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下有美人》 正文 第一章 那夜月凉如错 夜色幽凉,残月半。 凛冬,幽寒,乌云密布。 天色黝黑,已经是入夜时分。街上因为宵禁,也早已没有了行人。 酒肆,房间,客人。 普普通通的酒肆,普普通通的房间,不是那么普通的客人。 他被叫做是妙公子,一个的确很妙的公子,一个至少那些勾栏里的姐儿们都会感觉到很妙的公子。 入了夜,他也便该开始弹起了琴。 这是一个普通的酒肆,很普通,普通得简直不像是一家该伫立在武都里的酒肆。 零落的摆设,零落的客人,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暮气沉沉。 不过对于这些,徐攸却并不甚在乎。因为他住进了这家酒肆,本也就并未花费一分一毫。虽然他并不缺这一分一毫,但是若是能够省下,也是极好的事。 所以,他省下了这一分一毫,用琴抵,琴曲,绝顶的琴曲。 妙公子之所欲能够被称作是妙公子,总也是有些缘由的。 至少,便在这武都之内,便就没有几个人,能够在这古琴一艺上比得过他。 虽然他很年轻,比大多数琴师都年轻。 但是,在听了他的琴曲以后,却总也是没有什么人能挑出什么不是。 所以,他有名,很有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名。 就在前些日子,朝上的那金口御言便曾提起过,要他在明年春闱起时,为那天下考生奏鸣。 这是荣耀,一等一的荣耀。 所以,他有名,比大多数本该有名的人还要有名。 有了名气就代表着有了麻烦,所以,就在现在,他便遇到了麻烦。 “那么,你是来杀我?” 他看着眼前这个遮挡住了面目的杀手,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无奈。 是的,他招惹了麻烦。 而且,他招惹的还是许多人避之不及的麻烦。 这个麻烦叫做蝶彩衣,那个一艘画舫可抵一城的蝶彩衣。 也许,在其他人眼中,这意味着艳遇,意味着可遇而不可求。但是在他的眼中,这的的确确就是个麻烦。 麻烦到,现在杀手已经找到了他的面前。 “是啊,我来杀你。” 这是个女人。 这是徐攸的第一反应。 一个娇滴滴的女人。 这是他接下来的第二个反应。 有些时候,女人总是会有些特权。 就比如,就在刚刚,徐攸本还不愿去理这个杀手。但是现在,他突然想和这个杀手聊聊天,深入地聊聊天。 杀手是一个很奇怪的职业,他们不像刺客,手段没有那么凌厉。也不像是打手,手段没有那么粗鲁。 他们便仅仅是个杀手,一个因为报酬而想要了你的性命的杀手。 没有人在遇到杀手以后还能心平气和,除非这个杀手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威胁。 所以,徐攸说。 “只可惜,你却杀不了我。” “为什么?” “因为没有女人能够杀得了我。” 女人听到了这里,不禁噗嗤地一下笑出了声来。 她俏手轻点了点面前的矮几,娇笑道。 “你倒还真是不谦虚。” “因为本就没有什么需要谦虚的。” “我杀不了你?” “你杀不了我。” “可是,” 女人在面罩下,轻舔了舔嘴唇。 “我现在,就是想杀了你呢。” 她说她想杀了他。 所以,电光火石间,她便刺出了一柄匕首,一柄藏在了指间的匕首,一柄带着寒光的匕首,一柄能杀人的匕首。 目标明确,径直地便就刺向了徐攸的面门。 匕首的寒光凛冽,房间内仿佛立刻就要血溅三尺。 但是,他与她之间并没有三尺之地,所以自然也就并没有血溅三尺。匕首止了住,就停在了徐攸的眉前,一滴血珠从他的眉间滴落了下来。 女人皱了皱眉,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奇怪地问道。 “你为什么不躲?” “我为什么要躲?” “因为我要杀你。” “我说过,你杀不了我。”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女人,是女人就总会有一些缺点,就比如你的缺点就是我。” “可是我是个杀手,杀手不该有那么明显的缺点。” “所以,你还是要杀我。” “是的,我还是要杀你。” 女人对着徐攸笑了,便是隔着面罩,也能看得出她的笑意。可以看出,她的心情很好。 也许就是因为她的心情很好,所以那柄本还止住的匕首被她猛地刺了下去。 快,准,狠。 一缕幽光,将整个月色显衬的都有些清冷了起来。 只可惜,在这样的一柄匕首下,他到底还是没有死。 因为他伸手握住了女人的手腕,便仿佛是握住了情人的手一般。 他说:“你看,你还是杀不了我。” 她说:“是的,我杀不了你。” 有些人情话暧昧,有些人情话直接,有些人情话,有些人情话委婉。 但是他与她的情话就是,你要杀我,你杀不了我。 徐攸右手轻轻一拽,将眼前的杀手带到了自己的怀抱之中,轻捻起了她遮挡着脸庞的丝纱,轻笑道。 “你看,我抓住你了。” 女子也笑了,面罩下的她俏脸微红,但是眼中却并没有什么羞意。她便那样直勾勾地看着他,点了点头道。 “是啊,很久以前,你就抓住了我。” 也许书生天生就是多情种子,徐攸刚到了武都,便就钻进了勾栏。他的琴艺举世无双,自然便吸引了无数清倌人的眼球。 所以佳人才子,天雷地火,本也是应当的。 他是天雷,那么她便是地火。 一束被天雷勾出来的地火。 “只是看你那么熟练,想来之前应当也是抓住过不少的人呢。” 她本就是个极适合抱在怀中的女子,身材娇小,脊背微微弓起,翘唇微张,便好似是一只慵懒的猫儿一般,总也是离不开主人的怀抱。 此刻,她便在他的怀中轻轻地拱着,语气娇憨,让徐攸然不自禁地便就哈哈大笑出声来。 “是的,我本就是花丛中的一只好手。抓人,自然是熟练至极的。怎么现在,后悔了么?” 他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脸上满是宠溺。 只是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突然有些悸动。 曾经,他好像也这样刮过别人的鼻子,只是那人是谁,他忘了。 所以忘了也便就忘了,他只是深情地看着那个窝在他的怀中,还在一脸不依的娇俏子,一脸的柔情。 “但是现在,我只会抓住你。” 他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却换朝颦夕改 孤男寡女,笙箫夜里,总也是会发生一些本该发生的事。 一些天经地义的事。 此刻,她便躺在他的怀中,随着外面越发昏暗的月光,呼吸变得越发粗重了起来。她轻轻地抱住了他,便恍若是一条美人蛇一般,环在了他的身侧。 她婀娜,她妩媚,她轻咬着他的耳根,就像是四爪鱼一般抱住了他。她褪下了自己的衣服,便好似是褪下了伪装一般。娇笑,轻喘,在他的耳边呼气。 现在的她,就如同是一只发情了的猫儿一般,一条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的猫。 女人已经如此主动,似乎男人也便就不必再在乎些什么了。 毕竟相比于女人,男人似乎更管不住自己的那物什。 所以她娇笑着,扭动着,似乎只要等男人一个信号,那么,在所难免。 只是,她到底还是失算了。 那个男人,他竟只是瞧着她笑,眼中竟是连一丝旖旎都没有。 他就似乎是在看一个笑话,一个让人忍不住捧腹的天大的笑话。 那眼神戏谑,让女人忍不住有些愕然了起来。 “莫非,你是个太监?”,她问。 “不是。” “若不是太监的话,看见我如此总该会有个反应。” “你看,我不是在笑吗?” 确实,他的确是在笑。虽然嘴角并未翘起,虽然笑声并未传出。但是他的脸,他的眼,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都表示,他在笑,并且笑的很肆意。 “难道一个男人看到了一个女人如此,他应该是坐在那里笑吗?” 女人轻抚着他的脸庞,随后猛地推开,恶狠狠地问道。 是该笑吗? 男人听了女人的话,似乎有些愕然。 他仔细地盯着女人的眼睛,直到看到那个女人脸蛋忍不住再次变得通红了起来。 他才说,“一个男人,若是能够看到一个女人能心甘情愿地为你宽衣解带,他总是该笑的。” 洛阳城作为新都,总也是不会差其他地方太多的。 毕竟这是天子脚下,是政治的中心,是一朝的尊严所在。 所以,便伴随这那女皇帝的入主,很多势力便也就扎根了进来。 比如商人,比如士子,比如杀手。 杀手是个技术活,既要完成主人的要求,又要不留痕迹。能做到这样的人不少,但也不多。 所以仅洛阳一地,出名的杀手便就只有四个。 四个号称从未失手过的杀手。 女人知道,他是在戏弄她。 她从未想到,她都做到了这一步,这个男人竟是还在戏弄他。 所以当她慢慢地穿上了那刚刚才褪下来的衣服时,脸上还带着些许委屈。 “难道我不美吗?” 女人转头问道。语音哀怨,便好似是一个被抛弃了的深闺怨女。普通人听了只会心生怜惜。 只可惜,她碰到的这个人并不是普通人,他更不会心声怜惜。他只是看着她,眼中的笑意丝毫未减。 他说, “你自然是美的,只是我若是想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那我便只能选择做个‘太监’,一个见不得美色的太监”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不知何时,她的声音已经换成另一个音色,她的身形也换成了另一个身形,便是脸也同时换成了另一张脸,一张与之前完全不同的脸。 “洛阳的杀手不少,但是真正出彩的却没有几个。铁观音算一个,吴道子算一个,红袖刀算一个,而你千面狐自然也是算一个的。”徐攸说着话,不禁微微摇头,继续道。 “只是可惜,你来之前还是没有做好功课。” “你只当我和她是露水姻缘,食髓知味。却猜不到我与她只是初识,那一夜也只是逢场作戏。你如此这般,莫非是瞧我好看,要赶着投怀送抱?” 男人看着眼前的娇俏人儿,眼中闪过一丝调笑。 “怎么,你这狐儿,也到了发春的季节?” 狐狸自然也是会发春的。 听了男人的话,女人也忍不住开始笑了起来。她轻抚着自己的脸颊,回头对着徐攸做了个魅惑的表情,娇笑道。 “毕竟我是狐狸精,狐狸精就该做些狐狸精该做的事。” “咱们爱做的事儿。” 洛阳有四大杀手,四个号称是从未失手过的杀手。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作为杀手,自然也应该是有失手的那一刻。所以,这才显得这四个杀手的难能可贵,也才能显示出来她们的价值。 所谓千面狐,自然当是千人千面,总也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是什么,也没有知道她做杀手的目的是什么。人们知道的便只有她是个女人,一个绝顶聪明的女人,一个从不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的女人。 她接过的任务从来不会失败,只是因为她从来不接有可能会失败的任务,从来不会。 只是今天,她似乎就要破例了。 徐攸伸手轻轻按住了那些随着女人的起身莫名有些颤动的琴弦,认真地回答道。 “这倒是巧了,我也觉得,我的确是该做些什么。” “什么?” “比如,把你送入衙门,如何?” 一个杀手若是入了衙门,尤其还是个天生尤物的杀手,那么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千面狐似有些委屈地看了徐攸一眼,眼中竟是泛起了些许泪光。 “徐郎怎的如此无情,咱们怎么也算得上是有了些肌肤之亲了罢,你怎就如此狠得下心来。” “我总要知道到底是谁想要我死。” “要我告诉你吗?” “你会告诉我吗?” “也许吧。” 她浅笑了一声,脸上竟是连一丝一毫的紧张都没有。 她扭动着腰,也不管琴后的徐攸到底有多么惊愕。她只是轻轻地打开了门,扭头道。 “我若是你,现在便该从这屋子里走了出来。毕竟,那柄刀总是不会像我这样温柔。” 洛阳有四大杀手,其中有三个是女人,绝顶美貌的女人。便好似刚刚的千面狐,虽然面容不显,但瞧其音容笑貌,也能看出蹊跷。而即将出现的这个,虽是魅惑不再,但是那般容貌却并不比其他两个逊色。 她被称做红袖刀,“细雨出红袖,冷夜命难收”的红袖刀。 他打开了窗户,看着窗外面那个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女人,徐杨秀不禁失声开始笑了起来。他已经记不得是今日第几次摇头了。 “却是不想,今日,我倒是有些面子。四大杀手中的两人竟是因我我而联手,徐某倒是有些不胜荣幸了。” 他面上轻浮,但是心中的那根弦却早已绷紧了起来。因为她说的对,她不是她,所以她的手段自然也不会像刚刚那只小狐狸一般温柔。 他不想丢掉脑袋,所以,他只能严肃。 她走的越近,脚步便越疾,走到最后,双脚竟好似是驾马狂奔一般。只是那步伐轻盈,竟是带不起一丝尘土。 “放心,我的刀很快。” 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快到便是你死了也不会感到痛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下一盘美人如棋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柄刀,刀锋凛冽,绛红色的刀背上便如同晕上了一抹如同薄纱般的月色一般。这是一柄冷艳的刀,也是一柄杀人的刀。 看着这样的一柄刀,徐攸的脸上再也没有了调侃的意思。 他虽然对于刀法一窍不通,但是有些东西用肉眼就可以轻松判断。 此刻的她,蓄势而来,奔走而发。便好似沙场武将般横刀立马,这猛烈的一刀竟好似要直接撕破苍穹一般。 刀势惨烈,十死无生。徐攸自恃在此刀之下无法全身而退,所以他退却,退的很干脆,很利落。便在他双手拍向膝间的古琴的那一瞬间,他便就一顺势躲开了这猛烈的一刀。 不过很明显,他却是没有逃走的意思。因为便在他退去的那一刻,他的手指猛地在那琴弦上急速扫过,一道巨大的音刃便就顺着他指向的方向,径直向着她的空挡斩了过去。 沙场的刀法首重势,再重形。所以,沙场的刀往往是破绽百出的刀。因为越是注重技巧,在沙场上死的便越快。她的刀是沙场的刀,所以徐攸自信这道音刃并不会无功而返。 便随着那音刃斩出,风,似乎也变得零落了起来。 无形的锋芒吹乱了她额头上散落的碎发。 只可惜,他到底还是失策了。 因为便在那音刃斩向她的那一瞬间,这柄杀人刀竟是在瞬间在她的掌间化作了绕指柔。这刀只是在她的手腕间轻轻地那么一转,便又回到了她掌控之中。 拔刀,即斩。 空中的音刃自然也是随着那柄刀的斩击而消逝无迹,不过她却好似再也没有了出手的意思。反而是轻轻的收了刀势,倒握着双刀,便好似是在等着他调整气息一般。 “你似乎并不想杀我。” 见着她如此,徐攸有些诧异的问道。 “你刚才若是想杀我,就在你变势的那一刻,那一刀分明可以继续向着我的头颅斩去。但是你却收了手,所以由此可见,你似乎并不想我死。” “悴颜难掩泪,细雪照红袖。” 不管她之前叫做什么名字,便在她拿起这柄刀的那一刻起,她便只有一个名字,叫做红袖。 此刻,红袖便站在徐杨秀的身前,眼神莫名有些平静。 只是徐杨秀却丝毫没有一丝放松警惕的意思。相反,他的眉头反倒是比之前皱得更紧了一些。 因为眼前的人张开了嘴。 她说:“杀手自然是要杀人。” “只是你比较有趣,有趣的人自然值得多活一会儿。” “毕竟,在这世上,能让我感觉到有趣的人已经不多了。” 起风了,难得的一只枯叶也坚持不住,被那吹过的狂风从树上吹了下来。 飘飘荡荡,徐缓无依。 也便在这片叶子飘过徐杨秀的眼前的时候,那柄刀便已然好似早已按捺不住了一般,径直向着他斩了过去。 这柄刀,温柔而又肃杀,凄厉而又优雅。 看着这个女人的刀,徐攸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精芒。 她的刀,变了。 此刻,她执着刀,便好似浮萍一般。 飘荡,无依。 也对,红袖的刀,本也就该是温柔的刀。 所以,她温柔。 温柔的斩,温柔的拦 只可惜,再温柔的刀也是杀人的刀。 所以,她的刀杀人。 也便在徐攸再次躲避的那一瞬间,她手中的那柄刀竟是好像灵蛇一般直接消失了踪迹,待得徐杨秀发现的时候,这柄刀已然径直指向了他的后心,她的人也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一时间他竟是竟是阻无可阻,拦无可拦。 此刻的这个女人,便如同是游荡于花丛间的黄蜂儿一般。平时虽是不见威胁,但便在你松懈的那一刻,她便会显露出自己的尾针,狠狠地击向你的要害。 徐杨秀看着这柄刀,眼神也变得清冷了起来。他知道,他若是有一丝怠慢,他便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他心中仅有的那一丝犹豫也被他硬生生的掐灭。便在那刀刺下得那一刻,他一扫琴弦,一面巨大的音障挡在两人的中间。 这一刀,轨迹虽险,但是力道不足,显然是打不碎那音障的。 不过显然,这一刀她本就不是奔着杀敌去的。便随着徐杨秀的一声闷哼,一口鲜血便从他的口中吐了出来。 却是没有想到,刚刚那短暂的出手,他竟还是吃了亏。 美人当如棋,横栏纵挡之内,纵横间,妙手迭出,峰回路转。 此一刀,当可称之为妙招了。 他瞧着那刀,眼中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轻声笑道。 “红袖刀,果真不愧是红袖刀” “而这温柔的一刀,果然也是温柔。只不过,温柔中带着一线杀机,柔情中带着一抹狰狞。转眼间,便就让人中了招,禁不住的中了招。这样的刀,果然是好刀,总也不会失手的好刀” 温柔的刀,自然就该温柔的斩。 温柔的斩,自然便要温柔的拦。 从一开始,他就错了,错的彻底,错的让自己付出了代价。 所以,那个女人便就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看着他猛的咳出了一口脓血,轻声念道道。 “这本也不是我的能耐” “什么样的刀,饮什么样的血。” “负心薄幸的刀,饮的自也就是负心薄幸的血。” 徐攸从没想过她会解释,更没有想过她竟会给出这样一个让人有些莫名的答案。 “我?负心薄幸?” 徐攸的脸上满是莫名,他年少成名,虽其中多有坎坷,但是却也并未招惹过什么莫名的感情债。 所谓负心薄幸,又从何言起。 他有心向眼前的这个姑娘解释,但是望着那柄又斩向了他的刀,不知为何,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了。 ‘也罢,这本也不是什么值得解释的。’ 他叹了一声,手指连弹,又是几道音刃击出。 ‘且先保住了性命再说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大不过红颜我斩 总也是,相思难断酒难换,忘了谈笑错,却道相思斩。 “这柄剑,叫做相思斩。” 望着那柄径直斩过来的刀,徐攸微微叹了一声。他无视了那个女人冷的好似有些淡漠的眼神,手掌轻轻地在琴箱上一拍,一道流光闪过,挡住了那势在必得的一刀。 原来,这个一向以琴声著称的妙公子,竟还是个剑客。 并且还是个剑术如此高超的剑客。 剑,带着流光,闪着异彩,只是几个曲折间,便就斩断了那柄刀的去路。 毫无疑问,这是一柄好剑,一柄可以杀人的好剑。 红袖望着这柄剑,神情好似更冷了几分。 她嘴角在往上扯,好似在笑,又好似是在讥讽,讥讽面前人的不自量力。 她说, “我本还在想你身上的威胁何在,却没想到,原来你竟然是柄剑,一柄这么好的剑。” “只可惜,你终究还是要死的。” 镜里照红袖,霜颜妆未改,流年几许白了头,婆娑舞红楼。 刀叫做红袖,刀法叫做流年,而这一招便叫做红楼。 流年易逝,岁月几堪。 红楼遗梦难再续,又几个风流。 一柄刀,一个故事。一任杀手,一些手段。 也许之前的暴烈是错的,之后的温柔也是错的。 真正剩下的,也便只是无尽的迷惘和不堪。 红楼,对付的本就只是有情人。 因为只有有情人,才会记得起,那一夜的红楼模样。 也只有有情人,才会由这红楼想起过去的不堪。 这是迷幻的一刀,也是虚无的一刀。因为她斩的本就不是人,而是情。 人有三千段,情字最逼真。 这专门瞄准情字的一刀,才是这世界上最为难躲的一刀。 只可惜,她遇到了相思斩,便仿佛是遇到了命中的克星。 毕竟相思也斩了,情愫又能剩下几多? 也便在他忘记了她的那一刻起,他便早已不是他了。 徐攸拿起了酒壶,遥望着那柄正在和他的剑缠斗着的刀,眼神迷茫,不知为何,心中好似又开始悸动了起来。 他好似记起了什么,又好似忘记了些什么。 剑,也随着他的心绪变得有些哀伤了起来。 他大口大口的喝酒,好似只有酒精才能够麻痹他的痛楚。 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内心上的。 本是个有情人,却招惹了无情果。 也便在他来到了这座都城以后,他便开始痛,身体,内心,无处不痛。 “此一剑,叫做红颜我斩。” 他在低声喃喃,剑也在低声喃喃。 剑是相思斩,招是断红颜。 剑锋几抹相思泪,断了红颜赘。 她的刀斩的是情,他的剑断的是果。 有些东西,斩了,也便断了。 断了,自也就是断了,便再也接不回来了。 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雪来。 自古春雪最寒人。 这雪染的夜色此刻便如同是水墨大师手中的作品一般,凋零,凄艳,美不胜收。只可惜就算是这样艳美的夜色也挡不住那柄剑的杀意。毕竟再美的夜也是杀人的夜,再华丽的雪也只是杀人的雪。 所以,他杀人。 便在那刀剑相碰的那一刻,红袖猛地被那柄剑上的气力狠狠的抽了出去。她不知踏碎了多少房檐才稳住了身形。她看着下面那个气质已然完全不同的徐攸,眼中满是凝重。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剑会突然变得如此凌厉。 她现在唯一要知道的就是,她好似已经应付不了他了。 其实这也便就够了。 也许,她本也就知道。 这柄刀,不该是她这样用的。 无论是前面的爆裂,还是之后的温柔,甚至包括那最后的虚无,其实都是错的。 她挑动了他藏起来情丝,却也悄悄地,挑动了他的杀意。 杀人,本就不需要什么借口。 他说,我想杀你。 所以,他的剑便就狠狠地刺了下来。 毫无保留,竭尽全力。 红颜我斩斩红颜,斩的,自也就是红颜。 那剑光闪过,便好似流星一般璀璨。 持剑,当立断。 一柄明月剑,唱出了美人曲。 明明是剑飞过,却好似是美人长悲月长喑,断了相思念。 刀与剑相交,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场面。发出的,也仅仅是金铁交鸣的声音。 剑没有问题,剑招也没有问题,只是用剑的人出了问题。他宛若疯狂,一剑接着一剑地刺出。 让那个女人没有歇息的余力,也没有再出手的心情。 此刻的徐攸,紧抿着嘴,心中却不知为何,突然开始想起了往事。他知道,他的确是忘记了些什么。 也就在他出了那扇门以后,他就知道,他肯定是忘记了些什么。 可是,不知为何,他总也是想不起来了。 他不想杀人,可是那情丝引动的烦躁感,却让他不住的出剑,收剑。出剑,收剑。 也正是因为这种烦闷,让他斩出的剑却是没有什么套路,只是单纯的锐利,锋芒。 所以那柄刀,挡的自然也就是轻松了些许。 只是,如此挡着却也不是个办法。 守久必失的道理她也懂,所以,她已经准备着退却了。 对于杀手来说,退,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做不出来的决定。 所以,她退了。 便随着他猛地一剑斩出,她便顺着那股大力,跃到了屋顶。几个起跃间便就失却了踪影。 见得那个女人离去,他也无心去追,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柄绕在自己身周的剑,惨笑一声,倒在了地上。 与行剑不同,定剑最耗心力。 他本也就有些暗疾,再加上接连不断的消耗,他的心神早已有些油尽灯枯。 之前本早已是极限,只是因为一口气提着,他才不至于倒下。现在这口气散了,人自然也便有些撑之不住。 还好,他的身后有着一只手撑住了他,才让他没能真正的软倒在地。 “错错错,谈笑错。世人皆道相思苦,却还道是情难阻。总也想不到,这遗忘反倒成了对你最大的残忍。” “只不过,有些时候,还是忘了好。” “毕竟有些事忘了,对你来说,才是最大的慈悲。” 红颜我斩斩不断,梦里笑,俏红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美人与酒 天气阴寒。 天边的雪,下得越发的大了起来。 徐攸斜倚在床边,望着窗外日渐稀少的行人,随口问道。 “昨日,那个悄悄用气息锁定住我的,便就是你吧。” “怎么,似你这般冷心之人,竟也会出手相助。莫非她是你的什么人吗” 不得不说,这个站在一旁的妇人的确是个美人,貌似桃花,腰似杨柳。便是面露嗔色亦像是撒娇调笑一般,如此美人自然是个大美人。 此刻,她便正看着徐攸,冷哼了一声,恨恨道。 “昨日若非我拦着你,怕是这就要是祸事一桩了。” 她伸出手来,素手狠狠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继续道。 “洛阳杀手无数,却偏偏这四个人号称从不失手,难道你便一丝端倪都看不出吗?” 徐攸听了这话,摇了摇头,道。 “这倒的确有些奇怪,他们毕竟也是人,是人就有缺点,有缺点就要犯错。杀手也要犯错,所以能够从不失手,想来也应当是有什么其他的手段吧。” 所谓的手段,当然并非只是杀人。 美妇人听了他的这一番话,忍不住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她指着徐攸,调笑道。 “你瞧,你总还不算是那么太笨。她们能够做到从不失手自然是有她们的道理。有些事情,即便是你做不到,但是总还是有其他的人能够做到的。我这么说,你能够明白吗?” 背景,总该是个好东西,因为它能够避免很多本不该发生的麻烦。 “所以,也便就因为如此,我便不能杀他?” “是啊,也便因为如此,你便不能杀她。” 屋子内的炉火,因为烧的旺盛,不时发出噼啪之声。 一时间,两个人之前却是突然变得沉默了起来。 气氛也变得有些凝涩了起来。 好在就在这时,蓦地,从老板娘的背后转出了一个小娘子。 这小娘子长得清秀,年龄大概与徐攸相仿,亦或是小上个一两岁。 虽然面上不及老板娘般百般颜色,面若桃花。但是到底也是眉清目秀,眼眸如水。在配合上那总是怯怯的神色,却是让人总也忍不住想要怜惜一番。 她叫做久儿,久同酒,久儿。 她好似喉见有疾,所以她对着徐攸,也只是浅笑着向着徐攸递出了手中拿着的药碗,指了指外面的日头。大概是想说吃药的时候到了罢。 见了她的动作,徐攸转过头来笑了一声,便就接过了她手中的药碗。 他本还打算将它放在一旁,暂且放它一放。可是转眼间,看到那小娘子如水般的眸子盯着自己,这药碗却总也是放不下了。 眼眸深处,似带烟雨依旧。 那是一双灵动的眸子,也是一双带着感情的眸子。见得了这双眼眸,他总也是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所以他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好似豪爽般的把这药灌入了嘴中。却只剩下了一脸的痛苦色。 老板娘见得他如此,不禁开始呵呵傻乐了起来。 她说:“这可是后巷那个老头子配的药,且不提管不管用,只是这个艰深苦涩,便就是一等一的。似你这般牛饮,岂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徐攸摇了摇头,道。 “我只是看着她的眼神,不忍心负了她的好意罢了。” “怎么?倒不想我们这个秒公子,竟还是个多情种。” “不过是瞧着她顺眼罢了,便好像是前生有缘,今日才得偿所见。便也就和善了许多。” “那你可要对她好一些,毕竟也是个可怜人,少有人怜爱。” “是啊,都是个可怜人。” 这是家酒肆,一家不甚装修的酒肆。 门外几桩篱笆树,几个烂酒缸也便就是这家酒肆全部的装饰了。 这么一家甚至还有些破烂的酒馆,能够在洛都这般地界都能有如今这般的人气,除了那摆在外面,活生生的美人,这让人赞不绝口的美人酒总也是要占上一分功劳的。 这里的人分大美人和小美人,这里的酒自然也便就有大美人酒和小美人酒。 这里的大美人酒是陈酿的花雕,醇,绵,缠,绕,是这关内的极品。那这老板娘圆润泼辣,面若桃花,自然也便是这家酒肆的招牌了。 至于这小美人酒,虽不像大美人酒般遭人追捧,老少皆宜。但凭着青苔酒那甘涩清冽的口感和苦后回甘的风情,倒是也是受了那无数坊间人喜欢。惹得那些文人骚客们,喝了这酒,欣喜之余也曾为这酒提了几句酸词,做了几篇文章。 便像这小娘子一般,虽也不像老板娘那般总也是那么强势,无人可惹。但是凭借着这精致清秀的脸蛋和那总也是怯生生的风情倒也是受了这酒肆中众人所关照,来往喝酒之人也倒也不会怠慢了她。 所以,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家很妙的酒肆。 也就是这家酒肆,徐攸已经在这里住了将近三旬。 其他人来这里,是为了这里的酒。而他来这里,却仅仅是因为他早已经无处可去。 又是一个清晨,又是一朝雪夜。经过了昨日药汤的调理,他本还有些虚弱的身子已经康复了许多。 窗外的雪算上昨日,已经下了整整一日一夜之久了。 春雪难得如此长久,所以,路上行人罕见的,又把过冬的衣服给翻了出来。 春雪料峭,他望着那白皑皑的一片,倒提着酒壶,便就准备出去喝酒了。 与其他人不同,他喝酒,只喝烈酒。越烈越好,最好饮下去便如同饮着烈火一般,烧着肺腑,那才是最好。 所以,他来了这酒肆,便从未碰过这里的酒。 因为这里的酒不够烈,不够纯,烧不到心头,解不了痛,解不了愁。 他之前总说,他是个不好酒的。 因为酒气熏人,总也不好。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却已经离不开酒了。 他已经忘了从何时起,他便开始喝酒,就好像他已经记不起他从何处来,又为何而来。 他只是迷茫地走到了这里,见到了一个老板娘,便就住进了一家酒肆。 酒肆的三楼有六间房,其中五间都已住满了人,唯独留下了这一间,就好似是专门为他留下的一样。 让他留在这里,一住就是三旬,不曾离开,也不曾想过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春雪里看曲儿 酒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与对的人喝,千杯尚可不醉。与不对的人喝,一口却也难得。 徐攸虽不好酒,可是现在,他却又很想喝酒。 所以,他决定找个对的人。 因为也许这样,他就可以喝的多一些,喝的轻松一些,也更舒服一些。 洛阳有三大勾栏,四大青楼。 勾栏是作乐的,青楼是做乐的。 青楼这种地方自是不用多提,男人们会心一笑便也罢了。 可是这些勾栏,却是每一个地方有每一个地方的特色,每一个地方有每一个地方的优劣。 而这春乐坊最大的特色,大概便是那声名远扬的‘牵丝舞’了罢。 “牵丝绳中舞,翩跹似鸟飞。” 牵丝舞,顾名思义,自然也便是在丝绢上跳跃的舞蹈。 便在那春乐坊的正中央,就有着一个深达数丈,长距百尺的圆形巨坑,而那牵丝舞,便就是在这圆坑之上,靠着上面那横遮竖拦的扯上了几米细若蛛丝的娟绳,女子在其上起舞雀跃,翩跹似飞。 此舞,是为牵丝舞。 这物事说的轻巧,可是做起来又哪里是那么容易。 勾栏中的女人,除了那么少数冷不丁的几个身上带着些武功的女人,又能有几个能保证自己绝不出错的。 那深坑深达数丈,虽说掉下去倒也不虞丢了性命。但是若是一不小心,摔断了什么胳膊腿儿的,若是上面没有人愿意为你医治,那么怕就是与摔死了似乎也便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了。 便在近些年,春乐坊换了一茬又一茬的人,人都哪去了?丛良的不过寥寥,剩下的那些,怕不都是因为残缺,而被赶出来了罢。 毕竟这世道,从来就没有什么安乐所的。 只可惜,这样的事情,那些只知勤吟些酸词的书生们不知,那些整日声色犬马的纨绔不知,便是外面那些总也是梦想着尝些姐儿们胭脂的流氓地痞们都同样不知。 他们只知这舞跳得轻盈,跳得妩媚,这也便够了。 不过这些与徐攸并没甚么干连。 现在的他,只是想找个能陪她喝酒人。一个熟悉的人,一个能让他喝得进去酒的人,一个身处勾栏的人,女人。 春三娘,便也就是他想要找的那个人,那个女人。 人人皆知,洛阳有个蝶彩衣,一舞杀一人,画舫可倾城。 殊不知,在这春乐坊之中,尚还有一个嬉笑怒骂,皆似文章的女人。她叫做春三娘,春天的春,春三娘。 春乐坊的客人总也不会太少。 不仅是因为这里的姐儿漂亮,也不仅是这里的玩意儿稀奇。更多的还是那牵丝舞。毕竟这舞靓丽,稀奇,而且隐约间还带着些刺激,能看到那些可人儿们出丑的刺激。 人人都喜欢刺激,所以春乐坊的人气,总也是不消退的。 可是,今天出演的是春三娘。所以那牵丝舞虽然依旧稀奇,依旧靓丽,但却唯独没有了刺激。 因为她,是从来不会掉下去的。 所以,即便她跳得舞比别人更妩媚,更靓丽,却从来没有人会感觉到刺激。 但是,今天春乐坊来的人却还是很多,比以往都要多,多得多。 因为春三娘虽然不会跳舞,但是她很会喝酒,一喝即醉,醉了就会撒泼打诨。浑不像是一个可人儿,反倒是像一只猫,一只乍起了毛的雌猫。 虽看不到美人出丑,但是看一介可人儿撒泼同样也是一件美事,所以今天的人很多,比出演牵丝舞时来的人还要多。 但是,今天,她却出奇地并没有准备喝酒。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熟人。 首先她看到了那柄琴,然后看到了那个人,所以她笑了,便是摆在身前的那酒也没有喝。 因为她知道,他素不喜酒,所以她没有喝酒。 可是当她走到了他的面前,那个男人却开口道。 他说,“今天,我请你喝酒,好酒,绝顶的好酒。” 这天下有绝顶的好酒吗? 有。 虽然徐攸不知道什么酒能算得上是绝顶。 但是至少他知道,在他酒葫芦里的这一葫芦酒便绝对是好酒,千金难换的好酒。 这酒他曾喝过,在离家之前。 所以为了这口酒,他遍寻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那酒的来处。 自那以后,他便再不缺酒了。即便他不喝那酒肆中的酒,也依旧不缺酒。 今天,他找她来喝酒。也并不需要她喝,只需要她看,看着他喝,这也便就够了。 因为他只是想找个人喝酒,不管她喝不喝,有个人在一旁也总是好的。 所以,便在那漫天的飘雪之中,他坐在屋顶,她斜倚在窗外,他喝酒,她唱曲,好不自在,好不快活。 期间,那春乐坊的老鸨还曾来找过一回。 但是当徐攸应承最后他会与春三娘共奏一曲作为这压轴的好戏时,这老鸨便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毕竟,这牵丝舞易得,可是那来自于妙公子的琴曲却尤为难得。尤其是得到了宫内的那官口御言以后,便就更加珍贵了一些。如此好事,若是不提前做些宣传,大书特书,那岂不是错过了太多。 所以,这老鸨极有眼色的,悄悄地就退了出去。临走时,还把围绕在周围的小厮贴心的都给叫了走。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在这一会儿,他们俩在屋子里到底会发生些什么。 她只知道,今天也许会是个能让她发达的日子。 无比发达的日子。 “所以,你今天来寻我,便只是来寻我来看你喝酒?” 春三娘扒开了窗户,一跃跳上了房檐,扭头看着徐攸问道。 “如果我说是的,那你会怎么做?” 听了他的话,她眨了眨眼,俏皮地撇了撇嘴,不确定道。 “嗯也许,我会生气?” 不过徐攸的回答却是很确定。 他说:“你不会的。” 那声音凿凿,便仿佛被问的并不是她,而是他。 “为什么?” “因为,你本也不是那样牵肠挂肚的人。” “哦?那我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春三娘饶有兴趣的问道。 “总归不是个只会戚戚然的小女人。” “那我倒要多谢妙公子的看重了。” “我只是说了句实话。” “一句不太中听的实话?” “也许吧。” “要我喝酒吗?” “你要喝吗?” “一小口?” “好,那便就一小口。” “我若是醉了,你可不许笑我。” “不会,是我带你喝的酒,自是不会笑你的。” “那你可真是个不识风趣的男人。” “谢谢你的夸奖。” “哼” 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勾栏里吹箫 喝酒,本该是一种很轻松,很愉悦的事情。尤其是佳人在侧,玉掌凭灯,喝的本应该是更惬意,更温暖一些。 但是有些时候,有些场合,便是天酿的好酒,也要失上几分颜色。 此刻,徐攸坐在屋顶,听着房间内那老鸨急切的来回踱步声和下面不时传来的嘈杂,大概也便明白,他轻松的时候终究还是结束了。 世间最难得,受了名气累,苍颜苦裘白发坠,三更犹未睡。 他现在终究还只是个乐伶人,没有功名傍身。虽然鼓琴技艺高超,深得贵人喜爱。但是身份摆在那里,总归还是受不得如此多的高官贵族们的等待。 所以,他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很清晰。此刻他也只是轻叹了一声,便就准备下了楼去。 “其实,你便是不去也是没关系的。” 春三娘看着他不断变幻着的脸色,忍不住在一旁轻声劝道。她轻轻地帮他把额头上浮雪掸了下去,浅笑道。 “你本该是个逍遥浪子,又何必因为我,而把自己摆在了如此尴尬的地位。” 不错,人人皆知,在城北有个妙公子。他的琴秒,他的曲秒,他的人也秒,秒到了便是朝上的那个只知横眉冷对的女皇帝都会对他另眼相看,邀他与洛都最为耀眼的那朵娇花一同为那春来之际的殿试贺。 所以,这么妙的一个人,便应该是个很自矜的人。因为很妙的人总该有些傲骨,有些脾气。所以,他绝对不应该,或者说至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献艺。 因为这是那朝上人赐予他的名声,也是个绝不容轻辱的名声。 他自然也清楚自己的名声,所以他也明白,自己绝不该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轻易触碰那柄摆在他一旁的,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竹琴。 但是,有些时候,人总是会任性一些。 就好比现在,他也只是对着春三娘摇了摇头,便就正了正装,昂首走下了楼。 他不知道,那好似精明的老鸨的布置,也不知道,那些好似尊贵的女眷们的心思。 他只知道,他的琴便就摆放在他的一侧,而他只需要将手放在上面,便就够了。 鼓琴是一种美事,而听琴却是一种情操。 也许之前,其他人很难能体会现在那妙公子的名气到底有多高。 但是现在,便从这本该是坐满了男人的欢乐所中的女眷们,便也就能看得出这个妙公子,到底是有多么招人喜欢了。 就好比男人对于漂亮女人们的观感一般。女人对于男人同样也有一种心思,尤其是看到那些既有才华,而且又长得俊俏的男子时,心中总还是有着一些好奇的。 尤其这还是在离朝,这个总也是很风流的离朝。 所以发生这种事,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所以,徐攸见得底下那么多本该躲在闺中的女子出现在这里,心中倒也没有多少波澜。 他只是有些诧异的看着那个出现在他背后的女人,那个拿着洞箫,刚刚还坐在自己身旁的女人,心中多了一丝莫名。 也许,自己终究对她还是不够了解,竟是不知道她竟然也会乐器,而且还是这样一个很有趣的乐器,至少让他感觉很有趣的乐器。 女人与洞箫,似乎天生就并不是一个很完美的组合,因为洞箫总归还是太高亢了,也太悲凉,也太孤傲了一些。 一个娇柔女子,到底能否驾驭这种有些孤傲的声音,他的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揣揣。 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尤其是当他看到她那莫名让人有些安心的眼神,他发现自己似乎也只能是浅笑了一声,便就转过了身来,准备起了自己的演奏。 演奏,似乎也便就这样就开始了。 就好比是剑客在比试中拔剑,士子在研考中研磨,女人在洞房中低喘一般。 便随着徐攸手指轻轻地在那琴上一扫,琴台底下本还有些嘈杂的气氛顿时变得安静了下来。 他望着底下那些满是期待的眼神,心中莫名有些触动。 其实,他来这里本也只是兴起,答应弹奏亦属于偶然,所以直到现在,他的脑海中依旧还没有一个适合在这里弹奏出来的曲目。 但是,当他的手摆放在那细细的五根弦上之后,他才发现,似乎他的这些担心在这一刻便就直接化作了多余。 也便随着他手指在那琴弦上轻轻捻过,整个屋子便都好似是带上了他的感情一般, 琴丝轻捻,情丝撩绕,说不完的相思苦楚,道不尽的离别心思。 也许那柄刀,总归是并没有化作无物。而那幢红楼,也还是给他的心中抹上了一抹尘埃。 素指轻弹无物,唱了离别心思。也便随着他的琴声响起,好似整个世界都变的哀伤了起来。 不知从何时起。 也许便是在那一夜以后,他的梦中不知为何总也是会出现一道倩影。 他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来自于哪里。 但是那种总也是怅然所失的失措感却告诉他,也许,他真的弄丢了一些东西,一些对于他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三根指轻弹琴上,五根弦素抹心间。 也便随着他手指轻轻地在那琴台上扫过,而那一连串的叠音就就好像是一名久经风霜的仕女在你的身旁轻声喃唱一般。 他好似记起了谁,又好似忘记了谁。 心开始空洞,琴也便变得莫名。 空白的琴曲,空白的心思。 便随着他的皱眉浅思,琴声也开始变得余余泛起。而那琴声突然间的空洞,却是让这整个本还是和谐的琴曲突然变得好像有些空泛了起来。 好在这时,洞箫的声音插进来了。 虚匣映明月,空竹掩青梅。 便随着那个总也是有些萧瑟的声音插了进来以后,这本还有些空乏的琴声却是突然间多了一丝色彩。 便好似是寒冷之间多了一丝暖色,空白之间晕了一抹墨迹。 整个屋子,好似都随着这洞箫声音的插入,变得明亮了许多。 这本该是萧瑟的声音此刻竟是化作这首琴曲中唯一的暖色,让他本还是漂浮在空中的心中,莫名地多了一丝负担。 一丝,本不该承受的负担。 倒是一柄好洞箫,唱在了青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又是一夜春雪 珠帘阁下夜相会,再回头,泪打胭脂碎。 自在那场琴会以后,整个洛都便都也知道了,这个惊才艳艳的妙公子,此刻,竟是陷入了情伤。 所有人都在猜测,那首曲子中的女主人公到底是谁。 不过,现在想来,这些所谓的猜测似乎实在有些多余。 毕竟在这洛都,只可能是她一人,才会优秀的让人生不出一丝嫉妒。也只可能是她一人,才有可能凭借着那一曲轻衫舞,引得这个秒的不能再妙的男人相思成疾,弹出这样的曲子。 倒也是,才子佳人本也只存在于话本之中。所以人们更愿意相信是那才艳双绝的清妓之首拒绝了他,他苦求不得,方才成就了此曲。 不过现在看来,这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从昨日的表演来看,他似乎已经找到了比蝶采衣更适合自己的女人。一个莫名有些潇洒的女人,一个不是很擅长喝酒的女人,一个有趣的女人,很有趣的女人。 春雪下了整整三日还不见消散,反而越下越大,把整个洛都都染上了一层白色。 寒冷似乎更增添了饮酒的乐趣,所以莫名的,近些日子,酒肆的生意竟是出奇的好了起来。 只是今日不同,今天的雪尤其的冷,冷的让人心寒,冷得让人发颤。 所以,老板娘在店中整整守了一个上午,也没有等来一个顾客。 一个也没有。 酒肆的一楼是摆放着的三个大桌子,很大的桌子。上面零落的红漆似乎在倾诉着它的岁月。 桌子很旧,但是好在擦的还算干净。 徐攸斜趴在桌檐上,望着窗外,久久不语。一呆便是一上午,便是连姿势都没有什么改变。 老板娘也莫名地等了一个上午,不过现在,她似乎等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她看着那个依旧还在发呆的徐攸,眼中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了一抹笑意。 她慢慢地走了过来,斜倚在了那徐攸身侧的矮柱子旁,轻笑道。 “不错不错,你昨日倒还真是好手段。” “什么?” 徐攸听了老板娘的话,神情有些错愕。 “什么好手段?” 老板娘见着徐攸如此反应,不由得撇了撇嘴,调笑道。 “可不就是你那琴会吗?不过只是奏琴一曲,便就抹除了那蝶采衣带来的麻烦。而且还给自己招了位红颜,一个那么合拍的红颜。” “想来昨日,便当是翻云覆雨,纵享齐人之福吧。” 徐攸听了这话,不禁皱了皱眉,摇头道。 “只是因缘际会罢了。” “那昨日” 老板娘的眼中带着一丝八卦。 她好似很喜欢八卦,甚至连眼睛中都绽放出了一丝神光。 只是徐攸却并不接茬,他只是强调着。 “那里只是勾栏,出来的也只是清倌人。她们不卖身的。” 他还待再说,却被老板娘摆了摆手,打断了过去。 “倒是的确不卖身,可是,若是自愿的呢?” 是啊,若是自愿呢? 看着那摆明了要追问到底的老板娘,徐攸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 “又哪里来的自愿,我和她不过是初识,她总不该那么随便。” 听了徐攸的话,老板娘不由得咂了咂嘴,自语道。 “原来,竟还是个雏。” “三姑娘,这” 清晨的春乐坊,是不开门的。 也许是玩闹了一夜,现在整个坊间,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就在春三娘的房间内,那个昨日还在昂首阔步的老鸨此刻便就站在了春三娘一侧,神情有些揣揣。 她小心地看了那个坐在那里莫名发呆的女人,忍不住低声道。 “我也不知道,外面竟是传出了这样的笑话出来。这是我的不是,到底还是没有考虑周全” 那老鸨还待再说,却被春三娘摆了摆手,打断了过去。 “其实,你便是有了什么准备,也是无妨的。” “毕竟,你便是准备的再齐全,难道还能堵得住所有人的嘴吗?” “可是” 老鸨张了张嘴还要再说些什么。可是面对着春三娘那有些灼灼的眼神,不知为何,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下去吧。” 她的神情好似有些疲惫,微微伸了个懒腰,将整个线条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美丽的女子。 有的美人,美在腰,腰肢细腻,细若杨柳弯,似不堪一折,柔美动人。有的美人,美在腿,腿似清藕,纯洁干净,看似挺拔,却又柔软入骨。有的美人,美在眼睛,眸中似带烟雨,流转间烟雨迷蒙,情在眉间。有的美人,美在心中,言笑晏晏,心田似有百尺沟壑,总也是想着你的感受。 春三娘,不同于她们。她美,美在全身上下,哪里都美,整个浑然一体。她便好似是天鹅,只该远远观赏,却近不得身来。 只是这只本该是高翔于天空中的天鹅,不知为何,便在那老鸨离开之后,眉宇间突然变得有些开朗了起来。 她轻轻把玩着昨日那个人留下的酒壶,突然不知为何开始轻笑了起来。 “倒也不是个什么糟糕的流言。” 她说。 起风了,本就寒冷的春雪,被这冷风一激,就好似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一般,不管不顾的,下得越发的大了起来。 春雪本是美事,尤其是对于关内人,一场春雪往往就是代表着一年的收成。 可是,今年不同,这场雪到底还是下得太久了些。 洛阳,作为新朝的新都,总也是会有些新的颜色。 就在近些日子,那女皇帝本还准备在那洛阳中心,生铸一尊铜像。 她自己的铜像。 就好像,每一个心中有些志向的人总也都是有些自负的人一样。也便在她夺了这个国家以后,她的内心,便就变得空前的膨胀了起来。 朝上不断有人像她上谏,说那铜像实在劳民伤财,不是善举。 可是她从来不听。 有的人不知轻重,还遭到了她的报复。 也许人们忘了,她虽然是了皇帝,但是说到底还是个女人,一个有些记仇的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风乍起 牝鸡司晨,向来不是个好兆头。 自那女皇帝登基以来,这朝廷之上,总也是少不得几分争论的。时至今日,闹事者尚还不知凡几。若非是当年凌武门上的那几个血淋淋的头颅今夕犹在,怕是她这皇位也坐不得如此安稳。 直至今朝春日,这圣母皇帝已然在那至高无上的座位上坐了整整五个年头。 然而,也便就是今岁春日,这洛阳那罕见的大雪却是将以往的许多旧事都给翻了出来。自两年前那唐旦唐明皇被贬为皇嗣以后,这朝堂之上本也就积压了不少怨气。再加上今岁的这场百年难遇的大雪,那朝上的女圣人却是因此再次担上了骂名。 ‘不司祭祀,得以天怒。牝鸡司晨,不识天数。’洛阳的这一场大雪,却是不知要冻死多少人去。而冻死了多少人,也便有多少担子扔在那朝中的龙撵之上。 窗外风雪依稀。 自那日起,这雪已然下了整整十日之久了。 雪下十日之寒,便是火烤的地界儿都能结上一茬碎冰了,更遑论是这少见雪景的洛都。 所以,近些日子,这洛都的天气却是着实有些阴寒的紧。 街上的行人越发的稀少了起来,所以酒肆的生意,自然而然的也便就不是太好。 看着这日渐清闲的酒肆。 厨子很高兴,他磨着那柄总也是血渍渍的菜刀,嘴里哼着小曲,旁边还放着些坚果零食,说不出的惬意。 账房很高兴,他难得摆出了那之前不知藏在何处的棋盘,拿着本残书,在那里摇头晃脑的摆起了局来,神情有些轻松。 便是那总也是任劳任怨的哑女久儿也很高兴,她望着窗外不时飘过的雪花,伸出手来,看着那雪花在掌心化作了水渍,眼睛里带着些莫名的感触。 唯独老板娘不高兴,因为又是一日颗粒无收,又是白白耽搁的一天。 她此刻便坐在那张最大的桌子上,没个正行,腿正耷拉在那长凳之上,不住地挠头,好似是在想如何才能让那些酒鬼冒着这场大雪,再让这酒肆的生意红火个几天。 不过天毕竟还是太冷了些,她想了很久,却都绕不过这刺骨的寒冷。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风吹过了那帘子,带进来了一阵寒气,让她禁不住有些发抖。 “秃子,去把火炉的火给添的大一点,冻死老娘了。” 她有些迁怒般的怒吼道。 雪,下得很大。 若是在这雪中若是立上一座茶寥,似乎怎么看也都颇有着几分韵味。 徐攸此刻正端坐在矮凳之上,眼瞧着道士喝着那总也是煮不熟的茶,眼神之中莫名多了几分严肃。 “所以,我给你的酒你都喝完了?” 道士问。 徐攸点了点头,手里握着那早早便摆在了身前的苦茶,却是丝毫没有想要送到嘴边的意思。 道士倒是也不在意,他只是习惯性地抱怨了一句 “总也是好酒,你该省着些喝的。” 酒当然是好酒,一种不需要陈酿的好酒总该是种不容易酿造的酒。所以道士的埋怨,似乎有些理所应当。 不过,道士显然是没有深究的意思,他也只是轻拍了一拍面前的案子,示意徐攸把酒葫芦放在桌子上。 只不过,显然,那酒葫芦,他是拿不出来的。 “酒葫芦,被我送人了。” 他说。 “送人了?” 道士有些惊讶。 “送给谁?” “春乐坊的春姑娘。” 春乐坊,道士知道,而那与这妙公子闹出了偌大动静的春三娘,道士自然也是知道的。 所以,虽然徐攸的声音没有什么波动,可是道士的表情却是突然变得有些有些揶揄了起来。 “那可真是有趣,别人送姑娘礼物,大多都送一些胭脂水粉,唯独是你,竟是送了一只酒葫芦。” “你可真是” 道士咂了咂嘴,一时间竟是没有想出什么能够形容的词语。 他只是叹了一口气去,苦笑道。 “还真是块石头,不开窍的石头。” 道士便也就是个道士,一个专门给别人算命的道士。 ‘凌云道前摆道毂,道士算人不算己。’ 算命的人,总也是算不到自己的。 所以,也就在一天夜里,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便就遇到了危险,致命的危险。 人的性命当然只有一条,他现在还活着,所以那时是有人救了他。 救他的便是徐攸。 就在那天夜里,徐攸碰巧路过了,所以也就便就顺手地救下了他。所以之后,他酿酒,他喝酒,似乎也便是变得理所应当了起来。 徐攸听了道士的话,摇了摇头。 “也许是你多想了。” “我送她酒葫芦,仅仅是因为她又能会遇到危险。” “为什么?” 道士有些奇怪。 这里是京城,是天子脚下。能够在这里立起勾栏的人,而且是如此规模巨大的勾栏的人,自然便不会是个普通人。春三娘作为那春乐坊的头牌,总是会受到最严密的保护的。 所以这所谓的危险,由徐攸说出,的确有些莫名。 “因为有人要杀我。” 他说。 “我没遇到危险,所以,她便要遇到危险。” 洛阳的杀手有很多,但是最出名的还是那四位,既然那四位中有两位在这里折戟沉沙,而且剩下的那两位还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 所以,徐攸相信,便在那场琴会以后,会对他出手的人很少,很少很少。 但是,杀人向来便不仅仅是一种办法。 便在那场琴会以后,春三娘便就出了名,借着他的名气出了名。所以,一时间,绝对会有很多人把目光对准了她。 她是个很有趣的女人,一个徐攸还想交往下去的女人,一个徐攸认为可以当做是朋友的女人。 他不想自己因为朋友而遭到威胁,也不想自己的朋友因为自己而变得危险。 所以,他把葫芦留给了她。 那里面有他的三道剑气。 三柄剑,三道剑气。 有了这三道剑气的护佑,最起码,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保证她不会死。至于剩下的,便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她总该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聪明人,总会有一些聪明的手段。 所以他放心,很放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吹白了几人头绪 “兹,苍胜以宜,天地因抱阴而怀朔。阴阳之交,落雪以矣。夫天地以异鉴而谏之,当仰盛天帝,建苍阁以养之。” 便随着那朝上的一纸鉴书落下,整个天下便都变得有些喧嚣了起来。 这时人们才明白,原来,这婆娘并不仅仅是想要铸一座属于自己的雕像。而且她还好大喜功,准备造一座殿,一座名义上是为了祭天而建造的宫殿。 这还如何得了。 自古皇朝崩殂,皆起于享乐二字。 前有先留朝屿帝的‘鸟木皇帝’之鉴,后有前朝绥武皇帝的‘夜夜笙歌’之思。 先离高祖起于乱世,德被江山,呕心沥血之下方成就了这大离盛世。满朝文武,又岂容这一区区女子乱了这诸世繁华。 所以,谏,死谏。 伴随着清早那小太监略带着些尖利的嗓音和刺耳的鞭鸣声下,无数本该是歇息在家的大臣同时出现在了这紫宸殿上。 便随着人流的涌动,无数人们认为本该是早已作古了的离朝老臣同时出现在了这殿上,漠然恭守于龙撵之前,神情肃穆,显然已经是抱有了死谏之念。 在这群老臣之中,站在首位的,是一位老得好似已然忍不住下一秒就要死去了的老人。 一头苍发显得有些灰败,瞳孔也随之变得涣散,面色松蜡,眼皮耷拉着,便好似下一妙便要躺倒在了这大殿之上一般。 这是一个老人,一个老得便好似下一秒就要撒手人寰的老人。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老人。便在这殿中,大多数人的眼中却都只出现了恭敬之色。 他们恭敬,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一个一心为国的老臣,而且还因为他是一个当了三朝国公的老臣,一个了不得的老臣。 三朝皇帝的老师,三朝显赫的国公,他鞠躬尽瘁地在这里辅佐了三朝君主。 建堤坝,赈蝗灾,治长河,他恪尽职守的为这堂皇大离贡献了四十二年的时光。 现在,他又顶着这具早已有些残败了的身躯又出现在了这里,却仅仅是出于他对于当今离朝的不放心,对当今那女皇帝的不放心。 所以,便在那个女人登上了那座龙撵以后,整个紫宸殿都变的有些沉默了起来。 紫宸殿是一座大殿,一座很华丽的大殿。 前朝绥武帝为了享乐,曾在举国上下建下了无数这样的大殿。 但是,这些殿中,唯有这座殿最有名。 不仅是因为这里装饰华丽,也不仅是因为这里建造考究。 它有名,仅仅是因为坐在这里的那个女人有名。 她被叫做是周冕,那个日出其上,冠冕乘轩的周冕。那个天地为之加冕的周冕。 便随着周冕坐在了那台上,她望着下面那些似曾相识的面孔,脸上忍不住突然出现了一抹笑意。 从小时起,她便是个很执拗的人。 因为执拗,她入了宫。因为执拗,她成了妃子。因为执拗,她闯成了皇后。最后又因为执拗,她以太后的名义抢夺了自己儿子的位置。 今天,因为执拗,所以她出现在了这里。 看着面前的大臣们。 她浅笑,微笑,继而哈哈大笑。 她大笑着指着面前那些脸色已然变得有些铁青了的臣子,脸上带着的却是总也遮挡不住的寒意,寒声问道。 “所以,今天,你们便是来阻止我的吗?” “杀你?” 道士的声音显得有些惊诧。 “那他倒是挑了个好时候。” 便在那茶寥之中,那道士手握着那总也是看着有些寒酸的茶杯,莫名的,眼中却是出现了一丝促狭之色。 此刻,他正轻抚着那杯子,眼瞧着一缕清水从他的手背沁过,脸上难得带上了一丝满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攸皱眉问道。 他知道,一个总也是向上苍询问问题的人,便该是个消息很灵通的人。 所以,道士说出这种话,他并不认为这只是一句闲话。 他不是个喜欢绕圈子的人,所以他问的很直接,有些生硬的直接。 不过道士显然是并不在乎他的态度,所以他也只是摇了摇头,轻笑,手中握着杯子的动作都没有什么变化。 他的声音清朗,但是在那徐攸的耳中却不吝于晴天霹雳。 因为他说。 “便在现在,在这洛都,这京城,难道你认为这雪下得很正常吗?” 春雪正常吗? 好似很正常。 但是就在这里,在这洛都,在这作为一朝之都的洛都,便就显得并不是那么正常了。 国之将亡,妖孽丛生。 只有当龙气难以镇压四海之时,举国上下,才会出现一些常识难以理解的妖孽之事。 现在的离朝,衰败了吗? 并没有。 大离三世成朝,三世鼎丰,离朝三帝用了三世方成就了这火烹一般的国运,如此国运,再加上一个天生便是为了养国运,治国运的周冕来做了一朝之主。 如此鼎盛景象,怎么可能龙气不盛,怎么可能妖孽并起,怎么可能天生异象。 “所以,这降雪,是有人故意为之?” 今年的洛都很热闹,非常热闹。 大考,总该热闹。 无数名人士子在这些日子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了这里,声势鼎赫,把这因为春雪而显得有些冰冷的洛都的熏的有些嘈杂了起来。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尤其是这两日,人多的,把这本还有些冷清的酒肆都给带的热闹了起来。 人们聚集在了这里,缘故众多,但更多的还是那三月科举殿试的缘故。 圣人子弟,总归是一个很让人期待的头衔。 尤其是在三年前那场声势极大的殿试取士之后,看着那游了洛阳整整一日的状元郎以及过后盛大的庆祝典礼,有些心气的,总也是会对这个位置有些觊觎的。 所以,即便这春雪下得骇人,下得冰冷。但是却还是吸引着无数来自于各地的士子齐聚在这里,共同等待三月的那场大试,足以改变人一生命运的考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往昔 士子风流,不同凡响。 便在那群自命不凡的书生们来到了这洛都以后,首先要钻进去的,自也便就是那闻名已久的姐儿巢了。 这些人中,清高些的,进的也许是勾栏。而直接些的,进的便也就是青楼了。 所以,近些日子,洛都的姐儿们却是难得的都忙了起来。 长阳楼,作为三大勾栏中的另外一家,生意总也还是红火的。 若说春乐坊勾人,靠的是舞,那么这长阳楼勾人,靠的便也就是人了。 在长阳楼中,所有人来这里都是为了这样的一个人。 她被叫做是长乐,知足所以长乐的长乐。 洛都的乐伶人不会太少,但是在妙公子来这里之前,这里最出名的乐工却还是她,这个总也是有些清冷的她。 所以,每天,聚集在这里的人很多。 你可以说他们是附庸风雅,也可以说他们是红颜知味。 但是不得不说,今天聚集在这里的人的确很多,和其他的地方一样多。 所以,徐攸,今天坐在了这里,望着周围的喧嚣,眼神中久违的露出了一丝期待。 对于自己擅长的领域,他总也是抱有很大的期待。 他期待,那柄被传的有些神乎其技的铁线琵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音色,他也期待,那个曾经在他面前还是有些唯诺的姑娘,到底会摆出怎样一个姿态。 就是因为他期待,所以,他觉得今天他杯子中的酒都变得莫名地爽口了起来。 不过,这女人似乎还是把牌面摆的有些不靠谱了,徐攸已然在这里满饮了三杯酒,可是那个女人却依旧没有想要出面的意思。 台子下面的嘈杂声好似也随之变得越发地大了起来。 徐攸大概也能猜到,也许便就是那如同裹脚布一般的前戏已然让这些本就是有些年轻气盛的士子感到了些不满。的确,他们的矜持不会允许他们在这里大吵大闹,但是若是传出去一篇文章,写了些歌女误事云云,似乎也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那个在台前本还有些长袖善舞的老鸨的脸色,莫名地,便就变得有些青白了起来。 看着那个老鸨的脸色,徐攸不禁有些想笑。他依稀还记得,那日,便在那春乐坊,那个和她有些相似的老鸨的脸色便就是这样,青白交加,那种急迫显然并不是装出来的。 所以说,也许一家已经成了气候的勾栏,却还是在倚靠着一个有些不听使唤的头牌,总也是不好的。 就好似那日的徐攸于那春乐坊,就好似今日的长乐于这长阳楼。 不过好在,就在下一秒,就在那红帘掀开的那一秒,那一连串似激昂又似妩媚的铁线声,却是让这个本还是有些懒散的男人顿时坐直了身子来。 弦切优雅,环声缭绕,一缕铁线随风翘,唱出了,几人恼,却道美人笑。 也许此行,他暗暗想到,的确并未白来。 琵琶声闹,鼓楼声巧,管箫声呜呼,牌子声老。 钢索牵成的铁线谱,若想弹得好,总还是需要带着些技巧的。 所以,便就随着她的这一亮相,之前的一切烘托似乎都变得有道理了起来。 切弦声,默默低语,扫弦声,切耳呢喃。 便随着她的轻指缭绕,这个铁线做的乐器也便就变成了绕指柔,能够绕住男人心的绕指柔。 女子总也细致,娇柔带些妩媚。 轻弹处,零落心思,凌乱处,心卷如麻。 便随着那铁弦声的逐渐递进。 那琵琶声,也便随着那红帘拉开,变得越发地激昂了起来。 激昂的琵琶声本该是像烈酒,能够温暖人的心扉。但是此刻,这一连串的叠音,却好似是一盆冷水,猛地浇在了这些好似已然有些半醺的士子身上。 只激起了一身冷汗。 “这是将军行?” 旁边桌子上那本还是一脸暧昧的书生,突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脸色一正,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外面的雪,下得越发的大了起来。 轻雪无物,飘雪无依。 便随着红帘后的铁弦声渐入佳境,这本还是有些宁静的大厅中,却是变得比之前还要嘈杂了几分。 无数本还是酒至半酣的书生瞬间被这铁弦声给吓得惊出了一身冷汗,最后竟都是连个招呼都不打算打,便就直接向着那门外跑去,急切的,便好似背后有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这的确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徐攸不想招惹麻烦,所以便也就一同准备走了。 的确,他不得不感叹,她是个好乐师。只可惜,背后背负着的东西太多,反倒没有了最初的初心。 在雪中,徐攸眼瞧着几个红斗篷,便随着街边那最早出来的几个士子的口述,莫名有些急切地向着那长阳楼赶了过去。 看他们的表情惶恐,便好似那曲子中有着什么魔力一般。 又能有什么魔力?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几颗头颅挂在了凌武门。一挂,就是三年。 三年前,便在周冕德满志满地把她那儿子,那个当了皇帝还没有三日的唐明皇赶回了盐城时,这个世道便就不是那么安稳了。 有些人,在观望,而有些人,却显得已有些迫不及待。 大离皇朝,是打下来的皇朝。 所以,有些人的脑子里,总归还是带着刀子的。 所以,也便就是那一天起,这些四周环绕着这大离朝的藩王们的心思,也就便变得活泛了起来。 清君侧,是个好主意,而吕不韦的位置,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做。 所以,三个曾经是朝中鸿鹄的将军之子。仅用了半年时间,便就将这易名为武的大离朝打得支离破碎。 所以,那个自立为皇的周冕只用了半年的时间,便就在那凌武门上挂上了三颗头颅,三颗永远不会摘下来的头颅。 也便就是在那一天起,这首离高祖专门为百军将士谱写的曲子,也就变成了禁曲。 一首,没人敢想,没人敢弹,甚至没人敢记起的曲子。 禁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今夕 凄雪冷风月,天寒又杀人。 雪,总也是冷的。 朱雀大道,作为这洛都的主道,经了这遭冷雪,莫名也变得有些荒凉了起来。 此时,便在街道一侧,一个摆满了算筹的台子前,老汉收拾了一下,便就准备离开了。 自这雪下起来后,天机便就变得有些捉摸不定。这老汉虽也有些道行,但是值此之际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也罢,本也不过是被那老婆子拿着扫帚赶出来的,现在回去,倒也不会落得口舌。 他如是想着,不禁又轻叹出声。 大幕徐徐,几朝春秋。 却是不知这回,又要有几个那样高高在上的陆地神仙又要谪落凡尘了。 只是那又管我老汉什么事?老汉嗤笑一声,手下的动作也变得麻利了许多。 便在那老汉拿起那柄写着‘算天算地,算阴算阳’的草布杆子,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人影,却是挡在了他的身前。 天色幽暗,一道人影挡在身前,说不出的阴森怪异。 老汉抬起了头,看着那个似曾相识的轮廓,眼神却是一黯。 他认识他,他当然认识他。 “回来了?” 老汉的声音中满是唏嘘。 “一别经年,你却是变得比老头子要厉害了许多了。” 他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招牌,轻声道。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 仇恨就像野草,在人的心头蔓延。 三年前,他远远地望着那被挂在城门口的头颅,狼狈奔走。三年后,他借着这天机被蒙蔽的机会回来这里,只是为了复仇。 所以他问:“杀不得?” 天下没有什么是杀不得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虽然不是主谋,但是既然参与了,便就该死。 老汉显然也明白这些,所以他叹了一声,身形也佝偻了些许。 “杀得,自然是杀得的。” 所以他死了,闭上了眼睛,手上的杆子也倒在了地上。 他没有反抗,也许是因为他认为反抗无用,也许是他认为他确实当死。 最终,这里只留下一摊鲜血晕在了地面之上,仿佛在宣告着一个复仇者的归来。 夜色如水,月如刀。 洛都的繁华,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生死而变得停滞少许。 所以他死了,这摊已经晕了许久的血迹,带来的也仅仅是一个无助女人的悲伤拗哭和几个捕快的例行公事。 这类仇杀向来难办,一是没有人目击者,难找证据。二就是伤口清晰,一刀毙命,自也没有什么特征。 所以,捕快们现在仅能够知道的便是,杀人的凶手是一个刀很快的人,非常快的人。 自那日的长阳楼后,街上的红斗篷便就变得越发的多了起来。 至于那个女人的下场,徐攸虽然没有去特意了解,但是也曾从别人那里听说过。据说是被下到了九层大牢去,严密看守,便就等着过些日子,在大理寺从新开审。 这似乎是个有些小题大做的处理方式,但却也是那个女人一贯的处理方式。 她毕竟是个很记仇的人,尤其在这种事上,尤其记仇。 所以,自那日起,徐攸便就躲在了家里,不再出门了。 外面毕竟危险。 他是个书生,可以看书。他是个棋手,可以下棋。而且,他还是个琴手,可以弹琴,在这酒肆中,肆无忌惮的弹琴。 所以,也便随着他躲在了酒肆的那一刻起,酒肆的生意也便就跟着突然间有了些起色。 这倒也正常。 毕竟,妙公子的琴总也是有些珍惜的。毕竟是那朝上亲许,再加上那次琴会后无数女眷门推崇。 这样的琴曲,若是再加上这好似极品的美人酒,那么,便是再怎么简陋的一个装饰,也是一个吸引人的装饰,再怎么简陋的一个酒肆,也是一个吸引人的酒肆。 所以,自那日以后,也便就在这酒肆之中,很多客人都能察觉得到老板娘那喜上眉梢般的笑意,那好似看见了无数银子般的笑意。 所以,自那日以后,近些日子,老板娘对那徐攸的态度,却是变得出奇的好了起来。 他也便就这样,变得突然有些悠闲起来,一直到那个女人来之前,他都很悠闲,非常悠闲。 现在,他只可惜的是,为什么这个女人会来的这么早,而且还带来了这么麻烦的请求。 “四天后,大人将重启大理寺,审那歌女的案子。大人的意思是,请你来,帮他。” 这是个有些英武的女人,金戈似的眉峰,将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带得有些冷硬。 这也是个有些娇媚的女人,一颗美人痣,缀在了嘴旁,给她本还是冷硬的气质带来了一丝妩媚,有些吸引人的妩媚。 只可惜,这样的妩媚并吸引不到他。 所以徐攸只是皱了皱眉头,好似有些无奈似的摊了摊手,道。 “你们审那歌女,怎么看,都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到场。” “大人说,这是好事,所以这并不是请求,是馈赠。” 那个女人的话,还是这般一如既往的直接。 只可惜,徐攸并不需要这种直接,也不需要这种馈赠。 所以他道,“那便就可惜了,我倒是不需要这种馈赠。毕竟,那也是个故人,兔死狐悲之下,我总也是不想眼瞧着她去受苦的” 道也对,在那位大人的手中,审问的人总是会受到些折磨的,无论是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所以,你这是拒绝了吗?” 那个女人微微皱起了眉毛,本就是有些冷硬的气质变得更加的生冷了起来。 整个屋子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压抑了起来。 不过显然,徐攸并不是很在乎那个女人的语气,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确定道。 “我的确是拒绝了。” 那个大人毕竟是个讲道理的大人,也是个善解人意的大人。今日过后,他总会明白他的苦衷的。只不过便是,这次负了他的好意,怕就是下次相见,总会是有些尴尬的。 好在,徐攸最不怕的便是尴尬。 所以,他也只是摇了摇头,好似强调般地再次道。 “是的,总是要拒绝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恁的几粒春雪 三年前,洛都,郊野,城门外三百里。 黑云压城,阴风怒号,军队整备。 三年前,周冕强立武朝,倒行逆施,无故惹了藩王心思。 所以,仅仅只用了三个月时间,在这大离武朝之内,便就有三路大军同时从三个方向一齐攻向了洛都。 打着的,正是清君侧的名号。 也许是那女人实在不得人心,也许是那已经离世的离朝三帝实在太得人心。 总之,这三路军队,打到了都城外,竟是只花了半年的时间。 往来城门守卫,皆只是象征性地阻挡了一番便就望风而逃,丝毫没有死战到底的意思。 倒也是,毕竟只是家事,倒也不必妄耗国力。 所以,自那日后,人们皆以为,那周冕似乎除了以死谢罪,成了那唐武皇的陪陵之物以外,便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可能了。 所以,自那日以后,朝中的那些元老们也都准备好了祭典,便就等着那一纸罪己召后,便就将她交于来往藩王处置,以儆效尤。 只是,他们终究没有想到,那一夜,她终究还是没有死。死的反而是那三个好似忠良的藩王,连头颅都被挂在了整个洛都最高的凌武门上,一挂就是三年。 而那个将要在大理寺被审问的长乐,就是那三个连头颅都被挂起来了的藩王中,身份最高的那位的女儿。 她本该是叫做唐脩,那个唐离皇朝的唐,那个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唐,唐,唐脩。 雪色依稀迷蒙。 虽说这雪,最近下得已经莫明小了许多,但是怎么看,却都是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不过还好,这雪好似特别容易融化。 所以即便是下了这么久,却也只是铺在地面上那薄薄的一层。 唯独是那冷气,实在是让人有些承受不得。 故而,就在那往来士子在将这都城的稀奇都看遍了的情况下,寒风凛冽之中,自然是想着应当找个温暖的地方避避寒。 所以,近些日子,这酒肆中莫名便多了许多书生,一些总是在高谈阔论中的书生。 酒肆的火炉在一楼,所以,那妙公子自然也便在一楼。 明天,就是那个女人被押进大理寺的日子了。 他喝着酒,望着窗外,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有些惆怅。 他说的没错,他们两个的确算是熟人,一个不是太熟的熟人 半年前,就在那茫茫山海之中,他那个只教了他半年的琴艺师傅将她带了进来,便就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说。 “将来如果有机会,那就救她一命。” 那时的他,对此还有些不解。不过现在想来,她说的,大概也便是这时了罢。 这倒也正常,他本就是知道,她有些奇怪的本事。便和那个故意将他引到了长乐楼的道士一样,有着一番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本事。 所以,她能料到今日,实在算不得什么稀罕事。 只是,他又能怎么救呢?劫法场?他哪里敢。求情?他又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所以,他也只是斜倚在窗前,望着那雪,禁不住地皱起了眉头来。 “自从那痨书生得了状元之名,好似已经许久不曾听说过他的声信了。” 这是坐在徐攸一旁的书生对着他的同伴说的话。 酒肆内毕竟只是三个硕大桌子,所以坐在一起,难免会听到旁的人说的话。 “可不是吗?毕竟痨病难医,莫不就是病死了吧。” 那书生的同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毕竟只是个寒门,却勉力夺得了那等殊荣。怕不就是命格担当不起,痨病不止,便就一命呜呼了过去。” 那书生的声音不小,虽是面上表现的不甚在意,但是凭着那话里话外的恶毒之意,显然也是对那莫名出头的书生有些偏见和怨气。 不得不说,似这般言论,实在有些偏激可恶,说在外面,总也会惹了不少人的愤怒。 所以便就在徐攸对面,一个面像有些俊俏的白面书生便就站了出来。 他指着那两个尚还在哈哈大笑的书生,也不顾一旁友人的诧异,怒叱道。 “自古便有南橘北枳之论,同为经纶学生,却不想这北蒙一地,出来的书生果真有些不俗。” “且不提那人的才学如何,便凭着那天子门生的称号,便也是你等可以随意侮辱的吗?” “做为圣人门徒,修行修身,修身修心,心且不济,便是才学通天,又能如何?似尔等如此庸才,仇某羞与之同席。” 那书生立而骂之,越骂越凶。言语之下,神情如视烂菜入席,泔水槽内,心生厌恶,便是表情也凶恶了许多。 周围一干人等,听了那书生之言,脸上虽然不曾似那白面书生般严词厉色,但是那股子排斥,却还是能够让人感受得到的。 “可是他,终究还是死了。” 那怠慢书生抬头望了一眼,闷声回了一句。他还待继续辩驳。但是被一旁的同伴拽了一下以后,也便再没得下文了。 毕竟见着那周围无数带着些愤怒的眼神,一个普通纨绔书生,又能说出些什么来。 所以他也只是冷哼了一声,猛灌了一口酒,便就走出了酒肆。 莫名有些灰溜溜的。 而门内,也便在那书生走后,气氛便就变得莫名地有些沉寂了起来。 “长阁夕梦心向背,唱了离别泪。九曲一峦白化头,怎么念离愁。” 这是屋内歌女咿咿呀呀在唱着的歌谣,也是当年那唠书生醉在湖中,随口说出的残词。 那年的他,风华正茂。 此刻,便随着房间内变得清净,这歌声,也变得异常的刺耳了起来。 “所以你说,他死了吗?” 在徐攸的身旁,一个腰侧挂着柄尖刀的窄脸汉子看着徐攸,脸上露出了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 “就是那位一夕名声响遍八千巷的痨书生,那个本该是飞黄腾达的状元。” “你说,他死了吗?” 徐攸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那汉子一眼,看着他好似有些通红的眼睛,神情中带着些莫名。 “也许死了吧,谁知道呢?” 他随口应对着,可是眼睛却依旧在望着窗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那汉子却不依,他自顾自的说道。 “你总是该知道的,这件事,谁不知道都可以,但是你总该知道的。” “毕竟,” 他灌了一口酒,似笑非笑般说道。 “谁会不知道自己死没死,你说是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怎就吹得人心如皱 肆内,那歌女依旧在咿咿呀呀唱着那首歌谣。 “君归我兮思相偌,叹别离兮怅然蒴。长望兮寝昼碎,可堪一叹夕烟云坠。” 歌声哀切婉转,唱得是一段相思苦,总也是歌女长情,单单恋错了人。 “也许,是你认错了。” 徐攸望着窗外的雪,嘴唇不自禁的颌动了一下,闷声答道。 “总该是认错了” 他强调着,好似是在提醒自己,又好似是在提醒他人。 可是,他等来的不是那个窄脸汉子的声音,回答他的是个道士。 那个很会酿酒的道士。 他说:“他已经离开了。” “便在那歌女唱到烟云坠的时候,他便已经离开了。” 道士轻抿一口面前的酒,浅笑道。 “烟云总归化无物,那个女人,恋的总还是那样一往情深。” “只可惜,那却仅仅是单相思。” “而且还恋错了人。” 道士看着那个有些沉默的妙公子,本还想要脱嘴而出的调侃,不知不觉的便就只剩下了沉默。 “后悔了吗?” 他问。 “也许吧。” 徐攸摇了摇头,转身合了合衣襟,转身走出了那个莫名有些沉闷的酒肆。 丝丝细雪落在了他的眉梢,好似把他深藏在心中的憔悴全部激发了出来。 他佝偻着,背后传来了道士那悠悠的声音。 他说:“这曲儿本该是配着铁弦唱的,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 明日,便是那歌女长乐被押到大理寺的日子了。 在很多人眼里,这好似仅仅是件并不起眼的小事,所以在意的除了那位大人,剩下的大概也就是那天那些莫名有些狼狈的士子们了。 所以,就在一阵风雪之中,徐攸不知不觉地便就走到了那大理寺的门前。 天总该是有些寒冷的,所以守在这里的便就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门童。他隔着铁门,顺着中间开出来的矮窗,瞧着徐攸,怯生生地问道。 “先生此来,可是有事要奏禀大人吗?” 听到了那门童的问话,本还陷入回忆的徐攸,突然的愣了愣。他张了张嘴,可是不知为什么,却总也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所以,他看着那门童,也只是慌乱地摆了摆手,略带着些僵硬地笑了笑道。 “无事无事,又能有什么事呢?” 他说着话,后退了几步,直到摆脱了那门童的目光才转身离开,身影还带着些狼狈。 “怪人。” 门童不满地嘀咕着,望着那个身上沾染了无数雪花的男人,顺手关上了那扇开在了铁门上的窗,并爬下了那搭在了脚下的凳子。 唯独留下徐攸一人独自走在大雪中,身形萧瑟,隐藏在了细雪之中,渐渐消失了踪迹。 细雪照无依,说不尽的怅然配。言语化作了相思薄,叹尽了何人? “总感觉,我好似忘了些什么。” 他瞧着那翩翩落下的雪花,低语道。 “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这是不知何处传来楚辞声。 唱的是山鬼,讲的是痴情人。 世上最难的是一甘情愿,最苦的相思不得。 他顶着风雪,在这洛都内长行。 他路过了南市,看着妇人帮着家里的男人推着货车,唠叨了一路,可是随着那一声到了,两个人的相视一笑,好似让整个世界都光亮了起来。 他路过了北桥,看着尚未结冰的池水下,妻子在岸边轻揉着衣物,丈夫走过去轻轻地在她的身上披了件衣服,那无言间的感动,好似便连春雪都融化了几分。 他望着雪,雪化作花,缀在了他的身上,轻点在了他的心间。 道士说的总也没错,那首歌,本该是配着铁弦唱的。 铁弦声若是去了,那便就可惜了许多。 世间的麻烦事那么多,总不该再添些烦恼。 所以,他决定救下那个人,那个曾经这首歌唱得最为动听的那个人。 即便是,只是为了一首曲子。 也总不该让那段铁弦逝去,独独留下了遗憾。 梦里千百度,一夜鱼龙舞。 自先离高宗薨,他已经许久未曾踏足过大理寺了。 兜兜转转数年,他从未曾想,竟还能再次踏足这片土地。 “大人,到了。” 车下人颇有些言简意赅,令行禁止的意思。她停下了车马,并回头掀起了帘布,接着道。 “大理寺诸卿已等候多时,大人,我们该出了。” 大理寺,大理寺 雪,总归是下了太久了。 他收拾了一下行装,便就准备出门了。 廿月初四,寒,年关将近,不宜出门,不宜血色。 老板娘看着他的行动,好似是也猜到了些什么,只是她的笑容莫名有些怪异。 她说:“你身为一个男人,的确是该多一些血性。只可惜,却找错了人。” 他不懂她的意思,但是有些决定,既然下定了,便不该再更改。 所以,他满灌了一壶酒,可以为他送别,也可以为自己送别。 随后,他整了整衣衫,便就出门了。 他的剑,已经藏了太久,那夜的锋芒尚还不及他胸腹中剑气的一半。所以,他决定找个人试剑,试试他那柄已经藏了许久的剑。 西山烟雨碎,天气晚来冬。何不引剑长啸成一快,锋刃了何人。 他出了门,上了街,过了桥,遇到了一个女人,一个有些英武又有妩媚的女人。 她说,“我来找你,你若是挡住了我的剑,我不拦你。但是,你若是挡不住,你便要随我走。” “做什么?” “做那歌女一案的旁听。” “何必如此?” “他总该是个好藩王,虽也谋逆,但是子女却不该有如此遭遇。” “可是,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有的人,犯了错,需要人来帮着更改。她犯错,没人帮。但是你犯错,我会帮。” “所以,你要来帮我试剑?” “是的,所以,我要试试你的剑。是不是真的那么锋利” 雪色依稀迷蒙,虽也渐渐消散,但是却还是没有停下里的意思。 雪,依旧在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相思的剑,杀生的刀 徐攸的剑有三柄,三柄完全不同的剑。 这一次,他拔出的这柄剑,叫做煎棠雪。 小堂煎雪叹流年,归去太匆匆,忘了相思引。 煎雪,酿酒,饮下的是苦楚,忘记的是情愫。 所以,他的剑刺了下去,寂寥无声,浅尝辄止。 剑,化作了雨,雨化作了冰。 落在了眉间,刺在了心头。 剑柄似有墨画卷,画尽了人间残冷遗憾时,唯独留下了一杯醉和一道剑气。 便在那剑气傲啸之时,便就是人心最冷的一刻。 酒,是苦的。 剑,也是苦的。 苦楚的人刺出苦楚的剑。 “所以,我忘记的,是她吗?” 他问。 没人回答。 “所以,她说我负心薄幸,那我负的也是她吗?” 同样也没人回答。 回答他的是一柄刀,一柄来自于那个很英武,却又很妩媚的女人手中的刀。 这是一柄杀生刀,屠戮了万人。 洛都的雪,依旧没有停了下来的意思。 道士难得的在这里喝了一夜的酒,所以,那老板娘便就赔着他喝了一夜的酒。 “你说,他此去” 老板娘扶着那酒壶,微抬着眼,有些含糊不清的问道。 “可当去?” 道士总归是个道士,好道士就该是个清醒的道士。所以道士要么是个不喝酒的道士,要么是个喝不醉的道士。 他便是个喝不醉的道士。 所以,他即便是陪着那老板娘满饮了这无数的酒,但却依旧没有要醉倒的意思。 他说, “总该是要去的。” “无论如何,他总该要去的。” 老板娘不满意的咕哝了一下嘴,哼哼道。 “即便是救错了人?” “没有救错的人,只有救不得的人。那个人,总归和他有旧。” “可是,他该救的却还不是她。” “是的,但是,他也救不了她。” “所以,他就要忘记她?” “救不得,便不能救。就好像那个位置,他当不得,便不能当。” “” 救不得,当不得。 窗外的雪依旧在下,下得激烈,下得缠绵。 窗外的雪,就好似是霜刃的花。 他的剑刺了下去,所以她的刀,便就拦了过来。 最近,徐攸遇到的女人,好似都是很会用刀。 无论是那个且温柔且炸裂的红袖,还是这个一脸英气,却还有些妩媚的女人,都是用刀的个中好手。 但是,她与红袖不同。 她的刀纯粹,很纯粹,纯粹的便和她自己一般,即便是妩媚,即便是妖娆,但是最让人记住的却还是她的英气,那个好似想能够杀人的英气。 所以,便随着那柄浸着血的刀斩在了他的剑上以后,他便感觉到好似有一股意,正在侵染着他的剑。 那是一种杀人的意,杀了无数人的意。 血染处,胭脂依旧。 泪浸时,此夕红袖。 相思的剑,杀生的刀。 趁着雪,刀出无意。 一个复仇的人,总归是个喜欢杀人的人。 因为复仇最快的办法就是杀人,杀更多的人,更多有干系的人。 所以,便在一片雪色中,就在那位大人还没来得及去审那个有些任性的女人时,便就被一辆马车给拉了走。 死人了。 这次死的不再是普通人,死的是个官,是个不大也不小的官。但是,却是个干系重大的官。 死了个普通人,可以不查,但是死了个官,却总是要查的。 尤其是,死的这个人的身份如此有趣,死的方式又如此蹊跷。 所以,在这京城中,那个女皇帝唯一相信着的大人,便就被急急忙忙的从大理寺拉了出来,为的,便是找出杀人的凶手。 死的人,叫做柳冇,不是个什么重要的人。他最重要的用途,便是给人享乐,给那个朝上的女皇帝享乐。 所以,他的身份虽然并不重要,但是却是个干系重大的人。 因为能找到他,便就能找到她。 他不重要,但是她却很重要。 他可以死,但是她不能死。 所以,就在那栋有些冷清的大殿中,那位大人被勒令在七天之内侦破此案。 因为她认为,她很重要。 所以,她便不能死,不能死在别人的手里。 至少,不能在她的眼前,死在了别人的手里。 于是,就在一片大雪之中,他接过了诏书,便就立下了军令状。 七日之内,当破案。 雪还在下,下得不大,却很寒冷,冷到了人的心头。 很冷,很冷。 风雪之中。 她的刀,已经不再斩出。 而他的剑,早已经跌落在了雪下。 她说:“你的剑,还不够锋利。” 他说:“是的,不够。” 所以,他拾起了剑,拿起了一壶酒,洒落在了雪中。 她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说,“这是在祭奠。” “祭奠什么?” “祭奠那个剑还不够锋利的妙公子,因为就在今天,他便已经死了。” “死了?” “是的,死了。” 死了的人,剑自然不够锋利。 “所以,下一次见,你的剑,便就够锋利了吗?” “也许吧。” 总归会更锋利一些。 女人走了,她毕竟是个护卫,护卫就不能离开自己守护的那个人太久。 徐攸也走了,毕竟他的剑还不够锋利,所以想要救人,就要想个更好,更周全的办法。 春雪依稀,雨露依旧。 他走在了雪中,雪,下在了他的心里。 因为雪下个不停,所以,他的心头便就总是堆着雪花,一点点蒸发着他心头的那点余热。 便随着他走,风雪之中,突然一丝柔香传到了他的鼻尖。 他轻捏着飘到了眼前的‘雪’。 轻声念道。 “不是雪。” “不是。” “是桂花。” “的确是桂花。” 远处,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从那树后饶了出来,对着他轻笑。 问道, “好闻吗?” “好闻。” “可惜,却总是闻不得的?” “为什么?” “因为,闻到了这花,便就要死人。死一个人,种一树桂花。怎么样?这样的桂花,可还美吗?” “美,美得让人有些窒息。” “所以,你便应该知道我的来意了。” “你来杀我?” “是的,我来杀你。” “最近,想要杀我的人总是太多。” “所以,你认为我杀不了你?” “也许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落花唱着无意恼 花儿,总该是在开放着的。 桂花是一种很有趣的花,它白,素雅的白。它香,雅致的香。 这是一种美丽的花,却不该是一种开在雪中的花。 它开放,仅仅是因为那个女人。 她出行,向来有桂花环绕。 所以,她要它开放,它便开放了。 那个女人,被叫做是铁观音。 那个,杀人杀得很巧的铁观音。 就在一片风雪中。 她藏在了无数的桂花环绕之下。 她浅笑着,眉角弯弯,便恍若是个温柔的仕女,低声在你的耳边吟唱。 只可惜,她杀人。 所以,便随着她一招手,无数桂花便就环绕在了她的周围,便好似是一柄柄将要引发的弓弩,处处瞄准着你的心头。 她的花中有血,血中有泪。杀了人的血,死了人的泪。 所以,他看着这样的花儿,便就知道了,也许就在今天,他就要死了。 他惧怕着,喘息着,甚至连出剑的勇气都没有。 他只是瞧着这花儿,紧咬着舌根,便好似是在瞧着一只野兽,唇齿之间还带着些腥气。 而他,便就好像是一个是拿着根树枝的稚子,甚至连直面那怪兽的勇气都已经消失不见。 所以他说,“现在我相信,你能杀我了。” “可是,我现在,却不想杀你了呢。” 她浅笑着,眉角弯弯,便恍若是隔壁家那个娇美如花的仕女,低声在你耳边呢喃。 这一次,她不杀人。 只留下了点点桂花落下,坠在了深雪之中,不见了踪迹。 雪,总归是下得太久了。 有些人,也实在等不及了。 所以,便在那位大人走出了那栋有些冷清的大殿以后,一个好似有些俊俏的男人,便就从那个殿中走了出来。 他被叫做是薛怀鑫,是那个女皇帝的姘头。 此刻,他便就站在那栋御赐的九孔琉璃塔前,低眉望着那个好似有些恭敬的大和尚,浅声念到。 “其实,那人的意思,您早就该知道了。只可惜,您不早早去做,却偏偏要她去找。所以,不知不觉的,她就生气了呢。” “您也知道,她毕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所以,您可要多担待着,莫要做些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他浅笑着,便好似是一条毒蛇,吐出了嘴里的信子。 只可惜,这是条没尊严的毒蛇,连下面那物儿,都差点儿被那人给骟了的毒蛇。 只是,再没有尊严的毒蛇,也是一条有主人的毒蛇。 所以,那老和尚也只是恭敬的接过了圣旨,对着那个好似是在一直浅笑着的脸,恭敬道,“薛校尉,教训的是。” 也许是得到满意的答案,也许是久违的感受到了重视。 所以,薛怀鑫带着浅笑,带着欣喜,回了宫中。而和尚,也便带着风雪,带着无奈,走进了大殿。 只留下了天边的雪,缀在了那九孔琉璃塔之上,带来了片片晶莹。 清许无归唱白鹿,燕子无回梁上漱。 佛殿,总也是佛殿。 而和尚,总也是和尚。 今日的雪,很冷。 冷得只想让人找个地方避寒。 清风阁也许便是个好地方。 这也许并不是个什么很有名的阁楼。 但是,却是个很难进去的阁楼。 它难进,仅仅是因为里面住着一个女人,一个莫名有些潇洒的女人,一个很擅长洞箫的女人。 她被叫做是春三娘,是春乐坊的头牌,也是那个总也是很妙的妙公子的红颜知己。 所以,这里难进,很难进。 可是,今天,这里来了个男人。 他没有预约,也没有金钱。 他便就那样大喇喇地走进了那阁中,轻松惬意,没受到一丝阻拦。 他便是妙公子,那个总也是很妙的妙公子。 春日的雪,总也是有些无情。 昨日尚还是轻雪,可是今天,便已大若牛毛。 所以,徐攸出门,倒是让那个总是在偷偷地观察着他的哑女久儿,惊了一跳。 不过,他总归是来了。 毕竟,他拔过了剑,便就该喝过了酒。 酒是热的。 喝酒,他只喜欢找个瞧着顺眼的人喝。所以,他来到了这春乐坊,很突然,却又很理所应当。 “所以,”她问,“你来这里,仅仅是来找我喝酒?” 徐攸的脸上有些疑惑。 “莫非这里除了喝酒,还能做些其他的事情?” “当然,这里能做很多的事情。比如吃饭,比如喝酒,比如睡觉。” 她舔了舔嘴唇, “很多,很多可以做的事情。” “可是”徐攸摆了摆手,“今天,我只想喝酒。” 于是,她坐了下来。 “好,那我便陪你喝酒。” 酒,已热。她持着那杯,浅笑。 可是,他却拦下了她。 他说, “今日,若是你不愿喝,便就不必喝了。我今天来,只是想来找你喝酒,而不是让你喝酒。你既然不胜酒力,那便就不必再喝。” “可是我想,我在一旁,总该做些什么。” “或许,你可以为我跳一支舞。” “舞?我的舞,你要知道,可是从来都不是随意跳的。” “所以,就在今天,就在这里,你可以为我跳一支舞吗?” “是的,当然可以” “这支舞,我已经准备了很久。” 红色的衣衫,好似清火,绽放在了这暖榻之上。她妩媚,她婀娜,她婆娑轻舞,她切耳呢喃。 她的嘴唇似火,她的身形似妖。 她在那里翻滚,衣衫扑朔,似有妖藏在其中,让人只想把她扑在了榻上,行了一番。 一首婆娑舞梦曲,唱暖了秋凉。 所以,这首曲子,叫做秋凉。而这段舞,便就是曾经那个女人在殿下为了那个男人跳的舞蹈。 秋凉,秋凉,何不行一番,暖了那秋凉。 她似水的眸子,盯着那个好似是在欣赏,又好似是在躲藏的男人,露出了一抹笑意。 “所以,今日的酒,可还可口。” “可口,非常可口,可口得让我有些口干舌燥。” 徐攸饮下了一杯酒,轻声笑道。 “实在是太可口了。” “那你还在等些什么?” “是的,我总是不该再等了。天凉了,我也便该离开了。” “你果然不是个男人。” “是的,我的确是个男人。” 一个有些害羞的男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何处黄鸽儿巧 乘着雪,乘着夜。他逃出了那暖榻,莫名还有些狼狈。 他好似是愉悦的,毕竟他曾经说过,若是有一个女人甘愿为你宽衣解带,那总也是值得去高兴的。 可是不知为何,看到她如此,他的心中却是突然涌出了一丝寒意,和一些根植于内心深处的忧伤。 一丝本不该出现的忧伤。 所以,在那个女人有些哀怨的笑颦中,他狼狈的逃了出来,很狼狈,再也没有进来时的那般潇洒。 只不过,酒未干,兴未尽,若是就此离去,总也是有些遗憾。 所以,他决定换了个方向,提着酒葫芦,准备再找个人喝酒。 喝这一葫芦的好酒。 春雪,寒,幽凉。 门庭外,几缕浅雪映衬着一根沾满了雪屑的木帚和一件有些轻薄的青衣。 看起来,莫名有些和谐。 这是一家修行所,里面供着一尊佛。 所以,这青衣的归属,自然也便就是这座庙院的主人。 一个比丘尼,一个即使是戒了发,却依旧还是倩美的比丘尼。 此刻,她站在雪中,清扫着门厅外的石阶。 雪落下,她扫,她扫,雪轻轻落下。 雪,似乎无穷无尽,而她也仅仅是默默清扫。 她的表情淡淡,好似一直都只是表情淡淡。 只有当她看到了那个身上积满了雪,并且还依稀带着些酒气的徐攸时,蓦地,才禁不住皱紧了眉头。 她说, “佛祖供奉之地,你总该知道,是不该来这里喝酒的。” 她的声音里没带着很多情绪,他便好似是在劝诫,又好似是在分说,分说一些不足轻重的道理。 所以,徐攸说, “只是。我想喝酒。” 他的声音好似是在打诨,握着酒葫芦的手也轻轻扬起。 他说, “你看,我来找你喝酒。” 喝酒是种很有趣的事情,喝它的时候,不必在乎场合,也不必在乎位置。 只要身边的人对了,无论是在哪里,都可以喝上许久。 所以,他想喝酒,他想同她喝酒,他便来到了这里,没有在乎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没有想过她现在是什么身份。 的确,他仅仅是想喝酒。 而已。 只不过他到底是碰到了钉子。 因为面前人只是表情淡淡,丝毫没有意动的意思。 她望着那个好似是在邀功的人,便就像望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轻轻地摇了摇头,轻声念道。 “对不起,很久以前,我便不再碰这个东西了。” 比丘尼的气质清冷,说话也清冷。虽然声音也如青玉在盘,但是终究还是少了一分人气,一分本该是熟知相见的人气。 看着这样的她,徐攸忍不住问,问出了那个已经深藏在他心底的问题。 “为什么?就在一年前,你还不是这样的。” 一年前,就在他心灰意冷,准备仗船远行之时,便就是她,陪在了他的身边。 那时的她,便就恍若是初春的太阳般,总也是耀眼。 那时,便是她,与他痛饮了一夜的酒,那时,也是她,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可是现在,一切却都变得不同了起来。 他说, “你还未曾告诉过我,你为何要舍了发,建了这座残庙。” 天边的雪,下得越发的大了起来。 窗外的石阶,也因为那总也是不停休的天气,变得再次被掩盖了起来,掩盖住了那本以清扫出来的青苔色。 她望着脚下的雪,雪色映着有些沉默的她,不禁的微微低下了头去。 她说, “人,总是会变的。” “也许便就是一盏茶,也许不过是一朵花,不知不觉间,人就变了,变成了一个你再也认不出来的模样。” “所以,你变了?” “是的,我变了。” 窗边的雪下得越发地大了起来,冷不丁的呼啸声便好似是哀嚎,总能带给了人以无尽的凄清。 她放下了手中的木帚,轻声道,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也该到了午课的时间。难得你还能找到这里,房间内陈设依旧,你要看,便就自便吧。” 她笑了,便如同那二月的雨,吴侬,青涩。依旧是当初的笑颦,却已经没有当初的热络。 所以他说, “不必了,今日,我只是请你喝酒。” 说着话,他取出了酒葫芦,将满满一葫芦的酒倒进了风雪之中,好似把天边的雪都带出了一丝酒意。 他说, “最后一杯酒。” “敬你。” 风雪依旧。 最终,他还是没有喝得上酒。 他回到了酒肆,神情似乎有些萎靡。 此刻的客人不多,毕竟天气幽凉,人们留在家中,便就很难再出了门。 所以,他也只是匍匐在了桌子上,望着窗外的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着这样的他,那个本还在远处擦着桌子的久儿坐了过来,她看着徐攸,眼中带着关心,虽然不能言语,但是眼神中的关注却早已昭然若视。 她好似在问, “你,还好吗?” 好吗?当然不是很好。莫名其妙的追杀,莫名其妙的降雪,莫名其妙的想要去救人,以及莫名其妙的失去了朋友。 他说,“我现在,想喝酒。” 老板娘这时候从后厨转了出来,他听了徐攸的话,不由得乐了。 “喝酒?那感情好。大美人酒每坛伍百文,小美人酒每坛肆百伍。不知客观,想要喝些什么?” 久儿听了这话不由得白了她一眼,她总是这样,便是讲笑话,也总也是挑不了一个好时辰。 倒是长着一张妙嘴,却总也说不到点子上。 久儿也不去理她,她悄悄起身,一壶酒便被她从一旁拿到了面前。 她斟了两盅,一盅摆在了自己面前,一盅摆在了他的面前。 她的眼神清澈,虽然她不曾说过什么,但是他知道,她这是在请自己喝酒。 喝一杯他不曾喝过的酒,美人酒。 一种美人酿的酒。 也不是那么烈的酒。 美人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琅阁点着惊堂对 第二天的徐攸,是被一柄刀叫醒的。 他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颗让人迷醉不已的美人痣,随后才是一柄刀,一柄杀人的刀。 这是一柄熟悉的刀,来自一个熟悉的女人。 此刻,她便就站在他的榻前,冷声说道, “大人已经准备好即将开庭,所以你要去。” 这次的她再也没有征求他的意见。 她只是拽着他的衣领,便就带着他飞了出去,浅踏在了洛都城上的片片瓦砾之上,状若惊鸿。 外面的雪很大,也很冷。 徐攸环抱着身子,不由得被风吹得眯起了眼,他望着那个女人,不由得苦笑道, “无论如何,总该给我拿一身衣服吧。” 听了他的话,女人显得有些无动于衷。 她非但没有将他放下的意思,反而是将拽着徐攸衣领的手莫名的又紧了几分。 她只是挑了挑嘴角,哼声说, “你莫要再和我耍些什么花招,在我眼里,这些总也是没有用的。” 是的,的确没有用。 所以,几盏茶后,徐攸被直接扔到了那位大人的房间之内,很干脆,很利落。 房间里面还摆着一套官服,一套三年前本该属于他自己的官服。 他望着那位大人,伸出手捻了捻那件衣服的布料,看着他莫名有些期待的眼神,苦笑道。 “我想,您大概应该是弄错了些什么。” “这身衣服,在三年前,我便穿不得了。您虽然位高权重,但总也不能犯了那个女人的忌讳。” 他轻声道。 “毕竟,她可是很记仇的。” 她记仇吗?她当然记仇,这世上便就从来没有像她这般小肚鸡肠的君主。 所以他这样提醒很正常,也很贴心。 不过那位大人显然没有避讳这那位女皇帝的自觉,他只是问。 “那你,还想穿上吗?” 想穿吗? 这的确是个好问题,穿上了这身衣服,便也就入了那桩体系。虽是不曾说,但是那总也该算得上是个体面的位置。 所以他说, “也许不想了。” 也对,他终究还是做不得那体面人。若是为了前程,整日坐在府衙内沏酒看茶,反倒不如做个逍遥浪子,执着了那琴,便也就带上了他所有的行李。 走到了哪,便该就住到了哪里。 看着他有些解脱了似的笑,大人渐渐地也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他看着他,苦笑道, “也对,一个人若是闲散惯了,便就总也是想着要摆脱些什么。即便这些对他不仅仅是摆布,他依旧想要摆脱些什么。这些我都懂,所以,这件衣服,我会帮你留着。等到你闯荡累了,可以再来找我拿。毕竟,我也是你的师兄,总也是该照顾着你的。” 便随着一阵激烈的鼓声和一声庄严的威武。 那长乐一案,终究还是开庭了。 便和那些师爷和无关紧要的记录者一般,徐攸穿着一身布袍,有些不自在地坐在了席下。 席上的是那位大人,和大理寺新推出来的三省巡案和洛都总巡捕。 其实也不过是来分蛋糕的,毕竟案件已经基本清晰,结局也能够看见。 所以,他们只不过是迎了那个女人的喜好,坐在了那里,给那个女人一些压力,也给那些还在叫嚣着唐家正统的人一些压力。 毕竟,她是个喜欢完美的君主,一个手段有些狠辣的,喜欢完美的君主。 所以,今天的这歌女,曾经的那位郡主的下场,便就注定不会太好过。 可能会被处斩,就在那雪花将尽的日子,喂了春凉。 毕竟她是个急性子,养不到秋后。 也可能是充配了军妓,再在路上赐了一碗红酒,挽留了那残留唐氏的尊严。 毕竟,她也姓唐,那个曾经总也是很尊贵的唐。 所以,无论如何,她也只有可能死,并且死的不是那么愉快。 所以,徐攸望着那个被军汉架上来的女人,那个三年前总是在望着他的背影的那个女人,莫名的有些心疼。 他不知道,每天夜里出现在他梦里的到底是不是她,他也不知道,她到底还记不记得他的身份。 他只能是尽了自己的全力,去救下了这个莫名有些可怜的女人。 虽然,他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救。 望着天边的雪,望着伏在地上的那个她。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昨日的那杯美人酒。 美人依稀在,只是残泪迷住了眼,望不见了边。 他也突然想起了那个陪着他一起喝酒的久儿。 终究都是个可怜人,少有人怜爱。 这世界上,毕竟也还是可怜人多。 也便随着那惊堂木响,那审讯,便也就开始了罢。 便随着她被压在了堂上,他对她的记忆便就越发的明显。 的确,她是个有些喜欢害羞的女人,像朵娇花,总是需要人怜爱。 也许年纪不大,但是此时脸上却满是庄重。 她有些虚弱的匍匐在了地上,眼神中带着一丝很难看懂的坚持。 气氛也就在这时,变得有些凝涩了起来。 僵持了许久,那位大人才算是率先开了口。 他问, “为什么要演奏那首曲子?” 只是一首曲子,为什么演奏?她有些虚弱的笑了笑。 “只是提醒你们,莫要忘了一些事情。” 一些什么事情,自也不必再提。 听了那个女人的话,整个大理寺都变得有些嘈杂了起来。 那个三省巡案显然也是有些气急,手中捏着个牌子,但是却很久都没能扔得下去。 他始终还是记得她的身份,即便只是个破落身份。 所以,他在那位大人的目光之下收回了手中的牌子,眼神中有些恨恨。 “所以,你是承认了?” 那位大人的生意莫名有些沉稳,好似已经预料到了一些事情。 “是。” “里面还没有什么隐情?” 那个女人咬了咬嘴唇,眼中好似闪过了一束光。 她回头望着拿窗外的雪,便就好似看到了一个身影,渐渐地从风雪中走来,神情也变得莫名的轻松了下来。 “没有。” “只是弹奏了一首曲子,又能有什么隐情。” 雪色依旧,堂色依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几线烟华坠 今夜的雪,终究还是下得不是那么安生。 便随着一株烟花被放到了天上,整个洛都都好似变得混乱了起来。 大理寺,那位大人好似依旧还是在审讯,虽然那个女人早已做好了准备,也莫名的表现的很是坚强。 但是她毕竟也只是个娇弱女子。 虽然并不曾有过身体上的刑罚,但是那接连不断的问话,却是让她的身心都变得有些疲惫了起来。 那种疲惫,就好似要让她马上就要瘫倒在了地上,再也起不得身来。 于是,烟花炸开了。 风雪中,默默地走出来了一柄刀。 一柄似曾相识的杀人刀。 他便在雪夜中静静行走,便好似要把将整个天际都带来了一片血色。 他说, “今天,我来救人,谁拦我,我杀谁。” 他来救她,她认为的那个他,却不是他想到的那个他。 所以他问, “若是他来了,你会怎么样?” “也许会跟他走?” 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眼神中带着的却是意外的坚定。 “就没有什么可以留念的了吗?” “留念?这座城里,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而你,也走了。” 雪,炸开了。 便随着衙门口被那个男人一刀斩断,这个朝堂瞬间便就成了一个笑话,一个带着血色的笑话。 他便就那样持着刀,站在了长乐的身前,不可一世。 这是一柄骄傲的刀,也是一柄杀人的刀,便随着这柄刀出现,徐攸好似已经再也不能相信了自己的眼睛。 因为,徐攸认识这柄刀,这柄,本也是该挂在了那个女人腰侧的刀。 这柄,杀人刀。 所以, “你把她怎么样了?” 便随着徐攸见着这柄刀,他的心,猛地就开始惊颤了起来。 心开始呢喃,剑也便就开始呢喃。所以,随着他心境的变化,一柄窄剑便就从无名处显露了出来,开始在他的身周纵横。 这是一柄相思剑,却斩断了相思。 红颜不断相思斩,相思成殇泪成霜。 便随着他的一言断喝,这柄剑上下都好似散发着锋锐的气息,一股好似要斩断天际的锋锐。 “所以,你要拦我?” 那个男人随意打扫了身边那几个好似有些碍眼的衙兵,随后便就盯着那个眼神有些阴晴不定的徐攸,手中的刀却是异常的沉稳。 他紧盯着那柄剑,眼睛中带着的却是一抹不同寻常笑意。 他说, “若是我记性不差,这柄剑,最开始的名字应该叫做相思。” 梦里抛红豆,惹了相思恼,不识相思是何物,却为相思老。 相思的剑,相思斩。 三年前,洛都,城门外三十里。 便就在攻城的前一天,那个好似即将要成为了天底下最尊贵的王的男人,带着他的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孩子,走入了一个帐篷之内。 帐篷内只有一个男人,一个虚眯着眼睛,好似有些仙灵道骨的男人。 他进了帐篷,便就跪下了身来。 “我知道,您不愿来。所以今天我并不强求。我只希望,明日,若是您走,是否可以带上我的一个孩子。毕竟,明日之后” 他的话没有说全,这样的话本也就不必说全。 所以,那个帐篷内的人只是道了声‘可’ 于是,那个男人,便就活下来了一个孩子。 “你曾说过,你会随着他走。” 他低下了头,望着那个好似已经哭得已经不能再哭的女子,轻声的安慰道。 “那便随着他走就是了,何必要哭呢?” “可是,不必了。” 她哭着道。 “这样的他,便是随着,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衙堂之内,剑与刀已经展开了交锋。 便随着剑的肆意飞舞,那柄刀,却是意外的变得沉稳了起来。 他持着刀,不时的拦住那想要刺向他的剑,却是没有丝毫想要进攻的意思。 “所以,你这是在瞧不起我吗?” 徐攸怒喝了一声,剑,也好似瞬间笼罩上了一道霞光。 霞光闪耀,那柄相思剑,猛地便就斩了他的刀锋之上,将他本该沉稳的手,压低了一分。 “其实,你本也该是明白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他大笑着扫开了那柄压在了他头顶的剑,随后逼退了几个想要冲上前的衙兵,哈哈大笑道。 “毕竟,你也只是个废物,一个连自己的身份都已经抛弃了的废物。” 他说着话,扛起了那个已经陷入了昏迷的长乐,刀尖却是闪过了一丝血色。 血色带着猩芒,闪着一丝好似不详的异彩,将整个衙堂都染成了一片血肉场。 他看着徐攸,眼中带着的却是一丝总也是意想不到的复杂。 所以,便随着他的一刀斩出,整个洛都都好似闪过了一丝血芒,一丝好似屠戮了万人的血芒。 轰的一声,便随着那座衙堂的炸裂,那个男人背着长乐脱身而出,只留下身后勉力护住了几位大人的徐攸,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飞奔而逃的男人,眼中带着一丝思索。 他在思索,也许,他应该是认识自己? 总也该是认识的。 毕竟, 那个眼神,却是让他如此在意。 洛都的这场风波,显然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便随着那一线烟花在天空中炸开,无数不知来自于不知何处的,带着陌刀和铁甲的队伍。瞬间从这洛都城的各处,开始向着那座好似最为尊贵不过的宫殿前集结了过去。 队营之间,令行禁止。这支队伍的效率,一如当年那位开国皇帝手底下那支最为享誉不过的队伍,那支同样也是持着无数陌刀的队伍。 所以,便随着这好似宫变一般的集结,在了几声号角之后,整个洛阳城内的城防工作便就瞬间开始有条不紊的运转了起来。 无数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红斗篷在道旁街边的来回穿行,把整个洛都,都好似在那闪亮着的烛光之中变得明亮了起来。 无数之前不知隐藏在了哪里的弩车从黑暗中被推了出来,随后便是那些头戴着红缨的军队,就在站在了弩车之后,望着那些好似有些冰冷的陌刀队,眼神中带着的显然是不善。 一些好似是看到了猎物一般的不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细雪照红烛,映出了八百里红 细雪,红烛。 便在那无数的弩车瞄准之下,在那个部队之中,好似突然伸出了一杆旌旗。 一杆虽是举得不是甚高,但是却依旧让人心中震颤的旌旗。 旗上印的不是旁的,正是那处禁忌,那处在人们心中早已是昭然若视的禁忌。 那是一杆龙,对应着一个人,一个好似尊贵的,便是连头颅已经被挂在了城门口上的人。 雪,依旧在下。 而人心,却在不知不觉间,早已起了变化。 无论怎么算,他也当算是一个贤王。 当初在长安,老百姓们总也是记着他的恩德的。 所以,错非是那时他主动让位,怕是现在坐在了那个位置上便就应该是他,而不是他了。 可是无论怎么说,他还是退却了,带着老婆和孩子离开了长安,转道去了西凉。 那个很是荒凉的西凉。 这一呆,就是三十二年。 三十二的清苦生活,三十二年的常年征战。也许就在某一个刹那间,他最终还是后悔了,后悔让出了那个既舒服又很尊贵位置。 于是,带着无数人的期许,他又回转到了洛都,想要夺回了那个曾经本应该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只可惜的是,就在一夜间,他功亏一篑,甚至连头颅都已经被挂在了那城门口。 这一挂就是三年。 而这队算是模仿着离高祖所组建的精锐军队,也就在那时,突然间销声匿迹,没有任何风声,也没有任何痕迹。 可是现在,他们出现了,就在了那一线烟华炸开之际,他们便好似是早已布置好了的暗手,从这洛阳的无数处共同集结到了那个位置。 集结在了那个三年前本该是那个男人带着他们应该出现的位置。 一如当初的承诺。 只可惜,现在站在了那里的人却早已经是换了一个人,一个好似有些名不见经传的男人,一个背着一个女人的男人。 复仇的男人。 雪依旧在下,而军队也依旧是在对峙。 女人总也娇俏,爱上几分红妆。 即便是她,也总也是忍不住那女人本该有的本性。 所以,她麾下的军队,那无数包围着那些陌刀军的人头上的红缨,就也像是公鸡身上的顶冠,总也是有些张扬的。 他好似也是感觉有些张扬。 所以,他虽然是将军,但是身上披着的铠甲却还是当初先帝在时所赐的龙鳞宝甲,一身的玄黑。让他即便是面似一个白面书生,但是出现在了这个位置,却总还算是有些威严。 他叫做张旸,是一个将军,一个名气很大的将军。 也便随着他站了出来,这个本还有些静谧的军队突然间变得有些骚动了起来。 “所以,” 他拿着一柄关刀,坐在了一骑烈焰长鬓驹身上,指着那个背着个女人的男人,怒喝道。 “你们当真是想要造反?” 便随着他的怒喝,弩车的上弦声,和背后无数红缨军的长矛顿地声连成了一片,好似让这个男人的话凭空长了几分尊严。 当然,也不过仅仅是威严了。 因为,那个刚刚从大理寺闯出来的人,望着那柄关刀,眼中露出的显然是不屑。那种深植于骨髓中的不屑。 所以,他也只是瞥了他一眼,便就扭头看着了站在他身旁的队正,轻声问道。 “此是何人?” 也许他是真的不知,也许他也只是想要激怒这个好似名声甚大的将军。 总之,他成功了。 而他,也的确被激怒了。 救援来得还算很及时。 这里毕竟是洛都,而那个险些被压在了废墟之下的也毕竟是那个女人最为倚仗的臂助。 所以,大理寺,便在那线红光出现以后,蓦地,来了不下于三队人马。 其中最有言语权的,自然还当是那位大人现在所部署着的,那个统筹天下情报的那个地方的人马。 他们被叫做是内卫,梅花内卫。 照理说,一个久负盛名的将军,便不该是一个能够轻易被激怒的将军。 可是他不同,就与他那好似小白脸般的相貌一样,他的那总是被引发着的暴躁脾气,在这洛都城内,也还是让人经常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 所以,他暴怒,很正常。 只是,有些人暴怒,做出的选择会让对手愉悦,而有些人暴怒,做出的选择,却只会让对手胆寒。 所以,他虽然暴怒,但是却也并没有像那个男人期盼的一样,下令射出了那个好似无论何时,都能够逆转战局的弩车。 毕竟,他的心中已经早有备案。 所以他只是下令,让那些红缨军举起了长矛,做出了备战的准备。 他看着那个好似有些淡漠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睛怒喝道, “所以,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 那个好似已经早已是板上钉钉的答复。 他的刀已经拖在了地上,而那些红缨军的长枪,也早早地就开始端了起来。 他便好似是在等待,等待着他们的答复,那个能够让自己痛快厮杀的答复。 是的,他喜欢厮杀。 毕竟,武将,就该是拿着刀的。 一个能够劝降的武将,绝对没有一个能够杀敌的武将来的更有震慑力,也绝对没有一个能杀敌的武将来的更加富有名声。 他是个脾气暴躁的人,也是个喜欢名声的人。 所以,这也就注定了,他的策略绝对不会偏向于劝降,而他的军队,也绝对不会对出手抱有抵触。 气氛,越发的凝重,而他脸上的期待,也就越发的没有了掩饰。 自从那座山被封印了以来,他就已经好久不曾有过那让人惊喜的厮杀了。 军队,本便是用来的杀人的,而他,本也就该是个杀人利器。 杀人,对于他来说就好似是痛饮烈酒,青楼询舞。是最能让他精神放松的方式,也是能够让他体现自我价值的方式。 所以,他期待着,期待着那柄刚刚斩出了一道刺城烟火般的红芒的刀,再一次在他的身旁闪耀。 毕竟,刀,是用来斩的。 而,他的刀,已经藏的太久了。 久到,让他有些窒息。 那如同是扼在脖颈间的窒息。 深切的窒息。 心在抖,手在抖,而刀,也在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夜色掩在了雪放里 也许男人总也是善妒。 也许是他也实在太过于在意得失。 所以,在他看到她被救走时,最初应当是庆幸的。 可是,现在他走在了那雪地中,望着那好似有些明亮的冷夜,心中却只感觉到了寂寞。 他听着细雪走在脚下的嘎吱嘎吱声,看着那还在来回穿行着的红斗篷,不知为何,他便不想要再去冒险见那个女人了。 他突然认为,也许那个男人好似更加适合她,也突然记起了她当时看到了那个男人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释然。 那种让他有些嫉妒的释然。 梦里依稀在,良人未此时。 他不知道自己梦里经常出现的那个人影到底是不是她,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该不该去寻找,他只知道到了现在,也许这些都已经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梦,终究只是梦,而他自己,又何必因为区区梦境而变得如此伤风感怀。 他本也就不该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拾起了刚刚那一不小心掉在了雪中的酒葫芦,摇了摇头,失声笑了一下,便就准备回转到了酒肆之中。 冷雪夜,就该躲在被窝里睡觉。 至于其他的,当然,若是身旁再多一个香喷喷的女人便就更好了。 雪夜中。 一只刀便就迎着风斩了出去。 长刀断斩,血色踉跄。 他终究还是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便随着那些红缨军的越发逼近,他便就斩出了手中的刀,没有任何犹豫的斩出了自己的刀。 也许,他本也没想过那刀斩出的代价,也没想过自己是否能够在这无数弩车中脱围。 他只是感觉,此时,他的刀当是斩了,所以他便斩了出去,一往无前。 酒肆之中难得有客人,尤其是这么晚的时间,还顶着那么大的风雪,此点殊为难得。 老板娘此时正斜倚在门口。 她看着那个不远处有些浪荡的斜跨着个酒葫芦的徐攸,不禁对着门内讥笑道。 “老娘曾经说过,这里的人,向来不愿去管你们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可是你就是不懂,你怎么都不懂。自从你的卵蛋都被那朝上背德的直娘贼给掏了去,埋在了那金泥罐子里以后。你现在,便就只剩下了一双狗鼻子和一只喜欢奉承的嘴,一只喜欢到处咬人的嘴。” “所以现在,你看到了人,你也就该懂了?” 她说的话无比的粗鲁,语气也无比的糟糕。 她那种发自于内心深处的厌恶感,让徐攸实在忍不住的对着门内望了过去。 他只看到,坐在桌子旁的是一个有些俊俏的人。他此时正斟着一杯清酒,看到了徐攸探头,还带着浅笑对着徐攸举了举杯,好似并不甚在意那老板娘的语气。 见得他如此,老板娘好似有些气急,手中正捏着的铁木牌子也被她猛地砸在了那个人的头上,酒,自然也便顺着他的手流了下去。 她说, “你应该明白的我的意思。” 老板娘说话一字一顿,那种严肃感让徐攸莫名地感觉有些陌生,那种好似是见错了人一般的陌生。 “所以你就该滚,立刻,马上就给我滚。” 老板娘爆喝着,便好似一言不合,就要出手。 可是即便如此,屋子里的人却还是依旧有些不紧不慢。他拿出了丝绢,轻轻地擦着手,也不去管那被扔在了地上铁木牌子,只是认真地瞧着不远处的这个女人,轻声念道。 “我自然是明白你的意思的,只是朝上的意思是,让我守在这里,确保里面的人今夜一个都不能出去。所以,我会在这里待上一夜,各种意义上的一夜。” 他的话好似有些认真,语气也颇为舒和。只是他此时望着老板娘,眼神中带着的却是无比的复杂。 “更何况,你本也就赶不走我,而我也不必走。毕竟这里,本就该有我的一个位置。” 刀与刀的相碰,没有什么技巧上的优劣。 比拼的也只是刀的质量和拿着刀的人的体力。 他的刀锋利,他的刀暴烈。 他的刀带着血,他的刀染着煞。 他的刀是杀人的刀,而他的刀,更也是沙场中炼出来的血煞。 所以,刀碰见了刀,人碰见了人。 此一刻,不知不觉中,竟是变成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刀,依然在碰撞着。 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也许只有某一方刀碎了,胜负才会在下一刻揭晓。 他很认真,他也很直接。 他说他会看着每一个人,所以,他便把他坐着的那张硕大桌子搬到了门口。他说他不会走,所以他便躺在了那个有些笨重的圆木桌子上,就好似要在这里就寝。 老板娘好似已经猜到想过他的无耻,所以见得他如此,也只是把眼睛眯的越发的危险,却没有任何想要说话的意思。 只有当他恬不知耻的想要从角落里的大缸再斟出一壶酒时,她才忍不住出声。 她说, “你应该是知道,我是个脾气不好的。所以,你更也应该明白,你若是这样想要激怒我,所引发的后果,并不是你能够承受得了的。” 老板娘的话很认真,也很直接。 所以,听着她的话,他斟酒的动作便就停止了,便是那酒瓢,也被他扔在了酒缸之中。 他悻悻的走回了桌子,看着那一壶刚刚被那老板娘打翻的酒,眼中露出的可惜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他说, “那好,那便不喝。” 虽然他还在不禁地舔着嘴唇,眼神中的渴望也越发的明显。但是他面上表现的却还是那一本正经的直接,那种誓不罢休的直接。 所以老板娘看着他,气愤地走上了楼梯,把那木质的梯子踩得嘎吱嘎吱作响。 而徐攸,也只能把自己剩下的那半葫芦酒留在了这里,权当是救济了旁人。 毕竟,他望着他那葫芦的目光太过炽烈,而他在外面面前却又是个心软的。 所以他摇着头走向了楼上,只留下了那个好似有些认真的人躺在了桌子上,吹灭了烛,静静地守护在了这里。 没有丝毫想要离开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梦里就,照良人 细雪照着个玲珑配,一线苦酒,几杯胭脂醉。 她问, “有好酒,你敢喝吗?” 他答, “若是真有好酒,那便是其中掩了血,藏了毒,我也要饮上几杯的。” 所以她拿酒,他喝酒。 她说这酒易醉。 他说,能醉人的酒才最美。 她说此酒长烈。 他说,灼了心肝才能忘了心疼。 所以,他长饮,长醉,长离愁,长相思。 夜色里,两柄长刀相交。在那红烛之下,只斩出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汗,不知掩住了谁的眼。 血,也已经不知盖了谁的痛。 他的嗓音嘶哑,他的双手颤抖。 他说, “杀!” 他便斩。 他说, “死!” 他便拦。 此刻的两人已经交缠在了一起,马也早已倒在了一旁。他的长刀断成了短刀,而他的短刀,也再也斩不出了那血色般的芳华。 他说, “今日你要死。” 他说, “今日,我会活。” 他抹了一把血,睁开了眼。 他擦了一把汗,握紧了刀。 他奋力一斩,血芒依旧,血色化作了修罗场。他拼命一拦,万千战魂都化做了土,煞起了红尘。 他叫做张旸,是一个将军。 而他,是那个好似尊贵家最后的残党,是一个谋逆。 所以他说, “此刀名为斩煞,是沙场杀敌所成之物。你虽也是个谋逆,但是却也是柄好刀,值得我尊敬的好刀。” 他答, “此刀名为万灵血,是为何物,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刀为山外物,斩出了洛阳。 酒肆,夜,幽凉。 他轻扶着酒杯,酒顺着他的喉咙,淌入了胃,暖进了心。 夜色迷乱,他望着不远处的竹梯,轻笑道。 “既然来了,又何必隐藏。” 既被发现,自然是不必隐藏的。 所以他秉着烛,默默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问, “可要喝酒?” 他笑着答, “若是有酒,自然要喝。” 可是他摇了摇头,道, “可是我的酒在你那里。” 所以他僵了一下,顺手递出了摆在了一旁的酒壶。 “既如此,那便一起喝。” 他好似是个有故事的人,虽是饮酒时也是一流优雅。只是不知为何,他总感觉他的身上有着伤痛,他所不能理解的伤痛。 所以他问, “你与老板娘有旧?” 他答, “是。” “但是好似并不愉快。” “只是我做了错事。” 他饮了一杯酒,扭头笑道。 “很错很错的错事。” 不得不说,虽然那女皇帝有着诸般不是,但是这治理之能却还是不差的。 所以,便随着那一线烟华的炸开,虽然这洛阳也是乱了一阵儿。但是随着那些红斗篷们的四处奔走,那些杂乱处,却是在瞬间便就消弭成了无物。 只剩下了凌武门前的两支队伍,和那两个好似是在拼命的人。 便在那红烛之下。 红缨军好似有些蠢蠢欲动,而那些陌刀军队,亦也不是准备束手就擒。 两支军队间显得有些剑拔弩张,而那些弩车,也还是能够带来巨大的压力。 就在这时,从宫门中,慢慢地走出了一个太监。 太监,便也就是个太监,一个老太监。 他走路不紧不慢,神情也是冷漠自然。 虽然说是走在了两支军队的包围之下,但是面上却是没有任何的紧张之色。 他看着军队,就好似是看着一群有些强壮的蚂蚁。 他说, “闹剧,当是该结束了。” 所以,便随着他的一挥掌,天色都随之变得有些灰败了起来。 看着这般景色,张旸错开了那柄显然也是准备离去了的刀,望向了那个老太监,有些压抑般的怒吼道。 他说, “你越界了。” 可是老太监却显得并没有什么所谓,他说, “天,总也该快亮了。而这等闹剧,本就不该闹到天亮。上面那位的意思是,尽快解决。” 所以,那个在疆场上暴君的沉默。那些本已绞好了弦的弩车也被默默地推进了黑暗处,成为了真正的摆设。 一个有些好笑的摆设。 也许,喝过了酒,便就能称作了朋友。 他喝了他的酒,所以他对他知无不答。 他问, “错事?又能有多错。” 他笑着答, “很错很错,最起码,在她那里,这便好像就是背叛。” “背叛了她,进了朝堂?” “算是。” “那倒是巧了。” 徐攸笑道, “我倒是离了朝堂,转道来了这里。” “所以,你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那位好似俊俏的忠臣望着徐攸,轻笑道, “那个已经被遗忘了许久的身份c” 徐攸滞了一下,摇了摇头道, “我想倒是你是猜错了,我当时虽也算得是朝上的,但是与你想的那般,却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 “有能有多大的差别。” “很大很大,” 他盯着那个男人的眼睛,严肃道, “至少,比你做的那个错事还要大。” 那一线烟华所带来的影响,似乎也就要随着那个老太监的出手而化作了无物。 他的手轻轻挥舞,天空也就变得越来越昏暗。 遥遥望去,就仿佛是天边飘过来了一只手,一只能够握住了天的手。 所以他问, “是想臣服,还是想死?” 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好似都要死了,可是他却并不这样想。 他拿起了手中的那柄刀,笑答道, “那倒是逆了你的意,我既不向臣服,也不想死。” 他说, “我想活着,报仇。” 所以,他斩出了那柄刀,那柄刚刚他好似已经是出尽了全力的刀。 此时的刀,好似闪着金光,再也没有了刚刚的猩红色。 与那时相比,这刀此刻倒好似是个瑞器,闪着金光的瑞器。 所以老太监的变了脸,便是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咬了咬牙,道, “我倒是没想到,一个区区逃出去的孽种,竟是能把这柄刀掌握到这种程度。” “所以这次,你便就只剩了一个选择了。那便是死。” 所以,他说着话,手掌便就落了下去。 刀,也就随着他的手掌,一起斩了出来。 老太监的手好似有些枯白,在那柄刀下,也显得莫名有些无力。 可是随着他手的落下,整个天都好似是下压了一层。 所以他的刀虽也是在斩,但是那种凝涩,却是瞒不过场中的任何一人的。 也许,人们都知道了,便在下一刻,他应该是挡不住了。 刀,闪着金光,可是此时,却是有些明灭不定。 他身后的陌刀军队,也通通地早已经已经握紧了手中的刀,似乎就要等着他落败的那一刻,便就瞬间绽放出这支军队本该有的芳华,那刹那的芳华,带着些血色的芳华。 所以,他的手虽然在颤抖,很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要丢掉了手中的刀。 但是,他还是把刀斩了出去,一往无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剑气藏在了烟云中 夜色凄迷,月光长缭乱。 他问, “我是不是当是醉了?” 他答, “当然,若是醉了最好。” 所以他醉倒在了桌子上,长醉不起。 人们皆知,湘南有着个痨书生,虽是痨病难止,但是却是个书剑双绝。 胸中似有千万壑,填满了书香和剑气。 所以就在那一年,他便斩断了千人,成了那个女人手下的首个状元,一名来自于寒门的状元。 所以就在那一年,无数学子都掩在了城,面皮奠给了未亡人。 毕竟,有的人成功,便就要有的人失败。 只是三年过去了,人们能够记住的却还仅仅是那年那让人难忘的典礼,和那个艳惊了天下的女人。 而他能够留给人们的,除了那时常流连勾栏时留下的诗篇,便也就剩下了那柄剑,那柄隔着城楼,尚还斩出了三十里的剑。 那柄剑叫做龙蛇。 笔走,龙蛇。 那个老太监的手掌最终还是压了下去,黑云压城,云卷如皱。 那一掌就好似是天倾,是山崩。 所以便随着那一掌压下,那柄闪耀着金光的刀也就只能是摔落在了泥土中,惊起了一片尘埃。 现在,他好似就要死了。 他瘫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咳着血,眼中露出的却还只是不甘,心绪难平般的不甘。 他说, “也许今天我就要死了,可是那留下的仇,总归是有人会报的。” 报仇是件幸事,总该有些手段。 所以他说, “不必了。也许今天,你就该报了仇。因为报仇从来就不必隔夜,天快亮了,你也就该去斩出了那柄刀。” 他扶了他起来,连带着他身后的七百六十个拿着陌刀的汉子的份,一起扶起了他。 他说, “当年的那一夜,我们本也就该死了。可是他让我们隐藏着,所以我们便就隐藏着。今天,你既然放出了那朵烟花,那便就该带着他的份,一起斩出那一刀,三年前的那一刀。” 三年前,他站在了那个女人面前,握住了刀柄,蓄势欲斩。 三年前,他握住了刀柄,蓄势欲斩,却没能斩得出那一刀。 所以,三年后,那柄刀便也就流落在了他人的手里。 所以,三年后,这柄刀才会回到了这里,回到了那个同样想要斩出那一柄刀的男人手中。 现在,刀已经在泥土里重新握在了他的手中,所以,三年后,他就该斩出了那柄刀,那柄已经斩了三年的刀。 毕竟,刀是冷的,而血,却是热的。 此刻,那个持着陌刀的队正正在看着他,他说的朴素,说的认真,但是却唯独少了一线感情,一线人们都该有着的,那对于生命应该留恋的感情。 因为,那一刀斩出,他们便就要死了。 是的,当初的那支军队之所以出名,之所以难以组建,靠着的本也就不是战斗力。 他们有名,便就只是因为他们容易死,很有价值的死。 八十七年前,就在那山前,离高祖斩出了那一刀。 所以,在山的这一头死了三千人,而在山的那一头,却死了三千八百万,三千八百万个能够以一当千的壮丁。 所以很快,也许这里就要死上七百六十人,就好像是三年前,他们本就应该的那样,去死。 下一刻,刀落了下来,带着一线红光。 下一刻,手掌也紧握了住,卷下了一片烟云。 现在,也许,他就要死了。 而他们,也同样要死了。 红烛闪烁,照了明月酔。 月色撩人,藏了烟云摧。 月光下,闪过了一柄剑,就在那城门口处刺了下去。 这一剑,藏在了烟云里。 这一剑,即挡住了一柄即将要死去了七百六十人的刀,也同样挡住了那一只好似能够握得住天空的手掌。 下一刻,一个好似特别英俊的男人,正乘坐在一辆由十六个绝顶美人抬着的车撵里,出现在了天边。 他漂浮在了空中,飘飘兮,似神仙,一个下了凡的神仙。 可是他到底不是神仙,所以,随着那个老太监顺手一扫,那车撵的一旁便就死去了五个美人。 现在,抬车的就只剩下了十一个美人了。因为剩下的五个都化作了纸人,纸捏的人。 老太监此时正看着那个男人,眯缝着眼,手掌轻颤,显然是有些心绪难平。 他说, “三年,你既然藏了三年,就不该再出现在了这里。徐杨秀,你当是知道,这三年来,上面那一位到底是有多么想要你死。” 是的,三年前,他是个状元。 但是三年前,他同样是个死囚,那个朝上人无时无刻不想着他去死的死囚。 “可是,现在我回来了。” 那个男人拾起了那飘落在了天空中的纸人,有些可惜的放在了车撵上,轻笑道。 “而且,我还救了你的命。” “还有七百八十个可怜人的命。” 七百八十?也许是,也许并不是。 毕竟当年死了三千,却并不止止是死了三千。 所以,那个老太监沉默了。 他松开了手,于是便就松开了云。云散了,月光便也就显露了出来。 那七百八十人也沉默了。 他们松开了手,所以陌刀坠落在了地上,红光难再续,便就再也斩不出了那一刀能够死去七百八十人的刀。 “所以,你要救他们?” 老太监问。 “不,我只是要救她。” 那个男人指着那个月光下的那个好似很会弹奏铁弦的女人,轻笑道。 “顺便救下了这七百八十一个好似有些可怜的可怜人。” 刚刚差点失去了性命的可怜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不见云雨,不识春凉 “这是一柄好剑。” 他说。 “是的,那同样也是一杯好酒。” 她说。 雪,下个不停。 这场雪,便就好像是一场大戏,一场上演在了无数人眼前的大戏。 戏后。 七百八十人入了大狱。 一人入了御医坊。 唯独有一人,被人从那个好似很会用剑的状元手里,生生抢了走。 与一个女人,在无数人的眼下,被他披上了一席红衣,点上了一线朱唇。 他走了,便在那个女人穿上了红衣之后,他便走了,走得好似有些失望。 而她也走了,就在那一席红衣之下,她便在千万人的眼下消去了声迹,再也不见了踪影。 雪色依旧,寒冷依旧。 雪一直在下,冷,很冷。 第二天,雪。 徐攸躲在了酒肆中,品着他从来不曾在意过的美人醉,神情好似有些患得患失。 他说, “不是她。” “不是谁?” 久儿托着腮,望着徐攸,眼神中带着一点迷茫。 “没什么,” 他笑了笑,持着酒杯对着久儿举了举,然后一口饮了下去。 “也许是我的精神有些疲倦,说了一些胡话。” 他说, “所以,我现在要去见一个故人,一个能够排解忧愁的故人。” 所以,他便收起了酒壶,转身走进了雪中。 女人总也娇俏,带着几分红妆。 所以她娇俏,很娇俏。 只是现在,她的娇俏却并不是对着他。 他进去,只发现她的房间内多了一个男人,一个老男人,一个长得有些丑陋的,甚至有些像狗的老男人。 所以徐攸细心的帮她关紧了房门,逃也似的闷头走了出去。 “怎么?” 她上前拽住了他,笑问道。 “吃醋了?” 他说:“没有,只是感觉有些尴尬。” 尴尬什么,也许是尴尬撞破了她的好事,也许是感觉头上多了顶帽子。 所以她说, “我毕竟是个勾栏女子,房间里多了一些男人,好似很正常。” 他说, “是的,很正常。” 所以,他撇开了她的手,准备走向了楼下。 可是他到底没能下得楼。 因为此刻他正坐在了那个有老男人的面前,神情中莫名有些尴尬。 很尴尬。 那个人见了他好似很兴奋,就好似是那种见到了名人一般的兴奋。 他说,他叫狗杂种。 狗杂种的狗,狗杂种的杂种。 他说,他的外号就叫做狗杂种。 他也甘愿做个狗杂种。 因为狗的鼻子很灵。 而他的鼻子更灵,比狗的还要灵。 所以他叫做狗杂种,狗,杂种。 狗杂种是她叫来帮助他的。 因为有人想要杀他,所以她就想知道,到底是谁想要杀他。 因为他的鼻子很灵,鼻子越灵的人就越会找人。 所以,她便请他来找人,找一个想要杀人的人。 只是她好说歹说,却都终究还是比不上妙公子的一首琴曲。 他说, “这琴曲很好,听了这曲儿,我就好像是到了仙境一般。” 所以,他答应了帮他找人,马上就找。 只是他说,若是找到了,他想再听一回琴曲儿,越是高雅越好。 所以, 他说好。 所以, 他去找人。 而他也准备好了再弹一首琴曲,高雅的,高到了云端般的高雅,琴曲。 七百八十个人,终究不是七百八十个畜生。 更何况,便就是七百八十个畜生,那流出来的血,也依旧能够染红了整个洛阳。 所以,就在那个女皇帝准备将那七百八十个人一一处死以后,那个很是受那个女人信任的大人出现了。 他说, “杀人不好。” 她问, “为什么不能杀人?” “因为你留给人的印象总是暴戾,所以,这次你不能杀。” 他的话很直接,所以那个女人很是愤怒。 她说, “可是,他们想杀我。” 所以他说, “是的,所以若是这样的人您都能放过,岂不是从各方面都说明了您的宽宏大度。不是暴戾的那种宽宏大度。” “可是,我并不想当个傻子。” “并不是傻子,这只是一个策略,一个能够让那些一直看你不爽的大臣们语塞的策略。” “所以,我就要当一个傻子?” “是的,就当是为了您自己,这一次,您也要装一次傻子,装一次能够完成了您心愿的傻子。” 所以,她当了个傻子。 那七百八十人被打成了奴兵,便就编在了那个好似书生一般的张旸手下。 而他,也被她很是宽宏大量的,只是找了个理由,便就被押在了天牢里,一押就是一旬,一个时辰不多,一个时辰不少。 找人就好似是杀人,同样是个技术活。 他说, “请给我几天的时间,几天过后,我会来这里找你。” 所以他走了,就像一只狗一样,扒开了窗户,一跃,便就跃出了天台。 此时,房间内,便就剩他们两个人了。 所以她说, “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 他说, “是的。” 她说, “那么,这一次,我们要不要做一些有趣的事,一些我们该做的事。” 这一次,他没有答话,当然,也没有离开。 这一次,他合衣睡在了她的床边。 一夜, 不见,不识春凉。 不见藏春凉,春,很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诗会 一些书生,挤在了一个城市里,总也要搞出一些事情来。 也许总也是书生相轻,也许是考前的骄纵轻狂。 这些天来,这些本来在当地当是首屈一指的书生们,躲在了这个城市里,却都好似是个鹌鹑,再也找不到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所以,也许是为了扬名,也许是为了找回自信。 总之,不知在谁的倡议之下,他们准备在这里举办一场诗会,一场为了争夺名利而存在的诗会。 诗会的名字很简单,只有四个字,就叫做‘长阳集会’。 长阳集,是当年那个痨书生一举成名的诗集。 也许,并不是很多人喜欢那个总也是有些风流,又有些寒酸的痨书生。 但是,既然这名字是那个好似很是受朝上恩宠的禧王姬提出来的,那么自也就不便再多做考虑了。 毕竟,有些时候,有些东西本就该做出一些取舍。 所以,在众人的一致认可之下,这诗会便就改名叫做了长阳集会,由那个文名很高的禧王姬主持。 主持的地点就落在了洛水上,举办在了一艘好似很是豪华的画舫之上。 有些时候,有些举措,便也就代表了有些关系。 昨夜,他躲在了她的闺房里。所以今天,也许他也就成为了她最为亲密的男人。 她说, “现在,你就要走了吗?” 他说, “是的。” 她问。 “那,你要带上我吗?” 他说, “可以。” 只是她说, “只可惜,我现在却并不愿走。” “为什么?” “也许,是我想要当上这洛都城内最美的花魁。” “为什么?” “因为只要这样,也许就会有人为我披上一席红妆,一席让人那么羡慕的红妆。” 红妆轻似火,烧在了女儿心。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他沉默,不得不沉默。 最美的花魁,当然不是躺在了家里就能做得了的。 花魁,总也是要有些能够惊艳了他人的时刻。 就好比三年前,宫前的那一扇青衫舞。就好比两年前,洛水上的那一尺红衫落。 有些人看着青衫,爱上了她的冷艳。 有些人看着红衫,爱上了她的娇柔。 两首曲子,一支舞蹈,她艳惊了洛阳,洛阳也便就惊煞了天下。 所以自那以后,她便就成为了这天下最为火热的花魁。 一个一艘画舫可抵一城,一舞可杀一人的花魁。 很美的花魁。 总之,不知为何,当徐攸回到了酒肆的时候。 很快,他便就接到了那个好似很是神秘的禧王姬的邀请。 小厮很有礼貌,只是恭敬地递上了一封信,便就转身离开了。 信纸很干净,只是写道, “请君来。”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三个字。 字中似有傲骨,总有烟霏露结,离而不绝。 端的是一副好字,一副让人不得不惊叹的字。 所以,徐攸认为,一个能写出这般字的人,便就绝也不是个普通人。 更何况,那到底也是朝上那位最为宠爱的王姬,也是一个让人不得不巴结的王姬。 所以她请他去,他便就要去,不得不去。 有些人,有些事,本来也便不是会提供给你选择的。 所以很快,徐攸便就背上了那柄象征着他的身份的那柄竹琴,顶着风雪,便就准备到了那禧王姬的王殿当中。 毕竟,他本也就是个很识趣的人,非常的识趣。 所以他走,走的很快。 禧王姬殿,是一个看上去并不是那么豪华的大殿。 殿门前,两只石狮横卧,丑的让人有些介意。 雕刻的有些粗糙,而且技艺也有些稚嫩。 浑不像该是摆在了这里的石狮。 剩下的,除了那屏鎏金的殿牌和那扇红滚木的大门,宫殿内的一切,都被她装扮的很是素雅清净,干净利落,看上去总也是让人感觉很舒服,很惬意。 至少,在她来之前,徐攸是感觉很舒服的。 只是现在,他却并不舒服了。 因为她瞧着他的眼光,实在让他有些介意,很介意。 她说, “要弹琴吗?” 他说, “可。” 于是,他便弹奏了一首曲子,一首本来是给那个男人准备的曲子,高雅,高到了山巅的高雅。 也许,对于他来说,无论是这个看起来很是魅惑的禧王姬,还是那个丑的像是一只狗一样狗杂种,本也就都是同一种人。 陌生人。 所以,他为了他们弹奏同一首曲子,同一首高雅到了山巅的曲子,好似很正常,非常的正常。 他是这样想的,也就是这样做了。 琴声袅袅入耳,弦声似带料峭。 高雅的曲子,便该高雅的弹。 这是一首好曲子,至少是徐攸感觉非常满意的曲子。 所以他弹的优雅,弹得放纵。 只是,听了这首曲子,那个好似很是娇媚,又很是认真的禧王姬却并不这么认为。 她问, “难道,你认为我很丑吗?” 她话问的突然,所以徐攸也感觉很突然。 “此话从何说起?” 徐攸叫起了撞天屈, “在下对于殿下从未有过半点不敬,殿下如此想,可是哪里出了差错?” 徐攸的表情很平静,可是很快他便不是那么平静了。 因为那个好似莫名和他好似很是熟悉的禧王姬对着他摇了摇头,眯着眼说道, “可是,你的琴声却在告诉我,你明明是想要说,一个人,即便是身体有些缺陷,但是若是有一技之长,总也是有些作用的。” “难道,你是认为我很丑吗?” 丑吗?不丑吗? 也许,这并不是一个让人很愉快的见面。 但是总之,徐攸还是很安全,很轻松的走出了那扇有些名贵的红滚木大门,并且接到了一个任务。 她说,她想请徐攸在二月十四的那场诗会上,为那些学子们表现一番。 也许,是为了表示她的影响力,也许,只是为了能够让那些学子们感觉到更加的重视。 总之,他答应了。 答应的很轻松。 并且,他还为自己的表演,给那个好似很是不满,又很是好奇的禧王姬加了一个添头,一个看起来怎么都好似是有些赚大了的添头。 他说, “好,” “那一天,我会请求春乐坊的春三娘,同时为这诗会献上一场舞蹈,一场很是华丽的舞蹈。” 一场,为了能够让她成为这天下第一花魁,而开始精心准备了的舞蹈。 惊人的舞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红妆带素裹 春雪化做了轻无物,装着心思,散了心思。 夜,风凉。 大雪,着实是已经下了太久了。 只不过是近几日,才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小了许多。 酒肆内。 徐攸的手,已经是搭在了琴弦上良久。 可是过了许久,他那颤抖着的琴弦却始终还是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心乱了,琴也就乱了。 乱了的琴,散落着乱了的音。 也许就在那时,就在了那门外,他的心便就已经丢了。 心丢了,声音便就开始变得消弭,他也开始消弭。 寂静的人,弹着寂静的琴。 夜色,寂寥。 也许,越是寒冷的天气,一旦暖了起来,也就会变得越发的明显。 也就在今天,因为天气的莫名回暖。 酒肆中,便就莫名的多了许多酒客,许多好像是已经期待了许久的酒客。 楼下的火炉因为添的很暖,所以也就有很多人聚在了那炉旁,开始议论起了不久后将要在洛水边上举办的的那场诗会。 三年前,就在这洛都,同样也曾有过一场诗会。 同样的一群人,同样的一个目的。 毕竟书生相轻,一群士子挤在了一个城市里,总是要分出个高低的。 所以也就是那个时候,那个痨书生便也就传出了名气。 他的那首‘寒春散’,一经传出,便就不知唱哭了多少流落勾栏的姐儿们。 倒也是风流,几多风流。 所以就在那个时候,他就多了几分名气,几分来自于勾栏的名气。 所以才说,这诗会,总还是有些用处的。 尤其是对于那些尚未养出了自己名气的书生,殊为有用。 也正是因为如此,就在那消息传出以后,很多书生便也就把这首名看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也就在近些日子,一些心思玲珑的,便就用了各种手段,传出了几篇文章。 几篇为了传名才写出的文章。 洛都内,近些日子却是多出了些许歌女。 些许带着些明确目的的歌女。 她们唱着新的段子,谱着新的曲子,在洛都的各处流连,总也是流连,寻找着献唱的契机。 这些段子的来历明显,不外乎是最近才开始流传的文章。 几篇为了造势而存在的文章。 虽然说,这些传出来的文章有好有坏。但是总体来说,却是都还是有着几分水平的。 毕竟,这是在洛都之内。若是心中没有几分自信,想来也是不会出来丢脸的。 所以新曲很多,文章很多,人也很多。 这些文章中,有婉约,也有傲气。有金戈铁马,也有切耳吴侬。 有的文章,写出了铁血味。有的诗篇,唱出了殇然曲。 便在那洛都城内最大的那家酒楼中,在那扇最大的屏风上,便就在不知何时,多添了几多诗句。 其中,虽也说水平良莠不齐。 但是最富有争议的却还是这句, “且恨丑母,不恨洛阳。” 自古以来,孝悌便是大道。 这句残句虽也写出了寒门的苦闷,但是那其中的消极和极端,却还是让人有些难忍,切心般的难忍。 丑母几多,却还是奋力养护了孩子。若是没了这丑母,你又能从何而出? 这句诗,传了良久。 那带来的影响,也还是响彻了整个洛都。 所以,连着夜,便就有那红斗篷把那屏风给抬了走。 而且,那御赐的监考官,三品文昌谢玟禄便曾当众表示过,此等考生,若是查出,必将今生不得录取。 错非是这残句没有出处,难以考察。 否则,此等过错,绝不会如此轻易作罢。 所以很快,这洛都城内的诗篇文风便是一变,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天南海北,直抒胸臆。 却是统一的,都变成了祝词。 祝愿这武朝,万古长存的祝词。 庵。 尼姑庵。 春雪中的尼姑庵。 轻雪中,她着一件轻衣,在那佛前漠然祷告,声音虽也还是那般清脆吴侬,但是不知何时,其中却是多了几分高洁。 凛然而不可及的高洁。 寒风中,门被打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女人,一个看起来威严,但是却又表现的有些小心的女人。 她轻轻地关上了门,看着那个一点反应也没有的比丘尼,不知为何,心中却是猛地一酸,再也忍不住挤出了几滴眼泪出来。 她说, “辛苦了。” 只是木鱼声依旧,祷告声依旧。 所以,她转身,关上了门。 庵内,现在又只剩下了一个人。 一个正在祷告,显得有些高洁的人。 春乐坊的人气,向来就不会太少。 毕竟有花魁,有舞蹈。 尤其是在长阳楼被封,洛都城内仅剩下了两大勾栏的情况下。 春乐坊的人气,却是猛地又上升了几层。 只是让人可惜的是,近些日子,春三娘表演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人们都说,这是那妙公子为了准备赎出了春三娘,正做着准备呢。 只是,唯有那勾栏中的老鸨知道。 她每日躲在闺房中,做的,也不过是都在描着那红妆,那扇让所有女人不得不嫉妒的红妆。 此时,老鸨站在了春三娘的身旁,张颌了几次嘴,却是都没能说出什么来。 毕竟,一个陷入了爱情的女人,便就注定了不是一个理智的女人。 她说, “春姑娘,无论如何,还请莫要忘记了你的身份。” “身份?” 春三娘放下了胭脂, “什么身份?” “我只是个妓女,一个小小的妓女,又有什么身份。” 她对着她轻笑了一声,只是眼中带着的却还是不屑。 好似是对于那身份的不屑。 “可是,” 那老鸨的声音有些急切。 “再过几日,那东面来的使者便就要到了这洛都了。若是被他看明白了你的状态,怕是你”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知道,她会比自己更明白那下场。 所以,她沉默,她也沉默,便是那妆笔都被她放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突然开始笑了起来。 她说, “到时候,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我们毕竟也是早早就离了那个位置,既然如此,又何必想了那么太多。” “更何况,现在,我还没陷进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唱几分妖娆 夜雨化作清风淀,载着离人,忘了离人。 雨,轻霜。 总也没有人能够想到,昨日的雪,就在今日,竟是就直接化作了雨。 一场有些寒冷的雨。 所以,徐攸躲在了屋檐下,望着那尚还亮着光的外城,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了起来。 他拿起了酒葫芦,倒了许久,才突然发现。 原来,自己已经很久不曾喝过之前的那种很烈的酒了。 近些日子,他好似不知何时已经忘记了自己,就好像是忘记了她。 他改变,他流离,他浪荡,他无措。 他躲在了这个城市里,好似再也找不到了他的容身之地。 所以,他望着这个有些静谧的黑暗,突然想要逃。 虽然,刚刚那个女人已经答应了不久后的表演。 虽然,他自信已经不会再被那往日梦境给迷住了双眼。 可是,现在,不知为何,他只是想逃,尽快逃,逃得越远越好。 所以,他顶着那场冷雨,逃到了一座庙。 一座只有一个比丘尼的庙。 他对着里面说, “我来参佛。” 所以门开了,夜雨清冷,洒落了一线春凉。 佛有三千问,经有六千言。 一尺藏红布,上面写了几句相思念,唱给了伊人。 他问, “佛,也曾有过忧愁吗?” 她说, “也许有,也许没有。” “可是,难道你不知道吗?” 她笑着道, “我参佛礼佛,却不知佛认佛,佛的心思无数,我又该如何能够知道。” 倒也是,佛的事,人又该怎么能够知道? 所以,他离开了那座庙,顶着夜雨,顶着春凉。 第二天,徐攸抻着懒腰,缓步走下了楼梯。 昨夜的雨,再加上了今日的雪,却是将整个街道都化作了泥,一些让人很难行走的泥。 所以,虽然酒肆中,昨日还是一份火热模样。 可是到了今天,却是突然间就又冷落了许多。 最近,这样的日子实在太多。 毕竟天气不定,人心难齐。 所以,便是那个最财迷的老板娘,见了这等模样也都表现得很是一本淡定。 她只是在一旁手指轻挠着桌子,好似是想扣下那一块有些斑驳的红皮。 厨子来的倒也是赶巧,正赶上徐攸下楼时端上了早餐。 这是一顿有些简单的早餐。 一盘卤肉,一碟腌菜,和几碗有些清亮的粥。 老板娘皱着个眉毛,筷子在菜间来回捅了捅,转头问道。 “为什么没有烧鸡?” 烧鸡是个稀罕物,唯有东市那个做了三十年的老妇人做的才算是一流出色。 所以厨子只是闷着头,不去理他。 好在,老板娘到底也能明白,毕竟当着一个厨子的面,去揭他的短处,实在是有些不甚道德。 所以,她也只是撇着嘴,霸占了大半盘的卤肉,才算是有些半推半就的吃过了这餐早饭。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的脸上还是带着几分不满。 她嚷嚷着, “下次做饭,绝对要多带点儿油水。咱们家又不是吃不起了那么几餐肉,总也是吃的这么简单干嘛?” 一旁的账房接茬道, “这可不就是按照你的吩咐?你不是说咱们伙计吃饭,吃得饱就好了,弄那么多花哨干嘛?” 老板娘装着傻,一脸无辜的念道, “我哪里说过这样的话?” 她扭过头来回看了看,一把拽过了那还在一旁看热闹的久儿,温言细语的问道, “久儿你说,我可曾说过这般话?” 只剩下那个有些懵懂的久儿,望着老板娘,留下了脸上的无奈。 枯枝白絮散,清风烟柳断,八百里玉河初解冻,楫荡水波散。 因为昨夜的温暖,这个冻上了许久的洛河也突然开了冻。 他走到了这里,不自禁地就停下了脚步。 他望着那好似突然间变得有些清澈了些的洛水,心思不知不觉地,却是又飘远了一些。 说些实在的,也许洛水之所以这么有名,大概便就是因为那个传唱了千年的甄宓传了罢。 甄兮荣兮,浩然若雾兮,觌之缥缈兮。 思兮念兮,遗情望断兮,不堪兮。 甄之若宓,神之若物,遗忘了千年,思绪了千年。 只是,近些日子,这段总也是缠绵的水,却是又被增添上了一个新的名字。 她的名字就做蝶彩衣。 华衫罗舞烟雨外,倏尔一笑云雾中。 舞动时,柔若芭蕉,伫立时,静若流离。 她总也是惊艳的,那种惊艳,让她仅仅是依靠了两首曲子成为了花魁,天下第一的花魁。 所以,春三娘若是想要顶替那个女人成为了这洛都第一,总也是有些难度的,很有些难度的。 在人们的眼中。 妙公子最深刻的含义,大概便也就是琴了。 所以,这一次,他背着琴,来到了春乐坊,便也就到了那春榻阁,那个春姑娘住着的春榻阁。 他上了楼,打开了门,望着那个好似变得很惊喜的女人,有些心安理得的走了进去。 他说, “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 “几日后的那一场舞蹈,也是你立志想要成为了那洛都第一花魁后的第一场舞蹈。” 他说, “你准备好了吗?” 只是她望着他,眼睛中却是突然多出了一丝笑意。 她说, “你相信了?” 他说, “是的。” “那,若我说,那一日,其实都是我骗你的,你会怎么想?” 他说, “也许我会很气愤,很懊恼。” “所以,我一定要成为了花魁?” “是的,你一定要成为花魁,洛都第一的花魁。” 他笑着,眼睛中不自禁的多出了一抹柔意。 “毕竟,总也要有人在万千人面前为了披上一席红妆,擦上一席胭脂。” 所以,她说, “是的,总也要成为花魁。” 所以,她从衣箱深处拿出了一件轻纱,一件好似已经准备了许久的大红色轻纱,缓缓地披了上去。 那红衣似火,其中带着几分料峭,灼伤了人心,几人心。 洛水外,唱几分妖娆,拾几株芭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夜春雨,暖春凉。 天底下,有城池无数。 但是,无论哪一座城池,都注定没有这个新建了不到五年的洛阳繁华与热闹。 洛水横贯了八百里,便就是八百里灯红酒绿,笙歌夜行。 这里毕竟是都城,是那个女皇帝住的地方。 所以它,注定也就和其他的地方不一样。 各时各处,哪里都不一样。 城南,凌晨,城南门关卡。 一队不是很长的队伍正等着想要进门。 天气很冷,冷雨很凉。 一群人冻在了那冷夜里,望着那渐渐开始夹起了雪的冷雨,禁不住的开始打起了哆嗦。 此时,守关的是个老兵,一个表现的有些干练的老兵。 一般负责这样有些重要的关卡的,大概都是些老兵。 因为老兵总是代表着有眼力,也代表着处事圆滑。 此时,他正打着哈欠,慢悠悠的和一旁刚刚派下来的新兵一起拉开了城门。 他望着不远处那些想要涌上来的人们,顺手把那关卡摆了好,便就开始等着他们的上门。 不得不说,守卡的确是个技术活,尤其是那双招子,一定要放亮。因为眼睛不够亮的人,都已经死了。 这毕竟是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所以,他丝毫不敢凭着那一柄上面赐下来的亮银枪作威作福。 因为他知道,他实在没有那个身份作威作福。 就在三天前,他的上一任便就死了。 他只是准备拦住了一个人,所以那个人只是远远的一掌,他便就死了。 守门的上司不敢去追,因为他的眼睛很贼,心思也很通透。 他知道,一个能闯了这么远还没有什么追兵的人,便就注定不是个什么普通人。 所以他眼瞧着那个人,扛着个便是昏迷也是提着把刀的年轻男子,大摇大摆地从这城门口闯了出去,也没有任何想要出手的冲动。 尤其是见着他们走,他还不禁叹了口气。 他是在庆幸,庆幸那个人不是个怕麻烦的人。庆幸那个人不会因为杀了一个人,而选择杀光了他们所有人。 所以,很幸运的,他们活了下来,苟且偷生般的活了下来。 冷雨中,一对父女正随着人潮,随波逐流的来到了那关卡之前。 看着这些逐渐还在增加着的人潮,守门的老兵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记录的是那个有些青涩的新兵,他只是负责问。 “带了文书吗?” 他抬眼忘了一眼眼前的两人,有些机械地问道。 “文书?没有。” 小女孩看着那个有些怠慢的老兵,嘴极快的接茬道。 “我们是山里来的,大老远的从滇地赶到了这里,就是为了要瞻仰那位圣母皇帝的圣威,” “难道就算是这样,也还是需要文书吗?” 她好似给出了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答复,只可惜,这样的答复却显然是糊弄不了这个已经算是耳濡目染了好久的老兵。 所以他也只是摆了摆手,顺手递过去了一个有些斑驳的木质牌子,撇嘴道。 “我可不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反正在这里,若是没有门引,那就是进不了内城。” “而且,你们就算是在外城游荡,也一定要贴身放好这个临时路检,小心保管。” “否则到时候若是真的被上面查到了你,而且你们还没有路引,那时,自然会有洛阳府的人来好好的招待你们,很好的招待。” 所以接下里,他也只是摆了摆手,便就开始示意下一个人的到来。 守门的工作就是这样简单,有些枯燥的简单。 她接到了一个路引, 一个是那个守门的老兵不甚在意般的递过来的路引。 一块有些斑驳,却好像是很是重要的路引。 所以,那个小女孩拿着那临时路引,神情有些微妙。 她问, “阿爸,若是我们进不了内城,是不是就见不到那个有些神秘的女皇帝了。” 她好似有些苦恼。 “我们走了这么远,从老家赶到了这里,就是为了见见这个大长老说的那个有些神值得敬佩的女人。” “可是现在,我们却是见不着了。” 她说着话,神情有些委屈,嘴也撅的很高,显然是有些不太愉快。 那个男人听了女儿的话,伸出手来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神情中却是没有什么遗憾。 他说, “其实,那也不过是个谣言,传的有些离奇的谣言。咱们来这里,只是为了能带你瞧瞧那山外的景色。” “咱们蟊家的人,总也不能总是窝在那么一个山沟沟里。” “至于那女皇帝,女人而已,见不见又有什么应当?” 男人说着这话,显得有些傲然。 只是那小女孩却是有些不依。 她说, “阿爸怎么能这样说,那个女皇帝可是大长老都说是值得敬佩的人。而且女人,阿妈不也是个女人吗?” 她轻哼了一声,撒开欢地向着远处跑了去。跑的时候,鞋间还溅起了一朵朵泥花,就好似是真正的花。 琴与舞,男人与女人,似乎天生便就是那么般配。 他弹出了那个女人满意的琴声,所以,那个女人便就跳出了一段让他满意的舞蹈。 便就在那屋子里,她的舞步轻盈,神情娇媚,红衫似火,手腕处似带着烟雨随过,一颦一笑,总也是那么妖娆。 让他有些嫉妒的妖娆。 他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不想要你去当什么花魁了。” “为什么?” 她的表情有些揶揄, “你莫非是在吃醋?吃那洛阳所有人的醋。” 听了这话,徐攸不禁的点了点头。 他说, “是的,我的确是在吃醋。吃醋一个本该是我一人能够独享的舞蹈,却要与万千个我并不认识的人分享。无论如何,我总也是该嫉妒的。” “那倒是个贪心的男人。” 她笑道。 她好似有些高兴,所以她在那个男人身前轻盈的转了一个圈,那飘荡的红纱就好似是诱人的火,总也是在勾引人犯罪。 细风待,浅榻暖春凉。 她在等着他的那一番,那一番已经等待了很久的。只可惜,他好似是有着什么顾忌,打着什么思量,所以,他总也是无视那个女人的心,那个有些焦躁的心。 夜春雨,暖春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蟊 若是他当真只是个知道喝酒的惫懒男人,整日的放浪形骸,那想来,是怎样也入不了朝上的那一位法眼的。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都是那个才名传遍了整个洛都的妙公子。 他的琴,他的名,都是举世无双。 洛阳的外城和内城是两个世界。 若说内城是高门大户,那外城就是行人脚夫。 仅仅是一道街的相隔,那带来的便就是天与地的差距。 所以,蟊蕊和他的父亲流浪在了外城,却是丝毫也不能了解内城的那等锦绣繁华。 不过,她倒是也不太在乎。 毕竟流浪了太久,见识了的也就太多。 她见识过纸醉金迷,自然也就也见识过流离落魄。 她曾经被人敬若上宾,自然也曾被人视若叛逆。 两个人流浪了三年,便就是见识了三年。 所以,她比很多人成熟得多,心思也就更加剔透得多。 现在,应当是该去休息的时候了。所以,两人也就是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一家客栈住了下去。 睡觉,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第二天,蟊蕊准备和她的阿爸好好去看一下这个有些繁华的城市。 不得不说,洛都的外城虽然总也是及不上内城的那般奢靡豪华的,但是若是要论及人情味,那却总还是外城要更胜一筹。 毕竟都是些破落户,总也要抱团取暖。 所以,外城的街坊邻居们,大多也都还是熟悉的。 朱雀大街,作为城南的主道,向来都是极为热闹的。 摊贩很多,来往的行人就很多。 来往的行人多,街道来回就很热闹。 只是最近因为那突如其来的寒冷,街边的那些摊贩才就是出来的少了一些, 所以这之前本来还是极为热闹的街景,现在便就有些冷落了下来。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能开门的,除了街边的那一些总也是在营业着的酒肆和饭馆,剩下的,大概便就只有了一些无论何时都是红火的姐儿巢了。 所以,两个人游走在这样的大街上,面上显然是有些失望。 冷落的街景,冷落的行人。 冷落的行人,冷落的春雨。 走着走着,蟊蕊突然拽了拽男人的衣角,轻声问道。 “阿爸,咱们的银子还剩多少了?” “要不,” 她试探着问, “咱们也下一回馆子?” 女孩儿的表情显然有些期待,她犹还记得就在不久前,她还在那个差一些就要死去了的城守家里吃过了一回便饭。 那饭菜的滋味,让她着实很久都难以忘怀。 只是他还说,他这里的东西也算不得什么特别的。若是到了京城,那便就是个随便伫立在街旁的饭馆,做出来的东西,也都会比这里好上百倍。 她相信了。 所以,她现在看到了一个装修的好似有些破旧,好像他们也能够吃得起的酒肆门前,却是怎么的,都有些挪不开了眼睛了。 他毕竟是个有些骄傲的男人,蟊家三千八百户,唯有他一人获得恩准,能够代表那蟊家出来游历。 所以,虽然他知道他们的盘缠已经不多,但是一顿饭,他自信总还是认为能够吃得起的。 所以他说可以,两个人便就一起进了那酒肆。 酒肆中,是三个有些硕大的桌子。 冷不丁的几个客人正坐在了角落里喝酒。 一个长得好似天仙一般的女人此时正坐在了正中,毫无形象的捉弄着一旁的那个显得有些无助的小娘子,脸上还露出了一丝轻浮的笑。 只是见得有人进来,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你们这里,可有什么好吃的吗?” 女孩儿的声音有些雀跃。 她的确是该雀跃,因为一进门,她就闻到了一股香,一股诱人的香。 所以,她猜,这里的一定会有好吃的菜,非常好吃的菜。 听到了这个问题,老板娘也是愣了一下。 这还是她首次见到来到了这里,却是为了吃菜的客人。 不过,像她这般贪财的人,显然是不会挑客人的。 所以,她也只是大喊了一声, “秃子,出来接客。” 随后便就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这两个明显是有些奇怪的客人, 听到了老板娘的召唤,厨子拿着围裙擦了擦菜刀,就有些烦躁地推开了后厨的门。 他虽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是却也不会总是像这般烦躁。他之所以如此,却还是因为那个有些难以伺候的娘们。 昨日吵着要吃烧鸡,第二天便就闹着要吃猪蹄。 好不容易给她做出来了一份,她还要装做一份嫌弃的模样,总是说一些及不上哪家哪家的老字号云云。 这样的性格实在是有些恶劣。 所以像是她这样的女人,厨子显然是不会给一个好脸色的。 他打开了门,大大咧咧的走到了那个女人的面前,大声道。 “怎么的,你这个娘们,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他蒲扇着手掌,脸上一片恶行恶像。 只是见了他这样,老板娘倒也不恼, 她只是笑嘻嘻地指着面前的那两个好似有些戒备着的两人,努了努嘴道。 “喏,这可不就是来了客人嘛。他们要吃些你拿手的,我总不能替你做决定,所以就叫你出来咯。” 她表现的如此嬉皮笑脸,所以厨子也没法和她置气。 所以他也只是转身看向了面前的两个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响亮道, “怎么?就是你们两个想吃我做的菜?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 他拍了拍肚皮,显得有些胸有成竹。 这是一家酒肆,一家有些奇怪的酒肆。 蟊蕊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脸上露出了难色。 她俩游历了这么久,还是首次见到这般的酒肆。 其实,就是那个厨子走出来的时候,她就想要走了的。 因为那个人刚刚一出来,那身上的带着的那浓重的血煞气就惊到了她。像是这样的血煞,显然并不仅仅是屠宰一些鸡鸭鱼肉就能够培养的出来的。 那样的血煞,便就是沙场上的万人屠,也是及不上这般浓重。 错非是她身后的那个男人给了她一定的安慰,再加上那个让她有些舍不得的清香,她怕是早就已经逃走了。 所以她想了想,歪着头给出了要求。 “嗯,” 她咬了咬手指,试探着问道, “你们这里,有烧鸡吗?” “就是那种烧得很酥很嫩的烧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和尚 雪后又雨,既有雪化之冷,又带着春雨之寒。 所以天气在这般折磨下,竟是又寒冷了几分。 总也是雪,总也是雨,总也是寒冷,总也是冰霜。 所以,很快,庙门口便就出现了布粥的凉棚。 一个人,一碗粥,几粒陈米,一个人情。 这个买卖看起来很划算,至少稳赚不赔。 尤其是这八百里洛阳雪皆化作雨,那唯独还淋着雪的白马寺,更是赚齐了人们的目光。 人们都说,这是白马寺的老法师为了做法驱雪,惹怒了天公,才遭受了这般苦罪。 这雪,是在为咱们老百姓受罚呢。 所以,近些日子,那御赐的琉璃塔,却是又晶莹了几分,坚韧了几分。 蟊蕊到底是吃到了烧鸡。 所以她很兴奋,很满足。 她游历了三年,便也就是吃了三年。 她吃过珍馐海味,也曾吃过窝窝咸菜。 她走过丹楹金栋,也曾进过蜗荆穷巷。 只是到了现在,她却还是最喜欢那烧鸡,因为最朴素,因为最简单,也是因为最便宜。 便宜到了两人身边便是再没有了盘缠,也能偶尔靠着它来改善一下伙食。 所以她喜欢,非常喜欢。 只是,她虽然已经满足了口舌,但是却还是没有找到那异香的下落。 所以她问, “你们这里,还有些更好的东西吗?” 更好的东西? 听到了这样的话,厨子突然变得有些面红耳赤了起来,他刚想要上前理论,只是却被老板娘给拉了住。 她说, “更好的东西?有,当然有。” 说着话,她招呼着那个一直在一旁呆立着的久儿去那酒缸处打了一壶大美人酒,笑着说道, “酒肆里当然卖酒,这里最好的,自然也是酒。” “大美人酒,天下一品,客观可要来上一壶?” 洛阳,白马寺。 寺庙外,春雪料峭,白了几层庙门。 但是,寺庙内,却是出乎意料的温暖。 那抠出来的池塘,尚还有几尾锦鲤鱼在里面扑腾,几朵莲花也开在了其上。怎么样,都看不出有一丝寒冷之色。 大和尚们正在庙里面上着早课,木鱼声阵阵,梵声如雷鼓,唱遍了佛家真言。 只是不知为何,里面似乎带着一份急躁,一份所有人都能听得出来的急躁。 “师兄,怕就是明日,那雪便就要挡不住了。” 便在一片念经声中,僧人终于还是禁不住开了口。 他好似已经忍了很久,那话说的也有些急促。 蓦地,木鱼声停住了,老和尚的手搭在那木鱼上,久久不语。寺庙里的念经声也停下了,底下的大和尚们显得有些噤若寒蝉,便是呼吸声都缓慢了几分。 只是老和尚终究还是没有什么动作,他也只是停了一刻,随后便就又敲起了那木鱼,念经声,也就随着那木鱼声变得更加的嘹亮。 见得如此,旁边的那僧人张了张嘴,却始终还是没能说出来什么违逆的话。 他只是叹了一声,抬眼望了一眼那金镀的佛,眼中似乎带着一丝期待。 他便就期待着,那一天,当真会有佛祖显灵,救了这一寺的僧人。 否则的话,怕就是不止是一场冷雪的问题了。 也许应该是得益于天气的寒冷,所以那女皇帝执意要造的熟铜像和天阁宫终究还是没有动工。 只是显然,那个女人还是没有打消自己的念头。 工部的图纸已经被要求修改了几次,越来越华丽,越来越奢侈,怕就是天上的那雕穹金栋,也不过如此。可是即便是如此,却始终还是没有能够如的了她的意。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劝谏了,自那次那位三朝太公差点被气死在了这堂上以后,之后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人说了这工程的鄙处。 但是,她就是不听。 她只是催着工部设计出更加华美的宫殿和更加雄阔的熟铜像,剩下的一切谏言,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她的确是个有些雄才伟略的皇帝,但是首先,她是个女皇帝,一个有些任性的女皇帝。 所以,她贬谪了所有那些还在坚持劝谏的大臣,虽然过后也曾给了他们一些甜果。她也当着所有人的面,撕掉了所有劝谏的奏折,虽然细心的挡住了奏折的名字。 只是,无论如何,她的这些作为,却还是让那些大臣们不满。 再加上不久前,那总也是挡不住消息的烟花乱。所以近些日子的朝堂,却是又多了几分骚动。 毕竟是个女子,毕竟这皇位来路不正。所以,即便是大多数人都承认了她的皇帝身份,但是心底下的那根刺,却总也是很难再拔出来了。 夜雨,声烦。 现在,她突然开始怀念起想念那个被她亲自扔进了大牢的那个人了,因为也许只有他,才能明白得了自己的心思吧。 第一天雨,第二天冷雨,第三天,雨又化作了雪,更加缠绵的雪。 雪色映大江,映出了八百里白。 关于这场雪,徐攸经过了那个道士的指点,已经猜到了些东西。 只是他想了想,却还是没有选择参与得进去。 因为那风暴太大,涉及的太多。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远不是他一个区区的乐伶人能够参与得进去的。 是的,无论如何,他也都只是个乐伶人。 一个身份有些卑微的乐伶人。 所以他看着那些白马寺外面和僧众们一起念经的信众们,突然感觉有些好笑。 他终究还是不懂人心,所以他做了这么多,也不过只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就好比是那个他思虑了许久的琴章,也只不过是为了能让那个女人跳舞跳得更妖娆,更妩媚。 表演在无数人面前的妖娆。 让他有些舍不得让其他人见到的妖娆。 和尚,总也是通晓人心的。 所以,虽然洛都也只是停了两天的雪,虽然洛都又开始下起了那样的冷雪。可是这增加的信众,却是变得越来越多了起来。 这好似是坏事,却突然变成了好事。 只有大和尚明白,无论如何,这终究也还是一件祸事,一件天大的祸事。 因为老百姓容易糊弄,可是朝上的那一位却不是。 因为就在刚刚,那条毒蛇便就又来到了这里。 他站在了门外没有进来,只是送上了一纸黄帛,一纸写满了不满和愤怒的黄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春 春颜凋了白发配,细雪黄了柳枝头。 今年的春,却是像极了往年的秋,同样的凄冷,肃杀与萧瑟。 就在这一片冷风中,洛阳,又死人了。 洛阳府,作为这都城的首府,总也是该是治理了这一方的安宁。 至少像这般小事,就不应该去惊动了上面的那圣颜。 只是这次不同。 这次死的人身份很大,死的很惨,也很蹊跷。 死的人叫做师禄壬,是工部的尚书令,堂堂正正的正三品大员,便是跺一跺脚也能引发一方地震的存在。 可是,他死了。 就死在了自己的家中。 便是头也丢了,只留下了一具发了臭的尸体和一摊已经变得有些暗褐色的血迹。 就在尸体被发现之后,仵作也早早地就来到了现场。 只是对于这等残状,他也表现的有些有心无力。 毕竟线索留下的实在太少,而那一位的身份又实在太高。 所以,现在能够确定的,便也就只是知道他是死在了一柄刀下,一柄很快的刀下。 圆刀怒斩,雪色乍放。 一缕雪色苍白,似乎是在祭奠着一些人的死亡。 白发雪,寒,大寒。 再过几日,便就是那诗会的日子了。 所以,徐攸厮混在了这勾栏几日,那人的舞,便也就更了几分。 若说当年的那洛水上,走过的是仙。 那现在的她就是妖,要霍乱了人间的妖。 所以,见着她的舞蹈,徐攸越发的后悔要让这个女人去参加了那个好似有些热闹的诗会了。 毕竟像是这样的风姿,本就不该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也许就在他一人眼前,也就够了。 倒也是,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大气的男人,向来不是。 所以,他开始想起了办法,想要让那参加诗会的人变得更多一些的办法。 毕竟见识到的人越多,这舞蹈就会变得越发的稀有。 越稀有的东西,就越不该随便出现。 所以,他在想办法,一些有可能两全其美的办法。 就在昨天,他又回了一趟酒肆。 只是因为酒没了,而那个道士又变得有些捉摸不定,所以,他决定开始饮起了那风靡了许久的酒。 大美人酒。 不一样的口感,不一样的风情,不一样的心境。 所以蓦地,他突然感觉,也许这好似有些醇厚的大美人酒也并不是那么难喝。 现在,他更不缺酒了。 因为,酒就在了他的身前,摸得着,看得着。 也喝得着。 而且,他也在那酒肆中发现了一个好似有些有趣的小丫头。 她好似是吃了霸王餐,所以被留在了酒肆内跑些腿,打些杂。 倒也多亏有了这样的一个小家伙,所以让久儿也能空暇了几分, 只是怎么的,看着她的表情也好似总是不那么甘愿,而且那小眼神儿总还是偷瞄着久儿守着的那不让她接近的酒缸,莫名的有些哀怨。 只不过,现在,这些显得都有些不重要了。 因为现在,他更应该去着急的是另一件事,另一件要让他进了那大牢的事。 大事。 有了雪,就该有了雾,有了雾,就该有了霜。 所以,寒霜结在了春树上,银装素裹,倒是一片难得的秀丽景色。 就在这一片浓雾下,徐攸,就要进了那天牢。 他要进天牢,去看望一个人。 一个他有些熟悉,有些倚仗,甚至是有些亲近的人, 一位大人。 一位本该是端坐在了家中的大人。 一位那个女人不得不倚仗的大人。 一位被扔进了大牢里的大人。 那位大人。 他被扔进了大牢,是惩罚。 但是,作为了这洛阳最为根本的情报组织的头目,再加上那个女人并未有意遮拦。 所以有些事情,他知道的很快,快到了只是比当事人慢上几息而已。 他对着徐攸说, “死人了。” 死人?这世上何时不是在死人。有人死,才会有人活。 所以徐攸的面色有些冷淡,他说, “死了人?与我何干。” 他皱了皱眉毛,继续道。 “若是你让那个刚刚还是受了重伤的女人来我这里,只是为了传达这样一个消息,那你也实在是有些无趣了些。” 的确是无趣,顶了天的无趣。 可是他到底还是没有走,他站在了那牢门前,看着那个满脸笑意的男人,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有些烦躁。 “的确,我让你来,只是因为死了个人。但是,随着身份的不同,有些事,便就变成了大事,一件即便是她受了重伤,也一定要传到了你那里的大事。” 他盯着徐攸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一次,死的人叫做师禄壬。他有一个身份,是朝廷的正三品大员,工部的尚书令,国家的顶梁柱。但是,他同样还有着另一个身份,一个你总应该是熟悉了的身份。” “师禄壬,机关术隐传的第三十二代传人,也是你那位小朋友的师傅,她最亲爱的师傅。” “现在,你应该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大事了。” 他微笑着,似乎有些胸有成竹。 他沉默着,默默的走出了天牢。 望着天,望着月,天边的大雾好似是在勾画着些什么。 月凉,雪凉。 是大事吗?不是大事吗? 他喝下了一壶酒,便也就下好了一个决定。 所以,就在那夜色中,他骑上了一匹骏马,便就着那冷月,闯出了这洛阳的大门。 马,越来越快。心,也越来越急。 毕竟,那个女人的脾气,他实在了解。 而那个女人的能耐,他也同样清楚。 有些人寻死,他不管。但是有些人寻死,他却是非要管上一管。 尤其是这样有趣的人,这样能对得了他胃口的人,若是当真是带着那一身的本领,死在了客乡。 那样,他会变得很伤心的,非常的伤心。 所以,他骑上了骏马,只是为了管一管这闲事。 今天,他配上了三柄冷剑,所以到时候便是动了武,他也要管上一管的。 月色长如勾,勾去了谁人心绪。 雾凉,春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道士 他走了,骑上的是日行千里的宝马,乘着月色,奔走而发,很快就出了洛阳。 所以,就在那天夜里,道士来到了这家酒肆。 夜色里,酒肆中只剩下一个人。 老板娘看着道士来,眼中带着些早已料到如此的了然,一杯酒,被她递到了道士的身前。 她说, “先别开声,既然到了这里,那就先饮上一杯酒。” 酒是陈窖的花雕,花雕犹吃窖藏,所以藏得越久,酒就越醇熟。 这坛大美人酒,被她窖藏了十三年。所以,十三年的大美人酒,那味道,让她就只是刚打开了泥封,也就醉倒了伊人。 她说, “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只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总是拦不住的。” “更何况,我也没法拦,凭什么去拦。” 的确没法拦,而且,也拦不住。 所以, 雪,深了。 夜,深了。 月,便也就更深了。 出了洛阳,他就好似是来到了另一个地界。 那等温暖,那等朝阳,却是让久经了寒冷的徐攸有了些出乎意料的舒适感。 荒野地里,徐攸见着了几栋刚刚立好了的茅草坯房子,上面还抹着未干的泥。 想来,这应该就是那些受不得那等寒冷的人出来偷偷盖着的。 总也是寒冷,总也是冰霜,那等地界,显然是已经不太适合这些贫穷人家居住了。 所以对于这等状况,朝廷也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那个女人只是暴戾,而不是残暴,所以有些事情,只要不是做的太过分,那便也就罢了。 马儿很快,尤其是在那洛都城外的那四通八达的官道上,走得尤其的快。 道上冷不丁的还能见到一些行人,大概也都是些为了那三月殿考而奔考的书生们,其中大多都只是背了个书箱,旁边带着个书童,一副的文弱模样。 徐攸要去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所以,只不过是几个时辰,他便来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片花园,一片好似有些危险的花园。 他上前敲了敲门,门开了,映出了一张好似有些丑陋的面孔。 它说, “你来了?” 他说, “是的,我来了。” 所以他就进了屋子,顺便带上了那扇好似有些危险的门。 老板娘既然清楚道士想要说些什么,所以道士来之前,自然也曾猜到过老板娘的反应。 他说, “我明白,我当然都明白。只是你也应该明白,他之所以还没死,总还是因为她的情分。只是因为他还没彻底忘记她,所以他才没有死。那位的心思,你我都应该明白的。” “所以至少现在,他还不能忘记了她。” 老板娘听了他的话,不禁皱了皱眉。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是因为那个娘们的观感,所以他就一定要一直陷在了那阴影之中,不能自拔?” 他说, “是的,至少在他还不能控制自己的命运时,的确是如此。” 听得这话,老板娘本还要反驳些什么。 只是他沉默了,那个女人便也就沉默了, 他只是饮下了一杯酒,便就放下了一柄拂尘。 他说, “既然你不愿出手,那就将这拂尘放在了他的房内。我近些日子要上一次那北邙,毕竟山上的那位做的实在有些太过分。所以这柄拂尘,已经足够让他记起一些东西了。” 酒,很醇的酒,让人不禁迷醉的酒。 就在那杯酒过后,他便有些急匆匆地走了,只留下了一柄好似有些普通的拂尘被丢在了桌子上。 和那个女人坐在那里,久久不语。 房子只是一座简简单单的木质房子,周围简单的嵌了几片透明的琉璃镜片,镜片被磨得平整透亮,所以整个房间就也被照的平整透明。 徐攸进了屋子,就不见了那张有些丑陋的木质面孔。 他看到它是被顺着棚顶挂着的铁丝网给升了上去,临走时,还对着徐攸做了个鬼脸。 现在,房间内就只剩下了两个人了。 一个男人,和一个躺在了轮椅上的女人。 也许是上苍从来不情愿太完美的东西出现。 所以,这个女人虽然出生时便就惊艳了许多人。可是那先天失去了的双腿,却是让她出生时的那等可爱模样直接失色了几分。 再加上家境的贫寒。 所以很快,她就被抛弃了。 就在一场大雨之中,她就被扔在了一座破败寺庙门前。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遇到了自己的师傅。 学艺,机关术,一学,就是十七年。 所以他说, “你的师傅死了。” 她也只是低下了头,轻声道了句‘知道了。’。 随后只是直接在轮椅旁边不知按下了几个按钮,整个屋子,就好似要随之站了起来一般。 只可惜,它终究还是没有能够站得起来。 因为只是随着徐攸轻轻的一跺脚,这个看似厉害的机械巨兽就从新躺了下去,又变成了一个房子,一个一动也不能动的房子。 她说, “我要去报仇。” 她看着他,虽然表情依旧是那么冷淡,可是那话语之间的绝决,却是让徐攸很难介怀。 他说, “可是,这样的你,即便是去了,也依旧是报不了仇。” “更何况,你若是当真乘着这个东西,怕是就连洛都城三十里都难以接近。” “为什么?” “因为你不够强,而他们,很强。” 洛阳是个都城,是个很大的都城。它即是那个女人住着的地方,也是整个朝廷驻扎着的地方。 所以,无论如何,洛阳也总应该是个最安全的地方。 那里住着许多高手,无一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存在。 可是,就在是这样的一个洛阳。 他死了,他还是死了,悄无声息的死了。 那只是一柄圆月刀,便就趁着圆月,割去了他的脑袋。 让他甚至连个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是以,朝廷震怒,她也震怒。 也就在一个晚上的时间,整个洛阳便就成了一个再也出不去的牢笼。 活生生的牢笼。 所以,也就在那天夜里,徐攸乘着马出了城门,悠哉游哉。而那个道士,也没有任何遮掩,大摇大摆地就走出了城,丝毫没有顾忌那封城的号令。 月,月月月月。 春,春春春春。 道士,道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何月如何刀 洛阳有山,便在洛都北侧便有北邙横卧。此山东西绵延四百里,壮丽无匹,便好似一张屏风一般,挡住了这洛都的大门。 是一座好山。 山上有观,是先离高宗所建,御赐名为‘上清观’。建成时,天启异芒,诏令祥瑞。所以,先帝还曾诏令两京诸州三千余官员在此置庙祭祀,声势浩大,一时壮大。 是一座好观。 好山,好观,好景,好雪。 所以那山那北邙,那人那山景,提起来,总也是动人的。 只不过道士此次上山,要去的不是山上那闻名遐迩的翠云峰,也不是那早已有些没落了的上清观。 他要找的是一座石亭,一座藏在山中的石亭。 雪色悠悠。这本就巍峨的高山被这浮雪一盖,反倒多了几分北地的气色。 便在这枯枝上,几枝本该是发了芽的嫩叶被这数日的疾寒一扫,纷纷僵死在了那残枝之上。 远处望来,这些枯叶,倒是像极了那深宫中那些用玉石雕琢而成的奇石,一般的美妙。 只可惜,却当不得长久。 几番美景,总也是美景。几番雪色,带着雪的春色。 此等美景,总也是让人情不自禁的称赞美妙。 所以,他似乎入了这山,就该去寻那些奇景,找些乐趣。而不是去找一座石亭,一座有些简陋的石亭。 只不过,他既然受了邀,入了山,自然就要寻找的那石亭的下落。 那个人的下落。 洛阳的雪,总也是那么缠绵。 所以那石亭难找,非常难找。 尤其是石亭幽深,久不可见。在配合上早已被大雪添了几分相同颜色的山林,看上去,才着实是难寻的紧。 而且,这北邙本也不是什么善山妙地。山谷幽深,向来是野兽的聚集之地。再加上那上清宫久不遭人祭祀,山野丛林繁茂,更让这环境更险恶了三分。 所以,若是道士当真只是个普通道士,没有了治敌法子的他,总是不会闯入这等恶山穷水之下的。 所以他来了,还是来了。只是穿着一件单衣,便就那样不急不缓的进了山,那座好似十分危险的山。 上了路,径直地走上了山路。 雪下的山,总也是有些危险的。 尤其是这样从未经历过严酷环境下的雪山,更是危险的紧。 山上几多的熊,虎,甚至是成了精的山魈,都会因为久久不曾进食,无一不会发狂。 这等情况,若是遇到了。便是山上的那些会上几分狩猎功夫的老猎人,也绝对不会讨得了好去。 可即便如此是,他还是进了山,手中甚至连个护身的兵器都没有,就那样径直地进了山。 所以,很正常的,他遇到了一只豹子,一只饿了三天,想要吃人的豹子。 豹子,是一种狡诈的东西。 他看到了猎物,绝对不会直接扑杀出去。他会慢慢地戏弄对手,看着他急,看着他慌,看着他露出破绽,随后才直接一击毙命。 这样的豹子,尤为危险。 而且它还饿了三天,整整地饿了三天。 所以,道士好似很危险,非常危险。因为这样的豹子,就算是那些当初毫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绑了住的黑胡子们遇上,也绝对会不会幸免。 所以他很危险,致命的危险。 也就在他看到了豹子的那一刹那,蓦地,一刹那,一瞬间,也许是它看到了扑击的机会,也许是它饿的实在太久。所以它扑了出来,急速地扑了出来,道士瞧着,甚至连那牙齿的黄渍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没有吼声,没有戏弄,他就好似只是一道灰色的闪电,径直地扑向了他。 所以很快,它好似就要饱餐一顿了。 因为他就要死了,很快就要死了。 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死,而它,也终究还是没能扑得到猎物。 因为它死了,就在它扑出的那一瞬间,它就死了。死在了一个道士的眼神之下,他瞧着那灰豹,眼中却是露出一丝莫测的笑意。 他说, “所以,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吗?” “只是,” 他笑了笑道, “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些,也实在太高了些。。” 若是一个养了她十七年如一日,如父亲一样的师傅死了,她该怎么做? 报仇,当然是报仇。 所以,她瞧着他,眼中久违的出现了一丝感情,一丝有些落寞但是却还要坚持下去的感情。 她说, “我一定要为他报仇,亲自为他报仇。” 她的语气有些坚定,宁弯不折的坚定。 若是其他人这样做,也许徐攸会很高兴地看着她去报仇,随后眼瞧着她被那柄如月亮一般的刀斩掉,增添了几分乐趣。 但是她不同,她总不该死。一个与他相交了那么多年的老朋友,他总不会看着她去死。 所以他说, “好,那我便带着你去报仇,让你亲自报仇。” 洛阳,雪下的洛阳,冷落的洛阳,本该是初春的洛阳。 当是早朝,冷落的早朝,十分冷落的早朝。 那个女子的桌前正摆着一份奏书,上面写得华丽,几分辞藻,只是其间的内容却是让这个女人打砸了不止一回。 她说, “所以,就因为这雪,你们就要朕下罪己诏?” 山上有亭,石亭,简单的石亭,并不简单的石亭。 亭里有炭,炭火,燃着的炭火,置着锅的炭火。 锅里有酒,冷的酒,煮不熟的酒,好酒。 所以他倒上了一杯好酒,便就放在了他的面前。酒中还带着几分冰碴,一般寒冷,几般寒冷。 所以,他只是上了山,进了亭子,便就上前饮了一杯酒,绝顶的好酒。 看着那个人有些期待的目光,道士举着杯子,不由得轻笑道。 他说, “倒也是好酒,天下难得的好酒。只不过还是味道太高,瞧得太远,所以喝上去终究还是及不上山下的那美人,总是能够沁人心脾。” 所以他也只是轻笑,揶揄道, “倒也是,我毕竟不是美人。所以我的酒,自然也比不上那大美人的酒。” 这是一个道士,同样的道士,却显得并不同样的道士。 白发,苍颜,举着刀,一柄看起来有些华丽的刀。 道士说, “胡家的刀,总也是不同的刀。没想到,你入深山当了几年道士,当初的那初雪寒决,反倒是更进了几分。” “只是,” 道士放下了酒杯,继续道, “你做的太过了,实在太过了。你总应该知道,雪,是不应该这样下的。” 雪,同样的雪,凄厉的雪,冷落的雪。 洛阳,同样的洛阳,戒了严的洛阳,人心不定的洛阳。 所以他进了城,他也就进了城。他进了城,她也就随着进了城。 春雪涤春寒,寒寒寒寒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何街何此景 长街离恨短,夜下凄凉月,徜徉矬座八百栋,夜苑难归宿。 他走在前面,她摇着轮椅跟在了后面。他走的慢,所以轮椅摇的也就很慢。 他说, “既然你无处可去,那不如且先随我回客栈?” 她说, “好” 所以好。 老板娘对着这个新来的小姑娘,倒是抱有着极大的兴趣。 她不时地敲打着她坐下的那柄好似有些神奇的轮椅,还装作是专业般的把她那一直抱着的小木盒给偷偷拿了走,费了好大的力气,尝试着想要打开。 她似乎是想要从各处观察,观察这样一个好似天生就有些残疾的小姑娘,仅仅是一张有些清秀的脸庞,到底是凭借着什么,才能让这个总也是有些迟钝的妙公子把她带到了这里,而且还要一起住在了这里。 所以当徐攸提出她要住在这里的时候,她终究还是忍不住笑了。 她说, “二楼的客房倒是还有,可是你确定,她是要住在二楼,而不是三楼?” 三楼只有六个房间,六个住满了人的房间,所以住在三楼,就注定是要和某一个人住在一起,和某一个熟悉的人住在一起。 所以他说, “是的,她要住在二楼,而且一直都是住在二楼。” 雪,一直下,还是在下,总是在下。 而道士,下了山,似乎没有得到什么结果,只是身边多带了个累赘,一个不喜欢拿正眼看着人家的累赘。 他说, “既然你想要见识一下平常人的生活,那就不应该把自己摆得太高,把所有人看得都好似是一只蝼蚁。” 所以,他跟在了他的身后,戴上了一只挡住了面孔的猴面面具,还是在仰着头,高高地仰着头。 他说, “何人观何景,该是蝼蚁,还是蝼蚁。” 观蝼蚁。 她叫做蟊蕊,虫蟊的蟊,蟊蕊。 她只是因为欠了一些钱,所以住在了一家酒肆,还债。 她住在了这里三天,没能喝到酒的三天,好似已经开始渐渐熟悉了的三天,跑腿的三天。 因为天气渐渐的寒冷,所以这酒肆的酒,却是出乎意料的卖出了许多。 因为她机灵,跑的飞快,总是能把正确的东西送到正确的位置。 所以对于她,老板娘总该是表现的很满意的,非常满意。 对于这个连工钱都不必付的小姑娘,她满意,实在是不能再满意。 所以,就在她将要还好了饭钱,马上就要离开的时候。她就拿起了酒壶,走到了她的面前,面上多了一些感伤。 她说, “马上,你便就能还清了债,回到了家里了。” “当初,你是因为酒留在了这里。所以,今天,这壶酒就送给了你,就当是你来了这里这么久的饯别了。” 她说, “从此以后,天南地北,也许再也不会想见。但是,你即便是记不住我,也一定要记住这壶酒。因为记起了它,你就该记起了我。” 她笑了,装作是有些无所谓的笑了。 所以,她哭了,虽然还是在牢牢地抓着那酒壶,但是脸上梨花带雨,还是哭了。 她说, “老板娘,我一定会记住你们的,一定会。” 说着话,她猛地跑出了酒肆,脚踩在了雪地里,只带起了片片雪泥,好似花,雪,花。 机关术,是战争术。 所以,对于她的才能,他总该是敬佩的。 所以,当她说,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来做些准备的时候。 他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有些害怕的。 他说, “你应该明白,这里毕竟不是你那个有些自由的郊外。这里是京城,那个女皇帝居住着的京城。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莫要惹出一些麻烦,一些连我都也很难解决的麻烦。” 所以她的表情淡淡,轻轻地点了点头。 所以,他帮她找了个院子,一个有些偏僻的院子。 就在这里,她等着报仇。 并为了报仇,做了一些准备。 一些有可能是惊天动地的准备。 女人总该是女人,有些嗅觉惊人的女人。 那个女人,也许是天生的妖孽,折磨人的尤物。 所以当他见到她的时候,当他发现她已经知道了他带着的她的时候,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却是蓦地一寒。 就在那春塌阁中,他擎着酒杯,有些惊愕地看着那个面上带着些小得意的女人,脸上竟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说, “也许,你可能对她还是有了些误会。” “一些很深刻的误会。” 可是她说, “又能有什么误会,一个男人,身边总该是有着一些有些优秀的女人,这好似是定律。” “可是,那只是一个朋友。” “可是你我,也不过是朋友。” 她笑着说, “毕竟,你也只是一个小男人,一个有些怯懦的小男人。” 春夜雪,雪幽凉。 夜色的雪,雪色的月。 凉,凄凉。 今日,久违的,她点着了一旁那个女人走时曾经留下的那暖炉,脱下了袈裟,只留下了一件单衣穿在身上。 她轻笑着,似叛逆般的脱下了所有的衣服,只剩下了一个光溜溜的自己,和那尊金红色的佛。 佛似乎在低眉浅笑,她也在低眉浅笑。 佛拈着花,她拈着佛。 佛的心里装着世界,她的心里装着佛。 佛念经,她也念经。佛闭眼,她也闭眼。 佛说,如是可闻。她说,何如是,是如是,如是可闻? 她轻笑,佛也轻笑。 夜色凄凉,凉半,凉满。 凋春雪,冷春寒。 所以,不知何时,她穿上了衣服,并点燃了蜡烛,灭了那火炉。 她在念经,静静地念经。 木鱼声阵阵,梵经声阵阵。 她的表情肃穆。 只是那尊佛却好似在笑,莫名意味的在笑。 夜了,那个拿着酒的小姑娘也就应该是走了一天一夜了。 酒肆中,老板娘瞧着那个总也是呆坐在窗外的久儿,不禁开始笑了起来。 她说, “也许很快,她就应该回来了。” 所以她笑,得意的笑。 听着她的笑声,久儿有些无奈的瞧着她,她的手比划着,好似是想要表达些什么。 可是她手比划了半天,却突然发现,原来那老板娘根本没有注意过来。 所以,她停了下来。 现在,她也笑了。 因为,她看着她回来,而且带着个醉着的男人,一起回来。 她说, “我要喝酒,最好的酒。我可以打工,为你打很久的工。” 所以,三个人都笑了,一起在笑,开心的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持刀,问道 长安夕放,几时天元,初见时,桂花尤泪,焕发几枝春芽。 春,冷春。 这是个道士,一个和那个道士并不太一样的道士,有趣的道士。 他此时正带着个猴面面具,行走在这个有些空旷的大街上,莫名带着一些喜感。 他感叹道, “比起当年的那长安,也许,这里还是差了些东西。” “差了些什么?” 道士有些奇怪的问道。 “也许是那仰望千年的巍峨,也许是那威震八方的震慑,也许是那心怀叠峦的包容,也许是那声名鼎赫的离瑟。总之,我站在了这里,却还是总能记得起那一年的长安,那个好似总也是那么热闹的长安。” “所以,” 道士莫名开始笑道, “你是说这里不够热闹?” 他指着那漫天的冰雪和刺骨的霜絮。 他问, “你是想要人们在这等寒冷状况下,为你表现当年那长安的繁华,那等风华盛景与繁华?” 所以,他住了嘴,道士就也住了嘴。 他笑了,摇着头继续向前走。所以他也笑了,摘下了那猴面面具,好似是想要真真正正地看上一眼这个洛阳,这个总也是春冷的洛阳。 洛阳总也是在感叹,感叹那个女人的无情,也感叹那个女人的单纯。 他说,此举劳民伤财,仅此一劳役,便就要损民上万余,几可抵长安一城。 她说,可,无妨。 他说,久雪,幽寒,若是强行应召,百姓惶恐,中间恐有哗变。所以一切当雪后再议。 她说,可,无妨。 所以一场雪,一座宫殿,和一顶好似是为了歌颂歌舞升平的熟铜雕。 那个女人,总还是个女人,总是那么浪漫,点缀在了无数人命上的浪漫。 所以她说, “殿试将开,到时怕要有万千学子入了京,考了试。若是其中旦有闪失,怕是就要散了那无数学子的心。” 所以他说, “无妨,总该是无妨。这里毕竟也是京城,而梅花卫,亦不仅仅只是秘卫。” 隐藏力量,初建时,总该是为了杀人的。 梅花卫,也杀人。 道士与道士,走在同一条街上,看起来却是不一样的道士。 雪,似乎带来的也并不全是坏处。 至少,便好似这面前的冰糖葫芦,就总不该是那种好似温暖的天气可以品尝得到的。 所以,他笑眯眯地上前擎了一根,并笑眯眯的塞进了嘴里,露出了笑眯眯的愉悦。 他说, “好甜。” 的确是甜。 霜打的山楂,甜的入骨。再配上那精心调制的甘蔗汁,这做出来的东西,总该是让人甜的愉悦。 只是即便如此,看着那个一脸满足的道士,道士倒是也没有什么反应。 有些人,有些身份,也就代表着有些少不得的享受。 他当年在北地,好歹也算得是贵胄,宴席之上,往来无虚席。几年下来,他也算是尝遍了天下美食。 所以区区一根冰糖葫芦,倒是也入不得他的眼。 不过道士本也就不是为了他,他只是想买,所以就买了。 就好比,他只是认为他该是上山去劝一劝,所以他就去劝了。 也许春雪带给富贵人家的,仅仅是一些可有可无的麻烦。但是对于那些家中并不是那么富裕的,也许就是这一场雪,就会要了许多人的性命。 近些日子,东山后面的那乱石岗,已经是不知卷了多少个冻僵了的尸体。 冷,总也是冷。 他瞧着寒室中,几个孩子正在抱着团取暖。他们推搡着,拥挤着,好似要把所有人都揉到自己身体中。却没发现,其中的一个,早已悄悄地没有了生息。 他瞧着雪放里,一枚树皮糊的大饼,被家中巧妇几个步骤便就下了锅,成了粮食,下了肚。只是孩子却依旧还是吵着叫饿,所以他也只能饿,看着他饿。 他瞧着冰河上,一个老人正顶着那些士子们鄙视的目光,敲着河面,只想要取出一只冻住的鱼。只可惜,上钩时,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也许只是因为看他不惯的家丁给一脚踹进了冰河里。他扑腾着,哆嗦着。鱼,不知何时已经跑了。而人,也只是静静地站了在寒风中,眼中带着一丝绝望的寂灭。 他说, “所以,你要给我看的便就是这些吗?” 他虚眯着眼,仰着头,好似是在仰望着整个苍生。 他说, “人,总该是要死的。便是不因为我这雪,也是要因为一些其他的缘故离世。便是活得最长的人,也最多不过就是百年一瞬。死了便也就死了,死了也就是死了。与我无关,与那雪也无关。” 所以道士说, “这就是你练的那圣人无情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下万万人,亦不过也就是万万条蝼蚁。除了那些和他站在了一起的人,他,又能高看谁一等。 所以,他说“是。”,只是猛地一甩衣袖,便就是一条巨大的刀气斩断了那条早已上了冻的洛河。 他说, “道士伏刀,本就该是斩断苍生。而道士,也总不该是一个只能供奉在庙里的道士。” 所以他走了,擎着把刀,默默地走向了那座早已被雪掩住了的邙山。 人如刀,刀如人。 他摇着头拒绝,所以那刀也就是摇着头的斩了出。 他说, “派系之争,本就存不得妇人之仁。到了此等你死我亡之际,便是天塌下来了,这柄刀也一样会斩出。” 他说, “若是想雪停,那就总该是有一个和尚,一个能够为了这万人,来祭了他这柄刀的和尚。” “道中刀,为了杀人而存在的刀。” 道刀倒捣刀中道,刀中道,道中刀,何人持刀,何人问道。 呔,哪来的一个野道士,雪地里,醉伏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企闻有佛,何处有佛? 佛佛佛,三千佛。 廿千佛堂八万寺,哪里来的一桩破庙,倒立着几尊烂泥。 如是我闻,蛇鼠不闻,昔我如是,何行其是。 斧佛伏抚佛中斧,我佛慈悲,斧头也慈悲。 近些日子,白马寺的那主持总归还是受了些委屈。 那个区区白面姘头,竟是仅占着那个女人的恩宠,就已经不止一次来到了这里撒泼。 只是因为那个女人,所以他也只能是无视了这个男人,这个让人愤愤的男人。 那柄刀,他当然也知道。 天下高手有数,能做到这一步的,多也都是些名声显赫之人。 所以,有些时候,有些端倪,也只需要仔细想想,便也就能猜测得出来几分结果。 更何况,那个人向来都没有遮掩住自己的意思。 便在那北邙山,他就已经不止一次体会到了那柄刀的锋利。 所以,现在,他望着那谭他亲手挖的池塘,不由得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师兄!” 这是他的那个总是那么有些天真的师弟,那个以为所有事情都能靠着佛法解决的师弟。 和尚是个和尚,但是和尚,本并不该只是个和尚。 天真也好,纯良也罢,他也许的确会是个很好的和尚,但是,他却并不是一个能把这寺庙传得下去的好主持。 所以,他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就好似两人尚还年幼时的那样,笑着说道。 “去找那个女皇帝吧。” “师兄?” 年轻和尚的脸色有些怪异,他知道,他的这个师兄到底是有多么不希望自己进了那深宫,取悦了那个女人。 可是天下之大,又有哪里能够脱出了这王城,离开了那个女人的摆布。 普天下之,莫非王土。 王,女王。 而且还是那么一个掌控欲如此高的女人。 又怎么可能让你脱离了她的摆布。 不过,也好。 进了那深宫,也许他也就能做了一些更多的事,一些能够帮助到他的事。 所以,他进了宫。 他也就进了寺庙。 梵声,声烦。 老和尚赶走了年轻和尚以后,就也将大多数其他的和尚都托付给了附近的庙院。 他在佛堂前,念了一夜的经。 所以佛也就在佛堂内,看了一夜的和尚。 经书,也许他已经背的纯熟。但是,有些时候,有些心境,读有些佛经,就会念出有些意蕴。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平和的人,可是今天的经,他念的平和,温煦。 他就好似是一个得道了千年的高僧,敲着木鱼,唱出了一些简单的道理。 今夜,他是高僧。 所以,趁着夜,他就走进了那池塘,连水都已经没过了他的头顶。 他摸到了一柄斧头,一柄象征着慈悲的斧头。 和尚与道士,刀与斧头,白马寺与上清观。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知道。 他们只当她是个人间的皇帝,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她却并不仅仅想要做一个人间的皇帝。 天下那么大,天下那么小,天下之大,竟是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武林。天下之小,竟是只剩了一个小小的武林。 今春的雪,她知道。 明日的决战,她也知道。 甚至就连北邙的那一草一木,她都知道。 她知道,他们是想用这样的一个方式决定出来哪一个来接受了这朝上的祭祀。 但是,他们不知道,她也是个皇帝,一个心气高,很高,非常高的皇帝。 所以,即便是离祖皇帝曾放言,唐家子孙,再不入江湖半步。 可是她就是要入,而且还要很深入。 因为,她是个皇帝,一个并不姓唐的皇帝。 斧头,似乎并不该是出现在一个和尚的手里。 他可以拿禅杖,拿木棍,甚至拿刀,拿剑。但是,他就是不该拿一个斧头,一个象征着粗鲁的斧头。 所以,他还是提着那柄斧头,上了北邙,走到了一个凉亭,喝了一杯总也煮不熟的茶。 凉亭中。 道士在,道士也在。 和尚在,也就只是一个和尚在。 和尚放下了茶,也就放下了斧头,他低头向着两个道士微微揖了揖。 他说, “小僧来了。” “来祭刀?” “来杀生。” “凭着个斧头。” “就是个斧头。” 他笑了, “好,” “那便就是个斧头。” 他希望他赢,但是他却不希望他赢。 他是个道士,他是个和尚。 所以,理所应当的,他也许应该希望道士赢。 但是道士赢了,会死人。城中的人,城外的人,北邙的人,剃了光头的人。 可是和尚赢了,却并不会死人。 也许,他会被镇在一座山下,就像那佛经中的佛祖一般。也许,他会被永远废了武功,就像是那最近盛传的话本一样。 但是最有可能的是,他也许会被放走,毫无损伤地,秋毫不犯地,就那样看着他被放走。 甚至,放走时,还要微笑相对。 因为,他毕竟是个和尚,一个看得很清的和尚。 一是个拿着个斧头的和尚。 也许,高手过招,总也是会多了一些繁琐。一些看似并不重要的繁琐。 沐浴,更衣。 祭祀,沉思。 他们并不像是那些街头小混混一般,只是见面,便就要肆无忌惮的出手。 所以,他们给对方都留下了一夜的时间,一夜用来做那些高手应该去做的那些时间。 黑夜中,道士进了道士的房,他问,道士能赢吗? 能赢吗?不能赢吗? 所以,道士只是擎着那柄杀人刀,浅笑。 能赢吗? “能赢。” 他说。 接下里,道士又到了和尚的房间。 和尚是个简单的和尚,但是和尚又是个细致的和尚。 和尚无视了那摆得干净的床,也无视了那一壶被烧的很热的茶。 他此时正跌坐在了一旁的地上,默默打坐。 旁边的斧头在黑暗中绽放这豪光。 他问,能赢吗? 能赢吗?和尚张开了眼,他望了一眼那个好似有些期待的道士,轻声笑了笑。 能赢吗? “也许。” 他说。 风波寒,冷风波。 寒,幽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你好 剑,有时候靠的并不是练,而是要养。 你总该是要去像照顾自己的情人那样的去照顾它。 你要知道什么时候该给它穿什么衣服,知道什么时候该带它到什么地方,要照顾它的小性子,记得它的小爱好。 它要杀人,便就带它杀人。它要喝酒,便就带它喝酒。 剑是活的,人就是活的。 剑死了,人也就死了。 定剑与行剑向来不同。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哪里都不同。 他的剑有三柄,三柄完全不同的剑,完全由他一人铸造的三柄完全不同的剑。 所以,他就要养三个情人,三个性格迥异,无论从哪里看都完全不一样的情人。 现在,放在他膝间的这柄剑,叫做斩相思。 相思红线乱缠卷,繁如星,乱如麻,何不持一柄利剑,当着那人面,大叫一声斩红颜。 到底是哪里来的一柄凌厉剑,斩断了无数人。 这是一柄利剑,锋利的剑。 锋利的剑,才该锋利的斩。 所以锋利的剑,才是最简单的剑,这柄剑,也是他最常用的剑。 一万个人,就能看出一万个妙公子。 有人说他清高,有人说他孤傲,有人说他名副其实,有人说他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其实,他也就只是个乐师,一个总是拿着剑的乐师。 今天,他见到了那个好似已经好久都不曾有过消息的狗杂种。 就被装在了一个盒子内,上面摆着鲜花,黄金和香料。华丽,繁琐,装扮的再也不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 是的,现在,他是一只死狗了。 当盒子被送来时,上面还摆着一张纸条,一张写着字的纸条。 只是很简单的两个字。 他说, “你好。” 所以,他笑了,轻轻地将那个盒子放了下,抬头向着远处望了望。他说, “你也好。” 和尚与道士,斧头与刀,下雪与不下雪。 似乎就在这北邙,马上就要分出了结果。 他拿出了刀,所以他就擎起了那柄斧头。 他说, “今日,当是我赢。” 他说, “也许。” 所以,他的刀斩了下去,他的斧头,自然也就劈了下去。 刀尖似带冷雪,凄厉带些悲戚。 胡家的刀,本就是雪中的刀。 冷雪依稀下,只是不知在何处带出了几笔冰晶,多了几分。 这是一柄冷雪刀,好刀,华丽的刀。 雪,越下越大,渐渐地又覆盖了北邙两层。 就在那雪中,他瞧着他,雪瞧着他,刀也就瞧着他。 突然,他动了。 这看似是个老实和尚,只是出手却是如此的暴烈。 带着血的暴烈。 他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何处佛? 阿弥陀佛! 此一刻,当有佛,睁开了眼。 到底是何处狮子吼,吼断了山岗。 他愤忿,佛愤忿,斧头愤忿,出手愤忿。 佛门有业火,三生往复,烧尽了苍生。 四门四道四罪人。 三千火,三千佛。 徐攸是个很纯粹的人。 他既然答应了他,当他回来的时候,会为他弹奏上一曲。 所以现在,他就为他弹奏了一曲,就在那山后的乱坟岗上,为他弹奏了一首琴曲,一首准备了许久的琴曲。 高,清高,高到了山岗的高。 冷云色,清云烟。 所以,他放下了那盒子,就好似是放下了负担。 他说, “你看,现在,你帮我找到了他。” 他说, “是的。” 所以狗头消逝了,只留下了一把火,和一缕那随风飘散的烟。 狗杂种? 他笑了,仰起了头,望着那依稀难见的日头和那将要出现的月,莫名地笑了。 他说, “狗杂种,倒还真是个狗杂种。” 这柄刀,总该是华丽的。 八百里云雪初凝,皆化作了一柄刀,一柄冷刀。 一柄杀人的冷刀。 他挥刀怒斩,刀间似有风雷相助,怒斩时,风雷怒,不知何处。 雪纷纷,泪纷纷,何人纷纷,何处纷纷。 轻雪缀了冷月刀,几分风雷引。 道士非道士,何处醉伏刀。 奋力一斩,斩出个锦绣山河。 奋力一斩,斩出个山河两端。 不知何处风雪依稀过,只带下来几滴血珠,几滴浅泪。 徐攸要喝酒,又要喝酒,又要找人陪他喝酒。 酒是暖的,心是冷的。 喝酒的地方有许多,但是现在,他只喜欢一个位置。 一个女人膝间的位置。 他说, “他是死了吗?” 她说, “便是头也见了,血也流了,身子不见头见,那便当是死了吧。” 所以他喝酒,猛喝酒。 他说, “他是因为死的。” 所以她说, “是的。” 因为他的确是因为他而死。 死的冤枉,死的蹊跷。 这也许是个和尚,也许是个恶鬼。 他的身上泛着红光,肌肉完全膨胀了开来,就好似九十九天中的怒目金刚,又好似一十八层地狱中的恶魔小鬼。 斧头,总该是斧头。 斧头,就该是劈下去的斧头。 当有斧头,力劈山。 山荡荡,河荡荡,斧头荡荡,佛荡荡。 三千业火焚了谁,是和尚?是道士? 火,大火,三千火。 何处佛?处处佛。 佛,点燃了火,便也就点燃了心。 所以他燃烧了起来。 甚至就连那雪,都已经逝去了寒冷。 佛,总是佛,三千佛。 火,总是火,三千火。 八百里冷雪化作了刀,三千佛业火化作了斧。 他奋力一斩,一柄风雪凝成的巨刀瞬间从那山坳斩出,直直劈向了那个已经彻底化作了血色的和尚。 这是一柄巨刀,冷巨刀,好出色的巨刀。 上面依稀画着山河,画着湖海。 到底何处妖人受了苦,卷进了刀,便就卷进了江湖。 刀间似有江湖,人间似有冷暖。 冷?不冷。 所以,便随着和尚的怒吼,一只斧头,一只好似普通的斧头,一只只是握在了和尚手间的斧头便就猛地斩断山河,斩断了江湖,也就斩断了刀。 几分愤忿业火烧平乱,何处佛堂,何处烂泥桩。 他是佛,斧头就是佛。他慈悲,斧头就慈悲。 斧头慈悲?斧头慈悲! 刀慈悲?刀不慈悲。 所以,很快,第二刀就被那道士斩了出去,更清晰的画卷,更清晰的江湖,和更清晰的刀,杀人的刀。 刀刀刀,道,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你不好 你好。 你不好。 细雪,冷雪,温柔雪。 狂风,怒风,暴躁风。 雪色,雪景,一缕釉白,一缕黝黑。 他拿着刀,他就拿着斧头。 他顺手一斩,只把那三十里林间化作了沟渠,他伸手一拂,就把那五十簇深林点作了火坑。 说是孤傲刀,愤忿火。 其实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狗妖道,仗着一柄好刀,随处乱斩。又是哪里来的贼秃驴,烧的一把森林灿烂火,只惹得浓烟泛泛。 切!看得起是高人决战,触不可及。看不过也只不过是两只疯狗互咬,抢的一块脆生生的肉骨头。 你看此刻,他正瞧着他,它也正瞧着它。 酒肆中,他正提着酒杯,望着那杯好似有些浑浊的酒,他在想。 他喜欢喝酒,他不喜欢喝酒。 他喜欢美人,他不喜欢美人。 他喜欢她,他不喜欢她。 他是个男人,他不是个男人。 不不不,也许,他的确果真是个男人。但是,却是个没有卵蛋的男人。 是的,他跑了,他又跑了,就在那最后一刻他跑了。 他好似是记起了谁,又忘记了谁。 冷酒难暖冷心。 女儿心思谁知。 你知? 你不知。 我知? 我更不知。 只是瞧得一个负心汉,仗着喝酒,仗着美人。 道士之前留在他房间内的那柄拂尘总还是有些作用的。 就在睡梦中,徐攸好似能记起了一些事情。 他看见有人为他斟酒,看到有人为他焚香,看到有人对他轻笑,看到有人为他痛哭。 莫哭莫哭,到底是谁,怎就哭得人心里发堵,总是心慌。 你是谁? 他问, 没人回答。 你为什么会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 他问, 没人回答。 夜轻舞,雪轻凉,谁家小炉煎雪酿了酒,苦了心,醉了梦。只是瞧得一个男人醉梦里舞翩跹,持着一柄明月剑,半面哭,半面笑。 洛水诗会。 那个女人显然并不是说说而已。 这才不过是一阵儿的功夫,那被邀请参加诗会的青年才俊便就已经被裁定了出来。 更重要的是,此等名单,竟是没有人提出异议。 这倒是奇景了。 要知道,自前朝起,那恃才傲物的书生便就不曾少见。 更有甚者,还曾到天子撵前闹事。 虽只是赋诗一首就扬长而去。 可是,便就是那一首诗,却是留得那个便是对着三千万异族都不曾眨眼的汉子,在那一日,难得的发了大脾气。 所以,这个区区王姬,能做到这般地步,的确是难得,很难得。 这场诗会,负责裁定诗文的是两个人,两个不分伯仲的大才。 其一便就是那现当今洛都孔庙的庙祝,孔家的麒麟儿,孔家三子,孔翥孔文举。 再一便就是那位刚刚离了朝堂,被那禧王姬盛情邀请来的大才,顶破了天的大才,贺定壑贺老爷子。 孔文举且不提,毕竟是当今那诗经的现保存者,当今诗之一道,当之无愧的可得八斗者。 可是那贺定壑贺老爷子却是不同了。 毕竟他不写诗,从不写诗。 他虽然写出了那挂在了长安街南口五十年都不曾揭下来的‘锦绣山河’缎,也虽然画出了那让五千丹青好手都选择了弃笔改业的‘龙门跃岢’图。 但是他不写诗,从不写诗。 所以,一个不写诗的大才,便是才气再高,又怎能服得众去。 可是,事实上是,他们很服,非常服。 甚至还有人仅仅是为了这个人的评语,便就在诗会前一个月开始沐浴,焚香,戒斋,一副的尊敬模样。 因为,他虽然不写诗,但是却评诗,而且每一个被评过诗的人无一例外,皆是飞黄腾达。 所以,对于这洛水诗会,越来越多的人,表现出来了越来越多的兴趣。 毕竟这等场面很难得,非常难得。 他是个负了心的男人吗? 也许是。 但是,他是个仅仅是因为这样,便就离了那个女人的男人吗? 不,并不是。 第二天,他又来到了那处勾栏,那处春阁。 春榻阁。 那个女人,显然是对于他的到来并不是很诧异。 因为她早早地就在那最显眼处摆出了酒,好酒,那个男人曾经留下来的酒。 她不喝酒,所以这酒自然是为了那个男人准备的。 他虽然是个没有卵蛋的男人,但是他的确是个男人。 所以,对于这个女人的布置,他很满意。 他轻斟了一杯酒,对着那个女人抬了抬手,笑着含了一口。 他说, “你不恨我?” 她说, “不恨。” 为什么? 因为我还不是那洛都城内最火的花魁,那个可以披上红妆的花魁。 所以他沉默了,便是那酒杯都放了下去。 罕见地沉默了。 对于狗杂种,他也许是有些内疚的。 所以,这些天来,他每天都来到这乱坟岗,祭奠,祭奠那连头都已经被烧成了灰的狗杂种,那个喜欢听琴曲的狗杂种。 现在,他突然想起了那个装着个他的头的那个盒子。 你好? 他紧紧地抿住了嘴,看着那依稀的远方,漠然不语。 对于这个杀手,他是有些猜测的。 他是个琴师,仅仅是个琴师。 但是仅仅是区区一个琴师,竟是就惹来了四大杀手中的三个都曾过来刺杀过他。 所以,那个人准备杀他的人的身份很高,绝对很高。 高到了看不到的高。 洛都城内,高官贵胄不少,但是真正能高到那个地步的,却也仅仅只有数人而已。 而这区区数人,他恰巧知道有个人,对于那个春闱将要与他合作的那位蝶彩衣有着极深的眷恋,不得冒犯的眷恋。 你好? 你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东南西北清凉风 风凉月,风凉色,风凉琵琶,风凉人家。 怎就忽如一夜风冷雪,忽如一夜暖春风。 雪,终究还是散了。 隔了许久,徐攸才算是见到了那个好似已经许久都不曾出现了的道士。 他问, “有酒吗?” 听了这话,道士显得有些伤心。 他说, “没想到你我相离甚久,你见到我,首先想到的竟然还是酒。” 所以,他摇了摇头,顺手递过去了一支葫芦,笑道。 “不过如此也好,这样的你,倒是让我少了几分牵挂。” “之前,我本还想着该如何告诉你,我最近就要走了。” “不过现在却是不必了。” “现在,我只需告诉你这一葫芦酒应该就是我能留给你的最后一葫芦酒。烈酒灼心,应该少喝。” “至于剩下的,便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他很想问, “不灼心的酒可还是酒?” 可是他并没有这样问。 他只是问, “你要去哪?” 去哪? 道士望着远方,脸上莫名多了几分期待。 他说, “作为一个道士,无论如何,也总是该要去参一些道藏,学一些道法。否则到时候,若是他人问起,我竟是连道德经都背的不够熟练,那岂不是徒惹人发笑。” 说到这里,也许其他人并没有笑,可是他却是忍不住率先开始笑了起来。 不过,徐攸并没有笑。他只是闷闷地低着头,望着那个葫芦,莫名有些沉默。 他问, “你可还要回来?” 他说, “也许吧。” 所以他走了,只留下了一个茶廖和一壶总也是煮不熟的茶,苦茶。 自从那个女人上位以来,朝堂上的风向便就总是诡异。 近些日子,因为那殿考的即将开启,那些寒门取仕却是出乎意料的得到了那个女人的重视。 虽然是为了堵住那些总还是有些其他意见的士族们的嘴,她采取的是最为残暴的试官制。 但是即便如此,却还是打不住那些寒门们的心思。 毕竟,若无门阀,便就前途无路。 这是几代人总结出来的定理。 所以,虽然那试官制最重要的一项责罚的便就是杀头,但是近些日子,那些寒门却还是把那个女人因为任性而贬斥下去的位置很快地就给填补了进去。 所以现在,便就要看三月之后,谁会留下,谁会杀头了。 对于之前的徐攸来说,也许真正珍贵的便就只剩下了三件东西。 “剑,琴与酒。” 可是现在,这其中却是要再多加上一项。 这一项叫做‘美人’。 绝顶的美人。 自那一日后,徐攸就变得越发的有些害怕去那个其他人或许很难进去的春榻阁了。 因为那个女人的舞总是那般,一般魅惑,几般魅惑。 这样的魅惑,却是让这个总也是选择逃避的男子,差一点就选择了细风暖帐,暖了春凉。 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 他只是默默地喝酒,默默地瞧,也默默的走。 她曾经问过他, “你能否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怕我?” 可是他只是说, “我怕的不是你,我怕的是我自己。我只是怕我自己给你留下了遗憾。所以我逃,狼狈的逃。” 蟊家的小姑娘虽然只是个小姑娘,但是总的来说,却还是个讨喜的小姑娘。 她在这个小酒肆内工作,来回穿梭,总也是微笑待人,所以很正常的,她也就捞到了一些外快和酒,免费的酒。 所以很长时间,她喝酒都不曾花钱。 不过那一日老板娘曾留给她的那种酒,她却是已经很久都不曾再见过了。 不过她倒是也不在意。 毕竟,那个女人已经答应过她,若是她的工钱足够,她就会无条件地为她提供那种酒,那种便是连她体内的虫儿都能醉到了的酒。 她相信她,虽然连她自己都不是那么相信她。 所以近些日子,她工作的很勤快,非常勤快。 勤快到让那个之前还是总也是忙的不可开交的久儿,到了现在,却是突然有些烦恼自己到底还能够做些什么,做一些好似那个小姑娘不能轻易夺走了的事情。 若说龙虎山是凭借着朝上的那位才算是上了位。 那么,现在那个莫名有些荒凉的鹰嘴峡,便就是凭借着过往历史才能算得上是能够勉强存活的了。 就好似是佛家分南佛和北佛,中原佛和藏家佛一样。 道门上下,很自然地也就不可能就是那样安静平和。 就好似是分蛋糕一般。 毕竟天下香火数目总也是有限,所以,对于这些总也是强不够的香火,该如何分配便就成了大事。 之前还能算是各凭本事,以道义口才取胜。 可是自从那龙虎山傍上了朝廷身份,一飞冲天以后,这些道观却是都撇下了以往的那莫名其妙的骄傲,突然间就都开始大开了山门起来。 虽然还做不到自荐枕席般,大声叫喊着我要加入朝廷身份。但是那种欲盖弥彰的期待却还是很难躲过一些有心人的眼睛。 在他们眼中,这些往些日子还是那般矜持不已的道观,现在却都是成了那些总也是在扬州街头能见到的轻揉红纱半遮面的扬州瘦马,嘴上说着不要,可是脸上,眼中,心中却都是摆明了一副不抗拒的样子,欲拒还休。 倒真是好笑,,实在好笑。 所以,近些日子的道门,却是出乎意料的有些风起云涌。 不过,这倒是都影响不到那个已经登上了鹰嘴峡的道士,毕竟,无论怎么看,他也都只是个道士,一个好似没有什么说话权的道士。 就好比现在,他只是站在了那鹰嘴峡上,望着那章有些斑驳的写着‘老子故处’的牌子,却是再也很难再近一步。 因为有风,因为有人。 却是不知,到底是何处吹起的那东南西北清凉风,只唱暖了春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谁吹 不知何处吹来的一阵呼啸风,只吹的人心微凉,云卷如错。 冷风吹,冷风错。 鹰嘴崖,道士观。 老子不知云归何处,只留下了一篇经和一个蒲团。 道士持着一柄不久前刚刚码好的拂尘,眼瞧着面前的这几个好似有些同仇敌忾的几个小道士们,不禁开始失声笑了起来。 他说, “却是不想我离开了这么久,原来你们早就已经开始准备了自立门户。” 他手中的拂尘轻抖了抖,回头问道, “这是你的意思?” 在道士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年轻道士,一个和道士穿着有些相似的年轻道士。 他身穿着一身皂衣,顶冠高洁,手持着一柄三寸明月剑,一副有道之士的模样。 只是他瞧着他,眼神中竟是带一些莫名的复杂。 他就好像是在惊讶,惊讶能在这个地方,见到了这样的一个人。 “掌教!” 见到了那个男人,几个明显是有些担忧的年轻道士们开始七嘴八舌地问候了起来。 只是他们看着眼前的那个男人,眼神中莫名带着些莫名的委屈。 其中有一个站了出来, 他说, “掌教,我们能走到现在,靠的都是咱们不停的努力。咱们努力了这么久才走到了这一步,可是他” 他好似是想要劝那个道士回心转意,所以语速极快,只想在那个人说出拒绝的话之前把话说完。 只是剩下的话,他终究没是没能再说得出来。 因为马上,他就有些惊疑地瞧着那个男人拔出了手中的剑,直指着面前的那个还在笑着的道士,眼神中还带着些莫名的苦涩。 他说, “你不该回来的。” “你若是不回来,我自是不会到处去找你。但是你既然回来了,那么我就要杀你,不遗余力的杀你。” 只道是不知何处来的东西南北清凉风,夜清凉,谁吹? 其实一直都是,道士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道士,就好比那个妙公子并不是个简单的秒公子一样。 也许他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神秘,很神秘。 神秘到即使是到了现在,都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人们就只知道他是一个道士,一个有趣的道士,一个有些奇异本领而且还很有趣的道士。 就好比那一夜。 有些人救了一些人,却是被误会是被了一些人救。 那一夜,徐攸只是当自己去救过了道士,助他脱离了那些强盗们的桎梏。只是他却丝毫不知,就在那一夜,那道跟随了他不知多久的阴影,就在那个道士出现以后,便就变得烟消云散。 所以,他很神秘,依旧神秘。 但是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个很有些本领的道士。 但是很快,他也许就不是那么神秘了。 因为他出现在了这个鹰嘴崖,因为眼前的这个道士认识她。 他看着眼前那个拔出了剑的那个道士,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多了一丝荒谬和可笑。 他问, “你要杀我?” 他说, “是的,无论如何,我都要杀你,毫无保留的杀你” “可是你杀不了我。” 他说, “会的,也许只是很快,我就会杀了你。因为我的剑很快,非常快。” 对于一个报仇的人来说,她总也是不会忍住太久的。 所以,很快,徐攸就又不得不又来到了这个地方,这个好似有些偏僻的地方。 只是因为他想,他若是不来,也许这里就要出一些大乱子,一些徐攸也解决不了的天大的乱子。 就在近些日子,那个之前还受了重伤的女人还曾来过了几回。 也许是因为失去了那柄刀,所以她也就失去了一些负担,所以这几次,眼瞧着就能看出她那张总也是板着的脸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不过,她总归还是她。 她每一次来,都会带了一些那位大人的消息。 毕竟是那位大人,即便是在牢中,也总归还是那位大人。 也许对于他来说,住在哪里并没有什么差别。 对于那个好似已经消失了许久的杀手,也许其他人会因为他的消失而变得束手无策,但是他不一样。 对于一个手握着三万梅花卫的人,便是要去查一只误闯进了洛阳的苍蝇都会找到几分线索,更何况还是找一个人,一个特性如此明显的人,拿着刀的人。 所以很快,徐攸便就接到了那位大人给他的几个嫌疑人的线索。现在,剩下的,便就只能是靠他自己去寻找了。 毕竟,那位大人总归还是那位大人,一位被丢进了大牢中的大人。 女人,总归还是记仇的。 尤其是一些站在了高处的女人,她总是会把一些该记着的,不该记着的,都记得很清楚。 心中似有一本春秋薄,只是记得凌乱散落时。 秋后算账,总归还是要秋后算账。 最近,洛都的雪停了。 她知道,这都是靠的是一个和尚,一个她已经听说了许久的和尚。 现在,就在那暖榻上,她看着眼前的这个俊俏和尚,听着他说着他的师兄,说着在那北邙山上的降魔,只是不知为何,她莫名变得有些烦躁。 她说, “够了。” 所以那个和尚便就住了嘴,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她问, “雪停了?” 他说, “是的” 她问, “还会下吗?” “也许不会。” 和尚沉吟了一声,又默默地补了一句。 “也许会。” 现在,和尚的表情变得很难堪,他是个和尚,他不会撒谎。所以他也不知道这样的答复到底会带来一个什么样子的结果。 不过,女人的心思总是难猜,尤其是当了皇帝的女人,心思更是难猜。 听了这等模棱两可的回答,只是转了一瞬,她便开始笑了。 她笑得很开心,笑的很开怀。 她指着他,青葱般的手指禁不住颤抖,嘴里还带着一些止不住的笑意。 她说, “是你,总归是你。你总是那么单纯,单纯的让人禁不住心生喜爱。” “真是让人喜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