰中还别了一个小锄头么,那是要来刨你的根的!这种事情我见多了!”槐树精的声音着急起来。 “那那我怎么办?”是啊,你让小灵芝怎么办?她才刚有神志,什么都还不懂,还能怎么办?她还没生出来腿可以跑,那是万年灵芝才可以做到的。 “我来帮你。”槐树精看不下去了,有什么办法呢,看在邻居的份上帮一把好了。 说着,平地里起了一阵怪风,这阵怪风让槐树精身上的树枝蓦地抖动了一下子,树上有一个蜜蜂巢,被抖落了下来,刚好砸到了什么东西。 只听见“哎呦!”一声,似乎是那人被吓了一跳。紧跟着是那个温柔的声音变成了凄厉的惊叫。 “琰哥哥!救我!”原来是这个男人被蜂巢砸了一下受惊,松开了那个女人的手。 “云妹!”几乎是发生在同一秒,灵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内心没由来的一阵紧缩,她到现在也只看到一个发髻,在悬崖上冒着。随着那声尖厉的“云妹”,那个发髻突然消失不见了。 “这”灵芝有些不知所措,她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可是那两个人声音中的惊恐她是能听得出来的。 隔了好一阵,好像槐树精也被这样的事情搞蒙了,他在这伫立了五千年,吸取日月精华,看遍世间沧桑,此刻也静默不已,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啧啧啧,没想到这还是个痴情的种子,这女的掉下去了,那男的下去救她,九死一生啊,他们活不了了。”槐树精看得分明,那女的下去之后,那男的就扑下去了,他本想仗着自己还有几分武艺,手上还有一把小锄头,掉下去抱住女人,想办法用锄头挂到崖壁上,或者运气好了还能挂在崖壁的树上。 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幸运,只要是赌徒,就要做好了输的准备。 这一对小夫妇,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幸运,崖底漫开的嫣红,见证了他们的爱情,也终结了他们的生命。 “那个冒出头的,应该是个男的吧?为什么要扑下去?”灵芝还没有缓过神来,有些愣怔的看着悬崖的边上,她不像槐树精长得那么高,她只是在槐树精的身边的一个石洞口旁生长着,虽然长得水灵灵的,可是到现在为止,能看到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悬崖边了。 “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难倒槐树精了,他这辈子看了很多故事,这应该是让他最想不通的一个。 他本为植木,相比生来有灵智的动物,本就要多花几千年修行。这千年他未曾离开悬崖,却也看了不少热闹:有为争夺灵物自相残杀的;有相约出来打猎却下陷阱要致对方于死地的;还有一些看了有些啼笑皆非的比赛,在那展示人类力量但其实是展示愚蠢的总之形形色色,多数让槐树看到了恶,善良却非常少见。 今天遇到的这个,应该算是一个新的故事吧? 对于槐树精来说,这只是他漫长树生中的一个阅历,以后能和别的生灵讲起来的一个故事,一个能显示他经历颇多的一个证明别的,什么都不是。 灵芝不一样。或许她的骨血中就有一种灵气,也包含着些许善良。她想起了她很想知道的一个问题的答案:“槐树爷爷,那两个人是死了吗?” 她懂死是什么概念:死是曾经每天都来看她的花蝴蝶突然有一天飞不动了;死是她身边的那一株小花有一天再也开不出花来,变得干枯让她束手无策;死是那些夏天吵吵闹闹的蟋蟀,一到深秋就静悄悄的那两个人掉下悬崖之后,好像也如同那些生灵没了声响。 人死了,是不是也会和这些生灵一样,再也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必要了? “是死了,死的不算太难看。应该会有人帮他们收尸吧,他们应该是附近镇上的药民,家人找不到他们肯定会出来找的。”槐树回答。 长白山是个很美丽的地方,这里有众多生灵,她已经能感觉到在天空上盘旋的焦躁不安的乌鸦了。 乌鸦是吃腐食的,灵芝知道。它们把自己叫做“清扫者”,槐树精也很欣赏它们,说它们一般不伤害生灵,只吃死的东西,省心。 平常看到这些乌鸦,灵芝是没有什么反应的。那只是一种生灵罢了,它们有自己的生活习性。 现在她没来由的动了恻隐之心,虽然当时她还不知道那种心情到底算什么。 “槐树爷爷,你让那些乌鸦不要吃他们的死了的身体好不好?”灵芝说,有些小声,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要求合不合理。 “好,我答应你。”槐树犹豫了一下就明白了灵芝的意思。她大概是刚有灵智看不得生死吧,说实话这两个人死得也确实有些冤枉。 人什么都还没做呢,就被自己扔个蜂巢给砸下山崖了,也是太急躁了些。 悬崖上的生灵都怕老槐树,他已经有了一些法术了,不外乎是很简单的“枝条缠绕”c“自断一枝砸下去”c“抖落枝头树叶用树叶淹死你”之类的。是不是很幼稚的招数?可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他已然是大神一个。当年他嫌弃那群蜜蜂住时间太长,统统赶走,只留下个空蜂巢让他今儿给糟蹋了。 乌鸦尚未有灵智,不知大树说什么,可这大槐树抽风了摇晃树枝一样不给自己落脚的地方,乌鸦自觉老槐树应该不乐意在此逗留,悻悻然飞走,山下的尸体自然是不要了。 果然,那对夫妻是有人关心的。这悬崖低下在子夜时分冒出了火光,能听到一大群人熙熙攘攘的吵闹,还有嘤嘤的哭声,也不知是他家的小妹,还是善良的邻居。 灵芝隐隐约约能听到那些人的谈论。 “早跟他说过这悬崖上面邪门,让他不要去可他还带了自家娘子。这摔下悬崖可如何是好?泰县那一县老小,可都指望他嘞。这一下子就去了,泰县恐怕是真保不住了。”说话这人声音洪亮,语气中颇有一种官威,语气悲切,包含惋惜。 “呦,这县太爷也来了,又换了个新的。”槐树精不以为然,看着热闹。 “是啊,这何琰可是个大好人呐,我家住在他家对面,没钱看病找他,他每次都让我赊着,这咋说走就走了还是为全县的百姓忙活嘞我这心里怎么恁难受呢”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莫名的穿透心的力量,夹杂着哽咽的哭声,让灵芝打了一个寒颤。 “我知道你们心中难受,我何尝不难受?他本是我们泰县的救星,如今殒命于此,我自悲恸。可若不找到救泰县百姓与水火之人,他今日之果,既是我们的明日!”县太爷长叹一声挥一挥衣袖,让手下收敛了这何氏夫妻二人。对人类来说,深山老林之下绝不是可久留之处,在县太爷的指挥下,这些人迅速撤走。 “看来泰县应是出了大事。”槐树精若有所思,收起了原本不以为然的样子。 十年一梦只为书,直教生死才愿离。/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救人间灵芝尘缘尽 p等人声渐远,火光不见,从暗处跳出来一只灵猴。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这灵猴在长白山游荡三百年,修行时间并不长,却因天性聪明,又有绝妙因缘,曾得山上一枚灵果恩惠,略通人语,可与槐树精交谈。 “老槐树,你可是想知那泰县出了什么事情?”灵猴不知何时从何处窜上了槐树的枝杈。 “你这泼猴,想说你自然会说,不想说老夫什么时候能逼你说?”老槐树见是这只老猴,心中欢喜。山中的精灵皆不以年龄为重,多是臭味相投即可,这老猴是老槐树为数不多的朋友,老猴喜老槐树的枝繁叶茂,老槐树喜这老猴灵智超群。 “告诉你吧,这泰县发生了大规模的瘟疫,瘟疫之重是百年难见。要说这长白山上灵物众多,宝山灵气斐然,山脚居民应该安逸泰和,不应遭此劫难。我也不知其中道理,只是胡乱猜测,这山脚下的泰县,应该是保不住咯,说不定我们” “你这老猴子,瘟疫确有如此严重?”老槐树半信半疑。 “你我交情我何至于骗你?这一场瘟疫,夺取的就是几千条的人命。这本是人间之事,又与我无关,可同为生灵,自然觉得可惜,且我们也有被殃及的危险,特来告知。”老猴子说罢就要走。 “猴叔,你能告诉我今天死在悬崖下的两人是为何而来?”灵芝忍不住插嘴。 “嘿,我看着灵芝灵气逼人,想必能修成个精灵,如今还真的有了神志,居然还挺懂礼貌的行,猴叔就告诉你。这个嘛,那两人自然是为你而来,听镇上来了一个世外高人,本来是要亲采你这灵芝的,因只有你才可破这县中瘟疫。” “我?” “对,就是你。可惜这高人来了之后也被染上瘟疫,居然比那些俗人百姓去得更早一些。城中大乱,这才拜托民间神医何琰与其妻子何方氏来山间采药。县太爷不愿意让他们来长白山此峰,因为老槐树的名声远扬,此地传说众多,多数离奇古怪。这何氏夫妇救人心切,执意来此并瞒着众人,由此才有了这惨剧啊。” 老猴说到此,突然想起来什么事儿,狐疑的问老槐树:“今天此二人的死,和你可有关系?” “那个”老槐树一阵语塞。他本不知此事前因后果,听老猴一说,总有一种犯错之感。 “我也不想知此事是否和你有关,但若因小失大,草菅人命,老槐树,你这一身修为,可会因多管闲事而付之一炬的。”猴类本就聪明,眼珠一转已猜到七七八八。这些在山间修炼的灵物,自然明白“万事服从天道,修仙自能逍遥”的道理。 老槐树这一场干预,现在看来貌似是错了。 错事越多,刑罚越重;怨气越深,天劫越重。他不由担心起来,此事如果真的造成严重后果,他三百年后的又一次天劫会不会就闯不过去。 “猴叔,瘟疫是否真厉害无比?”灵芝忍不住又确认了一番。 “傻孩子,瘟疫异常狠毒,它是没有爪子的恶狼,是没有獠牙的老虎,杀人于无形,本身亦无形无色,十分可恶。若不制止,别说这泰县,就是长白山上的生灵,也难逃毒手。”猴叔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已通灵智,若不是这老槐树老糊涂了胡乱干涉,那二人早已采下灵芝,救全县百姓于水火,且这灵芝也会因救人而得其福缘。 这些事他心里有数,却不能透漏天机,只得在此启发灵芝,观其反应。 “我”灵芝默然,她想到了死,死是变得枯萎,是变得毫无生气,是再也见不到蝴蝶和花花草草她不想死。 但是她觉得自己该死。 好奇怪的想法。 她灵智刚启,还未到理解这一切的时候。老猴看了她一眼,未曾说话,趁着月色消失在崖边的丛林中。 “我们是不是错了?”待灵猴走远,月明星稀之时,灵芝还是忍不住问了老槐树一句。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错了,我应该是错了。”老槐树感叹一句:“我活的太久了,看惯了生死,渐渐地就不把别人的生死放在心上了。下次天劫将至,我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这是为何?” “为何?我存在五千年,自盘古开天辟地,我就是降落在这长白山的一颗种子,经历了各种磨难,遭遇各种机缘巧合,才生根发芽,落叶开花。时光会教会生灵很多东西,也会磨灭生灵原本拥有的很多东西。要坚强的坚持到最后,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这世界上最难的就是始终如一。以后你就明白了。” 老槐树还是没有告诉她答案,她懵懂中不知如何去理解他的这段话。既然不理解,就把问题简单想就好,她问了一个更简单的问题: “槐树爷爷,那就是说,如果泰县的百姓都死了,你也会死对吗?我们山上的这些小生灵也会死对吧?” “应该应该是吧。” 老猴既然那样说,自然是不会错的,这次的瘟疫或许真的会人畜同得,应该十分可怕。 灵芝沉默良久,幽幽地很小声的问了一句:“那我是不是能救大家,我死了就能救大家对吗?” “这个这个你要不明天问你猴叔?”老槐树不忍告诉她实话,这种事情,对于任何一个生灵来说都太残忍。 沉默良久。 “我知道了,我明天让猴叔送我到泰县城中。”灵芝明白了,她不傻,只是没长大而已。 “你” “其实很简单啊,我不愿意让大家死,我情愿自己死了都不愿意让大家死。我死只是一个,你们都不应该因为要我活着而死啊。”灵芝觉得她终于想通了。 “这”老槐树不知如何劝说。他忽然觉得这很愚蠢,五千年的寿命过的很愚蠢,不知是活得时间太长早乱了思绪,居然在这一瞬间不知何为对错。 “槐树爷爷,我想好了,我也不怕。”灵芝的声音轻轻的。 槐树不再做他语,他是灵木,知道若不能帮其解决问题,就不要擅自干扰别的生灵的决定。 他沉默,静默,等着晨曦的到来。 她心安,神安,等着命运的到来。 命运有时候是自己选的,选得结果不一定对自己最好,却一定是最安心的。 第二天和往常一样到来,对灵芝来说又不一样。 曾有诗人云“晨曦理荒秽”,她“晨曦理不舍”。 还是有些不舍的:这蓝天,这白云,这一切的美景,还有来自大树喝足才来找槐树,得知灵芝要自我牺牲,老猴的表情很复杂,可以说是三分欣慰,三分不忍,三分看好,还有一份忐忑。 “你若想好了,那我自然愿意帮你。你若不愿,我不会强迫。”老猴看着灵芝在山洞中盈盈立着,心中也泛起不舍:“我知道谁的性命都是性命,我不能强迫你去牺牲自己成全所有生灵,那样对你不公道,你要想好。” “我知道。但若这长白山脚下,长白山上只剩下植物,又让槐树爷爷因我造天劫天谴万劫不复,我宁愿牺牲自己。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猴叔,我还没有痛觉,我不会疼,你挖我出来吧。” 刚有灵智的草木声音柔弱,更让猴叔有了几分不舍。这百余年来没有正行的老猴子,在这一刻居然流下了两行清泪。 “孩子,你要记住,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你不会白白这么死去的。”不能再拖了,他早上磨磨蹭蹭的也是不希望太早面对这些,不管是灵芝拒绝了还是答应了,他都不想面对。 面对别人的苦难,对尚有良心的人来说,是一件受折磨的事情。 面对别人的生死,对还有良知的人来说,是一道拷问心的考题。 他们虽不是人类,却在神志启蒙伊始同样被赋予慈悲。不然在智慧的辗轧之下,这平静祥和的花花世界会变成地狱。 据后来的人们回忆,那天早上,城中得了瘟疫的人都有了暂时清醒的神志,从长白山上飘下来的风,混着槐花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迷信的老人对着长白山的方向磕头,说是山神显灵;县太爷也感觉到了一丝希望,揉了揉眼睛,咬了咬牙告诉自己不要放弃,对官差说去长白山附近看看,城中有此异象,或许事有转机。 没有得瘟疫的官差只剩下了三个,和县太爷一起走在去长白山的路上,看起来凄凄惨惨,孤独莫名。 “哎,你们看,那边那棵大槐树是咋回事儿?咋聋拉着脑袋?”一个官差大声嚷嚷。 县太爷抬头一看,那棵在整个泰县都“颇有名声”的大槐树,像是没了精气神,一夜之间变了一个模样:原本枝繁叶茂的树冠,现在四仰八叉的散开着;那树干像是霜打的茄子,透着一丝黑气;树叶落了一少半,挂在枝头的那些也歪歪斜斜不再翠绿;还有那枝条,凌乱的如同砍下来的柴火,丝毫看不见生气。 “那树不会是一夜之间死了吧?”见此异象,另外一个官差腿肚子都打颤。这老树就像是被吸干了精气,又想起城中到现在都没有退散的瘟疫,还有蔓延在长白山山脚下多年的山中精怪传说想象力丰富的人总会自己吓自己。 “胡说八道,你们都死了这老树也不会死!没听村里的老人说这是长白山年份最久的精怪么,闭嘴,跟我上去看看。”县太爷瞪了官差们一眼。 众官差被这么一瞪,噤若寒蝉,跟着县太爷继续走着。 悬崖上的生灵看着赶来的人们,讨论的则是另外的话题。 “你看你看,人来了,我就说这方法好用吧,你也就散尽三百年精气,缓得城中人三天寿命,给灵芝争取时间,你也算赎了你的过错。”老猴子在槐树聋拉着的枝丫上来回蹦着,一边蹦,一边说。 “报应啊报应,若不是我多此一举,又不明是非,何至于造成今天这种结果。”老树一脸愁苦,似乎悔恨不已。 “我也是照轮回之理猜测,或许我猜测也有不对,只希望灵芝有此善举,能得善报吧。天地灵物,特别是药木,本为治病救生灵而生,你挡其轮回,破药灵福祉,应是不对。记住就好啦。”老猴子安慰他说。 “她真的会轮回至神至仙?”老槐树还是不相信。 “应该差不多吧,最起码也能成为人,成为万物之灵之首。我因在二百多年前无意救得一只仙鹤,使得它顺利完成使命,传递神佛信息,后得灵果,我认为皆因此善缘。老槐树,这世间缘分你我都理不清道不明,顺应天道即可。不要为灵芝担心,她自有她的生存之道,生命之路,你我还是潜心修炼吧。” “他们把灵芝拿走了。”老槐树不知道听到没听到老猴子讲什么,看着县太爷小心翼翼的拿走被放在山脚下的灵芝,还是一阵心疼和不舍。 “本应拿走,这有何奇怪?倒是你,你尘心太重,修心比修神志c修神力更重要,老槐树你好自为之。”老猴子见灵芝已经到了应该到的人手上,不愿多留,跳跃而去。 而山脚下的县太爷,则陷入了一阵狂喜之中。 全城,有救了!百姓,有救了! 这种喜悦是绝对真挚的,让在场的四个人不顾身份欢欣搂在一起。 这种路转是值得庆幸的,让笼罩在泰县城上的死亡迷雾终于散开。/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选人道只因执念生 p一切因为灵芝绝处逢生,灵芝不知,混沌中被人煮汤配药,散尽了五百年修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原本的灵智变成了灵魂,冥冥之中来到了阴曹地府。 可为何阴曹地府如同迷幻仙境?为何来接她的是一妙龄少女?为何那少女袅袅婷婷对她十分和善? 这是阴曹地府吗?她记得应该是的啊,她跟着黑白无常来到这里,虽然头一直昏昏沉沉的,可是还能看到书写在阴森大门上“冥府”这两个字。 怎么一切都不像故事中说的那样?槐树精曾经告诉过她冥府是什么样子的,还吓唬她说有鬼王还有鬼差,有刀山还有油锅。这里,为什么像仙境一样? “你醒过来了?”幽幽中那个女子看着她笑,好温暖的模样。 “嗯。”她这时才隐隐感觉迷离的神志慢慢的回归,让她有能力听懂面前女子的话。 “我是瑶木仙子,是主管天庭花木的,是专门为你而来,你可愿与我一起去天庭做园丁侍女?”面前的女人说。 原来她是仙子呢,怪不得这么漂亮。 “为我而来?”感叹了别人的美貌之后,小灵芝还是更关心自己的未来。 “你的德行已被天地所知,感你仁善,天庭欲纳你为婢。”瑶木仙子看着她说。 “这”她不太明白,但问多了又怕仙子厌烦。 “这天宫之中,有九九八十一个小花园,四十九个在王母娘娘的御花园中,每一个小花园有一位仙子照看,你就是我挑中的一个。在天宫若愿辛勤劳苦,且德行仁厚,自有大因缘和福祉。天宫奇花异草众多,修仙长寿之道易得,你有此机缘也是善良的福报。还不快随我去?”瑶木仙子掌管御花园中所有仙子,自认灵芝一定会欣喜同往。 “可是”灵芝想到了那一对夫妻,那凄厉的叫声,还有弥散在泰县的人情味,那些让她悲伤又温暖。 这个时候是不能想这些的,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关于天宫灵芝已经听了太多的传说,那是一个包括人类都想去的地方。连万物之灵都愿意去,她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可是她犹豫了。 这让瑶木仙子有一些哑然。 “你可是不愿?”瑶木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仙子,天宫可有情?”她懵懂的问出了另外一句。 “自然有情,天道慈悲,天道公正,天道体会人间疾苦,降下甘露,统管人间。”瑶木仙子回答。 “可有男女之情?”灵芝咬了咬嘴唇继续问。 “未有。”天宫禁止有男女私情,天宫的仙人们早已经断了尘缘,去了六根,抛却男女,潜心修道。大仙中多数男女同身,一仙千相,或本就无性无别,自然没有男女之情。 即便是刚进入天宫的小神小仙,也要以此为修道之路,不能起之心,若被发现,轻则逐出天庭,重新修炼;重则下贬为畜为鬼,几经磨难。 “那请原谅小灵我不能与仙子同去天宫。”灵芝思考了一下,决然说道。 “这是为何?”瑶木管理御花园三千年至今,每过百年都会挑选一些聪慧善良之木灵,纳入天庭,在天庭劳作,并给予修仙成道之捷径。未有草木之灵拒绝过,因此有一问。 “我我亲见一对人间夫妇因我而死,我感其之情,六根未净,尘缘未了,不能去天庭。”她犹犹豫豫说出这番话。 瑶木仙子掐指一算,已明了前因后果。木灵已成型,自然有其本命之造化,若其六根不净,尘缘未了,确实与天宫无缘,强求也会无果。 “既然如此,那便随了你的心愿吧。”瑶木仙子有些遗憾,“你福泽深厚,投胎为人略微刻薄,我会将此事反映于阎君,让他与你一个好人家。你既然因人生情,且已生执念。投胎为人委屈与你,却也是最好的选择。” “多谢仙子。”灵芝莫名的松了一口气,甚至因为仙子的话有些高兴。 “不必多礼,此事已了,我回天宫复命。”瑶木仙子正要离开,忽又想起一件事情:“你我今日见面也算有缘,你可有名字?” “未有。” “我赐你一名,你有大难我亦会感知。若你六根断静,慧根重生,我自会再来找你。你就叫墨白云吧。” “多谢仙子赐名。”灵芝道。 从此,世界上少了一株五百年的灵芝,多了一个叫做墨白云的人类灵魂。 当仙子离开,周围仙气散去,她发现冥府真的如同槐树精所说,阴森寂静,异常恐怖。 “老夫掌管地狱七百多年,未曾碰到如你这样的生灵,放着仙子不愿去做,偏偏要做琢磨不透的人。”黑暗中响起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墨白云知道,这应该是阎君。 “阎君我”面对这样的遗憾也好,指责也好,墨白云踌躇不知怎么应对。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本也与我无关,瑶木仙子交代我一定要给你个好人家。我算了一下出生簿,有一个还算不错的。你可想好,确要投胎为人吗?”阎君打断她的话,他只是感叹一下,他从来也不是愿意干预生灵的神灵。 “是,我愿投胎为人。”墨白云现在的思想中反反复复都是那对夫妻的声音。她做灵芝的时候,可以为了全城的百姓和山间的灵兽牺牲自己。可那个男人为了救那个女人跳了下去是为什么呢?他的妻子是一条命,他自己也是一条命,为什么他愿意去赌也不愿意一个人活下去呢? 墨白云想弄清楚这个,她一定要弄清楚这个。 “你性情温软,且一直生长在潮湿环境中,第一次投胎就为女体吧,这样符合你的本性,也减少了麻烦。你现在本性未退,若投胎为男,性格或许过于软弱,不利发展,大家之女你尤为适合。”阎君又思考了一下,最后下了定论。 “一切由阎君安排。”她说完了这句话,就发现自己的灵魂有了变化,原来她的灵魂是一颗灵芝的样子,现在慢慢变成了一个女人的模样。 “你心意已决,选择此路,就坦然面对吧。入人间之后,你将会忘了此前一切,一切是新的开始。六道轮回之门已经开启,你走入人道,即可获得新生。”阎君指点她。 她的面前出现了六道门,每个门上面都标着相应的字,她本应随瑶木仙子去天道,却选择人道。她也有一瞬间的犹豫,不知等在前面的到底是什么。 既然选择了,就不能后悔。 既然放弃了,就不要遗憾。 墨白云安慰自己,都道人间璀璨,繁华非常了得,若不走上一遭,如何平复心中执念? 不管前面是什么,自己选的,千难万险也要走下去。 人道的尽头是白花花的一片,那是尘世间的光明,也是打开人生的大门。 等待她的,到底会是什么呢?/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初相遇德行种深情 p“啊呀,这真的是奇怪了,今儿这城里怎么这么香,就跟春月楼里的姑娘们都出门了一样嘞。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一个醉汉使劲的嗅了嗅,这永城中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一阵阵香味,罪人心脾。 “你看,这天上的太阳,还有那些鸟儿!”小二在门口嚷嚷,“掌柜你看着是咋回事儿啊,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木见过。” “别说你木见,我都这岁数也是第一回见,这城里啊,不知道哪家要出个厉害的人物嘞。”掌柜也被这铺天盖地的祥瑞给惊呆了,从来没有见过喜鹊可以成群结队的朝城南飞,仔细看看,那些喜鹊嘴中还都噙着各种奇花异草,那香味儿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哎呦,要是真能出个人才,咱永城也能出名啦。就是不知道是谁家恁有福气。”小二吧唧着嘴,一副羡慕的样子。 “瞅啥瞅,赶紧干活去,就算出个人才也和你没有球关系,干活!”掌柜骂了小二一句,自己却站在门槛上琢磨这喜鹊要飞到哪儿去。 今天这天象,就算是不懂周易八卦的人,也能看出来是天大的祥瑞。春风和煦,青天白日不足为奇,关键是平白在天空出了一层祥云,绕日而成。那些云彩在太阳光的照耀下隐隐闪着五彩的边,可谓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景。 这喜鹊都排着队朝城南而去,这会是城南哪一家人,得这天大的福分? “老爷,老爷!少夫人要生了!要生了!”城南张麒乃是张员外家的长子,自幼聪明好学,其夫人今天生产,接生婆都已就位,就等夫人什么时候肚子疼开工了。 “着急什么,接生婆不都在么?我说,管家呢,咱家院子里咋这么多喜鹊?”嘴上说着不急的张员外,可还跟那几次一样,盼着儿媳妇顺当生产,顺顺当当的比啥都能让自己高兴。 “老爷,我也不知,这一早喜鹊就陆陆续续的往咱家院子里飞,我本不在意,这会儿好像是成群结队来的,甚是奇怪。”管家说。 莫不是天降祥瑞?我张家也要出一门将相之人?张员外脸上显露出喜悦,他现在更盼望儿媳生一个男孩,以达光耀门楣之夙愿啊。 “生了,生了!是个千金大小姐,瞧这面相富态的,以后准是个有福之人!”接生婆一遇上女孩就会来这么一套说辞,这样让东家心情好些,也能多拿些赏钱。在门内自导自演的喊着。 “是个女娃娃啊。”门外的张员外一阵失望。 “老爷,您看这今天的祥瑞天象,您这孙女或许真不一般。”管家看老爷有些不高兴,连忙圆场。 “好,好,就你们嘴甜,不管咋样是生出来了,既然看起来命格不凡,就让她跟男孩一样,等年龄到了多读书识些字好了。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张员外摆摆手,表示累了要回去休息。如果是个男孩,他还想抱抱,女娃娃嘛,就交给他母亲好了。 产房中,产婆处理完生孩子后的秽物,让孩子的父亲过来抱抱刚出生的丫头。 “这孩子生得有意思,耳大垂肩,贵气逼人,说不定我们这一生还要指望这小丫头呢。”张麒略懂面向,对刚生产完的妻子说。 “是啊,我也觉得生产顺利,听接生婆说,没见过几个这么顺遂的,我都没有感觉多疼,丫头就出来了。”妻子也笑道。 三个月之后,张麒妻子张方氏,闻得女儿身上突显一种异香,请了郎中未发现异常。郎中恭喜张氏夫妻喜得贵女,并断言此女贵不可言,张家一门必因子女兴旺。 “贵不可言谈不上,她爹爹也只是个从六品的武官,哪里称得上是贵不可言呢。”张氏不在意,张麒却在此事一个月后,就从六品升到了五品,并举家迁往北京城,在燕王朱棣手下做事。 燕王朱棣,才华横溢,却因机缘巧合,只能在北京城内守护大明北疆。其膝下长子朱高炽,时年五岁,模样憨厚,颇有仁德之相。 张麒作为北京护卫副统领,官职不大,善结识燕王亲信。他性情仁厚忠义,在京护中颇得赞誉。三月之前生下的异香之第四女,由北京城“名卦周半仙”起名,因其遍体生香,取名馥郁,张麒十分欢喜此名。周半仙曾告知张麒“此女极贵”,却不愿多透露更多消息。张麒听闻拜谢,视张馥郁为掌上明珠,尤为珍稀。 此三年之后,张麒升为京卫统领,主管北京城郭守卫。其父张员外也觉张馥郁可谓是福星降世,自她出生之后,张麒的官职一路高歌,官场十分顺遂如意。 张馥郁年至五岁,聪明伶俐,知书达理,得家中私塾先生盛赞。她本人又极爱绘画诗词,也涉猎女工,年至八岁便缠着府上的老嬷教她刺绣,学之甚快。总之,此女尚未行笄礼,年龄还不到十三,已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仪态袅袅婷婷,在京城中被称为“大家闺秀”之首,受京中官家人瞩目。 “本王世子年已十八有余,将行冠礼,需寻觅一位世子之妻,王妃可有良策?”朱棣问王妃徐氏。 徐氏盈盈一笑:“妾身听闻京中张统领之四女德行仁厚,体貌甚美,琴棋书画,女工针线无所不学,是上佳人选。” “哦,是不是还遍体生香,在京中颇有些名气?”朱棣来了兴趣。 “正是此女,我觉得由她配我们炽儿,再合适不过。”徐氏见过这孩子,见一面就喜欢上了。 “甚好,那就由你来安排吧。” 燕王乃藩王,京中首贵,主动提亲让张麒激动不已。张麒自然一口答应,等待燕王下礼部主事行事做主。 不成想这一回家,却被那乖巧懂事的女儿强烈反对。 “爹爹,为何我未见其面,就要嫁给他?” “郁儿别闹,你天资聪慧,能被藩王和世子看中,已是极大福分,又何必见面?”此时的张麒已经是京城指挥使,统领城郭边防,位及三品。 张馥郁就是不愿,她还没有见过那个男人,凭什么就要嫁给他?不管别的女子是怎样的,她挑男人,最起码要见过面觉得可以才行。她本聪明伶俐深得父亲欢欣,这件事,却让她瞬间觉得父亲对她的宠爱并不真切。 “世子朱高炽性情温良,与你是良配。他从小爱读诗书,不喜骑马打仗,除了体态略胖,其他皆是城中翘楚,你就听爹爹的,爹爹一定不会害你的。”张麒劝道。 “那爹爹我也要先看一看再说,爹爹你不是主管京城内外的防护么,给我找个机会,让我见见他。只见一面若我心中不生厌烦,我就从了你的主意。”张馥郁还是丝毫不肯退让。 “这唉!”张麒拂袖而去,女儿有如此大的反应他也未曾想到。但女儿是什么脾性他也一清二楚,此事若不随她,必定要在京城闹个人尽皆知。为了达到女儿满意,张麒终于逮到一个机会,让张馥郁混杂在守卫兵中见朱高炽一面。 这队守卫,是要跟随朱高炽去城郊猎场练箭法,这朱高炽读书聪慧,德行仁厚,就是体态过肥,经常让其父看不顺眼。 跟在朱高炽的轿子后面,张馥郁不禁嘀咕:这去练箭法呢,居然不是骑马而去,坐轿子去?这世子到底是有多肥? 她此时在心中早已经把世子排除在结婚名单之外,这人少了男儿气,又怎么能嫁呢? 当朱高炽从轿子里出来的时候,她更是各种不顺眼:还需要一个小太监扶着,自己是不会下来吗? 当真的看到了朱高炽的形象后,张馥郁觉不忍直视,这种男人,要做她的良人?脑大身肥,双下巴不用张嘴就能看得清清楚楚,甚是惹人厌恶。走起路来浑身颤颤巍巍,如同七老八十的垂暮老人一般。之后射箭校验,成绩倒是不错,可看起来甚为勉强,这二流的箭法或许还是费了好大的功夫练出来的呢。 “爹爹怎么会说这种人还不错?即便是世子又能如何,不能骑马,不能打仗,又有何用?”张馥郁一阵腹诽,十分看不上朱高炽。 这朱高炽还在慢慢悠悠的练箭法,张馥郁看得一阵困顿,惹得她一阵哈欠,若不是不能离开,她早就不想再看这传说中的世子一眼了。 就在这个时候,脚长之外一阵喧闹。有一名华服少年策马而来,看年纪不过十一二岁左右,精气十足,声音敞亮,颇有几分豪放之色。 “煦儿,你不在王府里呆着,也出来了?”朱高炽见华服少年,笑着询问道。 “你都能出来,我自然也能出来。”这少年便是朱高炽一母同袍的弟弟朱高煦。 说罢,他策马奔腾起来,附身夺去旁边侍卫手里的箭匣,拉满一张弓,瞬间就让一只羽箭正中箭靶红心。周围一阵叫好声。 “二弟的箭法是越来越好了。”朱高炽不由称赞。 “爹爹说我学什么都快,骑马射箭无所不能。我虽然比哥哥你小那么多,但是我这些可都比你强呢。哥哥,要不我们比试比试剑法?”朱高煦年少,却发育很早,他从马上翻身下来,身形游若惊龙,潇洒万分。 在燕王府除了燕王本人,世子的身份是最尊贵的,朱高煦作为次子,这种裸的挑衅行为委实不应该。 张馥郁在旁边看着,以为朱高炽会下令找侍卫教训朱高煦一顿,最起码也要斥责他一番,大明朝最讲究礼教,这种以下犯上的举动根本就不应该发生。 “哈哈哈,你这不是难为哥哥的么,比骑马剑术之类的哥哥肯定不如你。不然我们比比琴棋书画可好?特别是书画,哥哥倒是绝对不怕你的。”朱高炽居然没有生气,依然一副宠溺弟弟的样子,让张馥郁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这男人,懦弱不知到这种程度,何德何能可娶她张馥郁? “书画?书画可有用?不能骑马打仗,不能保卫国家,不学也罢。”朱高煦一点都不给兄长这个面子,他近些年来愈发觉得兄长的体态过于肥胖,实在是废物一个。 “读书作画,下棋弹琴,确实没什么用。但读书虽不能上阵杀敌,却可让人知晓古今,吸取教训,令国家长治久安;作画不能代人征战领土,却可让人平心静气,在纸上作出一番山河;下棋虽不能执盾守卫,却可让人想清楚运筹帷幄的道理,军法奥妙也在其中;至于弹琴,虽不能鼓舞士气,却可让人心旷神怡,离幸福更近。”朱高炽缓缓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唬得朱高煦良久无语。 好半天,朱高煦似乎还是有些不服气,说:“随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依然不信,与兄长在一起玩乐甚没意思,我还是不打扰兄长了。”说完便策马而去。 好像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朱高炽在他弟弟离开之后并为说半句闲言,依然弯弓射箭,那不礼貌的哒哒的马蹄声,似乎没掀起他心中半点尘埃。 张馥郁自然都看在眼里,朱高炽的那番话她也听在心里,这京城里的贵公子哥,排在最首的就是刚才那两位。若要在两位之中选择,她宁愿选择朱高炽。 她是聪慧的,她明白对于女人来说,男人的人品和修养要比男人的能力靠谱的多。 那个男人,虽然大腹便便,体态臃肿,却有一颗谦谦君子的心,她似乎为刚开始凭相貌择人感到懊悔。 圣贤书上曾说:“人不可貌相”,她这次出门面婿,居然犯了先入为主的毛病,实属不该。/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下聘礼竟是绝佳配 p张麒看着晚归的女儿,似不愿在前厅停留,向父母请了一安,告知回家,便要回其闺房。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张麒实在是内心忐忑,向娘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去打探一下口风。 张家娘子嗔怪的回了一个眼神,却还是起身随姑娘去了。 “郁儿,今日可看清楚了?觉得如何?”女人的心总是柔和而美丽的,娘亲的话比父亲的询问要更容易接受一点。 “我”张馥郁犹豫不决,面有难色。她之前因为这世子曾于父亲吵闹,如今又要说出愿意的话来,女儿家的矜持怎么好意思这么干脆生生打自己的脸呢。 张氏等了良久,也不见女儿吐出一句干脆利落的话来,以为姑娘还是不愿,却又不知如何说。叹了一口气道:“若你真是不愿,我和你爹爹也不做勉强,你爹爹那边我去和他说说。只是你这一不答应,燕地是再难留下了。我们只有背井离乡,另谋生路了。” 馥郁本想辩驳两句,想那世子通情达理,性格温良,燕王朱棣为其父,不会因求亲被绝便迁怒于他们。可又一想,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世子朱高炽性格温良,朱棣次子朱高煦今日所见却很是睚眦必报呐。传闻朱高煦形神俱像其父朱棣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想到这里,她也觉得之前是自私了些,拒绝世子的亲事不仅会阻隔了父亲的仕途,更有可能让自家的兄弟姊妹遭遇背井离乡之苦。他们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十几年了。因一人之事,扰得全族不得安宁,确实不对。 “那你是什么意思?”张氏问,语气中有一些期待。 “女儿是觉得,世子这人,也是不错的”张馥郁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细不可闻。 “那女儿的意思” “哎呀,母亲之前父亲说的,我答应了便是了。”张馥郁已经羞得不想多语,偏偏母亲又要逗她,当下嗔怪了一句,便扭过头,不愿再说话。 张氏这才反应过来,连声说了几句好:“你这一答应,事情就算解决了,我这就告诉你爹爹去,你爹爹得知,必定会高兴的!” 张氏说罢起身就要出女儿的闺房,一脚踏出门之后又缩了回来,关上门小声问女儿:“郁儿你这么干脆答应母亲却是有些不安了,家里众多姊妹你主意向来是最多的,你快告诉母亲,怎地改了主意?” 张馥郁欲言又止,一脸小女儿态,停了半晌才说:“今日在校场见了世子,世子虽形貌不佳,体态臃肿,心地却是及其善良之辈,又喜诗书字画,性格温良,甚得我心。所以女儿愿意。” “那便是了,众多姊妹,你父最看重你,若觉你不愿,也不会待你应允,强你所难。你若这般说,我心也放下了,待寻良辰吉日,便送你出嫁。”张氏现在一脸喜气,不疑有他,急去前厅向夫君报此喜讯了。 深闺女子甚少出门,张馥郁在家中也只是和家中姊妹或是婢女玩耍,即便是自家兄弟,也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待过了十三四岁,相处也少了随意,多了些拘谨。今日得见未来夫君,张馥郁心中难免忐忑,又联想甚多。 “不知他言语是否就如他内心?不知他心中所想是否就如他所做?体态臃肿,身体可否康健?字如其人,他喜爱书法,可不知他书法也如他这般敦厚,想必他擅长写隶书罢” 这一念一想中,那臃肿的世子活泛了起来,竟多了几分淳朴可爱。 就连张馥郁也没想到,这一想就是三天,三天中的她,别说出张府大门了,就连自己的闺房小门,也绝少出去。以前的张馥郁,静则喜落座自家小亭,读书赋诗,兴致盎然起来便是一个下午;动则愿玩些投掷射壶的游戏,嬉闹欢笑,于姊妹婢女们欢笑一处。 这三天,连张氏都觉得女儿怪了。 “夫人莫急,燕王已传下话来,两天后是提亲的好日子,到时便来提亲,不足一月她便出阁了。哪家女儿都是这样,要嫁之前,谁没个忐忑不安之时呢?”张麒倒是能看开,劝慰着自己的夫人。 “这倒也是,我当年嫁你之前,也是躲在屋中思绪万千,脑袋中空空又满满。是我多虑,只求这燕世子能对郁儿好一点。” “夫人大可放心,世子人品上佳,定能善待郁儿。倒是我们,操心了小四郁儿的婚事,还有小五呢。”张麒笑道。 “小五乃杨夫人所出,这你要找杨夫人商量啊。”张氏听了之后眼神黯然一瞬,便又笑道,“这事儿非我能做主。” “杨夫人为妾,你是妻,怎可同日而语?你是家母,家中晚辈之事,自由你做主。”张麒多年对张氏情有所属,只因张氏在生产完老四之后不愿再生,公公求张家香火旺盛,便逼着张麒纳了一房妾,这杨夫人性格温柔,从不生事,一个挺标致的小家碧玉,是个踏踏实实做妾的命,张氏也不能反对。 “我倒希望,郁儿嫁给世子,世子绝不娶妾,两人能踏实安稳一世,相爱非常便可。”张氏叹曰。 张麒听罢也不多言,只是叹了一口气,留妻子一人在房中,梳整一下便去做事了。 二日之后,燕王家礼管携人提亲,声势浩大,路人皆知。这提亲队伍整整用了马车三辆,不知拉得是何等物品;用人二十二人,两两抬着一体积硕大的箱子,箱子装饰厚重,里边想必不是珍奇就是玲珑之物。一瞬间,张家风头无双,都道张麒生了个好女儿。 礼管事是一名太监,据说曾经在皇宫便跟随朱棣,在朱棣身旁位置卓越,也是朱棣难得信任的一位宦官,主掌执行燕王府中大小事务,这次他携人来提亲,排场甚足,以显燕王对张家这位小姐的重视。 进门寒暄半晌后,礼管一一报齐礼单,并留下礼金,通知良辰吉日。各种没有听过的珍奇礼物都在这聘礼之中,聘礼之重出乎张麒意料之外。这都是小事,更让他觉得意外的则是——那门口停的三辆马车,从马车上抬下来的聘礼不是它物,则是一箱史书箱画卷还有一箱诗词。 “这”张麒置办过家中长子次子婚娶,从未见聘礼可以下书画之物,当下不由愣住。 “望张大人见谅,这二十二人抬箱,十箱中是徐王妃置办,其中一箱是世子加进去的,便是您刚才礼单上听到的‘徽州王墨十块’c‘白狼毫笔两支’此类的物件了,世子喜爱书画,别人不知,您在燕王府为官,应是知道的。他下此聘礼,我虽解释多次,让他打消这念头,可拗不过他是我的主子,最终还是从了。这诗书画卷虽不合规矩,但也是燕世子一份心意,还望大人见谅。”礼管前后都用了“望大人见谅”,这是真的觉得这次世子是太过任性而为了,他年轻时在宫中当差,除了那些不得宠的公主会带书籍工匠和亲边荒小国,还未见谁下聘礼如此荒诞不经。 在那个还倡导“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大明朝,如此做法颇有些和礼教叫板的味道。 “公公多虑了,实不相瞒,我家小女自幼喜欢诗书词话,此事不会成为我张家困扰,或许还能成一段情缘佳话,若世子提起,您只用转告张家小女对世子的聘礼十分满意便可。”张麒听此沉吟片刻后回答道。 “此话可当真?”礼管公公还是不信,用揶揄的口气问了一句。 “公公还不了解张麒为人?”张麒光明磊落,为人恭候有礼,这名头礼管公公不仅听说过,而且时常相见,自然也见识过。 “那老奴就能放心了。我也不打扰张大人做事了,我这就回府复命,我想世子定会高兴。”公公明白张麒并非那种脸上扭捏作态,内心腹诽之人,他既然这样说,那便表示张家确未将世子这“有违礼教”的聘礼当成挑衅或者无理,这自然能让他长舒一口气。 公公率人而去,张麒看着满院的礼物半晌无话,慢慢的踱步看了一遍,忽对着正厅外一角连廊笑道:“你都看一程了,人都走了,你要躲到何时?” “爹爹我”张馥郁被抓到有些尴尬,她刚才是伸长了脖颈想看看那三大箱子里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漏了发髻,武官出身的爹爹怎么会看不到?那老公公一个劲儿道歉,说什么“诗书画卷”,可也不说到底是甚诗书画卷,她好奇得不得了。 “想看就过来看吧,反正也是要送你房里。”张麒招招手,让她过来。 果然,这四丫头,随手翻了翻别的其他箱子的东西,有些玉器造型玲珑别致,她女儿家好奇这些玉器之物,还上手摸了摸,却也不多做留恋。倒是在那三口装着纸张的箱子面前,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抓起一幅画颇为豪爽的打开,上面笔画苍劲,正是一副上佳的书法。 “这书法不错,署名还是世子呢。”张麒在张馥郁身后说,张馥郁被吓了一跳,意识到这不知不觉中,她看一副字居然入神了。 “难不成这些都是他写的画的?”看着那三口大箱子,张馥郁有些惊讶。 “或许真的是。我在燕王府当差,听闻世子最大爱好便是书画,读书不仅爱读,而且爱抄。我常见世子,他虽不是将相之才,可心思沉稳,右手指关节有不少老茧,是拿笔之人。”张麒随手拿起一本诗词书,果然是手抄的,看这字迹,应是出一人之手。 “那他送我这些是要告诉我,他是钟爱书画之人,若收到之人不爱书画,嫁过去必不会幸福,他亦不会在意吗?”张馥郁说。 “不不,我想世子不会。平常之人看他会觉得他此举无理,但我认为他也是想给女方一个提醒,若今天我张麒面漏不喜,公公报至世子处说张家对他聘礼不满。那在他心中我张家便是只喜黄白之物的官僚之家。以我对他的了解,或许会请求徐王妃退亲,说他不喜,不会为难张家。你和世子以后接触之后就会发现,他真为善良之人,并非伪善之辈。”张麒说。 说罢招呼来四个小厮:“把这三口箱子还有那一口箱子放在四小姐的房间门口,让婢女们把这些都放在小姐房中,若是书台地方不够,现在找管家安排做个书架,这事儿务必一日内办好。” 下人们领命照办,张馥郁却卷好画卷放进箱子,从另外一口箱子里拿了一本《李白诗》又翻看起来。 “他们在你房里忙活,你还是去院里枫亭读吧。”张麒说罢之后进屋换了官服,还是有一些官面上的事情要处理。 他进屋换了官服,出来见小厮们已经把书搬完,管家也带着人把聘礼一一收起放到库房里了,只是这四丫头还站在院中翻那一本《李白诗》,居然站在那里看痴了。他不由上去拍拍姑娘肩膀,旁边干活的两个丫鬟见四小姐吓了一跳的模样偷偷笑了起来。 “爹?”张馥郁一脸迷茫。 “我说让你去亭子里看书,马上晌午了,这里会晒黑你的。” “哦哦。”张馥郁听了之后,拿着书朝亭子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继续看。 张麒摇摇头,叫过旁边忙着的一个小侍女:“跟着小姐,别让她摔跟头。” 才十一二岁的小侍女笑着掩了口,跟了上去。/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新婚夜夫妻觅同心 p接下来的一个月,张馥郁越发安静了,她十分庆幸自己有一个开明的父亲,没有把这些不值钱诗词书画还有比较值钱的笔墨纸砚给锁到库房中,而是全部都给了张馥郁。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那些书早已被置放在架子中,世子送来的笔墨纸砚也都放得整整齐齐。婢女们都不知小姐到底在忙什么,只见每天有三四个时辰,小姐都伏案在几,异常静默,世子送来的书被她一本本快速读过,有些书上好些还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字,不知作何道理。 人们越发看不懂了,这世子下聘礼给自家小姐,本就是不合规矩,谁家娶亲需要本人下聘礼,不都是父母代为安排的么?下聘礼也就罢了,还给了一堆的诗书字画,又不能吃又不能戴,又有何用?小姐这边也是,世子任性那是他贵为燕王长子,迟早这北京城还是他的,小姐虽为张大人之女,但也就是个从三品官员的女儿,与燕世子还是比不得的,居然往聘礼上涂写?这不是大不敬吗? 别说是别人了,就是其母张氏也有些不安,她旁敲侧击想让自家女儿别那么任性,但女儿犹如不知。 张麒看不下去劝自家娘子:“儿女的事情让他们去处理,她这样子,世子是决然不会怪罪的。” “可那次我问她,这些书涂写了之后该如何处理?她居然说要带过去做嫁妆,这如何是好?”张氏三分焦躁中七分的担心。 张麒听罢虽觉女儿如此也未必有碍,只是无法和妻子解释,便不搭理,解释再多妻子不信只会加重她对此事的担心,唯一能安抚她的是郁儿进王府之后一切顺利,夫妻和睦。妻子愿意焦躁,就让她焦躁一个月吧,毕竟嫁女总是一件喜庆事包裹一件伤心事啊。 月缺月圆,便是一月。 书写读写,便是一世。 辗转反侧良久时,忆起朝朝暮暮;灯火辉煌嫁娶时,乱想来来回回。 大婚之日终于还是要来,张馥郁却郁闷的和自己的右手干上了。 “阿姆,这确实是弄不掉了么?”看着一手的洗不掉的墨渍,她一脸沮丧。 “四小姐,这表面上的阿姆弄皂角给你,自然是弄得掉,只是你这指甲缝里和指纹中间,不止是最近几天的墨渍,恐怕是弄不掉了。”本在后院为张府洗衣的老嬷因这件事被招到待嫁闺房,看了她的手尝试了几次也觉得无奈。 四小姐这一月来狂写胡画,还用的是徽州的墨,徽州墨色质深沉,本就不太好洗。四小姐每日在书案前读写完毕,洗手也不甚在意,大致洗一下便睡下了,这到大喜的日子,手上套上指环,才惊觉这右手不知从何时变成了这幅灰突突的模样,指甲缝里还有墨渍。别的尚且不说,这手到时可是要先见夫君的,这一只墨手,怎能拿出手? 前厅已经在催促吉时了,离迎亲队伍来不过有半个多时辰,张馥郁心一横:“算了算了,就这样,若是夫君嫌弃我也罢了,说不定他抄写那么多书,手比我还黑呢。” 本来没有完成任务的老嬷正担心小姐解决不了问题迁怒与她,没想到这四小姐果然与众不同,都这时候了还能自己开解自己。 说完她真的不纠结自己的黑手,让梳妆的“福气姑姑”给她带上凤冠,就这么出去等迎亲了。 右手太黑太丑就用左手盖着,她也不是故意的,谁让那些书看起来还挺有意思。 若是一般的唐诗宋词之类,张馥郁早先就读过,也不会那么在意。燕世子送来的那些书太有意思了,不仅把诗词抄写下来,还会在诗词下面做批注,写他对这些诗词的理解。有时候这他的理解会让张馥郁觉得匪夷所思,不由得笑出声来。 比如他在李白的《望庐山瀑布》下批注:若有来世,愿为李白。这李白明明是古人,怎么可能“来世做李白”呢? 还有他在陶渊明的《桃花源记》里说:做世子不如种菊,种菊愿与陶君比邻共住桃源。呵呵,想和陶渊明一起住在桃花源里种?这世子这么写也就罢了,他还画了一幅画,上面胖墩墩却穿着粗衣布衫的人自然是他,旁边画了一个倚着锄头的老者,应该是陶渊明罢,两人各自拿了一杯酒,看着远山的桃树林,身旁却是一丛又一丛的。 张馥郁想起来这个就想笑,明明这桃花和不是一个季节的好吗?这样天真烂漫到不顾及桃花和的感受真的好么? 如此这般,世子的书画作品中这样的小玩笑和浪漫比比皆是,她时常觉得世子有一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能力,就冲这点,也能猜出朱高炽绝对不像表面上那么的忠厚和木讷。他是个很内秀的人,和他在一起,日子绝对不会枯燥无味。 有盖头遮着,所以张馥郁的一脸傻笑的表情也没有谁能看到。乱七八糟地想着能够减少她的忐忑不安,她也任由别人牵着她走过来走过去。终于,喜娘请安之后,牵着她的手上了轿子,这时,就算是再多的胡思乱想也挡不住砰砰跳的心了。 不知今天他可会骑马?他臃肿富态,去练箭都还要坐轿子去,恐怕今天也会坐轿子来迎亲的吧?好像听到了马蹄声?那最起码也会是个马车?她恐怕是历史上第一个被新郎坐着马车迎娶走的女人吧? 轿子走的又快又稳,前面的吹吹打打她就觉得热闹,不一会儿就感觉轿子停了下来。婚礼这种事情对张馥郁来说并无好感,只觉得是个形式上的东西,喜娘让她做什么她就乖乖的做什么便是,一趟下来各种礼仪在喜娘的指挥下幸好并无大错,听说这高堂之上是朱棣和徐王妃,徐王妃为人宽厚;可朱棣却素有恶名,杀伐果断,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由一懔,收起了刚刚觉得无所谓的态度,认认真真的和面前这个只能看到一双肥脚看不见人的胖夫君拜堂。 婚礼上喜娘和礼官们是主角,朱棣讲不了几句话。但听他淡淡的应答,就觉得这人心智坚忍,自带气场。张馥郁小心翼翼的完成婚礼,入洞房那一瞬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虽然还未见公公的面,但心中以觉得公公是个不好对付的人。朱高炽把他送入洞房,就去前厅还礼了。王爷家亲事和普通人相比也就是排场大一点,并无其他区别。世子天生体弱,据说不能过度饮酒,因而宴席早早结束,众宾客也都早早回去,她在洞房坐了老半天,除了那一只黑手让她觉得碍眼,并无她事。 这早早结束的婚宴,倒让她有些高兴,世子是个有趣的人,她倒是想和世子多聊几句。 待盖头被的那一刻,她还是有些紧张的。抬眼一望,双眸相对,彼此都是一怔。 唉?这世子的胖脸上的这双眼睛还是挺好看的。张馥郁仔细看了看,是挺好看的,眼睫毛特别长。 正准备再看看,世子却脸红着把喜杖放在一旁。好半天才诺诺的问了一句:“你闺名可是叫馥郁?” “嗯,小女出生三月有余,便身负香气。犹如花香,所以娶馥郁之名,意在愿我不仅身怀香气,德行也能似兰似馨。”张馥郁此时没有忘记是人家刚过们的妻子,低头颔首,保持新妇之礼。 “如此便好,本王母妃为我选媳,听到你的名字张馥郁,我还以为是‘富贵吉祥’的‘张富裕’,顿时惊呆,心想这京城之中官宦人家居然还有千金做此俗名,可谓贻笑大方,后经母妃解释,才明白原来此‘馥郁’与彼‘富裕’不同,后看你画像,甚觉你嘴上含笑,眼中颇有几分英姿,甚为喜欢,答应提亲。”世子在这番絮絮叨叨中说了一个挺有趣的误会,也缓和了两人这略有些尴尬的局面。 “世子颇有,馥郁甘拜下风。”张馥郁一边小声的笑,一边瞄着他正在拨弄火烛的手,眼中略有思索。 “你在看什么?可是有些失望?”朱高炽见张馥郁笑脸盈盈,又看着自己,本来脸红的劲儿过去了,现在红晕又漫了上来,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少年郎,被盛装红颜这么一瞧,还是有那么几分害羞。 “果然,你的手也没有洗干净。徽墨确实是不好洗啊。” “哦,你说这个啊,我早晨洗了五六遍,依然如此,无奈只有放弃。你”世子一看,这新娘子一直蜷缩的手,也有几片墨迹。 “你用我送你的徽墨了?”世子走上前,拉着张馥郁的手看。 她本想把手缩回,一想婚事已成,面前这男人可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夫君,就任由他拉着。 “徽墨果然是墨中之王,”他赞叹了一番后,又蹙起眉头,“怎么大婚前夕你还要用墨?你为女子又不必如我,我功课繁忙,为得父亲承认,我不得不用,也不能耽误半时功课。” “这个我世子,那个我这次把你给我的那三箱子书画带过来做嫁妆了。至于那些徽墨,差不多都用在你那些书上了你涂写的很是有趣,馥郁忍不住跟着乱画了月余”乱涂乱画别人的书作,这在张府的时候,张馥郁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妥;这真到了世子面前,说起来这个话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理直气壮不起来,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哦?那我倒要瞧瞧。”世子说完之后便出了洞房,把外边听声的小厮们吓了一跳。 “我就知道你们都在这儿,去,把世子妃带来的嫁妆,里边只要是书画一类的,全给我拿过来。” “小王爷啊,这会儿就要?”小厮们平常知道这位脾气好,轻易不发火,在他面前较为随意,听了这话,不觉有些为难。今天是小王爷的大喜之日,要些书本作甚? “和管事儿的人说,就说我现在要。” 小厮们见和小王爷商量不通,领命下去了。 于是王府里这刚布置的洞房门口有了另外一种奇观:别人家的洞房外都是有人在听声,几个人捂着嘴巴笑嘻嘻的;这燕王府世子的洞房外,几个小厮和女婢们却在忙碌把东西一点点用大小一样方便往里搬运的托盘,给送到世子房间里去。 世子的房间是一个套间,进门是正厅,左右各有一个耳房,后边是卧室,左面是书房,小厮和婢女们就忙着把这书全部给运到书房里。 “世子这拿一两本看看则以,没必要全部搬进来吧?”张馥郁觉得此事不妥,要是被公公知道了这事儿,不知道会作何反映? “时日尚早,无妨无妨,你若觉得那凤冠若重,我可命人帮你取下,喜娘在哪里?”世子这会儿已经完全沉浸在张馥郁的“乱涂乱画”中,摆摆手让喜娘把张馥郁的凤冠给卸了。 凤冠还真的是蛮重的,卸下凤冠她下意识的扭扭脖子,也不管是不是还穿着盛装,去书房看朱高炽到底在看什么。 忙里忙外的人终于忙完了,下人们都退了出去,朱高炽肥胖的身子似乎是站不了太久,赶忙坐到自己加宽加大的太师椅上,继续看着张馥郁的那些乱涂乱画。 “‘桃与菊不争一时,陶与君也不在一世。’这可是你写的?”世子翻到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下面细小的仿宋小楷,娟秀清丽,应是出于女子之手。 “世子可是觉得我错了?”张馥郁想到他不伦不类的那幅画,不由得又笑了。 “不要叫世子,要叫夫君。”朱高炽给人的感觉一直是暖暖憨厚的,这会儿真的笑起来,他眉眼生得不错,还能看出来几分英俊。倘若这张脸小上几分,或许还是个倜傥的人物呢。 “好,夫君。”没来由的有些羞涩,但还是从了世子的意思。 “你别站着,我去给你搬个矮椅过来。”说着世子就要起身去。可他臃肿的身子足足有二百五十斤以上,别说站起来了,想把太师椅往后挪挪都困难的紧。张馥郁见状,忙让他好好坐着,自己去把椅子搬过来。 “你瞧夫君是不是很胖?”他还是有些颓然。他自从在礼管公公那里知道了张家对他那些不伦不类的聘礼的态度后,对张馥郁能嫁过来十分在意。他甚至找太医希望能够调理下肠胃,让他不至于这么胖,哪怕一个月稍微瘦一点也成,可惜辛苦了一个月,也未瘦下来半斤。 多年以来他对自己的臃肿时常不满,臃肿无法乘马,倒不是说燕王府找不到体格彪悍的马儿供他骑用,而是骑马地颠簸,他这一身肉。 朱棣也没少因为这大儿子的体重生过气,找过医,甚至请过江湖医生,希望想办法让他瘦下来,世子也不是嘴馋食量大的人,这么胖着实属委屈。但是朱高炽作为世子,没用过的药单世子不能用,这无疑就局限了很多。查过来查过去,最后请了太医,用太医的话来说是:“世子天生胎气带有肥厚之症,少食也胖,饮水则肥,中药慢慢调理也并非不可,但很有可能影响其智力和天性,实属得不偿失。” 闻此,朱棣只得作罢,自此对外称世子有肥厚之症,身体并无隐疾。 只是再也喜欢不起这个长子,甚少允许他在眼前出现,觉得他这一身肉腻得慌,不忍多看。幸亏他读诗书,却不是酸秀才伪君子,倒是个实实在在的大丈夫。 妇能得此夫,又有何求? 那夜,正是—— 风软星璨塑良宵,烛光深暖红尘帐。 新妇娇俏贴情郎,翻云覆雨虐月亮。 朱高炽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正常,张馥郁也在娇羞中失了身。听墙根的人早早都已散了去,谁能料到这世子新婚,夫妇二人居然促膝长谈到深夜,那些诗啊词啊让人听了索然无味,以至于房间里那些旖旎的动静,未央时分唱出来却无人听了/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难分舍比箭为夫君 p第二日新妇见礼,张馥郁得王府中嬷嬷指点,做得并无差错。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只是朱棣冷不防的问了一句:“听闻你们昨晚夜读良久,可都是些甚么书?” 朱高炽回:“回禀父亲,都是些诗书词话,未有其他。” “噢?世子妃也通诗词?”这句问已是冲着张馥郁了。 “回禀父亲,小女在家深闺无事,喜读诗词,略懂而已。”张馥郁把话说的很谦虚。 “你可喜杜甫?”朱棣来了兴致,继续问道。 “甚喜杜甫,但觉杜甫不如岑参。” “哦?岑参在诗词上的天分才能与杜甫不可同日而语,你为何这般觉得?” “杜甫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自是好的;只是小女觉得拼杀肆意,醉卧沙场,才算英雄。”她是真这么觉得,在她心中,想和做是两回事儿。 “此解甚好,炽儿结此良缘,新媳颇有几分豪爽和英气,正好补了我们炽儿的仁厚和心善,如此我放心多了。”朱棣一直是严肃的,这会儿的脸上却也出现了一丝笑容。 “可不是嘛,我听闻张麒武官出身,人品仁厚却不纵容奸佞之人,果敢公正,想必其子女也如其父。今日一见果然不错,把炽儿交给你,我这做母亲的也大可放心了。”徐王妃在一旁插话,听说世子的婚事是徐王妃一手操办的。 这徐王妃看张馥郁是越看越高兴,上前拉着手说:“这安也请了,这茶也敬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炽儿人很好,就是过于仁善,你以后可我看着点。” “谨遵王妃教诲” “这傻孩子,该叫母亲了。”徐王妃笑道。 张馥郁暗自吐了吐舌头,脸又红了一下,徐王妃对她这么好,刚才受宠若惊,居然连话都不会说了,真是不该。 几个人又闲聊了几句,各自散了。 “父亲呢是燕王,这个你自然知道,母亲是开国勋臣徐达的女儿,我是徐达的外孙,这关系你应该都了解。父亲对我有所不满可能是我们这一门将领之才,就出了我这个读书人,他有些不理解。我弟弟不懂事,小孩子一个,若是以后碰上他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还有两个挺可爱的妹妹,只是年龄太小,又不是一母所生,不常见。”回世子府的时候,一路上朱高炽和张馥念叨这些,张馥郁一一听清,一一记在心中。听闻太祖是农民出身,可也最注重礼仪排场,弄错了被人抓到把柄又是麻烦。 “最近几日是我良辰,自不必上早课。三日之后我白天要去做功课,下午申时才会回来,你若烦闷可在书房读书,我存书较杂,你可以多看看。” “好。” “还有这” “世子,离上功课不还有三天时日嘛?你可以慢慢说与我听。况且就算是上早课也是日日要回住处的。时光甚多,我会慢慢听懂你,也听懂这燕王府的。”张馥郁笑脸盈盈,撒娇似的扯了扯朱高炽的衣袖。 朱高炽不再说话,只是伸出手,在宽大的袍袖下牵了张馥郁的手,十指缠绕,似愿一生不分离。 蜜月如火。 在别人眼中,那卿卿我我如同开在荷花池深处的粉莲,看之心情愉悦,转头也就忘了。不过这当事之中的二人:一个一扫之前的不得志和不顺心,仿佛全身心都被眼前的女子拿走,看她嬉笑嗔闹,并无半点不妥;一个笑靥如花目光含春,仿佛是在这一月之中读懂了爱和情c性与欲,晨曦初醒,只觉欢欣无比。 她丝毫不觉得朱高炽肥胖,反倒总爱抚摸他那一身肥肉,无事也爱捏捏。只是有时趴在朱高炽的胸口,听着那有些劲弱的心跳,多少还是会担心他的身体。 他虽不贪食,却是真的好静厌动,久坐几个时辰对他来说异常轻松。常常回来后要求张馥郁捶肩揉背,不然酸疼难忍。若不是朱棣要求他一月之内必需去校场两次,必须练箭法,他想必也会不去吧。 朱棣曾当众说:“你体胖,骑马舞剑样样不行我可体谅;但箭法可静可动,并不难为你,若你一张弓都拉不开,一个箭靶都射不中,那我也无你这样的儿子。”这话说得很是严重,就算是为了保住世子之位,不让母妃失望,朱高炽也是会去练的。 而这一个月中,朱高炽带着世子妃去练箭的次数明显多了,以前他总是再三推脱不愿意去校场,从来都是服侍他的太监小厮们再三劝说提醒才去的,他是受不了去校场被轿子抬着,那些下人们背后的窃窃私语。但如今不一样了,有了张馥郁之后,那些在背后讽刺或者挑刺的人,朱高炽统统看不见听不见。他眼中只有张馥郁的笑,耳朵只能听见张馥郁的鼓励,鼻尖闻到的是她身体的芬芳别人,他不在乎了。 “我怎觉得你的箭法比我还好?”世子与世子妃一月之中这已是来城外校场第四次了。每次世子的成绩都比世子妃差了那么一点。 “我父亲守护城郭二十年,武举人出身,自然是一身武艺。我女儿家他不愿教我舞刀弄枪,学习箭术防身,倒是愿意教的。”说罢,张馥郁又射出去一箭。 “原来我父亲,是把我当女娃养呢。”朱高炽有些苦笑,也射出去一箭。 冷不丁校场又突现喧闹,一个略显粗犷的声音远远传来:“终于承认自己是个女娃,真是可喜可贺。”那厢走过来一个少年,不是朱高煦又是谁? 朱高煦刚过十二,天天习武,加上遗传了朱棣的形态相貌,颇有几分豪迈英气,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张馥郁也只得说朱高煦比他哥哥长得好看多了。 “弟弟又来了。不知为何我一来,十有八九都能碰到弟弟?”朱高炽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德行,似乎只是把刚才朱高煦的那些话当成是一个玩笑。 “哥哥说这话就不对了,我是天天来,有时候听家里管事儿的人说你在这,我就不来了,没听说我就来,碰到你打个招呼我也就离开了。哪像你,一个月来上那么次父母亲都会夸你。”说罢朱高煦就把脸扭在了一旁,似是不愿见哥哥这一身肥膘。 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这表现不就像是个争宠的孩子么。朱高炽说:“哥哥在武学方面自然不如你,学习下箭术防身,不给家人添麻烦也是我应该做的。但我如女子也未必是坏事,本身生在帝王家就多有喧闹,能沉静下来也是好的。” “我看你不是如女子,恐怕是不如女子罢?连我这刚过门的嫂嫂都比不过。”朱高煦咄咄逼人,之前他也看到世子和世子妃几场比试,此话说出来,确实伤人。 “哦?小王爷觉得世子不如女子?我觉得小王爷在箭术上也未必能胜我,若你是输给了我,是否你也不如女子?”张馥郁听到这里觉得这老二也太不懂事了,这十有八九也是这个过于仁慈的哥哥给宠的,一个满脑子都是“弱肉强食”的小屁孩,你跟他说那么多“高山流水”的大道理他听不懂!不给点教训还真当没人能收拾得了他?! “馥郁,别闹,他年龄小,不懂事,自小习武,你”朱高炽一是怕张馥郁吃亏,二是觉得朱高炽年少,实在是没必要计较。 “世子放心。”张馥郁抬头对朱高炽一笑,“郁儿必不会输。” 哼,你自小习武,我可是自小练箭,好像我爹不是武将似的。张馥郁本就不是那种钟爱享受和八卦之人,自小大部分时间花在读书作画上,小部分时间全用来射箭投壶了。每逢张家宗庙之会,在宗族面前张馥郁这闻名京城的千金小姐也是要露露脸的,她琴棋略通,书画甚佳,总是今年和别人一起合奏,明年就写个大字炫炫才气,实在没啥表演了就拉弓射箭玩百发百中。 朱高炽也是傻,谁射箭每次不胜你多,就比你多一点点?要是一次两次那叫偶然,三次四次,那就是对方箭术高超了。朱高炽这一月始终认为张馥郁箭法也就比他好那么一点点,这么上去赢面不大,输了那朱高煦不懂事的嘴巴又不知道要吐出来什么伤人的话。 “既然嫂嫂这样,那么煦儿也想见识见识,看我这男儿到底会不会输。”朱高煦觉得张馥郁的箭术若仅为刚才之貌,必无法获胜。况且张馥郁嫁进燕王府之后,父母亲对哥哥的态度明显转好,肯定是这个女人在暗中作祟,他刚好一肚子火没地方放呢。趁这次机会也好让这夫妻二人知道,生得早不如本事好,少在他面前装哥哥姐姐。 当下两人摆开架势,每人十箭,中红心多者胜。 第一箭,二者都中红心。 朱高煦并不在意,换了一个靶子接着来。 张馥郁见状后冷哼了一声,继续朝她原来的那块靶子射箭。 “嫂嫂这样做未免托大吧?况且靶子中间的红心也容纳不了十支箭。”原来朱高煦射箭时是一靶一箭,他一直是那种非要这一箭在靶子正中心不偏一点才算行。 “小王爷还是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免得大意失了荆州。”张馥郁淡淡回了一句,接着拉弓射第三箭。 那箭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三支整整齐齐的排在红心上,从上到下密密的挨着。再看朱高煦的脸色就没刚才那么好看了。这女人!难道之前总差红心一点是装的么,这箭法就算是比起从军五年的校尉,也不多承让啊。 他收起了刚开始的轻视之心,即便是他也没有把握十箭十环全中,当下不再出言讽刺,只是加快了速度去完成那十箭。 张馥郁见震慑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接下来的几箭射的无比轻松。爹爹曾说她这准头都可以去江湖山卖艺了,虽然力道不足,可这准头确实难能可见,如信手拈来一般,非常人可比。 两人射完十箭,都在红心,这样的结局让朱高煦平白松了一口气,让他在一个靶子上射出十箭红心是万万不能,箭靶红心就那么点地方,越往后越难,甚至会因为前面射的箭位置不佳导致后面没地方射上去。可自己这十个靶心上也是十支箭,不算输。 他刚想说什么,那边张馥郁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之间张馥郁射完箭筒里的十支箭之后,又从旁边站的小兵手中拿了一个箭筒,在她身边的九个空箭靶前快速走过,拉弓射箭速度之快让人目不暇接,犹如平日穿衣吃饭,下意识而为。刹那功夫,原本另外九个空箭靶正中心都多了一只羽箭。 不想认输?想得倒美! 张馥郁射完箭之后给朱高煦行了一个“请”的姿势,意思是让朱高煦也选一只靶子在红心上再钉九支箭。 朱高煦此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神色复杂的望着张馥郁的十个靶子,脸色很难看,最后把弓箭一摔,大步走到校场边,牵了自己的那匹马驹,翻身上马而走。 校场一时无声,但若仔细观看,能发现不少小兵在捂着嘴憋着笑呢。 “你这又是何苦?”朱高炽见状略有无奈。张馥郁比他小三岁,时年也不过十五岁。若那朱高煦是个孩童,那张馥郁也大不了多少。他已近十九岁,看着这两人的比试,如同两个不懂事的顽童比赛斗狠。 “给他一个教训让他收敛一点,你虽然武不如他,可他武未必能胜过我,文自然不能与你相提并论。明知自家兄长有肥厚之症,不能劳累,却要三番五次的戳人痛处,也着实可恶。世子你不必理他,也不必怜他。我也有姊妹,自知如何相处。” 张馥郁也有些生气了,她本以为帮世子赢回了这个面子,朱高炽会夸赞几句,没想到朱高炽却是这个反映。当下也没有在校场待的兴趣,自顾自的收拾随身物品,这就要坐马车回府。 朱高炽算是明白了,自己娶得这娇妻也是个傲脾气。赶忙过来哄:“我也不是怪你,只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若乐意如此,我自也不会挡你。”说罢他有些失落的站在马车下,垂手忐忑。 见他这样,张馥郁不由噗嗤一笑:“夫君多心了,我未生气,不过是刚才不愿和你多语争论。天色已晚,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好。”朱高炽脸上忐忑之色瞬间一扫而空,他想上马车,但挣扎半晌依然无果。无奈命人搬了垫脚,跟来的小厮扶着他上去,这马车因他本是改良过的,车辕下还有一处落脚,张馥郁上车时轻松无比且不用人搀扶,他这幅狼狈的样子,多少也让他自己有些尴尬。 回府之后,一切风平浪静。此后月余,张馥郁再也没有见过他这个小叔叔,不管是在校场还是在府内,大约是在躲着他这不好惹的嫂嫂吧。/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刺破心爱意难归寻 p张馥郁也不去管他,尽心尽力的教着自己丈夫的箭法。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他手指肥厚且使不上劲,但心思活络,准头倒是有可能练出来。就这么平静的又过了三年有余,朱高炽与朱高煦虽仍有不和,但朱高煦再也没有当着朱高炽的面让他当众下不来台。 张馥郁最近听说朱高煦总算长大,见朱高炽的面有时还会尽兄弟之礼,问候他这个做哥哥的,可见小时候那些都是胡闹。张馥郁甚是不以为然,她总觉朱高煦心思不宁,随着年龄增大野心也越来越大,脾气暴躁眦睚必报,必不是良人,让朱高炽心中有数切莫大意。 “我知他与你不和,但他总比你小五岁,比我小八岁,我们是要体谅他的。”这晌提起朱高煦,朱高炽又在和张馥郁讲和,原因是今日本是徐达将军大寿,来燕地看女儿,席间张馥郁见朱高煦的脸色依然不佳,面对朱高煦的敬酒,张馥郁也是冷冷淡淡,让世子觉得有些失礼。 “他已近十六岁,又怎么是小孩子?眉眼不善,我怎会对他有好脸色?且他下月就要娶亲,可依然和城外的农家女儿不清不白,并始乱终弃,惹得差点又是一场风波,他这样我怎么会喜欢他?又怎么会和颜悦色对他?” “这毕竟是他的事,和我无关” “这怎么不是你的事?若父母离世,你便是这燕王府的城主,燕地的藩王,他做什么事情都与你有关,他闯什么祸也要由你承担。我一想到未来十年二十年,就忍不住扶额头疼,他这样你现在不管教,以后还能管得住吗?” “可父母亲还都在,这是他们的本分,和我们无关。”朱高炽继续劝道。 “也是,我本是个外姓之人,和你弟弟也无甚瓜葛,若你们觉得这样可以,那便可以,我是没有什么资格管教的。场面我以后会听你之言应付左右,可他这顽劣任性若再不规正,或有大祸。”张馥郁知这番话已经脱了自己的本分。朱高煦父母健在,管教之事自然轮不着她这做大嫂的,也是她多虑。 “世子妃多虑了,他自有他的命数,而且他性格和父亲无二,或许会是个将相之才,礼数上有欠缺也算正常。我们还是多想想子嗣的事情吧,这才是父母亲希望我们尽快解决的。”朱高炽把话锋一转,惦着脸抱住了张馥郁。 “或是我来初潮较晚,还不能有孕,不过最近请了大夫,大夫说我身体并无不适,应是可以怀上的你别闹真的是”张馥郁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朱高炽吹了桌上的红烛。男人在这种事情上,不论高矮胖瘦,丑俊穷富,都是一样的主动和没有耐心。帐暖自是不必多提。 第二天一早,徐王妃那边早早传来的话,说要请世子妃去喝茶。王府虽不是深宫,却也差不了多少,女眷寂寞,有时候凑在一起说说话也可聊作排遣。 张馥郁并没有在意,只当和往常一样是徐王妃寂寞了,加上一般陪坐的也不是她一个,还有燕王别的妃子,大家在一起表面上也算和睦,其实斗得怎么样,张馥郁也略有耳闻。 听闻燕王五年前新纳的妾妃王氏,嫉妒燕王和徐王妃的夫妻之情,准备对燕王第三子朱高燧下手,被徐王妃知晓,徐王妃禀告燕王之后,一剂红花混合宫廷秘制的大活血丸,让王氏的月事如同血崩,捡回来一条命后被打入冷宫且终身不孕。除此之外还有王府婢子二王爷被杖毙的;之前还有过朱棣去南京面圣回来带的宫女,进燕王府不出三个月暴毙的林林总总,让人毛骨悚然。 每当听到这些事,张馥郁内心总会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她希望她这一生永远不要和别的女人争宠,那种感觉会让她觉得期盼的爱情瞬间就没那么重要了。她庆幸朱高炽不是之人,也庆幸自己当年的选择没有错,成婚三年,从未听到或者看到朱高炽对别的女人起过心思,哪怕是短瞬的留恋都没有。 外人常说世子夫妇恩爱非常,张馥郁也觉得自己幸运无比。没想到今天徐王妃的喝茶,却生生的给朱高炽喝出来两个妾妃。 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无大。”张馥郁面对这么个纳妾的理由,犹有不甘,可嘴巴长了半晌依然无语。这是个合适的纳妾理由,她若不想背上善妒c无能的名声,就只能认了。 她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徐王妃的后花园的,也没有听清楚婆婆的交代,反正事后也会有人过来一步步的教她怎么和新晋的侧妃们相处。 按理说燕王府上上下下对她够宽容的了。按照那嬷嬷们的说法,新妇若嫁到婆家一年半未怀孕,婆家就可自行给子纳妾,可能是她这世子妃做得还不错,徐王妃撑了整整三年没有吭声,且纳妾前还与她打了招呼。她本不应多想,更不应怨怼。只是这心里,为何还是如针扎一般的揪着疼呢? 手中的手绢子已经被搅和的皱巴巴,跟她皱巴巴透不过来气的心一样。这是她进燕王府头一次如此焦心,从晌午到黄昏,盼着世子做完功课早些归来,哪怕是安慰她几句也好啊。 世子是归来了,未等世子更衣完毕,她便心神不宁的问了一句:“你可知母妃要给你纳妾的事情?” “哦,是曾说过,为了子嗣么,我已答应了。何事?”朱高炽更衣的动作并未迟钝半分。 “你早已知道?”像是有一把小锤锤在了胸口,那种震颤夹杂着失望,像是要把泪给击落下来。 “按规矩,我一年以前就应纳妾,母妃念你善良,整整吐了。 当第二天王府太医诊脉后大喊“世子妃得喜,全府上下恭贺大喜”时,这个她已经盼了三年的小生命,却没有给她丝毫的喜悦之感,倒是徐王妃和朱高炽都欣喜不已,似乎昨天的那些尴尬和冷漠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让人嗔目结舌。 因世子妃有喜,那两位刚进府不久的侧妃瞬间失宠,那些不是大家闺秀,只是燕地小官的女儿,本就不用上心。朱高炽腻着张馥郁,每人不仅亲自端茶送水,且未曾再去那两位新妃之处,全府上下都在赞世子情深,禁欲八月有余依旧下课早归,不恋别处。 听得多了,张馥郁心也暖了。也是,就连尊贵如徐国公之女徐王妃,也需要和别人分享丈夫。徐国公徐达战功赫赫,乃是大明开国功臣,其女也是如此,自己只是个三品官员家的女儿,又有何抱怨? 再说,子嗣对世子太重要了,若世子无子,王府必然大乱。如此一想,张馥郁只得释然。可她再也无法扬起笑脸,嗔怪着与他说一句情话;也无法眯着眼睛,甜腻着轻咬他手臂上的赘肉。他不再是那个胖乎乎的能保护她的夫君,反倒成了一件可以伤她的利器。她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太在乎,可是,我爱你的时候你让我在乎,你伤我的时候又让我不在乎,天下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事了? 就算她想接受,可心接啊,朱高炽不是感觉不到她的冷淡,也想尽力的暖回他的心。时间短尚可,时间一长,朱高炽自觉委屈:这本不是他错,明明是世子妃善妒。他在乎她,禁欲八月,哄她一年,可那眸子里的清清淡淡再也变不成那三年的热烈。他也有些累了,也有些倦了,待张馥郁身子转好,出了月子,世子越发不愿意归来,一则是觉小儿夜啼叨扰其眠,二则因二弟初长成戾气太重需要防范,三是最重要的,那便是不愿意面对那双现在只会对小儿热烈的眸子,看他却永远清清冷冷,让他怅然若失。 女人的心若结成冰,需要比往日强烈十倍的爱才能融化,可世子做不到,他曾经已经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张馥郁,现在让他变出十倍来,他真做不到。与其做不到得到一个委委屈屈的女人,不如施舍给从未得到爱的女人一丁点,就能回报无比多的欢愉和快活。 有人说是世子妃太过冷淡所以丢了到手的爱,可世子妃时常在想,自己是不是一直就没有得到?爱真的是这个样子的吗? 他会在你冷的时候给你披衣,也会在你独守空房时让你早些休息;他会在其他侧妃面前维护你的权威,也会在侧妃偶尔骄纵时让你不要计较;他会在你面前亲吻小世子,也会把孩子哭闹当做不愿意来看你的借口;他为你禁欲十个月,哄你一年,也会在心底的期限到了之后,决绝的离开。 这,就是爱吗? 怎么和想得不一样? 窗外气息悲凉,她华贵无双;月亮伴着虫鸣,她抱着思量。三年前我们虐了月亮,骄傲地在孤孤单单的它的面前入髓,悱恻难分;三年后我独自守着空房,寂寞的与明明晃晃的它的面前遥遥相望,举杯对饮。 世事变迁竟如此奇妙,仅仅三年,什么都变了,什么都散了。/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忆面圣双子命不同 p“世子妃,世子让奴才告知您一下,三日之后他即刻启程进都,小世子需要您细心照料,勿忘此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如今张馥郁早已见不着朱高炽,小小的事务都是太监如同走马观花一般的告知。 “我知道了,退下吧。”张馥郁回答道。 进都必是为了觐见太祖,上次进京太祖对他印象不错,这次不知又为何事?还传召得如此着急? 张馥郁也懒得去猜,他本是龙裔之后,他在外边的事就让他自己处理罢。 只是月光下的人影孤孤单单,少了几分思念,多了几分惆怅。 南京城。 “世子,南京城或有传言,意指燕王朱棣怀有造反之心,这次您去京城,可谓凶多吉少啊。”一名亲信劝诫。 “皇祖父召唤,我又能如何?这流言蜚语不知是哪个说出来的,我若不去,皇祖父信了更不好。我还是要去,且皇祖父若问起来我必要把此时说清楚。”朱高炽不理会大臣劝诫,认为此事并非他一人之事,这次去,若能打消太祖心中困惑怀疑,能救燕城。 说罢将随行人员一众留在驿站,只命一马夫将他送入皇宫面见圣上。 藩王随行车马自然不得入宫,这宫门离入正殿还有不少一段路,朱高炽体态臃肿,加之甚少在燕王府下地走路,这段距离虽然不长,却让他难以消受。 到了正殿,早有管事太监等着,说皇上唤他去御书房待见。 朱高炽听罢,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说明爷爷最起码是相信他的。朱元璋这时年事已高,身缠恶疾,若真觉得朱高炽有造反之心,是断断不会在书房召见他。他之所以日日住在书房不愿意在寝宫安寐,不过是为他的孙儿操心罢了。 朱高炽想到这里,眼神一暗,皇爷爷操心的孙子是朱允炆,而不是他朱高炽,他从小到大见皇爷爷的面并不多,同样是孙儿,只因为出生的身份不同,命运就会不同。 若不是因为上次的见面,这次皇爷爷估计也不会在这时候见他。 上次的见面是两年前,那时,他的笨重臃肿惹得皇爷爷不满,甚至他下跪请安尽量不让人搀扶,也没有让皇位之上的那个人面色稍安:“你为何如此臃肿?是习武不勤,还是四肢懒惰?” 朱元璋年轻之时并未读过多少书,见他如此深觉朱家子孙何时成了这样,当众臣面而斥。 朱高炽不羞不躁,从容答道:“孙儿体胖,是因在家读书不忍释卷;孙儿体弱,是因从母胎生出便脾阳虚和。对此孙儿也深感不便,因而惶恐,可惜命该如此,非孙儿所能左右,还望皇爷爷赎罪。” “果真如此?”若是先天之症,又有太医瞧过,那确非这朱高炽贪吃懒做,应是错怪了他。 “孙儿在皇爷爷面前不敢撒谎。”朱高炽眼神清明,不卑不亢回答。 “你刚才说在家‘读书不忍释卷’?即若如此,那皇爷爷便考考你。”朱元璋来了兴致,他读书不多,却钟爱韩非子之说,略微一想,便问:“‘道在不可见,用在不可知;虚静无事,以暗见疵。’是为何意?” 朱高炽略一思索,回答:“这是韩非子《主道》中的一句,讲了治国的一则纲要。他这句话说的意思是作为君王,不能让大臣知道君主心里在想什么,也不能让大臣揣摩到自己的心意;做到平静面对每一个大臣,冷眼旁观他们的所作所为,观察他们的过失。孙儿是这么理解的,烦请皇爷爷指正。” “这么想也是对的,虽有瑕疵,却也证明你确实对读书上心。皇爷爷刚才错怪你了,你可不要生朕的气。”听闻说朱元璋岁数大了之后,性子越发如三岁孩童,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他出完题后笑眯眯的样子,让朱高炽心中莫名一暖。 “孙儿岂敢。”虽心生亲切之意,可朱高炽仍不敢有半点僭越。 “我那棣儿性格张扬,好武爱斗,生的这个孙儿倒是温润如玉,颇有几分学识。来人啊,赏珍珠一斛,库里的好东西再挑出来十来样给这孙儿。另外再去太医院召三名太医,派去燕王府给我这孙儿调养身子。”朱元璋十分高兴,对朱高炽的喜爱毫不掩饰。 当朱高炽满载归燕,朱棣对他立刻另眼相看。此时朱高煦年已过十四,正是不服输的年纪,见长兄近年来多得父亲称赞,十分不满,请求也能上京面见皇上,去皇爷爷那讨赏,必定收获更大。 徐王妃对此不予赞同,她苦劝小儿:“你哥哥学识广博,安分守己,懂得礼别尊卑,你皇爷爷现在害怕各地藩王起兵,去这么个温润性子的孙儿,最能打消他的疑虑,他自然高兴。你去作甚?你性子如火,还是在府上乖乖的呆着吧,别给你父王惹麻烦。” “我才不愿!凭什么能做到的你们便以为我做不到?我朱高煦文武,又懂带兵,我去看看我皇爷爷又怎么了?你们不能厚此薄彼,我一定要进京面见皇爷爷!”朱高煦半句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前日哥哥回来被父亲夸奖的景象。 “你这你这孩子!藩王之子不受召不可见天子!你主动觐见名不正言不顺,这不符合礼法。你还未到能见天子的年纪,等你到了那年纪,你皇爷爷自然会召你。”徐王妃耐下性子继续劝这个不听话的小儿子。 “哼,若等我长大成人,皇爷爷还不知道在不在世呢!” “啪!”这一巴掌,徐王妃是下意识打在朱高煦脸上的。 “你怎可如此说话!这是死罪,怎能诅咒?你已十四岁,非三岁小儿,这话幸好是你在这房里单独与我说,若说出去受人之柄,我们燕王一族将被满门抄斩!”徐王妃面若白纸,不相信这话居然是从自己亲生儿子的嘴巴中说出来的。 “母妃,我不是故意的,煦儿再也不敢了。”朱高煦被打了一巴掌,清醒多了。 “此话以后不管在何时何地,决不能听到第二次!否则我们全家性命,便要断送在你的手里!” “孩儿知错,孩儿知错了。”朱高煦连连讨饶,似乎十分惧怕母妃生气。 徐王妃坐了一会儿,想了想说:“你若真想见你皇爷爷也不是不行,这事儿我要先于你父王商量,之后和你舅舅通信,让他侧面和你皇爷爷说上一句,在皇爷爷面前夸你两句,若皇上有意见你,自然会召。但你绝对不可胡言乱语给家族闯祸!” “孩儿谨记,孩儿不敢了。”朱高煦现在这低眉顺眼的样子,让徐王妃稍稍松气。许是这孩子年龄还小,说话不分轻重。低头看看还在发红发热的掌心,竟对他有些心疼。 三日之后,皇上召见燕王次子朱高煦,命其半月内上南京。 朱高煦上京和他哥哥完全不同。他带了十一二随从,各个都是骁勇善战之辈,也是粗鄙无礼之徒。几个人在路上大块吃肉大块喝酒,饿了便找酒家填肚,困了就找客栈睡下,不曾付一分银钱。行走这几日,如同江湖豪客一般,看谁不顺眼便要喊打喊杀,嚣张跋扈,无人敢管,所过之处鸡犬不宁,怨声载道。 当朱高煦入京上拜,刚进大殿的那一副英姿飒爽看起来是要比他哥哥更为赏心悦目,让朱元璋的眼前一亮。朱元璋与他聊了半刻,立觉这孩子谈吐略微粗俗,行礼拜礼也不甚在意,让朱元璋暗自皱眉。 朱元璋这一生儿孙众多,现已有二十六子十六女,孙子更是数不胜数,一年也见不了几个,要见也多见长孙,若不是徐国公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孩子,他还真没有见的必要。 见了之后发现,这孩子也不像徐国公说的——“颇有老父之风”啊? 徐国公的老父是去世了的徐达,那可是开国功臣,可以说是朱元璋这一生最信赖的一个人。徐达多年恭谨谦让,战功累累,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都是人中翘楚。 面前这孩子,可没那个本事。语调浮夸且轻飘飘的,礼节上更是一塌糊涂,满眼自以为是还总有意无意的炫耀他的箭术。 “你箭术可到了十连射?可能做到穿孔?”朱元璋问了一句。 所谓十连射是指一支箭射出去后,第二支箭跟随第一支箭射在同样的位置上,顶尖高手可将前箭射裂。如此这般十支连发,最终会在箭靶上的靶心上钻出来一个孔洞。 朱高煦赧然回答:“孙儿年幼,不曾习得。” “哼,你外公如你这般年岁时,箭术登峰造极,你如何可与他比!你这舅公啊,与朕所言不实!”朱元璋没有继续问下去的。这孩子心思太过活络,大多确是表面功夫。看起来剑眉星目,其实华而不实。说完朱元璋则自己去了内庭,留下朱高煦一个人在前庭十分难堪。 最后还是一位公公带其出宫。出宫之后他心中愤然,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有错的反倒是舅公徐辉祖不应该随便在皇爷爷面前吹捧,皇爷爷也不应该重文轻武,这般轻视与他。 带着一肚子的火气回燕地,在路上,他总觉心中火气难以,所到之处并未给别人好脸色。/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发毒誓太祖莫剪枝 p这天朱高煦下榻于一家酒家,晌午在客栈楼下吃饭,邻桌公子貌似是京城之人,在旁边宴请宾客。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看模样打扮应是某个小官家的公子哥。看其春风得意的样子,朱高煦这心中十分不爽。待对方三次与旁人大笑应酬时,这朱高煦坐不住了。 “笑!若不是死了亲爹继承了家业?你到底要这般狂笑要到几时?”朱高煦一开口便不客气,顿时那一桌人都变了颜色。 “这位兄台,若我吵到你,你提醒我我自会当心。但没必要诅咒我家父吧?”对方公子是个读书人,听这般不客气的指责,面露不快分辨道。 “诅咒你家父又怎样?我是皇亲国戚,当今圣上亲孙,你能如何?”朱高煦一脸不屑之色。 “哼,我怎么从未听过天子之孙还来下榻这种小酒家的?不是有专门的府邸驿站吗?你冒充皇亲国戚,该当何罪?”对方公子一听是他是这么个来头,心下觉得怀疑。 “我懒得与你分辨,你若不是死了爹在这高兴,那么就去别的地方热闹吧,小爷我喜欢清静。”朱高煦瞥了他一眼,不愿意多生事端。可他飞扬跋扈惯了的,以为不动手,只是说两句别人应该识趣闭嘴。 没想到这位也是个不省油的灯,当下回复:“大明律向来严谨,即便你是皇亲国戚又如何,还能管得了我在这吃饭?平民百姓吃饭这事儿轮不到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皇孙来管吧?” “你”朱高煦怎能受此奚落,二话没说拎起拳头便打。他自幼习武,这一拳下去给人脸上弄开了花。原本在楼上休息的c在楼下角落里吃饭的随从,一听见这动静,纷纷围过来帮忙。 那公子不知还有这么多人,心下后悔,却因他生性倔强,绝不讨饶,就这么被朱高煦一拳一拳的从门里打到门外,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刚才还因家中喜事合不拢嘴的公子,现在被打到哭也哭不出来。 旁边被朱高煦手下拦着的公子宴请的宾客们,有一个小心翼翼的讨饶:“这位爷,我家女婿年少气盛还不懂事,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可好?”说罢从袖头里掏出来一张面额不小的银票,哭丧着脸陪着笑说,“这些银子就当做给您喝酒了!” “好大的胆子!谁让你凑在我身边!”朱高炽心中正火,这老头没眼色,当下一拳打过去,正中这老人的太阳穴,老人倒在地上,眼看是不行了。而躺在地上的布衣公子,也被打到没气才罢休。 围观的老百姓眼见这一老一少只有进气的份,没了出气的劲儿,扯着嗓子高喊:“杀人了!打架打死人了!” 巡逻的衙役听到这边有动静,来这一瞧想把惹事的朱高煦抓起来问罪,不成想也被暴打了一顿。 朱高煦眼见事情闹大,再闹下去也讨不到什么好,把手一挥,这一行十几条大汉轰然出城,策马狂奔,从南京一路北上到燕京,对在南京城中天子脚下打死个把个人,没有太在意。 回府之后,徐王妃曾三次来问进京如何,朱高煦遮遮掩掩不愿回答。此后三天,朱棣暴怒,传朱高煦去燕王府的前厅见他。 徐王妃着急不已,已猜到定是这性格暴躁的煦儿已闯下事端,让他先与自己说出一二。可朱高煦依旧油盐不进,最终徐王妃劝道:“你若不说,你父王若急火攻心,对你上刑,你让我如何救你?” 朱高煦这才把事情的前一后果讲述一遍,惹得徐王妃大骂儿子混账! “母妃,此时骂儿子也毫无作用。再说,只是死一两个贱民而已,儿子好歹是个小王” 他的“小王爷”三字还未说全,只见徐王妃脚步一跺,拂袖而去,似乎再也不愿意见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在燕王府前厅,燕王朱棣见朱高煦后还未问一句,已火冒三丈,命左右先杖责二十。 老管家苦劝:“王爷,小王爷还未及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二十棍下去,怕是要落下病根。” 朱棣气急,可也知老管家说的是实情,摆手免了他的杖责,把一堆信笺丢在他的脚下,让他来念。 “燕王次子朱高煦,进京面圣多次闯入百姓良田,策马奔驰,丝毫不顾及田地收成” “本县已接到百姓诉状五起,其中有一纸诉状状告燕王次子朱高煦因酒水不佳,打砸店铺,并打伤小二一人,并未补偿任何损失;其他四纸诉状皆状告朱高煦目无王法,肆意妄为,吃饭住店不留半点银钱” “京城王员外家之子,本为举人出身,三日之前曾在京城御香楼宴请宾客庆乔迁之喜,不曾想因打扰燕王次子朱高煦被其手下殴打致死,其岳丈重病在床,命已垂危” “” 朱高煦一边读着,一边冷汗涔涔,他以为这些人惧怕他为皇亲国戚,不敢来告状,没想到这些贱民小官,还真的把告状的信送到这里来了。 “这还不是大事!大事是这个!你舅公送来的信笺!你自己看看!”朱棣将手里一直攥着的一封信扔给朱高煦,神形间震怒无比。 朱高煦赶忙拆开信纸,这么一瞧,心下凉了大半。 他干巴巴的张嘴问朱棣:“父王,这是为何?” “为何?都是你做的好事!”在朱棣心中,别人怎么看燕王家子孙都是小事,但是朱元璋的态度代表一切。 “我曾告诉过你,燕地之所以是我朱棣的,是因为我的父皇给了我这块封地。现在父皇想让朱允炆为皇,已经在帮他削藩稳固江山。你此时在南京城中犯下那么大的事情,且在你皇爷爷面前,你所留下的印象并不好。如今父皇认为我朱棣长子虽谦恭温顺,绝非反叛之人;但次子性格乖戾,行为不检,也绝非安分守己之人。如今父皇对燕地是重新视察!你可明白!” “父王才略并不在那黄口小儿之下,为何皇爷爷宁愿让一个如孩儿般的少年做皇帝,也不愿意把皇位给父亲?” “你住口!这种话怎可乱说!轻则贬为庶民,重则全家抄斩!” “此地又没有外人,父皇何惧?这天下本为皇爷爷拼杀得来,此时却为这江山找了一个文文弱弱的继承人,儿子不服!” “你你气煞我!面壁三个月,反思言行,三月禁足不得外出!”朱棣懒得与他多言,扔他一个人在地上跪着,拂袖而出。 此事已过了三年,那曾是在朱高炽大婚不久后。三年前,朱高炽面圣,深得圣心,归来得父王赞美;三年前,朱高煦面圣,行为失德,又让朱棣重新面对猜忌。 朱高炽面对这种种心下发苦。幸好弟弟朱高煦在行军打仗方面骁勇善战,这几年随同父王守卫燕地,从北元那抢回了不少地盘,还算安分守己为国家出力了。不然皇爷爷年龄越来越大,猜忌心也越来越重,或许早便按耐不住,要取燕王的项上人头。 在皇家只有皇权,没有亲人,没有儿子,也没有孙子,特别对于儿孙众多的朱元璋来说,砍去不必要的枝丫,会让大明这棵大树成长的更好。看起来像是自戕,其实则是在修剪。 如今,朱元璋这护犊子的老人,又拿起了剪刀,对准了朱棣这棵成长得有些快的侧枝,在思考要不要一到剪下去。 而朱高炽这次来南京的目的,便是劝这位辛苦园丁皇爷爷放下手中的这把剪刀。 见面的地点被安排在书房,朱高炽跪下半晌,不闻朱元璋吐出一字。朱元璋只是颤颤巍巍的站在书架旁边翻书查阅,虽已老态龙钟,却还不愿承认,眼神中带着傲气宛若当年。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朱元璋叹息一句:“你这性子,倒是沉得住气。” “谢皇爷爷称赞。” “起来吧,你这体态,还和几年前见你一样,这一身肥厚,怕是要相伴终身了。”朱元璋说罢招手让旁边的小太监过来把朱高炽扶起来。 “皇爷爷,孙儿” “朕这次招你来,是想问问你父亲。你性格宽厚仁慈,注重纲常礼法,你的话朕还能信一些。炽儿你和爷爷说实话,你父亲在燕地可有反叛之心?” “皇爷爷这从何说起?” “哼,想他若有反叛之心,想必也不会在你面前流露。” 朱高炽闻言,立即伏地再拜:“皇爷爷明鉴,孙儿愿用项上人头担保,燕王却无此意。” “你倒孝顺。你弟弟如何了?他当年说是来看朕这个糟老头子,可实际上是来讨赏的;赏钱我没给他,他自己抢了一路,和你父亲有几分相似。”朱元璋这话意有所指。 “皇爷爷多虑了,父王在燕地抵御外敌,攻城略地,整个燕北的门户需要他来把控才可万事无虞。他整日忙于征战,且喜欢醉卧沙场c驰骋疆场。您让他驻扎在燕京,对他来说为投其所好,对大明来说为物尽其用,有何不妥?” “你真认为你的父亲不会造反?” 朱高炽明白此时绝不可有半分犹豫,便向上举三指,面天起誓:“孙儿愿以项上人头做担保,若父王造反,孙儿登基之日,便是孙儿暴毙之时!” “言重了。你不想做皇帝,朕是知道的。给你一亩三分地,你乐得做陶公。北元的仗还需要你父亲来打,此事暂且不提,只盼你父亲来京都亲自与我表明心迹,我也便放心了。朕这一生,杀孽太重,让朱允炆来做皇帝,其实是喜他仁德,大明江山初定,还想万世永存,需要仁君明君来稳定江山。你要力劝你父亲留守燕京,辅佐他的这位侄子。” “孙儿遵命。”朱高炽觉得这一关应该是过了。 “好了,你下去吧。” 当朱高炽从皇宫出来,外边冷风阵阵,如同刺骨剥皮,让他瞬间意识到自己早已浑身是汗,腿软无力。/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世子仁苦劝却无果 p“世子妃,世子今日将归,您要好好收拾打扮一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女婢采莲小声劝张馥郁。 “收拾打扮?”张馥郁一阵苦笑,“黄脸的面,黄连的心,再打扮也是一脸苦相。” “听说这次世子进京,差点便成了质子。世子妃,您应该劝慰他的。” “此话怎讲?”张馥郁一听这话心中猛地一缩。她入府多年,加上从小耳濡目染,自然明白这话中所说的事情凶险万分。若世子真如采莲所说进京面圣是为此事,那她这多日来的愁苦和悲哀,当真有些矫情了。 “奴婢也是听别人说的,做不得数,还是您亲自安慰世子的好。”采莲自知失言,连忙告退。 张馥郁长叹,她亦听说近些年来朱棣地位不稳,太祖有废藩王的意向。如今眼看朱元璋久病缠身,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偌大的燕王府还真的是风雨飘摇。 她决定先把自己的那些伤春悲秋的情绪放一放,先保住这个大家,不然更没有小家让她惆怅释怀了。 朱高炽回到燕王府,还没有稳坐半刻便被父亲召到前厅询问。 “你去面圣,觉得你皇爷爷气色如何?”朱棣问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儿臣不敢撒谎,皇爷爷已是强弩之末,外强中干,面若金纸,或许强撑不了多少时日了。”朱高炽眼中一暗,心中不免悲伤。 可朱棣明显送了一口气,朱元璋快要升仙,他的天下便快要来了。他未有反叛之心,但却也有保命之虞。只要朱元璋一死,那个不成器的侄子是奈何不了他的。 “父亲,外界传言说您” “说我想大逆不道,窃取天下,杀了我那个侄子自己做皇帝是吧?”朱棣反问。 “那您?” “只要南京的主子能让我在这燕京丰衣足食,我宁愿帮他们抵御外敌,让他们安居乐业。此事你不必担心。但他们若不知好歹,不懂进退,为父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朱棣回答的异常利落。 “如此这般,儿臣便放心了。” “你此去南京一趟,也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歇,这次多亏你了。”朱棣很少显露出慈父的一面,这种柔声细雨的抚慰,倒让朱高炽受宠若惊。 “儿臣告退。” “世子终于回来了。”张馥郁见世子归来,主动迎了上去,帮他宽衣解带。此种温柔朱高炽已经半年不曾享受。半年来他们的关系逐渐生疏,早已没了当时的缠绵和心心相印。今日这张馥郁如此温柔贤惠,让朱高炽有些奇怪。 张馥郁佯装没有看到世子的眼神,张罗着换衣c浣洗c还有布菜。 朱高炽目光灼灼,看着发妻忙来忙去,终究还是忍不住一把攥了她细若无骨的手腕,沉声问道:“可是想通了?” 张馥郁闻言眼泪欲滴,让婢女们退下,在朱高炽身边坐稳,回眸答道:“你我之间情落至此,还未想通,可我已认命了。” 世子缓缓松开了腕子说:“如此也可。” 张馥郁擦掉红了的眼眶,强颜欢笑与世子说:“今日得知前朝局势,我惊觉你我非普通百姓。你是燕王世子,我是世子妃,本就不得以常人夫妻论之。如今朝堂动荡,太祖多疑,我也知我们燕王府也是在这动荡中心的。我是你的妻,之前和你发脾气,是我的眼界小,世子要多见谅。” “馥郁,皇家子嗣需多繁衍,燕王一脉需多开花结果,才能壮大我们燕地的势力,不至于被南京削藩。我们只求自保,所以望你心中有数,莫想太多。你要知道,我虽在那些女人身上缠绵,但心中想得可还是你呀。” 世子这番话掏心掏肺,却让张馥郁略觉恶心。压下心中不适,张馥郁颔首道“好”。如此两人便在表面冰释前嫌,共同为了燕王府而努力。 如此过了五日,燕王通知世子忙准备其弟的及冠之礼。 张馥郁大惑不解,朱高煦的及冠之礼应在明年,今年做及冠是为何?当下问询世子,世子答道:“太祖送诏书至燕府,夸弟弟骁勇善战,军中豪杰,颇有父亲当年风范如此这般,父亲决定提前为弟弟举行及冠里,好回应皇上的英明。” “这怎么能行?你弟弟本就自视甚高,心胸狭窄,还好斗逞强。这不是助长他的傲气,引得燕府家不能和吗?” 朱高炽黯然长叹:“恐怕皇爷爷醉翁之意正在此。他让我燕王府不得安宁,这样南京便可安宁了啊。” 张馥郁此时才觉察到皇族争斗非同一般,亲人之间下绊挖井如家常便饭,比官场相斗无过而不及。 这招棋太祖下的高明,还没有破解的余地。如此大肆夸赞颇有野心的次子,不是让长子的地位不保吗?偏偏又没什么拆解的可能。 三日之后,朱高煦及冠之礼在燕王府祠堂举行。席上朱高煦得意洋洋,十分不把这个满身油腻的哥哥放在眼中,眼中挑衅昭然若是,看得张馥郁牙痒痒,恨不得当场给他难堪。此后愈发过分,见朱高炽和张馥郁从不行礼,其下人也多对世子世子妃无理。而此时朱棣对此视而不见,似乎也越来越看重朱高煦这个儿子。 世子夫妇忍了三月有余,南京城传来消息,皇上驾崩举国同哀。朱高炽不能骑快马,于是燕王朱棣决定带次子朱高煦去南京。 朱高炽在燕府主持燕地事务,与张馥郁诉说了自己的担忧:“因太祖责骂我这弟弟当年在南京城闯出了祸事;如今太祖又夸奖他,恐怕他还会闯祸。” “或许是多虑了,他以比那时年长三岁有余,有些事该做,有些事不该做,想必他是清楚的。”张馥郁劝慰夫君。 不成想,这一次还真的是朱高炽说对了。 朱高煦从南京归来,支走父亲朱棣,在南京城边,以及归途中烧杀抢掠,无所不用其及。等朱棣及朱高炽想要制止补救时已经晚了,举国上下对燕地一片声讨,惹得徐王妃再次动怒。 “煦儿,我不明白了,同样的错误以你的聪明,绝对不可能犯第二次,你和母妃解释,归途中那样对百姓,是作何道理?”徐王妃尽量的保持王府贵妇的礼仪,当着朱棣的面诘问朱高煦。 “此事全是孩儿一个人的主意,孩儿因在皇宫内受到其他皇子皇孙的消遣和嘲笑,心中不忿,做出错事,恳请父亲母亲责罚。” “现在责罚你又有何用!那些状子都递到南京城中去了!你不怕燕地受到征讨?你要知道,燕地如果没了,你什么都没有了!”徐王妃还是有些按耐不住,忍不住斥责了两句。 “好了好了,他也是无心无意的,在皇宫内,十三弟对他是发了脾气,说他目无尊长,不知廉耻,说话是重了些”朱棣意在做和事佬,希望王妃能放过朱高煦。 “这也不是他把火气转嫁到百姓身上的原因!还到十三弟的封地里去闹事?亏他能想得出来!再说,谁人不知十三弟脾气大,心眼直,代王朱桂在大明朝脾气不好谁人不晓?连新继位的皇上他都没放在眼里,何况是你这个藩王的后辈!”徐王妃明显感到朱棣此次态度有异,暗自忖度这其中是何是非。 “王妃息怒,我之后定当好好管教。只是这罢了,此事还容我和煦儿再次商议,王妃还是回寝殿休息吧。” “你们我我奉劝你们父子,好自为之!”王妃气急而走,觉得事情不止如此,思来想去找不到商量的人。若告知于徐国公,说不定会被徐国公认为是谋逆,此时说太早。她把张馥郁招来,想知道朱高炽是什么想法,世子妃又是何想法。 张馥郁听罢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琢磨,对徐王妃说:“这件事应该是公公和二弟一起做的,或许代王朱桂也参与其中。恐怕公公和二弟早就有了造反之心,只是苦于找不到理由,才找十三爷代王朱桂在太祖葬礼上辱骂二弟;之后的二弟在其封地上闹事c打砸抢劫c草菅人命也有了合理的解释。现在的燕王府看似被动的局面,也是他们一手造成的。我曾见过建文帝一面,其仁厚有余,心智不足,比不上世子。他闻此事,定要征讨燕地。到时候燕王反叛,便有了理由,也有了不得不为的形势。” “那世子妃觉得此事该如何阻止?如果世子去劝,燕王可否回头?” 张馥郁蹙眉摇头,觉得不大可能:“燕王性格乖戾,对当今天子早有不服,此时劝阻无疑已晚,说不定燕王还会对世子生出许多不满,实在不可为之。” 张馥郁觉得此事大势已去,如今燕王是铁了心要反叛的,不然不会在这个关头便按耐不住,对朱高煦如此宽容。她有些同情徐王妃,徐国公是她亲兄,她整个徐氏家族皆在皇城保朱允炆;而她的夫君却要起兵造反,不论是哪一方获得最后的胜利,对徐王妃来说都是一场失败。 与徐王妃商议良久,却始终没有答案。最后张馥郁也只能起身告辞。她心中烦闷,决定去看看儿子朱瞻基,现在也只有朱瞻基那玉琢般的模样,能让她略感欣慰了。 前朝风云变幻,自然不是她这样的女子能够参与的,散心许久,回世子府,却发现世子不在。问婢女采莲,得知世子已被徐王妃召去。 张馥郁心中瞬间忙乱万分。这徐王妃看来是比她还要着急,为了能保住母家的荣华,和燕王府的安稳,还是按耐不住要让这个忠厚老实的长子去试一试,劝说那铁了心要反叛的燕王。她在寝殿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世子归来。 已过子时,张馥郁未见世子派人去寻,得知世子跪在燕王寝殿之外,已经有一个时辰了!张馥郁心急如焚,世子体态肥厚,出门行走都需要人搀扶,跪一个时辰已是极限,往日从未有此情形。 世子性情固执憨厚,且把仁义道德放在自我之前,看今天这架势,若燕王不回心转意,世子明早这腿大可找人锯了! 此时去劝他,一定会让燕王府上下起疑,反叛一日不举兵,就不能提前透漏一时,绝对不能走漏风声。若不去劝他,那一双腿真的会废掉!张馥郁心中一狠,拿起手边做女工的剪刀朝手臂上一划,顿时鲜血淋淋。她转头对还在愣着的采莲说:“还愣着作甚,去告诉世子,世子妃在房中做女工不慎失手伤了手臂,把这手帕给他,免得以为我在讹他!” 采莲胆颤的接过世子妃递来的手绢,上面的图案是世子妃秀的,现在染上了鲜血,颇有几分诡异和惨烈。采莲不敢耽误,捧着帕子来到了燕王寝殿门于朱高炽。 朱高炽听采莲说世子妃出事,且有血手绢为证,不由大急。旁边夜值太监与采莲连忙搀扶他起身回寝殿。 “郁儿,你这是怎么了?伤得重不重?”世子脚还未踏入门中,关心之语已扑耳而至。 “郁儿还好,夜值大夫刚才已经来过,无大碍,只是要多休息几日,日日换药。”张馥郁回答。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郁儿,你在寝殿好好休息,我今晚还有旁事,不能陪你,你早些睡吧。”说着朱高炽又要出门。 “世子,你这又是何苦?采莲,你去把门关上,然后在门外帮我把风。” “哎。” 采莲退出,朱高炽沉默半晌,苦笑答曰:“你问我这是何苦,你这又是何苦呢,世子妃?自残引我回来?母妃已告诉我你的态度,可我实在无法苟同。” “太祖已仙逝,朱允炆难当大业,若没有燕王,北元虎视眈眈,迟早会将朱允炆的大明江山吞入腹中,这局势,你不会不知吧?”张馥郁缓缓道来。 “可父亲完全可以镇守燕北,帮朱允炆守住这大明基业,到时大明千秋可成,且无叛变,更无日后史官的口诛笔伐,岂不更好?”朱高炽反驳。 “这是你一厢情愿。燕王如今有反叛之心,朱允炆必定已有觉察,你父亲不动他,他不会来征讨你父亲?况且你父亲和二弟早已打好了算盘,逼得朱允炆必须动手,我们很早便无路可退,怎有商量的余地?” “我不明白!为何父亲放着家宅安宁,国泰安宁不要,非要做这乱臣贼子?” “因为他有那个本事,逐鹿天下。”张馥郁回答。 世子颓然,和衣而睡。 此后十日,足不出户。张馥郁见他翻遍圣贤经典,读遍万卷丛书,最后依然是颓然一卧,对此再也提不起精神。 过去史书和圣书中,自然不会记载在这种情况下两全的法子,张馥郁只得望着夫君颓唐,只盼他能自己想通。/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守燕城夫妻画同心 p公元1399年,朱棣起兵造反,留朱高炽看守燕京,带次子征讨南京,意在皇位。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郁儿,你说,若我将这燕京城门户大开,投降于南京,你说我那堂兄朱允炆,会不会放朱棣一脉一条生路?”世子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问张馥郁。 窗外凉风习习,此时已不知朱棣与朱允炆的这场战斗到了几时。 “他会给我们一条生路,但绝对不会给燕王一条生路。而给我们的那条生路,也必定如刍狗蝼蚁一般不堪。”张馥郁幽叹道,觉得自己如同窗外荷花盘里的蜉蝣,凉风一吹,便可要了性命。“此话以后少说,免得被皇家惦记,被燕家算计。” “生于皇家命运沉浮如同玩笑,倒还不如窗外这花草悠闲自在。”这朱高炽心中似乎还有不忿,幽叹中带有几分愤然无奈。 “窗外这花草,今日被我们除去,明日被我们采摘,哪里有半分自由可言?你这人,只能看到别人的半分自在,却不珍惜自己的荣华地位。”张馥郁伸手摘下窗台上一朵花,手掌轻轻一握,那原本开得艳丽的花朵变成了肮脏难看的模样,张馥郁细不可闻的一哼,那花朵转眼间便香消玉损,没有半点刚才得意的模样。 “看不出来,世子妃倒比我明白。” “想要在皇家活着,世子,你便不能装半点糊涂。我们是夫妻,一荣则荣,一损俱损。望你心知。” “让你跟了我这个皇家的闲散闲人,真是委屈你了。若你跟了二弟,必能助他一臂之力,登上这世子乃至天子的宝座。”朱高炽心下有几分愧疚,他似乎到现在才明白,自己得了一个凌厉的妻,注定是要来改他安逸的性子。 “可是我已与你同处一室将近四载,与你育有一子。你早已是我的夫,我自然会帮你守住你的命。朱高煦和三弟虽然和燕王前往南京讨伐,但是他们在我看来皆英勇有余,智慧不足。你且放心,若燕王全胜,你必为太子;若燕王战败,我也必将保你无虞。”张馥郁目光灼灼,似乎胸有成竹。 朱高炽长叹一声,默然不语。他暗自摇了摇头,不相信自己的妻能有如此大的能力。 “世子,如今燕京城只有一万兵马,我料想她朱允炆也只有那么几位谋事,那几位谋事脑袋里也只有那么几招策略。你若愿听,我可与你一一道来。”张馥郁沉吟良久,决定敞开心扉,与世子畅谈此事。 “何为愿,何为不愿?” “世子自知,又何必问我?” “若我说愿,则是不忠不孝,不忠于朝廷,非为良臣;不孝于太祖,非为良孙。若我说不愿,亦是不忠不孝,不忠于燕王,非为良嫡;不孝于父王,非为良子。真可谓是难以两全,百般无奈啊。” “既然都为不忠不孝,那么世子便选一个对小家好的吧。你若不愿,我与你那五名良妃,以及你那刚出世的孩儿,便要共赴黄泉。你还是愿吧,人这一生力量有限,且永远不知何时便失去这种力量。我们虽不愿翻云覆雨,却是这处在狂风暴雨中的可怜人。世子,其实没得选。” “那你且说来,让我听听罢。” 张馥郁关窗闭门,携世子于榻前坐下。娓娓道来:“朱允炆性情仁厚,与你颇有几分相似,但性情不定,容易被人蛊惑。妾粗通周易八卦,并听宫中传言当今天子耳根极软。所以他本是个容易听信谗言的人,他绝不是这天下良君。由此我支持燕王,且希望你也能谅解你父王,他并非只为自己,更是为了燕王府上下百十口家人,还有这普天之下的老百姓。” 朱高炽听了只是淡然一笑,说:“我暂且信以为真,你且继续说罢。” “朱允炆不善行军打仗,必将派朝廷将领来守城并且攻城。燕京交由你来守是因为你善守不善攻,为了保护这燕京城一成老小,你也会拼命守护。燕王这是知道你的软肋啊。” “你说的这如此种种,我皆知晓,此事你觉得该如何应对?” “我认为朱允炆一则会攻打燕京城,二则会挑拨你和燕王之间的关系,三责会勾结北元,吞并燕京。” “可有破法?” “破攻燕,需修炼民兵;破离间,需父子修好;破勾结,需造天下舆论。”张馥郁声音缓缓,却不容置疑。 朱高炽抬首望眼,目光悲凉,似乎是在自问,也是在问他的发妻:“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世子,从燕王起兵的那一刻,你便没了选择。”张馥郁又一次残忍的戳穿了他的仁义道德,让他明白,仁义在战争面前会变成另外一个味道,带着血腥味,换了个名字叫做忠诚。 如此两年,燕京城全民皆兵。兵营一万人,燕京城五万人。农夫为兵,妇女学箭,幼子投掷,张馥郁带着一帮老弱病残,缝补纳衣,已然褪去了王妃的身份。 朱高炽在家苦读兵书,主攻墨家守城之法,以求决战之日能够无虞。 期间二弟朱高煦大举婚礼,一则他年龄已到,是应纳妃;二则他攻城略地战功赫赫,实则庆功。 朱棣曾问世子:“可有难处?” “未有。”朱高炽眼神平淡,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满脑仁义,不忍战争的单纯世子了。 “甚好。”朱棣只能看见光芒万丈的南京城似乎要唾手可得,怎顾得上去了解这燕京城世子曾花了多少心思。 朱棣一走,张馥郁安慰世子:“你莫失落。我们与朝廷为敌,你守护不了千里之外的百姓,眼前的百姓要守住的。” “我明白。”在燕京城辛苦两年有余,本也不是为燕王守住一个城,而是为城中百姓守住一个个家。 公元1402年,大战。朱允炆过于仁义,总不愿意落下一个弑叔父的名义,竟下令号各部各将各兵活捉朱棣,让原本大好的局势,一点点变得颓唐,似乎再无翻转之力。面对一介贼子,朱允炆硬要做君子,到最后,眼看这位子,是要保不住了。于是攻燕急切,妄想釜底抽薪,让朱棣后院起火,以围燕京而救南京。 大明将军李景隆摔五十万大军功打燕京城,城中粮草不多,却也井井有条。李景隆久攻不下,南京朝廷上下议论纷纷。 朱允炆修书信一封,快马送至南京,召朱高炽开门迎敌,言语之中颇有暧昧,意在离间燕王父子,意图让朱棣斩了朱高炽,必能让燕京大乱。 张馥郁两指夹信,轻蔑一笑,这皇上当燕家世子夫妇,是三岁孩童吗?她挑眉问世子:“夫君你可要拆?” “拆了命则休矣,不拆还可保世子之位。”朱高炽淡淡一句,打发小厮送前厅,让前厅想办法送到朱棣手上。 三日后,朱棣修书一封盛赞朱高炽对父忠心,且派三千精锐驻扎燕京,以防朱允炆攻燕。 “馥郁,你曾说朱允炆定当离间我们父子,加上攻燕的事情,算对了两条。” “对了两条已然不错了,我瞧这朱允炆心思仁义,怕是想不出勾结外敌断臂自救的狠招。”张馥郁低头补制冬衣,嘴角盈盈,不以为意。这似乎只是他们夫妇日常生活中细小波澜,甚至算不得心中涟漪。 “你率的娘子军准备如何?这城中民兵和营兵,几日未曾休息了。”朱高炽问道。 “都已完备,若不是你们这帮男儿非要打头一仗,我们这娘子军和童子军早就上场了。且看我明日披挂上阵,给你争个头彩。”张馥郁目光看向屋角铠甲,那上面青光阵阵,似乎早就按耐不住了。 “怕你这城中老小要笑话我这个代城主呢,只会纸上谈兵,无法上阵杀敌,上阵杀敌还要发妻前往。” 此时张馥郁的心才有了丝丝的松动,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自卑而又极有自尊的。他有及其尊贵的身份,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悲哀。她的手拂上了他的脸,她的唇未曾吐露一言。这眼光中的脉脉含情和心疼,融化了朱高炽的心,也唤醒了朱高炽的情。 军营账中,禁女子随行。不过在这偌大的燕京城中,城中女子和孩童都被训练成了一把锋利的剑,个个都带了几分豪气,眼中添了几分决绝。 你有良兵五十万又如何,你谋的是荣华;我有守将一万又如何,我还有这五万平民,他们守护的是家! 这本来便是一场不对等的战役,无关人数,只看信仰。 翌日,张馥郁披甲上阵。她率女子躲男兵身后发箭,挡下了大多数冲锋攀城而上的敌军。于此同时孩童在后方安全处赶制箭囊,则由步兵传送箭囊。 朱高炽外则下令各个城门守将安全责任,务必保护好弱女孩童,但凡妇女孩童受伤,需先治疗,若不幸赴死,必风光下葬赏金百两。 内则下令让人主修工事。他率人在城墙内又加固城墙,全面动员百姓民兵。可谓全民动员,坚守一座城池。 此时内外团结一心,共同抗敌。李景隆率军五十万,却被这固若金汤的城池c出其不意的突袭c还有意料不到的偷袭折腾的无比烦恼。心中懊恼不已,心下颓然。 他明知不可率军回城,率兵五十万,却攻不下驻兵一万人的城。回去之后轻则被判一个办事不利,重则将被认为是通敌通燕,这是叛国之罪啊!可留下继续攻打,按照现在攻打的办法,即便是打光了所有人,也未必攻得下燕城。况且燕地正是天寒地冻之时,他率兵多为江南鱼米之乡的营兵,这种苦日子,南兵受不了啊。 正在两难之时,朱高炽给李景隆送来了降书。李景隆闻此事大喜,久攻不下,却愿送降书?谁知拆开一看,不由面色大变。之间这信笺上如此写道:“若李将军愿撤回南京,助吾父一臂之力,则荣华富贵享用一生。建文太仁,难堪大任。汝以为良驹与恶狼相争,谁能胜出?” 李景隆看完之后大骂,焚信表明忠心,且命士兵日夜攻城,绝不再歇。 “馥郁,此事怎不奏效?”世子蹙眉,似乎不明白李景隆为何不愿倒戈。 “李景隆是纨绔子弟,眼光更像生意人。现在他手握重兵,自然不愿此时倒戈。待燕王攻入南京城下,这李景隆是拨弄的好手,明白利害,必定会降。” “你这番解析甚是透彻。看他能撑几时吧。”朱高炽说完又去研究地图,若是让他率军与那五十万人打仗,绝无胜算。但若要守城,他还有几分把握。 “这天要下雪助燕,李景隆撑不了多久了。”张馥郁看看窗外,说道。 “你怎么什么都晓得?”朱高炽问,抬头望天,月亮已然不见,空中夹杂的寒气带着丝丝的湿冷,他知道世子妃说得总是对的。 “我也不知,或许这天地万物,皆与我相通吧。”这话自夸中带了几分敷衍,让朱高炽在这闲话上少分了心思。 “若熬过这一战,你我地位便可保住。” “我倒不稀罕这地位,我只知,熬不过这一战,你我性命不保。” “你总看这么透,小心太累了。” “难得糊涂也未见幸福,看透还能带来片刻清醒。世子不必多虑。”张馥郁带着几分透彻和凌厉,让世子觉得有几分陌生。 若她是男儿,她定会比我做得更好。 不出三日,天降大雪,寒风中夹着雪花如同刀锋,割开南兵的气血,让脉象染上了风寒。仅仅五日,李景隆手下的士兵病倒了一大片,且战备不足,冬衣不厚,出战如同瑟瑟发抖的羔羊,还未交手,气势上便输了三分。又等三日,大雪不断,李景隆心下明白此战讨不到什么便宜,带着这一众残兵败将,颓然而去。 燕城已被朱高炽守住,性命和荣华一并保了下来。 朱棣闻此甚喜,没了后顾之忧,率次子三子等其他众多王子攻南京城。南京城将破,李景隆果然如同张馥郁所说,开城门投降,且城中多名也被其策反,多为见风使舵之辈,朝廷天子更迭,如梦幻一般,只是那朱允炆不见了踪影,始终不知所终。/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入深宫似是道不同 p时光荏苒,当张馥郁被封为太子妃,她还如深堕梦中,不信这是现实。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当“太子妃”这个称谓一天天的在她耳边萦绕,她才渐渐明白,这天下真的已经换了主人,她将是辅佐下一代主人的妻。 她本是做不了太子妃的,她和朱高炽面对朱高煦的赫赫战功,心下还是有几分自卑的。这朱高煦果真成长一名良将,不仅善于冲锋,且熟读兵法,在战场上如同朱棣的左膀右臂,被朝廷上下称之为“左战神。”相比之下,朱高炽的龟缩守城,则被朱高煦讽刺为“乌龟守城”,并且在很多场合中不顾旁人再侧,时常拿出来取笑逗乐。对此朱棣也未曾说过他一句,眼看在朱棣的心中,朱高煦的地位比他哥哥不知高了多少。 对此朱高炽一脸淡然:“他若想当这太子,给他便好,自家兄弟争抢,甚没意思。” 张馥郁听了丈夫这一番言辞,不觉冷哼一声:“世子这话说得轻巧,你弟弟可是那手下留情之辈?他随父皇,是个豺狼虎豹的角色,你此番言辞,与当年朱允炆别无二致。” “世子妃言重了。” “你若不争,我便替你去争!你不想活,我和基儿还想活呢!”张馥郁拂袖而去。在朱高炽的记忆中,这是张馥郁头一次说话这么严重,他苦笑摇头,知道她要去找如今的徐皇后,便随她去了。 徐皇后听是张馥郁求见,知道张馥郁要做什么。她本不想见,也没心思可见。她的母家在这场战役中死伤众多,若不是她极力劝阻,又策反多人,这徐门一脉,怕是要没落。 门前宫女告诉张馥郁徐皇后午间小憩,让她明日再来。 张馥郁谢绝好意,在徐皇前跪坐,正午时分艳阳高照,她跪在太阳底下,坚若磐石。徐皇后略有心疼,无奈召她相见。 张馥郁进门重礼相拜,脸色凄然,唬得徐皇后连忙相问。 “母后,儿媳打扰您只是想问您一句,您可愿见手足相残,大明国殇吗?”张馥郁眼泪涟涟,惹得徐皇后也有几分难受。 徐皇后喝退左右,细细问道:“此话怎讲?你这话太重,若传到前朝去,免不了又是一番争论。做王妃一定要注意分寸,被人落了话柄,有时候一辈子再难翻身。” “儿媳知错,只是儿媳不懂,为何您之前所说的话全然不作数?”张馥郁悲切之中又带了点故作的莽撞,“您曾许诺帮世子保住嫡位,可如今前朝争论立长还是立幼,这是为何?” “你自知原因,又何必故作姿态来问我,坐下说罢。”徐皇后示意张馥郁坐下,“你我都是明白人,不需要这么拿腔作势的。你若能说服我,我便保炽儿,若不行,我也只能从了皇上。现在要我替炽儿说话,则是要拿着我的荣华去赌,你可明白?” “郁儿自然明白。”张馥郁抹干了泪,整了整仪容。确实,在这徐皇后面前,她本就演不得戏的。“不过您若不愿为长子说话,那次子上位,长子也便没了。这是其一。” “煦儿不会,你多虑了。”徐皇后不以为然。 “当年他入南京面圣,在途中霸道异常,被多人上告至燕王府。这还是在他尚未有大权大势之时。皇后,您自己想想,若让他手握重权,凭他对我夫妇二人这多年来若有若无的羞辱,会让我们多活一日?” “这”徐皇后想起朱高煦幼年,心下不由忐忑,但又觉不服,“即便他有心弑兄,朝野上下自然会阻碍于他,如此大逆不道怎会放纵?” “好,绕过我们夫妇二人的性命与荣华,我且说说这天下。”张馥郁明白他夫妇二人在为燕王谋位之中立功寥寥,无法引起徐皇后的重视,于是她便把目光放于天下,要徐皇后看明白。 “若立朱高煦为太子,他杀伐好战,且相比当今圣上,并无优秀之处。您可否同意,朱高煦相比当今皇上,并无胜出?” “然。此话坦然。当今圣上文武双全,智谋无双,颇有太祖当年风范,但依旧不及太祖。这煦儿性情暴虐,与其父相比,性烈更甚;若比谋略和文才,却不及他父王六分。”徐皇后也承认。 “这军功不同于政工。若朱高煦能够镇守北疆,或者领兵打仗,朱高炽留守中央发展大民生活,那么这两兄弟相得益彰,以后将是大明千秋之福。” “你说此话自是无错,但一个不甘于做臣的皇子,怎么会服气一个不如他的天子呢?国内战乱四年,馥郁你还没看透?”徐皇后叹息一声,“我正是害怕若干年后,靖难再重演一番,所以并未反对皇上立朱高煦为太子。若到时我与你父皇已落尘土,他无人管束,争权夺位,倒时便是这一国之殇啊。我正是怕再起国殇,才同意立他的呀。” “可是您难道觉得大明江山稳固两世还应该派武将为君吗?不,若朱高煦为太子,之后世世皆有可能以武将为君。大明生产则会被用于扩张疆土,大明男儿则会因为武将受重用而争抢为军,重武轻文大明江山怎可能会千秋万代?这道理您不会不知吧?” “你这话”徐皇后想了半晌,觉得张馥郁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况且,我夫君虽然不才,但嫡长子基儿却是个明君的底子。” “基儿几岁了?”女人总是对孩童有兴趣,这么一说,徐皇后的重心立马聚集到还是幼童的朱瞻基身上。 “基儿已过四岁,唐诗已通百首。” “可是自学?” “基儿太小,武不能骑马舞剑,儿媳便带其练习投壶;我与其父都喜诗词,无事便在寝殿吟诗对句,一来二去,基儿记住不少。” “如此伶俐,倒是少见。你且带基儿与我见面,若他为良才,我必为你争取。” 张馥郁心下暗喜,她本以为此事再难回头,没想到这基儿倒是个能够力挽狂澜的角色。她终于意识到子嗣可能是她手里的一张王牌。 本想立刻带朱瞻基见徐皇后,不曾想徐皇后派人传话,说她身体略有不适,等身体稍好再见长孙。 张馥郁知道她这也是权宜之计,今日已将徐皇后逼到无后退之路,适当的留些时间让这心慈仁善的婆婆喘口气,也是应该的。 当下张馥郁不再想别事,全心全意为儿子谋划。/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为皇嗣手上初染血 p一日,张馥郁在暂住的寝殿休憩,午后阳光稍落,基儿这年龄正是调皮坐不住的年纪,要出去玩耍,张馥郁便让几位宫女伺候着,看护他周全。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待醒来之后,发现基儿并不在院中。平常即便是玩耍也都在这皇宫别院之中啊,若不是这基儿胡闹,出了院子? 顿时心下紊乱,张馥郁简单梳洗工整,出门寻找小皇孙。 行至荷塘湖畔,却见嬷嬷与宫女如同丢了脑袋的苍蝇嗡嗡乱转。两人见张馥郁到,连忙请安。 “基儿呢?” “小皇孙在院内看到外边纸鸢,非要过来瞧热闹。他步履飞快,奴婢们跟不上,结果跟丢了。” “废物!”平常温和的张馥郁在这个节骨眼上也发了火,“赶紧找,要是小皇孙丢了,满门抄斩都不够砍的。” 张馥郁以前从来没有恨过自己的三寸金莲,现在只觉得这双脚简直是拖累。她当机立断,招来太监,命太监火速寻找小皇孙,找到赏黄金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能人,这赏还没许下去多久,就有一个刚入宫的小太监怯生生的说,见小皇孙追着一人朝御花园方向去了。那人手上还拿着一个纸鸢。 张馥郁心急如焚,此时也不管什么礼义廉耻,脱下自己脚上后跟略高的鞋子扔了出去,只穿內袜狂奔。旁边的宫女被唬了一大跳,她捡起王妃的鞋子,急忙跟在后边。 张馥郁一边跑一边对前面的小太监吼:“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小皇孙!”以前是世子妃,目前暂被封为王妃的张馥郁,头一次在众人面前显露出暴躁的一面。那些看惯了张馥郁日常温婉的模样,猛地被这么一吼,都略微有些发怔。回过神来所有人都冲向御花园,帮王妃找小皇孙。 “王妃!找到了!找到了,小皇孙在这边!”第一个发现朱瞻基的太监,如同中了头彩一般,振臂高呼,也让张馥郁一直悬吊的心平静了下来。 她还是要看自己儿子一眼才能放心,绕了大半个御花园,中间还隔着一个人工挖出来的池塘,张馥郁见到朱瞻基好好的站在池塘那边,那颗吊着的心终于被放开了绳子,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张馥郁的眼泪吧啦吧啦的往下掉,说不上是觉得委屈艰难,还是喜极而泣。 “母妃,你的脚”朱瞻基盯着张馥郁的脚看。 “哦,母妃怕找不到你,着急死了,出门忘记穿鞋了。”张馥郁丝毫没有在意,以为朱瞻基见她赤足,讶异而已。 “不是,母妃,你的脚在流血” “呀,王妃,这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给王妃找个坐轿抬回去!”管事宫女采莲见了忙说。 “不妨事,不妨事,只要我的基儿无事便好。”张馥郁像是浑身没了力气,半倚着朱瞻基,像是倚着一座山,守着一座城。 回到寝殿,张馥郁任由采莲帮她上药,而自己的眼光一直落在朱瞻基的身上不愿意放开。 朱瞻基被他盯得不自在,但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事情,对张馥郁说:“母妃,儿臣好像遇到坏人了。” 一句话让本来闲适半卧的张馥郁陡然坐起,差点踹翻采莲手中的药瓶:“基儿,此话怎讲?” “基儿也不知如何说,我若说错了母妃不要怪我。” “这是自然,基儿快说。” “中午我被窗外纸鸢吸引,开院门追逐,行至荷塘,见了那人,那人应该是侍卫,正放着那纸鸢。我上前去讨,想让他给我玩一会儿,他竟不应,说要玩去御花园才行。说着便跑了。他这一跑我一追,到了御花园。他站在池塘边说这御花园的池塘没有树,能把纸鸢放起来,还把纸鸢给我放。我相信了他,可没想到他在后面推我下塘。幸好有母妃命我我练了一年的马步,儿子下盘稍稳,并躲了一下才没被推下去。” “后来那人呢?”此时别说是张馥郁了,连旁边侍奉的采莲也出了一身冷汗。 “我见他歹毒,便把纸鸢丢在他脸上,绕池塘跑,他在后面追,我专找草丛走,他一时倒也追不上我。后来听到外边乱嗡嗡的似是有好多人来,那人便才从御花园的侧门跑了。” 听完朱瞻基的描述,张馥郁心下惊慌,她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看来朱高煦的野心并没有那么容易打消,他现在的野心不仅仅是要吞了这储君之位,更重要的是要以绝后患,让张馥郁手中再也没有“好圣孙”这张王牌。 故意引尚不足五岁的孩童前去,并在这时节引诱至人迹稀少的御花园,还妄想推皇上长孙入水在这皇宫里有这么大胆子的,除了朱高煦还有谁? 倘若不是她张馥郁今天扔了鞋子飞奔而去,或许这孩子就要成池塘中的一缕冤魂了吧?此仇,必报! 她先柔声安慰朱瞻基:“基儿下次不要去池塘玩耍,除了你父亲母亲,切不可随便听别人的话,以后要出去玩耍的话,叫上母妃跟着,母妃最喜欢和我的基儿玩耍了。” “母妃基儿害怕”说着这小小的孩童将自己的头缩在张馥郁的怀里,纤小的身体还在瑟瑟的发抖。 “基儿莫怕,母妃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凡想害你者,我必十倍还他。”张馥郁眼中凌厉,心中暗忖:朱高煦,若你非要争夺,那就莫怪我要拼个鱼死网破。 “采莲,你去找个机灵的丫头来伺候我,以后你必须寸步不离的跟着基儿,非我允许不能擅自离开。” “奴婢遵命。” 待采莲领着基儿去院内玩耍,张馥郁在卧榻上陷入沉思。如今立谁为储君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间。夫君与朝廷大臣解缙私交甚好,两人情趣相投,志同道合,多在一起聊书法绘画,还有名人史传。 解缙曾在皇上面前念了一个“好圣孙”,让皇上一直动荡的心,慢慢的偏向于自己这边。可是那朱高煦如今战功赫赫,今非昔比,此时动他,实在不明智。或许还会让皇上本来倾斜的心,慢慢的又倾向另一边。 可是这口恶气怎能消弭?找到那个侍卫除掉他对张馥郁来说只是时间问题,而且这个时间不会太长,多则三日,少则一时。但这太便宜了。 张馥郁将此事瞒在心中,并未告知皇上以及朱高炽。皇上刚刚登基,力求前朝和后宫和谐一体,贸然告状,将很有可能适得其反,到时候被朱高煦倒打一耙反倒会说不清楚。立储之事一日不定,她亦不能动那嚣张跋扈的二皇子,但是那个侍卫,是一定要除去的。 她唤来掌事太监,命他去朱瞻基那边询问惹事的侍卫是谁,并把这侍卫的底细调查清楚,认准人,她倒要看看,吃了熊心豹子胆给朱高煦做爪牙的人到底是谁。 掌事太监李喜手脚麻利,仅仅用了半天,便已打探清楚。 “回禀王妃,这侍卫是皇宫内院的侍卫,看守内院主要门户,却没有进入内院的资格。他擅离职守,也是个软骨头,奴才把他绑到柴房,还未用刑便都招了。您看” “他可有子女?” “有一子一女,女不及半岁,子已有六岁。” “六岁,和我的基儿倒差不多。”张馥郁目光冷冷,朱唇微启,“把他那儿子叫来,在柴房准备一个水缸。” 李喜微微一愣,稍瞬明白了王妃的意思。他不敢多言,忙应了一声。只觉得这王妃的目光,如同腊月的寒风,吹得他背后冷飕飕的。 良久,窗外的掌事太监底底地说了一声:“王妃,准备好了。” 张馥郁捧茶一盏,细细的品了一口,放下茶杯,盈盈而出,只是脸上的神色阴沉沉,惹得下人不敢言语。 到了柴房门口,张馥郁问:“确定是他么?” “奴才给小皇孙看了画像,确定是他。且奴才在他家搜出了放纸鸢的玩意儿,错不了。” 张馥郁“嗯”了一声,进了柴房。 柴房里的味道让张馥郁陡然捂住了口鼻,刺鼻的木头气味惹得她一阵恶心。面前的男子见了服饰华贵的王妃,猛然明白面前的这个女人掌握着自己的性命。他想求饶,嘴巴中的破布让他说不出话来;他想跪下,身上的绳子让他连祈求的权利都没有了。 “想说话?李喜,把他嘴里的布抽出来。” 掌事太监取下布条,那人的嘴巴里猛然发出一阵凄厉的求饶:“王妃,我错了我错了您饶了我吧我错了我也是被人逼的我没办法选择啊王妃” 这惊悚莫名的凄厉的叫声,配上他有些竭嘶底里的表情,比起当年在城墙上射杀的王军,更多了几分可怖。 “你若是这么叫下去,我让人割了你的舌头。”张馥郁好歹是武将之女,守城巾帼,她皱了皱眉,那男人感觉到一阵杀气,心下更多了几分绝望。 早听说这王妃不简单,他真的是被冲昏了头,竟来和她作对。 “李喜,和我说说情况吧。” 张馥郁也不挑不拣,随便找了一处柴垛坐了下去,她本不是拒小节之人,这番举动洒脱中带了几分豪气。 “回禀王妃,此人名为王衡,乐山人,多年前在皇上的军营当兵,之后访友托人进了这皇宫内院,把守内院门户。其人好赌,目前不知何人指使,他说” “我说,我说!那在值日房睡觉,有人吵醒了我,并在窗户内放了一封信,大意是让我害了小皇孙,并许诺给我一百两黄金。我不知是谁,但那信封里已经给了我一百两白银票。信中还说,我现在等于收了钱,如果我不做,他便杀了我的家人王妃我实在是没办法” “呵,你不杀,他便杀了你的家人。你怎么知道你若做了,就会相安无事呢?王衡,你可知道,这水缸不是怕这柴房走水,而是为你的儿子准备的。”张馥郁似是随意,瞥了一眼王衡。 这一眼让王衡如坠冰窟,他眼睛陡然放大,惊恐万分:“王妃这事是我糊涂,您要杀要剐冲我,和我孩子没关系啊” “我想多了,我只是让你想想做父母的本分。你想把我的基儿推下池塘,你却不知孩童在水中呛死泡涨到底是个什么景象。我想你若知道了,便不会如此。而想让你记住,用你的孩子印象会更深刻一些。” “王妃!王妃!你凌迟我都可或者,或者让我那小女儿代替靖儿也行我,我王家只剩这一门血脉” “你擅离职守,且意图谋害皇家子孙。你的妻女早已被我寻了个缘由打发到京城衙门,这会儿恐怕已经在充军妓的路上了,不劳你费心。” “你!你”旁边的李喜一看王衡像是要破口大骂,抬手一巴掌扇过去,竟把王衡嘴里的一颗门牙扇了出来,并拿起布条又塞了回去。这李喜曾是张馥郁的父亲张麒手下的兵,在与北元拼杀中伤了男人根基,这才随张馥郁入宫,力气倒是未曾衰减半分。 “把他孩子拉过来浸在这水缸里,让他好好瞧瞧溺死的孩童是什么样子。下辈子为人父母的时候也长点心。”张馥郁淡淡发话。 早有在门外等候的太监进了门来,把一个五六岁孩童推搡到李喜的身边。孩童一见王衡满嘴鲜血的模样,吓得心惊胆战尿了裤子,顿时一阵尿骚味弥漫在空中。 张馥郁再也待不下去,对李喜说:“好好善后,别留下什么痕迹给自家人惹麻烦。” “王妃放心。” 张馥郁忍着呕吐的冲动,打开门冲了出去。采莲带着朱瞻基在寝殿玩耍,见张馥郁回来,脸色惨白,忙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虚弱地挥了挥手表示无碍,把朱瞻基搂在怀里,半晌不言语。 “母妃,您怎么了?” “没什么,母妃很好。”/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立太子汉王心不甘 p“王妃,今天我们小王子在御花园中遇到皇上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晌午时分,采莲伺候张馥郁睡下,见四下无人,忍不住提了一句。 “基儿如何?” “基儿问他皇爷爷是否劳累,并让皇上于御花园凉亭中,要给他皇爷爷捶背呢。” 张馥郁心中暗笑,哪里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一定是徐皇后上次见基儿欢喜,在皇上跟前吹了枕边风吧。这基儿在御花园中一日也不过一个时辰,偏巧遇上皇上?怕是皇上故意来瞧他的吧。 这储君之位应是保住了。张馥郁心中高兴之时不免有些怅然。谁能料到她这世子妃,想要做太子妃,是何其难的事情。更可笑的是,保住这位子的人,不是自己的夫,而是自己所生的孩子。想起那整日坐于书房苦读的夫君,张馥郁心中一阵抑郁,不知是悲是喜,只觉难抒胸意。 翌日清晨,皇上身边的太监便来传旨,请王爷王妃迁入东宫。三日后立储大典,举国沸腾,解缙因此也与朱高炽更加亲密。 “太子妃得偿所愿,心中烦闷应一扫而空了吧?”太子朱高炽意气风发,储君之位对他来说可谓是意外的惊喜。 “同根相煎,必有一伤。何况你的同根,还想置你于死地。看似相安无事,日后恐怕更有龌龊。这烦闷不减,反倒陡增。”张馥郁并不乐观。 “如此我却看不懂了,这太子妃是你要当的,如今幸得上天垂怜,你已得到,又何必再与人争执。有道是‘非我莫强求,是我无需求’。太子妃做好自己,上天必不亏待。” 此话如同一根银针,刺伤太子妃。她冷哼一声,“太子这心宽体胖,果然名不虚传。你可知若我不在暗地谋划,你这太子之位早就是别人的了!如今坐享其成,却归功于上苍,真是可笑!可悲!可气!” “生于皇家,这富贵荣辱c性命子嗣非本人所能左右,争抢只会引起朝野动荡,你我性命如同浮萍,即便争抢,又有何用?你若非要执意于荣华,实在非我所喜!”太子说完,拂袖而去。 “呵呵采莲,你瞧他说得这是什么混账话?他长子安危受损,他妻子谋划受屈,他这扮演的如同两袖清风一般的隐士,是做给谁看?皇家相争,输家输的不是荣华,而是性命!这道理简单的基儿都知道,他怎么会一直不知?” “太子妃莫气,太子只是有些心灰意冷罢了。” “心灰意冷?他一人荣辱关系我张家满门!关系到妻妾性命!关系到子嗣安危!他以为我愿意受此折磨,遭人白眼也要尽心谋划?他没有担当也罢,怎可如此薄情寡义不顾众人?” “哎太子妃,奴婢斗胆回一句,太子一直心灰意冷,他连他自己都救不了,又怎么能照顾他人?” 采莲拨弄了床边的香烛,叹息一声,坐张馥郁床榻边矮几说:“太子妃从小锦衣玉食,不懂我们穷人家的苦难。我是燕京城边一户农家的女儿,十岁之前,在家中受尽白眼。女子不得入饭桌用膳,只配端着一个破碗躲在厨房的角落里胡乱吃上几口。女子不能读书,所以我要与母亲彻夜穿针引线做绣品筹钱给弟弟入乡村私塾读书。如此久了,什么亲人感情也淡了。您要多体谅太子,他自小备受冷落,如今身居高位,也不觉能保得住这般荣华。只是苦了太子妃,女人的命,从来都是这么苦。无关家世,无关地位。” “你说得很好。”张馥郁听罢无言,半晌赞了一句。 “奴婢妄言了。”采莲略微有些脸红,与张馥郁又说了几句闲话,伺候入寝,便退下了。 夜色未央,床榻边空落落的。想必今晚,他是与别人庆祝立储了吧?想想接下来的命运,张馥郁也生出几分无力之感。有多少女人认为嫁位高权重之辈,便可一辈子荣华无虞,幸福安康?但真的入了这高门大户,便懂得其中高处不胜寒的道理,和更为隐蔽的苦痛。 倘若自己只是普通妇女,或许还可落座于别家夫人厢房,与别人说说心中的苦闷。可现在,如此大事,能和谁说? 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在扛,给他一个华贵亮丽的壳。这壳保护一家老小,至于荣华,却是额外的恩赐而已。 “听说这二皇子发了大怒,昨晚上虐死两位妃子。太可怕了” “可不是,听说一位是硬生生把自己的鼻子割掉的,二皇子牵来一条狗,说她如果不割,便让狗活吞了她。”两位宫女小声议论。 “干活便好好干活,说什么闲话,主子的事儿是你们能议论的吗?”采莲横了那些不懂事的小丫头一眼,进了内室。 “外边一大早吵吵闹闹的,所为何事?”张馥郁清晨刚起,听得不太真切,见采莲进来,问了一句。 采莲喝退了梳洗的宫女,亲自帮太子妃打扮:“昨晚福庆宫出了点事,二皇子玩死了两个出身贫贱的妃子,今儿早上正把妃子的尸首拉出宫去呢。” “他这脾气仍是急躁残暴了些,怕是不得善终。你让我们家的人嘴巴干净些,莫被人抓了把柄。” “嗳。”采莲应声,之后又道,“奴婢发现自从和您一起进了这皇宫,您最长说的便是这句‘莫被人抓了把柄’。” 张馥郁也不由笑道:“这处处受制,时间长了也变成了这谨小慎微的性子。待你再长几岁,我给你寻个好人家,别在这皇宫里趟这趟浑水。” “奴婢不从,”采莲听罢脸色红了,末了眼圈又红了,“待您当上皇后,奴婢再走也不迟。” “待我当上皇后?”张馥郁笑了,那朱棣如今正值壮年,恐怕她这辈子都难当上皇后。“你现在还小,待你有一天遇上如意郎君,看上了谁家的男儿,便不会如此说了。” 前朝,朱高煦虐妃之事被刻意抹了过去,甚至史官都不曾在历史上留下只言片语。朝野上下噤若寒蝉,这本属于朱高炽的位子,给了朱高炽,倒像是天下欠了朱高煦一个太子之位。由此可见军心所向,也不是这长幼秩序能镇得住的。 朱高炽是指望不上了,自此张馥郁把心血全用在了朱瞻基身上。基儿六岁,张馥郁请来自己兄长入宫,专职训练朱瞻基骑马射箭,这小小年纪,骑术射术比他父亲高了不知多少。基儿七岁,兵书与史书同读,张馥郁少让他读李白c陶渊明之作,求太傅在他年幼之时多灌输韩非子c孔子之论。不愿他如他父亲一般,满脑子都是隐世出尘之念。张馥郁出嫁十载终于明白:只有性命无虞c吃喝不愁之时,才可有潇洒超脱的念想;当性命不保c地位不稳的时候,那些超然出世,淡泊之心,不过是躲避纷争的借口,成为不作为的理由。 朱瞻基在张馥郁的保护下,战战兢兢却也茁壮成长。皇上对他尤为上心,隔三差五便要考一考他的学问,试一试他的武技。废储立幼的念头一天比一天淡泊,张馥郁的心也慢慢的放了下来。对此朱高炽却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仍认为这一切本就不是经营策划得来的。之所以有这一切是因为他命中有这些,本就是他的。张馥郁因为他这样的想法越发与他疏远,两人的关系也慢慢恶化。 “太子妃,您这样是不行的。如今太子还未登基,您与他的关系闹得如此僵硬,倘若有一天太子登基了,您是不想要这皇后的位子了?听说最近湘贵嫔受宠的紧,她一水儿的丹青功夫,性子又柔,您不得不防。”张馥郁嘴上说着不指望朱高炽,但朱高炽若真的对她不管不问,她心中又难免抑郁,面上的阴沉是个人都能瞧出来。采莲见她这四五日食欲不振,太子差不多半月没来,知道她心中不快,忍不住出言安慰。 张馥郁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说出的话轻飘飘的,像是在魂魄外游荡着的:“想当年我与他一同守城,他虽行动不便,但却意气风发为燕京城老百姓谋划,以求守城必胜;我呢,亮了绝活,五箭齐发,箭箭取敌人性命。如今天下到底成了燕王的,我和他在这深宫大院里,焚着香,烹着茶,赏月看花,读书吟诗可再也没有当时的同心协力,众志成城了。采莲,你说我这种女人,是不是天生便只能与男人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啊。” “唉太子妃性子倔强了一点,碰上太子这么个得过且过的人,确实受委屈了。可这日子,不是日日要拼杀c要驰骋疆场的。您也要放下点心来,天天绷着弦,脸上都绷出皱纹来了。”采莲嗔怪了她几句,随着太子妃日子久了,偶尔僭越说几句体己话,也是不妨事的。 “这皱纹哪里是操心来的,明明是老了。今年皇上那边新晋的妃子,个个年轻漂亮,仔细一算,我比那最小的都年长十几岁。皇宫本是个旧人未老新人替的地方,何况我这已经老了。这太子日日留恋别处,自是不稀奇的。”/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心意冷全力扶圣孙 p“奴婢倒听说一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您可记得那东宫南侧殿的容贵嫔吗?”采莲悄声问道。 “容贵嫔?前年进宫侍奉太子,围棋不错。”张馥郁记得她。太子选妃琴技书画必通一门,否则绝不可能入东宫侍奉。这容贵嫔棋技一流,人又认真,与太子下棋从不让半子,棋风凌厉,总能和太子杀个酣畅淋漓。这些,张馥郁装作不知,内心实如明镜。 “昨日她与太子下棋,听说阴损了您两句。太子大怒,掀了棋盘呢。”采莲说道,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色。 “她如何说我的?” “不过是年轻气盛,说了几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罢了,您不必听,省得气愤。” “还是说吧,我也想知道这容贵嫔娘娘是如何议论我这人老珠黄的太子妃。” 采莲踟蹰片刻,还是说了:“昨日容贵嫔新得了一套玉棋,摆开与太子厮杀。太子问起她为何换了棋具。她答曰‘旧物用之不顺手,丢了换新的而已,如男人挑女人一般道理’。太子调笑,说‘我还偏是个恋旧的人’。她这边张狂了起来,嗤笑道,‘若太子恋旧,怎这半月不去看太子妃?’这话一出,太子掀了棋盘,愤然出容贵嫔寝殿。可惜了那上好的汉白玉和墨玉的棋子,听说碎了一些呢。” “亏得你拿这事儿安慰我,原来是容贵嫔戳到了他的痛处,惹得他恼羞成怒罢了。”张馥郁苦笑一声,这算什么?又有什么可说的? “您别这么想,若只是如此,奴婢便不说了。掀了棋盘后太子去了娴良娣处,给这容贵嫔这传了口信。” “什么口信?你这般,莫吊我胃口,全都说了吧。” “太子命容贵嫔此生不得再碰棋盘,说她不配。当晚小太监便收走了容贵嫔住处所有的棋谱棋书棋盘棋子,干干净净,此时您要去容贵嫔那里瞧,根本看不出她是个爱下棋的人。” “这倒有点意思。这棋是容贵嫔的命,断了棋也就断了她的恩宠。太子这话又说得及重,他又是个重诺言的人,容贵嫔想要翻盘,这辈子难了。”张馥郁梳妆完毕,脸上带了几分笑,坐于桌前,品了一口娘家送来的菊花茶,继续说道:“不过你高兴地太早。太子说她不配,并不是不配说我,而是她这种喜新厌旧的心态,下棋只能得棋艺,不能得棋韵。黑白子在方格间拼杀,杀的是一种气韵,不是炫耀器具。容贵嫔不懂,自然不配。” “可您听了不是也很高兴吗?” “傻丫头,我高兴的是太子心中还有逐鹿天下的愿望,还有挥斥方遒的念想,而不是他与我出头说话。” “采莲不懂,只觉太子若独宠您一人,采莲高兴。”采莲入宫也近八年,年已十八,此时看来,依然还有些小女孩的娇憨模样。 “不与你闲话了,你去做事吧。帮我去给太子那边送碗绿豆汤,发那么大火,给他清清火。” “嗳,奴婢告退。” 采莲退出去后李喜进来了。李喜请安之后转身把房门关上,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了张馥郁。 “你下去吧。”张馥郁脸色未变,但她知道这封信是谁寄来的。 看完信笺之后张馥郁脸色铁青,早上略为转好的心情瞬间低落了下来。采莲看了太子之后归来,见张馥郁脸色不佳,不敢言语。翌日,便传来张馥郁之父张麒身故的消息。 张馥郁按照礼节痛哭流涕c并表示会依照朝廷的礼法回家祭拜。因此事,太子近几日未曾去旁处就寝,夜夜在张馥郁身边柔声安慰。 “你父亲当年随着父皇拼杀疆场,这江山刚定,他还未曾享过一日清福,就这么去了,实在让人惋惜。太子妃要多多保重,切莫过度悲伤。” 张馥郁默然点头,垂泪颔首。可心中早是怒火一片,弟弟张升在信中说了,此事和朱高煦脱不了关系!宫中的侍卫多数和父亲熟知,她曾拜托父亲代为照看,以防朱高煦在宫中生事。这才入宫几年,父亲便去了。况且张升说了,父亲虽然是死于疾病,但这病来得蹊跷,倒像是被人下了毒药,死状可怖。从宫中花大价钱请出的太医令,不但没有治好父亲,反倒让他的病雪上加霜,不到三日人便魂归故里。她张馥郁这才当太子妃几年!父亲便被他们这么害死!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浑然不知。他朱高炽站在她旁边柔声安慰,她倒很想对朱高炽说,若不是因为你,我何至于如此! 她一直找人盯着朱高煦,一直找人保护着朱高炽。她手里没有兵权,也未曾结势,唯一能指靠的便是娘家的那一门武将。可面前这男人,整日不是舞文弄墨,便是弹琴对诗,怎能让他不气?可她还不能说,说了就是贪图荣华富贵,做了更是为了荣华不择手段她很想放下,让这一切都和她无关。一个堂堂大明的太子对此都无斗志,她一个小小武将出身的弱女子又何必自找难受? 扔下这一切吧,听天由命吧。张馥郁对自己说。 可又有一个声音在劝她:“外患北元虎视眈眈,内忧争储还未消停,你的夫君不管不问,你的儿子尚需扶植。张馥郁,你若再撒手不管,张家满门c朱高炽一脉,将如何安身?你虽为女子,但何时比男子弱三分?” 是啊,张家虎门不出弱女,她张馥郁一直以来也当惯了朱高炽的救星,救他一世又有何妨。可凭什么让她救他一世,还救得如此憋屈,如此难受! 她握着朱高炽的手,流下眼泪。朱高炽认为她只是心中悲恸,把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慰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则是,我在你怀里哭,你却不知道我为什么而流泪。 事情还是要做,路还是要走,她别无选择,她必须扛着。 那日之后的张馥郁,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她不再对朱高炽恶言相向,躬身亲为演示了什么叫做“举案齐眉”。 在朱高炽的眼中,她笑容很美,离心很远。 在张馥郁的眼中,她笑容很假,心在滴血。 张馥郁成了这“皇宫中的妃子”,变得和那些人一模一样。她早上必定早起去徐皇后宫里请安;逢年过节她准备的礼物件件心思精巧,夺人眼球;每日在住处与朱瞻基对诗,绘出一副母慈子孝的画卷。宫中人都道太子妃仁善c聪慧c机巧c贤惠她这一张面具贴得时间久了,见人不自觉露出微笑,见事不自觉以礼为先,久而久之想摘也摘不下了。 她在宫中上下打点,惹得徐皇后在后宫总说娶了个好儿媳。她在宫外运筹帷幄,掌握的前朝大事倒比她那夫君更准确三分。 连朱高煦也总与他那嫡妃争执,似是斥责嫡妃不懂察言观色,木头脑子,风头盖不过张太子妃。 这几年,张馥郁谋划了不少。先是寻解缙和朝中几位大臣,鼓动他们“护太子,立藩王”,总想把这朱高煦给弄走,这样天下便可相安无事,她也可轻松一些。可这朱高煦居然胆大妄为到抗旨,皇上对他下的命令他也不从。本来已经命他去云南封地,这过了一年多,人依然还赖在京城皇宫中。张馥郁几次向徐皇后进言,说:“皇宫之内不可有二虎相争,这二虎皆是您的孩子,相互还是手足,若有死伤,哭泣的必当是您啊。” “本宫何尝不知,只是这煦儿的脾气越发暴躁,或许是他嫌云南蛮荒,荒凉了些,待我与你父皇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张馥郁面上应承,心下愕然,这朱高煦,真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了吗? 她企盼皇上能再次下令让朱高煦离开京城,而正在此时,祭祖的大典马上要开始了。朱棣命朱高炽和朱高煦共同祭祖,主持大典。一来是想再次审视一番自己这两个儿子;二来他也知这立储之事让两位皇子心生嫌隙,此事也能让他们多亲近亲近,缓和一下关系。 大典当日,皇太子按照礼节行走于众人之前。可他这么多年来,一身肥肉并无半点改进,且随着年龄增长,身体素质也不如当年,旁边太监搀扶着,才保行走无虞,不过这磕磕绊绊颤颤巍巍的步子,当真有些寒掺。 朱高煦见状,在身后小声讥讽:“前人失足,后人知警。”在大典场合,他也不敢说得太过直白,可也惹得周围几个礼官侧目。 “‘前人失足,后人知警’,皇叔说得不错,但更有后人知警啊。”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有身后悠悠传来,莫名让朱高煦打了一个冷战。 回首一望,原来是太子这个窝囊废的儿子朱瞻基。他悻悻道:“你这小儿,嘴巴倒是厉害。” “母妃曾教我,万事且不可平白侮辱他人。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么简单的道理三岁小儿都懂,皇叔年长我那么多岁,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你”朱高煦平白遭受抢白,心下难堪,正要想想反驳两句,但大典时辰已到,他只能恨恨的瞪了一眼朱瞻基,暂时作罢。 这一切都被朱棣的人看在眼里。朱棣这下明白了。 他的太子臃肿不堪,却宅心仁厚,非眦睚必报之人;他的次子军功赫赫,力大无穷,却是个惹事生飞的主,需要有一个人降住他才行,不然这大明江山必定被他糟蹋。刚好,那个能管住他能收拾他的人,是这还不到十岁的皇孙朱瞻基。 说明:历史上明朱棣有三个儿子——朱高炽(1378年生)c朱高煦(汉王c1380年生)c朱高燧(赵王c1386年生)。这本书我把汉王年龄写小了,特此告知哈。/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离间计破之立太孙 p那年,大明在安葬了徐皇后之后,立下了大明第一个太子健在的“皇太孙”。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对此朝廷上下无人反对,似乎都默认了太子的不堪以及对皇太孙的期盼。朱高炽则一脸喜气,似乎对此丝毫不在意。与此同时,朱高煦似乎嗅到了他毫无机会的征兆,加上朱棣再三要求他选一处封地前去就藩,他磨磨蹭蹭,最后选了青州,并答应准备好了便前往封地。 这一准备便是小半年,压根没有要去的迹象。 半年后,朱棣忍无可忍,在前朝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喝令朱高煦就藩青州,不要在皇宫流连。张馥郁得到消息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难道她之前的努力,日日的请安,月月的带朱瞻基亲近皇上皇后终于有了效果了吗?或许是因基儿被封为皇太孙,所以她一直期盼的平安生活也离她不远了。 听说朱高煦也答应了皇上的要求,承诺一个月内必定前往青州。 张馥郁觉得这一切的苦难都要结束了,她曾经以为这辈子她都要尽心谋划才行,没想到老天爷还是开了眼,让她能早一刻脱离苦海,没有太难为她。 就连采莲的脸上也洋溢着喜气,她与太子妃还有太子妃娘家的武将,无时不刻保护皇太孙,力求他能平安长大,为此心惊胆战这么多年,如今眼看是要熬到头了。 可朱高煦那边,整整熬了半个月,没见做一点动身的准备。反倒是解缙莫名其妙被抓了起来。 解缙与太子和太子妃交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张馥郁不能不问朱高炽到底怎么回事。 “父皇说解缙意图谋反,我现在不能劝说一句,这也是解缙交代给我的。且不可为他辩白一句。” “为何?解缙谋反?他可是老臣!他编撰《永乐大典》尽心尽力,为了整个大明江山鞠躬尽瘁,怎么莫名成了谋反?” “我已打听清楚,除掉解缙是二弟就藩给父王开出的条件。” “什么?!只因为一个皇家子弟不愿意就藩就要杀一个忠臣?父皇他不是在说笑的吧?”张馥郁从来没有如此震惊过,这是何道理?这毫无道理! 朱高炽一脸痛苦,长叹一声:“二弟说解缙如同当年朱允炆身边的方孝孺,不除掉他,他迟早会鼓动我去除掉自己。此外二弟凭空捏造了很多事实,说解缙在青州做好了部署和防备。这些年他没少找解缙的麻烦,他不走不是不想就藩,而是觉得出了皇宫前往青州会性命不保” “父皇信了?” “伴君如伴虎,父皇信了。他怕历史重演,也不想我兄弟二人自相残杀,对他来说除掉解缙可以维持我和二弟之间的平衡,我们将来谁也奈何不了谁。他有他的冲杀好斗,我有我的仁慈智谋,我或许是弱了一些,可我还有基儿,基儿要比我强势多了。或许父皇认为,基儿是能够收拾二弟的那个最佳人选吧。” “可是解缙,他他是你的老师啊!”张馥郁想起那个日渐苍老的老臣,他把朱高炽培养的温润如玉,同时也帮了朱高炽不少的忙,还有基儿,他可是基儿最喜欢的先生若是太子登基,那解缙必定是这大明的国相,可现在一切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等不到那一天了呢? “我何尝不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和我说得很明白,他不让我去求情,不仅是为了护住我,更重要的是为了基儿。”朱高炽痛苦的闭上眼睛,“他说,不要为他伸冤,不要为他戴孝,朱高煦就藩后依然要防着他,不要过于仁义,在豺狼面前,仁慈非常愚蠢不要为他悲伤,那样会落人话柄。他是臣,我是未来的君,臣本来就要为君而死。他说他不后悔” 朱高炽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离开张馥郁的寝殿,向东宫的太子书房走去。他要静一静,为一个不能哀悼c不能守孝的父亲。 张馥郁瘫坐在椅子上半晌,理了理思绪,明白此时也不是哀悼的时候。看来解缙必死无疑,想要为解缙报仇,想要给解缙平反追封,都要到朱高炽登基之后。现在再悲伤再哀恸都毫无用处。 她不由冷哼一声,这朱高煦的手段当真可以,要去就藩,还能断了太子的一条胳膊。这笔账,那个仁慈过度的太子或许记不得,但她张馥郁是绝对不会忘的!她还会让自己的孩子记住!这笔账迟早要还回来! 因解缙之事,朱高煦自诩人证,在皇宫内滞留了月余仍不愿就藩。 为此朱棣与徐皇后日夜催促,希望他能尽快赶往封地。如今解缙不在,所谓的东宫党朱棣也都勒令解散,该除去的除去,该流放的流放,该削官的削官。这朱高煦再不愿意前往青州,便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边催促的紧,那边朱高煦却一副不着急的样子。他去朱棣处请安,说自己天热不适,心下烦闷,前段时间策马涉猎游乐之时,又不慎从马上摔下,青州暂时去不得。 朱棣大怒:“青州又不是云南,离京不足千里,有何去不得?” 朱高煦却装出一副可怜相,并说母后去世时日不久,不忍离去,并再三诉说身体不适,还有骨伤,实在去不得。 朱棣深感无奈,只得再应允三个月,待他骨伤养好前赴青州。 朱高煦不去青州,却派了三千人先赴青州,说是要先看看青州风土人情,为前去封地做好准备。 朝廷上下都觉此事十分无理,哪有主子不去还派先锋的事情?这不是行军打仗,倒像是先派先锋去搜刮一番,涨涨威风,灭灭当地的势力一般。 果不其然,朱高煦这三千人不上报兵部,直属他一人号令,在青州当地巧取豪夺,占地封赏,且与当地军民发生冲突,也无人敢管。这朱高煦人还没到青州,青州上下官员联名上奏,请求皇上将朱高煦另封他处,不要再来祸害青州百姓了。 朱棣盛怒,连夜命朱高煦召他那三千兵马回京,否则三千人他将全部按照暴民处置。朱高煦见父皇动怒,将人马召回。这三千人不愿入军籍,也不愿安分守己,打着二皇子的旗号在京城依然不消停,还在京城外郊区抢占营地,硬说是二皇子派他们过来训练,要正规军让出地盘。 这日,张馥郁正为张家的人忧心忡忡,朱高煦的三千人马在京城横冲直撞,张馥郁二兄皆在京中做官,她不得不再三告诫张家子弟,切勿于朱高煦的人争执,免得自己吃亏。因张馥郁的缘故,张家人免不得受些委屈,为了安抚自家子弟,张馥郁日日将自己的私房用度想办法运出宫外,贴补那些受伤或者吃亏的亲属,以求他们安分守己,切莫让人抓住话柄,让朱高煦再把战火引向她。 正焦头烂额,掌事太监李喜前来禀报,说大事不好。 “有何事慢慢说来,不要着急。”张馥郁让采莲给他倒了一杯水先喝,示意他不要着急。 “太子妃,如今二皇子实在是无法无天,他的三千先锋军被皇上召回,在京城不安分皇上还没来得及管,他们便自己去夺营地,惹了兵马指挥徐野驴,这徐野驴是蒙将出身,名副其实的野驴脾气,也没读过书,和他们打了起来,还杀了几个先锋军的副将。这二皇子一听,大怒,手上还带着纱布,冲进营地。当时听说这徐野驴正在营地里起锅做饭,二皇子抄起铁勺硬生生的把这有名的‘野驴将军’脑浆都给打了出来。二皇子无法无天,怕我们张家凶多吉少啊!” “这”张馥郁与采莲面面相觑,大明建国几十年,还未听说哪个皇子嚣张跋扈到这个地步。光天化日之下,皇家子嗣执铁勺敲出了大明蒙将的脑浆? 张馥郁吸了一口冷气,思索一番,缓缓说道:“他确实无法无天,李喜,你通知张家人近日能不出门便不出门。这二皇子是着急了要咬人,他巴不得惹点事情出来,让皇上明白他离了皇宫更不安分,这样皇上只能把他留在身边。只要留在京城,他还是有希望争储的。” “他做事行径如此不堪,皇上怎么还会立储与他?太子妃,您多虑了吧?”采莲在旁伺候,不由困惑。 “不是我多虑,是事实本来如此。你们想,朱高煦在皇宫这么些年,只是单纯的和我们太子作对吗?他不光和太子作对,谋害基儿,更把那那些弟弟们狠狠地踩在脚下。这皇宫里多少位皇子,能和他抗衡的也只有太子一个人。倘若他把太子给挤下去了或者谋害了,到时候皇上想立别人也不可能,没人敢和他抢。” “那他召集这三千多的先锋军,是冲着我们张家和太子的亲卫队去的吧?这可如何是好?我们两家人的力量恐怕也抗衡不了先锋队。”李喜道。 “不急,此事我来应付。担心先锋队胡闹的不止我们一家,太子也不止有我一个正妃,他还有那么几位侧妃,我会和她们说的,让她们的母家也出一把力。大家都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不怕谁暗中捣乱。” 张馥郁安排好后便忙了起来。这件事本来被朱高炽捂盖得死死的,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也镇住了当时在校场营地的正规军。加上朱高煦在朝中及宫中党羽众多,这事儿居然还真的被他一时瞒了下来。张馥郁将此事通告徐家现任的徐国公,徐国公再与兄弟联合朝中各臣联名上表,朱棣这才知道京郊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东宫妃等级(从高到低):太子妃c贵嫔c良娣c良人c八子c少子。/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解缙死汉王杀野驴 p那年,大明在安葬了徐皇后之后,立下了大明第一个太子健在的“皇太孙”。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对此朝廷上下无人反对,似乎都默认了太子的不堪以及对皇太孙的期盼。朱高炽则一脸喜气,似乎对此丝毫不在意。与此同时,朱高煦似乎嗅到了他毫无机会的征兆,加上朱棣再三要求他选一处封地前去就藩,他磨磨蹭蹭,最后选了青州,并答应准备好了便前往封地。 这一准备便是小半年,压根没有要去的迹象。 半年后,朱棣忍无可忍,在前朝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喝令朱高煦就藩青州,不要在皇宫流连。张馥郁得到消息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难道她之前的努力,日日的请安,月月的带朱瞻基亲近皇上皇后终于有了效果了吗?或许是因基儿被封为皇太孙,所以她一直期盼的平安生活也离她不远了。 听说朱高煦也答应了皇上的要求,承诺一个月内必定前往青州。 张馥郁觉得这一切的苦难都要结束了,她曾经以为这辈子她都要尽心谋划才行,没想到老天爷还是开了眼,让她能早一刻脱离苦海,没有太难为她。 就连采莲的脸上也洋溢着喜气,她与太子妃还有太子妃娘家的武将,无时不刻保护皇太孙,力求他能平安长大,为此心惊胆战这么多年,如今眼看是要熬到头了。 可朱高煦那边,整整熬了半个月,没见做一点动身的准备。反倒是解缙莫名其妙被抓了起来。 解缙与太子和太子妃交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张馥郁不能不问朱高炽到底怎么回事。 “父皇说解缙意图谋反,我现在不能劝说一句,这也是解缙交代给我的。且不可为他辩白一句。” “为何?解缙谋反?他可是老臣!他编撰《永乐大典》尽心尽力,为了整个大明江山鞠躬尽瘁,怎么莫名成了谋反?” “我已打听清楚,除掉解缙是二弟就藩给父王开出的条件。” “什么?!只因为一个皇家子弟不愿意就藩就要杀一个忠臣?父皇他不是在说笑的吧?”张馥郁从来没有如此震惊过,这是何道理?这毫无道理! 朱高炽一脸痛苦,长叹一声:“二弟说解缙如同当年朱允炆身边的方孝孺,不除掉他,他迟早会鼓动我去除掉自己。此外二弟凭空捏造了很多事实,说解缙在青州做好了部署和防备。这些年他没少找解缙的麻烦,他不走不是不想就藩,而是觉得出了皇宫前往青州会性命不保” “父皇信了?” “伴君如伴虎,父皇信了。他怕历史重演,也不想我兄弟二人自相残杀,对他来说除掉解缙可以维持我和二弟之间的平衡,我们将来谁也奈何不了谁。他有他的冲杀好斗,我有我的仁慈智谋,我或许是弱了一些,可我还有基儿,基儿要比我强势多了。或许父皇认为,基儿是能够收拾二弟的那个最佳人选吧。” “可是解缙,他他是你的老师啊!”张馥郁想起那个日渐苍老的老臣,他把朱高炽培养的温润如玉,同时也帮了朱高炽不少的忙,还有基儿,他可是基儿最喜欢的先生若是太子登基,那解缙必定是这大明的国相,可现在一切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等不到那一天了呢? “我何尝不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和我说得很明白,他不让我去求情,不仅是为了护住我,更重要的是为了基儿。”朱高炽痛苦的闭上眼睛,“他说,不要为他伸冤,不要为他戴孝,朱高煦就藩后依然要防着他,不要过于仁义,在豺狼面前,仁慈非常愚蠢不要为他悲伤,那样会落人话柄。他是臣,我是未来的君,臣本来就要为君而死。他说他不后悔” 朱高炽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离开张馥郁的寝殿,向东宫的太子书房走去。他要静一静,为一个不能哀悼c不能守孝的父亲。 张馥郁瘫坐在椅子上半晌,理了理思绪,明白此时也不是哀悼的时候。看来解缙必死无疑,想要为解缙报仇,想要给解缙平反追封,都要到朱高炽登基之后。现在再悲伤再哀恸都毫无用处。 她不由冷哼一声,这朱高煦的手段当真可以,要去就藩,还能断了太子的一条胳膊。这笔账,那个仁慈过度的太子或许记不得,但她张馥郁是绝对不会忘的!她还会让自己的孩子记住!这笔账迟早要还回来! 因解缙之事,朱高煦自诩人证,在皇宫内滞留了月余仍不愿就藩。 为此朱棣与徐皇后日夜催促,希望他能尽快赶往封地。如今解缙不在,所谓的东宫党朱棣也都勒令解散,该除去的除去,该流放的流放,该削官的削官。这朱高煦再不愿意前往青州,便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边催促的紧,那边朱高煦却一副不着急的样子。他去朱棣处请安,说自己天热不适,心下烦闷,前段时间策马涉猎游乐之时,又不慎从马上摔下,青州暂时去不得。 朱棣大怒:“青州又不是云南,离京不足千里,有何去不得?” 朱高煦却装出一副可怜相,并说母后去世时日不久,不忍离去,并再三诉说身体不适,还有骨伤,实在去不得。 朱棣深感无奈,只得再应允三个月,待他骨伤养好前赴青州。 朱高煦不去青州,却派了三千人先赴青州,说是要先看看青州风土人情,为前去封地做好准备。 朝廷上下都觉此事十分无理,哪有主子不去还派先锋的事情?这不是行军打仗,倒像是先派先锋去搜刮一番,涨涨威风,灭灭当地的势力一般。 果不其然,朱高煦这三千人不上报兵部,直属他一人号令,在青州当地巧取豪夺,占地封赏,且与当地军民发生冲突,也无人敢管。这朱高煦人还没到青州,青州上下官员联名上奏,请求皇上将朱高煦另封他处,不要再来祸害青州百姓了。 朱棣盛怒,连夜命朱高煦召他那三千兵马回京,否则三千人他将全部按照暴民处置。朱高煦见父皇动怒,将人马召回。这三千人不愿入军籍,也不愿安分守己,打着二皇子的旗号在京城依然不消停,还在京城外郊区抢占营地,硬说是二皇子派他们过来训练,要正规军让出地盘。 这日,张馥郁正为张家的人忧心忡忡,朱高煦的三千人马在京城横冲直撞,张馥郁二兄皆在京中做官,她不得不再三告诫张家子弟,切勿于朱高煦的人争执,免得自己吃亏。因张馥郁的缘故,张家人免不得受些委屈,为了安抚自家子弟,张馥郁日日将自己的私房用度想办法运出宫外,贴补那些受伤或者吃亏的亲属,以求他们安分守己,切莫让人抓住话柄,让朱高煦再把战火引向她。 正焦头烂额,掌事太监李喜前来禀报,说大事不好。 “有何事慢慢说来,不要着急。”张馥郁让采莲给他倒了一杯水先喝,示意他不要着急。 “太子妃,如今二皇子实在是无法无天,他的三千先锋军被皇上召回,在京城不安分皇上还没来得及管,他们便自己去夺营地,惹了兵马指挥徐野驴,这徐野驴是蒙将出身,名副其实的野驴脾气,也没读过书,和他们打了起来,还杀了几个先锋军的副将。这二皇子一听,大怒,手上还带着纱布,冲进营地。当时听说这徐野驴正在营地里起锅做饭,二皇子抄起铁勺硬生生的把这有名的‘野驴将军’脑浆都给打了出来。二皇子无法无天,怕我们张家凶多吉少啊!” “这”张馥郁与采莲面面相觑,大明建国几十年,还未听说哪个皇子嚣张跋扈到这个地步。光天化日之下,皇家子嗣执铁勺敲出了大明蒙将的脑浆? 张馥郁吸了一口冷气,思索一番,缓缓说道:“他确实无法无天,李喜,你通知张家人近日能不出门便不出门。这二皇子是着急了要咬人,他巴不得惹点事情出来,让皇上明白他离了皇宫更不安分,这样皇上只能把他留在身边。只要留在京城,他还是有希望争储的。” “他做事行径如此不堪,皇上怎么还会立储与他?太子妃,您多虑了吧?”采莲在旁伺候,不由困惑。 “不是我多虑,是事实本来如此。你们想,朱高煦在皇宫这么些年,只是单纯的和我们太子作对吗?他不光和太子作对,谋害基儿,更把那那些弟弟们狠狠地踩在脚下。这皇宫里多少位皇子,能和他抗衡的也只有太子一个人。倘若他把太子给挤下去了或者谋害了,到时候皇上想立别人也不可能,没人敢和他抢。” “那他召集这三千多的先锋军,是冲着我们张家和太子的亲卫队去的吧?这可如何是好?我们两家人的力量恐怕也抗衡不了先锋队。”李喜道。 “不急,此事我来应付。担心先锋队胡闹的不止我们一家,太子也不止有我一个正妃,他还有那么几位侧妃,我会和她们说的,让她们的母家也出一把力。大家都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不怕谁暗中捣乱。” 张馥郁安排好后便忙了起来。这件事本来被朱高炽捂盖得死死的,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也镇住了当时在校场营地的正规军。加上朱高煦在朝中及宫中党羽众多,这事儿居然还真的被他一时瞒了下来。张馥郁将此事通告徐家现任的徐国公,徐国公再与兄弟联合朝中各臣联名上表,朱棣这才知道京郊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东宫妃等级(从高到低):太子妃c贵嫔c良娣c良人c八子c少子。/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圣明察北京对南京 p朱棣这次是真的怒了,勒令二皇子即刻动身前往南京。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朕把南京给你,你若知趣,或许事情则还有转机;若你依然狂妄,那么天下必是你哥哥所属,和你无半点关系。”当朱棣如此这般在偏殿训斥二皇子的时候,张馥郁的心猛然沉了下来。 张馥郁没有太大的本事,只能在宫中收买一些小角色。这些小角色的好处是比较容易满足,也可以当她的耳目渗透到宫中的每一个角落。 朱棣果然没有放弃朱高煦,或许在他看来,英俊潇洒的二皇子,总要比那肥头大耳的皇长子做皇帝好,最起码能显示大明国威,不至于让边荒小国嘲笑大明的天子是个臃肿不堪之人。 他一开始便是这么想的,现在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还要给那个根本不适合做皇帝的皇子希望!张馥郁在心中悲叹:皇上啊皇上,为什么贵为天子,您也要寻那浅薄的面子呢? 她很清楚,倘若朱高炽没有这么体态臃肿,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的窘样,朱棣决然不会和朱高煦说这种话的。现在朱高煦在京郊把朝廷将军的脑浆都敲出来了,居然还能就藩南京?南京城是大明的故都啊,八年前大明迁都到燕京,放弃原来占下的皇宫城,在燕京在燕王府的基础上重新造了一个皇宫,供朱棣一脉掌控大明江山。可原来的南京依然意义非凡,他朱高煦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依然能在想办法在南京城立足,可见他在朱棣心中的位置非同一般! 努力了这么多年依旧不见成效,张馥郁甚至连心灰意冷的情绪都没有了。已经心灰意冷太多次,如今早就麻木了。 若朱高炽就藩南京,那么对朱棣来说,南京和北京则是两个选择。他故意把两个儿子放在对立的位置上,如同看着两只促织在笼子里角斗。 这个男人,这个整日热衷于拼杀疆场的男人!他的心中只有大明江山,哪里有半点父子情谊! 张馥郁明白了,即便朱高煦离开了燕京去往了南京,太子党和他之间的斗争依然不会消停,她张馥郁这辈子都必须面对这个敌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南京是个好地方,南京还有大明两代皇帝的龙气,这个封地,让朱高煦多少满意了些。他痛快的赶往封地就藩,心中想得却是父亲那意味深长的话语。 “二皇子这次怎么听话了?莫不是皇上对他说了什么?”大臣杨士奇进宫与朱棣闲聊,说起朱高煦,觉得朱高煦此次能够听话,安稳去南京就藩,也算不易。 朱棣目光有些闪烁:“朕让他镇守南京,这是大明除了燕京之外最富有的封地,别的皇子想要还要不到呢,他能去这里自然会满意的。” “我看除了燕京,他不会满意别的封地。”杨士奇道。陡然,杨士奇仿佛想起了什么,“皇上是否有意让这两个皇子竞争?您不会还没放弃废长立幼的念头吧?” “没有,朕心中无此念头。煦儿不听话,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他心中不平衡。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想不通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长子才能继承家业,次子只能被赶到封地。朕这么做也是想让他心中平衡一些,不要再继续惹事生非了。“ “可皇上这样做”杨士奇满脸担忧。 “朕知道你担心什么。杨辅,不必多言,朕无法真的杀了他,又不能留他在京中。他性子执拗,现在羽翼渐丰,朕不想伤了父子情份,与他兵戈相向。只能许他美梦,让他在南京消停片刻。待我年华老去,离开这俗世尘土之后,他要做什么便是他的事。若太子与皇太孙基儿无法管束他,那么他们也不配得这天下!” 杨士奇见朱棣此意已决,不再劝诫,只是心中总有不安。 “太子妃,听说太子明天就要到朝堂上代皇上了呢。”采莲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让张馥郁笑话她心里藏不住事情。 “这有什么好欣喜的,他本是太子,皇上亲自出征北伐,太子这是他做皇家子嗣的本分。”张馥郁对此丝毫不担心,治理,恢复生产,发展民用是朱高炽这么多年以来学习的课题。张馥郁知道骑马打仗他不能亲战沙场,比不过朱高煦;但是他比朱高煦坐得住c拿得稳c行得端,在发展国力这方面朱高煦拍马也追不上他。 “那您的母家,是不是”采莲知道前段时间张家为了太子的事情没少受委屈,总觉得这时候应该是太子妃一家人的出头之日了吧。 “放肆!”没料到采莲这话刚起了个头,被张馥郁狠狠打断,“太祖曾说,后宫和宦官不得干政,外戚可以封爵世袭,世世代代尽享荣华,但不得在朝中肆意提拔。这话你不可再说!”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采莲连连磕头,张馥郁叹了一口气,扶她起身。 “朝廷为保外戚不干政,大明的妃子不管地位高低,母家父兄都是三品及三品以下的官员。朝廷严防死守,你我不能妄言,以后多做事情少说话,不然在这深宫大院中,迟早会出事情。” 采莲应了一声,不敢再次妄言。 让太子朱高炽焕发了新的生机,燕王朱棣是一个拼杀疆场的人,让他这样的人死守在书房批阅奏章,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倒不如把北元彻底从汉族的疆土中赶出去,也可了了一世心愿。此时的他觉察到了那个“文弱太子”的用处,太子比他更懂民间疾苦,比他更会发展生产。不仅可以帮他安抚天下穷困,找出解决办法,还能从各地保质保量的为他征收钱粮,让他北伐无虞。 朱棣这一年征战下来,觉得各种酣畅淋漓!打仗的滋味比窝在书房批阅奏章的滋味好多了。他甚至喜欢做这样的皇帝。 征战一年有余,成绩斐然,想起在燕京和南京呆着的两个皇子,朱棣想回来看看。到了燕京,朝廷上下一片和睦,众位大臣纷纷夸赞朱高炽担得起一个“仁”字,心系百姓发展生产,做了不少实事。他本人也不曾僭越半分,除了在朝堂上坐了那个龙椅之外,言语之中不曾说“朕”,下朝之后,还以太子之礼善待各位老臣,赢得大片好感。 太子看过了,自然要去看让他“怒其不争”的二皇子。到了南京城,朱棣一阵心痛。 先是百姓。南京城中的景象称得上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酒楼众多乞丐众多,南京表面上看上去风光依然,其实仔细观察会发觉普通百姓的日子,过得还不如本地富豪家的一条狗。 朱高煦知道父皇前来看他,于是设重礼迎皇上驾到。周围百姓纷纷驻足观看。 “哎,这是哪个大官来了?不对吧?看我们大王这恭恭敬敬的,哪个大官来他也不用如此啊?”一位百姓小声议论道。 “什么啊,那是当今皇上,王爷的老子!” “皇上?我还以为现在天下的皇上是王爷呢。”刚说话的那位不由抱怨了一句。 “不要命了?赶紧闭嘴吧,被人听到你全家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朱棣被朱高煦迎进了南京城。路过城中一片废墟,朱棣问他:“这里是城中最好的地段,怎么废墟一片?” 朱高煦面色有些赧然:“发生了一些小事,父皇不必在意。” 又行至一处,只见不远处的良田中被围了起来,朱棣又问:“这又是为何?” “父皇远道而来看儿臣,我们还是早些回儿臣府邸为好。”朱高煦转移话题,意图抹过此事。 “哼,朕看你又没做什么好事吧!”朱棣的脸色很难看,一路上路过种种不寻常之处,却也只是看了一眼,并不再问。 当晚相安无事。第二天一早,朱棣却派人把朱高煦绑了起来,朱高煦不解,问朱棣这是为何。 “你这南京城中,我看猫腻不少,你跟着朕怎么能知道南京城到底如何?放心,只是关你一天,待朕查明所有,放你出来。”朱棣让人围了朱高煦的汉王府邸,率一众人马乔装出行。 路过昨天良田被围之地,朱棣让人去问到底是为何。 下人不一会儿,便奔回回复:“启禀皇老爷,听附近百姓说,那里是汉王看上的狩猎场,据说要在这种上树,放上鹿,用来练箭和马术。” “练箭?马术?城外那么大一片地方,是他汉王专属的校场,怎么还不够他用?占百姓百亩良田,他汉王心也够大。占地百亩,付了几银?他把这良田占了,总要给人一条活路吧?” “听百姓们说,未给银两,只是允许他们在集市上有个长久的摊位,仅此而已。” “混账东西!占了田地,哪里还有什么收成能放集市上叫卖?给摊位有什么用!”朱棣愤怒烦躁,挥挥手去下一个地点,“朕今天倒要看看,朕最看重的二皇子,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一行人来至废墟处,朱棣又问:“你们打听清楚这废墟是个什么说法?” “已打听清楚,听说汉王想在这盖个楼,他嫌原来的汉王府位置不好,准备迁到此处。” “他迁到此处倒也无妨,那是把原来的汉王府准备赔给附近百姓吗?” “这个”手下说话吞吐,“据百姓所说,汉王家眷众多,原来的府邸还要给众位小妾们居住呢。” “他有多少小妾?”朱棣眉头一皱,问道。 “目前住在府邸的有十二位,在外头的不知道还有多少。” “呵,快赶上朕的三宫六院了。朕这位儿子,朕是真的小看了啊。”突然,朱棣眉头一拧,厉声说道:“去把他在南京城里干的那些事儿都给朕算清楚!有什么算什么!好事坏事全算清楚说清楚,你们即刻去办。若是有一人胆敢撒谎从中作梗,交上来的东西事实不清,表述暧昧,朕活剐了你们!” 朱棣在位的时候,把大明首都从南京迁到北京(燕京)。他无比喜欢打仗,打到边疆人民都对他比较怕怕。他的嗜好就是:搞事情!圈地!完美!战神系男神(经)哦/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汉僭越太子保汉王 p自徐皇后去世,朱棣不曾立后。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一则是思念亡妻,二则是后宫的那些女人们个个品行不端,出征之前好不容易宠了一个吕氏,还被莫名其妙害死了。后宫争斗比前朝争斗更甚,他也实在没心情立后。说到活剐人,朱棣是个行家,有时还亲自操刀,活剐三千宫女这事儿过了还不到三年,也算是杀鸡儆猴让那些后宫的女人们消停消停。此事全朝上下,自前朝到后宫无人不知,他这时候说出来活剐不是吓唬人,下人们一听此话,不由觉得背上冷汗涔涔。 有皇帝发话,且下了重令,下面的人不敢糊弄。仅仅三天,朱高煦在南京所犯下的事情整理出来多达一百三十五起,其中涉及人命的五十三起,其他的虽然没有直接要人命,但不是强占田地c商铺c府宅c民女,便是巧取豪夺,不给人活路。 更让朱棣难以接受的是,朱高煦居然胆大妄为到在南京中占了旁人的府邸后,在内宅花几万两黄金,混合黄铜打造一把龙椅。龙椅铜金雕龙,与北京城中的那一把别无二致,讽刺的是,他朱棣回朝屁股下坐的那一把是紫檀木的!只是刷了金漆而已! 除此之外,有人反映说朱高煦出汉王府近则策马带随从而去,远则坐九匹马拉的马车前去。 九马驾车,这是皇帝才有的待遇! 而其他的各项规制,朱高煦能按皇上的规制来的话,就绝对不按王爷的规制来委屈自己。僭越之处比比皆是,数不胜数。 朱棣听人汇报,盛怒之下下令褫夺其官服。并对朱高煦说:“听说西华门的菩萨灵验,你且去那里好好面壁思过吧。花几万两黄金铸龙椅?你在上面坐着果真踏实?你还是先学着好好做普通百姓,再来说做皇子的事情罢。” 说罢,朱棣不顾朱高煦声嘶力竭的请求饶恕,策马回燕京,并在燕京拟旨,废二皇子朱高煦为庶人,夺其爵位封地,囚禁于南京西华门寺庙,其子嗣与他一起在西华门为大明祈福。 此事对张馥郁来说是绝对的大好喜讯。但还未等她高兴,朱高炽便上书请求对二弟从宽处置。张馥郁闻此十分不解。 “太子,我知你宅心仁厚,可二皇子此次纯属咎由自取,你切不可为他多言。此时救他,无疑养虎为患,到时他举兵造反,你又将如何自处?”张馥郁实在坐不住,而太子此时和她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她只得斗胆去太子书房进言,希望太子在此事上不要仁慈过度,酿成大祸。 谁知太子闻言并不答话。反倒是让一直跟在身边的太监关好了书房的门,示意张馥郁落座。 “馥郁,这么多年,我本以为我们会是同心协力的恩爱佳人,不想世事弄人,你我的路越走越远了。我知道你对朱高煦心存芥蒂,也明白你和他之间不仅有公仇,还有私恨。”朱高炽恐怕有两年未与她如此说话了,张馥郁一时愣怔,竟不知如何回答。 “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朱高炽叹息一声,目光淡淡,看向张馥郁,她不止为何,竟觉得有些陌生。同时亦大惑不解,太子与她同恨朱高煦,那为何太子还要上书救他,且不遗余力? 她还没有问出来,朱高炽便开始答,一瞬间让张馥郁以为这是当年新婚之时,与他心有灵犀,不必问,斯人已懂。 “我且问你,父皇可曾有杀了朱高煦的意思?” “没有。”把他囚禁于西华门,日日面对佛祖,自然还是希望他能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既然没有,那么证明父皇对他还是有期盼的。我这么多年来,政绩勉勉强强,称得上称职,称不上举世无双;军功此生莫盼,称得上肩不能提,配不上做朱家男儿;文采略有小成,称得上读书万卷,做不到卓越风流我这一世,也便如此了。唯一比所有人略强的便是”朱高炽顿了一下,摸着自己的胸口,“便是这一颗仁心了。” 见张馥郁默然不语,朱高炽接着说道:“你我曾相知相守,到如今虽然略有同床异梦,但我们的目的一直是一样的,只是你从来不曾懂我。此番我知道你会来劝我,但是我实在赌不起,我不能肯定这不是父皇给我的一道考题。若我不救他,他日后定还会再次卷土重来,毕竟父皇并未真的起了杀心,但我在父皇和文武百官眼中的仁义君主的形象,将会完全崩塌。若我救了他,他必不会感恩,但父皇与朝野上下将会继续拥戴我,到时我还有力一搏。” “太子你”张馥郁从未想过太子如此心机深沉,倒是把她都给瞒住了。解缙曾说太子性格沉稳,坚若磐石,看不透;她还以为解缙故作姿态,不敢妄言。如今看来,最了解这位太子的非解缙莫属。他其实一直在忍,一直在等。他也一直把自己的优势明显的晾在了众人的面前。那就是装作仁慈大度的“忍”。 忍字头上一把刀,刀戳在心上,还滴着血。 “馥郁,我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心疼我,做一些多余的事情。我可以忍,但是你在别人面前不能‘太仁’和‘太忍’。我对你放心,一则是分寸,什么能忍,什么不能忍,你心里有数,不会坏了我的大事;二则是你做的那些事,刚好你那个让朱高煦有所忌惮,让他不至于那么张狂。” 张馥郁还沉浸在惊讶之中,木然问道:“那你可知我为你做了何事?” “我自知道,我都记得。我不能与你过于亲近,不然你做的那些不能忍的事,他们会算在我的头上。” 张馥郁像是回过来一点神:“你拿我牵制朱高煦,又在前朝和后宫面前表现出一副与我非同路人的样子,这样不会影响你仁义的形象是吗?” “馥郁” “原来我也被利用了呢。我总以为我的夫君是一个不争不抢的人,是一个过于退让什么事情都不做的人。可我没想到,我居然是夫君这盘大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那被你下令不得再用棋盘的容贵嫔,到底是因为虚荣惹怒了你,还是因为她冒犯了我惹怒了你呢?” “二者皆有,前者是表演和借口,后者是掩饰与真心。” 张馥郁苦笑中带着丝丝的冷意:“太子,这真心未免狠心了一些。” “馥郁,我” 张馥郁抬手止住了太子的解释:“臣妾明白了。你我都是为基儿谋个未来,皇室争斗你死我活残酷无比,我明白你如此做的理由。是郁儿矫情了。只是郁儿不明白,这次你为何又和我说了所有真相?” “此事重大,我担心你不顾大局,从中作梗。”朱高炽坐于书案前,用手指蹂躏着那本《论语》的一页书脚,说,“且下面的戏,我还需要你配合我。” “如何配合?” “我这东宫嫔妃中,能信的只有你一个。特别是近两年新入的妃子里,我怀疑有二弟的人。我接下来会做一场大戏,不遗余力的救朱高煦,你在后宫要装出一副阴沉不满的样子出来,逢人便说你与我情分还在,但面上一定要表现出不满的样子。你可明白?” “臣妾懂了,太子是让臣妾‘人话与鬼话齐出,不满与嫌隙共色’,臣妾懂得。”话到如此,她只能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基儿,他们成为自己所讨厌的人,只是为了基儿。 朱高炽闻言皱眉:“王子安的《滕王阁序》莫要如此借用,亵渎了它。” 张馥郁闻言称是,心中却在暗想:还讲究这个,我们早已亵渎了各自的人心,还怕亵渎一句古人之言?/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豺狼走毒蛇盘京都 p朱棣彻底被他这个大儿子惊呆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自二皇子事发开始,太子朱高炽上书十五道,基本上每日一封奏章。除此之外,太子还说服不少老臣为二皇子说话。所说无非是希望朱棣能看在父子情分上,还有朱高煦之前的军功上,为朱高煦改封地,不要把他贬为庶民之类,看得朱棣彻底相信了这个太子果然非一般常人的,心胸宽广,天赋仁德。 朱棣真的看不出任何破绽。他在东宫安插的人手,汇报上来的事情皆在经历之中:皇太孙朱瞻基最近的情绪不好,他对这个叔叔没什么好印象,再加上基儿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孩童,还不懂得掩饰情绪,故而他对其父的不满都写在脸上。最近太子妃也越发沉默,整日闷在屋里不知道忙些什么,据说对太子也颇有微词,不过最终还是尊重了太子的意见,这几日与太子的交流很少 有了这么个心胸宽广c以德报怨的太子,越发衬托二皇子心狠手辣c不懂尊卑。朱棣本来也没打算杀了朱高煦,废了他也只是一时之气。朝廷上下难得劝他放了二皇子一马,他便顺水推舟,从了大家的意思,恢复朱高煦的汉王封号,把他放在了乐安州,责令再给一次机会好好去当王爷,不然下次便不是贬为庶民囚禁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通过此事,汉王朱高煦发觉渐渐年长的父亲还如当年一般,是一只长着尖利獠牙的恶狼,根本不能冒犯。经此事让他有些胆寒,收敛了一些往日不着调的行为,把乐安当成了救命稻草,马不停蹄带着自己的亲卫赶往乐安州,看这情况,似乎是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太子妃,这二皇子去了乐安,您和太子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采莲揉着张馥郁的肩膀,在她的耳边小声说着。 “嗯,不光是我能松一口气,你也能松一口气了。他一直不安分,我们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现在京城终于没有了朱高煦的人,你我也能轻松一些。”张馥郁眯着眼睛享受着采莲的按摩,真心觉得肩上的担子仿佛摘下去了不少。 “如今皇太孙已读过了韩非子和墨子的全篇,先生对他赞赏有佳呢,说他天生聪慧,别人读十遍记得住的东西,他读一遍则可知意,读两遍便能背诵解说,实在难得。” “这事情我也听说了,过一段时间皇上考他功课呢,我也是要给太傅们打一个招呼了。”张馥郁懒洋洋的说着,从进宫到现在,这是少有的惬意时光。 正在这时,李喜在外边请安,说是想见见太子妃。 “太子妃正在休息呢,有什么事情掌事太监您不能一会儿再说吗?”采莲不满,这太子妃好不容易放松一会儿,李喜这厮便来打扰。 “不妨事,进来吧。他非不懂事的小太监,这时辰来见我自然是有急事。”张馥郁让采莲停了手,整了整衣裳,让李喜进来。 “有什么事儿说吧。” “启禀太子妃,汉王朱高煦的次子来京了。” 张馥郁本来懒洋洋的神态一扫而空,急声问道:“可是那朱瞻圻?” “正是。” “他来做甚?” “他说与汉王争执,汉王要杀了他,他无奈只能投奔京城,找皇上庇佑。” 张馥郁眼中冷光渐盛:“这朱瞻圻比基儿还小一岁,却是个厉害的角色,听说他那好哥哥嫡长子,死得很蹊跷呢。” “可不是,他来了,您要小心些。”李喜目光中有些无奈。本以为这么多年总算能喘一口气,没想到这朱高煦不能在京城,立马派了个小的来,偏偏这小的不好对付。 “这朱瞻圻名声在外,我当然要小心些。听闻他也是个神童,背书作诗不行,可偏偏懂奇门遁甲c机关秘术。还是个喜欢读鬼谷子的高手。这朱高煦刚被放到乐安三个月,便着急的把他这心思最为精巧的儿子派了过来,真真是不舍得让我空闲半分啊。”张馥郁此时哪里还有半分懒洋洋的神态,她明白,接下来的战斗或许更为艰难。 以前那些还等于说和朱高煦在明面上切磋几招,现在来了个使阴耍诈的,更不好对付。 赶走了一只猛虎,来了一条毒蛇,这太子和基儿的皇位之路,看来注定困难无比。 “皇上如何说?”张馥郁问。 “这孩子来的时候瘸着一条腿,鼻青脸肿的,胳膊上也有伤,说是被他父亲汉王打的。皇上无奈,只能让他现在宫里养病,说等他好了让他回去。” “苦肉计呵。”张馥郁沉吟了一下,接着问,“他给的理由是什么?” “他母亲无故死去,似是被人害了,他父亲不予出头,他与父亲争执了两句,汉王一怒打了他一顿,然后他跑到这里来了。” “他母亲我记得出身农家?” “不错,当时还是皇上逼着汉王负责的,让他把那家女儿纳入侧妃。” 都不用猜,这女人是个牺牲品。朱棣对女人向来是两极分化,对徐皇后百般和顺,对宠妃也是如此;但若谁惹怒了他,他那活剐三千宫女的故事,是给这大明做了一个不好的榜样。他逼着朱高煦纳了那可怜的姑娘做妃,不过是想给天下一个交代,不让闯祸众多的朱高煦成为言官的众矢之的。 而对于朱高煦来说,那个农家的女儿只是他一时兴起摘下的花朵而已,非让他找个花盆栽起来,他也不会看上多看上一眼。不过既然娶回来了,也不缺那一口饭吃,养到现在派上用场,不枉在这里锦衣玉食这么多年。 “李喜,从今天起,看住朱瞻圻,他十有八九是冲着基儿来的,让他离我们基儿远一些。而且,他若派人去乐安,你一定要调查清楚他到底见了什么人。” 李喜领命而去。 晚上太子与皇上谈政务到深夜,回到自己的寝宫,却发现张馥郁在等着他。 “你不去你殿里待着,来我这里做什么?” “臣妾有话要说。”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今日太晚,我十分困顿,想歇息了。” 张馥郁没动,给了太子一个深深的福礼,执意不起,倔强而生动。 太子无奈让左右退下,问她是何事。 “朱瞻圻从乐安回来,我怀疑他是冲着基儿来的。基儿比他大一岁,却没他心思深沉,主意颇多,我害怕基儿会吃亏。”倘若是别的事情张馥郁绝对不会紧张至此,但是一想到基儿以后可能要和他在国子监读书,每日见面,心中便忐忑不安。 “你以为我回来这么晚是为何?我已向皇上禀告,给基儿安排新的太傅,在东宫别院里读书,不去国子监了。” “皇上答应了?” “答应了,如今在皇上的心中,基儿才是太子,我只是太子的父亲而已。”朱高炽答道,神情之中苍凉漠然。 “你莫要这样说。”张馥郁上前一步拉住朱高炽的手,压抑住陡然涌起的心酸,他果然还是在意的,“你在我心中还是我的夫君。” “我体态如猪,学不得半分凶悍,不然惹怒了旁人,只有任人宰割。有时候我在想,我若不是这嫡子多好,那样到了年龄领了封地,带你和孩儿们就藩做个闲散王爷,也不必卷入这种纷争。煦儿一直觉得他比我小几岁是个遗憾,我何尝不觉得我痴长了这么几年更是个遗憾。” “哪有太子说自己是猪的,别难受了,你无事多读一些兵法谋略之书,最好还是不要去读诗词歌赋。你这侨情的毛病,或许是那些书给惯出来的。”张馥郁想转移话题,那些感叹和心酸想想感触良多,可这些感触与自怜自艾对把控局势没有丝毫的益处,只会让人斗志减弱,平添伤感。 “这东宫和皇宫里,我能说一两句知心话的人,自解缙死了之后便只有你了。你现在也不愿意和我说了吗?” “不是不说,太子,是说出来无用。”张馥郁抬起眼帘直盯盯的看着朱高炽,“太子,你这些感触我统统都有,你受的委屈我心里也清楚。我,一,点,都,不,比,你,少。”最后几个字张馥郁是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的。太子听罢,挥手让张馥郁退下歇息去吧。 是啊,我们现在都挣扎在这个泥潭中。多年前的那个夏夜,你我伏在窗台上看窗外的蜉蝣,曾感叹命还不如尘埃。如今才知,那时候已经是很好的时光了,还有工夫在那里自怜自艾,毫无顾忌的抱怨。 真正的苦难是从受遍委屈却不能吐露一个字开始,是从面对不公正笑脸相迎还要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开始,是从面对阴谋举步维艰却没资格抱怨和害怕开始 能抱怨的日子现在想想多好,那时居然还有时间和心情抱怨。 太子,不是我不与你相互取暖相互支持,是我害怕我们会相互依赖,会拆穿我们之前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 那夜,张馥郁如同无事一般安歇下了。早上她起床洗漱,采莲帮她收拾床铺,发觉那真丝绣花的枕头,有一小半都被浸湿了。/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惊走水,太孙捉促织 p“再过两日,等国子监那边准备好,皇太孙便可在东宫读书。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太子妃您不必太担心。”采莲一边帮她梳头,一边小声的安慰着她。 “担心?我怎能不担心。虽说现在皇太孙年龄已过十四,也算是个大人了。可他涉世未深,只会防着他那些叔叔伯伯长辈,哪里会真的把年龄相仿的堂兄弟作为对手?我是怕他一不小心便会中招。” “应该不会吧。如今那朱瞻圻伤还未好,即便是要到国子监读书,也需要些时日。到那时,我们皇太孙早在东宫了,不会与他牵扯太多。” “也是,或许是我多虑了。”张馥郁揉了揉额角,“你这几天盯好东宫的厨房,基儿喜欢吃新鲜菜肴,你让厨房用点心,别委屈了皇上的宝贝孙子。” “嗳,奴婢这就去办。” 三日后,国子监挑出的太傅和皇太孙一同入住东宫,白日基儿认真读书跟着先生学习治国之道,做完晚课用完晚膳便回到自己殿中闭门不出,不知在做些什么。张馥郁也没有太在意,孩子已经长大了,总会有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不耽误功课,随他去吧。 如此半月左右,那朱瞻圻一不拜访,二不送礼送物,倒让张馥郁松了一口气。或许是这多年来一直紧绷着心中的那根弦,这猛然松了下来,倒有些草木皆兵的敏感了。 她心想,或许这朱瞻圻真的和朱高煦闹了别扭,只是来这皇宫中躲事而已,是自己想多了。 略微放松下来的她,那晚找了宫女们安排她沐浴更衣,好好洗个澡犒劳一下自己。澡汤加入了花瓣,散发着微微香气;侍女柔和耐心的按摩,让张馥郁第一次从心底感觉身为皇家女人的奢侈。 那晚,她本来可以睡得很香的。 “走水了!走水了!”半夜时分,东宫一片吵闹。太子在东偏院和宁妃闹得正欢,离皇太孙的住处近一些,陡然听闻亦被吓了一跳。张馥郁是采莲叫醒的,醒了之后发现遥望东书房室内一片火光。 东书房的厢房可是改出来给皇太孙住的地方啊!张馥郁见到之后惊悚不已,忙让采莲和李喜去各宫各处抽调人手救火。朱高炽那肥胖的身躯也罕见的灵活了起来,拿起日常一人时带在身边的鎏金拐杖,戳着自己的贴身太监,让他去看看那屋子里孩子在不在,他在后面跌跌撞撞的跟着,脚步是从来没有过的轻巧。 张馥郁随便披了一件衣裳,往东书房这边赶过来。住在书房是基儿的意思,于是他们便把书房隔成了两间,重新布置了内间,并安排了卧榻和床榻。可那时怎么没想到那满屋子都是书,走水的话火光瞬时冲天?真是该死。她一路小跑过来,后面跟着采莲,见朱高炽比他还要早到东书房,此时正在东书房门口发着脾气。 “这怎么回事?”从门外隐隐约约能看到门内的景象,里边火光闪闪,还没有烧出来。朱高炽的贴身太监推了推东书房的门,居然推不动,用身子撞了撞,还是没反应。 太监哭丧着脸,说:“太子,这门从里边栓了。”此时身旁都是些不中用的十一二岁的太监,朱高炽看了一阵心烦,侍卫们还都未到位,东书房的几个听闻走水立马去汲水来救火,一阵乱蓬蓬的。 “废物!”朱高炽把瞪了一眼太监,把手杖一扔,一瘸一拐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猛然一跑一跳,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那扇关着的门上。只听见门噼里啪啦异响,居然被朱高炽这庞然的体型给压碎了。 “太子”周围的几个太监想把太子扶起来。 “扶我作甚!去把皇太孙给救出来!”朱高炽此时倒在一堆烂门木头上,除了嘴巴能动别的地方都动不了。 太监们不敢抗命,只得先进去救皇太孙。张馥郁急忙上前,招呼采莲想把朱高炽扶起。 “别别动”朱高炽疼得呲牙咧嘴,喘了一口气说:“应该是哪里断了,不要管我,先把孩子救回来再说。” “采莲,你去找个轿子过来,一会儿把太子抬回去医治。” “是。”采莲离开,张馥郁再也忍不住了,看着朱高炽这模样,头上和胳膊上还有好几处伤,忍着哭腔说:“你是不是傻?让侍卫们用刀用剑劈了房门不行吗?” 朱高炽虚弱的笑了笑,说:“一着急就就犯傻先别管我,去看看基儿。” 火还没有烧到门口,那些拿着水桶水缸的太监侍卫们也都到了,火并不大,一会儿便救得差不多了。 张馥郁刚要进去,迎面来了东宫的侍卫首领,那首领见了张馥郁便要跪下,张馥郁着急中夹杂着些许的不耐烦,对他说:“免礼了,快说。” “属下属下在东书房的偏殿里未找到皇太孙,偏殿只有墙角的屏风失了火,床榻和卧榻完好无损,确实没有皇太孙的影子。” “这”张馥郁一时愣在当场,这大半夜的,基儿不在房中又会在哪里呢?“你可看清楚了?” “属下不敢妄言。” 张馥郁想了片刻,对侍卫说:“那还愣着做什么,皇太孙不在屋里,你们还不去寻?赶紧把东宫的人马都派出去,要他们在东宫殿中细细寻找,不能有丝毫马虎!” “遵命!”侍卫转身刚要离开,东书房北边有太监在大叫:“皇太孙在这里!” 张馥郁听到之后心下稍感安慰,急忙让人扶着朝皇太孙的位置赶去。见到朱瞻基,张馥郁急忙拉着他浑身上下打量着,惹得朱瞻基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有没有伤着?有没有不适的地方?” “没有,母妃,我好着呢。” 张馥郁看了一遍,发觉朱瞻基身上别说有什么伤了,就连衣服也是干干净净的,知道他无大碍。便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的不在房中好好休息,怎么出来了?” “我我”朱瞻基平常不是这幅德行,吞吐欲言又止的。旁边的李喜朝太子妃使了个眼色,示意太子妃看皇太孙的脚边。 那里有个促织笼子。 朱瞻基发觉母妃的眼光看向笼子,当下不敢再瞒,全都说了出来:“儿臣夜晚听院里花园虫鸣声声,促织的鸣叫更是悦耳,于是寻了笼子从窗台溜出到这院中,想找几只促织养着。我也不知道屋里会走水,母妃,我离开的时候明明是吹了灯烛的。” 张馥郁感觉一阵无奈和愤怒混合在一起,不知道要如何在脸上表现出来。她默然无语良久,什么都没说,但朱瞻基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威压压在身上,让他动弹不得,也不敢说话。 “你来看看。”张馥郁最终还是碍于他现在已经长大,还有皇太孙的身份没有发火,把他拉到自己的身前,朝着东书房的门口看去。“那是你父亲。” 此时东书房门口的太监和宫女们正在忙活,忙着把朱高炽的身体抬到担架上。他的胳膊和额角都是血,似乎受了不少外伤。 朱瞻基见状连忙飞奔,冲到了朱高炽担架旁边,朱高炽见他安然无恙,竟满嘴鲜血的笑了,那血是额角流进嘴里的,把朱瞻基的眼泪都看了下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朱高炽攥了他的胳膊,眼神在火把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他透过朱瞻基看向张馥郁,“去陪陪你母妃,她也担心坏了。” 旁边的小太监小声提醒朱瞻基:“皇太孙,太子疼得要紧呢。” 朱瞻基回过神来,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走,他伫立在当场,看着太子的担架,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张馥郁忍着眼泪从身后走来,在他身边轻声说道:“你父亲平常是个慢性子,在你的事情上瞬间成了个急性子。你把门从里拴住,太监们打不开,他便拼了命的撞开,成了这幅模样。” 朱瞻基陡然跪下,带着哭腔说:“母妃,孩儿知错!孩儿知错了!” 张馥郁扶他起来,说:“你贵为皇太孙,身上负有重担,每日除了功课便是骑射,辛苦你了。你七八岁便喜促织,这母妃也知道。可你不能将这爱好压抑些时日吗?如今内忧外患不得不防,你万万不可再做此事让你父亲和我担心了。” “我”朱瞻基回过神来,对太监说,“把这笼子的促织放出去,另外我屋里还有一个笼子,如果没有烧坏那便一并拿着这促织笼子给烧了!” 张馥郁甚为满意,对他说:“你若有这几分骨气和志气,不再碰这偷人时光的东西,我和你父亲也心安了。” 此时东书房的大火已经被扑灭,朱瞻基的贴身太监此时被侍卫抓来问罪。 “你们放了他,是我让他去书房呆着,不让他进门的,你去,把我屋里的那个促织笼子拿来。” 小太监王德自小跟在朱瞻基身边,张馥郁也不想真的追究,发话让人把王德给放了,让他去拿笼子。/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蹊跷笼夫妻终联袂 p王德进去了好一阵,灰头土脸捧出来一个说不上是什么东西的盒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四四方方的像是促织笼子的底座,但却沉甸甸的,不是石头便是墨玉做的。 “怎么烧成了这样?”朱瞻基仔细看了看,觉得奇怪。 “回皇太孙的话,殿下屋里的走水貌似便是从这来的。您把他藏在屏风后面,那屋里只有屏风和屏风背后的书架烧了。” “真是个晦气的东西,快把这些全给丢了。”朱瞻基如今心下懊恼,若不是这促织笼子,也不会生出这许多闲事。 “且慢。”张馥郁伸手拦住,取了帕子包住了那黑乎乎的东西,“我再看看,促织笼子我见过不少,多为竹制木制,少见的有铜质铁质,用石头做的还是第一次见。”入手之后,顿觉分量不轻,她让东宫下人们继续收拾皇太孙的厢房,自己带着李喜示意朱瞻基和王德去东宫侧厅。 张馥郁在主坐上缓缓坐下,手中还拿着那黑乎乎的如同墨砚一般的东西,她小心拆开,拿在鼻端处嗅了嗅,蹙眉不语。 “母妃这是干嘛?”朱瞻基一头雾水跟在身侧,见张馥郁的行径大惑不解。 “李喜,你去我书房里吧《墨子全书》c《鲁班锁术》还有《奇门遁甲》c《诸葛算》c《千机书》拿来。”张馥郁吩咐。 “母妃何时读这些书了?儿臣听来貌似全是些机关算术之类的吧?” “这些年我怀你三弟c五弟之时,无事闲读而已。”张馥郁敷衍过去,又仔细看了看手中的那一方“墨砚”,问朱瞻基,“这东西从何而来?” “是是二弟给我的。” “李贵嫔之子朱瞻埈?”这李贵嫔如今已有二子,在东宫后宫的地位仅次于张馥郁。 “是的。” 张馥郁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让小太监取来打香篆的铜勺,细细的刮着“墨砚”里的灰烬。 正说话这会儿功夫,李喜已经把太子妃要的书全部取回来了,放于太子妃的手侧。 张馥郁拿起书翻了一会儿,众人也不知她在翻什么,不一会儿她把手中的那本《千机书》一摔,看着那事物,叹道:“果然。” “母妃到底在说什么?儿臣疑惑。”朱瞻基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此事与他有关,母妃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却不愿告知他,他正是好奇懵懂的年纪,又怎能罢休。 “你拿到这笼子可是上面竹木所制,下面是这玉石制的吗?” “是的,当时儿臣见二弟拿来的这促织笼实在罕见,且那上面木质笼厢雕了不少奇珍异兽,雅致精美,心中甚是喜爱,于是便收下了。” “你可问过埈儿这笼子从何而来?” “儿臣不知。这埈儿聪明伶俐,对我也甚是尊敬,前日东宫厨房做了不少小点心,我看着精致,便让厨房的下人按样数做了一份给李贵嫔娘娘送去。埈儿说他甚喜那些点心,求我月月送他,我答应了,他便让下人送给我这个。” “听闻你和埈儿在国子监关系极好?” “母妃,您忘了,您曾说过让我在国子监照顾埈儿的。” “看来我明日需要到李贵嫔那走一趟了。”张馥郁收了绢子,让李喜把那促织龙玉底收好,准备去看太子如何。 “母妃,您终究出了何事,您要告知孩儿一二吧!” 张馥郁闻言,只得耐心解释:“这笼底被塞满了磷硝之物,遇风容易起火。我现在只知这么多,但推测你这书房里的大火,便是由此而起。” 朱瞻基愣在当场,思索了一番,问:“母妃不会怀疑是李贵嫔和埈儿要害我吧?” “自然不是,但这事物的来历要先问清楚,你二弟和你交情甚好,与你一样也爱促织。不过埈儿一直是有了好东西就给你,东宫和皇宫中很多人都知晓此事。所以我怀疑有人是借埈儿之手要除掉你,顺便搅得我们东宫不得安宁。” “您没有怀疑李贵嫔娘娘?” “她性情读明史哈,保证那狗血666/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查真相争权如夺命 p“姐姐,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我意欲出殿到太子那去,却被人拦了下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担心了一日,还好你现在来了。”张馥郁到李贵嫔这的时候,李贵嫔正在前厅忙乱踱步呢。听说太子妃来了,踉跄而出,差点没摔个跟头。此时见了太子妃,匆忙行礼,然后急忙询问。 “你这刚刚怀孕,我不是让人向各宫传话了么?太子无事,昨晚只是心急之下撞门受了点皮外伤,太医昨晚都处理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贵嫔连连称是,松了一口气又看向张馥郁,眼中满是祈求之色,说道:“姐姐能否让我去见见太子?我愿与太子妃一同侍奉太子。” “莫急,我正有此意。你我年龄相仿,我也只比你大了三岁,都是这东宫的老人儿了,伺候太子稳妥些。但有些事情,我需要先问清楚。你家埈儿呢?” “埈儿这时辰在国子监读书呢,他有陪读太监跟着,晚些自会有人送他回来。他年纪小,爱读史书,性子也调皮暴烈些,最近他得知皇太孙在东宫受教不去国子监了,心中还有些失落呢。”说起这个儿子,李贵嫔眼中满是慈爱。这孩子孝顺懂事,太子甚为喜欢。许是母凭子贵的缘由,太子这两年去李贵嫔处越发勤了。 说完之后,李贵嫔回过神来,疑惑问道:“姐姐问埈儿作甚?可是埈儿闯了什么祸事吗?” “我且问你,你瞧没瞧见过埈儿拿着一个促织笼子回来?” “这我倒不太清楚了,埈儿回来一般先与太监回自己的厢房,嬷嬷们伺候他更衣,末了才到正厅用膳。姐姐若想知道,待他回来,我携他去姐姐殿中禀报。” “无妨。小儿家性子顽劣些,多些小玩意儿并无不妥。”张馥郁似是在拉家常,又问了李贵嫔一些别的事情。聊了半晌,看似不经意的问道:“埈儿在国子监没了皇太孙玩耍,可又寻了别的玩伴?” 说起这个李贵嫔的情绪马上暗淡了下来,她叹声说:“妹妹教子无方,这几日不见,听小太监说那汉王的孩儿缠上他了,他比埈儿大了不少,又不是我们太子一脉,两个孩子哪里有什么可玩。况且他手臂还吊着纱布,行动书写都有不便,居然非要去国子监读书。太傅们也不留他作业,只当他在那熟悉。埈儿年少,不懂这些。我曾与他说过一次,他也不听。” “既然如此,晚些时候你待埈儿来我殿中吧,姐姐帮你说说埈儿。这朱瞻圻心怀叵测,昨晚的事情与他脱不了干系。” “难道”李贵嫔不敢继续往下想,眼中的疑惑夹杂着几分惊慌。 “此事与你无关,你那埈儿年少,定是被人利用。你放心,也不要与埈儿多说什么,我待你的孩儿视如己出,这么多年你是知道的。” “姐姐待我如何我自然知晓,谨遵姐姐吩咐,我夜晚定带埈儿拜访。” “你身子不适,多多歇息。今日之事切不可与旁人提起。此事晚上了却后,明日白天你替我照看太子。” “多谢太子妃。”李贵嫔送太子妃出殿房院门,目送太子妃离去。 晚上,李贵嫔与庶子朱瞻埈如约而至。 “埈儿给太子妃娘娘请安,祝母妃身体康健,吉祥如意。”朱瞻埈见太子妃便拜,把张馥郁拜得一愣,回过神来不由莞尔一笑,对李贵嫔说:“可是你教的?” “我哪里会教他这么古怪的东西,埈儿,给嫡母行礼不是这样的。” “埈儿见嫡母心中欢喜,便下跪祝福,有何不妥?埈儿不喜那些古板的礼节,就喜欢这样的。”朱瞻埈年仅八岁,仰着小脸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看来是太子妃把你这坏小子给宠坏了,宫里有什么好吃的都记得你,你看你这样子。”李贵嫔嗔怪了他两句,也并未当真。 众人寒暄过后,张馥郁直奔主题:“埈儿,你告诉母妃你送基儿哥哥的促织笼子,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个啊,那日二皇叔家的二公子朱瞻圻哥哥刚去国子监,对那边的情况不太熟悉,况且他胳膊有伤,我看他可怜便帮了他一把。后来他告诉我从乐安带了个小玩意儿,觉得我喜欢捉促织玩耍,便给了我用。我本不想要可那” “是不是那促织笼子十分华美,和你平日见得都不一样,所以忍不住还是拿了?” “是的母妃,埈儿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紫檀木和玉石做的笼子呢,这圻哥哥当真手巧,那不大不小刚好放一对促织,里边还用丝绸垫的十分舒适,我想捉一对促织进去,想必促织也会喜欢的。” “你这傻孩子,促织生于石缝,长于草丛,你把他放在丝绸段子上,憋坏它还差不多。”张馥郁不想让孩子那么紧张,说话如同拉家常一般,旁边的李贵嫔慢慢地放松下来,她暗地里责怪自己紧张,太子妃是何等人物,自然不会真的怪罪埈儿。 “母妃,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埈儿一副懊恼的样子,似乎为“虐待”了之前捉过的促织而后悔。 “所以啊,以后你圻哥哥的东西你不要拿了,他的东西虽然华美好看,还透着机巧和新奇,可并不一定合适你。况且你要知道,你圻哥哥是二皇叔的皇子,二皇叔素来对我们有些成见,万一不小心是你圻哥哥是偷了乐安州的东西给你带过来,到时候你和圻哥哥都会被责怪的。你可明白?” “埈儿之前未想这么多”朱瞻埈低下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母妃提醒的是,听闻圻哥哥是和皇叔吵架无地方可去,才来皇宫的,他一气之下私拿了乐安的宝贝也是可能的。现在想来那促织的笼子那么华美,或许正是乐安的宝贝。母妃,您叫我来是要让我把笼子还回去吗?” “不,此事母妃自会帮你处理。但你以后需要离你圻哥哥远一些。国子监除了皇家的子嗣在此读书之外,还有京城官家才子c武将之后同样在国子监读书。他在京城必不会孤独,你二叔不喜我们东宫的人,还是不要走得太近,让你二叔心中难受。” “埈儿明白了。” “好孩子。”张馥郁摸了摸他的头发,接着说:“昨基哥哥打翻了灯烛,东书房闹了点走水之事,他此刻在南厢房读书,你可去和他见见面,聊聊天。你是个好孩子,待你基哥哥登位之后,你还要辅佐他。所以你们切不可总凑在一起玩耍,多聊聊史书兵法,才能让太子和皇上放心。” “埈儿谨遵教诲,那我现在是不是能去南厢房了?” “去吧,让人跟着你,慢点,别摔了。” 朱瞻埈刚离开,李贵嫔立即对太子妃行跪拜大礼,并道:“谢太子妃。” 张馥郁扶她起来,叹道:“和你说过无数次了,身上有喜,不必行礼。” “姐姐不追究埈儿,我怎能不谢呢。”李贵嫔面色有些赧然,觉得自己教子还有缺陷,“若不是太子妃帮我,我或许还不知如何劝埈儿不与那朱瞻圻相交呢。姐姐也知埈儿是个叛逆乖张的人,这也算帮了我这个不中用妹妹的大忙。” “这是小事,不必挂怀。”张馥郁命人上了两盏香茶与点心,坐着与李贵嫔说着闲话。 “姐姐,昨晚之事您能告知我多少?若不能多说,我便不问了。只是牵扯到埈儿,我这心总放心不下。”茶到半盏,李贵嫔还是问出来了。 张馥郁口气淡淡:“这朱瞻圻是个厉害的人:他那伤势我问过太医院,确实断了条胳膊,证明汉王家的人够狠,汉王家的儿孙也够能忍;他送埈儿的笼子,昨晚有些凉风,且应是底座的机簧启动,里边装满的磷硝之物遇风生火,差点烧了我整个东书房;他知埈儿是个讲义气又不喜寂寞的孩子,故意结交比他这么小的堂弟,恐怕对埈儿还有别的企图;再加上听闻汉王世子死的不明不白,当年与他一同游湖平白掉进了湖里,救回去便只剩下一口气了,第二天人就没了我不得不说这朱瞻圻若是成了气,则是太子一脉的大敌。”张馥郁眉眼一挑,看向李贵嫔,只见她面如白纸,显然被吓到了。 张馥郁见了又有几分怜惜,柔声安慰:“这些我不想与你说,你现在问起,我也不由不提。汉王派朱瞻圻来,就是盯上了太子瞻字辈这一脉,我与你提个醒,对你和埈儿,还有你这未出生的孩子都有好处。以后埈儿你要派人盯着,若他再被朱瞻圻缠上,你要及时警告他。他若回你宫中拿了些什么,要仔细检查,莫被朱瞻圻坑害。” “太子妃,我那埈儿如果拉拢不了,他会不会害了埈儿?”李贵嫔心中慌乱,眼中含泪,让张馥郁生出来几分羡慕。这李贵嫔还有心思担心朱瞻圻是否盯上埈儿,而她张馥郁,丈夫和儿子早就成了众矢之的,她现在连担心都没了资格,只能化作坚硬的盾,麻木柔弱的心,把自己变得坚不可破,帮他们抵御各种明箭暗箭。 她垂下眼,对李贵嫔说:“你放心,他们是要对基儿不利,动埈儿只会让东宫的防守更严,也会引皇上注意,引火烧身,他们不会这么做的。” “那太子妃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回去后什么也不用做,照常请安吃饭睡觉读书就行了,所有事情我来处理。如果需要你帮忙的话,我会告诉你的。你也是读书之人,三品文官家的女儿,多读圣贤,平心静气,好好给太子多生几个好孩子,即便基儿基儿真熬不过这一劫,我们也能有应对之策。” “姐姐,不会,不会的皇太孙那么好那么优秀,一定不会的。”李贵嫔明白太子妃在担心什么。她这时有些懂了面前这个女人为什么一直如此坚强,为什么时常要去宫中请安,拜见宫里的嫔妃和太妃们,为什么会读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书。因为她别无选择。她只能把自己变成万能的,才有希望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 “说这些话有些悲观伤感了,时间不早,明早你记得来太子寝殿伺候他,你有身孕,我会让宫女帮你;太子见你怀孕,心中也会多些欢喜和希望。去寻了埈儿,回去歇息吧。” 李贵嫔请安告退,张馥郁心中茫然一片。她心中十分清楚,在朱棣那些弱肉强食的观念中,立长和立幼只是谁强的问题。现在东宫有太子仁德和太孙文武双全在这里作为筹码,对朱高煦的战功赫赫仪表堂堂绰绰有余。 倘若朱高炽倒下了,那么只有基儿也可抗衡汉王一脉。但如果基儿倒下了,能挽回败局的办法是:在太子一脉中选个如同基儿一般优秀的孩子,重新推于皇上面前,为他谋个皇太孙的位子,才可继续与汉王抗衡。 张馥郁很讨厌现在的自己,满脑子都是谋权算计。好似没了做母亲的慈爱,也没了身为女子的自觉。 但这只是表面的,或许汉王也明白,他们双方都在谋命。 争权的门一旦打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蛇留京良人香消损 p朱瞻圻在那日之后,便受到了朱瞻埈的冷落。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他是从乐安逃回来的皇孙,乐安州的朱高煦如今是汉王,他如今在国子监的身份也比较尴尬。说他是皇子,他父亲早就有了封地,给了爵位,如今是个王爷,朱瞻圻则是小王爷。可他与父亲闹僵,父亲不愿意给他封地或者封号,这小王爷似乎又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何况他投靠的是皇上,似乎称他为皇孙更合适。 国子监的太傅和教师们对此也颇有微词,几次三番以不遵礼法为由,让朱瞻圻早日回汉王封地。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况且他在国子监四处拉拢不经世事的官员子弟,目的是什么,那些少年们或许不知,但国子监的老先生们无人不晓。 朱棣无奈下了一道旨意,命已经在京城宫中滞留了两个月的朱瞻圻,三日内启程前往乐安,不得延误,不得推脱。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朱高煦安京城的间谍给请出去,没想到朱瞻圻对自己真得够狠。那日他说要去京郊校场练习骑马,免得回程路上总憋在马车中太过烦闷。结果在去校场的路上遭遇了伏击,他本人重剑,还被马蹄踏伤。这下不想留也。 “什么北元复仇,一派胡言乱语!”张馥郁得知此情况在东宫发了好大的脾气,而太子这会儿,正在扮演道德表率,率人亲自去了朱瞻圻在宫中的临时住处探望,还送了好多属国供奉上来的奇珍异宝,灵参宝芝。虽然东西是真的,情谊是假的,但想想还是让人有些窝心。 “孩儿也听说了。母妃莫要生气,他如今重伤,掀不起什么大浪。”朱瞻基如今知道来的朱瞻圻是个什么货色,听母妃如此说,嘴上安慰,心中却也难平,“这京中是北元进不来的堡垒,居然扯什么北元报复的鬼话,我这位堂弟,比我小了一岁,可这对自己狠的功夫,我恐怕十年都赶不上。” “我担心的还不是这个!”张馥郁愤然道:“你皇祖父这些年十分不喜朝堂之事,多次率兵北伐,他把这帝都迁到燕京,为的不过是地盘熟络,打仗方便。这几年国库都被你皇祖父给打空了。言官前年开始前赴后继的上书,才让你皇祖父消停了两年与北元讲和不去北伐。这时候扯出来这种事情,不是真的你皇祖父也要当真!” “这么说”朱瞻基明白了母妃的意思,“皇祖父以这个为借口,说北元伤了他子嗣,他要讨伐?然后把政事丢给父亲?” “不止如此,汉王知道太子打的是‘仁义贤德’的圣人招牌,知道你父亲绝对不会逼着朱瞻圻回到乐安,这样等朱瞻圻的伤势一好,便可留在宫中伺机行事。真的是一手好棋!” “现在不能强令他回去了吗?” “不可能,皇上现在不会让他回去,而且他也不会回去。我算看出来了,朱高煦这次即便是让他的庶子折在京城,也不会召他或者接纳他回去,只要他死得有价值,朱高煦不会在乎。” “二叔当真如此心狠手辣?” “你忘了当年?” 朱瞻基默然,沉声回答:“孩儿没忘,况且月余前发生的走水,孩儿还记得呢。” “基儿,你答应我,保护好你自己。不管如何,身边都要带上人,千万不要再任性,一个人偷偷溜出房间或者溜出东宫,现在想杀你的人,恐怕一个乐安州都装不下。” “儿子知道了。” 想起那一刻都不曾亲近过的皇叔,朱瞻基心中也没什么伤感,只是略微感觉这世事弄人。明明是血脉相连,为何偏偏成了天生的仇家。 此后东宫便再也没了消停之日。张馥郁竭力周旋,却还是丧了不少得力之人。 先是那东宫新晋的良人,姓何,母家兄长是最近在北伐中脱颖而出的何中烈,骁勇善战,刚被封了参将,升了品级。且何家与张家本也有些关系,加上何良人性情洒脱,年纪又小,没什么城府,张馥郁对她颇为照顾,也是想让太子在前朝多一人说话。 月余之前,何良人刚被诊出有喜,张馥郁还曾说若这孩子出生,男则是将帅之才,女则是巾帼英雄。送了何良人不少好东西,并嘱咐她一定护好孩子,她母家一门英豪,子嗣断然不差。 可昨日李喜前来汇报,说何良人暴毙。贴身侍女的说法是何良人东宫池塘不小心失了足,溺死了。 李喜悄悄与张馥郁道:“昨日清早何良人起床便说自己头晕不适。贴身侍女说可能是睡得过多,让她出门散步。听伺候梳洗的丫头说,早上似乎听何良人说了一句,感觉鞋子别扭,想换一双。是那贴身侍女说,无妨,许是太子刚赏的新鞋,穿一会儿便习惯了。这何良人才答应出来的。” “可有人看见她失足落水吗?” “除了何良人殿里的几个宫女外无人瞧见。她本有身孕,加上这初春乍暖还寒,湖里的水是结了薄冰的,还没救上来眼见。” “侍女家的事调查清楚了?” “听说其兄长在京城买了一处宅子,对外说是从赌桌上赢回来的。且定了一门亲事,下月迎娶。别的并无蹊跷之处。“ “赌桌的事是真的?” “那人确实好赌,这说法倒也可信。”李喜回答道。 “杖毙侍女,责她办事不利。何良人的事情你再去查查,除了那个侍女之外,别的侍女也都杖责二十,行刑前问她们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奴才遵旨。” 夜晚,张馥郁在太子书房等候太子回东宫。如今要,太子免不了车马劳顿,张馥郁也已经习惯了。只是她因何良人的事情,心中有些不安,特在这等着太子。 太子回东宫后听太监说了此事,回到书房问张馥郁:“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何良人昨日暴毙,这两日臣妾正准备安葬呢。想来问问太子是何意见。” “那是个好女孩,性格开朗又懂礼数,难得的洒脱之人。可惜了。安葬选侍是太子妃的事情,按祖宗规制去做即可。”太子让左右先退下,一人坐于书案旁,抬头问张馥郁:“可是有了别的发现?” “何良人十有八九是被朱瞻圻买通了贴身侍女害死的。只是做的很干净,拿不到什么证据。此外这几日听闻在北伐中,她哥哥何中烈也被军法处置,这是我弟弟派人打探出来的,恐怕和汉王脱不了干系。” “何良人是你大意了。”朱高炽叹道。 张馥郁苦笑:“防不胜防。这东宫中的下人们,凡伺候有孕在身或有子嗣的主人,我都要求必须是由嫔妃母家出身,或者由我指派。何良人家的便是她母家的丫鬟。可还是没保住你的宠妾和孩子,是我无能。” “也不可过多自责,以后多加小心便是。”朱高炽叹道:“朱瞻圻近日仍不愿回乐安,说前几日他父亲才寄书信驳斥他,并在奏章上写得可怜兮兮,我没办法让他回去。且他在宫中表面上表现良好,在国子监也慢慢的被人所喜。我不想他在燕京扎根,可他的能力超出我的预计,现在让他回去,怕是。” “我本以为这朱瞻圻是一条毒蛇,现在看来倒不如说是。他这是要扮吃老虎啊。”张馥郁道。 “所以东宫后宫还需要你多为照料。我已在选人之时剔除了心术不正之辈。在此之前也做了许多你不知道的事情。但把她们纳入后宫,我却无法兼顾照料了。” “臣妾自然明白。许是我这东宫后宫还算太平,原因皆在你挑选时慎重,我培植时严苛。东宫现在大多数的女人不论品行相貌,多是很好的。我在约束她们的时候,也觉轻松了许多。”张馥郁拂了拂这几年愈发肿痛的太阳穴,接着说:“以后这种错误臣妾不会再犯,回去之后,我便重整东宫后宫。只是你在前朝以仁君自居,我这东宫刑罚也不宜过重,下面的那些人未必会怕。” “明的不行暗着来。只当我不知晓即可。”朱高炽提醒道:“如今是我在前朝做‘明君’,又不是你在后宫做‘仁后’,该对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用点手段也是可以用的。待我登基之后,你便是这大明名正言顺的皇后,到时候这后宫上下,想收拾谁也不必顾忌了。” “如今倒有个想收拾的。你可记得安少子?” “怎不记得。那个趁我郁闷喝酒爬的宫女,我也是无奈,她求我收了她,我这才把她封为少子。”朱高炽苦笑。 “我刚派人查清,她本是尚衣局调来的,但调的时候并不知道她的堂兄,就是朱高煦原先身旁的掌事太监。” “这种事情怎能犯错?”朱高炽并不是有意斥责太子妃,只是东宫妾侍与朱高煦身边的人有这种亲属关系,实在不该。 “这安少子从小是被其姨娘养大,跟的是她姨夫的姓,不然他们是堂兄妹关系我不可能不知。安少子未进宫之前只与朱高煦身边的那个掌事太监见过一面。许是因为这安少子被分到我们宫中当差,那掌事太监才与她牵上线,搭上桥的。最近这两件事真让我觉得越发力不从心。何良人的事情我还能说是我疏忽大意了,可这安少子的事情,我真觉得防不胜防。” “安少子的事情你尽快想办法打发了,逐出宫外。想一个合适的理由。这种女人在东宫,会惹得整个东宫上下心神不宁,尽快处理了。东宫后宫是太子妃的天下,切莫再让我失望。不过你也不必太过自责,我知道后宫事情看起来虽小,却千头万绪,你只要尽力了便可。” “臣妾知道了。”张馥郁叹了一声,忽见朱高炽额头上的疤痕,道:“太医不是说这额角的伤不会留下疤痕,怎么又留下了?” “我也曾问过,破了相不好。太医道个人体质不同,还交代我以后切莫着急,莫要随意受伤。”朱高炽下意识的摸了摸额角,“可能又是我这体胖拖累的。” 末了,朱高炽也看向张馥郁的脸,他抚着她的脸说:“你也别太劳累,你看这眼角,似乎都长了皱纹了。” “怎能不长?我已年近三十,前些年梳头时,已发现鬓角已有白发。”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朱高炽沉声说道,但眉眼间已经没有当年的柔情。他们都不是那十八九岁二十出头的年纪了。那时候或许还书生意气过,或许还迷恋爱情过,但现在他们发觉生于皇家,除了拼命让自己这一脉人丁兴旺,保住现有的地位,才能保住性命。那些曾经的感叹和情怀全都烟消云散,有的只是朝堂和后宫的勾心斗角,似乎看不到尽头。 张馥郁颔首,与朱高炽告安,回了自己殿中。最近这几年,她已经避免与朱高炽说起此间种种,那些惆怅之类的话他们很忌讳。有些压力随让人难受但不能开一个缺口,开了或许所有的忍耐突然就变得忍耐不下去。就这样吧,各自忍受,相互安慰,相互鼓励,勇往直前。/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良娣病未治已命陨 p“安少子的事情处理好了吗?可别让人留下把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张馥郁安坐于殿中主位,等李喜来报。 “已经安排好了,她也答应再不回东宫,加之奴才是托了人让她去了公主府侍奉,有宝庆公主看着,还怕她翻天?” “你倒是聪明,宝庆公主是皇上的小妹,皇上继位她才八岁,如今是大姑娘了,她嫁人我还有些不舍呢。” “是啊,宝庆公主是个福星。当年还是张美人的张太嫔,若不是因为她生了个女儿,怕是和别人一样被殉葬了呢。”说起前尘往事,李喜也不由感叹。 “宝庆公主虽说是太子的姑母,太子总把她当妹妹看待,两个人关系甚好。这安少子放在宝庆公主那里,我也能放心了。”张馥郁对这样的处理很满意,既能体现朱高炽的仁德,也不至于让安少子太过嚣张,“过几亲自去公主府说一说这事,我还是有些担心,怕这安少子不安分又生出许多闲事。” “还有一事奴才需要禀告。”李喜顿了一顿说:“这几日听闻徐良娣日觉身子乏顿,日日睡不醒,让太医看过了太医也不知到底为何,只说她或有些中毒的征兆。” “徐良娣?是故后徐皇后的那位侄女吗?”张馥郁问。 “您让奴才去查,奴才当然查清楚了,她表面上说是徐皇后的亲侄女,其实是徐皇后母族中的一位孤女,虽有血缘关系,但已经很淡薄了。是后来被收养然后送到东宫纳为良人的,今年年初才提了品级,您忘了?” “各方势力还有太子本人都希望多纳妃子,多生孩子,我能不应?这纳多了自然也分不清谁是谁了。我知道了,今日抽空去瞧瞧,总这么病着也不是办法。还有何事?” “东宫后宫目前的情况就是如此,奴才已无其他要紧事,奴才告退。” “且慢,你去把张局丞请来,我想先问问他不,还是去皇宫请金医士,听闻他诊妇人是最好的。” “奴才遵命。”李喜退了出去。 东宫设东宫典药局,是为太子和众位嫔妃以及小皇孙看病的。这典药局中有管事局郎一人,姓郭,如今六十有七,须发皆白,擅长儿科,除小皇孙们看病之外,别的也管不了。现在东宫典药局大部分事务是张局丞在管,张局丞负责太子太子妃日常疾病及保养。剩下的嫔妃们只能请典药局的普通太医来看病,也就是典药局的“内使”。这东宫的典药局内使只有十名,比不得宫中太医院的医士。况且术业有专攻,张馥郁觉得还是让在宫中颇有佳名的“妇科圣手”金医士来才好。 过了晌午,金医士奉命来见,按照规矩行礼之后,与张馥郁一同到了徐良娣的殿中。 太子妃携宫中太医到徐良娣的住处,把徐良娣吓了一跳。她本在内厢房休息,听闻太监来报,急忙起身。 张馥郁进入内殿,让太医在外殿等候。 “你有病在身,礼数免了。”张馥郁见了徐良娣,果然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转头对旁边的宫女们说:“还不快去帮你们主子更衣,我带了宫里太医院的人来在外等着,你们手脚麻利些。” “劳烦太子妃关心了。贱妾深感惶恐。” “你若有了什么问题,我才惶恐呢。听闻你这病一直不好,东宫典药局也毫无办法,特地请了宫中的御医。对了,脸上勿要涂抹脂粉,这样太医也可诊断的清楚些。”张馥郁交代了两句,唤了她的贴身婢女到跟前,带她去前殿与金医士问话。 “你主子这样多久了?” “已一月有余,先是心神不宁,夜间盗汗,那时早起我整理主子的寝具,皆是湿黏黏的。” “在此之前,徐良娣是否用过别的药物?” “主子之前因天气转凉,咳嗽不见好,服了东宫典药局赵内使开的药方,而且每日是我们殿中的叫拴贵的小太监从典药局拿药回来煎制,服了不到十天,加上天气热了,主子的病便好了。但从那之后,她总说心慌。刚开始没当回事儿,以为是天气热了的缘故。谁知接下来总说半夜浑身发热且出汗,真扇了凉风,主子又说浑身战栗难受使不得不要扇。” “她这次病了用得还是那赵内使的药?”金医士问。 “是的,主子一直用的便是他的药。” “你且退下吧,让金医士给徐良娣诊脉。”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徐良娣从内殿缓步移出。她面色惨白,还有些发黄,走这几步路便喘气不已,手总有意无意的抚着脖子,似乎是上不过气来。 金医士忧心叹道:“小主这病了有些时日了,此时才禀报,治好怕是要费些功夫。” “有劳了。”面对医士徐良娣连说话的精神都没有,有气无力地打了声招呼,伸出胳膊,让金医士诊脉。 金医士诊脉之后又瞧了徐良娣的舌苔,为保险起见,又诊了一次脉象。他沉吟思索似乎拿不定注意。良久开口,却是对徐良娣的贴身侍女说的:“之前徐良娣的药方可还在?” “奴婢这里只有最近的药方,之前因为咳嗽而开的药方,却是没有了。” “把药方拿来我看看,派个人去典药局把之前的那个药方拿回来。” 药方送到,金医士仔细看了许久,似乎有些疑惑不解:“太子妃,微臣看这药方也都准确,徐良娣这病症有些像瘿症,还有些气血不足的妇科病。按此药方应该不会由此症状啊。” “金医士”徐良娣的贴身婢女似乎有话要说,但看了一眼太子妃似乎又不敢说。 “你但说无妨。”太子妃吩咐。 “东宫传言,有人认为我家主子是中了毒” 金医士心中一懔,仔细想想,道:“确有此种可能。生附子和生半夏的中毒都可导致这种症状。”说罢,金医士看了看手中的药方,突然明白了,“这药方上有制附子和姜半夏,两份药方上都有,只是剂量不同。如果把这两味药换成生的而不是炮制掉毒性的草药,就会让徐良娣成现在这个样子。” “解毒可难?” “太子妃,解毒不难,只是配药难了些。这样,我这便向太医院请召,我回去配好了药明日送来。”金医士是“妇科金手”,在皇帝的后宫中见了太多的勾心斗角,此时他言语中的意思,张馥郁明白。 “那就有劳金医士了。”张馥郁不动声色,让李喜送金医士离宫,并嘱咐要照顾好金医士,确保他安全回宫。 送走了金医士,张馥郁转头对徐良娣说:“妹妹这几日还是去我宫中住下吧,我好照料你,你带两个应心的丫头,明天搬到我宫里去。” “妹妹受宠若惊”,徐良娣也不是扭捏作态之人,知道她的住处此时已经不安全了,于是答道:“明日妹妹便去姐姐宫中住下。” 张馥郁还是心中不定,有嘱咐了她几句,告辞离开,叮嘱她好好休息。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张馥郁便被守在外边的采莲叫醒了。 “太子妃,宫中又出事了!” “何事至于惊慌成这个样子,好好说!”此时张馥郁还在寝殿中,听到采莲也急成这个样子,心下不由一沉,可作为太子妃,面上还是要稳得住。 “徐良娣今早薨了!” “金医士昨天才瞧过的,她的病都病了一个多月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怎么说没就没了?”这已经是一年内暴毙的第二位东宫妃嫔了,虽然品级都不高,可母家都是朝中之人,这徐良娣名义上的父亲,正是那言官徐弯城。 “听徐良娣的贴身侍女说,今早徐良娣迷糊中醒了一下,说渴了要喝水,她给主子倒了一杯水,喝下去不消片刻,已然是不行了。”采莲说起此事心中依然震惊害怕,东宫这一年以来除了嫔妃突然身亡,还有各位嫔妃的贴身侍女或者太监无故失踪的。每次去查总是毫无头绪。采莲多少知道这其中和现在住在国子监厢房的朱瞻圻脱不了关系,但是怎么也想不通朱瞻圻为什么能一次又一次的把手伸进东宫内生事,却又不让人察觉。 “你进来帮我梳洗,让李喜暂押徐良娣处的所有宫女太监,我要亲自来审!” 李喜一大早也听说了这事,立即领命而去。而张馥郁则是被气得火冒三丈,她这整顿东宫后宫还不足半年,剔除了所有与汉王有半分关系的下人,不曾想还是出了差错。此时太子若知,定会说她办事不利!/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审宫人真相似初显 p看着下面跪着的八位徐良娣住处的宫女太监,大多数人在瑟瑟发抖,特别是这八人中有一个看起来还不到八岁的孩子,不停的抹眼睛,似乎已经被吓哭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人都在这里了吗?”张馥郁问李喜。 “都在了。” 张馥郁问:“昨夜是谁在值夜?” 一个太监颤颤巍巍的说:“回禀太子妃,是奴才。” “我记得你是徐良娣的掌事太监,只不过徐良娣不喜欢太监伺候,所以你们从未进过她的殿内,一直都是在外边伺候。” “回禀太子妃,奴才及奴才的这些徒弟们,从未进过徐良娣的殿内,所以主子出了事,真的和我们没关系啊。”说着,这言语中便带了哭腔。 “我原本以为和你们也没关系,我本来已经派人去彻查东宫典药局,我还以为徐良娣出了这种事情,是典药局出了问题呢。”张馥郁道:“但现在看来,好像还是宫人们出了问题。” “太子妃娘娘饶命!奴才们哪敢?”底下立马有人开始求饶。 “把这些人都拖出去先杖责十,昨夜谁夜值杖责二十,打完我再来审。” “太子妃,这”李喜有意指向那个孩子,“抓得时候奴才问了,才六岁半。这杖责十下恐怕小命不保。” “他就免了,把他叫来问话。”张馥郁烦闷不已,因为要调来一些和汉王没有半分关系的人过来侍奉,而宫中的人但凡有点资历的,不是认识朱高煦,便是和朱瞻圻有瓜葛。无奈只能让皇宫里挑一批年龄小的,越小越好,放在东宫培养。刚好东宫现在小皇子小公主不少,多了些玩伴伺候也是好的。 这孩子,本是想等着徐良娣生了皇子,预备给徐良娣的孩子用的。不成想这才进宫半年刚阉了就碰上这样的大事。 “你叫什么?”张馥郁问道。 “奴才拴贵,拜见娘娘。” “你就是那个给徐良娣煎药的小太监?” “正是奴才。”拴贵低着头不敢看太子妃。他年龄小,看这体型还是个孩子。张馥郁想起和他一般大的嫡次子朱瞻墉,也是这般身量小小,孩童的模样。 她心中不免怜悯,问他:“昨可听到徐良娣的住处有什么不正常的动静吗?” “回禀太子妃娘娘,奴才昨夜睡得早,不曾听闻。” 张馥郁点点头,也是,虽然宫中的太监多为早起,但这么小的孩童,正是嗜睡的年龄,睡的深沉也正常。 “你可知你们殿中的宫女太监,有哪个与徐良娣有矛盾?” “哥哥姐姐们对主子都很衷心,没有谁是会害主子的。”拴贵回答。 这时张馥郁才对面前这个孩子有些刮目相看。这孩子跪在他面前虽然是瑟瑟发抖,甚至头上都汗津津的,但所说之话倒是条理分明,口齿清晰,这是少有的胆识。 这时候李喜进来,对张馥郁说:“太子妃,那帮奴才没有一人愿意招的,许是这惩罚太过仁慈了些。” 末了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倒是有个和拴贵一个屋里的小太监说,昨晚看见拴贵偷偷摸摸出去了。” “太子妃!那人是拴福!他仗着比我大几岁,总是欺负我,现在又诬陷我昨晚上出去。太子妃娘娘,您长得如同仙女一般,定能看出来他是在诬陷我。”说罢这拴贵开始连连磕头,还一副满脸委屈的样子,甚是可怜。 “你这奴才倒是伶俐。”张馥郁微微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盏低头抿了一口,再抬起头眼神却凌厉起来了,“你这般伶俐,栓福即便是比你大那么几岁,恐怕也斗不过你。小小年纪伶牙俐齿,倒是个人才。李喜,去,把这孩子拖出去,打到招了为止。” 李喜一愣,本想问什么,但转头看看那孩子躲闪的目光立刻又明白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太子妃看人向来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李喜上前来抓这小子。拴贵没等李喜把他拖到殿外,朝李喜的胳膊上狠命一咬,转身便逃。 “嘿,小兔崽子,够狠啊,来几个人,把这混小子给摁住了!”眼见这胳膊上都被要出了血,李喜也是恼怒,一声下令,冲出来几个太监把摁住拴贵,李喜冲上去给这混小子两个大嘴巴,瞬间他的脸颊便高高鼓了起来。 李喜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拖进殿内,扔在太子妃的脚下。 “既然知道跑,便也知道现在不招也没有多大意思了。我说你这是何必呢?还是说了吧,你这么小应该还不知道钱财是何物,也不可能与徐良娣结仇。你这小身子骨,别说挨十杖,五杖便可要你半条命。若说出来个道理,说不定我还会饶你一命。” 殿上跪着地孩童还是静默不语,李喜刚要再打,只见这孩子恶狠狠地看了李喜一眼,似是不忿,看着李喜停在半空的巴掌,恨声说道:“徐良娣她该死!” “这么小的孩子喊打喊杀的倒是有几分好笑,你且说说,这徐良娣如何该死?” “她的父亲杀了我的母亲!”这话一说出口,张馥郁“嗯?”了一声,问道:“可有此事?这我还当真不知晓。” “我半年前进宫,进宫啥都不知道。后来听典药局的王内使说,徐良娣的父亲在城郊葛村要占用良田,给他自己建造府邸。王内使说的占用的土地,刚好便是我们家的。我当时挺担心,觉得我母亲指望那一亩三分地要过日子,应该是不会让出土地。结果王内使说了那块地方已经被徐良娣的父亲霸占了,那些不听话的老百姓都被杀死,我母亲也死了” “这事情都是你听王内使说的,倘若是他在说谎又当如何?” “我后来拜托王内使带我回去一趟,他也答应了,我把我从小带在身上的银锁给他,他有天趁出去采购药材的时候把我当成他的学徒带出去了。我到了我葛家村的家里,见门户闭着,我母亲不在屋子里。我问邻居,邻居说我母亲因为不愿意让出土地被人抓了起来,这会儿恐怕已性命不保。” “我一个人无权无势,我年纪又小,其实我很早就想给徐良娣下毒,我身上一直带着从王内使那求来的毒药,可是一直不敢。刚好这次她生病眼看快不行了,我以为我不用动手她也能遭了报应。没想到半路上又冒出来了宫里的太医。我一想到她或许死不了了,心中便难受,于是昨天晚上趁他们都不注意打盹的时候,把药粉下在了她床头的水壶中,今早她果然不行了。”说罢这小子还有些得意。 “好大的胆子!徐良娣岂是你能杀的?你也不看看你到底是谁!李喜,把这小奴先给我关起来。不给吃喝先饿三天!”张馥郁怒道。 拴贵被拖了下去,关进了东宫的私牢。 李喜把事情办好后,来找张馥郁复命。 “去查罢,还用我吩咐吗?”李喜刚进门还未说话,张馥郁便又下了一道命令。她的头疼病又犯了,支撑着给侍卫们又下了一道命令,让他们务必去典药局把赵内使和王内使抓起来,同样也要打入东宫的私牢。 处理了这边的事情,还要处理好徐良娣的安葬。天气很热,尸首放不了多久,除了需要向宫里汇报,还要通知徐家的人。 本来这些事情张馥郁不用亲自督办,只需要排好人手去办即可。但是她莫名的心中背负上了愧疚,总觉得自己不亲自修书一封告知徐家并且聊表歉意,是无法心安的。 至于拴贵所说的——徐良娣之父徐弯城擅自占用百姓田地的事情,张馥郁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倒不是说拴贵在撒谎,他都到这个地步了没必要撒谎,撒谎的是那王内使。/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焦头额贵嫔点灵犀 p张馥郁正在火热朝天地忙着,李贵嫔前来觐见。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两个人寒暄了一番,李贵嫔道:“听说太子妃姐姐这里又忙起来了,妹妹在宫中闲着无事,想过来看看这里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也能帮姐姐分忧。” “听闻母家与徐家也有联姻,你且与我说说这徐良娣之父徐弯城是个什么样的人?”张馥郁问道。 “妹妹的小妹嫁于徐弯城的庶子,也算是天作良缘。李家相比徐家门楣低了不知多少,但是这徐弯城不是徐国公一脉的继承人,只是徐家的旁支罢了,与徐国公不知又差了多少,与我李家门户倒有些不相称。我父亲之所以愿意把他最疼爱的幺女嫁给徐家的旁支,原因是这徐弯城是个有骨气的人,言官本也无什么实际权利,最多也是骂骂朝中大臣和皇上过过嘴瘾,他刚好是那种不怕骂,又敢骂的那种人。我父亲欣赏他的节气,才许了幺妹的婚事。” “徐良娣是被她宫中的小太监害死的,原因是小太监以为徐弯城害死了他的母亲,霸占了他家的田地。我听了之后便觉得不对,现在一问你果然另有蹊跷。徐弯城这样的人怎么会占人田地,杀人父母?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十有八九这事情和那朱瞻圻还是脱不了干系。” “姐姐,我记得你上次说何良人的失足也与朱瞻圻有关?” “是啊,这朱瞻圻果真是无孔不入。朱高煦家的首领太监的一个堂妹,是我们宫中的宫女,不知怎么被她钻了空子,趁太子醉酒爬上了太子的床,成了安少子,被我打发到了宝庆公主的大婚仪仗中给她做了侍女;何良人又被他买通了下人给推到了湖中,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当场便不行了;这次是害死了良娣,还利用一个不满七岁的孩童不瞒你说,你我接下来都要小心慎重起来了,这良娣的高位便是贵嫔,贵嫔再高便是太子妃现在我都无颜去见太子,是我没有照看好他的后宫。”张馥郁有些颓然难受,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换了宫人,还进行了测试。宫中现在有一半的太监和宫女年龄还不到十岁,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自进东宫便在东宫伺候,时间长了能忠心耿耿,谁能想到六七岁的太监还能出事。 李贵嫔听了太子妃的这番话,心中也有些不安。但看见太子妃一脸愁苦难堪的样子,她柔声安慰:“太子应该体谅太子妃,姐姐也不要太过于自责了,如今我们东宫如履薄冰,您也不能一直护着她们,该是把事情告知与各宫的妃嫔,让她们以求自保,管是管不过来的。实不相瞒,姐姐您仁德宽厚,允许我自己抚养我的孩儿们,我那埈儿从上次之事之后,又不知道挨了朱瞻圻多少的修整,有些他告诉我了,有些他甚至都没和我说。” “你怎么不和我说?埈儿的资质不在基儿之下,我是他的嫡母,他受了委屈只要证据确凿,我当然可以找国子监的太傅们惩罚朱瞻圻,让他下次不敢再犯。”张馥郁声音急切。 李贵嫔苦笑道:“姐姐莫要糊涂,若是能被抓到证据和把柄,那还能是朱瞻圻吗?” “也是徐良娣的事情,我已经让李喜派人去查,但我知道顶多只能查到王内使和赵内使的头上,是查不到他朱瞻圻的。”张馥郁有些自暴自弃地说:“有时我甚至希望安排人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暗杀了这个混账东西” “姐姐万万不可这么想。朱瞻圻最擅长阴谋诡计,若是来阴的你我不是对手。” “可他在明面上的功夫做得实在太好,如果任由其发展,他定能在京都扎根。”张馥郁觉得左右为难。 李贵嫔想了片刻道:“不如这样,这朱瞻圻到现在一直没有动东宫地位显赫的嫔妃,许是他知道如果动了你我这种子嗣居多的嫔妃,太子必然会彻查,到时候反倒容易暴露他自己。很多事情并非是我们不愿意去查,只是牵扯人太多,即便是查到他头上,我们也不可能因为一两个无子嗣低位的嫔妃将他打入大牢,和汉王挑起事端。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可派人折了他的可靠下人,断了他在京都的手足,震慑于他,岂不更好?” 张馥郁听罢眼前一亮:“妹妹来了还真的帮了我的忙呢。也是,我这就让人去折了他的左右书童。只是你那埈儿,千万莫在他跟前吃大亏。” “这倒不会,埈儿怎么说也是太子的庶子,他耍些阴谋诡计埈儿吃些小亏而已,他不敢真的把埈儿如何的,若真的是让埈儿伤了残了,他便绝对无法留在京都了。这个算盘,他应该比我们打得更清楚。”李贵嫔道。 “这一年我没怎么与你说话,总觉妹妹这一年似乎成长不少。” “是那次的事情提醒了我啊,再不成长,把所有的担子都压在姐姐肩上,我心难安。”李贵嫔叹了一声,似是动了情。 张馥郁第一次在这场“后宫保卫战”中尝到了来自同盟的关怀,她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知道这场战斗她一个人顶不下来,拉了李贵嫔的手道:“妹妹这份情谊,我会谨记于心。这样,最近几让李喜给你送一份名单,上面写的则是需要多为照看和提醒的嫔妃们。至于有些地位低下且来路或有问题的嫔妃,你我则不需要去管。你负责少子c八子c良人宫位的妾侍;我负责良娣c贵嫔的嫔妃。你说得对,东宫且不可再由我一人作战。人不服老,是不行啊。” “臣妾遵命。姐姐莫要太操劳了,说句有些僭越的话,这东宫后宫本不是姐姐一人的后宫,那些嫔妃姬妾们也都不是您的子女。还记得当年我未曾嫁给太子之前,听闻您与太子在守城之战中同心协力,并且发动全城百姓。我听闻时已觉您非寻常女子。如今其实如当时。”李贵嫔说罢后便做福告安,离开了太子妃的殿,回了自己的住处。 “听闻又折了一位?”今日是初五,太子就寝于太子妃住处。每逢一c五,朱高炽必在太子妃宫中,这是朱高炽自己给自己定的规制。后宫有传言说,这是太子为了取悦皇太孙,特意亲近他生母,对此言论太子太子妃都不甚在意。 “我已让李喜去办,让他寻了宫外的何中烈之弟,我们折多少人,我也会让朱瞻圻折多少人。”张馥郁心中郁闷,不管这仇能还回去多少,可已经死的人却是一个个的香消玉损,再也回不来了。 “如此也好,是该给他个警告了。”朱高炽道。 “你前朝如何?”张馥郁伸手帮朱高炽解了绾发,问道。 朱高炽有些烦心道:“前朝也不安稳,居然开始有人求我给朱瞻圻封一个官职,说他年龄已经不小,作为皇家子嗣应该做点什么了。” “不是才过十四,离及冠还远呢。这些人是老糊涂了吗?” “算了,前朝的事情本也不能与你多说,你后宫的事情也够你头疼了,前朝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做吧。徐良娣的父亲没少在前朝帮我说话,她的事情你要做好,莫让徐弯城伤了心。”朱高炽交代。 “我已经猜到,徐弯城恐怕还不止一次说朱瞻圻留在京城名不正言不顺吧。若非如此,朱瞻圻也不会对徐良娣下如此狠手。这中间是非曲直还未查清楚,但我和李贵嫔的想法是一样的——此事和朱瞻圻有关。而且他这一年成长得很快,这比半年前收拾何良人的时候,手段高明了不知多少。”张馥郁起身帮朱高炽揉着他的头皮,十指纤纤,一副夫唱妇随的样子。 “若他心慈仁善,他这般谋略或许还是大明之福。只可惜他这心思也只能用在勾心斗角上。听闻汉王已经许了他世子之位,这般卖力,是打算不成功便成仁,颇有些拼上性命的意思。”朱高炽叹了一口气,别人都道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何尝不是“一人走一桥,万人皆望摔”?那些盼望他不得好死的人,不止有朱高煦。 “你知道赵王在他的江东驿也开始躁动不安吗?”朱高炽最终还是忍不住,对张馥郁说了这些。 张馥郁听罢手猛然一抖,道:“赵王也按耐不住了?” “三弟赵王朱高燧和二弟汉王本就是一路货色,他们在宫中的时候没少勾连在一起,现在分别去了封地,但是还是不安分。我最近在前朝除了忙于朝政,还要忙着打破他们之间的联盟。其实相比与你,也不轻松啊。”朱高炽道:“其实我本不该说你不尽心,你在后宫中折了人,我在前朝也折了人,只不过我未告诉你罢了。这马上到了秋天,接下来的日子,恐怕越发难过。” “走一步看一步,你我在心中记下这笔账,待到有朝一真立于朝堂上,还怕这些人反了天不成?眼下还是能忍则忍。但我不明白了,你与汉王赵王同父同母,怎么性情区别如此之大?”张馥郁继续给朱高炽按头,免不了感叹了几句。 “我若不是因这天生体胖,或许与他们也别无二致。天生体胖所以不能骑马射箭,征战沙场,也知道自己本来便不讨喜,所以装出一副圣人的模样。他们如此我也能理解。且我已装了圣人,干脆便佯装一辈子好了。” “这话说得不对,哪里用装一辈子,等你继位一切都好了。”张馥郁安慰他,同时也安慰自己。 太子,我们希望那么少,你不要全抹没了啊。/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探真相拴贵逃鬼门 p“最近这几日不见你,既然回来了,且说说都做了什么。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张馥郁见刚从宫外回来的李喜,一边缝着给小儿的衣裳。 “回禀娘娘,徐良娣的事情奴才已经调查清楚了。刚放了赵内使,而王内使和拴贵现在都被囚禁在东宫的囚牢里等您发话呢。”末了,李喜又补充了一句:“另外我已经把拴贵的母亲带到了东宫,人现在在宫女们的厢房里歇着。” “你且说罢。”张馥郁这边说着话,手上的活还没停。 “是这样,这王内使不知受了何人指使,偷偷换了赵内使药方上的药。他刚入典药局的时候人了赵内使做师傅,也一直帮赵内使打点药局内事务,所以他帮赵内使称药分装,偷换药物,赵内使并不知晓。” “宫外的情况怎么样?”张馥郁问。 “拴贵说徐良娣家要抢占他的田地,并打死他的母亲,这事子虚乌有。据拴贵的母亲说,那日她听闻城东有大善人在施粮行善,她贪图那一斗的大米,便去了。拴贵家离那边很远,所以她去了一日才归,也没找到行善的人家在哪儿。因此还闷闷不乐了好几日。” “那拴贵碰到的邻居是怎么回事?” “拴贵的母亲说她也不知道,那早上说城东有人施米的就是她邻居。等她回来,却发现全家三口人都走了。”李喜答道。 “这么说,是有人收买了拴贵家的邻居,然后把她母亲支走,再告诉拴贵,是徐家人要征地,把他母亲弄走的?” “确实如此。奴才派人了解了一下,葛家村根本没有被征地,徐大人一个言官,本身无实权,也不可能征地。拴贵那孩子是被骗了。”李喜道。 “你去把拴贵还有他母亲都带过来,所有的事情还是让他母亲和他说罢。”张馥郁叹道。 李喜去把拴贵和他母亲带来,两个人在大殿里经历了惊讶c激动c哭泣c懊悔看得张馥郁一阵唏嘘。 哭完闹完了之后,张馥郁还未发话,拴贵的母亲——那个叫做孙王氏的女人,抓起头上的一支竹簪,顶住了自己的喉咙。 “你这是作何?”张馥郁惊道。 “娘娘,太子妃娘娘,我知道我们家拴贵犯得事情几条命都不够赔的,但是您看在他还是个小孩子的份上,留他这一条狗命吧,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 张馥郁沉默了,看着面前跪着的不年轻的女人,倒有了一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大胆!拴贵惹的事情足够砍了你们家所有的人,你还想和太子妃讨价还价?”李喜见张馥郁沉默不语,看着张馥郁的脸色,训斥了跪在地上的这个女人。 “我知道我家的拴贵犯了大事,我也知道这些,可是太子妃娘娘,您就不能看在他还这么年少的份上给他一条生路吗?留他一条贱命就行,求您了!”说罢底下跪着的这女人失声痛哭,抽噎着说:“哪怕他的凌迟我来承受都行,我心甘情愿!” “你把他送入宫中,断了子孙香脉,现在又说可以为了他去死,你不觉得这么说有些太过于虚情假意了吗?”张馥郁这么多年也看惯了朝堂上的争斗,后宫里的你死我活,对于这么浓烈的母爱,她是不信的。 “那贱民只希望先把贱民的这条命给娘娘,希望娘娘能够饶过拴贵,不要凌迟他,给他一个痛快。”孙氏嘴角勾出了凄惨的微笑,不知为何,张馥郁还觉得那抹笑容美得有些动人心魄,“我其实不愿意把他送到宫里的,但是不送进来,他大概也是活不了的。” “娘你别这样”拴贵从刚开始的震惊和自责中苏醒过来,现在他本能的感觉到母亲是报了必死的决心。他想把那根簪子夺下来,可惜晚了,那根簪子眼见就要到扎到孙氏勃颈上。 “够了!”张馥郁拍桌而起。 李喜一个侧踢,把孙氏给踹了出去,簪子落在旁边。 “你若是想死,也不要弄脏了我的大殿。”张馥郁眼神冷漠,“带着你的儿子走吧,以后不要让我在京城看到你们。” 孙氏和拴贵都愣在当场。拴贵不愧伶俐,一转念便想到了张馥郁的意思,连忙磕头,嘴里一个劲儿的说着“谢娘娘开恩”,孙氏哭着忍着身上的疼痛爬到了张馥郁的脚下,道:“娘娘恩情,我们母子俩永世不忘。” “李喜,送他们出去,以后别让我见到他们。还有,去他们家看看,给她们些盘缠,让他们离京城远点。”张馥郁说完之后面无表情的回了内殿,似乎这正殿上压抑的气氛让她喘不过来气。 “还都愣着干嘛?走啊?小心太子妃娘娘改了主意。” “是是”孙氏连连答应,随着李喜出了东宫。 “李公公,我想问王内使他怎么样了?”一路上拴贵都在咬着嘴唇思索什么,李喜和他们一起上了东宫下人们乘坐的马车上,拴贵才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刚刚自己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了,现在怎么担心别人?”李喜没好气的回答道:“早就寻了个名头弄到大狱里打死了。” 说完又警告他:“这种事情你还是少知道为妙,一个小孩子惹这么多事情做什么。出去少说东宫的事情,听到了没有?” 这话带了三分关心,拴贵听了之后半天没怎么哭的他现在倒哭了个痛快:“我知道了,我对不起太子妃,也对不起徐良娣” “回去之后,你的生活里就没有什么徐良娣和太子妃了,放聪明点,否则我饶不了你。”李喜训斥道。 “怎么,事情都办完了?”最近朱瞻基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对画眉,挂在张馥郁的内殿之外。张馥郁心烦之时便会来内殿的侧门外逗一逗这鸟儿,心中也会高兴一点。 “办完了。” “李喜,我也是见过沙场的人,当年守城曾见过残酷至极的屠戮。可当年我让你淹死那个小男孩,我这心中却总是忐忑,仿佛落下了心病似的。如今这时光更迭,那事分明已过去了十年,我却不敢对一个明明犯下错误的同样大的孩子动手。你说,是不是日子太过安稳,让我多了些不必要的仁慈呢?”张馥郁逗着鸟儿,声音却带着一种疲惫。 “奴才不敢妄言,”李喜垂手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我且问你,你淹死那个孩子心中可有愧疚?” “回太子妃。老奴手上的鲜血染得多了,为了能活下去,自然会让自己的心变成铁做的。”李喜的声音中沉闷又没有一丝的感情,让张馥郁有些失落。 “我明白了,你下去吧。”张馥郁还在逗着鸟儿,似乎刚才的对话压根没有发生过一样。/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相连心太孙定妻妾 p拴贵这件事发生处理完之后,张馥郁和李贵嫔明显的忙了起来,两个人每日穿梭在宫中各嫔妃和侍妾的宫中,把能提醒的都说了,让她们严防死守,保护好自己。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与此同时,太子也甚少流连后宫的嫔妃们,前朝中莫名的涌动着一种危险的气氛,太子的焦头烂额,不用告诉张馥郁一个字,张馥郁也能感觉出来。 “太子妃娘娘,听说赵王亲率人马去皇上那支援,不怎么和太子生事了。”采莲对张馥郁说。 “你消息倒是灵通,若你生在一个好人家,还是个男儿,一定是个做官的料。”张馥郁眯着眼睛享受着采莲的揉额,她的头疼病太医也不知看了多少次了,却一直没有什么效果,太医总说如果太子妃能心情平稳,心中毫无牵挂,少操心些事情,这头疼病便不治自愈。太医走后,张馥郁心中不由哀叹,这病这辈子恐怕都好不了了。 “你啊,以后少关心点政事,好好操心下你自己的大事。” “奴婢的事哪里有什么大事,”采莲脸一红,“再说了,太子妃,奴婢的事情用不着您老操心了。倒是皇太孙今年已经十六,是要给他纳个正妃或者侧妃了。” “你提起这事,近也在想,不知道这基儿到底喜欢的是哪类的女孩子,心中也在思量。”张馥郁道:“不然,你这丫头帮我想想?” “奴婢没资格帮皇太孙想妃子,倒是可以提醒您一句,皇太孙以后是要做皇上的人,您要给他纳妃,挑他喜欢的是一方面,但是最重要的是挑一个c如同您一般的大气雍容的女子来做未来。” “这话倒有几分道理,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提醒了我,我近日犹豫候选姑娘谁来做正妃,如此想想还是胡家的姑娘好一些。”张馥郁道。 “太子妃心中已经有了选择?奴婢一直没有听您提起过,还自作聪明以为您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你的事我都忘不了,怎么会忘了皇太孙的事?傻丫头。”张馥郁笑着看她,像宠爱小妹一般,道:“和我说说,看上了谁了?” “哪有?太子妃您别管我了,现在我还没考虑清楚呢。” “好了好了,不愿说便不说罢。皇太孙选妃是大事,而且就在这一年内,东宫的上下事务,你多帮我留意。还有,把那书案上的书给我拿来,对,就是那本《山海经》。” 太子妃摊书而读,采莲悄悄的下去准备些吃食点心,以备不时之需。张馥郁的饮食一直偏清淡,喜欢吃藕粉做得圆子。采莲家中有片藕田,这道小点心总是亲手给张馥郁做,可回小厨房一看,也只剩下些藕粉团,许是前几日天气潮湿,这藕粉都发潮了。 太子妃饮食一向精细,采莲便丢了那些结成团的藕粉,准备从东宫的膳房里再去取新鲜的。 刚出了太子妃的住处,到了东宫的大连廊上,转弯的时候便被人攥了手腕子。 “你”看清来人之后,采莲脚步一跺,嗔道:“你这人,真的唬了我一跳!” 转而又惊慌起来:“你不在门口守着,被人看见小心你脑袋不保。这可还是东宫的后宫,你怎么能如此张狂。” “这几日在大门处未见你,心中想得慌。我谨慎着呢,每日中午就躲在那片蔷薇后,只等你半个时辰,若不见你,我便离去。”侍卫浓眉大眼,器宇轩昂,若不是出身寒微,倒是有几分王爷的模样,这半年多来总是盯着她看,眼中那意思昭然若是。“如今等了三天,可见着了你,我亦心满意足了,你可是要去忙?赶紧去吧,我也要归了。” “那蔷薇花从中蚊虫甚多,且这夏日闷热,你等了我三天,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一句话?”采莲问道:“你可知你这样特别憨傻?” “怎能不知?可心已动,魂牵梦绕,做了傻事也犹然不知。” 看着那发亮的眸子,采莲的心似乎漏了一拍。她有些局促的看向别处,道:“我这会儿要去忙了,你莫在这地方等我,我若有空,自然会来找你。” 这话在年轻的侍卫耳中,如同一阵暖流涌进,涌进了心底,炸开了烟花。 “好好,你且去忙,我去等你。” 这不是什么动人的情话,却带着点贯穿身心的魔力。采莲转身离去,脸上的笑容即便是隔了花丛,映衬在那一片片的绿色中,亦绚烂无比。 彼时,张馥郁读了两章《山海经》,眼睛酸痛,瞅着手旁采莲不知何时端来的莲藕圆子,心中叹她贴心,尝了一个。 貌似甜了些许呢,或许是这批的藕粉甜了一些罢。张馥郁也没在意,吃了几个,到庭中散步。这窗外的风景,如果闲适下来,有了心境去瞧,倒是能看出来几分云淡风轻,悠然自得。可张馥郁即便是望了,也总是面朝北面似乎在看皇上驰骋疆场。皇上年近六十,下次归来,她与太子应该劝服,切不可再去征战了。 是夜,太子又来瞧她。 “这赵王随父皇去北伐,最近在军营中表现如何?父皇可发来书信称赞他?” “父皇对赵王赞赏有佳,说他终于长大懂事些了,没有继续和汉王混在一起生闲事,让我在朝堂上嘉奖与他。” “人还未归,此时便做嘉奖?这父皇对儿孙们偏向的也太多了一些罢?”张馥郁嘴上如此说着,其实内心还是高兴的。 “父皇这不是要给汉王看嘛,他希望汉王能收敛一些,好好管好他的乐安,别再生事。” “若是汉王从此不惹闲事,他那个儿子也不再找麻烦,天下太平你我都能清闲一些了。”张馥郁道:“可是他那个儿子还不曾消停,我听说你已经在京城给他造了府邸,虽未封号,却也是按照皇孙的待遇对他的,听说还暂称圻王。” “他眼见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了,我能不给他一个皇亲国戚该有的规格?”朱高炽说起此事心中也颇为不悦,道:“此时暂且不提,最近后宫可有大事?” “都是些小打小闹的,不成气候,如今后宫个个自危,听说你西边侧殿的郭贵嫔已经把殿中的食盒还有筷子调羹一类之物全换成了银制器。” “郭贵嫔这个女人我并不喜欢,当初因她弹了一手好琴让她进宫侍奉,可胆小怕事,又带了几分少有的自私。我听闻她皮肤娇嫩,恰逢外使进贡了一些丽颜粉,便都给了她。我本以为是一小盒,没成想是一大桶,她若要用,怕是几辈子都用不过来。我这几日去别的嫔妃那问,得知后宫众嫔妃压根不知道这回事儿。往日赏给你们的东西,有谁是这用不完也要霸占的德行。”朱高炽说起来这个女人似乎有些懊恼。 “她小门户出身,太子也甚少赏她东西。她这么做也不稀奇,她处处谨慎,给您生下了两位小皇子,从那些良娣良人中脱颖而出。若不是她这性子,还不一定能保住两位皇子,您也别太为难她了。”张馥郁劝道。她倒是欣赏这郭贵嫔的性子,不必为她担心,省心得很。 “也是,我以后还还和以前一样好好对她罢。”朱高炽道:“还有一事,近日听闻在外征战的将军说,此次征战虽赢了不少地,却也折了不少兵将,偏偏父皇又不愿意还朝。刚好这基儿也到了纳妃的时候,我想借此机会让父皇回来,之后不要再去征战。对你太孙妃的人选,你心中可有想法?” “永城孙家女聪明伶俐,颇有几分豪气,模样也楚楚动人,是我母亲看上的姑娘,与基儿幼时也有过一面之缘。我母亲甚喜这个女孩,已经收作义孙女,日日在身边教导着。可她毕竟是小门小户出身,在出身上不如胡家的女儿胡善祥。胡善祥我也去打听过了,是个好姑娘,姿色中上,模样正气,人也贤德温柔,臣妾觉得应是基儿的良配。”张馥郁这么说一则是避嫌,二则是因采莲那句话提醒了她,选个不那么漂亮c又颇有几分能力和德行的未来皇后,要比考虑皇太孙喜欢谁更重要。 “你选的这正妃侧妃我没有别的意见,一切都交给你来办。我这就修书送至边关,把父皇请回来。” “臣妾知道了,明便寻人安排。”张馥郁瞬间觉得这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太孙怒采莲求赐婚 p翌日,张馥郁特地去见了朱瞻基,说了此事,朱瞻基倒是一副“不管窗外事,只读圣贤书”的样子,对此事丝毫不在意,只说一切都听从母妃和父亲的安排。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你这孩子,不管如何自然是要让你过目的,若是你不喜欢,母妃也会与你父亲商量。” 朱瞻基无奈拿了胡氏和孙氏的名册,退了下去。只去片刻,便又回来,见了张馥郁急急问道:”这孙氏果真是永城人士?我小时候是否还与她见过一面?” “是。你外祖母曾到东宫见我,带的便是这个小丫头。你曾与她玩过几日,怎么,那时你刚过五岁,居然还记得这些事?” “儿子自然记得。”朱瞻基喜形于色,“若不是她,儿子还不知促织的乐趣呢。” 这话一出口,张馥郁的面色一变。她一直还纳闷不管是东宫还是以前在燕王府,上下无人喜欢逗促织作乐,这儿子怎么后来便喜欢上促织?原来是这个小丫头教会的。她沉声问:“你不喜欢胡氏?” “胡氏眼神太过清冷,少了点热情和娇憨,儿子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那便让胡氏做你的太孙妃吧,至于孙氏,做个贵嫔就可。她出身贫寒,虽是跟着你外祖母长大的,但是皇家血脉尊卑次序不得有误,就这样罢。”张馥郁的口气不容置疑。 “这是为何?儿子明明喜欢的是孙氏”朱瞻基还未反应过来。 “你喜欢逗弄促织,可做这大明皇帝不能只逗促织;你喜欢孙氏,但是这大明未来的皇后,不是孙氏这样娇憨美貌的女人适合做。你要听母妃的才行,你可明白?” “可为何采莲都可与她喜欢的人在一起,我贵为太孙却不行?!”朱瞻基面有不服,大声问道。 采莲在旁边变了颜色,急忙跪下求饶:“太子妃,奴婢斗胆还未禀告,求娘娘赎罪。” 张馥郁看了采莲一眼,眼中并没有责备之色,反倒是对朱瞻基说:“我何曾不让你和那孙家姑娘在一起?她只是有些门户低微,所以做你的贵嫔,位同侧妃,仅次于胡氏。此事不必再议,我已决定如此,你退下吧。” 朱瞻基恨恨离去,回了自己的书房。张馥郁坐在朱瞻基的殿中,看着跪着的采莲,问:“皇太孙说得可是真的?” “奴婢该死,前日在门口隐蔽处和周侍卫闲谈,被皇太孙撞见。” “这本是我答应你的,你不必如此惶恐,待皇太孙纳妃之后,我便向太子要一道赐婚的旨意,把你许配给他。可好?”不得不说这话说出来之后,张馥郁的内心还是有那么点失落。以前她总不希望采莲这辈子孤苦无依,看尽她与太子的相爱纠缠却只能孤老终生,总想给她寻个好人家嫁出去。可现在她有些嫉妒采莲,毕竟那个侍卫心中只有采莲一人,而太子的心中不仅装了整个国家,还装了这整个后宫。到底是谁更幸福一些?张馥郁也不知晓。 “谢太子妃!”采莲在地上跪伏磕头,欢喜至极。 张馥郁扶她起来,道:“只是你们以后且不可在宫中私自相会,被人抓了把柄惹到后宫,说你犯了后宫的规矩,真闹起来我也保不了你。这东宫的女人名义上都是太子的人,你要明白你的身份,切莫失了分寸。” “奴婢知道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采莲道:“我这两日便去和他说,让他等我一年半载,绝不会私下再偷偷见他了。” “这才听话。对了,你最近多教教你身边的那几个小丫头,你走了,得还给我个称心如意的人才行。” “太子妃,这个奴婢早有准备,替我的人必不会比我差。”采莲道。 这句“早有准备”让张馥郁的心中又是一凉,原来这姑娘一直说要陪在自己的身边,其实一直想得便是要找个人嫁了。也怨她张馥郁时不时的给人希望,落得现在这个局面。 可贵为太子妃,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张馥郁无法食言,也不能食言。 朱瞻基最后还是娶了胡氏作为正妃,同时纳了孙氏为贵嫔。大婚那日,朱瞻基留宿在胡氏房中,从第二日开始,便日日留宿在孙氏的住处。张馥郁听闻此事开始尚可,月余后忍无可忍,勒令他务必一月有十天必须在太孙妃的屋中,不得有变。朱瞻基虽有不满,最终还是从了。 最近几日,采莲看着张馥郁的眼神都带着希冀。张馥郁知道采莲到底在希冀着什么,于是寻了一个时候,把这件事禀告给了朱高炽。 “不行。”朱高炽一口回绝了。 这完全出乎张馥郁的意料。她急忙问:“采莲品貌上佳自是不错,但你自始至终都未曾对她动过半点心思,又何必霸着她不放呢?” “太子妃,你说此言是不把我这个太子放在眼中。采莲为东宫的女子,从进入王府侍奉你的那一刻起,她便是我的女人。我说不行,便是不行;我说不愿,她哪怕孤老终生也要呆在东宫里,以后要呆在皇宫的后宫中。她与侍卫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若让我把她许配出去,那万万不行!”朱高炽面色也未激动,可说出来的话怕是半分改变的余地都没有。 “太子,此事不妥,我已经答应了采莲,您这样不是要陷我于轻诺的境地么?”张馥郁急道,她不明白这又有何不可。 “那是你的事情你自己解决。此事休要再提。”太子原本是要在太子妃的住处就寝,现在已没了兴致,拂袖而去。 旁边搀扶太子的是他的贴身太监,他看太子一脸严肃,对太子道:“主子这又是何苦,惹得太子妃又要烦恼好几天,您自己也得受委屈。” “太子妃头疼病不见转好,我着实不忍让她再涉波折。这件事,便由我来做吧。”朱高炽坐着轿子回自己的住处,在旁边一直听着的贴身太监心中不禁唏嘘。 回到主殿,朱高炽把首领侍卫叫来,问道:“前门侍卫中,可有姓周的?最近听说他与太子妃的贴身宫女走得很近呢。” “回禀太子,确有此事。”首领侍卫心中忐忑,不知太子问起这个是为何事。 太子妃的贴身侍女虽有几分姿色,但在宫女之中也只数中上等,与各路嫔妃相比更是不可能入了太子的眼。况且太子与太子妃仁德宽厚,之前宫中宫女和太监对食,女官侍卫相恋,太子不是默许便是赐婚,难不成是太子想赐婚给那小子? “你跟随我多年,深得我信任。寻个合适的机会去杀了他。且让他留封书信,说自己追求功名,等功成名就后归来迎娶采莲。务必要不着痕迹,不能让采莲觉得蹊跷。”太子冷然道。 此事出乎首领侍卫的意料,他不敢多问,领命而出。 “太子,真的要杀了他才行吗?您这样做不止是伤了采莲姑娘的心,还会离间太子妃与采莲姑娘两位的主仆之情。”太监给朱高炽换了一盏茶,忍不住问道。 “采莲所知甚多,我绝对不能放她出宫,出宫不仅是害了她,还会让她成为太子妃的掣肘。你想没想过,若我放了她出宫,嫁于那侍卫,汉王和赵王的人怎么会放过她?不让她离宫,是为了保护与她。”朱高炽停顿了一下,又说:“更重要的是保护太子妃。” “只是可惜了这周侍卫。”太监叹道。 “是我对你们这些宫人们疏于管教。这宫中女人本都是我的,他觊觎太子的女人本就是该死,于情于理都可说得过去。我不想待采莲出宫之后落入他人之手,成为太子妃的软肋,太子妃的软肋要么保护在东宫之中,要么就不能存在。此事不必再说,你去给首领侍卫交代一声,那周侍卫,厚葬于他罢。” “奴才告退。”太监见太子心意已决,只能遵旨告退。/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莲心破只求不独活 p太子妃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采莲,本宫,对不起你。”太子妃面对早起帮她梳头的采莲,心下有些难受。 采莲拿着篦子一点点地帮张馥郁梳头,挤出一抹笑,道:“昨日太子说的采莲都听到了。采莲本是个奴婢,不该奢求的。太子妃切莫自责,采莲惶恐。” “许是太子近日劳累,心情不佳。待过几日,我再去求他。”张馥郁道。 “太子妃我”采莲本来红肿的眼睛又渗出眼泪。这半年来她与那侍卫每隔日便相会一次,早已海誓山盟至死不渝,此时让她懂事地说不需太子妃再求赐婚,她着实做不到。 “我答应你的,必帮你做到的。”张馥郁再次承诺。 这几日,采莲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去东宫门口寻周侍卫。结果寻了一遍也没见到人,倒是首领侍卫瞧见了她,说有东西要给她。 采莲心下纳闷,攥了那侍卫给的信便离开了。 找个没人的地方展信一瞧,心中愈发冰冷。当看到落款,她听见已经冻成冰的心似乎要碎了。 “采莲呢?”张馥郁一个晌午没瞧见采莲,问旁边立着的折桂:“你师父在哪?” “回禀太子妃,采莲姑姑去了哪里折桂也不知。且让奴婢出去问问。”过了一会儿,折桂回道:“听闻今日去膳房的丫头说,曾在去膳房的回廊上见过采莲姑姑。” “这殿中上下事务都需她来打理,她去那作甚?”张馥郁皱眉道:“看她是否还在,去把她叫回来。” “奴婢遵命。”折桂告安离开,转身还未走,张馥郁又把她叫住了。 “许是前日她求的事情不顺遂,心中难过,我去看看吧。”张馥郁由折桂扶着,去了那回廊。 到了之后,果然见采莲还坐在回廊边上,眼中凄迷,望着旁边那开得一簇簇正娇艳的蔷薇。蔷薇的旁边是一处刚挖好的人造湖,那是新进东宫的太孙孙贵嫔喜爱白莲,让人在这里种了一池莲花。 “采莲,你在这作甚?”张馥郁远远见到,唤了一声:“那边刚修了湖,潮湿有风,你快与我回去罢。” “太子妃,采莲回不去了。采莲也见不着想见的那个人了。”采莲侧身看湖,手在身后背着。张馥郁走近瞧了瞧,她脸上不止有凄迷,而且发白得可怕,透着一股绝望。 见太子妃靠近,采莲起身站在了回廊边上,回廊边地方不大,脚踩上去,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采莲!你这是何苦?我不是已答应,过几日便去求太子吗?你快下来!”张馥郁连忙让折桂上前:“去把你师父搀下来。” “太子妃娘娘,不必了。你看我这手,血怕是也要流干净了。”采莲举起一直放在身后的手,张馥郁这才注意到,那上面早已经是鲜血一片,敢情她早就划了手腕的主脉。 “你这是何苦傻丫头,我现在便去求太子,你快下来”张馥郁心中一疼,话语中带了几分哀求。 折桂被唬在一旁,不敢上前,采莲是带她的师父,她知道师父的脾气。逼急了师父是真的会投湖的。 “人都不在了,太子妃去太子那也求不来什么。”采莲像是哭干了眼泪,此时一滴泪也没有,只是愣怔着瞧着旁边那开得鲜艳的蔷薇花,垂首冷哼一声道:“太子把人给杀了。” “怎么会你知道太子最注重仁德,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害一个人?”张馥郁道:“你莫要做了傻事,快些回来!” “呵,今去寻他,遍寻不得,只得了这一封书信,说他投了北伐的军队,想谋个功名光明正大地找太子赐婚”采莲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这怎么可能!明明是他日日求着我,要我去找太子妃,怎么会突然又想要个功名?而且落款处是那日太子发火的日子。那晚您替我求恩典不得,那晚他便要去边疆谋取功名?!” 张馥郁无言以对。她心中震颤,实在不信太子不与她商量便做如此决定,急切找寻借口:“许是他知求你不得,便生了豪念” “太子妃娘娘,我从未与您提过周侍卫是私塾先生家的没落公子,他是懂得如何写信的。”采莲将另外一只手里攥着的一张纸扔在地上,道:“他为我而自戕,求我独活。可他不知,遇上他后,我怎能独活!” 说罢纵身一跃,跃入莲池。地上的一大滩暗红色血迹,触目惊心。 折桂不等张馥郁吩咐,便去叫人,来时只觉得是“家事”,不想让人多知,况且采莲在太子妃的殿中地位非比寻常,自不能让她手下的那些年轻宫人们瞧了笑话。现在想找人把人救上来,确是要多奔忙一些了。 张馥郁呆立在回廊,半晌不语,她捡起地上的信,眼神迷茫。她不想救采莲,她也知道采莲说得都是真的。采莲那么聪慧,又跟了她这么多年,自不会在有希望之时放弃哪怕一丁点的希望。 张馥郁心想:她满脸写得都是绝望,满脸都是啊把她救上来,倒是成全不了她了。 莲池,蔷薇,也是个好去处。 她抚平了那张信笺,读懂了采莲的绝望。那张信笺上,每句首尾相连,通读全篇连起来明明是“吾已遭太子胁迫自戕,汝要好好活着,此生无缘,来生再见。” 胁迫他写这封信的人,大约是没读过书;如此拙劣的安排,又怎么能给采莲希望呢。 宫人们来来去去熙熙攘攘,丝毫没有打扰到张馥郁的静默。她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手上捧着信笺如同捧着易碎的瓷器。她有些不明白,明明你我已经相识十八载,从你还是个女童的时候便在我身边侍奉。你的忠心苍天可鉴,可为什么你为了那个认识还不到一年的男人便能抛下我离开。 这便是爱情吗? 可我为什么觉得背后发冷? “太子妃娘娘,娘娘!”李喜在旁边唤了两声,她才反应过来。 “什么事?” “采莲姑娘不行了。”李喜难得眼圈发红,在太子妃殿中,他一直把这采莲当做他的小妹,他们一同侍奉太子妃,感情还是有的。如今陡然出事,他亦觉得这世上的牵挂又少了一分。 “去问问太子,周侍卫在哪里埋着,让他们合葬吧。”张馥郁道,缓步离开此地。李喜守着她一起离开,送她回了殿中。 “太子妃娘娘”李喜犹豫不决,不知现在离开是否合适。 “你下去罢,我无事,让我静一静。”张馥郁对李喜说。看李喜退下后,张馥郁回到内殿,上了自己的凤床,放下了珠帐帷幔,躲在其中,嚎啕大哭。 悲伤应在这帐中全清,当帷幔再掀,她便又是那个无所不能c不惧天地的太子妃了。 本宝宝很想把自己的错别字吃掉!前面的文稿后来发现有错别字!宝宝检讨,并承诺接下来发稿前会口齿清晰地朗读一遍,顺一顺错别字和语句不通!尽可能地改正错误!(至于前面二十八号之前的文稿还请见谅因为抓取的原因不好改宝宝好自责)/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生怨怼太子应婚邀 p“太子驾到”前厅的小太监高声通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守在殿中的张馥郁整了整衣裳,到殿门前做福迎接太子。 “这晌午太阳毒辣,往日太子都是在皇宫中歇下的,今日怎么回了东宫?”张馥郁一边安排人上凉饮点心,一边伺候太子落座。 太子不语,由着张馥郁扶着他坐上榻位。然后摆手让宫人们下去,说要与太子妃说说话。 他喝了半盏凉饮,犹豫不决中带了些局促不安。半晌道:“我总以为采莲是个性子柔弱的,不成想她性子那么倔强。昨日的事,是我欠考虑。对不住你了。” 张馥郁盈盈再拜,道:“我虽贵为太子妃,她为奴婢,但在太子面前,我与她并无两样,都是您的女人。您不必说对不住的。” “我与你之间并不讲究这些。”朱高炽道。 “您要杀周侍卫的时候,很讲究这些;如今事情过了,您又说不讲究这些。这倒是让臣妾糊涂了,臣妾以后还是小心谨慎的束着宫人们好了,免得再遭了捧杀。” “”朱高炽无言以对。 “太子还需要凉饮吗?我这就让人再上来些。” “夏日不能太过贪凉,还是算了。”朱高炽心不在茶饮点心上:“如今采莲已死,有些话我还是要和你说的。我不予赐婚,是因采莲知晓你这边的事情太多,放出宫外绝对好不过三日,朱瞻圻定会派人拘了她问这东宫中的大小事务。她跟你时日太久,得知秘密太多后本就没了自由,需要这东宫的笼子来保护。你可曾想过这一层?” 张馥郁有些愕然,如此说来之前她想得甚少。她总觉东宫不安,未曾想宫外更难。可心中还是略有不服,她道:“太子这话有些道理,可这周侍卫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要直接杀了?” “这采莲要来赐婚,已是和周侍卫之间生了情。生情便互为掣肘,迟早有一天对你是大患,他留不得。”朱高炽拈了一块糕点吃了,道:“我能与你说的都已说完,太子妃莫要对我有什么误会。” 两人又开始静默,朱高炽在想还有什么可辩说的,张馥郁在想还有什么可反驳的。可终究还是无人说话。 半晌,张馥郁问了一句:“你刚才吃的点心可好?” “香甜可口,为何有此一问?” “那是采莲前日给我做的。” 太子沉默良久,放下了手中又拿的一块,道:“点心甚好,人也甚好,只是可惜了。”朱高炽说罢便唤来自己的首领太监,由他搀着,坐上步辇离去。 那日过后,张馥郁时不时招李贵嫔前来,与她说话聊天。后宫自从叮嘱各位嫔妃后,便安稳了许多,皇太孙大婚之后事事也都顺遂。只是让张馥郁没想到的是,在这么看似顺遂的局面下,因她的失误让采莲命陨莲池,心中甚是难受。 “这皇太孙婚事已毕,接下来便是埈儿的婚事了。太子妃空闲时帮埈儿看看,他是最信任您这个嫡母的呢。”李贵嫔知道张馥郁这些日子心情不好,于是专挑些让她心情好的事情来说。 “此事我心中有数,过些日子我便把名册给你,你且去看看。如今太子还需要日日执政,我们那位皇上倒是个闲不住的。基儿大婚不久他便又去北伐,也不知现在如何了。”张馥郁叹道。 “皇上年近六十,孙儿都已大婚,这把年纪实在不应该再次征战。若不如待皇上六十大寿之时,请他归来与他祝寿,也可保他安度晚年。”李贵嫔道。 “此事你能想到,我和太子又怎能不知?太子在太孙大婚之时已经向皇上请命,说要在宫中给他过寿。可皇上非说自己是疆场上的男儿,不喜在宫中莺莺燕燕推杯换盏地过寿,他觉得去北伐来一场胜仗更为快意。他毕竟是皇上,又一直是出了名的我行我素,我们拦不住呀。”张馥郁道。 “如此说来,太子的日子要遥遥无期了,皇上那虎虎生威的作风,怕是再征战个二十年也没问题。” “但愿如此,太子本就不擅长征战,朝中现在精兵良将不多,皇上也是想亲自出战帮太子挑出来一些人才。他们父子各安其职,这大明近些年是越来越昌盛了。”张馥郁道。 “近日听闻朱瞻圻也要娶亲?”李贵嫔对这豺狼之子,毒蛇之人,颇有些忌惮。 “他只比基儿小一岁,娶亲又有什么稀奇?” “但他已求太子主持他的大婚,说自己与父亲汉王一直不和,希望太子代坐高堂之位。”李贵嫔面有忧虑。 “太子答应了?” “还不知。妹妹恐这朱瞻圻心中又有谋算,所以来求太子妃务必劝劝太子,切不可答应。”李贵嫔道。 “这事不必去说,太子一定会答应的,我了解他。只求当日太子的侍卫能够放聪明一些,成功保护太子罢。” “太子妃”李贵嫔心中还是不安。 “不要再提此事,他若去便让他去,他若不去便不去。我不是与他生气计较之前的事,而是现如今我们东宫与汉王的纠缠,他心中有数,自会安排,所以不必担心。” 李贵嫔无奈,只能与太子妃再说些别的事情。 晚上,张馥郁去见太子,禀告说:“我已从李贵嫔那里得知,朱瞻圻大婚央求您去,您是否要去?” “自是要去的。在朝堂上,我再三保他,人前人后扮演着好叔叔的角色。他来请我,在表面看来并无不妥,我自然也不能拂了他这个面子。”朱高炽道。 “您若去,我自然不拦着。但是您也别拦着我。朱瞻圻大婚之日,我必一定同去!”张馥郁道。 “你这不是胡闹吗?后宫众多事情需要你来照料,如果你去了,那么后宫怎么办?” “后宫自有李贵嫔照料,我是定要与你同去的。我扮成你的侍卫,如何?” “你你身为几个皇子的母亲,不可如此任性!” “我因你任性也不止一次。或许你我情分日渐淡薄,但是我还记得你是我的君。”张馥郁这任性的样子,倒让朱高炽似乎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和他一起守城的女人。 目光交战了不知多少回合,终究还是太子败下阵来: “好吧,我答应你。”/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蛇吐信沐浴诉真情 p朱瞻圻大婚之日喜气洋洋中带了点尴尬。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京都的人知道朱瞻圻是皇孙,但是他已过及冠年龄却依然未有王爷封号,这在大明历史上也属罕见了。比如他的那些在乐安城里的兄弟们,过了及冠,便会有自己的封号和封地。 没有封号和封地也就算了,在京中大婚,他连自己的父亲都请不来,婚是求皇上赐下的,现在又请太子做他高堂,接受新郎新娘跪拜,如此多少有些不伦不类之感。张馥郁在太子身边女扮男装地陪着,亦觉得这朱瞻圻简直是没了脸面,这戏演得如此恶心做作,真乃世间少见。 这大婚一路并未有异常,包括旁人的敬茶敬酒,朱高炽的贴身太监都事先在众目睽睽之下验了毒性,并方方告知:“谨防京中细作,太子在东宫及皇宫都是这般用膳用茶。”堵了朱瞻圻的嘴。 但张馥郁心中总觉今天的事情太过于顺利。朱高炽见状不由笑她:“你许是这多年遇事太多,现在事情顺利你却不相信了。” “或许是罢,总觉朱瞻圻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这么算了。万事小心。” 那晚张馥郁回到自己殿中,心中始终不安宁。她心跳得厉害,且总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夜半时分在黑暗中,她隐隐听到哪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便唤折桂来掌灯。 “啊!这”折桂掌灯刚四下一看,便惊坐在了地上。张馥郁定睛一瞧,心中惊恐不已。 这偌大的寝殿,何时进来如此多的蛇!顿觉脖颈后的汗毛倒竖,翻身取了放在床边梳妆台旁的剑,挑开已经爬到她床边的几条毒蛇。 她定了定心神,怒斥折桂:“还愣着作甚,叫宫人们起来。立即叫醒李喜!” 折桂哪见过这种架势,她只是个还不足十五岁的小姑娘,听太子妃如此说,她也顾不上自己立刻寻了条路奔了出去。幸好那些毒蛇仿佛是冲着太子妃来的,并未吐着信子攻击她。 折桂踉踉跄跄奔向宫人们的住处,唤醒了所有的太监宫女。李喜听说此事之后,奔向厨房寻了一坛雄黄酒,并让小太监们去典药局把所有的值班内使叫起,带上能驱虫的艾草和雄黄之物,立即赶往太子妃内殿。 当李喜抱着一坛雄黄酒奔向太子妃住处后,太子妃见到他吩咐:“你马上去太子宫中,太子现在有危险。宫中别的小丫头太监不顶事,你亲自去,不管如何,一定要把太子救回来!” 她终于明白了是如何心神不宁了,她参与这一日大婚,总觉朱高炽的身上有若有若无的一股味道,许是这朱瞻圻未在膳食和酒水中下毒,却在他身上放了什么东西。对!那一身喜袍!那是朱瞻圻求太子穿上的,太子知道那是礼节,她当时也仔细查验过,并未发现不妥。她只是查验了一番身上沾上些许味道,便引来这么多毒蛇,那太子的寝殿 当下张馥郁也顾不了这殿中的许多毒蛇,披了外衣命宫人们用雄黄酒驱赶。她本人拎着剑,也不管那许多礼数,只穿內袜而奔。至东宫主殿外,见宫中一片灯火通明,心中略为安心。这证明太子也已发现了那些毒蛇。 她立在殿门外,刚松了一口气,便见太子殿中有一人奔出,亦是无鞋,太监在身后疾步相随,却也赶不上平常走步路要喘三喘的太子。 太子在殿门见太子妃,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张馥郁再也忍不住,扑了上去,躲入太子怀中。 去他的权谋!去他的故作冷漠!去他的嫌隙! 你是我的君,你是我的夫,从未变过。 我们再吵,我们再闹,我们也只能承认,这辈子,能互相取暖的,也只有你我二人。 殿门空荡,长长宫墙。此间除了太子太子妃,便是太子那贴身的太监,算不得外人。 “你哭什么?采莲投湖的时候,听闻你都忍着没哭,我猜你是怕旁人看了笑话,不让宫人们瞧了软弱。此时我这太监沈福还在身侧,你不怕他笑话你?” “沈福,你敢说出去,我叫人割了你舌头。”张馥郁难得娇憨一次,她已年近四十,自觉这样小女儿的模样有些好笑。更何况是那沈福呢,恐怕这时早已在暗暗笑话她呢。 “太子太子妃这般说,老奴不敢瞧了,不过今晚这宫中不太平,两位主子还是”沈福说着,瞧着宫墙的墙角,道:“瞧瞧,这蛇都是成了精么,又跟着来了。” “哪是这蛇成了精,怕是那朱瞻圻成了精。沈福,太子既然没事,你派两个侍卫守他身侧,让他即刻沐浴更衣,并多洗几次。换下来的衣服焚了即可。”张馥郁道。 “原来你也知道了,我也是刚想通此节。许是他放在喜袍上的药粉会让人心神不宁,我折腾了半晌也未睡着,点烛读书,这才发觉。我殿中毒蛇太多,我差点出不来,等出来想起你那边或许也有,命沈福去告知你,却不知自己怎么先跑了起来。”朱高炽道:“既然来了,与我一同沐浴罢,命人在沐浴房外撒上雄黄,门上插上艾条焚香,应是无事。你若回宫,东宫的驱虫之物还不知够用与否呢。” 张馥郁听到后,如同十几岁的姑娘羞红了脸。她已生三子,身材早已走样,与近些年东宫新进的那些丫头们自然不能相比,此时太子突然提出要同沐浴,怎能不尴尬。她立在当场,犹豫不决。 旁边的沈福催促:“我的主子们啊,赶紧躲入殿中该做什么做什么,你看那些毒蛇都又来了,侍卫们也都追出来了,您二位别为难奴才了。” 朱高炽扯了张馥郁的手,道:“老夫老妻矣,早已忘了皮囊,又何必羞怯。”带着她大踏步地回到主殿之中。 沐浴房片刻已布置好,朱高炽往日都是太监或者宫女伺候沐浴,今日张馥郁在身侧,也不让别人陪着。当全身坦然面对之时,张馥郁与朱高炽心中没了那些之火,倒是多了几分灵魂之间的坦荡。 “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胖,似乎半分也减不下来。”张馥郁抚着他依然肥胖的肚子,轻声说道。 “你在我眼里,依然是以前那么美。”朱高炽对答。 张馥郁苦笑:“别安慰我了,你我相识相知二十几年,我定是比不上新进宫的那些丫头们。而且我的月信上月已经不至,恐怕是不能再与你生出子嗣了。” “身体,皮囊而已;子嗣,责任而已;江山,逼迫而已。馥郁,你若问我这一生哪一样是我选择的,我只能说,只有你。” “此言差矣,当年你纳世子妃的时候,不也是职责使然吗?”张馥郁道。 “可那时,我还以为我这一世可做个闲散王爷,二弟三弟不会与我争诸位。那时候自由之心仍在,选择当属自由。如今再纳姬妾,不过是因为朱高煦一脉人丁兴旺,我不可输。实为逼迫。” 他帮张馥郁擦了身,让她躲入沐浴间的屏风中,唤人进来换水,再来第二次。 张馥郁再次与他滑入这木桶中,他继续道:“我之所言,你若不信我亦无可奈何。倘若有一居于我位,便会明白我说得必然不假。” “其实基儿大婚,已让我明白许多。基儿意中孙氏,我强迫他娶了胡氏。他亦无可奈何,这么算来,我倒是要比孙氏幸运多了。”张馥郁道。 “皇家之女,不管是公主也好,嫔妃也罢,都是苦命的女子,一生不得安闲,一生难求真情。我想做一个好太子,好皇帝,所以任性不得。” “若有来世,这皇家女我是再也不想做了。”张馥郁叹道。 两人默然不语,待侍卫和太监们收拾了寝殿,换了所有的帷幔和寝具,并在室中焚了大量的艾草。折腾了一宿,还未合眼,天便亮了。/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登皇位牺牲三千甲 p“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置?”张馥郁问起身准备上朝的朱高炽。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还没想好。”朱高炽道:“仁义的面具带得久了,就成了障碍。” “若想放了他,未必不可。但这笔账,你我都要记住。”张馥郁道。 “这是自然,汉王和赵王的每一笔账,我都记得清楚。”朱高炽道:“许是我这一世无法与他们清算。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天子报仇,百年不多。总会有那一天的。” 两人嘴上虽这么说,但心中都不免苦笑:这账也不知记了多少笔c多少年了,他们都已至不惑之年,还不知瞧不瞧得见清算的那一天。 朝堂之上,朱高炽命朱瞻圻去调查东宫昨晚的毒蛇之事。这已经是朱高炽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既能给朱瞻圻一个警告,又能让他在忐忑之中塞进来几个心腹顶包,也保了自己身为皇太子的仁义之名。 其实这事昨晚已经派首领侍卫前去调查,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但药粉来源,以及为何那些蛇白天不近人,晚上却要害人都未调查清楚。朱瞻圻的这些药粉许是从苗疆而来,况且这事太过玄乎,即便责难他也会让人怀疑真相,被人诟病。所以虽不想放了他,但也只能暂时饶过。 毒蛇风波暂歇,张馥郁此时已经没了前些年的愤怒和郁闷,或许是见得多了,也渐渐习惯了。 朱高炽的震慑对朱瞻圻还有些效果,那次事情之后,朱瞻圻收敛了许多。让他彻查毒蛇之事,意味着东宫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他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知晓。 此后三年,相安无事。 最近听说朱瞻圻隔日与汉王联系,似乎是得到了跟在皇上身边的赵王的消息,说皇上在北伐途中染了风寒,折磨了半年,始终未好。 此事朱高炽曾问过太医院,皇上染风寒半年不好是何道理。太医院表示北伐路途本来艰难,今岁冬日寒冷,恐怕皇上风寒半年不转好是患了肺伤。恳请皇上班师回朝,由太医院的各位医士为他治疗。 太子闻言下书十二封,恳请皇上还朝。皇上终于拗不过决定回京都。 朱高炽刚松了一口气,却在某日得到密报:皇上在归途中驾崩,已运龙体归来。 史书记载:太子陷入悲恸,不能自已。 张馥郁听闻后,下令宫外一直蛰伏的张家侍卫,断了朱瞻圻和汉王的联系。朝堂这边立即通信给朝中老臣,务必此时拥立太子,稳定朝堂人心。并让人在城外伏击且监视。若汉王率人马到京都,需要立即阻拦。 她手里仅有三千兵马,且不在京都,这么多年瞒着所有的人供养这支兵马,目的便是为了这一日。 跟随朱棣出战的那些老将,为了朱高炽和朱瞻基的皇位着想,秘不发丧,却依然走漏了消息。 朝中收到八百里加急的消息还不足三日,那边朱瞻圻已经派人要在京都城门外接应汉王。来得好快,倒是比皇上的龙体还朝还要快! 张馥郁腹诽不已,派人在城外伏击汉王。虽不能要了他性命,却也能拖个几日,让朱高炽和朱瞻基做好准备。秘不发丧也让汉王不敢带太多的兵马赶往京都,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皇上的计谋,如果皇上没死,他带兵马太多会被冠上反叛罪名,到时候更是麻烦。这也让张馥郁安排了人手起了作用。 城外三千用张家军用游击c伏击c暗杀c制造麻烦等各种招数,帮朱高炽争取了不少时光。 这场阻碍战打完之后,三千兵马全军覆没。后人传说汉王进都那一路上,散落着各种机簧道具,汉王的兵马也经历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困难。那是张馥郁和她母家近十年的心血所造成的结果。她在东宫中设计图纸,由李喜带出宫外,才有了那机簧弓箭c硝石火药;她空闲时便在东宫琢磨攻守之法,甚至不惜用装神弄鬼c铺设谣言c蛊惑军心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力求若真有这么一天,务必尽最大的努力拖延时间。 终于,张馥郁听到消息,朱棣的龙体今日还朝!这一天是用三千将士的血换来的,她势必不能让皇位落入别人的手中! 此时,太子与太孙的“仁德”发挥出了无与伦比的作用,朝堂上下万众一心,共同拥立朱高炽继位,由太孙朱瞻基安排皇上的安葬事宜。由此,这大明终于落入了朱高炽之手,张馥郁也终于摆脱了太子妃的头衔。 她十四岁做世子妃,二十二岁做太子妃,一直等到了四十二岁才,成了皇后。当张馥郁披上那凤冠之时,心中感叹良多,恐怕她是这大明历史上做太子妃最久的一个女人吧。但不管如何,总算有了结果。 册封的那一天,她应该是最轻松的一天,朝中的兵权全在朱高炽和朱瞻基的手中,汉王和赵王再无难为他们的勇气。她终于可以在宫中御花园的凉亭中轻松喝着一盏茶,也不必担心敌人的明枪和暗箭。二十多年如一日,只为了此般谈笑如当时。 “皇上,请您和太子今晚去她宫中小坐,这等您回话呢。”御前太监沈福小声提醒。 “她难道不知朕这几日都在忙吗?等朕闲下来之后,朕自然会去瞧她。太子忙了几天,让太子今晚回去见见皇后也好。”朱高炽未曾抬头,太监沈福不忍多嘴,只得应了一声悄悄地退出去了。 朱瞻基知父皇自登基一月之后未曾踏入后宫半步,一直在前朝忙着,甚至还会亲自看前朝卷宗。母后在后宫寂寞忐忑,也在情理之中。是该去后宫瞧瞧母后了。 朱瞻基留在了皇后处用膳,与她聊起皇上。 “命运作弄皇上,他如今四十有七,才刚刚登上皇位。母后明白他是不忍心让那些因先帝戾气横生而冤死的大臣就这么死去,想要平反他们。但是这未免急躁了些,日日这般劳累,我害怕他身体撑不住。” “许是父皇这么多年来等得太久了吧。他对那些冤死的大臣们心存怜悯,甚至连前朝朱允炆亲信们的家属他也都放了。他即为仁君,便要行仁义之事。况且他现在的这份仁义,绝不是佯装出的。”朱瞻基叹道并安慰母后“待父皇解开了心中的结,他便有空来看您了。” “也罢,他如今刚继位,自然希望能够平一平先帝留下来的戾气,随他去吧。太子,你你父皇分忧,莫让他累垮了身体。” “儿臣自会留意。”朱瞻基满口答应,稍晚回至东宫。/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乱任性皇上纳美人 p张馥郁如此这般空等了月余,皇上依旧未踏足后宫半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她这几日正想再让太监催促一番,不成想李贵嫔,也就是现在是李贤妃却先到了她的宫中。 “妹妹怎么有这般闲空来瞧我,皇上不是给了埈儿还有他弟弟封号和封地么,你这几日一定忙坏了” “姐姐,我不是来与你说这个的,我的事情自有下人打理,你莫要担心,我担心的是你和皇上呀。”李贤妃似乎面有忧色。 “皇上怎么了?皇上不是在前殿日日忙于朝政吗?” “听闻皇上新纳了四五名美人,且是背着后宫嫔妃纳下的。他在前朝力保建文帝余党还有解缙的同僚同乡,惹得很多大臣不满,大臣上书太多,且言辞犀利,惹得皇上心情时常不佳。前朝之事后宫女子本不应该讨论,可我听闻他瞒着所有人在前殿书房私做了一间厢房,心情不佳之时便与那四五名美人同榻共行云雨之事这这且不说合不合礼法,如此这般行事,身体怎么能吃得消?” “此事我为何不知?”张馥郁愣在当场。 “御前太监沈福知道姐姐你性子激烈,许是告知你后怕你与皇上吵起来,于是来告知与我,让我转告与你,希望我们一起去劝皇上,让他收敛一点。”李贤妃满脸担忧。 “此事已有几次?” “怕是不下十次了。听沈福汇报说他还召了太医院的医士他要的什么药,想必不用妹妹多说罢!”李贤妃一脸的尴尬和愤慨。 张馥郁听罢觉得坐在椅子上似乎都没了力气。她张馥郁认识的那个朱高炽是个不近女色的人,他不是亲口说了很多次,他近女色不过是为了繁衍后代,壮大太子一脉吗? 那现在这样子,又算什么呢?我陪着你熬到现在,你却不愿意回后宫看我一眼,瞒着我在前殿与姬妾乱来? 李贤妃见了张馥郁的面色,连忙劝解道:“许是那沈福也怕姐姐胡乱猜测,让我来与姐姐说。皇上是姐姐的夫君,亦是妹妹的夫君,我心中的苍凉和悲愤,许是比姐姐还多了几分。可是我位居妾位,不能多说什么,想着自己这个身份,心中倒没那么多愤慨。其实仔细想想,这也非皇上本意。沈福再三与我强调说,皇上只有遇上不顺心的事情才会召那几位美人进前殿书房厢房,您切莫过于忧虑了。” “他后宫姬妾有名分的没名分的算上十几位,即便想要暂忘朝中繁琐之事,也没必要在前殿做这种让人不齿的行为。他他这不是任性么!”张馥郁怒道。 “听太监所说,皇上不入后宫一来是不愿意落言官话柄,说他不忠不孝,在先帝守孝期间频顾后宫。二来是觉得后宫这许多妃子,好歹都是官宦人家出身,未入皇宫之前不是大家闺秀便是小家碧玉,个个淑女,个个矜持。怎会与他放开做那种龌龊的事情。所以思来想去,才纳了美人。” “任他理由甚多,这也是胡闹!”张馥郁嘴上这么说,但内心已经没刚开始那么气愤了。“朝中可有大臣知晓?” “据说那翰林李时勉可能知晓,那些美人之中,有一个与李时勉是旧识。其实那些美人也不是个个放浪不羁的,李时勉的这位旧识便是个有些矜持的女子,所以”李贤妃道。 “这虽然可能,但是后宫嫔妃连与母家通书信都不容易,更何况是与一个言官翰林通信?这万一被发现,便是个以下犯上,欺君通奸的罪名,那个美人没这么大胆子吧?”张馥郁忖道。 “姐姐,这事我怎可知晓?这后宫之中,也只有您能劝皇上几句了,切莫让他伤了龙体。”李贤妃性子温婉,与朱高炽相处时间又长,过了如花似玉的年龄之后,早就成了那个“皇子的母亲”,而非“皇上的妃子”,这几年也无前些年得宠了。“妹妹这一走,还不知道要几时才能相见,姐姐一定要照顾好皇上,也让妹妹在千里之外还有个念想。” 张馥郁看着李贤妃那略微发红的眼眶,觉得自己或许是想错了。她一直觉得命苦,操劳了大半辈子,没有一天省心的。与亲人厮杀,与爱人相谋,与众女分享丈夫,还要去照看所有妃嫔和皇子皇女可面前的这个女人,似乎比她还苦。她张馥郁作为朱高炽的妻,这大明的皇后,最起码得到了一个名正言顺,与子同袍。而面前的这个女人,不曾与太子讨论过朝中大事,不曾与太子并肩作战,不曾与他哪怕一刻的心心相印过。 她看着面前的女人,抱住了她,多的是莫名心疼,还有一些惺惺相惜。 “我答应你,我会去与他好好说,照顾好我们共同的君。”张馥郁在李贤妃的耳边说。 她发誓,她说这话的那一刻真的是认真且真心的。 送走了李贤妃,张馥郁在想,如何去见皇上,才能让她看起来不像是去诘问? 她明白皇上的痛苦,也明白前朝大臣的厉害。大明的言官不怕砍头,他们怕的是谏不出一个完美的君。皇上因他们的谏言而感到压力,想在女人身上释放压力,却又怕他们在这件事上再谴责个不停更有压力。 不知是从何时,大明的君臣都快要颠倒过来:朱高炽虽贵为天子,可大臣不要命,正所谓命大于天,又有何奈?况他朱高炽是以“讲仁德”和“知分寸”来定的江山,言官谏言不能置之不理,也不能随意敷衍,只能一点点的去辩解c说服他们,好好的一个君主做得如同殿试上的举人文斗,天天如此怎能不郁闷? 君主须知“有所为”和“有所不为”,即便身上有千斤重担无游山玩水之权,但不让他在女人身上发泄,则要先想别法才能去劝啊。 张馥郁正想此事,忽闻前朝的翰林李时勉被判入狱,在入狱之前,还被扣在早朝上当众打了五十廷杖。这五十廷杖要了李时勉的打半条命,只剩下一口气。 此时刚下早朝,李时勉若真的挨了那五十杖,恐怕此时在地牢中凶多吉少。张馥郁忙叫李喜派人盯着,莫让李时勉真的死了。李喜立马着人去办,张馥郁也不管那许多,今日即便是被皇上问责,也要去前殿劝上一劝。 先是聚美人在前殿侍奉,现在又当众差点打杀了言官的一条命长此以往怎么能行?/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劝皇上无从消愧心 p当张馥郁出现在前殿书房门外,侍卫和太监瞧见了赶忙去拦,但好像无一人真的有要拦下的意思。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张馥郁在这般故作姿态的推推搡搡中进了殿内,却见朱高炽伏书案上咳得正厉害。 “这这是怎么了?”张馥郁见到,也不顾着去说他什么,连忙上前抚着朱高炽的后背。 “是你啊咳咳朕算到,你也该来了。” 张馥郁看到书案上有一块白绢,白绢上血花朵朵,甚是可怖。失声问道:“怎么都吐血了?太医可曾瞧过?” “不碍事,太医说让朕好好休息,再开方调理便无大碍” “这!这哪里像无大碍的样子!”张馥郁气急,对太监说:“去把太医院的院使给本宫叫来,皇上病重至此,要他们有何用?” 朱高炽出口拦住:“别去为难太医了,假若朕能好好休息也不至于此。”说罢他摆了摆手让宫人们下去,看着张馥郁的眼睛道:“朕有些话要单独与你说。” “皇上你” “别说那些没用的,朕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皇上说这话要是要气煞臣妾,皇上今年时年才不过四十又七,先帝是六十多岁驾崩,太祖更是长命。皇上才登基半年多,又何必说这么让人伤心的话?” “朕这么说,是有原因的,朕能感觉到” “皇上倒是说说,否则我现在便把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叫来!”张馥郁气恼一坐,看朱高炽的眼神一半心疼一半心急。 朱高炽看着张馥郁,一阵苦笑。他似是觉得这书案面前说话亦不能安心,携了张馥郁进了侧厢房。好好的一间书房被改得不伦不类,张馥郁见了那张看起来无比别扭又无比大的龙床,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朕知你讨厌这张床,朕每每放纵之后也无比讨厌。不止一次想找人拆了,可心中烦闷的时候,能依靠的也只有这张床了。”朱高炽抚着那床上的锦被,缓缓说道。 “皇上这借口未免有些强词夺理,臣妾也不想争辩。”张馥郁道:“皇上不是让我来这内厢房想象您和美人们颠鸾倒凤吧?” 朱高炽面露尴尬,正了正颜色,道:“馥郁,接下来我与你说的话,只有夫妻,没有君臣。你且听好。”朱高炽咳着坐了下来,又从枕边摸出来一个小瓶子,取了一枚黑色的药丸吞了下去。 “这是” “这是止咳的,不过有些上瘾。且不说它了。”朱高炽道:“你可知我这两个月每日真正入梦的时间不足两个时辰?” “皇上,我们这个年纪失眠又有何奇怪,您让太医帮您调理便是。” “若是太医能治好我倒也好了。其实我开始并不是失眠,而是做梦。我在梦里总能梦到皇爷爷,梦到那个去世的太祖。他拿着一把花剪,戳着我的喉咙,说‘你怎么还不去死,你不是说你会死吗?朕等你好多年了’”朱高炽苦笑。 “从何时开始的?” “从我登基的那天起,这个噩梦便开始了,我本想替先帝守孝三年,再宠幸后宫。也想忙完后去后宫看看你们,可我没撑到那个时候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朱高炽看了看手中的药瓶,接着说:“这一枚药可让我停咳一个时辰,我便是靠着这药硬撑着上早朝的。” “你自知身体不佳,为何晚上又要又要放纵自己。你这不是要自残吗?”张馥郁攥着他的胳膊,问道。 “只为了不做梦。”朱高炽道:“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之前是对太祖发过毒誓的。我对爷爷说父亲绝对不会造反,若是造反的话,我登基之时,便是我暴毙之日。馥郁,你知道吗,我真的特别害怕登基,做太子那么多年反倒是让我心中还能稍稍安稳些,我心虚啊!我没劝住父亲啊!我是个孬种!” 张馥郁眼中漫着一层雾,用一种奇怪的语调问:“这些,为何我从来不知?” “我让你知道又能奈何?反倒多了几分担心。父王是个不信命不信天的人,怎么会为我这一句可笑的誓言便放弃大明天下。此事不能说,不敢说,若我当年告诉你,只会让你如我一般提心吊胆二十年,犹豫徘徊二十年,又何必呢?” “我也是个不信命不信天的人,我不信你因一个愚蠢的誓言便会真的送了性命。只要你从今天起好好听太医的话,晚上别宠幸五个美人,你一定会好的”张馥郁有些慌乱,抚着他的脸。她真的不信天和命,但她此刻与朱高炽坐得近些,能清楚的看到朱高炽脸上的三分死气。 那是对生毫无渴望的死气,从骨子里认命等死的感觉。这才是最可怕的,比疾病本身更可怕。 “那些美人们能让我彻夜笙箫,能让我不去睡,或者能让我睡得死死的连做梦的力气都没有呵呵我本以为这样便算逃脱了魔咒,但是我后来发现我想得太简单了。休息不足加上晚上精疲力尽,离死不远了。” “可是可是你是皇上啊,皇上有钱有权又有人,只是个咳嗽而已,你没事的一定没事” “可我觉得,是太祖要来要我的命。我最近脾气也不好,偏偏我的病不能生气。要说李时勉昨日递上来的奏章并无他事,他只是说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不去后宫,实则在前殿养了美人,夜夜笙箫,根本称不得上是仁君。我严令知晓此事的人切不可说出去,而知道这事的人还不足十人。馥郁,你说我这皇上可笑不可笑,怎么严禁,消息还是传了出去,不仅你知道了,李时勉他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言官都能知道!” “皇上,你莫激动” “朕怎能不激动?他们要我不负天下人,可我仅仅是迫不得已地放纵了一些日子,而且我已经瞒得很深了,为何只有不到十人知晓的事情,最后还是被一个翰林知道了?明明答应得好好的啊!明明他们都发了毒誓的!如我当年一样!” 朱高炽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在床榻前来来回回的走,眉宇间都是迷惑。 张馥郁突然发现,这不足三月时光,朱高炽貌似瘦了一大圈。她理解他的烦躁,懂得他的困惑,但除了劝他接受之外,无可奈何。 半晌,她选了一句最合适的话道:“皇上,你当年发的誓到底不是违背了么,他们也一样,都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是啊!说是关心我,但其实不过是怕我真的死了他们被杀头;在床上千娇百媚,下床等不了一时三刻便要沐浴更衣;前朝不少大臣已经看出我体弱不支,脸色不对,有些现在已经投奔太子,我的旨意成了可以应付的东西更有那汉王和赵王,也不曾消停,不是收拾我派到边疆的官,便是收拾我在朝中的人。做太子时还不觉事多,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太祖被称为‘天赋奇才’,先帝为何又只愿出兵打仗不愿归朝。这大明的皇帝,果真是不好做啊!” “皇上只是要与我说这些?抱怨做皇帝的苦?为自己的错事找借口?如果只是这样,那不如此刻请太医反倒有用些。”张馥郁声音不由大了几分,他果然还是那个优柔寡断向往自由的性子,想必这么多年熬着一口气与朝廷上下c边疆藩王斗智斗勇,不过是为了这个小家。如今小家得以保全,他便觉得失去了支撑之物,能变得如此颓然,也无可讶异。 她张馥郁不能安慰,颓废时候的安慰如同匕首,会彻底杀了人的斗志,损了人的精神。朱高炽忽闻她突变冰冷的话语,表情果然有些惊异,他掩饰片刻,整了整颜色,道:”我是与你交代后事的。我希望你不计代价,无论如何都要助基儿登上王位,辅佐好他,成就他明君之名。” “你倒是忍心。”张馥郁低头道。 “你说什么?” “我说你倒是忍心。当年我与你并肩守城,伫立于城门之上成为众矢之的,万分凶险;之后我为你的太子之位在后宫奔波,在母后面前极尽孝顺,为你争取;后来我为你主持东宫后宫二十年,留言哈。比心感谢!/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葬夫君全力扶新帝 p张馥郁回到自己的殿中,只觉得思绪纷乱。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折桂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对张馥郁来说,还只是个小丫头片子,说不得什么。李喜在这么多年里不知不觉已经成了那个暮气横生的老头,被那帮小太监围着转,多数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早已是甚少奔波的后宫管事。 看着镜子里鬓角的白发c眼角的皱纹,张馥郁自己都有一种黄昏垂暮之感,何况是那个在朝堂上日日要与大臣勾心斗角的他? 不劝了,不劝了,大明不是没有天子,大明江山的君主怎能让一个有了暮气的人来做? 他若真的不想做,那便不做。可也用不着死。 那么朱高炽,待你做好了特别想做和手头上的事情,你便退位让贤给基儿,我做太后,你做太上皇,我们安居别苑,不管这朝廷中的是与非。好不好? 我们都老了,我们没有太祖睥睨天下的勇气,也没有先帝征战沙场的豪气,那我们便裹着一身的书生气,读读闲书,了此一生吧。 明天见他,就这样说罢,或许他真的会同意呢。 那晚还未入寝,前殿来报,宫中哀钟阵阵。太监报:“皇上今日困顿早歇,噩梦缠身,惊醒后大口吐血不止,太医赶到之时,身子已渐渐凉了。” 从正式登基到现在,他除了给先帝送葬之外,便是忙于国事。不当皇帝是煎熬,当了皇帝也是煎熬。这皇家的权力,对于一个没有欲望争权夺势还必须要争权夺势的人来说,真的是一种煎熬。 我之蜜糖,你之砒霜。你熬到了做皇上,其实别的都没得到,只得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更为体面而走的权利。 张馥郁在心中安慰着自己,他是想走的,他不得不走。他快被这个伪善的自己逼疯了,他走了对他自己来说是一种解脱张馥郁很想说服自己不要当众流下泪来,她是一国之母,不,现在已经是皇帝的母亲,大明的太后,可她还是哭了出来,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躺在雕龙金棺里的那个人,不管多优柔寡断,亦是自己的夫。 为自己的夫君哭到失仪,也是可以被原谅的事情吧? 多年的仁善,即便是装出来的,他朱高炽也是个相称的人——他装了一辈子。所以举国上下的悲恸倒比先帝更为真切几分。只有张馥郁知道那份伪善是分开的:“伪”给了亲人,“善”给了百姓。 再下来还是一样的戏码,辅佐基儿登位,联合朝中大臣给汉王和赵王施压,还有派了大量的兵马驻守在京城之外,以防他们趁朝局不稳来夺江山。 朱高炽之前的准备略有些用,他撑着压力当上了皇帝,现在把皇位传给嫡子,这听起来更为名正言顺,即便是朱高煦和朱高燧想翻起来什么浪花都毫无作用,朝中大臣一边倒的支持,让他们长久以来的一些谋划胎死腹中。总得看来,朱瞻基的登基倒是比朱高炽的要顺遂多了。 “姐姐,如今你贵为太后,倒是让妹妹恍惚了几分。妹妹出宫前往封地不足月余,还未在封地安顿好便听到了皇上驾崩的消息。妹妹还记得姐姐答应过我要照顾好皇上”曾经的李贤妃亦是现在的贤太妃不请自坐于正殿旁坐,看着张馥郁的眼神有些丝丝的恨意。 张馥郁垂首不语。 “姐姐倒是说啊!我走的时候皇上不好好的么,这才走了几日如何便成了这般样子?你不是对他有情吗?你不是说过他是除了儿子之外最重要的人吗!可为何是这般的结果!”李贤妃微微侧了头,似乎突然想明白了:“对,这也是对的,他确实没有你的儿子重要” “太妃娘娘”折桂心下不忍,又觉得此时贤太妃说起话来完全没了敬语,似乎有些不合规矩,意在提醒。 “主子说话,没嘴的份儿!”贤太妃这一吼,折桂愣了愣,再也不敢搭话。 “她只是个不懂事的丫头片子,你何必与她置气。倒是我,恐怕你来这一路都在责怪我吧。”张馥郁抬起眼帘,面上一片泪痕,她用帕子胡乱的抹了抹脸,道:“最近的泪水有些多呢,倒是让妹妹见笑了。” 贤太妃怎么也没想到太后半晌不说话居然是因为流着眼泪声音哽咽,不愿搭话。 “姐姐你” “你已经有了封地,在封地上这一世都可保证生活无忧无虑,又何必为一些改变不了的事实多生烦闷。你无事便回去吧,你若回去,我这心里还可安稳一二。不必想起从前的那些人和那些事。回去吧。” 贤太妃踟蹰再三,最终还是从了张馥郁的意思,离开了太后的宫殿。她知道张馥郁不是个轻易流泪的人,最起码所有的宫人们都说太子妃不愧是虎门将相之家的女子,性格刚毅,未曾见其流泪。可先帝去世这半月,张馥郁的泪珠似乎再也收拾不住,倒是比那几位要殉葬的妃子们哭得更为悲楚。 殉葬女子们哭的是前程,是得不到:比如那郭贵妃哭得厉害,因先帝讨厌她,所以即便她生了子嗣也保不住前程,可这悲恸之中又有半分是为了先帝? 而张馥郁哭的是回忆,是已失去:恐怕在这满朝悲恸之中,也只有她哭的是先帝吧。 再可怖的痛楚在面对了新的危机之后,也会变得不过如此。张馥郁颓废了两月不到,前朝便有人上奏,说汉王和赵王都在招兵买马,朝中无人敢约束,这短短两月已经颇有规模。他们这是见朱高炽已死,欺新帝年轻! 朱瞻基不是朱高炽,他虽有仁名,但讲究的是儒家思想的“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他还没有仁义到“慈悲”的程度。况且这江山本也是他的,也不需如父王一样,只能用过分的“仁慈”来为自己吸引支持者。当得知此消息,他立即命人督查,若有此事,必当削藩。 他去后宫在张馥郁跟前请安之时,说起此事,张馥郁劝他:“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之前朱瞻圻把东宫后宫搅个天翻地覆,还三番五次想害了朕与先帝。此时他在外囤积军粮,有意对抗朝廷,朕去削藩又有何不可?况且,多年的账,儿子都记得的。” “皇帝太大意了些。汉王和赵王怎么会坐以待毙?先帝几乎把国库打空,还因为政见不合得罪了朝中不少的大臣。此时表面上朝堂上下一片和睦,其实根基不稳。况且那些兵权说是在皇帝手上,听起来数目也庞大。但是仔细去看,恐怕吃空饷的人不在少数啊。” “也就是说” “兵部报给皇帝五十万大军的数字,其实恐怕只有二十多万,其余的军饷,则都被管事的那些人给吃了。待上场打仗的时候,他们便从当地抓壮丁,给一些粮钱,充充数而已,实则能打仗的还是那二十多万。” “竟有此事?” “先帝热衷北伐,喜用蒙古强将兵马。总嫌弃中原及南方一代的兵马少了些许血性,所以大明兵马真的算不得什么精兵良将,还需皇帝好好打磨。皇帝你可知当年先帝与哀家在靖难之役中,共守燕京的事?” “儿子听说过。” “那时若不是李景隆带来的兵不堪一击,有一半的战斗力是虚的,我们或许还守不了这座城。” “儿子明白了。” 朱瞻基因太后的提醒暂时放过了汉王和赵王,只是时不时的批下一份奏章,敲打他们,让他们安分一些。之后派人彻查兵部,清空空饷,重新招兵,并要求军士们在服役过程中扩大生产,自种粮草,每年按照纳粮的数目及训练成绩提升级别,尽量做到所做之事公平公正,如此这般,撑了三年。 三年中,张馥郁依然是那个忙得脚不离地的太后,如同当年的皇后和太子妃一般别无二致。朱瞻基要发展兵力,提高生产,张馥郁便不得不与胡皇后一起盯好水利,照顾民生。 太祖朱元璋曾有训:“女子不得干政。” 可此时已是非常时期,即便是要违背太祖先训,也要先把朱瞻基的江山稳固下来。/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汉谋权世子窥皇位 p张馥郁从内心并不相信“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先言,她着太医院编撰医书,着后宫绣娘女官识字作画,修了一本民间可用的女红全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作为女子,或许是没办法直接插手前朝的兵戈铁马,与大臣共商国是,可她依然有自己发光发热的地方,她也从来没有吝啬过自己的能力。 而胡皇后在她的调教下,越发的懂事而且支持大局。皇上不喜她,她也自知,与其在后宫闲着无聊伤春悲秋,倒不如与太后在一起做一些实事。 张馥郁多次安慰,对胡皇后道:“皇上还是年轻,贪图年轻貌美,待再成长些时日就能明白你这种女人的好处了。” 胡皇后信以为真,便不去想那些事。但张馥郁心中愧疚。这后宫的女人只听说得宠之后失宠,却没听说过从未得过宠的女人突然得宠,许是她害了这胡氏。这话许是胡皇后自己也不信,不过是聊作安慰自己骗自己罢了。 日子这么安安稳稳的三年,汉王和赵王还都在招兵买马,皇帝也学聪明了,从不去真的讨伐,只是隔三差五的找个由头办了他们手下的一些兵马。比如去年,朱瞻基下旨给赵王,说其封地上某地土匪狂妄需要当地藩王出兵讨伐,土匪们还侮辱皇家威严,所以不讨伐难平心头之恨,若赵王不愿讨伐,那便是否认自己皇家子嗣的身份。 所以赵王不得不打了一帮土匪,不然他真的受不了自己这个侄子三天两头的各种下旨。每次皇上还都故意把圣旨写得异常详细和拖沓,接旨之时全家老老少少包括他那八十岁的外公都得跪成一排,实在是折磨人。去剿匪三个月,耗去这三年内囤积的兵马两成,此般的确不划算,但是朝廷有旨,他如果不想接旨跪残或者被言官骂死,只能从命不敢抗旨。 这朱瞻基一次成功后愈发的变本加厉,连汉王的兵马都被他派出去缴长江匪患和沿海倭寇去了。 “这朱家小儿欺我太甚!我汉王的兵,怎就成了他的爪牙?”朱高煦看着前来秘密拜访的弟弟赵王朱高燧,心中是在抑郁难平。 “哥哥,要不我们反了吧?再等下去,你我的兵马被我们那好侄子慢慢消磨,他现在招兵买马甚是热闹,此消彼长,迟早我们只能安稳的各自盘桓在封地。等他羽翼渐丰,真的成了这一国之君后,哪里还有我们夺天下的余地?”朱高燧斟了一杯酒递给汉王,面露担忧。 “这是他给我的信笺,你且看看,自认能信几分?”朱高煦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物,递给三弟赵王。 朱高燧连忙打开,仔细读了一遍,道:“若换做是我,半分也不信。” “为何?” “他让你安分守己,便可晚年无虞,承诺不收你封地,不褫夺你爵位这话若是我们死去的那说,我倒还信,有些仁慈还是真的。可这小子,当年在祭祖大礼上不顾你做叔叔的身份,那般取笑与你“更有后人知警”,近两年又三番五次的找我麻烦,每次不管大事小事全部传旨,我那一大家子人,哪回不是被折腾两三日才可?今日的皇上,虽不是个将相之才,也无冲锋打仗的狠劲,却透着一股让你无可奈何的精明。他给我提的那些要求,细细算来也无可厚非,却件件不是好事。你若信他,还不如信你家那位世子。” “怎么说着说着又扯上圻儿了?” “我曾听朝中多事之人曾提起过,这汉王世子是个狐狸一般的精明人物,这皇上呢,虽然没有那么的精明强干,但是也要比正常人长了三分心眼。而且他学得很快,甚至有些可怕。我不喜欢在他的身上用什么招数,因为我总有一种感觉,我用在他身上的,他迟早变着法的给我换回来,总是让人心生畏惧,不可不防。” “你说,他父亲有那么大的仁名,他这个儿子恐怕也多少会传染一些罢。我倒是觉得你有些过分担心了,不过是个年轻皇帝,翻不出什么浪花的。” “还是小心些好吧。他这些词真意切,与你套亲情的鬼话,你还是少相信一些吧。”朱高燧把信笺递给朱高煦,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 “那我还暂且保持现在的这种状态,我去找圻儿商量商量,看该如何办。你若无事,尽早回你的封地去。皇上在你我封地中都派了不少自己的人,杀完一波又来一波,他也不生气,也如他父亲一般能忍。” “平常不生气的人生起气来要人性命,二哥你还是多加留意一些最好,莫中了皇上的圈套。” 赵王起身告辞,汉王看着这三弟的背影,神形间若有所思。 “参见父王,儿子给父亲请安。”是朱瞻圻。 汉王笑道:“这不是早晨,也不是晚上,此刻不过申时你来找我请安作甚?” “儿子自然是来找父王说话的。”朱瞻圻依然一副恭敬的样子。 “如此甚好,我正要去你殿中找你,你倒先来了。” “父王,刚刚三叔赵王是否在此?” “他刚刚走,我也与他看了皇上的信笺,当然,那信笺是你让我伪造的。”朱高煦沉吟了一会儿,道:“他不是皇上的人,看了之后不疑有他。看起来他与皇帝之间也存着嫌隙,倒不是在我面前做戏。” “父王,我这三叔也不是能够轻易相信的人,他多年来一直受你打压,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是个怎样的想法,若是被他骗了,贸然与他联盟,到时候被他吃了,岂不是更不划算?”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自己这边大事将成,凭什么要与这三叔一同分这天下? “你三叔倒不是那样的人。”汉王看了一眼朱瞻圻,“我知你性格敏锐,且凡事要想个前因后果,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与你一般。所以也不必太担心了。还有,这张信笺我当着你的面烧掉罢了,以后不要贸然再试你三叔,你要听好。” “那父王” “你放心,你说心下不稳,不愿与他扯上关系,我自然会听你。暂时不与他结盟。可是你我的兵力共有几何你也是知道的,若不与你三叔结盟,我们是赢不了在朝堂上的朱瞻基的。” “此时儿子自然会代父亲考虑周祥,前提是父亲一定要按耐住自己的性子,且莫被皇上激怒。”朱瞻圻道。他心中觉得三叔赵王与自己的父亲一样,英勇有余,智慧不足,实在不可共谋大事。 “我如何不怒?他三番五次下令要我去帮他稳定海疆,帮他击杀倭寇,我如何愿意?可他偏偏还对我大加封赏,逼着我前去。如今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我怎能奈何?他这暗地里打压,明面上捧杀的做法,还真的是让我头疼呢。”朱高煦觉得自己都要被逼到造反了。 “儿子自有办法,父王无须忧虑,且相信儿子。”朱瞻圻看着越来越苍老的父亲,似乎不愿多说,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告安离开。 父亲是老了,比他大几岁的朱高炽不是已经死了吗?争权夺势耗费心机这种事情,别说是那些父辈了,即便是对朱瞻圻来说也是一种摧残,有时候他对镜端详,自觉脸上皱纹都比别人多了许多,刚三十岁的年纪,倒比大门口逢春日晒年过四十的侍卫看起来还要老成,这不得不说也是一种代价。 他决定秘密去南京一趟,自从这朱瞻基把大明京城又从燕京迁往了南京后,倒是省了许多路途。他要去见见守在南京的英国公张辅,十余年前他们定下的计划,到如今,也要排上用场了。 窗外凉风习习,秋月无边,为了不让朱瞻基的人发现,朱瞻圻只得乘月色前往南京。昼伏夜出,颇是有些为难人。但为了父亲大好的将来,更重要的是他自己的大好将来,曾经在京都忍受各种白眼慢慢经营的他,又怎会惧怕这样小的困难。不管如何,他都会为汉王这一脉生存而战。 此时,多么像父亲当年为爷爷朱棣夺取大明江山的时候!他朱瞻圻会成为太子,会成为那个朝堂上不用跪任何人的皇帝!这一切都是可能的,朱瞻基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心中有雄志,南京城中又有内应。他朱瞻圻便是当年的朱高煦,那英国公便是当年的李景隆! 历史从来没有如此相似过,既然什么事情都能对得上,那么结果一定也是一样的罢! 这看似不可能但又非常可能,又有成功先例的谋反,在朱瞻圻的眼中,这一切已经是定局。只要他有勇气,有能力去实施,就一定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一定能把大明的江山收入囊中。/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帝设局世子哭无泪 p可当汉世子朱瞻圻见到英国公的那一刻,他明显感到英国公的脸貌似阴沉了一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他以为是多日奔波导致眼花,重新去看时,却又发现英国公的面色又变成了多年前见他的那种熟悉的笑。 许是刚才真的眼花了罢。朱瞻圻身为藩王之子不能在南京城中久留,若被旁人发现则大事不好。他长话短说免了俗套和寒暄,与英国公说了自己的计划。听起来无非是他会安排人手,在城中放蛇和毒,在京城外驻扎营地的水源里做些手脚,让城外的部队丧失战斗力。只要英国公能开了南京城的城门,那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英国公丝毫没有犹豫,答应的异常痛快,倒是让朱瞻圻有些讶异。 “汉世子如此吩咐我自然会听从,我英国公张家还指望依靠汉世子成为这南京城中的首族大家,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十年有余,自当会鼎力相助配合汉王。”英国公微笑解释道。 许是这一番诚恳又不做作的言辞让朱瞻圻打消了疑虑。 他朱瞻圻自朱高炽登基之日便离开京都,回到乐安。是因当年朝中上下都听说他在朱高炽得到朱棣驾崩的消息后,三日在驿站派了十五匹快马奔赴乐安,这是裸的在告诉所有人,他自己一直是汉王的人。即便大明臣子都是傻子,也明白了朱瞻圻在京都中是实打实做戏做了十几载。 但在京都的十几载,他不仅让朱高炽的后宫不得消停,还结识了不少盟友,这英国公张辅,便是其中最有价值的一位。 “如此甚好。英国公英功盖世,在朝野中最有威望,只要您一声令下,何愁江山不易主?”朱瞻圻道:“那小子我,便在汉王府中等候您的好消息了。” 朱瞻圻转身要走,忽见英国公的管家疾步上前在英国公耳边私语。英国公听完之后哈哈哈一笑,面色如常地对朱瞻圻道:“恐怕汉世子不能回汉王府了,若是要回去,得有人护送才行。” “你说此话是为何意?”朱瞻圻面色一变,他这么多年苦心在汉王府经营着朝中的关系,这英国公张辅不贪财,不爱权,偏偏喜欢山石字画,玲珑机甲之物,朱瞻圻没少派人送这些稀罕物件,且这英国公与他来往的信笺中对当朝的朱高炽父子颇为不屑,言辞也有诸多不敬,这样的人,没道理不和自己站在一边啊? “皇上有请,您若想回乐安,得皇上派人送您回去才行。”英国公张辅抚着自己的胡须,一脸泰然。 “张辅!你不怕我将你供出来吗?”朱瞻圻大怒。 “此事哪敢劳您大驾,在皇上面前,老臣早已把自己给供出来了。您呐,好好去供述自己就是,不必向皇上絮述他已知之事。” 这下朱瞻圻明白了,虽然历史如此的惊人相似,但参与这场争权夺势的游戏的人,还是有所不同的。那朱瞻基不是满口荒唐仁义的朱允炆,他不仅聪明,还有一大堆聪明的人在辅佐与他:内阁大臣“三杨”,他母亲张太后,还有他正妻胡皇后及胡氏一家。单论哪一个,都是不好惹的人而当年朱允炆的身边,只有那力量薄弱c满口理论的方孝孺,又怎能比对? 他被连夜押入大明锦衣卫的天牢中,朱瞻基和张辅够狠,英国公张辅还派了自己最得力的武将儿子,拿了皇上的手谕亲自在天牢看着他,此时的他第一次害怕明天会发生什么。 朱瞻圻万万没有想到,一向自诩要推行先帝“仁政”的朱瞻基,会直接把他从锦衣卫东厂大牢中拖到朝堂之上。 朱瞻基见了朱瞻圻,还面色和蔼的问了句好,说毕竟都是先帝的孙儿,他也实在是不想把事情做成这样。惹得朱瞻圻在心中暗暗呸了一声:别人都道你是个善良的君,其实只有我知道,你不过是一只笑面的虎,一只看起来无害的狐狸罢了! “朕早先修书一封于汉王,并说明了只要你们安守乐安,必保汉王一脉千秋万代子孙绵延。奈何你们始终不愿意放下当年的争执,对这皇位依旧不释贪念。朕也深感痛心啊。”朱瞻基道。 “我们何曾收过你的甚么修书?明明是隔三差五要我们征讨这个,讨伐那个”朱瞻圻挣扎着说,想拆穿他的把戏。 他一句未说完,朱瞻基便打断了他,还故作讶异道:“书信未曾收到?许是你们汉王府自家出了问题,有人不想让你和你父看到罢了。至于征讨之事,作为皇家子嗣,乐安藩王,不应该去为大明和百姓做些事情吗?况且每次只要征讨有功,朕必大加赏赐。不忍私拿国库之物,便从朕的私库中拿出来些好东西赏于汉王奈何你们始终不懂和兴之理啊!” 朱瞻基的这番话让朱瞻圻恨得牙痒痒,这明显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以前倒是小瞧了他。 “臣以为,汉王一脉不懂尊卑上下,时不时挑衅我大明天子威严。臣遵循皇上圣言,多年来一直与汉世子周旋。臣此次上朝带了多年来与汉世子通信的信笺,汉世子这狼子野心,可是一日未曾消停啊。”英国公张辅一脸的大气凛然,从宽大的朝袖中取出一扎信笺。朱瞻圻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这张辅到底和朱瞻基到底是什么交情,张辅可是在信笺中大骂过“朱高炽体态如猪”c“朱瞻基伪善如狐”,甚至还骂过朱瞻基擅自让后宫参政,骂过那个大明的太后张馥郁是个红颜祸水,执政之害的! “此事英国公之前也与朕禀告过,至于禀告的时间,可能要追溯到十几年前了。朕一直通过英国公来了解你们父子的心意,即便是你们在信笺中辱骂先帝与朕,朕也未曾恼怒过半分。只当是你们心中难平,嘴上出出气罢了。以为待你们明智c明理后,会自觉己错,忠心为大明做事” 朱瞻圻听着,心中发寒又有些上火。辱骂天子?明明是英国公张辅先起的头!十几年监视?原来朱高炽一脉果然是属乌龟的,不曾想这么能忍!朱瞻圻听着听着,似乎明白了一件事情,那便是他一直认为如果大臣对皇帝没有恨意,是怎么都骂不出以下犯上c侮辱万分的言辞这是对的,所以他信了英国公张辅;但如果一个人要君主为了削藩自己骂自己,撩逗藩王攻占京都的念想,却有些无耻的可怕了。 谁能想到,那满纸的对朝廷不满,满纸的辱骂皇室之言辞,竟出自皇帝之手!为了能让朱瞻圻相信英国公张辅,这皇帝居然想出自己骂自己这一招!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朱瞻圻不能说,不能骂,他一直都不是那种会丧失冷静之辈,他不能在这朝堂中为了一时之快,激起朝堂公愤,让朱瞻基派人攻打毫无准备的父亲,朱瞻基那么能忍,他也必须要忍。 由于朱瞻圻在朝堂上一声不语,朱瞻基和各位朝堂大臣的对话倒成了一场独角戏。 可不管朱瞻圻怎么能忍,朱瞻基谋划多年的结果还是达成了。 英国公亲自请缨,说要带十万兵马去乐安州灭了汉王。朱瞻基出声打断,朱瞻圻在那一刹那间还以为朱瞻基真的有一颗如同他父亲的仁心。 他生怕错过一个字地听着朱瞻基接下来说的话——“不,英国公年岁已高,且这是朕的家事,朕要亲征!” 朱瞻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终于明白,当年的他在东宫所做之事,虽赢一局两局,甚至多年来他与朱高炽一脉的交手貌似时时刻刻都站在上风,但其实却是输了。因为朱瞻基一直都懂得这场游戏的重点在哪。 这如一盘围棋,他朱瞻圻虽吃了一子两子,却抵不过他朱瞻基布的这个大局。 父亲,对不住。儿子十几年前不知何时已棋差一着,如今惊醒时分早已满盘皆输。/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帝废后太后压新后 p“你这是要如何!”张馥郁面对朱瞻基的请求,实在难以相信。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此事孙贵妃有功,儿子已经答应将后位与她,又有何不可?!”朱瞻基与太后争执起来。 张馥郁理了理思绪,对朱瞻基道:“母后明白你喜欢孙氏,说实话哀家这几年见她也愈发顺眼,她虽性子刚烈c脾气火爆颇有几分男儿豪气,却也是个对你忠贞不渝c心肠尚好的女人。后宫争斗自大明建国之初便一直存在,皇帝的后宫至今也发生了几件,但哪一件与她孙氏也无干系。” “那太后为何不支持儿子立孙贵妃为后?” “你要立她为后,那皇后胡氏你将至于何地?我且问皇帝,胡氏可有过错?” “未有。若非说有错,那便是‘不孝为三,无后为大’,孙氏已为朕诞下长子,且此次朱瞻圻之事,她立下大功。朝堂上的那些笑里藏刀的话,儿子是说不出的,若非她做指点,断不会让朱瞻圻在群臣面前一言不发,让征讨之事如此顺利。胡氏是无过,可孙氏有大功啊母后!” “皇帝若执意如此,哀家只是个太后,又怎敢阻拦你半分。只是胡氏要善待,孙氏也要打压。哀家是不会认孙氏这个儿媳的,她现在是有拨弄朝纲之能,无拨弄朝纲之心。可这人心是最善变的。皇帝既然已经有了主意,又与我争执成这般模样,那便由你吧。”张馥郁道:“哀家累了,哀家要去歇息了。” 不出十日,则传出废后之昭,所托之言让人甚为惊讶。说是胡皇后“无后”,且体弱多病,不能母仪天下,所以另立孙氏为后。 胡皇后无后?是,胡皇后嫁入皇家五年,生三位公主,未生皇子,这便叫“无后”?! 且朝中大臣和南京城中百姓都在议论,这胡皇后性子温软,曾与宫中女官编撰《大明女工绣样录》c《百草集》c《衣着图例》等各种在坊间流传的皇家官录,并在多本书中作序矫正,上至朝廷,下到百姓,都知晓这名让人钦佩的皇后。这些事情虽不说是“功”,可也能赎了她生三位公主,未生皇子的罪过吧。一时间朝中各臣都为胡皇后说话,不曾想这朱瞻基倒是棋高一着,说这后宫事务繁多,胡氏既然体弱多病,便要找个清净之处修养,竟将她赶出后宫成了道姑。 皇上话已至此,且明面上的言辞恳切,似乎真的是为了胡氏的身体着想,大臣们闹了几日,也只能认了。 “哼,这皇上也真的是个薄情和和专情的呢。”张馥郁在宫中听闻此事,不由冷哼一声。 折桂给太后端了一碗莲子粥,轻声安慰:“太后娘娘别生气了,皇上做此事,也有他的道理。奴婢倒是觉得皇上没有做错。” “哀家倒忘了,你虽与你采莲姑姑相比,相差甚远;但与基儿相比,却是个年龄相仿的人,你且与哀家说说,你怎么看的?” 折桂轻盈一笑,道:“太后您觉得采莲姑姑好,是因采莲姑姑与您年龄相差无几;折桂刚到您身边的时候,却是个不懂事的丫头。奴婢斗胆评一评理,若是说错了惹太后不喜,您可别怪罪。” “好,今不管在哀家面前说了什么,哀家都恕你无罪,决不食言。” “奴婢先问,若当年您嫁于的不是先帝,而是汉王或者赵王,又当如何?” “哼,那两个武夫,怎能入得哀家的眼,哀家即便是抗命,也要出了那种龙潭虎穴。” “当年,皇上说不喜胡氏,要娶了孙氏,奴婢站在采莲姑姑旁听得清清楚楚,是您非要他纳胡氏为太孙妃的。”折桂眼神黯然,似乎是在思考当年那一幕,那时皇上还是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年轻人,满脸青涩,说起孙氏的时候与现在别无二致,眼睛中都有着光芒。 “你这是在指责哀家吗?” “奴婢不敢!只是皇上真不是太后以为的薄情,他他只是不多情而已。”折桂伏地跪拜,生怕太后生气。 “起来吧,哀家今日说了不会把你怎么样。哀家这身边的折桂,几年不注意,突然便长大了。”张馥郁叹了一口气:“只是我再也不让你如你师父一般去纠结那虚妄的感情,想必皇上也是不愿的。你师父的事情,你可曾忘了?” “奴婢不敢忘,奴婢愿陪太后在这后宫安度晚年,不想其他。” 张馥郁示意她帮自己揉额头:“当年哀家心慈,料想先帝亦心慈,轻易许了你师父的婚事没成想,她投了莲池。她若有来生就不要入宫了,做个平凡人家的女儿,好好过日子吧。” “奴婢不信来生,只想过好今生。若伺候太后是奴婢的命,奴婢便把伺候您做到极致。” “这小丫头,嘴巴倒还挺甜。”张馥郁难得调笑她两句,之前与太子争执的那些不开心,也慢慢释怀了。 她嘴上不说,心中明白这丫头说得对。她当年作为太子妃,选胡氏为太孙妃无错;胡皇后体弱多病只能生女亦非胡氏的错;当年的太孙,现在的皇上,废了胡氏立了孙氏也无错谁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想事情,立场不同选择自然不同,有这么多的冲突也是正常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眼见这皇帝马上要去征讨汉王,做足了准备,也想好了对策。他心智慢慢成熟,早就不是那个半夜翻窗逮促织,自住书房走水都不自知的混小子。就让他做他的事吧。他已长大,认准之事来禀告与太后,不过是通知罢了。 “孙贵妃,你来我宫里,是为何事?”这才刚入了冬,秋日的干燥之气才刚刚润了下去,便来了这个说不上喜欢,又没有理由讨厌的儿媳,张馥郁心中实在有些不喜。 “母后,臣妾现在是皇后”孙氏面露尴尬,还夹杂着几分委屈说道。 张馥郁冷哼一声:“你说你是皇后,皇上也说你是皇后,但是在哀家的心里,只有胡氏一人。你若是想在哀家面前讨巧,便认了胡氏做姐姐,尊她为大,否则以后便不要来此与哀家说话了。” “是,臣妾知道了。”孙皇后面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忍了下来,道:“前日皇上与臣妾传信,道汉王有归顺之意,不敢反抗,并说反叛之事他全然不知,全是那世子打着他的旗号做出来的,与他无半分干系,皇上让我来问问您是怎么想的。” “你怎么想?”张馥郁反倒问她。 “臣妾不敢妄言。” “你在我这倒是守规矩,私下里都妄言过多少次了?直说吧,汉王和赵王一直虎视眈眈,我们这些后宫嫔妃,早就涉身其中了。” “臣妾认为,此事只是汉王的权宜之计定不能信,若不是他的亲信兵马全被皇上钳制,恐怕他也没有这心情投降归顺。”孙皇后道。 “你既然清楚又何必问我。你且通知几个朝廷大臣,让他们务必在朱高煦投降后,劝皇上就地正法。” “皇上乃是仁君,会真的杀了他叔叔吗?” “他心里是很想杀了,但是不会真的杀了。必须造出群臣愤恨汉王反叛的表象,这样才能体现皇上将其废为庶民的仁慈嘛,你还不懂?” “臣妾懂了,臣妾这就修书于皇上。” 孙皇后从太后的宫中出来只觉得恶寒阵阵,她终于明白了朝中大臣议论的——这太后多年来虽是个不显眼的角色,但是个及其难缠的智者——是为何意。 她本以为自己颇有几分头脑,能够辅佐皇帝才成功挤走了胡皇后。可现在她明白了,只要这后宫的太后不同意,她这皇后的身份根本也奈何不了胡氏,撼动不了胡氏在宫中的地位,即便那女人现在只是一个道姑。 孙氏走了,太后的嘴角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倒是让折桂有些看不懂了。 “太后,您这是”折桂添了香炉,忍不住问了一句。 张馥郁有了几分精神,让折桂扶着自己在殿中到处走走。年纪越来越大,越觉得这坐久了浑身酸痛,倒是走走会好一些。 “哀家这是高兴,这孙氏是个做皇后的料,比哀家之前想的还要好上几分。” “那太后为何” “她性子略急,且是个有的人。有的人和有愿望的人是不同的。前者满足一个后便要找寻下一个,这种人进取,却一生只得劳累;有愿望的则如先帝,完成愿望之后便再也撑不下去了”张馥郁神色黯然,整了整颜色道:“不说这个了,这孙皇后是个不错的人,但是需要有人压制住她的。哀家让她的皇后梦想似是得到,又不是得到,她把放在这上面,总比过多干涉朝政的要好。她非反叛之人,但女子过多干涉朝政必有大乱,毕竟如唐朝武曌之流的女子千年来也只有一个,她成不了第二个,也不想做第二个,但哀家担心她逼自己要成为第二个。” “太后说这些,奴婢倒是不懂了,权当听听吧,折桂只知道,太后高兴奴婢便也高兴。” “现在只盼皇上大捷。如今汉王失策,赵王成不了气候,到那时,才是哀家一直盼望的家和万事兴盛啊。”/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孙后聪太后欲栽培 p主仆两人在空荡荡的殿中漫步,漫步到屋外的走廊,之后又到了太后住处外的连廊。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莲池是何事建的?”张馥郁不记得这后宫中有这么多莲池,今日出来一瞧,正见那些池中的白莲开得正好。 “您忘了,孙皇后喜莲,便在后宫多处都挖了莲池。” “去内务府和他们说,后宫莲池全给哀家封上!封上!”张馥郁说完,扶着折桂的手疾步往宫里走,眼中满是愤恨之色。她年纪大了腿脚近日也有些不方便,在宫中独居读书吟诗已有半载。今日一见莲池,她一直不愿意提起的痛楚如同心上埋了一枚莲子,闷疼闷疼的。 她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一直不喜孙氏并非要找一个不如她的人压制她。 或许她张馥郁也没那么顾全大局,她只是在心中埋怨孙氏,却又说不出口,甚至想也不敢想自己这龌龊的心思:你为何要修那个莲池?你为何要给采莲那么好一个墓 “皇上,臣妾就不明白了,为何母后处处要与我作对?让臣妾在妃子们面前让胡氏三分,言语中对她恭敬,且填了臣妾在后宫中所挖的莲池都也罢了,”孙皇后泪水涟涟,泣不成声道:“可今日本因皇上还朝,削藩成功,朝野同庆。加上太子过周岁,普天同庆,本想能高高兴兴陪伴母后,我们一家三口与她共享天伦之乐,没成想她却请了废后胡氏前来,还命她居于高位” 朱瞻基眉眼间甚是无奈:论在朝中威信,他不如太后;论能力阅历,他亦不如太后。且当年太后自他年少之时便为他奔波辛苦之事,他作为儿子心中感怀恩情,也明白若没自己的母亲,只靠已故的父亲,他断断成不了今日的君。 “若是平时,臣妾也便忍了,臣妾知道太后一生操劳,性格坚韧不拔,为了皇上的君位操碎了心,臣妾半是佩服半是疼惜。平日大事小事,内宫筵席,她都要请胡氏居我高位,臣妾虽不喜,却也规规矩矩按照太后的心意叫废后一声姐姐。可今日明明是太子生诞和同庆您平叛凯旋的大日子,太后真的一分颜面都不愿给臣妾吗?” “朕朕知你伤心,可太后一直喜欢胡氏,不喜欢你,朕也无奈。或许是前些年太后与胡氏共同为百姓做事相处时间长了,彼此有了感情。况且朕废了胡氏也确实无理。你且这样想,你现在不过损了几分面子,可胡氏是真的丢了后位,且无在后宫居住的资格。相比之下,太后用这样的办法为胡氏挽回颜面,也属正常。”朱瞻基道:“你自己再好好想想,朕还有奏章要批,不能陪你了。” 孙氏愣在当场,再次明白了皇家的薄情。连旁边她的掌事太监也在劝:“皇后您只是损了些颜面,太后除了在此事上为难与您,并未除您左右” “为何我这皇后虽已正名,却还如名不正言不顺?后宫嫔妃有多少耻笑我的你会不知?”孙皇后恼怒不服。 “恕老臣多嘴,太后在您这个年纪,还是个世子妃呢,熬了二十年太子妃,母仪天下不足一年便又做了太后相比之下,皇后您还是莫要置气了。” 孙皇后想了一阵,觉得老太监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也是,相比后宫中的位高者,仔细想想,我居然还是最幸运的那一个罢了罢了。我孙氏虽出生于县簿之家,算不得名门望族,但我可是她张太后的母亲彭城伯夫人养大的。太后这些年来不时传召后宫各处,多次命后宫所有嫔妃不得引外戚干政。许是她觉得我是她母亲养大的养孙女,对我太好反倒会害了我们彼此。太后是个好人,必不会无缘无故如此对我,她必有她的难处。” “皇后能这么想乃是后宫之福。老臣东宫出身,太后绝不是那种随意做事之人,您受她母亲推荐,怎么会无辜难为您呢?” “且不管太后心中如何想,我应该做此想法。既然改变不了太后对我的厌恶,我只能想开一些,过得轻松点罢了。”孙皇后叹息一声,去做该做之事,那些悲愤和委屈,与皇上诉说也没用,只会把那个男人推得更远。应是想些法子,让皇上明白自己识大局懂事,才能重获恩宠。 她获恩宠,靠的不单单是幼时与皇上的那些情分,更重要的是她时时的充满朝气和懂事。 “前日听闻皇后宫中闹了点小事?”张馥郁问折桂。 “皇宫宫中的宫女来向我禀告,说皇后对您前日的做法颇有埋怨,还与皇上哭诉,但言语之中除了有些怨怼胡皇后外,对您并无不敬。且当皇上不理会她的小性子之后,她便又整了整仪容,命皇后宫中的小厨房做了点心羹汤,带去御书房与皇上赔罪。” “倒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还颇有几分直来直去的性子。她这脾气若不怨怼,哀家还担心几分;若是在皇上面前还哭了,那证明是个坦荡之人。许是哀家之前对她太过苛责,倒难为她了。” “皇后听太后的话,乃是做皇后的本分,太后您不必自责。这孙皇后奴婢瞧这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听说她已经把几个在朝中当差的堂兄表弟之类的亲戚,都给赶回家了。说是怕太后生气。” “嗯,这倒合哀家心意。不过她性子还是有些焦躁,哀家这前日才刚难为了她,她想都不想这便辞了那些朝中当侍卫c当统领的亲戚?这些能称得上外戚?能干得了朝政?傻得倒是有几分可爱。再打磨几年或许就成了。” 折桂从太后的这番话中听到了几分意味:“太后,折桂不明白,您这甚少出殿,为何万事都知?连皇后的亲戚是侍卫和统领都知道?” “小丫头片子,不该你问的别问,哀家在这皇宫大院中生存多年,这点小事有人巴不得告诉哀家。快去看看哀家的洗脚水好了没,哀家累了,要睡。” “好的,奴婢这就去催。” 日子是越来越顺心了,曾记得采莲姑姑说过,太后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小女儿家的性子,只是这多年以来,她身上的担子越重,于是便成了这个样子。 但愿这样的好日子以后都陪着太后吧,她虽尊贵,却也命苦。/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汉王死赵王生是非 p李喜带了一个小太监疾步闯进张馥郁的书房,还未进门槛,那小太监便嚷道:“太后,大事大事不好了!汉王死了!” “汉王早就该死了,皇上带他回南京是看在叔侄的情分上,要哀家看来他那坟头上都应该长草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张馥郁一脸的漠然,还冷哼了一声,继续写她的书法。 来传话的小太监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道:“皇上处死汉王之后,貌似惹了赵王不高兴,皇上知道他在京都,但没料到他一直在京都没走,还未出院子,便被赵王的人围了,奴才也是舍了命才跑出来。” “皇上现在在哪?”张馥郁忙问。 “回太后娘娘的话,皇上在宫外原圻王府府邸,也是汉王现在的居住地。汉王已经被囚禁了一年多了,没饿着,但是也没善待,想来皇上是觉得汉王在他儿子的旧府邸应该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所以皇上所带侍卫兵马不多” “那为何不召集兵马增援?来哀家这里作甚?” “奴才也不知,这是皇上吩咐的,奴才得信儿之后便赶忙回宫见太后您了。” 张馥郁在后宫踟蹰一会儿,命李喜的徒弟福子去找宫外母家的兵马,召集五百人去皇上的所在地保护皇上。她做好此事之后,稳了稳心神,缓缓坐在椅子上,盯着小太监的眼睛道:“你且与哀家说说,汉王是如何被皇上杀了的。” “这个” “哀家让你说实话!”张馥郁拍案怒吼,惹得小太监连忙下跪,不住磕头。 “回太后娘娘,今日皇上由左右近侍卫陪着去见了汉王,皇上与汉王在已经荒芜的圻王府花园逛着,说起之前的那些事。也不知皇上的哪一句话惹怒了汉王,汉王竟然不顾身份顶撞了皇上,左右侍卫没能拦住,他动作激烈居然还把皇上给摔了一个跟头。” “然后呢?” “之后皇上震怒,让左右侍把圻王府门口玄关处放的铜质大鼎抬了过来,对汉王说,他一直自诩英勇,力大无穷,但其实只是个是个窝囊废,或许连这一方小小的铜鼎都抬不起来。” “汉王说在小辈面前他不能丢了威风,于是上前用力,倒是真的把那口大鼎抬了起来,并且用用奴才不敢说的眼神看着皇上。皇上又道叔父果然神力。汉王很威风地说即便是再重他也能抬得起来,于是皇上便便” “你快说!说话怎么如此!” “回太后娘娘,皇上就让人找柴房还没烧完的木炭,烧红了一块块的放进汉王举的大鼎中,汉王被活活烧死了!” 张馥郁闻言颓然一坐。 “呵,哀家还在纳闷,处死汉王并不是多大的事情,被赵王围了也不必如此慌张,为何还要你来找哀家。现在哀家明白了,这皇帝做了残忍之事也不愿意让外人知道,他还想保他这仁君的名头。汉王也没好到哪里去,为了个力大无穷的名声和侄子置气居然能忍受被活活烧死!这朱家的人,说得好听点是有几分骨气,说得难听点是空要虚名c不知所谓!” “太后太后,此时此事不能乱说,您言重了。”折桂连忙在身边提醒。折桂对那不知所措的小太监道:“今日太后说得是气话,若皇上那儿听到半个字,我就找人要了你的脑袋!快走。” 小太监连忙告退,一脸的欲哭无泪的模样。他只是个照顾皇帝出宫起居的小太监,招谁惹谁了怎么落到如此境地。他不敢多说,匆匆出宫找皇上复命。 张馥郁未等那小太监真的离开宫殿院门,便急声对折桂说:“快,给哀家装束,扶哀家出宫!另外之前让你盯着的事情,现在去把人给哀家盯好,人要给我在宫外等着!” 张馥郁此时似乎不觉得自己是太后,连那“哀家”的自称,都舍了出去。 折桂给她打扮成贵夫人的模样,拿了皇上一直放在太后这里从未收回的出宫玉牌,为太后找了一顶轿子,带上几个手脚麻利的太监和侍卫,抬着轿子陪着太后,从皇宫的侧门出去了。 上一次出宫都忘记是什么时候了,仿佛自进了东宫后,便只是去皇宫;进了皇宫之后,还没有机会出宫呢,人便老了,浑身懈怠也不想出宫了。 出了皇宫的范围,真正到了南京城的大街上,街道上依然是那么的人声鼎沸,如当年还未入燕王府一般。或许除了皇宫墙内,这大明处处都是生机盎然。突如其来的自然而然的热闹,让张馥郁在一霎那恍如隔世。 “人呢?” “刚刚奴婢已经派人通知了,这会儿应该就在”折桂四下查看着,忽然指着前边的一处院落道:“老夫人您看,就在那!”那院门口摆了三盆艳丽的海棠,应是折桂在宫外的人手布置下的暗号。 那是一处很普通的院子,张馥郁瞧了瞧那院子,似乎有几分像她在老家永安时住过的城郊外的房子。 进了院子,早有一个老嬷嬷迎在门口,不敢抬头,道:“贵人来了,请随我来。” 张馥郁点了点头,随着那嬷嬷进了厢房。 除了折桂和福子二人跟着,其他的人迅速守在这间院子的各处,而房内的张馥郁,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开口问道:“你便是令狐氏?” 那女子模样清冷,倒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张馥郁见了也不由得有几分怜悯。只见那女子轻启朱唇,语言中有诸多迷惑,道:“我是令狐茉莉,你是谁?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张馥郁对折桂使了个眼色,折桂把一本册子摊开放在令狐氏的面前道:“这人你认识吧?” “这这不是赵生吗?” “这是赵生,也是赵王,你与他缠绵了大半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吗?” “赵王?”令狐茉莉想不通这是为何,赵王朱高燧那是皇家的亲王,有封地的藩王,大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她令狐茉莉只是个青楼女子,虽然第一次接客便遇上了赵生,从此被赵生赎了身养在这南京城的小院中,但地位如此悬殊,她不可能和那皇家贵族有什么瓜葛的。 “他便是赵王,日日住在你这里的赵生。” 令狐茉莉是个风尘中的女子,也懂得几分礼貌:“我看贵人这穿着,似乎不是官家人,便是皇家人。茉莉斗胆询问一句贵人是否是找错了?茉莉一介风尘女子,怎么能与皇家赵王扯上什么关系。许是他二人长得有几分相像而已。” “我已盯了大半年,你院中照看你的嬷嬷亦是我家这丫头收买的人。我找你来,是想逼迫赵王就范。我听说他对你用情不浅啊。”张馥郁缓缓坐于一张椅子上,说出来的话自带一种威慑,让令狐茉莉有了几分慌乱。 令狐茉莉沉默了一会儿,道:“贵人说赵生是赵王便是赵王,只不过还能相信赵王对我用情不浅这便是个笑话了,一个王爷身边怎么会少了女子,他与我也只是露水姻缘罢了。” “他对你用情如何不是你说了算,他秘密来南京城大半年,确实也只有你一个女人。”张馥郁似乎不愿意多说:“行不行,总要试试。况且他或许不会为你就范,但你应该有让他惦念的情分吧。只这点情分,也够用了。” 折桂与福子上前把令狐茉莉绑了,命她就范。 令狐茉莉虽然不明面前到底是何人,但是也知反抗并无什么效果。她颇有几分听天由命的架势,倒让张馥郁一下子释然。她之前得知赵王与一青楼女子混得火热,心中颇有几分不齿。现在看来,这女子真有几分不寻常之处。 “老夫人,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折桂问。 “我已经让城外的亲兵在院外守着,这院子里也埋伏了许多人。赵王只要放不下这个女子,必定会来此。不管他得没得手。” “夫人您在说什么?”折桂一头雾水,这太后的心思深沉,倒是比普通的年轻人更深沉几分,折桂现在知道为何太后至今还忘不了采莲姑姑,她如此跳跃的思路和处事风格,反应稍微迟钝些便会听不懂太后在说什么。这点她折桂再练十年,恐怕也没有采莲姑姑的那种天赋。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我实在不希望他得手。” 几个人正在厢房里说话,忽闻外边有几声奇怪的鸟叫。 “都别吭声,赵王来了。”鸟叫声是她一直暗地里训练出来的杀手在给她发讯号,装备的是她发明的机簧,这事情朱高炽在的时候,只有朱高炽和朱瞻基知晓;如今没了朱高炽,知晓的也只有皇上一人。这也是皇上为何在出事了之后,派人来通知她的原因。这是她张家子弟组成的亲卫军,只受太后及其家人调配,曾经全军覆没,如今又慢慢长成。 这支部队分十个分队,队长行踪只有张家姐弟——张馥郁和其弟弟张升知道,目的是让这支三千人的势力,不和朝廷扯上关系,即便被发现,也要把这事情推到太后身上,必要的时候太后会做出牺牲,承认这三千人是她多年私自豢养的军队,和皇上无关。 前院的嬷嬷还照常的把赵王引入厢房,她只是有些纳闷他带着的那个人到底是谁?那人穿着粗布麻衣,头发却护理的乌黑明亮,还有那发髻上的装饰,甚为讲究,应该是少见的美玉制作而成。/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馥郁强赵王终归降 p赵王此时心中狂喜,这朱瞻基在手,只要再带上茉莉,回了封地,不愁夺不下这天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本来汉王反叛失败,已经让他没了接着反叛的心思,而且朱瞻基对汉王还算不错,留了他一条命在南京城,还给了几个人伺候他。 汉王做到这种地步,尚且还有命在。他朱高燧一直有反叛之心,也与汉王思谋过反叛之事,但始终未做过分之举,朝廷定不会追究。他本想待救了汉王出来,把汉王带入自己的封地,再给朱瞻基禀明,说要带着汉王洗心革面,从此兄弟二人在封地永不出关,为朝廷效力。 可不曾想,一直认为还算仁慈,最起码比汉王的那个奸诈的儿子仁慈多了的皇帝,居然用这样的方法烧死了汉王。他真的是害怕了,他有一瞬间认为朝廷根本不是放了汉王一马,而是要留着汉王的一条命好看笑话。 他来南京便装轻行,只带了几十名随从,还是分批进入南京城的,散落在南京城中各处不起眼的客栈还有租赁下来的小院里。 他听一直盯着汉王府的耳目描述了圻王府内的惨状,召集了部下攻入前圻王府。朱瞻基和他手下没有防备,混乱中当今皇上倒真被他擒住了。至于那些随行的侍卫和太监,不小心跑了几个。但是不管那些太监是打算到城外调配军马,还是回皇宫招呼锦衣卫,都是件麻烦事,那些皇家机构他太熟悉了,效率极慢,还爱推诿责任。 他从容的扯着皇上的衣领把他拖入圻王府城外的马车里,扒了他那一身过于华贵的衣服,给他换上粗布麻衣,带他来到了自己女人的住处。 茉莉是个难得的好女人,比他在封地里纳的所有的王妃c嫔御还有少侍们还要好,他带她回去,至少给她个嫔御的位分,这辈子一定要让她当自己的侧妃。若是他能拿了这天下,一定会让她当贵妃,让她的儿子即便做不了太子,也要做个手握肥沃疆土的藩王母妃。 多好的梦啊,可惜在进门的一瞬间便被打破了。 “这”赵王刚进厢房,便看到被绑着的令狐茉莉,他下意识刚要后退,却发现门外不知何时已经围了许多人。那些与他同行的侍卫亲卫,他只带出来两个,其他的那些人,则是帮他断后留在圻王府附近制造混乱,若皇帝有救兵前来,还能挡下一二。 现在那两个人已经被身后的蒙着脸的那些人毫不留情的一刀给劈了。赵王扣着朱瞻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赵王,别来无恙啊。”张馥郁从屏风后缓缓踱步上前,折桂和福子两人陪在身侧。 “又是你这个老妖婆。”赵王面色变了变,“我早和汉王说过,要他重点提防你,可他一直觉得你是个女流之辈,布不了那么大的网,自以为他在城外的兵马被拦,汉世子与英国公的信笺之事都是朱瞻基做的。可本王今天不菲吹灰之力擒了这皇帝,证明我这侄子也不过如此。倒是你比那些锦衣卫和城外亲卫更快一些,还查到这里来了。太后,我说你一句老妖婆,不亏你吧?” “我这人心大,权当汉王夸奖。只是你这娇媚的人儿,落在我的手中,甚是痛苦呢。” “张馥郁!你倒是有脸做这些事!你拿一个青楼女要挟我放了手中的大明天子,你不觉得这生意做得有些可笑吗?” “可笑?我倒是想赌一把,我知道这二人地位悬殊,但是我赌这令狐茉莉在你心中的位置,与基儿在我心中的位置并无二致,你可敢赌?” “你这个老妖婆”赵王恨得牙痒痒,却毫无办法。 “赵王,不如我们把目光放的长远一些。如今朝中已有太子,你即便杀了皇帝,我回去立马与孙皇后一起扶了太子做皇帝,大明江山依旧与你无缘。且我今日不打算放你出这个院子。你若动皇帝一根汗毛,我便杀了你这小美人;你若敢杀了皇帝,我便杀了你,再杀了你赵王府满门。用弑君的罪名诛了你在封地的十万兵马也不为过,你敢与我赌吗?”张馥郁眉眼一挑。 “太后,你你是个疯子你不怕此事传出去,说你漠视皇帝性命吗?” “这殿前殿后的人,都是我张馥郁的心腹,是我的死士,无人会说,这已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我大明祖训,绝不受人威胁,绝不为祈求和平让公主和亲。这是我大明的脊梁,即便是皇帝,也不会为了藩王的威胁把大明江山让出来以求苟活!赵王,你非愚人,我这私下豢养的死士若被朝廷大臣们知道,我难逃一死。但无这些死士,三十年前太子一脉便难逃一死。我张馥郁从未将自己生死放在心上,只求保大明正统一脉!赵王,你可敢与我赌?”张馥郁目光灼灼,似乎又成了当年那个敢在校场上,比箭让小叔子无法下台的犀利世子妃。 “可我放了皇帝又能如何?你这么狠毒的心思,这么深沉的心机,怎能让我放心?我若投降,你埋伏在这院中的人便可以让我死上十次!” “我张馥郁对天发誓,若你今日洗心革面,交出在封地的兵权,并将封地兵马十万发配各地充入大明军营,且自此非召不入南京城半步,在封地接受爵位,安度晚年,子孙世世代代便可安心做王爷,我便不追究你今日的鲁莽和罪责,你可带这个女人回你的封地去。若有违则让我张馥郁受凌迟之苦而死,皇帝因嫔妃之祸而逝,太子在我惩处你之后月内夭折”张馥郁伸出三指,跪天起誓,那气度和风度,不仅看呆了朱高燧,即便是旁边被堵上嘴巴的朱瞻基,也看了个目瞪口呆。 朱瞻基口齿被堵不能说话,心中暗想,当年父王曾说过,母妃比父王更厉害,他那时还小,以为父王只是对母妃爱意浓厚随口说说。今日见此,又回想当日父王说的话,朱瞻基倒品出来当时父王的几分无奈和钦佩。 正在愣神,忽然感觉赵王一直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滑了下去,咣当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输了我我永远也赢不了你。你也不用发誓,我输了你要杀我便杀了我,你只要放过我赵王的后人即可太后,我赵王输的心服口服。”赵王瘫坐在地板上,全身没了力气,这个女人太可怕,让他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还惊觉到几分可怖,若对手是朱瞻基,他还能赢;但面对张馥郁这个女人,他心中没了底气。她实在够狠! “来人,赵王有些累了,派辆马车带赵王和这令狐姑娘出城,城外的督军王校尉王山是赵王的人。与他交代清楚,让他带着赵王回封地去吧。” “多谢太后。”赵王在地上瘫坐着朝张馥郁拱了拱手。他原本以为埋在南京城中的钉子无人知晓,谁知道全在人家的掌握之中。 还有什么可争的?这朱高炽一脉有张馥郁坐镇,谁也动不了分毫。 此事已了,余下的旁枝末节,张馥郁亦吩咐了人一一去做。赵王决定遵从张馥郁的命令,非召绝对不再踏入南京城半步,一则是为他赵王一脉保个护身符;二则是这地方有那么可怕的一个女人,还是不来更好。 之前介绍过东宫妃的等级,现在说下藩王妃的等级(从位高到位低):王妃,侧妃,嫔御,少侍(除了正妃和侧妃,少侍地位低下,属于王爷看上的侍女,剥干净就可以吃,吃完了还得伺候主子,生娃了才能当嫔御,嫔御也是没地位的妾,不过不用伺候人。)这方面记载较少,不相信的就当宝宝在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嘻嘻。/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点皇后偷得几日闲 p“母后,儿臣携皇后来与您请安。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朱瞻基因赵王的事受了些惊吓,在后宫中修养了月余,精神稍好后便与皇后一同前来看望太后。 “皇帝月余不曾上朝,恐怕这奏章都要堆积如山了,不去处理政务,怎么想起来看我这老太婆了。”张馥郁让折桂放下手中书籍,去迎皇上。 “母后这是在”孙皇后见折桂拿得居然是一本《山海经疏注》,心下不由好奇。 “在宫中闲来无事,便让折桂给哀家读读书,解解闷而已。”张馥郁挥挥手让折桂下去,问面前这二位:“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儿子和皇后商议,决定还是恢复胡皇后的名号,尊胡氏于孙皇后之前” 张馥郁听罢冷哼一声:“糊涂!她已心如止水,又何必再次撩拨?且让她在青灯之下图个清静,也算你二人的慈悲。” 骤然被母后这样指责,朱瞻基心中有些闷闷不乐。 张馥郁见他二人的神情,叹了一口气:“哀家知道你二人的心意,许是哀家这儿子终于明白了哀家为何让胡氏做皇后,才想起对不起胡氏之处。若你们这有这份心意,便让胡氏进宫,陪伴在哀家身侧,与哀家念经诵佛,多几分清净之心。” 说罢她把目光转向孙皇后:“皇后也不必怏怏不乐,如今这大明的皇帝不喜胡氏,胡氏夺不了你的宠爱。” “母后,臣妾并非此意,只是觉得如此这般委屈了姐姐。”孙氏忙说。 “哀家刚叫你皇后你可听到?”张馥郁白了她一眼,嘟囔道:“真是榆木脑袋。” 孙氏听罢大喜,忙俯身跪拜:“多谢母后成全,多谢母后仁慈。” “若没有别事便退下吧。折桂,你去取哀家准备的书给皇后,让她在带回去好好读读,别到哪还是一副焦躁的性子。” “多谢母后。”孙氏高兴地接了那一沓书,捧在手中如同至宝一般。朱瞻基与她从太后宫中出来,见孙氏这般样子,不由笑道:“往日见太后在寿宴或者别处赏了你珠宝都只是淡淡道谢,今日不过是拿了几本书便高兴成这般模样。” “我本只是钦佩太后,却也有几分心疼她;前几日听闻皇上与我说的那些,听罢后我只敬仰与她,她那种气度和果断,怕是我这辈子都难以学会了。可我依然会如她一般,将生死置之度外,保住大明正统血脉。如今她愿教我,我怎能不高兴?”孙皇后说话的内容听起来有几分做作,但是她偏偏说得豪迈激昂让人不得不信。 朱瞻基见她这般模样,伸手拂了她耳边的发丝,道:“你还真与宫中的其他女子不同呢。” 春暖惹人醉,共度春宵阁。湖平柳芽斜,月牙笑人醉。朱瞻基终于尝到了什么叫做天下太平的滋味,孙皇后也在他的身下尝到了什么叫做百无禁忌以前所受的委屈,所有的忍耐,在这一刻的春潮中,都已经值了。 这对夫妻暂行好事,空留太后在自己宫中为他们操心。 “福子,这太子最近在做些什么?” “太后,您老也休息一会儿,这太子才过两岁,能做什么啊。” “才两岁啊哀家是有些糊涂了,本想给他挑些书去读呢。”张馥郁也不由失笑,把手中挑拣半天的书扔在书案上,又开始摆弄那郑和曾经从西洋带来的座钟。 “我的老祖宗,您倒是消停一会儿。这已经快过了戌时,您还是别糟蹋您身子骨了奴才让折桂姐姐给您兑洗脚水去。”福子胡乱的帮太后收拾了书案,收拾书案不是目的,目的是把那些书放的离太后远一些,把那座钟也搬得远一点。 “都快入了人定了,这不知不觉夜怎么都深了。真是老了老了。”张馥郁连连摇头,看着那座钟上如同鬼画符的数字,还恍然大悟叫了一声:“哀家想起来了,郑和曾说过,这短针一天第二次指向这个圈的一半又一半,就是戌时了。福子你看,它此时在这里,刚好到这个地方。” 福子莫名其妙的看着钟面上的“9”一脸似是而非的肯定,对张馥郁道:“太后,这西洋人的玩意儿就是稀奇,奴才没读过什么书,可看不懂这个。奴才就知道这个时候要催您去休息了。” “好好好,哀家这便去睡。”张馥郁起身,扶着福子的胳膊,离开书房,朝寝殿走去。 到了寝殿门口,折桂接了张馥郁进寝殿,福子对她使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两人相视一笑,待落在张馥郁身上,依然是崇敬和钦佩。 平静的生活会消磨掉人的斗志,也会让人乐哉其中。对于大半辈子都在奔波中浸泡的张馥郁来说,她闲下来的时光也总比旁人要忙一些。 而不管她说什么,要什么,皇帝对此的态度依旧是太后说什么便是什么,不必来问朕,按照太后的意思来办就行了。 于是宫中便多了一个“老顽童”,她披着端庄大气的外衣,尽做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忽有一日,太后宣旨说她要辟谷,还被太监福子一不小心听成了“屁股”,惹得太后扶着门槛朝他的屁股踹了一脚。等搞清楚太后到底要做何事,掌事宫女折桂和掌事太监福子都快哭了,从太后不吃午膳开始,便跪在门庭外要太后收回成命吃些东西才好。 他们带了太后宫中所有的太监和宫女,要他们有事便去忙,无事便跪在门庭外等太后回心转意。 跪了三个时辰,太后才出现让他们起来,说自己不辟谷了,让膳房送点吃食来。 后来太后在那晚膳之时吃了整整一只鸡,惹得折桂和福子忍不住都要笑出来了,但怕惹太后不高兴只能绷着脸,让小厨房做些山楂汤过来,免得太后一次吃太多积食不舒服。 辟谷之事三个时辰夭折,接下来是太后非要拆了那个钟,还想拆了之后再把它修好。 “太后,这郑公已过世多年,您若现在把它拆了,万一修不好,想要再找一模一样的物件,怕是不容易了。” “哀家是太后,哪里有那么多事。”张馥郁置若罔闻,继续拿着一些自己发明的小钳子小锤子对那口座钟敲敲打打。 折桂无奈只能退出去。 “太后真的要拆?拆了她修不好怪罪下来怎么办?”福子有些担心。 折桂叹道:“她是太后,我们能奈何?太后最近行事是乖张了点,不过还算讲理,应该无事。” “当年郑公游历归来只带了三口钟,一口陪先帝进了皇陵,一口在太后这里,还有一口给了宝庆公主做嫁妆,宝庆公主死后也把这钟带走了。这座钟要是没了,要想在大明再找一口,不是要去挖皇陵,便是要去挖宝庆公主的墓难不成还能再选个郑和去西洋给她弄个回来?” “你这人别胡说八道,太后哪里会那么难为人。这钟在她面前整日晃荡,她想拆也不是一日两日,或许拆坏了也就消停了。”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福子一脸祈祷上苍的夸张之色。 “你别闲着,去太医院找些明目的薄荷冰片来,太后拆钟一日,肯定头晕眼花,用这东西给她敷眼睛,应该有些效果。” “哎。”福子应了一声,道:“还是姐姐想得周到,我这就去办。” 折桂想得还是太简单了,这太后哪里是拆钟一日,而是足足折腾了两天。可这郑公带回来的物件都是西洋之宝,拆了这两日太后也只是拆了个壳子。钟该转还转,她怎么也拆不掉那钟面背后,最后放弃了,逼着福子拿着钟去求工部的大臣,找了个喜欢折腾机关术的内使,把壳子重新装了回去。 福子一脸苦楚,对折桂说:“折桂姐你说太后为何不自己装回去?” “我问过,她说拆了两天只拆下来个壳子,看着那壳子烦躁,不愿意装回去了。” “这”福子无言以对,叹着气坐在前殿的墙根角,一副“这日子没法过了”的表情。 拆钟大计两日搁浅,张馥郁还不打算消停,她听闻皇帝最近闲来无事,与孙皇后斗促织玩乐。她心中还想着曾经朱瞻基因那一个促织笼子夜半翻窗寻促织的事情。觉得要送皇帝一个一模一样的促织笼,才能放下心中那段并不美好的记忆。 这朝堂已稳,天下太平,皇帝又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斗促织算不得什么,为他做个促织笼子,也算了了他年少时的一个心愿。 太后说做便做,让宫中女官送来材料,让玉匠给她雕了一个无比华美的促织笼底,并预留好了插栏栅的槽和楔子。 让折桂和福子差点疯掉的是——太后c要c自己c做c雕工! 她让女官送来雕刻用的檀木木板,自己用刀裁成大小一致的木条,然后一点点的打磨还要在上面雕龙画凤 太后现在的情况算不上老眼昏花也差不多了,这么做真的合适吗? “太后,小福子看着新奇,您让小福子雕雕试试?”福子腆着脸凑上去。他冒着雕坏被太后往死里骂的风险,为的就是让太后那一双还算细腻的玉手,离这危险的刻刀远一点。 张馥郁头都不抬:“这是要送给皇上的,是哀家一份心意,哀家能做的不会交于别人。” 她把木条换了一个方向,继续雕着,道:“况且你笨手笨脚的,再给哀家雕坏了。” 福子欲哭无泪,只得在太后埋头干活的时候,提心吊胆的在旁边站着,端茶倒水什么的。太后还算省心,这两日下来也没出什么事,让折桂和福子心下稍安。 第三日清晨,折桂伺候太后盥洗后,让一个年龄稍大的宫女伺候太后梳头,她出门见了福子,对福子说:“坏了。” “怎么了?太后又放弃了?那是好事啊。” “放弃当然是好事,可惜不是。太后昨晚歇下之前,与我说,她这两日雕刻愈发顺手,待这笼子完成后,她要花上几年时间给太子雕个屏风。”折桂的表情很奇怪,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啥?我的老祖宗要不禀告给皇上?这般折腾下去,我们这些做宫人的,不累死也要吓死了。”福子夸张地拍着胸口。 “贸然与皇上说这些,更是奇怪。不然我们先去找现在是‘静怡师太’的胡皇后,或者找孙皇后也行。”折桂道。 “那便禀告于孙皇后好了,不过,你说若孙皇后知道太后在做促织笼子,会不会与她一同做?”福子突然想起孙皇后也甚喜斗促织的呀。 “这前些日子静怡师太走了后,我们太后便成了这般模样。许是她太过寂寞,是要找个与她相投的人陪她说说话。可惜静怡师太终究还是决定看破红尘,不愿意在皇宫中继续居住。现在要请她回来也绝非易事。没有太后的出宫玉牌我根本出不去,怎么去告诉静怡师太?” “那怎么办?”福子也没了主意。 “还是呆着吧,待太后真要去雕屏风拦着也不迟。或许这笼子没雕完她便烦了呢。”折桂也只能自我安慰。 她清楚,她与福子这般天天抱怨,看着太后的所作所为担心烦闷是有些不好过,但相比之前太后为国家忙成那个样子,她宁愿伺候的是现在这样的太后。 依旧守护着她,因为她是个值得守护的人。折桂去取了冰片和薄荷,朝太后的寝殿走去。 “折桂,你今日让人去水利部寻一下王大人,哀家一会儿写一封书信给你,你见了他给他,他若给你什么东西,你便拿回来给哀家即可。” 折桂帮张馥郁扎着簪子,道:“娘娘您这是作何?今日不雕木了?” “木待两天再雕,这冬天才是皇帝的诞辰,如今刚到夏天,哀家想到那黄河下游的汛期快到了,还是先看看地图好好想想今年怎么做工事。昨晚哀家一宿和没睡一般,梦见铺天盖地的大水吞着那庄稼。这不去做,心下不安稳啊。”张馥郁道。 折桂笑道:“若这大明的朝臣,能有您这一半操心百姓,天下百姓就有福了。” “朝臣?”张馥郁对折桂夸赞并不在意,关键是她听到这个字眼的时候,不免心中一动。“折桂你提醒哀家了,想收拾好水利,得先收拾好管水利的官员,哀家这便写一份奏章给皇帝,让他给工部涨涨俸禄,严禁贪污。如果再把治理河道的钱贪得一分不剩,哀家亲自收拾他们。” “老祖宗,您说什么便是什么。”折桂最后帮太后调整着头上的发钗,张馥郁却等不及了:“你这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快扶哀家去书房,这汛期再有一个月便到了,哀家可不想今年还要拨钱去赈灾。相比赈灾费时费力,倒不如给百姓一个好收成。” “太后娘娘,您莫慌,这发钗有一个歪了”张馥郁无视折桂小小的抗议,霍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便要往屋外走。折桂无奈,只得放下手里的簪子,扶了太后去书房。 进了书房之后,太后大手一挥,对福子说:“把这书案上的什物都给哀家收起!” 福子心口一紧,难不成太后还打算今日便雕屏风?却也不敢问,先从了太后,率一众小太监进书房收拾。 “小福子,给哀家磨墨,哀家要给皇上写折子。” “哎!” 福子松一口气,研起墨来。要说这张太后还是大明的奇景,从未有后宫嫔妃要给前朝皇帝上折子的,偏这张馥郁从做太子妃开始,便有这特权。仿佛在先帝c先帝c及当朝皇帝的心中,张馥郁有别于后宫别的女子,她本应如男儿一般潇洒,虽不能站于朝堂前挥斥方遒,却也可在后宫写写谏言。 在福子心中,大明的传奇有很多,太祖布衣出身,夺天下而收复汉族疆土,是为传奇;另辟蹊径,冒天下之大不韪夺了皇位,却为大明开疆拓到极致,是为传奇;先帝仁慈贤孝,有大慈大悲,甘做太子二十年,是为传奇而后宫的传奇,首屈一指,便是张太后,她这大半生,为大明操劳且甚为低调,情愿做那些“明君仁君”背后的女人,乃是最贤德最为相称的传奇!/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皇上病馥郁斥太医 p公元1434年宣德九年,也就是朱瞻基继位后的第九年也是先帝去世后的第九年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张馥郁觉得自己近日越发倦怠了。倦怠是有理由的,比如皇帝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不用她操心;比如她最爱的孙子,也是太子,那个起名叫做朱祁镇的孩子,慢慢长大,越来越依恋他了。 她很享受这种天伦之乐,总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是她一直盼望的。心之所向,从未迷茫。她差点都以为自己过不上想要的生活,没料到上天还是眷顾她的,给她一个听话的孩子,还有一个听话的媳妇。 孙皇后是个聪明人,每次在这里碰到偶尔进宫的胡氏,还会主动行姬妾之礼。胡氏对她总冷冷淡淡的,以前张馥郁觉得胡氏这么对她也是应该的,现在总觉得胡氏似乎略有些小家子气。 再过月余便是年底,待到明年,该让太子朱祁镇好好读些书,学一些治国之法和为君之道。她与孙皇后在殿中说着话,福子进来请安,对太后说:“太后娘娘,奴才刚得到消息,许是皇上今日身子不适,没上早朝,娘娘” 倘若是先帝或者太祖不上朝倒也罢了,也不稀奇;可朱瞻基勤奋的性子张馥郁怎能不知。他是宁可不寐也必上朝的皇帝。孙皇后听罢也有几分慌乱,昨日皇上不在她殿中,听说是在御书房睡下了。怎么今日却病成这样? “你先去瞧瞧,哀家随后便去。”张馥郁对孙皇后道,暂缓了她的急乱之色。 孙皇后走了之后,张馥郁问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才也只是得个大概消息,听说皇上今早浑身无力,在御书房挣扎了半晌也未能起身,实在无奈便未上早朝。” “他身子一直硬朗,怎会如此不济?你可知太医如何说的?” “这些奴才还不知,不如奴才扶您去瞧瞧?”说着福子便与折桂扶了太后的手,随她去前殿。 见了皇帝,张馥郁不由一阵心疼,她上前抚了朱瞻基的额头,顿觉一阵灼热。 “儿子不孝,让母后担心了。”朱瞻基虚弱开口,俨然是害了急病。 “这邪火炙热,音谙痰多,太医院的人怎么说?”张馥郁开口问道。 “皇上这是劳累所致,他常常子时过后才眠,加之日日还需早朝,白天也不得休息长此以往,便会如此。”太医回道。 “可哀家知皇上身子还尚可,且并无暗疾。怎么说倒便倒,让哀家如何相信?”张馥郁见朱瞻基一脸难受的样子,心中比他还难受几分。 “此乃积劳,并非一日而成,也并非一日可愈。微臣斗胆,求皇上自今日起,黄昏便睡,鸡鸣莫起,调理三月后,或有气色。”太医答曰。 张馥郁听了此话并无它论,她倒是觉得太医的建议可靠,朱瞻基这位大明的“拼命三郎”确实也要多歇息歇息才好,只是转头一看,便见朱瞻基挣扎着侧了脑袋,似乎要与太医争论。 公元1434年宣德九年,也就是朱瞻基继位后的第九年也是先帝去世后的第九年了。 张馥郁觉得自己近日越发倦怠了。倦怠是有理由的,比如皇帝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不用她操心;比如她最爱的孙子,也是太子,那个起名叫做朱祁镇的孩子,慢慢长大,越来越依恋他了。 她很享受这种天伦之乐,总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是她一直盼望的。心之所向,从未迷茫。她差点都以为自己过不上想要的生活,没料到上天还是眷顾她的,给她一个听话的孩子,还有一个听话的媳妇。 孙皇后是个聪明人,每次在这里碰到偶尔进宫的胡氏,还会主动行姬妾之礼。胡氏对她总冷冷淡淡的,以前张馥郁觉得胡氏这么对她也是应该的,现在总觉得胡氏似乎略有些小家子气。 再过月余便是年底,待到明年,该让太子朱祁镇好好读些书,学一些治国之法和为君之道。她与孙皇后在殿中说着话,福子进来请安,对太后说:“太后娘娘,奴才刚得到消息,许是皇上今日身子不适,没上早朝,娘娘” 倘若是先帝或者太祖不上朝倒也罢了,也不稀奇;可朱瞻基勤奋的性子张馥郁怎能不知。他是宁可不寐也必上朝的皇帝。孙皇后听罢也有几分慌乱,昨日皇上不在她殿中,听说是在御书房睡下了。怎么今日却病成这样? “你先去瞧瞧,哀家随后便去。”张馥郁对孙皇后道,暂缓了她的急乱之色。 孙皇后走了之后,张馥郁问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才也只是得个大概消息,听说皇上今早浑身无力,在御书房挣扎了半晌也未能起身,实在无奈便未上早朝。” “他身子一直硬朗,怎会如此不济?你可知太医如何说的?” “这些奴才还不知,不如奴才扶您去瞧瞧?”说着福子便与折桂扶了太后的手,随她去前殿。 见了皇帝,张馥郁不由一阵心疼,她上前抚了朱瞻基的额头,顿觉一阵灼热。 “儿子不孝,让母后担心了。”朱瞻基虚弱开口,俨然是害了急病。 “这邪火炙热,音谙痰多,太医院的人怎么说?”张馥郁开口问道。 “皇上这是劳累所致,他常常子时过后才眠,加之日日还需早朝,白天也不得休息长此以往,便会如此。”太医回道。 “可哀家知皇上身子还尚可,且并无暗疾。怎么说倒便倒,让哀家如何相信?”张馥郁见朱瞻基一脸难受的样子,心中比他还难受几分。 “此乃积劳,并非一日而成,也并非一日可愈。微臣斗胆,求皇上自今日起,黄昏便睡,鸡鸣莫起,调理三月后,或有气色。”太医答曰。 张馥郁听了此话并无它论,她倒是觉得太医的建议可靠,朱瞻基这位大明的“拼命三郎”确实也要多歇息歇息才好,只是转头一看,便见朱瞻基挣扎着侧了脑袋,似乎要与太医争论。 她忙道:“三月太久,暂且不说;先调养三日,把这高热褪去再说罢。” 朱瞻基虚弱的点点头,赞同了母后的意见。 太医只得先配送汤药,与皇上慢慢调理。 “皇帝好好休息,哀家去和太医院商量一番,看是否有法子让皇帝快些转好,免得皇帝心急政事。”张馥郁在皇帝身边安慰了一番,命泪水涟涟的孙皇后好生照料,斥她哭又没有什么用,把泪水抹了免得惹皇上心烦。孙皇后连忙照做,张馥郁跟太医出了御书房。 “金院判,你入太医院二十年,妇科圣手,太医院顶梁。这皇上的病虽说不是你的专科,可你手下的人想必几人同时诊断,不应该出这么大的差错吧?”张馥郁面色一厉,训斥道。 金院判率一众医士纷纷拜倒,忙道:“微臣不敢欺瞒太后,更不敢欺瞒皇上,皇上之病,真的是长时间劳累所致。” “哼,面如白纸,口干舌燥,陡然高温,且眼神阴翳,眼睛肿胀他昨日还曾站于朝堂之上与那些言官争辩!你说他是长期劳累所致,哀家怎么觉得他是被人下了慢毒,一点点侵蚀所致?” 金院判叹道:“太后博览群书,阅历甚多,在朝廷内外,皇宫内外都颇有名气。臣也知道太后您曾校对药书,且略通医理。您这“望”自是不差。可太医院多位医士号脉,都得出同一结论。说这皇上脉象甚急,却又有些不顺之感。加之他口舌生疮,饮食上偏好腥荤油腻。昨晚许是他身上盖被过厚,猛一下便将这多年来不良习性产生的暗疾,给闷出来了” “果真如此?” “确实如此,太后,朝廷后宫争斗甚多,臣也略知一二。可作为医者,微臣自认医德尚可,绝不会有半句虚言。且微臣所说皇上必须调养三个月,从饮食和休息上做大的改变,才能顺通体内邪火,并非妄言,倘若皇上执意不听,微臣微臣也不敢保皇上龙体安康” “竟有如此严重?”张馥郁皱眉,道:“如果金院判你确定确实如此的话,那么哀家会尽力劝说皇上好好休息。也请你们太医院多费些心力,务必要调理好皇上的身体。” “此乃微臣的职责,微臣必当尽力,也请太后放宽心。太医院倾其所有,倾尽上下,也会完成使命。”金院判说话铿锵有力,这多年不见,他的头发也从当年给何良娣瞧病的一头青丝,变成了鬓角发白。 太医院忙活了三日,终于将皇上那不正常的高热给降了下来。不过皇帝依然是面白目肿,说话时声音嘶哑,更让人焦心的是他日夜咳嗽不断,不管怎么调理还是不见效。张馥郁时不时的想起当年先帝驾崩之前的场景,心中很是不安。 她生怕她的儿子有一天也会如先帝一样,倒在床榻上,好说歹说总算让皇帝答应她歇息一月,把早朝从卯时(五点到七点)挪到了巳时(九点到十一点),大臣们也算通情达理十分配合;她日日要求金院判务必每日帮皇上看诊后去她宫中当面回复,金院判便每日先去皇上寝殿诊完脉,再来太后的殿中复命。 如此折腾了半月有余,皇上的病还没好,倒是把金院判给累垮了,他是真染上了风寒,染病隔日派了自己的徒弟前来看诊回复。/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心难安馥郁劝詹基 p“太后,您也别太紧张了,金院判不是之前说过嘛,只要皇上好好吃药,不要再吃腥荤油腻的东西,每日不要那么操劳,便会好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折桂安慰太后。 张馥郁叹了一口气,道:”话这么说无错,哀家也知道自己有些太过担忧了。可我这心里不知道为何,总是觉得不踏实,心中如被人挠了一般,这几日睡也睡不好。” “奴婢觉得等金院判好了之后,倒是要先来给您调理一下。另外您看金院判都被您累垮了,您这么焦虑对己对人都不好。”折桂劝道:“不如奴婢去找下皇后,让她晚上带太子来瞧瞧您?” “还是算了,孙皇后近日估计睡的也不安稳,还是不要去叨扰她。哀家且去念几段《金刚经》,平平这焦躁。”张馥郁从卧榻上起身,让折桂扶她去佛堂。 念了好一阵佛经,才觉得心下稍微平静。这时前殿的御前太监王德急冲冲的赶过来。 福子在院子里忙着,见王德过来,问:“王公公怎么来了,可是皇上又有什么事?” “太后在哪里,杂家有事要与太后说。” 张馥郁见是王德来了,本来放下的一颗心又吊了起来。 “哎呦,老祖宗,可算是见到您了”王德和张馥郁说第一句话便哭丧着脸。 “有话好好说。”张馥郁道。 “太后娘娘您是不知道啊,最近皇上把奴才看得有多紧,奴才这是趁皇上这会儿睡下了偷偷溜出来的。”王德叹了一口气:“您看皇上最近上朝晚,睡得早,可只有奴才知道,他大半夜的睡不着觉还要秉烛看折子。皇上不让奴才说出去,还派了几个小太监盯住奴才” 张馥郁不想听他啰嗦,问:“你是说皇上这些天,是起得晚睡得早,但是半夜又偷偷起来看折子不睡觉?” “对!”王德一个劲儿的点头:“奴才还不能说,一说就要打。太后您赶紧去劝劝吧,不然皇上这病啥时候才能好?” “哀家知道了,今日等他醒来之后,哀家会去劝劝他的,你先回去吧。不然他醒了看不见你又是麻烦。” 王德走后,张馥郁不由抱怨:“这真的是奇了,一个不睡觉,两个也不睡觉。先帝怎么驾崩的哀家曾与他说过,怎么,他也不想做这个皇帝了?” “太后娘娘莫生气,兴许是朝堂上有什么要紧事,皇上无奈才这样做的。”折桂安慰太后,让太后消消气。 “这让哀家如何不生气?”张馥郁叹了一口气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和我们玩这一套。待他一会儿醒了之后,哀家去瞧瞧他。” 御书房里。 “皇帝,哀家不明白了,晚上回到孙皇后那睡不行吗?非要呆在这御书房里作甚?” “母后,御书房里清静,朕呆着安心,就不劳您费心了。”朱瞻基回答道。 “行,这里清静,后宫不清静是不是,王德,从明天开始,所有的折子送到哀家的宫里。莫再送到御书房来打扰皇帝。”张馥郁发话。 “母后,太祖有令,女子不得干政”朱瞻基搬出太祖的头衔。 “这哀家知道!少和哀家说这个!皇帝你到底做了什么,不用在这和哀家遮掩!” 朱瞻基自觉头大,看了一眼王德,见王德一脸的紧张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知道太后这样做多是因为心疼他。 “朕没事的,母后朝中事务繁多,朕若不盯着,下面的那群人便开始贪赃枉法,不做实事,朕这么做也是无奈啊。” “太子年近八岁,皇上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们这些人如何是好?”张馥郁道:“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皇帝也是读书破万卷之人,就不要做这种讳疾忌医的无聊事情。” “儿子谨遵太后教诲,从今日开始定当注意。”朱瞻基见张馥郁貌似是动了怒气,不得不应。 “此事哀家也会和太医院禀告。从今日起,皇帝你且到孙皇后宫里歇息,由她照料你饮食起居” “母后,儿子答应您照顾好自己便是,没必要非要惹到孙皇后那里去吧?太子朱祁镇年幼由她教导,若是太子看到了朕这幅病恹恹的样子,他会觉得难受,所以您还是”朱瞻基带了几分祈求之色,张馥郁也不好再强迫于他。 “如此也好,只是你要答应我,切莫再出现先帝当日之情景!” “请母后放心。” 张馥郁叹息一声不再强求,她是最知道朱瞻基性子的,他勤奋多年,深得朝中内外大臣夸奖,百姓称赞,勤奋已经成了他深入骨髓的习惯。这突然让他一天忙于朝政的时间缩水一半,那么多紧要的事务全部堆砌在一起处理不完,他心中怎么能不心急,怎么能不着急? 只得多派些人来盯着他,若他不小心又犯了毛病,及时过来提醒也就罢了。 张馥郁在心中默叹,本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用不着在为朝政操心,偶尔兴起递个折子,事后还会埋怨自己太过冲动,多少又犯了忌讳。现在看来,不管是不行了。 “福子,去把内阁的大臣请过来,哀家要与他们商量。”张馥郁吩咐道。 “奴才这就去办。” 内阁大臣在东宫见到了太后,太后相比当年,依然气韵犹在,令人生畏。 “不知太后召见我们是有何事?”内阁首辅问道。 “众位大臣也知哀家向来闲不住,太后本是个可以享清福的命,到了哀家这偏偏成了个劳碌的命。多年之前皇帝刚登基之时,哀家曾插手过朝政两年,但从来不参与国是要务,只是为改善我大明普通百姓的民生问题尽力,也算尽了哀家的心意。后江山稳固,哀家也渐渐退居幕后,偶尔闲不住递上个折子,也是要经你们的手。”说完张馥郁轻笑了一下,似乎在缅怀这许多时光。 “太后心系大明百姓,一直关心民生发展,是我大明之福。且太后自当上太子妃之后,未曾祸乱朝纲,为一己私欲陷害过忠良,这些我们内阁老臣甚至大明所有臣子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此次皇上病重,太后若要重新帮皇上稳固江山,抚慰民生,我内阁一系定会支持,请太后无需多虑。”首辅跪拜,目光诚恳,且对太后心悦诚服。 “你们当真对我如此宽容?我已年迈,今日召你们前来,正是希望提前告知你们,若我因年迈而做了糊涂事,你们切要及时纠正。若我真糊涂的乱了朝纲,你们要依大明律惩处与我,切莫心存顾虑!” “太后大义,臣等汗颜!请太后执笔待皇上批阅奏章,执政江山,我等必当秉公决断,尽心监督,待皇上康复!”众臣跪拜,此事已定。/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心不宁带人搜御宫 p“母后,您已经年至不惑,就不要掺和朝政大事了!”朱瞻基道,似乎很是不情愿。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怎么,皇帝还怕哀家夺了你的位子,祸乱朝纲,让你们朱家男儿难堪?”张馥郁问道。 “母后这说的是哪里话,儿子知道您一直心怀天下,心怀我们朱家人。这么多年一直处处护着儿子和先帝。朕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朱瞻基道:“您忘了多年前的头疼病吗?这些年您较少操心政事,听太医说已经慢慢好了。您如果再行劳累,加上您年事已高,儿子也是担心” “若要比谁的身体康健,此时许是哀家这老太婆比皇上要好一些吧。若皇帝真的心疼哀家,便赶快把身体养好,哀家自不稀罕帮你看这些奏章。”张馥郁挥手让他不要再劝,自己还有奏章要批。 朱瞻基看太后心意已定,不作他语,只得继续坐在太后的对面批阅奏章。 张馥郁在前殿的御书房呆了半日,从御书房出来之后,自觉头昏目眩,不由的跌呛了一下。折桂在旁赶忙扶好。 “您这是怎么了?”幸好皇帝并为看见,不然又要嚷着让她回后宫休息了。 “不碍事,许是老了不中用了。这几日哀家叮嘱了金院判,要他务必多给皇帝开一些安神嗜睡的药。你看,他这两日咳嗽稍微好些了。” “是呢,今日奴婢在御书房门口呆了半日,没怎么听到皇上咳嗽,看来皇上用不了许多时日,便可康复了。” “可是哀家这心中还是有些不踏实,说不上来的不舒服。许是哀家多想了,我们先回去吧。十年前哀家帮先帝和新帝看奏折,一日下来都不曾如此劳累,现在这身子骨,果真是不行了。”张馥郁自嘲的笑笑,折桂连忙从旁安慰。 如此三日下来,张馥郁发现,朱瞻基的病似乎一天比一天见轻。这两日张馥郁似乎听不到朱瞻基咳嗽,朱瞻基的面色要好看了许多,她心中甚为安慰。看来之前的确是多虑了,皇帝各项病症都在减轻,凭一双白目都可得见,又有何担心呢?想是这病,快要好了。 只是不知朱瞻基的这声音,为何还是一直喑哑,怎么也不见好。下次见了金院判,一定要问上一问。 因之前张馥郁让金院判过多禀告,导致金院判过度劳累病倒。金院判回岗之后,张馥郁便让他隔日来报。最近朱瞻基的病情减轻,张馥郁便让他三日报一次即可,而这一日,正是金院判要来见太后的日子。 金院判一向准时,上午巳时,正是朱瞻基暂定的上朝时辰,每次朱瞻基下朝,金院判便及时带人诊脉,然后携诊脉医士按日子来张馥郁府中汇报。 此刻张馥郁看着下跪请安的金院判一行人二人,连忙道免礼,并赐座,说道:“近日有劳金院判和太医院众位医士了,皇帝这几天身子大好,都是太医院的功劳。” 张馥郁自然高兴,本已经叫了折桂去私库里拿些赏赐出来,不成想金院判反倒一脸的犹豫和不安,最后想了想还是伏地再拜,道:“太后,有些事情老臣必须要汇报。” 福子见张馥郁非常罕见的把太后宫中的侍卫聚集到了一起,十分不解,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福子拉住站在太后身边的折桂,小声的问:“老祖宗这是要干嘛?” “老祖宗要搜宫。”折桂深吸了一口气。 “是哪个嫔妃得罪我们家太后了?最近没听说后宫有什么大事发生啊。”福子还是有些不明白。 “不是嫔妃惹了太后。”折桂小声解释:“是皇上惹了太后,太后要搜皇上的御书房和寝殿。” “啥?”福子吓了一大跳,张大嘴巴惊恐道:“太后要搜皇上的宫?这在历史上可有先例?” 折桂垂了眼帘,朝太后那边看了一眼,道:“我们太后说,她就是先例。” 福子砸了砸嘴,此时侍卫也都聚集到了一处,有些莫名其妙的等着太后下令。 片刻之后,一伙侍卫,协同太后的掌事宫女和太监,如同吃了熊心豹子胆,陪着太后“气愤汹汹”地杀到了皇帝的御书房中。 此时皇帝正在御书房命太监们整理奏章,下午太后还要与他一同批阅,所以太监们要把奏章分成两份,军部c刑部等都放在皇上这边;工部c礼部等都放在太后那边。正忙活着呢,忽闻御书房外一阵喧闹。 朱瞻基忙吩咐王德:“去看看出了什么事。”自己也跟了出去。 “太后,您要见皇上的话,容奴才通报一下,太后娘娘带着这么多人闯御书房,让奴才怎么给皇上交代太后!太后!”王德想拦下太后,可这么多人,出来两个侍卫就把王德给扣了。王德满脸都是纳闷,想不通太后这么生气的闯皇上的御书房又是为何。 “母后不在后宫歇息,这还午时还未过,天气又冷,母后”张馥郁大袖一挥,把皇上拨弄在一边,御书房附近的侍卫看到此事虽疑惑不解,但保护皇上是他们的第一要职,见太后领了这么多人闯御书房,执剑便要与太后的人起冲突。 “今日若要谁拦着,就从哀家的身上踏过去再说!”张馥郁怒吼,双眼满是火气,看向皇上的眼神还愤恨不已。 御书房周围的侍卫犹豫了,本来也没几个人,即便是要拦估计也拦不住。 朱瞻基苦笑,对那些侍卫摆了摆手,说:“母后想做什么让她做便是了,她不会对朕不利的。” 张馥郁瞅了一眼,说:“亏你还知道。”眼神已经略变柔和。 太后带的侍卫们鱼贯而入,小心翻找着皇上的御书房,奏章一类的事物全是背着有字的那一面搜查,朱瞻基不由在心里默默钦佩,太后一直以来都要求自己不掺和战事和国事,对手下要求也这么严格,任何一个小细节都会交代清楚。 折桂和福子扶着太后站在御书房中,看着周围的侍卫搜查。 “太后,卧榻没有。” “床上也没有。” “书架和座椅上也没有。” “” 所有的地方都搜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张馥郁面色有些难看,转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朱瞻基一副坦然的样子,她反倒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她想了一下,对福子说:“御书房的御前书案,听说是当年郑和下西洋从国外带回来的沉樟木,不仅可以驱虫,还可以防止纸墨受潮,乃是奇物。福子,今日哀家命你去好好摸摸这奇物,不要放过了书案底下。” “嗳。”福子应了一声,小心检查了一遍书案上方和两侧桌腿,并未见到任何异常。 他索性钻入案底,朝着桌案底摸了一遍。摸到最后,手中攥着一个细长的竹管,两遍都有石蜡封着。 “太后,这是”福子把东西拿到太后面前,不知那是何物。太后撕开竹管一侧的石蜡,从竹管中倒出几枚小药丸。 她冷哼一声,道:“这瓶还未拆封,王德呢?去把王德给哀家叫来!” 王德被侍卫们推推搡搡到太后面前。 太后目光冰冷,看着王德,举着手里的竹管问:“这是什么?” “啊?太后问奴才?”王德哭丧着脸:“小的哪里知道,这东西奴才从来没见过。” “嗯?”太后眼睛一眯,怀疑带着点杀气,直接让王德扑通跪下了。 “太后,奴才是真不知道那是何物。王德什么时候也没在您面前撒过谎瞒过什么啊。”王德连连告饶。 “好,哀家信你。你去搜一遍皇上身上携带之物,找一瓶类似的药。” “什么?太后”给王德真吃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去搜皇上的身。战战兢兢站起来,觉得太后今天是不是想找个由头,把他给弄死? 朱瞻基站在门口沉默不语,当王德一脸崩溃磨蹭着走到他面前时,他终于开口了:“母后也不必难为他了,您要找的东西,是在朕身上。” 说罢,朱瞻基从怀中拿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竹管,只不过这个竹管的 一端封着石蜡,一端是用软木塞塞着的。 张馥郁叹了一声气,一瞬间似乎又苍老了几分。她吩咐道:“折桂你留下,小福子你带着我们宫中的侍卫回去吧,让大家各司其职,此事不得向外透漏。” 半柱香后,御书房外的人都撤得干干净净,只留下王德和折桂在门外守着。房里只剩下张馥郁和朱瞻基。 “母后是怎么知道的?”朱瞻基问,看着桌子上放着的药丸,一阵苦笑。 “皇帝是不是以为,在太医院里的那许多人,学医学了几十年,但都是傻子?”张馥郁诘问:“金院判的人三天前就已经察觉到你脉象有异,这两日帮你多方调理依然无效,才与我禀报说怀疑你用了治标不治本的毒药。” “只是些止咳的药而已,母后不必这么介怀。” “朱瞻基,我再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已经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此刻没有前朝后宫,也没有皇上和太后,只有一个不知所谓的儿子,和一个气急败坏的母亲。 “母后,朕朕只是想让你安度晚年,不想让你操累这些事情。” “你身体不好,不能按时上朝,不能批完奏章,你让母后如何安心?”张馥郁道:“我自太祖在世之时,便是燕王府的世子妃,加上朱允炆,你已经是我见过的五个皇帝了。我从没见过你这样做皇帝的,别人都是看奏章累了,便去休息。你倒好,看奏章累了,便寻了太监或者嫔妃们和你斗蛐蛐c玩促织,提了提神,继续看奏章现在你身体成了这个样子,还不让太医好好调理,还在胡闹,你真当你当了皇帝之后,我这个做母亲的便管不了你了吗?” “孩儿不敢,若是寻常女子,即便是做了太后,也不会这般操心皇帝c关心民生。儿子谨记母后教诲,这种止咳损身体的药,儿子再也不吃了。”朱瞻基连忙许诺。 张馥郁从御书房回来,心中还是难受。这孩子哪里都好,只是这作践身体,不知轻重的德行太像他爹了,简直让人无法容忍。/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查药源太后装糊涂 p张馥郁的手中攥着从朱瞻基那里拿来的药瓶,突然想到,她还没有问朱瞻基这药是从哪里弄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这届太医院的人不至于给皇上配这种药,他们一则是在药王面前起过誓,二则是因为张馥郁现在主管太医院,太医院的金院判又是她的人,没人敢在她面前耍什么花招。 如果不是从太医院这边求来的,那又会是谁给皇上的呢? 必须要找一个人去调查。以前这些事情都是李喜在做,如今李喜已经去世多年,他的徒弟福子还小又不擅长这种事情,交给折桂的话,又觉得折桂是个小姑娘,做不来这种事情。 思来想去,还是她亲自调查比较好。 她去找了金院使和王德,让金院使详细的说了这种止咳药对身体的危害,唬得王德表示一定会尽心尽力的把这个枉顾皇上性命的败类给揪出来。 这御前掌事太监出手就是不寻常,查来查去,查到了自己徒弟的头上。 王德刚查出来的时候鼻子都气歪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刚带一个小兔崽子学着伺候皇上,这傻子就敢给皇上弄这样的药。 把人揪到太后面前,这人还在死命的求饶,说自己也不知道那药是做什么的,只是皇上让自己去一个侍卫那里拿东西,他也不知道竹筒里装的是什么。 张馥郁顺藤摸瓜找到了侍卫,又顺着侍卫找到了一个道姑。张馥郁这才知道,皇上是派人盯着胡皇后在宫外的情况的,而这个据说能帮他止咳的道姑,就是那个一直在长乐宫里帮皇上盯着胡皇后的人。 一个道姑,怎么会做太医院都未必能做出来的药?张馥郁找了锦衣卫的人,用尽了各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刑罚,才让道姑吐出来,那药是赵王那边的人给的。 好个赵王!好个说老老实实要在边疆帮大明守护江山的赵王!若不是他给,这大明的皇帝恐怕还不知道从哪弄出来这些东西呢。真的是大明的好赵王! 但此时赵王离南京甚远,她张馥郁即便是想给他三分颜色看,也有些鞭长莫及。幸好这次朱瞻基只用了三天药,若是这两根竹管里的药被尽数吃下,或许会伤其根基,让他从此之后再难痊愈。 多年来,赵王也是第一次有此动作,张馥郁想了一想,决定先修书一封给赵王,让他给出一个解释。问他是否不想要荣华富贵,而是活得不耐烦了想要以下犯上?! 让她有些惊讶的是,赵王在回信中大方地承认了是他做的,但是那个道姑来求药,说的是胡皇后想要这种药。他本以为胡皇后是要对付孙皇后,便给了药,谁知这其中纠葛甚多,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搞鬼,怎么偏偏给了皇上。他心中对太后皇上没有公怨,却有私仇。 赵王在信中用一种张馥郁从来没有见识过的语气,描述了他为何胡皇后去害孙皇后。 他说令狐茉莉死了。令狐茉莉受惊那日,其实已经怀孕三月,只是她一直身材纤巧,赵王又几次三番叮嘱她切莫将自己的事情告诉旁人,所以令狐茉莉谁也没说,导致谁也不知道。她在不知赵王身份之前,认为这个公子哥是瞒着家里出来逍遥,怀孕的事情也未曾告诉过伺候她的嬷嬷,一直也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赵王。 她受惊之后,加上赵王当时急于回封地,车马劳顿,在路上便流了产,还偏偏是在荒郊野外。虽有人照看,毕竟条件有限,她因小产后感染,随赵王回到封地之后,便被医士们下了终身不能再有身孕的死刑。 自此郁郁不乐,又因得赵王宠幸而受王府其他嫔妃刁难。来赵王府不过三年,香消玉损,走的时候赵王在他众多儿子和王府嫔妃的压力下,只能勉强给嫔御的名分,仅仅做到了让她脱了少侍这个半妾半奴的身份。 所以,他也想让朱瞻基喜欢的孙皇后遭些罪而已,这很公平。如果太后想用这个理由去讨伐赵王封地,只要有这个脸的话尽管来,他赵王不怕。 赵王这般嚣张的顶撞,倒是让张馥郁看出来他是真喜欢令狐茉莉,那个如同茉莉一样的女子。 为一个所爱的人愤怒哀伤,并且这般斥责与她。张馥郁读第一遍心中还有些窝火,读两遍便也认了。那件事确有她的过错,被赵王如此报复,是她的原罪造的孽,又怎么能怪得了别人。 她看完信笺,思考了一夜,第二天对锦衣卫的人说:“再去审那个道姑,让她务必吐出来真话。” 锦衣卫审了一日不到,便派人传话,说那个道姑咬舌自尽了。 此事让张馥郁心中一懔。用尽酷刑审了三天,道姑吐出来一个背锅的赵王,但始终撑着不死;如今这才刚审了一天,便有这种胆气咬舌自尽,恐怕不是一般人。 第二天,锦衣卫彻查胡皇后所在的长乐宫。张馥郁还把胡皇后请到了后宫中,与她详细说这件事。 “你以后切要注意,莫让奸诈之人又混到你的周围,千万要警醒。你现在虽然在外出家,但在皇室之中你仍有地位和封号,保不准那些奸佞和细作想从你这儿打开缺口。”张馥郁瞧着她满脸都是关心和担忧,并无半点怀疑。 “母后,您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我吗?真的没有半分怀疑过我胡善祥吗?”胡氏眼中泪光盈盈,似乎被这份信任感动了。 张馥郁道:“傻孩子,你是什么人哀家还不清楚吗?虽然你年纪不小,但是在哀家的心中,你和基儿一样,永远都是哀家的孩子。哀家在这宫中,关键时候能信的只有基儿,在宫外,能信的也只有你了。” “母后”胡氏扑在太后的怀里,心中百感交集,似乎感动无比。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胡氏又帮太后理了理经书,便出宫回长乐宫去了。 待胡氏走后,折桂轻声问太后:“老祖宗,您真觉得胡氏是被栽赃的?” 张馥郁不回答,只是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折桂不敢再问,便退了下去,不打扰张馥郁念经。在关门的那一霎那,张馥郁说:“权当做没有,她的恶意以后也就不会再有了。” 折桂听了,权当没听见,继续掩好房门,在门外守着。 门内是智者,门外是智者的随从,怎么会是个愚人。 古代女人地位不高,张皇后被称为“尧舜之才”,历史上也没能留下她的真名。胡善祥遭遇了无端被废,屈居道观之辱这么大的事儿,才算留下来个名字。总之,本喵觉得我作为一名女在现在这个时代很幸运,哈哈哈哈/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蜘蛛祸太医愧无能 p“最近皇上在太医院众位医生的照料之下,病情变好,许是等不到三月,便能在卯时上朝了罢。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恭喜太后,终于可以安心了,这也是老祖宗您的功劳。”折桂在旁边替太后高兴。 “你个小丫头,嘴巴一直都是这么甜,也不枉我一直对你这么好。”张馥郁笑道,眼中甚是欣慰。 就连皇帝最近也会到后宫看一看孙皇后还有她这个老太婆了,不枉她之前在皇帝身上下了大半辈子的心思。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张馥郁甚至能看到两个月之后自己又开始做甩手掌柜的逍遥样子。 张馥郁正品着花茶,让折桂帮她读《山海经》的第九卷lt海外东经gt。忙了一日,难得清闲,再听一会儿书也就该歇息了。 正这时候,福子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大胆!福子你也是这太后宫里的老人了,太后的寝殿岂是你一个太监随便能闯进来的吗?”折桂见进来的人是个太监,看清楚了来人,不由呵斥了一句。 “太后娘娘赎罪,折桂姐姐莫怪,奴才也是着急了”福子抬起头,满眼的惊恐和满脸的难受,对太后说:“老祖宗,我们皇上恐怕是。”说罢便抽噎了起来。 “你你说什么?”张馥郁缓缓把茶杯放下,尽管放下的那么慢,但还是没有放好,打翻了茶杯。 “老祖宗,皇上恐怕是,御前的王德已经去通知孙皇后和内阁大臣了。” 张馥郁霍地站起来,大骂福子:“这么多年哀家对你有可有半分?你知哀家不能受惊,为何还要说这种谎话?!”张馥郁拿起旁边斜着漏完水的杯子,朝福子脚边一摔,两眼一黑,倒在了椅子上。 “太后,太后!”折桂忙地掐太后人中,又让福子去取了薄荷膏,抹在太后的太阳穴上。忍不住埋怨:“你没事胡说八道什么,这事儿能这么和太后说吗?还有,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八岁就跟在我师父李喜后了,长这么大何时骗过太后?” “怎么会”折桂本还想再说两句,见太后慢慢醒过来,也不顾上说话,忙帮太后顺着胸口。 “还不赶紧准备轿子!你们这蠢货真的不想让哀家见皇帝最后一面了吗?!”张馥郁怒吼,这句话吼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哀嚎。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啊!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啊! 他才三十岁出头,刚过了而立之年,凭什么是他! 他不是个好皇帝吗?他活得太久了吗?他不是已经改了自己的毛病,身体一天天转好了吗?! 福子本来要去找轿子,折桂连忙叫住:“你在这和太后说说,我去找,我们还都不知道皇上怎么突然就” 折桂忍住不废话,出了寝殿的门。 等轿子这会儿功夫,张馥郁觉得头还是懵的,晕晕乎乎的,似乎是做了一个噩梦。 她这会儿稍微平静了一些,她年龄大了,经历也多了,再也不是那个能甩了鞋子跑得动的年轻女人,也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管,只管着自己的夫和子,眼界狭小的女人。 她问:“皇帝白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现在会成这个样子?” “御书房今夜进了蜘蛛,皇上被咬了。现在一个太医院的人应该都在那。” “就没人愿意救皇帝吗?”张馥郁问。 “不是没人愿意救,是蜘蛛不偏不倚的咬在了皇上脖子上,剧毒太医们也无能为力。”此时轿子已经准备好,福子搀着张馥郁出了寝殿的大门。 张馥郁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可以这么僵化,然后心如同被人手穿过了肋骨握在了一起,怎么着都难受。她想不通,脑子里总在想皇帝是不是被人暗算了,皇帝是不是因为什么地方没有防范好,是不是有些地方得罪了大臣,大臣找人要他的命 她不相信这天下能有如此巧合,怎么偏偏不是是别人,是他?皇宫里有那么多的侍卫,蜘蛛就算是要害人,怎么偏偏就害了个皇帝? 她急急忙忙的下轿,旁边折桂和福子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她想的是为什么,她急切的想去知道为什么。 折桂在她身边扶着,张馥郁踉跄而奔,开门进了朱瞻基御书房的寝殿。 她看到了那张床。这张床,她一定要拆了!这张床要了她两位至亲的命!她一定要拆了!! 这是她闯入寝殿之后内心的第一个想法。 但是在下一秒,她明白了。她愣在当场一霎那,之后她特别想笑。 是那种如同吞了大把海盐嘴巴苦涩无比可下意识会扯嘴角的笑。 张馥郁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前朝后宫各个地方的人那么多,怎么蜘蛛就到了朱瞻基的寝殿。 离床边不远的地方有三个促织的笼子,那里边的促织叫得正欢。 这天气刚开春而已。外边的哪里能寻来什么促织,而朱瞻基喜欢促织朝野皆知,有人特地从更南的地方给他带过来,他还在寝殿建了暖水箱,为这些促织保持可以生活的温度。许是那的毒蜘蛛寻不到可口的虫子果腹,寻着这殿内的促织声想来吃一顿大餐 那只闯了祸的蜘蛛,被侍卫们拼了命的抓了起来,没地方关,寻了个放在寝殿角落里的促织笼子,把那只手掌大的蜘蛛给关了进去。太医们本来还想通过这个蜘蛛,找到解毒的方法,但真的看到了这个蜘蛛,他们心中瞬间也没了把握。 这个蜘蛛,竟然是前所未见的品种,和本土的蜘蛛是两个样子。 张馥郁看着满屋子的人,迈步走了进去,那些太医们几乎没空请安,金院判的脑门上都是汗,似乎也没有听到太监慌乱的通报说太后来了。他还在一边翻着药典和毒典,一边比对皇上的症状,似乎要寻一条救皇上的法子。 太后缓步走到金院判背后,道:“这蜘蛛,俗称大毒狼,并不是《永乐大典》收录过的毒物,耐寒耐旱,生命力强,毒性甚大” “原来是的的,我说怎么在大明的药典和毒典中都找不到”金院判回身想再询问两句,一看是太后,把他吓了一跳。他连忙行礼,太后摆摆手说免了,看着已经在抽搐的皇帝,强装镇定:“我现在已经告诉了你这是什么蜘蛛,可有治疗的法子?” “这”金院判连这是什么蜘蛛都不知道,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可以用什么来解这种蜘蛛的毒。 “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张馥郁一手扶着她的拐杖,一手死死的攥着折桂的手,又问了一遍:“真的没有一点法子了吗?” 她不想露出疲态,也不想露出哀伤,强装的坚强是她的盔甲,提醒她早已百炼成钢。她还记得上次她哭得太过悲恸,导致汉王和赵王的心又蠢蠢欲动。这次不能再哭了,太子才八岁,就算为了太子也不能哭! 金院判跪在脚下,五体投地,声音沉痛,道:“回太后,老臣无用。” 张馥郁扑在朱瞻基的身旁,坐在地上,看着他脸上的黑气越来越重,听着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知道这种蜘蛛到底有多毒,她刚刚不忍说出那一句“被咬之,半辰必死,无药可救”,是因为相信还有希望,虽然是自己骗自己的希望。 她不想承认,可是脑袋中冒出的“报应”二字,还是让她忍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她怎么没想到,她怎么能放纵这件事,怎么能把这件事当成小事呢!她应该早早提醒皇帝,铭记那句“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她应该去问一句的啊! 旁边促织笼里的促织还叫着正欢,让人觉得没来由的心烦。旁边的人都站着c跪着,似乎是在等皇帝什么时候咽气,也似乎是在听皇后或者太后第一句的哭嚎。 张馥郁拂了拂皇帝头上的发丝,看着他脖子上那个肿胀起来也没有指甲盖大的伤口。人真的很脆弱,被一只巴掌大的蜘蛛咬了就没了。 她说:“告诉你父王,我很好,大明以后依然会很好。放心,有我在。还有,基儿,如果你有下辈子的话,莫要再耍弄促织了。” 其实朱瞻基是听不见的,他的脑子已经疼得只剩下疼了,可惜全身麻痹,别说动一动了,就连张张嘴都不行。他听不到张馥郁说什么,但隐约中感觉张馥郁的眼中是一种平静下掩饰的波涛汹涌,还有沉默中带着那么一点点苍凉。 母亲已经绝望了。 这是朱瞻基彻底死亡后之前的想法。 她怎能不绝望? 你要她还能怎样!/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因果缘太后终安歇 p皇帝丧事,风风光光,举国同哀,一如既往。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她让史官在历史上记录下朱瞻基是病死的,毕竟他之前也病了那么长一段时间了。 这是报应。张馥郁在心中想。她去查了一下近些年皇上得到的促织的渠道,更加确定这是个报应。这凡间的一切都是有因果可寻的,虽然不想承认,但因果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 那些促织是从云南来的,毒蜘蛛刚好也是苗疆之南的深山老林之物。看朱瞻基如此爱护这几笼促织,许是这些促织是刚得的吧? 他登基十年,耍促织九年,七年之内张馥郁查了一下,光是县一级的,因促织在县衙中谋得个一官半职的便多达二十人。有些山清水秀的地方,还专门有县太爷收促织,只是为了能讨好上任,这样一级一级的往上递,最后到了皇上的手中。 七年,因争夺促织而死的不下百人,民间参与为皇上挑选促织,并且因为皇上爱好而衍生的斗促织的赌场比比皆是,居然悄悄的在民间成了一个产业。其中所涉及的人力物力让张馥郁咂舌,若不是来调查,张馥郁也不知道仅仅一个斗促织的小爱好,便会在民间掀起这么大的热潮,会影响这么多人的命运。 皇帝太贪心了。张馥郁看着搜罗来的卷宗,费力的一点点审视着。皇帝头些年还克制自己,只是命人在皇宫中的御花园中寻促织,当时惹得有些妃子看孙皇后能陪皇上斗促织眼热,也在花园里找促织。为此张馥郁那时候还敲打了后宫,说皇帝的爱好只能限制在皇后宫内,不可随意奉承。谁知道,这件事在前朝慢慢的变了味儿,皇帝一天天追求体肥貌健的促织,还渐渐不满足只能在夏天斗促织,这一来二去,的促织才会登场,才有了这在他脖子上啃一口让他殒命的毒蜘蛛。 张馥郁感觉命运奇妙,感觉世事无常,又感觉一切那么理所当然。 这是不是就是命? 这是不是就是命运? 仔细想想,皇上暴毙是意料之外;再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她觉老天对她残忍。可是,老天如果不残忍的话,这大明的促织会爬到老百姓的头上,还会继续要了百姓的命。 可是她还记得自己的公公,明,那个活剐了三千宫女的男人,他为什么可以活那么久?让朱高炽在太子的位置上熬了二十年所以,朱瞻基的暴毙,也不是命吧? 她觉得有些头疼,也觉得自己有些荒谬。许是无力的事情太多,便开始相信神秘力量。许是碰上的巧合太多,便相信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人力无可对抗的命运。 张馥郁想了一夜,最终还是决定,不管怎么样,路还要继续走下去,她还有一个人要扶植,那是他的孙儿——朱祁镇。 一切似曾相识。 送走了先帝,迎来了新帝,有所区别的是这次她不得不与孙皇后轮流垂帘听政,是真正的坐在前朝,与辅佐大臣们共同经营这大明。 她决定不去想死去的夫君还有儿子。她老了,脑袋里装得下朝政之后,便没留多少地方了。如果能给她时间,让她帮孙儿建立起新的格局,看着孙儿长大,她也就放心了。 以前她不怕死,甚至想歇歇,现在她特别怕死,怕死了之后,孙太后年轻还不够成熟,处理不了边疆的挑衅和朝中繁杂的内务。 她决定怎么着也要全力以赴,除了处理国事,还要教孙皇后,还要督促皇帝学习。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忙过了,怎么临老了,又突然忙了起来呢。 “太皇太后,歇歇吧。”折桂说。 “傻孩子,哀家不能。长江下游发了大水,还等着赈灾呢。还有,哀家要和水利上的官员清算,问问他们治理河道的钱哪里去了。”张馥郁头都没抬,拿着内阁给她誊抄的专用字迹大的奏章,一点点看着。 “老祖宗,已经子时了呢。” “无碍,这心里有事,哀家睡不着。”张馥郁越发觉得自己老态龙钟了,新帝登基这几年,她一天睡得比一天少,不是不舍得睡觉,而是真的睡不着。 每天总觉得很多事情生出了爪子,挠着她的心口。夜里睡上两三个时辰,白天也不会困。找太医瞧过,太医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吃了些药,只觉得苦,没觉得有效。索性随心就好,睡着就睡着,睡不着就拉到。 皇帝十四岁的那一年,张馥郁连早朝都上不了了只能让孙太后陪着朱祁镇上朝。所幸孙太后甚是聪慧,也知自己责任重大,学习处理朝政异常刻苦,对大臣们也颇为尊敬,如今倒是能让她稍有安心。 祁镇也长大了呢,孙太后也能独当一面了。 汉王和赵王都死了,赵王比她小那么多,依然没有熬过她。她也该知足了。 这朱家的家业,她张馥郁一生真的算是鞠躬尽瘁,现在好想歇歇啊,真的好想。 公元一四四二年,正统七年,张馥郁薨,年六十二,在大明皇家历史上可谓长寿。去世那日,刚好天降大雪,她走得很安详,是折桂清晨去给太皇太后洗漱时,才发现太皇太后早已去了多时。 静怡师太胡善祥被批入宫,哭得乃是最悲恸的一位。孙太后对她依然尊敬,并未阻止她的呼天抢地,她只是裹了裹身上的白色披风,看着愈发成熟的皇帝,心中对这已经躺在棺椁里的老人充满感激。 若没有她,便没有朱高炽一脉,没有她孙皇后孙太后,也没有朱祁镇今天的帝王之位。 她配的上今天的风光,今天所有朝臣的歌功颂德,民间的爱戴和哀悼。她真的配的上。 雪还在下,遮掩了这一幕幕的荣华。 雪还在下,似乎想让张馥郁干净的来,也干净的走。 这或许是上天给的最大善意吧。 马上要开始第二世了,本喵还挺舍不得张皇后的/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魂归处阎君斥其恶 p张馥郁的灵魂随着这场雪飘飘荡荡如坠梦中一般,任由黑白无常牵引着,到了阎王罗府。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阎王还是那个阎王,她已经不是那个灵芝了。 “我还在想,到底何时能见到你呢。” “生死簿上自有记载,阎王怎么会不知道我何时前来?”张馥郁,不,应该是墨白云站在阎王面前,面无惧色,和当年相比判若两人。 “世人都曾这么想过,但面对死亡他们依然恐惧,可见生死簿他们是不信的。只是在亲近之人离去之后,叹息一声命有定数而已。你现在也是在凡间经历过大历练的人,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阎王背手而立,看着站在面前的墨白云。 “也是。我这一路上飘飘荡荡,想来想去,飘来飘去,竟是花了几个时辰,才想明白我到底是谁。想明白之后,那叱咤风云的太后,那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竟都如梦一般,仿佛是他人的事情了。可是我这一世,又见了别人的真爱,没遇上自己的良人。” “此事你自己琢磨,我也是仙人,懂不了这七情六欲。我只懂这地狱一百零八位司官,把你在凡间的一言一行记得清清楚楚,且让我来看看,你这一世可有功德,下一世能做何人。”阎王抖开了墨白云这一世的德行簿,仔细看了看,冷然道:“你下一世,怕难为人。” 墨白云被吓了一跳,她并未觉得自己这一世做了什么亏心事,如此评判,真的出乎她所料。 阎王见她惊诧的样子,冷哼一声:“权利会让人漠视人命,你残害两条无辜的性命,居然此时已经忘了,当真可悲!不过如你一般的人,本阎君在这地府中也见得多了,不足为奇。”阎王说了一阵之后,发现墨白云还在愣神,道:“你还不记得?” “请阎君明示。” “永乐元年,你在皇宫暂住的殿中柴房,溺毙一五岁孩童?”阎王道:“可有此事?” “却有此事。”墨白云低下头,但心中略有不忿。 “之后,你在南京城中,曾难为一名女子,导致她滑胎,终身不孕,抑郁而终,可有此事?” “却有此事。”墨白云听闻这件事心中不由叹息,这个令狐茉莉,当真是由她毁了一生,可这相比她动辄灭杀贪官污吏上千人又算什么事儿呢?她仔细想想这一世,似乎也不敢保证她所杀之人个个都是有罪之人,个个都应该命丧黄泉。 “你可是不服?”阎王见她面上神情,猜她心中定然有惑。 “阎君,若我这草菅二人性命便要脱离人道,沦为畜生道,那么我在朝堂上的那些杀伐果断,又当如何评判?” “当你立在朝堂,你便是这上天之子,代行天子之命。杀伐果断本就是你的使命,为这天下剔除不忠不良之人,自不会惩罚。即便是错了几个,也在上天允许之内,除非故意颠倒黑白,草菅忠良,否则也不会有何刑罚,这其中的天道轮回,以后自然会碰上。可你这杀这两位,非是公恨,乃是私仇。你若要找那侍卫算账,将他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怎能将他的儿子如此溺死,妻女还流放为官妓?你并非不知,即便是他罪名确凿,按照大明律,本人凌迟,其家眷至多流放或入奴藉。那侍卫长时间不归家,家中之人又怎知他在宫中做了什么事情?” “好,阎君如此说,那么白云便认了。但若照此说法,我那公公曾活剐三千宫女,又当如何?” “你就算不提他,我也要与你说说他。朱棣已经被我打入畜生道,不,甚至连畜生都算不上。他将为雄螳螂三千世,世世被雌螳螂吞噬,待赎了他的罪过,才有可能再世为畜,若为畜忠心护主,不犯大错且有功德,才可再世为人。你可能要很久之后才能见到他。”阎君说。 “这那我那夫君呢?” “他已成了莲池的青蛙,守护三世白莲,且三世都会成为水中蛇类口中食,是惩罚,也是修炼。” 墨白云无言以对。她沉下心来一想,阎君没有说错。若她在这一世中没有那么大的权利,没有掌握别人生杀大权的能力,又怎么会这么残忍的要了那许多人的性命?她错了,此时她心服口服,明白不管这一世有再大的功德,都抵不过平白取人性命的罪过。 有时候人其实是被从众害了的。看别的位高者可以杀伐果断,问自己凭什么不能。从众如斯,到地狱之后惩罚也如斯。逃不脱,跑不掉,前世造下的孽,或许下一世要还。 墨白云面对这样的结果,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为自己辩白的话。 她带着羞愧和刚刚才反应过来的自省,问阎王:“若我来世沦为畜生道,能品尝到生离死别爱恨纠葛吗?” “自然不能。”阎王打消了她的想法:“畜生虽有生离死别,却没有几个能体会真切;畜生虽有爱恨纠葛,却没有几个能品尝其中滋味。万物灵长,非人莫属,若想体会情字,若想遇上真情,别说是畜生了,即便是人也未必能遇得上,能瞧得透,能真的满足。” “求阎君看在我之前拯救苍生舍去灵芝本体的份上,求您让我来世为人如何?” “若你为人,这天地公正将至于何地?!若你为人,你为人时枉顾他人性命又当如何清算?!墨白云啊墨白云,即便是功高盖世,也不可丧了仁慈之心。更何况我知你非神佛一脉修炼之人,对你的处置已是宽容,你可知?” “若我为畜,是为何畜?” “猪牛羊犬,鸡鸭鹅雀,你可自己选一个。若你想长寿,牛倒是个不错的选择,遇到爱恨纠葛的情况也可多一些。你可愿意?” “若我为牛,又当如何?” “一世做牛,受人皮鞭,被人奴役,为人耕田,子孙被售,年老无依,宰杀烹饪,或者廉价出售,被人剥皮削肉,榨干所有价值。大致便是如此。”阎君道:“亦或有些灵魂运气好,碰上有人善待与你,但牛的命运十之有九都甚是凄惨,这种几率可以忽略不计。即便是想改命,那是难上加难,非要等你所受的苦难抵得上你曾经犯下的错误,且一直保持一颗仁心和恒心,做出功德,相同的功的抵出相同的过,上天感念你洗心革面,才有可能网开一面,改命成功。” “这”墨白云弱弱问了一句:“可曾有人改命成功过吗?” “有则有矣,但你不行。”阎君铜铃一般的眼睛,凌厉的瞪向墨白云,让她莫名一阵惊悚:“我曾见过进了这阎罗殿,还未清算,便痛哭流涕,要求自己来世苦难十分,以还罪过的灵魂,待我诧异翻阅起德行簿,却发现其罪过甚小,甚至还是被人诬陷或者自己误会的。这种人仁心常在,善心常有,也总能被分到更好的出身,享受更好的命运。即便是那一世他真做错了大事,也会在来世不济的命运中承受苦难,改造苦难,改造自我,从而改命成功。这种人对别人还有对自己负责,而你来时,目光坦然,对自己所做之错事并未察觉。你初心已改,让我怎能信任?” “阎君,可否让我来世为人,即便是要承受再多苦难,我也能够承受,哪怕是出身为贱民,或者出身为奴为妓都可以,我愿为我上一世接受惩罚,只求您能开恩。” “我阎君丧了公正便不是阎君;正如你漠视了别人性命之后便不配为人一般。我认你盖世之功,却也不能纵容你在荣华中养出来的这身戾气。若让你再世为人,别人又当如何?”阎君道,目光亦然有些不耐烦:“你且准备一下,孟婆的汤已经熬好了,喝了之后过了奈何桥,便进入畜生道吧。” “我阎君,我真的知道错了!”墨白云倒不是怕那为牛一世的苦难,而是她实在不愿意浪费一世时光,她的目的,她的执念,只是一个情字啊! “知错却不愿意承担后果,你这知错也太浅薄了些。若是真的知错,便去为牛一世奉献一生再来与我谈做人的事情吧!”阎君挥手而去,牛头马面已经走过来,看来是要把这个不听话的灵魂强行架上奈何桥,之后再扔进畜生道。 正在此时,墨白云想到了瑶木仙子,瑶木曾经十分欣赏她,她也曾有做仙女的机会,不知瑶木仙子可否能找阎君求情,只要让她为人,哪怕这一世命运再难,她也要尝试一番。若能改命,则去改命;如若不能,她也绝不会越雷池一步! 墨白云在心中祈祷,以求保佑。牛头马面渐趋渐近,已经到了她的身边。或许瑶木仙子也对自己失望了罢,不愿意再来看她这已经丧失了初心的灵芝,不愿意帮她了吧。灵魂是不会哭的,她只是觉得心中难受。不仅难受将要来的那一世,更难受怎么就做了个人间极贵,便忘了为人初心。 瑶木仙子还是来了。当年见这小灵芝心底纯良,此时再见,已觉被红尘沾染了些许的浮躁。那愧疚和自责在眼睛中还能看到,瑶木本不想多说,终究还是对阎君开口了:“给她一世为人吧,给她的命多几条坎坷,这么看来相比一头牛也好不到哪里去。” “仙子这话说得奇怪,人再不好,这一世也是有机会吃牛肉的;牛过得再好,这辈子也别想吃一口人肉。仙子这话说得有些狂妄了。” 瑶木道:“阎君说得是,小仙是有些妄言。不过可否请阎君看在当年魔族入侵时,她挽救的无辜百姓之命,给她一条为人之路。” “让她做了一世的人间极贵,还不知足?仙子这话倒让我有些失望了。不过既然仙子开口,我便给她。有言在先,她这世要遭遇的苦难,相比一头牛也差不了多少,除了不能被人烹食,甚至过犹而无不及。要知道人虽为万物灵长,却也心性敏锐。一鞭子抽在牛身上不算什么,抽在人身上,别人再嘲笑讽刺与你,那种难受会让你觉得还不如生来为畜。你历这种人生,生出怨怼或者产生心魔都有可能。你可想好了?” “谢阎君开恩,墨白云已经想好,愿意接受惩罚。” “痴儿!可悲!可叹!”阎君感叹,只能随了她,让她走于奈何桥上,再入人道吧。 墨白云告诉自己,第二世会很辛苦。甚至还会过得不如一头牛,可执念已生,不坚持下去,生都没了意义。 前方的路是黑的,又是怎样的人生呢? 第一世完成撒花第一世本喵写的有些平淡了,后面会越写越好的,希望继续支持第二世马上开虐哦/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开口笑双亲逝 p“你说我们老爷是不是变态,听说前两天非要那个东厢房的一个丫头裹脚,我感觉那孩子的脚都裹得跟我这拳头大了,老爷还嫌小。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后来一用劲那丫头现在生病了,听说是伤口都流脓止不住了,人都不行了。”嘴碎的李大婶在那和王大婶说话。 “可不是,可你能拿这种人怎么办呢?他没了那玩意儿,还不让他玩那三寸金莲,你不是要把他给憋死么。”王大婶小声的嘎嘎嘎的乱笑,旁边那干活的糟老头子,趁着王大婶不注意,还摸了她的胸,她都没注意。 “哎,对了,旁边那间房的白家媳妇,是不是要生了?这次是谁去接生?”王大婶接着说。 “还能有谁?没接生婆,你我不得去啊。”李大婶白了她一眼,似乎在怪她这么没水平的话还能问出来。 “行行行,去那混个鸡蛋吃也是好的。前几日夫人怪我给她洗的衣服不干净,这扣了我半个月的月钱,我这一个月都没见腥荤了。”王大婶一边抱怨着,一边从口袋里抠出来几文钱放在手里掂着:“这个月只剩下这么点了,看来我只能吃馒头熬一阵了。” “哎,若是白家那媳妇生了个儿子,从老爷那讨了赏钱,你这不就能找她借了么?”李大婶接着撺掇。 “可别,要是她生了男娃,肯定是要被老爷给卖了给别人做儿子或者家奴,那种赏钱怪丧良心的,我可不好意思去借。”王大婶看着手里那几枚铜钱笑嘻嘻的说:“还是生个丫头片子好,虽然不值钱,可是不用和她娘分开啊。你知道我们老爷是从来不舍得把丫头卖了的。” “呸!你个傻娘们。若是男孩,卖出去叫别人爹妈,或者给别人家当奴其实都还好。若是个女孩,到会走路老爷就要缠脚,我们府上被缠死的脚还少吗?还要被老爷做那种恶心的事情。与其能在亲娘这儿高兴那么几年但后来要苦上一辈子,我倒情愿她生个男娃赶紧被卖掉。” “哎呀,你说你咋说闲话还能不高兴呢?反正是白家的事情,和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该干活干活去。管她生啥,哪怕生个西瓜也和我们无关嘛。” 李大婶和王大婶继续扯着皮干活,屋里的白家媳妇,正在茅草床上哼哼唧唧呢。 白家媳妇叫啥她自己都忘了,嫁给白老大十年,肚子也没啥动静,兴许是大家都太忙营养又跟不上,即便辛勤播种也是白地一片。这最近白老大刚升了。他原来就是个端茶送水的小厮,最近不管咋样是管了这府上的所有水缸,月钱比以前多了那么一点,隔三差五也能偷偷的给媳妇买个鸡腿吃。眼见这连着三天,仨鸡腿吃下去,老婆这肚子便有了动静,他高兴坏了,但也觉得难受。 这家的老爷姓王,是宫里的太监,听说官职还不小,自称是刘老爷身边的红人。这刘老爷则是当朝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刘瑾是也。 白老大家中排行老大,刚进府的时候叫白狗,他为人精巧,现在还颇为自得当初进府的时候那“抖机灵”。若不是那个机灵,现在哪里会轮得着他管水缸。 其实这“抖机灵”说穿了也没啥,不过是当初进府的时候,王宦官的管家问白老大:“你叫啥啊?” 白老大木头木脑地说:“我叫白老大。” “这么个小屁孩叫什么老大,我看叫白狗算了。” “汪,汪。”白老大当场便学了两声狗叫。 “嘿呦,这小子有点机灵劲儿,进内院跟着我吧。”管家似乎是看到了一只会学狗叫的猴子,脸上带着几分无所谓的惊喜。然后白老大便成了管家身边的一条白狗。前些年老管家死了,白老大虽然还不是白老大,但也不是白狗了。 “白大,我听说你媳妇都快生了,在屋子里哼咛了两天,你也不说去关心关心?” “关心那娘们作甚?死了大不了老子再娶一个。”白老大是个极爱面子的人,这话说得三分真七分假,反正除了那傻娘们也没人当真,在这吹吹牛逼,那傻娘们又听不见。 “也是,一想到生出来的孩子横竖也不算咱们自个儿的,就憋屈。不过孩子不是咱的,媳妇是咱的,你还是多回去看看吧。” 白老大听了这话心中一动,但还是死要面子:“你们真是的,一个两个都劝,行,那我就回去瞧瞧,上面有人来瞅干活的话,多跟人说点好话啊。” 白老大匆匆交代了一声,跑得兔子还快。 关系好的几个家奴暗暗笑骂了一声:“这白兔崽子。” 还没进自己的那个破厢房的门,便听到里边一阵嚎叫,隔着厢房的院门都能听见。 “王婶儿在不在?!”白老大也慌了,这声音可不是前两日那哼哼唧唧。 “嚎啥,忙着呢,等会儿!”厢房里传出来王婶儿不耐烦的吼叫。 “王婶儿你千万帮我保住媳妇!”白老大在窗户外扒着窗户焦急地吼,可里边的王婶儿不说话了。 一会儿孩子生出来了,白老大听见王婶儿说:“这孩子奇了,咋不哭,先笑呢?” 白老大刚松了一口气,听到那嘴碎李婶说:“先把孩子抱一边,你看着白家媳妇是不是晕过去了?这会儿不叫了。” “可不是咋地,我当年生娃也晕过去了不是,这这血咋止不住?不对,这血咋止不住了”王婶儿的音调陡然变高,似乎是被吓到了。 “你别急,我再来试试,你大声喊白家媳妇。”李婶故作镇定,但额头上的汗都在巴拉巴拉往下掉。 那天很乱。到最后白老大死活不愿意抱生出来的这个丫头片子。在这王宦官的府中,生丫头片子不仅要自己养,丫头长大了还要被王宦官欺负。好多五六岁的小丫头,进了那王宦官的寝房门里,出来就被人拖出门喂了野狗。等于白养五六年还拿不到赏钱。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老婆死了,可他女儿现在他妈的还在笑!你妈都被你害死了!你他妈还笑!所有人都在哭,你为啥要笑?! 他拿了这一年来存下的月钱,本来是等媳妇生完了孩子给媳妇补身体的。他去街上给媳妇买了最好的草席,从府里借了板车,拉着尸身去了郊外的坟场。 他走的时候,对那些默默的围观的家奴说:“谁他妈爱养拿走养,老子不要这么没良心的闺女。” 他走了之后就没回来。后来听人说他那天在自己女人坟前哭得太久,错过了回来的时间,被夜里冒出来的野狼给撕吃了。那地方总是有野狼的,家奴们的墓从来就没有人隔年祭拜过,也无可祭拜。 这些都是传说。李婶和王婶觉得,他可能是逃了吧,但愿他是逃了吧。 时代背景:明朝朱厚照时期(14901520),八虎为患。这八虎是其实就是八个太监,陪着爱玩的皇帝朱厚照瞎胡闹。八虎以刘瑾为首,权力很大,这一世的故事就发生在刘瑾一个亲信王宦官的府上。/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缠小脚吃桂糕 p李婶和王婶养了这个孩子,给这个孩子取名白笑笑。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所有的家奴都唏嘘白家的突然变故,约定永远不要告诉这个女孩子她的身世,毕竟她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 小孩儿总是长得很快,这一晃三年,白笑笑已经会跑了,两条小腿跑儿起来年龄大的李婶和王婶都追不上,总说她调皮。 “笑笑,你看这是什么?”有一天李婶拿着一个苹果来给她瞧。 笑笑没见过苹果,凑过来闻了闻,开心得眯着眼笑,说:“李奶奶这个好好闻,是吃的吗?” “是吃的。不过呢,不是现在吃的,现在你要听话,你听话,奶奶就给你吃果果,好不好?” “不嘛,不嘛。”笑笑嘟着嘴撒娇。 李婶给旁边的王婶使了个眼色,把白笑笑摁在了椅子上。李婶麻利的把她的腿分开,分别捆在旁边的椅子腿儿上,脱下了她的鞋子。 “李奶奶,王奶奶,这是干啥?”笑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架势,还以为李奶奶和王奶奶与她闹着玩,咯咯笑着问道。 “不干啥,你啊,乖乖坐着就行了。”李婶回答,从身后拿出一块白布,开始裹笑笑的小脚。 笑笑的脚真好看啊,白生生的,小小的,若是不会再长大,这样的脚,大小正好。可惜老爷就喜欢那种脚臭味儿,不裹的话,赶明儿被管家那些人知道了,李婶和王婶都得挨一顿鞭子还得扣半个月月钱。 “咦?”白笑笑好奇的看着。 直到李婶拿着那布在她脚上狠狠地打了个结,她才明白这不是闹着玩。 “疼!疼!奶奶好疼啊!疼死了!奶奶我不乱跑了行不行?以后你们让我站住我就站住,我不调皮了行不行!疼啊奶奶!!” “乖,忍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我们也都是这样”李婶接着缠,低着头,不想让白笑笑看着自己掉的眼泪。女人哪里都是这样,她自己还是一双大脚呢!她记得当年还有家的时候,父母虽然也是别人的家奴,但是家风宽容,她不愿缠足,便也随了她。后来原是五品官员的主子被东厂陷害,这一众家奴就被分到了各个地方做苦力,这一晃便是三十多年。若笑笑出生在那种人家,或许也不必缠足。 可是在这王宦官的府上,家奴所生女子,若至五岁,缠足缠不到老爷满意的形状,是会被拖出去活活被野狗吃了的! 虽说缠了足,到了五六岁被送入王宦官的寝房或许还是会被虐待致死,做野狗的盘中餐。可那毕竟是死了才喂,并且还有生机。 李婶对一直在哭闹的白笑笑说:“孩子别哭了,我也是为你好,你长大了就知道我这是为你好别哭了,哭着奶奶心里难受” 一直摁着白笑笑的王婶似乎是有些心疼,她忍不住对还在那死命勒脚的李婶说:“行了行了,轻点轻点。” 李婶吼了一句:“轻你大爷,你是想让她死吗?” 一瞬间屋子里没人说话,就连白笑笑也止住了嚎啕大哭,只听见她忍着声音的小声抽噎。 “笑笑啊,奶奶们也不情愿,可是你不裹脚在这府里便活不下去,所以听话啊,奶奶一定不会害你”李婶继续帮笑笑裹脚,依旧低着头不敢看她。 “李奶奶,裹完脚我可不可以吃果果?”白笑笑抽泣着问。 “本来就是准备给你吃的。奶奶知道裹脚疼,专门给你准备的。”李婶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孩子,却发现孩子挂着泪的脸上挤出了一抹笑。 “笑笑没事,奶奶们别难受,笑笑一会儿吃了果果就不疼了。”她稚嫩的声音,像是一根银针,挑断了老嬷们心中那一丝丝残忍的坚持,两位老人没来由嚎啕大哭起来。 你瞧,一个孩子都这么懂事,为什么那些活了过半百的人却越来越残忍。 这是个让人想不通的世界。 “笑笑,裹完脚头三天是下不了地的,等时间长了你慢慢习惯了就好了。如果走着疼的话千万别强迫自己走路,等适应了再走就没那么疼了。”王婶是裹脚的,看着笑笑慢慢渗血的脚丫子,觉得自己残忍,又觉得自己慈悲。 “嗯,我知道的,王奶奶和李奶奶对笑笑最好了,笑笑会听话的。”笑笑还是笑着,她生来就会笑,面相上又带着笑,那么即便是再疼,也要笑着才对的呀。 “真乖。你瞧,今天你李奶奶从厨房里给你投了一块桂花糕,你莫让人瞧见,这是魏姨娘昨日吃剩下的,你李奶奶洗碗的时候趁人不备藏下来的。下午你在房里无事的话,一个人悄悄吃了,哈。”王婶对她眯着眼一笑,倒是让白笑笑觉得这裹了脚也没什么,最起码王奶奶和李奶奶最近愿意陪陪她,还给她带好吃的。 “奶奶们对我真好。”笑笑甜甜一笑。她本来生的可爱,这般干干净净躺在刚换好被褥的床铺上,倒像是天上的仙童——如果不去看她那双还在渗血的脚的话。 “奶奶不能闲着,奶奶要去干活了,乖孩子,好好躺着,看你李奶奶晚上还能给你带点啥好吃的。” “笑笑会听话的。” 屋里的话冷不防被屋外的孩子听了去。屋外这孩子是姚黑的儿子,姚黑是府上养狗的,姚黑媳妇是在厨房帮工的。他们的儿子没有被卖,完全是因为姚黑说他想把他养狗这手艺传给自己的儿子,待他百年之后,他儿子继续为王老爷养狗,这才让王宦官和管家网开一面,留了他这儿子在府中。 在王府中,主子们吃的东西,就算是喂了主子家的狗,也没有给奴才吃的道理。姚黑家的儿子五六岁,正是贪吃的年纪,在屋外这么一听,回家还怎么肯罢休。 他缠着自己的母亲道:“娘,我想吃桂花糕。” “傻儿子,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主子们吃剩的东西轮不着给我们,桂花糕那种金贵的东西,哪里轮得到我们吃。你若想吃,我让你父亲得空出门给你买个炊饼啊。” “可是白笑笑都吃到了。” “你咋知道?别听她胡说。李老太在厨房的时日是比我长一些,可厨房干活的除了大厨之外,有哪个敢碰主子的东西?你别做梦了啊。” “真的,我在窗户外都听到了,而且王老婆子走了之后,我还专门凑在窗户缝里瞧了瞧,那白笑笑拿着东西吃得正欢呢。娘,白笑笑没爹没妈还吃得那么欢呢,我这有爹有妈的倒还不如人家了娘”这小兔崽子抱着她娘的大腿就开始耍赖。 “这事儿要是被管家知道了是要被打死的,你别难为你娘了。”姚黑媳妇一脸无奈。 这小兔崽子只惦记着那口中食,哪里想得到亲娘的难处,也不知是从哪学得,听他娘不从他,立马换了一副模样:“哼,你们嘴上说拿我当儿子,其实我就是个屁,不然人一个老太婆都能做的事情,你倒做不了。” 姚黑媳妇若是个通情理的,这会儿应该一巴掌抽死这小兔崽子,可她偏偏是个宠溺儿子的,说:“那是李老太不怕死,你娘怕死”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管!我就要吃桂花糕!”这小子又躺在地上撒起泼来。 “你到底有完没完!真的是够了!在厨房李老太三天两头警告我不要拿东西回去,自己却拿了桂花糕回去,我真的信了她的邪!”姚黑媳妇把手里正在缝补的衣服一摔:“想起来就窝火,那老太婆天天盯着我,敢情是盯住我,让我没机会拿,自己却拿着回去给那捡来的小蹄子了!” 姚黑媳妇越说越激动,在房里来回踱步,看着还在地上撒泼的儿子说:“别闹了,我没那本事去拿桂花糕,也没那胆子拿,但是我可以让大家都吃不了!”说罢便收拾了一番,出了门去。 此时地上撒泼那小兔崽子也被吓得不敢说话了,他母亲是个什么样的脾气他多少知道一些。这急脾气一上来,谁知道会生出来多少闲事。他在地上坐着不敢动,不一会儿听见外边乱哄哄的,仿佛是有前年新上任的胡管家带着人从自己厢房的门前经过。 他似乎有些后悔今天找娘亲要桂花糕,东苑的家奴厢房里,吵闹声中还隐隐约约夹杂着几声惨叫。 明朝缠小脚的风气很严重,但是也不是强迫要求妇女都要缠脚。明朝以小脚为美,男人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非说三寸金莲才好看,要找个好人家嫁了不裹脚还不行,导致明朝女子十之六七都缠脚。缠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不少人应该都听过这样一句话:“裹小脚一双,流眼泪一缸。”/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惹祸事李婶死 p李婶怎么也没想到这大半夜的还能飞来横祸。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此时主人们都已经睡下了。这家奴们住的地方偏僻,即便是闹得再厉害,主人那边也听不见,以前也有半夜家奴被打死的先例。 “李婶子,你也是这府里的老人了,在这府里恐怕做了二十多年吧。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管家是刚上位的,论在府里的时间长短,他还真的没有和李婶叫板的资格,说话多少也客气几分。 “胡管家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李婶在厨房从清洗地板开始,到现在洗菜c盛菜c摆盘,你也知道有二十多年啊。我都干了这二十多年了,我怎么会忘了这府里的规矩?胡管家你别随便冤枉好人。”李婶定了定心神,斜睨着胡管家。 “给我搜!”胡管家哪里受的了这种态度,这老太婆和之前老管家关系好他知道,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李婶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旁边的王婶时不时的看坐在地上还站不起来的白笑笑。趁别人不注意凑在白笑笑身边,小声问:“东西都吃完了吗?” 笑笑趴在王婶的怀里,小声说:“都吃完了,笑笑一点渣子都没剩。” 王婶松了一口气,觉得心中又有了底气。怕啥,他们又没证据。 管家带来的那帮人在屋子里乱翻了一阵,也没发现什么,俩老太婆挺爱干净的,床铺上的东西都洗得发白,倒少了几分做奴才的窘迫。他看起来就来气,上手把床上的东西乱翻一通。大户人家出身又怎样,清官家的家奴又怎样,床单洗得干净又怎样,还不是要被我丢在脚下狠狠地踩? 这世上有太多的人浑身污渍,于是见不得别人有半分干净。 他翻了一阵,翻出了好东西。 那只是一张油纸,却让李婶陡然变了脸色。 “我说李婶子,这你怎么和我说?这上面还有着桂花糕的香味。我们府中的桂花糕都是厨房现做的,没理由用纸包着啊?” 王婶抱着白笑笑瘫坐在地上,小声问笑笑,声音飘忽的几乎听不见:“孩子,不是说吃干净了么” “奶奶,我是吃干净了那纸上有桂花糕的味道,我不舍得丢,就抚平了放在枕头下,馋了就闻闻”白笑笑怯生生地回答。 站在一旁的李婶子没说话,可那腰没有刚才挺得那么直了。 “本来姚黑的媳妇和我说,你三天两头从厨房里拿东西我还不信,我想你是这府中的老人儿应该做不出来如此下作的事情。没想到啊没想到,还真撞见了。”胡管家在这小的可怜的厢房里踱着步子,接着说:“我当管家这两年可是第一次登门造访,第一次就让我瞧见了这种事情,谁知道我没瞧见的时候,你们手脚有多不干净。可见李婶子,姚黑媳妇所言不虚啊。” “你上位总要清一批你看着不顺眼的老人儿,又何必在这儿和我说这些。”李婶嗤笑一声:“想怎么着便怎么着吧,就是别难为孩子。” “你不让我难为那小兔崽子,我便不难为?死老太婆你以为你是谁?”胡管家一脸不屑,让跟着的狗腿子把白笑笑拉过来,看着白笑笑那小小的身子,说:“打!” 当场便有家丁抽出了鞭子抽笑笑,笑笑把身子蜷缩成一团,疼的哇哇大哭。她才是个三岁的孩子啊!脚伤还未好,又要挨鞭子这苍天,是不是瞎了眼?! 李婶看脚上渗着血的笑笑,现在肩头上也开始渗血。她扑了上去,用自己那已经有些老态龙钟的身子护着笑笑。王婶在旁边捂着嘴巴哭,也想上去帮她们挡鞭子。 李婶见状,道:“王婆子,笑笑还要靠你养活,你别过来。”那神情没有丝毫愤怒,目光中尽是坦然。 这帮人不是冲着笑笑来的,是冲着她们这帮老人儿来的。这天下天子不想管,于是便成了个弱肉强食的人间地狱。大家都成了畜生,因为畜生才能毫无顾忌的撕咬同类,骑在同类的头上。 你看,这爪子多锋利,变成鞭子在身上撕开一道道伤口。 你看,这兽心多无情,看着同类在痛苦自己却哧哧地笑。 胡管家抽死了李婶,映着火把的光看到了白笑笑挂着泪的脸,道:“刚没仔细看,这会儿看倒有几分可人模样。小丫头,你胡老爷就留着你的命,等着你去伺候大老爷啊。”说罢一众家丁在旁边嘿嘿的笑,在场的女人即便是那告状的姚黑媳妇也觉得刺耳。 “走,把这老婆子今晚上拉出去扔外边的乱坟岗上。这么老的人了,就算是给姚黑让他喂狗,恐怕狗也嫌肉太老了不好吃。”胡管家迈着八字步在院子里走,一边走一边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周围的家奴,接着说:“今天整这一出就是为了让你们记住,别以为在这府里干了多少年就能熬出头了,想得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府中的规矩若你们不当回事儿,今天这李老太婆的下场便是你们的下场!” 小院子里的下人们噤若寒蝉,胡管家带着人扬长而去,姚黑媳妇趁着人不注意偷偷溜走了。她现在有些后悔,本来只是想让自己的儿子闭嘴,也想让胡管家给那个老太婆一个教训,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看来这府中的风向也变了。别说朝廷里一朝天子一朝臣了,就连这一个太监府中,换个管家都能让人觉得后半辈子没希望了。 刚才周围围着的人,被吵醒看热闹的人有之,同情唏嘘者有之,但真正搭把手的,却没有一人。 王婶等着人散了,抱着白笑笑进了屋里。白笑笑还在哭,看那悲伤和自责的样子,似乎这辈子都不会笑了。 “孩子,不哭了,睡吧。” “王奶奶,是不是我害了李奶奶?” “怎么会。明明是那个胡管家,害了你李奶奶。” 第二天,王婶起了个大早,拿着一块洗的发白的抹布洗着院子地上的血迹。她刚开始还会心里难受,擦了一会儿也不难受了,变成了一种说不上来的麻木。 擦完血迹,扔掉了那被血染得通红的抹布,她去后院开始洗衣服。原本她王婶是洗夫人姨娘们的衣服的,今日堆在她面前的,却是那帮家奴头子们的衣裳。平常爱抱怨爱说的她,埋头洗,一句话也不说。她知道现在已经到了忍的时候了,若忍不下去,下一个死的或许就是她。 为了笑笑,全都忍了吧。她死了没关系,但是如果她死了,笑笑也活不了了。 那日她下工回到厢房,感觉从来都没这么累过。一进门就看到笑笑穿上了鞋子,端着一碗水,笑着对她说:“王奶奶,喝水。” 那笑着的样子,仿佛是昨天没有被鞭子抽过,没有经历过最爱的奶奶死去,没有察觉到这房中突然少了一个人。 她有一瞬间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受刺激太重,疯了。 愣神的时候,白笑笑把那碗水往她的手里塞,对她说:“王奶奶,以后我会听你的话。李奶奶昨天说,我生来会笑,我叫笑笑,所以我每天都要笑。我要听奶奶的话。” 王婶侧过脸,让泪水淌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 对,你是笑笑,不管怎样,每天都要笑。 不然,别说是你,即便是我,都觉得这日子没有希望了啊。/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洗澡澡变馋猫 p笑笑还是朝俊俏的方向生长着。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她小小年纪,面上便浮现出了几抹让人惊艳的颜色。这若放在普通人家,必定会引得父母欣喜。但是放在这王宦官的府中,这倒成了一种诅咒。她若是丑一些该多好,或许王宦官会瞧不上,或许管家也会放过她。 王婶甚至好几次都想趁着笑笑熟睡的时候,在她那小脸蛋上划伤几刀。但是她不敢,她倒是不怕笑笑哭泣,笑笑埋怨,只要能活下去,她和笑笑即便受了再大的委屈和苦难,也都是值得的。她是害怕她这几刀下去,会要了自己和笑笑的性命。 胡管家一定会抽死自己和笑笑的,就如当年抽死李婶一样。李婶的死是她和笑笑的噩梦。正是靠着这噩梦,她和笑笑才有勇气苟且偷生c苟延残喘地活着。笑笑会很乖的不再嘴馋,每天只要有馒头咸菜就能吃得兴高采烈,还不停地逗王奶奶笑。仿佛这才是她生的价值。 王婶回来的时辰越来越晚,这几日几乎是天黑了才回来。那帮天杀的狗腿子在故意刁难王奶奶。只要干净衣服送过去,便一定会丢出来脏衣服,仿佛把她累死才会罢休。王婶觉得过这种日子还不如死了算了,遭罪也没个尽头。可当她回来,笑笑便会给她端茶倒水,捏肩捶背,好似一个小侍女,把她的心都暖化了,觉得一身的疲惫也都没有了。 这是个好孩子,为了她,怎么着也要活下去。 “奶奶,今日笑笑在门口见一位小公子走过,那模样好生俊俏。” “你说那位啊,那位是近日老爷认下的养子,原是京中富贵人家的庶子,是要跟着老爷,以后给我们老爷养老送终的。” “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没见过。”笑笑恍然大悟。 白笑笑在这府中是不用干活的,只用好好缠脚,吃饭喝水都是够的。如同养在笼子中的小狗,只等着有朝一日逗主子开心。 有时候王婶想到这一日,还会觉得这事似乎很远。但这一日真的到来后,依然会让人觉得束手无策,猝不及防。 “你为何不提前告知我,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老太婆真是麻烦,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要知道什么?难道你在这府里二三十年都是白过的?老爷要人哪那么多废话。”来带走白笑笑的家奴十分不耐,扯着白笑笑就要走。 “奶奶!”笑笑不知所措,不明白这又出什么事情了。 “她还小,别这样!”王奶奶很想把她护在身后。 “老太婆滚一边去!”家奴一把将王婶推在地上,对她说:“老爷说了,他如今喜欢的便是这水灵灵的小的!”扔下这句话之后,家奴如同拎小鸡一般把白笑笑拖出了厢房。 白笑笑不知房内的王奶奶到底怎么样了,想拼命地挣脱回去,可是她才五岁,又能有多大力气呢? 家奴把双脚乱蹬的笑笑扔进了另外一间房子里,等在那里的是姚黑媳妇。 “把她洗干净了,穿上衣服,在这等着我,我一会儿回来接她。”家奴下完了命令便离开了。 笑笑还在哭,她懂为何她一直朝着所有人笑,那些人还是总要惹她哭呢? “你是白笑笑?”姚黑媳妇见进来的丫头,迟疑了一下问道。 笑笑还是哭,直到那双并不细腻的手开始她的背,她才感觉略微好受一些。 她抬起挂满泪珠的睫毛,迷蒙着双眼,回答了面前这个女人刚才问她的话:“我是白笑笑,婶婶你是谁啊?” “我我是谁不打紧,你也不认识,我认识你。”姚黑媳妇给木桶里加满水,加完水之后想了想,又从旁边架子上拿出来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抓了一大把的晒干的,撒在桶里。 “你看,婶婶给你弄了好多,里边可香了,快来沐浴。” 白笑笑被这情景给迷住了,洗浴这事只是听别的婶婶说过,说是主人才能洗的呢。 “只是叫我来沐浴?”白笑笑似乎有些不信,可是事实就摆在面前。婶婶和蔼可亲,木桶里的飘着的热水仿佛是在召唤她。 “他把你送到我这里真的只是为了洗澡,洗完澡的事情再说。”姚黑媳妇脸上带着笑,示意笑笑不要那么紧张。 在这种抚慰下,笑笑相信了。或许只是沐个浴吧? 她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这个婶婶好和气,不仅给她找玩意儿,什么能飘在水上的木马c小木块,还有木锁之类的东西,她都让笑笑玩了一遍;还给笑笑擦干净身体,穿上好看的衣裳。 “婶婶,你对我真好。”穿上衣服的笑笑,乐呵呵地对姚黑媳妇说。 “婶婶对你说,今天晚上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笑着,知道吗?只要你笑着熬过去,说不定日子就好了。笑笑你听到没?”姚黑媳妇说。 “为什么啊婶婶?” “你知道婶婶对你好,你就听婶婶的,不要问为什么。要记得,今天晚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笑着,千万不要哭丧着脸。”姚黑媳妇刮着她的小鼻子,对她说。 “被人打被人骂也要笑吗?” “要笑啊,即便你今晚上被打的遍体开花,你都要笑着,知道了吗孩子?”姚黑媳妇又说了一遍,声音似乎有些哽咽。 笑笑懵懂地点了点头,表示她记下了。今晚不论发生什么,她都要笑,因为她是笑笑啊。 很快,便到了黄昏时分,姚黑媳妇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有鸡肉,还有红烧狮子头。饭是香喷喷的大米,不是她平常在东苑里吃的那种掺着沙子的粳米。 笑笑狼吞虎咽几口后,解了些馋,馋劲儿过后,她似乎有些忐忑,问道:“婶婶,你不吃吗?” “婶婶不饿,你吃吧。” 姚黑媳妇哪里能吃这些东西,白笑笑是府中胡管家看重的丫头,在老爷面前再三地说这是要献给老爷的宝贝。姚黑媳妇自然不敢怠慢,也不忍怠慢。 笑笑吃饱喝足,打着饱嗝在姚黑媳妇的监督下又漱了漱嘴,眯着眼笑嘻嘻的,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小孩子们的记忆确实有些不太好,白笑笑这会儿,似乎都忘记了刚进来的时候,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家奴按时辰来接白笑笑,见白笑笑穿着干净的衣服,还有头上也新添了不少发饰,玲珑剔透的样子不知道有多好看,心中也不免一动。他嘿嘿地笑着在笑笑的脸上摸了一把,道:“果然是个漂亮的孩子,老爷见了一定会高兴的。” 姚黑的媳妇低着头,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白笑笑跟在家奴身后,记得那个婶婶和她说的那些话,一直保持着脸上那种与生俱来的笑容。 “哼,这小丫头还笑呢。一会儿让你哭都哭不出来。”家奴看见笑笑脸上的表情嘟囔了一句。这最近几年府中出生的丫头不多,特别是从胡管家上位之后,府中的下人们似乎都不想生孩子。即便是勉强留下了几个,能看的也只有白笑笑一个女孩儿。因为这个原因,胡管家这几年都要从外边买丫头进来给老爷享用。 可外边买来的女孩都不中用,不是身上带着一股子怎么都洗不掉的贱民味儿,便是身上有难看的疤痕或者手上有茧子。想要买好点的孩子要花大笔银子,买得多了就算是王宦官也负担不起,无奈也有将就用。这白笑笑是胡管家哄骗王宦官用的一个诱饵。每次见王宦官看着那些不好看的小面露不快,胡管家都一副讨好的样子,说家中还有个小没长成,长成一定是个极品,到时候送过来给王宦官享用。/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救不了被玩虐 p这明日便是王宦官的五十大寿,今晚给王老爷送去个玲珑剔透的小姑娘,明天主子高兴,说不定寿宴上还能打赏点什么金贵东西。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胡管家还特别嘱咐姚黑媳妇一定要把这白笑笑给哄听话了。只要这小丫头片子听话,不愁明天得不到好处。 胡管家这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那边的白笑笑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还在心中默默地念着一定要听那个帮她洗澡的婶婶的话,今天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笑。 晚上,胡管家亲自带着白笑笑去老爷的寝房,在家奴们住的东苑的院子门口,恰巧碰上了二公子。 “哟,二公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胡管家见是这个小公子,不敢造次,连忙请安。完了又呵斥白笑笑:“见主子还不赶紧请安?” 白笑笑有些慌乱地福了一福,但眉眼还是带着笑。 “胡管家,你要带这个妹妹去哪里?”二公子不过七岁,这话虽是对胡管家说的,但视线一直跟着白笑笑。 “自然是去老爷那里。” 小公子听罢这话刚想说些什么,但嘴巴还没有张开,胡管家便抢在前边说了:“公子,这老爷在寝房等得着急呢,若是怪罪下来,恐怕您也要挨顿骂。” 白笑笑一脸懵懂的看着这主仆二人,不明白他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对她又有什么用。反倒是躲在一边角落的姚黑媳妇,内心波澜起伏,像是期盼地等着小公子接下来的话。 “她她对我父亲来说很重要吗?”二公子迟疑不决地问道。 “自然是重要,老爷知道她不是一天两天,公子就别牺牲自己的宠爱管这个小的事情了。若公子真的喜欢她,等明天老爷寿诞,去求便是。这么晚了,公子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胡管家面上带着笑,眼神却深沉的紧。二公子听罢,只得摆摆手说:“若是这样,那你们先走吧。” 胡管家扯着白笑笑又给二公子行了个礼,之后奔王宦官的寝房而去。 王宦官的寝房如同一只流着口水的野兽,而白笑笑便是那个不明白其中厉害,准备笑着赴死的傻瓜。待她们走了,姚黑媳妇几乎是瘫坐在地上,她为了这么一次碰面不知谋划了多长时间,可没想到,还是没能救下来白笑笑。算了,人被送进去已成定局,姚黑媳妇整了整衣服,迎出来和二公子打了个照面:“二公子晚上这么晚来下人们的住处是为何?” “哦,听说小黑子身体不适,我来瞧瞧。”二公子道。 “二公子真是宅心仁厚,我家小黑刚喝了药睡下了,要不我这去把叫起来?” 二公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让他好好休息,我还想让他明日陪我玩耍呢。既然睡下了,那我明日在庭院里等他便是。若他不能来,让人通报我一声。” “好,奴婢记下了。” 二公子点了点头,也没什么留恋便离开了。 小黑子是姚黑媳妇的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当年因为他的原因,姚黑媳妇等于间接害了白笑笑和李婶子。她一直心中愧疚,想找个机会救下白笑笑。 但白笑笑这里胡管家一直盯着,根本没什么机会带出去或者找个由头卖了。小黑子经常在前院里陪着小公子玩耍,而且小黑倒还有几分训狗天分,抱着小奶狗和小公子玩,一来二去倒两人倒有了几分情谊。后来听小黑说二公子曾问这个院子里有个看起来甚是好看的小姑娘是谁,想要来做小丫头,姚黑媳妇才觉得有了几分希望,她左思右想本想找个更好的机会,没成想这还没犹豫多少时日,白笑笑就要被王宦官那个老阉货糟蹋。 果然,这小公子进府时间太短,和王宦官还没那么亲近,甚至还有几分忌惮胡管家,也只见过一次白笑笑情分还是少了些。她谎称儿子生病,只证明了小公子是真的看重她儿子这个玩伴;但想要让这个刚过七岁的孩子一身正气救下笑笑,还真的是太妄想了。 “你说这老不死的都五十岁了,黄土都要埋半截的人了,怎么还糟蹋小姑娘,他也不嫌害臊?”赵姨娘在房间里破口大骂,旁边的小侍女见状连连安慰,并提醒赵姨娘声音小些。 “玩完了大的,又要玩小的,没了那玩意儿就是报应,就这样还贼心不死!”赵姨娘声音小了许多,但是还没有忘了嘟囔几句。 “七夫人您少说两句吧,若是被别人听了去,保不得大夫人又来找您麻烦。” “不是我说,这日子过得没意思透了。我爹那狠心的人把我丢到这个火坑里,一辈子别想有自己的孩子不说,还要”想起王宦官在房里对她的那些手段,她便想吐,怎么会有那么恶心的糟老头子,这得祸害多少姑娘。 “听说也奇了,今日陪老爷的一个小,和别人不一样。听说胡管家为了哄老爷高兴,自己掏了腰包添了钱在集市上给老爷买了好几个质量好的。但那几个来府中好些时日了依然哭丧着脸,只有这一个我见过几次,每次见都是笑嘻嘻的,即便是今日,也只是笑。”丫鬟找了个话题,止了七夫人的抱怨。 “呵呵,你说笑的吧,就我们府中这地方还有人住了好几年会笑?别说是个身份低微备受欺凌的小姑娘了,就是我这个半主子,也觉得活得甚没意思,她还笑?可是她父母对她好?” “这个听说她出生这一日,父母都去了。” “那倒有些意思了,那我倒要瞧瞧,她这笑嘻嘻的样子还能装多少年。”七夫人吃着厨房刚送上来的樱桃,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似是不相信这人间地狱里,倒真能出一个面目含笑的仙女。 白笑笑一直扬着嘴角,这是她唯一能保持的表情。她脑子已经乱成一团麻了。 刚刚和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姑娘一同进了这房里,她心中还稍作安慰。但过了一会儿便心生恐惧,那些孩子们似乎比她知道的多,似乎也比她更灵敏些,一个个躲在房间的角落,睁着惊恐地双眼看着那王宦官。 这是白笑笑第一次见王宦官。她一直被养在家奴的院子中,没机会出院子,自然也没机会见主子。王宦官见她,眼睛眯了起来,犹如一只肥头大耳的老鼠。 “你就是白笑笑吧?我听胡管家说过几次,说府中有个小姑娘,见谁都笑。就是你吧?” “回禀老爷,我是笑笑。” “嘿嘿,在外边买的果然没有家里养的水灵,这不让干活长了几年,细皮的”王宦官下意识的舔了舔嘴角,如同一匹恶狼,掳了白笑笑扔进了账中。 好疼,被啃的滋味好疼,这个肥头大耳的人真的像一只凶狠的老鼠,可是还要笑。哪怕疼泪水下来,也要记得笑。李奶奶和那个婶婶都说过,她是笑笑,她不管再难都要笑的呀! 似乎她的不和不挣扎,还有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没有激起王宦官的兽性。这一趟下来,她反倒是那个看起来受伤最少的。有两个不听话挣扎的孩子,已经被王宦官的蒲扇大手抽晕了过去,被扔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没一块地方是好的,嘴角也流着血看起来非常可怖。 白笑笑让心空下来,她从李奶奶去世之后,便学会了这样。难过或者伤心的时候就让心空下来,这样子就和小黑哥哥养的小狗一样,不会想那么多。等到有一天再遇到别人,还会笑脸相迎,说不定就有谁喜欢这笑容,对她好了呢。 你看那小狗,你踹它一脚,它还会摇着尾巴回来,直到你不由自主的把它揽入怀中。 她保持着笑,乖巧地坐在地上,如果有小女孩被光着身子扔出来,她就帮小女孩穿好衣裳。过了半个时辰,王宦官也累了,胡管家似乎是算准了时辰来领这些小,进门一见到白笑笑正帮别的孩子擦眼泪,心中一讶,脸上挂着笑给王宦官收拾残局。/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出火坑浑身疼 p“这个白笑笑,好生养着,她倒是个贴心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王宦官四仰八叉躺在,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胡管家,这小丫头你养得不错,而且今日这些能瞧出来你上了心,你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哎,多谢老爷,小的去忙了。”胡管家带着这三个孩子出来,双臂下还各一个。出来便对外边守着的丫鬟说:“给这白笑笑单独准备一间厢房,这剩下的几个能用便用,不能用拉出去喂狗或者埋了。” 丫鬟自然懂得规矩,应了一声便接手处理。待胡管家走后,她看了白笑笑一眼,上下打量一番自言自语道:“小小年纪,真有几分本事。” 白笑笑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只是乖乖跟在身后,像一只听话的小狗。 “今日晚宴你去找老爷把她要出来,今天是老爷的寿诞,趁他高兴。”小黑怂恿着自己的玩伴:“再说了,胡管家不是也让你这么说的吗?老爷真的责怪你的话,你就说是胡管家说的不就行了。” 小黑长大了两岁,人比以前精神,比以前也懂事多了。那次的事情似乎在他的心中也留下了一些什么东西,只是他从来没有说起过。他记着今早母亲交代的话,一板一眼地给小公子出主意。 “那个女孩眼睛会笑,我娘说在这府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女孩。你要若错过了,以后便没机会了。”小黑继续说。 “此话当真?” “我何时与你说过谎?”小黑说得理直气壮,似乎已经忘了昨日他才装了一次病。 “那我便试试吧。” 当晚寿宴,二公子真的提了这个要求。亲生父母带了贵重礼物让他呈于王宦官,他照做。礼单递上去,王宦官笑得眼睛眯了起来,如同一只的耗子。每次收了重礼之后,总要做做样子打赏一番,一般懂事的拜寿者都会让寿星看着给,然后王宦官再挑一些面子上说得过去的东西赏赐下去,这礼数也都算到了。 这是常有的路数,只不过这次二公子没有按照这客气的套路来走,王宦官问他要什么赏赐的时候,他指名点姓地要了白笑笑。 这种盛大的场合,白笑笑这个年龄的丫头自然是没什么资格参与,况且她今早才发觉浑身酸痛,根本爬不起来,她在躺了一天。丫鬟把三餐送进来扔在桌上便走,想吃还要挣扎下来吃。没个日怕是也好不了,这晚宴上发生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白笑笑?”王宦官似乎忘了,直到二公子急切地补充了一句:“就是那个笑起来特别好看的女孩,看样子比我小两岁。” 王宦官装模作样的表示自己想起来了,他不敢再装作不知道,若是这不懂事的小子来一句“昨晚上还去过您房中”之类的话,岂不是让这满堂的众宾客看了笑话。 “比你还小两岁应该干不了什么活,要她作甚?”王宦官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哪有享用一次便给旁人的道理。 “儿子还没见过笑得那么好看的姑娘,她来我这儿也不必做什么,只需要陪着我便好。”二公子一想起来那笑容心中一热,俯身又拜了下去。 王宦官虽然不愿,但也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拂了他的面子。与一个孩童争抢一个孩童,总归有些小气。他故作大度爽朗而笑:“若是如此,便赏给你了。” 二公子大喜,再拜而退。他端坐于晚宴上,其实心思早就飞到了白笑笑的身上。 出生的那个家冰冷得只剩下算计;现在这个家阴冷得只剩下怨妇。只有这白笑笑,像是照进来的一束光,特别是那笑容,胜过天上的太阳。 第二日一大早,二公子知道白笑笑在西边的这新厢房里住,便寻了过来。他身边的大丫鬟扶芝拦不住,哭丧着脸在后跟着,一边走一边说:“公子不要心急,她还要跟着府中的教习嬷嬷学伺候人,待过个十天半个月,懂了这府中的规矩,才能送过来的。” “我又没说现在便让她过来,我去瞧瞧她都不行吗?”二公子甚是不耐烦,这府中大多数的女人都如被霜打的花,不修边幅者甚多,每个人的脸上还都带着死气,趁得这府中愈发阴冷。他是再也不想瞧见这些女人的脸了。 “姑娘没到您那儿,还不算您的人,您见不着的。”扶芝依旧在后面絮絮叨叨,二公子听着愈发跑得快了。 到了厢房的门前,二公子准备推门而入,却被这院中的嬷嬷给拦下了。 “你们这些奴才好生奇怪,明明我是主子,我进去瞧一眼都不行吗?” 嬷嬷道:“您是主子自然不错,可您是小主,老爷才是大主,更大的主子是礼法。她这还没不能到您府上,也不是您的人,您自然不能见。”嬷嬷神色平易近人,话语却是不容置喙。 “我去告诉胡管家!” “这礼节是谁都不能破的,您说了也没用的。”二公子气呼呼而走,嬷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室内。 看着面前浑身擦着药膏的白笑笑,嬷嬷一脸厌烦:“在这地方有什么值得笑的,瞧你这一身的伤,没个十天半月好不了。别的孩子比你伤得还重,但不像你这样摸一把就一个印子,真的是难伺候。” 嬷嬷一边埋怨,一边帮她检查着伤口,末了说:“去榻上歇着去,抹药的地方不要碰,女人身上落下疤痕,再漂亮的脸蛋都救不了。” 这十天半月对白笑笑来说是煎熬,对二公子来说也是煎熬。 “这都什么破规矩,人都已经说了要给我了,偏偏还要拦下几天,见都不让见;还有礼法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父亲要见她便能把她召到房中,我亲自去见都不让见?” “公子别抱怨了,再等几日,那小妹妹不就来了么,您着什么急呢。” “你笑一个给我瞧瞧。”二公子没头没脑的下了一个这样的命令。 大丫鬟扶芝愣住了,莫名其妙地抽了抽嘴角,了一个笑容。 “你自己照镜子瞧瞧,笑得跟哭一样,还问我为什么着急,我能不着急吗?” 扶芝扯动嘴角,都不知道脸上要放什么表情才合适,最后只得讪讪赔笑道:“是是是,只有妹妹笑得最好看,等妹妹到了我也学学。” “那天生的,学不了。”二公子叹了一句,有些孩子天生就是下凡做精灵的,凡尘俗物怎么能比。 二公子掰着指头数了好几天,过了第十日便让扶芝日日去下人的厢房中问,问今日白笑笑是否能去他府中。而嬷嬷每日的回答依然是不能,甚至不让扶芝见白笑笑。 一直过了第十五日,大丫鬟扶芝才见到了这个在下人们中堪称传奇的人物。人人都说这小姑娘有心机,要么就说这孩子运气好,天生一副笑脸,讨人喜欢。扶芝见了,怎么一点也不感觉这孩子让人欢喜,反倒有一种没来由的厌烦。 “你就是白笑笑?” “回姐姐的话,我就是笑笑。” “以后跟着我吧。”扶芝说:“我会好好教你的。”她故意把“教你”这两个字咬的及重,似乎是在强调心中的那份不甘和嫉妒。 蝼蚁尚且争生,促织尚且争斗。越卑微,命越不值钱,越会以命相搏。/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享玩乐被嫉妒 p刚到小公子这,小公子便拉着笑笑的手上下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白笑笑慌忙要行礼,却被小公子拦了下来。 “你别动,让我再瞧瞧。真好看,这府中的下人们只有你生的最漂亮。”小公子似乎看不够似的,左瞧瞧又看看,看得白笑笑不好意思,看得扶芝心中嫉妒不已。 白笑笑虽然小,但也知道好看是什么意思。她低着头羞红了脸,似乎承担不起这突如其来的宠溺。受宠若惊大约就是如此吧。 “你叫白笑笑?”小公子抚着她的脸道。 “嗯,我是白笑笑。” “以后你一直陪着我,我想天天看着你笑。”小公子道。 “这”白笑笑询问似的看着扶芝,扶芝姐姐曾经说过的,她进了小公子的房里,是要听扶芝的话的。 扶芝虽嫉妒笑笑,但在小公子面前不敢造次,本想回答她应了公子的话便是,可是正犹豫,小公子已经说话了:“不必问她,这里我虽然小,却也是个主子。我说让你跟着我便跟着我,问下人做什么。” “是,公子想让妹妹陪着,妹妹陪着就是。”扶芝还能做什么,只能赔笑而言。 公子对扶芝说:“以后让她跟着我吧,你可以去做别的。” “这可万万使不得。公子,笑笑年龄还小,日常饮食起居还得我来,待她长大一些,过了十二,再说此事吧。” 小公子思索了一下,道:“也罢,那以后你们便住在一起,扶芝好好教她。而且我要日日醒来就看到她,你清晨一定要带她来伺候我洗漱。” 扶芝称是,当下小公子便扯了白笑笑的手,让笑笑出门陪她玩。笑笑欣然陪同,扶芝则如一个保姆一般,跟在两个孩子身后操心这个操心那个。 这欢闹时日总嫌短暂,入了黄昏,小公子玩累了便用膳睡下,这时笑笑才与扶芝一同回了厢房。 扶芝整个过程没有给笑笑好脸色:“这厢房地方不大,本来便逼仄无比,现在可倒好,又来一个你。这屋里没别的床,我也不想与你睡一个床,你就睡地上吧。” 说罢胡乱扔下一床被子,让她在地上打地铺。 只有一床被子,没有枕头,没有褥子。白笑笑看着凶巴巴的扶芝有些委屈,但她知道这个大姐姐讨厌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讨厌。她没有再说一句话,把那烂被子铺在地上,所幸她身量小,一半当褥子,一半当被子,刚刚好够用。没有枕头,就把外衣来叠好当做枕头。她安静和井井有条的动作,与生气的扶芝形成了鲜明对比。 扶芝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好笑,明明这只个五六岁的孩子,她一个十五岁的大人,为什么要和孩子置气? 她想了一阵,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躺在把被子往脸上一丢,眼不见心不烦。 孩子的睡眠总是来的快,累了一天这会儿睡下不想他事。反倒是扶芝在翻来覆去,折腾了半晌才算睡下。 第二日一早,扶芝携白笑笑伺候小公子梳洗,她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有些惶恐。看到扶芝忙得脚不沾地,她想上去帮忙,却被小公子拦住:“你什么都不用做,陪着我就成。” “可是公子,众位姐姐都在忙着,我” “谁让你说是白笑笑呢,别管那些人,我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就是。” “好。” 如此这般,白笑笑就成了这二公子房中最为特别的一个人。她每天什么活都不用干,只是陪着公子玩就成,公子有时候也会叫小黑子和他们一起玩,三人打闹玩游戏不亦乐乎,只是这两个做家奴的,心中都明白,不管怎么样不管做什么游戏,都要让着公子。 有一日,白笑笑背着公子问小黑:“你说我这么只陪着公子玩,却不干活行吗?” “嗨,公子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哪里有那么多事。你看我不是也天天玩吗?”小黑不以为意。怎么?有人玩还不用干活,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要去想合不合适? “可是你还要养小奶狗,你爹爹那里的小奶狗不都是你在养吗?”白笑笑又问。 “你这么说也是啊,我基本每天回去还都要给小奶狗喂一遍,看哪只狗脏了,还要洗干净。但你是个小姑娘,公子又待你和别人不同,应该没事吧?”被白笑笑这么一说,小黑也不确定了。 “你们说什么呢?”小公子来拍了他们俩一下,把他们俩吓一跳。 “没什么,我只是问问小黑嗯东苑王奶奶的情况。” “哦,这样啊。”小公子也不以为意,继续要他们陪自己玩。白笑笑也把那些奇怪的念头抛在脑后,哪种事情以后再想吧。 到了晚上,白笑笑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还是第一次,扶芝这几日对她恶声恶气的,她也都没当回事,也是,自己在小公子这里天天吃喝玩乐,一点活也不干,公子吃什么她便吃什么,羡煞了一众下人。所以扶芝对她态度差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公子对她这么好,她拿什么报答呢? 想了许久,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公子喜欢弹弓,但一直找不到趁手的弹丸,这院中有不少石头,无事帮公子捡一些石头做弹丸也好。想到这里,白笑笑如同找到了报恩的办法,含着笑沉沉睡去。 “这是什么?”看着扶芝递过来的荷包,小公子好奇地问。 “弹丸。我瞧见公子每日打弹弓都要在地上找弹丸找许久,于是便寻了这一包,给公子用。”折桂笑着把东西递给他。 “放那吧。”公子似乎是没有什么兴趣,瞧上一眼也就放下了。扶芝有些失落,刚要退下,便听到公子说:“我让你前日找匠人把房前的几盆花修剪一下,到现在都没办好,倒是有那闲工夫帮我找弹丸。” “匠人最近较忙,说过几日”扶芝争辩道。 “别说那么多借口,我也不是要与你争论这些。我去玩了,交给你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说罢便将折桂一个人留在室中。 折桂委屈不已,心中愤恨这白笑笑果然是个不好惹的主,小小年纪居然心思深沉,怪不得那次和她一起去伺候老爷的小们,一个个不是死了就是被卖了,就这个还能扎根到小公子身边,看她今晚回去怎么收拾她! 白笑笑晚上回来,刚进了住处的厢房门,扶芝本来还算平和的面目,瞬间变了脸色。 白笑笑有些不知所措,这几日,扶芝虽然每次私下见她脸色都很阴沉,但是还没到这种看起来想要掐死她的程度。 “扶芝姐姐,你怎么了?”白笑笑怯生生的问。 “你说我怎么了?你说,你说你收集了弹丸让我送给公子是什么用意?” “没有,我只是害怕少爷知道我去干活心里不高兴,所以才让姐姐帮我送的。这我给你的时候不是已经和你说了吗?” “好啊,你不光是个心机深沉的丫头,还是个死不承认的贱人啊!你还不说是不是!是不是!”扶芝攥着她的手腕朝她上打了两下,白笑笑受疼哭了起来,扶芝见她哭声嘹亮,恐怕惊醒了旁人,被公子知道了徒生是非。于是拉着她的手腕又开始朝她训斥。 “我告诉你,以后那些小心思都给我收起来。我知道你机灵,也知道你有手段,但是你别妄想踩到我头上,妄想公子真的把你当回事儿!你给我记住,以后离我远点,再让我发现你在我身上花这些小心思,我我把你丢到井里去!”这一番呵斥,带着恶狠狠的威胁,吓得白笑笑忘了哭。 扶芝说罢松开了白笑笑的手腕,把她狠狠一推,任由她倒在地上。自己起身,不管白笑笑垂着手一脸委屈,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过了许久,白笑笑站起身,从房间的角落里拿出了自己的那床破被子,铺在地上如同往常一般,把自己卷在被子里睡着了。/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落肿痕训扶芝 p她来小公子这里将近有一个月,小公子对她很好,她也让小黑子捎了口信给王奶奶。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因为小公子要她日日陪着,所以她根本没时间去见王奶奶,只能从小黑子那里知道王奶奶的近况。 或许是因为她现在是小公子身边红人的缘故,王奶奶又重新洗回了姨娘们的衣服,她知道这个后心中踏实多了。不过她这个红人却夜夜打地铺,这恐怕没人知道吧。 每天早上她都要把地铺给收好,放在角落里,给人一种她晚上是和扶芝睡在一起的景象。扶芝也怕哪一会儿小公子知道白笑笑睡地铺,总会在早上提醒白笑笑收地铺的同时,警告她不要在小公子面前胡说八道。白笑笑也答应了,她一直都很听扶芝的话。 这晚发生的小小风波,虽然让白笑笑觉得委屈,但并没有放在心上。第二日她仍一如往常的陪着小公子玩,小黑也在旁边,但玩着玩着,小公子拉了她的手,道:“这手腕子是怎么回事?” 白笑笑低头一看,在手腕靠上的地方,确实肿了一圈。她想了想,这应该是昨天晚上扶芝攥出来的印子。 “没什么,我也不知道。”白笑笑赶紧放好衣袖,不愿意和小公子多说。 “你都受伤了,你看着都青的一圈,你不疼吗?” 白笑笑摸了摸胳膊说:“不疼,按下去才会有一点疼,不妨事的。” “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弄的?”小公子一脸严肃。 “这”白笑笑在犹豫,她在想借口糊弄过去。扶芝如果按照这府中的规矩,是她的师父,她事情做不好惹师父生气了,她怎么能在这会儿又出卖师父呢? “我看着是被人拉的吧?有一次我不小心踩死了一只小奶狗,我爹拉着我拿着扫帚揍我,那时候胳膊上也被拉出来个一模一样的。” 小公子听罢,脸色一沉,问:“是不是扶芝她欺负你?” “没有,我师父怎么会欺负我呢我只是昨日好奇,玩院子大门的门鼻子,把胳膊给去差点拿不出来,就这样了。” “你当我三岁?你才多大?举着胳膊都不好够得着那玩意儿吧?走,我去找扶芝给你评理去。”小公子又不傻,这白天笑笑一直陪着自己,晚上便跟着扶芝回到厢房。又没旁人和她接触,这胳膊上的伤不是扶芝弄的,又会是谁? 扶芝在房中忙着,今日扶芝派了别的小丫头跟着他们,她不想看到白笑笑,想起来这个孩子,她心里就生气,更多是发慌。所以眼不见心不烦。她之前真的是瞎了眼了,居然能相信一个五岁孩子的话,平白受了人家戏弄,不仅惹得自己被公子呵斥,还不得不低三下四的去求花匠,她心里真的是恨透了白笑笑。 白笑笑进房中见到扶芝把头一低,她给师傅惹了麻烦,不敢抬头看向师傅。跟在小公子的身后,像一只做错事的小狗。 “扶芝!你给我过来!”小公子真生起其来来真的有几分威严。扶芝见状有些不明所以,她瞪了一眼低着头的白笑笑,琢磨难道昨晚给白笑笑难堪,白笑笑今日便告状了吗? “公子,有何事?” 小公子扯着白笑笑的衣袖,把她扯过来,抓住白笑笑的手,掀开衣袖把伤口露出来给扶芝看。 “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你可别不承认,昨日她一直和我在一起,一直到用完晚膳,她还好好的。这今日早晨就这样。扶芝,白笑笑是怎么得罪你了,你怎么好意思折腾这么个小孩子?”小公子一脸怒气。 看着那吓人的青红一片,扶芝也愣了,她昨晚并未用太大的劲儿,按说只会留下个红印子,根本也不可能出现这第二天早上青红一片的情景。她看了一眼白笑笑,白笑笑低着头不说话,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扶芝本来还想找个理由糊弄过去,但是在这节骨眼上,她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于是只能银牙一咬,跪在地上求饶。承认她自己错了。 “以后我不许你再欺负白笑笑!再发现,我我就让胡管家把给你卖了!”小公子说完之后,便带着白笑笑离开了屋子,似乎这一众小孩不想和这么个狠毒的大人为伍。 扶芝坐在冰冷的地上,心中一阵悲凉。看着白笑笑他们的身影走出房门,她心中的那些悲凉又渐渐的被熊熊的怒火所取代了。 白笑笑,真的是小瞧你了!没看出来一个五岁多的孩子,心机便能如此深沉。她昨日攥着她手腕的时候,根本不可能让她的手腕上形成那么一大片的青紫!根本不能!肯定是她昨晚趁自己睡觉的时候,想办法弄到胳膊上,今日却又装可怜让小公子看到伤口。 扶芝愤怒了一会儿,却又自嘲地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真的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傻子,连一个五岁的孩子都斗不过,还怎么好意思在这儿愤怒。她已经被输给白笑笑两次了,仔细想想,白笑笑这样不过是身体上受些委屈,但其实本质上是让公子原来越心疼她,也让公子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才是白笑笑的目的吧。真是可笑,本来想着白笑笑来了,要让她好看,可不曾想到,不好看的反倒是自己。 那天之后,扶芝见了白笑笑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小公子见了扶芝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有白笑笑还在一个劲儿的傻乎乎的笑着。 其实这样也好,白笑笑倒是真的安稳了一些日子,扶芝似乎也不想招惹她,不管这白笑笑是真的有心机,还是那一切都是个巧合,她都是个不好招惹的人,扶芝也算看明白了。 还好这个白笑笑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也安于一直在地板上睡,并没有因为这个事情怨怼过扶芝。时间长了,扶芝觉得笑笑最起码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孩子,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也挺好的。在公子面前扶芝会对她好一些,回到房间不搭理她,这小孩性子真够坚忍,安于过着自己的日子,不争不抢,不生事。/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书童到被嫌弃 p一晃,大半年过去了,这大半年或许是白笑笑过得最幸福的日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笑笑不用干活,天天陪着二公子玩,晚上回去睡觉就行。 小孩子总是长得快,她这大半年在小公子的宠爱下,天天上饭桌和公子一起吃饭,营养跟得上,竟足足长了一个头。原来够不着门栓和门环的她,现在能轻松的够得到。帮着小公子捡打落在院子中的喜鹊,没事儿也帮帮忙给公子做些小玩意儿什么的。 白笑笑想,如果日子一直都是这样,那么该多好。可惜,小公子到了要读书的年纪,即便是要和她玩,王老爷也不允许了。 小公子想让白笑笑继续陪着她,与胡管家说想让笑笑陪他读书。胡管家说:“这读书都是男儿做的事情,女孩儿怎么能够陪着公子读书呢?” “那我让小黑陪着我。” “公子,您这不是说笑么。书童怎么能从这种下贱的家奴中选呢。小黑是养狗的,以后只要把狗养好就行;白笑笑呢,您就养在房中,出去游玩带上她伺候个用膳什么的,还是可以的。您的书童是老爷从别处给您带来的,比您大一岁,听说是翰林院一位大人家师爷的儿子。您这年龄也不小了,还是收收心好好用功吧。” 小公子听罢只得答应,这府中有一位私塾先生,原来是教他的,也就是王宦官的第一个养子。现在那个养子已经被派到京郊的粮仓管粮仓去了,那是个肥差。剩下他,是要在府中读两年,然后在国子监读书,只要成绩不是太差,接下来就等着王宦官运筹一番,给他寻个能捞油水的好差事,就算成功了。 在这府中,他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唯独不能不听这王宦官的话。他的亲生父母一家人都在靠着王宦官庇护。听说这个叫做王恭的老太监,是皇上身边红人刘瑾的亲信,那可是“八虎之首”,也是带着皇帝胡闹的第一人。 这王府在粗使下人眼中如同人间地狱,其实在外也没好多少。听说这皇帝兴致一上来,便会带着八虎在京城里胡作非为,在民宅中见了漂亮女子,便会掳了逍遥一番再还回去,损了人家的名声,还不纳入宫中,最多让其入宫当个宫女。总之混账至极。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了这么个皇帝,下面的这些宦官能好到哪里去,这么看王宦官的那些奇葩行径c恶心嗜好,也都有了解释。 如今的京中就是这么个情境,王宦官想继续依附刘瑾,那就必须培植一些能用得上的人,他可以仗着自己是刘瑾亲信的权势,给自己谋得利益,培植帮手;而培植的这些帮手,到时候也是为了能让刘瑾用得上。至于和这些帮手之间有没有父子之情都是小事,只要有父子之名也就行了。 这就是一个宦官勾结,带着皇帝胡作非为的世间,白笑笑和这小公子都是这个动荡不安世间中的两片树叶而已。不,白笑笑或许只是尘埃,她卑微到没有人会看到,也没有人会担心她在这世间中到底能不能过好。 你看,那片树叶,被风暴带到了远一些的地方,他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看都没有来得及看白笑笑一眼。 书,真的是小公子的救命灵药。他曾觉得在这府中除了白笑笑陪他玩c小黑陪他玩,就没有什么别的有意思的东西。直到那个叫做秦铭泽的书童来,他才知道原来外边还有那么一个精彩的世界。 这书童秦铭泽出身师爷家族,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要他陪着这八岁的孩子,他虽有些不愿,但也拗不过自己父亲的命令。 秦师爷曾说:“你若去陪那二公子,待过个十年,他有功名,你也必不会差了。再说这是我们那位大人着急巴结王宦官,我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 秦铭泽就来了,见到了这所谓的王恭王宦官家的二公子王辰墨。 白笑笑是等到二公子见了书童秦铭泽才知道,公子的名字叫王辰墨。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白笑笑便觉得好听。只是有些讨厌秦铭泽对王辰墨的态度,就好像是在面对一个特别无知的弟弟一样,处处彰显着他的知识渊博。 可那小公子,就如同在秦铭泽中勾画出的世界里迷失了一样,在还没读书的这段时间里,公子王辰墨几乎天天缠着秦铭泽给他讲神话故事,也不怎么叫小黑来陪着他玩耍了。白笑笑不知道是不是还要跟着公子,但公子没发话,于是她还一直跟着。 这日小公子与那书童谈论的正兴高采烈,那秦铭泽也是能说,拿着一株草,便和他扯天宫仙女的故事。他听得入迷,倒是白笑笑没那么感兴趣,在旁边有些无聊。此时王宦官那边派人过来,说是刚得了上好的荔枝,给二公子这边送过来些。扶芝连忙去拿,但是一个人拿不了,白笑笑见了也去帮忙。 待她和扶芝一起去把荔枝拿了冰块冰好回来,再去院中找小公子的时候,小公子却不在了。 她寻着找了好久,最后才在新布置的书房里见到了那两个人的身影。 那秦铭泽正拿着一个什么册子给小公子看,小公子感觉书房似乎有人进来,抬头一见是白笑笑,不由得皱了眉头。他第一次感觉到白笑笑打扰了他。便摆摆手,让白笑笑出去,忙着继续看画册。 白笑笑就出来了,然后蹲坐在书房门口的连廊边上,像一只被嫌弃了的小狗。 她什么都不会做,扶芝师父那边也不会教她,因为小公子说过她不用干活的。 她什么都不想做,她还在那而回忆公子的蹙眉。她想不通自己明明是个下人,要听主子的话,可为什么还会心里失落。 那晚用膳,她学会了站在一旁帮公子递个漱口水什么的,虽然一直没学过,可是也瞧扶芝伺候过,总还算像模像样。 “你站在这儿做什么,坐下来一起吃啊。”小公子见是她在伺候,又皱了皱眉头。扶芝从外边端了剩下的菜肴进来,见这么一副画面,忙解释道:“扶芝没让妹妹干活” “这和你没关系。我不怪你。”公子一边沉思,一边吃了两口菜,道:“笑笑你坐下来吃饭吧,只不过白天不用陪着我了,白天你跟着你扶芝好好学干活,也不用那么无聊。” 笑笑听罢“哦”了一声,但还是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你这孩子,来,东西给我,公子让你坐下吃饭,你便坐下。”扶芝接了她手中的东西,拉了公子身边的一把椅子让笑笑坐下。然后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吃。 公子吃着,忽然轻轻一笑,对笑笑说:“今日可是伤心了?” “笑笑不知什么是伤心,只觉得有些难受。” “知道难受,还能记这么久便是快要长大了。笑笑,我们都要长大,我要去读书,你要去干活。你还是我最喜欢的小姑娘,等你过了十二,我还想让你伺候我呢。” “笑笑到时候一定伺候公子。” “那就别难过了,好好吃饭,好好跟着扶芝。” “好。”笑笑粲然一笑,又点亮了小公子的眼眸。 “这才乖。”小公子给她夹了菜,笑着看她吃下。 心里好像没那么难受了,而且公子笑起来也是挺好看的。/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偷点心送月钱 p“我说你慢点!又没人和你抢!”扶芝掐着腰看着面前的白笑笑,莫名烦躁。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白笑笑听见了一惊,手一松,花盆便从手中掉下来了。 “让你端个花盆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扶芝训斥她。 “是府中的教习嬷嬷说,下人做事要麻利的。”白笑笑在一堆碎花盆傍边束手无策,委委屈屈地回了一句。 扶芝翻了一个白眼:“教习嬷嬷说的那些是针对所有的下人,你是公子身边的奴婢,也算是她的贴身侍女和她们不一样。公子不喜欢自己的人做事慌慌张张的,你别凡事都图一个手脚麻利,还得好好琢磨公子的喜好。” 白笑笑恍然大悟,但是目光一瞥那碎花盆,就又低下头等着挨训。 “你信不信我扣你月钱!”看着这一地的碎片,扶芝只能再去库房那拿一个回来装花,事儿本来就多,还添了这么一个只会帮倒忙的小屁孩,真的是让人死的心都有。 此时白笑笑还不知趣地嘟囔了一声。 “你说什么?”扶芝没有听清,皱眉再问。 “师父,你忘了,我还小,没有月钱” 扶芝蹲在碎花盆面前用手捂住了脸,她真的是被气到一句话说不出。 她决定先别和白笑笑说话,免得气得肚子疼。稳了一下情绪,她寻着那一块块花盆碎片,一片片捡起来,准备一会儿扔了去拿新的。 “师父,放着我来!”白笑笑见有了“将功补过”的机会,怎能错过。没成想又把扶芝吓了一跳,手差点划到花盆碎片上去。 扶芝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免得这会儿把这一把碎片扔白笑笑脸上:“得,你别碰这些,离我远点。你要是再受伤了,公子又要怪我没有看好你,或者虐待你。你离我远点。”扶芝避瘟神一样的躲着白笑笑,白笑笑的小胳膊停在那,脸上的笑容也僵在那,目送了捡完碎片的扶芝离去。 多年以后,白笑笑才知道当时那种不自,叫做尴尬。 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不过想了一会儿,她又高兴了,不管怎么样,扶芝姐姐不让她捡碎片,是因为怕她受伤呀。 如今公子去读书了,每日总在书房里待上四五个时辰,夏日中午也养成了小憩的习惯。 这公子要睡觉,做为贴身奴婢的她自然也要睡。可是她年龄小,哪里睡得着。但是不睡的话又怕师父不高兴,于是中午师父在公子门外打盹,她便乖乖地躺在地上睡。 这日,她在屋里睁着眼发愣,听到有动静,觉得是师父回来了,当下赶紧闭上眼睛,装出一副睡得正香的样子。师父果然来瞧了她一下,接着开始从自己的床上拿东西。 白笑笑眯着眼睛看师父拿什么,却看见她拿出来了一块布。这大中午的,师父拿自己的布做什么? 那块布白笑笑见过,但从来没见师父用过。 扶芝拿了那块布,出了门,但不是去公子房间的那个方向,倒像是去另外一个地方。 白笑笑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她本来就无聊,现在有这么个窥探师父秘密的机会,她怎么会舍得错过。当下就悄悄地出了门,跟在师父后面。 她看见师父扶芝,拿了那块布去了小厨房。她悄声跟在后面,看见师父正把厨房里那些吃剩下的点心往布上放,放得差不多了打成一个包袱。 见师父快要离开,白笑笑赶忙跑着回去关好房门。太吓人了,幸好是自己年龄小,又跑得快,不然被师父发现,肯定又要骂她。 扶芝回来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小心地把那些点心放在床上藏好,然后若无其事的又出去了,这次去的方向是公子的寝殿。 白笑笑有些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偷吃的东西。她们小公子说起来是这府中除了几个姨娘最和气的主子了。最起码在小公子的院里是不会挨饿的,而且主子吃剩的东西可以偷偷吃,不要让外院的人知道就行。 这不能偷拿吃的东西,是师父教她的,而且她总隐隐约约的觉得,偷拿东西,哪怕只是一块点心,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她竭力的在心中寻找关于这个印象的记忆,却总是模模糊糊的,想不清楚。 不管那些了,总之偷拿东西在这府中是大错,被人发现最起码肯定要挨鞭子。这点师父比她更清楚,可为什么还要偷东西呢? 她有些想不清楚,但既然师父什么都没说,她也不说好了。 晚上,师父又反常了,这次她偷偷穿戴整齐,动静比较大,往日睡得比较沉的白笑笑,今日因心中搁着事情,被这么一惊,居然醒了。她还不敢吭声,只是觉得,师父这打扮可不像是半夜去茅房。 也不知道是因为好奇心作弄,还是因为别的,白笑笑胡乱穿上了鞋子,居然也跟出去了。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晚出来呢,看着外边的夜色,她的心倒觉得舒服。 若是天地都是这么一般的静默,少了些凡尘的喧嚣,倒还真能让人静思片刻呢。 她瞧见穿着翠绿裙子的师父拐着出了院门,于是也跟着出去。她极少出院子,除非跟着公子或者师父。或许她今天这么胆大的原因是因为有师父这个榜样。有师父在,她被逮到也不怕师父骂她,嘻嘻。 师父一直走到了外院墙的一个墙角,这地方是长着茂密的爬山虎,旁边还种着说不上名字的树,显得有几分阴森可怖。 她轻手轻脚躲在旁边的树丛中,这样师父刚巧看不见她,她拨开一点树缝,看着在忙活的师父。 师父扶芝居然在挖墙。这墙上面是烧制的青砖,下面是长着苔藓的石头。怎么可能挖得通呢? 白笑笑正在想这事儿,扶芝则从墙角搬开一块石头,露出了一个洞。这个情景差点让白笑笑叫出来,天,师父怎么知道这里有个石头是松的? 还没等她惊讶,那边便伸出来一只手,那只手肮脏又带着点淤泥,又带着点迫不及待。墙外传出来一个急切又稚嫩的声音:“姐,东西快给我。” 扶芝就把东西塞了过去。 那边没了声音,过了半晌,白笑笑还在纳闷扶芝为什么送了东西还不填上石头走,就听到扶芝小声问:“你在外边过得怎么样?” “嗨,还能怎么样,和人争争地盘,然后分点东西吃,我这样的,能饿不死就行。”那边的声音满不在乎,似乎这样的日子他已经接受了。 “姐姐没用,姐姐帮不了你。”扶芝声音似乎有些哽咽。 “别这么说,你这不是还给我你每月的月钱,还有吃的吗?靠这些我差不多能熬半个月,省着点用,再找人要些,也就成了。”那边的声音似乎也哽咽起来。 “弟弟,姐姐一定会想办法多表现表现,得些赏赐,只是这两年那个白笑笑来了,她聪明伶俐,又天生一张笑脸,我” “别想了姐,碰上了这样的我们只能认命。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别太憋自己了。我现在每个月这时候还能有点钱,有一口吃的,已经比那些在大街上快饿死的乞丐强多了,你别太伤心了。” “我好想见见你,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 白笑笑听了一阵,明白墙那边的应该是扶芝的弟弟。她从来不知道扶芝姐姐还有个弟弟,也是这两年第一次发现扶芝在偷偷拿食物每个月给她弟弟送。两个人还在拉着家常,白笑笑忽然觉得背后有动静,转头一看,那些值夜班的侍卫不知怎么回事儿,居然来了这么个院子的边角,看那其中几个人歪歪斜斜的样子,怕是在哪一起偷喝了酒,这会儿刚散场。 白笑笑见有那么一两个侍卫朝这边的角落走来,于是连忙学了几声猫叫。这叫声惊到了扶芝,扶芝一转头,便看到了那往这边走来的侍卫,连忙把那石头一堵,一个侧身,也藏到了那最浓密的树丛里。 进了树丛,扶芝感觉旁边有人,一看是白笑笑,先是惊讶,之后便是惊恐。因为那侍卫真的走到了个角落,难道他发现了她们? 应该不会吧? 她心里打着鼓,但一会儿就变成了恶心——只见那侍卫褪下裤子,竟是因不想去较远的茅厕,在这解内急来了。 侍卫一身酒气,隔了老远便能闻得出来。他应是喝酒后头晕眼花,没有发现藏在树丛里的这两个人。 待那些侍卫走远,扶芝便牵着白笑笑出来,拉着她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两个人悄声回了厢房,才觉得稍微安心。这厢房里明晃晃的,外边的月亮更是亮堂堂。 扶芝看着面前的孩子,孩子的眼神更是清澈,看不到一点龌龊。 扶芝小声问:“你为何不在房里好好睡?” 白笑笑不说话。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扶芝接着说:“是不是你在学猫叫?” 白笑笑点点头。 “你都瞧见了?” 又是点头。白笑笑见扶芝有些惨白的脸色,立马补充了一句:“可是打死我都不会说出去的。” 扶芝脸色一寒,道:“谁要你在这假惺惺的装模作样。你便是给公子说了,公子也不会信的。”说罢也不再理白笑笑,自己脱了衣服睡了。 白笑笑觉得自己好像又说错了话,在地铺上坐了一会儿也觉得甚没意思,于是准备躺下睡了。她刚躺下,就听到师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白笑笑,你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对你好。” “可是,师父,你一直对我很好呀。”白笑笑在这月光下笑了,依然是个纯洁的孩子。 半晌,扶芝的床铺上,隐约传来一两声细不可闻的抽泣。/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盼相聚不得空 p那天的事,成了两个人之间的秘密,白笑笑真的什么人都没有说,况且她也没什么人能说。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没有公子的发话,她还是不能去见王奶奶;因为公子要读书,所以小黑现在已经成了陌生的人,在府中的狗场和自己的爹和狗呆着,再也没资格来公子的院中了。她偶尔会感觉到无聊,但一感觉到无聊她便会想起公子对她那句话:“你以后是要伺候我的,你要快快长大,快快学会伺候我。” 她渴盼长大,渴盼学会师父会的那些东西。她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还是个小丫头,还不到十二。在这府中,只要到了十二,就能领到月钱,也能做一个大丫鬟单独伺候主子了。 师父扶芝这些日子对自己还不错,虽然嘴巴上冷冷的,但是过重或者危险的活都不让她碰了,她心中明白,叫师父也叫得越发甜蜜。后来扶芝只要每个月到月中去墙角给弟弟送东西,她也总会悄悄的溜出去,给师父把风。但像第一次遇到的那种危险,是再也没有遇到过了。每次都是她看到师父在装石头,她就会悄悄的溜回来。她肯定师父在身后早就看到了轻手轻脚小步跑着的她,但她们都没有说破。 时间过得快,也过得慢,在这府中真的忙了起来,才知道有那么多的事情要打理。身为二公子身边的贴身丫鬟,她要记清楚这府中谁是谁,见到的叔叔婶婶,或者哥哥姐姐到底是谁身边的,见面要问好,不能叫做辈分和名字;见了主子要行礼,不同的主子礼数还不一样,不管这主子认不认识你,会不会和你打招呼,都要行礼;厨房有大厨房和小厨房,小厨房是公子专用的,专门给公子做点心,或者公子想吃什么,开个小灶;正餐还是要算准时间从大厨房拿,大厨房也分大主子厨房和小主子厨房。大主子厨房是给老爷夫人还有两位公子做饭的,小主子厨房则是给姨娘做饭的总之规矩甚多,说实话还真的有些不好记。 “我们公子冬天喜欢红色的腊梅,不喜欢粉色的,让小厮摘的时候注意一下。过几日便是春节了,这房中的布置就交给你了。你布置好让我瞧瞧,别犯了公子的忌讳。”扶芝说道。 “是,师父。”白笑笑兴奋不已,这跟着师父三年有余,这终于轮到她能单独布置屋子了。 她恐怕有小半年都没见到公子了,公子如今在国子监,许是那王宦官拖的关系,让他进去读书。国子监中大部分都是些官员之子,或者地方俊秀,再者就是皇家的皇子公主。一个宦官的养子,按照道理应该是怎么都进不去的。可惜现在这朝中是“八虎”的天下,王宦官塞进去一个儿子,自然也能塞进去第二个。 国子监读书非同在家读书,也不能日日归来。这公子半年未见,想必学识也长了许多,人也成熟许多吧。白笑笑边这么想着,边布置着屋里,腊梅她选了园中最好的,开得红的最艳丽的。往年公子总嫌这室内冰冷,府中寒气逼人,所以总让人把他的屋中布置成红色橙色的,热热闹闹地总比冷冷清清地好。 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布置完毕,扶芝瞧了觉得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就随了她的心意,让她想办法在公子回来之前都保持住这样子即可。 白笑笑之后便呆在公子的房间里等着公子回来,时不时地整理下桌子,抹一下桌角,模样忐忑得有几分可爱。 公子终于回来了,她站在房门口迎接,脸上的笑,是怎么都藏不住的。公子见他果然也笑了一下,他还在心中感叹,这在国子监读书,闲事也与别的监生一同在这南京城中转,瞧见的女子也多不胜数。可笑得最好看的,还是面前这一位。 “哎呀,我的小笑笑长大了呢。这半年不见,你都到我肩膀了呢。”公子见她十分亲热。 “公子也长高了呢,也比也比以前好看了。”公子不足十一岁,但眉眼间的英气,却有了几分大人的模样。 “是吗?”公子敷衍了一句,进了这室内。进屋看到这满眼的红色橙色,不由皱了眉头,对站在一旁的扶芝说:“怎么搞的,这屋里布置这么俗干什么?把这些红的黄的都给我换掉,腊梅不错,留下就行。” 扶芝愣了一愣,之后便应了一声,示意白笑笑过来帮忙。 笑笑本来的好心情瞬间就没了。她心中有些沮丧,明明这些都是以前他最喜欢的呀,怎么出去了半年,那些喜欢的都变成不喜欢了呢? 公子见笑笑要忙,忙拦下:“扶芝你寻别的丫头帮你,我这半年没见笑笑了,想与她多亲近亲近。” 说罢便拉了笑笑的手,如同半年前他总会拉着这孩子的手吃饭一样,让笑笑刚刚沮丧的心又昂扬了起来。 “笑笑,半年在家怎样,扶芝有没有难为你?” “没有,师父她对我很好,还教我做女工呢。”笑笑连忙回答。 “你”公子张了张嘴,想和笑笑说什么,可半天什么又说不出来。仿佛出去了半年,他居然和这小丫头没法多说一句话。 笑笑倒是瞧出了工资的苦闷,她笑着问公子:“国子监可好?” “国子监真的是天下名流聚集之地,我和你说,我从未见过六岁就可入国子监的神童,是从地方考过来的呢,过目不忘,就连国子监祭酒,也称赞不已呢。”公子说话已和年初有所不同,而且说起来这国子监的事情,眉飞色舞,可白笑笑听得不是很懂。 白笑笑知道不懂就问是个好习惯,于是便问:“国子监祭酒是什么?管喝酒的吗?” “傻丫头,国子监祭酒是我们国子监的老大,官职最高,统管国子监,也最有学识。”公子笑了一下,似乎觉得和白笑笑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当下摆摆手道:“你去帮你师父吧,与你说这些,你听不懂也是难受。” “不公子,其实笑笑还想听。”这应该是白笑笑第一次从嘴巴里说出“不”,她不愿意放过这难得的相聚时光。可是公子却挥了挥手叹道:“还是算了,我刚回来也累了,去瞧瞧屋子收拾好了没,我想休息一会儿,哪日得闲空,再与你说这些。” 白笑笑怏怏不乐,面上却依然笑着。她与公子一同进了屋内,侍奉公子睡下,便退了出去。 她已经长大了几岁,在这府中见得人也多了。她明白,公子所说的“闲空”,这辈子恐怕都没有了。/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院冷清扶芝哭 p过春节这几日,公子坐着吃饭,她在身边忙着布菜,伺候得井井有条,深得公子欢喜。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至于同在一桌吃饭这种事,以后断然是不会有了。公子不说,她也不说,大家都已明了。 公子回来了又走了,她的心欢欣了又沉浸了。有时候她怀疑那份欢欣其实是在自己骗自己。她知道,自从公子去了国子监,他们就已经隔了一个从这里到国子监的距离。即便是靠得再近,也无济于事。 日子还在过着,府中没了公子,而且一整年才会回来,这公子院里的人自然也不能闲着。白笑笑和扶芝要时不时的去绣娘那里帮忙,院中其他的侍女和小厮则都被安排去做了别的活计,且搬了住处。这公子偌大一个院子,就只剩下白笑笑和扶芝。 她们两个要做的便是这院中日常的打扫,无事便去绣房帮忙,府中有事的话则变成了万金油,哪里需要去哪里。无非就是帮姨娘们做新衣服,或者姨娘们在府里闹事了,去帮忙处理烂摊子。 自打上次见了公子,白笑笑变得愈发沉默,她也说不上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总感觉有些事情懒得和别人说了。以前她不管扶芝愿不愿意听她说话,她总是把自己心里的事情全部都告诉扶芝,这几日连扶芝都觉察出来这个姑娘貌似没有之前那么爱说话了。 扶芝有些担心她,但是面子上还是绷着,死活不愿意问,于是这府中就愈发的只剩下两个人相顾无言,也不想说话,扶芝的脾气也越来越不好。白笑笑知道,师父脾气不好不是因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情,而是这小公子在国子监读书一年不归,她们两个的伙食也就变成了一般的粳米和素菜,最多能多几个炊饼,至于点心之类的东西是想都不要想了。 这样每到月中的时候,扶芝拿给她弟弟的食物就会变得很少,在墙外的那个弟弟,如果只靠着这些没什么营养的炊饼生活,恐怕会活不下去的吧。 白笑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知道,师父这几日吃得很少,原因就是因为过两天便是十五。这正值初夏,炊饼还可以提前多存几个,没那么容易发霉。白笑笑也想把自己的炊饼省下来给师父,但是师父死活不要,还恶声恶气地说:“你自己的东西你还是自己好好吃吧,我可不敢要你的,不然等公子回来了,发现你个头没长,岂不是是要怪罪我?你这个小狐狸的东西,我是再也不敢拿了。” 白笑笑听罢,只得怏怏不乐地吃着炊饼。 “今年的天气很反常呢,长江下游那边已经发了大水,听说淹死了不少人呢。”在绣房做工的时候,几个绣娘在闲聊,手上的活不曾停歇半分。 扶芝和白笑笑是两个帮工,帮绣娘染染丝线,搬搬东西,她们的技术还上不了这绣台,只能在这儿下面一边忙活着,一边听着她们说话。 “可不是,我觉得最近这南京城下雨也有些多了,希望不会波及到京都。”绣娘们一脸担忧。扶芝听了这话抬头望着窗外,窗外那阴沉的天气,让她内心的担忧又重了几分。 那晚不是十五,是十三,离十五还有两天。 白笑笑知道师傅在担心什么。她担心的是在院墙外的弟弟,担心他不能找到栖身之所,在外受冻挨饿。 “这才多大一会儿,这会儿我已经看不见绣线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吧,今日这天气不好,别一会儿下了大雨你们回不去了。”邻近傍晚的时候,这天阴沉的厉害。乌云如同一个锅盖扣在天上,也扣在每个人的心上,让人喘不过气来。管事的绣娘也是好心,让她们先行回去。 “好。”扶芝听罢带着白笑笑匆匆离开了这里,奔向她们自己的院中。 那晚上,因为天气太阴沉的原因,扶芝和白笑笑匆匆从下人们的厨房拿了饭菜,回到屋里胡乱吃了几口,就睡下了。 刚躺下不足一刻钟,便听到外边的狂风大作,接着便是咔嚓咔嚓的雷电声。白笑笑默默的听着外边的声音,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这段时间师父对她还算不错,又给她丢下来一个枕头和一条被子,现在睡地上已经和睡没什么区别了。 闪电渐渐近了,白笑笑在屋里就能看到外边的闪电,颇有几分妖娆。雷声也渐渐近了,轰轰隆隆地带着点挥洒自如的肆意,侵袭着白笑笑的耳膜。 她长这么大,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天气,她沉浸在对天空之神的敬畏中,忽然貌似听到还有一丝丝别的声音。她侧耳凝神,最后听到了那声音是从师父的传来。 那是哭声,嚎啕大哭的那种哭声。白笑笑借着闪电看到的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整个人蒙到被子中,这样看起来像是平白无故的鼓起了一座小山。 哭声压抑在这被子中,听起来有几分呜咽。白笑笑走上去拉了拉师父的被角,里边哭声未停歇,反倒又厉害了几分。她也不知道师父怎么了,只觉得蹊跷,即便是担心在外的弟弟,也没有必要哭成这个样子吧? 她无奈只能隔着被子抱着师父。过了一会儿,被子里的哭声渐渐歇了。白笑笑松开了手臂,师父的脸从被子里来,带着满脸的泪痕对她嗔怪道:“你是不是想杀了我?抱那么紧是想闷死我吗?还有,只穿内衫你不觉得冷吗?” 白笑笑傻乎乎一笑说:“不冷。”然后特别大胆的对师父说:“师父要是怕我冷,可以抱着我睡觉。”说罢一个劲儿的往扶芝的怀里钻。 突如其来的亲密把扶芝吓了一跳。扶芝面对这个精灵古怪又听话的姑娘实在是没了主意。半晌叹了一句:“我对你又不好,你又何苦来着。” “师父,你说我不依靠你,在这偌大的府中,我又能依靠谁呢?”白笑笑道。 “你果然是长大了呢,已经能明白这些事了。”扶芝感叹一句,搂着半躺在她怀里的笑笑说:“这外边的雷电怕人,你我也睡不着,不如我和你讲个故事吧。” “师父你说。” “以前,有个小姑娘住在黄河下游,那地方时不时的会发洪水,那小姑娘从小见得多了,也从来没有当回事过。每次发洪水,他们一家老小,都会收拾家中值钱的东西,然后拉到山上躲过洪水,等到洪水过去了,再到山下去住。” “后来有一年,那天似乎也和这种天是一样的,但那时候先是下雨,之后才电闪雷鸣的下起瓢泼大雨,天上也有个锅盖,真的和这种天很像。”扶芝说罢看了看窗户,外边的天还在的铺闪鸣雷,她抱着白笑笑的手也紧了一些。 “那小姑娘就和家人一起,躲在了山上。山上有他们盖的茅草屋,修整的还算可以,他们上去之前又带了家里的存粮,所以即便是在山上什么都没有,也能靠着那些粮食撑个月余没有问题。” 说着扶芝叹了一口气:“可是谁能想到,那年的雨太大,居然冲垮了山上的茅草屋,他们的一些粮食也在这大雨中遗失了。况且山上雷电密集,又不能出去寻,只能先寻个山洞住下来,只盼这雷电能小一些,再出去想办法。” “等这家人找到了山洞,才知道躲在山上的村民房子被冲垮的不是他们一家,有好多人家甚至连粮食都被冲走一点都不剩,也躲在了这山上最大的山洞里。在那里一家人熬了两三天c到第三天的时候,粮食是一丁点都没有了,这些躲在山洞里的人,有不少冒雨出去寻吃的成功的,却也有被山上的野兽吃了的,还有被雷电给劈死的小姑娘的父亲怕一家四口人饿着,执意出去找吃的,结果就被外边的这种闪电,给劈成了焦炭。” 扶芝说道这里,似乎有些说不下去。白笑笑依偎在她身边也没有说话,她一直等着师父接着开口。 扶芝停了很久,才接着说道:“后来小姑娘的母亲哭晕过去几次,更让人难受的是,第二天雷电已经慢慢变小,出去找吃的已经没有昨日的那种危险了。小姑娘自己带着弟弟出去寻了一些吃的,想到父亲若是昨日能等等,没那么心疼他们,让他们饿上一天,也不会出门被雷给劈了。” “母亲一个人带着姐弟两个总归不好过。没有男人护着这日子过得愈发艰难,况且山下还是不能去的,赈灾的粮草运到山上她一个女人也抢不到什么。那总是一个狼多肉少的情境,母亲往往抢不到什么还总是被别的男人欺负。再然后,雨越来越小,县太爷带着衙役们划着船来山上寻难民,说能让孩子们上船,把孩子们送到没有受灾的临县,但是县太爷要银子,银子少了就不能上船。可他们家哪里有什么银子啊。母亲为了最后为了让他们上船用用身体买通了一个老光棍衙役,那衙役说小女孩和他弟弟都是自己远方堂姐家的孩子,这才把他们给弄上船。” 扶芝说到这里,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白笑笑都能感觉出来那眼泪一滴一滴的滴在自己脸上。 “后来小姑娘和弟弟到了临县,在街头做乞丐,因为难民太多,临县的乞丐也多,他们讨不到什么便宜。听说京城做乞丐也能吃饱,就藏在了别人的车马里,辗转到了京城。可到了京城,才发现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个样子。京城的乞丐是能吃饱,但是不是靠行乞吃饱,而是靠拳头吃饱饭。哪儿哪儿都是帮派,他们又瘦又小,根本就没人愿意收他们。” “为了能活下去,小姑娘那时候才八岁,咬咬牙把自己给卖了,她不想让弟弟也变成奴藉,而且弟弟的脸上有一块大的胎记,那些迷信的老爷管家们都说这胎记不好,是大凶之相,本也就是卖都卖不出去的。所以小姑娘就到了围墙的里边,她弟弟还留在围墙的外边。她想出去,但是又想让弟弟进来。” 白笑笑听了不知道能说什么,她攥了衣袖,笨拙地给师父擦眼泪。原来师父也是个苦命的人。也是,在这地方做奴隶的,又有几个不是可怜人呢? “天气下雨,又潮湿,这会儿说了话,时间已经不早了,你也别下去睡了,和我在这睡算了。”扶芝说着把笑笑放在床里边,又下床把她被子拿了上来,帮她裹好。 “师父,你对笑笑真好。” “像你这般不记仇还说人好的,以后有你好受的。” “笑笑不怕。”她还是笑着,笑得无比真心。/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逛庙会看姑娘 p国子监 “我说王兄,春末夏初,正是出去游玩的好时节,你在这房里闷着,也不怕闷出病来?”秦铭泽推开房门进来,对他笑着说。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你可别想扯着我去看什么庙会,庙会上都是些俗气的玩意儿,我也不喜欢那份热闹,你还是寻别人与你一同去吧。”王宦官家的公子王辰墨抬眼看了秦铭泽一眼,依然低着头读手里的那本《搜神记》。 这秦铭泽是通过考试进入国子监的,和王辰墨这种走后门进来的监生没有什么不同。秦铭泽脑袋聪明,启蒙又早,他比王辰墨晚进一年,文章写得却比王辰墨漂亮不少。只不过这家伙有些坐不住,总爱出去瞧热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自己家中被老爹管得太惨,这到了国子监里,隔三差五只要是能出去的日子,总会按耐不住非要拉着他出去,很是麻烦。 “公子?我叫你公子可好?”秦铭泽笑嘻嘻地凑过来,对王辰墨说:“反正我也叫了你两年公子,看着我陪你两年的份上,陪我可好?” “可别,国子监从来都是用文章说话的,你文章比我好太多,我是没那个脸面在你面前自称什么公子还有王兄的,我叫你秦兄还差不多。可我是真的不想去,与其在外闲逛,还不如在这读书呢。” 秦铭泽嗤嗤一笑:“你若是读什么《汉书》c《国语》,我便不叫你了。这干宝的《搜神记》是本闲书,与你出门闲逛又有什么区别?” “你去庙会做什么?你家虽不是官宦之家,好歹也是个小小的书香门第,你真缺那些俗物?”王辰墨问他。 “嘿嘿,哥哥这不是比你年长那么一岁有余嘛,俗物自是不需要,可是庙会上却有不少好看姑娘,往日也难见到,这大好机会不容错过呀。” 王辰墨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秦兄啊秦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也不错,但到时明媒正娶一个便是,在庙会上偷偷瞧人家算是怎么回事?非君子所为。” “这你就不懂了,我这人就是要娶自己看中的姑娘,若非我能瞧上的,媒婆说得再好我也不信。怎么样?你也与我一起出去见见世面?” “窈窕淑女嘛,我家也有一些,你可还记得我屋里的笑笑,也是极漂亮的。” “嗨,说你没见过世面你还不信。笑笑那姑娘我也算接触了两年,美则美矣,毫无灵魂。加上她出身卑微,一身奴性,恐怕做你的侍妾都不够格,你总不会娶她吧?” “这可不觉得她笑容灿烂,非一般人吗?” “你若随我出去了,保管你能见到大把出身比她高又比她更会笑的女子。我说句实话,这苦命人即便是天天笑着,脸上也自带三分苦气,比不得那些出身幸福,又笑容真心的良家女子。你还是快随我去吧,你就是没见过多少女人,才会觉得你家那小奴隶是个宝贝。” 王辰墨犹豫了。他一直觉得在那种环境下还能笑得出来的女孩,真的是十分不易,他心中一直萦绕的是对笑笑的钦佩。可现在这些在秦铭泽的眼中仿佛是一个笑话,让他也觉得自己见识浅薄。于是把书一合,与秦铭泽一同出了门。 反正只是出去瞧瞧,也算不得什么事。 到了庙会,王辰墨才明白为何这秦铭泽非要来。他看着不少妙龄女子,有些带着面纱,有些由丫鬟陪着在这地方闲逛,或者进庙求神拜佛,好不热闹。 “我说秦兄,往日国子监无课之时,我也曾出来逛过,没见这些”王辰墨敲着折扇指着周围的女子,心中不禁纳闷。 “嘿嘿,往在街上常见的人,差不多都是婆子,或者贫苦人家的媳妇,还有富贵人家的婢女。至于这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们,哪里有那么容易见到。平日都是在闺阁中不出门的,即便是出门,也都是坐了轿子或者马车,哪里可能在街上瞧见。若不是这庙会香火旺,富庶或贫穷人家都想来讨个一年的吉祥,你还是见不着。”秦铭泽兴奋地瞄来瞄去,他嘴上说的那么大胆,但真的去瞧人家姑娘,还是会时不时地拿着折扇做掩护。 “这有不少带着面纱的姑娘,怎么你还能穿过这面纱看人家的脸?”王辰墨觉得此事太过不靠谱,怎么看都像是秦铭泽在胡闹。 “这你又不懂了,看姑娘一看气质二看身材,即便到时候脸蛋差了几分,必定也会是个耐看的。我爹说等我过了十六便会给我定亲,我得好好瞧瞧,看准个小家碧玉,好好了解一番才是。” 秦铭泽说罢便与王辰墨一起,在这人群中穿梭,还时不时的与王辰墨讨论看到的那些姑娘。王辰墨对此提不起什么兴致,也不觉得那些姑娘就真的比家中的丫鬟们更好。不过说句实话,这些出来的姑娘们,个个脊背挺直,身似杨柳,走若清风。和家中的那些迈着小碎步低着头拘谨的丫头们比,着实有另外一种风姿。 而姑娘们穿的衣衫,又和家中的姨娘有所不同。姨娘们都是些恨不得把首饰盒里的珠宝全堆在身上,把华贵穿在身上的人。眼前的姑娘们有一些衣料虽然一般,但剪裁别致,又有精巧绣花,姨娘们的奢华便被比得有些俗气了。走着走着,王辰墨也不由对这街上的姑娘多瞧了几眼。 “我说王兄,你这年龄虽然比我小,但地位比我高,想必家中给你安排亲事也会早一些。你也赶紧瞧瞧,瞧中哪个姑娘要趁早下手。”他促狭的笑容倒让王辰墨有几分不好意思。他来国子监读书,本就没想过在这上面花心思,没成想现在被旁人带出来见了世面,自己也成了个“登徒浪子”。 两人闲逛,进了庙中,觉得庙中虽然人多,但没了刚才在外边的那份热闹。似乎这里的人都颇敬重神佛大仙,言谈间小心翼翼。有不少姑娘为表虔诚,都摘了面上的轻纱。秦铭泽进来之后也正经了几分,规规矩矩的插香敬佛。不知道的人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心不在神佛,而在姑娘们身上。 王辰墨陪着秦铭泽敬了香,退出庙堂时回眸一撇,瞧见一个穿着鹅黄色裙子的姑娘翩然而过。再定睛去看,却不见了踪影。他连忙走了几步,看到那姑娘已然是敬过香烛,要回城了。 那袅袅婷婷的身姿,举手投足间的气韵,并非是世间无双,也不是什么大家风范。可是那种感觉,恰似清风拂面,如柳枝嫩芽摇摆,莫名便撩动了他的心弦。可惜他只能看到一个背影,那身影已然是出了庙,坐了轿,离去了。 若是那样的身姿,配上那样的气质,再加上白笑笑的脸,便是他王辰墨的“窈窕淑女”了。/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知真相落失望 p可惜,可惜啊。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王辰墨不由有些惆怅,回头找刚被他晾在一边的秦铭泽,却见秦铭泽一脸揶揄的看他:“说是来陪着我逛庙会,自己倒把魂魄都给逛丢了。” “秦兄莫笑,我是一时失态,一时失态。”王辰墨有些不好意思,两人闲扯了一会儿,见已近中午,便寻了个地方吃饭。 在饭桌上,秦铭泽问王辰墨可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 “看上又能如何?都不知道人家姓甚名甚,更不知人样貌如何。偌大的京城,哪里有那么好找的。”王辰墨叹了一句。 “总爱无事对这些京城的民间女子,降下些雨露。惹得京中的姑娘们,一过了十二便张罗着寻亲,盼早日嫁出去,寻求夫家庇护,免得又莫名进了宫,或者莫名成了没人要的姑娘。你若是真瞧上了,便拜托家里人去寻,不然还不知道哪一会儿你看上的姑娘就成了皇上的女人,到时候哭都哭不出来。”秦铭泽提醒他。 “罢了罢了,若不能在一起,那便是有缘无分,我一个东厂公公家的养子,又不是什么尊贵的身份。若是错过了,那便说明我没那个福分。到时候大不了纳了我那笑笑为妾,聊做排解也便罢了。”王辰墨道。 “我是最瞧不起你这模样的。既然想要何不争取?既然相遇,定是有缘。我知道你喜欢笑笑,可笑笑与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况且她本就不是清白之身,你就是想要她,你那东厂的父亲也不会答应的。”秦铭泽道。 “此话怎讲?我知道我父亲曾经喜欢笑笑,想养大了做小妾,可不是已经被我要回来了么?既然已经在我这屋里多年,早已经是我的人了。她也快到十岁了,等她过了十二,做我的大丫鬟,做我的侍妾,又有何不行?” “唉你在王宦官的府上也有三四年,真的没有人告诉过你吗?我在你家两年,可不止一个人和我说过这些,当时年纪还小,这事我也不敢与你多说。况且你当时还真的是个孩童,又不读书涉猎,什么都不知,说了也白说”秦铭泽一脸的难为。 “你到底要说什么?”王辰墨蹙起眉头,往日的秦铭泽可不是这样的呀。 “你真不知?” “是笑笑的事情吗?这我是不知道什么了?” 秦铭泽翻了一个白眼,凑到王辰墨身边,小声对他说:“你家那个白笑笑,曾经被你爹那个过。” “那个?什么那个?”王辰墨一脸迷惑。 “你还真是清纯”秦铭泽一脸无奈:“你难道没听说过南京城中的传言吗?宫中有宫女太监对食之说;宫外的太监则能娶妻有子,你父亲就是个特别典型的,纳了十二位妾,除此之外没地位的侍妾无数。他还有个嗜好,便是喜欢女童,唤几个女童晚上陪他就寝” 秦铭泽没敢把话说得太明白,这京中的有些老不死的太监,嗜好说出来就如畜生一般,秦铭泽觉得有些人不要人性非要做畜生,迟早要遭天谴。或许待死了之后,阎王爷感念他们那么喜欢做畜生,干脆生生世世都为畜生好了。只是这话不能和王辰墨说,现在那个死老头横竖是王辰墨名义上的父亲,横竖要给王辰墨几分面子。 王辰墨听完蹙起眉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在这整个国子监中,我与你的关系是最好的,我与你扯什么谎?反正你要知道,即便是你愿意要这样的女孩做你的侍妾,那么你父亲也是不会愿意的。所以万万不可做此种想法。” 王辰墨猛然一听到这个事实,心中也有些难受,但他有些疑惑:“虽然如此,但笑笑有这样的遭遇,并不是她的错,为何我不能接受她?” 秦铭泽如同看怪物一般看着他:“你这人当真是稀奇,她已经被别的男人看了身子,而且曾经在你父亲的过,这样的女人已经没了贞洁可谈,而且她一日是你父亲的女人,那么到死她都没有权利再把身子给别的男人。我说,你若真的还对她有几分情意,切莫在这事情上提起。你父亲这嗜好京中大多数的男人都知道,说不知道的,大部分是女子。因为他总还要几分脸面的。” “原来是这样。”王辰墨听了之后不禁叹息一声。若是这样,他是没什么胆量去和自己的父亲抢女人的。这白笑笑若一早便是父亲的女人,他这个做儿子的,是不能玷污的。若玷污了,白笑笑则很有可能性命不保。 王辰墨想通了这一节之后,便在心中把白笑笑剔了出去。这样确实对两个人都好。反正白笑笑不能和他在一起伺候他侍寝也没什么关系,只要能伺候他,做他的大丫鬟,他天天看着那张脸也是好的。 从酒家里出来,王辰墨和秦铭泽回了国子监,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他不知道为何,心中还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似乎在昨日还坚持的一些东西今日就突然不需要坚持了。昨日想念的笑笑,今日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了。 许是他今日见了不少惊艳,也不觉得当日遇到笑笑有多么明媚。人都是会变的,我这也算是越变越好吧,王辰墨想。 他们从没有过什么约定,之前也只是两个小孩子朦朦胧胧的好感。如今他长大了,或许再过几年他便要官场,成为王家的第二个“王大人”,笑笑这样的身世,若是好一点也罢,但如今,她太低微了。一个注定要官场的人,又怎么会把一缕微尘捧在手心里。 那是年少的愿望和儿时的梦。王辰墨把记忆归档,重新整理岁月。过去的,便散了吧。他懂得分寸,也懂得如何把握分寸。 他依然读书,他依然喜欢读闲书。当书上描写女子美好,他的眼中总会闪现那鹅黄色的裙子,还有笑笑的笑脸。交叠相出,不争上下。/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想读书终放弃 p王宦官府上。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师父,你识字吗?”白笑笑忙活手中的丝线,一边小声问师父。 “认得几个,但是让我读书,却是读不下来的。”扶芝回答。 “那师父教我可好?” “你学这个干吗?女子本是不能读书的,除了皇家的女子还能入国子监学一些。普通官人家的小姐也只学学《女训》c《女德》,你又不嫁人,学那些也无用。学了还会惹男人们不喜,还是算了。”扶芝淡淡说。 白笑笑心中失落,但也知道她现在能活下来已经是无比幸运的事情了,如果还奢望读书,怕是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可是,不学,如何听得懂公子说的书,如何懂得公子谈的道理?她很想和公子多说几句话,可她哪里有那个本事说呀。 “其实,我也是读过一些书的。我弟弟教我的。”扶芝停了一会儿,说道。 “什么?” “我父亲说,一辈子种田没什么出路,我弟弟聪慧,便会每年送到乡村私塾让那个老秀才教他一些。不过时间太短,也就两年。他读书回来在我面前炫耀我听着也就那么回事儿。有次他背一句‘危楼高百尺’,忘了下句,我给接了上去。因为这个,他不依不饶。我挨了父亲整整一顿板子,这事儿才算过去。” “怎么,女子不能读书吗?” “也不知道哪个龟孙想出来的邪道理,非要说这女人读书给家中招灾。我那父母亲迷信,自然是不要我读这些。不过我私下想着,许是女人聪明起来也就没男人什么事了,男人们造出来这般谣言,才能控制住这世间的女子啊。”扶芝说罢,似乎为她这个和平常很不一样的自己而脸红,“其实我也是胡说,做不得数的。” “师父这般想法倒是有趣,笑笑听着新鲜。”笑笑低眉一笑,为这些很有意思的东西高兴。她本以为扶芝只是个普通的女子,与这府中其他的大丫鬟没什么区别,没想到,这不起眼的一个人,若真的谈论几分,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智慧。 “听听有趣就罢了,那些事情本就是想想,你切莫当真。我们啊,这辈子命苦,便认了,好好干活,好好生活,也就成了。” “嗯!”笑笑似乎找到了排解心中苦恼的办法。她是个小丫头,她要成为大丫鬟,只要她成长为最出色的大丫鬟,达到公子的要求就成了。 白笑笑从那之后觉得自己的生活也挺好,她要学刺绣,也要学缝补衣裳,还要问清楚公子的喜好,或者去打听大公子的喜好。听闻大公子也是从那国子监中结业而出,才有了功名。想必这从国子监出来的人,都有着一样的喜好吧。 她这般用心,让扶芝都生出来几分感动。 “你为了那个一年只能回来一次的主子,做到这种程度,至于吗?” “至于的,哪怕他回来一天,我也要他见到最好的家,最好的我。”笑笑回答,目光闪闪,似是已经有了几分情意在其中。 扶芝心道:傻孩子,这般不会有什么回报,只不过你这般做着开心,就做着吧。抓取一个缥缈的希望,总比毫无希望的等死要强。你若情愿,那是你一个人演的戏开心就好;你若痴迷,那痴迷中的期盼忐忑也是你的回报。 只是,希望太浓郁,绝望就越伤人。不过,你这么爱笑,这么能笑,想必到时也会说服自己笑一笑没什么大不了吧? 扶芝在一旁看着一段欣喜和希望的发生,也在等待一场悲伤和绝望的启程。 坠入情劫,又有多少人能完好无损。笑笑,但愿你到时体无完肤,也莫忘了藏在身体的骨。 “师父师父,那次大雨过后,你弟弟怎么样了?” 这一日,白笑笑似乎突然又想打了什么,缠着师父又来说这些事。 “亏你还记得。他没事,幸好这京都的大雨没连着下好几天,不然他或许真的扛不下去。他受了点风寒,还算他聪明,求着药房要了治风寒的药渣,自己胡乱煎了煎,病不严重,两日便好了。来见我的时候,精神好着呢,还炫耀他这点小聪明呢。” “对不住啊师父,那天我没和你一起去。” “你身上因这大雨天起了不少疹子,我知道你痒的难受,晚上睡不好。见你好不容易睡着了,我怎么会是那狠心的人,你不跟来我还叫醒你?”扶芝笑道,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叹一声:“你和我弟弟都长大了呢,我那弟弟若能在外立足,配你这么个好女孩倒是还不错。只是我知这也是妄想,弟弟是乞丐,你是公子指定的贴身丫鬟,他不会放你出去。” “其实,师父,我觉得现在这府里也没什么不好。”白笑笑有些扭捏的说到。 “是是是,你说好便好,你开心就行。”扶芝没和她纠缠,但心中却在道笑笑好傻。 难道她看不出来那些下人们对她的态度吗?特别是那些十二三岁的小厮,见了她总要悄悄议论一番才罢休。连一直和她关系还不错的小黑,最近一段时间还总想来找借口瞧瞧她只不过这府中所有的人,基本都知道这白笑笑只是个能看看的姑娘。她这辈子不能嫁人,甚至都不能与一个家奴在一起苟且活着。她是个上过主子床上的人,不管这件事过多久,她都“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不能出嫁,不能和旁人苟且,不然便是不贞洁,是要被抽鞭致死喂野狗的。 扶芝真的不想和笑笑说这个真相,太残忍了。这般说出,不就相当于判了她的死刑吗? 让她做梦吧,这样还有几分想要活着和变好的勇气,也不必如同这府上的旁人一般日日熬着日子。 一年春夏秋冬四季轮回,到了年末天气渐冷的时候,她盼的人终于要回来了。她如同去年当时,忐忑不已,但是已经懂得将这房子布置的清雅,不过那红艳艳的腊梅,绽放依旧。/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公子归爱初显 p公子归来的时候,那日刚巧大雪。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今年天气不稳,夏天瓢泼大雨差点淹了这南京;冬日又天降大雪,是为这些年之罕见。 她取了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那还是前年过年时节公子赏给她的。衣袖都短了,她在绣房寻了下脚料自己加长,改大了一些,又在衣襟不显眼处绣了一朵梅花。猛地看上去,她的衣服虽然朴素,却也雅致。 那日前夜,她烧开了雪水,洗着那一头青丝;那日早晨,她取了红艳艳的腊梅汁液,点了绛唇。 她不懂那是情,她还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她不懂那是欲,她以为她只是单纯为他绽放。 可是,当笑笑灌养青丝c点绛唇,想起他低眉一笑c心一动时,那便是动了情,动了心,这无关年龄大小,也无关交情深浅。 她这么收拾打扮一番后,把案上的腊梅比得失了颜色。 公子进院子之后,刚开始没注意到她。他这次回家把秦铭泽请自己家来玩几天。待到腊八再让他回去,自顾自的和秦铭泽说话,真没看见一直在房前站的她。 倒是那秦铭泽眼尖,指着白笑笑道:“这不是笑笑吗?” 白笑笑抬头一笑,给秦铭泽做了个福,秦铭泽夸张地对王辰墨说:“我说你为什么在国子监还惦念着她,原来她早已经成了这般绝色模样。你小子,有眼光!” 白笑笑听罢开头,心中了开了花;听到后面,心中又有些不满。那“小子”哪里是下人应该对主子的称呼。她略微皱眉,便被公子看在了眼中。 “这秦公子如今是我的好友,你切莫怠慢了他。他现今也是国子监的监生,比我的成绩好些,应当尊敬。” 笑笑点头称是,心下对秦铭泽无比羡慕。他曾经也是下人呢,只是身为男儿,家世尚可,便可考取功名与公子平起平坐。 公子前来扶她,扶起白笑笑之后,仔细端量了一番,似是着了迷,把手抚在笑笑脸上,看着那一双眸子,不由的叹了一句“真美”。 那双会笑的眼睛,依然很美。她害羞一笑的样子,却让秦铭泽心中一紧。 当事的两个人都沉浸在相逢的新奇中不能自拔。白笑笑看到公子长出了喉结,脸上也似乎是要冒出来胡子。公子则看着她那双愈发清澈的眸子,还有因为年龄增长泛出的一丝丝妩媚,很想把面前的这个丫头揽在怀中据为己有。 旁观的两个人心中却发苦。秦铭泽曾听说过白笑笑的事情,自然明白她这一生有多苦楚。如今她已然生了情愫,怕接下来的日子更为艰难。 有时候身体上的苦楚还有出身的苦楚都不算什么,怕的是这情爱的折磨,怕的是这一生的执着。 扶芝在心中也叹了一口气,不由抱怨了公子。你这般的迷恋,若只是因那一张脸,会害了笑笑的一生啊。 可是他们不能说,不可说,也不忍说。 公子最终没有抱住笑笑,只是嗅了嗅她头上别着的一朵开得正艳的腊梅花,说了一声:“你好香。” 公子的耳边传来佳人怯生生的一句:“我想你。” 这,真的是一个完美的悲剧。 这几日公子一直腻着白笑笑,似乎和以前不同。笑笑心下欢喜,每日都含着笑意。一日她回房睡觉,公子还在房中坐着与秦铭泽对棋。秦铭泽放下一子对王辰墨说:“你这般对她,会害了她的。” “我这般不对她,难道能救了她?”王辰墨吃了秦铭泽五子,对他的质问似乎不以为意。 “你真喜欢她?” “不喜欢她我能看着她入迷?不喜欢整个梦里都是她的影子?不喜欢,我也不会这般懊恼着与你对棋了。”王辰墨苦笑说道。 “也就是说,若她没有那件事,你是愿意纳她为妾侍的?” “这是自然。可惜这辈子有缘无分,也只能让她一直留在我身边了。” “你怎么这般轻描淡写?书中描写真情则是可抛弃家业c抛弃荣华也要守在爱人身边的,你怎么” “你是说我有些无情吧?我且问你,在我那般无情的家中长大的我,又有什么情可言?我本是个不那么深情的人,喜欢便喜欢,不喜欢便离开,我在变化,喜欢的事物也在变化。这世间大多数男人都是朝三暮四,你又何必逼着我要一往情深?” “可是,这太残忍了。” 王辰墨嘴角勾起一抹笑,道:“也并非一点转机都无,若是我那养父” 他话不说完,秦铭泽便听懂了。若是那养父没了,他们不是还能在一起吗?到时候他有了自己的家业,只要他不在乎,纳白笑笑为妾侍又有何不可?如今把笑笑占在身边,待有那么一天,也就没人会管这回事了。 “此中变数太多,你又是个善变的人。不好说,不好说啊”秦铭泽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反驳。或许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也仅是如此。真的可怜笑笑的这些人,又有哪个忍心拆穿她的梦想,剥夺她这一辈子有可能是最闪亮的一段时光? 那么,如此也好。 时光短暂,公子不闲;风花雪月,变化多端。 路兮兮远,情兮兮长,你在追梦,我在等你。 一晃三年弹指一瞬;一捋时光我不委屈。 公子结业了。公子也失业了。如今朝廷中八虎已不像当年那么嚣张,听说八虎之首刘瑾,若不是皇上死死保住,恐怕这会儿也被砍了头去。 以往的那些招数,到了王辰墨这里便都不够用了。他能做的只是依他的成绩去谋个差事,所幸他成绩不差,虽捞不了一个肥差,但也能保曾经富庶。 “我终于能带你走了,去我的府上,做我的大丫鬟吧。”公子说。 白笑笑说:“好。” 此时的她早已经是个绝色,虽然穿衣不能僭越,只能穿粗布麻衣,反倒愈发衬托出她那一张脸娇俏妩媚,如花绽放,让人迷醉。 若忽略了服饰,不去看气质,白笑笑的这张脸,怕是要把京城中的大多数美人比下去。 王辰墨的新差事较为清闲,他有了自己的住处,带着白笑笑和扶芝,还有原来府中的两个小厮,便走马上任了。无事他便谨记王宦官的交代,去结交这京中新露头的达官贵人,以免原来的靠山刘瑾倒台他们无法脱身。 每次出门,王辰墨都要带着白笑笑,一则是因为喜欢,公子出门跟个丫鬟也并无稀奇;二则是因为炫耀,他喜欢别的公子称赞她丫鬟绝世之姿的那种感觉。而且笑笑在旁边陪着,他也更容易和那些贵公子搭上话。如此好用,怎能不用? 笑笑不懂,只觉既然公子愿意带着她便带着,不愿意带她,她也不会多说。她是公子的人,公子要她做什么她做便是。/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鹅黄裙苦楚夜 p师父扶芝还在府中忙着,俨然是新府邸的大管家。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她现在无事也可出去瞧瞧弟弟,听说她弟弟骨瘦如柴,勉强是熬着活下来了。现在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扶芝也看到了些希望。或许,公子会真的把笑笑纳为妾侍的吧?那么她到时候能不能让笑笑去找公子说说,把弟弟也弄进来做工,哪怕是做苦力都行。或者给她卖身契,让她嫁人,照顾弟弟 可王宦官真的是够高寿啊,将近六十岁,依然好吃好睡,不过许是这年龄大了,又没以前有权有势,糟蹋小姑娘这事情,最近几年是听不到了。可是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死呢?他死了这天下会太平一些。 但总得来说,这日子是越来越有希望了。 “笑笑,今约了赵公子去游湖,你与我一同去吧?” “好。你不用问我的,一直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什么的。”白笑笑回答。 “嗯,湖边风冷,你穿厚一些。”公子叮嘱,命人准备马车,他会和笑笑一同前去。 与赵公子游湖甚没意思,好在笑笑不用说话,只是站在那笑着便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倒也让两位公子都挺满意。这些人读书未必读掉了色心,可却是实实在在读出了身为文人的几分面子。在大庭广众之下,那赵公子也不敢太过放肆,但那目光,可真够放肆呢。 回程路上,白笑笑有些不喜,那赵公子绝非善类,公子这种场合带她游湖,有些不合适。王辰墨见她情绪不对,让人把马车停到了京城最大的布庄,白笑笑不解,却不由跟着公子下了马车。 “掌柜,这鹅黄色的布料,给我来两丈。”说罢回头问白笑笑:“你可喜欢这个颜色?” 浅浅黄绿色如同新芽将出,迎开,白笑笑长这么大都没机会穿这样的布料,她怎么能不喜呢?只是 “公子,这布料太华贵了,是小姐夫人们用的,我一个丫鬟,担不起这好东西。”白笑笑有些惶恐。 “我说你能穿便能穿。”公子对她一笑:“哪怕是穿给我一个人看也行的。” “那公子,你让我自己做衣裳吧。” “好。” 白笑笑回府,拿着那布料,脸上都是掩盖不住的浓郁笑意。 “这布料不错啊,前些年见原来府中的李姨娘有这种布料的一件裙子,那穿出来叫一个风姿卓越,漂亮。”扶芝见白笑笑拿着布料回来,忍不住瞧了两眼,见确实是好东西,又疑惑地问:“你这是哪个主子做衣服?是原来府里的绣娘又来找你帮忙吗?” “不是,这是公子赏给我的布,让我拿来做裙子。”白笑笑道。 扶芝沉默不语,半晌叹了一口气道:“你可知即便做衣裳,你也是没机会穿的吗?顶多在这府中房中穿,我们做这入了奴藉的,穿这种衣裳是会被打死的。” “这我知道,公子也说了,只需要我穿给他一个人看就行。” 面对这样的回答,扶芝也无话可说,只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了一句:“穿给我看和公子看都无妨,但切莫让人知道你有这条裙子。若被人平白侮辱说你偷了主子的裙子,闹到胡管家那里,连公子也保不了你。” “我这已经是公子府上的人了,为什么还要提防胡管家?” “呵,你当你的卖身契在谁那里?还在老爷那里呢!王老爷这两个养子,说起来是儿子,其实也就是买来的。若儿子们听话自然荣华富贵;若不听话,被老爷逐出家门,他们是半个家奴都带不走的。”扶芝冷哼一声,即便到时候她依靠白笑笑,让公子同意她脱离家奴的身份,公子还是要去找胡管家拿了她的卖身契才行。 笑笑是在府中出生的,她父母的卖身契便是她的,她若想赎了自己,还得掏出来她父母的那一份才可。况且,在王宦官这里,完全就是想让她走和不想让她走的事情,有没有卖身契其实都一样的。 “多谢师父提醒,我会注意的。”白笑笑的笑容依旧不减半分,似乎这件裙子她花半月做出,哪怕只能让他看一眼也成。 那日之后,她挑灯而作,日日不停歇。眼睛熬红了,脸上熬出来斑点,她便用冰片敷眼,用水煮艾草熏面。 这般折腾了半月,那一日别人早早睡下,她见公子的屋里烛火还亮着,便端了一碗银耳粥,推门进了屋内。 那一身鹅黄的裙子,似乎比那烛光更为耀眼。在那迷离的灯火下,公子按耐不住心中渴望,沉浸在她那一双秋波靓眼中。 “笑笑,你好美。”公子把羹汤放在一旁,将唇凑在她耳边,忍不住一口亲了下去。她身上好香,真的好香 公子嗅着,双臂揽她入怀。他不想去想别的,他现在只想要白笑笑。 柳丝抽芽,小女如花,绽放与他,不辜芳华。 可就在那痛楚要迸发的一瞬间,白笑笑浑身颤抖,叫嚷着疼。 他本以为这是小女儿的常态,并未在意。可渐渐发现笑笑已经将嘴咬出鲜血,扶着他的那双手,也将他的手臂划出来血痕。 “笑笑,笑笑,不怕,我是你的公子,公子”公子竭力想安抚她,却发现她如同疯了一般开始死命的把他往外推。 “笑笑,你这是怎么了?”不论公子如何问她,她都是咬紧牙关不说一句话,可那面目上,居然还在笑。 温情瞬间变成了诡异,惊喜瞬间变成了惊吓。刚才的旖旎瞬间成了苦楚,公子愣了半晌终于猜到了,心下发苦,只能整理好衣裳,搂着笑笑让她安静下来。 那时候的事情,理应说她都忘了,当时还那么小。可是身体还记得,记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笑笑,你到底是欠了老天什么,他为何让你这辈子如此受苦?!他扯了床辈子盖在她身上,把脸颊贴在笑笑的面上,如同哄一个婴孩,等到笑笑平静下来,再等她睡着。 这就是他那个父亲做的好事!明明是个太监,却偏要行人事,用一些匪夷所思的手段,在小女孩身上发泄着他变态的欲望。他从来没真的认为这是他的父亲,也不想承认这种欺负女子,让死者不得好死,生者不得好生的人,是他应该尊敬的父亲。 不是说有报应吗?那为何还让这种人活着?! 不是说天道公正吗?那为何还看不见公正?! 笑笑那么美,被活生生的逼成了凄美。她心里藏着的那份她都不知的伤害,该用什么去抚慰治疗?/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忘伤痛提亲至 p第二日清晨,扶芝先进了公子房间,见的笑笑,也并无惊诧。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还按照以前在王府的样子伺候公子梳洗。 倒是公子见她这般模样,问她:“你不惊讶?” “这不是迟早的事情吗?公子喜欢她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扶芝低眉顺眼答道。 “可是我没碰她。我本是她的扶芝,我是不是错了?” “您是主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家奴的命,本就不值钱的。”这话说得有几分气恼,夹杂着一些抱怨。扶芝虽然拦不住,但是也不想看见这事儿真的发生。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迟早会传到他父亲的耳朵里。 “你是觉得还会有下次吗?”公子看着在沉沉睡去的白笑笑道:“不会有了。她受伤太重,经不得别的男人碰她,连我都不行。” 扶芝思索半晌,不明白公子的意思。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扶芝才反应过来。这下扶芝终于惊了:“可是听闻她那日是笑着出来的啊。” “坚韧的人并不是不会受伤,只是会想办法把伤口藏得深一些,甚至深入骨血。待他日有人撩拨,必将痛彻骨髓。笑笑便是,我再也不会碰她,你且放心。”说着公子痛苦地如同一般,补充了一句:“说起你或许不信,昨日她在,是一边发抖,却还一边笑着的。” 扶芝听罢这些,扶着旁边的桌案,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原本知道你的命,觉得给你一个梦也是好的。可没成想梦却让你又经历了一次噩梦,真是对不起。 两人半晌沉默不语,一直听到的人儿嘤咛了一声,才惊觉此时不是感叹的时候。 “我先出去,你扶她洗漱,去拿了她的衣裳过来换上,莫被人瞧见了。”公子说道。说罢便自顾自的开门去了书房。 扶芝回到房间,拿了白笑笑的衣裳回来,看着笑笑已经睁开眼睛躺着不言不语。 “醒了?” “他呢?” “去了旁处,他不像从前,还是有些事情要忙的。”扶芝说道。 “师父,我疼。”笑笑说。 有那么一瞬间,扶芝还以为刚才公子与她撒了谎。他若没碰笑笑,笑笑怎么会说疼呢? “哪疼?” “不知道,”笑笑动了动身体道:“这会儿动了动,似乎觉得又没疼的地方了,但又觉得哪里都是疼的。” “女人都是如此的。”扶芝松了一口气,道:“你这样也算正常,起来再说吧,被人瞧见不好。” “嗯。”笑笑起身,身上的那种不适感慢慢消失。她有些娇羞地对扶芝说:“师父,我这般,是不是已经成了公子的人了?” 扶芝惊诧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是的。” 白笑笑带着点小女儿的娇憨,穿上了师父拿来的自己的衣裳,面若桃花,美不胜收。 扶芝帮笑笑收拾,心中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苦楚。笑笑居然不记得,她居然忘了昨晚上的事情。她居然也不知道这是她的福分,还是她的悲哀。 也好,不记得昨晚的失态也好,不必自责,不必难受,与公子还能日日相守,少了些许尴尬。 “她人呢?”见扶芝进书房门送早膳,公子不由得问了一句,满眼都是担心。 “她去自己房中了,似乎有些害羞,不愿见你。且她忘记了昨晚的事情,以为和公子你”扶芝道。若说公子纳侍妾,扶芝比白笑笑更有资格。她最起码身子清白,又一直伴着公子,与公子说这些也不算什么。 “你是说” “她以为已经和你行了成人之事c夫妻之礼。早忘了她是怎么害怕和痛楚的了。”扶芝这话如同叹息,听不出悲喜,恰若她此时心情。 “可是她”公子低头抿了一口羹汤,把调羹往碗里一扔,把身体扔在椅背上,闭着双眼,似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公子,以后你好好对她便是。”扶芝福了一福道:“扶芝先退下了。” 笑笑不太明白,为何这几日公子见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尴尬模样。公子似乎有话要与她说,可又似乎什么都不想说出口。不过过了三日,公子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便对她又如同以前了。 那日的感受她说她不记得。师父说了女子都是如此,所以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公子对她的亲密从此止步于拥抱和亲吻,再也不曾越雷池半步。两个人的关系如同以前一般亲密——笑笑是这般看的,但是在公子心中也只是“如同”罢了。 当秋风亲吻树叶,羞红了青涩的脸时,胡管家带着人上门,说家中要张罗给公子提亲。 “我一个人在这边好得很,用不着胡管家担心。和父亲说下,说我这些年还无心婚事,还是缓几年吧。”公子说道。 “自古以来,大婚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子这般不愿,若我径直与老爷说,定会惹得老爷大怒。不然,您直接去和老爷好好聊聊?” “这”他在王宦官的府上,谁都不怕,只怕这王宦官。王宦官的靠山似然已经式微,可他手里还捏着东厂不少的实权,自然也捏着他亲生父母一大家的荣华富贵。王宦官最讨厌别人反对他,若是下人不知趣会直接打死,若是他这养子不知趣,说不定真的会一气之下逐出家门。 反正他官位不高,又是个闲职,他从这国子监出来后,因为职务不理想,本就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若让他回到王宦官府上,当面忤逆于父亲,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胡管家是个人精,见公子这种表情自然能猜出来:二公子到底不敢违背老爷,便笑嘻嘻说道:“既然公子并无反对之意,那么小的便派人汇总一下名册,给老爷和夫人过目之后,拿来给您过目。” 公子不语,摆摆手让他赶紧走。面对这种狗腿子他向来没什么耐心。也厌烦胡管家这一身狐假虎威的作势,眼不见心不烦。 胡管家如同没事人一样离开了。刚才他说的名册之类的东西,乃是管家先把这京中与二公子门当户对人家的千金选出来,给夫人看;夫人看过剔除一些给老爷看,老爷看过了,便给他拍板。一般情形下到公子手中的人,最多只剩下五六个。/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游秋湖生变故 p定亲的这事儿一旦开始,不足三个月便会拍板落定。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到时候这王辰墨与白笑笑,也只能做主仆了。 公子心中烦闷,寻了笑笑对她说:“与我一起出去踏青吧。” “可是要去见人?” “不是去见人的,只有我们两个,我想让你今天好好陪陪我。” “好。”在笑笑的眼中,公子说什么都是好的。 秋日里踏青也是稀奇,说是踏青,不如说是去湖边伤春悲秋。 公子寻了渔舟,两人泛舟于湖上,说着些无聊的话。他们差不多是绕着岸在划,心不在焉中也能品出来几分情调。 “今日,胡管家来与我说提亲的事。我” “你是公子,自然要配千金,这种事,是不用和笑笑说的。” “我觉得委屈了你” “何为委屈?笑笑能跟公子一日,便不会觉得这一世委屈。”笑笑答道。 “你如此深情,让我如何相报。”公子叹了一声,却怎么也不敢在这湖边的渔船坊中,将面前的人儿揽入怀中。 正感叹之时,忽闻岸上传来喧闹声。公子王辰墨不明所以,便被铺天盖地的箭矢攻了过来。 小小渔船更像是游玩用的小型船坊,能躲避的地方甚少。 “公子,这是?!”白笑笑护着公子躲在渔船中,惊魂不安。 “这应是冲着我那父亲来的,他们动不了我父亲,便要来动我。你莫怕,我身上带有传信烟花,只要放到空中,便会有人来救我们。”公子想在这箭雨中瞅一个空隙,把烟花放出去。 “公子!危险!”待他的身子刚探出去,一支箭矢便带着破空之声朝他飞来。 他心中暗道不好,把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烟花放出去,想躲过已经晚了。他都能听到箭矢扎在身上的声音。他惊魂未定的躲回来,却觉得身上不疼,带着点疑惑回头,便被面前的景象惊吓到了。 只见白笑笑的脸上穿着一支箭矢,满脸是血,让人心中惊惧莫名。 “笑笑,笑笑!”箭从腮中穿过,箭头应该是落在了嘴里。幸好笑笑的牙齿挡住了箭头,臼齿碎了两颗,没有完全穿头而过。 “公”笑笑想说话,可是她的嘴巴张了张只会往外冒着血沫,一句话也说不出。 公子见她如此,反倒放心了一些,最起码没有性命之忧。外边的那些刺客此时已经散了。王辰墨手中放出的乃是东厂的传信烟花。放出半刻内,必有东厂高手到,这也是王宦官知道自己害人太多性命,怕人报复,让养子们备着的救命东西。 这烟花一出,那些人自然会散了。东厂的人到了之后,找到了王辰墨和白笑笑,带着白笑笑去求医。此时的白笑笑已经被疼晕了过去,脸上还插着一支可怖的箭矢,整个人的面目已经被血迹污染的看不清楚,再也看不出来那笑容多灿烂多美丽了,倒是恐怖的如同厉鬼一般。 “她的脸”抬着她到了京中最大的医馆,大夫仔细看了看白笑笑脸上的伤口,摇了摇头道:“怕是好不了了。” “难道没有一点办法吗?如果用药好一点,会不会落下的疤痕会小一点?”公子问。箭矢穿嘴而过,这么深的伤口如果不留下一丁点疤痕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如果疤痕小一点,小一点也是好的呀。 “恐怕疤痕不会小。”大夫看着王辰墨又要变的脸色,连忙补充了一句:“老夫会尽力而为。” 公子派人给府中的扶芝传消息,说要扶芝去医馆看着笑笑。笑笑是外伤,而且比较重,不想留下疤痕的话只能留在医馆里,等着大夫时不时的给她上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笑笑这是?”扶芝看着笑笑脸上缠着的纱布,有些呆滞地回头问王辰墨:“这是毁容了吗?” “她替我挡了一箭。”公子木然看着笑笑,他没有哭泣的习惯,只觉得心中闷沉沉的难受,像是要打雷下雨一般。 “她替你挡了一箭?呵天这老天”扶芝颓然:“她命苦,这辈子指望能改命的也便是这一张笑脸了。可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连这个也要夺去” “扶芝,你知道我是宁愿这一箭插在自己身上,都不愿意让她承受的。” “你是公子,我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也没资格指责你。而且我也不想指责这些已经没用的东西。”扶芝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要过这样的日子和命运?” “我也想问,可我如何知道呢?”公子道:“她用了麻服散睡着呢,等她回去我定不负她!” 说罢公子便要起身回去。 “公子慢走。”扶芝抹了抹眼泪道:“如今王家式微,我也知道一些,老爷的情绪不好,你切莫冲撞了他。我担心你这般莽撞非要抢他曾经的女人,他一怒之下,或许会把你推在前面让你与你的亲生父母为他顶包。这事我一个女儿家都能看出来,你千万别一时冲动。” 这话如同一盆凉水,浇醒了他的冲动,也浇灭了他的感动。 当情分无以为报,便会成了伤感;当恩情无以为报,便会成了负担。 公子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他不过是凡人一个,他有自己的爱恨情仇,喜欢便是喜欢,难堪便是难堪。他有着作为人的劣根性,面对这么大的恩情,他发现自己无法偿还,于是只能选择逃避,因为别无选择。 他回府衙办公,发现没有精神;他回家中读书,发现读不进去;他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却发现那张床上还有白笑笑的气息笑笑的脸毁了,毁了可是她是笑笑没变啊,但她以后还能笑出来吗? 脑子里思绪纷乱,如同群魔乱舞。他不敢去看那张脸,他害怕自己的心真的会软掉,会一时冲动和父亲吵起来。这是他这辈子怎么都不能犯的一个错误,他不能动,也不敢动。 那么,就还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让笑笑以后还跟在身边就好。不是吗?/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无笑容也无泪 p医馆中。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你醒了?”扶芝问她。 “” “醒了不要说话,你还得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说话呢。公子回了府中,他没有事,你不要担心他。”扶芝说。 笑笑动了动手指,似乎想说些什么。她有些懊恼,她不会写字,若是会写字的话,便能告诉公子她的想法了。 她很想对公子说:她不疼。 可是嘴巴张不开,说不了话,如同一个哑巴,封住了所有的情感。 “你不要乱动,虽然身上没伤,但是用了麻服散之后也够难受的。大夫说了,嘴上的伤要半个月才能好,你不要胡乱动了,特别是不要尝试着说话,那样的话伤口会长得慢。” 笑笑吃饭也是个大问题,因为伤在嘴上,最后实在无奈,扶芝只能自己去做一个竹制的长滴管,一点点的往笑笑的嗓子眼里喂饭吃。现在她嘴巴张不开,又不能不吃东西,用这方法倒是让她能少受一些罪。 “你这竹管是哪里来的,设计的很巧妙。”这日,大夫给笑笑换药,发现笑笑的伤口并未有什么感染,也不像别人情况那么反复,不用说,这肯定是这根竹管的功劳。 这竹管一头被磨得很是光滑,应该是要喂到嘴里的那一头,另外一头是勺子的模样,中间中空,如同一个小拇指粗细。若是笑笑嘴巴能吸,直接用竹管吸取流食也可,但她腮帮受伤,如何使得?这样的勺子倒是能避免伤痛和感染,让大夫觉得甚是巧妙。 “回先生,是我做的。” 大夫听罢,嗤声一笑,似是不信,甩手而走。扶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而后想想小时候因为读书被父母暴打的情境,觉得也没什么想不通的。 但她心中不喜,回头对上白笑笑的脸,见白笑笑翻了一个的白眼给那大夫,不由觉得又有几分好笑:“你这孩子,哪都闲不住,明明是个大姑娘了,还要去和人争个长短。做事也太冲动了,公子好歹也是练过几天武的,那箭未必伤的了他。” 白笑笑用手指缠着自己的头发,似乎是在说,她哪里会记得这个。 给笑笑喂完饭,扶芝收拾了饭盒出了药馆。这头三日要在药馆中上药,之后几天便能自己回去好好养着了。她并不是不愿意在药馆中陪着笑笑,而是笑笑的那种坚韧真的会让她不由自主的落下泪来。 笑笑醒过来之后,没有哭,一滴泪都没有掉。她不是个不舍得流眼泪的姑娘,她也有小的时候,也有哇哇痛哭的时候。可她此时仍然精灵古怪,还在安慰别人,还在想办法去逗笑别人。 她不累吗? 笑笑一个人在药馆里呆着,她时不时的好奇的看看这个摸摸那个,似乎对这些东西都很有兴趣。 这已经是在药馆第二日了,她尽量不要让自己变得无聊。如果变得无聊的话就会觉得伤口疼痛难忍,最好的办法便是在这屋中转转瞧瞧,看看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转移注意力。她知道她的脸保不住了,她也知道她以后可能会失去什么。可是她不能哭,她还记得曾经有两个对她好过的人说过:你是笑笑,你要笑笑。 或许嘴巴再也不能笑了,可是还可以用眼睛笑啊,她还有一双清亮的眸子,带着点妩媚,定能让她把奇迹演绎下去。 她好奇转悠的这一会儿,公子来了。进房间之后,公子发现只有笑笑一人,心中似乎有些不快。 “扶芝呢?” 笑笑说不出话来,只能指了指门口。 公子似乎明白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有些愧疚道:“我忘了你还不能说话,看来我带的这些点心你也只能看看了。你不能说话,我问你,你只用点头摇头就行,知道吗?” 公子走到她的面前摸了摸她的头,似乎在摸着一个让他很喜欢却又被磕破了一个角的瓷器。 白笑笑很喜欢这种抚摸,就像小时候他们带着小狗在一起玩时,小黑狗喜欢小黑的抚摸一样。她很想如同往常一般的笑起来,可是嘴巴疼,只能眯起眼睛,让公子知道她开心。 “疼吗?”公子问。 她摇了摇头。这个事情她从一开始就打定要撒谎来着。 “恨吗?” 她摇了摇头。要恨早就恨了,不用等到这个时候。 “你总是这般懂事,活得不累吗?”公子说罢,疼惜的帮她理了理鬓角的乱发。 她缓缓摇了摇头。虽然累,可是能活着啊。她很想说,公子,你看我累的多有用,我坚持到了现在,刚好遇见你,刚好爱上你,刚好救了你。一切刚刚好,所以怎么累都是值得的。 没了她平常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徘徊,也没了他那张让人迷醉的笑容在眼前绽放,王辰墨总觉得这日的聊天中少了些什么。而且那刺眼的纱布如同尖利的指责,刺痛着他的心。 “明日过后,便能接你回府,你放心,我会找京中药店,看能不能为你求来不落疤痕的药。” 笑笑点点头,眯起了眼睛。 从药馆出来,公子的身上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他有些责备现在的自己,那个女孩为了谁成如今这样,他比谁都知道,可是他为什么还要逃呢?为什么看着那张受伤的脸心中会如此难受呢?他一直自诩虽非深情之人,也非过于凉薄之人。 那他这种想要逃走的感觉,到底是因为他太深情,还是太薄情? 秋风微凉,站在这街上,王辰墨摸着自己的胸膛,感觉还好,最起码心还是热的。 回到府中,他把府中所有的小厮派出去,给白笑笑找去疤痕的药。 “公子,大夫说了,去疤痕的药贵是小事儿,又些有毒,会让姑娘的身体变差。”几个小厮回来回复的都是一般模样。 “有没有不损伤身体的?” “那样的话效果会差很多。”小厮老老实实回答道。 “宁愿效果差点也不要损身体的!”公子断然说道。 小厮转身要走的时候,扶芝从那边走了过来,叫住了那个小厮,转头对公子说:“还是拿回来一些吧,要不要用还要问笑笑自己。” “我是她的主子,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公子说。 “还是给她吧,若她脸上一直有那个疤,她便在你的眼前再也笑不出来了。”扶芝劝道。 “那又如何,我喜欢她是因为相貌不错,但是我现在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又和相貌有何关系?!”公子说道,神情有些激愤,似乎受到了侮辱。 见公子如此激动,扶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随他去了。只是她在心中默默叹道,这果然是上天弄人,笑笑唯一的机会,竟被自己爱的男人亲手给毁了,且是用爱之名毁的。 扶芝看过太多的凉薄,世间的男人大多凉薄,好不容易生出个痴情的,便会被人世世传颂。她觉得公子高估了自己的感情,也低估了自己的劣性。 当年她是亲眼在旁边瞧这公子是怎么把这白笑笑带入他的院中,又是如何冷落与她,接着又是如何盛宠与她的。若没有那一张面若桃花的脸,雪地红梅的风情,白笑笑又怎么可能入了公子的眼。 始于颜值,却未曾交心,那么爱也只会终于颜值。世间的太多道理总是旁观者清,陷入其中的两人,却总是自己骗自己,陷入为彼此纠缠而织成的梦中不愿意醒来。/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颜容毁初遇情 p笑笑被接入府中,是公子亲自前去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那日笑笑真的很开心,她能感觉到公子发内心的疼惜,和对她的爱护。她只想这样一直在公子身边陪着,给他看一个最好的自己。 公子这些日子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看起来比扶芝还要用心几分。府上都有人说这主子和奴才反过来了,但是也没有什么放厥词,因为这确实是白笑笑该得的,谁让她救下了公子呢?公子本来对她就很好,如今更是好了。 拆纱布的那一天,公子比白笑笑更加紧张。当纱布拆下来之后,连大夫都愣住了。 这这不可能! 那疤痕如同一只丑陋的大虫落在白笑笑的脸上,腮那里还莫名的塌下了一个坑,似乎怎么也补不平。 公子暴怒,揪住大夫的衣领怒吼道:“不是说最多留下一个伤痕吗?这又算什么!为什么穿洞的地方都没有长好?!” 大夫被吓到浑身,满头是汗,情急之下,攥住白笑笑的手腕,用手指在上面一划。大夫的指甲不长,没用多大力道,按说这划上去也只会在一般人的身上留下一道白印子。 “你你这庸医!你要做什么?” “公公子你看,你这婢女是是那种身上容易长疤的人,我还没怎么着呢便肿了起来。”大夫慌忙解释。 公子一看,果然是。别人能留下白印的伤,她却是留下了一行红肿。 扶芝在陪着,似乎明白了什么。 扶芝想起曾经白笑笑刚与她接触时,她们闹了一些矛盾,她曾攥过她的手腕子,结果第二天便肿了起来。那时扶芝还觉得白笑笑是个心机女,心思深沉自残引公子关怀,顺便再踩她一脚。可是现在看着白笑笑脸上那可怕的伤口,她觉得笑笑好可怜。 这么一张易损的绝色容貌,怎么偏偏就给了她呢? “她还有可能长好吗?哪怕只是留个大一点的疤痕但是能把脸给长平了吗?”公子问大夫。 应该是大夫无错,人家已经当面给他看了白笑笑的易碎体质,他还有什么资格说人家是庸医?没资格呵。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命,是让人无可奈何的命运啊。 “她这种体质应该不好恢复,只能期待命运垂青吧。老夫也束手无策,实在是不能帮公子解忧。”大夫说道。 “那那我去宫中把太医请过来可否?如果请太医的话,她应该是会好的吧?是不是?”公子目光呆滞,当他看到一个无法接受的结局,那种愧疚的心越重,他就越难受。 “这个宫中自然是有不少太医擅长女子面容保养的。可是这位姑娘的伤口实在可怖,若要做到改善,应该还可以,但效果应该一般,并不会比如今的样貌好太多;若想恢复如初,恐怕华佗再世也不行!” 公子情愿那箭扎到自己身上,也不想让他一直珍爱的白笑笑脸上遭受如此磨难。他还想对大夫说什么,可是嘴巴颤抖了许久也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这时候,有一个久违的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来的,而且声音如同干涸的河堤,带着丝丝的沙哑,似乎很久没有喝过水了:“公子。” “笑笑,你还不能说话,别说了。”扶芝连忙制止。笑笑脸皮外的伤口,比嘴里的伤口好的快。毕竟外面是一个干燥的环境,而嘴巴里,还是要天天勉强吃东西的呀。 “笑笑?”公子回过头看着笑笑,看着那一张美丽的脸,还有那个丑陋的疤痕。他说:“笑笑,你可是说话了?” 白笑笑点点头。 “笑笑,你告诉我,告诉我要怎么办?我我对不起你。” 笑笑连忙摆摆手,示意公子不必自责,从牙缝里来一句话:“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笑笑,留在我身边一辈子可好?”他蹲子,也不管那什么地位高低,他只想用一辈子赎了自己的罪过,这张脸曾经让他觉得温暖,他不能在毁了之后便一走了之。 旁边的扶芝看着这一切,内心也有那么一丝丝的松动。公子说的这番话倒颇有几分真情,若是两人真的在一起,也算笑笑的这一箭没有白受。 日子似乎又平静了。白笑笑还一如往常的做公子的贴身丫鬟,只是面上蒙了一块绢子,只留下那一双让人惊艳的眸子。 她的眼睛果然是会笑的。依然如同当年第一次见面一样,翘不翘嘴角,都是一脸的阳光明媚,让人心情大好。 这日,胡管家又亲自来了。 “听闻前几日公子忙得要紧,奴才不敢来叨扰。如今应该是一切都好,所以奴才便把老爷看过的名册带来了。”胡管家说。 “什么名册?”公子皱眉,月余之前的事情他已经不记得了。 “自然是这京中小姐的名册。老爷与您留了五位,都是这京中的官宦世家,不管您与哪位在一起,对您和府上都是极好的。”胡管家说着,双手呈上一本装潢精美的册子。 公子不想接,淡淡地说:“先放案上吧,我有空便看看。” “老爷夫人希望您今年内能完婚,所以还是希望您尽快考虑一下,老奴三日之后再来叨扰。”胡管家说完之后,便不等公子逐客,自行离去。 公子见了那本册子心烦,抬手拿起准备扔在一边,没成想一下没拿稳,内折页散了开来。 他低头一看,便出了神。 这册子上有五名女子画像,中间一位袅袅婷婷,身似杨柳,面若桃花,气韵悠然,当然最重要的是穿了一袭鹅黄色的衣衫。 画上的她笑颜如花,目光盈盈,乍一看并不惊艳,却美的还有几分风韵。王辰墨不用看第二眼,便知道这位就是当年在庙中遇到的那位小姐。 呵呵呵这果然是命啊。似乎这人世间总有一双大手在操纵着所有人的命运,有时候偏偏要你错一步,有时候又偏偏让你在不想遇到的时候遇上。 她,是不能错过的。 低头看着那名册,待字闺中,侍郎庶女,八字契合,芳名羽灵。 她姓温,单是这名字,便能让王辰墨从心中感觉到温暖和煦。他的名字太过沉闷稳重,这姑娘的名字却意外的灵巧飞扬。他曾经便因她而情窦初开,这份情窦无处安放,才放在了白笑笑身上。如今那个当年匆匆见过一面的女人,就这么在他的手边唾手可得,他又怎么说服自己放弃呢? 是啊,他有着绝对不能放弃的理由,那就是他需要子嗣,需要给自己的父亲拉帮结派,需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夫人不丢门楣。他需要这样一个妻,白笑笑可以是妾,但绝对不能是妻。 如果这么算,他也不算没有良心吧? 可是他为什么要把那个册子给藏起来?为什么还换了好几个地方,想找个安全的地方把那个册子藏起来?他还是抵挡不了心中的那些愧疚,总觉得欠了白笑笑什么。 人就是这样,当喜欢的时候,会说众生平等,你的家世,你的父母,你的出身,和我们的爱情又有什么关系? 当不喜欢的时候,我们的家世,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出身,就是不般配啊,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娶良妻忘旧爱 p王辰墨把册子放在了床头的夹缝中,除了他自己,应该没人能找得到,就连白笑笑也不可能找到。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他想装得心安理得,却总说服不了自己;他想对着笑笑说一两句暖心的话,却也逃不过目光躲闪。自从那个画像走进他心里之后,笑笑的笑容都变淡了。 “公子,你最近与我说话,似乎生分了呢。”笑笑有些落寞,眼神如同会说话,诉说着她内心的惆怅和难受。 “哪里的事情,你多想了,我只是最近事务比较繁忙,毕竟这马上到了年关,有些事情不去应付也是不行的。”公子嘴上这样说,但是目光躲闪依旧。 笑笑听闻之后便这样信了。确实是到了年关,确实也会忙一些。她打消心中的失落,笑道:“那公子应该辛苦了,我这就去厨房给公子做些点心。” 她为了他什么都学了,不管是三年前,还是这三年。她做菜洗衣样样都会,公子不让她做,她便说这样她安心,总觉得后院的嬷嬷年龄大了,而公子的衣服布料沉重,华贵价高,还是不辛苦嬷嬷,自己洗比较保险。做菜她有时候亲自下厨,有时候厨娘来做,她也总会先尝尝,没问题再给公子端来。 “不用,你脸上的伤还未好透,还是不要这般辛苦自己,这些都有下人来做,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以前王辰墨从来没有觉得在白笑笑的好是一种负担,而现在他总觉得笑笑对他的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不妨事的,笑笑愿意给公子做。”白笑笑说罢便去了厨房。 公子在她身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很想叫住她,很想告诉她,他已经答应去提亲了,提亲的对象是一个叫做温羽灵的女孩子。她曾经是他的梦中情人,而且他们门当户对,他要迎娶她了。 他不止一次想告诉白笑笑,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一天又一天的拖着,一天又一天的愧疚着,慢慢等到纸包不住火的那一天。 看,纸包不住火的这一天,院子里都是大红色的,比冬日里绽放的腊梅还要红。 “公子许你可以在房间中待上一天,不用出去瞧那些。笑笑,你别难受,也别伤心,你要知道富家公子的婚事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你莫觉得他负心。”扶芝劝道。 “师父说这话严重了,笑笑怎么会觉得是公子负心呢?公子本就是需要配这样的官宦之女才对的呀,且他之前与我提过,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并没有难受,我反倒很高兴。高兴他终于有人照顾了。”笑笑笑着说这话,只是声音有些哽咽。 “你当真这么想?”扶芝似是怀疑,又问了一句。 “当然如此,师父,我这样的人,你觉得我有什么资格去想别的吗?”笑笑说道:“既然是如此,那不如笑着让自己的生活过得好一点。” “那你一个人呆着无事?”扶芝狐疑问道,生怕她寻了短见:“你可千万不要作践你自己,那么多事情你都熬过来了,为这些事去痛苦,不值得。” “师父,我懂的,今日是公子大喜的日子,您还是快去前厅守着吧,今日他身边不能少人。”笑笑抬眼对扶芝说道。 “好吧,我去了,你好好呆着,好好休息,即便是明日,你也是这房中的大丫鬟。那些伺候公子还有夫人的事情,仍然是你来做。”扶芝说道。 “嗯,好,知道了。”笑笑表情似乎如常,不过那一双眸子确实是湿掉了。 前厅的唢呐吹吹打打,听说那新娘娇俏如花,风风雨雨相守却抵不过命运的捉弄,梦醒时分花落满枝丫。 这里没人,应该可以哭了吧? 她把被子锁入怀中,像一只无助的小狗,把头埋入温暖的棉絮里,让泪水肆意长流。 “嗳?这丫头我没见过。你是伺候老爷的吗?”温羽灵看着白笑笑问。 笑笑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老爷是谁?转念一想,昨日他们成了亲,这又是公子的府邸,如今独处一院,又成了家,他被人叫一句老爷也不过分。只是她没有想到,这才过了几年,那曾经的翩翩佳公子,便会如幻境更迭一般,成了这有些老气秋横的老爷。 “是,奴婢是白笑笑,是一直伺候老爷的。” “为何蒙着面纱?”温羽灵皱眉。 “回夫人,三月之前奴婢面部受了伤,脸上落了疤痕,于是用轻纱掩面,这样不会惊吓到旁人。”白笑笑回答。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昨日没见到你,大喜之日确实不应有破相之人在场。你以后还是在书房伺候老爷吧,寝室有我带来的丫头,还有扶芝那个老成的,用不着你,你还是做些清闲的事。”温羽灵说。 “是,夫人。” 中午王辰墨带了温羽灵去王宦官的府上敬茶,午间在那留了饭,到了傍晚时分,他们才归。王辰墨见晚上伺候吃饭和休憩的都是扶芝,于是便问:“怎么这一日不见笑笑?” “是这样,我见笑笑那姑娘似乎是刚受了伤,便让她去了书房呆着。那地方清静又轻松,等她慢慢好了再说吧。”温羽灵温柔笑道,惹得王辰墨夸她懂事。 “那地方是清静,她这段时间也是过于劳累了。她是因保护我而受伤,我一直也不曾记得让她歇歇。还是夫人体贴,想得周到。” “羽灵既然嫁给了夫君,自然处处要为夫君家着想。”温羽灵笑脸盈盈,巧笑兮兮,良好的教养和气质,把她衬托的优雅又高贵。 伺候主子睡下,扶芝在外守着,听着里边的旖旎音调,总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或许这夫人也算做了件好事,让白笑笑在书房守着,不用听这床笫之声。王辰墨每日去书房也不过两个时辰,且是在无事的情况下,申时才去的。这两日是他的大喜之日,去书房的机会恐怕更少。如此这也可让白笑笑清静一些,好好想想未来,好好忘了过去。/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心冰凉又被辱 p白笑笑觉得今年的这个冬天特别冷,虽然外边的树上墙上窗棂上,都还挂着红布红纸红灯笼。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可是就是觉得冷。以前的公子喜欢腊梅,便在这院中种了许多;如今那些腊梅虽然开得正艳,却也被那些花枝上的红布捂成了霜打的茄子。 白笑笑这几日刚好身子倦怠,天天躺在屋里睡觉总也睡不够。如今的老爷和夫人在房中缠绵,似乎这几日正如胶似漆,怎么都不愿意分离。那书房在那闲着,还不知道过多久老爷才会用一次呢。 可是也不能太懒惰了,被新婚夫人瞧见了,肯定要挨骂。总之白笑笑逼着自己必须每天去书房一趟,将屋中的桌椅打扫一遍,然后再回到自己房中休息。 原本她是可以一个人收拾好老爷的正厅和房间的,而且忙上一天也不会知道疲惫。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成了这般不中用的模样。似乎只去打扫一个书房,便会让她累到瘫倒。 白笑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问师父,师父只是摇着头叹气,不知道该如何说。 她问自己,自己却总是会流下泪来,莫名其妙的流泪,怎么笑都没办法把那些泪水给噎回去。 她是白笑笑啊!她无数次的告诉自己。 被人打过,被人骂过,被人侮辱过,被人诬陷过,脸上受过伤,也曾经失落过可是那些林林总总都成了她的“笑一笑没什么大不了”,可这两日,没人骂她,没人打她,更没有人欺负她,她却这般的颓唐,似乎丢失了魂魄。 她有些羡慕小狗,小狗再失落,再难受,看到肉骨头也会叼走的吧?可是她为什么这几日总是吃了几口便觉得心口堵得慌吃不下去? 她问师父,师父说:“这是正常的,你可能是月信要来,而女孩子月信来的时候,总是这样有些烦躁和难受的。不稀奇,好好休息就好。” 白笑笑这般半死不活的趴了差不多五六天,到第六天,外边突然传来一声叫喊:“笑笑,与我一同出门,去参加个聚会!” 笑笑感觉自己突然间满血复活,什么头疼难受,什么浑身无力全部消失了,她变得和以前一样。她迅速的收拾好自己,待上面纱,出来待命。 看到他只带了两个小厮,并未和夫人在一起,她心中高兴。本着做下人的本分,她还是问了一句:“夫人不和我们一同去吗?” “这种聚会不能带女眷,她不能去。你不是女眷,你是丫鬟,带你是去伺候我的。”王辰墨答道。 笑笑小小的心又冒出了烟花,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只要还能和他独处,他出去还带着我,便是好的。 到了那个地方,人熙熙攘攘的确实不少。带丫鬟来的达官贵人不多,多数带的是小厮,不过他们也不算突兀。 这是官场上常见的应酬,之前笑笑也参与过几次,她总是那个能成功把目光吸引到王辰墨身上的道具。王辰墨生得器宇轩昂,仪表堂堂,在国子监功课学得不错,闲书也读得不少,也是个善于和别人攀谈的人。 这次他带白笑笑却不是因为笑笑是他的道具。他只是今日出来才觉得身边少了一个人。再想到这几日压根没在院中见过笑笑,心下担心,才唤她出来透透气。 “嗳,这不是王兄嘛,别来无恙。”赵公子上来打招呼。 “赵兄。”王辰墨颔首应答,举止彬彬有礼。 “这位不是常在你身边跟着的那位绝色美人吗?今日可是受了什么风寒,怎么蒙上了面纱?”赵公子说着便拿着折扇来挑她的面纱。 这大冬天的还要拿个折扇,也不知道是哪个想出来的。看起来古古怪怪甚没道理,偏偏那些贵公子还都把这看做风流潇洒,也不知道这些男人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看着冲着面纱来的折扇,白笑笑下意识躲了一躲,对赵公子福了一福:“赵公子,恕奴婢脸上有伤,怕惊着赵公子,公子还是不看的好。” “来嘛,有缺陷的美人才有味道。”说着便要来第二回,赵公子笑嘻嘻的不以为意。 “赵公子喝醉了,还是早些休息的好。笑笑,我们先去见见别的老爷公子。”王辰墨把她护在身后,面色渐冷。 赵公子有些生气,不过是想看看一个奴婢的脸什么样,她又不是你的正牌夫人,还护成这个样子,真心不他这个公子一点面子。 两个人在僵着,王辰墨已经要拉着白笑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在此时,许久不见的秦铭泽冒了出来,在中间打着圆场,对笑笑说:“白姑娘还是把面纱摘了吧,不过是好奇心使然,看一眼不妨事的。” “秦铭泽你”王辰墨像是不认识秦铭泽一般,这人怎么能如此做事?笑笑脸上疤痕那么吓人,他这不是想让笑笑被人嘲笑吗?他狠狠地瞪了秦铭泽一眼,没想到秦铭泽不为所动。 僵持了片刻,秦铭泽在暗地里朝着想说话的王辰墨跺了一脚,给他使眼色不要他说话。 王辰墨愤怒的看着他,但是也知秦铭泽一直与他关系最好,若不是紧要事情,绝对不会这般对他。他选择了沉默。 但是白笑笑还是不愿意摘下面纱。她摘下之后受到的肯定是所有人的嘲笑,她害怕那么多人同时嘲笑她,她想自己一定会崩溃的。 那一双大眼睛哀求地看着王辰墨,看着这个她心里的公子。希望他能出头。 公子似乎没看见,又好像有一些不忍去看的感觉把头扭向了一边。白笑笑明白了,其实在有些场合,公子也是无法护她周全的。 白笑笑把面纱轻轻的摘下来,露出了自己的脸。赵公子见王辰墨这会儿已经蔫了,便用折扇托起白笑笑的脸,左右仔细看了看。 “啧啧啧,这么好的一张脸蛋就这么毁了啊。我说王大人,你家现在是不是很穷?这毁了容的婢女还要带出来用?你也不怕晚上回去晚些,不小心看到这张脸,还以为是看到鬼?!哈哈哈”赵公子说着似乎快要笑出泪来,对着旁边的人说:“你看,没权没势的人就这样,一个毁了容的家奴还这般护着。” 周围那些人附和起哄,嘲笑着白笑笑的吓人,嘲笑着王辰墨的寒酸。 白笑笑咬着嘴唇,表情难堪。 旁边的王辰墨似乎是要生气了,他把白笑笑当在身后,看着面前的男人,似乎想给他一拳。 “怎么,你想打我?你想打我也要看看你自己够不够格,你也不去打听打听你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听说那刘瑾已经被夺了权,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要倒台了。靠山都要倒台了,你们王家应该有些自觉夹起尾巴做人啊。”赵公子一脸轻蔑。 “你说什么?!”此事王辰墨是听到一些风声的,可听到的远远没有他说的这般严重。 “哦,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你成亲了是吧,那应该是你家里人怕你担心,不愿意告诉你这些事情,免得你家新娶的媳妇听说这些事情又跑了。能理解能理解。”说吧不经意的用折扇敲了敲手,似乎刚明白过来。 说着又上前一步看着王辰墨,用折扇戳着他的胸口,威胁意味十足:“以后你在京城见到我的时候别那么嚣张,别以为我看不见上次你瞧不起我的那种眼神。” 说完他似乎解了气,对周围围着的人说:“都散了吧,大家该干嘛干嘛,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是这王大人虽说在京城做着小官,其实已经没权没势,或许还要沾上倒霉,大家都注意些才对。” “你别欺人太甚!”王辰墨好歹也是血性男儿,面对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侮辱,怎么能忍。 秦铭泽则死命的拦住了王辰墨,还对着难堪莫名傻站着的白笑笑吼道:“把你家大人给架回去,快点!” 白笑笑愣了一下,看着秦铭泽脸色很难看,也顾不上自己的情绪,把面纱胡乱戴上,便与秦铭泽一起,把王辰墨给拦了回去。秦铭泽气喘吁吁的把人从聚会的地方拉出来,并对他说:“你现在听我的,什么都不要管,哪怕是苟且偷生你也要忍,听到没?” “凭什么他” “王辰墨我告诉你,你听好了,那个赵挺今天这么做是故意的!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带着笑笑和你的人赶紧回去,我之后会去你府上和你好好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其他的事情先不要问,我不会害你的。”说罢秦铭泽把王辰墨往大街上一晾,赶紧又回到聚会场上。王辰墨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似乎他正满脸堆笑的对那赵公子说什么。 “公子不,老爷”笑笑生怕王辰墨又一冲动回去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忙叫了一声。 王辰墨站在那犹豫了一会儿,觉得秦铭泽在官场上倒是比他透彻一些,还是听秦铭泽的好了。 “回去吧。”不管怎样,还是要听秦铭泽的。秦铭泽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他秦铭泽不管怎么样,是不会害他的。/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靠山倒夫人恼 p因为在外平白受了侮辱,所以回来之后,王辰墨的脸色不是很好。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夫人温羽灵见状不明所以,问夫君出门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王辰墨只是敷衍说:“没什么,你不必那么担心。”然后便一个人回到书房,不知道在郁闷什么事情。 王辰墨很焦心,一直等到了晚上小厮通报说秦老爷来了,他心情才略有好转。 “你终于来了。”王辰墨问他:“可是我父亲出了什么事情?” “你还不傻,还能想到这一节,我以为你都傻到什么都不知道了呢。”秦铭泽说。 “你快说说怎么回事?” “那个赵公子赵挺是工部大臣的儿子,虽然那父子两个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比起你父亲来说还是好的。”秦铭泽看了看王辰墨的脸色,接着说:“我说这话你别不高兴,我说这话也是实话。他们现在正在得势,你切莫让人抓住了把柄,他现在很想把你们家的人给弄进大牢里,你若惹了他,刚好就给了他理由。” “这大明律如今感觉就是一纸空文。”王辰墨叹道。 “你这话说得特别怎么说,特别的让人想打你。”秦铭泽说:“当年你父亲贪赃枉法,给你们家谋福利的时候,你又何时说过这大明律是一纸空文吗?现在被人抓住了把柄,要整你们,这大明律倒是在一瞬之间让你觉得一纸空文了?” “秦兄,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如今我们家遇到这样的情况,你就别嘲笑我了,你还是想想办法帮帮我。”王辰墨道。 “你王家现在不能指靠你老父亲,你哥哥也算是个人才,只是为人不主动。你可以和他联手,把你那老父亲给送出去顶包,然后你和你哥哥两个人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不要和你那父亲有什么瓜葛。适当的话,上折子举报王恭王公公也是可以的。“ “这他好歹养育我二十年,这般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王辰墨犹豫了。 “你现在还想那些做什么?你现在自身难保,若不和他撇清关系,对你只有坏处没有一点好处。再说了,你是真的觉得是王恭把你养这么大的吗?他把你放到院子里,伺候你的是扶芝笑笑她们,花钱的是你的亲生父母,和他王宦官又有几分关系?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成了这么个优柔寡断的性子?” “我”王辰墨有些哑口无言。 “你既然要我帮你,那么这就是我的意见,你听不听你自己看吧。我还有事要先走,对了,你帮我和笑笑说一声,说我今日也是无奈,才伤了她的心。你与她说明缘由,她自然会理解的,心里不会那么难受。”秦铭泽告辞之前交代了一句,起身便走。 可此时的王辰墨却如全身被雷所击,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你怎么了?”秦铭泽奇怪地问了他一句。 他缓过来了思绪,对秦铭泽说:“没什么,你不是还有事情吗?我送你走。” “嗯,你要好好保重,你这小家,应该还能保得住,只要你能下狠心与你那大家撇清楚关系。”秦铭泽道。 送走了秦铭泽的王辰墨,脑子里想的却是别的。刚才秦铭泽交代他去看看笑笑,并解释一下。而他在想为什么自己回来这么久了,一直想的都是自己的事情,都是王家的事情,一点都没有想到白笑笑刚刚才在聚会上受了委屈,需要他解释和安慰?居然还需要一个外人来提醒? 王辰墨问自己:笑笑真的是那个她爱的人吗?他现在也不知道了。 “今日老爷出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是也跟着去了吗?”温羽灵问一个小厮,这小厮是她从娘家带来的。老爷这高高兴兴出门,回来却这幅样子,她自然要问。 “这个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可是应该和那个白笑笑有什么关系。”小厮回答:“要不夫人去问问白姑娘,我去把姑娘请来。” “我虽说是个夫人,但是现在在这府里也算不得一个自己人。这白笑笑是自小跟着老爷的,这会儿问她不合适。”夫人绞着手绢,心中很是烦闷。但现在也没有合适的办法:“你且下去吧,出去打听打听,看今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有消息,马上回来通知我。” 小厮下去了,她从娘家带回来的丫鬟落樱在旁说道:“夫人,听说这白姑娘和老爷的关系不一般呢。” “我也听说过一些,不过都是些传言。再说了,这白笑笑本就是他的人,即便是真的跟了他也无妨。”温羽灵道:“不过到现在,老爷也没有真的纳白笑笑为妾,证明外边的那些传言也不足为信。” “夫人,这其中还有隐情,不是您想的那样。这白笑笑听说侍奉过东厂王公公,所以老爷不能纳她为妾。” “这话你是从何听来的?”温羽灵一惊。 “这事很多王府里的老人都知道,只是没人敢说出来罢了。我既然侍奉您,肯定要把这一切都问个清楚。这个白笑笑早就没了贞洁,若是老爷真的纳妾,不仅会侮辱了这王家的门楣,还会侮辱了您。”落樱回答。 “我瞧现在老爷也不会纳她为妾,她脸上听说伤得挺重的。女人都是苦命人,我也无意难为她,让老爷自己处理吧。”温羽灵不以为意。 “也是,现在的她对您半分威胁都没有,老爷总会慢慢疏远她的,您也没必要做这个恶人。”落樱赞同。 “对了落樱,你有没有觉得这府上有些寒掺?这地方倒是不小,可这只有一个门厅,一个寝房,那边的书房也太小了,还有两间下人的房间。似乎比平民家更朴素。听说这王公公的府上十分奢华,怎么我们老爷这府上是这么个情境?” “这我之前也打听过,听说老爷是个不喜奢华的,什么东西只要清新雅致即可,府中也是按照他之前在王公公府上的院子建的,所以便是现在这幅模样。”落樱道。 “原来是这样。那我是要去和老爷说一说,看能不能扩建一下我们府上。”夫人说。 “老爷一定会同意的,他那么宠夫人。”落樱笑着说。 温羽灵浅浅娇羞一笑,想起这许多日的温存,心中也甚为满意。 隔日,前厅的小厮又来找温羽灵,见了温羽灵请安之后,便说了那日老爷在外碰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说这些话可是真的?”温羽灵问道,似是还有些怀疑。 “小的哪敢,这都是听那天在场的别的府上的下人说的,奴才还去问了好几个呢。说辞都是一样的,说那天瞧见赵公子调戏白姑娘来着,看见白姑娘脸上的伤出言讽刺,惹怒了老爷,差点得罪了赵公子。” “这赵公子的爹,以前见了那刘瑾,是要矮上三分的。如今刘瑾倒台,王公公作为刘瑾的亲信,被赵家人难为也是正常的。不过,这白笑笑如今的脸上成了那般模样,老爷还要带她出门是几个意思?”温羽灵皱眉。 “您也知道,这白姑娘是救过老爷的人,老爷自然对她另眼相看。”小厮回答到。 “可是,我总觉得她自从这脸上受伤后,王府的糟心事便多了起来。王家式微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哼,这王恭老爷还真的是好伎俩,当时把我父母瞒得死死的。怪不得那么着急给王辰墨娶亲。但不管怎样,我嫁了过来,便是老爷的人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白笑笑留不得,那脸上的疤痕,或许是个招灾的东西。”温羽灵道。 “夫人,那” “我也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辈,让我现在这般对付她,我也是下不去手的,以后瞧到机会,一定要把弄出府外。” 白笑笑,不是我容不下你,而是我的家容不下你。不管你以前和老爷有什么瓜葛,但是现在老爷是我的,且老爷不可能娶你,所以你是个外人。把外人赶出家门,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尽了一个做妻子的本分,你不要恨我,也无权恨我。温羽灵的心中这般想着,也能放下心中的那些愧疚了。/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王恭死墨笑疏 p这几日,王辰墨一直不在家,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而且必须要忙。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最需要他忙的事情,便是要去找那个基本上都没怎么见过的,联名上奏东厂王恭贪赃枉法,枉顾人命,勾结刘瑾,作乱东厂将他那一条条罪状列出来,再躲过王恭的耳目上报至内阁。如今的天下已经不是八虎的天下,而且内阁的那帮阁老还在不遗余力的剔除八虎的余党,这时候把王公公送出去,是给那些还没消气的阁老一个大礼,想必看在踩了王恭这件事上,那些阁老也会放过这两个和王宦官也没那么亲近的养子。 况且秦铭泽真心是个靠谱的人,他联合了不少曾经在国子监关系不错的监生,联名只攻击八虎和王恭,并称赞这王辰墨和其兄长大义灭亲,且这些年做王恭的养子纯属无奈,因为不这样做的话没办法在京都中的官场生存下去林林总总全是在做踩王恭和撇干净王家的事儿。这样一折腾,内阁本不相信也相信了几分,没几日便把那王恭的家给抄了。王恭可能怎么都没想到,曾经他养下的两位养子,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人保他就算了,还来了这么狠地一脚,直接把他踹到了断头台。 王恭死后,王辰墨问过那个所谓的哥哥:“兄长你做这事良心可痛?” “痛,痛快啊!这王恭多行不义,我这个做长子的每天看着那么多人死在我们府上,我那时候才心痛。至于他嘛,没人性的人,我怎会真心认他做父。”这兄长倒是爽快:“这些时日与你接触,觉得你深得我心。你我都不是圣人,而是凡人,可做人要有底线,莫不小心成了畜生。况且,这王恭何时也没把你我当儿子养过,他养的只是棋子。你又何必为他愧疚?” “兄长所说极是,是弟弟我愚钝了。”王辰墨恭恭敬敬一拜,自此与他兄长亲如手足,还真的有些像亲兄弟。 因王辰墨和他哥哥痛批了自己养父,且这么多年不管是在朝为官还是在国子监读书,都未曾欺辱过百姓,没有什么大错。又加上这八虎一倒,把那些在位子上混钱的人整下来,能干事的人太少,要干的活太多。恰巧这俩又是能干事的,自然要留着。 这王家兄弟不仅没有因为他们养父的倒台而丢了官位,官职不降反升,也算因祸得福。他叹这世事造化果真奇妙,那几日心情大好,还在府中宴请了宾客。 温羽灵本就是个善于看人脸色的姑娘,她见这两日老爷心情不错,便娇嗔求道:“老爷这官位升了,人也没事了,是不是要把这府中修缮一下,以配上您现在的身份呢?” “夫人所言极是。这府中房间太少,地方狭小。最起码要修缮的宽敞一些。我这就寻工匠们进府,把这屋里屋外的好好收拾一番。” “我们这老屋还拆不得,还要住呢。我看府外隔壁还有一片地方,不如买下来,先盖个别院?”温羽灵说。 “别院?” “嗯,重新修一个院子,修好后,待那边房子布置好,我们搬过去,再修这边不就行了?等两边院子修好,把中间的围墙打通,这府邸也就成了。待我们添个一儿半女,也不必窘迫。”温羽灵说道。 王辰墨把她搂入怀中,感叹不已:“我今生何德何能,竟能得你这样贤惠能干的女子。一切全凭夫人安排,只要夫人愿意,怎么都行。” 温羽灵听的就是这句话。女子不可抛头露面,但是在府中,却可以统筹府内全局。工匠们由王辰墨找来,他安排好之后,便把其他的事情交给温羽灵来做了。 而白笑笑这几个月,过得是怎么样的日子,除了扶芝,没人关心。 他王辰墨正意气风发时,怎么会注意那一个小小的婢女的伤心?他王辰墨得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家闺秀,又怎么会注意到那已经破了相的稚子青梅?他王辰墨似乎是故意让自己忘了这府上还有个白笑笑,也或许是故意说服自己,不必担心白笑笑,因为白笑笑还有她师父关心。 他不想去见白笑笑,因为那会让他愧疚到无地自容。他不想去看白笑笑,因为看了之后那张笑颜如花的脸也终究是有了瑕疵。他也不想去想白笑笑,因为在不知不觉中,温羽灵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身心,早就把白笑笑挤在他内心一个阴暗的角落,并关上门上好锁,莫让她和愧疚c自责一起漫上心头。 白笑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呢?若说是行尸走肉,不如说是活死人。王辰墨未曾来看过她一眼,也未曾和她说过一句暖心的话。她本来在书房伺候,后来被安排在了厨房,原因是夫人说喜欢她做的点心,听说她也喜欢做点心,便让她留在厨房。一个原来的大丫鬟如今变成了厨娘,她心中难受,可难受的并不是这种改变。而是改变了,那个她最在乎的人却不知道。 他没有欲望想知道。特别是在夫人越发随他的心意c夫人能在官场上给他帮忙c夫人不喜欢他和别的丫鬟走的太近之后。 夫人是个厉害的,能把一个男人全身心的牢牢攥在手心里,还用的是春风拂面的办法,让人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突兀。她白笑笑是个卑微的,原来只是尘土中开出的一朵野花,如今花儿谢了,自然充其量只是尘土。 她白笑笑遇上了一个无法战胜的女人,夺走了她曾经的希望。她很想鼓起勇气问一问老爷:老爷,当你还是公子的时候,你可喜欢过我?她很想问,但是现在连问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笑不出来了,她白笑笑笑了十几年,如今却笑不出来了。她满脑子都是不解和不舍,夹杂着幻想和失落。她几次看到老爷的背影,想冲过去问问老爷这句话,可是半路上总会有夫人闯进视线中,让她只能把那些话给吞下。/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刚奋起被驱逐 p“笑笑。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扶芝晚上忙完回来,看到笑笑在床上趴着,叫了她一声。从那王宦官的府中出来之后,扶芝和笑笑还住在一个房间,只不过她长大了,不能再和别人睡一张床,便有了自己的床。此时她趴在床上如同一滩烂泥,让扶芝有了几分心疼。 笑笑不说话。她不是不想说话,是她没有听见。她这一天到晚的,自己都不知道内心到底想的是什么。有时候觉得什么都还有希望,有时候又觉得活着甚没意思。纷乱的念头往往睡了一觉就没了,也给了她第二天继续胡思乱想的理由。 扶芝坐在她的床铺边,拍了她一下,轻轻的,如同抚摸。笑笑这才意识到扶芝的存在。她有些疑惑的抬头看着自己的师父,迷惑的问:“师父,做什么?” “我还想问你在做什么。别想了孩子,就当是一个梦,过了散了就好了。”扶芝说道。 “可是他曾经对我那么好。现在” “你想想师父,老爷从来没有对师父好过,还经常各种嫌弃,师父不是也过来了么?其实那也没关系,你就当他从来没有喜欢你不就好了。他是主子,你是奴婢,本来就不能在一起,况且他现在有了个比你好的夫人,他是决然没有理由再来找你了。”扶芝说道。 “师父,这些我都知道,我也不怨他,道理我都能想清楚,可是我就是过不去。”白笑笑说着抚着心口:“每次我见他这里就疼,见他和夫人在一起我这里就针扎般的疼。师父,你说好笑不好笑,我替他挡箭,我死都不怕;可是我怎么就那么怕他不理我呢。” “我知道你难受,可你还想怎样?你们之间又能怎样?”扶芝把笑笑搂在怀里,对她说:“别难受了,你想想还有我,想想你还年轻,日子也就好走了。天下男人都是这般喜新厌旧,朝三暮四。这世间允许他们如此,不允许我们这般。本就不公平,却也无可奈何。” “师父,或许还是时日太短了。或许日子长了我就能放下了。我现在是想通了却做不好,看透了却放不下。日子一长,这些或许也没那么难。”白笑笑安慰扶芝。 扶芝更加疼惜她:“你一直就是个懂事的孩子,别被这虚妄的感情误了终身。你瞧他是公子无双,其实不过是凡夫一枚。我们公子比着这京城中的别家公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你之所以那么放不下他,是因为你没见过别人。你认识的人中,他是最好的,可他真不是这世间最好的。” “我知他不是最好,可谁让我动了心呢?师父不必劝我,我是那种再怎么难都要撑下去的人。脸上的伤能好,心上的伤也能好。” “可这脸上会留下疤痕,你这心也会留下疤痕。我且劝你一句,切不可如此颓废,也不能忘了主仆的规矩。若你还能如以前一样,面有笑容在老爷夫人面前,又懂得和老爷保持距离,那么你还能日日瞧见他。若你还执意如此,做出这般旧情难忘的姿态,即便是老爷躲着你不愿为难你,夫人也是容不下你的。”扶芝说。有时候颓废的解药不是别的,而是告诉她颓废的后果是什么。看透却做不到,往往是因为没明白做不到会有什么后果。 果然,这话一出口,白笑笑脸上的难受便收敛了三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和王辰墨的关系一直在渐行渐远。从刚开始的形影不离,甚至吃饭都在一起,变成了单方面的伺候,但又有几分肌肤之亲,再后来,她不能去伺候老爷了,但还能说上几句话,老爷也会带她出去,到现在她却是一句话都不能与他说了。 师父没有吓唬她,师父说的是真的。若她不能安守本分,以后她连见老爷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白笑笑不是这么被动的人,也不是这么颓丧的人。想通此节,她决定从明天起还重整旗鼓,不管怎样,一定要让自己看起来与以前别无二致。 笑笑变得笑容满面的时候,内心在流着泪,却不敢让人看见她有半分颓丧;笑笑开始笑的时候,做饭好吃了,点心也变得漂亮了,老爷也没和以前一样躲着她了。有时候会看她那么一眼,让她心中欢喜。她感觉属于自己的东西又回来了,慢慢变得开朗,慢慢觉得其实好好活着,能看到他,也是一种希望和幸福。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她认命了。这样的命运总比那些在王恭府中被虐杀的家奴好,总比那些流浪在外饿死的乞丐好。最起码她还能吃饱穿暖,还能抽空伤春悲秋,怎么算,也不是最差的,不是最痛苦的。 她这么安慰着自己,觉得日子一定会一天比一天好,老爷和夫人说不定见她懂事,还会让她去屋里伺候,她就好好的做一个丫鬟,这是她的命。 白笑笑很努力的说服自己一定要知足,不然她失去的会更多。她竭力的保持自己脸上的笑容,眉眼还含着笑,让人愿意与她接触,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是啊,我和他还能怎样?既然不能怎样,便保持如今模样吧。 “你是白笑笑?”温羽灵看着跪在面前的人,故作不知问了一句,似乎忘记了以前见过一面。 “回夫人,婢女是白笑笑。”这冷不防的被叫了内室,说夫人有话要问,她心中忐忑,跪在房中,隐隐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听说你是厨房里做饭不错的丫鬟,我吃过你做的点心,很是好吃。我本舍不得放你离开的。可是这南苑刚刚动工,匠人们嚷着他们都是男人不会做饭,他们做活的工匠食量又多,我也不能饿着他们的肚子,这边做好送过去也凉了。所以我想让你去南苑厨房给工人做饭,那边的锅灶都已经准备好,等南苑修好,还要修现在的院子,可能要一两年。这一两年就辛苦你了。” 温羽灵说得轻描淡写,白笑笑听着五雷轰顶。这这是想把她赶走吗? “好了,你明日便收拾收拾去吧,你记得平常除了给他们做饭,别和他们多说话,都是些粗俗之辈,免得给自己招麻烦。”温羽灵这话说得非常诚恳,似乎很是不愿意让白笑笑去,可是府中又找不到合适的人一般:“我也想过让别人去,可别人不是不会做饭,便是不如你活泛,一个个见生人冷冰冰的,我怕去了反倒惹事。你是个懂事的,老爷在我面前也不止一次夸你。所以思来想去,也只有你最合适。笑笑?你怎么了,是不想去吗?” “回夫人,奴婢我” “如果你不想去的话,那我只能去找老爷,让他想办法从外边再买一个伶俐的丫头进来。只是这外人不大能靠得住,若是盖房子的时候偷工减料,用几年塌了怎么办?不过你实在不愿的话,我只能难为老爷再去给我找一个了。”温羽灵说着一脸纠结的样子,看着跟真的一样。 “不,不,夫人,我愿意去。”如果是有人真的偷工减料怎么办?这府中真的和老爷一心的下人也就那么几个,会做饭的也只有她一个。若换了外人,外人和工匠们联合起来坑这府中的钱,房子若真的出问题了,那便得不偿失了。 夫人一听这话立马喜笑颜开,说:“我就知道笑笑一直以来是个懂事的。听闻你和老爷的关系最好,也是最体贴和让人放心的一个。你能这般为老爷着想我一定会和老爷说的。那就这样吧,待明天早上,你便去南苑吧。那边刚刚盖了两间房,条件没有这边好,让你受委屈了。”温羽灵说的礼貌有加,似乎对笑笑还颇有几分尊敬。面对这样的夫人,白笑笑能说什么呢?只得连连答应,退了下去。/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玄机裙南苑推 p“你怎能如此糊涂。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那个温羽灵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是个厉害的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点机巧。你没见她在老爷面前的那个样子,浅笑兮兮,又总用帕子遮面,还有她日日常穿的那那黄色裙子,你没猜出来吗?”扶芝问道。 “师父,你说什么呢。”白笑笑不明所以。那鹅黄色的裙衫乃是她这辈子最绮丽的一个梦。那很是清新的鹅黄色的料子,乃是近些年来富家小姐也爱用的,师父这么说,到底是何意思? “温羽灵是这京中最喜欢穿鹅黄色裙子的大家闺秀。她夏日出门,总是一身鹅黄,且她肤色白皙,身姿曼妙,穿这裙子能引得一大群公子暗暗铭记于心。所以深居闺中,却也在京中小有名气。曾经你把那三丈鹅黄布料拿来做衣服,我便觉得有些蹊跷。你的肤色更适合艳红,那时的公子,怎么会让你穿鹅黄色。” “师父,你是说” “我原来还不知。他们大婚后我却知道了。”扶芝似乎挣扎着不愿意说,却又不得不说:“新妇第一日晚上的床铺是要在第二日清晨去确定c并且禀告给公子的亲生父母的,以证贞洁。这事你可能不知,乃是公子的亲生父母私下所托,我不得不做。我帮他们收拾床铺,无意在床板缝隙中发现了一本册子,我好奇看看,发现是当时的提亲名册,温羽灵就在其中。” “或许公子只是见她生的好看,姿态优美,家世不错,才提亲的吧?”白笑笑干巴巴的说。她不想去深究,尽管她已经猜出了七分。 “不,我曾和你说过,我因弟弟的原因,识得几个字。所幸公子在温羽灵那页,写的字我都认得。”扶芝的声音带着点残忍,道:“那是‘昔年匆匆一见,如坠梦中;缘来回转,命中注定良缘。’你跟了公子这么久,应该能听懂这其中的意思,不用我解释吧?” 白笑笑疑惑不已,慢慢的在咀嚼这句话,待她明白过来,巨大的悲哀如同一个囚笼一样把她栓了起来。 “师父,我我不信!”白笑笑把头埋在膝上,捂住耳朵,似乎这样就能离事实远一些。 “温家在这京城中本就是靠伶俐和算计出来的官家。温羽灵的父亲温侍郎,是出了名的油嘴滑舌c功于心计。他有这样的女儿我不奇怪。笑笑,你没发现,夫人做姑娘的时候,因那一袭鹅黄裙子亮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睛。现在嫁给老爷之后,便只在家中穿,出门不穿了?” 白笑笑不说话,她已经不敢去猜测了。 其实扶芝说的这番话里边有太多猜测的成分。可是若她不去这般猜测这般说,又怎么能让笑笑死心,让笑笑重新守住做家奴的底线呢。 如果是换成别的奴婢,定会与老爷说自己是女儿身,那边的匠人都是男人,不方便过去,或者求再派一个侍女一同前去,做个伴也好。可笑笑当时脑子一热,独身前去这样的事情都能答应,绝非一个奴婢的本分。 “你明日去找老爷,或者去和夫人说,让他们再给你一个人去陪着,你一个人,千万不要去。”扶芝说完,一看笑笑还在那里缩着肩膀,不由心急地又问了一句:“我问你呢。” “我知道了,我明日会去试试的。”白笑笑闷声回答道。 扶芝叹息一声,明知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避不过,这或许就是命。 “白姑娘,夫人说了,让您今天早些去那边呢,您可能要忙一上午才能准备好午饭,所以让我来提醒一下。”这是个之前白笑笑不常见的丫头,好像是夫人从娘家里带出来的。 “是这样,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向夫人禀告,等我从夫人那里回来再去吧。”白笑笑不管怎么闹,她也知道师父不会害她,她自然还是要听师父的话。 “老爷和夫人不在府中,您就不用白跑这一趟了,有什么事情,可以等老爷夫人回来再说。”姑娘依然笑着说,但口气不容置疑。 “不在府中?此时还在卯时刚刚过半,这么是老爷有什么要紧事吗?”白笑笑连忙问道。 “昨夜夫人说自己不舒服,于是便请了大夫夜诊,大夫说夫人已经有喜两月,今日一大早他们便驾着马车去城郊的送子观音庙上香了。”姑娘回答道。 白笑笑听她这么说心中黯然,知今日是绝对见不到老爷或者夫人了。她本想听师父的话磨磨蹭蹭不去,没想到这姑娘比她更狠,说:“你若不去,那边的匠人们饿坏了,闹腾起来,今日偏偏老爷和夫人还都不在,你这不是给老爷难堪吗?” “不然你和我一起去吧?”白笑笑说。 “嗨,你是怕一个人去他们对你不利吧?没事的,这次来的工匠的头头是我舅舅,我会让他好好关照你的。”姑娘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让白笑笑放下了戒心。或许师父说的那些也不对,她一直没有感觉到夫人是一个多么有心机的人,最多是有些小心思罢了。面前这个姑娘看起来还比她小一些,她的话能够相信的吧? 那位姑娘见她还在犹豫,有些不耐烦地说:”你不是想让我和你一起去吗?那我就和你一起去咯,你看你这人多磨叽。” 姑娘的略微不耐烦,让白笑笑心中有些愧疚,她觉得这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人家君子之腹,是她自己太过小气了些。 两个人一同到了南苑,南苑果然还是一片荒地,不过已经做出来了三间“屋子”——与其说那是屋子,不如说那是窝棚。 这三间屋子连在一起,中间是厨房,一边是给笑笑安排的房间,另外一边是那些匠人们住的大窝棚。窝棚四面透风,看起来异常寒掺,可这毕竟是要盖房子,能有这么个可以睡觉的地方,已经算很不错了。 那个姑娘果然带了白笑笑与他舅舅打了一声招呼,并说了白笑笑以后会在这里住下,给他们做饭。那工头看起来倒也不像是个粗鲁的人,一脸憨厚,让白笑笑忐忑的心缓缓的放了下来。 “嗯,现如今我也带你过来了,你也和我舅舅认识了,就别那么拘谨给大家做饭吧。我先回去,夫人那边还有事情要我处理。” “夫人夫人不是出门了吗?” “哦,是她有喜之后,她的那些衣服都要改大一点,我要去忙这个。落樱姐姐和夫人一同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也是挺忙的。你在这好好做事,我先走了。”说罢还给她做了浅浅的一福,白笑笑连忙照礼还回去。 转过头来,发现那工匠头子不知道何时已经换上了一副笑脸:“笑笑姑娘,你为何要蒙着面纱啊?” “我脸上有伤,不能见人,所以蒙着面纱,让各位见笑了。”白笑笑依然保持着作为婢女的礼节。 “是这样啊,看你这眼睛贼漂亮的样子,恐怕脸蛋也好看的很,这么好看的脸蛋,被毁掉了,确实是有些可惜呢。”工匠头子道。围在他后面的几个匠人,也莫名的哧哧的笑。 白笑笑只觉得尴尬,又觉得莫名其妙,她对那些人说:“我去给各位做饭了。” 工匠头子点了点头,示意她快去。她转身离去,只觉得那些目光还在她的身上转悠着,让她感觉十分不舒服,如针芒在背。 白笑笑进厨房忙起来,倒比刚才空着两只手站在外边强得多。忙起来也顾不着那些有意或者无意看过来的眼神。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或许是女人天生的直觉,她总觉得那些眼睛似乎有些不怀好意,看着她的样子像是在若有若无的盘算着什么。/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扶芝死入狼窝 p头一日还算平静,第二日一早,笑笑炒菜时发现缺了一味小茴香香料,这是她在府中常用的香料,现在不用总感觉有些不顺手,想要去原来的府上拿一些。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但是她推了推南苑的大门,却怎么也推不开。似乎有人在外边把门给锁上了。 她去找工头问,那个看起来一脸憨厚的工头说:“老爷和夫人希望我们能建房的时候能尽心尽力,所以将这门给锁上了,吃的和喝的,他们会隔几日送来一些。” “可是这”白笑笑觉得为难。 “姑娘是要去取什么吗?”工头问,故作的笑容看起来有几分虚假。 “炒菜少了一味调料,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一样。” “我们都是粗人,也尝不来什么山珍海味,姑娘随便做一些就是,用不着那么讲究的。你还是赶紧去忙吧,我们人多,下午还要开工。” 工头都这样说了,笑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回去接着做饭。 后来这两天,和这些人相处了一会儿,觉得这些人看起来粗俗了些,但还是蛮通情理的,虽然会时不时的看着她,却都安分守己,并无唐突之处。笑笑渐渐放下心来,这些人还是挺为她着想的,知道她一个女孩子家在这里不方便,还专门把她那一间窝棚,收拾的像个屋子,四面都捂得严严实实。还开了一扇窗子,白天能打开透透气。这样不管是睡觉还是起夜方便,或者洗澡,都让笑笑稍微安心些。 过了足足五天,笑笑才见到府中的来人,可来的不是扶芝,也不是上次那个姑娘,而是她见过的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落樱。 落樱似乎故意不去看白笑笑,总是做出一副很忙的样子,让笑笑也不忍打扰。落樱把米面蔬菜送来,便要离开。笑笑实在忍不住就拉住了她的袖子,急切问道:“落樱姑娘是吗?你可否去府中与我师父说一声,也就是扶芝,我想见她,希望她能来一趟。” “扶芝啊,扶芝已经死了,你还要见她?”落樱问道。 “扶芝怎么会死?她不是老爷身边的大丫鬟吗!”笑笑如五雷轰顶,又觉得这会不会是面前这个女子和她开的玩笑? “是死了,她是老爷的大丫鬟,却和外边的小乞丐厮混,还偷东西偷钱财给那个乞丐,证据确凿。本来夫人心慈,觉得是给肚子里的孩子积德,把她逐出去也就算了。没想到她还贼心不死,想从府中带出东西。被家中的新上任的管家瞧见,按照家法打了十五杖。她不中用,就死了。”落樱说得毫无感情,中间还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似乎一条人命在她勉强算不得什么,把事情说清楚就行,才不管这事儿到底有多残忍。 白笑笑心中发颤,她这才走了五天啊,扶芝怎么就死了呢?这这不可能!可是如果是假的话,她是怎么知道扶芝一直给一个乞丐送钱送物? 落樱看着发愣的白笑笑,似乎很不理解,她对白笑笑也没有任何兴趣,她和工头交代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等到白笑笑反应过来想去找落樱再好好问问的时候,发现落樱不在了。 她整个人被一种巨大的惶恐笼罩,她突然明白了师父所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也明白了现在这个家里不只是有一个男主人,而是还有一个女主人在把控着局面。现在这个女主人是要对老爷身边那些让她看着不顺眼的女人出手了,而她和师父两个人或许都让夫人看着不顺眼。 或者说,师父死,是因为她?是因为温羽灵不想有人在王辰墨旁边提起白笑笑?所以才被夫人给害死的? 不可能,不可能白笑笑在心中哀嚎,那个女人看起来明明是那么的和蔼可亲,怎么会做出来那种事情呢。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误会了,她要去王府里解释,要去告诉老爷和夫人,让老爷和夫人知道这只是个误会,那个乞丐只是扶芝的弟弟 她挣扎着踉跄着跑到院门口去拍院门,这时候落樱还离开不久,或许会听到她拍门的声音给她开门吧。她使劲的拍着门,动静很大,但门那边却一直静悄悄的。 “我说,白姑娘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工头看到白笑笑一个人在院门口,走过来说道。 白笑笑见是工头过来了,连忙拉住工头的衣袖说:“你是不是有办法能出去?你如果有办法能让我出去的话,请让我出去好不好,我那还有两根银簪子,我都给你,你让我出去行不行?” 工头见笑笑一副可怜相,从怀里拿出来了一把钥匙说:“姑娘没猜错,我是有一把钥匙,如果真的想出去的话,这门栓长年累月无人修理,早就松了,踹一脚这大门,能漏出来一个拳头大的缝隙,然后把这要是从里边往外边锁孔里一插,那门就开了” 笑笑看着那把钥匙,似乎找到了唯一可以出去的办法,她几乎是哀求着对工头说:“给我,请你给我” “给你?这可没那么容易。你这脸虽然已经破了相,但是这身材比很多主子都好看。你若是去和夫人说想跟了我,我便让你出去。”工头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休想!”白笑笑咬牙切齿,她现在明白她好像进了一个陷阱。 “那你想要钥匙这件事,也是休想的。”工头见她嘴硬,也不多说,拿着钥匙便走。 ”你如果有一天我去告诉了老爷夫人,他们一定会惩罚你的!”白笑笑咬牙切齿说道。 “哎呦,我好怕”工头夸张的说道,之后又换上了一副凌厉的口吻:“你个死丫头你以为你来这里是因为什么!难道不是夫人要你来的?你知道夫人身边的小丫头是我侄女,那你就应该猜出来说是让你来这边看着我们做工,其实都是一个借口,说这个借口就是骗你过来。” “骗我过来做什么,我只是一个丫鬟。”白笑笑似乎有些明白,又似乎全然不明白。 “你是个丫鬟没有错,但是也是一个厉害的丫鬟,夫人看你很不舒服,就打发到我这来了。这门上的锁,其实不是锁我们的,而是锁你的。你别说你一点也猜不出来,我看你机灵的这个样子,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也不会怕的不敢过来。”工头说。 “我难道是夫人那我迟早有一天也会见到老爷的!等我见到老爷,把你们把我关起来这种事情对老爷说了,老爷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白笑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境遇会在两个月之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从大丫鬟变成了这般模样,师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甚至连师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知道真相的时候还是被别人轻描淡写的给说了出来。 现在师父没了,她一个人在这地个鬼地方,周围全是男人,如同一只羔羊被送进了虎口。 “你别把自己想得那么受人重视。夫人这是一步步的把你从老爷那里往外推呢。先是不让你伺候他,然后是不让他与你说话,现在是不让他见到你。你以为你是谁?你的事情我都听落樱姑娘说了,说实话,你这身份过了几年好日子也该自足了,别老想着麻雀变凤凰。你还是跟着我,让我好好疼你才是。”工头似乎突然起了兴致,说着便要来拉白笑笑,让他跟自己回去。 “你你放开!”白笑笑挣扎着,想把这个男人的手给甩开,还好周围的那些人还都在该干嘛干嘛,似乎没有人来帮工头,她还能挣扎一会儿。 “这么个千娇百媚的人儿,我怎么舍得放开。我说你跟了我也不亏你的,我好歹是个工头,够你一辈子吃喝不愁的了。你一个婢女还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那王辰墨是朝廷命官,你这付下贱的出身又能在她身边讨到什么便宜?”这工头说着说着还俯下了身子,语重心长地教导起白笑笑来:“我知道你也是个命苦的,既然命苦就不要去争那份好强,该是你的命,你躲都躲不掉。” “我一定要见到公子见到公子”白笑笑依旧挣扎着,手腕被工头攥住,身体不停的扭动。她怎么会跟面前这丑陋的男人!她心里只有公子!只有公子啊! “还一口一个公子叫得厉害。哼,我说笑笑姑娘,你最好清醒一点,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公子,只有老爷了,你那公子早已经不在了。”工头嘲笑她,之后接着说:“既然这话都说开了,我不妨都告诉你,也让你能早些想通。我听人说你这身子老早就破了,还是破在已经死了的王恭的手上。现在的世道,女人在街上被两家公子看上,回去抢着提亲都会被说成是那女子不守妇道,何况是你这样的?我告诉你,你这种的根本不可能留在府中,况且还破了相,老爷没说什么,夫人嫌晦气啊。所以说,跟了我以后最起码是有口吃的喝的,只要你把我伺候好了,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 “你想得美!”白笑笑听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原来一开始左右人都是用这样的眼光看着她,原来府中的那些小厮和小丫头们在她面前恭恭敬敬,其实暗地里还不知道在想什么。是,她也听说过,她听别人议论过自己以前的事情,但是那些她没有放在心上,那又不是她的错,凭什么往她的身上泼脏水,说她不贞洁?可是她也必须承认,在这个大明朝,她确实再也没有了嫁人的资格。/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被惦记难脱身 p工头见她一脸凄苦,心中莫名烦躁,不想在这与她继续僵持。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这时忙着的一个小徒弟跑过来对工头说:“那边的兄弟刚才做事不小心划到手,需要包扎,师父您赶紧过去看看吧。” 工头骂了一声晦气,又暗自嘀咕了两句。白笑笑知道那些人说是在做活,其实这会儿都在看着门口的动静呢,做工不认真,手下的刀锯又不长眼睛,出事儿也算正常。但徒弟出事也算是帮白笑笑解了围。工头松开了白笑笑的手腕,扔下一句:“我刚听见落樱姑娘说你师父刚死,我也不想为难你,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说罢便走了。 白笑笑从地上挣扎着起身,回到了自己的那个屋子里边,这时候天气已经到了盛夏,那么热的天气,她在窝棚的躺着却如坠冰窖。 人心真冷,可以把炎炎夏日变成这般冰凉。 师父死了刚刚在前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白笑笑只觉得震惊,现在想想却觉得悲伤。师父死了 想起曾经在一起相处的日子,还如同昨天,怎么才分别了五日就落得这般结果?她很想骗自己,对自己说那个落樱是夫人身边的人,或许夫人就是想让她万念俱灰,所以才会说这般的话,让她死了见府中之人的心。可是她说服不了自己。她明白,扶芝犯得那些事情公子可能不在意。但是对于一个家中的主母来说,想成为这内宅之主,必须要来一招“杀鸡儆猴”,让夫家原来的下人们知道他们现在主子是谁。 扶芝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本身就不干净,又是老爷原来身边的大丫鬟,又不和她这个刚进门的夫人一心,被这么处置,也算合情合理,怨不得夫人。 这第一落不下什么话柄,第二还能剔除老爷身边最大的一个威胁,三则立威以示正听这比买卖划算成这个样子,换成是别人也一定会做的。 这么算来,她师父死了,她连一个怨恨的对象都没有,真的是可悲。 师父死了,那王辰墨在府中就已经开始躲着她,更别说现在还会主动过来看她。且那夫人肚子里还有孩子,王辰墨恐怕在家中正乐不可支呢,怎么会记得来看她? 她果然只是一朵鲜花。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公子啊公子,你倒是折下了,你倒是找了个瓶子精心的养了起来。如同院中的那些腊梅被置放在你这屋中。但是腊梅枯了,花朵谢了,不过只是随手一扔,再不去看半眼。 这般无依无靠的日子,接下来要怎么过,接下来要怎么活?白笑笑问自己。难道真的要跟着那个工头吗?不,她看见那人的嘴脸就恶心,她知道是这些人联手把她和师父弄到这般境遇的,再怎么说也是只有仇,没有恩,她怎么会真的遂了那些人的心愿。 不!她要出去,她不相信王辰墨这般如此绝情,即便是绝情,最起码也能给她一个自由身吧。就算他现在对自己毫无情分,可她曾经是救过王辰墨一条命的!看在这条命的份上,她的要求不过分吧? 脑子里思绪千万,但不知道哪一条才是对的,也不知道哪一个猜测才是真的。唯一能确定的是心口堵的慌,如同一块大石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让她的眼泪也流不出来。她很想哭,哭不出来;又不想哭,怕那些仇人在门外听了笑。她有些想念麻服散,那种东西吃下去后便会昏昏沉沉的睡着,任人宰割。她情愿那样,也不想像现在这样命名难受的要死,偏偏还要逼着自己冷静。 正想事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道:“白姑娘吗?师父要我来提醒你中午饭你还要做,不然大家没得吃,你以后的日子更难过。” 这是工头的不知道哪个小徒弟,白笑笑在门里应了一声知道了。收拾收拾开始干活。 这是一直以来的好习惯,她是家奴,她生来是要活才能活下去的。不管境遇有多么困难,但只要干活,就证明还有一顿饭可以吃,还有一口热汤可以喝。只要活下去便有希望。 “我说师父,这个做饭的姑娘不是个一般人啊。早上都受刺激成了那样,现在还居然有心思真的去做饭了。”那个手受了伤刚才包扎过的徒弟小声对工头说。 “这算什么,听说她是个受苦极多的人,咬着牙撑了下来,还过了几年好日子。或许是因为那次的事情尝到了甜头,所以这次也撑着,还希望有那种好事。”工头饶有兴致的看着在厨房忙活的白笑笑,似乎也有些意外。 “师父,那王夫人真的把她许了给你?” “王夫人说只要她答应了,去向老爷那边求,她就把这个女的给我。你说我光棍了这一辈子,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个好事儿,能不当回事儿吗?”说起来这事儿,工头忍不住得意了一下。 “可是她现在这样,能答应吗?再说了,师父,你用强的,让她就范了,这不就成了吗?何必还要跟她费那么多口舌?” “我就知道你手上这伤肯定是偷听我们说话,没好好做工给切到的。”工头骂了这混小子一句:“你懂个屁,夫人说了,半年内的话,还必须得让这白笑笑和我一起去老爷那说,得她亲口说愿意跟着我才行,不然白费劲。现在呢,我第一得说服她,第二得让她跟了我,这事儿才算成。” “咋还那么麻烦,真是要我说,师父,你干脆上了她算了。”徒弟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 “滚蛋,我看是你她吧?我跟你说,你回去和你那些师兄弟们也都说说,这娘们我要定了,谁敢打她的主意,我弄死你们。”工头横了他一眼:“还有,才上工几天就弄成这样,别受伤了给我闲着,给你别的师兄弟帮忙去。” 那个徒弟立马唯唯诺诺称“是”,目送工头迈着公鸭步离开。 “切,老牛还想吃嫩草,也不怕嫩草带刺,扎死你。”他待看不到工头的时候,嘟囔了一句。 这工头和徒弟聊了天,又去看看别的徒弟的进度,看谁偷懒给谁一脚,或者看谁做的不对说说他们。等快到了晌午,看见白笑笑在那破烂的厨房里忙活着,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他虽然嘴上说的不想对白笑笑用强的,还骂了自己的徒弟,但是被人这么一撩拨,觉得徒弟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说不定这是主子家用的空城计,把美人放在他这儿,其实只是让他看看没想着真的给他?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不够意思了,他怎么着也得真的站点便宜这样才算不亏。 每天中午都是差一刻午时开饭,工头带着人去厨房打饭,看见白笑笑依然是一副默然的样子,模样比之前刚来的时候冷了几分,但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打击的样子。 这娘们有意思。换成是别的女人,别说是破了贞洁这么多年不当回事儿,就是在街上被别的男人意外摸了手脚,都要回家哭闹一番要自断手脚这才算是贞洁。还从没见过她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呢。有传言说她当年不仅跟了王恭,后来又跟了王辰墨,这种女人,即便不是个,也差不多吧? 这么算来,对一个用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工头一边看着白笑笑,一边琢磨着。看着想着居然入了神。旁边有徒弟叫他师父,他惊醒过来问干什么。 “师父,您的碗,端歪了。这水都洒掉一半了。” 工头这才看见他拿来喝水的碗里只剩下半碗水,心下有些尴尬,不耐烦的表示自己知道了。他看着白笑笑忙起来动作鲜活的身体,想入非非,觉得此事可行。 跟了俩男人,一个被虐了身,一个被虐了心,都还能这般活着,他李工头就算厉害些,强要了她,她也能承受下来吧?看着这么个许给自己的美人够不着,那心中如百爪挠心一般,怎么能放得下。 那日白笑笑忙完回去,到了自己屋里便发现门锁坏了。 原来是有个门栓的,铁做的,晚上睡觉时把这铁做的门栓挂在门框的钩子上,里边再插上一根簪子或者筷子,就算反锁了房门。现在那铁链子一般的门栓也不知道去哪了。笑笑摸着那门框想了想,自然知道是谁做的。她心一横,逼着自己先别想那些烦心事,卯足了劲儿把床拖到了门边上。 这床是以前这院里的老主人留下的,也不是什么好床,估计也是下人睡的。床边是架子打了个框,钉了龙骨,中间留下空间放了两块门板,粗糙的没办法和府中的比。但好歹结实。白笑笑把那床顶到门边上,这样门就打不开了。 做好了这一切之后,她才觉得浑身酸疼。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晚上想想白天的事情,倒像是如同一年前发生似的,让她有些恍惚。 有一种苦难叫做悲伤都没空;有一种累叫做沾床就睡,依旧什么都没。 半夜,白笑笑听不到工头的蹑手蹑脚,也感觉不到工头的用力推门。她睡得很沉,甚至让门外的工头有那么一瞬间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工头在门外来回又推了推门感觉了一下,听了半天,似乎是能听到白笑笑的呼吸声。趴在门缝里看了一会儿,觉得看着白笑笑也不像是受伤了或者想不开的样子,琢磨着应该也没事,于是便回去休息了。嘴里还嘀咕这丫头还挺聪明的,没留意居然还有这么一招。他有些悻悻然,琢磨着还是以后再想办法吧。 等到工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白笑笑悄悄从爬起来,透过门缝往外看着。工头那么大的动静就是一头也醒了,她只不过是装作不想醒,这样他也没辙。与其醒过来和他扯皮再生出来别的是非,不如这样。 今天这一关是过了,但是白笑笑心中很明白,这才是刚刚开始。/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爬树梢想出去 p躺在的白笑笑怎么也睡不着了,她觉得无论如何还是要出去,见一面王辰墨。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想起他,白笑笑的心中还是一如既往的疼痛,她是怎么也不相信王辰墨居然真的忘了她。或许他现在只是碍于新婚夫人的怀孕的身份,不想惹夫人不高兴,所以疏远了她。 对,一定是这样,他不是坏人,不可能这么无情的。白笑笑这么告诉自己。 之后她又仔细琢磨了一下夫人和落樱他们的举动。如果王辰墨真的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那么夫人根本就没必要把她弄到这里来,也没有意思。换句话说,把她弄过来只是为了断了王辰墨的念想,那恰巧证明了王辰墨对她还是有念想的。 想通此节白笑笑在心中小小的开心了一下。或许事情真的没有她想的那么让人绝望,只要能出了这个大门,或许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 她接下来要做的,便是从这里出去,然后去隔壁找到王辰墨,问清楚所谓的许配给工头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找到一个答案。若是真的,就让王辰墨看在自己救过他的份上,让她有个自由身;如果不是真的,或许,她还能留在王府。 她心中总觉得,这一切都是温羽灵那个女人瞒着王辰墨做出来的事情。她这一辈子没喜欢过什么人,只有这一个,即便是要放弃,也总要寻个答案吧。 那个答案说实话她隐隐约约也能猜到,只是想给自己找个死心。 这不算奢望,是吧? 今天一大早,工头一直在看着起来忙活的白笑笑,白笑笑依然是一副对周围事情没那么感兴趣的样子,脸上挂着面纱,内心平静,看不出什么表情。 工头昨晚上想了,琢磨着必须得再想个办法,能进白笑笑的屋子。之前那几天他对白笑笑还算好,给她修房子什么的,本想着好好发展一段时间,他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也想给白笑笑一些时间,这样到时候真的在一起也能和谐一点。 没想到白笑笑被人弄到这里来还是一副不知趣的样子,而且有些油盐不进,和那些市井里的小媳妇绝对是两种人,没那么好糊弄。现在想来强的,发现之前给她修的窝棚也太结实了些,又有些后悔。不过她短时间肯定没办法出去,来日方长,大家慢慢磨就是。 白笑笑干活的时候很少想别的事情,自然不知道工头在打什么鬼主意。她倒是盼望一天赶紧把自己的事情做完,晚上早点回到屋子里好好盘算怎么从这个地方出去。 南苑的围墙不高,如果一个高大点的男人,要从这里翻出去,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是她不行。这院子里又没有什么东西,都是一些工头看得特别严实的木头木料,想偷出来垫脚也是不可能的。 除了翻墙,还能从门口出去,门是锁着的,要么选择把钥匙偷出来,要么去弄坏那上面的那把锁。 工头的钥匙一直在他的怀里放着,去偷他怀里的钥匙,白笑笑觉得有些不现实,也没那个胆子。若是破坏门锁,她又能怎么破坏呢?她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总感觉每一条路都不通,每一个办法看似可行,但是到了她这里就是此路不通。 她琢磨了两三天这个事情,工头琢磨了两三天那个事情。两个人这两天看似相处还算融洽,但是谁都没有意识到对方这些天的表现有些不正常。 到第三天,白笑笑发现厨房的水缸没有水,让那些小徒弟们帮忙弄一些过来,那些徒弟们却都在忙着做一个大家伙,正抬着往屋顶上放,没空理她。她无奈只能自己去了后院的水井里提水。 之前白笑笑在王辰墨身边的时候,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体力活。她一直没有来过后院,一则是后院荒凉,二则是也没有来的需要。早听那些男人说后院有个井,来这一看,发现破破烂烂的,井口提水用的水桶边缘都是破的,绳子更是有些地方都老化。 后院地方不大,除了水井和磨盘便没了别的。看来这是个劈柴c提水c磨面的地方,空荡荡的也没什么好看。 就在这时,白笑笑发现在后院的角落里有一棵树,这棵树不高也不粗,树干也不过是成人一般粗细,但是却靠在后围墙。有一部分树枝伸出了墙外。 这棵树,貌似还能排上用场。 那应该是一棵果树,常年无人管,所以看起来病恹恹的,挂不住果子。白笑笑走上前去,小心地看着脚下。这墙角的野草丛好深,说不定还会有蛇。到了跟前她摸了摸树干,觉得还不错。虽然不会爬树,但是若是做出来个辅助的道具,也是能爬上去的。 就你了。白笑笑在心里说。 找到了出去的途径,她又仔细想了,那晚上半夜的时候,她摸着黑,把自己的一件衣服撕成了一条一条的,全部做成二尺来长的结实布条,还剪开了一条衬裤,做成一条长绳。等着明天晚上备用。 做好了这些她心中轻松了许多,明天晚上或许就能出去了。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如果有神的话,一定要保佑她明天晚上成功逃脱。这么苦的日子,这么悲惨的命,即便是神,也会同情一二吧。 太阳照常升起,夏日的日出总是来的早一些。白笑笑和往常一样起来干活,她在这边的厨房做着事情,总感觉那个工头鬼鬼祟祟的朝她屋子的那个方向凑。 难道是昨天晚上他又来门前听到她屋里的动静了?白笑笑心中有些忐忑,生怕他闯进去翻他的东西。但是这个人半天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什么,倒是有一种在做见不得人的事不想让她知道的感觉。 白笑笑懒得搭理这种人,管他呢,反正今天晚上她就要出去了,即便是这个老色鬼在琢磨什么,也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他心里边憋什么坏水让他憋去,今晚一走,他想再多招数也没有用了。 忙了一天,白笑笑没感觉到多累,或许是一想到今天晚上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心中也高兴,忘了身上的疲惫。她开门进自己的房间,用床把门堵好,躺在没有一丝睡意。她在等子时,等外边的更声,等更夫敲了子时的更声,她便要离开这里了。今天又是十五,天气又好,到了后院爬树也能方便很多,真是上天眷顾,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她一直在等,脑袋里想的还是些让人恍惚犹豫的事情。终于,她听到子时的更声了。那梆梆梆的声音如同一声号令,让躺在的白笑笑猛然睁大了眼睛。她轻手轻脚的摸下床,在床底和床板的缝隙中摸出来自己准备好的那些绳子。 收好绳子,背上早就准备好的包袱,一点点的挪着床头,让门能开一个缝。所幸她一直纤瘦,开了一个半尺宽的缝隙,便侧身挤了出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十五的月光照得地面亮亮堂堂,她蹑手蹑脚的挑拣着下脚的地方,免得踩到什么杂物上。摸着进了后院,她开始用自己的方法爬树。 小时候白笑笑跟着公子也是爬过树的,但那次暗地里还挨了师父一顿骂,自此就没再上过树了。她把那二尺长的布条栓在树上,打上死结,再把死结长出来的绳子绑成一个个可以下脚的地方。每隔一尺半栓一个,先栓了两三个,把脚踩在上面感觉还可以。她站在绳子上继续往上绑,这样上面的绳子可以当做拉手,下面的绳子可以当做脚蹬,爬树也没那么难。且这棵树表面粗糙,她身材纤细瘦弱,绑上去绳子不打滑,能撑得住她。 这么忙活了有小半个时辰,白笑笑已经快爬到树梢了,接下来只需要在树梢上找一个能经得住她体重的地方,把那根长绳子绑好,她踩着墙头拉着绳子,便能从外墙下去了。 想到这些白笑笑就不由一阵心热。从树梢上能看到原来的府苑,里边还有些星星点点的灯光,应该是府中的值夜吧。她看了一眼,决定先出去再说,那个地方离自己不远,只要想出去,没什么能拦住自己。 白笑笑又一次检查了绳子,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她扶着树梢,手上缠着绳子,准备站上墙头。 就在这个时候,后院的门哗啦一下被人撞开,工头带着几个衣冠不整的徒弟冲了进来。 “呵,找你半天找不到,原来这准备翻墙逃啊?好大的胆子!”工头说着便要冲上来。 白笑笑一看事态不好,脸色大变,也不管什么保险不保险,拉着绳子便要往那头跳。她闭着眼睛这么一跳,只觉得左脚传来钻心的刺痛,听见嘎嘣一声,再想站起却是站不稳了。 “小娘皮的,没想到还有这一招,老子不发威你当老子是娘们?”工头气得鼻子都歪了,指着那几个跟过来的学徒:“快给老子翻墙出去把人给我抓回来!” 徒弟们哪里敢顶撞师父,出来两三个手脚麻利的,爬上树梢一看,笑了:“师父,师娘跑不了,崴脚了人都站不起来。” “没那个命还要争那个命,找死!奶奶的,把她从正门给我抬进来。”工头骂骂咧咧:“我让你跑,腿瘸了我看你还怎么跑!” 两三个正直年少的学徒巴不得能亲近下白笑笑呢,应了一声麻利地跳下围墙,背着白笑笑绕着外墙走了一圈到正门,一路上笑嘻嘻的还在那揶揄白笑笑。白笑笑在心里边暗骂了一声“混小子”,也无可奈何。只能任由他们背着又回了南苑。 工头早已经在门口等着,见徒弟们背着笑笑回来,不由又骂了几句。他让人点了灯,避嫌一般的把那些徒弟给撵滚蛋,把白笑笑放在院中的石台阶上,看了看白笑笑的脚,没好气道:“妈的,老子从小到大还没这么遭人嫌弃过,我好歹也有这么大个作坊,配你一个官家的丫鬟,就算是个黄花大闺女也不差啊。你非要和老子对着干,现在脚崴了,还得我来管你。” 说着工头便要来捉她的脚。 “你干嘛?!”白笑笑尖叫了起来。她脑袋里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关于王宦官施暴的那些事,她只是听旁人议论过,但是她自己差不多都给忘了,能记起来的很少。现在这工头冷不丁的要碰她的脚,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在抓狂。 “你这女人是不是有病?你这脚一看就是脱臼了,不给你正骨明天他妈谁给我们做饭?”工头呸了一声,只觉得今天晚上晦气。他不顾白笑笑尖叫,捉了她那三寸金莲,便要上手。 “你滚开!滚开!你别碰我,别碰我!”白笑笑神情激动起来,另外一只还穿着鞋胡乱踹了过去,刚好踹在工头的脸上。 这下把工头彻底惹恼了。 “老子祖上就是手艺人,长这么大干的点头哈腰的事儿不少,还没他妈让人这么踹过!你一个女人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说着他火冒三丈,对着这个不知道抽什么疯的女人一巴掌抽了过去,把这娘们给抽晕了。 见白笑笑歪着头不再闹腾,工头气喘吁吁:“奶奶的,今晚上就办了你。要不是稀罕你这一身细皮,老子才懒得理你。”说着把白笑笑的脚往身前一拽,摸了摸她的骨头,手头攥了三分劲儿,手腕子一扭,眼见这白笑笑的脚是正过来了。 只不过这一下子,让本来晕着的白笑笑又哀嚎着疼得醒过来。 “嚎个屁!这会儿不疼了吧,不疼今晚上就陪陪爷,闹了这么久,爷也睡不着,也不枉爷陪你折腾这一宿没的睡。”说罢,工头扭了扭脖子,把白笑笑抱起来往肩上一扛,便要去白笑笑的房间。/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入狼口难反抗 p“你放我下来!”白笑笑忍着叫上还没有缓过来的伤痛,锤着工头的背,剧烈挣扎。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可工头的胳膊卡着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她挣扎的急了,工头朝她上拍了一巴掌,打得生疼让她老实一些。 “你他妈再嚎,我给你丢后院井里!”工头恶狠狠地吼了一声,白笑笑不敢再说话,也不敢再闹,只是小声的抽泣着。 “不嚎了又开始哭,女人真娘的麻烦。”工头抱怨了一句,走到白笑笑屋子的门口,朝着那屋子门踹了一脚,见踹不动,他扛着白笑笑那么小个缝儿又挤不进去。要把门和后面的床推开,他还要把白笑笑放下来。 他嘟囔了一句真麻烦,二话没说朝着那个窝棚的窗户走过去,朝着那窗户踹了一脚,那窗户便整个掉了下来,动静还不小。 有徒弟从那边的大通铺窝棚里探出头来,被工头给喝了回去。他扛着白笑笑翻窗户进去,把白笑笑扔到,再把窗户装回去。 这时候白笑笑算明白为什么这今天工头鬼鬼祟祟的在她房间外边,十有八九就是要拆这个窗户。 白笑笑躺在任由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她算是认输了,也算信了命了。世间没那么多巧合的事情,若一个人一生碰到的巧合太多,那不信命的人也会信了。 瞧瞧这张脸,瞧瞧这颗心。再瞧瞧如今面前的恶狼,和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她能说什么呢?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回荡着:认命吧,信命吧,承认你在命运面前就是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弱者。你虽然不想懦夫,但你又凭什么做强者。 “哟,不反抗了?想通了?想通了就让大爷好好宠宠你,别那么倔。女人这么倔,不懂得讨好男人,没什么好下场的。”工头嘿嘿的笑着,上来脱白笑笑的衣服。 白笑笑没力气反抗,这一晚上折腾的她也心灰意冷了。老天爷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吧,反正我也无法反抗你的安排,你若是又要安排一个畜生来糟蹋我,便来吧。今晚上本说要逃出去,躲得就是这个,偏偏还躲不过。 她能感觉到那双粗粝的大手在解着她的衣衫,她流着泪,感觉自己如同案板上被剃毛的鸡鸭,生来就是被人糟蹋的。她苦笑着,嘴巴里哼哼嗤嗤,眼泪都已经染鬓角的发丝。 夏日衣衫本就薄,她能感觉到裘裤在离开她的身体她闭上眼睛,莫大的悲哀从心底涌上喉咙。原是贱命一条,再呵护也逃不过该有的命运。 认命吧,认命了。 这时候工头“咦”了一声,低头看了看,对白笑笑说:“你刚才摔下去的时候受伤了?” 白笑笑似乎没听见他说什么,依然流着自己的眼泪。 工头瞧了一阵,骂骂咧咧的把裘裤往白笑笑的肚子上一扔,自己开始穿衣裳。 “格老子的,老子今晚上到底倒了什么血霉,大晚上的不让睡觉,大半夜想犒劳一下自己都不行。你他妈月信来了你都不知道还翻墙?真的是疯了!” 都说女人的那个玩意儿是污秽之物,大多数男人见了这个都会避之不及,更别说有兴致一下自己了。工头一边骂着一边把自己的衣裳穿好,对面前的这个女人嗤之以鼻,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世间会有这样的女人,没有一点羞耻心,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为一个女人的本分。 白笑笑才不管工头到底在想什么,又到底在说什么,对她来说,这又是一种希望的重生。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月的月信为什么会提前来,或许是老天爷真的开始可怜她了,于是在最后的关头又给了她一点点能缓和的余地,让她不至于真的在工头这儿失了身子。 “我还没有被老天爷给抛弃。” 白笑笑浑身没力气一直在躺着。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那就是:还有希望,还有救。 她的眼泪继续掉着,她开始小声的抽泣着,后来在哭声中又夹杂着一些笑声,似乎在庆祝劫后余生。之后便是嚎啕大哭,似乎把这么多年欠的眼泪一次性流了个干净。 不知道哭了多久,白笑笑拖着疲累的身子强撑着收拾干净自己的。她没有想到男人对这事情那么在意,月信在无意之中还成了她的护身符。有了这个护身符傍身,白笑笑那天晚上睡得还算安稳。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又或者是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还没有想过要把她给往死里收拾,她竟然梦到了王辰墨。 王辰墨在梦里还是那个刚从国子监读书回来的样子,会闲来无事摸摸她的头,会在她耳边说悄悄话,会走哪儿把她带哪儿 他在梦里又带着她去了正月十五元宵节的灯会上。他曾经带她去过一次,梦中去的这个地方,比那次去的灯会还要热闹。他们说了好多话,但好像很多都是似是而非的,她听得不太清楚,他说的也不太清楚。 最后他们在梦中的这个灯会上迷路了,两个人一起找出路,却始终找不到。她找得累了坐在桥边休息,扭头一看发现公子不见了踪影。再一看,却瞧见他站桥下的渔船上朝她摆着手,还对她喊话。 白笑笑依旧听得不太清楚。她努力的去倾听公子说的每一个字。一直听到最后,才明白过来公子说的什么。 公子站在桥下的船上,对白笑笑喊的是——笑笑,在那别动,等我来找你。 听清楚了这句话之后,白笑笑猛然惊醒。再一看那破烂的窗户外边透着丝丝的白光,原来天已经大亮。 白笑笑似乎得到了上天的宽恕,也得到了上天的指引。她觉得做这个梦并不是个意外,也不是个巧合。这是上天的旨意。是上天要她等下去,是上天把公子的想法传递给她,让她明白公子其实并没有忘了她,公子还想着如何来找她。 白笑笑的生活本来是毫无希望的,她在昨天晚上已经放弃了反抗的念头。但是因为这一个梦,白笑笑心中那些快要被捂灭的希望之火,又开始慢慢的复燃起来。 公子在梦里说了,要她在原地待着,不要乱跑,要等着她。 她是公子最听话的婢女,是他最喜欢的丫鬟,她一定会照办。 那她就在这里等着公子,等着公子来找她。这不仅是公子的意思,更是神的旨意。/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忍命苦剪刀护 p因为白笑笑月信来了,工头对那“大秽之物”颇有忌惮,这几日工头并没有找白笑笑的麻烦,弟子们轮流做饭,也没有非逼着白笑笑去做饭,也不知道是工头的命令,还是这些才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要这么做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许是那些人本也就没打算让她来做饭,工头让她过来,只是为了帮夫人“一个忙”,顺便再给自己娶上一个媳妇儿而已。白笑笑在内心冷哼了一声,反正她脚不舒服,有人帮她做饭正好。直到第三天工头来催她做饭,她才磨磨蹭蹭的起身干活。 脚上脱臼,歇了两日,下地还是能感觉到脚腕处钻心刻骨的疼。但这些疼对于大明的这些小脚女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她们早已经在缠足中知道一双脚被勒变形,被勒到残废是个什么疼法儿。脱臼算什么,有些女人这辈子都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路,用自己残缺的身体,来讨好男人们残缺的灵魂。 “你他妈的终于知道下床了。我告诉你,以后好好给大家伙做饭,别总想着逃出去。后院的那棵树我已经让人给锯了,你就别想着还要从那儿出去了。再让我发现你想翻墙掀瓦c溜门撬锁出去,看我下次不打死你这个小贱人。这次就这样,下次你要还敢这么折腾我们,就没这么便宜了。”工头再三警告她,白笑笑只当听得是耳旁风,面无表情地听着,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工头自顾自的骂了半天,觉得甚没意思,又看了一眼白笑笑肿的老高还穿不上鞋的脚踝,悻悻然离去。白笑笑没料到这看似粗俗不堪的工头还有那么几分同情心,居然被她这疤痕体质鼓起来的夸张水肿给骗了。她刚一这么想,又想到这男人一直盯着她的原因:或许他不是因为同情心,只是因为怕白笑笑的腿真的瘸了,他以后就只能和一个脸上有伤,脚上也有伤的女人在一起生活了,这对于一个迷信的工头来说,也太晦气了些。 想到这些,白笑笑心中又是一阵冷笑。她不能按照公子的标准去想这个工头,这个工头也没有哪一点能比得上她心中的公子。这是个粗鄙又恶心的男人,在等到公子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让这么恶心的男人玷污了她。 她白笑笑也不能相信这个男人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工头没事总在她面前说什么她天生命贱,不要妄想做别人家的小妾,被人看了身子便是个没有贞洁的女人,况且又破了相即便是卖到恐怕也不值钱她不能听这些。工头说这些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相信自己是个下贱的人,所以能跟工头这样的男人,应该要知足。 但是她白笑笑曾经也是跟着公子见过大世面的,这京城中年轻一代的官员白笑笑也见过不少,凭什么要和工头这样眼界狭小,只想着眼前苟且的人在一起? 她还是有机会出逃的,从命运中出逃,从悲惨中出逃。 那个梦看似飘渺虚无,但是对于白笑笑来说,提前来的月信,还有骂骂咧咧放弃的工头,还有那一离奇之梦梦到天明都在预示着她命运要走向一条新的路了,她必须重拾希望,她必须保全自己。 所以当五天之后,工头又出现在她的房间外,白笑笑怎么也不让他进门。 “嘿,你这小娘皮的,之前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吗?你当时被我剥的浑身的也没见反抗,怎么,现在有了几分力气,就又去想那些没谱儿的事儿呢?告诉你吧,你趁早放弃,对你对我都好。”工头在门外瞧着白笑笑的门,知道白笑笑就在门后的睡,便又开始说这些话,骗白笑笑开门。 白笑笑不搭理他,他在门外说了有一刻钟,不管是哄骗也好,不管是威胁也好,总之白笑笑横竖就是不理他。他说得口干舌燥,耐心全无,一着急开始拆白笑笑的那个窗户。 窗户是这屋里的第二道门,之前他把这窗户的边角都给拆的有些松散,要说只要他上去使劲掰着窗棂晃两下,或者用踹上一脚,就能让那窗户和这土墙分家。 可是今日似乎没有那么顺利,他踹了好几脚,那扇窗户依然是纹丝不动。他有些恼怒地看着那扇窗户。仔细感觉了一下觉得有些蹊跷,看了看发现那窗户里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钉死了。 这么热的天,这女人竟然能拖着还在受伤的脚钉窗户,还是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做的。这真的让工头有些想象不到。工头在外边叫嚷了半天白笑笑依然无动于衷。且这时候天色已晚,他的那些徒弟们早就休息了,若是没完没了折腾,指定要耽误明日的活计。 工头内心很不甘,但最后想想还是放弃了。 白笑笑听着窗外没了动静,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今日这关总算是扛过去了。 可没成想第二天一早,白笑笑刚开了门要出去,便被守在门外的工头重新逼到了屋里。 “你你要干什么?”白笑笑问。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说你在都在南苑呆了快一个月了,我想对你做什么,你不是非常清楚吗?” “这大白天的,你你别乱来。”白笑笑怎么会想到这个男人已经到不管什么青天白日,这一大早正是那些小学徒们要上工的时候,他这么乱来,居然也不顾及为人师表的面子。 “我乱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能拿我怎么着?”工头说着便要扑上去。 白笑笑一见这个,慌忙从床头枕头下拿出来一把剪刀,那是她从王府里带出来做女工用的,来了之后发现只是一个做饭便忙的没了别的闲,压根派不上用场。 但如今这把剪刀派上了残忍的用场——那便是用这把剪刀自己的脖子逼工头后退。 “你你要干什么?”这话一直是白笑笑慌乱之中问工头用的话,现在倒反过来了,成了工头问白笑笑。 “我要干什么你不知道?”白笑笑声音尖利,有些竭嘶底里:“你们一个个逼我就算了,我都忍了,还有完没完?我告诉你,你若再往前一步,我就把这剪刀插到自己的脖子里,到时候王辰墨他肯定会知道。”白笑笑眼睛瞪得滚圆,很是吓人,倒是把工头给震慑住了。 “我说你不要乱来啊”工头睁大双眼,感觉脸上的汗都下来了,这本就是夏天,天气热,这么被白笑笑一吓,更觉得浑身都是湿淋淋的。 “你滚出去!你滚出去我就会把剪刀放下。以后你记住,少觉得我好欺负。我弄不过你是我没本事,但是我这条命还是在我自己手里的。大不了鱼死网破!”白笑笑竭嘶底里地吼着,那狰狞的样子工头从来没瞧见过。这女人狠起来没男人什么事儿,笑笑这样子工头还真的有些怕。他无奈只能退出门外,灰溜溜的出去了。 待工头从她眼前消失,白笑笑浑身如同虚脱了一样。她挣扎着起身,把床推到门边,用床堵住门,然后把自己扔在被子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最近的泪水太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哭倒那囚禁她命运的围墙。/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给台阶赌真心 p“哎,师父,我师娘呢,怎么你来做饭?”晌午的时候,那些小徒弟没见到白笑笑,却看见师父在那里亲自给他们做饭。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奶奶的,别提了,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下午你们去她门口好好求求她,让她出来做晚饭。”工头没好气的说。 “不会是师父又对师娘动粗,师娘不愿意吧?”有个年龄大点的徒弟揶揄道。 “去去去,哪那么多废话,有空吃完饭赶紧去干活去,听夫人说这老爷想赶在小公子出世前把这地方给建好呢。” “怎么可能,这地方这么大,他们又要求盖那么多厢房,根本就来不及嘛。一年能做完就差不多了。”徒弟们抗议。 “拿了人家的钱,就得好好做事。算了,我听说这王大人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到时候工期真的赶不出来,他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工头含糊的应付了一句,脑袋里想的还是白笑笑的事情。 她是真没有想到白笑笑这个丫头居然会是个性格这么刚毅的人,怎么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他知道如果他真的用强,白笑笑是真的会一死了之的。而夫人之前明确的交代过,白笑笑是绝对不能在半年内死在南苑的。他曾问过落樱:“既然夫人不想让白笑笑留在府中,为何不把白笑笑赶出去?” 落樱是这么回答的:“白笑笑这个女人实在是有些让人捉摸不透,所以不能按照常理来论之。若是普通女子赶出去就罢了,就怕这白笑笑出了府中还能找到别的靠山。到时候若是成了高门大户家的养女,再来与老爷纠缠,那可如何是好?” 工头还记得当时他很不屑的“切”了一声,听过从良的,还没听说过良家的奴婢转手两个人,还能出去做大官家的女儿,何况还是个毁容的。 “我说工头还是长点心,这个女人非同小可,能在王恭的魔爪下存活,又能在毁容之后面不改色。切莫小瞧了她。”落樱这番提醒,让工头对白笑笑多了几分忌惮。 是啊,听说当年王大人对这白笑笑很是上心,若是半年内让白笑笑死了,王大人还没有忘了这个女人,加上文人自以为是的清高和愧疚,保不准会为死去的白笑笑“报仇”,寻个由头杀了他们这一众人都是可能的。 他不能去冒这个险,这年头的男人,心里边住十个八个女人都是正常的。不是说王大人和夫人感情好,就会忘了他的旧情。工头心下暗骂了一句,只能等了:等这夫人的号令,等这白笑笑心死,等到这王大人再也不会在闲聊中提起白笑笑这个名字。 可是该做的事情他还是要做的。 “白姑娘?”他腆那三层厚皮脸又凑到了白笑笑的房门前。 “滚!”白笑笑冷冷一句。 “白姑娘别这样,我这是来赔罪的。早上的时候怨我,是我心思不纯,你该骂就骂。这上午的时候,落樱姑娘来了,见你没出来做饭,就问我是怎么回事儿。我把情况对落樱姑娘那么一说,被落樱姑娘骂了好一顿呢。落樱说你毕竟是这府中的老人,就算我想和你成亲,也得你答应了才是。现在我知错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次吧。” “你徒弟刚刚已经告知我了让我做晚饭,我都已经答应了你又何必在这惺惺作态?我对你没有半点兴趣,你该去干什么干什么,少在我面前出现就是。”白笑笑知道这是工头给自己找台阶下。落樱如果真的来了,她在这房内又怎么会听不到半点动静?肯定是这工头自己扯谎,白笑笑也无意和他闹僵。她还在想办法活下去,在这个令人作呕的环境中生存下去。如果能讲和那自然是好事,她也没必要非和工头闹别扭。 “哎,只要笑笑姑娘还能给我们做饭吃就行,那我就不打扰了。”工头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准备离开。 白笑笑在屋里头想了想,决定还是说出来:“你等一会儿,今日既然把话都说出来了,那么我所幸就说清楚。我告诉你,我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你死了这份心最好。你若真的想娶我,便去找公子说,若公子亲口当着我面说让我嫁给你,那么我就死心。” “白姑娘这话,说的可是让人半分出路都没有啊。”工头讪讪笑道。 “果然如此。你和夫人还真的是好计谋。今把话撂在这儿,你们若敢对我有半分强迫,那么等到哪一天我见了公子,便会好好和他说道说道。我知道你们也不敢杀了我,或许是公子到现在也会和别人提起我吧?还有我那师父,或许并不是因为偷了府中的东西才殒命,而是她作为公子的大丫鬟,又是我的师父,天天在公子面前晃着,公子不可能那么快忘了我吧?”白笑笑冷声道。 “白姑娘既然什么都知道,那还问那么多干什么?你说到底不过是在赌老爷的心罢了。若他心里有你,你自然会出去;若他心里没你,或者故意要把你给忘了,你也便死心了。”工头用一种讥讽的语气道:“你到现在还是张口闭口一个公子,我与你说过,公子已经死了,如今活着的是老爷。那我就等着,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何况王大人如今升了官职,夫人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等他们过得好好的时候,谁还会记得你这个丫头!”工头有些气急败坏。 “若他真的想不起我,你也不用这般的着急和投鼠忌器了。我和你说了,这就是一场赌,我若赌赢了,你和我没有半分干系;若我输了,我认命就是。你走吧。”白笑笑说完便不再说话,似乎这个男人也不值得再多说一句。 工头听完无话可说,这娘们,心思缜密,聪明伶俐。得亏是个女的,地位又底,没什么出路;人又死傻的,太容易相信别人还有男人,不然前途不可限量。 他带着看笑话的心思去看白笑笑的日后。这年头,只有男人才了解男人,女人了解的男人只是能看到外壳,从来就没有真的能参透男人的内心。想到这他又笑了,好像男人们有“心”这个玩意儿一样。 工头觉得,白笑笑这场拿着命运来做赌注的豪赌,他一定能赢。/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笑不笑一年到 p春去春来,花谢花开。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自从那年夏末秋初,她与那工头摊牌之后,工头再也没有找过她什么麻烦。她出不去,那些人如同防贼一样防着她,每日晚上还派了一个人在巡夜。 因为有巡夜的缘故,白笑笑不管酷暑还是寒冬,总会想办法加固那窗户和门。虽然把屋子里弄得如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子一样,但这能让白笑笑安心许多。就这样就挺好的,最起码生活平静了一些。 时光过得好快。不知不觉,从白笑笑第一次踏进这个院子开始,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如今还是夏日,还是晴天,白笑笑的心境却大不如去年。 因为这一年内,正如工头所说,并没有谁来看她,貌似也没有谁想着她。 特别是最近,她能感觉到工头的蠢蠢欲动。 他怎么能不蠢蠢欲动呢?夫人派落樱隔三差五的送米送面,总会告诉工头要怎么对待白笑笑。过年的时候工头对白笑笑很是客气,是因为落樱曾说:“这几日过年,夫人去和老爷搭话,老爷说‘今年的腊梅插花俗了,还是笑笑摆的好看。’唬得夫人还以为老爷又念起来白笑笑,急忙让让我来告诉你不要动她。” 所以工头不得不对白笑笑客气一些。可从那次之后,白笑笑仿佛又被老爷给遗忘了,似乎又没有人记得她这个身世可怜的女子。到了今夏,刚满半年。 老爷半年没有提起白笑笑了。也是,他新得了小公子,正宝贝的不行。夫人也甚为可心,夫人的娘家在官场上支持王辰墨,还把自己的小妹许配给了秦铭泽家的小弟,让王辰墨和秦铭泽在官场上正式结成了联盟。如今他们这个派其他人就算是想动也动不了,况且这一些人都是做实事的,没事儿也不给朝廷惹事情。不过是小贪小闹,拿钱办事,反倒成了朝廷上下最省心的一批人。 王辰墨官运亨通,妻贤子孝,事事顺心,万事如意怎么会想起来这曾经在逆境中陪伴他的一个家奴。白笑笑已经没什么作用了。现在府中能记得白笑笑的,也只有夫人和她的丫鬟们。 前两日落樱又来送钱送物,并且对工头说:“你若是想收了她,便动手吧,夫人答应了。” 工头听到此事欣欣若狂,这一年的接触,他对白笑笑还真生出了几分真心。只不过男人的真心向来容易腐败,腐败起来的样子就如同王辰墨如今一样,如弃敝履,不足一晒。 他先是去劝白笑笑:“白姑娘,听府中的姑娘们说,老爷已经半年多没有提起你了。不然你就从了我吧?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滚。” 工头对态度不好的白笑笑没什么抱怨,这半年来她对他说话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冷冷冰冰,能说滚绝不说走,早就习惯了。 “你看我这半年对你还算不错,你跟了我肯定不吃亏的。”工头又在门外劝。 “滚。” “小公子长得很可爱,他满月的时候我还去蹭了一杯酒,你也知道的。王大人现在意气风发的很,跟你不是一路的人了,他见不着你,也不会再想起你了。” 那句“不是一路的人”,有些像针扎一样的刺痛了白笑笑的心,白笑笑反驳了一句:“我和你也不是一路的人。”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 “这就是你有些不通情理了。听闻一句话‘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我看说的就是你。我虽没读过什么书,但是还明白一个道理:是什么命就做好什么事。所以最起码我混得不算差。我说白姑娘,你就跟了我吧。都是一般的贱命,你在那跟谁装清高呢。” “滚!!”这话说得如同咆哮。 窗户外边的工头也恼了:“你这小蹄子,好好跟你说不行,非要我和你发脾气是不是?你他妈当你是谁?你看我今日收拾不收拾你!” “呵,你如果是还想像以前用强,那随便你啊,我保准喷你一脸血,化成厉鬼,让你夜夜做噩梦不得安宁。”白笑笑在床上坐着,此时说话的声音便如同厉鬼一样。 工头在脑海里想象了白笑笑说的情境,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这娘们,以前就这么狠,现在还是一样。工头悻悻地转头离去,心里还在盘算着如何能把这女人给吃了。 白笑笑等到工头走远,在床上哧哧地冷笑着。 其实不用工头说,她自己也明白,王辰墨终究是把她给忘了。 王辰墨真的没什么理由不去忘记,反倒是他应该有许多理由忘记白笑笑才对。 希望一天比一天渺茫,如同冬日的雪在春日里留不住,春天的温柔又在夏日里留不住。这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真是可笑,其实命也是必然,但她还妄想篡改命运。 工头怕已经是快撑到了极限,那个男人那么想要她,她这么一年又不是不知道。 除了刚开始的各种莽撞的用强,之后工头也没闲着,没事儿就盯着她看,总会让她觉得各种不自在。时间长了,她白笑笑原来是笑着的,如今也只能用冷若冰霜的来保全自己。 有时候笑并不是一种改命的手段,也不会让人运气变得好,有时候笑容只会把一个人从地狱的第八层送到第十八层。 白笑笑已经很久都没有笑了,她是个聪明人。 她不知道工头离开她房间的门口又多久了。她也不知道现在的时辰,怕已经是要到了亥时吧。夜已经深了,该睡了。 睡得并不踏实。她明白那个靠之前情分撑起来的指靠离她越来越远了,工头这几日按耐不住,这半个月已经在她门口徘徊不下五次,她也不知道到底哪一天自己会真的没有力气再去抗争。 可是还是要抗争下去的。白笑笑记得工头曾经说过,王辰墨会在房子建好之后过来瞧瞧。这一年过去了,房子也建的差不多了,王辰墨即便是在府中想不起她也没关系,只要来这里,见了她之后能想起前尘往事,那就还有希望。 哪怕是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她白笑笑都不会放弃。 所以她还要撑着,撑到王辰墨来。/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梦鬼差骂工头 p或许是白天和工头争吵了什么关于鬼神的事儿,晚上睡觉一场乱梦,她竟然又梦到了鬼神。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一个幽幽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朵边,问她:“何必如此执着?” “嗯?”她不明其义。 那声音又说:“这就是你的命,何不接受?” 白笑笑恍然大悟,原来说的是这个,她回答:“我不承认的命,我为何要接受?” “你上辈子做错了事情,这辈子理应承担,为何又不愿意?” “即便是我上辈子做错了事情,那我这辈子就算不接受自己的命,那些惩罚却也件件落在我的身上,我又何曾因为没有接受命而受到半分优待?”白笑笑问。 那个声音听到这样的话,显然是迟疑了一下,兴许是他也没有料到白笑笑居然会说出来这种话。白笑笑看不清楚说话的是谁,面前总是蒙着一团白雾。 那个声音沉默之后,白笑笑还以为他已经走了。没成想雾气因为对方的沉默散去,白笑笑这才意识到面前的是谁。 是黑白无常。 黑无常叹了一口气,对白无常说:“我早已说过来了也没有什么用,她有她自己的初心,你这般劝她也是无用。” “得,我也发现我犯了一个错误,我们黑白无常向来只是索命,度化灵魂那是佛陀才做的事情。我还劝别人安分守己信命呢,我自己不也在逾越分外的事情。” “走吧走吧。别让她瞧见。”黑无常拉着白无常要走。 白无常无奈跟着要走,回头一看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去了,一脸的惊恐:“完蛋了,回去要被阎君下油锅了!这刚才怎么回事儿,没施法啊?!” “我只顾和你说话,忘了。”黑无常一脸的憨厚。 “那还说什么,赶紧走啊!” 白无常这一吼,倒是让白笑笑打了一个激灵,这么一受刺激,她倒是醒了过来。仔细想想梦中那场面还有几分好笑,不过这人还没有从梦中彻底解脱。她此时不由看向窗户,想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看天色。 这一看不要紧,她又傻了。 这窗户不知道何时被抽掉了一块板子,那应该是一块木板的地方,却阴森森的露着白无常那张惨白的脸。 白笑笑被吓了一跳。浑身僵硬不敢动,似乎也动不了,貌似是被鬼压身了。 难道自己气数已尽?即便是想好好活着老天爷也不给这个机会了? 她心思百转千回,却还是在想着如何活下去。 后续黑白无常因为她不认命,所以被阎王派来要她的命。可刚才那个梦又是怎么回事,明明在梦中黑白无常貌似是背着阎王出来的,怎么现在又站到了她的面前?况且这只见到了白无常,没有见到黑无常啊。 而且这半天没什么动静是怎么回事,不是要索命吗,勾魂索和招魂幡在哪里?那些传说和戏文里唱的,难道都是在胡说八道吗? 她叹了一口气,仔细想想自己这一生,如今也算熬到二十多岁,真正幸福的日子加起来还不足五年。 若这么算的话,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这种生,不要也罢。 她的一声叹气让窗外的白无常似乎动了一动。然后那个白无常开口说话了:“白笑笑,阎君命我来提醒你,切莫强行改命,否则必遭” 白无常的话还没有说完,白笑笑便蓦地坐直了身子,眼神尖利的看着窗外的白无常,吼道:“李工头你是不是有病?!白天没折腾够晚上还要装神弄鬼的折腾,你还扮演白无常?你怎么不去扮演阎君啊!” 她是真的生气了,就这样的人还想和她在一起,简直是痴人说梦!她白笑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嫁给这样的男人,心里没数,头上有坑! 她很想找个东西砸出去,她摸到了枕头,可惜枕头是她的衣服叠成的,她夏日就两天衣裳,还是去年的,丢出去便没有换洗的衣裳了。 她甚至摸到了藏在床铺角落里的那个包袱,很想把包袱丢出去,却又十分舍不得。 她摸了摸自己的床脚边,甚至连能丢出去的鞋子都没有这地方只有一张床,一个人,一套衣,一个包袱,还有一双草鞋。 草鞋轻飘飘的,是白笑笑前些日子在后院里自己拔了些野草晒干用草茎编织出来的。在这夏日里穿着,倒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只是拿这个砸人,是砸不到的。 最后白笑笑没有办法,只能又吼了一声:“滚!” 窗外的工头摸了摸自己的头,摘了那自己也觉得有些滑稽的帽子,灰溜溜的离开了。 他原本想的是既然白笑笑信这些,那么扮演个白无常让她信命就行。哪成想他捏着嗓子说出来的话,也会一出口就被白笑笑识破。 窗户上露着那么大个窟窿,她却真的睡不着了,光是在这工头小心翼翼的拿着工具在窗户外慢慢凿着锯着这窗户的耐心,就够她担心的了。 这证明工头是和她杠上了,准备想尽办法也要趁她活着的时候占了她。 仅仅一年,白笑笑的脸上别说看到什么笑容了,就是过去一年的那种平和的样子,在白笑笑的脸上也看不到了。 她每次不见到那工头脸色还算可以,只要一看见工头保准是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只要工头站在她的窗户外边,她一定给在屋子里大骂。 白笑笑恶狠狠的骂,工头在外头听着,只觉得她很是凶狠,只有白笑笑自己知道,骂的时候她心里有多怕。她必须让工头知道她情绪很不稳定,对工头没有半分好感。只有这样,工头才会忌惮一二,忌惮她自杀从而不敢碰她。 基本上隔三差五,她在屋里坐着骂外边的工头,骂的这院子里的人都有些同情这工头了。 白笑笑每天晚上睡觉前必定去检查自己的房门还有窗户,检查完之后还会吧自己吃饭的碗摆在窗户上,还拉了一根线卷了一块石头放在碗里,只要工头去拆那窗户,就必定要扯动细线,到时候那碗里的时候肯定会发出来声音,说不定还会碰到碗边,把碗给碰到地上。 有了这么个东西来预警,工头就算是想下黑手也要想想自己几斤几两,白笑笑每次被惹恼怒,基本都要骂人,有时候是在半夜里大骂工头,骂的他的那些徒弟们都知道。一次两次工头还能招架的住,几次之后,特别是有一次工头碰掉了放在窗台上的碗,被白笑笑问候了十八辈祖宗,他就有些忌惮了。/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工头急南苑成 p李工头不想忍,但是不能不忍,白笑笑是他确定想要娶的人,最起码是确定要霸占一次的人,他想要这个结果,就不得不去忍受另外一个结果,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他被白笑笑骂了之后,免不得要灰溜溜的回到和徒弟们一起住的那个房间。总会看到有些没睡着或者被惊醒的徒弟盯着他看,他有时候也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大部分的时候都会吼出来一句“看什么看”,让那些没睡着的小徒弟们赶紧闭眼。 这样的日子过了快一个月,这一个月内白笑笑骂工头加起来差不多有十几次。最后一次工头又去对那扇窗户动心思,被白笑笑尖着嗓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回来之后心中烦闷,不免暗自又嘟囔了几句。 “我说师父,咱能不能消停一会儿,你说她一个女人家也挺不容易的,别逼了行不行?”他大徒弟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怎么能不抱怨?大徒弟去年来的时候已经有十六岁。那是个青春懵懂的时候,有时候看着师娘曼妙的身姿也会呆呆的出神。但是这一年来,自己的这个名义上的准师娘一没真的和师父在一起过,二也变得越来越泼妇。这一个月内骂师父的那些话,简直和市井里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没什么区别,让人生不出一点好感。 “你个小兔崽子,这是我要的女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还可怜她?那么谁可怜你?都他妈十七了,现在连小姑娘的屁股都没摸过。”工头被自己徒弟这么说,觉得有些难堪,回呛了一句。 “就是,我说大师兄你也别和师父对呛了,师父就是喜欢我们师娘这么倔强的,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师父还不喜欢呢。”旁边的小徒弟话刚一出口,就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 “滚蛋,谁他妈喜欢被骂。我说你们也别那在那看笑话了,我这事儿怎么着也得解决啊,不解决接下来怎么办。你们说怎么办?” “要我说哦,现在师娘还是没死心。那王大人不是快来看房子了么,等那时候让他们见上一面不就拉到了。王大人现在娇妻陪着,又有儿子,谁还会记得小师娘。这样小师娘不就死心了么。” “你知道个屁!如果那王辰墨没死心呢?如果你小师娘真的被王辰墨给放了呢?那我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这。” “不是我说师父,小师娘都被折腾成那样了,要不您干完活出去再找一个,做完王大人这个房子说实话您也不是个差钱的人,出去再娶个丫鬟或者良家姑娘不就行了?何必吊死在她身上呢。”大徒弟说。 工头叹了一口气:“第一吧我这已经答应了夫人,不把这女的弄到手里也显得自己怪没本事的;第二这已经折腾了一年多了,我都在她身上耗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就这么放弃了我心里也不爽,凭什么让我放弃啊是不是,奶奶的还真让一个小女子骑到我头上压我一头?想都别想,做梦!” “要是你们俩一个不肯放手,一个不肯放弃,那这事儿就僵在这里了,我们也没辙,师父你和师娘就继续耗着吧。”徒弟们一副“师父你这事儿没法管”的样子,纷纷睡下了,工头也是一脸郁闷黑着脸抽了会儿烟然后躺在床上。 躺在床板上不一定能睡得着,这工头想了好好一会儿,突然心里有了个主意,觉得还比较可行,于是把自己的大徒弟叫了起来,对大徒弟说:“要不你帮帮我?” 大徒弟刚睡下又被叫醒自是不乐意,他看着工头说:”师傅这是你自己的家事,我怎么能帮你?” “这样,你明天趁你师娘在做饭的时候,找个小师弟溜她房间里把她屋里的剪刀给偷出来,行不行?” “师父你做梦呢?小师娘的剪刀一直在她怀里放着,你当她那么傻还把剪刀放屋里?”大徒弟翻了一个身继续睡觉。 工头有些懊恼,格老子的,这娘们够狠,放身上也不怕戳着自己?还一天天正常做饭,忙成那个鬼样子,她也是真够能耐的。 “白笑笑那边怎么样了?”夫人把公子哄睡着之后,小声问落樱。 “那个工头有些傻,到现在都没得手呢。” “我这都把白笑笑的卖身契都准备好了,他那边怎么还是这样。”夫人有些不满,一个白笑笑堵了她心一年多,既不敢那么快的把人给做了,又不能真的把人放了。只能给她找个下家,这样才算保险,没成想这下家也是个脓包,这么小的事儿也办不好。 “那工头也蛮可怜的,据说天天被白笑笑那泼妇骂,她还在身上揣了把剪子,谁上来就跟谁拼命。”落樱说。 “光这份胆量,也非常人可比啊。”温羽灵叹了一口气,坐在凳子上喝着莲子粥,心中想得还是白笑笑的事情。 落樱说:“或许夫人只是高看了她,要我看,那就是一个不知好歹性子倔强的女人而已,没什么值得害怕的。” “且不说她了,南苑的房子修的怎么样了?”温羽灵又问。 “南苑的房子差不多了,我昨日去瞧,主体大部分修好,只剩下装饰了。” “这李工头的手脚是慢了些。” “也算差不多了,最起码活扎实,料子我都盯着呢,没用差的。” “那就好。”夫人笑了笑,表示满意。 “什么好啊?”王辰墨推门进来。温羽灵脑子一蒙,这王辰墨说好了要在秦铭泽那里留宿,怎么这会儿都戌时了还点着灯笼回来了,那他刚才有没有听到关于白笑笑的事情? 夫人愣了一愣,而后便又换上了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老爷要回来也不和我打个招呼,把我吓了一跳。我和落樱在说南苑房子的事情呢。” “南苑房子?”王辰墨似乎连南苑的房子都给忘了:“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儿。南苑房子怎么了?” “快修好了。”夫人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那我改日去瞧瞧,这一年一直忙着你的事和官场之事,还真的没起过心思去看南苑。今儿秦大人又和我说了,我那顶头上司怕是要退,或许不出月余,我便能顶了他的位置。等定下来后,带我们儿子去南苑瞧瞧,也算是双喜临门。”王辰墨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这是秦铭泽那里得了什么好消息,要急忙回来与她分享呢。 “原来是这样,那行,我明天让落樱去通知一下,把南苑收整收整,老爷什么时候想去看,去看便是。”温羽灵面色没有一点忐忑,表情随意切换如同变脸,让落樱私底下暗暗佩服。 都说这白笑笑是个不好招惹的人,其实这夫人更是个不好招惹的人。/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烤木头老爷来 p“李工头,老爷这一个月内恐怕要来,你注意收整收整这南苑,别哪儿哪儿堆的都是杂物。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落樱吩咐道。 “老爷要来了?行,落樱姑娘吩咐的我一定会照办。就是落樱姑娘若知道老爷是哪一日要来,麻烦提前通知我一下。” “这个是自然,夫人比你更操心这件事。”落樱交代完便走了,留下工头一个人在这忐忑不安。 曾经赌注已定,现在赌局要开,谁输谁赢,就看这一局了。 只是工头心中还是没有把握,万一开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呢?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运气好,反倒觉得遇上白笑笑之后倒霉透了。既然对自己的运气没有信心,那么就只好作弊来增加信心了。 这等了有小半个月,王辰墨这日见天气好,秋高气爽,更重要的是还没那么毒辣的日头。他这日专门告了府衙里的假,专门在家陪夫人和儿子。 “这在家也闲着无事,我上次听说南苑的房子要修好了,我们且去那儿瞧瞧吧。”王辰墨提议。 旁边站着的落樱,不等自家主子吩咐,福了一福,便溜出门去。 落樱一路小跑来到这南苑的,进院门将老爷要来的话说了,又交代了别的什么,工头连连称是,表示一定会想办法办好。 落樱交代之后急匆匆离开回去接老爷夫人,这边工头连忙叫大徒弟过来帮忙,好好把这院子里的杂物归拢归拢,之后便去找白笑笑了。 “白姑娘。”工头打了一句招呼。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白笑笑仍然没有好脸色。之前的温柔娇小,在这里早就灰飞烟烟消云散了。 “刚才落樱姑娘来了,说老爷想在书房里做一个烤木色的书架子,我这儿人手忙不过来,烤木头也不是什么技巧活。不如笑笑姑娘在后院里帮帮我?” “凭什么让我帮你?” “笑笑姑娘若是去烤了,待老爷问起来这书架的颜色漂亮,是谁弄的,我必说你的名字。” “哼,当我三岁孩子,你会和老爷提起我?”白笑笑冷哼连连:“也罢,反正我今日也不想做饭,也不饿,你们愿意饿着肚子,我便去烤木头。” 她把自己扮成一副讨厌的样子,只为了能保护自己周全。 白笑笑不愿意看见工头这张嘴脸,若是能在后院里情境一会儿,也是个好事儿。 “行,我这就去布置。”工头说罢亲自领着人抱着一批锯好的木头去了后院,还在后院像模像样的给白笑笑弄了一个火盆,让白笑笑在那儿烤木头。还给她派了一个十一二岁眉目清秀的小学徒跟着,说是让她帮白笑笑。 这孩子腼腆,白笑笑也不是见一次两次了。见工头安排的也算合理,白笑笑没有发话。等他们全部弄好,笑笑便在那小孩的帮忙下烤起了木头。 前院。 “哟,老爷来了,您这有一年来没看了,今日怎么有空了。”工头的脸上挂着一幅虚假的笑容,那模样完全是一副生意人的模样。 “今日这天气甚好,于是出来瞧瞧。李工头这一年辛苦了。我早听说修建南苑李工头你甚为费心,今日一见果然不错。”不得不说这工头带的班子还是不错的,最起码在技术上没有任何问题,哪儿哪儿都能看出工夫。 “多谢老爷夸奖。”工头带着老爷在这院子里转,书房c寝房c前厅c回廊个个都是有点意思的。那屋角飞檐,刻以神兽;回廊雕花,样数新奇;书房古色古香,还在那四扇窗棂上雕了“笔墨纸砚”四个大字总之清雅唯美之貌有些超出王辰墨的预料。 “李工头,不得不说,你这是真花了不少心思啊。”看了一圈,王辰墨不由感叹。原本他盘算了一下时间,这修个房子要一年多,还未修好,确实花时间有些长了。可今日一见,才知道这种方法下的“修房子”,本就是带了些非同一般的味道,非寻常人家可比。 “那是自然,这窗棂上的雕花,还有那大字,都是夫人让落樱姑娘前来传达的想法,我们也是按照夫人给的要求来做的。您要真觉得这好,还得把功劳归功于夫人。” 王辰墨“哦”了一声,回头去看抱着孩子的夫人:“这些可都是你的想法?” “妾身不过是想着老爷喜欢雅致的东西,便花了些心思,想着与李工头说说。没成想李工头他们还真做出来了,这么说也是这些匠人们工艺高超,非常人所比。” “好好好,这院子不错!赏了!”王辰墨只觉得意气风发,这地方,和原来的府邸相比,是奢华不少,却又因为这些雅致的设计,看不出来有多奢华,倒像是名人居士之所,让他心情大好。 这一逛,四处走走瞧瞧,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王辰墨时不时的还会问自己还不会说话的儿子:“坤儿,你看这好看吗?这是给你做的书房,你长大了就在这读书好不好?” “老爷,你看坤儿笑得多开心,这房子整好了,我们坤儿一定喜欢。”温羽灵在一旁给王辰墨捧场。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让人看了心情就好。而此时在后院里忙着烤木头的白笑笑,对这些事情根本不知。 此时看看天色,又琢磨了一下时间,应该已到巳时了。离午时大概也不到半个时辰。白笑笑这两个月,食不能下咽,睡不得安稳,饿一顿也没感到什么不舒服的。她倒是有些心疼面前这个才十一二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时不时饿一顿,恐怕会耽误长个子。 “哎,小孩儿,你饿了吗?”白笑笑问。 “师不,白姐姐我不饿。”私下里这些徒弟们都叫白笑笑师娘,这猛地一问,小徒弟差点没改过来口。 白笑笑知道这事儿,也不以为意:“你若不饿的话,那等到午时看你师父送来饭” 她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小孩儿的肚子咕噜噜的乱叫。 她扑哧一笑,没受伤的那半边脸正冲着孩子,虽然脸上被熏了半天灰蒙蒙的,但那一笑还是让这十一二岁的小屁孩儿看了个着迷。 “姐姐给你做饭吃去,瞧你那瘦弱的样子,你等会儿啊。”说着白笑笑便要出院门。 “白姐姐!”小徒弟猛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 “那个”小徒弟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道:“老老爷来了。”/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整梳妆见旧郎 p白笑笑如同雷击,愣在当场,半晌才颤声问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那个王老爷来了,我师父知道的,所以就把你安排在了后院,还让我看着你别让你出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小徒弟说。 “他来了他终于还是来了”白笑笑有些慌乱的紧张,她迫不及待的推开院门,便要冲出去见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 “白姐姐!你别走!”小徒弟在后面大叫:“你脸是脏的,要洗的!” 这话提醒了白笑笑,她连忙折返回来,用后院的水桶提水,小徒弟能看到她浑身都在抖。她嘴里还念叨着:“对,我对自己说过,见他的时候,我一定要是最好的自己一定要是最好的” 她用木桶洗干净脸,待水面平静,她看着水里的倒影,又愣住了。 这还是她吗?消瘦的脸庞,衬得那脸上的疤痕越发的明显;枯黄的头发乱蓬蓬的,她的头饰本来就只带来了两枚银簪,那些银簪也越磨越细,已经簪不住她那头发了。她对着那水面一笑,眼角上漫出来了皱纹,虽然很细小,可是那笑容似乎变得不完美了 这样的脸,怎么能去见他? 她有些颓然,但又觉得还有机会。她似是梦呓一样,问了一句:“我还漂亮吗?” 小徒弟从未见过白笑笑如此神色,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姐姐姐姐自然是最漂亮的。” 白笑笑看见自己身上的破衣烂衫,心中在想,或许是这衣裳的问题吧。她发疯了一样去了自己的房间,把那包袱翻出来。这里边还有一件,还有一件能穿的。 包袱抖开,是那件鹅黄色的裙子。 她把衣裳穿在自己的身上,却觉得那衣裳宽宽,袖子都肥了几分。 她其实很想哭,可是她告诉自己,不能,绝对不能,这或许是最后一个机会,怎么着也要抓住。她屋子里没有镜子,便又去后院里用水照了照自己的样子。 小徒弟在后院还在为自己大胆自责,可是他真的觉得笑笑姐姐挺好,她一直想见王大人一面,为什么那些人就是不愿意呢? 他正在懊恼自己或许闯了大祸,却看见白笑笑一袭鹅黄衣衫,冲进了后院。 孩子的心似乎被春天嫩柳击中,太美了。不过一霎那的惊艳过后,他有有些疑惑,明明师娘穿师父过年给她买的红色夹袄才漂亮,这黄色是亮眼,可是也把师娘趁得脸色有些发黄。 白笑笑没空管这小屁孩心里是怎么想的,她看着水桶里的自己,貌似是比刚才好了许多。头发依旧乱蓬蓬的,让她有些为难。 她把头发散开,感觉到有什么虫子爬子在那黄鹅黄色的裙子上。定睛一看,原来是虱子。 呵呵白笑笑一阵苦笑。果然,还是逃不过。大明律剪头发是一种刑罚,平常人家的男人女人都是不剪发的,她天天这么劳神费力,又没了在府中专人调制的洗发皂角,头发这个样子也不稀奇。 这模样,怎能去见公子? 她捂住了眼,似乎不想看水桶中倒影出来的自己。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她又鼓起了勇气。行不行总要试试,总比日后后悔的强。 白笑笑以指为梳,梳理着头发,她忍着心里的苦楚,慢慢的把那些头发归拢停当,用发簪簪头。虽然还比不上过去,却比刚才烤木头那时候的形象强多了。 “面纱面纱”弄好头发,白笑笑抚着脸上的伤口,喃喃自语。这一年来她的面纱早就不知道被她扔在哪里去了。在这儿,不带面纱要比带面纱更好过一点。 没面纱怎么办?难道要公子去看她脸上那越来越丑陋的疤痕? 她看了看身上的裙子,果断掀起了裙摆。 这一举动把旁边站着的小孩吓了一跳,他连忙捂住眼睛,从指缝里偷偷瞧着白笑笑。待看清楚白笑笑要干什么,他松了一口气。 这条裙子是有内衬的,那内衬也是鹅黄色的纱料,白笑笑扯下来一块,又从怀中小心地掏出来包着的剪子,把那料子边缘修剪整齐。 她手真巧。小徒弟感叹,似乎是一瞬间,她便有了一条与裙子特别相配的面纱。 白笑笑戴好了面纱,又一次看了水中的自己。 她在心里说:“公子,这边是此时我最好的自己了,只求你莫嫌弃我。” 她深吸了一口气,出了后院的大门。 前方等她的,到底是无尽的黑暗,还是突如其来的光明。 到底是什么,总要试试。 这一场豪赌的结局,终于要尘埃落定。 “这会儿怎么回事,怎么这日头又出来了。”感觉到晌午的太阳又冒出了脸,王辰墨赶忙让夫人用袖子帮孩子遮阳。 “看着样子也到了午时了,老爷不如我们先回去吃饭?”夫人道。 “嗯,如此也好。这地方我也瞧了,弄的不错,接下来还有辛苦你们了。”王辰墨和李工头寒暄过后,便要离开。 王辰墨转身的那一霎那,在场的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要这王老爷一走,白笑笑的事情也算尘埃落定了,不管白笑笑她愿不愿意,这件事都已成定局。 所以,当有人发现通往后院的回廊上出现了一抹鹅黄色的身影,并悄声告知工头时,工头的心不免又吊了起来。 白笑笑看见了,白笑笑看见了那个她朝思暮想的影子,只是有些不敢相认。 以前的公子比现在消瘦,总喜欢穿着一袭月白或者天青色的长衫,不像此时一身的绫罗绸缎。他刚从夫人的手中接过了一个孩子,那应该是他的小公子了。 他侧着脸笑着,看起来那么幸福。 这贸然追出去,会不会如同一块石头,打碎这么美好的一副画面? 白笑笑犹豫了,她突然没了信心,没了底气。 她原本是忍着自己的小脚跑着的,此时却慢慢的变成了碎步,她不想让王辰墨看见她脚上的草鞋,那鞋被裙子遮着,如同她面上那个丑陋的疤痕。 她缓缓的走着,一部分是因为犹豫,一部分是因为窘迫。 可那些没见过她穿长裙的男人,都盯着她,似乎被惊艳到了。 有人已经在心中暗自忖度:怪不得师父一往情深,原来这白笑笑穿上主子们的衣裳,倒还有几分贵妇的样子。 有人在心里惊叹:看起来像是千金小姐,但是比千金小姐多了几分朴素无华。 白笑笑心里犹豫:到底要不要叫他? 就在这一愣神的时候,王辰墨已经走到了院子的大门口。门还是那个破门,此时敞开着,似乎在等着白笑笑出去。/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意难忘添情殇 p王辰墨一脚已经踏出去了,白笑笑觉得自己不能犹豫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她走路快了些,想张嘴叫住王辰墨,却还是叫不出。叫老爷?叫公子?还是叫王辰墨? 她人已经到了前院,前院里站着的那些人都在看她。工头的大徒弟似乎比别人反应更快一些,见白笑笑从自己的脸前经过,二话没说绊了她一下。 她差点摔倒,挣扎着稳住了身子,连看是谁在捣鬼都没时间,急急忙忙的继续向前冲去。 王辰墨要出门了。 他突然立在门口,似是想起了什么,朝身后看了一眼。 白笑笑也站住了,她满怀期望的看着他回头的样子。她脸上已经准备好了那个一路上练习过的笑容。 一眼,只要一眼,只要他看一眼,他一定会想办法把她弄出这个火坑的! 白笑笑在心中呐喊。 王辰墨似乎是在看天气,朝着身后看了一眼,然后就回过了头,抱着孩子加快步子离去了。 落樱在身后关上了院子的门,关门的一霎那,落樱脸上的嘲弄,白笑笑隔着泪水都能看得清楚。 白笑笑瘫软在地,比师父离去那一次哭得更加难过。 周围的声音她都听不到了。她很想歇斯底里的拍着院门,大声吼叫,让王辰墨回头。但没有用的事情,白笑笑是真的没有力气去做了。 那一眼,波澜不惊。 那一眼,视若无物。 那一眼,他没看见她。 这是最大的伤心,这是最大的难过。 她已经不是他所见画面中的焦点,那证明他已经完完全全已经把她从心上拆除。 她不想把他叫回来,因为那只会更加难堪。 逃不脱,忘不掉。即便你这么对我,此时我的脑海里依然全部都是你。 偌大的前院,白笑笑一袭黄衣瘫坐于地上。 工头瞧见了便宜,上前抱了她,大踏步朝白笑笑的房间走去。 白笑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也记得发生了什么。就如同那次。 那次王辰墨与她第一次肌肤相亲,她抖得很害怕,她本能的排斥着他。她甚至抓了他,甚至把他的脸和那王恭都重叠在一起。她知道自己的害怕和排斥,假装都忘了。 只有这样,公子才不会真的排斥她,公子才不会愧疚,公子才不会痛苦。她也能继续和公子在一起了。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有心机,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自己骗自己。 她能感觉到那事之后公子对她的逃避,她给那些逃避找借口,埋怨自己不中用。 当找借口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多,她也习惯了这样卑微的活着。 他的逃避,他的胆小,他的不专情,他的懦夫在白笑笑眼中统统有了借口,通通都不是她应该去放下他的理由。 这一晃就是两年。两年后的今天,我白笑笑,真的再也找不到借口了。 工头在她的身上动作着,她似乎感觉不到。脑袋里还是闪现着曾经和王辰墨在一起的画面。 是啊,都到了这个份上按说不应该再去想他,因为他那么无情,又是个懦夫。 可是,死了的感情,也总要缅怀一下的吧? 她就那么愣着,如同一具还有着呼吸的尸体。她没了反抗的想法,甚至身体都不会自己反抗了。 或许她已经死了吧,从心到身体全部如同死灰一般。 压在她身上的工头也觉得甚没意思,对她说:“叫啊。” 白笑笑没有反应。 工头又说了一声,还是没反应。 他给了白笑笑一巴掌,白笑笑似是刚反应过来,看了他一眼,依然默不作声。 工头也没了办法,只是这沉默的房事,让人没一点兴致。他发泄完觉得没意思便离开了白笑笑的房间。 工头出门见房门口围了一大群的徒弟,吼了一声让他们滚,自己坐在白笑笑的房门前。 他也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坐在这里,他本能的觉得白笑笑还没有认命,她或许还在想着别的什么,或许她已经做好了死的打算。 她这次很不一样。 有些人就是这样,老天爷给的命运不好,我不想要,那么我死行不行? 工头怕自己刚偷到的鸡,转眼一头碰死,所以还是想盯住白笑笑。她可千万不能死啊,他李工头打光棍一直到现在,为的就是找一个还算不错的姑娘结婚。虽然白笑笑刚才躺尸的样子让他很不爽,但是他已经很满意了。毕竟像他这样的,能够找一个曾经贵公子们都稀罕的女人不容易。他很珍惜白笑笑。 当然他从来没有把白笑笑当个人去疼,那只是他的一件私有物品。在刚刚他没有在她身上烙下印记的时候,这个女人还不能算是他的,现在已经烙下印记了,两个人已经有有了夫妻之实了,那么就算是白笑笑再不愿意,他也吃定这个女人了。 所以煮熟的鸭子,千万,千万,不能飞了。 工头对所有的徒弟说:“白笑笑以后就是你们的师娘了,你们见了白笑笑,一定要问师娘好。” 那些徒弟们或懵懂或揶揄的答应着。表示以后见了白笑笑,一定会主动问师娘好的。 在这种事情中女人还没有出场就已经被定了身份。白笑笑还没有从过去的感情中走出来,便有了现在这个李师娘的称呼。她说不上来自己是一种什么感觉,也不想去研究这个。 工头一直觉得,白笑笑要么会选择活下来,那么会选择很决绝的死去,她是个果敢的女子。如果她犹豫了,徘徊了,有些不忍离去了,那么以后可能就死不了了。 工头在白笑笑的身前身后徘徊了很久,最后他发现白笑笑貌似是缓过来了。在那天晚上之后。 那天晚上工头依旧在白笑笑的屋门外守着。他不是心疼白笑笑,他是心疼万一真的把人刺激大发了,一头碰死没老婆怎么办,所以还是一副呵护的样子。 白笑笑换上了平常的衣裳,手里拿着那条黄裙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工头问她:“你这大半夜的到底是要去哪里?” “你想跟着就跟着吧,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白笑笑留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看方向是要去厨房。 她在厨房寻了一枚火石,拿着火石抱着裙子要去后院。 工头一看他这个样子也猜出来了十之八九,这还有什么好说呢?白笑笑是要把那条黄裙子给点了。 他觉得怪可惜的,一来是那条裙子确实价值不菲,二来是那条裙子她穿上真的漂亮。工头那天之所以会那么迫不及待,是被这条黄裙子给惊艳到了。 “烧了干嘛,你给我我拿到当铺里应该还能换几个钱。”工头说。 “我不想当了,如果当了的话,或许以后还能碰上。但是我是一点都不想见到这个裙子。”白笑笑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她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和工头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对工头一点也恨不起来,还觉得工头在某种程度上是帮了她。帮她断了一段已经绝望了的感情,让她的绝望更加彻底,断了她继续给那个男人找理由的念想。 尽管以前的理由千疮百孔,但是她还会傻得至死不渝。所以说有时候没资格傻下去也是一种解脱。 工头也知道劝不住她,没说什么,只是和她一起去了后院,看着她把那条裙子烧掉。 在火光的映衬下,白笑笑脸上的泪痕特别明显。看得工头有几分心疼。但是工头一看见白笑笑脸上那种生不如死的表情之后,又觉得有些嫌弃。他这个大老粗明白不了白笑笑心中到底想的什么。做人就不能好好的糊糊涂涂一辈子吗?有些人非要把一辈子看那么清楚,分那么清楚,那些人难道都不累吗? 算了,这是最后一次忍她了。有钱人家的所有人,不管是主子还是婢女其实都是一个德行,伤春悲秋而且侨情无比。等白笑笑和她一起过日子的时候,要还是这个德行,看不抽死她。/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工头怒活受苦 p“哎,我都是你丈夫了,你怎么不让我进去?”白笑笑点完了裙子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很无情的把工头给关在了门外。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那又怎么样?我从来没承认过你是我夫君,你那么想,纯粹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怎么又能怪得了我?” “你这女人”工头骂骂咧咧的:“你别告诉我你还没有死心。王大人那个态度已经表示的很明白了,你这么一直念念不忘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跟了我让我好好疼你,别给你脸面你不要。” “我还不稀罕你给的脸面呢,你要没事的话就请回吧,我还要睡觉。”白笑笑说。 “你个小浪蹄子,这刚好,转眼间就不认人了。”工头朝着她的门踹了一脚,两个人像是又要闹掰。 白笑笑在屋里边冷言冷语的嘲讽,工头在外边气急败坏地踹门这闹腾的声音有些大,那些徒弟们有些人听着好像不是太对劲儿,连忙出来劝着自己师父。 “师父,师娘这段时日也是心里边难受,你再耐住点性子好不好?”大徒弟说。 “都已经给她三天了,她还是这幅样子,我也没有什么耐心!能被我看上那是她的八辈子福分,最起码我不会骗她!奶奶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女人。人都已经把她当累赘了,她还一天到晚的想着过去的事。过去的事儿能干什么?能让你吃让你喝吗?!不能!不能就别老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工头一着急说话有些重了。 白笑笑在里边不说话,半晌来了一句:“他就是不要我,不帮我,把我当做累赘,我也不想嫁给你。还是那句话,你死了那条心吧!” 工头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他怎么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旁边的徒弟们见事情不对,赶紧把工头架到了别的房间,还在一个劲儿的安慰他:“师父别发火,三天还是太短,你要等师娘三个月,那结果保准不是这样子。” “像这种倔强,又没什么好命的女人,越这样命越差,越难过!大爷的,我是不是瞎了眼了,偏偏就看上她了。”工头骂骂咧咧的,心中有所不忿。 但不管怎么样,那群徒弟是把工头给安抚下来了。白笑笑缩在被子里,又哭泣起来。以前她总觉得哭是件很丢人的事情。现在觉得哭其实还好,最起码能给心底的那些悲伤找一个出口,不会憋在心里把自己憋出病来。 工头今晚气急败坏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她还听进去一两句。工头说的有些话其实没有错。其实她就是一个特别傻的女人,不知足而且倔强。把那件黄裙子烧了之后,她内心似乎空了一块,似乎必须要找别的什么东西,把这块缺失的东西给补上,她才会有足够的动力活下去。 那块要补上的东西肯定不是和工头这样不伦不类的过日子,她也不觉得从了工头对她来说就比现在好一点。但是缺失的那块东西,可以用“独自好好活着”来补上。 对,独自好好活着有时候也是活着的一个理由。 活着只是为了活着,听起来有些丧气;有时候却是一个绝望的人唯一的希望。 抱着这样心情的人们,活着只是为了等待。等待未来还有一束花开,等待未来还能遇上一个人,等待未来还能碰上一些美好的未知其实不过是画饼充饥,望梅止渴。虽然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发现一生没那么多希望,给自己太多希望反倒是在饮鸩止渴。但那又怎么样,反正现在没有勇气去死。 白笑笑对自己说:要不就先活着吧,去尝试一下没有王辰墨的日子是怎么样的。这世间有很多女人不认识王辰墨,更别说和他谈情说爱了。那些人不也都过得好好的吗?那么就当从来没有遇见过那个叫王辰墨的男人,就这么过上一辈子,又有什么不行的?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重复,叫嚣着说:活着,活着吧。 “我说师父,您是要娶师娘,不是要给自己立一个仇家。其实师娘没那么矫情,也不爱面子,您看这么长一段时间,她不是也天天给我们做饭洗衣服嘛,从来也没有嫌弃过我们什么。除了对您冷着脸,其他人还都是客客气气的。我说她也挺不容易的,您稍微有些耐心。”大徒弟二徒弟两个人轮流的安慰自己的师父。 “我呢,觉得我比那些有钱人要有点人性。有钱人都是想怎么样怎么样。他们只是手里边有两个钱,要你用飞檐盖房子,就不能用平檐盖房子;让你在窗户上写字,你就不能在窗户上画画想对一个人好就对一个人好,想把那个人扔下或者杀了都也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是我不是。好,你们都在让我等,我就想问这样的日子到底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工头十分懊恼。 “这可不好说,或许明日师娘就想通了呢?但是也有可能师娘这辈子都想不通。”大徒弟笑嘻嘻地哄着师父:“您老别着急,正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她要真的是您的,还怕她跑了不成?” “行了行了,都睡吧,或许那个娘们都已经睡了。你们既然说再等等,那么我就再等等。希望她还能有点眼力见儿,知道谁才是她后半生的依靠。”工头没好气地说。 “这道理以后师娘一定会懂的,她现在不是还没反应过来的嘛,以后一定有机会的。”大徒弟在他面前说着好话,毕竟谁都不想见到自己师父真的把人家姑娘给逼死了。 又过了几日,工头一大早出门,到了晌午还没回来。 “师娘,那个我师父不回来了,今天中午你别做他的饭。”一个小徒弟呲着牙对白笑笑说。 “不吃就不吃呗,谁还天天跟着他伺候他。”白笑笑说。不过这几日那工头对她还不错,也不在门口骚扰她了,也不天天一脸色眯眯的样子盯着她了,貌似一直在心里盘算着什么事儿,倒让白笑笑松了一口气。 小徒弟也不管白笑笑态度如何,总之他已经把话带到了,所以走便是了。 “哎,你师父去哪了?我怎么这大半天都没瞧见?”白笑笑还是问了一句。 “哦,王大人家的小公子百日宴请,师父被叫过去帮忙顺便吃饭了。”小徒弟还是一副傻笑的样子。 白笑笑心里一紧,鼻子有些发酸,摆摆手说:“那我知道了,你该干啥干啥去吧。” 他的儿子都一百天了呢,他们终究还是越来越远了,现在已经远的根本看不见彼此了。不管是眼睛,还是你的心里。 小徒弟“哎”了一声,继续帮着几个年龄大的师兄干活去。白笑笑手脚没停,接着忙着做饭。蓦地北边传来了放炮的声音,许是那王辰墨正在家中推杯换盏,应付来往的客人吧。白笑笑直起身子,长吁了一口气,似乎要把心里边关于王辰墨的这点心思给吐出来。 没了工头的院子里也不是那么难熬,那些人对白笑笑毕恭毕敬的,特别是那些小的,似乎还挺依赖白笑笑。有个伤啊痛的什么的,还总喜欢和白笑笑说。/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推好意被强虐 p白笑笑觉得若是这院子里没那个工头,日子倒也能过下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她不知道的是,若是没有工头镇住那些毛头小子,让他们对白笑笑客气些。那些如狼似虎的小青年,早把她吃干净了。而且那些还没长出来心眼这种玩意儿的愣头青,也不会像工头这般的患得患失,就算把她给糟蹋死,也不会觉得心疼。 陷入苦难中的人,有时候只能看到表面上的救赎,看不到身后的苦难其实已经有人挡下一大片了。那工头还是个诚心要和她过日子的,只是对此时的白笑笑来说,与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将就,还不如死了拉倒。 那天工头一直到了完申时才回来。回来的时有些醉醺醺的,但能看出来脸上带着笑意,仿佛十分高兴。 他先去摇摇晃晃地看了看徒弟们做的工,看完之后觉得也没啥大问题,便摇摇晃晃地来了白笑笑的跟前。 白笑笑此时正在为晚饭忙碌着,正蹲着身子在洗菜。看着他这般模样也没有什么好脸色,黑着脸问:“要找吃的锅台里有中午吃剩下的,饿了你自己吃。” 工头回答似地打了一个饱嗝或者是酒隔,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胸口说:“王老爷对我挺好,最后还赏给我一只烧鸡呢,我拿过来给你吃。”说罢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油纸包,献宝似的递过来。 “我不吃!你拿去给你那些小徒弟们吃吧,孩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天青菜粳米饭之类的没一点营养。拿去给他们吃。”白笑笑看了他一眼,手中的活停了一下,之后又跟没啥事儿一般继续做着手头的活。 “哎呀你真是你瞧你这一年饿的”工头夸张地叫了一声,弯下腰非要把那油纸包塞在白笑笑怀里。白笑笑生气了,把他手里的油纸包一推,好家伙,偏偏就那么巧,偏偏就把那油纸包给扔到了旁边的泔水桶里。 工头气恼,他自己都没舍得留着吃,专门拿回来给白笑笑的,现在倒好,就算是能吃,不是也要把人给恶心死吗?白笑笑面色有些愧疚,她觉得似乎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可是谁能想到不偏不倚地就扔到泔水桶里了呢? 她不敢看工头的脸色,低下头继续干自己的活。 工头不依她了,趁她低头做活的时候,蛮横的把手伸进了白笑笑的怀里,把白笑笑吓了一跳,之后变成了惊恐。白笑笑哪里想到这工头在这青天白日下在厨房这种地方就轻薄她,况且外边来来回回走的都是他正忙着做工的徒弟啊。 被这突然一下,白笑笑先是愣了忘了如何反应。等反应过来,就看见面前的男人手里边拿着一副刀头被包着的剪刀。 工头带着酒劲儿冷哼一声,把那剪刀随手扔在了泔水桶里。他脸上泛着红黑,似乎是因为喝酒,也似乎是因为生气。他不等白笑笑反应过来逃跑,把白笑笑往身上一扛,又摇摇晃晃地大踏步去白笑笑的房间。 对付喝酒的人,平日的捶打和辱骂都没了用,工头似乎充耳不闻。白笑笑心下着急想去咬这厮的耳朵,却又够不着。她掀了工头后背的衣裳,对着他的背一口咬下去,也没啥用。工头毕竟是工头,常年劳作那浑身的腱子肉,她下牙的地方都没有。 白笑笑最后实在没办法,看了看自己指甲,狠狠地用手指甲抓了下去。 工头这才吃痛哼了一声,然后抬起大脚朝白笑笑的房门踹了过去。那房门撞在床头上发出“咣”的一声,把白笑笑吓了一跳。 工头把白笑笑扔在床上,恶狠狠地说:“今儿你是逃不掉了!” “呸!”白笑笑冲着工头脸上来了一口吐沫。 “奶奶的,你个死娘们还不信?”工头从怀里拿出来一张纸,小心翼翼抻开说:“妈的你爹妈卖身契都在我这里了,你还想怎样?” 白笑笑不相信的看看他又看看那张纸,道:“不可能!” 工头也懒得与她浪费口舌,把那纸往怀里一收,把上衣一脱。将衣服扔到了门外。工头可不是傻子,若是被白笑笑冷不丁的拿着卖身契给撕了,他就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李工头你他妈是个畜生!”白笑笑这辈子再难都没这么骂过别人家人,这次是真的急了。这工头仗着有几分酒劲儿,力气大的厉害,臭烘烘的嘴巴在她脸上乱拱,她又挣脱不了。 工头朝着她脸上就是一巴掌。 “滚你妈的蛋,给老子老实点!” 白笑笑哪会听,挣扎依旧。 又是一巴掌。 这么来来回回几次,白笑笑只能老实了。挣扎除了挨打一点用处都没。若是被打晕了,或许连醒过来的机会都没了。 她虽然不反抗,浑身却开始如同筛子似的抖了起来。咬紧牙关如同患了癔症,整个人开始抽抽并且翻白眼。 即便是这李工头精虫上脑,面对这样的情境,那酒意也醒了三分。 他愣了一愣,以为是白笑笑在装病,妈的上次要她的时候没这么多事儿啊?!他朝着白笑笑的脸上又来了两巴掌,白笑笑还是不停的抖,似乎不像是装的。 见了这幅样子,又想起刚才的卖身契,工头气不打一出来:“妈!我说那娘们怎么这么容易就把这丫头给了我,原来他妈给的还是个有病的!” 那张卖身契不是白得来的。夫人温羽灵给他结算工钱的时候,还扣下了个零头。把这零头换成了白笑笑的卖身契。本想着自己占了大便宜,没想到得的是个有病的女人。 看着白笑笑在床上还如同筛糠一样的半的身体,工头朝着她的身子踹了两脚,他妈的! 这两脚把本来就抖个不停快要掉下床的白笑笑踹下了床。她依然在抖着。 工头这下彻底没了兴致,还不知道这病是不是天生的,若是天生的,以后就算让这娘们生孩子,恐怕也要多操心几分。想到这个,工头又朝着白笑笑的身体踹了两脚,拾起扔在门口的衣裳出去了。 白笑笑依然趴在地上抖着,这都入了深秋了,地上怪冷的。她抖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冷得发抖还是因为那件事。 一炷香过后,她身体似乎慢慢有了知觉,也没有刚才抖得那么厉害,但是依然感觉到浑身发冷,冷得不能自已。她想动动身体,却动不了,只觉得热量从自己的身体里一点点的流失。 难道要死了吗? 难道这辈子就这么完了吗? 白笑笑心里只剩下这个。 其实这么完了也没有什么不好,总比接着受苦受难的强。 其实她觉得她应该在那个死变态王恭的房里死去,这样也就没了这之后的苦难了。 死了也好,死了干净。 白笑笑觉得头晕晕沉沉的,像是有人在召唤她入梦一般,身子越来越沉,也越来越想睡。 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进入了阴间,只是这阴间空空荡荡的,也不知道黑白无常到底在哪里。她找了一阵,似乎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本以为应该是黑白无常,但抬眼一看,却发现是工头的大徒弟。 “这这是这是怎么了?”她虚弱地问,她发现自己穿着还算齐整的衣衫在工头大徒弟的背上趴着。旁边跟着的是比刚才清醒多了的工头。 工头不愿意说话,只是又骂了一句“妈的,晦气”,但还是跟在大徒弟的身后,急急忙忙的朝前头跑去。 白笑笑就这么看了一眼,又晕了过去。 不是黑白无常啊,那瞧了又有什么意思。/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求大夫保贱命 p这条街上的张大夫大半夜被人拍门叫起来,似是不乐意。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一看是有些交情的李工头,就又闭了嘴。一看到他身后大徒弟身上背的女人面如白纸,立马迎了进来开始看咋回事儿。 瞧了半天,这张大夫忍不住抱怨了几句,也不知道这女的是谁,但是不管是谁,这一身伤也太惨了。他问清楚这身伤之后,不由骂了李工头:“我说李工头,你也管管你这暴脾气。你说这咋整?你这不是造孽吗!” “我就踹了她两脚,谁成想能把人给踹成这样。”李工头不是那种冷漠无情的人,他天性其实还蛮憨厚的,就是因为人长得丑,又天天得在外边跑,年轻的时候又没钱,这熬着熬着就越来越没人嫁给他了。他挺喜欢白笑笑身上那股风情,可谁让这白笑笑到现在还不知好歹,油盐不进,他又喝了点酒,一不留神就成这样了。 张大夫说这白笑笑惨,也不是光身上的伤,关键是她下身的裤子已经被血给染红了。张大夫看了李工头一眼,对他说:“瞧不瞧?不让我瞧你拉出去直接埋了。” 李工头虽然不乐意,但是也没办法,摆摆手让张大夫看。转过身一脚把自己大徒弟给踹到屏风后边。 张大夫拿出来一把剪刀把白笑笑的裤子给剪了,又用手摸了摸白笑笑的肚子,又给白笑笑号了号脉,瞅了半晌,对李工头说:“还有一口气,开点生血的东西好好补补应该还能活。我把她这血给先止住,静养一个月,应该差不多。只是这生娃娃的地方,都血肉模糊一片了,我瞧这一堆血里应该有你的娃” “你说啥?”李工头惊叫。 “还没成人形,但是绝对已经成珠了。李工头,你这造孽造大了,不然这女的还能给你生个孩子” 李工头如同雷击,缓过神来问张大夫:“那她以后” “这被你踹出来这么多血,人送来得又晚,要生怕是难了。”张大夫叹息一声,开始给晕着的白笑笑清理两条腿上的血,摇头不再作声。 医者都是仁心。面对这种造孽的,看不过眼是真的;但是媳妇是人家的媳妇,不能妄言也是真的。 谁种的因,谁就能收什么果,他一个外人,做好自己手头的事儿不惹麻烦才对。 “大牛!”愣了半晌的李工头突然叫了一声,这是在叫他大徒弟。 白笑笑这会儿下身已经撒上了药粉,张大夫处理的也七七八八了。但见大徒弟进来,张大夫还是不由嘀咕了一声,下意识拿了一片麻布盖在白笑笑身上。 “你去把这娘们给我扔出去埋了。”工头一脸阴翳。 “啥?”不光是大徒弟,就是那张大夫也一脸的惊诧。 “我说什么你没听见?”工头粗着脖子道:“我说让你把这个女人拉出去埋了!” “不是师父这师娘”大徒弟没那个胆子,也不觉得师娘就应该死。 “不能生孩子的女子能拿来干啥?啥都干不了还跟纸糊的一样,快给我扔出去,我看着心烦!”工头说。 旁边张大夫本来是笃定不管这事儿的,现在见李工头这样,不由搭了一句:“李工头,你就别作孽” 话还没说完,李工头就吼了一句:“我没银子,你要治你自己治去,我是没钱治这个赔钱货。” 张大夫听了怒气横生:“李工头你糊涂!你是干啥的?你是修房子的!修房子都讲究个风水,今日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你觉得以后还会有人找你修房子吗?” “你不过是想让我救她,然后在你这花银钱而已”李工头这话一出张大夫差点没把手里的东西摔他脸上。 “李工头!若不是我张谦和你还算有几分交情,我家的后院也是你修的,不然我才不管你这事儿!我是医者,我知道生死到底是怎么回事。若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再劝,但切莫怪我张谦和所有人说你谋害了一个女人的性命!”说罢张大夫气得不轻,看着李工头。 旁边大徒弟也在劝:“师父,张大夫说的对,你看那王恭他们不是也作孽么,后来不是被砍了头。这世上说不定还真有报应这回事儿,咱还是救活师白姑娘吧。” 工头很不情愿的问张大夫:“那这一个月要花多少银钱?” “纹银五钱,人就回来了。” “这么多?快赶上我出去喝半个月酒了。”工头还是不情不愿的。 “你自己看,你若不愿救,你这好名声就没了,你以为城中那么多工头,别人不找就找你是因为你干活好?说白了都是听说你之前安分守己,不偷不抢,不拿不奸,这才让你进他们内宅的。”张大夫似是懒得看李工头一眼,半晌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我是因为这个才请你的。” 李工头听了沉默不语,停了一会儿,说:“开药吧。” 他仔细想了想这么多年,他确实是那个进了别人家内宅特别知道礼数的人。别人家的媳妇他不会多看一眼,别人家的东西他也会多占一毫。他还不知道自己有这般好名声,想了想,是啊,若不是因为这个,王大人是朝廷命官,为何要找他这个多是修民房的人去修府上?说是看在他那在王大人府上做丫鬟的外甥女的份上?别逗了,他知道他外甥女还没那么大的脸。 张大夫伸着手要钱,大徒弟看着师父的脸色,犹犹豫豫的从怀中拿出点碎银子付了药钱。张大夫给开完药方,又拿了些药给他。 “这个要先煎服三天,完了之后我去瞧瞧,看情况再说开药。”张大夫道。 “嗯。”大徒弟应声。 “你们把她给背回去吧,放着也没什么用,三天内若有别的什么问题其实过来叫我,她身体很虚弱,下不了床,你们多照顾点。”张大夫交代了一堆,李工头没耐心听,最后张大夫还是补充了一句:“多给买点好东西补补身子,这样好的快。” 李工头听完这话白眼翻得更厉害了,他想起来下午带回去的那只烧鸡。 真娘的是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命,好好的福不会享非要来受这个罪。 第二世也快更完了,支持我的各位,请继续支持宝宝咯非常感谢!/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先活着然后死 p白笑笑终于醒了,醒了之后她耳边都是李工头的辱骂。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李工头有太多的理由辱骂她了。 比如那只烧鸡,比如他后背上现在还有的抓伤,比如他损失了一些工钱要出来的卖身契,比如说她以前的病,比如说她如今的病,比如看病花的钱,比如他没了的孩子,比如她纸糊一般的身体,比如她以后不能生孩子了,比如她这刚醒过来一脸半死不活的表情 李工头有时候都不知道要从哪里骂起,他干脆想到哪里就从哪里骂,骂得白笑笑有时候听得不太清楚,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在迷迷糊糊中被人骂了半日,有些事情还是知道了。 最重要的两点她听清楚了,那便是她如今病了是李工头的拖累,还有她以后不能生孩子了。 呵原来我之前肚子里还有个孩子白笑笑心想。可她怎么就没有意识到呢?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孩子?让我想想,哦,那天王辰墨来的时候,工头是把她弄到房间里那个过的。 若那个孩子真的出生了,好好地出生了,那么应该能承载她所有的爱恨吧? 对王辰墨的爱,对王辰墨的恨,还有对生的爱,还有对李工头的恨。 可孩子没了,她以后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她虚弱地睁着两只眼睛,觉得眼前就没有清楚过。那是泪水糊住了双眼,似乎不忍让她看清楚未来。 李工头给她喂药,那粗暴的动作,还有那太过苦楚的药,让她忍不住把刚喝下去的都给吐了出来。 “妈的!”看着被汤药溅了一身的衣服,李工头把碗往旁边重重一放,抬手又给了她一个巴掌。 外边的大徒弟一直盯着这边,就怕自己那脾气不好的师父一生气又做出来什么事儿。他听到动静连忙过来,见白笑笑一头栽在床脚,且头磕在墙上已经磕破了,连忙对师父说:“师父别生气,要不我来照顾白姑娘,您先出去歇歇。” “滚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你瞧上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你给我记住,这女的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这辈子都别想插手占一丁点便宜!”李工头说完之后,朝他身上踹了一脚,大徒弟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妈的,小兔崽子,还想着等我开口发话说我不要了你要啊?!老子上过的女人死也是老子的人,他妈还想捡现成的,真他妈敢想。”李工头收拾完了自己徒弟,转头又回来看白笑笑。 一看白笑笑还倒在墙角里,气不打一出来,扯着白笑笑如同孩童般娇弱的身体,到自己跟前,对她说道:“生不如死是不是?真不想活了?真不想活了也要先好起来把活给我干了,再说去死。大爷的,老子花这么多钱买来的女人,不能就这么废了。不是不能生孩子吗?没关系,给我当个小妾,每日给做做饭洗洗脚也是好的。” 说罢李工头又揪着她的头发朝她嘴里灌药。 白笑笑的意识在飘忽,张嘴下咽的动作只是本能反应。 “这不是能喝下去吗?能喝下去证明还能活,能活就别他妈给我有事儿没事儿装死。厨房现在还没人管,饭还得我们自己做,等你好了给老子做饭去!”李工头三下五除二把那一碗药胡乱灌到了白笑笑的喉咙里。之后收了碗把她扔在床上就离开了。 这一路上李工头的嘴巴就没消停过,还在不停地骂白笑笑。 内容还是那些,只不过又多了一条:“他妈的给她喂药都不会喝,老子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遇上了这女人。” 工头出去了之后,白笑笑觉得这整个人间都清静了许多。但浑身还是很冷,那床薄薄的棉被不能让她的心有半分暖和。 药是有效果的,她喝下去不久后觉得浑身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力气,她找着自己的手,看着自己的手,想让它动一动。 手毕竟是自己的手,还是听话的。她用手摸着昨日似乎被人抽干了血的肚子,心下一阵麻木的悲伤。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糟蹋的不像样子,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心里堵得慌。她之前还会觉得痛苦和难受,现在只觉得麻木。很麻木。 就像是悲伤都没资格悲伤了一样。因为苦难太多了,她来不及了。 当悲伤成了一种常态之后,就如心灵已经习惯了锯头的切割,和外边的那堆烂木头没什么区别。 她有些羡慕外边的那些木材。它们应该已经死了吧,可是她还活着呢。 她想到了院子后面的那口井,还有一直用来打水的那个木桶。那井虽然荒废已久,可那水看起来比她干净。 若是死在那口井里,或许能洗掉她这一生的污点吧。 她虽然是奴,但不是;虽然命苦,但还有尊严。 她很想有尊严的离去,可现在躺在床上动不了。可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快些好起来吧,不是为了生,而是为了死。 白笑笑想着想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命,真的是对不起,我真的是撑不下去了,我想离开你。 窗外似乎有雨丝在打着窗户和门。窗户已经被她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被堵上的窟窿,透过窗户的缝隙,她看不见外边的天气是怎样的。只觉得有丝丝的凉意渗了过来。让她感觉更加冰冷。 嗯,好好活着,然后去死。 白笑笑对自己说。 工头再见到白笑笑的时候,不由吃了一惊。他说白了没想过白笑笑能活下来。他对白笑笑剩下的只有气愤,所以该打还打,该骂还骂,管她呢,能活下来是她的命,不能活下来也不能说是他李工头造的孽。明明他是花了不少银子给白笑笑买药的呀。 工头觉得自己仁至义尽,白笑笑能不能活下来,纯粹是白笑笑自己的事情,和他无关。 今儿一见白笑笑似乎精神了许多,看来张大夫开的药果然有效。 工头刚把药碗放下,转头要给自己找个地方坐,等头转回来,却发现白笑笑已经在拿着药碗灌药了。“呵,居然知道自己吃药了?” 白笑笑没理他,喝完药把药碗往旁边一放,身体滑下去接着睡觉。似乎根本不屑于搭理工头。 工头见这幅情景,气不打一出来,这小娘皮拽不拉几的样子,倒像是他李工头欠了这女人一般。他揪起白笑笑的头发,把白笑笑的脸转到他的眼前,给了她两巴掌才觉得找回了面子。 “妈的,一个贱人天天一副看不起我的样子,呸!”工头打完之后把白笑笑往床上一扔,骂骂咧咧出去了。这娘们,真不想管了,就算是管了以后也是个白眼狼,根本就不会把他花的心思当回事儿。/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无留恋香魂消 p但张大夫来的时候,工头还是不想当着张大夫的面做得太难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张大夫一来,他就换了一副样子,还让白笑笑把破布做的面纱带上,这样张大夫就见不到她脸上的那些“五指伤”了。 “恢复的还好,就是营养有些跟不上。还有这天冷了,多加一床被子。”张大夫收拾着东西,道:“一会儿让你徒弟去我那拿药,你钱都给了,不能不去拿药。” 张大夫起身要走的时候,又说了一句,这句话是对着白笑笑说的:“你切莫忧思过度,孩子没了还可能会有,这世间奇迹众多,或许过几年就能再碰上个孩子呢。忧思过度的话,身体不会好那么快。” 白笑笑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旁边李工头脸上不由泛起一阵欣喜,连忙问张大夫:“你是说她还有希望生孩子?” 张大夫没有搭理他,径直往屋外走去。李工头连忙追了上去,又问了一遍。 张大夫无奈回答:“哪里有那么容易,我是觉得她心情阴翳,脉象滑涩,这是受刺激落下的毛病,我那么说也只是宽心而已。若她真能生子,那你得去庙里供两盏大油灯好好谢谢神仙,那样的话可真的是个奇迹。” “嗨,你这人真是,害的我白高兴一阵。好了好了,那你快去忙吧,我一会儿让我徒弟去取药。”工头一阵失望,送走了张大夫,看向白笑笑房间的眼神又阴郁了几分。 他不想拂了张大夫的面子,但心里觉得张大夫就是看太多别人的生死之后,有点太过于仁慈了。可张大夫说的,假若李工头草菅人命的话,他会把事情公开,到时候真的会影响他的生意,他也不敢得罪这个迂腐得有几分固执的大夫,不然早就悄莫声息的把人给拉到乱葬岗给埋了。 也是这白笑笑倔强,就这么折腾还她还能活着,这得多大生命力。这比那断头还能跑的鸡,断头还能活的螳螂,更让人觉得稀奇。 她的心里似乎没有那么多三纲五常。京城里的有些女人,嫁了人之后丈夫死了,有些也会跟着死;有些不愿意死的照顾公婆到老,守寡一辈子还能捞一个朝廷的嘉奖。这小门小户的女人都是奔着名声和贞洁活着,就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良家女。身子被几个男人都看过,现在还生不了孩子了,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怎么不去死呢?! 工头一边叹着这白笑笑真的是个人间极品,一边又心疼着那次提前把药钱都给了张大夫纯粹是被张大夫骗了,不然他还能省下好几顿的喝酒钱。 烦归烦,想想既然已经弄成这样了,便就这样算了,他招呼大徒弟去张大夫那给白笑笑拿药,自己还得撸撸袖子,领着一帮小屁孩去做饭。 算了,看在她做饭好吃的份上,能让她活着就让她活着吧。看着做出来自己都不想吃的东西,李工头在心里这般想着。 工头给徒弟们盛饭的时候,看到泔水桶里干干净净,想起来那天大徒弟提起过,那帮嘴馋的小兔崽子,趁他去白笑笑房里闹腾,把那只烧鸡从泔水桶里拿出来洗干净,几个混小子分吃了。 真是可惜了那只烧鸡。想起白笑笑还是有些苍白的脸,工头想着要不要再去买一只烧鸡回来,给那个女人补补身子。他又给一个小徒弟盛好了饭,瞥见窗台上放着的那把剪刀。呵,那不是之前从白笑笑手里夺出来的那一把么。看来那些小子们捞烧鸡的时候,没忘了那剪刀。 看到这个,他妈的还给那贱人买什么烧鸡,能活着就活着,活不了就他妈的去死,哪有那么多事儿。工头的心突然就因为一把剪刀变得坚硬如铁,中午给白笑笑端过去的饭,也和旁人别无二致,一般无二的难以下咽。 又过了几日,白笑笑能挣扎着起身了。 工头见了问她:“能做饭吗?”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站的那样子有些摇摇欲坠。 “不能做再歇两天,奶奶的,这倒霉催的。”工头进了厨房,似乎都不想多看这白笑笑一眼。 白笑笑也知道她现在哪里还有以前那半分颜色,皮肤苍白,头发枯黄。自从那王辰墨从这院子里走出去之后,她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有一半都跟着走了。没了精气神的人最容易老。这两个月的光景,不用照镜子,她只用手摸着自己的脸,便知道这两月如同两年一般,摧残着她原本就所剩不多的姿色。 初冬了,天好不容易出了个大太阳。白笑笑站在门口,站在阳光底下,心里还是有些不舍这个世间的。光是这阳光,都要比那暗无天日的地底下要强上几分。那个曾经帮过她,但最后害了她的小徒弟,从她身前走过,看到她还会青涩地一笑。 还是个孩子,还能让人感觉美好。 只是这样的日子如同一碗石子中夹着一粒米,早已不是那粗糙劣质的粳米饭了。 不能为了那一粒米吃下整碗石子啊,她毕竟是个人,受不了那石子慢慢磨烂她的胃。 与其等到有一天被开膛破肚而死,不如死在那井水中,落一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哪怕只是自己想当然的也行。 她慢慢地在院子里挪动着,工头的徒弟对她说回去歇着吧,她说走着能好得快。之后便笑笑不说话。 渐渐地没人搭理她了,只让她在这院里慢慢走着。 说没有留恋是假的,这虽然是个地狱,但是地狱的墙角也能开出花来。 窗棂,飞檐,连廊,雕花。还有那小徒弟刨花时上下飞舞的手,大徒弟做楔子时那高超的技艺可这些事物再美,终究只能看看,和她没有半分关系,她不是那个享受美好的人,也不是那个制造美好的人。她努力地思索了半天,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看也看够了,想也想通了,那便走吧。 她一步步挪到了后院,还好,这只是初冬,井水应该不是很冷。尔后她又想到这井水冬天是热的,又不由得轻笑了一下自己,怎么突然就傻了。 鹅黄裙子已经被烧了,她只有身上这么件能穿的衣裳了。头发又梳拢了一下,莫弄得太狼狈,被井龙王给嫌弃。 她一点点地做着她该做的事情,动作慢地如同对镜画眉,细致认真的样子如同在庭前绣花。 弄完了所有,她在怀中掏出一块破布当做面纱,绑在脸上像是一个要去刺杀的人,让她有些啼笑皆非。裙子没了,面纱没了。情没了,路也没了。 她终于跳下了。 当有些温暖的水漫上她的头顶,她终于解脱了。/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生不得死不得 p“白笑笑去哪了?”工头抓着一个徒弟问。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白笑笑?”那徒弟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想了一会儿道:“师父你是说师娘啊,我见师娘刚才还在这院子里散步来着。” “师娘你大爷!她就是白笑笑!滚蛋,接着干活去。” 莫名被骂了一顿,徒弟耸耸肩也无所谓,反正都习惯了,很听话地接着干活去了。 “你见没见白笑笑?”工头又抓了一个徒弟问。 “没见啊,刚才就看见她在房子跟前晒太阳呢。”徒弟回答,马上这院子都该完工了,上漆的上漆,装饰的装饰,谁有什么功夫去看白笑笑在哪儿。 工头暗骂了一句,接着在院子里找。 “师父,我见师娘,不是,是白姐姐去后院了。”还是那个孩子。那个曾经不听他师父的话,坏了师父的事儿,又阴差阳错帮了师父的忙,现在又让师父感觉倒了大霉的孩子。 “妈的,又去后院干什么。就那破身子,不会还指望着再翻墙吧?”工头骂骂咧咧的,冲进了那个破破烂烂的后院。这地方本来也就没打算住人,王夫人也交代过不用管这地儿,走之前随便修修就行,反正到时候用也是给下人干活用的地方。 在这破破烂烂的后院里找了一通,工头没见到白笑笑。 “他妈的,还不成真长翅膀飞了?”工头暗自揣摩,后来看见原来放在井里的那个桶怎么被拿出来了。他心中暗道不好。但又安慰自己,那井口那么小,还有井上的绳架呢,白笑笑真能跳进去? 他突然有些害怕,慢慢地走过去,朝那井中看了一眼,便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他屁滚尿流地离开了后院,跑到前院站在那太阳底下,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师父你咋了?发烧了吗?”大徒弟莫名其妙的看着师父在太阳底下发抖,问了一句。 “不是,是是白笑笑跳井了。”大徒弟听罢手一抖,他本来怀里抱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和木料,说要开始给主子家打家具,现在那些东西呼啦啦的掉了一地,声音叮叮咣咣的,把好多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那个,你别捡了,等我缓口气,我得把这事儿告诉夫人去。”工头说。 他只是个普通人,他最多也就是打打人,骂骂人,他以为这是他最恶的一面。即便是真的说了那些话,但他从内心觉得也不是真的想让白笑笑去死。但是就真的能把白笑笑给逼死,让她真的跳井了。 张大夫说的没错,不是那么狠的人,做了狠事心里边真的会不好过的。他有些后悔怎么就没有对她好一点呢?最起码还能给自己留下个使唤丫头,不至于弄成这样子。 他出门这一路上走的很快,不是着急想把事情汇报上去,而是想逃离那个地方,想离那个地方远一点。 他没了主意,也有些不知所措。跌跌撞撞进了王府的大门,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很多人都觉得奇怪。 夫人在内室里正陪着小公子,没空出来见他,便打发了落樱来见。 落樱见他时吓了一跳,这一年多她见这工头无数次了,还没见过他这大冬天的脑门上冒着一层的汗。 她蹙眉问:“怎么了?” “白笑笑死了。”李工头回答。 落樱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死就死了呗,夫人已经把她父母的卖身契给你了,你不会还想让我们出钱埋了你的人吧?再说死了就给拖到乱坟岗那边一扔完了,怎么你们还真拜堂成亲了?” 这大上午的就听到这么个丧气的事情,落樱心中自然不快,免不了多几句嘴舌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这”工头一听这话更加吞吐了,犹豫了半天,他似乎下定决心似的说:“她不是病死的,也不是不是被打死的。是是跳了后院的井。” 落樱的眼睛瞬间就眯起来了,像是一只想咬死面前这只老鼠的猫。 “你说的是真的?”落樱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 “是是真的人,人现在还在井里呢。” 落樱深吸一口气,朝着李工头的脸上就来了一巴掌。 “你!你真行!如今人跳井了,那地方就是个凶宅!那院子里的水也别想喝了!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你!”落樱被气得说不出话,她自己想想也觉得脊背发凉,到时候若是住在那,自家的后院里死过一个女人,这女人还和老爷有过千丝万缕的关系想想就 工头垂着手压根不敢搭话,被挨了一巴掌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告诉你啊,这事儿没完!白笑笑死了我不关心,她是病死的也好,是被你打死的也好,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但现在人既然已经跳了井,那院子是肯定不能住了。这事儿我会和夫人说,你别想着这次能拿到剩下的工钱!” “落樱姑娘”听到没有钱拿,工头一阵弱弱的哀嚎。怎么都可以,这钱不能不给吧? “这事儿我说了也不作数,那女的你自己想办法把她弄出来该弄哪弄哪去。省得夫人见了气恼你。”落樱絮叨抱怨了一阵,自觉也没什么用。不耐烦摆摆手让工头先回去,她想办法和夫人说。 温羽灵听到这事儿之后,先是一喜,之后一怒,反应和落樱别无二致。 但是她毕竟是夫人,仔细想了想,便道:“也别难为李工头了。他这次也是被猪油蒙了心,见了这白笑笑便什么风险都想不到了。这白笑笑是个倔强又难缠的,我们也别为了她和李工头闹,再让老爷知道了这事儿。这样,你去和李工头说,把钱都给他,让他把房子修好。然后再多给一笔银子,让他口风严谨一点,把那白笑笑安葬了,别随便丢乱坟岗上完事。这白笑笑毕竟和老爷主仆一场,我们也不能太无情了。且如果老爷哪天提起她来,我们也好有个交代。” 落樱琢磨了一下夫人的安排,觉得夫人想得确实比自己深远。她奉承了两句要去安排,只是心下还有些可惜那南苑,不由又抱怨了一句南苑这刚盖完不住可惜了。 “我的目的只是为了逼死她,没成想她撑了这么久受了那么多罪还能活下来。她用自己的一条命毁了我这南苑,我也不恨她,也算是个报应。不能住便不住,这事儿我自有法子对老爷说,你别操心那么多。听说北边的房子也要卖了,到时候在北边修也是一样的。南苑的房子只要封了口风,别让人知道后院死过人,也能卖个好价钱。”夫人端起桌上的茶碗,似是觉得这事儿也没那么让人糟心。 有了夫人这个主心骨在这撑着,落樱心下安稳了许多。她把这事儿和李工头说了,本来还一脸懊恼的李工头,瞬间便高兴了起来。那被捞上来的白笑笑的尸体,似乎也没有刚发现的时候那么可怖了。 笑话,活的时候都斗不过我,死的时候还能翻起来什么浪花?你想要的生得不到,死也得不到,你死的消息,根本就不可能传到老爷耳朵里。就算老爷问起,也就说你是我的妻,你也算嫁了人,这世间也只有李白氏,哪还有你白笑笑。 工头似乎觉得刚才的那些失态真的有些丢人,还不由得给落樱赔了不少笑。/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腊梅死迎春生 p白笑笑觉得自己飘了起来,在白笑笑上方看着自己的感觉,有些奇怪。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她看着那些人在忙碌,看到李工头还真的拿了落樱的钱去给她买了一口薄棺材装了她的尸身,她还有些惊异。且当这是一个人最后的良心吧。白笑笑想。 只是这良心未免来得有些晚一些,倒像是怕遭到报应的临时抱佛脚。 她看着那些人在下面忙碌,觉得有些好笑。当那李工头一脸解脱了的样子,数着银票乐不可支的时候,她也想飘下去给那工头一巴掌。可是她是鬼魂啊,鬼魂只是灵魂,又没有实体。她想给那个人一巴掌,可是只能看到他的脑袋从自己的手掌中穿过去。 她叹了一口气,觉得很没意思,死都死了,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娘的,这大白天的怎么身上这么冷。”李工头打了一个寒颤,但除此之外什么反应都没有。他还是数着他的银票远去了。 白笑笑很奇怪为什么没有看到黑白无常。戏文里不是说了,人死了之后黑白无常会来勾魂。可她一直等的黑白无常到底在哪里?她为什么都看着自己的尸体被拉走了,还没有谁来勾魂? 算了,想那些做什么。活着的时候一直在想如何能够出了这个院门,但是除了那次半死不活被人背到大夫那里之外,好像一直也没有成功的出过这个院子的大门。 现在死了,终于可以在天空上飘飘荡荡,再也没有人能锁住她了。她很想去看看王辰墨活的怎么样,便去瞧瞧吧。 他见到了王辰墨,她运气不错。 王辰墨今日没有去府衙,而是在院子里陪着自己的儿子。小公子不知道是怎么了,貌似是天气转凉有些咳嗽。他专门请了假陪这个宝贝儿子,夫人的花朵。那些迎还如同她曾经穿过的裙子,花期不长,却甚是夺目。 当然,鹅黄色是夫人最喜欢的颜色,不用说,这些迎自然也是夫人最喜欢的花。如果不喜欢,没道理把原来那些长得好好的腊梅树除掉,在寝房之外栽下这些。 夫人真的是好心机,不光要抹掉她,还有她身边的人,甚至连她在的时候种得那些花花草草,都要抹去。 而房中的那个人,很明显是早已经被他的夫人这样满腔的妩媚与风情,融化到骨头都没有了。 还能说什么呢?白笑笑站在空中笑笑,满脸苦涩。 她很想去看看自己师父的墓,可是她知道师父大概是没有墓的。 她很想去看看自己的墓碑,可是她知道夫人大概是不会给她立碑的。 蝼蚁一般的活着,充其量不过是别人家中的宠物。你见过谁家给宠物立碑的吗? 疆场上战马可立碑,护院中忠犬可立碑,可是这一辈子只靠笑容得了几年宠爱,就妄想让他记住,让他珍惜,让他怀念,是不是有些痴心妄想? 白笑笑飘着不知道还能到哪里去,只是在天空飘着。她好奇去看了看别的家,好奇去望了望别的风景。她猛然意识到其实这个地方很大,并不是只有那个院子,并不是只有那个王辰墨。 风吹着她走,让她走得无比轻松。雪穿过她的身体,落在地上,如同一滴滴凝结地泪。 其实用灵魂去望生者,选择释然的,总比选择继续仇恨的人多。 她不想去恨谁,因为爱一个人都很难了,更别说恨一个人了。 已经死了,自己那具血肉之躯都已经放下了,所以别的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雪停了,她才听到一个声音道:“和我们回去吧。” 她抬眼一看,是黑白无常。 她没有吭声,任由他们拘了自己,温顺的有些让鬼惊讶。 黑白无常也没再说什么,拉着她便走。走在路上,飘在天上,她一直在瞅着地上。 白无常不由说了她一句:“死都死了,还在看什么?” “我在看腊梅。他原本是最喜欢腊梅的。”白笑笑说。虽说已经放下,但最美好的记忆,总是值得再多看一眼的吧? “我以为我们晚来了一能看透呢,原来还是个痴货。”黑无常嗤笑一声。 “看透做不透,这世间的纠结大多如此。”白笑笑答。 “也罢也罢,你想看便看,等进了阎罗道,入了阎罗殿,你这红尘中的种种往事也都会记起来,也都会忘了。走吧走吧,路还长着呢。” 黑无常催促白笑笑前行,似是并不在意这白笑笑的恋恋不舍。她非凡体,和凡人不同,这点纠葛进了阎罗殿也便都释然了。 阎罗道如同一条长长的甬道,黑暗无比,有人牵着,倒也不怕摔跤。白笑笑这么想了之后,又想起早已经是灵魂之体,还怕什么摔跤么。 黑暗总会让人思考,灵魂本就是人思考的结晶。在黑暗中走了一程,她倒觉得眼前没有那么多纷纷扰扰的俗世,倒让她本有的痛苦消减了几分。 路还长着呢,她对自己说。 有读者和我反映说白笑笑的死没什么亮点我当时听了心里猛然一颤,如果仔细看的话能看到我在书中所体现的一些象征意义,比如直到今天还存在的物化女性,以及家暴。因家暴而死的女人,我根本不忍让她死的很有“亮点”。唔不过这点我也会注意的,多多增强故事的可读性,在不失表达观点的基础上。/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前世因今世果 p可还没走多久,便到了视野开阔的阎罗殿,阎君见了她并不说话,只让她在殿中站着。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她在殿中站着,阎君坐在书案旁边看着她。可瞧了半晌,她还是一脸迷茫。 阎君无奈,只能叹了一口气,从书案上拿起一本生死簿瞧着,似乎在做自己的事情,不愿意在她身上耽误功夫。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再抬头瞧她,白笑笑还是一脸迷茫。 阎君无奈,道:“墨白云,你还入痴未出?” 这“墨白云”三字,如同一句偈语,喝断了墨白云的尘念。 她脑中如同火花电石一般,纷乱的思绪冒着光都窜了出来,灵魂之体几乎有些承受不住。 “唉,你还有十年的寿命,这会儿便来,确实有些早。若不是城隍告诉我井龙王报告说你投了井,我还不知你已死了。得到消息之后,我便让黑白无常去寻你,可还晚了些时候,让你在这凡间游荡了一日。” 墨白云稳了稳自己的灵魂,适应了好一阵才说:“原来如此,叨扰城隍爷非我之愿,还望城隍爷赎罪。” “此事也不必放在心上。原本城隍以为你枉顾自身性命,让我降刑罚与你。且听了井龙王和灶王的汇报,又觉得你这一生也太过坎坷,让我别为难与你。” 墨白云问:“难不成这自我了断还犯了忌讳?” “自我了断之人,大多数将会生生世世不再为人。人为万物之灵,你身而为人却不珍惜,原本就是在枉顾其他生灵之苦。你可知有多少灵魂生生世世为畜,心甘情愿被人烹食,被人奴役,只是为了有朝一日为这万物之灵,享这世俗更多繁华吗?” “这”墨白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所以你上一世求我让你为人,我曾说过,人命即便再贱,也贱不过大多畜生,所以你不愿为畜只愿为人,确实有些不妥,若不是仙子求情,你定要被奴役一生。” “白云愚钝,难为阎君了。”墨白云弯腰作揖,心下略有愧疚。 “幸好你这一世并未让我失望。为人谦和,心思沉静,柔韧奋进,心地善良城隍也在我跟前帮你说了不少好话,说你那般命运,坚持至此,已算不易。且我刚查看之后,发觉你已还了你前生欠下的债,所以这般结果,我并不打算真的让你为畜。” “前世之债?如何已经还得?”墨白云似乎有些不解,难不成这一生遇到的人,还都是前生之人? 她望着阎君,似乎对此颇为意外。她本以为所谓的苦难,只是因为她枉顾了他人性命而降下的惩罚。但阎君所说此时,又好似这一切因果,件件都要还与本人? “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告知与你。”阎君道,似乎墨白云有如此一问并不出乎意料。“先与你说,你这辈子被人凌辱,乃是报应,你别忘了上一世你曾私下寻由头,把那侍卫妻女发配出去做官妓,这也是你的报应。” 见墨白云并不答话,阎王又补充了一句:“凌辱女子的男子必得报应,这则是另外一笔账,你莫挂怀,等我一会儿。” 阎君寻了一会儿,找到一本册子,念道:“这一世你那公子,乃是前世的令狐茉莉,她是百年灵狐出身,为救子孙三十六名,与恶狼搏斗,死于狼口。我念其舐犊情深,让她为人。她的执念便是子女。你上一世断了她原本应有的子嗣,她心中抑郁难平,最终抑郁而终啊。你当太后时并不觉得此事并无不妥,即便是她真的因你难过,愤恨与你,你也不知,也不在乎。所以她这一辈子,便是那个浅浅爱过你,又把你伤得体无完肤的那位王辰墨。你仔细想想,这般报应,是不是该?” 墨白云想了一会儿,答道:“是该。” 确实,前世的令狐茉莉,恨了她三年,她什么都不知。今生她惦念了王辰墨好几年,在这般境遇下被王辰墨伤了两年多,王辰墨也不知。 “逼死你的工头,是令狐茉莉那个未出生的孩子。他前世本已经被安排好投胎,你这般耽误他,断了他小王爷的命,我后来无奈,本想给他另外一条路条命。可他不愿,说非要还了这笔账,我说服不了他,便让他去了。他说即便是出身差点也无妨,只要能逼着你还了债就成。”阎王不由苦笑:“他因怨气大,喝了一碗孟婆汤也没消心中的那份怨气,投胎后便成了一个脾气暴虐的人。遇到你之后尤甚。你也知道,他对旁人和对你是两个模样的。” 墨白云不由幽叹一声:“确实。” “你可还记得扶芝?” “扶芝扶芝难道是这辈子专门来帮我的?”墨白云惊道。她想起自己为灵芝灵体,又想起扶芝的名字,自然能想到这一层。这一世,若要仔细想,帮她最多的人还真的是扶芝。 “扶芝,便是前世的拴贵。那个你网开一面没有惩处的小太监。”阎君道。 墨白云不由叹了一声命运奇妙,刚才有些颓然的眸子猛然间亮了。 “他前世受人利用,谋害别人性命,虽然主要罪责不在于他,可他蒙昧无知,这一世也是凄苦之命,定会不得好死。所以你也莫在此事上纠结,各有各的命数。前世拴贵的母亲便是今世的李婶。她护你周全而死,并不是没有缘由的。”阎君说。 “这些,可都是你们安排的么?” “不,并非我们。”阎君答道:“此乃天道,即便是神仙与佛陀也要遵循此天道。而神仙与佛陀的道充其量也不过是大道。正所谓大道三千不如天道,这冥冥之中,轮回之处,想要窥其根源,逃出天道是不行的。我们神佛并非天道的创造者,而是维护者。” “原来如此。”墨白云大悟。之后又锁了眉头问:“那温羽灵又是何人?难不成是我前世害死的孩童?” “她并非是那孩童,而是你从未想过的朱瞻圻身边的书童。” “书童?” “此事连我也忘了,我本将这罪罚放在了李喜的头上,可没成想书童没有去找李喜,反倒去找你了。当年你在李喜面前随口一提,李喜便去害了朱瞻圻身旁最得力的书童,那便是这一世的温羽灵了。那书童说实话被你所害,也算被你所救。若不是你当年先害了他,后来汉王一脉叛变,他作为朱瞻圻最得力的书童,若还活着自然也会被连累的满门抄斩。所以你们的恩怨有些奇妙。这一世你们相互掣肘,也算是还了前世的债。此事非我安排,乃是天道轮回。” “阎君,难道这世间无人能逃过这天道?” “无人能逃。似乎这因果一事,自混沌初始,开天辟地之时,便存在了。别说你区区一个凡人,即便是得道仙人,成佛高僧,也为天道所困,并不能真正随心所欲。” “那胡管家,下辈子是要为畜生了吧?” “不,他不是。他下一世为人,只不过有些凄苦。”阎君答道。 “这又是为何?明明他” “他身上人命不多,李婶是一个。可她上辈子是李婶的媳妇,曾被一个贞洁牌坊逼到悬梁自尽,也就是拴贵的嫂嫂,拴贵哥哥早死。这条命,是李婶欠他的。而那些幼童被虐,还有丧在他手里的别的人命,全部是他听从王恭所言而为,和他关系不大。且他最后未得好死,也算尝了他此生为虎作伥的苦果。”/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心魔生入地狱 p墨白云思索,阎王提起,她又想起来王恭。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王恭,总不会再世为人吧?” “来,你与我来。” 阎王招呼墨白云来他身侧,他打开一本册子,乃是地狱中的第九层。 册子中的地狱第九层是油锅地狱。打开一看,那一口口油锅正在册子中冒着热气,折页撑开如同看到了让人无法接受的炼狱。 “这是十八层地狱?”白笑笑迟疑的问。她从未想过地狱居然是在一本折子当中的。 “是,这便是地狱的第九层。虽说是存于书册,可那痛苦却是实实在在的。你要找的王恭便在其中。这一本册子便是一个芥子空间。这一层地狱所关的人,或谋人钱财,或占其妻子,或拐骗妇女,或总之欺善凌弱,便是这般下场。” “这是油锅地狱,他要在此种受多少年的痛苦?”不一会儿墨白云便见到了她想看到的王恭。他看起来异常痛苦,灵魂被抛入油锅炸的滋味,即便只是想想,也能猜出来十分不好受。 “八百八十四兆七千三百六十亿年。”阎君回答。 “他必须经受完这些痛苦之后才能再次投胎为人吗?” “不然,我们十位阎君觉得,他罪责太多,且有夺人性命的罪过,所以他将生生世世为畜,不可再投胎做人。”阎君道:“其实这十八层地狱是十八个芥子空间,在这个空间里,可以把每一个瞬间都无限拉长,拉长到一个无法比拟的程度,然后把人放进去,让他感觉到时光变慢,慢慢忍受一次又一次的下油锅的痛楚,等熬完这八百多兆年后,待他再投胎为畜,其实在我们看来也不过仅过了一年。” “如此刑罚当真可怖。”墨白云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自然可怖。在别人面前扮可怖之人的人,自然要面对真正的可怖。这也是他们自己种下的因,所以也要接受随之而来的后果。”阎君说。 “能入这些地狱的人,可否都是大奸大恶之人?” “定是大奸大恶之人。比如这第十二层地狱舂臼地狱,乃是惩罚浪费粮食之人。但如果小儿不小心撒了饭,大人不小心打翻了碗这都无妨,只要不是故意的,其实都不会受什么刑罚。若是故意浪费粮食,轻则来世遇到困境被困深山或者被洪水围困饿上几日,重则来世成为乞丐,天天食不果腹。但若是石崇与王恺(西晋历史上著名的俩土豪,拿蜡烛当柴烧)等奸佞浪费之人,在家中奢华无节制,出门吝啬,且财路来源不正,是通过谋害他人性命得来那肯定是要入这第十二层舂臼地狱,被放入舂臼之中,用石锤慢慢捣碎。日日如此,直到芥子空间里的时光流完一个轮回。” “阎君,白云记得地狱还有这第十四层,枉死地狱?”墨白云在戏文里曾经听说过这个地狱,她在生时不信,如今真的在这阎罗殿中站着,却又不得不信。 “你,本应该就去那枉死地狱。枉死地狱为枉死者开,这为人者不易,若轻易寻死,本就是不把生命放在眼中,不把我们这阎罗殿放在眼中。对于随意轻生者,入十四层地狱,受尽折磨九十京五千九百五十九兆六千五百四十亿年,受尽惩罚之后,永世不得为人。” “我原本,也是要如此的吧。”墨白云问。她不知自我了断竟有如此重的刑罚,如今面对阎君的指责,她心中略感后悔。 “我并不打算给你惩罚,刚才也与你说过。”阎君叹了一口气,拿起枉死地狱的册子,道:“如今枉死地狱中,所受刑罚之人,多为偷抢打杀后,被官府围困,无奈自裁者;或因情所困,不顾年迈双亲,高堂仍在,且孤苦无依,自私而自裁;或根本就无他事,只是进了凡间后又觉无聊,空虚之下而死这一切枉死不仅害己,而且害人,所以要进枉死地狱,让其受尽刑罚。至于是否可投胎为人,还要看其悔过之意。你是命运坎坷,实在无法继续生活自裁的,且城隍爷早已与我求过情了。情有可原,所以你不需入枉死地狱受刑。” “多谢阎君。”墨白云颔首诚谢,心中暗道幸运。 “不必谢我,你也是因为这一世把上一世所欠之债慢慢还得差不多了,所以才能有如此结局,这也是你的天道。我望你记住,不管如何,切莫成那大奸大恶之人,否则这一十八本地狱之书,你必定会入其中一本。不受尽那苦难,根本不可能再次成为生灵。而除了头五层地狱,其余的地狱中,每年受尽苦难然后再次投胎的生灵不足一成,大部分灵魂会在这无尽的折磨中灰飞烟灭,烟消云散,再也不存在了。”阎君道。 “白云谨记。”墨白云回答,而后又看到站在桥头上的孟婆,苦笑道:“可惜喝过了孟婆汤,即便是记住了这些事情,可还是会忘记的。” “孟婆汤能去除的只是人的记忆,却无法抹去人的性格。”阎王说:“而人这每一生每一世都是在渡劫,不管是衣食无忧,还是众多苦难。而性格便是在这一生又一世的渡劫中慢慢演变的。有些人渡劫失败,便会有了心魔,性格大变,从而命运更迭。这其中玄妙还需你自己参悟,我与你说,终究也只是隔靴搔痒,说不透的。” “白云明白。” “那好,你的下一生,你可有什么愿望?孽债已清,孽缘已破,你与我提一两个要求,我说不定可以满足与你。” 墨白云想了一会儿,道:“白云以为在如今这世间,女人一生愁苦,不论出身高低,不论地位如何,皆是一般的不辞辛劳。白云想做男儿,还请阎君成全。”说罢墨白云再拜。 “你不必敌我如此多礼,你若在第一世选择入天庭成为仙子,也便没了这世俗中的纷纷扰扰。待那时你与我说话也不用这般的客气和俗套。可惜啊可惜。墨白云,你还是未理解我话语中的深意,可这需要你自己去领悟,实在不能由我多说。既然你想做男人,我便成全与你。待过了这一世,或许有些事情,不必我提点,你便能开悟。”阎君似乎并不赞成墨白云做此决定,但想了想又觉得还是依了她的意思。 “谢阎君。”墨白云不胜感激。 “对了,有一事我还是要与你知晓,虽然一会儿孟婆汤一下肚,便会忘了这此中所有,但我仍抱有侥幸,希望你能记住一丝丝,别忘了我的叮嘱。”阎君看着墨白云的眼睛道:“你第一世溺死的那个孩童,其魂体德行纯良,并非奸佞之人。你若在此生碰上,切莫难为或误会与他。我算了算他的阳寿,应该已到穷尽,投胎来世或与你还有一段缘分。望你记住。” 墨白云心下有些难为,可也只能点头答应,那孟婆汤乃是集世间眼泪而化,爱恨情仇浓缩而成。喝下之后,那些眼泪会带着强烈的情感洗刷掉原本人的记忆,这般以毒攻毒的手段,若不是心中执念超过了这世间所有执念,怕是出了轮回道,还是会忘了一切。 又要投胎了,那么前方,等着我的到底是苦,还是乐? 第二世完了,第三世明天开更。今天这更里边的“多少多少年”不是胡写的,是参看了道家和佛家的相关资料。做了坏事真的要被关起来上刀山下油锅之类很多很多年,或许会关到地球玩完,宇宙爆炸!/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跪拜祠堂 p山西阳曲县,易出俊秀之才。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这阳曲县内名门望族之首,便是这傅家一门。别的不说,且说这傅家祠堂,占地五亩,院中不仅有傅家五代祖宗及旁亲牌位,还有那傅家墓园,历代家主墓室个个修得精巧,非普通百姓可比。 今日傅家祠堂热闹非凡,似乎聚了全族之人,不下百人之数,且都是男丁,浩浩荡荡,颇显门楣。这祠堂正厅中,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祭祖大典,百人男丁,只要过了三岁,便需一个个插香祭拜祖先画像,感念蒙荫,继承家风。 这傅子谟,乃是傅家这一代的族长,三叩九跪,祭拜先祖后,给刚三岁的儿子让了蒲团,示意他跪下。他这三岁孩儿长得可人,不仅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双耳垂肩,说虎头虎脑一脸福相不为过;且一双眼睛小小年纪便透着机敏,灵动非凡。 “傅山,来拜祠堂。你为傅家一门长房长子,理应先跪拜。”傅子谟对着三岁的孩儿说。 “爹爹,你要我拜,可我拜得都是谁啊?”傅山用稚嫩的声音问道。 “自然是祖先,你且拜吧。”傅子谟道。 “我知是我祖先,可我祖先又是谁?爹爹说了半天,也没告诉我要拜谁啊。”傅山依然立着,一脸迷惑。旁边傅家的族人见此情景纷纷窃窃私语。今年是傅山第一次参加祭祖,有此疑问也不奇怪。只是大家从未见这般不怯场的孩儿,能在这百人场合中,依然与父亲认真。 傅子谟作为傅家的族长,让众人肃静。 他见自己这小儿执意如此,无奈叹道:“你既然愿听,我便告知与你。”这本也是祭祖拜祠堂要说的。只是多年下来,人数渐多,祖上的光辉渐渐淡了,族长傅子谟自前些年察觉族人都不爱听,便渐渐养了些惰性,这几年不曾说了。 此时傅山的一双大眼睛转着,耳朵轻轻地侧了侧,似乎要凝神听了。 傅子谟和旁边族人却觉得这孩子有几分好笑,明明祭祖之时,带着诚意和孝义而来,跪拜之后离去即可。本也只是个让族人聚在一起的聚会而已。比傅山大的堂哥们,谁也没这兴致知道祖上名讳,更不用说知道这祖宗们的事迹了。 “傅唐之,傅家第一代祖,于正统十年考入国子监,后官至正六品尚书省员外郎”这话一出,傅山便跪地投拜。 傅子谟愣了一下,别人都是插三支香跪地三叩九拜,拜了即可,这族人众多,祖先又不少,这一个个拜过去,耽误时光是小事,这族人们恐怕也要烦了。 可这小孩儿机灵着一双眼睛,示意自己的父亲继续念。傅子谟继续念到:“这是你曾祖傅朝宣,官至宁化府仪宾,承务郎;这是你祖父祖父傅霖累官至山东参议,辽海兵备” 傅子谟指着一块块牌位对傅山说,傅山一面记,一面跪拜。那跪拜礼行的有模有样,把旁边往年敷衍至极的其他的族人都给比了下去。 傅子谟看着孩子小小的身子,担心他会吃不消。可傅山完全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那桌子上供着的一块块牌位。 其实傅山这般十分耽误工夫,傅子谟本还以为或许会有族人不耐,抱怨与他。没成想,那些人都看着傅山小小的身体跪拜却不发一言,似乎他们的心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撞击了一下,竟然全都默然不语,似乎在想些什么。 祭祖完事之后,傅子谟应着族人的要求,给今年过去一年出生的新丁在族谱上加上名字,傅山一直在旁边跟着,不哭不闹,等着父亲忙完。 一直到了下午申时,傅子谟才把这族中的婚嫁丧娶c文武功名之类的事情记录完毕。傅子谟连连朝一直陪他处理事务的老者行礼,口中道:“每年祭祖都是这般。两位叔叔也辛苦了。” 老者们作揖而去,留下傅子谟父子在这傅家的祠堂中。 傅子谟似乎不以为意般问傅山道:“今为何要那般?” “祭祖祭祖,既然来拜祭,孩儿总不能连祖先是谁都不知道吧?” “可是你知道了又有何用?” “孩儿不知。孩儿只知若说这祭祖还不知祖先名讳,却真的是白来一趟。”傅山挠挠头,这般答道。 “你这小子这般伶俐,难怪族中之人都说你是神童。”傅子谟摸了摸儿子的头,又道:“可这神童之名最是害人,你可别真把自己当神童。” “孩儿谨记爹爹教诲。”傅山答道。 傅山真的是个神童。他出生七月出人语,一岁话语成句,两岁认得百字,如今已读百诗。那股机灵劲儿比一般成人还要强上三分,却又恭谨有礼,不骄不躁,没其他孩子身上的那种太过扎眼的傲气。 过了一会儿,傅山扯着父亲宽大的长袍边,抬头脆生生道:“爹爹,孩儿想要入私塾读书。” “你年纪尚幼,这小小个头还没有先生的戒尺长,如何去得了私塾?待再过两年,我亲自教你。”傅子谟觉得有几分好笑。他傅子谟是这方圆百里中最有学问的人。哪里还需要从外边请老师进来教傅山读书?只是傅山年纪实在太小,如今讨要读书,倒有些像不懂事的孩童讨吃要喝。想来也觉得奇怪,难不成这孩儿和别人真不一样? “我才不呢,族中事务繁忙,另外爹爹还有自己的事,总是顾不上我。爹爹不愿意让我出去读书,就请个先生来嘛。好不好嘛,好不好嘛。”说着傅山扯着傅子谟的袖子撒起娇来。那如玉琢出来的脸上,颇有几分讨人喜欢。 傅子谟被这小儿吵得实在没办法,只得连声应承道:“好好好,等爹爹明日就去帮你找个先生。天色已晚,已近黄昏,我们还是先回去罢。” 傅山这才罢休,用自己的小手扯住了爹爹的大手,脸上挂着笑意,如同一个刚得了糖果的小孩儿。只是这般将圣贤书当做糖果讨要还孩子,当真少见。时代背景:明末清初,魏忠贤当道,木匠皇帝上台,大灾常有小灾不断,大明帝国大厦将倾是一个能看出来人性复杂的时代。/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聘请先生 p“什么?你傅员外家要招教书先生?”县衙里的罗师爷被傅子谟请到傅府上喝茶吃饭,席间听到这大名鼎鼎的傅员外居然央求他去帮府上寻一位先生,不觉有些讶异。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等讶异顺着酒菜被噎了下去,罗师爷缓了一口气道:“这方圆百里就属你有学问,傅员外你这不是难为我吗?我往哪儿去找个敢去你家教书的先生,保证去不了三日,你便要嫌弃人学艺不精c误人子弟了。” “话不能这么说,我家那傅山早慧,我这抽出空闲来告诉他的一些学识,他过了几日居然还都能记得。我担心我这般的人教他再教出来一个老气秋横的小大人来。还是让他先跟着别的先生学学启蒙,多识些字,待再大一些我来教他。”傅子谟言语中诚恳,让师爷不由信了几分。 “我说傅员外,这你我都算是官家人,但又不算官家人,且相识已经十年。我这私下问你,你要与我说实话。” “这是自然。罗师爷有什么要问得便问吧。” “你可曾用周易八卦测算过你小儿的命?如此早慧,又出生在你这样的官宦世家,我记得你祖姑母还是皇上的贵妃,也算是沾了皇亲国戚的边儿。你博学多识,又喜欢钻研杂学,别告诉我从来没有想过此事。”说罢师爷别有深意地看了傅子谟一眼,低头喝了一杯酒。 “罗兄此话倒是有些误会我了。我和旁人不同,旁人学周易八卦是为了占卜天地,询问自身。我则是觉得这周易八卦推演之能甚为有趣,喜欢钻研罢了。我是曾推演过自己与傅山的命运。可那只能说命盘上应是如此,却没说这人这一辈子定如此。我虽钻研,却并不太信。”傅子谟笑吟吟回答。 “真的?”罗师爷似乎不信。 “真的。” 师爷见傅子谟如此说道,又想他日常秉性,觉得话语中应该还有几分可信。他本也只是借着酒劲添了几分好奇,并不想深究。可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么聪慧的孩子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命运。 “你不愿意说便不说吧,反正我也不是要与你争辩的。可我自觉此子并非一般人,有道是‘三岁看大,五岁看老’,他如此这般,长大必有一番伟业。” “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些事情我本也不是我所看重的。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还得他自己说了算。”傅子谟不以为意,淡淡答道。 “既然你如此豁达,想必做你们家的先生也不会被你难为。你这事情包在我身上了,我定给你找个合适的。”罗师爷应承下了。 “如此甚好,多谢罗师爷了。”此后继续喝酒吃菜,细末之事,不作他言。 三日后,罗师爷找来了以为自觉合适的先生,是他们当地的一位秀才,出身贫苦,脑子也不够通透,读书虽然刻苦,但用死脑筋读出来的书,迈过了秀才这一步,是半分也难中举人。 罗师爷觉得他性格沉稳,人品不错,况且只是教一个三岁小儿,也用不着多高深的学识。这秀才倒和别人不同,别人一听说是来傅家,个个说不行,只有这崔姓秀才和旁人不同,一说是来傅家,竟说自己不要钱,只要傅子谟能指点他一二便是。 傅子谟听了也觉得这是个有些意思的人。虽然读书不通,可也有别的可取之处。当下便留了下来。 那崔秀才原名崔志,号海宏。傅子谟便叫他崔先生。罗师爷把人领来见了便走,留下崔海宏见傅子谟还有些拘谨。 傅子谟见状,不由笑道:“为何这般拘谨?” “让大人见笑了,小生自知才疏学浅,在大人面前总觉矮了三分。”崔志恭恭敬敬拜道。 “这话庸俗了,读书人批驳的便是高低贵贱,三六九等,你又何必看不穿这个?”傅子谟驳了一句,暗道这秀才果然是迂腐了些。 “是。”被傅子谟这么一说,崔秀才应了一声,并不答话,还是那一副傅员外说什么都对的那般谨慎模样。 傅子谟看了也只能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人还是没看透,其实也怨不得他,世俗非要这般分,又怎能怨得了他? 反正也是给小儿找个启蒙先生而已,不讲究这些。 他与崔秀才又交代了些别的,便让他去书房里呆着了。崔秀才忙乱用功准备的样子,让他心下不由生出几分忐忑,这么拘谨和古板的人,别影响了孩子才是。这担忧刚漫上心头,就又被他摁了下去。他嘴边漫起了一丝笑容:他那儿子,真撞上这崔秀才,还不知道是谁影响谁呢。 傅子谟抽空写了份约,谈好了和崔秀才的供奉,和他要教的年月。崔秀才的四书五经还是扎实的,傅子谟想了想,决定让崔秀才教至傅山六岁吧,先试三个月。 和这崔秀才签约的时候,又被一大堆酸文礼节给折腾的够呛。好不容易摆脱出来,他便去忙自己的事儿。待一会儿山儿醒来,让他拜先生就是。 这傅山再怎么聪慧,毕竟是小儿,起得晚,日上三竿,巳时才起。听闻来了个先生,他颇为重视,还求奶娘帮他换了身新衣裳,说要见先生,需得样貌整洁才是。 拜了先生,入了学堂。他对先生无感,这崔秀才却暗暗心惊傅家的家教。礼节拜词毫无差错,偶尔还会用名人之语来与他说话,用词妥切。这小小的人与他十岁时懂得一般多,怎能不让人心惊? 两人上午见了面,行了礼,吃了茶,约定下午正式开课。崔秀才把这小孩送走之后才惊觉这一上午下来,居然没办法把这傅家小公子真的当成个孩子。心中不免对傅子谟的学识又敬重了几分。 过了午时时光尚好。傅山按照约定来听课,傅家也算用心,给这么一个小孩儿开了一间书房,又专门给傅山做了一套矮矮的桌椅,供他读书写字用。 崔秀才坐在为他准备的太师椅上,瞧着书案前这唯一一个学生,问他要读何书了,傅山说《论语》还未读完。/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读书识字 p崔秀才便带他念了两句,让他背诵。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本想着这便能耗去一下午的时光,毕竟还是个三岁孩童。可没成想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便说会背了。 崔秀才道:“此乃‘泰伯第八’篇,在《论语》中并不算易读,你真会背?” 傅山点点头,眼神中波澜不惊,张口便来:“子曰:‘泰伯,戚可为至德也已矣’”通篇挑不出来一个错字,惹得崔秀才不由问他:“以前可曾背过?” 傅山的一句“未有”,真的让崔秀才来年考取功名的豪心掉了大半。 背完之后,崔秀才无奈,准备再教他《论语》的“子罕第九”。可傅山不要了。却用稚气的声音问崔秀才:“先生,何为‘危邦不入,乱邦不居’?” 崔秀才给他解释道:“孔圣人是说不要进入政局不稳的国家,也不要去战乱的国家居住。” 傅山问道:“那为何又要说‘守死善道’?既然需要趋利避害,那么这‘守死善道’又如何说得通?” “这”崔秀才居然无言以对,沉思了半天,回答:“善道要治善国,若是国家战乱,一介书生不能骑兵打仗,也是无奈的。读书人治国可以,可谋国,确实差了点。” “是这样吗?”傅山表示怀疑。 崔秀才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听闻傅家公子过目不忘,但并未放在心上。可也没想过居然能过目不忘到这种程度。 他也没想过一个三岁的孩子竟开始与人探讨治国之事,这是过奈何桥之时孟婆汤忘记喝了吗? 崔秀才又敷衍了几句,总算是把这个孩子的疑问暂时打消了下去。他能从傅山皱着眉头的样子中感觉出来,傅山对自己并不是那么满意。 或许待到今晚,傅山与傅家老爷那么一说,自己明日便要被请出去。可忐忑等了一晚,第二天傅山照旧来上课,让崔秀才有些讶异。 崔秀才也不好多问,便和傅山一般,只当昨日未发生什么事儿,照旧教书。只是那些问题也如昨日一般无二。每次都把崔秀才折腾至招架不住。 如此这般过了半年,崔秀才就奇了,为何这傅山口中的问题就没减少过。傅山随崔秀才读书一月,问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中为何女子不能如此?却要‘嫁夫从夫,夫死从子’,面对恶婆婆还要忍c孝c忠?这不是有违以直报怨之说吗?”崔秀才用女子不同于男子之说来糊弄他,却被他追着用花木兰c武曌之例驳斥,崔秀才最后只得用自己先生的威严来让他闭嘴,顺便再用几句“三纲五常”的套话来敷衍与他。 这终于让他闭嘴不再问男女为何有别,傅山却又开始质疑起圣人来了:“先生,这‘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这话既然说的是人本身性情性格差不多,但是因为后天教育不同所以慢慢远了。但我生下来便是如此性格,而且较真,和我爹爹那豁达的性子不同,且三岁便过目不忘,这算哪门子‘性相近’?先生这又如何解释?” 崔秀才不知如何对他说,只得又敷衍两句,聊算作罢。但这一次两次三次,这小小孩儿次次问得都是这稀奇古怪别人不会去想的事儿,当真招架不住。崔秀才这教了大半年,觉得自己读书十五年,都未如此疲惫过。崔秀才忍无可忍拿着孔圣人的名号去吓唬他:“这孔子是圣人,他说的话自然是对的。你想这圣人离仙人只差了一步。所以你背了便记下,学了便懂了,不要去怀疑孔圣人的话。” “可父亲明明说过,读书人不分高低贵贱的呀。他孔圣人是圣人不错,可也是人;我三岁黄口小儿虽然什么都不是,但也是人。我为何不能反驳于他?” “那是圣人!圣人!是被敬仰的人!”崔秀才有些气急败坏。 “那又如何,孔子三四岁之时,也未曾做圣人的啊。” 这话把崔秀才噎到一口气上不来。他稳了稳心思道:“如今《论语》学完了,你也驳完了。我看我是教不了你了,我离开便是!” 说罢收拾了包裹便要走。 这傅家不管出了几位大官,或者是几位豪杰,气走先生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还是不大光彩的。傅子谟听闻此事,只得先装模作样的训斥自家孩儿一番,好说歹说,这崔秀才总算留下来听劝。 “海宏贤弟,这小儿顽皮,又不大听人教导,你请多担待,他毕竟也只是个三四岁的孩童而已。” “傅老爷,我崔志认怂还不行么?您家这公子别说是个三岁孩童了,即便是那十三四岁的孩童,也没他想得这般多。我是真觉得自己才疏学浅,教不了你这孩儿,还是让我走吧。”崔秀才还是一脸夸张的苦楚。 “莫说是你,即便是我,有时候还要被他问到头疼”,傅子谟压低了音量,悄声对崔秀才说:“你也别太过在意,他不同常人,我琢磨着即便是请了宫中太傅,都未必能真的教得了他。倒不是说他才学浩瀚,而是思路清奇,和我们想得不在一个点上。所以你切莫当真,最好是让他明白先读先背的道理,他四书未读完,五经更不用说,你不去理会那些怪问题让他背,也总能背上三年的吧。” “这世间学问浩瀚如星辰,若要他去背,即便过目不忘,三年也背不完。行,既然老爷如此说,我便听了。从此让他读书识字,传道解惑这种事情,还是等他大些您亲自来吧。”崔秀才丝毫不觉得自己这番言辞有何不妥,倒是觉得这傅山聪明是聪明,身上却自带几分狂妄,是不足取之处。 傅子谟只能苦笑答应:“如此甚好。”心中在想着小儿才这般年纪,便把先生折腾得如此够呛,天真烂漫去解读圣贤之书,偏偏又能说得十分有理,怪不得惹得先生如此头疼。 当下两人寒暄一会儿,便各自去了。/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气走先生 p傅山过了五岁,越发觉得这读书甚是有意思。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他已经会读了先生学的书,先生没学的书,他也要拿来读。 崔秀才月余之前已经让傅山自己去读书了,他反正教不了了,他如今的作用是待傅山遇上哪一个生僻字不甚懂的时候,在旁作上一些解释而已。其他的事情,早已经让傅山自己去解决了。 “你一个公子少爷,读什么《女诫》?放下吧。”这日崔秀才在讲台上自读,傅山也摇头晃脑的正读着一本书。待崔秀才反应过来傅山读的什么,不由说了他一句。 这一个公子去读女子的书,作何道理?若被那傅员外听去了,还当他这先生太不用心。况且这公子还不足五岁,读《女诫》总会让人生出怪异之感。 “都是书,为何读不得?”傅山问道。 “那是给女子读的书,你当然读不得。” “世间分男女是不错,可这男女要做什么,恐怕是人们自己分的吧?既然是我们自己分的,那又为什么不能打破原有的规矩?” “无规矩不成方圆,也不成气候。你哪怕去读庄子的《南华经》和汉刘的《山海经》我都不管,只是这《女诫》还是放下吧。” 傅山便把《女诫》放下了。他倒不是真觉得先生的话说得对,而是乍一听那《南华经》和《山海经》都貌似是些有趣的玩意儿,应是比这《女诫》好玩多了。 那《女诫》读起来甚没意思,傅山觉得他读了这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觉得满纸都是荒唐言,当成轻薄笑话读读倒还是可以的。 “如此也好,《女诫》那种书,应该是班昭讨好男人想出来的法子。满纸都是谄媚,也读不得。”傅山抱怨了一句,去书架上寻《山海经》。 “就是有你这样的人,才让如今的大明变成一个女人还能抛头露面的地方。”崔秀才提起这个便气不打一处来。他今岁已经二十有七,还尚无媒人愿意管他的闲事,给他寻一门亲事。也怨他年轻时还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时,非要找一个知晓女德c明白三纲五常的女子,还想求一个会读书识字的女人。普通人家的女子哪里会读书,即便是《女训》c《女德》也是书香门第家的女子才能去读,偏偏这崔秀才家里穷得叮当响,哪个媒婆也不愿意做这种媒。 年龄一大,越发无人跟他。此时想起这本《女诫》,他真的有些生气。 就是这近些年太多的人丢失了这《女诫》的思想,才让那些女人们也生出来攀比的心思,不然以他的条件,骗也能骗来一个。可偏偏那些女人学会了通过闺房渠道c街上传闻,去打听他,得知他酸腐之名,又得知他考了多年未中举人,无一个愿意的。 “女子抛头露面又有何不可?我们院中做家奴的姑娘们不也是可以随意出入的吗?”傅山直觉稀奇,又与这崔秀才对上了。 “家奴和良家女子又有什么可比之处?你还是个孩子,与你说这些你也不懂,罢了罢了,你还是去读书吧。”崔秀才心下厌烦,摆摆手不愿意再应付与他。 “先生说这话,学生不敢苟同。这读书人不分三六九等,女子也不应分三六九等”傅山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看这架势,傅山是要与崔秀才辩驳。 崔秀才不等他话说完,十分不耐道:“别再与我说什么读书人不分三六九等的话!若不分那三六九等,为何又有秀才c举人之分?供奉又为何不同?这就是三六九等!这就是区别!” 崔秀才有些激动,反观傅山却依然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道:“先生此言又错了,读书人是不分三六九等的,分三六九等的乃是学识。譬如我父,一辈子不图科举,依然是这县中受人尊敬的人。别人敬重的乃是他的学识,并非他这个人。倘若我父有一日忘却所有学识,想必那些官员,那些师爷们,也不会与我家如此交好了。” “可俗人中依然分三六九等,俗世依然如此认为。秀才就是比举人差,这又当如何说?这媒婆不愿意上门给秀才提亲,却将那举人的门槛踏下去一寸,这又当如何说?”崔秀才还在那咀嚼曾经媒婆因他不是举人不愿给他提亲的事情。 “若我父愿意入仕途,或许前途不可限量。考中举人应该是无碍的。但他不是举人,甚至连个秀才都不是。可他交的这些朋友,却都是举人秀才之流,或者隐士学者之类。可见这俗人敬重的仍是学识和人品,和所谓的读书人的三六九等,并无半点干系。” “那是你家有钱财,朝中有人,祖上有德!若你们家没有这么大的积累,靠你父亲一个穷读书的,又怎么可能有这么大家业?” 傅山听罢此言先是默然不语,半晌抬起头冷哼一声道,言语之中哪里还有半分的小儿模样:“我今日会去与我父亲说清楚,会让他辞了你,你明日不必在傅府中呆着了。” 此言一出,崔秀才愤然把手中的书一摔,道:“你不想学,我还不想教了呢!傅家人也没什么稀奇,不过是靠着祖上蒙荫而已!” 这崔秀才说罢,便要收拾东西离开。 “先生,你可听过‘愚公移山’?”傅山问道。 “自然听过,那又如何?”崔秀才一头雾水,疑惑问道。难不成这惹不起要躲,还要被这黄口小儿再侮辱一番么?他看傅山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怒气。 “你刚才说的那番言论,不觉得你自己就是那智叟吗?”傅山不惧,犀利之言直指这教了自己三年的先生。 “胡说八道,这又有何关系?” “愚公曾说,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要挖山;我们傅家的先祖便是愚公,子子孙孙勤学出仕,积累名望财富,又与那愚公有和区别?敢情你们这些酸腐之人,只得看见人家辛辛苦苦世世代代地挖山,却见不得人辛辛苦苦地积累名利,当真是可笑。” “这不是同一件事,你怎么能如此理解?”崔秀才面红耳赤,总觉傅山说的是歪理。 “这家世本就不是一场白手起家的角逐,而是一场一人接一人的持久战。你若不懂这个道理,懈怠对世,懒惰对子,无谓对孙;那么即便是你的第十代世孙,也享不了你的蒙荫。” “你” “这几年也辛苦先生了,傅山早慧,言语之间多有僭越,还望多多体谅。”傅山又行了一礼,比崔秀才更先一步出了这书房的门。似乎是再也不想见这个披着长衫的俗人。/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心求满足 p这次崔秀才倒是巴巴的想等着傅子谟来劝他,劝他留下,可一连在家等了三日,也不见那傅府上有什么人来请,便知已没了可能,在家中生闷气来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原本还是有媒婆上门给他说普通农家女儿的亲事,可他不愿。如今可好,没了在这傅府做先生的活计,上门求亲的人愈发少了。 他也想回去,却又觉得无颜面回去。且这傅家公子别看只有五岁,现在所读之书已然比他还要多了。他这回去,又教人什么?想了一想,除了在家嗟叹,也无可奈何。 而这边傅山把崔秀才赶出去之后,傅子谟知是他的主意,也无怪罪的意思。 “爹爹就不能再帮孩儿找一个先生吗?”见了傅子谟,傅山还是一副小儿的样子。 “哎,你也真是的,爹爹忙于族中之事,还有校对本县能人志士所撰书籍,甚是忙碌。那崔秀才读书上是有欠缺,但是相对而说,他的四书五经的功课还是扎实的。你跟着他识完字都不行吗?” “爹爹”傅山低下头不说话,但是那样子分明是不愿意再让崔秀才之流污染自己的耳朵了。 “也罢也罢,不然你自行读即可。白日读书,有不懂之处写下来,黄昏用膳之前整理好,待我晚上抽出一个时辰给你解惑。”傅子谟这么安排也实属无奈。 傅山听了甚是高兴。他知道爹爹学识最多,他的一个时辰比崔秀才一天都管用。当下便欢呼进入书房,准备杂七杂八一股脑的全看了。 他还记得崔秀才说的《南华经》,便取出来细细读着。那些精怪传说,还有描写的山川秀丽,更重要的是庄子在书中所描绘的那一种绮丽而梦幻的气氛,都让傅山沉醉不已。这才是好书,讲故事中还能听一份道理,不比《论语》那些更加有趣? 入夜,傅山已经拿着整理好的问题,等着父亲来他的书房。 傅子谟进房之后,先看了他的日志,得知他今天读了什么书,略微思索,便问他有和要问。 “爹爹,庄子说的大鹏可真的有?” “或许有吧,或许是庄子梦中的。若这凡尘是庄子的梦,梦才是庄子的生,那么他或许是真的见过真的大鹏鸟,他也真的是一只蝴蝶。”傅子谟乐呵呵地说道。 “还是爹爹好,若我去问那崔先生,保管又要斥责我异想天开,嘲笑我把那假的也当成真的。” “俗人受限于俗世,即便读书也是为了在俗世得到更好的活着。这种人早就把梦看得俗了,万事都想找实实在在能握在手里的,如此这般说也不算错。”傅子谟道。 “爹爹说这些,儿子觉得很新奇。” “既然你已经能听懂一些,那我便多说些好了。”傅子谟接着道:“相比人在俗世的力量,人精神的力量更为可贵。俗世之力只能改一亩三分地,一院三间房;或者一门纳三妾,一父有三子顶多就是经多战而得国,此乃顶点。可精神之力,可创世,可改世;可造人,可造国。” “可爹爹,即便精神力量再大,能有你说的这般能力,又能如何?相比俗世不过是虚妄。”傅山觉得,这话确是有些空了。 “不。人生在世,以求什么?” “求内心安宁,福寿康健。” “你说这些还是太浅显了。其实只有两个字,那便是‘满足’。”傅子谟道。 “孩儿不懂。” “你说我这一世为何不入仕途,只愿意在这里寻书校对,与读书人交往?只因这样能让我得到满足。傅家六代先祖打下基业,如今衣食不缺,也不会受人欺凌,我自然要多读多看,满足我内心之愿。” “原来爹爹是这般想的。那如果我们傅家如今并不是这般富足的模样,是不是爹爹还是要考取功名的?” “那是自然。对于爹爹来说,这俗世是檀木箱子,读书便是在箱子里装满东西。只有东西却无俗世的箱子,那会惶恐,那会觉得不安全;若只有俗世的箱子,却无半点书可读,那么再大家业也只是个箱子,空虚是会让人虚度一生的。人这一生,不能只有一个俗世。” “爹爹这般说,孩儿赞同。”傅山眼里话语里冒出来的都是兴奋。两人又聊了一些别的。总之傅山觉得和父亲畅聊一个时辰,倒是比和那崔秀才呆在一起多年都要畅快。 天色已晚,若不是傅山的娘亲来催他们入睡,这父子两人还不知道要聊到什么时候。 “我说你这人也真是的,说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言论,也不怕把孩子的想法给弄乱了。”进门之前,傅子谟的夫人曾在外听了片刻。她本也是读过书的,嫁给傅子谟之后,读书不少反多。两人的关系在旁人看起来略微的不般配,哪有女人嫁夫之后还读男人所读之书的道理?读书可以明智,若让女人越读越聪明反倒不专心做相夫教子,则会失了内外平衡,岂不糟糕?但是傅子谟和夫人的关系,他觉得自己舒服了就行,没必要按着别人的想法来。 “我看他喜欢这些,便多说了两句,有什么可奇怪的。反正孩子喜欢,日后就算拦着也是拦不住的,还不如告诉他一些本来就对的东西,省得以后被别人影响,又入了旁门左道。” “你啊你,这辈子别人请你当官,你都不要,非要做这望族的闲云野鹤。我只图我们家傅山,长大能与你有所不同。” “我这叫大隐隐于市。你还真盼着我天天穿着官服,说话与你拿腔捏调的?”傅子谟嘿嘿一笑,言语中也带了几分暧昧。 “你这没正行的,亏还自称是读书人。”夫人笑着啐了他一口。 “读书人怎地?还不能让人君子好逑了么娘子,你就别吊着我了” 傅山去了寝殿还在秉烛琢磨《逍遥游》;而父母的房里,亦是他不懂的另一种逍遥游。 如此安乐,怪不得傅子谟说己满足。/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报考童试 p转眼七年已过,傅山已然是年过十二的少年。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与旁人不同,他天生便带着一种平静祥和的态度,即便是与人争论,也总会因为这样的三分平静而让人觉得他故作高冷。他近两年来收获的最多一个评价便是不像个孩子。 家里出了这么个人物,即便是傅子谟,也会觉得有些不自在。傅子谟在治学上已经是个人才,可他也没有在十一二岁的时候,如同他这般聪慧平静。 “你可有志向?”闲来无事,父子二人在庭院中相遇,傅子谟便带他在傅家院中走走,看看这花鸟亭台,听听这虫鸣鸟叫。也可放松下心情,亦可在这最闲暇的时光里,他傅子谟可以问一问儿子内心最真切的想法。 “志向之首,便是要骑马打仗,为国效力,可我又不喜欢征战沙场c屠戮生灵,所以还是放下了;志向之二,用笔墨,用思想建国,所以孩儿还是有心仕途,还望父亲支持。”傅山说道。 “哈哈哈,为父怎么会不支持你。我也从来不是那种要我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你的那种人。你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只要小对得起父母,大对得起国家,我便没有什么理由好反对你的。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傅子谟听罢自然心中高兴,儿子这般年轻便成长至斯,还有志向,他傅子谟何德何能,生下这么一个省心的孩儿。 “孩儿想等到明年去考秀才。”傅山道。 “你才十二,这似乎有些早了吧?想要当秀才可不是那么容易,四书五经五万字,注释释义还要再背四十万,这是最基本的。如果你想写出来锦绣文章,还得再去背一些其他名人文章,加起来百万之数。”傅子谟沉。若是一般人要去考秀才,十五岁之前谁说要考那便是个笑话。即便是再勤奋之人,也无法在十五岁之前读背那百万之字。有不少二十岁去考秀才之人,也只是背诵全了四书五经和名家注疏,至于延展出的几十万名家之作,大多数也只是看看,熟读而已,全背下来鲜有人能做到。 “孩儿知晓,早已准备齐全。”傅山再拜。傅山自诩八岁之前已经读背四书五经,十岁之前又将那名家注疏统统背齐。近两年内,又苦心钻研八股文写作之法,写出的文章早已像模像样,细看也不比旁人差。 他做的这些,傅子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儿子与旁人有多不同,做爹的总归心里有数。见傅山这刚长成的小脸上只能看见坚毅之色,想是这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也罢,即便是考不上,让他去经历一番也好。 傅子谟长叹:“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么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是。” 知县大人家罗师爷的儿子,自傅山六七岁之始,便与傅山交好。这个叫做罗敬宣的小子,比傅山还长那么三岁,幸得傅山早慧,不似平常十二三岁的孩儿,所以他二人也可玩儿在一起。得知好友竟然有这般勇气要去童试,心中惊讶不已。他也是读书之人,平日里由他爹爹罗师爷亲自教他,且年纪刚过十五,却总还觉得童试离他很远,并非他近两年需考虑之事。这日罗敬宣又到傅府见傅山,与他在书房中闲话。傅山便与他谈起已去科考之处报了姓名,只等开考。 “你可想好了?”他问傅山,眼中尽是讶异。 “这是自然。”傅山似乎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 “若县试败北,被人嗤笑,又当如何?”罗敬宣犹豫了一会儿道。傅山才十二,若考砸了必定会有人嗤笑他傅家一门痴心妄想,家主傅子谟不考功名,生下这小娃娃却狂妄的很。 “那便再来一次,又有何惧?”傅山笑道。 “你如此气度,我当真佩服。”罗敬宣拱手以辑,诚恳说道。 “你这是哪里话,你天赋不在我之下,以后定会有一番作为。”傅山谦虚道。但罗敬宣明白,傅山如此说不过是给他些面子。自己用尽一日十二时辰,也比不上傅山半日的用功。天赋所限,无可奈何。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罗敬宣欣然告辞。 罗敬宣失落归来,正好迎上在房里忙乱的母亲。母亲见罗敬宣归来,看似不经意间地问道:“听闻那与你交好的傅家公子傅山,要去考县试?” “是的母亲。”罗敬宣低眉垂首,恭恭敬敬回答道。 “我记得他比你还小了三岁呢。你们二人交好,想必学识也差不到哪里去。我看不如这样,不如你今岁和他一起去考,你二人一起去也好相互有个照应,如何?” “母亲,这如何使得?傅山与我不同,我天资不高,又无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如何能与他一同前去?母亲说笑了。”说起此事,罗敬宣若说心中不羡慕不嫉妒傅山,也是假的。 “你怎地如此糊涂。他傅山有天资,你不是还有你的老父么。你老父与知县大人交好,又是他的师爷,到时候照顾一二”罗母眼中意味昭然若是。 罗敬宣听了此话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这话能从一直贤良淑德的母亲嘴里说出来。他急道:“母亲,学问的事情怎能弄虚作假?我无那甚好的天资,自不会去凑那般的热闹。” “你还知你无天资?无天资还不愿”罗母叹了一口气:“我们有门路便比那天资龌龊么?这世间的人有万般活法,我们只是换了一个法子而已。” “如果您有此意,大可去找父亲说。我无这想法,也不想如此这般凭空侮辱了门第。”罗敬宣不忿道:“儿子这么多年只觉您是个贤良的好母亲,还不知您竟有如此想法!” “你既知我多年贤良,也应知这话必不会是我的意思。”罗母拂了拂鬓角间的发丝,道:“此事还需你来拿主意,望你明了我与你父亲的一番苦心。”说罢,罗母起身离开,留罗敬宣木立在当场。 他站在原地喘了几口粗气,攥着的拳头指节发白。他竟从来不知自己的父亲竟是这种争名逐利之人。既然母亲说这是父亲的意思,那么他便去问问父亲,问他是何道理! 罗敬宣急恼相加,脚步急促。一路上脸色铁青,心中愤慨。他看着父亲书房门口贴着的那副对联,说什么“淡泊名利修身养心”,不由抬起脚朝那门上踹了过去。 通通都是鬼话! 童试包括:县试c府试c院试。三关过了才是秀才。/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罗门有变 p“砰”地一声让罗师爷的手腕子一抖,险些浪费了一张上好的宣纸。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见罗敬宣这般模样冲进来,罗师爷蹙起眉头,疑惑问道:“你这是为何?不去好好读书,在这里瞎胡闹作甚?” “母亲刚才与我说” “哦,那个啊,”罗师爷把狼毫笔放在白玉做的笔架上,捻了捻自己的山羊胡子道:“怎么,你不答应?” “我如何答应?”罗永浩急道,小脸又是急又是气。“这是大错,而且有失大德。我天资不足我认了,可我自认品行端正,不愿为了那些虚名忘了自己的德行!” “是啊,于是为父参加乡试十载,却始终无法中举。你觉得为父学识如何?” “父亲学识广博,得县太爷尊敬,儿子自是佩服。可这也不是我们可以舞弊的理由啊父亲!” “我这十载考举,前后四次。除了头一次落榜,其余三次都是被人占了名字,不是县太爷的亲戚,便是这县太爷的朋友。他不想放我走,于是用许多冠冕堂皇之借口,想要把我留住。你若有傅山的天分,此事我也不急;你若有我的勤奋,此事还可商量。可你一样全无。不如我替你一路打点,早些当了秀才,还可博得几分薄名,跟着我学几分做师爷的本事,也算有了吃饭的本钱。” “父亲,”罗敬宣大声道:“这般说来儿子更不能答应,考不上秀才,儿子宁愿从商务农,也不愿意做这等下作的事!” “住口!这便是下作的事?”罗师爷一拍桌子猛然站起道:“那你来告诉我,县太爷前后三次占了我的名字,这笔账如何算?他是什么,是无耻?你以为这大明还是当年太祖的大明?你以为这朝廷还是所谓的盛世青天?我告诉你,此事由不得你,你且去准备一下,三日后我会将你的名字报与县试,你且去考试即可。能写多少是多少吧。”罗师爷说完之后,便摆着手让罗敬宣出去。 罗敬宣拂袖离去,连句告辞都不愿与父亲说。 罗敬宣到了自己的书房,看着那满书架的圣贤书,还有满桌子的论语抄录,心下愤慨。明明是你们告诉我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明明是你们告诉我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明明是你们让我学的“吾日三省,与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这这都是说说而已吗?若读圣贤书都变成了“说说而已,看看足矣”,那我又何必读这什劳子书! 他看着昨日才抄录的孟子之语:“非礼不礼,非义不义,大人弗为。”只觉得圣人之言变成了对他自己的嘲讽。 “呵,吾父让我熟读孟子,我是熟读了,我甚至可以背诵,但又能如何?孟圣人说不符合道义,不符合规矩的礼义,君子不会去做。可现在是你逼着我去读圣贤,又逼着我把圣贤的言行踩入脚底,做一套说一套!”罗敬宣自言自语,似乎十分不解父亲为何会有这样的行径。 “既然如此,又何必要这笔墨纸砚!”他把书案上的东西全都推在地上,似乎这样才能消解他心中的一二烦躁。 门外的罗母听到了响动,推门进来,不由讶异:“孩儿你这是为何?你父亲如此也是为你好。” “让我读了这七年圣贤,又用一朝的歪理逼我忘了这些圣贤。这叫做为我好?母亲,儿子实在想不通,这平日里父亲要我读书莫要投机取巧,对先生要毕恭毕敬,一定要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可现在我刚过十五,并无考秀才的能力,为何非要让我投机取巧得那虚名?” “你这孩子,若是虚名,你父亲必不会让你去争。可那不是虚名,而是实利。话已至此,母亲便全与你说了吧。你祖父如今身患恶疾,每日需要有人伺候,还需要用那些花销大的秘方来吊命。家中钱财不多,也需要人来做帮手赚些银子来帮你祖父。母亲不说别的,只希望你莫要太过自私。母亲不懂你那圣贤之书,只知道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听你父亲的吧,你年纪尚小,等过了及冠之年,就会明白你父亲的用意。”罗母实则无奈,值得用这番话来劝罗敬宣。 “祖父患了重病,为何此时我不知?有多久了?” “已三月有余,每日只银钱便要花去二三两,你爹一月的俸禄也才二十两。之前家中累积的钱财也耗费掉了大半,若不是县太爷看在你爹之前帮过他的份上,又给了这三百两银子用,你也见不到你祖父了。”母亲道。 “可这这也不是让我放弃我心中大道的理由啊!”罗敬宣有些木然道。别的不说,可这亲人的命确实连在他身上,祖父前些年对他不错,近些年在后院有人照看,父母也对他说祖父年事已高,喜欢清静,他这一年才渐渐少去看了。谁成想是因为这个。原来祖父早已得病,可他还浑然不知。 “我与你说过,母亲不懂你天天挂在嘴上的君子之道。但母亲想,君子若连自己的家人都可弃之不顾,把名声看得比家人还重要。那君子之道也没甚么稀奇,也不配你用尽一生来追逐,你说是么?”罗母说道:“如今县太爷身边少个得力助手,你父亲又老了,没办法陪着县太爷四处做事,你正直青年,若能帮了你父亲和县太爷,多拿一份俸禄,你父亲也可轻松一些。你也能多留你祖父些时日。所以宣儿,还是听你父亲,可好?” 罗母等了半天,罗敬宣半晌无语,可他整个人已经松了下来,身上也没了刚才的那份怨气。本不想说的事到最后可还是得说。若是能不说多好,宣儿的心上最起码不会背这么重的担子。 罗母心疼的拂了拂罗永浩的后背,便离开了书房。需要自己想通的事情,别人代劳,终究是不行。还是给他些时间,让他自己慢慢想通罢。/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挚友陌路 p“罗兄也来考县试?”傅山闲来无事便在县衙外的报名之处转悠,想瞧瞧今年他的对手是谁。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不曾想在报名之处见了罗敬宣,有些惊讶。他记得之前分明听到罗敬宣说今年不会来的。 “哦,我父亲听闻你要来,便也想让我来历练一番。傅山贤弟不会不欢迎我吧?”罗敬宣见了傅山有些不自在,强作欢颜笑道。 “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有罗兄陪着,我这心里也不那么怯场了。”傅山哈哈一笑,眼神清澈。 这傅山坦荡的模样,让罗敬宣心中多少有些愧然。这般相比对,立判高下。他心中对傅山不由生出来几分羡慕,一则是羡慕他的天赋,二则是羡慕他有个明事理的爹爹,和那与生俱来的显赫家世,不惧疾苦,不愁吃穿。 几日之后,县试开始。县试被安排在离县衙不远的贡院之中,进了那逼仄的号房后,钟鸣声起,傅山落笔沙沙,罗敬宣却犯了愁苦。 这考题在罗敬宣看来甚是刁钻古怪。“何为人,如何为人?”这该如何作答?还必须引用四书五经内之物,从中找到题点,做八股文才可。 浑浑噩噩,噩噩浑浑,罗敬宣从考场出来之后,与傅山谈起考题,也只是傅山一人在说,他在听罢了。他的那份答卷自己都不忍猝读,更可况是那阅卷之人呢。如此也好,若县试便考不中,接下来的府试和院试,他便不必参与,想来也能清静一些。这般虽然有些对不起祖父,可他已然是尽力了。况且这等拼才学之事,总不能因他的家事而特别优待与他吧! 谁知放榜那日,罗敬宣的名字赫然在榜。他回家问父亲为何如此,罗师爷放下唐三彩的茶碗,捻了捻自己的山羊胡,得意笑道:“你爹在这县衙府辛勤十年,如今也算得了这县衙的回报。你莫多想,接下来的府试试题已出,为父告知与你,你且多花些心思,你多想想该如何作答。” “这这是明目张胆的徇私舞弊!”罗敬宣愕然道。 “只凭你那县试的答卷,如何能进得了府试?答非所问,不知所云,立意不清,层次不明。且窥意颇浅,篇幅稍短。我想你是因紧张时短,不能体会出此题深意。但我也细细看过你的文章,自觉文采尚可,也知前后对应。所以把考题给你求来,你多推敲些时日,想必府试之时,也不用我来相助。” “这”罗敬宣还想说写什么。 “你下去好好琢磨,莫与我说些不分轻重的混账话,为父不想多听!”说罢便进了内室,不再搭理他。 罗敬宣实属无奈,怏怏离去。手中攥着父亲给的考题,只觉离自己心中的君子之道越来越远,倒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罢了罢了,自古子要从父。父亲说的无错,这罗家不是傅家那种官宦大门,不愁吃喝。他还有祖父的病要照看,实在是不可与那傅山相比。他还是要尽早考上童生,去衙门做父亲的左膀右臂才是。至于怎么考上的,倒不是那么重要了。他为了祖父而尽力,而父亲那边,有多大能力,则要看父亲。 谁知这县试结束不久,父亲便在一日将召唤至书房,塞给他一张字条,并不多说话。 罗敬宣回到自己房内展开父亲所给考题,罗敬宣只得妥协。毕竟在放榜之处,那些落榜之人艳羡的目光多少也让人觉得飘飘然;还有他在心中默默的辩白,最起码他罗敬宣,是不曾害过人的呀。 既然对己有利,又不曾害人,又可救祖父之命,那么做这事情又有何不可。 “这县试已过,府试的题目要比县试更加刁难,你定要注意。县试的题目大多时候并不难答,只要你的立意明确,层次清楚,前后照应,文采过关,也便成了。但参与府试的那些人,和你皆是一样的人才,要在这其中分出个上下,你要拿出点绝活出来。为父与你说的这些,你可记清楚了?”傅子谟在书案上摊开一张宣纸,一边与傅山说,一边写道。 “儿子记清楚了。” “此外你年纪太小,若真的不能通过,也无妨的,切莫心中难受。” “儿子谨记。”傅山毕恭毕敬回答,让傅子谟很是欣慰。 “你这般恭顺灵动,我放心,这样,你好好去考便是,其他的事情等考完再说。”傅子谟道。 “父亲这是有话要说?”傅山能察觉出来父亲的言行举止都有些欲言又止,追问了一句,可父亲还是回答:“并无他事,你还是念书去吧。” 傅山无奈只得先退下。 七日之后,府试开始。与上次一样,傅山与罗敬宣打了个招呼,之后进入考试场地,各自答题。这次罗敬宣胸有成竹,因之前已知题目,在私底下撰写数次,并送于其父过目。这次作答,立意另辟蹊径,文笔流畅顺遂,且饱含深意,又不出四书五经之范畴,实乃上佳篇章。 府试放榜,他与傅山二人双双在榜。 府试接下来是院试,只要院试合格,便可称为真正的童生,冠以秀才之名。 院试罗敬宣依然拿到了题目,傅山依然在辛勤读书,着重看往年佳作。两人忙碌良久,只等再次中榜。 但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次傅山未中榜,而罗敬宣却以第三名的好名次为人称羡。 能中前三,已然是出乎意料;更让罗敬宣觉得出乎意料的,便是这傅山未进榜单。 放榜那日,傅山稍晚才归,他心中有些奇怪,却也觉得这是自己命中注定。难不成自己技不如人,还要怪罪到他人头上?他正失落彷徨中,忽见罗敬宣正在人群中被人称贺,还有不少人在旁边夸他少年英才。他本不想上去凑这份无谓的热闹,但罗敬宣此时已经见到他了,不去又显得颇为失礼。 “罗兄。恭喜了。”傅山上前作揖,心中有些失落,面上依然真诚。 “傅山贤弟,辛苦了。”罗敬宣回礼,见傅山面色如常,但眼神中稍有难过,便安慰他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更是你我这类文人的常事,你年纪尚小,待过上几年,定能中榜。说不定再过两年你学识稳定,定能一举夺魁,赶上三年后的会试,中个状元。” “罗兄这般安慰,傅山心下感激,只是不知罗兄对这道‘仁孝’题,如何作答?”傅山真的有些疑惑,他自认在这篇章上并无犯错,凭他已经熟读各种文典和各地俊秀之传,这种辨明说理的题目,对他来说不在话下。他可做到详实准确,这等功力这批同样进院试的人或许都不如他。可为何他偏偏落榜了呢? 罗敬宣本想侃侃而谈与自己这颇有才华c如今却名落孙山的傅山说上几句,与他稍作解惑。正要开口,罗师爷踱步而来,打断了这帮年轻人之间的讨论。/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堪破龌龊 p“众位童生皆相聚在此,可喜可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县太爷有请,为众位庆祝,还请各位于今夜酉时在府中相聚。”这话一出口,在众人中一阵喧闹。趁着这喧闹,罗师爷将罗敬宣叫走,似乎有些急事。 “各位告辞,告辞。”罗敬宣匆匆和各位打了一个招呼,也顾不上失礼,急忙而去。 “人比人,气死人啊人家才算十五岁,便中了秀才,我都过了及冠三年了,现在依然考不上。哎”被邀请的人兴高采烈,没受邀请的垂头丧气纷纷散去。傅山也是垂头丧气者中的一员,回到家之后,他绕过了父亲的房间门,从侧门回到自己的院中。 推开自己的书房门,却看到父亲坐在书案面前的那把有些年头的太师椅上,正在等着他。 “父亲来我书房,是有话要与我说吗?”傅山问道。他此刻只是觉得心中那对科举的热情之火,被这一张榜单浇了一个透心凉,只想一个人呆着静一静,不想和人多说什么,这也包括自己的父亲。 “这是自然。你以后便与那罗师爷的儿子,罗敬宣,断了来往吧。”傅子谟一直坐在太师椅前搅动着手指,半晌扔出来这么一句话。 “这是为何?”傅山哑然。父亲总不会是那浅薄之人吧?就因罗敬宣中榜,他未中榜,便让两个人断了来往? “其中缘由,以后再与你细说,你且听清楚我的话便可,莫要问太多。”傅子谟似乎有难言之隐,仍不愿多说。 “父亲这般,也算少见。父亲执意如此,儿子只得答应,不敢强求。”傅山站在书房的门口,背着手用手抚着门框。他心中因未能考上而难受,此时父亲说了什么,应允了便是,他也不想探究太多。 “你这孩子我知你心中难受,可莫要因此而丧了志气。另外你莫因那罗敬宣中榜你未中榜心中难过。为父知道你的为人,你是个坦荡荡的男儿,走的是君子之道,并愿意为此勤奋刻苦,勤学苦练,所以大不了明年再来便是。该是你的,过了多久,都还会是你的东西。”傅子谟沉沉叹了一口气。 傅山颔首道:“儿子知道了。” “此事还需要你自己看透,为父去忙。记住我的话,罗家子孙,以后切不要与之来往。” “儿子谨记。” 傅子谟整了整自己藏青色的衣裳,宽大的袖子里掉出来一张纸条。纸条轻飘飘的,飘至书案底下,傅子谟没有看到。他又嘱咐两句,离开了书房。 傅山待父亲走后,走入书案底下寻到了那张字条。字条上写着“山名遭贪无可奈何”,傅山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傅山不是自负,而是很清楚罗敬宣的肚子里的墨水。罗敬宣与他不同,天赋平平;罗师爷又并不是那种醉心修书的人,比起父亲来说世俗之味略重。因而罗敬宣不可能中第三名。这字条上的字毫无疑问已经告知了一切。 他看着那字条,心中五味陈杂,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之名,就引得罗敬宣和罗师爷丢弃学了多年的圣贤书,用下作手段相争,由此可见这人心乃是最善变的东西一点都没错。 正在此时,书房门又被推开,傅子谟进门见傅山正拿着那字条站在书案前看。脸色一变,叹道:“既然你已经瞧见,为父便不瞒你了。” “父亲,这种事又为何要瞒着儿子?儿子虽然年纪尚小,但读书多,经事不少。这种事情儿子只会当成一个弱者向强者的乞讨,并不会因此怨怼。父亲不用担心。”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此事为父愧对与你,若不是交了损友,也不至于让你得此结果。以我们家的财力,甚至可让你赶上之后的乡试还有会试”傅子谟愧然不已,是他轻信了罗师爷,又让罗师爷摸透了自己的性子,若非如此,罗师爷怎么只拿着傅山的文章去顶了罗敬宣的文章,偏偏不敢惹别的人呢。 “父亲,不必多说,事已至此,两家之前也有交情。若我们闹将起来,必将会断了罗师爷和罗敬宣的前途。且这二人的所作所为想必知县大人是知道的。既然如此,儿子再考一年便是。不必断了弱者的前程。”傅山神色静然,话语中却带了几分怒气。这时傅子谟才反应过来,刚才傅山所说的那些“宽恕之言”,更像是心中有怨恨而说得反话。 傅子谟看着已经成长起来的儿子,心中万千滋味。傅山小时候便不是那种可以让人随意拿捏的人。时至今日,他的样貌虽然有所改变,褪去了原来的稚气模样,身着长衫眼神沉静,显露出了几分玉树临风的样子。可那心性依然如同当年,虽不愿意去争,但也不愿让人抢了自己的东西。只是这次,傅子谟想了想,只能 “你心中可是不服?”傅子谟问道。 傅山把头一扭,不答话。难得见他这样使小孩性子。傅子谟一笑,对傅山说道:“你来看看为父。” “看什么?”傅山不解。 “你来看看为父这脸上,可有半分的愤怒?”傅子谟问。 傅山细细的看着傅子谟的脸:父亲已经年过四十,只有他这么一个独子。父亲的鬓角已经发白,眼眶周围也长了许多的皱纹。带着的发饰还是多年前母亲给他挑的,白玉质地,衬得他颇有鸿儒之风。或许是一直在父亲身边,到如今若不是细细看来,还真没觉得父亲有什么变化。只不过傅山笃定了,笃定傅子谟的眼神这么多年如同一日,还是那么的平静无波,总是含着一点点笑意,似乎再大的事情都没有办法让他心中泛起涟漪。 傅山看了半晌,低下头道:“父亲修学已有所成,是儿子愚钝。” “能看完便说自己愚钝,也算聪敏。”傅子谟道:“我们读书之人,是从内修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便是读书人的最高境界。世人都道读书求取功名,却忘记了之所以管家希望读书之人来做事,是以为他们在读书的路途中获得历练,面对大是大非有理智有头脑,而非看重那千百年间存于纸张间的大道理。” “父亲说这话自是不错,可为何世人还都舍本逐末,追名逐利?”傅山不解。 “世人追名逐利并不稀奇,因为世人多数所限于实物,而多数的读书人还未看透,读书也只是走了眼,未曾走了心。”傅子谟说道。 傅山听父亲这番言论,觉得十分新奇,暂时把被人偷去名额的事情忘了,问道:“父亲可否详细说说,儿子十分好奇。” “其实不难体会。读书和经历是修心的两种法子。人活一世,最终追求的是内心的平静和满足。有些人丛生,便争名逐利,用身外之物满足内心,是一种达到目的的方法。而有些人则希望通过读书静气,经理人生,修身养性,打消掉,获得内心的满足平静,这也是另外一种方法。为父走的是后一种。虽然不强求你与我一样,但也不希望你走前一种路。” “这又是为何?” “会滋生,最终形成无妄之灾。当然读书有时候修行不够,也会压抑不住,从而导致变本加厉被吞噬。两条路都有险处。只是我们傅家,早已无需担心衣食住行,如果再去执着衣食住行之外的,就很容易形成无妄之灾。” “父亲这是在劝我莫要去难为那罗敬宣吗?可我不已经答应不去为难他,给弱者让路?”傅山终于听懂了傅子谟的意思。 “我并不是让你给他让路,而是想让你给自己让路。你心中总觉得他欠你的,这么大一笔账你身上,你怎么又能踏歌而行?”傅子谟继续谆谆教导。 “儿子虽向往圣人之道,但也知孔圣人曾说过‘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并不会宽容到纵容舞弊的程度。纵小人之为,比小人还害。儿子是这么觉得。”傅山依然不服软,脸上沉闷之色仍盛。 “此事若我不帮你,那么你要想去知府的衙门里告他们一状,恐怕要到你考上举人之后才有这样的资格,在此之前,又怎能真的和他们辨明对错?你若真的是这般想的,又不愿意改你自己的想法,那便随你。只是为父不喜卷入纷争之中,人不可交,不交便是。你莫怪为父不去帮你。”面对傅山这般有些执拗的性子,傅子谟深感无奈。他最终也只是拍了拍傅山的肩膀,离开了他的书房。 窗外凉风阵阵,傅山还站在书案的旁边。小小年纪,已有了剑眉星目,还有了自己的主心骨。父亲说的那些他心中并不完全认同,他总觉得那样的仁慈中着丝丝的懦弱和纵容。只是眼下需要暂且忍耐,待他一朝一飞冲天,才能有功夫收拾这陈年的丑恶。他看了看桌上的笔墨,又捻了捻宣纸,心中默念:纸笔可以偷去,锦绣文章也可偷去,可我的才华,终究还是会让我把你死死。 他这心中果然还是放不下。/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初闻临侯 p县衙门外。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傅山贤弟别来无恙啊。”罗敬宣笑着作揖迎了过来。他今日一件浅青色长袍,头发也不似几日前随便用竹簪子一扎,换上了平平整整的四方巾——这明摆着是在昭告所有人字现在已经是秀才了。大明律规定秀才才能佩戴的发饰长衫,这人一样不落。果然是越缺什么便要越补足什么。 傅山心中冷哼,但面色如常,笑着地打了句招呼:“罗兄,今日好巧。” 实在是太凑巧了,他这几日在房中苦读,用干了笔墨,用秃了狼毫笔,想去城东自己瞧瞧看看,挑几样自己顺手的。往日的他甚少出门,这一出门一路过县衙,便碰上这罗敬宣,当真是好巧。 “可不是,我这刚县太爷办事,便遇见了你。这几去你府上拜访,你傅府的管家总说你有它事,不能相见。今日在这里遇到,我们总要找个地方好好叙叙旧,你说是不是?”罗敬宣热情洋溢笑脸相迎的样子,让傅山几欲作呕。这说得好听,说什么遇上了,怕是在这里等着的吧? 傅山想了想道:“今要去城东的书画集市上买点东西。而且我看罗兄现在在县衙帮忙,许是忙得要紧,就不叨扰了。改日再聚,改日再聚。” 罗敬宣见他面色淡淡,衬托自己的这份热情有些可笑,便说:“既然傅山贤弟还有事,那么就改日再聚吧。” 傅山懒得与他接着客套,拱手一握:“告辞。”便大踏步而去,留着罗敬宣在原地呆立。 一边走,傅山想起罗敬宣的做事行为,自觉地有几分可笑。这个罗敬宣,便宜占了,还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在他面前装作亲热。这世间如此愚昧的人当真不少,总觉得自己把事情当做过去了,便可过去,全然不顾对方如何感想。说不定今日这般对他,改日他还要传到别人耳朵里,说他傅山容不下别人才学,嫉妒这比自己长三岁的新晋秀才。 罢了罢了,别人的嘴巴他向来也管不住,只是自己实在无法与这种人待上超过一盏茶的时光。这般想着,他踱步来到了城东的一家书画铺子。这书画铺子有些年头,掌柜也是个读书之人,与傅山可谓是忘年交。刚进店中,想瞧瞧最近店里又得了些什么好东西,便看到掌柜迎了上来。 “今日是得了闲空?自从那榜上无你之名后,你可足足有十日不曾来我店中了。”掌柜姓刘,字志杰,单名一个鸿字。 “刘叔这话说的不对,我十日之前也未曾日日来你店中啊。”和刘叔说话,怎么说都觉着轻松。 “你是不怎么来,可是隔三差五就差个小厮过来,来我这拿新鲜玩意儿。这几日却沉静许多。”掌柜把傅山让到内厅,拉了把梨花木的椅子让他坐在檀木桌前。问他:“今日想要什么?” “我的徽墨用完想来找些墨。但是又不想用徽墨了,可还有别的什么好用的墨么?”傅山问道。 “哟,不要徽墨,那我还真得帮你找找。你稍等片刻。”掌柜略胖的身形瞬间忙碌起来,转头见傅山呆着无聊,便对他说:“桌子左边书架上的书,是我前些天收来的,你瞧瞧有没有可心的。” 傅山一听有新书可阅,自然欣喜,站起来走到那书架前开始翻阅,此时墨不墨的也不打紧了。 “这本书我怎么没听过?”傅山在那堆书前翻了一会儿,扬起来手里的那本书问道。那本书字迹苍劲,是一个手抄本,并不是活字印刷出来的。书面上写着《医国论》,还有一枚临侯君的私章。 “你说那个啊,那个是个秀才写的。我觉得有趣,便收了下来。你若喜欢,便可拿去。”掌柜刘鸿说道。 “这书甚是有趣,你真的愿意给我?”傅山问道。 刘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你这滑头,若是别人我自然不给,若是你,给你又何妨。”说完之后一拍脑门道:“你瞧我这记性,你都把书给找出来了,我还没找着墨。不该不该。” 刘鸿的扶了扶头上的金丝绸黑帽子,整了整宽大的衣袖,腾出手来,走到他身边,从书架最高的格子中取出来个描着金色竹子的盒子。 “这个临侯君,当真是个有趣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把国家当成一个病人来讲述治国之道的人呢。”傅山瞧这手中的书,愈发爱不释手。至于刘鸿在他身边的闹出的什么动静,他一概听不到。 刘鸿见他得了喜欢的东西,便把手中找好的盒子也递给他,告诉他这是几块好墨。傅山见了盒子只觉漂亮,见惯了好东西的他也不觉得出奇。开了盒子见了这墨,倒有几分惊异:“这墨看起来并不比徽墨差,且这上面的图案,比徽墨还多了几分风骨。” “听说这墨是那秀才做的,呶,就是这写书的临侯君。”刘鸿的小眼睛中透出来几分得意。 “秀才还能做墨?据说这上好的墨要添加十几种材料,有些还要添加金粉或者是珍贵药材,配墨之方都是世世相传秘而不宣。一个秀才如何能做出来这等好墨?”傅山捧着那盒子,用手拈起来一块墨在嗅着,只觉得香气四溢,松香味犹胜。 有着读书人里子却有着商人精明的刘鸿故意叹了一口气:“你若是要问我这些,我也不知。我只知道来卖这些东西的人,是个秀才,就在本县。你若是针对这临侯君感兴趣,想结识一番,倒可以去找这个人。” “谁?”傅山心下欣喜,那《医国论》写的有趣又有胆气,想必也是个读书人,比他长不了几岁。这等有趣又有才的人,才是他傅山愿意结识之人。 “这个嘛”刘鸿摸了摸自己没胡须的下巴,眼睛直瞅着傅山腰里的荷包。 “刘叔你这人真是,明明是个读书人,非要一身铜臭味。”傅山从荷包里倒出来几锭银子,塞给他。一脸嗔怪,道:“这下总可以说了吧。” “莫怪莫怪,我本就是三分读书气七分商人俗,不讲究两袖清风一心静修的。”他笑嘻嘻收了银子,这才正色说道:“来卖东西的人,就是那县衙府的罗师爷。”/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临侯君事 p“他?”傅山的脸色一下便阴沉起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他瞬间对面前这书,和手里这墨没了兴致:“若此人是罗师爷的好友,那我也不必相交了,也不要这什劳子东西。”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看人太浅,看事太直。我哪里和你说过罗师爷与他是好友?” “难不成刘叔你还知道些什么罗家的家务事?” “好东西我都会打听来历。你且听我慢慢说。”刘鸿把傅山让至椅子上,拿着桌子上的汝瓷茶壶给他斟了一盏茶。见他喝了口茶,平了心气,才与他慢慢说来。 “这罗师爷曾经也异常聪慧,我与他也是熟识,曾一同去考过举人,不过我二人双双落榜。他的聪慧不及你,但相比我来说,要好上许多。他本也不是个无能之人,只是在这世俗之中打磨久了,很多棱角都被打磨的圆滑,看不出以前的模样。” 刘鸿感叹一句,接着说:“这些是题外话。罗师爷来卖这东西的时候心中愧疚,但不得不卖。他家中老父生病,他儿子又到了该提亲的年纪,需要筹些银钱,过了家中的难处,也是无奈。得这东西是因为他与那临侯君有一面之缘。” “当时那临侯君刚中了秀才,游历山川时候来了我们这里,身上的钱袋被偷,无奈去了衙门。他出来玩,身上又不准备文书,加上年纪又小,只有十五六岁,丢钱不多,县太爷虽见他一身书生打扮,却懒得搭理他将他赶了出去。” 刘鸿说罢觉得口渴,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润润嗓子。只是这般停顿,傅山却连忙催促,让他快说。 “你别急。后来还是罗师爷与他攀谈了几句,觉得他才华横溢,做事恭敬有礼,信了他秀才的身份,并将家中的余钱拿出给他做盘缠。这墨是那临侯君给他的回报,因为他不想白受人恩惠。且他说过回乡之后要去考举人做进士,怕是再难出来游历,也可能无机会报答这份恩情。并将那本《医国论》赠予他留个念想。” “后来如何了?” “哪里还有什么后来。后来便是这两人再也不曾见过面,这一墨一书便被罗师爷送到我这里卖了。”刘鸿说道。 “那刘叔是否知道这临侯君姓甚名甚,家住哪里?”傅山急切的问。 “这我哪里知道。我只需知道这是好东西便可。读书人的事情,还是你们读书人自己去问的好。” 见傅山不情愿,刘鸿又补充了一句:“与你说实话好了,那日罗师爷来我这里曾与我说,他在万般无奈之下得罪了你们傅家,心中愁闷,自觉对不起你们,但他现在连道歉的脸面都没有。我问他是何原因,他不愿说,凭我这商人的精明猜测一二,我觉得应该和之前的童试脱不了干系。但不管如何,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去他府上与他说说话,说不定他另有苦衷呢。” “他的苦衷与我何干?有苦衷就可以忘了君子之道?罢了,我看在这临侯君的份上不想与他计较,更看在临侯君与他只有一面之缘而不是挚友的份上,前去问问临侯君是何许人也。”傅山脸色依然不佳,小脸阴沉。这模样要是放在年龄相仿的孩子身上,必定会遭人嗤笑,可傅山这般样子,却只会让人把他当成一个已过及冠之年的年轻人。 傅山又从荷包里拿出来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道:“刚才给的是书的钱,这是墨的钱,告辞。” “哎哟我的小公子,这可使不得,刚给的已经够这两样的钱了。这锭银子您还是拿着吧。”这刘鸿是成了精的商人,虽说贪财,却是出了名的童叟无欺。 “我说值便值得。你若嫌多,待那缺钱的罗师爷来了,就说东西卖了个好价钱,再分他一些便是。”傅山说罢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刘鸿送他到门口,看着傅山远去的身影,摇头叹道:“明明是个佛家的慈悲心,非要装出一副不近人情的铁石心肠。当真是执拗了些。这性子,指不定以后要吃大亏。” 傅山本想在回程中直接去县衙府找罗师爷问个清楚,瞧瞧这手中刚买的东西,又觉得不方便。他踟蹰片刻决定先回家,把东西放好了再去找罗师爷。 进门便遇上了管家。 管家曾经是父亲傅子谟的书童,自小便跟着傅子谟,至如今也有四十年了。管家姓陆,傅山一直叫他陆叔。 “小公子你可算回来了,老爷都要派人出去找呢,夫人这会儿都急哭了。”陆叔上来便说。 “我只是去城东瞧瞧书画,找些笔墨,又不是离家出走”傅山想到此节,暗道一声:“坏了。”急急忙忙拿着东西便奔向父母的寝房。 说不定父母着急成这个样子,还真的是认为他没办法接受那落榜的打击和被人占去名额的委屈,离家出走了呢。他真该死,这般糊涂不顾父母的事儿,他怎么就能做出来呢! 刚到书房门口,便听到里边母亲的哭泣:“若是山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你淡泊名利倒也罢了,我本也不是那世俗之人,家里衣食无忧你不要功名我也不稀罕名利。可山儿想要什么你不能帮他么!这下好了” “夫人息怒”傅子谟在房中赔着不是,连忙说道:“我这便去让管家去找,去找。” “你不许出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嫌我唠叨。你刚刚不是已经和管家说过,要他出去寻山儿的么。坐好!”傅何氏说道。 “好吧,好吧。”只听见屋里的男人丝毫没有犹豫,就已经妥协。 傅山在屋外想了想,最终退了回去,一直退到父母的院子院门,然后再装着一副急急忙忙的样子,一路小跑着大喊:“爹,娘,我回来了!” 首先从房内冲出来的是娘,之后是爹。傅何氏一见傅山,刚忙把他搂在怀中,旁边的傅子谟看起来也像是松了一口气。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随便跑出去了,你不知道娘都担心成什么样子了”傅何氏又仔细看了看他,见他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我没事,我只是这两天在房中用光了墨,便想出去自己寻一些。没事的娘,您看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以后出门要和爹娘交代清楚,方可出门。您年龄还小,若要出门必定要跟着个小厮去才行,听到了没?”傅何氏继续交代。 傅山连连点头,应允了母亲所说的一切。之后又和父亲一起安慰好母亲,这才与父亲一起脱身,一同去前院书房。 在父亲眼中,他傅山已经是那个读了很多书,懂道理,明事理的读书人;但是在母亲的眼中,他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童。这般角色的转变,让他略有不适,但被母亲那么一抱,他心中有些柔软的地方又慢慢泛起波澜。 或许,父亲那日说的无错。他是读了许多书,明白许多道理,却慢慢的忘掉了作为人的仁心和人情。 “在想何事?” “哦,无事。”傅山下意识的摆了摆手,手中一直拿着的书被傅子谟看到了。 “这是何书?” “是一名叫做临侯君的仁兄所作,儿子今天恰巧看见,便买来一观。”傅山回答。 “与为父瞧瞧。”傅子谟纯粹是在这短短路途中,与儿子无话题可说有些无聊。他随意拿过来那本《医国论》,翻开一页,边走边看了起来。 “有点意思。他将民生比做人之胃,痛斥了腐败就如同胃出了问题,不仅会让‘明’这个人得不到养分成长,而且还会把整个大明折磨到死去活来。有意思,有点意思。”傅子谟连连叹道。 “父亲可知此人是谁?” “不知。临侯君这名字有些眼生。这本书新意十足,文采斐然。言辞中慷慨激昂,透着一股年少轻狂,想必也是个年轻人。此书是从哪里得的?” “是前年这临侯君来我们阳曲县,赠予罗师爷的。听说自那之后未曾见过,说是要先中举人,再进京赶考。”傅山回答。 “若是如此,你与他必定会在朝堂上相遇,说不定还有一段缘分。这书甚是有趣,可否先借父亲一观?”傅子谟和傅山商量。 “父亲”好书对读书人来说,便如同新奇的玩意儿对于孩童。这般无品行的抢书行径,傅山怎么可能乐意。 “哎,读那么孝道之书需明白做人子的道理,父亲必将在三日之内誊抄一份,到时候还于你就是了。为父有事先走,你稍后莫忘了今日的功课。”傅子谟说罢便快步离开了,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闲情逸致一般的模样。 今日算开了眼了,听到了母亲小女儿一般的撒娇,又看到了父亲孩童般争抢玩意儿似的和他抢书这真的是傅山愣了一会儿,觉得头有点晕,还是先回去,先回去找两本好书让他忘了这些事罢。 至于那罗师爷算了,本公子书被抢了,不开心,不去了。/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纵读医书 p傅山入书房之后,拿起书案上放的《春秋左传》,胡乱读了一段,只觉得难以静下心,也不想再去理会这书中的句子到底包含什么深意。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想了想,还是读庄子的《南华经》让人心静些。 才读了两章,又察觉心思早已飘去琢磨“毛发相比于大明,又当为何何物”,“口舌相对于大明,不正是那朝堂言官还有这百姓舆论么”这般想了许多,半晌才察觉手中的《南华经》不知何时已经拿倒了。 傅山还是第一次把书读得这般装模作样,心不在焉。心下一横,暗叹道:“罢了罢了,与其在这里磨磨蹭蹭,不如先补足了心中的这份牵挂。”当下叫书童静书进来,与他说:“你去书局帮我买几本书,这是书名,直接给掌柜即可,切莫弄错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刷刷写下《本草纲目》c《黄帝内经》c《黄帝八十一难经》c《伤寒杂病论》还有《神农本草经》。静书识不得几个字,但这《本草纲目》,乃是前些年才刻板印刷过的书,名气大得很,他也认得是本医书。 “公子,您怎么突然要去读这些医书了。”静书好奇不由问了一句。 “谁知是怎地,一坐下满脑子都是心肝脾肺肾。我也无奈,别问那么多,快些去帮我拿来。银子去管家那里要。” “好嘞,公子。”静书拿了书单去寻管家,傅山站在书房中不由苦笑。这回来后被父母一闹,又因牵挂《医国论》,既没有想去找罗师爷的冲动,也没有想读书的静心。只能先从了自己的内心,好好读几本医书。 有了书单,家里买书花银子又从来不缺,买书自然很快。《本草纲目》家中是有的,只是在父亲傅子谟的书房,傅山也懒得去取。 “公子,书齐了。”静书手脚很是麻利,回来帮公子拆了书外边的草纸包裹,还把这些书全帮他放在书架上。 “行了,你下去吧。”傅山没工夫搭理静书,摆摆手让他先下去,自己翻开《本草纲目》,摊开宣纸,看见空空的砚台,发现自己还要磨墨,心中一阵焦灼。又把静书叫了进来。 “静书,进来帮我磨墨。”门外静书只得又进来,干起书童的活。 傅家主子的身边一般都只有一个贴身侍奉的。父亲身边的那个叫做“静知”,他身边这个叫做“静书”,本想凑个“知书达理”,一门四杰,可惜母亲这肚子多年来也没什么动静。父亲又是个随性之人,不喜家中女人多,又对母亲格外疼爱,所以现在家里也只有“知书”,“达理”还不知道在哪呆着呢。 这静知和静书本是堂兄弟,父母都是阳曲县城家本分人。他们两个关系甚好。两人无事时,便在私下抱怨主子。这两人经常忙的早不能起,夜不能寐,主子晚上要夜读,他们就要陪着,经常熬到子时过后才能睡觉。 此时静书一边给傅山磨墨,一边看着傅山看书的那个劲头。完了,今晚一定又要熬夜了。静书不敢多嘴,只能默默的陪着。公子读书有个习惯,那便是要一边读书,一边摘抄书中精妙之语,或者有用之言,耗费纸墨亦多。 帮公子磨完墨之后,静书退下在房门外守着。公子读书不喜他人在旁,他一直也都习惯了。只要公子一叫便进门伺候,端茶倒水,拿纸磨墨。说实在的,他和静知的这些活计并不辛苦,只是有些熬得慌。 也不知进去几次,磨了几次墨了,中间还送进去过一次晚膳。静书在门外守着,靠着门外的柱子迷迷瞪瞪。忽闻公子又叫,连忙起身,只觉脸颊间似乎有一片水渍。用袖子胡乱一抹,静书忙进屋内,帮公子磨墨。正巧听见外边更夫敲着梆子。静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又听了一遍,确实无错。他忍不住对小公子说:“公子,这都丑时了,您若再不休憩,到了寅时,天可就亮了。” “亮了又如何?我还不困。”傅山随口敷衍,继续读书。 静书瞧他读的貌似不是《本草纲目》,惊讶问道:“难道公子这才半日,已经将那《本草纲目》通读完了?” 傅山问此话不由笑出声来:“你当我是什么?《本草纲目》乃是万历六年李时珍倾尽一生所做的传世之作,我如何能半日读完?我只是读了一小部分便觉得有些看不懂,还是要先读一些浅显的,了解了人的躯体再说。” “公子真厉害。若换作是我,一定读了几页就要打瞌睡了。” “你啊,出去守着吧,等我这两日读完这些书,便带你出去游玩一番。”傅山道。 “多谢公子,那静书便去门外守着了。”公子向来守诺,若能如此,即便是多熬上几日也是无妨的。 如此这般过了两日。每日傅山休憩的时间不足三个时辰。他即便再聪慧,体力也与此没有多大干系。是人,终究还是要困顿的。 静书这几日每日都在书房门外的柱子边上打瞌睡。到第三日,睡着的静书睡梦中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他使劲嗅了嗅,似乎在睡梦中想到了什么,连忙转头,发现公子的书房里似乎正冒着烟。 静书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开门一看。看见公子正爬在书案上睡得正香,那本来应该放在桌子上的灯笼不知为何滚落在的地上,纱布做的灯笼罩燃了起来,现在正舔着火舌吞噬者旁边的书架。 静书忙叫醒了公子,准备拉着公子出来,然后再叫人来救火。 傅山被静书惊醒,见那火舌舔着书架,但是还未烧透,木头被烧的变了颜色,冒出浓浓的黑烟,却还没有燃着。只是书架最底层的那一摞书,被烧的只剩下灰烬了。 “公子,快走,出了屋子您没事儿我得找人救火去。”静书着急扯住他衣袖子便把他往外拉。 傅山把他的手一推,道:“这么点走水而已,用不着,等出去叫人,火势反倒大了。惊动了父亲母亲,他们又要担心。你去外边把搬两盆花,快点!” 静书虽然比傅山大,但向来是傅山说什么便是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搬花盆。花盆搬进来之后,傅山对他说:“把花盆砸到那边,用点劲。” 静书一头雾水,但是照做。 花盆落在地上发出闷声,里边的土撒了一地,傅山抓起中厅太师椅中间茶几上的花瓶,把里边的水一点不剩的全泼在了那两个花盆上。 花盆里的土本来湿润,这又被浇上了水之后更加的潮湿。泥土湿气重,刚燃起来的火被这么一盖一浇,便也没了能张牙舞爪的能力。 “好了,这不就结了嘛。好了,我看来也是困了,你把这里大概收拾一下,便回去睡觉吧。明天去叫个粗使小厮来弄干净,我要歇息会儿。” 说着,傅山打着哈欠便要去自己的睡房。 静书按照吩咐行事,谢天谢地,看来今日是可以摸着床了。/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与罗争执 p第二日一早,静书还在迷迷瞪瞪中就被人给拍醒。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他眯着眼一瞧,吓了一跳。“公子,您到下人的房中做什么?” “我新得那几块墨又用完了,今天你和一出去买些好的。” “不是我说,公子,您也别换磨了,我在您书房帮您墨了四年的墨了,只有这徽墨最好用。前段时间您得的那个墨,好是好,不过也只是金玉其外而已,只是品相看着好一些。若真的用起来,说真的还是挺难磨出来的。费事儿。” “这样啊,那你便和我一起去瞧瞧这徽墨,我还不知道这徽墨有多少种呢。这上面我知道你比我厉害。我不是也答应你这几日忙完便带你出去。” “好啊好啊,那公子稍等我片刻,一炷香的功夫我便好了。”静书欣喜道。 “嗯,书房等你。昨日辛苦你了,干的不错。”傅山冲他眨眨眼睛。 “公子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是公子的人,自然要想着公子的事儿。 嘿嘿,说起来昨晚的事儿,静书觉得他也算费心帮了公子。他可没等到第二天去找粗使小厮来帮他。他昨夜自己处理好了那满地的花盆碎片和泥土之后,又觉得书架底这么黑乎乎的一片,若是明日让老爷看到了,那岂不是糟糕?所以大晚上的又专门去库房拿了些红漆,忙活了大晚上,才把那一格烧得黑黢黢的书架给补得和之前毫无二致。 静书虽说是日日都要出来帮傅山跑腿,但说真的每次都是火急火燎的办事情,只怕耽误的公子的事情。这有公子带着出门,和自己一个人出来办事感觉完全不同。这一路上走走看看,兴奋莫名。 “我们还去城东吧,你若在路上瞧见什么想要的,和我说我买给你。”傅山对静书说。 傅家对下人们一向慷慨,只要是个知恩知报的下人,便不会怠慢这主子们的仁善。静书听了傅山这话连忙推辞,傅山也不搭话。后来见静书在那卖桃木剑的摊位旁被勾的走不动步子,便掏了几枚铜钱买了把桃木剑扔给了他。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还比我长了几岁,莫这般生分。若喜欢什么,可以和我说。我若不给,你莫怨怼便是。”傅山并不在意,继续一边逛着一边前行。 静书在后面跟着,手中抚着刚到手的桃木剑心中欢喜。瞧这前面走着的人儿,有几分羡慕也有几分佩服。这傅山身量小小,却早已生的星眉剑目,走路样子和旁人不同,颇有几分儒雅和读书人的气韵。且他总是喜欢穿洗得发白的长衫,把他整个人衬托的颇有几分出尘之貌。哦,对了,静书突然想起来,听说十年前过世的老家主,也就是公子的祖父,年轻时候是出了名的翩翩佳公子,模样俊俏,风流倜傥,当年在山西境内颇有美男子之名。想必公子的气度和样貌,也得了老家主的几分真传吧。 正走着的当口,公子又停下了,静书跟着公子的目光瞧去,见他看着一间卖笔墨纸砚的铺子,似乎挪不动步子了。 “公子,您要想去瞧,静书陪你进去便是,站在这门口能看出来好坏?” 傅山冷哼一声:“站在这儿,还能真瞧得出好坏。”说罢,他似乎带着点怒气,进了这家铺子。 明明就是个没开张多久的普通铺子嘛,公子为何要生气?静书有些疑惑,跟公子进去。 嘿,这一进门发现,这里的生意还挺好的。傅山在这小县城中名气不小,虽说上次最后院试未能过关,但好歹十二岁便过了两关,也不失神童之名。掌柜的见了他后,赶忙迎了上去。 “小公子可是傅家的傅山公子?您来我这店中,可谓蓬荜生辉啊。” “掌柜的不敢当,我只是个小小白丁,如今还未得秀才之名,不敢妄自菲薄。只是这刚得了廪生的罗敬宣罗兄,怎么就成了用了你们店中的纸墨才考上了秀才?”傅山用手一指店门,问道。 “这这这不是因为我家的笔墨价钱便宜又公道,墨色均匀易干还不晕染,还有我这里的狼毫笔,写字顺畅还耐用这不是那罗公子天天用我这里的东西,顺手还省银子,他心中高兴,便在我店铺门上提了两句诗。”掌柜没料到傅山是来砸场子的,眼珠一转,这词便一套一套地往外冒,倒把傅山说了个哑口无言。 傅山低头看到了柜台上放着的东西,抓起一支笔杆上刻着“狼毫笔”的毛笔道:“这是狼毫?狼毫坚韧且根根分明,着墨后吸墨适宜,书写时自然流畅。你这笔我用手轻轻一捏便聚成一团,这哪里是狼毫,分明是野兔子或者松鼠一类的毛!” “傅公子,拿不出证据,您可不能乱说。”掌柜有些招架不住,急忙恳请道:“您看我与您近日无怨远日无仇,您也没必要到我这里来砸场子,要不改明儿我带几件上好的东西去傅府拜见,您看如何?” “我不是来讹诈你东西的,我只是不想你在这里胡说八道,讹诈别人而已!”傅山愤然道。“且能否考上秀才,拿到廪生名额,是要看那文章好坏,与器具好坏又有何干系?况且你这店才开了不过半年,他读书十年,用了你的东西半年便考上了秀才?当真是笑话!万历九年,我们山西不是还出了一个家中无钱用锅底灰当墨,用狗毛制笔考上监生的秀才么?你现在与那罗秀才沆瀣一气,在这儿说些歪理,不是诓骗人的吗!” “这”掌柜的脸色发青,若这不是傅家的贵公子,他早就找伙计一脚把这不通人情世故,不知人间饥渴的疯子给轰出去了。偏偏这傅山又开罪不起,一指头都碰不得。 正想办法辩白之时,掌柜的猛然瞧见罗敬宣罗秀才正从外边进来,便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贴了上去,急声道:“罗秀才,这傅公子似乎很不满您前日在我门前题诗,正在这里与我理论。我这人斗大的字也只认得一张纸,会看个账本而已,罗秀才既然来了,就帮我听听傅公子说的道理到底是何道理吧!“ 罗敬宣见是傅山,本来想转头就走。一来有愧,二来实属不想和这傅家结怨。谁知这周围的人一瞧一个刚拿了一等廪饩的秀才和一个头上顶了八年神童名号的公子吵了起来,这戏有得看,大家又怎么会错过,这众人围观,罗敬宣即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罗敬宣整了整自己青白色的长衫,在手里敲了敲折扇,故作姿态道:“多日不见傅山贤弟,今日在这里相见,也算有缘。” “那我和你的缘分还真的是太纠缠了点,明明三日前才在县衙府的门口见过你。” 罗敬宣被抢白了一句,心下不适,可面上还装出一副大度不介意的样子道:“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见我对你的情谊。” “这些客套的话都可免了。今不是来惹是生非,只是希望你能将这门前的题诗抹去,别把大家引上歪门邪道。”傅山指着门口,很认真的对罗敬宣说道。 “傅山贤弟这话为兄听不懂了,为何说我这是歪门邪道?” “不懂?‘狼毫陈墨书锦绣,羽纸通达画心竹’,这是你提的诗,这间店铺叫做墨羽阁,这摆明了是在吹捧。更何况,你的那个秀才如何得到的,我相信你比我更是清楚!” 罗敬宣脸上的神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与傅山说起那件事。那件事他们心知肚明,父亲也曾写过修书,与傅子谟隐晦地谈起过真相,希望傅子谟能够见谅他们罗家。傅子谟明明当时在回信上说过:‘信笺焚毁,不予计较,莫再来往’。这才过了几日,傅子谟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起这件事,怎能让罗敬宣不气愤?明明答应过此事不再外泄,却偏偏不顾信诺,亏傅家一门还被称作“书香门第”c“仁德之家”,原来不过只是伪君子罢了,还不如他们罗家做了真小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罗敬宣心中一横,反正从答应父亲在童试中舞弊的那一天起,他已经不是个干净的人了。既然如此,那不如再无耻一点,好堵断自己的退路,也可让这一直过不去的心结变得不是心结。 他这次没有愧疚离去,也没有唯唯诺诺的称是,而是上前一步,道:“傅山贤弟这是要用墨涂了愚兄的脸,可为兄没做过的事情自然是没做过。你大可不必因为未能考上秀才就把气撒在我的头上,才华是各自夺不走的,我想送给你你也收不到。况且贤弟年级尚小,待到了我这般年龄,是一定能考得上的,切莫心急才是。” “你”傅山想不通为何有这么无耻之人,他本想反驳两句,后来想到他既然已经不在乎这脸面,接着驳斥也无任何意义。在这世上,想要体面的人和早已不要体面的人相争,不论结果如何,伤的都是那个要体面的人。吵架,争执,甚至打架没脸的人始终没脸,又何来受损?想到此处,又看着罗敬宣那张自鸣得意的脸,他忽然觉得没了意思,道:“罢了罢了,你若执意如此,我还能如何?你且珍重吧。原本还以为你有苦衷,现如今看来你是发现那泥潭舒适,不愿意再出来了。” 傅山看似是在败退,实则是在远离。这罗敬宣如今据他高位,他再驳斥,也无甚用处,只会惹来嘲笑。不如就此远离,待有朝一日他赢了,即便不用和他讲邪不压正的道理,他自然也会明白。 这傅山刚出店门,罗敬宣便在店中安抚店中客人。扬声说道:“我罗敬宣,是这家墨羽阁的老主顾。这家墨色清亮,纸如羽白。我能顺利过童试,这般好用的器具也算有一分功劳。可我绝对没有吹捧的意思。刚才那傅公子傅山,许是家中狼毫笔徽墨多了些,却还未考上秀才心中着急,所以才为难掌柜。大家莫怪,莫怪。” 周围人听了之后纷纷应声:“可不是,文房四宝若时时不好用必将会断了读书的兴致,傅公子用惯了好东西,不明白我们这些穷白丁的苦楚。” “还是罗秀才说得对,我们该买则买,莫被别人乱了心智。” “” 用不了多大一会儿,众人纷纷散去。/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小人君子 p掌柜的见众人散去之后,便请罗敬宣到内向房中小坐,并斟上了一壶好茶。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罗公子,若非你今日帮我,我还不知要拿那傅山该如何处理呢。”做生意的人都懂得眼色,还未等罗敬宣开口,便已将一张小额银票塞给了他。 罗敬宣展开一瞧,不算多,也不算少。他呵呵一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要的东西,掌柜可给我准备好了?” “自然寻到了。只是罗公子要这些道家的书作何用?我大致瞧了一下,这里边神神道道的,还有那些炼丹修身之法,毫无可取之处。况且”掌柜的朝四周望了望,确定四下无人,小声说道:“嘉庆皇帝,不是因为信这个差点被宫女给勒死,所以不可信,不可信啊。” “掌柜的此言差矣。道家之术不同于读书,非勤奋聪敏可破,讲究的是机缘悟性;且这道家并非只有炼丹炼器,还有修身养性之道。您若不懂,只因道不在此罢了。书呢?” “稍等,我去给您取来。”掌柜的疾步而去,留下罗敬宣一个人等在内厢房。内厢房和外边不同,都是些稀罕的玩意儿,罗敬宣瞧了一阵觉得那个有裂纹的瓷质笔架山甚至漂亮,他不由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大明瓷窑甚多,想来也值不了几个钱,一会儿找掌柜的要了便是。 掌柜年纪略大,体态龙钟,带了些书,这才跑了一趟,便已气喘吁吁甚是难受。他手中所捧之书,足足有一十八本,全部交给罗敬宣。罗敬宣似是没看到,还在端详那个笔架山,掌柜的举着书无处可放,又不能催着罗敬宣赶紧拿着,只能放在旁边博物架的空格上,一脸赔笑的看着罗敬宣。 此时罗敬宣有些不喜。明明他已经“爱不释手”,为何这掌柜的如此没有眼色,竟然不说要把这笔架山送与他。他沉吟了一会儿,决定开口:“掌柜的,你这笔架山看起来甚是精致,不知是怎么个来历?” “这是正统年间的龙泉青瓷,冰裂纹的,有些年头了。”掌柜的觉得一头汗,这龙泉的青瓷如今还在开窑做瓷是不假,可是自从弘治帝后,锁了这海面上的生意,龙泉的瓷器品相是一年不如一年。如今正统想来已是二百年之前,这笔架怎么算也是个古旧之物,哪里能随便送人。 “正统年间的啊如此说来是件稀罕物。不过这一个小小的笔架山,想必掌柜的再去寻一个或者收一个,也不是难如登天的事罢?”罗敬宣仍然攥着那笔架山如视珍宝。 “可这价钱”掌柜的为难。 掌柜的这吞吐的话还没说完,罗敬宣便打断了他的推辞:“掌柜的说这话便有些见外了,如今你这店铺的生意可是比月余之前好了不止一番,我只是来讨要一个小物件,掌柜的没必要还说的如此庸俗吧。” “这这” “掌柜,做生意嘛,要看得长远些”罗敬宣意有所指。 “既然公子这般开口,且如此喜欢这笔架山,我王某也不是小气之人,给公子便是。”掌柜的想起他如今仗着他父亲的底蕴还有自己的那点机灵劲儿,在县衙府混得风生水起,指不定是要拿着这笔架山送给谁。既然以后有利可图,那么舍了这当下的心头爱,也算值得! “掌柜的真乃通情明理之人,那罗敬宣就在此谢过了。告辞。”罗敬宣得了稀罕物,拿了那博物架上的书便走,丝毫不再做留恋。 王掌柜送他出门,脸色便沉了下来。他今日来这一趟,先得了他一份酬劳,之后又讨了那不付钱的书,再后来又要了他都不舍得拿来卖的笔架山亏之前王掌柜还以为这人拿了书怎么着也要意思意思给点,如今看来,下次这罗敬宣再来,店里不舍出去东西就已经不错了! 如此狗苟蝇营之辈,是如何考上秀才的!当真令人不解! 今日不需一文银钱,便得了这许多好东西,罗敬宣心中自然畅快。他想起所读《礼记表记》中道:“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只觉得好笑。君子不能做这个,不能干这个,清白了一辈子,却也难得瓦屋三间,良田五亩,空留一个虚名,又要唱给何人来听。 如今不做君子,做了小人,骂可还口,钱可讨要,对人无情也没了愧疚,对己放纵也得了自在。只图这一门兴旺,帮祖父续命,也是忠于了孝道,岂不是更好?罗敬宣甚至觉得自己从前憨傻,竟非要去争做那君子。君子都给那些衣食无忧之人闲来无事攀取虚名而用,他这般俗世中的芸芸众生,从一开始便不应去凑这份热闹。 这厢的罗敬宣得意万分,那边的傅山则心中愤慨。他始终不明白为何早些年如他一般信守承诺c立志要走君子之道的罗兄,为何会一错再错,步步滑向深渊却依然自鸣得意?他想起那则“失足”的寓言:说是有一轿夫,穿新靴而抬贵人,开始时小心翼翼避开水坑,恐污了靴子。之后路遇一水坑避之不及,新靴沾染了泥点。便从此不避水坑泥坑,反正已失足,靴子已经脏了。随意而行,直至那新靴变成了泥靴。其实他大可接着避开水坑,待到落脚之处,轻轻擦拭那一处泥点,便可穿一日新靴高兴一日。傅山读至此处,也曾唏嘘不已。 轿夫如此还可理解,可那罗敬宣是读过圣贤书的人,为何也要如此?果真经历了这十年寒窗,想法还与那轿夫别无二致?!那圣贤书又有何用? 对,应是有用的。这圣贤书不是还可以帮人考取功名,祸害百姓么。他取巧而得功名,必将在百姓中取巧,这般道理,傅山五年前读书便知。 只是心中还有一股悲凉顺着心底蔓延上来:原以为他只是不配为友,如今发现其不配为人。这般改变傅山只能怪世事变迁,怪不得曾经看人不深。 他这般想着,郁郁寡欢。静书见了他这模样,免不了与他搭话:“公子可是不适?若公子是为了刚才那事,便不必如此。如今这世道就是这般,您若为了此便有烦恼,岂不是要日日生气,闷闷不乐?” 傅山听出了静书口中的不以为然。这言语中的意思让他十分不适,他皱眉问道:“此话怎讲?” “公子年龄尚小,又在大门大户中长大,自然不懂得市井小民是如何过活的。若让静书来说,这罗公子还是好的,最不济他也是用过这墨羽阁的物件儿,最多只是吹捧,不算欺瞒。您是未见那市井骗人银钱之辈,所说之话无一句可信,所做之事全都是虚妄,如此相比,您说罗公子是不是还好?” “可他是读书之人,怎能用市井之辈的行径来要求自己?” “嗨,这就是公子迂腐了,如今这大明的读书人,还有多少是真的在读书,不过都是为了靠读书登上那朝堂,多多牟利嘛。”静书摩挲着他新买的桃木剑柄,与傅山说着闲话。 “你怎么能如此说!”傅山带了些怒气,呵斥静书。 静书连忙讨饶:“公子,静书也只是说几句实话,您不必拿着您的君子之道来呵斥我。”见傅山面色稍缓,他又笑嘻嘻的加了一句:“反正公子与我说这些我也不懂。” 傅山见他机巧玲珑的样子无奈拂袖前行,静书则在身后依旧笑嘻嘻的跟着。 行至城东刘鸿的书斋,傅山瞧了瞧新出的墨品,又依着静书的意思买了几件墨,便打道回府。 回程路上傅山故意绕了远路,他不是怕碰上那会出现在墨羽阁和县衙门口的罗敬宣,而是担心若真的碰上他今晚用膳会食不下咽。/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师父上门 p回至书房,却看见父亲又坐在他书案之前,正翻着他摊在书案上的手记。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傅子谟抬眼一看是他,便问道:“这几日不见,你怎么读上医书了?” “觉得有趣而已。父亲,《医国论》您可抄完了?” “不抄完为父来你这里作甚?你既已归,这书也物归原主了,我也无事,便不打扰你用功读书。”傅子谟想从书案后的太师椅上起身,没成想腰疼难忍,又坐了下来。 “父亲这是” “许是这三日坐在书案之前日日抄书,难免酸痛。不必担心,过几日便好了。”傅子谟扶着书案站了起来,朝傅山慈爱一笑,便要离开。 “父亲这可不行,您大可让管家帮抓几服药,您吃了便好。若是总这般无闻不问,容易落下病根。”傅山说道。 “为父这人啊,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吃药。那一碗碗苦水啊,比我这忍着腰疼的苦水还要浓厚,我情愿忍着,也不想吃药。” “不喜吃药,便不吃。但也可以用药外敷。容儿子想想,用川芎一钱,杜仲一钱,生地一钱,三七三钱,当归三钱嗯,再配鹿衔草一钱,鸡血藤一钱,威损仙一钱这样就可以,不过要想快些好,需要配些霸道的全虫药才行。那就再配土鳖虫一只,全蝎三只,蜈蚣三条。把这些配好磨粉,用酒调好,敷在腰上裹上纱布,不出三日,便可有效。”傅山一边琢磨一边说药方,待他说完再去看父亲,父亲正扶着腰,似乎没见过他一般死死盯着他。 傅山见父亲这般模样,还以为身上沾了什么污渍。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父亲。再抬头的时候,傅子谟却不去看他,去看书案上放着的药书堆。傅山这才明白,原来父亲是觉得他刚看医书,药方不准啊。 父亲这神情让他有些愧然。也是,他也刚读了几本医书而已,便要依书上所说给父亲开药方,当真是有些不知所谓。既然说错了话,便要赶忙补救,他急忙说道:“儿子刚读了几本书而已,比不得外边的大夫,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还是寻外边的先生更为稳妥些。” “不不不,为父也粗通医理,知你说的这些都是活血生筋的药,听着倒有几分可靠。这样,你来把这方子给我写了,我让管家拿去给药房先生看看,若无差错,便依了你用这方子敷腰。” “儿子儿子只是读了几本书而已,确实有些妄言,还望父亲不要拿儿子寻开心” “让你写便写,为父心里有数。”傅子谟来了兴致,谁劝都没用。 “好,好吧。” 傅山心中忐忑,但父命不可违,便在纸上写下了方子。傅子谟收了方子,这才离开。 傅子谟离开不久,傅山便被那本《医国论》吸引了目光,坐下读了起来。至于父亲的方子,反正有先生把关,也不用他操什么心。 刚过了半日,静书便来传话:”公子,老爷让您去前厅,说是要你见一位先生。” 傅山此时正在读《医国论》,被打扰到有些不喜,蹙眉问:“先生?父亲不是一直亲自督导我读书,为何又请来先生?” “这静书也不知,只知他提起什么庞鹿” 傅山一听这话,把手中书盖在书案上疾步而出。庞鹿!难道真的是庞鹿来了?庞鹿是正统年间太医李时珍的关门弟子之一。若他还活着,算起来,如今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难不成父亲居然把这等有才之人请来了? 他急忙而行,匆匆而走,与之前稳重的样子相差太多。不过这模样倒有几分十二年纪孩童的模样。 到了前厅,他自觉手心出汗,心中有些惶恐。李时珍在《本草纲目》最后曾说,这本书能著成,有三成功劳要归功于二弟子庞鹿,说他聪慧贤孝,很有悟性。如此高山,如何不敬仰! 傅山整了整衣,直起了身子,确定浑身上下并无不妥失礼之处,这才走进前厅。 一进门傅子谟便迎了上来:“来,山儿,为父给你找了个好先生,先生姓魏,名心,字泽然。乃是正统年间太医李时珍的徒孙,是李时珍二弟子庞鹿座下大弟子,你莫要怠慢了。” 原来是这样。失望之情从心中一闪而过,不过这乃是庞鹿手下大弟子,也非平常能见之人,傅山听罢即拜。几人寒暄了一会儿,坐下说话。接着魏心拂了拂花白的山羊胡,问道:“今父亲曾与我那徒儿说,这张药方是出自你手,可是真的?”说罢伸出来一只有些苍老的手,拿出来一张方子放在案上。 傅山一瞧,正是辰时时分,他给父亲的那一个方子。于是回答:“是出自学生之手,学生不敢欺瞒。” “听傅员外说,你才读了三日医书便已会开方子了?” “这其实只是信口胡诌,做不得数的。先生莫要见怪。学生的书还未读完,怎敢乱用药方。”傅山回答。 “奇才!奇才啊!你这方子若细细说来,其中几味药还需要斟酌,但这药性,你用的都是没错的。《本草纲目》已经读完?” “还没有,如此浩瀚巨作,怎可囫囵吞枣。只读完了《黄帝内经》和《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读了一半,《本草纲目》读了人部,草部还未读完。”傅山回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本是先读了《本草纲目》的,可学生并不懂脉象,有些不懂《本草纲目》里边的药方到底有何精妙,于是又回头读了《黄帝内经》。” “好好好!”魏心心中欢喜,连说了三个好。“你可愿意拜我为师?你父亲说想让我教你两年医术。” “医术?”如果学医术的话,那么四书五经又当如何?他明明是要考秀才进入仕途的呀。 傅子谟见傅山面有困惑,起身说道:“为父是这样想的。之前的童试并不顺遂,以你的聪明才智,即便是再等两年再去考依然能考得上。但为父觉得你心中似有怨气,所以觉得你应该缓上两年。” “孩儿疑惑,还请父亲教导。”傅山心中纳闷极了,即便是想让他过两年再去考秀才,也没必要让他去学医吧? “今年童试,惹得你心中愤慨甚多。此事算不得你的错。可你若要做君子,行君子之道,这般无休止的怨怼,用不了多久,便会坏了你的德行。为父让你学医,是想让你跟着刘先生见识生死,看遍疾苦。待你看明白这些,便不会拿着旁人做错的这般小事,徒生心魔,乱了心中平静。” 傅山静静听着,带他父亲说完话,他眼神中依然是波澜不惊。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满。他平静一拜,道:“既然父亲是这样想又是这样安排的,儿子自然会遵从父亲的意思,跟着魏先生学医术之道。” “哈哈!你们父子二人如何盘算这个老朽不知,也不想知道。老朽只知这傅公子乃是学医的奇才。早听说他有读书过目不忘之能,今日得见,我看还不止于此。他不光记多记牢,而且心思通透,能学以致用,融会贯通。我说傅员外,你把儿子交给我你便放心吧,我肯定把他教的让你这辈子都不用看郎中。”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傅子谟让管家帮傅山安排,定了拜师的日子。等拜师过后,以后傅山便要跟着魏心学习了。这魏心说傅府的环境不错,下人们也听话,便赖在这傅府非要讨一间房子来住不可。/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全才之貌 p傅山曾问过父亲为何这魏老爷不走,傅子谟答道:“你说他啊,那就是个长不大的老顽童,也是个闲不住的老妖精。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肯定是他那大徒弟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他在那药房中闲来无事。我这身体有个小病小灾什么的都是去找的他,一来二去也熟悉了,这次也不例外。他知道这药方是出自你手,便非要收下你这个徒弟。” “魏老先生有几个徒弟,可是徒弟太少?”傅山又问。这修习医术乃是很多人求之不得之事。在大明,医者地位颇高,且男女都可修习,宫中也有医女。这魏老的医术不错,又是李时珍的徒孙,理说有徒弟才是。难不成这徒弟们都已经教到出师了,魏老才想起来在年老之时再收一个关门弟子? “怎会,他门下弟子有五个,徒孙更不用多说。只是这魏老”傅子谟说道此处,魏老推门而入,见他们两个都在此,呵呵一乐,道:“你们俩在这说我何事啊?怎么,你这小孩儿,外边有多少员外家秀才家想把儿子送过来我都没答应,我这上赶着来求你跟着我学,你还不乐意?” “老先生言重了。学生只是想知道您为何要收我为徒,这样在您门下修习才不至于做错了要紧之事,让您失望呀。”傅山含笑回答。 “瞧瞧,谁说这读书之人心中只有些酸腐之事,开口闭口就是圣人之言。老傅,我觉得你这儿子十分不错。我说也别等什么拜师吉日了,今日高兴,今日拜师即可!”魏心老头儿现在看着傅山是越看越顺眼,巴不得现在就把自己一身本事全教给傅山。 “我说魏老你好歹是要做他的师父了,拿些架子才好。”这魏心看病是一个人,出了医馆又是一个人,如果不是认识这么多年,魏心老头儿的这般行径,看起来便如同疯癫一般。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你儿子不是要拜我为师吗?那就让我想怎么样收徒弟就怎么样收徒弟,你这人别管那么多,讨厌的很。”魏心往椅子上一坐,对傅山道:“孩儿,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有那么多徒弟但是又要收你为徒吗?我就告诉你。” “这人啊,要成才,天资占五分,勤奋占三分,还有一分是阅历,一分是良师。我那些个徒弟,天资至多只有三分而已,与你这过目不忘的五分天资又有不同。他们这一世,做一个解人疾苦的良医自然是没问题,但是要做那如同我师祖李时珍一般,创一本传世医书流芳百世,我都做不到,但是你可做到。” “魏老,难道这李时珍师祖,也是过目不忘吗?” “不,他和你不同,他非过目不忘,他的天赋只有四分,可他有一分与旁人不同的热情。上古时期神农尝百草,而李时珍便是这大明的神农。即便是我们这般行医者,也觉得他的言行和平常医者不同。”魏心目光灼灼道:“若你得了他的那一分热情,你定能成为比师祖还要上乘的医者。” “这”傅山面对老者希冀的目光,不知如何答复。魏心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他很希望傅山这样的天才能够一辈子钻研医术,在医术上成就一番伟业。 “魏老,你来晚了,这孩子,迟早是官门中人。”傅子谟帮傅山解了围。 “来晚了么,当真是可惜。不过你若能把医术当成兴趣,而非主业,凭你的能力和灵性,将来成就也必定在我们之上啊。” “学生定当全力以赴。”傅山终于松了一口气。学医没什么,他正好对学医也颇有兴趣,但是非要逼着他这辈子从医,他还是会有些迟疑。如今作此安排,实在是再好不过。 “如今我已经与你说过了这其中的缘由,你还不愿意拜我为师?“魏老又逼问了一句。 傅山也算看清楚了魏老的性子,当下也不管日子和拜师的礼节,只要魏老高兴了便是最好的结果。他撩起长袍,伏地而拜,傅子谟在旁边看着只能笑而不语,让小厮端了一盏茶过来。 这魏心是个不喜繁文缛节的人,这般随性,对他来说也是好的。 茶是雨前的龙井,人是来日的麒麟。这一盏茶,喝得魏心心满意足。他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欣然受了傅山的三拜九叩的拜师礼,之后把傅山扶起来。 傅山叫了一声“师父”,还以为他能说点什么贴心话。没想到魏心来了一句:“别误了大好时光,快去看书看书。对了,我这儿还有个书单,你让书童帮你买回来,这上边的书也要看得,给你一个月时间,末了我会考考你。” 傅山自小遇到的先生不管才学如何,从未如此不羁的。他一下子便愣住了。 “磨蹭什么啊,赶紧去读书!”魏心又催促了一句。这时候傅山才反应过来,拿着书单回自己书房了。只是这一路上他颇有些莫名其妙,同时隐隐也有些发愁。这么特别的一个师父,还不知道要怎么相处才好呢。 先把要读的书读了再说吧。 有了要做的事情,有了繁重的功课,傅山倒把罗敬宣的那些事情给忘了。他日日读书,只是再也没有一天七八个时辰那么夸张,也懂得要照顾自己的身体了。 “公子这两日气色好多了呢。”静书见他从室内出来,觉得他脸色相较之前,确实好了不少,不由夸了一句。 “是啊,这学医可知自身,如同格物致知一般,把自身看了个透。我虽然年少,但给自己切了脉象,感觉脉象有些酸软无力,有些不像十三四岁的少年。所以啊,我接下来不仅要早起早睡,吃饭午饱晚少,更要如同你一般,抽些工夫舞剑打拳,调养一下身体。” “静书学这舞刀弄枪的事儿是因为静书喜欢,可公子是贵人,不必自己学这些,只需要静书学好了保护公子即可。您是读书人,学这些太辛苦还耽误工夫。” “人乃立足之本,我若把自身拖垮,哪里还有命来读书?身体不好,读书也是读不好的。赶明儿我让父亲给你找个师父,清晨我与你一同与那师父练些拳脚,白日无事之时你去学,待我偶尔能抽下空,你也可指正我一二。” “公子那么聪明,我可没那本事教导公子。只是公子您一下子要学这么多,怎么能顾得上来得及?静书没读过什么书,可也知道三心二意容易招致失败的道理,您这样” “别人是这样不奇怪,我倒是有些不服。这万事万物相同相生,比如医者不健壮自身,整日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又有和人来找你瞧病?读书人久坐不起,久而久之,考试前遇上一阵凉风都能把人吹病倒。又比如只知读书而不知照顾自身,我父亲的腰痛,也是不知医术,因无知而起。所以我倒觉得,多学一些,比只读一门要强多了。” “公子,话虽如此说,可您要真的把学许多精力全放在科考或学医上,必定能成为流芳千古的大学者或如李时珍那样的大医者。”静书还是觉得可惜。 “我学这些仅仅为了照顾自身和我所在乎之人,又不是为了虚名。虚名那些,谁想争谁便争去吧,我对这种事并不在意。”傅山说罢对静书一笑,转身而去。/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习武读书 p隔日,傅山便求着父亲给静书找了一位武师傅。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静书自然欢喜,傅子谟也将静知塞给那武师傅,陪着静书一起学功夫。 这府中上下,因有了武师父的加入倒变了几分样貌。从前这府中清晨都是静悄悄的,即便是有声音,那也是傅子谟或者傅山晨读。如今倒成了另外一幅模样:只见这鸡鸣时分,傅山随着静书静知练一些基本功,无外乎扎马步,拳脚;那边武师父教傅子谟五禽戏,说这五禽戏若能一直坚持练下去,保证傅子谟过了耳顺之年也无腰酸背疼,身体依旧健朗。 如此这般,傅山晨曦十分练武一个时辰,白日读书,夜晚理惑,偶尔有实在不懂之处,也会将不惑理顺后前去请教魏师父。这般一月有余,到了时候魏心果然要来考他。 “书读得如何了?” “都已读完。”除了之前傅山自己所买的那些书之外,之后魏心又给他塞了六本。这总共十一本书,一个月看完会背,即便是傅山这般天才,也觉得甚是艰难。别的不说,只那一本《本草纲目》,其中记载药物多达两千多种,这药草名字c模样c药性c功效c禁忌都需要谨记,不能错了一个,这难度可想而知。 傅山已经尽力了,在前半个月,傅山还保持一天睡足四个时辰,有时候睡五个时辰。但到了后半个月,眼见这《本草纲目》一本书便拖慢了进程,于是乎只得睡三个时辰,这样才能确保把那些书读完。 魏心一听傅山把书读完了大喜,看来他真的寻到了一株好苗子,这般博闻强记,对学医来说乃是大幸。于是当庭出了考卷,总共十道题,看傅山如何作答。 傅山瞧这那卷子,松了一口气,这比他想象的要容易许多,看来师父也没有故意刁难他。他提笔作答,还算顺畅。这考试完毕之后,魏心看着那无甚差错的答案,心中更是欢喜,又将他称赞一番。之后便又拿出来个事物,让他继续去背。 “师父,这又是何物?” “是药方和验方。这世间里病症万种,而常人得病不过百种之余。我给你这个,便是这常见病的药方验方,你要记准记牢,还要记清楚其所对应的病症。要知这药不同于别的,差了一味,或者错了一味,最后的方剂有时候便会性征大变,会吃死人的。”魏心叮嘱道。 “那这药方验方,师父多久来考?” “十日吧。你且去背着。书是启蒙良师,药是入门先师。为师呢,就等你把这些全都背会,之后教你你我也都可以轻松几分。哎呀,你傅府中的点心甚是好吃,我这临老贪嘴,就不打扰你背药方了。”魏心说罢起身便走,留下傅山还是有些不习惯师父这般行径。 他想了想,冲着师父走的方向喊:“师父,我觉得你吃得多喝得多还总爱去茅房,别是得了消渴之症啊!我听厨房说,那边年初刚买的饧蜜(加了蔗糖的蜂蜜都被你吃光了!” 魏心一听这话,走得更快了,一边走一遍还嘟囔着:“行啊,这好小子,刚学了点东西,教训起师父来了。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说道这里又嘿嘿一笑,“不过说得还是挺准的。” 傅山见师父急冲冲而走的样子,心中略为得意,总算在这长不大的师父身上扳回一局。还有,别人的师父是来教书育人的,这师父来明显是冲着吃的!他看着刚才师父塞给他的那个药方验方小本,觉得师父这次算仁慈了一些,这么个小本就给十天工夫,明显是让他吃好睡好莫过操劳嘛。 拿着药方本坐下,翻起一页,傅山瞬间觉得“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真的没错。这哪里是什么平日里见的那种药方本:有几个药名,写好分量,后面说治什么病症;而是各种密密麻麻的小字,甚至还有小图,不仅有一般药方本中应该有的东西,一个药方下面还记录了各种变通之法,如丹参和黄芪做水饮也可补气养血,病人如果只是感觉到轻微无力,能不熬药便不要熬药,能用外用的法子不要用内用的总之林林总总,比之前的书还要难读。之前的书多少还有个起承转合,或者分类别门。而这本药方本,看起来倒像是魏心行医三十多年的笔记。 魏心医术精湛,可这把行医经历记录在册的水准就要差上许多。傅山看了页只觉得头晕,一会儿是补气补血的药方,一会儿又是治小儿疮伤的药,一会儿又成了大补的猛药方子,看得让人有些不耐。总之这本书就如同师父的性子一般,随心随性。 傅山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如先腾出一日,把师父的书先整理一下。他把静书叫进来,让他出去请几个读书人来,多多益善他有事情要做。这大明,什么都缺只是不缺读书人,更不缺努力了许久也未能取得功名的读书人。这静书去城东转了一圈,便引回来十个八个。傅山正要拿着那书把书一页页拆开,与人誊抄,这时魏心又闯了进来。 “你这个小子,这药方验方书乃是我一生心血所在,我指着这个才坐上山西名医的座位,你怎可随便拿着我的心血给别人看?”魏心着实有些生气了,他说完了这个,又冲着那满书房的读书人道:“都走,都走,小孩子不懂事,静书你带着他们去管家那讨几个赏钱,我要好好教教我这徒弟。” 静书嘴上应着,但还是看着公子的脸色。傅山刚才确实是没有想到这一节,心下也有些愧然。他示意静书按照魏心的话去做。等那些读书人离开之后,傅山诚诚恳恳的给师父赔了个不是。 “你真是要气死我也!你要知道,即便我的那些徒弟,我也不是每一个都给他们看这方子。你且记住,若再有此事,我必当不做你这师父。”/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医者仁心 p傅山见师父生了这么大的气,心中愧然之后,又觉得有些迷茫。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他再次诚恳认错,之后又忍不住问师父:“师父,徒儿有些不惑。既然医者都有仁心,为何不能让所有人都看你这方子让更多人治病救人?为何要把这些秘而不宣,只是为了害怕有人在医术医道上超过师父吗?” 魏心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出来,他伸出手掌,很想在傅山那还有几分孩子气的脸上落下一个五指山。他盯着傅山的眼睛看,却发现傅山眼中并没有半点讽刺和不屑,反倒真的是疑惑和渴求。 他知是误会了这个孩子,便把手掌放下,缓缓道:“你知道个屁。让我和你慢慢说。” “请师父解惑。”傅山双手作揖,诚恳再拜。 “我问你,若我不让你去读那一十一本医书,这本药方你可能读懂?” “自然不懂。那些医书本是行医之本,若不懂那些,自然读不通药方。” “这道理你懂。那我再问你,若一个不懂之人,随便抄了方子而去,且方子所对之症,与一病人别无二致,并按方抓药,按方煎药,那病人吃了之后是会生还是会死?” “这”这傅山从来未想过,他有些犹豫,道:“应是生,毕竟症状若都对照,用对应方子煎药而服,有八九分把握有效,这药方下肚之后,又有八九分把握能好。” “好,也就是说,一个药方对应之症若与病人相同,大概有七分把握是可以治好病人的。可我问你,十个里边治好那七个,那其他三个怎么办?” 傅山听了这话,才算完全听懂了师父的意思。他在那一刹那明白了身为医者的重担,这确实是一副重担,这幅担子里放的是人命的生与死,而这人命又大于天啊。 “我来告诉你这剩下的三人会如何。其中有一个人会因服了两剂方子自觉无效,便去找大夫开方,这是聪明之人。还有一人深觉这药方是从我这里得到,我偏又是这山西的名医,于是便拿着这方子一直吃了下去,直到身体吃不消实在无奈才去看大夫。日后或许还会与旁人说我这名医十分不堪,开的药方无法治他的小病,败坏我的名声,这是愚人。而最后那个,因为心急疗效,拿着我的方子乱改配重,或者本就药不对症,甚至是相克,他还去吃,结果一命呜呼,其家人又把这条命算在我的头上。” “那师父是”傅山心中愧疚越发多了。他读书不少,可这市井之中的世俗之理,他却因年少还是懂得不多。被师父这么一说,如同醍醐灌顶,也为刚开始还为医书不得随意给旁人而观,是为了钱财而迷惑感到羞愧。 “若大夫心中真有仁心,一则不会因自己读了几本医书而随便给他人用药,毕竟草药c全虫之药中,有毒的不在少数;二则会看管好自己的真正的声望,不会因为了要博得名声而随便出医书,更不会随便拿着自己的验方与别人,用一方而对所有相似之症。三则是别说不把这验方随意给人一观,即便是自己的徒弟也要好好思量,若徒弟虽然聪慧,却粗心大意,只记得药和性征,但在开方之时,把药性搞混,或者写方之时,会漏了一两味药,那验方也不能给他,他吃不了行医这碗饭。” “师父,是不是我那些在药铺里做事的师兄们,有人如此,所以您不愿将这药方验方传给他?” “是啊,你大师兄c二师兄c三师兄还有五师兄都是沉静心稳之人,做事稳重。特别你二师兄,虽然愚笨了些,别人读一本书要一月,背一本书要三月,他总是要比别人多花上一倍的功夫。可他记得慢却也记得牢,而且心中若有疑惑,必不会胡乱猜测,自己摸索,必定会请教与我。加上他性子谨小慎微,人又和气。这许多年来,他出错反倒是最少的一个。” “那我那四师兄?” “你四师兄是我骂的最多的一个。他性子急躁,聪明归聪明,却总是贪多,又不专心。当初我让他进门下,是因他虽与你相比读书还是慢了许多,可背书及快,基本读了一遍能记八九不离十,两遍能记完。死记硬背的功夫他别的师兄弟都比不过,但待我教他开方后,便发现他开的方子,不是漏写,便是误写,有次甚至还讲两位病人的药方给反了,差点要了一条产妇肚里孩儿的性命。那次的事儿,若不是那产妇之夫,读过几年私塾,家中又跟风买了《本草纲目》,闲来无事对了药方,发现安胎药开成了活血药,来与我争执,我发现后训斥你那四师兄,当着人家的面让他跪着抽了他鞭子,不然我这魏门一脉,也要葬送在他的手上。” 傅山听罢若有所思。如此说来,他刚才那般行径,确实不对。那些读书人若帮他抄了书之后,回家随意使用,用那方子上所记的药方给旁人治病。若是好了,尚可皆大欢喜,若是不好,那不仅会损了魏心一门的名声,更会平白害了别人的性命。如此说来,切不可找人来誊抄这验方之书。 他这次跪地而拜,诚恳与魏心道:“师父,弟子愚钝,所知之事甚少,让师父失望了。既然你之事,弟子答应师父以后永不再犯,还望师父见谅。” “你起来吧,你这不大一会儿的功夫,都与我认错三次了,傻子也能瞧出来你心中的愧疚。以后切莫鲁莽,也就罢了。”魏心并不在意,让傅山快起来。待傅山起来之后,魏心又道:“你找那么多读书之人,来抄我这验方,这是为何?” “这”刚把师父惹生气了,现在又要来说师父的不是,傅山自觉有些难堪,吞吞吐吐并不想说。 “快说,你今日早上还曾说我得了消渴之症?那般说师父,师父都没往心里去快说快说,别磨叽了。”魏心催促道。 “弟子是瞧师父的这本方子并没有分门别类,读起来甚是辛苦,加上字迹又小,弟子读起来实在是不畅快。于是就”傅山说着又低下了头。 “哦,原来是这样,原来你是嫌弃我这老头子不会写书是吧,验方本子写得不和你心意是吧?那成,今日之事虽然及时制止,没有酿成大祸,但错在你,师父刚才还没想到该如何惩罚你,既然你这般说,那正好,师父也觉得我这验方本子写得一般,你那么聪明,写字又好看,那便帮师父整理整理,再誊抄一份。我这本,到时候也可以烧了。”魏心说话之间摇头晃脑,眼神中得意洋洋,看着傅山越来越苦起来的小脸蛋,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师父弟子还要背方子的”傅山是神童,读记之能不在话下,可即便是神童,也未有三头六臂,这一本密密麻麻的字儿,到底要抄到什么时候。 “这样啊,那便多给你三日,多出来这三日,你全天抄写至深夜,嗯,可行,可行!”魏心说罢后,踱着步子便离开了。 傅山又愣在当场,目光复杂送师父离去。 这般相似的场面太多,仔细想想,这拜师拜的何其不幸。/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休憩用膳 p这书也抄了,方子也背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魏老也考过了。这十几天辛苦的让傅山没有任何精神去想别的事情。这日傅山刚过了魏老的考试,也想放松一日。这十几天他甚至忙到没有工夫去向父亲请安,更不用说父子二人去闲聊什么了。正巧今日得空,傅山便让静书去告诉静知,午膳和晚膳他要与父亲在前厅一起吃。 午膳时分,傅子谟特地让夫人吩咐膳房多加几个菜,傅何氏还亲自下厨,煲了乌鸡参汤来给傅山补身体。 席间傅何氏见傅山对别的菜频频下箸,对着乌鸡参汤却似乎并不在意。 “山儿,这鸡汤是特地下膳房给你做的,为何不愿意尝一下?” 傅山听了,忙夹了一块乌鸡肉,又盛了一碗汤,对傅何氏说:“孩儿多谢母亲。” “你吃这么点怎能行?来,多吃一点。”傅何氏说着便要给傅山夹菜。 “孩儿不能多吃这个。这几日因要读书誊抄,日日睡时不足,心中燥火常有,不能吃这大补之物。孩儿看母亲这乌鸡参汤,人参似乎放的有些多,所以不能多吃。” “这孩子,读了几本医书便当自己是神医了?这补身体的东西,没有人参怎么能行?你别胡说了,多吃一点不打紧的。”傅何氏嗔怪他道,说着又要夹菜。 “这样,儿子一会儿写几个药膳,也是补身体的,送到膳房让府里的大厨做,温补一番可好。这乌鸡参汤太过霸道,儿子怕鼻衄。” “算了算了,他现在也是半个大夫,他不愿意吃我吃便可,我这几日正觉年老,浑身没劲,这参汤啊,对我的胃口。”傅子谟连忙打圆场。 “给儿子吃我这心里舒坦,给你吃怎么总觉得有些可惜。”傅何氏心中还是有些不悦,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拿起夫君的汤碗,给他盛了一碗参汤,还夹了好些肉。 “我看你这婆子,有了儿子之后便忘了我这个夫君。也罢也罢,我大丈夫不与你一般见识。”傅子谟说道,说罢还嘿嘿一笑。两人这般对话,让傅子谟有几分不好意思,他也到了十三岁的年纪,父母这般恩爱,话语看似互嗔,实则调笑。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提醒父母收敛一些。 “好了别说了,你看我们山儿都不好意思了。”傅何氏道:“仔细想想这山儿过了年便是十三,这十三岁也可说是个大人了,再过上那么个两三年,也要给山儿提亲。这日子过得真快,不知不觉我们山儿都要娶媳妇了呢。” “母亲!”傅山一个头两个大,不是说好了好好吃饭不说那些么,怎么母亲非但没有收敛,反倒越发逗他了。 “好了,不说,吃饭了。对了傅山,你可知那临侯君是何许人也?”傅子谟见傅山的确是害羞了,便把话转向了别处。 “父亲查到了?” “也是赶巧,一位好友与我提起,说今年有个秀才考举人颇有几分意思。只是那一手好字,便能让人觉得非普通之人。他啊,在今年的科举考卷上还附了一首诗,落款正是这临侯君。” “什么诗?那他的文章如何,今年可否已做了举人?”傅山急忙问道。 “这诗嘛,我还记得,你且听好。诗名为咏红菊,写是这般写的:自从陶令伴金痴,醉倒芙蓉欲笑时,血胜生来混不改,寸丹留与报君知。”傅子谟拿着筷子念着诗,听起来还颇有几分韵味。 “那他今年有没有考中举人?” “举人哪里是随随便便就可以中的。不过说起来他的这的落榜,和这诗也有关系。”傅子谟答道。 “也有关系?莫不是这诗被当做是舞弊的暗号,所以没有中举?”傅山猜测。 傅子谟道:“正是如此。说起来此事,还是颇有些遗憾。他的那首诗本来是一首忠于朝廷,立志为大明效忠的诗,可惜写的不是地方。加上今年的主监管,是出了名的迂腐,但做事不落正直。在他看来,既然这临侯君非要在这不合适的地方写上自己的诗,就要做好来年再考一次的准备。文是好文,诗是好诗,但是这在考试之中都无法遵照朝廷的规矩来,以后又怎么为官,接受朝廷的约束,还有百姓的监督呢?” “还真是,父亲这般一说,我也觉得这临侯君是要再来一年了。不然这对参考的秀才们来说有失偏颇,若他真的中举,反倒是说不清楚了,或许会被人诟病一世。”傅山听了父亲的话语之后,思索了半晌,最后说出了这番话。 “所以,想要做什么事,必须要搞清楚人家的规矩,若乱了规矩,即便是再好,也容易被人否定。这世间里,有很多人都爱吹捧另辟蹊径,还总是说这人或者那人,因为另辟蹊径得人欣赏,但多数见到的,还是因为忽略了规矩而被毫不留情的拒之门外。此种方法确实不可取。” “父亲说的是。那您可知那落榜的临侯君姓甚名甚吗?” “我今日正要与你说这个。这临侯君,姓袁名继咸,是宜春县人,家境贫困,却性情浪漫,而且有报国之志。”傅子谟说道。 “宜春县人?那地方离我们山西不下千里,他是如何到山西来参加科举?” “他父亲是宜春人,母亲是我们山西人。听闻他父亲务农,前些年又因为他母亲生病,所以不得不来山西投奔。所以便在山西参加科举。” “原来如此。不知他如今住在何处?” “山儿莫不是要去找他?”傅子谟这话刚问出口,旁边的傅何氏便道:“山儿你无论如何都不可私自去找此人,这世间繁乱,危险丛生,切莫任性。” 傅子谟听了一眼这话又看了一眼娘子,满眼的无奈,对傅山说:“哎呀傅山,说不行,即便是我说行也无甚用处。你且安心读书吧,待你入了仕途,是一定会碰上此人的。我那参与阅卷的友人说,这般人才,不出五年,定能入了仕途。没必要在此之前做让彼此分心的事情。山儿,你说是不是呢?”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不去便是。”傅山有些怏怏不乐,可父母说的话颇有几分道理,况且他还有医术要学,即便是想去,那魏心老先生也不会那么轻易便放过他。 此事只能作罢。他此事只希望自己与那临侯君能够康健而活,待到来日,定能相见。/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离家学医 p“徒儿啊,在不在?”这刚休息了一日还不到,用过了午膳才刚坐下来静心看些闲书,魏心便又来烦他。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不怪傅山不把这尊师重道放在心上,而是这魏心是的的确确在“烦他”。每日不是要静书帮他揉肩捶背,便是要傅山给他读这近日新印的医书,一边读,一边还要考傅山。傅山问他为何自己不读,他倒摆出来一副我也想读,可是我如今年近花甲,那些书上的字我看不清楚,你作为我的徒弟,你不来与我读,谁来读。 若只是这些便也算了,傅山自认是徒弟,理应要对师父好些。可是不止如此。每次他读的时候,魏心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把两条腿挂在那紫檀木的太师椅上,每次听书之时,还必须让静书给他端来茶水和点心,或者是瓜果小吃,全然把傅山读的医书,当做是在听说书。 傅山嘴上没说什么,可这心中还是有些介意的,这也太不讲究了些,说起来还是山西名医,若是被旁人知道了他在私底下这般行径,也不知道那些崇拜他的人会作何感想。 那几日一边要读书,一边要背,一边还要给这老爷子读书,还有最可气的抄书。这休好不容易休憩一日,也不让人安稳?傅山正在头疼,但是还是要笑脸迎着师父,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尔后问道:“师父这是又要听书了?” “听甚书,我是来给你报喜的!”师父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 傅山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尔后又疑惑起来:这没日没夜的只管在家读书,这喜从何来? 魏心见他听不明白干脆把话直接挑明:“这今日辰时,你那可恨之人罗敬宣来我们医馆看病,主事医馆的是你大师兄。大师兄也听说你和他有些过节,便把这事儿找人来傅府上告诉我了。我呢就亲自去瞧那罗敬宣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嘿嘿,其实也不是什么病,只是最近吃的太好,胖了些,加上能吃能睡还总不愿意动弹,所以总觉得他这老眼昏花,浑身无力,这病啊,少吃些,多饿饿便会好。但是我一想起他欺负过我喜欢最小的徒弟,自然是不会放过他。狮子大开口收了他五两白银,给他包了些不值钱的番泻叶和荷叶,让他啊,好好清清这肚子里的油水。”魏心说完,一脸的得意。 傅山听了师父如此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只是那句“我最喜欢的小徒弟”,真假还有待商榷,恐怕是喜欢这傅府的菜肴而不是他。除此之外,他发现,他已经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忘了那罗敬宣之前的冒犯。或许他如今有了别的正事要做,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之前的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全部给忘记了。此番师父提起,又勾起了他许多思绪。 他想了想对师父说:“师父,以后还是对他好些吧,没必要为了报复他而脏了自己的名头,我知你也是心疼我,为了我好,可我如今对他半点感觉没有。这人的存在对我来说早已无所谓了,所以师父也不必在此事上花心思。” “呵,你父亲和我说,要我多多劝你,莫让你被那仇恨给迷失了双眼。你可倒好,这还没教你望闻问切,救死扶伤呢,你便能自己看开这些事情,也算不错,不错!”魏心听他这么一说有些惊讶,本想替徒儿出一口气,让徒儿心中平衡些,这样也可怨气早早消逝,没成想这事儿对徒儿来说竟是这般容易。 “是啊,现在我也想通了,与其总是盯着他,与他较劲置气,还不如学一些有用的东西,忘了那些无谓的事情。”傅山说道。 “既然你要如此,我自然会答应你。给你两日休息的时间,待到后天,便与我一同去医馆和药铺做个学徒,见见世面才好。” “徒儿一切都听师父安排。” 魏心来此转悠了一圈,也算是帮傅山了却了一桩心事。魏心与他说完之后,便奔向膳房该吃吃该喝喝。这看惯了生死的人,总是这般洒脱。得了消渴症又如何?他年纪已经不小,年轻之时家道不好,吃不到甚么好东西,且他是个医者,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心中也算有数。听闻这膳房刚买了些蜂蜜,还是城南的百花蜜。这蜂蜜用来冲桂花是再好不过了。他现在就要去瞧瞧,至于傅山这边,待他两日之后,过完了蜂蜜的馋瘾后,再做打算。 “师父,你好厉害,这药铺和医馆都是你开的?”傅山看着这紧邻县城主道,规模又颇为宏大的铺子问道。 “这是自然。师父这里药物全有,大夫也是最好的,你那不成器的四师兄,他不是心思不稳,为人有毛糙嘛,但是人聪明又懂得药材,我便找个心思沉稳的账房先生,陪他一起收药。还别说,他这人不适合瞧病,却适合去和人做生意,每次收上来的药材都是又便宜又好,你说师父厉害不?” “师父的确厉害,知道要去看师兄们的长处,扬长避短,让他们各司其职,各有所得,当真是厉害。”傅山见师父那么高兴,索性就多拍几句马屁咯。 “你这小子挺会说话的。”魏心乐得合不拢嘴,高兴完了又正色说道:“既然你父亲把你交给了我,那么你便要听我的话,懂这里的规矩,莫要辱没了师门。我所说的师门不单单只是我,你要知道你的师祖是李时珍,你莫要污了他的名头才是。” “徒儿谨记于心,只是不知这‘仁心堂’有什么规矩,弟子想先了解一二,以免刚来便乱了规矩。”傅山恭恭敬敬道。 魏心这刚正经了没几分钟,见傅山这般的听话,又乐呵呵的笑了起来,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哎呀,其实我们这里也没有那么多规矩的,你在这里呆时间长了自然会懂,用不着旁人教的。走,我带你去见你们的师兄们。”/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各位师兄 p傅山欣然随师父前行,本以为这是个很郑重的见面仪式,可没想到魏心只是领着他在这医馆和药铺里乱转。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是你大师兄。”魏心指了指正在忙着给病人瞧病的大师兄,这么一告知,居然完了。 傅山有些困惑,问师父:“那师父,你不用告诉大师兄,我是谁吗?” “哦,对对对,你是富家公子,和他们不一样,最懂礼数。”魏心说完之后,走上前去照着大师兄的肩膀就拍了一下,对大师兄说:“瞧见没有,那边是你的小师弟,以后多多照顾人家。” 大师兄被吓了一跳,正忙着,见是师父,于是敷衍应付了两句:“哦哦,好,我知道了师父。”朝着傅山这边一看,对傅山笑笑,又接着忙自己的事去了。 傅山赶忙对上一个笑脸,过后脸上除了尴尬不知道要堆起来什么表情。这这自己的师父,也有点太不靠谱了吧,这算什么呢这。 但是魏心丝毫不觉得其所作所为有何不妥,他还走过来对傅山说:“好了,现在你大师兄已经知道你了。” 这便是见面,这便是引见?这大师兄姓甚名甚,哪里人,擅长治疗何种疾病,性格又如何,在这药馆中又住在哪里这都没说便算是知道了?他现在有些怀疑,这魏心真的是传说中李时珍的徒孙?这师祖庞鹿到底是怎么想的,收了这么个徒弟,不怕砸了招牌? 魏心才不会注意到傅山脸上的尴尬之色,他继续帮傅山“引见”他的师兄们。傅山没办法只得跟上,转了一大圈只知道大师兄是个消瘦的人,有很长的山羊胡子,开药方的时候喜欢捋胡须;二师兄看起来比较壮实,带着一顶黑帽,穿一身棕黄色的短衫,没什么架子,确实如师父所说,憨厚又和气;三师兄面皮黑,但眼神沉静,听师父提过,这三师兄主攻疑难杂症的,越奇怪的病越喜欢钻研;四师兄一看就特别精明和讨喜,只是眼神轻浮,看起来还真不是个细心的人。五师兄不看病,和四师兄在药铺这边,给人包药,写好如何吃药,再让学徒送人出门。 跟着师父瞧了半天,傅山终于明白了一点点这里的规矩。第一是徒弟们要各司其职,不能逾越,比如五师兄只能管包药,如果看药方有些不对,可以问开药的师兄,但自己不能私自变药方抓药。第二,这仁心堂里,学徒不算是正经的徒弟,更像是帮工。来这里的学徒每人只能做两年,且根本不能碰药方,只能做一些打扫c迎客c或者送药的事儿。 这看了大半晌,魏心终于要给傅山安排活计了。“你呢,最近就先跟着你五师兄在药铺包药,你五师兄入门两年,天资不如你,《本草纲目》才刚刚背完,你和他一起,多看看药方,若有不懂之处,可问我和你大师兄。” “弟子知道了。”傅山又拜。 往日在傅府中见傅山如此,只觉得他恭谨有礼;可在这门庭若市的医馆内,傅山这般做法,到让魏心有些别扭。 “好了好了,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拜,我又不是药王菩萨。这仁心堂和你们傅府不同,没那么多规矩礼数,最重要的便是要做好自己的事情,莫让我担心,也莫生事,其他都好说。若平白要了别人性命,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我都会逐出师门。只要这个无错,别的都还好说。” 傅山规规矩矩道了个“是”,便站到柜台上给五师兄打下手。 五师兄一直忙得如同陀螺,也顾不上他,见他进了柜台,只得匆匆交代了一句:“老四一会儿要去郊外收药,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帮我去三个师兄那里拿方子,一刻钟一去,莫要让人等太久。” 傅山“哎”了一声正要走,五师兄又道:“三师兄那方子少,而且他的方子要自己琢磨半天,你瞧这他那边,有病人去见他便等会儿去拿方子,没方子就不用跑那边。” 傅山说知道了。 这三个师兄在医馆里三个不同的地方,傅山转了一圈发现这大师兄是看常见病的,看病的地方在医馆的东侧;二师兄擅长儿科妇科和老人科,在医馆的西侧;三师兄则和其他二位师兄不一样,他是在一个小房间里瞧病,外边还挂着一个门帘子,看起来有几分神秘。 傅山便这么忙里忙外的跑着,还好他人小手脚麻利,倒也不耽误事情。他做事又认真,五师兄觉得有些方子分量有异,他便拿过来问。去那边和五师兄回话时能做到一字不差。 这忙了一日,今日轮到二师兄和三师兄坐夜值,也就是他们不能畅快睡觉,只能睡在铺子里,还有几个学徒也在,这样晚上若有人来请,医馆中还可以留下一人。其他师兄开始给店中打烊,准备洗漱休憩了。 “小师弟,你可要比那老四好用多了。”洗脸的时候,五师兄忍不住称赞了一句。 “赶紧来个好用的人吧,让我帮你跑那个,来来回回一趟趟的,我还嫌眼晕呢。”四师兄把洗脸巾往脸上一盖,也不在意。 “我看小师弟是要比老四强,不过老四做生意是一把好手,这我们谁都比不过。”大师兄乐呵呵的说道。 “那是,该吃什么饭还得吃什么饭。小师弟,你别听他们胡说,你四师兄我的医术还是挺高明的,就是就是记性不好,还老写错方子。” “得了吧你,若不是那崔账房为人细心,一直跟着你,提醒你别忘了这个,别忘拿了那个,你恐怕好几次都会忘记拿药回来吧。”五师兄不和他客气,继续揭短。 “老五你这没大没小的,是不是想让我揍你?你要老这样在小师弟面前揭我的短处,我以后可不给你带外边的好东西了,只给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带。” “好好好,四师兄,我知错了还不行嘛。下次还带,还带哈。”五师兄揉了揉自己的脖颈,一脸讨好的笑容。 “” 傅山听了半晌,似乎也没人说起医术药学的事情,他又不习惯这种带着市井风气的对谈,一时间也只能傻呵呵的乐着,听着他们说的那些带着烟火味儿的俏皮话,觉得颇有些意思。 “对了,师父有没有安排小师弟的住处?”大师兄问。 傅山见大家都看着他,连忙摇了摇头。 “得,我们那随心的师父这次又把这事儿忘干净了。这样,老四老五,一会儿先别着急睡,先给老六安排好住处再说。” 另外两位应了一声,便不再说闲话,赶紧忙了起来。倒是老四嘟囔了一句:“赶紧弄好回家抱婆娘咯。” 大师兄听见朝他的头上拍了一巴掌说:“师弟还小,说话注意些。” 四师兄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学识阅历 p这要来药馆做徒弟,是傅山自己的想法。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如果是在刚考秀才失败之后,傅山别说有这样的想法了,就是父母要他这般做,他都没什么兴趣。 一个堂堂的富家公子,吃喝不愁,即便是他这一世什么都不做,前几辈人积下的家产,他这辈子怎么败都败不完。按说大可不必如此辛苦。可傅山只觉得自己闲不住,对那些与他这年纪一般的孩子玩耍的玲珑机关之物,没什么兴趣,反倒是对各种学术之说,不管是不是真的,也不管是否有意思,都抱着莫大的好奇,想看一看瞧一瞧。 在读完了应读之书,又背完了师父的验方书,这要不要离开傅府,来到这市井之中,好好瞧瞧普通百姓是如何生活的,他也曾犹豫过。 是之后和父亲的那次谈论,让他下决心这么做。 傅山见父亲之后,与他说了自己心中的困惑。傅子谟听罢,道:“你可知有一句话,叫做‘何不食肉糜?’” “这个儿子知道,乃是司马衷所说。他做晋惠帝时,曾经说话此话。” “你觉得晋惠帝这样的皇帝,是个好君主吗?” “自然不是。”傅山不知父亲为何有如此一问。晋惠帝司马衷乃是历史上颇有名气的糊涂皇帝,若不是他夫人贾南风颇有些心机知道算计,恐怕他连这皇帝的位子都坐不上。 “你若学了医,只读医术自在,不愿意帮百姓解忧,那你这一身医术,又有何用?你这般做,会浪费魏老对你所下的苦心,也会拂了他的盼望。当然这些你狠狠心便也罢了,若你真的不是那般心存慈爱之人,这般做也并无不妥。只是为父觉得你应该去瞧瞧这大明如今是什么模样。如今的百姓如何,如今的生意人又如何,如今的官员又如何,你只有懂了,知晓了,以后不管为官还是如父亲一般做个闲云野鹤,都不至于做一个糊涂人,活了一辈子,连自己生长的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都没有看清楚。” “孩儿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只有你真的经历过你才会明白。所以如果你来问我,是否要去那医馆药铺,不为钱财去做一些事情,那么我还是期望你去,莫要被凡人俗事耽搁了真正要做的事。”傅子谟语重心长。 “容孩儿再去思量一番,只是母亲那里”母亲向来是疼他的,也知他一直以来娇生惯养,肩不能抬手不能提,更担心他不能与那些市井中的人相处,受了委屈。这些不用母亲表现出来,他猜都能猜出来一些。 果然,傅子谟听他这般说,语气瞬间便弱了下来:“不然你去和好好说说,她这般的喜欢你,你与她好好说说,她一定能答应的。” “还是父亲去吧” 两个人在这厢你推我我推你地说了半天,最后还是傅子谟败下阵来,道:“那我便过几日再和说,免得她知道了,让你门都不能出。” 傅山这才放下了心。又过了一日,便和魏心一同来这仁心堂了。 “小师弟,你累不累,你这活来回跑半日还行,若是来回这么一日下来,别看你年轻,还是挺不好受的。这两日天气骤变,不是刮风便是下雨,这几日得病的人多了些,所以我们也忙了些,放在平日绝对不会如此的。”五师兄说。 这会儿正是晌午,来的人不算多,但他们这两人也不能随便离开药铺柜台。吃饭也是学徒们送来,放在柜台上他们来吃。趁吃饭的功夫,傅山问道:“五师兄,你贵姓?” “哦,我姓王,问名字的话,我叫王小二。”五师兄回答道。 傅山琢磨着师兄的名字,果然,这百姓们和世家们,就算是起名,也会有些差别。 “那其他的师兄呢?名讳又是什么?”傅山又问。 “这些师父都没和你说?”五师兄夹了一口饭菜,扒拉着饭碗吃起来,道:“没事儿,师父一直如此,你也莫放在心上。他忘了告诉你,我来告诉你便是。”五师兄说完之后又夹了几口菜,一边吃一边说:“你们傅府的菜做得真好吃,比我们这里的学徒做的好吃多了。” “傅府的菜?”傅山手里攥着的是山西特有的玉米窝窝头,这便是主食。刚才他看到面前的饭菜还暗自庆幸不已,这里除了把在府中的厨子们做的好看的面点心换成了窝窝头之外,菜品和之前在府中也没什么区别。 “之前我们吃的也不算差,吃炒菜每顿见腥荤。不过要比起你们府上做菜的厨子来,光这样子和味道便差了老远。这么看来,你这小师弟倒是比老四还要强上许多,最起码这伙食是好了。”五师兄在盘子里夹起一个窝窝头接着吃。 “这都是傅府送过来的?”傅山问道。 “是啊,听说是傅夫人亲自领着丫鬟们拿着食盒送来的。” 傅山有些晕:“那为何我母亲不来见我?”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知道这些还是送菜的学徒告诉我的。怎么你不知道这事儿?” “我哪里知道?这”不是说好了来品尝民间疾苦,以后不管是为官为医,都要做个好人么?怎么这来头一天饭菜都还能保持以前的规制? 难道是母亲怕我在这里吃不好,所以才让带人奔波来来回回的送吃的?傅山正在琢磨这事儿,五师兄幽幽的补上了一句:“对了,那送饭的学徒还告诉说,这是大师父——也就是我们师父去傅府上要来的,意思是傅府上的吃的这么多,又那么好吃,不送些过来不够意思。” “呵呵,师父真会开玩笑。”傅山面对此种情境还能说什么,他保持着尴尬的笑容,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叫嚣:怪不得他极力让你来这仁心堂,果然不是冲着你这个人,是冲着那些美味佳肴! 五师兄吃了好一会儿才说吃饱了,傅山瞅了一眼放窝窝头的盘子,那一整盘的窝窝头也只剩下几个。他在心中叹道,这五师兄好能吃啊。五师兄似乎也看出来了傅山的意思,憨厚笑道:“我父亲是种庄稼的,庄稼人生来就吃的多,力气也大。”/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师兄名录 p傅山被人窥破了心思,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还有些失礼,他急忙掩饰道:“不不不,师兄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对了师兄不是要告诉我其他几位师兄的名讳么。”把话头转向一边。 “好,这吃饱喝足了,那我就和你说说,你边吃边听啊。这大师兄啊,家里有些钱,十七岁时便跟着师父了。他家里是做冥纸棺材的,他在家见惯了那些生离死别,又觉得有些人得个小病,便命归黄泉,实在是可惜。家里人也觉得这一直做这种死人生意,阴气太重,便送他来学了医术,也能积些阴德。他姓韩名德仁,现在已过不惑之年,看起来不像吧?” “是啊,我这两日见他,还以为他刚过而立之年呢。”大师兄看起来真的只像三十多岁,若不是他还留了胡子,恐怕看起来会更年轻呢。 “只能说这般有大德和大善的医者,行医多年也算积德行善,长寿或不易衰老,也算是福报吧。”五师兄说道。 傅山一边听一边吃饭,五师兄在旁看了看医馆那边,见那三个师兄一个忙着,两个正在一起吃饭,没人往他们这边瞧,于是压低了声音道:“二师兄姓吴名风,和我一样,穷苦人家出来的,他的事儿你应已听师父讲过,师父最爱拿他来徒弟学徒们说教,我也不用和你多说;只是那三师兄,你若无事还是尽量离他远一点,他心中有执念,最怕别人打扰,且脾气不好,但人很仗义。他家中世代开医馆的,只可惜他父亲却得了一种病,刚过不惑之年,便离世了。” “到底是何病,为何会如此?” “不知啊。不然三师兄也不会拜师父为师,他本来医术就不错。父亲一死,他心中十分悲痛,又觉得父亲之死可能是当时自己开错了药,一直想找一个答案。师父见他执着,便留他在这医馆之中,他便除了夜诊之外,只瞧疑难杂症,不看常见的病,从来不开那些普通的方子,且能瞧好大部分人,是个奇才。”五师兄道,末了补充一句:“他姓卫名道奇,连名字都与旁人不同。他在这儿啊,就是为了遇到和当年他父亲一般的病症,发誓遇到之后一定要治好。师傅说,他只有这样,才能解开心结。” 傅山听三师兄的事儿,着迷得忘了吃饭。五师兄催促他,他才发觉。又吃了两口,傅山接着问:“那四师兄呢?” “他家里是开客栈的,父母都是本分人,人也和气。他偏偏是个聪明又淘气的主儿,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干,非要学者做家里的生意。可他为人洒脱,又讲义气,随便一个人只要和他聊开心了,他便能免了人家的房钱,他老父揍他,他还说这生意迟早是他的,他能做的了主。他十五岁时,他父母忍无可忍,便把他送到了医馆里。师父和他父亲有些交情,偏偏他还真对药草有些兴趣,背《本草纲目》是我们这几个人里最快的一个。可除了背书,他真的做不来别的,现在也只能和崔账房一起,在店里或者外边收收草药。他姓金名钰,刚三媒九聘娶了媳妇。” 傅山听罢,觉得这些人都甚有意思。若真的拿来做比较,这里倒是比傅府那深宅大院里更有些意思。他在心中默默的记下了所有师兄的名字。虽然平日里见还是要称呼大师兄二师兄,但记了名讳,是傅山对他们最起码的敬重。 日子还这么一天天的在忙碌中度过。傅山能看出来众位师兄不管秉性做事如何,人个个都是热心肠,连不喜说话的三师兄也是一样。 前些日子二师兄家中有事,想置办一处田产,正巧街坊有块地要卖,但大了些,二师兄凑了所有的钱还差了百两白银。三师兄得知此事之后,未等他开口,便把银票塞到他手中,一不说借,二也不说还,还是一言不发,让四师兄大赞义气。 五师兄王小二没好气的看着他:“说人家义气呢,你自己得的钱也不少,为何不拿出来些?” “嗨,我不是这刚娶了美娇娘,这有人管着,没个月拿到月例之后便被她拿去了,哪里还有什么余钱。”四师兄金钰道:“你们若是去我家那客栈住,肯定不收钱的,但若想从我身上借钱,我都不知道钱在哪儿。”四师兄说罢一阵苦笑。 “也该找个漂亮又泼辣的管管你。这样正好,起码你这一月的月钱到手,你婆娘还能帮你存着。”五师兄道。 “还说我呢,你都过了十八了,还没攒够娶婆娘的银子?赶紧找个婆娘,爷们这年纪,一个人熬不住的。”四师兄劝五师兄。 “你以为我不想,这不是穷了点。再说也没碰到那种让我舍你们银钱去娶的姑娘。不急不急。”五师兄连忙摆手,让四师兄滚远些:“赶紧忙你的去,让师父瞧见了,又要骂你。” 傅山在旁听着,又看着自己这半年来猛窜的个头,觉得他们口中所说的“姑娘”还有“婆娘”似乎离自己不远了。读惯了医书,见惯了病人,想起以前所读所背的《诗经》,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只是那“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还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般暧昧多情的诗句,让他再去品味之时,发现多了一些从来没有过的东西。 这日日耳濡目染,不知不觉他之前在府中读背的那些书,渐渐的能与眼前的病症,或者抽屉里的药草结合起来了。以前他只知口舌生疮,眼红目赤,头晕目眩可能是上了急火,要用雏菊和薄荷清火明目,提神除晕。可不知那口舌生疮是什么,眼红目赤又该是个什么样子。但在这药房中只要时常留心,留心来取药的人和师兄们开的方子,这些不用人教,只站在旁听听,或者瞧上那么几眼,日积月累,便都懂了。这里的一切都让傅山觉得安心。 这一世篇幅会长一些,大家慢慢看,大概和第一世差不多,第二世字数少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白笑笑刚过二十岁就自杀了唉/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夜看风景 p这日师父又不知去哪家达官贵人那里出诊,回来后面色红润,想必是得了不少好东西。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连五师兄都看出来了,见了师父便说:“今日师父是得了什么好药草?”傅山来了这么长时间,也知道对医者来说,黄白之物显得倒不是那么金贵,真正被人看重的,是那些医者们也只能可遇不可求的百年灵药。 今日见师父高兴成这样,必定不是谁家给了多少钱财,肯定是得了什么买都买不到的宝贝。 师父笑眯眯的说:“今日去县老爷家给他公子瞧病,县老爷给了原本的诊金和药费,本说要给写赏钱,想了想最后把一株百年人参给了我,说这反正一直放着好些时日了,再放下去也容易没了药效,便让我带了回来。我看那人参品相,只是有些干枯而已,不甚好看,但若用来配药,药效依然霸道。” “百年人参?”五师兄的眼睛陡然睁大,惊喜不已:“那可是能给虚弱到极致的人吊命的宝贝。有些人饿得快要死了,只要把这东西灌进去,吊住一口气,再悉心调养便可保命,好东西,好东西。” 这师徒两人说起来此事都十分高兴,但傅山在旁边却问:”县太爷的俸禄不高,为何家中会有这么名贵的人参,而且还随手拿来送人?” 傅家道傅子谟是第五代,他们可谓是五代世家,非富即贵,不是朝中官员,便是如他父亲这样是当地名流。且家风严谨,不许子孙骄奢淫逸。如今可谓是集了五代人的财富,名门望族之名,一点不虚。即便如此,他母亲用十年的人参煮了锅鸡汤还想先让傅山吃。傅山祖上不是承务郎便是参议,怎么看也比这县太爷的官儿大,可为何他家拿不出的东西,县太爷竟然能拿着随便送人? “这你还太小,且你还准备入仕途。还是不与你说吧,待你再长大些,不用我说,也可明白。”魏心想了想,如此回答。 傅山还想追问,魏心却已经踱步而去。五师兄劝道:“师父有时虽有些疯疯癫癫,可心中还是清楚的,他若不告诉你,自然有不告诉你的道理,他让你等两年,你等两年便是。” 五师兄都如此说,傅山还能如何?来药铺半年,魏心是真的半点东西都没教他,只让他跟着师兄们做事,每日跑来跑去,让傅山有时候怀疑师父找他做徒弟只是因为他好用。不仅每日傅府会送饭菜过来,这傅山又学过几天功夫,明白好身体在于折腾的道理,从来不说跑来跑去累。当真是很好用。 虽心中不满,可也知道师父也未曾骗他,他来到此确实也学了不少,如今好不容易问师父一个问题,师父又不愿说。他心中多少也有些闷闷不乐。 到了晚上,是五师兄和二师兄值夜,没了五师兄陪他,多少感觉有些孤寂。傅山早早的洗漱之后,也不想回自己的厢房,站在庭院中回廊上,看着那回廊桥下的小湖泊。 这院子很大,这也要归功于魏心的医馆和药铺生意不错,才能盖得起这么好的院子。医馆是个两层小阁楼,楼下是给人瞧病的大厅,楼上是师父和大师兄的书房,还有几间病房,有些需要日日看护的病人便被安置到这里,每日一日三次,哪个师兄的病人,哪个师兄会自己记得上来瞧,并会安排各自手下的学徒专门照料。 医馆的隔壁是药铺,药铺也是一样的两层小阁楼。一楼是三千多个草药抽屉,每日五师兄便在这三千多个抽屉中穿梭,帮病人们拿药。二楼一半地方是囤草药和放珍贵草药的,还有一半的地方是拿来炮制药草的,比如将半夏处理成姜半夏,再比如说帮一些客人泡药酒等等。 这医馆和药铺中间有三个拱门相连,一个在门外屋檐下,两个在室内。这样方便病人们可以开完药便来隔壁药铺取药。魏心从来不狮子大开口要多要平民老百姓的钱财,一直和几个徒弟一起,用平常心做生意,这二十年下来,便有了这阳曲县最大的医馆,魏心的名声也传的越来越远。 这两个阁楼的后面,便是一个偌大的院子,又被分成了九个小院子。每个院子里都有几间厢房。师父自从师母十年前仙逝之后,便和无心娶妻的三师兄在一个院子里住。大师兄和二师兄各有家事,便一家人占了一处不大的院子,与各自的家眷生活在一起。 这四师兄呢,没什么定性,天天和五师兄混在一起,也没个当师兄的样子。娶了婆娘之后,他一月有二十来天都要回家陪娘子,只在需要夜值或者不想回去时才会在仁心堂的院子里呆着,一直是和五师兄还有傅山自己在一个院子里住。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大院子,里边有六间厢房,住的则是那些学徒。 除了这些住人的院子厢房之外,还有不少亭台楼阁,回廊小湖。能看出来师父也是个会过日子的人,颇有几分情调。原来这院子里的厨房还是给前厅忙活的众人,不管是医者还是学徒做饭用的,现在只用给学徒们做饭即可。傅山这几个师兄们早就天天眼巴巴的等着傅府送吃的过来,嘴巴都越来越刁了。 傅山站在这回廊边上,看着远处的风景。扶着回廊上的柱子,心中有些感慨。他这大半年甚少回去,一般也是母亲或者父亲来找他说话。他不愿回去,是害怕回去之后,心思又被别的事情吸引,忘了初衷,回去了之后便不愿意再出来了。 只是这心中还总记得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这十几天来似乎越来越静不下心。许是已经熟悉了这里,熟悉了师兄们开药方的习惯,甚至能闭着眼睛找到一种草药在三千个药抽屉的位置。他还不到十四,不能行医,也无人会瞧着他稚气的面庞,真的把胳膊伸在他面前让他望闻问切。/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承诺帮忙 p傅山正胡思乱想想着这些,看着院中的风景,忽闻身后有一个沉沉的声音道:“怎么,想家了?” 傅山回头,见了来人,有些讶异,道:“三师兄,今日你毋须夜值,应早些休憩才是。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我正要去休憩,见你在这里,便来瞧瞧。”三师兄卫道奇说罢站在他的身旁的回廊上,也与他一同看着院子的风景。 两个人无话,不知三师兄如何想,傅山自己觉得有些尴尬。他其实有一个疑问一直很想问三师兄,却又不敢说。如今四下无人,又不会被旁人听了去,即便是说说也无大碍吧 傅山这么想着,终于开口问道:“三师兄,师弟我十分好奇。听说你拜师父为师,是因为” 这话多少有些残忍和伤感,傅山问了一半,话还是噎在了口中,怎么吐都吐不出来。 三师兄似乎没有听见,半晌无语。傅山都准备放弃了,他一直不喜别人强迫自己,也不喜强迫别人,若师兄不愿意说,他便无须再问。 可这时师兄缓缓开口道:“那些事,你是听你五师兄说的吧?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我心中的一个执念罢了。” 三师兄站在这黑夜中,他有些黝黑的面色,看起来也没有白天那么突兀。傅山从回廊边上下来,对三师兄作了一揖,正色道:“是五师兄告诉我的,还请师兄见谅师弟冒昧。若师兄不愿意说,师弟并不强求。” “你出身大族世家,又这般的恭谨有礼,我怎么会怪罪与你。这是这事儿,我与你说,你也不知是为何。”三师兄道,之后却话锋一转,又说:“不过你为人聪慧沉静,性情机敏,与你说,或许还能帮上我的忙,那我便告诉你吧。” 三师兄声音缓缓,带着点能让人沉迷他话语之中的力量,开口说道: “我父亲本是这阳曲县中仅次于魏心的医者。虽不如魏心前辈,却也在城南颇有些名气。那日清晨他从外采草药归来,看起来并无他碍,只是在早膳之时,与我和母亲提过走路被一根荆棘刺扎中了脚踝。这本是上山采药之人经常遇到之事,我与母亲并未放在心上,让他用草药处理好伤口。他也不甚在意。” 傅山听罢点点头,若是只是在野地里被扎了手脚,这般上药包扎也是正常之举。 三师兄接着说:“那日他从早忙到黄昏时分,半夜母亲起夜,点亮了灯烛,也惊醒了他。没想到他从那时便开始浑身抽搐,脸上如同麻风病人一般,眼帘不停跳动。当晚便出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症状,比如怕光,还有不停的咳嗽。若在他身边点灯烛,他便会一边咳嗽一边抽搐,我也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 “见我父亲如此痛苦,我心中自然悲痛。我想尽了各种办法,换了七八个药方,但没有一个见效。我甚至还怀疑他是中毒所致,可那毒又不是砒霜之毒。我根本验不出来。我在入师父门下之前,已经有了三年的行医经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最窝囊的一次行医居然会发生在自己父亲身上。” 三师兄说道这里,眼神黯然,映着月光,傅山能明显看出来他心中的自责。 “师兄,节哀。”傅山不知说什么才能安慰他,在这件事上,原本来说也是他不好,如不是他提起来这么伤心的事情,三师兄也不会如此。 “不怪你。后来我实在无法,便找了师父帮我瞧。那时候我只是听说过他,我还没有见过他,在我眼中还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大夫而已。可他开的药有效果,我甚至能觉察出父亲抖动的不厉害。“ “那师父是不是知道那是什么病?” “不,师父不知道。他当时已经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尝试了各种办法。帮父亲吊了几天命,最后父亲还是去了。”三师兄道。 说罢他又转头看着傅山,问傅山:“你可知这是什么恶疾?” 傅山被吓了一跳。他才多大,这如魏心的门下才多久,论看过的病人,他是一个没有瞧过,而这三师兄是在阳曲县里出了名的治疑难杂症的圣手。什么古怪的疾病他都瞧过,这三师兄怎么就突然来问他了? “师兄为何有此一问?我才跟着师父修习没多久,师兄这般问我,我怎么会知?”傅山回答。 “听闻你博闻强记,我认为你应该会知道一些。我虽然行医至今已有十五年,可若论读书,我并未读太多。师弟,师兄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师弟可否能答应与我?” “师兄请说。” “你博闻强记在整个阳曲县都是出了名的。我除了师父要我读的这些,还有以前在家随先父读的那些,除此之外也无更多涉猎。且我读过的医书,每本书能记住的也只有十之八九,记不了全部。有时闲来无事,我也会翻阅之前读过的医书,或者根本未读过的,却总是翻阅甚多,却无甚效果。所以希望师弟能够帮帮我。” 傅山听罢后明白了师兄的意思:“既然师兄如此说,我自不会推辞,还希望师兄能多给我些时日,我若瞧有用的,定会来告诉师兄。” 傅山与三师兄相谈到这里才明白,原来今晚这么主动的来找他说话,是这么个意思。 “那就拜托师弟了,若师弟能助我完成心愿,让我知道如何治此病,我定有重谢。”三师兄说罢作揖一拜。 傅山回礼,送三师兄离开。看着三师兄那离去的背影,傅山不禁唏嘘。他虽说已经来了这魏心的医馆,可这医馆里大多数时候接触的还是能自行来看病人。有些病重到无法下床的,多数是由师父亲自出诊。所以傅山尽管来了半年,最多也只是看惯了疾痛,看尽了人间冷暖,却还是没有看懂生死。 或许生死对他来说还是太过于沉重,只是这般想想,心中便会发毛。今日听三师兄说起至亲之死,傅山似乎才意识到这人命的脆弱,这生命也有尽头。/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百金买书 p翌日一早,傅山便差魏心医馆中年纪尚小c还不顶事的小学徒去傅府把公子的书童叫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静书这半年跟随武师父学艺,如今已经懂得不少剑招,人也和以前大不一样,看起来壮实多了。 傅山见了静书,免不了先说几句闲话,然后朝他结实的胸膛上擂了一拳,道:“你这小子,等我回去之后要教我练武才是。” “这是自然,静书要保护公子呢。听老爷说想让你到了后年去参加童试,等童试过了之后,公子要考举人还有考状元,静书都会陪着公子去!”说罢乐呵呵的笑着,声音也粗犷了几分。 “我日后进京赶考,你不陪我,我还要绑着你去呢。不过此时以后再说罢,我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做些事情。这药铺马上要开门我走不开。你帮我去书局把所有的药书给我买回来。” “好啊,公子,书名呢?” “没有书名,你去书局只管问掌柜的,只要是写医术和药物的书全都买回来,回去找管家要钱,去吧。” “公子若没有书名,那我买回来的,或许会有些多吧我上次去书局时,看见那药书医书被塞了满满一个书架,您能看得完么?”静书不由质疑。 “让你买就买去吧,今日黄昏时分拿来给我,我挑出来一些,其他的你先带回家。对了多给掌柜的些银子,让他们家的人给我列一个书单。这样我读起来也方便。” “好嘞,我这便去办。”静书听着觉得可行,便手脚麻利的忙去了。 等到了地方,静书才发现自己有多天真。或许是大明之前的天子短命的居多,不仅太医院医者众多,分科详细;民间的医术学说也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静书本以为是一个架子的书还挺高兴的问掌柜:“所有的医书都在这里了吗?” “哦,静书啊。给你家公子买书?”掌柜见是他,知道傅家的人都是大主顾,来书局买书从来没买过单一本的。“医书啊,这里是最新最近的,楼上还有一书架的古医书,若这里没有你要找的,那便是在楼上。” “这里不是全部的?”静书惊恐问道。 “当然不是。若是别的书,卖不完也就扔了或贱价而出。这医书是越老越值钱,所以没卖出的我都放在楼上。你若要找,上楼找便是。” “好吧,掌柜,你知你这店里的医书有多少本?” “医书有多少本?这你可难住我了,我虽说是卖书,可这店里进出不断,我怎么知道?静书小哥,你今日怎么和往常不一样呢?往常你帮你家公子买书不都是拿的有字条吗?今日你的字条呢?” “今日没有字条,公子说了,你这书局里的医书药书,他每样要一本。” “每样一本?开医馆也用不了这些这”掌柜的又惊又喜,一瞬间居然还发愁了:“我这人手不够,这样,我先去后院把我老父还有岳丈叫出来帮忙,你帮我照看一会儿。” 掌柜的说完便离开了,留下静书一个人店里有些愕然。这掌柜的心也够大的。不过想想傅家一门在他这里卖的书,恐怕比他现在卖的书都多。这般一想,掌柜的心大也不奇怪。 过了一会儿,那掌柜的领着两个看着已到了知天命年纪的老者便回来了。 两位老者在楼下忙活,掌柜的带了一个小厮到楼上。静书想起来公子的嘱咐,忙说:“掌柜的,公子说还要个书单,你们帮我写好了,一会儿也好对照数目!” “哎,知道了!” 这么大量的书,怎么会不写书单。掌柜的只打发了一个小伙计,在店里照看着其他的客人。其他的人全在为这笔大生意在忙活着。 静书看他们忙活着,一个个把书一本本拿下来,十本一摞,码的整整齐齐,书局里的掌柜也好,小厮也好,别的不说,识字写字要比静书强多了。静书在一旁站着无事,上楼问掌柜的:”掌柜的,我这身上银子不多,先给你放下二十两。你和我说个数,我得去找我们管家要银子呢。” “这我也不知,先拿个五百两银票备着吧,应该差不多够用了。”掌柜的一边忙一边对静书说。 “这么多!掌柜的你不是狮子大开口吧。就算是买了你这书局也用不了这许多。”静书道。 掌柜的停下手中活计道:“我只是让你拿五百两备着,没说真的是五百两。到时给你写一个清单,清单上会清清楚楚标清楚所有书的花销,别捣乱,该忙什么忙什么吧,不然到黄昏也整理不出来。” “那掌柜你给我写个字条吧,这么多银子我怕要不出来。”静书可怜巴巴的说。 掌柜听了只得把手中的书放下,写了个条子给静书。 静书回到傅府之后,经历了管家的盘问,还有老爷的盘问。 老爷听了静书的汇报叹了一口气道:“那就去买吧。他这笔墨纸砚书画上的开销,一直便是这个德行。买吧,买吧,买来我也可以瞧瞧看看。这许多年,我甚少读医书了。去吧去吧。” “可这五百两,是我们全府上下三个月的开销啊。我们还”管家虽然在傅府里呆了几十年,但他还是想不通为何要花上这么多银子来买书。 “别说了,若是家中的账目上还有这些钱,便给静书,让他去买。再说也用不了那么多。这活字印刷没出来之前,朱熹的书一套五两银子,书生抄出来的是要贵一些。但是后来有了印刷术,价格便便宜了,如今他的一套书也不过是一两银子而已。” “那掌柜的说有很多古医书,老爷,那古医书不会是” “古医书?”傅子谟闻言也愣了一下,道:“若是古医书的话,那一定都是手工抄出来的,若有孤本的话,那价格更是不菲。如此也好,若真找到孤本,我也能抄上一抄,别让孤本给断了。”傅子谟道。 静书听了傅子谟这话,不敢接着往下说了。再说下去,他害怕老爷又要去书局里找孤本。这傅家一门,个个都是看见书便没命的人。老爷虽然无事会受好友邀请去私塾讲讲书,拿一些银钱。可他去讲书只是为了去讲书而已,那银钱若有人给他,他便收着,无人给他,他也不要,一直是这般的性格,对钱财不甚在意,和公子一个模样。若让这两人随便乱来,这偌大的家业,还不知道会被败成什么样子呢。 静书拿着银票去了数据,忙前忙后的去完成傅山的吩咐。 到了书局一看,满地都是书,一摞一摞的码的整整齐齐的。掌柜的让小厮好好看着这些事,并用捆书的麻绳小心翼翼的把这些书一小摞一小摞的捆好。而掌柜的还有他的岳丈和父亲,还在忙碌着。 静书觉得一会儿应该去叫一辆马车,如果不去叫马车的话,他恐怕都不知道要怎么拿回去。 “掌柜的,还没完呢?” “快了快了,你若无事,可以等一会儿再来,这把书捆好后,我还要一本本的检查书名,免得放重复了。你可到申时再来,到那时我应该能帮你包好。” “也好。”静书离开书局,回傅府可能又要和老爷说起来那书的事儿,甚是无聊。还是去找公子有趣些。这会儿正巧也到了晌午,静书便随便找了个摊位,吃了些饭菜,吃完便去找公子。/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读书解惑 p傅山见静书进来,还以为这么早就将书买齐了:“可办妥了?书呢?一会儿掌柜的派人送过来吗?” “这么会儿功夫怎么能行。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掌柜的让我到申时去对账呢。” “这样啊,那你来做什么?”傅山一阵失望,还把大大的失望写在脸上。 静书在心中对公子十分不满,但此时他还是有些小事有求于公子,所以还是忍了。 “公子,静书有个不情之请,还不知道公子愿意不愿意。”静书也难得扭捏起来。 “怎么了,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且说来,若我觉得合适,定会帮你的。” “你不在这半年吧,我觉得夫人跟前新收的丫头不错,人漂亮,又伶俐,关键心眼儿好,我想让你”静书有些不好意思。 傅山刚开始没听懂,他疑惑着琢磨了半晌,想了半天终于明白了静书的意思:“你是说你想娶了她?我还不到十四,你和我说这些我能如何?若真的想娶了人家姑娘,你应该去找我爹才是,只要他点头即可。” “我这不是怕老爷不同意么。还有,不到十四又如何,我也不比公子你大多少,也只大不足三岁而已。我若娶了娘子,那离公子娶娘子的日子便不远啦。”静书故意拉着唱腔,揶揄着傅山,让傅山有些不好意思。 五师兄在后边药柜里忙了许久,出来刚巧听见傅山和静书的谈话,他对傅山说:“这小兄弟说的对,你说你也是的,平日里总把自己当个大人,又是想给人看病,又是想去参加科举考试的。单单这一件事上,你偏要说自己是孩子。傅山,过了年便十四了,到那时,可算不得什么小孩子。” 傅山有些迷惑,难道这便是长大了么?明明他还什么准备都没有做好,怎么就突然有人告诉他,他长大了呢。 “你快说啊。”静书见傅山愣神,便催促他。 “哦,那我过几日便回家一次,和父母亲说说,我想他们应该会答应。”傅山应了静书,接着便又去想他长大的事儿。 要长大了呢,那么日子便成了另外一个样子:不仅仅只有读书,还有姑娘,还有应酬,还有好有,以后还有可能有官场。能理直气壮随心所欲的日子,真的就要结束了。 他陪着静书闲聊了一会儿,便接着忙自己的,让静书赶快走。静书无奈,又只得在书局里呆着。 书到了眼前,岂有不读之理?况且傅山现在已经受人之托,那便更有了读书的理由。傅山如同疯了一般,先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往身后放,他现在要做的事情,便是要帮三师兄在医术中找相似的病症,根据病症去推测药方。 但傅山很明白,三师兄不只是想找到病症和药方,更重要的是他想碰到类似的症状,把这个病治好,这样他一直以来的执念才能完全解除。 一年的时光,如同白驹过隙。那花三百多两银子买回来的各种医书,在傅山的手中过了一个遍。书中有用的,没有用的,书中正确的,谬误的,他都看了。他看到了民间的祝融之术,还有驻容之术;看到了在大明太学院刚刚萌芽的开刀取出来身体异物,也看到了所谓的巫术开始等大雅之堂 他在那一年明白了“尽信书不如无书”的道理,也明白了“看起来荒谬说不定是对的”的悖论。 他学会去思索书中的东西,学会了去在浩如瀚海的书籍著作中找到真正需要的。 “三师兄,这是我这一月整理出来的,你瞧瞧看看,可对病症?”傅山拿着一叠纸来找三师兄。 “真的是辛苦你了小师弟,我没有想到我的事儿能麻烦你这么久。”这一年来,傅山几乎每个月都要去找三师兄一趟,然后把他整理出来的药书中类似的症状,给三师兄看,两个人一起对照。众人都说老三这一年来改观不少,从前只是个黑着脸的闷葫芦,如今却能在闲暇的时候与众人开上几句玩笑,整个人也比从前好玩多了。 “不碍事的,师兄这一年来说的这种话还少吗。都是一个师门的人,莫要说这些见外的话。再说我如今已经成了师父的‘药典’,师父有什么奇怪病症找不到记载便会来问我,若要论收获,我才是那个收获最多的人。”傅山笑着止了三师兄的客套,坐在三师兄看病用的小房间里,与三师兄一一对照着所记录的病症。 可惜今日拿来的,还是不能完全和三师兄先父所患恶疾对照,傅山只得把这些收整齐来,放在一旁,明日开始继续读新书,继续做类似的事儿,直到找到对的病症。 此时是乍暖还寒的清晨,药馆的门虽已开了,三师兄这里还没人进来。相比大师兄和二师兄,一直以来不愿意瞧常见病只愿意接手疑难杂症的三师兄,生意要差上许多。傅山曾问过三师兄,为何执意如此,三师兄只是笑笑,道:“我家中还算殷实,父亲走了之后,母亲因思念悲伤,不出两年便也离去了。我这一世不除执念,无可安家。不同于其他的师兄弟都有家室。无家室者无牵挂,也无用钱之处,所以生意好不好,我并不在意。” “原来如此。”傅山明白三师兄为何总不吝于施舍别人钱财。钱财对于他来说,够用便好,犯不着多贪多占。而后他又问起三师兄:“三师兄,你的门上为何要放一布帘?” “哦,这个啊。疑难杂症不同于别的常见病。有些人全身会起鱼鳞状恶皮,甚是可怕,他也自觉难以见人;有人背上生疮,看起来也丑恶无比。还有的甚至生在不便的部位不方便见人林林总总,有些可怜又自觉有碍观瞻,又怕别人对他们生出偏见。这门上挂一布帘,也可遮羞遮心,让这些本来便可怜的人,心中稳妥些罢了。” 听师兄这么一说,傅山恍然点头,心中赞同。 眼见有病人进来,傅山也要去忙,告辞而去,回药铺的路上,心中还在感慨“人”这种事物。/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又起争执 p与三师兄对谈,让傅山生出了不少感慨。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人被疾病折磨,被小人算计,被命运所累,被琐事所烦所以小儿才容易“无忧无虑”,老人才会“看穿世事”,倒是夹在中间的那些人,既不能还存有当年赤子之心,又不能在没经历时便妄谈阅历,多数陷于“求不得和已失去”中,浑浑噩噩却又似乎在追逐什么。有人陷于执念,有人陷于贪欲,有人痴迷爱情,有人痴迷失去可大多数人,还是会将这浑浑噩噩的一阵,当做真正的人生。 三师兄沉浸于失去中无法自拔,那些来找三师兄瞧病的,在意别人的眼色,又为身上的缺陷而感到苦恼。难道人这一生,就没有人没有苦恼么?傅山想不通,又十分疑惑。直到他入药柜台后,又想到一事,不由自嘲起来:他原本是无苦恼的,却看了别人的苦恼,暗自苦恼起来。 辰时过后,巳时人渐渐多了起来。傅山忙得脚不沾地,飞快地帮师兄们对照药方,然后再给五师兄开药。如今傅山乃是这医馆和药铺之中最博学的一个,他在五师兄开药之后,还要拿着药方和药材再对照一番,然后送入病人之手。正忙着,忽闻一阴阳怪气之声,道:“还以为你能有多大出息,不成想在这药铺便足足做了一年有余。” 抬眼一看,原来是罗敬宣。傅山见了此人,别说见他自觉生疏,即便是只想他的名字,也觉得有阻塞不顺之感,可见两人不管是交情也好,仇恨也罢,情分是已经淡到让人想不起的地步了。今日得见,傅山亦有些讶异。 “喜啖凤凰粪,还笑他人饭。”傅山淡淡说了一句,继续忙自己的,不理这人。 罗敬宣听了他这句打油诗,琢磨良久,才明白其中意思。这傅山说的并不浅显,意在给他留几分薄面,让他速速拿药离去,莫要在此耽搁。可人若遇上这不知趣的,真的是拿着棍棒都撵不走。罗敬宣大怒,道:“怎么,你都做了这般辛苦的活计,还在那故作清高作甚?我虽说是师爷之家,但父亲也不会让我来此辛苦。好好一个读书人,志向浅薄,做个先生也好,偏偏要做这抓药的小厮。还说我巴结人,呸,什么东西!” 他故作姿态引来的这番喧哗,让傅山不得不停下手中活。抬起眼帘认真瞧着他:这一年多不见,面前的罗敬宣貌似壮实了不少,更引人瞩目的便是他的穿着打扮。依然是天青色的长衫,还有秀才们都戴的四方巾,只是质地要好上许多;他原来腰上装饰全无,现在却挂上了一块翡翠,瞧那品相,应该是极品之物;步履换了簇新的,白色短鞋,却有鞋跟,这种鞋乃是官宦大家之人,为显得自己身躯伟岸才穿的。可见如今的罗敬宣,家中再也不能以“无钱”称之。 但傅山能察觉出他口舌生疮,面色带油,脸颊横肉丛生,眼帘水肿,身上貌似壮实了许多,实则是油腻过剩,胖了且伴有水肿而已。且步履虚乏,精气神全无,看似是纵欲过度所致。 傅山看了他半晌,那犀利目光,惹得罗敬宣半晌不敢再言。结果傅山只是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便又低下头接着忙去了。似乎是本想反驳他所说之话,可又懒得搭理,又让罗敬宣觉得受到了侮辱,于是更咋呼起来:“怎么,不服?你当年便不如我,以后还会不如我!如今我已是县太爷身边的红人,你若知趣,以后便在我面前低头,我便不计较之前与你的过节。” 傅山叹了一口气,道:“罗兄,我们一年多未见。你面色水肿,脚步虚浮倒也罢了,人得病而已,多方调理也能治好。你这多吃油腻,且纵欲得了肾虚,也且罢了,只要别如饕餮贪食,别如废君刘子业一般狂妄淫欲,也可多活些时日。只是你这颠倒黑白,得了别人之物还如此炫耀,外强中干,想踩我至脚底之事,我只觉你——心已坏,立不了善恶;肺已坏,闻不出香臭;肝已坏,排不出毒物;胃已坏,消融不了劝诫。既然如此,我又有何说,你又何必非逼我说?”话音还未落地,旁边已经有人哧哧笑了起来。 “你你莫要胡说,我这是帮家中管家取药,取药而已!”罗敬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慌忙辩解。 “罗大公子,我手里拿这药方,写的明明是切脉后诊。我大师兄一向心细,会在药方上写下望闻问切后的脉象c症状,再写药方。再说,去医馆诊病皆要本人前去,您若不去医馆,这我大师兄开的方子,如何会写着你的名讳?” “这”罗敬宣哑口无言。 “好不容易与罗兄见面,罗兄品行小弟不敢再妄言。但小弟入了杏林一行,需再叮嘱两句:若放平日,罗兄断不会来仁心堂,我猜也猜得出这一年来罗兄是躲着我的。今日闻得罗兄身上酒气甚重,戾气也甚重,想必是因喝了酒才来仁心堂。小弟在此劝诫,罗兄这身体是断断不能再喝酒了,莫要为那虚妄前程,平白伤了身体才是。” 罗敬宣本想再说两句,但见傅山这一年不见愈发的一身正气,旁边围观之人指指点点的又正是自己,不是旁人。这才横了傅山一眼,一言不发拨开人群,走了。 罗敬宣走了之后,五师兄好奇道:“小师弟刚才真厉害,除了你说的诊脉症状外,我听懂的不多。刚走的那个就是师父曾说过的与你有过节的人?” “哪里是与他有过节,是自己与自己有过节。如今都已放下,再来也只是个普通病人而已,并无他事。”傅山说罢低头接着忙活,早有取药的百姓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至于那罗敬宣,早已在他心里什么东西都不是了。 他一一赔不是给药送人,心下有些懊恼:还是境界不够,本不应与那种人争执的。/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男儿女相 p“我说静书,你能确认之前与我拿来的书是全部的医书么?”傅山见了静书第一句话便是如此。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我说公子,我这好不容易来见你一次,你怎么一见我便说这个?”静书一手拿了一个梨子,一只手撑在药铺的柜台上,嗔怪道。 “都已做了人父,怎么比我还孩子气。”傅山瞥了他一眼,道:“与你说正经的。” “那次是将书局中所有医书全给你搬来了,你若还觉得少,我一会儿便再去书局给你买新出的便是。”静书道。去年傅山还真的够义气,给老爷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书信,意思是如今傅山在药铺,也无需人来伺候,静书又有喜欢之人,若两情相悦,大可成全。带他回去时,也可有个更为可靠的静书来帮他。 如此静书便娶了美娇娘,新娘子刚过门一年,静书便做了父亲。可虽然他留了胡须,模样也与之前大有不同,可骨子里的性子还是这般不沉稳,哪里能看到半分可靠的样子。 “也好,那你便去做事吧,我在这里等你。”傅山下了逐客令。 静书早已习惯了他如此直接,况且还有主仆之别,也没什么好侨情的。但走了之后,他又退了回来,悄莫声息的如同一只猫一般,看着傅山低头看方子的样子,促狭的敲了敲柜台。 “又怎么了?” “我可听静知说,老爷要给你提亲呢,待你过了年回去,便与你张罗这事儿。” “我还不足十五,此时太早,太早。”傅山听是此事,心里先漏了一拍。接着脸便通红起来。 “啧啧啧,陆管家与我说,说别看公子年纪小,遇事全然不怕。但只有一样,只要一提,公子便怂了。我还不信,今日一试,果然如此。”静书笑得乐不可支:“骗你的,老爷知你要读书,且你这几年样子越发俊俏,眉眼中,啧啧,让我瞧瞧,用你们读书人的话,应该是颇有几分风流之姿,倒比姑娘家还俊秀。个头也长了,这学医一年,看起来又稳重又慈悲。哎,我家傅山公子哪里还用得了媒婆提亲,说不定那些姑娘们来瞧上一眼,巴不得便要入你家门呢。” 傅山这才明白了男人娶亲与不娶亲有和区别。这静书娶了亲之后,学识未长,脸皮变得厚多了,且油嘴滑舌没个正形。他拿起旁边的四师兄收药用的算盘,砸向静书。静书身子一侧,脚步一错,来了一个转身潇洒接过,又缓缓放在柜台上。 这漂亮的身手,让傅山在心中暗叫了一声好,眼神也亮了:“看来你这一年多的时光,也不是只宠我那嫂嫂了。刚才这一手,叫什么?” “公子想知道啊?那就等你听到‘娶亲’二字,别再娇羞的一脸女儿相,我便教你!”静书说罢哈哈一笑,掠身而出。 傅山想再拿算盘扔他,却已是够不着了。他一脸哭笑不得,瞧着静书离去的背影,接着忙自己的。 这过了巳时,将到午时,可说是药铺中最清闲的时候。五师兄凑上来,还未说话,四师兄便也凑上来了。 五师兄见四师兄来凑热闹,嫌弃道:“今日是无人找你收药怎地,赶紧去东郊的药田呆着去。” “东郊那药田今年收成不好,闹了蝗灾。你说这蝗虫也是成了精,居然还知要吃草药强身健体。恐怕这么下去,别说是草药了,就算是粮食,今年也会颗粒无收。” “呸呸呸,你这乌鸦嘴。别乱说。”五师兄怪了他一句,接着对傅山道:“小师弟,我觉得你家那书童说的无错。” “书童?”傅山疑惑,尔后恍然大悟,五师兄说的是静书。说来也怪,他如今在心中却没把静书当他的书童,相反是那种半个家人半个保镖的感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静书习武的原因。“五师兄说他什么说的对?” “说你那小女儿的姿态嘛。你真不觉得?”五师兄索性直来直去。 傅山有些惊异,他如此这般多年,并不觉得有异。 “对啦,你五师兄向来说话没几句能听的,不过他今日说这句,你要听听才是。”四师兄也附和:“这读书之人,向来儒雅俊秀,自是不错。可如你这般,年少便读了太多书,又不去做别事,这彬彬有礼到过头的地步,就如同那闭门不出的大家闺秀们,少了男儿该有的豪气和大方,实在不足取。” “咦,还不知你能说出如此之话呢。”五师兄似乎是第一次见四师兄一般,实在不信他那嘴巴里能吐出人言。 四师兄得意一笑:“那是,我——”他还拂了拂鬓角,甩了下头:“好歹也是读过几年私塾的,也曾跟着先生读过七八十来年书不是。” 果然正经不过一盏茶。傅山与五师兄相互看了一眼,交流了心中想法后,傅山认真问两位师兄:“我真当有这毛病?” 两位齐刷刷点头。 五师兄顺便又加了一句:“师兄们是不会害你的,你若是旁人必不会告知你。瞧瞧你那书童,再瞧瞧你,我还是觉得你那书童有趣些。” 读书竟读到为人无趣?傅山从未有过如此想法。今日被人提点出来,才惊觉到是有几分。 尔后他又有些踟蹰,道:“若是旁事,我读书便可解不惑。这种事,书上哪有记载。你们这般说,真教我无奈了。” “你若有此问,我们也不知。可这习武应是有用。嗨,或许也是我们多虑,保不齐却有女子喜你这样的。”五师兄见傅山困惑,觉得说话太重,又安慰了他两句。 “你五师兄说的也有道理。还是别想那么多,日后若你经历多了,见识多了,走的路多了,这些看起来似乎有些阴柔的小女儿态自会被慢慢消磨,也不必太过担心。” 两人又和傅山说了几句,见学徒送饭菜过来,便咋呼着去吃饭了,只是傅山这饭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想到最后,他也未想出排解之法。忽然又想到月余之后或许便要再度备考童试,便把这点儿心思撵至角落中去,日后再想也罢。/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离别归家 p时光如同秋水,不知不觉冷冻如其心一般,无情却又悲情。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秋水凉了,冬雪也来了。年关已过,这日子便在指缝中溜走,拦不住要到来的离别。 “小师弟真的要再去考童试?”大师兄问。 “是。” “可惜了可惜,若你不如仕途,这人间必再多一名流芳百世的良医!”大师兄悲叹一声,抱着饭碗,继续吃饭去了。 “小师弟不改主意吗?这治病救人,乃是人间大道,可积福报。”二师兄问。 “师弟愚以为这为官为百姓做主,也可救人,也是大道,因此心向仕途。”傅山答。 “此话也对,只可惜这般人物太少,前路必定荆棘丛生;这般人物下场又惨,可惜啊可惜。”二师兄感叹良久,从他们的餐盘中夹了些红烧茄子,抱碗而去。 “小师弟,三师兄前来谢你。”三师兄拎着一只烧鹅,放在药铺的柜台上。 “三师兄这怎么使得,今年大旱,又闹了蝗灾,吃食都变成了金贵东西,你怎么又去破费。况且我也未帮上你。”傅山连忙起身推辞。这会儿的工夫,四师兄却早已忍不住打开那烧鹅的油纸包,要开撕鹅腿。惹得五师兄给了他一筷子。 “帮未帮上是一回事,但你那般上心,花几百两银子买书,又花一年空余之时帮我梳理记录,已是一份莫大的恩情。区区一只烧鹅而已,师弟就拿着吧。这天高海阔,鹏鸟任飞。若师弟以后去了别处,想要这家乡什么,给师兄我写一封书信,我必找人送去。”三师兄目光诚恳,傅山盛情难却。 傅山答应后,三师兄又道:“你这般天赋异禀,真要去趟仕途那趟浑水?” “傅山冒昧,私以为这医者只能救人,仕途却可救国。这大明前程虽然光明,却已有暗疾。傅山想尽力而为,为国治病,为国医痛” “你如此说,命易休矣!”四师兄在旁刚听了一段被惊到,缓过来后立刻止了傅山的话头,离席去关了药铺的大门。回席落座后惊斥傅山道:“这妄说大明有疾需医治的言辞怎可开门乱讲,你还是年少,不懂这些。我家中开店,迎送南来北往,见人甚多,也曾见过那些因为说错话便被官家逼至背井离乡,再难翻身的能人志士,所以这话不能说,不可说啊。” 傅山对四师兄这般小心谨慎,有些不以为然,疑道:“今年山西受灾,若按照大明律例,必当赈灾才是。可我们阳曲县至今未见赈灾钱粮,想必是被那官宦层层剥削,所剩无几。大明都已至此,为何不能说?百姓又为何不敢说?” 四师兄摇摇头道:“这话乃是那身居高位之人才可说的。你非那不怕死的言官,又非身居高位的清官,有何资格能说?” 这话一出,傅山更是疑惑:“既然言官清官能说,我又如何不能说?” “大明不乏言官死谏,死也要说,那是死得值得。这一死,朝堂之上,天下百姓,便能听到那言官之言。皇帝即便是再昏庸,也要听谏几分。若谏得有理,原来错之事便可矫正,这叫有用。而身居高位清官,则比那言官说此真话更为有用,皇帝也更能听得。而你?一无功名,二无权势,除了白白被芝麻小官踩在脚底,枉顾性命,还能作甚?” 傅山还要再言,四师兄道:“我知你要搬出你那显赫家世,还有你那君子之道,但你要听我一句:你那家世因你父亲不入仕途,便只剩下了清名,没了权势。没权势的清名便如同丹青大家所画得宣纸之虎,虽虎虎生威,甚至被人称道风骨犹在,恍若真虎,却伤不了人,是无用。你那君子之道,若只是沦为纸上谈兵,上达不了天听,下无百姓愿听,改观不了如今世道,除了给自己和家人招灾祸,仍是无用。” 四师兄说罢,众人相顾无言。三师兄听罢良久,叹道:“我们总说老四不喑世事,不曾想老四才是那个最懂世事之人,只是装作不懂而已。” “哎我只是看得多了,听得多了,不愿认真罢了。像我这样的,一无半点家世,二也非野心勃勃之人,稀里糊涂一辈子,除了自得其乐,还能如何?今日实在不愿见我傅山师弟这般良才,早早因不懂世事莫名没了性命,多说两句,还望小师弟你能听到心中去。记得我这俗世混子的一句话:无权无名之时,莫以卵击石;若无权名傍身,莫以一己之力而对抗众人。权名虽俗,却也是力量。” “傅山受教了。”傅山放下碗筷,站起身来,正色对四师兄一拜,道:“师兄今日一番言谈,傅山如醍醐灌顶,日后必当谨记。” 四师兄被傅山这么一拜,反倒有几分扭捏,道:“你莫用读书人那一套对我,我只觉浑身不自在,吃饭吃饭。”说罢一脸猥琐搓着手看着那烧鹅腿道:“既然师兄说得有理,这烧鹅腿” “烧鹅腿自是要给师兄的。”傅山一笑,上前帮师兄掰了腿,放四师兄碗中。自觉这番不正经,也有了几分可取之处,可爱得紧。 三师兄告辞去了隔壁医馆,傅山去把药铺的门打开,傅山又和四师兄五师兄继续坐下来吃饭。 “这别的师兄都来问你,或者给你送东西做别的事儿,我这人吧,大老粗一个,又年轻又穷,也不知道说啥好。这样,小师弟,若以后有用到我的地方,你叫我,我定去帮忙。师兄也真没什么送,就送这一句话吧,把这一句话撩撂这儿,我永远是你兄弟!”五师兄饭吃了大半,很认真的和傅山说了这么一番话。 “傅山并无他能,如何能得众位师兄抬爱”傅山听得有几分感动,闷闷的应了一声。 “你这傻孩子,你好不好不是你自己说,而是别人说了才算。以后莫再这般妄自菲薄,要知道你天资上佳,非一般人。你发达了众师兄不图你帮什么,只愿你能保住你现在的初心,别到时候欺负我们,或者变得让我们瞧不起就是。”四师兄晃着腿,夹了一口菜,依旧乐津津的吃饭。 市井之中没那么多的礼数,但情分却是真的不能再真。傅山有感于此,觉得这番告别倒比文人之间彼此修书聊寄情思,更有几分真切。 他们从眼神中,在话语里,都透着关心和日后的祝福。大师兄二师兄都有家室,年纪又比他长了许多,又是在医馆,与他住得也不是一处,还能来问一句,劝一句。但相比这些师兄们,他那无事便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师父,又在哪里? “师父呢?”傅山问四师兄五师兄。 “大早上便出门去了,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师父若是出门,没有一天向来是回不来的。师弟也莫太在意,我们师父一直是随性惯了的。你明天若是不能再来,也莫伤感,日日在家诅咒他吃饭咬到舌头,也是可以的。”四师兄道。 怨不得四师兄这般说他,他自己有时也觉得这师父是有些太过不靠谱了。如今掐指一算,他来仁心堂也有两年,但与师父见面,倒比在傅府的时候还要难些,也不知道他日日都在做什么。 吃饭后又忙了一下午,虽说嘴上不在意,但是明日他便不来了,这师父真的连告别的工夫都没有吗? 一直到了黄昏时分,傅山收拾好了住处和药铺里他的东西,静书也架着马车来接他时,他还没见到师父。他磨磨蹭蹭的不想走,但也不知如果等下去是不是能等到人。 “公子,要走了,再不走天黑了还有宵禁,宵禁也就算了,关键是这马儿不经饿,再等下去它没劲便走不动了。”静书催促。 傅山无奈,又看了一眼仁心堂的牌匾,还有这五位师兄,上马车离去。 坐在马车里,傅山想,他这能当做自己是李时珍的徒子徒孙吗?说是徒子徒孙,说是这魏心的第六个徒弟,但貌似也未曾学到什么,又怎敢冒昧说自己是李时珍徒孙? 这两年医学的即像是没学,但细细想来,又貌似学了许多。/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拼杀童试 p这厢傅山正进家门安顿好,那边魏心正催促着马夫将马车赶快一点。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魏心到了仁心堂,得知傅山已经离去。长叹一声,道:“还是晚了一步,晚了一步。” “什么晚了?”四师兄问道。 魏心不答,站在那想了一会儿,半晌摸了摸胡子,似乎在琢磨什么,又道:“不晚,不晚,刚巧是赶得上了。” 众人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师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四师兄又缠着师父问了好一会儿,师父还是什么都没说,他见师父执意不肯说,也只能作罢。 而这边傅山进了家门之后,傅子谟便在前厅等他。傅山将东西放好,只得去前厅与父亲相见。 “这半年你可学了什么?”傅子谟问。 “针灸学了一些,药名记得烂熟,药方可背千个”傅山规规矩矩回答。 傅子谟打断他,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此事。” “那便是学了——”傅山长叹一声,因师父未能来送他略有些伤感:“人生听起似长,实则苦短;疾病似乎很痛,比不过人情冷暖;我无愧于伯仁,伯仁却无辜怨我,若非我错,必是他错;不幸和明日不知是哪一个在前方的路上等着,所以小对小错莫太执着,因时光宝贵只能留给重要的人和事。” “能知这些,为父也可放心了。”傅子谟笑道:“为父自觉你收获不知这些,可你不愿说,为父也不愿问。而且很多事,似然明白,有时也会觉得糊涂。这是是非非,能明白也着实不多,这人世间太过虚妄繁杂,此时能看透的,换了一番境遇便又看不透。” 他最后捂着心口对傅子谟说:“若日后有任何纠葛,先问己心,再行做事。” 傅山应了一声,两人不再说他事。傅山也自觉地将医术全部收整齐来,在有一月,便要去考童试了。 “只是让你陪我考童试而已,你干嘛这幅心神不宁的样子?”傅山有些奇怪,旁边的静书当日听说他回来,可是高兴了好一阵子,差点没有在傅府大门放一挂炮竹。听说还乐得对自己的娃娃亲亲抱抱举高高,惹得娃娃大哭,被小嫂嫂拿着扫帚抽了两下。傅山一回来就听到大家在笑着谈论此事。 这怎到了临门之时,又不让他考,只是让他陪着,便一副这种模样。 “无事无事,是静书在胡思乱想,静书家事而已,公子莫要见怪。”静书连忙道。 傅山道:“得了吧你,若真的是你的家事,你一不会在我面前显露,二不会在我问起之后不与我说实话。快说,到底是怎么了?” “公子,真的无事”静书还是不愿意说。 “肯定与我有关!”傅山斜睨着他:“若是别事你不会这般吞吞吐吐,可是我家中父母有谁得了顽疾,或者是我不在这两年惹了什么仇家,你们不愿意告诉我?还是” “啊呀好了!”静书知道傅山是故意这样说的,却也无法,道:“都不是这些,是我前日刚得知如今罗敬宣已经在县衙府扎根,与县太爷的交情很好,你这般童试,我怕你吃亏而已。若是他在路上拦了你去路,惹了你难堪,这对我来说也算简单,打一顿赶走便是。可他如今能难为你的却是在考场之内,考卷之内,我帮不上你忙,心中自然不快。” “这”傅山想起两年多前的事儿,心下也不禁黯然,那时的罗师爷已经有了偷天换地之能,罗敬宣又是罗师爷的儿子,唾弃君子之道c撕下脸皮之后,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听说不仅成了县太爷身边的红人,还和那司教的文翔凤颇有些交情,也不知两人有何情投意合之处。 静书见傅山面色有异,便道:“此事怨我,本瞒得好好的,偏偏在这临考之时忧愁丛生,也让你担心了。” “无事,若真的是又碰上几年前之事,我也毋须难受。我已和当初不同,即便遇到当时之境,也定无当时怨怼之心,来年再考便是。况且那罗敬宣与文翔凤也只是有些私交,他们地位相差太多,想必那文翔凤也不会因罗敬宣这个县衙小职,忘了自己本分。”傅山安慰静书,也是在安慰自己。 “若真是如此,那便好了。”静书道:“也是,若走到最后都是一般结果,现下担心也是无用,还不如好好拼杀过去,公子文章水平卓绝,公子不中定不是公子遗憾,而是那些朝堂之人遗憾。” 傅山被一个“拼杀”激起几分豪情,道:“那便不做他想,明日你陪我一起,先去县试上劈杀一番;然后再去府试和院试上施展下豪情,过瘾再说!” “嗯!”静书还给傅山露了一手,凌空一翻,如同梨园戏台上的武生,末了还亮了个相,把傅山逗得哈哈大笑。想到明日,也无那般惶恐了。 可当第二日他真碰到了所厌恶之人,心中亦是有些紧张。那罗敬宣跟在县太爷身边端茶送水,还给遮阳打伞。县太爷也时不时的与他说上两句话。瞧他那洋洋得意的样子,自以为是与县太爷攀上些交情,实则也不过是这贪官身边的一条哈巴狗而已。傅山心中不齿,但已不是当年的孩童,他面上无波,在监管处写下名字,领了房号,便去参考,也并无多看一眼那让人作呕的一对儿。 他唯一担心的,便是这罗敬宣事后通过文翔凤又抹了他的功名。但听说文翔凤是前年科举之后才来阳曲,原来的司考主管年过古稀,告老还乡不再管事。若非如此,两年前傅山参加的童试也不至于处处被罗师爷和县太爷把控,让傅山莫名成了落榜之人。 所幸见主考官文翔凤时,见他一身正气,也不像是奸佞胡作非为之人,让傅山心下稍安。他想起昨日的“拼杀”,让豪气掩了这忐忑之心,入场考试,别无他念。 傅山也不曾想到,这一路还果真是拼杀下去了。 县试,府试,院试,他皆为榜首,惹得主考官文翔凤也为他侧目。傅山先生咋还不娶妻?历史上他23岁有子,又查到是结婚两年多有子的,所以他在古代是妥妥的晚婚。唔,应该算是情窦初开的晚吧,后面会写的。另外这个人物我写得万一不那么好,也请各位学中医的,以及对傅山先生有崇敬之心的各位饶过我,本喵笔力有限,所查资料仅限于文献和百度,抱歉抱歉。/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商议送礼 p待傅山看完童生入榜,有他之名后,被静书扯着去了酒家,逼着在外庆祝了一番。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此也是静书好意,傅山不忍推脱。末了又带他去坊间听人说书,他亦有所得。这坊间说书先生虽然学识一般,言语间也颇有谬误,但言语扣人心弦,又能转换语调为故事推波助澜,颇有可取之处。 这般放纵了一时,待到回府,亦是太阳斜错,已到申时了。 傅山进府之后,管家便让府里小厮去仁心堂请魏心魏老。傅山吓了一跳,忙问:“可是爹娘得了什么病?” “不是,公子,魏老先生等了您一个时辰,却人不见您,无奈只得先回去了,千叮咛万嘱咐,说若等您回来,让我再去请他。” “我师父?我师父莫不是要来给我庆功混些好吃的?”傅山听罢心中一松,顺嘴开了一句玩笑。 老管家嘴巴一抿,后砸了两下嘴道:“啧啧,恐怕不是,魏老爱吃是真,却也非那种不知轻重缓急之人,我见他神情,应是有什么要紧事。” “那成,那我先进府,去见父亲,等师父来便是。”他先入自己厢房洗去一身尘土,末了刚到前厅去父亲房中请安。他问父亲何事,父亲似是在犹豫,最终还是说:“待你师父前来,让你师父与你说罢。” 这等了不足两刻钟,魏心便道了傅府。可见是真有急事。 魏心一进门便对傅山嚷嚷道:“今日且准备准备,明日与我一起去拜见那文翔凤文大人。” “文翔凤?拜他作甚?”傅山奇道。这主考之人,若不是师父现在提起,过几日他也便忘了。 “你可知你这三连榜首,是如何中的?”魏心问道。 傅山听这话可觉得奇怪了,怎么,中榜首难不成还不是因为他八股文章写得好,得司考官们欣赏么?他犹豫道:“难道不是我文章写得好,得他们心意?” “不是!”魏心两手一摊道:“这考场如战场,若只是你武艺高强,甚至胸有谋略,打了胜仗;可若得罪了上司,那么军功便不能直达天听,也无法给你啊下一道圣旨,让你升官发财。” 傅山一头雾水,不明白师父说这话是为何。 “我之前听你父亲所说,说两年前你那秀才之位,是被县太爷连同那罗师爷给让给了罗敬宣那个混小子,甚至你那院试之时所做的文章,十有八九也成了他罗敬宣名下的文章。所以在你今年要考之前,我便去寻了文翔凤,与他说了些话。那日你离开仁心堂回府我没来见你,便是去见了那文翔凤。” “您见他作甚?” “傻小子,文翔凤自两年前前任主考官卸任,便被派到此处司考试文人调配之职。这罗敬宣一直想捞一个去国子监的名额,便从那时开始巴结文翔凤。这文翔凤对丹药痴迷,曾请我去与他探讨过长寿之方。可此人有些迂腐,还有几分疯癫,似乎迷恋于这道家学说过甚,甚至天天到道观中与人讲老子之说,和人探讨长白山仙丹,怎么炼丹才可长生不老你说这不是疯了么。甚至还让我与他一起去讲学,讲什么‘心诚可调内息’c‘信三清得永生’c‘世人都可练成内丹’这道家的事听说杂学浩瀚,可这人偏偏只揪住一点炼丹和长生。我见其疯癫,后续见他总是躲着。的你听说你今年又要童试,便去找了他。” 傅山越听越迷惑,忍不住出言道:“这人如此迂腐奇葩,师父为何还要见他。” 魏心瞪了他一眼道:“师父说话,不许插嘴!”傅山连忙点头作揖,闭嘴再不敢作声。 “你且耐心听我说嘛,好歹师父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管的。”魏心继续说道:“我和他说你是我徒弟,让他注意一二,没说让他特别照料,意思是别被其他的后台硬的给挤下去便可。这三日之前,他来找我,说还真有人想对傅山下手,他软硬兼施可算挡了回去。这话呢,我信一半,也不信一半。今日放榜,你瞧了榜,也该明白我的意思。” 傅山有些犹豫,半晌道:“师父的意思可是要我备些礼物,去瞧那文翔凤?” “对了,就是这个意思。”魏心道:“礼物我可以帮你备。他爱用水银和稀奇古怪之物炼丹,我开着药铺,这些都有,送他即可。但需你登门致谢才行,不然显得少了些诚意。” 傅山这才明白为何之前问父亲时,父亲默不作声。父亲一生清高自赏,也却有清高的君子之行。他不入仕途,便是想躲过这些很可能躲不过的魑魅魍魉。 他问师父:”不送不可?“ “不送不可。” “那便送吧。”傅山道。 此话一出,傅子谟重重把茶碗磕在桌上,起身愤愤离去。且不说他父亲,便是这魏心,也未想到傅山答应的如此痛快。 “你这是” “我已想通,我家世代不缺银钱,徒弟想入仕途,则是想为了这天下黎民百姓。若想真的能为百姓做些实事,便不得不去求取功名,争权夺势。如此这般,与他一个文翔凤相交也并非什么坏事。他不是痴迷道家丹学么,如今我《老子》c《庄子》全知,道家之说也读过一些,并不难懂。那我便把这道家学说读得比他还好,领会的比他精妙,让我与他相交,变成他与我相交。师父,你觉得如何?” “妙!妙啊!这比你那一门心思只顾读书的爹要强多了。我这便去备礼,明日辰时,你去见我,此事不宜拖太久。” “那就有劳师父了。”傅山拜谢,师父说罢便起身离去,傅山让静书送师父回仁心堂。他站在前厅踟蹰再三,前厅后的厢房便是父亲的寝房,这般处事父亲已然不悦,可否要去解释? 他正要去敲父亲寝房门,却听父亲在房内道:“已经睡下,莫再打扰,你的事你拿主意便是。” 傅山只能怏怏离去,回房后琢磨再三,依觉自己无错。/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叙旧前往 p第二日辰时,傅山准时在药铺等着师父。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药铺里的五师兄依然忙不过来,如同一个陀螺,不过这大师兄刚收了个徒弟,把他徒弟分过来帮忙,虽然徒弟懂的不多,但也能帮五师兄解忧。 “这多日不见,真成了秀才哈。”五师兄忙里偷闲,与他扯几句闲话。傅山瞧这自己身上的这身打扮,心中不由苦笑。是的,如今他也成了秀才,也如曾经十分厌烦的罗敬宣一般,头顶着四方巾,身上穿着长衫,手里还如别人一般也拿了一把折扇。原来那日那日罗敬宣也不一定是在炫耀,只是他当时的心态不佳,看罗敬宣还是有些不顺眼罢了。 “是啊,如今已然是廪生,三日之后,便要去这曲阳县的太学读书了。”傅山回答,瞧了瞧他做了两年活的药铺,口气之中有些感慨。 “这听说廪生还有廪饩,做了这廪生之后,读书便可不花银子了。”五师兄十分羡慕。 “是不需花银子,但每年都有考试,若考得不好,来年便做不了廪生了。”傅山也不知道为何要和五师兄说这个,或许是两个人都很想和对方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便不时的扯出来一些对方不知道的事儿填充时光罢了。 “每年都要考?”五师兄问。 “是啊。每年都要考的。” 五师兄啧啧称奇:“今年你拿了三个榜首,如今整个阳曲县都知道你的名号。且你现如今已经读了那么多医书,恐怕这仁心堂中你的这五位师兄,所有人的学识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你。果真是厉害。”五师兄眼中的羡慕就别提有多明显了。 “五师兄说笑了,傅山也是一介俗人,只是为博取个功名而已,且不管这功名到底能博到哪个位置,你们仍然是我的师兄,和这些功名利禄全然无关。”傅山道。 “真是好兄弟。”两人这边说着闲话,那边终于等到了师父。 傅山以为师父是有什么要紧事所以没能准时到来,没成想师父一边走一边还在自己埋怨自己道:“真是的,昨晚上睡得太晚,今日居然睡过头了,真是耽误工夫。”见傅山似乎已经在这等了一会儿,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既然来了,我们便去吧,要你准备的马车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傅山招呼站在不远处街边的静书,让静书把马车架来。其实昨晚师父哪里提过什么马车,但是师父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也从来不想和师父起什么什么争执。 “我只是随口一说,你还真有马车啊,真有你的。”师父上了马车,又一拍脑门说自己忘了。原来他昨晚上备好的礼物却被他忘在了后院。他急忙去取,惹得五师兄在旁偷偷的笑他。 “五师兄,他年纪大了,也莫太过苛责他。”当时在这里干活的时候,并不觉得魏心有什么可怜的,反倒是有些可恶才对。可当真的离开了这里,那种止不住的想念,还是会让那份可恶变成了想念。 “这你便不知道了。师父是不是曾和你说过他觉得四师兄虽然聪明但不够细心,才让四师兄去买药材的?“ “对啊,此事大家不都知晓。”傅山奇道,不明白五师兄为何又提起此事。 “其实啊,若要问几个徒弟里,哪一个最像师父,那必定是四师兄无疑。只不过师父真心有一点做得不错,那边是他从医这么多年,在行医这件事上很少出差错,但是平日里也是个丢三落四的主儿,你来这两年没怎么见过他,若在他身边时日长了,定能看出来他这样的性子。”五师兄和傅山说话,似乎还是他刚来这仁心堂时说话的模样。只是五师兄还是那个五师兄,但是他傅山已经不是当时那个懵懂心中善恶偏执的小孩子了。 “原来是这样。”傅山笑着附和道:“其实我也总觉得师父总有些贪玩和爱吃,教人本事又有些不太用心。可这真的离开了,又有几分想念。”傅山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你若想念,回来便是,保管他天天惹得你嫌烦。只是你还是忘不了那仕途之路。你志向远大,五师兄又不懂,只得支持你,愿你真入了这仕途,又能为百姓做些好事。”五师兄一边与他说话,一边包药。他呢帮五师兄对着方子。那个没来多久的大师兄的徒弟,则在医馆和药铺之间穿梭着,如同当年傅山一样。 “若我入不了这仕途,若我被这仕途折磨到遍体鳞伤,活不下去时,到时候我还会来找你们。五师兄,你和其他的师兄,一定要记得给我留个位子。”傅山道。 “这是自然,你且安心的奔你的前程去吧。你瞧师父来了,你们也要走了。你且记住,不管如何,你富贵之时可以不记得我们,但走投无路之时,一定莫要忘了这里有你的最后一条路。这条路,永远不会死。”五师兄说罢有些动情,转身去了后面药柜忙活了,似乎不愿再和傅山多说什么。 “走吧,你志向远大,多看着仁心堂的样子,走接下来的路便会多了几分障碍。奔前程去吧,师父帮你。”魏心提出来一个硕大的盒子,静书见了连忙接住,还忍不住叫了一声:“好重。” 静书的这一声小声的抱怨,倒是让傅山本来漫起来的伤感被冲淡了几分。他问师父:“这木盒里放的是什么?” “硫磺,白矾,水银,金,银,还有其他我这些年收藏的石头和玉石。”师父说道,叹了一口气,扶着傅山的肩膀上了马车。 “这些,且不说能不能炼出丹药,这些东西只听上去便价值不菲啊。”赶车的静书都知道这个。 “这才是送礼的奥妙。看似是送给他炼丹之物,但是个人都知道这金银是不能吞下去的。他若是真的要拿来炼丹,便给他炼丹;若他只是沽名钓誉非要做那老子之徒,在面上谋名,私下是个贪官,那这金银也能填了他的贪欲。总之不论如何,我都会让这位大人满意的。”魏心说道。 傅山听到后,有些不是滋味的道:“徒儿也知您不是那种不知是非庸俗之人,这般逼的你还要替徒儿奔波,徒儿这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你是我徒弟,我自然要向着你,这又有何心中愧疚?再说了,你敢说你这两年在心中没有怨怼过师父?师父这两年忙着做别事,也确实疏忽你们了。” 傅山见师父好不容易正经一会儿,犹豫问道:“师父这两年是在忙什么?” 这时候魏心的脸上又开始展现了不好意思的笑容,道:“也没忙什么,只是想给你找个师娘。” 傅山听罢脸上抽搐了半晌,却也无话可说。他想起四师兄说起他那夫人的时候津津乐道;想起五师兄如今还在攒着娶老婆的本钱;想起静书一年前非要娶母亲身边的丫鬟,惹那丫鬟不高兴了,那丫鬟还总会拿着个扫帚给静书的屁股上来两下现在师父又一脸不好意思的与他说忙这两年是要找个师娘。 他有些好奇,那女人当真就这般奇妙,让他认识的这一众男子,纷纷拜倒在石榴裙下,哪怕是被打被骂,或者出门喝酒的钱都没有,依然甘之如饴,乐得被打被骂这到底是为何? “师父,我算看出来了。我啊,比起你和静书的婆娘,什么都不是。” “嘿嘿,你这傻孩子,这怎么能比?徒弟是徒弟,这师娘是师娘,你现在还小,是你不懂。待你长大了,你便不会如此做对比了。”魏心丝毫不觉得不妥,乐呵呵的说道,也冲淡了去“行贿”路上的一种莫名的悲凉。 傅山心中并不怎么赞同,但是也懒得反驳。/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送礼受阻 p“你这疯老头,哪里来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你说你想见我家大人,我家大人可没工夫见你。”守在文府前的侍卫如此说道,那恶声恶气的样子,把三个人吓了一大跳。 “这位小哥,此事不对啊,我前日明明来过,且也说了这两日定会登门造访,怎么今日便变卦了呢?你家大人明明说要等我来探讨丹方之术呢。”魏心怎么也没有想到,如今遇到的居然是这么个情境。 “谁知道你这胡言乱语些什么,我家大人没空见你,你还是早些走吧,别让我对你不客气。”那守门人一脸骄横,似乎根本就不认识魏心。 傅山见师父一脸的惊诧,但是在这大官的家宅门口又不好与旁人争执,于是便把师父带到一旁,他们先乘坐马车到了隔壁的一道街上。在马车里,傅山认真问师父:“师父你可认得那守门之人?” “守门的侍卫见过我几次,我年纪虽然大了,可还没眼拙到如此地步,我自然也能瞧出他便是前两天的守卫,并未变动,侍卫的那张脸我是认得的。”魏心还是第一次如此不安。 “这可就奇了。”傅山琢磨,也不知道这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可不是?两日前我来的时候,那侍卫还与我客客气气的,一个劲儿魏老魏老的称呼,这才过了几天,仿佛便如不认识一般,莫不是我之前与他说话得罪了他。他当时不便和我发作,但时候想想觉得不再愿意与我相交,这才让侍卫把我拦了下来?”魏心实在想不通,想着想着,竟然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自己的身上来了。 “师父,你莫乱想,还是先让我们回去,让我父亲打听一番才是。”别说是这魏心心中纳闷,觉得这今日白跑了一趟,就算是这傅山也为昨晚秉灯夜烛,读了大半夜的三清之道,如今却没派上用场而有些失落。 眼见这门进不去,又不知道是何原因被拒之门外。众人无奈,也只得先依了傅山的意思,先回来再说。 傅山把师父送到仁心堂,与静书一起回府。进了前厅去向父亲请安,父亲却拿着一本书只是“嗯”了一声,整个似乎埋在了读书之中,是在敷衍傅山的请安一般。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这么多年来,自从傅山五岁之后,便从了这傅家的家风,每日必抽出来工夫来给父母请安。这父母每次都会拉着他与他说些话,之后再让他离开。从来未曾这般敷衍过。 可见父亲是真的生了气。 傅山踟蹰再三,还是问道:“父亲可是在生我的气?”一来打破尴尬,二来父亲若是真的生气了,骂他便是,也给了父亲一个开口的理由。 “我哪里敢生这大明才子傅廪生的气,这傅廪生如今读书都不用我付家出半分银钱了,每月县衙都有补给,不仅自己花不完,还能去给司考的大人送礼,当真是厉害至极嘛。”傅子谟眼睛还看着书,口中吐出来的话却字字诛心。 “父亲,我”傅山想认错,可他还不知错在哪里,又如何认错?他还记得四师兄与他说过的话。没有权名,又如何为百姓做主,又如何能医得了这天下苍生?他去给欣赏他的主考官送礼,又有何不妥?哪怕是阴奉阳违都在父亲这里都不行的吗? “你不是去送礼的么?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难不成那文翔凤收了你们的礼物,便将你们扫地出门了么?”傅子谟终于把挡在脸前的这本书拿了下来,双眼盯着傅山瞧着。 傅山莫名只觉得父亲的眼神似乎如同一把利剑一般,剖开了他的心肺。 “父亲我我只是想与那文翔凤接触一下。他是我的主考官,又点名说在童试之中帮了我,我若不去,以后就算是去了太学,这日子也不好过。”傅山道。 “日子不好过?好,那我问你,你这礼可是送出去了?”傅山说话之中带了几分冷哼。 “自然没送到府上,不然也不会回来如此之早。”傅说话声音越说越小。 “哦原来是这样。”傅子谟把手中的书往书案上一丢,站起身来,双手背着在屋子里踱着步子,道:“这真不巧,我恰巧知道,你们这礼为何送不出去。” “父亲知道?” “是啊,我是知道。”傅子谟看似还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性子,和往常一样。他说完了这句又在这书房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半晌音调陡高,对傅山说:“你可知榜单刚下来,县太爷便与罗师爷一起,写了份折子告了那文翔凤!” “这如何说起?儿子自认为文章写得对得起这榜首之名,也并未与那文翔凤有任何瓜葛!” “无任何瓜葛?好,那我且问你,无任何瓜葛的话,那么你今日是要出门做什么?!”傅子谟步步紧逼。 傅山还是第一次见父亲有如此面目,心中着实惊异。他分辨道:“这我是今日要与他送礼,但在此之前我并未与他有半分瓜葛!” “你是没有,可你的师父有!”傅子谟拍着书案道:“若我将此事责任全推在你的身上,想必你心中也会不服。对,也是要怪我的,因我只看见了魏心的医术和医德,没有看见他别的龌龊!更怪我昨晚没能拦下你!” “父亲我” “也罢。我知你做文章的水平,想来即便是再找一人来重新批审你的文章,结果依然会一样。”傅子谟道。 “既然如此,父亲又何必烦心?该是孩儿的迟早还会是孩儿的。”傅山安慰父亲。或许父亲是因为害怕他好好的榜首c好好的廪生,又打了水漂,心中担心而已。 傅子谟却猛然回头,看着傅山的眼睛道:“你知该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那你为何又非要去结交那文翔凤?你廪饩名额十拿九稳,成了那太学的一员。只要你以后在太学每年的成绩不错,他是没有理由将你赶出太学的。你到底在怕什么?!” “孩儿不怕什么,只想用尽心思,早些得了官位,在朝堂上为百姓们做些实事,也想为大明做些实事。”傅山道。 “糊涂啊糊涂。这也不知是谁教你的。你来告诉我,你为何会有这般想法?” “是之前儿子与人谈起之时,曾经说过这天下苍生。若想真的为天下苍生谋福,权名两者也是力量。在未有权名之前要暂且忍耐,莫要行事乖张。待到有权名时,便可心系天下苍生,为百姓做主。”傅山不敢说是药铺里的四师兄说的,但是父亲问起他也不敢说他未曾听别人之言,只得把能说的说出来。 傅子谟听了之后,在这不大的书房里继续踱步。半晌沉吟道:“这话,本也不错。只是你理解错了。” “理解错了?”傅山心中一惊,他之前并未察觉到此事。/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苦心寓教 p“劝你这人,你不愿意说是谁,不说也罢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但他劝你却是不错的。之前我也担心你太过刚硬,太刚易折;他给你这个理由,刚好能让你适当柔软一些。只是他说的只是让你暂且忍耐,却未让你去为了谋权名而不择手段。你若不去送礼,空着手去见文翔凤那里见个礼,以表他知遇之恩。之后他在太学给你穿小鞋也好,为难你也罢,你能忍受下来,这便是让你没有权名之时暂且忍耐。可听起来没有任何人曾教你,在没有权名之时让你被迫迎合。你说是吗?”傅子谟道。 傅山此时的表情已经没有刚才坦荡,他觉得似乎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面对父亲的问题,他答不上来。 “傅山,你知道失足还有另外一则寓言吗?” 傅山心中惊愧,下意识答道:“还请父亲赐教。” “从前有一群人在比赛跑步。他们要穿过小树林,走过小溪,到达山顶。规则是谁先到了山顶且鞋子最干净,谁便是获胜者。然后这一群人在跑的时候便小心翼翼谨防失足。忽然有一个人发现这个比赛里能钻空子,便不管不顾疯跑起来,他跑的很快,然后第一个到达终点,站在山顶上开始刷鞋子,或者用白石灰涂鞋子,总之想办法洗白鞋子。他终于把那鞋子弄干净了。弄干净之后,别人纷纷到场,他也获得了第一的位置。但后来有好几个人曾说在比赛的路上见到过他,明明他已经失足,已经脏了,这对别人不公平。他自己说,可我现在的鞋子是干净的呀。但大家还是把他当作舞弊的人给丢了出去。傅山,你觉得,他该不该被丢出去?” 傅山不语,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傅子谟见他不说话,便接着自己说了:“失足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一个人失足了一路,末了到终点却偏偏不承认,还讲自己洗白,这确实是不对的。若我将刚才那个故事改一下,这么说:那群人还是要比赛跑步,规则是若有谁失足便要被打上一拳,鞋子上有一个泥点子要被打上一拳,有两个打上两拳,打完之后鞋子会立即变得干净。有一个人不怕打,一边失足一边挨打一边疯狂跑,最后到山顶的时候已经被人打到吐血,但鞋子是干净的。这样的人,你觉得他是赢了么?” “这应是赢了。”傅山似乎终于听懂了父亲的意思。 “不,他或许也不算赢了,因为他被打到吐血,或许会在最后的一段路中跑不动被别人超过,又或许他虽然赢了,但早已经是遍体鳞伤,根本就没办法站在山顶上告诉所有人他赢了。”傅子谟道。 傅子谟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若说不让身上沾泥点,不失足,便是君子之道。那你在这两种规则下,首先便把君子之道抛在了脑后。然后你选的这两条路依然是很危险的两条路。第一条路是你身居高位之后,别人翻出来你之前的旧账,会把你给拉下马,等于你什么都没有;第二条路是你所做的每一件错事都收到了惩罚,但是当你爬上山顶后,你那颗原来的心会被敲碎,打吐血,你再也没力气去做你想做的事。” “父亲,儿子知错了。”傅山拜道。 “你若知错了,倒还有救,只怕你知错了还不知道改,那便会让人头疼不已了。”傅山说道此刻言辞已柔软许多:“你且回房想想吧。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如今文翔凤的顶头上司,不是别人,刚好便是你神交已久的临侯君。” “临侯君,袁继咸?”傅山的心如同被打了一击闷拳,半晌说不出话来。 “呵,只能说老天爷厚待与你,若你昨晚被你师父叫去,真的给那文翔凤送了一份大礼,恐怕今日袁继咸真的派人来查,你便丧失了一辈子与他相交的机会。他的《医国论》,你我都看过,他怎么会欣赏你这种会带着礼物钻营的大明蛔虫呢?” 傅山如遭雷击,不知还能作何言辞。 “还愣着做什么?回去吧。其实我倒是挺想知道,你心中敬仰的临侯君若知你行事如此,不知会作何感想。傅山,为父希望你好自为之。” 傅山缓过神来,神情举止之间有些颓然,与父亲拜别,回到自己书房之中。 难道是他真的错了吗?对,应是他真的错了。现在仔细想想,他还真的是扭曲了四师兄原来的意思。四师兄那次对他说的话,话里话外都没有让他去徇私舞弊啊。五师兄不是还在今日早晨,与他说,让他入了仕途之后,且莫变成一个让百姓讨厌的人,不要忘了之前入仕途的初衷么? 他与人承诺的这般好,转头便又忘了自己的初衷。 果然,这仕途之路如同人生路一般,一不小心,便会入了歧途。他傅山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聪明,自己想的那么心志坚定。他差点就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放纵自己去行贿。 如今反应过来真的是一身的冷汗。 还有,他一直敬仰的袁继咸,如今依然还是他应该敬仰的对象。他傅山不相信能写出《医国论》这般书的男儿,会如他一般不知所谓的去讨好别人。那么,像袁继咸这般的男儿,已经走上了仕途,已经开始为天下学子谋福利了,他傅山又有何惧? 父亲说的一点不错,他傅山的运气真的是很好,刚好把礼送在了别人告状之后,刚好没有送出去,如果真的送出去的话,那后果真的有些不堪设想。 还好还好。傅山把这当做是上天对他的一次宽恕,也是对他的一次警告。他也要对自己的心保持警惕,今日这般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 路还长,他才十五岁。仕途还长,以后遇到的人还有很多。原来看似再顺遂的仕途之路,表面上即便是平步青云,实际上也只会是步步惊心。 若不能保守自己的本心,这仕途,果然是最容易让人迷失的漩涡。 他傅山,毫无选择,只能一脚踏进这个漩涡中。在这混沌颠倒的世间里,竖起属于他自己的大旗。/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廪饩被占 p风波,如风,如波。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风波起时荡人心魄,风波去时一如往常。傅山忐忑不安等了几日,也未曾有人来寻他;他也和旁人一般,入了学院读书。仿佛那件事真的是上天眷顾与他,让他惶恐,如同歧路警醒;放他一马,愿他迷途知返。 十日过后,傅山放下了这颗心,重新拾起了对读书的热情。八股文粗看死板无比,细看奥妙无穷。就算是如同文字游戏一般,也可让读书人嬉戏一辈子。有时他觉这朝廷选人才,是选一个会作“八股文”之高手,仔细想想这与治国策论之类全无干系,的确有些荒唐。可这大明历来荒唐的事儿多了,相比而言,这八股取士,又成了真真最公平c最得寒门学子期待之路。 这一日,傅山在学院中漫步,还在思索清晨博士曾说的“孔子为圣,老子为神,庄子为仙,孟子为臣”心想这一套套的,只是未说为人该当如何。正在想《增广贤文》许是这大明最有价值教人为人之书,却听到旁边有别的童生说道:“哎,你可知廪生的名单已出,廪饩发放可有你的?” “廪饩?”被问的童生道:“怎会有我的?那是此次乡试名次靠前者才有的,我名次不佳,不会有我。” 傅山听了一句,心中略微有些小得意。这次廪饩的名额,怎么算也应有他。若连这连中三甲的秀才都没做廪生领廪饩的资格,其他人哪里还会有。 他这般想着,并未听那童生二人又说其他,便踱步到别处去想这《增广贤文》虽为民俗文,其中却奥妙无穷。 直至那日下午,他才得知,那廪饩的名额,比他名次差的人都有,偏偏却少了他。 傅家家道富庶,本也不差那些廪饩,没那些朝廷拨下来的银子,他依然可以衣食无忧。可这廪饩不光是银钱之事,更多则事关荣耀。听说能在这学院中连得三年廪饩,三年之后入国子监读书也可容易些,到时候会有学院博士推荐他进入国子监,不必在这阳曲县城中呆着。可如今平白无故少了一年,这是为何? 他傅山从不喜占人便宜,但也绝不愿让人欺辱。他当日便去问了院中管事博士,博士却道这不清楚,是县太爷的意思,说是得了那教育主事文翔凤的叮嘱。若他有异议,大可去问县太爷。 若换做是别的童生,问到这里也该明白了。更何况那廪饩名额没有他傅山的,却清清楚楚写着罗敬宣的名字,可傅山偏要装作不明白。 学院提供的住处被称作庐舍,傅山庐舍的隔壁,住着的是阳曲县上的一位杨秀才。杨秀才聪明伶俐,只是有些豪放不羁,这也与其家中镖局生意有关,会些拳脚人很义气。他知傅山才高八斗,非常人所能及;又喜傅山年龄小,人又随和,于是在学院这十日,日日与傅山一起用膳学习,颇有些交情。 得知傅山的名额被人顶替,傅山还未着急,他心中愤慨不已,未等傅山作何反应,他先冲进这拉着傅山的手道:“那县太爷也欺你太甚,走,看我如何让他难堪!” “此事如你无关,你又何必趟这浑水。”傅山甩开他攥着的手,道:“我知你也是为我好,可这一无证据,二无道理,三无” “我看你是毫无心机!他们占你心血c抢你名额,又有什么道理?你且和我一起去,你能咽的下这口气,我是无法咽下的。快随我去,不然你这知己,我也懒得认了。” “你这人”傅山无奈,这人仗着自己有拳脚功夫,家中又有知府大人撑腰,这小小的县太爷,杨家大公子还真没放在眼里。 被杨秀才跌跌撞撞的拉了出去,也不知要去哪里,等傅山站住了,抬头一看道:“你还真要闯这县衙府?” “本公子从小到大,还没敲过这县衙堂前鼓,今日一见果然威风,不敲两下怎能对得起我这县衙一日之游?”说罢拿着那鼓槌敲起了那面大鼓。他本身也有几分功夫,这手上的巧劲儿用上来,这般擂鼓鸣冤还颇有几分气势。 傅山只觉头疼,他本人不喜张扬,可偏偏还总是遇上这般张扬的人,杨秀才如此热情,还是为了他的事儿而来,不管此时他心中有和不满,也都当与这杨秀才站在一边。 这边击鼓,引来了不少乡民;那边威武,这县太爷也坐于朝堂之上。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来了,鼓也敲了,便要好好与这县太爷辩驳一番。若说他傅山心中无火,也是假的。 “堂下何人?”县太爷一拍惊堂木,杨秀才和傅山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各自报了功名和姓名。 这家门一报,县太爷的面色便多了几分和蔼:“原来是这傅公子和杨公子啊,不知二位今日在我这庭前闹事,是为何事?” “县太爷这话说得有些不妥。我们读书人是不喜欢和人争斗,可只要争斗就必定有理。怎么能用“闹”一字蔽之?这今日啊,我是我这傅山贤弟而来。他年龄小,经事还少。这不知为何,他考了乡试前三,且连中三次却没廪饩,问了这学院中的博士,博士说是县太爷的意思,学生便来问问。不知县太爷有何解释?” “原来是此事。此事你二人打开私下问我即可,来我府上喝茶谈心,我定会好好招待,并好好解释,实在不需击鼓鸣冤来问。不过杨公子,你的脾气还真与你舅舅一般,都是这般急性子。” “舅舅幸得皇上恩典,做了这太原知府,我与他脾气相像,学业却差了许多,自认走不了那么好的仕途;我也不想靠我舅舅与大人您攀什么交情,免得被人告了黑状,说我这童生的功名是靠县太爷而来。” 杨秀才一点面子不给县太爷,县太爷居然也未有任何恼怒,谁让这阳曲县衙正是那太原府下的。他不愧是官场上老人儿,哈哈一笑,居然还夸起了杨秀才:“杨家之子果然厉害。不过你与我说这话,刚好能解释傅公子这廪饩名额落空之事。” “愿闻其详。” “这廪饩一事原本是有傅山的,他乡试中三场考试,皆为榜首,若他没有资格拿廪饩,那么别人也无甚资格。只是这傅公子前些日子与这文大人闹了一些小误会。听闻傅山带着礼物去拜访文大人,被新上任的提督学政袁大人撞见。认为傅公子这童生有些名不副实。本要对傅山进行重考,文大人与我在袁大人面前再三保证,才让傅山公子免了重考被人诟病的尴尬,只是这廪饩资格却再难给傅山公子。此事正是如此,若有疑问大可去找文大人求证。”县太爷不急不缓娓娓道来。傅山和杨秀才听得都面红耳赤,并非是羞愧,而是气愤。 杨秀才还想说什么,可是被傅山死死的拉住。他二人尴尬而立,傅山最后只得说:“此事是傅山欠缺考虑,未能思虑周全,今后一定会多想一二,莫闹出了误会。” 说罢拉着那杨秀才给县太爷行礼而去。/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不甘妥协 p“你为何不让我说,我家中有钱有势,不怕这县太爷,你不敢招惹于他,我可不怕。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当我是兄弟的话,为何不让我帮你出了这一口恶气?”杨秀才迷惑不解。 傅山叹了一口气道:“若放在两年以前,我也与你这般与他置气了,我本有我自己的打算,想通过父亲再去打听一下再做决定。你拉我来,我自要与你一同来。只是我们还太年轻,那县令又是个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我们在公堂之上与他争论,占不了什么便宜。” “你怎能如此说?那么多人围在衙门旁边,我们只要说出之前那占用名额之事,还有这次被人算计之事,县令肯定会自乱阵脚” “他不会的。若我们这的如此做了,吃亏的一定会是我们,而非是他。你即便是把我之前与你说的那些事统统告诉与他,也无用的。也是我错,怎么就把那些事儿都告诉你了呢?那些事儿已经过去了,本应该烂到肚子里的。”傅山有些自责。 “这人心不平自会鸣之,你告诉我,我也不会说出去的”杨秀才说道这里又看到傅山看了他一眼,立马改口:“我今天想出来不是想与他当面对质的么” “他指示罗敬宣占我秀才功名这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我们没证据,也没有能拿在手里证明自己的东西。贸然说出来只会被扣上一个‘侮辱官员’的帽子,无一点用处,只会给我们自己抹黑。老兄,我求你了,此时你就别管了,让我自己来解决。”傅山连连给杨秀才作揖。 “嗨,你若真的想解决,我不插手便是。只是你这生的星眉剑目,模样又好,小小年纪走在那大街上便会被那姑娘们多看两眼,这性子如同小女儿一般,沉静温顺,一门心思只知道读书,我这不是怕你吃亏么。这次算愚兄的错,算愚兄的错。”杨秀才笑嘻嘻的,似乎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 傅山碰上他,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挥挥手也不做他言。这样的朋友热情似火,也未曾在他面前有过半分歪心思,他怎能因这一点小事发火? 只是这廪饩的事情,朝堂之上的那些解释不足为信,还需要去求父亲帮忙问个一二。 “哦,你是说那廪饩的名额又被那罗敬宣占用了?占用便占用了,你这次是被他们摆了一道,吃了一个暗亏。可是这暗亏本是不用你吃的。百姓中有一句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若聪明,以后离文翔凤那个胆小怕事又心思不纯的人远一些才是。”傅子谟见傅山急急忙忙赶回家是要来问他这个,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这般与他一说,似乎对此事并不放在心上。 “父亲怎能如此迁就那些人?孩儿”傅山有些迷惑不解,更多是心中咽不下这口气。他虽不想和杨秀才一样,去大庭广众之下与那些人争论,可是他傅家在朝中关系也不少,暗自打点一番,也能私底下给他补一个公平。 “我既然逼问我,那么我干脆就与你说实话吧。那文翔凤啊,早就是罗敬宣的人了。那罗敬宣读书不行,这琢磨心思的功夫非常人能比,你啊,和这种人斗,一来没什么意思,二来你也斗不过。他这人特别会揣摩人的心思,那文翔凤,很早就帮着他了。” “可我在院试时见过那文翔凤,见他一身正气,并不像奸佞之人啊。” 傅子谟笑了,道:“这文翔凤之前我亦不了解,近日去寻了些关系打听了一下,才知这人当真有些意思,不仅和旁人不同,而且还颇有几分奇怪。这罗敬宣从他到任之后便投其所好,不仅给他找各种高山道观,帮他结识各类所谓的仙师,更是将那三清之法c道家之术摸了一个通透。早就在文翔凤面前吹了各种各样的风。何止是你,连你师父这个老江湖在栽在他们手里了呢。” “父亲觉得可笑?” “自然觉得可笑,明明你是读书之人,那魏心是个学医之人。偏偏这读书的不专心读书,学医的不专心学医,要拿自己的短处去和别人的长处去碰,可不是头破血流么?”傅子谟依然笑着。 “儿子明白了。”傅山对着傅子谟深深一拜,之后退下。他不必再求着父亲帮忙了,父亲多年来不曾打点过关系,他的关系是因为读书和学识自然而然建立而来,本就不是为了私利而费心经营出来的。他傅山若开口求父亲帮忙,为了那点廪饩脏了父亲的圈子,那才真是不孝。 他不愚钝,心中也有了自己的主意。 千万不要做自己不擅长的,要做就用自己最擅长的去攻别人不擅长的。 他想了想,回书院修书一封。措辞坦诚尖锐,文笔苍凉悲壮。他用一个廪生的身份写了他的故事,从刚开始的豪情万丈,到后来的怀疑仇恨,再到陷入世俗后的圆滑;可变得圆滑了之后,才知这个大明功名之路上最不缺的便是圆滑之人,有些人已经圆滑到可以把脸上所有的棱角磨平,甚至磨掉自己的五官,这样才能随心所欲的带上各种各样的面具,这样才是这大明朝的日后栋梁。 此书信一气呵成,傅山书写时心中激愤,情绪盎然。笔墨力透纸背,心中感慨万千。他在信中说他不想讨什么说法,只是有些怀疑自己还能走这样的仕途。他在心里也放下那那些勾心斗角,只想把那些人变得复杂的事情,重新变简单起来。 他在等着信纸晾干,在信封的书写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写上了袁继咸的名讳和官职。既然连做蝇营狗苟的事儿的能力都没有,那么干脆不如忘了心中的那些害怕和犹疑。他读过袁继咸的《医国论》,倘若袁继咸看了他的信却也变得和那班人一般无二,污蔑与他,排挤与他,那么这仕途,不入也罢。 带着三分的任性,五分的激昂还有两分的忐忑,傅山将信送入了民信局,花了些银钱请他们务必送到省城袁继咸袁大人府上门房的手中。/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重新考试 p“公子,送袁大人府上是这两钱银子不错,可想要袁大人能看见,您得再加五钱才行。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民信局的小厮说道。 “这是为何?” “这大官家的门房别看无官无职,却也是个肥差。您若是未曾和袁大人见过面,您这信若是送了过去,袁大人定是见不着的,还不如多花些银两,我们交代下信差,去时把多出来的这五钱银子塞给那门房,您这信保管一早就能递进去。” 傅山嗔目结舌,愣了一会儿,傅山问道:“只能如此?” “这得看您运气,运气好了,碰上这官员无事,便自会去门房寻书信来看;若是不巧,这人不在家或者最近忙别的事儿,或许您这递上去两个月也没人能瞧见这我们也不敢担保,只能确定肯定能送到地方。”小厮陪着笑说道。 “是这样啊,”傅山把信拿来回来:“若是这般麻烦便不劳您费心了,我派家中下人亲自送去便是。”说罢便要走。 小厮脸上变了颜色,连忙把傅山拉回来道:“公子说笑了。刚才我记错了,把信送去袁大人一定会看的,不必加钱,不必加钱,您把这信还给我吧。” “真的是不需劳驾您了。”傅山作了作揖,走了。 回到自己家中,傅山叫静书来:“去省城把这信递到袁大人府上,别那么着急去,也用不着着急回来,把嫂子和我那小侄儿都带着去,递进去等上一日,去袁大人府上问问可否有回信,有的话就一并带回。” “你不一起去吗?”静书问。 “我在学院有课,不能一同前去。”傅山见静书又生出来的小胡子,忍不住指着笑:“我本是让那民信局帮我送信的,可迎出来那小厮嘴上无毛,我便来找你这嘴上有毛的,可别误了我的事。” “这自是不会,只不过我这还未去过省城,不曾见过世面。若是不小心丢了,你可要耐心点在家中等我。”静书看了看那信,把信贴身放在怀里,和傅山开着玩笑。 傅山让他早作安排,自己踱着步子又回到了书院。 这阳曲书院离县衙不远,离他傅府也是不远。傅山每日只要想回去用膳,便可回去,实在方便的很。他这日正在膳房用膳,几个秀才回各自庐舍时谈论着什么。只隐隐听到什么“重来”c“亲审”之类的字眼。 傅山不爱打扰别人,可他旁边这杨秀才从来都是个爱惹事儿的主,见有人说悄悄话,怎么也要插上一嘴。偏偏他性子爽快,家世又好,又讲义气。人缘也还不错。那几个秀才一见是他,先寒暄了一会儿,才说道:“杨兄,傅兄,你们还未曾听说?听说这刚上任的山西提督学政袁继咸袁大人,要来我们阳曲考一场岁试,听说让我们这新晋的秀才也参加呢。” “我们这不是才考过么怎么还要考,这岁试若不过,这秀才之名是不是便保不住了?”王秀才有些担忧。 “王兄文采还行,之前助教还曾夸奖过你,何必如此担忧?”李秀才笑他。 “这岁试向来是挑选廪生还有贡生用的,虽说有那么个说法,岁试太差夺其功名,但这规矩怕是百年都没用过了,又何必怕这个。”杨秀才倒是一点不在乎:“我看这学政大人也是不放心我们这阳曲县童生的才学,抽查而已罢。莫要担心,只要一如往常,莫要辱没了我们的各自的才华,我看便可无事。若这文章能在岁试上大方异彩,或许能提前博取个一官半职也说不定。” “杨兄这般洒脱,旁人可是学不来。总之啊,这岁试说到底也只是一场考试,我们这些人也只能好好考,别有了这秀才的名头,没有秀才的才学,那可是要糟。”王秀才打了一个哈哈,便要散场各自回去。 傅山这时冷不丁问了一句:“可是所有的秀才都要考吗?” “如今还不知,但廪生是一定要考的,不考便会没了廪生资格,这不用想都能知道。其他的得这学政大人到了之后才能知道。傅山兄出身于官宦门第,书香之家,才高八斗自是不用担心的,说不定这场岁试结束之后,傅山兄还能重新问鼎廪生,拿到那廪饩呢。愚兄在此先祝贺一番。”王秀才对傅山作揖那是真心实意的,他的文章次次都得先生赞扬,且为人沉静不喜搬弄是非,也无什么架子,只是不爱说话而已。旁边的李秀才也不停附和,对傅山大加赞扬。 傅山连忙还礼,表示自己还年轻,差的很远,望各位多多指教。寒暄过后,杨秀才对着傅山的肩头来了一拳道:“我说傅山,看来你小子这人缘虽然没我好但是他们好像还都挺尊敬你的,这般小小年纪就有这番威严,以后能成大事。” “他们哪里敬重的是我,是我的学识而已。你为人洒脱讲义气,人缘好是别人敬重你的为人。哪有什么孰轻孰重之分,你也莫妄自菲薄了。”傅山轻笑杨秀才。 “对了,我觉得这次袁大人若真的要在阳曲抽查岁试,你小子也可因祸得福了。” “这是为何?” “这袁大人啊,我舅舅可与我说过,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是那种正的能让我舅舅这种多少仗点官威,保我们家生意太平不欺压百姓的知府都能自惭形秽的人。所以啊,到时候那已经成了廪生的罗敬宣,肯定要和你这想当贡生的傅山在考场上相遇的。到时候我看那仗着县太爷狐假虎威c作威作福的货色还能活多久。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是一见到那心存不良的人倒霉就特别开心。”杨秀才这般的孩子气,与仁心堂里的四师兄乍看别无二致。 不过四师兄多少还在市井中打磨过,而这杨秀才杨敏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富家子弟:读书他混了个秀才,考了一次举人差点垫底;跟着家里镖师学了几年功夫,想去考武秀才但是被自己爹揍了个半死;做生意稳赚不赔但是也不会大赚;娶了妻子纳了一房妾心思却不在女人身上,二十好几了也没个孩子说他做什么什么不成也不是,毕竟很多事儿他做的不错。要知“秀才”之功名,在大明便有不少读书人五十多岁还未谋得。只是多少有点干什么都无法光宗耀祖之感。这混世祖的模样,还真的和那四师兄颇有些相似之处。 “你这样子,倒和我认识的一个师兄颇有些相似。你若是见了他,定能与他成为好友。”傅山说道。 “那日后见了他,一定要好好聊聊,不过这段时日还是免了,我得去看两天书,这岁试我若不参加,或者参加了考差了,我爹还是要揍死我。难,难啊!”杨秀才说罢去了自己庐舍。/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罗门惶恐 p“怎么办?怎么办?这袁大人攀不上什么交情,我们也不认识他。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父亲,他这次若当庭出题,我该如何是好?”罗敬宣在屋中来回走动,心中甚是烦躁。 “你别来来回回走了,走的我头晕,此事你烦,我不烦?若被抓到了把柄,别说是你这廪生不保,或许你这秀才也做不了,还有你爹我这师爷也做到头了。”罗师爷比他儿子还烦躁。 “爹,你说能不能让文大人去打听一下袁大人会出什么题?” “你是说文翔凤?他除了传道,他也只是天天和别人说他那“三清”c“永生”c“长生不老”还算可以,你让他去和袁大人说考题?他能和你绝交了他都不会去招惹那袁继咸!根本指望不上。”罗师爷对文翔凤这个人可谓是不屑一顾。 父子俩沉默了半晌,罗师爷问儿子:“这袁继咸为人如何?能否送礼?” “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若那袁继咸是那种贪财之人,县令大人会去找他告状吗?”罗敬宣说道。 “这可不一定,有些人面上清廉,骨子里能贪到骨头都不剩。你可曾私下去了解过他?”罗师爷问。 罗敬宣沉思半晌,说道:“这袁继咸私下的东西我倒是弄到过一些,大多是题字或者书信。我发现这人私下的书信落款喜用临侯君,听说他号临侯,非私交甚好者不知。” “你是说他,他号临侯?” “是啊,他给那些中举的山西举人们,提字之类的,落款也都是临侯君的篆体印章,一般人倒看不出那是什么字”罗敬宣似乎不明白父亲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有些疑惑地看着罗师爷。 罗师爷的脸上先是一喜,本已经站起来,之后又想到了什么颓然坐下。 若那人真的是临侯君的话,他倒真的能称得上是有交情。毕竟老父安好之时,家中有些余钱,他也曾经拿着几两散碎银子接济过当时丢了钱袋的临侯君。可是一想到那《医国论》,那般的慷慨激昂,文采飞扬,又那般的硬气,怎么会帮他做这种事。 “父亲?爹?”罗敬宣叫了罗师爷两次,罗师爷似乎才反应过来,问罗敬宣:“什么事?” 罗敬宣似乎有些不能确定,道:“这袁继咸中举名次不错,当时便做了官,月余后便安排他去做乡试主考可那次他因放纵举人作弊,而被贬官。也不知最近走了什么狗屎运,才又当了这提督学政。或许,他真的如同父亲所说一般,也只是个表面上的清廉之人?” 罗师爷听罢,冷哼一声,斜睨着儿子道:“枉我一生还算心思清楚,可怎就生了你这么个糊涂儿子。他这种人若真的是放纵了旁人作弊,怎能这么快重新做提督学政。定是他刚入官场不懂变通,得罪了什么人,才被扣了一顶洗不掉的黑帽子,他这会儿能当上提督学政,恐怕那给他扣帽子的人,已经成了阶下囚了!” “爹,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话,我我我该怎么办?” 罗师爷有些气急败坏,道:“平日让你多读些书,无事别老去凑那些大官小官的热闹,可你偏偏不听。那些人都以为你才华横溢,是个做大官的料,他们看中的是你的才华!现如今你连“根本”都没有,怎么能够立足!” “父亲,我” “你什么你,等那日前一晚睡在地上别盖被子,冻上一夜,熬上一夜,第二天熬出病来勉强去考。若考不好,也无人会说你不配做秀才;只是这廪生,也别想做了。”罗师爷断然说道。 “父亲”罗敬宣脸上哀求之色仍盛。 罗师爷却不愿意再去瞧他,只是背着手离开了他的书房,一边走一边还说:“投机取巧只能帮你一时,你非以为能帮你一世,我也无法。” 罗敬宣颓然坐于地上,再无言语。 岁试那日的考题果真是当场出的。听说这袁大人在此之前,不管谁来问,都当做没有听到,总能轻巧的把别人的话头绕过去。似乎是因以前在此上面吃过大亏,嘴巴当真严谨的很,没一丝商量的余地。 袁继咸站于贡院堂前,朗声说道:“众位都是阳曲县及附近七个县城里,通过县试挑选出的饱读诗书之人,考取童生,成为秀才。今朝岁试,重订廪生之名。望各位竭尽全力,不负众望才是。” 这番话让不少人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还能做秀才就行,至于廪生那些,只要不去贪图廪饩,便不打紧。而傅山之流则是奔着那贡生的名额而来,连廪生都未放在眼中。若是真能成为贡生进入国子监,那点廪饩又算什么? 只是傅山和其他人在开考之后皆隐隐听到不知从哪传来的咳嗽声。那咳嗽声阵阵,连绵不断,似乎病得很重,想来应该是一位廪生,不得不来。可这般咳嗽下去,又怎么能保廪生之位?恐怕要被这病耽误了。 考题是袁继咸当场念出来的,问如何治国。要求用四书五经范畴之内的言辞作答,文章内所举之例务必要详实准确c论证要通透有理c总结要强势有力。依然是常见的八股文套路,并未有什么稀奇。 看来这袁大人也并未真的对他们下狠手,确实只是想借这样的机会挑选贡生和廪生。这种题目多为考基本功。若有人连这些都忘却了,不能从所读之书中,提炼出有用之语加以论证,那当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傅山看这题目想了许久,开考半辰才提笔作答。如此中庸的题目只是要挑选不中庸的人。他必须要把眼光放的更长远些,这样才能让袁继咸刮目相看。 而在另外一侧号房里的罗敬宣,此时肠子都悔青了。 他之前考秀才的时候,四书五经背的很熟。他基本功尚可,做文章不算出色,但也不算太差。若今天好好的并未得什么风寒,是一定答一个中庸差不多的。如今用生病作为借口是不假,可未免太吃亏了些。 这亏是自己吞到肚子里的,即便是再难受,也只能叹一声“自作自受”狠狠地咽下去。 那日的考试在滚滚的历史长河中并没有什么稀奇。只不过在历史底层的真相中,这场考试改变了几个人的命运而已。 傅山毫无疑问做了贡生,被袁继咸推荐到国子监读书;罗敬宣毫无疑问失了廪生的资格,他如今只能做为一个普通的生员在学院里熬着。/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入国子监 p傅子谟书房。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父亲也没想到,你真的能进国子监。”傅子谟得了这好消息,心中自然振奋。 “老爷,这进了国子监是不是便不用去参加乡试了?”傅山面色淡淡,静书倒是比傅山更高兴。 傅山听罢之后笑了,道:“进了国子监不过是遇到的老师好一些,见到的达官贵人多一些而已,并无什么稀奇之处,也不必这般高兴。” “原来是这样。”静书“哦”了一声,然后道:“那也就是说静书能陪着公子进京城读书了?” “这个”傅山沉吟片刻,看了看傅子谟的脸色对静书说道:“我是想让你和我一同去的,可若是进京赶考倒也罢了,只是我这一去还不知道要几年,且国子监也是有庐舍的,我去了之后每日还有晚课所以” “不碍事的,不碍事的。反正不能陪你,我可以陪我媳妇嘛。老爷若是有什么要我帮忙送给公子东西,我来回跑就是了。”静书故作豁达,这心中还着实不舍。 “静书,他每年还都要回乡一次,这过几日去国子监时还需要你帮忙送他。阳曲离京都两千多里,不急不缓的要马车走一个月,这一路上还要你照顾他呢。”傅子谟笑道。 “那静书一定不辱使命,到时候一定平平安安把公子送入国子监。”静书的兴致陡然高了起来。 从老爷的书房里出来,傅山和静书一同去傅山的书房。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傅山有些奇怪的看着静书道:“可真是奇了怪了,我出门你好像比我还兴奋。就那么想出去?怎么,在家陪着我那小嫂嫂不行啊?”这话语中带了几分揶揄,惹得静书“嘿嘿”地不好意思笑了起来。 “哪里,你嫂子除了喜欢打我之外,还真没别的。是我那师父” “哦,是那个教你拳脚的武师父吧?”傅山没有正式拜师,但是静书是正式拜师学艺的,如今那刀枪棍棒也是耍的有模有样,彻底从那弱不禁风的小书童的模样中跳脱出来,变得壮实还颇有几分江湖豪气。 “老爷给我找那师父是个走江湖的。平日里休息的时候,爱和我说一些京城的繁华,听说他在京城待过不少时日呐。” “可他为何回来了?听闻他老家是这阳曲临县的?” “是啊,他说京城是繁华,可京城也不好谋活计。他是一介武夫,出身低微,所以没办法考什么武秀才武举人。在京中无官无权可谓寸步难行。他这性子激昂,看不惯那些狗仗人势的。听他说是在京城里得罪了什么大官家的宠奴,无奈才回来。这次进京他和我们一同前去,只不过会在离京二十里的村子里等我们。待我回来后与他同行。”静书说道。 “还有此事?此事我当真不知。”傅山感叹后又疑惑问道:“他只因得罪了那京中家奴,便只能躲回这阳曲县?再大的官,家奴毕竟也是家奴,他祖上是奴藉可现今不是,又有何惧?” “这公子就有所不知了。比如我静书,也只是这傅府上的家奴而已。可老爷和公子都疼我,公子见了我那内人还会称呼一句嫂嫂,也是静书的福分。我出门去给公子和老爷买什么笔墨纸砚,哪家掌柜的都要对我恭恭敬敬的。我这地位比他们低,可是傅家的门楣高,我只要是给傅府办事,他们不敢轻辱于我。那京中官员家的奴仆也是一般无二,一样的道理。” 傅山恍然大悟,不由轻笑:“你说这是道理,我怎么觉得这不像是道理,倒像是人情。可见在这大明,就算是在京都这种繁华胜地,也逃不过人情二字。” “京中好玩的事儿多了去了,在路上我会和师父一一告诉你的,免得你到了之后做错了什么事儿,或者犯了什么禁忌惹了不该惹的人,让人笑话平添麻烦。”静书说道。“另外我们三天后启程,着接下来我也不用被罗敬宣和他养的那些狗恶心,想想便觉得痛快。” 傅山停了脚步,问:“可是那罗敬宣一直在找你麻烦?” “嗨,头一年是被打过几次,这怂货也不敢打脸,怕你和老爷瞧见了去找他算账,只让人抽我身上。我那些日子见公子和老爷都忙,这烦心事儿也多,也没说。两次之后他们就抓不着我了,那么多人我打打不过,跑还是可以的。再过三个月,他们几个人又收拾我,我没跑,就把他们打的不敢再来找我了。”静书得意地说。 “有你这般的好下人,也是我傅府的福气。” 两人相视一笑,静书悄声对傅山说:“老爷说等你成家有了人照顾之后,要认静知与我做义子,到时候也便没了奴藉,能去考武秀才了。” “你和静知又算哪门子奴藉,当时接你们回来时,连卖身契都没有写,哪里算的上奴。别多想了,待我这以后做了大官,你还要做我的贴身侍卫呢。”傅山听闻此事心情甚好,也和静书开起了玩笑。 “甚好,甚好” 傅山与他又说了些话,待到了书房,又各自去忙了。 这三日后离家之时,傅府门前放了比傅子谟迎亲时更热闹的炮竹。傅山与爹娘拜辞,父亲傅子谟面色如常,似乎这男儿已过十六,出门闯一闯是再正常不过;傅何氏则泪水涟涟,千叮咛万嘱咐仍把这傅山当做三岁小儿一般,惹得傅子谟做不了他事,只得连连安慰自家夫人。这离别寒暄持续了半个时辰,最后连静书的媳妇儿子也来凑热闹,那哭的一个比一个莫名其妙。傅山虽说性子有些女儿家的模样,也忍不了这般的折腾。静书更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拉着傅山向老爷夫人还有自家媳妇拜别,逃一般的离去。 “这女人啊,当真麻烦,一个个的唉若非我拉着你出来,或许今日到天黑也走不出这阳曲县城呢。”静书道。 “那你还为何要娶妻生子,如你师父做个单身汉,岂不更好?”傅山笑道。 “那可不行。我这人没我师父潇洒,我呢,就想找个女人高兴了恩恩爱爱,不高兴了打打闹闹,这喜忧参半才是人生。若一直那般一个人,无喜无忧,无欢无悲,那我还不如去庙里做个和尚,去度化众生也算有些用处。”静书这话说得还有几分道理。 此时马车前面飘进来一个憨厚的声音:“这小子,你知道什么,你师父年轻时也是花前月下,快意恩仇。我在京中为何会得罪那家奴,不还是因为女人么。我哪里有你说的那般潇洒,只是后来觉得我这一生缥缈,如同无根飘萍,又不喜在一个女子身上耗费我这一生的心思,便故作潇洒罢了。每年到这春节,还是想要一个家的。” “这公子如今要到那京都中去,这番走了一遭,也许能碰上心仪女子?到时候给老爷娶回家一房京中大官家的女儿老爷和夫人啊,肯定会高兴的合不拢嘴的。”静书逗傅山。 “你都是做爹的人了,与我说话还这般的没正形。傅家在阳曲算名门大家自然不错,可放在这京都中却只是个穷乡僻壤,京中的人,或许连听都没听过,还想娶人女儿?别到时被扣在那里做倒插门女婿就不错了!”傅山笑道。 “嘿,这几日不见,你倒是不害羞了。这公子就是公子,和旁人果然不同。”静书惊奇道。他是不知这傅山傅公子夜里可是读了不少书,唐人陈鸿的《长恨歌传》c白行简的《李娃传》,还彻夜读了近些年来最负盛名的汤显祖的《牡丹亭》和《邯郸记》,这些描写情恨之书还是他这三日悄悄绕过静书去找陆管家帮他买来的,免得被静书知道了,又笑话他。 傅山笑笑并不插话,心中暗想:你倒以为容易,何尝又知道我在私底下下了多少工夫。/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路途遥远 p这过了阳曲仍是山西的地界。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山西地界中,多数人早已得了傅子谟的交代,见傅山他们拿拜帖过夜,都欣然迎入,自是不必多说。特别是到了这太原府上,拜见了一文举人,一武举人,拿拜帖进他们府上,反倒是自己更受尊敬一些,说他们曾受傅子谟恩惠,对恩人之子好一些,也是应当做的。 傅山只觉这一路上通畅顺遂,并无半点不妥。还当这出门求学皆是如此,与那武师父道:“若早知这出门求学是这般逍遥自在,那我应当先读书再说,先不去学医。这外边天地广阔,果然大有作为,我在药铺那两年虽说已经开了不少眼界,得了不少好处,可比起这出门历练,还是有些可惜。” “你这娃娃,我应是说你豪迈好呢,还是说你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还没出山西,若是出了这山西布政司,入了那中州地界,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亲友指靠,少不得你要吃些亏才行的。到时候看你这大话还能说得出几句。”武师父赶着车,心中有些不以为然。看来这大户家的公子不出门也是一样的没眼界,更不懂这更大的天空里还有更大的危险。 傅山听武师父这般呛他,嘿嘿赔笑道:“小子不懂轻重,让师父见笑了。这入中州和这山西又有何不同?不都是一般无二的人,长着这一个鼻子一张嘴?” “这中州,原是唐宋时期的京都所在地,那时繁荣,所以这地界的人免不得身上有那么几分傲气。这到了宋朝末年,与那金兵打仗,那地方广袤大地,盛产粮食,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那地方常年被抢过来占过去,遭殃的是那老百姓。这中州不同别处,每年上缴的官粮都要比别处多上几倍,丰收时朝廷还会派人加收官粮,可以说年景好时这地儿的人也富裕不起来;到年景不好时,就算是朝廷免了粮,不要税,可这整个中州都是种粮食的,若是三年年景不好,便是要饿死人的。所以这地方的人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无所不容。人更是死了一拨又换一拨。年荒时节土匪流寇横行,偷拿抢占,也不过是争那一口粮食,免得饿死而已。”武师父赶着马车,看着远处刚升起的太阳说道。这今日便要出山西的地界,入那中州,似乎中州之地,留给他颇多印象。 “当真是可怜。”傅山听最后,感慨了一句。 “可恨因可怜,可怜却躲不过可恨。这世间大多数人会因这可恨指责你,却没工夫去深究这其中的可怜。都是凡夫俗子,都是想活下去。这中州不管是死了多少人,又来了多少人,终究都躲不过最后成了一般模样的人。”武师父说道。 “那中州之人又如何?” “我且问你,若你吃了今年不知明年如何,你会如何?”武师父问他。 “那”傅山被这么一问,先是愣住,然后回答道:“那自是广积粮再说。” “那便是了,中州人安稳人家喜囤,粮食为首,钱财为辅。免得到了灾年活不下去。” “您与我说这是安稳人家的,那若是不安稳的呢?”傅山再问。 “不安稳的便是那种没有田地c没有功名c祖上无业的那种人。这种人一到了荒年便成了靠偷鸡摸狗才能活下去的人,偷不了便抢,抢不了便杀。那般乌烟瘴气的,看了便让人觉得可恨。” “如此说来,这中州人也的确可恨,那可怜也是他们自己找的。”傅山说道。只是他这话一说,武师父半晌无话,最终道:“其实我也做过那般偷鸡摸狗的事儿。” “武师父,你”傅山哑然。 “我祖辈在中州,是因大旱三年才来山西的。我祖父是个秀才,考了一辈子五十多岁还是个秀才。他骨子里很硬气,一辈子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了考举人七次进开封府去考,为了路费卖了家中不少田地。到了我父亲这辈儿人,便没多少田产了。家中那五亩良田,丰年能顾得上一家老小吃喝,还能略有剩余;平常年景也能让家中老小吃饱;这到了荒年,想着怎么着也留了五亩地,不管如何,也应饿不死。可谁能想到这三年大旱,年年颗粒无收。我父当时正值壮年,说要舍了家业逃荒,逃山西去。可祖父不舍,又觉去了别处也是给人添累赘,始终信什么‘中心守正,无病无灾’,非要留下。于是便留下了,可周围的乡亲们已经走了大半,留下的便是那些家中良田万顷的官家且富家人。那种年头,家里没靠山,就算是有粮也会被人抢光,能留下的就只能是那些心狠手辣c能看着别人饿死无动于衷偏偏手里又有钱又有粮又有权的人。” 说到这里,武师父看了傅山一眼道:“即便是像你这种书香之家在那年景也会熬不下去的,绝对是要逃荒的。更别说我们家在这中州过了五代,只出了我祖父这么一个秀才。” 傅山赧然。仔细想想,还确实如同武师父所说的一样,若到那种境地,他家也只能逃荒去了。 武师父接着说:“后来,祖父便熬得面黄肌瘦,我们那点粮食太少土匪看不上,不然也早被人抢去了。当时我娘还怀了一个娃,因为没粮食活生生的给饿没了。本来县里的知县和祖父还有些交情,父亲想去找县里要些粮食,带着父亲逃荒,不成想被人拒之门外不说,知县一家人当着他面在煮那槐树的树皮。那场面别提有多心酸了。傅家公子,你能想像么,知县啊,县太爷啊,煮树皮过日子” “不是说每到荒年都有赈灾的粮么?”傅山听到这里不由插了一句嘴。山西也闹过蝗灾,荒灾,但他也知道山西气候复杂一些,地形也复杂一些,就算是闹了蝗灾高粱和小麦都被啃差不多了,还有埋在地底的芋头花生还有红薯。他实在有些不敢想象,若一个布政司都是平原,应朝廷的要求种完玉米种小麦,若遭了灾会是个什么样子,若拨下来的赈灾粮不能到位又能饿死多少人。 “你说,若是大明最大的粮仓——中州都没粮食了,别地方的粮食敢拨过来么?朝廷敢把大明的粮仓搬空赈灾吗?若是明年还是个旱灾,那整个大明都要饿肚子。所以,中州一有灾,只能开当地粮仓赈灾,当地粮仓赈灾若来年还有灾,自己想办法。朝廷不是不管,是根本没辙管。即便拨下来粮食,也是狼多肉少,顶不了几天。” 武师父说这话颇有几分苍凉和无奈,听得傅山心中也不是滋味。过了半晌,武师父才道:“后来十二岁的我就去临县偷了一家人地窖里放着的红薯,用包袱捆了不少。回家我父亲从里边拿了一块红薯,放在锅里加了水煮了一大锅的红薯粥,还加了些能吃的草叶子还有草根,我们吃了三日,剩下的全带在身上,拉着已经爬不起来的祖父来山西逃荒。” 看着傅山如释重负的样子,武师父又补了一句话:“我那又倔又硬的老祖父,一路上还不愿意吃那偷来的食儿,说‘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还说我们前些日子骗着他喝那红薯汤是毁了他一辈子,若知道那里边有偷来的红薯,他就是死,也不吃。我们逃荒之后的第五天,我那老祖父饿死了。当时在路边给他挖了一个坑埋了,好歹也是随了他的心愿,死在了故土中州上。” 傅山不由叹道:“你祖父果然是个读书人,果真高洁。” “高洁个奶奶的腿儿!若不是他,我那母亲又何必饿死肚中的孩儿?他也用不着去死了。本来我与我父也都上过祖父开的私塾,也想做个读书人,受人尊敬。可那之后我父亲到了这阳曲,变成了一个庄稼汉,我呢,就算是后来家里年景好了,也不想去做那什么读书人,学了这江湖把式。”武师父说罢看了一眼傅山,道:“读书,真的会把人读死的。” 武师父说完这些,似乎不愿继续说这话题,便指向前方道:“过了这个界碑,那边便是中州了。我们过的这地方叫做河南,这地方往东南不足三百里就是我以前住的地方。这地方啊,是一个就算你背井离乡,之后锦衣还乡回来也救不了的地方。一个只能靠天地吃饭的地方。荒年一来,人全死了,除了天地,没人能救。” 界碑从马车旁边走过。傅山回头望着那上面刻着的“河南”二字,心中苍茫。回头看着贪睡还在马车里睡觉的静书,又觉得安康。/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进入河南 p入了这河南布政司,觉得和那山西也没甚区别。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只是这一路走来,走了半晌,只觉得哪哪都是面食,黄米和大豆见的都不多。 “这里的人,为何一日三餐,都吃面食?” “我问你,这大豆和小麦比,哪个扛饿?”武师父反问傅山。 傅山不敢肯定,不确定回答道:“应是这小麦吧?” 那迷迷瞪瞪还在马车上赖着不起的静书听到了嘿嘿一笑,道:“师父,你要问咱家公子这个,那是问错人了,他四书五经全知,你给他往前捯一千年历史,他也知。可偏偏这田地的活儿,与我一样,五谷不分,你问他这算是问错啦。” 武师父“嗨”了一声,干脆直说了:“这地儿收官粮便是那小麦。这家里有地的请家里没地的来帮忙,要么用银钱发月钱,要么用粮食发月钱,在这里啊,这小麦有时候比那银钱还好用,既能吃又能拿来买东西买劳力,所以种的人便多了。这中州地方一个面能做出来几十种花样,保管你吃上一个月也不重样。这里的人都这般习惯了,所以你满眼望去,都是面食。” “果然是这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以前只是迷惑好奇,如今真了解了一些,又觉得自己无知。武师父,今晚我们去哪?” “这傅老爷在山西地界那是厉害,但到了这中州,知道你父亲的人便少了许多,你父亲也未给我们什么中州的拜名帖,只能住客栈去。” “我在药铺那四师兄家中便是开客栈的。他说这在迎来送往之中也能学不少东西。我也觉得虽然我读书多,但有时看事情还没有他那般透彻。”傅山道。 “这话自是不错的,我是一介武夫,没读过甚么书,但也知道这人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才好。这闭门不出死读书,便容易成个书呆子,像我那祖父,只知书中道义,不知人间疾苦;这只漂泊,不读书,便会如同我一样,一辈子做个漂泊浪子,看起来逍遥,但每逢佳节,别人倍思亲,我只有倍落寞。所以啊,这书要读,这人也要走,这才叫活着。”武师父叹道。 这时静书在马车里终于醒来,呵呵笑着:“奇了怪了,往日师父不与我说这些的,怎地见了公子便能与公子说这么多。师父,我可是磕头敬茶拜的师,我可是您亲徒弟,您不和我说怎么要和公子说?”这话语中三分醋意加上七分调笑,听得武师父和傅山都笑了。 武师父笑骂道:“你个混小子,你若有你这公子三分本事,两份悟性,我便告诉你。你就是个吃饱不饿回家能抱上老婆就能开心一辈子的主儿,和你说这些不是浪费我的口舌么,不说,不说!” “不说拉倒。”静书在马车里翘着二郎腿,逍遥的样子让人有几分羡慕:“师父不说,我也不听,我只关心今晚咱们在哪落脚,又能吃到什么。” “看把你得意的。”武师父也不甚在意,赶着马车来到了开封府最繁华的一条街上。这开封府内看起来人丁兴旺,熙熙攘攘,街道两边都是青砖大屋,房子比山西那地方看起来高大许多。 “武师父,这开封府,看起来颇有几分富庶啊。” “你哪里知道这中州人的脾性。中州人旱灾水灾都没少遭遇过,这片土地又肥沃,若是丰年那简直是人间仙境,东西便宜又好,春夏秋冬四季分明。所以啊,这人就怎么着也想在这地方扎根。却总是过不了一二百年就要遭灾,待到灾年再去瞧,便又是一番情境。”武师父悠然说:“他们置办房产置办田产,总想在这片土地上安稳世世代代,可这片土地不仅多情,也很无情。” “土地的事儿我不了解,能了解的只是这里的人。如今他们看起来颇为富足,可以看出今年是个好年景了。”傅山说道。 “今年我们那里蝗灾,这里倒还好一些,年景好一切都好,我们去客栈也不怕这要价贵咯。”武师父笑道。 进了客栈,觉得那老板娘言语间甚是热情,只是眉眼间透出来的几分精明让人觉得有些瞧不惯。但人家一没偷二没抢也不能说什么,或许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吧,总觉得这里的人似乎将银钱看的太过珍重,而且不加掩饰。傅山哪里知道这世人其实都爱银子,只是有些人会把这心思放在心里,有些人会摆在脸上。待到吃亏之时,才晓得这伪君子比真小人可怕万分。 车马劳顿又大半天,原本也是能接着走,走到申时过后找个镇子好好歇歇脚。可傅山觉得这开封府甚是繁荣,这宋朝时期开封府包青天的故事也曾读过,这般错过有些遗憾。执意要在此落脚,明日再上路。武师父盘算一下,觉得这日子也宽裕,便依了他。 刚在客房落座,收整了行李,坐下还没歇息一炷香,便听到这楼下吵吵闹闹,傅山好奇问武师父,楼下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嗨,别瞧了,只不过是一个老农被人坑了。”武师父耳力甚好,这河南又是老家,底下一吵,便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师父,这里的话和我们山西官话略有不同,您还是和我们说道说道。”这时候吃饭还早,坐下歇歇闲来无事刚好听听故事解解乏。 “楼下是一个农民来找这里的一个京里来的大官的。听这大官的官职,应该是京都里哪个王府里的太监总管。反正是人到这地方,见了那农民家的女儿漂亮,想要。正经人家又心疼姑娘的,哪一个会把自己的姑娘嫁给太监守活寡,那老农自然是不答应。这太监呢,就先找人填了人家浇地用的井,没水浇地,找人挖开井得要银子,这老农就去借银子。井挖开了,地还没浇,这又不知道从哪跑过来几只野猪,糟蹋完了地里的庄稼。这下钱没得还,姑娘还是被人拉去抵债了。这老农气不过,便来这客栈里骂那太监。”武师父说话声音不大,且说的很平静,似乎这样的事情不值得奇怪。 反倒是傅山坐在椅子上听了之后,反应过来武师父说的到底是一个什么事儿之后,心中难以平静,手在桌子上放着攥了又开,开了又攥,最后还是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要出门而去。 “公子你回来!”武师父赶忙叫住:“你去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武师父我知道我这打肯定也打不过人家;这人生地不熟的,人还有官职在身,我闹也闹不过。可我身上还有些银钱,给那老农,让他安稳度日这总行吧?”傅山道。 “别去了,这事儿以后你还能看见无数,若每一件事儿你都要这般管下去,就算你有万贯家财,也是要被你败光的。出门在外,只可自保,不可生事。不然,你以为你武师父这么多年,为何始终不敢回那南京城?”武师父道。 “可是” “世上可怜之人众多,也非他一个;你若没那个本事一管到底,干脆便不管。比我当年我在那南京城,当时是让那恶人吃了点亏,可那姑娘那姑娘因家中还有老母,不愿与我亡命天涯,她老母病情又重,我无法一同带走,于是她和其母亲仍留在那南京城中。这因得罪了权贵,让那官家没了面子,之后被人为难,所受屈辱并未因为我的原因改变半分,反倒因我又多了几成。这种忙不帮也罢,帮忙若对人无用,还不如不帮。”武师父说道。/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路见不平 p要说这番言辞,算是一个老江湖的肺腑之言,傅山理应听取。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可傅山心中仍是觉得别扭,觉得世事不应如此,于是反驳道:“帮忙或许帮不了什么,可不帮不是助纣为虐,让人心凉么?师父,若你我都不去管,那老农心中该是何种滋味?若你我不去帮,那这世间凉薄的你我又怎么愿意活下去?我不求我能帮上多少,我也知我无那本事让他的女儿回来,可最起码也让他知道,人性不止有凉薄,还有仁义。” 傅山说完便下楼而去,那老农骂了人一顿也不过只是出出气而已,来这客栈闹了一通,被客栈的小二打了一顿轰了出来,连那正主的人都没见着。 此时那老农正哭哭啼啼的抹泪而去,一街两行人,站立两侧,因他而侧目,却无人上来哪怕安慰一句。傅山出门还怕人早已离去,正见这老农还亦步亦趋,似乎刚被人打的伤了腿,想走也走不快。 “老老伯”傅山第一次与陌生人搭话,心下忐忑,他戳了戳那老农的肩,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看起来还真有几分迂腐。 老农回头见是个秀才打扮的俊俏公子,便作了一礼道:“这位公子,找老朽有何事?”老农开口满满的一口中原官话口音,还好只是听着别扭,说话不快的话也可听懂。 “我路过此地,在楼上听到你所骂之事,心中恻然,想送你些银钱,以后安稳度日,莫要太悲怆了。”傅山说道。 老农一听连忙行大礼,对傅山道:“公子只这两句话,便能让老朽的心活起来。只是这银钱公子还是收回去吧。那太监虽说不是个东西,却也给了我不少银钱说是聘礼。所以老朽不缺银子,只是觉得这上天有违公道,只是觉得我那女儿才芳龄二八,此般便要被他带走守一辈子活寡,我心中不忿啊。” “老伯,我人微言轻,帮不了你许多,只图你莫心灰意冷,好好活下去便是。这人心莫测,凡事莫测,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也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之说,人活不到尽头,谁也不知这一生命运如何,好好活着,自是不错的。”傅山把手里的荷包往那老伯手中一塞,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傅山刚要上楼,却被下楼的静书一把抓住了胳膊。傅山奇道:“为何?” “公子快走,我师父去牵马套车了,我们赶紧离开此处再说。”静书小声急道,说罢便扯住傅山的衣袖带他下了楼。傅山力气比不过静书,还没反应回来,便被拽到了刚好停在客栈门口的马车上。 武师父正赶着马车,见了他二人便道了一声:“上车再说!” 傅山上车一看,刚放好的行李又被收整了起来。心中更是疑惑:“不是说好今日要在这里歇息一夜么?这般急忙而奔,是何道理?” “我们被人盯上了。你去追那老汉时,后面有人跟着你。我亲眼瞧着他们是要对你不利。这会儿若再不走,一会儿那祸事便要找上门来了。”武师父说道。 “我们好歹也是做好事的人,他们做了坏事,反倒我们要躲着他们,这是何道理!” “哎呀我说公子你就别在那嚎了,这世间本就不是道理能说清楚的,也不是你占了理就行的,赶紧走吧,免得祸事找上门来。”武师父赶着车绝尘而去,傅山在马车里被晃地东倒西歪,别说跳下马车和人理论了,想在马车里站稳都十分不易。 当马车出了这开封,走过一条不算太窄的官道,一直狂奔到了陈留,武师父才将马车停下,说今晚要在这陈留歇脚。 “这马啊,狂奔了差不多有二十里地,得好好歇歇,不然我还真想今晚让你离那开封城再远一些。”武师父一边摸着马,一边道。这马和人差不多,出力之后不仅得好草料伺候着,还得安抚一下,不然马儿也会闹情绪的。 “我说武师父,为何非要怕那种败类。这大明什么时候成了好人要躲着坏人的地方了?这不合道理啊。” “以前吧,我以为这道理是靠嘴巴说的,讲道理讲道理只要讲了就可以。后来我祖父饿死了之后,我以为是靠拳头,我那时就想若我不当个书呆子,到荒年的时候也可明目张胆的去偷去抢,也能活下来,这也是道理。后来去那南京城混了几年,才知道这时间的道理是给有钱有势的人用的,光讲没人听,用拳头揍了那有权有势的,人还会把这拳头还回来。而且你想和人讲个道理而已,人家却是想用拳头要你的命所以啊,有时候事关自己的事儿都要认怂,特别是出门在外;更何况你无权无势管的还是别人的事儿,更是要认怂,离麻烦远远的。”武师父说道,一边还抚摸着那马头,一脸的心平气和。 傅山听了武师父的话并没有言语,只是这空中莫名荡漾着他的愤怒。似乎武师父的这一番说辞根本就说不动他,也不可能说得动他。 “这陈留往东南五十里,便能到我的故乡。要说那也未必是故乡,大明开国之时,中原因前元所做之事民不聊生,中原各地人都死绝了。我或许也是从那山西大槐树下迁徙去的。这般想想,还真的有些兜兜转转宿命的味道呢。”武师父说道。 这话中有些讨好的意味,像是在求和,像是在掩盖之前作为人家家中佣人,却非要自作主张的不好意思。傅山抿着嘴让自己别去搭理,可一对上武师父那满脸沟壑的笑脸,心便软了几分,道:“这世间原本就是一个圈,从哪里来,便要回哪里去。”这搭了话,肯定也是想那件事过去,可想了一想,还是还是觉得别扭的东西不管如何该过不去的还是过不去。 他心中这般想着,还是说了出来:“出门在外爹娘让我听师父的,这自是不错,可有些我若听了你的,便觉得不配为人。武师父,你” “你现在还小,不知道我是为你好。若在山西内,你要做什么你做便是。即便得罪了谁,我也不甚担心,因为在山西能得罪你们傅家的人也不多。可这是出门在外,饶你万般富贵,飞龙在天,你也要把那句‘强龙不压地头蛇’记在心里,抓紧赶路,少生是非。” 傅山听了武师父这番话,知他们两人谁也没说服谁。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丝毫改变,转身上楼回了静书开的房间,一头倒在床上,心中还是不服气。 心中不服面上服从。傅山从陈留的小客栈出来后,便唯武师父马首是瞻。武师父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暗叹:这傅家公子虽然执拗些,可这悟性,非一般人啊。 这一路上,傅山闲暇时便做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在路上多数时光闭目养神,话语也少了许多。 静书越发觉得傅山无趣,来逗他他也无甚反应,静书瞧瞧问傅山:“公子这是怎地?怎么还和我师父置气呢。” 傅山不言语,躺在马车中仍然是世事与他无关的样子,静书一连问了好几遍,傅山都不答话。倒是外边赶车的武师父听见了,道:“公子什么都不说,不代表什么都不知,他心中如同明镜一般,不言语不是与我置气,而是谨防祸从口出,也懂得了眼不见心不烦的道理。” 傅山听了轻轻一笑,也不答话。 只有静书一头雾水,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二位到底在打什么哑谜。/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入南京城 p“可算到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当马车停在南京城,傅山从车上下来,看着南京城恢弘气势的城门,心中松了一口气。 静书在旁牵着马,说道:“公子,你还说不是和我师父置气。我这师父一走,你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 “我这精神与否与武师父有和干系?快与我一起进京吧,我们还要在京城里先找个地方住下。”傅山说道,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 “又何必着急,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在京城里先看看瞧瞧,等了解差不多了再去国子监呗。”静书说道。他站在城门口看着城内的热闹,满眼都是急切。 “你把我送到国子监安顿好了之后,你乐意在这南京城里呆多久便呆多久,别让你师父在城外等太久便是。只是我来此并非要闲逛。既然是来读书,早些去读书才是好的。”傅山说道。 “你这人真无趣,旁人读了书便要去听人唱曲。我在阳曲听他们说,这南京的秦淮河上热闹的很,那些文人闲来无事都喜欢来这秦淮河上找找乐子。我说公子,你若来此,恐怕也要乐不思蜀吧?”静书促狭地问道。 “我来自不会如此,你废话太多,少说些话,我不会当你是哑巴。”静书的话轻浮的让傅山很是不快,当下也拿出了几分主人的架子。傅山看尽了这城门口的风景,傅山整了整衣冠,拿了自己的通关文书,走在前面。静书跟在后面,不敢再多言语。 这南京城可谓繁华一片,入眼望去,全是飞檐斗角亭台楼阁,那窗棂上雕刻的牡丹梅花,交相呼应,特别气派。走入这南京城的大街,街两旁更是人声鼎沸,似乎这一街两巷的店铺生意永远做不完,永远都是那么的热闹。 “公子,原来这便是南京啊天!这里比我见到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繁华!”静书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居然有这么繁华热闹的地方,免不得赞叹几句。 “南京是京都,这么繁华也不稀奇。武师父说的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傅山蹙眉问道。 “凌云阁!师父交代好几遍了,说那里住的大部分是进京赶考的考生,有些家中有钱的,更是长期在那边包了厢房。总归都是读书人呢。房间也分三六九等,师父说初来乍到,去那最为稳妥些。” “师父可告诉那地方在哪?” “就在这条大街上,师父说进了城门走个半里多地,就到了。”静书说着,一边还四处张望着。阳曲那个小地方连个妓院都无,来了这南京城,一进城门没多远,便能见到这许多姑娘在楼阁上挥着手绢揽客,静书看着稀奇,差点没一头撞上突然停下脚步的傅山。 “公公子,你怎么不走了?”静书脸蓦地红了,似乎刚偷拿了公子的东西现在被发现了。 傅山眯着眼睛道:“静书,若你敢对那些阁楼上的姑娘们动半分心思,我这便修书一封,让人送到嫂嫂那里去。” “公子别说笑我只是看着好奇好奇而已。”静书忙分辨。 傅山不理他,回头用手指了指旁边一家铺子,道:“这便是你说的凌云阁吧?”他看了看凌云阁,又瞧了瞧旁边的春香楼,不由摇头:“这大明的才子,还真风流。” “公子,这不正好么,您住这儿,若读书累了,也可去这旁边的春香楼放松放松嘛。”静书斜着眼笑道。 傅山细不可闻的哼了一声,大踏步朝那凌云阁走去。 入了房开了店,进了房间门之后,静书已经帮傅山把行李从马车里拿上来了。 一进门静书便道:“哟呵,这里的店面大,房子也宽敞,比起那开封府的房间,要漂亮多了,我们阳曲的那些小客栈,和这儿更没法比。” 傅山掬水洗手,道:“武师父还真是给我找了个好地方,五钱银子一晚,在这儿住厢房要三十两一月,管吃管住管车马。能在这儿一住便是三年的,家中非富即贵啊。” “公子,你是说,你这住一晚上的银子,放到我们阳曲便能买上一百多斤的大米?!”静书长大了嘴巴,似乎这才明白——“见世面”是需要花钱的。 “所以啊,此地也非久留之地。我们傅家在阳曲算富贵人家,可到了这京都,便什么都不是了。初来乍到,外边饭食找起来多有不便,我付了五两银子先住五天。这两日走一遍这南京城,等约好了去国子监上课的日子,你便走吧。”傅山说道。 “好,公子说什么傅山便应什么。”静书吐了吐舌头,再也不敢说什么闲来无事公子当去风流一番的话,看来傅家的家底,也只够公子这么进京用几十年的。傅家再风光也只是过去的风光,放在现在也无堪大用,再也不敢说傅山败不完傅家家底的事儿了。 “你回去之后和我父母说我一切安好,还有明日我便要去那国子监读书了,你要速速回去,和你师父汇合,莫要在这南京城中流连”傅山絮絮叨叨交代。 “您还真的是在药房时日长了,连与我说话都好像是在派医嘱似的。我都知道,不必交代那么多。倒是你,以后一个人在这要多加小心。”这静书絮叨起来不比傅山差,两个人客套了好一阵,静书这才架着马车离开了南京城。 静书走了,周围貌似都清静了下来。傅山能听到隔壁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听说那人与他相比也只是长了三岁而已,却早已中举做了举人。待过几年,便又是三年的科举,听掌柜的和那小二闲聊,得知这位姓吴的举人,才华横溢,是夺取三甲的热门人物。 家世显赫,人又上进,年纪又这般小相比之下,傅山这从阳曲里飞出来的龙凤又当如何?相形见绌罢了。 只是这般人物都上进求学,也不知那些日日去隔壁春香楼的纨绔子弟到底是何想法。看来进京求学一路也应心无旁骛,早些遇上这般的举人也是好事。 第二日傅山早起梳整,这第一日去拜会老师,自是要早一些。谁知这刚从厢房出来,便见吴举人从隔壁厢房亦出。这走廊只这么大地方,打了个照面少不得见礼。寒暄过后,傅山忍不住道:“吴举人家世显赫,却又如此苦读,傅山当真佩服。” “哪里哪里,人生在世,只是追求不同罢了。有人愿意享乐,而我只是那个想吃苦的人而已。” “吴举人这话傅山不解,还望赐教。”说罢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享乐过后大多惆怅,痛苦过后人才清醒。我这般苦读,也只是想知我竭尽全力能做成多大的事。傅山贤弟不想知道么?”吴举人一袭白衣,看他打扮,看不出半点奢华。但凡人瞧见他举手投足的那份气度,便会知他出身不凡。相较之下,傅山觉得吴举人这般才能称得上“贵公子。” “妙哉,妙哉。”傅山眼睛一亮,“吴兄这般话让我茅塞顿开,能和吴兄相遇,乃是幸事!” “傅山贤弟也不需这般妄自菲薄。听闻你是山西布政司的学政提督亲荐的贡生,是地方俊秀,难能可贵,做了贡生,前途不可限量,或许比我这走科举之路的更有前景。”吴举人说罢之后朝他拱手行礼,告辞离开。 翌日,傅山走进国子监,心无旁骛,心无迷茫。/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上进求学 p入国子监的傅山和旁人不同,旁人有旁人的风花雪月c吃喝玩乐;傅山有傅山的四书五经c药书相伴。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这入国子监还不到第二年,已经成了国子监的助教,还是祭酒破例而封。 “那黄口小儿,年纪还不足十八,怎就能做了那助教呢?这助教乃是举人满三年,翰林出身,才可做的呀。我们祭酒,不会是晕了头吧?”京中本土监生,瞧见傅山年纪这么小的助教,似是有些不服。 “他啊,山西贡生,袁学政亲自推荐的,应是不差。管他好与不好,听一次他讲学不就知道了么。”另外一位监生说道。 “哼,这样水平的讲学不听也罢,他会的,难道你我还不会么?不如你我与其他的监生联合起来,去买些鸡蛋,若他讲的不好,送他些鸡蛋如何?”那监生猥琐而笑。 “宋兄果然是读书人,知礼数。听我的讲学还要送我鸡蛋,小弟在此应先道谢才是。”傅山从那人身后踱步出来,脸上挂着笑,看着那宋监生。 “你你怎么知道我姓宋?”宋监生看着傅山嘴唇动了半天,说出来这么一句。 “这国子监二百七十五人,我全部都知。”傅山笑道:“我既然应了祭酒,要做这助教,那么我自然要去记这国子监里所有人的名字,才不会辱没了祭酒的栽培。” “二百七十五人,字号你都知?”宋监生从刚才的紧张中缓和回来,道:“你说这话我却又不信了,早就听闻你博闻强记,可这二百七十五人呢,你又天天读书,不去与旁人交流,哪里有这般能耐?” “宋兄说的对,若依照我平常的性子,我不留意身边的人和事,自然也没这般能耐记得住周围人的字号,更不用说这国子监的二百多人。”傅山道:“只是我应了这助教的差事后,曾花了三日,没日没夜的记过,宋兄若现在与我打赌,定是会输的。” “你会花三日去记监生名号?你这般说,我更是不信了。不是说要打赌么?那便赌了。”宋监生挑着眉毛道:“听闻你家祖上有人进过宫,又世代为官,家底也不算薄,我与你赌五十两银子,你敢不敢赌。” “哟,宋兄好大的手笔,这五十两银子,就算是在这南京城中,也是普通老百姓一年的口粮钱吧。” “费什么话,”宋监生白了他一眼:“我家中富庶,这点钱不算什么,你若不想赌,直接认输便是。” “山西老家刚给我寄来书信,说山西刚过了蝗灾又来了旱灾,我父亲在家门口设立粥棚,我自是要赢了宋兄这银子买上千斤粮食,保住我那父老乡亲们的命。所以,肯定是要和宋兄赌的。” “你老家受灾和我有什么关系”,宋监生道:“不过既然你在我面前哭穷了,我也不难为你。你只需告诉我这刚与我说话的这位仁兄,字号是什么,我便给你五十两银子,算我大发善心。” 傅山听了哈哈一笑,对着旁边一直站着的那位监生拱手让礼:“李兄在旁良久,傅山忘记行礼,实在不该。李兄应是浙江台州人,名轩,字礼玉,与我一样也是贡生。” “傅山兄说的不错,这礼玉二字乃是抓周时便定下的,当时我一手抓了《礼记》手抓了一块美玉,父亲便用这二物做了我的字,及冠之后,便成了李礼玉了。这意境不错,却有些绕口。见笑,见笑。”刹那间那李礼玉便和傅山熟络起来,人也站在傅山这边。 “李礼玉,你们这是设下圈套给我钻的吧?”宋监生大叫起来:“刚刚我还与你说话,这会儿你便和他站在一边”宋监生大声嚷嚷,面色不忿。 傅山笑着打断他:“宋兄若不放心,大可再随便寻一位监生与我打赌;若是不想给银子,大可说一句不给,把这银钱给赖掉,用不着吃相这么难堪。” “你”宋监生道:“你可知我家中” “宋兄姓宋名谦,字乐贤。宋大人是朝中三品侍郎,官职不小。可宋大人想必不会因为这区区一点小事便要找我这国子监助教的麻烦吧?若宋兄能将这五十两银子加到五百两,我必修书一封到山西布政司,以表宋兄恩德。”傅山说道。 “傅山,如今我五十两银子都不想给你,怎么,你还想从我手中拿出来五百两银子,你这是想钱想疯了罢?”宋谦嗤笑一声,而后皱着眉头仰着脸说道。 “宋兄此话差矣。只要宋兄将银子给我,我送至山西我父之处,让他拿来赈灾并说出宋兄的名号,阳曲县百姓必将感恩戴德。之后我会让我父修书一封,送至宋府之上。我傅家在朝中虽无官职,但声名犹在。不知宋大人看了我父亲的书信会如何去想?”傅山依然是一脸笑盈盈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怕面前这个大官家的公子。 “是啊,宋兄,听闻宋大人对宋兄行事作风似乎有些不满,宋兄若真做了此事,说不定宋大人便能改观对你的印象,以后定会在官场上为宋兄鼎力相助。”旁边的李礼玉说道。 宋谦听了他二人的劝说,心下不由一动。国子监都知他宋谦胸中并无笔墨,若不是朝中老父官职不低,恐怕他连进国子监的资格都没有。如今这李贡生和这傅贡生这般一撺掇他,心思不由活泛起来。 想到此节,他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傅山贤弟此事以后再说,这五十两银子银票我先给你,愿赌服输嘛,等这两日傅山兄忙完后,我们再寻他处详谈。不知傅山兄意下如何?” “宋兄有这般为国为民之愿,且为了我山西阳曲的父老乡亲费心费力还愿出钱财,我自是感激。那么便约在明日黄昏之时,我亲自到宋兄庐舍去,与宋兄好好聊聊此事。”傅山谢道。 “庐舍中谈事又有何意思?傅山兄来我南京城中似乎还未曾到过这里最出名的凤阳楼。那里的菜食材都是最好的,师傅也是最好的。届时傅山兄与我一同前去岂不更好?” 傅山也不推辞,只是似乎无意一般看了一眼李轩。 李礼玉本要作揖推辞。傅山朝他使了一个眼色,便一切都听傅山安排了。 宋谦见躲不过,只得又和李轩道:“李兄,不如一同前来。既然要相聚人多一些也是好的,也可热闹些。” “既然如此,那我便与傅山兄一同前去。”李轩说道。 那宋谦不知在盘算着什么,与他们二人又寒暄了一番,定下此事之后便离去了。/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勾心斗角 p待那宋谦走远,四周无人之时,李轩在旁边与傅山笑道:“我本以为傅山兄这般会得罪他呢,没想到傅山兄还真是奇才。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在腐朽中化出神奇,让这纨绔贵公子在你面前吃了一个大亏,还落得这般个千恩万谢的模样。” “这人啊,都有各自软肋。只要知他心中所想,心中所忧,那么难事便会迎刃而解。我从他手中拿银子,不但不会得罪于他,他还会高兴。”傅山看着远去的宋谦,心中着实有几分好笑。 “傅山兄心思机敏,又颇有几分豪气和义气,在下实在佩服。在下从浙江台州而来,傅山兄说得一点无错,不知是听何人说的?”李轩问道。 “我们进国子监的时候都被博士录了名录,我如今身为助教在进行讲学之前自然要去查阅一番才是。所以自然知道这些。只是李兄你怎么会和宋谦这种人在一起?”这国子监中,贡生与官宦人家出身的监生平日并不在一起,难见到监生能与贡生说上几句话的。 “我虽然也是贡生,但和傅山兄不同,傅山胸中有笔墨,肚中有乾坤。而我虽有一些才华,也可写出锦绣文章,可在江浙一代名士之乡中算不得什么,与傅山兄相差的更多,心中无甚底气。进京之前,家中老父千叮咛万嘱咐,命我切不可得罪京中富贵之家c官宦之门。所以才这般小心翼翼的与之交往,今日见傅山兄有此气魄,心中实在惭愧。”李轩说罢面色赧赧然。傅山见了只得叹息一声。 “我与李兄所遇之事刚好相反。我家中父亲见不得我在仕途中阿谀奉承,他本学富五车却始终不愿与我一样入仕途。所以我这般肆意妄为,他也不会将我如何。若有朝一日得罪了权贵,我便卸下这一身功名,回田园之中与父亲过隐士生活。我与我父亲都为自己心中执念所活,与李兄不同,也不知是可悲还是幸运。”傅山叹道。仕途之路这般行走不仅会坎坷,心中也会忐忑。只是自己选的路,即便再难,也是要走下去的。 “此刻下定论为时过早。我心中早已忍受不了宋兄的脾性,但还是要与他面上交好,心中却无深交之意,只是不得罪他罢了。傅山兄的性子深得我意,若傅山兄不嫌我愚笨,你我二人结伴如何?”李轩有意拉拢。 “李兄这是有些糊涂了。大明天子历来不喜结党营私,翰林院的那些翰林即便是后生拜了前辈为师,在朝堂上也是藏着掖着怕人知晓。你我二人如今都是贡生,若被旁人抓住了把柄,拿此大做文章,又当如何?此事万万不可,我们入国子监还不足三年,此事应等三年之后,你我都有了功名再说。” 李轩知他心中无此想法,便不再强求。 傅山只觉这李轩人品尚可,却阿谀懦弱,又因他老父非正直之人,所以思来想去,结拜兄弟之类,万万不可。 第二日,傅山与李轩两人在各自庐舍等待宋谦前来邀请,之后一起去那凤阳楼。可直至入夜也未曾见宋谦身影。 李轩沉不住气,来傅山庐舍中问道:“难不成这宋谦是反悔了,怎么这般失礼,约好之事怎可爽约?” 傅山不禁苦笑:“他这般纨绔子弟做事全凭心情,想做便做,不做便不做。你我又能管得了几分?幸好昨日那五十两已在我手中,也算不吃亏。” 两人正在说话时,宋谦突然闯了进来。 “好你个傅山!居然敢用谎话来骗我!”宋谦进门便是这样一幅怒气冲冲的样子。宋谦生的还有几分气宇轩扬的模样,只是这般浅薄的生气模样,当真有那么几分不好看。 傅山一头雾水道:“宋兄这话是何意思?明明昨日答应好的事情,宋兄爽约,不愿来找我们。爽约也罢了,怎么还上门兴师问罪起来。” “你说让我拿出来五百两银子送往山西,给你们阳曲老百姓赈灾,你父会修书一封与我父,我父定然高兴,是也不是?”宋谦兴师问罪起来。 “这话似乎与我无关。许是宋兄是这般理解的,但这话并非出自我口。我说的明明是能改观宋大人对宋兄的印象而已,宋兄可是又听谁说了,怎么会有如此错误的印象?”傅山陈恳之至,满脸无辜。 “我告诉你傅山,我幸好去问了别人,并未只听你这一家之言。别人与我说,即便我拿着五百两银子去赈灾,又能如何?也只是我用我老父的俸禄拿去赈灾而已。到时不仅会惹怒我父亲,或许你还会伺机与旁人勾结,上书一封说我父贪赃枉法,给了我这许多银钱,我又当如何?”宋谦满脸怒容,似乎傅山真的已经骗了他似的。 “原来如此。我本以为宋兄与我们不同,宋兄再过两年便要过而立之年,早有了自己的产业,没想到啊,宋兄至今还是要靠家中过活。”傅山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似乎为自己的思虑不全而自责。 宋谦听了这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似乎想要发火。但傅山接着又非常诚恳地作揖道歉:“此事怪我考虑不周,未曾想到宋兄有此困扰。既然如此,便不让宋兄出银两赈灾。宋兄以后可在这国子监安稳度日,待飞黄腾达之后,宋兄这片善心便有了可为之处。此事都怪我,请宋兄见谅。” 傅山把所有的错都推在自己身上,那宋谦反倒说不出难堪的话来。 宋谦被傅山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连说了三个“好,好,好”,狠狠地瞪了傅山一眼,便离开了傅山的庐舍。 “傅山兄,你这样便是在京中得罪了他啊”宋谦前脚一走,李轩便对傅山说道,傅山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可是这李轩却一副担心的模样,也不知他是在担心傅山,还是担心自己。 “他本就看我不惯,即便我不去招惹他,他也会招惹我的。与其到最后还是会翻脸,还不如此时便得罪了他。人生这一辈子总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哪里有那么顺遂的事情,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傅山是在宽慰李轩,也是在宽慰自己。李轩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只是此时他全然没了和傅山结拜的心思。傅山这人,正直有趣,且才华横溢,让人称羡。可他这性子也太直执拗了些,这才入国子监不足一年,便把不该得罪的人得罪了,以后他的仕途很难说啊。 果然只是过了一年,国子监便举行了一次大考。在这次考试中,傅山明明觉得自己写得不差。且当时他针对“廉耻”这个题目作了深入浅出的阐述。事后他与旁人谈论考题,按理来说他的文采及内容应当属上上之流。可待发榜之时,原本在日常表现上佳的傅山却莫名成了十三名。这就意味着傅山不能从国子监取得功名。 国子监每年大考的前十名可入翰林院。入翰林之后过上三年,便可做言官或文官。这才是大多数官宦人家把子孙送到国子监的初衷。并非为了什么才学,而是为了让他们在国子监取得一个好名次之后,便能在朝中有一席之地,能够为家族牟取谋取利益。 傅山去问自己的博士,博士遮遮掩掩说不出来个所以然。翻来覆去仍是些无谓之言。大意是只要傅山继续苦读,便一定会取得好的名次,得到自己想要的功名。/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塞翁失马 p傅山问博士自己的文章有何不妥之处,博士说不出话来,只得敷衍于他。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最后被他缠得无法,博士只得将此事推至祭酒那里。 谁承想,这傅山不知天高地厚,果然去找祭酒兴师问罪起来。祭酒见他不由头疼,最后只得说:“这国子监中我官职最高,但这从四品的官职最放在京中也只是个芝麻小官而已,比不上京中那些大官,所以傅山你就别难为我了。” “可我这文章确实无问题,祭酒你怎能把我的名额让给别人?”傅山很是愤慨,原本以为只有阳曲那种小地方才会遇到贪赃枉法妄为人师之事,没成想这里更让人不齿。 “何止是你,往年贡生能求得功名者甚少。你入国子监第一年不能参加考试,这第二年入不了前十名,也实属正常。千万莫要在我这里逼迫于我。你若真有才华,大可走更为公平公正的科举之路。到时候即便是那些人想循私舞弊也做不到了。”祭酒说道。 “难不成学生还要回乡再去考举人吗?祭酒大人这话让学生觉得十分意外。”傅山讶然。 “此事容易,你入国子监这两年以来,做了一年的贡生,又做了一年的助教,早已有了举人之资。我虽然在国子监你的名次上不能帮你什么,可科举之事我还是能插上一两句话的。到时你拿着我的举荐信便可直接参加会试。若你真中了状元,切莫忘了我这个老师啊。”祭酒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一边说话,一边瞧这傅山的脸色。 傅山心中暗喜,面上却装出一副无可奈何只能叹气的样子道:“既然如此,学生也只能答应了。只求我科举之路能够顺遂一些,莫要再冲撞了别人,让人这般横插一脚,与仕途无缘。” “你这性子一直便是如此,出门在外,也不愿意过度迁就别人,不过你这性子我很是喜欢。我不能帮你太多,一无能力,二是帮了你太多问了也会得罪于他们。所以科举之事,要全凭你的能力啊。”祭酒说道。 “祭酒大人这不是已经答应帮了学生么,难道就不怕他们报复于你?”傅山问道:“他们不会因此事而为难与你?” “我在这官场混了几十年,如今头发胡子都发白了,你所说之事,我比你心中更为清楚。所以不用担心,若你真中了状元,那么我也不必委曲求全于他们,这国子监的气氛也可焕然一新,也是好事。”祭酒笑着说:“你若中不了状元或者中不了那前三甲,那么倒是也只是做一个普通的翰林。对他们来说也无大碍,只是一个小官而已。他们也不会将这次事怪罪于我。” “原来祭酒大人早已做了打算,怪不得如此坦然,傅山谢过了。”傅山拜道,这祭酒大人做事虽让人有些不齿,可他说的并无差错,他一个从四品的官员,也确实帮不了傅山什么忙。 “这便是为官之道,你太直太硬,免不了吃亏。我知道你很聪明,与你同岁或比你大些的一辈之人在你面前都占不了什么便宜。但是你莫忘了他们身后的势力,那都是一个个的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人物,都是一个个老狐狸,你切莫让他们盯上了。若让他们盯上,就凭你现在的脾气和性子,根本还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啊,凡事还是要先让三分,别想着事事都占尽便宜。”祭酒见傅山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态度,便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希望这傅山能够记住一些。 “地方越大,大家越讲究这中庸之道。傅山明白了。祭酒大人放心,傅山定会不负众望。等登上仕途之路也不会忘了祭酒大人今日的恩情。日后若傅山前途已定,定当重谢。”傅山再拜。 “你前途无量,重谢之事我并不贪图。只求你能在朝中照看我一二便是。别让我这老头子日日在国子监中束手束脚就好。我现在啊,是真的不想做这祭酒,若有一天能和众位讲师一样,给学生们讲学就好。这祭酒我做起来如同在悬崖之边颤颤巍巍胆战心惊,其中滋味只有我自己可知。若有一日你若飞黄腾达,切莫忘了我这老头子的苦楚。”祭酒笑道,但笑声中的感叹,傅山还是听得懂的。 傅山叹气了,与祭酒又感叹了一阵,便告辞了。 从祭酒房中走出,心中感叹中还带着些欢快。没成想这般不服输也是有些好处的,祭酒还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答应给他写这么一封荐书。有了这荐书,他便可以去报考会试。 只是今年会试刚过,若要考会试还需等上两年多。这两年多只能苦读诗书,免得到时浪费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之前他本以为自己不能入国子监前十名是有人做了手脚,后来祭酒解释,他才明白贡生地位在国子监本就不如官员捐生。这大明朝的的国子监早已不是百年前的国子监。 若贡生在朝中无人,想在国子监这种地方出头更是难上加难。运气好的也不过只是入了翰林,做了一个小小的翰林,或者去别的地方做一个不大不小的管事儿,想要在国子监考个好名次,在京中做个大官实属不可能。 这般一想,想来这次没有排上名次,也并非宋谦的父亲宋大人在难为他。一切只是他多想了,只是如同宋谦这种人以后再在背后说什么狂妄之言,他便会不屑一顾,当做没有听到。 宋谦的事情虽然没有引起多严重的后果,但也让他明白了这京中官场的规矩。 他傅山在京中确实是要夹起尾巴来做人。在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的时候,千万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才华,便把那些全是不放在眼中,在南京城中才华确实有用,但补强化确实有用,但需要时间的累积和沉淀才行,至于那些权势是随时都可以拿来用的,两者相较之下,谁输谁赢,一看便知。 有了这般想法,傅山更沉默了,除了日常的读书以及帮祭酒做助教之外,他鲜少与人争论。也不会因为看不惯什么便冲动做事。 总之,在外人看来傅山总是一副永远都不会生气的模样。 他见人总是和气的一笑,加上他温润如玉的样貌c言谈不多,但讲义气的脾性,惹得国子监上下对他交口称赞,觉得傅山确实能担得起谦谦君子的赞誉。 鲜少有人知傅山之前是一个脾气的执拗,又有几分倔强的贡生。京中的官家小姐有些也知这国子监出了一个奇才,有不少家中有未出阁姑娘的官宦人家,对傅山示好,可傅山都当做没有瞧见一样,一门心思只读圣贤书。 傅山就这么谨小慎微c谨慎言行地过了三年。之后他在祭酒的推荐下真的进入了科举考试,并以举人的资格参加了科举考试。 在参加会试的过程中,傅山碰到到了一个熟人,那便是五年前在凌云阁碰到的吴举人。吴举人见他之后只是点头一笑,似乎并没有将五年前的那场相遇放在心上,不过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应该是对这次会试颇有信心,只是不知上届科举他遭遇了什么居然没中。 傅山哪里知道吴举人不来打招呼是因傅山的大名早已名动京城,他早已是这国子监的顶梁柱,且为人低调,不生闲事,在京中享有美誉。与傅山这般能力太强,才华横溢的人攀谈,或许会扰了自己的心神,会影响会试的发挥。傅山还不知这仅仅过了年,他已经非当初吴下阿蒙,对这才华横溢的吴举人来说也是一种影响。/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中了状元 p这会试没有傅山想象的难,在傅山的眼中会试与乡试也无甚区别,只是题目更加艰深难懂了一些。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而这样的题目刚好对傅山的胃口,况且傅山在国子监呆了三年,如何写八股早就烂熟于心,这次会试他得心应手。文章中还藏了几分豪气,傅山有信心让人读罢之后,心中激荡不已。 会试之后,他果然榜上有名。待到殿试,更是引起了当朝天子的注意。皇帝问他各类问题,他都对答如流。两年国子建的教学经历让他不惧此种场合,没有想到的是,他年纪不大,说话灵动,却又庄重。 与那些同时进入殿试的进士们相比,他不仅年龄小,而且举止老成,深得皇帝欢心。殿试过后,他被赐予进士及第头名状元。而那吴举人则是探花,堪堪输给了他。 殿试之后出了皇宫。在皇宫之外吴举人对傅山道:“恭喜傅山兄了,我之前早已说过你虽无举人之功名,但身为地方俊秀前途不可限量。现如今,你可相信了。” 傅山拜道:“吴兄恩德傅山铭记于心,若非当年吴兄勉励提点我,我傅山来这南京还未必能有此收获。此事对吴兄来说虽然事小,可对我傅山却是意义重大。” “这是你悟性高,而且有壮志雄心,哪里是我的功劳。傅山兄你还是改不了这过于谦虚的毛病啊!”两人说罢之后哈哈一笑。自此结为挚友。 这殿试之后便是封赏,进士们都希望自朝廷能给自己安排一个好的地方。傅山本以为自己也会走马上任,做中官员或者去地方做个知府之类,没成想官职赐下来的却是国子间的博士之位,还有翰林院院生之位。 这圣旨传达到国子监的时候别说是傅山了,就连祭酒都觉得不可思议。 傅山有些犹豫,问那宣旨的公公:“公公可知皇上为何由此决定?” 公公见傅山生的气宇轩,举止投足之间,也是大气沉稳,便多了一句嘴道:“状元郎自是极好的,只是状元郎年纪太小,刚过及冠之年,依照我们大明惯例,不宜做这朝中的大官。皇上的意思是先让傅山在翰林院及国子监历练两年,待两年之后过了及冠之年再授官职。” “此事甚好,既是皇上的意思,傅山自愿接受。”他送公公走时,还给公公包了些银子。若放在以前,他定会觉得此种也是贪污受贿,可真的到了这里,却发现这正慢慢地形成了一种理解。若他不给就好像他不知礼节,不配做一个读书人似的。傅山本不想这样,可思来想去也无他法,只得仿效别人一般也妥协罢了。 祭酒告诉傅山,这读四书五经。对考科举是极重要的。但考完科学之后,对于一名即将做官或者已经做官的进士来说,接近民生更为重要,而不是每日闷头坐在庐舍中苦读。傅山听了祭酒的建议,便合上书本走出庐舍,原本想约那吴进士一同四处看看,没成想吴进士新官上任正是忙的时候,做了这京中侍郎,不能与他一同出去闲逛。 倒是那李轩一直想和傅山攀谈,可傅山觉得此人人品不行,虽一比不上宋谦之流可恶,但也不是能成大事能担大任之人。思来想去还是一个人去了集市之上。 这来京中五年,原本说好的,每年回去一次,却也因傅山的执拗三年都未曾归家,他也想过先行归家锦衣还乡,让阳曲县人都知他中了状元。 给父亲修书一封,父亲却道让他安稳在京中做事,切莫着急回乡。即便回乡也不可招摇过市。他若负山执意要回乡,走上那么一圈讲排场,他这个做父亲的不会答应。佛山见了只得作罢。 三年未归,如今闲下来也不让归,总可买些京中稀罕物件让人带回去吧。 虽然每年静书都会来上一趟来见见他,然后再回去告诉他父母,他在京中情况如何,也会买些东西犒劳双亲。可那毕竟是静书去,买东西的钱也是爹爹拿出来的,他傅山一不出钱,二不花心思,本也算不得是他送的。他如今清闲了下来,自然是要亲自去买一些稀罕东西让人送到阳曲县上。 傅山在南京城南最大的集市上逛了一圈,拿着刚领到的俸禄想给父母买些什么,走至一处,发现有一个小摊被一群女人围得满满的,似乎怎么挤也挤不进去。 傅山以为是女人家用的东西,这么多人围着定是什么稀罕物件,那么就给母亲买个让静书带回去,便挤过去看看。他不顾周围别人的眼光,心里只想着让母亲高兴。挤到了前头,才发现那里原来是一名女子在卖绣品。那绣品上的花样栩栩如生,有海棠c有牡丹c有飞燕c有彩蝶精巧灵动。 傅山不知这么多人围着全因那姑娘绣花的时候用的是宫中绣娘的手法,民间难见,所以才被这一一众女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只是这姑娘的绣品售价不菲,比起平常绣品足足高了三成。 傅山见了那些莺莺燕燕花花草草还是觉得有些俗了,发现旁边有一块绣片,上边绣的是竹子,那竹子绣的颇有几分骨气,只是在一块白绢上绣了那青竹。颜色确实是素了,被人放在一边,备受冷落。 而受欢迎的那些“莺莺燕燕”的绣片,正在那些女人的手中,这些女人连连赞叹,却又嫌绣片卖的有些贵,正在和姑娘讨价还价。 “大娘,我这绣品价格已经不贵了,我用的是宫中的绣线,而且用的是宫廷的刺绣方法,很难学的。您看这针脚,您看这做工和集市上的那些不一样的。若见绣片若放在店铺中去卖,少不得要翻两倍价钱。我若不是着急用钱,我才不会放在这里售卖呢。”姑娘柔声道,声音软软的很好听。 “姑娘说话有些奇怪。你既然知道这绣品放在那店中价格便可翻上一倍,为何不去找那些绣品店的老板们,卖一个给他们三成,然后你多赚上七成不就可以了。为何要在这市井之中摆上这么一个小摊儿卖这些用料考究的绣品,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傅山这话说的很是真诚,他没有出门买东西的习惯。之前在阳曲时所有的东西都是静书帮忙置办,也甚少去和别人讲价。 他在这厢说这话说的真诚,那边姑娘的脸色都已经变了。心想从哪来了个呆子,道:“这是女儿家的事情,男人少来掺合,你若无事去旁处瞧瞧看看,这地方不是你这样的男人能来的。” 傅山笑道:“我只知这圣贤书上说男女有别,男人在家中将女人当作自己的物件,我很是为女人鸣不平。只是没想到这市井之中还有我们男儿不能涉足的地方,当真是让我觉得这世上不仅有男尊女卑,还有男卑女尊。” “你这书呆子说什么浑话,若不是想来捣乱?”姑娘横眉冷竖和他呛上了。/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初遇伊人 p傅山听姑娘语气中带了几分不悦,才恍然刚才似乎是说错了话。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他抬头一看姑娘的脸,却又看呆了:只见这姑娘一头乌黑秀发如缎子洒在肩上,眼睛如同明星,即便是蹙起眉头也能看得出几分风情。乍一看这姑娘并不算惊艳之人,却让人越看越味道,身上莫名带着一种贵气。 他盯着那个姑娘的眼睛,觉得似曾相识,却又不知在哪儿看起过。那嗔怒的样子,让他觉得觉得有几分愧疚。傅山看着姑娘的眼睛一直在那里,想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于是便直愣愣的盯着她。 这姑娘貌似被他看的恼怒了起来,然后说道:“你这书呆子看什么看,你若不买东西还是速速从我这摊前离去。我这我所卖之物都是绣品,无你这种男人用的。” 傅山听了这话仍置若罔闻,依旧盯着她看。他如今做了状元,一身绫罗装扮。姑娘以为莫不是见了什么浪荡公子。犹豫了一会儿,对那些多是看,却不怎么花钱买的市井婆娘们道:“今日先不卖了,明日这时候再来买吧。” 说罢便要把绣品收拢在一起,用包袱裹着要走。可傅山还没从刚才的恍惚中缓和出来。一来是他想要那那副竹叶的绣品;二来是他总觉得这女子似乎见过,却又不知在何处见过。见姑娘扭头要走,便扯了姑娘的手,想再看上两眼。 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陌生男子拉住了手,尽管这男子看起来风流倜傥,剑眉星目,还有几分懵懂,可男人毕竟是男人,男女授受不亲啊,这男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到底懂不懂礼数! 姑娘挣脱了两下就挣脱不出来,恼怒的瞪着傅山,眼中意味很明显,是让他松手呢。但傅山貌似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还是有些愣怔的看着她。姑娘着急了,抬手就朝傅山的脸上给了一巴掌,大声吼道:“你放开我!” 佛山被这一巴掌吓了一跳,忙松开了手,之后才反应过来道:“真是对不住,姑娘,我是不是在哪见过姑娘?” 傅山眼神清澈,还带着几分懵懂,可这时候说出来的话却如同那些官宦家的登徒浪子说的一般,让人分不出真假。 “你这人说话真奇怪,我从未见过你,你怎可说在哪里见过我,还有这般老套的攀谈就不要用了吧,我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你这般与我说话,还与我拉扯,平白毁我清誉,简直莫名其妙!”那姑娘说罢扭头便走,余气未消。 傅山愣愣的看着姑娘走之后的背影心中更是奇妙莫名,他只是拉了姑娘一下手,又没怎么着。他本想认出来以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还想买下她手中的那块绣着竹子的绣片,可没有想到这姑娘给了他一巴掌就走了,这叫什么事儿。 周围的女人们对着傅山指指点点,似乎也觉得这个男人有些莫名其妙。傅山被这一巴掌扇的有些蒙,生一肚子闷气。可回到国子监之后,傅山脑子里还是姑娘那张清秀的脸,还有他手上的那一块绣片,那双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么熟悉,让他念念不忘。 他想了半晌,觉得还是要再去见见那个姑娘。可如今人已经走了,又不知那姑娘住在何处,况且他一个男人即便知道了又能怎样?这莫名其妙的,如何上门拜访? 思来想去,傅山决定用一个笨办法,或许这个办法能让他和那个姑娘再见一面。 南京城中的摊位和阳曲县的不同,都是固定的摊位。听说每日来摆摊还要交给那个集市上管事儿的人一些银钱。 傅山暗自道:这姑娘都出去摆摊了,我这大男人去摆个摊又有何不可,但如果摆摊的话要卖些什么呢,总不能什么都不卖,傅山想了想,想到了那竹子好画,之前父亲也教过一些,那便画竹子吧。 宣纸c笔墨c印章都是现成的,说做就做,便在这国子监的庐舍之中铺开来。笔墨沾匀,一笔一画,画起竹子来。他的画本来便是父亲教的。傅子谟是山西有名的才子,诗词书画样样精通。傅山也得了父亲二分真传,这般忙到了大半夜,傅山看着已经画好的七副竹画,风姿各异,情境也不同,甚是满意。他将那七幅竹子画摊开在那儿晾干,便歇下了。只等着明日无课之时便去寻那个姑娘,再和那姑娘见一面好买下她手中的那片绣片。 “我见过在南街市场上卖鱼卖虾卖菜卖花的,这在南街市场上卖着诗词书画是怎么一回事?”一个老大娘对她的同伴说道。看见傅山大清早的便在这集市上摆了一个书画摊,心中很是不解。 “谁知道呢。这些书呆子做事总是神神经经的,还不知道他们成天都想些。不去管他,反正我们也看不懂。”同行的婆姨说道,似乎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 “就是,都是些竹子又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是去买菜,去买菜吧。”婆姨把把大娘扯走。 这傅山的摊位前,有不少人小声窃窃私语的议论着。但都是匆匆的瞥过一眼,小声讨论两句,便又匆匆的离去了。那些竹子画在这里挂了大半天,没有一个人愿意将他的画买下来回去装裱,挂在厅堂之中。 傅山对此并不在意,他翘首顿足只是为了寻那个姑娘的身影。可看了半天,那姑娘还是没来。 正在此时,有个大娘试探地问傅山这画的竹子多少钱一幅,傅山随手伸出来五个指头,说:“五两银子,大娘。”虽是彬彬有礼做了报价,但心思全然不在这竹子上。 大娘听了之后,惊叹一句:“你这破竹子就要五两银子,不过是画在一张纸上,这一张纸不过三文钱而已,你莫要唬我。” “三文钱三文钱也行,大娘要哪一幅,我这就帮您卷起来。”傅山这心思全然不在生意上面,听大娘报出了一个价钱,便同意了。 只是这价钱低的离谱,这竹子虽然没有装裱,但看样子应该是画的不错,比起那些卖文房四宝店中挂着的,说实话也不差到哪里去。只是这般便宜莫不是有诈?大娘转了转眼睛,摆摆手表示不要。 傅山觉得莫名其妙。嫌贵你不要,现在便宜只要三文钱你又不要,这是何道理?但不要便不要吧,反正他也不在意。 傅山继续看着集市的入口,希望能看见昨日那位姑娘。这一等便等到太阳大出,姑娘才来。姑娘来了之后发现傅山占了她的摊位,心中有些不悦。 姑娘转头想再去寻一个摊位,可四处看了看,也没找到合适的。正在这时傅山又凑过来与她说话。 姑娘见他踱步而来,便说道:“你摊位在那边,你不看着摊位,不怕别人拿了你的东西就走?” “反正竹在我胸中,又不在纸上,若那些丢了,我便寻了纸笔再画便是。不碍事的。”傅山这时第一次与家中之外的女子说话,似乎也没觉得这女子和男子又有何不同。“倒是你,我在这里等了你大半天了,你怎么才来。”似是早认识了这女子,说话才会如此随意。 “你这人好生奇怪,我又不认得你,你怎么说在这里等了我半天,我来与不来与你又有何干系?你莫要总在我面前,我不认得你。”姑娘听傅山说话,只觉得傅山这话说的颇有些随意,这哪里是和一个姑娘所说之言?当下俏脸一寒,不再理他。 傅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遭一个姑娘嫌弃。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应答,想了半晌,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 就在这时,有人在他的画摊前驻足,似乎被他的那些竹子吸引了。还是几个看起来家中颇为阔绰的公子哥。傅山毕竟是来做生意的,摊位上有人不能不管,便回到了自己摊位前。 那人见他便道:“不知仁兄这竹子几钱一副?” “三文钱,不知兄台要哪一幅?”傅山与人说这话,眼睛还是盯在那姑娘身上,生怕姑娘一个转身,他便找不到了。 “若真的是三文钱的话,那兄台这些上好的丹青之作可以说是贱卖了啊,之前我去那些卖画的店中好好瞧过,这比你画的还差的梅竹兰菊都要十二两银子。兄台只要三文钱,大家怎敢买。”那人说话有些装模作样,傅山对他半点兴趣全无,但人来称赞你的画作,又不能不去应付,便笑着连连称是。 “这样,也算在下与兄台有缘,又觉得兄台这竹子画的风骨清奇,颇有几分韵味。我花一百两银子买上三副如何。”那人说道。 “好,这位兄台要哪三幅,我给兄台包起便是。”傅山说道。/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情窦初开 p打发了这人,傅山刚要离开摊位去寻那姑娘,也是奇了怪了,这个贵公子模样的人刚走了不久,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几位,都是差不多的打扮。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不一会,傅山画的竹子便被他们全买走了。傅山也觉得新奇——这些人和旁人不同,旁人买东西都是讨价还价,这些人非但不和傅山讨价还价,还非要几十两的朝他的手中塞银子。难道这京中大户,都已经富庶到随便送人银子的程度了? 他心中很是纳闷,想了半晌还是想不出来个所以然。干脆把这些事儿都抛在脑后,又去寻那姑娘。 那姑娘在集市一角正在卖绣品,这个地方位置不好,她的生意明显没有昨日热闹。 “你这里这般的冷清,不如还去我的那个摊位上吧,我已经付过钱了,你可以在那里安心卖东西。”傅山和她说道。说来也是奇怪,在这姑娘面前,他总生不出来生分,似乎与她这般说话是一件理所当然再正常不过的事。 说罢之后,傅山见那姑娘不理她,继续道:“我画的竹子三个时辰便全部卖出去了;倒是你这绣的竹子绣得这么好,为何至今还卖不出?”傅山这话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他心里确实有这样的困惑,所以便这样问出来了。也算是无话攀谈,问那姑娘,希望姑娘答上两句话。 只是这话落在姑娘的耳中变成了另外一个味道,她还以为傅山是在讽刺自己的东西卖不出,说道:“我以为状元郎有多么大出息呢,原来闲来无事来到这集市上卖竹子,还让那些富家公子官场小官来捧你的臭脚,当真是可笑。这般可笑,还要过来嘲笑于我,当真是可悲。” 姑娘这话一出,傅山心中一怔,道:“你怎知我是状元郎?难不成你昨日便知道了?” “我昨日只知你是个登徒浪子,哪里知你是什么状元郎。”姑娘白了他一眼,“对,你本是状元郎,我这妇道人家见到你之后,也得作上一福。”说着这姑娘带着气,给这傅山福了一福,对傅山说道:“状元郎,小女子该做的都已做完了,您若无事,就别在我的摊前招惹我了。”然后又回到摊位后面继续等着主顾。 傅山有些尴尬,总觉得貌似惹了这姑娘生气了,却又不知到底是哪里惹姑娘不高兴。犹豫了半晌,还是厚着脸皮道:“你还未与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姑娘一阵无语,这读书人若真的想要做成什么事儿,怎么脸皮比没读过书的还要厚上三寸。她没好气道:“那些人从你的手里买下画,一路上都在说这次买到了状元郎的丹青,等从国子监出来以后封了官位,拿着这画也可和状元郎攀上交情。” 姑娘说完之后又讥讽了他一句:“你还以为你自己画的有多好,若你不是状元郎,没有国子监的捐生来买你的东西,你这几幅画卖到明日也卖不完的。他们花那么多钱买你的画,买的不是画,是日后与状元郎的交情。” 说罢之后姑娘还不忘补上一句:“我这人说话直,状元爷莫要往心里去。” 傅山听了姑娘说的话,脸上并未显示出恼怒或沮丧的神色,面色平静,沉默不语。低头思索了一阵道:“你这般与我说那些画的去处,买画的捐生可是要恨死你了。” “他们怎么会恨我呢?倒是你,莫名其妙欠了这么多人的人情,拿了人家的银子,又当如何?”姑娘蹙起眉头,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不是他状元郎想想以后怎么处理这些麻烦人和麻烦事,怎么反倒说那些捐生会恨她? “我能如何?”傅山眉头一挑道:“我若觉得这画里边有交情,那便是有交情。他们出一百两银子,我以后或许会给他们一个方便。但我若说这画中无甚交情,只是我闲来无事所作的一幅画而已,那么即便他们拿着画找上门来,不该见的我还是不见。这画到底值多少银子,多少交情全由我来做主,他们就算是花了那么多钱买回去也是无用。” “那你怎又要讲他们恨上我了?”姑娘问道。 “你说了之后,我便知道买走我画的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原本你不与我说的话,以后他们真的拿着画来跟我攀交情,我还真的会上当。但如今你与我说了,那么以后,他们即便是想攀上什么交情也没有用了。从你刚才说的时候,那些画和银子变同样的一文不值。我不会觉得他们眼光好或者与我趣味相投,只觉得这些人投机取巧,不易深交。说不定日后我见了那拿画的人还会与他们疏远呢。你说他们该不该恨你。” 傅山胡扯了一通,说到底不过是想多和这姑娘说上两句话。 姑娘听了傅山说的这些之后,不屑说道:“早些听人说这读书人都爱自以为是,我本不信,今日见了,果然如此。他们恨不恨我,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担心这个,你若是无事就别总纠缠于我,我还要开摊做生意呢。” 傅山看着姑娘那张冷冰冰的脸,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他想了想把刚刚卖画的二百两银子拍在姑娘的案前对她道:“我用这二百两买你那一幅竹叶刺绣,且不与你攀交情,你觉得如何?” “那副竹叶刺绣在这儿放了许久,我只卖一钱银子,却始终无人买。倒是比它艳丽的荷花荷叶或者鸳鸯戏水卖得不错。我以后再也不绣这种酸腐的东西了,要么卖不了钱;要么便碰了疯子。”姑娘说这话,从那一堆的绣布中间找出来那副绣片,丢给了傅山:“这种招惹是非的东西我也不想要。既然你跟了我两天,又甚是喜欢它,你拿走便是。我不要你这些钱。”说罢又将那沉甸甸的二百两银子从摊案上扔给傅山,如同朝傅山身上扔了一块大石头。 “我昨日来时,你不是还说你需要银子么?既然需要银子的话就别推脱了。”傅山还是想把这些沉甸甸的黄白之物送给姑娘。 “我是需要银子,可是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赚,不需要你这种人的银子。再说了,都是些什么人给的钱啊,思来想去也不过是好看的贪污受贿,又有什么可稀奇的?”姑娘还是冷着脸对傅山爱答不理的。 “你不用管这银子是怎么来的,你先拿着用”两个人在街上隔着摊位推推搡搡。 姑娘被这傅山缠的实在没有办法,她不知道傅山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明明两个人又不认识,之前又没有什么交集,这一见面不是拉手就是要给银子。怎么,上辈子你欠我的?非要看着我这冷脸要对我好?姑娘瞪了他一眼道:“你拿着银子走人,不然我便不在这里了,早早收摊,免得你烦。” 傅山听了这话,不敢继续把银子往外推,但是还不愿离开姑娘的摊前。两个人一时之间都很沉默。 姑娘百无聊赖的在摆摊,旁边站了一个大男人,总觉得哪里有些不舒服。 傅山则一直在想如何给姑娘道歉,且手里拿到的那副竹叶绣品也是要给银子的。可是他今日收到都是五两十两一锭的元宝。给五两又怕姑娘恼怒,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要怎么才给姑娘才算合适。 那些昨日在姑娘摊前围观的婆姨们,此时又发现了姑娘的摊位。有几个婆姨昨日便瞧见了傅山和姑娘之间的事儿。看见姑娘今日换了摊位,旁边还站着那个书呆子。觉得好笑,捂着嘴窃窃私语起来。 傅山虽然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可是这些婆姨们并不知这男人们官场上的事儿。只是瞧着他们二人笑,把两个人笑得都有些不好意思,姑娘更是“站如针毡”。 姑娘一跺脚对傅山说道:“你这呆子,你为何还站在我摊前不走?” 傅山木讷回答:“我想着要将这绣品的银子给你,可是多了你又不要,我手头又没有散碎银子,所以有些发愁。” 姑娘想和他发火,见他木头木脑的样子,又觉得几分好笑,道:“说是书呆子,果然是书呆子。你今日没钱,明日再来给我便是,你这读书人若还是想与我讲究什么无功不受禄之类的大道理,大可明天带来一些散碎银子给我便罢。” 说罢又好奇的看了傅山一眼,那些国子监中的捐生们说的果真是真的吗?这个木头木脑如大傻瓜一般的木头人,真的便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吗?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傅山这才反应过来还有这么个办法,猛一拍脑门道:“姑娘说的极是,你瞧我这着急想给姑娘银子,竟不知变通。那我明日再来,姑娘明日可还在这里卖绣品么?” “不然呢?我又与你不同,你有功名,我只是个柔弱女子,不做些绣品,便只能拿着那西北风当下饭菜了。” 傅山嘿嘿一笑,似乎到了这个姑娘面前,便有了几分憨厚的模样。他朝姑娘施了一礼然后告辞。/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越陷越深 p回国子监时,傅山还在那里琢磨:这个姑娘貌似和其他的姑娘有些不同,往常见那些不够及笄年纪的姑娘们要么不出门,出门也都是轻纱遮面或者躲在轿子里,看都不让人看一眼。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这个姑娘不仅抛投露面,似乎也不把那些繁杂琐事放在心上,当真是特别。 只是姑娘今日说的话,在他听起来似乎也有些不妥。那些人或许是冲着他的状元之名来的;或许也摸透了他的脾气秉性,不愿大张旗鼓为人低调,才做出一副在集市上偶遇买下他书卷的样子。可不得不说他傅山画的竹子也是一绝,与父亲傅子谟所画竹叶并不相同。 父亲傅子谟傅大才子的墨竹总是内敛,似乎父亲在画竹子的时候还心中还藏着忧国忧民的念头。可他傅山不一样,傅山觉得这几年虽然年景不好各地受灾,却也只是暂时的,只要天子勤政,大臣衷心,他们这一代臣子,迟早能辅佐当今皇上重塑万历之前的辉煌。傅山自认所画墨竹风骨之中还带着几分豪气,他觉得把竹子的那份虚怀若谷c却又蓬勃向上的意味画了出来,和父亲所画的总带着一种迟暮之气的墨竹截然不同。 明日见了那个姑娘要与她好好说说,不然今日拿回来的几百两银子,他也有些心虚。 人就是这样,不管出了什么事,总能找到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借口。傅山并非圣人,只是个凡夫俗子,自然也是如此。他这一整日都在琢磨那个姑娘的言行举止,还有其所说之言那张俊俏的自此脸便印在心上,再也抹不去了。那副得来的竹叶绣品,他是怎么也舍不得让人带给自己的母亲了,而是将那块绣品整整齐齐叠好,放在枕下。 第三日傅山在集市上见姑娘,已经想好了自己的措辞,与那姑娘谈起自己“心中之竹”的虚怀若谷,节节向上了。 姑娘听了他这段辩解之后,一声冷笑道:“状元郎,你不是要来给我送那副绣品的钱么?” 傅山连忙把怀中的碎银子掏出来递给姑娘。姑娘接了之后,又要收摊走人。 傅山又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惶恐问道:“这是为何?” “我若再不走,是不是还要在这里,看你吹嘘你自己的画作两个时辰?” “姑娘,我并无吹嘘的意思,我说的是事实。”傅山辩白,心中还觉得委屈。 “你说这是事实,那么我就告诉你到底什么才是事实。大明俸禄微薄,贪官横行,有几个干净?你以为这南京城中还和百余年前一般?这早已经不是那个大明了。若我大明,都是你这些迂腐之辈,贪别人钱财还要给自己找托词的,那大明才是真的没有救了。”姑娘说完,目光中含泪,似乎说这些勾起了她的心事。 傅山没料到一个女子在此讨论国事,心中更是讶异,连忙制止她:“姑娘难道不要命了!若被那些做官的听了去,性命难保。我现在还无名无官,即便是个状元,也是保不住你的。”此事傅山的眼中真的有那么几分急切,这份急切姑娘瞧清楚了。 “你是说那些官啊,那些官还没资格动本姑娘。”姑娘把包裹一收,又离去了。留下傅山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摊位前,手足无措。他又不能拉着姑娘的手,又没有任何理由让他驻足,只能让姑娘去了。 可还是忍不住在身后问了一句:“姑娘,明日还来吗?” “有你在,我便不来。”柔软的声音传来,语气中似乎还是有些抱怨和瞧不起傅山。 “那姑娘可否将芳名告知在下?”傅山问道。 “本姑娘姓李,其他的你也不用知道。”这话说完,人也渐行渐远。 傅山这才意识到他入狗皮膏药一般跟了这姑娘三日,只知道姑娘姓李,其他全然不知。仔细想想自己果然是有些迂腐。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寻着刚刚看他二人笑话的姨婆们,问:“各位大娘可知那卖绣品的姑娘家住哪里?姓甚名甚?” 那些婆姨们嘿嘿一笑,对他说:“公子若问我们这个,我们是不知的。这姑娘才来这集市上不足十日,每日最多待上三个时辰便走,我们也只知道姓李,其他的她一概不说,嘴巴严谨的很呢。” 傅山见问不出来个所以然,心中有些失落,于是便回了国子监。 第二日,他心中不甘又去集市上,可寻了一遍也没见那个姑娘的影子,只得怏怏不乐回到国子监。 接下来,他一连三日都去集市上寻那姑娘,但再也没见到那抹丽影,心中有些黯然。他因此事郁郁寡欢,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过了十日之后,他依然如此。 他自认也没什么欠姑娘的,毕竟该给的钱也给了。之前他拉了姑娘的时候,姑娘也给了他一巴掌,两个人谁也不欠谁,似乎没有再相遇的必要了。可这心中不知为何还是如同猫儿抓了一般难受,总觉得似乎是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这十日中,他那圣贤书也读不进去了;出去查看民生也看不下去了。 于是只得去见了如今的京中好友吴侍郎,这吴侍郎听了他说的话,先是愕然,之后嘿嘿一笑道:“傅山贤弟,你这是喜欢上那个姑娘了呀。” 傅山一惊,手里的茶碗差点扔在地上,整个人也被茶水呛了个半死,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道:“吴兄,这话你怎可乱说,我们只是在集市上偶遇而已,怎么说能喜欢上她了呢。” “之前也曾听说过你这人不喜女色,不近女色。可没承想竟到了这个地步,这话要是被外人知道了,恐怕要笑话你这状元郎好几年了。”吴侍郎忍不住笑意:“我吴某是过来人,你这样子,是到了‘君子好逑’的年纪了。也无甚丢人的,只是你都过了及冠,晚了些而已。” 吴侍郎说罢之后“哧哧”笑了好一会儿,怎么都忍不住那笑意。 傅山仍是困惑不解,眉头紧皱,一个劲儿道:“我怎么会喜欢她呢?不过才见了三次而已。”但右手在宽大的袖子中摩挲着那一块竹叶绣片,又觉得吴举人说的应该是真的。 “如今做了侍郎,也有可以使唤的人。你若真的喜欢那个姑娘,便让人或者你亲自给她画上一副画像,我派人去打听寻找,只要是这京中之人,我定能帮你找到。”吴侍郎道。 傅山听了之后赶忙摆手道:“我们读书人就算是喜欢人家,也不可凭白打扰了人家的清静。这姑娘非一般之人,我若做此行径被他知道了,肯定又要恼怒起来,即便是找到了也无用处。” “是不是你怕用这种方法找到那姑娘之后,她会厌恶于你。你还说你对人没有动心,你瞧瞧你现在这副患得患失的样子,是个傻子都能瞧出来你的心思在哪里呢。”此时的傅山如同一个害怕见不到心上人的毛头小子,把吴侍郎看得又一阵发笑。 吴侍郎笑了他这好一阵子,把傅山笑的面红耳赤。吴侍郎再三说要帮他寻人,傅山依旧是连连推辞。最后吴侍郎也没有办法,道:“若这是一段绝佳良缘,你就这么看着,眼睁睁的错过,心中不会留下什么遗憾?” “一切随缘而来,随缘而去。”傅山话虽如此,字字却都带着可惜:“若我们真的有缘以后还能碰上的。”他思虑良久才作此言。 吴侍郎听了之后只是笑笑,慢悠悠的吐出来一句:“缘分天定能成看人。”傅山心意已决,身为外人也不可干涉过多。 傅山听了也,笑笑道:“我知兄长说的都对,可我也相信以后能碰上她。我们如今年纪还小。她似乎还不足十六岁,还不到及笄之年。此般年纪,对她对我来说是太小了,待我有了功名,她过了及笄,应该还能碰上。” “愚兄还是头一次瞧见对自己的姻缘这么笃定的人,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为兄也只能祝你好运,愿你以后能碰上这位姑娘。”吴侍郎叹道。 傅山与吴侍郎拜别之后回了国子监。一路上想着吴侍郎与他说的话,心中还觉得有些好笑,他思索了两三天,觉得此事也只能就此作罢。 找那姑娘找不到,胡思乱想也只能徒增伤感。图添思念没有一点用处,倒是要真的去思考一下民生,毕竟他还是要去做官的。/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见八公主 p京城大街。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听说皇宫里头的皇上驾崩了,要举国同哀三天呢,且这一个月都不许吃腥荤。”街口破落的茶棚中一位大爷与旁人说着闲话。 “保长他们已经告知了,这我自然知道。听说朝廷的大臣都哭的跟什么似的,似乎皇上这次驾崩又走了先帝的老路,让大臣们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气愤。”与大爷搭话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人。 历朝历代,皇帝驾崩总是头等大事。虽然这些百姓,或许已经经历了三朝皇帝,却始终没有见过其中的任何一位。但依然要为他们戒荤戒酒,以表示对权利的尊敬。 而傅山此时正在国子监的前厅跪着。皇帝驾崩了之后,作为臣子自然是要哀痛一下。傅山现在还能想起当时见天子之时,天子似乎与普通百姓并无差别。若说有差别,也只是那一袭红色龙袍。 想到去年各位进士还在朝堂之上于天子谈论政事,如今天子却已驾崩,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但若说心中悲伤,傅山也无这种感觉。听说天子去世之后,他的弟弟崇祯皇帝便登上了皇位。 傅山和国子监祭酒曾私下交谈过,说这新皇帝比那过去的皇帝更加英明些。 用祭酒的话说,他这祭酒经历了三朝天子,崇祯皇帝的父皇多年前因红丸案而驾崩,在位只有一个多月。刚驾崩的先帝是崇祯皇帝的皇兄,也因乱吃丹药妄想长生不老而驾崩。这父子二人如出一辙,还不如现如今的皇帝。听闻新上位的这一位,不喜丹药,不喜歌舞,不喜贪食。一门心思只懂治国读书,或许大明在他手中又可长治久安,国力强盛了。 近两年傅山也听过边境的一些事,听说后金如今实力强盛,那朝堂之上,大臣们争论纷纷都在说如何将后金虎狼之师驱除至境外。前段时日大明边疆守将,拿着不少士兵的性命好不容易守住了那边疆重镇。大明现今实力如何,如今不敢妄言。 若只是边疆战乱也非大事,可如今大明内忧外患,让人心痛。所以相对来说,与其让那不务政事,只知做木匠活的皇帝立在这朝堂之上,还不如让崇祯皇帝重振大明王朝。 傅山正是因此生了豪念,正所谓“忠臣良将忠明君,为家为国为太平。”他傅山既然遇上了这样的明君,就应多想多做,为明君分忧。 这先帝驾崩不足三月,崇祯帝便招了一众进士进宫宣召。此次封官的不止傅山一个,还有不少年轻进士。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崇祯在此事之上也无异于其他皇帝。一旦登上帝位便要培养自己的忠臣良将,给进士足够的机会以作大用。 傅山进宫之时,发觉礼部忙忙碌碌,似是有什么大事要办,傅山便问那请他入宫的公公:“公公,这宫中可是有了什么喜事?” 公公说道:“今日是八公主回宫的日子,当今天子自小与八公主交好,又心疼这个皇妹一直只能与其母住在宫外。如今他已登基主事,自然是要将这个妹妹接入宫中过好日子。我们这皇上,仁义啊。” 傅山“哦”了一声,并不在意。这是皇家的事,与他又无何干系,便随着公公的指引要去见皇上。 上了早朝见了皇上,在封赏之时,他再三请求皇上给他言官或是刑部的官职。可皇帝想了半晌却让他去管礼部的事情。说起来这礼部的事儿大多是闲职,就算有一些东西要管,在傅山看来,也只是这人世间,人给自己所添的一些麻烦。 但皇上执意如此。面对新君,这又是头一份官职。傅山想了想便接旨谢恩。也是他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敢对皇上如此说话。旁边的老臣都悄悄的为他捏了一把汗。 可傅山心中想的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么君让臣做什么,臣也不得不做。” 傅山想通此节之后,心中更多的是失落,也无怨恨。恍惚中跟着公公出这皇宫,却在出宫的路上却碰到一顶步辇。 步辇上围着轻纱,看样子里边坐着的应是位女子。这个步辇上装饰华丽,还带着红色的吉祥绣花,想必是桩喜事才用这种轿辇。 “那应是八公主,今日不巧冲撞了八公主的步辇,傅大人快随我一同给公主让路。”公公远远瞧见了,连忙拉着父大人走至路边。公公跪下,傅山只用行躬礼,但不可抬头去看那车辇上的女子。这宫中的女子不是侍奉皇上的便是皇上的亲人。他傅山一个官员是不能与这女子打照面的。 傅山读了那么四书五经,懂得那么多礼义廉耻,照理说那步辇从自己面前经过时,应当低头敛神,铭记自己的本分。 可不知怎地,他竟鬼使神差一般,抬头望了那轿子中一眼,这一瞧便愣住了。 那步辇中的女子脸上蒙了一块玉粉色的轻纱,露出一双剪秋水的眸子。那眸子扫了一眼傅山,似不经意一般,又悄悄滑走。时光在那一瞬间带着香粉的味道,记忆在步辇上随风飘起的轻纱上拂过,似曾相识的手,再一次攥住了傅山的心,让他的心猛然一停。 这般衣着华丽的贵人,他应是不认识的。他才来京中多少时日,结识不了这么风姿绰约的皇家女眷。只是那双眼眸多少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他又怎么能忘记。他瞧着那步辇远去,似乎是出了神,难道曾经在集市上遇到的那个女子竟成了公主。 “傅大人,傅大人。”公公在旁边叫他。这傅山是头一次进宫亲听天子圣命,少不得要人引荐,不然他连去哪里上早朝都未必可知。这宫中院子众多,前厅后院分的又不甚分明,少不得公公来会儿带他走路。这会儿见傅大人的魂儿都飞了,公公少不得要提醒他两句。傅山反应回来,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皇帝的家事,傅山本不该多问。可那步辇中的女子的那双眼睛他太过熟悉,于是忍不住问公公。 “那真的是八公主。”公公的回答再一次证实了傅山的猜想。“八公主八岁便出了宫,一直在宫外过活,原本还有个哥哥,可是哥哥没活下来。他母亲是李嫔妃,在宫中位分不高。若不是她与当今天子年龄相仿,自幼交好,恐怕现在还流落在外呢。” “竟有此事?”傅山讶异,他一直都未曾听说过这大明还有个八公主。“八公主为何一直住在宫外?” “八公主也是个命苦的人,她本是光宗的小女儿。流过宫外,是因刚刚驾崩的先帝与八公主的母亲素来不和,似乎是当年这八公主的母亲与先帝的乳母奉圣夫人有过什么纠葛之类的,先帝继位之后,自然是会将这母女二人逐出去的,这种事情在皇家之中并不少见,无需稀奇。” 傅山作着一副恭谨的样子听着那公公继续说道:“这人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知道哪会儿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又不知道哪会儿就算是真的凤凰也会被人当野鸡糟蹋。即便是皇家的子嗣,也是这般个命运。” “那公公可知这八公主,在外流落时都怎么过活?”傅山问道。 “她的母亲位分不高,却有着一手好绣工,按说是能在这宫中安度晚年的,八公主也应在宫中长到能出阁的年纪招个驸马便是。可这母女二人偏偏遇上了有些记仇的皇帝,便只能屈居宫外,不能回宫。除了还有个高贵的名分,皇家威严容不得外人欺辱之外,其实在皇家之内,那是倍受欺负,哪里有什么特权。听说在外时,这母女俩,就靠着那一手好绣工过日子呢。”公公说罢之后唏嘘不已。 两人又感叹了一会儿,傅山走出宫门外,又给公公失了一礼。拜别之后,他觉得有些事情要给国子监的祭酒及家中老父说清楚,虽一年不见,但他还认得那双眸子,错不了的。/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要做驸马 p“什么?!你你是大明出类拔萃的才俊,怎么会想去做那驸马?此事我建议你要多加思量。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这做驸马不同于娶妻,你娶妻是将你的妻子送去在你的府上给你结婚生子,侍奉与你。若你做了那驸马,那便是反过来了,公主是娶了你。虽说有驸马府,可驸马府更像是公主府的别院。公主若是不愿见你,你连说理的地儿都没有。你以为那皇亲国戚是真的好做的吗?”傅山此时私下里拜了祭酒为师,老师这般劝他,也有几分道理。 傅山不答,恭恭敬敬在一旁立着。祭酒见他不答话,继续说道:“内阁的吴老曾与我提起过家中姑娘待字闺中,若你有意,我便与他说说这门亲事,寻个媒婆名门正娶大家闺秀,又有何不可,非要做那驸马?做驸马者大都是家族门楣不高,此人颇有才能;或者家中不错,此人生一副好皮囊,却无真才实学者。总之,这才与财二字中,总是欠缺一个。听闻你家在山西也算是富豪之家,所以听为师的话,莫要去做那驸马。” “可是学生在宫外也认得八公主,与八公主还有过三日之缘。今日瞧见甚为欣喜,若错过了这份姻缘,学生会后悔一辈子的。”傅山说道,眼中尽是诚恳。 “也罢,你执意如此,加上你对她又有情但是你莫要忘了与家中父母商量,只要你家中父母同意,我便到朝堂上,以你师父身份求皇上赐婚,但若无你家中书信这事,我也做不得主。” 傅山大喜拜谢,尔后是和家中父母商量做驸马之事。 傅子谟对此事颇有微词,母亲更是有些不愿意。他二老本想着傅山锦衣还乡之后,或者在京中做了官,将他二老接走。取上一门妻生上一双儿女,让两位老人也可享天伦之乐。可若傅山做了皇家驸马那事情便变了一个模样。到时他们二人的孙儿也只能在公主府养着,甚至都难得见上一面,这样的日子又有哪个父母愿意。 皇家又不同于普通人家,各种繁文缛节,还有礼别尊卑之别。都让这件事看起来不是那么圆满。他们把这般思虑都写在信中,拖民信局送入他在京中国子监中。 傅山收了父母的书信后又回了一封书信,大意是于那八公主曾是有缘,而且觉得八公主心意正直,非一般平常女子,与他正配,且心意已决,情根暗生,非她不娶了。 傅子谟与夫人只得在家唉声叹气。最后也只得依了傅山的意思。他二老还在想,若是皇家看不上傅山,那是最好的。或者八公主自己不答应也行。这样他们也不用把儿子送去做驸马了。 若对一般人家来说,攀上皇家这样的权贵,即便是做了驸马也心甘情愿。可傅山从家世到人品样貌才学皆无下品,所以没必要做这种被人诟病的裙带联姻。 可万般不情愿之下,最终还是从了儿子的心思。自古深情难见,既然傅山已对那公主生了情思;想斩断这情丝,可谓是千难万难,还是随了儿子的想法吧。 “皇妹,你可知今日有人在朝堂上与我提亲,求我赐婚?”崇祯皇帝好不容易才抽了一个空晌,来八公主朱微媞在宫中的住处说起此事。朝堂上有人上奏提亲,本也是好事,这边疆战乱刚止,死伤了不少人,后金接连再犯,军部已是忙到焦头烂额。这先帝驾崩之后,中原百姓又遭受饥馑之年,这老百姓都没得吃,打仗的官兵自然也要饿着肚子崇祯今年刚过了及冠而已,早上宫娥帮他梳头,便已看到了白发。若是自己最喜欢的小妹,能嫁个如意郎君,他这心中抑郁,也可缓解一二。 “是谁?”八公主转着眼珠问道:“小妹这才刚入宫不足三月,怎么便有人来求赐婚。他不知我那熹宗皇兄驾崩才还不满一年吗?这般不知礼数的东西,皇兄怎么还拿来与小妹说。” “你这丫头,怎么,你还要给先帝守孝三年才要嫁人吗?我知先帝对你并不算好,你若真的想早些嫁人,在外有个自己的府邸,皇兄不怕宫中闲话,定会将你风风光光嫁了。”崇祯帝看她故作认真的样子,被逗笑了。多年不常见面,把她接入宫中后,发现她如今的性子,比起当年一般无二,还是那般的古灵精怪。 “那皇兄就不怕那些朝中大臣们,说皇兄不懂礼数,由着我这撒野性子胡来?”八公主问道。 “那又如何,你如今是皇兄从外请回来的公主,怎么会怕外人说?且先帝对你不好,那些人都是知道的。想必也不会生出什么闲事来,你莫要担心。”崇祯皇帝安慰着八公主。 八公主只是低头轻笑,并不搭话。 “哎,不对。”崇祯帝琢磨出来不对劲:“你与朕说了半晌话,也未和朕说你到底愿不愿意嫁。你是不想和朕说这些吧?”崇祯看着她笑,“这个铁了心做驸马的人,你可知是谁?” “是不是上一届会试的状元郎?”八公主笑着问。那日傅山瞧见了她,她怎么又会忘了当年那个在她摊前木讷三日的书呆子。那日见傅山,傅山仍是一脸看呆的样子。她回宫后回味起来,还是忍不住发笑。 崇祯皇帝很是惊奇:“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这今日早朝国子监的那孙祭酒递上的折子,这孙祭酒向来是个不喜给皇帝添麻烦的人,今日却为了他的学生,在朝堂上说出此事,朕这下了早朝便来你这儿,你怎么会知晓这么清楚?莫不是你在宫外这些年,学了些什么周易占卜之术?” “不是啊皇兄,小妹在宫外之时曾与他见过几面。这人我认得。”八公主想起傅山木讷的脸,眼中迷茫,心中迷惑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偷乐:“他这人呀,满脑子腐朽,满心思的自视甚高,太过孤傲。又有几分才气,性子还有些执拗,非我良人,小妹不嫁。” “怎会如此?皇妹,你说的状元郎,和朕说的恐怕不是一人吧?别人都说这状元郎傅山恭谨有礼,且不喜金银,家中富庶,也是山西大户。他的姑祖曾是这宫里的嫔妃,位分不低,可惜未曾生养这种地方官宦人家俊秀才子,配公主做驸马也是绰绰有余,况且他还是个状元呢,如今又刚封了从三品,封官时他还与朕争执,人是执拗了些,但绝不是你说的那种不知好歹,迂腐不堪的人。” “皇兄说这话倒也奇了,既然皇兄如此说,那小妹便与他见上一面再说。” “你不是胡闹吗?你在宫外,朕即便是想管束你,朕也没办法去帮你。先帝多疑又爱听他人闲言碎语,朕想帮你也是动弹不得,不敢让他生了别的想法,以为皇兄这个做王爷的要与他这天子对着干。如今你进了宫又在这后宫有了八公主的名号,已是这皇宫大院中未出阁的女子,怎可随意与外人见面?” “皇兄这话说的妹妹有些不服,妹妹在宫外向来自由,又野惯了,本就不习惯住在这深宫大院。若妹妹进这深宫之后,虽有锦衣玉食,却无自由之翅,再也不让我飞出去了,那我宁愿做那在外觅食的麻雀,也不愿意做这宫中的凤凰。”八公主年纪刚过十五,不足十六,嘟着嘴嗔怪的样子道还有几分可爱。且这话虽是笑着说的,可眉眼间显露出来的都是主心骨,旁人似乎撼动不了半分。 “好好好,朕知你不习惯这深宫大院,所以才想让你早早嫁了。你若非要再见那傅山,朕把他传召至宫中便是。”崇祯只得妥协,一来觉得亏欠这个妹妹,妹妹一提出来要求崇祯便立马去做,似乎这样才能补上曾经只能置身事外的那份愧疚。 “皇兄不必如此,不用将他召入宫中,我去宫外找他便是。”八公主又说。 崇祯愣了一下,道:“你这姑娘真是在宫外撒野惯了,你一个女子怎能去宫外找他。堂堂一个公主,若是被人知道了,肯定要说你不知礼节,到时候那些迂腐的大臣们便会一封一封的上奏章。让朕管教你这公主。”这小丫头,怎么给她三分颜色,她还真的毫不客气的开起染坊来? “哎呀,皇兄,我肯定不会让他们发现的啦。我装扮一番,到时候即便是皇兄与那傅山也未必能认得出我来。”八公主说道。 “你这丫头,不管你朕心疼;管了你朕心慌。这两年大明国灾不断,每日的奏章都快要将朕累垮,你还如此不省心,叫朕如何是好?” “那皇兄便毋须操心小妹的婚事了,我去瞧瞧这傅山。若真是皇兄说的那样谦卑有礼c恭谨慎言,且能好好对我,我便肯定招他为驸马。若不是的话那他即便是什么状元c地方俊秀c家中祖上出了多少人才之类的都和我毫无关系。皇兄你就不要管啦。”公主眯着眼睛扯着崇祯的衣袖撒娇,讨好的样子像一只求食的小猫。 “朕想管你又管不了,所以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崇祯皇帝也是无奈。 “那皇兄过几日给我送一块儿出宫的腰牌,如何?”八公主伸出来白净的小手。 崇祯气不打一处来:“你是公主,要出宫自然要告诉周皇后,让皇后给你腰牌,这后宫出宫的腰牌,朕怎么会有? “我这不是不想让皇后嫂嫂知道嘛,若这次疯疯癫癫的跑出去,见那傅山不喜,皇后娘娘肯定要说我这疯丫头的。所以呢,还是皇兄悄悄的给我可好?”八公主继续晃着崇祯的衣袖。 崇祯被缠的没法,只得道:“好好好,过几日朕悄悄给你送来,你这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我就知道皇兄对我最好了!”八公主高兴不已,来宫里三个月不能出门,每日也只是去母亲那儿坐坐,还要应付那些上门拉关系的妃子,当真是无趣的很。今日应该谢那傅山,趁着这个机会,也可以出宫玩玩。 崇祯皇帝与八公主又说了几句体己话,便离开了八公主的住处。皇兄走了,八公主开心的只想高呼万岁,对了,傅山想做她的驸马?嗯,那就“好好瞧瞧”这想当驸马的状元郎。/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霉运连连 p“你这人是不是走路不长眼睛啊?!”一个蛮横的人拦住了傅山的去路。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傅山做了官,也和别的官员不同,旁人出门都是八抬大轿或者华辇马车。只有傅山还和普通百姓一样,能走路就不坐马车,能坐马车就不坐辇轿。 同僚说他没有一点做官的样子,他反倒说天天在礼部做官,要么坐在那椅子上起草宣召旨意,或者忙活一些太后的寿诞,天天所忙之事,不是皇上的寿辰便是皇子公主们的满月酒除此之外好像也无他事。 除了祭祖c天地之类是顶天的大事之外,他便只能闲来无事读读大明律,或者看看闲书,聊以度日。这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还要把自己塞一个逼仄的轿子或马车里,这种人才让傅山想不通。 在京城的路上大大方方的走了这几年还是第一次撞上人。傅山按着自己的性子恭恭敬敬的给人赔礼道歉,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撞了我总该赔些银子的吧?”那人见傅山好说话,不由动了别的歪心思,对傅山说道。 傅山见他人高马大,也不想多生闲事,从袖头里摸出了一点散碎银子,递给那人说:“我出来的着急,身上只有这么点儿银子,全给你了。”然后拱手作揖,转身而去。 谁知那人一手抓住了傅山的袖子揪着不撒手,非要傅山再多赔些出来。傅山将自己的袖口翻出,与他说真的是一分钱都没有了,他原本也不是出来买东西的,所以根本没有多少银钱。此时周围已围了不少人,看着他二人争执。傅山正觉无奈,这时旁边有个人过来帮傅山解围。 “这是刚上任的礼部侍郎傅大人,你好大的胆子,讹人能讹到大人的头上?”傅山和那讹人的壮汉都回头瞧他,他穿着一身质地考究的改制过的深衣,倒比一身素白长衫,腰上连个宝相花的玉佩都无的傅山看起来更像是贵族官员。 那壮汉愣了一愣,怀疑地看了看傅山,喃喃道:“傅大人?这哪里像是傅大人?”但旁边敢穿深衣的公子说的话,他不敢不信,于是拱手问道:“不知这傅大人官阶几品?” 傅山低调惯了,之前中状元的时候做了一身好衣裳,一直穿了好些日子,那套衣服不能穿了之后,傅山除了每日早朝之外,穿着越发随意,也不怪别人都当他是一个穷秀才。 “傅大人是刚上任的礼部侍郎,从三品官员,你说如何?”那华衣公子道。 那人虽不信傅山真是什么大官,可这开口说话的人却是一身的华贵,不像京中的小户人家,将信将疑拱了拱手一言不发便走了。 傅山对帮他解围的公子道完谢也要离去。这样无事这么一身打扮的,不是捐生,便是纨绔,傅山见的多了,丝毫没有深交的意思。 可那公子却恭谨地对傅山行了大礼,并说道:“时辰不早,不如傅大人与我一同去前边酒楼喝酒吃饭。小人有意结识傅大人,还望傅大人给小人这个薄面。” “兄台帮我解围,应是我请你吃饭才对。只是今日我还有事,要去找城郊的师父听道,实在不能耽搁,还请这位兄台见谅。”说罢按照读书人的礼数还了一礼。 “傅大人可是要去离这儿不远的那座道观吗?是叫做飞来观?”那公子又说。 “兄台也知此道观?不知兄台贵姓,怎么称呼?” “在下姓张,京中人士。家中不涉官场,只懂经商。我虽有功名却也不高,只是个举人,有意同傅大人一同去飞来观瞧瞧,不知傅大人意下如何。”那人似乎是跟定了傅山,傅山见他如此热情,只得应了。 “有张兄一同前去自是好事,又有何不可。只是我这人不喜车马,只愿闲来无事四下走走,不知张兄可愿与我一同步行前去?” “能与傅大人多聊聊,自是好事,又有何不可?”张举人笑道。说罢两人一同前行。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多是些客套之言。傅山心知肚明这人帮他并非因他是个人,而是因他是个状元。嘴上也只是对方问一句他答一句的客套,不冷不热。 两人还未走多远,只见一个小孩冒冒失失的冲撞过来,看那模样还不足五岁,虎头虎脑甚是可爱,手里还捧着一个泥瓦罐子,堪堪就摔到了傅山脚边。手中的泥瓦罐子碎了,小娃娃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傅山也吓了一跳。 罐子摔了,娃娃哭了。傅山脚上半旧的步履也全部湿透了。 傅山见不得小孩哭泣,便将小孩扶了起来。正在街旁买东西的孩子父亲听到孩子哭声,这才转过头来。 傅山正愁恐怕说不清楚,若这男人以为自己撞了他的儿子,这如果要再赔银子的话,他身上可是没半点银钱了。 幸好这孩儿摔了却还给傅山道了谢。转头对自家爹爹说:“爹爹,我不小心摔到了,是这位伯伯将我扶起来的。” 那孩儿的父亲一听此事,瞬间便紧张了起来,生怕傅山要他赔已经湿掉的鞋子。傅山摆摆手表示无碍,与那父亲又交代了两句,让他看好孩子,这次幸好孩子没摔在那瓦块碎片之上,不然后果难料。又将碎掉的砖瓦块归拢之一处放在路旁墙角,这才与张举人继续前行。 “前面貌似有一家履行,不如小人帮傅大人买双步履?” “不用不用,只是湿了而已,这天气热,一会儿也就干了。”傅山连忙拒绝。 “傅大人这脾气甚好,小人实在佩服。”张举人在旁边感慨。 “不好不好。此时我两鞋尽湿,心中甚是苦恼呢。只是这苦恼一会儿等到鞋履干了便全然没有,算不上事儿。”傅山说道。 “那傅大人何不”张举人觉得奇怪,既然鞋履湿了,为何不去买一双,岂不更好? “若买一双,我手上便要拎着这湿淋淋的鞋履,若把这履放在哪里寄存,又少不得花银子或者欠人人情,回程之时还要记得拿上。如今苦恼只有一个,一会儿干了便全然没有。若我去换了新履,说不得还要多添上几分苦恼呢。” 张举人听出了傅山这话里有话,只得干巴巴地笑了几声道:“傅大人的想法果然和朝中那许多官员不同,小人实在是佩服。” “我们快些走吧,这日头越来越高,不如早些去道观吃茶歇脚。”傅山对张举人道:这心中有了别的挂念,便不会在意这些繁琐小事。其实我也是俗人,并非什么圣人,只是怕“麻烦”。 两人一同去了那道观,那张举人的心思明显不在道家上,而是在傅山身上。他瞧着父山祭拜三清,与师父讲道,他有些心不在焉,还有些百无聊赖,看着脚上的鞋履,心中暗暗叫苦,这刚买的新靴,还不甚可脚,这般走上一圈,当真是让人有些受不住。只是他父亲交代的事情,他不敢不做。 父亲让他与傅大人套套近乎,攀些交情,为的也是自家的生意。 可这傅大人似乎有些油盐不进,还总是话里有话的推三阻四。他跟着这傅大人走到此处,一路上关系依然不近不远,傅大人只问了他的姓,连他的字号都没兴趣知道。 他何尝不知这是拒绝的意思?老父亲也是奇了怪了,他张家的生意在京城好好的,也有宫里的人罩着,干嘛非要让他来招惹这个人?/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是苦是清 p傅山不理张举人,只管做自己的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他与飞来观的老师傅谈三清,请教吐纳之法,又从这里求了一本拳谱,要拿回府上去练。 张举人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好笑,明明是京中大官,却偏偏要出门不坐轿。闲暇时旁人都出门应酬,推杯换盏去了,只有这人居然跑这么远的地方,听道家之说,与道观中的道士一样,吃着粗茶淡饭,还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这张举人看着吃的东西:炒白菜,豆芽菜,还有豆腐汤,主食是一碗米饭。那唯一的荤菜,便是那盘韭菜炒鸡蛋。张举人在家吃惯了自家厨房做的精致小食,看了这些菜有些食不下咽。听说这傅山出身不低,出身官宦世家,怎么就能吃的下去? “张举人怎么不吃?”傅山见张举人吃得太少,于是问道:“莫不是觉得这饭菜不和胃口?” 张举人被窥破了心事,面露尴尬,道:“在下不知这飞来观饮食如此清淡,过些日子我便与父亲说说,给这观里捐些钱,给众位道友改善下伙食。” 一听张举人这话,傅山与那老师父一同哈哈大笑起来。张举人刹那间惶恐,道:“不知二位为何发笑?难不成是在下说错了什么?” “这飞来观,不缺钱的。”傅山回答:“这京中的好几户官宦人家,还有那商贾之人,在这飞来观中都有份例。每年都会派人送些银子过来。银子的去处多是用来炼丹,再给这些捐了银子的人家送去。这来十去五,还可赚些。” 张举人听了有些讶异,原来这道观也非普通道观,而是贩卖丹药之地。大明之人,多信丹药之术,并求长生之道。这炼制丹药向来获利可观,不然也不至于大明上下大小道观,都在炼制丹药。炼丹的道观,还真的不穷。他问道:“即是如此,想必这飞来观也颇为富庶,那为何要吃得这般清苦?” “你尝到了苦,我只尝到了清。”傅山笑道。 “傅大人这话不错。”那老师父道:“我们飞来观虽靠丹药牟利,却非一门心思只取私利。贫道年轻时经历过荒灾,虽然逃荒后捡了一条性命,可这心中总觉得能吃饱喝足,便是福气。至于吃的是否是山珍海味,倒不在意。” “是啊,你只知那山珍海味好吃,却无法戒了口舌之欲。若被山珍海味逼出来一身富贵病,也不是一件好事。”傅山这话貌似是在解释他为何不喜应酬。 “那银钱”张举人想问的是这银子你们收下了,这道观中也颇为朴素雅静,并不像是将银钱花在了道观之上,那多出的,到底去了哪里? “道观的银钱,除了买炼丹的原料还有平日的开销,我们都是存起来的。一来救济困苦,二来灾年之时观中道士下山,自然是要出世救济的。”老师父捻着胡须笑道,那模样颇有出尘之姿。 “原来如此,是学生愚钝了。”张举人面上谦和,心中却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我看你不愚,反倒有些精明。说吧,从我出府便一直跟着我,可是有求于我?”傅山问道。 张举人见傅山主动问话,反倒有些不敢回答。他踟蹰再三,说道:“不过是些俗世的苦恼,待大人离开这道观,到了那俗世之中,学生再说罢。在这儿提起,反倒污了这清净之地。” 傅山抬眼看了看他,只见这张举人一看便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公子哥儿,别的不说,他那腰中的盘花翡翠便可买下这京中最好地段的一栋房屋,更别说他这一身月牙色的长衫深衣,乍看上去古板,若仔细再看,便知这面料华贵,想是那江南最好的蚕丝也比不上。 他可真是个从俗世中闯进来的豪门大户啊。傅山想到此,说道:“都已来了,若说污也早污了。道家没你想的那么矫情,此时我吃饱喝足心情正好,若你不说,待会儿便莫开口了。” 张举人在心中不禁暗自抱怨,听闻这傅山在官场上如同身上长满刺的泥鳅,滑不溜手不说,你若真来招惹他,他绝对会先刺疼你,再远离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学生是城东张家玉器铺张员外家的公子,家父让小人来见大人一面。听闻大人管礼部之事,而礼部筹办大典之时,或日常做礼器,少不得要用几块好玉。家父想让大人无事去铺子里瞧瞧,若是” “若是有瞧上眼的,送我一枚?”傅山似是无意地看了一眼张举人的腰间。 张举人欣喜若狂,道:“这是自然,若傅大人有瞧上的,必然送给傅大人。” 这礼部用玉虽然不怎用品相高的玉器,但要用便是一大块,若真的能拿下来这朝廷官门中的生意,那可是大功一件。 “只怕我能瞧上这玉,这玉啊,瞧不上我。”傅山笑道。 “这是为何,怎么玉还能瞧不上大人?” “这玉自古以来便是高洁之物,昔日屈原佩戴于身,投江以谏君主;蔺相如又用胆气和魄力,保得和氏璧完璧归赵。这玉虽有千千万万块,这玉身上的气质却只有一种,越无杂质越是珍稀之物。我若在你家瞧上了少有杂质的好玉并且私吞,那我便有了杂质。我这心有杂质的人,怎能配上你家那通透的玉呢?” 傅山这话说得委婉却又透彻。张举人还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儿来。傅山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你也是一番好意,可你用这种方法给不了我要的珍宝。” 说罢踏步而去,张举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跟在身后。直到他看到傅山下山归家时那种举重若轻的潇洒,那种泰然自若的坦荡他突然明白,傅大人的珍宝便是时下的这种潇洒坦荡。若拿着玉行贿于他,不是给了他珍宝,而是夺了他的珍宝。 “傅大人!傅大人!”张举人想通此节之后,觉得心思立刻变得通透,他快步追上傅山。 傅山驻足问他:“何事?” “明日学生便让人挑几块礼部能用得上的玉,给礼部瞧瞧,学生不求傅大人能照顾再三,只求张家的玉与别家的玉比较相竟之时,能公平公正便可。还请傅大人成全。” “孺子可教。此事我答应你,和别家竟比,必公平公正,谁家的好,礼部用谁的。”傅山笑道。/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设计试探 p“致儿,今日去见到了那傅大人么?”张举人一进大门,自家老父便迎了出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父亲,您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大门口等着。我们进屋再说。”张致说道。 张父扯了他的宽大的白色袖子,拉着他便往屋里走。张致一头雾水,往年这种事儿总要先想个七七八八,犹豫个八九十来天的,之后再说要不要去找管事儿的人攀关系。这傅山的事情,起的突兀,问的也急,总感觉有那么点不太正常。 张父把张致拉到了书房里,把门一关,急切问道:“快说快说。” 张致被逼得无奈,只得把今日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完了。包括怎么遇上傅山的,路上遇到了什么,怎么行贿被拒绝的一一都说了。 所幸傅山一路上话也不多,且句句都能让人觉察出来点深意,所以他记得清楚,复述出来往往一字不差。 张父又追着问了一些细节,张致一一回想,再一一汇报。 “好了,没你的事儿了,你下去吧。”张父说道。 “什么?”这不太符合常理吧?张致一脸的莫名其妙,接下来不是还要讨论一番,就算是放弃了傅山这个人,也要想想送什么样的玉品到礼部啊。 “这里的事情你不用管那么多,说了不让你管就不让你管,你去忙你自己的。”张父连推带搡地把张致给推出房门外,然后又将房门紧闭。张致见了只觉稀奇,但也只能带着点莫名其妙离开。 张父趴在房门上听见张致的脚步声慢慢远去,忙疾步走到了屏风旁,道:“八公主。” “本公主都听见了,事儿做的不错,本公主会让宫中的管事太监照看你一二的,只要东西好,张家的玉器,后宫的主子们还是愿意花些银子买来送人的。”八公主朱徽媞在屏风后缓缓说道。 “多谢八公主抬举。” “接下来的事情,安排的如何了?” “都已安排妥当,只不过小人觉得”张员外还是有些犹豫。 “我知道你犹豫什么,我心中有数,不劳你挂怀。不过此事若是让第三人知晓,我便要了你的脑袋!”朱徽媞声音还是清清淡淡的,却有着皇家的不怒自威。 “小人知道的。”张员外不敢多言,连声应承。 “行,那今日的事儿就到这儿了,我呢,先去地方等着,你也不用派人跟着,到时候告诉傅山让他去那见我便是。”八公主说道。 “公主乃金枝玉叶,身边不跟随一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小的担待不起。” “谁要你担待了,这会儿知道我是金枝玉叶了?去年还在街上被王爷们家的家奴欺负时,哪个说过我是金枝玉叶,你们就是一个个的墙头草!”朱徽媞有些气急败坏,刚才那种皇家淑女凤仪之姿全不知道丢哪去了。“咳咳,嗯,当然,如今我是金枝玉叶,张员外有此担心也不奇怪,不过本公主出身于市井,并非不知人间,只要不走漏了风声,本公主自然无事。” 张员外在屏风外连连称是,哪里知道朱徽媞已经在屏风后的椅子上端坐不住,来回磨蹭,还嘟着嘴心中抱怨这公主真是不好装。 “爹,你这是要出门?”张致问道。 “嗯。” “您出门也不跟着个小厮,怎么跟着个丫鬟?还有这丫鬟面生的很啊。”张致瞧了一眼爹身后跟着的女人,记得家中那十几个丫头中没这般的姑娘。且这姑娘面上一层薄纱,也看不出到底是谁。 “这丫头本是给你祖母买的,可你祖母不喜,加上她这脸上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出了不少疹子,恐其有病,我得找卖家好好说道说道。”张员外扯了个谎。 “那让管家去不就行了,您还要亲自跑上一遭?” “这事关重大,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去了能说清楚。得先要问清楚这女子脸上的疹子是否传染,这种事情你不懂,你忙你的。”张员外说完之后便带着身后女子快步而去。 “我说你这儿子话够多的。以后还要烦请张员外多多教教你儿子,免得以后说话太多惹人烦躁真的被人割了舌头。”八公主在路上没好气地说。 “八公主见谅,小人这孩子自小便心细,家中闲事他也都爱管上一管,八公主莫要生气。”张员外连忙赔不是。 朱徽媞细不可闻哼了一声,并不答话,半晌道:“若他真是个管闲事的人,那若问了你那老母亲,并无我这号人,可不是又要刨根问底。” “公主有所不知,我那老母亲三年前便口齿不清全身难动,他就算是去问,老母亲也是说不清的。”张员外笑道,似乎早有准备。 “哦,原来是这样,看不出你也是个细心人。”朱徽媞放下心来,跟在张员外身后。她本就穿着丫鬟的衣裳,加上那副低头敛目的样子,看起来还真像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姑娘。 走了一刻钟,到了一处不打眼的车马行,张员外租赁了一副小车马,架着车马向城南城郊奔去。一直到城南城郊的一处小院儿,车马才停下来。 “行了,就送到这儿吧,晚上我在这儿等着他,你把他带过来之后,立刻离开。”朱徽媞道。 张员外应声之后刚要离开,八公主又叫住了他:“想来你若突兀去叫的话,他应是不会来的。他若不来,你便告诉他,说‘八公主觉得他画得那些竹子挺好,当年在集市上说的那番话,多半违心。’你这般和他说他也就明白了。” 张员外一不多问,二不犹豫,应声后便离开,转头便去了傅山府上。 得知有人来寻自己,傅山有些稀奇。这礼部本也不是什么肥差,顶多和一些礼器商人打些交道,而这礼器向来是不能含糊的,总要拿些样品给皇家人过目。即便是卡拿要,也的不了什么太大的便宜。 今日他已将那张举人打发走,且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并非是张举人能依赖之人,也不愿意做别人的拐棍。哪成想到了傍晚,儿子不来老子又来。寒暄过后,傅山并不言语,只等着这张员外开口。 “今日小人来是有一事相求,还请傅大人务必答应。”张员外说道。/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见八公主 p“若是合理之事,我必当答应。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不过这合理之事,即便我不答应,该合理它还是合理。倘若是别的,我便只能送客了。”张举人有功名,且身上还带着几分书生气,傅山并不想说话太过火。可这张员外是商人出身,身上并无功名,且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十有八九是个老狐狸。和这种老狐狸过招,与其斗些弯弯绕绕打哑谜,不如直来直去。和狐狸斗计谋,总归是赢不了。 “小人保证和生意上的事儿无半点关系,只是此事牵扯一位贵人,还请傅大人借一步说话。” “贵人?我傅山在这南京城中向来不认识什么贵人,只是常常被人说成是怪人。张员外莫要唬我了。”傅山只当张员外说的是托词,不以为意地笑道,但还是从了张员外的意思,喝退了左右。 张员外站起身来,恭恭敬敬朝傅山行了一礼,道:“这位贵人说,您画的竹子其实挺好看,城南集市上说的话,多半违心。” 傅山目光一懔,道:“是男是女?” “既然是贵人,定是女的。她如今有难,想与你见上一面。”张员外说道。 “如此说来,那还等什么?她现在在哪?快带我前去。”傅山急切道。 “好。傅大人快随我前来。” 傅山这般急切的样子出乎张员外所料。本以为这种事情傅山怎么也要问上一刻钟两刻钟的,没想到傅山居然什么都没问,一听这画竹子的事儿便要去。 到了那小院之中,傅山有些惶恐地敲了敲门。张员外不敢不听八公主的,把人送来便走了。 “你可是在屋内?”傅山在门外问道。 只听见里边朱徽媞的声音闷闷的传来,道:“我自是在屋内,你快进来罢。” 傅山手上发了力,刚想推门而入,却又停手驻脚道:“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是不进去了罢。” “如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扯这些‘男女授受不亲’的话来?你当年在城南集市上扯着我的手不愿意让我走时,怎不想想这‘男女授受不亲’?” “傅山自从那次之后,心下一直惶恐至今。只怪傅山当年狂妄又不加谨慎,平白玷污了八公主的清名。还好当时的刺绣姑娘和如今的八公主早已不是一人,除了你我二人,并未有人将当年之事放在心上,所以我这心中还可以稳妥些。”傅山在门外说道。 “你还叫我八公主呢?我恐怕再过几日便要做不了这八公主了。我说你进来吧,我若怕污了我自己的清名,又何必把你叫到这里来。我与你有些体己话要说,说过了,就算是要把我嫁到边疆沙漠,广袤草原,我也都认了。”朱徽媞的声音幽幽传来,言语悲凉,心中似有不解难题。 傅山听了这语言和语气,蓦地心疼起来。咬牙推门,门推将开来,之间八公主一身朴素坐在屋中桌边,用一双葱白的手托着下巴,嘴角向下,眉眼都泣着愁苦,见傅山进来,眼见就要落下泪来。 “八公主这是”傅山愕然道。 “别叫我八公主,我若知道这八公主要这般做,我情愿不做。我以前叫李微微,如今叫朱徽媞。这微则是人微言轻的微,如今换了姓名,身份再尊贵,但说到底也不过是这大明的浮萍。”朱徽媞说罢后,用双手掩了面,抽泣起来。 “”傅山踟蹰,八公主不能叫了,这李微微太生分,朱徽媞太越位,叫微微又太亲密呆了半晌,冒出来一句:“朱姑娘,我” 话刚开了个头,朱徽媞觉得这戏都演不下去了,这个呆子,叫别的都行,就偏偏叫了一个最不能叫的,便嗔怒道:“你才猪姑娘!”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嗨,我也不知我这是怎么了,我到了别人面前说话都口齿伶俐,就算是和人辩驳,我甚少有输的。可怎么一见姑娘便成了这般模样,唯唯诺诺,傻傻兮兮,也没了做状元的文字功夫,更没了和人辩驳的机敏功力。”傅山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这把心中多年的郁闷一吐而尽,他实在想不到解决办法了,怎么在别人面前都行,偏偏到她这里却成了这幅模样。 朱徽媞看着他那样子真的很想笑,可是这要演苦情戏不能笑,当下还要装出来一副嗔怪的样子道:“你这般似乎是对我起了真心,我正是见了你这般模样,才让那张员外把你请出来。可如今我自身难保,前方之路扑朔迷离,你还与我这般说笑,我真的是高兴不起来。” “我刚才在门外,你和我说的,可是真的?”傅山问了一句。 “自然是真的。我本以为我那皇兄是看在我与他小时候一同玩耍,青梅竹马之谊犹厚,才将我从这小院中大张旗鼓接至皇宫,做了这备受宠爱的八公主。没想到他只是需要我罢了。”八公主说完之后又去抹眼泪。 傅山真的想走上前去把八公主抱在怀里,但是他这几年读的书,知的礼数,却让他连攥手的勇气都没有。不知生情时还能大胆些,如今一往情深时倒情深情怯了。 “我带你走吧。”半晌,傅山看着朱徽媞说。 朱徽媞吓了一跳道:“你可知我要被嫁到哪里?” “我不管你要被嫁到哪里,我甚至不管你接下来要被当朝天子送到哪里,我只知道,若是你不愿意,但是又不能拒绝,我便带你离开这里。”傅山目光灼灼,桌上油灯的火苗映在他的眼中,让朱徽媞真的瞧见了他心中的一团火。 “可你知道我是公主,若应我做的事情我却逃了,皇兄就是要查遍天涯海角也要将我找回来的。”朱徽媞道。 “那么我们便隐居山林,让他找不到。” “你不是心向仕途么?你不是忠于明君么?为了我,官职没有了,也不能侍奉君主了,你不后悔?”朱徽媞道。 她此时已经止住了哭声,似乎因面前这个男子吃了一惊。她知道傅山喜欢她,她曾经在市井中过活,怎能不知男人看呆女人是个什么表情,男人一个劲儿的往身边凑是怎么回事儿。但是她从来不知道傅山是爱她的。/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错你有悔 p“错了仕途不过遗憾一时;错了你,我恐怕要遗憾一生。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我可以不做这什劳子官,却不能没有独一无二的你。”傅山沉声道。这话若是放在那些登徒浪子身上,必定说的轻浮无比却又十分动情。可傅山的脸阴沉着,手指还在不由自主的搓动,似乎那些想法已经在心里过了一遍,说出来的话显得字字有力,句句属实。 朱徽媞单手支着头,愣愣的看着傅山,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傅山的眼睛中看不出慌乱,看不出躲闪,看不出故作镇定的神情。他的眼中沉静还夹杂着几分心疼,就是没有失落和遗憾。朱徽媞在他的眼中得到了一个印象:这个男人,不管以后如何,此时此刻眼里心里真真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心中落下几分不忍,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愧疚顺着心底慢慢的浮上来,缠绕着她接下来准备说的话,似乎是不想让她把话说出口。 她揉了揉鼻子,挠了挠耳后,能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开始躲闪,能感觉到对方的人在心中迅速膨胀,那种踏实和为对方感到委屈的感觉交杂而出,惹出了她的不自在,这一切都落在了傅山眼里。 “公主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你对我用情至此。” 傅山这一问如同洪钟一般,瞬间便镇压了那刚刚漫上来的小心思。朱徽媞稳了稳心神,心下一横,接着道:“你若不在这朝堂之上,那你曾和我皇兄说的那些要忠于明君之言,不也是成了一句空话么?”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这般逼迫于你,在我眼中也不是鱼了。”傅山叹了一口气:“他让你去和亲,可他应知这大明历代立下的规矩,那便是皇族女子不得和亲。太祖之时,大明气壮山河;太宗之时,大明万朝恭拜。大明之所以能如此,是因为脊梁硬,他若连这份骨气都没了,要把你送去和亲,不管和的是敌国还有友国,我都瞧不起他。既然瞧不起,则定不会忠于这么一个君王。” 这呆子说的一本正经的,朱徽媞在心中咬了咬牙,敢情我在你心中是一大熊掌啊!冲着这个,接下来的问话也没那么愧疚了。 “好,既然你说为了我仕途可以不要c君主可以不忠,可这父母在世,高堂康健,你让他们如何?” “这”傅山闭上了眼睛,透过眉宇间泛起的皱纹,朱徽媞明白这是踢到了他的软肋,那痛苦又无助的表情,让朱徽媞瞬间有些心软。可问出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要收回来难了。 傅山沉思c起身c踱步c犹豫c徘徊。他纠结的动作织起了一团乱麻,塞进了朱徽媞的心中,堵得她心里乱糟糟的。 一切都在傅山再次开口之后解脱:“我父母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我与他们好好说此事,他们必定能谅解。他们也不喜这高门大户,迎来送往,只要我安置妥当,即便是衣着简朴c无人伺候,只要他们两人在一起,那便是他们的桃花源,定不会反对与我的。” “你竟如此笃定?” “嗯。”傅山再坐下来,眼神中只剩下通透,看来只刚才那一会儿,傅山的心中已经过了好几个办法,他选了最能行得通的一个,不诳不骗,笃定如斯,让人钦佩。“我父亲是怎样的人我心中十分清楚,而我母亲历来是小事上管着父亲,大事上从着父亲。而我是怎样的人,我父亲又十分明了。他不会认为我这是一时之冲动,他知道我从小心思沉稳,遇事执拗些,但近些年也知我做事会三思而行,若我和他说明你在我心中确实是这般地位,他便会支持我给你这般地位。” “我” “至于平常人家有的婆媳争执,在我家不会有。若你不喜和二老共处一处,那么便同去一个地方隐居,但不居一院。你若不信的话,去瞧瞧我父亲和母亲的日常相处,就明白了。” “我我没想和你一起走。”朱徽媞小声说道。此时说的话本也是剧本上的台词,只是脸上的愧疚之色,那装出来的犹豫差点盖不住。 “那你想如何?” “你也知道,如今大明内忧外患,非开国之时可比。我身为公主,理应为大明解忧。若是此次和亲能缓和大明现今之危难,我应当仁不让。我今日其实也让人准备了好菜好酒,只想为你这曾经的盛情道个别,给你个交代,也让你知我不曾讨厌过你。”朱徽媞说罢去了内厢房,端出来了装着酒菜的托盘。这是之前张员外准备好的。“你也来了这么长的时间,还不知你晚膳是否用过。有好酒有好菜,多吃一些,和我说说话,到明日,你是你,我还是我,就当不曾遇见。 傅山听了长叹一声:“你这是逼着让你骗了你,我骗了我。这酒我不能喝,这菜我也不能吃。不然若你真的不愿和我走,这几道菜和这种酒,我一辈子都吃不下去了,甚至见都不能见。” 朱徽媞倒酒的手一僵,尔后笑道:“何至于此,不过是普通的酒和普通的菜,又不是去赴死。用不着你这么沉痛怀念。” “可你若真的去了,我只有当你死了,当这大明也死了,或许才能勉强的活下去。”傅山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刚才说不喝,这会儿怎么又喝了?” “你不愿把这酒菜端下去,没动酒菜却已经闻到了酒香,看到了菜肴。只是这样便能记一辈子了,若是如此,不如吃了这席为你践行。” 朱徽媞听了之后心中不是滋味:“你真的不留我?” “若说你是为了那个皇帝,我自然是要留你的;可若说你是为了国家,我又有和面目留你。若我是个女人,若我和你一般身份,我想必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傅山说着,又干尽了一杯酒。 两个人不说话,半晌朱徽媞幽幽的叹了一句:“你当真是个傻子。”/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陷入情深 p“陷入情字一劫的人,有哪个不是傻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许这世上还有人羡慕一生未曾爱过一个人。可他们哪里知道,这爱上人却又得不到的滋味,当比那孤独寂寞的滋味更难受百倍。得不到c忘不了,是煎熬。” 傅山平常不喜饮酒,今日一杯接一杯的干,这还未吃一口菜肴,便已经有了三分醉意。 喝醉了的傅山比平常少了些书生气,如同从礼义廉耻的壳子中钻了出来。映着火光,朱徽媞能看见他眼中的痛苦,心下不由一疼,玉臂一伸,葱白的手攥住了用来借酒浇愁的腕子,道:“别喝了。” 傅山低头直愣愣的看着那攥着他手腕的葱白纤手,瓮声瓮气道:“公主莫要如此,男女授受不亲,傅山在公主面前形骸是傅山的不对。傅山知错,傅山这便离开。” 说罢便要起身归去。 “你这个呆子!”朱徽媞再也装不下去了,若这个男人还不是她的良人,那么她朱徽媞就活该孤独一辈子! 她用手拉住傅山的衣袖,抬头道:“我那都是骗你的,傅山你别走,我明日便让皇兄应了你这门亲事!” 傅山驻足,似乎是不信。他这一生,从未这般。大起大落,像是把心放在了秋千上来回晃荡。他有些醉意,站立不稳,踉跄了几步,稳住心神,却有些迟疑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刚刚都是骗你的,皇兄你曾见过,他与你性子有几分相像,怎么能答应那种和亲之类的丧权辱国的事儿?无人要我去和亲,我是我只是唯恐嫁错了人,想试探一二。”朱徽媞道。 “试探一二”傅山因喝了酒伤了心,那原本机敏的心思瞬间如同生了锈一般,心中咯咯吱吱想不通事情的关键。 朱徽媞突然松了傅山衣袖:“也是,是我错了。你爱我太深,相比而言,我这般的试探倒像是侮辱了你的真情。你若觉得我配不上你,那也罢了。” 傅山看着朱徽媞,只觉得坐在灯光面前的朱徽媞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仔细想想,这种试探,还真的是“若合你意,你负了我;若不合你意,我负了你”。这般的让人纠结,的确是找不出一个让两边心中都没疙瘩的点。 “不,我很高兴,也很失落,但我能想得通。”傅山道。他缓缓坐在椅子上,心中的感觉交混在一起,如同欣喜和悲伤下了油锅,加了七情六欲大火炒制而出,端在他面前,他不知要讲这盘菜如何吞下去。 他想了半晌,拿起箸夹了菜吃了下去。心中也想到了吃下这盘菜的理由。理由便是这盘菜是面前这个女人拿来的,爱她,和她有没有那么爱我,没太大关系。 况且,这只是,爱有增减,路还长着,又怕什么。傅山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朱徽媞半晌不敢说话,只是抱着个酒杯低着头沉默。傅山吃了一阵,轻声安慰道:“我能想得通,我也知道你为何如此。正所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有此担心我一点都不意外,况且你是金枝玉叶,为朝廷选婿,也不应马虎。公主不必挂怀,明日让皇上赐下一道谕旨,我便做了那驸马。”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这话中的勉强。凭你的家事和你的人品,你本也不是那攀龙附凤之人,做驸马虽然风光,骨子里的苦我做皇家女儿又怎能不知。倘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是对你来说却恐怕是煎熬。”朱徽媞说着声音便哽咽起来:“我本未想到你对我深情至此,我想我来瞧瞧你,只要觉得你是个栋梁之才,对我还有那么几分真心便答应了。可没成想你”她小嘴一咧,果真是装不下去了,哭了起来。 傅山见她这般模样觉得三分好笑和七分心疼,道:“公主莫要哭了,我心中真无芥蒂,失落是肯定有的,我不忍骗你。但多的是高兴,若此生能娶了你,三生有幸,我也不想别的了。” “你真这般想的?”朱徽媞摸着眼泪哭道。她心中懊恼中夹杂惊喜,感受如同傅山一样,酸甜苦辣全都汇在心中,搅和的她脸上都不知道要作何表情,想来想去,还是愧疚占了上风。 “是这般想的,别哭了啊,你一哭,我这心里比刚才还难受。”傅山说道,想去哄哄她,又不知道从何哄起,真的好想把她一把抱住,但如今还不是人家夫君,抱住是占了公主的便宜,实在不妥。 他手足无措的样子被朱徽媞看在眼中,不由扑哧一笑,道:“你若心中没多想,我也便放心了。我不哭了,我怕你心里难受。我答应嫁给你,可是你以后要对我好,不然我便让我皇兄收拾你。”她嘟着小嘴嗔怪的样子,让傅山心中一阵。目光含水,满眼都是爱意还带着一丝丝的愧疚,手中搅着头发,侧着头,微微笑着 傅山在心中了一声,以前只觉得她眼缘甚好,洒脱不做作的性子加上姣好的容貌经常他的梦,但那一切都如同这几日初冬刚飘下的白雪一般,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才觉得美好。可她这样的小模样,怕是要彻底要了他内心的童贞。 “那我便等公主的消息那个夜色已深,公主早些休息,明日早些回宫,傅山告辞了。”往日只觉“把持不住”只适用于登徒浪子,待今日尝了这心仪之人的暧昧,才知那种滋味非同一般,之花从心长出,出了口干舌燥和手心发潮。是要走了,再待下去,再看着她,圣贤书也会变成纸糊的牢笼。加上这屋中愈发蒸腾出的暧昧,那看不见的氤氲之气化成了丝线,企图将他们两个捆绑在一起。 “你若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屋里?我此次来见你,未曾带一个人前来。”朱徽媞抬头说了这么一句,说着说着语调便慢慢低了下来,到最后如同蜜蜂嗡叫一般。这话怎么听都像是一个邀请。/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呆子不冷 p那嗡嗡的声音似乎生出了小手,在撩拨着傅山的心。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傅山的喉头滑动了一下,最后说道:“若无人来保证公主的安全,傅山便守在屋外,待到天明,护送公主回宫。”说罢,他似乎是觉得又有些不妥,说道:“回去自然是去驿站租赁马车,请车夫送公主回去。” 朱徽媞心中略有些恼怒,这个呆子,她都这般不顾矜持的暗示了,这呆子怎么还要出去。赌气道:“你出去也行,可昨晚外边是下了雪的。这南京城的冬天就这般的古怪,百日热,晚上冷,还要下雪,你若不怕冷,出去便是。” 她本想傅山再怎么说也是山西地方大户出身,又是皇上钦点的状元,娇生惯养自是不必多说。且他生的又及其俊秀,如同女子一般,若不是那故意蓄起的胡须,怕是出门还会被人当做是姑娘家穿了男装。 这般的人物,出门冻上一宿应是不可能。虽说是冬日初雪时分,此时还不冷。可到了子时之后,那便是阴气寒气交加刻骨的冷。难不成他真要去冻上一宿? 没成想傅山真的与她行了君臣之礼,便转身而去。但还不憨傻,寻了这院子里的窝棚,应是之前堆柴的地方,和衣而睡。 朱徽媞在屋中气得直跺脚,心中不停暗骂呆子呆子。想了半晌,还是抱起床上多出来的那床被子,去了院里,把被子一股脑的扔在傅山身上。见傅山躺在堆柴窝棚里的稻草上,心下也放心了些。扔了被子,转身回去,咣咣咣地关门。傅山听了,嘴角倒是翘了起来。 “呆子,冷么?”第二日清晨,朱徽媞开了房门,探头问他。 “有你给我的被子,不冷。”傅山笑着说,那笑容恰若今晨的阳光,带着几分和煦的味道:“能暖一辈子呢。” “呸,我皇兄和我说你是个谦谦君子。谁知道你也这般的油嘴滑舌。”朱徽媞啐了他一口。 “我随我父亲,我父亲便是在谁面前都是谦谦君子,偏偏到了我母亲面前,就成了个登徒浪子。不过我母亲可喜欢的紧呢。”傅山把胳膊放在脑后,在稻草垛上支着头,笑着看着他。 “那你昨晚上” “我做不了那柳下惠,那柳下惠与那女子相遇之前无甚瓜葛,所以能坐怀不乱。可我昨晚与你见时早已倾心与于你,比不得,比不得啊。若真做错了事,酿成了祸,我对不起你。”傅山道。 “你这呆子,我本是市井出身,其实在市井之中,婚事倒是要比高门旺户的更自由些。你昨晚,大可不必睡在屋外的。”朱徽媞细声细气道。 傅山起身,收整了衣衫,即正色又深情道:“我并非读了那圣贤书不知浪漫是何物的人,也并非不知道你心中所想,只是一切尚未尘埃落定,我实在不能平白辱了你的清白。” 朱徽媞听见傅山还是这般说辞,心中不由恼怒:“傅山,你到底有何顾忌,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会在今日回宫之后和皇兄说给予赐婚。你这般说,倒像是我逼婚似的!”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若我真的在这郊区木屋中和公主不明不白的在一起了,过几日我运气不佳,横死街头或者遭遇其他磨难,再也配不上公主,岂不是让公主遭受不白之名?此事会害了公主的一生,所以这种丧尽天良之事,傅山是不会做的。” “呸呸呸!就你话多。”朱徽媞先是嗔怒了一声,接着呆立了片刻道:“我皇兄说的一点无错,你果然是那个能配的上我的人。家世清白,又是名门望族,在官场上机敏却也执拗,在情事上痴情却也洁身自好,还处处为我着想。傅山,你这般的男子,世上能有几个?” “我只是看起来这般而已,还有人说我阴柔过甚,不够阳刚,如同小女儿一般;也有人说过我性子太倔强,不懂变通,总是要花好久才能明白自己的过错。等到明白之时,却也晚了。”傅山苦笑:“我或许还有别的问题,如今还未发现。这人生一路,不走到终点,无人敢对或者的人定下结论,否则也无盖棺定论一说。” “好吧,我又发现了皇兄说你的另外两个优点果然是对的。”朱徽媞看着他笑:“皇兄说你谦逊有礼,却偶尔有些死脑筋。”说罢嘻嘻笑了起来。 “皇上目光如炬,见多识广。这大明的臣子是何等模样,皇上有时候看了不说,但心中都是知道的。”傅山说:“所以公主还是要为皇上考虑,早些回去,莫让他担心。” “嘿,我觉得如果我真的嫁给你了,先不说我满意不满意,我皇兄应该是满意的。”朱徽媞道:“你这般的为他考虑,等于说是要帮着他管我,这样的话,我还真的要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嫁给你。” 傅山听了还是笑:“我既帮着他管着你,又帮你去闹着他。公主信是不信?至于我要帮谁,那要看我和谁的情谊深厚。公主是对自己没信心么?” “咳咳”,朱徽媞迈步进了小院子,夸张地走着八字步,粗声粗气道:“若你说是为了他而放弃我,我自是不信;但若你要说为了国而放弃我,我也没自信。” “别闹了。”傅山目光一柔,走上前来扯了她的腕子,摸了摸她的头,道:“若没了国,你是皇族,我是臣子,都活不成的,到时候我们一起为了国一同赴死可好?” 朱徽媞将自己缩在傅山的怀中,轻声道:“好。” “这大明自开过以来,得此待遇者甚少,这到底是哪家的贵公子,居然能从公主府将公主娶到驸马府?以前都是驸马要入赘到公主府才是。”闲来无事,几位秀才在酒楼上攀谈。 “可不是,也不知这是哪个小子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居然能得公主青睐,公主嫁驸马本就是下嫁,这下,真的和那普通的人家娶妻没什么区别了。”另外一位秀才说话酸酸的,那羡慕嫉妒恨的话语混着酒气简直要酸得发臭。/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高调低调 p“这你们都不知道?是那是上一届的新科状元。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出身好不说,还不是京中官宦人家,皇上满意的不得了。据说公主也对他青眼有加,这不,虽说是招驸马,但非要弄一个娶公主的规制,由此可见这公主对驸马的重视。”另外一位秀才明显衣着华丽,应是家中有宫中关系,知道不少宫中秘事,这会儿却让他当做资本拿出来吸引目光了。 “啧啧,若是换做别人我还真要说此次的驸马爷有福气,若说是上一届那新科状元,应是那公主是个有福之人咯。”先前说话的一位似乎没了刚才的羡慕嫉妒,倒是还有几分遗憾。 “此话怎讲?”京中的秀才也不是个个都认识傅山,听这秀才一说,连忙来问。 谁成想那秀才自知多言,竟不愿意再说,敷衍了一句:“皇族之事,岂是你我能妄言的?还是不说,不说的好。” 三人又寒暄了一阵,便散开了。 这次乐安公主的婚事即高调又低调。高调的是这般的娶亲方式,谁都能看出来这是要给驸马爷脸面,这样皇家都给脸的驸马历史上可能仅此一个。说低调,是因为这次的婚礼并非大张旗鼓,甚至连嬷嬷都没跟着,还有原本存在于驸马爷和公主之间的那些繁文缛节,统统都没有,也不知道皇家这次到底是出于怎样的考虑,许是觉得这虽然是公主的意思,但是这般的“下嫁”确实过火了一些,也不想大张旗鼓的让百姓们知道。 而宫中则是另外一番讨论声。 “这招驸马是大事,八公主怎能如此任性,非要这般给那状元好脸。就算他出身再好c人再机敏c才华再高,与我们公主相比也只是一个臣子,一个臣子怎么能够在皇家面前得什么脸面,这般的做法,本宫实在看不惯。”周皇后道。 这皇家招驸马,自然是由后宫之主周皇后来办,但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周皇后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得到什么督办权,皇上与她说了一句“一切都按照乐安的意思来”,便把她大半个月的准备全都扔在一边,此事八公主与其是说要招驸马,不如说她是真的缠着她哥哥,把自己给嫁了。 “可不是,姐姐,可这乐安公主是皇上得宠的妹妹,就算是您,在这件事上也是个外人。既然皇上都说没事儿了,您也不要太操心了。”旁边的田贵妃安慰道。这话听起来是安慰,实则像是添堵。 周皇后对这个田贵妃一直没什么好感觉,两人虽不是用阴谋诡计你斗我我斗你,却是真真的互相看不顺眼。 田贵妃家中军功盖世,且本人骨子里透着一股子灵动之气。在崇祯的眼中,田贵妃总有三分像仙七分像人。但在周皇后的眼中,这田秀英田贵妃,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狐狸精,还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狐狸精,就算面上再不食人间烟火,但其实骨子里还是个让人讨厌的狐媚子。 “哼,若说外人,恐怕妹妹你才是外人。虽然在这宫中你位份不低,但比起本宫来你不过是个妾而已。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是是是,妹妹自然知道我是没甚么资格的,但是这宫中的位分,可升可降。有道是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妹妹觉得您也没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田贵妃向来不怕这周皇后。 周皇后为人严肃,与她灵动除尘的性子全然不同。周皇后之所以这么多年还是周皇后,只是因为她命好。而她田贵妃如今做了田贵妃,则是因为她人好。 她从不觉得自己在周皇后面前矮过三分,幸好大家也不过是明面上的吵吵闹闹,都非那奸佞一肚子坏水之人。这般的争吵,除了吵得袁贵妃实在听不下去出面来调停之外,也无甚别的后果。 “两位姐姐,这八公主如今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一则是因为皇上宠这个年幼的妹妹;二则是八公主在宫外性子已经野了,给她身上加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也不行,这件事应由皇上和八公主自己决定,我们又何必为了八公主的事情在这里吵个不停?”袁贵妃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遭了什么孽,偏偏这辈子要夹在这两位中间受气。得亏是她出身不高,却也读过几年书,人又特别喜欢朱子理学,讲道理这种事情,还真没几个能讲过她。 两位正主听到袁贵妃发话,纷纷哼了一声,似乎都不愿意看见彼此。 这百姓中流言蜚语,后宫中也吵作一团,前朝若放在太平盛世之中,这事儿恐怕那些礼部的侍郎们c讲礼法的老先生们,也要吵闹一番。可偏偏边疆又告急,河南又闹了蝗灾,这都是大事儿。满朝文武正事都还解决不了,也没什么人真的找骂去管皇家的闲事。前朝中偏偏消停了许多。 再去看着洞房花烛夜中的两位,一位心事重重,一位乐不可支。 “你这胆子也忒大了点。”傅山拉着朱徽媞的手道:“酒宴不要c嬷嬷不要c请的不是什么皇族贵胄,而是当年对你有恩的好友亲邻。你这般行径,皇上怎么答应的?” “你管那些作甚?如果要细说的话,我只能说这些都归功于我的精心策划。”朱徽媞小脸微微扬起,哪里有半分的新娘子的忸怩作态。 “此话怎讲,说来听听。”傅山帮她脱鞋,又帮她取下凤冠。 “我这人吧,一直都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的,当年我皇兄要接我回宫时,我便说过,不论如何,这皇宫里的好处我可以接受,这皇宫中的坏处我是怎么都不接受的。若皇兄答应不了我这个,我便不入这宫中做这公主,他只需要每个月拿着些私房钱送到宫外,让我和我母亲过的好一些,我便觉得比进宫做公主还要自在。”朱徽媞道。 “这敢和皇上讨价还价的,恐怕这大明历年中也只有你一个了。”傅山笑道。 “可不是,皇兄曾经也是这般说的。但是我野惯了,其实他说过,若放在宫外能保证我的安全的话,他也是愿意让我留在宫外的。可如今外敌虎视眈眈,就算是这南京城中,也有不少细作出没。他在乎我,所以只能把我放在宫中看着,这样才放心。” “你们兄妹,当真情深。”傅山拿了一把梳子帮朱徽媞梳头,两人这还未洞房,却已经像是一对老夫老妻。/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洞房花烛 p“其实我们小时候本也说不了几句话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朱徽媞道:“小时候我们在宫中湖边相遇,他是大我一岁的哥哥,而且不是一母所生。他失足要落水时,是我下意识拉了一把,那都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了。后来他一直念着我的好,在宫中特别照顾我和我母亲,再后来他去做了王爷,规规矩矩的不敢再来找我们。我也说不上这算不算兄妹情深,我只知道,这应该是他重情重义吧。” 朱徽媞和傅山说了一阵儿闲话,忽然发现傅山在帮她梳头。她不由哑然失笑道:“这哪里是你要做的事儿,这一个个发髻很麻烦的,亏得你这么细心。” “你这一头的首饰,自然要帮你摘下来。我自小便没觉得男人和女人有和区别,唯一的区别便是,作为男人要重担当,作为女人要忠夫君。除此之外,我帮你梳头,你帮我做事都是一样的。”傅山道:“你这一天下来,头上凤冠太重,头皮早也疼了吧。把这些首饰去掉,我帮你按按头皮。” “你当真和别的男人不同。我不管是在市井还是在宫中,都未听说或见过你这样的男人。”朱徽媞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真的拒绝不了傅山给出的提议,她靠在傅山的怀里,让傅山帮她。此时的她想,她那十年的宫外颠沛流离所遭受的苦难,终于得到了回报。如今有了让人称羡的身份,还有让自己惊喜的夫君,这一生,也算圆满了。 傅山的怀里很舒服,他的身上似乎带着一股竹叶的清香。他虽不像别的男人一般高大伟岸,样貌偏向阴柔而非阳刚,但他骨气和韧性正如那竹子一般,带着与众不同的风骨,让她觉得安心。 这个怀抱太舒服,感觉可以依靠一辈子。头上的抚摸太美好,眼皮沉沉想睡觉。 等朱徽媞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傅山伏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感觉浑身好痒,不知道身上哪里的机关被傅山触发了,惹得她只想把面前这个男人抱在怀里。 “唔怎么,你醒了?”傅山刚在她身上落下一个绵长的吻,闻着她颈间的香气。鼻中呼出的气惹得她浑身战栗,似是也被惹起了不能自已。 “你怎么”朱徽媞呻吟一声,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还真奇妙。之前她只是想情不自禁的缩在傅山的怀里,这时却忍不住想要和他融为一体了。 怎么办,他好温柔。 怎么办,他氤氲的眸子点亮了最关键的花火。 怎么办哦,不需要想怎么办,他给的一切都承受,因为今夜在这帐中颠鸾倒凤的,乃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夫妻。 她放开了身心,放心让灵欲合一。 翌日,傅山用手支起身子看着身边的人儿,一抹笑弥漫到嘴角。这要亏了父亲所说的莫要失足。 若那日便平白无故要了她,那日便不去想她小女儿的心思,还有她的冲动,那便也不会有昨晚的毫无挂碍,不用给她三个月的忐忑,也不必给自己三个月的纠结。人果然还是要一步一步规规矩矩而走,莫要犯了差池。差池差池,差一步,往往会错过一个人,错过一座城池。傅山轻叹一声,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丝。她嘤咛了一声,惹得傅山喉头里也呻吟了一声。只是昨晚的旖旎风光太过缠绵,若是真的再来一次恐怕两人都消受不起。 “醒了?” “嗯。”朱徽媞想起昨晚的事情,不由得面色潮红,心中暗叹这男女之事竟然如此奇妙。又觉得还是自己有先见之明,在崇祯面前死活都不要那什劳子的传话嬷嬷,夫妻之间就当有夫妻间的自由,过个日子做的如同宫中的主子召唤臣子一般,别说傅山心中愿意不愿意了,她心中都是百般个不乐意。 “今日要到宫中见礼,要早起一些,莫要迟了。” “好。”朱徽媞觉得自己有些奇怪,明明只是过了一个晚上,怎么突然间就成了傅山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她似是觉得自己的身上少了些什么,但又不想和傅山争这些东西。变了就变了吧,两个人在一起,都是要不停的变得让对方觉得更好,才能走的更久更远一些的呀。 梳整规妆,描眉敛唇。朱徽媞出身市井本不喜欢浓妆艳抹的,这般素雅的装扮让傅山的心又跳动了一下。几年前见她时觉得素净,昨日大婚盛装的模样让他惊艳,而现在她的打扮,不素不艳,有几分雅致,这才是他傅山的妻。 “瞧什么呢?”朱徽媞笑他。 “瞧我的妻呢。”傅山携了她的手,摩挲着道:“走吧,莫让宫里的人等我们。” “好,你说什么都对,我听你的。”朱徽媞跟在傅山身后,任由着傅山拉着她的手,哪里有半分公主的架子,这乍一看和宫外的刚出阁的女子也没什么两样。 “乐安公主。”这昨晚上虽然没有礼教嬷嬷跟着,这早上请安还是有礼教嬷嬷接着要去的。公主虽是女子,但是也是光宗的女儿,身份尊贵,非同凡响,跟在傅山身后,不管如何,终究是不妥的。礼教嬷嬷提醒了一句,眼神中的警告之意尤甚。朱徽媞虽有些不乐意,但还是走在了傅山前面,只是这手还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怎么都不愿意放在胸前去端什么皇家之姿,非要扯了傅山的手。 上马车前,嬷嬷实在是忍不住了,道:“乐安公主此事万万不可,您这般做事,让小得怎么做人。若是被后宫总管看见,还当奴婢不知礼数,未能帮乐安公主规整行为,奴婢是会被打入到慎刑司的。” “我自家夫君我连手都不能拉,宫中这规矩当真是让人觉得烦闷。” “皇家向来是这样的规矩,您出生在这皇家,享受荣华富贵,自然也要承受这皇家的约束。况且,您这般的对驸马爷,驸马爷会是被您宠坏的。”礼教嬷嬷屈身答道。 “本公主怎么做事,连皇兄都不管,你这老嬷子,哪里来的资格管本公主的事!”朱徽媞怒道。/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理宠如斯 p朱徽媞平常并非这般嚣张跋扈之人,乃是这老嬷子太让人气愤。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不过是个宫中有品阶有资历的女官而已,怎地如此嚣张。 “公主莫要生气,傅山身为驸马,虽得公主抬爱,得了这历代驸马想都不敢想的恩宠,但是傅山自知身份,会遵循礼教嬷嬷约束,不越了君臣之礼,不辱了皇家之仪。”傅山对那嬷嬷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公主年少,又因自小不曾养在宫中,还望嬷嬷对公主之言莫要放在心上。” “你夫君,你我是君臣这自不错,但是我和她更是主子和奴才的关系,我又何必怕她?你莫要如此行事,否则我要生气了!”哼,皇兄都不管我,你们倒是管起来了,你们那里有资格管的嘛! 她一个人气冲冲地冲到驸马府外,先上了轿子,把傅山和那礼教嬷嬷全都丢在院子中。她违了那么多的礼数,把傅山捧高,只是为了怕傅山心里不舒服。这傅山倒好,倒帮着外人说她的不是,想起来便生气。 傅山只当她是小女儿性子发作,与那嬷嬷说:“公主那边我会劝的,还请嬷嬷不要见怪。” “驸马爷客气了,公主若只是在公主府或者驸马府这般行径,老奴也会遵循皇上的意思不加管教,只要你们二位和和美美,便是这大明皇族的福分。只是这出门还是要讲究一下尊卑c面子上要过得去才行。毕竟当今皇上目前已经有了两位公主,若被她们效仿去了,后宫的那几位主子,可不会让皇上太清静。”嬷嬷耐心解释,对着傅山深深的福了一福。 “傅山知晓,傅山定会去时常提醒公主的。” 傅山上马车之前,还与那嬷嬷一拜。待上了马车之后,这马车里的金枝玉叶便不答应了:“我皇兄说你见了他还没这般客气呢,怎地见了这嬷嬷,你连我都不顾了。傅山,我们昨日才大婚,今日你便和我不一条心了?” “我的公主,你进宫时日太短,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你听夫君慢慢说。”傅山看着她生气的样子,只想笑,觉得女人因为这般小事儿生闷气倒还是真有几分可爱。 “你还敢笑?”朱徽媞两眼一瞪,揪住了傅山的耳朵,道:“说,还笑么?” “不笑了,不笑了。”傅山憋住笑把朱徽媞的手从耳朵上拿开,小声对她说:“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嬷嬷刚才也和我说了。我们在府中的事情,她受了皇上的命令,不去管我们,若是宫中的人问起来还会帮我们隐瞒。你要知道,大明历代的驸马,若是要去找公主合欢,得先去找嬷嬷说,嬷嬷再去找公主说,公主答应了,再让驸马来公主府,这也就是为什么公主府和驸马府向来不在一处,或者即便是在一处了,也是两个独立的院落,没那么容易相会的。” “公主和驸马不是夫妻么,这样行事,怪不得大明历代的公主产子都少。”朱徽媞道。 “是啊,如今皇上允许我们随意出入,已经是有违了礼法,特意给我们行的方便,若是你还不愿意在出门时候,装那么一两下威严,被人看见了,你我府中的一大群下人吃不了兜着走,我们也要挨一番训斥。”傅山和朱徽媞解释。 “这么看来,本公主做这什劳子公主,简直是亏大了,若我和你一同回阳曲,或者让你家中二老来京中置办房屋,那么你我便不用受这种罪难了。”朱徽媞有些懊恼。她明白,这皇兄在宫中临幸个美人还都要走一套流程,每月总有十天是必定要在周皇后处的。虽然她听不少人曾说过,这宫中最得宠的是那田贵妃,但田贵妃这里最多也只能去七天,据说是礼法约束。只要皇兄敢把这规矩倒过来,便一定有大臣不遗余力的上书,驳斥他有违祖宗礼法。 “这哪里是你能决定的,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便是公主,皇家若没有宣旨把你贬为庶人,那你便一直是这公主,不能随意嫁娶的。” “真的没办法解决?”朱徽媞眼巴巴地问道。 “没办法解决。我必须提醒你一句,你那些宫中的皇嫂们向来都是无事生非的,你若想被她们嚼舌头根子,给你皇兄添麻烦,你便一边这般做一边被她们骂就是。大不了我和你一起挨骂。一切看你。我定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我是你夫君,我不帮你我帮谁。但我若帮你,便是要帮对的,不是帮你的错。你若真觉得日日被人私下诟病c被你皇嫂折腾c也让你皇兄受连累无事的话,我便和你一起胡闹,只要你开心便好。若你觉得出门在外忍耐一两个时辰能换来所有人清静是更值得你做的事情,那我便在外与你做君臣,在家与你做夫妻。你觉得可好?” 朱徽媞懊恼地转着眼珠子,咬了咬嘴唇道:“别人的流言蜚语我是不在乎的,但我知道我若出了阁还要明目张胆的胡闹,定是会给你和皇兄,还有我们府中下人们添麻烦的。好了好了,你说都对,我听你的便是。”她是个讲道理的姑娘,虽然总觉自己是一只自由之鹰,但倘若所爱所在乎之人在这囚笼中,她也会收起翅膀,陪他安康。 这进宫拜见的规矩礼教嬷嬷在八公主出嫁之前,便已经教了许多次。她本也不是那愚钝之人,教了那么多次,虽然没用心学,但在礼教嬷嬷的提点下,总算没出什么大错。 敬了茶,行了三叩九拜之礼,礼庙来的礼官又在朱家族谱上记了他二人的名讳,才算礼成。 “这才出嫁一日,怎么感觉规矩了许多。傅山果然是有办法,朕搞不定的事儿,他一出马便让这皇妹规矩如斯,实乃罕见。”崇祯见朱徽媞这幅模样,不由笑道。 朱徽媞悄悄地撇了撇嘴,心中却并没有因为皇兄说了这话儿觉得没面子,反倒觉得挺得意的。/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家宴护夫 p“朕说这话,你都不以为意,由此可见,朕这管不住的皇妹如今还真的是碰上良夫,傅山啊,以后朕这妹妹若是闯了什么祸事,朕可要拿你是问。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崇祯对着傅山道。 “皇兄这般不公平,我闯的祸事我自己负责,怎么能让我的夫君陪我受苦?”朱徽媞辩驳了一句。 旁边坐着的皇后和几位贵妃都笑了,周皇后道:“这才刚出嫁一天就要帮着夫君说话了,皇上对你那般好,还不如人家的一日。” “本来就应该这样。嫁夫便要从夫,皇后娘娘日里总说我是靠着家族中的军功才做到贵妃的位分。可皇后娘娘不知道的是,我向来是不帮着娘家人的,也从来没和他们接触过什么。我觉得这公主天真烂漫,还颇有几分真性情,你们好好过日子,你皇兄才不会管你什么变好变坏,你要你开心了,你皇兄便也高兴了。”田贵妃说道。 “对,还是田贵妃知我这心中所想。你们好好过日子,出门的时候规矩一些,在自家府中只要开心便好,这也算是皇兄对幺妹尽的一点心意。你出生不久之后,父皇便去世了,如今朕也算是长兄,只要你行事不丢皇家脸面,其他的,皇兄都纵着你。”崇祯爽快道。 傅山在旁边看着,说着些场面话,看似热情,但一直记着礼数。如今做了这外戚,公主怎么犯错还能网开一面,他这驸马则如履薄冰,若真的被人抓了把柄,说他僭越,这可是大事儿,到时候公主都保不了他。 这敬茶敬得留了饭,只能说这八公主果然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贵妃们暗暗称奇,愈发热情起来。 “不知这驸马爷如今做的是什么官职?”袁贵妃问道。若放在平时,妃位嫔位的女眷是绝对不能出席这样的场合的。今日也是皇上想让这地方热闹些,这外族侵犯,河南蝗灾,都是亟待解决的大麻烦,他这几日心情不好,多叫几个人来见见喜事,心情也可好些。 “回娘娘的话,傅山幸得皇上恩典,目前就职礼部。”傅山起身,先行礼再回答。 “瞧瞧,我说怎么如此知晓礼数,进殿这么久都不曾瞧上我们一眼,原来是明白这宫中的规矩。这乐安公主和他成为夫妻,果然是良配。”袁贵妃道。 “是啊。可是他非但只知礼数,还知晓国家大事。今日朝中内忧外患,朕有意将你送至兵部或者工部,或带兵打仗,或去地方主持民生,你觉得可行?”崇祯问道。 朱徽媞听罢之后面色一沉,道:“皇兄,不管是做那账中军师还是去地方赈灾,是让我也跟着去么?” “你去作甚?你是大明公主,金枝玉叶,你若随意出门,在外有个三长两短,让朕如何心安?” “那皇兄为何要拆散新婚夫妇?我这才刚”朱徽媞嘟囔着,小模样很是调皮。 “哦哦,此事怪朕。朕只想着如何让你的夫君帮我排忧解难,居然忘了昨日才是皇妹的大婚,是皇兄的错,皇兄连罚三杯给妹妹赔罪。”崇祯说罢便示意周皇后斟酒。 “喝酒伤身,皇兄这般说也是不碍事的,只是莫让我家傅山真的离我而去便是。”说罢娇羞地看着傅山,惹得傅山也有些不好意思。 “皇上,你瞧这新婚燕尔的小模样,臣妾虽是女子,都不由有二分心动呢。”周皇后笑道。 傅山见公主的脸都红的要透出水来,便正色对皇上说道:“皇上,臣虽因要陪伴公主,不能离开京都,但也可以在京都做些事情,以解目前朝廷内外的燃眉之急。” “哦?你且说说。” “臣私以为,目前朝堂之上官员匮乏,一则因为大明如今入不敷出,财库紧张,如今这官员并不好做。二则是因这连年灾病,民不聊生,是亲情杂乱,而新派下的官员又无做事经验,一上任便遇到各种纷乱之事,不知道怎么处理干脆就不处理。臣以为正是因这两种原因,地方才会在遇到灾难之时不知如何去做,做不出事,救不出人,酿成了大明国土满目苍夷。” “你接着说。你说这些朕听着是有几分道理。可如今这情况是朝中多少大臣都无法解决的困境,你有解决之法?” “臣无彻底解决之法,但是有改善之法,或可一试。”傅山答道,他停了一停,接着说道:“臣虽说日夜在礼部做事,闲来无事也会关心民生,关注民事;对边疆战乱略有耳闻,也想到了不少解决之法。只是不管是边疆之战还是地方百姓之事,情况不一且总在变化,不能一概而论。所以趁想出的那些办法,放在当地当时也会沦为纸上谈兵,并不会对问题有任何改善。” “但臣认为,若京中预备下派的国子监监生c有功名的举人c还有虽无官职胆量但有才华的新科进士们,能在入地方就职之前,旁人告诉过他们要遇到什么,要如何做的话,那到地方做事之后,结果会不会好一些?” “所以你”崇祯沉默一会儿,在思索傅山所说之话中的意思。 “所以臣想进入国子监讲学,在原来学科之上加入‘新官上任三把火’之类的讲学,想必能对目前有所帮助。” “好好好,朕听了觉得你说得有几分道理。也是,这历来官员们到地方做事,大都是按照自己的性子来,做的对不对,行不行,除了身边的师爷,也无人告诉他们这些。可那些师爷们大多是普通人家出身,眼界不够,能看到的多数也只是明哲保身和不出差错。若想让那些新上任的官员们,在那些老师爷的教导下做出来点功绩,实属不易。只不过你这官职,如何调配?” “对啊夫君,这国子监祭酒虽是国子监里的最高位,但只是一个从四品的官员,你若去了,那些朝中父亲动辄大三品的捐生,你如何应付?”朱徽媞有些意外。只听说这普通官员当上驸马之后升官位的,还没听过如傅山这般从从三品降到从四品的。/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入国子监 p“这都是小事,在臣看来,是从三品还是从四品都不重要,重要是能帮大明尽一份力,还望皇上成全。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傅山跪拜道。 “听闻那祭酒是你师父,当然朕也只是那么一听,并无责怪你的意思,你不必惶恐。”崇祯思索道:“祭酒那糟老头子这几年一直递奏章说他干不动了,要告老还乡,朕也一直在犹豫接班之人。既然你如此恳切,想去做那祭酒,便去做。朕不信真的有人敢不服你,若有人捣乱,来告诉朕便是,朕来与你撑腰。过几日早朝,朕也会当面敲打敲打他们。” “谢主隆恩。”傅山行大礼谢恩,旁边的公主虽不情愿,但傅山瞧她一眼,她便施施然的也来谢恩了。 坐在上位的皇上和女眷们,把八公主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窃窃私语并且笑着谈论她的样子,总觉得这个入宫没多久,却已经让皇上和太监宫女们头疼的公主,如今因她夫君的一个眼神,便能这么的规规矩矩的,实属罕见,都在笑着说那“一物降一物”的人间大道。 傅山拉她起来,归于位置后继续和这般宫中的人话着家常。傅山恭谨有礼且心系天下的模样给在场的人留下了好印象,众人也都能看出,皇上不仅是把傅山当做是自己的妹夫,他还把傅山当做是自己的良臣,若非如此,也不会把八公主嫁给他,明显是意在拉拢。 那日他二人在宫中,一直待到了午时过后,才去宫外乘着马车回府。 “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公主府吧,公主府之前我去过一次,比驸马府要好上许多。与我在公主府住下也可宽敞些。若你有公务要办,不想被我打扰,你再回驸马府做事可好?”在路上,朱徽媞问傅山。 “好,这种事,你做什么便是什么,我听你的。”傅山人向来洒脱,此事虽然不合礼数,但皇上都说了,只要外人不知道,两口子住在一处好好过日子没毛病,当下便和公主一起回了公主府。 府上的人都是特意交代过的。外人谁要打听公主的事儿,只说公主在公主府好好住着呢,驸马在驸马府上,并未住在一起。 “驸马觉得我这里如何?”下了马车两人如同做贼一般,让人抬了轿子给抬进府中。下了轿子进了内院,朱徽媞才去问傅山。 “这里自是比我那里气派多了。不过你知道我想来不在乎这些,你只要住的舒服,我怎么着都行。”傅山笑道,眼神中尽是宠溺。 “我才不挑不拣呢,我从出宫之后住的房子还都是漏风漏雨的房子,有时候我觉得我能进宫,能住这里,恐怕是我前半辈子积德行善,所以皇兄在机缘巧合之下,便想起我来了。”朱徽媞似乎对如今的生活很是满意。有大大的房子,还有爱自己的夫君。虽说皇家的繁文缛节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心情不好。但谁的日子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心中只要能抱守“知足”二字,那么离“幸福”也就不远了。 “我知道你不挑拣,不过不挑拣的人,不是还觉得我那驸马府寒酸了一些,非要让我来你这公主府么。”傅山笑她,她噘着嘴回复道:“我是没好的不觉得将就,有好的自然是不住白不住。说实话我还没仔细看过这里呢,这晌午刚过,下午无事,便和我一起瞧瞧这公主府。” “好。”公主在家里说的话,不管是说什么都是极好的。傅山有一瞬间想到了父亲,他如今的模样,倒真的和家中的父亲没什么两样。 “这里给我修了个别院?”两人在内府中转了半天,发现一处小院子,朱徽媞推开院门一看,只见里边亭台楼阁,很是清雅,但不管是亭子还是阁楼,看起来都要小上许多。 傅山看了两眼道:“皇上隆恩,这是想你日后生子,给我们孩儿修的院子呢。” 朱徽媞面上一红,半依偎在傅山怀中,道:“想起那年我们在城南集市上相遇,我知你有才,但却瞧不上你的人品,又觉得你庸俗不堪,有几分可笑。可现如今我们不仅成了夫妻,还成了这大明历朝历代中最特别的一对夫妻。想想也真的是让人唏嘘,感叹这缘分的奇妙。” 朱徽媞说着,抬眼微笑着问驸马:“驸马爷,你这一生,可还有他求?” “入了国子监做了祭酒,入了皇家做了驸马,入了你的身心与你合二为一想来我也真无他渴求。若你真的要问,那便是,我想与你生个孩子,把这小院子添上人气,这一世能如此,我也心满意足了。”傅山道。 朱徽媞听他说甚么“合二为一”,“生个孩子”,只觉得脸红心跳羞涩到不行。这男人果然都是一般么?未入洞房正人君子一个,入了洞房之后便成了这般的下流模样。总是时不时的说些羞人的话,这怎么得了? 她把傅山一推,道:“你你无事别在这青天白日里说这般羞人的话” “怎么了,你我是夫妻,又有何不能说?”傅山故意逗她:“来,让我瞧瞧脸红成什么样子了,说不定我还要亲上一口呢。” “你讨厌!”朱徽媞把傅山往院中一扔,也不理她,提着自己的大摆长裙便奔走了。 “你别跑了,我答应你,以后白天不说这些了,晚上全说这些好么?”傅山看着那跳跃而去的背影,心中觉得畅快满足。这也许就是父亲说的人所求的“满足”。多年以后,傅山回忆往事之时,还总想起来这一幕,那应该是他最幸福,最快乐的一日。 那天他们都还在——皇上c皇后还有八公主。那天他们也最开心,因为关外的烽火还未烧到城内,大明国土上的灾难也在可控制之内。崇祯的头发因操劳国事而花白,还未全白;周皇后和田贵妃的对呛当时看起来讨厌,日后却也成了怀念。 难道这世事当中,果然真的生死有命?果然还躲不过命?/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三年沧桑 p三年过去了,傅山和公主经历了如胶似漆c相互依恋c相互照应和平淡如水。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走到了平淡如水这一步,二人也算是心意相通了。 那如胶似漆虽然热恋,却免不了也擦出来几分火花,公主的脾气不好,每次任性之后,也都是傅山如同哄小孩一般与她慢慢讲道理,让她消气,待她明白。那相互依恋也是好的,只是这大明如今国事繁忙,傅山本应扑在讲学上的心,被硬生生的分成了两份,一份给了国,一份给了家。这一心二用总归是让做事的成果不那么明显,做人看起来又略显焦灼,可他又舍不得公主给他的那份依恋,总想呆在一起,哪怕只是相互看着无什么话可说,也是好的。 当依恋的阶段也过去了,便剩下心照不宣的相互照应。傅山出门做事,回来瞧见新鲜的玩意儿总不忘记帮她带回,偶有闲空还会去书局给她买最新印的章回。傅山偶尔晚归,公主总是忙着让下人们热菜,再陪着傅山吃个夜宵。 他们的话少了,情却真了。不必说,你要的我都知道,且会想尽办法给你。不用想,你的心在想什么,我一个眼神就能明白。 而走到平淡如水,是因两人不抱怨不彷徨。傅山因朝中的事情心情烦闷,去公主府上忘记买朱徽媞要的书画,她不会抱怨。朱徽媞去宫中请安参加酒宴,回来贪睡,无法等晚归的他同吃夜宵,他也不会怨怼。这才是夫妻,这才是日子。虽是平淡如水,却也牢不可破,受不得一丝污染。 只是有一件事在二人心头缭绕。刚开始那事情只是一阵烟,想了一阵便没了。后来那事情是一条丝线,缠绕在他二人心上,谁都不说,但谁都不适;再后来过了这三年,那事情便如同一块石板一样,把欢爱都压的没了兴致,一个人总说公务太忙,一个人总说宫中太烦,唤不起当年的热情,拾不起当年的激情。 这件事便是三年了,乐安公主朱徽媞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如同一潭死水,硬生生的把他们原来激情四射的夫妻生活逼成了例行公事,再接着便是连例行公事也懒得装了。他还是爱她的,她的心中也是有他的。只是两人都知道,原来情爱是他们爱情之间的一道桥,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堵墙了。 朱徽媞已经不想进宫了。她虽说是这大明的公主,但是也并非真正的公主。真正的公主是那些比她还小上七八岁,却已经嫁人生子的晚辈。 当那些公主们在聚会上抱着孩子,在皇宫内朝她问好,教着自己的孩子叫她“姑祖母”,她真的很想把头上的簪子拔下来丢在那不懂事的公主身上。她有时候甚至分不清楚那些公主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毕竟她也算不清楚自己在后宫走动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有得罪了多少。 耿直又有些不懂规矩的性子有时候真的会给自己惹来麻烦。她不想这样,但控制不知自己。 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得大概就是此事吧。 那日朱徽媞,终于忍不住了。 其实已经三年了,头一年他们夜夜缠绵,辛勤播种,却毫无收获;第二年他们小心翼翼,傅山偷偷看医术给自己补身体,朱徽媞也会暗地里求着宫内御医开些偏方;第三年他们的心似乎已经凉了,会害怕见到孩子,那曾经让他们憧憬万分的孩童别院,早已被上了锁,里边的东西只能任由发霉返潮,即便是以后要用,也用不上新的了。 那日她留傅山在公主府,还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两杯酒下肚,她的面色面若桃花,眼神却不是当年的妩媚动人,而是哀伤到让人心疼。 “怎么了?” “你我在一起三年,早已磨合到心照不宣。又非在一起才三日,明知道的事情,又何必装模作样来问我?”朱徽媞怅然道。 “莫要心急,可能我们还没有到有孩子的时候,待到时间,自然会有孩子的。”傅山安慰她。 “可可是,那些比我晚嫁人的晚辈都有了孩子,我已经嫁你三年,为何一点动静都无?”公主问他。 “此事急不得。越急心情越差,越差便越容易怀不上。”傅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觉得这样的日子似曾相识,曾经他们这样过无数次。本想拿着酒杯一饮而尽,但是想了想,又把酒杯放下了,道:“酒是不能喝了,公主你也不要喝了罢。” “为何?这上天不愿意给我一个孩子,我却连喝一杯酒的资格都无了么?”朱徽媞苦笑道,看着傅山:“我知道你私下里读了很多医书,正如我私下里也没少找过太医一样。这两日已经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告诉我生育之法。还有一些人说我这是遭了不守规矩的报应,说我的驸马非经我的传召便可自由出入公主内府,骂我不守妇道,不知廉耻,丢了皇族公主的威严,甘愿委身于男子身下。如今三年无子便是因为报应。” “这都是什么?”傅山听了不由皱眉,怎么这种事情都可以扯到报应身上?“你知道宫中的那些妇人们吃喝不愁,并无它用,每日除了争宠和嚼舌根,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了,莫被她们乱了心神。” “你说这话我自然也晓得。”朱徽媞还是面色不佳,但已经听话的把酒杯放下,让下人端上来了一盏桂花露,拿着调羹慢慢品着。“可我是最近才知道什么叫做人言可畏的。说人言不可畏的人,往往是还未碰上什么难事。若真的莫名碰上了这般让人委屈的难事,那些人便会高兴的踩上两脚,来报当年的你不听话之仇。” “难得你这时候还能想通。”傅山想到当年他们新婚之时,也有不少人在背后说一些有的没的。总说她做的不妥,总说她不像个公主,总说她这般做是错的,总说总之是那些人见不得她不一样,见不得她过得多半分潇洒。当年她可以嚣张到置之不理,因为伤不到她什么,权当那都是羡慕嫉妒恨即可。/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只想生子 p可如今呢,拿些妃子将这两件事扯在一起,只要有机会就戳她的痛楚,仿佛这样才能证明她们存在的重要,她们曾经说的话是忠言逆耳,她们曾经说的那些苛刻又难听的话是“为你好”。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你知道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朱徽媞问道。 “不知道。每个人痛苦的事情不同,我痛苦的你未必适用。”傅山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我痛苦的是,我什么都能看透。我和自己说没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说服自己我是公主,就算没有孩子,我仍然是公主,比别人尊贵,比别人好命。我若能将这个执念放下,和你好好过日子,对你好点,不至于一想到要和你在一起就痛苦的话我们的日子还可以过的肆意逍遥,你说是不是?” “是。”傅山说道。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可你和我是不是一样的?是不是和自己说了千千万万遍,我们还是会觉得没孩子是心中的一根刺,只要看见别人家的孩子,只要想到这公主府中的那个小院子,任由万般的柔情和激情,也都会被赶尽杀绝,毫无办法?”朱徽媞先是苦笑,笑着笑着便成了哭。她真的好想哭,她真的撑不下去了。这般得不到的滋味,真的要折磨死人。 “也并非没有办法。”傅山把椅子拉在她身边,把她抱在怀里,道:“我少年时师从李时珍徒孙魏心名医,他是山西名医,虽不是妇科金手,可我有个师兄却是这方面的高手。我想我应该可以把你治好。” “真的么?你是说我还会有孩子么?”公主睁着带满泪水的眼眸,直愣愣的瞧这他。 “是,我觉得我可以治好,我觉得你可以有孩子。我向来是个信命的人,却也是个不服命的人。公主你要相信我,我说可以,便是可以。”傅山看着公主的眼睛,眼神中坚定无比。 “好,我相信你。我从来都是相信你的。” 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说的好听点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说的难听一点,便是眼高手低。 一个男大夫要去搜寻妇科病症本就是一件惹人非议的事情,如今是一个当朝驸马去搜集妇科案例,总会让人当做变态的。 他写信给了仁心堂的三师兄,卫道奇想过傅山会和他写信,之前也确实和傅山通过几次信件。但他从来没想过傅山会给他写信要这些。 他在攻克各种疑难杂症的时候,免不得要接触一些稀奇古怪的妇科病。可那些也都是靠一个“问”。而且这情况,大多也并非妇女来看,都是丈夫来与大夫描述一番,最多在描述之后,拉进来一个面上蒙着帕子,不敢抬头的妇女让大夫切脉。大明时期,女人因妇科疾病无法医治而死的情况比比皆是,多数是因为一个贞洁虚名,似乎那用来生孩子的地方,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便成了罪恶和丑陋的。 傅山的问题,真的难倒了卫道奇。卫道奇思来想去,也只得把自己遇到的病症写下来,详详细细的描述一番,给傅山送去。 傅山到底在做什么?即便是身为医者,妇科也是难题。地方的妇科圣手要么是男女搭配夫妻档,一个负责查看,一个负责诊疗,或者干脆是靠“八婆”中的医婆来诊,所用手段多数愚昧,譬如下身出血用香灰止血;还有荒诞的白虎之说,第一日娶妻第二日休妻。宫中的就更不必说了,有丫鬟嬷嬷们看着,诊治妇科十有八九要猜,若想猜的准,只有在诊脉的手法上多下功夫了。 傅山得了卫道奇的手书之后如获珍宝,这许是他唯一能得来又不怕别人知晓的妇科案例。 “月信如同血崩,每次必有痛经之症。下身胀痛,且额头生汗,多梦魇,脉象虚浮无力,乃是宫寒所致。”傅山皱着眉头看着这一条。这是卫道奇所写的手书,这般看来这些症状倒能和八公主对上号。 但卫道奇也不知道这宫寒之症是否会生不出孩子,卫道奇倒是很肯定的在信上说,他有个病人,被这病症折腾了十五年未好,却已经产下三子。 傅山无法,这妇科到大明李时珍时期还都是白纸一张,有民间疗法,有民间方子,但大多说的隐晦不清,似乎说起来这些便是沾上了污渍似的。没路的时候,只能自己想办法趟出来一条路。他征询了公主的意见,先用拔罐,再用熏艾,最后刮痧。他不想让公主喝太多苦水,于是总是想方设法让厨房做一些药膳来吃。其实药膳吃多了也会发腻,朱徽媞见傅山为了朝中和国子监的事情忙碌不堪,还要来想办法看查医书为她诊病,她都忍着胃中的不适将那些药膳都吃了下去。 “最近一次来月信的时候,可曾有不适?” “还是会疼,不过相比从前,是要舒服许多了,没有再和以前一样,打着滚的那种疼了。”公主说道。 “最近的药膳是不是有些不合胃口?”傅山问道。 “没有,我觉得还好,还能吃的下去。”朱徽媞挤出来一丝笑容,示意自己还好。 傅山道:“若能吃的话,还是尽量多吃一些,虽然食物中有中药味道也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但好歹这样的药膳比中药好吃一些。” “嗯,我答应你。” 谁知这“答应”二字才说了不到三日,八公主和傅山两人在用膳时候,八公主当着傅山的面把那些药膳吐了出来。 两人不悲反喜,公主当场撸了胳膊袖子,把手放在饭桌上;傅山用手指覆盖在公主的手腕脉之上。 朱徽媞一脸的企盼,问:“怀上了没?” 傅山原本惊喜的脸,慢慢的垮下来,叹了一口气道:“没。” 朱徽媞把手抽了回来,低着头,不说话,再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她小声抽噎的声音。 “这药膳是不能再吃了,再吃孩子能不能生得出来我不知道,你的胃肯定会吃不消。”傅山道。/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渐行渐远 p傅山想尽量把话说的平淡一些,但是这话语中的失落,他拼尽全力也掩盖不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是,或许是我的问题。”傅山道。他说这话是纯粹的安慰朱徽媞。他傅山向来注意自己的身体,一年半以前就已经在忙中偷闲的锻炼身体了。加上他是医者,自己能不能行是有数的。男科常见的病症他一个没有,相比来说,八公主月信来时疼的死去活来,而且失血到血崩的程度,不能生子的可能性大一些。 “你的问题?你有什么问题?”朱徽媞当真了,接着问道。 “我我说的意思是,我可能有我不知道的问题。”傅山想了想,说道:“你要知道,即便我是医者,我也不能百分百确定我说的都是对的。或许是我有那方面的病症,自己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朱徽媞叹了一口气,又发起了愁苦,道:“现今如何是好?我知道问题极有可能出在我的身上。药膳不好吃我吃了,拔罐受罪我也拔了,更不用说针灸和苦到要死的中药。” “可凭什么要我承受这些!”八公主的情绪有些激动,道:“我这一生也未做什么亏心事,凭什么要我受这样的折磨。傅山,你说我如果真的生不出孩子,你会不会觉得是我毁了你的一生?你会不会恨我?” “怎么会,不管如何,你和我总是一体的。我们只要好好过日子不去想别人怎么说也就是了。生不出孩子我们还有彼此,你又何必逼迫自己呢?”他心疼的抚着她的头发,不能再这么折腾下去了,再折腾下去,孩子的事情未果,她的身体也会被折腾出来病。 “真的?”朱徽媞问傅山。 “真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想的只是我们两个在一起。当时甜蜜,没道理如同当年一般的过了三年后,我们却要哭成个泪人。总觉得别人有的自己没有,却总是忘记当年一无所有时候也挺快活。若这是命中无子,那么我便把你当做女儿养,你把我当做儿子养,可好?”傅山笑问,笑容中似乎真的看不出一点苦涩了。 朱徽媞很想挤出来一丝笑容,但是她努力了一会儿,发现依旧做不到。做不到就做不到吧,做不到躲开不去做还不行么? “傅山,我吃不下了,你一个人吃吧,我去歇息一会儿。” 傅山拉住了她的手腕,又被她挣脱开,似乎这里是一个是非之地,她只想逃离,只想远离。 并不是她不愿意放下,其实若让自己说实话,自己也放不下。 只因为没有孩子,我们就必定要渐行渐远么? 这事情若是放在三年前,刚新婚的时候,他们两人根本不会考虑这问题。就算是这问题被问了出来,他们也只会一笑而过,觉得那都不是问题。 三年前觉得不是问题的问题,如今过真成了他们二人感情的拦路虎。 三年前觉得日子无忧无虑过,如今那份悠然自得早已云游到别人家。 “你家那不省心的八丫头,今日来寻我了。”周皇后喝退宫女们,对崇祯说道。 “她这三四年已经老实许多了,来寻你是为何?”崇祯问道:“莫不是那傅山欺负了她?不过如果傅山真的欺负他的话,她应该直接和我说才是。” “并非驸马欺负她,她也未曾提起此事。只是她说她二人一直无子,心中烦闷,又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谁的身上,她已经寻了这宫中的妇科圣手再三查验过自己,该吃的药吃了,该遭的罪也受了,但一直都无效果。所以她想知道问题会不会出在傅山身上。”即便是夫妻两个,说起来自家小妹的这种事情也会觉得尴尬,崇祯听了之后,咳嗽了两声,冲淡了一些心中的不自在。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她是皇家之女,这种事情应答去找她的公婆商量,与朕说,朕如何做的了这个主?”崇祯道:“此时她来与朕说,朕也无法,且不合礼数。” “我说皇上,这事情不能这样看。您好歹也是她的皇兄啊,她之前不守礼数您都纵容了,此时到这个时候您却要她自己解决,这不是让她觉得心寒么。”周皇后说道。 “这男女生子之事,我怎能管?驸马虽和别的男人不一样,在我们皇家中,地位稍低。但他们的子嗣和其他官员家的子嗣无别的不同。他家的孩子与皇族的关系已经淡了,不属于皇家之人。所以也不应该问到朕的头上才对。”崇祯据理力争。 “那当真不管么?臣妾该当如何去和公主说?说她皇兄不管,说她皇兄觉得此事非皇家之事,不予理会?”周皇后反驳道。 “你真的是这样,朕明日传召傅山,寻个由头让太医检查傅山,你看可好?”崇祯只觉得此事麻烦不堪,还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这男女生子,向来都是女人的问题,男人出问题的少之又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每年大明因此事休妻纳妾的,不在少数。崇祯想到这里还有些同情傅山,若傅山未曾娶了八公主,娶了这京中大户的大家闺秀,或者回乡娶一个小家碧玉,若碰上不能生养的,换妻或者纳妾便能解决。 换个人就能解决的事情,到了傅山这里,却被自己的妻折腾到太医院被人当做牲口检查。 “不对,朕记得公主出嫁之前,是要对傅山做检查的啊?还有那暖床的丫头,都没用么?” “此事这不是皇上您纵容的么?”周皇后有些嗔怪的意思:“皇上当时说过这次的婚礼公主想怎么办便怎么办,皇上不会过多干涉。乐安公主便拿着这个做挡箭牌,说是皇族婚前的那一套是在辱骂驸马,不把驸马当人看,所以死活不要。” “傅山在娶公主之前,既没有让太医院检查,也没有让暖床丫头试婚?”崇祯气得在房间里踱步,这个公主,也太胆大妄为了些!/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查驸马爷 p“可不是么,这事情事关皇家颜面,本不应这样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而且此事臣妾也不知晓,是乐安她前日来的时候,才与臣妾说的。臣妾得知了之后也很是愤慨,已经说了她,皇上莫要生气了。她如今有难,同是皇族之人,理应帮她。”周皇后劝道。 “朕答应帮她自然会帮她。只是这话说起来容易,但真的做时,你来和朕出个主意,怎么让傅山来太医院,又怎么让傅山”崇祯觉得烦躁:“这事情本就不应管,若是当时太医院检查过,丫头又试过,也便罢了。此事纯粹她自作自受!” “由头么,便说是皇家人担心傅山的身体,走之前没走过的流程罢了。上次见了傅山,觉得傅山是那种聪敏之人,臣妾想,就算他知道了我们的用意,也会当没看透的。” “那便按照你的意思来吧。这样的事,以后还是莫要多管。她自己做出的蠢事,还是要她自己来解决。招驸马的时候,她的事情还是皇族的事儿;她有了驸马,遭驸马欺负的话,皇族作为娘家人,帮她之余维护皇家尊严也是应当的;但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则要他们两人自己去解决,谁的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我们不是乐安永远的依靠,她必须要自己学会过日子。” “臣妾知道了。” 周皇后心中有气,本想管一管这闲事,落一个好儿,如今好儿没落下,却平白让崇祯斥责了一阵。她心中不爽快,便把这事儿交给了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来做。 主子们吩咐的事情,大太监定会当成头等大事来做。当日便让太监去公主府召见傅山,并说是内务府有些事情要找傅山大人查验。 傅山正好奇这内务府与我有何干系,还未问便想到了极有可能是和公主有关。他进了宫,被内务府的领事太监带至太医院。太医院的人什么都没问,上来便让傅山脱衣服。 “劳烦太医院众位医士告诉在下一二,为何要有如此做法?” “傅大人,这驸马爷历代都是如此,您也没必要这般的拘谨。过上个三年五载,这皇上想到您了,担心驸马爷的身体,便会让您过来瞧瞧。这也显示出了皇家的皇恩浩荡,您也莫要为难我们。”宫里的男科金手刑医士如此说道。 傅山想了一想,觉得确实也不要为难他人。于是便依了刑医士的意思,拖了衣裳,坦然面对检查。 面对检查容易,但真的检查起来还是有些尴尬莫名。刑医士依照以往的规矩,做了重要的几项病症的勘测,到最后依然没有看出来傅山是否有病。 傅山能明显感觉到,刑医士说是要帮傅山检查身体,但其他的地方都三下五除二走马观花,只有在男科上下了顶天的功夫。 刚开始傅山还在忍耐,但到了后来便有些不太乐意。这种带着点侮辱性质的检查持续了足足一刻钟,傅山真的忍不下去了,于是开口说道:“金医士没必要如此对待我吧,这可是公主的意思?” “此事老朽也不太清楚,不过驸马爷稍安勿躁,我们本都是男人,赤身裸体相对也毋须不好意思,驸马爷稍等,老朽这边一会儿便能下结论。” 傅山拨开他用来戳啊捏啊的竹制工具。不满地把裘裤穿上,对刑医士说:“你所看的c所说的我也都看过想过。不是我的问题,你也不用在我身上下功夫。” “这若驸马爷不配合的话,老朽没办法交差的。”刑医士见傅山一身浩然正气,且傅山虽生的偏女相,可脱下衣来,身材俊美,并无羸弱之态;身姿挺拔,颇有几分阳刚之气。 “可是,我如何与你说我真的没问题。都是医者,所幸摊开了说吧。”傅山道:“我师从李时珍民间徒孙魏心门下,是他第五个徒弟,粗通药理。且因一些其他原因,我曾看过医术上千本,何为正常,何为不正常我全都明了。” “房事之中,我未曾有和不正常,日常见的男科阳痿和早泄全不曾有,为我向来洁身自好,在做驸马之前未曾与其他女子同床共枕过,不存在染上花柳病和其他污秽之症。且这半年内,我自制补身汤,从血脉精气四方温补,你若不信,号脉便是。”傅山说罢把腕子伸到刑医士面前。 “老朽刚才已经号过驸马爷的脉象,也认为驸马本身体质强健,并非羸弱之人。所以才认为问题是出在这男科上。既然驸马已经自诊过一二,又做了多方的温补,说的是自然是对的。那这” “此事事关公主威严,我不愿与你多说。你今日见到了什么c听到了什么c我又与你说了什么,你见了皇上或者派人传话给公主之时,大可全部说清楚。公主的事情自有妇科医士和我来操心,与你无关。” “是,老朽告退。”刑医士从医十五年,李时珍曾经是宫中的御医,李时珍的徒孙他知道几个,宫中如今还有一个一直管着药房呢。魏心的名号刑医士听过,这驸马是魏心的徒弟,想来水平差不到哪里去。且他说的虽然委婉遮掩,却也说清楚了意思。更何况他刑医士瞧了半晌,也未瞧出来个什么毛病。 或许这问题真的出在公主身上。醒来公主也真的命苦,早年间在宫外流离失所,如今好不容易享了几天清福,没想到这有遇上个不能有子,当真是可怜。 刑医士这边照常与皇上跟前的大太监上报,大太监得知消息后,自然要告诉崇祯。崇祯听了只能委婉将此事与周皇后说清楚,大意是让周皇后改天召见下乐安,让乐安安心养病,傅山没有问题。周皇后听罢之后唏嘘不已,也在哀叹这乐安的坎坷命运。乐安本是皇家之女,怎地这命运贵气沾的不多,霉运却遇到不少。实在是让人心疼。/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许是宫寒 p“本宫能与你说的,都和你说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你莫要伤心,此事不是着急便能解决问题的,我瞧那傅山对你还算有心,若真的是他的问题,他定不会隐瞒,说不定也会早早的让你再寻面首,生下子嗣,你二人共同养育便是” “皇后娘娘,这种事情,如何能做?我与傅山之间情比金坚,虽说这不能生育之事惹得我二人心中不快,但我二人之间的感情,是掺不得半点杂质的。即便是以后真的是他的问题,我也不要再寻面首。若是那般,他瞧这所生之子,心情定会难过,这般事情我做不出来。”朱徽媞道。 “本宫刚才已经与你说了,现在看来此事并非他有问题,倒是你,总不见你说你自己。你当真也觉得无半点毛病?”周皇后压低音量小声说道。 许是这周皇后的小声问话,让朱徽媞心中少了些忐忑,她犹豫了一会儿,道:“其实我应算是有问题的。” “此话怎讲?” “太医院的妇科医士只知我来月信如同血崩,却鲜少知道我疼的死去活来如同小产一般。每月月信来时,傅山的身上和胳膊上都会被我添几道新伤。说来也怪,白日倒还好些,难受之时也只那污血最多那一日。但一到晚上,几乎夜夜无法安睡,污血最多那一日更如在肚中装了千把尖刀,搅得我下腹疼痛只想快些去死。傅山无奈之时,便会给我备上镇痛汤药,喝下之后勉强好过一些。但那些汤药也只是在新婚后喝了半年而已,因恐其影响怀孕,这两年多来,并不再用。于是每到日子,我便在床上疼的死去活来,难受时傅山在床榻上抱着我,我有时候怕自己叫出惨声来被人误会,以为驸马爷虐待公主。于是会咬他抓他胳膊,他胳膊上时有结痂。”朱徽媞说着说着,眼泪便下来了。 “原来,你的日子竟然过得也这般苦楚。”周皇后叹道:“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傅山对你倒真的不错,你莫辜负了人家,我也能明白你之前为何要给他那么大的尊贵,在众人面前将他拔高三分。此外我听你说这月信期的疼痛竟能如斯,由此可见,问题应不会是出在他的身上,而是出在你的身上,你切莫掉以轻心,若是还想生出个一男半女,千万不要在这种事情上胡乱折腾,要认准病症,慢慢治疗。本宫想他对你如此用心,若非你的问题,断然也不会这般折腾与你,你说是么?”周皇后说得有道理。其实这些道理朱徽媞早已知晓,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 “皇后娘娘说的极是,我回去会好好想想的。我本也认为问题出在我的身上,所以也极力配合他给我的治疗,只能说我做事欠妥,他费心开的方子,做的药膳,我开始时还能承受,时日一久便想放弃。我回宫之后定当好好想想,想想如何配合他的辛苦才是。”朱徽媞道:“不过此事事关我的声誉,还请皇后娘娘在闲暇之后莫要与旁人提起我与傅山之间的事情,乐安在此谢过皇后娘娘了。” 乐安起身行了一礼,之后与周皇后告辞。 周皇后送走乐安之后,这心中还想着乐安刚才说的,琢磨着这一对欢喜鸳鸯却碰上的悲伤之事。感叹这高位地位的人都有自己的苦楚。这乐安公主在宫外时虽然过得清苦,但也称得上是自由康健。这入了宫后,乐安公主才来了月信,得亏她在宫外市井中也练得身心坚韧,不然只这霸道的月信之痛,便会让宫中的那些叫小姐们承受不起,也不知道她在宫中那半年时光是怎么撑下去的。 还有那傅山,好好的一个青年才俊,世家子弟,又是名门望族,且才华横溢非一般人能比。原本就算是不来做这驸马也可鹏程万里,非池中之物。偏偏娶了个皇家之女,地位低了不说,还要忍受乐安并非大家闺秀的性格还有她每个月带来的身心折磨。人的缘分真的奇妙,只是这两人的相遇相知相守,便让人觉得有些想不通。 “来人啊。”周皇后莫叹了一阵,觉得皇家女儿如此受苦,怎么着也要表达些心意才是,她对这玉坤宫的掌事太监说道:“去本宫库房中寻些好的事物,最好是补气养血的,若有什么好的大补之药,全都包上送到公主府上。” “娘娘,咱们库房里千年人参百年灵芝都有,都要包起来送到傅府?”太监问道。 “是,只要是能拿得出手的,便都包起来给人送去。我们有太医院,药什么的放在这里也无什么用,傅山也是难得一见的良医,把这些东西给他,他能用得上便用,用不上放在公主府或驸马府上也能备用。快去。” 本来这件事做的还算隐秘,从驸马进宫,到寻太医院刑医士诊治,再到皇上让她帮忙开导乐安公主,都是尽量少让人知道。谁成想这太监去库房之事因拿了太多的好东西送公主府,倒是被宫中闲着没事儿做的宫女太监琢磨出来不对劲了。 朱徽媞在公主府,本来听说皇后娘娘派人送来好东西,心中还有几分高兴,但真的见了那皇后宫中的掌事太监一脸讨好的笑容时,心中没来由的有些尴尬。当看到送礼的阵仗如此之大,竟然用了七八名小太监。心中更是不快。 虽说那药物隔着箱子没人能瞧见里边放的是什么,但大家的鼻子都没出问题,那么大的药味儿,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这不是大张旗鼓的告诉所有人,公主府上有人身体不好?那不是驸马便是公主,加上公主与驸马在一起三年未生子这事儿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皇后娘娘这走了一趟,是让公主和驸马坐实了生不出孩子的事实。 别说是乐安了,即便是傅山也觉得在这种事情上大张旗鼓,简直是不要人好过。且那公公似乎是痴傻一般,一点眼色全无。若放在别的公公身上,必定不会这般做事,可这公公,似乎总想在他们夫妻二人前强调皇后娘娘的“凤恩浩荡”和“福泽仁厚”,让傅山心中也添了一肚子的气,但他身份地位在这里,只得帮心情不佳的朱徽媞勉强应付,之后再送公公出门。/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竭尽全力 p“我曾在宫中走动的时候听说过,说皇后娘娘向来不太懂为人处世。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本以为这只是旁人嫉妒,并不是真的,今日一见,我真的算开了眼了。”朱徽媞打点下人把这皇后送的好东西一一收起。 “别这么说,我觉得皇后娘娘还算不错,相比那田贵妃的话,最起码是个实诚的皇后。你瞧送你的这些,哪一个拿出去不都是价值连城么。”傅山笑道,想尽力让朱徽媞心情好些,莫被这种事情叨扰了思绪。 “若是个精明主子,又怎么会用如此愚笨不堪之人。你也莫要帮她说话了。不过宫中的那些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这样的身子,这样的体质,若说这生子大事罪不在我,也不大可能。接下来你做什么我便吃什么,不瞒着你,也不想那些委屈不委屈的事情,你好好帮我,我好好帮我自己,我想终有一日,我的病可以好,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你若能这般想,乃是大幸。”傅山抱着公主,其实和公主一般,还没有放弃心中的愿望。 如此这般,朱徽媞又回到了前些时日的那种苦楚,她甚至主动让傅山帮她,给她加大分量,喝苦到要死的中药。傅山有时见她喝了又吐,号脉之后发觉胃中也无甚影响,与她说了,朱徽媞便要重新熬药喝下。更别说其他的针灸拔罐,还有各类熏药。 偶尔朱徽媞也会哀叹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为何要遭受这种折腾,但是一转脸又看到了专注思索药方配比的傅山,更觉得傅山委屈。傅山到如今折腾了半年有余,从未在她面前说过一个让她难受的字眼,而且每日从国子监归来,伺候她睡下或者二人按照书上所说竭力造人后,还要回书房再读上一个时辰的医书。夜半也不曾与她睡在一屋,总是回到书房的厢房之中将就一晚。 他尽心尽力了,他更是什么都没做错便要陪着折腾。朱徽媞偶尔坚持不下去,便会想起傅山。想到傅山之后,即便再苦再难,她都不说什么。 “可觉得苦?”傅山问朱徽媞。 “不觉得苦,你给我熬的药,我怎么会觉得苦?”朱徽媞笑着端起药碗,想把这件事做的云淡风轻,可微微蹙起的眉毛,还是出卖了她的感觉。 “你不必如此的,若觉得苦,我可以再去研究一下药方,帮你调配成别的。你不用这般苦巴巴的委屈自己,真的。”傅山心疼她,帮她抹去嘴巴边的药汤。 “还好,本就是我的问题,我若还觉得苦,那我想要的孩子,我这辈子恐怕都见不着了。一想到这个,我便不觉得哪里苦,只觉得自己命不好而已。”朱徽媞把汝瓷的药碗放在一旁,对傅山道:“这人应该是有命的吧,比如说我,虽然是个公主,但这命运真的不太好,我自己也是知道的。” “或许是有命的。但我们不能服了那命。我一直是这般想的,有道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我也知道‘债总有还尽之时,人总有出头之日。’若真的是上辈子欠了谁的,我们还就是。即便不服命还是要还的,又何必要服命呢?”傅山劝她。 “可若不认命,这心中的委屈纠结,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我想不通c做不到c忘不了,如果不认命,我这心中的魔障又该如何度过?傅山,你可有解法?”朱徽媞甚少与他说起这些,按照往常来说,朱徽媞也甚少去想这些。这不算突如其来的难事,却把他们二人打到手足无措。许是因为这些,朱徽媞才去想这其中的是非。 “公主许是听错了,我说的是认命不服命。我一直相信冥冥之中肯定有什么东西把一个人和另外一个人连在了一起,也相信一件事和另外一件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其中的规律看似无形无法,但仔细去想似乎又万法存于其中。当失意的时候认命,心中不会怨怼;但不要服命,你不服它,它也不会善待与你,该有的灾难都有,该有的惩罚一个也逃不掉,或许比你认命时的惩罚还要猛烈。可惩罚是有尽头的,猛烈的对抗换来猛烈的惩罚,过后便是一望无际的康庄大道。我想你和我也是一样,我们或许因前世之因,惹来今世的苦果。但若我们将这份苦承受下来,或许到日后还有一线生机,所以,我想,如今所做的一切,应当都是值得的吧。” 傅山若在平时和朱徽媞讲这些,朱徽媞大概是听不下去的。此时听傅山这般讲来,觉得还有几分道理。貌似心中的有些不甘和不解也在这番话中慢慢消融掉了。 “此话初听有些胡说八道,但仔细想想,若能这般去想世事,也可在这世间活得更为坦然些。”傅山帮她收拾药碗,又在她的手中塞了一枚甜药丸。“这是生津养颜的东西,吃了有好处,且和你吃下的药药性并不相克,赶紧吃了解解苦楚。” “嗯,果然是好东西,桂花和蔷薇?蜂蜜还有桃花露?”朱徽媞小心翼翼的尝了一点,问道。 “是啊。”傅山笑道:“这吃药倒把你的嘴巴吃了起来,一下口,便知道是什么。” “那可不,本公主也是极聪明的。对了,我明日要去拜会田贵妃,听闻是田贵妃要给小皇子做满月酒。这小皇子刚取了名字,叫朱慈灿,只是听说出生时月份不足,见不得许多人,便请了相近的女眷热闹一番便是。你说我明日去见他们,当送什么?” “小皇子的生辰八字你可知晓?” “这有何不知?明日是皇子的满月,这算下日子也就出来了。” “待我卜上一卦,看结果如何。”傅山说道。 朱徽媞甚是惊奇:“我从不知道你居然还会这个。” “无事读读而已,聊解烦闷。我说我信命就来源于此,可我也不服也是看中了周易之中有万般变数。福报和恶报相互累加,谁也不知十年之后命运如何。但十年之内,若非碰到大善大恶之事,我还能瞧出来个门道。”傅山道。/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家宴闯祸 p“听说田贵妃总恐皇子夭折。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我曾经见过那皇子一面,是面上能瞧的出的气血不足,田贵妃这般担心并非毫无缘由。你若算出他的命运,若是早夭之命,可否改命?” “命只能自己破,别人无从改起。风水之术c阴阳之法也只能改善运气,命中带的东西,该有的还是会有。我只算一算他的命格,想办法帮他多活两年而已。只是这个,便要失掉有精魄的法器才行。”傅山道。 朱徽媞听到傅山这般说,咬了咬嘴唇道:“那你,能不能算一下我们的孩子?我们命中可否有子?” “算命之人,向来不可给自己算。若算的不准,也罢了;若算的准,则是泄露天机,会有惩罚的,用在自己身上,这种惩罚尤甚。我一直谨遵刺原则,所以不曾算,也不能算。”傅山面上仍然带笑,可是说话却不容置喙。公主本还想问别的,但见傅山这般模样,也不敢接着问了。 傅山说罢后端着药碗要离开,公主问道:“你何时来告诉我结果?明日我便要进宫的。” “一个时辰后,我把明日要送的礼物带来便是,你要等我。” 一个时辰后。 “这是什么?”朱徽媞见傅山进房门捧着个盒子,这应该就是傅山所说的要送的礼物。 “玉如意。”傅山答道。 朱徽媞把孩子拆开,看着面前的礼物有些哭笑不得。这玉如意有一尺来长,而且做工精湛,并非寻常之物。若放在半年之前,说要送皇子这般贵重的礼物,朱徽媞自是不干,但做了公主已近一年,好东西见的多了,也不觉什么了。 “这如意或许比那小儿更长一些,送这个,会不会被旁人诟病?” “那皇子果真需要法器吊命。这玉如意乃是件古物,且多年保存良好,未生邪气,若能给他吊命,应该还能让他活上个两年。两年之后这玉如意会碎掉,那孩儿也该活不成了。”傅山说道。 “竟有如此神奇?” “小儿无力改命,除非父母做了感动天地之事,并自愿将福报加持在小儿身上,否则早夭之命是逃不过命中注定的。我这是第一次用法器帮人吊命,若成功了便是成功,若不成功,你也莫要怪我。”傅山道。 “若真的能让孩子在这凡间多待上些时日,让这母子都能高兴些,也是好的。我拿去试试吧,就算旁人不信,旁人不知,只要我相信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好处,就行了。”朱徽媞收起那玉如意,待第二天去宫中进献。 “我说乐安公主,旁人都拿着机巧玲珑之物,来讨好这小皇子,您倒好,却偏偏要拿着这么长个玉如意来讨好田贵妃,实在是让人看不懂啊。”新晋的贵嫔仗着皇上这两日的宠爱,说话没大没小也就算了,那副鄙夷的样子哪里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朱徽媞不想在宫中生事,没搭理她,这样的女人曾经在市井之中也见过不少,她知道千万不能与其争执的道理,越争执这种人就越兴奋。沉默不语才是对这种人最好的耳刮子。 “田贵妃,这是上好的和田玉所致,乃是一件古物。本也不是拿来给小皇子把玩的。驸马说此玉温良,并未沾染上邪气,用来给小皇子保平安自是再好不过。”朱徽媞带着笑容说出这番话,自然惹得田贵妃细细去看那玉。本来旁边还有别人送来的好东西,不过大多是给皇子玩的,若论谁送的气派,当然是乐安公主。这一热一冷,自然有人觉得风头被一个公主抢了。这些平日里看不远的嫔妃们,哪里回去想什么让后宫安泰的事儿,也没有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想法,看到自己风头被人抢了,就想尽办法的找回面子。 “哟,这乐安公主的府上向来气派,若换成是别的公主,可享受不了这般的待遇。这玉是漂亮,想来是能帮小皇子保平安的。但公主您这般的做法,果真不是觉得田贵妃的子嗣众多,想来蹭一蹭福气?” “史贵嫔,我念你年纪大位分高不想和你争执,你若非要这般咄咄逼人的话,莫要怪我不客气。”朱徽媞剜了她一眼,这位回报一个白眼,闭口不再言语。 “妹妹莫要生气才是,也是我管教无方。不过妹妹的事情,我们也略有耳闻,你如今才刚过二十,还年轻,只要能用心治好病症,以后定能也抱上一个孩子的。”田贵妃连忙打哈哈。那史贵嫔确实不是个善茬,田贵妃在这种场合也不想和她发生什么争执。 田贵妃说完这番话之后,也未曾觉得自己说的不妥。朱徽媞听在耳中,却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众人热闹了一阵,便纷纷落座。席间还有一位王妃,乃是田贵妃的家妹,嫁给了世袭的王爷。王妃此次也抱着一个孩子出席,看起来已经有七八个月大了,抱来是想让小王爷和小皇子凑凑热闹,想来孩子还是会亲近孩子的。 王妃坐在乐安公主的身侧,中间不隔席位。朱徽媞见那王妃抱着孩子,心中别提有多羡慕了。她吃菜的时候,总不忘记看着那小孩儿,那小孩儿似乎也和她有缘,与她对视的时候,总爱笑。 “公主可是喜欢小王爷?”那王妃也是热心,见公主这般眼巴巴的,一直瞧了大半个宴会了,又想起她至今无儿无女,心中有些不忍,便把孩子递了过来,让她抱抱。 朱徽媞欣喜不已,看着那虎头虎脑的孩子,连忙接过来,瞧这他身上穿的小衣裳,又是喜欢,又是哀伤。 那孩子看着她,不一会儿又开始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她的心被这笑容捂得火热,不由去逗那孩子,用嘴巴去亲他。 旁边的王妃见这么一副景象,面色已经变了。正在想如何开口把孩子抱回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孩子突然的,哇的一声就哭开了。那哭声甚是凌厉,惹得小皇子也跟着哭了起来。/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愧疚不已 p朱徽媞听到孩子的哭声被吓了一跳,待低头看时,刹那间便明白自己闯了祸,在这种场合,本来就错的事情,看起来更是错的离谱。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刚才只顾得高兴c欣喜,朱徽媞全然忘了耳朵上挂着的坠饰是未经雕琢过的“红珊瑚”,这是宫里的巧匠做出来的,取了那红珊瑚的嫩芯,加了银饰,便成了到哪都能引人注目的稀罕物件。 这次来见小皇子,她带了这幅耳环,刚才和那孩子亲热时,却忘了这事儿。在逗乐中,那耳坠划到了孩子娇嫩的耳朵,并带出一道血痕。 王妃也顾不得什么礼别尊卑,上前从她怀中夺过孩子。田贵妃则慌忙的让身边的大宫女去找太医来处理。一瞬间乱成一团。 朱徽媞心下惶恐,看着那雪白的小人儿耳边的那抹红色,心疼不已,对那王妃连连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王妃不理她,从怀中掏出包好的帕子来给小儿止血,擦着擦着,王妃眼泪落下来了:“生不出孩子就算了,为什么要祸害我的孩子。我好心抱给你看,你却连个做母亲的慈心都没有,还想做什么母亲!我看这辈子都别想了!” “绩王妃莫要生气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我”朱徽媞急得眼泪也要掉下来了,她真不知道会成这个样子,若早知道,她情愿远远的看着也不会越雷池一步,这孩子疼在脸上,她疼在心里,她也理解绩王妃的气话,若换做是她,以她这样的暴脾气,恐怕要掀桌子。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正着急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时,那个史贵嫔又来挑事儿:“越是生不出的女人,越见不得别人过得好。我说各位姐妹们,有些事儿啊,还是要长点心才是。” 田贵妃忍无可忍。 这史贵嫔家中富商,年年给朝廷捐粮草和马匹,皇上骑马打仗少不了史家的支持,因而她虽因家中无官无职到不了妃位,也因年纪大了些又不像田贵妃那般长袖善舞c诗词皆同c为人灵动,只能止步于此,不然不合理法也容易引起外戚干政,她这人也满足,但在宫中,旁人都知道即便是皇帝也要让这史贵嫔三分,毕竟有求与人,不能亏待这个女人。 田贵妃这边脸色发青,那边的史贵嫔还不止深浅,也许是她也见到了这田贵妃的脸色,只是不在乎而已。她张嘴准备接着说什么,田贵妃叫了一声:“史贵嫔今日身体欠佳,这殿中又发生了事,还是让史贵嫔先行回宫吧。” 实力再强也是娘家,位分碾压不是笑话。史贵嫔虽不乐意,但也只得福了一福,嚣张而去。 此时太医已帮小王爷看伤。上药过后,太医还未开口,田贵妃便问道:“小王爷如何?” “回娘娘的话,小王爷并无大碍,只是皮肉伤而已。”太医说道。 “可会留疤?” “留疤与否要看小王爷体质,伤处在暗不在明,且流血的伤口并不大,即便是以后留了疤,若非仔细去瞧,也是瞧不出的。”太医回话。 太医说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朱徽媞待太医退了下去,还是起身给绩王妃敬酒陪不是,绩王妃冷冷拒绝道:“乐安公主,别怪我说话难听。虽说小儿有奶娘,偶尔也会由我亲喂,这酒一下肚,给孩子吃了便不好了。且臣妾认为公主即便是能生出孩子也莫要生了,您还不配做孩子的母亲。” “淑英!莫要说了!”田贵妃制止家妹。 “我偏要说,若觉得我僭越了,大可告诉皇上。母亲若不能帮孩子出头,还配做什么母亲!”绩王妃田淑英看着朱徽媞道:“公主,您来参加宴会,打扮的花枝招展,耳朵上带着珊瑚耳坠,头上还有黄金做的坠钗,您还敢把孩子贴到您面上。若我这般做母亲,让我孩子受了伤,我定会狠狠的抽自己两个耳光!” 朱徽媞已经在哭了,她是真的很愧疚,她觉得绩王妃说得很对。众人此时也都朝着绩王妃的身上看去,发现她头上只有簪花,并无金钗银钗,耳坠也只是简简单单一颗珍珠,还是用银线吊在耳朵上的。脸上未涂脂粉应该是怕呛着孩子,手上和手腕上十分朴素。手上只带了一枚光秃秃的金戒,似乎是在昭示已为人妻的身份;手腕上则是一只简单的金镶玉手镯她浑身如玉,似乎不愿意让自己凸出来半点棱角伤着孩子。相比而言,朱徽媞就像是一个行走的凶器,而且抱着孩子的时候还丝毫没有注意。 这番话说得真对。 这是朱徽媞站着心中唯一的想法。她确实应该让人这般骂一顿才行。王妃已经很仁慈了,她应该承受这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这事情到最后是如何处理的。朱徽媞整个人已经被愧疚淹没掉了,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浅显的,需要一个母亲注意的事情,她居然全然不知。或许她的心早就沉浸在要孩子上了,而非从现在就去准备养孩子。 她最后是被田贵妃派人送回来的。 接她傅山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为何:早晨走时兴高采烈,去皇宫中转了一圈便成了这幅模样。一同回来的公公见了傅山道:“公主在宴会上受了些委屈,若她回来之后心情不好说话重一些,还请驸马爷多担待。” 傅山怎能接受如此含糊不清的解释,追着那太监继续问。太监无奈,只得把发生在今日宴会上的事情和盘托出。傅山听了心中也不是滋味,王妃确实大度,只不过气急说了两句而已,并未将她怎么着。但王妃说的话是一句句的如同匕首一般刺到了公主的心窝里。她此时,恐怕很难过吧。 他想去安慰公主两句,却不知道如何说起。母亲抱孩子应朴素装扮,杜绝山上一切尖锐之物这规矩他傅山也没有想到。 还不知那小王爷是否会遭遇毁容,若真的是被毁容了,公主这一生都别想从愧疚中出来。/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突起争执 p傅山将公主引入内室,把公主扶到床上坐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她此时愧疚缠身,定是吃不下又难过,不如早些休息,让她清静清静。 “我是不是很笨?”傅山帮她脱鞋时,她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没有,那件事别说你想不到了,我也想不到。而且是那绩王妃把孩子交到你手中的,可见那事情未出来之前,她也不觉得你的装扮有和不妥。此事只能说是一个巧合,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莫要鲁莽便是。” “你说的倒轻巧,你没见那孩子耳朵边的血,你不知道我犯了多大的错。傅山,我是不是真的不配做母亲,所以老天爷才不给我孩子的?傅山,是不是,是不是啊!”朱徽媞崩溃大哭,傅山安慰她。 “这世间做父母的都是这般,没人生下来便会做父母,也没人生下来便知道怎么去做父母。你莫要觉得愧疚,这本也不是你的错。只是个意外,意外。”傅山拍着她的背,想让她安静下来。 公主向来是个急性子,又颇有几分个性,还不愿意受人约束。若在平民之中,她这样貌加上性格,定会引来一大堆公子哥追逐;但这性子放在皇家之中,不得不说是有几分成熟不足c幼稚有余。这一惹事情事情便容易想到极端,一觉得愧疚便会陷入僵局,一觉得不对便总爱说黑白是非,不愿做一丁点过渡总之这性子傅山并不觉得好,只是他能忍着。若还是个未出嫁的公主,今日做出这种事情还可原谅。可她都出嫁将近四年,若还是这般性格,遇事泼辣,用心情处事,用感觉断事,真的有些不妥。 傅山正在想如何把公主安抚好,之后再慢慢和她讲道理。 谁知道朱徽媞又开口了。 “你一个男的,你知道什么!当时绩王妃恨不得把我给吃了,我能看出来她是恨我的。我怎么那么没出息,抱一个孩子,还能惹得田贵妃娘娘那鸡犬不宁的。我感觉我没用透了,傅山,傅山,我不能生子,也甚是没用,你别和我在一起了,你是青年才俊,又是皇兄看重的臣子,不然我把你休了,你再去结一门亲事如何?” “你在胡说什么!”这话触了傅山的逆鳞。“我们俩遇到了什么难事,我们解决;我们俩之间有什么纠葛,我们解决。我知道你心中难受,但是日子还长着呢,你若每次遇到什么事情便让我放弃你,让我离开你,那我们又何必走在一起!那叫什么相扶相持相守一生!” “可是这件事,我怎么能过的去?我不配做母亲的啊,我不配!”朱徽媞如今满脑子还都是那绩王妃的指责,还有在场之人的窃窃私语。这些都让她觉得崩溃,觉得无所适从,不知以后该如何进宫面见那些贵妃贵嫔们,更不知自己还有没有可能有一个孩子因为她这般的不配做母亲,又犯了一桩错事。就算是吃了那么多的药,遭了那么多的罪,今日的这笔债,她恐怕又要还好多年。 “别担心别生气,只要你和我好好在一起,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那些都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听话啊。”傅山哄着她,她狠狠的把傅山推开。 朱徽媞道:“你还是离我远一些,我发觉我虽然是公主,但是命运要比很多农家女子的还要差。你若不沾上我,也不会这个年纪都还没有孩子。我今日不过是抱了一个孩子,还能将孩子抱得破了相。傅山,我求你了,你离开我吧,或许你离开了我,帮你还能过的好一些。” 朱徽媞说这话是真心的。她三年前嫁给傅山,先是每个月都要在傅山的胳膊上留下牙印或者挠印,从那个时候傅山便在帮她调理身体,她心下既感动,又愧疚。这半年来,她把自己折腾的够呛,也差不多将傅山折腾的心力憔悴,精气神都掉了大半。 而今日,她作为公主不仅在藩王的家眷面前丢了皇家的脸面,更是没有担当起“傅大人之妻”的名头。傅山曾经因形貌和才学名动京城,遇到这么个糟糕的妻子,传出去,傅山的颜面也将扫地。她想了许多,只觉得这逃避是最好的解脱之法,两人不必接着绑在一起受罪。她要把傅山放走,让傅山去过他的新生活。 “公主,你说的话可是认真的?” “傅山,我是认真的,我是个运气太差的女人,你还是不要和我在一起”这话还没说出口,傅山便一巴掌打在了公主脸上。 “你干什么!” “你说别的都行,你打我骂我也行,你甚至不讲道理要我和离都行,可你若要再讲出这种把我置身事外的主意,你讲一次我便打你一次,直到你醒过来。” 这一巴掌把公主给打蒙了,她愣愣的看着傅山道:“我可是大明的公主。” “那是在人前。在家中,我对你好,并非因你是公主,而是因你是我妻。我宠着你,惯着你,不是要你在遇到问题时一脚把我踹开,然后继续把事情搞得更糟。” 朱徽媞从来未见过傅山这般模样,一时间被吓住了。傅山的面色铁青,是一种从未在温润如玉的他的身上见过的表情。 “我”朱徽媞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再想想吧,我也累了。你需要冷静,而不是在此时把我一脚踹出。我们俩之间没有任何纠葛,唯一有麻烦的便是你此时的心结。朱徽媞,你好好想想,我今日也冲动,我也需要冷静冷静。我先回驸马府,明日回来见你。不过不管如何,我真的不愿再听到你和我说那种话。” 傅山有些冷酷的样子,让朱徽媞觉得有些陌生。脸上还残留着丝丝的疼意。他真的很恼怒,但他也真的手下留情了。她摸着脸颊,先是觉得百种滋味混在一起,之后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又有一种被人嫌弃或者抛弃的感觉。 朱徽媞一直没有想清楚那些感觉是从她自己内心而来。/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恍若无事 p一个什么都不会做针线如今都不会拿的女人,还生不出孩子,出门给他丢人这样的女人,他傅山是会厌倦的吧? 傅山肯定会厌倦的,与其要等到傅山厌倦,倒不如此时把他推走,还能留个念想。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她爱傅山,于是不想让傅山在自己身上白费光阴。 然而这或许也是一时冲动。或许傅山离开了之后,她便发现日子依然是活不下去。 心中好乱,仿佛前路的康庄大道在一瞬间成了腻滑的青石板叠起来的台阶,不走没别的路,走了会摔得很疼。 “人呢?”朱徽媞坐在床榻上愣了半晌,叫了一声。 没人搭理她。伺候她的人向来是不能进内室的。她有个贴身丫头,会守在房门外。 她嘶吼了一声:“人呢?” 贴身丫头滚了进来。是被她从来没有过的声音吓了一跳,进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住了。 “给我拿酒来。”朱徽媞道。 “主子,不要吧,您还吃着药呢。”丫鬟结结巴巴说道。朱徽媞有病这事儿,是瞒不住府上的人的,旁的不说,只这药味,一开火整个院子的人都能闻到,能瞒得住谁。 “你别废话,快起来,把酒给我端进来。”朱徽媞嘴里发着哧哧的笑声,嘴是笑的,眼是哭的。孩子说什么不在乎孩子,嘴上说的再好听,看到孩子之后还是会忍不住扑上去。 心里的那点事儿只有自己最清楚,连自己都骗不了,还能骗得了谁。 今日的这点愁,用酒浇不掉没关系,“举杯浇愁愁更愁”么,只要那酒下肚了之后,今夜能忘了这许多烦恼,也就成了。 梦里梦见的都是孩子,喝醉了便梦不到了吧。 朱徽媞那晚迷迷瞪瞪的,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似乎什么都记得。 贴身丫头才十六岁,一直帮她端酒倒酒,端着端着被她灌了几杯,便和她不分主仆陪她喝酒了。她喝得畅快,才不管到底是谁陪着她喝酒,只要开心了便好。 后来应是傅山又回来了吧?傅山这人就是这样,虽然心中怨着她,有时候看着她会叹气,但还是会担心她,忍不住回来陪她。 “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不心急了,没孩子便没孩子,我认了。”朱徽媞在迷迷瞪瞪中对傅山说道。 傅山不说话,只是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她能听得到,傅山的心跳得厉害,他果然还是怕失去,怕他们就真的这么散了,心中惶恐是不是? 朱徽媞想,不说话便不说好了,只要我们彼此相爱,都装作哑巴,都装作失忆,忘了今日的事情也就罢了。 那晚真的睡着了,而且没有美梦也没有梦魇。没有梦到大肚子的自己,没有梦到小产的自己,没有梦到抱着孩子的自己,也没梦到傅山休了自己可随之而来的,便是第二天醒来持续的头疼,果然什么事情都是有代价的。 “醒了?头疼吧?”傅山把皱眉扶额的她慢慢扶了起来,用枕头支在她身后,端出来一碗颜色清亮的汤来:“这是醒酒汤,会让你的胃舒服些,也能缓解头疼。” 朱徽媞依着傅山的意思一小口一小口喝着。低头一看,发觉衣服好好的穿在身上。 什么时候穿好的?朱徽媞有些迷惑,明明昨晚上许是醉酒本就如此,做了什么事情,周围发生了什么,都是记不得的。 “怎么了?”傅山见她神色不对,问道。 “没什么。醒酒汤”朱徽媞张嘴等着傅山来喂。 两人真的似乎已经把昨日的事儿给忘了。那是个提起来会让他们不舒服的日子。傅山没有提起朱徽媞鞭子似的要把他赶走的话;朱徽媞也没提起让她迷惑又让她清醒的一巴掌。 这般不愉快的日子,还是莫要提起。也算是另一种心有灵犀吧。 日子还照常的过着,两个人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那天的争执一样。绩王妃在傅山的再三致歉和安抚下,也终于回了一份礼,并回了书信,大意是如今小儿伤势已好,且用了好药,不曾留疤。并在书信中盛赞了傅山的为人,称公主好福气,不管如何,夫君不离不弃也是别家女子的一种得不到。她得到了傅山的唯一之爱,盼她好好珍惜,毕竟这每个人的人生,究其一生,都难得完满。 绩王妃的会信中带了几分羡慕,朱徽媞对绩王府的事情也略有耳闻,听说绩王年纪和傅山相仿,不仅一同娶了正妃和侧妃,还纳了三四名嫔御和少侍,整个绩王府的内府,如同帝王的后宫一般,除了正妃田淑英有姐姐田贵妃撑腰无人敢惹,其他的那几个女人,闲来无事便在绩王府中斗得不亦乐乎。 想到这里,朱徽媞的情绪明显好了一些。人活着,果然不能总盯着没有的,要多想想自己有的。虽然这样做,日子不会有什么变化,但也总好过把自己一个人丢在牛角尖中怎么都挣脱不出来要好一些。 朱徽媞拾起了很久不做的绣工,也会先来无事和周皇后商量,把生母接出宫住几天。她的改变傅山看在眼里,两人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朱徽媞还吃药膳,只是那苦到让人哭的汤药不再吃了,两人在这件事上默认了随缘随性。果然,只要不是每天都盯着那得不到的孩子,其实日子也是能过下去的。两个似乎在这难得的静谧时光中想清楚了如何做人,如何为人。把心思从孩子上摘下来,给了彼此,让彼此做对方的孩子。 “瞧你最近都不怎么搭理我了,忙什么呢?”用晚膳时,傅山问朱徽媞。 “还能忙什么,你取字青主,我便给你绣一副青。我想做一副四页屏风,屏风用的纱织面料,你说上面是绣梅竹兰菊啊,还是全部绣上竹叶?”朱徽媞问他。 “此事你来做主,况且我觉得此事你也不应问我。我心中如何想的,你还不知?”傅山笑答。 “好啊你,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你还要在我这儿踢皮球。”朱徽媞笑他。 两个人谈笑了一阵,朱徽媞吃着吃着,不知如何又一阵恶心呕吐。她放下筷子赶紧收整。傅山见了,忙拍着她的背道:“我明日再调几味药,免得你受不了。”/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喜得一子 p“最近两日,偶尔你不在时,我也总感觉心中烦闷,且昏沉爱睡。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帮我一起调了吧。你配的药,总是最有效的。”朱徽媞道。 “不对药膳是我配的,即便是会引起胃中不适,也并非如此表现,恶心呕吐是应该的,可这昏沉爱睡和心中烦闷,和那些药并无关系啊。”傅山也顾不得朱徽媞难受,拉了朱徽媞的手腕,号着脉,先是一惊,然后一喜。 “怎么了?”朱徽媞见他面色惊喜不定,忙问道。 “你想要的孩子,终于是怀上了。”傅山道。 朱徽媞呆坐着,半晌不信,之后狐疑看着傅山,以为傅山是逗她取乐。傅山看见她样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道:“夫君我并未骗你,是真的怀上啦!” 朱徽媞这才喜极而泣,但仍是一句接一句的问傅山说的可否是真的。傅山抱着他说道这一切都是真的,朱徽媞的确是有了孩子。 此事如同一场暴风一样,瞬间将乐安公主这三年的不愉快全部一扫而光。傅山所配的药,也从调理宫寒变成了安胎保胎。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因这个小生命的到来,回到了三年之前。公主府和驸马府上下的下人们也都为主子高兴。这一对夫妻走到一起熬到现在又多不容易,所有人都是瞧在眼中的。主子们高兴,下人的日子才好过一些。 “你说到时候给我们的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呢?”公主问傅山。 “不论男女,都叫傅眉。”傅山道。 “为何叫做傅眉?不选别的?” “眉乃五官之首。人这一辈子,过的不过是个感官而已。我取此字,意在他日后能驾驭的了感官,获得幸福。”傅山道。 朱徽媞琢磨一会儿,觉得傅山说得有理。她歪着头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你的名字傅山,很显敦厚,应该是我那公公希望你日后能巍峨不动,抱守初心。你给孩子取这名字,却意在他能以人为本,驽驾自身,甚是不错。” “是啊,我这二十多年,觉得若想把自己活成一座山,也并非什么难事,但若想管得住自己,能抵得住诱惑,真的抱守住初心,却是难了。我早已是个失败者,所以我不想孩子与我一样,也失败。他日后想要做什么,皆可遵循他自己的初心,我也不会强求,只求他能记得自己想要什么,莫要被半路的困难乱了心智,彻底放手原本可以到手的东西。”傅山看着朱徽媞的微微隆起的肚子,心下只这么个念头。 “要我说啊,你们读书人想的实在是够多。不过我喜欢。”朱徽媞原本带些古灵精怪的眉眼,此时也因怀上了孩子而愈发的慈母情怀。傅山在得知她怀了孩子之后,之前一直压在心上的那块大石板,瞬间被扔了出去,感觉到了从来没有的肆意和畅快。 两人心心念念的等着孩子出生,孩子也在傅山的照料下,和朱徽媞万般的呵护下慢慢长大。到最后终于瓜熟蒂落,那时不止是朱徽媞,连傅山,也觉得一阵心酸漫上心头。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这半年多来,傅山用坏了三只药罐,朱徽媞被折腾到全身水肿,夜间盗汗,有时候还会呕吐反酸。刚开始她任性时喝完药觉得生气还摔过几只药碗。后来便学会了慢慢忍受,学会了不管如何都要把药喝下去,不要发脾气。因为不只是一个人受折腾,傅山在公主府的药房和书房中,也没少下功夫。她只是苦一阵,傅山要熬一宿,为了傅山,她也要喝下去,也要装出一副不难受的样子来。 如今,这一切都可以结束了。那药碗c药汤c流言蜚语c冷嘲热讽都没了。傅山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解决流言蜚语最好的办法不是拼命去解释,而是从根本断了他们的来源。他们说公主不能生育,生出个孩子来,原来的传言也就没有了。 傅山和朱徽媞觉得日子瞬间又回到了当年。当年也是这般,日子过的没有一点不顺心。仿佛想要的都有了,那种满足是像是充盈到胸口,让人再也不怕了。 “夫君,你快来看。眉儿的一只眼睛为何有些睁不开?”眉儿将近满月,朱徽媞皱着眉看着怀中的婴孩,总觉得这眉儿的眉眼有些不太对劲,连忙让傅山来看。 傅山瞧了瞧,是看出来眉儿左眼似乎有些睁不开,但并没有把这件事往心里放。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小孩子家没张开基本都是这个样子,也没什么稀奇的。当下安慰朱徽媞:“没事的,小儿家都是这样子,许是我们孩儿还没有到睁眼的时候,我瞧他也知道畏光,逗他的时候也看人,所以莫要担心,再过些时日便好了。” “原来是这样,吓了我一跳,有你这么说我踏实多了。”朱徽媞说罢对着孩子一笑,那孩子也笑嘻嘻的看着他,好一付母子和谐的画卷。 “对了,近日前朝事情如何?” “前朝的事情你还是莫要多问了。在家管好孩子也就是了。”傅山不是不愿多说,而是实在不能说。 傅山为崇祯担心,他如今的信心已经没有当年初入仕途时坚决了。崇祯是个好皇帝,未过三十,便已经满头白发,为国事操劳,甚至还夜夜不睡。似乎上天都不帮大明,连年的征战和灾难,让百姓怨声载道,生活难以继续;让边疆兵士无衣可穿,无粮可食,如同流民一般。 这南京城中还称得上是勉强的歌舞升平,那些战火暂时还刮不到这里,大明也并非此事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朝中的那些老臣闲来无事还在怀念大明当年的国力强盛,似乎在表面上,所有人都不愿意承认这大明的大厦将倾。 傅山也不愿意承认,只是在国子监讲学讲得更多了一些。 吴举人也不愿意承认,只是在如今就职的刑部忙的脚不着地。 大明的千千万万官员都不愿意承认,只是有不少官员抛弃了目光短见,开了私库,把多年贪的,全部都又还给了百姓。 傅山想起了袁继咸写的《医国论》,如今的大明如同大漠上偶尔奔跑的鸵鸟,尽力的维护着表面上的歌舞升平。/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初见花农 !一一 上一章提要:/p 上二章提要:/p 上三章提要:/p 上四章提要:/p 上五章提要:/p 上六章提要:/p 上七章提要:/p 上八章提要:/p 上九章提要:/p 上十章提要:/p 展开 一一 大明已经不是个“人”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他没办法顶天立地,没办法担当起所有的职能。他没力气反抗他国的攻打,没精力照顾自己的身体,他如今只能沉默闭嘴,这样才能让这一个大明勉强地苟延残喘,不至于被人五马分尸。 傅山有时候觉得自己是懦弱的,是屈辱的,他也是崇祯的帮凶,帮着崇祯告诉朱徽媞一切都好。以前会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太厚道,但日子一久,傅山也想明白了,面前的这幅画面可能是他这辈子见到的最好的景色,为什么要为十年之后或者二十年之后的国运之殇而打破现有的幸福呢? 他舍不得啊,所以只好做帮凶了。 傅山这次从国子监回来,国子监的生源在流失,那些原本拼命将自家儿子塞入国子监当捐生的官员们一天比一天少,国子监本来有的监生都被派了出去,因为地方的官员一天比一天少,有些地方已经没了知府或者知县,情况让人堪忧。更别指望地方再推荐什么贡生,如今很多地方的百姓,别说培养出才子佳人了,能活下来便不错了。 国子监短短五年而已,生源留走一半。傅山是这国子监的祭酒,只能苦笑不已。他曾私下里用折寿三年的代价来算大明国运,算出来的结果只让他步步逃避死活不愿意相信。 让人如何相信?!就算是大明要亡国,凭什么要在崇祯这里?崇祯明明是最好的一个皇帝,凭什么要是他?! 只是这结果谁也不能说,他傅山不相信了,他不相信大明国运到此为止,也不相信崇祯会折在这些事情上。 公事一忙,私事便顾不上许多。朱徽媞带着孩子尽心尽力,更何况还有奶妈帮忙,家中和去年不同,已经没有让他操心的事情。国子监的生源流逝,还需要他想办法再招一些人来才是。 事情忙乱,时光慌乱,待定睛一看,物是人非尔。 眉儿已有一岁,一岁的眉儿生的也颇有几分俊俏模样,不过鼻唇之间多像母亲,面目上看不出像父亲的模样。只是那一双手,生的骨节如竹,傅山瞧了,笑叹道:“这孩儿长大也是个做学问的人。” “夫君,孩儿身体康健,只是这左眼还一直睁不开,这是为何?” “这”傅山仔细瞧瞧:“平日里看不出,只是偶尔眨巴眼的时候,才能看出他这左眼相比右眼,是有几分不一样。” “是啊,这应该也是个毛病吧?他是个男孩儿,若这般模样,长大还是这样的话,总会让人觉得奇怪的。可有治法?” “这个等我瞧瞧医书,此种病症我总觉得似乎是在哪儿看见过,待我想起后,帮他治便是,应该不难。”傅山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小孩子有些地方在娘胎中发育的不好,本也是正常至极。 傅山在府中抱了一会儿儿子,瞧了一会儿只觉得欣喜。但想起国子监那空了一半的庐舍,心中还是有些黯然。当年主动请缨做了这国子监的祭酒,没成想还未过几年,国子监便在自己的手中变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而是想改变的局面。傅山逗着小儿,面上的念念不忘还是被朱徽媞瞧了一个清楚明白。 “若你在国子监还有事情要做的话,那便去吧孩子我来照看,莫误了正事。”朱徽媞体谅他,也知晓他的抱负。男人么,只要能做得到无愧于家人,他要做别的什么,也是该让他去的。何况他还是臣,理应无愧于君。 “那辛苦你了。”傅山把孩子交给朱徽媞,准备回到国子监,忙公事去。 走到前院中,傅山瞧见一园丁的样貌,只觉得脸熟,不由多瞧了两眼。那园丁似乎是发觉了傅山在看他,把头低的更低了,在花丛间忙活着。 傅山隔着老远,能感觉到这人突如其来的紧张。傅山踟蹰了一下,走上前去,问那男人:“你是日日在这前院花园中做活的?” “回禀大人,小人是在这花园中做活的。” “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小人面目可憎,恐污了大人的眼睛。”那人声音听起来陌生,之前应是没听过他说话的。 傅山呵呵一笑,道:“谁人都知道,我傅山不是以貌取人之人,你又何必在我面前拘谨。”傅山如今的衣衫都是公主安排的,若他有时候事务繁忙,去那国子监待上个天不归,回来必定还是那一身衣裳,他连换得兴致都无。总觉得这世上比男人闲来无事换衣打扮更重要之事,与其雕琢外貌,不如修炼内心。外在太容易腐败,内心的大道倒不是谁都能夺走的。 那人似乎很不情愿,如同一个大姑娘一般,慢慢的抬起头。傅山一看他的脸,心中一惊。傅山稳了稳心神,道:“你可是一直都在这外院做事,未曾进过那内院?” 那人犹犹豫豫唯唯诺诺,似乎还不想搭话。旁边与他说一同干活的人说:“回禀大人,这人不善言辞,他以前是在内院做过事的,还做过侍卫。本也是个武秀才,只是这眼睛天生有毛病,考举人时,一来功夫不到家,二来这样貌也是个问题,于是朝廷便给了个公主府的侍卫的差事做。他是去年才到这外院做花农的。” “这倒也奇怪了,你若在内府做侍卫的话,月例多不说,活儿还轻松。且我看你,除了这眼睛看起来不精神之外,人生的也算一表人才。且正值壮年,为何要来做这花农?”傅山问道。 旁边的花农听了傅山问这话,并未接话,也在看着那人答话。那人的喉头动了几动,半晌吐出来两个字道:“喜欢。” 傅山见他已经紧张到浑身发颤c头上发汗,不想难为他。他好歹也行医过一段日子,多年的医术也未曾放下,知晓有些人天性便是如此,事情做得好,人却过不好;做事厉害,做人失败。莫要揭人家的短处,莫要伤人家的难处。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心中怀疑 !一一 上一章提要:/p 上二章提要:/p 上三章提要:/p 上四章提要:/p 上五章提要:/p 上六章提要:/p 上七章提要:/p 上八章提要:/p 上九章提要:/p 上十章提要:/p 展开 一一 “那你好好做活吧,我也要去做事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傅山说道。 那人果然和旁人不同,旁人在这种时候,怎么着也要说一句“大人慢走”之类的话,可这人只是低着头保持做下人的本分,并不吐出一个字儿。傅山从他面前离开,觉得这种人可惜又可悲。不过那双眼睛总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让他十分在意。 不过仔细想了想,觉得也不可能。这人的一只眼睛和傅眉的一样,都一样聋拉着上眼睑,或许只是巧合而已。 这上眼睑遮盖眼皮难以睁开的到底是什么病症?傅山觉得真的要抽个空闲仔细去看看,那花农看起来三十岁的年纪,还是一样的没睁开眼,可想这个病给那么好治,也不是年龄大了便能够自行转好的病症,看来不能掉以轻心。 可真的到了国子监,便被国子监的一大堆事情堵得一点空闲都没有。他目前是在联络各地的书院,希望各地的书院能给国子监荐举一批人才。信才写了一半发出去一半,还有其他的事情都在等着他。 他把这事儿给忘了,等再见到襁褓中的傅眉,才想起来。 “我瞧你这两日日夜操劳,也莫要太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了。你若真的累垮了,教我和眉儿怎么办?早些回房歇息吧。”朱徽媞对傅山说。傅山在国子监忙至深夜才归,朱徽媞看在眼中,疼在心里。 “无事,我白天竟然忘了要查眉儿眼疾。这会儿天色还尚早,我早些忙完了自会休憩的。” 这哪里是什么“天色还早”,明明已经是到了将近子时,朱徽媞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若不是想着要和傅山打招呼,免得傅山忙乱时忘了照顾身体,她也不会陪着熬这么晚。 但男人家的事情,女子也不应掺和太多,朱徽媞随了他。回到书房中,傅山查验眉儿和那花农的病症,查到最后终于找到了病征描述。这种病症被称做“目暝”,又被称作是“眼睑下垂”,并不算太常见的病症,且分为先天性和后天性,而先天性又有“遗之父母”和“胎气不足”两种原因。 胎气不足,也不像是原因啊。傅山是医者,胎有没有问题,他清楚的很。 更不可能是后天,因为傅眉确实是生下来便有,这样的病征思来想去,难道是先天?而且是遗传的。傅山本觉得这般想十分荒诞。他与朱徽媞二人家族中,皆无此种病征,听都没听过。 傅山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到底问题出在哪里。最后他看到了,医书上记载的这么一句话。此证非常见之病,千人中不足一,万人有二三。 也就是说这种疾病,一万人里边儿能看见两三个。他傅山公主府家驸马府上的人,统共才不过上百人而已。上百人中便出现两个,一个是那花农,一个是傅眉,竟然如此巧。 傅山将医书上记载的关于这个病征的话,反反复复看了不下十遍。最后也找不到傅眉为何有如此病症的理由。 当他又一次把视线挪到那段话上时。他被那“遗之父母”四个字又惊了一下。 不可能!怎么会!绝不会!公主不是那样的人,傅山在心里想尽办法说服自己,但是那个念头就如同贴在他身上的狗皮膏药一般,任他百般厌烦也挣脱不得。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也讨厌对公主产生怀疑的那种龌龊的心思。 可这种事情一旦起了怀疑,便如同着了魔一般,让他无法挣脱。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让自己心里边儿踏实下来再说。 可是这样怀疑一起,除非能在什么时候把这怀疑彻底打消下去,让自己的这份怀疑毫无立锥之地,才能彻底摆脱之前因怀疑惹来的各种不快。 傅山于是想让自己摆脱这种怀疑。却更加的深陷其中,逃脱不得。 他在床上思来想去,怎么都睡不着觉,心中有一个计划,慢慢的扎了根,结了茧,似乎要破心而出。 “你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朱徽媞问道。 “国子监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所以无事的话我便,能早些回来了。怎么,今日眉儿还乖吗?” “眉儿向来很乖的,又与你不同。”朱徽媞嗔怪了他一句,让他瞧眉儿。 “这孩子我要先抱着一会儿,我今日在国子监中查了一会儿医书,觉得有些眉目了,但是还有些事情我要确定一下,在这里不方便,我又恐你心谨慎,耽误我要做的事情,所以我要把眉儿抱走一夜,待事情完成之后便将他送回来。”傅山与朱徽媞说道,遵循的是皇家规定的君臣之礼。 “你无需在我面前如此多礼,这孩子本也是你的,我虽为公主,你若带走还是需要得到我的准许才行,但你要知道我与你之间历来不讲究这个的。你放心吧,我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千万要保证孩子的安全。莫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即便是要做,也要告知我一声。”朱徽媞蓦然觉得傅山早上怎么突然就生出来了些生分,让人觉得心中有些奇怪。 之前朱徽媞从别人那儿也听说了一些谣言。大意是说如今有些医士,好好的药学医术不学,偏偏要去学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有些还是要在身上动刀子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便是心肝脾肺肾哪一出坏了,也不可随意切割丢弃。更别说换掉了,真不知道那些蛮夷地界的医士们都是怎样想的,竟想出这般恶心又让人觉得头皮发麻的方法。还说这是医疗之术,当真可笑。但愿傅山不要在眉儿身上做此种举动,如果是那样的话,她铁定不会原谅傅山。 “你放心,毕竟是我自己的孩儿,我定会放在心上的。我明日便会把它抱回来,若少了一根寒毛,你拿我是问便是。”傅山笑道。 “要不要派一个奶娘跟着,你一个大男人抱着一个孩子,即便是一个晚上,你也照看不了。”朱徽媞唯恐他辛苦。 “没事,我能让这孩子安睡,你且放心好了。”傅山把这孩子带走,并不是为了给孩子看病,而是他想知道,自己与这孩子到底有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他在回书房的路上,感觉自己抱着孩子的手都在发抖。这孩子,到底会不会是他的儿子?他很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 检验亲生关系,在宋慈的洗冤录上有过记载。只是这样的方法也不见得靠谱。不过也可一试,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宋慈曾说过两种办法,一种是滴血验亲,另外一种是骨殖验亲。 滴血验亲,是指将二人的血滴在同一碗水中,若两滴血相融便有血缘关系,若不相融,那便没有血缘关系。 骨殖验亲是说将一人的血滴在另外一人的风化白骨之上。若血渗进去白骨,那么就证明这两人有血缘关系,若不能渗入,则证明无任何关系。 此时此景也只能用第一种办法了,虽然第二种办法的准确率明显要高过第一种。 傅山用针刺破了傅眉的手指,挤出来一滴血。傅眉吓得哇哇大哭,让傅山的心上又添上了几分愧疚。本不应该让孩子遭受如此劫难的。 可心中已经有了怀疑,此事不做,他可能一直将生活在怀疑之中,这对傅山以及朱徽媞来说都不公平。/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虚惊一场 !一一 上一章提要:/p 上二章提要:/p 上三章提要:/p 上四章提要:/p 上五章提要:/p 上六章提要:/p 上七章提要:/p 上八章提要:/p 上九章提要:/p 上十章提要:/p 展开 一一 傅山咬了咬牙,他并不是什么圣人,没办法做到什么都不做,就能打消疑虑。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他发觉自己伸出的手指还在发抖。 一个白色的瓷杯,一碗清水。两滴血,最终还是没有相融。 傅山抱着孩子,哄着眉儿,孩子还是孩子,不会因为他不是自己的种就会变了模样。傅山在心里说道,宋慈曾说过这样的滴血验亲并不准确,既然是不准确的事情也没有必要太往心里放。不是么? 一定是因为这个方法不对,一定是这样的。傅眉怎么会不是他傅山的儿子?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一定是这样。 傅山愣愣怔怔中,碰翻了桌子上的白瓷杯,里边淡淡的红色的血水流了一地。他被白瓷杯子掉地上的声音吓了一跳。怀中的傅眉已经睡着了。 看着那粉雕玉砌的小脸儿,傅山觉得自己这种做法对孩子不公平。不管这孩子是谁的孩子,他总归是一个无辜的小孩。 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资格去探究这个孩子的来处,他长大了,若知道自己这么对他,心中又当如何?况且这么折腾了一番之后,他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算是如今两者的血水并不能相融,他也没觉得傅眉就不是自己的孩儿。 傅山陷入了矛盾之中,最终他决定先将这件事情埋在心底,谁都不能说,谁也不能讲,他自己也不能表现出来,至于其他的事还是以后慢慢观察再说吧,现在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呢?这傅眉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公主是否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如今还都不知晓。 傅山已经乱了,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冷静睿智的人,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乱了阵脚,不管是在年少时还是在已经,做了人父之后。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一阵苦笑,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人父呢。 第二天早上傅山将孩儿抱了回来,这孩子也算听话,并昨天晚上并没有给他找什么麻烦,只是睡得香甜,半夜帮他把尿布换了一次,他便一觉睡到了天明。 “我带着孩子,你昨晚上也不去瞧瞧,当真是放心我。”傅山见了朱徽媞,笑着对她说。 “你是孩子的父亲,你把孩子抱走,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况且这么多年来,你照顾人总是比我更尽心的。” 傅山听了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觉得公主应该不会背叛他,但是这个孩子的样貌,着实有几分可疑,又不敢轻易下结论,可是公主,既然不会背叛他,那么这个孩子的样貌为何又生成这个样子? “你怎么了?”公主看他面色有些阴晴不定,于是问道。 “我没什么,只是昨天晚上查医书,查的晚了些,有些困倦罢了。孩子并无其他的问题,只是眼睛那里有些先天性的发育不良罢了。具体的方子我还没有找到,但想来也不是没有法子。”傅山回答道,他现在还没有想清楚要不要告诉公主真相,若把人逼得恼羞成怒那该如何是好?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孩子只是那一只眼看起来不好看而已,但并不会影响其他,是这个意思吗?”朱徽媞问他。 “是的。”傅山回答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便无须担心了。”朱徽媞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说道:“昨日我见你把孩子抱走,我还以为他真的出了什么治不了的大病呢。如今想来是我多担心了。只是面貌上有些奇怪,并不算什么事情,能高高兴兴的过一生一世,也就罢了。” 傅山与她闲扯了半天,公主似乎一点儿做作的样子都没有,并不像是敷衍于他,也不像是装腔作势,傅山有些疑惑。觉得或许真的是巧合,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嘛,说不定那个花农真的和自己的孩子没有半分干系。 “你无事也别琢磨那些有的没的,天天闷在屋里,对你和对孩子都不好,如果方便的话,还是要在院子里多走走才好。”傅山对公主说道。 公主笑道:“我总以为眉儿的眼睛有问题也不能见太阳,所以一直也没有带他出去看过府中的风光,只让他在这小庭院中。你这样说的话,我也就明白了。等着哪天我寻个好天气带他在院中逛逛。” “如此甚好,那你便带着眉儿在这院中玩吧,我要去国子监做事了。”傅山说道。他这样说着便和公主告别,路过前院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瞧那花圃中看了两眼,却没看到他想见的人。之后又觉得自己无聊,明明不是确定了这只是一个巧合,为何还要当真? 傅山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暗自苦笑道:看来自己也不是什么都能承受得了的,以前是把自己想的太过于豁达了,真要碰上什么事儿,自己这执拗的性子还是有些改不过来。 这几日傅山都有些心神不宁,但是怎么瞧都觉得,公主的表现还一如往常,并没有什么看起来蹊跷的地方,难道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吗? 傅山心中烦闷,若是平日在国子监遇到什么难受,回来还可和公主抱怨一二,聊作解乏,可这种事情,又不能告诉公主。 这日傅山正在国子监做事,处理各地学院反馈回来的书信,心中正是烦闷。这些学院们的博士们也是,真正要用他们的时候,反倒没有一点用处,不是推三阻四;就是干脆来个置之不理;或者说,言不由衷词不达意。总之,把傅山交待拜托的事情推个一干二净,一副山高皇帝远,你也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傅山正在心烦,家中的小厮又前来禀报,说家中出事了,请傅山前去看看。 傅山心中一惊,连忙问到家中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那小厮说,本来事情是不小。公主带着小公子在庭前玩耍,一不小心失足落于殿前的池塘之中。但幸好公主府中有一位壮士,熟知水性,将公主和小公子拉了出来,自己差点丢了一条命。 “那公主和小公子现在如何了?”傅山连忙问道。 “大人莫要担心太多,公主和小公子现已无事,公主正裹着棉被c喝着姜汤暖身子呢。听大夫说,幸好救得及时,不然这样的天气,即便有事救上来无大碍,也会落下不能见水的病根儿。” 傅山松了一口气,想到那救人的人,问那小厮:“那救人的是谁?我回去要好好谢谢他。” 小厮回答说:“听说是前院的花农,如今乍暖还寒,但已经有一些花儿开了,公主正是带着公子在前院,在湖边赏花没注意,掉进了湖中,才成了现在这般样子。” “那花农姓甚名甚,你可知道吗?”傅山接着再问,声音很是急切。 “这个却不知道,”那小厮回话,之后接着说:“但是他那一双眼睛,一只大一只小,我们下人们都是知道的。” 傅山的眉头锁得更紧了,这难道是巧合,还是公主也接个花农之间真的有什么?如果是巧合的话,那这巧合尾未免也太多了些。但若说这只是一个仆人救了自己的主子,那这份护主之情也太过伟大了些。 就算公主是金枝玉叶,也不应该有人奋不顾身把自己一条命赔上,也要把主子就回来这种道理啊。 “大人大人,我这还等着您回话呢,公主还在府中等着,你要不现在和我一起回去瞧瞧。”小厮见傅山这种样子,不像是太过高兴或者感激的模样,心中觉得奇怪。驸马爷傅山向来是一个有恩必报之人,而且是那种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好人。怎么今日听见有人救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之后,脸色这般不快。 “好,我这就和你回去了。”傅山说道。/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心生疑惑 !一一 上一章提要:/p 上二章提要:/p 上三章提要:/p 上四章提要:/p 上五章提要:/p 上六章提要:/p 上七章提要:/p 上八章提要:/p 上九章提要:/p 上十章提要:/p 展开 一一 傅山收整了一下,不想让人看出来他的不太自然。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可不管怎么做,他脸上泛起的尴尬还是出卖了他。 “驸马爷,公主和小公子真的没事,您回去瞧瞧就能放心了。”小厮以为他还在担心家眷,于是这般说道。 傅山不答话,用了国子监的马车便回来了。 “看来管家还是怕担什么责任,所以去寻你回来。我无事的,你毋须这般担心。”朱徽媞见傅山回来,怕他担心,便说道。“哦,孩子更没事,那本来便是挖出来的小湖泊,并不深,我人掉进去了之后,感觉隐隐还能踩到水底。我怕孩子呛水,便把孩子托了起来,所以他一点事情都没有,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傅山还是仔细看了看朱徽媞还有傅眉。傅眉睡得香甜,一点都不像是之前受过今夏的样子。傅山见了心中安心不少。 傅山尽量想让自己的问话显得不那么突兀:“听闻是前院花农把你们救上来的?” “是啊,驸马,我见那人憨厚,忠心护主,话语不多,是个好人。我已经把他调入内院,让他做一些跑腿的事儿,不必去前院做那些粗活了。”朱徽媞道。 “你们以前是否认识?”傅山想了几想,还是问了出来。 朱徽媞听到时,先是迷惑,然后是不可思议,最后是愤怒,道:“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傅山本想解释,可想想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么多事儿,实在无从解释。那罕见之症偏偏自家府中便出了两个,偏偏还是个能继承的病!而今日的事情,更是让他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一个花农,本也只是个闷头做事的差事,和主子搭不上几句话,偏偏那么赶巧不要命的下水救了朱徽媞和傅眉。 但还是略微有些后悔刚才太冲动,这话在么有证据的时候,怎能随意说出。 当下傅山还是选择了遮掩:“我并未别的意思,只是以为你们曾经应当认识,或者说他曾经应该认识你只是你不记得了。”本以为这样说会好一些,没想到朱徽媞听到这话之后更生气了,道:“我朱徽媞在公主府内并未作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傅山,你若用这种想法来想我的话,我只能说我对你太失望了。” 公主怎能不失望。为你生子遭受了众多非议,身心上还吃了那么多的苦,我不求你能理解作为一个女人生下一个男子有多痛苦,最起码不能在这种事情上朝着我的心口捅刀子。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莫要误会了。”傅山还试图争辩,但这种辩白苍白无力。 “你就是这个意思!一个女人若还听不懂你说这话的意思,那女人算是白活了!”朱徽媞气愤不已,这气氛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失望和难过。她从未想过傅山会如此看轻于她,这世上所有人说这话,她朱徽媞都会一笑而过,并不在意,偏偏是他傅山不能说出此话!傅山是她的夫君,若夫君在这种事情上有所怀疑,那么即便是千万个人说她贞洁,也是无用! “傅山,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为何要将我想得如此不堪?”朱徽媞说着说着眼泪流下来,越想越委屈。“当年我生不出孩子时,你难受;如今我千辛万苦生下了孩子,你又怀疑我与别人苟且。果然男人们都是一般的不好伺候,横也不是竖也不是。这世间到底想让我们女子如何?莫不是要逼死我们,不给我们一点活路?” 朱徽媞被这般一问,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这并没有打消傅山心中的疑虑,反倒然他心中的困惑瞬间暴涨。 听闻女人是最懂得演戏的,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七彩。她们能用各种言辞和表情随意控制男人,不然那妓院中的姑娘们,怎么总能在男人这里赚个盆满钵满。 这越是有事,越是着急否定,撇清干系,傅山的心中也越是犯嘀咕。 朱徽媞本以为自己的这一番指责,傅山最起码会赔礼道歉,最不济也要哄哄她。可没想到傅山依旧呆坐在她的床头边不动,似乎还在思索着什么。眼中怀疑之色并没有因为刚才的话语减轻半分,相反似乎又多了几分。 她悲愤交加,女人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敏感且脆弱的。她无法接受用这么一种神情盯着她的驸马,也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不相信自己。 “你走吧。”朱徽媞道。 “你说什么?”傅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是以为我把面首偷偷养在了公主府中,傅眉也不是你的么?”朱徽媞冷笑一声:“若这事情是真的,是我对不起你,我不配做你的妻;若这事情是假的,是你冤枉了我,那么你不配做我的夫。傅山,你从怀疑这件事开始,我们便不能在一起了。” “大可不必如此,只要验一下眉儿是谁的孩子,便可真相大白”傅山有些急了,他没想到事情会陡然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孩子的眉眼像另外一个男人,可能身上还有先天遗传父母的病,那男人偏偏又能在朱徽媞面前舍出性命相救怀疑难道不是正常的么? 附身,转头看见朱徽媞现在的表情,又觉得有些意外。 若在往日,朱徽媞遇到让其委屈的事情,哪一次不是愤怒大叫或者痛哭流涕。她性子近些年来越发任性,早就有些改不过来了。傅山早已摸透了她的脾气。而现在看朱徽媞,却和他想象的表情异常不同。 朱徽媞不哭不闹,只是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傅山从来没见过朱徽媞这般表情,也不明白她这样子是想说什么做什么。 他一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凡事都可以商量,未必非要闹到如此地步,”傅山说话结结巴巴c吞吞吐吐的,似乎不明白只是个简单的怀疑而已,公主何至于如此。 这傅山与公主在一起四年有余,傅山把公主照顾的很好,却未必真正懂了公主的心思,这女人的心思本就最难以琢磨。会照顾女人,不代表已经懂得女人。傅山这般做法确实不妥,可他此时依然自负得很,并未觉得他在此事上有何过错。 “你走吧,你若不走的话,我便让人把你请到驸马府去,你们要在我的面前晃来晃去,我看起来十分厌烦。”朱徽媞把脸一扭,让脸朝向床内,似乎不在愿意去瞧傅山一眼。 事已至此,傅山只能和盘托出,他道:“我本意也未怀疑你,可那孩子也口鼻像你,眉眼一点也不像我,倒像是那花农。而且他的上眼脸下垂,与那花农别无二致。眉儿在此病上乃是先天,若是先天的话,要么是因继承父母,要么为胎气不足。眉儿在你体内发育并不算差,而且你怀了他之后,我日日给你把脉,过几天便用安胎药,眉儿在你的肚中,可是健康的很呢。”在不知不觉中,傅山说话的语气中也加上了一丝嘲讽。 这样的话和这样的语气,气得朱徽媞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她不明白傅山为何会到如此恶心。她逼着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冷哼一声,冷言问傅山:“所以你不仅怀疑我那花农有染,而且还怀疑,眉儿并不是你的孩儿?” 傅山不说话,他不忍说,也不敢说。 朱徽媞的声音猛然凄厉起来,追问了一句:“是也不是!” 傅山道“是”。 朱徽媞侧着脸,半晌无语,傅山看不见他的表情,似乎朱徽媞不想让傅山看见自己的表情。 朱徽媞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你走吧,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傅山呆立了片刻,不知说什么好,但觉得那滴血验亲,虽说不准,也八九不离十。他想了想,开口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恼怒与我,可我之前抱着孩子与他做了滴血认亲,我与并不相融,由此可见,他并非我的孩儿。”/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求证疑惑 !一一 上一章提要:/p 上二章提要:/p 上三章提要:/p 上四章提要:/p 上五章提要:/p 上六章提要:/p 上七章提要:/p 上八章提要:/p 上九章提要:/p 上十章提要:/p 展开 一一 朱徽媞听了这话之后,更是冷哼一声,道:“原来你从那时就已经在怀疑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傅山,我从未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我事情并非你所想象那般”傅山还想说什么却被朱徽媞打断了话头。 “这是公主府,你不是旁人,你是驸马,在公主府别人的话你都可以不听,除了我这公主之外。你若想挑战皇家尊严,你便来。你大可试一试我如何对付你。” 傅山一个男人,始终觉得这事情既然有误会,那么只要解释清楚误会就行了。没必要这般小题大作的。但是他觉得不管他怎么说,公主似乎都在把他往外推,难道公主并不想让他呆在这里。 当思绪触动到这一点时,傅山想不了许多。再聪慧的一个人,在气头的时候,表现也会欠佳,更不用说傅山在此事上有太多的迷茫和委屈。 许是你不想让我留在这公主府吧,或许你是真的觉得那个花农比我更好上一些。呵呵,今日那个花农把你从池塘中抱上来的时候,你们三个人恐怕更像是一家三口,而我?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傻子罢了。 对,如今这公主府中,多余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既然我是个多余的人,就不要说那么多了,多余的人而已,快走就行。 傅山真的离开了。他觉得在这件事上他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如果把对方的那些夸张的反映过滤掉,他认为真正做错事情的并非自己,而是公主。 公主的那些生气c彷徨c心中难受c哭泣c冷漠,若都是女人依靠着本性佯装出来的,那么公主或许真的是在变着法子,让他难受。 让走就走吧,免得留下来被人嫌弃。傅山回了驸马府,一到驸马府,他瞧这府门前的“驸马府”三个大字,会想之前公主与他说的话,似乎是在再三强调他做驸马的本分。 是,作为驸马,你若真的想纳什么面首,我作为驸马自然是不能干涉你,只要你不将我这面上弄得太难看,我也会学着别的驸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明明是说好的啊。我不在外边拈花惹草,你莫要在府中投怀送抱。难道这些已经成了一句我玩笑话,只是我认真了么? 以前从未觉得那“驸马”二字有何刺眼的。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在门口那大红灯笼的映衬下,“驸马”二字只是想想,便觉得如锥在心,让人难受无比。 既然你说我不配做这驸马,那我便不做了。大明建国以来,未曾见过驸马做了半路不愿意做的人? 那么我便来做这第一人。 明明是你的错,明明是你玷污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你怎么还有脸说。 他真的离开了。公主在家想了三日,想出了一些端倪之后,傅山依旧不知所终,也未曾去找过他。 前院那不爱说话的花农还在,还在兢兢业业的做着自己的活计,似乎公主府中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 公主躺在床上的当晚,没心思去抱眉儿,眉儿由奶娘带着,公主心中只剩下困惑不解和怨怼。 当晚过后,那从前院调入内院的花农与她打了一个照面。只这一个照面,公主的便暗暗吃了一惊。 傅山说的一点没错,这男人的眼睛,还真的和山儿一模一样。公主忙召管家来问一问情况。 “这人是谁?” “公主,此人别看那般模样,其实还是有功名傍身的。他原本是武秀才,只因这一双眼睛并不能中举,但也给了他在公主府做侍卫的好差事。去年他是守内院的,但不知为何,过了一段时间,他便说他眼睛不适,总有恍惚,若继续留在内院,夜晚值班时,眼睛昏聩,瞧不见刺客,恐怕会误了大事。我听他说的也有几分在理,便依了他。这人也好说话,主动说想留在外院种花,并说家中之前是做这个的。小人岂有不留下的道理,这便留在了外院花田之中。”管家恭恭敬敬回答道。 公主心中一惊,道:“他调入前院是何时的事情?” 管家犹豫回答:“公主,这具体的日子,老奴也记得不太清楚了。只知道他调入前院不久之后,您便有了这身孕,与驸马爷高兴得不得了呢。” 公主一听,颓然坐在椅子上。 果然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若说她在迷瞪之中,行房事的经历,算来算去也只有那一次。那次她与傅山吵架,将自己灌醉,将贴身的丫头灌醉 对了,贴身的丫头到底是怎么回房间的?她醉酒的事情,丫头自然不会外宣,恐怕也觉得女子饮醉丢脸,所以第二天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不去提起此事。 两人一个不说一个不问,说不定真的有什么蹊跷也不知晓。 公主当下便让管家贴身丫头叫过来。 别的公主的贴身丫头恐怕不止一个,而且那是真真的“贴身”,除了召见驸马与驸马行夫妻之事之外,那些丫头们总是和公主们形影不离的。 可乐安公主府上的贴身丫头只有一个,而且“不贴身”。只要朱徽媞没有发话,那丫头便不能平白打扰公主和驸马的清静。且公主比驸马还能照顾自己,日常中的那些琐事,丫头从来不用管,公主也不要她管,说不自在。 此时丫头跪在地上,正等着乐安公主问话。 “你跟了我多少年?”朱徽媞问她。 “从公主进宫,画竹便已经跟着公主了。”贴身丫头画竹答道。 “那算来已经有四五年了。我性子又洒脱,恐不把你当姐妹,也把你当玩伴了。”朱徽媞叹道。 “主子对画竹一直都是极好的,画竹念主人的恩典。”画竹说到这儿笑了一下:“别人都说画竹是最有福气的贴身丫头,常日里做的事情少,公主有事了也会带着画竹一起闹。画竹觉得公主没把奴婢当外人。” “这府中的人,只要不乱嚼舌根,我都当成是自己人。况且你们还都不错,没给我惹出过什么乱子。”朱徽媞先稳住了画竹的心,让画竹以为自己不是来找下人麻烦的。/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愈发蹊跷 !一一 上一章提要:/p 上二章提要:/p 上三章提要:/p 上四章提要:/p 上五章提要:/p 上六章提要:/p 上七章提要:/p 上八章提要:/p 上九章提要:/p 上十章提要:/p 展开 一一 画竹跪在地上嘿嘿一笑,并不答话。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画竹出身穷苦人家,入宫便做了朱徽媞身旁的小宫女。人很好,带着几分天生的憨厚,让朱徽媞带人到公主府上时,选了她做贴身丫头。她比朱徽媞还小上那么两岁,又养在这深宅大院之中,什么都没见过,还是一副少女的模样。 “你还记得上次喝酒的事情?” “画竹记得。”画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可还是说了下去:“那日到最后,是公主让侍卫把我送回去的啊。” “我让侍卫把你送回去的?” “对。平日晚上驸马爷都在。有驸马爷在,夜值的侍卫也没几个,内院一般也只留个手脚麻利的夜值,据说是不让什么刺客潜入到公主的寝殿之中。”画竹皱着眉头回忆道。 画竹说这是真的,朱徽媞向来不喜欢人多,也不想让一群侍卫围着她的寝殿听什么墙角。二来也觉得没必要,她一个公主,傅山一个国子监的祭酒,做不了什么大事,即便是有关外的探子进京打探消息暗杀皇族,也轮不到他们。 “你真的记得是我让侍卫把你送回房间的?” “唔,是那侍卫说的,我好像迷迷瞪瞪之中听他说了这么一句,但是具体的画竹已经记不清了,那天是画竹第一次喝酒,公主若是让画竹想这些,画竹还真的是醉的太厉害了记不得。” “那侍卫是谁?你还记得么?” “不记得了,只记得他有一只眼睛生得很小,像是睁不开一样。”画竹回话。有些不太明白主子为什么会突然之间问这个。 “你下去吧,我只是随便问问。”朱徽媞按耐住心中的惊恐,把画竹打发走。 待画竹一出门槛,她便如同一个被抽空了全身力气的人,瘫坐在太师椅上不敢说话。 难道傅山说的是真的?傅眉真的不是傅山的孩子? 这怎么可能?! 朱徽媞纠结犹豫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又把管家找来,问道:“本公主怀上小公子之前,曾有一次因在宫中做错了事,回来又大吵大闹的。那件事你还记得?” 管家一听这个,面色有些尴尬。这种事情下人们即便是听到了,从来也都是当做没听到的。这公主蓦然问起这个,到底是答还不答? “你且直说,有什么说什么,我不会苛责你的。” “那日的事情,老奴自然是知道的。”管家面色有些尴尬,接着说道:“那日是驸马爷第一次对公主发脾气,第二日清晨才回来。见公主宿醉的样子又不忍不管,还是老奴去端的醒酒汤呢。” “第二日清晨才归?”朱徽媞心下发紧,果然是错了,全都错了。 原来傅山并不是先来无事找她的麻烦,而是确有此事。眉儿的眉眼和那花农也确实有几分相像,不止那眼睑下垂。 朱徽媞心下发苦,走到这一步,到底算是谁的错呢?她咬着嘴唇想了想,那日见到的男人,身形粗看和傅山差不多。隐约之中感觉还是自己贴到对方身上的。若真的是她那日醉酒之后,招了那侍卫来把画竹送回房间,侍卫回来复命之时,自己又扑上去的这仔细想想,侍卫也有些冤枉的罢? 可千不该万不该,侍卫不应做这种逾越之事。公主喝醉糊涂了,你保护公主呢,怎地能不顾身份真的朱徽媞将管家打发走,在屋中气愤不已。 懊恼c后悔c纠结c难受,一股脑的兜头而来,似乎将前面的路都看不出清楚。怎么办?怎么办? 朱徽媞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把傅山叫来。她是公主,公主传召驸马,驸马若非死伤病痛,是无任何理由不听传召的。 她想不到多好的主意,她和傅山在一起的这三四年,她有什么难事,傅山来解决;她有什么不满,傅山来满足。习惯了依靠,如今想要自给自足,哪里能是一瞬间的事儿。 还是要把傅山找回来,再大的事情,只要夫妻二人齐心协力,不怕解决不了。 管家去了,回来禀告说傅山已经无影无踪。驸马府里里外外找了三遍,国子监也去瞧了一遍,都没见到。 “他他怎么能走呢?”朱徽媞道。傅山应是爱她的呀,曾经为了她可以连性命都不要,怎么就突然走了呢? 傅山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南京城的。只觉得浑浑噩噩,让人难以解脱。似乎有什么让他悲切不已的事情,卡着他的喉咙。作为男人不能哭,可这件事卡在这里,怕是三年也笑不得了。 他爱朱徽媞,此时站在驿站租马车时还是爱着朱徽媞。可是他再也喜欢不起来。许是有些无法接受吧,无法接受朱徽媞的背叛,无法接受她到最后的冷言冷语。那些在傅山眼中,不代表什么,只能代表朱徽媞在他的怀中受宠了四年有余,依然没那么爱他。 那像是暖不热的一团玉,虽然与自己的骨血早已相通,彼此早已沾染上对方的气味,可就是不对。 有些地方是不对的。朱徽媞在傅山的怀中就像是一块暖热了,但稍加不注意又会变凉的玉。 她终于还是背叛了自己,不管是因为感情的原因,还是子嗣的原因。 或许她迷茫沉痛过,之前不也在怀疑不能生子是傅山的问题么?为子嗣,她做出这般事情,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傅山会爱一个女人,但不会爱一个不忠的女人。 若那份爱情都不纯粹了,两个人在一起纯粹是将就,那么这样的日子过着又有什么意思?傅山不想过这样日子,也不想做这样的人。 人的一生,做什么都可以,只是不能将就,不可将就。 明明是个顶天立地的人,为何要活得那般的窝囊。 只是眉儿 不知为何,眉儿的笑脸这两天总在他梦中浮现。眉儿虽然有和那花农一样的眼睛,可眉儿无辜,毕竟这件事并非他所做。 傅山这一走,打破了朱徽媞的如意算盘。/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离家出走 !一一 上一章提要:/p 上二章提要:/p 上三章提要:/p 上四章提要:/p 上五章提要:/p 上六章提要:/p 上七章提要:/p 上八章提要:/p 上九章提要:/p 上十章提要:/p 展开 一一 大明千百年来未曾出过如傅山这般的驸马,因公主与其他人有了孩子,便要离家出走,驸马的名分也不要了,朝廷的官职也不要了,只这么不声不响的,便离开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是满门抄斩的罪过,傅山真的做出来。他想堵一把,赌公主曾经爱过。 若曾经爱过,想必是会放过他和他的家人吧? 或许公主巴不得这样更好,在皇族中宣告驸马过世,这样便能再嫁一门吧?又或者是公主觉得傅山有问题,不能生子,傅山这般知趣,不在京中惹人尴尬,悄悄的走,其实更好? 他牵着马,想要离开这南京城。 马车都已备好,南京城也再无留恋。 原本以为在南京有个家,后来发现,妻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不是自己的,这般的残忍,他又有什么理由不离开? 离开也是一种成全,在这种事情上,他无法劝自己留下,告诉自己事缓则圆。 马车奔着家乡的方向狂奔二十里。傅山眼睛里,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觉得,目赤肿胀,心中愤慨,又觉得万般委屈,他明明付出了真心,为何收不到真意?他明明已经把自己全部身心都给了你,公主,为何公主不能回馈他一个忠诚? 当那种暴躁慢慢的缓和下来之后,傅山的眼前又开始浮现傅眉的影子。他放不下这个孩子,他也不知道傅眉未来的命运会是怎样。 孩子是无辜的,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嚣,他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个声音确实一直萦绕在耳边,一直环绕在心里,让他久久不能解脱。 那个孩子自己果然还是要管的。傅山叹了一口气,直到马车已经出了南京城二十里,他心中还放不下那个孩子。都已经走出这么远了,可心中还是想着那个孩子,那很有可能他这一辈子便放不下了,不管他与公主之间的恩怨如何,孩子总归是一个牺牲品。 傅山走了,皇家肯定要问傅山的去向,别的人都可以糊弄,只是皇上和皇后又当如何想法?随便用一句,傅山没了,便能糊弄过去?皇上和皇后又不是傻子。 若乐安公主想不到一个合理又合适的解释,皇上和皇后必定会派人去调查,而公主府就那么一些人,想要调查起来也并非难事,一定能发现她与那花农之间的龌龊。 到时候若皇上想让公主再嫁一门,一定不会要这个孩子,一定会因这个孩子天生有疾,且父亲出身暧昧,而被放弃掉。皇家的血脉即便是女子也不容玷污,这个孩子,迟早会被除掉。 傅山在未出城之前,心中便已想到此节。也起过要把这孩子带走的心思,但后来又觉得那孩子的父亲实在可恶,硬生生的拆散了他与公主之间的情谊。因此心下还是有几分恼怒的。可现在一想到那曾经对着他笑着的一张笑脸,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他将马车调转马头,在城郊之处买了一些易容的东西,偷偷模模贴贴补补,居然也让自己换了一个样子。他本来读书就多一些,而那些书中也曾记载过易容之术,没想到此时用上了。 傅山在城郊的一家客栈里住下,随便编了自己的名号,又编了自己来南京城的理由,到像是第一次来南京城似的。 他准备先在这里待着,等到知道那个孩子的下落之后再说。他想到了他在公主府中的贴身小厮,那是自他从国子监出来之后,便一直跟着他的。曾经手边要用人的时候也想过让静书过来,后来想到让静书来的话,必定要带妻子儿子,十分不便,这般一想还是作罢了。 静书有他自己的生活,本不应该打扰。他和静书虽然交好,但静书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拖家带口十分不便。且静书的性子,傅山上次见了颇有担心,有道是世俗乱人眼,红尘迷乱。若静书真来了,在这南京城中见了那青楼上的姑娘们,能不能把持得住,傅山也无把握。与其让他们来京中享受繁华,不如让他们呆在阳曲县那小城里,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有时候繁华并非好事,平平淡淡才是真。 留在这小客栈中,再联系公主府中的眼线,打听那孩子的下落,这便是傅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傅山的贴身小厮叫做茗西,与傅山关系甚好,每日傅山回公主府,便跟在身侧。直到傅山进了公主府的内院,茗西才先行告退,等着傅山第二日出来。 傅山等茗西从公主府中出来办事,在门口不远处等着他,当傅山看到他之后,连忙叫他。 茗西一开始甚至都没有认出来傅山,直到傅山揭露了自己的身份,茗西才一脸惊讶的道:“驸马爷,您怎么在这里?还有为什么要这幅样子,公主找您都找疯了。” “她找我作甚?想来是不想损了皇家的颜面,把我抓回去问罪的吧。”傅山有些冷漠的回答道。 “您和公主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小的也不知,可公主却时时念着您的,这几日公主日日在房中以泪洗面,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看不过去了。你要知道公主,向来都是坚韧不屈的,甚少在我们面前流眼泪,您这般对她,十分不妥。”傅山做这种不告而别的事情,就算是一个小厮也有些看不过去了。虽说你是个驸马爷,可你把你的妻子和孩子扔在家中不管,就这么不告而别,纵然是说到哪里去,这样也不占道理啊。 “我别的不与你多说,我只说傅眉那孩子并不是我的孩子。你说听了这个或许就能明白我为何要离去了。”傅山说道。这也是他身上的一块疤,他如今说来,还是觉得如同揭伤疤一样,疼痛无比。 他本来没打算告诉茗西这些的,告诉了只会让他本来面上就无光,变得更加抬不起头来。但最终还是决定要告诉茗西实话,毕竟茗西和旁人不同是他的贴身小厮,向来也是和他站在一起,并非和公主站在一起的。若茗西也不能相信,那么他在这南京城中也无可相信的人了。 茗西听了这话十分震惊道:“这怎么可能?明明明明”他张嘴说了半天,实在装不下去了,其实他们这些下人,自半年之前,便有人在议论说这,小孩的眼睛和那前院的花农有几分相像。但是没人敢把这话传得让主子们都知道,如果胡乱说的话,肯定要连累了一些人。 最后茗西只能问道:“驸马爷已经确定了吗?您当真笃定那孩子不是你的?” “是啊,”傅山叹了一口气,心中实在是抑郁难平,他突然意识到面前的茗西反应有些奇怪,并不像是一早不知道的。于是他问道:“难不成你们早就知道?” 傅山觉得自己有些愚笨,当时如果多旁敲侧击一下,问问下人也不至于到事情出来了之后才有几分清醒。 想到这里,傅山冷哼一声道:“莫不是我日去国子监做事的时候,公主都特别优待那花农,被你们瞧见了?” “驸马爷这是说笑呢?哪里有这种事情?公主和那个花农我们并没见他们在一起,甚至都未说过一句话。”茗西听到傅山说公主貌似有了别的男人心中很是震惊,但是听到傅山竟怀疑到了那花农身上,而且真的相信也有此事,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难不成这府中,受了什么诅咒?”傅山冷哼一声,说出来的话自己都不信的。“那你说为何那花农的眼疾能遗传到小公子的身上?” “公子,实话告诉你,我们这些下人闲来无事,也会嚼舌根。但其公主府中还算好的,也只是我们几个相近的下人聊会,说一下其他的人的事情。我说出来你莫要生气,我们这些人每天没事也就盯着公主,如果我们府中的人都不知道,更别说传到公主府外去了。”茗西说道,似乎不太明白傅山为何如笃定,那传说中的滴血验亲也没甚么稀奇,早就有药书记载过那法子并不准。 茗西看了看傅山的脸色,接着说道:“公主和那个花农之间并未有什么接触,别的茗西不敢说,这个是可以拿项上人头保证的。” 傅山觉得奇怪,又觉得伤心。 公主难不成,你只与那男人见了一面,便已经怀上孩子了么?若真的如此,那不能生子的问题,看起来还真的不是公主的问题,乃是傅山自己的问题。 “驸马爷叫我来,谁要做什么?有什么事我能帮忙的尽管说。其实在公主府中公主并未因驸马找不到,而迁怒于我。在府中我还是做着原来的事情,只是比较受人不待见而已,公子若想让我在府中打听什么事的话,还是可以的。”茗西说道。 “我只想让你盯着那孩子,若皇上或者公主容不下那孩子的话,你便偷偷的想办法把孩子抱出来,交给我。”傅山沉吟了一阵,说道。 茗西想到了千万种可能,甚至想到了傅山想回去,但是又放下脸面,想让他来传信这种事情都想到了,可万万没想到傅山居然是要做这个:“若公子已不打算当驸马的话,这又是何苦,一个小孩而已你又和他置什么气?就算那件事是真的,那么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也是那个花农,只要处决了那个花农,您和公主之间并无什么障碍,并非不能在一起接着生活。所以驸马爷您还是要三思才行。”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便回不去了,”傅山的脸有些冷漠道:“我把那孩子带回来并非出于什么其他的原因,而是我想把这个孩子好好抚养长大。他命运多舛,着生下来便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我既然为医者却不能生育,如果能将她的孩儿偷出来,那对我来说,将是一件莫大的幸事。”/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不留孩儿 !一一 上一章提要:/p 上二章提要:/p 上三章提要:/p 上四章提要:/p 上五章提要:/p 上六章提要:/p 上七章提要:/p 上八章提要:/p 上九章提要:/p 上十章提要:/p 展开 一一 “公子莫要如此行事,您这样子一时冲动,后患无穷啊。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或许您二人之间还有什么误会。小的觉得您不然先回去,回去把事情搞清楚,您觉得如何?” “这件事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最后又会奔向怎么一个结果,但对我们二人来说,情分却已经是尽了。我做不到拿着别人的儿子当自己的儿子,且还要去谋害那个男人的性命;我两人即便是和好,那孩子也会成为我们心中的一根刺。这样算来,还并不如到此断了情分,也可让彼此都生活的自在一些。她一个公主,以后的路不必自己操心,自然有皇上和皇后娘娘代劳。”傅山执意不归,且说:“我只拜托你这么一件事情,如果你还认我这个主子的话,便去帮我盯着,若那孩子真的被皇上皇后发现,没了在皇家生存的资格,你便把孩子抱来给我。其他的事情,你莫要管,也不能管。” 茗西听了只能点头称是。主子们的感情让人看不懂,但他又只是个普通的小厮而已,不能在其中指手画脚的。 想到原本相亲相爱的两个人,茗西仍然觉得这世事变迁得太过于快了些。本来以为他们会铁定在一起的,后来才发现,所有人都觉得是一厢情愿,包括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 茗西回去了。傅山在客栈待下了。公主府中的公主进宫了。 此事她无法处理,即便是被皇兄皇嫂骂上那么几句,她也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皇兄皇嫂。 她要去找周皇后,公主府里的这件事她无法处理,也轮不到她来处理。 周皇后听了朱徽媞的诉说之后,不由震惊:“驸马如今不知所踪?你说你的孩儿应不是那傅山的孩子?这怎么可能?” “皇后娘娘,乐安虽然胡闹,但从来不会拿着这种事情来胡闹。乐安确实也未曾想过居然能碰到这种事。是乐安的不对,还请皇后娘娘帮我。” “你一个公主,又摊上了这种平白辱没自己清名的事情,来找皇家处理,自然也是对的。此时容我和你皇兄商量一番,再给你做主。若眉儿真的是那花农的儿子,这可算是玷污了皇家血统,那侍卫和眉儿都留不得。”周皇后别的不知,可这皇家礼法比谁都清楚。她做出了这种事,若非公主,而是别家的女子,定会被扣上一个“奸淫”的帽子,若放在百姓中,定会被沉塘的。 幸得生在皇家,不论如何也算保全了一条性命。 “我那眉儿,他毕竟,毕竟也是我的骨肉啊!”一听说孩子保不住了,朱徽媞不免有些呆滞。她和周皇后不同,她在宫外生活了十几年,皇宫里的这种规矩她哪里知道,加上进宫后任性,嫁人后受宠,皇上也纵着她的性子这宫中的规矩c皇家的规矩,她从来没在乎过。 此时听皇后说要保皇家血脉,孩子留不得,这才意识到来找周皇后处理此事并非什么好主意,相反的,或许还会因此平白断送了孩子的性命。 “乐安公主,不是我这做皇嫂的说你。嫁了人之后,虽说这出门做事还算妥帖,可你的性子是半分未改。”周皇后道:“这件事你是一步错,步步错,现在即便是皇嫂想救你,怕也是不行了。” “皇后娘娘,那就当乐安从来没找过皇嫂皇嫂你别去告诉皇兄,好不好?”眉儿不管是谁的孩子,总归是从她的肚子中出来的。那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怎么会因为一个奇怪的血统问题,便要将她的孩子处死? “你来告诉我了,说出去的话便如同那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去是不行的。即便我真的当做你从来未曾找过我,未曾说过此事,那么你如何向你的皇兄解释傅山如今无影无踪呢?即便你和旁人说他人得病而死,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听你一面之词,便要皇家礼官把傅山的名字从族谱上划下去,当做从来未发生过,怎么可能?而且若毫无理由,傅山就这么离开了,依你皇兄的性子,即便是朝中事情再多,也会加派人手前去寻他,不将他找回来千刀万剐,也要来一个五马分尸。毫无道理的抛下金枝玉叶,把皇家的威严置于何地?”周皇后道。 “可是”朱徽媞此时有一种恍惚,她恍惚的是本以为进了这皇族之中,归了族谱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没成想真的这般做了,却发现还不如当年她粗衣一身,立于那市井集市中逍遥自在。若她不是公主,傅山还是会遇到她,傅山还是会在乎她,傅山还是会娶了她。他们若那个时候在一起了,即便是生不出孩子,被人闲言碎语,也可与公婆一同隐居山林中,逍遥过一世。 哪里会遭遇现在的痛苦。 周皇后见她眼泪又要下来了,对她说:“此事本是一个二选一的法子,你若告诉皇兄皇嫂前因后果,那么你的儿子便保不住。若你不告诉的话,和皇兄皇嫂说是那傅山平白挑衅皇家尊严,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那么傅山的性命便保不住。若你说得都是真的,那孩子是花农的,那么傅山并未做错什么,他这番作法虽然有违皇家礼法,但若是放在民间的话,他这般做也算仁厚。” 朱徽媞听了之后,觉得委屈:“乐安知道那日深夜饮酒闯了祸事,可这也并非乐安的本意。谁能想到那侍卫居然能大胆如斯,未能把持自身,坚守本分,真的真的让我生下了眉儿。若我是与那人通奸,辜负了傅山,如今造人非议,或者接受惩罚,我都认了,且也忍了。可” “你莫要再去想那些已经发生的事,发生了的事现在想也没有多大作用。如今你把事情全部告诉与我,待皇上问起来,我无法欺瞒半分,否则便是欺君之罪。傅山为大明培养了不少好官,听说在前朝也出了不少力。所以这事情若如实禀告的话,你皇兄应当不会难为傅山,但你的孩子听皇嫂的,眉儿这孩子虽说不错,但毕竟说起来有些龃龉,放不上台面。且他的那种病,听你所述,应该也不好医治,或许会相伴终身。所以,还是放弃了吧。”周皇后劝她。/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二选其一 !一一 上一章提要:/p 上二章提要:/p 上三章提要:/p 上四章提要:/p 上五章提要:/p 上六章提要:/p 上七章提要:/p 上八章提要:/p 上九章提要:/p 上十章提要:/p 展开 一一 “不,我不!”朱徽媞早已泪流满面。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想起在家中奶娘照顾的眉儿,心中更是一阵疼:那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啊!她不在乎孩子的父亲是谁,只要是她的孩子,她便要养大! “这事儿由不得你。既然傅山能瞧出来他的眼疾是随了那花农的眼疾,那么就会有别的人瞧出来。这眼疾还不能治好。如今你还能把他放在家中,大不了不让外人知晓便是,那等到他长大了之后呢?你还要将他缩在家中。他不仅会自己背负耻辱,还会损了皇家的颜面。他当真留不得。你皇嫂在这宫中并非聪明人,但也是个知道中庸保身的人。莫说是你,即便是皇上,若是和不三不四的女人生了孩子,女子和孩子也会被浸到水塘中或者活埋。血统龌龊的孩子,本就不应在这个世上存在。”周皇后说这繁华的时候,眼神冰冷,让乐安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周皇后察觉到自己失态,连忙动了动身子,掩饰刚才的凌厉之气:“你且先回去吧。此事要怎么和你皇兄说,我还要思量一番,免得你皇兄因为你的事情动气。” “皇后娘娘”朱徽媞还是满脸的乞求之色。她也不太清楚自己在祈求什么,只是觉得如今除了这样,她别无他法。 “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会让太监去告诉你的,你莫要着急。”周皇后只得安慰她,让她莫要太过心急。只是这安慰也只是纯粹的安慰罢了,谁都知道这番安慰本也是做不得数的,并不会在保得住孩子姓名的同时,保住傅山的命。 二选其一。 至于在那侍卫的性命,早在这件事中成了一个必须会死的人而已。一切都因他所起,即便是他救了公主的性命又如何?拿了自己不该碰的东西,本就应该受千刀万剐。再说了,只是杀一个平民而已,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朱徽媞满脑子想的都是傅眉和傅山。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去想自己的救命恩人。 朱徽媞前脚刚回到公主府,后脚皇后派来的人便到了。 这次皇后娘娘还算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心机,并未派来那个相当不会做事的,派来的倒是一个看起来手脚特别麻利的。 “公主,皇后娘娘说让我来带走您说的花农和小公子,说是有事情要请二位过去。若您愿意的话,也可一同去。”来的人虽然尖细着嗓子,却一身的杀气。 “你是” “奴才是锦衣卫,腰牌在此。”那人一身戎装,若非尖细着嗓子,实在是听不出他居然是个公公。 “这容我收拾一番,且小公子还在休憩中,我想能否稍等一会儿再去。”孩子是无辜的,但是孩子的存在确实让皇家人的面上不那么光彩。 可她作为一个母亲,保全自家孩儿性命周全也是应该的吧? 锦衣卫抱拳行礼,道:“此事全凭公主安排,但恐怕皇上和皇后等不了太久。” 是啊,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情,皇后不可能不告诉皇上,皇上也不可能摁下性子等上哪怕多一刻钟的时间,不然也不会差了锦衣卫这时候上门。 “不用,最多半柱香。这孩子怕风,我得让奶妈那边多给他穿件衣服。”朱徽媞道。 朱徽媞是想趁着这会儿功夫快些把孩子送出去。不曾想这锦衣卫跟在她身后居然寸步不离。 “你这是做何,我与你说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我便回来。” “恕奴才无礼。皇上吩咐了,要奴才寸步不离的跟着公主,务必将小公子带回。”锦衣卫公事公办,又有皇上谕旨,朱徽媞虽觉不快,却也无可奈何。 看来是保不住孩儿了,在皇家颜面面前,一个自小便不再宫中长大的公主又算什么呢? 她心中苦笑了一声。此时才发觉作为公主也没什么好处,得了人家的荣华,便要守人家的规矩,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她又凭什么要受上天厚待。 走到了那个别院中。就是那个崇祯曾经花了心思让工部做的别院,是崇祯给乐安公主的新婚嫁礼,希望他们子孙满堂。 曾经这庭院荒废过,后来朱徽媞怀孕了,这庭院便在傅山的安排打理下,重新焕发了生机。庭院内的荒草被除去,掉漆了的门框,又补了新漆。总以为日子会因为这个小生命的到来焕发出新的生机,却不曾想这生机却是偷来的,如今要还回去,如同抽骨扒皮。 “小公子就在这庭院中。你还要跟进去么?”公主看向锦衣卫的眼神有那么几分怨恨。 “不必了。奴才在门外守着便是。” 这种院子不大,只是个小儿居住的,且不会用太多的门,不然小儿调皮总会乱跑。锦衣卫不怕朱徽媞带着孩子从别的出口离开。 等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朱徽媞双手空空出来了,锦衣卫连忙行礼,然后问道:“公主,不知小公子在何处?” “你问我小公子在何处,我也不知呵奶娘此时还被绑在椅子上,我连绳索都没有解开。她说来人蒙着面把孩子抱走的,看样子应是这公主府的下人,但具体是谁又认不出。你若不信,你去问问。” 锦衣卫自是不信,这点工夫能做什么?连忙进院子查看,果然,孩子不见了踪影,屋里只有一个女人被绑在了椅子上。 “孩子呢?”锦衣卫浑身杀气,揪着那女人道。 那女人还没说话,便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接着便是一种便溺的气味让人尴尬,话还没说,女人却先尿了裤子。这女结结巴巴的哭丧着说:“我真不知道,小公子睡下之后,奴婢在旁边打了个盹。觉得觉得好像有谁进来了,便睁眼瞧了一瞧。还没看清楚是谁,就被人一棍子给打晕了。等我再醒过来,孩子没了公主就来了。” 锦衣卫怀疑的看了一眼公主。 朱徽媞苦笑道:“你是知道的,我刚刚才进来。” 这说起来是公主,在犯错之时,哪里还有半分的公主威严,被一个小小的锦衣卫这般盯着,她心中不是滋味,但也明白此时的苦果,是她自己所酿,怪不得旁人。/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天子傻子 !一一 上一章提要:/p 上二章提要:/p 上三章提要:/p 上四章提要:/p 上五章提要:/p 上六章提要:/p 上七章提要:/p 上八章提要:/p 上九章提要:/p 上十章提要:/p 展开 一一 锦衣卫似是想到了什么,问公主:“那花匠何在?” “花匠我早让管家关了起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且他虽有一身功夫,却在前些日子救本公主和小公子,肺部伤了元气,还在卧床。”朱徽媞愣怔中抽出来点意识,锦衣卫问一句她答一句,已经没有精力去想那句话是对的,那句话是错的。哪里还能分得出这种心思,她一直想的便是,孩子去了哪里,她的眉儿去了哪里? 花匠不善言辞,入这府中三年,一年恐怕连十句话都不曾说。他这种人,是交不来什么朋友的,也无人真的会为他这样的人做一些触怒龙威的事儿。他本人又在公主府的私牢里还吃着药,也无那么大本事到这小公子的院中。 她正在苦苦思索,也听不清锦衣卫问了那奶娘什么话。 “你是说抱走孩子的也是个半大的孩子?”锦衣卫忍着屋中的难闻气味,问那奶娘。 “是是是,那人的脸我没看见,可他看起来个头很小,而且没什么喉结。我正奇怪这是谁家的少年,就被他一棍子打晕了。”奶娘说道。 公主想到了什么,哧哧笑了两声,似乎是在自嘲,又似乎是在庆幸那孩子的劫后余生。 “公主这是” “我无事,我如今也不知你要找的小公子到底在哪里,你们若想找,便去找吧。不过我能确定一件事,救走的那个人,定不会让这孩子和朝廷有任何的瓜葛。”朱徽媞真想狠狠地给自己两个耳光。是她狠狠的伤了傅山,到了这时,偏偏又只有傅山能救得了她。 到底是上辈子傅山欠了她太多,还是她这辈子做的事情太过火? 朱徽媞不等那锦衣卫说什么,接着说道:“我与你一同去见皇上和皇后娘娘,这件事我会解释清楚的。” 即便是犯了错,公主回宫依然是四人抬的轿辇。而那花匠,即便是刚刚救了公主和小公子的性命,这只能被锦衣卫五花大绑起来,塞进麻布包中,扔在那锦衣卫骑的高头大马上,锦衣卫骑着马驰骋而去。 公主府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没有下人议论自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们议论,也只议论了半日的工夫。 据说那日晚上,公主府中静悄悄的,往日还算热闹的地方,竟然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又有更夫在百日在集市上和旁人说,他曾见过一辆又一辆的平板马车从那公主府的门前走过。上面一个麻袋又一个麻袋的,也不知道放的是什么。 “你可知罪?”崇祯看着面前跪着的花农,怒吼一声。若非这个人胆大妄为,偏偏又撞上了任性的公主,否则怎么会闹出来如此大的事情,让人无法收拾? 花农不答话,只是咳嗽。 “朕再问你一遍,若你答了,朕给你个腰斩;若不答,朕便找刑部的侩子手,给你来个三千刀的凌迟。” 那花农居然不害怕崇祯的龙威,苦哼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 崇祯被这样的态度惹得更是愤慨,道:“如今滴血验亲证据确凿,你还不服?” 只听见花农笑了起来,那笑声先是小小的,如同从喉咙中憋出来的声音,之后便听到一阵大笑从丹田之中蒸腾出来,散发到这空旷大殿中,倒是把这奢华的大殿,愣是笑出来几分浮夸。 “你这狂徒,你犯下如此的滔天大罪,为何还能狂妄至此?”崇祯似乎是从未遇上这样的男人,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我笑你是个皇帝,却偏偏过不好自己的日子。皇家的脸面比人重要,你皇家的礼比人也重要,你就是个傻子,你还觉得自己是个天子!哈哈哈”花农这般的狂妄行径,让崇祯惊呆了。锦衣卫怎容这等狂人在此放荡,当下便有人把花农架了出去。等他的只会是凌迟,不会是公主抱歉的眼神,和那孩子的一声父亲。 “皇上受惊了,这等狂徒实属可恶。皇上若觉得不适,奴才这就去寻太医来帮您诊治。”皇上殿前的大太监说道。 “不必了。”崇祯想了半晌,不知为何,那狂徒的一句“你就是个傻子,你还觉得自己是个天子”在耳边环绕不绝。看着一直低着头在一旁默然不语,等着自己清算的皇妹,他似乎有些明白那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明明人才是重要的,妹妹还在,小时候的那些让人觉得温情的记忆便不会散。傅山若还在,或许还能帮他一二,帮他做事。 可是一个礼法将这些全部打散。他大明大厦将倾,他为了脸面只能如此做;他踏着万众百姓的枯骨撑起来的脸面,当真就那么重要么? 昨日深夜,锦衣卫来报,说已经清空了公主府。 那些知道这件事的,不知道这件事的,有可能知道这件事的。崇祯一个没留,就连公主的贴身丫头画竹也只是留个全尸和一片薄棺。昨夜的他并未觉得此事不妥,还一直在思考要不要把乐安这丫头也给关起来。这丫头丢人了,即便是曾经再喜欢,如今也让他觉得讨厌。 他自小别的不懂,只知皇家威严不可侵犯。他自小无人告诉他,人比脸面更重要。 有谁敢告诉他,他是天子啊! “你先去后宫与皇后娘娘住在一起再说,朕会昭告天下,告诉所有的人傅山已死,也会给他家中派讣告,告知他家中人驸马因病早逝。原来的公主府你莫要回去了,朕会在城南再给你寻一块地方,盖好新的公主府,再寻一门亲好好过日子吧。” “皇兄我”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次皇兄不会再由着你的性子乱来。曾经你要出宫去看傅山,朕依了你;你说不愿有教习嬷嬷跟着,不喜有人在你和驸马之间横叉一脚,朕也依了你。若你二人和和美美,倒也作罢。现今如何?你把事情做成这般,便莫要怪接下来凡事由我做主了。”崇祯把朱徽媞想要说的话,全部堵了回去。朱徽媞动了动嘴,最终还是福了一福,跟着皇后回去了。/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淡漠重生 !一一 上一章提要:/p 上二章提要:/p 上三章提要:/p 上四章提要:/p 上五章提要:/p 上六章提要:/p 上七章提要:/p 上八章提要:/p 上九章提要:/p 上十章提要:/p 展开 一一 回后宫的路上,皇后安慰她:“此事皇上处理的也算仁慈,若放在从前,她是万万不会这般对你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许会驳斥与你,再将你关进冷宫,找个人伺候你,让你慢慢老死。” “我刚才其实已猜到了。”朱徽媞吁了一口气:“皇兄是有仁名,却是个极爱面子的。” “自我与他在一起之后,我便知道皇上的心中只有一句‘士可杀不可辱’,别看他貌似文弱,其实骨子里执拗的很。他与你夫君傅山之前能投缘,两人有时候还可以说说话,不为别的,只因这两人的性子皆是一般。” “皇后娘娘说的极是,我不曾想到皇后娘娘看得如此透彻。”朱徽媞道。 “看透能如何?男人骨子里争强好胜,女子骨子里依赖安稳。男子争,那是爱争,他们本性如此,如同那好斗的猛兽。女子争,都是争一个心下安稳。若一个女人心中安泰,日子安稳,绝不会去争的。”周皇后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所以啊,女人站在男人身旁,总能比争执中的男人看得更透彻些。可看得再透彻也只是透彻罢了。争斗中的男人是不会听你的,更不会瞧上你一眼。皇上这一生啊,争的就是一个面子,我虽然知道,却不会如刚才殿上跪着的狂徒,告诉他一句。” “这是为何?” “男人若不去争,不让他寻个事情去争,他要么活成女人,要么活成废人。”周皇后道:“他争,所以会尽量的去摆平内忧外患,不想让周围小国看轻我大明;他争,所以兢兢业业做这个皇帝,不去胡闹,想在大臣面前保持这皇家的威严。”周皇后说道:“本宫与你说这些,是想让你莫怨怼与他。他这一生,只有这么一个执念,我们是他身后的女人,莫触他的逆鳞,莫要给他添麻烦,也是我们该做的。” “皇后娘娘,我我突然觉得,我还是想得太少,还是太年轻。”朱徽媞道。 “本宫十四岁嫁给你皇兄,比你嫁给傅山时年纪还小。不是你太年轻,是你被保护的太好。若你如我这般,在这宫中经历了各种麻烦,你自然也长大了。”周皇后道:“原本我是羡慕你的,羡慕你有个好兄长,有个好夫君。可如今看来,那些呵护若有一天全没了,你要面临的成长,倒不如我那稳扎稳打的来得踏实,也更猛烈更痛苦些。欠得是要还的,错过年龄没学的也是要还的。话若多说三句,便容易淡若凉水。本宫只说到此,能理解多少,全凭你自己了。” 周皇后说完,不发一言,朱徽媞琢磨着她说的话,看着她走在前面的背影,忽然觉得她在宫中的各种不讨喜,总被田贵妃挤兑却一言不发,也不真的和对方硬掐,并非她什么都不懂,而是看懂了太多。 朱徽媞自那件事之后,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她不再胡闹,还主动让教习嬷嬷入住了她的新公主府。 傅山在哪她已经不关心了,傅山总能比她过得更好,因为在一起的时候,傅山已经把她照顾得太好。 傅眉那日不见了之后,崇祯本想问责,那花农在殿上大闹一番后,他似乎是忘记了这件事,没多久,傅山已死的消息便传了出去。再过半年,南京城的贵族们,又听到了乐安公主两岁孩儿魂归黄泉的消息。 众人叹息这愈发如花似玉的公主,偏偏命运如此坎坷。众人惊喜这愈发端庄大方的公主,真的担起了这皇家淑女的凤仪。 都说公主命不好,还有人说公主除了身份尊贵,样貌可人,可这命运坎坷,或许克夫克子,且如今大明愈发的风雨飘摇,有不少老奸巨猾的臣子们,已经在驻足观望这大明的将来。所以即便是做了她的驸马也难得与她白头,但也不乏有些不怕死的。 巩永固便是这其中之一。他不图名利,也非贪图皇家的威仪,只是自负才高,认为做了驸马可帮这大明巩固朝纲,最起码也可帮一帮帝王。 他本也是国子监的监生,最欣赏及佩服的便是那祭酒傅山。听闻傅山得了急病已经仙逝,他心中惆怅不已。因此他的脾性倒也有几分像傅山,崇祯在朝堂上见了这个并不起眼的翰林,总觉得他言谈举止中有几分相像,得知他在傅山“去世”一年后,还在家中做了祭奠,皇上便有意让巩永固做乐安的驸马。 乐安公主经了那件事之后,似乎终于是清醒了。听了皇兄的安排,只是满口答应。待见了巩永固后,越发心惊他身上和傅山的那种相像。那并非表面上的想象,而是骨子里的执拗。他们是一类人。 那巩永固一来想和皇家站在一边,企图共治大明力挽狂澜。二来见了朱徽媞后,也被朱徽媞的仪态吸引,不愧是傅大人看上的人,这样的女人,风姿卓越,又带着几分洒脱和透彻,倒让巩永固心中起了几分自愧不如之心。 朱徽媞还是嫁了,未能和傅山白头到老;傅山还是离开了,因为太在乎,所以出了一点问题,便觉得再也回不到从前。 缘分来的时候,我们都以为那会是天长地久;缘分走的时候,我们才恍然大悟,它根本留不住。不管用什么手段,它都如这时光一般,留不住。 声嘶力竭的哭闹c自杀自残的表演c自怜自艾的哀伤c用尽心思的谋划这些统统没用,它走了,便不会回头。 对朱徽媞来说,和傅山的那段缘分随着傅山决绝的离开,再也回不来了。 可她和巩永固的缘分,却才刚刚开始。 再也没人说她朱徽媞不会生子,巩永固做了驸马的第一年,他们便有了一个女儿。当看着一个清白的孩子出生,她健康c活泼c不会遭人白眼,不会被人诟病,不会被人怀疑朱徽媞喜极而泣。 一个能见光的孩子,一个重生的她。 一段已经消逝的情,一段重开的婚。 驸马真的很像傅山,他又不像傅山。他有自己的特点,能让公主慢慢的忘记曾经的那个男人,记住如今这个男人。都是好男儿,好的地方却不一样;都是好夫君,对她的好也截然不同。傅山的影子随着女儿的长大越发的淡漠,如同上辈子的伤,这辈子再怎么疼,也难如当年当时。/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离开南京 !一一 上一章提要:/p 上二章提要:/p 上三章提要:/p 上四章提要:/p 上五章提要:/p 上六章提要:/p 上七章提要:/p 上八章提要:/p 上九章提要:/p 上十章提要:/p 展开 一一 看着面前的孩子,傅山的心中有些奇妙。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只能用“奇妙”这个词来形容。他觉得荒唐,又觉得应该。这个孩子落到这种田地,好像是他的错,又绝非是他的错。 别人都说这世事黑白分明,哪里知有时候黑就是白,白就是黑。 他有错,他也无错。而此时此刻的他,更多是无措,手足无措。 “公子,接下来要做什么?”茗西问他。 “他的眼睛这个样子,即便是朝廷不打算难为问我,他这个样子也会招来麻烦,且对他以后的路也不好,先把他的眼睛治了再说吧。”傅山答道。 “公主府,您真的不打算回去了?” “如今我有了这个孩子,即便是想回去,恐怕也不能回去了,既然如此,又何必纠结,你说是么?回不去便回不去,这人世间,大多数时候是没有回头路的。”傅山看着茗西,道:“只是辛苦你了,我不能回去,你也回不去了。” 茗西咬了咬嘴唇,像是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傅山眉头一皱,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呢。” “是有一件事,其实也没必要瞒着公子,只是说出来怕公子心里不好受。”茗西吞吞吐吐道:“听闻皇上把公主从公主府叫出来之后,便清理了公主府。原来公主府上的那些老人儿,一个都没活下来。” 傅山瞳孔一紧:“一个都没活下来?” “应该是这样,幸好公子你叫我出来,让我把小公子带出来。我接了这样的差事,也算是回不去了。若我回去了,恐怕便再也出不来了。”茗西说道。 傅山嘴角一抽,漫出来一丝冷笑:“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崇祯好面子的毛病怕是不仅会毁了他自己,也会毁了这江山。”尔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公主可好?” “这个小人不知道,应该还行吧,没听说过公主什么事情。皇上对公主一直是顶好的,公子放心好了,公主一定会没事的。只是那花农,这次是必死无疑了。” 傅山的眸子冷了下来,花农想起那个花农,他的心就不住的一阵发紧,若不是这个花农,他们之间也不会走到这种地步。可又看了看怀中半抱着的孩子,不由觉得异想天开:若非这个孩子,他们哪里会有之后的缓和关系,恐怕早形同陌路了。 成也萧何败萧何,抱怨什么呢,都是自己种的因,自己结的果。可笑的是人们往往不知自己种下了什么因,却在恶果来临时,还抱怨命运不公。 “以后我便是傅侨松,是个游走四方的先生,你则是我的学徒,这傅眉便是我的儿子。我们游方回我太原老家,我已写了一封书信送至太原阳曲的家中,父母也都已躲了起来。待我们这般走回去,恐怕要用上大半年的时光。到那时候公主的事情也可慢慢淡下来了。若她真的还念几分旧情,应当会想尽办法让她的皇兄放过我。”傅山叹了一声:“原本是死了也要在一起的人,世事变迁后,便成了死了都要分开。” “公子莫要伤怀了,情字一事本就难说。” “是啊,吃了情字一亏,能记上一辈子。我是再也不招惹这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了,只盼能将傅眉抚养长大,也算我不愧身为医者。” 两人收整一番,傅山带着傅眉还有茗西向北而行。 傅眉的病症他依旧束手无策,用各种药石皆只能改善,不能根治。本也想过他这般样子并不影响过日子,没必要非让孩子吃药受苦。可又想到他的身份,傅山的心中依旧忐忑,不能这般随意纵容,若有机会还是要治好,免得埋下隐患。 行至河南布政司,傅山寻了当地名医,来问那“眼睑下垂”如何去治。 那老医者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足有七十岁高龄,听傅山这样问,老者说道:”若想去治,其实并非无法,只是这法子有些残忍,你未必肯用。” “什么法子?” “还能什么法子,自是要动刀子。这刀子要下的准,还不能伤了孩子的眼睛,把多余的眼皮子割下,或者想办法用线吊住孩子的眼皮子,这也就是了。”老者说道。 “您之前用过这法子?” “没用过。”老者的坦诚让傅山一阵无语:“我只是这般想想,其实吧,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有过这么一个孩儿。毛病没出在我的身上,出在孩子的娘身上。有时候也知道,孩子遇到这样的问题,你作为父亲的不能不管,但是也无从管起。法子是有,可是一看见孩子那脸,且离孩子的眼睛那么近,就做不到了。”那老者笑道。 “孩子是不是也不愿意让人动他的眼睛?”傅山问道,心中似乎还有别的想法。 “你这人说话真是有趣,哪个孩子当然都不希望有人动他们的眼睛。我之前有几次想试试这样的方法,但后来一想到孩子如今还是能看得见东西的,若我这般做真的出了什么差池,反倒会毁了这孩子的一生。再三犹豫,终究还是不了了之。等到孩子大了一些,他本人也不想在让我去动那眼睛,时日一长,也就习惯了。”老者想起往事,似乎还有些唏嘘。 “原来是这样。不过前辈您是否用过那麻服散,用麻服散给他吃下,再动刀子也可好受些。”傅山说道:“学生是这么以为的,若给他用了麻服散,再下刀子,一无痛苦,二无胆怯,岂不更好?” “你说这法子我也想过。”老者不屑一顾:“可那麻服散那么霸道,那么小的孩子抗不过这种罪的,我想你也懂我的意思。” “也是,我只想到了用麻服散让孩子安静,却没想到麻服散是小儿不能用的。不过这动刀的法子,倒真的可以试上一试。”傅山说道,似乎在忖度这动刀的法子是否可行。 “你这年轻人,有几分胆量,可这行医只靠胆量是不行的。那毕竟是孩子的一只眼睛,若有了半分差池,你这一生都要在愧疚当中度过了,还是要小心谨慎些才是。”老者与他说道。 傅山点头称“是”,但是心中还没有放下刚才的想法,总觉得老者说的一些事情还是可行的,这开刀的法子对傅眉来说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日常碰上背上长疮的,不也是用这法子把病人的疮伤给治好了。那也是要动刀子的,更不用说身上挨了箭头之类的。况且华佗还刮骨疗伤呢。有些人在战争中腿废了,胳膊没了,不是也都靠用锯子给锯下来的么?把眼皮多余的部分切了,不也是治疗的一种方法么,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要把该考虑的都考虑进去,对傅山来说,傅眉的眼疾可以说是有救了。/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治疗眼疾 !一一 上一章提要:/p 上二章提要:/p 上三章提要:/p 上四章提要:/p 上五章提要:/p 上六章提要:/p 上七章提要:/p 上八章提要:/p 上九章提要:/p 上十章提要:/p 展开 一一 “公子,你要做什么,就算这孩子不是你亲生的,你也不能拿着刀子对着这孩子啊。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茗西见傅山拿了一把小刀站在傅眉的小床前,那样子有几分思索,看起来就像是在思索要不要一刀将这傅眉细小的气管给割开一样。 傅山似乎被吓了一跳,见是茗西从外边进来,便怪了他一句:“我正在想如何给眉儿治眼疾呢,你若不懂,莫要叨扰我。” “拿着刀子给孩子治眼睛?公子你确定不是在糊弄我?”茗西上前把孩子从小床中抱出来,警惕的看着拿着刀子的傅山。 “你这孩子,还不到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呢,快把他放下,我自有解决的办法。他这眼睛若被行家瞧见了,自然都能看出来他并非是我的孩子,但是若是这样的话,对他以后的路有隐患。我生怕有一天皇家的那些人,闲来无事,找些麻烦,所以还是尽早将这个隐患除去比较好。”傅山耐心和他解释。 “公子不是说笑?”茗西怀疑的看着傅山。 “不是说笑,你若想在这里看的话,你也可以看。但是你在我身边不能发出声音,也不能打扰到我,如果你能做到这些,我便让你留在这里看。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要说话。”傅山道。 茗西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傅山,似乎是有些明白了一样,他怀疑地问傅山:“公子可是要在小公子的眼睛上动刀子?” “是。如果不这样的话,他的眼疾根本好不了,等着再大一些还是这样,恐怕一辈子都要带着这个特征过日子了。”傅山叹息一声,继续看着小公子的脸。 “可那不是要疼死的么?还有,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公子的手抖了或者发生了别的意外,那刀子戳进了小公子的眼中,又当如何?这样的话,那小公子的一只眼睛不是就要废掉了么?”茗西问道,这种不靠谱的方法还是头一次听到,茗西就算是再没有读过书,也是在公主府中待过那么长时日见过世面的。傅山这般敷衍与他,当真是有些让人生气。 “若我不小心把这刀子戳进了他的眼睛中,他的眼睛肯定会废掉。但是他还有另外一只眼睛的呀。”傅山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一点伤心难过或者犹豫的样子都没有,惹得茗西更不愿意把孩子还回来了。 “那公子还” “用一只眼睛换一条命,这生意可否划算?”傅山没回答,反倒问起了茗西。 “自然是划算的。”茗西想了一想,恍然大悟道:“公子是怕小公子被宫中的那些人给盯上,所以才要给小公子动手术的?” “是啊,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别的办法。我若不带他走,他肯定活不下去,我若带他走,如果他身上还是有这个特征的话,如果有一天被宫中的人发现了,或者被宫中的那些人给缠上了,还是会出事情的。到那时候,我若再想帮它做今日的事情,动今日这样的刀子,说不定就晚了。如今他还小,动的话不仅伤口会小一些,就算是有了疤痕,也会在以后的日子中慢慢长好,不至于到时候真的破了相,长大了没有女子愿意和他结为夫妻。” “这”茗西还是仅仅的抱着那孩子,似乎怕那孩子真的遭到了傅山的毒手似的。 “你快些把他抱过来吧,真的没事的,我给他用了麻服散,不过我在麻服散中加了几味药,确保他用了之后也会没事的。你快点把孩子给我,不然一会儿药劲儿过去了,开刀的话,会疼死的。”傅山说道。 茗西终于在傅山的催促下,把孩子还抱到了小床上。傅山看了看茗西,又看了看孩子,似乎茗西这会儿来了,反倒是一件好事,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刀终于割下去了,孩子没哭没闹,在麻服散的作用下沉沉地睡了过去,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并不难,傅山在此之前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并且逼着自己念了足足两日的《金刚经》,为的只是让自己平心静气,不要慌乱。 茗西在旁边看着,只觉得自己比傅山还要紧张。傅山是怎么做到的,他怎么能将那刀子真的放在那么小的孩子的眼皮上。孩子本来就娇嫩,人的眼皮又是人身上最娇嫩的地方,他可真的是在完成一件看起来貌似根本做不到的事情茗西在最关键的地方,都被吓得不敢睁眼,两只手一只捂住眼睛,一只捂住嘴巴。看着傅山在忙乱着,觉得傅山真的是厉害,又觉得傅山真的是残忍。 不知过了多久,傅山才表示自己忙完。 他给孩子的眼皮上贴了纱布,又做了其他的处理,最后缠了绷带。 “他醒过来肯定要哭上三天的,到时候你和我就别歇着,要哄着他至少三天。还好他现在已经大了一些,或许还能听得懂人话,到时候多与他说说话,多哄哄他,或许真的能好。”傅山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水,这般说道。 “这便是成功了?”茗西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本来以为这应该很难的,但是傅山貌似根本没有把这事情当成一回事儿,只见他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种让人赏心悦目的云淡风轻,心中更是惊讶。 “这便是成功了。”傅山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不过我也说不准,没有拆纱布之前,谁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且看七日之后再说吧。” 傅山又与茗西讲了许多孩子之后要注意的事情。等讲完之后,他又不停的给孩子号脉,免得用错了麻服散孩子真的醒不过来。 这般一直忙了一日左右,孩子终于缓缓悠悠的醒了,醒来便是哭闹,没办法因为眼睛疼。他虽然不知道这眼睛能疼到什么程度,但是想来也是不好受的。傅山想尽一切办法帮孩子镇痛,并且用各种新奇的玩意儿帮他转移注意力,免得把心思用在疼上。 “公子,你说的果然不错,我们连着三天基本没合眼的伺候这个小家伙,今日是第四日,他果然不哭闹了。” “那应该是成功了,我这两日帮他拆纱布换药的时候,瞧了瞧他的眼睛,伤口恢复的还不错,比我想象的要好。”傅山这才算真真正正的松了一口气,孩子的眼睛是孩子的终身大事,千万不能随便糟践。傅山之前虽那样说过,但心中还是觉得,若他真的一个没有把握好,把孩子的眼睛给弄坏了,他这心中也会真的过意不去的。 很有可能还会愧疚一辈子。/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治好眼疾 p“公子,小公子这眼睛,可否算好了?”过了七日,眼见小公子眼皮上的伤在消肿,傅山帮他擦药水时,旁边的茗西问道。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应是好了。等这肿胀消下去之后,一切便都好了。”傅山说道。 “公子果真厉害。”茗西觉得甚是奇妙,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病居然动了刀子便能好。 “苦了孩子了。”这些时日里傅眉哭闹了多少次傅山也记不清楚了。后来傅眉渐渐的不胡闹了,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每次他哭闹流眼泪,傅山都要重新把绷带给拆了,清理伤口然后上药。看得旁边的茗西头皮发麻。 小儿虽不会说话,却也和小动物一般,被折腾几次之后,便明白“不哭便不会太疼,哭了之后还要遭二茬罪”的道理,过了两日之后哭得便少了。 “幸得小公子懂事,不然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呢。”茗西去逗那傅眉,傅眉见了他的鬼脸,欢快地笑着。 “若能下得去狠心,哪个孩子都懂事。”傅山道:“我在山西老家中,自小父母就立规矩,什么能纵容,什么绝对不管,那都是写在明面上的。若像你前些日子说的,眉儿疼了就给他麻服散用,或者干脆怕孩子疼别给他治病,哪里会有现在的结果。这人啊,不能总贪图眼前的舒适,贪图久了就成了一辈子的麻烦。” “是是,公子说的很对。茗西年龄还小,不懂那些。”茗西敷衍着,继续逗着孩子。 傅山见了也不气不恼,只是笑了笑,茗西还不足十五,也无他这种一心只读圣贤书还过目不忘的本事,他这般年龄,让他记住那些大道理不现实。时常在他耳边敲打敲打,日后用得上的时候,自然能记起来道理的好处。 “公子,山西好不好?我自小在京郊长大,我师父教了我几年突然间不知跑哪去了,若非您出了国子监之后府上要人,我去了您府上,那我像现在应该是在哪个乞丐堆里刨食儿呢。除了京郊和京城,别的地方我还未曾去过。” “山西是个好地方,若公主和皇上放过了我,把我消抹掉,而家乡中的人,除了我那父母,还无人知道我在京中曾做了驸马。回去之后,只用说眉儿的母亲不幸离世,我在京中做官,又被人排挤,被朝廷削了官职,无人会知道我在京中的经历。” “公子,您是说,您在京中做了大官且做了驸马这事儿没人知道?那之前中新科状元呢?” 傅山听了这一问,心中愣了一下,道:“此事你提起,我才想起来不同寻常。当年我中状元时意气风发,恨不得衣锦还乡,给我傅家门楣光宗耀祖。在出发之前曾和我父亲商量过此事,不曾想我父亲极力反对,说傅家不稀罕这些,还是低调些好。如今我当年的低调或许还真的能换来公主和皇上饶了我一条命,若山西除了我家中人无人知道我是状元c驸马c国子监祭酒也就是说我和皇家只要想说没有关系,便是没有关系。等回去两年,脱下了去过京中的光环,即便是有人传出去也无人信了。” 傅山想到此事,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道:“我父亲当年说的居然是这种意思,茗西,我不知现在与你说你能听懂几分,但你要知道,少和别人炫耀过去走的路,有时候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出路,这世事无常,谁也不知下一步会踏在哪条路上。” 茗西迷茫的看着傅山,口中“哦哦”的应着。但一会儿便又去瞧傅眉,应是没听懂傅山在说什么。 “茗西,把孩子哄睡了之后帮我磨墨,我要给公主留一封书信,公主见了书信之后,许会给我留一条出路。”傅山说道。 此时的朱徽媞还不知“皇家公主”意味着什么,一门心思只担心傅眉的安全,当时奶娘说是个半大的孩子抱走了傅眉,她又怎么想不到茗西。茗西学过几年功夫,人个头小且机灵,鬼点子最多。傅眉能被府中的人抱着走一路,且不哭不闹,悄无声息,除了那时常扮鬼脸逗傅眉开心的茗西还能有谁。 公主知道皇上必然要责罚人,不把气撒在自己身上,便要撒在傅山和孩子身上。如今傅山和孩子都不见了踪影,他屠了公主府所有下人灭口也是为了出气。公主舍不得杀,傅山为国效力几载,曾是国子监的祭酒,若真的先下手为强,要了他的性命倒也罢了;但是此时他已跑的找不见人影,且家丑不可外扬,皇家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丑事,怎么还能大肆宣扬的去找。若惹急了傅山,把这事情说出来,皇家的颜面丢的更甚。 此事环环相扣,每个人性子不一样,则会把不同一件事情看做是不同的事儿,给出的解决方法也不同。 这样环环相扣却又互为掣肘的局面,对傅山来说恰巧能钻个空子,只要能写上一篇好文章,让皇上和公主知道他傅山的想法,且让他们相信傅山确实会闭好嘴巴,隐姓埋名,这样的结果对谁都好。 傅山下笔而书,在给公主的书信中说了几个法子,说了些利弊:若放走他,那么他便会带着傅眉一同离去,绝不踏入京城半步,且他还带着傅眉一同走的。若不放过他,那么傅眉和傅山甚至傅山一家人都会有性命之忧,望公主能仔细考虑,莫要做错了决定。 旁边的茗西见傅山如此书写,迟疑道:“公子,公主见了这书信真的会放过我们么?” “会。我了解她,就像她了解我一样。我们是一对生生被命运拆散的鸳鸯。若未发生这么多事情,我们会走得更远。可是相爱的时候,谁也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等到事情发生了之后,想要接着挽回,却已经是无可奈何了。” “公子,果真是回不去了么?” “怎么回去?这如同泼出去的水,如同破了了镜子,即便回去,也不是从前的模样,我们容不得彼此之间生出一点龃龉,现如今的方法,是最好的方法。相忘于江湖,才能对得起曾经的相爱。”傅山待那信笺晾干,又瞧了一遍,找信封装。抬眼看了一眼茗西,只见茗西似乎是听得入迷,便道:“你小小年纪,怎地对此如此感兴趣?”/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抱子回乡 p茗西被傅山这一问吓了一跳,缓过神来,便嘿嘿赔笑说:“公子说这话就有些不对了,茗西过了明年便是十五,算不得年龄还小,我们京郊村子里的好些个年轻人,十三四岁便定亲了呢。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傅山听了苦笑几声:“看起来我这情窦着实是开得晚,之前别人与我说,我还当我这般的人也不在少数。” “嗨,这又有什么。我小时候听村子里的老人说,这种事儿若是命中注定的,确实得等你遇上那个人后,才能开了情窦,懂了情欲。公子和公主肯定是命中注定要有这么一段儿姻缘。而茗西这样的,上辈子说不定还不是个人,不欠谁的,谁也不欠我的,便成了大多数人般人,日后说不定瞧上个还算差不多顺眼的姑娘也就娶了。”茗西道。 “这样,麻烦你一趟,把这信送到公主手上。”傅山把那封信郑重其事交到茗西手上。 茗西觉得有些为难,道:“公主如今在皇宫之中,若是在公主府上还好说些,茗西没那么大的本事将信笺送入皇宫之中啊。” “这个这个我来安排,京中官员我打交道的也只有那几个,但是我记起来还有个张员外可以拜托。你骑一匹快马,你将这信送到他的府上,请他务必想尽办法送入宫廷之中。他应该有办法的。”傅山说道。 茗西按照傅山的吩咐送好了信笺。傅山待他回来之后便说要走:“这河南离南京城虽说远,但是也耽误了不少时日,若皇上没打算放过我,他派出来的人差不多也要追到河南了。我们还是稳妥一些,早些带着孩子回山西,离南京城越远越好。” “公子,你不等回信么?” “不等。等回信也无甚用处,她看了这信笺会说什么做什么,我心中都很明白,用不着等。”傅山去客栈的床上抱起孩子,幸亏这孩子如今一岁有余,不需吮乳,不然他这个养父,恐怕要更辛苦几分。 傅山带着茗西易了容换了装束,抱着孩子去租赁了马车还有赶车的马夫。只说孩子死了娘亲,带孩子回山西丈人家投奔。马夫见生意来了,自没有不做的道理,于是赶车上马一路回山西。 傅山想起他来南京时的模样:清澈c青涩c懵懂c热血。如今抱着个孩子回乡,心境却有一种日暮悲凉之感,他仿佛是那丢盔撂甲的逃兵,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明明从来到走,才过去了七八年而已,他还不足二十五,怎么就生出来一种一不小心过了一辈子的感觉。 抱着孩子,躲在那马车幕布之后,傅山觉得安心。似乎那些让他觉得不安的东西,都被这薄薄的一道门帘阻挡在了外边。 怀中的傅眉咿咿呀呀,脸上的纱布已经拆了,只是眼睛还是肿着的。马夫问这孩子是怎么了,傅山随口应付道:“眼睛碰伤,过段时间就好了。”马夫见傅山不愿意多说,也便不问。 傅山和茗西两个人如今的样子,任谁也想不到他们会和南京城中的公主有关系。看起来不过是两个普普通通的一般人罢了,样貌一般,身材也一般,穿着打扮更是一般,这样的人若扔到大街上,应该不会有人瞧上一眼。 马车悠悠朝着山西的方向走,了了心头的事情,离开了河南的地界,傅山忽然觉得有些迷茫和悲凉漫上心头,但也觉得似乎突然放下了什么。 迷迷糊糊中,傅山抱着傅眉睡着了。等再惊醒,便到了要落脚休息的客栈。落脚的客栈自然是傅山出钱。 马夫和茗西住一个屋子,傅山抱着傅眉在开了另外一间房。 要休憩的时候,马夫悄悄问茗西:“你家这公子不是一般人吧?” “嗨,就是个落魄秀才,考不上举人来京城做生意,生意没做好娶了个媳妇生了个孩子本来也挺好的,没想到我那女主人也是命苦,没多久便得急病走了。公子心灰意冷,带着孩子准备回老家。” “这样啊。不过我瞧公子那气度,总感觉不像是个秀才。”马夫若有所思:“秀才我没少见,你公子这模样的秀才,我还是第一个见。”马夫说完之后,抬头刚好瞧见茗西那有些不快的脸色,忙赔笑道:“不过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和我也没甚关系,也怪我打了诳语,小哥莫怪。” 茗西一下子便和蔼可亲起来:“不妨事的。我家公子不爱别人打听他的事儿,毕竟都是一些伤心事儿。老兄千万莫要在公子面前提起这些才是。”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马车夫连声应承,再不敢多问。 浑浑噩噩行了一路,几乎是走了半个多月,傅山看着周围的景象只觉得陌生。这应该不是来时的路。 “这事儿哪儿?”他问马夫。 “回公子的话,这里是山东布政司了,前面不多远就是济南府了。”马车夫道。 “山东?怎么又从山东走了,穿过河南走不是更近一些么?” “听说山东今年年景还好,最起码临海没那么干旱。河南河北靠北这一大片地儿闹旱灾,地里的庄稼十不长七,还是别从那地界过了,危险。” 傅山听了,“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他知道自己出门行走在外的经验不多,车夫说什么,便是什么。旁边的茗西道:“这事儿我倒是听说了,不是已经拨款赈灾了么?” “你听说了?那些受灾的人也听说了,不过也只是听说而已。”车夫哈哈一笑,似乎是在说一个笑话。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那些人流离失所不说,这次大灾或许会饿死更多的人,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在这儿说风凉话。”茗西瞪了马车夫一眼。 马车夫眯着眼睛怀疑看着茗西:“我早就觉得你们不是一般人了。若你们是脚踩在地上的平头老百姓,绝对不会觉得我说这话有什么毛病。” 茗西不自然得横了车夫一眼:“我家公子家境是不错,但那又怎么样?你这么说话本来就不对。” “算了,你什么都不懂,别吭声了。”傅山劝茗西。茗西看了一眼傅山,不说话了。 傅山看着此时的茗西,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当年他比茗西稍稍大了一点,说话做事也是如此。如今回头再去看,才发现那些和学识还有圣贤书都没关系,有关系的只是经历。 让人迅速成长的,从来都不是书本,而是那些刻苦铭心或者痛彻心扉的经历。 在济南府呆了一个晚上,他们又继续北上。 “公子,到山西地界了,我刚才瞧见山西布政司的界碑了。”茗西很兴奋。 傅山感觉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结攥着自己的脖子。他嘴巴张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没有冒出来一个字儿。旁边的马车夫见了道:“以前听说‘近乡情更怯’我还不信,今日瞧了公子这模样,我却是信了八九分了。” 傅山苦笑:“怎能不怯?一没带家归,二没带业归。一无以立家,二无以为家。如今归家,心中惭愧啊。”/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回到阳曲 p“公子说的那些立业为家之类的,小老儿不懂,小老儿只知这有父母的时候,有父母的地方就是家;有了媳妇儿,有媳妇儿的地方就是家;等有了孩子,和孩子们在一起,就算是睡在窝棚里,也是个家。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马车夫道。 “我以前也听过一句话‘破万卷看懂世事,走万里看透世事’,本也不信,如今瞧了你,也信了。”傅山朝马车夫拱了拱手,以表敬意。 “公子谬赞了。”马车夫回礼,继续朝前走着。 茗西逗着傅眉,也懒得深究这两人到底说的什么,他只觉那小儿可爱的紧,倒比面前这两个大人一脸苦楚或者一脸微笑真实的多。 马车进了太原府,傅山长叹一声:“我终于回来了,只是不知为何,这出门七八年,恍如隔世一般。” “公子要回阳曲,最多后日便能到。到时候小老儿和您的这段缘分也算尽了。公子是好人,以后定有福报的。”马车夫道。 “老哥这话说的让我新奇,我怎不觉得我是个好人?”傅山哑然失笑。 “公子让我和您身边的小哥住一间屋,一路上没把我当外人;在路上,您吃什么,我和小哥吃什么,您没把自己当贵人;您这一路上又对我客客气气的,没把我当下人。若公子这样的还不算是好人,这世上就没好人了。” 傅山听了有几分高兴,又有几分新奇:“你若不说,我还真不觉得。” “嗨,这世上好人是不觉得自己好的,就像那罪大恶极的坏人也不觉的自己坏一样。”马车夫笑道:“这已经到了太原,公子若有熟人在太原府上,前去投奔一晚,明日换辆马车上路,小老儿明日也可快些回乡了。” “老哥着急要走?”傅山问道,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居然连钱都不赚了,刚送到这太原境内,连阳曲都不想到? “这走一路啊,见了不少逃荒的,我家也在那河南,年景虽然勉强可以,但扛不住这些逃荒的人,我想去瞧瞧。之前绕道是不想让公子受惊,如今已经把公子平安送回,小老儿也要去瞧瞧他们到底如何了。” “原来是这样,那明日就此别过即可。毕竟已经到了太原,不管这太原府是否有人能投奔,都不妨事的。”傅山道,翌日果然与马车夫拜别。 “这太原,变化还是挺大的。”等那马车夫从客栈离开,傅山站在客栈二楼的窗户旁,看着太原府远方的景色,与茗西说道。 “公子难道真的在太原府没有一个熟人么?” “熟人是有,可惜物是人非,况且我如今说起来也算是个戴罪之身,若我算好的事情突然又有了变故,那不是平白给他们找麻烦么?此事不妥,不妥啊。倒不如住客栈这般自在,也不用担心出别的什么意外。”傅山说道。 “也是。”茗西道:“是不是已经快到了公子的家了?” 傅山抬手,眼睛中含着一抹希冀,也有一抹的犹豫,道:“这个方向,再走上个五六十里地,就到了阳曲,很近,很近了。” 傅山说罢对茗西说,好像也是对茗西怀中的傅眉说道:“只可惜我这次归乡,并非什么光宗耀祖之事。回来之前我曾和父母通过书信,说明此事不可张扬,不然以我们的家风,定然是要接风洗尘,设席三天的。” “这么好的事情?”茗西眼巴巴的看着傅山,想想想说道:“低调回家这些自然是没有,公子不说我也知道。没有就没有吧,茗西也不在乎这个,只要公子能好好的不出事就行了。” “眉儿先交给我,你去租一辆马车,吃过早饭我们上路。无论如何,今日也可回家了。”傅山觉得这心中似乎是有什么放不下一样。明明快到家了,明明那一切是与非都与我毫无关系,可看着前面的路,即期盼又胆怯,既清醒又迷茫。觉得这五六十里地倒比之前走了一千多里地,更加忐忑。 “公子,这便是傅府?”茗西抱着傅眉,看着傅府的后门问他。 “是啊。”傅山苦笑:“不知二老知道我未能在京城中成家立业,只抱了一个孩子回来,会如何想。还有,茗西,你莫要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放心吧,公子,我答应你的事情,不能说的话,我会带到棺材里也不告诉别人的,你放心好了。”茗西道。 傅山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那门上的铜环,来开门的小厮看着门外站着的两个人,不知道是谁:“这位公子请问你找谁?” 傅山有一霎那间的恍惚。见那小厮和茗西差不多大,应是这些年他不在进府的孩子。傅山觉得喉咙中有什么东西在堵着,手指头摩挲了半晌,也没能说出来自己是谁。 “你们在那磨磨蹭蹭干嘛,今日公子要回来,虽然说了不用我们准备什么,但是公子爱干净,都手脚麻利点。”傅山听到院中有人在叫喊,那声音又是他及其熟悉的。想了想,对那小厮说:“你让静书来见我吧。” 小厮畏手畏脚将静书叫来,静书站在傅山面前,张嘴动了动,似乎不敢相认。 傅山在门外,他在门内。 静书咽了口吐沫,道:“公子,是你么?” “回程一路,不想引人注目,认不出我也是正常的。况且,我也快认不出你了。”傅山笑道。 真见了人,真说了事儿,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你们快进来,快进来。”静书迎他们归家,面色上却无喜色,忧愁更甚。 傅山觉得有些不太对,进了院门后,忙问静书可是家中有事。 静书不答,只是在前面带着他们继续走路。半晌看着傅山还有茗西,犹豫问道:“这位小公子是?” “这是我在京中的侍卫,你叫他茗西就行,怀中的孩子是我的孩子。”傅山答道。 “那烦请茗西小哥带着小公子先去别处,我和公子有事要说。”静书并不给面子,直接要茗西回避。/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重病之父 p茗西看了看傅山的脸色,只得先被其他的家丁带至傅山院中,傅山站在原地,问静书到底怎么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我本以为公子会从前门进来,得知你今日归来,一早便找人在前门守着。没想到你从后门回来了。”静书看着傅山:“养父患病足有一月,瞧了大夫,大夫说无法医治。他一直撑着,就等你回来呢。” 傅山觉得自己的脸瞬间僵硬,恐惧顺着毛孔流到心中,把他的心抓得紧紧的。 “怎么会这样为何一直未曾与我说过?”傅山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久别今归,闲谈叙旧,抓着静书的胳膊便一阵恍惚。 “公子,老爷有你时本来已算老来得子,你如今二十有五,他也到了花甲之年,人老之症,拦不住c治不好,你见他与他多说说话,他一直撑着见你。”静书说着说着几近说不下去:“本来月余之前,是要与你说的,可是你之前说过,你人在路上,且是用了许多别的名目给我们送信。养父也知你恐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着急上火,盼你能平安回来。加上他近些年身体本就不好,原本只是腰疼犯了,治好了又头疼,慢慢的全身如同纸糊的一样,一年三百多日,有二百日要吃药,那日子就像是在汤药里泡着一样。想你在外也不易,不想与你多说,且魏心先生去世之后,“仁心堂”新掌门人对老爷反倒更用心,虽然一直病着,却也没出太大的问题。“静书说道。 “你刚说什么?魏心先生去世了?” 静书哑然道:“已经去世两年了,公子不知么?我还以为仁心堂的那些人会告诉你一二。” 傅山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哧哧苦笑道:“师父死了,没人告诉我;父亲病了,也没人告诉我。我只是在京城做事而已,又不是死在外边了,怎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你别生气,我们也是觉得能自己应付,不想给你添麻烦,你在京中,你在那地方做什么养父告诉过我”,说到这里静书压低了声音:“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你当时还是个驸马,若为了家里的事情,惹得公主和皇上不高兴,那可是大罪,家里能应付的了,自然不会麻烦你。” “我此时不想和你争论这些,父亲在哪里?我去看父亲。”傅山急道。 “你别生气,我们也是觉得自己能应付,不想给你添麻烦。你在经京中做驸马这件事养父告诉过我。”说到这里静书压低了声音:“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你当时还是个驸马,若为了家里的事情离京,这公主和皇上不高兴。况且老爷的病你即便是回来了也无甚用处,大家也能应付的了,自然不能麻烦你”静书说道,此事是老爷的主意,不知道老爷是不是未卜先知,为什么病成那个样子也不愿意让傅山回来。 可傅山不想听静书说这些,他有些气急败坏:“此时不想和你争论这些,父亲在哪里,我去看父亲,” “你去看他可以,可是你别她面前说些让他伤心的话。” 傅山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最后叹了一口气说:“好,我答应你。” 傅山看着自己的老父亲,心中百感交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能生病成这个样子,只是七八年没有见他而已。 傅子谟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母亲坐在一旁给父亲喂药。傅何氏族见了傅山,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就已经下来了。傅山见母亲接个样子,先是有些愣怔,之后也有些悲凉,他直愣愣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不知道这几年自己过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说好的事业没有,说好的家也没有,甚至连自己父亲生病这种事情,他都没有办法回来尽孝。做臣不行,做夫不行,做子也不行,傅山觉得自己失败透了,空有天赋和才情,却未活出来半分人样。 傅山本以为母亲肯定要扑在自己的身上,将自己捶打一番,才能解了心中怨气,没想到母亲居然什么都没说,只是抹着眼泪让傅山到父亲的床前。 “仁心堂的大夫来瞧过,他本来得的就是这种病症,就算是想用别的办法治好他,也应该是不行了的,他现在已经不能说话,一直撑着没走,就是为了等着你回来,你要是还有几分孝心的话,就在床前送走他最后一程吧。” 傅山真想明白了世事,也想知道世事到底有多艰难。当年走的时候还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如今他算知道害怕了。家说没就没了,和妻子本来挺好的感情,说没有就没有了;他一直认为父亲好好的在活着,却没成想回来便是这付模样 傅山踉跄奔着父亲的病床而去,在父亲的病床前,蹲下看着父亲苍老的模样,心中有些难受。 “父亲,你怎么成这样了呢?你前段时间不是在,还在给我好好的写信的吗?怎么突然间就成了这个样子?” 他本不想这么大声的说话的,他也知道父亲现在的样子已经受到什么刺激了。可是他忍不住啊,他就是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挠着他一般。那种东西,有着锋利的爪子,把他的心口挠得鲜血淋淋的。他很想告诉别人他有多难受,但是他也知道,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比他要更难受一些。 傅子谟虽然不会说话了,但是侧着脑袋还是能听得清楚。儿子在说什么?他看着封山,嘴巴张了张说不出来一个字,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出一个字,身体如同崩坏的玩意儿一般。已经无法再支撑起那个顶天立地却又温润如玉的君子了。 他尽量的笑着,他只能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他只有那个力气给傅山一个眼神了,那种眼神里饱含着鼓励,又包含着自己的心愿,和希望傅山幸福这一切让福山泪眼朦胧。不敢看,也不敢想,他不敢想父亲在做完这个表情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父亲还是去了。 母亲小声的抽噎着,旁边的静书在一旁红了眼眶。傅山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个傻子,父母不让他归乡,他居然真的能忍住不回来看看。到底是多没良心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傅山不想承认,但是他便是那个没有良心的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茗西带着傅眉进来了,没有人知道傅眉不是傅山的儿子,或许是静书让下人带进来的吧。也不知道父亲最后的那一眼,有没有看到傅眉,有没有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安慰,那便是傅家无论如何,还是有后的? 虽然那不是自己的孩子,虽然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怀上孩子,或者傅家要从这里绝后了,但是没所谓啊。他并不觉得传宗接代这种事情有多重要,抱来的孩子就与天生的孩子有什么分别?他生朱徽媞的气是因为以为她不忠,并非因为这孩子让他觉得难堪。 即便是假的,也能让自己的父亲走得更幸福一些啊。 父亲去的时候,傅山并没有想象中的哭天抢地和夸长的告白。或许是他负家人早就在这样的环境中,练出了沉静的性子,生活真有些不以己悲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傅山感觉,心中的那些大道理,和他现在的情感交织在一起,似乎让自己无法平静的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还好有静书,就说帮他打理账目,帮他照顾父亲的后事,帮他找人,帮他做事,帮他去尽一个儿子的孝心。 在静书的陪衬下,傅山觉得自己是一个傻子,是一个蠢货,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不能做。除了每天满嘴的仁义道德和满文章的君子之道,还有纸上谈兵的治国安邦,他还有什么?/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回仁心堂 p父亲还是去了,比傅山想的要快,但比所有人想的要慢。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所有人都知道傅子谟一直撑着这口气是为什么,也知道傅子谟为什么会在傅山回来三天后便放心而去。 傅山跪在灵堂前,只觉得这世上有一种病最难治,而且没办法治疗,那就是“老”。时光是最让人无法下口却又被人强灌下的毒药,带走了至亲的人,还能那般的理所当然。 心中苦涩的味道在蔓延,低调的下葬,低调的结束,还真的是给父亲这低调又充实的一生画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他们对外说傅山已经死了,不能说没死。他们对外说如今的“傅乔松”是傅子谟在外的私生子。一门二杰前后陨落,也惹得那些“以为自己知道真相”的人,纷纷叹息。 制造假象只是为了不让人知道真相。傅山已经无心仕途,他只想找个清净之地,理一理纷乱的思绪,把傅眉养大,好好照顾好母亲也就是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那么厉害,也并非自己心中想的可以治国齐家。呵呵,别说什么治国了,就连在家中受那么一丁点的委屈都放不下,哪里可能治国呢。这大明的烂摊子如今那么多,他不是该放下还是放下了么?他还是惜命,他还是在漫长的异乡生活中变得越来越怂,他如今也有了弱点,一想到家中的老母亲,还有牙牙学语的傅眉,他便没了勇气去做“牺牲小我c成就大我”的豪心。他做不到,之前认为自己能做到,是因为那时候一切都好。 他想了很多,最后对自己说:既然医不了一个国,那便去医一个人吧。 傅山带着傅眉去了仁心堂。 没有人知道那天傅山和大师兄韩仁德到底说了什么,总之当傅山从大师兄在药馆二楼的书房中出来之后,这个叫做傅乔松的男子,便成了这仁心堂中新入门的徒弟。 “我说,小师弟你真的不是傅山么?”五师兄王小二最熟悉傅山,见了这“傅乔松”,总觉得他和傅山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了,如果傅山如今还在的话,恐怕也是这般的模样。 “傅乔松”一笑:“我当然不是,傅山是我未曾谋面的哥哥,我父亲一直知道我的,只是碍于傅家门楣一直没有将我养在傅家,如今我那傅山哥哥英年早逝,我被父亲招入傅家也是应当。” “傅家和我们也是这般说的,说真的听到这个的时候,我这心里真的是有些不好过。”五师兄神色有些黯然,但是他看到这傅乔松下意识的咳嗽了一声,还用手掩着嘴巴,还是有些怀疑:“以前六师弟也有这毛病,遇到了什么让他觉得不自在的事儿,总会摸着自己的鼻子,还会装咳嗽。你们还真的像是亲兄弟。” 傅山身子怔了一下,道:“五师兄,我不能是傅山。”他的眼神意味深长,五师兄皱着眉头思索了半晌,最后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纠结不再提。 仁心堂再无“傅山”,只有一个刚入门的小师弟叫做“傅乔松”。 曾经那个才华横溢的傅家公子傅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还曾去国子监上过学,甚至在国子监任过官职,还传闻他成了驸马那个传奇的人物,终究是无法以凡人之躯承受那么多的“传奇”,年轻早逝,再无傅山。 而如今在仁心堂做师弟的“傅乔松”,则是刚过世的傅员外年轻时候在外的私生子,多年不能入祠堂,如今傅家无后,这“野孩子”,也成了能传宗接代的“香饽饽”,仗着原本就学过几分医术,人品也还尚可,进了这仁心堂做大夫,成了傅家唯一的后人。 外边是怎么说的,又是怎么说得难听的,傅山并不想知道,也觉得没必要知道。他现在叫做“傅乔松”,是现如今傅家傅子谟一脉的继承人,他不愿意做族长,族长给别人做;他不愿意治学入仕途,也没有人强迫他。有人说他和傅山长得太像,他便说自己被养在乡下,一直也没有见过哥哥,但是他们本来就是一父所生,就算是长得相像也没什么稀奇的。他不知是从哪学的一身本事,居然是妇科和男科的圣手,仁心堂如今的掌门人韩仁德都治不了的病,他居然能治好。 当大师兄当着外人称赞他“天资奇佳,比他哥哥更有几分悟性”,他只能面上应付,心中不由苦笑:他做不回他了,可他换了一个身份,他发现他还是他。 “快收拾一下,与我去太原府。”大师兄韩仁德对傅山说道。 “去太原府做什么?” “袁继咸袁大人的夫人得了急症,下身流血不止,我去看过一次,但是找不到病症,用止血的方子也不行。我实在没办法,值得和袁大人说带你去瞧。”韩仁德道。 “袁继咸?”傅山惊了一惊:“他还在山西?” 韩仁德朝着四下看了看,看见这会儿没人注意这边,悄声与他说:“他一直就在山西,也一直做学政提督。我知道你去不方便,可是你不去的话,你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家的夫人死么?” “我” “小心点便是,你现在的模样,和当年相比相差甚多,你若极力否认,他自然也不敢说你便是你哥哥。况且只是去瞧个病而已,听说朝廷告急,袁继咸正在想方设法的办学院,帮朝廷招揽人才,忙得很,你去了也不一定能见到他。”韩仁德劝道。 “我去便是。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还请师兄担待一二才是。” “你是我这仁心堂的招财树,我怎么能不护着你。”韩仁德道:“只盼就算你们不巧遇上之后,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我如今对仕途已经毫无兴趣,只希望能将病人的病治好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不敢多想,也不能多想。”傅山叹了一口气。 “那我们收拾一下就去吧,”韩仁德看着傅山的眼睛说:“傅乔松傅大夫,大人在等着你呢。”/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赶往太原 p进了那太原府,入了那袁大人的府上,傅山惊觉袁大人的府上比自己家还要清贫。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傅家原本也算家境殷实之户,但傅子谟的病耗去了不少家财,傅山才意识到当年罗敬宣为何要那般下作,非去争一个秀才的名分,去做那县太爷的狗腿。一场病真的是会掏光一家人的家底,也会让一个原本殷实的员外之家,瞬间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若非如此,傅山也不会入这仁心堂,改名做这大夫。他们家如今这般模样,但是相比袁大人,他觉得傅家还是富庶的。 来袁大人家中,走了这半天只见到一个小厮,夫人跟前也不过只有一个丫鬟而已,加上门外的门房,统共只看见这三个下人。这庭院是不小,但好多别院的门都锁着,也不知道是为何。 傅山在心中叹着袁继咸还是一如往常的清廉,一边给夫人诊病,号脉之后,傅山只觉得听夫人的症状加上脉象,想必是夫人不该长东西的地方,长了不好的事物,此事还要由医女来帮忙。 他沉吟多时,道:“如今情况只能内服加外调,而且裘裤之内需要加上绷带,有一半把握可治,但麻烦的很。” 傅山想了想,将所有用到的法子全写在了纸上,末了留一句:“若袁大人回来之后,请他务必仔细考虑,这上面所说之法。我写的方法中有几条现今听来十分离经叛道,袁大人若不答应,小人也无奈,此病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先生莫走,我让小厮这就去把袁大人请回来,如何治疗全凭夫君做主。只是还希望先生能与夫君商量一二,留的贱妾这一条性命。”夫人在布帘后,看了丫鬟送进来的方子,此时说话的语气都变了,似乎要哭出来一样。 傅山不想与袁继咸打照面,可他现今手中攥着一条性命,进退两难。最终还是答应了。 小厮请人回来,袁继咸见了傅山也无太大反应,傅山想起虽说他少年时已经与袁继咸神交已久,但袁继咸却是没见过他几次,想起刚来的时候的那种紧张,傅山觉得自己多虑了。 袁继咸看了那方子,对傅山道:“还请傅大夫到书房一谈。” “不知傅先生是否已经有妻有子?”到了书房,袁继咸开口便问。 “妻已早逝,子还年幼。”傅山答道。 “这样啊。”袁继咸继续问:“若先生之妻安在,可否愿意让别人用这样的方法治病?” “也会犹豫,但不会不管。”傅山倒也坦诚。 袁继咸看着那药方道:“就绕不过女人的隐私之处么?” 傅山哑然失笑:“大人,您夫人本就是下身流血不止,您怎么能绕过?就算是这世间最庸的庸医,也知道那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道理。”傅山沉吟了一下道:“我这样的男人自是不会帮夫人做这些事情的,但是要请个医女来,按照我的房子每日帮夫人换药,必须阴处给药,加上喝汤药,有五成把握让夫人痊愈。”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别无他法。” “此事应让我想想。”袁继咸拿不定主意。本来袁继咸已经觉得自己够开明的,不仅请了男大夫来,还让男大夫到夫人的床边诊脉,还让丫鬟和大夫们描述夫人的私处病症,没成想如今倒面对了更大的考验,那边是若真的请回来医女,医女免不得要三番五次的和大夫交流夫人现状,那和给男大夫看又有何分别!官宦之家最要脸面,这种事情万万不可! 可若不去治的话,夫人的性命恐怕就此休矣! 傅山在旁等的着急,免不得说:“大人,对医者来说,女病人和男病人并无两样。医者眼中只有病,无男女;正如袁大人眼中只有人才,并不会去分辨他们出身高低一样。您在选拔人才时还能分得清孰轻孰重,怎么到了自己夫人性命上这般的犹豫?” 袁继咸眯着眼睛看着傅山,半晌疑惑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傅山?” “在下傅乔松,傅山是家兄,已于年初过世了。”傅山心跳漏了一拍,他感觉袁继咸似乎并没有相信他说的话。 袁继咸见他不承认,没说什么,转头去书架上拿下来了一个盒子,道:“当年阳曲有位秀才疑心别人占了自己的廪生之位,给我写了一封信,我见其文采飞扬,很对我的胃口,后来我私下询问了一番,确实发现有人在廪生之事上做了手脚,便用我自己的方式还了他一个公道。他给我写的信,我还留着。信纸发黄,字还铿锵。这手好字,与你今日开出的药方上的字相比,还真有几分相像呢。” “我”傅山想辩解什么,但是他明白,此时不管说什么都如同诡辩一般,苍白无力。 袁继咸打断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我也是朝中之人,傅山当年中了状元竟然未曾锦衣还乡,后来又传出来傅山已死这种消息,让我十分惊讶。但想来这些消息中,也有不实之处。但不管怎么样,我只能信朝廷。” 傅山对着袁继咸一拜,道:“谢袁大人,袁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小人乃一介草民,并无功名傍身,只想悬壶济世,还请大人多想想夫人的处境。” “夫人的事情我会安排。不过若你答应了我,来我的书院讲学,我便不要这脸面也要随了你的意愿,把夫人救回来,不知你愿意么?” 傅山不知为何,听见讲学,听见仕途,如今都有一种没来由的厌烦感,他说话有些无力还有一些不耐烦,对着袁继咸说道:“大人,小人只是一介草民,无功名,也不懂什么讲学” “呵,少和我说这些。你还不到三十岁,你现如今的模样和你大师兄韩仁德相比,也是比不过的。他心里对行医有热情,看病也带着点生机勃勃的样子。倒是你,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即便是与我争论,也听不出来你说的话有何变化。”袁继咸这般的嗤笑,刚好踢中了傅山的软肋。/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出山讲学 p“此乃小人的私事,还请大人莫要挂怀。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傅山再拜,那模样是明显的在恳求袁继咸能放过他。 他的事是他自己的事情而已,和袁继咸又有什么关系? “这是你兄长写给我的信,时隔十几年,你不如再来瞧瞧?”袁继咸拿着信笺要递给他。 “不必了,小人不如家兄志向远大,只想悬壶济世,救那么千百个人而已。” 袁继咸大笑。这笑声中嘲笑的意味太浓,刺的傅山心中如同扎了千百根银针。“曾在信中说道,要和我一起医国的傅山,如今却有了一个只愿意医人的弟弟,怪不得这傅家一代不如一代。” 傅山干脆真的做起了老僧入定状,不搭理袁继咸。 “可是傅家公子,你可知这无国便没有家!你家五代官宦,你如今医术又名声在外,甚至省外的人都来找你看病,若国被攻破,你以为你能好好做医者么?如今你不管是傅山也好,傅乔松也罢,没人计较这个,原因是大家知道不能计较。但若朝廷变更,你以为还有几个人能嘴巴严谨,真的不挑明你的身份?” 傅山想起他从离开京中,到如今医术大成,在山西被称为“圣手”,已经过去四五年了,如今傅眉都能够得着他看病用的桌子,闲来无事也总会让静书他们带过来和他相聚。 他能感觉到如今的局势紧张,只是不愿意听,不愿意看,更不愿意知道。如今听袁继咸把“攻破”这样的句子都说出来了,傅山心中真的不由一颤。 “怎么就扯到攻破上了?”傅山此时也顾不上身份,忙问道。国破之际,谁还能顾得上身份?!怪不得听别人说,近两年只要是有意愿做官的,只要能做个好官,便能入学院受教三个月,之后上任。京中的国子监也是这般,听说乐安公主的驸马带头进了国子监受训,被朝廷大加赞赏呢。 “你硬要装作不知情,我也叫不醒你。不过你莫忘了你哥哥当年在给我的这封信上所写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即便你如今无功名,凭你刚才和我说的那番话,我也觉得你应该来我的书院。”袁继咸对他说:“你可以不来,只要你能对得起良心,还能接着看病。这病多数只要人半条命,而敌人,来则是要一城池的人的命,一个国家的人的命。孰轻孰重,你若不糊涂,应当算的清。” 傅山忘记了当时他是怎么回复袁继咸的,在混混沌沌还有些慌忙错乱的情境下,他回到了阳曲。夫人的病症袁继咸终于愿意按照傅山的方法治,并且让医女每日与他汇报之后,他再酌情写信汇报给傅山,让民信局的人快马送到仁心堂。傅山再根据情况调整药方。 在傅山眼中,袁继咸这般做法,毫无疑问还是有些迂腐,且麻烦的很。可他明白这是袁继咸在此事上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除此之外,袁继咸还不忘记另起纸张,劝傅山来书院讲学,惹得傅山一个头两个大,可又不能不帮袁夫人治病。 这件事原本在僵持着,傅山也不打算用什么方法去解决去处理,等这件事慢慢冷却下来就行了,可没成想他有天晚上梦到了山河破碎百姓飘零的情况,让他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而且在梦里说了不少梦话。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那便是之前帮小皇子起过一卦,后来听京城的张员外说,小皇子依然没有活下来,两岁那年,还是抵不过命运的捉弄,早早夭折了。 这卦象其实并不难算,起卦和卜卦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但是以自己的能耐,居然很准。这真的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傅山想起来之前他还做过一卦,这一卦耗费了他三年的阳寿,当时测算的就是这大明的国运。当时帮大明测国运的时候,傅山也看不出来多少,但是时间一长便觉得心神不宁,难道这大明的国运真的如同他之前锁卜卦出来的,那般的颠沛流离,扑朔迷离? 他不敢再想象下去。 袁继咸之前说的很对,如果大明真的王国了,且不说他那一家老小是否能保得住性命,只说这大明亡国了之后,他真的能过得了踏实的日子么?他别的什么都不敢想,只觉得若到时候能过的了自己的良心关,已经实属不易了。 真的能不去吗? 他恐怕也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啊,对方是袁继咸,是朝廷命官,他傅山如今无功名傍身,官老爷让他去做什么,他真的能不去做么? 袁夫人的病,一天天转好,傅山的心情一天天的变坏,他无法无天面对袁继咸的信笺,但是又不得不面对,他很想说服自己已经脱离了仕途,可他知道自己还是个匹夫,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哪里能真的跳脱出去? 如何管教生源,如何教导他们,如何让他们尽快的做官,让他们为百姓做一些实事,这本来都是傅山及其擅长做的事情。但是他现如今有这样的本事,却只愿意藏着掖着,不愿意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到时候大明真的王国了,他怎么能够说服自己大明的亡国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妥协,不过是去做讲学而已,如果不能摆脱的话,那么去讲学也没有什么不行。 皇城中的公主如今也算有了着落,和巩永固驸马生下三个孩子。朝堂上的皇上更是忙碌,哪里有什么闲心还来管他的事情。 傅山多年来躲在药馆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医书。如今,他真的把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打开之后,不难发现如今的大明已经危在旦夕,再也不是他能袖手旁观的时候了。 傅山还是去了袁继咸的三立书院在那里讲学。三立书院并不气派,甚至有几分破落,不过院中中了许多竹子,还有许多花草,倒也有几分清新盎然。袁继咸如今在这件书院中开堂讲学,请傅山来作陪,傅山想了半晌,觉得还是要将自己的名字再行变动,用傅青竹更为合适。 众人不知傅青竹是谁,只是觉得,他不管讲话还是做事,都有几分道理,特别是关于治国安邦,他更是有几分见地,但这傅青竹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没有人知道。有些好事之人猜测傅山到底是谁,但猜来猜去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结论。/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还是输了 p最后袁继咸给大家的解释是傅山只是一个山中的隐士,至于在归隐之前是谁,大家没有必要知道,只需要知道傅山是出世救国便可。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样的日子让傅山又寻找回来几分豪迈,寻找回来几分热情,他甚至觉得自己的一些热血被找回来了。只是这份热血还未沸腾多久,甚至还未沸腾起来,便传来了李自成攻破城门的消息。 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傅山整个人都愣住了,他还是来晚了,他还是什么忙都没有帮上他这样埋怨着自己,但是忽然又意识到,即便是自己来的早,即便是自己什么都没有错过,恐怕也没有办法真的帮得上朝廷的忙,也会没有丝毫的用处。他还是有些不相信,明明大明中,有那么多的朱家子弟不配做皇帝,却偏偏在他们在位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没有。崇祯是个好皇帝啊!他真的是个好皇帝!可偏偏怎么就轮到他,什么都变了,什么都保不住了。明明他那么努力,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这一天还没到来的时候,傅山总觉得那样的一天离自己还晚,或许这辈子都碰不上。等这一天真的来了之后,才恍然明白,当年的他纯粹是自己骗自己,自己安慰自己罢了。 “袁大人,我们还是输了。”傅山看着袁继咸说道。 “不,是我输了,你还没输。若这大明还有什么希望,应该是你。”袁继咸看着傅山说道。 “我?我如今不过是一介草民,本想即便是作为匹夫也要为国家做一些实事,可我没想到的是,有时候人的觉醒会来的晚那么一些,或许等到你觉醒了,机会也就没了。我现在后悔我侨情了那么长的时间,错过了最好的机会,但是现在后悔也晚了。”傅山说道。 “你向来是那种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放弃的人,怎么在这件事上便怂了起来?”袁继咸激他:“傅山,此地也没别的外人,我与你都说了吧。你以为皇上招你做驸马是平白无故么?真的只是乐安公主出了宫看了你,你便能做上那驸马么?你以为贡生只是地方推举,皇上根本不知道内情,也不知道你的人品?你是不是还以为,皇上放你出京,并且这许多年来不找你的麻烦,只是为了让你在阳曲这个小地方安度晚年么?” 傅山猛然睁大了双眼,这些都是他傅山最隐秘的秘密,袁继咸怎么什么都知道?他不应该知道这么多的。 “五代忠良,山西大户,在皇上的眼中,你傅家便是山西的‘学识粮库’,他怎么可能会放过你。”袁继咸答道。 “为什么?”惊讶过后的傅山更多的是迷茫,这一切听起来没道理,放在一起巧合太多,就变成了命运。 “人总以为自己走的路叫做命,却不知道命运在很多时候也是被人安排的。”袁继咸道:“即便你不想承认,即便你觉得这一路走来,你自己也掌控了许多,但不得不说,你周围的人,才是决定你命运走向的人。皇上,则是一个最有资格影响你,又能让你毫不知情的一个人。” 傅山道:“难道我的一生都是在被人算计?” “被人算计称不上,不过是你有皇上能用得着的地方,所以他会下意识的拨乱修正,让你朝最正确的道路上走而已。你和公主的事情,让他不得不为了皇家的尊严而放弃你。但是你若不能在他的身边帮他,最起码也要帮他做最后的一些事情吧。” “我”傅山脑袋里乱糟糟的,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城被攻破c皇宫沦陷国仇家恨交织在一起,让傅山觉得难为。 “本来有些事情是我应该来做的,可是我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我觉得交给你来做更合适一些。”袁继咸道:“虽然你不说,但是我也听说了你回乡之后的一些谈论。你是山西名医,而且生得仪表堂堂,除了年龄大一些以外,家底虽不算雄厚,却也是几百年的世家,也称不上是没落。即便你不是傅山,依然还是有不少的媒婆愿意和你说媒,其中不乏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但被你统统拒绝了。你和公主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是我想你不管出于什么愿意,拒绝了所有的提起意味着你内心其实还没有放下公主。傅山,公主已经死了,驸马也死了。” “你说什么?”傅山问他。 “你我都在山西,京城的消息不可能这么快传到山西境内,但是我作为山西布政司中,皇上的心腹,我得到的消息肯定要比山西的其他官员要多一些,我是不忍看你这般蹉跎,所以要告诉于你。”袁继咸的脸上有一种傅山并不是太懂的寄托。那种神情很是急切,那种模样也让傅山觉得有些陌生。 “你说什么?”他心中想的还是刚才袁继咸说的话。 “公主一年前便因病去世了。驸马在公主的灵柩之前,杀死了自己的一双女儿,而他的另外一个孩子,两岁多便去世了,只是皇家向来不愿意把这种伤心事说给外人听,乐安公主朱徽媞早就没了,她的后人,除了你那五岁的傅眉,应该是没有了。” “我以为我以为我离开了之后,她能过得好一些”傅山像是一下子被抽光了精气神,似乎怎么也不相信袁继咸所说的。 “你走了之后,她是过得好一些了,她终于能扬眉吐气,不再是那个被外人所说的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她也找到一个很爱她的男人,并且那个男人还颇有些志气。你离开了之后,她只是伤心了一阵子,后来便准备好好的已皇家公主的身份去过好自己的一辈子。可惜造化弄人,她终究还是死了。驸马是好样的,京中的人告诉我,说他死之前在公主的灵柩上写了“深受国恩,义不可辱”,英勇自刎,以死明志。傅山,如今大明已经成了这般模样,你心中若还存有那几分荣辱感,应该明白你要做什么。” “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傅山问道,他似乎明白了袁继咸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事情。/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反清复明 p国家已破,山河也即将支离破碎,他傅山是山西的子弟,也算是文人的代表,更是这大明的状元,也是一个不为人知的驸马。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若说国仇,他应当比更多人更仇恨那李自成;若说家恨,他除了山西的傅家之外,他所拥有过的家是皇家给他的。 他最爱的女人走了,他曾答应过公主会一辈子守护公主,在皇上面前帮着公主,可是他为了自己过不去的坎儿让公主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他便这么离开。心中带着三分委屈和七分郁闷,留下公主一个人在皇家面对那么复杂的情况。他欠朱徽媞的,他想起自己给朱徽媞灌得那加起来可以填满玄武湖的苦的要命的汤药;他想起他欠朱徽媞长达三年的清名,让她饱受了三年的非议。他还掳走了朱徽媞的孩子,斥责朱徽媞对他不忠,他当时压根没反思过c好像他能给朱徽媞一个孩子似的 当学医学得越发精纯了之后,傅山越发觉得自己欠朱徽媞太多。朱徽媞在那些无妄之灾一般的药罐子中泡了几年,这种苦楚,普通人家的女人都要在他这个大夫面前抱怨两句,怀疑他是否真的是妇科名医。而朱徽媞在喝药时未曾抱怨过一句。真的是不能想,越想他觉得欠的越多。 我说要守候你,却在半路逃离;如今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便让我帮你守候这大明江山吧。 傅山知道自己是有资本去做这些事情的,袁继咸说的一点没错,若这大明江山中还有谁能帮大明复国,让这大明有一线生机能够重焕活力,也只有他傅山。 傅山任职国子监多年,加上那几年国子监生源流动奇快,让他认识了不少国内的能人志士。什么人能成事,什么人不能成事,什么人要重点防患,什么人能担大用,他心中都是有数的。 这一世欠她的太多,定然要全部补给她。我辜负一个人,我还你一个国可好? 山河破碎风雨飘摇,他傅山躲在山间,行的却是拨弄乾坤之事。 清军入关屠戮百姓,侵略者满口仁义,做的却是表里不一之为。 哪里有什么只要听话你便是良民,只要听从你便是百姓;有的只是旗人高高在上把汉人踩在脚底,而汉人的身下还有无数的已经祭清的枯骨。 傅山的身体在燃烧,血在颤抖,他只能看到大明的城池在沦陷,大明的百姓被屠戮掉将近一半 他想了很多办法,想阻止历史,想阻止命运,最终还是失败了。 大明没有了,大清来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间成为大清朝的那些在位者的眼中钉,他忘记了这么多年来,他凭着本能,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他叫做朱衣道人,他有个天地会,他拼尽全力帮那些还想复国的人学习拳脚,没日没夜的折腾,只是眼中抹不去的还是他想象中驸马自刎c崇祯上吊。 袁继咸带兵打仗,还未出战,便被叛徒出卖;他的挚友吴举人,之后虽然已经断了联系,但也听说在秦淮河边投河以证对大明衷心;他认识的同僚们,他记得的学子们,有一半已经以身殉国,剩下的有一半做了大清朝的走狗,还有一半来投奔他,想办法做反清复明的大事。 傅山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年的觉得痛苦的时光,此时看来便如同幸福一般。若他傅山能猜得出这二十年之后,大明面对的是这样的虎豹清军,老百姓别说吃上饭了,能保住命已经算不错了。他哪里会去纠结那孩子到底是谁的,他或许会找个由头把那个花农给打发了,然后像如今一样把傅眉当成亲生儿子一般养大成人。如果那样的话,他还能留在皇上身边,还能帮皇上出主意,甚至帮皇上提点几个名将,去守护这大明。或许那时候,大明的未来将会不一样的吧? 难道这真的是命运弄人,怎么不说是当年的选择才造成了今日的结果? 这人世间真的有命运么? 真的是命运在作弄人的么? 傅山在这个世上待的时日越长,发现越看不懂太多的事情。原本以为懂得事情之间的关联,最后发现自己只是被事情关联了。 他傅山的名号被人利用,他傅山的“反清复明”居然慢慢的成为了别人争夺名利的筹码。所有人都在贼清的地位越来越稳固的时候,对原来的信念发生了质疑。 似乎没有人是真的想恢复大明,让朱家的人再做自己的王,似乎所有的人都是在盘算着一件事情,在算计若真的将朱家的后人扶上皇位,能得到多大的好处。 当原本要做的事情突然间变了味道,那种感觉真的会把人的眼泪刺激下来。 傅山苦练了三年拳法,并且纳百家拳谱之所长,重新作出了一套拳谱。原本静书和茗西是他的老师,他花了三年的时间,创出了新的拳谱,成了静书和茗西的老师。 傅山花了五年带着朱家的后人东躲西藏,可是这朱家的后人,没有半点崇祯皇帝的风骨,有的只是对以后得了天下的幻想还有对现在的迷茫。傅山不想培养傀儡皇帝,可是这皇帝根本连大清的皇太极都比不过,甚至还不如那个优柔寡断的顺治帝。这样的人,如何当皇帝? 傅山花了七年的行走各处,号召前朝的遗老们不要去做这大清朝的官儿,就算是不愿意趟反清复明这浑水,也不要去做贼清的走狗。可是那名叫布木布泰的昭圣皇太后大玉儿,果真有不少手段,不仅四处劝降,而且还在帮皇太极赎罪。她主张赡养了多名前朝妃子,说动了不少老臣。 更别说南明小朝廷和后来一众的昙花一现,让傅山更看不见前路。那些人哪里是在反清复明,不过是在争权夺势而已。稍有一点成绩便内讧,稍有一点地盘就争抢。真的是白瞎了郑成功多年来的辛苦抗战。 对手是神一样的对手,即便只是清廷的一个女人,便能抵得上他们大明组建起来的乌合之众。 队友则是猪一样的队友,做事的人少,抢功的人多,似乎崇祯帝的死并没有给这些人带来多久的“愤慨”,有的只是时时刻刻都在盯住既得利益。 这样的“大明”,成不了事。 傅山早就知道。/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与孝庄谈 p只是他不仅是大明的人,也是朱家的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他不能降,不能因为贼清变了一副和蔼可亲的面目,就忘记了曾经的凶残。 若投降了,那“扬州十日”屠尽全城怎么算?若投降了,那秦淮河边投江的文人志士又怎么算?若投降了,那些曾经为了大明以身殉国的人,该怎么算! 那里有他的学生,有他的老师,有他的家人若投降了,对不起他们,对不起国家! 就算是输了,那又怎样?我就是要用失败者的样子,告诉你,就算你成功了,就算你占了这江山,也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朱衣道人就是抱着这样的风骨在抵抗,打着一场必败之战。 傅山就是心怀着这样的想法在支撑,告诉他们,你可以戳烂我的肉,喝光我的血,践踏我的骨,但你别想让我投降! 反清复明三十载,傅山只想直起脊梁。至于结果到底是什么,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了。 时光在争斗中像是离弦的箭,过得飞快,过得又很慢。它总能评判出输家和赢家,总能给一个人想要的结果,也给另外一个人难以承受的结果。 可是在这场争斗中,清廷赢得不畅快,傅山输的很光荣。前朝的遗老们有不少归隐山间,有不少流落民间,只是这清廷之中,前朝之臣还是少的。 康熙上位后,终于放过傅山了。傅山再也不是那个曾经被全国缉拿的反清复明的道人,也不再是那个被清廷视作眼中钉的“硬骨头”,康熙不难为他,也劝他不要再难为自己。 傅山心中是恨的,我情愿和你斗一辈子,可你说不玩便不玩了,这算什么? 康熙请六十多岁的他去做官,他不做。 孝庄请六十多岁的他去谈话,他想了想还是去了。 康熙只是个毛头小子,在他的心中根本算不上是对手,倒是那孝庄,还真的是一个心中能装得下大事,也能做的了大事的奇女子,他很想见见孝庄。 那日,在京城外的小院子中,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来到庭院内。傅山见了不行礼,只让傅眉扶着他,看着一顶轿子进了这院中。 其他的人都在院门外守着。轿子的帘子未曾揭开,里边坐着一位贵不可及的贵人,傅山坐在石凳上,看着那轿子。半晌,那轿子中的人说话了:“我只想和你谈谈。” 傅眉下去了,他不担心父亲的安危,父亲多年来没忘记练功夫,若非能一直保持如此习惯,恐怕他早已经在贼清的屠刀下死了无数次了。 傅山的声音沧桑却也精神,他道:“我未曾想你真的愿意屈尊来见我。” “你是值得我来见你的,而且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屈尊。”轿子中的声音也一般的沧桑,缓缓的,带着点女人特有的柔美。 “来见我说什么?”傅山问道。 “见你自然是来说你想听的话。”轿子中的大玉儿说道:“你我年岁相差无几,你斗不动了,我也斗不动了。这明日清晨,是属于辰时的太阳的,而我们这些已经快要日落西山的老头老太,该放手的也要放手了。且你之前拿来攻击我们清廷的那些事情,我全部让同治帝还有如今的皇上去改。你们以前怎么活,现如今还让你们怎么活,不行么?” “对他们或许是恩德,对我来说是耻辱,我无从接受,也不予评价。”傅山答道:“这天下到底是谁的,或许很多人不关心,可是我关心。我无法做侍二君的臣,那让我想起被关在笼子里的狗,谁给吃的就对谁摇尾乞怜。不,甚至连狗都不如,这个世间,还有不少换了人喂食就不吃饭的狗。我说太后,我在这世间什么都能忍受,唯一忍受不了的,便是我活得不像个人。”傅山说道。 “我知你是要活出个人样,我心里也明白那些不给我添麻烦,在清廷手下做事的人,我心中会感激他们,却不会尊敬他们。他们只是想不用过得那么辛苦,而你只是想过得有尊严一些。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把尊严看得比命重要,你可以坚持你所坚持的,你也没必要去蔑视他们所看重的。傅山,你我都算是活了一辈子了,难道这生死,你还没看懂么?” “懂是懂了,不然我近两年也不会收手。但不服还是不服。”傅山道:“你们就算是把我挫骨扬灰,我也不会真的臣服于你们。所以太后,以后我这一把老骨头隐居山林,不给你添麻烦,你也莫要再找我这个老头子的麻烦了。” “我本来是想与你说你想听的,没成想我来了之后,你与我说的却是我想听的,如此甚好,也省了许多工夫。”轿内的人笑道。 “都这把年纪了,那些虚妄的东西就莫要执着了。话已说完,恩怨已清,各走各的路,太后走好。” 若换做旁人,这大玉儿怎能容别人这般送客。可那是傅山,是一个清廷上下的官员都觉得难缠,却又觉得佩服的一个人。他心中有太多的委屈,和太多的仇恨,能这般松开清廷,让大家彼此宁静,大玉儿已经是深深的松了一口气了。 浩浩荡荡的一队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走。反观傅山,也只剩下他和他的儿子。那些曾经追随他的人,要么已经被湮灭在时光中,成了忠贞者的骨灰;要么已经背叛了时光,成了回忆中的作呕之物。 恨就是恨,爱就是爱。连爱恨都能潦草的,人生必定潦倒。 明年便是自己的古稀之年了。见证了一个王朝的衰败和灭亡,也见证了另外一个朝廷的残暴和后知后觉的仁慈。他不仅是见证者,还是参与者,傅山甚至能想象的到日后史书之上会如何写自己。可那些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 他不想要这些,他只想曾经遇到的朱徽媞不是公主,他不是状元而真的是个大夫,他能生的出孩子,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他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治国安邦,他能在国家面临覆灭的时候,能心安理得的去带着朱徽媞去深山躲避战乱,然后等到天下安稳的时候,顺从的剃了头发,做下一个朝代的良民 他甚至愿意用流芳千古来换自己从一开始便是这个身份,能安稳的和自己所爱的人平静的度过一生。 可是他不能。那些只是想想罢了。/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尘埃落定 p“先生节哀。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静书的儿子道。静书的儿子如今也姓傅,叫做傅名。当初是叫做“傅明”来着,后来傅山觉得这反清复明的事情越发的没希望,也让这孩子改了姓名,免得惹出来什么文字狱之类的祸事。 “这么大的年纪,又看惯了人的生死,我哪里还有什么哀愁。只是傅眉一去,我这一把老骨头活着便更加没意思了。”傅山站在灵堂之前,颤巍巍地抚摸着傅眉的棺。 “眉先生走得早了些,实在让人心疼。”傅名说道:“但是还有日子要过的啊,老先生。” “我不会去死的,不过这把年纪了,即便是我不想去死,阎王爷也在半路上等着我呢。”傅山木然的脸上居然还漫出来了一丝笑容:“我的医书还有最后一卷没写,年轻时写的拳谱,现如今看来如同小孩儿斗狠,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戾气和怨气,都要改的。且世人对炼丹之术还有些误解,我也要和他们说道说道,免得后世的人又走了大明朱家的老路。” “可是您老的毛笔已经拿不住了啊。”傅名道。 “我还有口能言,我还有手指头可写,拿不动笔也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事情,只要能把我要说的,我要写的写出来就行了。傅眉走了,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埋了,走的人就像是散了的魂魄,天地茫茫干净一片,也是一辈子到终点的解脱。他的事情了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别在这儿消磨时光,扶我回书房。” “先生,你” “既然叫我先生,那么我便是你的老师,听我的便是,其他的事情并非你应所想,也并非你应该做的。做好自己手头的事儿,比想很多和自己无关的事儿重要的多。”傅山接着颤颤巍巍的转过身,似乎身后躺在棺材里的男人和他没有半点干系。看的傅名着实有些皱眉。他们这些人说实话都不小了,傅名比傅眉还要大上那么几岁,若说对死亡没有恐惧那是假的,对别人的死亡表示释然有时候恰恰是在拼命的说服自己不要惧怕面对死亡。 “你还年轻,傅眉运气不好走的早。我们都是在和时光赛跑,哪里有空做这些伤春悲秋的事情。”傅山连看都没看一眼,便知道傅眉此时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徒儿谨遵教诲。”傅名应了一声,陪着傅山去书房。 “一个人的字,虽看不出一个人的人品好坏,但起码也能看出来一个人性格如何,精气神如何。前些日子,我已经有些拿不起笔,傅眉趁我睡时悄悄帮我写了一副字。我醒来迷离中还以为自己写的,但瞧那上面死气浮动,还以为是自己的大限将至。我怎么都没有想过居然不是我的大限将至,而是傅眉的。”傅山叹了一口气,颓坐在书案旁的太师椅上,心中悲伤:“他就这么扔下我走了,比我还难承受这人世间的苦楚。” “先生,您莫想了。”傅名劝道。在这种事情上,即便是活了一辈子也是看不透的。 “是啊是啊,之前我还在那故作豁达,还劝你呢,可我这内心到底是怎么样,我心里是清楚的。”傅山苦笑道:“还是找些事情去做,免得陷进去出不来。” 傅名在书案对面拉把椅子过来,做在傅山的对面,听着傅山到底在说什么。 “其实我这么多年能治疗的病,我在我写的书中都已经说过了,可那些药方也都是我多年来的心血,全部都写上吧。” 傅山一边缓缓的念着,一边还要凑过头来看傅名是不是把那些药名什么的都写清楚了,可千万不能写错。 “先生,您这一本男科的书,一本女科的书,我瞧还是这药方最有用,您为什么不把这药方写在前面,不是更好一些么?”傅名对傅山说。 “若是连我在前面写的那些病理都看不懂,后面的药方还是不看的好,更别说拿着书去治什么病了。按照我说的写就好,别问那么多。你不懂药理,也别随便拿着我开的方子去给人治病。明白么?” “徒儿明白的。”傅名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继续听傅山说,自己接着写。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毕竟已经是手脚都不能用的年纪了,即便是不服老又能怎么样?还是看不到明年的新竹,还是吃不到明年的新麦。 那一天终于来了,比起傅眉的去世来说,老天爷对他仁慈多了。他当时只是以为自己生了一场小病,可是后来便病的说不出话来。他全身能动的地方,也只是这一张嘴巴了。现在嘴巴也不能动了,那或者应该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吧? 或许这是老天爷在告诉他,让他有个准备,告诉他,他要走了,让他收拾好心情。 傅山觉得上天真的是太厚待自己了,他经历了那么多,他年轻时认识的那些人,大部分人到了中年就已经死了,他年纪大点认识的人,到了这把年纪的时候,大部分也已经死了。 他像是有神功护体一样,能走到别人走不到的最后。 这样的命运说实话已经很多人羡慕,只是自己还觉得有几分凄苦,那么恐怕是因为自己没有尝到过更为凄苦的命运罢了。 三日之后,傅山归天。回阳曲归祖坟,低调而葬。 自此尘埃落定,尘归尘土归土,所有的风光和虚名在这一刻真的成了虚的,有的只是和这茫茫大地融为一体的身躯。 离开了就是离开了,灵魂脱体而出,别人因他而哭泣的画面,明明离他的灵魂很近,他却觉得很远。 “走吧你这一世虽称不上潇洒,但也算是活的酣畅淋漓。还有什么遗憾的?”白无常拘他。 “遗憾的是没保住国,没有个家。”傅山苦笑道,顺从的让白无常带他走。 白无常听了哈哈一笑:“你若将这时光拉长至几千年,你这没保住国,也没有个家又算什么呢?” 白无常瞧着傅山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道:“一念起众生湮涅,这执念一生,便真的是一生了。” 见他仍是不懂,白无常与黑无常一起不再说话,只将他拘到那阎罗殿。/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与阎君谈 p阎罗殿似曾相识,这厢的人和物冲破了过去的封印,全部都冲进傅山的灵魂之中。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当想起了三生三世,哪里还会认为是自己傅山? 墨白云此时的模样和其他之前来时又有不同。她更多的是迷茫。 为何做了男子还是要辛劳一生?为何跳脱了原来的女人局限倒比做女子更辛苦三分?我到底是谁?我能成为谁?三生下来什么变了?什么没变? 各种纷纷扰扰的问题,让不再如第二世一般,无法从白笑笑的那一世挣脱,想的却是她墨白云是谁。 “是想不清楚你谁了么?”阎君看了她半晌,一直没说话,一开口,便问道了点子上。 “是啊,想不清楚了。”墨白云苦笑道。 “一样,经历的越多,人会越想不清楚自己是谁。等到经历的足够多了,又能想清楚自己是谁了。”阎王笑道:“你莫要纠结那么多,纠结那么多只是给自己平添烦恼,像你这样的我见过太多,并不奇怪。” “这一世只觉得大起大落,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可真的死去了,再回头一看,又觉得是沧海一粟而已,算不得什么。”墨白云道。 “你这一世,若换在别人身上,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呢。只可惜对你来说,这一切还是痛苦,这一生还有痛楚,皆因你太过有心。”阎王道。 “太过有心?” “太过有心者做事会摸自己的良心,做人也不会故意糊糊涂涂,凡事都会想个清楚明白。所以你不会选对你有利的,只会选不会让你愧疚的。即便是如此,这人生中也有太多的你不想发生,但还是会发生的遗憾之事。这些事情会耗光你的力气,会让你难以再高兴起来这样的人,一生是真的一生,而非游戏;认真的人最辛苦,也会是人生的赢家。”阎君对她说。 “怎么会是人生的赢家?明明是输了,一生一生都不得闲空,我这一世写的书还要后人整理。”傅山唏嘘感叹。 “你这人啊,好不知足。”阎君笑墨白云。 “如何能知足,这般辛苦的人生,我想就算是换给别人来做,恐怕别人也不愿意做的吧。”墨白云一头雾水,这阎君说给了她一个好命,可是若是好命的话,为何她这一世身为男人却偏偏不能生育,不为家事操劳,偏偏又要为国事操劳,这便是好命? 阎王哈哈一笑:“你真以为这世间有什么绝对好命?不过是有些不好的地方外人不知罢了。高位者因年少丧母一生无法享受母爱;权重者为国事操劳早衰;长寿者白发人送黑发人;聪慧者曲高和寡无人为知己。人总是看别人的好命,却忘记了那些好命要么是别人辛勤换来,那份辛苦多数人难以承受,要么早因为这好命而身负代价,只是旁人不知罢了。这世上,从来无完美的人,也无完美的人生,好不好命只能相对而言,你说的那种好命,天道不允。” “因聪敏,便要不孕?这是天道?”墨白云心中有些不忿。 “这也并非是因你聪敏而不孕,而是你前两世对对子嗣之事并不在意。你为皇后太后时,后宫的子嗣只是你用来争权的筹码,对于女子丧子及生产的痛楚你并不在意,谁让你当时好命,生子也无甚痛楚,接连生了三个;第二世你因情所困,任由那李工头糟践你的身体,甚至你有孕两月也毫不自知。这般行径,这一世不管你是男是女,也会让你在这方面受些苦楚,让你懂新生命的难得和重要。”阎王说:“这世间太多人猜测天道,却总也猜不透,但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是真的,不管多久,欠下总会还,不是这一世,便是下一世,积德行善总是无错的,但遇到麻烦也应坦然面对。比如你,这一世还算能看透非生子也是生命,小心照料,相互扶持,也算有子,天道也并非真的让你无路可走。” “如果是这么说的话,我心中能安稳些了。”墨白云如是说道,但那遗憾的神色,溢于言表。 “已经是过去的一世,你莫要想太多。你此生福报甚厚,比如那将传世的医术,还有忠国的精神,都是福报。”阎君翻了翻功德簿,对墨白云道:“如今看来,你已经知道如何做人了。” 墨白云笑得有些苦涩,对阎君说道:“阎君你总说福报福报,可我到如今,也分不清楚哪些是福报。” “所谓福报便是福泽之事,如同一丛绿树遮阴百年,一湾泉水润泽百世一般。你那几本医书若流传下去,帮人治病c福泽后世,这便是福报。比如清官为百姓做事,救民于水火之中,也得福报。有福报者多自然能在来世分的更好的出身,实属天赐。” “那有些为富不仁者又当如何?” “你提起此事,我有一事可说与你听:有一神犬,居住苗疆,苗疆你也知道,本就是鬼c妖c魔之老巢,只不过多居于山林及地底之处。且那边人烟稀少,即便是居住在此的人,大多数也会懂一些蛊术c法术c药术来与他们共处。这神犬是苗疆部落大祭司所养,受训而得知何为瘴气c妖气c毒气,逢之必警。一生救民无数,你说若你是阎君,来世会给如何的出身?” “这般神犬,想必死了之后也会受万人敬仰,部落立雕像而祭奠,在部落人的心中,早已是如同神一样的,若我是阎君,定会给一个人间极贵的出身。”墨白云说道。 “我是给了他一个不错的出身,也算生在帝王家。可惜啊,他乱伦残暴,成了人之后还没有脱掉狗的脾性,被亲人弑杀。”阎君道:“那次之后,我便时常告诫自己,畜生投胎,即便是积累了再大的福报,也不能一下子给他位高权重,免得他经不起这福报,膨胀忘形,滋养出心魔,这福报也就成了孽障。” “阎君说得可是那刘子业?” “不是他还能是谁?这历史上,能那般做皇帝的还能有几人?”阎君道:“他死后,因在他投胎之事上我考虑不周全,于是也未曾让他入十八层地狱,世世为犬,差不多隔世便要为护主而死,而他所护之人,大多都是他做皇帝虐杀或者虐待过的人,这般折腾了足足有三百多年,还清了身上的人命,我才让他从贩夫走卒慢慢做起,徐徐渐进。” “原来如此。”墨白云道:“我本以为这世间只是有许多人受不了苦难,还不曾知有许多人更承受不了福气。”/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不为男子 p“是这个道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阎君说:“有些人富庶能做善事,有些人富庶起来却做恶,这便是有些人承受不了福气的缘故。若有意见好事,到了一个人的头上变成了不好的事情,那么这件事就成了坏事,也就是这人承受不了的福分。” “这天道太过奥妙,我来回想了无数次,依然没有得出结论。不过听阎君这么一说,白云多少清楚一些了。不知阎君,我下一世的命运会如何?” “墨白云啊墨白云,果然木灵而生的灵体多少还是有些执拗和不知变通的。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你也历经了三世,你居然不知你的命运是你自己把握的?” 墨白羽发懵:“可是苦难和福分不都是上一世所造成的么?缘来回转,福祸相依,前世今生,奇妙莫名。怎么就成了我能控制的呢?” “只拿你傅山这一世来说。若你当时装作糊涂,不和那八公主发生争执,或者对自己别那么自信,对公主别那么怀疑,你们如今一家人,最起码也能过几天幸福的日子。又或者说在清军入关之后,你受清廷感召,为他们效力,后半生也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墨白云想起自己作为傅山的一世,阎君说的一点无错,若自是自己真的能如阎君这般所说做事,的确可以活的轻松一些。墨白云想了半晌,抬头道:“阎君说的对,只是处在当时当日,只觉这世上有许多事要比过得舒服更重要些。” 阎君道:“那些让你觉得你过得舒服c过得好更重要的事情,便是你的初心。你是个懂得“义”的人,别人对你好,你便要对别人好,哪怕要搭上性命,你也要维护。你身为皇后时,朱高炽对你不错,你用一生的守护来还他;你为白笑笑时,王辰墨对你那一点好,你便花了多年也忘却不了;更别说你作为傅山为那个摇摇欲坠的大明付出了多少。是你所在乎的让你活的辛苦,并非是你命不好。这其中的区别,你可要想清楚了。” “原来是这样。”墨白云此时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已经看透,突然又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没看透,这其中的道理和奥妙,如同轮回一般,一个圈套着另外一个圈,兜兜转转,既是偶然又是注定。说道最后,连她自己都瞧不清了。 “大明的国运已经到了尽头了,你一个人怎么能对抗那么大的一个后果,那是他们朱家的国,也是他们朱家的果。你掺和进去,也不过是蜉蝣撼树罢了。”阎君笑道:“这大明国运终于是被他们朱家给糟蹋完了,幸好崇祯是个好皇帝,帮大明还算挽回了些名声。” “国运也是因果吗?” “自然是因果。朱元璋乃是佛陀转世,因在佛界犯了嗔戒,以暴制暴,加之凡间元朝气数已尽,因此由他来改天换地,并且望他能从中窥破道理,少做杀孽做一个明君,若能窥破,自是好事。可他还是执迷不悟,在位时杀孽重,为人也一身戾气。一直到了年老之时,要把皇位传给建文帝,才算醒悟。可惜啊可惜,醒悟的太晚,仁慈的又太晚,虽是好意,却在阴差阳错中招来了朱棣这么个戾气更重的君主。他那一世没经过考验,还在凡间历练。这天子之位并非任何人能做,特别是开国之君,非神即佛。造化的奇妙在于变,变成什么样,是天道和三千大道共同造成的。君子有君子之道,神佛有神佛之道,甚至每一个行业都有自己的‘道’,这三千大道,还有时刻因‘因果’而变化的天道,交织在一起,能看透的人实在太少。你也不比因此而烦心。” “白云明白了。”想不通的事情不要去想,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但是有些想通的事情,她还是想再问上一问:“那八公主,可否就是我第一世淹死的孩子?” “是啊,那孩子是无辜的,但是那孩子死了之后对你也没有任何怨怼之心,来了我这阎罗殿听我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想让我别那么和他的父亲过不去,别对他父亲做的措施予以惩罚。他没有报仇之心,所以与你的纠葛也不同别的那么激烈。这是天道和大道交错的结果,也是苦主自己的选择被上天感知,是他自己的福报,也是你的幸运。” “入阎罗殿之后,我便一直在想这件事,阎君如此一说,白云心下就清楚明白了。”经历越多,想问的便越少。很多事情以前看重要,如今看已经是问不问都一样。 “明白就好。你若想留在这阎罗殿中,便留在这儿几日,若不想,便入了那人道,去投胎吧。”阎君觉得与她说了不少,也该结束了。“你还为告诉我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人家,可否还要做男人?” 这话让墨白云尴尬的苦笑:“做男人不见得比女人轻松,且我这样的脾性,本也不是做男人做女人就能变的。我即便是个男人,也无法做到花心,也无法做到大大咧咧,也无法因情欲而纳妾或者做有辱女性之事。如今觉得这人性并非是有男女,还是人和人的差别。还是做女人吧,像上一世那么样的误会,白云实在不愿再碰到。” “我本以为你这一世懂不了这些,没想到你还是懂了,可喜可贺。”阎君催促她:“快说你想要去的人家吧,我手上还有几个不错的,莫要错过了机会。” 墨白云笃定道:“不去高门大户,我这样不忍辜负高堂盼望的,门户越高,我便过得越辛苦;不去权重之家,权谋一事,我本厌烦,且也容易迷失本性;不做能力强悍者,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这样不惜力的,定会如做傅山一样把我自己给累死。” “唔,期盼平静安康过一世?墨白云,你真的是越来越会做人了,这人世间,最好的命便是平静健康过一世,平平淡淡才是真。如今的凡人大多数不懂这个道理。”阎君查看六道之书道:“这里刚好有一个,你去吧,但愿你真的能平平安安,祥和一生。” “谢阎君。”如同前几世一样,墨白云喝了孟婆汤,忘了傅山忘了八公主忘了一切,坦坦荡荡重新做人。被消抹成一张白纸的墨白云,进了这俗世的大染缸中,这一世又会染上什么样的色彩呢?/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满满 一大清早。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我说你还开什么门,做什么生意,今日老夏家的婆娘要生,听说昨晚已经哼咛一个晚上了,你今天别开门了,去那厢盯着。”黎于氏对她相公说。 “哎,婆姨生娃娃自然有接生婆盯着,我这不开门做生意,今日我们吃什么?”黎欣有些不耐烦。 “别说的好像一天做生意就能亏死一样。我们之前也算攒了不少家底,只这一天不做生意,没事儿的。”黎于氏麻利的从柜台内拿出来一个木牌子,这木牌子一尺来场,半尺来宽,一指来厚,黑黢黢的,像是檀木做的。上面写着几个字:今日有事不开张。把那木牌子麻利的挂在门外,侧着耳朵听隔壁家里的动静。 “你这婆娘,娶了你总是爱管我的闲事,你要去你自己去便是,老夏这会儿应该还在前院喝茶,你说他都不着急,我一个外人,还是你相公,我着什么急啊我,也不合规矩。”黎欣一脸的苦瓜相。 “没事做就等着,等那边娃娃落地了,我们就去看。别人家就算了,你和老夏好的穿一条裤子似的,你不去怎么能行?” “我和老夏好呢是爷们的情谊,和你这婆娘说了也不懂,这种婆婆妈妈的事情,你真的不应该让我掺和才是。”黎欣还是不想放弃开张的机会。 两个人在医馆里小声的争执着,那边三岁半的儿子醒了,迷迷瞪瞪的起床,见爹娘都不在里屋,就寻了出来,出来一看,爹娘果然都在医馆里呢。 “爹娘”小儿不懂事,见了娘亲要抱抱,黎欣看了更是有些烦躁,看着那小孩儿道:“你说你又来添什么乱,这天还没亮呢,你接着回去睡。” 那孩子不理他,一头缩进娘亲的怀里,巴眨着眼睛看着爹。 “别理你爹,你爹哪里都好,就是对我们娘俩不好。”黎于氏斜着眼睛看着自己家相公,不明白这人明明一副好心肠,也担得起医者仁心的名头,在这扬州甘泉的小地方也算是个名医。人古板些,但做事公道,只是不明白这脾气这么多年也没什么长进,特别是对家里人,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果不其然,黎于氏对着孩子半开玩笑的抱怨,又惹得相公一脸夸张的苦楚:“我何时对你娘俩不好了?医馆里的银钱都给你了,孩子要什么我买什么,你无事不要朝我身上泼脏水好不好?” 黎于氏嘿嘿一笑,并不搭话。这个男人一直以来便是如此,说话要么恶声恶气的,要么很是不耐烦,要么就是一脸的苦瓜相,让人心下不舒服。但除去他说话这毛病,还真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也有个一家之主的样子,只要这女人要求不高,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一家三口在这只点了一盏油灯的医馆里坐着,黎于氏和隔壁夏家婆姨的关系很好,两家走动也多,彼此是当做自家姐妹来处的。这两家的相公关系更是好,不仅生意上有来往,这私交也不错。夏家婆姨年轻,还没生过娃娃,黎于氏昨天晚上在夏家没少照顾,后来接生婆来了她回来休息,这一大早的生怕夏家妹子出个什么意外,便拽着相公不许开门做生意,只要听见隔壁房里生娃娃的动静不对,或者夏家的相公来请他,便要去帮忙。 “你听,好像是要生了,你帮我看着孩子,我还是放心不下,先去瞧瞧。”黎于氏隐约听到隔壁的女人呻吟声大了起来,看来她肚子里的那个磨人的小妖精终于要出来了。黎于氏把孩子朝黎欣的手里一塞,便要从后门去夏家。 “你真是”黎欣还想再抱怨两句,黎于氏不听他说,反倒是看着孩子道:“看好你爹,今日晌午之前不许他开门。” 那小孩儿懵懂的点了点头,然后把头转向黎欣,显然是明白了娘亲在说什么。 黎于氏刚出了门,推开夏家的后院门,就听见里屋里一阵哇的哭声。 屋子里传出来接生婆的声音:“这娃娃,磨了你娘一天一夜,出来的倒挺快。” 黎于氏听见了连忙高声问道:“王婆子,男娃女娃?” 王婆子声音响亮:“女娃娃,可爱的很呢!” 黎于氏本来人就泼辣,听了后哈哈一笑,道:“夏大妹子争气,给我生了个儿媳!” 进屋后自然是一阵寒暄。夏周氏在屋里躺着,黎于氏接过娃娃,让夏周氏好好歇着,接生婆忙着收拾那一片狼藉。待收拾差不多了,夏家的家主夏保才端着一碗鸡汤进来。此时夏周氏已经穿戴整齐,夏保坐在床头,帮她收拾那一头乱发,对她说:“累不累?” 夏周氏嗔怪一眼:“能不累么?这囡囡真的够磨人的。” “囡囡好,是你的小棉袄。来,我给你炖了一大早上的鸡汤了,就怕你生完没力气。”夏保本来是要喂给娘子的,夏周氏给他使了个眼色,夏保才意识到有外人看着呢。 王婆子见他们这幅模样,于是说道:“还是我来吧。” 夏保这才来看黎于氏怀里的女儿。 这厢正说着话,后院的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是那黎家父子。那三岁半的小男孩,说话还颠三倒四的,进门见了娘亲怀里的娃娃,也不管害羞不害羞,抱着母亲的大腿便嚷开了:“娃娃,娃娃,妹妹,娃娃。” “这小不点儿,还知道这是妹妹,你想看妹妹?”黎于氏有些新奇,逗着自家儿子:“小子,等着囡囡长大了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嗯,妹妹,妹妹”小子还是一脸的期盼,非要看看妹妹的样子。 小儿的这个模样看得众人一阵稀奇,难不成这小子和这刚出生的丫头,真的有什么前世的缘分不成? “给你看给你看,黎于氏把孩子俯下身子牢牢抱住小丫头,把丫头的小脸露给儿子看。“只许看不许摸,囡囡太小,别摸坏了。” 刚出生的小孩子在母亲的羊水里泡了那么久,又被产道挤了一通,没几个好看的。黎于氏把孩子给儿子看一眼,以为这小子过了个眼就没兴趣了,不成想这小混蛋居然扯着黎于氏的袖子巴巴的望着那皱巴巴的小姑娘,居然“满满,满满”嚷着,他的嘴巴还噙着自己另外一只手的手指头,流了口水。 “哟,你还知道囡囡啊,乖儿子,囡囡不是满满,快撒手,这样娘亲抱着累,快抱不住了。”弯着腰抱着新出生的孩子,万一摔了碰了都是大事儿。 这小子听话的松开手,但还是“满满,满满”的叫着。 “老黎,你家这小子可以啊,给我们家丫头送来个名字。我觉得满满挺好。女孩子有个名字小时候叫就成了,等到大一点嫁了人也就没了名字,就叫满满吧。”夏保说道。/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无猜 “真是邪了门了,自从隔壁那丫头出生后,我们家小子就天天去老夏家跑,没事儿就咬着手指头看那丫头。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你说还没足月的丫头片子,有什么可看的?”临近晌午,医馆无事,这爱抱怨的黎大夫忍不住又抱怨开了。 “你这人,哪里都好,就是这爱抱怨的性子不能改改么?”黎于氏没动气,反正也摸清楚了自己家相公的脾气,因为他这点小问题也没必要闹,只说了他一句,就把话头转到了一旁:“我哪里知道,只能说这两个孩子有缘分吧。你管他呢,他在你面前跑你嫌烦,不在你面前跑你还是烦,反正怎么都是烦,你管他能怎样,不管他又能怎样?” “也是。”黎欣这人除了帮人看病和抱怨,嘴巴里很少吐出来别的什么话,媳妇这么说,他想想还真的有几分道理,所以管他呢。 “哎,要不我们和夏家定娃娃亲吧?”黎于氏说道。 之前两家人没少说这事儿,但是谁也没有把这事儿当真,只当是开玩笑说说而已。毕竟这今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若这时候帮两个黄口小儿做了决定,以后再闹出来什么是非,更不好说。 两家都是做医药的,明白世事无常的道理,真在半路上俩娃娃有一个病了死了,那不是拖累了对方。两家父母这么做也算开明。 只是看黎叶几乎天天去找那丫头,还是会替儿子动心。小丫头年龄再大一点,说不定还有别的街坊要和他们结亲家呢,万一夏家答应了,以后儿子娶不着满满,更要怪罪。 “女人天天就爱琢磨这些有的没的,没事儿你好好带孩子,别那么多闲心。孩子的事情让他们自己操心就是。别结什么娃娃亲,娃娃亲能善终的没几个,大多数都会闹的不愉快,别拿这种事情来烦我。”黎大夫不耐烦说道。 黎于氏白了他一眼,不再提了。只是觉得啥时候还是要私下和夏家妹子说下,莫要和别人定娃娃亲才是,待两个孩子大一点,如果感情还这么好,满满也不讨厌黎叶这个哥哥后,再结亲也不迟。 小孩子长大,就像是水田里的稻谷子一样,一夜之间就好像窜了不少个头。一转眼三年,夏满满已经能跟着黎叶满屋子乱跑,嘴巴里还断断续续嚷嚷着“小叶子哥哥”,这一对儿小人让人看着心情就好。 黎叶更不用说,六岁多的他天天说自己是夏满满的哥哥,谁碰夏满满一指头,他都不行,特别护着这个小丫头。 两家人随便这俩孩子闹,晚上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睡觉。俩孩子每日便在两个院子里来回窜,玩的不亦乐乎。 可有一天,夏满满来找小叶子哥哥玩的时候,黎大伯不让了。说是要让小叶子哥哥背书。 背书有什么好玩的呀,肯定没劲儿透了,也不管黎大伯说什么,满满仗着自己身量小,趁黎大伯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到院中,寻了哥哥的小书房,两个孩子便又玩起来了。 “你怎么来了,爹爹说开始让我学习呢,你来了爹爹见到了肯定要骂你的,他平日就喜欢骂人,你快回去。”黎叶见了夏满满连忙说。 “哥哥,玩,玩你不在没人玩”她三岁别的不知道只知道玩,扯着黎叶的袖子撒娇。 “好好,玩什么?你今天又要玩举高高?”黎叶看着满满撒娇的样子,不忍让她失望,满满这时候已经开始往黎叶的怀里缩了。 “嗯嗯。”举高高很好玩,黎叶哥哥的力气很大,每次都能抱抱举高高,家里的爹爹娘亲才不会陪她玩呢。爹爹每天早上都要出去收药。娘亲说爹爹不细心,然后每天都要拿着一个本子看过来看过去,稍稍凑过去点,娘亲都会说让她去别处玩儿。只有小叶子哥哥最好了,教她翻绳子,拍稻草球 黎叶这时候已经把满满给抱起来了,满满还不满足,对黎叶说:“哥哥,转转,转转。” 黎叶没办法又抱着满满转了一圈,满满的嘴巴里“哦哦”的叫着,那意思是感觉自己是个小公主要飞起来了。 俩人正闹着,吓人的黎欣的脚步声在书房门外响起。 “你快躲起来,躲到躲到书架后面。”黎叶找了个地方把满满一推,刚从书架后面退出来,房门被推开了。 “我说你这混小子,天天和隔壁的丫头片子混在一起就算了,让你读个书,你怎么也不专心,瞎叫什么?你这样,我怎么能把药馆交给你。”黎欣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然后问:“你认的字,怎么样了?” “我”黎欣答不上来,只顾着和满满玩儿了,哪里会读那些。 “不是早上才教过你么,一日只让你学会十个字,都反复和你说过了,你还是不会读?我要你做什么?” “爹爹我我今日头一回读书,生疏了些,我明日定好好读。”黎叶慌里慌张的解释。 “你慌里慌张做甚?还有你怎么脸红红的,还一头汗?是不是生病了?”大夫看人,看三眼便要瞧有病没病。见儿子这样,黎欣反倒有些紧张。 “我没事儿,只是有些字爹爹早上教我数次,我仍记不住,有些着急,所以热”黎叶扯谎。 “这倒无妨,你只要学就定能学会的,刚开始学习是有些不容易,慢慢来。”黎欣难得说话好听一回,揽着黎叶的肩膀,让他坐在书案旁:“来,我们一个个读。” 黎欣用手指指着书案宣纸上那些斗大的字,让黎叶读。 黎叶顺着指头读了下去,居然都读对了。 “你这不是会读么?”黎欣眉头皱了起来,明明都会读,怎么说不会?黎叶心中暗叫不好,只顾着跟着指头念了,没想那么多。就在这时候,黎欣听到了一阵细小的声音,他眉头皱的更甚,接着闻到了一股子怪味道。 “你在屋里养猫了?”黎欣问他。说了之后自己都有点不信,这年头猫贵的很,要养也是老夏家怕药材被老鼠吃了才去养,他们药馆没必要养猫,这么小的孩子去哪里弄猫。/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宠溺 黎叶心中暗叫了一生糟糕,不是和那小丫头说好了么,让她乖乖的不要说话。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爹爹一会儿肯定会走的,他还有药馆的生意要做呢,不会一直留在书房的。 这边的黎叶吓得不敢说话,那边的丫头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黎叶一听见这哭声,什么害怕都不知道了,忙往书架后跑。 等看到了发生了什么,他有些哭笑不得。只见夏满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这就算了,关键是她居然吓尿,此刻又坐在自己的尿渍上 “哥哥哥哥”夏满满看黎叶进来,哭的更是厉害。 黎叶看着她哭,也没了辙,愣神中爹爹也过来了,见了这一幕也来不及生气,先想的是回避。对黎叶说:“还看什么?妹妹哭了不知道哄?我去叫你娘。” 说罢转头就走。 黎欣走了之后,黎叶才敢哄她:“别哭了别哭了,我这里有娘亲给我的两文钱,都给你买东西吃好不好?”黎叶把她从尿坑里扶起来,帮她抹眼泪。 “哥哥,脏了,脏了”夏满满还是一个劲儿的哭。 “没事儿,娘亲会去隔壁拿衣服帮你换上的,没事儿哈,不哭,一会儿就不脏了。”黎叶哄着她。 “这里,这里脏了”夏满满用小手指着那尿坑,对他说。 “那也没事儿,我小时候也爱乱撒尿,灶房里有草木灰,我一会儿自己弄就是,没事儿的,乖,别哭了” 可夏满满也不知道是愧疚还是怎么,还在一个劲儿的哭,一直等到她娘亲提着裤子来,她才止住哭声。 “你这孩子,不是告诉你了你哥哥在读书,别让你今日来么?还跑书房来了。”夏周氏嗔怪了满满两句,满满不敢说话,哭声也止住了。 “夏婶婶,是我让满满来找我的,您回去别骂她。” 夏周氏看着黎叶笑:“你这小鬼头,还挺知道疼妹妹的。”说罢又说自家女儿:“就算你哥哥护着你,你也不能尿裤子,不是说了想尿尿要告诉别人帮你脱裤子的。不让你出来,你偏出来,如今羞不羞?” 满满别的不怕,但她是小姑娘,小姑娘是最怕羞的。她低着头不说话,小脸儿憋得通红,又要哭出来一样。黎叶见她这模样心疼的不得了,连忙安慰说:“小叶哥哥前日还尿床了呢,不羞啊,满满你别哭。”说着用手指头去逗她的小脸。 “痒痒,痒。”果然,这么一闹,满满果然不打算哭了,反倒咯咯笑起来。 “小叶子,你再这么宠她,你婶婶我都管不住了。”夏周氏一脸夸张的无奈,但眉眼间还是笑着的,有个小男孩对自家女儿这么好,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婶婶,满满还小。”黎叶不好意思嘿嘿笑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也没多大。 因为夏满满尿湿了裤子,所以肯定是不能继续留在黎家的书房里了,被娘亲抱走的时候,夏满满还举着小手和黎叶告别呢。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都是爹爹或者娘亲带着夏满满来黎家做客,来的时候大人说大人的话儿,会让两个小孩子在一起玩一阵。 满满三四岁的时候,黎叶都是听夏满满的,她说要玩什么,黎叶有时候不情愿玩儿,最后也会答应。满满五六岁的时候,变成了黎叶说要玩儿什么,满满便成了小跟班狗腿子,听话的不得了。黎叶和别人捉迷藏,夏满满就帮他找地方,黎叶和别人打仗玩,她就在旁边做军师,惹得一条街的小孩儿乱嚷夏满满是黎叶的小媳妇儿,黎叶也不生气,反倒是一副“这是我家媳妇儿,你们谁敢欺负她”的模样,在哪儿都罩着夏满满。 “这孩子这两年跟着黎家的那小子都玩疯了,把她的脚给缠了,一来把她栓在家里,二来以后也是要嫁人的,这不缠小脚,以后怎么嫁人?”夏保对媳妇儿说。 “还小呢,要不再等两年吧?” “别在那说屁话,等两年想缠估计都缠不上了。她再怎么说也是个汉女,和旗女还是不一样,你真愿意让满满以后当旗人的小妾?不缠脚以后做不了人家媳妇,最多去满八旗的王爷府中做个小妾。可是满满这模样,和别的小丫头也没什么区别,长大也就是个一般人,你愿意送到旗人那里,人家还不愿意要呢。” “缠脚太疼了,她这么小,你也让她过几天高兴日子。”夏周氏劝夏保。 “你的脚不也是缠的?你不疼?哪个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当年说亲的时候,媒婆和我说了一大户人家的小姐,说觉得我家有药铺这点生意,要嫁给我。可是那女子的脚是缠坏了的,听说是当年差点缠死人,家里人心疼姑娘,就给放开了,没再缠回去,就嫁不出去没人要,我一个做小生意的都不想要,那娶回来是让别人笑话的!只有最没本事c最不要脸面的汉人才会娶大脚女人!你如果想让满满做奴做妾或者下嫁,嫁给穷光蛋,就别缠。”夏保觉得自己说得挺在理。 “理是这么个道理”,夏周氏被说服了,本来她在这家里也没什么话语权,男人说啥就是啥,她呢被男人养着,就得听话。她本来还想说什么,最终叹了一口气还是妥协了:“我明日去买二尺白布来,明儿就给孩子裹脚。” 夏保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又去做自己的事儿了。 等到第二天,这深秋的天气有点凉,夏周氏一早去赶集,打算给满满买点麦芽糖,再买两朵雏菊花儿,最好是红色或者粉色的,哄哄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天气的原因,还是想起了当年自己裹小脚的时候,夏周氏打了一个冷战。这女人啊一辈子的疼怎么就是要比男人多,裹脚一茬子罪,生孩子一茬子罪,哪个都是要人半条命的事儿,真是不公平。 不过想想谁让自己养活不了自己呢?有时候觉得那妓院的老鸨下贱,但心里也是有几分羡慕的,那样的女人是能养的了自己的,名声坏了些,可好歹不用在男人面前这样低三下四。 想这些做甚,夏保还是个好人,人前人后对她都不错,只要她听话,基本要啥买啥。好多婆姨还都羡慕她嫁了一个好男人呢。一想到这个,夏周氏的腰杆子瞬间又直了些,奔南集给满满买裹脚布。/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裹脚 裹脚布不贵,一丈几文钱。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一般买个一丈也就差不多了。裹脚布的款式很多,不过那款式说到底也只是颜色有区别,或者上面绣了花之类的,都是长长的。夏周氏私底下总琢磨这裹脚布和那忠贞烈女的上吊白绫没什么区别,不过一个是要了女人的“人性”,一个是要了女人的“人命”。 夏周氏不知道为何在这卖裹脚布的摊子前挑挑拣拣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挑什么,如果要说实话,应该是不想买。 “夫人,您想要哪种的?不行我来帮您选?”摆摊的大娘有些不耐烦了,裹脚布而已,有什么可挑的? 愣神的夏周氏被惊醒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有没缠脚不疼的?” 她说出来后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那大娘听了掩嘴笑起来:“我活了这一把年纪了,听过要漂亮点的,听过要质地好点的,还没听说过要裹脚不疼的裹脚布。哪里有裹脚不疼的?夫人如果不想买,去别处看看吧,别在我这儿耽误我做生意。” 夏周氏讪讪的笑着,提着篮子走了。走出了两步之后,又回来,低着头指着那素白的棉布,道:“把这个包起来吧,等孩子第一茬罪受完了,再换好看的。” “好嘞。”大娘喜笑颜开:“这就对了,头茬当娘是有点看不过姑娘受罪。但你现在不让孩子受罪,长大嫁不出去,那是要抱怨你毁了她一辈子的。当娘的啊,得分的清楚什么对孩子好,什么对孩子不好。” 夏周氏愧然地点点头,低着头接过东西放进篮子里,道了谢。转身去给满满买最爱吃的麦芽糖去了。 这心下拿定了主意,不能再这么犹犹豫豫的,这也是为孩子好,不然长大了,毁了孩子,那才是对孩子不好。她似乎觉得自己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心下的忐忑少了几分。 晌午吃饭之前,黎叶正觉得识字辛苦,熬到了时辰去前院找爹交自己写的字,还要去给爹背书,还有今日上午读的一章医书,也要在爹跟前再读一遍。出了书房走到了院中,听到隔壁传来满满的哭声。 难道是家里出了事情?夏家父母对满满一直很好,就算是满满做错了什么,她爹娘也总纵着她,从来没听过她哭的这么厉害,夏家父母也不许别人把满满惹到这种嚎啕大哭的份儿上。 不是家里出了事儿还能是什么? 此时的黎叶已经八岁。他把手中的书还有写的字什么的乱七八糟一卷,冲进医馆对爹爹嚷:“满满家出事了!” 黎大夫正在给人看病,见黎叶冒冒失失冲进来本来已经不满,听到他说什么之后更是把眉头锁了起来,训斥道:“胡闹!没看我在这儿忙着呢!有事儿找你娘!” 在柜台边儿帮人排号的娘见了黎叶,也皱眉头:“怎么了?” 这下轮到黎叶困惑了,夏满满是出了名的声音亮,平日里她小哭小闹,娘亲还都能听见,有时候还会做点点心送过去哄她。今日哭成这样子,在这医馆里听的清清楚楚,怎么娘亲好像就和没听见一样? “满满哭的不太对劲,是不是夏家出事儿了?”他去柜台那里扯着娘亲的袖子道。 “小屁孩儿懂什么,女孩子到了裹脚的时候了,肯定是在家裹脚。早上娘出门的时候碰上你夏婶儿了,瞧见她篮子里有裹脚布,裹了也好,小孩子骨头软,大点儿的话恐怕还要敲骨头。”黎于氏淡淡地说,继续迎来送往。 黎叶想不通,八岁的孩子哪里懂这些。满满的哭声针扎一样刺着他的心,他自小到大就没见满满这么哭过,就算是外边有些小屁孩儿欺负她,都没这么撕心裂肺过。如今哭成这样居然是她的爹娘惹的?这算什么?疼爱么? “满满为什么要裹脚?”黎叶有个好习惯,想不通的一定要问,何况是满满哭成那个样子。 “为了嫁人呗,不裹脚就不是踏实过日子的女人,长大了不好嫁出去,没人要的。”黎于氏有些不耐烦,敷衍道。 原来是这样。黎叶松了一口气道:“那别让满满裹脚了,我这就去和夏家的叔叔婶婶说,我以后把满满娶了,不要她小脚。” 说完抬腿便走。 “你给我回来!”黎于氏反应过来儿子说了什么之后,连忙把儿子叫回来,已经有些生气了:“你胡闹什么?那是夏家的事情,和你没关系!再说了,以后你若敢娶回来一个大脚的媳妇儿,让别人笑话我们黎家人,你就给我滚出去。” 黎叶懵了,这种话从父亲的口中出来他觉得没什么,但是从母亲的嘴里出来,这还是第一次。母亲恶狠狠的样子让他感觉自己见到了一匹狼,似乎他说出了什么十恶不赦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他没说什么啊,只是不想让满满受罪,不想让她哭么! 见儿子愣住了,黎于氏缓和了表情,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刚才的不妥,悄声哄着他对他说:“今儿医馆里忙,你接着回去学,书一会儿再给你爹读。” 黎叶木然往回走。从前厅的医馆里出来到了后院,黎叶突然听到夏满满的一声即为凄厉的喊叫,那已经不是哭声了,那种声音黎叶听到过,是那种断胳膊断腿的病人接骨的时候那种声音。 刚才娘亲说“敲骨头”,难不成夏家的叔叔婶婶真的把满满的脚骨头给敲碎了? 黎叶想到那样的情境不由的冒出了一阵冷汗。满满的小脚丫他见过无数次,白嫩嫩的真好看,就算以后长大了一些也是好看的。 黎叶想起来有一次自己无意之间见到娘亲的脚,娘亲的脚就像是被扔到石臼里给碾压过,看起来没觉得有什么好看的,倒是有几分恐怖。 满满的脚丫子绝对不能被毁了!管别人说什么,满满以后就是他媳妇儿,他就是见不得他的媳妇儿哭,怎么了?不行么?! 想到这里,黎叶哪里去管别人怎么说,就算是自己爹娘也不行。那是他的人,他不护着谁护着?是不是?/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逃跑 黎叶想到这里,又知道父母都在医馆里忙着,没人管他,黎叶的胆子大了许多。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他出了自己家的后院,奔向夏家的院子。 进院子门,进屋门,一气呵成。进了门只看见满满的娘亲在裹满满的脚。满满正吓得哇哇大哭,不想被裹脚,但是此事的夏婶婶就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降魔菩萨一样,一脸恶相,还非说自己一副慈悲心肠。黎叶是害怕的,他想起来前两年,父母带着他去庙里上香,那怒目金刚的恶样。 他又想起来母亲刚才说的女孩子都要经受这一步,心中也有些犹豫,难道夏婶婶真的是在帮满满? 正在愣神的时候,满满看到了进了门的黎叶,变本加厉哭闹起来,她终于等来了救命稻草,她哭成这个样子,娘亲没有停手,最疼她的爹爹也没有来帮忙,反倒是在那边院子里读书的小叶子哥哥来帮她。 “哥哥小叶子哥哥,你来救我好不好你来救我啊妈妈要杀了我,她不要我了” 夏周氏也被突然冲进来的黎叶吓了一跳,黎叶在这个节骨眼上冲进来她没想到,趁这个功夫夏满满瞅中一个空挡,从娘亲的手臂下挣脱出来。跳下床一瘸一拐的钻进小叶子哥哥的怀里。 夏周氏见小孩子不听话,正着急,这受那么大的罪刚裹上了,若真的拆了还得受二茬罪,于是连忙呵斥黎叶:“黎家的小子你干嘛呢,拦着你妹妹,今日必须把脚给裹了。” 夏满满抬起小脸看着黎叶:“小叶子哥哥,我不裹脚。” “不裹脚不裹脚,满满不要怕,哥哥和婶婶好好说。”黎叶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不过在自己罩着的妹妹面前,还是要装出来几分大人样子的。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那边的夏周氏便起身要来拉满满回床上继续裹脚。 黎叶拉着夏满满一瘸一拐的退了几步,夏周氏不耐烦:“我这儿忙着呢,整完我还要做饭呢,被你叔叔知道了,他会去找你父亲告状的。小叶子别胡闹了,快点哄着妹妹把脚丫子裹了。” “我不要疼的狠,比那次我从树上掉下来还要疼,哥哥我不要裹脚,谁要裹脚谁自己裹脚去,我不裹脚”五岁的满满什么都知道了,那种让她疼的锥心刺骨的裹脚布,她才不想要呢。 “婶婶”黎叶为难起来,本能的把满满朝自己的身后塞。 “你个小孩子你懂个屁!”夏周氏平日里温润大方,虽没有读过书,但也认得几个字,书中的道理她不懂,但是这市井中的人情世故她学了一个通透。她觉得这是小叶子不通道理,不明白黎家的姐姐为什么会把孩子教成这样。 两家关系是不错,但是两家人各自的私事还是私事而已,我家姑娘裹脚不裹脚和你们家有什么关系。你家小子来管这样的闲事可不是没教好么? 但是骂了孩子她又觉得几分理亏:“现在不裹脚,以后裹脚的更受罪;现在裹脚顶多以后走路会慢一点,但是不裹脚的话以后嫁不出去,你个傻孩子你知道什么。”说着又拉黎叶身后的满满。 满满掉头跑开了。黎叶想了想还是要站在满满的一边,掉头一把把瘦小的满满拦腰抱起,跑了出去。 “你们回来!你们去哪儿?她不裹脚真的嫁不出去!” “婶婶,嫁不出去我娶满满,你别给她裹脚了!”黎叶抱着夏满满说着便跑远了。 夏周氏在后面着急,但一双小脚根本撵不上那小子,只得着急在身后跺脚:“这混小子说什么胡话,如果你半道上死了,满满又是一双大脚,你不是还是害了满满的一生么。”可也只能干着急。 夏保和学徒在外边忙着收药,还没在药铺之中,夏家不同于黎家,夏家没有儿子。这药铺的家当,要么等夏周氏以后再生出来一个儿子继承,要么就等教出来个好徒弟继承,最好是徒弟能给他们要老送终这种,最不济没儿子的也没碰到合适的徒弟的话,也要让满满招一个上门女婿才行。 所以这夏满满若以后有个弟弟的话,把满满嫁给黎叶没问题,但若只有满满这一个女儿的话,黎叶能答应来药铺里做倒插门女婿么? 肯定不能!那夏家这混小子到时候娶夏满满那不是没戏的事儿嘛!这小子真是胡闹! “哥哥,我们去哪里?”满满仰着头问黎叶。 “找个安静的地方,把你脚上的那玩意儿先给拆了。”黎叶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哪里有什么好主意。 “好,小叶子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小叶子哥哥的。”满满乖巧可爱,她的模样又一次激起了黎叶的保护欲望。 “来,我们就到那边的屋檐下吧,他们大人都不去那家人家附近的。”黎叶说道。 “不去,小叶子哥哥,我不去我害怕”夏满满不干。 “你刚才还说我说什么都听我呢,这会儿是怎么回事儿?”黎叶问她。 夏满满说:“我娘亲说了,那家人闹鬼” 黎叶哈哈一笑:“闹鬼什么的最不靠谱了,大人们常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这么小个孩子,你怕那个做什么?” “可是我娘亲说的肯定是真的,那是我娘亲,怎么会骗我呢?” “你娘亲今日不是还把你摁在床上,要给你裹脚的么?”黎叶撇嘴道。 夏满满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小嘴一咧,又哭起来了。 “别哭别哭,有小叶子哥哥保护你,我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们太小了,太远的地方去不了,只能去那里,你听哥哥的好不好?” “那那我们只在门口,不进去行不行?”夏满满抬起一脸希冀,黎叶哪里有拒绝的份儿。 两个小孩儿真的去了人家大门口的墙角去拆裹脚布。这家人的大门口有两个大狮子,躲在狮子后面不会被人发现的。 裹脚布刚包上去,也没什么稀奇的,黎叶三下五除二,就把裹脚布从满满的脚上取下来,看着略微有些红肿的脚很是心疼,他揉着满满的脚,心疼的问:“疼不疼?” “小叶子哥哥揉不疼。”满满眯着眼笑。/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同苦 “还说不疼呢,这都肿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黎叶刮着满满的鼻子,继续帮她揉脚。刚才拉着这傻丫头跑出来,没留意这傻丫头鞋子都没穿,还好没怎么下地,一会儿再背回去就是了。 “小叶子哥哥,你说我们跑出来了,怎么回去啊?你说我回去了之后,我娘亲会不会还给我裹脚?”想到这个,夏满满心中又一阵的害怕。 黎叶听到这些,小脸瞬间就苦瓜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不回去他们一定会担心,回去你娘亲肯定会拉着你接着裹脚的。或许我们俩回去都要挨一顿打怎么办啊?” 两个小孩瞬间头疼起来,你说一句我说一句,谁也没拿出来个能用的主意。正在烦恼着,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大门开了。 “晌午还没吃饭,大人们肯定在找我们,小叶子哥哥你快拿个主意啊,不然我要饿死在这里了。”夏满满最怕饿,没有花衣裳穿可以,没有吃的可不行。 “你别闹嘛,让我再想想。” “想什么想,你要真护着这小丫头,你也回去缠脚,拿这个去和那些个大人折腾,保管到最后他们还得依了你们。” “对啊对啊,满满,回去只要婶婶还让你裹脚,我就也裹上脚丫子,他们肯定是不会让我裹脚的,但是我如果和他们说只有你不裹脚了我才不裹脚的话,他们肯定会答应的” 黎叶兴奋的说着,但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劲,刚才那说话声有些阴测测的,是大人的声音。此时扭过头的满满脸上的表情更不对劲了——直接吓傻了。黎叶抱起满满就跑,也没回头看,管她身后是什么呢,先跑了再说。 两人刚跑到自己家医馆和药铺的门口,就被各自的娘亲给拎回去了。责骂自是不可少,但多的是担心和心疼。 往日夏周氏真的是不骂人的,今日骂了满满足够有半个时辰。到最后夏保都看不下去了,说:“别骂了,骂了这孩子也没什么用处,今日她受惊了,你也受惊了。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 夏周氏这才放过满满,可不骂了,满满还在哭。 “小丫头,你没把你娘给急死,我不骂你了,你怎么还哭啊。”夏周氏掐着腰没好气的问她的宝贝女儿。 “娘,我饿”满满撇着嘴,哭着抹眼泪,鼻涕也快流到了嘴巴里。 夏周氏听了这话,被气得扑哧一声笑出来:“好好好,娘亲这就给你做饭吃,还知道饿,就没白养活。” 夏保在一旁看着这小丫头片子,笑着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今日的事儿先这么着,小孩子不懂事,也不能真的和孩子过不去。两个孩子吃了饭也算消停。不过,到了第二日这幺蛾子便又出来了。 第二日的主要任务还是裹脚。裹脚这事情今天不做明天要做,越晚越不好收拾,昨天被满满给跑了,今天她还专门把睡房的门给插好,免得黎叶那个混小子又来打岔。 没成想这黎叶没来,黎叶的娘来了。还咣咣咣的拍着门,把满满的哭声都给压下去了。 “大妹子,大妹子,别裹脚了,我求你了,别裹脚了!”黎于氏一边拍门一边嚷嚷道。 夏周氏多少有些不情愿,满满这小丫头片子,从小一直跟着黎叶混,男孩子的习性也没少学。让她裹个脚基本上和让猴子穿鞋差不多,累死个娘亲,这好不容易用大腿夹住满满的两只胳膊,让她消停会儿黎家的姐姐啊,您生的是儿子,哪里知道我的辛苦。 可门也不能不开。夏周氏不情愿把满满放开,换上一副热情的模样把黎于氏请进来。“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说妹子,我们订娃娃亲好了,让你家满满做我家黎叶的媳妇行不行?”黎于氏一进门还没坐稳便急吼吼道。 夏周氏一头雾水,忙问:“姐姐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娃娃亲这种事情两家人一直以来都只是开玩笑不当真的,怎么今天和以往不一样? “若不让满满做我家的媳妇儿,我恐怕连儿子都没了!”黎于氏一脸的苦楚,一拍大腿,表情中还夹杂着一些想不通:“你说那混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一听到这边满满哭,他就拿了家里的纱布奔到了后院书房,我不知道他干什么,便连忙去后院瞧,不成想这混小子把房门给锁上了,我把窗户戳了个窟窿,看见这孩子拿着纱布在那给自己裹脚!”黎于氏急得直拍手,“你说这小子怎么就能想出来这种损招!我们汉族人裹脚上千年,还没听说谁家的男子要裹脚的,你说他这不是要打老黎家的脸么!” “老黎没管?”夏周氏心想这小子和自己家的姑娘说还真的像一家人,怎么都是个要把父母给气个哭笑不得的德行。 “老黎那人治病行,只管赚了银子交给我,其他的什么都不管。这事儿我没敢和他说,他脾气不好,我怕见了孩子这德行,再一生气把孩子给废了。” “那这娃娃亲的事情,老黎知道么?” “还不知道呢,我回去和他商量,一定会用尽各种办法让他答应的。我这是先来和你说,我们都是当孩子娘的,谁愿意让孩子受苦啊。” “不是姐姐,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还是有些迷瞪。” “你怎么还听不懂。”黎于氏有些着急:“我家孩子的意思是,只要你家满满裹脚,他也会裹脚,如果满满到时候的脚丫子被敲骨头了,他也会把自己的骨头给敲了。我和他说满满不裹脚以后没人要,嫁不出去,他说他娶,满满不裹脚也省得别人和他抢媳妇。你说屁大点儿孩子他脑子里怎么能想得通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所以我的意思是先来和你说不让孩子裹脚了,然后给你们当家的好好说说,我们上门提个亲,结个娃娃亲。满满不裹脚就不裹脚吧,反正现在不裹脚的女人也不少,出门也分不清什么汉满,你看行不行?” 夏周氏其实不想答应的,但是人家的儿子在闹,现在回绝又有些不合时宜。她只能说:“这我得和当家的好好商量一下,我一个妇道人家根本做不了主。” “先别说你当家的,你先说你答应不答应。” “我自然是答应的”夏周氏犹犹豫豫的c但是又满脸堆笑地说。/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定亲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我先回去和小叶说下,你也别让满满哭了,满满哭声大,她一哭,那边的小叶就要裹自己的脚,千万别让她再哭了啊!”黎于氏说着便往自己家跑,急得更是一头汗。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夏周氏回头看自家女儿,夏满满正眨巴着眼睛,貌似还有些想笑。夏周氏气不打一处来,把床上的那些裹脚布胡乱的收起来,一边收一边道:“你和那小叶子都学成精了,学什么不好,偏偏学耍赖。” “满满没耍赖,娘亲才耍赖。满满不要裹脚,娘亲非要。”满满噘着嘴反驳,满脸委屈的看着娘亲,眼见这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好好好,小祖宗,我是怕了你了。”夏周氏怕她又“嗷”地哭出来,连忙哄她。收拾着,又想起黎于氏刚才说的,男娃在家里裹脚,不由又笑了出来。 看来有时候还不能小瞧这小孩儿们之间的情谊,没留神这俩孩子的关系如今已经这么好了。 夏周氏和夏保好说歹说,夏保终于说如果黎家真的上门提亲的话,那就接受。那边的黎家,家里的锅碗瓢盆乱动弹,折腾了好几天,黎欣虽然总觉得自己家虽然出身不高,不是什么旗人子弟,也不是汉八旗的子弟,但好歹他在这甘泉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医生,若儿子到时候比他还出色的话,那指不定还能娶个大家闺秀什么的。娶了夏满满这种女孩,总感觉自己有些吃亏。 但自家媳妇黎于氏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缠着不撒手,非要他答应这娃娃亲。被缠的没辙,黎欣也只能先答应。 之后便是黎于氏欢天喜地的去帮儿子准备聘礼,然后便拉着黎欣去提亲。 夏家知道虽然两家都是和药打交道,但靠药吃饭的人,怎么着也比不过这靠医术吃饭的,在一起合作或者做生意都可以,若是结成亲家,夏保这心里也没底。万一以后黎家想退婚,他夏家哪里敢拦? 别到时候坑了自己姑娘。 虽然两家都有些不情不愿,两家都怕吃亏,但拗不过两个孩子在一起关系好,没办法也只能答应了。只盼他们两个关系能一如既往的好下去,也就成了。 这定亲宴上,双方二老的笑容都有些僵硬。在一旁只顾着玩耍的两个孩子倒是笑得没心没肺的。 “只要这两个孩子能一直在一起如现在这般一样要好,我也就放心了。”夏保说。 “是啊,如果一直能这样好好的,对谁都好。”黎欣也说。 两个孩子才不管什么好不好的事儿,只要现在能高兴快乐的不缠脚,开开心心的过每一天那就是好事儿,至于其他的事情,根本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时光过得真快,一晃四年过去,黎叶已经跟着父亲正式学医,夏满满也开始帮父母做事。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满满学药怎么那么快?你和她这么大的时候有这么厉害么?”夏周氏小声问正在药方看药的夏保。 “这小丫头今年还不到十二岁,我也觉得奇怪,你说上次我们收的那一批田七,她怎么就看出来那品相不对的?那个说实话不难,可这么小的孩子,能说出来田七和水三七的区别,实在是厉害。” “你教过她?”夏周氏问。 “我天天忙成那个鬼样子,哪里有空闲去教她,不过我总瞧见她没事儿去翻家里的药典,估计是自己看的吧。” “药典是夏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你怎么能随便让她看。药典上的图她如果能看懂这能说过去,可是没人教她读书识字啊,她怎么会认字的?”夏周氏问道。她自己认字也只是认识药名,还是嫁给了老夏之后,老夏不放心别人,自己又忙不过来记账,才教了她大半年的字儿。要她去教满满认字?根本不可能,她自己好多字还都不认识呢,她也没那个闲工夫。 “我觉得啊,说不定是黎家的小子教的。”夏保对她说:“我们不管,黎家那小子愿意教就教,说不定还是黎欣的主意,到时候想让两家的生意合成一家,他儿子管医馆,我们女儿管药铺,这样也能把生意做起来。” “她早晚是黎家的人,若我们以后没儿子的话,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反正到时候也都是身后事儿,他们小辈们自己看着办,只要我们老夏家的药典能继续传下去就成,我也瞧出来了,外人不管再亲,终究不是骨子里疼的人,这药铺也别给你的徒子徒孙了,给满满留着,也算她自己的一份产业。”夏周氏也能想得开,没想在这种事儿中间插一脚什么的。但说完之后又有几分担心:“可黎家那小子长得有点贵公子的味儿,只看他那副相貌,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哪里的小贝勒爷呢。我们满满与之相比,有些太寒掺了些。” 夏保把眼睛一瞪:“谁说我们家满满长得丑了?满满是一般人,不说长得好看了,但是绝对不丑。” “我自己的女儿能丑到哪里去。我知道我们的女儿不丑,可是那小子可有不少媒婆现在都盯着呢。你说到时候到时候他如果移情别恋了,和别的姑娘在一起了,那不是苦了我们家满满么?我这不是担心自己的女儿么。”夏周氏道。 夏保听夫人这么说,心中也有几分不确定:“那小子小时候也就是一般人,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也不知道是跟着他父亲学医的缘故,这几年总觉得模样都变了。只是他对我们家满满一直都挺好的,我说你也别操心了,那孩子不像是个薄情寡义的。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清呢,别想了,再想下去晚上都要睡不着了。” 夏周氏心事重重的应了一声,显然是没有将丈夫的话放在心上。 老黎家两口子的为人不用担心,他们既然当年来提亲,还不让夏满满缠脚,那么肯定就不会不要夏满满这个媳妇,也不会鼓动儿子换人。这点诚信还是有的。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也认识合作这么长时候,绝对没问题。只要黎叶那小子不动什么歪心思就行了。 夏周氏眼珠子一转,对着还在里厢药柜那里捣鼓的满满大声说道:“女儿啊,今日也没什么生意,这几日天气好,这城里大家也康健,咱们这药馆也没那么忙。厨房里有早上娘亲做的糯米糕,你给你小叶哥拿过去些。” “还是不了,今日不忙,小叶哥肯定在医馆里跟着黎伯学医术呢,我等到吃了晌午饭再去。” “你黎叔如果在的话那不是更好?让他们一起吃呗。”夏周氏催促她。/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无聊 内厢房 “还是不了,等晌午过了再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夏满满道。说罢似乎是在躲着自己娘亲,回后院去了。 “这姑娘”夏周氏看着满满离去的背影,有些意外。 “嗨,孩子长大了,你以为还和小时候一样,你想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夏保说:“她有自己的心事,你让她自己解决。” 夏周氏有些担心女儿,但还是从了夏保的意思。 唉,怎么办呢夏满满想起刚才娘亲说的那些,心中忐忑不已。她一直没有告诉娘亲,黎伯不喜欢她。 黎伯虽然从来没当着她面儿说过什么,但是她能感觉出来。黎伯特别喜欢黎叶,看着黎叶的眼神都不一样,但是看自己的眼神永远是清清淡淡的。她也从来没有从黎伯的嘴里听到一句他夸奖自己的话语。 有时候她在医馆外边,明明看见里边没病人,也听见里边说话热热闹闹的,但是一进门黎伯便不说话了,就算她主动搭话,黎伯也只会“嗯”一下,根本不会多说第二句话。 这不是讨厌她是什么? 傻乎乎只会哭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大了,如果还不明白什么叫做喜欢和讨厌,那才叫奇怪。她知道黎叶哥哥以后会是自己的夫君,也知道父母有意无意的,总会让她拿些东西去讨好黎家,毕竟黎家要比他们家里富有一些,且黎叶真的是个挺好的男人,想和黎叶在一起,要讨未来公公婆婆的欢心,是应该的。黎婶婶对她一直不错,但是黎伯对她就没那么好了。 她真的很害怕有一天黎伯会反对她和黎叶哥之间的事情。但她长得不漂亮c家世也一般般,黎伯真的会答应么?以后去黎家会不会遭白眼? 夏满满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又觉得自己想得实在是太远了。如今她还没有出嫁,才刚满十一岁,就算是要出嫁也要等上个年才行,最起码也要三年。 黎叶哥哥之前也说了,要先立业,后成家,他没有学会医术,不能真的帮别人瞧病之前,是不会把夏满娶回家的。黎叶哥哥总说小时候觉得学医很没意思,长大了一些,看到那些病人来看病,给了诊金之后,过些时日再来还要送牌匾送礼物,觉得没来由的替爹爹自豪。再后来见爹爹真的救了那马上要断气儿的人的性命,才明白这学医是真的能就人命的。 能救人命的东西很重要,有好多想学医的没机会来他们家医馆里学医,他有这个机会,不好好学不仅对不起爹娘,更对不起自己。 她夏满满能理解黎叶这么想。男人么,不仅要事业有成,还要妻贤子孝。少了一样,就算没做好男人。 叹了一口气,心中忐忑不安的,夏满满又看到了自家的《药典》,于是便去翻药典。自从她长大了之后,父母便知让她去隔壁黎家走动,其他的时候都是在后院和药铺子里打转。连原来的那个男学徒都被他们给辞去了,意思是家里有个小女儿,不想让不相干的男人在家里,对女儿家名声不好。 如今听说又招了个手脚麻利的小学徒,可是压根就不让人在这儿,那十五六岁的小学徒每日只在家里呆着,等爹爹要出门收药,路过小学徒的家门口,把人给叫上帮忙,帮一次忙给多少铜钱 夏满满知道爹爹是不想让别的男人和自己有任何接触,免得坏了她的清名,只是这样让她没来由的觉得有几分好笑。 正在愣神的时候,娘亲来叫她去吃饭。 她应了一声,正要从自己的闺房中去外边药铺厢房,没成想这次娘亲却进了屋子里。 “娘”她被吓了一跳,忙问娘亲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我倒没什么事儿,但是我总觉得你好像有心事,有什么心事和娘说,别什么事儿都埋在肚子里,说不定娘有办法呢。” “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只是天天呆在这家里没什么事儿可做,心中无聊罢了。”夏满满说道,然后看着娘亲撒娇:“娘,你就不能教我做点事情么?” “我还以为你是为什么事儿烦恼,原来是这个。”夏周氏笑道:“你这孩子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出身虽然不算好,可也算最自由的。既不用做别人的童养媳养活家中,也不用委身做别人的小妾。你那黎叶哥哥可是疼惜你疼惜的要紧呢。我不想让你做事,是因黎家毕竟比我家条件好,你嫁过去,算不得下嫁。若让你做我的事儿,你这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就糟蹋了。再说了,我们家人少,只有你我和你爹。生意上的事情我只记个账,家里的事情也只是做些针线,一日三餐而已。我一个人应付的了,本也用不着你。要不这样,赶明儿我找个绣娘来我们家里教你针线可好?” “好。”夏满满喜笑颜开,有些事情做也是好的,她总觉得每日胡思乱想这么多也并非是真的有烦恼,只是太清闲了。 只是夏满满怎么也没想到,请来的绣娘只比她大那么一岁多。那小姑娘看起来很是伶俐,和娘亲对谈时应对自如,与这个姑娘相比,她夏满满就像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样,让夏满满心中生出了不少自卑。 人家和自己一般大,谈吐却如同大人一样,而且已经做了绣娘,还上门教别人,哪里和自己这吸血虫一般,一点儿能拿出来的本事都没有。 夏满满硬着头皮和绣娘打了生招呼,绣娘很是热情,对着夏满满便套起姐妹情来:“这妹妹生的颇有几分可爱,我瞧着真喜欢,阿嬷你放心,这妹妹我一定好好教,最起码待她出嫁时,定能自己绣上一套嫁衣,风风光光的出嫁。” 这话那姑娘说起来如同唠家常一般,但是却羞红了夏满满的小脸儿。夏满满还没说什么,那绣娘又道:“我娘家姓王,夫家姓何,我虽然已经嫁了,但是还没圆房,算不得媳妇,又比你痴长了两岁,你以后叫我何绣娘就行。” “何姐姐。”虽然是花银子求教,但好绣娘也不是那么容易上门教的,夏满满知道这些,嘴巴甜一些总归没什么坏处。/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绣娘 “妹妹的嘴巴真甜。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阿嬷你去忙吧,我先教她怎么认线,有什么事儿我会去前院找您的。”这十三岁的何绣娘,自进了门之后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掉下过,似乎对每个人都特别热情还特别好。夏满满见了她真心有几分羡慕,她也想活成这般朝气蓬勃的样子,可为什么每天的日子都是死气沉沉的呢?除了能每日一两个时辰见见黎叶哥哥,她能高兴那么一会儿,除了一日这一两个时辰以外,她的每一日都像是在熬时辰,没半点意思。就连读药书,也是闲着太无聊了,随手翻翻而已。 这何绣娘送走了夏周氏,回头来和夏满满打招呼。 “妹妹,这绣线你认识多少?这颜色都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么?” “不知道不过这种绣线挺好看的。”夏满满看着何绣娘打开的绣线盒子,被一种粉红色吸引了,想要伸出手去拿。 “不能碰!”何绣娘连忙制止,把夏满满吓了一跳,她本来胆子就不大,小时候和小叶子哥哥为了裹脚的事情离开家,在临街被那荒宅的“鬼”吓了一跳,之后便更胆小了。其实那次她也没看见什么,不过是看到一个红红的嘴唇,还有一口黄牙,可那事儿架不住胆小怕黑的她晚上自己乱想,越想就越害怕。现如今别人只要在她耳边大声说话,她都能吓一跳。 这吓一跳不要紧,她肩膀一擞,手腕子一抖,好家伙,把何绣娘的绣线箱子给碰到地上了。 这可是吃饭的家伙!何绣娘最讨厌别人碰她的东西,她本来是想让夏满满看清楚她箱子里都是什么东西c喜欢什么颜色的线,今日先告诉她线的种类和用处,看她想学什么,把要买的东西记下来,明日买来。哪成想出师不利,人到了还没坐下呢,吃饭的家伙都被人给掀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夏满满着急,但是刚才要碰盒子的时候,何绣娘说了不让碰的。所以也不知道是帮忙还是不帮忙,只能眼看何绣娘一个人在忙活。 那地上的东西可真不少,各种各样的针线,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小东西。夏满满别说帮忙了,她觉得自己蹲下去,都不知道要做什么,犹豫了半晌,在旁边对着何绣娘一个劲儿的道歉,生怕何绣娘生气。 何绣娘此时欲哭无泪,她哪里知道这大小姐问都不问的,直接上手来抓。这绣线什么都不怕,却怕脏。她何绣娘一副绣品卖价不低,能卖高价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干净”。 她绣东西有三条规矩:第一,要颜色花哨且主家非要自己给图案的不绣,要什么说清楚,用哪里说清楚,绣成什么样就你就拿着。第二,她绣东西前要洗手,绣半截的东西要上锁,所有的休闲和绣品别人都不能碰。第三,那便是她的绣品绣出来是不洗的,也没有洗的必要,颜色亮丽,干净又好看。 如今这一箱子的家当被人碰在地上,她不火大便不是何绣娘。她忍不住抱怨了两句:“小姐,你若什么都不会做可不可以做什么之前问我行不行?女人不读书我是知道的,但是不是你的东西,你动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 “我我”夏满满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要怎么说话,帮忙也不是,不帮也不是,最后只得说:“姐姐我若把什么碰坏了,你告诉我,我赔你。” “这做生意人家的姑娘真是厉害,不管做错了什么,只要赔就行了。”何绣娘阴阳怪气说道。自己用惯的东西,被人碰到地上这事儿若要真让人赔吧,显得自己小家子气,毕竟里边都是针线,也碰坏不了什么。可不让赔吧,这绣线怎么办?都沾了泥土,到时候绣出来的绣品肯定要过水,只要一过水,那些绣线的颜色多少都会有些掉色和晕染,肯定不好看。 夏满满哪里被人这么说过。何绣娘在地上找几根针,正找的心烦,转眼又瞧见夏满满的那一双很明显的天足,不由嗤笑一声:“我说你怎么动人东西都不知道先说一声,原来是家里人太把你当回事儿了,你明明是汉人,你爹娘居然能不让你缠脚,也不怕你嫁不出去?” 夏满满急得快哭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刚才还和和气气的,突然间便成了这个样子。她被养在家里什么活都不用干,除了有时候和父母拌两句嘴,吵架都不会的。 只会“你你不许不许这样说我”听声音明显带着哭腔。 何绣娘的白眼翻得更厉害了:“大小姐,你都十一二岁了,不是那岁的小姑娘,再哭啊哭的你不嫌丢人?” “你管她?她丢人不丢人关你什么事儿?”两个女人一个要哭,一个要找,没留意后院的门已经被推开了。黎叶本来是在外找到了稀奇玩意儿,给夏满满送过来,一看面前这两个女人这幅样子,还以为夏满满被人欺负了,自然要站在夏满满这边。 “这是我徒弟,请我过来做师父,我说两句还不行了?你又是谁?”找人帮忙来吵架啊,好啊,吵架这种事情她何绣娘很少输。何绣娘一边在地上找针线,一边毫不在乎的应声道。 “这是我没过门的媳妇儿,如果论管教的话,好像我比你更有资格吧?”黎叶站在夏满满身前,把夏满满护在身后。 何绣娘直起身来准备好好的和这人说道说道,抬眼一看,却被面前这男人惊艳了一把:她帮闺阁的姑娘们悄悄绣过潘安肖像之类,也没少在有些姑娘的闺阁中见过画上的俊俏公子。可那些都是画儿而已,哪里有眼前的人真实。那眉眼,那气度,那干净的模样,让何绣娘看了一个心神不宁。 眼前的俊俏公子见和自家媳妇吵架的,也是个年龄差不多的小姑娘,心下有些惭愧,刚才说话貌似有些重了。黎叶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问那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了?”说话也温柔了几分。 “小姑娘不懂事,碰掉了东西,找着麻烦,关键是脏了,我说了她两句,没什么。”何绣娘瞬间便通情达理起来,这转变让刚才一直尴尬一直道歉却得不到原谅的夏满满觉得有些不可思议。/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无知 “那就好,若碰坏了什么东西,你告诉我,我写下来我让我娘亲出门帮你带。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看你这么多小东小西的,买起来恐怕费时辰。你既然是夏满满的师父,她做错了事情,说她两句应该的,只是她一直身居闺阁未曾出过门,家教又严,不懂人情世故,还请这位姑娘说话别太伤人,她承受不了。”黎叶拱手致歉。 何绣娘心中有些不以为意,家教严?家教严还能是个天足大脚,还真够“严”的。但是面上却低头敛眉,作了一福道:“之后夏小姐也是要买这些的,我还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等我问清楚了,定会告知公子,公子一并买来便是。” “既然你们在说闺阁姑娘家的事儿,我便不打扰了。”黎叶把给夏满满买的东西塞到她怀里,又对夏满满小声说:“你若有什么事儿,我就在隔壁,你来找我便是。”说罢离开了。 何绣娘一直盯着黎叶的背影走出院门。夏满满拆开黎叶给的东西,盒子里装的是一枚银簪,还有几枚玫瑰糖。 她讨好的拿出来两枚玫瑰糖,放在刚收拾好盒子的何绣娘面前,道:“何姐姐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个糖给你吃,街口福寿斋的,可好吃了。” 何绣娘笑着道:“刚才我也是一时心急,说话重了些,也不知道你一直在这院子里没出过门,也是我不对。行,那么我就收了你这糖了。” 说着她拆开一枚,放在嘴里轻轻的咬着,道:“真的很好吃啊,你经常吃这个?” “嗯,听说这个是用上好的玫瑰花瓣熬成玫瑰花酱,然后再加上蜂蜜c冰糖c还有点点梨花做成的,我特喜欢吃这个。只是娘亲不给我买。” “这么多好东西放一起,肯定很贵吧?是因为太贵了不给你买么?” “也不是,一钱银子能买五个,也不算贵。只是太甜了,爹爹说对牙不好,不让我买。不过小叶子哥哥几乎每个月都会给我买东西,给我买东西时就会给我捎上五颗给我解馋。”夏满满笑得好甜。 “那你的牙齿我看着挺白的啊。糖吃多了对牙是不好。”何绣娘似是无意地接着问。 “我从五六岁开始,就有黎叶哥哥给我配的牙粉,可好用了,何姐姐你别生我的气,我回头让他多配一些牙粉,这牙粉配上竹子马尾毛做的牙刷,刷牙很干净的。”夏满满接着说。 何绣娘不再问了。再问的话,即便这玫瑰花糖再好吃,都会有一股子酸味儿。她叹了一口气:“看来你爹娘和你那黎叶哥哥,对你都很好。” “嗯,他们对我很好,我娘什么都不让我做,我在家闲得实在无聊,便想学刺绣。我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家里的亲戚不少,在甘泉还有临县都是做生意的,相互帮衬有门路也还不错。” “啧啧,你这日子过得真是逍遥。那些大家闺秀都比不过你。”何绣娘小声道:“我帮大户人家的姑娘绣过些东西,那些姑娘是穿衣吃饭都要有人伺候的,但是家里人也天天逼着他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要学刺绣c茶道还有什劳子的房中秘术” “房中秘术?什么是房中秘术?”夏满满问道。 何绣娘不可思议地看着夏满满:“你也不小了啊,不知道多少也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间是怎么回事儿吧?大清女子十四岁就可嫁人,你快十二岁真什么都不知道?” 夏满满只知道摇头。 何绣娘本来想解释,但是又觉得解释很麻烦,敷衍她:“算了算了,等到你以后嫁了人,你家相公会告诉你的。”她接着叹了口气:“那些大家闺秀都被父母培养的像精致的瓷器你知道么,摔不得碰不得,生怕破相,每天都有嬷嬷追着要她们用药膏药粉敷脸,还不能随便吃随便喝,免得长胖不好看。” “为什么?”夏满满好奇问道。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想嫁到贵族中么?那些普通的汉人,想嫁到汉八旗里做贵妇人;那些满族的姑娘,好多还都想嫁给沾点皇族气儿的公子哥,都是想一个个朝上爬呢。倒是你,你家家业还算富庶,却也算不得大户人家,贵族家的公子哥,不管是汉八旗还是满八旗,不会娶你做妻做妾。找个和自己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这么好好过日子,真的是羡煞旁人。” “可我总觉得日子那么无聊。设么么都不能做,什么也都不敢做,我觉得自己是个废人。好不容易鼓勇气找何姐姐你来教我,我却还笨手笨脚的打翻你的东西,我觉得我要笨死了。”夏满满一脸愁苦。 “之前你娘亲和我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还不信,如今瞧见了,果然如此。你好好跟着我学,我不会为难你的。不过你莫要再动我的东西了,我不喜欢别人动我东西,在家里连我未来的相公都不行的。”何绣娘道。 夏满满听说何绣娘已经有了相公,本想问一问,后来想那是人家的私事,还是不问的好,丝毫没有看到何绣娘脸上的失望。 这傻丫头果然是什么都不知道,还不知道以后要教多少呢。她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别人问起你男人,那是想让你也问人家的相公。这丫头没劲透了。 但拿人钱财,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何绣娘当做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帮着夏满满熟悉各种各样的线。 夏满满心中感叹,何姐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那么容易就原谅了她的过错,还能继续教她这个不合格的徒弟,她笨手笨脚的,还不知道以后要给何绣娘添多少麻烦呢。 两个人一个教,一个学,似乎没了刚才的不愉快。在夏满满的眼中,何绣娘真的好厉害!刺绣上没有她不懂的东西,十几种针法,二十多种丝线,她每个都能记在心里,似乎那些东西生来便和她是一体似的。夏满满心中不知道有多羡慕。 一天下来,夏满满只觉得东西太多,她还要好好琢磨琢磨,何绣娘申时过后也要回家,但回家之前磨磨蹭蹭的似乎不想走。/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嫉妒 夏满满即便是个脑子不通透的,也能看出来何绣娘还有事情。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她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师父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 “啊,说出来挺不好意思的,你的那个叫做什么哦,是叫黎叶的哥哥,不是要给帮我们买东西么。你刚学什么都不知道呢,我识字也不多,我以为他会来呢。” “对,我给忘了,那师父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找叶哥哥。”夏满满连忙说。 何绣娘应了一声,看着夏满满离去的背影,心下冷哼一声:果然是做的好不如生的好,这样的姑娘什么都不会却衣食无忧c丝毫不用担心生计,还有个那么好的夫君凭什么? 而黎叶之前给夏满满送过来的银簪子还在桌子上的盒子里放着,盒子口一直没盖好。何秀娘盯着那银簪子,算着它应值五六两白银,若放在她身上,是绣上一个月的工钱。她从前从来没有这么嫉妒过一个人。因为之前遇到的姑娘大部分也没什么值得好嫉妒的。 正如她所说,身居高位者的女人往往都成了筹码和货物;身居低位者,都如同她这般,七八岁开始便要帮家里做工甚至自己找绣工来做。偏偏这夏满满家中殷实,家境良好,家族兴旺。这样的女人她着实嫉妒,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好命的女人?似乎一辈子都被安排妥帖,想做什么事情便去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事情也无人管。 在何绣娘的心中,夏满满过得虽然不是格格的待遇,却比格格还强上几分,照着夏满满的命运去想自己的十几年,想着想着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那边的黎叶正在忙着,医馆里突然来了几个得急病的病人,应是一家人吃东西吃错了,吃了什么有毒的鱼,正在想办法催吐和解毒。黎叶跟着父亲打下手,没意识到夏满满来了。 这催吐要用到藜芦,本来店中的藜芦就不多,黎叶想去二楼库房再拿一些,可来瞧病的一大家子,有六七口人,爹一个人忙不过来。转头看到夏满满怯生生的站在医馆的后门那,看来是从后院进来的。 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你正在忙着,那明天再说就好。”夏满满微笑道,然后拿着一屋子人都在吐,免不得问上一句:“这是怎么了?” “哦,应该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没什么大事儿,吐出来就好了,这楼下的藜芦用完了,我要上楼再拿一些。” “上楼还要找,还要挑品相之类的,太麻烦,手头没有藜芦的话,可以用瓜蒂,瓜蒂的效果会更好一些。”夏满满说道,“你先用瓜蒂顶着,我去我家给你拿藜芦。” 这时候黎欣也发现了夏满满,但出奇的是,黎欣并没有因为这次夏满满打扰他们而抱怨一句。反倒是若有所思在想着什么。 这边的何绣娘在院里干坐着等。她也并非心思阴沉之辈,只是在这里等时间越长,这心里就越难受,因为她能在这个院子里发现太多夏家的父母宠爱夏满满的证据。比如那边树下有一个小小的秋千,那应该是夏满满小时候的,何绣娘似乎都能看到小时候的夏满满和黎叶两个人在那秋千下玩闹的场景;还有那边的墙角有一架纸鸢,这纸鸢也不知道是谁做的,这甘泉的天气并不适合放风筝,可她还是有。 她想起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和夏满满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从小便被自己亲爹给卖了,亲娘也觉得家里的姑娘太多,卖出去一两个给别人家做童养媳,家里的这一窝孩子才能活下来。她是家里的老二,老大是个哥哥,她不去谁去。特别是自己娘哭着求自己的时候,她不去怎么行。 从六岁被卖到别人家做童养媳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八年了。七八年的生活,从刚开始别人家的小奴隶,到后来自己会赚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她的小相公还不到十岁,每日一个床上睡觉,但不是一个被窝。她从小相公两三岁的时候便一直伺候着,到现在也有感情了。 公婆是老来得子,小相公对她言听计从。待公婆百年之后,那么她便是当家人了,苦日子也算快熬到头了。本来这对何绣娘来后可以说是最大的希望和慰藉,但一看见有人一出生就没什么烦恼,被那么多人呵护着。自己拼尽全力做人,只想从泥潭里爬出来,从来无人拉一把;而有些人,生下来便是在泥潭外捉蝴蝶还有人护着。 何绣娘正在愣神,夏满满进来了。居然没有理何绣娘,急急忙忙的去前面的药铺去了。 何绣娘想还没说一句话呢,这夏满满便跑的没影儿。何绣娘心中怎么能不生气?遇到这么个不成器的徒弟,笨手笨脚就算了,这怎么对师父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何绣娘这心中免不得要上火。 眼看这天色已经晚了,如果再回去晚些,保不齐婆家人又要说什么。她出门抛头露面去小姐们家的闺房做事,婆家的人都想多说两句,若不是她月月拿回家的银钱不少,哪里会容她出门做事。 再回家晚一些,指不定婆家人又要生出来什么幺蛾子。可那夏满满到底在做什么,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工夫听她在说什么。何绣娘没奈何一跺脚只得先走了。 一路上拿着手上的盒子,心中要多别扭有多别扭。那小丫头,没她漂亮,也没她有本事,更没有她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为人处世。若把她们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那个叫夏满满的姑娘,有哪里能比得上她?可偏偏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这个夏满满欺负,想起来就火大。 等黎叶和夏满满两个人忙完,夏家的小院子里已经没有何秀娘的踪影了。 “唉?师父去哪了?”夏满满站在院子中,找不到何绣娘还有她的东西。心中有些惶然。 “怎么了?” “哦,我师父之前不是说了让我买东西么,我本来是要去叫你,让你来这边听我师父说什么,记下来你去买。可我一见你那边有事,就把这事情给忘了。黎叶哥哥,你说师父她会不会怪我?”夏满满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又做了忽略别人的事情。/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过敏 “可现在她都走了,就算你想再做什么也晚了,好了好了,别那么在意了,等到你师父明天来你做两份点心给你师父吃,赔礼道歉之后,再把我叫过去,我明日帮你们买不就结了,没事,真的没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黎叶连忙安慰她。 “可是我今天已经惹师父生气了。” “我看你那师父也是个通情达理的,明日和她好好说,她一定会原谅你的。不然明日我来帮你道歉,本来你也是因为我才耽误了她的事情。这样总行了吧?”黎叶笑着刮着夏满满的鼻子。 “嗯,好,就知道黎叶哥哥最好了,这个世上只有黎叶哥哥对我最好了。”夏满满拉着黎叶的袖子,把头靠在黎叶的身上,和一只小猫一样。 “好了,那你早些休息,我也要回去吃饭了。”此时的夜色已经赶到了天边,再过一刻钟,这天应该就要全部暗淡下来了。黎叶和夏满满告别,回到了自己家中。 夏满满还和往常一样,什么事儿都没有。全然不知道何绣娘在家中生了一夜的闷气,一来是觉得夏满满真的太不把她当回事了,二来是回家了之后,因为比平常晚回来了一刻钟,婆家的人饿了肚子没给自己好脸色。 真是够了,没长手是怎么着,这家靠自己赚钱养,回来还要帮你们做饭。怎么我不回来一家三口是不是就要饿死? 她心中委屈,却又不敢在婆家中反抗,只能唯唯诺诺的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等到晚上睡觉时,才将这一股子怨气全部散出来,让自己的眼泪张牙舞爪去浸湿枕头,还不敢哭出声来。 有时候人独自的时候,是看不见自己有多辛苦的,只有遇上了比自己轻松百倍千倍还比自己活得好的人,才能察觉到自己对苦难的忍受程度到了极限。 何绣娘想:凭什么我要比别人活的差。难道出身真的决定了一切么? 她的心里刚泛起了一点点的勇气,想多想想以后的生活。可是一想到那高大帅气的黎叶,还有那什么都不会却被那么多人捧在手心里的夏满满,心中的难受又漫上了眼眶。即便是她以后的生活能过的好一些,天天欺负她的那公公婆婆能够入土消停,那又如何呢?她那时候的所谓的生活也只是比现在的生活好上那么一点,比起夏满满此时此刻的生活,依然差了好几倍。 嫉妒来源于心中的不平衡,此时此刻的不平衡。人在比较的时候只会想到眼前,不会想到过去,更不会想未来。也总会钻牛角尖,觉得此时遭受的不公平不公正的待遇是毫无理由的,从来没有想过此种境遇是多方而成的。 当何绣娘眼睛红肿的来到夏家的院子里,夏满满则拿出了一大碟的蟹黄饼给她吃。 这是夏满满能做的最贵的c最好吃的点心。她不怎么会做饭,母亲虽然教过一些,但是她是属于什么都会做,什么都没怎么做的姑娘。这蟹黄饼还是想了大半天的步骤,然后按照以前娘亲和自己说的,一点点做出来的。 为这个她还起了一个大早,破天荒的第一次主动做吃的东西。 “这是什么?”何绣娘见她端出来这么个盘子,里边放着些黄灿灿的饼,闻起来特别香,于是问了一句。 “蟹黄饼啊。”夏满满有些惊异,难道蟹黄饼师父都不知道?不应该啊,蟹黄饼这么好吃,而且只比玫瑰糖贵上那么一点点,这么好吃的东西师父见多识广,怎么会不知道呢。 “就那种又贵又难吃的东西?”何绣娘哼了一声。她没想过这饼会给自己吃。这种蟹黄饼她在大户人家里看见过,但是当时她都只能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能说,千金小姐人有礼貌,但是千金小姐们大多数也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那些放在别人盘子里的精致食物,即便是小姐们让她吃,她也要知趣些,客气推辞一番,什么都别碰。 今日碰上的这个夏满满,本来见她就有几分怕,身上也没有大家闺秀的那种傲气,加上人也长得不漂亮,何绣娘对她也没什么敬畏。一听说她拿的是蟹黄饼,还以为这傻姑娘不知趣的拿好吃的出来炫耀,故意呛了一句。 这话说出来之后,夏满满不说话了。何绣娘一看夏满满,发现她挺尴尬,还咬着嘴唇。若放在昨日刚来的时候,她定要安慰两句,可想起昨天那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舒服,何绣娘也懒得去安慰这个没有公主命身公主病不说,长得还不像公主的小户女子。 夏满满怯懦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道:“我不知道何姐姐不喜欢吃蟹黄饼,不过何姐姐可以尝一个的,我想你尝一个一定会喜欢吃。我今日早上一早就起来做了,姐姐你就尝一个吧,昨天是我做错事儿了。” 何绣娘心中的那点嫉妒的情绪被压了下来了。她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面前的这个女孩子虽然什么都不懂,可是心眼儿还是好的,也并不是真的故意要忽略她,不然也不会专门做这个给她吃。 她伸出手,从盘子里拿出来了一个。人家都把话说道这个份上了,若还不吃,恐怕这傻丫头又要不开心一天。何绣娘吃了一块。 没想到,这傻丫头做吃的东西还不错,味道香甜,还有些别的滋味等等,这是什么? 何绣娘脸色大变,把吃到嘴里的东西又吐了出来,道:“你在蟹黄饼中加了桂花?” “是啊,加桂花会香甜一些,吃起来有一种别样的滋味呢。有些人会在这里边加桂花蜜,我除了桂花蜜还加了点桂花。何姐姐,你这是” “你你要害死我了哪里有水,哪里有水”何绣娘慌忙的找茶杯,夏满满有些不知所措,反应回来就去了房间里帮何绣娘拿水喝。 等她把青花瓷的茶壶壶瓷杯拿出来后,却看到了一只猪头。 她吓了一跳。差点吓哭。 “何姐姐?”她看着面前这个全身都肿胀起来的“人”,有些不确定道。/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挑拨 这个人就像是一只特别大的猴子,不仅脸上肿的面目全非,而且还在不停的抓痒。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快给我送医馆去!我不能吃桂花,我一碰桂花便浑身都这样你怎么”何绣娘说话断断续续的,似乎还有些上不过来气。 夏满满不敢让父母知道,父母知道肯定会说她的。想了想搀着何绣娘去了隔壁的医馆里。 何绣娘的样子把黎叶吓了一跳,他看了看何绣娘的病症,问了下大致的情况,开了两副药让夏满满去自己家拿,然后再回这边煎药。 平日里夏满满经常拿着黎家给的银子去自己家拿急诊的药,今日拿去父亲见是她,问:“你不是跟着何绣娘在后院里学刺绣的么,怎么又突然跑到别人家里去了?” 夏满满说了一句:“没什么,我去忙了。” 夏保看着女儿离去,摇头道:“这还没嫁过去呢,便什么都帮着夫家,若真的嫁过去了,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呢。” “我说你别和那黎欣关系好,你便染上他爱抱怨的毛病,我觉得我们姑娘挺好的。再说了,不是你和她说的,让她没事儿多走动走动么?” “好好好,我不管,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管还不行么?”夏保笑着回她。 何绣娘不过是吃错了东西脸上出了疹子而已,一副药下去之后,脸上身上的疹子便全部退了下去,也露出了原本有几分可人和喜气的脸。 黎叶让她等上一个时辰之后在喝一副药,两副药下去一定会好起来的。何绣娘见黎叶一个上午基本都在忙她的事情,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本来想自己出诊金和药金的。 但是黎叶说道:“我对你说过,夏满满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她这个人有时候有些毛躁,做事不沉稳,但是人挺好的。如果她做了什么错事的话,你来找我便是,问我一定会妥善处理的。今日是她好心办了坏事,你莫要怪她,诊金药费什么的,都由我来出。” 何绣娘没推辞,也知道这黎叶是全身心的都在护着夏满满,根本不会让夏满满在何绣娘这儿欠什么。何绣娘只得道了谢,但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她没想到夏满满会在蟹黄饼里边放桂花,夏满满也没有想到何绣娘会对桂花过敏,也不能全怪夏满满。 “对了,听满满说你昨日等我去写要买的东西,结果我这边来了几个急症病人,没有赴约,真的是对不住,这会儿也没什么事情,你说我来写。” 俊俏的男人或者女人本身便是一道风景。认真做事的男人或者女人,更称得上是完美的风景。 夏满满在旁边看着黎叶在纸上写字,何绣娘在一旁想,一边想一边说,黎叶在纸上记录。 夏满满一抬头看到黎叶和何绣娘两个人认真的样子,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冒出来一个念头,那便是:他们两个好配啊。 何绣娘身上莫名有一种坚强的气质,而黎叶身上的则是那种非常干净的儒雅,两个人坐在一起,能力相当,颜值相当,怎么看也比自己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要强多了。 她心中愈发的有些自卑了,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认真写绣线名称和工具名的黎叶,听到夏满满叹气,赶忙转头问她。何绣娘这里突然被人打断了思绪,心中有些不快,但也不能说什么。 夏满满赶走了自己脑子中的胡思乱想,忙说没什么。 “你如果累的话,就赶紧回去歇着,或者我们去你院子里弄这些。”黎叶说着便朝着黎欣打招呼:“爹,我去满满那边有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 黎欣“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黎叶收整了一下拉着夏满满的手便到了隔壁,何绣娘在这地方哪里有什么发言权,只能跟着一起走了。这心中自然不是滋味。 到了院中,这要买的东西都写好,黎叶还和夏满满嘱咐了好些事儿,最后才离去。 何绣娘此刻心中不光是嫉妒了,甚至还有不少的无奈。她看着黎叶离去的身影,对夏满满说:“他对你可真好啊。” “他一直对我都这么好的。”夏满满有些奇怪:“我小时候是把他当哥哥的,哥哥对妹妹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她一直以为黎叶对她的好是天经地义的,黎叶也经常这么说。有什么问题? “小时候是哥哥对妹妹的好,如今是夫君对夫人的好。”何绣娘面上这么说着,内心却冷哼了一声:果然是不知人间饥渴的傻丫头,我也有哥哥,我哥哥倒巴不得把我撵出去,还指望我圆房时的回礼能帮他娶媳妇呢。 这人世间哪里有什么本应该的情感,有些人的父子之情c母女之情不是也如同仇人一般。得到是运气好,得不到是运气差。若一直当做理所当然,必然会理所当然的失去。 若换做是别人,她何绣娘一定要提点两句。但面前这个是夏满满,一个两天内各种气她的夏满满,她懒得说什么。 今日还白让她受那么多的罪,说好的赔礼变成了惊吓。这一笔笔账,不是落在她夏满满身上,她觉得道个歉就行了。但是她何绣娘是真真的那个不舒服的人,哪里能这么容易放过她。 何绣娘对夏满满道:“你的黎叶哥哥长得那般俊俏,你不怕别的女孩子喜欢他么?” “若是黎叶哥哥自己说喜欢了别人那么我也没办法。那证明他并非是我的良人,也并非是我命中注定的夫君。不过他说过他会一直喜欢我的”夏满满说道这里突然羞怯的抬起了头,察觉到自己与外人说了些她不应该说的话。 “我也是女的,而且我也有婚约,等再过几年圆了房,也算是个有家室的女人了。和我说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夏满满娇羞的看着何绣娘,与何绣娘说了好些体己话。这些话她从来没和母亲说过,母亲总说没出嫁的姑娘总要点矜持,即便那是自己将来要嫁的夫君,只要没过门,那也是外人,别太亲密了。所以夏满满哪里敢和娘亲说这些。黎叶哥哥对她有多好,她真的很想找个人说一下。 现如今被何绣娘这般怂恿,夏满满止不住自己的话匣子,与何绣娘说起来他们俩之间的那些秘密小事。 何绣娘面上配合,内心却有些不以为然,越听越发觉得夏满满一点都配不上黎叶,黎叶或许只是当年不想让她缠脚,所以才和夏满满订了娃娃亲。 或许黎叶如今对夏满满的情谊也只是兄妹之情呢?若黎叶自己都不知道这份感情不是爱情,而是兄妹之情呢? 两个人之间的那些送来送去,彼此照顾,在阅人无数又出身贫寒的何绣娘看来,说是爱情有些不够,说是兄妹情有些太黏糊。这样的感情,是最适合钻空子的。/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变故 何绣娘一边套着夏满满的话,一边再盘算着别的事情。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她不打算掺和其中,虽然她也很喜欢黎叶,可黎叶眼中显然是把她放在夏满满之后的,即便真的掺和进去也没什么用,黎叶到最后还是会娶夏满满,但自己说不定要玩一个鸡飞蛋打,婆家的那点家产也会保不住。 她想到了一个能打散夏满满和黎叶之间感情的人。 夏满满认为自己的人生依然美满,虽然无聊了一些,但这种无聊也是一种命好的表现,丝毫没有意识到可能会随之而来的一些麻烦。 命好也是会招惹麻烦的,如果不懂怀璧有罪的话。 夏满满显然不懂得这个道理,跟着何绣娘学刺绣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要将自己的幸福生活分享出去,还总以为别人会和自己一样,听了之后也会高兴快乐。 吃糖的人告诉吃苦的人生活有多美好,就如同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心口上扎刀。当她还不那么喜欢你,觉得你不配得到现在所得到的一切时,这样的想法便会越来越严重。 何绣娘有时候觉得自己也不是真的想和夏满满过不去,她只是觉得这不公平,大家都应该是公平的,人生如果没有这样的烦恼也应该要有那样的烦恼。就算你真的没有烦恼的话,那也应该是付出了努力摆平了烦恼的结果。而不应该是生来就比别人轻松。 既然你这么轻松的话,那么我便来教会你做人的道理吧。 太过美满的人生,就是用来打破的。 夏满满在感觉最幸福的时候,恰恰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她打心眼儿里感谢何绣娘的出现,帮她赶走了这生活中最后的不美满——太无聊。她慢慢的学会了刺绣,比何绣娘想的进度要快很多。她不算聪明,也不算太勤奋,可是记性不赖,说过的针法一次能几个七七八八,自己尝试一下,再让何绣娘帮她指出错误,第二次便能绣得像模像样了。夏满满很喜欢这样的成就感,能让自己感觉不是那么的无用。 只是学这些好像还是不能和黎叶哥哥在一起聊这些,黎叶哥哥是不懂针线的,她也只是粗通一些药理,却不太懂医理。不过两人凑在一起大多数的时候说的还是生活上的一些小事儿,各自做的事情说的倒也不多。 日子若是能一天天的都这个样子也好了,这样的话生活才算美满,有要做的事情,有爱的人,有人爱着,有父母疼着,还有朋友可以说说话,衣食无忧,精神富足,这样的日子,才是夏满满愿意过的生活。 可惜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日子若不努力维护,也会悄然的离自己远去。当夏满满意识到这样的日子离自己远的时候,是清楚的听到父亲和母亲的谈话。 此时离何绣娘和她和睦相处,又愿意当她的树洞,听她絮絮叨叨那些小女儿家的烦心事,才过去了不足一个月。 “你说这怎么办?如今老黎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谁能想到知县大人的侄女能做到这个份上,你说我们囡囡是不是要嫁不出去了?”娘亲急得在房里乱转。 “我看黎叶那小子对我们满满还是有几分真情的,你先别着急。”爹在屋里安慰娘亲:“若黎叶那小子死不答应,她不过是县太爷的侄女罢了,又能怎么着?一个大姑娘在这不顾矜持和身份的要抢良家女子的夫君,她也不怕说出去被人笑话。” “话这么说是不错,但是若那女的真的如你所说不要矜持,非要和满满抢夫君又如何?” “那”爹叹了一口气:“若真的是这样,我也不知道能如何。黎叶那小子是个好孩子,我想他也不会对满满始乱终弃的,只怕那县太爷仗势欺人,若真的用个什么由头给他的侄女出气,黎叶能答应,黎欣有那么大的医馆能答应么?” 夏满满在屋外听,只觉得血气往上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她说怎么觉得最近这两日黎叶哥哥来找她的次数少了。本以为只是黎叶有事情要忙,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事情。 她推开爹娘的房门进去,见爹娘两人正在桌前唉声叹气,见她进来,有些尴尬道:“囡囡,你都听到了?” 夏满满转身把房门关好,坐在桌子旁边,道:“听到一点。”说罢又急切的问:“爹娘,你们快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和我有关的事情你们却不告诉我?” “囡囡,若告诉你有用的话,我们早就告诉你了。可是这件事告诉你了之后,对你恐怕没什么好处,恐怕还会有一些坏处,所以思来想去还是不告诉你的好,不是我和你爹故意要瞒着你,你千万不要怪我和你爹。”夏周氏赶忙解释。 “既然我听到了,如果你们不告诉我的话,我就去问黎叶哥哥,我去问黎叶哥哥,黎叶哥哥肯定会告诉我的。”夏满满作势要走。 “我说孩子你就别添乱了,黎叶现在还不知道要乱成个什么样子。”夏保皱着眉头一脸的焦灼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县太爷那边的人居然知道了老黎家的医馆,然后让老黎去治病。你说县太爷叫的,老黎能不带个帮手过去么?于是便把你黎叶哥哥给带过去了。谁知道居然碰上了县太爷的侄女,听说那侄女从小没了母亲,父亲是做押送衙役的,不方便照顾她,便一直放在县太爷的府中,县太爷一直视为己出。” “县太爷的侄女瞧上黎叶哥哥了?” “黎叶本就生的俊俏,又是少年英才,如今行医也有几分模样,年龄又不大。小姑娘见一面喜欢上也算正常。但愿那姑娘只是瞧上黎叶的皮相,若黎叶能对她冷一些的话,义正言辞的说明自己有家室,那姑娘知道退却,也便成了。”夏保叹了一口气:“只怕老黎家的人不愿意放过这份荣华。或者老黎家不要这份荣华,那姑娘却非要塞给他。”/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惶恐 夏满满听了之后低着头半晌不说话。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夏周氏还以为她心里难受哭了呢,连忙安慰她:“但是黎叶对你的感情我们都知道的,若他不答应,这门亲事怎么都成不了。就算县太爷拿仗势欺人,两个人没感情最终还是走不到一起。而且娘亲也出门打听过了,那县太爷的姑娘姓钱,听别人说也不是个蛮横的主儿,你别太担心了。” “是啊,我和你娘不想和你说,怕的是你知道了后太过紧张,在黎叶面前说什么,或者要黎叶做什么保证。也怕你和黎家的关系变差,反倒把黎叶越推越远。” 夏满满抬起头脸上倒没有什么泪痕,反倒安慰起爹娘:“我没事,我知道黎叶哥哥肯定是喜欢我的,也不会嫌弃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爹娘不用担心我,我好好的。只是只是那钱小姐,是不是比我长得漂亮,比我还有才华?” “嗨,好歹是官门中的小姐,小时候都被逼着学这些呢,但是被调教出来的女子也没什么好的,出门脸上一张面具,做事身上一张面具,你黎叶哥哥不会喜欢的。”夏保敷衍她。 “爹,我要听实话。” 夏保看着夏满满的眼睛,那目光早褪去了前些年的幼稚,在此时此刻,还颇有几分凝重和成熟。孩子终于是长大了,不仅眼里的内容多了,心里想得事情也多了,随便糊弄也不行了。他艰难开口道:“长得吧也还行,你知道的,官家小姐都是涂脂抹粉的,打扮一下应该是好看,我也没见过琴棋书画之类的,听说也找先生教过,但是也没听说有什么出彩的,想必学的也是一般。” 夏保已经很小心翼翼的在说话了,但是女儿的脸色还是在一点点的变差。 “囡囡,你别生气,也别伤心,我不是和你说了么,这个事情别人说了都不算,说了算的是你黎叶哥哥,只要他不发话,就算别人说什么也都是白搭,你也不用往心里去,你明白么?” 夏满满眼中的泪马上就要掉出来了,她抹着眼泪道:“爹娘,我不明白了,为什么以前不让我学点什么东西啊。” “我们你一直听话,又不怎么惹事,不管放在那里都是个能让人放心的孩子。我们也没想那么多,毕竟黎叶一直对你还是蛮好的。所以唉谁能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夏周氏知道说这些没有用,但是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她何尝不后悔?不过她和夏保两个人都太忙,只想过让这个姑娘吃,让这个姑娘喝,没想过别的什么。总觉得是发自内心的对这个孩子好的,从来没有想过对人好也能好出来错。 父母安慰了夏满满大半天,见夏满满还是有些失落的样子,夏周氏说道:“就算是那个钱姑娘再好,但是也不如你啊。感情的事情不是看谁好谁不好,而是看他喜欢的是不是你。只要他喜欢的是你,那就算你没那么好也没事儿的。” “爹,娘,你们都别安慰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心里清楚,你们说这些也没用。让我自己好好想想。”夏满满说完之后便离开了。 “当家的,你说我们满满不会想不通吧?”夏周氏问自己相公。 “满满一直很乖的。你放心好了。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这孩子什么事情都没有经过,把简单的事情想的太复杂了。就怕她想得太多,和黎叶闹什么误会。”夏保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谁能想到半路上杀出来个程咬金呢。 “满满和黎叶也都是好孩子,他们俩千万不要出了什么事儿,如果出什么事的话,别的不说,我们两家的这老人可要怎么办呢?”夏周氏当然心急,那是自己的姑娘,多少了解一些。 “不会的,当时是黎叶不让我们给满满裹脚的,如果他如今不要满满了,他良心上也会过不去的,满满是个多好的孩子。”夏保只能一个劲儿的安慰夏周氏,在这种事情上,女人总是比男人担心的更多一些。 “话是这么说,可满满过脚的时候,他不过也才八岁。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有多懂事儿,不给你惹事就已经很不错了。看来小孩子们的话是绝对不能听的,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我当时肯定会帮满满好好把脚丫子给裹得漂亮一些,不会听那混蛋小子的话。”夏周氏心里还是不平衡,这叫什么事儿?明明是你个混小子惹出来的麻烦,凭什么让我家满满受苦。 这边的夏家父母心事重重,那边的夏满满的心中也是忐忑不安,第一次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感情如此脆弱。哪里遇上过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要怎样解决。她犹豫徘徊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主动去问黎叶,去问他该怎么办? 她有些不能理解的是,既然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既然这事还和她夏满满有关系,为什么黎叶哥哥不能来找他和他说清楚,非要这样瞒着她呢。难不成黎叶的心中,真的有别的想法? 陷入爱情的人总是盲目的,况且上满满这个人什么事情都没有经历过。本来就是个一遇到事情只会茫然的人,遇上这样的事情之后,她便更加的盲目了。她思来想去觉得何绣娘还是一个能倾诉的人好对象,在外边接触那么多人那么多事,肯定知道这种事情怎么解决的吧? 打定主意之后,夏满满决定等何绣娘第二天来的时候,与何绣娘好好说说这件事。第二天一早何绣娘来到夏家准备教夏满满新的针法,可夏满满的脑子似乎本不在针线上边,一个针法教了好几遍,她也没有记准。何绣娘不禁问她:“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何姐姐,我有个事情想要问你。”夏满满小声开口。 “问吧,我看你今日没什么精神,我看能帮你解决不能。”何绣娘道。 夏满满便把黎叶的事情和她说了。 何绣娘听了之后恍然大悟:“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我说今天我一来你便这个样子,我还以为你碰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你若我问我这个,算是问对人了。要我说你直接问他,让他自己选,选你便不说什么了,若是选了那钱姑娘,那么便给她闹个天翻地覆再说。”/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教唆 “黎叶哥哥应该会选我的,可是我一想我什么都不会,我这心里便不踏实,你说黎叶哥哥他不会嫌弃我吧?真的选了那钱姑娘?” 何绣娘白了她一眼说道:“我说你这姑娘怎么那么不开窍?之前她有嫌弃过你吗?没有吧,我看那样子,明明是他拼尽全力的保护你,让你不受委屈,让你什么都不要学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现在你什么都不会也不是你的问题,明明是他让你这样子的。哦,他把你变成这个模样,如今还嫌弃你,这算什么道理?若我碰上你这样的,我肯定不管如何也要闹个天翻地覆,让他明白这个道理,让他不敢对别的女人动半点心思。” 夏满满被说晕了,她一直以来总觉得这应该是自己的问题,谁让自己什么都不会,所以才这么没自信。 她能想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黎叶是绝对不会背叛她的,是她自己没自信,心中不安稳。她本想让何绣娘帮帮她,比如帮帮她学什么东西,刺绣学完之后再学些什么,或者安慰她一两句,让她心里踏实一些,没想到何绣娘说出来这番话出来。 她犹豫开口道:“何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说那钱姑娘那么优秀,若我是男人,我说不定也会心动。且他们家的权势我也是不能比的。若我这个人和人又相差太多,即便是黎叶哥哥选了我,我这心也是慌的。我本也不是恃宠而骄的人,宠爱是要给对的人,我不太相信这个世上有没来由的宠爱。” “你这傻丫头,你既然这么笃定黎叶喜欢你,那他肯定是喜欢你现在这样。你没必要因为来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改变自己。说不定你改变之后,你黎叶哥哥又不喜欢你了,你说是不是?”何绣娘谆谆善诱。 夏满满低着头不说话,好半天了,仍然觉得今日何绣娘说的这些话不太对:“姐姐,可我觉得这道理并非是这样。黎叶哥哥喜欢我,一则是因为我们从小到大的情谊,二则是因为我虽然什么都不会,可心地还算善良,人还算听话,与他也算能说的着话。三则是因他与我小时候便有婚约,我二人都非背信弃义之人。这些当中,并非是喜欢我无知无能,横冲直撞。有道技不压身,若我有一两门手艺,关键时候或许也可帮帮他,总比什么都靠着他要强。” 何绣娘心中暗骂了一句,看来这小丫头也不像自己想的那样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小瞧了她。这么弯弯绕绕的事情,很多陷入感情中的小姑娘哪里会去想,她倒是一下子便想了个通透。本想怂恿她一二,让她与那黎叶一闹,黎叶如今对她十分好自是不错,说不定还会指天发誓说自己别无二心。 可男人若是要通过发誓来证明别无二心的话,那这两个人之间已经是出了问题。若无旁人在中作梗,还有慢慢变好的可能。若有她何绣娘,还有那钱姑娘,两个人便一定会陷入“一个人胡闹,一个人委屈”的怪圈子,若再弄出来一个两个误会,即便是想解释清楚什么,恐怕也解释不清楚了。女人的逼问就像是一把锤子一般,再厉害的真心,敲打十几次二十几次,不碎也要裂个缝。委屈这种东西,本来就最容易腐蚀真心。 小丫头居然不上当。何绣娘想了想若是逼的太狠,这姑娘又不傻,肯定能觉察出来不对劲,当下想了想,用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说:“你若真的这般想,我也没办法,反正我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我说这些都是为你好,你可千万不要想歪了啊。” “我知道的姐姐,我如今能说话的人也只有你一个,你一直这么照顾我,我心里肯定是知道的。你放心好了,你说的话,我会好好想想的,不过我和黎叶哥哥之间从来没有红过脸,我也不想逼他。”夏满满勉强笑了一下,然后对何绣娘说:“姐姐,你看我这样的还能学什么?刺绣学完了我还想学一些别的,免得总胡思乱想。” “我看你这样能把刺绣学好了就不错了,我刺绣学了这么多年,在这甘泉县里也才混个拔尖的水准。若非我年纪小,能和那些大家闺秀什么说上话,估计那些人也不愿意用我。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但是缘分这种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你就算变得再好,他不喜欢你的话,还是会不喜欢你。”何绣娘还是不忘记在她的伤口上撒上一把粗盐,仿佛这样才心理平衡一些。 没想到夏满满似乎根本不在乎一样,道:“如果真的没有缘分的话,我心中恐怕也难受,可若真的是缘分没有了,就算再难受也没用的,就算再哭再闹也是没有用的。姐姐,你说是不是?” “那倒也是,好了,你的那些小女儿的心思,先朝后放一放,先把今日我教你的好好学学,你不是想学东西么,想学东西总是要先把一件事学好之后再去做另外一件事的,如果心中都是纷杂,静不下心来,就算是你想学也学不好的。”何绣娘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一般。 夏满满应了一声,好好的跟着何绣娘学东西。可这面上好好学了,心中还是放不下之前的那些事儿,看来很多事情不是自己想控制便能控制的,特别是感情。 她磕磕绊绊的完成了今日的事情,觉得若自己好一些的话,黎叶哥哥的心应该是能继续留在自己这边的,要靠自己的实力把黎叶哥哥留下来,而不是靠别的,只有自己足够好,他才能有足够多的理由留下来。 可是当那个钱姑娘找上门的时候,夏满满心中还是有些难受的。什么时候,这大清朝的女人这么开放了?夏满满总被自己的父母教育要守妇道,无事不要抛头露面的,可这钱姑娘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个。而且钱姑娘来了之后,爹娘还都要低三下四的,让夏满满看的更加难受。/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情敌 最难受的还不是这些,是那钱姑娘盛气凌人的站在夏满满的面前,如同打量一个花瓶一样,把夏满满从头到脚看了一个遍。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你就是夏满满?”钱姑娘问。 “民女夏满满。”夏满满低着头答话。 “你其实也不用在我面前行礼的,我也是个民女而已,说到底也只是我叔叔的养女罢了。不过县太爷在这小小的甘泉,还是有几分威严的,你要你在这甘泉居住,便不能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说是不是?”钱姑娘道。 人家明摆着仗势欺人,这话已经被赤裸裸的说出来了,夏满满想反驳也反驳不了,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我说你这样的女子,长得不漂亮也就罢了,据说除了会一些刺绣之外,还会看一些药草,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女子只有女红傍身算不得什么本事,女子若懂一些药草,并不是什么好事,正经家的女人哪里有给人看病的。况且你的女红听说也只是一般,还拿不出手,也算无用的女子。”钱姑娘声音软软甜甜的,只是这说话的内容如同软刀子一样,扎在了夏满满的心口上。她说完之后还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道:“若只是这两样也罢了,你就算是个普通的姑娘,若是有缘,他娶你我也不说什么,我也不是那种喜欢拆人姻缘的人。可是你这一双大脚,本就失了这做正经人家媳妇的资格。我是实在看不得那样的青年才俊毁在你的手中。夏满满,我请你自己想想,他是麒麟之才,日后定有一番作为,你这一双大脚,是给他的以后抹了黑,他心地善良不说这话,你自己心里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么?” 夏满满还是没说话,脸色难看的很,抿着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脚,心中有些后悔。 “我也不知道谁给你们夏家人的勇气,我一个官宦家里的姑娘,还要好好的把脚缠好,缠的越漂亮越好。你们只是一家生意人,便能让她这般狂妄。我今日不来给你上一课,你还真觉得这天底下没什么烦心事儿了对么?可你要知道,日子是一天天过的,太无忧无虑,必有大忧大虑,你好自为之吧。”钱姑娘说完便要离开,后院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没说什么。 夏满满心很乱,几乎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觉得钱姑娘刚才说的话,变成了一团乱麻,把她的心塞的无比刺挠,她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儿,没有一丁点的办法,只能目送人远去。 钱姑娘正要踏出这院门,突然扭头说了一句:“我劝你趁早放弃,你若不放弃,我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弃他。” 这话中威胁的意味明显,让夏家的父母脸色也不由一变。 钱姑娘离开药铺,夏满满终于站立不住,瘫倒在地上。 “我怎么在这里?”夏满满醒了之后,发现自己在医馆之中,于是问道。 “你晕了之后,夏伯父和伯母,便把你送过来,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也都听他们说了。你莫要担心,我不会负你。”黎叶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对襟褂子,站在床边,见她醒来,连忙托住她的后脑勺,声音沉稳的安慰她。 “可是那钱姑娘”夏满满有些担心。她未来的夫婿真好看,即便是这大清的辫子拖在脑后,让他瞧上去就像一个光头,可他的眉眼生的精致,俊俏又没有阴柔之气。她天天瞧着都瞧不够,怪不得那钱姑娘见了之后这般念念不忘。 “她毕竟是一个女子,她说的话你也莫要放在心上。你不如多找一些事情来做,帮帮我,或许心中会踏实一些。” “可她说说如果你不和她在一起的话,她不会放过我的。如果你真的觉得她还不错的话,我” “你怎么?你还真的准备要把我让给她么?”黎叶被气得笑出来:“我看你真的是个傻丫头。你如今且记得一句话便可,那就是我不喜欢小脚,我只喜欢你的大脚便可。我这人没办法,只是有这毛病。她若再来找你,这般回嘴便是。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黎叶安慰她,抚着她的额头,像是在拨弄一只猫。 听了黎叶说的,夏满满这心中才算踏实了一些。她乖巧的点点头道:“我听你的,不过有句话我觉得还是要说下,若我因为你受些委屈磨难,都可以,我舍不得你。但有一点,可千万别折腾到我父母身上,他们一辈子不容易,若他们受了委屈,我真的害怕” 她说不出话来。她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为了自己的情爱,让父母受委屈,她接受不了。 “我知道的,没有人会受委屈的,我对你如何,你心里没数么?”黎叶依然是暖洋洋的笑着,在安慰她。顺手给她递过来一碗汤药,道:“受惊了,喝点东西补补身子,安神的。” “嗯。”她乖巧的接过,一边喝着一边和黎叶说些别的话。她一直都很乖巧的,只要那个人是真心对她好。 女人甘愿做宠物,甘愿做男人听话的小媳妇,是因为能感受到那手掌中传来的宠爱,那话语中的真心溺爱。若这些都没有了,女人只能亮出自己锋利的小爪子,把那个伤自己遍体鳞伤的男人挠到鲜血淋漓才能祭奠自己心中的委屈。 此刻的夏满满不需要质疑,不需要怀疑,她是很敏感的女人,这男人还爱着他,心中还有着她,只要这些都在,又何必担心别的。 一回到家里,夏满满心中又有些慌张,她害怕那钱姑娘又来登门讽刺,或者对他们家的药铺做些不利的事情。毕竟是县太爷的侄女,也算是养女,真的闹起来免不了吃亏。 可是一连一个月,也没有谁来找夏家的麻烦,钱姑娘似乎消失了一样,跟着消失的是何绣娘,不知道为何,反正何绣娘在他们家做了还不到三个月,便被父母结了账走人了。似乎还离开了阳泉。/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学药 这件事让夏满满心生纳闷,一个女子,敢跑到心上人的未婚妻这里来仗势欺人,已经是下了决心要抢人了,怎么突然间便不抢了呢?难道这钱姑娘真的就在很本想乖乖听话,不去问,却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些事情都是你处理的么?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钱姑娘收手的?”夏满满和黎叶闲聊的时候,问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啊,或许是那钱姑娘见到了更帅气的公子哥,又或许那公子哥刚好也挺喜欢她,于是她便有了新的喜欢的人,放弃了我吧?”黎叶不以为意的说道。 “你骗人。”夏满满的眼睛笑得眯起来:“哪里有那么容易,你们见她来我这里的时候,差点要把我给吃了呢。” “她又不是老虎,怎么能吃了你。那件事已经彻底解决了,我也会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你的,给我些时间,让我想想怎么和你说。”黎叶的眼神很认真。 “嗯,说好的啊,不许耍赖。”夏满满嘟着嘴撒娇。 “不骗你,傻丫头。”黎叶刮了下她的鼻子,两个人笑了一阵,黎叶正色道:“这次的事情也算给我家提个醒,我父亲那人最怕麻烦,最爱抱怨,但是这次他絮絮叨叨中说的一件事,我觉得还有些道理。我也想让你听一下。” “叶哥哥你说。” “小时候你我不懂事,但我不后悔你的脚没有缠足,我也不喜欢女人家脚被缠起来。”黎叶说着趴在夏满满的耳朵边道:“六七岁的时候,我撞见我娘换裹脚布,那脚特别丑。” 本来正经说着话呢,黎叶这一说,又把夏满满给说的笑了起来。笑着说了一句:“你讨厌。” 黎叶却故意一本正经道:“我和你说真的呢,你以为我和你说笑呢?本来就是。所以啊,你别觉得你大脚有什么不好,再说了,我觉得你脚丫子一直都没有长一样,也不是很大啊。” “你别笑我了,虽然是没有多大,比一般满旗的姑娘小多了,但是比起三寸金莲,还是大太多。” “我就喜欢这这样的。”黎叶挠了挠头,道:“我刚才想说什么来了?哦,对了,我父亲说了,之前见你在我们医馆中还帮上了忙,觉得你在学医上还有几分天分,不然你去跟着你父亲学药理可好?” “药理啊。可以啊,可是之前那钱姑娘和何姐姐都说过,我一个女孩子家,不应该学药理的。”夏满满犹豫道。 “你是我的妻,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你听我的还是听他们的?”黎叶说道:“再说了,我爹说的也没错,说你这一双脚当年没有裹,保不准街坊会说什么,若你真的懂了药理,能在生意上帮我,也就堵住了那些八婆们的嘴巴,明白么?” “我知道了,我听你的。”夏满满点点头。 “对了,你以后和人相处的时候莫要说太多家事,免得被一些居心叵测的人利用。”黎叶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夏满满听了之后皱起了眉头,不明白黎叶为什么会突然说道这个。她想起了何绣娘走了,直觉觉得和何绣娘有关系,于是问道:“可是那何绣娘有问题?” “这不关何绣娘的事情,即便和她有关,那么也是你的原因,我这样与你说清楚,以后你再遇上张绣娘c李绣娘之类的,别什么都和别人说就是了。”黎叶说道。 “嗯,我记住了。”夏满满道。不是她听见什么就信什么,这次的事情过后,加上父母在最后对何绣娘冷漠的态度,让夏满满也意识到何绣娘可能有问题。但是她没有问什么,她不想让父母感觉到烦心,她要问也是问黎叶哥哥。如今黎叶哥哥已经答应她了,一定会给一个解释,那么到时候听黎叶哥哥解释就是了。 “我先回去了,你有什么事情要来找我,不要听别人说。你知道我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会向着你的,你记住就好。” “好。”她在黎叶的面前永远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黎叶说什么便是什么,从来不会否定,也不舍得否定。 夏家 “也不知道黎叶这小子怎么做到的,听说那钱小姐过两日要大婚了。”夏周氏喜滋滋的在饭桌面前说道。 “我觉得这孩子行,这么难的事儿,放在我身上,我绝对是应付不了的,哪里会如他一样,把所有的事情都摆平了。”夏保也应声。 “你个老东西,怎么能比得上现在的孩子,吃菜吃菜。”夏周氏嗔怪着夫君,但是夹了一堆的好菜放在他碗里。 “娘,钱小姐怎么要嫁人了?”夏满满反应过来爹娘在说什么之后,连忙问道。 “嫁人不好么?听说也是个俊俏公子呢,在临县,是当地有名的土豪。不得不说这人生的好就是命好,那女的之前来我们家的时候,是个什么态度,说话尖酸刻薄的,虽说有几分本事,但是做别人媳妇够呛。这样的女人都能嫁那么好的人家,我是真替那家人担心。”夏周氏道。 “你个婆子没事儿别胡扯八道行么,若被人听到了,被县太爷知道了,我看你怎么办。”夏保赶忙拿筷子敲她的手。 “我说你这人就是太懦弱了,之前那女的在我们家院子里说囡囡,你不是没说么?现在她不再这儿了,我说两句反倒不行了?”夏周氏翻了一个白眼。 “好了好了,爹爹娘亲你们别吵了。这事儿是我的错的,是我什么都不会给你们丢人了,以后我会好好学别的” 夏保心疼姑娘:“可别说了,还是你爹爹没本事,你娘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是找人上门教你刺绣这样的事情,爹爹是不打算再做了。之前那个何绣娘算了,黎叶告诉我别让我和你说,你若想知道还是去问他。只是找人上门教你本事这事儿,还是算了。” “我不让别人教,我让爹爹教我。”夏满满看着愣着的夏保道:“我想跟着爹爹学药理。” “女孩子哪里有学药理的?别生事了,在家好好的练刺绣就成了,娘再教你做衣服,好不好?” “不好,我想学药理,我小时候不懂事没有缠脚,可是现在长大了,我不能什么都不会。别的姑娘都缠脚,也会刺绣做衣服。所以我就算是学了那些也会被人瞧不起,不如我学一些姑娘家不会的,这样也让黎叶哥哥娶我有几分情理,也有几分底气啊。爹娘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夏满满说道。/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聊天 “我看这主意恐怕不是你自己的,恐怕是黎叶那小子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夏保一眼看透了姑娘的这点小把戏,见夏满满不好意思的笑了,说道:“既然是黎叶这么说的,那么你听你未来夫君的也可,只是我收徒弟向来严格,若你懒散,惹得我不高兴,我也是不愿教你的。” “你说你教外边的徒弟严一点也就算了,这是我们自己家的女儿,你何必这样呢,你个老东西。”夏周氏一边说着一边端着夏保的碗给他添饭,一边说道。 “说你头发长见识短,一点都不委屈你。”夏保白了她一眼:“学东西就是学东西,讲究的是一个严师出高徒,药理和别的不一样,一不小心是要吃死人的。我不严一点怎么能行,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好好好,我什么都不懂,我头发长见识短,好像你头发短一样。”夏周氏继续和他拌嘴,夏满满在一旁笑着说:“娘亲不用担心,爹爹只是那么一说,我就是笨的学不会,爹爹也是不舍得打我的手掌心的。再说了,我也不笨。” “对,我女儿最聪明了,等你学了药理啊,帮你爹娘做两个决明子的枕头,那种活计细,我日日忙,做不来那个,到时候也算能享受到囡囡的孝心了。” “哎!”夏满满答应的无比清脆。 学医的事情定了下来,夏满满好像也有了主心骨,不再胡思乱想了,自己既然有了短处,就必定会落人口实,毕竟这是摆在面前的短处,哪里有那么容易。别人不说,街坊里总有那么一两个害怕别人过得比自己好,揪住一两个错处便大肆宣扬,虽然厌烦这种人,又拿这种人没办法。学医这个法子,确实能解决现在的问题。 既然学便好好学,夏满满记得爹爹说的话。 她每日和爹爹一样早起,早起时店铺一般无人,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也可出入,等药铺里来了抓药的人,她就只能躲在药柜之后自己琢磨了,不能被旁人看到。 有时候觉得这样的规定简直是要气死个人,但想了想觉得以后嫁了人,便能好一些,心下觉得好受一些。 她白天忙药铺里的事情,跟着父亲学药理c认药草。到了晚上便忙针线活,夏周氏笑她:“我们家又没人逼你做这些,你又何必这么辛苦呢?即便到时候做不出你的嫁衣,你和娘亲说,娘亲也定会帮你,或者直接找绣娘给你做。” “娘——”夏满满娇嗔了一声道:“我还没那么娇气呢,免得又有人说我没有公主命,却偏偏得了这公主病,我可不想做个一无是处的人。”说罢了之后她想了想又道:“再说了,你们又不能护着我一辈子,我什么都不会,以后吃亏的还是我自己。” 夏周氏闻言喜叹了一声:“我看我们满满是真的长大了,居然能说出来这样的道理。比我以前强多了。你若真觉得是这样,也非要这样做,你做便是,你做什么,娘亲都会支持你的,只是千万不要把眼睛熬坏了,千万要注意身体。”夏周氏嘱咐道。 “我知道了娘,你说的这些我都懂的,我知道不管我成什么样子,您都不会让我失望,可是我总得活成个我自己对自己不失望的样子吧。您回去休息吧,我会注意分寸的。”夏满满说道。 “哎,那娘就先走了。” 又过了几日,爹要去郊区和临县收药,夏满满没人教,爹不在,家里的铺子也是关门的。这闲下来便在院子里绣花。 黎叶知夏叔叔今日出去忙,便来找夏满满说话。瞧她绣花也挺像模像样的,于是问道:“这都是那何绣娘教你的么?” “是啊,何绣娘绣工真的不错,我恐怕再学上个年也比不过她。”夏满满看着自己绣的,正面看还能说得过去,但是把绣片翻到背面,能看到各种各样的线结,行家一看便知道这是个新手做的东西。 “这世间大多数人的前程和名声,却并非是毁在做事上,而是毁在做人上。看来这何绣娘也不例外。”黎叶似乎想到了什么,沉默了半晌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说的有点意思,夏满满手上的活儿没停,对他说:“你之前曾和我说过,何绣娘的事情你迟早会告诉我,不知道你忘了没有?” “没忘,本来想过段时间再和你说,今日既然你提起她了,那便说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免得你心中再忐忑。”黎叶去厨房给自己泡了一壶茶,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 夏满满家的院子不大,平常人家的江南小院,药铺旁边是玄关,玄关进来便是院子,药铺前是一条街,后院后是一条胡同,白墙灰瓦,典型的江南人家。这院子不足十丈宽,十丈长。四角还都种上了花草,当中便是这石桌石椅,天气好时,夏家人喜欢在院中吃饭。黎叶自小在夏家玩耍,进出如同自己家一般,只是这两年满满逐渐长大,不想给夏家添麻烦,反倒矜持了一些。 “好了,你说吧。”黎叶泡好茶给夏满满递了一杯,自己也端起一杯茶咂了一口,听夏满满催促,于是道:“这过去的事情,最好当闲话来听。我这茶泡上了,你就别当真了。” “还怕我当真了之后自己吓自己?我不是那种娇小姐,只是你们一直把我保护的太好,未必是件好事。”夏满满微笑道,示意黎叶赶快说。 “这何绣娘啊,走和你有关,也和那钱小姐有关。她走之前原原本本的把这件事说给了我和县太爷听,我听来听去,觉得她变成那样和你有关系。换句话说,若她不是遇上了你,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她说她嫉妒你。她说从第一天见你开始,便觉得你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笨丫头。什么都不会也算了,说话也不会。这说话不会也算了,还总是帮倒忙,做错事。而且你帮倒忙做错事居然没有人怪你像她那种从小就在苦水缸子里泡大的女人,瞧见你这幅模样,肯定会嫉妒的牙痒痒。若换做是我,我虽说不会对你做什么,但是我肯定会离你远远的,免得我心中生出心魔。” “这些我都不知道啊。”夏满满有些惶恐,从来没有想过她做这些事情还会惹出这么多的麻烦。/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交代 “你若知道便不会做那些事情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黎叶叹气:“也怪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这些,我本应该告诉你这些让你注意的。”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夏满满无奈发笑:“怎么你和我爹娘都是一样的,之前你们说什么我听什么,是因为我相信你们,也知道你们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我好。可是,我已经十二岁了,过两年便要成为你的妻。你们对我好不一定我喜欢,我喜欢的好才是真的好啊。”夏满满口气有些犹豫,但想了想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我只是不想让你们失望,不想拒绝你们对我的呵护,不管是我需要的还是不需要的。可是,说真的,我不是全都想要。” 黎叶怎么也没有想到夏满满居然能说出来这种话:“你这是在埋怨我们对你太好了?”他有些不能理解,这样的想法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世上哪里有人会觉得家人对自己太好反倒不好的? “我知道我这样说的话有些太不知好歹了,可是我觉得我应该说出来,不然的话,我活不出我想要的样子,你们真的要我帮忙的时候,我也不成个样子,什么都帮不了你们。但是你要相信我一直是喜欢你的”夏满满不知道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把话说出来。黎叶见她的面色通红,透过那些绯红色,能看到羞愧和难过。 黎叶笑着安慰她:“好好的,又何必说那些话。我知道你也长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怪你。我们不说这个了,你不是想知道何绣娘的事情么,你看你这一打岔我连说什么都忘了,我们还说何绣娘,不说你自己的事情,好不好?” 夏满满点了点头道:“好,你继续说吧。” “这何绣娘因为你生了嫉妒之心,这我刚才已经和你说了。生了嫉妒之心后,就一门心思想让你倒霉。你的父母她夺不走,但是她以为我是那种看见别的女子好c便会要别的女子把你抛弃掉的男人。她于是找了钱姑娘。” “你是说是她去找的钱姑娘?”夏满满想起之前自己和和绣娘说话的时候,还找何绣娘出主意呢。幸好她不是那种没头脑的人,没有听何绣娘的,否则的话,说不定还真的要出问题。 “是啊,不然钱姑娘怎么可能知道你和我?我们在这小县城里做生意,都是本本分分的人家,不曾惹是生非。其实那县太爷的府上,若真的有人生病,都是去扬州城里请的大夫,县太爷看不上甘泉本地的先生。” “那也就是说,你去的那次,县太爷的府上跟比就没人生病咯?” “夫人不能说没病,只能说县太爷夫人的病是老毛病,哪个先生去瞧都能个瞧出来病。据说病了七八年了。七八年若不好,按照常理来说,应该去更大的城里治,甚至上京城去请名医。怎么会请我爹去呢!” “可我们当时还觉得或许是夫人急病乱投医,丝毫没有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蹊跷之处。去了之后我瞧那些人并非是一门心思盯着夫人,让我爹治病,反倒那县太爷的府上有女眷还有丫鬟看着我小声窃窃私语,我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爹带你去是你要去还是你爹或者是别人的主意?” “本来我爹没打算带我去,来请的那个衙役说县太爷的夫人娇贵,不必寻常人家的女子,能带的话还是带个帮手去。我爹无法只得把医馆的门给关了,然后带着我去了县太爷的府上。” “原来是这样,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你差不多也知道了,钱小姐当真是在那一刻瞧上了我,然后让县太爷的人来和我说,让我取消掉婚约,他便把自己的养女嫁给我。我不答应,县太爷有些生气,没成想那钱小姐坐不住了,居然来找你。” “她当时说话真的很让人伤心,那话如同鞭子一样,一个劲儿的抽我的心,我真觉得自己太烂了,被她的鞭子打的稀巴烂。但她走了之后,我想通了,只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还和有我几分仇恨,说那些话也不奇怪,是不是?我还没见过谁家的仇人能好好和对方说话的。想通这个,我的心也就好了。” “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家中的下人太多,时间一长便成了这般脾气。那样的女人,我与她出身本就差太多,即便是我医术再好,模样再俊俏,在她的心中,我依旧什么都不是,和她在一起肯定要被她看矮三分,天天受欺负。所以那种女人,即便是送到我跟前,我也不敢要的。” “好啊你,没想到你还真想过和她在一起。” “你吃醋了?”黎叶看着她娇嗔的样子笑了起来:“你不懂,有时候做事是要这样想想才明白。只有这样想想真的去了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境,才会真的对这件事退避三舍,即便表面上看上去是件好事,那也没什么吸引力了。” “我没怪你,你接着说好了。”夏满满捂嘴笑道。 “后来听你说钱小姐放了狠话,说要如何对付你,我便和父亲商量了一下,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事儿。钱小姐有一天让丫鬟送请帖,说是晚上这县太爷的府上有宴请,让我去呢。我欣然答应。”黎叶说道这里,看到夏满满变了的表情,连忙道:“你先别急,慢慢听我说。” “去了之后,是县太爷在宴请宾客,只不过宾客只有我一个,请帖上写的是我和爹爹两个人的名字。县太爷见我一个人来,便说我是什么少年英才,年纪小小却能一个人赴会,反正是一些夸人的词儿,还一套套的,我听着刺耳。他问我你父亲为何没来,我说这是我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一直以来的事情也没让别人解决过。” “他听了之后又夸我。我却把事情转到了一边,问他那钱姑娘是不是她的养女。他说是,我便说为何要一个养女,难道是没有子女么?”黎叶说道这里,脸上泛起一些狡黠。/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做局 “你问他这个做什么?”夏满满听得一头雾水:“他有没有子女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他若真的没有子女,那他对他侄女的视如己出或许是真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若把侄女当亲生女儿养的话,钱姑娘要你这个人,他会更尽心尽力了。” “他当时和你想的一样,也是这般与我说的,大意是他没有子女可怜的很,把钱姑娘当成是亲生女儿一样,如果我能和他们家钱姑娘结亲的话,我在这甘泉县里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总之是把我的前路说的光辉无比,听起来确实有那么点让人心动。”黎叶说着又笑了起来。 “我说你这人你如果再说荤话逗我的话,我就不理你了!”夏满满说道,身子一扭,还真的不理人了。 “好了,不逗你了。你不听么?你若不想知道我怎么和那县太爷说的,我便不说了。” 夏满满只得嘟着嘴巴又坐正了身子,急切催道:“快说快说。” “县太爷提起了这件事情之后,我停了一会儿,问他的妻子是不是体弱多病很久了。那县太爷当然说是啊,这明面上的事情。我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因为什么,他却犹犹豫豫的,似乎不想回答我。然后我便给他了一记重拳,说我会相面。” “你会相面?你别逗我了,你什么时候会这个了?黎叶哥哥,我”夏满满笑得乐不可支,她怎么也没想到,黎叶才十五岁,怎么学人家看相算命的老头子忽悠人。 “你别笑嘛,我确实不会,只是得到了一些消息,那些消息若是加上点周易八卦c看相算命之术,确实能做成一个局。县太爷能不能掉这局里,就看他信不信这些了。” “那你说,你怎么和他说的?” “我说看面相,似乎县太爷挺爱夫人的。县太爷说虽然她病恹恹的,可是我一直不舍得让她伤心,纳妾什么的更不敢有。多年来呵护她,却始终不能让她好起来,也算自己无用。我说她为何会成为这样,是不是之前出过什么意外?这县太爷本也喝了几杯酒,有听见我这么说,对我会相面也信了几分,于是问我可是看出了什么。” “我说上次隔着布帘给夫人诊脉,没看见人,但是瞧见了手,夫人的手上生命线明显是由强到弱,又有一条线阻隔,这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才造成的。今日瞧见县太爷的面相,觉得县太爷面相不错,还是个情种,可这额下有一道疤,彻底断了子嗣啊。” “他这一听,脸上更是挂不住,面色都青了。本来我们两个人旁边还有端茶倒水的小厮,我这话一说出来,他让那些小厮都退了下去,然后问我怎么知道的。我装作无辜说面相上看出来的。他和我说,夫人和他之前确实做了一件亏心事,他和夫人并非是明媒正娶的,她那夫人曾经也是别人家的夫人,他硬生生怂恿夫人与他私奔的。” “这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钱小姐的叔叔——我们的县太爷,居然会是这种德行。”夏满满道。 “这些我早就知道,我若不知道,这个局还没办法做呢。”黎叶笑笑道:“这人吧,你若想让他听你的,就必须要知道他的弱点和软肋,然后最好是将他做过的亏心事和他的软肋联系到一起,给有些事情装上一个解释,然后再给一些事装上一个因果,那么这个人十有八九也就听你的了。” “你是说”夏满满终于明白黎叶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了。 “很简单,他之前做的亏心事便是撬了别人家的老婆,据说那户做生意的人家,男主人因为受不了这个,居然跳河自杀了。他夫人也是因为在船上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惊惧所致,一辈子落下了这个心病。听说当晚便要投江自尽,一命还一命,也算是有愧疚之心。夫人被人救上来之后,便得了不能见水气的毛病。偏偏这县太爷还是要到江南上任,夫人的病一直都没好。这一直身体有恙,心里也有愧,能怀上孩子才叫奇怪。我正是看准了这个,才有了接下来的一套谎言。不过此刻在县太爷的耳朵中,我的这些谎言有理有据,倒比真话还能信上几分。” “他真的信你了?” “我也没想到他那么容易就信我了,还问我可有破法。我当时说这属于因果报应,没有什么破法,若是别人惹你的话,那有破法;但是如果别人没惹你,是你惹了别人自己招了报应,那么便没有什么破法。他一听我说这些,脸色都吓得苍白。”黎叶说道这里的时候,免不得有些小得意。 “然后你和他说了,若再逼迫你和钱姑娘在一起的话,报应会一直继续下去?” “不,我没有,我继续和他聊天喝酒,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似的。也没有说让他放过我,说服他不要让我和他的那个侄女在一起。道理这种东西,点到为止即可。自己想通的远比别人说的更有用。” 夏满满咬咬嘴唇,道:“若他真的对你说的话置若罔闻,那又怎么办?” “不会,因为从那之后,县太爷明显的不再提起他侄女的事情,反倒是一个劲儿的问我如何赎罪,是不是要在家里供菩萨,还问他夫人的病要怎么才能好。我始终没说我的事情,只说要他一心向善,对家人好一些,做事多想想别人;夫人的病也需要多方调理,时间一久,夫人的病说不定便好了。” 说了半晌,黎叶的嘴有些干,又喝了一口茶道:“从他闭口不言,怎么也不说她侄女的婚事之后,我便知道我的事情算是办妥了,他不会再掺和这件事,钱小姐的如意算盘也算到头了。” “就这么简单?”夏满满不相信就这么简单,黎叶便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不说,还把何绣娘给推到了甘泉县外。她有些怀疑道:“那何绣娘也是你做的?是你把她赶走的?”/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因果 “说起此事,我不得不说这县太爷也是个痴情的种子,他为了让夫人好起来,听说把钱姑娘叫过来狠狠的责骂了一通。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这钱姑娘一直在县太爷府上也是个小姐的待遇,什么时候挨过这种骂,于是委屈,说是何绣娘告诉她,城东有个名医,那家的公子如何好如何好,否则她一个甚少出门的大家闺秀,哪里知道这些。” “县太爷一听这个肯定生气,再说他的侄女之前还跑到你这里耀武扬威,这甘泉县就这么大的地方,这件事全城的老百姓知道的不少,他也要给自己的侄女找个台阶下。后来他把那何绣娘给驱逐到了临县,不让她在甘泉,说她是个拨弄是非的人,不能留在这甘泉丢人。我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说的,总之我觉得何绣娘还挺乐意这样的,貌似是她一直不满意自己的婚事,县太爷在临县还给她许下了什么好处。等于说何绣娘在甘泉给县太爷一个面子,把这个拆散别人婚约的黑锅给背了。然后何绣娘去临县有房有地,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也不用在这甘泉的小县城呆着,也不用再做别人的童养媳了。皆大欢喜。”黎叶淡淡说道。 “如此说来,这何绣娘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夏满满听完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之后,长长吁了一口气:“能这样解决,各取所需,谁也没吃亏,谁也没受委屈,只是那何绣娘的婆家,恐怕不乐意吧。” “那有什么不乐意的,那老婆子一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何绣娘为了从那个家里脱身,加上县太爷的命令,把这么多年赚的银钱全部留给了他们家,什么都没要只身走了。那家人碍于县太爷的面子,不敢强留,只能放她走。一个媳妇到他们家帮他们养了六七年的孩子,走的时候还落下那么多的钱,知足吧。等到那孩子长大了一些,十五六岁,再说一门亲事即可,是占了大便宜。” “这么说来,何绣娘也挺不容易的。” “若心术正一些,又舍得刻苦,来到你家只帮教你绣花,去别人家只给人绣花,不闲言碎语,不在背后说三道四,凭她的那种不输男儿的勤奋刻苦,日子只有越过越好的份儿。可她偏偏非要去做一些节外生枝的事儿,若没有这些事儿,她也用不着离开甘泉。若不出这事儿之前,在婆家还能过下去;但出了这事儿,婆家的人定会要了她的钱还贬低她的人,不把她榨干净誓不罢休。”黎叶说道:“一个女人家去临县一个人,她模样又不错,很难说啊。我也不知她是否会因为这次的事情得福,还是引祸。但是她若还和以前一样搬弄是非挑拨离间,那过不了多好。” “她活的还挺不容易的啊。”夏满满道。 “是啊,其实这世上有很多人都活得不容易,子女的容易,有时候是因为父母的不容易。总会碰上一些过不去的坎坷,也总会让人原本还好的人生在一瞬之间变的不容易。”黎叶叹道:“不是我说呢,若这次钱姑娘不放过我们,那么我们的生活也会突然间便的不容易。你心里也别太难过,觉得她的事情和你有关系,只要你和她之间有关系的时候,没有亏待过她,那就算对得起她了。” 夏满满想了想,觉得黎叶说的特别对,她确实也没有做对不起何绣娘的事儿,所以也用不着心里不舒服。 夏满满笑了一下道:“黎叶哥哥你果然长大了,这么难的事情你都能这么轻松的解决了,真的好厉害。” “我一点都不厉害,还有很多厉害的人呢。满满我这事情也和你说了,你以后遇上别人,别什么事情都和人家说。只有居心叵测的人才会过分的关心的生活。当然,亲朋除外。若是刚认识的人,什么都问你,你可别什么都说。”黎叶对她道。 “嗯,我以前不知道,你现在告诉我了,我就知道了。黎叶哥哥,这次的事情真的是辛苦你了。”夏满满道谢。 “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的。还有,你这手上绣的是什么?”黎叶说了半晌,这会儿终于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了,无事四处瞧瞧,自然会好奇这夏满满现在在做什么。 “哦,这是这是”夏满满话还没有说清楚,脸却先红了,之后说话声音更是小到如同文字哼:“我是想给你做个荷包。” “让我看看。”黎叶听了之后也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伸手去夏满满的手中拿东西。 “你讨厌,别来惹我。”夏满满哼咛了一声,哪里有拒绝的意思。黎叶看见他这幅模样忍不住攥了她手腕子。 “你干嘛?” “满满你长大了。”黎叶说道,目光有些夏满满以前没见过的东西。 “你都长大了我能不长大么?”夏满满在想黎叶哥哥怎么说话这么奇怪。 黎叶见了她这幅样子便不说什么了:“是我长大了你还没长大,等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再来找你。现在啊,我该回去吃饭了,快到中午,你爹也快回来了。” “嗯,娘亲再过一会儿也要回来,被他们瞧见不好。”夏满满低着头说道:“等再过两年,我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到时候便用不着这样。” “夏叔叔和婶婶也是为了你好,这也是为了你的清名着想,你可千万不能怨怼他们。”黎叶又交代了两句,便离开了夏家。 夏满满看着手中的荷包,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想要嫁给黎叶。 日子如流水,催人成熟,之后再催人老。这般想来,人和那些花草树木也没什么分别,在时光这个对手面前,我们都不是对手。 夏满满终于长大了,到了能出嫁的时候。这两年的生活过得很平静,让人想不起有什么波澜。她有了自己爱做的事情还有能做的事情,这样的幸福才更踏实一些;她有自己想念的人还有疼惜的人,这样的爱情更实在一些。她到此时也不懂爱情是什么,只知道她会不自觉的想念黎叶哥哥,会心疼他。或许这便是爱情吧。 黎叶哥哥说过,让她无事之时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她怎么又去想一些根本和她没有关系的事情呢?想到这里夏满满赶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婚期已经订好,在月余之后。/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嫁妆 没有订婚期的时候,还不觉得这日子有多么的难熬,但是等到婚期定下来之后,她忽然觉得哪儿哪儿都是事情,处处都是忐忑。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不知去隔壁生活又会是什么样子?不知道嫁出去之后,还能不能常常回来? 听说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以后她做了什么事情,便和娘家人没什么关系了。夏满满一想到这个,心中有些不安。 黎伯母对她一直挺好的,只是黎伯父那个脾气还真的让她心里没底。 “怎么了,这两天见你魂不守舍的。”夏周氏问她。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不舍得娘和爹。“ “你这傻孩子,你只是去了隔壁,黎家二老说了,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便回来,他们不会管你的。再说了,你脚当年没缠,不是还好好的么?现在也要嫁人了,真是让娘白白担心了十几年。孩子,你运气真好,遇上了黎叶,什么都纵着你,不让你受委屈,可你也不要持宠而娇才是。” “我知道的,所有人对我的好都不能糟蹋,如果不喜欢可以说,但是不能辜负了人家的心意,不然我会自己把自己的福气给放跑。” “是啊,老人家有一句话,说这福气就如同酒一样,若生下来便一身福,什么事情都顺顺当当的,那一定要珍惜,要惜福。不能仗着自己运气好,家世好,别人对自己好胡闹,胡闹多了,就像是把那福气的酒水往外倒,会越来越少的。若是能一直珍惜,好好酿这福气,那便如同当年我埋在槐花树下的女儿红,时间越长越有味儿,越惹人羡慕。你也一样,若他对你好,你也要对他好,别处处欺负人家。”夏周氏笑着说道。 “娘——我哪里能欺负的了他?他比我大好几岁,人也比我聪明,他不想着法子欺负我就行了。”夏满满说道。 “好了,不说了。走,娘亲给你准备好了嫁妆,你要不要去看看?”夏周氏问道。 “嫁妆?娘亲你不用给我准备嫁妆的,那槐花树下的一坛女儿红,已经够用了。” “你是去嫁人,又不是去让人养活,你如今也学了不少本事,黎家不会看轻你的。女人说起来是靠男人养,但其实真正过得好的,女人所付出的不比男人少。有些女子投男人所好,也是付出;有些女子不愿依附,帮男人做事,也是付出。谁的付出都是付出,女人要活下去说到底还是要靠自己。要么活成男人想要的样子,要么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但是要付出辛苦。女人最忌讳任性又无用,那样的,迟早会被别人取代掉。你可明白?” “娘,我觉得黎叶哥哥不会,黎叶哥哥说过,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喜欢我的。” “我信他说的话。可他的喜欢,是此时的他喜欢此时的你。若他变得好赌,若你红杏出墙,又当如何?你们还能相互喜欢么?”夏周氏看到夏满满瞬间变得垮掉的脸道:“你别怪我说话直接,这时候说话直接一些,你们以后也可少走些弯路。” “娘,你说吧,我知道良药苦口的道理。” “娘这一辈子没读过什么书,但是过日子是一把好手。想要把日子过好,不能只有一个人付出,两个人都要做点什么。而且两个人过日子,就如同上了一条船,你们要商量清楚如何走,你们也要两个人轮番的划桨才是,不然一个人一直在付出,要么有一天那人会下船,要么有一天这船压根走不动,永远是在原地打转。也别相信什么变成什么样子都会在一起的鬼话。最好是你们两个都变得越来越好,日子才能过得越来越好。你明白么?他那么说,你千万别这么信,给自己留好做人的底线,不要踩他的底线。他也一样,若你们两个谁把‘变成什么样子,都会相爱’这句话当真了,日子只会越过越差的。” “女儿记下了。”夏满满心下有些失落,娘亲说这话是实话,不过这实话倒真的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你别失落,最好的日子,是你对他说你变成什么样儿我都喜欢,但是他会想办法变得更好,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他这么对你说,你也一样,想办法变得让他更爱你。日子会越过越如胶似漆的,你可懂了?” “懂了。”夏满满道:“娘亲还有什么交代的?” “这人和人不一样,我和你爹这半辈子的相处,到了你这里也未必适合,你也不用想太多,以后若真的碰上了什么事情,再来告诉我便是。我还是带你去看嫁妆吧。” 嫁妆之中,衣服鞋子被褥自是不少,让夏满满没想到的是,还有观音像,玉石做的,看起来颇有几分灵气。 “娘亲,这是?” “这是你爹花了大价钱买的原石,然后请师父做的。你爹那人你也知道,一辈子不和人红脸,没什么大本事,但是人憨厚老实,不欺不诈,浑身上下也没什么傲气。你陪嫁,他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人这一辈子也用不了多少东西,于是便送你个平平安安,放在你家案头,保家宅平安,你们小夫妻二人平安。” “爹对我真好。”夏满满道。 “你爹是做药材的,也看了不少人的生死,明白荣华富贵不如平安平静。他不图你做什么事情流芳千古,也不图你过日子非要过的比过街坊邻里,出门穿金戴银。你能平平安安和你夫君过一辈子,他也就心安了。”夏周氏拉着夏满满的手说道:“你只要一直懂得他这份心就行。你爹疼你,那是疼到骨子里的。记得娘疼贴心,爹疼至骨。别听外边的那些人说的话,什么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那是不懂事的人才说的。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男是女都是我们的骨血,哪里有什么区别。” “娘,我记下了。” “东西,就这两大箱子,衣服和首饰是我置办的,带过去自己的东西用着踏实。这男人买东西,开始是送,后来是要,再后来要也不给。倒不是说心里没你了,只是后来有了子孙,他不再独宠你一人。若他有什么忽视的,别生气,用自己的好东西,若是懂事的便会给你再置办;便早些把家里的钱拿在自己手中,免得受委屈。” “娘不会的”夏满满安慰娘亲,觉得娘怎么越说越离谱,黎叶哥哥还是很好的人呢。/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大婚 “我知道不会,但以后你们过日子会碰上什么,谁也不知道。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你才认识他多久,十几年?接下来还有一辈子,哪里有什么绝对的事情。娘也是给你提个醒,别太放心。不过我这也是老一套了,不一定适用你们。”夏周氏摩挲着那些嫁妆,一边走,一边叹气。 夏满满不知道说什么,或许是娘亲觉得养大的女儿要嫁人了,心中有些不舍吧。可两家人离得那么近,就算是嫁人了也不妨事的,她不是还被允许天天能回来么? 夏满满盯着嫁妆的喜被,看着看着,时光从那喜被里穿梭出来,莫名的,她便坐在黎家的新房里,等着黎叶来揭开盖头。 大婚如同一场梦一般,晕晕乎乎的。喜娘什么都懂,她如同一个木偶一般,被喜娘牵线而行。 等拜了堂入了这洞房之后,她还是懵的。等到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黎叶出去敬酒时,她才冷静下来。 敬酒本是男人的事情,和女人没关系。她夏满满在那一瞬间,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好像是从生下来便命中注定是黎叶的妻子一样,他们的缘分是命中注定,他们的婚事也是命中注定。似乎从来都不会被改变,也没有改变的理由。 夏满满在洞房里胡思乱想着,直到到洞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她被吓了一跳才清醒过来。 “满满”黎叶说话的声音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满满盖着盖头问道。 黎叶嘿嘿一笑:“没什么,只是刚才喝酒的时候,一不小心被人灌了几杯,我这人喝酒上脸” “你没事儿吧?”夏满满想把盖头掀开看看黎叶怎么样,黎叶立即制止了:“别掀盖头,我还想瞧瞧你什么样呢,别因为我坏了你的心情。” “怎么会?”夏满满笑了出来:“我们认识那么久了,我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 “我知道,但是那是你当时的样子,又不是现在的样子。听说这女人最娇俏的时候,便是掀盖头那一瞬间,我想瞧瞧。”黎叶这话声音暧昧,夏满满听到后,免不得心中颤了一颤。 夏满满不说话,只能听到黎叶在朝她走,她听到那脚步声踏在心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当手放在盖头上,夏满满脸红了。她不自觉的抓住了自己宽大的喜袍袖口,身子发紧,有些紧张。 今天晚上过后,她便是黎叶哥哥的人了,以后或许再也没有黎叶哥哥,只有夫君这个称呼。 盖头掀起来的那一刻,夏满满觉得自己的眼前突然一亮,眼睛有些不能适应光线,皱了一下眉头。但皱完眉头随即便后悔了:她不应该这样的,这样的话看起来不好看,怎么能给黎叶哥哥一个好印象呢。 她有些忐忑不安的抬起头,对上黎叶的眸子。 “满满,你真好看。”黎叶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你。” 满满有些怀疑,她不觉得大红妆有什么好看的,反倒总觉得这种涂着厚厚脂粉的妆容并不适合她。她犹疑道:“真的?” “真的。”黎叶说道,然后说:“你把这凤冠霞帔都除去吧,戴着怪累的,还有我让人给你打一盆水来,把这妆给卸了,晚上睡觉,脸上那些东西对皮肤不好。明天要记得再用艾草熏个面才行。” “是不是不好看,如果好看的话,你为什么都不想多看一眼的样子?”夏满满狐疑问道。 “没有,你知道我是做大夫的,大夫想事儿和别人想事儿有些不太一样。若我是一般的男人的话,我才不管这脂粉对你好不好,我只觉得好便会让你天天涂脂抹粉。可是我是大夫,遇上过不少晚上睡觉不洗脸结果毁容的女儿,所以我根本不会让你也这样的,你听我的就是。明天煮一锅艾草水,用来熏面,用那个比脸上天天上一层浮粉要好看的多。” “黎叶哥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一直在学啊。再说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我只是我学过的东西知道一些。你若问我绣花儿的事儿,我保准什么都不清楚呢。”黎叶笑着帮她把头上的凤冠取下来,又让她转过身去。说要帮她按摩按摩,这凤冠顶了一天了,脖子肯定受不了。 夏满满很听他的话,觉得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的生活基本上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她从小大没有挨过饿,也不用缠脚,甚至嫁人嫁的都是青梅竹马,而不是不认识的人。如今夫君对她有特别好,简直是要把她捧在手心里。 她一想到这些,只觉得一阵暖流流在心中,她的命实在是太好,似乎一辈子都可以这么顺风顺水下去。 “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的命其实还挺好。特别是因为碰到你。黎叶哥哥,你说如果我这辈子没有你的话,我的日子会成什么样子呢?” “如果没有我的话,你的日子也会过的很好。听说命好的人有时候也并非是命运真的好,是他们会经营,会把自己的命运经营好,所以在旁人眼中,他们的命很好一样。” “哥哥你这么想?”夏满满似乎没有想到黎叶居然是这么看待命运的,于是说道:“其实我觉得还是有区别的。这好比是做生意一样,会做生意的人能白手起家,不会做生意的人也会败家。可是也存在家里本来就有本钱又会做生意的人,就像你一样,你本来就不用从药馆的小学徒开始做,你爹本来就是这甘泉的名医,你还是他的儿子,他肯定会毫无保留的教会你,所以我觉得你以后肯定会比其他的人成功。” “那我们便这么想好了,只当我们两个人命真的都很好,以后你和我都珍惜这好命行不行?”黎叶不想和她争论,觉得这些不过是小姑娘家的一些自己的想法,没必要去争论不休的,她自己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又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呢?/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嫁娶 “我们大喜的日子本也不应该去想这些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这应该已经到了戌时了吧,时间不早,你去洗洗脸,我们还是早些歇下吧。” “好。”夏满满虽然有些不乐意,但是也知道这是黎叶为她好,于是去洗脸了。等再回来的时候,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黎叶便抱了她,惹得她一声尖叫,之后便是红纱帐中任如意,眉眼含水体含春。似乎多年的兄妹之情,在这一瞬间被打破一般,让夏满满有些承受不住。 这,便是在一起了么?这便是嫁人了么?这便是开启了新的日子么?她心中对以后有一千种向往,也有一千种担忧。她说不清楚那种滋味究竟是什么,有些懵懂,有有些欣喜,更多的是疼痛,至于快感,丝毫没有。 是的,这才是多数女人的第一次。她们有的是惶恐和不安,有的是难受和痛苦,还有愧疚和莫名的担心。在男人眼中那是一次,在女人眼中那是一生。只是男人大多数太薄情,女人大多数又太痴情。 第二天一早,黎叶依然要去帮父亲做事。眼见这父亲年纪一天比一天大,他如今已经长大成人,怎么会舍得让父亲那么辛苦。 夏满满起来,床榻旁已经没了人。她觉得身上有些酸疼,不明白男人为什么执迷于这个。怎么除了疼和难受一点别的感觉都没有?她心中有些想不通,但还是穿好衣裳,做人家的媳妇哪里有在家在家的时候随意,要做饭的。 “你怎么起来了?昨天一定累坏你了,那一身的行头走上一天,真的很累的。另外我这里也用不着你做什么,只是多一个人吃饭,我还是能应付过来的。你若还累的话,回去再睡个回笼觉啊。”婆婆说道。 夏满满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娘,不过我还真的是什么都不太会,做饭只会一点点。娘,不然你做饭我看看怎么做?以后我总是要做饭的嘛。” “你说这个也对。好吧,那你就在旁边看着,我一点点教你。”婆婆一听这话,眼睛笑的眯了起来:“你公公口味重一点,我们一顿饭一般是两个菜,荤菜一般偏咸,这样他能多吃一点。黎叶喜欢吃素的,你做菜的时候少放些盐,少炒一会儿,炒过的菜不好吃。” “我记下了。” “早上呢,都是一些小点心,你知道我们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早上一点小粥,做两个圆子,或者做切一点粘糕,弄一些别的酥饼啊之类的也都是可以的。但是要换着法子来做,不然他们吃了两天就不爱吃了。” “我知道了。” “这圆子你会做么?”黎于氏问道。 “只会在锅里下圆子,怎么做我还真不会呢。”夏满满有些不好意思。 “那等着我什么时候闲了告诉你。中午你来帮我煲汤,这会儿只用帮我把早饭端到医馆就行了。” “早饭也要在医馆吃?”嫁了人了就能抛头露面了? “哦,我没说清楚。以前你有时候来,他们不都是在医馆的柜台上,或者坐诊的桌子上吃饭么?这定好日子之后,我便给这医馆里做了隔断,现在医馆还有一间厢房,吃饭时你相公和你公公轮流换着吃,你呢也去医馆的厢房吃饭。如今也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多好。” “娘,那我来盛粥。”夏满满微笑道,一边麻利的忙了起来。惹得黎于氏一个劲儿的夸“好媳妇”。 夏家 “你说这饭桌子上没了笑笑,怪冷清的,你早上这小菜做的挺好吃的,你说我怎么吃不下呢?”夏保一边叹气一边吃饭。 “你看你这人,别说了,女儿大了不应该嫁出去?你这人也是的,别让亲家听见。”夏周氏怪他。 “听见就听见呗,怎么着,我女儿嫁出去了,我以后见不到她了,还不能我说了?这算什么规定?再说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又没怎么着。你说你怎么就不给我生个男孩儿,这样家里能多一口人吃饭,而不是少一口。” “没办法,这世上这规矩。谁让你们男人都把自己的脸面看到天上去,把在谁家生活这个事情看的那么重要。其实说实话真的有必要这样么?”夏周氏不满的白了他一眼道: “本来这世间啊,人在哪生活,在谁家过日子都是随意的事儿,可是人走到现在,无时不刻的往自己脸上贴金,走着走着,这世道就歪了,还当是对的。” “你这话说的,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圣人?别想那么多了,也怪我多嘴,不提了不提了,反正别人家也这样的,我们家这样也没什么。”夏保有些不耐烦。 “对,人家别人都有女儿,小时候都要裹小脚,长大都要嫁出去,所以我们这些生女儿的活该,活该小时候被自己姑娘恨,长大被姑娘想。”夏周氏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夏保心情不好,加上媳妇又说了这些不关紧要的,于是斥责道:“你刚才还不让我说呢,你现在自己说的这么来劲儿是怎么回事儿?你不是还和我说不要让别人听到么,那就不要说了。” 说完夏保拂袖而去。 夏周氏心中有些不舒服,嘟囔道:“我说的也没错啊。” 而夏满满在这边的院子里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公婆。 “婆婆,你说我这圆子做的怎么样?”夏满满问道。 “嗯,圆子做的还好,不过你这手法,一看就像是新手,慢慢练吧。”黎于氏问道:“你在家从来不做这个的么?” “在家母亲只教过我做饭,别的什么教我的不多,所以不大熟悉,婆婆你莫要见怪啊。” “没事儿的,不会做饭慢慢学就是了。这个不妨事,不过你还是要用心点才行。以前做姑娘什么事情不做都可以,但是现在做了别人家的媳妇,就应该有点自觉才对,知道么?” “知道了,我知道做姑娘和做媳妇不一样的。我会注意的。”夏满满道。 夏满满好歹也算在那一锅圆子里贡献了两个,她之前在旁边一直闲着没事儿做,看还有婆婆做圆子生下来的材料,便跟着婆婆学。不管做的好不好,但是也算迈出了第一步。 “来,我把你做的圆子放在你相公的碗里,你做饭好吃不好吃,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关系,你公公有我照顾,我能照顾自己,关键是你相公要对口味才是。”婆婆说着把那两颗圆子放在了黎叶的碗中。/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委屈 夏满满有点忐忑,但还是点点头没说话。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黎叶吃饭的时候,总觉得夏满满在瞧他,他有些奇怪:“是有什么事儿要和我说么?我怎么觉得你一大早的老看我做什么?” 黎叶一边说着一边吃圆子。 “没什么,我”夏满满刚想解释,就听到旁边黎叶冲出去椅子挪动的声音。她的话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 她本来要出去瞧瞧黎叶这到底是怎么了,还没动身,黎叶又回来了。回来便抱怨:“娘,你怎么把盐放进去了?” “盐?”夏满满有些奇怪,这圆子是糯米做的,里边放的只会是糖料,蜂蜜和炒熟的花生米,还有芝麻,调上蜂蜜和蔗糖,做成圆子,做法和用面做芝麻汤圆差不多。不会往里边放盐的。 “呀,你是不是不小心把旁边的盐巴罐儿给碰倒了,盐撒在馅料上了?” “怎么会” “都是小事儿,都是小事儿,一回生二回熟么,你也别太在意。”黎叶安慰夏满满,也不让夏满满说接下来的话。 夏满满觉得委屈,明明她在厨房的时候,没见什么盐巴罐儿撒了之类的。婆婆明明是在说谎。 “对,吃饭吃饭,吃晚饭,你相公和你公公还要忙呢。”黎于氏示意夏满满不要说话赶紧吃东西。“小叶,你那碗里边应该还有你媳妇做的一个,你吃到就吐出来哈。” 黎叶点点头,一门心思没有在这些小事儿上,不就是盐放错了不能吃么,吐出来就行了。吃完他还有事儿要做呢。 夏满满知道就算是辩白,也只会显得自己不懂事,只得将那点不舒服顺着圆子给噎下去。 这过了卯时,到了辰时,黎叶帮着父亲把医馆收拾一番。医馆开门早,但是上客晚一些,一般到巳时会更忙一点。 “趁现在还没什么病人,你带上你娘准备的礼物,去你岳父岳母那里走一圈,虽然我们两家人认识这么久了,但是这嫁娶乃是大事,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去吧。”黎欣挥挥手,并叮嘱黎叶快去快回。 “她才嫁过来,来我们家住一天而已肯定不习惯,爹,我早些回来,她晚些回来便是。”黎叶道。 “不行,她要和你一起回来,以来是礼节上不能这样,这样做叫做不知礼数。二来你不能总让她回家,平常你都让她回娘家,外边有闲言碎语本就不好说,关键是没什么事儿她回娘家你不拦着,等你们俩如果闹点别扭,你便管不住了。到时候说走就走,不行。” “爹,我们俩这才刚办完婚事,爹你就莫要咒我们了。”黎叶有些不以为然:“再说了,满满也不是什么不懂事不听话的女孩,不会没事儿和我闹别扭的,你就放心好了。” “这过日子柴米油盐的,那炒菜的铁锅和锅铲还是一套呢,那还不是天天叮铃咣当的响,哪里会没个别扭。你还小,什么都不懂,所以听我的没错。”黎欣坚持道:“最多不能过一个时辰,不要等到吃午饭才回来。” 黎叶见说服不了自己爹爹,而且爹爹向来是说一不二,若违背他的意思,回来轻则是一顿唠叨,重则是一顿责骂,黎叶想了想,决定还是听话比较好。 他刚在后厢房里找到要回礼的提篮,转头看到夏满满在身后。 “你怎么出来了?”黎叶道。 “我在家无聊,读了一会儿药书,见娘又在厨房忙着,我也插不上什么手,听见你进后院了就来看看你要干嘛。” “你个傻瓜,今日不是要回礼的么?你去收拾一下,和我一起回你娘家。” 夏满满听了这个之后,笑了起来:“真的,那我现在便去。” 收拾的时候,夏满满怎么也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但是笑了一会儿之后,夏满满有些迷惑:明明之前是特别想和黎叶哥哥在一起的,怎么这才来了一天,便有想回自己的家了呢?她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觉得这个家里她还是个外人,而她身处这个家,没有让自己感觉到一点的放松,只能让自己感觉到有些紧张。 怎么会这样呢?夏满满收拾完之后,叹了一口气,现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态。 “收拾好了没?收拾好的话,今天回去要快些回来,这边还有些事情,我得早点回来做事。” 夏满满想起早上的那点小事儿,虽然这会儿心里已经觉得那不算什么了,如果还因为这个和黎家的人理论,那是她小心眼儿。可总能回家和母亲说说吧。不求解决什么,只求别让心里那么憋得慌。 她想到这儿,于是说道:“你早些回来就是,我想和母亲多说说话,等到中午吃饭我回去。” “不行,这样不符合礼数。正所谓嫁夫从夫,你若和我在一起,什么都要听我的。”黎叶说道。 “可我回来又没什么事儿” “没事儿人也要回来。”黎叶快速的回了一句,觉得夏满满这都嫁人了怎么还是一副小孩子的脾气。但话说出来之后,他又觉得是不是有些说重了,抬头看见夏满满的脸色不太好,于是说道:“我说的也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往心里放,你说你才嫁到我们家,若总回娘家别人会说闲话的。还有毕竟已经是我家的媳妇了,以我家为主这是媳妇应该做的。” 夏满满没有被这样的理由说动,道:“哪里是别人说闲话,明明是你不想让我回家太久。” 黎叶听了哄道:“我不是刚娶了你,不舍得你离我太远么。再说了我想你刚来我家,什么都不习惯,肯定有些地方会不舒服。若你回去抱怨了什么,这不是让岳父岳母担心你么?” 夏满满没说话,心中在想: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黎叶见她不说话,继续说道:“这刚到了一个不熟悉的家里,肯定会不适应的,但是时间一长适应了之后就好了,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你的性子我了解,不舒服肯定会和父母说。但是我们俩的日子是我们两个人过,能自己解决的事情,别什么事儿都回家说。” 夏满满捂嘴笑:“你这是怕我告状?” “告状不怕,怕的是我们俩没办法好好过日子,你之前不是什么都听我的么,这次听我的就好,我不会害你的。” “好吧。”夏满满不是很乐意,但是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回门 回门礼走的不隆重,但是很有诚意,夏家的二老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是,这小子不让满满和他们二老单独接触,好像这嫁出去的姑娘,已经是夫家的人了,和娘家没什么关系一般。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满满也是的,黎叶说什么便听什么,好像害怕说什么话惹得黎叶不高兴一样。而且这两个人来也没说什么话,居然说医馆里有事情要走。夏家二老有些不满。 “这来这一趟也挺辛苦的。”夏保说。说完又觉得这句话很尴尬,黎家就在隔壁,来一趟辛苦个什么?但还是接着把接下来的话说了:“这满满昨天嫁人,在你们肯定不习惯,我们呢想让满满在家里吃个饭,当然你若是忙你可以忙,你若愿意留下吃饭,便留下吃饭。贤婿你看如何?” “岳丈大人,是这样,满满来我们家还不习惯,当然是让她习惯一些再说。这新婚第二天便在家吃饭多少有些不合礼数。等满满习惯了我们家的生活,也在黎家住安稳了,再回娘家探亲也不迟。再说了,若今日留在这儿吃饭,我又不在的话,街坊邻居知道了一定会说闲话的。” 黎叶说话的时候一直是笑着的,但是说的话却办法让人拒绝。 夏保如果真的反驳的话,也能让这小子吃个瘪,但想到女儿才刚嫁到人家,这时候若和人争执起来,总归有些不好。想了想又见夏满满一直不说话,只得看着黎叶拉着夏满满的手回到隔壁,他们破天荒的第一次送到门口。 在回去的一小段路上,夏满满不由抱怨:”若早知道嫁人是这样的话,我便不这么早嫁人了。我看见我父母的样子,心中很难受。” “你若不嫁,我父母不答应,你父母也不答应。你若嫁了,我父母因家里多了你这么一口人,觉得不自在;你父母因家里少了一个人,也不舒服。嫁人本就是这样,哪里会让所有人都高兴呢。”黎叶安慰她。 夏满满想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到现在的这个境地,但是仔细又想了想黎叶说的话,貌似又没有什么错。再加上已经到了夫君家,便闭口不言。 夏满满回来之后,刚看着黎叶去了前院药馆,自己在后院准备回身进他们小两口的厢房。还没进门,黎于氏便在厨房的门口叫:“满满你过来,我教你做饭吃。” 想到早晨那一幕,夏满满心中并不情愿,但为了不让婆婆挑出来毛病,也要维护自己好媳妇的想象,夏满满还是一脸笑的迎了过去。 “来,今天是三道菜,红烧狮子头c扬州炒饭c还有个炒青菜。扬州炒饭和炒青菜你都会吧?” “嗯,我会的。”夏满满点头。 “那只剩下一个红烧狮子头了,我来教你做。”黎于氏说道。 “娘,我会做红烧狮子头的。我娘教我的。”这道菜稍微复杂了一些,但是也不算很难,有时候闲来无事,夏满满也会去厨房看娘亲做,娘亲教过她。 黎于氏听了之后淡淡说:“你娘做的红烧狮子头我吃过,不好吃。现在来我们家了,我教你做更好吃的狮子头好不好?这样等什么时候回娘家探亲了,也能给他们露一手是不是?” 黎于氏笑着说,夏满满知道自己应该笑着应承,之后好好学,而且还要夸婆婆的手艺比娘的好。 夏满满不是傻子,也真的照做了,只是她脸上的笑容很僵硬,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感。 其实黎婶婶一直都是心直口快的,或许这些话之前黎婶婶也说过,但那时候不觉得有什么,这时候心里怎么想怎么别扭。 或许是自己太小心眼了,在别人家里生活,哪里会在自己家自由。夏满满安慰自己。 可心中还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叫嚣:“原来的生活挺自在,这是着急把自己送来受罪不舒服的么?” 那不过是心中一个很小很小的声音,别说让别人听到了,就连夏满满自己也不敢去听。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夏满满听着婆婆的夸奖,一边赔笑,一边有些拧巴的吃着她自己做的狮子头。或许是一直吃惯了娘做的味道,吃着自己做的没有娘做的好吃。或许只是因为口味的原因吧,公公的口味一直偏咸,黎家的菜也一直咸。夏满满觉得悟出来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在家里对的,在这里便不对。对不对不是看事情,而是看人。 这样的狮子头拿回去给父母吃?父母吃了得多喝两碗粥。 她沉默的坐在餐桌旁,吃饭时候不说话,想着心事。原来嫁人是这种滋味。 夏满满在黎家呆了两个月之后,她更明白了这种滋味。她本以嫁给了黎叶之后,便能和黎叶朝夕相处,多相处一段时间。可事实是,她能眼看见黎叶一天有多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回房还要拿上几张药房琢磨。有时候夏满满给他洗脚他都不知道,等上床抱着她睡的时候才会亲昵一会儿。 可那种时候,哪里会真的听她说什么话。 再说了,如今的她在黎家,做了什么事情,婆婆在饭桌上都说了。哪里轮到她开口说话。 真的,还不如不嫁。 不是他变心了,不是他有错,也不是有人忽视自己。只是这里再也没有人说: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不想吃什么便不吃;你喜欢吃什么就做什么,或者娘亲给你做。 到了这里,她的天不再是头顶的那片天,而是晚上和她同塌而眠的黎叶。 她不管做什么,都要围着他转。给他洗脚,给他做饭,给他刷碗,甚至早上还好帮忙打好洗脸水。婆婆管账,公公管店,黎叶帮忙,她说起来是个闲人,可比谁都忙。 婆婆说:“月初太乱,月底太忙,以后家里的三餐你来做。” 婆婆又说:“有些衣服的面料金贵,用手洗,别用棒槌敲。” 婆婆还说:“你做菜放那么点盐,你公公和你相公都不会吃的,你们家人口味儿太浅,盐吃少了会长白头发的。这坏习惯要改过来。” 婆婆说的都对,况且人家是一家人三个人,自己只有一个人。少数服从多数,这道理还是懂的。只是这心里,多多少少心不甘心情不愿,总觉得哪里别扭。/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教媳 夏满满每次都笑着应承,不过脸上笑着,心中有些尴尬。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仿佛婆婆接管了她未来的人生一样,不管她以前的生活是怎样的,以前的习惯是怎样的,现在统统都要重新再来。都说女人嫁人是一次投胎,想想真是如此,什么都要重新学,对错颠倒,还只能承认曾经亲爹亲妈教自己的是错的。 那种感觉不好,但没有人在乎,即便是自己,也要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这是过日子,不是戏台子上唱戏,来不得半分侨情,也没有半分波澜。有的只是平静到无聊的日子,可以前心心念念一直想的便是这样的日子。 夏满满觉得还好。 最起码黎叶现在已经成了她的夫君,她的平静和无聊或许还是好多人羡慕无比的。想到这里,夏满满知足了。不是自己怀着恶意的心思去比较,是人在不知足的时候,想想别人,也就知足了。 她的口味越来越重,她的模样越来越像个小媳妇,她不知道曾经她活泼的性子哪里去了,在这个家,不管到哪里都是一副低头敛目的样子。她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可她以为现在的自己才是对的。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觉得自己的脊梁越来越弯。或许是因为见了公公婆婆要行礼,见了黎叶哥哥也要弯腰恭谨的缘故。夏满满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自己,这是她心甘情愿的。可是心中还有一个声音在默默的反抗着什么,似乎并不太满意如今的处境。 日子一天天的这么过着,其实黎叶哥哥说的一点都没有错,确实能等到有一天自己忘记了原来的家,把这里当自己的家的时候。虽然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有百般的不适应,可时间长了也就会熟悉的。夏满满叹了一口气,这里没有爹娘的疼惜,有的只是要求和鼓励,甚至还有 不容她的胡思乱想再蔓延,正在愣神的夏满满突然被婆婆的骂声惊醒。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让你舂米你也用点心,我的手在你这舂底下呢!”婆婆嫌弃的站起身,指着夏满满的鼻子骂。 “我”夏满满这才意识到刚才她开了小差,想了一些有的没的惆怅,忘记了自己手上的活。 婆婆黎于氏见夏满满这幅样子,又有些不忍,觉得自己刚才说话是有些太重了,可是她心里也是委屈的不行。你说这哪个女人不是忙活了大半辈子,媳妇熬成婆才稍微轻松一点,这媳妇到了婆婆家中,本来就应该更听话更懂事一些的。自己对自家的这个媳妇已经很是宽容了,可是这媳妇就像是脑子不开窍一样,天天除了做活就是哀声叹气的,好像婆家有多对不起她似的。婆家哪里有对不起她?好吃好喝伺候着,别家都是婆婆作威作福的,她这个媳妇什么都不会还要教,她手把手的教她做事,比自己做事还累,她觉得她这婆婆当的够好的了,怎么到这媳妇的眼里半点情分都没有?以前不觉得这孩子这么多事儿,脑子里想那么多有的没的,现在怎么是这个模样? 一想到这里,黎于氏又有些生气,本来想安慰夏满满,可现在她一点想安慰的兴致都没有,刚才夏满满走神,害得她的手差点被舂给压了。 “算了算了,我不骂你了,可你自己长点心行不行?不用你吧,看你在闲着胡思乱想也怪无聊的,想给你找点事情做。可这用了你吧,你还是魂不守舍的。我说,满满你这一天到晚的到底在想什么?”黎于氏问她。 “我”夏满满很想说自己想家了,想回家住一段时间,可是这话说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眼看你嫁到我们家也有小半年了吧,这肚子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动静,你也不着急?”黎于氏那件事还没到底,又开始问起这件事儿,看来婆婆也是忍到了极限,要和她算总账。 夏满满一脸懵:“这娘我这”这是认真说的么?才小半年而已,新妇小半年没孩子很正常吧,今天不过是做事走神了一下,又没真的出什么事儿,也没必要把话扯到这儿。 “我说你们俩没背着我吃什么东西吧?”黎于氏怀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媳妇。自己儿子身体好着呢,两个又是年轻人,屋子里隔三差五就有动静。按说不应该啊。别人家的媳妇嫁过来个月都能大着肚子出来,这夏满满倒是一点没事儿。莫不是这小两口还不想要孩子?这种事情怎么能由着他们。 “没有怎么会,娘,您真的多想了。”夏满满连忙解释道。 “那就好,我说他白天忙,你晚上也体贴一点,别逼着我这老婆子连这个都得教你。”黎于氏细不可闻的哼了一声,那眼神也算不得翻白眼,但是多少有些鄙夷。 夏满满想不通自己这是做错了什么,居然要被如此对待。但是真的当面反驳自己的婆婆,又觉得没必要。没想到她还没说话,婆婆又说开了,甚至有些絮叨:“我说你这姑娘看着是挺好的,以前在隔壁住我也没当回事儿,想着你什么不会也没关系,我慢慢教就是。可没成想你这学的心思也不纯,做活的时候不是想这个就是想那个,你说你这样的媳妇,到了哪一家不得让婆婆好好调教,不对,若你若做了别人家的媳妇,碰上性子不好的婆婆,只会日日的嫌弃你,甚至连教你都不会教。我说你心里别对我有什么别的想法,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可别我这儿费心费力的教你做事情,转头你又恨上我了,若是那样,你直接和我说,我和当家的商量和你们分家。” 婆婆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夏满满只得赔笑道:“娘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根本没有这个心思,您想多了。我以后肯定好好听您的话,帮您做事情,不再开小差了。您就别生气了。” “还有”黎于氏说着对着夏满满的肚子使了个颜色。 夏满满脸红,但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心里有数的,不行我让相公给我开些药调调。” “这还差不多。”黎于氏这才露出来一个笑脸,也不能说她虐待这夏满满,只能说谁家的媳妇都是这么熬过来的,她当年也是这样。这媳妇不调教就伺候不了男人,亲家娘舍不得调教那是因为这是亲女儿,两年一直关系不错,也不能说什么。但是自己不调教这苦的是儿子,不把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等自己百年之后,儿子过不好怎么办? 她一把年纪了还操这么多心,若不是为了自己那个儿子,哪里至于去做这种事情? 只盼这小两口能明白自己这一番心意,特别是自己这个不开窍的儿媳妇。 夏满满在答应了婆婆的要求后,接着和婆婆一起继续干活,这次她再也不敢心不在焉的去七想八想,老老实实的就像是欠了人家似的。 这剩下的活计,因为没有夏满满跑神,做的还算快,黎于氏很满意,于是就“夸”了夏满满几句。“你看,这人就得找点事情做,并非是你不做事情就叫做享福,那些看起来清闲的福气,要么是在消耗上辈子的福报,要么花的是这辈子的寿命。你瞧那猪是最有福的,每天吃吃喝喝睡睡,什么心也不用操,也没有人嫌弃它们懒和胖。可享福享得多死的也快,所以啊,还是做点事儿的好。”/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训斥 夏满满听了这话,心里总觉得别扭。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她在想或许是自己的问题,即便是在家生母也曾说过这些话,虽然说话的内容和语气都不一样,但意思差不多。可她为什么听着亲妈这么说就没有一点难受,但是婆婆一说这话就觉得别扭的要死?到底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婆婆的问题?夏满满也不知道。 这里没有家里自在。 这是夏满满的感觉。她总感觉这里除了黎叶哥哥是真心对她的之外,公公和婆婆时不时总是拿眼睛瞧她,或许是这种眼神和之前亲生父母的眼神不一样。亲生父母闲来无事也会瞧她,可那是关爱的目光。而这里的眼神,除了审视,还是审视。 可已经走到这份上了,或许世间的很多事情本就是这样,得到什么,必然会失去什么。她夏满满得到了黎叶哥哥,就必定会失去父母的关怀,这么想也就没那么多七想八想的东西了。怎么过不是过啊。夏满满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自己这样不会做事说话又不讨巧的女孩子,嫁给别人做人妇,不让公公婆婆看着心烦就行了,怎么还可能会有那种自己什么都不会又不招人喜欢,偏偏是公公婆婆又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的事儿呢? 这么一想,她的心有些平静了,或许错的不是别人,错的是自己。 夏满满悄悄的叹了一口气,刚歇了一会儿,便听到婆婆在叫自己,原来是要准备晚饭了。 这日子又过了个把月,到了清闲的时候。这所谓清闲的时候,其实便是公公和相公没那么忙的时候。 到年关了。年关的时候这医馆便成了一个清净之地,除了疾病上门的患者外,其他的能拖的病c不关紧的病,那些病患都会想尽各种办法不来医馆这个“晦气”的地方,等过了年才会忙起来。 可夏满满更忙了。她要帮着自己的婆婆做事,做过年吃的糕点,还有过年用的新衣,每天都要熬到半宿。夏满满偶尔也会觉得这样的日子太难了,但想想自己在家的时候,娘亲在过年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般的忙,自己从来没有帮过忙,又觉得有些愧疚。 她一边忙活的时候,一边苦笑:以前娘亲忙的时候,帮她做新衣时,她没有帮忙是她亏欠娘亲的。就算现在让她回自己的娘家帮忙到深夜甚至通宵她都没有一句怨言。可是为什么她欠娘亲的债如今却要到婆婆家来还了? 原来以前的不懂事都是有人惯着的,当没有人惯着自己的那些坏毛病之后,她也没那么不中用。正忙呢,公公闲来无事走到绣房门外,踱着步子进来对夏满满沉吟道:“最近医馆也没什么生意,倒是你们家的药铺最近的生意应该会好一些。我看是这样,药铺最近药材收的多,价格就不会那么贵,你和你相公一起去挑一些品相好的药材,拿回来用。银子带好,只能多给,不能少给。” 夏满满听了笑了,觉得有些见外:“公公这说多了是哪里话,那毕竟是我的生身父母,我去他们那里拿药材用不着这样的,公公这边需要什么要我去拿便是,我父亲定不会要什么银子的。” 黎家二老听了夏满满这话面面相觑,似乎不相信这话是从她嘴巴里说出来的一样,夏满满并未觉得这样的话有何欠妥,还倒是黎家二老不信她那爹爹是疼惜她的,于是又补充了两句:“我父母一直疼我,只要我平安,他们便能放心。我们拿药到药馆用的药材,一般都是急诊用的一些,量也不大,用不了许多银钱,不给也行的。”夏满满说完之后便开始收拾自己面前没做完的活计,放在簸箕筐里,准备回寝房收拾一番去书房叫相公一起回娘家一趟。 她正低着头收拾着手里的针线,那边的公公突然将手往门框上重重一拍,还朝着地上跺了几下。夏满满被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一不留神绣花针插到了手指头上。她咬着指头抬起头不知道公公怎么突然闹这动静。抬眼一瞅正看见公公和婆婆正用一种“痛心疾首”的目光看着自己。 “难道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夏满满有些迷糊。 “胡闹!胡闹!”公公几乎是吼出来的。 夏满满知道公公脾气不好,有时候还爱使点小性子,但是这进门半年多了,还是第一次见公公发这么大的脾气,她不知所措。看着婆婆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顾不上被戳破的手指头,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站在旁边低头垂手等着挨骂。 “你看你这傻子你把你公公气成什么样子了。我们家好吃好喝的伺候你这大半年,你这肚子一点动静没有就算了,你怎么还能把我们当外人,把娘家当自己人?你说去买药不用钱?你这不是打你公公的脸么!”黎于氏用手指头隔空戳着夏满满的头,夏满满终于明白了一点点。 “我们家是没钱?你去娘家不给你父母钱?你是觉得我们黎家穷掏不起那钱,需要让你去娘家施舍?你就那么看不起黎家么?还有,你是嫁出来的姑娘,那是泼出去的水。你和你娘家没有一点关系了,以前在娘家养的毛病要改,以前不会的东西要学,以前不知道接人待物的话,现在就慢慢的学着去做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你倒好,嫁出来这大半年了,连这点改变都没有,还以为你是没出阁的时候呢?你这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什么呢?!”公公气得呼哧呼哧的,似乎很是不理解。 夏满满的眼泪快要掉下来了,她也是一番好意,没想到婆婆家居然会这样想。她很想一起了之回娘家。但是回了娘家又能怎么样?这又不是她夫君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自己做的不能让长辈满意,本来就是自己的错,即便是回了娘家,到时候也只能灰溜溜的自己回来,说不定更会成了一桩“罪责”,以后再有点什么事儿,肯定会被翻出来做旧账的。/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