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品狂妃又娇又飒》 第一章 开局不妙 X是被一桶冰凉彻骨的水浇醒的,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却没睁开眼睛。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死了。 在完成组长吩咐的最后一个任务后,被一起长大的同伴背叛,在她的后脑用枪开了个血窟窿。 她自嘲的笑笑,想她X纵横边境,头号利刃之名令人闻风丧胆,最后竟死在最信任的人手里,还真是滑稽。 可现在这一身叫嚣般的剧痛如此清晰又是怎么回事? 她闭着眼按兵不动,凭借多年的杀手经验迅速判断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双手受制双脚腾空,这是典型的被审讯状态。浑身剧痛,说明她已经受过刑了。屋子里充斥着发霉的味道,可见这是一间长期不见阳光的密室。房中呼吸轻重不一,听起来至少有五个人…… 她心下骂了声歹势! “她没死吧?”一个公鸭嗓突然说:“鸨妈子只说教训她,可没让咱们弄死这痴傻儿。” 鸨妈子?痴傻? X心中疑惑顿生,她几时成了痴傻?谁又是鸨妈子? 两个陌生的信息足以让她不安,她必须迅速搞清楚当下的状况。 她暗暗沉了一口气,自幼学的伪装课此时派上了用场。 痴傻是吗? “嗯……” 她痛苦的轻哼一声,随即缓缓睁开双眼,木讷又呆滞。 在看清眼前景物那一刻,X惊得瞳孔猛缩,恨不得把眼睛再闭回去,当做自己从来就没醒过! 眼前这五个大汉穿戴十分不俗,不俗到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古代装扮…… 她尼玛是狗血的穿越了?!欺负她没看过网文吗,别人家的穿越不是都有“接收原主记忆”这一流程吗?为什么她没有? 可时下的情形容不得她多想,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她心里再疑惑也要先想办法搞清楚状况逃出去再说。 “呜呜,好痛,放开我,我要回家。”她小脸通红眼泪夺眶而出,孩子般的语气甚至还带了点大舌头。 “哟呵,醒了?”公鸭嗓笑得露出一口黄牙,“刚才还只知道哭,现在倒会说话了,可见这顿鞭子有用,”又轻蔑道:“你家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还往哪回?” 流放! 她如孩子撒泼般嚎啕大哭,“放开我,这是哪?我好疼,我要回家!” 公鸭嗓果然上套,戏谑道:“这可是个好地方,进了我们丽春院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没有逃出去的一天,何况你还是朝廷下旨充为妓奴的罪臣家眷。不如乖乖听话,也好少受些苦。否则……” X吓的缩瑟了一下,哭喊道:“呜呜,别打我,我要回家,我要找爹爹!” 公鸭嗓被她吼的烦躁,反手狠狠抽了她一鞭子,“给爷闭嘴!还想找你爹?你那获罪的丞相爹,现在想必还在流放的路上!” “啊!”X疼的浑身一哆嗦,杀猪般扯着脖子叫疼,痛哭流涕的求饶:“好痛,大哥哥别打了,饶了我吧。” 痴傻,丽春院,抄家流放,充为妓奴。 她可以确定自己穿越了! 只是这开局实在不妙。 “大哥,你跟个傻子说那么多做什么,”站在远处的大汉揉了揉小腹下流的道:“有这功夫还不如给兄弟们痛快痛快。” 公鸭嗓也觉得自己浪费口舌,逗狗一般对她戏弄道:“你别哭闹我就放你下来,不止放你下来,还给你好东西吃好不好?” 话音一落,五个大汉猥琐的大笑,有的甚至已经摸上了腰带。 “真的?”她满脸惊喜,随即又楚楚可怜的哽咽道:“可我还是想家想爹爹。” 我见犹怜的小样让五个大汉看的直流口水。 公鸭嗓咽了口唾沫,“你全家获罪,想也没用。如今只有哥哥们疼你,”又诱哄道:“你听话,把我们伺候舒坦,我就陪你去找爹爹。” X心知时机已到,更痴傻几分:“那哥哥快来。” 迫不及待的脸上漾出痴傻的笑意,端详之下竟含着一丝妩媚。 五个大汉被勾的心火旺盛,急不可耐的向她扑来。 公鸭嗓首当其冲,脏手刚要摸上大腿之时,X猛然眯起双眼,凌厉的眼神像淬了血的利刃悍然出鞘! 几息后。 X扔掉已经断裂的绳索,面色冷淡的看着满被打晕的糙汉。 没有一丝留恋,她推门离去。 可刚跑出大门便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雕梁画栋抄手游廊,处处陌生,她到底该往哪跑? 身后已经响起喊打喊杀的高吼:“黎素跑了,快给我追!” 我?黎素? 没时间多想,她拼着浑身剧痛拔腿冲出南面的角门,一头扎进热闹繁华的街市。 七拐八拐跑出一段距离后,新生后的兴奋感逐渐被伤痕累累的体弱给占据,加之地形不熟竟很快被打手们追上来。这次足足二三十人,须臾间,把她团团围住。 为首的大汉咬牙道:“不要脸的臭娘们,连我丽春院的场子也敢逃,今天不给你点厉害瞧瞧,还以为我们兄弟好欺负!” X,不,黎素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神却俞发凌厉,她紧紧攥起颤抖的拳头摆在胸前,是标准的格斗姿势,:“还嫌死得不够?!” 冷淡凶狠,浑不似不久前那个蒙昧的痴傻儿。 打手里不知谁吼了一句:“上,我们一起上,她快不行了!” 黎素弓紧腰身。正准备背水一战,可就在这时,御道上突然响起一声清喝,声音如千年古刹的晨钟般醇厚,却依稀带着锐意,从人群中劈来。 “住手。” 随即有人高喝:“寂皇子叫你们住手,谁敢放肆。” 街上百姓连同打手们听了名号皆为一震,慌乱的跪了下去,虔诚高呼:“拜见寂皇子。” 黎素寻声望去,只见人群之外,那在玉辇上的人双眸沉静,无悲无喜的看过来。 四目相对。黎素破天荒心安了一寸。 安全了吗? 随即晕了过去。 第二章 你来送死的?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艳阳高照,阳光透过棱子照进屋里,刺的黎素微微眯起眼睛,下意识的用胳膊来挡,才发现自己被包的像只粽子。 恰在此时,一个头梳双平鬓的丫鬟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见她醒了便笑道:“黎素姑娘睡了三天终于醒了?刚好把药喝了吧。” 黎素挑了挑眉却没动作,只用眼睛迅速扫了一圈周围地形,半晌道:“现在是什么朝代?” 小丫鬟一惊,赶紧放下托盘伸出五个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不,不傻了?” 黎素翻了个白眼,这副身体的原主是傻,不是特么瞎好吗?拿只手在眼前晃什么? 她知道多说废话解释,拿起药碗放在鼻间闻了闻道:“小蓟、芦根、茜草、大黄等十几味药,都是止血消肿消炎的,还加了赤灵芝固本培元,真是大手笔。”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目瞪口呆的小丫鬟笑道:“现在我能证明自己不是傻叉了吧,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朝代了吗?” 小丫鬟瞠目结舌,半晌才回神,磕磕巴巴道:“奴,奴婢怎敢直呼皇帝名讳,只能告诉您奴婢的主子是当今寂王爷,皇姓凌,本国国号苍云。” 黎素一怔,苍云国,凌姓,没听过啊! 正疑惑间,只听门口响起一声清丽的声音,“早听说寂哥哥收留了那个罪臣家的傻子,没想到是真的。” 小丫鬟赶紧起身蹲了个福:“见过澄阳郡主。” 郡主连眼风都没扫她一个,趾高气扬的走到黎素的身边,抬手便打翻了药碗,骂道:“一个罪臣生的痴傻儿,也配喝寂哥哥吩咐的药?还不如跟她那短命的娘一起去死了事!” 黎素淡淡的看了一眼澄阳又瞟了一眼地上的药碗碎片,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澄阳被她这么一看登时怒极,指着她怒喝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没规矩的下贱胚子,还敢这么看我?!别以为装疯卖傻的博寂哥哥同情,我就奈何不了你,王嬷嬷给我狠狠的教训她!” 王嬷嬷好似早已等候多时,听到命令便气势汹汹的冲到黎素面前,抬手就要来打。 可牟足了劲的巴掌却扑了个空。 与此同时,澄阳郡主只觉得颈间一凉,耳边响起如鬼魅一般的声音,“你是活腻了来送死的吗?” 没人看见黎素是什么时候从床上起来的,更没人知道地下的药碗碎片是怎么到了她的手里。 “你,你放肆……” 黎素嗤笑:“放肆?还有更放肆的,你想不想试试?” 她口里这样说着,可心里却把这副身体的祖宗十八代都招呼了一遍。 胳膊腿儿软的像面条一样是什么鬼?提口气起来,差点把胸腔鼓裂,两指夹着碎片像电动小马达一样抖个不停,居然还割伤了指尖?! 这副死样子要是在训练营,绝壁是组长的下酒菜了! 郡主咽了咽唾沫,“你,你别乱来,我母亲可是长公主,若是伤了我,她不会放过你的!” 黎素哈了一声,“好大的来头啊,那就看看是你母亲的动作快,还是我的手快!” 她两指微微用力还未等把碎片割进去,澄阳郡主便杀猪一样嚎叫。 “住手!” 一声惊喝制止了黎素的动作。 这个声音既陌生又熟悉,正是她昏厥前听到的天籁。 她缓缓转头,果然看见一袭白衣的他站在门口。 他神色平淡无悲无喜,缓缓走到她身边不赞同的轻轻拂了一下黎素的衣袖,却四两拨千斤的挑开了黎素的桎梏,黑白分明的眸子淡然的看着她道:“我代郡主为她的冒犯致歉。” 澄阳郡主忙不迭的冲进凌寂怀里,哭诉着告状:“寂哥哥你终于回来啊,这个疯子要杀我!”前一刻还盛气凌人的郡主这一刻却如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凌寂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躲开她的触碰,淡淡道:“莫要任性。既已来了便随我们一同入宫吧?” 澄阳郡主哭着不依,听了他的话才哽咽道:“我们?还有谁?” 凌寂这才看向黎素,“黎姑娘,皇上听闻姑娘神志骤然清醒,大奇之下招你进宫一观,这便随我去吧。” 黎素挑了挑眉,下意识的想拒绝。 开玩笑,皇帝老儿当我是猴耍么?还进宫一观? 可又一琢磨,自己如今穿越换了个新壳子,相当于删号重练,人生地不熟之下理应跟当地的头号扛把子搞好关系,便道:“前面带路。” 凌寂微微一愣,随即转身淡然的出了门。 因着黎素有伤在身,一路上都是乘着轿子。她透过窗帘往外看,暗暗记下地形和脱身路线…… 进了宫却让黎素微微诧异,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正中央坐着的老头明黄加身一身富态,而他怀里正揽着一个憔悴的病美人,御座下首男男女女站了十来个,瞧那衣着打扮个个身份不凡,此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她。 黎素微微皱眉,作为暗夜杀手她十分不习惯被万众瞩目。 澄阳郡主对这场面司空见惯,小跑着上前撒娇道:“皇舅舅,几日不见澄阳好想你。” 皇上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顶道:“澄阳最孝顺,深得朕心。” 饶是黎素见惯了人有千面,也不得不夸赞一声澄阳的变脸功夫,当真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这位就是黎丞相的独女黎素?” 听皇上终于点到自己,黎素便从容不迫的答,“是。” 本着国际社交惯例,她勾起公式化微笑,甚至还上前几步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所谓礼多人不怪,她自认此番举动十分上的了台面。 “大胆!见了皇上竟敢不跪,来人先掌嘴二十,之后再拉去宗人府好好上上规矩!”澄阳郡主有这么多人撑腰立马趾高气扬起来。 黎素眉心一跳,本以为自己伸出友谊之手已经足够有诚意,没成想人家要的不只是诚意。 跨越千年的首脑大会面宣告失败。 禁卫军呼呼啦啦的冲了进来,却听皇上宽和的道:“何必跟她一个痴儿计较,都下去吧。” 澄阳郡主还待再说,却被皇上怀里的病美人打断。 “听说黎丞相这个女儿自幼便是痴傻,今日一见,除了举动古怪些,倒也没什么疯样。” 皇帝怜爱一笑,“前两日传来消息,说黎素当街行凶,好似已经不傻了,所以朕才把她招进宫来,让你们都瞧瞧。” 好几日? 黎素心下警惕,她从未放任过自己在陌生的环境里毫无防备这么久。 皇帝接着问黎素:“你可知道自己是谁?” “黎素。” “可还记得你的身世?” 黎素总结先前套出来的信息,平淡道:“姓黎的老头犯了大罪,一窝子抄家流放,女的充为妓奴伺候爷们。” 话音刚落,满殿众人哄堂大笑。 病美人擦着眼角笑出的眼泪道:“还说不是痴傻,哪有这么说自己亲族的?” 皇上也乐不可支,指着黎素道:“可见传言不可信,朕真是老了,竟相信他们的疯话把她招进宫来。本还想着她一个痴傻都能恢复正常,定是遇到了高人,朕问清楚了好将高人请来给你治病,没想到……” 在大家哄笑中只有凌寂淡然处之,沉稳的站在一旁如世外看客。 “我不是疯子。” 黎素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听清楚。 皇帝像逗狗一样戏谑问:“你怎么证明你没疯?” 第三章 我无所不能! 黎素忽然一指病美人道:“我若是治好她,是不是就能证明我的话?” 太子凌御已经笑的头冠都歪了,听闻此言便起哄着边拍手边讥讽道:“哈哈,真是不得了,不止不疯了,还会治病?真真笑死人了。” 殿上皇族公卿纷纷附和,堂皇的大殿上笑嘲一片和市井大街无异。 黎素淡定自若,对他们的羞辱充耳不闻,只扬声道:“失眠盗汗,恶心呕吐,尿频尿少,四肢无力,稍微一动便眩晕,我说的可对?” 在大家还在哄笑的时候,皇上和病美人终于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因为黎素说的正是病美人长久以来的症状。 病美人倒抽一口冷气,“你如何知道?” 殿上众人终于觉出不对,闭上嘴惊诧的看着眼前腰杆笔直不卑不亢的女子。 在一片死寂中,黎素微扬下巴,却露出个莫测的笑:“我啊,无所不能!” 皇上一笑,“口气倒不小,”又半信半疑的问:“你当真懂得医术?” “父皇不是真信了她吧?”太子终于认真起来,皱眉道:“怡妃娘娘久病不愈,就连太医院的国手都束手无策,凭她一个半痴半傻的疯子怎能医好娘娘的病?” 澄阳郡主也急了起来,附和道:“太子哥哥说的没错,我看她是为逃避服刑才信口雌黄,皇舅舅千万别信她,这种妖女就该治她个欺君之罪,拉出去凌迟以儆效尤!” 黎素淡淡瞟了澄阳一眼,寒芒一闪而逝。 澄阳郡主被她看的心头一颤,却仗着人多强撑场面,大喝:“放肆!你这是什么态度,慢说你是个罪臣之女又妖言惑众,就算是你那犯了罪的爹还在位,凭你的态度我也能治你个大不敬之罪!来人,给我挖去她的眼睛!” 禁卫军气势汹汹的抽出佩刀上前一步,浓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黎素被他们围困在中央不躲不动,她冷眼扫了一圈,心里盘算着若现在翻脸到底有多少胜算? 若以前世的体能,赤手空拳逃出去的几率应该是五五开,要是给她把飞镖那就是七三,如果上天垂怜给她配把M416那绝对是九一。 可如今这副烂身体再加上这一身丧到家的伤…… 也是九一,人家九,她一。 她几乎立刻就做出了选择,气势一收,漾出一抹无辜的笑颜问:“皇上不问清楚就要杀人么?”说罢,又咬了咬唇委屈道:“我已是家破人亡的弱女子何须动用这么多人以多欺少?” 比变脸?她还没输过谁! 前世纵横边境呼风唤雨,没有点虚与委蛇与虎谋皮的警觉坟头草早不知道长成什么大森林了。 皇帝眸光闪了闪一抬手,禁卫军领命后退。 澄阳郡主一看登时气怒,拉着皇上的袖子跺脚道:“她满口胡言,皇舅舅怎能信了她的话!慢说她是不是痴傻,就是她费尽心计住进寂王府妄图勾搭寂哥哥这一条就知她包藏祸心了!” 黎素听的一阵好笑,原来这小绿茶翻来覆去的给自己添堵,竟是因为这个。 她转眼去看凌寂,只见他仍旧淡然自若的站在那里,出尘而高洁,好似世间事皆与之无关。 “寂儿,你怎么说?”皇上问。 凌寂终于有了反应,他平静无波的道:“世间万物皆有缘法,黎姑娘神志恢复,可见已还清前世罪业。深陷囹圄尚能脱困,儿臣遇见相救是机缘,如今父皇将她招进宫来,若能治好怡妃娘娘,也是机缘。” 黎素被他一番禅机说的云里雾里,虽不太懂,可还分得出好赖。 果然,皇上立马追问:“寂儿是说她能医好怡妃?” 凌寂垂下眼睑掩盖眸中芳华,淡淡道:“或可一试。” 黎素挑眉看他,他们二人连一句正经话都没说过,这人对自己哪来的自信? 不过皇上能这么重视凌寂说的话,还真是出乎她所料。 “寂哥哥!”澄阳郡主高呼道:“我知道你向来慈悲心善,可这罪妇不是好人,你怎能替她说话!”又转身对皇上撒娇,“皇舅舅,你也不劝劝他。” 皇上安抚性的拍了拍澄阳郡主的手,却对黎素笑道:“说了这么会话黎姑娘累了吧,来人,上茶。”说着,便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黎素自太监手里接过茶放到嘴边,动作一顿,无奈的笑道:“皇上若想将黎素赐死何须用鹤顶红?也太贵了些。” 皇上被拆穿不怒反笑,“哈哈,果然颇通医术,这样朕便敢把怡妃的病交由你诊治了。” 话音刚落,太子再次开口:“父皇不可,此人乃罪臣之女且全家获罪,如若包藏祸心在娘娘的药里动了手脚,岂不害了娘娘!望父皇三思。” 此话一出,满殿皇室皆跪下劝阻,皇上果然踌躇了起来。 黎素冷笑着看了一圈跪在地上的龙子龙孙,忽然大步走到太子面前,没给众人反应时间,迅猛出手动作干净利落。 太子只觉发髻一松,待看清后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在他眉心中间抵着一个冰凉的硬物,正是他那根发簪! 与此同时,禁卫军唰的一下抽出刀来,刀尖直指黎素。 黎素置若罔闻,只笑的格外客气甜美,语气轻快的好似询问要吃什么甜点,“太子现在觉得我要想杀人还需要那么麻烦吗?” 太子骇的指着她,“你……” 黎素俏皮的歪头一笑,如同豆蔻少女的恶作剧,把簪子往太子手里一放,“嘻嘻开个玩笑。”又娇笑着对禁卫军挥了挥手道:“别紧张,都散了吧,我若想谁死,你们冲上来也救不及的。” 这话杀伤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她这一手终于惹怒了在场所有人,四公主第一个带头高喝道:“妖女!父皇,此妖女不除定然祸乱皇家,求父皇下旨即刻将她斩首示众,以安臣民之心。” “对,杀了她!” “此妖女罪该凌迟!” 黎素叹了口气,她本想弄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碰面会,谁知道这帮古代老古董步步紧逼,惹的她心火旺盛,一失手玩脱了。 唯有皇帝默不作声,静静与黎素对视。 就在掀翻房盖的声讨中,一个清冽的声音缓缓响起,“父皇,儿臣愿为她作保。” 殿中骤然一静。 黎素猛地转头看向他。 四公主不解道:“皇兄你……” 凌寂依然沉静如水古井无波,说出的话却异常坚定,“若她在救治期间枉顾他人性命,儿臣愿削爵出家以还罪业。” 第四章 天神下凡 澄阳郡主尖叫:“寂哥哥你疯了?!” 黎素凝望着他的眼神复杂,半晌高喝一声:“好!”她霍然转身,穿越后第一次认真的道:“皇上,请允许我医治怡妃,若不能使其痊愈……”她转头看向凌寂,轻笑道:“也不用你做和尚,我赔皇上一命就是。” 凌寂终于转过目光,凝眸于她身上,无喜无嗔,徒留慈悲。 而他此言一出,殿上瞬间炸了锅。 不止皇族公卿,就连皇上都是一惊,“寂儿,你身份特殊怎可随便说这样的话。”随即转头对黎素道:“既然寂儿为你作保,朕便信你一次,不过……” 他沉下脸,“你也看见大家的反对,朕虽应了你却不得不考虑其他人的意见。这样吧,在你诊治期间朕会派太医院的太医监督,若有差池,即刻下狱……”他顿了顿忽然冷声道:“你可要想好,若行差踏错,下场必然比充为妓奴凄惨百倍,届时可不要说朕没给你机会。” 黎素笑了笑道:“我把命都押上了,皇上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过我也有个条件,要是把怡妃娘娘治好了,皇上准备怎么奖赏我?”她歪着头,形容如二八少女般娇憨。 皇上哈哈大笑,指着黎素道:“好个不吃亏的丫头,事还没办就先讨好处,”他略沉吟一下道:“若你真能治好怡妃的顽疾,朕便赦你无罪,脱离奴籍,再不用充妓奴了可好?” 黎素满意的打了个指响,“成交!” “父皇……” 太子还待再劝,却被皇上制止。他紧抿嘴唇,回头深深的望了黎素一眼,杀意弥漫。 黎素恍若未觉,无辜的耸了耸肩,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看向凌寂,只见他眸光低垂,一身清冷的气场出尘又圣洁。 或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凌寂微微抬眸望向她,只一下便别开目光,淡然的走了出去。 将出了宫门,黎素才觉得出了一身冷汗,混合着裂开的伤口,疼的她牙齿发颤。虽说这条命是白捡的,可也不想这么快就交代出去,好在有惊无险。 “黎姑娘慢走。” 黎素在短暂的意外后笑问:“太子殿下有何指教?” “黎姑娘好手段,轻而易举便博得父皇信任,就连本宫都不得不佩服姑娘的智勇。” 黎素一脸兴味的道:“太子莫不是特意追上来夸我的?” “非也,”太子道:“本王倾慕姑娘才华,已命人在府中备好酒菜,不知姑娘可愿赏脸过府一叙?” 黎素舔了舔唇,无奈的笑了起来。 比起自己千面姿态,这些皇家的人变起脸来也不遑多让。 她看了看已经走远的凌寂,利索的回了两个字:“没空。” 太子笑容一僵,低声道:“往后还要在世道上走,我劝姑娘还是不要树敌为好。就算你治好怡妃脱了奴籍,可皇家要想弄死一个人,比踩死只蚂蚁都简单,何不给自己留条退路,以谋后定?” 黎素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多谢太子提醒。可惜我向来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拿命来还。”她微微抬起目光看向太子的发鬓,云淡风轻的道:“太子的头发乱了,快用簪子梳起来吧。” 说完便转身离去。 凭着记忆回到寂王府,迈进门槛那一刻浑身软的差点趴在地上。 青竹赶紧过来扶她,“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伤口又疼了?” 黎素心道,疼算个屁,主要是虚!这身体的原主到底是怎么照顾自己的,身体弱成这样,走两步就喘的像风箱一样,简直连狗都不如。 她却没想原主本就是个寻常人,加上连日来的饥饿劳顿,又被打成重伤,身体被她强行调动已是到了极限,外加伤口迸裂失血过多,可不就虚嘛。 青竹心疼的搀扶黎素往房间走。 “凌寂回来了吗?”黎素气喘吁吁的倒在床上问。 青竹边手脚麻利的给她端来药边答:“王爷回来一会了,姑娘快把药喝了。” 黎素吸溜吸溜的喝着,心里吐槽,好你个凌寂,出了宫就不认人,明知她身上有伤还自己先跑了,真不仗义。 不过今天能脱险也全都靠他,穿过来没几天,他已经救了自己两次,若说心里没点触动,那是说谎,尤其今天他倾尽所有的信任。 思及此,她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们这个寂王爷好像跟别的王爷不太一样,我看皇上都要让他几分。” 提起凌寂,青竹骄傲的笑了笑,“姑娘刚醒,恐怕还不知道,我们王爷啊,那是天神下凡!” 黎素一口药差点没喷出来,你就是再拍马屁,也没这么吹嘘的吧? 青竹赶紧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口里道:“姑娘别不信。听亲眼见过的老人讲,王爷降生时天显异象,宫殿上空汇集五彩祥云,百鸟争鸣,本是快入冬的秋日里,却万花盛开。” “皇上本还担心是妖异之兆,请了在外云游的圆空大师来看,大师道,凡真神入人间天象必呈祥瑞,此子正是西天真神下凡护佑苍云。” 黎素听的“哧”了一声,不屑的道:“我看这啥大师也是个江湖骗子,这种谎话都编的出来。” “姑娘万不可这么说。”青竹道:“圆空大师乃是天下第一高僧,如今已一百二十岁,绝不会打诳语的。” 黎素撇了撇嘴却没说什么,要是放从前,什么高僧啊异象啊,她绝对是不信的,她从小受到的教育除了生就是死。但如今她自己都能大老远的穿过来,可见凡事不可尽言。 “所以凌寂才这么有威望?”难怪皇上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可见此人权倾朝野,但怎么让凌御那么个货做了太子? 青竹一笑,“我们王爷自小钟灵独秀,从不沉溺凡俗种种,一心顿悟礼佛心怀慈悲,若不是身份使然,怕是已经……”她顿了顿继续道:“也正是因为王爷的超脱,所以在皇室和臣民的心中有着超然的地位,虽无俗权却凌驾一切。” 黎素听她说了这么一大堆,终于总结出中心思想:他是全国的信仰,精神依赖。 怪不得她总觉得凌寂不同寻常,剃光了头就是个和尚。 想起那双沉寂又了然一切的眼眸,黎素的心不由得颤了颤。 用完了晚膳已经暮色将近,黎素在屋里躺的嘴里能淡出鸟来。上一世打打杀杀从来也没这么安逸过,骤然闲下来,要电视没电视要手机没手机,简直逼疯人。 她插着双臂吊儿郎当的出屋闲逛,不知不觉走入一片竹林,而在竹林里的八角凉亭下,一抹白色撞入眼眸。 他缓缓转身,月光在他背后汇成银白,好似将整个人都镀了层光晕,仿若神祗,不似真人。 黎素摆了摆手,笑道:“好巧,你也闷得慌?” 凌寂清冷的站在那里,目光悠远仿若叹息的道:“你不该来……” 呃…… 黎素一怔,这是禁区?也没人告诉她啊! “那怎么连个告示牌都没有,至少也该设个护栏提醒一下啊。” 凌寂缓缓转过头,望着她又说一遍:“你不该来。” 黎素盯着他的眼睛疑惑的蹙了蹙眉,半晌眉头一颤,心脏狂跳起来。 他什么意思,他知道了什么?这太诡异了,莫不是果真神人降世,连她是穿越的都能算出来,开天眼了不成? 她紧抿着嘴,慢慢眯起眼睛,一瞬间的杀意如刀锋般射出。 凌寂恍若未觉,仍旧是清冷而悲悯的望着她。 半晌,黎素豁然一笑,“你当我想来?” 她本以为凌寂会说些什么,至少也该问点什么,但都没有。他只是了然的点了点头,再次望向当空明月,与世间隔绝。 黎素陪他站了一会,忽然笑问:“你今天哪来的自信敢为我作保?这无异于一场豪赌,你就不怕赌输了一无所有?” 凌寂先是垂眸,之后又望向她淡然道:“你会让我输吗?” 第五章 都是来学医的? 黎素往石椅上一坐,毫无形象的抬起一只脚踩在身边,手肘松弛的搭在膝盖上漫不经心的道:“那可说不好。” 凌寂别开视线,轻声道:“如此……也无妨。” 黎素一乐:“嘿!还真是视凡俗于无物啊。既然这么超脱何故救我两次?” “苍生皆苦,一念慈悲便可使其生。你踏机缘而来,戾气太重,我救你也是渡你。” 黎素缓缓沉下脸,半晌嗤笑道:“我要你渡?” 凌寂似有些无奈的叹道:“往日种种皆有因果,既已如此,何不趁机偿还罪业?” “罪业?!”黎素脸色阴沉,冷声道:“我何罪之有,还是说你看的出我经历过什么?” “不知。” “不知道就想渡我?”黎素哈哈一笑,站起身来:“看来盛传的寂王爷也不过如此。天色不早了洗洗睡吧,告辞。” 黎素回到房间草草洗漱一番,便躺在了床上。 不知是不是之前几天睡的太多,今夜竟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迷瞪过去,感觉还没一会便被青竹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 “黎姑娘,该起身了。” 黎素闭着眼睛随手拿起桌上的什么猛地一掷,顿时让青竹收了声。 青竹僵在门口,看着面前扎进门框的簪子不敢再往前一步。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要干嘛,都别打扰老娘睡觉,出去,现在马上!” 黎素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把被子蒙在头上。 “可是,可是您该起身进宫给娘娘医病了。” 床上静了一秒,随即床上的人扑棱一下坐了起来,嘴里碎碎念着:“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宫里还一位嗷嗷待哺的病美人呢!” 她迅速起身,穿衣洗脸洁牙一气呵成,衣衫整洁的站在门口时刚好十分钟。 “姑娘,你头发还没梳!”青竹在短暂的目瞪口呆后出言提醒。 黎素一愣,终于反应过来已经不是从前那套零件了。前世为了出任务方便伪装,她的头发一直都是毛寸,出门必备假发。现在不同了,古人这一头长发何止是及腰,俨然已经往膝盖发展了。 她一脸呆滞的说:“我不会。” 青竹忍不住噗嗤一笑,把她拉到梳妆台前坐好,“姑娘稍安勿躁,奴婢给你梳头。” 等上了马车已经半个小时之后了。 黎素踩着点到岗,太监早已在宫门口等候多时,一路引着她来到永和宫。 一进门黎素就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诚然,皇上作为九五之尊自然说到做到,派太医院的人来监督也无可厚非。 可是,也用不着来这么多人吧?!这是出动了整个太医院吗? 黎素粗略扫了一眼,少说有十来个。 她学着电视上看过的见礼方式,面带笑容的拱着手按个点头。可太医们自视甚高,趾高气扬的连眼风都不屑扫一个。 黎素走到台阶上,仍然是那副亲和的笑容,说出的话却能把太医们气个倒仰。 “大家都是来学医的吧?别拘束,我能教你们的,自然不吝赐教。” 打头的干巴瘦老头第一个沉不住气,怒喝:“痴傻妇人口气倒不小,当自己是谁?要不是皇上下令让我们过来,凭你个罪臣家的疯子,能站在这同我们说话?刷恭桶都不配!” 黎素眸光一转,看着老头问:“你哪位?” 老头旁边的中年人接道:“这是我们太医院院首刘大人,痴子还不赶紧过来下跪,哄得我们刘大人高兴,没准就带你回去刷恭桶了。” 太医院的人哄堂大笑。 嘲笑声中黎素神色不变,只是把他们按个扫了一遍,盘算着先给谁放血好。 “吵什么,娘娘正在里头吃药呢,惊着了娘娘,小心你们的脑袋。”大丫鬟从里面走了出来。 太医们一听训斥,马上收了声,直起身子规矩了起来。 大丫鬟这才转头对黎素道:“怎么这时候才来,快随我进去吧。” 进了内殿便见怡妃侧靠在太妃椅上皱眉喝着什么,见了黎素和善的一笑道:“黎姑娘来了,你先在旁边等等,待我喝完药咱们再开始。” 黎素却几步走到怡妃面前从她手里把药碗拿了过来,道:“不急喝,先让我看看这是什么药。” 她把药碗端到鼻尖细细的闻了闻,蹙了下眉,转头对丫鬟道:“去把药渣拿来。” 丫鬟见娘娘首肯,便丝毫不敢怠慢,片刻就拿来了药渣。 黎素把药渣倒在桌上看了一会,随手把药泼在了地上。 刘院首再次高喝:“痴子,你做什么,犯了疯病不成,竟敢泼我开的药?!” 黎素冷冷一笑,斜眼睨他道:“你开的?拿回家喂母猪去吧。” 怡妃也疑惑的问:“黎姑娘,你这是……” 黎素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道:“娘娘别见怪,他这方子确实吃不坏人,可也治不了你的病。” “黎姑娘这么笃定?” 黎素嗤笑:“人参、茯苓、川芎、肉桂……十全大补吗?坐月子也经不住这么喝啊!” 刘院首气的浑身乱颤,指着黎素道:“你懂什么!连脉案都没看过就敢驳斥我的药方?娘娘失眠盗汗四肢无力,分明是气血亏损之症,你个小小罪妇,居然敢对本院首指手画脚!” 他双手一拱对怡妃跪下,“娘娘,此罪妇妖言惑众定是因朝廷对她亲族的处决心怀不满,从而报复。臣奏请即刻拿她下狱,严刑拷打之下必然会说实话!” 刘院首身后十几位太医也跟着呼啦啦跪下:“臣附议。” 第六章 被全太医院针对 怡妃经过昨天的事对黎素是没有疑心的,可今日黎素连脉都没号就倒了她的药,心里多少存了点疑影,太医们又言之凿凿的奏请,一时间骑虎难下。 “这……” 正纠结间,门外传来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众人行礼,唯二两个还站直身子的一个是怡妃,一个就是黎素了。 皇上竟没计较,上前揽住怡妃坐到太妃椅上,一番嘘寒问暖后才问黎素:“娘娘的病治的如何了?” 黎素无奈的一摊手,“还没开始治就被您的太医们针对了,商量着怎么处死我好呢。” 皇上一阵失笑,问清了来龙去脉对黎素道:“既然你不认同刘院首的治法,那朕倒要看看你有什么独到见解。”末了还跟了一句:“你可是寂儿保下的人,可不要丢了他的脸啊。” 太医们听闻此言皆是一惊。 寂王爷开口作保? 黎素当仁不让,用两指捏起桌上的药渣捻在手中对跪着的太医缓缓道:“按你们的判断娘娘是气血两亏,可为什么治了这么久还不见起色?是买了假药呢,还是你们断错了症!” 她最后几个字咬的格外重,同时手指微弹,药渣直打刘院首,正中眉心。 刘院首气的满脸通红,一抹脑袋对皇上道:“陛下,臣断的脉案绝对不会出错!” 皇上却恍若未觉,只对黎素道:“那在你看来,娘娘到底是什么病,应该如何治?” 黎素这才走到怡妃身边,抬起她的手腕号脉,后又看了看怡妃的舌苔从容道:“娘娘这是肾衰之症,症状看起来跟血亏很相似,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长久以来娘娘的病算是被这帮庸医耽误了。” 刘院首不服刚要说话,却被皇上一个眼神制止,皇上沉下脸来道:“那依你之见,这什么衰竭症该如何治?” 黎素也不见外,走到书案前坐下提笔就写,嘴里还说:“我先开个方子给娘娘吃,再配合独门针灸术,不出一月便可见效。” 皇上忽然笑道:“口气倒不小。” 黎素放下毛笔吹干纸上的墨迹交给丫鬟。 皇上给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会意,把黎素开的药方拿去给刘院首看。 刘院首刚看了两行便大惊失色,高声道:“大胆罪妇,如此配药旷古未闻,竟还加了附子,虎狼之药岂可随便用在娘娘身上?!” 皇上沉声问:“你是说这药方不妥?” 刘院首一个头磕在地上,“大大的不妥啊陛下,且不说附子有毒,便是这几位药的配法就闻所未闻,哪本典籍里也没记载过如此药方。” 皇上看向黎素,眼中已有杀意。 黎素勾起一抹冷笑,淡然自若的道:“人吃五谷生的病便各有不同,针对治病的方子自然越灵活越好,”她不屑的瞟了一眼刘院首,“若什么病都按典籍记载去治,那还要你们这帮大夫干嘛,找个秀才都能当神医了!” 她又转身对皇上道:“陛下,都说我包藏祸心,可凌寂却为我做了保。何况在黎府里的时候我尚痴傻,过往种种都不记得了。如今,我只想摆脱奴籍好生过安稳日子,治好娘娘对我百利无害,我何必自讨苦吃?” 说完,她活动了一下下巴,这古风话说的她牙酸。 皇上盯着她沉吟片刻,黎素甚至能感觉到头顶刮过的冷风,在她刚要准备放弃的时候,终于听到皇上缓缓开口。 “既如此,你便试试吧。其中利害关系朕昨日已经说过了,你好自为之。”他顿了顿道:“就以一个月为期,若娘娘确见起色,朕便赦你无罪,可若没有起色……” 黎素一笑,“我听凭处置就是。” 太医们听到皇上松口却没有如刚才一般激动,而是露出些许安心的神态来。 娘娘的病他们太医院国手会诊,好几年都没治好,她一个刚清醒的丫头能顶什么用?他们只需要等着看她怎么死就是了。 不一会宫女把煎好的药端了来。 黎素接过药碗道:“闲杂人等回避吧,这药要配合针灸一起来疗效才会好。” 皇上命太医们在门口跪守,自己带着怡妃进了内殿。 黎素找宫女要了一套银针也跟了进去,她把药碗往怡妃手里递了递,“娘娘趁热喝,出了汗我们马上施针。” 怡妃不疑有他,一口气干了整碗,霎时背后泛起了汗意。 黎素抓紧时机抽出银针手起针落,如同她杀人时一般,动作干净利落毫不迟疑。 刚行针半盏茶的时间,便听太监来报,说太子求见。 皇上不放心爱妃,只命人把太子带到外间见面。 黎素手上不停顿的施着针,耳朵也没闲着,听着外间两人谈话。 “父皇,南边多城遭遇洪涝,百姓们苦不堪言。” 皇上叹了口气,“今年年景不好,如今又遭遇洪水实是苍云之祸。”他默了默,半晌道:“不如让寂儿开坛讲法以求上天庇佑,毕竟他是天选之人,福泽深厚,定能护我苍云周全。” 黎素听的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出了洪水遭了灾,不想着怎么抗洪倒寄希望于凌寂讲法上,还真是思维独特,怎么不直接弄个祭天? “还是不妥,索性让寂儿代朕祭天,方能更显诚意。” 黎素:…… 皇上性急说办就办,当下便命人招凌寂入宫面圣。 黎素一套针法走完已是累的一身汗,因为行针时动作不能停顿,所以身上许多细小伤口已经迸出血来,染透了衣衫。 她混不在意的用手指抹了抹,帮睡着的怡妃盖好被子便走了出去。 第七章 神仙王爷的维护 掀开珠帘的一刹那,皇上和太子的目光一起投了过来。 皇上问:“可施完针了?娘娘如何?” 黎素把银针包放在矮几上道:“施完了,娘娘刚睡。” 打从走出来她便感受到来自太子不善的目光,可她刻意忽略,终于逼得太子先开口。 “黎姑娘好大的派头,对本太子视而不见也就罢了,连对皇上都不叩不拜不恭不敬,真真是毫无规矩可言,莫不是仗着有寂王撑腰连尊卑都忘了?” 黎素就知道他要找茬,当下泰然处之,好似刚看见太子一般微笑道:“原来太子也在,恕黎素适才太累,一时眼花没瞅见你。至于对皇上的敬畏……”她转过目光看向皇上,从容道:“小女子以为,恭敬是摆在心中而非做出来给人瞧的。” 皇上宽和一笑,对凌御道:“太子,你跟她一个痴子计较什么。” 说话间凌寂已到了永和宫外,太监通禀后才走了进来。 黎素回头去看,只见他仍是一身月白长袍,如墨长发垂于身后,随着的他的步伐微微飘起,清冷的眸子淡泊又空灵。 “见过父皇。”清澈的声音缓缓响起。 “见过皇兄。”太子转身行礼。 黎素见此挑了挑眉。 看来凌寂在苍云国身份还真是万人之上,从来只论尊卑的古代,到他这居然要太子先给他见礼,而他呢,只是对太子微微颔首,连多个表情都欠奉。 “寂儿,此次招你来是因南方水患一事,朕欲让你代朕开坛祭天为民祈福,你看可好?”皇上直奔主题。 凌寂眼中闪过悲悯之色,还没等开口,皇上便叹了口气道:“朕本也不想打扰你清修,可百姓受苦朕实在于心不忍,旁的事太子都可以办,但天象之事唯有你一人可担此重任……” 凌寂微微颔首,淡淡的说了个“是。” 话题到这就算说完了,凌寂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当下有些冷场,黎素在旁瞧着,看皇上抿着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由觉得这场面有些滑稽。 “你笑什么?” 太子冷冷的声音让她回了神。 黎素转过目光看着太子,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太子如此关注我的一举一动,莫不是看上黎素了吧?” “你!”太子气怒,可碍于皇上在侧不好发作,只咬牙道:“不知廉耻!” 他顿了顿,忽然对皇上拱手道:“父皇,虽说黎素刚清醒没几日不懂规矩,可以后要给娘娘诊病,总在宫中行走若无体统岂非乱了宫中风气?儿臣提议,将她带回府中让嬷嬷们教导一番,日后也好给娘娘效力。” “这……”皇上看向凌寂问:“寂儿,黎素你是保下的人,你什么意见?” 凌寂终于把目光落在黎素身上,无绪无波的眸子却在她肩颈处凝了一瞬,随即淡然的转过目光,对皇上道:“全凭父皇的意思。儿臣尚有经文未曾念完,这便告退了。” 黎素微微诧异,凌寂这种目下无尘的人怎会在自己肩窝处顿了一下,便低头去看,原来是伤口裂开的血渗在衣衫上。 皇上对他的态度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失礼,颔首道:“那寂儿就先回去吧,祭天之事待准备好了朕会派人通知你。”又对黎素道:“至于太子所提的事……” 后面的话还没等说,便被凌寂打断。 他好似根本没注意到皇上说了什么,只是低声对黎素道:“青竹已经备好了你治伤的药,这便随我一道出宫吧。” 黎素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即便拼命压着可还是勾了起来,她转头看向皇上,“陛下?” 皇上也一怔,凌寂适才虽说但凭自己处置,可现下这话分明是表明态度,他假咳了一声掩饰尴尬,随即一挥手道:“那便随寂儿回去吧。” 待看着二人出了宫门凌御才露出阴狠的神色,对皇上道:“父皇,此等妖女如此胆大妄为若不加以惩戒,皇家颜面何存?” 皇上此时也沉下脸冷凝道:“她突然清醒,朕心里早存了忌惮,可她说能治好怡妃,朕便姑且先纵着她,况且寂儿的态度……”他忽然转头盯着太子问:“你可见过寂儿有如此回护一个人的时候吗?” 太子紧抿嘴唇,半晌道:“没有,就连他生母贤妃薨天之时也未见过皇兄有如此明显的情绪。” “这就是了,”皇上以食指轻轻敲击桌面,缓缓道:“寂儿的态度不得不让朕顾忌。” 凌御眼中闪过一瞬阴鸷,随即诚恳道:“父皇,有句话儿臣憋在心里很久了,今日索性说了吧。” “你讲。” “皇兄固然是臣民心中的神祗,可他在我苍云地位超然,若照此发展下去……”他抬头瞄了一眼皇上,一字一句道:“恐会危机皇权。” 皇上手指一顿,沉吟道:“他有民心支持,若冒然……” 后面的话他没说,父子俩心照不宣。皇上沉了沉气,挥手道:“此事朕心中有数,你先退下吧。” 黎素出宫后心情格外的好。彼时阳光正盛,晃的她眼睛半眯起来,歪着头对凌寂笑道:“你这算又救了我一次。我这人恩怨分明,该感谢你。” 凌寂恍若未闻,淡然的走着。 黎素也不介意,配合着他的步伐也走的沉稳,满脸笑意的道:“等我伤好了亲手给你做一桌菜,算是聊表心意。” 她知道这几次凌寂的维护,不是一桌菜就能感谢的,可谁让她只身穿来,连个能表示诚意的物件都无,眼下也只能先付点“利息”。 凌寂却突然顿住脚步转身看她,似悲悯又似规劝的叹息道:“勿再生恶念。” 黎素适才的笑容还停在脸上,闻言一愣,“什么意思?” 凌寂望着她,眼中有洞悉世事的了然,“我问你,若今日放任你随他回府,明日太子可还能安然出现在朝堂上?”他语气淡然,没有责怪也不是疑问。 黎素缓缓收起笑意,漠然的别开眼。 她承认,当太子提议要带她回府上规矩那一刻,她便想,你若敢让我去,我就敢让你死! 第八章 认清谁是爷 所以她连在皇上面前为自己开脱一句都懒得,太子是生是死,让皇上自己决定。 却不想一向超脱俗世之外的凌寂会出口维护,这让做好决定的黎素吃惊,也让她心花怒放,即便这莫名其妙的开心不知道从何而起。 原来…… 黎素自嘲的笑笑:“原来你不是护我,而是救他。” 凌寂垂下眼眸,淡淡道:“是渡你,也是救他。” 黎素不以为然的斜眼看他,讥笑道:“寂王还真是菩萨心肠,可惜我满手血腥早该下十八层地狱,怕是释迦摩尼再世也渡不了,寂王爷还是省省力念你的经吧!” 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凡尘种种有因才有果,那不怪你。” 黎素脚步一顿,忽然又两步走了回来,站在凌寂面前盯着他道:“你说的对,有因才有果,可惜我早已因为这个‘因’养成了性格中的‘果’,不可更改。寂王若想彰显慈悲,不如换个人试试,何苦在我这费力?” 她停了一下,忽然向他走近半步,在近乎于贴合的距离下嘴角勾出一抹媚人的笑意,妩媚的轻声道:“与其你渡我从善,不如我拉你入红尘,如何?” 最后两个字她声音轻的近乎耳语,带着妖精般的蛊惑。 凌寂眉目淡然,眼中一派空灵,后退一步拉开彼此距离,垂目沉声道:“阿弥陀佛。” 黎素冷冷一笑,转身豁然离去。却没发觉身后那双悲悯的眼缓缓睁开,复杂的看着她的背影。 回了寂王府,青竹已备好药等在房中。只是今日,她看起来情绪不太高。 黎素大大方方的脱了衣服给伤口抹药,抽空瞟了她一眼道:“今天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青竹锁着眉低声道:“奴婢听说南方水患,最严重的地方便是奴婢的老家,有些担心罢了。” 黎素想起皇上的举措心里一阵哭笑不得,当笑话一样说道:“别担心,你们皇上说了,让凌寂开坛祭天,兴许马上就艳阳高照了。” 怎料青竹竟惊喜的瞪大眼道:“真的?太好了,陛下果然英明,有王爷祭天必可事半功倍!” 黎素简直目瞪口呆,像看疯子似的看她,“这你也信?凌寂再神还能呼风唤雨不成?” “姑娘忘了奴婢说过王爷是神仙下凡吗?”青竹开心的道:“即便不能消退水患也可保一方百姓平安的。” 黎素抽了抽嘴角,怀疑自己到底穿来了怎样一个卡哇伊的世界里,“那我们拭目以待。” 翌日,黎素照旧晨起便进宫给怡妃诊治。 甫一进门,怡妃便笑脸相迎,“黎姑娘来了?还没用早膳吧,随本宫一道吃一些吧。” 黎素心里纳闷,怡妃对自己的态度一向不冷不热,怎么今天出奇的热情。 刚端起碗便听怡妃道:“黎姑娘医术真是了得,昨夜本宫难得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 原来是因为这个,“娘娘过誉了,我本就是给你治病的,这只是个开始。” “那本宫的身子就靠你了。” 一顿饭吃完,怡妃娘娘端起丫鬟递来的药,一大海碗下去霎时间一身热汗。 黎素手法驾轻就熟,可一套针法下来还是累的脱力。见怡妃已经睡着,她便也懒散的往椅子上一靠,闭眼假寐。 不知眯了多久,黎素才睁开眼,看着桌上的漏刻蹙起了眉。 正纳闷都午时了,娘娘怎么还没醒,便听太监通传:“皇上驾到。” “黎姑娘,今日诊治效果如何?朕晨起时便听怡妃说昨晚睡的很好,你功不可没。”皇上龙心大悦,态度自然也更亲和几分。 黎素宠辱不惊,甚至有点轻慢的道:“我不过是履行跟陛下的承诺,实在当不起功不功的,皇上言重了。” 对于她的不恭不敬皇上好似已经习以为常,只笑问:“怡妃呢,怎么没见她出来接驾?” 黎素也疑惑怎么今日怡妃睡了这么久,便从内殿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尖叫:“来人呐,娘娘不好啦!” 皇上神色一变,急忙走了进去。 黎素比他更快,三步两步便冲进内殿,只见宫女吓的脸色苍白,僵直的站在床边。而怡妃双眼紧闭,面色已呈青黑状,嘴角还挂着血痕。 “这是怎么回事?!”皇上惊怒的指着怡妃质问黎素。 此时原本守在殿外监工的太医们也呼啦啦闯了进来,刘院首首当其冲,先是给怡妃号脉,后又翻看眼皮,随即惊呼道:“皇上,娘娘中毒了!” “中毒?”皇上怒喝:“谁这么大胆敢给朕的爱妃投毒?!”他随手拿起桌上的药碗狠狠摔在地上,“给朕查!” 龙颜震怒之下足以另所有人胆寒,殿中人全部跪于地上,只有黎素皱眉站在当中。 与刘院首一同冲进来的李太医忽然道:“皇上,臣以为凶手已经昭然若揭了,就是这个装疯卖傻的罪妇!” 黎素紧抿着唇,转头冷冷的看向他,眼中厉色一闪而逝,锋芒乍现! 李太医缩瑟了一下,转而强撑着胆子继续对皇上道:“陛下,她定是对您处置黎相的事怀恨在心,先装作失忆诓骗您的信任,再寻机报复,虽然有寂王作保,可难保王爷不是被她蒙蔽。” 他越说好似越找到底气,斩钉截铁的道:“且她痴傻之事满京城人尽皆知,却眨眼得愈,而她痊愈的第二天南方便出了水患,一定是上天示警有妖孽作祟。”他忽然一个头磕下去,苦口婆心的道:“皇上,此等妖女留不得啊!” 黎素在旁听的都快气笑了,真难为他把这么大篇罪证说的有理有据,她要不是当事人,没准自己都信了。黎素扭头看向皇上,刚想开口,却见皇上阴狠的盯着自己,满眼杀意。 “来人,给朕拿下!” 一声断喝,禁卫军悍然闯入,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刀锋直指黎素。 黎素身姿挺拔腰杆笔直的站在中央,微微扬起下巴轻蔑的扫视着禁卫军,嘴角居然还噙着一抹笑意。 装了这么久的孙子,也是时候让他们认清谁才是爷了! 第九章 生死一线 为首的禁卫军高高跳起,从高自下向黎素挥刀砍来,试图一朝制敌。他动作迅猛,就算及时躲避也有被砍断胳膊的危险。 怎料黎素不退反进揉身而上,忽然凌空跃起一记侧踢直打他面门,那人一个躲闪不及,“嘭”的一声摔在地上。黎素因着惯力在空中身体旋转半圈,随即落在地上,却因身体虚弱膝盖一软,单膝跪了下去。 见此变故皇帝大惊,怒喝道:“大胆妖女,你敢反抗?!一起上,你们一起上!” 禁卫军对黎素本来满是轻蔑,要拿下一个弱女子只要头领一个人出手都嫌多,没想到她竟反手把头领打倒,一时间谁都不敢再起轻视之心。 他们面容肃杀,挥着刀一起砍向黎素颈项,明晃晃的利刃如收割生命的机器。 千钧一发之际,黎素猛的弹地而起,双腿收缩于胸前,堪堪躲过刀锋,却在瞬息间落在汇集而来的刀面上,借力使力长腿一跨踩在梳妆台,身体凌空一跃抓住挂灯笼的绳子,将自己吊了起来! 禁卫军哪肯罢手,紧随其后,配合默契的攻向黎素腰间,要将她拦腰斩断。 黎素眼神一眯骤然提气,双手抓紧绳子,小小的身体顷刻间迸出惊人的爆发力,整个人呈诡异的横躺姿势在空中绷直,如壁虎般贴在房梁上躲过锋芒,却在一眨眼之后陡然下坠,借着荡力踹向来人面门,随即安然落地。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深知自己这副身体撑不了多久,必须速战速决。 而想要速战速决,唯有……劫持! 她眼角扫过身侧的那抹明黄,拔腿便要冲去,怎料从身后突然飞来一脚正中后背,黎素只觉胸口一阵闷痛,双腿已无力支撑,“咚”的一声摔在地上,待再回身时,已是十几把刀尖指在胸前! 大势已去…… 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口气,死没什么可怕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删号重练了。 可她黎素,即便是死透了,膝盖也必须是直的! 黎素豁然睁开双眼,眼中滔天杀意如嗜血修罗般勃然而出。强提起最后力气,出手如电,准备夺刀做最后的殊死一战。 就在生死一线之际,一声高喝自门外响起:“不要伤她!” 众人动作一顿,只见那向来云淡风轻之人快步进来,有着从未出现过的急切。 “父皇。” 皇帝本是又惊又怒,见到他却收敛几分,“寂儿,你怎么来了?” 凌寂目不斜视,仍是清冷而高洁,好似方才那声高喝只是众人幻觉。 他神色淡然,没有回答问题,只淡淡道:“父皇今日可是要将此女斩于刀下?” 皇上面带寒霜,狠狠道:“是。此妖女毒害怡妃又御前动武不肯伏法,非死不可!” 又看出凌寂还想护着黎素,便道:“朕知你向来慈悲为怀不忍弑杀生灵,可此女实乃妖祸,罪该万死。你就不要再维护了。” 凌寂垂眸,“儿臣并非想要维护于她,只是她本就蒙难家破人亡,一个孤女若再遭冤死,儿臣实在于心不忍,传出去也有碍父皇圣德之名。何不给她一个辩白的机会,若仍无法摆脱嫌疑再杀不迟。”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御前动武……”清浅叹息一声:“蒙冤之下不过是想求一条生路罢了。” 皇上紧紧的盯着凌寂,眼神晦暗不明,始终没有吭声,压抑的气氛让在场的人都觉得窒息。 凌寂浑然不觉的站在场中,平静接受皇帝的审视。 半晌,皇上道:“寂儿,朕可以给她机会,但你要记住,这是最后一次!”他语气重的近乎警告:“朕虽疼爱你,可朕是九五之尊君无戏言,皇权不容藐视,若此次她无力为自己平反,那便死有余辜,而你也要遵守为她作保时说过的话!” 削爵出家! “是。”毫不犹豫。 他转身缓缓走向黎素,拨开指着她的刀尖,蹲了下来与她平视,清冷的眸子蕴含怜悯,甚至有一丝不被察觉的疼惜。 就是这一抹隐于眸底的疼惜,让本是拼死抵抗的黎素沉寂下来。 “还能站起来吗?”轻柔的声音宛如天籁。 黎素眸光闪了闪,沉默不语。 凌寂没等到回答,便伸手要将她扶起来。 黎素沉默的推开他的手自己起身,刚要说些什么,却见床上的怡妃身体大幅度抖了起来。她赶紧走了过去,却只迈出一步就被锃亮的刀尖再次指在胸前。 随之而来的是皇上的怒喝:“你要干什么?!” 黎素停在原地,冷声道:“你要再不让我过去,就为她准备后事吧。” 皇上胸膛几个起伏,到底还是挥手让禁卫军退下。 黎素走到床前,抽出银针连扎怡妃身上几处大穴,又手脚利落的拿起小刀割破怡妃指尖,最后催动银针,动作片刻不停。 众人屏息等着,半盏茶之后只见怡妃手腕的血管处隐隐出现一条黑线,随即指尖缓缓流出黑血。 随着黑血越流越多,怡妃脸上的气色也从青黑转成苍白。 黎素额头已布满汗水,待最后一滴黑血流尽,她利落的拔下针往桌上一扔,端起茶壶便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擦了擦一脑门的汗才对皇上道:“怡妃已经脱离危险,近期不要挪动,多弄些补药给她吃。” 皇上攥紧龙椅的手终于缓缓松开,问道:“毒解了?那怎么还不醒?” 黎素嗤笑一声,“中了勾魂引的毒又放了这么多血,想让她现在醒,你当她是神仙还是我是神仙?” 勾魂引?!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惊。 皇上更是震惊的站了起来,“怎么会是勾魂引?” 这毒没什么特别,只是所有人都知道此毒其中一味药乃世间少有,只有皇家药库才备了些许以防不时之需。 而此前皇上以为是黎素下手,可黎素是绝无可能接触到皇家药库的。 她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解除了自己的嫌疑,便转头看向那白衣之人。 “你说是勾魂引就是勾魂引?!本官看你是为了脱罪信口雌黄!” 第十章 苍云驰名双标 黎素从凌寂身上移开眼,淡淡看向发难之人,眼中凌厉之色一闪而逝。 众人以为她又要动粗,都做好了防御姿势,怎料她倏然一笑,轻蔑的看着刘院首道:“这简单,听说这勾魂引剧毒无比稀世难求,只要沾上一点就再难回天,现在地上黑血犹在,刘院首若不信,何不舔一口亲自试试?” “你!”刘院首既惊惧又恼怒,忽而眼睛一转冷笑道:“你也说再难回天,若真是此毒,怎得你就能解?用自己的话打自己的脸,真是无耻至极。”他向皇帝磕下头去,“皇上,万不可信妖女之言。” 皇上眸光闪了闪,却沉默不语,只是冷冷的盯着黎素,但凡她不能自圆其说便要将其斩于刀下。 紧张的气氛连凌寂都担忧的蹙起了眉。 黎素吊儿郎当的笑了笑云淡风轻道:“这就是我跟你们这群杂碎的区别,你们想破头都想不出办法来,而我却能解。并且我敢打包票,这世上也只有我黎素的推针过血之法才能解此毒。” 她一字一句的说完,忽然放轻语气问:“刘院首若还想反驳,不如按我说的,舍命尝尝这黑血,看看你们太医院的国手救不救的了你,如果能救,那便是黎素说谎,我束手就擒,如果救不了……” “你就听凭我的处置,我教教你什么叫生不如死!” 刘院首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你!” “好了,”皇上不耐的打断,对黎素道:“既然你说与你无关,可又拿不出证据,让朕如何信你?不如你来揪出下毒之人自证清白,朕也好给大家一个交代。” 黎素心中冷笑,空口白牙污蔑她的时候没要证据,下令杀她的时候没要证据,现在话锋一转到来找她要什么狗屁证据! 还真是苍云驰名双标啊! 她动了动食指,这是她要杀人时的小动作。 正要还嘴,却撞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那目光有悲悯,有劝诫,但更多的是担忧。 黎素就那么望着,最后叹了口气,罢了。 “好,”她从容的对皇上道:“但在我行事期间,不希望有人出声干扰。” “可以,”皇上道:“朕允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朕必须见血,不是凶手,就是你!” 黎素摆摆手,不耐的道:“不用那么麻烦!”审两个杂碎还用三天?那她也不用混了! 她想都没想,径直来到一个跪着的宫女面前,大刀阔斧的往她对面盘腿一坐,歪着身子以手托腮,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没办法,她本来就虚,加上今天超大运动量又伤口迸裂,早就站不住了,没躺下就算给在座的各位面子了。 她懒洋洋的说:“我向来不喜欢刑讯逼供,所以只跟你玩个游戏,我问你答,语速要快,中间不要有停顿,你地明白?” 宫女身体微微颤抖,怯怯道:“明白。” 黎素满意的点了点头,忽然开口问:“凌寂的袍子什么颜色?” 这问题一出,全场惊呆。 还以为她会问多犀利的问题,没想到竟是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废话! 宫女答:“白色。” “胭脂什么颜色?” “粉色。” 两人一问一答语速极快,转眼十几个关于颜色的问题过去,中间毫无停顿,宫女从开始的紧张到后来根本不过脑子就答。 黎素也问的越来越漫不经心,只是眼睛始终没离开宫女。 “勾魂引什么颜色?” “黑色。”宫女脱口而出。 随即马上反应过来,一脸惊恐的白着脸道:“奴,奴婢猜的。” 满殿哗然。 而黎素毫无反应,还是那副恨不得睡过去的状态,还十分理解般的笑笑:“别紧张,就是个游戏。”而后沉下声音,“那么现在,我们正式开始。” 她换了个姿势,身体微微前倾,双手虚握架着下巴,看上去诚恳又认真。 “你很小就被卖进宫了,宫里的苦累和备受委屈让你几次想要寻死,又没有勇气,就这么暗无天日的活着,却在此时碰上了怡妃。她赏识你,把你带在身边……” “……随着病情加重,她脾气越来越差,甚至会在没人的时候打的你遍体鳞伤,你又过上猪狗不如的日子。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为什么穷人就不能活?为什么要被有权势的人欺辱?你做错了什么?” 黎素眼中充满同情,语气如知心姐姐般疼惜。 “你眼睁睁看着皇上对怡妃的疼爱,你羡慕着也期望着。你这么漂亮,还是花一般的年纪,你也该像怡妃一样享受一切,被捧在手心上呵护。所以当他把那包东西交给你时,你动摇了。” “你不想那么做,却在昨天那顿鞭子之后狠下了心。” 她渐渐收了声,而宫女已经哭的泪流满面痛彻心扉。 黎素轻柔的按在她肩上抚慰,另一只手抬起她的脸,心疼又诚恳的问:“告诉我他是谁,嗯?” 宫女只知道嚎啕大哭,拼命的摇头就是不肯开口。 黎素直起身将她抱在怀里,一下下摸着她的头说:“姑娘,你忍辱了一辈子,活的胆战心惊,终于为自己做了件大事,好样的。人固有一死,但死也不能让拿你当枪使的人逍遥法外对不对?告诉我他是谁?” 宫女泣不成声,忽然喊道:“是御膳房的小福子,是小福子!” 黎素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随即起身对满脸震惊的皇上道:“传小福子吧。” 皇上半晌才回神,一面命人去传小福子一面让人把宫女先带去角门,最后问道:“你如何知道是她又如何知晓这么多事?” 黎素擦了擦被泪浸湿的手随意道:“猜的。” 皇上被她的手段激起浓厚的兴趣,此时不怒反笑甚至有丝无奈的宠溺:“好好回话。” 黎素耸了下肩,见凌寂也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便勾起嘴角答疑解惑。 “我刚醒没两日,连人都没认全怎么会了解一个宫女?这不过是最基础的审供手段外加一点心理学。” 在场所有人全部一脸懵圈,唯有那云端之人面容柔和,唇边似有笑意。 第十一章 刑讯逼供 “词倒是新鲜,”皇上笑道:“你就别卖关子了。” 黎素感受着身侧那抹清浅的目光,侃侃而谈道:“知道是她不难,案发时她是唯一一个在现场的人,且房中只她一人,所以她的嫌疑最大。至于她的事……” 她看了一眼凌寂,想在他脸上找到好奇的神色,却只看见他淡然的目光和不易察觉的鼓励。 黎素轻轻一笑,随即昂首挺胸,周身气场蓦然一变,严肃、冷静、自信、专业。 “她容貌不出十五岁,能在皇上最爱的妃子身边做贴身丫鬟说明在宫中资历不短,可见很小就被卖进宫……” “……在我问她问题的时候,又从她袖口处无意间露出来的胳膊上发现新旧交叠的伤痕。” “她是宠妃的贴身宫女,敢把她打成这样的只有一人。” 她声音沉稳,眼中睿智烨烨生辉,如明珠璀璨。 “可即使这样也不能说明她就是凶手啊!”李太医反驳。 黎素嗤笑:“你是小妾睡多了连带脑子都喷出去了吗?我问她问题的时候,她不是已经答了吗?”她继续正色道:“而且还有最后一点,她身穿粉红头戴珠翠,比其他丫鬟打扮的都娇艳,可见居心。” 黎素看向皇上,戏谑道:“怕是她就等着圣上垂青呢。” 不等回答又自顾自的解析:“我先是提些无关痛痒关于颜色类的问题让她大脑产生惯性,致使她能脱口而出我要的答案,在她发现失言后惊惧万分之下以共情的姿态摧毁她的心里防线,最后就是诱哄她说出身后之人。” 李太医不屑道:“照你这么说,她身后的人就是一个小太监?可笑!” 黎素气势一收,不屑的瞟了他一眼:“我根本也没指望能从她这挖出什么人,一个冲锋陷阵的小宫女能知道什么。” 话音刚落,小福子就被带了进来。 黎素一反对待宫女的态度,自梳妆台上拿起妆刀蹲在他面前。 小太监一脸苍白抖如筛糠,连脸都不敢抬。 黎素神情冷漠,利落的按住他一只手,“我没兴趣跟你绕弯子,我问你答,答错一遍我便割你一根手指让你自己吃下去,你考虑好再开口。” 她舔了舔唇,眼中有嗜血的热烈,“谁指使你干的。”语气平静,平静到近乎听不出是疑问句。 “您,您说什么我听不……啊!” 撕心的惨叫,让人闻之便泛起冷汗。 而殿中所有人也都被她眼睛都不眨就割人手指的举动惊的瞪大双眼。 黎素淡然的拿起那根割下的手指放在眼前端详,随即单手捏住小福子的下巴把断指塞了进去。 小福子拼命挣扎,“噗”的一下吐了出来,惊骇的哀嚎。 黎素置若罔闻,再次用平静的声音问:“谁,指使你的。” 小福子满地打滚,哀嚎着不答话,却怎么都挣脱不开被按住的手,腿下一片水渍,俨然已经惊痛的失禁。 黎素再次举起手中妆刀猛然向下挥。 “我说!” “黎素!” 两个声音,一个出自小福子,一个是凌寂。 黎素淡淡瞟了凌寂一眼,转而看向小福子,“说!” 小福子疼的汗如雨下,连两腮的肌肉都跟着乱颤,他紧紧的咬住唇,看向御座下方的刘院首,却好像下了狠心一般,用力的闭上眼睛道:“是奴才自己的主意,跟别人无关。” 黎素挑了挑眉,笑道:“你干的?你好大的能耐啊,能进皇室药库偷药引,甚至还能配出勾魂引,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就是我干的!”小福子豁出去了,“我本是死去静妃的贴身奴才,因娘娘得罪怡妃被她用毒药害死了,我是替主报仇!” 黎素哈哈大笑,“好一个忠心的奴才,可你还是没告诉我,勾魂引是哪来的。” “我……我趁库房守门太监不备偷出药引,又溜进藏书阁翻医书查到的。” 黎素冷笑一声,还待再问,却听皇上一声爆喝:“大胆奴才,竟敢谋害皇妃,来人,给朕拉下去五马分尸!” 黎素一愣,“皇上信了?” 皇上怒不可歇,“他自己都承认了,还有什么疑问?连同那个宫女,给朕一起拉下去处死!” 只要碰到怡妃的事,皇帝的理智从来不在线。 黎素目光转向刘院首,只见他既紧张又阴狠的盯着小福子,眼中有威胁之意。 她知道今天是问不出来结果了。 也罢,她做活从来也不需要什么证据。 闹剧落幕,皇帝还坐在龙椅上运气。 黎素道:“皇上,我算自证清白了吗?” 皇上缓了缓气道:“是朕冤枉了你,能揪出下毒之人是你的功劳,但你御前动武不听发落也是欺君之罪,功过相抵这事就过去吧。以后照旧来给怡妃医病,别忘了你还有个一月之期。” 黎素都快气笑了,合着她都差点在线荷官重新发牌了,又口干舌燥忙活了这半天,最后就回到原点? 她特么劳心劳力折腾了个寂寞是吧! 可面对这么个昏庸的皇帝,就算再争执下去也无济于事。 黎素垂下眼睑掩住眸中精光,从善如流道:“那皇上就静候佳音吧。” 说罢便走了出去。 伤口的疼痛让她难得的步伐缓慢,衣裙上多处被血浸透,看起来就像刚从战场上下来。 她再次厌恶的吐槽原主身体,“妈的,还不如只弱鸡!” 忽然鼻尖传来一阵淡淡的檀香,余光扫到那朵月白。 “寂大神仙,有什么指教明天再说吧。” 她是真的累了,精疲力尽。 “还能走吗?要不要叫人扶你?” “不用。”黎素想都没想就拒绝。 她是累了不是废了。 清浅叹息,“何必逞强,随我一同乘轿辇回去吧。” 黎素顿住脚步,倏尔转头问道:“凌寂,今次相救也是你所谓的渡吗?” 甘冒风险,惹皇帝恼怒忌惮,就只是渡吗? “是……”凌寂望着她,眼中有大爱众生的慈悲,“渡你看透爱恨嗔痴,去三清净土。” 第十二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 黎素呆滞的看了他半晌,最后嘬了嘬牙花子点头道:“玄妙。” 虽然凌寂满口禅机,但多次相救却是事实,黎素嘴上不说,心里承情。故而也没拒绝与他同乘轿辇。 让她没想到的是,堂堂苍云万众敬仰的王爷,轿辇居然这般俭朴。 进了内里,摆设更是简单,一盏清茶,一卷经书。 御道两旁百姓熙熙攘攘,嘈杂的声音却被一顶薄轿阻隔在外,或是有他的地方便会沉静。 他像是游离世俗之外的仙者,稍有不慎便会乘风归去。 眼下他正神色淡然满目柔和的看经,而黎素看着他。 从黎素晕倒前看到他的第一眼起,便怀疑他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人。 彼时他白衣墨发宛如谪仙,遗世而独立的高高在上,似幻非真。 黎素看的入神,突然轿子一停打断了思绪。 她开帘子问:“怎么回事?” 轿夫道:“前面围了一群人,听着好像有人当街斗殴。” 黎素本不欲管这些狗屁倒灶的闲事,她自己都累的发蒙,却突然听见从人群里传来的爆喝,致使她下轿走了过去。 “你个穷酸溅民也敢倒在老子的马边,你知道老子的爹是谁吗?” “你个老不死的穷酸相,你知道爷这马值多少银子?卖了你都买不起一只马蹄!溅货!” 黎素抱着臂,冷眼看着眼前这位衣着华丽的公子哥破口大骂。而在他脚下跪着一个满身补丁一脸尘土的六旬老人。 老人被公子打的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还在跪地苦苦哀求:“少爷高抬贵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你的马,求你就放了我吧,我给您磕头。” 说着就使劲往地上磕,没两下额头便见了血。 黎素眼神渐冷。她下意识的想起前世母亲还活着的时候,有次带她去摆摊,无意中刮了一台名车,那车主眼中的鄙夷和瞧不起,还有趾高气扬侮辱至极的话语。 那厢,贵公子辱骂的不过瘾,指着马道:“你给爷的马磕头道歉,再从它胯间钻过去我就饶你狗命,不然小心爷叫人把你逮起来!” 说着,便挥拳轮向老人,还没打下去,就被一股大力制住了手腕。 黎素面带淡笑,眼中充满鄙夷:“你很嚣张啊?” 公子一愣,随即大怒:“你又是哪来的狗东西,给老子放手!” 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而后左脸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围观百姓顿时爆出一声喝彩:“打得好!” 公子都被打傻了,捂着脸道:“你敢打我?你个狗娘养的溅人,你再打一下试试!” 黎素一乐,她八辈子也没听过有人提这种要求,遂道:“试试就试试。” 说罢,便毫不留情的正反抽了这厮十几个大嘴巴,还是老人求情才停了下来。 “好姑娘快别打了,他是镇国公家的公子,咱惹不起。” 黎素看着被自己打的像猪头一样的傻叉笑道:“惹不起?今儿我还就惹了,他能奈我何?” 开玩笑,向来只有别人惹不起她,还没谁是她黎素惹不起的。 公子终于找回神志,挥拳便要揍她,可刚一动就发现手腕还在人家手里攥着,便拼命挣扎起来。 “臭娘们,你给老子松开,看老子不打的你满地找牙!”可无论他怎么挣扎,那攥着他的细手都像钳子般有力。 黎素也没还嘴,只是又给了他一耳光。 公子哀嚎一声,半晌从嘴里吐出一颗牙来。 黎素笑道:“这颗牙是教你说人话。” 公子又怒又怕,指着她威胁道:“溅人,有种你别走,我爹是当朝镇国公,非弄死你不可!” 说话间,他嘴里被打出的血沫子喷到黎素手上。 黎素一阵恶心,厌恶的松开手在他身上抹了抹道:“本姑娘今日累了,没兴趣陪你玩,不过……” 她忽然抓起公子的衣襟警告道:“你给我看清了,今日教训你的是我,与他人无由,若要算账,去寂王府找黎素,本姑娘随时恭候!” 围观群众连带公子在内听完都是一惊。 寂,寂王府? 黎素像丢垃圾似的把公子丢在地上便转身回了轿。 “原来是寂王爷府中的人,怪不得仗义出手。” “寂王爷不愧是神人下凡,就连手下的人都慈悲为怀。” “寂王圣明。” 百姓齐声高呼:“阿弥陀佛。” 黎素一路听下来,满头黑线。 到底是谁路见不平,她不是报了黎素的名号了吗?!怎么最后感激的是凌寂?! 她瞟了一眼略有丝忍俊不禁的白衣人吐槽道,你们心中的神仙分明在轿子里站干岸好不好! 莹白的手指推了推桌上的茶,“累了吧,喝口茶吧。” 靠! 黎素气闷的一把拿过茶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这回你得意了吧,姑奶奶做事,你收民心,哼!” 凌寂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气的鼓了腮的姑娘很可爱,遂话语中便带出几分宠溺:“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我……很开心。” 黎素不服的“嗤”了一声,“我用你开心?天天渡来渡去的连点人气都没有,再打禅机信不信我强了你!” 凌寂一怔,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窗外,只是目光如春风般柔和。 半晌他道:“明日我开坛祭天,你也来吧。” 黎素挑了挑眉,邪邪一笑,那样子要多痞有多痞:“你约我啊?” 凌寂再次无奈的叹息,形容神清骨秀,话中似有规劝:“梵音涤清浊,听一些总是好的。” 黎素翻了个白眼,又是禅机。而后转开眼看向窗外,只是嘴角始终挂着连自己都没发觉的笑意。 回王府后黎素累的连饭都没吃就睡了个昏天黑地,再醒时已月上中天。 青竹一边伺候她用膳一边给她上药:“姑娘也太不爱惜自己了,伤口好不容易结痂,这下又裂开了。” 黎素狼吞虎咽的吃着,嘴里敷衍道:“你当我想啊,还不是这身子不争气。”顿了顿问:“咱们这附近哪有山或河?” 青竹道:“城郊八十里外有座慈云山,高耸入云悬崖峭壁。河却没有,倒是有个湖,那湖很深,每年都有人淹死。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拉个练而已。” 第十三章 横生变故 翌日,黎素难得的没有睡过头早早出了门,打听好路线便直奔天坛。到那时,仪式将将开始。 她找了个离凌寂不太远的地方,窝在人堆里看热闹。 祭天仪式之盛大,除了文武百官还有城中百姓,在队首甚至还看见了太子的身影。 凌寂仍旧一身月白长袍,只不过一头如瀑墨发被紫金冠束起,清俊的容颜凝成天地芳华,清冷如月圣洁彼神,肃穆尊贵中添了一丝王者之气,让人不敢直视。 他一步步迈上台阶,踏月而来,步步生莲。待站于最高处,身后梵钟沉闷响起,声声悠远。 神圣的经文自他口中咏颂而出。 黎素看的痴了,直到祭文结束还未能回神。 凌寂回身接过僧人递来的三炷香,插于鼎内,怎料鼎中忽然着起火来,猛的窜了起一人多高。 千钧一发之际,黎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来不及多想便狂奔了过去。 “你疯了,还不躲开!”她用力将凌寂拉到身后,扯的他一个趔趄。 凌寂也没想到会横生变故,好像还没回神,呢喃道:“怎会这样?” 而此时,下面文武百官和百姓早就乱成一团呼天抢地。 “鼎着火了,上天示警,大不祥啊!” “这是天罚!连寂王都没用了!” “寂王被天厌弃了,这是天怒!完了,苍云要灭国了!” 此时火势已越来越小,好似这把火不是为了伤人,目的就是要败了凌寂天之子的形象,撼动他在臣民心中的神形地位。 黎素眼神一眯,猛地看向下首的太子,而太子却只深深的盯着凌寂。 不能让凌寂就这么被亵渎! 黎素脑子急速运转,忽然猛地回头问侍童:“能不能弄来皂角?” “皂,皂角?”侍童愣了。 “能不能!” “能能。” “还不快去!”黎素大吼。 侍童不敢耽搁,连跑带摔的捧来净手的皂角。 “水!” 等一切齐备,黎素多一句解释都没有,拉着凌寂的手便伸进盆里。 她拼命的搓皂角打沫,全涂在凌寂手上。 “你这是……”凌寂不明所以。 “闭嘴!” 时间很紧急,黎素很恼火。 等凌寂的手上涂了满满的泡沫后,黎素一把抓起凌寂来到鼎前,毫不犹豫的抓着他就往火里伸。 “你……”凌寂的手一顿。 “怕了?”黎素道:“要是不想被毁的你爹都不认识你,就按我说的做!” 凌寂复杂的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把手伸进去。 随着他的动作,黎素沉声高喝:“天降之子,承天之力,神佛齐佑,护我苍云。” 她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所有人安静,纷纷看向祭台。 只见凌寂站在鼎后超然出尘,满目慈悲,随即缓缓抬起火里的手…… 那火从热烈到柔和,缠绕在他骨节分明的指尖,最后汇聚在掌心,如乖顺的气流慢慢变成蓝色。 他托焰而立,神情淡然,而后轻轻一口仙气,青焰尽灭。 这一幕足以让所有人目瞪口呆,全场鸦雀无声。 他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却不得不信,那如月华之子的寂王仿若神祗,震撼着臣民的灵魂。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虔诚高喝:“寂王神功圣德,苍云万世永昌。” 所有人跟着跪拜下去,万声同轨响彻天地。 黎素终于松了一口气,到现在才发觉后背出了一层汗。 抬眼间对上那对幽深的黑眸,她扯出一个笑脸。 御书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起火?”皇上怒问。 太子抿了抿唇,上前一步道:“或许是天气的原因……” “天气?!朕还没听说过香炉灰会遇风着火!”皇上沉声道:“太子,此次祭天是你一手负责,你倒给朕一个解释!” 太子凌御马上跪在地上,请罪道:“父皇息怒,是儿臣办事不利惹父皇气恼,所有罪责儿臣愿一力承担,好在有惊无险皇兄无事,不然儿臣就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皇上紧抿着嘴角,半晌问:“寂儿,此事你怎么看?” 凌寂还是那身祭天的装束,听到问话才道:“祭天之事已经过去,儿臣恳请父皇以天下苍生为念,下旨救济遭水患地区的百姓。” 他神情悲悯,眼中是深深的痛惜。 皇上一顿,随后叹出一口气:“哎,朕也心疼遭灾百姓,已经下旨拨了粮款。只是你险些遇险,朕怎能不查个究竟?” 听了这半天,黎素终于忍不住了,她深怕凌寂再来个悲天悯人把事就这么含糊过去,赶紧开口道:“其实皇上要查出着火原因有什么难的,左右就是礼部的人办的,把沾过手的都叫来问话就是了。” 说完,她瞪了凌寂一眼,换来他一个无奈的表情。 你能忍,老娘可忍不了。 皇上深以为然,一挥手命太监去传。 没一会,礼部负责祭天的几个官员便齐齐到场。 黎素对皇上道:“皇上可否将此事交给我来问?” 皇上自见过黎素审讯宫女后就对她的手段大感兴趣,此时便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黎素看着地上跪的官员,漫不经心的围着他们边走边道:“这件事闹大了,要有个人出来顶缸。不是尚书就是下面的人,你们商量好由谁送人头了吗?” 官场潜规则就这么被她大咧咧的挑明,不等众人驳斥,她继续道:“我猜这种黑锅尚书大人是不会背的,以尚书大人为首的官也能独善其身,那么就剩下要嘛没背景,要嘛被排挤的人。” 她顿了顿,对太子道:“太子大人,你受累帮我指一下这里面谁最无足轻重?” 凌御一脸阴鸷,冷冷道:“你休要满口胡言,我苍云向来严明,公正不阿,你以为都像你爹一样恶贯满盈?” 黎素勾唇一笑,没理他的指桑骂槐,转头失望的道:“太子殿下不肯说,那么我来猜猜。” 她脚步停在一个青年身前蹲下身,目光灼灼的道:“是你,可对?” 青年一脸诧异,“什么?” 黎素心里好笑,这傻帽都被人卖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便好心提醒道:“你被他们拉出来送人头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十四章 她会读心术? “姑娘的话什么意思?”年轻人一头雾水。 黎素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意外的话,现下你工作区域必定能找出丝布和香油。” 这话虽是说给青年人,可她的目光却直接看向皇帝。 皇上眸光一闪,挥了挥手。自有人领命去查。 礼部尚书刚正不阿的道:“黎姑娘休要信口雌黄,我礼部向来职能严明,虽今次出了意外,却容不得你污蔑本朝官署!” 黎素挑了挑眉,慢悠悠的走到礼部尚书身前。 她打从穿越耳边听的不是叫她妖女就是痴傻,最客气的也是罪臣之女,还第一次听到黎姑娘这么礼貌的称呼。 她看了礼部尚书一会,悠悠道:“尚书大人的意思是承认此事是你所为,愿意一力承担?” “本官绝无做过坑害寂王之事!出现意外,我自然难逃罪责,就算找出行事之人,难道我身为尚书就能全身而退么?本官早做好了被问罪的准备。” 他目光灼然,鼻孔张大,挺起胸口,一身秉公正气。 黎素扫了一圈,摸着下巴呢喃:“还真不是你。” 她又转了两圈,最后停在一个中年人身前,缓缓蹲下身。 中年人低着头,神态平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抬起头来。”黎素道。 中年人缓缓抬起头与之对视,嘴角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黎姑娘。” 嗯,这是个官场老油子,黎素心想。 她漠然的与他互视,殿中安静的能听到窗外的风声。 须臾,黎素忽然开口:“你是听了谁的命令?” 中年人失笑,抚摸了一下手指随后垂在大腿两侧,“黎姑娘这话什么意思?陛下让你查案,难道就是让你如疯狗一般见人就咬?” 黎素面无表情的把他的动作收入眼底,他在紧张并且防备着自己。 她对中年人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目光越发犀利:“你和凌寂有什么过节,谁指使你的!” 听闻此言,中年人左肩一抖,眼睛眨了两下眼球极快的掀了一下右上方,“本官听不懂姑娘在说什么,只知道你无凭无据信口雌黄来污蔑本官,还请皇上为臣做主!”说着,便磕下头去。 黎素眼睛一眯,“你说谎!” 她也转身对皇上道:“陛下不用再查了,此人便是元凶,应即刻拿下查问。” 皇上被她言之凿凿弄的一脸懵圈,“你何如能断定是左司务所为?” 随随便便问了几句话而已,难不成她会读心术? 黎素心中恼火,她总不能说是从左司务的微表情里发现的吧,说出来也没人信啊! 太子冷笑一声,嘲讽道:“素来听说黎姑娘醒后睿智无比,连怡妃宫中下毒的人都能几个时辰内抓出来,本王还以为多神,今日一见真大开眼界,想必当日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今次就没那么走运了吧?真是丢人丢到家了,难为父皇还信了你。” 黎素眼睛一眯刚要说话,便见太监拿着一堆东西进来。 “皇上,确实在卫侍郎桌下找到丝布和油。” 皇上眸光一闪,既然找到了,那就说明黎素的手段不是碰运气。 年轻的侍郎惊诧的“啊”了一声。 黎素扯过丝布,随即从袖子里掏出一块被烧的泛黄的半块布一对照,丝毫不差! 她道:“失火那一刻我便觉得有诈,仪式后就留了个心眼查了那鼎,果然在里面发现了还未燃尽的半块布,可只凭布料是蹿不起那么高的火苗的,所以我断定里面浇了油。” 皇上疑惑的问:“你是说有人要害寂儿,可只凭油和布只能燃烧一时并不能伤及他性命,若真想害他何不另做打算?” 黎素冷笑一声,“他当然没蠢到以为在鼎里燃把火就能杀了凌寂,可适逢祭天,若出了着火的差错必会让凌寂大失民心,从而走下神坛动摇根基,这才是最终目的。”她看向凌御,“我说的对不对,太子殿下!” 太子被点名也不惊慌,只诧异道:“卫侍郎竟如此居心叵测,意欲玷污皇兄!” 此时,一直跪在最边缘的礼部官员忽然道:“臣,臣在大典前曾碰见过卫侍郎,当时见他怀里鼓鼓囊囊不知揣着什么便好奇问了问,卫侍郎只道是身体不适多穿了几件衣衫。臣还纳闷生病怎的不找太医,现下却是明白了。” “你胡说!”卫侍郎失声道:“我何曾碰见过你,又何曾有过此番对话!” “卫宜简你还要狡辩么!”凌御呵斥一声,随即严肃的走到殿中对皇上道:“父皇,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卫宜简心怀不轨妄图陷害皇室,实乃大不敬之罪,儿臣请旨即刻捉拿归案。” 话音一落,立时冲进来两个禁卫军作势要抓年轻侍郎。 逢此灭顶之灾,年轻的侍郎只高呼:“臣冤枉!” 正是一团乱时,殿中突然想起一声爆喝:“慢着!” 黎素满眼冷寒,一身强大的气场足以震慑所有人,她说:“赃物是我查出来的,谁敢越过我妄下定论!难不成我最开始的话你们都忘了,卫宜简就因为是被陷害才搜的出这些证据!” 太子不怀好意的笑道:“黎姑娘果然睿智,本王收回之前的话,是本王有眼不识金镶玉,说错了话。能帮父皇找出真凶,黎姑娘功不可没,本王自会向父皇请旨奖赏你。可这卫宜简罪责难逃,来人,抓!” “谁敢!”又是一声断喝。 黎素冷笑:“太子殿下这黑白颠倒偷换概念的本事还真是炉火纯青,我说了,此人冤枉!” 太子有恃无恐的道:“黎姑娘以为凭你一句空口白牙的冤枉就能为他脱罪吗?天真!” 黎素缓缓抬起眼冷凝凌御,眸中锋芒尽显:“我若拿的出证据呢?” 凌御眼神闪了闪,随后一笑:“证据都已经在这了,黎姑娘还要找什么证据?” 黎素勾起嘴角冷声一笑,沉声道:“当然是左司务纵火的证据!” 第十五章 堪比圣母玛利亚 凌御眯起眼睛半晌道:“你与左司务到底有什么恩怨,非要栽赃于他,至他于死地?!” 黎素嗤笑:“栽赃?”她忽然走到左司务面前,冷声问:“我是栽赃你吗?” 左司务苦着一张脸形如丧父,委屈道:“黎姑娘,臣不知哪里得罪了你,竟遭你如此诽谤。我左家世受皇恩,日日铭感于心,就是肝脑涂地也难报皇上之万一,对寂王爷更是虔诚拜服,又怎会起亵渎之心。请陛下明鉴啊!” “说的好!”黎素一口接道:“既然你如此忠心,那为表清白,我要你一双手总不过分吧!” “你什么意思?” 黎素冷笑,“你马上就会知道。” 她拿起桌边蜡烛,抓起左司务的手就烧了过去。 左司务大骇,奋力抽了出手来惊呼:“你做什么!” “怕了?”黎素端着蜡烛没动,“你不是说自己清白的吗?那为何不敢试?” 左司务已经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强自镇定道:“这,这有何意义?” “有何意义?”黎素把蜡烛往桌上一放,“近来多雨,你绝不敢提前埋好油布,必是今早趁人不备动手脚,仪式后又迅速被召见入宫,我笃定你没来得及善后,”她抬高声音一字一句道:“你身上必然有未来得及处理的油渍!” 而浸了油的袖口只要用火一烧便会迅速燎原,与平常燃烧速度绝非一个档次。 左司务脸色煞白,抖着嗓子道:“你,你血口喷人!” 黎素冷笑,“是不是血口喷人试试就知道了!” 说着,又要去拿蜡烛。 太子终于坐不住了,对皇上道:“父皇,黎素如此逼迫在朝官员,实属藐视朝廷,无论真相如何,儿臣建议即刻将其问斩。” 众官:“臣附议。” “她何罪之有,不过奉旨审案罢了。”清冷的声音却透着坚决的维护。 谁都没想到,一直置身事外闭口不言的寂王爷此时竟开口说话。 自己被亵渎未曾发声,御前唇枪舌剑也未曾发声,可黎素被扣上大罪的帽子时却说话了。 黎素一愣,她以为他会一直冷眼看着失态演变,始终抽身世俗之外,却没想到…… 她怔怔的望向他,却没从他眼里看到多余的情绪,只是慈善的凝着她。 可就这一眼以足够撼进黎素的心,让她为之震荡。 她鼻子忽然有些发酸,那是单枪匹马面对风雨突见港湾的感动,也是饥寒交迫偶得一碗热粥的温暖。 那一眼好似在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总是在你身后的。 黎素的心底蓦然升腾出莫名的激荡,她深深的闭上眼,压住心头汹涌的情绪。 再睁眼时已恢复平静,她道:“皇上,凌寂多次救我于危难,我虽顽劣却还懂得感恩二字,如今他被人设计,我又怎能不倾力找出真相。” 皇上好似被闹的有些头疼,声音有些疲惫的道:“难为你还知道报答,既如此便问吧,只是勿要伤人。” 黎素沉了沉气,淡淡道:“不想被烧也容易,”她看向小太监,“你去拿盆水来。” 在场的谁都不是傻瓜,她要拿水干嘛可想而知,油遇水自然不相融。 左司务指着她哆哆嗦嗦道:“你,你就非跟我过不去吗?” 黎素被他说的一乐,“你这是怕了?方才不还煞有其事的喊冤吗?” “本官被你无凭无据的指责当然冤枉。” 黎素一摊手,“所以我来找证据啊。” 说完,她翻了个白眼,绕来绕去好像特么说了个寂寞。 水端来,黎素用下巴指了一下,“伸吧。” 左司务咬着牙死死的盯着她不动。 黎素笑笑,“皇上在这看着,你不伸就是心虚,太子为你说话连带着也要遭疑,伸了好歹也算一人做事一人当,你选一个。” 皇上也觉出不对,沉声道了一声:“左卿……” 左司务身子一抖,知道再躲不过,索性一咬牙,狠狠道:“是!是本官做的手脚!” 黎素挑挑眉,没想到他这就认怂了,自己准备的一大串说辞全没用上,大有种一拳头打进棉花里的无聊感,“既然认了,那就说说作案动机吧。” 她扭头看了眼凌寂,“我想凌寂这人,慈悲的都快赶上圣母玛利亚了,应该不会得罪过你吧……还是,你受谁指使?” 左司务眼睛闪了闪,紧咬的牙连腮帮子的肉都绷了起来,半晌狠狠道:“没人指使我,我就是看不惯寂王高高在上的样子,想给他个教训!” 黎素也不气恼,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说吗?那我只能用自己的办法了,”她缓缓勾起一抹诱人的笑意,轻声道:“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想知道是什么办法。” 左司务惊恐的瞪大眼睛,满脸惨白。黎素审讯小福子的手段早已传遍宫中各处,他身为司务自然早就知道。想到如今也轮到了自己,骇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身体已是肉眼可见的颤抖,看黎素已经缓缓伸出手,惊恐之下忽然爆喝一声:“妖女休想伤我!我就是死也不能落到你的手里!” 说着,就舌根一动。 黎素大惊:“不好,他要自尽!” 可到底迟了一步,等她出手扼住左司务下巴时,他的嘴角已经流出黑血。 黎素一阵懊恼,又特么是这样,小福子被皇上一冲动斩了,没机会查出幕后指使,左司务也自杀。她就不明白,他们这些背后的人到底有什么手段,能让这些人宁愿死都不透露真相。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没回过神来。 “阿弥陀佛。”叹息般的清吟承载着痛惜不忍的无奈。 皇上疲惫的说:“既然凶手已经查明,人也已经死了,便就此打住吧。”他转头看向凌御,“太子,此次事故虽然与你无关,可到底是你监管不力,又险些冤了卫侍郎,朕便罚你三月俸禄以做惩戒。” “父皇宽仁,可儿臣勿信人言差点冤死卫侍郎,心中难安,自请罚俸六个月。”太子一脸痛悔。 黎素翻了个白眼,不屑的冷笑一声,这父子俩演戏给猴看,她可没兴趣奉陪。 第十六章 神仙我要勾搭你 “皇上,天也不早了,可怜我一个小女子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口热乎饭,就不多留了。咱明儿见。” 这两句话说的何止是无礼,简直就是轻慢! 礼部的人先是惊讶,之后是吓的恨不得直接钻地缝里,深怕皇上大发雷霆的时候殃及池鱼。 尚书大人更是怒不可歇,刚要开口斥责,却见皇上居然一脸见怪不怪的笑了出来。 “你这丫头,方才还棍子大刀的,一眨眼就叫饿了,是怪朕没给你传膳?” 黎素娇俏的一笑,像是被宠坏的少女,“我怎么敢怪皇上,人家是真的累了嘛。”她嘟着红唇,撒娇不已。 皇上被她缠的没法,只好宠溺的道:“好好,那就回去歇着吧,明日可别忘了早些去怡妃宫里为她医病。”又对凌寂道:“寂儿今日也累了吧,一道回去吧。” 凌寂淡淡称了个是,便率先走了出去。 出了宫两人很久都没说话,直指快上马车黎素才问:“你这是在怪我逼死左司务?” 凌寂抿着唇不答话,只是神情淡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黎素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冲的说:“我这是为你查案,要是别人,我特么管谁死谁活!再说,事情是他做下的,他罪有应得。他不死,难道让卫什么的做替罪羊?!凌寂,你是念经念傻了吧!” “哎,”凌寂叹了口气,终于看向她,“我无意怪你。” “那你这像死了媳妇似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凌寂对她的用词颇为无奈,却只是别开眼看着远处道:“你性子太薄锋芒太露。就像一柄剑,过刚易折,绝非好事。凡俗种种并非要求于是非对错,看透既超脱。” “行行行,”黎素不耐烦的打断:“又是这老一套,算我多管闲事行了吧。” 说完,也不上他的轿辇,径直离去。 回了府,黎素美美的泡了个澡,又饱餐一顿,心情才好了起来。 就是嘛,管那个凌寂作甚?他超脱尽管自己超脱去。她黎素可是要享受生活的。 青竹拿着一捆绳子走了进来,犹豫的问:“姑娘,你要这么多绳子干嘛啊?” 黎素拿起两指粗的绳子翻看,漫不经心的道:“不是说了拉链嘛,还问那么多。” “何谓拉链?” 黎素收拾好装束,拿起绳子就出门:“说了你也不懂。” 对于现在这副身体,她早就忍无可忍,誓要练回当初巅峰状态。 一路狂奔,终于来到慈云山山脚下。 她抬头望了望,还真是巍峨耸立。凭她现在想攀岩上去,那就是买机票寻死,可爬山练气却难不倒她。 黎素一口气爬到五百多米,喘的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前世是特工。约莫休息了十分钟,便把绳子拴在腰上,另一头拴在歪长出来的树枝上,纵身一跃便跳了下去…… 再回府时已月挂中天。 她走的很慢,一步一个参着汗合着血的脚印,衣衫已经湿透,骤然一看就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经过竹亭,正见那个缥缈之人站在当中。 黎素挥挥手算做打招呼,脚步没停就往自己院子走。 “去哪了?” 黎素脚步一顿,笑道:“寂王爷,我虽寄居在你王府,可也没卖给你吧,去哪还要汇报?” 虽然是笑着说,但口气很冲,一听就带着气呢。 凌寂好似被她噎的一怔,半晌没有说话。 黎素也没心情多谈,抬步就要走。 “过来坐坐?” 咦? 这回轮到黎素发愣了,神仙王爷竟会主动邀请她? 拖着近乎麻木的腿挪腾到凉亭,看都没看便坐在地上,大咧咧的问:“嗳?有水么?” 凌寂这才看清楚她的样子,微微皱眉道:“怎的成了这样,你做什么去了,与人打架?” 手里端着清茶递到她手边。 黎素接过来咕哝咕哝不要命似的灌了几大口才道:“与人打架我会成这样?你也太看不起人了。” “那是……” 她打了个水嗝,拿着壶的手搭在膝上,无所谓的道:“锻炼身体,我总不能一直是任人宰割的弱鸡啊。” 凌寂只清清淡淡给出四个字,“执念太重。” 黎素哼笑,“这你可说错了,我如今还有什么执念啊,不过是自保罢了。” 凌寂抿着唇,目光中泛起一丝怜惜,半晌道:“我能护你。” 黎素收起漫不经心的笑,凝视他无悲无喜的眸子,“为何护我?” “渡你。” “为何渡我?” “为苍生。” 黎素一笑,身子向后靠着柱子道:“可惜,相比被保护,我更喜欢自己有能力。” 凌寂叹息一声,如同规劝,“勿要入魔障。” 黎素失笑,忽然倾身贴近他,“何谓魔障?我倒是很好奇,你就从来没有过yu望?” 她越靠越近,近到再不能看清他的眼睛,呼吸可闻。 鼻尖萦绕的是他身上清淡的檀香,目所能及的是线条分明无粉自艳的薄唇。黎素的心漏跳了一拍。 而他也在看着她,晶莹的汗珠坠在一缕细发上,瑶瑶不堪重负颤抖的滴于精致的鼻尖上,最后跌落颈间,划去无法看见的深处…… 凌寂慌乱的别开眼,站起身子看向远处,淡淡道:“修行最要摒弃的便是yu望,我只求十方净土,另塑浮屠。” 黎素却不放过他,跟着站起来,整个人贴去他身边,看起来就像是拥抱一般,“你躲什么?” 凌寂后退一步,还未开口便被黎素截断。 “又要念佛号是吧?”她道:“凌寂,你若真的心如止水又何必怕我靠近?” “男女有别……” 黎素不等他说完,便吃吃一笑,“在超脱的神仙眼里也有性别之分么?”她再次上前一步,踮起脚近乎耳语的在他耳边轻声道:“凌寂,若我要非拉你这个无欲之仙入红尘不可呢?” 凌寂这次没有躲,只清冷了的站在那任由她贴近,淡淡道:“没有放不下,也不执着,才是超脱。” “你……”黎素刚想再贴近一点,怎料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她死死的闭上眼,却没等来预料的疼痛,而是被抱进一个充满檀香的怀抱。 “还是先回去养好身体吧。” 清冷的声音竟参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第十七章 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黎素懊恼的恨不得把脑袋插地缝里去。整晚都在纠结怎么就跪了呢?怎么就跪了呢!多好的机会啊! 导致她直接在第二天坐在梳妆台前都一脸痴呆相缓不过神。 青竹拿着托盘进来,看她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便笑道:“姑娘可是昨晚累着了?奴婢帮你梳头吧。” 一提昨晚,黎素立马炸毛,气急败坏的拿起桌上的梳子,破罐子破摔的道:“不用你,今天老娘自己梳。” “你不是不会束发么?” 黎素翻了个白眼,“那你能给我梳个让和尚见了就还俗的造型吗?” “……恐怕不能。” “那就歇着吧,我自己来。” 黎素拿起梳子,将三千烦恼丝简单的在脑后扎了个马尾,高高的发髻吊在后脑顶部,如墨黑发丝丝缕缕垂在腰间,飒爽又干练。 她既准备捡起前世的体能,就不容自己偷懒。 离进宫还有半个时辰,黎素双手撑地坐起了俯卧撑,没几下便湿透了衣衫。汗水顺着下颚砸在地上,溅出不大的水花,渐渐形成一小滩。 青竹满脸好奇的在旁边看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半晌问:“姑娘,您这是做什么?” “98,”黎素喘着粗气:“锻炼身体。” “姑娘醒来后做的事还真是透着新鲜。” 黎素凑足一百五才终于停手,直接坐在地上,拿起青竹递过来的帕子边擦汗边问:“除了外面的药方和宫里的皇家药库,还哪里能抓到药?” 青竹从柜子里给她找了件新衣服出来道:“姑娘病了?想抓药何须去外面那么麻烦,咱们府里就有药库。” “哦?”黎素还真没想到:“王府里怎么会有药库?” 青竹笑道:“咱们王爷慈悲心肠,府里别的没有,救人的药倒是能堆满两间屋子,往年进贡来的珍贵药材,除了宫里的份例,其他的都赏给了王爷。” 黎素一听就乐了,这感情好,刚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她马上起身,利落的换上衣服,一摆头道:“走,去看看。” 凌寂不亏是个真菩萨,黎素一进药库便觉出这人的慈悲心肠。两间大屋子,目测有四五百平米,里面满满当当摆的全是珍稀药材。 黎素简直觉得掉进宝库一般,眼睛都冒绿光。 她随手打开一个箱子,里面的各色灵芝让她直流口水。有些她认识,有些也只在古书上看过,到她前世的时候早已失传。 她捏起一个雪灵芝道:“这一株怕是就要值万金吧?” 青竹捂着嘴一笑:“王爷常说,药能治病才是它的价值所在,不能用银子衡量的。” 黎素撇撇嘴,已经能想到他说这话时的样子。 在药库里鼓捣一阵,门房的小厮便来催促进宫。黎素把药沫贴进指甲里一些便匆匆入了宫。 怡妃的毒素清了干净,人也醒了过来,除了憔悴些,几乎看不出来有什么毛病,只是还不能起床。 她醒后便知道了自己中毒的事,对黎素又亲近几分,打黎素一进门便又是招呼喝茶又是赏赐东西。 黎素前世虽然是个只听任务的杀手,可自己的小金库也十分可观,加之眼光独到,每每投资必让钱滚钱,所以也算得上是一方富婆。 所以对于怡妃赏的东西本是不屑一顾,可一想到自己目前穷的连三孙子都不如,吃住都是凌寂赞助,还是兴高采烈的收了起来。 才施了针,皇上便下朝既到。进来就问怡妃如何,黎素如实回报。 见皇上脸上略有汗意便端了杯茶递过去,指甲不经意浸了一些在茶汤里。 皇上见她难得乖巧,笑道:“你经过这几次的事到是懂事了许多。”说着,便端起茶喝了一口。 黎素从善如流的笑道:“差点把小命都玩没了,我若再不收敛下次怕是就曝尸荒野了。” 这话颇有怨气,皇上却好似正中下怀,“你知道就好。” 他把茶杯放在桌上,却突然眉头一皱,手也握上了拳。 黎素看出不对,马上问:“皇上怎么了?身体不适?” 皇上捂着胸口,“朕胸口很闷……快,快拿痰盂来。” 太监不敢耽搁,赶紧拿来金痰盂放在皇上脚下。皇上对着痰盂呕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小太监吓的脸都白了,一面给皇上倒茶漱口一面对黎素道:“黎姑娘不是医术高超么,现下陛下身体不适,还不快来诊治。” 黎素也一脸紧张,却不往前挪一步,在原地踌躇道:“我虽懂些医术,可也不是华佗在世,皇上千金贵体,我怎敢冒然诊治,还是让太医院的刘院首来看看吧,皇上身子向来都是他搭理,什么体质他最清楚。” 小太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叫人去殿外传刘院首。 因着太医们要监督黎素诊病,早在殿门口候着,听到传旨便提着药箱匆匆进来。 他不敢怠慢,跪在地上给皇上号脉。可刚号了一会,便一脸惊诧的瞪大眼睛,好似怀疑自己是不是诊错了,又号了一会。 刘院首的迟迟不决怎么能瞒过皇上的眼睛。 他紧张的问:“朕身子可是有什么不好?” 刘院首一脸不可思议,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顷刻就流下汗珠,他慌忙的用袖子擦了擦,又把手搭在皇上的手腕上,“陛下别急,容臣再诊诊,再诊诊。” 黎素咬着唇,紧张的脸都白了,蹲在皇上身侧屏息等着刘院首的诊断结果,口中急切的道:“刘院首,皇上到底怎么样?您是苍云第一国手,这天下还有您诊不出的病么?您可别吓我。” 她急的气息不稳,连说话都有些哽咽。 刘院首此时却没心思想黎素怎么突然一反常态给他戴起了高帽子,只面色凝重的诊脉。 皇上终于耐心耗尽,一拍桌子怒喝道:“朕到底怎么了,快说!” 刘院首被皇上吼的浑身一颤,狠狠的磕下头去,趴在地上不敢抬起来,哆哆嗦嗦的道:“陛下好像……可能……” 皇上眼睛一眯,“好像?可能?” 刘院首一咬牙,紧紧的闭着眼睛道:“皇上,您这是喜脉啊!” 第十八章 手段 黎素一个口水没咽好喷了出来,随即止不住的咳嗽,抽空还偷偷瞄了一眼皇上的表情。 只见皇上听后一脸茫然,眼中有着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空灵,仿似灵魂出窍。 可只在须臾,他便狠狠拍下桌子,怒喝道:“你放肆!” 刘院首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吓的连句全乎话都说不出来。 外面这么大动静终于惊动了在房里休息的怡妃,她拖着病体强撑着走了出来,“这是怎么了?” 皇上怒不可歇,指着刘院首道:“庸医!庸医!怪不得怡妃的病你治了这么多年都不见起色,开始黎素说你不会诊病朕还不信,今日你还有什么话说!” 刘院首跪在地上恨不得一头磕死,他家从祖辈就在太医院就职,苍云第一国手的名号早就响彻遍野,母亲更是当今太子的姨母,背景雄厚。如今被皇上如此怒骂,真是连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臣,臣……” 皇上本就身体不适,一怒一急更是难受的连脸都白了,他一指门外的李太医道:“你!过来给朕诊治!” 黎素从眼睫下轻轻一瞟,见那李太医就是当日污蔑她给怡妃下毒的人,便淡然收回目光。 李太医惕惕然的进了殿来,他简直是硬着头皮往里进的,连刘院首都诊不出来的病,他姓李的也没把握啊! 哆哆嗦嗦把手搭上皇帝的手腕,一屋子的屏气凝神的看着他。 李太医刚搭上没一会便惊骇的差点没尿出来。 皇上冷冷道:“你可诊出什么来了?” 李太医慌忙的跪着后退几步,哐哐哐的在地上连磕响头,求饶道:“微臣才疏学浅,实在……实在诊不出。” 如此奇怪的脉象,他说了的话,刘院首的样子在那摆着呢,不说或可有一线生机。 “废物!”皇上怒喝一声:“朕养你们这些太医有什么用!刘院首,枉朕那么倚重你,你,你竟……咳咳咳。” 他气的话都说不上来,加上身体的不适,一时气急攻心,眼见着就要晕厥过去。 怡妃弱不禁风的扑到皇上身侧,担忧的道:“陛下保重身子啊。”她现在也看出来了,太医院这帮人空有虚名,想让他们治病是一万个指望不上,只能倚仗这从痴傻醒来的罪臣之女。 “黎素,还是你来看看吧,皇上身系社稷,若真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黎素在旁边冷眼瞧了半天,热闹也看够了,可她连日来受的窝囊气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一脸为难,眼中有着委屈的泪花,嚅嗫着唇道:“娘娘,不是我不想诊治,只是前几次但凡我一做什么就被人污蔑居心叵测,几次差点枉死,如今要给皇上诊治,黎素虽然一百个情愿,却也怕再被冤枉……” “谁敢冤枉你!”皇上大喝一声,显然已经动了真怒:“从前是朕识人不明,以后朕只信得过你的医术,看谁还敢置喙,便让他死无全尸!” “可刘院首和李太医好歹是国手,当日言之凿凿……”晶莹的泪滴顺着黎素的脸颊滑落,可怜的仿佛天涯孤女。 皇上冷笑一声:“国手?朕看他们就是沽名钓誉!全是废物!”说着,便把桌上的东西拂了满地。 天子一怒,所有人吓的跪在地上哆嗦,连个大气都不敢出。 黎素咬着唇,“那我此身分明了?” “自然分明,朕从来也没怀疑过你。” “那我再做什么,不会是居心叵测了吧?” “当然,你父亲有罪与你一个女子有何关系。” 黎素这才缓缓走到皇上身边,搭上脉,半晌吁了口气道:“陛下别紧张,您只是最近公务繁忙又担心怡妃忧思过度有些气闷罢了,等我开剂药下去,保证药到病除。” 她走到案前刷刷刷几笔就写了个方子递给太监。 小太监不敢耽搁,赶紧拿去抓药,片刻便端着药跑了回来。 皇上这次再无疑心,想都没想就喝了下去。 说来也怪,随着药汁一点点进入到胃里,他胸闷之感也随着慢慢消退,只半盏茶的时间便恢复如常。 皇上龙心大悦,一面惊诧于黎素的医术,一面更对刘院首几人恨的牙根痒。 “刘院首,你空有太医院首的头衔却无半点本事,沽名钓誉,钻营上位之术,实在是丢了你刘家祖宗的脸,竟能给朕诊出如此荒唐的脉来,朕真恨不得立时处死了你!” 刘院首一脸惨白,他知道事到如今说再多也难逃厄运。可虽然荒唐,但绝不会断错,若连是不是喜脉都断不出,他还不如一头磕死!但现下再辩白只会惹皇上更恼怒,只能忍了这口气,不断磕头求饶。 皇上冷冷的道:“可念在你家世代为皇家尽忠,母亲又是太子的姨母,朕便放你一马。现革了你的院首一职,贬为庶人,从此不得再行医,以医者自居!” 如此便是将刘院首放逐了,从此再不是朝廷命官,而是平民了。 刘院首狠狠磕了一个头领罪,能保下一条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李太医,你忝居太医副职却没丝毫建树,也随刘院首一道去吧,贬为庶人!” 李太医哪还敢说什么,只能领旨谢恩,跟刘院首退出殿外。 只是刘院首在迈出门槛前却顿了一下,回头恶毒的看了一眼黎素。 黎素耸了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心道,扳倒你,不费吹灰之力。 当初这帮太医们对她百般看不起,甚至栽赃嫁祸她毒害怡妃一招致命,害得她险些死在禁卫军刀下。虽然小福子到死都没招出谁是幕后主使,但他死前看向刘院首的一眼,却让黎素记忆深刻。 她黎素何曾如此狼狈过?又何曾那么容易善罢甘休过? 想害她,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她当时隐忍不发,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今日稍微用了些手段,让刘院首开出了一个滑天下之大稽的脉案,让皇帝大怒。借皇帝的手夺了刘院首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一切。甚至还是从中为自己挣到好处,这便是她的行事作风! 黎素深深的记得,前世组长曾与她说,永远不要得过且过,面对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她还不想死,所以只能让别人先下地狱。 第十九章 他喜欢你吗? 从永和宫出来,黎素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刘院首当日等着叫她死的话还没热乎几天,就被她打回原形了,可见想要活的好,非要一刀一枪恩怨分明是正理。 “毒妇!” 黎素挑了挑眉,扭头看到多日不见的澄阳郡主正一脸怨怼的看着她。 她扯开个笑脸,“澄阳郡主这是说我?” “就是说你!”澄阳怒视着她控诉道:“刘院首在太医院供职这么多年,从未出过差错,偏你来了就出了这么荒唐的错,不是你做手脚还能是谁!” 黎素乐了,插着双臂往树上一靠,“嗯……证据呢?” 澄阳看着她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气得大吼道:“小溅人,你别太得意!早晚有一天我会找出证据,到时候看皇舅舅怎么惩治你!” 黎素看了她半晌,无奈的低头笑笑:“我说澄阳,你被千人宠万人爱的捧着长大,跋扈一点我不怪你,但你在宫中这么多年好歹也要长长脑子,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不就是因为凌寂?” “你闭嘴!就凭你个罪臣之女也配叫我寂哥哥的名字?!” 黎素轻声问:“你喜欢他啊?那他喜欢你吗?”虽然是问句,却毫无疑问之意。 “你!”澄阳气的指着黎素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从小便喜欢凌寂,却总是被凌寂漠视,这件事早就成了她心头的大忌。 黎素舔了舔唇,笑道:“哦,他不喜欢你。你努力了这么多年,他连多看你一眼都不愿意,而我却刚醒就能登堂入室住进寂王府。你要气死了吧?” 她问的特诚恳,诚恳的让人牙根痒痒。 这句话直接点到了澄阳的筋,她气的大喊一句:“溅人!”劈手就来打黎素。 黎素却一反常态的没反抗,连躲都没躲一下。只是脸上忽然就变了表情。 她一脸委屈的咬着唇,眼角瞬间流下泪来,就像误入禁地的小动物,可怜巴巴的道:“郡主手下留情,黎素错了!” 澄阳的手果然停在半空,倒不是真不忍心打下去,而是被她这瞬间变脸的样子惊的一愣。 黎素脸上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颗颗落下,哭的梨花带雨。她小心翼翼的伸手拉上澄阳的袖子道:“郡主别生气,我是刚醒人糊涂才冒犯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打我了。” 澄阳满是疑惑,她一面被黎素认错的样子激起了心里的得意,一面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黎素还在拉着她的袖子哀求,“郡主放过我吧,我对寂王爷绝不敢有非分之想的,他前儿还跟我说,其实心里喜欢的是你。” 这一下澄阳什么都来不及想了,惊喜道:“你说真的?寂哥哥真的这么说?” “是啊是啊。他说澄阳郡主最是善良,很中他意。” 澄阳笑的一脸得意,阳光灿烂的收回了手,“我就知道寂哥哥是喜欢我的。”又扬着下巴轻蔑的瞥了一眼黎素道:“小溅人,既然知道寂哥哥喜欢我,那就赶紧从寂王府滚出去,省的本郡主去找他的时候,你在旁边碍眼!” “可是……”黎素一脸为难:“可是我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寂王爷暂时不让我出府呢。” 澄阳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溅人溅命,死了又有什么可惜。不过是寂哥哥发话,那就先住这,但是为保你对寂哥哥生出别的想法,我这里有瓶药,你吃下去我才能安心。” 黎素惊慌的问:“什么……什么药?” 澄阳冷冷一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来:“这是刘院首前几日给本宫的药,让本宫找机会下到你的饭里,既然你这么听话我也就不用麻烦了,你自己吃了吧。” 说着,便把药瓶抛了过去。 黎素单手接住,拔开盖子闻了闻,失声道:“是断子散!我不能吃!” “不吃?那可由不得你!”澄阳一步步走向她,试图把药给她灌下去。 黎素咬着唇,摇头后退,“别,你别过来。” 就在澄阳离黎素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时,黎素嘴唇忽然勾起一抹笑意,单手抓上澄阳的手腕,另一只手拿起瓶子便往她嘴里怼去。 “喜欢灌药啊?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肠倒是歹毒。这断子散吃下去只要动情便会浑身如千只老鼠啃咬一般生不如死,你这么喜欢灌药,不如自己先尝尝这滋味啊。” 澄阳拼命挣扎,捂着嘴“唔唔”的大叫,趁黎素不注意,一口咬在她胳膊上。 黎素没想到堂堂苍云郡主竟学些狗的把戏,一时不查,痛的松开了手。 “你个溅人,竟敢骗我!”澄阳一边怒喊一边往后退。 黎素眼睛扫到澄阳背后的湖泊,便揉着手腕笑道:“我骗你什么?这药难道不是你准备给我喝下去的吗?怎么现在轮到自己就气急败坏了?” 她一步步靠近,嘴角带着坏笑,却让人觉得恐怖。 黎素进一步,澄阳便退一步。 “啊!” “噗通!” 黎素哈哈大笑,蹲在岸上看澄阳扑腾,手里上下抛着药瓶道:“既然不想喝药,那刚好洗洗澡吧,冲冲你这一身污秽,以后好好做人。” “救……救命!”澄阳在水里浮浮沉沉,双手乱挥。 黎素身影不动,嘴角仍噙着邪邪的笑意,可眼睛里却慢慢凝出嗜血的快意。 忽然,一阵清风从身边刮过,只见一袭白色自她身边闪去,随后水中的澄阳被一股大力拉上了岸,不住的咳嗽。 黎素终于沉下嘴角,缓缓站了起来,冷眼看着凌寂为澄阳拍背。 “可还撑得住?我这就带你去找太医。” 澄阳在生死之间转了一圈,正是惊魂未定,待回过神来看清救自己的是凌寂,马上吓的哭了出来。 “寂哥哥,你终于来了,她要杀我!我差点就看不到你了!” 凌寂看着澄阳沉默了一瞬,半晌道:“走,我带你去太医院。”说着,便扶着她站了起来。 澄阳在他怀里嚎啕大哭,直喊着“害怕”,“她要害我”,“我会不会死”之类的话。 凌寂紧抿着唇,却没有躲开澄阳的靠近,也没有看黎素一眼。 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黎素突然冷声道:“站住!” 第二十章 到底谁是魔 第二十章 到底谁是魔 “就想这么走了?” 黎素打从看到凌寂救澄阳上来便心中有些憋闷,澄阳的哭诉,凌寂的安慰都让她觉得那么刺眼。 听到她不高不低的一声,澄阳顿时吓的尖叫起来,忙不迭的往凌寂怀里更贴了几分,哭道:“你,你还要做什么?”又死死的拽着凌寂的前襟道:“寂哥哥救我。” 凌寂抬起眼眸,缓缓看向黎素。眼神中明晃晃的责备让黎素心头一怒。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凌寂的眼中看见如此直白的情绪。 黎素拿起手中的药瓶放在面前,轻声道:“把药吃了就放了你,否则今天谁也别想走。” “寂哥哥,这是毒药,我不要吃,她要害我。” 凌寂蹙了下眉,似乎发现自己和澄阳的姿势不妥,便从放开澄阳,淡淡站在一旁,可脸色丝毫未变,微冷的凝着黎素:“莫要欺人太甚。” 黎素哈了一声,“欺人太甚?” 若不是她有前世的功底,若不是她懂得如何自保,这瓶药早灌进自己的肚子里了! 怎么试图害人的罪魁祸首成了被欺者,她一个被害人却成了刽子手?还真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啊! 欺人太甚? 黎素面露讥讽:“我便是过分了又何如?” 凌寂垂眉敛目无悲无喜,甚至方才那一瞬间的责备都消失殆尽,冷然的如九天神佛,既悲悯又绝情。 “阿弥陀佛。”清冷的声音逸出一句佛号后再不多看黎素一眼,带着澄阳便要走。 澄阳乖顺的跟在凌寂身侧,却在低头的瞬间向黎素甩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黎素微微眯起眼眸盯着凌寂的背影道:“你既觉得她委屈,何不问问她为何知道这瓶里装的是毒药?她若真无辜,怎能脱口便说出是断子散?” 她沉声一顿,“到底是我冤枉了她,还是根本就是她拿来的这玩意要毒死我!” 凌寂脚步一顿,转头看向澄阳。 澄阳一惊,瞪着无辜的眼睛诧异道:“什么,什么断子散,我不知道。寂哥哥,你别听她胡说,我真的不知道。” 黎素冷冷一笑,踱步走到澄阳面前,“不知道?太棒了,既然你咬死这瓶东西与你无关,那我说这里面装的是强身露,本是带给你强身健体的,你喝是不喝?!” 澄阳哑口无言,愣愣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竟一拉凌寂的袖子哭道:“寂哥哥,她如此咄咄逼人,实在是委屈死澄阳了,我们一同长大,你是知道我的,我何曾懂过什么医药,又怎会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断子散?” 不等凌寂做出反应,黎素便道:“是啊,我说了是强身露,”她把药瓶往前递了递:“那你倒是喝啊,可别辜负了我孝敬郡主的一番心意。” “我……我……我不喝!”澄阳看着那瓶药后退,求助的看着凌寂。 凌寂面色冷然。 开始他只是听说刘院首被革职遭贬,便觉或许与黎素有关,未免她如前几次一样被人拖下水,便急匆匆往永和宫去救场,行至半路才反应过来,若是黎素蒙冤,那就不会是刘院首被发落。 他自嘲一笑,世人都说关心则乱,而自己向来一心礼佛无心无情,竟也有关心到乱了方寸的时候。他一面告诫自己这种情绪绝非好事,一面又对黎素的做法有些不满。 虽然他并不知道黎素用什么手段让父皇发落了刘院首,但刘院首的身家背景自己再清楚不过,向来顺风顺水的仕途一遭被贬为庶人,又怎会与这个恩怨分明的异世之魂没关系? 她到底还是学不会心存善念,得饶人处且饶人。一身本事,却手段凌厉。若放任下去,实非苍云之福。自己还是要多留意些为好。 正思量间,便听见传来的求救之声,他不及细想快步过去,远远便见黎素眼中嗜血的笑意,而澄阳正在湖里呼救,眼看就要溺水而亡。 他心头一紧,一种陌生的情绪骤然涌上头顶,似怒非怒,似气非气。 救上澄阳后,即便他不去看,也知道她枉顾人命后也不知悔改的冷然。直到她那声“站住”,让他泛起一股无力和失望。 但他不是傻子,反之还睿智非常,几句话听下来多少也猜出个大概。 见凌寂半晌无声,澄阳又拽了拽他的袖子,可怜兮兮的喊了句:“寂哥哥……” 凌寂淡漠的看了澄阳一眼,随后对黎素道:“是非曲直并非要用人命来填,勿生魔心。” 黎素仰头一笑,随即把药瓶猛的砸进湖里,怒道:“她把这害人的玩意带来逼我吃,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到底谁是魔!” 凌寂看她半晌,叹息一声,话语中隐隐有规劝之意:“她有害人之心所以险些送命,也算得了报应,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黎素静静的看着他,沉默不语。半晌摇头一笑,“罢了,你多次救我,此次我就给你这个面子放她一马,若再有下回……”她把目光转向澄阳,一字一句道:“便拿命来接受教训。” 澄阳被她的目光吓的一抖,又压不住心里的怒意。她澄阳身为郡主,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谁敢在她面前多说一句,如今被一个痴傻的罪臣之女这么欺负,险些丢了命去,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可眼前显然不是报仇的好时机,宫里争宠那一套她早就了熟于心,便委委屈屈的又要流下泪来,对凌寂道:“寂哥哥,此事到底如何澄阳不想分辨,只是她推我入湖差点淹死,你是亲眼所见的。虽然我身受侮辱差点死了,可寂哥哥慈悲为怀,澄阳又怎能得理不饶人,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黎素听的直发笑,她还真有脸说啊,小小年纪心肠歹毒,可演技和口才倒是一等一的好,三言两语便颠倒黑白,最后好似她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自己一马。 黎素没说话,端看凌寂怎么办。 只见凌寂漠然的后退一步,恰好与澄阳保持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淡淡道:“澄阳,你身份贵重,正该与人为善心存柔慧,实不该起害人之心。需知走正道才能长远。今次之事是警醒也是教训,往后好自为之。” 说罢,便再不多留,大步离去。 第二十一章 另辟蹊径 黎素收回目光看向澄阳,戏谑道:“怎么样,郡主大人,还玩吗?” 澄阳死死的攥着拳,恶毒的盯着她道:“溅货,你别得意,寂哥哥不计较,我却不会就这么放过你!今日之辱,我定找回来!” 黎素耸耸肩,有恃无恐的道:“随你咯,”说罢,又笑着提醒:“不过下次可千万记得不要留下破绽,否则你的心上人恐怕就快恶心死你了。不过也没有下次了。” 她忽然收起笑意,冷声警告:“我方才的话你最好刻在心里,若还要你这条金贵的命,便老实点。不然便拿命来还。”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回寂王府的路上,一路沉着脸。 她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相比较而言,澄阳的挑衅和心计激不起她多大情绪。本来嘛,不过就是个小绿茶而已,她黎素不高兴了随时可以杀之后快。 让她介意的是凌寂。当然,就凌寂这个人来说,今日的做法很符合他慈悲的性格,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里憋闷的要命。但具体是哪让自己不舒坦了,她也说不出来。 是他责备看自己的那一眼?还是他救了澄阳的举动?或是他从头到尾都漠然的态度? 更或是……他没有不问缘由的站在自己这边? 黎素自嘲一笑,人呐,真是不能尝到甜头。往常几次遇险,凌寂挺身而出,无端的信任,不惜触怒龙颜的维护和他那句“我能护你”的话,都让她产生一种,他与她站一边是理所当然的错觉。 今日他忽然“秉公处理”,还真有些接受无能。 更让她懊恼的是自己这个不阴不阳的情绪! 怎么就因为他的举动扰乱心绪了呢,不就是个假和尚么,她犯得上因为他让自己添堵吗,这黏黏糊糊的心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他喵的中邪了! 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导致她回了房都没个好脸色,敷衍的对青竹说一句:“有事湖边找。”便拿着绳子出去了。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她和凌寂都再无接触,偶尔在府中碰见黎素也目不斜视的当他不存在。 后又听说南方的水患虽退,可伤亡惨重,灾情后又引发了时疫,百姓苦不堪言直说上天不仁,皇上没法子,便把凌寂派去安抚民心。 黎素听了点了点头,心道,凌寂这尊大神,镇压此等流言实在是再妥当不过。 随着她与皇上一月之期的赌约慢慢临近,怡妃的病也一天天好转,俩人的关系也从忌惮到亲密。倒不是黎素变和善了,她这个性子天生跟谁都走不近,若非必要,跟宫中这些人她连多一个字都不爱说。 只是怡妃因为她治好了自己的顽疾,越发觉得是可用之人,便刻意拉拢了一番。而黎素若想用现在的身份活下去,也少不得找个同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所有的事都是连带反应,怡妃跟她亲近了,皇上作为爱江山也独爱美人的昏君,自然跟她也和善许多,又因黎素医术非凡,更是亲近几分,最后导致话语间经常带出宠溺小辈般的打趣之语,让黎素经常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满地。 如今已到了最后一日,赌约结果昭然若揭,怡妃痊愈。 收针后黎素被怡妃亲亲热热的留在宫里不许走,又偷偷摸摸的遣散宫人。 黎素一看这架势,怕是要说些秘闻,便做出洗耳恭听状。 果然,怡妃和善一笑,可刚叫了一声:“素素”便被黎素打断。 “娘娘,咱有事说事,万千别这么叫我,没的让我总觉得跟张无忌有什么牵连。” 怡妃一怔,“张无忌是何人?” 黎素懒得解释,敷衍道:“这不重要,反正您别这么叫我就成了。要是觉得叫黎姑娘不亲近,就直接叫我全名。” 怡妃不尴不尬的咳嗽两声,继续道:“黎素,本宫与你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早就不当你是外人了,有些话本宫就直说了。” 黎素点头,“娘娘请讲。” 怡妃走到窗台前拨弄着花瓣,似乎在组织语言,半晌道:“本宫入宫很多年了,幸得陛下疼爱,宠到如今……” 黎素听这话头,不耐烦的皱起眉打断:“娘娘,明日天黑之前能讲到重点吗?” 怡妃尴尬的抿了抿嘴,直截了当道:“本宫想一直独霸盛宠。” 见黎素不说话,又不好意思的笑笑继续道:“你也知道,本宫没有子嗣。后宫里的女人若无子嗣便没有依仗。而本宫唯一的依仗便是陛下的宠爱。可男子薄情,何况还是皇上。不瞒你说,本宫常有危机之感,若哪天宫里进了新人或是盛宠不在,我该如何自处?” 她叹了口气,“每每想到此,我就夜不能寐。” “唔……”黎素听的云里雾里,心说,皇上是喜欢雨露均沾还是独爱浇灌你这一亩地,也不是我能干涉的啊,左右我不能把皇上打晕了日日绑在你床上吧? 她纳闷道:“那娘娘想让黎素为你做些什么呢?” 怡妃忽然直直的看向黎素道:“本宫希望你能制一种永远留住皇上的药!”怕她不明白,又解释道:“宫中合欢的药当然很多,可都多少有些伤身体,本宫看重你,觉得你一定能做出既能延年益寿又能让皇上离不得本宫的好药。” 好药两个字被她咬的极重。 黎素这才明白,合着怡妃是把她当成华佗了。 怡妃没孩子,自然希望皇上越长寿越好,皇上长寿了她才有好日子过。又怕寻常欢好的药伤了陛下,这才求到自己这。 可她黎素会制药不假,可那种药就算再怎么开发,也都是靠兴奋剂做底,想完全不伤身根本就不可能。 黎素为难道:“这还真不容易,”她忽然脑筋一转:“娘娘想没想过另辟蹊径?” 不伤身的药制不出来,但魅惑男人的手段她会的多啊! 前世在训练营,为了任务和伪装,魅惑可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门课。 怡妃道:“你的意思是……” 黎素勾唇一笑:“娘娘附耳过来。” 第二十二章 宴无好宴 怡妃还没听完便面红耳赤,等黎素讲完,简直羞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能行?本宫怎,怎能做这样的事,实在太伤风败俗了。” 黎素喝了口茶,淡定道:“这有什么,有个词叫解放天性,听过没?你与陛下这么多年夫妻,早就左手摸右手了,不玩点花样怎么留住皇上的身……呃,心。” “可,可也不能,实在太放荡了。本宫做不出来。” 古代人有多保守,黎素用脚趾都能想得到,就是青楼女子也不过就是弹曲唱歌,附庸风雅一番。哪像现代,各种花样各种玩,各种轰趴各种嗨。让端庄的怡妃Cospy外加半遮半掩半诱惑,着实是有些难为人。 黎素耸了耸肩,“那我就没办法了。” 怡妃脸红的像番茄,又忍不住那点心动,便问:“这样,真的行?” 黎素胸有成竹的笑笑,“行不行试过就知道。就我的经验而言,还没有哪个男子能抵挡住这等手段。” 只不过她用这招的时候,下一步往往就是夺命而已。 “那……那本宫考虑考虑吧。” 黎素弹弹衣衫站起身来,“嗯,考虑吧。想好了就跟我说,我再细细教你。” 说完也不管怡妃,径直走出门。 晃晃悠悠的出了宫,心里惦记着回去换身衣服去慈云山训练。通过她不懈的努力,体能已经恢复的颇令人满意。 “黎姑娘。” 黎素回身一看,诧异的挑了挑眉。 “怎么几日不见黎姑娘不认识我了吗?” 黎素笑的一脸玩味:“壳子倒是认识,就是这姿态有点陌生。” 眼前的澄阳一脸温婉的笑意,亲和的就像她俩是好姐妹似的。 “黎姑娘真会说笑,我此次来是想请黎姑娘去府上做客,头几次是我糊涂得罪了姑娘,回府与母亲一说,被母亲狠狠训斥一番,才知自己多不懂事,还请姑娘赏脸过府一叙。” 黎素用食指和中指摩挲着下巴,半眯着眼。心说,我特么要是信你,就删号重练算了。 见黎素不出声,澄阳含笑靠近一步,柔柔道:“姑娘不敢?你放心,我既在宫门口相邀,这么多人看着,断不会有什么坏心思,是真心诚意的想给姑娘赔不是。姑娘若不计较便随我回府吃一顿酒席,好全了我悔过之心。” 黎素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清楚宴无好宴。但她自持本事,一身傲气绝无退缩之理,况且她没白没黑的练了这么久,也想试试自己达到了前世的几成功力。 横竖她在怡妃那挂了号,若真有什么,怡妃自会遣人来寻。再不济,别的不行,想逃跑还没人拦得住她。 遂也附和着一笑:“前方带路。” 澄阳郡主的母亲是皇帝的亲姐姐,也就是苍云的长公主,府邸金碧辉煌自不必说。黎素跟着澄阳一路走一路打量,每到一个新地方就下意识的观察地形,是她潜意识里的职业病。 澄阳把她带到自己的小院,正厅的桌上早已布好了菜。 黎素打眼一扫,还真是诚意十足,精致是必然的,贵重的是食材。 澄阳一副主人家做派,笑道:“鄙舍简陋黎姑娘别嫌弃,快坐吧。” 黎素从善如流的坐下,笑道:“你这要是简陋,那寂王府就只能说窘迫了。”她举手投足自如无比,好似完全没有芥蒂,如老朋友一般与澄阳说笑,耳朵却没闲着。 门外三点钟方向两个丫鬟在往水盆里倒水,六点钟方向走过来一个人,脚步虚浮没有武功,听脚步快慢应该是小厮。再远一些,院中黄鹂叫的正欢,丫鬟们说说笑笑在讲什么有趣的事。 另有几声粗浅不一的呼吸…… 黎素眸光闪了闪,如若无常般与之说笑。 澄阳谦虚道:“怎么敢这么说,寂哥哥超然于世,这些俗物自然是不能入眼的。” 说着便拿起酒壶给黎素倒满了酒。 “姑娘尝尝,这是二十年的状元红,看可还能入口?”好像又怕黎素怀疑,便自顾自的也满了一杯,一口喝了罢,还给她展示了下杯底。 黎素的目光从澄阳转到面前的这杯酒,脑子却高速运转。 澄阳跟自己隔着一个桌子的距离,目测一米之距。若自己突然犯难,可以在半秒内挟制住她。出门,带着人绕过回廊奔到人工湖边需要十五分钟,在此期间必然会招来府里侍卫。 她手里有澄阳,侍卫不敢轻举妄动但逃跑速度必然会慢下来。从回廊对峙到大门,至少要二十分钟,那么就是说她从现在开始挟持人质到街上逃之夭夭,四十分钟足够了……也还可以。 澄阳见她半晌不动,便体贴的笑道:“黎姑娘是不相信我的诚意吗?”她从桌布下拿出一根银针扎进酒里,半晌拿出来给黎素看,“无毒的。” 黎素笑笑,什么也没说端起酒一口干了。 澄阳赞赏道:“黎姑娘好魄力。” 放下了酒杯又给黎素布菜,“小厨房的清蒸熊掌很是美味,黎姑娘尝尝。” 她像是受了什么人提点一般,每给黎素夹一道菜必然自己先吃一口,以示无毒。 黎素挑了挑眉,随即也吃了下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既然澄阳这么开诚布公,如果不是想害她,那就是有事相求,她很有耐心,等着看澄阳耍什么花样。 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澄阳仍旧是一副要和好的样子,丝毫没透露出此番相邀的重点,倒叫黎素纳闷了。 等菜品撤下去,黎素才闻到这屋子里似有若无的香气。 澄阳好似心有所感,笑道:“我一个小女子,就喜欢闺房香气扑鼻,黎姑娘别见怪。” 她这话也说得过去,黎素不置可否的道:“不见怪不见怪。只是饭也吃完了,天也不早了,郡主的悔意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了,这就先回去了,我们改日再见。” 说着便学电视上的样子,一拱手起身便要出门。 澄阳娇娇一笑,好整以暇的道:“你以为你还走的出这个门吗?” 第二十三章 防不胜防 黎素人已经走到门口,闻言便微微侧头笑道:“郡主哪里话,我黎素想走,还有人能拦得住不成?” 不等澄阳说话,她继续道:“就凭你房顶的四个侍卫?” 澄阳一惊,诧异道:“你,你知道?” 黎素一笑,“没这点成算,我怎么敢来赴郡主的宴?” 澄阳此时才露出真面目,咬着牙狠狠的道:“你识破了又如何,今日既进了我的府里,就别想再竖着出去!”她对门口大喝一声:“王嬷嬷关门!” 话音一落,房门应声而关,房顶的四个侍卫也落在澄阳面前,手里举着剑一副严阵以待的姿势。 黎素嘴角仍旧噙着笑意,连姿势都没变,只淡淡道:“你以为凭这几个人就擒的住我?” 澄阳冷冷道:“光凭这几个人当然不能,可你喝了我的软筋散,就算大罗神仙也别想逃出去!” 黎素一脸恍然大悟状,“你是说粘在筷子上那点粉末?”她挤出一个假笑:“抱歉,我来前服了自制的百毒解,你那什么散的,怕是发挥不了作用。” “溅人果然狡猾!”澄阳冷冷一笑:“多亏刘院首技高一筹,他算出你或许有所防备,特让我点上这香以备不时之需。” 黎素挑了挑眉,“被贬为庶人的刘院首在你府上?可我既然短时间内百毒不侵,就算你把香当烟花放也没用啊。” 澄阳道:“拜你所赐,刘院首自被贬斥后一直在我府里养着,就等着什么时候报得大仇,好在没让我们等太久。”她忽然得意一笑:“你那百毒解或许百毒不侵,可若不是毒呢?” 不是毒?黎素蹙了下眉。 见她如此,澄阳更是得意,有恃无恐的往椅子上一坐,端起茶轻轻的啜了一口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胸口发闷浑身发热,随便动一动都双腿发软战栗?” 黎素紧抿嘴唇,没有说话。因为澄阳说的很对,她从方才就觉得自己不大对,身上热的不正常,但没放在心上,以为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粗喘了一口气,额头已隐隐出现汗意。 如此反应,不用澄阳说,她都能想到,这确实不是中毒的反应…… 这尼玛是中了媚药了! 操! 澄阳哈哈大笑,乐的前仰后合,指着黎素道:“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你不是自诩医术高明吗?你那解药就算防百毒,可未必会防媚药吧!哈哈哈,看你脸红的,好笑,太好笑了。” 黎素微微眯起眼睛,趁她还有理智,必须赶紧逃出去。 她扫了一眼澄阳,想都没想就抬脚狠狠踹向大门。 “给我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四个侍卫听到命令,全向门口冲来。 怎料黎素此举只是虚晃一枪,在侍卫快要到近前的时候猛地腾身而起,踩着旁边的凳子借力跃过侍卫,直扑澄阳而去! 拿下澄阳几乎不废吹灰之力,只在须臾见两指就扣上了澄阳的咽喉。 她呼吸渐重,方才那番动作激起的摩擦,让黎素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澄阳没想到这种情况下,黎素还能将她反制,瞬间吓的白了脸,颤声道:“你,你想做什么?” 黎素甩了甩额头上的汗,哑声道:“干什么?当然是借你一用,助我出去。” 澄阳咽了下唾沫,“你出不去的,我府里侍卫众多,你便是挟持我也打不过他们。” 黎素冷笑一声,呼出的气都是热的,“出不去?那就先让你下地狱!” 说完,便对着四个侍卫大喝:“让开!” 侍卫们一脸肃然,举着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没了主意。 黎素两指猛的用力,掐的澄阳眼前一花,拼命拍打她的手。 她贴在澄阳耳边低声道:“乖,叫他们让开,否则咱们一起死。” 澄阳险些窒息,连舌头都伸了出来,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让……咳咳,让开。” 侍卫果然让出一条路。 黎素双膝发软,将身体大半重量压在澄阳身上,却仍艰难的推着她走了出去。 澄阳能感觉到黎素已经是强弩之末,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叫侍卫把她拿下,只能拼命对着黎素的手又打又挠。 黎素受了痛,反倒找回些力气,不由得在澄阳耳边道:“我劝你老实点,就算我瘫在这,掐死你也绰绰有余。” 世外的境遇远比室内更糟。长公主府的侍卫几乎倾巢而出,将她们二人团团围住。 额头的汗滴进眼里,让黎素的眼前一片模糊,她费力的扫了一圈,在这种情况下,心里竟还能打趣的想,还真特么是大阵仗啊,除了拿刀的,居然还有拉弓的。 尼玛,这是把她当敌方水晶推了吗?! 身体的热度不断升腾,血液像奔流的浪潮,让她越发无力,她对澄阳说:“再挠我两下,越使劲越好。” 没办法,她扣着澄阳已经用力全部力气,另一只手若想在身上弄点疼痛出来,凭现在的软劲,估计就跟挠痒痒差不多。 就连扣着澄阳的手,都快撑不住了…… 她这一松,澄阳顿时喘过了气,虽然还逃不出黎素的桎梏,却能完整的说出话来。她对侍卫大喝:“都给我上,她不行了!” 黎素眼神一厉,狠狠咬了下舌尖,抓着澄阳猛地向前方扑去。 她把澄阳挡在身前,以此做盾,抬腿踹向攻来的侍卫。侍卫们有所忌惮,自然不敢下死手,打斗间,竟让她连续踹倒三个人还夺了把剑。 可她的目的不是打架,只要稍有空隙便往门口奔去。 黎素盯着出去的方位,但凡有侍卫来砍,她便把澄阳挡过去,惹的澄阳尖叫不止。 快了,就快到了。只要出了这道门,外面就是热闹的街道,她总能有办法混入其中,逃出生天的。 她不由得再次狠狠咬了下嘴唇,锥心的痛楚和满口腥甜的血液,让她恢复些理智,沉了口气,奋力向门冲去。 在最后踹翻了一个侍卫后,长公主府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而千钧一发之际,后颈却骤然一阵剧痛,随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 酷刑 排山倒海的热像把她架在火上烤一般,翻滚的血液在四肢百骸中翻腾,黎素只觉得口干舌燥,粘湿的衣服贴在身上,让她难受的从黑暗中醒来。 “嗯……”好热。 “醒了?” 黎素的眼前模糊,迷茫的循声望去,逐渐清晰起来。晕厥前的事逐渐回归脑海。 “澄阳,”她声音沙哑的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你竟还敢站在我面前。” “哈哈,”人前端庄的郡主居然笑的有一丝妖异,“我为什么不敢?你现在软的像一只发了情的母猫,我让你就要如何就何如,我怕什么?” 说着又忽然变脸,走到黎素面前狠狠的抬起她的下巴,咬牙道:“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现在落在我手里,看你还怎么张狂!” 黎素忍着血液里如蚂蚁啃咬麻酥感,勾起苍白的唇,淡淡道:“你可以试试。” 这一瞬,她如同未中毒一般冷静,盯着澄阳的眼神像看死人一样冷漠。 澄阳被她看的手腕一抖,随即不知是被自己忽然的胆怯气到还是被黎素嚣张的样子惹怒,抬手便扇了黎素一个耳光,“到了这部田地还敢挑衅我!溅种!” 黎素被打的偏过头去,因为媚药的关系,皮肤反应格外敏感,所有感官都浮于末梢神经,这一巴掌也就格外的疼。 嘴里泛起腥甜,她满不在乎的舔了舔嘴角,歪头道:“澄阳,你今日加在我身上的一切,我都要你拿命来还。恭喜你,成为我醒来后第一个想杀的人。” 她声音虽哑,可说出的话却无比冷静,好像无论澄阳做什么都激不起她一丝怒意。 澄阳死死的盯着她,忽而又笑了起来:“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难道你还以为能从这走出去?或者,你在盼着寂哥哥像以前一样来救你?”她弹了弹衣袖走了两步,“别做梦了,寂哥哥远在南边处理水患,根本不知道你在我这里。” 黎素冷笑一声,“你以为没有他我就出不去?天真!” 澄阳猛地走了回来,抓起黎素的头发狠狠磕向后面的墙,“你张狂什么!身为一个罪臣之女的疯丫头,合该在妓院被玩死,竟然不要脸的赖在寂王府,玷污寂哥哥圣洁!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你凭什么?” 她忽然高声道:“我是苍云的郡主,尊贵无比!你?你算什么狗东西?千人骑万人搞的表子,也配寂哥哥维护!” 黎素被这一下撞的头晕眼花,却放开嗓子大笑,“澄阳,我能接近凌寂你嫉妒的发狂吧?我确实命贱如蝼蚁,可凌寂就是维护我,就是喜欢我这只蝼蚁,却怎么都看不上你的尊贵无比,你是不是恨出了心头血?” 澄阳死死的咬着后槽牙,发怒的恨不得把黎素吃了,可半晌却松开了手,轻蔑道:“就算像你说的一般又如何,你就快死了,还是被我折磨死的,光这一点就够大快人心。” 她走向门口,像多呆一秒就玷污了自己一般,得意道:“在你死之前我会尽量‘关照’你的,好好享受。” 说着,便开门走了出去。 直到门关上,黎素才懈了那口提着的气。她两腿发软,浑身颤栗出一身鸡皮疙瘩,因着被绑在主子上才没有摔在地上。 她紧紧咬着牙,不允许自己发出任何一点丢人的声音。喉咙干的发痒,奔流的血液叫嚣似的急于找到宣泄的出口。深深沉了一口气,安抚狂跳不止的心脏,强迫自己进入空明状态。 不对,还有人。 黎素豁然睁开双眼,准确无误的看着角落站着的人。 那人一身侍卫服侍,在她看过来后终于有了动作。他拿起手边的银针向黎素走了过来。 “嗯!”黎素刚发出一声闷哼,随即狠狠咬住了牙。 针刺指尖之苦不是谁都能承受。俗话说十指连心,一个人哪怕是再坚强,被人用针扎进指甲和肉之间都会痛的大叫。可黎素却硬生生的把痛苦压制在喉咙里,分毫不肯泄露。 这样也好,黎素想。 比起媚药的滋味,她更倾向于痛。毕竟这是她最熟悉的感觉。前世在训练营她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痛没尝过?疼痛,是她从小到大的一门必修课。 她心里一笑,就当是上反逼供课了。只是不知道痛感和媚药谁能占上风。 她脑子里胡乱的想着,十个指头已经都被扎进了针。 黎素痛的脸色惨白近乎于纸,在侍卫终于停手时松了一口气,却在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他竟然回到桌边又拿了一个针包过来。 黎素怒极反笑,合着现在只是第一道工序,后面还有更多的等着她。 她抬起眼睛对木着一张脸的侍卫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打趣道:“哥们……能,能不能给我透个底,你……准备扎我多少针?” 侍卫闻言惊的动作一顿,呆愣愣的道:“我还以为你被媚药弄得没有神志了呢,竟是清醒的吗?” 不怪他惊讶,寻常人要是被这么扎下去,一根手指就呼天抢地的干嚎了,何况他是十根全扎进去,可眼前这女子竟始终闭目一声没哼。 黎素虚弱的笑笑,“回答我的话。” “再,再每根手指扎三根就行了。” 黎素没紧张,这侍卫知道她是清醒的之后反倒呆了。 黎素缓缓的点了点头,忍着喉咙间的干涩哑声道:“哦,就是每根手指扎四根,四喜临门,不错,来吧!”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准备熬过剩下的酷刑。 小侍卫见她说的如此淡定,就像是开席吃顿酒一般无所谓,就更加惊恐。谁来告诉他,被上刑还漫不经心的态度到底是闹哪样啊!这人是个怪物吧?! 他哆哆嗦嗦的拿起针,哆哆嗦嗦的对准指甲和肉之间,哆哆嗦嗦的刚要扎,便听那怪物又提着乌鸦嗓说:“要扎就利索点,抖个什么,癫痫啊?” 小侍卫咽了口唾沫,打着商量道:“要不然你还是叫两声吧,否则我会觉得恐怖。” 黎素淡淡的笑了笑,往墙上一靠,一副放任的姿态,哑声道:“那你就当我是个死人吧。” 第二十五章 你还是来了 小侍卫见她闭起了眼睛一动不动,除了抗不住媚药的劲生理发抖以外,真像是个死人一般,便稍稍放下心来,半晌后做完心理建设就一针扎了进去。 黎素骤然蹙起了眉,死死咬着牙关,心里不断回想上课的情形。 “……疼痛分很多种,割肉、剜眼、断骨,这些都是常见的刑讯手法。对抗这些不仅需要强大的意志力也需要一些技巧,比如你的思想和灵魂,最高耐受手法就是肉体水深火热,灵魂泰然处之……” 彼时她刚被注射了一支特制的制痛针,耐苦如她都恨不得一头撞死了事,却还要分出精力来听组长讲课,甚至要回答审讯师高超技巧下的各种问题。一堂课下来,二十几个人最后只活下来三个,没熬过去或者被审讯师骗出真话的当场就被处死了。 比起当时的苦,现在这几根针实在算不得什么,只是加上药的作用,触感出奇的敏感,扰的她有些心烦意乱。 小侍卫在开始的惊恐后慢慢恢复到正常状态,手脚也越发利落起来。三十根针很快扎进去,剩下的就是……空气中莫名的安静。 所谓上刑,要的就是施暴者面目狰狞,受刑者撕心裂肺的过程。 然而此时,刑是上完了,受刑者除了紧闭牙关和眼睛之外就像睡死过去了似的,留下施暴者一脸呆滞……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窗外一只乌鸦飞过,“嘎嘎嘎……” 黎素缓缓睁开眼睛,虚弱的问:“完了?” 小侍卫呆呆的点了点头:“完了。” “嗯,歇着吧。”黎素吁出一口气。 不得不说刘院首确实有两把刷子,这媚药制的很是成功。在经历了如此酷刑后,仍旧没有散药。 黎素浑身发烫,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疼痛感一过麻酥感紧跟着涌了上来。她双眼模糊,依稀辨认着面前侍卫的样子,却迷蒙间眼前换了个人。 那一身圣洁的白袍如丝墨发,无悲无喜的双眸,都让她恨不得将之撕碎玷污他的清白,让他失态,随自己沉沦。 她想知道,在清冷的神姿之下,是不是也会露出渴求的表情,会不会因摩擦的欢愉蹙起俊眉,一脸陶醉…… 脑中的画面让她口干舌燥,奔流的血液好似忽然掀起惊涛骇浪,让她险些就轻吟出声。 “你,你怎么了?”小侍卫被她忽然情迷的表情弄的一愣。 虽然只是一句话,却叫黎素瞬间从幻觉中清醒。她喉咙动了动,半晌粗喘着道:“要嘛给我滚远点,要嘛再上点别的刑。” 小侍卫一脸惊恐,火烧屁股的跑到门口,做了这么久的上刑手,还是第一次听到被施暴者要求上刑的。 他一溜烟的跑出去复命。 半晌,澄阳随着小侍卫进来,看清黎素的情况后,不由得心里的愤怒更重。没想到这臭女人居然这么能扛,十指连心之苦都能忍过去,剩下那些鞭子什么的就更别班门弄斧了。 难道真的没办法治她了? 澄阳一步步向黎素走去,还没到近前便听到不正常的粗喘声。她得意一笑,计上心来,“真是硬骨头,这样都弄不垮你。” 黎素听着她的声音就像隔着一堵墙似的远,耳膜鼓涨着传来狂乱的心跳声。她知道澄阳就在眼前,便微微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这还要多谢郡主手下留情。” 澄阳居然也没气恼,还不怀好意的笑道:“别急着谢我,既然你不怕上刑,那我们就换个玩法。刘院首给我的媚药还有很多,丢了也是浪费,不如都用在你身上,等你闻足个三日,我再找些壮汉来一解你的‘燃眉之急’,到时你就是下溅的残花败柳,看你还有什么脸留在寂哥哥身边!” 她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差点喊了起来。 黎素本是迷离的眼忽然迸发出慑人的凛冽,冷冷的射向澄阳。 澄阳却没再看,大笑着走了出去,临出门前吩咐侍卫:“把香点上,门窗都锁好。” 黎素闭上眼缓缓靠在墙上。 侮辱,自然也是作为杀手的必修课,只是她成绩突出,做活利落,从来没沦落到需要尝试这个。 她拼命让自己静下心,一遍遍复习上课时组长讲的要领。 三天……不,用不了三天,最迟后天怡妃就会发现她失踪,她只要忍过两天就好。 熟悉的香气飘进鼻尖,甜腻中带着诱惑的味道。她静静的呼吸,浅入深出。 血液无休止的翻腾,像是要涌出身体奔流到海,想被抚慰的身体哪怕是一阵风吹过都能激起别样的感觉。身上的汗水从毛孔中涌出形成汗滴,顺着肌理蜿蜒而下,所过之处的感觉让她恨不得哼出声来,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脚下滩出水圈。 黎素喉头无意识的滑动,血管鼓噪着在额头崩起青筋。空气中除了香气逐渐多了丝血腥味。她的鼻孔和嘴角分别流出一道血痕。 鼻孔是因气血太过血管爆裂而至,嘴角则是因为她自咬的。 精神过分迷离,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她不是以此来抵抗媚药,只是过分难捱下情不自禁的动作。 如此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好似被沸腾的血液带进巨浪大海,卷进滔天的漩涡,火烧般的炙热快要将她燃尽那刻,突然被抱进一个清凉的所在。 不知是谁隔着千山万水在她耳边说:“黎素,你还好么?” 黎素终于放开伤痕累累的唇,轻轻逸出一声低吟:“嗯……”随即从虎口处传来一阵剧痛,她蓦地皱起眉。 新鲜的空气鱼贯而入,冲散了那甜腻的香气。 她睁开模糊的双眼,依稀看见一抹白色,虚弱的问了一句:“……谁?” 冰凉的手指拂上她的额头,半晌后她觉得自己被抱了起来,听到一个清澈的声音道:“我带你回家。” 黎素拼命让眼睛聚焦,从那抹白色缓缓而上,对上那双担忧又心疼的眸子,叹息般的艰难吐出一句:“……凌……寂,你……还是来了……” 第二十六章 剑走偏锋 出了暗室,清新的空气涌入鼻尖,黎素蜷缩在凌寂的怀里,浑浑噩噩却又出离的安心。不知什么时候这抹清透的白已经成为她危机时刻的心里依托,让向来我行我素的她产生安心的踏实感。 门外,长公主府中已经被侍卫团团围住。他们遵循郡主命令不能放黎素离开,却碍于凌寂超然的身份不敢上前,一时僵持在当场。 凌寂面色淡然,却紧抿着嘴唇,脚步丝毫没有停顿,像是没看见这些侍卫一般径直向大门走去。 侍卫头子终于忍不住,伸手一拦:“寂王爷,郡主吩咐黎姑娘不得离开此地。请王爷不要为难小的。” 宛如谪仙的慈悲神佛却突然发出一声与之不符的爆喝:“让开!” 随着喝声响起,他广袖一挥,自他周身猛地爆出一圈光晕,光晕之中隐隐现出坐莲金佛,一瞬间天地失色,劲气涤荡开来,佛光万丈! 院中侍卫都被这股雄浑的气流击飞,趴在地上再也直不起腰来。 怀中人也被气流激的皱起了眉,不安的在他怀中扭动,咳嗽不止。 凌寂将她抱紧了一些,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无事了,很快就到家了。” 刚迈出门槛,正碰上闻讯赶来的澄阳,她一看眼下的情况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瞬间双眼含泪的对凌寂道:“寂哥哥,你这是……” 凌寂淡淡的看她一眼,虽然与平时淡漠的样子并无不同,却让澄阳无端的打了个冷颤。 他什么都没说,抱着黎素大步向前走,与澄阳擦肩而过的瞬间,澄阳忽然回身问:“寂哥哥是要带她走吗?” 凌寂顿住脚步,微微侧头,炙热的阳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颜,冷漠又绝情。 澄阳两步冲到凌寂的面前,委屈又气恼的指着黎素道:“她不过是个下溅的罪臣之女,寂哥哥就这么护着她?” 凌寂缓缓抬起眼看向澄阳,幽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却一闪而过浓重的冷寒。 他很少这么直视一个人,他向来是慈悲的,一双黑眸半睁半垂,如佛一般,悲悯而清冷。 如此明显的怒意让澄阳不由得向后踉跄一步,却瞬间被刺出更大的怒气。 她挤出眼中的泪水,不甘心的高喊:“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对她!为了她不惜放弃原则与人动手,还激起了你的怒意?!你不是看破红尘无悲无喜吗?如今却为她动怒,对我动怒?!” 不等凌寂说话,又自怨自艾的哭了出来,“寂哥哥,你到底怎么了?她就是个下溅胚子啊!你睁眼看看我,看看你的澄阳妹妹啊!我对你的心还不够明显吗?我们一同长大……” “就是因为一同长大!”凌寂忽然出声,打断澄阳的话。 他语气冰冷,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漠。 “就是因为一同长大,我才不予计较。澄阳,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你自幼跋扈专行任性妄为,皆为种因,他日天降罚之,你可能承其果?需知暗室窥心,神目如电,无人能逃。你我兄妹一场,我不忍见你日后不得善终,唯有劝你回头是岸。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他从未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更从未这么刻薄过。如今,他怀抱滚烫的身体,极力压抑着心底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冲口而出,竟不后悔也不准备自省。 再不想多呆一刻,抱紧黎素阔步离去。 澄阳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的背影,忽然大喊道:“凌寂,你会后悔的!你清修半生,如今为她动了嗔念,以后怕是再难圣洁。她会毁了你的道行,她会毁了你!” 黎素并不知道发生的一切,她只觉得在经历前所未有的水深火热,阵阵清风如一双手拂过身体,激起皮肤表层更深的渴望,鼻尖传来丝丝檀香,让她沉醉的像将之抱的更紧。 恍惚间,不知被人塞进嘴里了什么,苦的她瞬间皱起了眉头,呜咽着撒起娇来。 耳边传来自言自语的声音:“清心丸都没用吗?”又见她扭动不止,便轻声哄道:“好了安生些,我定会有法子解你的毒。” 不知过了多久,黎素又觉得被丢进冰河离,冷的她直打颤,可水波起伏洗刷着肌肤,血液里的火不减反增。 “恕微臣无用,黎姑娘中的媚香深入血脉又吸了这么久日渐加深,用正常法子恐怕解不了。” “……难道只能与男子……?” “……也不是非要不可,只不过另一个法子实在剑走偏锋。” “你说说看。” “媚药既然渗在血液里,只要找个人过血转嫁便可。可这法子一来并非算解了毒,承载转接的人仍要受水深火热之苦,二来,谁又愿意凭白跟人过血呢?” 半晌,“……你出去吧。” 黎素晕晕乎乎觉得被人从冰河里七手八脚的捞起来,还没吁口气,身体里被冰水暂时压制的热意便铺天盖地袭来,像是反扑一样比之前更甚。 她抱紧双臂在床上扭动翻滚,口里断断续续发出呓语,可到底说了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待她勉强找回神志,再睁开眼时,窗外已经漆黑一片。 难耐的焦渴仍旧折磨着身体,却已经不至于难以忍受。 她舔了舔干裂的唇,打算起身给自己倒杯水。 可刚一动,便发现手腕被什么捆绑着。她移目看去,只见自己的手腕正跟另一只手腕捆在一起。两个腕子一粗一细紧紧相贴毫无缝隙。 黎素顺着那个明显是男性的手腕往上看去,不意外的看到料想之人。 此时,他双目紧闭,额头一泛起一层湿汗,顺着脸颊一滴滴滑落至下巴,再坠进衣衫里,脸上也浮现不正常的红晕,两道俊眉蹙起,好似在强忍着极大的痛苦,丰唇一开一合,默念着什么。 此情此景,即便没人告知,黎素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忍着身上残留的不适,想坐起身来,却听那人忽然道:“躺好,不要前功尽弃。” 第二十七章 过血解药 出了暗室,清新的空气涌入鼻尖,黎素蜷缩在凌寂的怀里,浑浑噩噩却又出离的安心。不知什么时候这抹清透的白已经成为她危机时刻的心里依托,让向来我行我素的她产生安心的踏实感。 门外,长公主府中已经被侍卫团团围住。他们遵循郡主命令不能放黎素离开,却碍于凌寂超然的身份不敢上前,一时僵持在当场。 凌寂面色淡然,却紧抿着嘴唇,脚步丝毫没有停顿,像是没看见这些侍卫一般径直向大门走去。 侍卫头子终于忍不住,伸手一拦:“寂王爷,郡主吩咐黎姑娘不得离开此地。请王爷不要为难小的。” 宛如谪仙的慈悲神佛却突然发出一声与之不符的爆喝:“让开!” 随着喝声响起,他广袖一挥,自他周身猛地爆出一圈光晕,光晕之中隐隐现出坐莲金佛,一瞬间天地失色,劲气涤荡开来,佛光万丈! 院中侍卫都被这股雄浑的气流击飞,趴在地上再也直不起腰来。 怀中人也被气流激的皱起了眉,不安的在他怀中扭动,咳嗽不止。 凌寂将她抱紧了一些,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无事了,很快就到家了。” 刚迈出门槛,正碰上闻讯赶来的澄阳,她一看眼下的情况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瞬间双眼含泪的对凌寂道:“寂哥哥,你这是……” 凌寂淡淡的看她一眼,虽然与平时淡漠的样子并无不同,却让澄阳无端的打了个冷颤。 他什么都没说,抱着黎素大步向前走,与澄阳擦肩而过的瞬间,澄阳忽然回身问:“寂哥哥是要带她走吗?” 凌寂顿住脚步,微微侧头,炙热的阳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颜,冷漠又绝情。 澄阳两步冲到凌寂的面前,委屈又气恼的指着黎素道:“她不过是个下溅的罪臣之女,寂哥哥就这么护着她?” 凌寂缓缓抬起眼看向澄阳,幽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却一闪而过浓重的冷寒。 他很少这么直视一个人,他向来是慈悲的,一双黑眸半睁半垂,如佛一般,悲悯而清冷。 如此明显的怒意让澄阳不由得向后踉跄一步,却瞬间被刺出更大的怒气。 她挤出眼中的泪水,不甘心的高喊:“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对她!为了她不惜放弃原则与人动手,还激起了你的怒意?!你不是看破红尘无悲无喜吗?如今却为她动怒,对我动怒?!” 不等凌寂说话,又自怨自艾的哭了出来,“寂哥哥,你到底怎么了?她就是个下溅胚子啊!你睁眼看看我,看看你的澄阳妹妹啊!我对你的心还不够明显吗?我们一同长大……” “就是因为一同长大!”凌寂忽然出声,打断澄阳的话。 他语气冰冷,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漠。 “就是因为一同长大,我才不予计较。澄阳,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你自幼跋扈专行任性妄为,皆为种因,他日天降罚之,你可能承其果?需知暗室窥心,神目如电,无人能逃。你我兄妹一场,我不忍见你日后不得善终,唯有劝你回头是岸。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他从未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更从未这么刻薄过。如今,他怀抱滚烫的身体,极力压抑着心底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冲口而出,竟不后悔也不准备自省。 再不想多呆一刻,抱紧黎素阔步离去。 澄阳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的背影,忽然大喊道:“凌寂,你会后悔的!你清修半生,如今为她动了嗔念,以后怕是再难圣洁。她会毁了你的道行,她会毁了你!” 黎素并不知道发生的一切,她只觉得在经历前所未有的水深火热,阵阵清风如一双手拂过身体,激起皮肤表层更深的渴望,鼻尖传来丝丝檀香,让她沉醉的像将之抱的更紧。 恍惚间,不知被人塞进嘴里了什么,苦的她瞬间皱起了眉头,呜咽着撒起娇来。 耳边传来自言自语的声音:“清心丸都没用吗?”又见她扭动不止,便轻声哄道:“好了安生些,我定会有法子解你的毒。” 不知过了多久,黎素又觉得被丢进冰河离,冷的她直打颤,可水波起伏洗刷着肌肤,血液里的火不减反增。 “恕微臣无用,黎姑娘中的媚香深入血脉又吸了这么久日渐加深,用正常法子恐怕解不了。” “……难道只能与男子……?” “……也不是非要不可,只不过另一个法子实在剑走偏锋。” “你说说看。” “媚药既然渗在血液里,只要找个人过血转嫁便可。可这法子一来并非算解了毒,承载转接的人仍要受水深火热之苦,二来,谁又愿意凭白跟人过血呢?” 半晌,“……你出去吧。” 黎素晕晕乎乎觉得被人从冰河里七手八脚的捞起来,还没吁口气,身体里被冰水暂时压制的热意便铺天盖地袭来,像是反扑一样比之前更甚。 她抱紧双臂在床上扭动翻滚,口里断断续续发出呓语,可到底说了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待她勉强找回神志,再睁开眼时,窗外已经漆黑一片。 难耐的焦渴仍旧折磨着身体,却已经不至于难以忍受。 她舔了舔干裂的唇,打算起身给自己倒杯水。 可刚一动,便发现手腕被什么捆绑着。她移目看去,只见自己的手腕正跟另一只手腕捆在一起。两个腕子一粗一细紧紧相贴毫无缝隙。 黎素顺着那个明显是男性的手腕往上看去,不意外的看到料想之人。 此时,他双目紧闭,额头一泛起一层湿汗,顺着脸颊一滴滴滑落至下巴,再坠进衣衫里,脸上也浮现不正常的红晕,两道俊眉蹙起,好似在强忍着极大的痛苦,丰唇一开一合,默念着什么。 此情此景,即便没人告知,黎素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忍着身上残留的不适,想坐起身来,却听那人忽然道:“躺好,不要前功尽弃。” 第二十七章 过血解药 过分沙哑的声音,让黎素险些认不出是凌寂的声音。 “你……在过血排毒?”她自己的声音也哑的不似本人。 凌寂蹙着眉,紧闭双目,像是在拼命克制着身体里陌生的感受,更像是怕一张嘴就泄露出不合时宜的声音。 黎素身体里的媚药已经被凌寂过了大半,折磨消退理智也随之回归。她缓缓躺了回去,哑声问:“你不是在南边处理水患么,怎么突然跑回来救我的?” 见凌寂不说话,便笑了笑,似感慨般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安静,静心。” 听到凌寂的话,黎素便不再开口,只深深的望着他。 她知道此药药性有多猛烈,那炽骨灼心的折磨就连她这种百炼成钢的毅力都险些神志不清,要不是凌寂来救,她恐怕忍到爆体而亡。 可凌寂,虽状态能看出在忍受莫大的痛苦,却仍能安稳的坐着,甚至条理清晰的说话,不失态不越轨,可见臣民对他的崇拜不无道理,确实是超脱大成者,黎素不由心生赞赏。 但这种药一味隐忍,将全部心神积于压制并非好事,若说点什么让他分心不知会不会好受些。 黎素压着心头翻滚的热浪,没话找话道:“你在念什么?” 意料之中的等不到回答。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自问自答,“我看是清心咒吧?” “欠你的人情越来越多,看来还真要先请顿饭做利息了。” “你怎么收到消息知道我被囚禁的?别是在我身上装了GPS吧?” “嘶……不过你是什么型血啊,别输错了,会死人的。” 黎素不经大脑的乱扯,眼睛始终盯着凌寂,随着血液一点点交换,凌寂的眉头越皱越紧,汗也流的越来越快。 她忽然划过一丝情绪,像是谁在心头拧了一把,不疼却酸的发颤。 “不然你再给我过回来吧,已经歇了这么长时间,我还可以再扛一扛的。”说完自己都笑了,当是吃葡萄么,不想咽再吐出来。 果然,凌寂斥了一声:“安静!”随即又几不可闻的低语道:“不要让我感受到你的声音和气息。” 黎素蓦然收了声音,沉默的看着他。 她知道凌寂此刻不是厌烦,而是药入血液之下的反应。那汹涌的情潮,排山倒海的焦渴如惊涛骇浪般拖着人进yu望之门,她随便的一句话一个气息波动带给他的都是非人的考验。 他要用多强大的毅力和信念才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 这个人,在不求回报之下,多次救她于危难。 他说要渡她…… 可渡她什么呢? 她很想问,你到底是在渡我,还是在勾搭我! 她黎素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亏不欠,而如今,却欠足了他!这……该怎么还? 她真怕欠到最后,还无可还,连自己都搭进去。 黎素眸光闪动,忽然坐起身,盯着他认真道:“凌寂,你救我多次,这次也是因为我才让你遭这么大罪,这本该是我受的苦。不如,就让我帮你解了吧。” 她微微俯过身缓缓靠近,好闻的檀香丝丝缕缕钻进鼻尖。 不知是不是身体里残留着媚药起的作用,心脏乱了节奏的疯狂跳动,好似要从胸腔蹦出来。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在暗室时产生的幻觉,那抹纯洁的白成了最为诱人的颜色…… “躺好!”凌寂断喝一声:“不要靠近我!” 黎素身子顿住,没后撤也没更进一步,目光从他们相连的手腕看向凌寂紧抿的唇,哑着嗓子缓缓道:“你不想么?” 凌寂始终闭着眼睛,微微侧开头躲避她的气息,嘴里的清心咒越念越快。 “凌寂……”她喉咙滑动了一下,“我知道你一心修行,圣洁无比。可这只是解毒的过程,不必拘泥于方式……” 黎素说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个蛊惑人心的巫婆,拉着神佛下地狱,卑劣又无耻。而她自己也过不了自己那关。 纵然她前世见惯了各种场面,可对于情事却丝毫未曾沾染。如今让她主动去要求,简直难堪至极。 凌寂呼吸越发粗重,连清心咒都念的断断续续。连黎素不甚清楚的双眸都能看见他微微颤抖的身躯。 黎素清楚的知道,他在忍受炽骨折磨,在用意志和身体抗衡,而这一切都因她所起。 “凌寂……”她低声念了他的名字。 深浓的夜色烘托出暧昧的气息,半开的窗棂忽然吹进一缕清风,熄灭烛火带走房间仅存的光亮。 刹那间的漆黑,像是把房间圈出一块脱离三界的无方禁地。这里没有对错,没有是非,没有原则,所剩的只有彼此,一个媚药深重,一个身留残余。 “凌寂。”黎素又叫了一次,用自由的那只手颤抖的拂上凌寂相连那只手的手背。 凌寂呼吸蓦然一重,与她相连的手猛地攥起拳来,双腕错开,鲜血倏地迸了出来。 “黎素,”他声音发颤,沙哑的像是被磨砺过,狠狠道:“别再挑衅我,躺回去!” 终于停下的清心咒,让房中陷入沉寂,徒留清浅不一的喘息,使氛围更加暧昧粘腻。 黎素滑动了下喉咙,撑着勇气将手顺着凌寂的手腕缓缓向上。 坚实有力的小臂,跟凌寂清冷的性情产生强烈的反差,让人难以相信这是属于他的一部分,而此时肌肉紧绷如铁,昭示着无穷的力量和克制。 凌寂胸膛剧烈起伏,猛然抬起另一只手抓住黎素燃火的手指。 炙热的手掌带着非比寻常的温度,烫的黎素心尖一颤,而被媚药浸染过的肌肤经这克制的一碰产生强大的颤栗,好似一股电流顺着两人腰间直击头顶。 “嗯!”黎素身子一软,瞬间脱力向后倒去。 而抓着她手的凌寂因为克制太过僵硬,也被她带的倒了下去…… 一阵天旋地转,再回神时已是呼吸相闻。 身上的重量提醒着黎素两人此时的姿势,紧密相贴的胸膛可以清晰感受到他如自己一样剧烈的心跳,还有耳边已经分辨不出是谁的粗重的喘息。 黎素抬起轻颤的手按在凌寂的肩膀上,不知是要推拒还是想抱的更紧。 迷离间,下巴蓦然被滚烫的手抬起,同时双唇被落下狠狠一吻…… 第二十八章 解毒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脸上,周身蒸腾的热意在这方寸间渲染出暧昧的禁地。 连空气都静止了……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墙壁,勾勒出两个紧紧相贴的剪影。凝成水珠的汗,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凌寂只是贴着,始终未动。而黎素早已大脑一片空白,她瞪大着眼睛好似怔愣的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像是过了须臾,又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黎素终于颤了颤睫毛阖上眼睛。而就在她准备将凌寂拥住的时候,凌寂却突然把头一偏,埋首在她头侧的枕头上。 若二人站着,那现在便是标准的拥抱姿势。 黎素能清晰的感觉到凌寂微颤的身体,紧绷的肌肉,还有耳侧粗重的呼吸。 她知道,他不愿意。 即便烈火灼心到如此地步,他也不愿意用她来做“解药”。 黎素心头泛起一种陌生的感受,这是她两世都不曾体会过的词——心疼。 她动了动手腕,试图把将两人捆在一起的绳子解开。 抱着她的手臂骤然一紧,随之而来的是耳边一声轻斥:“别动!” 黎素停住,解释道:“我现在已经好了大半,剩下这点余毒已经不碍事了,不过血排毒也可以。” 凌寂的声音更沙哑几分,简直与本身的音色判若两人,他道:“我知道……可是,别动。” 黎素忽然反应过来凌寂的意思,他不是误会了自己,他只是不能承受自己有所动作。现在的煎熬程度,哪怕她一个深呼吸都有可能消磨他奋力凝起的意志力。 “这样下去你的会死的。为了行善,犯不着赔上自己的命去。” “别说话……我没关系……”近乎耳语的声音,夹杂这不易察觉的软弱,听起来甚至像是祈求。 黎素心头忽然升起一丝气恼:“凌寂,你在过血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想过如何善后?给你解毒你不愿意,难道就想这么扛过去?要是这么容易,你又何必选择铤而走险的方式来为我解!” 她知道,现下唯一能让凌寂好受点的方式就是自己扮木头装死。可一来,她不是木头,二来,根本治标不治本! “我……可以扛过去。不会死,别担心……” 抱着自己的胳膊越来越紧,黎素一度以为自己快要窒息了。她也不是完全清醒,她也在克制! 那檀香丝丝缕缕钻入鼻尖,最为圣洁的味道却带着魅惑的魔力。 “凌寂……我们这样下去不行。” 该怎么办? 若是强撑着拿把刀放血能解也就罢了,可倘若真那么做,没等毒解完,人也就失血过多而亡了。所以才需要有个人过血互换。 “妈的!我绝不会放过澄阳!” “别……勿……再造杀孽……” “你现在还有心情担心别人?!咱俩再不解就都快玩完了!” 黎素强撑着时而涣散的精力,脑子高速运转,但无论怎么解决,他们再这么抱下去绝对是互相火上浇油,首要任务是先把自己跟他分开。 “我准备把你推到旁边,你忍一忍……” 不等凌寂回答,她已经开始挪动手,从凌寂的肩膀转到胸前再使力推开。 这本是光速可以完成的动作,却因她四肢无力,做的格外缓慢。 凌寂呼吸骤然一重,在黎素将将把手挪到他胸前的时候,不受控制的吻再次落了下来。 不同于之前的清浅,凌寂像是已经忍到了一个爆发点,带着席卷狂风骤雨的惊涛骇浪,侵占、索取。 这完全是一场掠夺,像是深埋地下的熔岩陡然喷发,汹涌的毁天灭地。 黎素在一瞬间的怔愣后努力甩了甩头,试图摆脱这个吻,却总是被他紧随其上。 “别……凌……你……后悔。” 她知道凌寂现在的一举一动都非他自己所愿,而自己也在最初的冲动后找回理智。 必须制止这一切。 她不知道忽然哪来的力气,按在他胸前的手猛的用了把力。 “嗯!”凌寂闷哼一声,不知是因为摔了下去还是因为难捱的热意。 黎素像是耗尽了体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恍惚间看见床头摆着一把匕首,想来是凌寂用来割破手腕的。 她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才抬起颤抖的胳膊拿起匕首,划开绳子。 鲜血自二人的手腕流了出来,沾在床上点点血迹。 可黎素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咬起牙关撑着床榻站了起来,她踉跄的冲到桌前,端起茶壶猛地灌了几口,随后又尽数倒在头上。 冰凉的茶水好似能暂时浇灭体内的热意,她扬声喊道:“来人!”可发出的声音就像低语。 黎素无奈了,看着床上苦苦忍受的凌寂,她一发狠,拿起匕首向自己大腿刺去! “呃!” 尖锐的刺痛让她忍不住叫出来,却又硬生生的咽回肚子里。 鲜血顺着裙子往下流,黎素也终于找回了些许力气,她抓紧时间拔腿便向门外跑。 从凌寂的寝殿到药库并不远,此时却用了比平时多两三倍的时间才到。 她跌跌撞撞的翻找,不知打翻了多少珍贵药材,终于被她凑齐了几种,等不及煎煮便一口气吞了下去。 苦、涩、酸,还有说不出的难忍味道,让她差点没吐出来。 随着反胃的感觉越来越浓,身体的热意也渐渐褪去。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黎素才终于吁出一口气。 身体几近虚脱,她简直想就此躺在地上不起来。而凌寂还在忍受水深火热,她就是爬也要把药带过去。 再踏进房门的时候,凌寂已经神志不清了,粗重的呼吸在门口都能听见,他死死的攥着床单,口中不自觉的带出轻哼和呓语。 “凌寂,我带解药来了。” “……我……你。” “什么?” 黎素没有听清,不由侧头将耳朵靠近一点。 “我……能渡你……” 黎素呼吸一窒,心口好似被重锤砸了一记。 她沉默的看着他,半晌用力掰开他的嘴,把药塞了进去,又不知在他身上点了哪个穴位,凌寂便毫不反抗的把药咽了下去。 一炷香之后,紧握拳的手逐渐松开,身体也不再颤抖,眉头舒展后的他瞬间陷入了沉睡。 黎素坐在床前望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才帮他盖好被子走了出去。 第二十九章 黑色幽默 拖着虚弱的身子勉强回到自己院子,青竹一见她如此狼狈吓的大呼小叫:“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黎素脱离的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道:“什么都别问,给我备水,我要洗澡。” 青竹忙不迭的跑了出去,只一会便准备好了水,扶着黎素走进浴室。 黎素脱掉一身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对青竹道:“拿出去烧了吧。” “姑娘,这,这上面怎么这么多血?” 黎素已经没力气多说什么了,不耐的摆摆手便将青竹赶了出去。 这一觉睡的昏天黑地,再睁开眼睛时已经艳阳高照了。 黎素清了清干涩的嗓子对门外道:“来人。” 青竹好像时刻在门口待命一般,立马走了进来,“姑娘可算醒了,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这么久……你先给我倒杯水来,有吃的么?赶紧端点上来,有多少要多少。” 青竹把茶具放在床头的矮几上,“姑娘先喝水润润喉,我这就去厨房拿吃的。” 黎素连干了三大杯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她靠在床头发了会呆,便起床洗漱。 等青竹把饭摆好,就冲到桌前大快朵颐,那副吃相简直就是饿死鬼投胎。 “慢点慢点,别噎着,不够奴婢再去厨房拿。” 黎素敷衍的点了点头,直到干进去两碗饭后才算把节奏降了下来。 她不疾不徐的喝着汤,半晌才问:“凌寂醒了么?” 青竹看了她一眼道:“醒了,比您早一个时辰。” “哦,底子倒是好,这么快就醒了。” 青竹没接话,却一眼一眼的偷偷看她,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做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干什么?” “奴婢是想……嗯……府里下人们都在传……” 黎素被她吭吭哧哧的样子弄的不耐烦,皱眉道:“把话捋顺了说,说不明白就闭嘴。” 青竹一急,脱口便道:“府里人都传,说姑娘和王爷行了,行了夫妻之事……” 话还没说完就被黎素打断:“这是谁在胡说八道?” 青竹低着头咬了咬唇道:“也,也不怪下人们多想。当日姑娘回来时已经神志不清了,听伺候王爷的侍童讲是中了那种不好的药,连王太医都解不了。后来王爷遣散了所有人,独留自己给姑娘解药。第二天侍童又在王爷的被褥上发现了血痕,而姑娘的衣衫上也……” 青竹小心翼翼的看了黎素一眼,继续道:“也有血迹,还是在下半身,便免不了会揣测一番了。” 黎素想起自己在腿上扎的那一刀,和俩人手腕上流出来的血,不由得噗嗤一乐。 这俩地方还真是“证据确凿”,要不是离开时已经神志清明,没准自己都怀疑是不是把凌寂给糟蹋了。巧的简直幽默,纯黑色的。 她拿起筷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半晌忽然想到什么,便问:“凌寂是如何得知我被困的?” 青竹果断被黎素带偏了思路,答道:“这个奴婢也不甚清楚,只听说是怡妃娘娘给王爷传了信儿,王爷当即便往回赶……”她忽然错开话题:“姑娘,要说王爷对您,那真是一万个回护,三四天的路程,王爷硬生生一天就赶了回来。” “一天?”黎素道:“我被困了几日?” “一天半。” 那就是说她刚进长公主府没多久怡妃就发现了,够快的啊! 青竹还在喋喋不休:“……您是没见,抱您回来那天,王爷动了大怒,听说在长公主府便对侍卫动了手……” “啥?!”黎素大吃一惊的打断:“动手?他会武?”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他居然会与人动手?”黎素掏了掏耳朵:“你确定他不是掏出木鱼给人家念了一段经?” 说凌寂快马加鞭回来,她信。甚至说他为此动了怒,她都信。可说他与人动手…… 这尼玛也太幽默了吧,还是纯黑色的! 青竹一听,急了:“姑娘说什么呢,真的是跟侍卫们动手了,还把他们打的到现在都没起来床。” 黎素怎么觉得这么玄幻呢,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青竹乐道:“到现在都没起来,你说的别是降龙十八掌吧?” “姑娘怎么不信呢!要不你出去打听打听,大家都这么传。” “行,我信了。”黎素诚恳的点了点头:“真的。” 凌寂打人……别说与人动手,便是那个所谓的发怒估计都加着水分,顶了天也就面无表情。 不过无论怎么说,他确确实实是又救了自己一次,而且救的这么痛苦,忍受那种非人的折磨。 想到当时的情景,黎素的心脏忽然狂跳了起来。她赶紧掐断思绪,状似无意的清了清喉咙问道:“现下凌寂在何处?” “王爷上山了。” “上山?” “是啊,刚一醒便上慈云山去了,说是要在那潜心礼佛,短期内不会回来了。” 黎素筷子一顿,垂下目光,默了默便让青竹将饭菜撤了下去。 她搞不清现在心里泛起的感觉,事实上从认识凌寂以来,就时常会有陌生的情绪浮现。她对这些感受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沉默以对。 她以为经过了那个夜晚,自己跟凌寂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至少也该是更亲近些。抛开药物作用下的种种举动不谈,他们一起经历痛苦,共同挨过折磨,怎么说也该是患难之交。 却没想到,他竟自责、自愧至此,连多停一刻都不愿意。 黎素忽然有种无奈到想笑的情绪。或许这就是他吧,那个圣洁到不容自己有任何偏颇的人。 只是……他不是要渡她么? 现下就这么跑了算什么回事? 他凌寂倒是毫无牵挂的“闭门思过”去了,可自己还被欠他的这份大恩搅的坐立不安呢。 这么多次不计后果的相救,想还是费劲了,可至少该把“利息”付了,心里也算勉强过得去啊。 没错,她就是这么一个有恩必报,虚心谨慎的女子! 唔……慈云山是吗? 那咱们就山上见吧! 第三十章 虚与委蛇 对于上山的事黎素并没着急,反正跑不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怡妃此次及时给凌寂传信,这份人情她是记着的,第二日便早早进宫。 怡妃见她来了,赶紧迎了出来,关切道:“怎么不在府中多休息两天?身体可好了?” 黎素笑道:“多亏娘娘出手搭救,现下已经没大碍了。” “你也是,明知那澄阳郡主与你不睦,做什么还要赴她的约。” 黎素微微一笑,走到殿中等丫鬟倒了茶抿了一口才道:“是我大意了,本以为在这皇宫大内诸多眼睛看着,她便是有坏心思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使出来。失策失策。” 怡妃眼睛左看右看,又屏退了左右才道:“你才将醒,恐怕还不知道宫里这里面的事。她母亲长公主是皇上嫡亲的姐姐,是皇太后的亲女儿,关系自然比旁的更亲厚些,做起事来也更随性。” 黎素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那现下发生这事,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吧?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啊?” 怡妃看了她一眼,有些为难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缓缓道:“本宫屏退左右也是因为这个。陛下知道你向来恩怨分明,可长公主为此都求到了太后那里,皇上也不好再说什么。” 见黎素只是微笑着不说话,怡妃便只好继续硬着头皮讲下去:“黎姑娘,本宫知道这次的事你受了大委屈。可澄阳毕竟是长公主之女,如今又被寂儿打了府里的人,这无疑是在长公主脸上抽了一巴掌,也算是为你报了仇,不如……就算了吧。” 算了? 黎素心里冷笑一声,好哇,她被囚在暗室又灌药又上刑,就因为是皇族亲戚,便这轻描淡写的算了? 她十指指尖还痛着呢! 她凝出一个深以为然的笑意,柔顺的道:“娘娘说的是,皇上的面子小女子不可能不顾,既然陛下都发话了,我当然不再计较。” 怡妃好似没想到这么快就说通了,微微诧异一番后,拍着黎素的手道:“人人都说你性子刚硬,真真是活打了嘴。我们黎姑娘,实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既然话都说开了,那不如本宫办个小宴,把澄阳也请过来,你们两个握手言和如何?” 她口中试探的语气,黎素听的明明白白。 说到底,怡妃就是个说客,这番话想必是皇上授意。既然是皇上授意,那报仇之事走明路怕是行不通了…… 黎素心中不屑的一笑,但脸上却体谅的笑着,点头道:“正该如此。我早就想跟郡主解除误会了,当日去她府上本也是抱着这层意思。如今有娘娘从中调和,实在是再好不过。” 怡妃像是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这么说本宫就放心了。原还担心你这性子必然要大闹一番,现下看来是本宫将你看轻了。” 大闹一番? 她是有仇必报,可她不是傻! 皇上都发话让她不要计较了,她没必要顶风作案。 至于报仇的事……自然另有打算。 黎素捏着茶盖一下下挂着杯里的浮沫笑道:“黎素虽莽撞,却也不是不晓情理之人。且郡主虽然跋扈些,也对我做了不好的事,不过是因为年纪还小的缘故,本心不坏。” 一番话说的入情入理,不仅卖了个人情给皇上和怡妃,还为自己博了个贤良的美名。 她把自己说的牙酸,强忍着心里的反感继续道:“只是郡主一向目下无尘,若是不肯言和,岂非辜负了娘娘的美意?不如也把皇上请过来,有陛下坐镇想必郡主也会给几分薄面的。” 怡妃开怀,“甚好甚好。那就今日吧,本宫早已命人备下膳食,等皇上下了朝便过来。” 说着,便牵着黎素的手往外殿走。 黎素笑容不变,可心里却是另番景象。 原来早有准备,他们是笃定了自己会答应吗? 她脚步一顿,忽然低声问道:“我很好奇,如果我不言和,娘娘是打算怎么做?” 说完便不顾怡妃的怔愣,大步走了出去。 漏刻滴答滴答的提醒着时间涓涓流过。 黎素坐在外殿跟怡妃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好似刚才那句话根本就没说过。聊的那叫一开怀,那叫一毫无芥蒂。 须臾,宫女禀报澄阳来了。 怡妃忙站起来跌声道:“快请。” 黎素也随之站了起来。既然是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郡主来了,她怎么还有坐着的道理。 只是她打眼看去,这澄阳几日未见,好似憔悴了许多。虽被脸上的妆遮住了,可黎素是干什么的,这点化妆技术还瞒不过她的眼睛。 澄阳面对怡妃还算有礼,不远不近的说着客套话,却眼风都没扫给黎素一个,完全视她于无物。 黎素也不计较,从椅子上站起来后一直也没坐下,不是给澄阳添茶就是为澄阳布置甜点。乍一看还真像是放下身段来诚恳讲和的架势。 初始澄阳还不习惯,惊诧的嘴里险些能塞进个鸡蛋,却在片刻后故作冷静自持,冷冷的别过脸去。 将将到了午膳的时辰,皇上终于下了朝来到永和宫。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由得一阵诧异。 怡妃笑道:“陛下也没想到吧,黎姑娘竟然如此通情达理,最开始臣妾也吃了一惊呢。” 皇上哈哈一笑,夸道:“几日不见,这丫头果然懂事不少,看来吃亏还是有好处的,这不,受了教训马上就知道天高地厚了。” 黎素温婉一笑,附和着说:“皇上说的没错,以前我行事鲁莽,做了好些惹陛下不快的事,还连累了寂王爷从中调和。如今也算得上是吃一堑长一智。” 皇上大为惊讶,这种话要是放在以前,绝不可能从黎素嘴里说出来,这小妮子就是拼了命不要,也得给自己讨回公道。现在转变这么快,不会有诈吧? 黎素当然知道皇上有疑心,她也不急,该做什么做什么。 饭菜早已备好,几人刚刚坐下,黎素就拿着酒壶给自己斟满了酒站起身来。 第三十一章 演出戏吧 她站的突兀,桌上几位“大佬”一怔,以为这小妮子又要作什么妖。澄阳更是把广袖都提了起来,就等着黎素一个不小心把酒泼过来。 黎素动作一顿,差点没笑场,强忍着嘴角的笑意郑重其事的双手举杯敬皇上,“陛下,从前是黎素放肆,惹下许多让您不爽的事,今次我已经深刻认识到错误,以后会收敛的。这杯酒,我干了您随意。” 放下了杯,赶紧吐了吐舌头,够辣的。 她这一番不古不今的话,虽然说的粗糙,却大悦圣心。 皇上哭笑不得的指着她道:“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欠磨炼,如今知道收敛也是好事。不枉费寂儿护你一遭。只是性子收敛了,文采上不通,也是丢人的很。你父亲虽然做事糊涂,却是个文采飞扬的人,你却半点没随了他去。” 怡妃陪着笑给皇帝斟酒,帮黎素打圆场道:“这也怪不得她,黎丞相未获罪的时候黎姑娘还没醒呢,整日疯疯癫癫能养到这么大都不容易,还谈什么学问。” 皇上点头:“说的很是。可以后黎素要在你身边伺候,丝毫不通文墨也说不过去。上次御儿倒是提了一嘴要带回府上上规矩,被寂儿打岔给搅了。如今朕看这规矩倒是可以放一放,找个师父教一教还是可以的。” 黎素眸光一闪,没搞懂皇上是个什么意思。 找师父?是寻机找个人教训自己呢还是随口一说。可无论哪种,她都本能的抗拒。 可刚刚跟皇帝表了忠心,不好马上驳了人家的面子,便笑道:“陛下说的是,我也正有此意。只是另派师父未免也太兴师动众了些。嗯……现下我刚好住在寂王府上,与寂王爷交流的机会多些,不如让他教我何如?想必凭寂王爷的才学,教我一定绰绰有余。” 反正要逃不开,还不如落到凌寂手里。 话音刚落,便听桌子另一边发出清脆的声音。 只见澄阳郡主绷着脸,把酒杯用力的往桌上一放,一脸的不满,可碍于皇上在也没好说什么。 皇上自然懂得澄阳的小心思,哈哈一笑,对黎素道:“你倒是会挑人,寂儿自然鸿儒硕学,可他一心清修,你还是别扰了他的清净为好。师父的事,朕再斟酌斟酌。” 黎素心里嘶了一声,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说的轻巧,回头倒是我来吃苦受罪。指个睁只眼闭只眼应付事的老师还好,要是给她弄个刻板清高眼里不揉沙子的,她以后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她小嘴一嘟,撒着娇道:“那陛下可要给我指个慈祥的师父才好,您也知道我性子野,万一碰上个厉害的,恐怕还没开始教就鸡飞狗跳啦!不如这样,既然寂王爷没时间,那让我自己选一个师父好了,届时管束的是严是松,我都没话可说。” 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无辜和委屈,低头扣着手指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她这副形容,连怡妃都看着起了怜惜之心,劝道:“皇上,这孩子生下来就痴傻,好容易醒了又没爹没娘的,本宫想来也时常觉得心酸。不如就随了她的意吧。” 皇上爱恋的看着怡妃,“你就是心太善,”又对黎素道:“还不快谢谢娘娘为你求情?” 这么说就是答应了? 黎素瞬间眼睛一亮,惊喜的忙向怡妃道谢。 他们这面说的热闹,澄阳那却半句话都没说,冷着脸看黎素耍宝。 黎素怎么会忽略了她,今日这顿宴她可是主角之一啊。 再次给自己斟满酒,双手举过头顶,对澄阳深深鞠了一躬,诚恳道:“澄阳郡主,之前是我不懂规矩冒犯了你,你设计教训我,这是我罪有应得,希望郡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黎素是真的知道错了。” 澄阳先是一愣,回神后仍旧冷着脸端起架子,连眼风都不肯扫一个。 皇上看了一眼,笑道:“澄阳,你自小乖巧,现在黎素都道歉了,你便网开一面……” 不等皇上说完,黎素便打断道:“陛下,您别劝了。郡主心中有气也是应该,是黎素有错在先。既然郡主不肯原谅黎素,那黎素只有……” 她忽然双腿一弯,结结实实的跪在地上,诚恳道:“请郡主原谅我。” 说罢便连干了三杯,第四杯再次举过头顶:“不知郡主可觉得如此够不够表示诚意。” 她这举动连皇上都惊了,谁都没想到那么硬气的黎素居然可以让步至此! 这还是那个两句话不合就动手的疯丫头么?! 黎素却在心中冷笑。 他们只见过自己刚硬的一面,却不知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认错算什么,下跪又算什么?只要她黎素想,比这更怂百倍都可以,只要能达到目的,并且这个目的值得! 作为一个杀手,第一准则就是完成任务,击溃目标人物,其他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从前她可以不计后果,如今也能。只不过,以前有组长为她善后,现在要她自己铺垫前情,并且事后毫无痕迹。 所以她做的这些不是要澄阳原谅,而是做给皇帝看。她要让这个最有权威的人感受到她的“悔过之心”,让这个天下第一人都觉得于心不忍。届时等她再做什么,便没人能怀疑到她头上。 怡妃看不下去了,拉着黎素的胳膊想让她站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说风就是雨?这事虽然是你不对在先,可到底也受了委屈,快起来吧,你的诚意想必郡主也感受到了。” 黎素却不起身,怯怯的看向澄阳。 皇上也把目光看了过去,虽未说什么,但眼中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澄阳不好再绷着,不情不愿的伸出手虚扶了黎素一下道:“黎姑娘这是做什么,你肯道歉便知已经悔过,本宫怎么会与你计较。快起来吧。” 黎素心头恨的牙痒。 怡妃说她有错在先,澄阳说她知道悔过。 妈的,她到底有什么错?又有什么需要悔过?! 就因为他们是皇室,他们高高在上,而她黎素只是罪臣之女,所以受了刑还不算,道完歉还要被人开恩似的扣一顶人家“不计前嫌”的帽子?! 这踏马到底是什么世道! 第三十二章 全方位导演 之后的时间四个人聊的宾主尽欢。黎素使出浑身解数讨好皇上和澄阳,让怡妃不得不刮目相看,深觉此女能屈能伸。 等散场时,黎素还不顾澄阳的冷脸,上赶着说改日带些自制的护肤霜来送她养颜。只是在转身后瞬间面若寒霜,眼中厉色让人见了胆颤。 拒绝了怡妃要命人送她回府的美意,黎素一步步踏着星月往回走,脑中纷乱不堪。 一会想着皇上要给自己指派师父到底是什么用意,一会又想起凌寂,可最多的是如何弄死澄阳为自己出这口恶气。 其实要扳倒澄阳并不难,只要她足够沉潜,按照今天的戏路一直演下去,再使计借皇上的手开罪长公主府就是了。虽然过程麻烦了点,时间也拖的久,但副作用最小,也最稳妥。 若是自己动手……快是够快,就是会有考虑不到的后患。 目前来讲,她黎素是经不住任何“后患”的打击。唯一能依仗的便是凌寂能有些“患难之情”将她护下来。 可一来,她已经欠凌寂良多,不想再欠下去。二来,她做事向来靠自己,一身傲骨不甘于靠任何人来维护,甚至厌恶这种感觉。 她当然可以不管不顾的硬拼,反正她黎素但凡想跑,任天王老子也奈何不得。 天大地大何处是家,又何处不可是家? 她不由得想到那双悲悯的眼…… 还是……先放一放吧,至少她还欠了凌寂那么多人情,总要还清了才能安心。 黎素踏月而归,路过竹亭时习惯性的扫了一眼,如所料的没见到那抹熟悉的白,既不失望也无情绪。 “姑娘你可回来了,展小姐都在府上等了你一天了,见天色黑了才回去。”青竹一面给她准备热水一面叽叽喳喳的说。 “展小姐?谁啊?” 黎素脑子转了一圈也没想到她在这穿越后不长的时间里认识位姓展的女子。 “就是镇国公家的千金啊!” 黎素一脸懵哔,镇国公?好像在哪听过。可她敢打包票不认识这位官宦小姐。 见黎素呆愣愣的眨眼睛,青竹噗嗤一笑,道:“你不记得了?当日在街上,教训了一个欺负老人的贵公子,还放话说不服就来寂王府找你?” 黎素恍然大悟,“哦,你说那么纨绔?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他派人来找场子了?” 青竹道:“什么呀,这展小姐是那位公子的妹妹,镇国公的嫡女。这次来,是特意给您登门道歉的。” 黎素噗地一乐,白天她刚装完孙子给人道歉,晚上就有来上赶着给她道歉的了。 “那纨绔的妹妹倒是比他懂事许多,不过到底是我打了他,怎的反倒来向我道歉?” 难不成这世道真是变了?欺负人的都委屈,被打的都要装孙子? 提起展小姐,青竹便情不自禁夸起来:“要说这展小姐还真是明事理,知道自己哥哥不像样,便来府上向您请罪,一面是想道歉,一面是想感谢您出手制止展公子,省的他把事情闹大,污了镇国公府的名声。” 黎素拿起桌上的药吸溜吸溜的喝着,随口附和道:“让她千万别这么客气,我不过是顺手教育教育,真谈不上维护什么镇国公府的名声。不过她要是觉得哥哥被揍的不过瘾,倒是可以送来府上,我随时教训。” 青竹忍不住一乐,娇嗔道:“姑娘也太坏了。不过这展小姐真是少有的纯真,您是没见,不止长得可人疼,连那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可爱。奴婢见过这么多高门大户家的小姐,少有她这么没架子的,难得家世背景还一等一的好。” 黎素放下药碗,嗤了一声,“我要不是家道中落,也是家世一等一。我就有架子了?” “您……您自然也是没架子的。就是性子,嗯……” 黎素斜眼睨她,“性子怎么了?” 青竹想了半天词,最后吭吭哧哧的道:“就是性子粗野了些。很、很是女中豪杰。” “噗哈哈哈哈!”黎素乐不可支,“这词不错,我喜欢。” 说完便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这么晚了姑娘去哪?” “能去哪,当你眼中的女中豪杰呗。” 黎素一路疾行来到城外的深湖,摘了身上的零零碎碎,想都没想便跳了进去。 下水的一刹那,她冻得差点喊出来。 这湖果然如青竹所说深不见底,到了晚上更是冷的让人牙齿打颤。 黎素忍着周身冰冷,深吸一口气,猛地扎进水里,强迫自己睁着眼,并且不在湖面上造成任何涟漪。 随着肺里空气被一点点榨干,胸腔痛的犹如被重击,忍无可忍之下,只好浮出水面。 粗略估算了一下,大概闭气了一分三十秒。 她郁闷的皱起眉,再次扎了下去。 这幅身体被连翻折腾,虽然各项体能在她近乎苛刻的训练下逐渐恢复,却还是让她不满意。 如此练了一个半时辰的闭气,又练了一套水下搏击才出水。 回去的路上仍是跑步疾行,却在转角处改了方向。 再回府时已经后半夜,青竹在门口角房睡的口水直流。黎素没叫醒她,自己匆匆沐浴后上床休息不提。 —— 怡妃的病一天天好起来,气色也越发明艳照人,但仍旧每日招黎素进宫。话题从治病保养转变成如何抓住男人的心。 黎素一边讲着前世的所见所闻的擒夫经验,一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给怡妃出主意。时常搞的怡妃面红耳赤,嘴角泛着羞涩,眼角却冒着绿光。 黎素不由腹诽,老娘英雄一世,怎么就混到了拍十八禁的地步了? 整日的教怡妃如何娇媚,做个成功的祸国妖姬,大到行为语句,小到服侍妆容。实打实的当了回导演加形象设计师。还要时不时的在皇上面前讨好澄阳,演一出乖巧讨喜。 真尼玛成了自导自演的实力派! 不过光帮着怡妃演百变大咖秀了,自己的事是不是也该清算清算了? 从前那座山上的庙,庙里面那位白衣小和尚应该念完经了吧? 第三十三章 大章胆妖孽 狂风冽冽,越往山上爬越冷。 慈云山山势陡峭,黎素整个人如壁虎般贴爬在峭壁上,艰难上行。衣衫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拍打在腿上。 原本通往山顶有一条狭窄的小路供人通行,可黎素为了练体能自然不会走常规路线。此时,她身上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一个抓不稳就是万劫不复。 她停在半山腰喘息,往下瞄了一眼,已经爬了三分之二,这种高度就算是个专业攀岩的估计都能吓的掉下去。黎素紧咬牙关抬头看了看剩下的高度,准备一鼓作气。 心脏越跳越快,随着身体攀高氧气也越加稀薄,这是正常的高原反应。 黎素紧紧抓着头顶的石尖,脚下骤然给力,喉中爆出一声清喝。身后踩过的石面哗啦啦掉了下去。 她四肢无力,放挺一般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终于上来了。 半晌,她活动活动手脚慢慢站了起来。不需要寻路就能看见前方巍峨伫立的慈云寺。 寺庙建在山顶,层台累榭飞阁流丹,高严肃穆,两侧飞镂插空直入云霄,寺中淼淼香火升腾,神圣而不可及。 黎素走到寺前,跟洒扫的小沙弥打听道:“小和尚,寂王爷可在此处?” 小沙弥一怔,还从来没人这么直不隆冬的叫他小和尚,好歹也会称一声小师父,可他也没计较,脆生生答道:“施主可是来拜佛的?” 黎素翻了个白眼,强调道:“我是来找凌寂的,他可是在这修行?” 小沙弥瞪着纯净的眼睛道:“可此处是寺庙并非官府问询处,施主怎的来这找人?” 黎素嘬了嘬牙花子,这小和尚莫不是念经念傻了,连普通话都听不明白了?还是凌寂在此地根本就没亮过身份? 想到此,她换了个问法:“最近可有人来闭关?” 小沙弥道:“有啊,我玄寂师叔前几日将将回寺。” 玄寂?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凌寂咯。没想到他一个地儿一个身份,慈云寺的人居然不知道他是王爷,还真是超脱的很呐。 黎素道:“那你便带我去见见这个玄寂吧。” “这可不行,”小沙弥道:“玄寂师叔潜心礼佛正是将要大成之时,每日除了跟住持谈论佛法便是独自诵经,不见外人的。” 黎素一笑,“我不是外人,你带我去便是。” 嘴都亲过了,还能说是外人么? 小沙弥被她缠的没法,只好答应进去通禀一声。 片刻又哒哒哒的跑回来,道:“我师叔说了,不见。” 黎素一挑眉,不见? 她没再纠缠,与小沙弥道了别便走了开去。 围着慈云寺走了半圈,忽然停步打量了一眼围墙边的歪脖子树,想都没想腾身而起,只在须臾间便悄然落地。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冷笑,你说不见就不见?跟谁俩呢?! 不费吹灰之力的翻过庙墙,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庙里十分安静,除了浓重的烧香味扑入鼻尖,便只剩远处悠悠传来的诵经声。 黎素绕过正殿,沿着小路向后院走,穿过一个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 青青翠绿的草地环绕着蜿蜒曲折的鹅卵石小路,路的尽头竟延至小溪,溪畔绿茵垂柳拂风而动,很有一番诗情画意。而在垂柳下两侧便是座八角凉亭。 八角凉亭里,此时正站着一位月白长袍之人面山而立,在他身旁则坐着一位身披袈裟的白须老僧。 黎素淡淡叫了一声:“凌寂。” 那人闻言猛地转过身,愕然道:“你怎么来了?” 黎素一笑,“你许久未回府,我一个寄居客不来找找,岂非显得太没眼色?” 她走到凉亭里,看着石桌上摆着的半局残棋,随即拿起旁边的茶壶对着嘴便喝了起来。 凌寂微微蹙起眉,劝诫道:“圆空大师面前不可放肆。” 大师慈爱一笑,摆了摆手道:“不必拘礼,黎姑娘生性率直,肯如此不见外也是好事。” 黎素像是刚看见这老头一般,转头饶有兴致的问道:“你就是圆空?听说你是得道高僧,甚是神通。” “贫僧法号圆空,至于神通……呵呵,坊间传言不可信,黎姑娘切勿道听途说。” 不管是不是自谦之语,黎素都深以为然,她自来熟的往石凳上一坐,附和道:“我也觉得传的太神了些。你若真是有神通,怎会看不出我的来历。” 要是看得出她的来历,怎么也该给点反应吧?她这异世之魂往好听了说叫穿越,说的难听点那就是借尸还魂。 他一得道高僧歹着这个机会,还不赶紧祭出法宝把她收于金钵之下,再不济也该喊一句:大胆妖孽! 可这老和尚,仙风道骨倒是有了,但眉宇间慈眉善目,态度和蔼可亲,哪点像看出她“真身”的样子? 黎素暗暗撇了撇嘴,心道还不如凌寂,好歹人家开场就来了句云山雾罩的:你不该来。 老和尚被她不恭不敬的话一怼也不生气,慢慢的呷了口茶,大有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气度,缓缓道出几个词:“后世、武器、横死。” 他语气清淡,就像是在阐述黑色和白色。可随着他这一字一顿的话,黎素却渐渐收回漫不经心,眼神从散漫变犀利。 她来自于后世,死前做的事就是一把所向披靡的武器,而来自同伴的那一枪正应了横死荒野之语。 黎素瞳孔猛地一缩,死死的盯着圆空,一时间煞气四溢。 凌寂看的一惊,忙道:“黎素!” 黎素紧抿着唇,随即缓缓的闭了下眼,再睁开时若无其事的扫了凌寂一眼道:“紧张什么,我不过是看的专心了些。” 而对于这半刻钟之内的转变,圆空大师好似恍然未觉,始终淡然自若的品茗观棋。 凌寂默了默,半晌拱手道:“大师勿怪,她并无恶意。” 圆空呵呵一笑,竟似打趣般回道:“王爷言重了,佛家讲求四大皆空,贫僧礼佛多年怎会计较这些凡俗小事?倒是王爷你,一向出尘淡然,怎么今日却为黎姑娘打起圆场了?” 第三十四章 四姻缘劫 凌寂一顿,没说什么,只转头看向别处。 圆空大师慈眉善目的笑着,对黎素道:“黎姑娘既然来了也是与佛有缘,不如在后室留宿一夜,明日再回府如何?” 黎素挑了挑眉,诧异道:“寺庙……还能让女人住?” 圆空一笑,“心净自清,寺里偶有女施主来拜佛上香,遇上风雪,山路难行也会破例留宿的。黎姑娘不必拘泥。” 黎素嗤笑,“我倒是不拘泥,就怕你们不习惯。” 话说了半日,又爬了这么久的山,她还真是累了。反正凌寂也找到了,其他事不急于一时,便随小沙弥引路回了客房休息。 看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凌寂一双淡漠的眼若有所思。 圆空收起温和的笑意,半是看透半是悲悯的道:“寂王爷,此女与你因缘颇深,若长久瓜葛下去,对你绝非好事。” 凌寂眉目半垂,看着桌上的残局,半晌道:“可她一身罪业,若我袖手旁观任她深陷地狱,又如何对得起我佛慈悲?” “是了,佛曰: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圆空叹息一声:“只是此女身为后世孤魂,早已成为缔造地狱的武器,想渡一把带血的武器又谈何容易。” 凌寂微微扬起下巴,清冷的目光带着三分空灵七分坚定:“佛法无边,回头是岸。斗战胜佛石生无心尚且能渡成佛,何况她乎?而且……她也不过是莽撞些,本心却纯,至真至性。那些罪业是无奈之举,怨不得她。” “可贫僧却看出,她是你命里的大劫,王爷何必……” 凌寂打断:“若能换得她洗清罪业安乐良善,我又怎会吝惜一己之身。” “哎……”圆空叹息:“王爷执念了。说句冒犯的话,从您降生入世贫僧断言为神人开始便算出你会遭此大劫,所以直到如今,贫僧都导您礼佛,对凡尘种种皆不留心。您也确实清冷高洁,大爱芸芸众生。只是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凌寂呼出一口气,叹道:“或许这就是佛光指引,躲不过便只能认了。以我一己之身换苍生太平,又有何不可。” 圆空沉默半晌,忽然道:“若不是生死劫呢?” 凌寂一怔,“什么?” 圆空抬眸看他,缓缓道:“若不是生死劫,而是……姻缘劫呢?” 凌寂错愕的许久没有动,半晌道:“这、这怎么可能?我自小修行,早已四大皆空,怎会……怎会是姻缘劫?” 圆空垂眸看向那半局残棋,摇头道:“世事无常,若只是生死劫贫僧或可化解,可姻缘劫……情爱之事又怎是外人能插手的了的?” “这,这绝无可能。我自问心如止水,摒弃尘世间的爱恨嗔痴,怎么可能对她有……爱yu?”向来清冷的人,忽然有一丝慌乱。好像圆空这句话如同洪水猛兽,让他接受无能。 圆空无奈一笑:“身在凡尘又怎会真的四大皆空,王爷半世孤冷,清心寡欲,是因为没有碰到命定之人,而正是您这种性子,一旦碰上便是劫数。” 凌寂深深的闭了下眼,沉默无声。 圆空道:“一切都是天意,王爷既然决定要渡她,便顺势而为吧。只不过贫僧还有一言相劝……” 凌寂睁开眼转头看向他。 “她满手血腥,虽非她愿却已大错铸成,且她命犯七杀将星,主肃杀。这样的人智勇双全,出将入相皆可为之,却性格刚烈偏激争强斗狠,实是天煞孤星!两两相加,命运轮转,她前世横死于野,这一世乃是同命所归!” 凌寂瞳孔猛然收缩,喃喃道:“同命所归……” “是,”圆空一脸悲悯,“她这一世注定……不会寿终正寝的。即便是这样,王爷还要渡吗?” 凌寂好似很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低声道:“大师可有化解之法?” 他当然知道七杀将星,这种人千年难遇。凡此星者生性胸襟磊落,不畏挑战,却杀伐极重,通常都不会有好结果。 “你……哎!”圆空无奈的说:“既然王爷主意已定,贫僧便不再劝什么了。只是命格之说,乃是天意,无人可以化解。不过王爷与她纠葛颇深,若……若你二人果真走到姻缘劫的地步,她之命煞自然转嫁到你身上。” 圆空既惋惜又悲悯的道:“这便是贫僧说的姻缘劫。” 凌寂听后沉默不语,眼中百转千回不知在想些什么。 圆空微微叹息,边往禅房走边悠悠念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 黎素进了客房蒙头就睡,丝毫没有不适应之说,一觉醒来已经是大半夜了。 她按了按酸痛的肌肉,转了一圈颈椎,等所有关节都啪啪响过一轮后才懒洋洋的起身,站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 将一醒便觉得饥肠辘辘,本想找个人问问有没有备饭,岂料偌大的寺庙放眼望去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认命的叹了口气,扫了一眼最高的树,翻身爬了上去。 果然是站得高看得远,她观察了一会便从树上跳下来直奔前院,随手抓了一个在做晚课的和尚问:“厨房在哪?还有饭吗?” 小和尚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女色,又是陡然被抓,吓的差点噎过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红着脸磕磕巴巴道:“阿,阿弥陀佛,这,这位女施主,何故这么晚还,还在寺中?” 黎素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寺里的和尚都是怎么回事,答非所问是语言特色不成? 她摆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我是问你厨房在哪,吃东西的地方。” 小和尚被她一笑更是羞涩,往后靠了靠身子道:“施主,是,是说伙房么?此,此时晚膳时辰已过,伙房早,早就冷灶了。” 我去! 黎素一跺脚,懊恼的想,难不成今天要饿肚子了不成? 她转了转眼睛问:“那你们玄寂师叔呢?他住哪间房?” “玄、玄寂师叔?他不同我们住一起的,他住在后山的观真院里。” 观真院? 黎素再不停留,直奔后山。 第三十五章 吃章饭天大 观真院只是慈云寺独僻出来的一处院落,庭院很大却无过多装饰,甫一进院便能看见三进的禅房。 中间的屋子亮着蜡烛,昏黄的烛光透过窗子折射出窗前人的剪影。即便在看不到容貌的情况下,黎素也不得不承认,光凭这副挺拔的身姿,凌寂也堪称当世美男子。 还未走近便听从屋中传来的经珠轮转和弥弥梵音。 黎素不通佛学,对经文更是无感,却不知为什么此刻听凌寂用低沉和独有的醇厚声音念起,觉得分外的悦耳。 她敲了敲门,随着手指落下,诵经声也一断。 “谁?”清浅却无情感。 “我,黎素。” “……何事?” 黎素翻了白眼,凶巴巴的道:“我要吃饭!” “……伙房在前山。” 黎素讪讪的道:“伙房关火了。” “……那找我又能作甚?” 黎素一掐腰,打定主意耍赖:“喂!这是你地盘,我又是来找到你才饿肚子的,你不能不管吧?” 屋里的人好似叹了口气,半晌道:“前殿或许还有撤下来的贡品点心,你不妨去找找看。” “嘿!我说你个凌寂,我大老远来的,你就拿点糕点打发我啊?且不说咱们患难与共……” “砰”一下,大门豁然打开。 黎素把后半句小声的说完:“……也算至交。” 凌寂一脸无奈的看着她:“想吃什么?” “咦?”黎素惊喜的瞪大眼睛:“想吃什么都有?” “此处不比府里,你若真饿,我可以帮你弄些清淡的斋饭。” “那也行啊!”黎素高兴不已,“先来盘蛋炒饭。” 凌寂冷漠干脆的道:“无蛋。” “呃……”黎素一呆,她知道这是寺庙,所以没说要吃什么鸡鸭鱼肉,只是没想到连鸡蛋都无。 她想了想道:“那就……芝麻卷、金丝糕、再来个葡萄蜜饯?” 凌寂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道:“这里是慈云寺。” 黎素抻着脖子一脸探究的好奇,“所以?” “没有这些。” “我去,那你还让我点什么啊,随便做几样填饱肚子不就行了。” 凌寂无语,半晌道:“随我来吧。” 黎素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片刻便随他来到一处小厨房。她靠在门框上抱着双臂打量,“这是你私人小灶?” 凌寂没回话,只手脚利落的从柜子里拿出一捆白菜,又从米缸里舀出半碗米来放锅里煮上,随即把白菜片片分开,扔进另一个煮开水的锅里。 黎素看的目瞪口呆,不由得问道:“你会煮饭?!” 不是吧!没记错的话这位是当朝王爷吧?!还是位大名鼎鼎地位超然的王爷,居然会自己煮饭?! 古代不都奉行什么君子远庖厨吗? 凌寂仍旧不语,盯着锅出神。 黎素在旁看着,只觉得他这一身清冷的白衣加上独有的圣洁气质,跟厨房这种地方着实有些违和。 见他不说话,便走近几步,用脚踢了踢他的鞋帮问:“喂,你今儿是怎么了?往常虽说也是高岭一枝花,可也没像今天这么沉默啊,在山上念经念傻了?” 凌寂默了默道:“你来山上找我所为何事?” 黎素身子一顿,随即别看目光看向炉灶,若无其事的道:“刚来的时候不就说了,找你回府啊。” “我回不回府与你何干?” 黎素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高声道:“我说凌寂,你别不识好歹啊。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我好心好意来寻你,爬那个非人的攀岩,好不容易来到山顶,你居然不见我!你说,到底是何居心?” 她不是不想把话挑明,只是那个晚上的事,对他们二人来说都是讳莫如深的话题。她想与凌寂有一场深谈,而此时明显不是好时机,她只能顾左右而言他的虚张声势。 凌寂静静的凝着锅,淡漠的道:“为何寻我?” 黎素看了他半晌,好似连空气都凝固了,在凌寂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她倏尔一笑道:“寻你回去吃饭啊。”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请。” 凌寂转头看她,“为何请我吃饭?” 黎素又恢复吊儿郎当的状态,转身靠在灶台上,面对凌寂道:“我早不就说了要付你点‘利息’,你不会以为我开的是空头支票吧?” 凌寂没计较她话里“空头支票”的意思,只淡漠回道:“不必。” 黎素慢慢沉下脸,“必不必的是你的事,做不做是我的事。你可以把多次相救当成顺手,甚至跟救阿猫阿狗没区别,但我黎素却不喜欢欠人情,这饭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开玩笑,她黎素难得肯放低姿态给人做回饭,他凌寂居然不领情? 哼!管你领不领情,反正她自己心安理得便是了。 锅里的水咕噜噜的冒着泡,白菜一片片的浮在上面翻滚,凌寂却置若罔闻,只盯着她道:“我不过是要渡你,之前种种皆是自愿,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黎素没理他,用下巴指了指锅,道:“喏,水开了。” 凌寂收回视线,自沸水里捞出菜叶,在上面点了一些麻油和各种调料,又从另一个锅里装出一碗米饭摆在桌上道:“不是饿了吗,吃吧。” 黎素撇了撇嘴,嘟囔道:“大老远来的,就给吃菜叶子,这和吃草有什么区别?真拿我当兔子养啊。” 话虽如此,可动作丝毫不见停滞,坐凳子上就开始往嘴里塞。 不知是太饿的缘故还是凌寂手艺惊人,简简单单的水煮白菜居然味道还不错。 凌寂在旁静静的等着,背身站在门边望着天边明月。 等黎素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才抬步要走。 黎素赶紧追了过去,“喂,那你跟不跟我回去啊?” 凌寂神色淡然,一双无悲无喜的眸子在黑夜的反衬下,显得越发璀璨几分,“我尚有功课未作完,作完自然会回府。” 黎素心里嗤了一声,什么功课?不过就是因为跟自己……啊?发生了点……咳咳,尴尬的事,面壁思过而已,还说的那么好听。 “行,既然你要做功课,那我就在这等,等你几时念完了经,几时我们一同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