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山川》 正文卷 第一章 快雪剑(一) 王充躺在床上,想起了二十岁那年家门前的牌匾,那块匾四四方方,经久没有修缮,仔细看能看到匾额上散乱的裂痕。“王家庄”三个字已经掉光了漆,不过王充也不知道这三个字原本刷的是金漆还是红漆,只知道它看着破旧,就像长久没有整修的破庙。 也正是这块牌匾,改变了王充的一生。别人看到的,是王家庄的落寞,而王充看到的,却是王家庄的重生。年轻气盛的王充从账房里取了银两,挎着行囊与佩剑,孤身下了庄,临走前他在匾额下告诉刘管家,说:“不给王氏快剑扬名,我就不回来。” 刘管家不知道怎么给王家扬名,也不知道王充能不能给王家扬名,他只知道从小看大的王充第一次离家,央求着王充带上自己在身边伺候。王充说什么也不肯,最后刘管家一直将他送到山下,等人影没了,这才悻悻得回到了庄上。 王充走二十年,这二十年里,王家庄的匾额重新刷上了金漆,修缮的那天王充回来了,慕名“王氏快剑”的人熙熙攘攘得拥堵在王家庄的门前,有拜师的也有一睹王充真容的,那应该是王家庄最得意的一天。但王充似乎并不那么觉得,他在祠堂前待了一个晚上,第二日鸡鸣才出来。他推门出来的时候,刘管家分明看见了他两鬓上的白丝,那一瞬,刘管家几乎没有认出王充,只是觉得有一个陌生人突兀得从祠堂里走出来。 王充只待了三天,他来不及等到王家庄的修缮完工就匆匆下了山。刘管家守在祠堂口,王充见到他,说:“刘爷,我这就要走。”刘管家死盯着他的白丝,想伸手,却又不敢,问:“少爷,这就要走?”王充说:“嗯,山下还有事情没做成。”刘管家说:“那那那,那好,吃过饭再走吧。”王充点了头,跟着刘管家草草吃了早饭,刘管家送他到门口,王充抬头看了看那块牌匾,刘管家朝他抱拳行了礼,大声说:“少爷,您给王家扬名了。” 王充笑了笑,头也不回就走了。 没隔两年,王氏传人王充的名号就没人叫了,说起王充,人们开始叫他快雪剑王充,王充连同名字和剑,一齐带回了王家庄。他这次回来,就没有办法再走了,因为他快死了。 王充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不知道是不是年轻时耗了太多的心血,等他回来的时候,刘管家只觉得他像是快要灭掉的蜡烛。他得了病,不知道在哪得的,王充可能自己知道,却从来没和人说起过。这几年他只呆在王家庄里,精神好的时候便出来教导徒弟,恍惚的时候,整日就呆在卧房和祠堂,一步也不出来。 他的两个徒弟不像他这样苦学,王氏快剑不传外姓,王充只能从同宗里选了两个徒弟,加上他自己的儿子,他这辈子只教了三个徒弟。王充有两个女儿,可惜都出了嫁,只是偶尔回来看看,小儿子王灵还小,过了今年才满十岁,王充到这个时候开始着急,怕是自己活不了几年,儿子太小,没指望接下王家庄来。 这天夜里,王充让刘管家在卧房里点上了灯,自己坐在桌前,呆呆得看着灯火出了神。桌上整整齐齐得铺着一张纸,青玉的镇纸一动不动压在纸上,映射着点点的烛火。旁边,文房静静得备在那,刚研完的墨自顾自得发着墨香,王充这才提起笔,一字一顿,字里行间来回得斟酌,普普通通的一张纸,让他写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刘管家照往常一样在门外喊了三声“老爷”,没见王充反应,刘管家只好推了门进去,一进门就看到王充披着外衣,正趴在桌上睡着。刘管家走到一旁,推了推王充,一边叫了几声“老爷”,王充慢慢醒过来,他这一觉睡得极好,还不忍从睡梦里醒来。 刘管家说:“老爷,去床上睡吧。”王充有些模糊,问:“刘爷?”刘管家应了一声,王充这才准备起身,刘管家在一旁扶着他,说:“小心别着凉。”王充被他扶到床前,慢慢坐在了床上,王充两只手撑在床沿,对刘管家说:“刘爷,有事麻烦你。”刘管家说:“您吩咐就好。” 王充指了指桌上,说:“这份信,你帮我送出去,信封我已经准备好。”刘管家应了一声,王充突然握住他的手腕,看着他说:“刘爷,要快马,要可以信任的人,越早到越好。”刘管家有些疑惑,只看着王充的眼神里冒出一股火来,说:“您放心,我亲自找人去。”王充这才放心,松开他的手腕,点了点头,说:“那就好。” 王充继续躺到床上,刘管家整了整桌上的文房,将他写好的信工工整整得折了起来,又将信塞进了信封里。刘管家将信封转到正面来,看到上面写着:“龙泉剑门——梁文远门主亲启。”刘管家收好信,退出门去,不再打扰王充休息。 刘管家吩咐后厨准备一些吃食,以便王充醒来时食用。接着,刘管家把儿子叫了过来,说:“你赶紧下山一趟。”刘明刚吃完早饭,正准备去账房,听父亲这样说,就问他:“去哪?”刘管家把他拉到一旁,小声说:“去给老爷送封信。”还以为是什么事,刘明有些摸不到头脑,说:“送信罢了,找下人去不就行了。”刘管家说:“老爷说了,别人信不过,估计是什么要紧事。”刘明点了点头,恍然说:“哦~我明白了,那我这就去。”刘管家又吩咐说:“记得,要快马,中途换马不换人,越早越好。”刘明应了一声,接过信转头就朝马厩去了。 刘管家看他走远,心想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只是不知道王充有什么要紧事,也不知道剑门是什么,正想着,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刘管家!”刘管家条件反射得转过身,看见王充的二弟子王虹正站在门廊的拐角,刘管家心里有些不舒服,王虹的样子,像是一早就在那偷看了。 “二少爷。”刘管家只能笑着迎了上去,王虹的笑脸看着真难受,总是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每次刘管家见到这张笑脸,就想起了评书里说的黑白无常,笑着笑着就把你的魂魄给勾到了地府底下,让人汗毛直立,鸡皮疙瘩一层层往下掉。 “刘管家这是干什么呢?”王虹笑着说。刘管家尽量不看他的脸,说:“嘱咐我那儿子几句,没什么事。”王虹果然不信,说:“我看刘明这是去马厩的方向,他不是在账房帮忙管账么。”刘管家心里绷着,果然是给王虹见到了,但王虹为什么不直说呢,旁敲侧击着问自己,摆明了是在试探自己。刘管家不明白,王虹为什么要试探自己,他一直不喜欢王虹,因为他那张笑起来冷冰冰的脸,特别是他的眼睛,和狐狸一样转着弯。刘管家只能说:“哦,吩咐他去办点事,马上就会来的。”刘管家想走,王虹却拦着,说:“刘爷以后有什么事吩咐我们就行,不用刘兄弟亲自跑一趟,账房忙得很,哪有我们这么清闲。”刘管家连连点头应着,说:“二少爷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王虹闪开了路,问:“师傅起了吗?”刘管家刚要走,转念站住说:“老爷刚起身,正在房里看书呢。” 王虹看刘管家走远,马上转身跑去马厩,他急着截住刘明,因为方才分明看到刘管家将什么东西交给了他,王虹知道刘管家不会写信出去,就算要写,也不会让儿子去送信,想来想去,肯定是师傅王充的信,他要看一看,是不是王充准备将王家庄交给小师弟。王充肯定怕儿子年幼,守不住王家庄,去外面找帮手去了,王家庄要不要都无妨,要的是他手上的快雪剑,这比王家庄要值钱多了。王充能找谁呢?他两个女儿都嫁出去了,难道要她们回来住持大局?这不大可能,大女儿王蓉的夫婿在朝廷任职,自然不愿意和江湖恩怨扯上一点关系,小女儿倒是嫁给了铁剑门的二少爷,但这样不是引狼入室么,快雪剑要是落在铁剑门手里,谁还能要的回来? 想着想着,王虹已经到了马厩,马厩里除了几匹懒散的马外,只有饲马的仆人在那打着哈欠给马梳毛。王虹赶紧走上去问那仆人:“瞧见刘明了吗?”仆人回答说:“看见啦,刚走呢,说是下山办事去了。”王虹“哦”了一声,想自己还是晚了一步,正打算往回走,忽然看到身前站着自己的师兄王通。王通一本正经得站在他面前,脸上无光,双眼圆溜溜直瞪着,两道浓眉恨不得拧到一起去,他问王虹:“师弟做什么呢?”王虹瞧着他的这般模样就觉得可气,只觉得王通入门比自己早,看谁都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看来王通已经把自己当成王家庄的主人了。 “师兄早。”王虹还是客气了一番,“这不是没事闲逛么。”王通当然不信,自己的师弟一肚子的阴阳,趁着师傅重病,自己当师兄的当然要压压他的邪气,于是说:“闲逛?今日的功课练了么?”王虹撇了撇嘴,问:“师弟自然是要跟着师兄练的,师傅身体不好,师弟还仗着师兄指点。”王通知道王虹是在说自己也没练功,反口说:“我早就去过操场,见你不在,特地来找你。”王虹说:“有劳师兄操心了。”王通说:“师傅身子不好,我们更要自觉,别趁着机会偷懒。”说完,王通神气扬扬得甩下王虹走了,饲马的仆人在一旁不敢做声,觉得这两师兄弟的火药味愈来愈浓,最后找了空隙跑开了,王虹等王通走了,转身想问那饲马的仆人刘明有没有提起要去哪,借了几匹马,才发现原来马厩里只剩下他和马了。 一早上就出了一口气,王通越走越觉得畅快。王通这几天没心思练功,他天资不高,勉勉强强练下一整套剑法,要不是王充的同宗子弟,王通连入门的资格也没有。他入门比王虹早,但剑法不见得比王虹高,时间久了,王通就觉得练剑没意思,他下了山,别人都夸他是快雪剑的大弟子,王通很得意,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是快雪剑的大弟子。过了一段时间,王通身边的人说:“二弟子王虹剑法练得快。”又或者“王虹才是王氏快剑的传人。”王通很恼火,回到房里发了一通脾气,将桌上的摆设摔了稀烂,当下说一定要将王虹赶出去。 王通说到边去做了,每天都仔细盯着王虹的动向,只等着他犯错。今天王通如常起得比王虹早,远远就看着王虹从屋里出来,他不声不响跟在后面,一路跟到了王充的屋外,只见王虹躲在王充房前,一直等刘管家从里面出来,王虹又跟着刘管家走了。三个人就这么螳螂捕蝉一般走了一路。 王虹看到的书信,王通也看到了,他倒是不笨,只是学剑的天资少了些。王通看到王虹躲在师傅房前,就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算盘,看来自己琢磨王虹的时候,王虹已经开始琢磨起王家庄了。但是王通离得太远,没听见王虹和刘管家说了什么,心里急得不行,一路跟到了马厩里,但看王虹失望的样子,王通心里安稳了一些。 王通一路走到练剑场,他怕话说得太过,要是被王虹反咬一口,自己脸上挂不住,于是装模作样在操场练起剑来,一剑剑使得软绵绵得,动作也慢了不少,倒是有几分滑稽。这时候王通满脑子都在想王虹和刘管家说了什么,哪里有心思练功。他这副样子,要是给王充见了,估计也只能加重病情。 可是王虹现在没工夫搭理王通,只觉得他比往常更要碍事,要不是他突然出来,说不定还能问到刘明的去向。想到这,王虹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转头就朝自己的卧房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一章 快雪剑(二) 一连几天,王充没有等到回信,但是天开始下起雪来,王充身子不行了,耳朵却听到窗外噼里啪啦的落雪声,吵得他睡不着觉。王充心烦意乱,被这雪一扰,索性就不再睡了,他披上外衣,房里闪着烛火,放在桌上的快雪剑上不断得闪烁着寒光,王充坐在床上,叫了一声:“刘爷!”房外没有回应,王充想也许天太冷,刘管家也早些去睡了,以往他不守夜的时候,便是刘明在房外候着,只是现在刘明也没回来,王充头一回觉得王家庄像个冰冷的地窖。 不知怎么的,王充好像听到有人在练剑,他仔细听,只觉得那人的剑法凌厉,一剑一招干净利落,剑招的起落听起来,像是王氏快剑,只是这人似乎只学到剑招,没有会意。听着听着,王充身子热了起来,虎口隐隐得发痒,于是他拿起快雪剑,快步走出了房门。 屋外果然下起了大雪,虽是夜里,王充也能清楚得看到王家庄铺了一层白雪,原本应该漆黑的夜空竟然显得有些猩红。屋外没人,看来刘管家确实不在,王充有些失落,自己踱步去了练剑场。 漫天白雪,王充见到雪下有个瘦小的身影。那影子正练着剑,似乎有意无意得用剑去刺空中的雪片,所以他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整个人就像一个飞舞的白影,这一剑刚刺出,那一剑又跟了出去,雪下练剑,好不畅快,王充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的王氏快剑了,他使剑的时候,只能给别人看到,自己是看不见的,看着那团忽闪的白影,王充才觉得原来王氏剑法这般好看。 王充来不及管这风雪,抱着剑走到那人身边,他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少年的真容,等他走到白衣少年身边,王充仔细辨认了许久,才看清那少年的容貌:这少年身姿飘逸,脸上却透露着七分木讷,也看不出一丝的表情来。他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在风雪中显得格外俊美,还有他的这双眼睛,似乎他的表情只在他的双眼里,就连说话,也是要靠这双眼睛。他的身子越来越快,飘荡的雪花还没落到地上就被他的剑风打散,少年沉醉在剑法里,看都不看一眼王充。王充看清楚了,才说:“是你啊。”那少年装作没有听到,自顾自得练剑。 王充笑了,他不介意,只是说:“你这第九式使得过于求快,出得太急,一急就容易失了准。遇到敌手的时候,这一剑若是有半分闪失,那就给对手留了空档。”说完,没过多久又说:“第十四式不对,出剑太过刚猛,遇上平庸之辈无妨,但是遇上高手,这就不行了。第十四式讲究的是出其不意,以形打意,你出剑这般刚猛,收势极为困难,容易两败俱伤。”那少年还是不理他,刚练完十四式,转眼开始十五式,十六式,一直到二十一式,王充忍不住又说道:“不对不对,你过于求快,求猛,似乎赶着要报杀父之仇一般,王氏快剑虽说要快,但终究还是求的剑意,在转瞬之间抓住克敌的间隙,剑快,可以使对手疲于防范,转之便能露出破绽,只要有破绽,便能克敌制胜,一昧求快,只会前功尽弃。”说完了,王充怀中快雪剑发出一声嘶吼,一道银光从剑鞘中喷涌而出,王充双足点地,只在一瞬间,王充的外衣空空的露在了地上,而他自己已经闪到少年身边,手中握着寒光四溢的快雪剑,只见他一只手握住剑柄,将快雪剑横在胸前,另一手似乎想要托住快雪剑,虎口微张,一直顺着剑柄轻抚到剑锋,罢了,他说道:“看剑——” 话音一落,王充挺剑跃到少年身边,与少年一起舞起剑来。那少年的身影左右闪烁,王充也跟着他一同闪烁,只是王充的剑所到之处,白雪飞扬,一阵一阵回到半空中飞舞,他的剑气越来越强,一时间,操场上说不好是天上的雪往下落,还是地上的雪往天上飞。两处的飞雪在半空中交汇,顺着王充的剑锋开始旋转,快雪剑上寒光四射,夺去了雪夜的光芒。 “王氏快剑,在意不在形,在人不在剑,在柔不在刚,在气不在锋。”王充一边说着,一边舞着,和那少年一起。 “剑者,心之刃也,即可杀,亦可护。杀与护,皆在一念之间。”王充还是自顾自说着。一套王氏快剑,整整四十一式,王充就像是那少年的倒影,二人一齐将王氏快剑舞了一遍,舞罢,王充慢慢收回剑势,长吁了一口气,这是他病重后第一次舞剑,没有对手,没有目的,只有陪伴在身边的白衣少年,王充看着他,他也看着王充,于是他们都笑了。 没多久,王充耳中传来一阵哀嚎,声音是从正厅方向传来的,王充闭上眼,仔细听,忽然,那声音喊:“小少爷——跑——啊!”王充听出来,那是刘管家的声音。他闭着眼,对那少年说:“刘爷走了。”那少年向正厅那望着,又不时转头看王充,神情不解。王充方才红光满面,舞完剑,此刻已经黯淡下来。小儿子王灵慌慌张张得朝操场跑来,三步一跟头,身上的衣服散乱不堪,头发披散着,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惨斗。 “爹!爹!”王灵一边跑,一边喊着王充,王充只是站在那没动,他看到王灵身后不远处,自己的大徒弟王充满身鲜血,手中抓着一柄长剑,剑身上满是鲜血,滴滴答答得滴了一路。王灵哀嚎着跑到王充面前,还差几步路,双腿直直得跪了下来,就着雪划到王充膝前,一把抱住王充的双腿,边哭边喊:“爹——大师兄,他把刘爷杀了!”接着又说:“还要杀我!”这会儿功夫,王通已经追到了跟前,他双眼通红,额头上青筋暴涨,一副要杀人的样子。王充看着他,王通喊:“师傅,不是这样的,他们要害我!”说完,又说:“王虹这狗杂种和小师弟合谋要害我,我听得真真切切!”王通歇斯底里得在王充面前吼叫着,王灵已经躲在了王充的身后,王充叹了口气,说:“那也不该杀了刘爷。”王通说:“我没想杀他,那个老家伙不信我,非要护着小师弟,我只是想找小师弟问一问清楚!”王灵说:“胡说!——你刚才分明说要杀了我,再杀了我爹,好抢他的剑!”王通怒火攻心,握剑的手一直在发抖,他牙关紧咬,让人担心他的牙齿会碎了去。 恍然间,王虹从身后跃了出来,边喊:“王通!你这畜生!”王通闻声回过头,看见王虹挺剑杀了过来,也朝他喊道:“来得正好!”话音一落,王通拿剑反身向王虹劈去。二人打成了一团,雪还未停,王充只站在原地观瞧,他心里猜想的没错,王通过了十五招就逐渐败下阵来,两个人的手法使得相同,同门比武,到最后沦落成了菜市口的搏杀,剑变成了刀,只拿来着用作劈砍。王通敌不过王虹,只能胡乱出剑,一边挥舞一边后退,整整退了一圈,王虹越逼越紧,没过多久,王通虎口一麻,嘴里喊了一句“啊——”,长剑应声倒地,落在积雪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师傅——”王虹知道自己要赢了,他不仅要赢,还要王通死,“徒儿替您清理门户!”说完,王虹一剑穿透王通胸口,这一剑是王虹平生最快的一剑,也是最准的一剑,一剑毙命,王通没有多说半个字,因为他的肺已被贯穿,鲜血从伤口像喷泉一般射出,血灌瞳仁,王通的两个眼球像是要掉出眼眶,死死盯着王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杀了王通,王虹握着剑,拜见王充,说:“徒儿该死,来晚了。”王充说:“他是你大师兄。”王虹跪在那,低头说:“徒儿是大义灭亲。”王充笑了,说:“大义灭亲——还是另有所图?”王虹低着头,王充看不见他那不耐烦的表情,王虹偷着撇了撇嘴,干脆站了起来,说:“既然师傅这样说,徒儿就不妨直言了。”他掸了掸膝盖上的雪,又说:“不知道师傅准备将快雪剑传给谁?”王充说:“我自有安排。”王虹换了副嘴脸,也不笑了,那是一张僵尸脸,面上没有血色,和这雪一般白,说:“自有安排?不如师傅直接交代吧,正巧小师弟与我都在。”王充忽然觉得,他好像从来没有观察过两个徒弟的脸,说起王通,他只知道他长得粗鲁,活像《水浒传》里的鲁智深,而想起王虹,只觉得他永远都带着笑,他还没见过王虹这样面无表情的脸孔,只是重复说:“我自有安排。”王虹耐不住性子,说:“自由安排?王通已经死了,你不传给我,难道还不传给小师弟吗?”王充听了,回头看了下身后的儿子,又看着王虹。王虹又问:“难道是那两个女儿?他们可不是王家的人了!”王充摇摇头,王虹见状,咬牙说:“老东西,既然这样,你就别怪我。”王充说:“你想抢?”王虹嘴角一扬,说:“你没几天好活了,乖乖把剑给我罢!”王充说:“你可以试试,我还有一口气在。” 王虹举起剑,慢步逼了上来,王充握紧了快雪剑,对付王虹,有一剑制敌的把握,但是不知怎么得,只觉得腰间忽然有一种刺骨的冰凉,他向腰间看去,只看到腰上露出一小段匕首的尖端,于是他回头看去,王灵正双手握着一把匕首的柄,直直得插进了自己的腰中。 又看看王灵,他哆哆嗦嗦从王充身后走出来,涕泗横流,颤着身子,哭喊说:“爹——你别怪我。”说完,王灵跪倒在了地上,大声说:“二师兄说你左右不过这几天的事了,要是我不这样做,等你死了他就要把我杀了——他说要效仿吕后,把我做成人彘,腌在马厩里!”说完,只顾自己哭了起来。王充没有震怒,没有惊奇,只是像刚才一样,拄着快雪剑站在那,任腰中的鲜血顺着衣服流淌下来。罢了,王灵看到父亲的鲜血染红了他脚下的地,开始又怕又悔,爬过身,在地上使劲得磕头。可是还没等他磕到五六个,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他清清楚楚看到胸前多了一把剑,他诧异下转头看去,却看到王虹狞笑的白脸,王灵嘴里喊着“啊——啊,啊”,其他什么也没说,身子往前一跪,趴在了地上。 王虹说:“老东西,你儿子也死了,等你流干了血,快雪剑就是我的。”王充说:“你什么都不明白。”王虹不理他,只笑着看着他,静静得等候着他血干而亡。这一夜的雪似乎是上天安排好的,为的是不让这一夜的血流进王家庄的土地,积雪化成雪水,冒出一股股热气,王充甚至能听到血色四处流淌的声音,静静得,像是一群蚂蚁爬来爬去。 这时王充忽然说:“来了。”王虹只问:“什么来了?”王充不说话,王虹凑上前又问:“你说什么?”王充才说:“剑气。”王虹还没反应过来,刚要再开口,突然余光出闪出一道银光,他急忙转头,才看明白,是一道弦月似的,又有些透明的银光,正贴着地面飞驰过来,王虹惊了,因为他看到银光飞驰下,地面跟出了一道划痕,来不及多想,银光已经到了眼前,王虹连忙将剑横在胸口,银光撞在剑上,“嘭”得一声,剑碎成了几段,散乱得掉落在地上,王虹倒在地上,还顾不上说话,只往外一口一口得吐着鲜血,四五口血刚吐,两道交汇的银光又飞驰过来,王虹全身发麻,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再等他被剧痛惊醒,才看到眼前站着一个人:一个穿着粗麻黑袍的男人,手中握着一柄剑,正看着自己,那人死死盯着自己,王虹从他脸上体会到了无比的恐惧,他的一双剑眉直冲天际,两眼像是天上的雄鹰,嘴角下扬,整张脸都写着一个大大的“杀”字,王虹不敢再看他,只敢把眼神往别处看去,只看到不远处,血泊中正躺着自己的下半截身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一章 快雪剑(三) “好强的剑气。”王充撑不住了,说完就垂倒在地,那男人忙上前扶住他,王充一歪头,靠在那男人肩头,男人说:“王兄,抱歉,还是晚了一步。”王充说:“不,来的刚好。”男人说:“文远身子弱,经不得连夜的风雪,他和送信的下人在一起,我先赶来了。”王充说:“好,那就好。”说完,又接着说:“刘明他爹死了,他很忠心,拜托你们。”男人说:“你放心罢。”王充松了一口气,说:“好——好。”男人有些哽咽,说:“怎会如此。”王充微微拍了拍他,说:“我年轻时,没日没夜在此练剑,只想着要扬名,只想着争气,耗尽了心力,为了王家的牌匾,抛下妻儿——方才——方才,我看到少年时的自己,就在这练剑,穿着一身白色的素服,我告诉他,剑不要求快,要求精——,我爹没有教我这些道理,他只知道要我练剑,我十几岁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法再教我,只告诉我,要快,要狠,不够快,就要挨打——可是,我怨恨他,我恨他没有教我做人——我到江湖上,奔波了数十载,遇到了无数好手,遇上了不少麻烦事,梁老爷子,他告诉我——剑,不是用来扬名的——”男人静静听着,“萧兄弟,我不喜欢王氏传人这个名字,我更喜欢快雪剑王充,叫起来,我知道这是说得我自己,没有王家的招牌。你说——我配吗?”男人说:“快雪剑王充,配。”王充笑了,而且是哈哈大笑,笑得响彻王家庄,罢了,最后,他看着静静站在身边的白衣少年,说:“值了。”说完,那少年冲着他笑了。 于是,王充就死了。 梁文远是一早到的王家庄,刘明的眼皮子一直在跳,连着几天做怪梦,都梦见自己的爹刘管家,他心里不安,于是和梁文远说了,梁文远不是武人,身子单薄,只能让同行的义兄萧人复连夜先去,等萧人复赶到王家庄,王伟琦已经刺伤了王充,萧人复一上山,便见到了这样的情形,震怒之下,两剑将王虹斩成了身首异处。萧人复将来龙去脉大致给梁文远说了一通,刘明哭喊着就冲了进去,梁文远没有阻拦,只好和萧人复一起进了王家庄,径直走去正厅。 王家庄乱成了一团,王充一死,连管家也跟着去了,下人们丢了心魂,吵吵嚷嚷说什么的都有,不少人抢着去账房,嚷着要分银子回老家,账房先生将账房里外锁了起来,自己跑到偏僻处躲了起来,生怕他们逼他交出钥匙,眼见他们准备砸门,这时候梁文远来了,前门处来了人,喊说:“刘明回来了!”他是管家的儿子,现在只有他能拿主意,大伙一听,只好暂时放弃了破门,成群结队得往正厅跑去。 他们来到正厅,看到正厅内站着一个高头大汉,身穿粗布黑袍,腰间露出一杆明晃晃的长剑,此人不怒自威,是昨夜里便看到过的,也是他将王充的尸首抱回正厅,但他身边那名男子,穿着一身的青衣素袍,衣饰简单,却绝对不是凡品,光他腰间佩戴的宝玉,想想也要值上不少的钱。再说他的面容,双眉清秀,没有一根多余的眉毛,一对丹凤眼,眼角微翘,双目似是一汪清泉,清澈透底,再加上他恰到好处的嘴鼻,看着十分俊秀,倒像是富家人的公子,又像书里写道的读书人,近了看英气逼人,还有几分血性。他是谁,大伙都不知道,只听说是王充托人请回王家庄的,大伙纷纷开始议论,不知是王家哪一宗,有这样的同门。 梁文远看到王家庄上下,马上就想到树倒猢狲散大概就是这幅样子,心里不甚舒畅,像是气血堵到了一处,脸上就好看不到哪去,萧人复也是一脸的愁容,唯独刘明跪在刘管家遗体前嚎啕大哭,不论别人问为什么,他也不说,只是自管自哭着。正厅里乱糟糟的,原本排成两排的客椅被挤得毫无章法,瓷瓶摆设倒在地上不停得原地打滚,也没有人在意。 梁文远清了清嗓子,没人听见,只能朝萧人复苦笑一下,萧人复会意,立马运起内力,丹田中真气聚集,紧接着萧人复干咳了几声,虽然是干咳,但耐不住他浑厚的内力,震得正厅里的人们耳朵发疼,大伙忙拿手捂住耳朵,都不在说话了。梁文远笑了,对萧人复说:“有劳大哥。”萧人复点了点头,梁文远放开声音说:“在下姓梁,名文远,是王庄主故友,经他书信所托,特来暂代住持庄内诸事。”大伙听得莫名其妙,就有人问:“凭什么听你的。”又有应和说:“对啊,你又不是王家的人。”一时议论纷纷,比刚才还要吵闹。梁文远说:“诸位不信的话,书信还在我手上。”转念一想,大概他们中识字的甚少,又说:“还有刘管家的儿子作证。”刘明刚才被萧人复震了一下,短暂的不再哭了,站起来喊:“这位梁爷确实是老爷请回来的,大伙儿就先静一静吧。”刘明说完,下人们才安静下来,梁文远趁着这档口,问:“平时庄内书信由谁负责?”下人中有一人抢说:“是账房的先生,他识字,学问高。”接着就是起起伏伏的应和声,梁文远就问哪位是账房先生,结果下人们又议论开来,说账房上了锁,账房先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梁文远无奈,对刘明说:“小兄弟,劳烦你去将账房先生请来。”刘明这就跑了出去。 梁文远接着吩咐,着人去山下买置办灵堂的一应物品,又着人将王充和刘管家的遗体清理干净,换上了备好的寿衣,紧接着就是棺木,只是棺木只备了一副,只能现将刘管家的遗体安置在两张拼在一块的木桌上,让人赶紧下山购置一副现成的棺木。再来,就是要将王家庄上下打理干净,将王充的死讯传出去,准备迎接吊唁的宾客。有了梁文远住持大局,下人们都慢慢回复了神志,急急忙忙着手干了起来,账房的先生也被刘明带到了正厅,看他满脸尘污的样子,不知躲在了哪个犄角旮旯。梁文远没多问,心里却是欣慰的,老管家和老账房算是一辈,二人都算得上是忠仆,梁文远之前最担心的就是账房卷走了银子,自己跑了,想着出来得急,身上没带多少银两,如果账房跑了,怕是什么事都干不成了,王家庄也就砸了。 刘明搀着账房晃晃悠悠走了进来,嘴里一直说:“哪里不好躲,您非得往床下钻。”账房摆摆手,灰头土脸,帽子也歪戴着,见到梁文远,朝梁萧二人拱手行了一礼,说:“刘明都和我说了,梁爷您吩咐就是。”梁萧二人随即回了礼,梁文远上前对他说:“老先生,辛苦您,庄里平日与两位小姐的书信往来是否由您着手?”账房说:“鸽房里养着专程用来和小姐们传信的鸽子,要比马快,两三天就能到。”梁文远说:“那好,麻烦先生赶紧将王庄主的死讯告知二位小姐,务必让她们连夜赶回庄上。”账房连连点头,说着“好好好”就急急忙忙转身走了,走到大门前,梁文远又喊住他,告诉账房里需要拨出银两来置办丧事,小心有人浑水摸鱼,账房连连点头,转头就走了。交代完大小的琐碎事务,正厅里只剩下梁文远和萧人复,刘明怕别人办事不放心,自己擦了把脸就赶下山为他爹置办棺木去了。 梁文远总算是抒了一口气,萧人复在一旁说:“幸亏不算太晚,不然不知道乱成什么样。”梁文远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说:“我怕他们把我吃了。”萧人复说:“还好你上山得早,本以为你还要一两天,这场面我可应付不来。”梁文远说:“管家的儿子一直说眼皮跳,晚上还梦见他爹让他早点回家,我听着不是滋味,就和他紧赶慢赶赶过来了,你连赶了这么多天,还受得住?”萧人复说:“这是小事,碍不着。”梁文远走到王充遗体前,快雪剑静静躺在一边,他感慨万分,说:“一代快雪剑,死后竟是这般场景,好在他看也不到。”萧人复看四下无人,就将王充死前告诉他的那番话原原本本告诉了梁文远,梁文远一边听,一边轻抚着快雪剑,说:“没想到,真没想到。”萧人复问:“什么?”梁文远说:“王充当年一人一剑,是何等的威风凛凛,凭谁都没想到,王氏快剑出了这么一位传人。一代剑豪,没想到心里也是这般孤寂——好在他心不冷,那年沿海闹倭乱,为首的东洋人仗着手里的兵刃锋利,自以为无敌,王充跟随丐帮前去剿倭,斩杀倭寇无数——老爷子也是看着他的侠义,才把快雪剑送给他。可惜他死后却无留下一物,连儿子也背叛了他,落得了这般境地。”说完,梁文远又说:“还要大哥费心看着快雪剑,等王充的女儿们回来,我们就将剑带回去。”萧人复点了点头,恍然说:“对了,你要跟我去操场看看。”梁文远问:“什么?”萧人复笑了,满是喜悦,说:“去了便知道。”二人刚要走,梁文远又转身拿过快雪剑,才跟了上去,他们一路走到操场,此时下人们正将操场清理得干净,原先的血水也被扫去,唯独有股扑鼻的血腥气,让人作呕,平常的血渍没有这般难闻,应该是萧人复斩断了王虹,五脏六腑都残留在操场上,经过一夜的风霜才这般难闻,清理的下人换了好几拨,这拨没吐完,下拨的人已经跑到一旁吐了,原本不大的操场,拖拖拉拉清扫了一个上午。梁文远捂着鼻子,跟着萧人复走到操场上。萧人复走上前,用手指了指地上的剑痕,说:“你看。” 梁文远仔细端看他指的剑痕,先看了最近的几道,说:“这三道剑痕入地颇深,豁口显然宽过剑锋,应是剑气所致,这股霸道的杀气,应该是大哥的剑。”说完,他抬头看了一眼萧人复,见他颇为同意得点了点头,又继续往前探去,说:“余下这些剑痕,痕迹锐利,入地不深,应该是不经意为之,使剑之人应该也未察觉,但——寻常的剑痕应该有深有浅,开口浅,越往里处越深,然后再由深至浅,只是这些剑痕深浅如一,从招数上看——确实是王氏剑法,你是说?”梁文远有些吃惊,接口又说:“他已至化境?”萧人复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得说:“王充死前说,他在这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与那少年一齐舞剑,其实他已悟剑道,他不再是剑豪,而是一代宗师。”梁文远甚觉欣慰,看着偌大的王家庄,说:“我说错了,王充并非什么也没留下,这块操场,就是王充留下的瑰宝。”说完,他举起快雪剑。对它说:“九兵之中,再出一位宗师,老爷子在天有灵,应该觉得欣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一章 快雪剑(四) 梁文远说的没错,王充在死前悟得剑道,那夜他的剑法,已经登上了另一个山峰,可惜的是,除了他自己,没人看到,甚至连他自己都来不及察觉,而他不经意间留下的道道剑痕,最终被王家庄奉为王氏快剑的圣地,王家人将它几经修缮,在上面建起遮蔽风雨的栅栏,延缓岁月的侵蚀,至此往后,前来观剑的王家弟子络绎不绝,最后也不知过了多少年,王家庄终于有一少年在此静坐观剑,最终悟得剑道,这些且是后话,暂且不用提。 这两天梁文远没心思对付王家庄的琐事,只是让刘明接管了下来,刘明自小在王家庄长大,看着他爹整日忙来忙去的样子,自然也是有七分的像,梁文远寻得空隙将利害一一详细得和他说了去,直叫他担起他爹的担子来,而梁文远自己则一直待在灵堂里,也不敢坐在正座上,只能一边踱步,独自发愁。他愁的是王充的两个女儿:王充的大女儿王莹嫁给了官家的公子,夫婿在朝为官,眼下王朝新立,皇帝素有杀伐果断的举措,光是胡惟庸一案,就杀了近万人,满朝文武战战兢兢,生怕沾上一点荤腥,自然也不愿与江湖人有过多往来,她倒是好对付,刘明在与他回庄的路上便将两个小姐的品性一一讲了清楚,都算的上是温和贤良,只是小姐王蓉,前些年嫁给了铁剑门的二少爷张恒敬,门主张双天素来都以这桩婚事为荣,逢人就拿出来说道,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自己的亲家是王充,也不知道铁剑门会不会趁火打劫,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王家庄说小也不小,总不能落到外姓人手里,要是铁剑门起了歪心,梁文远很难向死去的王充交代,王家人肯定是不答应的,只是王充一死,光靠那些长辈哪里守得住这份家业。但自己也没和铁剑门打过交道,确实是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但运送都交由了镖局,光凭几单生意也摸不透张双天的品性来,自从父亲梁安泰去世后,梁文远就很难再有机会出门,剑门上上下下的事情都要经过他手,这样一想,梁文远一下子念起梁安泰的好来,做个闲暇的少爷要比什么都好,转眼这么些年过去了,梁文远还是向往着自在的生活。 果然,梁文远想得不出一二,王莹风尘仆仆,马车一到了门前,只带了两个贴身的丫鬟,三人连衣服也来不及整顿,就急匆匆得就赶了进去,她看到众长辈,只连连解释说丈夫官务繁忙,实在抽不出身来,自己先来照应一二。梁文远忙赶在她痛苦前迎了上去,将书信拿与她过目,王莹不会武,书倒是念得不少,一看就认出是父亲王充的笔迹,字里行间透出的语气也是王充无疑,王莹没有生疑,倒不是她心眼粗,只是她也并不在意王家庄的去由,赶回来是为了父亲王充的后事,她到的那天下午,二小姐王蓉也赶来了,只不过她的阵仗十分不同,梁文远和萧人复怎么也没想到,王蓉不仅同她丈夫张恒敬一块上了山,随同的还有铁剑门门主张双天。张双天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几名铁剑门的弟子,他们齐刷刷穿着铁剑门的弟子服,最外面套着一件皮质的坎肩,背上背着一柄长剑,齐整整排上了两排跟在后面,要是不说的话,梁文远还以为是哪家镖局的镖师们一齐出来走镖来了。 王蓉与丈夫张恒敬跟在张双天身后,张双天长得虎背熊腰,哪里还像是个道士,看他春风满脸,面露红光,丝毫不像是来给亲家出殡的,倒是来贺喜的。梁文远心里咯噔一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快雪剑已经被放回王充的遗体旁,今天要当着众人的面收回快雪剑,不知道张双天能不能那么容易让他带走。 张双天在门童的迎接下跨进了王家庄的大门,梁文远分明看到,他前脚进,后脚就换了一副神情,上了年纪的脸上马上皱纹满出,眼角快要爬到双颊上,恨不得挤出几滴老泪来,王蓉一步步跟在身后,面色有些愁容,时不时看看身边,想说话又没能说出来,直到看到灵堂前站着的大姐王莹。 王莹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孝服,正站在阶上冲王蓉招手,王蓉先是身子向前一倾,却又马上往回缩了半分,王莹只好大声叫她:“二妹!”话一喊出口,就哭着奔上前去。王蓉忙应着,才几步从张双天身后跑了出来,姐妹俩抱在一块,一齐痛哭了起来。哭着哭着,王莹拉着妹妹的手,要她快去换孝服,王蓉哭着应和,二人就几步走进后堂,一时没出来,张双天这时带着儿子和弟子们大步走进灵堂,在王充遗体前上了香,三鞠躬,张双天礼罢,快步上前,伏在王充的棺木上,对着王充的遗体哭喊着:“好亲家啊——好亲家,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兄弟还没见你最后一面哪——”梁文远在一旁听着心里暗暗发笑,想张双天嘴中又是亲家又是兄弟,一句话喊得辈分混乱,真叫人笑话。 张双天又胡乱说了几句,声音半哭半吼得出来,旁人听着浑身不自在,只有张恒敬也跟着在后面将脸埋进臂弯中,看着相似啜泣,梁文远倒全然没听进去,心里只盼着王氏姐妹能快些换好孝服出来,趁着眼下日头还没下山,能把王充交代的事给办成了。也正想着,梁文远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张双天,见他已然伏在棺木上,双手扒在边缘,眼神却似乎有意无意间撇着快雪剑,梁文远全然瞧在眼里,只能暗自皱皱眉头。但没过一会儿两姐妹就挽手走了出来,王蓉这才好好看看王充,方才擦干的眼泪一时又喷涌了出来,王莹经她这么一哭,也俯身跪下痛哭起来,姐妹两心肉相连,哭作一团。气氛所致,梁文远只能在一旁静静候着,张双天见状,就往后退了几步,转着头环瞧了四周,果不其然,大多是在儿子大婚上见过的那些王室宗亲,都是些不中用的人,唯独方才就一直守在棺木边的梁文远,却一时认不出是谁,看他这般样子,应该是富贵家的公子,难不成是王莹的丈夫?想罢,张双天走到他身前,抱拳行礼,恭敬着问:“在下铁剑门张双天,不知阁下是?”梁文远一下子回过神,就回了礼,说道:“晚生龙泉剑门梁文远,久闻张大侠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张双天双瞳一张,满脸露出了诧异,原本以为是王莹的丈夫,却没想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外姓人,但转头一想,马上就猜想到了三分,王充这快雪剑原本就是剑门赠给他的,想必是王充请来的,忙说:“原来是剑门门主,在下实在是孤陋寡闻了,竟没认出来。”说完,又抱住双拳施了一礼,梁文远也不敢怠慢,忙推脱说:“张大侠言重了,晚辈久居深山,深入简出,原本就是一介凡夫俗子,入不了您的法眼。”张双天礼貌得笑了两声,将梁文远从头到尾得打量了一番,让梁文远浑身刺挠,哪里都不舒服。接着张双天又说:“剑门传人果然其余气宇非凡,可惜一直没能机会上门拜访。”梁文远客气得说:“哪有前辈亲自上门的道理,是晚辈礼数不周,没能亲自去铁剑门拜访前辈,还望前辈莫怪。”张双天摆手一挥,连说梁文远过谦,还约梁文远下了王家庄便一同回铁剑门游玩几日,梁文远只借说这次出门过于匆忙,门内杂事堆积繁多,改日一定找时间登门拜访,张双天自讨了个没趣,只能嘴上说着“哪里哪里”,心里终究是有点不舒服。 灵堂内一时安静了下来,这时萧人复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瓷枕,梁文远远远瞧见,便走到王氏姐妹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张双天在一旁想听却没能听到,只能作罢,王氏姐妹点了点头,梁文远这才走到灵堂中央,这时吊唁的宾客大多已经走了,只剩下些关系比较亲近的宗亲,梁文远心里暗暗点了点人头,发现铁剑门的人就占去了三分之一,余下的除了王家的同宗也就只有下人们了。 梁文远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举过头完,瓷枕辗转又到了王莹手上,王莹当众用力晃了晃瓷枕,感觉里面确实藏着些什么,听声像是一本书册,这时灵堂内王家的一位长辈站起来问:“里面确是剑谱无疑?”接着马上有人应和问说:“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剑谱?”梁文远无奈,心想自己也从未见过里面是不是剑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时王莹站出身来,说:“诸位若是有所疑虑,不放我姐妹二人当着大伙的面砸了它,睹一睹剑谱的真容。”王莹这话是有心替梁文远解围,至于瓷枕里装着什么,她全然不知,也不关心,她在官宦人家待了这么些年,打圆场的功夫也是学了不少,没想到今日在此也派上了用场,众人听了,纷纷都住了口。 可是张双天却站了出来,先是对灵堂内众人抱拳行了一礼,说:“依老夫看,大小姐说得极对,剑谱事小,梁门主的名声是大,现在打开,有什么偏差也说得清楚,免得日后生出什么事端。”不得不说,张双天这几句话着实有些道理,梁文远转念一想,确实也是像他说的那样,若是以后有人将瓷枕掉了包,砸出来是本杂书,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了,于是他对王氏姐妹说:“张大侠说得在理,正好梁某在场,取出来,大家好做个见证。”马上就有人应和起来,王莹见状,问妹妹王蓉,王蓉只说:“听姐姐的。”说罢,王莹怀抱着瓷枕走到了灵堂中央,看了一眼梁文远,见他点了点头,随即举起瓷枕,“啪”得摔在了地上,瓷枕顿时四分五裂,碎片四溅,众人忙凑上前看去,碎块中静静躺着一本书册,封面上写着四个端正的板书——“王氏剑法”,这才消了疑虑,慢慢退回了原处。王莹捡起地上的剑谱,说:“大家都看到了,确是剑谱无疑。”说完,将剑谱推到身前,慢步向众人展示了一圈,才慢慢回到王充的棺木前。 剑谱一事落了,梁文远心里才安稳了些,说:“王庄主剑法卓绝,仗剑一生,行侠仗义,杀强盗,打倭匪——”梁文远郎朗不绝得将王充的英雄事迹一一列举了出来,“今日能受他所托,实乃梁某的荣幸,王庄主之为人,值得我们所有江湖晚辈瞻仰,今日王家庄痛失庄主,武林痛失一位宗师,何其哀哉!” 说到动情处,王氏姐妹又齐声痛哭起来,王家庄上下的仆从备受感染,纷纷流泪,灵堂内哭声四起,犹如海浪,一阵压过一阵,众人纷纷议论起王充的英勇往事与为人来,同宗的长辈连连哀叹,王家庄失了招牌。 趁着这空隙,梁文远与萧人复走到王家姐妹身前,说:“两位还请节哀。”两姐妹搀扶着起来,王蓉哀叹着说:“没想到,父亲英明了一世,最后——”梁文远忙打断说:“大小姐,恕梁某直言,莫提起小公子一事,有损王庄主身后之名。”王氏姐妹齐齐点头,只是不住得叹气。梁文远将书信交还到王莹手上,说:“那么,王庄主所托之事梁某勉强算是做到了,只差最后这快雪剑——大哥——大小姐还有何疑问么?”萧人复走到王充棺木旁,准备拿起快雪剑。王莹说:“梁公子言重了,若没有你住持大局,不知道家里要乱成何等的模样——妹妹,将剑给他们吧。” 梁文远想还是王莹处事周到,自己与萧人复是外人,冒然取剑好说不好听,让王蓉去取剑,怎么也看得过去一些。可是王蓉有些愣在那,神色左右难堪,两道眉毛皱在一起,让谁看都知道心里纠结,王蓉又叫了妹妹一声,只看她眼神往身后一点,王蓉才想到张双天还带着人在一旁,忙“哦——”得一声,自己走到了快雪剑前,将它拿在了手上,灵堂内众人随着她的一举一动马上静了下来,王蓉只觉得自己的一吐一吸都能听得明明白白,脚步一蹬一蹬,更是刺耳的声响。她一步步走到梁文远跟前,将快雪剑交到了梁文远手上。 剑一离手,王蓉的丈夫张恒敬就跨步上前,失声问:“大姐,这是做什么?”一时间,大家都站了起来,灵堂里重新嘈杂了起来,似乎梁文远是要夺他们的身家性命一般,众人大声议论,你一言他一语,直吵得萧人复太阳穴直疼。梁文远举剑过顶,众人这才稍作安静了些,只听梁文远说:“王庄主书信上还交代,将随身佩剑快雪归还于剑门!”这话一出口,王家庄顿时炸开了锅,如果说刚才是刚煮开的开水,声音像是锅底冒起的水泡,那现在就像是一锅煮过头的沸水,连锅盖都已经砰砰直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一章 快雪剑(五) 张恒敬走上前,满面疑容,问:“蓉妹?!”王蓉尴尬得很,脸红得像是猴子的屁股,只吞吞吐吐说:“爹——爹确实是这样写的。”张恒敬面露不快,只身跨步走上前,从她手中一把夺过书信,匆匆看了一遍,看完便抬头看着张双天,眉毛皱到了一块,说:“爹!——这——”说罢,也不顾王氏姐妹,将信夺了走,转身就准备拿给张双天观瞧,梁文远见状,快步上前,挡在他面前,拦住他的脚步,问:“张二爷这是要做什么?”张恒敬没好气得说:“怎么,还不能让我们看看么?”梁文远依旧不肯让步,只说:“要看信可以,但不能离了王氏姐妹的双手,若是张二爷不小心摔了一跤,书信成了两半,这该如何是好?”张恒敬面露怒容,瞪着梁文远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梁文远笑说:“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梁某身负重托,不敢有一丝的怠慢。还请张公子将书信还于王家姐妹!”一字一顿,梁文远神色凌厉,眼中那神光又四射了出来,张恒敬却也不肯退让,凑近梁文远跟前,神情挑衅着问说:“我若不还,你又能怎样!我铁剑门难道还怕了你了?”说完,铁剑门弟子齐齐走上三步,个个面目狰狞,像是狼群瞧见猎物一般。王蓉见状,真怕张恒敬恼羞成怒动起手来,忙上前拽住张恒敬的衣袖,向自己拉了拉,轻声说:“恒敬......”张恒敬头也不回,只觉得王蓉眼下碍事,又碍了自己的颜面,想都不想便忙一挥衣袖,挣开了妻子的手,又回头怒瞪了妻子一眼,王蓉一下子怯了下去,更觉得面上无光,只默默得流下两行热泪。 王莹在一旁哪里看得下去,见妹妹被欺成如此,立马几步跨上前将王蓉护在身后,厉声斥责说:“妹夫,这是要干什么?”张恒敬不说话,也不愿搭理她,官宦人家从来不爱与江湖人往来,因此江湖人心中也有几分瞧不起当官的,自从王莹嫁了官家,张恒敬便对王莹充满了不屑,此时王莹又提高声音,说:“难道你眼里没了我这个大姐吗?”张恒敬固然不待见她,但此刻身处王家庄,一时也被她说得有些羞愧,进退不得。 这时,张双天走上前来,对儿子斥声说:“做什么,还不退下去!”张恒敬无言,听父亲发话了,只能低头绕过梁文远,但心里又有不甘,经过梁文远时便用肩头狠狠撞了过去,梁文远没留神,只被他撞开了两步,萧人复在一旁看见了,一瞬间就将手握在了剑柄上,作势要发。但梁文远忙暗暗将手掌往下一翻,这才让萧人复卸下势去。 张双天不以为然,直伸出手对王莹说:“大小姐,恒敬年轻,火气大,莽撞了也是有的,也无怪大小姐担心,但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能不能让老夫看一眼?——”说着又用眼神瞧了瞧一旁的梁文远,“免得大家起疑心。”王莹不好推脱,但也留了份心,只说:“好,那就请老亲家仔细看一看——我们年轻人毛手毛脚,多个心也是正常,老亲家德高望重,肯定不会出什么偏差——不过也无妨,我已经将这信记在了心里,要是不慎毁了,便只能按着晚辈的记性来了。也请在座的做个见证”张双天心想王莹不愧是官宦人家的妻子,几句话说得滴水不漏,她刻意抬高自己的身份,为的就是提醒众人别想毁掉书信,做出有损声名的事情来,而且即便是毁了这书信,王莹便成了唯一记得里头内容的人,她又是长女,自然是说什么便是什么,方才众人已经认可了她掌事的位子,也无话可说,张双天只能小心接过书信,匆匆看了起来,果然,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王充的确嘱咐梁文远带回快雪剑,剑回剑门,留与剑门定夺。 张双天愣在那里,双手捧着书信,像是一尊石像一动不动,按他原先的想法,快雪剑自然是传给王充的后人,他那儿子小得很,也不是什么练剑的大才,传给他也白白浪费了。再者张恒敬又是王家庄的女婿,只让他在王家庄留个一年半载,到时候剑到了谁的手上还都不好说。但没想着王充这般想得开,到手的宝贝也能送回去,着实在他的人性之外,过了半晌,他挥手将书信换给了王莹,大声说:“老亲家定是糊涂了——对,一定是糊涂了!他重病缠身,气血攻心,定是在恍惚间写下了这封书信,自古以来哪有老子不传儿子的”梁文远与萧人复一言不发,只匆匆对视了一眼,萧人复手又慢慢移到了剑柄上,以备张双天动武。 只听这时见厅内有人开始应和张双天,纷纷说:“对啊,肯定是糊涂了!”“这是王家庄的剑,怎么能给别人?”“说的正是,定是老庄主病重了,犯糊涂!”张双天见了,趁胜追击,又继续说:“王庄主的佩剑,自然是要传给后人,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何况——对了,老亲家的徒儿呢?怎么不见老亲家的儿子?” 王莹上前回答说:“家门不幸,爹的两个徒弟合谋害死了小弟,现在他们已经伏法,爹膝下已无传人。”众人大惊,又问怎么不见王灵的尸首,王莹脑子转得飞快,只应付说此事早些日子便出了,现在小弟已经安葬,由于是一桩家丑,自然也没有张扬。其实王灵早已入土,只是没有埋进王家的墓地。 张双天不依不饶,又说:“就算膝下没有传人,可是王家子弟辈出,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再出奇才?”这时,至此未发一言的萧人复淡淡得说:“张老前辈,这是王家的事情。”经他一说,张双天顺声看去,忙问说:“你又是谁?”萧人复回说:“剑门的弟子而已。”张双天双眉一扬,满是不屑得斜眼撇了撇他,说:“那就没有你说话的份——铁剑门与王家庄有通亲只好,难道要张某眼看着王家被蒙骗?”梁文远怕生出事端,愈演愈烈,忙两步挡在萧人复身前,对张双天说:“前辈说笑了罢,梁某只是受故友所托,何来蒙骗王家一说?”王莹也站出来发话,怒说:“亲家言重了。梁公子不辞辛劳从龙泉赶来,只为家父所托,若不是他在,家里上上下下不知乱成什么样——现在亲家这样说,怎么我回来的时候第一眼只见梁公子在忙里忙外,却不见老亲家?” 张双天被她这么一说,一股绯红从脖子红到了耳根,又羞又恼,直咬牙根说:“你——你——快雪剑是王家的,该怎么着手也是王家大伙的事情,凭一纸书信,让我们怎么信服!”说罢,他双手一挥,走到了灵堂中央,煽动着众人说:“大伙说是不是。”紧接着,应和声果然就传来了,无非是说张双天说的对什么的,灵堂底下群情激愤,再加上张恒敬带着铁剑门的弟子一同起哄,众人齐刷刷聚到了一起,梁文远转身到王充遗体旁,长长得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说:“王兄啊王兄,你真是要害死小弟我了。” 说完,他看看王氏姐妹,她们已经慌了神,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眼前一群人吹胡子瞪眼,满脸的青筋,像是要吃人一样,二人只能紧紧抱在一起,一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梁文远只整了整衣服,作势掸了掸灰,又侧身向萧人复点了点头,做了个“上”的眼神,萧人复会意,双足踏定,丹田聚起一股真气,身上的袍子竟微微颤动了起来,随即他将真气转入喉头,立马大声喝道:“静!”这一声像是惊天一雷,直直得劈在了地上,炸起一阵飓风,只见灵堂内顿时白幡乱舞,激得像是被大风卷起的旗子。一股真气直扑而来,犹如一股无形的石墙直压过来,人群中不少人脚跟不稳,纷纷摔倒在地,张双天也是一惊,他正鼓吹在兴头上,哪料到萧人复会来这手,这是其一,其二则是这内劲太过深厚刚猛,实属他平生罕见,但张双天倒也不是匹夫,诧异间扎稳马步,全身内力灌注双足,运功入定,才勉强站稳脚跟,而张恒敬连同铁剑门的弟子们都没他这样的修为,只能任由真气震退了三步,一时都没回过神。 吼声作罢,灵堂内鸦雀无声,梁文远拔出快雪剑,动作一气呵成,快雪剑剑一出鞘,立即发出一声刺人的悲鸣,仿佛在哀叹自己的主人,紧接着,梁文远拉高嗓门,说:“在座各位——快雪剑同为九兵,系出剑门,方才张前辈所说有差,快雪剑从不属于王家庄!加上王庄主,快雪剑奉过六位明主,各个都是响当当的豪侠,江湖敬仰的人物——剑门本不左右快雪剑归属,送给王庄主,便是王庄主的,王庄主想要传给谁,便传给谁,落在侠义之人手中,自是武林一大幸事,但若是落在奸邪小人手里,九兵自会裁决——但王庄主既然心无所属,执意将快雪剑归还剑门,就是看得起我梁某。剑门只是暂时保管,若他日缘分一到,快雪剑自会重出江湖——在座各位——若是谁不服,大可以在王庄主葬礼后,上剑门讨教,只要武艺出众,品性出众之人,剑门自当欢迎!” 梁文远精神振奋,一口气说了出来,恨不得再骂出几句粗话,此刻余音绕梁,灵堂内群幡飘荡,梁文远又果断收剑入鞘,快雪剑一声不响,只剩下厅下众人傻傻站在那。张双天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就是真要拔剑动手,自己是不是萧人复的对手,他左思右想,又反复打量萧人复,实在想不出江湖中有这样的人物,他看了看张恒敬和自己的众弟子,见他们还在方才的一声怒吼中没有回过神来,不止是他们,整个灵堂中出了梁萧二人外,其余人都是一般的模样。 梁文远这时走上前,问张双天:“前辈,可还有疑问?”说完,张双天才发现,梁文远的神情已经变了一个样子,不再是刚才彬彬有礼的书生,他身上有一股无形正气四散喷涌,看似温和,但谁知道藏着多少的杀意,两眼像是两把拉满弓的弓箭,正找着射出的机会,似乎只要有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取下自己的人头来,仔细想着,张双天不由心上发起阵阵寒意,却又不想示弱,只能推脱到其他人身上,支支吾吾说:“只要——王家人没有意见,老夫自然是没有异议了。”听他这么一说,王莹回过神来,放开王蓉的胳膊赶忙走到二人身边,环顾众人说:“大伙还有异议吗?”无人应答,王莹接着说:“那就按照爹生前留下的遗嘱——梁公子,劳烦你了。”梁文远收起肃容,转头换了一张笑脸,说:“大小姐言重了。”说罢,王充的遗嘱这算是妥善了。 王家姐妹守夜,梁文远与萧人复二人一同守在灵堂,王蓉身体虚,靠着棺木就睡着了,王莹吩咐下人取了一套棉毯盖在她身上,罢了,王莹翻起剑谱,只想看看王充生前留下的笔迹,看着看着,王莹叹了口气,对梁文远说:“梁公子。”梁文远在一旁听了,走上前问:“大小姐?”王莹站起来,将剑谱递到他身前,说:“梁公子,不如你将剑谱一同带走吧。”梁文远忙推手,说:“这使不得,大小姐快收起来。”王莹又说:“梁公子,我丈夫在朝为官,向来不愿与江湖中人有所来往,这你也是知道的——二妹,吵醒你了么——”王蓉也站了起来,说:“大姐——梁公子,大姐说得对。”她顿了顿,说:“实不相瞒,我——出门前,在屋外偷偷听到公公与恒敬说话,他们知道小弟年纪小,爹的两个徒弟又是草包,肯定照管不好王家庄,所以想让我和恒敬回来常住,料理家里的事情,寻着机会赶走两个徒弟,年深日久,王家庄终会落到他们的手上,还有爹的那把剑,公公这次来就是为了这把剑,但现在剑没有了,大姐又不能久留——王家的剑谱,怕会落到别人的手上。” 梁文远心想如果再拿走剑谱的话,势必再要犯众怒,况且这是王家的东西,王蓉说的是对,但自己也帮不上忙,他背过手去,踱步想了又想,说:“二位小姐,依在下看,还是要尽快从宗族中找出品行优良的传人,早日将王氏剑法传下去。”又说:“但剑谱,是万万不能交给在下的。”梁文远一再推脱,王莹没有办法,三人在王充棺木旁仔细商量了一夜,最后王莹决定书信回家,交代王家庄事务繁杂,要晚上一段时间才能回去,告诉丈夫一声,好让他放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一章 快雪剑(六) 等到第二日天明,王充出完殡,出殡的队伍弯弯绕绕,犹如巨蟒,一时间纸钱漫天飞舞,浩浩荡荡。葬礼一直到这一日的正午,梁萧二人见日头正盛,便起心想要打道回府,萧人复收好快雪剑,跟着刘明去马厩牵马的空隙,梁文远准备去和王家姐妹告别,三人说了几句,王氏姐妹双目红肿,面色也憔悴得多了,二人再三谢过,梁文远承蒙好意,都一一受下了。梁文远特地问了问王莹张双天一行人的安排,王莹只说张双天今日便会同弟子回铁剑门,张恒敬倒是要迟几日才离开,家里也正缺男子,张恒敬留在这也能帮上些忙,再说快雪剑也没了,张双天泄了气,也没有再多的纠缠。梁文远没在灵堂见到他,就没有特地告辞,没过多久萧人复就牵着马出来了,两匹黑马摇头摆尾,趾高气昂神奇非凡,皆因这几日在王家庄好生伺候着,刘明特地交代了马夫好生喂养,倒惹得其他那些马儿们怨愤不已。梁文远见了,对王氏姐说拜别,转身就要离开,可是步子还没跨过去,始终还是有些话想说,又转过身,对王氏姐妹说:“对了——二位小姐日后要是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可以书信到龙泉剑门——刘明小兄弟跑过一趟,知道路,或者我看鸽房的信鸽送信快得很。”他转而看着王蓉,说:“特别是二小姐,“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二小姐有什么难处,剑门自会伸以援手。”王蓉红着眼点了点头。 梁萧二人骑着高头大马,摇摇晃晃得下了王家庄,走前,梁文远还特地看了看王充说的那块牌匾,他心里不禁感慨,要是按照王充所说,要不是这块匾额,王充也不会下山争一口气,若是王充没有下山,江湖就会少了一个剑道的宗师,快雪剑也不会辗转到他的手上,九兵也会少了一位侠士——可以说,这块牌匾是王充的,虽然只是四四方方的木牌,只不过大了一些,老了一些而已,连动也不能动,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影响着整个武林,而等王充回来的时候,却有满肚子的后悔,他抛下妻儿,一心只为了替王氏剑法扬名,到头来,王家人却一个个背他而去,王家给了他一切,却也夺了了他的一切。想到这,梁文远有些伤感,寒风萧瑟,一路上都是极其萧条的景致,似乎每一处都在提醒着死亡,梁文远触景生情,许久都没说话。萧人复瞧出他的心思,直想转移一下他的心情,就开口说:“前前后后走了这么多天,不知道门里有多少事等着去做。”梁文远说:“哪壶不开提哪壶。”萧人复笑说:“别说我没提醒你,弟妹这阵子肯定是忙得手忙脚乱,又要照顾青儿,又要管理琐事,等你回去,铁定朝你撒股恶气。”梁文远说:“她一定会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知又要怎么罚我。”萧人复笑了起来,只听梁文远又说:“眼下这还不是最麻烦的——驾——大哥,这回去路上我们要小心一些了。”说着不经意摸了摸腰间的快雪剑,萧人复见了,问:“你怕有人抢剑?”梁文远点了点头,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看那个张双天,真是可笑,铁剑门也算是名门大派,出过多少宗师豪侠,怎么到了他手里,变得这么像话了——话说回来,就凭他那两下子,拿了剑又能如何,供在祠堂里?到时候快雪剑就成了他的催命符,反倒是我们救了他一命。”萧人复说:“驾——他可不这么觉得,他只瞧得见眼下,哪里看得长远。——现在这催命符可是在我们手上。催不催得了命我看未必,只是王充死了,快雪剑怎么办呢?”梁文远说:“现在快雪剑无主,江湖上必然有一场风波——驾——还是要早日替它找一位正主吧。”说完,他看看萧人复,问:“不如,大哥你拿着使?”萧人复脱口说:“别——我可不要,用什么剑对我都一样,拿了这把剑,得引来多少麻烦,你别害我——驾!”说完,梁文远笑说:“也是也是,不过你没有一柄像样的佩剑也不行,我倒是想,什么时候再铸一柄神兵出来,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和我提起过这事,也没有细说。”萧人复说:“哪里那么容易,回头问问五爷。”梁文远说:“要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九兵也不是一下子造出来的,也不是过了好几代才有的么,眼下国泰民安,和老爷子那会儿不同,正打着仗,乱得很,有心也是无力。”萧人复又说:“眼下九兵现在缺了一人,你还是先好好想想吧。”梁文远叹了口气,转而神情一震,说:“先不说这些糟心的了——大哥,有没有兴致赛上一回?”话音刚落,梁文远猛得一挥缰绳,大喊一声“驾!”,坐下黑马得令,这几日光吃饱喝足了,正愁闲得四蹄发痒,浑身的劲道没处使去,便一声快吼便迈开马蹄扬长疾奔,萧人复还来不及反应,骂道:“你这——驾!——”说罢,缰绳一扬,忙催着座驾疾奔追去。 王充的死讯没几日就传遍了江湖,人们先是感慨,正道中人,大多悲痛惋惜;邪道中人,不由得内心窃喜。与此同时,在江湖不同的某些地方,许是角落、茶楼,亦或是某一条悠远的山路上,有八个不同的人,却做着同一件事情:他们在为王充哀悼。 京城的百花楼,看似是喝花酒的好去处,里头格局讲究,装设的是宋代的风格,富丽堂皇,却不失几分雅致,姑娘们也是个个貌美绝伦,琴棋书画更是信手拈来的绝活,来往的客人天天都占满了,三教九流什么样的角都有。只是这是一门明面上的营生,暗地里,这里确是一处不折不扣的情报站,花三娘一面顾着面上的生意,私下顾着面下的生意,两两看似不相干,却是相辅相成的。入京赶考的,想着来打听些官道上的消息,譬如主考官的为人品性,或者是对于诗文的独到兴趣品味,好在考试时能投其所好;在朝为官的,除了喝花酒玩乐外,最爱打听各式各样的宫廷秘闻,也试图找到政敌的把柄,就像积蓄毒液的蟒蛇,只等着从洞口窜出狠狠咬上敌人一口;武林中走江湖的,想要寻个人找个仇家,又或是打听什么小道消息,也就都指望百花楼了。江湖人不愿与官宦之人来往,反之也是一样,但在这百花楼里,这一条铁律却消然无存,更有甚者,有官员便直接在此雇佣武林异士作为自己手中的一把尖刀,买凶杀人的事,自然也是层出不穷。 “第二剑”万青独自坐在二楼的一处雅间,刚才这里还陪同着两位姑娘,但花三娘方才进来与他耳语了几句,将王充的死讯带了进来。万青愣在那里,酒杯悬在空中,花三娘招呼两位姑娘一同出去,万青说:“三娘,再拿壶酒来。”花三娘点头退了出去,万青等花三娘再进来,拿起一个空杯,将花三娘手上的酒小心斟满,只见他双手举起酒杯,对着说:“王大侠,走好。”说完,就一点点洒在地上,围成了一个深色的半圆。 花三娘坐了下来,她看着三十有余,快要四十了吧,风韵十足,丝毫不像烟花地的女子,身上干净利落,脸上也没有浓妆,只是淡淡上了一层粉,修了修眉毛而已。她问万青:“你不去看看?”万青眉目一挑,说:“不了,从这里去王家庄,想必已经入土为安了。”花三娘想着也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说:“那我先出去,有什么事叫我。”万青点了点头,目送花三娘走出了雅间。万青独自喝着酒,他想,连日里没有一点好消息,心中实在是烦闷,是不是该去寺里拜拜佛了,不能光走霉运吧。正想着,花三娘的声音在外面就响了起来:“各位留步——你们要干什么——!诶诶诶!” 万青将杯子放在桌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紧接着门外就冲进来五个身着青袍的道士,头戴玉簪,青袍外套着一层灰墨纱衣,腰间各自挂着一柄明亮的长剑。万青斜眼瞧了一眼,自顾自又继续喝起酒来。跟着花三娘也跑了进来,到跟前,说:“我拦不住。”万青笑说:“没事,你躲着些。”花三娘停了,就独自走到了万青身后。 为首的道士往前一跨,说:“师叔,请您跟我们回山。”万青打量着问:“你叫什么名字?”那人说:“师侄段霄,见过师叔。”万青又说:“师兄最近好像懒散多了,连礼数都不教了。”段霄听罢,只好重新抱拳施礼,身后几人也跟着他齐齐鞠了一躬,说:“见过师叔。”万青笑说:“这才对了。”礼罢,段霄继续说:“师叔,师傅请您回山。”万青说:“为何要我回去。”段霄又说:“师叔明知故问,又何必再问我们。”万青说:“师叔一点儿也不明白,要不你告诉我听听。”段霄无奈得撇了撇嘴,只能说:“师傅请您回山参加掌门继任大典。”万青回说:“我已经留信恭贺师兄了,看来他没瞧见,你们回去吧,告诉他书信就在我卧房的桌上,抬头写的是‘师兄亲启’。”段霄见他如此不正经,语气也变得不客气了些,说:“师叔,您别再难为我们了,师兄是要您带着枯木剑一起回去。”万青笑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摇晃着手中的酒壶走到段霄面前,段霄见他穿着一身长袍,看不清里面穿着什么,但从他满是胡茬的面上来看,实在不是一个善于打理自己的人,而且他满口的酒气,闻得段霄直想作呕。 万青问他:“我倒是明白了,但我又不明白了,枯木剑和继任大典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它接任掌门不成?”说着刻意抖了抖腰,发出了两声清脆的金属摩擦的声音,段霄被酒气熏退了两步,低头作势要捂住鼻子,说:“这——咳咳——师侄也不知道,只是奉师命——”万青觉得有趣,就一步逼上,吐着酒气对众人说:“你们回去告诉师兄,万青理应回山恭贺他继任掌门,只是师傅——就是你们师公了——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师兄现在事务繁忙,万青代尽孝道,要找到师傅,让他不用管我就好。”说完,他语调一转,低沉了一些,“至于枯木剑,师傅他人家走前留下书信,言明将枯木剑暂交由我保管——你们奉师命,我万某也是奉师命,大家同门,都相互理解理解吧。”段霄听后抢说道:“师叔,这——!”万青打断说:“怎么,还没听明白?”他直接对着壶口喝了一口酒,“非要我代师兄教导教导你们?”段霄心下一横,咬牙说:“还望师叔赐教!”说完,长剑迅速出手,直挺而出,他出手倒是干脆,说出剑,剑就到了万青眼前,但万青也不慌张,只是说:“你出手是快,但准备不足,下盘不稳。”说完,段霄只觉得双腿发麻,原来万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脚边的圆凳踢了过来,正正好好砸在自己的双腿上,段霄双腿由发麻到酸痛,一时双脚失去了力道,人就软绵绵得向下倒去,剑尖也跟着往下转了下去,正在这时,万青两指夹住酒壶:“你师兄都做了华山派掌门了,还要这剑干嘛用。还有你,你不是都有一把剑了,你师父这不是添乱!”万青笑了,慢慢斟了一杯酒,举过头顶,说:“王兄啊王兄,可见还是你聪明,舍了剑,倒赚了一身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一章 快雪剑(七) 段霄灰头土脸得带着师弟们日以继夜得赶回华山,海长空见他回来,看他们这幅沮丧的样子,心中就猜到九分,倒也不怪罪他们,只让他们洗漱一番,早些回房休息。众弟子听了,回礼便要散去,海长空唯独将段霄唤到书房,师徒二人在书房内交谈了起来。段霄将百花楼的事一笔一划告诉了海长空,气得海长空猛地拍了书桌,说:“他真是这么说的?”段霄见他恼怒,也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哪个音调错了,只回说:“是的师傅。”海长空一挥衣袖,背手在房内来回踱步,段霄只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说什么,只见海长空停了下来,一顿顿得说:“那就需要怪我不顾师门情谊了!” 眼看接任典礼在即,海长空心里万分恼火,几天都没见得小下去,他气的是万青竟然说枯木剑不是华山掌门所有,明摆着是扇他的脸,这让他在弟子们面前丢了多大的面子,说的像是自己要强取豪夺一般,一下子自己就成了一个小人。在盛怒下,海长空以华山掌门的身份,写下了第一张华山派文书,文书上只是简简单单写了几个字,大概的意思就是:“华山逆徒万青,违背师命,目无尊长,今逐出华山派,再无瓜葛。” 万青看着这份手书哭笑不得,心想师傅真是害死了自己,弄得现在自己落得个华山逆徒的骂名,气直不打一处来,他一边牵着马,时而仰头骂着天气,又低过头骂着路过的花草树木,但凡是见到的,都被他劈头盖脸得骂了一通,等他快要发完了气,人都已经快到了杭州府外,猛然间听到一阵马叫声,他顺声看去,只见官道远处尘土飞扬,传来一阵阵马蹄声,万青不自觉得站定了下来,他本身就一股气怨气无处发泄,又见飞沙中闪出二人二马,心里骂着说这是要赶着去鬼门关,骑得这般飞快,仿佛这官道是他家开的一般,越想越来气,便准备看看是长得怎般样子的纨绔,正好一肚子气没地方发,这两人看着也不像是官差,索性作弄一下,也算是除去了官道上的安全隐患,为民除害了。但等那两匹快马到了眼前,万青只觉得越来越熟悉,仔细确认了一通,猛地瞪大了眼睛,脱口喊出:“文远?” 骑在快马上的梁文远闻声忙一撇头,只觉得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随即一把勒住缰绳,坐下快马冲出去数丈远,马蹄子才慢了下来,等停下了马蹄,又慢慢悠悠得转了回来,萧人复拉着缰绳跟在后面,探头打量着万青,等他看清了,一时间喜上眉梢,说:“万老弟?”梁文远勒住马,翻身下来,快步走到万青前,笑着抱了抱万青的肩头,说:“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遇上了。”萧人复跟着下了马,走上前,看出来也是极为高兴,刚想开口,转而又有些疑惑得说:“咦?——下山前记得华山派传了帖子上来,这几天——文远,我们下山多久了——对啊,这时候你不在华山来这里做什么?”万青满脸苦笑,伸出一手,将袍子展了开来,只见他腰间挂着两柄长剑,一柄造型怪异,也没有剑鞘,只用布条将它的剑身缠了起来,但这样就更显得奇特,隔着布条就能看到那剑身歪歪扭扭,相反另一柄就正常得多了,只听万青无奈得说:“你们看。” 梁文远仔细一看,说:“你师父的剑?——莫老爷子人呢?难不成——”万青和梁文远交情颇深,知他这人人前人后两幅嘴脸,遇到了一本正经的名家大儒,便能马上变得一样的正经起来,要是遇上自己那些狐朋狗友,嘴上就没了把门的手柄,看他这幅模样,就知道他嘴里吐不出好话来,忙摆手说:“没没没,老头子活得好好的,你别乱说话。”梁文远忙说:“抱歉抱歉,刚才王家庄下来,情绪还未下来。”又说:“那是怎么回事?”万青说:“哎——说来话长——对了,你们骑得这么快是要去哪?”萧人复上前忙接口说:“你问他,带的这是什么路?”梁文远不好意思得说:“闹笑话,实在是笑话,我和大哥起了兴致,半道上赛马,一个高兴就跑错了路——偶然——偶然。”萧人复抬头看了看天,说:“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我们进杭州找家客栈先歇息吧,我两腿都麻了。”万青一听,正好没人倒苦水,说:“正是正是,正好让我一吐苦水。”三人吵吵闹闹,纷纷上马,说着笑就往杭州赶去。 杭州城是万般奇妙的,白天一个样,晚上一个样,四季又是不同,特别是现在的时节,天上下着大雪,西湖的景致是极其美艳的。等到了晚上,接道两旁挂起灯笼,断桥上积起一层厚雪,只在中间零零散散落着几个浅浅的脚印。西湖上,泛舟的人早已经离去,空留着三潭映月,一眼望去,像是三个顶着积雪的沙弥正在湖中禅定。而西湖旁则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街道上热闹非凡,商贩们使出浑身的力道尽情吆喝,丝毫看不出冬日里的萧条景象。 梁文远三人跨步进了坐落在西湖旁的“楼外楼”。这座酒楼取自于宋朝诗人林升的诗句,相传林升当年在临安城的一家旅店墙上写下“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佳句,只是当年林升题诗时,正值金兵南下,大宋江山岌岌可危,林升实则是触景伤情,以诗讽人。但时过境迁,大明王朝从元人手中夺过江山,百姓安居乐业,早已想不起当年的苦难。林升的佳句,就这么被生搬硬套得用作了酒楼的名字。 三人挑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梁文远点了酒菜,没一会儿三人就开始吃喝起来。楼外楼里暖烘烘的,比外边不知道舒服多少,人一暖,酒意就越快上来,三两杯下肚,万青就开始一吐为快,将自己成为华山弃徒的始末细了又细得说了三遍。最后萧人复忍不住打断说:“莫老爷子没说去哪了?”万青一拍桌子,说:“一个字都没说,就留了封信。”梁文远故意逗他,问:“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万青刚要再讲一遍,萧人复又拦着说:“我们大概命里犯信——来——王充一封书信,就把我们赶到了王家庄。”梁文远酒意上头,说话也不拘着,说:“可不是么,你是没看到他们,乱糟糟的一团。”万青起了兴致,挑着眉毛凑上前问:“你和我说说。”梁文远说:“下人们乱就算了,主子忽然没了,老管家也跟着去了,一下子没人做主,倒也是正常——呃——铁剑门也来插一手,还不嫌乱。”说完,万青恍惚说:“铁剑门——张双天去了?”萧人复点点头,梁文远又说:“幸好大哥露了一手,张双天那架势,看着想要动剑一样。”万青大笑,说:“可惜了没见着。”萧人复又面向万青说:“你师兄也好笑,同门师兄弟何必闹成这样?——为了一把剑?”梁文远抢在万青前面,说:“为了把剑——王充那两个徒弟自相残杀不就是为了把剑么,我们若是不在,说不定张双天会不会杀人。”萧人复想了想也是,脑中一下子浮现出王充死前的情景,闷头开始喝酒。万青叹了口气,说:“我师兄估计在气头上,等我找到师傅之后,再一齐和他解释罢。”梁文远也一拍桌,说:“不对啊,论人品武学,你都在你师兄之上,莫老爷子怎么会把掌门传给你师兄——这样华山武学不是要倒退二十年了。”万青忽然面露难色,独自出神,萧人复看看梁文远,梁文远扭头努努嘴,萧人复会意,岔开话说:“不过这样一来的话,九兵一下子就少了两人。”梁文远拍着脑门应和说:“是啊!”万青这才回过神来,脱口说:“我师父只是云游,又不是死了。”梁文远说:“也是,生死未卜。”万青无奈问:“你会不会说话。”梁文远赔笑说:“也罢也罢,反正莫老爷子把剑给了你,你就替他拿着吧——来,喝酒——你不是江湖人称‘第二剑’么,真巧现在有两把剑了,配得很哪。”万青说:“什么江湖人称,那是自称,王充那剑叫快雪。”说着看了看梁文远腰中的快雪剑,“快雪王充,名字好听,我这把——”说着抖了抖腰,“叫妖猫,妖猫万青,你们说难不难听。”萧人复一口酒快入喉,马上又喷了出来,说:“听着倒像是个女侠!”梁文远说:“这剑也不是我给你的,你得去问我们家那老爷子——改天让莫老爷子去问问。”万青忙说:“你爹都走了多久了——我都说了我师父是云游,不是死了——”梁万二人忙着斗嘴,萧人复在一旁笑着给他们斟酒。 三人吃饱喝足,各自回到了客房,万青一头栽倒在床上,觉得腰间的双剑磕着生疼,又起来将剑取了下来,整整齐齐得将剑摆在桌上,接着解了外面的长袍,这才斜躺到了床上,却一时睡不着,眼睁睁看着床顶,杂七杂八想着事情,想着自己成了华山派的弃徒,转眼又想到自己的师傅、师兄,对了,还有师姐。那一日,记不上是哪一天,师姐莫君如将自己约到华山一处的角落,他高高兴兴得去了,长春树下,莫君如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裳,头发梳得干干净净,脚边隔着一片湖,映着第二个莫君如。万青看出了神,仿佛是晒着冬日里的阳光,觉得从脚到头都是暖洋洋的一片,他红着脸走上去,却看到莫君如也是一样的欢喜,看到自己走过来,莫君如忙迎了上去,拉着自己的手,说:“青儿——”万青红着脸说:“师姐找我?”莫君如欲言又止,一下笑,一下又想开口,万青见了,只笑说:“师姐怎么这么开心。”莫君如羞红着脸,说:“青儿,我拿不定主意。”万青问:“什么事?”莫君如再三想了想,低下头说:“大师兄跟我爹提亲了,就在昨日晚上,你说我该不该答应他。” 说罢,万青猛地一下子惊坐了起来。转脸看去,房内的桌上依旧躺着两柄长剑。 “五岁习剑,十六岁得师传,二十三岁悟剑道,三十岁创十三路镜花水月,而现在,除了剑什么都没有。”万青自言自语说着。 梁文远昨日喝得有些多,早上起来脑仁隐隐作痛,正边走边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萧人复与万青聊着就到了马厩,没一会儿就将马牵了出来。三人一路行至大街上,梁文远揉着头说:“你当真不去剑门?”万青摆手说:“不去了,花三娘说了,老头子可能出海去了灵霞岛,我要赶去码头乘船。”梁文远点了点头,说:“也好也好,那你得空记得来剑门找我们——我们可以一块儿——”刚要说出“喝酒”两字,只觉得胃里泛起一阵恶心,忙改口说:“畅聊——一块儿畅聊。” 三人告别,万青牵马赶去码头,梁文远对萧人复苦笑说:“骑不得马了,先走上一段吧。”萧人复笑说:“我倒是没事,只是这几日耽搁,弟妹家法伺候,你可要受得住。”梁文远身子一颤,说:“你要给我作证,是万青硬拉着我们。”萧人复连连应下,二人便牵着马一同出了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一章 快雪剑(八) 二人牵着马大概走了半日多,梁文远才慢慢恢复了精神,胃里也不翻腾了,眼前的重影也完全消失了,这才可以上马前行,二人上马之后,一路从杭州府转到金华府,再由金华行至处州府,到了处州府境内,二人轻车熟路,一路沿着龙泉溪辗转到老人龙泉镇上。二人刚一进镇,梁文远恍然间就觉得头皮发麻,萧人复只坐在马上,见他略微有些紧张,便打趣说:“怎么,这就怕了?——秦大爷好——嗯,回来啦!”梁文远也和打招呼的路人一一回礼。剑门位处在龙泉,山下弟子时不时便会到镇上采购物需,梁文远与萧人复也时常到镇上饮酒吃饭,而且常年替剑门走镖的康远镖局正是坐落在龙泉镇上,每当剑门拜托镖局走镖时都要亲自下山来交代是由,时间久了,镇山的人便与他们混得熟了起来,剑门弟子没事走在镇上,有时也会被叫着去哪搭把手,因此镇上的百姓都是十分喜欢剑门众人,看到梁文远更是亲切无比。二人一一回了他们,便匆匆赶上了山去。 剑门的山门前立着一座数丈高的石像,雕塑的是一柄巨剑,剑尖斜插入地,只露出一截剑身与剑柄,梁文远小的时候十分顽皮,总想着要爬上去,但往往总是才爬上了一半,就看见母亲正提着鸡毛掸子等在下面了,这样反复几年,直到梁文远觉得不好意思再当着剑门众人的面被打屁股之后,就不愿意再往上爬了,逐渐便对这巨剑失去了兴致。只是这时候他怕是做梦也没想到,他和萧人复才刚到山门口,就到妻子乐雨田正拿着母亲传下的鸡毛掸子,制衡在巨剑下等着他们五岁的儿子梁山青,原本守着山门各边的两个弟子也在一旁张开了双臂,跟两只螃蟹一样横着来回踱步,伸头紧盯着他们的小少爷,作势要接,生怕他从巨剑上掉下来。 儿子的名字着实是件头痛事,乐雨田与丈夫一样,从小便饱读诗书,更是痴迷于北宋词人苏东坡作的诗词,所以等梁山青刚一诞下,取名时硬是要在苏轼的词集里摘选,梁文远心中相信,若不是这世上的人名字数有限的话,乐雨田一定会将整整一首词都套在儿子的姓后头。夫妻二人对着词集摘选再三,总算取了苏轼词集中的《行香子过七里濑》中的“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一句,梁文远当下觉得这句词倒是十分符合龙泉的山景,于是便取了“山青”这两个字来做儿子的名。 梁萧二人一时见到梁山青爬到一半,往上又爬不上去,往下又有祖传的鸡毛掸子严阵以待,一时上下不得,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进退两难了。萧人复只看了片刻,心下一急,便喊说:“青儿小心些!”乐雨田与那横着踱步的弟子一听,齐刷刷循声往后看去,见到梁萧二人牵着马上了山,乐雨田白皙的面容下微微露出一层红晕,樱桃红唇微微往上一扬,显然是内心喜悦无比,刚想要笑,想到梁文远比原说好的日子晚回来好几天,一下就马上收住了笑容,转头对儿子大声说:“好啊,你爹来了,正正好好,爷俩一块儿打。”梁文远此时正想上前与妻子说几声甜言蜜语,听她这般说罢,马上站住了脚步,转念一想,马上又快步走到妻子身旁,与她站了个并排,抬头对儿子说:“青儿,还不快下来,惹了你娘生气,看我不好好教训你。”只见乐雨田二话没说,抬手就揪住了梁文远的左耳,说:“别来这套!”梁文远的脑袋忙顺着妻子的手劲凑了过去,连连讨饶说:“别别别——夫人,山门口还有弟子呢——疼疼疼,青儿你快下来,你爹不行啦。”梁山青看了更是怕了,一动不敢不动,像是黏在巨剑上一样,萧人复哭笑不得,放下手中的缰绳,几步走上前来,接着双足一点,纵身飞跃了上去,随即一把抱住正粘在巨剑上的梁山青,接着又一踏巨剑,在半空中往后翻了一个跟斗就轻轻落到了地上,萧人复将梁山青揽在怀里,也不管他怎么四肢乱舞,嘴里喊着“救命”,一步步走到弟妹面前,笑说:“来,弟妹,给你逮住了,你带回去发落吧。”乐雨田笑说:“还是大哥有办法。”说完,又将鸡毛掸子递给了萧人复,萧人复愣了一愣,一见乐雨田眼神犀利,正死死得盯着自己,身子猛然一颤,手也不知怎么得不听使唤,一把就接了过来。 乐雨田腾开了手,又一把揪住儿子的耳朵,梁山青稚嫩得喊着“救命”,乐雨田对萧人复说:“大哥快去歇息吧,我去让吴爷准备些洗澡水,看看你们脏成什么样——梁文远!你喝酒了?!好啊,我辛辛苦苦等着你回来,你还有空去喝酒——”说着,乐雨田揪着爷俩往门内走去,萧人复看着好笑,山门两边的弟子也已习以为常,凑在一块议论着梁文远这回是要要挨下多少,一看鸡毛掸子在萧人复手上,忙迎上前说:“萧大爷回来了。”萧人复觉得格外亲切,笑说:“是啊,回来了——别瞎聊了,把马牵去马厩,好好喂水喂食。”两个弟子连声应和着,一人牵走了两匹马,还有一人迎着萧人复往里走去。 跨过山门,眼前豁然开朗,剑门坐落在半山腰,在山下看不清楚,只有过了山门,才发现其实山腰处还有一大处的平地。正座剑门像是一把打开了五分之三的折扇,山门处则是扇骨相接的头部,再往里是一片空旷的方形操场,后边是剑门的正厅——“正剑厅”,平时用来会客,梁文远没事时就待在这里头,再往左走去,便是一片专供下人与弟子们起居用的卧房;而往右去则是专门负责制造兵刃的锻造坊,锻造坊与下人起居的卧房正好是扇子的两根大骨,相隔甚远,这是为了避免锻造时影响众人的休憩。而在两根大骨中间,坐落着两层高的剑门祠堂,其实这里最为明显,因为山腰在此已呈往上的走势,再加上两层的楼高,一眼便能看到了。祠堂两侧就是卧房与客房,梁氏一家都住在卧房,萧人复则是和下人们一块住在一起。起初梁文远想要腾出一间客房,可是萧人复直嫌冷清,硬是要住在热闹一点的地方,于是便搬到左侧的弟子卧房去了。 乐雨田揪着爷俩到了正剑厅,一路上梁文远都在劝儿子不要叫唤,三人来到厅内,乐雨田这才松开手,爷俩并排站在那,等候她的发落。乐雨田先说起儿子,问:“还爬不爬了?山上还积着雪呢你就敢爬。”梁山青嘟嘴摇着头说:“不爬了。”梁文远顺嘴便说:“他肯定会再爬的。”乐雨田一掌拍在梁文远胳膊上,说:“要你说——青儿你去玩吧,再敢往上爬小心娘打断你的腿——你说说你,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梁文远直悻悻说:“路上有事耽搁了,不然你问大哥——大哥人呢——跑得可真是快,不信可以问他。”乐雨田说:“大哥和你是一伙的,他铁定帮你说话。”梁文远忙笑说:“哪有的事——真是耽搁了,王家庄的事麻烦的很,路上回来又遇上了万青。”说着,梁文远双手扶到乐雨田的胳膊上,慢慢推着她走到一张太师椅前,“我和你说,王充没等我们到就死了,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说着,又把乐雨田送到了椅子上,顺势给她按起肩膀来,一边将王家庄的事一字不落得告诉了她,乐雨田斥声说:“怎么会有这样的徒弟!”梁文远连忙应和说:“对啊,我也十分震惊,王充一代宗师,最后竟落了这样的下场,你说是不是让人唏嘘。”乐雨田点点头,说:“世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徒弟害师傅,还有他那个儿子,比青儿大不了多少吧。”梁文远说:“大了五六岁吧,那孩子也着实可怜,他若不这样做,等王充死后就只有死路一条。”乐雨田身子一挺,反驳说:“可怜?——我看是可恨!连亲爹都能背叛,长大了还了得,要我说,这样的下场也是他自找的。”梁文远说:“也是王充的性格太孤僻所致,他要是能像夫人这般伶牙俐齿,让他儿子知道自己为了留了后路也就不至于如此了。”乐雨田想了想,跟着点了点头,忽然又跳起来说:“你说谁伶牙俐齿?”梁文远忙加快手上的动作,说:“还有还有!我们路上遇到了万青,你猜怎么着?”乐雨田软下性子来,问:“怎么着?”梁文远忙接口说:“莫老爷子失踪了——也不是失踪,万青说他云游去了,正满天下找他。”乐雨田眉头一皱,说:“华山派掌门莫良庸——”她一时想起些什么,“啊”得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梁文远见她走到柜前,从柜子里取出一堆册子,她一册册翻了过去,取出了中间那册,走近看才是知道是一张信封,乐雨田递过来,说:“你看这个,你走之前我记得华山派下过帖子,是掌门的接任典礼——你再看看这封。”梁文远走上前接过来,从信封中取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万青被逐出华山派的事情,落款处盖着华山掌门海长空的印章,工整的隶书阳文,梁文远说:“海长空办事倒是利落,这么快就已经到剑门了。”乐雨田见他神色从容,问说:“万青告诉你了?”梁文远点点头,折起书信,说:“说了,没想到这么快就传遍武林了。”乐雨田说:“不知道海长空是傻还是太聪明,莫良庸这块招牌不在了,还把万青赶走了。”梁文远笑了,接着就把万青在楼外楼说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得又说了一遍。 梁文远回来的路上,就一直想着万青的话,海长空是聪明的,只是这聪明单单是对于他自己来说,他想要回枯木剑,这是毫无道理的事情,因为莫良庸也不是一生下来便有枯木剑的,具体是什么时候,梁文远也记不大清楚,只是他脑子里隐约有印象,这印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那时太小,一直模模糊糊的,等他能记事的时候,莫良庸已经带着枯木剑了。枯木剑与快雪剑不同,梁文远见过几次,也在剑阁祠堂中的典籍中看过数次,枯木剑的顾名思义,型像一截断枝,更像一块锈铁,剑身上斑斑驳驳,不识货的人,一定不会选择这样一把佩剑,但莫良庸不同,按照父亲的说法,即便真的给他一段树枝,他也能当做神兵一样使唤,剑道在人不在剑,可以说看上去枯木似乎是九兵中最无用的了,只是到了莫良庸手上,他能够化气成锋,众人只明白莫良庸使的是一把神兵,却不知只有在莫良庸这样的修为下的枯木才是神兵。 莫良庸的事迹,是梁文远从小就听大的。与王充一样,也如同帝国王朝一般,一个朝代活久了,总会历经由盛转衰的过程,华山派亦无例外,从祖师爷创派以来,就一直起落不停,许是苍天看华山派沉寂得久了,才将莫良庸托生了去。莫良庸的修为说起来太过遥远,别人都只叫他云中老人,传言中没几个人看得见他使剑时的身形,仿佛是天上的白云,你看得见,却看不真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一章 快雪剑(九) 如果说莫良庸是华山派重新兴盛的开始,那万青一定是承接鼎盛的高点。莫良庸是不是天才,这很难说,因为在他成名前没有人去关注他的前半生,但万青不同,莫良庸就像黑夜里的一盏明灯,越靠近光芒,就越受瞩目,从他入门拜师,到学艺,无一刻不是江湖中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人们才能肯定,万青绝对是一个使剑的天才。正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五岁练剑,十六岁得师传,二十三岁悟剑道,三十岁创十三路镜花水月,他就是为剑而生的。万青的十三路镜花水月,是他在泛舟时发现湖水清可见底,湖中锦鲤成群环绕,却看不到丝毫湖水的痕迹。他先是觉得新鲜,于是就每天都来观鱼,整整半年过去,他才猛然间悟出这十三路剑法。 万青继任华山派的掌门,本来是众望所归的,无论是品行还是修为,任谁都没想到他最终成了华山弃徒,梁文远能想到的是,海长空运用了他的聪明,假借枯木剑为由,将万青逐出了华山派。但梁文远想不明白的是,如果哪一天万青真的找到莫良庸一同回华山,海长空该怎么向自己的师傅解释?还是说海长空自始至终都知道万青文论如何也找不到海长空,难道他也像王充的两个弟子一样,将自己的师傅杀了?但随即就觉得这不可能,凭海长空的修为,根本动不了他师傅的分毫,再者莫良庸是留了手书的,换句话来说,海长空可能知道莫良庸已经死了,云游只是一个幌子? 海长空的妻子莫君如是莫良庸唯一的女儿,也许莫良庸对女儿说了些什么,她又告诉了丈夫,这才让海长空敢决心赶走万青。但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千错万错的决定,万青的武学就是莫良庸留下的瑰宝,是一本活生生的秘籍,和王充生前留下的剑痕一样,况且万青还不到四十岁,有大把的时间教徒授艺,对于华山派来说,无疑是一桩幸事,只可惜海长空心胸太过狭窄,容不下万青的存在。不过转念一想,海长空做得也像是一个人会做的事情,谁都不想自己身边有更耀眼的存在,万青若是留在华山,对于海长空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祸患,自己修为没他高,名望也一样没他高,到最后掌门只剩下一个空架子,要来也没什么用处。 想到这,梁文远忽然觉得浑身乏力,连日的奔波终于对身子起了反应,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也许应该先好好泡个澡,再睡上一觉,反正乐雨田是这么说的,他也就乖乖去做了。 下过几场雪,很快就是要过年了,梁文远吩咐锻造坊停下工,趁着年节休息一阵子,这一下子剑门就安静了许多,许多弟子下山回家探亲,人少去了一大半,偌大的剑门只有三三两两的弟子结伴相行,嘴上多的也是闲谈,得趣的时候就齐声畅笑,梁文远每日正坐厅堂,王家庄的事情告一段落,听说张双天在他们走后没几日就回了铁剑门,王家大小姐来信说王家已经从同宗中寻得一名天资聪慧的少年,现在已送到王家庄,王氏剑法复兴有望。梁文远见信大喜,特地叫上了萧人复一同观瞧。 萧人复看完信,将书信往桌上一放,刚要说话,却看到桌上正堆着一臂高的书碟,说:“这些日书信倒是不少。”梁文远循声看去,撇了一眼,说:“看看吧,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萧人复随手抽出一张来,那书碟作势要倒,他忙扶住,稳下书碟后才看到信封,上用工整的楷书写着——“龙泉剑门,梁文远门主亲启”——再往下角看去——“青城派,杨永信”,萧人复没抽出信来,将杨永信的书信扔到一旁,又扶着书碟抽出一张来,落款上写着——“天山剑派,白承。”萧人复又放了下来,随即坐在了梁文远一侧的太师椅上,说:“这年过得也不安生。”梁文远苦笑说:“现在快雪剑无主,各门各派都打着算盘。”又指了指那堆书碟,说:“这些还都好对付,最怕的还没来呢。”萧人复蹑手蹑脚得一本一本翻个遍,一边点头说:“好像是没看到踏云堡和洗剑庄的书信。” 这时候,乐雨田拉着梁山青从门外走了进来,梁山青一跨进们来,就喊了声“大伯”跑到了萧人复身前,萧人复笑着应了一声,坐着将他抱举了起来,又作势要往空中一抛,接着又往下一降,逗得梁山青呵呵直乐。乐雨田缓步走了进来,鞋上还沾着外面的雪,对萧人复行了一礼,说:“大哥也在。”萧人复举着梁山青,没有手回礼,只笑说:“弟妹。”梁文远起身,上前扶过夫人的胳膊,又接着握住她的双手聚作一团,放在面前哈着气,说:“外面冷吧。”乐雨田瞧着他,面上一红,说:“还说呢,青儿到处乱跑,也不知道哪来的劲道,拉都拉不住。”说着,梁文远将她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完了,梁文远才回到太师椅上,凑到萧人复一边,挺手捏了捏梁山青的脸,看他双颊绯红,像是打了霜的红果,说:“天冷别瞎跑,冻着了你娘又得辛苦。”梁山青一嘟嘴,将头一撇,只假装作没听到,乐雨田没好气得笑了一声,问:“你们聊什么呢?” 梁文远笑着收回手,说:“正跟大哥看这些书信呢。”乐雨田往桌上看了看,说:“原来是这样,年尾了,锻坊里都停了工,索性你也无事,就权当是看书了。”梁文远苦笑说:“那我还是宁可在锻坊里陪剑五爷干活呢——剑五爷去哪了?”乐雨田回说:“五爷一早就下山去了,听说是去拜访他的一位什么好友,我说了雪天路滑,差人派马车送他去,哪知道他不肯,只带着两个徒弟就走了。”梁文远又问:“那他还赶得上过年么。”乐雨田说:“他说了,赶得回就回,赶不上就不回了,说是不用挂念。”梁文远说:“五爷忙活了一年,估计又是下山寻什么奇巧的手艺去了,再不济就是找什么闻所未闻的材料。”萧人复转头笑说:“前阵子五爷就嚷着要寻一柄倭刀瞧瞧,都说倭匪的刀极其精妙,我倒是看他听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话音一落,梁文远与妻子便笑了起来,梁文远转头又问乐雨田说:“眼看过年了,景顺镖局差人去请了吗?”乐雨田回说:“早差人去了,孙总镖头也应下来了,年年都是这样安排,他也应该也是知道的。”梁文远点点头,说:“话是这样讲,我们是东家,礼数还是要到的,这一整年的镖走下来他们也很辛苦。”乐雨田应声点头,直叫他放心。 三人坐在厅中聊着家常,管家老吴匆匆走了进来,刚跨进门,便对他们打了招呼,众人应着,老吴走到梁文远身前,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说:“少爷,刚送到的。”梁文远只觉得脑仁发疼,匆匆撇了一眼那书信,忽然瞧到那信封金光灿灿,像是一张砸扁了的黄金,正中间贴着一张长条红纸,上面模模糊糊写了几个字,梁文远只觉得与众不同,忙接了过来,对老吴说:“麻烦了吴爷。”老吴忙客气了一番,就匆匆退下了,梁文远端瞧着书信,一时没有发言。萧人复瞧了瞧乐雨田,二人一对视,都有些疑惑,接着萧人复开口问:“又是谁家的?”梁山青只觉得父亲手里的东西闪闪发亮,凑过身想去看个究竟,无奈腰中被萧人复抱住,只能扑扇着双手。 梁文远笑说:“怕什么来什么,大哥真是一语成箴。”萧人复说:“哦?——是洗剑庄还是踏云堡?”乐雨田打趣说:“信封都做得这么精致富贵,恨不得告诉别人自己地位尊崇,倒像是哪家武林豪门干的事情。”梁文远哈哈一笑,直夸她的心思精准。笑罢,他小心拆除书信,摊在手上仔细看了起来,萧人复和乐雨田等他看完,见他一脸的茫然,才问:“信上怎么说?”梁文远说:“洗剑庄庄主明年七十大寿,邀剑门前去作客。”厅内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只有梁山青的小嘴一直叽里呱啦合不上。 等过了年,洗剑庄贺寿一事就只能放上了日程,眼下年节的年气还没过去,门里的摆设也还未撤下来,各个门上都贴着两幅醒目的福字。只是这年一过,梁文远就忍不住开始考虑去洗剑庄拜寿的事情,若是放在往常,安排置办些好礼也就算了,礼数过得去,不给剑门丢脸就成。 剑门做的是的买卖,字号老,名声大,且打造的武器都属上品,就像五岳剑派等使剑的武林门派,也都是剑门生意往来的主要客人,除了武林门派,还有各城中的武器铺子,总之生意一层一层做下来,也算是富足。但比起洗剑庄这样的豪门来,剑门还是差了不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梁文远心想无非便是花上些银子罢了,只是唯有一件事让他有些担心,或许是快雪剑正搁在心头上,连日来又不断有人试图打探快雪剑的消息,梁文远眼下成了一只惊弓之鸟,只要一有外人找上来,便本能得觉得是为了快雪剑来的,别人也就算了,最怕的就是洗剑庄与踏云堡两家武林豪门,两家划江分作南北,各领一方武林。洗剑庄庄主陈坤剑法超绝,只是当年莫良庸风头太盛,压得众人抬不起眼来,像这样的人物,是很难应付的。 也罢,梁文远心想只能见招拆招了,越想越是头疼,就不再去想了,反正离五月贺寿之期尚早,索性等到那时候再去想罢。接着便嫌这厅内有些烦闷,兀自走去锻造坊了。年过了,弟子们便陆陆续续回了剑门,锻坊里也开起了工,不过现在时日尚早,人手也不齐,三三两两的弟子们这时候都在锻坊里捣鼓些新奇的玩意儿,剑五爷也不管,反正也没正式开工,就随着他们玩去了,这时候锻坊里闹闹哄哄,笑声不断,梁文远这时进去,看见萧人复手中举着一柄巨大的剪子,正拿在手中耍着,弟子们围成一圈,连连发笑,梁文远看得好奇,就走上去问:“这是什么?”弟子们见他来了,都纷纷行了礼,也不拘束,你一言我一语得回答起来,原来是前几日管家老吴带着下人们修剪院中的园林花草,到了杂草多的地方,小剪子必然就不方便起来,就抱怨了几句,那弟子听了便突发奇想,打了一把巨大无比的剪子出来,众人都说这剪子是够大了,但未必吴管家使得动,都在那取笑他。梁文远听了也跟着取笑了起来,不只是大剪子,还有各式各样的新奇玩意儿,梁文远仔细看了一圈,便和他们一齐讨论了起来,一时间段房内其乐融融,方才的满脑子的愁思一下子便跑去了九霄云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一章 快雪剑(十) 就在这会儿功夫,梁文远忽然想起剑五爷来,便问到了他的所在,兀自找了过去,等穿过烘炉房,转角进了剑五爷的房间,瞧见他正对着一把剑呆呆得出神,梁文远老远便见到那是快雪剑,前几日剑五说想要再看看快雪剑,再学习一下前人的手艺,梁文远自然是应允了。他缓步走到剑五身前,说:“五爷好。”剑五回过神,转头看是梁文远,笑说:“少爷来了。”梁文远点了点头,又问:“看出些什么精妙处了?”剑五两眼发光,托起快雪剑说:“真是把好剑,你看,剑身隐射寒光,刃口偏窄三分,但却更为锋利,可谓是剑过无痕,杀人不见血。”梁文远连连应着,猛然间想到剑五年前下了山,还没来得及问起山下的所见所闻,说:“五爷这次下山可寻得什么好东西?” 剑五吐了一口气,怅然说:“哪有什么好东西,本想看看那倭刀,到底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么出奇,可是没看见,你说恼不恼”梁文远打趣说:“五爷你没赶上时节,年关那么冷,谁还肯出来走动,强盗都熄火了。”剑五疑惑说:“还有这回事?”梁文远说:“放心,改日我必当寻得一柄倭刀来给您瞧瞧。”剑五在那朗朗发笑,梁文远又说:“对了,爹以前曾说过想再铸一把神兵,这是真的?”剑五眯着眼想了一会儿,说:“是有这么回事。”梁文远抓着剑五的肩头,殷勤得说:“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剑五白了他一眼,像是训斥自己的小子一样,说:“你说得倒是轻巧!”梁文远面露微笑,不屈不饶,说:“五爷的本事天下无双,还有什么事情能难道你。”剑五哭笑不得,只能说:“造剑不是难事,难的是你得寻来稀世的材料——你看这把快雪剑,用的是天山寒铁——你寻得着吗?”梁文远边揉着剑五的双肩,边点头称是,心里就想着去哪可以找到稀世的材料,只这一会,剑五忽然将快雪剑收回了剑鞘,递到梁文远身前,说:“好了,你拿回剑阁收好起来吧——”梁文远接过快雪剑,又听剑五继续说:“现在九兵里就差一柄没瞧过了,不知道何年何月能见着。” 梁文远摸着快雪问:“您是说第一柄?”剑五应声点点头,梁文远接着说:“我还以为您见过呢,原来连您也没见过。”剑五叹了口气,说:“别说是我,就是你爹也不知道见没见过。”说到这里,梁文远起了兴致,忙问说:“爹之前也提过,只是我知道的不真切,您快和我说说那有多厉害。”剑五说:“也说不上多厉害,毕竟我也没见过,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那剑是你梁家先祖所造,自然想瞧一瞧了。”梁文远有些失落,只能悻悻得应了一声。 出了锻坊,梁文远被管家老吴叫去用饭,他这才知道自己在这呆了许久,于是便赶去吃了晚饭。一家子人吃过了饭,梁文远被厅内的暖炉烘得有些眼皮发沉,乐雨田走进来,看他有些昏沉,正眯着眼想要打盹,便让他早些回房休息,反正这些日也不忙,弟子们也已早早回去歇着了,又没什么大事,趁早回房才是。梁文远应了下来,就和乐雨田一起回了卧房。离卧房还有些路,雪倒是不再下了,只是风还有些大,梁文远在路上把乐雨田搂在了身边,将自己的毛皮斗篷扬了起来把她包了在怀中,又说:“别冻着。”乐雨田面上一红,嗔怒说:“小心别让人看见。”梁文远搂得更紧了些,说:“看见又怎么着,我怀里是自己的夫人,难道还怕别人说闲话。”乐雨田边走着,红着脸没说话,二人踱步走进了卧房,刚一踏进去,便有股淡淡的幽香,只觉得心旷神怡,二人梳洗过后,乐雨田坐在铜镜前正往下摘着耳饰,梁文远盘坐在床上,看着妻子呆呆出了神,方才的困意被路上的冷风一激,早没了影,乐雨田见他正瞧着自己发呆,取下最后一个耳饰收进饰品小柜中,走到梁文远面前,一手一边扶着他的一边脸,柔声说:“看什么呢?”梁文远一笑,摇了摇头,乐雨田转身坐到了床沿上,举手捏了捏自己的肩头,梁文远见状,忙从床头跪行到妻子身后,帮她按起了肩来,乐雨田双手撑在床沿,将头往后靠在梁文远胸膛上,说:“洗剑庄的贺礼想出备些什么了?”梁文远按着说:“想了想,还是准备些奇珍异宝,无非多花点银子。”乐雨田的脑勺在他胸膛上蹭了蹭,他知道这是在点头,马上又听乐雨田又说:“就怕陈坤想要的不是奇珍异宝,他要是向你求剑,你打算怎么办?”梁文远笑了笑,说:“不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乐雨田说:“说句你不爱听的,如果洗剑庄有合适的人,给了便给了,陈坤几个儿子倒也不是草包,名声也不错,不见得不行。”梁文远好声得说:“夫人说的哪有我不爱听的,只是给了剑,那人也就成了九兵,我也并非不喜欢洗剑庄,只是人各有立场,没有冲突的时候大家相安无事,若是洗剑庄的人拿了剑,就怕日后会被自己的立场所左右。” 乐雨田睁开眼问:“你指的是?”梁文远说:“手握九兵之人,都要立下誓来,便是‘兵令一出,九兵誓死遵从’,这是剑门与九兵之间的契约,当年先祖立下这规矩,一来是怕九兵落入贼人之手,剑门可以号令其余众人裁决贼人,取回九兵;二来是怕贼人胆大,意图对剑门不轨,剑门可召九兵前来护法。所以选择一个武功和人品出众的人至关重要。——洗剑庄与踏云堡各领一方武林,树大招风,现在他们表面上是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说不上哪天就为武林盟主的位子动起手来,况且江湖上不少人都说这两家能有此势力,除了家传绝学外,似乎还牵涉朝廷,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九兵决不能成为朝廷的走狗,你明白吗?”乐雨田恍然说:“原来如此,你这样一说,倒确实是这样,江北踏云堡,江南洗剑庄,都是本朝新立后才一路扶摇直上,我以前还在纳闷,一直想不明白,今天你这么一说,倒是明白了。” 说罢,梁文远低下头来,将自己的脑门轻轻点在妻子的脑门上,柔声说:“所以快雪剑一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急不来的。”乐雨田笑了笑,只觉得梁文远的脸又慢慢贴在了自己的头上,随即慢慢滑了下来,直贴着自己的脸颊,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转而从自己的腋下穿了过来,将自己环在了双手中。乐雨田也贴了上去,觉着梁文远正拿脸给自己的半边脸做按摩,笑着温声说:“做什么呢?”梁文远一笑,鼻中喷出一阵一股热气,直吹在自己的脖子上,顿时心中生痒,忙微微缩了一缩。梁文远转而在妻子耳边小声问说:“青儿呢,怎么不见他?”乐雨田回说:“青儿吵着要和大哥睡,我就随他去了。——啊,做什么呢。”只在她说话时,梁文远的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从自己胸前的衣襟间穿了进去,顺势轻轻游走起来。梁文远双唇不知觉贴在了她的脖子一侧上,说:“夫人身上好香。” 说罢,衣服内的那只手越加得不安分起来。乐雨田满脸通红,将手慢慢托在丈夫的手臂上,缓缓才说:“等下。”梁文远不顾她,依旧亲吻着她的脖子,只见乐雨田手作弹指状,紧接着唰唰三声,屋内的三盏夜灯依次“噗噗噗”得灭了下去,顿时屋内洒进一道银闪闪的月光。梁文远一笑,贴住了妻子的耳根,柔声说:“夫人好本事。” 屋外寒风微拂,只有一轮银月任怎么也都吹不动,屋内却是数不尽的春光和柔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章 江南洗剑庄(一) 这一日正午,梁文远趁着日头暖和,地上的积雪逐渐化成了污水,湿湿嗒嗒,看着十分难受,就带着弟子们好好打扫了一番。他是最喜欢眼下的龙泉山景的,扫帚挥几下,就停下来看看远处的山峰,以往的山峰参差有序,一山高来一山低,看得倒是非常清楚,大群的翠青稍微夹杂些耀眼的花红,再加上层层劈断的山峦,露出了比宣墨淡一些的石灰色。但现在的龙泉不是这样的,此时云烟雾饶,已经看不清楚它本来的模样,偶尔有一两只不知从哪回来的飞鸟经过,孤独得从这山水间掠过,梁文远只觉得此时龙泉像极了北宋年间王希孟所作的《千里江山图》,比之,有过而无不及,差就差在这《千里江山图》的名字上,这般极致的美景,却偏偏沾上了一身的官宦气,梁文远直觉得可惜,他一手撑着笤帚,一手插在腰上,周围的弟子们干得要比他勤快得多,眼见差不多了,就让他们散了。 他将笤帚交给了一名弟子,自己就朝正剑厅走去,还未到门口,正瞧见乐雨田趁着日头温暖,将偏房的紫竹躺椅搬了出来,正抱着梁山青识字,手里卷着一本书册,梁文远也不用多猜,必定是苏轼的词集,他一走进,刚听到乐雨田读完了“晓山青”这一句,又指着山青两个字,说:“这是你的名字。”梁山青似懂非懂得晃着头,见梁文远来了,呲溜便从乐雨田身上滑了下来,喊了声“爹”就冲他跑了去,梁文远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举了个高,乐雨田将书一方,忙说:“你爹刚扫完雪,身上脏得很,快下来。”说罢,将儿子接了过去,梁文远听了,低头看了看确实沾了不少污渍,只不好意思得冲妻子笑了笑,说:“不碍事,明天换一件就是了。”说了,梁文远进了厅内,没多久就抱着一张客椅出来,放到躺椅边坐了下来,说:“这么好的日头,暖得让人想睡觉。”乐雨田说:“困了睡一会儿——”说着又起身,拍了他的肩头,指了指躺椅说:“你来这,外头暖和,不会冻着。”梁文远起来和她调了个椅子,一下子便瘫在了躺椅上。他双手沿着扶手摸了摸,直叹了一口气,乐雨田见状,心里猜到了七分,就问:“想起爹了?” 梁文远“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这紫竹躺椅是有些来头的,梁文远的父亲梁安泰就是躺在这张椅子上笑着去的,想着也巧,大概也是这么一日的下午,阳光烘得人满面红光,萧人复正带着一群弟子在操场上学剑,这是以往没有的,剑门的习惯向来不练武,只是铸造而已,就是想要学剑,梁家也没家传的绝学,只有祖宗留下的手艺。自从梁文远带萧人复上了山,梁安泰就一直盘算着让弟子习武的事情。这也难怪,梁安泰经历过元末起义,深知天下大乱时,钱财再多,都比不上一身的武艺,打铁还需自身硬,远的说可以投阵杀敌,光复中华,近的来说,可以自保剑门,免得流寇贼匪的骚扰,这大概是他处于动荡时的不安所致。萧人复一来,倒是了了他一桩心愿。 梁安泰似乎总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按梁文远的说法,就是父亲总能闻到一种恐惧,也不能说是恐惧,可能是一种难以明说的不安,元末大乱是造成这些不安的原因之一,但天灾人祸,世上总会有的,怕是想躲也躲不掉,真正让他觉得苦恼的,大概是当年的武道大会。 武道大会是大概是剑门第一回在武林中正经抛头露脸的时候,起因却也是因为一把剑。朱元璋在鄱阳湖剿灭陈友谅六十万水军,此后一战定江山,大明从此开立,新朝开始,华夏新复,天下百废待兴,皆因此战,武林中人才凋零,各门各派门可罗雀,冷清得很。强弱自有轮回,彼时强,眨眼间就落败了,王家庄便是个鲜明的例子。 武道大会便是用来治疗武林萧条的一剂良药,说是良药,梁安泰却想得极其明白,即便是药,也是毒药。起初是这样的,江南洗剑庄的庄主陈坤突然有一天拜访剑门,万物萧条,洗剑庄却像春笋一样迅速发展起来,门徒一日多过一日,与剑门的生意往来就愈加频繁了不少,但陈坤亲自拜访,倒还是头一次。他们二人如何交谈,又说了些什么,这些梁文远大致都忘了,只记得陈坤那时说,要携剑门共办一次武道大会,广邀武林同道同台切磋武艺,以此来激励时间习武之人。本来,是叫做“剑道大会”,因为洗剑庄擅使长剑,但不光光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陈坤随后提出,希望剑门拿出剑阁的“妖猫剑”用作大会的头彩,这样一来,赢了大会,即得名,又获利。陈坤滔滔不绝说着各式各样的利弊,梁文远那时只听得天花乱坠,但梁安泰心里清楚,这也许是洗剑庄想得到妖猫剑的一种拐弯抹角的法子而已,但转念一想,陈坤似乎不但想拿到剑,而且还要名。 梁安泰思虑再三,直说“剑道大会”过于狭隘,既是广邀天下武林同道,那边叫做“武道大会”更为贴切一些。按着梁安泰的想法,北武林的踏云堡,南武林的洗剑庄,两头都是惹不起的,更何况踏云堡练的是拳掌上的功夫,若只是比剑,等同是将踏云堡拒之门外,活生生得罪了他们,眼前洗剑庄风头太盛,剑门刚平复了没几天,若是此时违了他的愿,想必以后更是麻烦,想来想去,梁安泰才开口应了下来,但必须是武道大会,陈坤无法,只能退让了一步,这才心满意足得下了山。 他是走了,梁安泰却没闲着,即刻回房写了书信,让梁文远送去华山派,梁文远一看那信封上,正是写着莫良庸的名字,见父亲如此严肃,梁文远也一改常态,没有贪图路上的风光,连夜赶赴华山派,邀他前往剑门,莫良庸与梁安泰是知交好友,匆匆问明了缘由,便二话不说带着万青赶去剑门,那是梁文远头一回见到万青,二人年岁相仿,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梁文远是个读书人,讲起话来滔滔不绝,翻着花样,万青又是个耐不住的野性子,正好,一路上没几句便聊成了好友。 莫良庸匆匆赶到剑门,万青一直守在一旁,梁安泰父子关上正剑厅的大门整整商量了一天,原来梁安泰心里早就做了后手的打算,当世武林,唯有莫良庸一人能压制踏云堡和洗剑庄,早听闻万青修为不亚于当年的莫良庸,有过之而无不及,梁安泰又信得过他的为人,眼下只有让万青在武道大会中夺下桂冠,才能确保九兵不落入奸邪小人之手。只是莫良庸的为人,向来不爱争这些虚名,放在往常,即便是求他去,他也不会去的,更不用说让徒儿去,但这次梁安泰苦苦相求,莫良庸倒也二话没说,一口答应了下来,以他对万青的了解,应该有九成的把握。 另一方面,洗剑庄风风火火得下了帖子,武道大会才算是正经拉开了序幕。梁安泰自觉准备妥当,再三嘱咐莫良庸时刻督促万青练功,气得万青有苦说不出,每日都被莫良庸抓去华山派后山练剑,受了半辈子没吃过的苦头。而洗剑庄与踏云堡也纷纷开始行动,两家为了确保妖猫剑落入自家囊中,趁此机会纷纷收拢武林各大门派,除了少林、武当这些数百年的名门大派,江湖中有名有姓的,都投入了各自的阵营之中,南北武林之争,因为武道大会而首次搬上了台面上来。两家打着各自的如意算盘,只等着比武之期的到来。当然,他们也没想到剑门也已准备了万青这一奇兵,等到武道大会开始,万青便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连连告胜。 这是有缘由的,万青被莫良庸关了老一段日子,每天都逼着练功,没一日下过山,喝过酒,满肚子的怨愤正愁没地方发泄出来。好不容易盼到比武那日,万青哪还顾得上礼数之类的,往日堆积的一腔怒火全然洒在了比武的台子上,那些上台切磋的对手各个都遭了殃,只被打得屁滚尿流,叫惨不迭。按规矩,洗剑庄的庄主陈坤与踏云堡的堡主欧阳忠是这场比武的东家,是不能亲自下场的,二人只想着自己的人能赢下剑来,再转送给自己,原本九兵就能自主转赠,也不受拘束,哪知道半路杀出了万青,急得他们坐在位子上吹胡子瞪眼,气得无话可说,唯独梁安泰与莫良庸两人如释重负,心满意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章 江南洗剑庄(二) 这便是天下武道大会,也是万青腰中妖猫剑的由来。这一场闹剧,最终以万青胜出而草草收场,踏云堡与洗剑庄白白忙活了半天,到头来只给万青做了嫁衣,谁都没捞得一点的好处,倒是让他扬了名,华山派成了最后的赢家。梁安泰是安心了,莫良庸原本就不在乎这些身外物,也是无话可说,万青发了一肚子的邪火,修为也是大有增进,再加上名剑在手,一时间名冠江湖,看似圆满,却在一人心中种下了病根,这人便是海长空。海长空自幼拜在莫良庸门下,自打小来,练功倒是异常刻苦,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生怕丢了师傅的名声,只是他怨师傅偏心,偏爱万青,一身的绝学倾囊相授,也很万青,明明是师弟,却有云泥之别,但最该怨恨的,便是万青天生便是使剑的天才,自己苦练一年的功夫,被他两三个月便追了上来。那日万青夺冠,华山派满是庆贺,海长空在台下却痛苦万分,紧咬着牙冠,独自憎恨着世间的不公。之后海长空继任掌门,首先做的便是抓住了万青的把柄,将他逐出了华山,这事别人看似无头无尾,只觉得其中有道不明的缘由,可是树有根,水有源,哪里会有无端的爱恨?想必梁安泰生前也不曾想到,这世间的千变万化,又有谁能想得周全。 闭眼想到此处,梁文远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日光暖和,却是惬意得很,仔细想想,若是整日都能这样舒适,倒也不是一件坏事。想罢,梁文远正准备睡上一觉,只听见不远处脚步声声传来,听着动作,像是管家老吴,梁文远睁开双目,果然老吴正不远处跑来,没一会儿便到了跟前,乐雨田抱着梁山青起身行了一礼,问说:“吴爷,怎么了,匆匆忙忙的?”老吴拜见过他们,忙对梁文远说:“少爷,来客人了。”梁文远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先是“哦?”得一声,又问:“是谁?”老吴二话不说,递上了一张帖子,梁文远接来一看,只瞧了片刻,口气满是疑惑得说:“他怎么来了?”乐雨田问说:“谁来了?”梁文远合上帖子,伸了个懒腰,说:“花花公子陈三少爷。” “花花公子”这名号,倒是颇有些戏谑的味道,但用到了陈武玉的身上,倒是添加了几分的富贵气。陈坤膝下三位公子,陈武玉就是最小的一位,一生下来,正值洗剑庄荣华富贵的时候,命要比他两位兄长好得多。再加上还有两位姐姐,长姐如母,自然是对他百般的宠爱,光是伺候的丫鬟婢女都要比寻常子弟多上一倍有余,人家说他“花花公子”,意说他从小便长在胭脂水粉堆里,又看他是第三位少爷,便叫他陈三少爷。 梁文远拿着他的名帖扇了扇,心中想不明白,要是以往的时候,这陈武玉想上山上山,想下海便下海,就凭他要进皇宫,梁文远都不会觉得奇怪,只是眼看洗剑庄贺寿的日子要到了,这时候陈武玉不老实待在洗剑庄,兀自来剑门做什么?想罢,梁文远对管家老吴说:“去请进来吧——对了,请进来之后马上去找大哥,就说让他来正剑厅,有贵客登门。”说完,他转身又对乐雨田说:“夫人,你将青儿带到别处玩吧。”乐雨田心领神会得点了点头,正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问说:“文远,没事吧?”梁文远乐了,笑说:“放心去吧,换做别人我不敢多说,陈武玉嘛——”没说完,又笑了几声。乐雨田见他神情轻松,看不出丝毫的疑虑,她是最了解丈夫的,脸上一颦一簇,都跟写了字一般,眼下看着,确实没什么顾虑,便点了点头带着儿子走开了。 梁文远又伸了个懒腰,一转身,就看着两张椅子,正想要搬进厅里,一弯腰,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紧接着就听有人说:“无妨无妨,外头日头甚好,正好晒晒太阳。”梁文远猫着腰,一听这话,就慢慢直起身来,刚一转身,便有一股脂粉的香气铺面而来,却也不觉得刺鼻,这味道像似林中花草,精巧雅致,幽然淡雅,仔细品味竟还有一丝果香,他定睛一看,只见陈武玉头上戴着束发碧玉冠,齐眉勒着一条双龙戏珠金抹额,身上穿着一件三色仙鹤穿云公子衫,手中摇着一柄玉竹折扇,脸上春光满面,鬓发须眉像是被人拿裁刀仔细修剪过一般,眼中透着一阵阵秋波,要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位未出阁的大家闺秀。他身后头还跟着两位婢女,穿着华丽,品貌都能称得上是绝佳的丽人,与那些民间口口相传的美女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人缓缓走来,不一会儿才到了梁文远身前,梁文远敞开笑脸,行了一礼说:“几年不见,陈少爷还是这般春意盎然。”陈武玉将折扇交给了身后的婢女,回礼说:“梁兄别来无恙。”说完,向身后说:“春兰,冬梅,还不快见过梁门主。”梁文远一听,又仔细看了一眼——那叫“春兰”的姑娘面色红润,一张樱桃小嘴毫不吝啬得笑了起来,眼含春意;而那叫“冬梅”的姑娘,倒是白皙如雪,双颊微微泛着一道红晕,眼神犀利,不苟言笑。二人一个叫“春兰”,一个叫“冬梅”,真是再也贴切不过了。 二人纷纷行了礼,礼罢,梁文远说:“那就如你的愿——”指了指身旁的客椅,“——坐吧。”接着,又叫来一名弟子,吩咐去端上一些好茶与吃食来,陈武玉也不见外,只身坐了下来,见梁文远招呼完了,才坐了下来。梁文远开口说:“陈少爷贵足踏贱地,今日怎么想到来我这来了?”陈武玉忙笑说:“哪里的话,我难道还不能还做做客了?”这时有仆人端着茶和吃食上来了,梁文远让他们从厅内搬出了一张客桌,将一应食物放在了上面,就让他下去了,那弟子走前还不舍得偷摸看了看陈武玉身后的春兰冬梅,春兰发现了,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梁文远瞪了那弟子一眼,这才灰溜溜得跑了走,接着梁文远又说:“令尊的大寿要到了,你不好好在家里帮忙,凭白跑到我这来,不会是惹了什么祸躲到我这来了吧?”陈武玉笑说:“哪里的事,家里的事情,自然有大哥张罗,我落得一个清闲自在,多好。”梁文远打趣说:“那是自然,看你又是‘春兰’又是‘冬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洗剑庄开了花铺子。”春兰在身后噗呲一声乐了开来,陈武玉也不怪罪,反而也乐了起来,回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别人家的花圃,养的那是花,而我的花圃,养的是比花还要养人的美人。”说罢,眉目一挑,二人相顾笑了起来,梁文远自叹不如,又说:“行了,别说这些了,快说吧,找我为的是什么事。”陈武玉吸了一口气,笑说:“好吧好吧,你真是无趣。——实不相瞒,我爹派我来的。”梁文远心想果然,只问:“那你就快说。”陈武玉说:“我爹派我来和你商量商量武道大会的事情。”梁文远刚端起桌上的茶杯,一听他这样说,忙又放下,正色问说:“天下武道大会?” 陈武玉正眼瞧着他,一改方才的趣容,正色得点点头说:“我爹的意思呢是这样——王充不是死了么,听说快雪剑又回了剑门,不如效仿上次武道大会,再以快雪剑为筹码。”梁文远打断说:“筹码?——哪里来的赌局了。”随之便有些不悦起来,陈武玉忙挥手说:“差不多的意思罢了,老爷子说了,上次武道大会圆满得很,还给妖猫剑找了万青这样的主子,即挖掘了人才,激励了武林同道,这样十全十美的事情,何不一直办下去?”说完,萧人复迈着步子从锻坊的方向走了过来,见他灰头土脸,还没来得及洗把脸,想必刚才正在锻坊一同干活来着,只见他一边做一边掸着自己的衣服,走近了,梁文远忙起身,陈武玉看见也跟着站了起来,梁文远忙说:“来,引荐一下,这是我义兄萧人复。”陈武玉忙行了一礼,笑说:“原来这位就是梁门主时常挂在嘴边的义兄,在下洗剑庄陈武玉,见过萧大侠。”萧人复抱拳回礼,说:“不敢当,萧某一介草莽,担不起大侠二字。”陈武玉又恭维了几句,梁文远已经又从厅内搬了一张椅子出来,萧人复一时没看明白,问:“怎么不进去说话?”梁文远猫下腰摆好椅子,站起身笑说:“这位陈少爷说外头日光暖和,非要晒太阳。就就着他的性子来吧。”陈武玉忙说:“你倒是好笑,分明是刚才看你在外头晒太阳,我是省得你搬进搬出罢了。”梁文远摆手示意他们坐下,边说:“行行行,谢了你的好意。——再去沏杯茶来,再给拿块温湿的毛巾。”说完,叫了一名弟子吩咐了下去。萧人复不好意思说:“抱歉,方才在锻坊干活,还来不及擦把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章 江南洗剑庄(三) 陈武玉是不以为然,自然没往心里去,梁文远打趣说:“陈少爷是不在意的,只是他身旁两位美人怕是要笑话大哥了,不能让她们觉得这世间除了她们少爷全是粗糙的汉子。”说完,萧人复这才看到陈武玉身后站着两名绝世的美人,越发觉得不好意思了,忙低下头侧过身去。梁文远见状,笑着将陈武玉上山的缘由一一又复述了一遍,等他说完,萧人复已经将脸擦了干净,问说:“武道大会?” 陈武玉点点头,萧人复又瞧了瞧梁文远,那眼神意味深长,梁文远会心得点了点头,接着又开口对陈武玉说:“依照庄主的意思,这武道大会要怎么办呢?”陈武玉回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爹的意思是先让我来问一问剑门的意思,要是应允了,就等到他老人家寿礼上宣布了,反正到时候武林上的朋友齐聚一堂,也方便,也算提前通一通气了。”梁文远与萧人复沉思了片刻,梁文远先开口:“这事有点麻烦,我要先——”梁文远刚想说“要先和老爷子商量”,忙又想起梁安泰早就过世了,心中泛起一阵失落,如果梁安泰还在,尚且还能往他身上一推,自己就不用多想了,但眼前——想罢,梁文远又说:“踏云堡也知晓了?”陈武玉说:“还没呢,至少我出门前还不知道,现在就不清楚了,管他们做什么。”梁文远无奈,举目之下,应该也只有洗剑庄敢这般轻视踏云堡了,虽说这两家划江对立,但奈何本朝立都应天府,洗剑庄又在苏州,好比近水楼台的月亮,权势早已压过踏云堡,就说:“但若是按前次武道大会,庄家可是洗剑庄与踏云堡两家。”陈武玉又回说:“这自然是无妨的,我爹定会事先通知他们,规矩还照以前的来就好,欧阳忠和我爹不下场——你嘛,自然是替你爹的位子。” 萧人复在一旁只顾着听,也不说话,梁文远打心里想要推脱,但想着梁安泰当年也没推拖过去,自己又哪有这样的本事,再者现在的洗剑庄比之当年风头更胜,票号、钱庄一类的生意更是风生水起,以往不敢得罪,现在就更加得罪不起,但梁安泰有万青这样的胜子,自己却又有什么呢,万青倒是交情深厚,但他已经有两把九兵傍身,再托他也太不像话了一点,眼下连万青也帮不上忙了,又能找谁——忽然,梁文远脑中灵光一闪,像是一道惊雷将自己劈醒了一般,他猛一转头看着萧人复,萧人复见了一头的雾水,摸不着头脑,只无辜得回了个眼神。 接着,梁文远转身对陈武玉说:“此事没那么快下定论,你且在这住上一日,明天我给你个答复。”陈武玉见他面露笑意,不像是为难的样子,心想大概八九成是稳妥了,就站起身笑说:“不用不用,我在山下客栈开了房,我带着女眷,在这倒给你图添了麻烦。”说完,招呼春兰冬梅二人准备下山,梁文远又一再礼貌得挽留,陈武玉却也执意不肯,梁文远也知他不肯,他倒是不怕麻烦,倒是陈武玉觉得麻烦,生烦别人扰了他的春宵。于是也不再挽留,就送他下了山去。 “你方才瞧我那一眼,是想着什么了?”萧人复等梁文远送完陈武玉回来,已经将屋外的桌椅都搬了回去,见他回来了,他是太了解这个义弟的性子,这么一看,一定是心中有了打算。 梁文远抬手放在萧人复肩头,将他引到厅内坐下,才说:“先不说这个,陈武玉说的事,你怎么看?”萧人复摸了摸下巴,沉思了片刻,说:“好也有,坏也有——要是真能找一位像当年万青这样的俊才,倒是一桩大大的好事了,但——就怕这次没以往的运气了。”梁文远点点头,也应和说:“真像你说的这样,能给快雪剑找到一位主人,也是了了我心头的大事了,省得我再去琢磨。”萧人复连连“嗯”了两声,又听梁文远说:“但是当年武道大会,倒是成了这两家明争暗斗的幌子,我最瞧不上的就是这个,明着说是激励武林同道,说白了就是攻城略地的勾当,都是江湖中人,净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说完,梁文远衣袖一挥,满脸的义愤。 萧人复却说:“但你要是不答应,又是得罪了他们两家,找不找你算账先不说,就光拿眼下的生意来讲,也算得罪了老主顾,到时候搞不好洗剑庄一高兴自成一家锻坊,咱们的生意可就去了大半了。”梁文远按着太阳穴,低声说:“要答应——老爷子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罢了,又接着说:“当年老爷子靠着万青,如今——”说着,他转头看向萧人复,一眼不发,双目炯炯有神,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吸力,正将萧人复一步一步往眼窝中拉去,萧人复不知不觉将身子凑了上去,死盯了片刻,顿了片刻反应过来,才猛地往回一缩身说:“你是想让——我?”梁文远只点了点头,萧人复重复问说:“你是想让我做当年的万青,下场比武?”梁文远还是点了点头,厅内一时陷入了沉默,二人只隔着桌子相互对视,像是两座对视的石狮子,一动不动,僵在了那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萧人复长长得叹了一声“唉”,紧接着才将身子松了下来,他说:“似乎也没其他办法。”梁文远说:“大哥不用太过为难,这是万不得已的法子,最好的路子,还是找一位杰出的俊才来。”萧人复点了点头,应和说:“也是,终究还是说不准——但你也知道,上台比武的,八九成都是踏云堡和洗剑庄的人,就算——你不清楚底细,难说到底是谁的人。”梁文远思索了片刻,说:“我们一直待在山上,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对外面的事情一窍不通,还是要找一个明白点的人一块商量商量。”萧人复连连应和,梁文远脑子里快速得思索着,不知觉就站起了身在厅内来回踱步,萧人复看他背着手,眉头紧锁,像极了他爹梁安泰的样子,一时间看出了神,只听梁文远忽然发声,说:“要快点,找万青上山来。” 说罢,果断得双袖一扬,大步向厅外走去,边走边喊着:“吴爷!”他这几步的背影,更是让萧人复想起了梁安泰来,只是时光荏苒,当年那个自由自在的少年似乎早已不复存在了,想来想去,只觉得大概梁安泰也是这样长起来的罢,萧人复也不知为什么就笑了笑,也起身走了出去。 梁文远找来管家老吴,三言两语得交代了一番,找了一名经常跟着镖局走镖的弟子,认得路,路上的经验也多得多,让他连夜赶去京城百花楼,言明定要找到花三娘,托她尽快找到万青,寻他上剑门一见,暂时将他师傅的事情放一放,还特地给了他一张自己的名帖,有了这个,找花三娘就方便了许多,那弟子一一应下,在脑子里反复过了三遍,才去马厩里牵了马,一溜烟下了山去。 话说万青那日与梁萧二人在西湖边楼外楼饮足了酒,第二日便赶去码头,按百花楼的消息,杭州西枫会曾在杭州城内见过他的身影,瞧方向正是朝码头去了。万青思来想去,倒是极有可能的,从杭州码头乘船出海,几天的功夫,便能到灵霞岛,岛上有座山庄,名叫“临海山庄”,常年做水产的买卖。万青到了码头,哪知道那几日天寒地冻,不是出海的时候,沿途问了不少船家,却找不到船家肯载他出海,生了一股子闷气,只好等过了年关,天气好些了再出海。 这会儿子他正站在甲板上,眼前已经有了灵霞岛的轮廓,不过还蒙着一层雾,确实也看不清楚。万青是第一次去灵霞岛,以往只是听莫良庸说起过,想起这些就让他有些头疼。 是这样,万青自小便跟着莫良庸长大,待他亲如子侄一般,走到哪里就带到哪处,在万青印象里,是要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这个师傅的,别人看,莫良庸独步武林,剑法超然,神龙见首不见尾,任何夸赞加注于他一身似乎也不过分,但万青自己明白,师傅并非是举世无敌天下无敌的,换句话说,自古便有十八班武艺,更有前人所著百兵谱,剑乃百兵君子,却非百兵之王,临海山庄的庄主笑海生便是莫良庸生平强敌之一。 笑海生不使兵刃,但说起腿脚上的功夫,万青很难想出第二个能与他相提并论之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章 江南洗剑庄(四) 莫良庸早年,闻名前来下战书的,不说多少,百十来人总是有的,其中不乏糊里糊涂的草包,也不少真才实学的绝:“客官您里面请,要多少您说一声,待会儿给您送到桌上。”万青听他这么一说,才抬头看去,原来这小贩身后便是一家酒馆,看来是连在一块儿的,正好,有菜有酒,万青要了不少,便走了进去。 一顿胡吃海塞,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万青只管吃饱喝足,好好享受一番,这海边的海鲜自然是一绝,只是经油这么随手一煎一炸,便成了陆地上难有的美味,万青这才慢慢对灵霞岛有了好感起来。整一壶酒下肚,小贩走上前说:“客官不是本地人吧。”万青此时心情极好,直点点头,又想起来说:“对了,老板,和您打听打听。”那小贩拍了拍胸脯,忙得意得说:“您可是问对人了,凡是这岛上的事情,就没咱不知道的。”万青双眉一展,挥手示意小贩坐下来,那小贩倒也不客气,就坐了下来,万青凑上前说:“这几日岛上可曾见过其他外地来的,年纪有些大,是个老头。”那小贩眼珠子转了转,点头说:“好像是有,不过小的也记不大清楚了,咱们这往来的外地人很多,特别是那些做水产的酒楼饭馆什么的。”万青神情一震,赶忙问:“您知道他往哪去了吗?”那小商贩摇摇头,说:“那倒是不知道了。”万青顿时泄了一股气,叹了一声,没料到那商贩还有半句没说完,只听见那小商贩凑上前低声说:“不过那老头来的那晚上,山上的临海山庄就着了一把大火,全给烧没了!”万青听罢,“嘭”得一声从客椅上站了起来,桌子上的酒菜都给震了下去。 “你说什么?!”万青说。 万青慌忙中扔下银两,一蹬腿就跑出了酒馆,那小贩见他出手阔绰,忙笑盈盈收起桌上的额银两揣进怀里。万青酒意四散,早就飘去了九霄云外,他心中只想着临海山庄,足下奋力疾奔,好在方才酒足饭饱,倒是劲道十足,只见他没跑出几步,足下运起轻功,蹬得一跃而起,直上了树枝上,接着又是几步,又飞去了另一个枝头,林中此时只有他一晃而过的身影,仿佛鬼魅一般在枝头穿梭,惊得群鸟扑翅疾飞,摸不着头脑,他腰中的两把剑不由得撞在一起,发出乒乒乓乓清脆的敲击声,在月夜下听得格外清楚。 好不容易飞身到了临海山庄前,万青这才收住声音,一手扶住树干,站在树枝上往下放看下,眼前的临海山庄哪里还有生色,只有一片灰烬,完完全全的焦炭,连门前那两座镇宅的石狮子都被烧成了一黑一青的两面,更别说倒在地上,堆成一堆的房梁瓦柱了,隔着远万青都还能闻到一股木炭的焦味。眼前这场景,直让万青心中慌了神,只呆呆站在树枝上,心中万般念想一一闪过:谁干的?笑海生在哪?师傅在哪?难道与师傅有关?天下武林,谁能烧得了笑海生的临海山庄?一桩桩念头闪过,万青只觉得眼前蒙过一片雾水,他深深吸了口气,只想既然来了,还是下去仔细瞧一瞧。 想罢,万青一个跟头纵身跃了下来,稳稳得停在了地上,他几步走到原来的大门前,那两座石狮上的灰烬还未擦去,看来万青心想近日没有下过雨,显然还没有人来打理过这里,他伸手摸了摸,又捏在手中搓了搓,只觉得很干燥,看来只在这几天的事情,想必还留着诸多蛛丝马迹,要进庄仔细查看一下。万青边走边想,最坏的打算,莫不是师傅莫良庸在这点了一把火,可这怎么说得过去,莫良庸与笑海生是棋逢敌手,即使对手也是好友,虽说两人都上了年纪,脾气古怪了一些,但也不至于一把火烧了临海山庄,再说笑海生的修为也不在师傅之下,怎么就这般让他烧了临海山庄。想到这,万青低下头仔细看起沿路的地板,恨不得要将脸贴到青石板上,看来看去,始终也没找到打斗的痕迹,他来回找了找,发现房屋四处也丝毫没有痕迹,于是便转身顺着墙角看去,哪知道墙上除了斑驳的烟灰和烧焦的痕迹什么也没有,万青觉得万分诧异,不说痕迹,整整一圈看下来,似乎也看不出有任何慌乱,火海之内,众人应该是手忙脚乱四处逃命,但眼前的景象,好像是一座空房一般,万青直起身来,直叹奇怪。 再三确认了没有打斗的迹象,万青又随处闲逛了几圈,渐渐也习惯了焦炭的刺鼻味,他捡起一块焦木,凑到跟前闻了闻,又扔了下去,眼下临海山庄成了一片灰烬,连笑海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万青常年在江湖上行走,直觉告诉他这事绝不寻常,莫良庸与笑海生乃当世绝顶高手,除非是朝廷,谁都没法让这两人同时消失无踪,想到这,万青倒吸了一口冷气,“朝廷?”万青问了问自己说,可是仔细想来,这丝毫没有道理,正想着,忽然,万青耳垂一抖,不知从哪传来一阵稀疏声。 万青才意识到方才太过入神,也是临海山庄这模样吓着了自己,竟忘记了提防周围,想罢,万青屏息凝神,暗自运起内劲,传功入耳,仔细辨别着空气中的怪异气氛,果不其然,周围不远处的山林中,竟有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内息声,这一阵阵内息极其均匀,间隔之间竟然毫无空隙,想必来人修为不浅,万青直想要放在寻常人,定是察觉不出来的。 万青站着一动不动,一手慢慢摸进袍子里,缓缓握住了妖猫剑的剑柄,四下无声,月夜下只有微风拂动树林,影子摇曳来去,静得使人不舒服,僵持了片刻,万青始终是耐不住性子了,大声说:“各位朋友,不妨出来打个招呼?”只听他说完,四周也无人应答,万青无奈,只能又等候了一阵子,哪知道这些人始终没有现身,他那股子的邪火便慢慢生了起来,自己连日坐船赶到灵霞岛,吃尽了苦头,刚上岸没多久,虽说饱餐了一顿,但没想到临海山庄被烧了精光,原本想着能找到莫良庸,至少能恢复自己华山弟子的身份,现在师傅没找着,连笑海生也不见踪影,已经是苦恼极了,又想到方才自己像耍猴一般被人围观着,怒火中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双足用力一点,瞬间化作一道白光往左侧一颗树上飞去。 夜色中,只听见一声怪似于猫叫一般的狰狞声,紧接着,不远处一棵树随着一阵抖动,“嘭”得掉下一个黑影,还未等黑影落地,白光又是一闪,到了另一棵树上,又是一阵晃动,随着落下了一个黑影,这般反复再三,树林中落下十数人来,众人还未站起身来,万青又不知从哪落到了他们身前,妖猫剑不知何时收入了剑鞘,万青上前瞧了瞧,见这十数人统一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一张黑面巾,头上包着一块黑布,除了双眼,也看不出其他来。这行人正揉着身子,万青走上前,问说:“各位朋友,别来无恙。”那些黑衣人听了,纷纷互望了一眼,忙凑近身子,围到了一块来,但一句话也不说,惹得万青越加恼火,正要上前,忽然间林子深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万青抬起头来,直直往林子深处看去,只见月光下渐渐隐现出一个人影来,此人带着银丝面罩,在月色中极为明显,身上穿着一件遮住全身的斗篷,只露出了这张面罩。那身影几步走到了那群黑衣人身前,看姿势,似乎是看着万青,万青也不躲闪,只站在那让他看个够。 “万大侠,果然好功夫。”那人开口说话了,听声音应是一名成年男子,呼吸之中听不出停顿,语气也是淡然,似乎并不将万青放在眼里。万青听后,回说:“过奖,不知阁下是?”那银面人呵呵笑了起来,只听他对身后的黑衣人说:“你们先下去吧。”黑衣人们得令,匆忙闪进了树林中,只听林子窸窸窣窣,随后便没了踪影。 银面人见众人退下,才说:“现在干净了,不如我们聊聊?”万青冷哼一声,说:“哦?——我万青哪都不好,就有一点好,就是从不和陌生人闲聊,要聊天,你可能是找错人了。”银面人笑了一声,也不在意,说:“何必这么快拒我于千里之外,不放听听我要说些什么。”万青忙说:“不必了,除非你把这难看的面罩摘下来,让我认识认识。”银面人说:“这可恕我做不到——”万青回说:“那便算了,万某不强人所难。”作势便要离开,银面人见状,忙阻说:“难道万大侠不想知道尊师的下落?”万青心中一惊,回过头问说:“你知道我师父在哪?”银面人依旧淡然说:“万大侠不远万里来灵霞岛,为的不就是尊师的下落么。”万青往前走了几步,逼问说:“他在哪?”银面人没有做声,万青呼出一口气,说:“罢了,我没那么多的耐心。”说罢,忽然闪身向前,挥掌向银面人攻去。银面人早就料到他要抢攻,见他掌风快要到跟前,忙纵身往右一闪,躲了过去,万青也未想一招制敌,见他侧身闪过,足底一转,身形又像蛇一般扭转了过去,随着双掌又贴了上去,那银面人足下运起轻功,忙向后退去,万青双掌只停在他胸前,二人一进一退,始终隔着一圈的距离。 万青见状,忙使出一招白云出岫,以指为剑,直向银面人攻去,银面人见他指力不凡,已是躲闪不及,只能挥掌往他天灵劈去,万青不紧不慢,指端往上一转,唰唰唰三指齐出,银面人忙收住掌势,忽然身形一转,闪过了万青的指锋,又顺势飞身一跃,双腿连环踢出,万青忙横过手臂,将他挡了下来,趁着空隙,他转指为掌,一掌打在了银面人的肩头,只见二人嘭得一身都往后震退了几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章 江南洗剑庄(五) 万青忙甩了甩方才接下银面人足击的胳膊,笑说:“倒是小看了你。”那银面人也是揉了揉肩头,反讥说:“过奖过奖。”万青冷哼了一声,一时双足踏定,双手往外抡了半圆,全身真气灌入,只听他猛得喊了一声“看剑!”,话音未落,只见一股狂风从他身上朝四周喷涌而出,身上的袍子被激得直往外激扬,腰中两柄长剑铮铮作响,猛然间万青收回左手,接而抡圆了向前直去,随着他一声“去!”妖猫剑猛然发出一声尖鸣,从剑鞘中直直得飞射出来,刹那间虹光一闪,万青跟着纵身向前飞去,妖猫剑像是通他人性一般,竟环绕着万青手臂旋转着向前攻去。 那银面人吃了一惊,顿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见妖猫剑越转越快,已经看不见万青的身形,眼前只有一股银色的旋风,尖端正飞速向他钻来。银面人忙从腰中解下一物,此物像是腰带一般系在他的腰上,等他抖落出来,原来是一条银鞭,这条银鞭长得极其古怪,一节接着一节,数不清有多少节,只能看见每一节都像是一节人骨,纷纷长着锋利的倒刃,银鞭末端是一段四面开刃的利剑,在月光下微微闪烁,看着像是一段极长的人骨,让人心惊胆寒。 只见银面人双手挥舞,银鞭化成一条银色巨蟒,蟒蛇头正吐着银白的信子直往万青攻去,银鞭一触到妖猫剑,发出了一阵阵刺耳的撞击声,万青见状,停下剑风来,纵身跃到半空,挺剑像是箭羽一般往银面人射去,银面人往后猛得一抽,银鞭贴着青石板往后飞去,一时火花四溅,青石板上落下了一条深深的伤痕,待银鞭还未到尽头,银面人身形一转,收势快若电闪,银鞭顿时化作一道道银光向半空中射去,一时间临海山庄变得一片明亮,银鞭撞在妖猫剑上发出一阵阵银星,将二人的身形照得通亮无比。 二人缠斗了数十回合,青石板上剑痕鞭痕密布,万青继而使出一招“剑落迟暮”,只见众剑归一,化成一柄金色巨剑向银面人斩去,银面人见状,忙向后退去,手中银鞭飞速旋转了起来,只一会儿便像蛇一般缠在了金色巨剑上,这时候,二人内劲猛地撞在一起,临海山庄似乎发出一声沉闷的敲钟声,一股起浪以这二人为中心向四周压了出去,顿时树林激起一阵猛烈的晃动,鸟兽纷纷受了惊讶,嚎叫着向四周逃去。 临海山庄内,银面人的银鞭尾端正缠绕在万青手中的妖猫剑上,二人纹丝不动,万青右手立剑在侧,左手暗捏剑诀,左足踏在身前,右足稍后,银鞭绕在剑身上微微颤抖,发出微弱刺耳的敲击声,鞭身被拉得笔直,仔细看去,妖猫剑竟然顺着银鞭扭转了起来,一时间说不上是银鞭吃住了剑,还是剑咬着银鞭不放,它们就像是蛇与猫一般缠绕在一起。 银面人也不甘示弱,和万青拼上了内劲,二人变成了两座石头人,兀自立在临海山庄一片废墟之中。银面人先开了口,语气极为淡然,声音仿佛是刚从冰窖中冷藏了许久一般,说:“妖猫剑果然名不虚传。”万青不以为然得冷笑了一声,又转头看了看缠在剑上的那段银鞭,说:“七窍钉骨鞭,你是魔教的人。”银面人只是沉默了片刻,依旧不紧不慢得说:“万大侠好眼力。”万青回说:“这么说你便是承认了——临海山庄也是你们烧的?”银面人没有回答,只说:“万大侠这么好的身手,不如投到我们帐下,也不凭白浪费你这身修为。”万青哈哈笑了起来,回说:“你倒是抬举我了,我万青再怎么浑也是华山弟子,还不至于落魄到投入魔教门下。”银面人说:“万大侠记性似乎不大好,华山早已将你像丢垃圾一般扔了门外去。”万青冷笑了一声,说:“这是我们华山派的事情,不用你魔教来操心。”说罢,万青手上猛然一用劲,将剑就拉回了半分,银鞭顺势而上,银面人止不住上前了两步,只听万青又说:“朝廷早就下旨剿灭魔教,你不在西域好好躲着,跑到中原来做什么——临海山庄——还有我师傅失踪,是不是都和你们魔教有关?”那银面人一言不发,只顾着运劲抗敌,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只见手中的七窍钉骨鞭快要脱手,这样下去势必要被万青重创,忽然间,银面人另一手大肆一扬,衣袍像是长了腿一般从他身上褪了下来,紧接着直向万青铺面而去,万青见状,只觉得是银面人弃下僵持中的七窍钉骨鞭,独自闪身攻上,万青直想来得正好,随即挺剑一抖,七窍钉骨鞭便十分听话得从妖猫剑上滑了下来,妖猫剑得令,顿时又恢复来了一柄笔直的长剑,万青踏地纵身跃起,扬剑在前,直面向前飞去。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妖猫剑似乎懂得护主一般,竟从万青手中飞射而出,随即又绕着他的身形环绕飞舞,形成了一个光影四射的银球,万青眼见黑袍近身,只以为是银面人纵身攻来,当下只喊了一句“破!”,就在这时,妖猫剑化作一道剑刃作的飓风,将黑袍顿时粉碎成一片残渣。 万青飘然落下,这才直想中计,一时空中黑袍的碎片乱舞,悄然落下,像是下了一阵黑色的雪花,那银面人早就消失无踪,万青忙向前追上了几步,猛然间余光却瞟见地上正放着一张纸一般的东西,随即止住脚步,弯腰将它捡了起来,只见那纸上工工整整写了八个楷字——“明王不灭,白莲永盛。”万青握着那张白纸,越握越紧,直到成了手中的一团废纸,接着,他将纸团向空中一抛,唰唰唰几剑挥出,那纸团嘭得燃起了一股火焰,紧接着化作了灰烬,看着灰烬慢慢落下,万青一字一顿着说:“——白!莲!教!” 再一转身,四下已是再也无人了,也感觉不出又任何气息来,比方才还要更静了不少,临海山庄现在才有了一片被毁的迹象,剑痕鞭痕将原就只剩残骸的临海山庄雪上又加了一层厚厚的霜,万青又像刚到这里时一般又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虽说只是一夜之间,前脚间与后脚间完全是两个模样,才上岛时,万青无论怎么都想不出会有白莲教作祟,况且以方才这番颤抖看来,此人修为不凡,似乎不在自己之下,加上他这七窍钉骨鞭更是魔物一般,能够百步之位取人项上人头,鞭刃锋利无比,又长着倒刃,只要给普通人缠上,瞬间即可五马分尸,残忍至极。 万青仔细看了看银面人出手留下的痕迹,只觉得此人收鞭、甩鞭、挥鞭一气呵成,动作极为干净利落,即便是面对自己也没有露出半分的疑虑,出手快而精准,看样子绝是一名江湖中的老手,战斗经验丰富,临场不乱,出手老辣,这样子的人竟在白莲教中,万青实在有些吃惊。早在大明开国以来,皇帝朱元璋早已下令剿灭各地白莲教众,万青想起市井中口耳相传,但却记不大明白,只记得似乎有人与他说起过,数百年前摩尼开创白莲教,东传至中原,中原人将其与本土佛教相结合,逐渐便衍生了明教,传言朱元璋起兵时曾效力于韩山童帐下,而韩山童正是明教中人。韩山童兵败后,手下刘福通等人拥立其子韩林儿称帝,并向世人称之为“小明王”,定都汴梁,建国号“宋”,而没过多久,韩林儿与刘福通在途径瓜洲中不幸沉入江中溺死,至此后朱元璋登基,建立大明,许是见识过白莲教的手段,朱元璋登基后便下旨剿灭白莲教,而白莲教众为求自保,纷纷躲进了西域沙漠之中。 万青想传言若是无误的话,白莲教眼下应该远在西域,又怎么会横跨中原,来到这东边的灵霞岛上,再者说,这临海山庄的一把火,究竟和白莲教又有什么关系,万青仔细回想方才那银面人的说辞,只想到那银面只说人邀他入白莲教,这倒是有些像军营中招募新兵一般,但白莲教教中信徒成千上万,几时又需要新丁了,退一万步来说,白莲教招募新丁,一定是为了某一个目的,这其中又与临海山庄有什么关系,眼下笑海生也不见了踪影,万青想了又想,只觉得其中关系千丝万缕,自己一时也没了主意,只想等天明后乘船回去再说,这一趟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查到了白莲教这一线索,说不定沿着追查下去能找到莫良庸和笑海生的消息,想罢,万青抖了抖外衣,将妖猫剑收回了鞘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章 江南洗剑庄(六) 不知觉中,万青只觉得刚才上山前吃的食物被刚才一场打斗都消化了去,眼下竟又觉得饿了起来,他摸了摸肚子,转而向山下走去。四周漆黑一片,唯独民房前零散点着的烛火,还有几只看家护院的狗正隔着院墙正互相攀谈。万青慢慢穿过镇子,等再次闻到了腥人的海风,知道已经到了海边,万青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想着便在此等到天明,搭坐第一班船去杭州城,之后再去百花楼找一回花三娘,喝些酒,顺便打听些今日江湖上的秘闻,看看是否有白莲教的消息,运气好的话,或许能探听到莫良庸的消息,不过上岸后还有一件要事要做。 万青席地而坐,屏息聚神,在大石头上整整打坐到天明,等到运送渔产的货船,一路搭坐到杭州码头,下了船,万青随处找了一家酒馆,忙饱餐了一顿,罢了,又讨要了一些笔墨,唰唰书写了一通,接着将书信折好收进囊中,但眼下却找不到人送书信,万青又一家家得去找镖局,这样小的活一般镖局也不愿接手,架不住他百般相托,总算找了家镖局,正巧要走镖到金华,便应下来顺道将书信捎去,万青再三谢了,又掏出些银两,这才动身前去南京。一路上万青换马疾奔,没一日一夜休息过,饿了便吃干粮,这几日奔波下来,直让他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万青写了一封书信寄到剑门中,上面只写着诸事小心这般的话来,万青自己也说不上理由来,只觉得有必要提醒梁文远,只因为自己被逐出了华山派,眼下似乎唯独只有剑门让他有些放心不下。 等到书信到了龙泉剑门,万青也已然赶到了百花楼中。说来也巧,梁文远前几日正派人前去百花楼的消息,报信的弟子还未回来,眼见万青的书信却到了门中,梁文远打开一看,只觉得一头雾水,再仔细想了想,估计是万青说的正是天下武道大会一事,又看他没有说明何时上山,直在厅内骂他粗心大意,但这几日梁文远忙着挑选给陈坤贺寿的贺礼,只骂了几声便把这事儿给忘了。 等万青到百花楼的时候,日头还在正午中挂着,里头正也没什么客人,姑娘们一见他进来,一股脑得都扑了上来,纷纷拿他打趣,一下叫他“姐夫”一下又怨他好些日不来百花楼,直冷落了花三娘,众人围着他吵闹着,一时间百花楼里娇笑声迭起,姑娘们各个扭动着细腰,百花楼果真的成了百花齐放,万青也是乐在其中,也不管连日奔波的辛劳,只是花三娘在后院听得出奇,只想白日当空的,哪里来的客人,忙整了整衣冠就挂笑走了出来,见姑娘们正围着一张桌前,又是端茶又是送水,看到这,花三娘心里就明白了七分,只粗着嗓子在众人身后咳嗽了两声,姑娘们听罢,忙纷纷闪开了一条道来,只见万青正坐在桌前和姑娘们打趣笑乐,花三娘见罢,走上前说:“我还以为是谁来了,惹得我这些姑娘们这么开心。”说完,就坐到了万青对面。一名姑娘说:“万大侠不知道,三娘近日来直叹气,只说见不到万大侠,饭也吃不下去了。”一说完,身旁又不知哪里又应和说:“是呀是呀——万大侠要是再不来,可活活把三娘饿瘦了。”花三娘面上一红,忙嗔怒说:“闭嘴闭嘴,哪有你们的事情。”万青笑说:“你们是不知道,出了一趟海,可没把我折腾死。”还不等花三娘说话,忙又有姑娘抢问说:“出海好不好玩?”——“对呀,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海呢。”——“快说说,快说说,有什么有趣的事说给我们听听!”就这一会儿,姑娘们都凑了上来,就将花三娘挤到了一边去。 百花丛中,万青一下子卸下心防,只觉得分外轻松,前几日的忧虑一下子烟消云散,只身在此,只想投入其中,不再去想那糟心的事情,于是就出海的事情添油加醋得描述了一番,只不过将临海山庄一事瞒了过去,百花楼中虽然美妙,但人多嘴杂,生怕惹出事端来。 万青陪着姑娘们玩闹了一阵,直到暮色降临,百花楼里陆陆续续来了客人,万青这才脱身了去,花三娘早就气鼓鼓得回到了后院,万青环顾四周没瞧见她的身影,只见旁边哪位姑娘朝后院努了努嘴,万青会意,一溜烟朝后院小跑而去。 花三娘的卧房关着门,万青蹑手蹑脚走上前,轻手“啪啪啪”敲了三声,只听里面没有反应,万青在外赔笑说:“三娘,我进来了?”说完,自顾自轻轻推开了门,只见花三娘正背着门,坐在桌边,万青凑到跟前,怪里怪气说:“三娘?”花三娘斜目白了他一眼,也不理他,万青又绕着桌子凑到她面前叫了一声“花三娘——”花三娘见他猫着腰,两手托着下颚,装着方才姑娘们的样子,不禁笑了一声,又忙收了起来,转过身避开了他去,说:“你来做什么,外头好玩着呢。”万青见桌上正置着以盏茶,便想借花谢佛,端起来递到她跟前,配笑说:“这也是替你逗逗她们开心,不然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怎么招呼客人。”花三娘说:“得了吧,你倒是有理了。”万青连连赔不是,花三娘见状,口吐连珠,将万青好一阵数落,万青只在一旁笑呵呵应着,又是掐肩又是捶腿,接连赔了不下百个不是。花三娘这才消了气,起身让丫鬟重新沏了两盏绿茶来,才对他说:“说罢,有什么事?”万青拉长脸说:“没事就不能来瞧瞧你了。”花三娘冷哼了一声,说:“你哪有那么好心,你心里头只有你那个——放着吧,这里没事了,你先下去。”丫鬟笑着退出了房去,花三娘再看万青,见他一脸疑云,和方才换了个人一般,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才坐到他跟前说:“怎么了?”万青眉头皱了起来,说:“临海山庄出事了。”花三娘一惊,跟着又重复了一遍,说:“笑海生的临海山庄?”万青只说:“还有其他谁的临海山庄吗?”花三娘沉思了片刻,跟着头不经意转了一转,起身踱步起来,说:“北海阎王笑海生?——谁能烧了他的山庄?”继而又坐了下来,一手搭在万青胳膊上,问:“你知道是谁做的?”万青摇摇头,说:“不知道——但是我遇到一个人——哦不,是一群人。”不等花三娘接话,万青眼神一转,变得像是一把尖刀,看着花三娘说:“是白莲教的人。” 万青这六个字正搭着万青那般锐利的眼神,二者相加,像是一把利斧从天而降,笔直得沿着鼻梁骨劈在了花三娘的脸上,花三娘腾得从圆凳上站了起来,圆凳随声倒下,直溜溜在地上打转。花三娘又开始踱步起来,双手搓在一块,越搓越快,嘴里不住得念说:“白莲教——白莲教——这不可能——”万青只静静坐在一边,看这样花三娘走来走去。好一阵下来,花三娘才停了脚步,转身问万青说:“你怎么知道是白莲教的人?朝廷不是早已经将他们剿灭了吗?”万青回说:“也不尽然,听说白莲教余孽躲进了西域。”于是便将临海山庄与银面人一战的事情彻头彻尾细细说了一通,到最后又将“明王不灭,白莲永盛。”这话说了一遍,花三娘直听入了神,等他闭上口,也没反应回来。 只听万青叫了一声“三娘!”,她这才回过神来,“嗯”得问了一声,万青这才慢慢说:“三娘——你要帮我查一件事。”花三娘应下,问说:“你说。”万青回说:“帮我查一查七窍钉骨鞭现在落在谁的手上。”花三娘点了点头,喃喃说:“七窍钉骨鞭——我知道了,还有吗?”万青摇了摇头,说:“其他便没了,我已书信去剑门,让他诸事小心,白莲教此次在中原武林出现,我觉似乎要出大事。”万青刚一提到梁文远,花三娘才反应过来,不禁一掌打在万青肩头,万青忙揉住肩头“嗷”得叫了一声,花三娘接着说:“剑门正到处找你——你还不知道吧,洗剑庄要重开天下武道大会!” 万青正揉着肩头,只怕自己听得不真切,又问了一遍,说:“天下武道大会?”万青一听到这几个字,身上的汗毛就像得到了军令一般齐刷刷站立了起来,好多年陈下的旧火一下子就又燃了起来,一下思绪回到了旧时华山思过崖,那时莫良庸整日提着剑堵着后山的路口,早晚只盯着自己练剑,自己性子懒散惯了,最好的就是边吃酒边耍剑,要是碰上良辰美景,趁着酒兴随意舞上一段,实在是别提有多畅快。哪知道平白无故出了个什么天下武道大会,让莫良庸整日堵在思过崖上练功,他印象中自己的师傅从未这般严厉过,似乎是将这辈子该严厉的日子都凑到了那一年去,整一年万青叫苦连迭,想发火也没处,打也打不过莫良庸,只好憋足了劲等着天下武道会开始,思过崖洞内一角中,整齐得划着数道剑痕,这便是他当年唯一的发泄处了,每划一道,万青都像是独自宣判着对手的死期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章 江南洗剑庄(七) 这会儿听到天下武道大会,万青汗毛直立,陈年阴影蹭蹭得直往脑中冒去,不禁泛起一阵恶心来,紧接着又问花三娘:“天下武道大会,怎么——哦,对了,为了快雪剑!这是故技重施哪。”万青自问自答,花三娘在一旁应和说:“我猜也是。”万青直摇摇头,叹气说:“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为了把剑净是折腾,有什么意思。”花三娘回说:“你可别忘了,当年踏云堡和洗剑庄弄什么武道大会可不只是为了一把剑而已,借着这名头,他们四处招揽武林门派,忙活了这么久,最后剑却落到了你的手上,你说他们怎么咽的下这口气。”万青回说:“你以为我有多想要这剑么——”说着露出了妖猫剑的剑柄,摸着——“都是老头子逼的。”话是这般说,但万青眼中尽是爱惜之情,妖猫剑随他多时,早就视同手足一般,万青刚获妖猫剑时,只觉得此剑十分怪异,说是长剑,有时又却像是一柄软剑,虽说是软剑,却又能像在与银面人斗阵中死死咬住他的七窍钉骨鞭,当时使起来极为不顺,但等他摸清了门道,才觉得妖猫剑之所以称之为妖猫,是因其阴晴不定,宛如林中野猫,脾气时晴时雨,让人捉摸不透,若是没有万青这般的修为,还真是难以驾驭,又恰巧万青生性放荡不羁,正和了妖猫剑的口味,一人一剑,与其说是主与仆的关系,不如说是一对性情同样古怪的挚友来得贴切。 花三娘走到他跟前说:“现在不同往日了,洗剑庄地处苏州,离京城再近不过,坐拥地利之便。北武林与南武林之间早已不再平衡了,你看我这百花楼里,来的最多的便是南武林的人,十个里面九个是洗剑庄的人,踏云堡再想和洗剑庄斗,已经是不太可能了,我看陈坤的野心可是越发大了。”万青说:“所以文远才会找我——梁老爷子在的时候,他能找老头子商量,现在老头子不知道在哪,梁老爷子也没了——你说老头子能去哪了。”说完,万青趴在了桌上,两手挠起了头发来,花三娘见状,笑着拍了拍他的头说:“这就是人家说的‘子承父业’,一代传一代,如今老的不在了,你们小的自然是接了棒来。”万青将蒙在双臂中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看着花三娘说:“我今晚先住着,明日一早启程去剑门。”花三娘笑说:“行——我这就去吩咐人给你开间房去。” 说完,花三娘便小步跨出了房门,出了后院,百花楼的热闹便来了,和方才截然是两幅情景,花三娘没走进正厅,隔着影壁墙唤来了一名丫鬟,吩咐说:“留一间雅间。”那丫鬟听了,只愣了片刻,又刹那间想了明白,直挤眉弄眼说:“哦——明白了,我这就去。”花三娘将手凑到她脸前,直作势要扭她的脸颊,笑着往回走去。那丫鬟只站在原地,探头往她看去,脸上净是坏笑,哪知道花三娘只在门前愣了一愣,似乎又叹了一口气,接着就回转身来,一抬头便看见自己正探着头,二人正正巧巧一个对视,小丫鬟正觉得被抓了个正行,忙要转头离去,只听花三娘在身后叫了一声“等等——”小丫鬟顿时立在原地,心想这下少不了挨上一顿臭骂,只敢低着头慢慢转过身去,只看着花三娘一双莲花细足到了跟前,才敢慢慢抬起头,正准备挨骂,却见花三娘正看着自己的卧房,才慢慢转过脸来,看她脸上满是心疼,只听她轻声说:“算了,不用去了——他太累了。” 次日直到日上三竿,万青这才醒了过来,只等他一睁开眼,花三娘已经坐在了床沿,万青先是一惊,想不起自己何时睡了过去,接着又看身上已经盖着一层棉被,直觉得羞愧,忙说:“抱歉,在你床上睡着了。”花三娘白了他一眼,催促说:“快起来,你可真能睡的,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万青听罢,只红着脸一笑,接着坐起身来,揉了揉脑袋,又见桌上整齐得放着吃食,一下子就觉得饿了起来,花三娘猛得拍了一下被子,又催说:“赶紧的,我让丫头们打水进来,先洗把脸再吃饭。”说着花三娘便走了出去,万青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又赖了一会儿,这时一名丫鬟端着面盆走了进来,面碰上搭着一块雪白的面巾,那丫鬟走了过来,笑说:“万大侠可真能睡的,太阳都晒到屁股上了。”万青直觉得不好意思,一个打挺从床上跃了下来,接着洗过脸,又用青盐擦了牙,一顿梳洗后小丫鬟才退了出去,万青坐下来吃完饭,一时觉得精神振奋,浑身上下只像重新生长过一般,花三娘这时又走了进来,见他已经吃得干净,才说:“马已经给你牵来了——去做事吧。”万青站起身来,直走到花三娘跟前,刚想要说话,却又一时语塞,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花三娘见了他这般模样,打趣说:“干嘛呢——快去吧!”说完就走到床前,叠起了被子来,万青只看着她的背影,笑着说:“好。”便转身走了出去。 花三娘察觉他走出房门,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只在床沿上缓缓坐了下来,她只瞧着一床棉被,用手摸了摸,接着又拉起被子的一角来,捂在了自己的口鼻前,见不着她的下脸,只看她向下弯去的眼角,似是在笑一般。 万青和众位姑娘匆匆告了别,一步跨上马来,接着就扬长而去。从京城到龙泉不过几日行程,好在花三娘备足了干粮,万青连夜奔波,紧赶慢赶才到了剑门。 这日正值午后,梁山青正缠着萧人复教他使剑,这几日一直都是他做了保姆,走进走出都带着梁山青,梁文远则是准备着给陈坤拜寿的贺礼,眼看日子要到了,梁文远才选了几件上好的贺礼,此刻正着人拿锦盒装置起来,万青刚一到山门,就见萧人复肩头上坐着梁山青,爷俩正绕着操场四处乱跑,山门两边的弟子忙说要进去通报,万青只说不用,站定在山门外冲萧人复大喊了一声:“萧兄!”萧人复远远听到,爷俩猛地一回头,见是万青来了,萧人复这才将梁山青放了下来,对他说:“青儿,去和你爹说一声,就说万大侠到了。”梁山青点了点头,迈着小腿便向正剑厅跑去,萧人复见他跑远,才走去山门将万青迎了进来,见万青风尘仆仆,笑着拍着他的肩头问:“从哪来的?”万青也笑着回说:“别提了,文远呢?”话音刚落,二人就见梁文远从正剑厅走了出来,只见他笑容满面,想必这几日是因为寿礼一事忙得极为无聊,一见友人来了,二话不说便迎了出来。 见他几步到了跟前,三人站在操场中,梁文远忙笑着说:“可算是把你盼来了。”万青回说:“我都听说了,不就是武道会么,也不是头一回了。”梁文远也不管他,忙叫管家老吴准备些茶水来,一手搭在萧人复肩头,一手又搭在万青肩头,将二人往正剑厅内推去,边说:“进去说——进去说。”三人笑着走进了正剑厅,刚一进来,就见乐雨田正坐在一旁逗着梁山青,万青忙向她行了礼,乐雨田起身行了礼,又对梁山青说:“青儿,快叫万叔叔。”万青一听,呵呵乐了起来,众人都不知他笑些什么,只见他几步走到梁山青跟前,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说:“你叫青儿,我师父也叫我青儿,咱两真是缘分。”众人一听,这才一起笑了起来,唯独梁山青一脸疑惑得看着万青,久久才怯然说:“万叔叔。”万青停了大笑,直觉得梁山青讨自己喜欢,又是挚友之子,一下子亲切万分,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忙伸手进怀中摸了又摸,接着掏出了一块玉珏,递到梁山青面前说:“小家伙,这个给你。”乐雨田见了,忙阻着说:“不行不行,万大侠你太客气了。”万青只顾着递这玉珏,嘴上说:“嫂子言重了,万青孑然一身,随身没什么好玩意儿,这是师傅给我的,就收下吧。”乐雨田连连推脱,万青也不依不饶,乐雨田直喊梁文远的名字,梁文远方才看得有趣,听夫人叫他,这才上前说:“收下吧,老爷子连剑都送他了,不碍事的。”说完,乐雨田直瞪了他一眼,又没办法,只好让梁山青收下,忙说:“青儿,还不谢谢万叔叔。”万青将那玉珏握在手中瞧了瞧,只看那玉珏又是翠绿又是透明,斑斑点点,上面雕琢着看不懂的花纹,觉得好玩,笑着说:“谢谢万叔叔。”万青听了,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蛋,乐雨田再三谢了,又说:“青儿,爹有事要忙,我们去别处玩去。”说完,向众人行了一礼,就带着梁山青走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章 江南洗剑庄(八) 三人目送娘俩离去,这才坐了下来,等下人端上茶来,才开始正经说了起来。梁文远等万青一口茶入喉,才发话问他说:“你看这事怎么办?”万青放下茶盏,回说:“能怎么办,就这么办呗,反正眼下洗剑庄你也得罪不起。”梁文远身子往桌前凑了凑,说:“你这是废话,我也知道只能顺着来。”万青又说:“你知道便好了,那还叫我亲自跑一趟?”梁文远和萧人复相视一笑,说:“找你不是为了这个——你听着,我和大哥想了想,当年老爷子仗着有你在,才敢用妖猫剑做彩头,这次是快雪剑,我打算让大哥替你当年的位置——”说完,梁文远与万青一齐向一旁的萧人复望去,只见萧人复无奈得点了点头,“但是这是万不得已,我和大哥还是希望给快雪剑找一位年少出众的侠士,但我们常年居于龙泉,对武林中人知之甚少——”万青打断说:“所以你是想让我来掌掌眼”他一说完,梁萧二人又同时点了点头,万青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身子往里缩了进去,想了想说:“当今武林,若论剑法的话,除了老头子——还有我,就是‘南山一剑’陈坤,武当掌门天门道人,,‘三峡怪人’朱光,‘西枫剑主’林思逸,‘霞光剑’江盛——哦对了,还有我师兄‘清风剑’海长空,这些是南武林现在热手的,至于北武林——一时倒想不起谁来,你早应该写清楚,正好我问问三娘,她消息比我灵通。”梁文远回说:“我哪知道你先去了京城——这无妨,反正还有时间,——对了,你师父找着了吗?”万青一摆手,一股怨气又冲了上来,一字一顿说:“别提了,烧了!”梁萧二人一惊,异口同声说:“你师父烧了?!”万青顿时气急败坏,只怕一口鲜血吐在两人脸上,大声说:“不是老头子,是临海山庄!” 梁萧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只能像石雕一样死盯着万青,万青只好继续说:“——是这样,三娘告诉我西枫会的弟子曾在杭州码头见过老头子,我想老头子和笑海生是故友,于是便想也许老头子是找他叙旧去了——他们这个年纪,还能做什么?接着我坐船去灵霞岛,到了都是晚上了,只吃了一顿饭——一顿饭,就听饭馆的老板说临海山庄给一把火烧了,于是我就赶到临海山庄,哪里还有什么临海山庄,只有一片木炭!”说到这,万青一口饮完了茶盏中的茶,梁文远见了,将自己的茶向他推了过去,万青又接着说:“笑海生不见了,老头子我也没见着,但是——”他话锋一转,梁萧二人恨不得凑到他脸上去,“我遇到一群黑衣人,又和为首那人打了一架——听着,文远,接下来就是我托人送信给你的用意,当时我没想到你也在找我,要早知道的话便省了这笔银子了。”梁文远听了,猛地一拍桌子,才想起什么来,说:“我差点忘了——都是寿礼闹的,我以为你是说武道会的事情——难道不是?”万青回说:“不是不是,你听我说——文远,萧兄,我怀疑——白莲教又踏入中原了。”万青与萧人复都和花三娘一样,腾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似乎白莲教这三个字对众人都有相同的魔力一般,犹如一道惊雷,闪得众人猝不及防。萧人复双眉拧成了一团,说:“怎么可能?!” 梁文远先是看了看萧人复,见他神情难以言说,像是愤怒,又是吃惊,单瞧眼神似乎还透露些恐惧,恐惧?萧人复又能怕什么,一晃神的功夫,梁文远也跟着问说:“对啊,怎么可能呢?”万青看了他们一眼,就将临海山庄的事情又细细讲了一遍,直到银面人如何脱逃,又留下那字条,一切种种,都表明着白莲教重新在中原出现,等万青说完,三人都陷入了一阵沉默中,梁萧二人缓缓扶着扶手坐回了位子上,梁文远正想着,万青对他说:“文远,你熟读百兵谱,知不知道七窍钉骨鞭现在谁的手上?”梁文远被他一问,起身背手踱步在厅内绕了起来,只看他嘴唇上下蠕动,似乎是正在自言自语,其余二人只管喝起茶来,万青是等着梁文远在脑子里寻摸出个答案来,萧人复一边抿着茶,双眼却紧盯着地板发呆。 “有了——”梁文远转身朝两人的走了过来,“当年,蜀中唐门出了一位少年奇才,此人号称暗器百发百中无虚弦,唐门的手段,你们也是知道的——那少年时日渐久后便觉得无趣,就突发奇想,如果能将手中暗器发出后又能迅速收回,再发出,如此反复,就省去了随身的负重,于是他就想到了长鞭,加上他自己手上的本领,对周身各个穴道了然于心,长鞭到了他的手中更是威力无比,那少年得趣,谁让他又出生唐门,就在长鞭上加上了许多倒刃利锋等装置,久而久之,便造出了七窍钉骨鞭,只是这杀器太过凶残,稍有不慎便让人落个死无全尸,死相太过残忍,之后便被那少年雪藏了起来——但是现在在谁手上,我倒是真的不知道了,我已经许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万青摸了摸头发,慢慢张开口,说:“唐门——”,梁文远又说:“我不明白,白莲教为何重新踏足中原,如今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他们图什么?”万青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听那银面人的意思,似乎是在招揽人才。”萧人复这时插话说:“方才你说与他斗了个平手——这样的修为,不多见吧,我们可以循着这个线索查一查。”万青应和说:“对——这样吧。”万青起身走了出去,直到正剑厅门前,往外看了看天色,时日尚早,继续说:“我先去一趟唐门,查一下七窍钉骨鞭的下落。”梁文远跟了上来,忙问:“现在?——你不找你师傅了?”萧人复也跟着走了上来,万青看他二人,摆了摆手说:“现在就走——事不宜迟,我隐约觉得老头子失踪和这件事情有关,现在笑海生也失踪了,现在唯一的线索只有唐门了,不查明白我不安心。”萧人复劝说:“好歹吃过饭再去吧。”万青忽然迈步向前走去,边走还边说着:“不了,有的是时候吃饭。”梁文远忙跟上前,一把拉住他说:“哎——”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有些别扭,万青一扭头,瞧着他,梁文远舌头一打转,又吞吞吐吐说:“——那什么,你有事就传信上山。”万青怪笑了一声,挥手在他肩头打了一拳,只说:“走了。” 萧人复站在正剑厅外,眼神见梁文远送走了万青,再等他回来,萧人复已经走了出来,梁文远与他在操场上漫无目的得走着,梁文远半晌才说:“大哥你怎么看?”萧人复皱了皱眉头,摇头说:“我也想不出眉目来。”梁文远啧啧啧得从嘴里发出声响,晃着头说:“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萧人复听了,刚想问些什么,却见梁文远正在苦思,一边摇头一边点头,自顾自得往前走去,萧人复就把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万青一路快马赶去唐门,此事暂且不提,只说几日后,梁文远与萧人复带着几名弟子前去洗剑庄为陈坤祝寿,梁萧二人骑马在前带路,身后几名弟子赶着马车装着寿礼,一行人一早便动身启程,因为马车上装着货物,赶路并不方便,既不能太快,也不能过慢,所以梁文远选去官道上,既保证了安全,又能赶上日程。 一行人转至杭州城内,已经是快到夜幕时,梁文远和萧人复商量着暂时在杭州城内留宿,让一行弟子暂且歇歇脚,萧人复应下,众人在客栈中一一住下,梁文远将一行人排成三班,轮班守夜,以免货物丢失,萧人复本也要守夜,但梁文远说吃过饭后想去拜访西枫会,众弟子也说人手已经足够,便叫萧人复去了。两人匆匆吃过饭,看大街上张灯结彩,人流依旧未见得少下去,梁文远一下子提起劲来,他许久没有下山,眼前一幕幕虽说都见到过,但也觉得十分新鲜,只想一头扎到人群中,似乎杭州城中没有日夜区分,月亮和太阳的同样的。梁萧二人从路口转出来,顺着人流走进街上,一边探着头看着周围的场景,一边朝西枫会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章 江南洗剑庄(九) 要说杭州城中,西湖美景自然是不用说的,断桥、三潭印月、白堤苏堤等点缀西湖,自是人间绝景,除了这些,城西边的虎跑山泉,听闻是爱茶之人的首选,不惜脚力,只为了这一碗虎跑山泉用来沏茶,西溪更是林中有水,水中映林,常年山雾缭绕,仿佛人间仙地一般,再加上九溪十八涧的万象变化,直教人看花双眼。再说街边小食,梁文远偏爱的便是一种叫“葱包烩”的小食,做起来倒是简单,就是将做好的油条和小葱裹在特制的面饼之内,在滚烫的铁锅或是铁板上压烤,亦可油炸,面饼经油一炸一煎,呈做了一股金黄色,加上这面饼擀得极薄,稍微过会儿便变得生脆无比,再配上甜面酱或是辣酱,吃起来又脆又香,让人难以忘怀。 说起来,葱包烩倒是与一桩旧事有关,传说南宋年间,名将岳飞被奸臣秦桧构陷,杀害于杭州风波亭,百姓与爱国军将士莫不痛心疾首。这时杭州有位点心师傅,将面粉搓捏成两个象征秦桧夫妻的小面人,然后又把它们扭转在一起,丢进油锅中压烤,称其为“油炸烩儿”用来解心中之恨。一时间,百姓们争相购买,纷纷恨不得一口吞下“油炸烩儿”。很快,这一方式便被各地仿效起来。百姓们为了避免秦桧起疑,就将木字旁的“桧”改成火字旁的“烩”,也以此来纪念一代名将岳飞。 梁文远将这传说絮絮叨叨对萧人复说了一通,二人手中正一人揣着一个“葱包烩”,萧人复边吃边听着,也没空闲搭理他去,梁文远拱了拱萧人复的手臂,说:“其实我在想——你说那发明了葱包烩的小贩,到底是聪明还是热心。”萧人复一扭头问说:“这话怎么说?”梁文远晃了晃只剩一半的葱包烩,说:“你看,这小玩意儿,若是我说他聪明,此人正好借着替岳将军泄愤的由头,一番巧思,就做出了这葱包烩,引得百姓们争相购买,他自然是赚上了一大笔钱财。——当然,要说他只为了钱财,倒是我太过小人了,只是谁又说得清楚呢,他平白赚了万贯家财,又落了这么一个好名声,你说他是不是聪明至极。”萧人复忍不住笑了一声,说:“我看你是常年做生意惯了,看谁都像是生意人。”梁文远笑说:“生意人——往往能看到最直接的利益关系,就像这小贩,若他真是有心祭奠岳将军,何不将这手艺传授给众人,还卖什么,说到底,他是个点心师傅,只是变着法将自己的点心卖出去罢了。”萧人复回说:“这话你可小声点,可别叫旁人听见。”梁文远忙说:“这是自——喔——”萧人复忙向他看去,原来梁文远只顾着转头说话,没瞧见迎面走来了一个小乞丐,与他撞了个满怀,梁文远走得倒是不紧不慢,倒也不是很用力,小乞丐也不知怎么了,只应声倒了下来,梁文远忙蹲下身将他扶了起来,看他一头散乱的头发,有几处还打了结,脸上一块灰一块黑,似乎还有隐约的淤青,身上穿的更是脏乱,要是不仔细看,真难说是件衣服。 梁文远扶起他时,只觉得他和自己的儿子年岁相仿,但命运却是截然不同,虽然说剑门不是什么豪门巨富,但温饱却也不在话下,梁文远自从做了父亲,便有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怀,看不得小孩吃苦,一见到街边乞讨的小乞丐便联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一时觉得那小乞丐当真可怜,他拍了拍小乞丐的衣服,温声说:“怎么样,受伤了没。”那小乞丐也不说话,双眼只盯着梁文远手中的葱包烩,梁文远反应过来,刚想将它递过去,又想到自己已经吃了一半,忙止住手,又转而伸进了怀中,接着摸出一些散碎的银两,递了过去,说:“来,拿着。”小乞丐看了看他,又转去看了看萧人复,见他正温声笑说:“拿着吧,快去买些吃的。”小乞丐也不说话,萧人复见他的目光又转到了自己腰中的长剑上,才想到是自己的装扮吓到了小乞丐,一定是他见自己戴着剑,又长得粗犷,看上去极是不好惹的样子,连忙抖了抖袍子,将剑柄藏了进去,又说:“给你就快拿着吧。”梁文远笑说:“别看他长得凶,其实温善得很。”说着又将手往前递了递,只见那小乞丐忽然猛地双手握住了梁文远递过来的那只手,一把抓去了里面的散碎银两,说了句:“谢谢大爷。”就一股脑跑走了,直叫梁萧二人猝不及防,一时没反应过来,萧人复见他还蹲着,就说:“大概是吓着了,不是所有人对小叫花都这么大方——走吧。”梁文远闻声站了起来,却也没有走动,只回头朝小乞丐跑掉的方向看去。萧人复说完就往前走去,没走了几步,却见梁文远没追上来,还站在原处,只能上前说:“行了,我知道你瞧他可怜,又想着青儿,只是天下就是这般不公平,你能救济一个,免不了第二个、第三个,快走吧。”梁文远这才回过神来,应和着点了点头才跟着萧人复走去。 两人七转八转,拐过数道小巷,这才到了西枫会门口,一道转角出来,只看见眼前兀得显出一片枫林来,果不其然,西枫会倒是种了不少的枫树,只是眼下已经开春,枫叶早已不再,看着与寻常树木也是没什么两样,沿着枫林走去,几步就到了大门口,这是一道寻常的大门,与王家庄的没什么两样,匾额上只是写了西枫会三个大字,两旁的额柱子上分别挂着宋代诗人谢驿的诗句——“谁把杭州曲子讴,荷花十里桂三秋。”梁文远站在门外好好品读了一番,脱口便念出了下半句——“那知卉木无情物,牵动长江万里愁。”接着笑着对萧人复说:“这是宋代谢驿的诗句,极为小众,没想到西枫剑主还有这般的情趣。”说完,大门两边的弟子走上前来,问说:“来者何人?”梁萧二人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梁文远才说:“在下龙泉剑门梁文远,这位是梁某的义兄,途径杭州,特来拜会西枫剑主林大侠,烦请两位小兄弟通报一声。”那两名弟子互瞧了一眼,其中一人只说了一句:“二位稍等。”就匆匆往内堂跑去。只一会儿的时间,那弟子就又跑了出来,拱手说:“二位里面请,师傅他人家在厅内恭候。”梁文远谢过,便和萧人复走了进去。 不得不说,林思逸将西枫会布置得颇有南宋时的风味,院子里假山林立,只种着枫树,却与假山相得益彰,一步一景,别有一番意味,梁文远只想早知苏州园林冠绝天下,没想到西枫会内的景致也这般独到,心中啧啧称奇,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正堂,只见林思逸正座堂上,头发黑白相间,但梳得一丝不落,见他红光焕发,颇有一副返老还童的意向。林思逸见他上来,忙笑着站了起来,上前说:“早间就听喜鹊叫门,不知有什么好事要来,原来是贵客临门。”梁文远听他言语间颇带古风,只好迎合上说:“哪里哪里,梁某一介山野村夫,贸然造访,还望林大侠莫要怪罪。”说完,又介绍萧人复说:“这位是在下的义兄,萧人复。”萧人复闻声抱拳施了一礼,说:“萧某见过林大侠。”林思逸回了一礼,只打量了萧人复一番,赞说:“萧兄面露神光,气宇着实不凡,剑门果真藏龙卧虎。” 说完,林思逸叫人端上茶来,又将梁萧二人迎到了客座上,二人谢过,也不客气得坐了下来。林思逸快先开口,说:“一直想要拜访剑门,却也抽不身来,还要梁门主屈尊到访,林某之过也。”梁文远笑着回说:“林大侠客气了,梁某怎么说也是晚辈,自从家父过世后,也是俗物缠身,杭州城距龙泉倒也不远,等到今日才贸然造访是晚辈的过错,在此陪个不是。”林思逸呵呵笑了几声,忙说不用在意,又问说:“梁门主此次途径杭州,可是为了洗剑庄陈庄主的寿辰?”梁文远回说:“瞒不过林大侠法眼,正是。”林思逸笑说:“这会儿洗剑庄可是广邀了天下武林同道,看来此次寿宴上可要遇上不少老友了。”梁文远只觉得有一丝奇怪,似乎林思逸还不知道天下武道会的事情,但也不敢妄自揣测,但一想到万青说的白莲教一事,只说:“林大侠常在江湖上走动,不知近日可有何趣闻,也好让晚辈听听。”林思逸眼神一转,想了想说:“趣闻——倒是没有,一切如旧,哦——去年年关前万大侠倒是来过,不过是找他师傅——怎么莫大侠失踪了?”梁文远点头说:“倒是听说了。”林思逸点点头,缓缓说:“果然如此,怪不得了——”众人在堂内有一言无一言得搭着,萧人复也插不进话去,只想着自己的心思,眼见夜色深了,梁文远站起身想要告辞,林思逸也不留着,只亲切地将他们送出门外,刚一过大门,梁文远又想起什么,又问:“林大侠可知——杭州城内丐帮近况如何?”林思逸没料到他会这般问,只重复了一句:“丐帮?”见梁文远又点点头,又慢慢说:“丐帮?这我倒是不大清楚,许久没有他们的消息了,早些听闻洪帮主领着弟子在沿海一带打倭匪——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梁文远忙挥手说:“倒也不是,只是洪帮主与家父是故友,只是想起来就问一下罢了。既然如此,梁某在此告辞了。”说完,众人又一一别过,梁文远与萧人复转入街道,一路飞快得回到了客栈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章 江南洗剑庄(十) 萧人复推开房门,梁文远却也跟了进来,似乎习以为常一般,萧人复刚要转身关门,惊得差点撞在他身上,忙说:“你不回去休息?”梁文远也不管他,独自走到桌前坐了下来,似乎在细细品味些什么,萧人复怂了怂肩膀,对外边的小二招呼上些茶水,接着就将门关了起来,走到桌前坐了下来,长呼一口气,似乎积怨已久,猛得喷出了口:“我真是受不了你们读书人,一口一个大侠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不舒服——进来吧。”小二端着茶水走了进来,萧人复掏了点赏钱,那小二便乐呵呵的下去了,萧人复又倒了两盏茶,自己先喝了一口,又拍了拍梁文远,见他转过头来,又示意让他喝茶。梁文远点点头,问:“你刚才说什么?”萧人复没办法,只能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梁文远笑了起来,说:“你不知道,林思逸这类人多得很,本就是武人,却喜欢学做风雅。不过林思逸有些不同,他祖上听说世代为官,本家也是书香门第,林思逸只是从小酷爱习武,路子走得不寻常了一些,文墨还是懂得不少的,你看他的院内的陈设,园林的讲究,还是值得说道说道的。不像有些,读过几年私塾,看过几本书便拿出来显摆,越是半桶水的读书人,就越喜爱瞎显摆,没事便做一堆酸诗,说到诗,你知道西蜀太白门吧——诗仙李太白虽以作诗见长,却少人知他是一名剑术极高的宗师,数百年后有一人无意中在一本太白真迹中得到他亲注的剑法,这才有了太白剑派。这确实也是少数——”梁文远一顿说完,萧人复只当他也是在抱怨,也没说什么,开始解下自己的上衣,将剑挂在一旁,哪知道这时梁文远忽然阴沉得说:“大哥,我们可能要耽搁两日了。”萧人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手还置在墙上,头转了过来说:“什么?” 只在这时,萧人复见梁文远似乎将什么东西摊在了桌上,正就这灯火对着发呆,萧人复觉得好生奇怪,从方才在街上开始,就觉得梁文远心不在焉,似乎有什么心事,难道是还在可怜那小乞丐?虽说梁文远心肠软了些,见不得孩子受苦,但不应该这么久还沉浸其中,方才在西枫会也是短短没呆了多久便走了,若放在以往,梁文远就算是对付也能对付上一个晚上,只觉得他心情沉重,对了,还问起丐帮,来的时候他也一句未提起丐帮,怎么到了西枫会就想起丐帮来了,方才自己也是急着想走,也没多想什么,只是不想再听那文绉绉的话了,现在仔细想来,梁文远确实有些不对劲,想罢,萧人复迈步走了过去,这才看到,梁文远手中有张皱到不行的布条,上面沾着红色的污渍一般的东西,他凑近了看去,原来不是污渍,再细细一看,竟然是两个红色的歪歪扭扭的小字,写得十分稚嫩——“救命。” 萧人复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只扭头向梁文远看去,见梁文远此刻也正看着他,二人一时语塞,空气一下子沉默了起来。 “这......”萧人复又确认了一遍,只觉得这布条似乎在哪见过,又一时说不上来,只能等梁文远作答,梁文远淡淡说:“刚才那个小乞丐,从我手中将银子拿去的时候,塞到我手里的。”说完,意味深长得看着萧人复说着,那歪歪扭扭的“救命”两字,忽然显得特别诡异了起来,梁文远又抖了抖布条,托在手中说:“一般的小乞丐,是不认字的,我看他年岁和青儿差不多大,青儿能写上几个字?——这孩子显然是念过书的,倒是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孩子家道中落了,落到了这步田地。”萧人复插口说:“若真是这样,又怎会向你求救?”梁文远回说:“所以——这孩子八成是被绑去做乞丐的。”萧人复拉高音调问:“绑去做乞丐——?”梁文远点点头,回说:“大哥有所不知,有些帮派或者组织专门拐骗这些小孩,让他们做乞丐上街去乞讨,别人见了小孩可怜,施舍的便多一些,有时候还将他们殴打致残,手段极其残忍。——但是这种情况以往只发生在一些极为偏远的地方,而且杭州的丐帮分舵是他们最大的分舵,怎么会容忍这种情况出现?”萧人复这才恍然大悟过来,才说:“所以你才问林思逸丐帮的近况,但他似乎也不是很了解。”梁文远摇摇头,看着萧人复,意味深长得瞧了一眼,接着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一点点,面朝着窗外,缓缓说:“杭州丐帮分舵,是除了君山外,丐帮最大的分舵,西枫会在杭州扎根,不可能与丐帮没有联系,不管是丐帮,还是西枫会,都不应该有人敢在杭州地界内强逼小孩沿街乞讨,别的就算了,杭州城中突然出现这么多鼻青脸肿的小乞丐,丐帮怎么可能会没发现?”说完,梁文远直把头扭了过来,看着萧人复。 萧人复有些莫名的感受,之一的缘由是梁文远眼下正说的小乞丐的事情,还有的就是他隐约感觉,梁文远有些不大一样,平日里他总是一副乐乐呵呵的样子,只是一到需要思索的时候,梁文远似乎就静得有些让他不习惯了,一般来说,习武之人身上时常散发着一股不同于常人的气息,往往称之为“气”,内力从丹田涌出后,经过周身穴道不断轮回流转,初学之人,体内内力不足,只在周身内流转,但随着修为越来越高,体内内力充沛有余,在经脉中周转时会不自觉从皮肤上的毛孔散发出来,便形成“气”,万青在临海山庄察觉到的那些守在树上的黑衣人,便是感觉到了他们散发的气息,等到修为再上一层时,溢出的“气”会越来越多,所以往往在还未交手时,从气息上便能察觉对手的修为高低,但单凭“气”来判断也是会有失手的时候,就拿莫良庸来说,修为到了他那般的程度,不仅能自由控制体内内力溢出,而且还能自在得控制溢出的内力,随心所欲,传闻说他能够化气成锋,便是这个道理了。 梁文远此刻身上便是有一股特殊的“气”,与武人所谓的那种气不同,有点像是空气中周围有无数把细小的尖刀正明晃晃冲着自己展示着自己锋利的刀尖一般,让萧人复直觉得寒意凌人。又见梁文远又缓缓开口了,说:“林思逸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想告诉我们,他越是不想说,我就越断定丐帮——起码是杭州分舵中一定出了什么事情。丐帮虽是天下第一大帮,南宋末年,丐帮帮主带领帮中弟子阻击金兵南下,打完金兵,又打蒙古人,元朝统治这么些年,丐帮依然以‘驱逐鞑虏’为己任,只是这么折腾下来,丐帮元气大伤,大举南迁,眼下天下虽是定了,但现任帮主华南雄又一直带领弟子打击沿海的倭匪,这等英雄豪杰,连老爷子在世时也是十分钦佩,现在丐帮出了事,我们不能当做没看见。”萧人复听了直点点头,说:“那你打算怎么办?”梁文远却问:“大哥不嫌麻烦吧?”萧人复笑了起来,忙说:“这有什么麻烦的——你决定的事便是我的事情了,说吧,要怎么做?” 梁文远欣然一笑,说:“明日一早我们去一趟丐帮杭州分舵,一切便可知晓了。”第二日一早,萧人复想起一同来的弟子还不知道梁文远的安排,便交代说还要在杭州城内留几日,依旧分作三班轮流看守寿礼,众弟子一听极是高兴,他们也是太久未下山,只觉得城里到处都是新鲜玩意儿,自然是百个乐意了,萧人复见他们各个兴奋异常,生怕他们玩乐起来忘了正事,便再三嘱咐看好寿礼,众人一一应下了。 接着众人一齐用过了早饭,梁文远临行前又将萧人复方才的嘱咐讲了一遍,这才放心得和萧人复出门去了。萧人复一路上只问他丐帮的分舵地址,梁文远其实也不甚清楚,只说自己也没去过,早年间听梁安泰提到过,丐帮弟子会在某一处墙角下留下标记,往往是废弃的民房破庙的墙根上,梁文远打听了附近无人居住的民房,一打听,只又城东边有一处角落,空着几座遗弃的破草屋,梁萧二人沿着街找去,却并未发现有什么所谓的标记,二人到了城东又打听了一阵,也是毫无头绪,梁文远不禁觉得苦恼起来,只恨自己见识太少,天下第一大帮都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一时间哭笑不得,二人在城内打转了半日,知道日头到了正午,也没找到所谓的标记,只能先随处找了一家饭馆暂且先吃过中饭再说了。 二人也无心吃饭,只为了填饱肚子,也不知道下午还要走上多少路,萧人复嘴里递着饭菜,和梁文远讨论着对策,按萧人复的说法,直接找一个乞丐问问就好,但梁文远只说不能确定那乞丐是不是真的丐帮弟子,万一要不是的话,岂不是打草惊蛇。但眼下这么漫无目的得找下去,便是走断双腿也找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二人想到这,手中筷子一摔,直摇头晃脑,不住得叹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章 江南洗剑庄(十一) 话是这般说,但梁萧二人依旧是摸不清头绪,只白白得又找了一下午,丝毫没有成果,梁文远两腿发酸,直嚷着要回客栈,萧人复也没办法,只能和他回了客栈,梁文远一到客栈便回房去了,萧人复却也没闲着,敲开了弟子们的卧房,阮大年是这行人中资历最为年长的,其余人三班轮换,唯独他一人守两班,可见他为人谨慎,梁文远将寿礼交由他看管也是对他十分器重,他见萧人复敲门进来,忙拿出礼单,和他一一对了,见没问题,这才将礼单收了进去。萧人复心想左右无事,想着与他们聊聊天也是乐趣,便呆在了他们房中,只听他们闲聊起来,无外乎都是夸赞杭州城内的风光,剑门中大半弟子都是从小便入门,除了跟着镇上镖局运送货物外,最远的也只到过山下小镇上,这番出来,自然是哪里都觉得新鲜了。 他们正聊着,眼见窗外慢慢黑了下来,街道上的灯火又亮了起来,此时正好换班,阮大年吩咐了下去,却迟迟没见人来替班,催促了几次,萧人复便觉得有些古怪,上前问阮大年说:“怎么了?”阮大年粗着嗓子说:“该打的小子们,放出去就不回来了。”萧人复倒也没怪罪,只是劝阮大年说:“没事的,你先去吃饭,这里有我看着。”阮大年和其他两名弟子听了,都觉得有些羞愧,但此时肚子却是不争气,特别是阮大年熬了两个班次,萧人复知道他们怕自己怪罪,忙催促他们快去吃饭,顺便去隔壁客房叫上梁文远一起,若是梁文远还在歇息的话便算了,待会儿等换班的弟子来了自己去叫他便成。阮大年无法,只觉得自己没办好交代的事情,嘴中骂着还没来的那三名弟子一边出去了。 阮大年心中有愧,就没花多少时间吃饭,只想着早点回去守班,虽然说梁文远与萧人复为人大度,对门下弟子也是极为包容,但正因为他们对待弟子宽厚,这才更让阮大年心中有愧,匆忙用过饭,阮大年和那两名弟子匆匆就跑回了房去,只见萧人复独自坐在桌前喝茶,萧人复见来的还是阮大年他们,站起身问:“他们还没回来?”阮大年直羞红了脸,忙说:“萧大爷,实在对不住,是我没嘱咐好。”萧人复见他一脸惭愧,刚想训斥几句,但又想到阮大年也是辛苦,一时又忍住了脾气,但转念一想,萧人复忽然说:“下一班是谁当差?”阮大年回说:“下一班应该是阿猛,小通——哦,还有三水。”萧人复脑中匆匆过了一遍阮大年说出来的这三人,这三人虽然年纪不大,但萧人复印象中他们都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特别是那叫小通的弟子,这人在门中是排得上名的老实,怎么会误了这么久的时辰,想到这里,萧人复猛然间有种不好的念头生了起来,不由得脱口说:“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正问着,梁文远推门走了进来,见阮萧人复他们神色怪异,只问是怎么了,于是阮大年将事情细细一说,萧人复只说怕是出了什么事情,梁文远听后,慢慢坐到了桌前,一手托着半面脸颊,两指伸展开来揉着两边的太阳穴,阮大年连连道歉,只在这时,房门猛地被推了开来,外头的人还没进来,只听一声“不好了!”从门外明晃晃得撞了进来。 付小通一声叫罢,脚下被门框“嘭”得一绊,一下子摔了进来,梁文远一行人吃了一惊,纷纷都凑了上去,付小通一抬头,见梁文远与萧人复也在,刚想说话又闭住了嘴,支支吾吾得什么也不敢说,但众人分明见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只眼睛肿的只看得一条眼线,鼻血还未擦干净,血块正结在人中上,这副模样显然是才让人狠狠打了一顿,梁文远见状,赶忙蹲下身将他扶了起来,萧人复心中直想果然是出了事,忙上前问说:“怎么回事,要不要紧?”付小通见他二人非但没有怪罪,反而这般关心自己,忍不住落下泪来。 原来付小通与阿猛、三水两人换完班,听闻人说起西湖美景,原本没想着要久留,但哪知道梁文远说要多待上几天,自然是要去西湖看看的。三个半大的小子结伴到了西湖边,这边玩玩,那边闹闹,一路上开心得有些忘乎所以,哪知道江湖险恶,三人正在街上逛着,却让一个乞丐偷了身上的盘缠,好在阿猛当下便察觉了异常,只觉得那乞丐无端走的好好的,怎么会一头扎在了自己怀中,当下就觉得不对劲,果不其然,身上带的盘缠被摸了个干净,三人二话不说拔腿就追了起来,那乞丐见他们三人追来,二话不说就逃了。三人一直追到城南的一处民房,那乞七拐八绕,奈何付小通三人穷追不舍,等到他们追了进去,才知道大祸临头,原来这民房是一挡在院子前的一角,院子内正围坐着一群乞丐,人数不下有二三十人,各个凶神恶煞,手里拿着兵刃,见自己的同伴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付小通三人,当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一拥而上,将他们三人好生一顿胖揍,虽说付小通三人也在剑门上习武,但奈何对方人多势众,各个身手也是不错,没片刻功夫就只有伏地抱头挨打的份了。 这还不算,那为首的乞丐扣下了阿猛与三水两人,只放了付小通一人回来,言明索要赎金,大概是那乞丐见他们三人穿着得体,却也看不出是哪门哪派,直想先敲上一笔再说,于是便有了付小通慌忙跑进客栈一说。阮大年听罢,忍不住就要夺门而出,这时梁文远一把拦住他,阮大年见他脸上露出一股从未见过的怒容,像是在笑,却笑得这般惊悚,仿佛是要夺你性命的无常,边笑着勾着魂一般。萧人复问清楚了地方,朝着梁文远点了点头,二人便一齐走了出去,阮大年一行人愣了半晌,才想起来付小通身上带伤,忙找人去请大夫。 一路上,梁文远都一直背着手低头无言,萧人复也没有说话,只和他并肩走在一块,二人像是逆水行舟一般,从人流中穿梭前行。按照付小通的讲法,阿猛与三水被扣在城南极是偏僻的一处拐角,倒也是不远,可见付小通确实老实,跑回来也没花上多少工夫,何况身上还被打得没了人样,二人一股气来到了那院子前,还没走进,便瞧见里面似乎燃着篝火,吵吵闹闹,吃喝声,叫骂声连成一片,一阵阵直让两人听得刺耳无比。 萧人复刚要说让自己先去探一探情况,手刚伸出来,却眼见梁文远更快,一个箭步直接便跨了进去,也不管身后的萧人复,只把自己甩在原地,想来梁文远面上不动声色,想来心中已经怒火攻心。梁文远对这些弟子虽不说各个都犹如至亲一般,但也是极要好的,剑门中的那些弟子,大多都是从小在那长起来的,因为锻造坊的工艺不外传,大多都是一代一代延续下去,所以往往都是一家子都住在剑门中,丈夫在锻坊,妻子则是帮忙干些后勤的活,比如伙食或是种菜之类的琐事,这样一来,剑门倒像是一大家子人生活在一块,日子久了,大伙的交情自然就非同一般,今日付小通三人挨了这一顿打,梁文远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当下只觉得有些失去了理性,非得将那贼人好好教训一番。 萧人复话还来不及说,也只能跟着闯了进去,眼前确实有二三十名乞丐,正围着一团篝火喝酒吃肉,几把大刀利斧正倒在一边,不远处的一根梁柱下,正躺着被绑成螃蟹一般的阿猛与三水。萧人复匆匆将他们刮了一眼,一一都映在了脑子里,只想着应该怎么先保证梁文远不受伤,又能完好无缺得救出两名弟子,脑子里匆匆想过,顿时觉得倒有些麻烦,不如一招制敌要来得干净利落,看这群乞丐的样子,似乎也不是正经的武人出身,似乎像是落草的匪寇,用的兵刃也是七七八八的下等货,根本也不值一提,再一想,也没感受到众人有何强烈的气息,只觉得和路边的寻常百姓无异,这样想来,萧人复越来越觉得这只是一群欺软怕硬的流氓罢了。 靠门前的乞丐见二人闯了进来,忙扔下手中的酒碗跑进去喊说:“人来了人来了!”院子里这才安静了下来,只见群丐之中站起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一手提着一柄萱花板斧,一手还拎着酒坛,摇头晃脑得走了上来。 那大汉见梁萧二人走来,扬起酒坛猛地喝了一口,酒水沿着他的脖子直往下淌,酒味和体味混到了一起,别提外人闻得有多糟心了。只看他喝罢,那大汉可能是为了吓唬梁萧二人,忽然猛地将手中的酒坛朝梁文远脚前扔去,心想砸他一个酒壶,先吓他一跳,到时候好狮子开口漫天要价,他看他梁文远的衣着,不像是没钱的人家,这下可好,还以为自己碰到了个宝,心里正是得意洋洋。 他想得倒是轻巧,哪知道酒壶朝梁文远飞去,但他却脚步不停,径直向自己走来,大汉心说这人莫不是呆子,还是瞎子,这么大的酒壶飞过来也瞧不着,也不知道躲闪,难道要非等砸在身上才能反应过来?刚想着,只见那酒壶快要到了梁文远跟前,他身后那人拔出长剑,只是随意挥了两下,竟有两道银光从他剑口飞出,那酒壶触光即碎,而且刹那间碎成了一片粉末,一眨眼就消散在了月夜中,那两道银光各自分散开来,朝两边打去,只听得“嘭”的一声,两堵面墙应声而裂,扬起了一阵尘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章 江南洗剑庄(十二) 众丐直看得傻眼,那大汉连连退了三步,再又定睛一看,眼前走来的两个哪里是人,为首的分明是个厉鬼,身后长着一张巨大的鬼脸,像是罗刹鬼的嘴脸,满嘴的倒牙,一双血红色的兽眼正点着人头,猛然间厉鬼双瞳一转,竟又露出一双瞳目来,吓得众丐只呆呆得站在原地。 梁文远仿佛目中无物,径直走到了众丐面前,为首的大汉惊吓之余,忙挥起萱花板斧朝梁文远劈去,只见梁文远不闪不躲,身后钻出一道黑影,——不对,不止一道,大汉来不及数清楚,只觉得虎口裂开一般得疼了起来,打眼瞧去,只见自己手上的板斧一惊被削成了大小不一的几段,正静静得倒在跟前的地上,自己手中却只剩下一把无用的斧柄。 只见屋内黑影四舞,一时到了屋:“好,虎子,我问你,像你们这样的乞丐,有多少?”虎子转了转眼珠,说:“我们是城南这一拨,城西——城西是三柳子的地盘,那里的乞丐都归他管,城北的话,城北有一群混子,我们都不去那——哦对,还有城东,城东是谁来着——哎,城东是哪个来着?”虎子捅了捅羊跳蚤,羊跳蚤猛地一抬头,说:“城东——城东——城东好像没听说,上次不是说着了一把大火,东头的那些老乞丐死的死逃的逃,那里已经没人了。”一把大火,梁文远心里忽然想道万青说的临海山庄,也是一把大火人影全无,难不成是白莲教到了杭州?但这也太说不过去了一些,白莲教对丐帮下手,怎么说都是一桩惊天的大事,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城东,今天白天与萧人复找了一通,似乎确实没有看到过乞丐出没,羊跳蚤这么一说,梁文远这才想了起来。 这时候,羊跳蚤忽然开口说:“大爷——你是不是在找城南街上那些小乞丐?”梁文远听了,问说:“你知道?”羊跳蚤回想说:“那些小乞丐——我也纳闷,以前从没见过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还,还特别可怜,我遇到过一会儿,那小孩叫什么来着,哦叫长顺——他说他叫长顺,我还想乞丐怎么取这样的名字,但我看他好像被人打了,又怕人,还给了他几个铜板,之后就偷偷跟着他,一直看他去了城西,那里是柳三爷的地盘,我就不敢再跟了,只敢在墙根躲着看——但是。”他顿了顿,梁文远忙问说:“但是什么?”羊跳蚤回说:“我倒是没瞧见柳三爷,好像连乞丐也没怎么见着,倒是见到几个生人,不是乞丐,像是那个什么——就是都穿着一样的衣服,红色的,一模一样,我不知道叫什么。” 萧人复开口问说:“你知道那地方在哪么?”羊跳蚤连连点头,梁文远与萧人复走到一旁,刚要开口说话,只见阮大年带着一名剑门弟子找了进来,见到梁萧二人,二人还以为客栈内又出了什么事,赶忙询问他,阮大年直解释说见他们许久没回来,怕是出了什么事情,就带着人来看看,已经吩咐剩下的弟子守在客栈里,梁文远问了问付小通的情况,阮大年也说已经找了郎中来看,眼下还在客栈内,梁文远心说正好,便交代阮大年和另一名弟子带三水与阿猛先回客栈去,阮大年一一应下了,二人扶着伤患缓步向客栈回去。见他们回去,梁文远对萧人复说:“我们去看看吧。”萧人复点点头,转过头用剑指着羊跳蚤,对他说:“你,带我们去。”羊跳蚤“啊?”了一声,又见利剑明晃晃得对着自己,吓得只敢点头说:“好好好。”说完,羊跳蚤从地上几下爬了起来,三人刚要走,梁文远站住脚跟对虎子说:“今天我放过你,但要是你们再敢做这种下三滥的事,小心你们的脑袋!”众丐听了,忙不住得磕头,都说再也不敢了。 羊跳蚤看着年纪不大,对杭州城内的大街小巷倒是熟悉得很,况且现在夜色快要深了,街上的人也散了不少,他带着梁萧二人从大街转到巷口,又从巷口左弯右绕,一路上羊跳蚤的嘴一直说个不停,叽里呱啦,也不管身后的梁萧二人作何反应,方才梁文远听他说曾给小乞丐几个铜板,心想他也不是极恶之人,就也没太多为难他,只紧跟着他往城东追去。 果然,一到了羊跳蚤说的地方,人烟一下子少去了不少,其实要比羊跳蚤说得更为严重,这一处的民房早已没人居住,是一片废弃的民房,梁文远和萧人复相互一望,这地方白天也曾到过,只是当时以为这里的居民不在家而已,一到晚上,才发现原来连灯火都没有,羊跳蚤嘴里小声数着数,等他数到“十五”时,眼前出现了一片林子,那林子显然没经修过,杂乱得糊涂,这一处那一处得长着,羊跳蚤走上前去,伸手拨开了一处草丛,一条歪歪扭扭的小道显了出来,羊跳蚤蹲下身来,指着路的尽头说:“那边出去,就有座破庙,他们就在这里面。”梁文远问他说:“你方才可没说还有座破庙”羊跳蚤不好意思得摸了摸头,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出话来,萧人复正色说:“你没骗我们?”羊跳蚤慌忙说:“哟——我哪敢啊二位爷,我们这些乞丐都知道这地方,你们不是本地人,自然是不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章 江南洗剑庄(十三) 梁文远见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便信了他,只是萧人复有些担心,问梁文远说:“现在去还是等明日白天?”梁文远往前探了探,说:“现在去。”萧人复又说:“但是我们还没摸透里面的情况。”梁文远拍着他的肩膀说:“大哥,到了晚上那些小乞丐才会聚到一处,没猜错的话,应该有人看着他们,到了明日白天小乞丐一定是被他们催到街上去,到时候想再全数救出来就难说了。”萧人复听完点了点头,说:“也行,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羊跳蚤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顾着点头应和,等他们说完,才悻悻哀求说:“大爷——可以放我走了吧。”梁文远瞪着他说:“放你走可以,但是再要让我抓到你偷东西,小心脑袋。”羊跳蚤赶忙跪在地上再三谢过,又骂了几句粗话,罪该万死什么的,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只剩下梁文远与萧人复两人了,二人躲在林子中,眼下伸手不见五指,离走出林子还有大概百步来远,二人蹑手收足,小心翼翼往前面走去,每走一步都怕踩出的声音过响,百十来步路,硬是将时间翻了两番,好不容易磨到了林子尽头,萧人复心里连连叫苦,要不是因为梁文远在,自己就不用这般小心,直接杀将进去便行了,其实萧人复方才对付那群乞丐时也不想这么直接就往里冲去,只是当时梁文远似乎有些怒火攻心,太过冲动了些,眼下梁文远气消了不少,手脚也小心了一些,二人正仔细打量着数百步外的那座破庙,那破庙墙体破败不堪,像是层次不齐的树丛一般,但奇怪的是,那座大门竟让保存得极为完整,真是让人跌破眼镜,除了这些,门前两旁恍惚站着守卫,手中持着火把,火光扑扇,才勉强看得清两个人影。梁文远心想这样的破庙怎会有人把守,只见这两名守卫一动不动,只有手上的火光一直抖来晃去,可见这二人纪律极其遵守纪律,越想越是奇怪,正想着,忽然间萧人复伸过一只手来,将自己护在了身后,梁文远转头看去,见他正竖着一根手指放在嘴上,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梁文远见他这般样子,便知道这片林子里不只有他们二人。 果不其然,二人暂等了片刻,林子一旁不远处开始稀疏作响,听着人数还不少,草木跟着他们的动作轻微晃动,梁文远与萧人复觉得十分奇怪,想着怎么会还有人在林子里,难道是破庙里的同伙?但这也说不通,为何不大摇大摆得走出来,还要和自己这般猫在黑夜之中,当下也没办法,只能像两块石头一样定在原地,不过林子里杂草丛生,也就有不少虫子,直在他脸前飞来飞去,梁文远直叹受不了,又转身去看萧人复,隐约能看到他眉头紧皱,双眉扭转,嘴角一扬一蹙,只小声问说:“怎么了?” 萧人复扭了扭头,说:“他们——小心!”梁文远只觉得萧人复护在身前的那只手猛地一用力,将自己拨出了五步外,直摔得四脚朝天,有苦说不出来,忙又用双手将自己撑了起来,刚想问出了什么事,只见自己原先的地方伸出一只大手来,却也瞧不真切,只有隐约的黑影,只见萧人复不慌不忙,扬手绕着那只大手的手腕转去,随着向下一压,那大手就被带了下去,只听黑暗中有一个粗犷的声音“咦”了一声,接着又有一脚飞出,看那人显然是不想发出太大的声响,怕是让破庙前的守卫发现,虽然出手极快,但却没太大的力道,萧人复简简单单就接过了这一脚,顺势又抓住了脚踝,一用劲向自己这边扯了过来,那人发现不使些真本事怕是不行了,借着萧人复的手劲又飞出另一脚,这一脚天差地别,内功极为霸道,萧人复已经,忙往后躲了五分,随即放开了抓着脚踝的那只手,紧接着那人双掌攻上,掌风强烈,林子猛地跟着颤抖了一番,萧人复倒也不慌张,见那双掌袭来忙从身侧绕了过去,伸出两指向那人腰侧点去,二人掐招换势,梁文远撑手坐在身后,察觉明显二人都不愿闹出太大的动静,较量起来束手束脚,施展不开来,越发觉得奇怪,忙身子一挺,爬着往前进行,只听他压着声音低吼了说:“住手!”萧人复听了动作刚一缓下来,但黑影中那人依旧不依不饶,梁文远只好又说:“再打大家都要暴露了!”这话一说,那人才停下手来,只听一声沉闷老迈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你们是谁?!”梁文远见他停手,才轻声说:“你又是谁?” 那人还未说话,身后又窜出来几人,只听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说:“帮主,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说完,众人便要动起手来,萧人复忙又将梁文远拉到身后,可怜他刚要说话,一个字都未出口就被拽着领子提了过去,嘴中还说着“哎哎哎——”,还好那“帮主”忙扬手挡住了他们,低声说:“等等!”众人一听,只好停下手来,只听其中一人焦急得问说:“帮主还等什么?”后面又有人说:“我们要给杨舵主报仇!”梁文远左右一想,心想又是帮主又是舵主,想必眼前的数人便是真正的丐帮弟子了,忙小声问说:“阁下是华南雄华帮主?”话音一落,那人忙问说:“你是谁?” 梁文远听他反应,想来自己说的没错了,便说:“在下龙泉剑门梁文远,这位是我义兄萧人复。”只听众人先是“哦”得惊了一声,接着又稀稀疏疏小声议论了起来,华南雄在黑夜中抱拳拱手说:“原来是剑门门主,倒是老夫眼拙了,失敬失敬!”梁文远忙回说:“哪里哪里,是晚辈无礼了——华帮主,您怎么会在这里?!”接着梁文远匆匆将在杭州城内发生的事情与华南雄讲了一遍,华南雄这才知晓了一个大概,等到梁文远问起华南雄来,正当他要开口之际,萧人复忽然长吁了一声,示意众人不要说话,只见破庙前的火把聚到了一块儿,只一会儿,一根火把竟然慢慢往林子这边移了过来,看来那两人发现了方才林子中的异象,正要上前探个究竟。华南雄见状,忙对众人挥手轻声说:“先撤,先撤出去。”众人得令,连同梁萧二人一同慢慢往林子外退去。直等一行人退了出来,梁文远与萧人复这才看清华南雄身着一身粗布麻衣,打着半身的补丁,左脸上有一道细长的刀疤,直从眉骨一直延到突出的颧骨边上,他身后那些乞丐看起来极是落魄,神情恍惚,有几个脸上正挂着彩,补丁还来不及打在衣服上,只破破烂烂得身上。 华南雄带着一行人退回城内,一路上探头顾尾,极是小心得隐蔽着自己的行踪,接着又拐弯抹角得进了一处小巷子,梁萧二人一直跟着他们到了一处破败的小院内,众人这才停了下来。只见小院外正守着一名丐帮的弟子,见华南雄带众人回来,忙上前抱拳说:“华帮主!”华南雄朝他点点头,又向身后的梁萧二人一扬手说:“二位请!”二人忙点点头,夺步往里走去,只听华南雄在身后又说:“分两班弟子,轮流守在门口,一有什么动静马上进来告诉我!”梁文远与萧人复只听得出奇,不知华南雄为何如此谨慎,但不论怎么说,丐帮内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梁萧二人刚一走进院内,只见里面围坐着几个丐帮弟子,众丐正围在一张用粗布与稻草搭起来的“床”边,见二人来了,只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梁文远也不管,只小心探上前看了看,见那床上正躺着一名丐帮弟子,有进气没出气,直教是奄奄一息,萧人复一看,便小声对梁文远说:“看来是重了极深的内伤。”这话一说完,床边几名丐帮弟子抹眼擦泪,哽咽着冲那受伤的人喊说:“杨舵主......” 梁文远见状,才见华南雄交代完了吩咐走了进来,才上前问说:“华帮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华南雄长长得叹了一口粗气,双眉垂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章 江南洗剑庄(十四) 这事说来倒是有几分麻烦,要从早年间丐帮南迁一事说起。 自从金兵南下伊始,丐帮弟子便结众阻击金兵,战事停了没多久,元兵又打了下来,丐帮还没休息片刻,便又组织弟子抗击元兵,只是这一回便是丐帮弟子齐心协力也无力回天,朝廷昏庸无能,仅凭丐帮弟子又能改变这世道几分,因此丐帮一日不如一日,渐渐被迫大举南迁,驱逐鞑虏一事就成了自那以后历任丐帮帮主的心结,直到大明新立,华南雄接任帮主一位,心想眼下华夏已然光复,自己却没出多少力来,总觉得有些愧对先祖,正值这时沿海闹起倭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华南雄听闻后二话没说便带领帮众前去剿匪,与当地义士组成民兵团一同阻击倭匪。一来二去,华南雄倒是杀得痛快,只是丐帮这些年来没得片刻消停,就像一个疲于搏命的武夫,昨日落下的伤还没结疤,今天又落下了一身新伤,这般下来,哪里有人受得住,所以日子久了,丐帮势力就没有往日那般强盛了,杭州的丐帮分舵便是其中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丐帮虽是天下第一大帮,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就像踏入秋季的老树,树叶子残存无多,都掉到了地上去,更何况如今与往日大有不同,现今武林踏云堡洗剑庄两家豪门平分秋色,往日的丐帮早就成为了一段脍炙人口的神话,正所谓虎落平阳遭犬欺,游龙浅水遭虾戏,一见丐帮势弱,众门派便都想上门来踩一踩, 这其中最是厉害的,便是黄河一带上下来的清河帮了。说起来也是奇怪,清河帮本不存在,只是一群结伴在黄河一带上的水匪,成日里只凭抢劫来往的商船或者货船为生,本就是乌合之众,行踪不定,几伙水匪之间又是争强斗勇,谁也不服谁,每日除了抢劫,便是斗殴,场面极是混乱,朝廷几次三番下令围剿水匪,奈何这群水匪就像泥地里的泥鳅一般,按下这头,那边的尾巴又钻了出来,平时各自斗得火热,哪知道大敌以来,众匪又结成了一股绳,竟然协力打起官兵来,这一来二去,直叫朝廷百般得头疼。 负责围剿水匪的漕运总督急得焦头烂额,整天里也吃不下一口饭去,只知道来回在房里来回踱步发愁,正值此时,一名手下匆匆跑了进来,总督见他如此慌张无礼,直将他劈头盖脸得骂了一通,哪知道那手下挨了骂并未觉得有半分的怯色,反而满脸的喜气洋洋,总督见他如此反常,细问之下才知道府外来了一名青年男子,宣称自己能够解决总督手中的难题。 总督听闻,大喜之下又觉得有些古怪,忙换上官服出门见那青年男子,只见那男子独自站在庭院之中,穿着一身文身公子袍,长发披落在肩头,不大看得清长相,以他多年为官的眼神来看,此人风度不凡,年纪轻轻,竟敢只身闯入总督府中,又夸下海口,直叫他进堂内回话。那青年男子坦然走了进去,见了总督也不跪拜,只面无表情得站在堂中,堂内护卫见状,大声呵斥着忙上前想要驱他下跪拜见总督,哪知道众人刚到了跟前,总督便见到那男子的长发一拂,那些护卫只觉得头上仿佛有一面瞧不见的石墙压了下来,还来不及反应,那石墙已然压到了头顶,一瞬间,众位护卫纷纷跪倒在地,双手正往上推去,总督也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猛然间只见那男子步步上前朝自己走来,依旧面无表情得说:“我能解决那些水匪。”总督大人被他的气势压了过去,睁能着眼问说:“怎么解决?” 那男子只回说:“这你不用管。”总督听罢,直言问说:“那你有什么条件?”那男子随即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事成之后,我自回来找你。”总督无奈,但眼下又找不到其他办法,只想着若是成了最好,自己能和朝廷交差,也想着如果此人开的条件太过过火,自己不答应便是了,就算他有天大的能耐,想来也不敢与朝廷对着干,想到这,总督算是抒了一口气,就由得他去了。 至此之后,武林之中便横空出世了一位清河帮帮主——“七江龙”尹天成。 尹天成这人说不清,也道不明,没人知道他是从哪跑出来的,又是师承何门何派,只知道他一手绝学碧海连涛掌,纵横前后千里黄河,谁也不知道尹天成自漕运总督府离开后做了什么,只知道黄河七大匪帮自那时起就结成清河帮。尹天成将原来的七大匪帮分别按“金木水火土”排列,又再这之上加了“风雷”,一共组成七个堂口,分管不同地域。自清河帮新建之后,尹天成最先做的便是只身前往各大商会,清河帮众原本就是活跃于河道上的水匪,各个水性极佳,又常年便靠着打劫江上的运船为生,对来往的商船别说有多了解,尹天成将他们摇身一变,便成了专门负责漕运的商队,一下便揽下了各大商会在漕运上的生意,一夜之间水匪竟然变成了整装待阵的江上护卫。 各商会也并非全都信任尹天成,也有不少商家看他出身不明,又是原先匪帮的帮主,便不愿将自己的货物交由他们往来,哪知道船一驶出码头,还没行到一半便被来路不明的水匪劫了个精光,载满货的运船刚开出去一天,第二日一早便载着一船被打得头破血流的船员回来了,众人心知这必定是尹天成搞得鬼,但苦无证据,即便是有证据也奈何不了他半分,只看那些向他妥协的商会生意兴隆,来往的货物一分不少,完整无缺得到了目的地,久而久之,各大商会便只能选择妥协了。 眼见清河帮的生意越来越好。尹天成又不满足漕运的生意,又将清河帮发展到路上,各大城中的青楼妓院、底下赌坊钱庄大半都有清河帮插手,短短几年内,清河帮便成为了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地下黑帮。地方上的官员曾几次想要整顿清河帮,但无奈每当要下手时,似乎总有贵人暗中相助尹天成,几经辗转,这事便没了下文。 此次清河帮南下发展,杭州城便成了他们眼中的一大块肥肉,直叫他们馋得流口水,但眼下比较麻烦的就是杭州城内帮派林立,又有丐帮最大的分舵在此处扎根已久,清河帮要想在此处站稳脚跟,首先就要铲除丐帮在此处的势力,于是负责杭州一事的清河帮风堂堂主雷伯叔便想出了一个主意,掳来了多名幼童,将他们装扮成乞丐,白天命他们沿街乞讨,一到了晚上就将他们统一关在一处严加看管。日子久了,身在杭州的丐帮弟子自然发觉出了异端,只以为是哪里的乞丐不守规矩,就想着要教训他们一番,哪知道众丐找到了关人的地方,清河帮早有防范,将困在瓮中的丐帮弟子一通毒打,众人混战下,丐帮杭州分舵舵主杨豪被打成重伤,接着清河帮又趁胜追击,一把火烧了杭州分舵,众丐流离失所,只能躲到现在的破院中暂养生息,这事很快就由丐帮弟子告知华南雄耳中,他一听罢,盛怒之下就从宁海一路赶回杭州,誓要将清河帮铲除干净,于是便有方才在破庙外的那一出了。 梁文远听罢,心中松了一口气,原以为会与白莲教有关,现在想来也无一丝关联,心想还好,若真是有白莲教有关的话这一趟差事可就有了大麻烦了。华南雄匆匆讲了一通,越讲越是愤恨,说到众怒处,群丐纷纷对着空气骂了起来,梁文远忙问说:“华帮主,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华南雄满肚子的怒气,本欲今晚一举攻入清河帮的藏身处,哪知道半路杀出了梁文远二人,也怪事先没派人守在外边,想想也怨不得旁人,只能说:“今天是没办法了,还是等明日吧。”梁文远点点头,也知道自己坏了丐帮的大事,偷偷朝萧人复做了一个“我们坏了别人的大事”的鬼脸,萧人复会意得点点头,接着梁文远又说:“华帮主,不如让我们助你一臂之力。”华南雄这才想起方才在林子内招招都被萧人复克下,当下就觉得在弟子们面前丢了脸,一时冲动就放开手攻去,要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明白了不是对手只会忙到萧人复跟前说:“剑门果真藏龙卧虎,老夫失礼了。”萧人复忙回说:“哪里哪里,华帮主过奖了。”华南雄又想起什么,忙握住梁文远手腕说:“梁门主,王庄主他——”梁文远知道王充生前曾与华南雄一同南下阻击倭匪,交情自然是不浅,惋惜说:“是的,王庄主已经去了。”华南雄深深得叹了一口气,连声长叹天妒英才,又说起自己与王充在沿海的英勇事迹来,待等他说完,梁文远忙说:“华帮主,不如让我兄弟二人明日助你一臂之力。”华南雄先是扬起一阵欣喜,有萧人复帮手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清河帮势大,手段又极其狠辣,实在也不愿将剑门也牵扯在内,再说梁文远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也不好交代,华南雄直皱起眉头,又想所谓家丑不能外扬,打架找帮手似乎也不是自己长干的事情,只在这片刻间,梁文远也瞧出他满脸纠结,想说话又没好意思说,只等华南雄寻思了一阵,道谢说:“梁门主好意老夫心领了,但丐帮与清河帮的恩怨实来已久,总是要我们自己来解决的,就不劳梁门主费心了。”说完,梁文远心有不甘,他是真心想要帮忙,心想华南雄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但刚想着,就没再多说了,心想华南雄应该是有自己的道理,也不强求。二人又匆匆聊了几句,萧人复凑在梁文远身边耳语说眼下夜色已深,要是再不回客栈恐怕阮大年众人会图添担心,又说付小通三人的伤势还不知如何,还是要早些回去看看,梁文远微微点了点头,这才与华南雄告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章 江南洗剑庄(十五) 等回了客栈,二人径直跑到阮大年房中,见房内正躺着付小通与阿猛二人,三水不住在这屋,便一时没见着,二人看过大夫,幸好只是一些皮外伤,静养数日便能痊愈,只是忽然间队伍中少去了三人,只能三班换做两班,梁文远吩咐阮大年找一名弟子暂且先留在杭州城照顾三名伤患,又修书一封,让阮大年第二日找人送去剑门,让乐雨田再差几名弟子来杭州城照顾付小通三人先回剑门,阮大年一一应下了,梁文远见没什么大事了,便和萧人复退出了门外,二人正在走廊上,萧人复问说:“明天你打算怎么办?”梁文远回说:“华南雄贵为丐帮帮主,自然不愿意外人插手处理帮里的事务,又怕清河帮把恩怨烧到我们剑门身上,但清河帮真不是好惹的,其他人就算了,就怕尹天成本人在场,那丐帮的下场可要比小通他们惨多了。”萧人复问说:“那么厉害?”梁文远点头说:“还真是,万青、尹天成、游进三人并称‘开明三杰’,就知道他修为有多高了。”萧人复会意得点了点头,说:“你都已经这么说了,不如明日我走一趟,你就在客栈内等消息。”梁文远说:“我是担心清河帮的人使诈。”萧人复握住他的肩头说:“你放心吧,交给我吧。你要是挂了彩,回去我没法和弟妹交代。”梁文远只看看他,又想了想说:“也罢,那就麻烦大哥自己走一趟。”二人这才说完,纷纷回房休息去了。 待到第二日,梁文远一早便去了阮大年房内,让他出客栈办事,自己留下与其他几名弟子照顾付小通三人,萧人复在客栈中待到下午,这才提着剑与梁文远告了别,临行前梁文远又交代了几句,这才出了客栈去。按华南雄所说,今日要比明日略早一些,所以萧人复还没等太阳落山便到了昨天破庙前,他看准一处民房,直觉说这处屋,只见群丐手中摇晃着不同的兵刃,有的握着长刀,也有的持着铁杖,口中都叫嚷着不知什么口号,从树林中一齐杀将出来。破庙外的守卫见了纷纷呼喊起来,只见一人慌忙跑入破庙中,余下帮众一齐抽出兵刃,整齐的排作了一排,萧人复心想这些清河帮的帮众应对从容,眨眼间就排除了阵型,想必是长期受训所致,再看丐帮弟子,三三两两涌作一团,心中不禁担心起来。眼见群丐要冲到破庙前,却没见庙中有人出来援阵,萧人复当下皱了皱眉头,想着有些蹊跷。猛然间,不过十步距离之外,那几个清河帮的人忽然扭头就往庙内跑去,众丐一看,想是他们被吓破了胆子,一时间群情激愤,叫嚣声一阵响过一阵。 果然不出萧人复所料,还没等到丐帮的弟子们冲进破庙,破庙内又响起了一片喊杀声,整齐划一,远远听着想是在喊着某种统一动作的口号一般。眨眼间,破庙内清河帮的帮众一窝蜂得从庙中冲了出来。 刹那间,两方人马就如沸水冲到冰块上一般混斗在了一起。两帮人扯着嗓子,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一边嘶吼着。紧接着,破庙中竟然射出一排弓箭。霎那之间,丐帮弟子连连应声倒地,萧人复定眼一看,心中大叫一声不好,只见从破庙中跃出五六个手持弓箭的清河帮众,他们齐刷刷得拉满了弓,准备射出第二发弓箭。这场面着实让他实吃了一惊,眼前清河帮的帮众进退有序,又有弓箭手在后面撩阵,俨然是一副正规军的作派。 丐帮弟子不少人都中了箭,连忙捂住伤口往后退去不少丐帮弟子倒地不起,身后的同伴们赶忙上前将他们拖到了安全的地方去了,但最坏的还远不止如此,清河帮那一方中忽然蹦出一人来,显然不是普通的帮众,甚是威武,在战圈中来回穿梭,只见那人身材魁梧,活像一只山野间的棕熊,身上穿着半身牛皮软甲,另半边身子露出一块块横肉,露出的胳膊上一条条青筋密布,额头中间上戴着一个金刚圆环,将长发约束了起来,此人越战越勇,杀得兴起,笑声一阵响过一阵,与之相反的,所到之处传来阵阵丐帮弟子的哀嚎声。 华南雄心想江湖上盛传清河帮焦土堂主雷伯叔“身披牛皮软甲,头顶金刚圆环”,如此看来,便是此人了。自己躲在一旁没有第一时间出手,便是怕清河帮使诈,眼下既然清河帮风堂堂主亲自出马,华南雄心想这就是清河帮全部的手段了,只见雷伯叔几进几出,将丐帮弟子打得连连败退。丐帮弟子不断从树林中涌出,却只能止步于雷伯叔前。 萧人复生怕如此下去,丐帮弟子将要全军覆没。正当他准备站起身来,想要奔入战圈的时候,不远处猛然划过一声怒吼,就像酷暑时的闷雷,让众人吓了一跳。萧人复心想应该是华南雄赶到了战圈,只见他露出了雄厚的半壁胸膛以及粗壮的右臂,那右臂上激起了数道青筋,身形宛若游走的盘龙窜入战圈之中,一张龙嘴张起血盆大口,撩起满嘴的尖牙,一口咬住清河帮的弟子直往外甩去。 华南雄攻来,猛地扬起一阵狂风,将他的白发银须尽数刮起。他双掌唰唰齐出,径直像朝雷伯叔直劈下来。雷伯叔正打得兴起,不料华南雄猛然攻到,心下着实吃了一惊,面对他洪水般的掌势,竟有些始料未及,似乎没料到华南雄也到了杭州,慌张下竟抓起身边一名帮众向华南雄丢了过去。华南雄身在半空,攻势已无法收回,那清河帮帮众在半空中还未来得及惨叫一声,华南雄来不及手掌,竟活生生将他劈成了两半,顿时血肉横飞,五脏六腑像烟火般炸了开来,惨烈无比。 华南雄双足刚一踏定,雷伯叔便迅速反击上来。华南雄见雷伯叔竟如此不顾同门情义,于江湖道义全然不顾,心中恼怒不已,此时见雷伯叔正向自己攻来,他大吼一声:“来得正好!”随即就大步迈出,左手往外处一划,右手运起一掌,迎着雷伯叔径直攻去。他出掌之时,与雷伯叔少说也隔着六七丈的距离,但双掌说到便到了跟前,不过眨眼间的功夫而已。 “好一招亢龙有悔!”雷伯叔见势大声一喊,眼下也不敢掉以轻心,然而华南雄出掌实在太快,况且掌劲浑厚无比。雷伯叔只觉得一阵狂风迎风而来,刮得他睁不开眼睛,再一看,华南雄已然身子已经到了自己跟前,前掌掌劲还未过去,华南雄接着又是一掌推出,丝毫空隙也不留给对手,后掌随着前掌的掌劲犹如巨浪一般呼啸而来。 雷伯叔当下竟觉得气息有些不畅,难以呼吸,他没想到华南雄掌力如此刚猛,势不可当,与其说是双掌,更像是一堵无形的巨墙迎面倒了下来,正找着自己的胸口准备压来,一时间不知道进攻,此时也没有有心思击败华南雄,只想尽办法能在这双掌下逃出生天。雷伯叔足尖着力,使出浑身的力道向后退去,哪知道用力过猛,足下一颤,竟一个跟斗往后摔了下去。 丐帮弟子见雷伯叔如此惨状,都不停得拍手叫好,纷纷嘲笑起他来。华南雄双掌不断翻飞,没花上多久的时间就有数名清河帮众应声倒地。丐帮弟子此时士气大振,也不顾身上的伤口正在呲呲得往外冒血,再一次嘶吼起来,跟着他们的帮主攻进破庙。华南雄一鼓作气冲在前头,人群之中只见他不断得挥动双臂,宛如一个战神一般。 但他们似乎高兴得有些早了,竟没发现残破的正殿屋顶,竟有兀自站着一个人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章 江南洗剑庄(十六) 他正站在月光下,只有一个黑色的轮廓,微风只轻轻拂起他的衣脚,一下扬起,一下落下,默默得看着底下这个混乱的的战场,与这场景极是突兀。如果说华南雄像是这里的战神,那这个月夜下的男子,更像是高高在上的主宰,津津有味得欣赏着人世间的乱局,正品味得入神。 忽然,天空传来一阵声音,这声音不温不火,安静得像是池塘里的湖水,但它又那么清晰得在众人耳边环绕,就像是说话之人就在耳边一样,在说:“雷堂主,你可知罪?”战圈内的雷伯叔顿时就像被雷击中一般,直勾勾得站在原地,一步都不敢移动,眼珠子正在搜寻这声音发来的地方,左转右转,一圈还没转下来,只听见那声音又问说:“你可知罪?”刹那间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静得吓人,唯独只听见“噗通”一声,雷伯叔竟当众跪了下来,口中大声喊说:“雷伯叔知罪,请帮主降罪!” 华南雄也听到了,顿时心中一惊,慌忙抬头向屋:“帮主饶命!那些乞丐太过狡猾,不论我们如何挑衅都无济于事,属下没有办法,只能借此生起事端,将他们一锅铲平。” 尹天成只低头瞧了他一眼,说:“要不是我此番有事到江南,还要被你蒙在鼓里,还嫌麻烦不够多么。”雷伯叔一言不发,只打着颤继续跪在地上,直喊“帮主饶命”。接着尹天成转身过来,看着华南雄说:“老叫花子,还没被倭匪乱刀砍死,倒是你的福气。”华南雄鼻孔喷出了一口气,狠狠得回说:“老夫命硬得很,不劳尹帮主操心。” 尹天成听后只冷笑了一声,说:“老叫花子,你也一把年纪了,干脆金盆洗手回去种田吧,丐帮气数已尽,何必再折腾你这条老命。”华南雄听后哈哈大笑,说:“老夫即便是要金盆洗手,那也得先挑了你清河帮,你们多一天祸害武林,老夫便多活一天,多杀你几个喽啰也是痛快!”尹天成说:“死到临头还嘴硬。我清河帮现如今风生水起,一日好过一日,你们这些所谓的武林正道急红了眼便说我们是祸害,老脸也不要了么。”华南雄直说:“你们清河帮干的勾当你自己心里清楚。陕西金银枪徐家、徐州霹雳刀沈家、太原铁马帮他们哪个不是遭你清河帮的毒手?” 尹天成双袖一甩,竟然反常得哈哈大笑起来,却是笑得十分凄惨,只听得人汗毛阵阵竖起,说:“徐家自诩金银双枪有七七四十九路变化,简直就是个笑话,徐往那老东西挡不住我十招,自觉没脸立足江湖,便不顾规矩上来和我以死相拼,死了也是活该。——你说说看,沈家仗着霹雳刀的一点点名声,强行将地方上的生意都揽进自家门里,我执掌清河帮之后,生意越做越大,我不过是抢了他的生意而已,铁马帮更是自不量力,看不得我们清河帮日益强盛,就派人多次搅黄我的生意,还没等我找上门去他倒自己上门来找死。” 华南雄听罢,心中怒火中烧,呵斥说:“徐老前辈年岁已高,你当众羞辱不说,竟然还杀光了他的门人,你用心之狠辣,江湖谁人不知?”尹天成说:“我看你是年纪大了,只会说笑话,徐往那些门人见他死在我手上,一个个都和我拼命,还召集一些不三不四的武林正道上门寻仇,我若不杀他们,便只能等着被他们杀死。” 华南雄忍无可忍,只觉得他是强词夺理,看他说这些话竟然丝毫不动声色,似乎死在自己手上的是草木虫蚁一般,直怒说:“废话不多说,有本事的便来吧。”尹天成摇了摇头,说:“老叫花子真是固执,又何必要自寻死路。”说罢,只见他两手往后一翻,双足点着地闪电般得飞了出去。 华南雄还未反应过来,尹天成已经挥掌劈到身前。他慌忙下右臂举起架开,身子一晃,险些摔了下去,他心生惊奇,没想到尹天成出掌来得如此之快,看来江湖上将他并为开明三杰果然是有十足的道理。恍惚间,尹天成第二掌又攻了过来,华南雄自觉丝毫都马虎不得,当下屏气凝神,全力全心应战,不敢有一点怠慢,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要命丧当场。只见尹天成身形飘忽不定,华南雄直怀疑眼中出现了重影,左一个右一个,招招力求先机。华南雄躲闪不及,心想如此躲闪下去,还没被打死就已经先累死了,还不如全力一拼,只能运起内劲奋力相抗,见尹天成双掌飞在中途,忽然间就在这么点间隙中左右变化,不停得摇晃,恍惚间,华南雄只看见他一掌竟变成了两掌,两掌又马上变四掌,接着四掌又变八掌,霎时间,只觉得眼前有无数手掌压来,已经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 华南雄心想这一定就是尹天成的看家绝学“碧海连天掌”了,果然名不虚传。眼下来不及想那么多多了,只知道迟得片刻的功夫,尹天成就可以将八掌变为十六掌,不断反复,直至掌势犹如汹涌的巨浪。想到此处,华南雄连忙一掌拍出,攻向了尹天成右肩,奈何他不慌不忙,左掌从右掌掌底穿出,仍是不停得变化,掌影随着身子不断飞舞。华南雄一下子跃起,呼呼进了两掌。尹天成掌法变幻迅速无比,且多端难测,每一掌击出,还未到中途,便已经变化了好几个方位,如此掌法,直是华南雄闻所未闻,而自己的掌法却是十分质朴,一出一收尽在眼底,略显得有些生硬,但好在不论尹天成的掌法如何变化,每当他的掌力攻到面前,华南雄都能以降龙十八掌至刚至猛的掌力相抗,一时间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不相上下。 尹天成数掌齐攻,一掌未到接着后掌已在途中。华南雄双掌抡圆,双足踏定,再使出一招亢龙有悔,顿时石场上狂沙乱舞,刮得众人睁不开双眼。尹天成进退自如,不慌不忙,连连收住掌势,只见他嘴角一扬,似笑又是非笑着说:“比掌力,看你撑得过几时?”说罢,双掌举过头:“嘘——救我们来啦,别哭啦!”等他说完,孩子们才慢慢安静了下来,萧人复心满意足,这才起身站到围牢前,见门上绕着一条大指粗的铁链,下方挂着一把大锁。眼下没有钥匙,萧人复只能让孩子们退到角落处,孩子们听声往后退去,只见萧人复手起剑落,也不知怎么得,只听见铁链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接着就滑落了下来。萧人复一脚踹开牢门,立马跑了进来,对孩子们说:“来来来,我们快走!”说完,孩子们相互一望,点了点头就往外逃去,只剩两个幼童,一动也不敢动,萧人复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只能上前将他们抱了起来,一手抱着一个,只见小乞丐们正要往正门外跑去,萧人复忙制止说:“不是那边,不是那边,快跟我走!”孩子们又停了下来,睁大着眼睛看着他,萧人复上前将他们引到方才的窗前,将手中两个孩子放了下来,直让他们等在这里,孩子们也是听话,只看着他将屋内一张桌子移了过来,又将几张椅子搭了上去,当下就建好了一座梯子,然后萧人复蹲下身找到那名认识的小乞丐,说:“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那孩子回说:“我叫长顺,今年六岁了。”萧人复冲他一笑,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说:“长顺乖,听着——你要和你的朋友们从这里爬上来,叔叔去外面接着你们,听懂了吗?”长顺扑闪着眼睛,看着这临时搭起的梯子,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就对萧人复点了点头,萧人复见状直夸了他一句聪明,就起身站起来,两掌就将那窗子给拆了下来,然后就对孩子们说:“孩子们——孩子们听好了,叔叔去窗户外面接着你们,你们从这个——这个梯子上爬上来好吗?”孩子们有的懂有的不懂,萧人复有些着急,生怕此刻有人进来,只能又对长顺说:“长顺,你是大哥哥,你教他们好吗?”长顺一下子觉得身但重任,两眼放出光芒,再加上他本来就聪明,就在窗户里面指挥起来,萧人复见状放心了大半,一个跃步翻出了窗外,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爬到窗前,萧人复将他们一个个抱了下来,最后那两个幼童长顺也无办法,萧人复只好翻进翻出,这才将所有孩子们都解救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章 江南洗剑庄(十七) 再说战局之中。 华南雄眼看自己就要一命归西,脑中顿时只有一片空白,只没想到阎王来得如此突然,那一瞬间似乎正在无限得伸长一般,往事历历在目,华南雄心中直叹呜呼哀哉,没想到匆匆几十年,非但没将丐帮再次杨威华夏,自己舍命在沿海百战倭匪,几经凶险,九死一生得活了下来,没想到现在却要死在尹天成手中,千百个不甘心涌了上来。尹天成见他收势等死,也知华南雄束手无策,他其实本来也没想要华南雄的老命,只是想搓掉他那一股子的锐气,见他如此,便收起了七分的劲来,攻势也稍微慢了几分下来,想这一掌下去,管饱叫华南雄躺上个一年半载,哪知道这一慢,却正正好好救了华南雄一命。 正在尹天成攻势稍缓的片刻,他只觉得浑身袭来一股难言的压迫感,这感觉与华南雄身上浑然不同,经验告诉他正有一股危险悄然降临,尹天成心中直喊不对劲,也不管华南雄了,立刻收住了手中的攻势停了下来,随即又往后保险得退了三步去,刚刚站定,众人就见夜空中飞下一柄长剑,直直得向他方才站的地方坠了下来,猛然间就听见“嘭”得一声,长剑直插地面,入地三分,尹天成定眼看去,那长剑根本也不是什么长剑,更像是一股气一般的东西聚成了长剑的形状,风一吹,就像要散去一般,随风飘动,尹天成心中发生说着:“剑气!”。 众人诧异之下,只见又是“砰砰砰”几声,夜空中又插下数柄长剑,与方才那柄整整齐齐得排成了一条直线,正将华南雄与尹天成挡了开来,战圈内顿时鸦雀无声,只听得那一排“长剑”微微飘动,华南雄只觉得自己死里逃生,顿时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足下猛地一运力,才稳住了自己的脚跟,幸好也是保住了脸面,但他只觉得嗓子眼处阵阵发甜,紧接着就吐了一口鲜血出来,方才一阵硬碰硬的死斗,已经让他深受内伤。众丐见状,忙围到他身后扶住他,又不敢靠近那排长剑,只小心翼翼得警惕着周围,一边又将华南雄往后扶去。 华南雄一言不发,只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鲜血从口中流出,直染在胸前的衣襟上,他心里是想到了一个大概,想必是梁文远找了救兵来,众丐将当下他挪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只看到此时不知道何时出现了十来个小乞丐,正抬着头看着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众人再抬头一看,只见原先华南雄站着的地方竟然站着一个男子,正背对着自己,见那人一身灰袍,手中提着一柄长剑,也不知怎么得,原先正插在地上的那排长剑发疯似得开始挣扎,剑身左右摇摆,只听“铮铮铮”几声,长剑齐齐飞向空中,四处乱舞了一阵后纷纷往后收去,剑尖冲着那身影,眨眼间朝他刺了过去,正当众人目瞪口呆之际,众剑却化作一阵白烟,又像是被那人手中的剑吸了进去一般,消失无踪。 尹天成歪了歪头,两眼观瞧着这身影。萧人复不知道何时从哪处找来一块布将自己的脸蒙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正盯着尹天成,二人对视了许久,两边众人又不敢开口说话,只在一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头的雾水。华南雄忙坐了下来,他打瞧这人的身形,这才确定下来此人定是萧人复,但眼下也不是道谢的时候,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坐着运功疗伤。 尹天成将头摆了正,问:“你是谁?——万青?”萧人复没有说话,尹天成又自己摇了摇头,说:“不对,你不像他。”萧人复开口说:“我不想多事,你把孩子放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尹天成往跪在一旁的雷伯叔一看,雷伯叔像是头我管理不严。”说完,雷伯叔在后面不敢发一言,萧人复几次都在想,尹天成到底有多恐怖,方才雷伯叔还像发疯的狂牛一般四处乱撞,现在见了尹天成竟然一个字都不敢多说,直让萧人复觉得怪异。 马上,尹天成又对着华南雄说:“——还有,我清河帮想做什么,爱做什么,别人管不着,人不犯我,我便不犯人,正如这位所说,井水河水两条道,各也不沾边,老叫花子,我敬你是个人物,今天我暂且放过你们——”华南雄听罢,一股怒气猛地涌了上来,又做不了什么,顿时体内真气一下控制不住,又是一股鲜血喷涌了出来,身边众丐忙上来扶住华南雄,喊着:“帮主!”萧人复想他刚才收了内伤,此时又被尹天成的话语一激,气血不匀,要是再不赶紧找大夫治伤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便对身后众丐说:“你们赶紧带华帮主去疗伤。”众丐听了,也不管二七添作五,一涌上来手忙脚乱将华南雄抬了下去。 尹天成走上前去,冲着萧人复又歪了歪头,说:“你到底是谁?——莫良庸?”但没等萧人复开口,尹天成又自语说:“不可能,他不可能在这。”萧人复听了这话,心里闪过一丝别扭,又说不上哪里奇怪,正努力想着,又听尹天成开口了:“算了,无所谓——”他又转眼盯着萧人复露出的双眼,竟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脸,说:“我们还会再见的。”说完,尹天成双袖一摆,转身说了一声:“走。”清河帮众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消失在夜空之下,众人不知所措,忙往后追了过去,只留下萧人复一人愣在原处,一股夜风吹过,萧人复一直站了一会儿,才对着空气傻傻得自言自语说:“这就走了?”又再三来回看了看,确认空无一人后才起身离开了。 等他回了客栈,见梁文远正等在店内,正坐在一张空桌前,上面还放着几盘小菜,两壶酒,不知道是不是用来犒劳自己。梁文远见他进来,让招呼他坐下,又给他斟了一杯酒,说:“怎么样?”萧人复一口喝了酒,回说:“你猜得没错,尹天成真的来了。”梁文远正倒着酒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瞪着眼说:“他真的来了?”萧人复果断得点了点头,梁文远将酒壶放了下来,直想了一会儿,怅然说:“看来万青说得对,江湖上似乎有要出大事。”梁文远刚提起万青的名字,哪知道萧人复醍醐灌顶一般,猛地提手拍了桌子,吓得梁文远浑身一颤,只差从座位上跳起来了,忙问:“怎么了?”萧人复立马回说:“我想起来了,怪不得——方才我和尹天成对阵,他问我是不是莫良庸,结果又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不可能,他不会在这’,当下我就觉得奇怪,又一时想不出为什么,你刚才一说我才想起来。”梁文远睁大了眼睛,凑上前问说:“他说不可能?”又缩回身子说:“——他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他知道莫良庸失踪了?”说完,他看着萧人复,又自己接口下去说:“还是他知道莫良庸在哪?”萧人复等他说完,意味深长得对他点了点头,又说:“而且他说他这次南下有要紧事。”梁文远听罢,长久没有说话,萧人复直举起酒杯到他面前,与他碰了个杯,二人一饮而尽,梁文远又问:“哦对了,华帮主怎么样了?”萧人复摇摇头,说:“不是很好,看着像是受了内伤,不过应该没大碍,我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带着旧伤。”梁文远说:“唉——丐帮曾是天下第一大帮,历任帮主又是义胆云天的豪侠,哪知道到了华南雄手里落寞到这个样子,他在宁海边上这么拼命,为的就是想给丐帮挣回点脸面罢了,一把年纪了,真是不容易。——但你说,大浪淘沙,后浪赶着前浪滚滚而来,谁又能挡得住这兴衰反复的车轮?”二人就着小菜又喝了几轮酒,各自便回房歇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章 江南洗剑庄(十八) 这几日耽搁在杭州城内,梁文远只怕耽搁了行程,天一早就叫起弟子们来抓紧赶路,付小通三人虽说意识恢复了清醒,但行动起来还是不便,也只能遵从梁文远的吩咐暂且留了下来,等剑门前来接应的弟子。人手少去不少,萧人复便亲自上阵,一行人又连夜赶了几天,这才到了苏州。 洗剑庄处在苏州城郊外一处丘陵上,说是山腰,乍一看似乎整座山都是洗剑庄的地界。梁文远带着一行人赶到洗剑庄山门前,一座偌大的大理石山门矗立在山脚下,梁文远好好驻足了一番,只见这山门有五人宽,各边杵着一根盘龙戏珠大理石柱,云纹与游龙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石柱上飞出来一般,两根门柱间搁着一块正正方方的石匾,上面直排雕刻着三个正楷大字——“洗剑庄”,其实这样看来,洗剑庄的布局倒与剑门有那么些相似,只不过剑门是先走山路,再过山门,反而洗剑庄是先过山门,正巧反了过来,大概走了百十来步石阶,梁文远一行人才到了正门前,看样子梁文远确实来得较晚一些,上山贺寿的客人早已纷纷被安排入住了洗剑庄的客房内,梁文远刚到正门口,就有人喜气洋洋得迎了上来,差人接过了梁文远一行人的寿礼,便迎他们进了门去。梁文远边走边瞧,刚一跨进大门,面前出现了一片宽敞的操场,正中间有一处圆形的凹陷下的水池,池中高高低低层次不齐得插着数不清的长剑,造型不已,有的交叉在一起,有的快要被水面淹过去,群剑中央有一柄巨剑,看着有点像剑门山口的巨剑石像,不过这柄巨剑是由钢铁所浇铸而成,上面花纹精细无比,与真的长剑相比只是差了开刃而已,但梁文远心想就算是开了刃大概世人中也无人使得动分毫。 百剑池雄伟壮观,让人见了印象太是深刻了,正正好好应对了洗剑庄的声明。正要往里走,便是一群庞大的建筑群,清一色的红木楼阁,搭上正正好好的砖瓦,陈坤似乎活生生得将江南水乡搬到了山上来了。那几处蜿蜒的长廊在此处便成了溪流,遥遥望去,长廊内下人们与洗剑庄的弟子来来去去,真与潺潺流动的溪水有几分相似。 洗剑庄内满是红色装点的喜庆景象,红灯笼练成了一条长蛇,盘伏在山腰丛中,操场正上方搭着无数木架,缠绕着数道红巾,正中央挂下一个巨大的“寿”字,到时候寿宴便在此处举行,操场长宽百丈,容得下来自武林各处的同道好友。 梁文远刚被引到主厅前,只见陈坤穿着一身锦衣长袍,上面绣着百花团簇,一副富贵的景象,头上的银丝梳得一根不落,全然收在他的玉冠之下,那玉冠乍一眼下透着碧光,如同一湾碧水。陈坤面露喜色,尽管脸上皱纹密布,却也看不出是位七十岁的老人,双眉微垂,前额微微突出,活像是年画上的寿星老,只见他象征性得拄着一根梨木精雕拐杖,正笑着迎向梁文远来,身后紧跟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陈武玉见了梁文远来,喜上眉头,也不管了礼数,抢在众人前跑了上来,众人相见,纷纷行了一礼,梁文远笑说:“在这就不能叫你花花公子了,还是陈三少爷妥当些。”陈武玉笑说:“算你识相了——萧大爷别来无恙。”萧人复在身后抱拳说:“三少爷别来无恙。”正说着,陈坤已经走了上来,陈武玉见了,忙做起了举荐来,对陈坤说:“爹——让我来给您引荐,这位是剑门门主梁文远,这位是梁门主的义兄萧大侠。”梁萧二人忙上前行了一礼,陈坤忙伸手扶住了梁文远的手腕,笑说:“贤侄不必多礼。”说完扶起梁文远来,“快让我好好看看。” 梁文远笑着抬起头,陈坤颤着一只手伸了过来,作势想要摸一摸他的面庞,一时又停在他面前,顿时间梁文远见他眼中竟闪起了泪光来,又听长长得叹了一声,哽咽说:“——我与梁兄知交一场,没想到他却先我而去——”说完,低下头想要擦泪,长子陈武志两步走上前来说:“爹,快回厅内去吧,别让贵客久站了。”话音一落,陈坤抬起头来,满是歉意得说:“哦对——对不住,我瞧你和你爹长得太像了,一下子便想起了他来,人老了,禁不住念想——快进来快进来。”说完,众人迎着梁萧二人走进了正厅内。正厅里依旧是挂着红布,布置得极是华丽,足有正剑厅的几倍大,梁文远心里一阵阵得觉得惊奇,这厅上的无论是陈设还是家具,都是极其考究,不知道光是这正厅就花去了多少银两。梁文远心下正打着盘算,忙被引入了客座中,仆人们整整齐齐得列作了两排走了进来,先是每张课桌上端上一盏茶来,接着是小食,再是水果,一轮番下来一应俱全。 等到众仆一齐退下,陈坤坐在主位上,对梁文远说:“贤侄一路来风尘仆仆,实在是辛苦。都怪这些小的,硬要给老夫办什么寿宴,连累贤侄了。”梁文远手中端着茶,听他这么说,忙回说:“庄主言重了,我们做晚辈的,哪里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倒是我处事不周,路上耽搁了几日,还望庄主不要怪罪。”陈坤回说:“哪里哪里,前几日来的人倒是多,都一一安排住下了,就等着后天的寿宴了,老夫都还没来得及一一和他们好好叙叙旧,好在今天稍微清闲了一些,正好我们叔侄俩可以好好说说话。来来来——”说着,一手扬向右侧客椅中一人,那人见状忙站了起来,梁文远见他穿着一身缎袍,腰中挂着一块宝玉,佩着一柄长剑,面深沉,看起来极是稳重,想必是陈坤膝下长子陈武志,听说他个性沉着稳重,将洗剑庄上上下下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极有陈坤当年的风采,也是因为长子的缘故,陈坤自小对他就是百分的严厉,还未等到他成年,就按着下一任庄主的路子来培养了,他也争气,明着陈坤还是洗剑庄的庄主,实际上早就不再管事,都一股脑交由了陈武志打理。 陈武志确实有了庄主的风范,但世间也没十全十美的好事,洗剑庄起初没有现在这般大的规模,到了陈坤手里才壮大了起来,到了陈武志手上,事情桩桩件件,从生意到门中弟子大小事宜,已经足够让陈武志忙得焦头烂额,逐渐就生疏了手上的功夫,陈坤意识到了这一点,便在儿子陈武林身上弥补了起来,幸好陈武林生性爱武,整日痴迷于练功之中,这兄弟二人正好一个文一个武,两人加在一块,倒真的像是变成了陈坤一样,到了陈武玉这里,陈坤也已上了年纪,对他是百般的宠爱,加上陈武玉的两个姐姐,一家子今天全部到了厅上。 陈武志站起身来,陈坤便说:“——这是犬子陈武志。”话音一落,陈武志忙行了一礼,对梁文远说:“见过梁门主。”梁文远忙起身,萧人复也跟着站了起来,只听梁文远说:“见过少庄主。”说罢,陈武林也站起了身来,猛地一抱拳说:“在下陈武林,见过梁门主。”梁文远匆匆瞧了一眼,见他果不其然,一身武人的打扮,穿得也没有其他人这般富贵,像是才练完功还没换过衣服,浑身散发着一股正气,直想到这,梁文远忙回礼说:“早就听闻二公子修为精湛,今日见到果然气宇不凡。”陈武林听梁文远夸赞,连连笑了三声,陈武玉是老相识了,陈坤便没再做引荐,然后再是两位小姐陈武琴、陈武娇。一一引荐完后,众人才一一坐回到座位上去。 陈坤瞧着众人一阵乐和,又说:“老夫许久没去剑门了,不知剑门内一切可都安好?”梁文远忙回说:“劳庄主惦记,剑门内一切都安好。”陈坤说:“都好就好,唉——瞧着你我就想起了当年与梁兄在剑门中彻夜饮酒畅聊,不知道有多少快活,哪像现在,整天蒙在庄子里头。”这时陈武志搭话说:“爹,这不是帮您把朋友们都请到家里来了么。”陈坤一笑,说:“小小一个寿辰,到被你们弄成了一桩不得了的大事——人都来齐了?”陈武林回说:“大多都到了——我看看。”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红纸来,匆匆看了个上下,说:“大部分都已经到了,眼下还差五岳剑派中的华山派和嵩山派,还有踏云堡,欧阳堡主已经由我们派去的弟子接到了,预计明日就能上庄,丐帮华帮主前日捎信来说身体抱恙,不能到场了。还有——”还没等他说完,陈坤便摆手打断了,说:“这些你看着办吧,我也记不清楚。”梁文远听了下来,心下一阵慌张,这才想到这几日奔波,没想起来海长空也会到场,自己与万青交情不浅,只怕见了海长空会万分尴尬,当下就有些慌张了起来,他是最害怕这种尴尬的场面了,光是要应对陈坤这样的长辈已经够他消受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章 江南洗剑庄(十九) 刚想着,就听见陈坤又说:“贤侄啊——”梁文远一听,就知道是在叫他,忙回头“嗯?”得应了一声,只听陈坤继续说:“老夫听闻王庄主过世了,实在是让人痛心疾首。”说完,长长得哀叹了一声,梁文远一愣,心想此事已经早就传遍了,陈坤一定是知道的,看样子是要打开话引子,只回说:“是的,王庄主一代豪侠,实是武林中的一大损失。”陈坤跟着点了点头,又说:“可惜,实在是可惜。眼看着我们这些老朽一个接一个去了,底下的年轻人又不争气,心里头别说有多着急。”梁文远只觉得尴尬,不知道下句话要接什么,以往他可是什么话都能接得上,但不知怎么的,梁文远忽然觉得说什么都好像没劲起来,正思索着要说什么比较合适一些,只听陈坤已经又开口说:“想起当年我与令尊——就是安泰兄,还有欧阳堡主合力举办天下武道大会,没想到安泰兄先我们哥俩而去,实在是让老夫深感到惋惜——”但听他语调一转,又说:“好在这次新办武道大会,还有贤侄你在,相信贤侄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梁文远忙说:“小侄愿全力配合洗剑庄与踏云堡,到时候还要庄主别怪小侄笨手笨脚,碍事便成。”厅上众人听了都纷纷笑了起来,之后又絮絮叨叨在厅中聊了几句,知道陈坤说有些乏了,梁文远也自觉得耽搁了太久,站起身准备退下,陈武志起身引他去准备好的客房,哪知道陈武玉自告奋勇起来,陈武志想着自己也有事要忙,弟弟与梁文远又是老相识,让他带去也亲切些,于是便交给陈武玉去做了。 陈武玉带着梁萧二人转眼从正厅出来,三人边走边聊一直沿着长廊走到后边的阁楼,后院阁楼林立,小道交错交织在一起,很像是小镇中的街道一般,陈武玉将他们引到一处客院,这是一处标准的江南小院,有一道漂亮的月亮门挡在前面,门上嵌着一块匾额,写着“清雅苑”三个精美的隶书小字,走进来一看,正中央是一处不大不小恰到好处的院子,中间建着一块花圃,梁文远对花研究得倒不多,眼瞧着花花绿绿的,只觉得好看,却也叫不上名字来。这是一处三合院,梁文远住在正厢房,萧人复和剩下几名弟子分别安排在两侧的厢房中,萧人复带着弟子们先行去整理,陈武玉叫下人端上茶来,和梁文远在正厢房内坐了下来。 二人饮了口茶,陈武玉看着逐渐沉下去的茶叶,还有几片正不安分得浮在上面,陈武玉对着茶盏轻轻得吹着起,拨动着那几片不听话得茶叶,转眼又小心翼翼得喝了一口,梁文远目睹着他这般过程,也不说话,只等着陈武玉先开口,不一会儿,陈武玉就发话了,说:“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到呢,还以为你不来了。”梁文远笑说:“我倒是想不来,行得通么。”陈武玉放下茶盏,坐着鬼脸看着梁文远说:“说得有多不情愿一样,怎么我洗剑庄是魔窟么?”梁文远说:“哪里哪里,我还要谢谢你给我个几乎让我大饱眼福,都快赶上皇宫了。”陈武玉呵呵一笑,说:“我这就当你在夸洗剑庄了——对了,南北武林来了不少人,要不要我引见你瞧瞧。”梁文远回说:“别了吧,我知道你没按什么好心。”陈武玉忙说:“你说的是哪里话,就是那些小门小派的没见过世面,想见见你罢了。”梁文远一挥手说:“算了吧,我有什么可见的。”陈武玉也是不依不饶,凑在桌上拉着梁文远的衣袖说:“好歹给我个面子,不然你在这多闷,你不是最喜欢搜集天下见闻了么。”梁文远刚想要说话,嘴刚张开到一半,猛然间就想到陈武玉有点反常,虽然说自己并不喜欢陈武玉的作风,觉得太过胭脂水粉,也太招蜂引蝶了一些,但他身上那股嫌麻烦的性子,倒是和自己有多少事相似的,在来的路上,梁文远就想到势必会有人自荐上门,这和天下间大多道理都相同,快雪剑还空着,自然就有人来套近乎,这大概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另一种说法了,只是没想到陈武玉这么殷勤得给别人做嫁衣,自己还是头一回见到,要是让眼前这位“花花公子”说几句好话,无非就是两样,要么,陈武玉拿了别人的好处,要么,便是陈坤的用意了。就这么点功夫,梁文远思绪一下子飞到了外面,恍然间只看到陈武玉的一只手掌在眼前忽上忽下,这才反映了过来,忙问:“怎么了?”陈武玉见他回过神来,才说:“我还要问你,想什么呢?”梁文远忙摇摇头,说:“没——没什么。”陈武玉又问:“怎么样,我让他们来见见你?”梁文远转眼想了一想,回说:“这样吧,今天太累了,你让我好生休息一晚,明日再说吧。”陈武玉瞧着他慢慢得点了点头,撇嘴说:“也成,说得在理,那明日我和他们说一声。”梁文远回过身问他:“你说的他们是指谁啊,你先说说,免得我明日对不上名号来。”陈武玉戏谑他说:“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么,还用我给你预热一番?”梁文远说:“我是喜欢广罗天下奇闻,但不表示我谁都认识,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好认么。”陈武玉听了没趣,站起身掸了掸衣服,说:“行了,和你说话无趣的很,我要回我的花圃了,你要不要跟我去欣赏一番?”梁文远好言拒绝说:“多谢你好意了,我五大三粗的,欣赏不来这些花花草草,你留着自己欣赏吧。”陈武玉又撇撇嘴,说:“无趣,无趣得很,那我先走了,你好生休息——哦,对了,我就住在西厢房,你随便找下人或者弟子问问就知道了,有事便可以来找我。”梁文远也站起身来,点着头将他送了出去。 见他前脚跨出月亮门,萧人复后脚便跟了进来,见他进来时还转着身看着陈武玉离去的方向,直到等看不见了,这才走进梁文远房中来,到嘴边的茶刚喝了一口,见他又放了下来,直咂着嘴,一个劲得说着:“好茶好茶”,萧人复走到桌前,一屁股坐在了陈武玉方才的位子上,又掸了掸身上的袍子,头也不看梁文远得说:“公子爷走了?”梁文远瞧了他一眼,抿嘴一笑,说:“明知故问,你分明是等他走远了。”萧人复仍旧低着头,笑说:“你倒是眼睛长在了天上,什么都看得见。”梁文远哼笑了一声,将手撑在了桌子上,说:“那倒是真的,别人不好说,我嘛——别的不行,看人的准头还是有一些的。”萧人复转头打趣说:“听你说的样子,倒是有什么好事叫你遇上了。”梁文远回说:“就我们这倒霉催的运气,能遇上什么好事,我只是苦中作乐罢了。”萧人复忙问:“作的什么乐,说来听听。”梁文远顿了顿,一转身将两只手都撑在了桌上,勾着背对萧人复说:“刚才你知道陈武玉说什么——他说想为我引荐各门各派,他这个人,别的我不敢说,要是有空闲的时间,一定是待在他那后花园里招花引蝶,哪里会管别人的事情,我估计他是收了谁的好处,得了什么奇珍异宝也不一定——哦对了,他这人就爱美人,说不定是又给他的后花园添了几朵花骨朵,但仔细一想也不大说得通,洗剑庄是什么地方,你就是搬一车银子来都不见得陈武玉会当回事情,更何况若是人人送一位美人,那洗剑庄不成了百花楼了。所以我估计这是陈坤的意思——你说这人奇不奇怪,平时放荡不羁的,却极是听他爹的话。” 萧人复想了一想,说:“倒是有些道理,那你这么说?”梁文远回说:“我还能怎么说,先是推诿了一番,他又不答应,我才这样想到的——”说着将双手放了下去,交叉在了胸前,“——只能先应下来了,都到了别人的地盘上了,还不得乖乖听话么,你看陈坤那么客气,还真以为对我们客气么。在他的地盘上得罪了他,难不成到时候你带着我杀出去么?”萧人复朗声一笑,打趣说:“也未尝不可。”梁文远也笑了,说:“那也不能挑在这个时候,眼下南武林中有名有姓的武林门派全部都在洗剑庄内,不怕你被万剑缠身,就怕你先力竭而死——哦,对了,刚才听他们说踏云堡明天就上庄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瞧瞧。”萧人复直晃脑袋,说:“不就是人么,有什么好看的。”梁文远忙回说:“那可是踏云堡的堡主,北武林的翘首,你可知道武林中除了莫良庸,便是‘南山绝剑’陈坤、‘北冥狂狮’欧阳忠、‘西岭霸刀’江兴、‘东海阎王’笑海生。江兴是个游侠,常年飘忽不定,谁也不知道他在哪,想见他只能去碰运气,笑海生又远在东海——现在不知道在哪,万青不是说他的庄子给烧了么,听说他疯疯癫癫的,也不常来中原,眼下当世四大高手来了两个,我倒是很感兴趣。这样想来陈武玉说得在理,我常年拘在剑门里,凡事都只能靠听的,现在能亲眼瞧一瞧,倒是不错。”说罢,梁文远满意得啧了啧嘴,双眉一挑,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成都唐门(一) 海长空带着五名弟子匆匆赶到苏州府,这是自打他接任华山掌门以来头一回下山,也是头一次抛头露脸得在江湖上走动,莫良庸没有这样的习惯,直懒得出门,但海长空不是他,这就像是新婚后的小夫妻,新年过后总是要沿着街坊走一走亲戚的,也好让人好好认识一下这对新婚的夫妻。这一趟出门,海长空将段霄也带在了身边,师徒几人骑着快马一路行到苏州府,将华山派上下的事务都交由了自己的夫人莫君如。华山派的事务又杂又多,包括山下华山城中的地产生意,这些都是维持华山派欣欣向荣的重要保证,还有便是慕名前来学剑的子弟。 华山派与其他五岳四派都一样,有着不少上山求学的弟子,而门中的弟子大概有两种:一类是慕名前来的,大多要经过严格的筛选,最后还要交上入门的银子,这才算是真正拜在门下;还有一种便像是万青那般的,一眼就被莫良庸瞧中了,就带回了华山,这样的弟子往往天资出奇,一进门就是掌门亲传,实在是羡煞了那些自己交了银两的弟子们,也正是如此,五岳剑派中的弟子们都有狼派与鹰派的区别,狼派便是指那些自费进入门派内修行的弟子,他们往往成群扎堆在一起,一齐吃一齐穿,总是结伴而行,就与狼群一般;而雀派,则是他们对万青这样的弟子的戏称,意思是说他们高高在上,飞在天空中,又喜欢在师傅面前活蹦乱跳,故此戏称他们像麻雀。 自打海长空下了山,华山派一下子变得悠闲了不少,莫君如一早便到了正厅,草草得巡视过了弟子们练功,将一天的工作都细细交代了下去,就像齿轮一般又转了一遍,这才放心得回了正厅里,坐了下来,手里正拿着一本书兀自看着,时而捻页翻过,时而又出了神。眼看前院的练剑场内只剩下散散落落的弟子们在相互喂招,但大多也是带着玩耍的意思,你一来我一往,嬉嬉笑笑闹了个不停,这让莫君如听着倒是舒畅。若是放在平日的时候,他们是断然不敢这样的,海长空对待弟子极为严格,刚一接任掌门,便加强了弟子们训练的强度,俗话也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时下海长空不在,莫君如的性子又正好与丈夫恰恰相反,对弟子们多的是温柔体贴的母性关怀,在她眼里,执掌华山派就好比自己成家过日子一样,门下的弟子有大有小,甚至还有刚入门的孩子,他们就好比家里养的一群孩子,如何教养他们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一个家里总需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海长空是华山派中那个唱红脸的“严父”,他对门中的弟子极其严厉,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不仅对弟子们是如此,海长空对自己也是极其严格,自打他拜入莫道儒门下,他每日勤学苦练,丝毫都不敢怠慢,老实说,他作为莫道儒的大弟子,极为害怕丢了莫道儒的脸面,再者来讲,海长空也十分看重自己的脸面,总想着师傅仙逝后自己能风风光光得从他手下接过掌门的位子,但自己的修为成了一道硬伤,他也知道,世人皆是不看好他手下的华山派,只为了赚回声望,他也不得不更加严厉得对待门中的弟子。 莫君如与海长空却是不同。莫道儒早年的风头一传十十传百,惹得江湖上各路慕名而来的英雄好好前来一瞻真容,其中大半也是冲着他的名声,想着能和莫道儒比上一场,借他的东风一步登天,就算不能有幸切磋一番,能见一见他也是好的,这就和戏台上的名伶一样,总有一群追着喝彩的戏痴们。那时候莫道儒正是鼎盛之年,乐此不疲得接受着各路豪杰的挑战与吹捧,因此在女儿莫君如身上就不剩下多少的心思和时间了。 因此莫君如打小就不爱习武,对于什么武林绝学她都视若无睹,直觉得是武学抢走了自己的父亲,而莫道儒觉得女儿始终是女流之辈,剑练得再好也是要嫁人成家生子过日子的,况且华山派百年来也没有过女掌门的先例,于是便放弃了让莫君如继承自己衣钵的想法,转而将心思放在了万青身上。等她嫁给海长空后,自己就很少再练剑了,只是想着帮着丈夫打理着华山派的杂务,关照关照众弟子们的日常生活,生下女儿海婷婷之后,自己的担子上又加了一分重任,一心相父教女,对弟子们也是关怀备至,实在得尽到了一位师娘的职责。 这次海长空下山,莫君如就打算着让弟子们轻松几日,催促着他们完成了日常的功课便放任他们去了,女儿海婷婷吵着要下山,莫君如自己离不得身,只能让海长空的二弟子付凌带着她下山过过瘾了,嘱咐着日落前一定要回来,不然便告诉海长空,关他二人的禁闭。海婷婷倒是不放在心上,大大咧咧得直冲她吐舌头做鬼脸,而付凌却是战战兢兢,背上的冷汗直直得往外冒,他心里知道师娘刀子嘴豆腐心,师傅却是刀子嘴斧子心,说关禁闭就关禁闭,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算着二人已经去了半日,莫君如放下了手上书,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想着女儿是否吃了饭,想着此时也应该回来了,再不济也得回山上吃晚饭,说到底做娘的还是担心儿女,离开了一时半刻就不由得挂念了起来,海婷婷又正是豆蔻年华,虽然说出嫁还尚早,但也是时候考虑考虑女儿的终身大事了,莫君如随着越想越远,又想到和她一块下山的付凌年长女儿六岁,为人正值品性端正,对自己与丈夫也是礼敬有加,对待师弟们又有担当,着实是自己心里女婿的不二人选。一想到这,莫君如又想到自己与丈夫,当年自己的大师兄也是对自己关怀备至,这一想,整个人便坐在那发着呆,一转眼又想到万青,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带他就像亲弟一般,海长空将他逐出师门的时候莫君如劝了又劝,可怎么也不管用,如今师兄弟弄得不能相见,她直直得叹了一口气。 眼见着日头应该是过了正午,因为阳光正斜着打进了屋子,莫君如坐在椅子上又要捻过书页,忽然听得有一阵隐约的吐息声,一吐一吸之间极为平缓温和,似乎是故意控制得一般。莫君如虽不爱武,但怎么说也是莫道儒的言传身教的女儿,第一时间便觉出来,看来是生人趁海长空不在,偷入了华山,而且此刻正在正厅内。 这样想着,莫君如不由得眉头一紧,浑身子紧张了起来,也是因为这人内息控制得这么得心应手,居然能在悄无声息中躲在正厅内,修为造诣实在不可小瞧了。莫君如当下只装作尚未发现此人,自然地站起身来,紧跟着假势微微伸了个懒腰,趁着瞬间的功夫匆匆撇了撇了四周,却也没发现有任何身影。莫君如转眼又装作若无其事得在正厅内转了一圈,最后在门前停了下来,她双手扶住正门,向门外看了看,看门外无弟子的身影,便缓缓关上了大门。 木门刚“吱呀”一合上,莫君如便开口说:“远来是客,不知哪位高人光临华山,可否现身一见?”话音落下,莫君如随即转身等着那人现身,却久久没有回应。她脑中极快得思索了一遍:正厅因为往来的都是自己门下的弟子,偶尔需要待客,所以厅内装设简洁大方,没有复杂的摆设,也不敢铺张浪费,这是有违了祖训的,眼下除了排放整齐的桌椅外和支撑屋顶的梁柱外一览无遗,既然眼下找不到来人的身影,想来唯一能藏人的,大概就是房梁上面了。 “原来是位梁上君子。”莫君如戏谑说着,刚一说完,就见她呼得闪身到桌前,抽出自己的长剑一跃而上,腾空而起,果然,房梁上正堆着一个身影,像是有人蹲在房梁上偷偷往下打探着什么。莫君如二话不说就挺剑刺去,倒是不偏不倚,正中那身影的肩头,随即挥剑朝上一挑,但觉得这一剑太过轻佻,仿佛只是刺中空气,剑身上一点重量也没有,紧接着她赶忙收回剑锋,那身影一下子被她挑入了半空,一摇一摆得朝地上飘落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成都唐门(二) 莫君如双足还没有落地,睁眼就看见地上躺着一件黑袍,正铺在地上,顿时就有些傻了眼,连忙上前用剑去刺探那件黑袍,哪知道这袍子被她那剑一挑开,就展开了来,衣领处却贴着一张满是折痕的纸,上面还拿笔歪歪扭扭随便涂鸦了一个模糊的人脸,仔细看,正冲着自己吐舌头,做鬼脸。莫君如看着那涂鸦先是愣了半天,忽然才捂嘴笑了了起来,对着空气嗔怒着责骂了一声:“青儿!” 话音刚一落地,莫君如身后的梁柱后探出了一个脑袋,看着过于懒散,连头发都没有盘干净,冷不丁得就冒出一根漏网之鱼来。上他的眼圈淡淡发黑,高挺的鼻梁上还沾着不知哪来的一点杂草。他的黑袍此刻正被莫君如拿在手上,只露出一身的素衣,外带着两柄长剑,果然是万青。 莫君如见他从梁柱后探出身来,依旧是姐姐一般的口气斥责说:“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没正行!”万青打着笑脸走了出来,抱拳弯腰说:“师姐。”莫君如见了,连忙走上前,顺势挽过他的手臂,不时得拍打着他的肩头,责问说:“这些时日你都上哪去了,怎么都不肯回家!?”万青被她打得有些疼,忙护着自己的肩头讨饶说:“我错了师姐,别打了。”莫君如哪里肯轻易放手,两句好话没说过,一手又找起了万青的颧骨下的那块肉来,只看她眼光极准,轻车熟路得在万青脸上揪出了一块肉来,活生生给他掐出了一个笑脸来,万青哭笑不得,只能歪着脸跟着莫居然的手劲走去。 “快说!”莫君如一转自己的手腕,万青忙跟着踮起了脚尖,嘴上不住得讨饶道:“疼疼疼,疼死我了!”莫君如见他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但嘴上却没软下来,说:“快说,去哪了!”万青没办法,只能回说:“我不是下山找师傅去了嘛!”莫君如这才松了几分劲,万青心疾脸也快,就趁她松劲的那点功夫,趁机来了一个金蝉脱壳,让他给挣脱了出来,莫君如刚要追上前,忽然看到万青一边揉着脸一边对着自己嬉笑,一个晃神,竟然像是看到了以前那个七八岁的孩子,也是像现在这般模样,不由得心里也是一软,两眼竟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万青见了,忙收起自己的笑脸上前讨好说:“师姐,我错了。” 莫君如抬手擦了一把眼泪,一股脑坐在了椅子上,哽咽得说道:“你说走就走,连个信也没有,是死是活也没人知道,你怎么不死到外面去,还回来作什么?”万青听了,一时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摸了摸腰中的两柄长剑,回说:“我不是留了书信了么。” 莫君如气说:“你从小跟着我一块儿长大,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不声不响得离开华山,再说了,爹一声不响留下书信就走了,这是什么好学的样子吗?你也学他,留封书信就走了,你们爷俩倒是真好,一个有样,一个学样。”万青低头一言不发,又觉得莫君如的话有点好笑,自己又不敢笑,只得手足无措得站在莫君如前,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挨训一般。 莫君如瞧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说:“青儿,你是特地趁师兄不在才回来的?”话刚说完,万青就点了点头,莫君如接口说:“你就这么不想见师兄?”万青听了,默默得走到正厅墙上悬挂的华山派祖师爷画像前拜了三拜,久久没有开口,两个人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只看见空气中的灰尘正从那一缕斜光下飘动。好一会儿,万青才开口说:“师姐,你知道的。”莫君如一手不知觉放在了心头上,一时想开口,却又合上了嘴,紧接着脸上微微泛起一阵红晕,低头叹了一口长气,说:“青儿......。我知道,是我亏欠你。” “师姐,别这样说。”万青回头一笑,说。眼见莫君如也没有抬头,眼珠子只直勾勾得看着地上的青石板,看着也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又说:“师兄他还好吗?”莫君如不自觉得撇了一眼万青腰间的枯木长剑,一手撑着椅子的扶手缓缓站了起来,回说:“青儿,你知道师兄他......”她说了半句便说不下去了,万青见状,心里也是想到了七八分,见她不好开口,就替她接了下去:“我知道,师兄想要的是剑。”直等他说完,莫君如万分不好意思得又将头低了下去,仿佛是万青揭穿了她的什么丑事一般。万青看着她的样子,缓声说:“师姐,师兄要比我更来得适合做这个掌门,师傅常说我为人太过随性,放荡不羁,顽劣惯了,没有个当掌门的样子,他老人家说的没错。我是做不来掌门的,华山派交给师兄是好事。”莫君如说:“可是......”还不等她说下去,万青又打断说:“我自由惯了,天地间走到哪便倒哪,也不想只拘在这华山上,师兄执掌华山师傅他老人家也放心,只是......”万青欲言又止,眼光不经意间落在了枯木剑上,“但是剑不能给他,这是老爷子的意思。”他双眼神色转而锐利起来,简直是在瞬间换了一张脸。 莫君如见了他这幅神色,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说:“为了这把剑,师兄弟闹得不能再相见,值得么?”万青回说:“放心吧师姐,等我找到了老爷子,自然会同他一道回华山的,到时候不就皆大欢喜了。”莫君如又问说:“那你有爹的消息了吗?”万青摇了摇头,回说:“还没什么头绪。”万青也是实在不想将白莲教的事情告诉她,一来爬莫君如担心,而来也是不想将她也卷入到这是非之中。 莫君如刚要起身说话,忽然门外喊来一声“娘!我回来啦!”,莫君如与万青同时一惊,慌忙中莫君如只愣在了原地,只听刹那间房门被嘭得推了开来,海婷婷一个箭步便跨了进来,口中连连喊着莫君如。莫君如猛地一转身,生怕女儿看见自己与万青在一起,但只见海婷婷目不斜视,似乎并未见到万青,她微微转过头去,哪知道这时万青早已没了踪影。 海婷婷长得像极了莫君如,一双大眼睛显得格外耀眼,指甲盖长的睫毛扑闪着,白皙的脸庞上显着微微的红晕。只见她还未站定身子,莫君如便没好气得说道:“看看你,哪还有姑娘家的样子,看你爹回来不好好教训你!”海婷婷上前挽过她的胳膊来,撒着娇说:“娘一个人在厅里干嘛呢?”莫君如强装镇定,挽着女儿向里走去,这时候付凌也跟着进了正厅,行礼对莫君如说:“弟子拜见师娘。”莫君如说:“山下怎么样?”付凌说:“一切如常。”莫君如点了点头,只见付凌说完之后便站在原地发愣,心想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嘴笨了些,又问他说:“婷婷没惹什么麻烦吧?”海婷婷忙嗔怒说:“娘,你说什么呢。”付凌莞尔一笑,回说:“婷——小师妹很好,没闯祸。”海婷婷抱怨说:“还说呢,二师兄可没劲了,还不如牵头驴呢,累了还能驮着我。”付凌面红得不行,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莫君如只在一旁听着海婷婷不停得数落着付凌,直觉得好笑,一时也忘记了万青。 付凌脸红舌燥,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得退了下去,莫君如见他退了下去,就拉着海婷婷坐了下来,才问说:“婷婷,娘问你一件事。”海婷婷闪着打眼,睫毛一扇一合,水汪汪的,问说:“你觉得你凌儿的人怎么样?”海婷婷不知所以然,说:“二师兄就那样呀,和木头似的一大块,每天就知道练功练功,也不知道陪我玩儿。”莫君如说:“娘问的不是这些——娘是说,你喜欢不喜欢你二师兄?”海婷婷猛地面上一红,又瞬间红到了耳根底下,忙一挺身,娇声说:“娘你说什么呢!”莫君如见她这般样子,笑说:“你也大了——”海婷婷忙打断说:“娘!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说完,海婷婷羞红着脸几步就往外跑了出去,莫君如见状,只顾着发笑,忽然间又想起万青来,忙抬头瞧了一圈,却也瞧不见他的踪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成都唐门(三) 再说万青,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出了正厅,正门是下不去的,那里弟子太多,只能往山后的小路去了,想着就去了,山后的小路是条羊肠小道,路很窄,两边杂草丛生,小时候万青便是从这条小道偷偷下山买酒吃,不过年深日久,这条小路也不再是秘密了,只不过海长空曾严令弟子不得擅自出入这条小路,也是因为山中鸟兽太多,入了夜更是危险。 万青顺手折了一根枝条,正一边无所事事得挥着,步子迈得缓和,也是许久没回来了,看到华山上的一草一木更是觉得亲切,好像和它们都是熟交的好友一样,一个个得打着招呼过去,心情也是舒畅极了,哪知道没走到一半的路程,猛然间万青就瞧见前方有个身影,身着打扮一眼看过去,就是华山派的弟子,正等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瞧见了万青,二人遥遥一望,略微有些尴尬。万青挥着树枝的手立马停在了半悬空,一时定在了原地,脑子里飞快转了一转,此刻原路逃跑似乎无济于事,不然就上前将他制服,对了,一招打晕他便行了,于是就踏步往前走去。 那人见万青走来,手中握着剑柄,说:“阁下何人,胆敢——师叔!”万青还没来得及出手,哪知道那人认得自己,顿时哭笑不得,又仔细瞧了瞧这人,原来真是方才的付凌。万青只好叹了口气,说:“你是付凌?”付凌忙跑上前来,行了一礼,说:“是我是我。”万青有些无奈,直觉得现在下手也来不及了,付凌是海长空的二弟子,是在他还未接任掌门时就收在华山派的,自然也见过万青,这下好,万青是跑又跑不得,打又打不得。正想着,付凌忙说:“师叔你可回来了!”万青冲他“嘘”了一声,将他拉到了一边来,说:“你小声点!——我已经不是你师叔了。”付凌想了想,恍然“哦”了一声,回说:“对哦,师傅将您逐出华山派了——”万青点了点头,还不等他开口,付凌又问:“那师叔是不是上山请罪来了?”万青哭笑不得,只觉得付凌确确实实愣得慌,只能说:“算了,随你叫什么——去哪呢你!”还没等他说完,付凌拔腿就要往山上跑去,万青赶忙一把拉住他,又不敢大声训斥,只无奈得压着嗓子,说:“给我回来!”付凌一本正经得看着他,说:“我去告诉师娘您回来了。”万青回说:“别去!——我是偷偷回来的,知道吗,偷偷!”付凌说:“那更要告诉师娘了,师傅正找您呢!”万青一把搂过他的肩头,脑中灵光一闪,凑到他面前说:“听着,师叔跟你做个交易。”付凌木木得回他说:“你不是说不是我师叔么。”万青听了,直后悔当时没有一掌打晕了他,现在后悔都来不及,只好强压着耐性,说:“不管我是不是你师叔,你先听着——你爱练剑,是也不是?”付凌点点头。 万青又试探说:“华山剑法你练得如何了?”付凌仰头想了一想,脑子里过了一遍,也丝毫不隐瞒,只说:“剑法练到‘老松迎客’了,师傅说我这招火候不够,还得练上个把月才能往下学。”万青顿时喜出望外,看有机可乘,他知道付凌平时虽然木讷,但一心扑在剑道上,于是就说:“你看这样,我和你做比交易怎么样?”付凌脖子往后一缩,说:“交易?我又不做生意。”万青实在是有些忍不了,抬手便拍在他后脑勺上,急忙说:“你小子真是木头脑袋,非得就是银子吗。这是个比喻,比喻你懂吗,说你是根木头,就是比喻!”付凌看他着急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唯唯诺诺得点着头,万青接着又说:“听着,老松迎客下一招是‘青鸟过林’,是华山四十六路剑法中的第三十一招,极为关键,这一招练得好,接下来的剑招便没什么大问题了。”付凌头点得和拨浪鼓一般,忙应和说:“对对对!”万青又问:“你想不想学?”付凌却支支吾吾说:“可是师傅他——”万青打断说:“你别管你师傅,现在他又不在山上,也没有人教你,我看你骨骼惊奇,也是习武的大才,这样——我将这招交给你,你要保密,不准和任何人提起我来过华山,怎么样?”付凌开始犹豫了,低着头思索着,万青真是中了他的下怀,要说给他多少银子他倒是不在乎,但是要是教他剑法,还是万青亲传,那可是大大的不同了,但是海长空师命在前,付凌从小就听话,这诱惑来得太过突然,让他一下子难以抉择,似乎是遇上了人生中第一道关卡一般左右为难。万青见他神色凝重,就知道此刻他正犹豫不决,马上一拍他的肩头,说:“来,你把‘老松迎客’使给我看看!”顺势又将他往前一推,付凌“啊”了一声,还摸不着头脑,被他半推半就得抽出长剑来,还没等他反应,万青就催促说:“快,愣着干嘛呢!”说完,付凌只“哦哦”了几声,就地就将“老松迎客”使了出来。 万青见他脚步沉稳,出剑抽提带点一气呵成,虽然说章法过于死板,但万青心想这是海长空教出来的,想来也应该是这样了,只单单看他使了一遍,万青就将他叫住了,付凌剑还横在空中,听万青喊停,整个人就定在了那里,活像棵长歪的老柳树。万青走上前,说:“来,把剑给我。”付凌乖乖得将剑递了过去,万青抖了抖他的长剑,对他说:“你要看仔细了!”说罢,万青双足一点,往后翻过了一个跟斗,紧接着说:“老松迎客,意在诱敌深入——”伴随着话音,万青挥扬长剑,只见地上的沙土慢慢随着他的摆动向上翻腾,慢慢就形成了一股旋风,树叶子也不停得卷了进去,再看他步伐飘逸,三下并作两下往后点去,顿时身子向后倾斜着退去。“先示弱,让敌三分,乱其心智——”再看他,长剑似乎在他手中舞蹈一般,看得付凌直勾勾得不敢眨眼睛,“你的剑法过于刻板,要知道敌人是活的,不是死的木头桩子,手势要有松有紧,掌中三分力道,腕上七分力道,要看准对方的软肋。”说完,只见万青足下一个用劲,猛地翻转身去,身子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顺势推剑而出,那些沙尘就着落叶就像弓箭一样,全然往他身前的地上射去,好像一阵气波一般,让付凌看了直傻瞪瞪得瞧着万青。 没过一会儿,万青走上前,说:“你天资不差,只是太拘着了些,注意下盘放松,脚法要更为灵动,腕上七分力道,就和我刚才说的那样,来,试试。”付凌一回神,忙说:“可是师傅说握剑一定要有力道。”万青回说:“师兄说得没错,但握剑不一定要用手劲,手腕颇为重要——你不能死记剑招,华山剑法千变万化,要灵动知道吗——灵动!”付凌只点点头,万青把剑递到他手上,头往外一扬,说:“试试。”付凌脑中将刚才万青使的“老松迎客”仔仔细细回了一遍,将其中精髓领悟了一番,这才又使了出来,万青在一旁看着,见他步法要比刚才灵动几分,只是手腕与手掌间的区别一时还难以改正,但比刚才还是要好了七八分,也是满意,等付凌停下手来,只觉得比之前使的要畅快得不知多少,诧异下只呆呆得看着自己手里的长剑,万青走上来就说:“可以了,再多练几日就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成都唐门(四) 付凌喜出望外,开心得很,而且心里只顾着高兴了,哪知道万青没等他开心完,说:“接下来是‘青鸟过林’,你要仔细看了!”当真是喜上加喜,付凌头点得就怕把脖子闪了,自知自觉得将手上的长剑递给了万青,万青一把接了过来,说:“‘青鸟过林’,意在以快打慢,这招难度颇大,是华山剑法中难得的快剑——”说完,只见长剑在万青手中活跃了起来,外脚尖一点,身子就向前倾了过去,他唰唰唰三剑齐出,还没见到剑锋刺出,另一剑已经跟了出去,再看他身影缭乱,倾着往前绕去,时左时右,只瞬间便换了个地方,付凌看得入神,仔细琢磨着万青的身形,这一招仿佛让他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脑中思绪全无,山山水水也不见了,只有万青自一个人的身影。 再等他回过神,万青已经收好了剑,站在了他跟前,正拿着剑晃着他的眼睛,听见他说:“看明白了吗?”付凌想了想,才点了点头,回说:“明白了大概。”万青笑说:“那看样子你也不笨——先练好前一招,再练后一招,懂了吗?”付凌回说:“明白了,多谢师叔教导。” 万青忙摆手,挽上他肩头说:“行了,我教完了,接下来就看你了。”付凌问:“看我什么?”万青说:“刚夸你不笨——行了行了,我教了你,你就不能告诉别人我上过山。”付凌犹豫说:“这......”万青故作凶恶,说:“小子,你可听好了——我现在不是华山弟子了,偷学外人武艺可是华山大忌,你要是告诉别人我来过,那你自己也得跟着被逐出华山派,难道你想下山跟我混吗?”付凌一听完,脑中竟闪过海婷婷的笑脸,忙撇嘴说:“不不不——我不想。”万青说:“那就好,那你明白其中利害了吧?”付凌这才觉得自己似乎上了万青的当,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这剑招就像刻在自己的脑子里一样,实在是太美妙了,就像有人吃过一道美味,这辈子都难以忘怀一样,当下只能决定撒谎了,就妥协说:“好吧。”万青如释重负,笑说:“不错不错,不愧是华山派高徒,回去赶紧练功吧。” 说罢,万青才重新迈着步子下山去,刚走出没几步,只听付凌又跑着跟了上来,嘴里喊着:“师——师叔!”万青回过头,问:“怎么了?”付凌红着脸,支支吾吾开口说:“那个——以后您能不能再教我——剑法?”万青说:“师兄自然会教你的,哪里轮得到我。”付凌被他拒绝,又不知道说什么,红着脸失望得“哦”了一声,万青见状,直叹了口气,心中也不知道怎么有些不忍,又想着自己也是华山派的弟子,一点用场也没派上,今天在这里见到付凌,也算是机缘巧合了,心回意转之下,回头拍了拍他的胳膊,说:“这样吧,以后若是有机会我自然会来找你,但你千万不能告诉旁人。”付凌一听,马上露出张笑脸,连连点头,万青又说:“行了,回去吧,下次来我会抽查你功课,若是剑法没有精进,你就别指望我再教你了。”付凌正色说:“好的好的,我一定会努力的!”说罢,猛得一转身就往山上跑去,万青见他这样子,边跑着还挥着手,直觉得滑稽好笑。 原本万青是想直接往城都去的,只是过些时日就是陈坤的寿辰,他一早就听说海长空带着弟子下山去了,就突发奇想,要回华山看看,即便是他这样的性子,也深知常回家看看的道理。哪知道半路杀出了个付凌,简直便宜了这小子,只不过万青事后觉得诧异,这付凌居然能在大厅之中察觉到自己的声息,不知道是自己因为太过于放松,导致气息松懈还是付凌感知力比他想的还要强一些,但无论这么说,付凌确实是块练武的材料,自己教了几手,也算是对华山派有了交代,日后莫良庸责怪起来,也好拿出来当个幌子。心想着,万青绕回华山城中,从客栈内草草用过饭,就牵着马出来直奔城都去了。 两地相隔甚远,等万青一路奔波到成都,脸上的胡渣已经练成了一片,看上去直老了五岁,眼巴巴到了城门口,却见城门两旁站着两排盘查的官兵,正一一询问着进城的百姓,这架势有些古怪,但万青也没有多想,官家的事情,他一向不作感想,牵着马就往城门口走去。 上来的一个官兵满嘴的四川话,问他说:“哪里来的?”万青只说:“西安来的。”那官兵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看他满脸层次不齐的胡须,再加上衣着破烂,腰杆上还别着两柄长剑,显然是游侠的装扮,心想是个江湖人,也正巧,这几日成都城内出了几宗命案,虽说也不是什么大案,有的是醉酒坠入河中溺死,有的是深夜不知道被什么绊倒了脚,磕死在了大石块上一命呜呼,虽然说死因也已查明,只是一下子出了几条人命案子,地方官显得面上无光,想着要做些弥补弥补,就下令下属这几日严查城内治安,连巡夜的兵丁也多加了一半,弄得下面的官兵一个比一个叫苦连天,本朝新立,皇帝对于下属官吏管理实在是严格,拿大明律举例,官员贪赃枉法,可是要活剥了皮,然后在生生套在稻草人上,胡惟庸一案又株连上千上万人,下面的官员个个心惊胆战,生怕出一点纰漏。 那官兵又说:“来成都做什么?”万青回说:“来访友的。”那官兵绕着他巡视了一圈,又问:“访友,访的什么友?”万青只好回说:“嗯——成都唐门。”那官兵听了,斜眼一挑说:“唐门?——” 万青正觉得麻烦,怕他纠缠不清,正准备从怀中掏银子了事,这时那官兵身后的同僚叫说:“换班了,累死老子了——”万青眼前的官兵一听,双眼一下振奋起来,忙转头应说:“等着我,我们去喝一蛊——”那官兵回说:“老子要先走了,家里婆娘还等着呢,晚了又该挨骂了——”说完就往城门内走去,万青面前那官兵见状,忙大声说:“哎——格老子的,等等我!”刚要跨步离开,万青挥手阻他说:“诶——!”那官兵被他一拦,才反应回来说:“进吧进吧,记住了可别惹事——格老子的,等等我!”万青目送他远去,只看见城门内又走过来一队官兵,心想这时不进去,等新一波官兵来了势必又要盘问一番,慌忙往城内一溜烟就跑了进去。 刚一进城门,万青只觉得成都的景致与别处大不相同,要说江南的城府,像是经历了无数代人细致打磨,哪里有山,哪里有林,哪里又是楼层林立,都似乎精心摆设过一样;而成都城里,草木繁盛,与阁楼交相辉映,谁也离不开谁,相比于杭州城来说,雕刻成都的这位匠人应该是上天,凭借他的鬼斧神工,才有了这般巧妙的景象。 走了没几步,这时候商贩们正打算开门做生意,城里还漫着一层薄雾,眼前稀稀拉拉的人影晃来晃去,时而有时而无,万青还没有用过早饭,马也饿得耸搭着耳朵,脑袋无精打采得直晃悠,万青打眼瞧瞧它,正见它也瞪着铜铃大眼瞧着自己,那意思就是在问万青何时打算开饭,万青被马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悻悻得低下头来,转眼打量起周围的客栈来。正巧,一家挂着“缘来客栈”牌匾的客栈下,店小二正睡眼惺忪得往外开门,一条抹布懒懒散散得挂在肩头,万青走上前说:“小哥,开门了?”那小二听声转过身来,看了看万青,眯着一只眼说:“开了,开了,客官里面请吧。”说完,也不管万青,自顾自得在那忙着,万青将马牵到马厩,又回来交代小二喂马,这才走进客栈内,此刻店内空空荡荡,只有掌柜在柜台前翻着账本,翻一页,就舔一下手指,也没发现万青进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成都唐门(五) 万青走到柜台前,打招呼说:“掌柜的。”掌柜猛地一抬头,立马换了张笑脸,说:“哟,客官请早。”说着,从柜台内绕了出来,招呼他到一旁的空桌上,又问说:“客官想吃些什么?”万青坐了下来,问说:“我头一回来,不如掌柜的给我推荐推荐。”掌柜的一听,忙咧嘴笑了起来,说:“那就多了,要说到吃,成都的担担面、麻婆豆腐、春卷、锅盔那都是一绝。这担担面吧,用的是面粉,擀成面条,然后煮熟,上面浇上特别炒过的猪肉末,这配面的卤汁又是酥香无比,鲜咸味辣,香得很哪——再说这麻婆豆腐,色泽红亮,配着美味的牛肉粒,简单得来说,便是‘麻’、‘辣’、‘酥’、‘香’、‘嫩’、‘烫’,不过这会儿子吃麻婆豆腐还有些早,不如你再听听这锅盔——”掌柜正要再说下去,万青忙打断说:“掌柜的看着办吧,有什么就给我上一些。”掌柜愣了一会儿,问:“——这锅盔?”万青一扬手握住他的腕子,两眼直勾勾看着他,说:“有什么,就做什么吧,再听你说下去我就要饿死在你店里了。”掌柜张着嘴点了点头,直往后厨跑去。再等小二从后厨出来,见他端着一碗担担面,万青等他一放下就狼吞虎咽得吃了起来,川陕一带都喜吃辣,万青自幼吃辣,已经成了习惯,这些日一路在江南奔波,正吃不惯咸甜的口味,三两口吃完,万青又觉得不够,随即又按原样照点了一份,直吃得发撑,好一会儿都坐在那站不起身来。 结完账,万青问掌柜说:“对了,掌柜的,和您打听个地方。”掌柜笑着问:“哪里?”万青说:“你知不知道唐门怎么走?”“唐门?”掌柜搓着自己的双手,两眼珠向上一翻,“哦哦哦!唐门,就在城北那一块,你出门右拐,沿着大街走,往西穿过市集就能到了。”万青心里默念了一遍,再说:“行,对了,给我开间客房,晚上我得过夜。”说完又掏了些银两出来,掌柜笑着接了过来,忙吩咐小二去了。万青也不骑马,只当做是顺道看一看景象,现在吃饱喝足,也不知道怎么,一进城自己就涌上来一阵温和的暖意,直暖得自己慵懒了下来,步子也迈不快,散着步就往唐门去了。 偌大的江湖武林之中,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百般禁忌,各行各业都有,就那镖行来说,那规矩条条框框,一条条写在纸上,或许能堆出一本书来,不过,也正是这规矩,维持着镖行的生意,镖行繁盛,这世上的商业贸易便也跟着繁荣起来,如果每运一批货,都被山匪截了去,那世道就是倒回到了乱世之中。武林各门各派也不尽相同,有祖师爷定下的,也有历任掌门定下的,有不同,也有相同。相同的就是,武林中人皆是对暗器、下毒一类的手段嗤之以鼻,在大家伙看来,暗器专用来偷袭,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就是切磋中赢了,也得不到什么好名声,更要紧的是,人们常说兵器不长眼,但他们更喜欢暗器不长眼的说法,一枚小小的飞镖,就有可能在悄无声息中要了对手的性命,下毒,那就更不用说了。 但唯独有一家,是武林中公认的暗器大家,就是蜀中唐门了。唐门扎根成都百余年,靠的就是一手绝妙的暗器,飞镖、金钱镖、梅花镖,凡是说得上号的大才,大多都是出自唐门。别人使暗器,被人知道了,只是视作下流无耻之辈,而唐门的弟子使暗器,倒是一桩顺理成章的事情了。不过,这些年唐门的日子过得并不怎么如意,早个二三十年,唐门不说名盛江湖吧,至少也是一家武林中的老字号,威望还是在的,但等到洗剑庄得势后,陈坤却打心底看不起唐门使暗器的手段,照他想来,盗帅也是贼,暗器就是暗器,更何况洗剑庄统领南武林,自然就顺势将唐门踩在了脚底下,时不时便借机打压唐门,也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指责过使暗器是种卑鄙的行为,虽然他没有指明唐门,但在场众人心知肚明,也不用再做多想。 唐门的日子难熬,用门可罗雀来讲,是再贴切不过的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往在成都枝繁叶茂的唐门现在冷冷清清,弟子不过寥寥数十人,现任掌门唐严林为人中规中矩,也没听说有什么出奇的事迹来,想都不用想,现在的唐门,如同一波死水一般,除非有莫良庸这样的人物统领唐门,又或者出一位万青这样的奇才,可惜上天没有眷顾唐门,只选择它再安静一会儿。 唐严林有一个女儿,妻子早些年已经病逝,父女俩相依为命,女儿名叫唐小芸,是地地道道成都女孩,大眼睛,水汪汪的似乎永远含着热泪一般,一张鸭蛋脸,两片薄薄的嘴唇总是笑嘻嘻的,一笑起来就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一见到她,便让人觉得有股道不明的活力。为她倾倒的男子数不胜数,其中最近水楼台的,就是唐严林的大徒弟唐宇了。唐宇是成都本地人,少年时拜入唐门唐严林门下,也是唐严林收的第一个徒弟。 唐宇本名徐宇,入了门后便被唐严林赐了唐姓,相貌平平,也说不上是什么风流倜傥的人物,但沉稳得很,作风做派,都俨然尽到了一个大师兄的责任,这天他一早起床,草草得洗漱过后,便交代师弟们开了大门,轮班的弟子睡眼惺忪得穿好弟子服,推开了大门,倚着门框打起盹来。接着就是打扫,几名刚入门的弟子拎着扫把,有一下没一下得在院子里扫着,看徐宇过来了,连忙行礼打了招呼,唐宇只笑着和他们闲聊了几句,便匆匆去了练功场,这时候唐门弟子都已经用过早饭,自觉得练起功来。 唐门的功夫,大多是暗器上的功夫,从如何制暗器,到发暗器,都是一门极深的门道,暗器打穴,讲究的是对人身上的穴道知之甚深,高手过招,生死不过一瞬,传闻唐门绝世高手可以闭目打穴,听声辩位,即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也能在百步外一招制敌。还有唐门所制暗器,门门道道更是数不胜数,就单举唐门秘法“五毒神砂”来说,此砂在成型前要用特制的唐门五毒百番锤炼,反复三年才能成型,用来制作飞镖一类的暗器,据说要是中了“五毒神砂”所制成的暗器,将会遍体麻木,全身无法动弹,就是被刮破肌肤,也会终身脓血不止,无药可医。但“五毒神砂”终究是唐门绝学,轻易也不现世,但光听到这名字,也足够一行江湖高手为之一颤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成都唐门(六) 唐门下有六房之分:内三房、暗器房、火器房、机关房、外三房、夺魂房、家业房与凤雏房。夺魂房专接一些暗杀追杀之类的生意,凤雏房则是掌管唐门之中的外姓人。自从大明朝打下江山开始,官府便对火器进行严格的管制,因此唐门火器房逐渐被封了起来,加之人才稀少,机关房也一直萎靡不振,现在还在正常运转的,似乎只有暗器房了。 唐宇案例走了一圈,马上又去了暗器房,按照惯例他需要点清楚暗器房中暗器的数量,这是怕有弟子将唐门暗器私自夹带出门,也是怕惹出事端来,刀刃上行走,自然更要加倍小心一些。唐门的暗器房由房主唐五看管,平时每日还要配有一名弟子轮班看守。唐宇一脚走进暗器房,暗器房内像是药房一般,排列着一架架柜子,柜子上均匀分布着像药铺中抓药的长方形抽屉,上头挂着青铜的圆环,还贴着一张用来分类的标签。唐宇正准备一一清点,负责暗器房的唐飞走了进来,见唐宇已经到了,笑着行了一礼,说:“大师兄起得早。”唐宇笑说:“不是我早,是你小子贪睡——五爷还没到呢?”唐飞说:“哪里哪里,可别乱说,让师傅听了要挨板子,五爷早就来过了,给了钥匙开了门,见我来了就走了,大概去用饭了吧。”唐宇打趣说:“你也知道——快点数吧。”唐飞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本册子,舔了舔舌头一页页翻了起来,边说:“我看一看——昨天——昨天——有了,昨天二师兄取走了一百三十支竹镖,是给小师弟们练打穴用的,还有——五十支红尾飞镖,是咱们这些年长的师兄弟用来练功的,其他便没了。” 唐宇一边听他说,一边去找这竹镖与红尾飞镖,又问:“用完都还回来了吧?”唐飞依旧翻着册子,点头应说:“应该是拿回来了——上头写着呢,五爷签的名,错不了。”唐宇例行公事得又问了一回:“昨天你当班,只有二师弟来取过镖?”唐飞应说:“只有二师兄。”唐宇听罢,将抽屉推了进去,说:“那就成了,二师弟老实得很——今天谁跟着五爷轮班暗器房?”唐飞听他询问,忙又翻开了手上的册子,指头顺着书页滑了下去,半晌才说:“哦——有了,今天是唐庆——这小子还没来。”唐宇笑说:“刚才还在伙房里看他还在吃饭呢,他那肚子,能抵得上我们两个。”话音一落,二人哈哈大笑起来,也就是这时候,唐庆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走了进来,嘴上还在不停得咀嚼着,刚跨进门,正撞上唐宇二人正哈哈乐着,忙行礼说:“大——呃嗯——大师兄早,五师兄早。” 唐宇看了看他,就知道他刚从伙房出来,打趣问:“胖子,今天怎么吃得这么快?”唐庆也不管他,行过礼就算是尽到了礼数,回说:“谁让我今天轮班呢。”唐飞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怎么,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要不让师傅调你去伙房得了。”唐庆圆头圆脑,一脸的肥肉,只瞪着两只小眼说:“去你的——要是师傅调我去伙房,我第一个就把你们俩的饭菜给私吞了。” 唐飞忙笑说:“那可使不得,怕到时候不仅是我和大师兄,这唐门上下的饭菜都要被你吃个干净。”说完,唐宇也在一边笑了起来,催说:“你们俩快办事吧,不然待会五爷来了又要你们的好看,我先走了——对了,胖子,二师弟去了没?”唐庆回说:“早就去练功场了,再盯着大伙练功呢。”唐宇点了点头,说:“那行,我去了——你们两个可别偷懒。”唐飞唐庆二人敷衍说:“知道啦——”唐宇一笑,就跨步走出了暗器房,直奔练功场去了。 唐门的练功场很是特别,应该算是寻常大院的后院,沿着围墙均匀排列着一排木人桩,这木人桩也十分特别,并不是只有一根圆滚滚的木头搭起来的,而是尽可能得雕琢得像是一个真人一般,这对于唐门的弟子们练习打穴极有帮助,此刻唐琦正背着手,他身材魁梧,长得又高挑,长着一副凶神恶煞的脸,叫他来监督弟子们练功绝对是物超所值。 一众弟子正在练功,一般早课练的都是拳脚功夫,还用不上暗器,唐宇走到唐琦身后,说:“二师弟!”唐琦一听,忙回头行礼说:“师兄早!”唐宇点头笑说:“二师弟早——今早怎么样?”唐琦回说:“正打拳呢,练完连八腿再叫他们练镖。”唐宇又点了点头,唐琦问说:“师傅还没起?”唐宇看看日头,回说:“应该起了吧,我还没去请过安,你倒是提醒我了。”说罢,唐宇拔腿就往唐严林的卧房走去。 唐宇快步走到唐严林的卧房前,刚想要推门进去,忽然又站住了脚跟,接着掸了掸身上的衣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这才轻轻得叩了一声房门,在外面说:“师傅。”一声喊过,卧房内却也没有回应,唐宇只呆呆得伫立在门外,等了许久,才敢又叩了两声门,接过还是一样,唐严林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唐宇觉得有些奇怪,师傅此刻应该已经醒了,弟子们也像齿轮一样照例转了起来,按理说,这时候应该是唐严林巡视一圈的时候了。唐宇左右为难,进退也无法,只好在门前又叩了一声门,见还未回应,只好说:“师傅,徒儿进来了?”说罢,唐宇蹑手蹑脚得把房门推开了一指宽,打眼往里面瞧了瞧,却也看不清楚,刚想要再推开一些时,猛然听到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宇儿?”唐宇吓了一个激灵,猛地抖了下身子,赶紧转过身去,正看见唐严林站在身后,顿时一身冷汗从毛孔中渗了出来,紧接着就是奇怪了,忙问:“师傅,您已经起来了?我还以为——”说着朝卧房里看了看,唐严林捋了捋自己的上胡须,笑说:“已经起来了,走吧,去看看琦儿他们。”唐宇应声点点头,就跟着唐严林再回到了练功场,此时练功场的弟子们正练着唐门家传武艺“连八腿”,唐琦正在一旁给迟些入门的弟子们规范动作,那些早一些入门的弟子正在相互喂招,不管唐门外是何光景,唐门内依旧还是操练声阵阵,年轻人们的气血丝毫没有懈怠,唐严林见状,欣慰得笑了笑。唐琦见师父来了,忙停下动作来,对众弟子喊说:“拜见师父!”众人听罢,纷纷停下了动作,齐齐转身面向唐严林行了一礼,接着喊说:“徒儿拜见师父!”唐严林莞尔一笑,对他们挥了挥手,说:“都接着练吧,不用管我。” 众人听后,就继续操练了起来,这时候唐琦跑了过来,独自行了一礼,对唐严林说:“徒儿拜见师父!”唐严林笑说:“不必多礼,今日早课练得如何了?”唐琦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得回给了唐严林,包括哪位弟子哪里动作出错,谁又偷懒了,或是今日谁练得特别好一些,唐琦都一一告诉了唐严林,唐严林也十分满意,拍了拍他的肩头,笑说:“很好,很好——”转头又看了看身边的唐宇,“你们二人的功夫也不能落下,今日为师要考一考你们的功夫。”唐宇与唐琦相互一望,都笑着应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成都唐门(七) 唐严林坐下有七名弟子,并称唐门七子,都是唐严林亲传武功,其中最大的就是唐宇,最小的便是“走后门”排进来的唐小芸了。一般像唐严林说要看一看徒弟们的功夫,多半就是要再传授些武艺了,特别是唐宇,每次教完武功不算,唐严林都会再教他一门炼毒的本事,这是唐门精髓,更是重中之重,掌握了唐门炼器的法子,才叫真正精通了唐门绝学,而这门技艺往往只传授于下一任唐门的掌门,唐严林没传授他一次,就让他觉得自己越受到了唐严林的重视,也让他离唐门掌门之位越来越靠近,等到自己做了掌门,唐宇才能够名正言顺得娶唐小芸过门。想到这,唐宇只觉得一股干劲从头传到脚底板上,恨不得要跳着走路,脸上强忍着喜悦,礼貌得点了点头。 正这时候,唐小芸蹦蹦跳跳得跑了过来,头上扎着两个丸子头,跟着她的脚步一蹦一跳,活像《封神演义》里的哪吒,丸子头下各自绑着一根粉色的丝带,一跑起来便迎着风四处飘,好看得很。唐小芸敞着酒窝,,笑着冲唐严林跑了过来,嘴上说:“爹,你起来啦!”话音刚落,唐小芸已经跑到了唐严林身前,挽过了他的胳膊,“方才我去你屋里,看你屋门还关着,以为你还没起呢!”唐严林笑了起来,说:“你把爹当成你五师兄了,那么贪睡。”唐小芸咧嘴一笑,又和唐宇做了个鬼脸,又看唐琦也在一旁,就说:“爹你们聊什么呢,我也要听。”唐严林摸了摸她的头,笑说:“哪有什么,爹要考考你几位师兄的功夫,看他们有没有懈怠。”唐小芸笑说:“那爹你可要严格一些,方才我在伙房里看六师兄就顾着吃,你看他那肚子——还有三师兄,到现在我都没瞧见他呢。”唐严林“哦”得疑了一声,转身问唐宇说:“生儿人呢?”唐宇想了一想,心想确实一早就没见到三师弟唐生的影子,犹豫得回说:“三师弟许是去外三房了。” 唐严林捋了捋自己人中下的胡须,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才对唐宇发话说:“宇儿,这样——待会儿过了正午,你将你的师弟们都找来,我要一一检验你们的功夫。”唐宇先应着了,又说:“四师妹出了远门,还没回来。”唐严林问说:“唐敏去哪了?”唐宇一愣,刚想要回话,唐小芸在一旁接下口说:“四师姐接了夺魂房的任务,不是爹你让她去的吗,你怎么自己给忘了?”唐严林一拍脑门,忙自嘲说:“看我这记性,要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唐小芸在一旁笑了起来,唯独唐宇与唐琦二人相互一望,神情意味深长。唐小芸拉着父亲说笑着就离开了练功场,唐宇直勾勾得看着唐小芸的背影远去,眼中满是不舍,只听唐琦忽然说:“师傅最近很奇怪。”唐宇被他这么一说,忙回过神,其实也没听清楚唐琦说什么,只问了一声“你说什么?”,唐琦又愣愣得说了一遍:“师傅最近有些奇怪。” 唐宇说:“这话怎么说?”唐琦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感觉最近师傅记性不大好,总是忘这忘那的——师兄你还记得吗,之前师傅说要教我们炼‘化血镖’,结果却教了我们一套‘漫天花雨’针法。”唐宇打趣说:“师傅教你武功你倒还不乐意了,你这个武呆子是怎么当的?”唐琦说:“大师兄说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师傅有些反复无常罢了。”唐宇抬手推了一下他,说:“别想这乱七八糟的,干活去吧——我得去找三师弟去了,不知道又跑哪去了。”说罢,二人行了一礼,转身就离开了。 再说唐门七子里的唐生到底去了哪里,其实他哪也没去,而是躲进了机关房里。唐生与其他唐门七子有些不同,他的心思极其活络,精神头永远是要比别人足一些,又特别喜欢捣弄一些新奇的暗器,他对于练功不甚上心,花了大半的时间在研究唐门的暗器上,唐严林倒也不说什么,他本也没打算手下弟子们各个成才,再说唐生虽然不勤于练功,但至少也是在唐门的正道上,而且人也各有不同,也说术业有专攻,唐严林也算是让他们多样成才了。 “三师弟?!”唐宇到处找了一圈,想着大概唐生就窝在了机关房里,这里很少有人来,地方宽敞,用作炼器的工具与书册应有尽有,唐生正摆弄着一枚三叉棱锥钉,听唐宇叫他,忙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唐宇见他在,就说:“你果然在这。”唐生放下手中的三叉棱锥钉,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笑说:“大师兄来了。”二人相视一笑,唐宇走上前,看他正翻着《唐门百器图谱》,旁边又置着一枚三叉钉的模型,拿起来捣鼓了一会儿,边说:“在研究什么呢?”唐生笑说:“随便瞧瞧,左右也无事。”唐宇放下那枚锥钉,对唐生说:“师傅说下午查众师兄弟的功课,你记得要准备准备。”唐生愣了一愣,问:“好端端的查什么功课。”唐生心里没底,因为他向来以武学见长,听唐宇这么说,心里当然是不高兴了。唐宇只好劝慰说:“师傅也许久没教我们功夫了,正好你也能问问师傅炼器的功夫。”唐生叹了口气,说:“得了吧,现在师傅都不教咱们炼器了,这炼器讲究的是‘炼’和‘器’,光捣鼓这器就够我一脑袋浆糊的,更别说炼了。” 唐宇说:“你说的倒也是,我记得师傅以前经常教我们炼器的本事,近年来似乎更着重于拳脚功夫上面——许是师傅觉得我们的功夫不行,就算拿五毒神砂来炼器也没什么用处。”说到五毒神砂,唐生一下子来了劲头,忙拽住唐宇的衣袖,说:“大师兄——”唐宇一愣,问:“怎么了?”唐生绕过唐宇的身子来到屋门前,探头出去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轻轻得关上了门,接着转头说:“大师兄,不如我们来炼这五毒神砂?”唐宇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睁着大眼瞧着他说:“你说什么?五毒神砂?”唐生点点头,唐宇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我没听错吧三师弟,五毒神砂乃是本门绝技,那是你自己能炼出来的?” 唐生却一本正经,面目上的严肃丝毫没有改变,一字一顿得说:“我一个人不行——但是我们师兄弟几人说不准可以。”唐宇见他面色如此正经,一下子那张笑脸慢慢收了回去,最后变成了一张满是疑容的脸孔,说:“这话怎么说?”唐生看着他回说:“大师兄,我们师兄弟齐心,说不定就能制成这五毒神砂。”唐宇也认真得说:“你知道五毒神砂有多难炼么?不说炼制的方法,光是找齐这五毒就不知道要花上多久——”唐生只淡淡得笑了笑,没有回话,唐宇觉得有些奇怪,接着说:“就算你找找齐了五毒,师傅也没有教过我们炼制的方法,你又打算怎么做?”唐生没有直面回答唐宇,只是慢慢得翻起了放在一旁的《唐门百器谱》,忽然停在了一页上,拿指头点了一点,唐宇见状,走上前看去,正看到那写着“五毒神砂,唐门绝技,以此炼器,兴盛唐门。”唐宇看着这一行小字,眼光久久没有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成都唐门(八) 等到过了正午,唐门弟子齐齐到了练功场上,都打算一饱眼福,毕竟唐门七子也算是唐门弟子之中的佼佼者了,看他们施展武艺,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益处。唐严林早就威风凛凛得站在了练功场中央,唐小芸也换上了一身弟子服,正拿手指绕着头上的两根发带玩耍,唐宇带着一行师兄弟到了练功场,除了唐敏外,一行人来了个齐,唐琦更是兴奋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等众人站齐在了练功场,唐严林这才动身环顾了一圈众弟子,接着又冲着唐小芸点了点头,唐小芸会意,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六块黑色的布条来,在众人的疑惑下迈着步子就走了上来,将手中的布条全部交给了唐严林。唐宇等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还没等他们猜出来,唐五爷又从暗器房里取了几支朱标,旁边摆着一盘面粉,唐严林等东西准备齐全,才对众人说:“你们六人一人手持一枚竹镖,用黑布蒙上眼睛,听声打穴,六人混战。竹镖上有面粉,届时谁身上没有粉印即为胜出。” 话音未落,唐门弟子均是发出了一阵唏嘘声,连唐宇亦是吃了一惊,以往他们只试过蒙上眼打木人桩,这还是头一回蒙眼与活物较量,更别说是平时亲同兄妹的师兄弟们了。唐宇有些犹豫,唐生就更不用说了,一惊刚开始叫苦不迭了,唐琦看着倒是沉稳,只不过心里已经开始搭起了盘算,想起了临敌的策略起来,至于唐飞、唐庆二人,根本也是毫无头绪,只木讷讷得站在原处。唐小芸早就知道父亲的安排,倒也不全然放在心上,因为唐严林对她本身就不做过多的要求,纯当是给师兄们喂喂招了。 唐严林命其余弟子都退到了远处,将整个练功场都空了出来,再叫唐门七子每人相隔数丈,遥遥得围成了一个圈子站定,每人眼前的黑巾已经缠好,手中各自拿着一支沾着面粉的竹镖,只待唐严林一声令下了。唐严林抬头看了看日头,仔细听了听,此时练功场上虽说还是安静得,但保不齐强外面就有人走过,还有齐声吆喝的小商贩,这些都是能够干扰战场的不稳定因素,但唐严林却十分满意,他想要的,就是让弟子们能够在乱军之中辨认出敌人的气息,即便是在黑夜里,也要能有必胜的把握。唐严林要求的不多,但做起来却是极其困难,武林中的习武之人想要清晰得感知外在气息,首先便是要学会控制自己体内的内息,就像万青这般,在黑夜中也能感知到与自身不同的气息。 唐门七子中,勉强能做到的,也许只有唐宇和唐琦二人了,唐宇的优势在于入门得早,学的自然就比唐琦多得不少,再加上他平日里帮助唐严林照看唐门,许是这样,也逼着他的心思越发细腻起来,对师弟师妹们十分了解,如何出招,又有何习惯,唐宇大多都能熟知一二,而唐琦则是一名武痴,凡是关于武的,半点都马虎不得,眼睛里也容不下沙子,也正是因为这样,唐严林才会让他监督弟子们练功。 一阵清风吹过,唐严林忽然喊了一声“开始”,话音刚从他嘴中发出来,只见六人整齐如一得向后退了出去,仿佛是商量好的一般,唐严林捋着人中下的胡须一笑,开始观察了起来,只见唐宇退出数步之远,忙半蹲着身子下来,脑袋歪过了一半,似乎正在仔细听着身边的动静,六人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稍一有动静便扭转起身子,时刻准备着闪身,看得唐严林身后其他弟子都一个个紧捂着自己的嘴巴,紧张得不敢发出一声声响。 这时候,唐庆慢慢试探着伸出脚步,耳朵极力得想要分辨身边是否有危险,忽然间,只听见右耳边传来一阵疾风,心中顿时一惊,还以为谁的竹镖打了过来,连忙伸手想要去挡,哪知道这一挡没等到竹镖,却挡住了一只手掌,唐庆当下觉得奇怪,还没等反应过来,那人化掌为拳,使出了唐家短拳,拳到风到,唐庆只觉得这人出拳套路甚是熟悉,却又想不出是谁,忙伸手拆招,勉强将那拳掌挡了下来,口中却忍不住说:“不是说比暗器么,怎么还动起手来了?!”他刚一说完,却听到不远处唐小芸噗呲笑了一声,就在她笑的刹那,只听她又“啊”得叫了一声,紧接着就听她说:“谁丢的我,气死了!”说吧,唐严林开口说:“芸儿,你输了,下场吧。”唐小芸气恼得跺了一下脚跟,一把抓下蒙在眼睛上的黑布,刚一摘下来,就看见原来是唐生将竹镖别在腰头,正一拳一掌得和唐庆缠斗了起来,再一转头想要找是谁打中了自己时,却听唐严林又冲她叫了一声,这才闷闷不乐得跑出了战圈,站到了唐严林身边,仔细查看了一下,看着只有二师兄唐琦的竹镖不见了踪影,气得嘟起嘴来,说:“二师兄就知道欺负我!” 众人一听,唐琦先是一惊,心想小师妹怎么这样说了出来,这下子其余人便知道唐琦手中无镖了。唐严林呵呵一笑,唐小芸小声问他说:“爹,二师兄的竹镖没了,还怎么赢呢?”唐严林笑说:“没了竹镖,琦儿接下来就要防守,以免别人击中自己,再者说,没了可以抢嘛——你看你三师兄,他方才在准备的时候便选了一个挨着庆儿的位置。”唐小芸没听明白,只“嗯?”得问了一声,唐严林接着又说:“你六师兄最胖,你三师兄是专程缠着他,唐庆身形要比他大上整整一圈,唐生这是在拿他当掩护呢。”唐小芸听完,又看了看,果然唐生正忙着在和唐庆过招,唐庆此时被他缠得焦头烂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调转了身子,正把自己冲着外面,打一眼看去,还真看不到躲在他身后的唐生。 再看唐琦,手中已经没了竹镖,只半蹲着身子,看着极力正在洞察这四周的气息,他一招先将唐小芸踢出了局,其实也并非他的本意,只是他那根神经一直紧绷着,猛然间听到唐小芸在身旁笑了起来,机不可失,想也没想也就一镖飞了出去,打中唐小芸后心里直喊后悔,小师妹的功夫他是再了解不过的,为她耗去了一支竹镖,实在是不值得,再者说,这一镖打在了唐小芸身上,势必也是击在了大师兄唐宇的心上,果不其然,唐宇心里有些怒意,心想二师弟以强欺弱,也太认真过头了,想罢,唐宇也认真了不少,满脑子只想着给小师妹出口气,只见他一个闪身,弄出了大动静来。唐琦听罢,猛然间运起了轻功,他心里也知道得罪了大师兄,眼下手中已无竹镖,只好先想办法躲得远远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成都唐门(九) 但哪知道刚躲出一半,猛然就感觉侧路有人踏步跟来,那人几步到了跟前,先是一掌攻来,似乎是有试探之意,唐琦不慌不忙,忙推掌挡去,二人双掌刚一缠上,那人接着另一手往自己胸前攻去,也是唐小芸与唐敏不在,都是男弟子,动起手来便没了顾忌,唐琦感觉此人用的真是唐门家传拳法,心下顿生一计,只见他一手用劲,正牢牢抓住了那来人的胳膊,二人只用一手颤抖,那人时拳时掌,唐琦料定他手中并无竹镖,于是就大胆与他斗了起来,二人你来我往,斗了有三十几个回合,与他对手那人叫苦不迭,眼下战圈中唐生与唐庆正自顾自得扭打在一起,和自己对手之人功力显然在自己之下,应该是唐飞,想到这,唐琦猛地使出唐门连八腿,横扫着向唐飞下盘攻去,唐飞没有留意,只觉得双膝一麻,“啊”得惨叫了一声,正在此时,二人忽听得“嗖”得一声,一支竹镖刹那间射了过来,只不过那镖是盯着唐琦来的,唐琦片刻间双手一用力,猛地将唐飞拉到自己面前,正抱了个怀中,然后足下一荡,唐飞脚下失力,没了重心,只能像个人偶一般任由唐琦拉扯,只在这瞬间,竹镖不偏不倚正中唐飞背后,就听唐飞又一声惨叫,唐严林在一旁说:“飞儿!”唐飞连忙扯下面上的黑布,边揉着自己的足膝便往场下退去。 还没等唐飞走到场外,唐庆被唐生缠得失了耐心,猛得就从腰间抽出了竹镖,顺势就往唐生腰侧刺去,此举正中唐生下怀,只见唐生顺着唐庆的胳膊,眨眼间伸出两只,击中了唐庆“天府”、“尺泽”、“孔最”三穴,唐庆只觉得胳膊一阵麻意,再反应过来已经麻木不绝,抬都抬不起手来,唐生顺势夺下了他的竹镖,反手向他胸上一刺,紧接着,唐严林便叫了唐庆的名字,唐庆甩着自己麻掉的手臂,哭丧着脸退下了场来。 眼下场中只剩下唐宇、唐琦、唐生三人,三人久久伫立,纹丝不动,此刻间唐生手上握有两只竹镖,而唐与唐琦二人手中空无一物,看样子,二人只能拳脚相加了,众弟子在一旁正看得入神,唐严林的神色也慢慢紧张了起来,唐宇暗自运功,一股真气运到丹田,时刻准备肉搏,三人先是暗自往后退了几步,警惕着四周的动静,唐生只听得左右侧远处各有一人,只是不知道谁是谁,他心中思索了片刻,顿生出一计来。 唐宇屏息凝神,已然察觉唐琦就在自己右侧,只是唐琦气息沉稳,与自己一样正蓄势待发,心想若是此时上前与唐琦缠斗,就怕唐生占去渔翁之利,但自己若是不出手的话,又怕天黑了都斗不出一个结果来,不如先拿下唐生,再与唐琦决出胜负,正想着,他一脚往左外侧踏出,猛然间就听到“嗖”得一声,一直竹镖正朝自己打来,只不过这一镖发的着实拙劣,准心倒是够了,只是力道太弱,唐宇伸出两指就将这竹镖夹在了手中,心中一乐,眼下手中有镖,对付起唐琦来已经够了,于是两指紧夹竹镖,探起唐琦的位置来,也不知道怎么得,唐琦也一下子发起功来,身形快速向自己过来,唐宇心想他穷途末路,想要玉石俱焚,但唐宇心想唐琦哪知道自己手中有支竹镖,这般莽撞得冲了上来,不是找死么? 于是唐宇胜算在握,冲着唐琦来的劲道上了去,就在二人相交之际,唐宇料定了唐琦的方向,只听得唐琦来势凶猛,于是抬手就将竹镖发了出去,这下,唐宇觉得算是给唐小芸“报仇”了。 唐宇还没乐了片刻,忽然觉得胸口一闷,紧接着就是一阵酥麻,酥麻过后,胸口竟生疼起来,刚伸手想要去摸,又听唐琦也哀叫了一声,正觉得奇怪,只听唐严林哈哈大笑了起来,说:“宇儿琦儿,摘下黑布吧。”二人顿时一惊,忙伸手摘下黑布,唐宇这才看到自己脚跟前躺着一支竹镖,而胸口“库房”穴旁沾着一点面粉,再瞧瞧唐琦,他也是与自己一般的模样,正揉着胸口活血。二人相视一望,都是摸不着头脑,这时候唐小芸大笑说:“哈哈哈——两个大傻瓜!”唐宇觉得莫名其妙,再一看唐生,只见他还蒙着黑布,忽然间恍然大悟。 原来唐生自知功力不如两位师兄,硬碰硬,当然是打不过的,于是就将手上两枚竹镖打了出去,稳稳得送到了唐宇与唐琦手中,果不其然,二人都只顾着接镖,丝毫没料到对方也接了一支竹镖,只以为自己占了上风,一占上风,便要乘胜追击,于是唐宇与唐琦就想到了一块去,二人都想先“了结”了对方,再拿下唐生,于是二人同时发镖,落得了个两败俱伤的结局,唯独唐生在一旁,占尽了渔翁之利。唐宇与唐琦二人得知后,相互对视了一眼,只傻傻得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又是后悔又是诧异,总之心里五味杂陈,羞红着连低头不语。 唐严林却是看得十分有趣,从圈外走了进来,说:“这次比试的胜者是唐生。”唐生一下子摘下黑布,笑嘻嘻得看着两位师兄,忙说:“二位师兄承让了。”唐琦的表情有些难堪,唐宇虽说心里不怎么舒服,但也是心服口服,忙换上了一张笑脸,对唐生说:“三师弟心思缜密,我甘拜下风。”唐生忙谦虚说:“大师兄哪里的话,论功夫,我就是再练上十年八年也赶不上两位师兄,只有出此下策了,还请两位师兄不要怪罪。”说完,恭恭敬敬得行了一礼,唐严林见唐琦一声不响,走上前,清了清嗓子,又摸了摸胡须,开口说:“我唐门之所以能在武林中能有一席之地,传承百年,靠的就是手上这门暗器的功夫——唐宇与唐琦二人手上的功夫是到位了,但是关键时刻没能沉住气,只想着一昧正面迎敌,最后落得了两败俱伤的境地,而唐生之所以能赢,在于他心思缜密,善于推敲对手的心理,这对于我唐门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往后你们练功时不能死练手法心法,还要洞悉敌人的心态,听明白了吗?”众弟子听罢,纷纷对他行了一礼,齐声喊说:“弟子明白!”说罢,唐严林对他们一挥大手,说:“继续练功吧——你们六个,随为师到大堂来。”唐门七子听后,齐声应和了一声,就跟着唐严林往大堂走去,唐琦走前还不忘嘱咐了一声:“你们不可偷懒,好好练功。”师弟们听了,纷纷相互做了一个鬼脸,就跑到各处自顾自练功了。 唐严林将六人一齐叫到大堂内,自己坐在了主位上,下人端上了一杯新沏的热茶,正滚滚得升着热气,唐严林将它端了起来,放在嘴边小心得吹了几口,这才泯了一口。众人站在堂中,也不知道说什么,唐小芸则是站在自己父亲一旁,有事无事得拿手指转着自己的发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成都唐门(十) 唐严林轻轻放下茶盏,开口说:“琦儿,方才你输了,可有什么心得?”唐琦没料到他会这般问,当下一惊,愣了片刻,才拱手回说:“回禀师傅,徒儿——”话没说完,唐琦有些说下不去了,唐严林顺着接口说:“你不服气。”唐琦被他说穿了心事,一时间尴尬不已,和他一样尴尬的还有唐生,唐生心知唐琦整日钻研唐门武学,比自己不知道要努力多少,今天却输在了自己手上,料想他心里一定也不好受,正准备等散了会再去讨好他几句,哪知道唐严林这么直接,一下子就说了个明白,一时也觉得十分羞愧,站在一旁不停得搓着双手。 唐严林见状,又开口说:“还有你——宇儿。”唐宇也没料到唐严林话锋一转,就到了自己身上,忙回说:“徒儿在。”唐严林说:“你方才一直很稳重,为什么后来乱了方寸?”唐宇被他这么一问,下意识得抬眼瞧了一下唐小芸,二人一个对视,顿时都羞红了脸,唐宇害怕师傅发现,忙低下绯红的脸,支支吾吾说:“——徒儿学艺不精,还请师傅责罚。”唐严林没有回答他,又将话头指向了唐庆,说:“庆儿,你整日只贪图口舌之快,练功不用心,再这么下去,你可知道有什么后果?”唐庆一听,一想也反驳不得什么,只好回说:“徒儿知道错了,请师傅责罚。” 唐飞心想也该轮到自己了,果然,唐严林开口对他说:“飞儿,你天资一般,更要加倍用功。”这话倒也是十分中肯,也是在理,唐飞应说:“徒儿多谢师傅教诲!”这几人说完了,只剩下唐生了,唐生在一旁低着头看看众人,只见建唐严林说:“生儿——你天资聪颖,却不把心思放在练武上,虽然我方才夸你心思缜密,但始终还是我们关起门来切磋,如果是临危受敌,手上的功夫还是要再提高一些。”唐生回说:“多谢师傅教诲!”唐严林将他们一一品点过,正想接着训示,但唐生心里百般难忍,想说什么却又使劲憋着不敢说,思来想去纠结不已,正等唐严林想要靠口,唐生却忍不住打断了他的势头,说:“师傅!”唐严林开着的口又合了上去,只愣了一会儿,问说:“怎么了?” 唐生话头已经打开,想糊弄过去也是不可能了,其余几位弟子都好奇得看着他,不知他想要说什么,只见唐生往前走了一步,抱拳说:“师傅——徒儿想请您传授炼器的功夫。”这话一说出,众人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唐门之中,教什么功夫,只有唐严林说得算,按照唐门的规矩,得先精通唐门武学,打下根基,这才能往后学炼器的功夫。唐门炼器是武林中的一门绝技,想要学这门功夫谈何容易,像唐宇这样的大师兄,也才初窥一二而已,就是要传,也是传下任唐门的掌门,自己最信任的弟子。 唐严林一愣,却笑了起来,说:“为什么?”唐生红透着脸,硬着头皮说:“徒儿——徒儿对炼器着迷——就像——就像——”唐严林见他支支吾吾,问说:“就像什么?”唐生回说:“就像二师兄着迷练功——大师兄着迷小师妹一样——”这话一出口,唐宇只觉得自己的耳朵生错了地方,一股懆意猛地从脚底钻了上来,心也“砰砰砰”得快要蹦到嗓子眼上来,忙呵声说:“三师弟!”唐小芸也和唐宇一般的处境,两颊通红,活像劈开了的西瓜,只看她捂着自己的脸,喊说:“三师兄你瞎说什么呢!”其余众人一听,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唐严林先是一愣,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再转头一看女儿,也忍不住温声笑了起来,大堂内众人笑声连连,唯独唐小芸的脸越来越红,最后她再也忍不住,嗔怒得骂了唐生一句就迈腿跑了出去,唐宇见状,忙伸手要拦,但也拦不住,嘴上喊了一句:“小师妹!” 唐严林笑罢,清了清嗓子,众人这才恢复了精神,忍着笑继续站在堂中,唐严林摸了摸胡须,笑说:“生儿。”唐生忙回说:“徒儿在。”唐严林笑叹了口气,说:“唐门炼器,不是一朝一日内能学成的——也罢,术业有专攻,眼下我们唐门四处受到排挤,远的不说,就说前些年天下武道会,洗剑庄竟将我们唐门拒之门外,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这份屈辱,实在是咽不下去。——你们也都大了,是时候要分担起我唐门的脸面,等敏儿回来,为师就将炼器一法教给你们。”众人一听,纷纷下拜叩谢,唐生更是高兴无比。 唐敏没过一两天就回来了,唐生这几日一直打探着唐敏的消息,整天就等着她回来,想着只要她一回来唐严林就能开始传授炼器的功夫。这日唐敏刚回到唐门,还没等放下行囊,唐生就一溜烟从里面跑了出来,直拉着她往内堂走去,唐敏一头的雾水,连声问说:“三师兄你干嘛呢?”唐生满脸堆笑,说:“你可算是回来了。”唐小芸听唐敏回来了,也活蹦乱跳得从卧房跑了来,直从唐生手上抢过唐敏的胳膊,前几日唐生在唐严林面前戳穿她与唐宇的情愫,这仇唐小芸还记着呢,忙瞪了唐生一眼,唐敏见状,笑说:“你们俩这是怎么了?”唐生不假思索,忙回说:“小师妹这是气我出了她的洋相!”唐小芸抬起脚来就要踩到唐生的脚上,嘴上说:“你还说!”一边用力得踩了下去,唐生一个机灵躲了开来,冲着唐小芸使了一个鬼脸,唐小芸更是生气,放开唐敏的胳膊就开始追着唐生踩了起来,二人在堂中大吵大闹,引得唐宇走了进来,唐宇刚一走进来,唐生就喊说:“大师兄救命!”唐小芸听声,猛得一抬头,正与唐宇的目光撞了个正着,猛地双颊一红,也不顾唐生了,只身逃了出去,唐宇忙一招手,喊了一句“小师妹”就追了上去,唐敏见状,心中也已猜到了三分,就问唐生说:“这是怎么了,你又怎么招惹师妹了?”唐生笑说:“说来话长——你快随我去见师傅。”唐敏不解得问:“师傅要见我?”唐生只拉着她的手继续往里走,一边说:“师傅说了,等你回来就教我们炼器。”唐敏一听,忙挣脱开唐生的手,一字一句得问说:“炼器?”唐生说:“是啊。”唐敏说:“你先告诉师傅我回来了,我要先回屋梳洗一番,不能没了礼数,小心师傅不高兴。”唐生转念一想,唐敏是女子,自然与自己有些不同,又看她风尘仆仆的,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只好悻悻得说:“那你快一些!”唐敏一个转身,就往自己的卧房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成都唐门(十一) 唐敏独自回到卧房之中,还没来得及去夺魂房回报,自顾自得在卧房桌前坐了下来,又将行囊放在了桌上,脑中忽然想道方才在堂中唐宇与唐小芸的身影,独自正对着桌上的行囊发呆,好长一会儿都没有发出动静。直到唐宇在门前叩了一声,叫说:“四师妹?”唐敏这才回过神来,忙站起身,见唐宇正站在门前,忙上前行了一礼,说:“大师兄。”唐宇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劲,忙问说:“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唐敏忙擦了一把脸,说:“没事没事,许是路上累着了。”唐宇说:“这样,那好吧,你赶紧休息休息。”唐敏对着他笑了一下,又说:“多谢师兄关心——哦对了,还麻烦师兄去夺魂房,跟房主唐大娘回禀一声我回来了。”唐宇点头应说:“我这就去。”唐宇刚一转身要走,却听唐敏又叫住了他,又转回身子,见唐敏匆匆跑进了卧房,从行囊中掏出两条精美的金线水波纹锻底发带,走上前递到了唐宇的手上,唐宇摸不着头脑得接了过来,问说:“这是?”唐敏笑说:“这是我在外面买的,你拿去送给小师妹去。”唐宇一下子脸红了起来,支支吾吾得说:“这——”唐敏一把将他推了出去,说:“快去吧,别扭扭捏捏的,吵着我休息,别忘了去和唐大娘说一声。”说完,唐敏转身就将门合上了,唐宇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好先离开了。 他先是去了夺魂房,正巧唐大娘正在房里,唐宇上前和她交代了几句,说唐敏有些乏,先回屋歇息了,唐大娘也是好说话,就说让唐敏先歇着。唐宇办完了差事,手里拽着那两根发带,一边想着小师妹唐小芸收到了会有多开心,越想越是高兴,越是想尽快见到唐小芸,于是便找了起来,哪知道找了一柱香的功夫,愣是没找到唐小芸,也不知她去了哪里,心里有些失落,手里早就握出了汗来,只暗暗得发愁,又生怕让别的师兄弟看见,前几日因为唐生一句话,在门中已是传得沸沸扬扬,遇上谁都拿这事来笑话自己,要是让别人再看到自己手里的发带,不知道要怎么取笑自己了,想着想着,唐宇走进大堂内,在客椅上坐了下来。 正在这时候,唐小芸正一蹦一跳得跑了进来,见唐宇坐在那,猛地刹住了脚步,脸上一红,马上就想逃跑,唐宇忙起身喊说:“小师妹!”唐小芸被他叫住,停了下来,转身问说:“干嘛?”唐宇想将那发带给她,又怕过于突然,心想要循序渐进,于是就问她说:“你刚才去哪了,找了你许久。”唐小芸回说:“我去师姐的房间啦——你找我干嘛?”唐宇说:“你师姐累得很,你还不让她好好休息。”唐小芸忙反驳说:“瞎说,师姐又不在房里。” 唐宇一惊,问说:“四师妹不在房里?——方才我走的时候她还在屋里啊,你是不是没进去找她?”唐小芸嘟起嘴说:“哪有,我分明都进屋瞧过了,人影都没见着。”唐宇觉得好生奇怪,缓缓说:“不对啊——她刚才就还在屋里,还让我——”说了一半,唐宇的手加紧一拽,唐小芸忙问:“让你干嘛?”唐宇一回神,忙说:“哦——没什么,她让我去和唐大娘打个招呼说她回来了。” 唐小芸一撇嘴,说:“还以为让你干嘛呢,没劲。”这时候,唐宇走了上来,温声说:“小师妹。”唐小芸见他走上来,一直快要贴着自己的身子了,脸上顿时热得发烫,直从耳根红到了脸颊,忙问说:“大师兄——干嘛?”唐宇缓缓伸过手,将那两条发带递了过去,说:“给——”唐小芸一看他手上的发带,欣喜万分,忙接过来,在手掌中翻来覆去得观瞧,看她的样子,像是喜欢得不行。唐宇见了也十分高兴,也不知怎么得,仿佛是得了魔障一般,将手递了过去,握住了唐小芸的双手,唐小芸一惊,发带没拿住,竟落了下来,忙缩回手,说:“干嘛!”唐宇被她一下子喊回了神,也一下子缩回了手,在那边手足无措,只见唐小芸立马弯身捡起地上的发带,掸了掸说:“你看你,都弄脏了。”说完,唐小芸转身就跑了出去,独留下唐宇一个人傻傻得发愣,他心里想着刚才自己的手握住了唐小芸的手掌,小小的,似乎能够被自己的手掌包了进去,握着又是软绵绵的,滑滑的,不像自己的手,满是老茧,又不敢用力去握,生怕这双小手被自己捏疼了,不知不觉得,唐宇凑到自己的手掌前闻了一闻,还留着唐小芸的余香。 唐严林说到做到,等唐敏回来,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开始教唐门七子炼器,他也十分开明,并没要求着众人各个都学,唐琦醉心武学,唐严林便没强压着他学炼器,只教完“化血镖”、“百步钉”、“暴雨梨花针”等功夫便不再要求他学了,唐琦也是开心,别人炼器的时候他练武,倒是真的术业有专攻了,唐生自然更是醉心于炼器,一步都不出机关房,也无暇再去练功,剩下的唐宇、唐敏、唐飞、唐庆几人都是连轴转,边练功边炼器,只是唐严林一旦教炼器的功夫,就不再教其他的功夫,日子一久,唐宇觉得有些反常,只觉得师傅有些摸不着头脑,前些年只交功夫不教炼器,现在教了炼器又不教功夫,唐生是开心了,因为他本身就无心练武,但剩下几人却担心了起来,照这样下去,自己的修为就只能止步不前。 唐宇自觉得自己是大师兄,理应向唐严林说道说道,于是这日唐宇练完早课,见唐严林还未来练功场,便去他卧房找他去了。唐宇快步走到唐严林卧房,在外面叩了几声门,只听房内传来唐严林的声音,问说:“宇儿吗?”唐宇在门外回应说:“师傅,是我。”唐严林在屋内说:“等我一会儿。”唐宇在外面应了一声,只乖乖得等在外面。 正在这时候,唐飞气喘吁吁得跑了过来,见唐宇站在唐严林门外,上气不接下气的拉住他说:“大师兄——师傅——门外,门外有人求见——万青——”唐宇见他这幅样子,又听到说“万青”,忙握住他的胳膊,问说:“怎么了,你慢慢说。”唐飞几下深呼吸,这才稳住了气息,说:“门外有人求见师傅,他说自己是万青。”唐宇一惊,握着唐飞的手猛地一用力,瞪大了眼睛问说:“是‘第二剑’万青万大侠?!”唐飞被他捏得直疼,哀嚎着连连点头,这时候唐严林在屋内发话说:“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唐宇这才松开手,唐飞揉着胳膊,朝屋内回话说:“师傅,门外有一人自称是万青,特地来拜见您。”唐严林在屋中久久没有回话,过了好一阵,才开口说:“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将人带到大堂中,我稍后便来——记着,要好生对待,这是位贵客,不能失了礼数。”说完,二人对着房内纷纷行了一礼,齐身退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成都唐门(十二) 万青跟着唐宇来到大堂,唐宇招呼唐飞去端上了茶水,又连忙招呼万青在客椅上坐了下来。外面的弟子们听闻万青到访,都停下了手上的功夫,围着圈偷偷在外面探进头来观望,想瞧瞧这位“第二剑”的相貌,特别是唐琦,一听到万青到访,竟催生出想要与他过过招的想法,好在唐庆一行人等按着他,生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有失唐门礼节的事情来。 唐宇正陪万青在堂中等着唐严林,只是唐严林一时半会儿也没出来,唐宇又觉得自己嘴笨,除了表达仰慕之情实在也不知道说什么,万青又只顾著低头喝茶,似乎也不是特别在意,这时唐生一股脑冲了进来,嘴里喊说:“大师兄,大师兄,你看!——”刚一进来,打眼就瞧到有贵客在,一时站定了身子,唐宇忙训斥说:“干什么呢,没见着有客人么?”唐生这才觉得坐了错事,自己太过唐突,忙向万青赔罪说:“实在抱歉,在下一时鲁莽,冲撞了贵客。”万青听他道歉,放下茶盏,连忙站起身说:“哪里哪里,是万某不请自来,不知这位是——”说罢,转脸看着唐宇,唐宇忙引荐说:“万大侠 见谅,这位是我三师弟唐生。”还不等他说完,唐生惊说:“万大侠?您是万青万大侠?” 万青笑着点了点头,说:“大侠不敢当,万某一介武夫,哪里敢说大侠。”他又话锋一转,说:“早听闻唐门有七子,各个都是杰出的少年奇才,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万青说的是客气话,只是唐宇听了,心想万青既然这么说了,不如就将师弟师妹们叫上来一同引荐一番,也好免得尴尬,于是就对堂外大声说:“二师弟,你们都进来吧。”其余唐门七子一听,忙应声走了进来,纷纷向万青见礼。万青一一见过,众人礼罢,唐琦按耐不住性子,直想张口说话,却听见内堂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唐小芸从那头蹿了出来。 唐宇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问说:“师傅呢?”唐小芸瞪了他一眼,努嘴说:“急什么?”说完,也不等唐宇说话,就快步走到万青面前,行礼说:“万大侠,父亲今日染了风寒,方才正躺在床上呢,这时候已经起来了,还请万大侠稍等片刻。”万青直觉得不好意思,心想今天来得不是时候,忙站起身来对唐小芸说:“原来如此,是万某唐突了,打扰到了唐掌门休息,实在该死——不如万某改天再来拜访吧。”说完,万青作势要走,唐小芸却连忙阻说:“万大侠留步——家父再三言说要留住您,他已经起身更衣,您若是走了,他不是白起来了么。”唐宇与唐飞相视一望,又立马走上前,应和说:“是啊万大侠。”万青面上一红,想着唐小芸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只好又坐了下来。 这时候,唐宇凑在唐小芸耳边,耳语说:“师傅怎么病了,方才还好好的?”忽然只觉得唐小芸拿脚踢了他的脚踝,听她说:“我怎么知道!干嘛凑得这么近,大家都看着呢!”唐宇被她一踢,脚往里面猛地一缩,又觉得唐小芸说得在理,自己一时竟没顾上,面上陪着笑脸,直不好意思得看着万青,正在这时候,屏风后传来一阵咳嗽声,众人循声看去,正见到唐严林走了出来。众弟子见他出来了,向他行了一礼,纷纷退出了堂外,大堂上唯独只留下了唐宇和唐小芸两个小辈。 唐严林穿着一身素衣,外面套着一件厚实的皮草,直让万青看得觉着热,只听他走三步咳嗽三声,让万青实在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唐严林慢慢坐到了主位上,万青忙站起身抱拳说:“在下万青,见过唐掌门。”唐严林忙摆手说:“万大侠——咳咳——万大侠见外了,还请恕老夫抱恙,就不起身了——咳咳咳——万大侠快请坐。”唐严林似乎风寒有些严重,止不住得咳嗽,似乎嗓子也给咳坏了,说话的声音非常沙哑,万青心想不能耽搁太久,免得他病情加重,一坐下,就开门见山得问了起来:“实不相瞒,万青此次拜访是为了有一事想请教唐掌门。”唐严林一手放在扶手上,一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回说:“哦?——咳咳——万大侠但说无妨。” 万青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得问说:“不知唐掌门还记不记得——七窍钉骨鞭?”唐严林双眉一紧,神色凝重了几分,唐宇在一旁也是一惊,只听唐严林又问说:“七窍钉骨鞭?——万大侠问这个是?”万青连连解释说:“在下前些日遇上些麻烦,仿佛是见到了这传闻中的七窍钉骨鞭,因此特来唐门请教。”唐严林猛地咳嗽了两声,说:“哦——原来如此,唉——说来惭愧,咳咳,这七窍钉骨鞭是我唐门中的一桩丑事。”万青听罢,忙说:“这个——若是往常的话,万某绝不会强人所难,只是这事事关武林安危,还望唐掌门见谅。” 唐宇回过头看看唐严林,只见他沉思了片刻,回说:“好吧,万大侠的为人唐某早有耳闻,是信得过的,既然要万大侠亲自前来,想必此事事关重大。”说完,万青连忙道了一声谢,又听唐严林开口缓缓说来:“——十几二十年前,我唐门出了一位擅使暗器的绝顶高手,此人例无虚发,一手打穴的功夫出神入化,即便是手中没有暗器,仅靠双指,既能封住敌人的奇经八脉,在当时看来,此人可成大器,日后必定能振兴我唐门在武林中的声威。——但谁又能想到,此人自负天资出众,唐门中的功夫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于是他将心思放在了打穴的暗器上,这才造出了这七窍钉骨鞭。说来也是奇怪,本来这鞭子和暗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玩意儿,但在他手上,这鞭子像是活了一样,能在瞬间出手,也能在瞬间收回,眨眼间就能打中三处穴道,实在让人想不明白。他一再将这鞭子改良,越发不可收拾,最后才有了这七窍钉骨鞭——此鞭形同白骨,骨节上打上了倒刃,锋利无比,鞭尾又是一截四刃长钉,专门用来攻击敌人周身穴道。鞭刚一出世,众人只觉得样式恐怖,像是魔物,哪知道这鞭子不仅长得吓人,威力更是巨大,死在这鞭子下的人没有一个留有全尸,各个都是开膛破腹,肠脑横流,死相惨不忍睹。” 唐严林顿了一下,又咳嗽了三声,继续说:“那少年虽说是位天才,却也不是生性残暴的凶徒,见了自己的七窍钉骨鞭如此残忍霸道,又想起那些惨死在鞭下的死者,一日日郁郁寡欢,无时无刻不沉陷自责之中,最终忧思成疾,死在了病榻上。”万青听罢,只觉得这事实在让人唏嘘,一位少年天才,竟然因为自己一时的自负,落得了这般下场,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但眼下却也不是感叹的时候,忙问说:“那这七窍钉骨鞭?”唐严林说:“最后这七窍钉骨鞭被家师拿去城中的铁匠铺中化了,那少年留下的一应资料也一同烧成了灰烬——所以万大侠方才说七窍钉骨鞭重新出世,是否是有什么误会?”万青一时没了主意,也不知唐严林说的是真是假,若是真的话,那日在临海山庄的银面人用的就不是七窍钉骨鞭,这一趟成都算是白跑一趟,莫良庸的下落重新没了线索,万青忽然竟希望唐严林说的是假话起来,于是问说:“不知那铁匠铺所在——哦,唐掌门还请不要误会,只是万某担心是那铁匠没有将那魔物销毁,你也知道,有些兵刃卖到黑市上,可能得个好价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成都唐门(十三) 唐严林细想了一下,回说:“万大侠说的在理,咳咳——容我想一想——应该是城南的老汪铁匠铺,不过年深日久,不知道还开着没,万大侠可以去那瞧一瞧。”说罢,唐严林猛地咳嗽了起来,唐小芸见他咳得厉害,忙上前在他身后拍着背,万青见了,直觉得唐严林有逐客之意,忙起身说:“万青打扰了太久,这就去了,还请唐掌门好生修养。”唐严林十分不好意思,说:“让万大侠见笑了,原本万大侠到访是我唐门的荣幸,只是老夫的身子骨不争气,还怕将寒病过给了万大侠,就不留万大侠了。”万青忙说哪里,再三谢过后就要往大门走去,可是走到一半又忽然想起什么来,又一转身,趁着唐严林独起身的瞬间,问说:“对了!——唐掌门,可否告知,当年那位唐门天才的姓名?”唐严林刚要站起身来,转头听他一问,接着就长长得叹了一口气,无奈得说:“他是老夫的胞弟——唐严泉。”万青听罢,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难怪唐严林方才一直吞吞吐吐,原来竟是他的胞弟,无意中掀起这段陈年旧事,想必也是戳中了唐严林的痛处,只眼睁睁看着唐严林踱步往内堂走去,站在原地一语不发。 从唐门出来,万青也已经忘了自己走了多久,脑子里只是一遍一遍回想着孟严林说的话,还有他在说自己胞弟名字时的神情,看着着实让人不忍,即有惋惜,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但说到底,还是同胞兄弟的情谊更显得多一些,又想起他说的城南铁铺,罢了,还是再走一趟吧,这一来一往,眼看日头到了下午,万青一路打听,才得到了那汪氏铁匠铺的下落,随即寻了过去。 汪氏铁匠铺门面不大,大概是也怕打铁声吵到街坊四邻,周边没有什么民房,显得有一些孤寂,万青抬手挑开帘子,正瞧见屋内坐着一名铁匠,正把玩着手上的铁锤,见万青进来了,上前招呼说:“客官里面请。”万青对着他礼貌地笑了笑,见他三十出头的年纪,脖子上挂着一条白色的汗巾,烘炉内正烧着火,跟着风呼呼作响。万青笑说:“掌柜的别管我,我先四处瞧瞧。”铁铺掌柜忙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了,走到烘炉前,一手拿起铁钳,从烘炉内拿出一块烧红的铁胚来,一手举起铁锤刚要开砸,就听万青开口问说:“掌柜的,和您打听打听。”掌柜的一听,忙将手上的铁锤和铁钳放了下来,问说:“客官要打听什么?”万青说:“这里的掌柜是姓汪?”那掌柜点头,说:“对对对,我就姓汪,这是祖传的铺子,外头写着呢。” 万青不好意思得笑了一声,说:“这样,刚走得急,没看干净——汪掌柜——”说着,万青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又继续说:“和你打听一下,十几二十年前,你店里是否熔过一条鞭子?”汪掌柜见银子,喜上眉梢,笑盈盈得接了过来,也不看万青,说:“有有有,是不是长得和白骨一样?”万青连忙点头说:“对对对,就是那鞭子。”汪掌柜又说:“我记得,那时候还是我爹管着铺子,那鞭子吓人得很,叫我爹给熔了,说是害了人命——”万青说:“那你还记得是谁拿了那鞭子来吗?”汪掌柜收起银子,回道烘炉前,正想拿起铁锤来,哪知道那铁锤被烘得有些烫手,刚一碰,汪掌柜“噢!”得忍不住哀嚎一声,忙缩起手来,不好意思得说:“——我记得,好像是唐门的人,具体是谁我倒是不认识,那时候还小呢。” 万青倒退着出了门,心里不是滋味,唐严林看来说的没错,七窍钉骨鞭早就被毁了,怎么会有重新在武林中出现,难道是自己看走了眼?但确确实实,那银面人手中的银鞭就像是几节人的脊椎骨连在一起,那画面万青至今还历历在目,如果不是七窍钉骨鞭的话,又能是什么呢? 想不明白,万青直觉得脑仁发疼,边走着,又想起莫良庸来,心里忍不住开始抱怨起自己的师傅来,要是他在的话,这等苦差怎么会轮到自己身上,俗话说,父债子偿,但莫良庸又不是他爹,虽然也是亲同父子,唉——万青的脑子越想越乱,现在唐门没查出什么,眼下不知道该去哪,想想还是先去剑门吧,也不知道怎么了,还没被逐出华山的时候,万青怎么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勤快得想起剑门来,现在孤身浪人一个,每次总有向剑门汇报工作的感觉,似乎只有梁文远能让他一吐为快,而正巧合的是梁文远的心思细腻,或许听听他的建议会有些帮助。于是万青慢步走到客栈内,眼看到了饭点,草草得用了晚饭便回客房歇息了。 万青面对杂七杂八的疑问,暂时能够应对的方法便是先睡上一觉,让脑子好好休息一番,吃饱喝足后,他便这样坐了,斜躺在卧床上睡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打起鼾来,鼾声阵阵。 万青走了没多久,唐宇按耐不住,忙起身往唐严林的卧房走去,缓步到门前,只看唐严林房门大开着,就站在门口,就能见到唐严林正背着手站在卧房中,最外面的那件厚实的皮草已经退了去,唐宇见状,忙行礼说:“师傅。”唐严林听声,转过头来,只看了唐宇一眼,叹了口气说:“你来了。”唐宇回说:“师傅,徒儿心中有惑,还望师傅能够——”唐严林只等他说了一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打断说:“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何要装病?”唐宇本以为还要等自己开口硬问唐严林,一路忐忑得走过来,生怕唐严林怪罪,却没想到唐严林自己先点破了,也就不管了,直问:“还请师傅明示。” 也并非只是唐严林今日在万青面前故作病态,方才唐宇就想找唐严林,说一说练功的事情,希望唐严林能够左右相顾,炼器练功都要顾得上,这就像一杆天平,长久下去必然会往一方坠下去。但唐宇今天在堂上听了唐严林一番话,似乎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一股晃晃荡荡的不安油然心生,像一股慢慢聚集起来的疑云,越级越厚,直到压得透不过气来。 唐严林久久没有说话,唐宇只站在屋外,不敢进去,这一瞬,唐宇只觉得自己的师傅显得有些陌生,似乎不像是以往那么和蔼可亲,看着,似乎有千斤的重担在自己的肩头上,看着那么惆怅。忽然间,唐宇竟没忍住话头,像是嘴巴控制不住一样,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脱口问说:“师傅,师叔是不是没有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成都唐门(十四) 气氛一下子僵在了那里,唐严林如遭雷击,死死得站在原地,唐宇问完,自知道闯了大祸,后悔不已,猛然间,只见唐宇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头低低得点在地上,等着唐严林的发话。唐严林见他这个样子,大声地叹了一口气,缓步走到了唐宇的跟前,将他扶了起来,紧接着又给他掸了掸身上的衣服,整了整唐宇的衣冠,双手搭在他的肩头上,缓缓说:“宇儿——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日后唐门定会交由到你的手上,此事——现在告诉你还为时尚早。”说罢,唐严林拍了拍他的肩头,将手收了回去,转身思索了一下,又说:“快——你将师弟们叫齐到大堂中等我,我有事要交代。”唐严林并没有直接告诉唐宇,但见他的样子,唐宇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看来,自己的这位师叔真的没死。不知为什么,自从万青找上门来之后,唐宇便觉得唐严林变得焦躁起来,他觉得万青像是一根鞭子,今天来抽了唐严林一鞭。 但唐严林这样说了,唐宇也只好照做,反正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就快步去找自己的师弟师妹去了。唐严林转身去了书房,拿出文房四宝奋笔疾书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从书房出来,手中揣着一封书信,快步往大堂走去。唐门七子皆以到齐,正恭恭敬敬得站在一块,等着唐严林,等他到了,众人一齐行了礼,唐严林一摆手,示意众人不用多礼,也不坐着了,只站在众人面前,拿眼打瞧了自己的徒弟们一圈,说:“你们抓紧收拾行囊,出一趟门,替为师办一件事。”话一出口,唐门七子傻在了那里,事出突然,众人都没有心理准备,也不知道唐严林要他们去哪里,或是干什么,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着唐宇,唐宇也是奇怪,猜不到唐严林的用意,但想想,应该是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走上一步,问说:“师傅要我们去哪?” 唐严林双目一转,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说:“唐宇、唐琦、唐飞、唐庆、唐敏你们五人去,芸儿和唐生留下,照看唐门。”唐生心下一乐,他刚听到要出门,直叹要耗去太多的时间,还不如待在房内琢磨暗器,但唐小芸有些不乐意了,她想着跟着师兄们出门,少说也可以在外面玩乐几日,整天待在唐门内早就厌了,正好出门耍,哪知道父亲不让自己跟着去,当下就急眼了,拉着唐严林的衣袖说:“爹——我也要去!”哪知道唐严林忽然间沉下脸来,瞪了唐小芸一眼,直把她吓了一跳,立马松开了握着衣袖的手来,不敢说话了,唐严林说:“别胡闹,你几位师兄有要事,你留下帮着我照看家里。”唐小芸不敢再说什么,还停留在刚才唐严林的怒视之中,一下子怯了下去,只点了点头。 接着,唐严林对众弟子说:“你们替为师去一趟五圣教——”说着将自己手上的书信递到了唐宇手上,等他接过,又接着说:“将这书信交给五圣教教主,他自然会明白你们的去意,事不宜迟,今天就出发吧,快去快回,路上注意安全,互相照应!”说罢,唐严林转身离开了大堂,只留下一行人大眼瞪小眼。唐宇看着手上的书信入了神,唐琦这时走了上来,问说:“师傅这是做什么?”唐宇无奈得摇了摇头,只回说:“我也不明白,既然师傅说了,我们这就走吧。”唐敏说:“那我这就去夺魂房,让唐大娘准备马匹,各位师兄弟快去整理行囊。”众人纷纷应过,一股脑回到了各自的房中,匆匆忙忙整理起行囊来。 出远门,对于唐门七子来说并不是什么陌生的事情,尤其是夺魂房,经常接一些江湖追杀一类的生意,这是唐门初立之时便有的,早在唐门兴旺的时候,夺魂房的生意络绎不绝,唐门弟子遍布大江南北,但这也说明了那时候的武林比现在要混乱一些,唐门也充当了武林中的一把快刀,杀人于无形,但也好在唐门不是单纯的杀手组织,在接单时也会再三估量,那些有违武林道德的单子,也是不会接的。 一行人整理完,跨上快马,急匆匆出了成都城,一路往西行去。 五圣教有两个说法,教中的弟子,往往都自称是五圣教弟子,而在大多外人看来,叫五毒教更是妥帖一些。五圣教远在苗疆,唐门七子一行人风尘仆仆,一路走的都是官道,丝毫也没有耽搁,临到苗疆前一晚,唐宇心想明日就要拜见五圣教教主,理应该先歇息一晚,于是便带着师弟们在一处小镇上的客栈中住了下来,众人停好马匹,一同进了店中,吩咐要了些吃的,找着张空桌子围坐了下来。 还没等做安稳,唐庆就抱怨了起来,说:“这一路上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尽吃锅盔了,什么味道都没有。”唐飞打趣说:“行了,知足吧,没把你饿死已经不错了。”说罢,一行人笑了起来,唐敏有意得时不时撇向唐宇,见他神色有些凝重,这几日来唐宇都似是有心事,只是着急赶路,唐敏也不得空出来去问他,现在眼看就要到了,又在客栈中留宿,就问说:“大师兄,你怎么了?”唐宇被他一问,回过神“嗯?”了一声,唐敏又问:“有心事?”还不等唐宇开口,唐飞就接过话茬来,说:“大师兄哪有什么心事,无非是想小师妹了呗。”说完,唐庆也跟着他坏笑了起来,唐琦在一旁一直未发一言,唐宇忙挥手说:“别胡说!”众人打趣了片刻,店小二就将酒菜端了上来,唐庆两目放光,直勾勾得盯着那一桌的饭菜。 吃饱喝足,唐宇交代了几句就回了自己的客房,也没有上床休息,只默默得坐在了木桌前,这时,房前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唐宇一回神,问:“谁?”只听门外那人说:“师兄,是我。”唐宇一听,原来是唐琦,快步上前开了房门,唐琦也就跟着进来了,二人坐到桌前,唐琦开口问说:“大师兄,师傅此行究竟要我们做什么?”唐宇被他问住了,直说自己也不知道,又反问唐琦说:“为什么这么问?”唐琦回说:“我只觉得有些奇怪,师傅突然将我们支出来这么远,也不说个所以然来。”唐宇跟着点点头,只好说:“师弟还是不要先多想了,明日上了五圣教,就知道师傅要我们做什么了。”唐琦听罢,只点了点头,接着就走出了客房。 再到了第二天,唐门七子齐齐换上了唐门的弟子们,众人驾马缓行,直到五圣教。五圣教坐落在一处山脚,与中原武林大有不同,这山他们也叫不出名字,只看着有一层淡淡的瘴气,似绿非绿,说紫不紫,看着极为渗人,刚到了五圣教入口,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泥沼,泥沼上有一座竹桥,也不只是这竹桥,五圣教内皆是竹子搭的房屋,一节节竹子构成了整个五圣教,从上头看去,宛如一张绿色的蛛网。竹桥前站着两名五圣教的弟子,一声苗疆人的打扮,面色祛黄,瘦得皮包骨,头上戴着一顶特制的布帽,脖子上挂着好几串他们见也没见过的珠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成都唐门(十五) 唐宇带着众人在十步外停了下来,接着翻身下马,独自走上了前去,那两名五圣教弟子一直站在原地,等到唐宇到了跟前,对二人行了一礼,说:“在下唐门大弟子唐宇,奉家师之命特来拜见五圣教蓝教主。”那二人淡淡得打量了一下唐宇,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一行人,见他们穿的全是唐门的弟子服,二人相视一望,有一人会意,快步就往五圣教内走去,余下一人淡淡得回了一句,说:“等着。”唐宇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只道了一声谢就匆匆将头扭到了一边,避去了那弟子的目光。一行人在唐宇身后略微有些紧张,也不敢私语,只好默默得牵着马等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那进去通报的弟子才快步从竹桥尽头走了出来,众人注视下,这人走到了唐宇身前,说:“放行,教主在里面等你们。”说完,二人侧身闪开,将竹桥的入口让了出来,唐宇回礼道谢,这才和众人一起走上了竹桥,刚一上去,竹桥竟然猛地晃了一下,唐庆由于太胖了些,足下一个没有站稳,险些摔倒了下去,好在唐琦眼疾手快,忙伸手一把拖着了他的胳膊,唐庆的脸猛地正面对着泥沼的面上,只见这泥沼中时不时得往面上泛着气泡,一片紫一片绿,忽然又钻出了一条胳膊长的花斑蜈蚣,只稍稍露了露身形,又往泥沼深处钻了进去,唐庆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两片嘴唇止不住得打架,说:“里头!里头!蜈蚣!”唐宇忙回身对正色他说:“小心一些!”唐庆点了点头,又对唐琦小声道了谢,这才跟了上去。接下来一段路上,众人走得都是十分小心,直到上了地面,眼前忽然中出现了一片树林,瘴气弥漫,五圣教的弟子们各个都拿着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唐宇众人,直让他们发毛。 前来迎接他们的是五圣教的护法,名叫何姑姑,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只见她头上戴着苗疆一带特制的布帽,上面布满了银饰,银坠子一条条从头上延伸下来,直到她的胸前,她面上戴着一层蓝纱,只露出一双眼见,仔细一看,眼见布着几条纤细的皱眉,应是有些年纪了。只见她几步走到唐宇前,问说:“你们是唐门的弟子?”唐宇不敢怠慢,忙回礼说:“正是,晚辈奉家师之命,特来将此书信交由蓝教主,还劳请前辈——”说着,唐宇一手将唐严林的书信摸了出来,递给了何姑姑,她接过书信,低头看了一眼,对身边的弟子说:“带他们去大堂。”说完,就不管不顾得转身离开了。接着就又来了一名五圣教的女子,对众人说:“诸位跟我来。”一行人应过,跟着那女子穿过一道道竹梯,一路婉转到了五圣教的大堂之中,眼下大堂内只站着门前两名弟子,里面却空无一人,那女子接引众人一一坐下,就自己退了出去,那五圣教大堂之中,布置极是古怪,有蝎子之类毒物的雕像,栩栩如生,柱子上又刻着一条条毒蛇,似乎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众人,这里便是百毒之窟五圣教的地盘了。 众人坐在竹椅上,一顿观瞧下来,都觉得身子极为不适应。这时候蓝教主从内堂走了出来,唐宇见这蓝教主原来是一位年轻的女子,而且她身上并不像何姑姑一般穿戴着繁重的装饰,而是一副极其普通的苗疆女子的打扮,头发披散了下来,走起路来一步一绕,将她妖娆的身形显得淋漓尽致,直看得众人瞠目结舌,这般貌美的女子,任谁都没想到会是五圣教的教主。 蓝教主缓缓坐了下来,手里还拿着已经拆封的书信,何姑姑则是站在一旁,主仆二人一老一少,唐宇一行人忙起身行礼,唐宇说:“在下唐门弟子,见过蓝教主!”蓝教主媚眼打瞧了一眼唐宇,见他生得虽然不算玉树临风,但也细皮嫩肉的,挥手对他说:“上前来。”唐宇一愣,回头看看诸位师弟师妹,众人也是不知所措,一脸的疑惑,这时候蓝教主又发话说:“怎么,怕我吃了你?”唐宇忙回过头说:“哦——不是,蓝教主误会了。”说完,唐宇往前走了几步,蓝教主叠着双指,在唇前微微滑动,说:“你叫什么名字?”唐宇忙回说:“在下唐宇,是唐门大弟子,这几位是在下的师弟师妹。”蓝教主莞尔一笑,探头往他身后看去,指着唐敏说:“你也是唐门的弟子?” 一行人闻声抬起头,唐敏见她指着自己,忙回说:“正是。”蓝教主笑说:“唐门还有女弟子。”唐宇接话说:“唐门中女弟子确是不少。”蓝教主没有马上回话,轻轻将那书信又展了开来,对着唐宇微微晃了晃,说:“你们师傅没告诉你们来做什么么?”蓝教主的话算是问到了众人的心坎上,唐宇不假思索得就回说:“师傅没有说,只是说见到蓝教主将书信转交,蓝教主自会让我们明白。”蓝教主魅声笑了起来,直让几人身酥脚软,唐宇站在那不知所措,又听蓝教主说:“何姑姑,安排他们住下来。”唐宇一惊,他没想再耽搁下去,众人本想办完了差就赶回唐门,哪知道听蓝教主的意思,似要再留他们几日,唐宇忙说:“不必麻烦了——”话未说完,蓝教主也不理睬,径直往内堂走去,唐宇想要上前拦她,何姑姑却一个箭步闪到他的面前,说:“唐少侠,这边请吧。”众人相视一觑,无奈得跟着何姑姑去了客房。 众人卸下行囊,都聚在唐宇房内,你一言我一语得聊了起来,唐宇坐在桌前,看他的样子,紧皱着眉头,神情说不上来的沉重,唐飞这时候开口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唐琦点点头,说:“大师兄,师傅临行前当真什么都没有交代?”唐宇被他这么一问,头摇得如拨浪鼓一样,说:“师傅什么都没说。”唐飞这几日折腾下来,早就对唐严林有了积怨,本想着今天了了差事就能回去,哪知道人又被蓝教主扣了下来,此时心烦气躁,说:“这叫什么事情!”说罢,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唐庆被他下了一跳,身子抽了一下,唐宇忙说:“这是做什么?”唐飞气急败坏得说:“本来就是——你们大伙说说,师傅这是做什么,叫我们来也不说干嘛,现在想走也走不了!”唐庆应和说:“是啊,这也太莫名其妙了。”这时候唐琦开口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师傅有些奇怪?”唐飞忙接口说:“就是!” 唐琦接着说:“我觉得——师傅有些不一样。”唐飞凑上前,问:“什么不一样?”唐琦理了理思绪,一股脑说了起来:“前段时间,师傅教我们练功,教的都是些唐门高深的功夫,本来我没觉得奇怪,但是那日三师弟提起唐门炼器这门功夫,师傅没几日就开始教我们炼器,但我想着,炼器与练功本不应该分彼此,都是唐门的功夫,但是师傅似乎一教功夫,就不教炼器,一教炼器,就干脆不教功夫——就像是有两个师傅一样,一个只会炼器,一个只会练功。”唐宇听到他说两个师傅,身子猛然间站了起来,众人被他吓了一跳,唐飞忙问他说:“怎么了大师兄?”唐宇看了看众人,缓缓开口说:“我明白了。”唐琦问说:“大师兄明白了什么?”唐宇说:“确是有两个师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成都唐门(十六) 众人听了这话,都有些摸不着头脑,问:“什么叫做两个师傅?”唐宇看了看唐琦,说:“我怀疑,师叔没有死。”“师叔!”众人脱口而出,唐琦这时候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心里寻摸出了个大概,说:“这就说得通了!”还不等他们接着问,唐琦自觉得开口解释说:“五师弟六师弟那时候尚小,还没正式拜在师傅门下,自然是不知道的——师傅并非独子,他老人家有一个一母同胞的胞弟,就是我们的师叔,师傅名叫唐严林,师叔名叫唐严泉。师叔自小就是唐门的奇才,年纪轻轻就得了师公的亲传,修为高深莫测,但他像三师弟一样,亦有偏科,只爱唐门的拳掌打穴功夫,对于炼毒炼器丝毫没有兴趣,直到他少年成名,偶然间炼出一副银鞭,这才闯下了大祸,师傅以前说过,师叔用那银鞭犯下了大错,之后就一蹶不振,抑郁而终。” 唐琦顿了顿,又说:“但我们师傅,却是不爱拳掌上的功夫,只一心钻研炼器,这样一想,简直和三师弟一模一样!”唐飞睁大着眼,问:“二师兄的意思是?”唐琦看了看唐宇点了点头,开口说:“教我们功夫的,是我们师叔,教我们炼器的,那个才是真正的师傅!他们二人合饰一人。”众人听了,觉得这唐琦说的太过荒谬,但仔细一想,似乎也有点道理,紧跟着一股寒意从脚心油然往脑门上升起,汗毛一阵阵矗立了起来,哑口无言。都齐齐看向了唐宇,唐宇只慢慢得点了点头,说:“应该就是这样。” 唐琦马上说:“但是师傅为什么要撒谎?”唐宇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那日万大侠来见师傅,我见师傅装病,这才怀疑了起来,听万大侠的意思,似乎师叔正在江湖上活动,还与万大侠交了手。”唐宇这么一说,众人像是炸开锅一般,直在房中议论了起来,正在这时,门外忽然想起一阵敲门声,唐宇连忙示意众人不要出声,自己走到了门前,缓缓打开门来,只见何姑姑站在屋外,唐宇忙将大门打了全开,里面众人见她来了,纷纷站起身来行礼,何姑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几步走了进来,目光落在众人身上,一个个瞧了个干净,才对唐宇说:“唐少侠,教主有请。”唐宇一时有些疑惑,只听何姑姑又说:“请吧。”这才乖乖得跟着何姑姑走了出去,何姑姑带着唐宇一言不发,直到一处竹房内,何姑姑站定在门前,对唐宇说:“唐少侠里面请。”唐宇说:“有劳何姑姑带路。”说完,却见何姑姑动也不动,只好自己动手推门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唐宇只觉得铺面来了一股异香,这香味不像是胭脂气味,也不想寻常的花香,唐宇闻不惯,忙伸手轻轻虚掩住了鼻子,这屋内乍一看,像是一处卧室,唐宇前摆着一张圆桌,后面是一处宽大的屏风,四周也无摆设,只是隐约得听见屏风后微微传来一阵水声,唐宇直觉得奇怪,轻轻问了一声:“蓝教主?”话音一落,只听水声更大了一些,蓝教主在屏风后回说:“进来吧。”唐宇想也没想,只身就往里走,可是刚过屏风,唐宇差点昏厥过去。原来蓝教主此刻正在屏风后沐浴! 唐宇猛然间看到蓝教主白皙的肩头,又见屏风挂着蓝教主的贴身衣物,脸猛然间红透到了耳根,立马往后倒退,哪知道双脚不听使唤,一个跟头便往后栽倒下去,嘴中还喊着:“这这这——哎哟”唐宇刚摔在地上,也不顾起身,忙拿手撑在地上往后退了去。蓝教主见状,也不管他,只问说:“怎么了,没见过女子沐浴?”唐宇这才站起身来,忙整了整身上的衣物,说:“没——没有。”只听蓝教主在浴桶中大笑了起来,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唐宇面红耳赤,心中庆幸还好这幅窘状没有让其他人看见,想这蓝教主实在也是一位奇人,竟然在沐浴时喊自己过来,正当是让人难以捉摸,于是问说:“不知蓝教主找在下来是为了何事?”蓝教主说:“唐掌门要的东西明日你们便能取走。”唐宇一愣,问说:“什么东西?” 蓝教主说:“唐严林果真什么都没告诉你们——你也是唐门大弟子,就不会动脑子想一想?”唐宇也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站在那红着脸问:“还请蓝教主明示。”只听屏风响过一阵洗漱声,唐宇又忙低下头去,不敢抬头,只听蓝教主又说:“唐少侠,你看我这五圣教里,都有什么宝贝?”唐宇支支吾吾说:“五圣教中自然是以百毒为宝了。”蓝教主回说:“你真是瞎了眼睛。” 唐宇一愣,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猛然间只听屏风蓝教主似乎站了起来,唐宇一下惊慌起来,只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果然屏风后有一个人影,正从木桶中站了起来,唐宇见状,赶忙低下头去,只等蓝教主穿好了衣服,才从屏风后走了起来,唐宇不敢抬头,一直低在那里,只听蓝教主的气息越来越近,那股子异香也越来越浓,唐宇的心像是要从胸腔中蹦出来一般,忽然间,唐宇低着头只看见出现一双纤纤玉足,洁白如玉,十个脚指甲透着一层粉嫩的红色,脚背上还带着水珠,唐宇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没等反应过来,蓝教主叠指伸了过来,托着了自己的下巴,微微一用力,就将他的头抬了起来,唐宇心说不妙,忙闭上了眼睛,只听蓝教主又说:“怎么,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不成?”唐宇红着脸忙说:“蓝教主误会了。” 蓝教主娇声笑了起来,说:“你睁眼瞧瞧,看我算不算得上五圣教的宝贝?”唐宇哪敢睁眼,听她满嘴的胡闹,忙退后了几步,低头不语。蓝教主见状,觉得十分无趣,又说:“算了——真是无趣。”说罢,蓝教主又说:“睁眼吧,我穿着衣服呢。”唐宇这才敢睁开眼睛,只见蓝教主穿着一身贴身的内衣,外边套着一层纱衣,凹凸有致的身体若隐若现,一头长发正贴在肩上,湿漉漉得正往下滴水,唐宇站立不安,脑子里使劲回想着唐小芸的样貌。 蓝教主坐了下来,说:“和你直说了吧,唐严林放在我这的,是你们唐门的宝贝。”唐宇回说:“唐门的宝贝?”蓝教主说:“我们五圣教中,别的没有,不像你们蜀中,有漂亮的锦缎,只有剧毒的毒物,你说,唐严林能在我这求得些什么?”唐宇被她这么一说,忙恍然说:“难道是五毒神砂?” 蓝教主听罢,哈哈笑了起来,直让唐宇身子骨都软了下去。“你还不算太笨。”蓝教主说。唐宇脑中一下子乱了起来,自言自语说:“怎么会是五毒神砂?”蓝教主看了他一眼,说:“你这个大弟子是怎么当的,难怪唐严林什么都不告诉你。”唐宇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傻傻得站在原地。蓝教主又说:“五毒神砂是你们唐门的绝密,当年洗剑庄几次威胁都未得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要明抢,唐严林为防五毒神砂被夺,当即就毁去了仅存的五毒神砂,这才让洗剑庄徒劳无功,白忙活一场。但是,唐门不能没有五毒神砂,而且练砂需要五种剧毒,炼制起来极为不便,而且耗时太久,唐严林当年将练砂的毒物一同毁了去,只好偷偷来我五圣教,在我教内秘密炼制五毒神砂。”唐宇听罢,心里陡然想到这些年师傅从未出过远门,又何时来过五圣教,况且五圣教距离唐门路途遥远,绝非一两天就能到的,看来,唐琦与自己想的没错,定是唐严林与唐严泉二人合演一角,一个在成都尽忠职守唐门,另一个以唐门门主的身份在武林中暗自活动,但是唐严林为何要在这时候取回五毒神砂?对了,这些日各大武林们门派都去洗剑庄给陈坤拜寿,看来唐严林是故意想要避开江湖耳目,那么,唐严林打算做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成都唐门(十七) 唐宇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打算先将五毒神砂运回唐门,再找机会与唐严林好好聊一聊了,想罢,唐宇抱了拳说:“既然如此,倒是多谢蓝教主了。”话刚说完,蓝教主忙回他说:“打住——你看我五圣教是这么随便,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唐宇问:“蓝教主何意?”蓝教主笑了一声,说:“何意?难不成我五圣教是你唐门的走狗,凭白就给你们做事?” 唐宇心想坏了,也只能怪唐严林没有事先交代,自己身上又没带什么银两,就不说银两,连贵重的饰物都没有带在身上,只好抱歉说:“蓝教主,我们师兄弟几人此番出门过于仓促,没有带什么贵重的——”还不等他说完,蓝教主打断说:“笑话!——你以为给些银两,给些珠宝,我就把这五毒神砂给你们了?”唐宇又试探说:“那蓝教主的意思是——” 蓝教主站起了身,在屋内踱步走了一圈,像是散步一样,边走边说:“当年唐严林来我五圣教的时候,我还不是教主,他和上任教主做的什么交易,我可不知道,即便是知道,也不作数了。”唐宇回说:“那还请蓝教主名言,只要在下做得到,自当全力以赴。”蓝教主笑说:“这可是你说的——我要,你娶了我。” 这简简单单几个字,唐宇听了像是遭了雷劈,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慌忙问:“什么!?”蓝教主故意挑逗,一字一顿说:“你娶了我!”唐宇全身一震,脸色一红一黄,难堪极了,脑子里觉得天旋地转,站也站不稳了,忙说:“还请蓝教主不要再开在下的玩笑了!”蓝教主说:“谁说我是开玩笑了,我见你也是仪表堂堂——”说着,就转到了唐宇跟前,唐宇连她的眼睛都不敢只眼看,“虽然不是玉树临风,但也不错。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唐宇心想这也太过荒诞了,这蓝教主说话天上一脚地上一脚,只当她是在拿自己开玩笑,当下一横心,问:“若是不答应呢?”蓝教主马上冷笑了一声,说:“不答应?呵呵——那这五毒神砂你就别想要了。” 唐宇咬牙说:“你!——”话一出口,又怕惹出事端,得罪了她,只好忍了下来,问:“蓝教主,是不是还有别的法子?”蓝教主转了一圈,又坐到了位子上,说:“有——”唐宇神情一震,兴奋得忙往前踏出一步,问:“蓝教主请说?”蓝教主莞尔一笑,千娇百媚,都在这一笑里了,说:“去喂我的赤目金蟒蛇——怎么样?” 唐宇又觉得没听明白,只好又问说:“什么?”蓝教主解释说:“说到底,五毒神砂是你唐门的东西,这笔交易是我执教前定下的,不管怎么说,既然定下了,东西确要给你,但是不能白白送给你,天下也没这么便宜的道理,要么你娶我为妻,要么就去我的蛇窟,喂我的赤目金蟒蛇,你自己选吧。” 唐宇问:“赤目金蟒蛇?”蓝教主说:“这是我教中的圣物,百毒之王,可是喂养起来着实麻烦,眼下冬天已经过去,正是它要进食的时候,这圣物天生嗜血,最喜人血,平时只用牛羊牲畜供养,但一到开春,就要拿活人献祭,而且像你这般内功修为高深的更是讨它的喜欢,饮了你的血,长得也能快一些。”唐宇听着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一下子全身打颤,支支吾吾说:“蓝教主是要我的命?”蓝教主回说:“也不是非你不可——你那几个师弟我看着也不错,除了那个胖子,看着就满身的油腻。” 唐宇一时没了了心神,站在那一动不动,脑子里只重复着几遍蓝教主刚才的话,就觉得这个女人看着万般柔情,可算是天姿国色,但没想到心肠竟然会如此歹毒,真不愧为是百毒魔窟的主人,想这魔窟之中,最毒的就莫过于她了,正想着,蓝教主又说:“你可以回去慢慢考虑,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娶我,还是喂蛇,你看着办吧。”说罢,就做了手势示意唐宇出门。 等他出去不久,门“吱呀”一声又左右打了开,何姑姑跨步走了进来,蓝教主正趴在桌上,玩弄着自己的长发,转头见她来了,也没起身,何姑姑走到她跟前,细声说:“教主,真的要这样?”蓝教主将头转过来对着何姑姑,说:“有何不妥吗?”何姑姑说:“没有,教主说什么便是什么。”蓝教主看了她一眼,缓缓闭上了眼睛,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怕是觉得我疯了吧——”何姑姑忙摇头说:“属下不敢。”蓝教主继续说:“何姑姑——你有没有想过唐严林要这五毒神砂做什么?——当年他什么都不告诉你,你就这么答应了下来,害你失了教主之位。”何姑姑支支吾吾得说不出话来,蓝教主接着说:“唐严林不会无缘无故要五毒神砂,当年他欺你,你却浑然不知,这五毒神砂是唐门镇派之宝,你就不怕事成之后唐严林要杀人灭口?”何姑姑说:“他不会的......”蓝教主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说:“不会?当年他也答应过你给你名分,不是照样一走就是那么多年?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现在五毒神砂已成,我若是不交出来,不知道唐严林会用什么手段对付我们,但我若是乖乖就这么交出去了,也难保他过河拆桥,唯有与唐门联姻,才能保我五圣教安全——再说了,五毒神砂轻易不出世,唐严林此次像是有破釜沉舟的意思,一下子便炼制了这么多,想必他要做什么大事。这世上谁最能保守秘密?——” “那就是死人了。” 唐宇站在竹廊中,四周也无人,五圣教地方太大,也显得更冷清一些,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蓝教主卧房的,脑子里只有一团乱麻,也不知道从何处开始整理,如同打乱的毛线团,找了半天,也找不到线头在哪里。眼前又是一片茂密的紫竹林,幽幽得冒着瘴气,唐宇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薄雾,连忙伸手揉了揉眼睛,却也擦不干净。 唐宇心想,不如就不要了这五毒神砂吧,大不了回到唐门,回禀唐严林说五圣教不肯交出五毒神砂,这就好交差了。可是这不是唐宇行事的作风,师命如山,又怎能违背?娶了蓝教主,这更加不可能,他心中心心念念的,只有他的小师妹唐小芸,本想此间事了,就像师傅提亲,又怎么能娶蓝教主,更何况这是一个陌生的女子,整日与毒物为伴,虽说她的姿色不凡。 不娶她,又想要拿回五毒神砂,只剩下蓝教主说的第二条路了,去送死?唐宇想都不想去想,要是死在了这里,这些年来的努力就化作了泡影,更别提迎娶小师妹了,这么多年来,唐宇一直对唐严林忠心耿耿,即便是唐门失势,唐宇依旧是不离不弃得帮助唐严林协管唐门,这么多年的苦日子都过来了,难道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 如果不自己去送死呢?刚有了这个念头,唐宇猛地打了一个寒颤,紧接着提手抽了自己的一个耳光,不敢再想下去了。 唐宇站在竹廊间左思右想,一下子横过心来,猛地一甩双臂,径直往客房走去。他一路疾走,足下阵阵生风,没多久就到了自己的卧房前,伸手推门,又顺势将门合上,动作一气呵成,众人还在他房内等着,见他满脸严肃,纷纷站了起来,唐敏立马走上前,问说:“大师兄,蓝教主找你做什么?”唐宇警惕得看了看四周,又走到窗前,将脑袋叹了出去环顾四周,见外面无人,忙合上窗,对众人招手说?:“过来!”众人觉得奇怪,齐刷刷聚到了桌前,各自将头凑到了一块,唐宇这才压低声音说:“接下来无论我说什么,你们都仔细听,千万不要慌张!”众人点点头,都觉得当下氛围紧张万分,唐宇又说:“师傅先前在五圣教中炼制了一批五毒神砂,现在砂已制成,要我们取回去。”众人纷纷相互一望,又转头看向唐宇,等着他说下去,唐宇说:“蓝教主说了,五毒神砂不能白取,除非我们答应她的条件。”唐飞接口说:“什么条件?”唐宇叹了一口气,说:“蓝教主要我娶她为妻!”唐敏“啊”得叫了一声,众人议论起来,唐敏接着说:“她是疯了吧?”唐宇忙做手势让他们小声,说:“轻点——如果我不娶她,就要我们当中一人拿命去换。”唐琦问说:“什么?!”众人一惊,小声骂了起来,唐宇又说:“五圣教中有一圣物,名叫赤目金蟒蛇,是百毒之王,要么娶她,要么就找人去祭这毒物,否则就不将五毒神砂交给我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成都唐门(十八) 众人一愣,唐飞先开口说:“这是什么狗屁条件?”唐宇按住他的肩头,又示意他小声,唐敏又说:“万万不可,大师兄,索性我们不要了,现在就回唐门。”唐庆应和说:“四师姐说得对,我们这就回去。”唐宇忙摇头说:“不,我们不能一走了之——我不知道师傅怎么想的,但我能肯定,师傅一定有大事瞒着我们,我们这些弟子,不能给他拖后腿。”唐琦这时轻声说:“大师兄,那你打算怎么办?”唐宇说:“我不能娶她,也不能让我们任何人去送死——我想——”唐宇顿了一顿,说:“抢!” 唐琦看了看他,见他脸上露着一副壮士断腕的决心,点头说:“我也是这般想的。”唐庆忙说:“但是我们在别人的地盘上,怎么抢?”唐庆也点了点头,唐宇说:“逼不得已,只能这样了。”唐庆无奈得点了点头,说:“算了,大师兄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唐宇又看看剩下几人,见他们点了点头,才说:“这样——四师妹,你轻功好,趁夜色找出五毒神砂所在,五师弟六师弟一同去找辆马车,到时候将五毒神砂运出去。二师弟,你去摸清楚五圣教的大概,找一条最安全最快捷的出路。”众人纷纷点头,唐敏问说:“大师兄,那你呢?”唐宇看了她一眼,说:“我去找蓝教主,给你们制造机会。”唐琦又说:“那我们在哪里集合?”唐宇又说:“我们就在教外投诉的客栈集合。”说着从行囊中拿出了五支信箭,一一交给众人,说:“拿好了,见机行事,千万要小心!”众人接过信箭,连忙各自回到房中准备去了,就等着夜色降临。 唐庆在房中坐立不安,将桌上放着的食物一口一口吃得干净,他入门在唐门七子中最晚,又贪食,眼下这么一桩大事要来,难免心里觉得紧张,想着想着,抬着的手也不住得抖了起来,正这时候,只听房门响了起来,慌忙下手中的饼一不小心落到了地上,唐庆赶忙起身去开门,只见唐飞站在门外,唐庆将他迎了进来,唐飞二话没说坐在桌前,说:“准备得如何了?”唐庆支支吾吾说:“就——就那样。”唐飞看他的样子,心里也已猜到他紧张无比,忙抬手搭住他的肩头,安慰他说:“没事的,大师兄命我二人也是为了互相照应。”唐庆叹了一口气,五官快要拧在了一块儿,说:“可是咱们上哪去找马车呢?”唐飞想了一想,说:“这么一个五圣教,上下这么多张嘴,总要吃东西吧,既然要吃饭,总有人得运食材进来,待会儿我们就去厨房看看——再不行,就去马厩。”唐庆说:“可是方才你也看到了,那竹桥就这么点宽,怎么容得下一辆马车呢?”唐飞被他一说,这才反应过来,口中说:“是啊!”二人相视一望,一时没有说话。 再说唐敏,唐敏心里五味陈杂,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来。别人不知道,她心里却是清楚得很,她最关心的,莫不过就是唐宇了,方才唐宇说蓝教主的条件,唐敏差一点就要骂出声来,唐敏心知唐宇一心只有唐小芸,所以多少年来都未有表面过自己的心意,只希望在唐宇身后默默守着唐宇。唐宇的心思,便是唐敏的心思,为了他,眼前就是刀山剑林,唐敏也会走一遭,现在大难临头,唐敏做足了心理准备,恨不得夜色快些来临。 唐琦坐在屋内一言不发,脑中一遍遍回想着五圣教的地形,从他们走上竹桥,再到五圣教大堂,一路弯弯绕绕,走的都是泥路,四周竹林密布瘴气横行,看似山野之间,但本质上却没有那么简单,唐琦最担心的就是五圣教中的毒物,五圣教与唐门有着千丝万缕的相似之处,论毒,唐门与五圣教不相上下,只是唐门远在成都,要找一些稀罕的毒物极其不易,而五圣教本身就是百毒魔窟,里面的毒物十样有九样他们闻所未闻,更别说如何对付这些毒物了。但刀架在脖子上,不行也得硬来了,这一战,胜了自然好说,若是败了,说不定唐门七子一下子就要少了五个,想到这里,唐琦不禁觉得害怕,但也有些兴奋,在这样的绝境之中,个人的本性都一一显露出来,唐琦那股血性慢慢涌上心头。 就这样,一行人各自揣着各自的心思,一直在房中等到夜色来临,期间五圣教的弟子向各房都送上了晚饭,但众人生怕他们下毒,都一口未动,只说身体不适要早些休息。众人等五圣教弟子退去后,眼看月亮已经照在了当空,这才换上了唐门的夜行服,各自行动起来。唐宇没有换装,只听得周边客房的门一扇扇打开,一扇扇关上,又在房中紧压着情绪,喝完了茶,这才站起身来,径直往五圣教大堂走去。刚走到五圣教门口,两名弟子变拦住了他,问:“做什么?”唐宇收了收心神,说:“在下求见蓝教主,还请两位兄弟通报一声。”那二人相视一觑,一人点了点头往里面走了进去,等了片刻,就出来准许唐宇入内。 唐宇微笑谢过,几步走进大堂,只见蓝教主一人坐在大堂中,何姑姑不见踪影,见他来了,蓝教主笑说:“怎么?——唐少侠这么快便想好了?”唐宇没有直面回答,只说:“还没有,只是在下有些事情想不明白,还希望蓝教主赐教。”蓝教主正了正身形,说:“你说吧。” 唐宇往前走了几步,说:“在下与蓝教主不过一面之缘,而且只是武林中一名微不足道的无名小卒,蓝教主贵为五圣教教主,屈身下嫁岂不是辱没了五圣教?”蓝教主笑了一声,说:“我五圣教也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又不像什么少林武当,哪来这些门当户对的说法——再说了,你唐门亦是制毒炼器,五圣教亦是因毒物成教,这么说来,可是门当户对得很。”唐宇礼貌地笑了笑,又说:“蓝教主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是你我二人只不过一面之缘,蓝教主对我知之甚少,婚嫁乃是人生大事,就不怕在下误了蓝教主的终身?”蓝教主斜眼看了他一眼,说:“人生大事?——最大的事,莫过于生死,还有比这更大的事么?”唐宇一下子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这时蓝教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他身旁,缓缓说:“实话告诉你吧,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兴趣,男人我见得多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唐宇笑说:“蓝教主这话说得过于果断些了吧?” 蓝教主冷哼一声,说:“这话你应该问问你师傅,他最是明白。”唐宇一惊,问说:“蓝教主此言何意?”蓝教主回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见唐宇还是不明白,又说:“当年你师傅来我五圣教,也不知道给上任教主下了什么迷药,唐严林害怕洗剑庄知道五毒神砂所在,就将它藏于五圣教中,要不是上任教主被他迷得五迷三道,五圣教为何要凭白惹祸上身?”唐宇问说:“何来惹祸?”蓝教主又说:“五毒神砂本来就是祸端,若不是的话,为何洗剑庄要抢?唐严林要这五毒神砂有何作用?这些都是祸患,你用脑子想一想,就不觉得奇怪。” 这时唐宇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真像蓝教主所说,那么当年唐严林,也有可能是唐严泉,一定是与五圣教上任教主有所瓜葛,猛然间,唐宇心里百般希望千万别是唐严林,不然的话,日后自己如何面对唐小芸,唐小芸生母早逝,跟着唐严林长大,若是让她知道了自己的父亲与外人有染,天知道会对她造成怎样的打击。想罢,唐宇问说:“方才蓝教主说我师傅与贵教前任教主关系亲密,不知到了何种程度?”蓝教主冷笑了一声,说:“什么程度?——那你要自己去问你师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成都唐门(十九) 于此同时,唐敏身穿夜行衣,趁着夜色,忙运起轻功,三两下跨上了屋:“放着正门不走,何须这么麻烦。”唐敏一听,心想行踪已经败露,看来眼下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一手紧握住匕首,跟着就从屋上翻了下来,眼看门分左右敞开着,唐敏小心翼翼得探了进去,见何姑姑一人站在房中,于是又大胆了一些,两步跨进了屋内,与此同时,她迅速得查看了一遍四周,直到确定没有埋伏,这才敢松了一口气,何姑姑见状,说:“别看了,这里只有我。”唐敏没有搭话,这时何姑姑缓步走到了两口棺材中间,面向唐敏,说:“你们要的东西,就在这里。”唐敏看了看这两口棺木,又听何姑姑说:“就算你杀了我,有打算怎么将它们运出去?”唐敏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没想到这批五毒神砂的量有这么大,但事已至此,只能强装作镇定,恶狠狠得说:“杀了你,我们自然会有办法。”何姑姑冷笑了一声,反问说:“你们?”唐敏没有说话,作势要攻,马步已然站稳,只等伺机一招制敌。哪知道何姑姑毫无紧张,眼前的唐敏像一只准备扑食的豹子,随时就会冲到身前来。 何姑姑忽然间往前走了几步,说:“你已经露出了马脚,就肯定你那些师兄弟们安然无事?”唐敏心里一惊,忙问说:“你什么意思?”何姑姑笑了一笑,说:“教主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你们自投罗网了。”说完,何姑姑往前又走了几步,离唐敏只隔了三步远,她忽然间没有说话,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不住得打量着唐敏,唐敏也不管她,问:“你把他们怎么样了?”何姑姑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说:“唐严林门下有多少女弟子?”唐敏回说:“你问这个做什么?”何姑姑语调抬高了三度,用着逼问的口吻说:“快说!”唐敏回说:“师傅亲传弟子中只有我和小师妹是女子。”何姑姑叹了一口气,瞳孔颤颤巍巍,用来遮住面庞的纱布猛地向前一飘,开口说:“你——叫什么名字?”唐敏只觉得何姑姑说话牛头不对马嘴,这一处,那一处的,不耐烦得回说:“唐敏!”何姑姑听罢,在房中踱步走了起来,口中喃喃说着:“唐敏——唐敏——” 正在这时,猛然间天空划出一道巨响,紧接着半空中就闪过一道红光,唐敏猛地回头,见到这天上的,真是唐门的信箭,还没等她看得明白,忽然间杂物房前冲出来一群五圣教弟子,将唐敏团团围住,他们个个手握苗刀,一个个凶神恶煞得盯着唐敏,似乎要将她吃了一样。唐敏慌忙间往后退了几步,就在这么电光火石之间,唐敏身形一闪,往何姑姑身后飘去,何姑姑口中还自言自语着唐敏的名字,没有做任何闪躲,顷刻间,唐敏将匕首架在何姑姑脖子上,一手握住她的肩头,将她当成了人质,慢慢从房内走了出来。屋外的五圣教弟子见状,为首一人上前说:“没用的,你的同伙已经被我们拿下了!”唐敏问说:“他们在哪?”那人回说:“就在大堂,跟我们走吧!”唐敏只说了一声好,便押着何姑姑一路跟他们去了五圣教大堂,去的路上,何姑姑小声问说:“你多大了?”唐敏正在气头上,没有回话,何姑姑又问说:“——你的爹娘?”唐敏打断说:“闭嘴!”何姑姑这才没有说话,唐敏押着她到了大堂,只见唐飞唐庆二人被反手绑住,正跪在堂中,唐琦亦是如此,但身后还站着两名五圣教的弟子,看样子显然是挂了彩,脸色相当得不好看,唐宇正站立堂中,与蓝教主对峙。 唐敏刚到大堂,五圣教弟子一拥而上,就将他们几人围了起来。唐敏晃了晃手上的匕首,大声对蓝教主说:“放了他们!”蓝教主却不以为然,冷笑说:“你手上只有一个,我手上有四个,你哪来的资格叫我放人?”唐敏怒说:“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唐宇这时走了上来,对唐敏说:“罢了,放了何姑姑吧。”唐敏立马回说:“大师兄!”唐宇摇了摇头,说:“你看看周围,我们逃不掉的。”唐敏依旧不肯,死死得扣住了何姑姑,蓝教主笑了一声,说:“何姑姑,你怎么让这小丫头给制住了。”何姑姑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属下该死——”唐宇走到蓝教主身前,说:“还请蓝教主放了他们,所有事情在下一人承担。”蓝教主说:“放了他们?我好心留你们作客,你们却想着在我五圣教中偷东西,唐门就是这样在别人家里作客的?”唐宇面上一红,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唐飞跪在地上怒说:“臭婆娘,要杀就杀,这么多废话!”话音未落,蓝教主忽然身形一闪,还没等唐宇瞧清楚,唐飞脸上已经挨了一个耳光,等众人听到声音,蓝教主已经回到唐宇身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成都唐门(二十) 唐宇见状,怒声说:“蓝教主!”蓝教主冷笑了一声,抬手轻轻触了触他的胸口,唐宇立马往回一缩,蓝教主笑说:“我给了你机会了——罢了,反正今夜还未过去,娶我,还是喂蛇,你现在选吧。”还没等唐宇开口,唐敏插口喊说:“别做梦了,大师兄是不会娶你的!”蓝教主探头看了看何姑姑身后的唐敏,笑说:“我道是什么这么酸,原来这里还有个醋坛子。”唐敏被她一下子点破心思,面上一阵红晕,忙骂说:“放屁!”唐宇也是一惊,忙说:“蓝教主不要胡言乱语!”蓝教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唐敏,问:“你们是一对?”唐敏回说:“你胡乱说什么,大师兄早已有心上人了。”唐飞挨了一耳光,现下怒火烧心,大声说:“四师姐,你和她多废什么口舌。”唐敏一听,也觉得自己乱了心思,忙稳了稳心神,告诉自己要镇定。 蓝教主走到唐宇身前,问:“心上人?——难道我还不如她吗?”唐宇回说:“不是——蓝教主贵为一教之主,是唐某不敢高攀,还请蓝教主看在唐门的面子上,放过我的几位师弟师妹。”蓝教主说:“好,放了你们可以——那你去喂蛇吧——来人,带他们去圣地!”蓝教主话音一落,五圣教弟子拥了上来,唐敏立马大声说:“谁敢上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众人闻声,一时停在了原地,蓝教主发话说:“你动手吧,你杀了何姑姑,我就将你们全部杀了,一条命换五条命,这买卖划算。”唐敏听了,一时血都要喷口而出,只听唐宇叹了一口气,说:“四师妹,放了何姑姑吧。”唐敏也知败局已定,只好两手一甩,将何姑姑放了出去,五圣教众人见何姑姑脱险,立马围了上来,将众人推推搡搡,一路押到了五圣教最深处的山洞之中。 山洞不深,里面点着火把,将山洞照得通透无比,山洞中央有一处坑洞,唐宇看见坑洞内密密麻麻布满着各式各样的白骨,有牛羊牲畜的骨架,隐约还有不少的人骨,只看到这,心里已经暗暗发毛,刺骨的寒意油然而生,仔细看了看,一条金灿灿的蟒蛇从白骨堆中盘绕着露出了头来,嘴里吐着一条长长的信子,一副赤眼正死死盯着唐宇。 众人沿着坑口站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唐庆走到坑前,探寻这坑下的景色,就看了一眼,马上吓得站不住脚,跌坐在了地上。坑内一股腥臭的血腥味泛了上来,让唐宇一行人闻得要作呕。这时蓝教主走到唐宇面前,问说:“怎么样?要不要再想想?”唐宇的心里此刻是恐惧的,应该说是恐惧到了极点,他斜眼看看那赤目金蟒蛇,又看看这遍地的白骨,血液慢慢已经凉了下去,这时候,他内心挣扎无比,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恨起唐严林来,他恨自己的师傅让他处于这样的境地,恨他没有事先告知自己实情,恨他隐瞒,恨他有太多的秘密,随之他又觉得不值,为自己的一生不值,他为了唐门尽心尽力,为的便是搏得小师妹的欢心,哪知道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死到了临头,唐宇竟有些动摇起来。 想了一会儿,唐宇刚要开口,只听唐敏抢在他话头前,说:“蓝教主,我的命你拿去吧!”唐宇一听,先是大惊,紧接着猛地回头说:“住口!”唐敏也不管他,自顾自又说:“我去喂蛇,只要你放了他们!”这时唐飞也跟着说:“臭婆娘,有本事将我们全杀了,唐门一定不会放过你们!”蓝教主冷哼了一声,还没开口,唐琦这时开口说:“蓝教主,万事都好商量,何须如此?”蓝教主看了看他,说:“商量?——不如你们商量商量,谁去喂我的蛇吧。”众人一听,在心里咬牙切齿得骂着蓝教主,无非是说她心肠歹毒之类的。唐敏先开口说:“大师兄,我去!你不能娶她,小师妹怎么办?”唐宇回说:“住口,我都让你住口了!”唐庆跌坐在一旁只呆呆得看着底下的蛇坑,一言不发,唐飞对唐宇说:“大师兄,大不了就是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师傅会替我们报仇的!” 师傅!又是师傅,唐宇心里又一次一股怒火升了上来,若不是师傅,他们哪里会落到这个下场? 这时候,唐琦深沉得说:“大师兄,让我来。”唐宇回过头,震惊得看着唐琦,一时间说不出话,只觉得鼻子一酸,两行热泪差点就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幸好他极力克制着,没让它流出来。唐琦对他笑了笑,又点了点头,仿佛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唐宇看看他,又看看唐敏,再看看唐飞,最后落到了唐庆身上,接着,他深深得叹了口气,面向蓝教主说:“蓝教主,我选......” 没等唐宇把话说完整,洞口传来一阵“教主!”打断了他的话头,那人声嘶力竭,喊得山洞内众人都是吓了一跳,蓝教主拨开身边的弟子,又听见那弟子边往里跑,边喊:“教主!有人闯进来了!”众人循声往洞口处看去,只见一名骨瘦如柴的五圣教弟子拖着残躯,正一瘸一拐奋力得往蓝教主这边跑来,他满身的血渍,头上的帽子也不见了踪影,鼻青脸肿得闯了进来。 蓝教主连忙闪到前面,一看这弟子的样子惨不忍睹,连忙问说:“出什么事了!?”那弟子三步并作两步,双膝往下一跪,整个人就跪在地上向蓝教主滑了过去,然后两手伏在地上,说:“教主!有人——有人闯进来了!”蓝教主吃了一惊,连忙看了看何姑姑,又问:“是谁?”那弟子哭丧着脸,喊说:“不——不知道!” 还没等蓝教主接口,只听见洞门口“嘭”得一声巨响,众人诧异之下,齐刷刷朝洞口看去,洞口一片土沙,看也看不清楚,忽然间,三名五圣教弟子井然有序得从土沙中飞了进来,“砰砰砰”三声,一次撞在了地上,连着打了几个滚,其中一个竟掉进了蛇坑中,赤目金蟒蛇看天降美味,连忙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在了那弟子的脖子上,那弟子无声得挣扎了两下,就再也不动了。蓝教主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唐门众人皆是一脸的茫然,唐宇心里想的,但愿是师傅来救他们了。 正当大家茫然的时候,一阵苍老的笑声响彻山洞中,只听见声音,却还没见到人,这笑声震耳欲聋,加上洞内也是封闭的,笑声在洞中被逐渐放大,越来越响,传到众人耳中,像是无数把利剑正在往耳中捅进去。众人痛苦不堪,连忙捂住耳朵。紧接着,洞口尘沙中缓缓走出来一个黑影,随即笑声也止住了,众人再一看,来者穿着一身黑袍,袖子长得拖在了地上,一手还提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五圣教弟子,再往上看,只见他戴着一张银丝面罩,灰白相间的长发也没竖起来,而是随意得披在肩上。 众人均是一惊,左右想不出这人是谁,何况他戴着面罩,那银面人双手一甩,将手上两名弟子扔在了地上,任由他们打了几个滚,滚去了两旁。蓝教主走到众人身前,朗声问说:“阁下何人,为何擅闯我五圣教,伤我教众?”那银面人双袖一挥,激起一片尘沙,紧接着将双手背在身后,说:“没想到五圣教的教主是个女娃娃。”他的声音苍迈,唐宇听着似乎要比唐严林的年岁大得对,再说这人的修为深不可测,绝对不是唐门众人。 蓝教主说:“阁下究竟是谁,我五圣教与你有何仇怨?”银面人回答说:“哈哈哈——无仇无怨,老夫今天来是为了要一样东西。”蓝教主问:“什么东西?”银面人说:“老夫就要你那条蛇!”蓝教主身子一颤,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坑中的赤目金蟒蛇,见它还咬着刚才那个弟子不放,那弟子的血大概被吸去了一般,皮肉已经慢慢贴在了骨头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成都唐门(二十一) 蓝教主忙说:“赤目金蟒蛇是五圣教圣物,阁下未免狮子大开口了。”银面人朗声笑了几声,说:“没事没事,老夫没打算让你送给我。”蓝教主一听,立马命令下说:“五圣教弟子听令!——拿下贼人!”众弟子听到命令,也不再管一旁的唐门弟子了,成群就往银面人冲去。银面人哈哈大笑,紧接着双手一震,袖子像是活了一样,化作两条黑蛇往前冲去。没等五圣教弟子贴到身前,那两条黑蛇使出了浑身力气,摇摆着自己的身躯,将这些五圣教弟子们横扫而过,众弟子就像一盘石子,被扫得四处乱飞,不少弟子掉进了蛇坑,赤目金蟒蛇只觉得幸福来得过于突然,忙松开那名已成干尸的弟子,朝新的目标咬去,一时间,蛇坑内哀嚎四起,唐宇一行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在了一起,眼看眼前的场景,差不多就是人间的炼狱。 蓝教主盛怒之下,双足猛地一踏,运功向那银面人飞去,她两掌并出,手掌由黄变白,由白到紫,最后转成了股绿色,她身边洋溢着一股绿色的瘴气,将她团团包住,银面人的两条黑蛇见她攻来,连忙张口咬了上去,但蓝教主略胜一筹,双掌猛地拍在黑蛇上,只听见嘭得一声,双蛇被这一击连连后退,蓝教主乘胜追击,双掌抡回一收,身子飞在半空中,直向银面人冲去,一边双掌翻飞,两只绿掌层次交错,那银面人一收衣袖,笑说:“化毒掌,女娃娃武功不错!”笑完,只见他猛地往后一收衣袖,往外一个轮回,紧接着又聚在腹前,只见他身边的尘沙慢慢往上升起,变成一条条细声聚到他双中之中,慢慢形成了一个翻滚的圆球,再接着,只听他怒喝一声,他脚下的地面竟裂了开来,不仅是地面,还有他身两旁的岩壁,一道道裂痕连接到一起,再跟着一声嘶吼,岩石碎片炸裂开来,纷纷冲着银面人飞去,在他身旁不停得翻转,逐渐形成了一个圆球。 蓝教主攻到一半,只觉得银面人身上有一股难以抵抗的吸力,直将她往他身前吸去,但眼下已无办法,只好硬碰硬,百掌已到,化成了一只碧绿色的蝎尾,一下跟着一下得往银面人刺去,但无论蓝教主攻到哪,那岩球总能将她的攻势挡了下来,蝎尾一扎,,撞在岩球上猛地发出一声巨响,数十声下来,岩球纹丝不动,银面人已经被完完全全包裹在内。碎岩重 新聚成了一层龟甲,严严实实得将银面人护了起来。 蓝教主久攻不下,心中恼火得要命,忽然间,岩甲碎裂了开来,又慢慢往银面人双手上缠绕起来,不一会,方才的岩甲已经变成了两只巨大的石掌,银面人二话不说,一拳就朝蓝教主轰了过来,蓝教主急忙交叉双掌,运足内劲想要挡下银面人的拳击,只见蓝教主手腕一转,双手奋力往外一推,那股青绿的瘴气猛地聚在了她的身前,形成了一道屏障,作势要挡,银面人第一拳下来,只听得“砰!”得一声,激起了一层起浪,唐宇众人忙拉住对方,生怕被这股起浪震开。 银面人朗声大笑起来,笑罢,边说:“哈哈哈——好功夫,好功夫。”话音刚落下,第二拳已经到了蓝教主跟前,这一拳加了几分力道,蓝教主苦苦支撑,那屏障被打了散去,但很快又聚在了一起,唐宇抬头朝蓝教主看去,只看她嘴角边渗出了一条鲜血,那银面人马上就要第三拳轰来,唐宇不知道怎么得,竟然升起了一股冲动,猛然间挣开几位师兄弟的手,一个闪身跃进了战圈,唐敏阻拦不及,还没喊出来“大师兄”三个字,就见唐宇身在半空,使出唐门绝学“连八腿”,一时间见他双脚化作四脚,四脚化作八脚,像是一朵鲜花在半空中盛开来,再接着,八脚化作一道刺尖,往银面人面上刺去,银面人只看了一眼,说了一句“唐门连八腿?”,刚一说完,一手轰向蓝教主,一手横过胸前作势要挡,唐宇一招打在他的石臂上,像是钻子一般钻了起来,霎时间石臂被钻出一个洞来,碎岩应声炸裂,蹦着就往外飞去。 唐宇一招得手,紧接着就准备第二脚攻去,那银面人也不慌张,见石臂崩裂,忙收回石臂,只见两只石臂在收回时,岩石一块块脱落,慢慢得漂浮在半空之中,紧跟着猛地朝银面人头顶聚了起来,不住得翻腾,好似一股巨浪。唐宇一惊,忙看向蓝教主,蓝教主心中一颤,没想到唐宇会出手相助,一时心中五味陈杂,但眼下还不容她胡思乱想,只见石浪正朝二人扑来,盖住了洞顶,唐琦见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箭步跨了上去,同时“嗖嗖嗖”三发化血镖齐出,分别打向银面人的“血海”、“箕门”、“大横”三穴,银面人挥手一样,那石浪分出一小股来,狂蛇虐转,将那三支化血镖一一打散。唐琦大惊,紧接着他以身化箭,双掌合十,冲着银面人飞去。于此同时,唐宇与蓝教主相互一望,点了点头,唐宇继续以连八腿攻向银面人下盘,蓝教主则是双掌齐出,电光火石只见,银面人双拳一握,石浪爆裂成沙,化作一道道刺顶,齐刷刷向众人铺面而来。 三人均是大惊,唐敏唐飞二人眼看唐宇唐琦身处险境,二人齐声喊了一句“师兄”就冲了上去,眼见群刺坠下,唐飞唐敏摸出浑身的暗器,看准了发出,刺顶到了唐宇唐琦二人面前,却全然被唐敏二人的暗器打散,这才有惊无险,再看蓝教主,她手掌不及,只好挺身直上,将掌力轰向迎面坠来的刺顶,虽说无性命之忧,但也收了不少伤,差寸许就险些破了相,那银面人见状,不耐烦得哼了一声,说:“老夫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玩耍。”这话刚一出口,只见他身形往前冲来,那股石浪又集结成型,呼啸着向众人扑来,石浪遮蔽了火光,众人想逃不能逃,想躲无处躲,只好原地运功,以命相抗。 但银面人好在没在夺人性命,石浪坠地之时收了七分的内力,只见石浪撞地,顿时化作了一股尘沙,五圣教圣地洞口猛地像火山爆发似得涌出一股石沙,再慢慢的,洞内依稀能看见了,只是唐宇一行人都已经全身无力,只强撑在地上,无法再动弹,众人合力却扛不住,蓝教主“哇”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何姑姑这时赶忙上来,扶起蓝教主。那银面人见状,忽然踏足前行,足下卷起了一阵飓风,几步踏在半空中,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蛇坑上面。 众人口吐鲜血,想说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翻手一转,赤目金蟒蛇就被一股旋风转着弯旋了上来,接着银面人 又拿出一个布袋,三两下就将赤目金蟒蛇装在了袋内,完事后,银面人将布袋子举了起来,在眼前晃了晃,接着大笑说:“老东西,这下我要看看是你的狗厉害,还是我的蛇厉害——哈哈哈哈!”蓝教主伸手想要去拦,却马上又吐出了一口鲜血,银面人不管不顾,转身就要离开,何姑姑站起身来,喊说:“等等!”那银面人听罢,转过身来,看着她,何姑姑又说:“你到底是谁?”银面人只看了她片刻,理也不理他,转身就走了,刚走出洞口,就又传来一阵苍迈的笑声。 五圣教内一片狼藉,何姑姑勉强给蓝教主运功疗伤,这才慢慢能站起身来,其余的五圣教弟子忙着救治同伴,一时间内五圣教忙做一团,唐宇一行人也被抬去了自己的客房,何姑姑吩咐,看在他们出手相助的份上,一同将他们也医治了。 这大概是五圣教内近几十年来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了,教上教下布满了一层抑郁,乌云盖顶,众人还身处在那日的惊慌之中,蓝教主一直躺在卧房之中,何姑姑每日在床头照料,这才慢慢好了起来。 又过了几日,蓝教主勉强能起身,正值这时,何姑姑端着汤药走进她的卧房,喂她吃完药,又运功替她疗了伤,这才算是完成了这天的要紧事,可是何姑姑刚要出门时,蓝教主半坐在床头,说:“何姑姑?”何姑姑停了下来,问:“教主有什么吩咐?”蓝教主说:“他还好吗?”何姑姑不知道他说谁,问:“谁?”蓝教主转头看着她,说:“唐门那些弟子。”何姑姑恍然大悟,说:“伤好了大半了,过几日就能下地了。”蓝教主不经意间笑了一声,说:“我要杀他,他为什么还要帮我?” 何姑姑没有说话,只静静站在门前,接着蓝教主又说:“罢了——把五毒神砂还给他们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成都唐门(二十二) 唐宇已经能起身了,这几日他没出过房门,脑子里思绪很多,也理不清楚,大概是这一辈子的思绪全在这些天里缠上了。蛇洞中的银面人,唐宇当时希望来的就是他们的师傅,这样的话,似乎能减少一些他对唐严林的怨恨,但不幸的是,那人非但不是唐严林,还重伤了自己。说到身上的伤,唐宇又觉得有些苦恼,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要帮蓝教主,就在战前的片刻,蓝教主正打算用自己来喂那条吃人不吐骨头的赤目金蟒蛇,转眼间的变故,唐宇却选择了出手相助,单说仁义,唐宇并不那么想,只是在那片刻间,觉得蓝教主身单力薄,竟然动了一丝恻隐的心情。唐宇试图说服自己,他为的只是五毒神砂,若是蓝教主死了,五毒神砂说不定就取不回去了。但转念一想,蓝教主死了,这五圣教中就没人再能阻拦他们了,越想着,心中就越烦闷。 这几日,五圣教的弟子对待他们都态度翻转了过来,只因为他们出手相助,蓝教主也下令好生对待,每日都是好吃好喝得供着。唐琦的身子骨强壮,昏睡了三日就没了大碍,唐敏终究是女儿身,单薄一些,到现在还只能卧在床上,勉强能坐起来了。唐飞的话,和唐宇差不多,唯独唐庆,身上的伤不重,但受的惊吓着实不小,唐宇去看望他的时候,唐庆紧握着他的手,不住得问:“师傅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唐宇不好回答,只让他好好休息。 探望过众人后,唐宇神不知鬼不觉得走到蓝教主卧房前,正想抬手敲门,又停了下来,他想探望一下蓝教主的伤势,也想再商量五毒神砂的事情,但自门前来回走了几圈,终究还是没能将手敲上去。也罢,唐宇一个人独自回了房去,刚走到门口,就见到何姑姑正等在那里。唐宇行动不便,没有行礼,只淡淡叫了声“何姑姑”,何姑姑没有多说什么,将蓝教主的 交代都仔仔细细得与唐宇说了一通,唐宇听了,只木木得点了点头,转身就回房了。 又过了几日,唐宇一行人打算赶回成都,两口棺材已经给他们运到了五圣教外,套上了马车,又遮上了黑布,至始至终,蓝教主都未曾出面,临行前,何姑姑将他们送到竹桥尽头,唐宇躬身行了一礼,说:“有劳何姑姑了。”何姑姑回说:“应当的。”众人礼罢,上了马,就准备走了。唐宇刚要上马,忽然又想到了上马,连忙跑上来叫住何姑姑,对她说:“劳烦何姑姑替在下传话给蓝教主,就说唐某拜谢蓝教主大恩,他日若是有缘相见,定为蓝教主赴汤蹈火。”何姑姑看着她,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转身就离开了。唐宇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藏进了瘴气深处。 一行人往成都行去,路上讨论着那日的银面人,说他修为太是高深,尤其是唐琦,虽被他所伤,但对于那人的修为,亦是赞不绝口。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那日银面人夺去了五圣教的圣物赤目金蟒蛇之后,风一样得就离开了五圣教。可没等行出多远,猛然间一柄长剑嘶鸣了一声,紧跟着就直冲银面人而来。那银面人手提布袋,看着那剑冲自己飞来,“咦”得惊讶了一声,连忙挥起剩下拿手,一股内劲直向长剑冲去。 长剑与他的内劲一冲,竟然没有被弹去,反而扭转了身子又冲着自己飞来,银面人诧异之下连忙收住脚步,只见他刚站稳脚步,伸手往外一吸,身边一块岩石呼得被他吸了过去,紧跟着他挥掌一出,那岩石随即得了他的命令,直冲长剑飞去。刹那间,一声巨响随即传来,那岩石顿时灰飞烟灭,像是烟火一样在半空中炸了开来,银面人从下往上看去,只看见一个人影从半空跃下,长剑在他身旁绕成了一个剑圈,银面人哈哈笑了起来,紧跟着就挺身冲那人攻去。 剑如狂风,掌如游龙,二人一剑一掌对了起来,那人手指银面人,口中喊了一声“去!”,只听长剑发出一声猫一样的尖鸣,随即朝银面人射来,想也不用想,这人就是万青。 原来那日万青在成都客栈中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后发现天还亮着,左右无事,就打算启程去剑门,刚牵着马到了城门口,就见到唐门七子快马加鞭,一路出了成都。万青觉得事情奇怪,于是就骑着马跟了上去,一直跟到了苗疆,再看他们进了五圣教便没跟进去了,只在他们投宿的客栈中开了房,等着他们出来。哪知道那日五圣教内一片喧哗,万青就觉得教内出了大事,正打算闯入,就看见一个银面人冲出了五圣教,当下万青就吃了一惊,那人轻功非凡,恍然间只看见他戴着一张银丝面罩,在月光下极为刺眼,于是二话没说,仗剑就攻了上去。 银面人一招没有击退万青,反而让他占了上风,当下将布袋背在了背上,双手运功,一股无形的起浪慢慢聚集在了他的掌间,万青心里直说不对,这银面人与那日在临海山庄的银面人,无论是功法还是身形,都相差了一大截,唯独脸上的面罩如出一辙,这就不妙了,意味着银面人不止一人,而且这人的修为,似乎远在当日收执七窍钉骨鞭的银面人之上。刚想着,银面人大喝一声,双掌推出一股气墙,直压万青而来。 万青一惊,当下握住妖猫剑,一手掐剑诀,妖猫剑在他另一手上翻飞乱舞,顿时剑气四起,紧接着,万青闪身上前,迎着银面人的双掌攻去。气墙与他的剑气相撞,嘭得发出一声巨响,二人连连往后退了几步,那银面人又朗声笑了起来,说:“小娃儿,好俊的功夫!”万青也回说:“你也不赖!”银面人说:“你再来看看这一招!”只见他双掌一收,丹田中生出一股巨力,脚下的地面裂成一条细长的裂缝,再看,猛然间风卷残云,一只混着石头落叶泥沙的巨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万青面前。 万青连忙挥剑招架,第一剑斩了下去,那巨手似乎被重创,泥沙落石散了一地,但没有片刻功夫又聚集在了一起,紧跟着又是一拳轰来,与他在蛇洞中的招数一模一样,万青没有慌乱,翻身跃入空中,只见他扬手一挥,妖猫剑脱手而飞,直冲那巨手射去,恍然间,妖猫剑越长越大,一股剑气将妖猫剑裹上了一层银衣,就这么眨眼的功夫,一柄银色的巨剑直往银面人劈来,这剑丝毫不比他的巨手要小,银面人连忙升起巨手去挡,怎知巨手被一斩斩成了两断,但银面人也未败下阵,只见那些被打散的泥沙落石瞬间又凝结成了一根根巨刺,直冲万青刺去。 万青一手画圈,妖猫剑收回手中,他使剑的手越转越快,一道屏障越变越大,那些巨刺刚触到这股屏障,刹那间就化作了一股股粉末,万青顺势拿剑锋引那粉末,就看他一阵剑舞,粉末已经化作数十把长剑,剑锋对着银面人,晃晃悠悠得漂浮在半悬空中,紧接着万青长剑一指,这数十把长剑齐刷刷向银面人飞去,那银面人一惊,脱口说了一句:“万剑朝宗!?”喊罢,只见他双掌猛地举过头顶,足下竟然生出一道土墙来,转瞬又见他自己包裹了起来,万青的数十把长剑正正好好插在这土墙上,远看着倒像是一只长着银刺的刺猬。 这时候,银面人怒吼一声,那土墙随着身上的长剑炸裂开来,一同化作了泡影,两人隔着数丈,遥遥相望,谁也没有再动手,银面人先开口说:“你是莫良庸的徒弟?”万青回答:“正是。”那银面人哈哈笑了起来,说:“难怪你年纪轻轻,竟然有这一身修为,老夫倒是不忍心杀了你。”万青不屑得说:“你倒是可以试试看。”银面人说:“年纪轻轻,口气不小,倒是和莫老儿有的一比。”万青回说:“废话别再多说,你们到底是谁?”银面人笑说:“我们?——哈哈哈哈!万青啊万青,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万青回说:“白莲教的走狗,口气也不比我小。” 银面人说:“哦?——罢了,老夫还有事情要做,不在这里陪你玩了!”说完,银面人腾得一跃,足不踏地,一个闪身没了踪影。万青见状,忙运起轻功追了上去,口中还叫着:“别跑!”二人一前一后,究竟追了多少的路,连万青自己也不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章 暗流(一) 萧人复在陌生的床上睡不着,辗转了几次,也难入眠,迷迷糊糊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就听见房内似乎有隐隐约约的脚步,走来走去。萧人复的手本能慢慢朝一旁的长剑摸过去,握住,又听脚步声开始走进了,好像就要到床边,猛地就坐了起来,与此同时,长剑已经横在身前。就看见一个女人,肤色雪白,仿若冰霜一样,正站在自己床头,他问:“你是谁?”那女人看着他,淡淡得说:“少爷让我来伺候。”萧人复又仔细看了看,看她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又听她说少爷,才想起那天在剑门上见过的“冬梅”。 再转头一看,桌上整齐得摆放着一桌吃食,萧人复把剑收起来,说:“你走吧,我不用人伺候。”冬梅愣了一下,又看了看他,说:“好。”于是就走出屋子了。萧人复松了口气,这一夜睡得太不踏实,脑子里嗡嗡得,就和有两只苍蝇在天灵盖中吵架一样,他揉了揉太阳穴,在床上坐了片刻,窗外大亮,这才起来洗漱,又吃完了桌上的吃食,准备去敲梁文远的房门。 梁文远还没起,房间里春兰正在收拾着屋子,梁文远躺在床上,已经醒了,就假装还睡着,他怕春兰见他醒了,就去通报陈武玉,再引一群武林同道过来,想着就麻烦,就躺在床上装睡,春兰娇声唤了他几声,看他也没反应,把早饭放在桌上,又打了热水进来,动作幅度颇大,弄得声响不小,故意吵他睡觉。梁文远心里明白得很,就是要斗智斗勇,窝在被子里不愿起身。 春兰没办法,先前出来的时候陈武玉交代了几次,说是去伺候梁文远起床,其实是让他早点起来,明天就是陈坤的寿宴,今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春兰着急,于是走到床边,轻手拍了拍梁文远,说:“梁公子,改起来了。”梁文远支吾了一身,继续睡着。春兰又拍了拍,手上的劲道加了几分,梁文一个翻身,双目紧闭着,春兰凑近了上去,说:“梁公子?”梁文远心里觉得不妙,这春兰越靠越近,果然,春兰又凑上来几分,对着梁文远的耳旁娇声说:“梁公子?”梁文远耳根直痒,忍着不动,但耳根子却不争气得红了起来,紧接着,脸也慢慢红了起来,春兰看了,心里明白了,梁文远是在装睡,忍不住笑了一声,于是又凑到他耳旁,故意哈着热气说:“梁公子,起床了。”梁文远身子一颤,忙睁眼坐了起来,一边退到墙上,贴着墙对春兰说:“行了行了,我起来就是了。”春兰娇声笑了起来,走到桌边看着他说:“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我伺候你更衣洗漱吧。”梁文远苦笑了一声,对她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你出去吧,我自己来。”春兰说:“那可不行,万一我一走,你又睡下了呢。” 梁文远无奈,说:“那你在外头等我,我不习惯有人伺候——要不你去隔壁房看看我大哥吧。”春兰娇声说:“我才不去呢,那汉子看着凶神恶煞的——冬梅姐姐去了。”梁文远双眉挑了起来,幸灾乐祸得说:“什么?——那个面无表情的冬梅?”春兰点了点头,说:“对啊,冬梅姐姐胆子最大了。”梁文远笑了起来,说:“这可有大哥好瞧的了。”春兰说:“有什么瞧不瞧的——梁公子你再不起来,就不要怪我动手动脚的了。”梁文远忙说:“别别别,行了,我起来了——这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回去就得退一层皮下来。”春兰捂着嘴笑了起来,说:“想不到堂堂剑门的门主,还是位惧内的软丈夫。”梁文远一边穿衣,一边说:“什么软不软的——”又走到打来的热水前,春兰将毛巾递了过来,他又说:“这是尊重。”春兰一笑,行了一礼就出去了,梁文远洗了一把脸,用青盐擦了牙,这才算洗漱完,坐在桌前吃起了早饭来。饭吃到一半,萧人复就推门走了进来,刚看到梁文远正端着碗喝粥,笑说:“起得倒是早。”梁文远一咕噜喝完粥,招呼他坐下来,说:“陈武玉的丫头在这使劲催,哪里睡得着。”萧人复掸了掸衣服,说:“也是。” 梁文远摆好餐碗,坐着说:“行了,今儿一天就没得安静了。”萧人复笑了一笑,凑上前说:“我得和你说个事——”梁文远忙让他打住,说:“别,你可得陪着我,休想一个人清闲。”萧人复转头别了别嘴,叹了口气,说:“这不是折磨人么。”说完,梁文远站了起来,走到门前,将门左右打了开来,说:“就等着了。” 过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门外就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陈武玉手里摇着扇子,换上了与昨日不同的衣服,跨步走了进来,看梁萧二人都在,说:“梁门主,去我那坐坐吧。”梁文远看了他一眼,站起来,说:“行吧,那就带路吧。”陈武玉带着他们出了清雅院,出了月亮门,弯弯绕绕得在洗剑庄离转了起来,但是还没等陈武玉带他们到自己的小院中,陈武志就慌慌忙忙找了上来,一路小跑到了众人面前,说:“梁门主,家父有请。”陈武玉问:“怎么了?”陈武志看了他一眼,神情严肃,说:“欧阳忠到了。”梁文远和萧人复对了一眼,对陈武玉说:“那可真是不巧,改日再去你的花圃吧。”说完,笑着跟着陈武志走了,留着陈武玉一人在那转着折扇。 陈武志带着梁萧二人快步走到洗剑庄正堂,陈坤端坐在主位,旁边坐着一名银发老人,他的头发编成一股一股,垂在双颊旁,双眼炯炯有神,瞪得和铜铃一样,他脸上不想陈坤这么红润,满是沧桑,一条条皱眉从双颊沿到耳根,像是常年游历在外的浪人,光看面庞,就知道他这跌宕的一生。硕大的鼻子下面,白胡子连成了一片,咋一眼看上去,还真是像一头白毛的雄狮,难怪武林中,称他叫“北冥狂狮”,在他统领下的踏云堡,就像是他身后的师群,虽然没有洗剑庄这么人丁兴旺,但真要动起手来,很难说出结果来。 欧阳忠端坐在一旁,手里端着茶盏,眼光一下子落在梁文远身上,他身后站着一名年轻女子,是他女儿欧阳菲,欧阳菲身边的,是踏云堡的四名悍将。梁文远在欧阳忠注视下走了进来,陈坤站起了身,笑着说:“贤侄快来,这位是踏云堡欧阳堡主。”梁文远抬头看着欧阳忠,只觉得欧阳忠身上,有一股无言的霸气,梁文远不喜欢,甚至觉得不舒服,尊老爱幼的道理梁文远还是知道的,只不过眼下堂上的这两个老人,梁文远实在是爱不起来。心里叹了口气,梁文远走了上去,恭恭敬敬得像他们行了一礼,说:“晚辈梁文远,见过陈庄主,欧阳堡主。”欧阳忠扭了扭身子,满是不屑得看着他,说:“没想到梁安泰的儿子看着这么文质彬彬,倒像是个书生。”梁文远心里不悦,说:“晚辈确是一介文弱的书生,比不上欧阳堡主威武霸气。”欧阳忠冷笑了一声,陈坤出来打圆场说:“别看文远文质彬彬得,做起事来颇有梁兄在世的风采。”梁文远礼貌得朝他笑了笑,陈坤说:“贤侄快入座吧。” 梁文远道了谢,就在客椅上坐了下来,下人连忙端上茶来,萧人复也坐在一旁,欧阳忠瞥了他几眼,没当一回事情,陈坤见人也算到齐了,这才开口说:“贤侄,找你来便是商讨来年天下武道大会的事宜。”梁文远笑说:“晚辈资历尚浅,还要二位前辈提点。”欧阳忠这时端坐在上面,说:“既然不懂,就一切听吩咐照办就是了。” 梁文远被他说得心里更加不悦,陈坤也觉得有点尴尬,悄悄看了一眼身旁的陈武志,看见陈武志露出了轻微的讥笑,对他眨了眨眼睛,陈武志见到了,忙收起表情,一脸严肃站在一旁,陈坤又说:“反正以前也办过,也无须做过多的改动,倒也不是麻烦的事情。”欧阳忠没有说话,像是没听到一样,梁文远回说:“多谢陈庄主提点,晚辈定当尽心尽力。”陈坤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说:“那——欧阳堡主,我们定个时间吧,你看还有什么要事先商量的,尽管开口。” 欧阳忠说:“时间你看着定吧。”陈坤掐着指头,想了想,说:“这样吧,就定在明年五月初八,欧阳庄主意下如何?”欧阳忠想了想,说:“可以,整一年的功夫,也够那些无名鼠辈好好练一练的。”陈坤说:“那地点?”欧阳忠说:“上次摆在洗剑庄,不如我看这次就去我踏云堡吧!”陈坤有点为难,口中说:“这——”欧阳忠马上说:“怎得,陈庄主为难?” 陈坤说:“哦,不是——只是——”欧阳忠又说:“有什么只是那是的,南北轮流,这才公平嘛!”其实陈坤原本想的,是要争到这东道主的地方,时间不要紧,比武的地方却是大有讲究,打比方说,在南方比武,北武林的人多多少少疲于舟车劳顿,又或者是水土不服,状态一定要比寻常差下三分,到时候真的切磋起来,别说差三分了,差半厘都会导致败局,一听欧阳忠说去踏云堡,陈坤心里就不舒服起来,但一时间也想不出办法来,欧阳忠说的确实也没错,南北轮流是最为公平的,但还是要争一争,说:“欧阳庄主,你看我这洗剑庄中地方也大,上次大会上留下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也都还能用上,不如就在洗剑庄内办了吧,还省了不少麻烦。” 欧阳忠上次吃过亏,一路从北方过来,路途遥远就算,车马颠了一路,吃什么到最后都反胃,当然不肯再吃亏了,当下说:“这有什么麻烦的,踏云堡虽说没多少银子,但是办场武道会的银两还是拿得出来的。”陈坤又说:“这——”欧阳忠忙打断说:“怎么,陈庄主不会觉得踏云堡连这点水平都没有吧?”陈坤忙挥手说:“欧阳庄主哪里的话,老夫不是这个意思。”心里一想,算了吧,欧阳忠显然也不是傻子,还是让他几分,到时候只要早些日启程,有了头一回的经验,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就说:“罢了,既然踏云堡不嫌麻烦,我等也就坐享清闲了。” 陈武志一听,脚往前踏出了一步,陈坤立马伸手往下一阻,这才让他收了回去,欧阳菲在一旁看得真切,斜眼看着陈武志,好像能从眼里射出箭来一样。欧阳忠听陈坤答应了,当下笑了两声,又说:“这便是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这是梁文远接过话茬,说:“不知道这次武道大会有多少门派参与呢,江湖中有不少无门无派的好手,届时如何安排?”欧阳忠冷哼了一声,说:“那些无名之辈,也配么?” 梁文远有些恼怒,直言说:“若是按欧阳前辈的说法,眼下万青万大侠也算是无名之辈了?”欧阳忠被他反驳,万青对于欧阳忠来讲就是一记耳光,响响亮亮得扇在他的脸上,他吹胡子瞪眼说:“你!——” 梁文远又说:“‘西岭霸刀’西兴西大侠,亦是只身一人,不投在任何门派之下,但他却与前辈您齐名于江湖,可见这武林中无门无派的,不见得都是无名之辈。”欧阳忠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好一挥手臂,没有说话,陈坤看他们一老一少火药味有点浓,忙出来打圆场说:“贤侄可以放心,届时只要是武林正道中人,都能上台比武,来者不拒,来者不拒——欧阳堡主你说呢?”欧阳忠还在气头上,只点了点头,没有回答。梁文远心里有一丝得意,谦和得对陈坤说:“这样一来便好,多谢陈庄主指点——晚辈替各位江湖上无门无派的侠义之士谢过陈庄主。” 说完,起身行了一礼,欧阳忠看他气焰越来越嚣张,忍不住泼冷水说:“到时候剑门要早些将快雪剑交上踏云堡来,好生保管。”梁文远说:“不必欧阳庄主挂心,剑门的东西,自然是放在家里最安全。”欧阳忠怒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完,身后的欧阳菲和踏云堡四将往前走了一步,盛气凌人,恶狠狠得看着梁文远,恨不得当场就杀了他。与此同时,萧人复也站起了身来,打眼看着欧阳忠一行人,双方在洗剑庄大堂中对峙起来,空气凝结在众人面前,气氛沉重不已,欧阳忠的两道粗眉已经扭了起来,他慢慢站了起来,看着堂下的梁文远,一字一顿说:“梁门主,可知道祸从口出?”梁文远也不怕他,笑着说:“晚辈自然知道,多谢前辈教导。” 欧阳忠忽然间从丹田中冲出一股内劲,形成一阵阵起浪,以他为核心一层层往外冲来,大堂中的陈设止不住得颤动起来,茶盏一点一点得朝木桌边缘走去,陈坤见状,忙运劲抵抗,他没有出口阻拦,当下的情况,他心里喜得不亦乐乎,正好踏云堡与剑门交恶,到时候武道大会上,剑门势必会往自己这一方倾斜,于是就在一旁饶有兴致得看着。 梁文远被那内劲一撞,差点没站住脚跟,知道欧阳忠这是冲着自己来的,又听欧阳忠边发力,边说:“既然知道,就更要谨言慎行!”话一说完,又猛地发出一股内劲,想要想梁文远震倒,桌上的茶盏被这么一激,一个两个接着往地上掉了下去。眼看这些七零八落的瓷器就要砸在了地上,哪知道就差了这几厘就要粉身碎骨,只见那些被子碟碗突然停住了往下坠的势头,只在半空之中不停得颤抖,接着转起了圈,紧接着,更诡异的来了,那些瓷器竟然原路回了去,正正好好回到了原先摆着的桌上! 欧阳忠大惊,再一看梁文远,他和一个没事的人一样,轻轻松松得站在原处,身后的欧阳菲和四将也看不明白,只以为是欧阳忠抽回了内劲,不想场面太难堪,只有欧阳忠自己知道,,这大堂有人正用内劲和自己对抗,此人的内力,欧阳忠一时判断不出来,他惊讶之余,连忙转头朝陈坤看去,看到他也像没事的人一样,端坐在椅子上,悠然得看着前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章 暗流(二) 这时梁文远开口说:“欧阳庄主有何不适?”欧阳忠回过神,自己没有得逞,只好收起了内劲,一屁股坐了下来,也不敢说,更不能在这里丢脸,只好冷哼了一声,没有回话。陈坤看了,站起来收场说:“既然如此,那武道大会之事我们就先这样定下了,日后有什么变动可以再商量,二位看呢?”欧阳忠不耐烦得点了点头,又站起来说:“就这样吧,老夫今日有些劳累,先去休息了。”说完,踏步就走,身后一行人连忙跟了上去,欧阳忠与梁文远擦肩而过,看他想要说什么,又没说,只哼了一声就走了,陈武志忙追了上去,陈坤见他走了,走下来对梁文远说:“贤侄哪,你又何必冲撞他。”梁文远笑了笑,说:“并非晚辈无礼,只是欧阳庄主说话太过咄咄逼人,气不过罢了。”陈坤和气得笑了起来,拍了拍梁文远的肩膀,说:“你啊——和你爹一个性子,年轻人,还是忍一忍得好,咱们这些老东西,哪里都不中用了,就是脾气越来越大,贤侄别往心里去。”梁文远礼貌地行了一礼,说:“晚辈多谢陈庄主教导。” 陈坤笑了,说:“走吧,昨日还未带你好好在庄中逛一逛,今天老夫带你四处走一走,寿宴在明日,想你在这边也无事。”梁文远回说:“多谢陈庄主美意,三少爷体恤您,早就来和我约下了,不如就让他代劳吧。”陈坤捋了捋胡子,笑着说:“那敢情好,我这儿子什么都不会,就知道玩了——也罢,你们年轻人在一起也好说说话。”说完,梁萧二人行了一礼,转身就退出了大堂。 走在路上,萧人复问:“去哪?”梁文远头也不回得说:“回房去。”萧人复笑说:“怎么,不管三少爷了?”梁文远说:“还管他做什么,我们去喝酒。”萧人复笑着点了点头,一路跟他回了清雅苑,梁文远去讨了酒,二人坐在房中小酌了起来。梁文远先喝了一口,说:“这欧阳忠我还以为是什么武林大侠,没想到是这般德行!”萧人复说:“何必为他置气,一点也不值。”梁文远说:“还好我早上没放你走,不然那会儿要出多少洋相。”萧人复叹了口气,说:“我也没想到他能在堂上动武,倒是惊了我,还以为要动手。”梁文远说:“想想真是后怕,我自己丢脸就算了,丢了老爷子的脸,等我死了他不得拿鞭子抽我。”萧人复哈哈笑了起来,说:“老爷子要是看你今天这么长脸,说不定有多开心。”梁文远转念一想,萧人复说得倒也不错,至少梁安泰身前骨气倒是硬得很,经历过战乱的人,早就把生死看得寻常,求的就是一股正气。 两人也没喝多少,梁文远算是吐了吐心里的一股闷气,这样子下来,一天就快过去了,陈武玉也没来,知道刚才堂上梁文远和欧阳忠闹的不快,他心想着估计梁文远现在心里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也别去触霉头了,就没再去找他,让梁文远落了个清闲。草草得用过晚饭,梁文远和萧人复闲着也无事,两个人在院外散步,当消磨时间了。 洗剑庄里的确是富丽堂皇,假山园林应有尽有,梁文远看得兴致盎然,萧人复陪在一边,这下也不敢单放他一人乱逛了,生怕又碰上踏云堡的人。两个人一路漫无目的得走着,就见到前方有一个道士打扮的男子走了过来,看他身着青袍,头戴发冠,面色红润,熠熠发亮,身上干净得很。那人走到二人跟前,行了一礼,二人忙回了礼,那道士才开口说:“在下华山派海长空,不知二位朋友是?”梁文远打了个寒颤,心想忘了这茬,看海长空行走的方向,正是和自己出清雅苑的路是反的,看来海长空正准备去清雅苑,只好说:“在下龙泉剑门梁文远——这位是我义兄萧人复,见过海掌门。”海长空瞳孔一震,忙笑了开来,说:“真是妙哉,海某这才打算去找梁门主,哪知道在这遇上了。”梁文远笑说:“海掌门好雅兴,也是出来散步?”海长空笑说:“哪里哪里,刚到了洗剑庄,吃了饭,现在正闲得无事,就想着串串朋友。”梁文远笑说:“原来如此——海掌门接任大典上在下诸事缠身,没有亲自前来,这里还跟海掌门赔不是了。”海长空连忙挥手说:“梁门主哪里的话,继任大典本来就仓促得很,无碍的。”梁文远又说:“既然这里遇上了,不如大哥我们配海掌门一同走走?” 萧人复点了点头,三人结成伴,绕着洗剑庄的园林闲逛了起来。海长空很能聊天,开口就是滔滔不绝,倒是和万青截然相反,从华山派祖师创派,再到华山派一路的兴衰,都一一当做了谈资,和梁文远聊了起来,梁文远只顾听着,该回话的时候回话,该闭嘴的时候就闭嘴,大多时都听着海长空一人聊着,心想海长空倒也是够能说的,比起万青来,他倒是真的要更适合掌门这个位子,想着梁文远不住得点了点头。 海长空倒也没说到万青,他这回从华山派出来,原本也是想出来见见世面,再打打招牌,毕竟自己刚接任华山派掌门,势必也要出来露露面,好让武林中知道华山派易了主,他原本正愁着没什么机会下山,正巧陈坤寿辰,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齐集洗剑庄,对自己来说正正好好是个机会,也免去了一家家拜访的功夫。只是海长空有心事,却也没和梁文远说明,只是说想等陈坤寿宴结束后跟着梁文远一同回剑门,就当是拜庄了,梁文远也不好回绝,因为按海长空的讲法,师傅莫良庸与梁安泰一直是至交好友,两人时常往来,换句话来说,华山派与剑门也算是世交了,交情也不浅,哪里都不去,剑门是要去的,再说华山派以剑为尊,剑门又是以剑为名,海长空接任掌门后也正打算置办一批长剑,供弟子们寻常练剑,梁文远飞快得想了想,看他还算和气,与白日里的欧阳忠天差地别,对他也是有了几分好感,也就答应了下来。海长空看他爽快,高高兴兴得又一起走了一会儿路,等到月亮升起来,就与梁萧二人拜了别,回房歇息去了。梁萧二人也没再停留,直接回清雅苑休息了。 第二日,这日便是陈坤的寿宴了。 梁文远与萧人复也没等春兰、冬梅再来,自己就先起了床,今天可不像往日那么随便,梁文远换上了一身精致的精纹蓝底白鹤公子服,足下穿着白跟青缎蜀绣靴,腰上挂着一块碧血玉珏,头戴精雕紫金发冠,全身从头到脚都露着一股英气,萧人复也不再披着那袍子了,将长剑卸在了房内,换上了一身简单的素服,再整了整头发,这才到了梁文远屋里,看到梁文远与往日打扮不同,直夸了几声,又嘲讽了几声,一直在屋里等到正午,这才同他一起往大堂走去。 梁文远前两日还没发现,原来洗剑庄内竟然有那么多人,路上来来往往的武林同道络绎不绝,什么模样的都有,一个个精神焕发,有说有笑得往大堂走去,今天风和日丽,实在是摆宴的好日子,天蓝得不像话,练朵云彩也看不着。此时广场上已经整整齐齐排着数十张圆桌,估摸着头一天晚上洗剑庄的弟子和下人们忙活了一整晚,梁萧二人到的时候,底下已经坐得七七八八,快要满座了,梁文远伫立在那,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处坐下,坐上席吧,怕自己不够资格,坐下席吧,桌数太多,左右也不认识,更不知道去哪了。正在这时,陈武玉挥着折扇走了过来,笑嘻嘻得说:“怎么,听说昨天不是很高兴?”梁文远斜眼看了他一眼,说:“见着你才不高兴。”陈武玉忙笑说:“你这话太没意思——萧大哥好。”萧人复点了点头,梁文远接话说:“别贫嘴了,正好你来了,你看我们往哪就坐?”陈武玉一听,拿折扇一拍手掌,说:“费什么劲,跟我坐啊,来来来——”说着就拉着梁文远的衣袖,拽着他走到了上席之中,离陈坤的主席相隔甚近。 梁萧二人只好跟着他坐了下来,这桌上没有别人,尽是洗剑庄的人,陈武林已经坐下来,正和身旁的人聊天,见他们两人来了,坐在位子上抱拳行了一礼,梁文远朝他点了点头,只觉得浑身刺挠,只好故作闲暇,在一旁四处张望。等到众人都入座了,陈坤这才从堂中走了出来,只见他穿了一身的红袍,富贵无比,陈武志跟在他的身后,而欧阳中也在一旁,陈坤引着欧阳忠一步步走到主席上,这才一一坐了下来。 三声炮响,大门前的几挂鞭炮炸个不停,四周的乐器也敲锣打鼓得响了起来,一阵热闹过后,陈坤站了起来,手中端着一个酒杯,运功上喉,朗声说:“各位朋友今日远道而来,就为了小老儿我的生日,实在辛苦各位,老夫先饮一杯,就当是谢过大伙儿的盛情了!”说完,一口将酒杯中的酒喝了干净,席上众人纷纷鼓起掌来,七嘴八舌得祝着陈坤生日快乐。陈坤笑得合不上嘴,扬着手和众人打着招呼,又说:“今日借着老夫的生日,也有一事要和各位朋友说上一说。”说完顿了顿,朝欧阳忠拱了拱手,欧阳忠面无表情得站了起来,陈坤才接下去说:“老夫与欧阳堡主商议,要在明年五月初八再办天下武道大会——”话没说完,席下响起了一片唏嘘声,群豪开始纷纷议论起来,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陈坤说:“——这次天下武道大会,来者不拒,只要是自觉武艺出众的朋友,都能上台试一试身手,切磋一下武艺,这最后的胜者——咦,梁门主呢?”梁文远冷不防听到陈坤说自己,一下子不知所措了,陈武玉忙得很,忙挥手说:“在这呢!”陈坤笑说:“梁门主怎么坐到那去了,来——快来!”欧阳忠斜眼看了一下梁文远,鼻子里哼出一股气来。梁文远站起身,忙摆手说:“晚辈哪里配到上席,就在这就好。”陈坤笑了起来,也没为难,将手扬着他,对群豪说:“这位是龙泉剑门门主——”群豪一听,纷纷将视线转了过去,打量着这位剑门的主人,又听见陈坤说:“梁门主和我们两个老头子一同商议下来,最后的胜者——能拿到九兵之中的快雪剑!”这话一出口,群豪这才炸开了锅,声浪一阵响过一阵,有叫好的,有赞同的,有夸奖的,也有一些莫名骂街的,梁文远一句都听不真切,只觉得现在如同一百个剑门锻造坊在耳边敲打着熟铁一样,脑子里嗡嗡得难受。 陈坤对群豪的反应看来很是满意,于是说:“正事说完了,诸位朋友尽情享用吧,好酒好菜管够,洗剑庄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大伙儿担待!”说完,陈坤又将陈武志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群豪齐声叫了好,这才一筷子一口吃起饭来,鼓乐声重新响了起来,这场面,实在是热闹非凡。 这一顿寿宴,梁文远只觉得自己也没吃上几口,半个时辰就已经过去了,这寿宴要一直摆到晚上,整这一天,只顾吃就行了。群豪吃得尽兴,喝酒如饮水,洗剑庄的下人们和弟子们忙得汗流浃背,一拨拨酒菜来来回回,也不知道洗剑庄准备了多少好酒,这番喝下来,得花去多少银两?怕是用这些酒去填那百剑池的池水,都还有的余下的。 梁文远对着一桌子好酒好菜,丝毫没有什么胃口,再加上陈武玉一直在耳边唠叨,梁文远筷子起到一半,就要忙着回陈武玉的闲天,也把他累得够呛。正在这时,梁文远就见山门处跑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弟子,那弟子侧着身子从席中一路穿了进来,期间不小心还打翻了不少酒瓶菜肴过路的群豪见他是洗剑庄弟子,也不好开口骂,只能愤愤得让他小心些。但那弟子不管不顾,仍旧是一路穿到正席上,陈武志头一个看见了,连忙起身走到那弟子跟前,说:“慌慌张张得做什么?”那弟子凑到陈武志面前耳语了几句,陈武志一听,脸色大变,梁文远就觉得要出事,陈武志连忙跑到陈坤身前,对他耳语了几句,陈坤笑着的脸慢慢正色了起来,淡淡地说:“请他上来吧。”陈武志起身对那弟子点了点头,那弟子会意,这才绕到酒席外边,径直朝山下跑去,梁文远再看看这父子二人,只觉得比刚才难看了不少,陈武玉顺着梁文远的眼神看去,也发现了有些奇怪,连忙拍了拍身旁的陈武林,陈武林正奋力吃着,被他这么一拍,又看他对自己勾勾手,问说:“干嘛?”陈武玉对他低声说:“快来!”陈武林不知所以,只能跟着弟弟陈武玉跑到了陈坤跟前,只看陈武志对他们交代了几句,陈武玉和陈武林才一齐回到了座位上。 梁文远等他回来了,看他也变了脸色,就问:“出什么事了?”陈武玉在桌下捏紧了折扇,转头看着山门的方向,说:“清河帮来了。” 梁文远双目一震,连忙回头看着萧人复,萧人复也吃了一惊,怔怔得看着梁文远,好像两个坐了亏心事的人一样,萧人复凑到他面前,小声说:“尹天成怎么来了?”梁文远说:“那日你说他有要事要办,难道是说今日?”萧人复恍然大悟,说:“说不准——真说不准。”梁文远又说:“先看看他要做什么。”萧人复点了点头,这才收身了回去。 片刻的功夫,只听见山门处传来一股声音,那声音运了内功,而且极为不凡,压过了四周的鼓乐声,宴上群豪都听得真真切切,那声音说:“清河帮尹天成特来洗剑庄拜寿!”群豪听罢,慌忙中扔下了手上的大鱼大肉,纷纷站了起来,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就见一只红木箱子先缓缓升了起来,再接着,一个彪形大汉现出了身形,再跟着,又一只箱子现了出来,上来两人扛着两只木箱,从台阶上走了上来,尹天成则是跟在后面,神情自若得走了上来,他身后还跟着五人,其中一个萧人复认识,就是雷伯叔了,看来这七人就是清河帮的七位堂主,尹天成走在中间,仿佛王者驾临,眼前群豪都被他当成了空气。八人缓步往前走着,群豪也不知怎么得,纷纷得闪出了一条路,一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就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了陈坤这席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章 暗流(三) 为首两人将箱子放了下来,尹天成走到了最前面,陈坤站了起来,说:“尹帮主大驾光临,老夫脸上添光了。”尹天成没有回话,打开了两只箱子,众人探头看去,箱子里射出一道银光,刺得人看不清楚,两箱白花花的纹银一下子就放在了陈坤面前,尹天成淡然说:“纹银十万两,权当给庄主贺寿。”陈坤觉得有些尴尬,虽然说纹银是好东西,但陈坤自认为洗剑庄也是名门望族,直白得塞银两来,显得十分掉价,好像做买卖一样,把这寿宴当成了交易,显得太过庸俗,只好说:“尹帮主的礼也太重了。”这话倒是真的,众人听是纹银十万两,首先想到的就是那扛着箱子的二人修为何等深厚,竟能扛着这箱子自由得走动,除非是天生神力,或是修为极高。 陈武玉陈武林二人一改刚才的悠然自得,眼睛一转不转得盯着尹天成,听他又说:“尹某一介粗人,不懂什么风雅,陈庄主拿这银子爱买什么便去买吧。”尹天成这话的语气就像是逢年过节,长辈给小辈红包一样,口气难听得很,陈坤强忍怒意,梁文远这时看到欧阳忠胡须微微一动,似乎正在看热闹一样。陈坤面不动,心却跳得快了不少,强装淡定说:“尹帮主太客气了,这礼太重,老夫无福消受,还是请尹帮主哪里拿来再拿回哪里去吧。”尹天成又说:“陈庄主莫要推辞,尹某此次从北武林下来,为的也是生意,这些寿礼,也权当是见面礼了,交上一个朋友,日后清河帮在南武林走动还要洗剑庄行个方便。”陈坤吹胡子一瞪,陈武林这时看不下去了,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尹天成说:“姓尹的,你把洗剑庄当什么地方了!”尹天成看了他一眼,只单单一撇,眼神里尽是轻蔑,陈武林怒火中烧,跨步就要上前,陈武玉坐在一旁,忙拽住他的衣角,向他微微摇了摇头。陈武林先看了看他,又往前看了看陈武志,陈武志伸出一只手来,往下压了压,陈武林这才不情愿得坐了下来。 陈坤看尹天成这么猖狂,这也算是来砸自己的场子,又不能动手,寿辰上见了血,这可是很大的忌讳,可是群豪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一味得退让,洗剑庄的脸面可就要丢到了山海关外去了,于是陈坤清了清嗓子,说:“尹帮主,你清河帮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买卖,我洗剑庄虽说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也不至于沦落与你沆瀣一气,请便吧,老夫就不留你了。”尹天成冷笑了一声,说:“这么说来,洗剑庄是不给这个面子了?”这时,陈坤淡淡得对着欧阳忠说:“欧阳堡主,北武林的人,似乎听不到老夫的话,你就这么任由他胡闹?”欧阳忠这时站起了身来,摆手说:“陈庄主哪里的话,我看尹帮主也是一番好意,不如就收下这银子吧。”陈坤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他,只好转身说了一句:“送客!” 这话说完,尹天成自顾自笑了一笑,说了一句“走!”,其余七人纷纷转过身,跟着他刚要往原路走去,两箱银子还放在原地,陈武志站起身说:“尹帮主,别忘了这两个箱子!”尹天成头也不回,说:“我尹天成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们要是不要,拿去铺路吧。”这话听得陈坤一愣,总不好追着尹天成把银两还给他,只好说:“既然这样,老夫就替尹帮主看管几日,日后定当派人送回清河帮!”尹天成没有说话,刚要迈步,尹天成往陈武林看了去,又看了看陈武玉,不屑得一笑,刚要收回眼神,只觉得余光中似乎有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忙又转头一看,见梁文远正端坐在那,一脸悠闲得看着自己,他身边的萧人复故意低着头,尹天成顿了顿,看嘴角似乎刚想说话,可是就在这会儿的功夫,群豪中有人喊说:“不许走!”尹天成一行人听见了,停下了脚步,朝那人看着,哪知道有人又喊说:“清河帮作恶多端,不能放走他们!”接着群豪中应和声此起彼伏,都是喊着要杀尹天成,群豪数落着尹天成犯下的一桩桩命案,各个义愤填膺,喊打喊杀,却无一人敢上,梁文远看局势难以收拾,就静静得等着陈坤如何收场。 一场寿宴,陈坤本想着好好扬一扬洗剑庄的威风,当着欧阳忠的面,让他也瞧一瞧洗剑庄的雄势,原本好好的,却被尹天成这个不请自来的瘟神闹成了一片混乱,陈坤怎么想梁文远不知道,但看着操劳了几月的陈武志,见他脸上不住得抽搐,就知道他心里有多恨尹天成了。 尹天成看群豪群情激愤,竟然露出双掌,拍了拍手,说:“很好,很好,既然诸位都想寻仇,尹某今天就陪你们玩玩——谁先来?”群豪听了这话,纷纷安静了下来,都转头看着陈坤,陈坤脸上一阵一阵得变颜色,只好说:“诸位——听老夫说,今日是老夫寿宴,还请大伙儿给我一个面子,别在这动武,以免毁了兴致,等过了今天,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抱怨!”群豪心里知道,自己不是尹天成的对手,本想趁着气氛煽动一下洗剑庄,但陈坤的话说得也实在有道理,谁能在自己的寿宴上和人大打出手,这可犯了忌讳,陈坤年事已高,对旦夕祸福这一套又深信不疑,听他这么说,群豪也无法反驳,只能逞逞嘴巴上的痛快,小声骂了几句。 尹天成见状,猛地哈哈笑了起来,口气里尽是嘲笑,群豪被他这么一激,刚稳住的情绪又燃了起来,纷纷放下手中的碗筷,站起来打算和尹天成拼命,尹天成身边七位堂主围着他站成了一个圈,一个字也不说,做出一副临敌的姿态,群豪纷纷往前包了过去,当下局面一发不扣收拾,眼看一场混战就要来临。陈武志一时没了主意,三兄弟一同站了起来,纷纷站到了陈坤身边,商量着,陈坤向他们压了压手,接着走上前,朗声说:“诸位——!稍安勿躁——”群豪闻声,全都焦躁不已,没有听他的话,只见陈坤双足一点,纵身跃到了半空中,飘飘得落在了尹天成一行人面前,说:“尹帮主,今日是老夫寿辰,尹帮主当真要在今时今日闹事?”尹天成淡淡得看了一眼,说:“我可没闹事,你好好看看,喊着要打要杀的不是我。”陈坤又说:“洗剑庄与清河帮井水不犯河水——老夫当着天下武林同道的面,把话说清楚,尹帮主要来做什么生意老夫管不着,但清河帮要是触犯任何江湖规矩,休怪洗剑庄不客气!——请吧!”尹天成看了他一眼,二人一对视,尹天成轻轻一挑眉毛,对七位堂主说:“走吧。” 群豪听了陈坤表明立场,心里安抚了一大半,也没有再追究,就放尹天成走了。清河帮一行人慢步离开了洗剑庄,萧人复这才敢抬起头来,轻声对梁文远说:“他这是在做什么,来找死?”梁文远转头看陈武林陈武志不在,捂着嘴凑到萧人复面前轻声说:“这尹天成果然是个人物,明知道陈坤今天不能动手,就挑着今天来闹事,给了南武林群雄一个下马威,也算是告诉他们清河帮要向南边发展了——”说着,捂着嘴的手掌翘起了大拇指,萧人复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眼看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但是众人的心情却被搅得难受,尤其是洗剑庄这几位,心里说出的味道,但也有人暗自开心,欧阳忠就是,从刚才起,欧阳忠也未发一言,清河帮在北武林起得家,照理说,应是踏云堡的范畴,哪知道尹天成这么嚣张,根本没将洗剑庄放在眼里,梁文远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心想尹天成是聪明,明挑着今日来洗剑庄,扇了陈坤一个响亮的耳光,但奇怪的是,他怎么这么自信,毕竟今日高手云集,尹天成修为再高,陈坤一人也应该能和他大战个五百回合,更何况席上还有欧阳忠,想起欧阳忠刚才胡须一动,梁文远忽然觉得,尹天成或许就是欧阳忠找来闹事的,再想起刚才欧阳忠只顾着看戏,心里更加肯定了一些,顿时对欧阳忠更加厌恶了几分,这老家伙,看着粗鲁,心思竟然这般恶毒。想罢,梁文远觉得恶心,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压了压恶心的劲。 尹天成带着自己的七位堂主快步下了洗剑庄,刚走到写着洗剑庄的匾额下,尹天成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山上,冷言冷语说:“哼——老狐狸。”说完,再转身走了,等他走出大概百步外,忽然间四周围过来不下百名清河帮的弟子,他们有的藏在树林中,有的装作是平民百姓,正在洗剑庄下待命,看来尹天成并非全无准备,他身上藏着一枚响箭,要是出了意外,一支响箭穿到天上,山下清河帮的弟子便准备拼死闯庄救主,虽说这不是尹天成的第一手打算,不过还是做了准备,清河帮众见他安然无事下了山,一拥而上,跟着他离开了洗剑庄。 接下来,尹天成快马赶到南京,找了一家上好的酒楼,将七位堂主聚在了一起,众人围着圆桌,齐齐坐好,酒菜摆满了一桌,尹天成坐在上座上,他没动筷子,别人都不敢动,尹天成没急着吃菜,而是先喝了口茶,他与其他人不同,不爱饮酒,只爱喝茶,七位堂主都是喝酒像饮水的主,唯独他到哪都是喝着茶。他泯了一口茶,又轻轻吹了吹,才开口说:“杭州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接下来金堂、木堂、水堂、风堂四堂明日启程回北方,不必再陪我,帮里的后院不能乱。”金堂堂主费淳、木堂堂主刘泰年、水堂堂主金锋、风堂堂主朱毕互相看了看对方,朱毕先开口说:“帮主,不如大伙儿一块,也好给你照应照应。”金峰应和说:“是啊,那些什么狗屁武林正道,真本事没有,就会来阴的。”刘泰年和费淳也点了点头,尹天成一挥手,说:“无妨,我们的根在北方,别让人趁机踹了窝。”四人看他态度坚决,也只好应了下来了,尹天成看着土堂堂主雷伯叔说:“杭州的事办妥了,但是你做的事惹来太多麻烦,再有下次,小心脑袋。”雷伯叔战战兢兢得点了点头,不敢说话。尹天成又看着最后一位雷堂堂主杨极,说:“松江府的事情怎么样了?”杨极马上就回说:“回禀帮主,钱庄、票号都妥了,只是——”尹天成看他面露难色,问:“码头的事情有麻烦?”杨极点了点头,说:“——正是,金刀王家盘踞松江一带多年,仗着码头的生意,连洗剑庄也不放在眼里,我们上门找了几次,都被赶了出来。”尹天成笑了笑,说:“既然敬酒不吃,那就上罚酒吧。——扬州府呢?”金峰接话说:“妥当了,一家青楼,一家赌坊,都是最热闹的地方,帮主若是得空可以去瞧一瞧,特别是青楼,都是上品的美人。”尹天成说:“等料理了金刀王家,我再去吧。——还有哪门哪派棘手的,你们都告诉我吧。” 刘泰年说:“回禀帮主——宁国府的太平剑庄一直和我们过不去,大小也打了几场,有输有赢。”尹天成冷哼了一声,刘泰年听声身子一颤,不敢抬起头看他,只听见他说:“小小的太平剑庄也搞不掂。”刘泰年支支吾吾说:“光是太平剑庄也好说,只是太平剑庄的庄主宋林峰广素有‘小孟尝’之称,朋满天下,隔三差五的就有人来助他,咱们刚到宁国府人生地不熟,吃的也不习惯,一来一往的也伤了不少弟兄。”尹天成转了转眼珠,摸着面前的茶盏,说:“宋林峰——我知道了,那你暂且先别回去了,先去宁国府稳住局势,我了了松江的事就过去。”刘泰年连连点头。 尹天成话说完,站起身,身后的清河帮弟子顺势将他的椅子拉出了几步,他说:“行了,你们吃吧,我不陪你们了。”说完,七位堂主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装得很是不舍,尹天成带着自己贴身的弟子往外面走去,刚走到门口,尹天成又停了下来,转过身问:“对了——”七位堂主刚想动起筷子,听他这么一说,忙放下筷子,转面看着他,又听他说:“那天在陈坤寿宴上,坐在陈武玉身边的那是谁?”几人相视一觑,脑子里使劲回想了半天,刘泰年才说:“哦,对了——回禀帮主,应该是龙泉剑门的门主。”既然恍然大悟,尹天成应了一声,继续走了出去,嘴巴里喃喃说:“剑门——剑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章 暗流(四) 洗剑庄的寿宴如期结束,虽说闹了些岔子,但总得来说,一切还是按着陈坤的心意结束了,送走了里里外外的宾客,洗剑庄上下依旧忙得乱做了一团,不过好在陈坤体恤,这上下的摆饰没有一股脑就要撤下来,几个大红的寿字依旧贴在洗剑庄上上下下,其他一应的圆桌之类的都已经开始往下撤去。 陈坤端坐在大堂里,饮着茶,偷得闲,无所事事得坐着,陈武志陪在一边,和陈武志并排坐着,父子两人有一言没一言得聊着天,就听见陈武林在外面粗着嗓子喊着:“动作快点!——没吃饭哪!”父子二人听声往外看了看,就看见陈武林的身影窜来窜去,忙得不可开交,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哪里来的包工头,正指挥着下属施工。 陈武志尴尬得朝父亲看了一眼,陈坤反倒咧开嘴笑了一笑,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盏,说:“这是故意说给我听呢。”陈武志也跟着笑了笑,说:“武林就这个脾气。”陈坤笑说:“这小子,这么大岁数了还是一点没变。”接着又对陈武志说:“你叫他进来吧。”陈武志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就往外走去,陈坤又端起茶来,就听见陈武志在外面说:“二弟!——”又听见陈武志喊着说:“这边没人收拾吗——干嘛!”接着又是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看着陈武志拉着陈武林走了进来,陈武林满脸的不高兴,就差拿笔写在脸上了,陈武林将他拽到父亲面前,陈武林垂着头看着外面,两片嘴唇还不停得在动,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陈坤示意他们坐下,陈武志乖乖坐了下来,陈武林却不肯,依旧是站在原处,陈坤泯了一口茶,说:“武林,你在生爹的气?” 陈武林垂着头,不情愿得说:“儿子不敢!”说得理直气壮,一点也不像是不敢的样子,陈武志在一旁忍不住捂着嘴发笑,尽量不出声音来,陈坤又说:“你也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这性子到底随了谁了。”说着,缓缓得放下了茶盏,陈武林抬头一看他,总算是忍不住了,一口气说:“爹!——我们为什么要受清河帮的气?难道我们洗剑庄还怕了他们不成?” 陈坤叹了口气,说:“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难不成你要我拉下老脸来,在自己的寿诞上和他动手?”说罢,陈坤将茶盏往桌上轻轻一砸,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吓得陈武志身子一抖,忙看向陈坤,只听他语调高了三分,又说:“——当着天下武林的面,你也不嫌笑话?!”陈武林被他说得无言,支支吾吾说:“——可是,可是他们都当做我们怕了清河帮!”陈坤站起来说:“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不动脑子想一想,那些个人,要是真有本事,早就去找那尹天成算账了,何须我们动手?”陈武林没听明白,问:“爹是什么意思?”陈坤大大得哼了一声,陈武志接话说:“爹的意思是——咱们洗剑庄不能给别人当枪使,他们在爹的寿宴上起哄,无非是想起哄让我们动手罢了。”陈坤马上说:“你听听你大哥说的——” 陈武林摸了摸了后脑,说:“那我们就这么任由清河帮耀武扬威吗?”陈坤没有说话,陈武志笑了一声,陈武林朝他不解得看去,陈武志这时说:“二弟,咱们洗剑庄树大招风,凡事都不能着急,现在尹天成兴风作浪,南武林人人自危,最后只能寻求洗剑庄的庇护——爹的心思,是要趁这股劲头趁机抓一抓手里的沙子,再给他们紧一紧。”陈武林听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又看看陈坤,见他背着手,背对着自己,刚想开口,又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事,也不敢说了,只好看着陈武志寻求帮助,陈武志会意,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说:“眼下你最要紧的就是把功练好,到比武的时候把快雪剑拿下来。”陈武林点了头,又转头看看陈坤,他这才慢慢转过身来,说:“都听见了吧。”陈武林点点头,陈坤这时走到他面前,语重心长地说:“拿下九兵是一桩大事,你一定要做到——别让为父失望。”陈武林垂着头说了一声“是”,接着就说去练功,转头走了出去。 二人看着他走去的背影,直到消失,陈武志说:“不过——爹,尹天成这么嚣张,我们还是要压一压,只怕他是奉命而为,到时候弄巧成拙,可就不妙了。”陈坤坐回到椅子上,重新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用茶盖压着杯沿,说:“嗯——也是,我再想想吧。”话说完,陈坤手停了下来,一抬头,对着空气似的,说:“也不知道武林的功夫练得怎么样了。”陈武志说:“二弟虽说性子直爽了些,但手上的功夫还是可以放心的。”陈坤叹了口气,说:“唉——九兵啊九兵——总得落一件在我手里吧。” 海长空真的带着弟子们一路上和梁萧二人到了龙泉剑门,一路上海长空滔滔不绝,说着这里的景色如何,哪里又和华山不同,总之也算是聊得甚是欢乐,不过海长空的嘴倒是把得很严,原本梁文远以为他会就尹天成大闹洗剑庄的事情说上许久,哪知道一路下来,海长空只字未提,倒是让梁文远有些落空了。一行人从苏州来到龙泉,还没等到剑门,梁文远嘱咐萧人复先行一步,抢在他们前头上山通报一声,也免得剑门中的弟子们看门主不在,都懒懒散散的,没有礼数,放在往常就算了,要是让海长空看见了,面子可就丢到千里之外了,梁文远还是十分看重剑门的名声,所以这才让萧人复快马回到山上,萧人复也深知他的心思,驾着马二话不说就疾奔到了剑门。 刚到山门口,两名守门的弟子见他回来了,喜出望外,笑盈盈得上来牵过马绳,其中一人说:“萧大爷,可算是回来了——门主呢?”萧人复一步跨下马来,说:“快去把马牵到马厩。”然后对另一名弟子说:“你快去找吴爷,跟他说华山派掌门马上就到,让他做些准备,别丢了礼数。”两名弟子神情一震,赶紧忙各自的去了,那进去找吴管家的弟子跑出了几步,连忙站住脚回过神冲着萧人复喊说:“对了!——萧大爷,万大侠在里头等着呢!”说完,一溜烟跑了没影,但是萧人复整整得吃了一惊,心想万青早不来晚不来,幸好自己先到一步,连忙想都不再想拔腿就往里面冲进去,一股劲冲到正剑厅外,萧人复就看到万青拿着一柄木剑,这和梁山青“砰砰砰”得玩闹着,梁山青手里握着木剑,神情甚是认真,正使着浑身的劲道和万青过招,乐雨田候在二人身后,正笑盈盈得看着他们。 萧人复见到了,冲着他们喊:“万青!”三人听他喊,连忙应声看了过来,梁山青看是萧人复回来了,手里的木剑忽的一甩,甩出去数米远,三步并作两步就冲萧人复跑了过来,紧接着猛地一个起跳,就被萧人复抱在了怀里,可是萧人复还没停步,只是抱着梁山青往里跑,乐雨田看得奇怪,连忙迎了上来,问:“出什么事情了大哥?”萧人复腾出一只手来,抓住万青的胳膊,说:“你赶紧躲一躲,你师兄上山来了。”万青一惊,手上的木剑愣愣得掉在了地上,张着大嘴问:“什么?!”乐雨田听了,心里大概知道了一些,连忙上前从萧人复怀中接过扑腾着四肢的梁山青,说:“去锻坊里躲一躲吧——”萧人复连忙点了点头,拽着万青就往锻坊走去。 万青跟着他走,嘴上说:“萧大哥,你教青儿练的是什么——怎么嘴里总喊着数?”萧人复头也不回得说:“他太小,记不得那些剑招,还是念数方便。”万青回说:“怎么给你想出的法子——咱们要去哪?”萧人复说:“没听到么,先去锻坊躲一躲。”万青不情愿得说:“这倒是和做贼一样了。”两人一路拉拽到了锻坊,萧人复这才放手,说:“你先避一避吧,别让你师兄看到了。”万青点头说:“行了,我知道了——要躲多久啊?”萧人复一把将他推进了锻坊,说:“到时候我来找你——进去吧你!”万青拖着身子走进了锻坊,里面的弟子们大多也认识他,见他来了,打了招呼就蒙头干活,万青闲着无事,也觉得锻坊新鲜,就在里面打起转来,看他们干活。 但是锻坊里唯独就是太过燥热,只待上一会儿就热得汗流浃背,万青很是无奈,只好脱去了外衣,难怪锻坊里的弟子们大多是光着膀子,把外衣放在外头的更衣室中,但万青哪知道,他来过这里数次,但也没怎么去过锻坊,眼下面对着数十个烘炉一同开火,万青的眼睛都要被热火闪瞎了,只能找地方躲,躲来躲去,怎么也避不开这高温,只好一副无可留恋的样子,坐在一边的桌上,傻傻得看着别人干活。 他怔怔得看着,眼光不自主得落到一名弟子身上,这弟子估计是常年铸剑的缘故,一直挥着铁锤,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形状非常明显,再看看其他人,果然也是差不多,身上肌肉结实,身形健壮,手臂孔武有力,这时候,他眼前的那弟子一手拿着铁钳,正将一块烧红了的铁块从烘炉中夹了出来,又一手拿起放在烘炉旁的铁锤,正一下一下的给铁块正型,万青看到这场景,脱口就说:“你倒是不怕烫。”那弟子听见了,却没听清楚,一边干着活,一边转过头问:“什么?”万青只好又重说了一边:“我说你的手,倒是不怕烫!”那弟子噗呲就乐了,说:“干这行的,哪里会怕烫。”说着,他放下了握着铁锤的手,伸到了万青面前,说:“你看。”万青不知所以,只好仔细看了看他的手掌,见他手掌上结着一层厚厚的老茧,才明白了,说:“哦——怪不得。”二人相视一乐,那弟子又接着敲打起来,可是万青刚一笑,脸就僵在了那里,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对,但一时半会儿实在又想不起来哪里不对,人像着了迷一样,死死得盯着那弟子的动作,抬起锤子,敲在铁块上,“叮”——接着又抬起锤子,敲在铁块上,“叮!”——反复了十余次,万青的脑子里不断得重复着这样的画面,就像那弟子敲得不是铁,是他的脑子一样,反复得捶打,一下比一下深,一下比一下用力,一下——等等! 万青猛地站起身来,双目睁得快要跳出来眼眶来,几乎是要喊出声来,说:“他怎么会被烫到手!?”锻坊里的弟子们都被他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莫名得看着万青,只见万青一个踏步走到眼前的弟子面前,连忙拉过他的手掌来仔细端详了一阵,接着又转头换了一名弟子,又是翻过他的手掌来看了一阵,接着又是下一个,锻坊里的弟子们的手掌几乎被他看了个遍,都是一脸的疑惑,紧接着,万青仰面叹了一口长气,仰天叹说:“唐严林啊唐严林——果然你还是那只老狐狸!” 梁文远笑盈盈得带着海长空上了山,萧人复看他来了,找机会到他身旁,耳语了几句,梁文远面容一僵,紧接着就呼了一口气,整了整神情,扬手指着正剑厅的方向,笑着对海长空说:“海掌门这边请。”海长空带着弟子们一路跟着他往正剑厅走去,海长空一路上都是夸赞的话,听得梁文远也不好意思起来,好在萧人复提早招呼,一行人坐下没多久,管家老吴就带着下人们端上了茶点来,众人到剑门的时候快到正午,梁文远马上交代准备午饭,海长空忙客气起来,吴管家诺诺得应了下来,这就下去准备了。海长空坐在正剑厅中,一行人喝了茶,这才说:“梁门主,这次在下来剑门,也是有笔生意要辛苦你。”梁文远放下茶杯,想起那天在洗剑庄海长空说要购置一批长剑,忙站起身来说:“好说好说——不如海掌门随我去剑廊瞧一瞧?” 剑廊顾名思义,是一条长廊,只是和一般的长廊不同,剑廊的设计十分华丽,剑廊两壁上挂着一柄柄剑门铸造的兵刃,是用来当做展示,一般上山求剑的客人,梁文远都会带他们先去剑廊瞧一瞧,挑选一些自己称心的兵刃。剑廊中兵刃的种类极多,按种类分,也不只是剑,刀枪棍棒也是有的,还有按照锻造的工艺,精品次品,总之分类的依据很多,光说的话也要说上大半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章 暗流(五) 梁文远引着海长空一柄柄瞧了过来,剑门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宋代,所以剑廊中的长剑也从宋代刀剑开始,梁文远滔滔不绝得说了一大通,海长空也是兴致盎然,像是看见了满屋子的金银财宝,这个问一问,那个选一选,最后选了精铸百炼钢长剑,作为门下弟子习武的佩剑,梁文远直夸他有眼光,说:“海掌门不愧是用剑的行家,眼光甚好。”海长空笑说:“梁门主过奖了。”梁文远让身后的弟子记了下来,又问:“如此的话,没一柄剑根上都压印‘华山派’三字,海掌门是喜欢用什么字体,阴刻还是阳刻?”海长空仰着头思考了一下,说:“就用小楷吧,小楷阳刻就成。”梁文远点头复述了一边,身后那弟子都拿着册子提笔记了下来,梁文远看了一下,确认无误,又问:“那海掌门需要多少柄?”海长空说:“两百五十六口长剑。”梁文远笑说:“成了,到时给铸成之后会由剑门运至华山派,其他是由就不必海掌门操心了,全权交给剑门即可。”海长空朗声笑了起来,边说:“哈哈哈——梁门主果然爽快。”说完,两人挽着手往外走去,梁文远引着海长空在剑门四处转了一圈,尽到了一个称职的导游的责任,海长空了也是开心,一路说说笑笑,这时候吴管家迎面跑了过来,说是午宴已经备好,请他们去用餐。 梁文远与他们一同去了正剑厅,大厅中已经摆置好一张圆桌,上面已经摆放着一圈凉菜,酒菜齐全,就差主人客人上桌了,梁文远边走,转身对吴管家说:“对了——去叫夫人和青儿一同上席。”吴管家笑着点了点头,刚要走,梁文远又叫住他说:“——对了,吴爷,你叫过雨田和青儿之后再麻烦去叫剑五爷,你同他一块儿上席吧。”吴管家愣了一愣,指着自己说:“我?”梁文远停住脚步,说:“对啊。”吴管家忙挥手说:“不不不,哪有下人上桌的道理。”梁文远冲他笑了笑,说:“您就别推辞了,快去吧,记得叫上剑五爷。”吴管家又想推辞,只是梁文远转身就走了,也不给他辩驳的机会,只好迈步去了。 梁文远先迎着海长空坐了下来,二人刚一坐下,刚才跟在梁文远身后的弟子就跨步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张纸,递给了梁文远,梁文远一手托着仔细看了看,说:“嗯——没问题了。”说罢,又说:“——海掌门请过目。”海长空双眉一挑,也不知是什么,接过来才知道是张清单,上面写着自己购置的长剑品类,做工材料以及数量等等,最下面盖着剑门的大印,海长空满意得点了点头,说:“好好好——”于是那弟子又递过一只沾好墨的笔来,海长空接了过来签了字,这才又交还给那弟子。 这时候,乐雨田带着梁山青走了进来,刚一见到海长空,乐雨田就笑着行了礼,梁山青也是很乖,学这样行了礼,看得海长空直是欢喜,连忙站起身走到梁山青面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接着又蹲下身来,说:“你叫什么名字?”乐雨田拉着梁山青,看着他说:“伯伯问你话呢——”梁山青稚嫩得回说:“我叫梁山青。”海长空笑说:“真是好名字,青儿——青儿......”耳听得他语调往低了三分,梁文远意识到了有些尴尬,不过海长空也只是那么一下子,马上就说:“山青——倒是十分应了这里的景致,真是好名字!”梁文远忙接话说:“还不快谢谢大伯。”梁山青不知所以,只好听爹的话,点头谢了谢海长空,但这时海长空的目光正打量着梁山青,就看他从头上看看看下去,渐渐落到身上,再到腰上,猛然间就看见梁山青腰上挂着的玉珏,只觉得似乎在哪见过,忍不住凑近了看了看,这才发现这是莫良庸以前佩戴着的玉珏,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这玉珏应该在万青的手上,怎么会在这小娃娃身上? 海长空的脸色悄然转色,他正蹲腰低着头,梁文远与乐雨田正好没有瞧见他的脸色一红一紫,迅速得变了三遍,再等他站起身来,却又回到了那张和蔼的笑脸上,梁文远没觉得异常,抱起梁山青说:“海掌门我们就坐吧。”海长空爽朗得应了下来,接着就回到圆桌前坐了下来,再等萧人复和吴管家还有剑五爷上了桌,海长空的大弟子段霄也入了座,这样才勉强将圆桌占了满,这才开始动筷子吃饭。 吃完饭,下人们纷纷上来撤下盘子,梁文远对着坐在对面的吴管家说:“吴爷,待会儿给海掌门还有华山弟子们开几间客房。”吴管家应了下来,海长空却马上回绝说:“不了不了——海某此次来一是为了来剑门叙一叙世交的情谊,二来也是为了这批长剑,华山事务繁多,我也走了这么些天了,要抓紧回去才是。”梁文远一怔,原本海长空在洗剑庄回来的路上便说了要住上一日,这么临时变卦了?他自然是不知道了,因为他并未发现海长空瞧见了万青的玉珏在自己儿子的身上,当下支支吾吾得问:“怎么?——海掌门不多留几日?”海长空忙推手说:“不了不了,实在是耽搁了太久,心里实在是挂念徒弟们,我一不在,想他们也不会乖乖练功。”梁文远又说:“也不在乎这一两日吧。”梁文远其实心中并不想海长空留下,只是因为觉得古怪,海长空突然一反常态,必然有什么怪事,梁文远心想难道是海长空知道了万青此刻正在剑门中? 但左右也没想明白,万青明明就躲在锻坊里,而且就从海长空一上山自己就陪在一旁,也没瞧见万青的踪影,实在没想明白,只能嘴上故作挽留,但海长空说:“梁门主盛情在下实在感激不尽,只是海某心中挂念来年武道大会一事,上一回武道大会我华山派初露眉角,这一次可能不能丢了华山的脸面,若是让家师知道了——”梁文远听了这话,也不再挽留了,只好应了下来。海长空用完午饭,大概坐在那又和梁文远聊了一个时辰,这才起身带着弟子们走下山去,梁文远送到山门口,就没再送了,几人再三别过。 海长空带着弟子们一直走到山下,段霄看他默默不语,面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心里有些怕,他是很了解海长空的,一直闭着嘴,低着头,只看着路,走了一段路,海长空突然停了下来,段霄猛地停了下来,差点要撞在了海长空背上,他抬起头,就看见海长空回过头,看着剑门的方向,突然大声地“哼”了一声,紧接着衣袖用力一甩,又继续上路了。段霄不知所以,只能紧跟着海长空的步伐,一路远去。 再回到剑门之中,正剑厅内,萧人复与万青相对而坐,正坐在大厅左右侧首,厅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送完海长空的梁文远大步一迈跨了进来,阳光直冲进正剑厅,将他的倒影拉得老长,萧人复与万青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主位上,看他将外衣往后一扬,腾得坐了下来,这三人一时坐在正剑厅中,却像是有千百人一扬,将正剑厅挤得水泄不通。 进来送茶水的吴管家刚想要迈脚进来,就看着这厅中的三人,眼前像是出现了错觉,这三个不是人,而是三座修罗神像,端坐在厅上。忽然间,梁文远冲他叫了一声,吴管家这才回过神,应着声走了端着茶走了进来,将茶一一放好,他又看他们个个神情严肃,一言不发得退了出去。三人一齐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三盏茶杯一一出声放在了桌上,梁文远这才开口说:“真是好险——”万青说:“你谁不往家带,把我师兄带了回来?”萧人复噗呲地笑了一声,没有说话,梁文远回说:“开门做生意,难道我还把他挡在外面?”万青忙问:“做生意?”梁文远这才将海长空置办兵刃一事说给了万青,万青晃着头说:“我这个师兄真是出手大方。”梁文远说:“行了——到时候我打个折扣,数量上再给你补齐,满意了吧?”万青得意得点了点头,笑说:“成成成——算你给我面子。”梁文远心里发笑,这万青虽然说性子放浪不羁,但心底还是挂念着华山派,只是嘴上不说而已,还做出一副漠不关心的做派,想想也是好笑,正想着,萧人复接话说:“行了,你师兄的事说完了,说你自己的事情吧。” 万青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一下子变得愤愤不平,刚喝了一口,就用力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说:“我被骗了——气死我了!”梁文远看了萧人复,萧人复也不解得看看梁文远,梁文远问:“怎么回事,你说说清楚。”万青气愤得说:“我去了唐门,找到了唐门的掌门唐严林,询问七窍钉骨鞭的事情,他倒是说了,那鞭子是他一母同胞的胞弟炼制的,他说他弟弟当年闯了祸,想不开就病死了。”梁文远接话说:“还有这样的事?——噢——对,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一些来。”萧人复问:“那又怎么了?”梁文远回说:“大哥你有所不知,唐门的武学分为两种,一种是自家功法,和武林中各门各派都差不多,但唐门最扬名的,还是他们炼器的功夫,特别是唐门绝密五毒神砂,用这五毒神砂炼制的飞镖暗器,只要被击中,一辈子都会化脓不止,无法医治,传说当年皇帝还在起兵时,手下就有一支暗杀部队,用的便是唐门五毒神砂炼制的化血镖,威力非同小可!”萧人复恍然大悟,张着嘴若有所思得点了低头。 话一说完,梁萧二人又转头看着万青,万青会意,接着说:“唐严林告诉我七窍钉骨鞭已经被成都的一家铁匠铺给化了,我就找到那铁匠铺中,那铁匠也是和他说的一样——唉!怪我太大意了,那铁匠一定是人假扮的,我分明看他被烫了手,刚才我在锻坊里看你门中的弟子打铁,手上都是厚厚的一层老茧,那点烫算什么?”梁萧二人这才明白,梁文远笑说:“算了,无非就是明白得晚一些罢了,至少我们知道唐严林在撒谎。”万青点头说:“他一定在撒谎,而且我觉得他弟弟唐严泉根本没死,他们兄弟二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勾当——对了!我告诉你们,这事还没完。我在成都找不到线索,就想趁早离开,哪知道在城门口遇到了唐门中的弟子,风风火火得赶去了五圣教。”梁文远一怔,右颊上的肌肉一紧,说:“五圣教?”万青点了点头,说:“对,五圣教,就是我们说的五毒教。我没敢跟进去,只好在他们留宿的客栈等他们出来,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哪知道没等到他们出来,反而等到了那银面人!” 万青话音刚落,梁文远刚要举手端茶的手就停在了空中,看了看萧人复,问:“你找到这人了?”万青一拍大腿,说:“根本就不是他!——银面人看来根本不止一人!”梁文远缓缓站了起来,说:“那这是个组织啊——”说完正眼看着万青,万青朝他点了点头,他又说:“难道真的是白莲教做鬼?”萧人复低下头说:“但白莲教为何要涉入江湖,他们做的都是祸国的事情,眼下天下太平啊——”梁文远摆手说:“大哥,话也不可这么说——想当年大唐年间武后登基,朝臣中不少人心怀不满,暗自勾结白莲教在江湖中奔走,广罗天下势力,意欲推翻武后政权,可见白莲教的根子,还是扎根在江湖之中。”萧人复听了话,觉得梁文远说的也是有道理,想当年刘福通随韩山童起兵反元,其背后的势力也是白莲教,这样想来,梁文远的话似乎说得很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章 暗流(六) 梁文远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突然问说:“会不会是有人假借白莲教之名,趁机作乱?”万青忙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梁文远说:“陈坤的寿宴上,尹天成带着清河帮的人来闹事——”话还没说完,万青打断说:“谁?——尹天成?”梁文远点了点头,说:“不怕和你说,大哥还在杭州和他动了手。”万青脸上露出笑来,好像很是幸灾乐祸,问萧人复说:“怎么样,他本事如何?”萧人复打趣说:“过得去吧——也没交手,他忙着去洗剑庄裹乱,僵持了一会儿就走了。” 万青听了无趣,说:“没意思,还想能教教他做人。”萧人复忙说:“你想去自己去就成,他眼下就在南方。”万青听了一摆手,说:“罢了,上次同他打了百十来个回合,也没分出高低来,没劲。”梁文远听了高低两字,猛地说:“对了,你这次碰到那银面人修为如何?”话题被引了回来,万青才正口说:“哦对,那人修为实在不低,硬碰硬交手没分出高低来,但他的轻功着实在我之上,我一路追他到了金华府,实在是累得不行,追不动了。”梁文远笑了起来,打趣说:“还有你认输的时候——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陈坤的寿宴上,尹天成打了一番乱,引了一番众怒就走了,席上我就看见欧阳忠那老家伙偷着乐,好像是在看陈坤的笑话,我在想——清河帮原本是北武林的势力范围内,现在大张旗鼓得到南方来,是不是欧阳忠的意思?” 万青回说:“也不无可能,踏云堡这些年风头已经不如当年,欧阳忠又是不肯认输的人,一定会想尽办法挽回颓势,如果是他指使尹天成南下,倒也是有可能的。”梁文远赞同得点了点头,又说:“这样来说的话,似乎就说得通了些——欧阳忠手底下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欧阳忠早年又跟着皇帝打过仗,对白莲教知之甚深,说不定这次就是假借白莲教的风头,其实暗地里招募同伙,意欲吞并南武林。”万青和萧人复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但梁文远却还没说完,就看他慢慢转过身,面对着后墙,意味深长,又开口说:“——或者,是欧阳忠勾结白莲教,不然欧阳忠也没道理烧了临海山庄,但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又转过身,看了看二人,说:“武林中恐怕会有大祸。” 万青久久没有说话,萧人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三人沉默了许久,万青率先开口,说:“文远,你要我怎么办,直说就好。”梁文远看了看他,神情肃穆,二人对视了片刻,梁文远才说:“这样——你先在这住下,让我好好想一想,明天我再同你说,我看你的样子,也该洗洗澡了。”万青听了这话,下意识得低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装,又抬起一只手来闻了闻,是有些异味,加上在锻坊里流了半天的汗,一股汗臭味猛地冲了上来,脸上马上露出一股嫌弃自己的表情来。萧人复这时说:“这样吧,我让吴爷给你安排间客房,就挨着我那屋子,现在先去洗个澡,马上也要用晚饭了,你这身的味道上了桌让人吃不下饭去。”万青笑着点了点头,梁文远叫了吴管家来,这才带着万青去洗澡去了,萧人复看他走了,这才跟着一起去了。 这一日晚上,万青很是开心,虽然晚饭没午宴这么丰盛,但是更显得亲和,管家老吴与剑五爷没了拘束,在桌上尽情得说着话,乐雨田在一旁听着乐,一边又管着梁山青,一行人喝着酒,碰着杯,直把吴爷和剑五爷当成了当家的老人,吴管家的妻子陈氏也在一旁,和乐雨田一起逗着梁山青,老人很是喜欢这个小少爷,梁山青自小没有爷爷奶奶,起初梁文远还想着这是一个憾事,但现在他看看,剑门上上下下都是一家人一样,吴管家和剑五爷对梁山青也是格外的疼爱,更别说吴管家的妻子了,就和奶奶一模一样,乐雨田刚生梁山青的那会儿,陈氏一直在身旁照料,剑门内外,对于梁文远他们来讲就是一道鲜明的分割线,无论这线外如何腥风血雨,剑门内始终是其乐融融的景象,这也是万青喜欢这里的一大原因,也是萧人复最后选择在这里扎根的道理。 饭桌上,梁文远只字未提外面的烦心事,可是回到了卧房内,此刻他正烫着脚,靠在床沿兀自得发呆。脚盆的热水腾腾冒着热气,水温正合适,梁文远靠着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困意就泛了上来,打起了盹。乐雨田哄了儿子刚睡下,轻足走了进来,转身合上房门,一转过头就看见梁文远靠着床沿睡着了,嘴上一笑,走上前去拿起了搁在一旁的毛巾,蹲下身抬起梁文远的一只脚来,给他擦了起来,梁文远一下子醒了过来,低头看见妻子正在给自己擦脚,忙说:“青儿睡了?”乐雨田温声说:“睡了——吵着要去大哥那,给我拦着了。——那只脚抬起来。”梁文远照做抬起了另一只脚,乐雨田给他擦好了脚,将洗脚水端到一边,梁文远翘着脚坐在床头,乐雨田穿着贴身的内衣,走到梁文远面前,给他轻轻揉起了太阳穴,说:“想睡就睡吧,干嘛等我。”梁文远将头埋在了乐雨田的胸膛,两手慢慢握住了她的双手,说:“这几日烦得很。”说着,梁文远将她拉到了床上,乐雨田绕到梁文远身后,半跪着揉起他的肩头来,问:“怎么了?”于是梁文远就将这些日所有的事情一一说给了乐雨田,再加上今天万青讲的那一番话,一股脑得都说了出来。 乐雨田听完,劝着梁文远说:“这些也无非是猜测而已——别想太多了。”梁文远笑了笑,说:“但愿只是我多想——天不早了,咱们睡吧。”接着,梁文远搂着妻子便睡了下去。 次日天还只有微微亮,乐雨田睡着,不自觉得翻身过去,一手自然地往一旁搭去,空空如也,似乎什么都没有,她下意识得摸了摸床,又往上移了上去,拍了拍瓷枕,也是空的,这才慢慢睁开眼睛,果真梁文远不在身边,已经起来了,可是这么早,他能去哪里? 乐雨田睡眼惺忪,一手揉着眼睛,一手伸了个懒腰,慢慢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坐在床上环顾了下周围,看见梁文远的外衣还挂在衣架上,转念一想,心里有了大概,于是慢慢掀开被子,起身穿好了衣服,再穿上鞋,将梁文远的外衣也取了下来,挂在胳膊上走出了房门,她轻脚穿过卧房外的走廊,嘴里还打着哈欠,一路微微伸着懒腰,一路走到了祖宗祠堂,见祠堂的门虚掩着,心里就猜梁文远一定在里头。 果然,乐雨田轻轻推开木门,就看见梁文远正团座在蒲团上,头耸搭着,祖祠里供着梁家先祖的牌位,香火不断,几盏烛灯正有力无力得摇曳着烛火,梁安泰的牌位显然要新一些,红木牌位上的金子闪闪发光,乐雨田轻轻绕到梁文远跟前,看他正垂着头打瞌睡,捂着嘴窃笑了一声,接着转头点了三支香,在列祖列宗前恭恭敬敬得拜了拜,将香插好,再轻轻得将外衣披在了梁文远身上,梁文远一惊,猛地抬起头来,看见原来是自己的妻子,这才松了口气,说:“你怎么来了?”乐雨田笑说:“还问我,我还没问你呢。”梁文远笑了一声,想要撑着蒲团站起来,哪知道脚发了麻,一下子没站起来,只“哎哟”得喊了一声,乐雨田见状连忙过来将他扶了起来,嗔怒说:“你看你,还以为自己年轻着呢。”梁文远苦笑了一声,弯着身子揉着自己发麻的腿,说:“睡不着,就想来祠堂坐坐。”乐雨田知道他心思重,说:“你这性子,真是随了爹。”说着,二人一同朝梁安泰的牌位看去,梁文远笑说:“这你就错了——我这性子是随了娘,娘走得早,你是不知道的。”乐雨田扶着他,说:“好好好——我不知道,去吃饭吧。”梁文远点了点头,挽着乐雨田就往祠堂外走去。 二人用过饭,乐雨田就起身去叫梁山青起身了,梁文远则是去了正剑厅,一早就等着万青和萧人复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万青便和萧人复一同走了进来,一进来就看见梁文远坐在位置上喝茶,万青边伸懒腰,边说:“你倒是起得早。”萧人复也是觉得奇怪,说:“看样子又是没睡吧。”万青听了一怔,又看了看梁文远,眼神似乎在问:“真的假的?”梁文远瞧了他一眼,笑着说:“行了,一大早的就别贫了——我想了一晚上。”万青和萧人复坐了下来,桌上已经放好了两盏热气直冒的热茶,二人端过来拿在手上,嘴里吹着热气,万青说:“然后呢?”梁文远说:“发九兵令吧!” 万青的茶刚要端到嘴边,猛地听他这话,又停了下来,转头盯着梁文远,说:“你说什么——?”梁文远郑重得点了点头,说:“对,发令吧,告知天下九兵,让他们留意白莲教和踏云堡的动向,武林不能乱。”万青愣在那里,想了片刻说:“那发圆印吧,方印只有在剑门危难之际才能发出,你把书信给我,我去发。”梁文远点了点头,接着就从怀中掏出了八封密封好的书信,又从脖子上摘下了自己的吊坠,这吊坠平时被藏在内衣里面,只能看得到一根红线,等他取下来,这才看到这是一尊青铜制成的小印章,这印章是一小段圆柱体,最:“这个怎么办?”梁文远低头看了看,又抬起头看着萧人复说:“大哥,我想拜托你出一趟远门。”萧人复怔了一怔,问:“去哪?”梁文远看着他,一字一顿说:“西昆仑玉虚峰云:“都到了。”和尚停了半晌,慢慢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双手依旧合着佛礼,等他一转身,小沙弥才看到他的脸庞,和从门缝中露出一束阳光截然是两种温度,一寒一暖,和尚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说:“走吧。”小沙弥“嗯”了一声,把门推了开来,和尚紧跟在他身后,跨步往外走去。 庙堂离前厅没有几步路,几块长方形的石砖砌在地上,也就十几二十块长砖的功夫,和尚已经从前厅的后门走了进来,转过屏风,厅中两旁排列着两排客椅,首座的两张椅子上还没有人就坐,但那六张客椅上,正端端坐着六个面带银丝面罩的银面人! 和尚像是习以为常,在六个银面人的注视下缓步坐在了主位上,空气沉默了片刻,和尚这才开口,说:“大家都到齐了。”六位银面人没有一个接话,和尚并不意外,自顾自得又接口说:“开始吧——”话刚说完,一个银面人站起了身来,看他的样子,腰上挂着七窍钉骨鞭,就是那日在临海山庄与万青交手的银面人了,他刚站起来,手指着对面的一个银面人说:“好你个老家伙!——你倒是说个清楚,五圣教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将他们闹得天翻地覆?”被他指着的那银面人,一头长发垂肩,灰白相间,正歪坐在椅子上,身子往一边倾着,手撑在扶手上,冷冷的笑了笑,说:“老夫要做什么,还用你来管?”那银面人怒气横生,马上说:“如今你重创了五圣教,五毒神砂便无法再继续炼制,你这老头子,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拖后腿的?”那老人回说:“唐严泉啊唐严泉,你好歹毒的心,要不是老夫那日有事去五圣教,你唐门那几个徒弟早就死绝了,你如今还在这里埋怨老夫!”那挂着七窍钉骨鞭的银面人,果然就是唐严泉。唐严泉听他说完,半晌找不到反驳的话来,只好硬着头皮说:“那是我们唐门的事情,与你何干!?——现在五毒神砂的量远远不够,你看怎么办吧?” 这时候,和尚开口说:“有多少?”唐严泉转过头看着和尚,说:“现有的五毒神砂只够五百发暴雨梨花针,如果要做孔雀蓝的话也只够三百发不到。”和尚闭着眼,心里不知道打了什么算盘,说:“也够了,此事就不必再追究了。”等和尚说完,那银面老人开始回击,冷嘲唐严泉说:“小子,老夫倒要问问你,你谁不好惹,偏偏去惹莫老头的徒弟,这小子和狗皮膏药一样,追了我几千里地,甩都甩不掉,你引来这么大的麻烦,这又该怎么办?”唐严泉失声回驳说:“我本想拉万青入伙罢了,哪知道他这么油盐不进!”那银面老人听后反而大笑了起来,说:“和他师傅一个德行。” 这时和尚插话说:“莫良庸的下落还是不明?”银面老人回说:“没找着,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躲着吧!——哈哈哈!”和尚呼了一口气,说:“罢了——诸位仔细听着,人定下了。”六位银面人齐刷刷向他看去,问:“是谁?宁王?”和尚微微得摇了摇头,说:“不,是燕王。”众人听了和尚的话,虽然看不出表情来,但身子都有一震,似乎十分吃惊,其中一人问:“宁王座下铁骑骁勇善战,所向披靡,为何选择燕王?”和尚说:“宁王兵精粮足,这是实话,但是他成不了事,他没那个胆子。”众人听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当做是应下了,又听和尚说:“欧阳忠——”和尚话音刚落,唐严泉一旁的银面人猛地将头转向了他,原来这六个银面人中,竟然还有欧阳忠,看来梁文远的担心落实了一二,欧阳忠戴着银面,朝着和尚,和尚对他说:“皇帝为了给他孙子铺路花了不少心思,如今各王府外都布满了朝廷的眼线,燕王身处北方,踏云堡还是要尽一些心力。”欧阳忠隔着银丝面罩说:“老夫知道了,会加派人手前去北平。”和尚“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环顾了四周,说:“还有什么事情吗?” 他刚问完,最靠门的一个银面人站了起来,说:“有一事。”和尚抬起头看着他,问:“什么事?”那银面人看了看带着面罩的唐严泉,马上转回头说:“下面的探子来报,剑门发了九兵令,似乎是针对我们而来。”和尚轻轻得“哦?”了一声,这时他才把合十的双手放了下来,垂在了双腿上,说:“剑门——九兵——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们是谁。”那银面人回说:“恐怕——有人已经暴露了。”说完,他转头对着唐严泉,唐严泉没有作声,和尚继续说:“既然这样——不如就沿着踪迹将九兵一一夺来吧,有了九兵,事半功倍。——刘掌教会助你们一臂之力,白莲教的教徒也可任由你们差遣。”银面人应了一声,刚才那银面老人马上接口说:“莫老头的徒弟你们谁也别动,交给我——”说完,又朗声笑了起来。这时欧阳忠说:“现在九兵中只有六人在江湖中走动,撇去万青——就还剩下‘月影刀’游进、‘疾先锋’杨啸忠将军、‘红牡丹’左丹颜、‘如山杖’闻海和尚、‘月阴剑’燕旭,既然老爷子要了万青,诸位各自挑一人,余下便由老夫出手罢!”和尚接话说:“这些你们慢慢商量吧,没有其他事,这就散了吧。”六个银面人听完,也不客气,纷纷站起身一边商量着,喊着话就出去了。 等他们走远,声音也听不见了,和尚独自坐在厅上,这时屏风后又走出一个老人那,那人一头的银发,皱纹密布,身子骨却看得还是硬朗,他背着手,走了几步坐在了和尚一旁的主位上,问:“燕王当真可靠?”和尚也没看他,只是说:“可不可靠,对于你来说有何分别?——你要的难道是他朱家的天下?”那老人咬着牙,静静得看着正对面的两扇木门,一字一顿说:“不,我不要他朱家的天下——我要的是他朱家的天下,不得安宁!我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手足相残,血肉相争——不死不休!” 和尚没有说话,静静得用目光看着门外,门外便是邈邈的山峰,一层一叠,数不清楚,云雾懒撒得绕着那些山峰,不愿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章 暗涌(七) 陈武玉像是被一股不知道哪来的手一样,拽着他和胯下的马在往前走一样。他是差不多恨透了尹天成,倒不是说他在父亲寿宴上的一番作为,那些不至于让这位养尊处优的富贵公子生上三天的闷气,他似乎还在娘胎时,就已经懂得这辈子最要紧的目的,便是享乐了,至于那些纷纷扰扰的外务,他一概不想去理会,其实也用不着他去理会,所以他只需不犯错,不惹事,老老实实得行驶着一位富贵公子的权力便是最要紧的事情了。 在他印象里,很少被父亲派出庄去活动,特别像这回单独出来,更是史无前例的,陈坤特地强调不能带着他花圃里那些花枝招展的花骨朵,这也是他恼火的重要原因。 事情是这样的,尹天成自从在洗剑庄闹了一阵后,风风火火得开始了他的收并计划,一两月下来,南武林大大小小也有八九个帮派被尹天成收入版图之中。起初陈坤打着算盘,准备隔岸观火,等大家闹得差不多了再顺势收网,坐收渔翁之利。可是尹天成不是一般的鱼,他是一条来自北方的白鲨,来势凶猛无比,洗剑庄的渔网似乎预备得小了一些。南武林各大门派都人心惶惶,私底下将尹天成比作一条疯狗,疯狗见人就咬,众人生怕他咬到自己的头上,于是纷纷书信到洗剑庄求助,其中用词凌厉,大有指责洗剑庄身为南武林之主,却放任清河帮作恶的意思。陈坤看到后也是有些出乎意料,觉得事情似乎有些脱离了自己的手掌,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于是就将陈武玉赶了出来,派他去江湖上走动走动,目的是查明清河帮的底细,陈坤虽说心急,但也是还算是按捺得住,考虑了再三,让陈武玉出庄,一来他的身份尊贵,二来陈武玉性子懒散,最好和稀泥的功夫,能最大限度得将这桩事往后拖上一拖。 临行前,陈坤取出一封书信,说是将尹天成那日送上来的银子折合成了银票,让陈武玉带在身上,若是遇上了尹天成,便将这银票还于他。陈武玉唯唯诺诺得应了下来,心里还是百个不愿意,但看陈坤的脸似乎不容许他有任何反驳的意见,只好乖乖得骑马上路了。可是这天大地大,陈武玉完全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其实他心知父亲派他出门,为的就是和一场稀泥,可是这回把自己都和了进去,上哪去打听清河帮的消息呢? 陈武玉想来想去,还是先往百花楼探一探消息,也好在那玩乐几日,山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他,这样想着,拉着马绳的手抖了一抖,胯下黑马会了意,渐渐快了起来。苏州府原本离京城倒也不远,再加上陈武玉有了盼头,马就骑得快了起来,不过这几日天气一直不作美,稀稀拉拉得总是飘着一层薄薄的小雨,陈武玉只觉得浑身黏糊糊的,十分难受。他骑着快马,腰上的长剑一直跟着马蹄来回得晃动,这是十分难得的,陈武玉很少带着剑出门,这样想来,大概也算是头一回了。 等到了京城,陈武玉内衣也已湿透,像是一层湿的纸糊在身上一般,他心里只想着赶紧去了百花楼好好洗上一个澡,再换件干净的衣裳,又一想,忙伸手到怀里摸了摸陈坤给他的银票,幸好是油纸做的信封,所幸没有淋湿,他松了口气,轻车熟路得往百花楼走去。现在正是百花楼热闹的时候,眼看着天就已经黑了下来,陈武玉将马交给了门前的小厮,自己狼狈得往大堂走去。花三娘正在堂内招呼着来往的贵客,眼瞧着正门前走进来一位富贵公子哥,常年的经验一下子便告诉花三娘这人定是个不凡的贵客,再仔细一看,原来是洗剑庄的三少爷,倒也是有过几面之缘,脸上堆满了笑就迎了上去,她扭着细腰,打着趣走上前说:“哟,什么风把您给出来了。”陈武玉苦笑着脸,回说:“赶紧给我间雅间,我要洗澡——”说着作势往身上闻了闻,“臭死了,什么鬼天气。”花三娘笑了笑,往后招呼来一名小二,领着陈武玉去了客房。 等他洗完澡,热水蒸了许久,将身上的湿气都驱散了出去,这才算是舒舒服服的,又起来换了衣身干净的衣裳,一应饰物俱全,这才有心情用饭。饱食一顿,陈武玉起身出房去找花三娘,左右没瞧见,只好下楼去大堂,果然花三娘在大堂中招呼着那些贵客,陈武玉钻着缝子走到她身边,说:“花掌柜。”花三娘回过头,看他已经换了衣裳,说:“陈少爷有什么吩咐?”陈武玉笑了笑,拱手说:“吩咐不敢说,有些事得向你打听打听。”花三娘恍然大悟,忙对刚才身边的客人道了一声歉,便跟着陈武玉去他的客房了。二人来到客房,陈武玉就开门见山得掏出了银子,问花三娘说:“花掌柜,不知道你对清河帮知道多少?”花三娘礼貌得收下银子,听完他的话又一愣,说:“清河帮?——那可多着了,不知道陈少爷打听的是哪桩事情?”陈武玉转眼珠想了想,说:“听说清河帮近月来动作颇多,连金刀王家也遭到了他们的毒手,可有此事?”花三娘点头说:“那是千真万确,说来就是为了松江码头上的生意,清河帮和金刀王家谈了好几回了,王家说什么也不肯让步半分,这不——又何止是金刀王家,南武林最近不太平,江湖上的朋友都说你们洗剑庄——”花三娘话说到一半,感觉似乎有些不妥当,硬生生把后半句塞了下去,不过不用她说,陈武玉也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无非是武林中人抱怨洗剑庄不仗义之类的废话,陈武玉心想这群武林正道也是好笑,明明自己技不如人,却要千般百般将自己的无能算到洗剑庄的头上,当下也没说什么,只对花三娘礼貌得笑了笑,表示毫无怪罪之意,接着又问:“花掌柜可知道去哪能找到尹天成?” “尹天成?”花三娘问了一遍,“找他做什么?”花三娘眼里有几分诧异,要知道尹天成的修为深不可测,陈武玉找上门算账,等同于去送命,陈武玉忙解释说:“花掌柜莫多心,在下只是有一物要交还与他而已。”花三娘这才松了口气,忙想了想说:“我倒还真的知道他在哪——清河帮在江南最大的分部在杭州城,听说尹天成准备沿运河回北方,那陈少爷可得赶紧了。”陈武玉听罢,忙笑说:“行——”说着又掏出额外的银两,笑嘻嘻得递到了花三娘手上,说:“这几日累得很,再上些酒菜,叫两名姑娘,本少爷今夜要好好休息一番。”花三娘乐着点了点头,随即就退了出去。 一夜的春宵,陈武玉算是好好“休息”了一番,次日他也没再找花三娘,独自就牵出马往杭州赶去,他火急火燎得加码基本,只想快些将陈坤交代给自己的银票递到尹天成手上,这桩差使就当是这么给了了,至于洗剑庄是否要制裁清河帮,那都是陈坤和陈武志的事情,和自己半点不沾边一样。就这样,几天功夫到了杭州城外,陈武玉肉眼已是能看到杭州城的城墙,心中一阵欣喜,正想要加鞭往城内赶去,哪知道身后传来一阵声响,听着像是飞镖,但又像是羽箭,总之来着不善,陈武玉自觉得将身子往外一偏,躲了过去,紧接着他往地上一看,原来是一只铁线镖,随即立马震惊得回过头看去,身后不知不觉已经跟上了六匹马,马上各自坐着一个黑衣人,蒙着面,看不清长相,官道上一下子尘土飞扬,陈武玉的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上,看那一镖的架势,来者可丝毫没留活路,他一只手紧紧拉住马绳,一手死握住剑柄,连忙催促着坐骑飞奔,他足下的马也似乎知道危险已然降临,一声嘶吼,拼命往前奔去。 七人七马在官道上追逐起来,陈武玉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他拽着马绳,左右不停得调整马匹疾奔的方向,几乎没跑多久就要转一次方向,不然身后的铁线镖就能直勾勾得打在自己的背上,好在这伙人也骑着快马,马背颠簸得厉害,发出来的镖几乎都打了个空。原本一个时辰的路,七歪八绕得不知道何时才能停歇,况且官道上过于平坦,地势空旷,难防后边的暗镖齐射,转头一看,官道两旁是稀稀疏疏的林子,他猛地横下心来,一转马绳,快马得令,猛地窜入了林子中。 那六个黑衣人见状,连忙驱马跟上,这林子里虽然不是特别茂密,但树木稀稀疏疏得在各处,给打镖带来了极大的难处,但他们似乎是接到了死命令,想也不想得就跟进了树林之中。这下子,地形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陈武玉驾着马左弯右绕,这时候他倒是十分沉重冷静,丝毫没有被眼前的惊变吓得晃神,反而沉重应对,快马在他的驱使下在树林中不断穿梭,但林子内杂草密布,岩石凌厉,实在是施展不开蹄子,这样一来,中镖的风险大大减小了,反而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陈武玉忽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连他自己似乎也被自己着实得吓了一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章 暗涌(八) “谁要杀我?”陈武玉躲在一棵树枝上,四处悄然无声,他的马匹刚才得了他的命令,自顾自得往林子深处跑去,马匹跑起来撩动了林中的花草树木,响声引诱开了陈武玉身后的杀手们,趁着短暂的空隙,陈武玉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仔细想了想刚才撇了一眼的暗器,是铁线镖,这种暗器在江湖上流传甚广,制作起来方便快捷,很难追寻到出处,既然出处无法追溯,陈武玉只好求本溯源起来,以动机来猜测敌人的来由。这次出庄,原本为的是交还尹天成的银两,顺道再放几句狠话表明洗剑庄的立场,按理说话还未出口,尹天成断然没有杀自己的理由,尹天成也不是傻子,他还没在南武林站稳脚跟,贸然杀掉洗剑庄的三公子未免太过骇人听闻了一些。 陈武玉躲藏了许久,日头已经慢慢落了下来,冰冷的空气从空中直往底下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陈武玉开始觉得四周冰冷无比,一阵寒意不时得从心口往外冒去。手里的长剑也许是结了冰,握着格外刺手。 眼看天色黑了下来,密林中鸟兽开始活跃起来,几只夜枭划过陈武玉的肩头,停在了离他不远处的枝头上,一双圆得出奇的眼睛直直得死盯着陈武玉,打量着这个奇怪的不速之客。“什么臭鸟!”陈武玉被它们看得心慌,他几次低头看了看自己,确认自己着实穿着厚实的衣服,这才舒坦了一口气。但此地不能久留,就算忍得住夜枭们的集体观礼,肚子却开始有些不争气起来。 陈武玉忍不住了,他一手抓紧了足下的树枝,紧接着一个跟斗反身跃了下来,双足正贴到地面上,动作行云流水,但他却一时放宽了心思,落地时没收住力道,脚掌结结实实得踩在了一根躺在地面的断枝上,那根树枝好端端在地上上躺了一整天,哪知道天降横祸被陈武玉踩了个筋断骨折,只听见树枝奋力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不亚于在夜晚十分的击鼓声,“啪嚓!”,陈武玉也被自己一时的鲁莽吓了一跳,他急忙收住力道稳住了下盘。 可是这远远还没完,这一声噪音已经暴露了他的行踪,树林四周“唰唰唰”传来几支铁线镖,打得正是陈武玉落地的地方,陈武玉平生从未如此集中心智,眼看暗镖已经飞来,他连忙抬起一脚使劲往树干上一踏,借着树干的力道让自己朝一边闪了过去。大树经他这么一踹猛烈得摇动了起来,树叶成群得奔赴黄泉,那些看着热闹的夜枭也唯恐引火烧身,一溜烟张开翅膀逃命去了。 “师兄,他果然没走!”一个男人在暗处低声喊了起来,陈武玉听他的口气像是有几分恼怒,看来自己的调虎离山之计还是让他们吃了些亏的,但是眼下还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陈武玉刚停下来片刻,又一只飞镖打了过来,他扬起长剑朝那飞镖射来的方向打去,“砰”得一声,暗镖被剑鞘打飞了出去,这一镖准头是够了,不过以它撞击剑鞘的力度来看,此人手腕上的功夫还是欠缺了些,倒是让陈武玉长了三分想要迎敌的志气。 以一敌六,这是陈武玉最大的困处,不过好在敌我双方皆在暗处,陈武玉顺势躲在了一棵大树后头,仔细辨认着敌人的气息,可惜书到用时方恨少,陈武玉此时只责怪起自己平时学艺不精起来,不论他怎么屏息凝神都无法发觉敌人的声息,眼前只是一片漆黑,连月光都被树叶阻挡了下来,眼下陈武玉无计可施,只好静静等待对方先出手,自己再见机行事了。 陈武玉尽量压低自己的呼吸,只听见不远处有人正小心翼翼踩着叶子堆慢慢往自己走来,陈武玉轻悄悄得握紧了剑柄,剑梢跟着抬了起来,他躲在树后暗自运起内劲,浑身气门敞开,只等待敌人一拥而上。敌人从四周形成了一道包围圈,缩得越来越小,正准备将陈武玉像一只掉入猎人陷阱的猎物一样围杀。脚步声越来越近,陈武玉已经能够渐渐感觉到敌人的气息正在逼近。 这时,陈武玉从脚边摸起一块石子,顺势用指劲朝眼前的一棵树干上弹去,石子刚一击中树干,随着石子“啪”得一声,一只飞镖闻着味道接踵而至,只听见树干发出一声沉闷的哀嚎,“好高明的听声辩位!”陈武玉心里模模糊糊隐现出了一丝恐惧,他知道自己现在丝毫动弹不得,不知道敌人都各自分部在哪,或许只要眨眼的功夫就会有要命的暗镖飞来,他甚至有点怕呼吸也会暴露自己的踪迹。 “簌簌——簌簌——” “簌——,簌。” 此时若是按兵不动,等到头来必是一条通往西天的道路,“罢了,死马当作活马医!”陈武玉在心底里放了一句狠话,猛然间运起内劲冲向喉间,怒问:“敢问阁下何人,要至我于死地?!”那些正在悄声移动的脚步没想到陈武玉会忽然来这么一手,恍然间都停了下来,陈武玉连忙趁势追问:“在下到底是何处得罪了唐门,还请几位明示也好让在下死个痛快!” “你怎么——”一个男人的声音刚一出来,猛然间就被打断了下来,紧接着四处又恢复了一片死寂,陈武玉分明能感觉到头顶的汗珠正从毛孔慢慢渗出,然后沿着脸颊慢慢流淌下来,奇痒无比,一滴汗珠挂在他的睫毛上,他的眼皮忍不住跳动。 “——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有人要你的命,黄泉路上问个清楚吧!” 陈武玉不等他说完,猛地挥起长剑,凭着一丝微弱的月光往正前方挥去。他的剑法来自陈坤真传,按理不算太差,只是他平时好玩乐,对于武功修行不甚上心,现在生死只在一线之间,三道白虹从他手冲着前方盘旋而出,像是三支回旋的飞镖,飞剑在半空中各自为营,冲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去了。陈武玉踏步向前,三支飞镖猛地从他身后射来,好在他心思甚是集中,那三支飞镖还没近得了他的身,就让他侧身一个跟斗闪了过去。可还没等他落地,右方又射来一只飞镖,紧跟着树林中脚步声四起,看样子陈武玉的运气不错,没有选择敌人最多的方向。只见他长剑环身一绕,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剑锋凌厉斩下,三道虹光得了主人的命令连忙回身护主,只听见“砰”得一声金属撞击声,那枚飞镖被陈武玉斩成了四瓣。 陈武玉不敢放松警惕,猛地迈开双腿冲着前方逃去,双足步步生风,都已经赶得上飞奔的兔子,顿时林中追逐声四起,陈武玉在心里笑开了,没想到自己上天如此眷顾自己,蒙着眼也能找到出路,希望的曙光已经亮了一大半,正当要燎原的时候,猛然间一个黑影向他攻了过来,那黑影踢腿攻到,足尖像是两把利刃直勾勾得冲着陈武玉来了。 “好强的内劲!”陈武玉不敢懈怠,横剑挡在前方,那一双飞足结结实实打在长剑上,陈武玉只觉得手里的长剑长满了刺,扎得他直想说粗话,但还来不及说出口,喉间一口甜意冲了上来,一口鲜血没经得他的同意就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 陈武玉半跪在草地上,如果说现在有什么对他有利,那就是隐约能见到林子的尽头,月光下,那个重创的黑影走到了他的面前,没带兵刃,只身站在他面前,那人开口说:“得罪了。”陈武玉擦掉了嘴角的血迹,冷哼了一声说:“唐门这是要和洗剑庄撕破脸面了,届时刀兵相见,不知道唐门是否有必胜的把握。”那人只是听着,没有说话,直到陈武玉身后的敌人都追了上来,六人绕着陈武玉站成了一个杂乱的圆圈,一个黑衣人说:“大师兄,动手吧。”那个重伤陈武玉的黑衣人没有说话,陈武玉偷偷朝他撇了一眼,这人似乎正在犹豫不决。 “杀我一人容易,”陈武玉趁着空隙说,“日后洗剑庄发难,唐门势必对抗整个南武林,届时希望贵派尚有招架之力!” “谁说我们是唐门的人!”有人说话了,“大师兄,赶紧动手吧!” “大师兄还不动手,那就师弟代劳吧!”说完,那“大师兄”身旁的黑衣人不知从哪摸出一支铁线镖,他拽着镖柄一步步往陈武玉走来,“大师兄”并没有阻拦他,似乎只能任由那人行凶。那人几步走到陈武玉面前,紧跟着抬起了手里的铁线镖,陈武玉就觉得眼前一闪,那镖的镖刃被打磨得无可挑剔,以至于能在暗夜中反射出微弱的月光,“这么好的镖,看来果真是唐门。我劝你还是别用手上的兵器,免得暴露你唐门的手段。”陈武玉说。 “多谢三公子费心,”那黑衣人说,“届时兄弟们会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宝地,让你能够睡得安稳,保准没人会来打扰你。” “有心了。”陈武玉只好认命! 那人比划了一下陈武玉的喉咙,似乎是在戏弄将死的猎物,等他玩够了,他得意洋洋得抬起手来往后一抽,跟着说:“去死——啊!” 还没等那黑衣人刺出飞镖,树林外出忽然冲来一股无形的气浪,感觉是无数只手掌像他们推来,那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这股气浪击飞了出去。不仅是他,连同他的那些同伴同样没逃出这股强势的巨浪,众人被逐一击飞,一个个狼狈不堪得匍匐在地上。 树林外一阵白影飞了进来,陈武玉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见这道白影迅速得跃到了半空中,这才勉强看得出是个人影,紧接着这人做出了极为匪夷所思的一幕:只见他身子面朝着地面斜着悬在半空之中,随后双掌不停翻飞往地面轰来,瞬间数也数不清的手掌不停得幻化,层次错落得排列在半空之中不停浮动,紧接着那些手掌渐渐汇聚成一股巨浪滔天袭来,浪涛是一条长了眼睛的巨蛇,瞬间将陈武玉包围了起来,他在不停翻滚旋转的巨浪中活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章 暗涌(九) 巨浪一圈一圈得往四周咆哮,大有往外扩张的样子,黑衣人们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面对眼前的滔天巨浪他们不知所措,只能站在原处相互对望,再透过巨浪望去,陈武玉已然站了起来,一只手撑着长剑,一手正捂着胸口,愤怒的巨浪越转越快,那个白影轻飘飘落入了巨浪之中,他伸手扶起陈武玉的胳膊,再一眨眼间,两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黑衣人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了身来,面对眼前的风暴,他们有些不知所措,“大师兄”不知从哪取出一枚铁线镖,二话不说便向风暴射去,镖刃刚一触到,风暴顿时化作一阵青烟全然散去。 “化气留型,好深的功夫”他惊叹说。 杭州城。 明月悬在空中,洋洋洒洒的月光裹在这座城市上,像是他晚间的睡袍,街上只剩下了打更人。这个打更人头发灰白参半,背有些些驼,像是独自走在路上的孤魂野鬼。他拖着脚步走在街上,现在的杭州城内除了青楼酒肆还亮着灯火,剩下的就只有一处了,便是清河帮杭州分舵。 尹天成还没睡,正斜靠在大厅内的太师椅上,他的胳膊架在扶手上,一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言不发,一盏热茶正腾腾得冒着热气。 “属下参见帮主!”雷伯叔在离尹天成五步远的地方参拜说。这几日雷伯叔一直被尹天成留在江南处理杂事,他本想办完杭州的事情就能赶紧回到北方,但杭州一事使他受了罚,被尹天成留在了江南。尹天成闭着眼说:“嗯——怎么样了。”听他语气中有些说不出的味道,似乎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雷伯叔回说:“人已经无碍了,已经醒了。”尹天成点了点头,说:“别亏待他,要什么就给什么,让郎中好生照看着。”雷伯叔只说了一声“是”,转身就离开了,但还没等到跨过门口,又转身抱拳说:“帮主还不歇息吗?”尹天成抬起另一只手向他挥了挥,说:“再过一会儿,你先去吧。”雷伯叔又应了一声,接着走了出去,他几步穿过前院,转过一侧的月亮门去了厢房。 雷伯叔走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尹天成听到前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手停了下来,跟着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等到他放下茶盏,来人已经走进了正厅。这人身材瘦脸,眉目清秀,是尹天成贴身的侍卫姜涛。 姜涛刚一拜下,尹天成立马就说:“起来吧,别多礼了。”姜涛应声站了起来,尹天成走上前,说:“怎么样了?”姜涛回说:“欧阳忠那个老家伙已经回踏云堡了,但是他女儿和四将还在江南,听手下的人说,他们大概是往这里来了。” “老东西——”尹天成说,“你吩咐下去,让其余堂主加倍小心守住总舵。” “属下遵命。——那欧阳菲?”姜涛问说。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你快下去休息吧,时候也不早了。”尹天成拍了拍姜涛的胳膊,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种过分亲昵的行为了,大概整个清河帮也只有姜涛才有这份殊荣。姜涛点了点头,刚要转身离开,尹天成恍然间想起了什么,问说:“对了——”姜涛应声站住了脚跟,疑问得看着尹天成,“剑门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查过了,那日在洗剑庄的确是龙泉剑门门主梁文远,与他同坐的是他的结义兄弟萧人复。梁文远为人十分谨慎,待人也是宽厚有加,做生意也是恪守本分,江湖上倒是对他礼敬有加,口碑倒是十分不错。自打他父亲死后,他和萧人复一同接管剑门,生意还是那些生意,也没扩张,应该不算是什么威胁。” “话是这么说,但坐在陈坤的家席之中未免与他的身份有些唐突。” “哦!——我差点忘了这事,陈坤与欧阳忠定下日子,要重办天下武道会。天下武道会是由洗剑庄、踏云堡和剑门三家同办,算是天下武林最大的盛事了,上次大会的头奖是九兵妖猫剑,这次据说是快雪剑,我想应该是这个原因才让剑门成了陈坤的贵客。” “九兵——陈坤和欧阳忠费尽了心思想要的东西,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宝贝,”尹天成冷笑了一声,“密切关注此事,随时与我汇报。”姜涛抱拳行了一礼,随即就退了出去。尹天成见他走后,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将茶了喝了干净,最后穿过屏风走去了内堂。 到了第二天,日头上了三竿,清河帮的分舵大门口格外热闹,姜涛说得不错,欧阳菲和踏云四将一早就到了分舵,几人一副追债的模样,没有什么好脸色,特别是欧阳菲身后的四将,不怒自威这四个字用在他们四个身上再也恰当不过了。倒是欧阳菲芳华正盛,眉宇间透露着一股难言的英气,丝毫没有寻常女子家的娇柔姿态,两道剑眉干练无比,她特地穿着一身男装,却丝毫也不输世间任何男子,他们大大方方得站在分舵门口,大有一副兴师问罪的势头。 清河帮众见来者不善,二话不说就将他们团团围住,一个个凶神恶煞得盯着这些不速之客,似乎是想用眼神将他们碎尸万段一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得姜涛穿过人群,径直走到门前,一见到欧阳菲众人就行了一礼,接着迎上前说:“欧阳大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各位里面请,尹帮主早已备下热茶恭迎各位了。”欧阳菲冰冷得说:“尹帮主真是客气。”说完,众人就跟着姜涛一起走了进去。 尹天成早已吩咐下人端上茶点,礼数做得丝毫不差,他自己依然正坐在太师椅上,没过一会儿门外的脚步声就已经到了正厅前,他站起身理了理衣冠,走上去准备迎接贵客到来。他背手站在正厅中央,姜涛已经领着欧阳菲一行人走到了跟前,他恭敬得向尹天成行了礼,尹天成点头示意他退下,接着向欧阳菲抱拳行礼说:“欧阳大小姐大驾光临,敝帮有失远迎,还请见谅。”欧阳菲简单得回了一礼,皮笑肉不笑得回说:“尹帮主现在是武林中的大红人,踏云堡不敢轻易打搅,只是家父临行前交代了我几句话,想要问一问尹帮主。” 尹天成问说:“还请赐教。” “家父说:‘尹帮主现在胃口越来越大,手也越来越长,漕运的生意还不够,还要到南方分众人的一杯羹,不知道清河帮的版图要划到哪里才肯收手?’”欧阳菲说。 尹天成听完冷笑了一声,说:“尹某倒是不明白了,清河帮做自己的生意,对踏云堡也是礼敬有加,每年的例银也都交着,只有一年比一年多,从未少过半分半厘,照理说欧阳堡主应该开心才是,怎得似乎还有些不悦?” “尹帮主,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清河帮自立帮起就在北武林,踏云堡对贵帮也是庇护有加,如今你带着帮众来南武林闹事,难道是想要挑起南北武林的争端吗?南北武林和睦已久,踏云堡决不允许有人从中生事,尹帮主应该明白。”欧阳菲说话一字一顿,落地有声,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清河帮的大肆扩张俨然像是一颗迅速扩散的毒瘤,只不过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头一个出来意图制止清河帮的人竟然是踏云堡,看来尹天成并非是欧阳忠授意来南武林搅乱,这样看来,尹天成的野心着实令众人难以接受。 “大小姐言重了,尹某是个生意人,哪里有银子尹某就去哪里,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赚不是尹某的作风,况且尹某在江南一直严守本分,从不刻意找茬,何来挑起争端一说?”尹天成转身坐回到太师椅上,拿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也不抬眼看欧阳菲。 欧阳菲也是刚烈的性子,前几日在洗剑庄时,欧阳菲便已经向父亲欧阳忠谏言直捣清河帮老巢,逼迫尹天成乖乖离开南武林,但是南北武林和睦多年,欧阳忠早就心中难耐,若不是朝廷定都南京,说不定踏云堡早就将洗剑庄也收入版图之中,如今尹天成当面给了陈坤难堪,欧阳忠打心里还是喜悦的,只不过女儿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尹天成并不是寻常武夫,这样的人就是草原上的狼,起初的时候只是一头孤狼,但不用过多久,这匹孤狼就会成为草原上的霸主,带领自己的狼群在草原上肆意横行。思来想去,欧阳忠还是让女儿特地带来了自己的“忠告”,希望这些“忠告”能够敲打尹天成,让他适可而止。 但尹天成并不这样想,在他眼里无论是踏云堡还是洗剑庄,从来只有利益可言,他不允许任何人阻挡自己的道路,即便是欧阳忠。欧阳菲见他态度轻狂,根本不把踏云堡放在眼里,心中憋着的火陡然控制不住得想要向外迸发,她将长剑横在胸前,厉声说:“尹帮主,家父的话我也已经带到,具体如何做全看尹帮主一念之间,还请清河帮上下好自为之,不要等到有一天身败名裂,成为两边痛打的过街老鼠。” “大小姐言重了吧,以敝帮现在的势力,称雄尚不可说,但自保还是绰绰有余,尹某在此谢过大小姐关心了。” “尹天成,你口气真是不小,你可别忘了当初若不是家父容得下你,你清河帮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条河里飘着,你和你那些和你的那些水匪也不知道在哪条河里洗澡呢!”欧阳菲说到这里已经目露凶光,语气也比刚才严厉了很多,踏云四将听罢,纷纷将手上兵刃振了一振,正厅内刹那间火药味十足,尹天成低头品着茶,用余光瞧了瞧他们,他似乎刚想吹一吹茶盏上的热气却立马停了下来,似乎有些无奈得将茶盏放回了桌上。他撑着扶手慢慢站了起来,行动像是迟缓的老人,众人看着他慢慢从座位上走了过来,欧阳菲分明感觉自己身上的毛孔不听使唤起来,一股刺骨的寒意正穿过她的衣物慢慢爬满她的全身,逐渐找到她身上每一处毛孔的所在,然后不遗余力得往里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四章 暗涌(十) 欧阳菲回过神的时候,她的长剑已经出了鞘,她自己却不知道,身后的四将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跃到了她的身前,将她牢牢护在身后,隔着他们之间的空隙她看到尹天成的身形正站在众人面前,相隔不过几步的距离。 正厅内,尹天成孤身一人,欧阳菲忽然向后望了一眼,正厅外清河帮却已经将正厅团团围住,此刻,应该是擒贼先擒王,还是走为上策?欧阳菲一时没了心神,只好任由气氛慢慢凝固。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尹天成忽然大笑了起来,那笑声根本不像是他嘴里发出的,而像是弥漫在空气中自然产生的,尖锐无比,似乎他的目的就想要钻透大家的耳朵,欧阳菲忍不住用胳膊去夹自己的耳朵。 长笑罢了,尹天成收起了自己狰狞的面容,转过身背对着他们说:“大小姐的话尹某记下了,还请大小姐转告欧阳堡主,清河帮不会轻举妄动,还请他老人家放心。” “这——嗯——那好,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告辞了。”欧阳菲先是一愣,听到尹天成这样说,便马上张口要走,正厅外的清河帮众听尹天成发了话,虽然心里多少有些愤懑,但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只好知趣得让出了一条路,踏云四将小心翼翼护着欧阳菲往外退去,欧阳菲健步如飞,越走越快,也就片刻的功夫就退出了清河帮分舵,她刚一踏出大门,猛然间觉得呼吸一下子通顺了起来,再也没有比现在更舒服的时候了,她贪婪得猛吸了几口,猛地看向清河帮门上的牌匾。 “这个人——不能留!”欧阳菲说得很小声,连在一旁牵马的踏云四将也未听到。 “各自散了,”姜涛对着还围在正厅外的帮众吩咐道,原本想看尹天成一展身手的帮众们只好悻悻得走开了,这些帮众以前大多是水匪出身,免不了争强好胜,可惜一场好戏就这么没了,大伙儿不免有些沮丧。姜涛一直等他们全部散去,这才转身进了正厅,雷伯叔已经站在尹天成一旁,看见姜涛进来,这才忍不住大声问说:“帮主,踏云堡欺人太甚敢来砸我们的场子,您为何放任他们如此猖狂?”尹天成坐在太师椅上暗暗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见他不做声,雷伯叔有些急了,又往前走了两步问说:“帮主,今日这么多兄弟看着,这要是传扬出去,我们清河帮的脸面要往哪里搁啊?”尹天成依旧没做声,雷伯叔有些气急败坏,刚想再要上前,姜涛忽然伸出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向他摇了摇头,雷伯叔怔了一怔,这才觉得自己有些过火,连忙往后退了下来。 “雷兄,小不忍则乱大谋。帮主行事,一定有他的道理。”姜涛连忙打圆场说。 “我——这——哎!”雷伯叔一连叹了三声气,又想到尹天成性格古怪,若是将火撒到自己身上那可是大事不妙,连忙又说:“伯叔唐突,还请帮主降罪!” 尹天成慢慢停下了手,抬起头看了看他们,说:“你说得没错,帮里的弟兄还要你们安抚,赏些银两犒劳他们,姜涛说得没错,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我们到了关键时刻,我不想节外生枝。”雷伯叔刚想要再说话,尹天成立马抬起一只手来,说:“你们下去吧——告诉兄弟们,最近几日安稳一些,不要惹什么乱子——伯叔,记住我们求的是财,别做亏本的生意。”雷伯叔哑口无言,只好和姜涛一块退了出去。等他们二人走远了,尹天成还是站在原处未动,只听四下安静,他忽然开口说:“三公子,何不出来坐一坐。” 话音刚落,太师椅后的屏风内慢慢走出一个身影,正是陈武玉。陈武玉知道行迹败露,便大大方方得笑着走了出来,向尹天成抱拳行了一礼,说:“尹帮主果然厉害。” 尹天成向一旁的客椅上一扬,说:“请坐——你刚受了伤,气息还有些紊乱,应该在客房好生调理,何必来这里做小孩般的勾当。”说完,自己也坐了下来。 “不是陈某有意做这隔墙的耳朵,只是尹帮主出手相救,陈某本想谢一谢尹帮主,哪知道你这里就像迷宫一样,迷迷糊糊就到这来了。”陈武玉不客气得坐了下来,说,“若是尹帮主不愿,也不会容我在后面站了这么许久了。” “三公子果然思绪敏捷,不过尹某还是要提醒一句,江湖险恶,三公子日后出门可要记得带些随从。”尹天成说。 “说到此事,陈某感激尹帮主救命之恩——”陈武玉坐在客椅上做了一揖,“只不过有件事还请尹帮主赐教。” “想问我为什么要救你?” “正是。” 尹天成沉默了片刻,笑着说:“方才还说三公子思绪过人,怎么这样的道理也想不明白——你死在这里,对我有何好处?” 陈武玉养伤时已然想到尹天成必会这样回答自己,只是他隐约觉得这里面另有隐情,因为暗杀洗剑庄的三少爷不像是尹天成的作风,况且这次出庄本就是奉了陈坤的命令,若是半道死在途中,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来与清河帮脱不了关系,想要嫁祸清河帮的话此计显得太过拙劣了一些。换句话说,即便是尹天成坐视不理,想必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既然尹帮主这样说,陈某在此就谢过尹帮主了——对了,”陈武玉从怀中掏出父亲交给他的信封,走上前递到尹天成面前,他淡淡得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陈武玉,当下接过了信封,没有当下打开信封,只是顺手将他搁置到一旁的桌上,陈武玉心想尹天成果然是财大气粗,万贯银两就随手放置一旁,心下一紧,但也无话可说,只好抱拳说:“这样一来在下就先告辞了。” 尹天成站了起来,说:“不再多住几日?”陈武玉推脱说:“不了,离家已久,家父还在等我的消息,不如早些还家的好。”尹天成也不强留,他这一生也没有强留过谁,寒暄了几句就看着陈武玉走了。等陈武玉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尹天成又将姜涛叫了上来,姜涛一直在旁厅恭候,没多久的功夫就走了进来,说:“帮主有何吩咐?” “找几个人暗中跟着陈武玉,有人要害他。”尹天成说。 姜涛略微有些疑惑,说:“但是——陈武玉的死活似乎与我们并没有什么瓜葛。” “不,”尹天成回身到桌前,拿起了那张信封,拆了开来,“陈武玉不能死。” 姜涛不敢再多问,只好应声退了下去,他火速吩咐了几名手脚极快的弟兄跟着陈武玉,他们一路转到街上找到了陈武玉的身影,此时陈武玉正牵着马,朝着城门的方向离去,脚步软弱无力,看来身上的伤还未痊愈。 确实,陈武玉的伤好得还不完全,走起路来胸口还有些火辣辣得痛,好不容易出了城,可是他还是不想上马,正好天色也正在中午,他索性就牵着马继续往前走。但等他还没出城多久,猛地就听见不远处有一阵阵打斗声,兵器你来我往,听声音打得正在兴头上。陈武玉一下子忘了身上的疼痛,连忙翻身上马,朝打斗处行去。 片刻的功夫,陈武玉纵马来到打斗处,这一看不要紧,眼前十数个白衣男子正与一名剑客缠斗,他们用的功夫极为诡异,陈武玉自认出身武林世家,世上的功夫不说全然通晓,但也大致了解了一个大概,但眼前的白衣男子身形鬼魅,步伐蹊跷,不像是中原的功夫。再看那剑客,陈武玉仔细看了下,那人来去自如,剑法出神,看身形不过也是和自己差不了太多的年纪,在白衣人群中来回穿梭,已然占了上风,他心里猜到了大概,于是就上前了几步仔细看了看,果不其然此人正是万青! 说起来万青这些天实在是过的不怎么顺利,自从他从剑门下来之后一路就被人追着跑,这些白衣人一批接着一批得冲他杀来,让他疲于招架。但万青的脾气也不见得就那么好,但是他身上带着梁文远交托的书信,重任在身,万青只好忍着性子不去主动挑衅。 那些白衣人在他身后穷追不舍,而且越聚越多,就像万青身后有一条吸引河流汇聚的大江,白衣人从原先的三四人慢慢增加到了近二十人,万青原本想直接驾马赶到南京,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要是直接跑到南京的话很有可能白衣人会对百花楼下手,于是万青改道杭州,将路程拖到足够长,直到白衣人的数量不再增加之后他才停下来准备一举歼灭这群碍事的跟屁虫。 万青弯下腰在胯下的枣红马耳边低语了几句,枣红马像是会意一般得点了点头,于是万青猛地一拉缰绳,枣红马双足跃到半空中挥舞了几下,紧接着万青双足在马鞍上轻轻一踏,身子化作一道旋风往后冲去。白衣人们追了他几天几日,见他一直避战,心里还道是万青惧他们人多不敢出手,哪知道万青忽然间向他们攻来,一群人顿时失了主意,纷纷拉住缰绳,群马慌乱作一团,马头左右乱撞,几名白衣人一个不小心便摔了下来。 万青说来就来,这是白衣人们没有想到的,而他的攻速之快更是他们不曾见识过的,眨眼间一阵飓风掠过,那些没被摔下马来的白衣人这时候也一齐被震飞了出去,一时间哀嚎声阵阵。 “诸位陪着我野游数日,不知道是不是能报上个姓名来,也不枉这几日的相伴。”万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白衣人面前,两柄长剑在腰间还在轻微摇晃,似乎是在向他们炫耀。 白衣人们面面相觑,忽然间有一人喊道:“列阵!”话音刚落,白衣人们猛然间从地上跃了起来,众人战成一圈,将万青围在中间。万青冷哼了一声,但却不敢掉以轻心,临阵轻敌乃是兵家大忌,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果不其然,接下来一幕着实让万青吃了一惊,这群白衣人利落得撩起外袍,从腰间抽出一条银光闪闪的软鞭,那软鞭万青再熟悉不过了——七窍钉骨鞭!万青心里一怔,但又仔细一看却发现他们的软鞭和之前的银面人手中的不同,他们手中的软鞭更细,倒刃与倒刃之间的间隔也大得多,但无论万青怎么看,这都是七窍钉骨鞭的改良品,至于为什么要这么改良,也只有交过手才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四章 暗涌(十一) 十数条软鞭像是一阵银雨落下,万青紧握住妖猫剑一步步往后退去,他双眼飞速旋转观察着敌人的破绽,但银鞭数量太多,一时间看了这个忘了那个,让他着实有些头疼。这些银鞭和他方才剑气幻化的蛇群有所不同,一条条都是真真切切的鞭子,吐着尖锐的信子向他游来,既然巧夺不成,万青一手掐起剑诀,一手舞起长剑,他横剑在胸,一手抹过剑锋,猛然间大喝一声,真气涌涌不断得向外涌出,像是有一股强劲的旋风在他脚下肆虐,于此同时,万青眼神凝重,他挥起剑来,速度越来越快,白衣人们看不清他究竟是在舞剑还是在此剑,只觉得脸上有一阵强风吹得睁不开眼睛。 再仔细一看,万青陡然变了样子,方才狂野不羁的神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凶猛的杀气,一张剑网已经慢慢形成,白衣人们仗着人数众多,却没想到现在面对着数十把妖猫剑。妖猫们漂浮在万青周身,将他紧紧保护起来,浮动的妖猫们像极了正在蹲守猎物的猫,一动一停,准备抓到一击毙命的机会。白衣人们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即便是如此强大的剑气也不畏惧,他们咬紧牙关,将自己手上的银鞭已经挥舞到了极致,但在万青面前,光有视死如归的胆气还是不行的。 万青双足一踏,手间妖猫向前一指,似乎正在指挥着千军万马一般,剑气得令一道道向白衣人们冲去,刹那间剑气乱舞,那些虚化的妖猫似乎长着眼睛一样紧咬着自己的猎物,白衣人们瞬间被冲乱了阵型。万青使的这招名叫万剑归一,是莫良庸平生最为得意的剑法之一。这招剑法极为讲究剑客的内力,不仅如此还要要求剑客对于剑气的掌控能够做到收放自如,以万青这个年纪来说,能够有数十柄化剑已经是世间罕见。 万青最后一次看莫良庸使出这招的时候,化剑数量也不过九十九,当时天地震动风云变色,给万青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但即便如此莫良庸始终没能突破百剑,而万青正在壮年,修为也是日益精进,说不定假以时日便能突破莫良庸的修为造诣。 万剑归一,化剑并非实剑,却要比实剑更来得凶猛,气乃无形却能散发,数十柄妖猫剑一齐攻来威力可想而知,白衣人们支撑了不过片刻的功夫已经各个哀嚎倒地,有的口吐鲜血,有的一手握住另一手的虎口,但也挡不住虎口的鲜血流淌出来。 “收!”万青一声怒吼,化剑纷纷化作一股烟云冲着妖猫剑飞去。 万青提着剑走到他们面前,说:“你们是白莲教的人?” 白衣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只有几个还在不住得呻吟。 “快说,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万青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凶狠,四周一股寒意陡然升起,可是白衣人们依旧是一言不发,似乎还陷在剑阵之中。万青看他们无人答话,几步踏上前去,用剑指着一名白衣人,又问:“说还是不说?” “——要杀就杀。”那名白衣人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捂着胸口依然不肯示弱。 万青剑法超绝,但说到底还是心存慈悲,更不会严刑逼供那一套,从心底说他原本就不想杀人,他仗剑江湖,手上的人命却少之又少,除非是那些大奸大恶的凶徒,不然的话万青多多少少会放敌人一马。现在也是如此,万青既不愿意用肮脏的手段逼迫,又不想丢了这条送上门的线索,一时两难之间却猛然间听到身后有人说道:“白莲教众从不向敌人低头,要么成功,要么死。他们既然如此,必是白莲教无疑了。” 万青迅速回头看去,眼瞧着陈武玉一瘸一拐得走了过来,身后还牵着一匹马。万青先是诧异,没想道陈武玉居然出了庄,但看他那副颓样又觉得十分好笑,打趣说:“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三公子。” “得了吧,”陈武玉没几步路就走到了万青一旁,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白衣人,说,“你也别问了,他们是不会说的。” “你怎么知道。”万青自然是对这位富家公子有些怀疑。 “你看,他们一个个闭口不言,紧咬着牙关,是因为在牙根处藏了毒药,所以一言不发,只要你敢用强他们能够第一时间咬破藏有毒药的蜡丸。”陈武玉蹲了下来,猛然间一指打在面前的白衣人脸颊上,只听见一声牙齿蹦碎的声音,那白衣人还来不及嚎叫陈武玉又一掌打在那人的胸口,白衣人立即“哇”得一声吐了一口鲜血,鲜血中掺着两粒碎牙,陈武玉嫌弃得撇了撇嘴,从不远处捡起一根树枝在这滩鲜血中挑拨了几下,说:“你看。” 万青凑上去一看,果然有一粒被染了通红的蜡丸。这时候他对陈武玉倒是有了几分敬佩,看他的眼神都变了。陈武玉也不管那人如何捧着面颊打滚,自顾自得问:“说,唐门那群杂种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不仅是白衣人们一脸惊恐,连万青都有些吃惊,马上问说:“你怎么知道?”陈武玉没好气得说:“我这一身伤就拜那群狗贼所赐——我们二人先后被追杀,天下应该没那么巧的事情吧?” “那也未免牵强了一点。”万青说。 “话是这样说,可我就是不懂谁会追杀洗剑庄的三少爷。尹天成在洗剑庄一闹闹得全天下人都以为洗剑庄与清河帮势不两立,若是我在去清河帮的路上被杀,那最逃脱不了罪名的便是清河帮了,届时洗剑庄和清河帮火并必然两败俱伤——到底谁能捞到好处?”陈武玉说。 “你是说——踏云堡?” “我不知道,起初我以为一定是踏云堡从中作祟,但那日尹天成将我救下后,我曾偷听到他与欧阳菲的谈话,听起来他们不像是一路人。”陈武玉眉头紧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卷 第四章 暗涌(十二) 陈武玉慢慢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想不透的疑容,他正准备往下推测,猛然间万青拽住了他的一只胳膊,另一手挥舞起长剑,陈武玉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这听见身后连续发出一阵“砰砰砰”的炸裂声,随后,陈武玉觉得脑门后面扬起一阵飞沙,万青拽着他一路往后躲闪,慌乱中陈武玉稳住了自己的脚步趁机回头看了一眼,这才看到身后有一个披发的银面人像一只雄鹰一样从天而降,他身边环绕着一圈一圈的飞沙流石,从他的脚跟环绕到他上身,就看他两手不知道如何动了几下,那些飞沙流石就像弓箭一样飞射而来,就这么瞬间的功夫,白衣人们来不及哀嚎就已经毙命,流石将他们的肉成打成了碎块,一股扑鼻的血腥味随着血滩延展开来,血泊之中尽是五脏六腑,一颗不知道哪里来的眼珠正在血泊中打滚。 陈武玉受不了眼前的刺激,连忙用手捂住嘴巴,还好这时万青停了下来,“哇”得一声陈武玉就跪在地上吐了出来,好在他胃里没什么食,尽吐了一些胃水,他赶紧擦了擦嘴,再抬头看万青的时候见他神色极是凝重,两股眉毛好像要拧到一块儿,妖猫剑在他手上已经开始颤抖,不知道是畏惧还是愤怒。 “哈哈哈哈!——小娃娃,老夫来陪你玩玩儿!”银面人飘然落地,但飞沙还在他身边飞舞,像是一道不透风的屏障。 “我还以为你跑出中原了。”听这声音,万青就知道这是那日在五毒教出现的银面人,此人的修为深不可测,就连万青也摸不出他的底来,至少在轻功上万青还差了他一截。那日追丢之后万青苦思了很久,怎么也想不出江湖上还有谁有这样的功夫,思来想去,也只有四大高手有这样的功夫了,但细细一推时间却又对不上,不过江湖之大藏龙卧虎,就如同少林方丈闻远神僧、武当清虚真人等等,他们虽然位列四大高手之外,但修为高深莫测,丝毫不弱四大高手下风。 “小娃娃,那日老夫有事缠身才先走一步,不然定要好好同你耍耍。”银面虽然一头灰发,但言语中不自觉带着一分真气,对万青来说不过是声音响了点,但陈武玉在一旁有些受不了,他每说一句话就像再给他催吐一样,五脏六腑不住得翻腾,难受至极。 “既然你这么有把握,不如报上姓名来,何必戴个什么鬼面具遮遮掩掩。” “那可不行——小娃娃,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激将法不管用。”银面人笑了起来。万青不屑得冷哼了一声,说:“既然你知道,在下就不妨直说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唐严泉又想做什么,为什么要打着白莲教的旗号在中原兴风作浪?” “啧——小娃娃问题真多,这么多废话——罢了,老夫还当你是个俊才,哪知道你婆婆妈妈的,打还是不打?” “打又如何,不打又如何?” “哈哈哈哈——小娃娃,其他的老夫不便告诉你,但有一事老夫不妨和你直说,今天老夫要取你的两把剑,你若是识相的话就交出来,再回去练个十年八年的找我报仇,要杀了你倒还真有些可惜。” “真是猖狂——”万青的话说得波澜不惊,但心里却是有一块重石压了下来,原来是为了九兵!这一下他的思绪又扩展了开来,这样看的话这伙白莲教的人应该和眼前的银面人是一伙人,追了他几天原来就是为了自己身上的两把剑,银面人看他们落败这才出手灭口。这样一想万青不由得紧张了起来,看来梁文远的顾虑不是没有来由的,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下一个又会是谁?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书信,看来已经晚了,说不定这些人已经开始对九兵下手。 想到这里,万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速战速决!只有尽快解决当下的问题才能将书信发出,虽然九兵众人修为高深,但敌人在暗处免不了有暗算的被逼行径,再加上唐严泉似乎将唐门也牵扯了进来,若是有唐门的暗杀之术相助,九兵可谓岌岌可危。 “你走到远处去。”万青轻声对陈武玉说,陈武玉已经认识到这场即将爆发的大战有多危险,十分听话得往远处跑去,他走得不算太远,刚好能看清万青与银面人遥遥相对。 这场大战由万青先手展开,他手握妖猫径直朝银面人冲去,银面人卷掌一翻,飞沙与刚才如同一辙得向他射去,“当当当”万青不紧不慢舞剑挡下飞沙,长剑舞成一道严丝合缝的圆圈将飞沙击成了粉末。银面人随即双手往外一抡,两块巨石听话得从地上飞了起来,直冲万青飞去。 但巨石没有作用,只见几道宏光闪过,巨石已经被万青削成了棱角分明的石块,万青飞起三脚将石块击了回去,银面人猛地往上一跃,巨石击了个空在地上砸出了几个深坑,万青抬头一看银面人双掌翻飞正朝他攻来,他站稳脚跟,左手紧掐剑诀,右手将妖猫从背后到身前抡了一个圈,最后他将妖猫剑尖冲上,左手飞快地从剑尾抹到剑锋,一股剑气如同洪水猛兽一般涌出,他朝银面人猛然刺出这剑,忽然间数十柄化剑凭空从他脚底飞出,一时间群剑乱舞直冲云霄。 银面人却没有慌张,似乎在看万青运功时他就已经料到他会使出什么招式,于是他双掌诡异得往外一拉,像是两只翅膀一样,人居然就停在了半空之中,地上的碎石先是不住得颤抖,然后齐刷刷朝他身前飞去,就片刻的功夫一个由碎石组成的庞然大物已经形成——一颗翻滚的石球! 陈武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仅是万青的修为,更多还是那银面人的功夫,实在让他大吃一惊,这样的功力不知道比起父亲陈坤来又如何呢?但等不及他胡乱猜想,万青和银面人已然交锋。“嘭!”的一声巨响过后,一股浓厚的沙尘遮住了陈武玉的视线,他不敢上前,只好在远处焦急得等着沙尘散去。 沙尘过去了,接下来的这一幕更是让陈武玉惊掉了下巴:银面人不知用了什么功夫,只见他身背后有着六只石头组成的手,正拳掌相接得和万青交手,宛若一尊六臂修罗!而万青也不甘示弱,他的身子已经消失在陈武玉的视线中,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剑影组成的一个银球,银球忽大忽小漂浮不定,承受着石手一下又一下的攻击。 两人这样缠斗了数久也未分出胜负,银面人越战越是兴奋,攻势越来越凶猛,万青越打越觉得有一些诡怪:自己的招式似乎已经被对方摸得很清楚,招式未发,对方已然有应对之策,这样的交锋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你究竟是谁?”万青忍不住在心底猜测,现在的战况对他来说丝毫不占上风,在陈武玉看来这二人是平分秋色谁也没占便宜,但万青很明白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在被对手化解压制,似乎对方十分习惯他的剑法,“怎么可能,这世上深知我剑法的人除了师傅就没有别人了——”他一边招架一边想道。 “怎么可能,就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也不可能猜透敌人的心思,再者来说我从一开始使的都是师傅亲传的高深剑法,别说外人了,就算是华山弟子也不可能知道,这些高深的华山剑法除了师傅亲传以外只有华山历任掌门才能修习,难道华山剑法以遭外传?”万青想道。 “不对,这些剑法之所以被严格看管并非只是为了保密,更重要的是要学习这样的剑法需要武者自身修为炉火纯青,不然的话只会走火入魔,最后经脉自断而死。此人难道是华山派高等弃徒也不对,华山派以剑术为主,这人的功夫更着重在拳掌,怎么看也不像有华山派的底子——” “小娃娃,莫老头没教你临阵走神乃是兵家大忌吗!”银面人狂吼一声,随即六只石手一齐攻上,万青猛然一惊,连忙横剑在前,六只石手硬生生挤在银球上,银球扭曲着自己的身子变成了一个怪异的椭圆,紧接着六只石手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只巨大无比的拳头朝万青攻去。 “轰!——” 万青已经退出几丈外,方才如果不是他及时收力往后避退,可能这时候已经口吐鲜血了,化剑残影绕着他的身子飞舞,但他却跟石像一样定在那里,嘴巴喃喃得蠕动着,银面人没有继续攻击,只是饶有兴致得看着他。 “莫老头——莫老头——”万青自言自语着,就这三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劈在他的脑门上,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是在哪里,但无论如何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两人凭空对峙了片刻,万青忽然嘴角一扬,银面人依旧伫立在那,看着万青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乐着说:“看你还有什么招式。” “那你要看仔细了!”话音刚落,万青一足踏前,接着右手轻舞剑花,化剑随即消散无踪,剑花越来越快,银面人像是看着马戏一般,甚至抱起胳膊来观赏,他面具后面的眼睛眨了一下,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慢慢察觉有些异样:万青的双手是下垂着的,可是妖猫剑却依然在舞动。 “这是什么剑法?”银面人想道。 接着,万青双手往外一扬,妖猫剑一分为三,再由三到六,组成了一道漂浮的折扇,再看万青自己,他的身形恍然一闪,一时间有了三个万青。三个万青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异样来。这是万青自创的剑法——十三路镜花水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