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终有晴》 正文 第一章 祈愿 中考前一晚时一在父母的督促下早早熄灯上床,越是逼近重要日子,越是令人心神不宁,她睡不着,数羊都没用。最后索性翻身下床,扭开书桌前的台灯,重新检查一遍考试用品是否都装进透明笔袋。 小心翼翼,不敢弄出一点声响。即便如此,也依旧无法安抚她躁动不安的心。 前几日,外婆打来电话,想了解有关自己的一切考试信息,譬如日期c天数c准考证号c考试地点以及考场序号,为确保准确性,还让她亲自将以上信息逐一编辑好短信发送。 据其在电话另一端的描述,今年家乡小镇上的寺庙香火烧的很旺,不少与自己同级考生的家长在神佛面前跪拜祷告,烧香祈福。 她向来不迷信,也从未有什么人事需要向天神请愿指点。 所以当廖韵之在自己身边念叨着“尽人事,听天命”这一天命观时,她忍不住吐槽。 “你只是侥幸的希望得到天神的眷顾,让他老人家在天上多照应照应在凡间的你,即便你人事还没尽完。” 说这话时她们正在学校对面的文具店里转悠,对着各色型号的笔芯无从下手。 “你不懂,必要的仪式和诚挚祈愿的心意是一样也不能少的。”随后扬了扬手里选中的印有“孔庙祈福”和“考试必备”字样的05笔芯,“我们占尽了地利,天时自然也少不了。” 廖韵之所说的地利是指,考试地点正巧安排在邻校,省去了路途奔波,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那我们所拥有的地利,算在天时内也不为过吧。”时一竟被廖韵之神神叨叨的天命论说服的有点动心。 或许某种程度上的妥协也是必要的。 在大事面前没有谁愿意与自己过不去,宁可信其有也并无害处。 “这么说也对。”廖韵之拿了三根同款笔芯后向柜台走去,丢下还在货架前犹豫不决的时一。 最后还是不争气的违背初心,将普通的考试笔芯放回原处,慎重的拿起了被孔庙祈福着的05笔芯,一开始振振有词的架势在这“不同寻常”的笔芯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到底是凡人啊。时一在心中不由感叹。 越是思及此,在混沌的黑夜中意识越是清醒。 后来尤翘楚告诉她,那是因为廖韵之在紧张中考,没写诸如此类字样的考试用具她不放心。 所以时一在中考前的16岁生日来临之际,对着烛光祈愿,希望高中能在一个班。 她相信“事在人为”。可当结果无法预计,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又无从计量得失,她满心期待能得到天神的垂怜。 也许某种意义上说,人就是因为在某些人事方面不顺遂,从而幻想神佛的虚影,以谋求心安。 倘若事事得偿所愿,尽人事皆有所获,那神佛也皆为泡影,形同虚设。 廖韵之紧张中考,而我紧张你。时一对着自己如是说。 毕业典礼如期举行,沸腾热闹的场面有别于前几日的紧张氛围。摆脱一段时期的学业束缚,人人都沉浸于片刻的欢愉,趁着考后的激情还未消散,把肆意洒脱留在当下,糜烂欢歌留在日后。 “时一,你志愿填报得怎样了?”阶梯座位旁的墙面上等距悬挂着扬声器,其一正对着她们,震耳欲聋的音量足以令时一不时搓揉着耳朵,满场的欢呼附和着舞台的激情四射,廖韵之说话的声音也不得已扩大了几分。 时一一脸嫌弃的看着身旁另一位频频坐下,起立,鼓掌,叫嚣的尤翘楚,拉了拉她的衣角,暗示她该安分守己的坐在原位,可对方继续把双手捂成圆筒状旁若无人的欢呼。 时一只得作罢,回答廖韵之的问题:“恩,我第一志愿填的是弘毅中学。你呢?” 弘毅虽敌不过省内排名前列的一中c三中c附中,可也丝毫不逊色于其他高校,在一类校中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也是,关键是离我家近,又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廖韵之说道,而后看了眼坐在后两排的林越,“那你问过林越没,能在一所学校我想对你来说再好不过了吧。” “我没亲口问他,但我知道,所以我才决定的。”时一隔着人群也向后看去,林越正同旁边的男生讨论着什么,难掩笑意,目光一直注视着舞台,看来他也乐享于此。时一不敢多看,生怕被发现,只是几秒,就把头转了回来。 考后估完分,时一把分数的大致情况告诉爸妈,只是为了让他们对自己的学业和未来有所预估判断,不用征求他们意见,任一学生都知道应该在分数所能把控的范围内填报最好的高校,这样才不枉自己比别人高出的那几分。 “你就赌一赌,第一志愿填报附中,万一今年分数线有所下降,正巧被你撞上了,你就高了那么一两分,不就赚到了吗。”爸爸坐在沙发上,按着手里的遥控器随意切换着频道,对着厨房喊话。 “我觉得你爸说的对,你就碰碰运气。”妈妈削着水果对着静候一旁准备切块装盘端出的时一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如果报弘毅就更保险些。按照你们的说法填报,万一弘毅第一志愿收满了,那我的第二志愿不就作废,到时两边都顾不上,不就得不偿失了。”时一预估的分数在附中历年分数线左右,她自然也考虑过碰运气,可她另有所图。这么说只是为了留条后路,否则到时没事先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分数线公布,自己能上反而没报,必定会想七想八觉得自己心里盘算着什么,“况且还不知道我自己估的分准不准呢。” 其实她也不敢确定林越填报的第一志愿就一定会是弘毅。 “也是,那就按你说的填吧。”爸爸不再多话,终于切换到了称心如意的频道,用牙签插着水果送进嘴。 毕业典礼开始前,各班学生先在本班集合,分发材料c毕业照和毕业证书,而后才统一进入会场观看表演。时一作为学习委员,班主任让她将志愿表交齐送到年段办公室,各组长陆陆续续将本组成员的志愿表交来,时一假意清点核对人数有无错误,实则是为了偷看林越的志愿填报情况。确认无误后,会心一笑。 “难怪,我还以为你是念着我们的情谊,估摸着我们的志愿取向填报的。” “当然,我也考虑到你们了。”时一承接着后话。 “放屁!友情才没这么大的力量。”尤翘楚毫不客气的插话,拆了时一的台后一屁股坐下。 时一有点心虚,但能和她们同校自然也乐见其成。 “你怎么不看表演了,刚才还那么起劲。”廖韵之知道彼此间在对方心中的地位,也清楚林越在时一心中的分量,都是不可撼动。 “没意思,到朗诵了。”尤翘楚双手交叉抱胸,一脸怨念的回话,“舞台表演这种东西只要不废话什么都好。” 确实,现场的氛围安静了许多。 年轻人偏爱于时下风靡的流行音乐和洋溢青春活力的舞蹈,这些节目总能在音乐响起的那一刻调动众人身上的活跃因子,不断炒热现场的气氛且永不褪色。 朗诵过后,除了小品表演的几个细节不时能得到现场不错的反应外,其他时刻大家都兴趣缺缺的坐在原位,场上主持的麦克声也难掩交头接耳的嘈杂,更别提学生代表上台致辞发言这类形式性的流程,也就轮到校领导c老师讲话祝贺毕业时大家才懂得适时收敛。 散场后,廖韵之和尤翘楚早就被别人拽没影,楼道口狭窄再加上人流涌动,时一在会场门口向里看,乌压压的一片人头和统一的校服,找不到她俩,落单的自己只能随着人群向操场走去。 在左拥右挤的楼道内,时一寸步难行,每下一级台阶c人群向前推进一步都格外艰难,注意着脚底的阶梯,小心的走着,她有点后悔过于草率的随大流,应该在会场门口多等一会,人群散的差不多了再走,这样也不至于把自己逼到这么令人难受的境地。离开了空调房,室外温度一下升高,推推嚷嚷,嬉笑打闹的楼梯间,汗味一下子就涌进了鼻腔,不时还会触碰到前面同学汗水浸湿的校服。时一毫不夸张的认为,还没等从四楼走到操场,她就先眩晕在这。 “早知道就等会再走了。” 自己刚在心中抱怨,一旁就有人替自己说出口。头顶上少年清新爽朗的声音,让她不由得抬眼看去。 “林越。”时一有点吃惊,却还是矜持的以平静的口吻打着招呼。他什么时候走到我旁边的?是因为被人群推就着走到身旁看到自己而后状似无意的开口,还是因为自己叫了他的名字而后才注意到身边的熟人?她很好奇。 “时一。”林越转眼看向时一,明眸里闪过一丝意料之外。 看来是后者。也是,自己只顾低头留心脚下,也不曾与人交谈,任谁也不会在如此令人急于摆脱现状的场合下注意到旁人是谁。 林越的意料之外是因为竟一直没注意到自己,还是因为自己竟会先开口喊他。她不得而知。 “毕业快乐。” “毕业快乐。”时一回以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她的毕业快乐饱含着喜欢他的悸动迎接对未来的全新期待,而他更像是在诉说再见。 初中三年,她与林越的关系尚浅,虽都在一个班,但印象中仅有的几次对话也多半关于收发作业,或帮人传话。严格意义上的谈话也许没有,偶尔同学间相互麻烦时的请求也寥寥数语。 由于是学习委员的关系,作业汇总登记的工作总要交由她负责,就算学习优异如他,也会碰到硬伤。初一还能安分守己的交语文作业,初二偶尔几次会拜托自己从一摞作业本中随意抽一份给他,洋洋洒洒的写下,然后道声谢。他始终待人客气,时一也不忍推脱,换句话说,也许因为有求于人,而且彼此还不熟络。前后算上也不过两句“语文作业能不能借我一份?”“谢谢。” 想来最多的一次应该是在初三上,林越刚从球场回来,仰头一口饮尽剩余的半杯水,组长在一旁催交着作业,他忘了当日的调课表,侥幸的以为只要在距下午语文课前补上便不成问题,得知语文调到上午后,才如梦初醒,火急火燎的从抽屉中取出作业本,跑到时一身边坐下。时一忙于手头工作,一边核算各科收交人数,一边列出缺交名单,腾不出手,让他随意抽取一份就好,整个过程她都没抬一次眼。直到林越抄到一半时和她搭话:“难怪语文老师总在我面前夸你,字迹工整,成绩优异,任谁看了这作业都赏心悦目。” 时一闻言c抬头,看了一眼他抽取的作业本后才了然。她笑笑,谦虚的说:“这只不过是她用来批评你的幌子。你要是拿出对数理化一半的执着分给语文,她也就不至于总拿你说事。” “人生都因语文而变得不美好了。”林越慌乱中还不忘打趣,故作无奈的叹息。 可是却因此成了我唯一有资格在你面前炫耀c令你赞叹的资本。这种借由他人之口,让你稍加注意到自己的成就感莫名在心中逐渐升腾,经久不息。 “也许它生来就不可爱。”时一也应和着,“但你也不应该把这份委屈在作业中表现得太露骨。” “很明显吗?” “你说呢?” 后来林越便不再拜托时一借作业,语文老师也接连找他谈话过几次,此后他都恪守本分,语文作业也不随意了事。时一不敢邀功的以为这次的聊天改变了多少他对语文的态度,她更愿意相信是大难临头前优生与生俱来的学习自觉。毕竟中考近在眼前。 所以对他而言,自己充其量只不过是名同班同学。时一想。 “似乎很多人第一志愿填报附中。”这数据一点也不可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很多人”多到怎样的程度,也许没准也就一两个。时一不懂,为什么自己突然这么主动的迫切希望与他聊点什么。但讲完她就开始后悔,这话题岔的一点也不高明,胡编乱造的开场白一点也不严密。这是今天第二次谈到这方面的内容,可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到其他。 “是吗?不过我可不想在这呆六年。”林越似是玩笑的说出口。 附中与他们所在的中学处于同一区域,省内数一数二的高中,按常理来说,算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熟悉的地形路线,优良的教学资源,没有理由不心动。仅因“不想在这呆六年”这点而将自己拒之于门外,理由似乎有点牵强。 所以他报了弘毅?时一想不明白,却也没再问出口。 也许人各有志。这么理解比较说得通吧。 在熙攘的人群里,是这三年来的第一次并肩而行,她迈着与他相同频率的步伐,随着他一步步朝着同一人生岔路口前进。 人群终于游散开来,毕业生们在校园内游逛c合影留念。 时一找不到尤翘楚和廖韵之,欲从包里将诺基亚掏出拨打电话。她爸说,等成绩出来c各校录取名单公布后再给她换新机。初中时买诺基亚纯粹是为了提防她沉迷电子产品而耽误了学业,用他的话讲就是“你只需要在必要时打电话c发短信就好,其他功能也是白搭。”毕竟她当初嘟嚷着让他买手机也是以“万一有问题需要向同学请教”学习上的联络为理由,且那时真正意义上的触屏时代还没到来,诺基亚的普及程度可想而知。 “要拍张合照吗?”时一正欲拨出的键,在听到林越的邀请后,收回了手。 刚才在自己附近不少人要求与林越合影,他人缘一直不错,长相也讨人喜欢,受到大家的青睐,特别是女生也是无可厚非的。为防被当成人肉背景,她已经尽可能的站远些,可他突然这么热情的邀约,着实有点受宠若惊。 当然她还是很知趣的懂得,这话不过是三年同学情谊的彼此客套。 “下次吧。”时一看了看他身后的围观群众,无论男女争先恐后欲和他合影的人如果排成队伍,恐怕一时半会还轮不到自己,她扬扬手中刚拨出的电话,谢绝他的好意。 林越的交际圈在时一心中仅次于尤翘楚。 她一直懂得拿捏分寸,懂得不着痕迹的收放自如,就算喜欢了他三年,在毕业的当口也从未有过告白的冲动。所以下次吧,来日方长,她又何必急于一时,机会总会眷顾有所准备的人,而下次他们将会在另一所校园相遇。 时一伸手撩了撩额头上几缕因汗水扭打在一起c紧贴着皮肤的发丝,皮肤上擦拭不完的汗水,周身都笼罩着一股夏日的燥热。 今天真的是太不适合拍照了。 很久以后,在高中的课堂上,时一回想起中考前后的那段日子,不禁失笑。尤翘楚总说毕业后要将课本撕碎,抱着一叠练习卷从楼层的阳台上纷纷扬扬的洒下,鼓舞了一帮“有识之士”,这画面她不止幻想过一次,她甚至一直秉着如此雄壮的信念坚持到中考结束的那一刻。可真到那时,她却只是嘴里拽着一句“混蛋,老子终于毕业了!”然后拿起一本书重重的拍向课桌,如愿的传来一声巨响,随后跟着大家老老实实的把所有的课本和卷子一摞一摞的整齐叠好,送给校门口收废品的阿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得之侥幸 七月初,中考成绩公布,七月中旬,各校网站公布录取名单。时一没敢去查,不是担心自己考不上,而是担心十六岁的愿望破灭。她既相信自己的能力,也肯定林越的实力,唯一不敢作为赌注的便是他们的缘分。 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画面停留在弘毅学校网站首页,鼠标箭头搁置在录取名单查询窗口,就差点进去。 这种结果明晃晃的端正摆在某一处,一个按键距离的紧张感,不亚于中考前一夜的辗转反侧。 电脑旁的手机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廖韵之,然后接起。 知晓成绩的隔天,她就随着老爸去了手机城,换了一款触屏新机,虽说原先的约定是等到录取名单公布后再买,但他老人家在看到成绩后甚是满意,比预估的分数还高了二三十,就爽快的对着柜台小姐挥出一张银行卡,几个密码数字下去,一笔钱就卷进了别人的账户。 那几天里,但凡亲戚朋友,亦或是隔壁邻居家的叔叔阿姨来他这探点口风,礼貌性的关心几句。他那逢人就夸的架势,即使话未出口,那满面春光的洋洋得意,都足以说明一切,就差没摆上几桌请宴喝酒,请鼓手在自家门口吹捧几声,点上鞭炮庆祝。 弄得她自己只能故作矜持的在一旁谦虚的回话:“正巧题型在平常练习里都见过,运气好罢了。” “恭喜啊!你如愿以偿了。”刚接通就是廖韵之轻快的声音。 “什么?”虽能大致推测廖韵之所言为何,但还是犯傻的想进一步确认,心脏在胸腔内躁动。 “你还没看啊?”廖韵之满是惊讶与无奈,“我还以为最按捺不住想知道结果的就是你。” “恩,还没。”时一失笑。 一开始我也这么以为。 握着手中的鼠标,食指按下左键,新的页面跳了出来,她滑动着上面的滚珠,班级名单分布有序的一个个排列下来:“不过,我正在看了。” “2班,你和林越都在高一2班。” 廖韵之说这话时,时一正巧看到了屏幕上双方的名字,无以言状的心绪。 她盯着这两个名字晃神了好久,直到被手机里的喊话拉回现实:“你到底听没听我讲话啊?” “什么?” 时一虽然嘴里应答了一句,可注意力并不在谈话的内容上,满腹疑惑。 高一年段的班级排序无优劣之分,因为是平行班,自然无法看出自己此次中考成绩在本校的状况,但本班同学的座号却是逐一按成绩分配。她是6号,可是,林越的座号竟然在她之下,隔着十来个人,位列18。 难道因为自己超常发挥?那也不至于把他甩这么远啊。还是他发挥失常?这种分数对他来说的确有失水准。林越就算得个高一年段第一名的头衔她都不觉得奇怪,不仅是因为中考前几次模拟测试的优异成绩,更因为在时一心中他值这个价位。 “我说,天助自助者,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廖韵之扯着嗓子喊,生怕时一听不真切。 这句话是她第二次听到,上次是自我说服,而今是廖韵之对她的鼓励。 她始终深信不疑。 当下的境况,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林越18号,在我之下,不应该啊,你知道他这次的中考成绩吗?” “不知道。”果然,这家伙根本没在听我讲,时一的一句不着重点的话浇灭了廖韵之此前的热情,“总之,你要懂得把握机会。而且你现在应该为高中又能在一个班朝夕相处而庆幸,而不是关心这些无关痛痒的排名。” 也是,本就不处于同一交际圈内的彼此,又怎会知晓其中的缘由,廖韵之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廖韵之说的没错,是该庆幸。她与林越的联系仅靠着那一丝得之不易的侥幸得以维持。却又显得有些可悲。 她显然放错了重点。 “你和翘楚在6班?” “恩,你才发现啊。”廖韵之平淡的一句话又似是轻责,“不过好在大家都能在同一所高中,我也就不太在意分班了。” 挂了电话后,时一打开qq,从初中组的联系人里找到林越的账号,点开对话框。 “恭喜你考上了弘毅。”太刻意,删除。 “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和我一个班。”太热络,删除。 “你的志愿录取情况怎样?”太假,删除。 最后只得作罢,退出,关闭手机显示屏。 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的求知欲,现在又何必在这份得偿所愿面前力求他的首肯。 这样太蠢了,一点也不像她一贯的作风。 中考后的这个暑假,享有毕业生独权的时一一个人慵懒的窝在房间内追番,以此来犒劳艰苦奋斗后还能在众人心中塑造光辉的好学生形象的自己。 空调,西瓜,冰棍,ifi,就构成了一整个夏季。 即便如此,夏日的酷暑难耐也令她喜欢不起来这个多事的季节。它的到来就意味着升学,毕业,分离和新的环境,这代表着她要主动去适应周遭的一切,如此才能有条不紊的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不断推进自我的人生进度条。 它是过去和未来的节点。是另一番新风貌。 所以当耐不住寂寞的尤翘楚毫不客气的一通电话,不由分说的就将她约出门,在一家特别有情调的咖啡店,一开始她是拒绝的。 下午3c4点钟的太阳依旧足以“致命”,撑伞走在街上的她,还是无法忍受从地面不断向上冒的热气,人行道旁不时开过的汽车所遗留下的浓重尾气和迎面吹来的一股股热风都几度令她后悔出门这个决定。 直到她踏上赶赴约定地点的公交车,充足的冷气驱散了暂时的燥热,这种无奈感才得以缓解。 还好车上人不多,还好只是距家两三站的路程,还好公交车上的冷气够足。她自我安慰的坐在后排座椅上,自我催眠的洗脑着。 尤翘楚曾经告诉她,如果公交车上有足够的空位供她选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排。 时一当时还不解的问她:“为什么?” 她一脸鄙视的看了时一一眼,然后特义正言辞的说:“前车厢的座位都是给那些老弱病残孕的人士坐的。” “可有些座椅上并没标注这是专座。” “这都是潜意识的道德素质使然。”她说,“你难道受的了一会满车厢的人盯着你一个年轻人稳如泰山的坐在原位,而对一旁摇摇欲坠的扶杆老人置之不理?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应该的吗?”时一笑笑。 这种潜移默化形成的不成文法则相较于白纸黑字的明文章法更考验人心。 国家宪法中并没强制规定不给老人让座就是犯法。可即使如此,当你把个人道德素养坐在身下,就会顿觉如坐针毡,硌得人生疼。 这是人心约定俗成的人性。 没人会以法律制裁你的这种行为,可你就是知道,这种做法是错的。 就像饭前便后要洗手c不随地吐痰的道理一样简单。 “是应该的,我这只是考虑个万全之策,以防哪天自己身心疲惫,还要顾虑人性道德。这种把自己陷入两难境地的处事方式一点也不像我的作派。” “也是。”时一对其煞有介事模样点点头。 “我事先声明啊,我可不是自私自利的青少年,无论怎样还是会秉持着应有的道德素养。”尤翘楚又补充了一句。 她不懂时一说的也是,是指对其“万全之策”予以肯定,还是对其处事作派的默认。 “恩。” 她们都不是圣人,没无私大度到将自身利益置之不理,只不过更懂得在一定可转圜的余地内运用好既定的准则。 这个点出门的人比较少,时一隔着紧闭的车窗向外看去,除了不时有几辆计程车擦身而过,路上的人影简直少的可怜,三三两两的路过,多半能聚集在一块的地方便是公交车站。 明晃晃的光线直射下,晒得人视线涣散。车厢内还剩有多余的空位,却唯独她倚杆站立。 从身形c面貌和着装打扮看过去,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生。留着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平直的刘海长度只达到比眉毛略高一点的地方,油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简朴的白t配着七分牛仔裤。 这标准的初中女生发型是教育局统一规定的,要求是五官必须悉数曝光在老师们的可视范围内。成年人的思维古板僵硬,每半个月一次的着装检查严苛到令不少女生炸毛,却也无可奈何。初二那会曾经有几个女生因没达到要求,校领导亲自操刀,当众剪成了他们所谓的标准发型,但其实丑的不像话,那几个女生哭哭啼啼了好一阵。所以大家宁愿每半个月去一趟理发店,让理发师在自己的意愿下一点点的剪短成满意的不逾越校规条例的发型,也不愿意大庭广众之下,一声不留情面的咔嚓下去,成了一个多月都缓不过劲来的悔意。 不过后来,在初二升初三的那个暑假,听闻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有一个女生固执得要闹跳楼,非要誓死捍卫自己的长发到生命最后一刻,与校领导死磕到底,家长也前来求情。学校才不得不取消了留长发这一禁令。 可至今时一都不知道,当初那个“英勇就义”的新生是谁,她的一次壮举改变了全校短发女生的命运,解除了大家外貌和心灵的枷锁。 也无从考证此事的真伪,不过好在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尤翘楚那阵子总念叨:“本来就是啊,校规有必要非要那么一板一眼吗?私立校还搞得这么不通情理。” 起先上车坐定时,时一并没注意到她,直到司机一个大转弯,措不及防,她喝水的手没抓紧,矿泉水瓶和辅导练习一块落地砸出的一声沉闷巨响,“嘭!”的那一下,她的视线才从窗外收回。 待车稳定行驶后,她就立马蹲下,先将辅导练习拾起,从背包里掏出纸巾一遍遍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还好矿泉水瓶喝了一大半,所剩无几,洒在书上的水并不算多,是还可以拯救的境地。等觉得差不多后才又将那个空瓶捡起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看来是个好学生。这是时一最终得出的结论。 最后她又把焦点聚集在了那个女生抱在怀里的那本辅导书上,白纸黑字打印的一整册,封面赫然印着“初升高衔接教材”这几个字样,右上角标注着“新状元”的补习班招牌。 这一发现更加佐证了她的想法。 看来是同一级的学生。 这个补习班她是知道的。毕业典礼那天在校门口碰见过,发传单的一个男生走到她面前介绍这个招牌,讲了好一会关于暑假辅导的各科优惠套餐和师资力量,说是还有名校老师在里面授课,不过这些东西令她一点都心动不起来,却不好意思拒绝一个费了半天口舌诚挚邀请你进去撒钱的大人,最后只能简单登记下,还留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她自己的,一个是她爸的。 那人还送了一张广告单给她,不过她看都没看一眼,扔在了一个离他很远的垃圾箱内。 事后尤翘楚在电话里教训她说:“你是傻逼吗!就不会留个假的,还把你爸都给搭上了。” 其实她确实挺烦这些不必要的骚扰电话。 可还是理直气壮的对着手机吼回去:“你好意思在他一直在旁边指指点点的要你填这填那的时候扔下笔,回一句老子不填了就撒腿跑吗!看着人家大热天那么敬业的拉客,你好意思吗!尤翘楚!你!好!意!思!吗!” 最后折服在了尤翘楚的“好意思!”下,字字铿锵有力,她刚才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气焰一下子就没了。 而她,不好意思的后果是,这个暑假初,就接到了“新状元”补习班打来的电话,她又不好意思的和人家唠叨了好几分钟,虽然话费钱不是她出的。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拒绝。 前几天,就是在中考成绩公布后的那几天,她爸不知从哪弄来“新状元”传单,回到家一个劲的劝她说:“我看你在家也是闲着,不如上上衔接班也挺好的,这样开学进度也跟得上,高中也不容易啊。前阵子人家还打电话问我呢,一开始我哪懂那么多,也不了解具体情况” 她爸简直跟被人迷了药一样巴拉巴拉了很长一段时间。看来那补习机构发现小的劝说不成,就去老的那“算计”。 可不是吗,不然她爸怎么会这么死心塌地的胳膊肘往人家钱兜子里拐。 她当初就不该心软,那么坦诚的填那一堆没用的个人资料,何苦呢!真是自作孽! “所以呢,你怎么说的?”时一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电脑屏幕,动漫的字幕一句接一句。她爸在那一个劲的说,她思维都无法集中,接连几句内容都没跟上。听烦了,索性按下暂停键,对着他回了一句,她只想知道结果,只想知道她爸把那通电话怎么着了。 “我就回了一句,我会好好考虑的,然后就挂了。”她爸见自家女儿终于肯耐心的搭理自己,内心是雀跃的,“你看,这传单上写了,今年中考状元就是在那补的习。” 搞了半天原来这才是重点。看来这广告打的不错,内容还更新了。借着中考状元的光,一定没少捞钱,又是一批为了孩子的未来赴汤蹈火的往补习班里砸钱的无知大人。 “新状元”,这名字取的不错。 她当时随意伸手接过她爸递来的传单看了一眼,中考状元的名字好像叫江什么来着,她不记得了。 她一直挺纳闷的,为什么明明前排还剩有可供选择的座位不坐,硬是倚着扶杆捧着本书在那看,站不稳不说,还洒了水把她“珍爱”的辅导书弄湿。 得不偿失。 可能好学生都这样,心里拧着一股偏执的劲儿,生来就与众不同,是一种她无法参透的思想境界。 直到那个女生下车,在时一渐行渐远的视线内走进了那家“金碧辉煌”的属于好学生的知识殿堂“新状元”,那块红底白字的大招牌,是这个暑假留给时一最深的印象。 她惊觉,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尖子生们为力争上游而不断挑战超负荷的知识储量,但她不同,如果哪天她真应了她爸的话,去“新状元”补习,那原因无他,便是学习进度跟不上,需要花额外的精力课后请老师帮忙温故知新。 他们补习是为了超前预习,而她是为了不拖后腿。 现如今她所能得到的都是侥幸,包括理想的中考成绩。 想到这,她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新状元”的站点后一站就是她们事先约定碰面的地方,听说是新开的,尤翘楚就拉上她和廖韵之过来尝尝鲜。 此次的小聚不过是打着庆祝彼此如愿考上心仪高校的幌子,实则是陪尤翘楚消遣无聊的暑假生活。 这种雅致的场所只适合怡情叙旧话家常,食物精致而昂贵,偶尔来个一两次也就罢了,倘若隔三差五的来蹭空调,这可消费不起。 炎炎夏日,除了空调房和游泳池,走到哪都是遭罪。 况且来的路上,高温的街道差点没把她晒成智障。 所以一开始她是拒绝的,直到尤翘楚以她所知晓的关于林越的信息为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他乡遇故人” 弘毅中学处于一栋栋由红砖堆砌而成的低矮民房之中,这块居民区还保留着上个世纪简朴而古雅的时代印记,其中还不乏留存着小资人家的欧式小洋房,因其特殊性,至今市政府仍未将它拆除。 小至幼儿园,大到高中,这片领域的学校比比皆是,因此近几年附近的学区房价格走势与人口密度一直领先于其他区域,而弘毅就位于这块腹地。 开学前为期五天的新生军训,是在校内实践。私家车止步于路口,为防发生交通堵塞,彼此还未熟稔的同级生在父母的陪同下徒步穿梭羊肠小道,拖着厚重的行李箱携着轮滑摩擦不平整水泥路发出的“骨碌碌“的声音,承载着满满当当的青春朝气。 而当高中毕业多年后,旁人向时一问起,高中时期留给她最初的印象为何时。她带着一副眷恋的模样,就像初尝美食的稚嫩小孩不甘的吮吸指尖残留的余味,认真的解释,是独自一人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站在开敞的校门前,呼吸的第一口不一样的清新空气,怀揣着一颗似要赌上一整个青春的决心。 一墙之隔,又是另一番新天地。 时一站在女生宿舍门口时,容纳六人间的宿舍里已经站了3个人,彼此间在各自选定的床位前默不作声的收拾着。 意料之中的尴尬气氛,一时之间时一也不知该以怎样的开场白对着陌生的面孔打着相较自然的招呼。 她犹豫不前,独自在内心整理着合适的措辞。 靠近门口床位的女生发现了呆立在门前的时一,停下欲将蚊帐边角细线在栏杆处打结的手,热情的上前一步向时一主动示好:“你好,我叫楚妤。” 叫做楚妤的女生,将一长束乌黑亮丽的秀发牢固的盘在脑后,热情洋溢的脸上带着一副舞者特有的自傲。这是时一对她的初印象。 时一礼貌性的回以同样的招呼:“你好,我叫时一。”而后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靠窗空着的床位前。 “我叫陈慕姿,很高兴认识你,时一。”与她相对着的床位上铺的女生跪坐在刚铺好的凉席上,对着斜下方的时一自我介绍。 时一闻声后转身回以微笑。 大家都在自己可控氛围内隐藏着最本质的性格,试图以开朗活泼的语调拉进还未熟知彼此间的距离,塑造一份其乐融融的相处模式。 包括随后进门的辛琦琦,即使带着对新集体氛围的不适与怯懦但仍努力将自己佯装得落落大方。 而与时一一板之隔的陈桠楠不同,她始终在上铺有条不紊的兀自整理着,不抬头c不插嘴c也不逢人客套的说些圆滑的话。 直到时一先开口以满足自身对她的求知欲,这个在公交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好学生。 装扮中规中矩的她,连话语间的字句都不夹杂着一丝余缀,简单而生硬的说着自己的名字:“陈桠楠。” 紧接着便是一句句因不满而逐渐调高音量的埋怨声在楼道中响起,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向宿舍逼近:“我都说了,不用你们特意帮我拿到宿舍里,我自己能行,你们回去吧,烦死了。” “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拖着往三楼走,多不方便,反正也就一会功夫,我和你妈帮你安顿好后就走。”回话的是那个女生的爸爸,面对女儿不解的情绪,依旧表现出父亲特有的慈爱与宽容。 宿舍门口正对着宽敞的楼道,一切举动尽收时一眼底。 在离门口一米的地方,那个急不可耐的想摆脱父母过分关照的女生,在见到楼道内因自己和父母不合时宜的争论,而渐渐从各自宿舍吸引出来的同级生,更是急于摆脱当下的窘境。不由分说的就从父母手中抢过行李,扯了扯因过于激动而下滑的背包肩带,一步步的向时一所处的方向大步迈进。她父母一脸的无可奈何,摆摆头,看着女儿走进宿舍,留给探头张望的新生们一个歉意的微笑才离去。 “那是你爸妈吧,对你挺照顾的。”先开口的是楚妤,看了看被一股脑的胡乱堆放在地上的行李,转而对还未消气的同班生嫣然一笑。 旁人眼中的明媚,在楚妤一点点轻扯开来的上翘嘴角处绽放。却在宋因冉波动难平的心境下看来,越发刺眼。 宋因冉不想多加理会假意套近乎的楚妤,下意识的将她的话与几分钟前的难堪联系在一起,字字刺耳。对我挺照顾的?不由轻声冷哼,斜睨了一眼楚妤,又看了看无辜的行李,从床板上起身蹲在杂七杂八的东西面前,极力耐着性子的一件件拆除封套,再一一将其放在属于它们的原位上,一副并不准备搭理楚妤的样子。 本以为可以稍加缓解气氛的楚妤,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问话太过唐突,令宋因冉暂时还缓不过劲来,继续搭话:“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楚妤。” “宋因冉。”毕竟是今后要朝夕相处的同学,过早的留下不好的印象并无好处,可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同宿舍的其他人只得一旁干笑两声,努力寻个新的话题,以便给双方寻一个合适的台阶下。 时一遵循种种迹象,得出一个结论便是,宋因冉并不好处。 陈桠楠虽和宋因冉一样,都端着一副于己无关的架子,可前者是因为少言寡语,后者却是因为过分自尊。 十一点半的午饭时间,新生们陆陆续续的从各自宿舍房间向学校食堂走去,勾肩搭背的模样好似早已熟知的旧友。 大家都自觉的围绕着各自的舍友,在学校分配好的团体下一前一后的行动着。 陈慕姿与楚妤相谈甚欢,辛琦琦无所适从的模样站在她们身边略显突兀。 时一自认为不太会说话。既不善于与人交谈,也不急于包装自己,更何况与舍友的认识从早至今也才短短的三个小时不足,除了知道彼此姓氏,并无其他信息可供人多加了解。 此前毫无生活交集的人,一切话题都干瘪无味,三言两语就结束的问答更是令人尴尬。但转念一想,也许聊天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比无言的站在陈桠楠和宋因冉之间要好,自己主动点也并不委屈。 时一想以公交车上的初遇为契机,打开话题的闸门,可话到嘴边又生硬的咽了回去,还是算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我爸妈。”宋因冉突然开口,带着一股拧巴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频频与陈慕姿相视而笑的楚妤。 她是在延续刚才在宿舍的话题,带着一种对楚妤的疏远。 走在前头的楚妤好似有所察觉的模样,正巧转回头,看了看走在身后的她们是否已经跟上。 就像无声的对答,衔接流畅,不带有一丝停顿。 时一有点不懂,就算宋因冉脾气倔强,但迁怒于人着实不应该。可她也不好意思多加评论,只能简单的说一句:“她也没别的意思。” 可换来的却是宋因冉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的端倪。 校食堂人头攒动,大家蜂拥而至打餐口,空气中弥漫的都是各自按捺不住的激动,混杂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打餐口的后面都是长年工作于此的食堂阿姨和叔叔,熟练的掂勺技巧,让分量本就不多的配菜更是少之又少,三两块相对完整的肉掩藏在三分之二的青椒中,两荤一素挑挑拣拣也勉强不过两素一荤。 时一端着餐盘挪到米饭自取c清汤自舀的长桌前,却又是一堆人挤人的战场,几个人拿着铲子将本就已被分割成块的米饭盛进餐盘里,其余的人静静的在周围等待,眼睛一刻不离的注视着打饭人手里的动作,身旁是跃跃欲试上前的手,生怕慢人一步被抢了去。 时一在一旁不争也不抢,等到好不容易盛上一口热饭紧接着又去清汤处排队,才刚拿起勺子正准备舀,却不料汤已见底,只留有勺子碰撞铁桶底部刺耳的摩擦声,她尴尬的向旁边的另一桶刚从厨房提出来的热汤瞄了一眼,升腾的热气俨然是最大的讽刺。 “没了?”跟在后头的男生,向前探头看了一眼桶底,询问呆立在铁桶前手足无措的时一。 “嗯,已经见底了。”时一无奈的对他笑笑。此刻她只希望食堂阿姨快点再重新提一桶热汤出来,这才不枉好不容易站到这的自己。 说话的间隙,一大勺舀好的热气腾腾的清汤“殷勤”的送到她的面前:“要吗?” 她没太顾得上思考,赶忙将餐盘双手奉上,让那一大勺汤准确无误的倒入碗中,以防持勺的手一个重心不稳把汤洒了,毁了这份意料之外的好意,说了声:“谢谢。” 是林越。他这才重新又从桶中舀了一勺倒入自己的空碗中。她没敢众目睽睽之下过分直视他的脸,只稍轻微的一眼,体现该有的礼貌。 此时,食堂阿姨在她正欲转身走的空挡,又提了一桶清汤出来放在桌上供学生自取,好像是因为刚才有人进后厨催促了一声。她自觉的退至一旁,好让后面的人跟上,促进排队进度,时一掩护好手中的餐盘和在碗中随着肢体行动而轻微晃荡的汤,在拥挤的人流中越是举步维艰越是小心翼翼的掩护。 “那人你认识?”默不作声地跟在时一身后的宋因冉突然的一句问话,令时一一时语噎。 怎样算认识?以多久时限为基础?彼此又该熟知到何种程度? 旁人状似无意的一句问话,令时一头一次开始真切的思考,如果她对于林越来说,不过是三年里注视同一块黑板,面对相同面孔,身处于同样学习环境中“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那她是否又敢单方面自以为是的觉得她认识他。 答案是否定的,她只不过是有幸参与他过去三年的人生,又妄自拿命运做赌注,试图扭转未来,可到底她并不算认识他,她所知晓的也不过是些与普通同学无异的浅层表象。 “初中同学。”时一简单概括了他们的关系。 回应她的却是宋因冉拖着尾音的一声:“哦”伴随着再次扭头向后看的动作。 时一一面细心注意着脚下的路,一面抬头确定不远处自己舍友所在的方向,终于将手里的餐盘安然无恙的放置在餐桌上。刚舒了口气,肩膀却又被人毫不客气的拍了一下,惊得她刚拿起的筷子,手一松掉到桌上,好在不是地上。 她转头看向来人,只见尤翘楚贱兮兮的咧嘴笑,一手拿着盛着食物残渣的餐盘,一手还不忘空出来向一脸对她无奈的时一挥手打招呼,旁边还站着同谋廖韵之。 “吃完了?”时一瞳孔放大。 “嗯哼。”尤翘楚回以她的是一脸小人得志的沾沾自喜,眉毛轻佻。 “这是我舍友。”时一对着尤翘楚和廖韵之介绍到,“这是我自初中起结交的好友,尤翘楚和廖韵之。”又对着桌前的舍友介绍着站立在旁的两人。 双方简单的招呼下。 “五个人?”廖韵之开口。 “还有一个还没来,应该快了。” 紧接着大家被一阵哄乱声吸引了去,循声望去,一圈人闪躲在事发中心地带旁,从中传来的是接连几声满怀歉意的对不起,连带着附近的几张餐桌上的人都停下手头的动作,闭嘴张望。 “怎么了?”时一也不忍好奇,自己坐在位子上看不见,起身张望又俨然一副好事者,只能求助于站着的尤翘楚。 “好像是一个男的不小心把绿豆汤洒在了一个女生的后背上,惊呆了周围的小伙伴们。”尤翘楚从围观群众的身体间隙向里看去,得出了此番结论。 “是楚妤!”陈慕姿突然提高音量肯定道,辛琦琦也惊呼出声,只有陈桠楠和宋因冉一副淡然的模样,猜想不透眼底的心绪。 “你舍友?”尤翘楚疑惑地转头问时一。 “嗯。”还好只是清凉的绿豆汤,不会烫伤皮肤,如果换做刚出炉不久的清汤,薄衣裳下准会留下一块烫红的印记。 “旁边有人递了几张纸,应该不碍事了,就是事件的男主角显得很尴尬,自己惹的事又不能上前帮忙,只能一个劲的道歉。”尤翘楚还附带解说功能,已经在手里拿了一会儿的餐盘也不急着洗。 “你还真别说,那男的还算有点姿色。”尤翘楚又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廖韵之,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试图从旁得到点肯定。 时一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撇了一眼尤翘楚来表达自己对于外貌协会成员的“敬意”。 “走啦,冲盘子去。”廖韵之只是笑笑不予置评,拉了拉尤翘楚的衣袖,两人便对着一桌子的人说了声再见就往洗碗池走去。 楚妤回来后,本应干净的白t后背上留下了一大块绿色污渍,黏湿感紧贴着肌肤。陈慕姿和辛琦琦立马关切的问了句:“没事吧” 楚妤经过宋因冉身边绕到自己的空位上时,宋因冉看了眼,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陈桠楠已经默默的在一边吃着餐盘里的饭,从始至终,都与世隔绝。 楚妤毫不在意的觉得:“一会回宿舍再换身干净的衣服就好。”没因此小题大做,并催促着大家吃饭。 只有当大家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楚妤回以远处某个身影释然的笑时眼底闪闪烁烁的光被时一捕捉到。 原本被聚焦的中心人群渐渐散去,显露出的是一个身着足球运动员球衣的高个男生。他被同伴牵扯着往外走时,仍不忘投以楚妤满怀歉意的目光,同伴也朝这儿简单点头示意了下,就抱着手里的足球一起往食堂外走去。 后来,时一插空找了水龙头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紧跟在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寻找着各种话题。 “你志愿填报情况如何啊” “你当初为什么填报这所学校啊?” “中考分数怎样啊?” “那你要是填报附中都绰绰有余吧。” 这种状似无意的联络同学情谊,都隐藏着蓄谋已久的本意。她不敢相信此时的刻意亲近跟好几分钟前一脸鄙夷的斜睨竟都出自同一个人。 直到宋因冉再也忍不住开口询问:“时一,你初中同学叫什么啊?” 宋因冉一定憋了很久吧,从饭桌上不时偷瞄她餐盘剩余的饭菜以此来估算她吃饭进度,和当她收拾桌面残渣准备离座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立马起身,热情的邀请她一块去,她就隐约有所察觉。当时一桌子那么多人,她肯定不太好开口,若舍友问起又懒得解释缘由,索性耐着性子终于等到她们两人独处的机会。 “林越。”时一不忍告诉她真相,其实她真没必要特意拉进彼此情谊,她若能熬到下午正式军训,定然会知道林越其实也和她们一个班。 而她能得到宋因冉暂时的信任也不过因林越的存在而起。 林越,我们算不算又靠近了一点点,你再次见到我,究竟怀有怎样的情愫,他乡遇故人虽有些夸大其词,但于我而言真的一点也不为过。 而这些无声的疑惑都从未得到过真切的回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毫无缘由 午休时间楚妤回宿舍将脏衣服脱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就一个人在阳台上一遍遍的洗刷上面的污渍,可毕竟是件白t,绿豆汤的痕迹十分清晰的烙印在那上面,再多的洗衣粉冲泡也做不到焕然一新,本想向隔壁几个宿舍的同学借漂可无果,最后只能简单搓揉几下,尽量淡化上面的痕迹,而后晾晒在阳台上。 下午三点的军训正式开始,为预防过分直接曝晒在毒辣的太阳下,女生们各自都在裸露的肌肤上涂抹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防晒霜以尽可能的减少紫外线的侵犯,学校方面也十分体谅新生,在军训的通知书上也特意强调让大家应做好必要的防护措施,可在军训期间佩戴自己的遮阳帽。 年长我们三四岁的教官体谅我们新生身子骨“娇贵”,特意将本班安排在一块阴凉地训练,又隔三差五的让我们在原地休息几分钟,喝喝水,擦擦汗,在我们自由支配的这么几分钟内,为活跃气氛还不忘鼓舞我们一起唱军歌,亦或是跟隔壁班排的同学拉歌,却都是纯粹比谁嗓门大。 在周围同学闲聊之际,时一灵敏的听到这次中考状元原来就在我们班,是最后排靠右的一个呈现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的一个男生,他不同于所有初中生标准的男生寸头发型,而是中间的头发比两侧略高点,以不至于那么一板一眼。解脱了教育局对初中生的硬性要求,在暑假期间重新打理自己的形象以迎接新生活也不无道理,只是没想到这个叫江则的学霸,也这么不拘一格。 时一终于亲眼目睹了这个被“新状元”充当为营销手段,印刷在一张张对外宣传为人传阅的传单上的焦点。 她看了一眼,扭回头,继续偷听旁边围坐一团探讨新生中某几个引人注目的“传奇人物”。 有女生的地方一定不缺少闲言碎语。时一并不算是一个喜欢与人家长里短c闲来无事八卦他人私事的女生,但却无法阻止自己忍不住伸长耳朵凑近分一羹的癖好。 她只是听听就好,从中汲取某些对自己有益的讯息,不评头论足,不轻易干涉。 她确认了楚妤的舞蹈特长并肯定她的先天美貌。毕竟在初中阶段只有艺术特长生才可在获得校方批准下免去剪短长发的强制性规定,而唯一的要求便是在校内必须将头发梳好盘起,走在人群中自是难免投来几分艳羡的目光,更何况她从小练习舞蹈,举手投足的气质与出众的外貌相得益彰。 所以楚妤初中时被认定为校花也毋庸置疑。 时一觉得有点扫兴,这些女生说来说去都难免从最为浅显直观而肤浅的方面探讨,而这些从初印象便可判断出一二。 直到她们的话题又再次扭转到中考状元江则身上。 “听说,江则的妈妈是弘毅的校长。”一个女生拉进了小团体的距离,更凑近“漩涡中心”几分,捂嘴轻声说道。 “难怪他报考弘毅,我原先还挺纳闷,按往常看状元一般都花落一三附中,弘毅虽也是重点高中,但到底位在其后,稍逊一点。” “到底是有个在重点高中教学的妈,儿子是中考状元脸上多有光,安排在身边紧盯着也挺好的,在学校方面也好照顾,弘毅再怎么不如一三附,好歹也是排名第四,数一数二的高校。” “我要是有一个”另一个又不免感慨,话到一半其余几个立马承接着后话应和着,“这样的妈多好!” 然后就是几声相互嘲讽的窃笑。 时一听至此,内心不由冷笑几声,表面却波澜不惊。 常人只懂得将他人的成就归功于其所拥有的优渥资质,却不愿正视其为之付出的努力与自身的懒散。 时一相信将任何人置于与江则同等的先天条件下也不见得定能取得与之相当的荣誉。 她曾以为某些东西远在天边,却因为缘分而相互联系,中考状元和她一个班,校花与她一个宿舍,这些不约而同的巧合一起撞进了她的生活,成为为人乐道的闲言碎语。 当天下午的军训预计五点半结束,五点新生还在训练时,本班队列旁就三三两两结对经过一群身着球衣的男生,大家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去,笔挺的军姿和稍斜的目光在教官眼中只觉得滑稽。教官特意的轻咳一声后又立马端正态度,目视正前方,不敢稍加懈怠,却又在原地转体训练中走了心,顺势偷瞄了几眼足球场的方向。 训练结束后大家都一哄而散,偌大的足球场已经里里外外的围上了好几圈人,时一虽对足球有兴趣,但还是耐不住炎热的夏季所带来的身体黏腻的不适感,晚上七点半班主任还要在班级召开一场班会,中间才两个小时可供支配,她得用来洗澡c洗衣服c吃饭并整理宿舍,除去陈桠楠的漠不关心,其他舍友本想怂恿她一块去凑个热闹,但还是被时一婉拒了,她不舍的往哄闹的足球场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她和陈桠楠一前一后的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去,不亲近也不疏远,却始终保持着相较适当的距离。 她一直注视着前面陈桠楠孤独的背影,穿梭在混乱的人群中,周身笼罩着“生人勿进”的屏障。 所以当林越站在自己身边有意搭话的时候,她也是慢半拍的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呆呆的看着前面机械的走着,宛如丢了魂,独留躯壳的行尸走肉。 “前面那个你舍友?”林越顺着时一呆滞的视线看去,最后又把目光落入时一的眼中。 时一一时半会儿慌了声,在她看来如此亲昵的举动,林越直勾勾的盯着她试图想深入眼底一探究竟,令当事人一瞬间措不及防,条件反射性的躲闪目光,结结巴巴的回答着他的问题:“是是是。” “不去足球场观赛吗?”林越不禁失笑,他头一次亲眼所见,时一竟有在自己面前无措惊慌成怯懦兔子一般的时候,印象中的她,也许是因为学习委员的身份,总是端着一副拘谨的模样,在学习方面,不敢稍加松懈,在工作方面,不敢稍加怠慢,总是在自己可掌控的范围内勤勤恳恳着。 “人太多了,我想着还是先回宿舍整顿下,毕竟今晚还有一个班会。”可她却又一秒重新调整了心绪,调控着面部表情,“你呢?” “你知道今晚彬哥召开班会的主题吗?” 彬哥是男生们给班主任张彬新取的绰号,下午的军训他有来巡视过两三次,听说他是教体育的,同学们一片哗然,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体育老师都能轮上这差事,也是男生宿舍的生管老师,更是学校教务部的一员。综上所述再加之其近三十的年龄,叫来顺口,与之映衬,只稍一下午就在大家的公认下叫开了。 如今这个时代已没哪个学生真能在背地里老老实实的称呼老师来谈论种种。“老师”这个称呼已然变为场面话。林越没回答她的问话,兀自抛出自己的问题,虽是疑问句,可话中语气已是知晓答案的肯定。反正她没有很在意自己的问题是否能得到他的回答,她也只是顺势一问。 “不知道。”她诚恳的摇了摇头,表示很愿意听他解答。 “今晚要选暂时的班干部。”林越毫不避嫌的与时一一道走着,中途遇上江则,他还主动自然的打了声招呼。 江则笑笑,朝她看了一眼,很配合的快步往前走。陈桠楠也许是听到什么,往后看了看,又很淡漠的扭回头去。 时一全当是他的好人缘作祟,内心竟有种背地里做错事的胆怯,仿佛自己的小心思在这招呼声和眼神对视里稀疏被觊觎。 其实说是暂时,不出意外基本以后便被正式确定了。 “你有中意的职位吗?我可以投你一票。”其实时一想问所以呢?这种事似乎和自己没多大关系,如果林越是想凭借着他们过去三年的同学关系来拉票的,她自是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他那边。 “时一。”林越顿了顿,嗤笑一声,似是对时一的想当然表示不可置信,随后停下脚下的步子,重新端正了态度,“我希望你评选为学习委员。” 时一终于敢迎上他热切的目光,她希望他接下去说些什么,来解释对她突如其来的期望。 可他什么都没说,两人只是面对面无声地站着,留给她的是自行脑补的一大片空白。 可她竟鬼使神差的应答了一句:“好。” 而后又似是玩笑的补充道:“如果没竞选成功,可别怪我。” 她没问,她什么都没问。 她没有追究,林越为什么希望她当学习委员。 她也没告诉林越,她其实很懒,无心在新的班集体中谋个一官半职。 过去她当学习委员是偶然,而后是私心,如今是因为他无端的期望。 因为他,她从来都毫无缘由。 “你对足球感兴趣吗?”林越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嗯多少有点。” “那篮球呢” “一般般吧,足球更盛些。”时一很疑惑林越怎么突然又和她研究起这个了,“怎么了?” “为什么?” 又是抛出一个新问题以填补对方的问话。时一有点无奈却也还是耐心的说明原因。 “总感觉,篮球的战况更激烈些,球场上的每一次针锋相对都能引起围观群众的闹腾,篮球场子相对比足球场双方之间的每一次碰撞,队员球鞋与地板的摩擦声,篮球的落地声都能引燃全场,节奏强烈而刺激,我受不了,但反观足球就好多了,球员满场跑,挥汗如雨,我喜欢静静的观战,等待结果,别人图的是热闹,我图的是兴趣。”时一倒是很认真的向林越袒露自己的想法。 所以这算不算让他多了解了自己一点。 “你呢?”时一再次问话。 “我喜欢足球。” 话题终于由她引导,林越开始顺着她的方向回答。 “我最喜欢罗。” “卡西让我关注足球。” “罗让我喜欢上足球。” “然后他们都在皇家马德里。” “所以我喜欢皇马。” 时一默默的听着,却没告诉他其实自己对这方面不算很了解。尤翘楚总说她善于做一个倾听者,她不否认,她的确一直如此。 “我是因为喜欢柯南。”时一不好意思的说道。 意料之中传来林越几声毫不掩饰的大笑。 时一只是翻了个白眼,也不再多说什么。她就该猜到自己说出真相准会得到对方如此强烈的反应。 和当初自己向廖韵之和尤翘楚说明缘由时同样的嘲讽态度。 尤翘楚当时的原话是:“时一啊,我知道你爱柯南,但只是没想到你爱的如此深沉,连并着他的喜好一同成为你的信仰” “放屁!”时一当时立马摆正立场,“被你说的这么夸张。” “好吧,你笑吧,反正也是事实。”时一气不过却也破罐子破摔。走路的步子也加快了。 “别生气啊,我只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觉得觉得”林越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措辞。 “觉得好笑?” “觉得有意思!嗯,有意思”林越终于想起一个相对中肯的词,来对刚才的冒失作出一个解答。 时一也不准备跟他继续纠缠,稍微放缓的步子也表明了她的宽宏大量。 林越笑笑,都看在眼底。 当相互道别各朝自己所在的宿舍楼走去时,林越突然开口叫住了她:“时一,我发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趣,这算不算是意外的收获。” 时一一瞬间怔在原地,双脚动弹不得,也没转身去看林越说话时的表情。 林越,这算是什么意思。 可她还是大言不惭的回了句:“你没发现的地方还多着呢。”却抑制不住嘴角轻微上扬的的弧度,低头浅笑。 还好背对着他。 林越目送着时一转身进楼道口,也迈开步子朝自己楼层走去。眼角眉梢满是心情舒畅的雀跃感。 时一一步步的拾着台阶向上走去,她第一次,第一次在林越面前这么大胆自信的证明自己的存在过。 时一在洗衣服的时候,舍友们才回来,说是中午洒了楚妤后背一整碗绿豆汤的那个男生所在球队赢了。 在看客们叽叽喳喳的哄闹声中,得知他叫何佑禹,是大一级的理科班学长,兼任足球校队队长,代表学校参加过不少比赛,也取得过丰硕的成绩,可谓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之所以那些队员们在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期间能在校内踢球,说是因为老师让他们进来帮忙打扫卫生,整理些开学前的材料,所以也就在得到允许后,新生当天的训练结束的差不多时跑去足球场踢球。 “难怪中午吃饭时见到几个与新生的气质格格不入的男生,还穿着球衣,我当时还纳闷,怎么还有新生结伴来校内踢球。”时一一边洗衣服,一边听陈慕姿在一旁叽叽喳喳的把得到的讯息与她分享。 “比赛结束时,还有个女生迎上去讨要学长的qq号和联系方式。”陈慕姿满脸惊讶,“所以后来那些围观的女生也就毫不矜持的都扑了上去,学长就这么里里外外的又被圈了好几层。本来啊,楚妤也想” “时一你洗完澡了是吗,澡堂还有热水吗?”楚妤见话题突然扭转向自己,立马插嘴,并提高音量来掩盖陈慕姿正要说下去的话。 陈慕姿也很知趣的不再多说什么。 “嗯,还有,快去吧。”而时一从陈慕姿刚才的阐述中也大致猜得不离十了。 “那人好像是你闺蜜吧,我也没太细看,总觉得像是中午来找你的尤” “尤翘楚?”她暂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陈慕姿,以得到确认。 “嗯。” 这的确像她的处事风格,但也没必要这么猴急着想认识吧,这也才第一天。时一想起她中午吃饭时听到尤翘楚对何佑禹的赞美之词。 当舍友们整顿完各自的事情后,大家又一道去食堂吃晚饭,在一块走去教学楼的路上时,时一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拿出,是一条来自尤翘楚的qq交流群讯息。说是群,也不过就她c廖韵之和尤翘楚三人。 “哈哈,六班的班长职位非我莫属了,你们就等着吧。” 这么没由来的一句话,弄得时一一头雾水。 “我还没问你,傍晚大庭广众之下讨要学长联系方式,是什么鬼。” “你当时也在场看见了?”廖韵之回。 “没,我没去观赛,是后来听回来的舍友讲的。” “我那是为班级女生谋福利。” “” “今晚我们班会竞选班干部,尤翘楚想当班长,在女生那拉票,她们开出的条件是能搞到学长的联系方式,就心悦诚服的败在她的石榴裙下。谁知道这家伙说时迟那时快,球赛一结束就立马冲上前去,弄得学长一脸状况之外,但好在结局是令人满意的,而她的班长职位也算是坐实了一半。”廖韵之嫌打字解释起来麻烦,最后索性发了语言,时一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 “那男生呢,男生人数多吗?”她就这么自信女生全票通过 “女生人数可比男生多了三个。” “而且男生应该也会有少数投票吧。”尤翘楚继续补充道,却越说越没底气。 “哎,不说了,班主任来了,静等结果吧。” 尤翘楚说这话时,时一正好刚到班,收起手机,正准备随便找个位子坐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QQ好友 时一到班时,人基本已经就位,各个小团体簇拥一团,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时一她们从后门进的班级,所以一下子便看到了林越所在的位置,她故意没往那个方向看,也刻意尽量绕道躲远些,选择一个相对保守的距离坐着,不过也还好他当时正在和江则聊天,没太注意周围的动静。她有点难为情,为傍晚的一时冲昏头,事后她其实开始后悔了,现在面对他只觉得羞愧至死,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就算时一有心避而远之,但宋因冉并不理解她的苦楚。眼尖的发现林越周围所剩无几的空位,嚷嚷着:“时一,那有空位。”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那走。 时一只得紧咬下唇,以表达自己的抗拒,但却拗不过宋因冉的执着。 她怎会不知道宋因冉裸的诉求,明里暗里都汇成了“她喜欢他”。 时一能怎样,她只能默不作声的迁就着宋因冉,被她推搡着一步步步入延伸向林越的光明大道。 刚坐定,班主任正好从前门走上讲台,宋因冉没来得及与林越打招呼,就听见彬哥在前面做自我介绍,大家也就都安静了下来,端正坐好,紧接着就让同学们去班级门口的走廊按身高从矮到高排队,然后男男女女交叉着往里走,同学们从左至右,从前往后的顺序坐。 在这个荷尔蒙分泌旺盛的青春期,老师为防早恋,选择同性做同桌,又为相互督促,以保证学习效率,选择男女交替排位,所以最后安排完座位,纵观全班的局面便是,每张同性课桌旁皆是异性。 在排队时,宋因冉数着旁边男生队列里林越的序号,又暗自参照班级排位规律,比对自己所身处的位置,虚心拜托周围同学,对换队列站位,终于如愿换了个林越前桌的位置。时一都看在眼里,而她顺其自然,与陈桠楠为一桌,排在了宋因冉的斜前方第二组第三桌,较班级中心的位置。 “现在你们所坐的就是今后班级的固定座位,如果往后有某些特殊情况,个别同学的座位会稍加调整。如果有同学因视力问题,需要往前排调的现在可以举手示意下。”彬哥巡视了一圈,全班鸦雀无声, “那就这样确定下来了,为大家的视力考虑,以后每两周自觉换一次组。” 大家都齐声回答是。 “那接下来就是这次班会的主题,竞选班干部。”彬哥转身面向黑板拿起白色粉笔写下这次竞选的职务,有正副班长,学习委员,文艺委员,宣传委员,劳动委员和各组组长。 本想让同学们逐个走上讲台进行自我介绍,若有中意的职位想参与竞选,也可补充自身的竞选优势拉票。可因为时间有限,最后变成了省去自我介绍环节,直接由参与竞选者的上台陈述。 时一认真听着彬哥讲话,心里想着傍晚她对林越的承诺。 奈何放在抽屉里的手机来了消息,震动了整张铁质桌子,发出嘟嘟的声响,她一个激灵,立马拿起手机,尴尬的看了眼仍在讲台上振振有词的讲解班规的班主任,还好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彬哥刚还讲到教学楼内严禁私自使用手机,她为躲过一劫暗自舒了口气,又对陈桠楠说了声抱歉,最后才将手机解锁。 “qq你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来自“他”。 时一给所有的qq好友都备注上了他们的本名,放置在对应的分组里,关系亲近些的则除去他们的姓氏,另创建一个组别,放在所有组别的最前头,以方便寻找。但唯独林越不同,他既没被署上自己的全名,也没放在本该的“初中同学”分组里,更不是亲近的人。林越的特殊性使她不愿将他与其他人对等,又不想生硬的备注上他的姓氏,最后索性选择重新创建一个独属于林越的分组,放在最后一栏,以试图斩断自己躁动不安的心,并一再的暗示自己别无事献殷勤。她曾无数次将分组栏划到最底层,点开,看他在线或者离线,然后又关闭。她的这个习惯就这么反反复复延续至今,只是为了确认他的确实实在在的存在于她的好友中,或明或暗的qq状态,似是证实彼此的某种联系,就像她特意为他在心中清了一块地。 她也曾给林越换过无数个备注,简单些时单字“林”,如果你要问她为什么不是“越”,她会觉得过于亲昵曝露了心意。矫情时也曾备注过“别找他”,天真的以为对自己决绝些便可“相安无事”,却始终受困于“喜欢他”的魔咒中,不得脱身。但这份紧紧守护的小心思却熬不过漫漫长夜,她蜷缩在被窝中,周身紧靠着实物的踏实感,之外便是被一份虚无的黑暗笼罩,大胆将他的备注改为“我喜欢你”,就好像真的将这份隐藏的爱意在对话框中编辑发送了出去。她就这么靠着仅存的臆测与幻想自得其乐,三年却从未联系过,空白的聊天记录足以验证。 尤翘楚说她,追不上,却停不下。 而如今,打破这份空白的是他发送过来的一个带着墨镜,嘴角闪着光的得意表情。 时一朝他所在的方向往后看去,他一脸得逞的邪魅笑。她自是知道他意有所指。宋因冉以为时一在看她,满脸疑惑。 时一看了眼彬哥视线所及之处,确定安全后,微微低头,在书桌抽屉的掩护下,快速的在手机按键上打下几个字“我没忘”,然后调至静音,放回课桌抽屉里,楞神了几秒后,考虑到林越万一再有消息来,又很挫败的把手机调成震动,揣进兜里。 她暗骂自己没志气。林越却不再回话。 林越在后头将时一连贯的手足无措看得一清二楚,对着她的背景抿嘴偷笑。 令时一吃惊的是,竞选者一个接一个的上台发言,占据了班级三分之二的人数,看似与世无争,实则怀揣着各自的心思。不过也合情合理,以多年的学生经验来看,但凡往后参评奖状亦或是期末等级评定为优的皆是平日任劳任怨的班干部,大家自是蜂拥着想谋求一席之地。 而真真正正对此不屑一顾的则是静坐在时一旁的陈桠楠。 “你不想去竞选些什么职务吗”时一很好奇。 “这些琐碎,只会干扰我学习,高考凭的是一纸成绩,这些也不过是为自己的人生履历添色,再多的荣誉与奖状也敌不过最终实打实的分数。” 时一默然不再多说什么。 江则最后以绝对的票数优势成为班长,已是时一料想之中的事。楚妤获得了文艺委员以一票之差取胜。而最为意想不到的是宋因冉竟也同她一样竞选学习委员,且两人以相同票数并列第一。 如果是别人她当然不会多虑,但一天的表现,令时一很难不把她的踊跃与林越联系在一起。 班主任本想以举手表决来定最后学习委员的归处,江则却突然起身,站在靠后的位置上,面对全班,向班主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老师,刚才您漏选副班长,不如由宋因冉担任学习委员,时一担任副班长的职位,也省去了一道竞选项目的程序,一举两得。” 引来的是全班一片唏嘘。 时一很尴尬的坐在原位,看着黑板上,黑底白色的写着与宋因冉一样笔画数的正字。 大家都在猜忌种种原因。 而林越只是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身边是江则倏地起立与坐下椅子摩擦地板的尖锐声。 班主任赞同江则的提议。在右边那块显示结果的黑板上,正班长江则的下面,一笔一划写下“副班长:时一”。 宋因冉心满意足的得到了学习委员的职位。 她只是觉得江则为何没把她与宋因冉的职位对调,全凭偶然。 班会结束后,大家都收拾着准备离开教学楼往宿舍走去。时一走到后门时,江则叫住了她,将一张表格递到她面前:“这是刚从班主任那拿的表格,你就负责女生宿舍,让她们把qq和联系电话等资料都填好,每个人都要加入新建的班群。” 同学们一个个的往外走,时一自觉的退到边上,以免挡着门口,一时之间还没进入作为副班长的工作状态,但还是认真听江则交待事项,舍友们见状和她打了声招呼,先走一步。 林越经过身旁时,在时一的余光中,他的视线并未朝她这偏移分毫。却拍了下江则的肩,特慷慨的说了句:“我先走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把时一拱手相让,拜托江则照顾好她,否则吃不了兜着走的既视感。 而这全是时一的错觉。 江则只是笑笑,应了声:“嗯。” 结果出来了,她误打误撞的成为了副班长,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最后反倒是她过分在意。 “我先存一下你的qq和联系方式吧,班委工作上的事也好交流,不了解的地方也可以问我。”江则掏出手机,随时待命。 时一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清晰的从嘴里蹦出,看着江则在手机显示屏上记下一串数字,然后又重新核实,确认无误后,收起手机。 班级里的人已寥寥无几,最后的几个同学见劳动委员已经开始检查班级卫生,准备关闭门窗灯,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也就急匆匆的走了。 反正已经留到最后,也不差这么几分钟,时一和江则便一块帮忙核实在地板上是否还留有碎纸屑。劳动委员道了声谢后,时一和江则先行一步,也就顺理成章的一道走回宿舍,劳动委员则负责锁门。 时一其实觉得有点不知所措,她不认识江则,她所得到的信息也不过是来自“新状元”的宣传单和下午军训时从同学谈话中偷听的一二。 却也没主动打破这份沉默。 “中午林越帮你打汤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只是顺手助人为乐,直到看到傍晚你们并肩自然的聊着天。后来林越和我说你是他初中时的学习委员,曾经待他不薄,就是少言寡语些。他还让我帮你拉拉票。”江则不咸不淡的谈起她和林越,就好像谈论日常琐事一般稀松平常。 “我们的确没怎么说过话。”时一接话,实话实说,又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你看见他中午帮我打汤了?” 其实也许,林越真的只是顺手舀了一勺,无论站在那桶空荡荡的汤桶前的是谁,不会因为对象的改变而显现出不一样的结果。 “该说你是注意力全在那碗汤呢,还是全在”江则觉得好笑,看了看身旁拘谨的人。 时一为他故意拖着不说完的话,而怔了一下。 “那碗汤呢。”江则笑得狡黠,就像班会上时一转回头看到林越后,与对话框中的表情如出一辙,“我当时就站在你后面,跟你搭话的那个。” 还好还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却吃惊的看向他:“啊!是你啊。” 江则默认了。 “我当时没太注意其他,人太挤了,我担心洒了。”这倒是实话,“不过我知道你的,你不仅是中考状元,而且你”她越是极力弥补当下的窘况,越是言多必失。 “我妈的确是弘毅的校长,她今年在高三理科重点班教数学。中午那些女生的话,多少我还是有听到的。” 江则对这类话题并不敏感,反倒是时一的支支吾吾显得多此一举。 “你说林越让你帮我拉票,可为什么我反倒成了副班长”她选择换一个相对轻松点的话题,与当事人谈论从别人那偷听来的咨询,着实不应该。 “我原先的确投了你一票,后来一时口快,鬼使神差的就变成你了。”江则说的轻快而毋庸置疑。 而时一只看见一个身影由远及近踩着一个个照明灯打在水泥地板上的光圈迎面缓缓走来,开口就是一句不明所以的责备:“走的真慢。” “怎么了东西落教室了?” “没,全宿舍就你带了钥匙,我回去时看他们几个在宿舍门口蹲着等你回来,隔壁宿舍看着觉得太可怜,收留我们,鬼知道你还得磨蹭多久,还不如我舍己为人,自己多走点路。”林越一脸义愤填膺。 “那我先走了,拜拜。”时一说完就大踏步的往前走,只留两人原地干巴巴的目送她朝女生宿舍走去。 “江则,你觉得时一人怎么样?” “挺好的。” “嗯,我也觉得挺好的。” 然后默契的保持沉默。 “走吧,不是等急了吗?”江则拉了拉林越,提醒他。 尤翘楚后来跟她说,班上个别女生不买账,最后没当成班长,却也凑合着得了个副班长的职务,但还是气不过跑票的那几个女生。 廖韵之只能安慰她,本来就不是所有女生都附和着她,分明是她自说自话的自以为是。 “班会后,我和韵之下楼看见一个男的和你站在班级后门,谁啊?”尤翘楚隐隐的八卦心。 “班长江则,就是中考状元那个,你知道的。当时我们在谈论事情。” “哦!那不就是今天食堂排队站你后面的那个,我说怎么有点眼熟。” “你看见了?”时一十分吃惊,觉得不应该啊,隔着里里外外的人。 “你不知道?” “我后来知道了。” “傻子眼力全是林越。”尤翘楚对时一的迟钝表示无奈。 就像她平日总劝诱她,傻子才在一棵树上吊死一样。 “我们的餐桌就在附近不远处。”廖韵之说。 “开学后各个社团纳新,有什么想法吗?”如今尤翘楚也已很少念叨时一,她自是知道就算她费劲唇舌,也拧不回这匹倔强的驴。 一腔孤勇撞南墙,一片痴心难回头。 “暂时没这打算。”她总觉得揽了一个副班长的职位,今后必定有一堆的事需要做,学习和工作,她做不到一心多用,丰富课余生活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暂时搁置一旁。 “我准备加入足球部。” “为了何佑禹?”廖韵之隔着屏幕嗤嗤的笑。 “算不上。” “但也脱不了关系。”时一戏谑的笃定。 得到的是尤翘楚满屏的汗颜。 “真不是。”连辩解都显得无力。 时一回到宿舍后就立马一间间的跑班级女生宿舍让她们一个个在表格上填写详细资料,事情忙完后洗漱上床,已经接近十点的熄灯时间。 大家累了一下午,没有所谓的深夜卧谈。 她手机里的群消息已经炸开了锅,时一把它设置为接收但不提醒。她把空调被罩过头顶,屏幕亮度调成夜间模式,以掩盖墨色中刺眼的光线,她对着手机望眼欲穿,是在等林越的消息。 她划动着群消息,一条一条认真的看着,以旁观者的姿态揣摩着林越夹杂在其中活跃的消息内容,像过去三年那样。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直至他不再在群消息中出现。颓然的把手机放在枕边。 屏幕再次闪现,有消息进入。 却等来了江则的好友请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恍然间的错觉 第二天下午,年级组织了拔河比赛,以缓解枯燥无味的军训。高一年段共十个班,两两对决,五个班取胜后,再抽签决定其一直接晋级,如此层层选拔直至判出前三名。 每班各取六男六女共十二人参赛,二班与四班比赛,同学们坐在树荫下休息时,彬哥在周围巡视了一圈,在大家的踊跃报名中,挑选了几个看过去身形较突出的同学,林越c江则c宋因冉和劳动委员周安余皆有上场。 时一接触的人少,十二个人中暂且认识这么点。彬哥在前面讲解如何排兵布阵,各个坐在地板上仰头看着他。 待双方上场后又在旁调整队形,男女左右交叉站,脚抵着脚,身体往后仰。裁判哨声吹响后,剩余的同学应和着彬哥的口号“一二一二”的高声喊,队员们配合号声随着节奏往后拉。 结束时,判二班获胜,引来的是四班不爽的哀嚎声,口口声称说是裁判在开始前数错人,从队伍中退了一个人出来,双方人数不均衡,事后反应过来才觉不对,这才导致二班取胜,坚决要求重新再来一场。 “分明就是你们事先多算了一个人,这才被裁判拉了下来,我们凭什么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二班其中一个男生立马表示不服,站了起来,表明立场,态度坚决,对着四班的方向毫不客气的撂话,周围的人也跟着拥护着。 对方也反唇相讥表示不服,说二班投机取巧,赢得不光明,这才不敢再应战。 两方各持己见吵得不可开交,因这无从证实真伪的结果。 而裁判全当这是小孩子求胜心切的自尊心作祟,结果已如此判定无法更改,后面还有别班的比赛,身外事者全当笑料,看看就罢。 后面的几场比赛,各班也更警惕些,以此为失败案例的借鉴,裁判c各自班主任和围观者都实实在在的核实人数以防有所疏漏。 二班拔河队员归队时,还是不时传来四班的嚷嚷声,一来一回吵了几句,也是无果,班主任也都是明事理的大人,制止了本班同学的胡闹,大家也就都只得乖乖呆在本班碎碎几句,只把对方当作惹人厌的蚊呐声,坐在队列里观战。 彬哥在比赛结束后,自己掏钱去学校里的小卖部抱了箱矿泉水回来,放在班级前面,有需要的人一个接一个走上前去拿。 时一自己有水杯,在军训前就去过饮水机打满了水。她坐在第二排,一个人拿着水杯仰头喝着,不料竟被后头再熟悉不过的音色一声叫唤,那已含在口中正准备咽下却还没顺着咽喉入肚的一口水噎了个正着,却不好意思朝前对着别人的后背喷出,只得用手捂着嘴硬生生的咽下,猛呛了好几口。 她也不知道在别扭啥,人家只当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声称呼,可明明与他人口中别无二致的叫唤自己的名字,从林越嘴中说出入了她的耳,反倒让她自己胡乱抹上了些别样的滋味。 等她稍缓过来后,对着后头的林越问了声怎么了,他略表关心的问了句没事吧,而后道明本意,想让她让前面的人拿瓶水好递过去给他。 时一拧上手中水杯的瓶盖放在身边的水泥地上。拍了下坐在前头辛琦琦的肩,让她从前面的纸箱里拿瓶水,刚递到她手里,后头又听见江则赶忙顺势说出口的话。 “顺便帮我也拿一瓶,谢谢。” 时一应了声,表示知道了,辛琦琦又从纸箱里掏出一瓶,时一两瓶一块递过去。 她想起以前常看的玛丽苏偶像剧中屡见不鲜的剧情,男主大汗淋漓的从球场中央跑回到在看台上观赛的女主身边,一把夺过女主已经沾了口的水瓶毫无顾虑的仰头喝尽,无论当下他们的关系如何,是暗流涌动还是早已表明心意,女主的呻怪,男主的无赖亦或是女主的娇羞,男主的窃喜,都算是某种心照不宣的情愫。 可现实是,轮到她这,也不过是个递水的小角色,毫无二致。时一双手圈腿,头抵着膝盖痴痴的想。 她向来不屑于不切实的幻想,到底是少女怀春,却求而不得惹得思虑重重。又厌烦的觉得自己真是矫情,驱赶着盘旋在脑中怀揣着南瓜马车少女梦的另一个自己。 在后来的比赛中,二班发挥欠佳,最终没能获得前三名,惹得四班一脸也不过如此的冷嘲热讽。 虽气不过,却也不屑一顾,但与四班的梁子算是因此结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也都乏味无趣的很,整日在这一小块场地内反反复复的训练着。 林越也没再主动向时一搭过话,哪怕如今日这样举手之劳的一个寻常请求也不再有,这也难免令她觉得此前忽然而至的热情也不过是三分热度的错觉。 军训即将结束的最后一晚,年级组织在教学楼一楼的多媒体大厅看电影。荧幕拉下,全场熄灯后,只留有投影仪投射在大幕上的光与影,是举起手来,这部在时一从小到大的数次军训中命中率极高的搞笑影片。她坐在阶梯大厅的座椅上看着前面每一帧都再熟悉不过的画面,接下来的剧情如何,哪个片段最令人捧腹大笑,播放进度到哪都了然于心。她初看时便觉得有趣,往后不知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笑点有所提升还是因为此片在她的学生时代出镜率过高进而已逐渐索然无味,也许都有。 大家在重点情节处毫不掩饰的笑得张扬,她坐在其中只觉得木讷,犹如异类。 陈慕姿笑得不能自己,却也不忘关心她:“挺搞笑的。” “恩,的确。”可她话出口却没有与之相应的表情,全程静默,令人难辨真假。她见陈慕姿一脸的不可置信,见状,补充说明缘由,“我之前的几次军训挺经常放这片看的,看多了就觉得还好了,但我是真的觉得搞笑。” 陈慕姿会心一笑。 “彬哥不在我出去透口气。”时一指在让陈慕姿帮忙打掩护,“如果他来了问起你就说我上厕所了。” 大厅内密密麻麻的人头,此起彼伏的笑声,门窗禁闭,诺大空间内的气流已与室外阻隔,几架立式空调呼呼吹着冷气,却也只是将众人的二氧化碳周旋其中。时一干坐着无聊,又觉得憋闷,彬哥等众班主任聚集在大厅一侧的座位上,她借机从后门溜出,铺面而来的是股夹杂着清新空气的热浪。 陈慕姿无暇顾及其他,满口随意的应了声,时一也不知她听进了多少。 校内一角有一处小花园,平日里学校既有安排职工修剪枝丫c打理草坪,也属于学生劳动包干区的一部分,每周定期分配给各班轮流捡拾落叶与垃圾,暑假期间,学校空荡许多,小花园疏于打理,植被肆意生长。 时一在红花绿叶的掩映中坐在蘑菇亭下,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教学楼c学生宿舍c食堂灯光早已熄灭,但安装在教学楼顶的几盏明灯仍旧恪尽职守的为操场和过道照明。 相比之下小花园的灯光稀疏,外面的人要想窥探里头的动静只能隐约可见晃动的阴影,但也是看不清晰的。她随意打量着视线可及之处,正好眼尖的发见林越独自一人在小卖部处逗留的身影,挺直而修长的身板,倚靠着玻璃柜,对着店内背后陈列着的东西指指点点,结账后手里拎着一听汽水,背光而行,不知是要往哪个方向走。 时一躲在暗处,明目张胆的循着林越的轨迹调换视线方向,直到他离自己所处的位置越走越近c越走越近这才慌了神。 他该不会也来这吧?她暗想。 她惊得脊背瞬间发凉,又不知道该挪到何处,只能顺势掏出手机,屏幕亮度尽可能调暗些,低头假意在翻阅着什么。 她知道他来了,正向她靠近,他踏着草坪与枯枝,行走时裤缝间的摩擦声,清晰可闻的稀疏声都入了时一机敏的耳中。 “你也跑出来了?怎么躲到这偷玩手机了。”林越毫不避讳的在时一身边坐下,慵懒的靠着木制椅背。 “里面太闷了。”她假意露出一脸你竟然也来了的惊奇,把头从手机屏幕前抬了起来。 她不动声色的近距离仔细打量起林越那握住易拉罐骨节分明的右手,单手操控着铁罐,驾轻就熟,食指轻巧的在罐环上一翘,“呲”的一声是打开易拉罐环后气体迸裂的声音,吱吱作响,气泡争先恐后的往开口处冒。林越漫不经心的单手打开易拉罐环,动作顺畅而撩人,换作别人,时一定会觉得耍帅且装逼。 她自是吃他的这一套,管他如何浑然天成的做作。将无意间从他身上发现的细微之处,收入囊中,暗自欣喜。 私心也不过如此。只要主语是他,她都觉得新鲜而有趣。 “要吗?我再去买一瓶。”林越把亲手开启的汽水递到时一面前,欲起身。 “不用了,我不渴。”她内心虽很想立马接过,肢体却伸手阻拦,将已递到面前的冰汽水重新推往林越的方向。好沁凉的触感,“谢谢。”还不忘十分礼貌的道了声谢。 林越微微仰头喝了一口,瞄了一眼时一还拿在手中散着微光的手机,看到停在qq列表处的屏幕后,难掩暧昧:“等谁的消息呢,远处走来就见你一直盯着手机看。” “没有,挺无聊的。”林越话一说完,时一就机警的把手机锁屏,最为微弱的光线也彻底没了,夜色又暗了几分。 他应该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她刚才打开却忘关闭他独属一栏的分组。 “举起手来这片从初中军训时就开始放,哎,真没劲,操场四周亮堂堂的,就这隐秘些,敢情副班长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也许目前就这一观点他们算是达成了共识。 时一没回话,林越口中的“副班长”三个字飘荡在空中c听在耳里尤为刺耳。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他见时一没打算回他,沉默反倒觉得尴尬,不如以一问一答的形式,兴许还能聊些什么打发时间。 “前不久,在你去小卖部之后。”她对他一直有求必应,话刚出口,就觉得说多了,她这么说不就摆明了林越到这来之前她就注意到他了? “你看见了?” “还需要看见吗?手里拿着不就是了,难不成你要说你这刚从冰柜里取出的汽水,是从家里带来的,易拉罐上还一直往外冒着汗?”她镇定自若的自圆其说。 “也是,刚还说准备再给你买一听呢。”又仰头喝了一口。 时一嘴角微翘,却没为自己的随机应变笑出声。 林越继续说:“我还以为你会填报附中的,那时你说挺多人报附中,我以为你口中的很多人便是在说你自己,没想到这么巧,我们竟然还在一个班。” 时一有时候巴不得林越宛如自己肚中的蛔虫,一股脑的把所有心事都告诉他,剖白内心,对着他大声高喊,天底下哪来那么多的巧合,他们能上同一所学校一点都不巧 人们总说“无巧不成书”,可最为讽刺的是,书中人们所乐见其成的巧合与水到渠成的缘分都是凭一人之力主观捏造。 可她做不到,也宁愿自欺欺人的把一切都归咎于彼此命运本该如此,况且能在一个班不就足以佐证吗? 她有些矛盾。 蓄意实则是在誓死与命运作抗衡,待得逞又一脸与我无关和听天由命的抵赖。 “我估分不太准,没有孤注一掷的决心,弘毅保守点。”她无奈的谦虚着,“而我当时是真以为你会报附中的。”她如实的诚恳道。 “我爸妈离婚了。”林越话出口,是毫无波动的语调。 时一有些错愕,不是因为内容,而是因为林越竟会对自己如此坦白,不亚于让伤疤重见天日,还真诚的叮嘱她,伤口很疼。 也许是气氛使然,四周阴暗无比,撕开c缝合也都是悄无声息的事,无关痛痒。 暑假那次尤翘楚以她所知晓的关于林越的信息为饵约她出去,说的便是此事,当时知道的人不多,毕了业,同学间的消息也就时断时续,没人会八卦着刨根问底,大家对此知之甚少。 她静静坐在一旁听他说,不插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初三下学期,我总觉得家里气氛有点不太对劲,跟以前相比凝重了许多,我当时只当他们太注重我的学业,怕我分了心,不敢弄出太大动静,难免压抑。我爸妈都有各自的事业,虽没有对我时时嘘寒问暖,但最起码从未怠慢过父母的职责所在。他们忙于为生计拼搏事业c忙于为我奔波学业,却忘了为自己经营爱情。在那个死板c庸俗而迂腐年代,两情相悦本就不易,他们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可到底是没熬到最后,婚姻状况岌岌可危,仅有的联系便是身为独子的我,而我应当早该知道他们既然可以因情而起,自是可以无爱而分。” 冰汽水早已没了刚才气泡不断涌现时的声响,只留有顺着铁皮罐光滑的曲面滑至木椅上那一圈还未蒸发干透的水渍证明它的存在。 “他们为了我行走于变幻莫测的职场中,也为了我选择暂时的隐忍,百密必有一疏,他们怎么可能做到事事俱全。中考前我发现了离婚协议,没说破。终于我考完了,自我解放了,也解放了他们。”林越仰头喝下最后一口,甘畅淋漓。 “所以,这便是你没以最理想的状态发挥实力的根本原因?” 既然林越已能敞开心绪话昨日,她更是不用装出一脸不必要的紧张来可怜他。 “怎样算我最理想的状态?考个如江则一样的瞩目成绩?”他嗤笑。 时一没说话,不知道该怎么接。如果现实真如他所言,她也觉得理所当然。 “说到底还不就是我心里素质差,他们要离婚也是他们的事,不会因为我的成绩波动有所改变,我可不想把这当作借口成为情有可原的惋惜,临场发挥也属于实力的一部分。” 学生总喜欢在考试结果公布后懊恼,对着试卷上的钩叉对错指指点点。诸如一开始我本来写对了,如果当时没有犹豫再三的一再涂改就好了早知道就认真审题了,我把题目要求“正确的”看成“错误的”等等。 时一想起那晚班会上台竞选发言时,看到教室后面那块黑板上的箴言“态度决定一切,细节决定成败”。只知在考场上栽了跟头,一味的归咎于“本来”和“早知道”,却不肯检讨自身,承认知识漏洞。在误打误撞后,又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副理所应当的架势。 “少自信了,我可没准备这么安慰你。”林越说的头头是道,她再为他留有余地也是多此一举,还不如逆鳞而上,摆出一副“你想错了”的面孔,“你心里素质差已经无需否认了,如今能说的这么宠辱不惊,也都是后话,当时还不就是一个因此紧张兮兮的看不开的男生。” 林越释然,不置可否:“副班长端起架子来果然不一样,说话也一套一套的。”竟有心思开起了时一的玩笑。 “你别恶心我了,也不是我想当的,用不着时时刻刻张嘴闭嘴的用这身份提醒我。”时一弯腰拔了根草,用指甲掐断,反复如此,直到变得细碎,手一松,又散入草地里,底气不如刚才。 “我没那意思。”林越开始紧张的解释,努力调整说话语气,尽可能的让时一从中明白他话里的无心之意。 “鬼知道你哪个意思。”而她又故作钻牛角尖,死扣字眼,然后大度的作罢,“算了,是我自己心里素质差,怕担不起这个责任,不怪你。” 她情绪的快速转换如期惹来林越爽朗的笑声。 恍然间,时一觉得,在这月明星稀的夜色中,有那么片刻他们像极了小打小闹的小情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难逃于此 “如今想来我从小到大所担任过的职位总是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时一微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双腿上把玩着衣角,既然话题至此,又何必扭捏作态,不等林越开口,旁若无人的继续说,“我读小学时,曾当过挺长一段时间的小队长,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职务。学校方面一直都很注重安全教育,每当放学铃响时,大家各自收拾完书包后就按照自己所属的回家路线站队,一列一列的排在过道上,当时我家是我属小组成员里头最远的一个,老师就让我当小队长排在队伍的最前头,确保这个队列里的每一个同学都安全回家,并做好登记工作实时向老师汇报,后来我也因此光荣的成为少先队员。” “所以事件的开端在于你家最远?”林越迟疑了几秒,侧身问道。 “是啊,想不到吧,红领巾少先队员的称号来得如此轻而易举。”时一再次想来,仍觉得无奈,不无庆幸,“初中时,我担任学习委员你是知道的。” “恩。”林越轻声应了下,表示肯定。 “但你不知道由来,开学注册报到时,新生都要填写一堆的个人资料,班主任见我字迹端正,卷面书写工整,后来找我谈话,说是在还未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由我暂时担任,而这一当就是三年。” “可事实证明,你的确能胜任。”林越毫不犹豫的回答,以板正时一的“光辉形象”。 他又怎知“责任”二字对时一意味着什么。 “班主任只知以字如其人来推测我做事条理清楚,毫无根据,我却因为这无端降临的职务,费尽心思的在学习的各方面体现卓越成绩,以不枉这头衔和他对我这毫无倚仗的信任。”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我做不到拔尖,但也足以令我沾沾自喜,每次大考完后看着年级光荣榜,我都宛如劫后余生。” 时一比任何一个人都注重自身形象,她既是老师眼里勤恳的好学生,又是长辈口中贴心的好孩子。 时一心思细腻,所有不言于色的喜悦皆因她享受学有所成带来的快感,学习是她唯一得以自傲的筹码,努力与回报成正比是现阶段最划算的交易,但凡从中尝点甜头,便足以鞭策着她在学海无涯中力争上游。 她不想白担这职位毫无作为,遭人“不过如此”的鄙夷。 但如今不同了,她处在人生的令一个阶段,高中的课业繁重,她自是有所心理准备,她不一定能保全自身。九门学科一股脑的堆在同一个时段,将她的生活填的满满当当,俗话总说“笨鸟先飞”,她偏偏因怕“笨鸟插翅难飞”而忧心忡忡。 副班长的职位必要有优异的成绩加以辅助才可熠熠生辉。她想。 “学习是学生的天职”她信这句话。 林越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任何职位可不只是一个称呼如此简单。”时一总结陈词,她这是在委婉的告诉林越,她避之不及的一切种种都可因他无心的一句提议,扭转局势,而所有萦绕在她心中经久不散的想法岂是三言两语就能一笔带过的,“其实也挺好的,我也因此更加卖力的读书。” 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 不论如何,豁然开朗并无坏处。 林越定定的看着她,目不转睛,他开始重新认真的审视面前这个絮絮叨叨的女生,以求填补过去三年的欠缺,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时一,此刻她一字一句倾吐展露内心的想法,乐此不疲的分享人生的某刻片段,自信而昂扬。同一张面孔下判若两人的她,好似两个特别的灵魂在他面前重叠,合二为一成此刻真实的她,时一周身竟笼罩着强大的磁场,他不愿稍加偏移哪怕分毫视线角度,从中捕捉平衡的支点。 林越很久没有回话,话末,时一疑惑的转向林越,确认他是否在听来推测自己还有没说下去的必要,或者还是说是自己的话题太过干涩无趣? 她不自觉微偏的着头,眉头微皱,张开伸出的手在林越呆滞的双眼前挥了挥,以拉回他的注意力,把焦距定格在眼前的事物。 竟没想到却被林越一把抓住,厚实而温暖的手掌紧贴着掌心包裹着她纤细的右手,因常年持笔生出些粗糙硌硬的茧,是最为真实的触觉,时一有一秒的愕然也不形于色,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波涛汹涌,如此直接的举动惊得她不敢动弹,然后又很知趣的慢慢从中抽离,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林越暖心的回答:“我在听。” “我是不是扯太多了。”她顿觉气氛有点微妙,小心翼翼的重新摆正坐姿,眼神飘忽不定,思绪也连带着有些游离。额前垂了几缕细碎的发丝,她习惯性的用刚才与林越触碰过的右手顺了顺及肩的秀发,把干扰着视线的发丝别在耳后。傍晚刚洗过的头发,现在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她尽量不露痕迹的深吸一口气,用力嗅了嗅空气,还隐约可以闻到清新的洗发水香味。 而她一系列的细微动作都在掩饰刚才的尴尬,最起码她自认为如此。林越可以如此淡然处之,她定不能犹如惊弓之鸟。脸颊竟有点点逐渐升温发热,所有的迹象都是下意识的,她大可以管控住面部表情,但不能修饰掩盖的生理表现却又真真实实。右手的每一个举动都带着迟疑,略感僵硬,似是已经抽离了自己,不受所控。 女生心思缜密细腻,内心捣着鼓,还努力把持着情绪,林越自是无法参透时一的局促为何。 “没有。”林越觉得好笑,而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可爱。 然后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时一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刚才林越毫无征兆的亲昵举动,只听得见在那一刻脑中嗡嗡作响,有如什么东西突然之间炸裂了一般,思绪也跟着中断,张了张嘴,又放弃的闭上了,无论什么话题都衔接不上,只能随口胡诌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搪塞这段无声的空白:“盛夏里的蚊子真多,看来是选错地方了,不该来这喂蚊子的。” 然后很配合的用手扇着脚边,驱赶着什么。 军训以来的这些日子白天里总是穿着长裤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得已而为之。晚上相较白天,略有一丝凉意,时一洗完澡时自然舒畅许多,便没多加顾虑的挑选了一件牛仔短裤,也没喷洒什么防蚊虫叮咬的花露水涂抹,主要是一开始也没想到会跑到花园这透口气。 也不知道蚊子具体在哪个位置转悠,她随便挥了挥,又尴尬的笑了两声,只觉得滑稽,便不再乱动,用拇指指甲在大腿上被蚊子咬得凸起的红色小包上横竖狠狠的掐了个“十”字。 “小卖部应该有卖花露水之类涂抹的膏药,我去看看。”林越刚说完话,就作势要起身。 “男生的细致入微的确很讨女生欢心。”时一本只是客观的评价一句,可话出口,却满是不对劲的酸意,“你就是这么拨撩女生的?”后半句她音量低了下来,说得及其小声,眉眼低垂,看着腿上另一个红包又掐了个“十”字。 “什么?”林越反问了一句,指向不明,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想再确认一遍是否听岔了。 “没什么。”没听到就算了,也好,一时脑热,把内心疑惑说了出来到底是不好的,幸好他什么都没听见,“我是觉得差不多该回班了,溜出来太久不太好,你也别买了。” “我没有。” “恩?”时一为林越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是那种雨露均沾的人,你别误会我了。” 林越听见了。 所以,林越目前的所作所为,言下之意是他撇清时一对他的误解,她不敢过早妄自断定c想入非非,只当是他的好心。 但这话对着时一说着实有些怪异,她努力不让自己想偏,这与我无关的话不过是当下善意的谎言。 “哦。”她不知如何回应比较合适,只能有些心虚的简单应了下。 “那我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大厅吧,影片放映完是要点完名后才能回宿舍的。”时一好意提醒,她没等林越回话,就二话不说的兀自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还努力表现得每一步都走得自然且稳当,却不自主的加快了脚步,逃离这是非之地。不留结伴而行的机会,所以话开口也是不留余地的婉拒。 “登记工作在你那吧!”林越对着急匆匆的背影喊道。 时一顿了顿步伐,微微一怔,没有转过身,恶狠狠的回了句:“别想赖掉。” 林越是个祸害,最起码对她而言是这样。时一咬牙切齿,恨自己的没骨气,亦柔亦刚随意凭他拿捏的滋味好不自在。 林越到底是怎么想她的,她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林越是她望尘莫及的深切渴望。 等她回去的时候影片放映的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原本只打算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透口气,不知不觉时间竟也消无声息的滑走。 时一弓着身子遁入黑暗里,溜回到了座位。 她刚坐定,陈慕姿略有责备:“还以为你去去就回呢,也在外面呆太久了吧!” 时一深感歉意,往众班主任座位的那一侧看了一眼,虚心的问了句:“彬哥来过吗?” “来过两次。” “两次?”时一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因震惊而条件反射性的尖着嗓子,显得格外滑稽。 “不过还好,第一次来的时候只是交代周安余一会散场后安排一些同学留下来检查大厅卫生,光线挺暗的没太注意你。”陈慕姿语调平静,时一也略微缓了口气。 如果被彬哥发现自己身为班干部也不通报一声就随便离开,那真的是太说不过去了,以身作则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第二” “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旁边有好一会,然后就发现你没在,来问我。”陈慕姿没等时一说完,就赶忙接话,“吓死我了,我当然只能说你去上厕所了,好在他第一次没发现,不然两次时隔这么久,你还没回来,谎话都要不攻自破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 “谢谢你了。”时一又不好意思道。 “对了,当时就你和林越不在座位上,虽然江则也说他是去上厕所了,但到现在还没回来,应该也跟你一样呆不住吧,听说你们之前也是同班,看过的电影自然觉得没趣了,情有可原。”然后又话锋一转,“你碰见他没?” “”陈慕姿的突然问话,令时一始料不及,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镇定地回答说:“没有。” 表情和语调都拿捏的十分真诚。 而刚才的那段叙述中,对于时一来说另一个侧重点在于,陈慕姿听说了她和林越曾是同班同学,也许不止她一个。 “哦。”她简单应答,也没再多问,她信了。 时一有点矛盾,她希望陈慕姿一脸暧昧的探过神来意味深长的笑笑说:“啊!少骗人了,是不是一起约好的?你俩是不是有一腿啊!相互喜欢的那种。” 随后她掩盖不住的娇羞一笑:“怎么可能啊,你想太多了。” 然后对方全然不买账的一脸不捅破的心知肚明。如果陈慕姿真这么说,她没准还会在心里反驳一句,其实她只说对了一半,他们不约而同,且只是她喜欢他。 而她知道娇羞一笑不是她的作派,她只会如刚才那样不露声色的撇清他人从她这探听种种的可能。 但陈慕姿一脸漠不关心的一个哦字,难免令她黯然神伤了一下子。虽然只是一下子。 看吧,在别人眼中都觉得自己跟林越是碰不到一块去的人。时一暗想。初中同学又如何,缘分也只局限于此。好像陈慕姿刚刚的那句问话只为更进一步确认他们并没太大能引人想入非非的关系。 电光火石之间是擦不出的花火。 陈慕姿信以为真。 但她又诚挚的希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她自己了然于心就好。 林越姗姗来迟,正巧赶上了点名。散场后只留下了几名男生检查卫生,女生先行一步回宿舍。 后来时一又想了想,林越自是那种不随意给人添麻烦的人,即使他人如何威逼利诱,不可撼动的便是他的原则,与她副班长一职和是否会念在早已认识而帮忙开脱无关。 他凭什么觉得她定会偏袒他?凭着这层纸糊的关系,既不牢固还随时一戳就破,横隔在两者之间,模棱两可,或明或暗的面目。 时一睁着眼睛平躺在自己的凉席之上,蚊帐包围得严丝合缝,她盯着上面的床板,睡不着。这一夜无眠,大家各自怀揣心思辗转反侧,虽然与前几夜熄灯后的夜幕降临的氛围一样,但到底还是能听到偶尔翻身的床板咯吱声和翻动被单的轻微声。 身旁手机提示灯闪烁。 廖韵之说,他找我了。 对话框内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她知道廖韵之的意有所指为谁,而这也不过是又一个难熬漫漫长夜的无眠姑娘。 断不净,舍不得,离不开。 世事变化万千,你我也难逃于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你觉得他怎样 廖韵之喜欢叶承彦已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这段早恋向好友透露始于初三上学期,她将心事掩藏的极好,旁人看不出半点端倪,而时一和尤翘楚更是后知后觉。廖韵之毫无一点儿特立独行的举措,按照稳定的作息和熟悉的习惯生活着,皆属日常百态,所以即便是在亲密无间的时一和尤翘楚的日日相伴下也并未从中察觉出一丝一毫令人不对劲的地方好心生怀疑。 初三时,班主任根据班级各位同学的学习情况拟定了一次又一次的座位调动,但她们三个的座位却没一次是相邻的,隔着同班同学,分散在教室的各个方位上。 时一因为是学习委员的关系,课间总免不了收交作业c登记名单c汇总成绩等工作。应届毕业生在学校领导的“精心呵护”下,其所在班级的楼层也是最高的,按其意便是“远离外界纷扰,专心备考”。时一曾想过向班主任辞去学习委员一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才更为妥当。大战前的自觉性与约束性,使得初三年段较低年级相比安静了许多,课间偶尔会传来一小部分同学在班级过道或者楼层走道里喧哗打闹的声响,但总归不敢肆意妄为。归咎其原因不外乎于此,一则是楼层太高,课间时间太短,在诺大的操场和教学楼的楼梯间来回跑动时间已过去大半,此举简直吃力不讨好,二便是多数人选择坐在座位上埋头与习题奋斗,一人如此,众人如此,稍懒散些便显得格格不入,再加之醒目的倒计时,更显得人心惶惶。哪怕你稍安分些呆在教室里与同学探讨错题,即便是装装样子在自己的座位上毫无效率的随意翻看着知识点都能自我安慰。但她的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事,事后就被丢弃了,往大些说临时辞去职务未免过于自私,往小处讲继续下去也全凭“万一呢”的私心。 不用说,林越是她所有侥幸念想的起源。 她们三个就是在如此的状态下,忙里偷闲的在教室后方的窗口旁凑在一块调整着因学习压力而紊乱的气息,大口大口的透着气,呼吸着在开敞的窗口处灌进满怀的清新,搓揉着干涩的眼睛和酸疼的脖子。 那天像无数个晴空万里的日子一样。 开端起自廖韵之状似无意的一句:“你们觉得叶承彦怎么样?” 廖韵之这么无端的一句问话,是后续她们所知晓的一切故事由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地转为顺理成章的端倪。 如若当事人没有开口半句,她们定不可能妄自从蛛丝马迹里窥探些什么。 而要到很久以后她们才领悟出话外音不过是一句无声的隔空喊话“不管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啊!”带着抵死不屈的倔强。 时一的第一反映是一脸茫然:“什么?”她是没听懂这个陌生的名字。 “叶承彦?”尤翘楚扭曲着脸,带着一脸与我无关的审视。 “谁啊?”可想而知,时一定是不认识这名同级生,她交际圈窄,整日局限于班级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缘浅,除了班级内熟识的同学和经常出现在年级光荣榜上略有耳闻的名字,其他人算是一概不知。所以廖韵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只觉得生疏,时一转向尤翘楚。 她们只是面面相觑。 随后尤翘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感慨:“啊!他啊!”时一本以为她知道些什么,紧接着是令人大失所望的,“我不熟。” 看来也不过如此。 时一只是扫兴的白了她一眼:“真是高估你了,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详情。”枉费了她的一番期待。 “不就是我们楼上那个班的嘛,好像是一个热爱篮球的男生,午饭过后从学校食堂走出来回班的路上就挺经常看到他在篮球场上的,不然便是傍晚放学时,就这么两个时段。这些我还是知道的,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没兴趣,就没去多加了解。”尤翘楚摇摇头又瘪瘪嘴,刚一脸不屑一顾的说完,就瞪大了眼睛,张嘴吃惊道,带着狰狞,“你不会吧!” 尤翘楚揣测出了廖韵之没由来的意图。 尤翘楚把一只胳膊搭在窗框上放松,微调了站姿,两腿交叉站立,更显慵懒。时一站在她的身侧,背靠着墙,静静地听。 两人嘴里是不谋而合的“啧啧啧”的咂嘴声。 她们头又往后靠了靠,让与她们面对面站着的廖韵之后退几步,然后从上到下重新审视揣摩了一遍,就好像无声的应答:“你今天没病吧!” 廖韵之被她们看的浑身不自在,泄气的斜了下眼,以示抗议。可焦点全然不在时一和尤翘楚之间,自始至终都望着窗外,慢悠悠的说一句:“干嘛啊!大惊小怪的。” 时一和尤翘楚灵光闪现,突然顿悟般的扭过头,转身趴在窗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远处的那片篮球场,热切的搜寻。她们所在楼层较高,光线强烈而晃眼,从这看过去,只能看到三两体型相差无几的男生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时一看不清楚,在好事者尤翘楚眯着眼伸长了脖子的指指点点下,算是看了个大概,只是个身形的大概。 那是廖韵之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提起自己喜欢的人。时一知道,廖韵之开口的那句问话本就不是重点,她更不在意她们的答案如何,只是略微通报好友一声。 心事有人诉,就是莫大的幸福。 自此以后,时一和尤翘楚总在廖韵之的面前以叶承彦的名义逗弄她,毫无关系的一句句再自然平常的对话,都能被尤翘楚扭曲歪解,生拉硬扯上叶承彦的名字,直到如愿的引来廖韵之一脸“你们够了啊!”的娇羞,毫无对策的无可奈何,又好气又好笑。 甚至廖韵之开始自我反省,当初告诉她们自己的心事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她们每调侃她一句,她就感叹一声“误交损友啊”,带着满腔的悔意。 但说实话,虽然她时时悔不当初告诉时一和尤翘楚这个秘密,却也只是嘴上逞强,而心里泛着一股暖意,就好似她和叶承彦的关系真在她与好友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联系更为密切,仿佛一切美好的幻想下一刻就会成真。 甚至后来,为了更近一步探求真相,看清叶承彦的真容,也为了满足时一的好奇心,她们三人约好在体育课后故意站在篮球场旁观望远处早已蓄谋已久的廖韵之在他的指导下打篮球。 篮球场由三块完整的活动区域并列而成,课间人来人往,她们三个站在最外沿蹲点。可偏偏较近的两块场地被低年级的占了,导致叶承彦和他的伙伴们选了最靠里面的那块场地。 “啊!怎么离这么远。”尤翘楚愤恨完,就急匆匆的拉着时一想绕着球场外圈往前走,刚迈开两步就被廖韵之截住了。 “别啊,站在这看就好了吧。”廖韵之阻止了她们,生拉硬扯的把兴致高涨的两人拉回原地。 尤翘楚甚是不满的白了廖韵之一眼,扁扁嘴,只得独自咕哝,言听计从的泄气应了一句:“哦!” 尤翘楚其实见过叶承彦的模样,她纯粹是凑份热闹,可相比之下反倒是尤翘楚更为激动。 时一是真没见过,但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楼梯口的擦肩而过,叶承彦留给她的印象并没被她植入脑中,更何况她此前是没听说过他名字的,就算留心多看了一两眼,没有准确的名字等基础信息与之匹配,也便过后就忘。 尤翘楚觉得不可思议:“不应该啊。” 但考虑到时一平日里状态,刻意嘲笑道:“算了,虽然不是很懂你走路时注意力都放在哪,但一想到就算迎面走来一个熟人,也不见得你能立马反应过来打声招呼我也就不怪你了。” 就是因为这种状况时有发生,她们才敢站在时一的立场考虑,是真的没看到,不是故意佯装的。 一开始尤翘楚不能理解她,一脸震惊的直视她的双眼:“你今天有擦亮眼睛出门吗?” 或者是“就是因为你老这样,偶像剧里男女主无意中的偶遇才没在你身上发生,好姻缘都不观顾你了!” 话末想到时一喜欢的是时常碰面的同班生林越,这个假设站不住脚跟,也就不攻自破了。 最后懒得再搭理时一了,索性直接严肃的说上一句:“你是真瞎!” “是不是那个?”时一刚说完就伸出手直直的朝着那群人里指,问着一旁的廖韵之想确认下。话落还没伸直的手不由分说的就被廖韵之硬生生地按了回去,廖韵之背对着篮球场,对着两位急得在原地跳脚:“能不能低调一点,别这么明目张胆的指来指去,被看到了怎么办。”她那过分焦急的模样惹得时一和尤翘楚一阵阵的耸肩憋笑。 “拜托,离的够远了好吗!” 就算眉飞色舞的往叶承彦的方向跑,屁颠屁颠的背影还带着克制中的少女羞涩。 廖韵之与时一和尤翘楚分开前还不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嘱咐:“别总是死盯着他看,很尴尬的好不好。” 她是真的很认真。 真的,即使过分直白的看着叶承彦也会令她尴尬到死的程度。 时一半模糊的评价了一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显然,即使她这次戴上眼镜,也不见得能看的多清晰。 但放弃对于她们来说哪是件容易的事,越是有所进展越是想要归根结底。 从此以后,她们总是在课间操结束后趁着混乱的人群乱入其中,在廖韵之的眼神示意下以适当的距离尾随其后,廖韵之时时提醒要低调,担心稍有差池便会闹得“满城风雨”。她们就这么数次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的刹那间妄图看清真面目,却屡次下来以跟不上他的步伐无疾而终,很是挫败。 “是挺不错的。”等到真正看清的时候已经是几周后的事,依旧是楼梯间的拐角处,努力终有所获。 不同桌的她们,密集的人群中,一分分的情感在阳光下蒸腾。 那段日子里,廖韵之对时一分外殷勤,总是掐着适当的时机主动走到时一桌前问她:“作业多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抱到年级办公室里?” 起先时一不知情的时候只当廖韵之是良心发现懂得心疼她,有时作业本厚c科目多c作业量大,一册一册的习题书堆叠在一起,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然后一趟又一趟的抱到各科老师那,一个人送去年级办公室的确很吃力。年级办公室在她们所在班级楼层的上一层,也就是叶承彦所属的楼层。 一开始时一不懂内幕,只是觉得奇怪,就算当天需要收交的作业量少,廖韵之也心甘情愿且乐此不疲的跑腿。知道真相后,也就了然一笑,随她去了,也算是替她自己省事。 廖韵之是在等时机,等经过叶承彦班级门口时一次相互打着照面的巧合。 十月底的校运会,持续了两天,本班安排的座位正好紧临着叶承彦所在的班级,低处前几排方便走动的位置已占去大半,时一c廖韵之和尤翘楚不得已坐在眺望台的最高处,坐定后时一才发现叶承彦与她中间就隔着一位他的同班同学。时一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旁边愁眉不展地摆弄手机的廖韵之。 “完了,我手机突然卡机了。”廖韵之一直反复敲击着手机屏幕,死命按住开关键,想重启手机,却毫无半点起色。只专注于手机屏幕的她,根本没会意到时一的讯息。 时一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重重的用手肘捅了廖韵之一下。 廖韵之见手机仍旧毫无反应,索性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让它自生自灭,想着一会应该就好了,这才有空闲回应时一。只见时一朝着她右边的方向努嘴c斜眼。她微微探头看了下才领会到,掩饰不住的惊喜。 “翘楚,你手机借我一会。” 那会时一仍旧使用着诺基亚,自是不适合拍照,而尤翘楚在有换手机的打算起时,就已盯准了触屏新机。 廖韵之高举着尤翘楚的手机“不择手段”的努力抓拍高清画面下的叶承彦,但由于位置角度的问题,就算时一有意为其让道朝后仰着身子,横隔在他们之间的还有那名叶承彦的不知趣同班生,廖韵之摆弄着手机好一会却找不到一个正好的取景点,关键是第一张的大胆偷拍还被当事人抓得正着。 由于看台位置布局不合理的问题,排班位置没整顿好,后来没多久他的班级换了场地休息,她们也坐到了较靠下的阶梯上。 赛前点名的准备工作正好在本班前的那块空地,广播里一遍遍通知提醒,体育老师拿着旷音器一次次催促讲解。准备参赛的廖韵之离开前也不忘叮嘱时一当叶承彦出现在本班前面点名处亦或是比赛过程中经过前方跑道时定要记得捕捉下镜头里的他,一声声郑重的嘱托,二话不说就把早已离席参赛的尤翘楚的手机强塞到她手里。 时一应着廖韵之的话,全程不敢有一刻分神走心,循着叶承彦的运动轨迹,配合的拍下几张出现在镜头中的叶承彦。 那么努力的当一名好的拍摄者的廖韵之,除去模糊不清,毁得不行的照片,最后也仅收获了两张像样的侧脸照。 虽然时一不知道如今那两张来之不易的照片被她怎么处理了,些许已经删了,但那一刻时一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认真记录下了一个性格开朗阳光的女孩为满足爱情的私欲而想在他面前将心怀鬼胎的自己展现得更自然一些的笨拙模样。 时一想起廖韵之曾用及其陶醉的神情形容着那天早晨上学途中忽逢大雨,躲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门口避雨,犹豫着该不该一鼓作气冲向班上,而意料之外的是叶承彦正好撑着伞从另一条来校的路上看见了她,拍了下肩膀以示招呼,然后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主动邀请同撑一把伞的绅士风度。时一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家伙内心的窃喜,以至于廖韵之后来跟她慢条斯理的描绘他们是如何穿过校园的林她又是如何在行走中无意的碰撞着他的手臂,难掩娇羞的少女心在雨天里顿时已如艳阳高照,散发着光和热。 廖韵之无论何时何地神采奕奕的朝向叶承彦所处方向,才是最为真挚c显露于色的欢喜。 雨天那天当晚她就发了一条说说“一把伞,肩并肩”后面还连带着笑脸和掌声的表情。 时一和尤翘楚一阵调侃:“就不怕他看见?” 后来廖韵之犹豫再三,觉得的确太露骨和矫情了,趁着当事人没刷空间状态前赶忙删除。 但不论怎样,存在与否,都是一块印记。 小题大做皆因情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 校运会当天上午的项目结束后,中午她们三人结伴在学校附近的餐饮店吃饭,尤翘楚孜孜不倦的说着有趣的话题,时一配合的不时附和几句,发表自己的看法,回应自始至终精力旺盛的尤翘楚是时一作为听众最得体的表现形式。可反观廖韵之自落座后一直被低气压所笼罩着,勉强的简单应答一两声,对着面前的食物挑挑拣拣,随意吃了几口饭入肚就放下碗筷,对着前不久自动重启的手机,软件一个个开启又一个个划掉,在她们看来也不知道廖韵之到底在干什么。 尤翘楚看不过去,觉得单单她和时一两个兀自唱着双簧很是没劲,就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不吃饭吗?” “不舒服,吃不下。”廖韵之低声底气的说。 “好吧,那你休息会,一会再吃。”尤翘楚对着那几乎完整的套餐觉得可惜,最值钱的那块肉还一口都没咬呢。 廖韵之本来胃口就小又因没什么食欲而吃得不多,时一只是简单的以为她是真的肚子不舒服吃不下,没想太多过分在意。 而所有的异端都有其最本质的原因,只有她心知肚明。 晚上廖韵之跟时一谈起这件事后她才知道,理由无他,时一隔着手机屏幕只觉得懊恼,中午怎么就没多问几句,多留个心。 廖韵之因中午得知叶承彦先前发给她看的腹肌照也发给了他同班的女生,致使她的思绪纷乱繁杂,食不知味。 廖韵之说。 “心好累,总感觉他好像对我不一样,却总是一次次听到他对我好像对其他人一样。” “继续的话很累人,我倒羡慕你,默默喜欢,然后不会听到太多他的绯闻。” “班上的c隔壁班的,感觉他们总是有意无意的和我说些叶承彦什么的之类有关的内容。” 时一终于明白这个女生想方设法的在他面前佯装自然热情,一点点猎取不远不近的猎物,内心却同样承受着各种错综复杂,想过放弃,却依旧相信奇迹,努力屏蔽伤心的信息,却无法掩盖。那种仿佛全世界都注目着他,被迫曝光在她目之所及的范围内的现实正努力蹂躏着她摇摆的心,却只能暗自沮丧。 校运会结束后过不久是叶承彦的生日,“愚蠢”的廖韵之紧张到不行,一次次反反复复问时一的意见,一次次的精心改进方案。挖空心思的想要弄得尽善尽美又富有别致,澎湃的心想变得与众不同。 “隔天一早就在想今天是你过生日,我要做什么。不想在凌晨打电话怕吵到你,中午又怕打了聊不久,特意选在晚上想打给你,还没到五点就开始想是要七点给你打电话,还是八点打给你,你比较有空,好不容易熬到了八点你却关机了。之前想好的所有话题一下子都没用了,我在想你应该是去庆祝生日了晚点回来再打。结果你回来后却不怎么理睬。本想问你,你难道不奇怪我最近为什么没找你吗?可能你是无所谓吧。运动会那天我听说你把你的照片发给了你班上的一个女生,你说过你的照片只发给几个好朋友的,我那两天真的很不开心,不开心我有什么办法吗,我就不理你,甚至后来还躲着你,我生气,气你,也气我自己怎么那么烂。但是有什么办法,说好不要理你,可是周五在年级走廊里你一打招呼我又很l地理你了,当初信誓旦旦地说不理你的话全都抛在了脑后。拜托你,如果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话那我就不要你的好了,今晚我真的很讨厌你一句我去睡觉了就可以忽视我的感情,忽视我的存在,如果你都是这样那我也承认,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每次想要放弃是你又总是让我感觉我不一样,天蝎座性格造就了我的敏感,我也讨厌爱胡思乱想的我,现在只求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以后见面不要打招呼了吧。” 以上是她码给那位心如止水的当事人最真挚无奈的告白,心怀侥幸的期许他会有所挽留。可隔天叶承彦只是回了个再简单不过的字眼:“恩。” 廖韵之却因他的肯定回答而击碎了心,自此杳无音讯,学会了不惊不扰。 廖韵之曾愚蠢的把叶承彦的联系方式屏蔽c拉黑c删除,过后又很没骨气的加了回来,她唯一的傲气就是自此以后再也不跟个傻逼似的主动找他聊天,尽扯些天南地北没用的话题,冷场又尴尬,还要极力想着如何圆回来。 “最好笑的哪是我努力挖掘研究出的笑话,分明是我自己好吗!”廖韵之坐在震耳欲聋的ktv包厢内,一声声地哭诉,哭累了,唱歌,唱到尽情。那天时一和尤翘楚谁也没敢和她抢麦。 在她的身上时一仿佛遇见了另一个自己,见证了所有因为爱情而努力付出的少女心思,小心翼翼的设想考虑又心存私欲的计划方案,会贪恋多聊一会儿天的感觉,会生气自己的情绪被牵着鼻子走,会因为自己与他人别无二致而失望于此种种的巧合都透着股蓄意。 “时一,你说,你老实告诉我,我到底该不该继续放纵自己的情感喜欢他?”廖韵之唱到情深处,拿着麦克风对着时一一遍遍的质问。 时一答不上来,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感情的事太劳神伤精,倾注太多心血,最后却毫无所获,这笔买卖划不来。不过她并没资格讲这句话,以前,在她对廖韵之喜欢叶承彦这件事并不知情前,她总觉得欣慰,欣慰自己的好友都不至于沦落到苦心暗恋他人这般的如此困境,需要她这么安慰。 廖韵之努力克制着情绪,趴在时一肩上啜泣,哽咽地说着:“时一我真羡慕那些人。旁人的爱情简单概括起来便是,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可为什么轮到自己则是,我喜欢他,他却不得而知。” 时一知道廖韵之口中的旁人并不包括她,她和廖韵之也不过都是相差无几的境遇。 然后廖韵之又突然从时一肩窝处抬起头,热泪盈眶地直视时一的眼睛:“不对,不得而知还能自欺欺人,可是他拒绝了我。”说到最后廖韵之掩面嚎啕大哭。 尤翘楚一次次用手顺着廖韵之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多说无益,时一自己都无法自我安慰,让她以什么理由来说服廖韵之放弃。 在擦干眼泪看清现实后,体育课,操场上,廖韵之会故意转身躲避由此经过的叶承彦。 “其实每次我都不想怎样,但是他又总是像昨天体育课那样,故意呆在那,好像想让我看到过去找他一样,这样又让我想歪,他是不是想怎样。” 旁观者永远也无法料想到一个平日举止幼稚无聊的女生会因为一个已不相干的男生而一个晚上频繁更改签名四次。 接连几日为了避而不见,沉淀心境,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课间操向班长请假,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空荡的教室内。 因为叶承彦的狠心打破了廖韵之所有的美好幻想。而对方浑然不觉c无动于衷。 后来廖韵之告诉时一,其实叶承彦的生日当晚她收到了同班生的告白。起先她一面等着叶承彦回复信息,一面陪着那名同学闲聊只当是打发时间熬过这不知所措的分秒。 廖韵之一开始是真的全然不知后续的发展会演变成如此,不然她定会扼杀这个开始,不留给尴尬任何一丝滋生的境地。她自认为只是纯粹的与好友里的同学聊天,时间倒也过得极快。 她聊了一整晚,却也等了一整晚。 对方告白时,她愕然了,也拒绝了。 所有的故事反转都发生在了那天生日当晚雨夜中。廖韵之终于明白“无巧不成书”的现实含义,她在等叶承彦的时候,越至深夜越觉心冷,玻璃心一截截的破碎,叶承彦的形象也轰然坍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用她的话说“我都感觉今夜凌晨的雨都是为我下的”。而与此同时却是始料未及的告白,她突然间觉得所有的戏剧性都发生在了她身上。最后因没心情下线了。 “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你会选择谁”这是她漫长的追逐过程中累积的伤心c失望后,拖着疲惫的心问出最为现实却始终没有准确答案的情感问题。 时一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多可笑,心刚碎了,就有另一个人来补,可惜他不是我爱的人。” “其实我也想了下,我一直在追逐我喜欢的人,如果我回头看,也许不会那么累。” “时一,我终于体会到他对我说出口的决绝,不带一分情感。原来拒绝别人如此轻而易举c毫无波澜。我自己都如此,又怎能奢望他对我有所念想,怪他不懂我。” 留恋是滋养犯贱的摇篮。 时一以第三者的立场静观着一位青春期少女的小心思因某个魂牵梦绕的男生而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各色的生活细节揉杂成一团,最终形成一段捋不直,道不完的青涩回忆,这份无果的追逐终将转化为一场漫长的道别。 尤翘楚对廖韵之说:“他没有,从来都没有想过,你做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等廖韵之情绪终有好转,安定了心绪后,一次交谈中她和她们说:“想和男朋友去打第一个耳洞。”彼时仍旧单身的她又自嘲的笑笑,“但可能有点久了,要等到我结婚了。” 她哪是她自认为的差劲女生,只要她愿意,谈场恋爱根本不在话下。 只要她愿意。 她是在等一个她作为叶承彦女朋友的时机款款向他走去。 尤翘楚向来交际圈广泛,她生性放荡爱自由,此前分分合合的谈过几个,好在都好聚好散,不至于像时一和廖韵之现如今仍在一棵树上吊死。 经历这段挫折后,唯一让时一和尤翘楚略感欣慰的是,廖韵之知轻重,虽在中考前的几次市质检中水平发挥略有不当,成绩忽起忽落,但好在梳理好情感后,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卯足了劲,取得了理想的成绩。 这之间的那段日子里,她无数次蠢蠢欲动的起过联系叶承彦的念头,但一想到中考在即,就按压了下去,硬生生的斩断了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中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她“不知廉耻”地打了叶承彦的手机号码,时一可以想象出电话接通前廖韵之随着手机听筒中冗长的“嘟嘟”声,心率极其不平稳的感觉,一颗心脏险些跳出胸腔,她是在给自己最后一次“不要脸”的机会。 意料之内,叶承彦再次拒绝了她。这次她真切地听清楚了叶承彦隔着手机字句清晰的从嘴里吐纳出:“抱歉。” 毫无波澜的歉意。 挂断电话后,廖韵之由无声的抽泣转为不可控的哇哇大哭,就像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不顾脸面,撕心裂肺。 尤翘楚说真的很佩服廖韵之的毅力,不顾脸面,跌跌撞撞,勇往直前。如果换作是她,她根本做不到如此,坚持至今。 廖韵之是真的喜欢叶承彦。 她给她们的解释是没遇到对眼的人,暂时先不换目标,可是事实就是她打从心底里觉得任何人都比不过叶承彦,谁都没有他好。 之前在喜欢的人面前那么小心翼翼维护彼此情谊的女生,却恰恰是最愿意为爱涉险的人。 廖韵之心如死灰。 但她没料到的是自己一次次的死灰复燃。 尤翘楚看不下去,训斥说:“喜欢到入骨就是他妈的倒贴!” 暑假那次尤翘楚的邀约,廖韵之坐在沁人的甜品店内嘴里紧咬着吸管,单手支撑着下巴,隔着一整面的玻璃墙,室外的景象一览无遗。 时一持着一小勺的冰淇淋送至廖韵之的唇边,暗示她该将视线收回,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物上。廖韵之配合地张嘴吞下。 “容易走神的人多半心怀鬼胎。”时一说,说完后她后悔了,惊觉说错了话,自己开的玩笑一点都不恰当,她是怕廖韵之又因叶承彦而心事重重,不死心。 “现在已经不仅是鬼胎这么简单了,简直都幻化成人形,就差没走到眼前。”尤翘楚插嘴,结果被时一的一记白眼瞪了回去,只剩下一阵毫不掩饰的笑。 “我只是觉得周边变化挺大的。”自初三起,学业繁重,她们已很久没有好好的一同走在街上舒心的散心。 “喏。”尤翘楚朝玻璃墙外的方向扬了扬头,用手指一一指明其中的变化。 时一和廖韵之耐心聆听着她的讲解,眼珠随着她的指尖转动。最后落在了不远处正侧身站立在街道旁打着电话的少年身上,他不时探身向前往左右两旁的街道张望。 廖韵之下意识的躲闪,将视线收回,搅动着面前的饮品,低头不作声的喝着。 “他怎么在这?”尤翘楚和时一显然是慢了半拍,对视一眼后,把目光转向廖韵之,一同问出彼此的疑惑。 廖韵之有点无语,这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我怎么知道。”她现在只祈求不要碰面才好。 如果换作以前她们大可保证这份机缘巧合下隐藏着廖韵之蓄谋已久的成份,但今非昔比。 廖韵之对她们的疑心病不予理睬。 时一摇头叹息,感慨一句:“命中相生。” “没相克就不错了,还命中相生,那早八百年都干嘛去了。”尤翘楚愤恨不平。 “恐怕与他命中相生的另有其人。” 如果是以前她们定会悉心照顾廖韵之的情绪,说些委婉的话安慰她,可就算处处绕道避开现实,她也仍旧次次被现实扇了响亮的耳光。 所以,她们也就不再避讳,直抒胸臆,总比间接性伤害来的强。 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廖韵之不顾身旁的争论,望着玻璃外同行的一对男女,难掩失望之情。 起初她扭头是担心隔着一整面的玻璃会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曝光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过后才想起玻璃外的人根本看不到室内的动静,此举无疑是自己的多虑,才敢再次把头扭向他站立之处的方向。 他同身旁俏丽的少女迎面走来,这才看清他的全部面容。 “我们走吧。”廖韵之斜跨搁置一旁的包,起身欲离开。 “可是这么走出去不就正好在门口撞了个正着,那多尴尬啊。”尤翘楚是在替廖韵之尴尬,她自己其实倒是无所谓,可显然对方并不领情。 “总好过坐在这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等着他们上前打招呼,客套的回一句好巧,相互寒暄几句,等他们在附近的桌前落座,眼神还会不时在空中交汇。这样就不尴尬吗?”廖韵之显然按捺不住,她招架不了这么窘迫的局面,她控制不住。 “在这也呆的够久了。”廖韵之一边朝门口的柜台走去,一边掏着包里的钱。 “也许你说的没错,韵之心中的那枚鬼胎如今真的幻化成人形,走到了她的眼前。”尤翘楚用手遮掩着嘴,靠近时一,跟在廖韵之身后小声说道。 结账,转身,朝门口走去。每一个举动都刻不容缓,带着假意的淡然。 廖韵之从内而外推开右边的玻璃门,而此刻叶承彦正握着左边的门把欲从外向内推开。 两人站立在原地,都不再进行下一个动作。 到底还是难逃一面。 廖韵之内心沮丧,嘴角还是在叶承彦叫住自己的名字时微扬,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其实哪是那么夸张的事,也不过是一个暑假,如她口中那般的恍如隔世,廖韵之对叶承彦倾注的所有欢喜都像是昨日重现。 这种回答完全是在情理之中,客套而应景,无任何多余词缀。 停顿了几秒,礼貌性地朝叶承彦身旁的女生简单的眼神示意以示招呼后,继续手中的动作,将推门的幅度拉的更大,以方便全身而退。 头顶晴空万里,却无法驱散廖韵之心中那片风雨欲来前,令人压抑的乌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非他不嫁 军训结束后,离九月一号正式开学的日子还有两三天,对于时一来说宜宅在家中调养休息。 不出所料,一到家,迎来的是她爸妈毫不夸张的一句:“真是黑了一圈呢。”扳着她的身子左瞧瞧右看看。 “能不黑吗,这大热天的。”她提着行李往自己卧室里走,边走边一件件卸下手里的东西,“戴着帽子在树荫下训练已经很知足了。” 她一个人提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挤公交到家着实不易,熬过了烈日下的军训,差点没昏厥在汗臭逼人的车厢内。 当下唯一想做的就是舒舒服服地洗完澡,浸在冷气充足的空调房内,裹着厚度适宜的空调被美美地睡上一觉。 手机搁放在枕边,睡意朦胧中不知厌烦地震动,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大到吓得她一个激灵,尚存的一丝清醒,竭力睁大仍带着倦意的厚重眼皮,朝着声源摸索而去。 屏幕光线刺痛了她,眯着眼,陌生号码? “喂?”时一半梦半醒,勉强地问了声,带着困意,开口出声后是略带沙哑的音色,又认真地咳了两下,调整着嗓音。 “你刚睡醒?”对方小心谨慎地试探,听在时一耳中的话音一下子柔了起来。 “恩没,我也差不多该醒了。”是江则,她听出来了。 当时她只记得把联系方式告诉对方,事后自己反而忘了存。时一条件反射性的如实回答,又善解人意的怕江则多虑以为是他吵醒了自己。 “怎么了吗?” “我中午时发qq消息给你,见你不在线没回,想着一会上线应该就能看见,可仍没看到你的回复,就想着要不打个电话试试。” “哦,抱歉,我今天到家后就在床上昏睡过去了,帐号一直没登录,所以暂时还没看,我一会就上线。”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班级同学的电子档录入整理,我中午已经弄好一大半了,你只要检查核实一下就好了,文件我也发过去了。” 江则的声线温和舒缓,入耳是一片怡然舒心。 “恩,好的。”时一把手机拿离耳边,放在眼前看了下显示屏上的数字,不知不觉竟已是五点多了,夏季里窗外的天色还很亮。 她说完后,对方没再说话,却也没挂断,她在等江则继续交代些什么,接下来是几秒短暂的沉默。 蒙在空调房里吹久了冷气,翻身起床只觉得头昏脑胀,一开始图个爽快直接调低至十六摄氏度,后面睡过去了也没再在意室内温度,只是一次次用被子裹紧自己,缩成一团。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她不知如何是好,对方半天没个响应,她只能自觉的主动开口多问些。 “你”江则吞吞吐吐的憋出了个“你”字。 时一没懂。 “恩?” “你有上补习班的打算吗?” 其实这句话说出口并没什么令人觉得不妥帖的地方。时一并不多心,补习班又不单是为差生开设,它自有培优c补差两种级别,她自不用那么敏感,对号入座。 江则话里显得有些不自在。 “可能也许吧。”她也不太确定,她爸之前和她商量过,被她一口回绝了,现在反倒有点摇摆不定。 经过军训期间与同班同学的相短暂处,时一自觉有了压力,听着他们一个个谈论着某某中考成绩多么多么优异,谁谁谁还参加过市里的知识竞赛得了名次,虽然她中考成绩也毫不逊色于他人,足以拿得上台面与他人匹敌,可单凭如此,少了些锦上添花的选项,还是单调干涩了些。不单是她,人人如此,人生总需些相得益彰的备选项才可熠熠生辉。但也只能暗自叹着气,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 “我是真心觉得挺好的,就和你说说,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打算,我们可以一起。” 时一开始回想至今与江则的交往细节,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让他透过谨言慎行的自己看到躯体下疲于上进却被逼无奈的本质。 时一对学习的热枕残存些懈怠,但总还是有些无法挣脱的现实状况在身后鼓舞着她应当如何做才能成为常人眼中的更好。 “我怕你误会,不是自以为是的对你成绩指指点点什么,你这么优秀,我是想着你如果有这个意愿的话,我想提早先预订下你。”江则笨拙的解释,带点越描越黑的趋势? 她突然觉得贴心,江则是在照顾她的情绪。 “我知道,理解。”时一自顾自地笑出了声,她感谢江则如此高看她,即使是形式性地夸赞一句她优秀,她心里也觉得美滋滋的。 她又想了一遍江则刚才说的话,总觉得好像哪里听着怪怪的,带点不自然。 是想提早帮我预约下课程吧。时一想。 “哪的?”她爽快的问话。 “新状元。” 新状元啊新状元啊!时一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这个名字,感慨了一遍又一遍。 “帮忙做推广能捞得什么好处啊?我伟大的班长。”时一没有立马答应,倒是先恶趣味的随意探探口风,就当没事多闲聊两句。 “没有。”江则说的义正言辞,又一下弱了气势。 这反倒让时一来了点兴致,翻着眼看着天花板思考着,今天跟她打电话的江则总觉得跟之前留给她的印象略有出入。 “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开学第二周周末开始的课程。” “我看看吧。”时一有点犹豫,拿不定主意,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与“新状元”挂钩的人,“你知道陈桠楠也在那补习吗?” “知道,之前正好和我在同一个补习班里授课,不过当时还不认识她,是开学后才知道她的名字。” 其实时一只是随口一问,也不为探听什么。这下时一更是觉得“新状元”神圣不可侵犯。 “那开学见了。”江则友好地说,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急不可耐地轻快。 时一轻“恩”了一声。 可想而知,她如果跟她爸妈商量准是毋庸置疑地怂恿她去,所以主要原因还在于她自己的意愿,其实也没所谓,就是觉得好像还没到那时候,可如若非要说出个所以然,但凡涉及到学习,怎样的借口都不足以为她自己辩解。 她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已是七点多,一点点浓重深沉的夜色,是她小学作文中无数次提及但无论翻倒了多少瓶墨汁,也不足以呈现的最自然真实的面貌,若隐若现的闪烁。 小区门口的那条街巷摊位都已摆好只等人来人往光顾,华灯初上,夜市喧闹,唯一与其不搭调的是她穿着粉嫩少女心的及膝睡裙趿拉着人字拖和画风不太对搭的两袋垃圾。 垃圾桶安置在小区门口,她刚拍拍手准备转身就走,原路返回竟被迎面走来的少年迎面撞了个正着。 真的,时一发誓,她只是下楼扔个垃圾,别无因此撞出个“天上掉馅饼”缘分的他想。 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却偏巧遇见了避之唯恐不及的林越。 她暗叫不妙,下意识的迅速用手理顺头发,及肩短发打理起来容易是她当下唯一庆幸的事,傍晚起床后只是随意摆弄了两下,既不会客也不出门,也没太在意,现在是悔青了肠子。 “你家住这?”林越指了指附近的几栋单元楼。 “额恩。”她能怎么办,恨不得掘地三尺,落荒而逃。 她光着脚丫子,连脚指头都紧张得用力缩着,下摆空荡荡透着风的睡裙飘来摆去地贴着肌肤怎么穿都不自在,不停紧咬着下嘴唇上的死皮。 她发现自己总有个改不掉的坏习惯,但凡心里紧张些,明明答案无可置疑,刚启齿却习惯性的卡壳了一下,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三分的犹豫不定,给人以捏造实情的假象,仿佛时刻考虑着得以使人信服的对策。 林越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她相信他信了,就冲着这身再居家不过的打扮。 时一穿着睡裙,窘态百出,对面那位还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简直遭天杀的。 “我先回去了。”她低头行色匆匆,所有细微的小动作都不敢大幅度地张扬开来,简直羞愧难当。 今天宜休养,忌出门。 她得以引以自傲至今的便是她的克制。 千帆过尽仍面如初色。 她没心思再管林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所居住的小区楼下,而她今晚的穿着与平日在他人面前塑造的中规中矩形象冲突太多,时一想着,这会不会又令林越“另眼相看”。 她笑不起来,是欲哭无泪的矛盾。 开学前一晚,楚妤发来了qq信息。 “时一,你有何佑禹学长的qq号吗?” 楚妤称呼何佑禹,叫的礼貌而亲切。 “我帮你问问。” “谢谢。” 这已经无需她隐隐揣测什么。 正巧尤翘楚在线,她就把受人所托的原委告诉了她。 “最近总是这样,一个两个陌生好友跑来加我,开口就是一句请问有何佑禹学长的qq号吗?”尤翘楚发来的语音信息里带着极度的不爽,话虽如此可事实证明她还是不假思索的把何佑禹的号码发给了所有有求于她的人。 时一又复制给了楚妤。 “我是打算加入足球部听说他是校队队长,加下问清楚些比较好。” “恩。”她不准备多说什么。 楚妤何必多解释一句,平添这份多余。 她都明白。 “谢谢。”楚妤又说了一声。 她在日记本上重重的记了一笔:哪怕下楼倒个垃圾,也记得要打理好自己。谨记!标星号,下划线。 时一早早上床,临睡前还刷着空间,林越在线,没多久头像就暗淡了,她看到后也安心地放下手机去睡觉。 第二天她装着一书包的空气到班,书包内干净得只听得见铅笔盒随着她一步步晃荡的声音,换句话说得好听点,她满载期待。 却在入座后看到陈桠楠准备就绪的桌面泄了气,打开的铅笔盒c卷面清晰的演算步骤c眼花缭乱的草稿c擦拭过后的铅笔屑散落一角。时一拉动书包拉链时已没了早晨出门前一气呵成的顺畅,书包一瞬间瘪了下去,不留一点可供自得其乐的空间,强制挤跑了“新鲜出炉”的期待感,就像搁置在空气中吃剩的苹果核一点点氧化发黄。她又压了压书包,好塞进书桌抽屉,然后再默默地掏出唯一的笔盒,小心翼翼不让码得整齐的学习工具发出不合时宜的一丁点儿声响。 陈桠楠换了一本练习册,微卷的页角,已过三分之一的题量。 开学第一天早读课的任务就是发书,按班主任的指意是,班上所有男生在江则的带领下一同去书库领书,一本本拎放在讲台上,堆叠在一块,剩下女生中的班委负责按顺序一本本的发放在各个同学的桌面上。 时一怀里抱着一摞书即将走到江则和林越桌旁时,避开面上几本略有磨损的和底部沾染了些尘土的新书,特意提早不着痕迹地从最中间抽出两本更为崭新的放在面上。 时一走到他们桌旁看似随意地放了两本新书在桌上后,江则把早早准备好的宣传单从挂在课桌旁的书包里拿出,越过林越递放到她手中那些还没发完的书本上,意味深长地笑笑。 时一没多看,了然地腾出另一只手,单手折了两折塞进校裤口袋里,继续往前走,发着剩下的书。 林越只觉得他们之间无声的举动充斥着某种别有深意,视若无睹地低头翻看刚发到手的语文书。 过了几分钟,合上无趣的课本,扔回课桌抽屉里,又从一叠书里抽出一本数学书,继续翻看:“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有吗?”江则认真地抄着黑板上宋因冉刚写好的课程表。 没有就没有吧,林越暗暗地想,也不追问什么。 而江则的言下之意却是,我们看起来是这样的? 时一刚发完书回到自己的座位整理好,第一节上课铃就打响了。 进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老师,高瘦如竹竿,腰间别着一长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串,右手拿着一本教科书,仅此而已。 陈桠楠收起了自己的练习卷。 他从门口走进来后就只是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大家今后这一年的英语科任老师,姓刘。” “听说是学校的副校长。”声音不知从后头哪个方向传来的。 时一觉得纳闷,生活中总有些无端的声音适时地充当旁白的解说,阐明某个人的身份,贴上当事人本不愿特意强调凸现的标签。 大家坐得更端正笔直。 所有人都在等着刘副打开教材,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让同学们打开今天上课内容所在的页码,讲解新词c语法c难句和美文,按照一切程序化的教学步骤照本宣科。 刘副没再多说什么就洋洋洒洒的在黑板正中央写上一句话。 “heisthelstn,iillrry” 然后请同学按照初步理解自行翻译。 大家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没人愿意主动站起来回答。 “班长是谁?”刘副翻了翻手里的名单,又合上。 江则站了起来,众望所托,枪打出头鸟,江则因其身份无辜躺枪。 刘副以手示意,又让他坐下:“叫个女生吧,女生翻译比较合适,也更有感觉。” 全班哄笑一片。 时一一瞬间心漏掉了一拍,咯噔了一声,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 不出所料。 “副班长呢?不会也是个男生吧。” 时一缓缓站了起来,接受大家一致齐刷刷的目光。 刘副倚靠在讲台桌旁,对照着桌上今早刚贴上去的座位名单。 “时一?” “恩。”时一轻咽了一下口水。 “你来说说你对这句话的理解吧。”刘副特慷慨的对她说。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像是摊上了什么好事。 时一又极其认真地看了一遍黑板上的句子,严谨地在心里揣摩,索性直译:“在我至今所认识的男生里,你是我最想嫁的。” 说完她自己反倒先不好意思了一下。两只手不安地翻动着英语书的边角。 一片指意不明地唏嘘。 过分直白的阐述却适得其反的显得矫情。 “非他不嫁。”时一不知哪根筋搭错,竟觉得刚才的解释没翻译出其本意达到预期的效果,又重申了一次。 这次唏嘘更甚。 刘副笑的暧昧而不掩饰:“真是痴情。” 他让时一坐下,又摇摇头,不再卖关子:“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他也如时一一样,先是直白地翻译,又精炼地概括,“死也不嫁。” 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相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爱莫能助 其实按理来说,开学第一天各科任老师与新生的初次见面是不会正式开始上课的,其旨在介绍本学科的学科内容和今后安排,而后植入今非昔比的观念,在之间划出一道清晰的界限,意在让学生重新摆正观念以更端正的态度面对今后的学习。 时一觉得,也许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同学都对第一堂课带着某种良好开端的仪式感,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斜视,饱含着浓郁的求知欲在于潜意识的认为这是新的开始。 但是她想错了,刘副毫不沾边的侃侃而谈所谓的经验之谈,却不是诸如“中考成绩已经是过去式了,无论高低,考过就算了,重要的是今后的学习。” “高中跟初中不同,你们要转变既定的观念,调整好心态和学习方法。” “高中不如初中那么简单,不是随随便便临时抱佛脚就可以考高分的,更在于平时脚踏实地的努力。” 几句相差无几的话。 刘副则是在忆往昔,谈着自己的生活阅历,力在寻找彼此间学生时代的共通之处。他以独特的视角切入她们的内心,说着反鸡汤式的论调。 他毫不避讳地说:“有贼心没贼胆,始于青春叛逆,迫于形式压力。” “每个内心上演着玛丽苏戏码的女生,都妄想拖垮一个学霸,要么因其所向披靡,要么因其弃甲曳兵。而所有故事中的每一个人设并无主配之分,只有结局的喜悲之别。” 时一听得认真,一下子被这个站在广大学生角度探讨在这个年龄所禁忌的话题的大人所吸引。 他成功俘虏了一大片少女心。 刘副讲到一半的时候,陈桠楠已经从课桌抽屉里掏出了一本英语版王后雄教材,逐字逐句地解析语法知识点。 时一想,陈桠楠不属于那一类人。 课间操的升旗仪式暨开学典礼,各班男女分开自觉排成两列纵队,江则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时一在如此庄重肃穆的场合听得认真。 “江则是你们女生眼中的学霸型吗?”林越看着前面,站得笔挺,声音飘荡在空中。 “恩。”时一觉得江则确实了不起。 “那我呢?”林越以不服输的腔调认真地说。 时一扭头看他。猜不透林越的想法,琢磨着他所希望听到的答案。 “你也是。”时一实事求是地笑笑说,末了又补上一句,“不论及语文的话。”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林越紧咬不放地追问。 她明白了,林越最初的那句问话关注的是“你们女生”,而她则侧重于“学霸”。 可现在这句不着调的问句,时一嗅到了某种“你们之间是否有奸情?”的意味。 时一带着不解的神情再次看向他,林越面无表情,她就当是自己多心了。 时一没有回答。 “跟江则一个反应。”林越悠悠地说。 此时江则的演讲已经结束,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掌声。 时一的沉默不语并不代表默认。 可无声的问答对林越来说就是不多做解释的肯定。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徒劳地死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迫切的希望得到时一说出口的一句否定。 江则下台后,接下来是校领导的讲话。 “江则今早给你的宣传单是新状元的吧。”林越又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可不可避免的是张嘴闭嘴总围绕着江则,就好像脱离了他,所有的问答都无法成立。 “好像是。”时一今早没多看,从江则手里接过后一直塞在校裤口袋里忘了拿出来,昨天他们才在电话里讨论过这事,应该就是新状元的宣传单了。 她把手伸进校裤口袋拿出c展开。新状元为了宣传不惜血本的改版了宣传单的设计,不变的是正面仍硕大地印着“新状元”三个大字,翻过来背面是详尽的学科价目表。 “你要去?”林越从始至终与时一的对话都没转头,直直地看着前方。 如若不是她与他并排站立,一句摸不着调的开口,她会误以为是自己多虑又幻听了。 看在时一眼里是林越那与我无关的步步紧逼。 “不知道,还在考虑。”时一定定地研究学科套餐内容和课时安排。 随后林越流利地说出其精准坐标。 时一震惊地对照了宣传单上的地址,准确无误。 “你知道?” 这不废话这么有名的补习班没人不知道吧。 时一又重问了一遍:“我是说,你去过?也在那补过习?”林越知道的太过详细,如果没频繁进出过,不至于不假思索地张嘴就来。 “从初中起就跟江则一个补习班上课。”林越说,“你不知道?” 原来他们一早就认识啊。 “我知道你初中时周末一直都有补习,但不知道你是在那上的课。”时一如是说。 “江则推荐你去的?他就没跟你说过?”林越终于面向她,狐疑地看着,刨根问底。 “没有。”时一老实答话,确实没有。她没想到林越竟也在那上的课还和江则早已熟识,江则没提,她也没多问,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说,通常情况下若不知道两者有所牵连,是不可能会想到一块去的吧。 时一按着原来的折痕重新把宣传单塞进口袋,神色暗淡了几分,不经意间地小声说:“看来我要慎重考虑了。” “时一,你对我有偏见吗?”林越略有不悦,因为时一骤变的情绪,满腹疑惑,大言不惭是她,推心置腹是她,现在的淡漠疏远也是她。这让他不自禁的相信女生真是个善变的生物。 时一仿若一个多面体,每一次的接触都给他以不同的感触,林越越是尝试了解些什么,越是觉得她有诸多深不可测的方面。 “没有。”怎么可能,无论怎样都轮不上他,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眸底的色彩,或明亮闪烁或黯淡无光都关乎于他以及与他相关的一切。 课间操结束后,大家都散去,时一怀着心思木讷地朝班级的方向走去。 第三节的数学课,是即将退休的老唐,头发稀疏,边上略密的“长发”被他由这一端横撇到另一边以掩盖中间少得可怜的发量。因此老唐上课时总习惯性的不时撩一撩“刘海”,让它安分守己的呆在属于它的地方,以防垂散下来。他只花了十来分钟说明他的课程要求,其他没多做解释,就让学生们打开课本的第一章节,十分昔时的按部就班开始正式上课。 时一本认真随着老唐的上课进度做着笔记,可奈何突然从腹部传来隐隐阵痛,由弱到强,握着笔杆的手也越发用力。起先她以为是前一晚空调冷气吹多了,夜里被子没盖好,着了凉导致肚子疼,直至一股暖流,有所异样,她才觉得不对劲。 躲过了军训了,却没躲过开学。 她计算着日子,这几天是该来了,却没想到来的这么早,她一时疏忽,忘了应有所准备的在书包内层放几片卫生巾应急,以备不时之需。痛苦的是无法舒缓的疼痛,不自觉的身体扭曲了起来,背一点点地弓下去,近乎整个身子快贴到桌面上,唇齿紧闭,手抚着腹部,硬是强撑着自己抬头听课。 离这堂课结束只剩几分钟时,她生怕被周围的男生听见,递了张小纸条给旁边专心致志听讲记笔记的陈桠楠:“你有带卫生巾吗?” 陈桠楠摇了摇头,停下笔,关切地问了声:“还好吗?撑得住吗?” “还行吧。”其实不太好,痛的要死。时一面色一点点由正常的血色变为苍白,额头沁着汗。 “需要我下课时帮你问问别人吗?” “谢谢了。”时一只觉得说话吃力,现在什么都不愿挪动。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铃响。陈桠楠向楚妤帮时一借了一片卫生巾,陈桠楠说的婉转,楚妤领悟到她的本意后,把自己的书包拿到时一身边,尽可能躲避开男生的视线,小心谨慎的从书包的里层慢慢拿出来,在书桌的掩护下,时一接过,攥在手里塞进口袋,艰难的从座位站起来,尽可能自然的往女生厕所走去,尽管难受至极。 最后一节是彬哥的体育课,同学们收拾好各自的桌面渐渐撤离班级准备去操场集合。 她从女厕所回来时,江则正准备离开班级下楼,她叫住了他:“班长,我身体不舒服,体育课上不了了,你能帮我跟班主任说声请个假吗?” “怎么了?肚子疼?”江则看着时一掩肚状。 “恩。”时一没好意思说出实情,太过难以启齿,她注意到江则的视线,慢慢放下一直搓揉着肚子的手。 “那你就在班上休息吧。”江则十分体谅地说。 “恩。”时一点点头,走回自己座位,她是真的疼到想哭,此刻却也只能趴在桌面上,虽然于事无补,但总可以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安慰下。 江则站在门口好一会都没离开,看着时一扭打在一起的身体,又不放心地走到时一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语露关怀:“看你这么难受的样子,要不我扶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了,可能一会就会好点了。”时一抬头说着违心的话后又趴了下去。 她一个人静静地呆在班上。 时一想撑到放学回家,虽没痛苦到不能走动的地步,可疼痛难忍,她是一个多余的举动都不愿做了。 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陈桠楠回来了,关心的问了句:“好点没?”在她旁边坐下。 “恩,还好。”时一闷声闷气的回答,她只想找张大床躺着,闭目养神,以睡眠的方式舒缓疼痛,“你怎么回来了?” “后半节课自由活动,班主任担心你,让我回来看看。”陈桠楠看着时一桌面上的半瓶水,主动的伸手摸了摸拿起对时一说,“我帮你去打点热水吧。” 时一之前一直觉得陈桠楠不在乎除自身学习以外的任何事,只懂得埋头解题,翻动练习册。 可必要时的关心,她还是热腾腾的送至她的面前。 她只是不善于表达。 时一选择继续趴着小睡一会,直到感觉到有人在自己桌面上放了个东西,她原以为是陈桠楠盛完水回来了,可听东西放置的声音并不像是自己的水杯,就算对方刻意动作轻缓。 她抬头确认,出乎意料是林越,他用一次性纸杯装了杯冒着热气的温水放在她的面前,然后拉开时一前桌的凳子,在她桌前坐下近距离面对着她。 “班主任也让你来关心下我的?” 林越盯着他亲自从办公室饮水机里装来的水,示意时一喝下,摇摇头。 陈桠楠回来时,看到的是时一就这么和林越干瞪着眼,对视不过一会,她便败下阵来。 她接过自己的水杯对陈桠楠说了声谢谢,陈桠楠默默的在她身边坐下,拿出数学书,用黑色水笔一遍遍的在稿纸上演算老唐上课讲解的便捷的解题方法。 时一不自觉地拿起林越的那杯水喝下,喝完后她才觉察到自己竟在不自知中顺由着心偏向了林越。 可还是装出无关紧要的样子。 林越满意地看着她放下手中的纸杯。 时一见林越没有要离开她面前那个位置的打算。 却只有唐突的一句话:“中午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时一被林越的话弄得有些无措,她只见身边陈桠楠写字的手顿了顿,然后又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般继续做题。 “不用。”时一不多加考虑的一口回绝了,她现在和林越面对面地坐着总觉得怪异,眼神飘忽不定,况且陈桠楠在身边,模棱两可的话,尴尬的处境,难掩的暧昧,不知情人士准会想歪。 “顺路。”林越说得坦然。 “不顺。”时一据理力争。 “我中午要去我外婆那休息。” “我要回家。”所以,他去他外婆家,她回她的家,到底哪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对话。 “我外婆家就在你家小区那。”林越状似无意的轻描淡写。 时一吃惊地看向他,仿佛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所以那晚难怪林越会出现在她所在的小区门口!她如梦初醒。 反之林越小人得志的奸诈,撑手随性地放在时一桌上,身子不由向前凑近了一点,装得一脸人畜无害。 时一该承认,这一秒,她深陷其中。 “我自己可以回去。”她没有理由继续逞强,也没有理由让林越陪同。 她越是喜欢林越,越是躲躲闪闪。 她担心林越摄人心魄的眼睛,下一秒就会直射她的内心,一览无余。 他越是努力探求,她越是小心掩饰。 头顶是电扇呼呼的转动声,身边是课本唰唰的翻动声,唯有腹部不时的刺痛才是最为真实的佐证。 她不知道林越原来也可以如此滑头赖皮。 掠过她心,泛起涟漪的从来都是林越不经意间的温柔。 因为喜欢他,所以眼睛自带美化效果,自动磨平过滤了一切瑕疵,留存于心c封印于此的都是关乎他的美好,成为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 她真想对林越发自肺腑的说一声,你真好。 陈桠楠断断续续地干着自己的事,一停一顿毫不连贯,她已经在同一张草稿纸上反复演算着相差无几的步骤无数次却无果,她找不到漏洞,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致使与答案出入过大,她逗留c纠结在同一道大题,久到时一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听到她翻书的声音,久到引起时一的注意多朝她看了几眼。 “还有更简单的方法。”林越因时一偏移的视线也被吸引了去,他思考了一会,就眼尖地发现并指正了陈桠楠解题过程中的疏忽大意之处,“你不介意吧。”林越是指突然插手打断她的解题思路。 陈桠楠配合地递过纸笔,默默地听着,收回,然后拿着林越写过的演算纸看了好一会儿,令时一和林越都怀疑她是否真的听明白了。 “我是不是语速太快了,还是字迹太过潦草,你看起来有点难懂。”林越尴尬地说着。 “听懂了。”陈桠楠回过神来,对照林越的笔记,重新整理了一遍想法,按照自己的思路写下,终于对了。 “收拾书包吧,快下课了。”林越起身,说给时一听,“等等我。” 他刚说完,起身回到自己的课桌旁,三两下收拾好就背着书包走到她旁边。 时一觉得好笑,她还能跑哪去,拖着难受的身子。 她不紧不慢地整理出几本自认为比较重要的课本,比对着老唐课后留下的作业所可能涉及到的教材和作业本。 拉上拉链,比早晨来时有了份量感。 她正准备把双肩包背到背上,林越出手阻拦:“我帮你提吧。” “不用了,几本书而已,我没那么虚弱。”她谢绝了他的好意。 “你不是很疼吗?”林越爱莫能助。 “林越。”时一固执,一字一顿咬字清晰,林越说的直白,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啊!她作为当事人隐隐的觉得他也许是猜到了分,不免有点难为情,可又也许他只是纯粹的认为她肚子疼。总之单一个“疼”字从林越这个大男生嘴里说出,就让她倍感违和和羞耻。 林越自知说错了话,禁声,不再多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知不知 无论晴雨天上学时一都有备伞的习惯,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徒步回家,挤公交是件累活,上下学高峰期,家长接送,车流量c人流量大,本十五分钟就可以到家的路程,因交通状况在路上拖拖拉拉的耽搁着,久时都够她走一个来回。也许只有当皮囊裸的曝光在烈日下她才有普天之下人人平等的欣慰,性别使然亦或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时一与这个年龄段的普遍女生无异,对外在的皮囊分外在意已无需多言,更何况她今天身体状况一点都不良好。 她出了教学楼,就独自撑起了晴雨伞,林越走在附近,她只觉得怪异,她长久以来都处在暗处才胆敢明目张胆的窥探其一举一动,未曾有过直接“牵引”着他以循着她的轨迹前进。少女的矜持由不得她主动递伞过去邀他共撑,时一走得慢,林越也不急,她又尽量让步伐迈的小些,好让林越走到前头,却也是徒劳,如芒在背的滋味好不自在。 他们隔着一把伞的距离,默不作声的默契,阳光照射在他身上耀眼而炫目。 她还有很多所不知道的,但她想知道的更多。 她居住至今的小区,隔着一栋栋楼房竟还有另一个与林越息息相关的人存在,而她毫无觉察。 她越是尝试多了解些,越是清楚地懂得自己知之甚少,又明白地知道自己所能触及到的极限在哪。 初中时,因为家与学校距离较远,林越像多数学生一样选择住校,周日傍晚归校,周五傍晚离校。所以,时一从没在上学路上偏巧遇见过林越,再加之如若不是节假日廖韵之和尤翘楚的邀约,真可谓是足不出户的宅女,时一不由感叹他们缘浅,但又不愿单纯以此作为评判的标准。林越自是不可能每周末都来,也没既定的时间,偶尔来这没被撞见也实属正常,她这么安慰自己。林越只告诉她,他爸妈离婚了,她却不知道他们离婚后他跟了谁。 弘毅在校走读生,一部分会选择在校食堂就餐,所以他们午休要么是在班级安静的自习,要么是趴在课桌上小睡一会,总之按照校规,这段时间严禁吵闹。时一猜测,无论林越跟了他爸妈任意一方居住,许是外婆家较学校更近些,来往方便,能更好的安排作息时间。 “你以后中午都回家吗?”林越走在右后方。 “恩。”她独自撑伞,有着自私的心虚。 “好。” 时一最近总觉得林越言简的回答让她摸不着头脑,指意不明。 是否是短时间内接触过多,反倒适得其反,离她所认知的林越越来越远。 什么叫好?她不懂他的思维逻辑。 “外婆家近,正好能天天去看她。”林越像是在和时一交待汇报些什么,犹如他们彼此联系的通行证,少了这一道关卡,就无法继续坦然同行。 她知道。 时一径直越过公交站点,朝前继续走,她想快点到家,免受身心的煎熬。 “你喜欢走回去?” “因为近。” “我们应该会一起走。”林越说的多理所当然。 时一却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不敢往深处想。她就当按话的表面的浅层意思理解,因为同路,所以难免碰见。 林越是赠予她滴水之恩的人。 “我以后可能会搭公交,不一定的。”她受不了和林越看似亲昵的同步。缓缓归家路上全是独自一人的臆测与幻想。 “好。”林越答的爽快,一副任何决定都顺由着她的模样,“下午的课你还上吗?” “我会和班主任请假的。”时一知道林越的想法,他想问她是否一起去学校,如果不去要不要帮她请假,而她免去了他代为传话的步骤,越过他,自行会去跟班主任说明情况。 她开始怀疑,自己哪来的自信觉得林越这么乐意为她效劳。 以前她总私心的希望能和林越多些接触,无论以何种方式都可多了解些他的喜好,直接或间接的令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她跟一般女生相比在他眼中略有不同,因此有些多的联系和共通之处。可到底,所谓的略有不同,也不过是多了一层她喜欢他的情愫,真的步步接近,她反而有些怯场。 反倒是她差点忘了林越许是心中有主的人。 林越又何必温水煮青蛙。 她又何必死抠他话里的字眼,句句当成美文赏析般拆解他的意思,引出另一条别有深意的含蓄,而又多半是自己多心又矫情。 她收回此前想要多加了解他的话。 但她不否认,她所有的小情绪和自艾自怨都来自对他知道的太少的不甘和知道的太多的不安。 下午的课,时一请假没去上,她在家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下午,身体状况明显好了许多。 晚上林越用消息发给她一列的作业清单。 时一只回了句谢谢,便不再有下文。 她重新拿出了那张宣传单,看了又看。 到底初二下学期时,关乎林越在补习班有个喜欢的女生这则传闻是如何无缘无故的进了她的耳呢?她想不明白。她所信以为真的是无风不起浪。她所确信的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暗恋他。 起因c经过和结果一概不知是对她最仁慈的惩罚。 时一如今有些按耐不住,在线的头像和点开的对话框,都在引诱她大胆地问出心底的疑惑。喜欢总归要明明白白,不明不白太过憋屈了。虽然她喜欢了这么久也没少自我委屈。 千百回转还不都是一个他。 “初中时听说你有喜欢的女生,也是新状元的?”时一鼓足了勇气,踌躇再三,删删减减打字后,这目的已经够明确了。 “没,你从哪听来的。” “没什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来自当事人的否定。 “怎么了?” “没什么,帮你的追求者问的而已。”时一气定神闲地守着对话框内的消息,抑制不住的笑意。 “谁?”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女孩子脸薄,就当为她保留份痴心妄想。”时一说,“我准备写作业了。”时一很好的把握了主动权,亦进亦退由她拿捏,她乐享于此,话题点到为止就好,结束的理由充分且理所当然。 时一思考过,后来她之所以与林越频繁联系大概得益于此。 第二天早上时一在校门口对面的小卖部拿着瓶矿泉水正准备结账的时候,赫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今早出门忘带的水杯,她顺其抬头看他,意料之内的是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林越。 “你今早出门忘带水,我正好走到小区门口,阿姨认出了弘毅的校服,我就主动代劳了。”林越扬了扬手里时一今早出门前灌满的温水水杯。 “哦,谢谢。”她接过,放下刚拿在手的矿泉水,同林越离开了小卖部,朝校门口走去。 “你晚上也住你外婆那?”时一紧握着手中温热的水杯。 “恩,目前是。”林越答。 “我还以为你只是中午呆在那。”时一本想继续说,晚上回家,可想到林越爸妈离婚的事,是说不出口的,后半句咽进了肚里,她该让他回哪个家呢。 “我住我外婆那了,也方便上下学。”林越笑笑。 “我妈可能是想着我没走远,下楼拿给我吧。” “应该是,阿姨看到我跟你穿同级校服,本来还担心没准不是一个班,看似还准备拿回去。” 弘毅各级学生的校服款式都不同,校方以此来区分各个年级。 “那你怎么确定那是我妈的?” “因为阿姨跟你那晚穿着睡衣折回去的方向一样。”林越开着玩笑。 时一听出了重点,不作声。 “开玩笑的,我认得你的水杯。”然后又好言相劝。 事实如此,她还能怎样。 宋因冉后来和她没再有过多的接触,时一觉得大概是自己于她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同班同学,无多余的价值需要靠拉拢时一来借机为她和林越搭桥认识。其实时一本就没帮她什么,只是提供了林越的名字,后期的努力全凭她一己之力。她得了林越前桌的风水宝地,又如愿当了林越本希望时一胜任的学习委员之位。 这些都无关紧要,却又至关重要。 时一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何佑禹是在班级课间,他以足球校队队长的身份和另外一名部门成员代表校足球部去高一各班纳新。 怎么形容时一对他的第一印象呢,何佑禹滔滔不绝的笼络人心,要说他能说会道?听起来过分拘泥于自身对好学生的刻版印象,实则不然,何佑禹有着玩世不恭的专注与深情,玩世不恭的是他魅惑人心的脸,专注与深情则是深如幽潭的双眸。 楚妤填写完部门成员资料表递交时,给时一的错觉是,带着托付终身的庄重。 温声细语的一声学长,何佑禹彬彬有礼的接过。 楚妤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时,他旁边的队友反倒先不正经的小声嚷嚷:“这届学妹质量不错啊!” “你看上哪个了,我努力努力。”何佑禹挤眉弄眼。 “努力泡到?先说好啊,我看上的你可别想抢,先到先得的规矩听过没。”旁边的那人先搁下话,内心潜台词大抵是,你我相识一场,我算是看走眼了。 “我努力努力,把人家妹子拉进我们部门,牵根红线,收入你的囊中可好?够义气吧。”何佑禹特仗义大气的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人,挑了挑眉。 “思想觉悟够高啊,一点就通!”那名队友表现出,你竟也是这种人,果然没看错你的喜出望外,“兄弟,同道中人啊!” 他们之间相互调侃的对话结束在打响的上课铃,收完本班的入部资料表,秒转变得恭谦有礼:“打扰了。” 江则再一次来问时一是否考虑清楚有去“新状元”的意向时,她选择了妥协,果断表示同意,回复的消息里已没了初次提及时的种种多虑与斟酌。 “需要带路吗?要不我们先在你家附近熟悉的站点碰面,然后再一起去。” 江则并不知道时一的家,平时上下学的路线,他俩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方向,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麻烦他。 “不用了,之前路过那看到过,离我家也不算远,不过几站而已,我自己搭公交就好。” 江则的号常亮,每次无论是他找她讨论班级事宜,还是她传送班级资料给他,江则永远保持在线状态,随时待命状。 林越开始隔三差五的找她问作业,大抵的聊天开场白都如此。 “今晚什么作业?” 时一觉得其实自己已和江则的状态没差,她时时刻刻都在等着林越的消息,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复。 她清清楚楚的列好各科作业单一条条的发送出去,并在后面注明好作业要求和收交日期。 虽林越并不是天天都问她作业,但只要有一次,他起了这么个开头,时一便开始静候着毫无规律可言的下一次c下下次 一来二去,时一估摸出了林越会找她的时间点大致是在晚上七点多,所以她最无法安心写作业的便是七点到八点这个时间段,写写停停,而过了八点她也就专心致志的不再过分关注手机消息动态,林越大概是不会找她了。 她的心理斗争大抵也不过如此。 她整顿好一切,十一点熄灯上床。 “睡了吗?” “没有。” “语文阅读理解能拍给我看看吗?前面数理化作业耗时太长,怕是来不及好好写语文作业了。” 时一二话不说,翻身下床,就着台灯的光线,重新打开刚整理好的书包,拿出语文阅读理解的练习册,翻到自己写的那一页,拍下答案发送过去。 “谢谢。” “还有吗?” “没了。” 时一这才拉上书包拉链,安心的回到床上。 语文课也是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上课,但她跟老唐不同,老唐在黑板上解题时,算到一定步骤会敲着黑板,抛出一个问题:“然后下面怎么解?”他会不时与台下的同学互动,以保障大家确实都有在认真听讲,得到整体良好的回应后,继续后面的演算,解出答案时,还要再问一遍:“听懂了吗?”大家多半会点点头,然后他甚是满意的继续下一题。 语文教师,同学们私下尊称她为李女士。李女士则正好相反,一板一眼的授课,她的教学方式集中体现在文言文阅读上,她在上面兀自翻译重点字词和特殊句式,同学们较随性些,犯不着如老唐课上那般时时紧绷着弦,担心他不时抽问解题思路。李女士只有一个要求,上课不准吵闹,这就宛如塑造专心听课的假象。 李女士极少提问,作业布置下去,也多半是隔段时间统一讲评一次,同学们以她的答案为标准自行批改核对。 而班上并不止只有一个如林越般严重偏袒数理化的人,所以,对于那些对语文不太注重的学生来说,语文课俨然成了他们专注数理化习题的天堂,大家早已司空见惯且相互掩护c配合默契。 但这并不代表李女士不管不顾不提问,就如此时,毫无预兆的点名抽查。 “林越,你起来回答一下你对这篇文章里画横线句子的理解。”李女士双手撑在讲台桌两边。 林越被这措不及防的点名,条件反射性的先站起来再说。 数学大题解到一半,不得不停笔,他扯过了刚被自己撇到一旁置之不理的阅读理解练习册。 “第五篇,第三题。”江则微微挪动嘴唇,小声提醒。 林越顺着他的提示,翻到那一页。 时一已经看到李女士脸上微怒的晕色,一触即燃。 “把你的数学练习卷给我收起来!” 林越无奈照做,只得认真地看起了阅读题。 这篇文章他根本没读过,又正巧是他昨晚问时一拍照发来答案的那篇,自己还好死不死的撞枪口上。 但好在在时一的协助下完成了作业,满满当当填的都是时一的答案。 他把练习册拿在手中照念。 答案详尽有理,略抚平了李女士皱起的眉头,暂且逃过一劫。 “坐下吧。”后又补充一句,“别再让我再在课堂上看你做其他科的题!” 林越乖乖坐下,又从课桌抽屉里抽出了一半页面的数学试卷,他还挣扎在刚才未解完的大题上,看了一眼,恋恋不舍的往课桌里推了推。 林越准备一篇篇翻阅练习册里没看过的文章,只是纯粹的当美文看,不做阅读理解和赏析,于他倒也是个打发语文课的不错的选择。 班级一角就有设置图书角,专放些近期的杂志和报纸,亦或是各自从家里书架上贡献出的好书,供班级内的同学传阅。林越偶尔理科题做到疲惫或毫无头绪时,就会主动去翻看些杂志,转换下思绪。所以语文阅读理解教材,就相当于是这么个作用。 他现在正在弥补昨晚偷工减料抄来的这篇,李女士正在讲解的文章。 “时一,你读读你所写的这题答案。” “哪题?”林越莫名紧张,文章读到三分之一的部分他停下来问江则。 “还是刚才提问你的那题。”江则答。 “这题怎么还没结束,这都第几个了!”林越惶恐道。 “时一是第五个了。除了你刚才的答案她比较满意外,后面又点了三个。”江则淡然的摇了摇头,“她都不满意。” “所以她今天算是跟我们杠上了?” “大概是吧。” 时一镇定地站了起来,林越紧张兮兮的看着她。 林越刚才是照着她写的答案一字不漏的念了出来,她当然不可能按照原本的答案再重复一遍,只能重新组织语言,换个角度赏析。 文章她昨晚细读过,即使出其意料的被点名,但还是能顺畅的完整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她拿着练习册,念着毫不相同的字句,装得逼真,就像真如事先写好的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细枝末节 时一后来跟她爸妈说,自第二周起每周六都将会去“新状元”补习她较薄弱的科目数学和物理,她爸妈同意了。 临出门前江则还发来短信。 “出门了吗?” “差不多了。”时一已经走到玄关处换鞋,现在是下午两点五分,她又不放心的发了一条短信,“是两点半的课吧。” “恩,我等你。” 时一没再回复。 她从家附近的车站过去,十分钟的车程,算上等车时间,到站时差点两点二十。 她没想到江则说的等她是指车站。她一下公交就听到江则喊她的名字,她原以为他是指在补习班等她来。 她后来没有再跟林越提起这事,林越也没来问她。 她怀疑那天林越的“在意”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她和江则一同走进容纳二十个人的小班教室时,基本已经坐定,她随着江则选了个靠前的位子,林越进来的时候也就顺其自然的坐到江则旁边。 林越一点都不惊奇,就如意料之内般。 “你们之前也坐这吗?”时一环顾了一下教室。 “恩,不过其实都是随意的,在一个位子坐久了,长此以往也就成了各自固定的座位,不会有太大变动。”江则拿出补习班教材。 “你没教材吧。”林越突然开口,看向时一干净的桌面。 “没,一会发吗?”时一顺势问江则,明明是林越问的话,她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把疑惑抛给江则解答。 “应该会。”江则答。 老师正巧走了进来,这个班除时一外,其他人都是很早之前就在这补的习,所以老师一眼就认出了新来的时一,走过来抱歉的说:“打印机坏了,教材下次补给你,你先和旁边的同学一起看一下吧。” “恩。”时一点头。 “我的先给你用吧。”林越主动递了过来,是厚厚的一整册打印纸,与市面售卖的教材无异,独特之处在于里面所归纳的知识点和习题都出自一三附教师之手。 “你不做笔记吗?”时一犹豫着接过。 “你帮我写吧,就直接写在书上好了,我另外再拿笔记本记,也就这么一次课而已。” “还是算了吧,我和江则先凑合着看,不麻烦你了。”时一还是觉得不妥,还了回去,每个人的学习程度不同,笔记方式也不尽相同,她无法心安理得的在林越的教材上勾勾画画,说完后又觉得过于自作主张,征求江则意见,“可以吧?” “当然。”江则笑笑,已经把书摊开到正确的页数,一半的页面移向时一。 “那你怎么就舍得麻烦江则?”林越面无表情的也把教材翻到同样的页面,话不知不觉间透着一股劲儿。 时一看了看江则,垂下了眼,盯着面前共享的教材答不上来。 她真自私,自私到与其拒绝林越也不愿麻烦他,但她没敢说实话。 “没事啦,我和时一一起看比较方便点。”江则缓解气氛的尴尬,虽说一起看,可又把教材往时一这推了推,基本三分之二的页面偏向她这。 这样她反倒更不好意思,假装调整教材却不动声色的又往江则那微挪了点。 林越看在眼里是两位相互间客气的推让。 “好吧,随你们。”林越不想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你们”这个词由林越对着时一和江则说,时一硌得慌。 其实这样对江则挺不公平的,课上江则顾着时一,就算记笔记也只是在教材上简单标注下,若要详细的记下定要一会时间,江则写字的手臂也就会挡住页面。 时一面露难色,小声和他说:“你可以把教材先挪过去记,写完再一起看。” “没事,我回去再整理一遍也是一样的。”江则不听劝。 “好吧。”时一也没办法。 她一边顺着江则的教材跟进老师上课进度,一边认真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重点。 一个半小时的数学课结束时,离下一堂物理课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时一起身去上厕所时经过林越身后,她留心看了一眼,他在做李女士昨天布置的周末作业一份练习卷,林越极认真的根据题目要求在文中各段间寻找答案依据,时一的目光随着林越拿在手的黑色水笔笔尖在各行间来回穿梭以判断他的阅读速度。 她从厕所回来时林越已经开始下笔。 “这个作业不急的,下周三才讲评。”时一好心提醒。 时一惊讶于林越竟会把语文作业携带在身,这份优待此前只属于数理化,据时一对他的了解程度,林越可是会把语文作业压到最后才动笔的人,毕竟他一直遵循着数理化最先,其他各科次之,语文最后的顺序写作业,所以类似那晚语文作业赶得匆忙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我怕到时候又光顾着做理科题,还是先解决掉比较安心,不麻烦你了。”林越没有停笔。 林越是在气不过刚才她拒绝他时说的那句话,所以现在原话奉还给她。 时一重新品味了一遍这几个字,懊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够婉转,没能传达给林越她确切的意思。 现在听来,果然不好受。 “上次谢谢你了。”林越顿笔。 “哦,没事。”时一客气的摆摆手。 林越是在感谢她的临场发挥,不然因他自身原因而殃及到她,他过意不去。 时一想到陈桠楠也在这个班,转头朝后看了看,她的位置靠后倒数的几排,低头做题。 时一每每注意到她时,她总是这副状态,生人勿近免打扰。 她转回头,隔着中间的几排人,也就不准备突兀的去惊扰她。 回去的时候,时一和林越上了同一路公交车,江则还在站点等着,时一握着车窗旁的把杆,江则在窗外对她说小心点,时一回以微微一笑,后又对林越挥手再见。 时一的身子随着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前进,窗外熟悉的街景不断变换,她想起那次升旗时她看着升旗台上明晃晃的江则,林越在离她最近的地方问她,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没有回答。 江则的视线不断尾随着时一所在的公交车,直至公交远去,没了影,时一望着他,彼此都不再是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江则于她,与那个暑假她在公交行进的渐行渐远中模糊了视线的“新状元”无异,闪着光,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呢?她也想知道。 她看了看站在附近的林越,莫名有股尽在咫尺的踏实感。 两人一路上静默无言,到站下车后,林越才开口:“明天下午有空吗?” “恩。”时一与他四目相对,不问原因。她原以为他们会一直保持着这份不言不语到家,然后连句再见的招呼都不打,转进各自的楼房里。 “那两点小区门口见?”林越已没了从补习班延续至公交车上的闷闷不乐,眼里是除却乌云的晴朗。 时一一口应答:“好。” 很多时候,她对林越是不求原因的,且她一直对他有空。 昨晚放学到家后,时一一直没打开过书包,作业更是只字未写,她本也就打算补完习,晚饭后再合理安排好时间,好好的写那些多到光是想想就手软的练习题。但区别在于,因为她答应了林越明天下午一起出门,那周日的下午算是已经没了,也就表示她所能支配用于写作业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她一吃完晚饭,就心无旁骛的坐在书桌前,不留喘息的马不停蹄写作业。 时一从楼底出来的时候,林越已经站在小区门口等她,她远远的看见,小跑过去。 临出门前她还在敞开的衣柜前挑挑拣拣,最后一咬牙选择了一条及膝的浅蓝色连衣裙。自初中起在校一直都是穿统一着装,节假日里她也没单独跟男生出过门,更别说如此“心机”的穿着裙子出现在林越面前。但穿裙子到底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刚才的小跑,她还要顾着掩着裙摆。 “我很喜欢蓝色。”时一刚在林越面前站定,林越就直白的上下打量她今天的装扮,看似在分享自己的喜好实则是毫不吝啬的赞扬。 “我就当你夸我了。”时一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大胆的给林越的话强印上单方面的理解,以掩盖紧张。 “走吧。”林越不客气的笑出声。 时一很放心的跟着林越上了公交,不问目的地,林越朝公交后车厢的座位走去,时一自然的跟着他,踌躇了一秒,坐在他身旁。 林越的位置靠窗,伸手在时一面前试风向,然后微微起身,调整他头顶上冷气口的转轮,把它偏向了自己,吹到时一那的冷风一下子弱了许多,他才坐下。 时一为他的体贴入微说了声谢谢,又换位思考道:“风往你那吹,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一会就到站了。” 林越总是这样,微小处见柔情,令人心醉。 “你就不问问我去哪吗?不好奇下,就这么答应跟我走?”林越看着今天别样的时一,眼里是化开的蜜意。 “到了就知道。”时一淡然处之,她就是如此,如此不争气,林越稍给点好处,走向她,她就如摇尾乞怜的小狗眼巴巴的跟着人家走。 跟他走。 女人应有所保留,保留份神秘感,再加之欲擒故纵的伎俩,她也不过如此,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对话本应时一按耐不住好奇问林越,然后林越卖着关子忽悠她,结果时一反客为主。 因为不知道目的地,所以到站的时候是林越提醒她下的车。 “你要买手机?”时一看着眼前的建筑物手机城。 “不是,把手机拿来刷机而已。”林越双手插兜走在前头。 他们搭乘扶梯上了二楼,进了一家就近的手机店,出来招呼的是一男一女的营业员,林越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们,时一乖乖的站在旁边。 “手机是不是设置过多次密码?”女营业员摆弄着手机,查看状况,说着话时眼神不时往时一这瞟。 时一不解,状况外的看着林越。 “应该没有吧。”林越答的不是很肯定,也回看了一眼时一。 她不是很懂这跟刷机有关系吗? 两位营业员把手机拿走后,时一和林越百无聊赖,时一趴在玻璃柜前看着一台台陈列在内的新款手机借此打发时间,林越倚靠在旁,享受的看着时一犹如站在琳琅满目的橱窗前,痴痴的望着里头裹着锡箔纸并折射出斑斓色彩的糖果的小女孩,眼里是不动声色的宠溺。 看完了,时一发现店门口架着的大屏液晶电视正播放着周星驰主演的大话西游吸引了不少驻足观望的路人,她朝门口指了指,只会了林越一声,也随着那些人一同站在不屏幕前投入其中。 她很早之前就看过,再看还是忍不住动容了。 时一走过去的时候影片已经播放到一半,她不顾左右,认真的看着里头的剧情,快结束时,人也一个个散去,时一看到了最后,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店门口,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男营业员拿来了两把座椅放在林越旁边:“叫你女朋友过来坐会吧。” 林越没有否认,说了声谢谢,觉得时一看得差不多了,径自走向她:“过去坐会吧。” “好了吗?” “还没,应该还有一会。” “哦。”时一觉得干坐着也是等,总需找些事打发时间,商场内憋闷,呆久了反而不自在,“我去外面透口气,顺便在附近转转,一会就回来。” 时一没叫上林越。 林越同意后,时一搭乘电梯下楼,他一个人回去坐在其中一把刚拿来的座椅上,一只手撑在空着的另一把。 时一也不知道去哪逛,就随意走走停停的乱逛,失望的是放眼看过去,附近是随处可见的卖电子设备的摊贩,不是手机贴膜c手机壳就是随身听,这类小物件,并不足以勾起她的兴趣。 没走多久,她又折了回去,快到手机城商场门口的时候,竟被几滴从天而降的小水珠砸在脸上,今天出门时她还暗自庆幸天气不错,无晴无雨,也用不着撑伞,所以她想当然的没有备伞,现在想来,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她伸出手,水滴已有渐渐落下汇成雨的趋势,时一赶忙往前跑,好在没怎么淋到,她刚安心的踏上瓷砖板,身后,门外是哗啦啦落雨的声响,暂且躲过的侥幸,可问题的关键是一会他们还要出去,而他们两人都没带伞! 时一走进店里的时候,刚好营业员把刷完机的手机交还给林越,林越给了钱后,就见到急匆匆进来的时一。 “外面下雨了。”时一说话的语调都满是焦虑。 “你没淋到吧。”他看了看时一,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湿的。 “好险,差一点就要淋雨了,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见外面的雨声。” “先走到门口吧,一会去买把伞。”林越和时一边走边说,“你有看见外面卖伞的吗?” “额,我也没太注意。”时一感到抱歉,自己刚才出去都在逛些什么啊,需要的时候却没留心。 “看看吧。” 到门口的时候,雨势已经很大了,挤着一堆没带伞而不知所措的路人,堵在那,勉强留着一条小道供有伞的人过去。 林越透过玻璃门看了看外面的小摊小贩:“那有卖伞的,你先等我会。” 他还没等时一开口阻拦,就奔进了雨帘里。 林越撑伞向她走来时,时一盯着伞面的颜色嗤笑出声:“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蓝色。” “刚才随手拿了一把,就挑了喜欢的颜色,结果是一把不算大的遮阳伞,看来比较适合你。”林越撑伞走到她面前,伸向她,时一配合的钻进伞下,踩着湿漉漉的地板,踏下去溅起的小水花,伞沿上顺滑而落的水帘,圈中了雨中伞下彼此依靠的他们。 时一置身其中,终于理解廖韵之欢呼雀跃着和她描述与叶承彦那一小段相互依存着同一把伞的心情,不亚于此。 小小的满足感先是自给自足,后又自娱自乐。 “你靠近来点吧,伞太小了。” 林越身上还有着未干的水痕,几滴晶莹的水滴沾在他的发间,时一注意到他不断调试伞把倾斜角度的手和不断被雨水侵犯的右手臂。 时一向里靠了靠,挨得更近。 “这附近有充值游戏币的地方吗?”走了一段路后,林越看了看周围,开口问。 “刚才好像有路过一家。”时一搜寻着记忆。 林越把伞递给时一,走出伞下进入店内充值。 时一安分地站在店外等着林越,她想着刚才出来的那趟可算没白逛。 店门口架着一台烤香肠的机子面对着街道,老板不明状况的对着撑伞等在外的时一说:“买热狗吗?” “她跟我是一起的。”林越抬头对老板说明。 老板看了她一眼意义不明的会心一笑。 他们一块撑伞走向车站的时候,林越说起手机店的营业员错把她当成他女朋友,所以在问是否多次修改过手机密码时不时与她进行空中眼神交流,错以为是她掌控他的手机。 “你手机密码经常修改吗?你自己不知道?” “那手机是我爸的,他换了新机,这部也才没买多久,就给我了。” 他说热狗店的老板,在他解释完后,咧着嘴笑。 这些时一都没注意到的细枝末节,林越看懂了其中的意味深长,她后知后觉的知晓了一言一句中的端倪都不过是旁人眼中的错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尤翘楚后来是这么在时一和廖韵之面前评价何佑禹的:“简直是披着羊皮的狼。” 尤翘楚说这话的时候,她们正盘腿坐在足球场边的塑胶跑道上。 尤翘楚絮絮叨叨的满是怨念:“我他妈,入部已经快一个月了,何佑禹这家伙从第一周开始就让我打扫足球部卫生,我至今连个球都没学到。” 尤翘楚愤恨地拔着脚边的草,用力的一根根揪着巴不得被她连根拔起,仇视的眼神锁定着在球场上绕着一颗足球肆意奔走的何佑禹。 直至本在球员脚边转悠的足球,撞到了球框,偏离了原定的路线,朝尤翘楚这滚来,被她脚抵着才停止了滚动。 “尤翘楚,踢过来。”球场中央的何佑禹用力的朝她挥手喊叫。 “使唤起我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尤翘楚翻着白眼本不想理他,让他自己过来取,可奈何周围的人跟着起哄。尤翘楚掷下了手里的草,拍拍手,站起来,把所有愤怒的意念集中在脚尖,大力的一踢还不忘放句狠话,“老娘是来踢球的,不是给你当下人差遣的!”然后故意作对般,何佑禹越是向她招手示意往那踢,她越是忤逆他,偏不,对准另一个与他距离较远且无人看守的方向狠命踢。 抬着下巴,洋洋得意地看着何佑禹追着球跑,报复完的快意感油然而生,这才大快人心地坐下继续拔着草:“当下人好歹还给工资呢。你们说是不是?” 时一和廖韵之笑而不语。 “亏你们班的楚妤同学还任劳任怨,殷勤的任他宰割。”尤翘楚看向时一,指了指刚打扫完,从足球部教室背着书包走出来的楚妤,“反正我是不想再干这事了,吃力不讨好。” “当初还不是你说他有点姿色,然后屁颠屁颠的加入足球部吗?现在是干嘛,看腻了?”时一不以为然,全当尤翘楚的话为耳边风。 “我都和你们说了,我加入足球部不是因为何佑禹,是真想学点什么,你们想想啊,你会其他女生所不会的技能,会不会觉得很酷,挺有成就感的那种。”尤翘楚扳着身子苦口婆心的解释。 “那楚妤还会跳舞呢。”廖韵之不服,“你去学个来?” “那可不一样,唱歌跳舞太俗,随随便便都能弄出点花样,还不适合我,我要的是英姿飒爽的与众不同。”尤翘楚沉醉在自己勾画的美好蓝图里不能自拔。 时一和廖韵之像看着神经病一般盯着尤翘楚。 “还有啊,我算是看出来了,楚妤压根就是喜欢何佑禹,不然你说一个好好的学跳舞的气质型美少女,报个足球部是几个意思。”尤翘楚犹如发现新大陆,凑近时一和廖韵之耳边小声说。 时一不屑于此,白了她一眼,还以为什么呢:“我早猜到了。” 楚妤一步步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她们噤了声,假装跟没事人一样看着那伙人把球踢来踢去。 那些人踢的差不多了,她们也都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学长,卫生打扫完,我先走了,这是钥匙。”楚妤恰到好处的笑容,钥匙放到何佑禹的手心。 “恩,先回去吧,不早了,快到清校时间了。”何佑禹怜香惜玉,温声细语。 “那我也走了。”尤翘楚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准备转身就走。 “等等,把足球拿回去。”何佑禹伸长了手,托着球。 “快清校了,学长。”尤翘楚在“学长”二字上,刻意放软了声音,强咽着一股令自己不断作呕的恶心感。 “你刚才干嘛了?”何佑禹置若罔闻,反问道,“今天卫生不是你打扫的吧。” “帮你捡球啊!”尤翘楚说得理直气壮。 “你还好意思说。”何佑禹也不管她如何强词夺理,“拿回去。”又把球朝前伸了伸。 “何佑禹!”尤翘楚简直要吼出来。 何佑禹不管不顾,硬是摆着非要尤翘楚把球送回去才放她走的态度。 时一和廖韵之对视了一眼,也无可奈何,冷眼旁观。 尤翘楚没办法,只能气鼓鼓的拿着球走人,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一把夺过何佑禹手中的钥匙,憋闷着一股气,甩头大踏步的走。 时一和廖韵之跟在后头。 尤翘楚把球安分的放在属于它的位置上,关上足球部的门,正要上锁,何佑禹倚着门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别急着锁啊,我还有东西要拿呢。” “明明你自己要回来拿东西,干嘛还非要让我帮你把足球放回来啊!”尤翘楚差点没被突然放大在她面前的超欠扁的嘴脸吓得半死,彻底炸了,“浪费老娘的时间!” “我喜欢啊!”何佑禹摇晃着脑袋,乐悠悠的推门进去。 这话简直火上浇油,彻底引燃了尤翘楚这颗一触即发的炸弹。 “你他妈给我滚!”尤翘楚一把扯过廖韵之帮她拿在手里的书包,甩到肩上,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这足球部我死也不呆了!” 留下何佑禹愣在原地。 时一和廖韵之全程观望状,不发一语,对着何佑禹歉意的笑笑,摊手无可奈何状,然后跟着尤翘楚离开。 “啊!真是吃亏,做牛做马,任他差遣了近一个月,什么都没捞到。”尤翘楚烦躁的挠着头发,后又想通作罢,“算了,说起他来就气。你们要吃什么啊,不要客气,尽管点吧。” 今天是尤翘楚的生日,她们三个本来计划着早早结束尤翘楚足球部的事,然后走人去庆生,却被何佑禹扣留到这个点,她们出来的时候清校铃已经打响了。 尤翘楚还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她们还担心,大餐还没开吃,尤翘楚她自己倒是先被气饱。 “那倒不会,这样岂不是更划不来了。”尤翘楚不以为意。 “放心吧,花钱这事,我们不会让你少出的。”时一和廖韵之没心没肺的“讹诈”她。 话虽如此,但她们一页页翻着菜单,看着精美的食物,再比对下标价,摇着头心里默默否定掉,到底是下不去手啊。 最后合上菜单,把决定权交给尤翘楚。 “何佑禹这个混蛋,你们是不知道,简直衣冠禽兽,你们不了解内幕,刚开始我也被忽悠的以为是个很好相处的学长,好商好量的。”尤翘楚果然还是按耐不住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点完菜,服务员离开后,刚还说提起何佑禹就来气的人,现在又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叽叽喳喳的宣泄她的不满。 “说好不提他的呢。”廖韵之看怪胎般盯着尤翘楚。 “别急,先让我把话说完。”尤翘楚先一吐为快。 “那次我打扫完卫生把钥匙还给他,他丫的竟然还想让我跑腿去帮他买水。”尤翘楚敲桌,“重要的是他自己明明放了瓶矿泉水在球场边!他给我的理由是矿泉水常温,他要冰的!带汽!我想着,买就买吧,多大点事,早点打发完回家,反正小卖部也不远。然后啊,我就买了瓶冰可乐,跑去给他,速战速决的那种,结果因为跑太快,他拧开可乐的时候滋了他一身,他以为我报复她,心理不平衡,故意晃的。我就吼回去,你丫的,自己偏要的“汽水”,早知道我就如你愿多晃几下,来点猛的。他彻底懵了,然后梁子算是结下了。” 服务员一一上菜,时一和廖韵之兀自夹着菜c倒着饮料,默默听着尤翘楚讲话配合点头,还不时相互推荐刚送入嘴的食物:“这道菜不错啊,你尝尝。” “这家伙明知我不是吃素的,偏还来劲了,一次次得寸进尺。”尤翘楚叹口气,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时时置她于爆炸边缘的人,她终于动起了筷子,“你们刚才说哪道菜不错的?” 这话题一下子也转的太快了吧。 “这道这道。”廖韵之笑嘻嘻的指着她面前的那道菜。 “我后来觉得任由他激怒我这样可不行,我一定要沉得住气,让他知道我也是一个收放自如的人,不然就得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他那么来劲,我偏不中计,没准过阵子他觉得没劲了,就不打算耍我了。”尤翘楚还在喋喋不休的发表着评论。 在她们看来,尤翘楚并没做到收放自如,何佑禹也还在继续招惹她。 “那你说他怎么就不找楚妤的茬呢?”既然都说到这了,时一索性就着这个话题下饭配菜。 时一和廖韵之订的生日蛋糕做的差不多了,廖韵之离开去楼下的蛋糕店取。 “他脑子有病呗!”尤翘楚想了想后又说,“这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我想是来自军训时泼了人家一身绿豆汤的罪恶感。” 尤翘楚说的如此振振有词,时一无言以对。 “好吧好吧,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不知道的以为你喜欢他呢。” 尤翘楚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想太多。” 廖韵之提着一盒生日蛋糕进来,放在桌子中间,点上蜡烛。 尤翘楚性格中保留了太多尖锐的点,她嗤之以鼻的东西很多,但与她脾性所不符的反差之处在于,她仍旧会执着于一切古板而单一的形式流程,庆祝任一于她来说意义非凡的事,并乐此不疲。 尤翘楚高高兴兴的闭眼许愿吹蜡烛,时一和廖韵之在一旁唱着生日歌,然后欢呼鼓掌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这样她才算是度过了一个圆满的生日。 “所以呢,那次叶承彦找你干嘛?”尤翘楚先开口质问,话题的主人公一下子由她转向了廖韵之。 廖韵之低头不语,良久开口,弱弱的说一句:“他说他分手了。” “真快。”时一评价了一句,“在一起没多久吧,暑假那会才看到他和他女朋友的。” “他们中考前就在一起了,当时我不知情,所以才因此拒绝了我吧。”廖韵之为他辩驳。 “那肯定也没多久,以月为单位计算的爱情时限,随随便便一对情侣都能做到。”尤翘楚全然不顾廖韵之的想当然,直戳漏洞,“那他想干嘛。” “他说我挺好的。” “这不废话,要他讲。”尤翘楚气不过。 “他说可以试着考虑一下在一起。” “真他妈自以为是,就算试着考虑一下,也轮不上他说这话。你别光说他说了什么啊,你是怎么想的?” “我答应了。”廖韵之底气不足,缩着肩准备挨揍。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廖韵之松口答应在前,现在也于事无补,时一不发表过多的言论。 “虽然我知道这么说不对,但你真的可以不计前嫌?”尤翘楚反问。 廖韵之默然。 “你可以大度到不追问他,缝合种种嫌隙,淡然自若,甚至笑脸相迎,但你不可以像一个甘愿卑躬屈膝的拾荒者,轻而易举的捡拾洒落一地的不快,撕心裂肺的喊叫和抽抽搭搭的哭泣,堆满废纸篓的是你一张张接连不断擤鼻涕的废纸和殷勤填补却争相从镂空处钻出的兜不住的爱。这些你都无所谓吗?” 时一循循善诱,她知道为时已晚,廖韵之自动迈出去的那一步怕是怎么都收不回来了,但她就是想告诉她,即使她不管不顾的视若无睹,但作为闺密,她们真真实实的帮她记在心里,替她不值。 “韵之,我们是你的娘家人,希望你嫁的好。”尤翘楚感性地说,“我们为你苦尽甘来高兴,也为你前路渺茫担忧。” 她们希望她过的好,实实在在的好。 “我怎么可能不计较,正是因为太过计较得失,所以才不忍数次努力付之东流,我没有理由拒绝亲自找上门的机会,宁愿心甘情愿的舍身试险。”廖韵之哽咽,低低的倾诉,“你们说的我都懂,但是我喜欢他啊,我能怎么办?”她置身其中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糊涂。 怪不得其他,只怪在那一句,她喜欢他啊,她能怎么办? 谁说结果不重要,在廖韵之这儿,结果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所有的铺垫只换来自欺欺人的一句:“没事啊,尽力就好了。”那才是她对自己最大的心寒。 纵使她们上百句的劝诱,也敌不过廖韵之的心之所向。 但廖韵之心知肚明,无关利弊。她很开心,因为她们自始至终都时时系念着她的心事,记挂着她的幸福。 “不管怎样,我们都真心实意的祝你幸福,那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她们不会忘记,廖韵之为了走到这一步,磕磕绊绊铺设开来的不易。 最后她们不再聊廖韵之和叶承彦,一杯杯喝尽的饮料,一口口入肚的佳肴,一声声爽朗的大笑结束了尤翘楚十七岁的生日。 尤翘楚回到家后,在空间发了条状态,祝十七岁的自己生日快乐,并贴上了她们三人亲密的合照和她双手合十的许愿照。 不过三分钟何佑禹就找上门她,先是恭维的说几句漂亮话祝她一句生日快乐,后是里里外外数落了自己一遍,说是早知道今天她生日,说什么也不耍她玩。 “知道错了?” 何佑禹发了一个龇牙嬉笑的表情承认。 “礼物呢?” 何佑禹又发了一个礼物的表情。 “滚!”尤翘楚觉得这个字还不够狠,发送出去还不够解气,又补发了一条,“你当我三岁小孩哄?少来忽悠老娘,不过是比我多吃了几个月的奶,我妈要是早生我一个月,你也不过是跟我同年生的同级生。” “你要什么?下次我补给你?” “别想我再原谅你!”尤翘楚撂下了狠话决心不再搭理他。 奈何何佑禹后来又接连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没得到尤翘楚半点反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另一种皮囊 宋因冉作为学习委员自是经常出入年级办公室,更何况她现在又是李女士钦定的语文科代表,但凡有点可以表现的机会,都事事争先,语文课上踊跃发言已是不用说,课后又缠着老师刨根问底更是如此,所以李女士喜欢这个随时随地都对她所教授的科目满是求知欲的好学生。 当李女士托人传话让宋因冉去年级办公室,从她办公桌上把随堂练习册抱到班级并发下去时,宋因冉一脸讨好地拜托她的后桌林越。 “林越,你现在有空吗?”宋因冉转了个身子靠着椅背,面对着林越。 “恩,有事吗?”林越收起了上一堂课的教材,从书桌抽屉内取出语文书,下一节课就是他最头疼的李女士的课了。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趟年级办公室,帮我把我们班的练习册一起抱到班上?” 林越有点为难,自从上次被抽点到,此后的语文课他真可谓是谨言慎行,活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在课堂上拿他开刷,以起到杀鸡儆猴的示范作用,更别说在李女士的火眼金睛下偏移半毫非分之想。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惹不起还怕躲不起不成。自那后,他见李女士都绕道走,尽可能避免相互照面的机会。 “你不用进办公室的,你只要在门口等我出来就好。”宋因冉似是看穿了林越的犹豫不决。 此举真可算是令人无从拒绝。 “好吧。”林越勉强答应。 不管怎样他们都算是同班同学,更何况如果不出大的变动,今后一年都有份前后桌的情谊在,互帮互助自是不可免,况且宋因冉眼巴巴的等他同意。 “其实语文老师人很好的,你只要认真对待她布置的作业,好好听课记笔记,她也就不会难为你了。” 其实林越很想告诉宋因冉,自己对李女士的畏惧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是年年岁岁间接性的积累,他对语文这门学科不感冒也就顺其自然的易招惹语文老师的偏见,他对事不对人,但偏偏事与人存在某种摆不脱的联系。 “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是比较为难的地方,我也能酌情处理。”宋因冉笑嘻嘻的说,“上次语文老师点你起来念的那题是时一的答案吧,我后来检查作业的时候看到你们两的答案一模一样。” 林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否认。 时一在讲台上擦着上节课黑板上留下的板书笔记。白色粉尘扑扑的迎面飘,身后是宋因冉跳跃的音调和不时回应一两声的林越,一齐走出班级前门。 时一进年级办公室归还上一堂课老师遗漏在班级电脑上的u盘时,看到的是林越仍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宋因冉把作业抱出来,百无聊赖的模样,惹来由此进进出出的同学不时多看两眼。 林越看见了她,与她眼神交汇了一两秒,她便进去了。 时一进去的时候,宋因冉已经和李女士交谈的差不多了,任课老师不在办公桌前,时一把u盘放在了桌上,准备撤离时,宋因冉正对着那摞得极高的练习册无从下手,她好心上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宋因冉有一秒的踌躇,后点头答应说谢谢。 时一知道她在考虑什么,可宋因冉现在又不能直接叫来门口等她的林越,但又担心时一太过热心帮到底,好不容易叫来林越也就无处施展了,可这一大叠练习册又总该先抱出办公室再说。 时一有时候真该感谢父母给了她一副睹微知著的女儿身,省去了许多弯弯绕绕的不必要。 “我就帮你抱到门口。”离开了李女士的办公桌,时一抱着半叠的练习册,对宋因冉说。 “好。” 林越背靠在门口的墙面上已有一小会,宋因冉终于从里头出来,时一在他面前停下,他赶忙从她手里接过,说了声谢谢,时一回了句不用。 时一本想先行一步回班,林越叫住了她。 “这本是你的吧。”林越从自己抱着的那叠练习册中,抽出了压在中间的一本以朴素简约的包装纸作为外壳书皮的练习册,递给她。 “恩。”时一伸手从林越手里接过,反正一会也是要发的,就先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本。 “还有包书皮的习惯?” “怕是改不掉了,也不全包,常用的几本练习册和课本而已。”时一尽量让这对她来说稀松平常的事也传达给林越以同样的感觉,但这解释看样子是白费劲了。 “而已?”林越抓着字眼,并不能很好的明白时一某些生活细节中的执着。 “我可不想让我的书裸奔。”时一耸耸肩,料是林越不懂她的无奈。 时一难得的幽默配以严肃认真的表情,在林越看来有种少见的反差可爱。 她从小就有包书皮的习惯,最开始是上小学时,老师有严格要求哪几本书是必须在外皮上加个封套的,有些老师要求更甚,还必须是白色书皮,她不喜欢市面上卖的透明封皮上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规格还不统一。她觉得这就是老师对学生最早的行为规范,跟小学生上课双手叠放在桌面上,端端正正的听课是一个道理。因此时一上小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刚拿到新书,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让妈妈用纸质较厚的挂历纸帮她包书皮,挂历纸的正面是当月日期和各式各样的图,她会翻过来选择背后白净的那面当书的封面,然后又让妈妈在正中间写上科目名,右下角写上她的名字和班级,这才完成。时一那时字体还没成型,她怕自认为歪七扭八不够严肃的字毁了“精心包装”的新书,等到后来字体定型下来后,她也慢慢学会了自己包书皮,每一本都选择别样的包装纸,不再在上面添字,久而久之,哪种封皮是哪本书的,她一眼就能区分。但那时已是初中生,老师不再拘泥于这些形式,同学们也多半嫌麻烦觉得没必要,已没了包书皮的习惯,就算真有些人在意书面是否褶皱,书角是否会卷翘,也会选择去文具店里买全透明的塑料封皮。高中更是没有人如此,所以她在这方面就稍显得与众不同,这成为她保留至今外化于形的习惯。 每每老师总夸她卷面整洁,字迹端正,犹如打印出来的黑色铅字,批改她的作业都赏心悦目。 她后来想过,这都归功于她自小对不成型时歪七扭八的字体的自我嫌弃。 “那也帮我把我的语文课本包一下吧。” “你确定?”时一看了看自己手中练习册的封面,淡雅简洁的颜色,虽不是花里花俏的明艳色调,但到底不是适合男生的款式。 “包装纸背面没图案吧,就反过来那一面朝外用。”林越毫不见外,还为时一支招。 “也行,你要是喜欢。”包书这事不麻烦,一本语文书也就三两下的事,时一答应了。 时一离开后,宋因冉按耐不住好奇心,反问林越一句:“你喜欢这样的?” “我看时一包的挺好的,就想换上自己的书试试感觉,不然我每次看她那么不厌其烦的精心呵护每一本教材,总给人种她的书跟我们的不一样错觉,更具吸引力。”林越不以为意。 “哦。”宋因冉黯然失色了些,无言以对,她其实想说,她日日收发作业,次次接触过时一带封皮的书时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林越是真没客气,语文课一结束,他就拿着语文书走到时一桌前:“拜托了。”又转念一想,“顺便帮我写上字。” “封面写字吗?”时一确定林越的要求。 “语文两个字就算了,我想着给它换了个皮囊,境况会不会有所改善,就当新的面貌,新的开始吧。” “好。”时一低笑,想到的是他昄依佛门,改邪归正,可这不过是他眼不见为净的另一套说辞。 “你就帮我写名字吧。” “还有吗?” “没了,简单点,这样就好了。” “那我今晚弄完明天给你吧。”时一把林越的语文书收入包中,又停止了动作,“今晚的复习作业需要用课本吧。” 林越迟疑了一下,难为情的开口:“也是,要不把你的语文书借我。” 时一顿了顿,直视进他的眼中,以求其真实性。 “我会小心点不弄皱的。” 时一莫名觉得搞笑,她没在担心这个,这简直是他不必要的多虑,但她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拿出自己的书给他。 “你告诉我吧,怎么把字写的这么方正,横竖撇捺都像那么回事的。”林越把时一的课本拿在手里翻阅,找到今晚要复习的篇目,掠过她一笔一划详尽的笔记,面对时一确认,“是这篇吧。” 时一点头。 “难不成你的字还是盗版不成?什么叫像那么回事?哪回事?” “高仿的那种。”林越嬉皮笑脸,不着调的开着玩笑,又正经的补充一句,“字迹端正,卷” “打住。”时一立马出手制止,“别说了。” “怎么了?” “怕骄傲。”时一一本正经的说。 林越被她的话一时噎着。 她想起初中那次林越从球场回来,坐在她身边,随意从一叠作业堆里抽出了一本认真的抄写,说的是同此时相差无几的话意。 她听腻了,颠来倒去都是毫无二致的词。 但凡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半点关于夸赞她的话大多也不过就这么一句,他们口中所惊叹的,她那犹如打印出来的铅字字体,却连好看都算不上,方方正正,一板一眼,毫无笔锋可言,一点艺术特色都没有。人人都这么夸她,这俨然已成为了一张甩不掉的标签,直至她开始怀疑真如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吗?却没人重新定义对她的印象,除此以外呢?她还有些什么足以令人惊叹。没人会夸她长的好看,身材好,皮肤白等种种,外貌上的优越感从不属于她,就仿佛她所有的闪光点都在“字迹端正,卷面工整”这句话下不值一提,逊了色,一层层漆染在外的是她听过无数次以致不痛不痒的变换语调。那内在学识修养和气质呢,也不一定,她此前尽过的努力所得最大的回报就是实现了十六岁的生日愿望。 她现在最不希望的是在林越口中重复听到类似的夸赞,起初是为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而高兴,但相近的话听多了,便有种变样的不入心,往后她开始沮丧,除初次之外似是没有什么能令林越记住她的地方,她希望林越能发现些她别样的好,除此以外的好。 林越虽暂住在外婆家,和时一同一小区,但时一并没刻意重新调整日常作息时间以顺理成章的求得一份“巧合”,还是按照以往,该干嘛干嘛,而这恰巧是她不自知的最为刻意的举措。 假装自然实则不然。 她到班的时候,林越还没来,她先将他的书放好在他的书桌抽屉里。 宋因冉来的早,已经开始准备早读的教材。 “时一,你喜欢林越吗?”宋因冉认真地凝视着她,一目了然的是她脸上写着的所期望从她嘴里听到的否定答案,她在等她摇头说个不字。 今天轮到时一值日,她来得早,班上除了她俩暂时没别人。时一看了看她,回视她的灼灼目光,她没有一下子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而是反问一句:“你喜欢林越吗?” “恩。”宋因冉一愣,重重的点了下头。 她当然知道她喜欢林越。 “如果我也喜欢他,你就不喜欢了吗?” “怎么可能?” 宋因冉是惊叹就目前的表面情况而得出的结论与自己的想法有所出入,前半句是时一怎么可能喜欢林越,后半句是她怎么可能会因此不喜欢林越。 “他人喜欢与否,并不妨碍你继续喜欢她,不是吗?” 时一没说出实话,但她说确是实话。 “时一,我喜欢林越。”宋因冉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 所以她不能喜欢吗? 就算论及先来后到,话语权也掌控在时一手中。 时一不再多说。 宋因冉是来时一这求心安的,她希望她们能是同一战线上鼎力相助的队友,但其实她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都紧绷绷的拴在林越这跟难以挣脱的绳上自我束缚,相互拉扯,甚至挤兑。 昨天傍晚时,值日生已经把教室卫生扫得很干净了,今早她只需简单检查下是否有遗漏的角落,以免早读课有检查部的学生来扣分。 时一把打扫工具放在卫生角,林越从后门进来,走向她:“何佑禹想把尤翘楚约出来吃个饭,让我拜托你。” “他要为上次的戏弄道歉?” “完整点说应该是为上次在她生日当天戏弄她而道歉。” 时一狐疑地看了林越一眼,林越当时不在场,却和何佑禹同属足球部。 “他应该自己去说的。” “他说尤翘楚一定会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他的,她已经一周不来足球部了。” 这下算是彻底闹掰了。尤翘楚的脾性她还是知道的,说一不二,火气虽大但来得快去的也快。 “让我跟她说?”时一指了指自己,“也未必就能赴约,她还气着呢。” “说是把她骗出来,就当是你约她的。” 时一虽然内心嘀咕着,觉得这事处理的不太妥帖,尤翘楚若知道自己出卖她,准又得炸,但何佑禹派林越来拉拢自己,他和尤翘楚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越摊手连连摇头,表示作为中介传话人的自己也是被逼的。 课间操结束后,时一在人群里搜索着尤翘楚和廖韵之的身影,费力地挤开人群拉住她们。 廖韵之还不知情,暂时无人帮腔,时一又不好意思一下子直入主题,怕这样反倒显得突兀得不真诚,尤翘楚起了疑心。 她们弯弯绕绕的说了些其它的事,时一独自一人绞尽脑汁准备随时支出一条话题水到渠成的引向何佑禹的事。 何佑禹跟在操场的另一头,尤翘楚看见时甩开脸,扯着时一和廖韵之的胳膊就大步走,全当没看见这么个大活人,时一转头向后看了眼,和泄气的何佑禹有那么一秒心照不宣的会意,他的眼里写着“拜托你了”的哀求。 时一哀怨的叹着气,被一旁的尤翘楚听进去了。 尤翘楚对何佑禹的不爽体现在硬生生的把时一的头摆正,让她别理他:“别管那只疯起来乱咬人的野狗。” 时一哭笑不得,“野狗”这词安在尤翘楚身上竟也有种半斤八两的意味,尤翘楚抓狂起来也没什么人样。 更何况,何佑禹已“沦落”到需摇尾乞怜c呜咽求关怀的境地,尤翘楚仍是摆着一张臭脸在那端着。 她是该心疼他,还是该说他活该。 时一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这周日出去玩吗?” 她说完,心虚的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 “好啊,好啊,去哪?吃饭逛街吗?”尤翘楚瞬间阴转晴,立马欢快地点着头,就怕她反应不及时时一反悔,过了这话的实效性,“难得你这么主动,真是不多见。” “随你定。”时一勉强扯了下嘴角,不忍戳破真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你觉得我怎样 晚些时候,廖韵之打来电话,说是周日那天怕是不能跟她们一起出门逛街了,她早已和叶承彦约好见面,她深感歉意的同时是带着蜜意的甜。 时一表示理解。 廖韵之没能和叶承彦考到同一所学校,是她一直惋惜的事。 得之不易的爱情令人小心翼翼。 初三下半年,黑板上的倒计时逐日递减,廖韵之便会哀叹连连,那是还没撕破那层纸的那段朦胧日子,廖韵之一面对时间紧张兮兮一面自我感性道:“我总希望时间过得慢点,日子拖得长些。” 彼时的廖韵之对叶承彦是不能自已的喜欢。 “中考还是快点来吧。”她急迫地催促时间,是叶承彦的拒绝。 急不可耐的摆脱和妄加累赘的束缚都是她。 度日如年的煎熬难耐和分秒必争的浓情蜜意也是她。 她活脱脱的把自己独留一人的情感过成了跌宕起伏的剧情。 时一把此次出门的真正目的告诉廖韵之,廖韵之又带有三分犹豫不决。 “其实你和叶承彦一起来也挺好的,人多点也不尴尬,东窗事发你也能帮我挡着些。”时一转着笔杆,劝说廖韵之,她知道占用他们情侣俩的独处时间不厚道,可总是两人腻在一块挺没劲的,她不知道她这么想算不算对,她一个单身人士可能还无法参透其中,但她又真诚的认为这是个机会,“我和翘楚都没怎么接触过叶承彦,你就当带他出来,见见娘家人,彼此联络下。” “我问问他。”廖韵之松口,她也认为时一的话在理,此前每每和她们谈论起叶承彦都只是纸上谈兵,现在既然在一起了,总归是要正式照面下的。 所有的课程中时一最喜欢的是物理课,因为它需要隔三差五的实验操作和数据统计来辅助教学。所以物理课跟其它课程不同,老师不在本班授课而是在物理实验室,真正令她欢喜的原因在于,物理老师要求一男一女组队搭档坐同桌,说是协调发展。 每周三和周五都有物理课,所以这成了时一一周中最期待的课时。 第一周的时候新生见面,物理老师也同样是说了些她的课程要求和相关纪律性的问题。教材开篇是以以理论性的东西为主,一方面暂时不急着搭档做实验,另一方面总不可能拿宝贵的四十五分钟课堂时间给同学们调换座位,所以第一周先按固定班级里的座位坐。物理老师通人情的地方在于同学们可以课后自己组队协商,她不要求硬性规定排座位。 那天的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夏季白昼长,夜色来得晚,天幕慢悠悠的一点点沉下来,下课铃响时时一也没要走的意思。校门口的路窄而长,接送小孩的大人坐在电动车车座上排在小道两旁,不时与旁边的人闲聊三两句等着孩子出来。 作业写得差不多了,时一不急着走,索性把手头上的最后一点题做完,她完全可以想象校门口毫无秩序地拥挤成一片的景象,大家收拾书包走人,教室一下子空荡了许多,当天值日生打扫完走后,劳动委员周安余还来提醒她一声:“要清校了,刚开学学习的劲可以先缓一缓,也不急着一开始就这么卖力。” “你先走吧,班级门窗灯一会我来关。”时一不急着解释。在人人绞尽脑汁往上爬的环境里,所有的想当然似乎都显得那么情有可原。 时一不知道傍晚放学时林越还溜去足球场踢球,她没去在意那么多,时时留意他,却在林越回到空荡荡的教室内拿书包,站在教室的后头朝前对背对着他奋笔疾书的时一招呼道:“走吗?” 时一不紧不慢地合上作业本,几近不假思索地回了句:“走。” 时一暗暗地想这简直就像是她的刻意所为。 林越也不催促,悠哉地站在从窗进来的夕阳余晖中,成为他毛茸茸的金黄边框,罩得整个人越发柔软。 他们沿着小道慢慢的踱回去,三两小车从旁开过,她踩着人形道上的小格子走得规矩。 她看得出林越在努力调试自己的步调,配合着她做着无聊的蠢事,甚至令她于心不忍,后来也就作罢,不再拘泥于人行道上铺的小格,按照正常的步幅迈。 林越率先打破沉默,开口:“搭档找好了吗?” “还没。”时一摇了摇头。 “有倾向的人选了吗?” “都可以吧。”时一真没想那么多,甚至于课后就把这事给忘了,她其实没什么所谓,只要处的来,没所谓一定要指名道姓是谁。 林越沉默了,时一想着他兴许在思考什么,她不得而知,也不打断他思绪。 “我也还没。”林越良久才开口,后突然站立在人行道上,不再往前走。 时一不解地回看了一眼。林越好端端地走着却停住不动,只见他对着时一满是期待的指着自己,那无端的献媚样就像路边随处可见又避之不及的不良卖家,硬是拦着你的去路不让走还极力推销自己的某样产品,“那你觉得我怎样?” 时一假意认真思考了两秒,有样学样地摸索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他,他倒也配合的站得笔直,时一险些没管控住面部表情,淡淡地回了句:“还行。” “我们一起吧。”林越不再嬉皮笑脸,说得认真,认真到时一动容地想,他怎么能把这么平常的一句简单话说得如此深情。 拨撩得她的心一颤一颤的,心满意足得恨不得连连点头答应,可还是很是矜持的说:“好。” 林越屁颠屁颠的跟上她,时一不免想,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谁又得了逞。 就算是不良卖家又如何,林越这个大活人站在她面前向她推销自己,面不改色,她没有理由拒绝,她怎么可能拒绝。 她想错了,其实有所谓的,只要是林越,任何事情都是有所谓的。 她又继续踩着小格,执着的一格一格往前走,林越又甘于陪她做着看似没劲的幼稚举动。 她愉悦的想,真有意思。 时一享受不约而同的默契。 “下次如果自习课后你还留在班上写作业,顺便等等我,等我踢球回来一起走吧。” 时一轻声答应:“好。” 她从今往回想想,那天他们其实没聊几句,慢慢悠悠的往家走,偶有的一问一答都是约定与承诺。她多好啊,好得她自己都要先自恋的感动一番,又好得时时为林越倾倒,满心都是迫不及待的应允。 物理课上的实验,林越主导操作,时一负责搭手,做些细微处的调整,他报实验数值,她低头拿纸笔统计,再一起演算c推导。 物理老师在小组间来回走动巡视,他们率先完成举手示意,老师走过来核实,点头表示满意。 周围个别组的同学在一些注意事项上没处理好,导致结果与理想值不符,叫走了林越帮忙看看问题所在,时一一个人干巴巴的在原地坐着,又拿起面前的器材亲自操作一遍,却卡在了其中的某项步骤上,怎么看都觉得不对。林越在操作时,她处于旁观状,私以为都熟记于心,可真正重新摆弄起来又不像那么回事了。 林越帮完其他同学回位,看到时一一个人毫无进展的捣腾,主动纠正,重新示范了一次,时一尴尬得默默铭记在心。 “我听叶承彦说这周末他也有去。”林越把重组的器材拆掉,整理好,放回原位。 时一也跟着一起弄:“恩,我拜托韵之的,让学长一个男的陪着我们挺别扭的,多个男的也有商有量的,即使遭女生冷落怠慢了,好歹还有个同性安慰下。” “所以何佑禹也叫上了我。”林越有点哭笑不得。 时一不淡定了:“你也一起?” 林越坐在座位上,手肘落在桌面单手撑着头,面对着她,认真地点下去。 江则来收实验报告单的时候,时一还怔在那与林越面面相觑,一时半会没缓过来,江则提醒了下,她才赶忙把压在书下的实验报告单递给他,仍旧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 “他是认真的?”时一确认道,可想而知何佑禹已经和林越打成一片,这事都能捎上林越。 但其实也不全因如此,林越跟她们是同学,她又和尤翘楚关系密切,何佑禹叫上林越无可厚非。 “应该吧。”林越倒是一副无关紧要。 那她也就不能显得很在意,淡淡然的回了句:“人多点也好。” 周末逛街,整一流程下来尤翘楚都是蹦哒的,直到落座饭桌见到迎面走来的何佑禹本喜笑颜开的脸立马板起,掐着时一的手问她怎么回事。 时一不好解释,何佑禹毫无顾忌的往尤翘楚对面一坐,手动拆起了自己面前消毒碗筷的塑料套,尤翘楚见他这自来熟的架势,再傻也该心知肚明。不经由尤翘楚同意,何佑禹就准备伸手拿起她刚摆好的餐具往一大盆刚端上来的热水里烫一烫,好再次消毒,尤翘楚立马挡在前,义正言辞的摆明立场:“用不着你来,我自己有手。”然后两指捏着边角处,熟练的把一个个碗碟伸进热水里过一遍。 何佑禹也不争不抢,都依着尤翘楚,安安分分的摆弄自己的餐具。 就连服务员把菜单拿到何佑禹的面前,他也是一脸讨好的把它推向尤翘楚,尽显绅士。 尤翘楚哪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何佑禹百依百顺的模样,真叫人欠揍。 她不客气的接过,假模假样地翻看了几页。 “你请客?” “补偿你的。”何佑禹镇定自若的大气。 “就这样?” “慢慢还,不急。” “那我不客气了。”尤翘楚也不推脱。 何佑禹乖巧点头。 时一和林越一连几口喝着茶水,大眼瞪小眼,不好插话。 何佑禹逆来顺受,尤翘楚时时备着的尖刺在兀自唱着没劲的独角戏后卸下了防御,倘若过分针锋相对就是她的不知趣和无理取闹。换作平时,两人愣是你一言我一语,拧巴着一个点僵持不下,她还能把错都归咎于何佑禹不懂得怜香惜玉,脏水胡乱往他身上泼,然后强调自己作为女生的弱势。 她渐渐习惯了的相处模式,一下子变了调,浑身不自在。 何佑禹不论尤翘楚怎么说,都不反驳与她对干。她但凡提出什么要求,他都默许,她刚想燃战火纷争,就被他的唯命是从浇灭了那点本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她也不自讨没趣,端着茶水喝,一条条的刷着微博,看看有没什么新更新的博人眼球的热门话题。 一条消息在手机屏幕顶端跳了出来,尤翘楚看了一眼,来自何佑禹。 “加入足球部吧,别退了。” 尤翘楚没好气地划掉。 视若无睹,继续往下刷,看到搞笑处凑过去递给时一一起看,然后自己不合时宜的笑得开怀。 时一看到了何佑禹发来的第二条消息。 “求你。” 尤翘楚再次狠心划掉,眉眼都不皱一下,全当对面的那位是空气。 时一抬眼看到的是何佑禹满是哀求和无奈的恳求。 “你回一句吧。”时一看不下去,小声在尤翘楚耳边说。 她此行来的目的,就在于帮忙打圆场,她能发挥的这么一点作用也仅限于此。 “你脑子没病吧,隔着一张桌发什么消息。”尤翘楚不客气开腔,公共场合又不好意思怒吼,强压制着自己的音调。 “那你亲口答应我不退部了。”何佑禹不理尤翘楚的“犬吠”,直入主题,好声好气的劝说。 “神经病!”尤翘楚隔了许久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她态度没有强硬到一定要退部的地步,她无视了何佑禹好长一段时间,也没太把那事放心头上,她就喜欢何佑禹悔不当初的千不该万不该,然后使尽浑身解数来换她的一个点头答应。多好啊,被人处处供着。 廖韵之和叶承彦来的时候,正好上菜,时一让他们在这顿大餐前可以随处走走逛逛,没必要浪费来之不易的独处时间一定跟她们呆一块,时间差不多了,她再发个地址通知廖韵之他们来,这算是时一的愧疚感那一点微小的良心弥补,但其实重头戏就在于这顿饭,她怕自己一个人毫无招架之力。 他们来的时间节点其实挺尴尬的,大家相互间还没打招呼,先是听着何佑禹放低姿态的一句:“大小姐,求你了。” 这场面一下子就令尤翘楚收不住了,何佑禹诚恳到她若不接受,就该是她的不对与任性。 廖韵之还对内情略知一二,叶承彦明显的一脸状况外,时一招呼他们先坐下来。 尤翘楚绷不住,还有外人在,着实该相互给个面子把这事翻篇了,轻咳了两下,算是清了清嗓子:“先说好,我不打扫足球部卫生。” “好。” “你也不能任意差遣我。” “好。” “不准随意污蔑c反驳我。” “好。”何佑禹细想,觉得不对劲,力图洗刷自己莫须有的罪名,“我什么时候污蔑你了?” “就汽水那事!”尤翘楚说起来还来气了。 “还不就是你急着回家然后晃的。”何佑禹自我辩驳申冤,当时滋了他一身,黏黏腻腻的难受了他一路,他也没说啥啊,尤翘楚咋咋呼呼的死活觉得他委屈了她。 “你还说!”尤翘楚瞪眼回去,她才刚说完,何佑禹就反驳她。 “行行行。”何佑禹放弃了,随她怎么舒坦怎么想吧,“还有吗?” 尤翘楚冥思苦想了一会还有什么要开的条件。 “我想到了再补充。” “好。” 何佑禹小媳妇那般唯唯诺诺,完全占了下风。 饭桌上的其他人看傻了眼。 那顿饭后来吃得很顺畅,大家相互夹着菜,说说笑笑,叶承彦除去和何佑禹是第一次见面以外,因为之前和他们同一所学校,所以也很快适应了他们的话题。 叶承彦主动端着廖韵之空着的干净瓷碗盛着刚舀起的一大勺汤放到她的面前。 廖韵之那时在和时一说话,转回头看到身边贴心的叶承彦,安心地说:“谢谢。” 叶承彦默默催促她,别总顾着聊天,先专心把面前的东西吃完再说。 尤翘楚佯装嫌弃,搓着手臂,说是鸡皮疙瘩掉一地,禁止公共场合屠狗,不厚道。 别人小情侣的撒狗粮,在她那不叫虐,简直比虐还致命,那是恶狠狠的屠,不带血的四溅。 时一却看见廖韵之背着叶承彦偷偷把碗中不多的香菜一点一点挑出。 廖韵之不喜欢香菜的味道,严重到只要自己所吃的某样东西沾了一点香菜她都无法忍受,不敢动筷尝试。 那次她们在外头的一家面馆吃拉面,廖韵之事先提醒老板不加香菜,也许是忙昏了头,等到看到端到面前的面汤时,里面竟洋洋洒洒的放了不少。 廖韵之不知如何是好。 尤翘楚替她问老板可不可以换一碗。 廖韵之对着老板抱歉地说着不好意思。 那碗拉面被重新端回后厨,却也只是被端回去剔除面上所能看见的香菜痕迹,然后同一碗又放在廖韵之的面前。 廖韵之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神色纠结,老板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 就算老板把香菜挑拣得干干净净,肉眼看不出一星半点,她只要稍微尝尝汤水就会本能的皱眉,瑟下舌头。 尤翘楚把自己的那碗拉面跟她换:“你吃我这碗吧,这种也挺好吃的。” 尤翘楚跟她俩点的不一样,但重要的是她那碗面正好不加香菜。 而现在,时一却看见廖韵之强忍着肠胃对香菜的不适感,一小口一小口的往肚里咽。 叶承彦不知道廖韵之为什么盛汤的碗中空无一物,任由它白白放在一边,也不急着往里添。 他知道廖韵之不喜欢香菜吗? 她知道廖韵之有多喜欢他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凌晨的KFC 吃的差不多该散了的时候,他们六人站在饭店门口做最后的“告别仪式”。 尤翘楚胡吃海喝的敲诈了何佑禹一顿,结束时肚子撑得胀胀的,她不受控制的接连打了两个饱嗝,赶忙用手捂着,还是没逃过何佑禹机敏的耳朵。 何佑禹毫不掩饰鄙夷的啧啧声,连连摇头感叹:“不行啊,这饱嗝败坏社会风气。” 尤翘楚握拳作势就要朝何佑禹那张嘲弄她的嘴脸挥去,让他识趣地闭上那她光是看见他启齿说话就闹得人心烦意乱的嘴,这张嘴闭嘴的风凉话,烧得她心c肝c肺一燎一燎的,她气大还火旺。 但却很不给力的又是一声毫无遮拦的饱嗝,何佑禹刚本已做好了躲闪准备,这下更是彻底被尤翘楚逗笑了,还嘴欠的补刀一句:“清新脱俗。” “何佑禹!”尤翘楚在咆哮,她真的是又恼又气,顾不上跟时一和廖韵之说声再见,一跺脚,愤愤然的甩脸就走。 “哎呦,瞧这暴脾气。”何佑禹乐不思蜀,朝着愤慨的背影喊,“去哪啊?” “要你管!”尤翘楚不甘示弱地吼回来。 “你倒是等等我啊!” 何佑禹刚说完,尤翘楚明显加快了速度,差点没跑起来。 “我先走了,明天学校见。”何佑禹对着另外手足无措的四个人,挥挥手再见,礼貌友好得与刚才那番简直判若两人,然后就赶紧往尤翘楚的方向追。 时一站在原地,只听见她们吵吵嚷嚷的声音。 何佑禹从后头小跑跟上,尤翘楚听见脚步声,厌烦地回头看了眼,警告他:“别跟着我。” “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 “我闲着。” “闲着绕道走。” “顺路。” “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哪顺了?” “哪哪都顺。” 尤翘楚不想讲话,和他讲不通,脚长他身上,只能任由他跟着。 “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何佑禹倒是一个人聊得起劲,话闸子一开启,就停不下来,还把近期热点新闻案例一一分析给尤翘楚听。 尤翘楚受不了了:“你丫负面新闻看多了吧,能不能安静点。” 时一就远远见她捂着耳朵,摆着头,逃命似的往前赶。 他们走远了,淹没在人群中,后面怎样了,时一不得而知。 她把廖韵之支到一旁,与两个大男生隔离开。先入眼的是廖韵之耳垂上闪闪烁烁的耳钉,室内灯光璀璨,她没仔细看也没注意到,此时室外光线一下暗淡了许多,才越发觉得惹眼。 廖韵之念念叨叨的人生规划,正一条条的在叶承彦身上得以补充完善。 她得多喜欢他啊,条条框框都想与他捆绑在一块。 时一不自觉的伸手抚上,拇指轻柔的贴在有棱有角的银色金属上,是冰冷硌手的触觉。 “不要委屈自己,勉强下肚的东西,也会反胃。”时一心疼她,咕噜咕噜不假思索的往下吞咽。 “我们在一起的头两天,我就让他陪我去店里打的耳洞。”廖韵之巧妙的避开尖锐的话题。 时一见她笑的开心,没有继续深究。 “疼吗?”她状似玩笑的语露关心。 “其实还好,没起先想的那么恐怖。”廖韵之自己也伸手摸了摸耳垂,这是踏踏实实握在手里的温暖,“改天你也去试试呗。” 时一弱弱的说了句:“我怕疼。” 不愿搬上台面说开的话在肚里默不作声地化开就好。 廖韵之和叶承彦手牵着手离开,尽显小女生的娇羞。 时一痴痴地看着他们依偎的背影入神。 “羡慕了?”林越促狭道。 “是啊,羡慕的要死。”时一大方地丢了一记白眼给他,拖着长音,不否认,反之特胸怀坦荡的承认实则是在掩盖她的心虚。 却又在心里犯嘀咕,可不是吗,羡慕的要死。 时一和林越经过一段上坡路时,只见一对与他们一般大小的情侣骑着自行车与之抗衡。 更确切点说,是男生把控着车把,后头的车座上载着单边并腿坐着的女友,护着他的腰。 “是不是我太重了?”脚踏车的行进速度缓慢,那个后座上的女生怪不好意思的小心问道。 “不是,不是。”男生连连否定。 时一徒步和他们往同一个方向走,心疼的觉得,明摆着是男生一根筋的极力在女友面前充斥着表现欲,即便多个辅助工具也是累赘,还不如两人一起下车推着走来的轻松自在。 女生看着他卖力的蹬着踩踏板,浑身都在用劲,又问了一句:“要不我下来吧。” “不用,不用。”男生又急忙出声制止,安慰她,“快到了,坡陡不好骑,过了这段路,一会路就平坦了,你只管坐在我后面就好。” 时一就这么目不斜视的观察,津津有味的细品情侣间话语里所暗含的相互理解的心意。头一次见般的新颖,同一件小事,不同的男女演绎出的感觉也千差万别。她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男生艰难的一脚一脚往前蹬,整个人都快从自行车座上撑起,硬是咬牙坚持挺住,但胸口忽上忽下的起伏和努力削弱的喘息声却不留余地地败露了自己。明明知道是上坡路段,还非要逞强不舍得让女生下车走几步,硬是靠着自己双腿的劲死撑,吃力地行进。 通俗的道理是讲不通的,明知不可取,还执意而为之,是道不明的喜欢。 时一笑而不语。 林越问她:“你这么直接的看着他们好吗?” 时一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可还是老实的回答:“不好。” 他们一路晃荡,却谁也没主动提议去搭公交,没了冬季寒风中紧裹的厚外套,时一的手别扭得不知道往哪放,只能搭着斜挎包上的肩带拽在手里。 他们后来经过江边,观光游轮驶过江面带动层层涟漪,七彩斑斓的霓虹灯一串又一串接连循着栏杆等边沿处垂挂,她任由披散的头发打在脸上随风飘来荡去,一次又一次把吃进嘴里的发丝撩开。江边的风大得令人舒畅,她舍不得回家,任凭它怎么吹,她赖在步行道旁的休闲椅上不愿走。 她妈刚才发来消息说是今晚她和她爸怕是赶不回来了,老家的亲友聊得投机,参加完熟人的婚礼又转场多喝了几杯,硬是让他们多待一天,明天再回去。她妈叮嘱她别在外面玩的太晚,好早点回家休息,明天还有课。 她懂事的回复,知道了。 时一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彻底放松神经,耳边刮过的是刚从她们身后的那段江面开过的游轮上,某对情侣恶俗直白的告白呐喊。 “某某某,我喜欢你。” “某某某,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呼喊的誓言声不大不小,正好钻入她的耳朵。 又是一对热恋期的情侣。 时一一反常态,开始无端地享受这些被她不经意间撞见的温情片刻,冠以莫名的见证者的身份,本无从关联的一对又一对巧妙地撞进了她的生活。 “你先走吧,我在这呆一会。”时一闭眼假寐,身心放松。 她没有听到林越的答复,却能感觉到有人占据身边的空位,落坐时的重量感和椅子承受下的细微嘎吱声。 她知道,林越就在她身边,一臂的距离,他没走。 时一又慢慢睁开眼,歪过头去看他。 她被风吹得心神荡漾,大胆的想法在此时此地涌上心头,夜晚的江边真适合告白。 单一晚上,就足以令她蜕变成一位裸嫉妒的旁观者。 但她没有这么做,情绪高涨地挣脱起来,说了声走吧,语意轻快,又继续沿着江边往家走。 她要早早回家,进她的“温柔乡”,做她的“白日梦”。 他们在小区门口道的别,然后各自转入自家的楼道。 时一陪着尤翘楚强撑着精神逛了一天街,走走停停,回到家才八点半就已经昏昏欲睡,又强打着最后那一点微弱的清醒意识,洗了个澡,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她困极了,累了一天,很好入眠。 时一半夜醒来起身上厕所,才糊涂地发现睡前忘把自己卧室内的灯关了,重新躺回床上时,已经没了回来时那鼓无法逃脱的昏昏沉沉的睡意,不由自主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她这才注意到七分钟前林越发来的qq消息。 “睡没?你知道附近有哪家24小时营业的店吗?” 时一先是脑中快速地筛选了一遍附近的店面,回复,后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怎么还没睡。 “除了楼下的kfc应该是没有了。” “你还没睡?”林越回的很快,时一才确定他是真的还清醒着。 “刚醒。” 时一猜测林越是半夜饥饿难耐,想点些外卖上门。 “出来吗?请你喝咖啡。” 结果却截然相反,她也只能说他精力充沛。 “你是想让我一整晚都别睡是吗?”时一对着手机屏幕啼笑道。 他是怎么想的,这么晚了还想着喝咖啡,即使是补作业也不至于忙到现在这个点啊,更何况这周末作业并不多,再拖拉都不至于,又不是熬夜赶工的职员,加班加点。 “跟你一样刚睡醒,可悲的是醒来就睡不着了。” 时一后来还是出来了,凌晨的夜有点凉,换下睡衣,草草的披了件薄外套。 除了提供夜宵的大排档,街市上的店面基本都打烊了,路灯昏黄打在水泥路上,照得人形单影只,显得特别寂寥。 大排档支起的围帐内,酒桌上豪迈的划拳声和叮叮哐哐的玻璃碰杯音,不绝于耳,她走在凌晨一点多的夜里推开了kfc的玻璃门。 林越对着值班营业员不带迟疑地张口点了两杯咖啡。 对方程序性的确认一次:“两杯咖啡是吗?” “不了,两杯热牛奶,谢谢。”时一纠正道,又转头对林越不客气地说,“你是真不想睡了是吧。” 林越只是看着她,默默地笑着付了钱。 “我还以为你睡了。” 他们坐在临街的高脚凳,林越心甘情愿地喝着手里的热牛奶。 “那你还想着问我,你是料想到我一点还能醒来回你消息是吗?”时一随意地开着玩笑。时一与林越一来一往地接触,漫无目的的聊,连带着她整个人也变得活络,不知不觉彼此间的说话用词与语气也越加的不客气。 “我没多想。”他顿了顿,“可万一呢?” 时一惊恐地发觉她越来越不理智了,林越三两句话就能把她打发得妥妥贴贴,恨不得举手投降招供一切,他说的都对,她都听。 有那么一刻她错以为,他们真像熟识多年的老友,熟悉到林越随意的一个邀约她就二话不说的跟出来。 她对他不与外人道的喜欢是步步为营的筹码,她的纠结c矜持和骄傲则是与之权衡持平的秤砣。 时一不知道说什么,他们踩着高脚凳邻座而坐,隔着一整面的透明玻璃,肆无忌惮地窥探着这座城市凌晨寂静的夜,它隐秘的呼吸着,饲养着一批久不能寐的人。 今天她真的和他相处的时间太多了,多到她浑然不觉已延续至第二天,甚至不顾自己是位要上学的普通学生。 “说点什么吧。”林越引诱时一开口,她认真喝牛奶的样子真的太安静了。 “说什么?你不是来请我喝东西的吗?”时一假装与她无关。 “什么都好。”林越无欲无求,他是被黑夜抛弃的失眠者,静等时一的慷慨“救赎”。 时一想了很久,要说什么呢,该说些什么应景有趣的话题才好打发这迷迷糊糊的夜。她从没觉得牛奶这么好喝,稠稠腻腻的融在嘴里。 林越耐心等她,久到他还以为她不太想理自己,正准备自己随便说些什么开场,时一开口了。 “你知道《妈妈再爱我一次》这部老电影吧。” 街对面是家最近新开的影院,她还没去过,门口的大荧屏上正滚动播放着最近刚上映的几部新电影的预告片,即使张贴的新片海报不少,但先入时一眼的,尤为恐怖片最醒目。 “恩,小学时看过。”林越做好准备听时一讲些什么,表示很有兴趣听下去。 时一想到很久以前,小学五年级时学校免费发放电影票,组织五c六年级的学生集体去电影院观影,影片名就叫做《妈妈再爱我一次》。 那时的影院厅设施不如现在高档,每间观影室安排的座位数适当c适度距离的可调节软椅c扶手上提供放置饮料和爆米花的凹槽,处处尽善尽美的贴心,甚至按照个人需求分类提供多项服务,正如私人影室和情侣影室的出现。 那时候条件设施不完善,也许这么说不对,太过于以偏概全了,但时一成为中学生之前,她只去过这么一次意义上的正规影院看电影,所以那个时代的影院留给她的印象就是如此。 长长的一排一排连着的木制靠背椅,类似于现今的阶梯教室,但空间远比阶梯教室大得多。 那场观影安排了不少学校,即便这样,前排还是空出了很多座位。学校为他们安排的座位挺正好的,不前不后c不偏不倚的中间地带,各班有组织有纪律的听从带队老师的安排,在影院厅里较中间的那块位置集中坐下。 观影前一天老师还特意提醒他们,记得准备一包纸巾随身携带,起先她还不是很明白老师的用意,后来她懂了,这是部以亲情为主题的催泪影片。 “真的,这部影片真的很感人,当时在场的人基本都感动哭了。”时一着急向林越解释,较真得就像在为自己辩解,而后话锋一转,底气弱了下去,“除了我。” 林越听得饶有兴致。 一整排的座位太长,如果本班同学一个接一个连下去坐,便不易于老师管理学生,所以各个学校的老师都不约而同的采取方块式排座,即本校学生集中在一起,平均拆分成几排。那次时一正好坐在本校其中某一排的最边上,旁边紧临着别校的某个男孩。 她看的入迷,越看到后头越觉得感人,特别是处,隐约听见周围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拆纸巾塑料袋c吸鼻子和微弱哭腔的声音。 她被剧情牵引着湿漉漉的情绪,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正欲夺眶而出,旁边的小男孩突然凑近她,一张放大的陌生人的脸就这么完完全全覆盖了她的全部视线。 小男孩凝视着她脸,一脸天真无邪的好奇:“你哭了吗?” 那一刻,时一为他的直接感到不可思议,她酝酿好的情感被彻底中断,而她那股天生的小倔强还得硬生生的把欲要颗颗滚落的泪珠强忍住,才能保留没由来的好胜心:“没有。”不耐地推开他的头,没好气的说,“你挡住我视线了。” 那场电影后来看的特没劲,时一根本已无心把自己带入剧情,男孩频频转头观察她的脸部变化,她被弄得兴致全无,搅得心烦意乱,一次次的回应他:“我真的没在哭。” 她真想问他,他是想把自己逼出眼泪才甘心吗?真的不用再看她了,她是不会哭的。 后来放映结束,老师带队离开,但凡目之所及之处一个个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人,皆是红着眼眶和未干的泪痕,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 他们凑成一堆,分享着煽情剧的心得体会,而就她落单,脸上全无任何情绪,甚至于有点气愤,没有哭过的泪痕c红肿的眼眶c止不住的啜泣和揉皱的纸巾,就连几近结尾处最引人入胜的剧情都无法完整串联起来跟大家分享,她很伤心,因为就她一个人没哭。 同学问她:“你没哭吗?明明很感人啊。” 她不希望让别人觉得她跟其他人的感官泪点不同,误解她是一个无知无觉的人,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乖乖听话带好的那包纸巾还原封未动的放在背包里带回了家。 “如果换作现在的我,就会揪住旁边的那个小男孩一顿暴揍,然后告诉他,别这么爱管闲事地关心别人的眼泪。”时一现在想来真的又可气又可笑,因为一个没由来的插曲,无关紧要的人,成为她惦记至今的“恨”。 林越在一边哈哈大笑,一口刚喝下的牛奶险些喷出,好不容易吞下后还呛了两口,丝毫没有要同情当事人的打算。 “真的?”林越狐疑地看她。 “假的。”时一皮笑肉不笑,“我就事后想想而已,当时影厅里那么黑,我都不确定他到底长什么样,小孩子成长发育变化大,就算现在真站在我面前,十有也认不出来。” “看恐怖片吗?”林越终于知道时一的话题灵感起自哪里,他指了指那家影院的大幅海报。 时一退退缩缩的推手求他放过:“别,我不看的。” “不是总听人说人比鬼更可怕吗?虚实难辨的东西你还当真。” “可是”时一不情愿的委屈样,“就算这样,我还是怕鬼啊!” 林越发自肺腑地笑,他想不到时一也有软肋,她不似表面那般云淡风轻,同多数女生无异,有着令其怯弱的事物,一触就可激起心底的惊涛骇浪。 时一又由此联想到另一则囧事。 小学四年级时,学校组织过一次春游活动,他们当时去的是一个类似基地园的地方。其中有一个娱乐环节是走迷宫,是真的用水泥砌起的高墙,层层叠叠的三维实物,跟图书上的迷宫游戏不同,这次是实战游戏。她那时小又是女生,不够高,水泥墙自然给作为小学生的她一种高不可攀的压迫感,她站在门口却步了,眼看着同学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里跑,大呼小叫的惊叫声,玩得不亦乐乎,独留她一人站在门口犹豫不前。可她就是不敢,不敢迈出那一步,她怕被甩在死胡同里,到不了迷宫的中心。迷宫的中心是个看台,可以以上帝视角纵观全局,后来她看到不少同学成功“登顶”,开心的朝她招手,好心的为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同学指路,她是羡慕的,但是她又开始过分担心,一会出不来怎么办,小小年纪的她就这么陷入了自我假象的受困景象中不能自拔。其间即使老师在一旁鼓励她进去试试,她还是怕跟丢了大部队,往后缩了脚,宁愿在门口等着小伙伴出来。 现在想来不值一提的小事,在当时的那个环境下对幼小的她来说,是望而生畏的大事。 就算后来的闯鬼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次,也是寸步不离地紧贴着其他人走,当时正好还有六年级的学生也想进去玩,他们就几个人凑一伙,一刻不离的紧抓着高年级的衣角,抱着人家的胳膊,全程不敢睁眼,嗷嗷直叫,只有耳朵还时时警惕地接收讯息,以听取前方别人的尖叫声来判断路况,她没有撑到最后,中途见到出口外的亮光,逃也似的往那跑。 她真的很胆小,胆小得都不像长大后的自己。 林越听得津津有味,牛奶见了底,时一的故事也讲完了。 他真挚地发表了一句见解:“时一,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讲故事了。”是那种娓娓道来的生动鲜活。 她挖掘自己的往事,博得林越对自己又一好评。 “好了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也听够了,牛奶也喝完了,该回去睡觉了。”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四分。 七点半的早读,换算平时作息时间六点半起床,现在回家躺床上立刻入睡,大概还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还有后续吗?”林越睡意全无,有所期待和留恋,他想继续听下去,不愿结束话题。 “有。”时一说,“公平起见,下次换你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两种心境 当六点半的的闹钟响起,时一拖拖拉拉的起床,无精打采地做着一系列与往常无异的出门准备,睡眼惺忪的她就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怕是熬不过今早的课了。 爸妈还没回来,没有人为她准备早餐,整理好一切,空腹出门。 时一准备去学校附近的早餐店解决早饭问题。听说是家由一对老夫妻经营的老店,可她一直没去过。 她点了一碗现磨豆浆颗茶叶蛋个油条和一个馒头。她来的早,空位较多,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面朝店门口。 江则进来的时候,她正用手里的勺子搅动着那碗刚煮好的热豆浆为它散热,江则一进门就惊奇的发现了她,自然地走过去,坐到她的对面。 她舀起一勺豆浆,放嘴边吹了两下,小心谨慎的喝着,深怕被烫到,正好对上了江则的视线。 “你今天怎么也来这吃早餐了?”江则有种久逢知己的喜出望外。 “我爸妈有事回老家了一趟,今天中午才回来,没人给我煮早饭。”时一左手握着那块馒头,右手一条条撕下塞入嘴里咀嚼。 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奶奶端来了江则刚点的一笼蒸饺和小煎包。 时一其实一大早不太喜欢吃肉包类油腻腻的东西,腻的流油,还担心一不小心吃得满嘴都是。但是此刻她看到摆在江则面前刚出炉的金灿灿的煎包,不自觉的吸引了去。 “要吃吗?”江则倒是显得十分热情,把早餐往时一这推过来了点。 “好吃吗?”时一犹豫了一下该不该接受江则的好意,但光是看着就已垂帘欲滴,形式性的装腔作势一句。 “这家煎包不错,你试试吧。”再加上江则的劝诱。 “那我不客气了。”时一动筷夹起一个细嚼慢咽,是真的好吃,好吃到无以言状,说不出话来,眼前一亮得直称赞,“好吃。” 江则大方得想与她分享那一笼的蒸饺和煎包,她摆手拒绝了,指了指被她抛弃一旁的那半块没啃完的馒头。时一吃完一个煎包的时候就已经很满足了,美食点到为止即可。 “期中考复习的怎样了。”江则端着豆浆大口喝。 “暂时还没,不过这周也要开始着手准备了。”时一把油条沾着豆浆吃,泡软后夹起,这是从她爸那影响来的习惯。 她又拿起那颗套在透明塑料袋里的茶叶蛋,在桌上滚了一下,外壳变得更碎些,她把它放在桌上,隔着塑料袋,指尖小面积的摁着,再一点一点把碎壳剥下来,刚接触蛋的指腹没多久又缩回,一来二去不过才剥了三分之一的壳。 江则看不下去,主动帮忙,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一个光溜溜的蛋展示在她面前。 时一说着谢谢,又情不自禁的试探道:“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她对自我的定义远比这个高,最起码在这些微不足道的生活小事上不足以沦落到不能自理的地步。 江则好笑道:“宋因冉次次缠着让林越帮忙抱作业,我只是顺手帮你剥个茶叶蛋而已,怎么就矫情了。” 她怎么就矫情了,她在感情上的扭捏作态和斤斤计较远比这来得猛烈。 时一不好回话,更无从反驳。 她被一整颗蛋黄噎着,猛灌了两口豆浆,对宋因冉的情况不予置评。 “学校图书馆里的自习室中午人多吗?” 期中考时间安排在下周三到周五,九门学科。时一打算把中午的时间利用起来,泡在自习室里抓紧复习,高中学习是真的紧张,她已深有体会,半个学期过去,数学必修一已经彻底教完了,老唐还刻不容缓的往下教第二本。从上周开始他就洋洋洒洒的发了好几套练习卷,意在学生自主,他如此吝啬时间的一个人能暂停课程进度,挪出两三节课为学生集中讲解习题里大家的通病算是最大的仁慈。 “换作平时的话找个位子坐不难,但是最近期中考,大家都一致的选择呆在自习室里复习,我也不敢保证能有空位,如果吃完午饭早点去占位的话,还是能捷足先登的。”江则替时一分析道。 时一不吱声,思考对策,江则说的对,跟她有同一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除了早点抢占先机,别无选择。 突然一声怪里怪气的男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呦,这么巧啊,正副班长在这一块儿吃早饭呢。” 江则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是同班一个好事的男生。 江则先是问了时一一句:“吃完了吗?” “恩,走吧。”时一抽了两张纸巾擦擦嘴,背起书包和江则一起走出去。 “说吧,什么时候的事。”那名男生用手肘捅了捅江则胸口,笑得奸诈,眉眼轻佻的暗笑道。 “你小子脑袋里装什么呢!”江则拍了下他的后背,余光偷偷瞄了一眼时一,嘴角却带着笑意。 那个男生疑神疑鬼的在时一和江则之间来回比划:“少忽悠人了。”后微微凑上前去用鼻子有样学样的嗅了两下,“我嗅到了一股奸情。” 时一不发一语的站在旁边,胸怀坦荡。 江则张张嘴还未吐出一个字,又被那个男生堵了回去:“别急着狡辩。”一把勾住了江则的脖子,嘴巴凑近江则的耳朵,耳语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 但其实并没刻意掩盖音量,时一就站在那听着他一个人自编自导一整出戏,像是马上要完成什么大事,拍着胸脯向江则保证。 情绪丰沛,情感饱满,那人暧昧的眼神周旋在他们之间,时一从中读取到的信息是,你不用说,我都懂。 她全当是与她无关的玩笑话。 她其实很想说一句,你真的想多了。 但又怕越是极力为自己辩解,那人越是紧揪着不放,没完没了的从字眼中曲解她的本意。 在索然无味的学习中探求点同学间的八卦消遣,她不是不懂得这种人的存在。 不出所料,早上的四节课,时一都是浑浑噩噩的熬过,眼皮困的直打架,意念根本战胜不了睡意,困到她担心自己上课中途随时都可能没有把控住度就一股脑的趴到桌子上昏睡过去。 她之前看过其他同学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模样,千奇百怪,敌不过睡意,又强撑着自己看黑板,眼皮一睁一合的翻着白眼,头一点一点的,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头垂下去的幅度越来越大,她看着那人都替他心累,好在最后终于缴械投降,脸贴向了桌面。 尤翘楚就是个例子,她在初中英语课上就没少睡过,得益于她当时的位子正好靠着面墙,就开始肆无忌惮的时常在课堂上摆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然后几乎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倚靠着那面墙,稍有点精神就在那转笔,一晃神就半睁半眯着眼,右手无力的握着笔杆。时一永远也忘不掉初三那会英语的课堂对于她来说格外难熬,iss huang会中途很认真的盯着她,用愤怒无比的音调喊着她的英文名,她以被惊醒的状态踌躇了一会后才慢悠悠的站起来。据她的经验之谈,为了表现自己没有偷偷睡觉,不能被惊吓的太明显立马站起,缓慢的起来是为了体现自己有在思考iss huang的问题,这样才显得正常一点。当然时一和廖韵之一直无法理解她的思考境界,一直都是,直到现在。而很长一段时间大家耳边挥之不去的是iss huang叫着尤翘楚英文名那极具震撼力的嗓音。 不过她所有的欲盖弥彰在旁人眼中都是漏洞百出的。 为了防止这种太过张扬的情况发生而引起老师注意,她单手撑着头,生怕脖子一歪,手都托不住自己沉重的脑袋,微低,假意在看书,制造认真听讲的假象。 没想到自己也会沦落到和尤翘楚一样的处境。 她知道在气氛紧张的课堂上所有的掩饰都太假,但这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极限。 她记笔记的手写写停停,笔记也断断续续,笔落在纸面上的笔尖,很久才提起,在纸面上留下了不少深深浅浅晕开的黑点,甚至一个不注意笔尖划了条痕迹。 陈桠楠中途用手肘碰了碰她支着的手臂两三次,示意她清醒点,注意些老师飘忽不定的视线,时一感激陈桠楠为她打掩护,让她有惊无险的平安度过一节又一节的课。 老师一说下课,她的意志力彻底土崩瓦解,不管不顾的倒头就贴向桌面。 陈桠楠问她这是怎么了,难得见她困成这样。她也只是淡然一笑,说是周末时间太紧,出去玩了趟,晚上回家才赶的作业。 期中备考的那段时间里,时一中午基本上算是都和江则一块呆在学校自习室。 大致流程是中午放学铃响,江则到她座位旁等她,一块去学校附近草草吃完午饭,再一道去自习室复习。 所有自然而然的一举一动却人有心人眼中变了味。 时一自知那段时间里她和江则走得近些,空余的时间里他们都呆在一块探讨学习,她自问问心无愧,可也抵挡不住他人的流言蜚语。她本想对这些有的没的置之不理,可和他们同样在自习室里复习的本班同学也不少,各种别样的想法一时之间在好事者那传开了。 她是想置之不理的,可考前的那个周末林越发消息问她:“你最近中午没回家?”。 “恩,在学校自习室复习。”她隐约的不安。 林越发了个“哦”,然后很久没回话,她还以为就这么结束了话题,过来很久,林越又发来了一句:“班上传你和江则在一起了。” 时一当时在书桌前复习物理,看着习题册里的题目无从下手,翻看答案解析也毫无头绪。这么久以来,她终于尝到了即使密密麻麻的答案摊在你的面前,无法驾驭的无力感袭来,又不得不面对,一题题耐着性子硬逼着自己专注其中。 “只是中午一起复习,他们私自臆想揣测的关系。”她表面的宠辱不惊,内心的千百回转。 “下次叫上我吧。” “好。” 她不是没有想过再拉上个谁一起去自习室复习,一来她不知道该找谁,二来中途无端的叫上个人,不就等于自己在心里也在乎这些凭空捏造的话吗? 越是在意,越是掩饰。 你所有极力遮掩的或真或假的话,在别人那只会添油加醋。 周一的中午,他们三人围坐在一张桌上自习,时一莫名又有点不自在,气氛很奇妙,场面很安静,但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制衡在他们之间。林越在他对面,光与影的交错,眼睫毛一扇一动,投下一小片阴影在眼睑处,她突然感悟到岁月静好这四个字的含义。 江则玩笑性的问他,怎么突然有来图书馆自习的打算。 林越也玩笑性的回应一句,只是怕你超过我,来监视你的。 所有的暗自计较与权衡,都关乎自己的利弊。 那天中午的复习,是时一效率最低下的一次,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专注在书上,时不时的就想看看坐在对面的林越此时在干嘛?正在复习哪一个科目?看的是哪一份习题卷?演算到哪一个步骤了? 以至于她很久很久都停留在一道题上没有下文,从而引起旁边江则的注意。 “这题不会吗?”江则小声问道。 林越也听到了他的问话。 时一回过声来,尴尬的看着试卷上江则所指的那一题,不知所措的顺势应答:“额恩。” 然后江则拿过她的练习册,在自己的草稿纸上一步一步的细致讲解。 她不忍告诉她自己的心思根本没放在这。 她想起了那次和林越一块出门,听着林越讲那些被他人误解为情侣的小细节时,她沉默的听着,不发表任何见解,心里的接纳它们的,甚至过分的奢望下一次。 她有时候回想起,就情不自禁的觉得,他们是多么般配啊。 但是当班级同学误解她和江则的关系时,她其实略有抵触,甚至有些无奈,感叹他们想太多,她同样没有解释什么,但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心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另一种结局的梦 考试的那一周,接连下了几场中雨,在最后一天的考试前一晚,校门口的排水系统因前一晚的大雨彻底瘫痪了,弘毅地势低,校门口的那条路更是如此,早上进校门的时候,雨水已经积水到淹没脚踝的地步,校门口的那一小块地,没有一个地方是可以踩着的,无可奈何,大家只能纷纷把脚踩着积水进校,从而大家无一幸免的鞋子都湿透了,甚至可以挤出水来,他们考了一上午的试,穿着能踩出水来的鞋子,难受了一整场的考试。 天气沉闷,瓷砖上渗着水,干不透,滑滑的,一股又一股从各个脚底处传来的难闻气味在教室内蔓延开,难以忍受。 考试时间分秒变得更加难熬。 老师也受不了,终于同意大家下午穿着拖鞋进校。 大家纷纷抱怨学校门口的排水系统差劲,几场雨就足以令它崩溃,又把今天的考试不顺,归咎于此,弄得大家心烦意乱。 考后反倒是暂时的各松了一口气,考完的那天晚上,林越问她考的如何,她答了句一般般。 她不知道作何评价,但这么多场考试下来,说实话并不顺畅,其间磕磕绊绊的卡在了好几道题上,她只能说一般般了,最起码不如林越那般得心应手。 那晚她和林越难得一番畅聊后,做了个梦,梦见好几年的的自己,梦见好几年后的他们,许是考完是后太过放松,一下子卸了些担子,也许是从未和林越聊得如此久,总是做了个怪异的梦。 楔子心怀鬼胎 “你曾说,你不喜欢追韩剧的女生,还好我不看,可时至今日我也没能让你喜欢上我。” 三年后的今天,时一将积压于收纳箱底的日记本重拾于手心,略有磨损的封皮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将其轻弹而后小心翼翼的一页页翻看,指尖所触之处满是时光的质感,而最为醒目的竟是这则言简意赅的语句。站在回忆尾端的时一,回望来时的路,突觉沉甸甸一词已不仅是单纯的形容手中厚重的日记本,更多的则是饱含其中对某人长达多年隐秘的爱。 回忆终止于此,而后再无相关记录。到底是至此以后毕了业鲜有的生活交集中断因而无事续写,还是对他的情愫掐死在了某一时刻因而不愿多写,时一已不愿深究如此没意义的问题。轻合上日记本,放回原处。 “就这样吧。”独自呢喃,似是说给旁人以表心志,又似自我说服暗自告诫。拍拍手上的灰,仿佛想连并着将留存于脑海中几帧青春画面一并随着扬于空中的尘埃从自己的身上抹除。 “老实说,都毕业三年了,你不会还没死心吧!”说话的是尤翘楚,时一自中学起结交的好友。一副闲适模样坐在一旁,翘着脚兀自抖动着,大口大口的啃着手中的苹果,将时一似有留念的样子尽收眼底。 死心了吗?时一被尤翘楚毫无征兆抛出的问题问得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在喜欢他的这么多年时间里,她不是没有在满腹无奈与失望时暗自询问过问题的答案,可如今时隔这么多年,本以为时间冲淡了某些心中压抑的情愫,理所应当的,答案也该逐渐明晰,却依旧迟迟无法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时一惊觉,她欠自己一个交代,一个对过往与未来的交代。 “放心吧,我可没那么傻,再喜欢他三年。”时一故作坚定,以波澜不惊的语调回复。仍旧背对着好友,继续手中的工作,一一检查好房间内的杂物是否都已整理好装进箱。 “我想你弄错数字了吧,三年吗?不止吧!”尤翘楚显然对好友的回答不予肯定,对着独自忙活儿的背影挑挑眉,而后将手中的苹果核以精准的角度投入不近不远的垃圾桶内,在落入的那一刻,竟有一股莫名的自信感油然而生,说话的底气也足了几分。 是啊,何止三年。她花三倍的时间尝试了解他,试图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其中以双倍的时间跟自己暗自较劲,沉浸在自编自导的单恋剧中。她又怎会不知道其中的一二。 时一转身打开一旁紧闭的窗户,向外探头,一来是想让新鲜的空气清醒下自己沉闷的脑袋,连带着冷气一同吹入屋内驱散停滞的气体,二来是想查看楼下街道上是否有路过叫卖的收废品的大爷。 “我收拾的差不多了,你也别闲着,帮我把这些杂物一起搬到楼下吧。”时一对刚才假意的疑惑置若罔闻,转而引向新的话题,在听到窗外传入清晰的叫卖声时,又不时催促了尤翘楚几声,随后就径自抱着箱子向楼下走去。 “好,我这就搬。”尤翘楚见状也不再纠缠于此,关于这方面的话题在前几年的生活中自己也没少关心,现在又何必再多加干涉,“怕只怕某人撞了南墙还不死心。”说这话时时一已早就抱着纸箱走出房间,尤翘楚嘀咕了一两句后也紧随其后。 “大爷,这里头都是我中学时囤积下来的书,你称重后给个合适的价就好。”时一拦住了正欲路过自家门口的大爷,说话时便将纸箱放在大爷的三轮车上,站在一旁等着他称重开价,尤翘楚也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将杂物堆放在一起。 等到弄好这一切后同好友一起走上楼,尤翘楚却在楼梯拐角处,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呼出声:“时一,你先上楼等我吧,我去去就来。”不等对方回答,就立马原路折返下楼。 时一被尤翘楚弄得一头雾水,也没多想就继续向楼上走去。 尤翘楚沿着街道追赶已经走了好几十米远的大爷,终于在路口的转弯处拦住了他。 “大爷,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不小心把一件重要的东西落在杂物箱里面了,能不能让我找找?”尤翘楚气喘吁吁说明原因。 等到东西到手后,道了声谢,这才安心的返回。 “时一也真是的,竟然把自己的青春给当了!”尤翘楚看了看手中的日记本,竟有种救人一命的自豪感。 她不是无法理解时一决心放弃那段过往所需鼓足的勇气有多大,可相比之下她更相信她事后追悔莫及的狼狈模样。在感情方面,她向来言行不一。这点尤翘楚再了解不过。 既然这样,就只能先帮她保管着,没准哪天突然后悔今天的做法,再还给她也不迟。尤翘楚这么想着。 “对她一定会后悔的!” 她把日记本塞进外套的内侧,然后拉上拉链,若无其事的推门而入。在紧裹的冬装下,所掩藏的秘密,露不出一丝破绽。 “恩,我刚放寒假没几天。” “你要出来吗?”时一看了看窗外,有别前几日的阴云密布与骤降的气温,今天难得的冬日暖阳。 “那就在高中学校附近的那家甜品店碰面吧。我想顺道回母校看看。” 尤翘楚推门而入时,时一正端坐在书桌前打着电话,扭转的门把声和关门的细微响声,引来了时一的注意,循声看了一眼来人后,她又对着电话那端答道:“对,她在我这。” “恩,好,我整理下就出门了。” “行,一会见,拜。”终于挂断了电话。 尤翘楚趁时一打电话的间隙,以一连贯极其顺畅的动作将日记本塞进沙发椅上的背包内。然后侧耳倾听时一的谈话内容,推测来电者。 “廖韵之?” “恩,她打电话问我近况如何,就简单聊了几句。”时一一边回答尤翘楚的疑惑,一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后面的内容你也听到了,走吧,相互这么久没见了。” 时一在家附近拦了辆出租车,说明好具体地点后便坐了上去。她一向无法忍受出租车内浓重刺鼻的茉莉花香,摇下车窗,大口大口呼吸着迎面吹来的冷风。家距离学校的路并不算远,徒步十几c二十分钟的路程,换坐出租车也就几分钟的事,两点一线c日复一日的生活轨迹,走了那么多年,现如今换种方式也不错,更何况时间不等人,走路真的太慢了,她可没那闲情逸致。 “怎么突然想回校看看?”尤翘楚目光直视前方,看着出租车行进的方向,“我还以为”后话她没敢再说下去。 “还以为毕业后,此生我再也不会回到那?”时一将望向窗外的视线收回,凝视着好友,有点忍俊不禁。 “毕竟那里盛满了你的青春。”尤翘楚不忍直戳要点。她本意想说,毕竟令你魂牵梦绕多年的男生与你此生大半部分的交集都源于那,如今再回去不就等于自揭伤疤,何必如此。尤翘楚不敢保证时一已经在毕业三年里练就了“百毒不侵”的体魄,胸襟足以开阔到对往事一笑置之,但她敢打赌,但凡从中闻得一丁点回忆的青春气息,都足以使得时一将心中禁闭已久的心魔唤醒。一点就足够了,更何况学校这一盛满青春的巨大容器。 “我的青春不全是他。”时一每一字的发音都清晰的从唇齿间发出,令人无以反驳,“他只是参与其中的一小部分。” 尤翘楚坳不过时一,无奈的叹了口气就下车了。 拉开沉重的玻璃门,暖气扑面而来,服务员正欲上前招待,时一就眼尖的发现早已在靠窗处座位落座的廖韵之正向自己使劲的招手。 “我们跟她是一起的。”对着服务员指了指廖韵之的方向,不等他多说就走了过去。 服务员只得跟在后面,待他们都坐定后将菜单推到他们面前,点餐,收单,离开。 “你们也是够了。”廖韵之首先发问,“要不是我在家闲得慌蛮打一通电话,不然还指不准什么时候联系上我。” “我不过是去她家当帮佣。”尤翘楚略有凄楚的解释。 “你是指啃啃苹果,搬搬纸箱?”时一戏谑的看向身边的人,语调上扬。 “外加陪聊。”尤翘楚对这几个字着重下划线。 廖韵之对她们谈论的话题无感,也没细究:“不过讲真,你是不是和中学时理科班的学长有所发展,寒假前四处打听你的住处,都问到我这来了。” 听在时一耳里,结论就是“尤翘楚又交男朋友了”。虽司空见惯,可每每听闻还是难免震惊,时一顿觉此刻脑容量有限,讯息太多,无从消化,一脸后知后觉的木讷。 服务员正一一将托盘内甜品端到桌面。 “能不能低调点,我这不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嘛。”尤翘楚则宠辱不惊的端坐着,俨然一副过来人的姿态。 “哪个学长?” “就是大我们一级的何佑禹,那个足球校队队长。”廖韵之吸了口饮品,润了润喉后,补充道。 时一向来对校内的传闻不闻不问,毕竟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也没威胁到切身利益,当初听到林越与校花无交集时,不是没有窃喜过,窃喜情感道路上的阻碍少了点,与他的距离近了点,因为她自知与那些生来就有外貌优势的女生相比在旁人眼中自己自然逊色得多。 可原来什么都没改变。 “看来这地下情发展的不错,都瞒过了时一。”廖韵之内心滂湃的八卦心跳动着,朝尤翘楚狡黠一笑。 “我跟他在一起也就最近几个月的事,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 尤翘楚向来交际圈广泛,交到比自己大几级的学长一点也不讶异,她生性放荡爱自由,中学时分分合合的谈过几个,好在都好聚好散,不至于像时一现如今仍在一棵树上吊死。 中学时尤翘楚和何佑禹并没多大交集,在一起这件事也都是后话。据尤翘楚所说,是因为后来误打误撞的和学长考到了一个城市,机缘巧合下认识的。 可毕竟谁也不敢保证这份机缘巧合下隐藏着多少蓄谋已久的成份。 时一只是笑笑,不参与讨论。感情的事太劳神伤精,倾注太多心血,最后却毫无所获,这笔买卖划不来。不过她也没资格讲这句话,却也好在自己的好友都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困境,需要她这么安慰。 时一有点羡慕。 旁人的爱情简单概括起来便是,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 而轮到自己则是,我喜欢他,他却不得而知。 时一嘴里紧咬着吸管,单手支撑着下巴,隔着一整面的玻璃墙,室外的景象一览无遗。 廖韵之持着一小勺的冰淇淋送至时一唇边,暗示她该将视线收回,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物上。 时一配合的张嘴吞下。 “容易走神的人多半心怀鬼胎。” “现在已经不仅是鬼胎这么简单了,简直都幻化成人形,就差没走到眼前。”尤翘楚插嘴,结果被时一的一记白眼瞪了回去,只剩下一阵毫不掩饰的笑。 “我只是觉得学校周边变化挺大的。” “喏。”廖韵之朝玻璃墙外的方向扬了扬头,用手指一一指明其中的变化,“校门口的那条路自我们毕业后重新整改,下水道也畅通多了,还新增了几个,雨天也不会再有学生淌着水进校门的现象。学校附近的停车棚自校内开通了地下停车场后,生意日渐不如往日,最后干脆把那块地转让了,现如今变成了图书文具店。斜对面的早餐店装潢相较于以前更富有别致,店主还是曾经的那对老夫妇,刚毕业那会还向我打听你们的去向,毕竟当初没少光顾。” 时一和尤翘楚耐心聆听着廖韵之的讲解,眼珠随着她的指尖转动。最后落在了不远处正侧身站立在街道旁打着电话的少年身上,他不时探身向前往左右两旁的街道张望。 时一下意识的躲闪,将视线收回,搅动着面前的饮品,低头不作声的喝着。 “他怎么在这?”尤翘楚和廖韵之显然是慢了半拍,对视一眼后,把目光转向时一,一同问出彼此的疑惑。 时一有点无语,这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我怎么知道。”她现在只祈求不要碰面才好。 “我在这附近住了这么久,也没见过他的半个人影。怎么时一一约我,他就出现在我们视线范围内。” 廖韵之的家就住在学校附近的小区里,平日闲暇时间没少在这附近转悠,巧的是林越的外婆家和廖韵之处在同一个小区,中学时林越午休时间都在那度过,节假日里廖韵之也偶尔能在小区内与他打个照面。可自毕业后就好像他妈妈的娘家从未存在过一般,要不是在进出小区大门时时常碰见他的外婆,才得以推翻了这个假设,此后三年廖韵之更是连他从附近经过的身影也没见到。 “那没准只是没被你撞见罢了,毕竟你上大学后又不常住在家里,没被你碰到也很合理。”尤翘楚对廖韵之的疑心病不予理睬。 这是她内心影藏的另一种悲剧,她不由的想如果当初他们没上同一所学校,今天又会处于怎样的境遇?是她对结局的另一种揣测,做着最坏的打算,梦醒,尤翘楚安慰她,似是某些基于现实的画面,都不能间接暗示些什么,她不必要纠结在一个无根无据的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自白 家里传来了爷爷的噩耗,时一和爸妈急匆匆的去学校办理了请假手续,然后马不停蹄的开往回老家路。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突然到她一个人坐在车后面,半天没缓过劲来。 很小的时候,还没读小学,时一曾有一段时间呆在老家,爸妈不在身边,晚上一个人不敢睡便拉着爷爷让他陪她。大些,她第一次学会的代步工具是三轮车,爷爷也时常载着他们几个小孩各种转悠。过年后都会有戏班子的人来村子里唱戏,小孩总会早早的抢先占了第一排的椅子,能津津有味的看着的也就开场舞那段,而多半也只是为了能好好坐在那吃东西,而爷爷也总会买来一堆零食或水果拿到前面给他们,然后东西吃完了,觉得戏的内容无趣了,小孩们也就全部跑开了。她也从没认认真真的看完一整部剧,却时常看到,爷爷会为了看戏蹬着他的三轮车去别的村子,有时会很晚回来。那时还很好动,经常乱跑,做了错事他也没责骂她,也不告诉爸妈。时一也一直觉得他是最爱她的,也会很幼稚的以零用钱的多少来衡量一个老人对孩子的爱,而她总是最多的那个,从过去到现在。 不大不小的她会因为他叫她办事而及其不耐烦,大些的她会乖乖的唯命是从。而时一也始终记得他爱喝花生牛奶,会偷偷塞钱给她,会让我跟他去菜地里摘菜。 他总是絮絮叨叨的在时一耳边说,放假了多看点书,不能老顾着玩,吃饭手要都放在桌子上,哪个女孩子像你睡到这么晚起的,女孩子不能怎样怎样诸如此类的说教。时一也会很敷衍的应答一句知道了,知道了。然后接着蒙上被子倒头就睡。 他是生活在过去的人,思想固执,脾气倔强。如今他被掩埋在过去,而她将再也见不到他。她不是不难过,只是需要多回忆些他的好,才能让她内心不会像听到消息的那一刻那么平静镇定。 她爸妈忙前忙后处理着各项事宜,她插不上手,蹲在楼梯间,不知道该帮些什么,林越发来消息问她下午的课怎么没来。 她一个人平静的坐在楼梯上出神,半天才回了一句,我请假了。 “多久?” “两周。” “没事吧。”林越关心道。 时一看着对话框,打出:“有事。” 然后敲下“我再也没有爷爷了。”时,终于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林越打电话安慰她,她哽咽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该怎么跟他讲,讲他爷爷死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失去了一个爱她的人。 她什么都没说,林越也没问,她就抱着手机哭给林越听,林越也不插嘴,就静静的听她哭。 哭累了,时一才觉得不妥。 对他说了声谢谢,浓重的哭腔c鼻音。 “课程的事你放心,回来我帮你补。” 时一轻应一声。 挂电话前林越说:“等你回来。” 林越一定不知,如此平常的一句话在时一耳中,多了几分真挚的柔软。这是她许久听过的这么多话中最为动容的一句,就好像林越安安稳稳的呆在那,哪也不动,静候时一归来。 那两周里,他们彼此都没再联系,林越没再问,她也没说。 时一才想起最后一次见到他,大概是一个月前,眼睛发炎,来这看病,住在速8酒店三楼,是一间打开电梯便能看到对面房门的房间,暖气很充足,周五正好下雨,中午有空顺道跟老爸去,然后到点再让他送时一去学校。晚上放学又接她过去在楼下饭店吃完饭,上楼又在那呆了一会。周六的晚上也是如此,只不过这次来探望他的人多了些。一大桌子被人包围着,爷爷执意不下来吃,他们纷纷谈论着爷爷的顽固,她沉默的听着。空荡荡的房间内一下子多了十人,爷爷很开心的靠着床笑着。他问时一明天是否还来,时一原本计划着要跟老妈逛街,以为他问的是中午时间,就说她明晚再来,想了想他之前一直吵着周日就回去,老爸说那你明天早点起。她答应了,那天早上时一跟着爸爸c姑姑带着爷爷分别在两家医院穿梭,领取检验报告单c和表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陪他挂瓶,时间倒也过的很快。 那是她最后一次帮他做点什么,还好那次她没有拒绝,想起这竟然是最后一次见他,有些难过。又可怜的觉得,他闭上眼的前一刻一定什么人都没见到,大家都不在他身边,没有人在一旁为他哭泣。而时一没见上他最后一面。 丧礼这事忙了很久,亲戚帮忙她爸妈忙前忙后,她人生中第一次进火化场,一堆的人在对着棺材哀嚎,跪地不起,止不住的眼泪和情绪,亲人被推进去的那一刻,是撕心裂肺的疼,最后只换来一盒骨灰,阴阳两隔。 她回学校的时候落了两周的课程,上课显然有点力不从心,林越一人做了两份笔记,一份是自己的,一份留给她。 各色荧光笔勾画详细,还配有经典例题。 林越时常半夜一时兴起找她,11点多或12点多,时一捧着手机望眼欲穿就是不愿睡着,生怕错过什么。但却总是这样,要么熬不到他找她的点,要么前一秒刚睡着,后一秒他的消息就来了。时一懊恼,屈指可数的机会就这么浪费。她甚至因为他一句明晚找你,就满怀期待了一天,qq列表栏打开又关闭,最后还是失望收场。后来有次林越推荐她看《未闻花名》的剧场版后便擅自准备结束话题,逐渐累积的经验让她潜意识的觉得他不愿再聊下去,她就回答说这么晚还看,闲太久。林越很惊讶的样子说道,啊,竟然不看,你不是挺经常半夜找我吗?怎么自己最喜欢的动漫都不看。他不懂,她可以配合他时间陪他大半夜闲扯,宁可把最喜欢的事物往后挪。林越说要去洗澡,问她要睡觉了吗,她回答还没,他让她等会。这么久以来,时一已经学会拿捏你话中暗含的意思。 起初的一段时间,她还不懂得何为矜持,自以为是的觉得他们彼此本该在一起然后隔三差五的联系,等事与愿违时,她才发现很多事情是自己的想当然,以及“我以为”。那种按捺不住想找他的冲动,在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复后也显得自讨没趣。 对话永远掐死在“呵呵”“哦”“恩”这几个简单却特别具有杀伤力的字眼上,而且还特别通俗易懂,暗示对方自己已经开始不耐烦,是时候结束对话了。这种默契与生俱来且人皆有之,你会告诉自己,再废话下去就显得太过自作多情,然后很识趣的关闭对话框。 后来他们相处的还算融洽,她学会了把握分寸,懂得了剔除情感话题的存在。许多的心情不能跟他明说,便刻意写在显眼的位置让他发现,自从某一次看见访客记录中有过林越的痕迹时,时一更是似有若无的发些情感写照,她希望他们能心照不宣些,能因此改变现状,能渐入佳境。 那段时间里,他两中午都没回家,林越也跟她耗在自习室里为她辅导课程。 他们并排坐着,林越耐心讲解知识点,解析例题,时一认真的听着,举一反三,她一边低头写字,一边闻着林越身上好闻的洗衣粉的清香。 她觉得他和林越的关系很微妙,他们是怎么自然而然发展到这一步的。 尤翘楚发来消息问她:“你最近和林越发展到哪一步了。”笑得贱兮兮的表情。 “不是你想的那样。” 时一记得很久之前的某一天晚上,由于睡得比以往早,凌晨一点醒来刷微博,正巧看见尤翘楚刚更新了一条,心想着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结果她就立马q时一,问她睡了没,然后就开始天南地北的聊,后来时一嫌弃打字太麻烦,索性用qq通话,就这么两个睡不着的人从凌晨一点通话到四点。聊的内容无非就是她的事c尤翘楚的事c她们以前的事,但就是那晚特别有的说。 我和尤翘楚其实网上聊天的次数并不多,时一本就是不擅长会自觉找人谈话,有时甚至很长都没q她一次,如今依旧如此。但相比之下她比时一暖心多了,初中那会问作业或无聊就会拿着免费的300分钟频繁联系,因为时一的一条心情不好的说说,就打电话询问时一近况,陪她聊天。 无论是谁,你身边肯定有这么一个人,她会适时的扮演着一种长者的角色开导你,你无需因为疏于联系而在下次谈话之前重新将事件背景从头交代到尾,因为她都清楚的记得,这是种日积月累的默契和心照不宣。 初中寒假的时候,时一回老家,大晚上对着手机屏幕发呆,qq列表栏打开又关闭c微博刷新到底,无所事事。毫无缘由的心情郁闷到极致,胸闷气短堵得慌急需发泄,时一打电话给她,告诉她说很无聊,心情不好,她也很耐着性子听时一讲。 时一日记中的自白: “好长一段时间,我觉得我撑不下去了,不想再继续喜欢你了,追求一个对自己没多大好感的人好辛苦。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自己,如果他暑假再不联系你就放弃,如果开学后还是如此就放弃。我就这么推搡着时间,哄骗着一度面临崩溃的自己熬到现在。 自此以后,我竟养成了一种习惯,掐着天数等待着差不多该相互联系的日子。 你问我,有没人夸你总是秒回,我答没有吧。也曾对我说,一直觉得挺抱歉的,我找你你总是秒回,你找我我却要过很久。你应该不知道,qq有个功能叫特别关注。我习惯睡前把手机声音调大,放在离自己近的地方,特殊的声音以方便我做出及时的回应,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有次在肯德基,旁边的一个男生手机突然响起这种声音,我下意识的想到你,心里咯噔了一下。你看,喜欢一个人的心情都一个模样,有些东西都来自心甘情愿。 你一定不知道,许久以来,这是我听过最为温情的话,我忍不住的想太多,又担心一厢情愿的想太多,也许你只是配合气氛随口一句,可又万一你真对我有点什么怎么办。其实我该知道,就算你还或多或少对我有点意思,因为我喜欢你而不忍心伤害我多过你喜欢我对我下意识的好。 有天晚上十点多,你跟我坦白说跟语文课代表打赌输了,刚陪她逛完街吃完饭到家,问我你们女生逛起街来都这么疯狂吗,我心里不是滋味,嘴里还在逞强,没聊多久也就结束了。我跟我姐倒苦水,我也是作死,又想知道些什么,又爱想七想八,简直有病,我们又不是情侣,我又没资格说些什么。她回答了一句很犀利的话:“他都跟你说了,你不应该适当配合他表示你的不满吗?装啥逼。” 前天晚上,七点多聊了一会,你说你要复习晚点聊,我回复嗯了之后,一直等到12点你才找我,你以为我睡了,我说还没,毕竟周末。其实无所事事的夜晚我不太习惯熬夜,没好意思说是因为等你。 很多事情我其实并未真正了解你,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一直都有洁癖,你钟情于蓝色,你喜欢推理,你热爱足球,最喜欢的球星是c罗。很多时刻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从外人口中得知你,一点点的了解你也是自喜欢上你后才有的习惯。” 每个人内心深处的秘密都掩埋在最醒目的位置,待发掘,待思考,待救赎,而她是这个故事的讲述者。 “你所认为的生活是在为一个人旋转,脱离了那个人的身边,你会懊恼,然后你才发现原来也有人在为你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 念起的好 时一考完最后一场试的时候终于舒了一口气,一来是暂且告了一段落,二是之前的功课没少补,考场上的试题还算应对自如,最起码心里的那杆秤在衡量得失分点后的估摸不至于落得个惨淡的地步,这使得之前抱着最坏打算的她,多了种突如的侥幸感。 最后一天下午的开考前30分钟大家各自散去前往随机分配的考场室外候考,时一所注意到的名单分配上宋因冉和林越是在同一考场的,她在隔壁的另一间,开考前江则从她身边路过,发自肺腑的说了声加油,她回了句你也是。 她本能的会把视线投注到林越的方向,宋因冉紧随一旁,不时抛出些突然灵光闪现的某个被自己疏漏或遗忘了的知识点,略感焦躁的问林越,让他给讲讲,好重新梳理一遍思绪,林越也不慌不忙的答,宋因冉嘴里喃喃有词的一遍遍加强记忆。 时一控制不住自己耳朵不去搭理他们的谈话内容,她其实挺反感临考前旁边的人还与她探讨某个知识点或既定的公式和原理,她本可以自信的觉得自己早已熟记于心,可冷不丁的被提问,对方紊乱的知识体系,扰得她在替别人搜刮填塞得充实的记忆时搅成一团浆糊。 “如果物理成绩我比你高怎么办?”宋因冉没由来的自信,仰着头直勾勾的看着林越。 “那就恭喜你。”林越似笑非笑地回应。 “我是说真的。”宋因冉有点跳脚,林越这么不挂在心上的敷衍,真让她不自在。 “我也是啊。”林越噗嗤一声好笑道。 宋因冉的面部表情瞬息万变,她勉强相信林越说的话,但不代表她就这么随他了,答应没有称心如意,她依旧磨着彼此的性子。 要说在时一眼中宋因冉有那么一刻小女生的无赖和依顺,就是巴巴地跟随着林越的时候。 时一心中会不由的感慨一句,原来她也有这么一面啊! “如果后面的这场物理考试,我比你考的高,你就周末陪我逛街!”宋因冉满心欢喜,就如分数唾手可得,还未开始,她就已经为自己预设了最好的结果。 林越犹豫了几秒,他参考期中前一次物理模拟卷老师给宋因冉批阅的成绩为71,这分数在高中刚起步阶段只能算中等,宋因冉在他的认知里,与其他科相比较,她确是对文科更上心些。他并没想着低估她的学习能力与水平,只是女生真的相较男生普遍情况理科占劣势,但又不可否认此前的学生时代,总分排名靠前的女生居多,就算宋因冉这次发挥不错,或者上次的模拟卷成绩只是马失前蹄,但他自认为他也不赖,所以松口答应了:“好吧。” 周五放学时,因期中考内容全都结束,时一也就不急着赶回家复习,整个人也闲散了下来,就去学校对面的文具店闲逛,开学前买的那两盒笔芯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要再备着些,省得回头又把这事给忘了。 她蹲在货架前查看各类笔芯盒的型号与墨色,站起来就看到站在对面弓着背对着笔记本挑挑拣拣的楚妤,彼此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各自低头挑选。 在柜台结账时,时一不忍被楚妤一下子堆叠在一块的纯白封面笔记本吸引了去,阿姨摊开点着册数,时一也默默跟着数了下,九本,正好配对九个科目。 阿姨报完总价,楚妤松开一边书包肩带,挪到身前,从书包内侧拿出自己的钱包付了钱。 时一到底是好奇插嘴了一句:“你买这么多啊?” “恩。”楚妤尴尬的应了声。 其实九个科目各配一本专门的笔记本,不足为奇,只是时一私以为楚妤的补救工作是否稍稍有点晚,再是,九门学科,同一款式和颜色的笔记本,平时有需要时,第一眼也不太好分辨。 楚妤提着那带装有九本笔记本的塑料袋迈出店门一步的时候,时一正从钱包里试图掏出最后的那点零头凑整。 “时一,你和江则”楚妤转过头来对她说,可后头省略的话她没敢说下去,怕显得多事而唐突。 时一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光是听到她和江则的名字从别人的嘴里一并出现,她就了然那些未完的话所想表达的意思。 “假的。”时一开口说,直接了当的给出结果。 楚妤想问她和江则的情况是否真如班上传的那般关系暧昧,而她一把否定了那种结果。 楚妤真没想到时一会这么不假思索的告诉她实情,班上疯言疯语的传了有一阵时间,当事人却从未在公众场合表明态度,两者的接触也并未因此有意避之,楚妤听多了,也猜测了种种,但都不敌时一的一句温柔刀,嘴角带笑,却无以辩驳的信服。 楚妤怔了一秒,又由衷的吐露:“你和江则挺配的。” 时一不太当真,没这想法便也没真往心里去想这方面的关系,她只是无奈的笑笑,回以同样的真挚:“你和何佑禹也挺配的。” 但到底所谓的配,也不过是除去当事人眼中的登对。 楚妤没有料想到时一会这么回答她,却是发自肺腑的舒心,勾着笑,对着时一说再见。 时一看得出楚妤是喜欢她的回答的。 时一有时不自禁地想上帝许是偏心的,她试图要摆脱的现状,上帝带着戏虐冷眼旁观。她不自主掐着天数等着周末到来,上帝却勾勾手指扭转局面,周末安逸到连补课班的老师都通知临时有事课时暂停。 她有点羡慕宋因冉,她溢于言表的喜欢,是时一所难以逾越的。她数着人数偷偷换位和林越成为前后桌,软磨硬泡的哀求林越帮忙抱作业,假公济私的和林越以逛街为条件打赌。 她只能窝在电脑前,一集接一集没完没了的刷着动漫,脑中挥之不去的是下周一揭晓的成绩,更可气的是自己竟在意宋因冉和林越的物理成绩更甚于自己的各科分数。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时一被一阵阵从爸妈房间传来的哄闹声吵醒,紧接着就是她妈对着她的房门一下又一下的敲门声轰炸,窗外的天色还没大亮,隔着掩上的窗帘,也不似有光要透过缝隙挣扎着穿射进来。 “快起来收拾几套衣服,一会你爸就开车回老家,速度点。”妈妈万分焦急,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准备扭头出去忙些什么。 “家里怎么了吗?今天周一啊,妈!”时一看了看前一晚已经收拾好并叠放在床头的校服,她昨晚辗转反侧了许久才入睡。 “你先别管,反正一会你爸载你去学校请个假,怕是要请个半个月了,学校手续应该挺繁琐的,一会你把班主任手机号拿给你爸,好提前打一通。”妈妈说话语速飞快,时一只听见房门外叮铃哐啷的收拾声和妈妈忙进忙出的拖鞋磨蹭音。 时一只管按吩咐行事,内心惴惴不安,她把校服收回衣柜,重新拿了一套便装穿上。 这顿早餐很简单,妈妈从冰箱里拿出之前超市买来存货的馒头放锅里一蒸就好,催促着她随意顺着白开水垫垫肚子。 时一一向无法忍受汽车内浓重刺鼻的茉莉花香,她一坐进副驾驶座就摇下车窗,大口大口呼吸着迎面吹来的清风。 “爸,你什么时候买的茉莉花挂车上?”时一把挂在后视镜上的那用红色小袋罗网兜着的茉莉花取下,左右端详着,猛嗅了两下,嫌弃地拿远,重新挂回去,扭着头,愣是努力不去闻这花香,“闻这茉莉花香,我坐车胃难受。” “上次在那十字路口等红灯一个老妇拎着篮子,一辆辆车敲窗卖,我看她手里拎着觉得还行,就蛮留了一袋。”她爸把控着方向盘实实在在地笑了两声。 家距离学校的路并不算远,徒步十几c二十分钟的路程,换坐小汽车也就几分钟,怕是校门口那附近的道太窄易堵。 时一将望向窗外的视线收回,目光直视前方,看着车行进的方向,然后重新摇上车窗,只留有一小条缝好流通空气,她轻唤了声:“爸。” “恩?”她爸注意着前方的路况转弯。 “是不是爷爷出事了?”时一后面的字说得小声,拴着安全带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她爸的面部表情,以从其反应中推测些什么。 密闭的空间内,是长久的彼此静默。 她爸深深叹了口气:“爷爷走了。” 时一终于消化完她爸话里的意思时,已经到校门口了。 她突然有所觉悟,这将是她记事起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参加一场亲人的葬礼。 因为避开了早高峰,一路上车开得很顺畅。时一同她爸一齐进入校门口时,早读铃声刚打响不久,因为家长事先和班主任通过电话报备了一声,门卫处也没阻拦。 尤翘楚推着自行车姗姗来迟,本想着正好撞见时一,借机浑水摸鱼躲开门卫保安的视线,但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那个推着自行车的同学过来下。”保安不客气的把尤翘楚招呼过去。 尤翘楚唯唯诺诺的只得转身回去。 “名字,几年几班,学号。”保安例行公事公办的原则,不由分说地拿着出勤登记表。 尤翘楚自知迟到理亏,但还是放软了性子挣扎了一下,为自己辩解道:“保安叔叔,求你千万别记我,我是因为半路自行车抛锚才迟到的,你看时间又赶,一时半会我还找不着修车店,已经以最快速度推着来了,你就当没看见放我一次成吗?就一次!”尤翘楚手指比划着数字一,一脸哀求。 “不行不行,你当没监控摄像头呢!”可惜对方并不吃这一套,立马否决了,“像你这样还不得个个都乱来了。” “我真是自行车抛锚了,不信你看!”尤翘楚硬拉着他往自行车胎上看,证明自己没说谎。 “我信你自行车真半路抛锚了,但该记的还是得记。 ”保安大叔把夹着登记表的板子背在身后,摆摆手催促尤翘楚别浪费时间在这跟他有的没的,“赶紧的,别磨蹭了,快去上课吧。” 尤翘楚把车停在学校的地下室停车场,就蹭蹭蹭地蹬着脚死命往前追时一,在楼梯口赶上拍了下时一的肩:“你今天怎么回事?不穿校服还被请家长?” “我就让我爸来请个假,家里有事得回去一趟。”时一没细说,只是简单交代下,她爸在一旁,闺密间那些本可以推心置腹的话如实相告也不方便,她自己还迷迷糊糊地,“你还不快走,不然迟到又像上次那样得被罚做一周班级卫生了。” “行行行,那叔叔我先走了。”尤翘楚会意后,礼貌的和时一她爸招呼了声,就两脚并作一步的踩着阶梯往上赶。 时一没有去班级,而是直接跟她爸去年级办公室找班主任,班主任看见家长进来后立马起身招呼,然后搬张椅子让她爸坐在一旁,时一站在一边,她拿纸笔按学校要求填写请假条,学生c家长和班主任签字,她不发一语,听她爸跟老师交待缘由,然后再在班主任的陪同下去学校办事处登记。 这是她学生时代至今请过的唯一一次假,竟有半个月之久,班主任顺便礼貌性的大致了解了南方丧葬习俗,略表哀悼,期中考成绩已经出来,班主任自是提前大致浏览了下班级学生情况,又连带着夸了时一几句。 “时一这次发挥还不错,总分班级排名第十,年级前一百,不过还是需要再接再厉,拿出备战中考的劲儿来对待高中学习。”班主任客观评价,然后又一一向她爸汇报了她各科的具体成绩,得出结论,“语文成绩这次班级排名第一,年级第三,值得表扬。” “她语文是挺好的,但理科相对文科就偏弱了些。”时一她爸谦虚地说,欣慰地转头看了时一一眼。 好在这个周末老师没有布置作业,上周她只是简单带了几本教材回去翻着,之前在网上淘购的练习册还没写完,同学都在早读,她一个没穿校服的人即使想偷偷溜回自己座位带点书回去看,也是白搭,她想着丧葬程序复杂,她应是要帮着忙里忙外也无心顾忌其他,多带些书也是自我增添负担,她在学校穿了那么久的校服,日复一日,突然搭着便装在校内走着十分不自在,也不打算破坏班级学习氛围,那么唐突的进进出出。 除了今早迟到的尤翘楚,没有人知道她今天为什么没来上课。 夏末秋初的衣服轻便,时一和她爸到家的时候她妈已经整理好了,家里的一切都安置妥当,废纸篓里的垃圾都一一拿到楼下小区口倒干净,门窗全都关的密不透风,家电插头也都从插座上拔下 她爸妈坐在前面正副驾驶座上缄默不语,她也无话可说,一个人占了一整块的后座,却怎么变换姿势都不舒适。 时一看着车窗外“蹭蹭蹭”飞驰而过的画面,由人来人往的街景渐渐转入山脉c江海不断映入眼帘的高速。 时一单手撑着下巴支在车窗边沿,她突然开始念起爷爷的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时一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爷爷是在一个月之前,他眼睛发炎来城里看病,她爸特意开车回去接他,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供他居住,爷爷也一再推脱不愿麻烦我们,他们也确实真没什么理由挽留他留下的,只能说在家附近一家不错的宾馆开了间条件较好的房,以便他在城里看病的几日稳妥的休息。正巧他来的那天是工作日,时一中午放学回家才看到许未见面的爷爷,他一只眼睛发炎得厉害,肿得几近睁不开,爷爷一直以来身形偏瘦,他生了病给时一的感觉更是不好,她妈把饭菜一碗碗端上饭桌,爷爷独自靠着沙发休息,那一刻时一莫名觉得有些心酸,他瘦弱的身形被岁月磨砺得满是过往成长生活里的苦难的影子,他靠在那,时一都生怕他陷入其中,支不起身子。时一很早之前就从她爸那听来爷爷腿脚不便,但她也从没过分细究且关心,怎么来的?有多长时间了?她一概不知。 爷爷见她回来,睁开了另一只无异样的眼,看向他的孙女,声音虚弱而苍老的唤了声她的名字:“时一,你回来啦。” 那一声足以使她自觉她孙女的身份当得不够称职。 她一年里呆在老家的时日并不多,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每年的寒假春节是理所应当的回家团聚,其它如国庆和暑假这些天数较多的节假日里,回不回家都视情况而定。爷爷之前偶尔来城里看过他们一两次,带着留在老家那块由他一人辛勤耕作滋养的肥沃土壤上长出的瓜果蔬菜。 时一还很小的时候,那会还没读小学,她曾有一段时间呆在老家,她奶奶去世的早,是在她未出世之前的事,爸妈不在身边,时一时常晚上一个人不敢睡便拉着爷爷让他陪着。大些时,她第一次学会的代步工具是爷爷用于骑行各村之间的三轮车,他常常载着他们几个小孩各种转悠。过年后都会有戏班子的人来村子里唱戏,小孩总会早早的抢先占了第一排的椅子,能津津有味的看着的也就开场舞那段,而多半也只是为了图个新鲜和热闹,能好好坐在那吃东西,而爷爷也总会买来一堆零食或水果拿到前面给她,然后东西吃完了,觉得戏的内容无趣了,小孩们也就全部跑开了。她也从没认认真真地看完一整部戏,却时常看到,爷爷会为了看戏蹬着他的三轮车去别的村子,总会很晚才回来。时一那时还很好动,经常耐不住性子在村子里乱跑,做了错事他也没责骂她,也不告诉爸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包庇她的“罪行”。 车窗外时飞驰而过的风景,脑海里是衔接不畅的过往片段,他多好啊,好到她一遍遍的回想又一声声的自责。 爷爷在城里看病的那几天里时一有空就会拐到酒店陪他唠嗑几句,他背后撑着枕头当靠垫,因为眼部涂了药水,只能闭眼与时一一问一答,她爸也不时插上几句,姑姑在一旁伺候着,他关心她的近况与学习,时一表示对新环境已有所适应,简单交待了些现代学习的课程内容与周边的见闻趣事,她知道爷爷不一定都听得懂,但她认真的分享,他喜滋滋的笑,彼此都觉得足够了。 爷爷喜欢热闹,她知道。 爷爷呆在城里的最后两天正值周末,他依旧是靠在床头,探望他的人坐在一旁,临走前他问时一:“时一,明天还来吗?” 时一当时没听清,看了他爸一眼,想问爷爷说了什么。 她爸重复道:“爷爷问你明天还来不来。” 时一重新看向爷爷,年迈的老人不行于色的期待,她没有理由拒绝,乖乖地应了声:“爷爷,我明天还来。” 他靠在那笑着,说好。 那天周末的早上时一起得早,跟着爸爸c姑姑陪着爷爷分别在两家医院穿梭,领取检验报告单c和同在一座城市读大学的表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陪他挂吊瓶,时间倒也过的很快,爷爷嚷着隔天就回老家,不愿再逗留于此,怎么劝说都不听,他固执,她爸也就顺了他的意。 那是时一最后一次帮他实质性的做点什么,还好那次她没有拒绝,想起这竟然是最后一次见他,她有些难过,又可怜的觉得,他闭上眼的前一刻她竟没见上他最后一眼。 她平静地听着这个噩耗是真的,又平静地听着从他爸嘴里缓缓吐出的确认。有些东西回忆起来,也突然难过起来,这种真切的情绪好揪心。 她要是知道那次他来城里看病已走向生命的倒计时,她一定努力哀求,让他多留在身边几日,一股脑的分享那些有的没的,爷爷都愿意听她讲下去的话。 爷爷回老家临走前把时一叫到一边偷偷塞了两百给她,嘱咐她好好学习,平时多买点吃的,他说现在学生学习累,让她别亏待自己,她推搡着不要,可到底还是收下了这份好意,他所以为的偷偷,其实每次她爸妈都看在眼里,不做声,他上了她爸的车,时一对着车窗半开里的他招手说:“爷爷,放寒假我就回去看您。”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竭力想弥补些什么,好宽慰独守空房的老人。 他欣慰的笑着,说好。 全家在为爷爷的丧葬忙进忙出的时候,她插不上手,静静地呆在一边听候吩咐,每天家里的大厅总有些她印象模糊的老一辈亲戚来哀悼,哭声不断,对着封存着爷爷躯体的棺材哭诉,她不全都听得懂家乡话,但各个都哭红了眼,她也情不自禁的落泪,棺材旁的录音机里循环播放着似是佛教的超度经文,灯彻夜不息,她无法睡得心安理得。 时一知道爷爷就躺在里面,可她什么也帮不到。 寺庙里的师傅在大厅这架着各类东西,弄着某种仪式,他们一次次双膝跪在铺着瓷砖的冰凉地板,那是她从小到大的第一次跪拜,也是最久的一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01 中考前一晚时一在父母的督促下早早熄灯上床,越是逼近重要日子,越是令人心神不宁,她睡不着,数羊都没用。最后索性翻身下床,扭开书桌前的台灯,重新检查一遍考试用品是否都装进透明笔袋。 小心翼翼,不敢弄出一点声响。即便如此,也依旧无法安抚她躁动不安的心。 前几日,外婆打来电话,想了解有关自己的一切考试信息,譬如日期c天数c准考证号c考试地点以及考场序号,为确保准确性,还让她亲自将以上信息逐一编辑好短信发送。 据其在电话另一端的描述,今年家乡小镇上的寺庙香火烧的很旺,不少与自己同级考生的家长在神佛面前跪拜祷告,烧香祈福。 她向来不迷信,也从未有什么人事需要向天神请愿指点。 所以当廖韵之在自己身边念叨着“尽人事,听天命”这一天命观时,她忍不住吐槽。 “你只是侥幸的希望得到天神的眷顾,让他老人家在天上多照应照应在凡间的你,即便你人事还没尽完。” 说这话时她们正在学校对面的文具店里转悠,对着各色型号的笔芯无从下手。 “你不懂,必要的仪式和诚挚祈愿的心意是一样也不能少的。”随后扬了扬手里选中的印有“孔庙祈福”和“考试必备”字样的05笔芯,“我们占尽了地利,天时自然也少不了。” 廖韵之所说的地利是指,考试地点正巧安排在临校,省去了路途奔波,像无头苍蝇般乱窜。 “那我们所拥有的地利,算在天时内也不为过吧。”时一竟被廖韵之神神叨叨的天命论说服的有点动心。 或许某种程度上的妥协也是必要的。 在大事面前没有谁愿意与自己过不去,宁可信其有也并无害处。 “这么说也对。”廖韵之拿了三根同款笔芯后向柜台走去,丢下还在货架前犹豫不决的时一。 最后还是不争气的违背初心,将普通的考试笔芯放回原处,慎重的拿起了被孔庙祈福着的05笔芯,一开始振振有词的架势在这“不同寻常”的笔芯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到底是凡人啊。时一在心中不由感叹。 越是思及此,在混沌的黑夜中意识越是清醒。 后来尤翘楚告诉她,那是因为廖韵之在紧张中考,没写诸如此类字样的考试用具她不放心。 所以时一在中考前的16岁生日来临之际,对着烛光祈愿,希望高中能在一个班。 她相信“事在人为”。可当结果无法预计,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又无从计量得失,她满心期待能得到天神的垂怜。 也许某种意义上说,人就是因为在某些人事方面不顺遂,从而幻想神佛的虚影,以谋求心安。 倘若事事得偿所愿,尽人事皆有所获,那神佛也皆为泡影,形同虚设。 廖韵之紧张中考,而我紧张你。时一对着自己如是说。 毕业典礼如期举行,沸腾热闹的场面有别于前几日的紧张氛围。摆脱一段时期的学业束缚,人人都沉浸于片刻的欢愉,趁着考后的激情还未消散,把肆意洒脱留在当下,糜烂欢歌留在日后。 “时一,你志愿填报得怎样了?”阶梯座位旁的墙面上等距悬挂着扬声器,其一正对着她们,震耳欲聋的音量足以令时一不时搓揉着耳朵,满场的欢呼附和着舞台的激情四射,廖韵之说话的声音也不得已扩大了几分。 时一一脸嫌弃的看着身旁另一位频频坐下,起立,鼓掌,叫嚣的尤翘楚,拉了拉她的衣角,暗示她该安分守己的坐在原位,可对方继续把双手捂成圆筒状旁若无人的欢呼。 时一只得作罢,回答廖韵之的问题:“恩,我第一志愿填的是弘毅中学。你呢?” 弘毅虽敌不过省内排名前列的一中c三中c附中,可也丝毫不逊色于其他高校,在一类校中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也是,关键是离我家近,又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廖韵之说道,而后看了眼坐在后两排的林越,“那你问过林越没,能在一所学校我想对你来说再好不过了吧。” “我没亲口问他,但我知道,所以我才决定的。”时一隔着人群也向后看去,林越正同旁边的男生讨论着什么,难掩笑意,目光一直注视着舞台,看来他也乐享于此。时一不敢多看,生怕被发现,只是几秒,就把头转了回来。 考后估完分,时一把分数的大致情况告诉爸妈,只是为了让他们对自己的学业和未来有所预估判断,不用征求他们意见,任一学生都知道应该在分数所能把控的范围内填报最好的高校,这样才不枉自己比别人高出的那几分。 “你就赌一赌,第一志愿填报附中,万一今年分数线有所下降,正巧被你撞上了,你就高了那么一两分,不就赚到了吗。”爸爸坐在沙发上,按着手里的遥控器随意切换着频道,对着厨房喊话。 “我觉得你爸说的对,你就碰碰运气。”妈妈削着水果对着静候一旁准备切块装盘端出的时一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如果报弘毅就更保险些。按照你们的说法填报,万一弘毅第一志愿收满了,那我的第二志愿不就作废,到时两边都顾不上,不就得不偿失了。”时一预估的分数在附中历年分数线左右,她自然也考虑过碰运气,可她另有所图。这么说只是为了留条后路,否则到时没事先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分数线公布,自己能上反而没报,必定会想七想八觉得自己心里盘算着什么,“况且还不知道我自己估的分准不准呢。” 其实她也不敢确定林越填报的第一志愿就一定会是弘毅。 “也是,那就按你说的填吧。”爸爸不再多话,终于切换到了称心如意的频道,用牙签插着水果送进嘴。 毕业典礼开始前,各班学生先在本班集合,分发材料c毕业照和毕业证书,而后才统一进入会场观看表演。时一作为学习委员,班主任让她将志愿表交齐送到年段办公室,各组长陆陆续续将本组成员的志愿表交来,时一假意清点核对人数有无错误,实则是为了偷看林越的志愿填报情况。确认无误后,会心一笑。 “难怪,我还以为你是念着我们的情谊,估摸着我们的志愿取向填报的。” “当然,我也考虑到你们了。”时一承接着后话。 “放屁!友情才没这么大的力量。”尤翘楚毫不客气的插话,拆了时一的台后一屁股坐下。 时一有点心虚,但能和她们同校自然也乐见其成。 “你怎么不看表演了,刚才还那么起劲。”廖韵之知道彼此间在对方心中的地位,也清楚林越在时一心中的分量,都是不可撼动。 “没意思,到朗诵了。”尤翘楚双手交叉抱胸,一脸怨念的回话,“舞台表演这种东西只要不废话什么都好。” 确实,现场的氛围安静了许多。 年轻人偏爱于时下风靡的流行音乐和洋溢青春活力的舞蹈,这些节目总能在音乐响起的那一刻调动众人身上的活跃因子,不断炒热现场的气氛且永不褪色。 朗诵过后,除了小品表演的几个细节不时能得到现场不错的反应外,其他时刻大家都兴趣缺缺的坐在原位,场上主持的麦克声也难掩交头接耳的嘈杂,更别提学生代表上台致辞发言这类形式性的流程,也就轮到校领导c老师讲话祝贺毕业时大家才懂得适时收敛。 散场后,廖韵之和尤翘楚早就被别人拽没影,楼道口狭窄再加上人流涌动,时一在会场门口向里看,乌压压的一片人头和统一的校服,找不到她俩,落单的自己只能随着人群向操场走去。 在左拥右挤的楼道内,时一寸步难行,每下一级台阶c人群向前推进一步都格外艰难,注意着脚底的阶梯,小心的走着,她有点后悔过于草率的随大流,应该在会场门口多等一会,人群散的差不多了再走,这样也不至于把自己逼到这么令人难受的境地。离开了空调房,室外温度一下升高,推推嚷嚷,嬉笑打闹的楼梯间,汗味一下子就涌进了鼻腔,不时还会触碰到前面同学汗水浸湿的校服。时一毫不夸张的认为,还没等从四楼走到操场,她就先眩晕在这。 “早知道就等会再走了。” 自己刚在心中抱怨,一旁就有人替自己说出口。头顶上少年清新爽朗的声音,让她不由得抬眼看去。 “林越。”时一有点吃惊,却还是矜持的以平静的口吻打着招呼。他什么时候走到我旁边的?是因为被人群推就着走到身旁看到自己而后状似无意的开口,还是因为自己叫了他的名字而后才注意到身边的熟人?她很好奇。 “时一。”林越转眼看向时一,明眸里闪过一丝意料之外。 看来是后者。也是,自己只顾低头留心脚下,也不曾与人交谈,任谁也不会在如此令人急于摆脱现状的场合下注意到旁人是谁。 林越的意料之外是因为竟一直没注意到自己,还是因为自己竟会先开口喊他。她不得而知。 “毕业快乐。” “毕业快乐。”时一回以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她的毕业快乐饱含着喜欢他的悸动迎接对未来的全新期待,而他更像是在诉说再见。 初中三年,她与林越的关系尚浅,虽都在一个班,但印象中仅有的几次对话也多半关于收发作业,或帮人传话。严格意义上的谈话也许没有,偶尔同学间相互麻烦时的请求也寥寥数语。 由于是学习委员的关系,作业汇总登记的工作总要交由她负责,就算学习优异如他,也会碰到硬伤。初一还能安分守己的交语文作业,初二偶尔几次会拜托自己从一摞作业本中随意抽一份给他,洋洋洒洒的写下,然后道声谢。他始终待人客气,时一也不忍推脱,换句话说,也许因为有求于人,而且彼此还不熟络。前后算上也不过两句“语文作业能不能借我一份?”“谢谢。” 想来最多的一次应该是在初三上,林越刚从球场回来,仰头一口饮尽剩余的半杯水,组长在一旁催交着作业,他忘了当日的调课表,侥幸的以为只要在距下午语文课前补上便不成问题,得知语文调到上午后,才如梦初醒,火急火燎的从抽屉中取出作业本,跑到时一身边坐下。时一忙于手头工作,一边核算各科收交人数,一边列出缺交名单,腾不出手,让他随意抽取一份就好,整个过程她都没抬一次眼。直到林越抄到一半时和她搭话:“难怪语文老师总在我面前夸你,字迹工整,成绩优异,任谁看了这作业都赏心悦目。” 时一闻言c抬头,看了一眼他抽取的作业本后才了然。她笑笑,谦虚的说:“这只不过是她用来批评你的幌子。你要是拿出对数理化一半的执着分给语文,她也就不至于总拿你说事。” “人生都因语文而变得不美好了。”林越慌乱中还不忘打趣,故作无奈的叹息。 可是却因此成了我唯一有资格在你面前炫耀c令你赞叹的资本。这种借由他人之口,让你稍加注意到自己的成就感莫名在心中逐渐升腾,经久不息。 “也许它生来就不可爱。”时一也应和着,“但你也不应该把这份委屈在作业中表现得太露骨。” “很明显吗?” “你说呢?” 后来林越便不再拜托时一借作业,语文老师也接连找他谈话过几次,此后他都恪守本分,语文作业也不随意了事。时一不敢邀功的以为这次的聊天改变了多少他对语文的态度,她更愿意相信是大难临头前优生与生俱来的学习自觉。毕竟中考近在眼前。 所以对他而言,自己充其量只不过是名同班同学。时一想。 “似乎很多人第一志愿填报附中。”这数据一点也不可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很多人”多到怎样的程度,也许没准也就一两个。时一不懂,为什么自己突然这么主动的迫切希望与他聊点什么。但讲完她就开始后悔,这话题岔的一点也不高明,胡编乱造的开场白一点也不严密。这是今天第二次谈到这方面的内容,可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到其他。 “是吗?不过我可不想在这呆六年。”林越似是玩笑的说出口。 附中与他们所在的中学处于同一区域,省内数一数二的高中,按常理来说,算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熟悉的地形路线,优良的教学资源,没有理由不心动。仅因“不想在这呆六年”这点而将自己拒之于门外,理由似乎有点牵强。 所以他报了弘毅?时一想不明白,却也没再问出口。 也许人各有志。这么理解比较说得通吧。 在熙攘的人群里,是这三年来的第一次并肩而行,她迈着与他相同频率的步伐,随着他一步步朝着同一人生岔路口前进。 人群终于游散开来,毕业生们在校园内游逛c合影留念。 时一找不到尤翘楚和廖韵之,欲从包里将诺基亚掏出拨打电话。她爸说,等成绩出来c各校录取名单公布后再给她换新机。初中时买诺基亚纯粹是为了提防她沉迷电子产品而耽误了学业,用他的话讲就是“你只需要在必要时打电话c发短信就好,其他功能也是白搭。”毕竟她当初嘟嚷着让他买手机也是以“万一有问题需要向同学请教”学习上的联络为理由,且那时真正意义上的触屏时代还没到来,诺基亚的普及程度可想而知。 “要拍张合照吗?”时一正欲拨出的键,在听到林越的邀请后,收回了手。 刚才在自己附近不少人要求与林越合影,他人缘一直不错,长相也讨人喜欢,受到大家的青睐,特别是女生也是无可厚非的。为防被当成人肉背景,她已经尽可能的站远些,可他突然这么热情的邀约,着实有点受宠若惊。 当然她还是很知趣的懂得,这话不过是三年同学情谊的彼此客套。 “下次吧。”时一看了看他身后的围观群众,无论男女争先恐后欲和他合影的人如果排成队伍,恐怕一时半会还轮不到自己,她扬扬手中刚拨出的电话,谢绝他的好意。 林越的交际圈在时一心中仅次于尤翘楚。 她一直懂得拿捏分寸,懂得不着痕迹的收放自如,就算喜欢了他三年,在毕业的当口也从未有过告白的冲动。所以下次吧,来日方长,她又何必急于一时,机会总会眷顾有所准备的人,而下次他们将会在另一所校园相遇。 时一伸手撩了撩额头上几缕因汗水扭打在一起c紧贴着皮肤的发丝,皮肤上擦拭不完的汗水,周身都笼罩着一股夏日的燥热。 今天真的是太不适合拍照了。 很久以后,在高中的课堂上,时一回想起中考前后的那段日子,不禁失笑。尤翘楚总说毕业后要将课本撕碎,抱着一叠练习卷从楼层的阳台上纷纷扬扬的洒下,鼓舞了一帮“有识之士”,这画面她不止幻想过一次,她甚至一直秉着如此雄壮的信念坚持到中考结束的那一刻。可真到那时,她却只是嘴里拽着一句“混蛋,老子终于毕业了!”然后拿起一本书重重的拍向课桌,如愿的传来一声巨响,随后跟着大家老老实实的把所有的课本和卷子一摞一摞的整齐叠好,送给校门口收废品的阿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02 七月初,中考成绩公布,七月中旬,各校站公布录取名单。时一没敢去查,不是担心自己考不上,而是担心十六岁的愿望破灭。她既相信自己的能力,也肯定林越的实力,唯一不敢作为赌注的便是他们的缘分。 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画面停留在弘毅学校站首页,鼠标箭头搁置在录取名单查询窗口,就差点进去。 这种结果明晃晃的端正摆在某一处,一个按键距离的紧张感,不亚于中考前一夜的辗转反侧。 电脑旁的手机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廖韵之,然后接起。 知晓成绩的隔天,她就随着老爸去了手机城,换了一款触屏新机,虽说原先的约定是等到录取名单公布后再买,但他老人家在看到成绩后甚是满意,比预估的分数还高了二三十,就爽快的对着柜台小姐挥出一张银行卡,几个密码数字下去,一笔钱就卷进了别人的账户。 那几天里,但凡亲戚朋友,亦或是隔壁邻居家的叔叔阿姨来他这探点口风,礼貌性的关心几句。他那逢人就夸的架势,即使话未出口,那满面春光的洋洋得意,都足以说明一切,就差没摆上几桌请宴喝酒,请鼓手在自家门口吹捧几声,点上鞭炮庆祝。 弄得她自己只能故作矜持的在一旁谦虚的回话:“正巧题型在平常练习里都见过,运气好罢了。“ “恭喜啊!你如愿以偿了。”刚接通就是廖韵之轻快的声音。 “什么?”虽能大致推测廖韵之所言为何,但还是犯傻的想进一步确认,心脏在胸腔内躁动。 “你还没看啊?”廖韵之满是惊讶与无奈,“我还以为最按捺不住想知道结果的就是你。” “恩,还没。”时一失笑。 一开始我也这么以为。 握着手中的鼠标,食指按下左键,新的页面跳了出来,她滑动着上面的滚珠,班级名单分布有序的一个个排列下来:“不过,我正在看了。” “2班,你和林越都在高一2班。” 廖韵之说这话时,时一正巧看到了屏幕上双方的名字,无以言状的心绪。 她盯着这两个名字晃神了好久,直到被手机里的喊话拉回现实:“你到底听没听我讲话啊?” “什么?” 时一虽然嘴里应答了一句,可注意力并不在谈话的内容上,满腹疑惑。 高一年段的班级排序无优劣之分,因为是平行班,自然无法看出自己此次中考成绩在本校的状况,但本班同学的座号却是逐一按成绩分配。她是6号,可是,林越的座号竟然在她之下,隔着十来个人,位列18。 难道因为自己超常发挥?那也不至于把他甩这么远啊。还是他发挥失常?这种分数对他来说的确有失水准。林越就算得个高一年段第一名的头衔她都不觉得奇怪,不仅是因为中考前几次模拟测试的优异成绩,更因为在时一心中他值这个价位。 “我说,天助自助者,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廖韵之扯着嗓子喊,生怕时一听不真切。 这句话是她第二次听到,上次是自我说服,而今是廖韵之对她的鼓励。 她始终深信不疑。 当下的境况,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林越18号,在我之下,不应该啊,你知道他这次的中考成绩吗?“ “不知道。”果然,这家伙根本没在听我讲,时一的一句不着重点的话浇灭了廖韵之此前的热情,”总之,你要懂得把握机会。而且你现在应该为高中又能在一个班朝夕相处而庆幸,而不是关心这些无关痛痒的排名。“ 也是,本就不处于同一交际圈内的彼此,又怎会知晓其中的缘由,廖韵之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廖韵之说的没错,是该庆幸。她与林越的联系仅靠着那一丝得之不易的侥幸得以维持。却又显得有些可悲。 她显然放错了重点。 “你和翘楚在6班?“ “恩,你才发现啊。“廖韵之平淡的一句话又似是轻责,”不过好在大家都能在同一所高中,我也就不太在意分班了。“ 挂了电话后,时一打开,从初中组的联系人里找到林越的账号,点开对话框。 “恭喜你考上了弘毅。”太刻意,删除。 “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和我一个班。”太热络,删除。 “你的志愿录取情况怎样?”太假,删除。 最后只得作罢,退出,关闭手机显示屏。 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的求知欲,现在又何必在这份得偿所愿面前力求他的首肯。 这样太蠢了,一点也不像她一贯的作风。 中考后的这个暑假,享有毕业生独权的时一一个人慵懒的窝在房间内追番,以此来犒劳艰苦奋斗后还能在众人心中塑造光辉的好学生形象的自己。 空调,西瓜,冰棍,,就构成了一整个夏季。 即便如此,夏日的酷暑难耐也令她喜欢不起来这个多事的季节。它的到来就意味着升学,毕业,分离和新的环境,这代表着她要主动去适应周遭的一切,如此才能有条不紊的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不断推进自我的人生进度条。 它是过去和未来的节点。是另一番新风貌。 所以当耐不住寂寞的尤翘楚毫不客气的一通电话,不由分说的就将她约出门,在一家特别有情调的咖啡店,一开始她是拒绝的。 下午3c4点钟的太阳依旧足以“致命”,撑伞走在街上的她,还是无法忍受从地面不断向上冒的热气,人行道旁不时开过的汽车所遗留下的浓重尾气和迎面吹来的一股股热风都几度令她后悔出门这个决定。 直到她踏上赶赴约定地点的公交车,充足的冷气驱散了暂时的燥热,这种无奈感才得以缓解。 还好车上人不多,还好只是距家两三站的路程,还好公交车上的冷气够足。她自我安慰的坐在后排座椅上,自我催眠的洗脑着。 尤翘楚曾经告诉她,如果公交车上有足够的空位供她选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排。 时一当时还不解的问她:“为什么?” 她一脸鄙视的看了时一一眼,然后特义正言辞的说:“前车厢的座位都是给那些老弱病残孕的人士坐的。” “可有些座椅上并没标注这是专座。” “这都是潜意识的道德素质使然。”她说,“你难道受的了一会满车厢的人盯着你一个年轻人稳如泰山的坐在原位,而对一旁摇摇欲坠的扶杆老人置之不理?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应该的吗?”时一笑笑。 这种潜移默化形成的不成文法则相较于白纸黑字的明文章法更考验人心。 国家宪法中并没强制规定不给老人让座就是犯法。可即使如此,当你把个人道德素养坐在身下,就会顿觉如坐针毡,硌得人生疼。 这是人心约定俗成的人性。 没人会以法律制裁你的这种行为,可你就是知道,这种做法是错的。 就像饭前便后要洗手c不随地吐痰的道理一样简单。 “是应该的,我这只是考虑个万全之策,以防哪天自己身心疲惫,还要顾虑人性道德。这种把自己陷入两难境地的处事方式一点也不像我的作派。” “也是。”时一对其煞有介事模样点点头。 “我事先声明啊,我可不是自私自利的青少年,无论怎样还是会秉持着应有的道德素养。”尤翘楚又补充了一句。 她不懂时一说的也是,是指对其“万全之策”予以肯定,还是对其处事作派的默认。 “恩。” 她们都不是圣人,没无私大度到将自身利益置之不理,只不过更懂得在一定可转圜的余地内运用好既定的准则。 这个点出门的人比较少,时一隔着紧闭的车窗向外看去,除了不时有几辆计程车擦身而过,路上的人影简直少的可怜,三三两两的路过,多半能聚集在一块的地方便是公交车站。 明晃晃的光线直射下,晒得人视线涣散。车厢内还剩有多余的空位,却唯独她倚杆站立。 从身形c面貌和着装打扮看过去,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生。留着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平直的刘海长度只达到比眉毛略高一点的地方,油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简朴的白配着七分牛仔裤。 这标准的初中女生发型是教育局统一规定的,要求是五官必须悉数曝光在老师们的可视范围内。成年人的思维古板僵硬,每半个月一次的着装检查严苛到令不少女生炸毛,却也无可奈何。初二那会曾经有几个女生因没达到要求,校领导亲自操刀,当众剪成了他们所谓的标准发型,但其实丑的不像话,那几个女生哭哭啼啼了好一阵。所以大家宁愿每半个月去一趟理发店,让理发师在自己的意愿下一点点的剪短成满意的不逾越校规条例的发型,也不愿意大庭广众之下,一声不留情面的咔嚓下去,成了一个多月都缓不过劲来的悔意。 不过后来,在初二升初三的那个暑假,听闻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有一个女生固执得要闹跳楼,非要誓死捍卫自己的长发到生命最后一刻,与校领导死磕到底,家长也前来求情。学校才不得不取消了留长发这一禁令。 可至今时一都不知道,当初那个“英勇就义”的新生是谁,她的一次壮举改变了全校短发女生的命运,解除了大家外貌和心灵的枷锁。 也无从考证此事的真伪,不过好在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尤翘楚那阵子总念叨:“本来就是啊,校规有必要非要那么一板一眼吗?私立校还搞得这么不通情理。” 起先上车坐定时,时一并没注意到她,直到司机一个大转弯,措不及防,她喝水的手没抓紧,矿泉水瓶和辅导练习一块落地砸出的一声沉闷巨响,“嘭!”的那一下,她的视线才从窗外收回。 待车稳定行驶后,她就立马蹲下,先将辅导练习拾起,从背包里掏出纸巾一遍遍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还好矿泉水瓶喝了一大半,所剩无几,洒在书上的水并不算多,是还可以拯救的境地。等觉得差不多后才又将那个空瓶捡起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看来是个好学生。这是时一最终得出的结论。 最后她又把焦点聚集在了那个女生抱在怀里的那本辅导书上,白纸黑字打印的一整册,封面赫然印着“初升高衔接教材”这几个字样,右上角标注着“新状元”的补习班招牌。 这一发现更加佐证了她的想法。 看来是同一级的学生。 这个补习班她是知道的。毕业典礼那天在校门口碰见过,发传单的一个男生走到她面前介绍这个招牌,讲了好一会关于暑假辅导的各科优惠套餐和师资力量,说是还有名校老师在里面授课,不过这些东西令她一点都心动不起来,却不好意思拒绝一个费了半天口舌诚挚邀请你进去撒钱的大人,最后只能简单登记下,还留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她自己的,一个是她爸的。 那人还送了一张广告单给她,不过她看都没看一眼,扔在了一个离他很远的垃圾箱内。 事后尤翘楚在电话里教训她说:“你是傻逼吗!就不会留个假的,还把你爸都给搭上了。” 其实她确实挺烦这些不必要的骚扰电话。 可还是理直气壮的对着手机吼回去:“你好意思在他一直在旁边指指点点的要你填这填那的时候扔下笔,回一句老子不填了就撒腿跑吗!看着人家大热天那么敬业的拉客,你好意思吗!尤翘楚!你!好!意!思!吗!” 最后折服在了尤翘楚的“好意思!“下,字字铿锵有力,她刚才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气焰一下子就没了。 而她,不好意思的后果是,这个暑假初,就接到了“新状元“补习班打来的电话,她又不好意思的和人家唠叨了好几分钟,虽然话费钱不是她出的。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拒绝。 前几天,就是在中考成绩公布后的那几天,她爸不知从哪弄来“新状元“传单,回到家一个劲的劝她说:”我看你在家也是闲着,不如上上衔接班也挺好的,这样开学进度也跟得上,高中也不容易啊。前阵子人家还打电话问我呢,一开始我哪懂那么多,也不了解具体情况“ 她爸简直跟被人迷了药一样巴拉巴拉了很长一段时间。看来那补习机构发现小的劝说不成,就去老的那“施咒“。 可不是吗,不然她爸怎么会这么死心塌地的胳膊肘往人家钱兜子里拐。 她当初就不该心软,那么坦诚的填那一堆没用的个人资料,何苦呢!真是自作孽! “所以呢,你怎么说的?“时一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电脑屏幕,动漫的字幕一句接一句。她爸在那一个劲的说,她思维都无法集中,接连几句内容都没跟上。听烦了,索性按下暂停键,对着他回了一句,她只想知道结果,只想知道她爸把那通电话怎么着了。 “我就回了一句,我会好好考虑的,然后就挂了。“她爸见自家女儿终于肯耐心的搭理自己,内心是雀跃的,”你看,这传单上写了,今年中考状元就是在那补的习。“ 搞了半天原来这才是重点。看来这广告打的不错,内容还更新了。借着中考状元的光,一定没少捞钱,又是一批为了孩子的未来赴汤蹈火的往补习班里砸钱的无知大人。 “新状元”,这名字取的不错。 她当时随意伸手接过她爸递来的传单看了一眼,中考状元的名字好像叫江什么来着,她不记得了。 她一直挺纳闷的,为什么明明前排还剩有可供选择的座位不坐,硬是倚着扶杆捧着本书在那看,站不稳不说,还洒了水把她“珍爱”的辅导书弄湿。 得不偿失。 可能好学生都这样,心里拧着一股偏执的劲儿,生来就与众不同,是一种她无法参透的思想境界。 直到那个女生下车,在时一渐行渐远的视线内走进了那家“金碧辉煌”的属于好学生的知识殿堂“新状元”,那块红底白字的大招牌,是这个暑假留给时一最深的印象。 她惊觉,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尖子生们为力争上游而不断挑战超负荷的知识储量,但她不同,如果哪天她真应了她爸的话,去“新状元”补习,那原因无他,便是学习进度跟不上,需要花额外的精力课后请老师帮忙温故知新。 他们补习是为了超前预习,而她是为了不拖后腿。 现如今她所能得到的都是侥幸,包括理想的中考成绩。 想到这,她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新状元”的站点后一站就是她们事先约定碰面的地方,听说是新开的,尤翘楚就拉上她和廖韵之过来尝尝鲜。 此次的小聚不过是打着庆祝彼此如愿考上心仪高校的幌子,实则是陪尤翘楚消遣无聊的暑假生活。 这种雅致的场所只适合怡情叙旧话家常,食物精致而昂贵,偶尔来个一两次也就罢了,倘若隔三差五的来蹭空调,这可消费不起。 炎炎夏日,除了空调房和游泳池,走到哪都是遭罪。 况且来的路上,高温的街道差点没把她晒成智障。 所以一开始她是拒绝的,直到尤翘楚以她所知晓的关于林越的信息为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03 弘毅中学处于一栋栋由红砖堆砌而成的低矮民房之中,这块居民区还保留着上个世纪简朴而古雅的时代印记,其中还不乏留存着小资人家的欧式小洋房,因其特殊性,至今市政府仍未将它拆除。 小至幼儿园,大到高中,这片领域的学校比比皆是,因此近几年附近的学区房价格走势与人口密度一直领先于其他区域,而弘毅就位于这块腹地。 开学前为期五天的新生军训,是在校内实践。私家车止步于路口,为防发生交通堵塞,彼此还未熟稔的同级生在父母的陪同下徒步穿梭羊肠小道,拖着厚重的行李箱携着轮滑摩擦不平整水泥路发出的“骨碌碌“的声音,承载着满满当当的青春朝气。 而当高中毕业多年后,旁人向时一问起,高中时期留给她最初的印象为何时。她带着一副眷恋的模样,就像初尝美食的稚嫩小孩不甘的吮吸指尖残留的余味,认真的解释,是独自一人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站在开敞的校门前,呼吸的第一口不一样的清新空气,怀揣着一颗似要赌上一整个青春的决心。 一墙之隔,又是另一番新天地。 时一站在306女生宿舍门口时,容纳六人间的宿舍里已经站了3个人,彼此间在各自选定的床位前默不作声的收拾着。 意料之中的尴尬气氛,一时之间时一也不知该以怎样的开场白对着陌生的面孔打着相较自然的招呼。 她犹豫不前,独自在内心整理着合适的措辞。 靠近门口床位的女生发现了呆立在门前的时一,停下欲将蚊帐边角细线在栏杆处打结的手,热情的上前一步向时一主动示好:“你好,我叫楚妤。” 叫做楚妤的女生,将一长束乌黑亮丽的秀发牢固的盘在脑后,热情洋溢的脸上带着一副舞者特有的自傲。这是时一对她的初印象。 时一礼貌性的回以同样的招呼:“你好,我叫时一。”而后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靠窗空着的床位前。 “我叫陈慕姿,很高兴认识你,时一。”与她相对着的床位上铺的女生跪坐在刚铺好的凉席上,对着斜下方的时一自我介绍。 时一闻声后转身回以微笑。 大家都在自己可控氛围内隐藏着最本质的性格,试图以开朗活泼的语调拉进还未熟知彼此间的距离,塑造一份其乐融融的相处模式。 包括随后进门的辛琦琦,即使带着对新集体氛围的不适与怯懦但仍努力将自己佯装得落落大方。 而与时一一板之隔的陈桠楠不同,她始终在上铺有条不紊的兀自整理着,不抬头c不插嘴c也不逢人客套的说些圆滑的话。 直到时一先开口以满足自身对她的求知欲,这个在公交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好学生。 装扮中规中矩的她,连话语间的字句都不夹杂着一丝余缀,简单而生硬的说着自己的名字:“陈桠楠。” 紧接着便是一句句因不满而逐渐调高音量的埋怨声在楼道中响起,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向306宿舍逼近:“我都说了,不用你们特意帮我拿到宿舍里,我自己能行,你们回去吧,烦死了。” “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拖着往三楼走,多不方便,反正也就一会功夫,我和你妈帮你安顿好后就走。”回话的是那个女生的爸爸,面对女儿不解的情绪,依旧表现出父亲特有的慈爱与宽容。 306宿舍门口正对着宽敞的楼道,一切举动尽收时一眼底。 在离门口一米的地方,那个急不可耐的想摆脱父母过分关照的女生,在见到楼道内因自己和父母不合时宜的争论,而渐渐从各自宿舍吸引出来的同级生,更是急于摆脱当下的窘境。不由分说的就从父母手中抢过行李,扯了扯因过于激动而下滑的背包肩带,一步步的向一时所处的方向大步迈进。她父母一脸的无可奈何,摆摆头,看着女儿走进宿舍,留给探头张望的新生们一个歉意的微笑才离去。 “那是你爸妈吧,对你挺照顾的。”先开口的是楚妤,看了看被一股脑的胡乱堆放在地上的行李,转而对还未消气的同班生嫣然一笑。 旁人眼中的明媚,在楚妤一点点轻扯开来的上翘嘴角处绽放。却在宋因冉波动难平的心境下看来,越发刺眼。 宋因冉不想多加理会假意套近乎的楚妤,下意识的将她的话与几分钟前的难堪联系在一起,字字刺耳。对我挺照顾的?不由轻声冷哼,斜睨了一眼楚妤,又看了看无辜的行李,从床板上起身蹲在杂七杂八的东西面前,极力耐着性子的一件件拆除封套,再一一将其放在属于它们的原位上,一副并不准备搭理楚妤的样子。 本以为可以稍加缓解气氛的楚妤,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问话太过唐突,令宋因冉暂时还缓不过劲来,继续搭话:“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楚妤。” “宋因冉。”毕竟是今后要朝夕相处的同学,过早的留下不好的印象并无好处,可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同宿舍的其他人只得一旁干笑两声,努力寻个新的话题,以便给双方寻一个合适的台阶下。 时一遵循种种迹象,得出一个结论便是,宋因冉并不好处。 陈桠楠虽和宋因冉一样,都端着一副于己无关的架子,可前者是因为少言寡语,后者却是因为过分自尊。 十一点半的午饭时间,新生们陆陆续续的从各自宿舍房间向学校食堂走去,勾肩搭背的模样好似早已熟知的旧友。 大家都自觉的围绕着各自的舍友,在学校分配好的团体下一前一后的行动着。 陈慕姿与楚妤相谈甚欢,辛琦琦无所适从的模样站在她们身边略显突兀。 时一自认为不太会说话。既不善于与人交谈,也不急于包装自己,更何况与舍友的认识从早至今也才短短的三个小时不足,除了知道彼此姓氏,并无其他信息可供人多加了解。 此前毫无生活交集的人,一切话题都干瘪无味,三言两语就结束的问答更是令人尴尬。但转念一想,也许聊天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比无言的站在陈桠楠和宋因冉之间要好,自己主动点也并不委屈。 时一想以公交车上的初遇为契机,打开话题的闸门,可话到嘴边又生硬的咽了回去,还是算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我爸妈。”宋因冉突然开口,带着一股拧巴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频频与陈慕姿相视而笑的楚妤。 她是在延续刚才在宿舍的话题,带着一种对楚妤的疏远。 走在前头的楚妤好似有所察觉的模样,正巧转回头,看了看走在身后的她们是否已经跟上。 就像无声的对答,衔接流畅,不带有一丝停顿。 时一有点不懂,就算宋因冉脾气倔强,但迁怒于人着实不应该。可她也不好意思多加评论,只能简单的说一句:“她也没别的意思。” 可换来的却是宋因冉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的端倪。 校食堂人头攒动,大家蜂拥而至打餐口,空气中弥漫的都是各自按捺不住的激动,混杂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打餐口的后面都是长年工作于此的食堂阿姨和叔叔,熟练的掂勺技巧,让分量本就不多的配菜更是少之又少,三两块相对完整的肉掩藏在三分之二的青椒中,两荤一素挑挑拣拣也勉强不过两素一荤。 时一端着餐盘挪到米饭自取c清汤自舀的长桌前,却又是一堆人挤人的战场,几个人拿着铲子将本就已被分割成块的米饭盛进餐盘里,其余的人静静的在周围等待,眼睛一刻不离的注视着打饭人手里的动作,身旁是跃跃欲试上前的手,生怕慢人一步被抢了去。 时一在一旁不争也不抢,等到好不容易盛上一口热饭紧接着又去清汤处排队,才刚拿起勺子正准备舀,却不料汤已见底,只留有勺子碰撞铁桶底部刺耳的摩擦声,她尴尬的向旁边的另一桶刚从厨房提出来的热汤瞄了一眼,升腾的热气俨然是最大的讽刺。 “没了?”跟在后头的男生,向前探头看了一眼桶底,询问呆立在铁桶前手足无措的时一。 “嗯,已经见底了。”时一无奈的对他笑笑。此刻她只希望食堂阿姨快点再重新提一桶热汤出来,这才不枉好不容易站到这的自己。 说话的间隙,一大勺舀好的热气腾腾的清汤“殷勤”的送到她的面前:“要吗?” 她没太顾得上思考,赶忙将餐盘双手奉上,让那一大勺汤准确无误的倒入碗中,以防持勺的手一个重心不稳把汤洒了,毁了这份意料之外的好意,说了声:“谢谢。” 是林越。他这才重新又从桶中舀了一勺倒入自己的空碗中。她没敢众目睽睽之下过分直视他的脸,只稍轻微的一眼,体现该有的礼貌。 此时,食堂阿姨在她正欲转身走的空挡,又提了一桶清汤出来放在桌上供学生自取,好像是因为刚才有人进后厨催促了一声。她自觉的退至一旁,好让后面的人跟上,促进排队进度,时一掩护好手中的餐盘和在碗中随着肢体行动而轻微晃荡的汤,在拥挤的人流中越是举步维艰越是小心翼翼的掩护。 “那人你认识?”默不作声地跟在时一身后的宋因冉突然的一句问话,令时一一时语噎。 怎样算认识?以多久时限为基础?彼此又该熟知到何种程度? 旁人状似无意的一句问话,令时一头一次开始真切的思考,如果她对于林越来说,不过是三年里注视同一块黑板,面对相同面孔,身处于同样学习环境中“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那她是否又敢单方面自以为是的觉得她认识他。 答案是否定的,她只不过是有幸参与他过去三年的人生,又妄自拿命运做赌注,试图扭转未来,可到底她并不算认识他,她所知晓的也不过是些与普通同学无异的浅层表象。 “初中同学。”时一简单概括了他们的关系。 回应她的却是宋因冉拖着尾音的一声:“哦”伴随着再次扭头向后看的动作。 时一一面细心注意着脚下的路,一面抬头确定不远处自己舍友所在的方向,终于将手里的餐盘安然无恙的放置在餐桌上。刚舒了口气,肩膀却又被人毫不客气的拍了一下,惊得她刚拿起的筷子,手一松掉到桌上,好在不是地上。 她转头看向来人,只见尤翘楚贱兮兮的咧嘴笑,一手拿着盛着食物残渣的餐盘,一手还不忘空出来向一脸对她无奈的时一挥手打招呼,旁边还站着同谋廖韵之。 “吃完了?”时一瞳孔放大。 “嗯哼。”尤翘楚回以她的是一脸小人得志的沾沾自喜,眉毛轻佻。 “这是我舍友。”时一对着尤翘楚和廖韵之介绍到,“这是我自初中起结交的好友,尤翘楚和廖韵之。”又对着桌前的舍友介绍着站立在旁的两人。 双方简单的招呼下。 “五个人?”廖韵之开口。 “还有一个还没来,应该快了。” 紧接着大家被一阵哄乱声吸引了去,循声望去,一圈人闪躲在事发中心地带旁,从中传来的是接连几声满怀歉意的对不起,连带着附近的几张餐桌上的人都停下手头的动作,闭嘴张望。 “怎么了?”时一也不忍好奇,自己坐在位子上看不见,起身张望又俨然一副好事者,只能求助于站着的尤翘楚。 “好像是一个男的不小心把绿豆汤洒在了一个女生的后背上,惊呆了周围的小伙伴们。”尤翘楚从围观群众的身体间隙向里看去,得出了此番结论。 “是楚妤!”陈慕姿突然提高音量肯定道,辛琦琦也惊呼出声,只有陈桠楠和宋因冉一副淡然的模样,猜想不透眼底的心绪。 “你舍友?”尤翘楚疑惑地转头问时一。 “嗯。”还好只是清凉的绿豆汤,不会烫伤皮肤,如果换做刚出炉不久的清汤,薄衣裳下准会留下一块烫红的印记。 “旁边有人递了几张纸,应该不碍事了,就是事件的男主角显得很尴尬,自己惹的事又不能上前帮忙,只能一个劲的道歉。”尤翘楚还附带解说功能,已经在手里拿了一会儿的餐盘也不急着洗。 “你还真别说,那男的还算有点姿色。”尤翘楚又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廖韵之,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试图从旁得到点肯定。 时一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撇了一眼尤翘楚来表达自己对于外貌协会成员的“敬意”。 “走啦,冲盘子去。”廖韵之只是笑笑不予置评,拉了拉尤翘楚的衣袖,两人便对着一桌子的人说了声再见就往洗碗池走去。 楚妤回来后,本应干净的白后背上留下了一大块绿色污渍,黏湿感紧贴着肌肤。陈慕姿和辛琦琦立马关切的问了句:“没事吧” 楚妤经过宋因冉身边绕到自己的空位上时,宋因冉看了眼,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陈桠楠已经默默的在一边吃着餐盘里的饭,从始至终,都与世隔绝。 楚妤毫不在意的觉得:“一会回宿舍再换身干净的衣服就好。”没因此小题大做,并催促着大家吃饭。 只有当大家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楚妤回以远处某个身影释然的笑时眼底闪闪烁烁的光被时一捕捉到。 原本被聚焦的中心人群渐渐散去,显露出的是一个身着足球运动员球衣的高个男生。他被同伴牵扯着往外走时,仍不忘投以楚妤满怀歉意的目光,同伴也朝这儿简单点头示意了下,就抱着手里的足球一起往食堂外走去。 后来,时一插空找了水龙头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紧跟在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寻找着各种话题。 “你志愿填报情况如何啊” “你当初为什么填报这所学校啊?” “中考分数怎样啊?” “那你要是填报附中都绰绰有余吧。” 这种状似无意的联络同学情谊,都隐藏着蓄谋已久的本意。她不敢相信此时的刻意亲近跟好几分钟前一脸鄙夷的斜睨竟都出自同一个人。 直到宋因冉再也忍不住开口询问:“时一,你初中同学叫什么啊?” 宋因冉一定憋了很久吧,从饭桌上不时偷瞄她餐盘剩余的饭菜以此来估算她吃饭进度,和当她收拾桌面残渣准备离座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立马起身,热情的邀请她一块去,她就隐约有所察觉。当时一桌子那么多人,她肯定不太好开口,若舍友问起又懒得解释缘由,索性耐着性子终于等到她们两人独处的机会。 “林越。”时一不忍告诉她真相,其实她真没必要特意拉进彼此情谊,她若能熬到下午正式军训,定然会知道林越其实也和她们一个班。 而她能得到宋因冉暂时的信任也不过因林越的存在而起。 林越,我们算不算又靠近了一点点,你再次见到我,究竟怀有怎样的情愫,他乡遇故人虽有些夸大其词,但于我而言真的一点也不为过。 而这些无声的疑惑都从未得到过真切的回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04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午休时间楚妤回宿舍将脏衣服脱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就一个人在阳台上一遍遍的洗刷上面的污渍,可毕竟是件白t,绿豆汤的痕迹十分清晰的烙印在那上面,再多的洗衣粉冲泡也做不到焕然一新,本想向隔壁几个宿舍的同学借漂,可无果,最后只能简单搓揉几下,尽量淡化上面的痕迹,而后晾晒在阳台上。 下午三点的军训正式开始,为预防过分直接曝晒在毒辣的太阳下,女生们各自都在裸露的肌肤上涂抹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防晒霜以尽可能的减少紫外线的侵犯,学校方面也十分体谅新生,在军训的通知书上也特意强调让大家应做好必要的防护措施,可在军训期间佩戴自己的遮阳帽。 年长我们三四岁的教官体谅我们新生身子骨“娇贵”,特意将本班安排在一块阴凉地训练,又隔三差五的让我们在原地休息几分钟,喝喝水,擦擦汗,在我们自由支配的这么几分钟内,为活跃气氛还不忘鼓舞我们一起唱军歌,亦或是跟隔壁班排的同学拉歌,却都是纯粹比谁嗓门大。 在周围同学闲聊之际,时一灵敏的听到这次中考状元原来就在我们班,是最后排靠右的一个呈现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的一个男生,他不同于所有初中生标准的男生寸头发型,而是中间的头发比两侧略高点,以不至于那么一板一眼。解脱了教育局对初中生的硬性要求,在暑假期间重新打理自己的形象以迎接新生活也不无道理,只是没想到这个叫江则的学霸,也这么不拘一格。 时一终于亲眼目睹了这个被“新状元”充当为营销手段,印刷在一张张对外宣传为人传阅的传单上的焦点。 她看了一眼,扭回头,继续偷听旁边围坐一团探讨新生中某几个引人注目的“传奇人物”。 有女生的地方一定不缺少闲言碎语。时一并不算是一个喜欢与人家长里短c闲来无事八卦他人私事的女生,但却无法阻止自己忍不住伸长耳朵凑近分一羹的癖好。 她只是听听就好,从中汲取某些对自己有益的讯息,不评头论足,不轻易干涉。 她确认了楚妤的舞蹈特长并肯定她的先天美貌。毕竟在初中阶段只有艺术特长生才可在获得校方批准下免去剪短长发的强制性规定,而唯一的要求便是在校内必须将头发梳好盘起,走在人群中自是难免投来几分艳羡的目光,更何况她从小练习舞蹈,举手投足的气质与出众的外貌相得益彰。 所以楚妤初中时被认定为校花也毋庸置疑。 时一觉得有点扫兴,这些女生说来说去都难免从最为浅显直观而肤浅的方面探讨,而这些从初印象便可判断出一二。 直到她们的话题又再次扭转到中考状元——江则身上。 “听说,江则的妈妈是弘毅的校长。”一个女生拉进了小团体的距离,更凑近“漩涡中心”几分,捂嘴轻声说道。 “难怪他报考弘毅,我原先还挺纳闷,按往常看状元一般都花落一三附中,弘毅虽也是重点高中,但到底位在其后,稍逊一点。” “到底是有个在重点高中教学的妈,儿子是中考状元脸上多有光,安排在身边紧盯着也挺好的,在学校方面也好照顾,弘毅再怎么不如一三附,好歹也是排名第四,数一数二的高校。” “我要是有一个”另一个又不免感慨,话到一半其余几个立马承接着后话应和着,“这样的妈多好!” 然后就是几声相互嘲讽的窃笑。 时一听至此,内心不由冷笑几声,表面却波澜不惊。 常人只懂得将他人的成就归功于其所拥有的优渥资质,却不愿正视其为之付出的努力与自身的懒散。 时一相信将任何人置于与江则同等的先天条件下也不见得定能取得与之相当的荣誉。 她曾以为某些东西远在天边,却因为缘分而相互联系,中考状元和她一个班,校花与她一个宿舍,这些不约而同的巧合一起撞进了她的生活,成为为人乐道的闲言碎语。 当天下午的军训预计五点半结束,五点新生还在训练时,本班队列旁就三三两两结对经过一群身着球衣的男生,大家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去,笔挺的军姿和稍斜的目光在教官眼中只觉得滑稽。教官特意的轻咳一声后又立马端正态度,目视正前方,不敢稍加懈怠,却又在原地转体训练中走了心,顺势偷瞄了几眼足球场的方向。 训练结束后大家都一哄而散,偌大的足球场已经里里外外的围上了好几圈人,时一虽对足球有兴趣,但还是耐不住炎热的夏季所带来的身体黏腻的不适感,晚上七点半班主任还要在班级召开一场班会,中间才两个小时可供支配,她得用来洗澡c洗衣服c吃饭并整理宿舍,除去陈桠楠的漠不关心,其他舍友本想怂恿她一块去凑个热闹,但还是被时一婉拒了,她不舍的往哄闹的足球场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她和陈桠楠一前一后的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去,不亲近也不疏远,却始终保持着相较适当的距离。 她一直注视着前面陈桠楠孤独的背影,穿梭在混乱的人群中,周身笼罩着“生人勿进”的屏障。 所以当林越站在自己身边有意搭话的时候,她也是慢半拍的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呆呆的看着前面机械的走着,宛如丢了魂,独留躯壳的行尸走肉。 “前面那个你舍友?”林越顺着时一呆滞的视线看去,最后又把目光落入时一的眼中。 时一一时半会儿慌了声,在她看来如此亲昵的举动,林越直勾勾的盯着她试图想深入眼底一探究竟,令当事人一瞬间措不及防,条件反射性的躲闪目光,结结巴巴的回答着他的问题:“是是是。” “不去足球场观赛吗?”林越不禁失笑,他头一次亲眼所见,时一竟有在自己面前无措惊慌成怯懦兔子一般的时候,印象中的她,也许是因为学习委员的身份,总是端着一副拘谨的模样,在学习方面,不敢稍加松懈,在工作方面,不敢稍加怠慢,总是在自己可掌控的范围内勤勤恳恳着。 “人太多了,我想着还是先回宿舍整顿下,毕竟今晚还有一个班会。”可她却又一秒重新调整了心绪,调控着面部表情,“你呢?” “你知道今晚彬哥召开班会的主题吗?” 彬哥是男生们给班主任张彬新取的绰号,下午的军训他有来巡视过两三次,听说他是教体育的,同学们一片哗然,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体育老师都能轮上这差事,也是男生宿舍的生管老师,更是学校教务部的一员。综上所述再加之其近三十的年龄,叫来顺口,与之映衬,只稍一下午就在大家的公认下叫开了。 如今这个时代已没哪个学生真能在背地里老老实实的称呼老师来谈论种种。“老师”这个称呼已然变为场面话。林越没回答她的问话,兀自抛出自己的问题,虽是疑问句,可话中语气已是知晓答案的肯定。反正她没有很在意自己的问题是否能得到他的回答,她也只是顺势一问。 “不知道。”她诚恳的摇了摇头,表示很愿意听他解答。 “今晚要选暂时的班干部。”林越毫不避嫌的与时一一道走着,中途遇上江则,他还主动自然的打了声招呼。 江则笑笑,朝她看了一眼,很配合的快步往前走。陈桠楠也许是听到什么,往后看了看,又很淡漠的扭回头去。 时一全当是他的好人缘作祟,内心竟有种背地里做错事的胆怯,仿佛自己的小心思在这招呼声和眼神对视里稀疏被觊觎。 其实说是暂时,不出意外基本以后便被正式确定了。 “你有中意的职位吗?我可以投你一票。”其实时一想问所以呢?这种事似乎和自己没多大关系,如果林越是想凭借着他们过去三年的同学关系来拉票的,她自是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他那边。 “时一。”林越顿了顿,嗤笑一声,似是对时一的想当然表示不可置信,随后停下脚下的步子,重新端正了态度,“我希望你评选为学习委员。” 时一终于敢迎上他热切的目光,她希望他接下去说些什么,来解释对她突如其来的期望。 可他什么都没说,两人只是面对面无声地站着,留给她的是自行脑补的一大片空白。 可她竟鬼使神差的应答了一句:“好。” 而后又似是玩笑的补充道:“如果没竞选成功,可别怪我。” 她没问,她什么都没问。 她没有追究,林越为什么希望她当学习委员。 她也没告诉林越,她其实很懒,无心在新的班集体中谋个一官半职。 过去她当学习委员是偶然,而后是私心,如今是因为他无端的期望。 因为他,她从来都毫无缘由。 “你对足球感兴趣吗?”林越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嗯多少有点。” “那篮球呢” “一般般吧,足球更盛些。”时一很疑惑林越怎么突然又和她研究起这个了,“怎么了?” “为什么?” 又是抛出一个新问题以填补对方的问话。时一有点无奈却也还是耐心的说明原因。 “总感觉,篮球的战况更激烈些,球场上的每一次针锋相对都能引起围观群众的闹腾,篮球场子相对比足球场小,双方之间的每一次碰撞,队员球鞋与地板的摩擦声,篮球的落地声都能引燃全场,节奏强烈而刺激,我受不了,但反观足球就好多了,球员满场跑,挥汗如雨,我喜欢静静的观战,等待结果,别人图的是热闹,我图的是兴趣。”时一倒是很认真的向林越袒露自己的想法。 所以这算不算让他多了解了自己一点。 “你呢?”时一再次问话。 “我喜欢足球。” 话题终于由她引导,林越开始顺着她的方向回答。 “我最喜欢c罗。” “卡西让我关注足球。” “c罗让我喜欢上足球。” “然后他们都在皇家马德里。” “所以我喜欢皇马。” 时一默默的听着,却没告诉他其实自己对这方面不算很了解。尤翘楚总说她善于做一个倾听者,她不否认,她的确一直如此。 “我是因为喜欢柯南。”时一不好意思的说道。 意料之中传来林越几声毫不掩饰的大笑。 时一只是翻了个白眼,也不再多说什么。她就该猜到自己说出真相准会得到对方如此强烈的反应。 和当初自己向廖韵之和尤翘楚说明缘由时同样的嘲讽态度。 尤翘楚当时的原话是:“时一啊,我知道你爱柯南,但只是没想到你爱的如此深沉,连并着他的喜好一同成为你的‘信仰’” “放屁!”时一当时立马摆正立场,“被你说的这么夸张。” “好吧,你笑吧,反正也是事实。”时一气不过却也破罐子破摔。走路的步子也加快了。 “别生气啊,我只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觉得觉得”林越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措辞。 “觉得好笑?” “觉得有意思!嗯,有意思!”林越终于想起一个相对中肯的词,来对刚才的冒失作出一个解答。 时一也不准备跟他继续纠缠,稍微放缓的步子也表明了她的宽宏大量。 林越笑笑,都看在眼底。 当相互道别各朝自己所在的宿舍楼走去时,林越突然开口叫住了她:“时一,我发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趣,这算不算是意外的收获。” 时一一瞬间怔在原地,双脚动弹不得,也没转身去看林越说话时的表情。 林越,这算是什么意思。 可她还是大言不惭的回了句:“你没发现的地方还多着呢。”却抑制不住嘴角轻微上扬的的弧度,低头浅笑。 还好背对着他。 林越目送着时一转身进楼道口,也迈开步子朝自己楼层走去。眼角眉梢满是心情舒畅的雀跃感。 时一一步步的拾着台阶向上走去,她第一次,第一次在林越面前这么大胆自信的证明自己的存在过。 时一在洗衣服的时候,舍友们才回来,说是中午洒了楚妤后背一整碗绿豆汤的那个男生所在球队赢了。 在看客们叽叽喳喳的哄闹声中,得知他叫何佑禹,是大一级的理科班学长,兼任足球校队队长,代表学校参加过不少比赛,也取得过丰硕的成绩,可谓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之所以那些队员们在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期间能在校内踢球,说是因为老师让他们进来帮忙打扫卫生,整理些开学前的材料,所以也就在得到允许后,新生当天的训练结束的差不多时跑去足球场踢球。 “难怪中午吃饭时见到几个与新生的气质‘格格不入’的男生,还穿着球衣,我当时还纳闷,怎么还有新生结伴来校内踢球。”时一一边洗衣服,一边听陈慕姿在一旁叽叽喳喳的把得到的讯息与她分享。 “比赛结束时,还有个女生迎上去讨要学长的qq号和联系方式。”陈慕姿满脸惊讶,“所以后来那些围观的女生也就毫不矜持的都扑了上去,学长就这么里里外外的又被圈了好几层。本来啊,楚妤也想” “时一你洗完澡了是吗,澡堂还有热水吗?”楚妤见话题突然扭转向自己,立马插嘴,并提高音量来掩盖陈慕姿正要说下去的话。 陈慕姿也很知趣的不再多说什么。 “嗯,还有,快去吧。”而时一从陈慕姿刚才的阐述中也大致猜得不离十了。 “那人好像是你闺蜜吧,我也没太细看,总觉得像是中午来找你的尤” “尤翘楚?”她暂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陈慕姿,以得到确认。 “嗯。” 这的确像她的处事风格,但也没必要这么猴急着想认识吧,这也才第一天。时一想起她中午吃饭时听到尤翘楚对何佑禹的赞美之词。 当舍友们整顿完各自的事情后,大家又一道去食堂吃晚饭,在一块走去教学楼的路上时,时一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拿出,是一条来自尤翘楚的qq交流群讯息。说是群,也不过就她c廖韵之和尤翘楚三人。 “哈哈,六班的班长职位非我莫属了,你们就等着吧。” 这么没由来的一句话,弄得时一一头雾水。 “我还没问你,傍晚大庭广众之下讨要学长联系方式,是什么鬼。” “你当时也在场看见了?”廖韵之回。 “没,我没去观赛,是后来听回来的舍友讲的。” “我那是为班级女生谋福利。” “” “今晚我们班会竞选班干部,尤翘楚想当班长,在女生那拉票,她们开出的条件是能搞到学长的联系方式,就心悦诚服的败在她的石榴裙下。谁知道这家伙说时迟那时快,球赛一结束就立马冲上前去,弄得学长一脸状况之外,但好在结局是令人满意的,而她的班长职位也算是坐实了一半。”廖韵之嫌打字解释起来麻烦,最后索性发了语言,时一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 “那男生呢,男生人数多吗?”她就这么自信女生全票通过 “女生人数可比男生多了三个。” “而且男生应该也会有少数投票吧。”尤翘楚继续补充道,却越说越没底气。 “哎,不说了,班主任来了,静等结果吧。” 尤翘楚说这话时,时一正好刚到班,收起手机,正准备随便找个位子坐下。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05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时一到班时,人基本已经就位,各个小团体簇拥一团,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时一她们从后门进的班级,所以一下子便看到了林越所在的位置,她故意没往那个方向看,也刻意尽量绕道躲远些,选择一个相对保守的距离坐着,不过也还好他当时正在和江则聊天,没太注意周围的动静。她有点难为情,为傍晚的一时冲昏头,事后她其实开始后悔了,现在面对他只觉得羞愧至死,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就算时一有心避而远之,但宋因冉并不理解她的苦楚。眼尖的发现林越周围所剩无几的空位,嚷嚷着:“时一,那有空位。”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那走。 时一只得紧咬下唇,以表达自己的抗拒,但却拗不过宋因冉的执着。 她怎会不知道宋因冉裸的诉求,明里暗里都汇成了“她喜欢他”。 时一能怎样,她只能默不作声的迁就着宋因冉,被她推搡着一步步步入延伸向林越的光明大道。 刚坐定,班主任正好从前门走上讲台,宋因冉没来得及与林越打招呼,就听见彬哥在前面做自我介绍,大家也就都安静了下来,端正坐好,紧接着就让同学们去班级门口的走廊按身高从矮到高排队,然后男男女女交叉着往里走,同学们从左至右,从前往后的顺序坐。 在这个荷尔蒙分泌旺盛的青春期,老师为防早恋,选择同性做同桌,又为相互督促,以保证学习效率,选择男女交替排位,所以最后安排完座位,纵观全班的局面便是,每张同性课桌旁皆是异性。 在排队时,宋因冉数着旁边男生队列里林越的序号,又暗自参照班级排位规律,比对自己所身处的位置,虚心拜托周围同学,对换队列站位,终于如愿换了个林越前桌的位置。时一都看在眼里,而她顺其自然,与陈桠楠为一桌,排在了宋因冉的斜前方第二组第三桌,较班级中心的位置。 “现在你们所坐的就是今后班级的固定座位,如果往后有某些特殊情况,个别同学的座位会稍加调整。如果有同学因视力问题,需要往前排调的现在可以举手示意下。”彬哥巡视了一圈,全班鸦雀无声, “那就这样确定下来了,为大家的视力考虑,以后每两周自觉换一次组。” 大家都齐声回答是。 “那接下来就是这次班会的主题,竞选班干部。”彬哥转身面向黑板拿起白色粉笔写下这次竞选的职务,有正副班长,学习委员,文艺委员,宣传委员,劳动委员和各组组长。 本想让同学们逐个走上讲台进行自我介绍,若有中意的职位想参与竞选,也可补充自身的竞选优势拉票。可因为时间有限,最后变成了省去自我介绍环节,直接由参与竞选者的上台陈述。 时一认真听着彬哥讲话,心里想着傍晚她对林越的承诺。 奈何放在抽屉里的手机来了消息,震动了整张铁质桌子,发出嘟嘟的声响,她一个激灵,立马拿起手机,尴尬的看了眼仍在讲台上振振有词的讲解班规的班主任,还好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彬哥刚还讲到教学楼内严禁私自使用手机,她为躲过一劫暗自舒了口气,又对陈桠楠说了声抱歉,最后才将手机解锁。 “qq:你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来自“他”。 时一给所有的qq好友都备注上了他们的本名,放置在对应的分组里,关系亲近些的则除去他们的姓氏,另创建一个组别,放在所有组别的最前头,以方便寻找。但唯独林越不同,他既没被署上自己的全名,也没放在本该的“初中同学”分组里,更不是亲近的人。林越的特殊性使她不愿将他与其他人对等,又不想生硬的备注上他的姓氏,最后索性选择重新创建一个独属于林越的分组,放在最后一栏,以试图斩断自己躁动不安的心,并一再的暗示自己别无事献殷勤。她曾无数次将分组栏划到最底层,点开,看他在线或者离线,然后又关闭。她的这个习惯就这么反反复复延续至今,只是为了确认他的确实实在在的存在于她的好友中,或明或暗的qq状态,似是证实彼此的某种联系,就像她特意为他在心中清了一块地。 她也曾给林越换过无数个备注,简单些时单字“林”,如果你要问她为什么不是“越”,她会觉得过于亲昵曝露了心意。矫情时也曾备注过“别找他”,天真的以为对自己决绝些便可“相安无事”,却始终受困于“喜欢他”的魔咒中,不得脱身。但这份紧紧守护的小心思却熬不过漫漫长夜,她蜷缩在被窝中,周身紧靠着实物的踏实感,之外便是被一份虚无的黑暗笼罩,大胆将他的备注改为“我喜欢你”,就好像真的将这份隐藏的爱意在对话框中编辑发送了出去。她就这么靠着仅存的臆测与幻想聊以。 三年却从未联系过,空白的聊天记录足以验证。 尤翘楚说她,追不上,却停不下。 而如今,打破这份空白的是他发送过来的一个带着墨镜,嘴角闪着光的得意表情。 时一朝他所在的方向往后看去,他一脸得逞的邪魅笑。她自是知道他意有所指。宋因冉以为时一在看她,满脸疑惑。 时一看了眼彬哥视线所及之处,确定安全后,微微低头,在书桌抽屉的掩护下,快速的在手机按键上打下几个字“我没忘”,然后调至静音,放回课桌抽屉里,楞神了几秒后,考虑到林越万一再有消息来,又很挫败的把手机调成震动,揣进兜里。 她暗骂自己没志气。林越却不再回话。 林越在后头将时一连贯的手足无措看得一清二楚,对着她的背景抿嘴偷笑。 令时一吃惊的是,竞选者一个接一个的上台发言,占据了班级三分之二的人数,看似与世无争,实则怀揣着各自的心思。不过也合情合理,以多年的学生经验来看,但凡往后参评奖状亦或是期末等级评定为优的皆是平日任劳任怨的班干部,大家自是蜂拥着想谋求一席之地。 而真真正正对此不屑一顾的则是静坐在时一旁的陈桠楠。 “你不想去竞选些什么职务吗”时一很好奇。 “这些琐碎,只会干扰我学习,高考凭的是一纸成绩,这些也不过是为自己的人生履历添色,再多的荣誉与奖状也敌不过最终实打实的分数。” 时一默然不再多说什么。 江则最后以绝对的票数优势成为班长,已是时一料想之中的事。楚妤获得了文艺委员以一票之差取胜。而最为意想不到的是宋因冉竟也同她一样竞选学习委员,且两人以相同票数并列第一。 如果是别人她当然不会多虑,但一天的表现,令时一很难不把她的踊跃与林越联系在一起。 班主任本想以举手表决来定最后学习委员的归处,江则却突然起身,站在靠后的位置上,面对全班,向班主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老师,刚才您漏选副班长,不如由宋因冉担任学习委员,时一担任副班长的职位,也省去了一道竞选项目的程序,一举两得。” 引来的是全班一片唏嘘。 时一很尴尬的坐在原位,看着黑板上,黑底白色的写着与宋因冉一样笔画数的正字。 大家都在猜忌种种原因。 而林越只是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身边是江则倏地起立与坐下椅子摩擦地板的尖锐声。 班主任赞同江则的提议。在右边那块显示结果的黑板上,正班长江则的下面,一笔一划写下“副班长:时一”。 宋因冉心满意足的得到了学习委员的职位。 她只是觉得江则为何没把她与宋因冉的职位对调,全凭偶然。 班会结束后,大家都收拾着准备离开教学楼往宿舍走去。时一走到后门时,江则叫住了她,将一张表格递到她面前:“这是刚从班主任那拿的表格,你就负责女生宿舍,让她们把qq和联系电话等资料都填好,每个人都要加入新建的班群。” 同学们一个个的往外走,时一自觉的退到边上,以免挡着门口,一时之间还没进入作为副班长的工作状态,但还是认真听江则交待事项,舍友们见状和她打了声招呼,先走一步。 林越经过身旁时,在时一的余光中,他的视线并未朝她这偏移分毫。却拍了下江则的肩,特慷慨的说了句:“我先走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把时一拱手相让,拜托江则照顾好她,否则吃不了兜着走的既视感。 而这全是时一的错觉。 江则只是笑笑,应了声:“嗯。” 结果出来了,她误打误撞的成为了副班长,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最后反倒是她过分在意。 “我先存一下你的qq和联系方式吧,班委工作上的事也好交流,不了解的地方也可以问我。”江则掏出手机,随时待命。 时一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清晰的从嘴里蹦出,看着江则在手机显示屏上记下一串数字,然后又重新核实,确认无误后,收起手机。 班级里的人已寥寥无几,最后的几个同学见劳动委员已经开始检查班级卫生,准备关闭门窗灯,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也就急匆匆的走了。 反正已经留到最后,也不差这么几分钟,时一和江则便一块帮忙核实在地板上是否还留有碎纸屑。劳动委员道了声谢后,时一和江则先行一步,也就顺理成章的一道走回宿舍,劳动委员则负责锁门。 时一其实觉得有点不知所措,她不认识江则,她所得到的信息也不过是来自“新状元”的宣传单和下午军训时从同学谈话中偷听的一二。 却也没主动打破这份沉默。 “中午林越帮你打汤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只是顺手助人为乐,直到看到傍晚你们并肩自然的聊着天。后来林越和我说你是他初中时的学习委员,曾经待他不薄,就是少言寡语些。他还让我帮你拉拉票。”江则不咸不淡的谈起她和林越,就好像谈论日常琐事一般稀松平常。 “我们的确没怎么说过话。”时一接话,实话实说,又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你看见他中午帮我打汤了?” 其实也许,林越真的只是顺手舀了一勺,无论站在那桶空荡荡的汤桶前的是谁,不会因为对象的改变而显现出不一样的结果。 “该说你是注意力全在那碗汤呢,还是全在”江则觉得好笑,看了看身旁拘谨的人。 时一为他故意拖着不说完的话,而怔了一下。 “那碗汤呢。”江则笑得狡黠,就像班会上时一转回头看到林越后,与对话框中的表情如出一辙,“我当时就站在你后面,跟你搭话的那个。” 还好还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却吃惊的看向他:“啊!是你啊。” 江则默认了。 “我当时没太注意其他,人太挤了,我担心洒了。”这倒是实话,“不过我知道你的,你不仅是中考状元,而且你”她越是极力弥补当下的窘况,越是言多必失。 “我妈的确是弘毅的校长,她今年在高三理科重点班教数学。中午那些女生的话,多少我还是有听到的。” 江则对这类话题并不敏感,反倒是时一的支支吾吾显得多此一举。 “你说林越让你帮我拉票,可为什么我反倒成了副班长”她选择换一个相对轻松点的话题,与当事人谈论从别人那偷听来的咨询,着实不应该。 “我原先的确投了你一票,后来一时口快,鬼使神差的就变成你了。”江则说的轻快而毋庸置疑。 而时一只看见一个身影由远及近踩着一个个照明灯打在水泥地板上的光圈迎面缓缓走来,开口就是一句不明所以的责备:“走的真慢。” “怎么了东西落教室了?” “没,全宿舍就你带了钥匙,我回去时看他们几个在宿舍门口蹲着等你回来,隔壁宿舍看着觉得太可怜,收留我们,鬼知道你还得磨蹭多久,还不如我舍己为人,自己多走点路。”林越一脸义愤填膺。 “那我先走了,拜拜。”时一说完就大踏步的往前走,只留两人原地干巴巴的目送她朝女生宿舍走去。 “江则,你觉得时一人怎么样?” “挺好的。” “嗯,我也觉得挺好的。” 然后默契的保持沉默。 “走吧,不是等急了吗?”江则拉了拉林越,提醒他。 尤翘楚后来跟她说,班上个别女生不买账,最后没当成班长,却也凑合着得了个副班长的职务,但还是气不过跑票的那几个女生。 廖韵之只能安慰她,本来就不是所有女生都附和着她,分明是她自说自话的自以为是。 “班会后,我和韵之下楼看见一个男的和你站在班级后门,谁啊?”尤翘楚隐隐的八卦心。 “班长江则,就是中考状元那个,你知道的。当时我们在谈论事情。” “哦!那不就是今天食堂排队站你后面的那个,我说怎么有点眼熟。” “你看见了?”时一十分吃惊,觉得不应该啊,隔着里里外外的人。 “你不知道?” “我后来知道了。” “傻子眼力全是林越。”尤翘楚对时一的迟钝表示无奈。 就像她平日总劝诱她,傻子才在一棵树上吊死一样。 “我们的餐桌就在附近不远处。”廖韵之说。 “开学后各个社团纳新,有什么想法吗?”如今尤翘楚也已很少念叨时一,她自是知道就算她费劲唇舌,也拧不回这匹倔强的驴。 一腔孤勇撞南墙,一片痴心难回头。 “暂时没这打算。”她总觉得揽了一个副班长的职位,今后必定有一堆的事需要做,学习和工作,她做不到一心多用,丰富课余生活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暂时搁置一旁。 “我准备加入足球部。” “为了何佑禹?”廖韵之隔着屏幕嗤嗤的笑。 “算不上。” “但也脱不了关系。”时一戏谑的笃定。 得到的是尤翘楚满屏的汗颜。 “真不是。”连辩解都显得无力。 时一回到宿舍后就立马一间间的跑班级女生宿舍让她们一个个在表格上填写详细资料,事情忙完后洗漱上床,已经接近十点的熄灯时间。 大家累了一下午,没有所谓的深夜卧谈。 她手机里的群消息已经炸开了锅,时一把它设置为接收但不提醒。她把空调被罩过头顶,屏幕亮度调成夜间模式,以掩盖墨色中刺眼的光线,她对着手机望眼欲穿,是在等林越的消息。 她划动着群消息,一条一条认真的看着,以旁观者的姿态揣摩着林越夹杂在其中活跃的消息内容,像过去三年那样。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直至他不再在群消息中出现。颓然的把手机放在枕边。 屏幕再次闪现,有消息进入。 却等来了江则的好友请求。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06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第二天下午,年级组织了拔河比赛,以缓解枯燥无味的军训。高一年段共十个班,两两对决,五个班取胜后,再抽签决定其一直接晋级,如此层层选拔直至判出前三名。 每班各取六男六女共十二人参赛,二班与四班比赛,同学们坐在树荫下休息时,彬哥在周围巡视了一圈,在大家的踊跃报名中,挑选了几个看过去身形较突出的同学,林越c江则c宋因冉和劳动委员周安余皆有上场。 时一接触的人少,十二个人中暂且认识这么点。彬哥在前面讲解如何排兵布阵,各个坐在地板上仰头看着他。 待双方上场后又在旁调整队形,男女左右交叉站,脚抵着脚,身体往后仰。裁判哨声吹响后,剩余的同学应和着彬哥的口号“一二一二”的高声喊,队员们配合号声随着节奏往后拉。 结束时,判二班获胜,引来的是四班不爽的哀嚎声,口口声称说是裁判在开始前数错人,从队伍中退了一个人出来,双方人数不均衡,事后反应过来才觉不对,这才导致二班取胜,坚决要求重新再来一场。 “分明就是你们事先多算了一个人,这才被裁判拉了下来,我们凭什么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二班其中一个男生立马表示不服,站了起来,表明立场,态度坚决,对着四班的方向毫不客气的撂话,周围的人也跟着拥护着。 对方也反唇相讥表示不服,说二班投机取巧,赢得不光明,这才不敢再应战。 两方各持己见吵得不可开交,因这无从证实真伪的结果。 而裁判全当这是小孩子求胜心切的自尊心作祟,结果已如此判定无法更改,后面还有别班的比赛,身外事者全当笑料,看看就罢。 后面的几场比赛,各班也更警惕些,以此为失败案例的借鉴,裁判c各自班主任和围观者都实实在在的核实人数以防有所疏漏。 二班拔河队员归队时,还是不时传来四班的嚷嚷声,一来一回吵了几句,也是无果,班主任也都是明事理的大人,制止了本班同学的胡闹,大家也就都只得乖乖呆在本班碎碎几句,只把对方当作惹人厌的蚊呐声,坐在队列里观战。 彬哥在比赛结束后,自己掏钱去学校里的小卖部抱了箱矿泉水回来,放在班级前面,有需要的人一个接一个走上前去拿。 时一自己有水杯,在军训前就去过饮水机打满了水。她坐在第二排,一个人拿着水杯仰头喝着,不料竟被后头再熟悉不过的音色一声叫唤,那已含在口中正准备咽下却还没顺着咽喉入肚的一口水噎了个正着,却不好意思朝前对着别人的后背喷出,只得用手捂着嘴硬生生的咽下,猛呛了好几口。 她也不知道在别扭啥,人家只当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声称呼,可明明与他人口中别无二致的叫唤自己的名字,从林越嘴中说出入了她的耳,反倒让她自己胡乱抹上了些别样的滋味。 等她稍缓过来后,对着后头的林越问了声怎么了,他略表关心的问了句没事吧,而后道明本意,想让她让前面的人拿瓶水好递过去给他。 时一拧上手中水杯的瓶盖放在身边的水泥地上。拍了下坐在前头辛琦琦的肩,让她从前面的纸箱里拿瓶水,刚递到她手里,后头又听见江则赶忙顺势说出口的话。 “顺便帮我也拿一瓶,谢谢。” 时一应了声,表示知道了,辛琦琦又从纸箱里掏出一瓶,时一两瓶一块递过去。 她想起以前常看的玛丽苏偶像剧中屡见不鲜的剧情,男主大汗淋漓的从球场中央跑回到在看台上观赛的女主身边,一把夺过女主已经沾了口的水瓶毫无顾虑的仰头喝尽,无论当下他们的关系如何,是暗流涌动还是早已表明心意,女主的呻怪,男主的无赖亦或是女主的娇羞,男主的窃喜,都算是某种心照不宣的情愫。 可现实是,轮到她这,也不过是个递水的小角色,毫无二致。时一双手圈腿,头抵着膝盖痴痴的想。 她向来不屑于不切实的幻想,到底是少女怀春,却求而不得惹得思虑重重。又厌烦的觉得自己真是矫情,驱赶着盘旋在脑中怀揣着南瓜马车少女梦的另一个自己。 在后来的比赛中,二班发挥欠佳,最终没能获得前三名,惹得四班一脸也不过如此的冷嘲热讽。 虽气不过,却也不屑一顾,但与四班的梁子算是因此结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也都乏味无趣的很,整日在这一小块场地内反反复复的训练着。 林越也没再主动向时一搭过话,哪怕如今日这样举手之劳的一个寻常请求也不再有,这也难免令她觉得此前忽然而至的热情也不过是三分热度的错觉。 军训即将结束的最后一晚,年级组织在教学楼一楼的多媒体大厅看电影。荧幕拉下,全场熄灯后,只留有投影仪投射在大幕上的光与影,是《举起手来》,这部在时一从小到大的数次军训中命中率极高的搞笑影片。她坐在阶梯大厅的座椅上看着前面每一帧都再熟悉不过的画面,接下来的剧情如何,哪个片段最令人捧腹大笑,播放进度到哪都了然于心。她初看时便觉得有趣,往后不知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笑点有所提升还是因为此片在她的学生时代出镜率过高进而已逐渐索然无味,也许都有。 大家在重点情节处毫不掩饰的笑得张扬,她坐在其中只觉得木讷,犹如异类。 陈慕姿笑得不能自己,却也不忘关心她:“挺搞笑的。” “恩,的确。”可她话出口却没有与之相应的表情,全程静默,令人难辨真假。她见陈慕姿一脸的不可置信,见状,补充说明缘由,“我之前的几次军训挺经常放这片看的,看多了就觉得还好了,但我是真的觉得搞笑。” 陈慕姿会心一笑。 “彬哥不在我出去透口气。”时一指在让陈慕姿帮忙打掩护,“如果他来了问起你就说我上厕所了。” 大厅内密密麻麻的人头,此起彼伏的笑声,门窗禁闭,诺大空间内的气流已与室外阻隔,几架立式空调呼呼吹着冷气,却也只是将众人的二氧化碳周旋其中。时一干坐着无聊,又觉得憋闷,彬哥等众班主任聚集在大厅一侧的座位上,她借机从后门溜出,铺面而来的是股夹杂着清新空气的热浪。 陈慕姿无暇顾及其他,满口随意的应了声,时一也不知她听进了多少。 校内一角有一处小花园,平日里学校既有安排职工修剪枝丫c打理草坪,也属于学生劳动包干区的一部分,每周定期分配给各班轮流捡拾落叶与垃圾,暑假期间,学校空荡许多,小花园疏于打理,植被肆意生长。 时一在红花绿叶的掩映中坐在蘑菇亭下,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教学楼c学生宿舍c食堂灯光早已熄灭,但安装在教学楼顶的几盏明灯仍旧恪尽职守的为操场和过道照明。 相比之下小花园的灯光稀疏,外面的人要想窥探里头的动静只能隐约可见晃动的阴影,但也是看不清晰的。她随意打量着视线可及之处,正好眼尖的发见林越独自一人在小卖部处逗留的身影,挺直而修长的身板,倚靠着玻璃柜,对着店内背后陈列着的东西指指点点,结账后手里拎着一听汽水,背光而行,不知是要往哪个方向走。 时一躲在暗处,明目张胆的循着林越的轨迹调换视线方向,直到他离自己所处的位置越走越近c越走越近这才慌了神。 他该不会也来这吧?她暗想。 她惊得脊背瞬间发凉,又不知道该挪到何处,只能顺势掏出手机,屏幕亮度尽可能调暗些,低头假意在翻阅着什么。 她知道他来了,正向她靠近,他踏着草坪与枯枝,行走时裤缝间的摩擦声,清晰可闻的稀疏声都入了时一机敏的耳中。 “你也跑出来了?怎么躲到这偷玩手机了。”林越毫不避讳的在时一身边坐下,慵懒的靠着木制椅背。 “里面太闷了。”她假意露出一脸你竟然也来了的惊奇,把头从手机屏幕前抬了起来。 她不动声色的近距离仔细打量起林越那握住易拉罐骨节分明的右手,单手操控着铁罐,驾轻就熟,食指轻巧的在罐环上一翘,“呲”的一声是打开易拉罐环后气体迸裂的声音,吱吱作响,气泡争先恐后的往开口处冒。林越漫不经心的单手打开易拉罐环,动作顺畅而撩人,换作别人,时一定会觉得耍帅且装逼。 她自是吃他的这一套,管他如何浑然天成的做作。将无意间从他身上发现的细微之处,收入囊中,暗自欣喜。 私心也不过如此。只要主语是他,她都觉得新鲜而有趣。 “要吗?我再去买一瓶。”林越把亲手开启的汽水递到时一面前,欲起身。 “不用了,我不渴。”她内心虽很想立马接过,肢体却伸手阻拦,将已递到面前的冰汽水重新推往林越的方向。好沁凉的触感,“谢谢。”还不忘十分礼貌的道了声谢。 林越微微仰头喝了一口,瞄了一眼时一还拿在手中散着微光的手机,看到停在qq列表处的屏幕后,难掩暧昧:“等谁的消息呢,远处走来就见你一直盯着手机看。” “没有,挺无聊的。”林越话一说完,时一就机警的把手机锁屏,最为微弱的光线也彻底没了,夜色又暗了几分。 他应该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她刚才打开却忘关闭他独属一栏的分组。 “《举起手来》这片从初中军训时就开始放,哎,真没劲,操场四周亮堂堂的,就这隐秘些,敢情副班长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也许目前就这一观点他们算是达成了共识。 时一没回话,林越口中的“副班长”三个字飘荡在空中c听在耳里尤为刺耳。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他见时一没打算回他,沉默反倒觉得尴尬,不如以一问一答的形式,兴许还能聊些什么打发时间。 “前不久,在你去小卖部之后。”她对他一直有求必应,话刚出口,就觉得说多了,她这么说不就摆明了林越到这来之前她就注意到他了? “你看见了?” “还需要看见吗?手里拿着不就是了,难不成你要说你这刚从冰柜里取出的汽水,是从家里带来的,易拉罐上还一直往外冒着‘汗’?”她镇定自若的自圆其说。 “也是,刚还说准备再给你买一听呢。”又仰头喝了一口。 时一嘴角微翘,却没为自己的随机应变笑出声。 林越继续说:“我还以为你会填报附中的,那时你说挺多人报附中,我以为你口中的‘很多人’便是在说你自己,没想到这么巧,我们竟然还在一个班。” 时一有时候巴不得林越宛如自己肚中的蛔虫,一股脑的把所有心事都告诉他,剖白内心,对着他大声高喊,天底下哪来那么多的巧合,他们能上同一所学校一点都不巧! 人们总说“无巧不成书”,可最为讽刺的是,书中人们所乐见其成的巧合与水到渠成的缘分都是凭一人之力主观捏造。 可她做不到,也宁愿自欺欺人的把一切都归咎于彼此命运本该如此,况且能在一个班不就足以佐证吗? 她有些矛盾。 蓄意实则是在誓死与命运作抗衡,待得逞又一脸与我无关和听天由命的抵赖。 “我估分不太准,没有孤注一掷的决心,弘毅保守点。”她无奈的谦虚着,“而我当时是真以为你会报附中的。”她如实的诚恳道。 “我爸妈离婚了。”林越话出口,是毫无波动的语调。 时一有些错愕,不是因为内容,而是因为林越竟会对自己如此坦白,不亚于让伤疤重见天日,还真诚的叮嘱她,伤口很疼。 也许是气氛使然,四周阴暗无比,撕开c缝合也都是悄无声息的事,无关痛痒。 暑假那次尤翘楚以她所知晓的关于林越的信息为饵约她出去,说的便是此事,当时知道的人不多,毕了业,同学间的消息也就时断时续,没人会八卦着刨根问底,大家对此知之甚少。 她静静坐在一旁听他说,不插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初三下学期,我总觉得家里气氛有点不太对劲,跟以前相比凝重了许多,我当时只当他们太注重我的学业,怕我分了心,不敢弄出太大动静,难免压抑。我爸妈都有各自的事业,虽没有对我时时嘘寒问暖,但最起码从未怠慢过父母的职责所在。他们忙于为生计拼搏事业c忙于为我奔波学业,却忘了为自己经营爱情。在那个死板c庸俗而迂腐年代,两情相悦本就不易,他们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可到底是没熬到最后,婚姻状况岌岌可危,仅有的联系便是身为独子的我,而我应当早该知道他们既然可以因情而起,自是可以无爱而分。” 冰汽水早已没了刚才气泡不断涌现时的声响,只留有顺着铁皮罐光滑的曲面滑至木椅上那一圈还未蒸发干透的水渍证明它的存在。 “他们为了我行走于变幻莫测的职场中,也为了我选择暂时的隐忍,百密必有一疏,他们怎么可能做到事事俱全。中考前我发现了离婚协议,没说破。终于我考完了,自我解放了,也解放了他们。”林越仰头喝下最后一口,甘畅淋漓。 “所以,这便是你没以最理想的状态发挥实力的根本原因?” 既然林越已能敞开心绪话昨日,她更是不用装出一脸不必要的紧张来可怜他。 “怎样算我最理想的状态?考个如江则一样的瞩目成绩?”他嗤笑。 时一没说话,不知道该怎么接。如果现实真如他所言,她也觉得理所当然。 “说到底还不就是我心里素质差,他们要离婚也是他们的事,不会因为我的成绩波动有所改变,我可不想把这当作借口成为情有可原的惋惜,临场发挥也属于实力的一部分。” 学生总喜欢在考试结果公布后懊恼,对着试卷上的钩叉对错指指点点。诸如一开始我本来写对了,如果当时没有犹豫再三的一再涂改就好了;早知道就认真审题了,我把题目要求“正确的”看成“错误的”等等。 时一想起那晚班会上台竞选发言时,看到教室后面那块黑板上的箴言“态度决定一切,细节决定成败”。只知在考场上栽了跟头,一味的归咎于“本来”和“早知道”,却不肯检讨自身,承认知识漏洞。在误打误撞后,又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副理所应当的架势。 “少自信了,我可没准备这么安慰你。”林越说的头头是道,她再为他留有余地也是多此一举,还不如逆鳞而上,摆出一副“你想错了”的面孔,“你心里素质差已经无需否认了,如今能说的这么宠辱不惊,也都是后话,当时还不就是一个因此紧张兮兮的看不开的男生。” 林越释然,不置可否:“副班长端起架子来果然不一样,说话也一套一套的。”竟有心思开起了时一的玩笑。 “你别恶心我了,也不是我想当的,用不着时时刻刻张嘴闭嘴的用这身份提醒我。”时一弯腰拔了根草,用指甲掐断,反复如此,直到变得细碎,手一松,又散入草地里,底气不如刚才。 “我没那意思。”林越开始紧张的解释,努力调整说话语气,尽可能的让时一从中明白他话里的无心之意。 “鬼知道你哪个意思。”而她又故作钻牛角尖,死扣字眼,然后大度的作罢,“算了,是我自己心里素质差,怕担不起这个责任,不怪你。” 她情绪的快速转换如期惹来林越爽朗的笑声。 恍然间,时一觉得,在这月明星稀的夜色中,有那么片刻他们像极了小打小闹的小情侣。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07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如今想来我从小到大所担任过的职位总是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时一微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双腿上把玩着衣角,既然话题至此,又何必扭捏作态,不等林越开口,旁若无人的继续说,“我读小学时,曾当过挺长一段时间的小队长,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职务。学校方面一直都很注重安全教育,每当放学铃响时,大家各自收拾完书包后就按照自己所属的回家路线站队,一列一列的排在过道上,当时我家是我属小组成员里头最远的一个,老师就让我当小队长排在队伍的最前头,确保这个队列里的每一个同学都安全回家,并做好登记工作实时向老师汇报,后来我也因此光荣的成为少先队员。” “所以事件的开端在于你家最远?”林越迟疑了几秒,侧身问道。 “是啊,想不到吧,红领巾少先队员的称号来得如此轻而易举。”时一再次想来,仍觉得无奈,不无庆幸,“初中时,我担任学习委员你是知道的。” “恩。”林越轻声应了下,表示肯定。 “但你不知道由来,开学注册报到时,新生都要填写一堆的个人资料,班主任见我字迹端正,卷面书写工整,后来找我谈话,说是在还未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由我暂时担任,而这一当就是三年。” “可事实证明,你的确能胜任。”林越毫不犹豫的回答,以板正时一的“光辉形象”。 他又怎知“责任”二字对时一意味着什么。 “班主任只知以字如其人来推测我做事条理清楚,毫无根据,我却因为这无端降临的职务,费尽心思的在学习的各方面体现卓越成绩,以不枉这头衔和他对我这毫无倚仗的信任。”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我做不到拔尖,但也足以令我沾沾自喜,每次大考完后看着年级光荣榜,我都宛如劫后余生。” 时一比任何一个人都注重自身形象,她既是老师眼里勤恳的好学生,又是长辈口中贴心的好孩子。 时一心思细腻,所有不言于色的喜悦皆因她享受学有所成带来的快感,学习是她唯一得以自傲的筹码,努力与回报成正比是现阶段最划算的交易,但凡从中尝点甜头,便足以鞭策着她在学海无涯中力争上游。 她不想白担这职位毫无作为,遭人“不过如此”的鄙夷。 但如今不同了,她处在人生的令一个阶段,高中的课业繁重,她自是有所心理准备,她不一定能保全自身。九门学科一股脑的堆在同一个时段,将她的生活填的满满当当,俗话总说“笨鸟先飞”,她偏偏因怕“笨鸟插翅难飞”而忧心忡忡。 副班长的职位必要有优异的成绩加以辅助才可熠熠生辉。她想。 “学习是学生的天职”她信这句话。 林越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任何职位可不只是一个称呼如此简单。”时一总结陈词,她这是在委婉的告诉林越,她避之不及的一切种种都可因他无心的一句提议,扭转局势,而所有萦绕在她心中经久不散的想法岂是三言两语就能一笔带过的,“其实也挺好的,我也因此更加卖力的读书。” 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 不论如何,豁然开朗并无坏处。 林越定定的看着她,目不转睛,他开始重新认真的审视面前这个絮絮叨叨的女生,以求填补过去三年的欠缺,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时一,此刻她一字一句倾吐展露内心的想法,乐此不疲的分享人生的某刻片段,自信而昂扬。同一张面孔下判若两人的她,好似两个特别的灵魂在他面前重叠,合二为一成此刻真实的她,时一周身竟笼罩着强大的磁场,他不愿稍加偏移哪怕分毫视线角度,从中捕捉平衡的支点。 林越很久没有回话,话末,时一疑惑的转向林越,确认他是否在听来推测自己还有没说下去的必要,或者还是说是自己的话题太过干涩无趣? 她不自觉微偏的着头,眉头微皱,张开伸出的手在林越呆滞的双眼前挥了挥,以拉回他的注意力,把焦距定格在眼前的事物。 竟没想到却被林越一把抓住,厚实而温暖的手掌紧贴着掌心包裹着她纤细的右手,因常年持笔生出些粗糙硌硬的茧,是最为真实的触觉,时一有一秒的愕然也不形于色,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波涛汹涌,如此直接的举动惊得她不敢动弹,然后又很知趣的慢慢从中抽离,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林越暖心的回答:“我在听。” “我是不是扯太多了。”她顿觉气氛有点微妙,小心翼翼的重新摆正坐姿,眼神飘忽不定,思绪也连带着有些游离。额前垂了几缕细碎的发丝,她习惯性的用刚才与林越触碰过的右手顺了顺及肩的秀发,把干扰着视线的发丝别在耳后。傍晚刚洗过的头发,现在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她尽量不露痕迹的深吸一口气,用力嗅了嗅空气,还隐约可以闻到清新的洗发水香味。 而她一系列的细微动作都在掩饰刚才的尴尬,最起码她自认为如此。林越可以如此淡然处之,她定不能犹如惊弓之鸟。脸颊竟有点点逐渐升温发热,所有的迹象都是下意识的,她大可以管控住面部表情,但不能修饰掩盖的生理表现却又真真实实。右手的每一个举动都带着迟疑,略感僵硬,似是已经抽离了自己,不受所控。 女生心思缜密细腻,内心捣着鼓,还努力把持着情绪,林越自是无法参透时一的局促为何。 “没有。”林越觉得好笑,而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可爱。 然后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时一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刚才林越毫无征兆的亲昵举动,只听得见在那一刻脑中嗡嗡作响,有如什么东西突然之间炸裂了一般,思绪也跟着中断,张了张嘴,又放弃的闭上了,无论什么话题都衔接不上,只能随口胡诌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搪塞这段无声的空白:“盛夏里的蚊子真多,看来是选错地方了,不该来这喂蚊子的。” 然后很配合的用手扇着脚边,驱赶着什么。 军训以来的这些日子白天里总是穿着长裤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得已而为之。晚上相较白天,略有一丝凉意,时一洗完澡时自然舒畅许多,便没多加顾虑的挑选了一件牛仔短裤,也没喷洒什么防蚊虫叮咬的花露水涂抹,主要是一开始也没想到会跑到花园这透口气。 也不知道蚊子具体在哪个位置转悠,她随便挥了挥,又尴尬的笑了两声,只觉得滑稽,便不再乱动,用拇指指甲在大腿上被蚊子咬得凸起的红色小包上横竖狠狠的掐了个“十”字。 “小卖部应该有卖花露水之类涂抹的膏药,我去看看。”林越刚说完话,就作势要起身。 “男生的细致入微的确很讨女生欢心。”时一本只是客观的评价一句,可话出口,却满是不对劲的酸意,“你就是这么拨撩女生的?”后半句她音量低了下来,说得及其小声,眉眼低垂,看着腿上另一个红包又掐了个“十”字。 “什么?”林越反问了一句,指向不明,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想再确认一遍是否听岔了。 “没什么。”没听到就算了,也好,一时脑热,把内心疑惑说了出来到底是不好的,幸好他什么都没听见,“我是觉得差不多该回班了,溜出来太久不太好,你也别买了。” “我没有。” “恩?”时一为林越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是那种雨露均沾的人,你别误会我了。” 林越听见了。 所以,林越目前的所作所为,言下之意是他撇清时一对他的误解,她不敢过早妄自断定c想入非非,只当是他的好心。 但这话对着时一说着实有些怪异,她努力不让自己想偏,这与我无关的话不过是当下善意的谎言。 “哦。”她不知如何回应比较合适,只能有些心虚的简单应了下。 “那我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大厅吧,影片放映完是要点完名后才能回宿舍的。”时一好意提醒,她没等林越回话,就二话不说的兀自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还努力表现得每一步都走得自然且稳当,却不自主的加快了脚步,逃离这是非之地。不留结伴而行的机会,所以话开口也是不留余地的婉拒。 “登记工作在你那吧!”林越对着急匆匆的背影喊道。 时一顿了顿步伐,微微一怔,没有转过身,恶狠狠的回了句:“别想赖掉。” 林越是个祸害,最起码对她而言是这样。时一咬牙切齿,恨自己的没骨气,亦柔亦刚随意凭他拿捏的滋味好不自在。 林越到底是怎么想她的,她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林越是她望尘莫及的深切渴望。 等她回去的时候影片放映的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原本只打算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透口气,不知不觉时间竟也消无声息的滑走。 时一弓着身子遁入黑暗里,溜回到了座位。 她刚坐定,陈慕姿略有责备:“还以为你去去就回呢,也在外面呆太久了吧!” 时一深感歉意,往众班主任座位的那一侧看了一眼,虚心的问了句:“彬哥来过吗?” “来过两次。” “两次?”时一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因震惊而条件反射性的尖着嗓子,显得格外滑稽。 “不过还好,第一次来的时候只是交代周安余一会散场后安排一些同学留下来检查大厅卫生,光线挺暗的没太注意你。”陈慕姿语调平静,时一也略微缓了口气。 如果被彬哥发现自己身为班干部也不通报一声就随便离开,那真的是太说不过去了,以身作则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第二” “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旁边有好一会,然后就发现你没在,来问我。”陈慕姿没等时一说完,就赶忙接话,“吓死我了,我当然只能说你去上厕所了,好在他第一次没发现,不然两次时隔这么久,你还没回来,谎话都要不攻自破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 “谢谢你了。”时一又不好意思道。 “对了,当时就你和林越不在座位上,虽然江则也说他是去上厕所了,但到现在还没回来,应该也跟你一样呆不住吧,听说你们之前也是同班,看过的电影自然觉得没趣了,情有可原。”然后又话锋一转,“你碰见他没?” “”陈慕姿的突然问话,令时一始料不及,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镇定地回答说:“没有。” 表情和语调都拿捏的十分真诚。 而刚才的那段叙述中,对于时一来说另一个侧重点在于,陈慕姿听说了她和林越曾是同班同学,也许不止她一个。 “哦。”她简单应答,也没再多问,她信了。 时一有点矛盾,她希望陈慕姿一脸暧昧的探过神来意味深长的笑笑说:“啊!少骗人了,是不是一起约好的?你俩是不是有一腿啊!相互喜欢的那种。” 随后她掩盖不住的娇羞一笑:“怎么可能啊,你想太多了。” 然后对方全然不买账的一脸不捅破的心知肚明。如果陈慕姿真这么说,她没准还会在心里反驳一句,其实她只说对了一半,他们不约而同,且只是她喜欢他。 而她知道娇羞一笑不是她的作派,她只会如刚才那样不露声色的撇清他人从她这探听种种的可能。 但陈慕姿一脸漠不关心的一个哦字,难免令她黯然神伤了一下子。虽然只是一下子。 看吧,在别人眼中都觉得自己跟林越是碰不到一块去的人。时一暗想。初中同学又如何,缘分也只局限于此。好像陈慕姿刚刚的那句问话只为更进一步确认他们并没太大能引人想入非非的关系。 电光火石之间是擦不出的花火。 陈慕姿信以为真。 但她又诚挚的希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她自己了然于心就好。 林越姗姗来迟,正巧赶上了点名。散场后只留下了几名男生检查卫生,女生先行一步回宿舍。 后来时一又想了想,林越自是那种不随意给人添麻烦的人,即使他人如何威逼利诱,不可撼动的便是他的原则,与她副班长一职和是否会念在早已认识而帮忙开脱无关。 他凭什么觉得她定会偏袒他?凭着这层纸糊的关系,既不牢固还随时一戳就破,横隔在两者之间,模棱两可,或明或暗的面目。 时一睁着眼睛平躺在自己的凉席之上,蚊帐包围得严丝合缝,她盯着上面的床板,睡不着。这一夜无眠,大家各自怀揣心思辗转反侧,虽然与前几夜熄灯后的夜幕降临的氛围一样,但到底还是能听到偶尔翻身的床板咯吱声和翻动被单的轻微声。 身旁手机提示灯闪烁。 廖韵之说,他找我了。 对话框内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她知道廖韵之的意有所指为谁,而这也不过是又一个难熬漫漫长夜的无眠姑娘。 断不净,舍不得,离不开。 世事变化万千,你我也难逃于此。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08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廖韵之喜欢叶承彦已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这段早恋始于初三上学期,她将心事掩藏的极好,旁人看不出半点端倪,而时一和尤翘楚更是后知后觉。廖韵之毫无一点儿特立独行的举措,按照稳定的作息和熟悉的习惯生活着,皆属日常百态,所以即便是在亲密无间的时一和尤翘楚的日日相伴下也并未从中察觉出一丝一毫令人不对劲的地方好心生怀疑。 初三时,班主任根据班级各位同学的学习情况拟定了一次又一次的座位调动,但她们三个的座位却没一次是相邻的,隔着同班同学,分散在教室的各个方位上。 时一因为是学习委员的关系,课间总免不了收交作业c登记名单c汇总成绩等工作。应届毕业生在学校领导的“精心呵护”下,其所在班级的楼层也是最高的,按其意便是远离“外界纷扰,专心备考”。时一曾想过向班主任辞去学习委员一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才更为妥当。大战前的自觉性与约束性,使得初三年段较低年级相比安静了许多,课间偶尔会传来一小部分同学在班级过道或者楼层走道里喧哗打闹的声响,但总归不敢肆意妄为。归咎其原因不外乎于此,一则是楼层太高,课间时间太短,在诺大的操场和教学楼的楼梯间来回跑动时间已过去大半,此举简直吃力不讨好,二便是多数人选择坐在座位上埋头与习题奋斗,一人如此,众人如此,稍懒散些便显得格格不入,再加之醒目的倒计时,更显得人心惶惶。哪怕你稍安分些呆在教室里与同学探讨错题,即便是装装样子在自己的座位上毫无效率的随意翻看着知识点都能聊以。 但她的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事,事后就被丢弃了,往大些说临时辞去职务未免过于自私,往小处讲继续下去也全凭“万一呢”的私心。 不用说,林越是她所有侥幸念想的起源。 她们三个就是在如此的状态下,忙里偷闲的在教室后方的窗口旁凑在一块调整着因学习压力而紊乱的气息,大口大口的透着气,呼吸着在开敞的窗口处灌进满怀的清新,搓揉着干涩的眼睛和酸疼的脖子。 那天像无数个晴空万里的日子一样。 开端起自廖韵之状似无意的一句:“你们觉得叶承彦怎么样?” 廖韵之这么无端的一句问话,是后续她们所知晓的一切故事由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地转为顺理成章的端倪。 如若当事人没有开口半句,她们定不可能妄自从蛛丝马迹里窥探些什么。 而要到很久以后她们才领悟出话外音不过是一句无声的隔空喊话“不管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啊!”带着抵死不屈的倔强。 时一的第一反映是一脸茫然:“什么?”她是没听懂这个陌生的名字。 “叶承彦?”尤翘楚扭曲着脸,带着一脸与我无关的审视。 “谁啊?”可想而知,时一定是不认识这名同级生,她交际圈窄,整日局限于班级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缘浅,除了班级内熟识的同学和经常出现在年级光荣榜上略有耳闻的名字,其他人算是一概不知。所以廖韵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只觉得生疏,时一转向尤翘楚。 她们只是面面相觑。 随后尤翘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感慨:“啊!他啊!”时一本以为她知道些什么,紧接着是令人大失所望的,“我不熟。” 看来也不过如此。 时一只是扫兴的白了她一眼:“真是高估你了,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详情。”枉费了她的一番期待。 “不就是我们楼上那个班的嘛,好像是一个热爱篮球的男生,午饭过后从学校食堂走出来回班的路上就挺经常看到他在篮球场上的,不然便是傍晚放学时,就这么两个时段。这些我还是知道的,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没兴趣,就没去多加了解。”尤翘楚摇摇头又瘪瘪嘴,刚一脸不屑一顾的说完,就瞪大了眼睛,张嘴吃惊道,带着狰狞,“你不会吧!” 尤翘楚揣测出了廖韵之没由来的意图。 尤翘楚把一只胳膊搭在窗框上放松,微调了站姿,两腿交叉站立,更显慵懒。时一站在她的身侧,背靠着墙,静静地听。 两人嘴里是不谋而合的“啧啧啧”的咂嘴声。 她们头又往后靠了靠,让与她们面对面站着的廖韵之后退几步,然后从上到下重新审视揣摩了一遍,就好像无声的应答:“你今天没病吧!” 廖韵之被她们看的浑身不自在,泄气的斜了下眼,以示抗议。可焦点全然不在时一和尤翘楚之间,自始至终都望着窗外,慢悠悠的说一句:“干嘛啊!大惊小怪的。” 时一和尤翘楚灵光闪现,突然顿悟般的扭过头,转身趴在窗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远处的那片篮球场,热切的搜寻。她们所在楼层较高,光线强烈而晃眼,从这看过去,只能看到三两体型相差无几的男生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时一看不清楚,在好事者尤翘楚眯着眼伸长了脖子的指指点点下,算是看了个大概,只是个身形的大概。 那是廖韵之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提起自己喜欢的人。时一知道,廖韵之开口的那句问话本就不是重点,她更不在意她们的答案如何,只是略微通报好友一声。 心事有人诉,就是莫大的幸福。 自此以后,时一和尤翘楚总在廖韵之的面前以叶承彦的名义逗弄她,毫无关系的一句句再自然平常的对话,都能被尤翘楚扭曲歪解,生拉硬扯上叶承彦的名字,直到如愿的引来廖韵之一脸“你们够了啊!”的娇羞,毫无对策的无可奈何,又好气又好笑。 甚至廖韵之开始自我反省,当初告诉她们自己的心事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她们每调侃她一句,她就感叹一声“误交损友啊”,带着满腔的悔意。 但说实话,虽然她时时悔不当初告诉时一和尤翘楚这个秘密,却也只是嘴上逞强,而心里泛着一股暖意,就好似她和叶承彦的关系真在她与好友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联系更为密切,仿佛一切美好的幻想下一刻就会成真。 甚至后来,为了更近一步探求真相,看清叶承彦的真容,也为了满足时一的好奇心,她们三人约好在体育课后故意站在篮球场旁观望远处早已蓄谋已久的廖韵之在他的指导下打篮球。 篮球场由三块完整的活动区域并列而成,课间人来人往,她们三个站在最外沿蹲点。可偏偏较近的两块场地被低年级的占了,导致叶承彦和他的伙伴们选了最靠里面的那块场地。 “啊!怎么离这么远。”尤翘楚愤恨完,就急匆匆的拉着时一想绕着球场外圈往前走,刚迈开两步就被廖韵之截住了。 “别啊,站在这看就好了吧。”廖韵之阻止了她们,生拉硬扯的把兴致高涨的两人拉回原地。 尤翘楚甚是不满的白了廖韵之一眼,扁扁嘴,只得独自咕哝,言听计从的泄气应了一句:“哦!” 尤翘楚其实见过叶承彦的模样,她纯粹是凑份热闹,可相比之下反倒是尤翘楚更为激动。 时一是真没见过,但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楼梯口的擦肩而过,叶承彦留给她的印象并没被她植入脑中,更何况她此前是没听说过他名字的,就算留心多看了一两眼,没有准确的名字等基础信息与之匹配,也便过后就忘。 尤翘楚觉得不可思议:“不应该啊。” 但考虑到时一平日里状态,刻意嘲笑道:“算了,虽然不是很懂你走路时注意力都放在哪,但一想到就算迎面走来一个熟人,也不见得你能立马反应过来打声招呼我也就不怪你了。” 就是因为这种状况时有发生,她们才敢站在时一的立场考虑,是真的没看到,不是故意佯装的。 一开始尤翘楚不能理解她,一脸震惊的直视她的双眼:“你今天有擦亮眼睛出门吗?” 或者是“就是因为你老这样,偶像剧里男女主无意中的偶遇才没在你身上发生,好姻缘都不观顾你了!” 话末想到时一喜欢的是时常碰面的同班生林越,这个假设站不住脚跟,也就不攻自破了。 最后懒得再搭理时一了,索性直接严肃的说上一句:“你是真瞎!” “是不是那个?”时一刚说完就伸出手直直的朝着那群人里指,问着一旁的廖韵之想确认下。话落还没伸直的手不由分说的就被廖韵之硬生生地按了回去,廖韵之背对着篮球场,对着两位急得在原地跳脚:“能不能低调一点,别这么明目张胆的指来指去,被看到了怎么办。”她那过分焦急的模样惹得时一和尤翘楚一阵阵的耸肩憋笑。 “拜托,离的够远了好吗!” 就算眉飞色舞的往叶承彦的方向跑,屁颠屁颠的背影还带着克制中的少女羞涩。 廖韵之与时一和尤翘楚分开前还不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嘱咐:“别总是死盯着他看,很尴尬的好不好。” 她是真的很认真。 真的,即使过分直白的看着叶承彦也会令她尴尬到死的程度。 时一半模糊的评价了一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显然,即使她这次戴上眼镜,也不见得能看的多清晰。 但放弃对于她们来说哪是件容易的事,越是有所进展越是想要归根结底。 从此以后,她们总是在课间操结束后趁着混乱的人群乱入其中,在廖韵之的眼神示意下以适当的距离尾随其后,廖韵之时时提醒要低调,担心稍有差池便会闹得“满城风雨”。她们就这么数次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的刹那间妄图看清真面目,却屡次下来以跟不上他的步伐无疾而终,很是挫败。 “是挺不错的。”等到真正看清的时候已经是几周后的事,依旧是楼梯间的拐角处,努力终有所获。 不同桌的她们,密集的人群中,一分分的情感在阳光下蒸腾。 那段日子里,廖韵之对时一分外殷勤,总是掐着适当的时机主动走到时一桌前问她:“作业多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抱到年级办公室里?” 起先时一不知情的时候只当廖韵之是良心发现懂得心疼她,有时作业本厚c科目多c作业量大,一册一册的习题书堆叠在一起,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然后一趟又一趟的抱到各科老师那,一个人送去年级办公室的确很吃力。年级办公室在她们所在班级楼层的上一层,也就是叶承彦所属的楼层。 一开始时一不懂内幕,只是觉得奇怪,就算当天需要收交的作业量少,廖韵之也心甘情愿且乐此不疲的跑腿。知道真相后,也就了然一笑,随她去了,也算是替她自己省事。 廖韵之是在等时机,等经过叶承彦班级门口时一次相互打着照面的巧合。 校运会持续了两天,本班安排的座位正好紧临着叶承彦所在的班级,低处前几排方便走动的位置已占去大半,时一c廖韵之和尤翘楚不得已坐在眺望台的最高处,坐定后时一才发现叶承彦与她中间就隔着一位他的同班同学。时一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旁边愁眉不展地摆弄手机的廖韵之。 “完了,我手机突然卡机了。”廖韵之一直反复敲击着手机屏幕,死命按住开关键,想重启手机,却毫无半点起色。只专注于手机屏幕的她,根本没会意到时一的讯息。 时一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重重的用手肘捅了廖韵之一下。 廖韵之见手机仍旧毫无反应,索性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让它自生自灭,想着一会应该就好了,这才有空闲回应时一。只见时一朝着她右边的方向努嘴c斜眼。她微微探头看了下才领会到,掩饰不住的惊喜。 “翘楚,你手机借我一会。” 那会时一仍旧使用着诺基亚,自是不适合拍照,而尤翘楚在有换手机的打算起时,就已盯准了触屏新机。 廖韵之高举着尤翘楚的手机“不择手段”的努力抓拍高清画面下的叶承彦,但由于位置角度的问题,就算时一有意为其让道朝后仰着身子,横隔在他们之间的还有那名叶承彦的不知趣同班生,廖韵之摆弄着手机好一会却找不到一个正好的取景点,关键是第一张的大胆偷拍还被当事人抓得正着。 由于看台位置布局不合理的问题,排班位置没整顿好,后来没多久他的班级换了场地休息,她们也坐到了较靠下的阶梯上。 赛前点名的准备工作正好在本班前的那块空地,广播里一遍遍通知提醒,体育老师拿着旷音器一次次催促讲解。准备参赛的廖韵之离开前也不忘叮嘱时一当叶承彦出现在本班前面点名处亦或是比赛过程中经过前方跑道时定要记得捕捉下镜头里的他,一声声郑重的嘱托,二话不说就把早已离席参赛的尤翘楚的手机强塞到她手里。 时一应着廖韵之的话,全程不敢有一刻分神走心,循着叶承彦的运动轨迹,配合的拍下几张出现在镜头中的叶承彦。 那么努力的当一名好的拍摄者的廖韵之,除去模糊不清,毁得不行的照片,最后也仅收获了两张像样的侧脸照。 虽然时一不知道如今那两张来之不易的照片被她怎么处理了,些许已经删了,但那一刻时一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认真记录下了一个性格开朗阳光的女孩为满足爱情的私欲而想在他面前将心怀鬼胎的自己展现得更自然一些的笨拙模样。 时一想起廖韵之曾用及其陶醉的神情形容着那天早晨上学途中忽逢大雨,躲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门口避雨,犹豫着该不该一鼓作气冲向班上,而意料之外的是叶承彦正好撑着伞从另一条来校的路上看见了她,拍了下肩膀以示招呼,然后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主动邀请同撑一把伞的绅士风度。时一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家伙内心的窃喜,以至于廖韵之后来跟她慢条斯理的描绘他们是如何穿过校园的林,她又是如何在行走中无意的碰撞着他的手臂,难掩娇羞的少女心在雨天里顿时已如艳阳高照,散发着光和热。 廖韵之无论何时何地神采奕奕的朝向叶承彦所处方向,才是最为真挚c显露于色的喜欢。 雨天那天当晚她就发了一条说说“一把伞,肩并肩”后面还连带着笑脸和掌声的表情。 时一和尤翘楚一阵调侃:“就不怕他看见?” 后来廖韵之犹豫再三,觉得的确太露骨和矫情了,趁着当事人没刷空间状态前赶忙删除。 但不论怎样,存在与否,都是一块印记。 小题大做皆因情起。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09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校运会当天上午的项目结束后,中午她们三人结伴在学校附近的餐饮店吃饭,尤翘楚孜孜不倦的说着有趣的话题,时一配合的不时附和几句,发表自己的看法,回应自始至终精力旺盛的尤翘楚是时一作为听众最得体的表现形式。可反观廖韵之自落座后一直被低气压所笼罩着,勉强的简单应答一两声,对着面前的食物挑挑拣拣,随意吃了几口饭入肚就放下碗筷,对着前不久自动重启的手机,软件一个个开启又一个个划掉,在她们看来也不知道廖韵之到底在干什么。 尤翘楚看不过去,觉得单单她和时一两个兀自唱着双簧很是没劲,就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不吃饭吗?” “不舒服,吃不下。”廖韵之低声底气的说。 “好吧,那你休息会,一会再吃。”尤翘楚对着那几乎完整的套餐觉得可惜,最值钱的那块肉还一口都没咬呢。 廖韵之本来胃口就小又因没什么食欲而吃得不多,时一只是简单的以为她是真的肚子不舒服吃不下,没想太多过分在意。 而所有的异端都有其最本质的原因,只有她心知肚明。 晚上廖韵之跟时一谈起这件事后她才知道,理由无他,时一隔着手机屏幕只觉得懊恼,中午怎么就没多问几句,多留个心。 廖韵之因中午得知叶承彦先前发给她看的腹肌照也发给了他同班的女生,致使她的思绪纷乱繁杂,食不知味。 廖韵之说。 “心好累,总感觉他好像对我不一样,却总是一次次听到他对我好像对其他人一样。” “继续的话很累人,我倒羡慕你,默默喜欢,然后不会听到太多他的绯闻。” “班上的c隔壁班的,感觉他们总是有意无意的和我说些叶承彦什么的之类有关的内容。” 时一终于明白这个女生想方设法的在他面前佯装自然热情,一点点猎取不远不近的猎物,内心却同样承受着各种错综复杂,想过放弃,却依旧相信奇迹,努力屏蔽伤心的信息,却无法掩盖。那种仿佛全世界都注目着他,被迫曝光在她目之所及的范围内的现实正努力蹂躏着她摇摆的心,却只能暗自沮丧。 校运会结束后过不久是叶承彦的生日,“愚蠢”的廖韵之紧张到不行,一次次反反复复问时一的意见,一次次的精心改进方案。挖空心思的想要弄得尽善尽美又富有别致,澎湃的心想变得与众不同。 “隔天一早就在想今天是你过生日,我要做什么。不想在凌晨打电话怕吵到你,中午又怕打了聊不久,特意选在晚上想打给你,还没到五点就开始想是要七点给你打电话,还是八点打给你,你比较有空,好不容易熬到了八点你却关机了。之前想好的所有话题一下子都没用了,我在想你应该是去庆祝生日了晚点回来再打。结果你回来后却不怎么理睬。本想问你,你难道不奇怪我最近为什么没找你吗?可能你是无所谓吧。运动会那天我听说你把你的照片发给了你班上的一个女生,你说过你的照片只发给几个好朋友的,我那两天真的很不开心,不开心我有什么办法吗,我就不理你,甚至后来还躲着你,我生气,气你,也气我自己怎么那么烂。但是有什么办法,说好不要理你,可是周五在年级走廊里你一打招呼我又很l一地理你了,当初信誓旦旦地说不理你的话全都抛在了脑后。拜托你,如果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话那我就不要你的好了,今晚我真的很讨厌你一句我去睡觉了就可以忽视我的感情,忽视我的存在,如果你都是这样那我也承认,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每次想要放弃是你又总是让我感觉我不一样,天蝎座性格造就了我的敏感,我也讨厌爱胡思乱想的我,现在只求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以后见面不要打招呼了吧。” 以上是她码给那位心如止水的当事人最真挚无奈的告白,心怀侥幸的期许他会有所挽留。可隔天叶承彦只是回了个再简单不过的字眼:“恩。” 廖韵之却因他的肯定回答而击碎了心,自此杳无音讯,学会了不惊不扰。 廖韵之曾愚蠢的把叶承彦的联系方式屏蔽c拉黑c删除,过后又很没骨气的加了回来,她唯一的傲气就是自此以后再也不跟个傻逼似的主动找他聊天,尽扯些天南地北没用的话题,冷场又尴尬,还要极力想着如何圆回来。 “最好笑的哪是我努力挖掘研究出的笑话,分明是我自己好吗!”廖韵之坐在震耳欲聋的ktv包厢内,一声声地哭诉,哭累了,唱歌,唱到尽情。那天时一和尤翘楚谁也没敢和她抢麦。 在她的身上时一仿佛遇见了另一个自己,见证了所有因为爱情而努力付出的少女心思,小心翼翼的设想考虑又心存私欲的计划方案,会贪恋多聊一会儿天的感觉,会生气自己的情绪被牵着鼻子走,会因为自己与他人别无二致而失望于此种种的巧合都透着股蓄意。 “时一,你说,你老实告诉我,我到底该不该继续放纵自己的情感喜欢他?”廖韵之唱到情深处,拿着麦克风对着时一一遍遍的质问。 时一答不上来,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感情的事太劳神伤精,倾注太多心血,最后却毫无所获,这笔买卖划不来。不过她并没资格讲这句话,以前,在她对廖韵之喜欢叶承彦这件事并不知情前,她总觉得欣慰,欣慰自己的好友都不至于沦落到苦心暗恋他人这般的如此困境,需要她这么安慰。 廖韵之努力克制着情绪,趴在时一肩上啜泣,哽咽地说着:“时一我真羡慕那些人。旁人的爱情简单概括起来便是,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可为什么轮到自己则是,我喜欢他,他却不得而知。” 时一知道廖韵之口中的旁人并不包括她,她和廖韵之也不过都是相差无几的境遇。 然后廖韵之又突然从时一肩窝处抬起头,热泪盈眶地直视时一的眼睛:“不对,不得而知还能自欺欺人,可是他拒绝了我。”说到最后廖韵之掩面嚎啕大哭。 尤翘楚一次次用手顺着廖韵之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多说无益,时一自己都无法自我安慰,让她以什么理由来说服廖韵之放弃。 在擦干眼泪看清现实后,体育课,操场上,廖韵之会故意转身躲避由此经过的叶承彦。 “其实每次我都不想怎样,但是他又总是像昨天体育课那样,故意呆在那,好像想让我看到过去找他一样,这样又让我想歪,他是不是想怎样。” 旁观者永远也无法料想到一个平日举止幼稚无聊的女生会因为一个已不相干的男生而一个晚上频繁更改签名四次。 接连几日为了避而不见,沉淀心境,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课间操向班长请假,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空荡的教室内。 因为叶承彦的狠心打破了廖韵之所有的美好幻想。而对方浑然不觉c无动于衷。 后来廖韵之告诉时一,其实叶承彦的生日当晚她收到了同班生的告白。起先她一面等着叶承彦回复信息,一面陪着那名同学闲聊只当是打发时间熬过这不知所措的分秒。 廖韵之一开始是真的全然不知后续的发展会演变成如此,不然她定会扼杀这个开始,不留给尴尬任何一丝滋生的境地。她自认为只是纯粹的与好友里的同学聊天,时间倒也过得极快。 她聊了一整晚,却也等了一整晚。 对方告白时,她愕然了,也拒绝了。 所有的故事反转都发生在了那天生日当晚——雨夜中。廖韵之终于明白“无巧不成书”的现实含义,她在等叶承彦的时候,越至深夜越觉心冷,玻璃心一截截的破碎,叶承彦的形象也轰然坍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用她的话说“我都感觉今夜凌晨的雨都是为我下的”。而与此同时却是始料未及的告白,她突然间觉得所有的戏剧性都发生在了她身上。最后因没心情下线了。 “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你会选择谁”这是她漫长的追逐过程中累积的伤心c失望后,拖着疲惫的心问出最为现实却始终没有准确答案的情感问题。 时一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多可笑,心刚碎了,就有另一个人来补,可惜他不是我爱的人。” “其实我也想了下,我一直在追逐我喜欢的人,如果我回头看,也许不会那么累。” “时一,我终于体会到他对我说出口的决绝,不带一分情感。原来拒绝别人如此轻而易举c毫无波澜。我自己都如此,又怎能奢望他对我有所念想,怪他不懂我。” 留恋是滋养犯贱的摇篮。 时一以第三者的立场静观着一位青春期少女的小心思因某个魂牵梦绕的男生而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各色的生活细节揉杂成一团,最终形成一段捋不直,道不完的青涩回忆,这份无果的追逐终将转化为一场漫长的道别。 尤翘楚对廖韵之说:“他没有,从来都没有想过,你做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等廖韵之情绪终有好转,安定了心绪后,一次交谈中她和她们说:“想和男朋友去打第一个耳洞。”彼时仍旧单身的她又自嘲的笑笑,“但可能有点久了,要等到我结婚了。” 她哪是她自认为的差劲女生,只要她愿意,谈场恋爱根本不在话下。 只要她愿意。 她是在等一个她作为叶承彦女朋友的时机款款向他走去。 尤翘楚向来交际圈广泛,她生性放荡爱自由,此前分分合合的谈过几个,好在都好聚好散,不至于像时一和廖韵之现如今仍在一棵树上吊死。 经历这段挫折后,唯一让时一和尤翘楚略感欣慰的是,廖韵之知轻重,虽在中考前的几次市质检中水平发挥略有不当,成绩忽起忽落,但好在梳理好情感后,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卯足了劲,取得了理想的成绩。 这之间的那段日子里,她无数次蠢蠢欲动的起过联系叶承彦的念头,但一想到中考在即,就按压了下去,硬生生的斩断了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中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她“不知廉耻”地打了叶承彦的手机号码,时一可以想象出电话接通前廖韵之随着手机听筒中冗长的“嘟嘟”声,心率极其不平稳的感觉,一颗心脏险些跳出胸腔,她是在给自己最后一次“不要脸”的机会。 意料之内,叶承彦再次拒绝了她。这次她真切地听清楚了叶承彦隔着手机字句清晰的从嘴里吐纳出:“抱歉。” 毫无波澜的歉意。 挂断电话后,廖韵之由无声的抽泣转为不可控的哇哇大哭,就像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不顾脸面,撕心裂肺。 尤翘楚说真的很佩服廖韵之的毅力,不顾脸面,跌跌撞撞,勇往直前。如果换作是她,她根本做不到如此,坚持至今。 廖韵之是真的喜欢叶承彦。 她给她们的解释是没遇到对眼的人,暂时先不换目标,可是事实就是她打从心底里觉得任何人都比不过叶承彦,谁都没有他好。 之前在喜欢的人面前那么小心翼翼维护彼此情谊的女生,却恰恰是最愿意为爱涉险的人。 廖韵之心如死灰。 但她没料到的是自己一次次的死灰复燃。 尤翘楚看不下去,训斥说:“喜欢到入骨就是他妈的倒贴!” 暑假那次尤翘楚的邀约,廖韵之坐在沁人的甜品店内嘴里紧咬着吸管,单手支撑着下巴,隔着一整面的玻璃墙,室外的景象一览无遗。 时一持着一小勺的冰淇淋送至廖韵之的唇边,暗示她该将视线收回,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物上。廖韵之配合地张嘴吞下。 “容易走神的人多半心怀鬼胎。”时一说,说完后她后悔了,惊觉说错了话,自己开的玩笑一点都不恰当,她是怕廖韵之又因叶承彦而心事重重,不死心。 “现在已经不仅是鬼胎这么简单了,简直都幻化成人形,就差没走到眼前。”尤翘楚插嘴,结果被时一的一记白眼瞪了回去,只剩下一阵毫不掩饰的笑。 “我只是觉得周边变化挺大的。”自初三起,学业繁重,她们已很久没有好好的一同走在街上舒心的散心。 “喏。”尤翘楚朝玻璃墙外的方向扬了扬头,用手指一一指明其中的变化。 时一和廖韵之耐心聆听着她的讲解,眼珠随着她的指尖转动。最后落在了不远处正侧身站立在街道旁打着电话的少年身上,他不时探身向前往左右两旁的街道张望。 廖韵之下意识的躲闪,将视线收回,搅动着面前的饮品,低头不作声的喝着。 “他怎么在这?”尤翘楚和时一显然是慢了半拍,对视一眼后,把目光转向廖韵之,一同问出彼此的疑惑。 廖韵之有点无语,这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我怎么知道。”她现在只祈求不要碰面才好。 如果换作以前她们大可保证这份机缘巧合下隐藏着廖韵之蓄谋已久的成份,但今非昔比。 廖韵之对她们的疑心病不予理睬。 时一摇头叹息,感慨一句:“命中相生。” “没相克就不错了,还命中相生,那早八百年都干嘛去了。”尤翘楚愤恨不平。 “恐怕与他命中相生的另有其人。” 如果是以前她们定会悉心照顾廖韵之的情绪,说些委婉的话安慰她,可就算处处绕道避开现实,她也仍旧次次被现实扇了响亮的耳光。 所以,她们也就不再避讳,直抒胸臆,总比间接性伤害来的强。 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廖韵之不顾身旁的争论,望着玻璃外同行的一对男女,难掩失望之情。 起初她扭头是担心隔着一整面的玻璃会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曝光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过后才想起玻璃外的人根本看不到室内的动静,此举无疑是自己的多虑,才敢再次把头扭向他站立之处的方向。 他同身旁俏丽的少女迎面走来,这才看清他的全部面容。 “我们走吧。”廖韵之斜跨搁置一旁的包,起身欲离开。 “可是这么走出去不就正好在门口撞了个正着,那多尴尬啊。”尤翘楚是在替廖韵之尴尬,她自己其实倒是无所谓,可显然对方并不领情。 “总好过坐在这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等着他们上前打招呼,客套的回一句好巧,相互寒暄几句,等他们在附近的桌前落座,眼神还会不时在空中交汇。这样就不尴尬吗?”廖韵之显然按捺不住,她招架不了这么窘迫的局面,她控制不住。 “在这也呆的够久了。”廖韵之一边朝门口的柜台走去,一边掏着包里的钱。 “也许你说的没错,韵之心中的那枚鬼胎如今真的幻化成人形,走到了她的眼前。”尤翘楚用手遮掩着嘴,靠近时一,跟在廖韵之身后小声说道。 结账,转身,朝门口走去。每一个举动都刻不容缓,带着假意的淡然。 廖韵之从内而外推开右边的玻璃门,而此刻叶承彦正握着左边的门把欲从外向内推开。 两人站立在原地,都不再进行下一个动作。 到底还是难逃一面。 廖韵之内心沮丧,嘴角还是在叶承彦叫住自己的名字时微扬,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其实哪是那么夸张的事,也不过是一个暑假,如她口中那般的恍如隔世,廖韵之对叶承彦倾注的所有欢喜都像是昨日重现。 这种回答完全是在情理之中,客套而应景,无任何多余词缀。 停顿了几秒,礼貌性地朝叶承彦身旁的女生简单的眼神示意以示招呼后,继续手中的动作,将推门的幅度拉的更大,以方便全身而退。 头顶晴空万里,却无法驱散廖韵之心中那片风雨欲来前,令人压抑的乌云。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10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军训结束后,离九月一号正式开学的日子还有两三天,对于时一来说宜宅在家中调养休息。 不出所料,一到家,迎来的是她爸妈毫不夸张的一句:“真是黑了一圈呢。”扳着她的身子左瞧瞧右看看。 “能不黑吗,这大热天的。”她提着行李往自己卧室里走,边走边一件件卸下手里的东西,“戴着帽子在树荫下训练已经很知足了。” 她一个人提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挤公交到家着实不易,熬过了烈日下的军训,差点没昏厥在汗臭逼人的车厢内。 当下唯一想做的就是舒舒服服地洗完澡,浸在冷气充足的空调房内,裹着厚度适宜的空调被美美地睡上一觉。 手机搁放在枕边,睡意朦胧中不知厌烦地震动,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大到吓得她一个激灵,尚存的一丝清醒,竭力睁大仍带着倦意的厚重眼皮,朝着声源摸索而去。 屏幕光线刺痛了她,眯着眼,陌生号码? “喂?”时一半梦半醒,勉强地问了声,带着困意,开口出声后是略带沙哑的音色,又认真地咳了两下,调整着嗓音。 “你刚睡醒?”对方小心谨慎地试探,听在时一耳中的话音一下子柔了起来。 “恩没,我也差不多该醒了。”是江则,她听出来了。 当时她只记得把联系方式告诉对方,事后自己反而忘了存。时一条件反射性的如实回答,又善解人意的怕江则多虑以为是他吵醒了自己。 “怎么了吗?” “我中午时发qq消息给你,见你不在线没回,想着一会上线应该就能看见,可仍没看到你的回复,就想着要不打个电话试试。” “哦,抱歉,我今天到家后就在床上昏睡过去了,帐号一直没登录,所以暂时还没看,我一会就上线。”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班级同学的电子档录入整理,我中午已经弄好一大半了,你只要检查核实一下就好了,文件我也发过去了。” 江则的声线温和舒缓,入耳是一片怡然舒心。 “恩,好的。”时一把手机拿离耳边,放在眼前看了下显示屏上的数字,不知不觉竟已是五点多了,夏季里窗外的天色还很亮。 她说完后,对方没再说话,却也没挂断,她在等江则继续交代些什么,接下来是几秒短暂的沉默。 蒙在空调房里吹久了冷气,翻身起床只觉得头昏脑胀,一开始图个爽快直接调低至十六摄氏度,后面睡过去了也没再在意室内温度,只是一次次用被子裹紧自己,缩成一团。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她不知如何是好,对方半天没个响应,她只能自觉的主动开口多问些。 “你”江则吞吞吐吐的憋出了个“你”字。 时一没懂。 “恩?” “你有上补习班的打算吗?” 其实这句话说出口并没什么令人觉得不妥帖的地方。时一并不多心,补习班又不单是为差生开设,它自有培优c补差两种级别,她自不用那么敏感,对号入座。 江则话里显得有些不自在。 “可能也许吧。”她也不太确定,她爸之前和她商量过,被她一口回绝了,现在反倒有点摇摆不定。 经过军训期间与同班同学的相短暂处,时一自觉有了压力,听着他们一个个谈论着某某中考成绩多么多么优异,谁谁谁还参加过市里的知识竞赛得了名次,虽然她中考成绩也毫不逊色于他人,足以拿得上台面与他人匹敌,可单凭如此,少了些锦上添花的选项,还是单调干涩了些。不单是她,人人如此,人生总需些相得益彰的备选项才可熠熠生辉。但也只能暗自叹着气,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 “我是真心觉得挺好的,就和你说说,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打算,我们可以一起。” 时一开始回想至今与江则的交往细节,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让他透过谨言慎行的自己看到躯体下疲于上进却被逼无奈的本质。 时一对学习的热枕残存些懈怠,但总还是有些无法挣脱的现实状况在身后鼓舞着她应当如何做才能成为常人眼中的更好。 “我怕你误会,不是自以为是的对你成绩指指点点什么,你这么优秀,我是想着你如果有这个意愿的话,我想提早先预订下你。”江则笨拙的解释,带点越描越黑的趋势? 她突然觉得贴心,江则是在照顾她的情绪。 “我知道,理解。”时一自顾自地笑出了声,她感谢江则如此高看她,即使是形式性地夸赞一句她优秀,她心里也觉得美滋滋的。 她又想了一遍江则刚才说的话,总觉得好像哪里听着怪怪的,带点不自然。 是想提早帮我预约下课程吧。时一想。 “哪的?”她爽快的问话。 “新状元。” 新状元啊~新状元啊!时一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这个名字,感慨了一遍又一遍。 “帮忙做推广能捞得什么好处啊?我伟大的班长。”时一没有立马答应,倒是先恶趣味的随意探探口风,就当没事多闲聊两句。 “没有。”江则说的义正言辞,又一下弱了气势。 这反倒让时一来了点兴致,翻着眼看着天花板思考着,今天跟她打电话的江则总觉得跟之前留给她的印象略有出入。 “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开学第二周周末开始的课程。” “我看看吧。”时一有点犹豫,拿不定主意,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与“新状元”挂钩的人,“你知道陈桠楠也在那补习吗?” “知道,之前正好和我在同一个补习班里授课,不过当时还不认识她,是开学后才知道她的名字。” 其实时一只是随口一问,也不为探听什么。这下时一更是觉得“新状元”神圣不可侵犯。 “那开学见了。”江则友好地说,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急不可耐地轻快。 时一轻“恩”了一声。 可想而知,她如果跟她爸妈商量准是毋庸置疑地怂恿她去,所以主要原因还在于她自己的意愿,其实也没所谓,就是觉得好像还没到那时候,可如若非要说出个所以然,但凡涉及到学习,怎样的借口都不足以为她自己辩解。 她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已是七点多,一点点浓重深沉的夜色,是她小学作文中无数次提及但无论翻倒了多少瓶墨汁,也不足以呈现的最自然真实的面貌,若隐若现的闪烁。 小区门口的那条街巷摊位都已摆好只等人来人往光顾,华灯初上,夜市喧闹,唯一与其不搭调的是她穿着粉嫩少女心的及膝睡裙趿拉着人字拖和画风不太对搭的两袋垃圾。 垃圾桶安置在小区门口,她刚拍拍手准备转身就走,原路返回竟被迎面走来的少年迎面撞了个正着。 真的,时一发誓,她只是下楼扔个垃圾,别无因此撞出个“天上掉馅饼”——缘分的他想。 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却偏巧遇见了避之唯恐不及的林越。 她暗叫不妙,下意识的迅速用手理顺头发,及肩短发打理起来容易是她当下唯一庆幸的事,傍晚起床后只是随意摆弄了两下,既不会客也不出门,也没太在意,现在是悔青了肠子。 “你家住这?”林越指了指附近的几栋单元楼。 “额恩。”她能怎么办,恨不得掘地三尺,落荒而逃。 她光着脚丫子,连脚指头都紧张得用力缩着,下摆空荡荡透着风的睡裙飘来摆去地贴着肌肤怎么穿都不自在,不停紧咬着下嘴唇上的死皮。 她发现自己总有个改不掉的坏习惯,但凡心里紧张些,明明答案无可置疑,刚启齿却习惯性的卡壳了一下,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三分的犹豫不定,给人以捏造实情的假象,仿佛时刻考虑着得以使人信服的对策。 林越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她相信他信了,就冲着这身再居家不过的打扮。 时一穿着睡裙,窘态百出,对面那位还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简直遭天杀的。 “我先回去了。”她低头行色匆匆,所有细微的小动作都不敢大幅度地张扬开来,简直羞愧难当。 今天宜休养,忌出门。 她得以引以自傲至今的便是她的克制。 千帆过尽仍面如初色。 她没心思再管林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所居住的小区楼下,而她今晚的穿着与平日在他人面前塑造的中规中矩形象冲突太多,时一想着,这会不会又令林越“另眼相看”。 她笑不起来,是欲哭无泪的矛盾。 开学前一晚,楚妤发来了qq信息。 “时一,你有何佑禹学长的qq号吗?” 楚妤称呼何佑禹,叫的礼貌而亲切。 “我帮你问问。” “谢谢。” 这已经无需她隐隐揣测什么。 正巧尤翘楚在线,她就把受人所托的原委告诉了她。 “最近总是这样,一个两个陌生好友跑来加我,开口就是一句请问有何佑禹学长的qq号吗?”尤翘楚发来的语音信息里带着极度的不爽,话虽如此可事实证明她还是不假思索的把何佑禹的号码发给了所有有求于她的人。 时一又复制给了楚妤。 “我是打算加入足球部听说他是校队队长,加下问清楚些比较好。” “恩。”她不准备多说什么。 楚妤何必多解释一句,平添这份多余。 她都明白。 “谢谢。”楚妤又说了一声。 她在日记本上重重的记了一笔:哪怕下楼倒个垃圾,也记得要打理好自己。谨记!标星号,下划线。 时一早早上床,临睡前还刷着空间,林越在线,没多久头像就暗淡了,她看到后也安心地放下手机去睡觉。 第二天她装着一书包的空气到班,书包内干净得只听得见铅笔盒随着她一步步晃荡的声音,换句话说得好听点,她满载期待。 却在入座后看到陈桠楠准备就绪的桌面泄了气,打开的铅笔盒c卷面清晰的演算步骤c眼花缭乱的草稿c擦拭过后的铅笔屑散落一角。时一拉动书包拉链时已没了早晨出门前一气呵成的顺畅,书包一瞬间瘪了下去,不留一点可供自得其乐的空间,强制挤跑了“新鲜出炉”的期待感,就像搁置在空气中吃剩的苹果核一点点氧化发黄。她又压了压书包,好塞进书桌抽屉,然后再默默地掏出唯一的笔盒,小心翼翼不让码得整齐的学习工具发出不合时宜的一丁点儿声响。 陈桠楠换了一本练习册,微卷的页角,已过三分之一的题量。 开学第一天早读课的任务就是发书,按班主任的指意是,班上所有男生在江则的带领下一同去书库领书,一本本拎放在讲台上,堆叠在一块,剩下女生中的班委负责按顺序一本本的发放在各个同学的桌面上。 时一怀里抱着一摞书即将走到江则和林越桌旁时,避开面上几本略有磨损的和底部沾染了些尘土的新书,特意提早不着痕迹地从最中间抽出两本更为崭新的放在面上。 时一走到他们桌旁看似随意地放了两本新书在桌上后,江则把早早准备好的宣传单从挂在课桌旁的书包里拿出,越过林越递放到她手中那些还没发完的书本上,意味深长地笑笑。 时一没多看,了然地腾出另一只手,单手折了两折塞进校裤口袋里,继续往前走,发着剩下的书。 林越只觉得他们之间无声的举动充斥着某种别有深意,视若无睹地低头翻看刚发到手的语文书。 过了几分钟,合上无趣的课本,扔回课桌抽屉里,又从一叠书里抽出一本数学书,继续翻看:“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有吗?”江则认真地抄着黑板上宋因冉刚写好的课程表。 没有就没有吧,林越暗暗地想,也不追问什么。 而江则的言下之意却是,我们看起来是这样的? 时一刚发完书回到自己的座位整理好,第一节上课铃就打响了。 进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老师,高瘦如竹竿,腰间别着一长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串,右手拿着一本教科书,仅此而已。 陈桠楠收起了自己的练习卷。 他从门口走进来后就只是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大家今后这一年的英语科任老师,姓刘。” “听说是学校的副校长。”声音不知从后头哪个方向传来的。 时一觉得纳闷,生活中总有些无端的声音适时地充当旁白的解说,阐明某个人的身份,贴上当事人本不愿特意强调凸现的标签。 大家坐得更端正笔直。 所有人都在等着刘副打开教材,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让同学们打开今天上课内容所在的页码,讲解新词c语法c难句和美文,按照一切程序化的教学步骤照本宣科。 刘副没再多说什么就洋洋洒洒的在黑板正中央写上一句话。 “he is the st rry” 然后请同学按照初步理解自行翻译。 大家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没人愿意主动站起来回答。 “班长是谁?”刘副翻了翻手里的名单,又合上。 江则站了起来,众望所托,枪打出头鸟,江则因其身份无辜躺枪。 刘副以手示意,又让他坐下:“叫个女生吧,女生翻译比较合适,也更有感觉。” 全班哄笑一片。 时一一瞬间心漏掉了一拍,咯噔了一声,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 不出所料。 “副班长呢?不会也是个男生吧。” 时一缓缓站了起来,接受大家一致齐刷刷的目光。 刘副倚靠在讲台桌旁,对照着桌上今早刚贴上去的座位名单。 “时一?” “恩。”时一轻咽了一下口水。 “你来说说你对这句话的理解吧。”刘副特慷慨的对她说。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像是摊上了什么好事。 时一又极其认真地看了一遍黑板上的句子,严谨地在心里揣摩,索性直译:“在我至今所认识的男生里,你是我最想嫁的。” 说完她自己反倒先不好意思了一下。两只手不安地翻动着英语书的边角。 一片指意不明地唏嘘。 过分直白的阐述却适得其反的显得矫情。 “非他不嫁。”时一不知哪根筋搭错,竟觉得刚才的解释没翻译出其本意达到预期的效果,又重申了一次。 这次唏嘘更甚。 刘副笑的暧昧而不掩饰:“真是痴情。” 他让时一坐下,又摇摇头,不再卖关子:“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他也如时一一样,先是直白地翻译,又精炼地概括,“死也不嫁。” 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相反。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11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其实按理来说,开学第一天各科任老师与新生的初次见面是不会正式开始上课的,其旨在介绍本学科的学科内容和今后安排,而后植入今非昔比的观念,在之间划出一道清晰的界限,意在让学生重新摆正观念以更端正的态度面对今后的学习。 时一觉得,也许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同学都对第一堂课带着某种良好开端的仪式感,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斜视,饱含着浓郁的求知欲在于潜意识的认为这是新的开始。 但是她想错了,刘副毫不沾边的侃侃而谈所谓的经验之谈,却不是诸如“中考成绩已经是过去式了,无论高低,考过就算了,重要的是今后的学习。” “高中跟初中不同,你们要转变既定的观念,调整好心态和学习方法。” “高中不如初中那么简单,不是随随便便临时抱佛脚就可以考高分的,更在于平时脚踏实地的努力。” 几句相差无几的话。 刘副则是在忆往昔,谈着自己的生活阅历,力在寻找彼此间学生时代的共通之处。他以独特的视角切入她们的内心,说着反鸡汤式的论调。 他毫不避讳地说:“有贼心没贼胆,始于青春叛逆,迫于形式压力。” “每个内心上演着玛丽苏戏码的女生,都妄想拖垮一个学霸,要么因其所向披靡,要么因其弃甲曳兵。而所有故事中的每一个人设并无主配之分,只有结局的喜悲之别。” 时一听得认真,一下子被这个站在广大学生角度探讨在这个年龄所禁忌的话题的大人所吸引。 他成功俘虏了一大片少女心。 刘副讲到一半的时候,陈桠楠已经从课桌抽屉里掏出了一本英语版《王后雄教材》,逐字逐句地解析语法知识点。 时一想,陈桠楠不属于那一类人。 课间操的升旗仪式暨开学典礼,各班男女分开自觉排成两列纵队,江则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时一在如此庄重肃穆的场合听得认真。 “江则是你们女生眼中的学霸型吗?”林越看着前面,站得笔挺,声音飘荡在空中。 “恩。”时一觉得江则确实了不起。 “那我呢?”林越以不服输的腔调认真地说。 时一扭头看他。猜不透林越的想法,琢磨着他所希望听到的答案。 “你也是。”时一实事求是地笑笑说,末了又补上一句,“不论及语文的话。”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林越紧咬不放地追问。 她明白了,林越最初的那句问话关注的是“你们女生”,而她则侧重于“学霸”。 可现在这句不着调的问句,时一嗅到了某种“你们之间是否有奸情?”的意味。 时一带着不解的神情再次看向他,林越面无表情,她就当是自己多心了。 时一没有回答。 “跟江则一个反应。”林越悠悠地说。 此时江则的演讲已经结束,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掌声。 时一的沉默不语并不代表默认。 可无声的问答对林越来说就是不多做解释的肯定。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徒劳地死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迫切的希望得到时一说出口的一句否定。 江则下台后,接下来是校领导的讲话。 “江则今早给你的宣传单是新状元的吧。”林越又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可不可避免的是张嘴闭嘴总围绕着江则,就好像脱离了他,所有的问答都无法成立。 “好像是。”时一今早没多看,从江则手里接过后一直塞在校裤口袋里忘了拿出来,昨天他们才在电话里讨论过这事,应该就是新状元的宣传单了。 她把手伸进校裤口袋拿出c展开。新状元为了宣传不惜血本的改版了宣传单的设计,不变的是正面仍硕大地印着“新状元”三个大字,翻过来背面是详尽的学科价目表。 “你要去?”林越从始至终与时一的对话都没转头,直直地看着前方。 如若不是她与他并排站立,一句摸不着调的开口,她会误以为是自己多虑又幻听了。 看在时一眼里是林越那与我无关的步步紧逼。 “不知道,还在考虑。”时一定定地研究学科套餐内容和课时安排。 随后林越流利地说出其精准坐标。 时一震惊地对照了宣传单上的地址,准确无误。 “你知道?” 这不废话这么有名的补习班没人不知道吧。 时一又重问了一遍:“我是说,你去过?也在那补过习?”林越知道的太过详细,如果没频繁进出过,不至于不假思索地张嘴就来。 “从初中起就跟江则一个补习班上课。”林越说,“你不知道?” 原来他们一早就认识啊。 “我知道你初中时周末一直都有补习,但不知道你是在那上的课。”时一如是说。 “江则推荐你去的?他就没跟你说过?”林越终于面向她,狐疑地看着,刨根问底。 “没有。”时一老实答话,确实没有。她没想到林越竟也在那上的课还和江则早已熟识,江则没提,她也没多问,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说,通常情况下若不知道两者有所牵连,是不可能会想到一块去的吧。 时一按着原来的折痕重新把宣传单塞进口袋,神色暗淡了几分,不经意间地小声说:“看来我要慎重考虑了。” “时一,你对我有偏见吗?”林越略有不悦,因为时一骤变的情绪,满腹疑惑,大言不惭是她,推心置腹是她,现在的淡漠疏远也是她。这让他不自禁的相信女生真是个善变的生物。 时一仿若一个多面体,每一次的接触都给他以不同的感触,林越越是尝试了解些什么,越是觉得她有诸多深不可测的方面。 “没有。”怎么可能,无论怎样都轮不上他,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眸底的色彩,或明亮闪烁或黯淡无光都关乎于他以及与他相关的一切。 课间操结束后,大家都散去,时一怀着心思木讷地朝班级的方向走去。 第三节的数学课,是即将退休的老唐,头发稀疏,边上略密的“长发”被他由这一端横撇到另一边以掩盖中间少得可怜的发量。因此老唐上课时总习惯性的不时撩一撩“刘海”,让它安分守己的呆在属于它的地方,以防垂散下来。他只花了十来分钟说明他的课程要求,其他没多做解释,就让学生们打开课本的第一章节,十分昔时的按部就班开始正式上课。 时一本认真随着老唐的上课进度做着笔记,可奈何突然从腹部传来隐隐阵痛,由弱到强,握着笔杆的手也越发用力。起先她以为是前一晚空调冷气吹多了,夜里被子没盖好,着了凉导致肚子疼,直至一股暖流,有所异样,她才觉得不对劲。 躲过了军训了,却没躲过开学。 她计算着日子,这几天是该来了,却没想到来的这么早,她一时疏忽,忘了应有所准备的在书包内层放几片卫生巾应急,以备不时之需。痛苦的是无法舒缓的疼痛,不自觉的身体扭曲了起来,背一点点地弓下去,近乎整个身子快贴到桌面上,唇齿紧闭,手抚着腹部,硬是强撑着自己抬头听课。 离这堂课结束只剩几分钟时,她生怕被周围的男生听见,递了张小纸条给旁边专心致志听讲记笔记的陈桠楠:“你有带卫生巾吗?” 陈桠楠摇了摇头,停下笔,关切地问了声:“还好吗?撑得住吗?” “还行吧。”其实不太好,痛的要死。时一面色一点点由正常的血色变为苍白,额头沁着汗。 “需要我下课时帮你问问别人吗?” “谢谢了。”时一只觉得说话吃力,现在什么都不愿挪动。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铃响。陈桠楠向楚妤帮时一借了一片卫生巾,陈桠楠说的婉转,楚妤领悟到她的本意后,把自己的书包拿到时一身边,尽可能躲避开男生的视线,小心谨慎的从书包的里层慢慢拿出来,在书桌的掩护下,时一接过,攥在手里塞进口袋,艰难的从座位站起来,尽可能自然的往女生厕所走去,尽管难受至极。 最后一节是彬哥的体育课,同学们收拾好各自的桌面渐渐撤离班级准备去操场集合。 她从女厕所回来时,江则正准备离开班级下楼,她叫住了他:“班长,我身体不舒服,体育课上不了了,你能帮我跟班主任说声请个假吗?” “怎么了?肚子疼?”江则看着时一掩肚状。 “恩。”时一没好意思说出实情,太过难以启齿,她注意到江则的视线,慢慢放下一直搓揉着肚子的手。 “那你就在班上休息吧。”江则十分体谅地说。 “恩。”时一点点头,走回自己座位,她是真的疼到想哭,此刻却也只能趴在桌面上,虽然于事无补,但总可以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安慰下。 江则站在门口好一会都没离开,看着时一扭打在一起的身体,又不放心地走到时一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语露关怀:“看你这么难受的样子,要不我扶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了,可能一会就会好点了。”时一抬头说着违心的话后又趴了下去。 她一个人静静地呆在班上。 时一想撑到放学回家,虽没痛苦到不能走动的地步,可疼痛难忍,她是一个多余的举动都不愿做了。 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陈桠楠回来了,关心的问了句:“好点没?”在她旁边坐下。 “恩,还好。”时一闷声闷气的回答,她只想找张大床躺着,闭目养神,以睡眠的方式舒缓疼痛,“你怎么回来了?” “后半节课自由活动,班主任担心你,让我回来看看。”陈桠楠看着时一桌面上的半瓶水,主动的伸手摸了摸拿起对时一说,“我帮你去打点热水吧。” 时一之前一直觉得陈桠楠不在乎除自身学习以外的任何事,只懂得埋头解题,翻动练习册。 可必要时的关心,她还是热腾腾的送至她的面前。 她只是不善于表达。 时一选择继续趴着小睡一会,直到感觉到有人在自己桌面上放了个东西,她原以为是陈桠楠盛完水回来了,可听东西放置的声音并不像是自己的水杯,就算对方刻意动作轻缓。 她抬头确认,出乎意料是林越,他用一次性纸杯装了杯冒着热气的温水放在她的面前,然后拉开时一前桌的凳子,在她桌前坐下近距离面对着她。 “班主任也让你来关心下我的?” 林越盯着他亲自从办公室饮水机里装来的水,示意时一喝下,摇摇头。 陈桠楠回来时,看到的是时一就这么和林越干瞪着眼,对视不过一会,她便败下阵来。 她接过自己的水杯对陈桠楠说了声谢谢,陈桠楠默默的在她身边坐下,拿出数学书,用黑色水笔一遍遍的在稿纸上演算老唐上课讲解的便捷的解题方法。 时一不自觉地拿起林越的那杯水喝下,喝完后她才觉察到自己竟在不自知中顺由着心偏向了林越。 可还是装出无关紧要的样子。 林越满意地看着她放下手中的纸杯。 时一见林越没有要离开她面前那个位置的打算。 却只有唐突的一句话:“中午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时一被林越的话弄得有些无措,她只见身边陈桠楠写字的手顿了顿,然后又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般继续做题。 “不用。”时一不多加考虑的一口回绝了,她现在和林越面对面地坐着总觉得怪异,眼神飘忽不定,况且陈桠楠在身边,模棱两可的话,尴尬的处境,难掩的暧昧,不知情人士准会想歪。 “顺路。”林越说得坦然。 “不顺。”时一据理力争。 “我中午要去我外婆那休息。” “我要回家。”所以,他去他外婆家,她回她的家,到底哪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对话。 “我外婆家就在你家小区那。”林越状似无意的轻描淡写。 时一吃惊地看向他,仿佛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所以那晚难怪林越会出现在她所在的小区门口!她如梦初醒。 反之林越小人得志的奸诈,撑手随性地放在时一桌上,身子不由向前凑近了一点,装得一脸人畜无害。 时一该承认,这一秒,她深陷其中。 “我自己可以回去。”她没有理由继续逞强,也没有理由让林越陪同。 她越是喜欢林越,越是躲躲闪闪。 她担心林越摄人心魄的眼睛,下一秒就会直射她的内心,一览无余。 他越是努力探求,她越是小心掩饰。 头顶是电扇呼呼的转动声,身边是课本唰唰的翻动声,唯有腹部不时的刺痛才是最为真实的佐证。 她不知道林越原来也可以如此滑头赖皮。 掠过她心,泛起涟漪的从来都是林越不经意间的温柔。 因为喜欢他,所以眼睛自带美化效果,自动磨平过滤了一切瑕疵,留存于心c封印于此的都是关乎他的美好,成为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 她真想对林越发自肺腑的说一声,你真好。 陈桠楠断断续续地干着自己的事,一停一顿毫不连贯,她已经在同一张草稿纸上反复演算着相差无几的步骤无数次却无果,她找不到漏洞,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致使与答案出入过大,她逗留c纠结在同一道大题,久到时一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听到她翻书的声音,久到引起时一的注意多朝她看了几眼。 “还有更简单的方法。”林越因时一偏移的视线也被吸引了去,他思考了一会,就眼尖地发现并指正了陈桠楠解题过程中的疏忽大意之处,“你不介意吧。”林越是指突然插手打断她的解题思路。 陈桠楠配合地递过纸笔,默默地听着,收回,然后拿着林越写过的演算纸看了好一会儿,令时一和林越都怀疑她是否真的听明白了。 “我是不是语速太快了,还是字迹太过潦草,你看起来有点难懂。”林越尴尬地说着。 “听懂了。”陈桠楠回过神来,对照林越的笔记,重新整理了一遍想法,按照自己的思路写下,终于对了。 “收拾书包吧,快下课了。”林越起身,说给时一听,“等等我。” 他刚说完,起身回到自己的课桌旁,三两下收拾好就背着书包走到她旁边。 时一觉得好笑,她还能跑哪去,拖着难受的身子。 她不紧不慢地整理出几本自认为比较重要的课本,比对着老唐课后留下的作业所可能涉及到的教材和作业本。 拉上拉链,比早晨来时有了份量感。 她正准备把双肩包背到背上,林越出手阻拦:“我帮你提吧。” “不用了,几本书而已,我没那么虚弱。”她谢绝了他的好意。 “你不是很疼吗?”林越爱莫能助。 “林越。”时一固执,一字一顿咬字清晰,林越说的直白,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啊!她作为当事人隐隐的觉得他也许是猜到了分,不免有点难为情,可又也许他只是纯粹的认为她肚子疼。总之单一个“疼”字从林越这个大男生嘴里说出,就让她感到十分违和和羞耻。 林越自知说错了话,禁声,不再多嘴。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12 无论晴雨天学时一都有备伞的习惯,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徒步回家,挤公交是件累活,下学高峰期,家长接送,车流量c人流量大,本十五分钟就可以到家的路程,因交通状况在路拖拖拉拉的耽搁着,久时都够她走一个来回。也许只有当皮囊裸的曝光在烈日下她才有普天之下人人平等的欣慰,性别使然亦或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时一与这个年龄段的普遍女生无异,对外在的皮囊分外在意已无需多言,更何况她今天身体状况一点都不良好。 她出了教学楼,就独自撑起了晴雨伞,林越走在附近,她只觉得怪异,她长久以来都处在暗处才胆敢明目张胆的窥探其一举一动,未曾有过直接“牵引”着他以循着她的轨迹前进。少女的矜持由不得她主动递伞过去邀他共撑,时一走得慢,林越也不急,她又尽量让步伐迈的小些,好让林越走到前头,却也是徒劳,如芒在背的滋味好不自在。 他们隔着一把伞的距离,默不作声的默契,阳光照射在他身耀眼而炫目。 她还有很多所不知道的,但她想知道的更多。 她居住至今的小区,隔着一栋栋楼房竟还有另一个与林越息息相关的人存在,而她毫无觉察。 她越是尝试多了解些,越是清楚地懂得自己知之甚少,又明白地知道自己所能触及到的极限在哪。 初中时,因为家与学校距离较远,林越像多数学生一样选择住校,周日傍晚归校,周五傍晚离校。所以,时一从没在学路偏巧遇见过林越,再加之如若不是节假日廖韵之和尤翘楚的邀约,真可谓是足不出户的宅女,时一不由感叹他们缘浅,但又不愿单纯以此作为评判的标准。林越自是不可能每周末都来,也没既定的时间,偶尔来这没被撞见也实属正常,她这么安慰自己。林越只告诉她,他爸妈离婚了,她却不知道他们离婚后他跟了谁。 弘毅在校走读生,一部分会选择在校食堂就餐,所以他们午休要么是在班级安静的自习,要么是趴在课桌小睡一会,总之按照校规,这段时间严禁吵闹。时一猜测,无论林越跟了他爸妈任意一方居住,许是外婆家较学校更近些,来往方便,能更好的安排作息时间。 “你以后中午都回家吗?”林越走在右后方。 “恩。”她独自撑伞,有着自私的心虚。 “好。” 时一最近总觉得林越言简的回答让她摸不着头脑,指意不明。 是否是短时间内接触过多,反倒适得其反,离她所认知的林越越来越远。 什么叫好?她不懂他的思维逻辑。 “外婆家近,正好能天天去看她。”林越像是在和时一交待汇报些什么,犹如他们彼此联系的通行证,少了这一道关卡,就无法继续坦然同行。 她知道。 时一径直越过公交站点,朝前继续走,她想快点到家,免受身心的煎熬。 “你喜欢走回去?” “因为近。” “我们应该会一起走。”林越说的多理所当然。 时一却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不敢往深处想。她就当按话的表面的浅层意思理解,因为同路,所以难免碰见。 林越是赠予她滴水之恩的人。 “我以后可能会搭公交,不一定的。”她受不了和林越看似亲昵的同步。缓缓归家路全是独自一人的臆测与幻想。 “好。”林越答的爽快,一副任何决定都顺由着她的模样,“下午的课你还吗?” “我会和班主任请假的。”时一知道林越的想法,他想问她是否一起去学校,如果不去要不要帮她请假,而她免去了他代为传话的步骤,越过他,自行会去跟班主任说明情况。 她开始怀疑,自己哪来的自信觉得林越这么乐意为她效劳。 以前她总私心的希望能和林越多些接触,无论以何种方式都可多了解些他的喜好,直接或间接的令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她跟一般女生相比在他眼中略有不同,因此有些多的联系和共通之处。可到底,所谓的略有不同,也不过是多了一层她喜欢他的情愫,真的步步接近,她反而有些怯场。 反倒是她差点忘了林越许是心中有主的人。 林越又何必温水煮青蛙。 她又何必死抠他话里的字眼,句句当成美文赏析般拆解他的意思,引出另一条别有深意的含蓄,而又多半是自己多心又矫情。 她收回此前想要多加了解他的话。 但她不否认,她所有的小情绪和自艾自怨都来自对他知道的太少的不甘和知道的太多的不安。 下午的课,时一请假没去,她在家躺在床休息了一下午,身体状况明显好了许多。 晚林越用消息发给她一列的作业清单。 时一只回了句谢谢,便不再有下文。 她重新拿出了那张宣传单,看了又看。 到底初二下学期时,关乎林越在补习班有个喜欢的女生这则传闻是如何无缘无故的进了她的耳呢?她想不明白。她所信以为真的是无风不起浪。她所确信的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暗恋他。 起因c经过和结果一概不知是对她最仁慈的惩罚。 时一如今有些按耐不住,在线的头像和点开的对话框,都在引诱她大胆地问出心底的疑惑。喜欢总归要明明白白,不明不白太过憋屈了。虽然她喜欢了这么久也没少自我委屈。 千百回转还不都是一个他。 “初中时听说你有喜欢的女生,也是新状元的?”时一鼓足了勇气,踌躇再三,删删减减打字后,这目的已经够明确了。 “没,你从哪听来的。” “没什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来自当事人的否定。 “怎么了?” “没什么,帮你的追求者问的而已。”时一气定神闲地守着对话框内的消息,抑制不住的笑意。 “谁?”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女孩子脸薄,就当为她保留份痴心妄想。”时一说,“我准备写作业了。”时一很好的把握了主动权,亦进亦退由她拿捏,她乐享于此,话题点到为止就好,结束的理由充分且理所当然。 时一思考过,后来她之所以与林越频繁联系大概得益于此。 第二天早时一在校门口对面的小卖部拿着瓶矿泉水正准备结账的时候,赫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今早出门忘带的水杯,她顺其抬头看他,意料之内的是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林越。 “你今早出门忘带水,我正好走到小区门口,阿姨认出了弘毅的校服,我就主动代劳了。”林越扬了扬手里时一今早出门前灌满的温水水杯。 “哦,谢谢。”她接过,放下刚拿在手的矿泉水,同林越离开了小卖部,朝校门口走去。 “你晚也住你外婆那?”时一紧握着手中温热的水杯。 “恩,目前是。”林越答。 “我还以为你只是中午呆在那。”时一本想继续说,晚回家,可想到林越爸妈离婚的事,是说不出口的,后半句咽进了肚里,她该让他回哪个家呢。 “我住我外婆那了,也方便下学。”林越笑笑。 “我妈可能是想着我没走远,下楼拿给我吧。” “应该是,阿姨看到我跟你穿同级校服,本来还担心没准不是一个班,看似还准备拿回去。” 弘毅各级学生的校服款式都不同,校方以此来区分各个年级。 “那你怎么确定那是我妈的?” “因为阿姨跟你那晚穿着睡衣折回去的方向一样。”林越开着玩笑。 时一听出了重点,不作声。 “开玩笑的,我认得你的水杯。”然后又好言相劝。 事实如此,她还能怎样。 自此以后,时一竟养成了一种习惯,掐着钟点等待着差不多该出门学的时间。 宋因冉后来和她没再有过多的接触,时一觉得大概是自己于她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同班同学,无多余的价值需要靠拉拢时一来借机为她和林越搭桥认识。其实时一本就没帮她什么,只是提供了林越的名字,后期的努力全凭她一己之力。她得了林越前桌的风水宝地,又如愿当了林越本希望时一胜任的学习委员之位。 这些都无关紧要,却又至关重要。 时一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何佑禹是在班级课间,他以足球校队队长的身份和另外一名部门成员代表校足球部去高一各班纳新。 怎么形容时一对他的第一印象呢,何佑禹滔滔不绝的笼络人心,要说他能说会道?听起来过分拘泥于自身对好学生的刻版印象,实则不然,何佑禹有着玩世不恭的专注与深情,玩世不恭的是他魅惑人心的脸,专注与深情则是深如幽潭的双眸。 楚妤填写完部门成员资料表递交时,给时一的错觉是,带着托付终身的庄重。 温声细语的一声学长,何佑禹彬彬有礼的接过。 楚妤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时,他旁边的队友反倒先不正经的小声嚷嚷:“这届学妹质量不错啊!” “你看哪个了,我努力努力。”何佑禹挤眉弄眼。 “努力泡到?先说好啊,我看的你可别想抢,先到先得的规矩听过没。”旁边的那人先搁下话,内心潜台词大抵是,你我相识一场,我算是看走眼了。 “我努力努力,把人家妹子拉进我们部门,牵根红线,收入你的囊中可好?够义气吧。”何佑禹特仗义大气的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人,挑了挑眉。 “思想觉悟够高啊,一点就通!”那名队友表现出,你竟也是这种人,果然没看错你的喜出望外,“兄弟,同道中人啊!” 他们之间相互调侃的对话结束在打响的课铃,收完本班的入部资料表,秒转变得恭谦有礼:“打扰了。” 江则再一次来问时一是否考虑清楚有去“新状元”的意向时,她选择了妥协,果断表示同意,回复的消息里已没了初次提及时的种种多虑与斟酌。 “需要带路吗?要不我们先在你家附近熟悉的站点碰面,然后再一起去。” 江则并不知道时一的家,平时下学的路线,他俩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方向,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麻烦他。 “不用了,之前路过那看到过,离我家也不算远,不过几站而已,我自己搭公交就好。” 江则的号常亮,每次无论是他找她讨论班级事宜,还是她传送班级资料给他,江则永远保持在线状态,随时待命状。 林越开始隔三差五的找她问作业,大抵的聊天开场白都如此。 “今晚什么作业?” 时一觉得其实自己已和江则的状态没差,她时时刻刻都在等着林越的消息,然后以的速度回复。 她清清楚楚的列好各科作业单一条条的发送出去,并在后面注明好作业要求和收交日期。 虽林越并不是天天都问她作业,但只要有一次,他起了这么个开头,时一便开始静候着毫无规律可言的下一次c下下次 一来二去,时一估摸出了林越会找她的时间点大致是在晚七点多,所以她最无法安心写作业的便是七点到八点这个时间段,写写停停,而过了八点她也就专心致志的不再过分关注手机消息动态,林越大概是不会找她了。 她的心理斗争大抵也不过如此。 她整顿好一切,十一点熄灯床。 “睡了吗?” “没有。” “语文阅读理解能拍给我看看吗?前面数理化作业耗时太长,怕是来不及好好写语文作业了。” 时一二话不说,翻身下床,就着台灯的光线,重新打开刚整理好的书包,拿出语文阅读理解的练习册,翻到自己写的那一页,拍下答案发送过去。 “谢谢。” “还有吗?” “没了。” 时一这才拉书包拉链,安心的回到床。 语文课也是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课,但她跟老唐不同,老唐在黑板解题时,算到一定步骤会敲着黑板,抛出一个问题:“然后下面怎么解?”他会不时与台下的同学互动,以保障大家确实都有在认真听讲,得到整体良好的回应后,继续后面的演算,解出答案时,还要再问一遍:“听懂了吗?”大家多半会点点头,然后他甚是满意的继续下一题。 语文教师,同学们私下尊称她为李女士。李女士则正好相反,一板一眼的授课,她的教学方式集中体现在文言文阅读,她在面兀自翻译重点字词和特殊句式,同学们较随性些,犯不着如老唐课那般时时紧绷着弦,担心他不时抽问解题思路。李女士只有一个要求,课不准吵闹,这就宛如塑造专心听课的假象。 李女士极少提问,作业布置下去,也多半是隔段时间统一讲评一次,同学们以她的答案为标准自行批改核对。 而班并不止只有一个如林越般严重偏袒数理化的人,所以,对于那些对语文不太注重的学生来说,语文课俨然成了他们专注数理化习题的天堂,大家早已司空见惯且相互掩护c配合默契。 但这并不代表李女士不管不顾不提问,就如此时,毫无预兆的点名抽查。 “林越,你起来回答一下你对这篇文章里画横线句子的理解。”李女士双手撑在讲台桌两边。 林越被这措不及防的点名,条件反射性的先站起来再说。 数学大题解到一半,不得不停笔,他扯过了刚被自己撇到一旁置之不理的阅读理解练习册。 “第五篇,第三题。”江则微微挪动嘴唇,小声提醒。 林越顺着他的提示,翻到那一页。 时一已经看到李女士脸微怒的晕色,一触即燃。 “把你的数学练习卷给我收起来!” 林越无奈照做,只得认真地看起了阅读题。 这篇文章他根本没读过,又正巧是他昨晚问时一拍照发来答案的那篇,自己还好死不死的撞枪口。 但好在在时一的协助下完成了作业,满满当当填的都是时一的答案。 他把练习册拿在手中照念。 答案详尽有理,略抚平了李女士皱起的眉头,暂且逃过一劫。 “坐下吧。”后又补充一句,“别再让我再在课堂看你做其他科的题!” 林越乖乖坐下,又从课桌抽屉里抽出了一半页面的数学试卷,他还挣扎在刚才未解完的大题,看了一眼,恋恋不舍的往课桌里推了推。 林越准备一篇篇翻阅练习册里没看过的文章,只是纯粹的当美文看,不做阅读理解和赏析,于他倒也是个打发语文课的不错的选择。 班级一角就有设置图书角,专放些近期的杂志和报纸,亦或是各自从家里书架贡献出的好书,供班级内的同学传阅。林越偶尔理科题做到疲惫或毫无头绪时,就会主动去翻看些杂志,转换下思绪。所以语文阅读理解教材,就相当于是这么个作用。 他现在正在弥补昨晚偷工减料抄来的这篇,李女士正在讲解的文章。 “时一,你读读你所写的这题答案。” “哪题?”林越莫名紧张,文章读到三分之一的部分他停下来问江则。 “还是刚才提问你的那题。”江则答。 “这题怎么还没结束,这都第几个了!”林越惶恐道。 “时一是第五个了。除了你刚才的答案她比较满意外,后面又点了三个。”江则淡然的摇了摇头,“她都不满意。” “所以她今天算是跟我们杠了?” “大概是吧。” 时一镇定地站了起来,林越紧张兮兮的看着她。 林越刚才是照着她写的答案一字不漏的念了出来,她当然不可能按照原本的答案再重复一遍,只能重新组织语言,换个角度赏析。 文章她昨晚细读过,即使出其意料的被点名,但还是能顺畅的完整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她拿着练习册,念着毫不相同的字句,装得逼真,就像真如事先写好的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13 时一后来跟她爸妈说,自第二周起每周六都将会去“新状元”补习她较薄弱的科目数学和物理,她爸妈同意了。 临出门前江则还发来短信。 “出门了吗?” “差不多了。”时一已经走到玄关处换鞋,现在是下午两点五分,她又不放心的发了一条短信,“是两点半的课吧。” “恩,我等你。” 时一没再回复。 她从家附近的车站过去,十分钟的车程,算等车时间,到站时差点两点二十。 她没想到江则说的等她是指车站。她一下公交就听到江则喊她的名字,她原以为他是指在补习班等她来。 她后来没有再跟林越提起这事,林越也没来问她。 她怀疑那天林越的“在意”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她和江则一同走进容纳二十个人的小班教室时,基本已经坐定,她随着江则选了个靠前的位子,林越进来的时候也就顺其自然的坐到江则旁边。 林越一点都不惊奇,就如意料之内般。 “你们之前也坐这吗?”时一环顾了一下教室。 “恩,不过其实都是随意的,在一个位子坐久了,长此以往也就成了各自固定的座位,不会有太大变动。”江则拿出补习班教材。 “你没教材吧。”林越突然开口,看向时一干净的桌面。 “没,一会发吗?”时一顺势问江则,明明是林越问的话,她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把疑惑抛给江则解答。 “应该会。”江则答。 老师正巧走了进来,这个班除时一外,其他人都是很早之前就在这补的习,所以老师一眼就认出了新来的时一,走过来抱歉的说:“打印机坏了,教材下次补给你,你先和旁边的同学一起看一下吧。” “恩。”时一点头。 “我的先给你用吧。”林越主动递了过来,是厚厚的一整册打印纸,与市面售卖的教材无异,独特之处在于里面所归纳的知识点和习题都出自一三附教师之手。 “你不做笔记吗?”时一犹豫着接过。 “你帮我写吧,就直接写在书好了,我另外再拿笔记本记,也就这么一次课而已。” “还是算了吧,我和江则先凑合着看,不麻烦你了。”时一还是觉得不妥,还了回去,每个人的学习程度不同,笔记方式也不尽相同,她无法心安理得的在林越的教材勾勾画画,说完后又觉得过于自作主张,征求江则意见,“可以吧?” “当然。”江则笑笑,已经把书摊开到正确的页数,一半的页面移向时一。 “那你怎么就舍得麻烦江则?”林越面无表情的也把教材翻到同样的页面,话不知不觉间透着一股劲儿。 时一看了看江则,垂下了眼,盯着面前共享的教材答不来。 她真自私,自私到与其拒绝林越也不愿麻烦他,但她没敢说实话。 “没事啦,我和时一一起看比较方便点。”江则缓解气氛的尴尬,虽说一起看,可又把教材往时一这推了推,基本三分之二的页面偏向她这。 这样她反倒更不好意思,假装调整教材却不动声色的又往江则那微挪了点。 林越看在眼里是两位相互间客气的推让。 “好吧,随你们。”林越不想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 “你们”这个词由林越对着时一和江则说,时一硌得慌。 其实这样对江则挺不公平的,课江则顾着时一,就算记笔记也只是在教材简单标注下,若要详细的记下定要一会时间,江则写字的手臂也就会挡住页面。 时一面露难色,小声和他说:“你可以把教材先挪过去记,写完再一起看。” “没事,我回去再整理一遍也是一样的。”江则不听劝。 “好吧。”时一也没办法。 她一边顺着江则的教材跟进老师课进度,一边认真的在自己的笔记本写重点。 一个半小时的数学课结束时,离下一堂物理课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时一起身去厕所时经过林越身后,她留心看了一眼,他在做李女士昨天布置的周末作业一份练习卷,林越极认真的根据题目要求在文中各段间寻找答案依据,时一的目光随着林越拿在手中的黑色水笔笔尖在各行间来回穿梭以判断他的阅读速度。 她从厕所回来时林越已经开始下笔。 “这个作业不急的,下周三才讲评。”时一好心提醒。 时一惊讶于林越竟会把语文作业携带在身,这份优待此前只属于数理化,据时一对他的了解程度,林越可是会把语文作业压到最后才动笔的人,毕竟他一直遵循着数理化最先,其他各科次之,语文最后的顺序写作业,所以类似那晚语文作业赶得匆忙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我怕到时候又光顾着做理科题,还是先解决掉比较安心,不麻烦你了。”林越没有停笔。 林越是在气不过刚才她拒绝他时说的那句话,所以现在原话奉还给她。 时一重新品味了一遍这几个字,懊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够婉转,没能传达给林越她确切的意思。 现在听来,果然不好受。 “次谢谢你了。”林越顿笔。 “哦,没事。”时一客气的摆摆手。 林越是在感谢她的临场发挥,不然因他自身原因而殃及到她,他过意不去。 时一想到陈桠楠也在这个班,转头朝后看了看,她的位置靠后倒数的几排,低头做题。 时一每每注意到她时,她总是这副状态,生人勿近免打扰。 她转回头,隔着中间的几排人,也就不准备突兀的去惊扰她。 回去的时候,时一和林越了同一路公交车,江则还在站点等着,时一握着车窗旁的把杆,江则在窗外对她说小心点,时一回以微微一笑,后又对林越挥手再见。 时一的身子随着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前进,窗外熟悉的街景不断变换,她想起那次升旗时她看着升旗台明晃晃的江则,林越在离她最近的地方问她,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没有回答。 江则的视线不断尾随着时一所在的公交车,直至公交远去,没了影,时一望着他,彼此都不再是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江则于她,与那个暑假她在公交行进的渐行渐远中模糊了视线的“新状元”无异,闪着光,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呢?她也想知道。 她看了看站在附近的林越,莫名有股尽在咫尺的踏实感。 两人一路静默无言,到站下车后,林越才开口:“明天下午有空吗?” “恩。”时一与他四目相对,不问原因。她原以为他们会一直保持着这份不言不语到家,然后连句再见的招呼都不打,转进各自的楼房里。 “那两点小区门口见?”林越已没了从补习班延续至公交车的闷闷不乐,眼里是除却乌云的晴朗。 时一一口应答:“好。” 很多时候,她对林越是不求原因的,且她一直对他有空。 昨晚放学到家后,时一一直没打开过书包,作业更是只字未写,她本也就打算补完习,晚饭后再合理安排好时间,好好的写那些多到光是想想就手软的练习题。但区别在于,因为她答应了林越明天下午一起出门,那周日的下午算是已经没了,也就表示她所能支配用于写作业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她一吃完晚饭,就心无旁骛的坐在书桌前,不留喘息的马不停蹄写作业。 时一从楼底出来的时候,林越已经站在小区门口等她,她远远的看见,小跑过去。 临出门前她还在敞开的衣柜前挑挑拣拣,最后一咬牙选择了一条及膝的浅蓝色连衣裙。自初中起在校一直都是穿统一着装,节假日里她也没单独跟男生出过门,更别说如此“心机”的穿着裙子出现在林越面前。但穿裙子到底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刚才的小跑,她还要顾着掩着裙摆。 “我很喜欢蓝色。”时一刚在林越面前站定,林越就直白的下打量她今天的装扮,看似在分享自己的喜好实则是毫不吝啬的赞扬。 “我就当你夸我了。”时一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大胆的给林越的话强印单方面的理解,以掩盖紧张。 “走吧。”林越不客气的笑出声。 时一很放心的跟着林越了公交,不问目的地,林越朝公交后车厢的座位走去,时一自然的跟着他,踌躇了一秒,坐在他身旁。 林越的位置靠窗,伸手在时一面前试风向,然后微微起身,调整他头顶冷气口的转轮,把它偏向了自己,吹到时一那的冷风一下子弱了许多,他才坐下。 时一为他的体贴入微说了声谢谢,又换位思考道:“风往你那吹,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一会就到站了。” 林越总是这样,微小处见柔情,令人心醉。 “你就不问问我去哪吗?不好奇下,就这么答应跟我走?”林越看着今天别样的时一,眼里是化开的蜜意。 “到了就知道。”时一淡然处之,她就是如此,如此不争气,林越稍给点好处,走向她,她就如摇尾乞怜的小狗眼巴巴的跟着人家走。 跟他走。 女人应有所保留,保留份神秘感,再加之欲擒故纵的伎俩,她也不过如此,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对话本应时一按耐不住好奇问林越,然后林越卖着关子忽悠她,结果时一反客为主。 因为不知道目的地,所以到站的时候是林越提醒她下的车。 “你要买手机?”时一看着眼前的建筑物手机城。 “不是,把手机拿来刷机而已。”林越双手插兜走在前头。 他们搭乘扶梯了二楼,进了一家就近的手机店,出来招呼的是一男一女的营业员,林越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们,时一乖乖的站在旁边。 “手机是不是设置过多次密码?”女营业员摆弄着手机,查看状况,说着话时眼神不时往时一这瞟。 时一不解,状况外的看着林越。 “应该没有吧。”林越答的不是很肯定,也回看了一眼时一。 她不是很懂这跟刷机有关系吗? 两位营业员把手机拿走后,时一和林越百无聊赖,时一趴在玻璃柜前看着一台台陈列在内的新款手机借此打发时间,林越倚靠在旁,享受的看着时一犹如站在琳琅满目的橱窗前,痴痴的望着里头裹着锡箔纸并折射出斑斓色彩的糖果的小女孩,眼里是不动声色的宠溺。 看完了,时一发现店门口架着的大屏液晶电视正播放着周星驰主演的大话西游吸引了不少驻足观望的路人,她朝门口指了指,只会了林越一声,也随着那些人一同站在不屏幕前投入其中。 她很早之前就看过,再看还是忍不住动容了。 时一走过去的时候影片已经播放到一半,她不顾左右,认真的看着里头的剧情,快结束时,人也一个个散去,时一看到了最后,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店门口,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男营业员拿来了两把座椅放在林越旁边:“叫你女朋友过来坐会吧。” 林越没有否认,说了声谢谢,觉得时一看得差不多了,径自走向她:“过去坐会吧。” “好了吗?” “还没,应该还有一会。” “哦。”时一觉得干坐着也是等,总需找些事打发时间,商场内憋闷,呆久了反而不自在,“我去外面透口气,顺便在附近转转,一会就回来。” 时一没叫林越。 林越同意后,时一搭乘电梯下楼,他一个人回去坐在其中一把刚拿来的座椅,一只手撑在空着的另一把。 时一也不知道去哪逛,就随意走走停停的乱逛,失望的是放眼看过去,附近是随处可见的卖电子设备的摊贩,不是手机贴膜c手机壳就是随身听,这类小物件,并不足以勾起她的兴趣。 没走多久,她又折了回去,快到手机城商场门口的时候,竟被几滴从天而降的小水珠砸在脸,今天出门时她还暗自庆幸天气不错,无晴无雨,也用不着撑伞,所以她想当然的没有备伞,现在想来,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她伸出手,水滴已有渐渐落下汇成雨的趋势,时一赶忙往前跑,好在没怎么淋到,她刚安心的踏瓷砖板,身后,门外是哗啦啦落雨的声响,暂且躲过的侥幸,可问题的关键是一会他们还要出去,而他们两人都没带伞! 时一走进店里的时候,刚好营业员把刷完机的手机交还给林越,林越给了钱后,就见到急匆匆进来的时一。 “外面下雨了。”时一说话的语调都满是焦虑。 “你没淋到吧。”他看了看时一,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湿的。 “好险,差一点就要淋雨了,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见外面的雨声。” “先走到门口吧,一会去买把伞。”林越和时一边走边说,“你有看见外面卖伞的吗?” “额,我也没太注意。”时一感到抱歉,自己刚才出去都在逛些什么啊,需要的时候却没留心。 “看看吧。” 到门口的时候,雨势已经很大了,挤着一堆没带伞而不知所措的路人,堵在那,勉强留着一条小道供有伞的人过去。 林越透过玻璃门看了看外面的小摊小贩:“那有卖伞的,你先等我会。” 他还没等时一开口阻拦,就奔进了雨帘里。 林越撑伞向她走来时,时一盯着伞面的颜色嗤笑出声:“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蓝色。” “刚才随手拿了一把,就挑了喜欢的颜色,结果是一把不算大的遮阳伞,看来比较适合你。”林越撑伞走到她面前,伸向她,时一配合的钻进伞下,踩着湿漉漉的地板,踏下去溅起的小水花,伞沿顺滑而落的水帘,圈中了雨中伞下彼此依靠的他们。 时一置身其中,终于理解廖韵之欢呼雀跃着和她描述与叶承彦那一小段相互依存着同一把伞的心情,不亚于此。 小小的满足感先是自给自足,后又自娱自乐。 “你靠近来点吧,伞太小了。” 林越身还有着未干的水痕,几滴晶莹的水滴沾在他的发间,时一注意到他不断调试伞把倾斜角度的手和不断被雨水侵犯的右手臂。 时一向里靠了靠,挨得更近。 “这附近有充值游戏币的地方吗?”走了一段路后,林越看了看周围,开口问。 “刚才好像有路过一家。”时一搜寻着记忆。 林越把伞递给时一,走出伞下进入店内充值。 时一安分地站在店外等着林越,她想着刚才出来的那趟可算没白逛。 店门口架着一台烤香肠的机子面对着街道,老板不明状况的对着撑伞等在外的时一说:“买热狗吗?” “她跟我是一起的。”林越抬头对老板说明。 老板看了她一眼意义不明的会心一笑。 他们一块撑伞走向车站的时候,林越说起手机店的营业员错把她当成他女朋友,所以在问是否多次修改过手机密码时不时与她进行空中眼神交流,错以为是她掌控他的手机。 “你手机密码经常修改吗?你自己不知道?” “那手机是我爸的,他换了新机,这部也才没买多久,就给我了。” 他说热狗店的老板,在他解释完后,咧着嘴笑。 这些时一都没注意到的细枝末节,林越看懂了其中的意味深长,她后知后觉的知晓了一言一句中的端倪都不过是旁人眼中的错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14 尤翘楚后来是这么在时一和廖韵之面前评价何佑禹的:“简直是披着羊皮的狼。” 尤翘楚说这话的时候,她们正盘腿坐在足球场边的塑胶跑道。 尤翘楚絮絮叨叨的满是怨念:“我他妈,入部已经快一个月了,何佑禹这家伙从第一周开始就让我打扫足球部卫生,我至今连个球都没学到。” 尤翘楚愤恨地拔着脚边的草,用力的一根根揪着巴不得被她连根拔起,仇视的眼神锁定着在球场绕着一颗足球肆意奔走的何佑禹。 直至本在球员脚边转悠的足球,撞到了球框,偏离了原定的路线,朝尤翘楚这滚来,被她脚抵着才停止了滚动。 “尤翘楚,踢过来。”球场中央的何佑禹用力的朝她挥手喊叫。 “使唤起我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尤翘楚翻着白眼本不想理他,让他自己过来取,可奈何周围的人跟着起哄。尤翘楚掷下了手里的草,拍拍手,站起来,把所有愤怒的意念集中在脚尖,大力的一踢还不忘放句狠话,“老娘是来踢球的,不是给你当下人差遣的!”然后故意作对般,何佑禹越是向她招手示意往那踢,她越是忤逆他,偏不,对准另一个与他距离较远且无人看守的方向狠命踢。 抬着下巴,洋洋得意地看着何佑禹追着球跑,报复完的快意感油然而生,这才大快人心地坐下继续拔着草:“当下人好歹还给工资呢。你们说是不是?” 时一和廖韵之笑而不语。 “亏你们班的楚妤同学还任劳任怨,殷勤的任他宰割。”尤翘楚看向时一,指了指刚打扫完,从足球部教室背着书包走出来的楚妤,“反正我是不想再干这事了,吃力不讨好。” “当初还不是你说他有点姿色,然后屁颠屁颠的加入足球部吗?现在是干嘛,看腻了?”时一不以为然,全当尤翘楚的话为耳边风。 “我都和你们说了,我加入足球部不是因为何佑禹,是真想学点什么,你们想想啊,你会其他女生所不会的技能,会不会觉得很,挺有成就感的那种。”尤翘楚扳着身子苦口婆心的解释。 “那楚妤还会跳舞呢。”廖韵之不服,“你去学个来?” “那可不一样,唱歌跳舞太俗,随随便便都能弄出点花样,还不适合我,我要的是英姿飒爽的与众不同。”尤翘楚沉醉在自己勾画的美好蓝图里不能自拔。 时一和廖韵之像看着神经病一般盯着尤翘楚。 “还有啊,我算是看出来了,楚妤压根就是喜欢何佑禹,不然你说一个好好的学跳舞的气质型美少女,报个足球部是几个意思。”尤翘楚犹如发现新大陆,凑近时一和廖韵之耳边小声说。 时一不屑于此,白了她一眼,还以为什么呢:“我早猜到了。” 楚妤一步步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她们噤了声,假装跟没事人一样看着那伙人把球踢来踢去。 那些人踢的差不多了,她们也都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学长,卫生打扫完,我先走了,这是钥匙。”楚妤恰到好处的笑容,钥匙放到何佑禹的手心。 “恩,先回去吧,不早了,快到清校时间了。”何佑禹怜香惜玉,温声细语。 “那我也走了。”尤翘楚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准备转身就走。 “等等,把足球拿回去。”何佑禹伸长了手,托着球。 “快清校了,学长。”尤翘楚在“学长”二字,刻意放软了声音,强咽着一股令自己不断作呕的恶心感。 “你刚才干嘛了?”何佑禹置若罔闻,反问道,“今天卫生不是你打扫的吧。” “帮你捡球啊!”尤翘楚说得理直气壮。 “你还好意思说。”何佑禹也不管她如何强词夺理,“拿回去。”又把球朝前伸了伸。 “何佑禹!”尤翘楚简直要吼出来。 何佑禹不管不顾,硬是摆着非要尤翘楚把球送回去才放她走的态度。 时一和廖韵之对视了一眼,也无可奈何,冷眼旁观。 尤翘楚没办法,只能气鼓鼓的拿着球走人,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一把夺过何佑禹手中的钥匙,憋闷着一股气,甩头大踏步的走。 时一和廖韵之跟在后头。 尤翘楚把球安分的放在属于它的位置,关足球部的门,正要锁,何佑禹倚着门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别急着锁啊,我还有东西要拿呢。” “明明你自己要回来拿东西,干嘛还非要让我帮你把足球放回来啊!”尤翘楚差点没被突然放大在她面前的超欠扁的嘴脸吓得半死,彻底炸了,“浪费老娘的时间!” “我喜欢啊!”何佑禹摇晃着脑袋,乐悠悠的推门进去。 这话简直火浇油,彻底引燃了尤翘楚这颗一触即发的炸弹。 “你他妈给我滚!”尤翘楚一把扯过廖韵之帮她拿在手里的书包,甩到肩,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这足球部我死也不呆了!” 留下何佑禹愣在原地。 时一和廖韵之全程观望状,不发一语,对着何佑禹歉意的笑笑,摊手无可奈何状,然后跟着尤翘楚离开。 “啊!真是吃亏,做牛做马,任他差遣了近一个月,什么都没捞到。”尤翘楚烦躁的挠着头发,后又想通作罢,“算了,说起他来就气。你们要吃什么啊,不要客气,尽管点吧。” 今天是尤翘楚的生日,她们三个本来计划着早早结束尤翘楚足球部的事,然后走人去庆生,却被何佑禹扣留到这个点,她们出来的时候清校铃已经打响了。 尤翘楚还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她们还担心,大餐还没开吃,尤翘楚她自己倒是先被气饱。 “那倒不会,这样岂不是更划不来了。”尤翘楚不以为意。 “放心吧,花钱这事,我们不会让你少出的。”时一和廖韵之没心没肺的“讹诈”她。 话虽如此,但她们一页页翻着菜单,看着精美的食物,再比对下标价,摇着头心里默默否定掉,到底是下不去手啊。 最后合菜单,把决定权交给尤翘楚。 “何佑禹这个混蛋,你们是不知道,简直衣冠禽兽,你们不了解内幕,刚开始我也被忽悠的以为是个很好相处的学长,好商好量的。”尤翘楚果然还是按耐不住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点完菜,服务员离开后,刚还说提起何佑禹就来气的人,现在又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叽叽喳喳的宣泄她的不满。 “说好不提他的呢。”廖韵之看怪胎般盯着尤翘楚。 “别急,先让我把话说完。”尤翘楚先一吐为快。 “那次我打扫完卫生把钥匙还给他,他丫的竟然还想让我跑腿去帮他买水。”尤翘楚敲桌,“重要的是他自己明明放了瓶矿泉水在球场边!他给我的理由是矿泉水常温,他要冰的!带汽!我想着,买就买吧,多大点事,早点打发完回家,反正小卖部也不远。然后啊,我就买了瓶冰可乐,跑去给他,速战速决的那种,结果因为跑太快,他拧开可乐的时候滋了他一身,他以为我报复她,心理不平衡,故意晃的。我就吼回去,你丫的,自己偏要的“汽水”,早知道我就如你愿多晃几下,来点猛的。他彻底懵了,然后梁子算是结下了。” 服务员一一菜,时一和廖韵之兀自夹着菜c倒着饮料,默默听着尤翘楚讲话配合点头,还不时相互推荐刚送入嘴的食物:“这道菜不错啊,你尝尝。” “这家伙明知我不是吃素的,偏还来劲了,一次次得寸进尺。”尤翘楚叹口气,怎么就摊这么个时时置她于爆炸边缘的人,她终于动起了筷子,“你们刚才说哪道菜不错的?” 这话题一下子也转的太快了吧。 “这道这道。”廖韵之笑嘻嘻的指着她面前的那道菜。 “我后来觉得任由他激怒我这样可不行,我一定要沉得住气,让他知道我也是一个收放自如的人,不然就得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他那么来劲,我偏不中计,没准过阵子他觉得没劲了,就不打算耍我了。”尤翘楚还在喋喋不休的发表着评论。 在她们看来,尤翘楚并没做到收放自如,何佑禹也还在继续招惹她。 “那你说他怎么就不找楚妤的茬呢?”既然都说到这了,时一索性就着这个话题下饭配菜。 时一和廖韵之订的生日蛋糕做的差不多了,廖韵之离开去楼下的蛋糕店取。 “他脑子有病呗!”尤翘楚想了想后又说,“这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我想是来自军训时泼了人家一身绿豆汤的罪恶感。” 尤翘楚说的如此振振有词,时一无言以对。 “好吧好吧,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不知道的以为你喜欢他呢。” 尤翘楚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想太多。” 廖韵之提着一盒生日蛋糕进来,放在桌子中间,点蜡烛。 尤翘楚性格中保留了太多尖锐的点,她嗤之以鼻的东西很多,但与她脾性所不符的反差之处在于,她仍旧会执着于一切古板而单一的形式流程,庆祝任一于她来说意义非凡的事,并乐此不疲。 尤翘楚高高兴兴的闭眼许愿吹蜡烛,时一和廖韵之在一旁唱着生日歌,然后欢呼鼓掌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这样她才算是度过了一个圆满的生日。 “所以呢,那次叶承彦找你干嘛?”尤翘楚先开口质问,话题的主人公一下子由她转向了廖韵之。 廖韵之低头不语,良久开口,弱弱的说一句:“他说他分手了。” “真快。”时一评价了一句,“在一起没多久吧,暑假那会才看到他和他女朋友的。” “他们中考前就在一起了,当时我不知情,所以才因此拒绝了我吧。”廖韵之为他辩驳。 “那肯定也没多久,以月为单位计算的爱情时限,随随便便一对情侣都能做到。”尤翘楚全然不顾廖韵之的想当然,直戳漏洞,“那他想干嘛。” “他说我挺好的。” “这不废话,要他讲。”尤翘楚气不过。 “他说可以试着考虑一下在一起。” “真他妈自以为是,就算试着考虑一下,也轮不他说这话。你别光说他说了什么啊,你是怎么想的?” “我答应了。”廖韵之底气不足,缩着肩准备挨揍。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廖韵之松口答应在前,现在也于事无补,时一不发表过多的言论。 “虽然我知道这么说不对,但你真的可以不计前嫌?”尤翘楚反问。 廖韵之默然。 “你可以大度到不追问他,缝合种种嫌隙,淡然自若,甚至笑脸相迎,但你不可以像一个甘愿卑躬屈膝的拾荒者,轻而易举的捡拾洒落一地的不快,撕心裂肺的喊叫和抽抽搭搭的哭泣,堆满废纸篓的是你一张张接连不断擤鼻涕的废纸和殷勤填补却争相从镂空处钻出的兜不住的爱。这些你都无所谓吗?” 时一循循善诱,她知道为时已晚,廖韵之自动迈出去的那一步怕是怎么都收不回来了,但她就是想告诉她,即使她不管不顾的视若无睹,但作为闺密,她们真真实实的帮她记在心里,替她不值。 “韵之,我们是你的娘家人,希望你嫁的好。”尤翘楚感性地说,“我们为你苦尽甘来高兴,也为你前路渺茫担忧。” 她们希望她过的好,实实在在的好。 “我怎么可能不计较,正是因为太过计较得失,所以才不忍数次努力付之东流,我没有理由拒绝亲自找门的机会,宁愿心甘情愿的舍身试险。”廖韵之哽咽,低低的倾诉,“你们说的我都懂,但是我喜欢他啊,我能怎么办?”她置身其中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糊涂。 怪不得其他,只怪在那一句,她喜欢他啊,她能怎么办? 谁说结果不重要,在廖韵之这儿,结果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所有的铺垫只换来自欺欺人的一句:“没事啊,尽力就好了。”那才是她对自己最大的心寒。 纵使她们百句的劝诱,也敌不过廖韵之的心之所向。 但廖韵之心知肚明,无关利弊。她很开心,因为她们自始至终都时时系念着她的心事,记挂着她的幸福。 “不管怎样,我们都真心实意的祝你幸福,那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她们不会忘记,廖韵之为了走到这一步,磕磕绊绊铺设开来的不易。 最后她们不再聊廖韵之和叶承彦,一杯杯喝尽的饮料,一口口入肚的佳肴,一声声爽朗的大笑结束了尤翘楚十七岁的生日。 尤翘楚回到家后,在空间发了条状态,祝十七岁的自己生日快乐,并贴了她们三人亲密的合照和她双手合十的许愿照。 不过三分钟何佑禹就找门她,先是恭维的说几句漂亮话祝她一句生日快乐,后是里里外外数落了自己一遍,说是早知道今天她生日,说什么也不耍她玩。 “知道错了?” 何佑禹发了一个龇牙嬉笑的表情承认。 “礼物呢?” 何佑禹又发了一个礼物的表情。 “滚!”尤翘楚觉得这个字还不够狠,发送出去还不够解气,又补发了一条,“你当我三岁小孩哄?少来忽悠老娘,不过是比我多吃了几个月的奶,我妈要是早生我一个月,你也不过是跟我同年生的同级生。” “你要什么?下次我补给你?” “别想我再原谅你!”尤翘楚撂下了狠话决心不再搭理他。 奈何何佑禹后来又接连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没得到尤翘楚半点反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15 宋因冉作为学习委员自是经常出入年级办公室,更何况她现在又是李女士钦定的语文科代表,但凡有点可以表现的机会,都事事争先,语文课踊跃发言已是不用说,课后又缠着老师刨根问底更是如此,所以李女士喜欢这个随时随地都对她所教授的科目满是求知欲的好学生。 当李女士托人传话让宋因冉去年级办公室,从她办公桌把随堂练习册抱到班级并发下去时,宋因冉一脸讨好地拜托她的后桌林越。 “林越,你现在有空吗?”宋因冉转了个身子靠着椅背,面对着林越。 “恩,有事吗?”林越收起了一堂课的教材,从书桌抽屉内取出语文书,下一节课就是他最头疼的李女士的课了。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趟年级办公室,帮我把我们班的练习册一起抱到班?” 林越有点为难,自从次被抽点到,此后的语文课他真可谓是谨言慎行,活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在课堂拿他开刷,以起到杀鸡儆猴的示范作用,更别说在李女士的火眼金睛下偏移半毫非分之想。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惹不起还怕躲不起不成。自那后,他见李女士都绕道走,尽可能避免相互照面的机会。 “你不用进办公室的,你只要在门口等我出来就好。”宋因冉似是看穿了林越的犹豫不决。 此举真可算是令人无从拒绝。 “好吧。”林越勉强答应。 不管怎样他们都算是同班同学,更何况如果不出大的变动,今后一年都有份前后桌的情谊在,互帮互助自是不可免,况且宋因冉眼巴巴的等他同意。 “其实语文老师人很好的,你只要认真对待她布置的作业,好好听课记笔记,她也就不会难为你了。” 其实林越很想告诉宋因冉,自己对李女士的畏惧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是年年岁岁间接性的积累,他对语文这门学科不感冒也就顺其自然的易招惹语文老师的偏见,他对事不对人,但偏偏事与人存在某种摆不脱的联系。 “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是比较为难的地方,我也能酌情处理。”宋因冉笑嘻嘻的说,“次语文老师点你起来念的那题是时一的答案吧,我后来检查作业的时候看到你们两的答案一模一样。” 林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否认。 时一在讲台擦着节课黑板留下的板书笔记。白色粉尘扑扑的迎面飘,身后是宋因冉跳跃的音调和不时回应一两声的林越,一齐走出班级前门。 时一进年级办公室归还一堂课老师遗漏在班级电脑的盘时,看到的是林越仍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宋因冉把作业抱出来,百无聊赖的模样,惹来由此进进出出的同学不时多看两眼。 林越看见了她,与她眼神交汇了一两秒,她便进去了。 时一进去的时候,宋因冉已经和李女士交谈的差不多了,任课老师不在办公桌前,时一把盘放在了桌,准备撤离时,宋因冉正对着那摞得极高的练习册无从下手,她好心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宋因冉有一秒的踌躇,后点头答应说谢谢。 时一知道她在考虑什么,可宋因冉现在又不能直接叫来门口等她的林越,但又担心时一太过热心帮到底,好不容易叫来林越也就无处施展了,可这一大叠练习册又总该先抱出办公室再说。 时一有时候真该感谢父母给了她一副睹微知著的女儿身,省去了许多弯弯绕绕的不必要。 “我就帮你抱到门口。”离开了李女士的办公桌,时一抱着半叠的练习册,对宋因冉说。 “好。” 林越背靠在门口的墙面已有一小会,宋因冉终于从里头出来,时一在他面前停下,他赶忙从她手里接过,说了声谢谢,时一回了句不用。 时一本想先行一步回班,林越叫住了她。 “这本是你的吧。”林越从自己抱着的那叠练习册中,抽出了压在中间的一本以朴素简约的包装纸作为外壳书皮的练习册,递给她。 “恩。”时一伸手从林越手里接过,反正一会也是要发的,就先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本。 “还有包书皮的习惯?” “怕是改不掉了,也不全包,常用的几本练习册和课本而已。”时一尽量让这对她来说稀松平常的事也传达给林越以同样的感觉,但这解释看样子是白费劲了。 “而已?”林越抓着字眼,并不能很好的明白时一某些生活细节中的执着。 “我可不想让我的书裸奔。”时一耸耸肩,料是林越不懂她的无奈。 时一难得的幽默配以严肃认真的表情,在林越看来有种少见的反差可爱。 她从小就有包书皮的习惯,最开始是小学时,老师有严格要求哪几本书是必须在外皮加个封套的,有些老师要求更甚,还必须是白色书皮,她不喜欢市面卖的透明封皮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规格还不统一。她觉得这就是老师对学生最早的行为规范,跟小学生课双手叠放在桌面,端端正正的听课是一个道理。因此时一小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刚拿到新书,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让妈妈用纸质较厚的挂历纸帮她包书皮,挂历纸的正面是当月日期和各式各样的图,她会翻过来选择背后白净的那面当书的封面,然后又让妈妈在正中间写科目名,右下角写她的名字和班级,这才完成。时一那时字体还没成型,她怕自认为歪七扭八不够严肃的字毁了“精心包装”的新书,等到后来字体定型下来后,她也慢慢学会了自己包书皮,每一本都选择别样的包装纸,不再在面添字,久而久之,哪种封皮是哪本书的,她一眼就能区分。但那时已是初中生,老师不再拘泥于这些形式,同学们也多半嫌麻烦觉得没必要,已没了包书皮的习惯,就算真有些人在意书面是否褶皱,书角是否会卷翘,也会选择去文具店里买全透明的塑料封皮。高中更是没有人如此,所以她在这方面就稍显得与众不同,这成为她保留至今外化于形的习惯。 每每老师总夸她卷面整洁,字迹端正,犹如打印出来的黑色铅字,批改她的作业都赏心悦目。 她后来想过,这都归功于她自小对不成型时歪七扭八的字体的自我嫌弃。 “那也帮我把我的语文课本包一下吧。” “你确定?”时一看了看自己手中练习册的封面,淡雅简洁的颜色,虽不是花里花俏的明艳色调,但到底不是适合男生的款式。 “包装纸背面没图案吧,就反过来那一面朝外用。”林越毫不见外,还为时一支招。 “也行,你要是喜欢。”包书这事不麻烦,一本语文书也就三两下的事,时一答应了。 时一离开后,宋因冉按耐不住好奇心,反问林越一句:“你喜欢这样的?” “我看时一包的挺好的,就想换自己的书试试感觉,不然我每次看她那么不厌其烦的精心呵护每一本教材,总给人种她的书跟我们的不一样错觉,更具吸引力。”林越不以为意。 “哦。”宋因冉黯然失色了些,无言以对,她其实想说,她日日收发作业,次次接触过时一带封皮的书时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林越是真没客气,语文课一结束,他就拿着语文书走到时一桌前:“拜托了。”又转念一想,“顺便帮我写字。” “封面写字吗?”时一确定林越的要求。 “语文两个字就算了,我想着给它换了个皮囊,境况会不会有所改善,就当新的面貌,新的开始吧。” “好。”时一低笑,想到的是他昄依佛门,改邪归正,可这不过是他眼不见为净的另一套说辞。 “你就帮我写名字吧。” “还有吗?” “没了,简单点,这样就好了。” “那我今晚弄完明天给你吧。”时一把林越的语文书收入包中,又停止了动作,“今晚的复习作业需要用课本吧。” 林越迟疑了一下,难为情的开口:“也是,要不把你的语文书借我。” 时一顿了顿,直视进他的眼中,以求其真实性。 “我会小心点不弄皱的。” 时一莫名觉得搞笑,她没在担心这个,这简直是他不必要的多虑,但她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拿出自己的书给他。 “你告诉我吧,怎么把字写的这么方正,横竖撇捺都像那么回事的。”林越把时一的课本拿在手里翻阅,找到今晚要复习的篇目,掠过她一笔一划详尽的笔记,面对时一确认,“是这篇吧。” 时一点头。 “难不成你的字还是盗版不成?什么叫像那么回事?哪回事?” “高仿的那种。”林越嬉皮笑脸,不着调的开着玩笑,又正经的补充一句,“字迹端正,卷” “打住。”时一立马出手制止,“别说了。” “怎么了?” “怕骄傲。”时一一本正经的说。 林越被她的话一时噎着。 她想起初中那次林越从球场回来,坐在她身边,随意从一叠作业堆里抽出了一本认真的抄写,说的是同此时相差无几的话意。 她听腻了,颠来倒去都是毫无二致的词。 但凡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半点关于夸赞她的话大多也不过就这么一句,他们口中所惊叹的,她那犹如打印出来的铅字字体,却连好看都算不,方方正正,一板一眼,毫无笔锋可言,一点艺术特色都没有。人人都这么夸她,这俨然已成为了一张甩不掉的标签,直至她开始怀疑真如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吗?却没人重新定义对她的印象,除此以外呢?她还有些什么足以令人惊叹。没人会夸她长的好看,身材好,皮肤白等种种,外貌的优越感从不属于她,就仿佛她所有的闪光点都在“字迹端正,卷面工整”这句话下不值一提,逊了色,一层层漆染在外的是她听过无数次以致不痛不痒的变换语调。那内在学识修养和气质呢,也不一定,她此前尽过的努力所得最大的回报就是实现了十六岁的生日愿望。 她现在最不希望的是在林越口中重复听到类似的夸赞,起初是为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而高兴,但相近的话听多了,便有种变样的不入心,往后她开始沮丧,除初次之外似是没有什么能令林越记住她的地方,她希望林越能发现些她别样的好,除此以外的好。 林越虽暂住在外婆家,和时一同一小区,但时一并没刻意重新调整日常作息时间以顺理成章的求得一份“巧合”,还是按照以往,该干嘛干嘛,而这恰巧是她不自知的最为刻意的举措。 假装自然实则不然。 她到班的时候,林越还没来,她先将他的书放好在他的书桌抽屉里。 宋因冉来的早,已经开始准备早读的教材。 “时一,你喜欢林越吗?”宋因冉认真地凝视着她,一目了然的是她脸写着的所期望从她嘴里听到的否定答案,她在等她摇头说个不字。 今天轮到时一值日,她来得早,班除了她俩暂时没别人。时一看了看她,回视她的灼灼目光,她没有一下子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而是反问一句:“你喜欢林越吗?” “恩。”宋因冉一愣,重重的点了下头。 她当然知道她喜欢林越。 “如果我也喜欢他,你就不喜欢了吗?” “怎么可能?” 宋因冉是惊叹就目前的表面情况而得出的结论与自己的想法有所出入,前半句是时一怎么可能喜欢林越,后半句是她怎么可能会因此不喜欢林越。 “他人喜欢与否,并不妨碍你继续喜欢她,不是吗?” 时一没说出实话,但她说确是实话。 “时一,我喜欢林越。”宋因冉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 所以她不能喜欢吗? 就算论及先来后到,话语权也掌控在时一手中。 时一不再多说。 宋因冉是来时一这求心安的,她希望她们能是同一战线鼎力相助的队友,但其实她们是同一条绳的蚂蚱,都紧绷绷的拴在林越这跟难以挣脱的绳自我束缚,相互拉扯,甚至挤兑。 昨天傍晚时,值日生已经把教室卫生扫得很干净了,今早她只需简单检查下是否有遗漏的角落,以免早读课有检查部的学生来扣分。 时一把打扫工具放在卫生角,林越从后门进来,走向她:“何佑禹想把尤翘楚约出来吃个饭,让我拜托你。” “他要为次的戏弄道歉?” “完整点说应该是为次在她生日当天戏弄她而道歉。” 时一狐疑地看了林越一眼,林越当时不在场,却和何佑禹同属足球部。 “他应该自己去说的。” “他说尤翘楚一定会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他的,她已经一周不来足球部了。” 这下算是彻底闹掰了。尤翘楚的脾性她还是知道的,说一不二,火气虽大但来得快去的也快。 “让我跟她说?”时一指了指自己,“也未必就能赴约,她还气着呢。” “说是把她骗出来,就当是你约她的。” 时一虽然内心嘀咕着,觉得这事处理的不太妥帖,尤翘楚若知道自己出卖她,准又得炸,但何佑禹派林越来拉拢自己,他和尤翘楚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越摊手连连摇头,表示作为中介传话人的自己也是被逼的。 课间操结束后,时一在人群里搜索着尤翘楚和廖韵之的身影,费力地挤开人群拉住她们。 廖韵之还不知情,暂时无人帮腔,时一又不好意思一下子直入主题,怕这样反倒显得突兀得不真诚,尤翘楚起了疑心。 她们弯弯绕绕的说了些其它的事,时一独自一人绞尽脑汁准备随时支出一条话题水到渠成的引向何佑禹的事。 何佑禹跟在操场的另一头,尤翘楚看见时甩开脸,扯着时一和廖韵之的胳膊就大步走,全当没看见这么个大活人,时一转头向后看了眼,和泄气的何佑禹有那么一秒心照不宣的会意,他的眼里写着“拜托你了”的哀求。 时一哀怨的叹着气,被一旁的尤翘楚听进去了。 尤翘楚对何佑禹的不爽体现在硬生生的把时一的头摆正,让她别理他:“别管那只疯起来乱咬人的野狗。” 时一哭笑不得,“野狗”这词安在尤翘楚身竟也有种半斤八两的意味,尤翘楚抓狂起来也没什么人样。 更何况,何佑禹已“沦落”到需摇尾乞怜c呜咽求关怀的境地,尤翘楚仍是摆着一张臭脸在那端着。 她是该心疼他,还是该说他活该。 时一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这周日出去玩吗?” 她说完,心虚的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 “好啊,好啊,去哪?吃饭逛街吗?”尤翘楚瞬间阴转晴,立马欢快地点着头,就怕她反应不及时时一反悔,过了这话的实效性,“难得你这么主动,真是不多见。” “随你定。”时一勉强扯了下嘴角,不忍戳破真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16 晚些时候,廖韵之打来电话,说是周日那天怕是不能跟她们一起出门逛街了,她早已和叶承彦约好见面,她深感歉意的同时是带着蜜意的甜。 时一表示理解。 廖韵之没能和叶承彦考到同一所学校,是她一直惋惜的事。 得之不易的爱情令人小心翼翼。 初三下半年,黑板的倒计时逐日递减,廖韵之便会哀叹连连,那是还没撕破那层纸的那段朦胧日子,廖韵之一面对时间紧张兮兮一面自我感性道:“我总希望时间过得慢点,日子拖得长些。” 彼时的廖韵之对叶承彦是不能自已的喜欢。 “中考还是快点来吧。”她急迫地催促时间,是叶承彦的拒绝。 急不可耐的摆脱和妄加累赘的束缚都是她。 度日如年的煎熬难耐和分秒必争的浓情蜜意也是她。 她活脱脱的把自己独留一人的情感过成了跌宕起伏的剧情。 时一把此次出门的真正目的告诉廖韵之,廖韵之又带有三分犹豫不决。 “其实你和叶承彦一起来也挺好的,人多点也不尴尬,东窗事发你也能帮我挡着些。”时一转着笔杆,劝说廖韵之,她知道占用他们情侣俩的独处时间不厚道,可总是两人腻在一块挺没劲的,她不知道她这么想算不算对,她一个单身人士可能还无法参透其中,但她又真诚的认为这是个机会,“我和翘楚都没怎么接触过叶承彦,你就当带他出来,见见娘家人,彼此联络下。” “我问问他。”廖韵之松口,她也认为时一的话在理,此前每每和她们谈论起叶承彦都只是纸谈兵,现在既然在一起了,总归是要正式照面下的。 所有的课程中时一最喜欢的是物理课,因为它需要隔三差五的实验操作和数据统计来辅助教学。所以物理课跟其它课程不同,老师不在本班授课而是在物理实验室,真正令她欢喜的原因在于,物理老师要求一男一女组队搭档坐同桌,说是协调发展。 每周三和周五都有物理课,所以这成了时一一周中最期待的课时。 第一周的时候新生见面,物理老师也同样是说了些她的课程要求和相关纪律性的问题。教材开篇是以以理论性的东西为主,一方面暂时不急着搭档做实验,另一方面总不可能拿宝贵的四十五分钟课堂时间给同学们调换座位,所以第一周先按固定班级里的座位坐。物理老师通人情的地方在于同学们可以课后自己组队协商,她不要求硬性规定排座位。 那天的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夏季白昼长,夜色来得晚,天幕慢悠悠的一点点沉下来,下课铃响时时一也没要走的意思。校门口的路窄而长,接送小孩的大人坐在电动车车座排在小道两旁,不时与旁边的人闲聊三两句等着孩子出来。 作业写得差不多了,时一不急着走,索性把手头的最后一点题做完,她完全可以想象校门口毫无秩序地拥挤成一片的景象,大家收拾书包走人,教室一下子空荡了许多,当天值日生打扫完走后,劳动委员周安余还来提醒她一声:“要清校了,刚开学学习的劲可以先缓一缓,也不急着一开始就这么卖力。” “你先走吧,班级门窗灯一会我来关。”时一不急着解释。在人人绞尽脑汁往爬的环境里,所有的想当然似乎都显得那么情有可原。 时一不知道傍晚放学时林越还溜去足球场踢球,她没去在意那么多,时时留意他,却在林越回到空荡荡的教室内拿书包,站在教室的后头朝前对背对着他奋笔疾书的时一招呼道:“走吗?” 时一不紧不慢地合作业本,几近不假思索地回了句:“走。” 时一暗暗地想这简直就像是她的刻意所为。 林越也不催促,悠哉地站在从窗进来的夕阳余晖中,成为他毛茸茸的金黄边框,罩得整个人越发柔软。 他们沿着小道慢慢的踱回去,三两小车从旁开过,她踩着人形道的小格子走得规矩。 她看得出林越在努力调试自己的步调,配合着她做着无聊的蠢事,甚至令她于心不忍,后来也就作罢,不再拘泥于人行道铺的小格,按照正常的步幅迈。 林越率先打破沉默,开口:“搭档找好了吗?” “还没。”时一摇了摇头。 “有倾向的人选了吗?” “都可以吧。”时一真没想那么多,甚至于课后就把这事给忘了,她其实没什么所谓,只要处的来,没所谓一定要指名道姓是谁。 林越沉默了,时一想着他兴许在思考什么,她不得而知,也不打断他思绪。 “我也还没。”林越良久才开口,后突然站立在人行道,不再往前走。 时一不解地回看了一眼。林越好端端地走着却停住不动,只见他对着时一满是期待的指着自己,那无端的献媚样就像路边随处可见又避之不及的不良卖家,硬是拦着你的去路不让走还极力推销自己的某样产品,“那你觉得我怎样?” 时一假意认真思考了两秒,有样学样地摸索着下巴下打量着他,他倒也配合的站得笔直,时一险些没管控住面部表情,淡淡地回了句:“还行。” “我们一起吧。”林越不再嬉皮笑脸,说得认真,认真到时一动容地想,他怎么能把这么平常的一句简单话说得如此深情。 拨撩得她的心一颤一颤的,心满意足得恨不得连连点头答应,可还是很是矜持的说:“好。” 林越屁颠屁颠的跟她,时一不免想,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谁又得了逞。 就算是不良卖家又如何,林越这个大活人站在她面前向她推销自己,面不改色,她没有理由拒绝,她怎么可能拒绝。 她想错了,其实有所谓的,只要是林越,任何事情都是有所谓的。 她又继续踩着小格,执着的一格一格往前走,林越又甘于陪她做着看似没劲的幼稚举动。 她愉悦的想,真有意思。 时一享受不约而同的默契。 “下次如果自习课后你还留在班写作业,顺便等等我,等我踢球回来一起走吧。” 时一轻声答应:“好。” 她从今往回想想,那天他们其实没聊几句,慢慢悠悠的往家走,偶有的一问一答都是约定与承诺。她多好啊,好得她自己都要先自恋的感动一番,又好得时时为林越倾倒,满心都是迫不及待的应允。 物理课的实验,林越主导操作,时一负责搭手,做些细微处的调整,他报实验数值,她低头拿纸笔统计,再一起演算c推导。 物理老师在小组间来回走动巡视,他们率先完成举手示意,老师走过来核实,点头表示满意。 周围个别组的同学在一些注意事项没处理好,导致结果与理想值不符,叫走了林越帮忙看看问题所在,时一一个人干巴巴的在原地坐着,又拿起面前的器材亲自操作一遍,却卡在了其中的某项步骤,怎么看都觉得不对。林越在操作时,她处于旁观状,私以为都熟记于心,可真正重新摆弄起来又不像那么回事了。 林越帮完其他同学回位,看到时一一个人毫无进展的捣腾,主动纠正,重新示范了一次,时一尴尬得默默铭记在心。 “我听叶承彦说这周末他也有去。”林越把重组的器材拆掉,整理好,放回原位。 时一也跟着一起弄:“恩,我拜托韵之的,让学长一个男的陪着我们挺别扭的,多个男的也有商有量的,即使遭女生冷落怠慢了,好歹还有个同性安慰下。” “所以何佑禹也叫了我。”林越有点哭笑不得。 时一不淡定了:“你也一起?” 林越坐在座位,手肘落在桌面单手撑着头,面对着她,认真地点下去。 江则来收实验报告单的时候,时一还怔在那与林越面面相觑,一时半会没缓过来,江则提醒了下,她才赶忙把压在书下的实验报告单递给他,仍旧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 “他是认真的?”时一确认道,可想而知何佑禹已经和林越打成一片,这事都能捎林越。 但其实也不全因如此,林越跟她们是同学,她又和尤翘楚关系密切,何佑禹叫林越无可厚非。 “应该吧。”林越倒是一副无关紧要。 那她也就不能显得很在意,淡淡然的回了句:“人多点也好。” 周末逛街,整一流程下来尤翘楚都是蹦哒的,直到落座饭桌见到迎面走来的何佑禹本喜笑颜开的脸立马板起,掐着时一的手问她怎么回事。 时一不好解释,何佑禹毫无顾忌的往尤翘楚对面一坐,手动拆起了自己面前消毒碗筷的塑料套,尤翘楚见他这自来熟的架势,再傻也该心知肚明。不经由尤翘楚同意,何佑禹就准备伸手拿起她刚摆好的餐具往一大盆刚端来的热水里烫一烫,好再次消毒,尤翘楚立马挡在前,义正言辞的摆明立场:“用不着你来,我自己有手。”然后两指捏着边角处,熟练的把一个个碗碟伸进热水里过一遍。 何佑禹也不争不抢,都依着尤翘楚,安安分分的摆弄自己的餐具。 就连服务员把菜单拿到何佑禹的面前,他也是一脸讨好的把它推向尤翘楚,尽显绅士。 尤翘楚哪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何佑禹百依百顺的模样,真叫人欠揍。 她不客气的接过,假模假样地翻看了几页。 “你请客?” “补偿你的。”何佑禹镇定自若的大气。 “就这样?” “慢慢还,不急。” “那我不客气了。”尤翘楚也不推脱。 何佑禹乖巧点头。 时一和林越一连几口喝着茶水,大眼瞪小眼,不好插话。 何佑禹逆来顺受,尤翘楚时时备着的尖刺在兀自唱着没劲的独角戏后卸下了防御,倘若过分针锋相对就是她的不知趣和无理取闹。换作平时,两人愣是你一言我一语,拧巴着一个点僵持不下,她还能把错都归咎于何佑禹不懂得怜香惜玉,脏水胡乱往他身泼,然后强调自己作为女生的弱势。 她渐渐习惯了的相处模式,一下子变了调,浑身不自在。 何佑禹不论尤翘楚怎么说,都不反驳与她对干。她但凡提出什么要求,他都默许,她刚想燃战火纷争,就被他的唯命是从浇灭了那点本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她也不自讨没趣,端着茶水喝,一条条的刷着微博,看看有没什么新的博人眼球的热门话题。 一条消息在手机屏幕顶端跳了出来,尤翘楚看了一眼,来自何佑禹。 “加入足球部吧,别退了。” 尤翘楚没好气地划掉。 视若无睹,继续往下刷,看到搞笑处凑过去递给时一一起看,然后自己不合时宜的笑得开怀。 时一看到了何佑禹发来的第二条消息。 “求你。” 尤翘楚再次狠心划掉,眉眼都不皱一下,全当对面的那位是空气。 时一抬眼看到的是何佑禹满是哀求和无奈的恳求。 “你回一句吧。”时一看不下去,小声在尤翘楚耳边说。 她此行来的目的,就在于帮忙打圆场,她能发挥的这么一点作用也仅限于此。 “你脑子没病吧,隔着一张桌发什么消息。”尤翘楚不客气开腔,公共场合又不好意思怒吼,强压制着自己的音调。 “那你亲口答应我不退部了。”何佑禹不理尤翘楚的“犬吠”,直入主题,好声好气的劝说。 “神经病!”尤翘楚隔了许久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她态度没有强硬到一定要退部的地步,她无视了何佑禹好长一段时间,也没太把那事放心头,她就喜欢何佑禹悔不当初的千不该万不该,然后使尽浑身解数来换她的一个点头答应。多好啊,被人处处供着。 廖韵之和叶承彦来的时候,正好菜,时一让他们在这顿大餐前可以随处走走逛逛,没必要浪费来之不易的独处时间一定跟她们呆一块,时间差不多了,她再发个地址通知廖韵之他们来,这算是时一的愧疚感那一点微小的良心弥补,但其实重头戏就在于这顿饭,她怕自己一个人毫无招架之力。 他们来的时间节点其实挺尴尬的,大家相互间还没打招呼,先是听着何佑禹放低姿态的一句:“大小姐,求你了。” 这场面一下子就令尤翘楚收不住了,何佑禹诚恳到她若不接受,就该是她的不对与任性。 廖韵之还对内情略知一二,叶承彦明显的一脸状况外,时一招呼他们先坐下来。 尤翘楚绷不住,还有外人在,着实该相互给个面子把这事翻篇了,轻咳了两下,算是清了清嗓子:“先说好,我不打扫足球部卫生。” “好。” “你也不能任意差遣我。” “好。” “不准随意污蔑c反驳我。” “好。”何佑禹细想,觉得不对劲,力图洗刷自己莫须有的罪名,“我什么时候污蔑你了?” “就汽水那事!”尤翘楚说起来还来气了。 “还不就是你急着回家然后晃的。”何佑禹自我辩驳申冤,当时滋了他一身,黏黏腻腻的难受了他一路,他也没说啥啊,尤翘楚咋咋呼呼的死活觉得他委屈了她。 “你还说!”尤翘楚瞪眼回去,她才刚说完,何佑禹就反驳她。 “行行行。”何佑禹放弃了,随她怎么舒坦怎么想吧,“还有吗?” 尤翘楚冥思苦想了一会还有什么要开的条件。 “我想到了再补充。” “好。” 何佑禹小媳妇那般唯唯诺诺,完全占了下风。 饭桌的其他人看傻了眼。 那顿饭后来吃得很顺畅,大家相互夹着菜,说说笑笑,叶承彦除去和何佑禹是第一次见面以外,因为之前和他们同一所学校,所以也很快适应了他们的话题。 叶承彦主动端着廖韵之空着的干净瓷碗盛着刚舀起的一大勺汤放到她的面前。 廖韵之那时在和时一说话,转回头看到身边贴心的叶承彦,安心地说:“谢谢。” 叶承彦默默催促她,别总顾着聊天,先专心把面前的东西吃完再说。 尤翘楚佯装嫌弃,搓着手臂,说是鸡皮疙瘩掉一地,禁止公共场合屠狗,不厚道。 别人小情侣的撒狗粮,在她那不叫虐,简直比虐还致命,那是恶狠狠的屠,不带血的四溅。 时一却看见廖韵之背着叶承彦偷偷把碗中不多的香菜一点一点挑出。 廖韵之不喜欢香菜的味道,严重到只要自己所吃的某样东西沾了一点香菜她都无法忍受,不敢动筷尝试。 那次她们在外头的一家面馆吃拉面,廖韵之事先提醒老板不加香菜,也许是忙昏了头,等到看到端到面前的面汤时,里面竟洋洋洒洒的放了不少。 廖韵之不知如何是好。 尤翘楚替她问老板可不可以换一碗。 廖韵之对着老板抱歉地说着不好意思。 那碗拉面被重新端回后厨,却也只是被端回去剔除面所能看见的香菜痕迹,然后同一碗又放在廖韵之的面前。 廖韵之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神色纠结,老板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 就算老板把香菜挑拣得干干净净,肉眼看不出一星半点,她只要稍微尝尝汤水就会本能的皱眉,瑟下舌头。 尤翘楚把自己的那碗拉面跟她换:“你吃我这碗吧,这种也挺好吃的。” 尤翘楚跟她俩点的不一样,但重要的是她那碗面正好不加香菜。 而现在,时一却看见廖韵之强忍着肠胃对香菜的不适感,一小口一小口的往肚里咽。 叶承彦不知道廖韵之为什么盛汤的碗中空无一物,任由它白白放在一边,也不急着往里添。 他知道廖韵之不喜欢香菜吗? 她知道廖韵之有多喜欢他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17 吃的差不多该散了的时候,他们六人站在饭店门口做最后的“告别仪式”。 尤翘楚胡吃海喝的敲诈了何佑禹一顿,结束时肚子撑得胀胀的,她不受控制的接连打了两个饱嗝,赶忙用手捂着,还是没逃过何佑禹机敏的耳朵。 何佑禹毫不掩饰鄙夷的啧啧声,连连摇头感叹:“不行啊,这饱嗝败坏社会风气。” 尤翘楚握拳作势就要朝何佑禹那张嘲弄她的嘴脸挥去,让他识趣地闭那她光是看见他启齿说话就闹得人心烦意乱的嘴,这张嘴闭嘴的风凉话,烧得她心c肝c肺一燎一燎的,她气大还火旺。 但却很不给力的又是一声毫无遮拦的饱嗝,何佑禹刚本已做好了躲闪准备,这下更是彻底被尤翘楚逗笑了,还嘴欠的补刀一句:“清新脱俗。” “何佑禹!”尤翘楚在咆哮,她真的是又恼又气,顾不跟时一和廖韵之说声再见,一跺脚,愤愤然的甩脸就走。 “哎呦,瞧这暴脾气。”何佑禹乐不思蜀,朝着愤慨的背影喊,“去哪啊?” “要你管!”尤翘楚不甘示弱地吼回来。 “你倒是等等我啊!” 何佑禹刚说完,尤翘楚明显加快了速度,差点没跑起来。 “我先走了,明天学校见。”何佑禹对着另外手足无措的四个人,挥挥手再见,礼貌友好得与刚才那番简直判若两人,然后就赶紧往尤翘楚的方向追。 时一站在原地,只听见她们吵吵嚷嚷的声音。 何佑禹从后头小跑跟,尤翘楚听见脚步声,厌烦地回头看了眼,警告他:“别跟着我。” “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 “我闲着。” “闲着绕道走。” “顺路。” “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哪顺了?” “哪哪都顺。” 尤翘楚不想讲话,和他讲不通,脚长他身,只能任由他跟着。 “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何佑禹倒是一个人聊得起劲,话闸子一开启,就停不下来,还把近期热点新闻案例一一分析给尤翘楚听。 尤翘楚受不了了:“你丫负面新闻看多了吧,能不能安静点。” 时一就远远见她捂着耳朵,摆着头,逃命似的往前赶。 他们走远了,淹没在人群中,后面怎样了,时一不得而知。 她把廖韵之支到一旁,与两个大男生隔离开。先入眼的是廖韵之耳垂闪闪烁烁的耳钉,室内灯光璀璨,她没仔细看也没注意到,此时室外光线一下暗淡了许多,才越发觉得惹眼。 廖韵之念念叨叨的人生规划,正一条条的在叶承彦身得以补充完善。 她得多喜欢他啊,条条框框都想与他捆绑在一块。 时一不自觉的伸手抚,拇指轻柔的贴在有棱有角的银色金属,是冰冷硌手的触觉。 “不要委屈自己,勉强下肚的东西,也会反胃。”时一心疼她,咕噜咕噜不假思索的往下吞咽。 “我们在一起的头两天,我就让他陪我去店里打的耳洞。”廖韵之巧妙的避开尖锐的话题。 时一见她笑的开心,没有继续深究。 “疼吗?”她状似玩笑的语露关心。 “其实还好,没起先想的那么恐怖。”廖韵之自己也伸手摸了摸耳垂,这是踏踏实实握在手里的温暖,“改天你也去试试呗。” 时一弱弱的说了句:“我怕疼。” 不愿搬台面说开的话在肚里默不作声地化开就好。 廖韵之和叶承彦手牵着手离开,尽显小女生的娇羞。 时一痴痴地看着他们依偎的背影入神。 “羡慕了?”林越促狭道。 “是啊,羡慕的要死。”时一大方地丢了一记白眼给他,拖着长音,不否认,反之特胸怀坦荡的承认实则是在掩盖她的心虚。 却又在心里犯嘀咕,可不是吗,羡慕的要死。 时一和林越经过一段坡路时,只见一对与他们一般大小的情侣骑着自行车与之抗衡。 更确切点说,是男生把控着车把,后头的车座载着单边并腿坐着的女友,护着他的腰。 “是不是我太重了?”脚踏车的行进速度缓慢,那个后座的女生怪不好意思的小心问道。 “不是,不是。”男生连连否定。 时一徒步和他们往同一个方向走,心疼的觉得,明摆着是男生一根筋的极力在女友面前充斥着表现欲,即便多个辅助工具也是累赘,还不如两人一起下车推着走来的轻松自在。 女生看着他卖力的蹬着踩踏板,浑身都在用劲,又问了一句:“要不我下来吧。” “不用,不用。”男生又急忙出声制止,安慰她,“快到了,坡陡不好骑,过了这段路,一会路就平坦了,你只管坐在我后面就好。” 时一就这么目不斜视的观察,津津有味的细品情侣间话语里所暗含的相互理解的心意。头一次见般的新颖,同一件小事,不同的男女演绎出的感觉也千差万别。她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男生艰难的一脚一脚往前蹬,整个人都快从自行车座撑起,硬是咬牙坚持挺住,但胸口忽忽下的起伏和努力削弱的喘息声却不留余地地败露了自己。明明知道是坡路段,还非要逞强不舍得让女生下车走几步,硬是靠着自己双腿的劲死撑,吃力地行进。 通俗的道理是讲不通的,明知不可取,还执意而为之,是道不明的喜欢。 时一笑而不语。 林越问她:“你这么直接的看着他们好吗?” 时一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可还是老实的回答:“不好。” 他们一路晃荡,却谁也没主动提议去搭公交,没了冬季寒风中紧裹的厚外套,时一的手别扭得不知道往哪放,只能搭着斜挎包的肩带拽在手里。 他们后来经过江边,观光游轮驶过江面带动层层涟漪,七彩斑斓的霓虹灯一串又一串接连循着栏杆等边沿处垂挂,她任由披散的头发打在脸随风飘来荡去,一次又一次把吃进嘴里的发丝撩开。江边的风大得令人舒畅,她舍不得回家,任凭它怎么吹,她赖在步行道旁的休闲椅不愿走。 她妈刚才发来消息说是今晚她和她爸怕是赶不回来了,老家的亲友聊得投机,参加完熟人的婚礼又转场多喝了几杯,硬是让他们多待一天,明天再回去。她妈叮嘱她别在外面玩的太晚,好早点回家休息,明天还有课。 她懂事的回复,知道了。 时一慵懒地靠在椅背,彻底放松神经,耳边刮过的是刚从她们身后的那段江面开过的游轮,某对情侣恶俗直白的告白呐喊。 “某某某,我喜欢你。” “某某某,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呼喊的誓言声不大不小,正好钻入她的耳朵。 又是一对热恋期的情侣。 时一一反常态,开始无端地享受这些被她不经意间撞见的温情片刻,冠以莫名的见证者的身份,本无从关联的一对又一对巧妙地撞进了她的生活。 “你先走吧,我在这呆一会。”时一闭眼假寐,身心放松。 她没有听到林越的答复,却能感觉到有人占据身边的空位,落坐时的重量感和椅子承受下的细微嘎吱声。 她知道,林越就在她身边,一臂的距离,他没走。 时一又慢慢睁开眼,歪过头去看他。 她被风吹得心神荡漾,大胆的想法在此时此地涌心头,夜晚的江边真适合告白。 单一晚,就足以令她蜕变成一位裸嫉妒的旁观者。 但她没有这么做,情绪高涨地挣脱起来,说了声走吧,语意轻快,又继续沿着江边往家走。 她要早早回家,进她的“温柔乡”,做她的“白日梦”。 他们在小区门口道的别,然后各自转入自家的楼道。 时一陪着尤翘楚强撑着精神逛了一天街,走走停停,回到家才八点半就已经昏昏欲睡,又强打着最后那一点微弱的清醒意识,洗了个澡,一头栽倒在床,沉沉睡去。 她困极了,累了一天,很好入眠。 时一半夜醒来起身厕所,才糊涂地发现睡前忘把自己卧室内的灯关了,重新躺回床时,已经没了回来时那鼓无法逃脱的昏昏沉沉的睡意,不由自主地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她这才注意到七分钟前林越发来的消息。 “睡没?你知道附近有哪家24小时营业的店吗?” 时一先是脑中快速地筛选了一遍附近的店面,回复,后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怎么还没睡。 “除了楼下的应该是没有了。” “你还没睡?”林越回的很快,时一才确定他是真的还清醒着。 “刚醒。” 时一猜测林越是半夜饥饿难耐,想点些外卖门。 “出来吗?请你喝咖啡。” 结果却截然相反,她也只能说他精力充沛。 “你是想让我一整晚都别睡是吗?”时一对着手机屏幕啼笑道。 他是怎么想的,这么晚了还想着喝咖啡,即使是补作业也不至于忙到现在这个点啊,更何况这周末作业并不多,再拖拉都不至于,又不是熬夜赶工的职员,加班加点。 “跟你一样刚睡醒,可悲的是醒来就睡不着了。” 时一后来还是出来了,凌晨的夜有点凉,换下睡衣,草草的披了件薄外套。 除了提供夜宵的大排档,街市的店面基本都打烊了,路灯昏黄打在水泥路,照得人形单影只,显得特别寂寥。 大排档支起的围帐内,酒桌豪迈的划拳声和叮叮哐哐的玻璃碰杯音,不绝于耳,她走在凌晨一点多的夜里推开了的玻璃门。 林越对着值班营业员不带迟疑地张口点了两杯咖啡。 对方程序性的确认一次:“两杯咖啡是吗?” “不了,两杯热牛奶,谢谢。”时一纠正道,又转头对林越不客气地说,“你是真不想睡了是吧。” 林越只是看着她,默默地笑着付了钱。 “我还以为你睡了。” 他们坐在临街的高脚凳,林越心甘情愿地喝着手里的热牛奶。 “那你还想着问我,你是料想到我一点还能醒来回你消息是吗?”时一随意地开着玩笑。时一与林越一来一往地接触,漫无目的的聊,连带着她整个人也变得活络,不知不觉彼此间的说话用词与语气也越加的不客气。 “我没多想。”他顿了顿,“可万一呢?” 时一惊恐地发觉她越来越不理智了,林越三两句话就能把她打发得妥妥贴贴,恨不得举手投降招供一切,他说的都对,她都听。 有那么一刻她错以为,他们真像熟识多年的老友,熟悉到林越随意的一个邀约她就二话不说的跟出来。 她对他不与外人道的喜欢是步步为营的筹码,她的纠结c矜持和骄傲则是与之权衡持平的秤砣。 时一不知道说什么,他们踩着高脚凳邻座而坐,隔着一整面的透明玻璃,肆无忌惮地窥探着这座城市凌晨寂静的夜,它隐秘的呼吸着,饲养着一批久不能寐的人。 今天她真的和他相处的时间太多了,多到她浑然不觉已延续至第二天,甚至不顾自己是位要学的普通学生。 “说点什么吧。”林越引诱时一开口,她认真喝牛奶的样子真的太安静了。 “说什么?你不是来请我喝东西的吗?”时一假装与她无关。 “什么都好。”林越无欲无求,他是被黑夜抛弃的失眠者,静等时一的慷慨“救赎”。 时一想了很久,要说什么呢,该说些什么应景有趣的话题才好打发这迷迷糊糊的夜。她从没觉得牛奶这么好喝,稠稠腻腻的融在嘴里。 林越耐心等她,久到他还以为她不太想理自己,正准备自己随便说些什么开场,时一开口了。 “你知道妈妈再爱我一次这部老电影吧。” 街对面是家最近新开的影院,她还没去过,门口的大荧屏正滚动播放着最近刚映的几部新电影的预告片,即使张贴的新片海报不少,但先入时一眼的,尤为恐怖片最醒目。 “恩,小学时看过。”林越做好准备听时一讲些什么,表示很有兴趣听下去。 时一想到很久以前,小学五年级时学校免费发放电影票,组织五c六年级的学生集体去电影院观影,影片名就叫做妈妈再爱我一次。 那时的影院厅设施不如现在高档,每间观影室安排的座位数适当c适度距离的可调节软椅c扶手提供放置饮料和爆米花的凹槽,处处尽善尽美的贴心,甚至按照个人需求分类提供多项服务,正如私人影室和情侣影室的出现。 那时候条件设施不完善,也许这么说不对,太过于以偏概全了,但时一成为中学生之前,她只去过这么一次意义的正规影院看电影,所以那个时代的影院留给她的印象就是如此。 长长的一排一排连着的木制靠背椅,类似于现今的阶梯教室,但空间远比阶梯教室大得多。 那场观影安排了不少学校,即便这样,前排还是空出了很多座位。学校为他们安排的座位挺正好的,不前不后c不偏不倚的中间地带,各班有组织有纪律的听从带队老师的安排,在影院厅里较中间的那块位置集中坐下。 观影前一天老师还特意提醒他们,记得准备一包纸巾随身携带,起先她还不是很明白老师的用意,后来她懂了,这是部以亲情为主题的催泪影片。 “真的,这部影片真的很感人,当时在场的人基本都感动哭了。”时一着急向林越解释,较真得就像在为自己辩解,而后话锋一转,底气弱了下去,“除了我。” 林越听得饶有兴致。 一整排的座位太长,如果本班同学一个接一个连下去坐,便不易于老师管理学生,所以各个学校的老师都不约而同的采取方块式排座,即本校学生集中在一起,平均拆分成几排。那次时一正好坐在本校其中某一排的最边,旁边紧临着别校的某个男孩。 她看的入迷,越看到后头越觉得感人,特别是处,隐约听见周围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拆纸巾塑料袋c吸鼻子和微弱哭腔的声音。 她被剧情牵引着湿漉漉的情绪,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正欲夺眶而出,旁边的小男孩突然凑近她,一张放大的陌生人的脸就这么完完全全覆盖了她的全部视线。 小男孩凝视着她脸,一脸天真无邪的好奇:“你哭了吗?” 那一刻,时一为他的直接感到不可思议,她酝酿好的情感被彻底中断,而她那股天生的小倔强还得硬生生的把欲要颗颗滚落的泪珠强忍住,才能保留没由来的好胜心:“没有。”不耐地推开他的头,没好气的说,“你挡住我视线了。” 那场电影后来看的特没劲,时一根本已无心把自己带入剧情,男孩频频转头观察她的脸部变化,她被弄得兴致全无,搅得心烦意乱,一次次的回应他:“我真的没在哭。” 她真想问他,他是想把自己逼出眼泪才甘心吗?真的不用再看她了,她是不会哭的。 后来放映结束,老师带队离开,但凡目之所及之处一个个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人,皆是红着眼眶和未干的泪痕,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 他们凑成一堆,分享着煽情剧的心得体会,而就她落单,脸全无任何情绪,甚至于有点气愤,没有哭过的泪痕c红肿的眼眶c止不住的啜泣和揉皱的纸巾,就连几近结尾处最引人入胜的剧情都无法完整串联起来跟大家分享,她很伤心,因为就她一个人没哭。 同学问她:“你没哭吗?明明很感人啊。” 她不希望让别人觉得她跟其他人的感官泪点不同,误解她是一个无知无觉的人,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乖乖听话带好的那包纸巾还原封未动的放在背包里带回了家。 “如果换作现在的我,就会揪住旁边的那个小男孩一顿暴揍,然后告诉他,别这么爱管闲事地关心别人的眼泪。”时一现在想来真的又可气又可笑,因为一个没由来的插曲,无关紧要的人,成为她惦记至今的“恨”。 林越在一边哈哈大笑,一口刚喝下的牛奶险些喷出,好不容易吞下后还呛了两口,丝毫没有要同情当事人的打算。 “真的?”林越狐疑地看她。 “假的。”时一皮笑肉不笑,“我就事后想想而已,当时影厅里那么黑,我都不确定他到底长什么样,小孩子成长发育变化大,就算现在真站在我面前,十有也认不出来。” “看恐怖片吗?”林越终于知道时一的话题灵感起自哪里,他指了指那家影院的大幅海报。 时一退退缩缩的推手求他放过:“别,我不看的。” “不是总听人说人比鬼更可怕吗?虚实难辨的东西你还当真。” “可是”时一不情愿的委屈样,“就算这样,我还是怕鬼啊!” 林越发自肺腑地笑,他想不到时一也有软肋,她不似表面那般云淡风轻,同多数女生无异,有着令其怯弱的事物,一触就可激起心底的惊涛骇浪。 时一又由此联想到另一则囧事。 小学四年级时,学校组织过一次春游活动,他们当时去的是一个类似基地园的地方。其中有一个娱乐环节是走迷宫,是真的用水泥砌起的高墙,层层叠叠的三维实物,跟图书的迷宫游戏不同,这次是实战游戏。她那时小又是女生,不够高,水泥墙自然给作为小学生的她一种高不可攀的压迫感,她站在门口却步了,眼看着同学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里跑,大呼小叫的惊叫声,玩得不亦乐乎,独留她一人站在门口犹豫不前。可她就是不敢,不敢迈出那一步,她怕被甩在死胡同里,到不了迷宫的中心。迷宫的中心是个看台,可以以帝视角纵观全局,后来她看到不少同学成功“登顶”,开心的朝她招手,好心的为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同学指路,她是羡慕的,但是她又开始过分担心,一会出不来怎么办,小小年纪的她就这么陷入了自我假象的受困景象中不能自拔。其间即使老师在一旁鼓励她进去试试,她还是怕跟丢了大部队,往后缩了脚,宁愿在门口等着小伙伴出来。 现在想来不值一提的小事,在当时的那个环境下对幼小的她来说,是望而生畏的大事。 就算后来的闯鬼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次,也是寸步不离地紧贴着其他人走,当时正好还有六年级的学生也想进去玩,他们就几个人凑一伙,一刻不离的紧抓着高年级的衣角,抱着人家的胳膊,全程不敢睁眼,嗷嗷直叫,只有耳朵还时时警惕地接收讯息,以听取前方别人的尖叫声来判断路况,她没有撑到最后,中途见到出口外的亮光,逃也似的往那跑。 她真的很胆小,胆小得都不像长大后的自己。 林越听得津津有味,牛奶见了底,时一的故事也讲完了。 他真挚地发表了一句见解:“时一,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讲故事了。”是那种娓娓道来的生动鲜活。 她挖掘自己的往事,博得林越对自己又一好评。 “好了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也听够了,牛奶也喝完了,该回去睡觉了。”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四分。 七点半的早读,换算平时作息时间六点半起床,现在回家躺床立刻入睡,大概还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还有后续吗?”林越睡意全无,有所期待和留恋,他想继续听下去,不愿结束话题。 “有。”时一说,“公平起见,下次换你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18 当六点半的闹钟响起,时一拖拖拉拉的起床,无精打采地做着一系列与往常无异的出门准备,睡眼惺忪的她就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怕是熬不过今早的课了。 爸妈还没回来,没有人为她准备早餐,整理好一切,空腹出门。 时一准备去学校附近的早餐店解决早饭问题。此前一直听说有家由一对老夫妻经营的备受好评的老店,可她一直没去过。 她简单点了一碗现磨豆浆颗茶叶蛋个油条和一个馒头。她来的早,空位较多,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面朝店门口。 江则进来的时候,她正用手里的勺子搅动着那碗刚煮好的热豆浆为它散热,江则一进门就惊奇的发现了她,自然地走过去,坐到她的对面。 她舀起一勺豆浆,放嘴边吹了两下,小心谨慎的喝着,深怕被烫到,正好对了江则的视线。 “你今天怎么也来这吃早餐了?”江则有种久逢知己的喜出望外。 “我爸妈有事回老家了一趟,今天中午才回来,没人给我煮早饭。”时一左手握着那块馒头,右手一条条撕下塞入嘴里咀嚼。 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奶奶端来了江则刚点的一笼蒸饺和小煎包。 时一其实一大早不太喜欢吃肉包类油腻腻的东西,腻的流油,还担心一不小心沾得满嘴都是。但是此刻她看到摆在江则面前刚出炉的金灿灿的煎包,不自觉的吸引了去。 “要吃吗?”江则倒是显得十分热情,似是看穿了她,把那盘煎包往时一这推过来了点。 “好吃吗?”时一犹豫了一下该不该接受江则的好意,但光是看着就已垂帘欲滴,形式性的装腔作势一句。 “这家煎包不错,你试试吧。”再加江则的劝诱。 “谢谢。”时一动筷夹起一个细嚼慢咽,是真的好吃,好吃到无以言状,说不出话来,眼前一亮得直称赞,“很好吃,你早经常点这个当早餐吗?” “没有,这家店的各式早点我轮换着吃才不腻。” 江则大方地想继续与她分享那一笼的蒸饺和煎包,她摆手拒绝了,指了指被她抛弃一旁的那半块没啃完的馒头。时一吃完一个煎包的时候就已经很满足了,美食点到为止即可,她自以为还没和江则好到随时随地都毫不客气的地步。 “期中考复习的怎样了。”江则端着豆浆大口喝。 “暂时还没,不过这周也要开始着手准备了。”时一把油条沾着豆浆吃,泡软后夹起,这是从她爸那影响来的习惯。 她又拿起那颗套在透明塑料袋里的茶叶蛋,在桌滚了一下,外壳变得更碎些,她把它放在桌,隔着塑料袋,左手指尖小面积的摁着蛋,右手再一点一点把碎壳剥下来,刚接触蛋的指腹没多久又烫得缩回,一来二去不过才剥了三分之一的壳。 江则看不下去,主动帮忙,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一个光溜溜的蛋展示在她面前。 时一说着谢谢,又不由自主的试探道:“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她对自我的设定远比这个高,最起码在这些微不足道的生活小事不足以沦落到不能自理的地步。 江则好笑道:“宋因冉次次缠着让林越帮忙抱作业,我只是顺手帮你剥个茶叶蛋而已,怎么就矫情了。” 她怎么就矫情了,她在感情的扭捏作态和斤斤计较远比这来得猛烈。 时一不好回话,更无从反驳。 她被一整颗蛋黄噎着,猛灌了两口豆浆,对宋因冉的情况不予置评。 “学校图书馆里的自习室中午人多吗?”时一还是选择换个话题讲,关注眼下的事比较实际。 学校期中考时间安排在下下周三到周五,九门学科。时一打算把中午的时间利用起来,泡在自习室里抓紧复习,高中学习是真的紧张,她已深有体会,半个学期过去,数学必修一已经彻底教完了,老唐还刻不容缓的往下教第二本。从周开始他就洋洋洒洒的发了好几套练习卷,意在学生自主,他如此吝啬时间的一个人能暂停课程进度,挪出两三节课为学生集中讲解习题里大家的通病算是最大的仁慈。老唐按着课程进度,一板一眼的照着教材授课,不时穿插些经典例题解析。他自是什么苦口婆心的话都不用说,一下课就被同学里里外外团团围住,一个个拿着练习卷请教他,周围的人不管自己起初是否要问同一道题,也都认认真真的拿笔记。 大家的求知欲如饿狼扑食,这就是老唐如此心安理得的马不停蹄的往下教授新的知识点的主要原因。 “换作平时的话找个位子坐不难,但是最近期中考,大家都一致的选择呆在自习室里复习,我也不敢保证能有空位,如果吃完午饭早点去占位的话,还是能捷足先登的。”江则一本正经地替时一分析道。 时一不吱声,思考对策,江则说的对,跟她有同一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除了争分夺秒,别无选择。 突然一声怪里怪气的男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呦,这么巧啊,正副班长在这一块儿吃早饭呢。” 江则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是同班一个好事的男生。 江则先是问了时一一句:“吃完了吗?” “恩,走吧。”时一抽了两张纸巾擦擦嘴,背起书包和江则一起走出去。 “说吧,什么时候的事。”那名男生用手肘捅了捅江则胸口,笑得奸诈,眉眼轻佻的暗笑道。 “你小子脑袋里装什么呢!”江则拍了下他的后背,余光偷偷瞄了一眼时一,嘴角抑制不住勾着笑。 那个男生疑神疑鬼的在时一和江则之间来回比划:“少忽悠人了。”后微微凑前去用鼻子有样学样的嗅了两下,“我闻到了一股奸情。” 时一不发一语的站在旁边,胸怀坦荡。 江则张张嘴还未吐出一个字,又被那个男生堵了回去:“别急着狡辩。”一把勾住了江则的脖子,嘴巴凑近江则的耳朵,耳语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 但其实并没刻意掩盖音量,时一就站在那听着他一个人自编自导一整出戏,像是马要完成什么大事,拍着胸脯向江则保证。 情绪丰沛,情感饱满,那人暧昧的眼神周旋在他们之间,时一从中读取到的信息是,你不用说,我都懂。自以为特仗义的保守着何种惊天大秘密。 她全当是与她无关的玩笑话。 她其实很想说一句,你真的想多了。 但又怕越是极力为自己辩解,那人越是紧揪着不放,没完没了的从字眼中曲解她的本意。 在索然无味的学习中探求点同学间的八卦消遣,她不是不懂得这种人的存在趣味。 不出所料,早的四节课,时一都是浑浑噩噩的熬过,眼皮困的直打架,意念根本战胜不了睡意,困到她时时担心自己课中途随时都可能没有把控住度就一股脑的趴到桌子昏睡过去。 她之前看过其他同学在课堂昏昏欲睡的模样,千奇百怪,敌不过睡意,又强撑着自己看黑板,眼皮一睁一合的翻着白眼,头一点一点的窘态,然后惊醒,老师没发现,又自我放任,她就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垂下去的头幅度越来越大,最后终于缴械投降,贴向了桌面。 尤翘楚就是个例子,她在初中英语课就没少睡过,得益于她当时的位子正好靠着面墙,就开始肆无忌惮的时常在课堂摆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然后几乎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倚靠着那面墙,稍有点精神就在那转笔,一晃神就半睁半眯着眼,右手无力的握着笔杆。时一永远也忘不掉初三那会的英语课堂对于尤翘楚来说格外难熬,她实属惯犯,issuang经常会课中途停下很认真的盯着她,用愤怒无比的音调喊着她的英文名,她以被惊醒的状态踌躇了一会后才慢悠悠的站起来。据她的经验之谈,为了表现自己没有偷偷睡觉,不能被惊吓的太明显立马站起,缓慢的起来是为了体现自己有在思考issuang的问题,这样才显得正常一点,可事实是她所有的自以为是的掩饰都是无用功。当然时一和廖韵之一直无法理解她的思考境界,一直都是,直到现在。而很长一段时间大家耳边挥之不去的是issuang叫着尤翘楚英文名那极具震撼力的嗓音。 不过她所有的欲盖弥彰在旁人眼中都是漏洞百出。 为了防止此类太过张扬的情况发生而引起老师注意,时一单手撑着沉重的头,一来生怕脖子一歪,手都托不住,二是头枕着手微低,假意看书状,制造认真听课的假象。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沦落到和尤翘楚一样的处境。 她知道在气氛紧张的课堂所有的遮掩都太假,但这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她记笔记的手写写停停,课堂笔记也断断续续,落在纸面的笔尖,很久才提起,在纸面留下了不少深深浅浅晕开的黑点,甚至一个不注意笔尖就不客气的在卷面划了条痕迹。 陈桠楠中途用手肘碰了碰她支着的手臂两三次,示意她清醒点,注意些老师飘忽不定的视线,时一感激陈桠楠为她打掩护,让她有惊无险的平安度过一节又一节的课。 老师一说下课,她的意志力彻底土崩瓦解,不管不顾的倒头就贴向桌面。 陈桠楠不忍好奇问她:“你昨晚干嘛去了,难得见你困成这样,复习太晚?” 时一前额枕着手臂,趴在桌面,闷声闷气的回了句:“周末时间太紧,出去玩了趟,晚回家才赶的作业,又正好失眠。” 期中复习的那段时间里,时一中午基本算是都和江则一块呆在学校自习室。 大致流程是中午放学铃响,江则到她座位旁等她,一块去学校附近某家店草草吃完午饭,再一道去自习室复习。 时一其实并没约江则让他陪着自己,可期中考充当彼此暂时的学习伴侣也不失为一种良策,江则主动走前,她也没拒绝,换作平时时一更喜欢一个人呆着,以便全神贯注的投入,复习这类事,成群的结伴难免会演变成另一种消遣,她又考虑到万一自己有些难题还可以请教江则,况且江则也自有复习计划,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他自有分寸,他懂得克制与专注,学习的事,她自是放心他的。 一男一女频繁成双行动,再稀疏平常的一举一动都在有心人眼中变了味,但平心而论,他们并没支开人群,如此又反倒引来无关人士接二连三的别有深意。 但凡他们两人一凑一块被熟人撞见,那些人就会暗戳戳旁边人,或扯着对方的衣袖口,一齐用暧昧不清的笑意以示招呼。 时一自知那段时间里她和江则走得近些,空余的时间里他们都呆在一块探讨学习,她自问问心无愧,可也抵挡不住他人的流言蜚语。她本想对这些有的没的置之不理,可和他们同样在自习室里复习的本班同学也不少,各种别样的想法一时之间在好事者那传开了,她扰得她做不到心无旁骛地学习,她一边告诉自己专注在眼前的事情,一边耳朵又不听使唤的凑去瓜分一羹他们的谈话内容,学习效率也算不多高。 江则置若罔闻,她也无心搭理别人,任凭天花乱坠的措辞。 最后越演越烈,成为了班内不为人道却心知肚明的某种暗语。 只要提到时一和江则两者中的某一方,大家就会不约而同的自动牵扯到另一方。 生物课老师提问时一,赶巧前一秒她神游被逮了个正着,没注意听讲而致使答案零碎,尴尬得支吾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江则适时主动举手救场,引来全班一阵哗然和唏嘘,老师不解其意,扳着脸敲桌让他们安静点这才好听清同学的发言,他们才暂时闭了嘴,但时一的眼角余光中满是他们不合时宜的偷笑,甚至于还留有绵延不绝的拖着尾音的一声“哦”。 后来更夸张,不论是数学老师找一男一女台板书解题思路,还是语文老师偶尔要求的现场课文朗读,此类种种本应均等的“表现机会”硬生生的把她和江则捆绑成似是超市陈列在货架的某种套装组合亦或是促销日的优惠赠送小样般强扯为一块兜售。 这种欢脱热闹的课堂氛围,他们屡试不爽,只要老师一准备点名,他们就异口同声的“举荐”时一和江则,老师不明所以的顺应群众呼声,他们只得服从指令,此举既间接性保全了他们被抽中的可能性而暂且幸免于难,又满足了他们拉帮结派地看热闹不嫌事大。 十六七岁的青春,满是不究其因的附和,时一告诉自己,她不能表现的比他们还在意,这是她所能自我捍卫的最坚定立场。 考前的那周三晚林越发消息来问她:“你最近中午没回家?”。 “恩,在学校自习室复习。”她隐约的不安。 她可以说算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怎么和林越说过话,如果时间界定在初中,那是再习以为常不过的状况,不值得她深究,但自他们机缘巧合又成为同班同学再加之又因某种特殊原因同住一小区,或多或少的交流时断时续,但好在还有隔三差五的三言两语成为时一没由来的安慰他们其实关系还是不错的。可自从她一头扎进到期中复习后,时一偶尔从题海中挣脱扳着手指细数他们有多少天没说过话了,确切点应该就是从凌晨的后算起至此刻。 她会在学途中想林越到底出门没,然后放慢脚步等他跟来她会在面对无果的解题思路时想如果换作是林越应该很快就能计算出结果,然后等着他发来手机消息问她今晚作业她会在入睡前一次次刷新动态和列表栏想他这个点到底睡没,然后手机提示音调大放置枕边入睡 这些似是每日的必修课,都容她反复斟酌。 后来,这些日子里,他们没怎么交流接触过的日子里,她又为自己增添了一项,她想,林越是怎么想她和江则的,在班级沸沸扬扬的起哄声里。 林越发了个“哦”,然后很久没回话,久到她还以为就这么结束了话题,她静静地等着对话框里重新跳出一条他的消息,像班其他同学那般八卦的来问一句你和江则是不是在一起了。 她甚至为此设想过,如果林越真来问自己,她要怎样字斟句酌的整理合适的措辞,不着痕迹的使其信服她和江则没什么,如何拿捏出一副置身事外般轻描淡写的语气。 可林越什么都没问,只是一句普通的鼓励:“好好复习吧。” “恩。” 她是真没什么特别到容自己较真的。时一想。 林越后面是真的没再回话。 时一当时在书桌前复习物理,看着习题册里的接二连三的题目无从下手,来回翻看答案解析也毫无头绪,她挠着垂散的头发稍显不耐。这么久以来,她终于尝到了即使密密麻麻的答案摊在你的面前,无从驾驭的虚弱感袭来,又不得不面对,一题题耐着性子硬逼着自己专注其中。 初中时,班有三两个不学好的男生,整日吊儿郎当混日子,门门学科不及格,即便中考倒计时的步步紧逼,他们满脸是听天由命任人宰割的不在意。时一作为学习委员,积极履行本职工作,他们自然成了她收交作业的重点监督对象,老师又秉着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的信念,带动他们的学习热情可想而知落在了她的头,但这其实对于她来说是个难题。 纵使她有心助他们一臂之力,可对方自甘堕落,她也无计可施。 她印象中最深是一个叫唐林的男生,他虽时常和另外两个不学无术的同学厮混在一块,可相比较之下,他算是一个蛮有进心的男生,就是空有一腔好好学习的热枕,成绩却仍旧毫无起色的那种进。 唐林是那些次次考试,次次挂科的同学里唯一紧张过分数的,在倒计时从三位数掉到两位数的时候。 有次老师把数学测试卷发下来讲评,课后时一本要向他收交前一晚的英语作业,他扭曲着一张脸把卷子摊在时一面前问她:“你听懂了吗?” “哪题?”时一看着他填满整张卷子空白处的红笔字。 “就是课讲的那些。” “马马虎虎吧。”时一这么说只是为自己留有一定余地,她也不敢保证课听懂的习题,课后自己掩答案笔记重新演算一遍还能像听讲时一样顺畅。 “这题老师是怎样简便运算的?”唐林指着其中一题。 时一暂时搁下手收到一半的作业本,打开他的数学书,翻到与本题所考察的知识点有关的那一页,用自己所理解的方式相互结合着讲着解题思路。 “听懂了吗?”末了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唐林静静的注视着那道题,把课的板书笔记和时一草稿的解题步骤对照着来回看,是真的在认真思考。时一看穿了他许是没听懂,委婉的说,“我可能讲太快了,我自己也不确定算不算简便,可能我理解起来还是和老师讲的方法有点出路的。” 这时旁边路过一个平时成绩中等偏的男生,探头往唐林卷子看了一眼,自我感觉甚是良好的说:“这题不是很简单吗?套用下那个公式,再转换下,结果不就出来了。” 唐林只是尴尬的笑笑,让时一先去忙,如果改天有不懂的题目再去问她。 后来的那段时间,大家各自忙碌学习,无暇顾及其他,就算被别人请教也是如这般草草总结性的说下大致思路,根本无法耐着性子一步一步随着对方的理解程度解析那繁琐的过程,在信手拈来的题型前胸有成竹,转眼又狼狈的紧抠那一两分看似不起眼却攸关命运的小细节。 那时的她还不懂,她跟正巧路过,随意瞟了一眼别人那满满当当红笔痕迹卷面的男生的区别就在于,她没把心中那句不负责任的话“这题不是挺简单的吗?”脱口而出。 现在是晚近十一点,她次次卡在各类习题,毫无进展,做不完一套完整的练习卷,这和初中时驾轻就熟的在各科题海里畅游的她不一样。 这次换作是她对自己说,这题不是挺简单的吗?可怎么就不会呢? 是啊,怎么就不会呢?她苦恼着。 时一终于切身体会到唐林的处境,感同身受。 那次之后,唐林再也没问过她任一题的解题思路,而是独自面对着各式各样层出不穷的习题钻着牛角尖。她有时课不经意间偏头就能看到教室一角专心致志记板书的唐林,偶尔老师交代的例行检查的错题修正情况,无一例外的都能看到唐林清一色的红字。可唐林的进心并没为他带来良好的收益,中考前的市质检并无多少起色,漏洞太多,磕磕绊绊需要填补的坑比比皆是,中考成绩也并没出现什么所谓的奇迹。 那刺目的大片红留给她的是挥之不去的陌路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19 午第二节课是化学课,时一翻遍了书包和抽屉都没找到化学课本,翻来倒去焦急了很久才回想起昨天刚把书借给尤翘楚,她还没还给时一,时一也忘了提醒她,自己今天有课要用。她楼走到尤翘楚班级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眼哄闹的班级课间,托靠近门口座位的同学帮忙传话叫尤翘楚出来。 “尤翘楚,有人找。”那人随意朝里大喊了一声。 尤翘楚本还在和后头的男生打闹,听到喊话先是条件反射性地应了声,然后才转回头看向站在门口找她的人,发现是时一,才有所反应,立马从书桌抽屉里拿出时一的化学课本走到门口给她。 “你也知道我找你是来拿课本的啊。”时一没好气地说。 尤翘楚兀自尴尬地傻笑了两声,然后解释道:“我这不是忘了嘛,不然一早就给你送过去了,你一会化学课?” “对啊,我刚还找了会,以为被我丢哪去了,这才记起来,就冲来找你了。”时一歪头略过尤翘楚朝里大致搜寻了一遍,“怎么没见韵之。” “她啊,刚厕所了。” 何佑禹下楼路过尤翘楚的班级时,看到站在她班级门口的时一抱着本书正跟她交谈什么,他也不假思索地顺势走近插话来套近乎:“呀,时一这么巧啊,你也在这。” 何佑禹还没彻底走到她们身边,尤翘楚正好面对着走廊的方向就先看见了他,忍不住白了眼:“你干嘛!” 他只是挑眉装,笑意不明。 时一转身看到来人,先是一时语塞,却也友好的回应了句:“学长。”当是尽下级关系的礼貌。 她所处的位置其实挺尴尬的,时一所自认为的关系中,她和何佑禹并不算多么亲近,中间的关联多半靠总是和他相互拌嘴的尤翘楚维系着,才能还算不错的隔三差五的照面c互动。尤翘楚总是一口一个何佑禹的叫,直讳他的全名,但给时一的感觉是虽表面不融洽的隔阂,但底子里的关系是相互无所顾忌的好。可时一不一样,她和何佑禹相较尤翘楚和他还是隔着层不捅破的膜,在学校,何佑禹大她一级,彼此也没好到她可以自如的称呼,除了一句学长,她想不出其他比较适中的叫法。 何佑禹让她别见外,她却怕是别扭,他也就无所谓一个称呼方式了。 时一知道,若是尤翘楚听了她的心里话,顿是立马跳脚三尺高,急于撇清而嚷嚷着:“我呸!鬼才跟他关系好!” “打招呼啊!”何佑禹纯然无害的讨好样,牛头不对马嘴的问答。 “我说你怎么在这?”尤翘楚一声绵长的叹息,“何佑禹,我发现跟你说话是真累。”满是丧气的不耐。 “厕所呗,正好路过,看见时一在你班门口,就顺道打声招呼以示友好。” 尤翘楚显然不信他的说辞:“神经病吧你,你那层楼又不是没男厕,还特意跑到楼下,竟在时一面前装热情,图谋不轨什么啊!”说罢还加了个白眼。 “骗你干嘛,你是不知道,我那层楼的男厕不知道谁吃坏了肚子,在坑里释放毒气,熏得我刚走到门口就退出来了。”何佑禹一副我话搁这了,信不信由你的无赖。 尤翘楚半信半疑的端倪,就算真像何佑禹说的这样,但她总觉还暗含着令一层别有深意。 廖韵之从厕所回来,他们三人挡着门口,基本占据了一半的通道口,廖韵之要进去,里面的同学要出来,只留给他们半个身形的宽度,迈开半个步子,怎么侧身偏进去都不对,犹豫着怎么开口。 “你们三个让让,挡道了。”廖韵之先开口,实在是无可奈何。 尤翘楚跟何佑禹说起话来还来劲了,旁若无人。 廖韵之本来想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回到位置补课堂笔记的:“翘楚,你笔记借我下。” “嗯,拿去吧,就在桌。”尤翘楚对廖韵之挥了下手表示随意,他们识趣的往旁边退了退,不再据着门口说事,尤翘楚显然并不准备放过何佑禹,余光轻蔑的下扫视了一遍,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别以为我不知道,三天两头在我班级附近晃悠,我见你从我教室窗边路过的次数可不少。诶!韵之,你先别走,你说是不是?何佑禹自以为不经意的从我们班窗前走过。” 廖韵之刚走两步听到这又好奇地折了回来,正巧尤翘楚又拉她来做人证:“还有这事?”可显然是她并没太注意过。 “你没见过?次我还提醒你看窗外有个傻缺路过来着,你不记得了?”尤翘楚一脸不可置信,自己的人证竟然失忆了! “额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吧。”廖韵之尴尬的试图挽回点什么好强撑着尤翘楚的气势,似是有这么一回事,最起码表面得帮尤翘楚打圆场。 “小样,你还挺关注我。”何佑禹先是一阵红,后硬着头皮忽视掉被人抓包指出的难为情,反倒一脸嘚瑟样。 “我呸!别自恃清高了。”尤翘楚不屑地说,又一转语调,扮演起一位苦口婆心的点化者开导何佑禹,立着实打实的好人牌,“真的,你要是看我班里的哪个姑娘就直说,直接追不就好了,成天从我班的窗前飘来飘去我看着烦。”到底最后才是重点。 “我高兴,你管我!”何佑禹瞪着眼。 “磨磨唧唧的,是不是男的!” “我要真追了,你可得帮我罩着点。”何佑禹转念一想,又服软了下来。 “好说,好说。”尤翘楚阔气的摆摆手,语意停顿,“不过让我帮你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何佑禹靠着墙,有的是闲情逸致和尤翘楚谈条件。 尤翘楚想了一会,打了个响指说:“这样吧,你每天变着样给我送零食,就学校小卖部里的,怎样?不难吧。”尤翘楚一点都不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何佑禹给她送吃的,就是间接性给他光明正大的理由,得不偿失。 “你高兴就好。”何佑禹只是笑。 时一和廖韵之基本插不话,可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她们觉得剧情的走向并不应该如此。 尤翘楚是真傻,而何佑禹则是顺水推舟。 她怎么就没想过其它可能性呢? 课铃正好打响,各自散去回班课。 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林越从小卖部买了两包薯片回班,刚打开就被附近同学接连不断伸前的手瓜分干净,稍远点的,但凡能听到零食拆袋的声音也就都如狼似虎的扑前去。 时一目睹了江则和林越的座位被包围的惨状,她没想去分一羹,起身准备下楼去饮水机打水喝。 林越从中艰难的抽离出来,把两大包薯片留给他们,紧接着自己也拿着空水瓶下楼盛水。 他们前后脚,相距十来步的步幅,时一走在前面没注意到后面跟着林越,以至于当她拿着打开的空水瓶等水流把它装满的时候,林越来到她的身边,一块站在饮水机前静静的举着水杯对着出水口时,时一下意识地紧张了下。 出水口水流小而慢,她紧张得不知道作为同班同学该不该说些什么总好过无视,两个认识的人无声的并排接着水,这气氛很怪异,但她作罢了,就这样保持着接水的动作静默无言,时间渗进水流,一点一滴填满空瓶子。 时一先装满水杯,正拧着盖准备先离开一步,林越叫住了她:“时一。”他从兜里掏出两小包的尖角脆,放在掌心,伸向时一,摊开,“留给你的。” 时一对当下意料之外的情况有些措手不及,她看看林越,又看看他掌心的零食,再看看他,几秒内脑中自问了无数遍下一步该干嘛,伸手接过,还是婉言谢绝。 “那些人太疯狂了,太显眼的零食在班是保不住的,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零食,我自己突然嘴馋去小卖部买了点,但我想着留给你一些。”林越的手并没收回去,零食还摊在掌心对着她的方向,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时一犹豫了两秒,接了过来,揣进兜里,说了声谢谢。 她突然有种私藏着林越的好的窃喜感,收入囊中,谁也夺不走的满足感。 “你玩游戏吗?”林越试探性地问一句。 “什么游戏?” “英雄联盟差不多这类的。” “我很早以前还会玩些小游戏打发时间,但英雄联盟这类对我来说的大型游戏,没接触过,不过我知道你们男生基本都有在玩这款游戏,略有耳闻。” “恩,算是吧。”林越说,“你如果哪天想玩的话,跟我说,我带你。” “等期中考结束后吧,有空了,你再教我。”时一点头答应了,她何尝不想顺着林越的喜好慢慢摸索其中的乐趣进而转为某种共同的话题而了解。 林越无端的问话并非凭空产生,次中午在足球部里蹭空调冷气休息的时候,尤翘楚和何佑禹已经在里头呆了有一会,他们分别坐在桌子的两侧,火热地讨论着这款游戏,虽中间尤翘楚会调侃何佑禹几句,但总体却是相较平日里前所未有的和谐与平静。 玩英雄联盟的女性玩家也不少,但林越所认识的女生中真正对其感兴趣的寥寥无几。他见过为追求某个男生而刻意接触这款游戏以拉近距离为目的的女生,一段时间内兢兢业业的一局接一局的游戏,锻炼熟练度c提高等级,却以玩不手退了场另辟蹊径。他也碰到过游戏白痴女友被游戏大神男友万般保护,秀满全场。 尤翘楚作为女性玩家,是不多见的痴迷,技能操作水平熟练,手快,英雄角色涉猎面广,是个配合极佳的队友。 林越是在那时从尤翘楚和何佑禹的交谈中才知道原来她也玩,竟玩的还不错。 尤翘楚的游戏时段主要集中在周六晚,而何佑禹的游戏时段比较分散,看心情,有空了就约熟人线打两三盘,心情好也打游戏,状态差也打游戏,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因素,他也曾好长一顿时间搁置过游戏没线,来来回回,可总也没舍弃过它。 何佑禹某次周六晚线无意间发现尤翘楚竟也在线,就兴高采烈地点开她的对话框,发去消息:“想不到你也号这口,怎么早不和我说啊!”有种久逢同道中人的悲壮,竟还是个女的!手机按键打字的手都透着鼓激动。 “我玩不玩告诉你干嘛,老娘现在没空理你。”尤翘楚正在兴头,双手离不开鼠标和键盘,手机消息提示灯闪闪烁烁,她隔了好几分钟才回的何佑禹,原因是正在等二十多秒的重新复活,这才抽空回了句。 “下盘一起啊!”何佑禹没理她怎么说。 尤翘楚后面也懒得搭理他,最起码在这局结束前。 何佑禹就静静的在线等尤翘楚游戏结束,却等来的是尤翘楚的咆哮,她输了,然后是噼里啪啦的消息气泡,抱怨队友渣c送人头c态度消极c还内部掐架互看不爽 “他丫的,总能碰到一两个智障,明明说好等团还自己冲去,说好撤退还回头补一击。很好!结果我方团灭,对方一路无阻地带小兵推倒我们水晶。” 何佑禹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尤翘楚的咬牙切齿,特别集中体现在“很好”二字。 “来来来,我带飞,躺赢。”何佑禹意在收拢民心。 收到的却是尤翘楚的鄙夷:“你行不行啊,带不带得动啊!” 尤翘楚最后还是松了嘴,答应和何佑禹组个队试试水,探探实力。他们开着语音,相互配合倒也挺顺风顺水的,后面接连玩的两三把都赢了,何佑禹嘚瑟到起飞:“我的技术还不错吧。”他等着尤翘楚夸他几句。 “还行吧,不坑就是了。”尤翘楚只是平平的评价了这么一句算是认可了他的游戏水平。 “尤翘楚,你夸我一句会死?” “你不嘚瑟会死?能不能成熟稳重点?” 何佑禹气不打一处来,不夸就算了,反而还讨骂,他鼓着腮帮子,不计较。 可他不能无视尤翘楚的话,说他不成熟?不稳重? 后来何佑禹固定每周六晚线同尤翘楚开语音打游戏,尤翘楚平时对他的爱搭不理,在游戏里摒弃前嫌做一名合格的支援队友。即使前一天相互还拌着嘴,何佑禹软硬兼施都拿尤翘楚没办法,愣是连发十几条的消息都不带尤翘楚的一句理睬。起初的争执尤翘楚嫌烦了还会回一个“滚”字打发他,后面隔三差五的“事故”重演,尤翘楚这头倔驴怎么都拉不住的,但好在没有什么事是一场赢了的游戏所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场。 虽也不至于百战百胜,但好歹胜率还算可观。 何佑禹契而不舍的连发好几条变相求和的话都遭到尤翘楚的冷眼相待,最后是一句“玩不玩游戏?”才破开了一条与冷战事件本身根本不搭边的突破口。 “线。”手机就在咫尺处,尤翘楚幸灾乐祸的享受何佑禹“求饶”的姿态,端着“错不在我”的架子,可总还是没能在这句话前绷住,何佑禹在等着她的首肯,她得稍拉低点架子,体现在隔了好几分钟才回这么一句认可的话。何佑禹后来总结过经验,讨好的话要说,还不能敷衍,得连发十几条起底的消息才行,不然在尤翘楚那显得不够诚恳,最后再扯游戏来垫背,不出十分钟,就能得到尤翘楚叫他线的消息,他知道,尤翘楚明明刷着手机偷乐,还死命捍卫毫无用处的矜持,她装,他陪。 何佑禹有时候自己也不禁思考过这么一个问题,他妈的,自己是不是有病? 何佑禹一边抱怨尤翘楚真难伺候,一边却又一次接一次的屡试不爽。 但不是每次无缘无故的争执,都能在当晚或隔天的一句“玩游戏吗?”打消了。作为一名合格的高中生,对于尤翘楚来说首先得端正学习态度,她也并非打游戏成瘾不能自控,学的天数里,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并不少,过后再洗澡“净化”身心,然后整些有的没的,捣腾到差不多的时间后乖乖地按时床睡觉,她惜时,对于睡眠这件事格外,她精力充沛了一整天,入睡后才算真正的消停下来。所以有时尤翘楚周一就和何佑禹怼,要死皮赖脸和他抗争一周才能在周六晚和解,憋屈的是何佑禹,巴巴求饶的是何佑禹,可次次挑衅尤翘楚的也是他。 尤翘楚有一次忍不住了,当面大声质问他:“何佑禹,你没病吧?” “怎么了?”何佑禹饶有兴致地听她把话说完。 “不惹我会死?” “不戏弄你我心里痒痒,难受。”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在尤翘楚那看来真他妈欠揍。 “受虐找打?”尤翘楚恨他恨得牙痒痒,就光凭这一副不时在她面前晃荡的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真遭人厌。 “是。” 何佑禹后来是这么劝慰自己的,无论尤翘楚怎么恶语相向,只有顺着她的话回答,才有报复得逞的快感,他照单全收,她也拿他没办法,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反驳的无措,又是他变相的乐趣所在。 “你神经病啊!”尤翘楚只能想出这么一句对于何佑禹来说司空见惯的话,打在他被尤翘楚日复一日磨砺得越发皮糙肉厚的脸,不痛不痒。 尤翘楚心里得承认的是,和何佑禹开语音打游戏,挺有意思的,最起码不冷场。何佑禹总会扯些最近网看到的搞笑段子或班里c年段c学校的见闻趣事分享给她听,她不一定会笑,也不一定心思都挂在他说了什么内容,但她喜欢这种随时有人在她旁边唠嗑些没有营养含量的话,何佑禹没要求她句句都有回应,甚至在尤翘楚板着一张苦瓜脸,听着他自以为搞笑的冷笑话并对着耳麦笑得夸张到直不起腰来时,也只是得到她的一句“呵呵”,宛若跟自己连线通话的是个傻子,可何佑禹即使一心二用,也能顾好游戏,一边滔滔不绝的讲连同着指挥,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游戏界面,双手不停的控制技能按键。 但有一点何佑禹就想不通了,尤翘楚从没接过何佑禹的电话骚扰。她可以接受游戏语音,但就是不想和他打电话聊,管他要说些什么,他打来,她挂掉,他再打来,她再挂掉,他契而不舍的打,她契而不舍的拒接。 “什么事不能聊?”尤翘楚不耐了。 然而尤翘楚话虽如此,可实际情况是,何佑禹一条连一条没完没了的消息气泡,她都不带一句鸟他一下的,简单回一两句意思下,可谓是敷衍的十分明显。 所以何佑禹喜欢和她打游戏,并肩作战,无关输赢。耳机里传来的声息总好过对话框里冷冰冰的字眼,所以何佑禹喜欢刻意惹怒她,尤翘楚才会触底反弹,话里带着“生气”。 但即使这么看似不友好的关系,却能一直死磕着,尤翘楚也并没真心和何佑禹闹掰过。 何佑禹远比她好哄,难得有那么一两次尤翘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祈求原谅谢罪,只要稍放软些语气,三言两语,他就俯首称臣c不计前嫌,被打发得服服帖帖。 时一曾对于他们的关系疑惑过,明明两人彼此也才认识半个学期,却有向着一辈子方向发展的冤家架势。 尤翘楚抵死不承认,对于时一口中的“一辈子”三个字。 她说“一辈子”太慎重了,安在他们身不合适。 时一也没细究,一闪而过的念头毫无章句细节可探究,可有时候这些不究其因的点,连成串,蛛丝马迹都可循。 时一当时没想过喜欢,她只是纯粹的觉得他们小打小闹,嘻嘻哈哈也挺好的,真的,就这样也挺好的。 林越问尤翘楚:“时一玩吗?” 尤翘楚说:“她啊,一般是拒绝游戏的。” 尤翘楚没说出的后半句是,在时一的选项内,林越从没被其列入一般情况。 她是拒绝游戏的,但她不善于拒绝喜欢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20 时一考完最后一场试的时候终于舒了一口气,一来是暂且告了一段落,二是之前的功课没少补,考场的试题还算应对自如,最起码心里的那杆秤在衡量得失分点后的估摸不至于落得个惨淡的地步,这使得之前抱着最坏打算的她,多了种突如的侥幸感。 最后一天下午的开考前30分钟大家各自散去前往随机分配的考场室外候考,时一所注意到的名单分配宋因冉和林越是在同一考场的,她在隔壁的另一间,开考前江则从她身边路过,发自肺腑的说了声加油,她回了句你也是。 她本能的会把视线投注到林越的方向,宋因冉紧随一旁,不时抛出些突然灵光闪现的某个被自己疏漏或遗忘了的知识点,略感焦躁的问林越,让他给讲讲,好重新梳理一遍思绪,林越也不慌不忙的答,宋因冉嘴里喃喃有词的一遍遍加强记忆。 时一控制不住自己耳朵不去搭理他们的谈话内容,她其实挺反感临考前旁边的人还与她探讨某个知识点或既定的公式和原理,她本可以自信的觉得自己早已熟记于心,可冷不丁的被提问,对方紊乱的知识体系,扰得她在替别人搜刮填塞得充实的记忆时搅成一团浆糊。 “如果物理成绩我比你高怎么办?”宋因冉没由来的自信,仰着头直勾勾的看着林越。 “那就恭喜你。”林越似笑非笑地回应。 “我是说真的。”宋因冉有点跳脚,林越这么不挂在心的敷衍,真让她不自在。 “我也是啊。”林越噗嗤一声好笑道。 宋因冉的面部表情瞬息万变,她勉强相信林越说的话,但不代表她就这么随他了,答应没有称心如意,她依旧磨着彼此的性子。 要说在时一眼中宋因冉有那么一刻小女生的无赖和依顺,就是巴巴地跟随着林越的时候。 时一心中会不由的感慨一句,原来她也有这么一面啊! “如果后面的这场物理考试,我比你考的高,你就周末陪我逛街!”宋因冉满心欢喜,就如分数唾手可得,还未开始,她就已经为自己预设了最好的结果。 林越犹豫了几秒,他参考期中前一次物理模拟卷老师给宋因冉批阅的成绩为71,这分数在高中刚起步阶段只能算中等,宋因冉在他的认知里,与其他科相比较,她确是对文科更心些。他并没想着低估她的学习能力与水平,只是女生真的相较男生普遍情况理科占劣势,但又不可否认此前的学生时代,总分排名靠前的女生居多,就算宋因冉这次发挥不错,或者次的模拟卷成绩只是马失前蹄,但他自认为他也不赖,所以松口答应了:“好吧。” 周五放学时,因期中考内容全都结束,时一也就不急着赶回家复习,整个人也闲散了下来,就去学校对面的文具店闲逛,开学前买的那两盒笔芯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要再备着些,省得回头又把这事给忘了。 她蹲在货架前查看各类笔芯盒的型号与墨色,站起来就看到站在对面弓着背对着笔记本挑挑拣拣的楚妤,彼此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各自低头挑选。 在柜台结账时,时一不忍被楚妤一下子堆叠在一块的纯白封面笔记本吸引了去,阿姨摊开点着册数,时一也默默跟着数了下,九本,正好配对九个科目。 阿姨报完总价,楚妤松开一边书包肩带,挪到身前,从书包内侧拿出自己的钱包付了钱。 时一到底是好奇插嘴了一句:“你买这么多啊?” “恩。”楚妤尴尬的应了声。 其实九个科目各配一本专门的笔记本,不足为奇,只是时一私以为楚妤的补救工作是否稍稍有点晚,再是,九门学科,同一款式和颜色的笔记本,平时有需要时,第一眼也不太好分辨。 楚妤提着那带装有九本笔记本的塑料袋迈出店门一步的时候,时一正从钱包里试图掏出最后的那点零头凑整。 “时一,你和江则”楚妤转过头来对她说,可后头省略的话她没敢说下去,怕显得多事而唐突。 时一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光是听到她和江则的名字从别人的嘴里一并出现,她就了然那些未完的话所想表达的意思。 “假的。”时一开口说,直接了当的给出结果。 楚妤想问她和江则的情况是否真如班传的那般关系暧昧,而她一把否定了那种结果。 楚妤真没想到时一会这么不假思索的告诉她实情,班疯言疯语的传了有一阵时间,当事人却从未在公众场合表明态度,两者的接触也并未因此有意避之,楚妤听多了,也猜测了种种,但都不敌时一的一句温柔刀,嘴角带笑,却无以辩驳的信服。 楚妤怔了一秒,又由衷的吐露:“你和江则挺配的。” 时一不太当真,没这想法便也没真往心里去想这方面的关系,她只是无奈的笑笑,回以同样的真挚:“你和何佑禹也挺配的。” 但到底所谓的配,也不过是除去当事人眼中的登对。 楚妤没有料想到时一会这么回答她,却是发自肺腑的舒心,勾着笑,对着时一说再见。 时一看得出楚妤是喜欢她的回答的。 时一有时不自禁地想帝许是偏心的,她试图要摆脱的现状,帝带着戏虐冷眼旁观。她不自主掐着天数等着周末到来,帝却勾勾手指扭转局面,周末安逸到连补课班的老师都通知临时有事课时暂停。 她有点羡慕宋因冉,她溢于言表的喜欢,是时一所难以逾越的。她数着人数偷偷换位和林越成为前后桌,软磨硬泡的哀求林越帮忙抱作业,假公济私的和林越以逛街为条件打赌。 她只能窝在电脑前,一集接一集没完没了的刷着动漫,脑中挥之不去的是下周一揭晓的成绩,更可气的是自己竟在意宋因冉和林越的物理成绩更甚于自己的各科分数。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时一被一阵阵从爸妈房间传来的哄闹声吵醒,紧接着就是她妈对着她的房门一下又一下的敲门声轰炸,窗外的天色还没大亮,隔着掩的窗帘,也不似有光要透过缝隙挣扎着穿射进来。 “快起来收拾几套衣服,一会你爸就开车回老家,速度点。”妈妈万分焦急,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准备扭头出去忙些什么。 “家里怎么了吗?今天周一啊,妈!”时一看了看前一晚已经收拾好并叠放在床头的校服,她昨晚辗转反侧了许久才入睡。 “你先别管,反正一会你爸载你去学校请个假,怕是要请个半个月了,学校手续应该挺繁琐的,一会你把班主任手机号拿给你爸,好提前打一通。”妈妈说话语速飞快,时一只听见房门外叮铃哐啷的收拾声和妈妈忙进忙出的拖鞋磨蹭音。 时一只管按吩咐行事,内心惴惴不安,她把校服收回衣柜,重新拿了一套便装穿。 这顿早餐很简单,妈妈从冰箱里拿出之前超市买来存货的馒头放锅里一蒸就好,催促着她随意顺着白开水垫垫肚子。 时一一向无法忍受汽车内浓重刺鼻的茉莉花香,她一坐进副驾驶座就摇下车窗,大口大口呼吸着迎面吹来的清风。 “爸,你什么时候买的茉莉花挂车?”时一把挂在后视镜的那用红色小袋罗网兜着的茉莉花取下,左右端详着,猛嗅了两下,嫌弃地拿远,重新挂回去,扭着头,愣是努力不去闻这花香,“闻这茉莉花香,我坐车胃难受。” “次在那十字路口等红灯一个老妇拎着篮子,一辆辆车敲窗卖,我看她手里拎着觉得还行,就蛮留了一袋。”她爸把控着方向盘实实在在地笑了两声。 家距离学校的路并不算远,徒步十几c二十分钟的路程,换坐小汽车也就几分钟,怕是校门口那附近的道太窄易堵。 时一将望向窗外的视线收回,目光直视前方,看着车行进的方向,然后重新摇车窗,只留有一小条缝好流通空气,她轻唤了声:“爸。” “恩?”她爸注意着前方的路况转弯。 “是不是爷爷出事了?”时一后面的字说得小声,拴着安全带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她爸的面部表情,以从其反应中推测些什么。 密闭的空间内,是长久的彼此静默。 她爸深吸了口气而后缓缓吐出:“爷爷走了。” 时一终于消化完她爸话里的意思时,已经到校门口了。 她突然有所觉悟,这将是她记事起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参加一场亲人的葬礼。 因为避开了早高峰,一路车开得很顺畅。时一同她爸一齐进入校门口时,早读铃声刚打响不久,因为家长事先和班主任通过电话报备了一声,门卫处也没阻拦。 尤翘楚推着自行车姗姗来迟,本想着正好撞见时一,借机浑水摸鱼躲开门卫保安的视线,但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那个推着自行车的同学过来下。”保安不客气的把尤翘楚招呼过去。 尤翘楚唯唯诺诺的只得转身回去。 “名字,几年几班,学号。”保安例行公事公办的原则,不由分说地拿着出勤登记表。 尤翘楚自知迟到理亏,但还是放软了性子挣扎了一下,为自己辩解道:“保安叔叔,求你千万别记我,我是因为半路自行车抛锚才迟到的,你看时间又赶,一时半会我还找不着修车店,已经以速度推着来了,你就当没看见放我一次成吗?就一次!”尤翘楚手指比划着数字一,一脸哀求。 “不行不行,你当没监控摄像头呢!”可惜对方并不吃这一套,立马否决了,“像你这样还不得个个都乱来了。” “我真是自行车抛锚了,不信你看!”尤翘楚硬拉着他往自行车胎看,证明自己没说谎。 “我信你自行车真半路抛锚了,但该记的还是得记。 ”保安大叔把夹着登记表的板子背在身后,摆摆手催促尤翘楚别浪费时间在这跟他有的没的,“赶紧的,别磨蹭了,快去课吧。” 尤翘楚把车停在学校的地下室停车场,就蹭蹭蹭地蹬着脚死命往前追时一,在楼梯口赶拍了下时一的肩:“你今天怎么回事?不穿校服还被请家长?” “我就让我爸来请个假,家里有事得回去一趟。”时一没细说,只是简单交代下,她爸在一旁,闺密间那些本可以推心置腹的话如实相告也不方便,她自己还迷迷糊糊地,“你还不快走,不然迟到又像次那样得被罚做一周班级卫生了。” “行行行,那叔叔我先走了。”尤翘楚会意后,礼貌的和时一她爸招呼了声,就两脚并作一步的踩着阶梯往赶。 时一没有去班级,而是直接跟她爸去年级办公室找班主任,班主任看见家长进来后立马起身招呼,然后搬张椅子让她爸坐在一旁,时一站在一边,她拿纸笔按学校要求填写请假条,学生c家长和班主任签字,她不发一语,听她爸跟老师交待缘由,然后再在班主任的陪同下去学校办事处登记。 这是她学生时代至今请过的唯一一次假,竟有半个月之久,班主任顺便礼貌性的大致了解了南方丧葬习俗,略表哀悼,期中考成绩已经出来,班主任自是提前大致浏览了下班级学生情况,又连带着夸了时一几句。 “时一这次发挥还不错,总分班级排名第十,年级前一百,不过还是需要再接再厉,拿出备战中考的劲儿来对待高中学习。”班主任客观评价,然后又一一向她爸汇报了她各科的具体成绩,得出结论,“语文成绩这次班级排名第一,年级第三,值得表扬。” “她语文是挺好的,但理科相对文科就偏弱了些。”时一她爸谦虚地说,欣慰地转头看了时一一眼。 好在这个周末老师没有布置作业,周她只是简单带了几本教材回去翻着,之前在网淘购的练习册还没写完,同学都在早读,她一个没穿校服的人即使想偷偷溜回自己座位带点书回去看,也是白搭,她想着丧葬程序复杂,她应是要帮着忙里忙外也无心顾忌其他,多带些书也是自我增添负担,她在学校穿了那么久的校服,日复一日,突然搭着便装在校内走着十分不自在,也不打算破坏班级学习氛围,那么唐突的进进出出。 除了今早迟到的尤翘楚,没有人知道她今天为什么没来课。 夏末秋初的衣服轻便,时一和她爸到家的时候她妈已经整理好了,家里的一切都安置妥当,废纸篓里的垃圾都一一拿到楼下小区口倒干净,门窗全都关的密不透风,家电插头也都从插座拔下 她爸妈坐在前面正副驾驶座缄默不语,她也无话可说,一个人占了一整块的后座,却怎么变换姿势都不舒适。 时一看着车窗外“蹭蹭蹭”飞驰而过的画面,由人来人往的街景渐渐转入山脉c江海不断映入眼帘的高速。 时一单手撑着下巴支在车窗边沿,她突然开始念起爷爷的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21 时一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爷爷是在一个月之前,他眼睛发炎来城里看病,她爸特意开车回去接他,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供他居住,爷爷也一再推脱不愿麻烦他们,他们也确实真没什么理由执着着挽留他留下住的,只能说在家附近一家不错的宾馆开了间条件较好的房,以便他在城里看病的几日稳妥的休息。正巧爷爷来城里的那天是工作日,时一中午放学回家才看到许久未见的爷爷,他一只眼睛发炎得厉害,肿得几近睁不开,爷爷一直以来身形偏瘦,他生了病给时一的感觉更是不好,她妈把饭菜一碗碗端饭桌,爷爷独自靠着沙发休息,那一刻时一莫名觉得有些心酸,他瘦弱的身形被岁月磨砺得满是过往成长生活里的苦难的影子,他只是安静地靠在那,时一都生怕他陷入其中,支不起身子。时一很早之前就从她爸那听来爷爷腿脚不便,但她也从没过分细究且关心,怎么来的?有多长时间了?她一概不知。 爷爷见她回来,睁开了另一只无异样的眼,看向他的孙女,声音虚弱而苍老的唤了声她的名字:“时一,你回来啦。” 那一声足以使她自觉她孙女的身份当得不够称职。 她一年里呆在老家的时日并不多,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每年的寒假春节是理所应当的回家团聚,其它如国庆和暑假这些天数较多的节假日里,回不回家都视情况而定。爷爷之前偶尔来城里看过他们一两次,带着留在老家那块由他一人辛勤耕作滋养的肥沃土壤长出的瓜果蔬菜。 时一还很小的时候,那会还没读小学,她曾有一段时间呆在老家,她奶奶去世的早,是在她未出世之前的事,爸妈不在身边,时一时常晚一个人不敢睡便拉着爷爷让他陪着。大些时,她第一次学会的代步工具是爷爷用于骑行各村之间的三轮车,他常常载着他们几个小孩各种转悠。过年后都会有戏班子的人来村子里唱戏,小孩总会早早的抢先占了第一排的椅子,能津津有味的看着的也就开场舞那段,而多半也只是为了图个新鲜和热闹,能好好坐在那吃东西,而爷爷也总会买来一堆零食或水果拿到前面给她,然后东西吃完了,觉得戏的内容无趣了,小孩们也就全部跑开了。她也从没认认真真地看完一整部戏,却时常看到,爷爷会为了看戏蹬着他的三轮车去别的村子,总会很晚才回来。时一那时还很好动,经常耐不住性子在村子里乱跑,做了错事他也没责骂她,也不告诉爸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包庇她的“罪行”。 车窗外时飞驰而过的风景,脑海里是衔接不畅的过往片段,他多好啊,好到她一遍遍的回想又一声声的自责。 爷爷在城里看病的那几天里时一有空就会到酒店陪他唠嗑几句,他背后撑着枕头当靠垫,因为眼部涂了药水,只能闭眼与时一一问一答,她爸也不时插几句,姑姑在一旁伺候着,他关心她的近况与学习,时一表示对新环境已有所适应,简单交待了些现代学习的课程内容与周边的见闻趣事,她知道爷爷不一定都听得懂,但她认真的分享,他喜滋滋的笑,彼此都觉得足够了。 爷爷喜欢热闹,一家人实实在在的陪伴,儿孙绕膝的热闹,她知道。 爷爷呆在城里的最后两天正值周末,他依旧是靠在床头,探望他的人坐在一旁,时一临走前爷爷问她:“时一,明天还来吗?” 时一当时没听清,看了他爸一眼,想问爷爷说了什么。 她爸重复道:“爷爷问你明天还来不来。” 时一重新看向爷爷,年迈的老人不行于色的期待,她没有理由拒绝,乖乖地应了声:“爷爷,我明天还来。” 他靠在那笑着,说好。 那天周末的早时一起得早,跟着爸爸c姑姑陪着爷爷分别在两家医院穿梭,领取检验报告单c和同在一座城市读大学的表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陪他挂吊瓶,时间倒也过的很快,爷爷嚷着隔天就回老家,不愿再逗留于此,怎么劝说都不听,他固执,她爸也就顺了他的意。 他是个闲不住的老头,哪容得了日日把自己搁在床受人伺候着,他宁愿回去扛着锄头操劳那片没几亩的田,扇着扇子和同村的老人唠嗑长度。 他绕着那个村子里里外外走了那么多年,是离不开的根。 那是时一最后一次帮他实质性的做点什么,还好那次她没有拒绝,想起这竟然是最后一次见他,她有些难过,又觉得惋惜,他闭眼的前一刻她竟没见他最后一眼。 她平静地听着这个噩耗是真的,又平静地听着从她爸嘴里缓缓吐出的确认。有些东西回忆起来,也突然难过起来,这种真切的情绪好揪心。 她要是知道那次他来城里看病已走向生命的倒计时,她一定努力哀求,让他多留在身边几日,一股脑的分享那些有的没的,爷爷都愿意听她讲下去的话。 爷爷回老家临走前在小区门口把时一叫到一边偷偷塞了两百给她,嘱咐她好好学习,平时多买点吃的,他说现在学生学习累,让她别亏待自己,她推搡着不要,可到底还是收下了这份好意,他所以为的偷偷,其实每次她爸妈都看在眼里,不做声,他了她爸的车,时一对着车窗半开里的他招手说:“爷爷,放寒假我就回去看您。”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竭力想弥补些什么,好宽慰独守空房的老人。 他欣慰的笑着,说好。 全家在为爷爷的丧葬忙进忙出的时候,她插不手,静静地呆在一边听候吩咐,每天家里的大厅总有些她印象模糊的老一辈亲戚来哀悼,哭声不断,对着封存着爷爷躯体的棺材哭诉,她不全都听得懂家乡话,但各个都哭红了眼,她也情不自禁的落泪,棺材旁的录音机里循环播放着似是佛教的超度经文,灯彻夜不息,她无法睡得心安理得。 时一知道爷爷就躺在里面,可她什么也帮不到。 从寺庙来的师傅在大厅里架着各类东西,弄着某种仪式,时一跟着家人一次次双膝跪在铺着瓷砖的冰凉地板,那是她从小到大的第一次跪拜,也是最久的一次。 下跪这个动作本身并不难,可一旦赋予了一定意义,双膝立马变得沉重,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抵着坚硬的地板,从膝盖直达而的疼痛感触动心脏逼得她鼻腔泛酸,每一次叩拜都是在迫使她一次次的认清爷爷是真的离开了。 她没了爷爷,她爸没了爸爸。 时一请假后的第四天晚,她照例翻看班群里的通知消息,从同学们的聊天记录里搜寻些这几日课程内容,她请了半月的假,或多或少有个底总归能心安点,这样回去时,也衔接得。 她知道十一点多林越的头像仍显示在线,但没想到他竟会找她。 “听说你请了半个月的假。”林越先发来消息。 “恩,家里出了点事。”时一回答的很委婉,她裹着睡衣缩在沙发,夜渐渐转凉。 “李女士周一的时候在课表扬你,可惜你不在没听到。” 时一不禁失笑,她差点都忘了自己刚考完半期考,就马不停蹄的往家赶,虽说对自己的情况还是略知一二,但班和年级里其他同学的总体水平如何,她还一概不知。 “无所谓了,都考过了。”时一说的轻描淡写,是真没记挂在心,人是有虚荣心的,死揪着过去的某个骄傲的点沾沾自喜是会顾不好脚下的路的。 她自是引以为傲的语文,长久以来都不敢有一毫松弛,是她最后紧攥在手的砝码,在班级空飘飘荡荡的头衔,是入了林越的耳的。 她又怕林越觉得她假谦虚,就主动掌握了话语权:“各科课程都到哪了?” 林越倒也真的把各科进度清楚的一一打进对话框发送。 时一努力回忆着课本页面没过的内容大致进程如何,意料之内地叹息道:“看来我回到学校后不出意外会有着一堆的课程等着我补。” 她本不想扯到这个的,她落下了两周的课,回头返校恶补早就是逃脱不掉的结果。她其实很想旁敲侧击地问问林越那个跟宋因冉的赌约结果到底如何,谁的分数更高些,是否真如了宋因冉的愿,周末陪着宋因冉逛街? “其实也不算多,你真需要的话,到时我笔记本再借你。” 时一低头在手机键盘飞快的打着字,她印象里所认识的林越是个喜欢把课堂笔记直接写在书的男生。 林越一直以来嫌弃女生那套所谓的形式主义,耗时又浪费精力,他永远也无法参透女生流连在文具店货架前只为挑选精美笔记本的心情,翻开崭新的一页,端端正正的再把课堂内容原原本本一致的照抄进去,他认为着实没必要,有些内容课本明明有原句,直接标注下就好,况且课本是实实在在陪伴三年的,笔记本总担心有个万一,多保管一本学习资料,也是不便,何不集于一体。 林越自有他的道理,时一不反对也不赞同,可不是所有的人都如他在页面边角空白处简单标注下,日后复习起来还能顺畅自然的衔接此前的知识体系。 时一不似他,她是在课本旁备着一本笔记本,随时待机的那种人,她一边捡拾过去的疏漏一边抓紧着往前赶,一字半句的重点都不放过,但也不似林越想的那般不善于变通课本原模原样的语句也一股脑的抄个便。 她只发了一句:“谢谢。” “下次如果你要去自习室”林越没打完一句完整的话,时一看不明白,正准备发个问号,就见对话框中立马跳出了他下一条消息,“可以找我。” 时一愣了一秒,了然但不敢往深处想。 她回答:“好。” “宋因冉那天问我有没跟女生单独逛过街。” 时一倒吸了一口凉气,话题突转,忐忑了下。 “那你是怎么说的?”时一极力按耐住过分八卦的心。 “我说有,和你。” 时一不知道怎么接话,心中千百回转的滋味。 “其实那不算逛街吧,就单纯的陪你刷机。”她知道她放错了重点,但作为被提及的当事人稍稍装傻充愣才好把话题继续延续下去,“她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时一当然知道为什么,但她始终尽职尽责的保持一个倾听者的状态,她想听从林越自己口中说出的话。 “宋因冉以逛街为条件和我赌期中的物理成绩。” “所以?”所以呢?结果如何?时一真正想知道的是这个。 “她赢了。” 时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隔着手机屏幕闷闷不乐。 宋因冉的学习能力不容小觑,关键时刻比谁都偏执,这种结果也不是没可能。 时一想,她得了班级语文第一的名次又如何,她无法由着性子跑到林越面前打赌邀功,这是她和宋因冉的区别。 宋因冉步步为营,她忍着一股翻江倒海的酸意,没头没脑的回了句:“这周末吗?” “恩。” 时一其实很想抓着林越,跟他分享近日的心情动态,她想告诉林越她一点也不喜欢丧葬的氛围,甚至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好逃避这一切,她受不了告别的仪式,人来人往c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一个个都站在她的面前,在她耳边一遍遍回响着爷爷生前的好。她最近失眠得厉害,只要一闭眼,盘旋在脑中挥之不去的都是过往零星的片段,然后懊悔c愧疚。她爸妈都体体面面的操办着一切,彼此默契的不过多在她面前交谈关于爷爷的话题,她一个人无措的坐在楼梯口麻木地看着大家进进出出打点种种事项,填补时间遗留下的漏洞。 那天她爸终于看不下去,也陪着时一坐在同一级的阶梯,短暂的休息,起先他们什么都没说,时一懂事的不去多问,后来他抚着时一的后背,讲起了另一件事。 他跟时一说,那天爷爷坐在回家的车,嘴里念念叨叨的都是关于时一。 “夏天这么热,时一她一个人撑着伞下学,你怎么不买辆电动车给她骑,这样也快点。” “爸,学校不让未成年人骑电动车。” “不让啊,怎么就不让呢,本来天气就够热的,现在孩子学习任务还重,背着个书包,后背都是汗,每天走来走去的,也累啊。” “家里还有辆自行车呢,她还不爱骑。” “那哪一样了,自行车腿得用劲儿,大热天的骑久了也累人,电动车只要一坐去就好了,速度还快。” “爸,她还小,无所谓这些的,而且现在学校离家也比以前近了,走几步也挺好的。” “你不买,我买!”爷爷执拗。 “爸,真没必要。” 她爸无奈地笑着跟她讲车的对话,话末似小孩争宠般的“质问”她:“你爷爷生前还拧着那股倔强的劲儿跟我争论你下学骑电动车的事,你说,他是不是更爱你啊。” 她爸问她,你说,他是不是更爱你啊? 时一听完,情绪的门闸子彻底崩坏了,她环着腿把头埋进双膝中,她强忍了许久的鼻酸再也绷不住了,控制不住的泪雨滂沱。 她爸一遍遍顺着她的背脊,她哭得抽搐,时一知道他是在尽可能以幽默的方式安抚她的心,彼此宽慰。 “恩,可不是嘛,爷爷更爱我啊!”时一带着泪痕的不甘示弱,笑得舒心,顺承着她爸的话,对爷爷去世的这个事实竟有些释怀。 时一想告诉林越,在窗外此起彼伏响起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她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一角,不愿挪动半步,缕缕飘来的呛鼻烟火气,甚至连本应下意识遮捂耳朵的动作都带着迟疑。 她一面想着再也见不到的爷爷,一面想着林越与宋因冉的周末,五味杂陈的罪恶感。 她委屈而难过,直到等来林越的回复:“等你回来。” 不明所以的一股暖流直击胸腔,时一得承认,她喜欢林越,无论有意无意的温情,她都被他煽染得戳心又迷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22 当六点半的闹钟响起,时一拖拖拉拉的起床,无精打采地做着一系列与往常无异的出门准备,睡眼惺忪的她就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怕是熬不过今早的课了。 爸妈还没回来,没有人为她准备早餐,整理好一切,空腹出门。 时一准备去学校附近的早餐店解决早饭问题。此前一直听说有家由一对老夫妻经营的备受好评的老店,可她一直没去过。 她简单点了一碗现磨豆浆颗茶叶蛋个油条和一个馒头。她来的早,空位较多,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面朝店门口。 江则进来的时候,她正用手里的勺子搅动着那碗刚煮好的热豆浆为它散热,江则一进门就惊奇的发现了她,自然地走过去,坐到她的对面。 她舀起一勺豆浆,放嘴边吹了两下,小心谨慎的喝着,深怕被烫到,正好对了江则的视线。 “你今天怎么也来这吃早餐了?”江则有种久逢知己的喜出望外。 “我爸妈有事回老家了一趟,今天中午才回来,没人给我煮早饭。”时一左手握着那块馒头,右手一条条撕下塞入嘴里咀嚼。 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奶奶端来了江则刚点的一笼蒸饺和小煎包。 时一其实一大早不太喜欢吃肉包类油腻腻的东西,腻的流油,还担心一不小心沾得满嘴都是。但是此刻她看到摆在江则面前刚出炉的金灿灿的煎包,不自觉的吸引了去。 “要吃吗?”江则倒是显得十分热情,似是看穿了她,把那盘煎包往时一这推过来了点。 “好吃吗?”时一犹豫了一下该不该接受江则的好意,但光是看着就已垂帘欲滴,形式性的装腔作势一句。 “这家煎包不错,你试试吧。”再加江则的劝诱。 “谢谢。”时一动筷夹起一个细嚼慢咽,是真的好吃,好吃到无以言状,说不出话来,眼前一亮得直称赞,“很好吃,你早经常点这个当早餐吗?” “没有,这家店的各式早点我轮换着吃才不腻。” 江则大方地想继续与她分享那一笼的蒸饺和煎包,她摆手拒绝了,指了指被她抛弃一旁的那半块没啃完的馒头。时一吃完一个煎包的时候就已经很满足了,美食点到为止即可,她自以为还没和江则好到随时随地都毫不客气的地步。 “期中考复习的怎样了。”江则端着豆浆大口喝。 “暂时还没,不过这周也要开始着手准备了。”时一把油条沾着豆浆吃,泡软后夹起,这是从她爸那影响来的习惯。 她又拿起那颗套在透明塑料袋里的茶叶蛋,在桌滚了一下,外壳变得更碎些,她把它放在桌,隔着塑料袋,左手指尖小面积的摁着蛋,右手再一点一点把碎壳剥下来,刚接触蛋的指腹没多久又烫得缩回,一来二去不过才剥了三分之一的壳。 江则看不下去,主动帮忙,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一个光溜溜的蛋展示在她面前。 时一说着谢谢,又不由自主的试探道:“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她对自我的设定远比这个高,最起码在这些微不足道的生活小事不足以沦落到不能自理的地步。 江则好笑道:“宋因冉次次缠着让林越帮忙抱作业,我只是顺手帮你剥个茶叶蛋而已,怎么就矫情了。” 她怎么就矫情了,她在感情的扭捏作态和斤斤计较远比这来得猛烈。 时一不好回话,更无从反驳。 她被一整颗蛋黄噎着,猛灌了两口豆浆,对宋因冉的情况不予置评。 “学校图书馆里的自习室中午人多吗?”时一还是选择换个话题讲,关注眼下的事比较实际。 学校期中考时间安排在下下周三到周五,九门学科。时一打算把中午的时间利用起来,泡在自习室里抓紧复习,高中学习是真的紧张,她已深有体会,半个学期过去,数学必修一已经彻底教完了,老唐还刻不容缓的往下教第二本。从周开始他就洋洋洒洒的发了好几套练习卷,意在学生自主,他如此吝啬时间的一个人能暂停课程进度,挪出两三节课为学生集中讲解习题里大家的通病算是最大的仁慈。老唐按着课程进度,一板一眼的照着教材授课,不时穿插些经典例题解析。他自是什么苦口婆心的话都不用说,一下课就被同学里里外外团团围住,一个个拿着练习卷请教他,周围的人不管自己起初是否要问同一道题,也都认认真真的拿笔记。 大家的求知欲如饿狼扑食,这就是老唐如此心安理得的马不停蹄的往下教授新的知识点的主要原因。 “换作平时的话找个位子坐不难,但是最近期中考,大家都一致的选择呆在自习室里复习,我也不敢保证能有空位,如果吃完午饭早点去占位的话,还是能捷足先登的。”江则一本正经地替时一分析道。 时一不吱声,思考对策,江则说的对,跟她有同一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除了争分夺秒,别无选择。 突然一声怪里怪气的男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呦,这么巧啊,正副班长在这一块儿吃早饭呢。” 江则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是同班一个好事的男生。 江则先是问了时一一句:“吃完了吗?” “恩,走吧。”时一抽了两张纸巾擦擦嘴,背起书包和江则一起走出去。 “说吧,什么时候的事。”那名男生用手肘捅了捅江则胸口,笑得奸诈,眉眼轻佻的暗笑道。 “你小子脑袋里装什么呢!”江则拍了下他的后背,余光偷偷瞄了一眼时一,嘴角抑制不住勾着笑。 那个男生疑神疑鬼的在时一和江则之间来回比划:“少忽悠人了。”后微微凑前去用鼻子有样学样的嗅了两下,“我闻到了一股奸情。” 时一不发一语的站在旁边,胸怀坦荡。 江则张张嘴还未吐出一个字,又被那个男生堵了回去:“别急着狡辩。”一把勾住了江则的脖子,嘴巴凑近江则的耳朵,耳语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 但其实并没刻意掩盖音量,时一就站在那听着他一个人自编自导一整出戏,像是马要完成什么大事,拍着胸脯向江则保证。 情绪丰沛,情感饱满,那人暧昧的眼神周旋在他们之间,时一从中读取到的信息是,你不用说,我都懂。自以为特仗义的保守着何种惊天大秘密。 她全当是与她无关的玩笑话。 她其实很想说一句,你真的想多了。 但又怕越是极力为自己辩解,那人越是紧揪着不放,没完没了的从字眼中曲解她的本意。 在索然无味的学习中探求点同学间的八卦消遣,她不是不懂得这种人的存在趣味。 不出所料,早的四节课,时一都是浑浑噩噩的熬过,眼皮困的直打架,意念根本战胜不了睡意,困到她时时担心自己课中途随时都可能没有把控住度就一股脑的趴到桌子昏睡过去。 她之前看过其他同学在课堂昏昏欲睡的模样,千奇百怪,敌不过睡意,又强撑着自己看黑板,眼皮一睁一合的翻着白眼,头一点一点的窘态,然后惊醒,老师没发现,又自我放任,她就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垂下去的头幅度越来越大,最后终于缴械投降,贴向了桌面。 尤翘楚就是个例子,她在初中英语课就没少睡过,得益于她当时的位子正好靠着面墙,就开始肆无忌惮的时常在课堂摆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然后几乎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倚靠着那面墙,稍有点精神就在那转笔,一晃神就半睁半眯着眼,右手无力的握着笔杆。时一永远也忘不掉初三那会的英语课堂对于尤翘楚来说格外难熬,她实属惯犯,issuang经常会课中途停下很认真的盯着她,用愤怒无比的音调喊着她的英文名,她以被惊醒的状态踌躇了一会后才慢悠悠的站起来。据她的经验之谈,为了表现自己没有偷偷睡觉,不能被惊吓的太明显立马站起,缓慢的起来是为了体现自己有在思考issuang的问题,这样才显得正常一点,可事实是她所有的自以为是的掩饰都是无用功。当然时一和廖韵之一直无法理解她的思考境界,一直都是,直到现在。而很长一段时间大家耳边挥之不去的是issuang叫着尤翘楚英文名那极具震撼力的嗓音。 不过她所有的欲盖弥彰在旁人眼中都是漏洞百出。 为了防止此类太过张扬的情况发生而引起老师注意,时一单手撑着沉重的头,一来生怕脖子一歪,手都托不住,二是头枕着手微低,假意看书状,制造认真听课的假象。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沦落到和尤翘楚一样的处境。 她知道在气氛紧张的课堂所有的遮掩都太假,但这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她记笔记的手写写停停,课堂笔记也断断续续,落在纸面的笔尖,很久才提起,在纸面留下了不少深深浅浅晕开的黑点,甚至一个不注意笔尖就不客气的在卷面划了条痕迹。 陈桠楠中途用手肘碰了碰她支着的手臂两三次,示意她清醒点,注意些老师飘忽不定的视线,时一感激陈桠楠为她打掩护,让她有惊无险的平安度过一节又一节的课。 老师一说下课,她的意志力彻底土崩瓦解,不管不顾的倒头就贴向桌面。 陈桠楠不忍好奇问她:“你昨晚干嘛去了,难得见你困成这样,复习太晚?” 时一前额枕着手臂,趴在桌面,闷声闷气的回了句:“周末时间太紧,出去玩了趟,晚回家才赶的作业,又正好失眠。” 期中复习的那段时间里,时一中午基本算是都和江则一块呆在学校自习室。 大致流程是中午放学铃响,江则到她座位旁等她,一块去学校附近某家店草草吃完午饭,再一道去自习室复习。 时一其实并没约江则让他陪着自己,可期中考充当彼此暂时的学习伴侣也不失为一种良策,江则主动走前,她也没拒绝,换作平时时一更喜欢一个人呆着,以便全神贯注的投入,复习这类事,成群的结伴难免会演变成另一种消遣,她又考虑到万一自己有些难题还可以请教江则,况且江则也自有复习计划,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他自有分寸,他懂得克制与专注,学习的事,她自是放心他的。 一男一女频繁成双行动,再稀疏平常的一举一动都在有心人眼中变了味,但平心而论,他们并没支开人群,如此又反倒引来无关人士接二连三的别有深意。 但凡他们两人一凑一块被熟人撞见,那些人就会暗戳戳旁边人,或扯着对方的衣袖口,一齐用暧昧不清的笑意以示招呼。 时一自知那段时间里她和江则走得近些,空余的时间里他们都呆在一块探讨学习,她自问问心无愧,可也抵挡不住他人的流言蜚语。她本想对这些有的没的置之不理,可和他们同样在自习室里复习的本班同学也不少,各种别样的想法一时之间在好事者那传开了,她扰得她做不到心无旁骛地学习,她一边告诉自己专注在眼前的事情,一边耳朵又不听使唤的凑去瓜分一羹他们的谈话内容,学习效率也算不多高。 江则置若罔闻,她也无心搭理别人,任凭天花乱坠的措辞。 最后越演越烈,成为了班内不为人道却心知肚明的某种暗语。 只要提到时一和江则两者中的某一方,大家就会不约而同的自动牵扯到另一方。 生物课老师提问时一,赶巧前一秒她神游被逮了个正着,没注意听讲而致使答案零碎,尴尬得支吾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江则适时主动举手救场,引来全班一阵哗然和唏嘘,老师不解其意,扳着脸敲桌让他们安静点这才好听清同学的发言,他们才暂时闭了嘴,但时一的眼角余光中满是他们不合时宜的偷笑,甚至于还留有绵延不绝的拖着尾音的一声“哦”。 后来更夸张,不论是数学老师找一男一女台板书解题思路,还是语文老师偶尔要求的现场课文朗读,此类种种本应均等的“表现机会”硬生生的把她和江则捆绑成似是超市陈列在货架的某种套装组合亦或是促销日的优惠赠送小样般强扯为一块兜售。 这种欢脱热闹的课堂氛围,他们屡试不爽,只要老师一准备点名,他们就异口同声的“举荐”时一和江则,老师不明所以的顺应群众呼声,他们只得服从指令,此举既间接性保全了他们被抽中的可能性而暂且幸免于难,又满足了他们拉帮结派地看热闹不嫌事大。 十六七岁的青春,满是不究其因的附和,时一告诉自己,她不能表现的比他们还在意,这是她所能自我捍卫的最坚定立场。 考前的那周三晚林越发消息来问她:“你最近中午没回家?”。 “恩,在学校自习室复习。”她隐约的不安。 她可以说算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怎么和林越说过话,如果时间界定在初中,那是再习以为常不过的状况,不值得她深究,但自他们机缘巧合又成为同班同学再加之又因某种特殊原因同住一小区,或多或少的交流时断时续,但好在还有隔三差五的三言两语成为时一没由来的安慰他们其实关系还是不错的。可自从她一头扎进到期中复习后,时一偶尔从题海中挣脱扳着手指细数他们有多少天没说过话了,确切点应该就是从凌晨的后算起至此刻。 她会在学途中想林越到底出门没,然后放慢脚步等他跟来她会在面对无果的解题思路时想如果换作是林越应该很快就能计算出结果,然后等着他发来手机消息问她今晚作业她会在入睡前一次次刷新动态和列表栏想他这个点到底睡没,然后手机提示音调大放置枕边入睡 这些似是每日的必修课,都容她反复斟酌。 后来,这些日子里,他们没怎么交流接触过的日子里,她又为自己增添了一项,她想,林越是怎么想她和江则的,在班级沸沸扬扬的起哄声里。 林越发了个“哦”,然后很久没回话,久到她还以为就这么结束了话题,她静静地等着对话框里重新跳出一条他的消息,像班其他同学那般八卦的来问一句你和江则是不是在一起了。 她甚至为此设想过,如果林越真来问自己,她要怎样字斟句酌的整理合适的措辞,不着痕迹的使其信服她和江则没什么,如何拿捏出一副置身事外般轻描淡写的语气。 可林越什么都没问,只是一句普通的鼓励:“好好复习吧。” “恩。” 她是真没什么特别到容自己较真的。时一想。 林越后面是真的没再回话。 时一当时在书桌前复习物理,看着习题册里的接二连三的题目无从下手,来回翻看答案解析也毫无头绪,她挠着垂散的头发稍显不耐。这么久以来,她终于尝到了即使密密麻麻的答案摊在你的面前,无从驾驭的虚弱感袭来,又不得不面对,一题题耐着性子硬逼着自己专注其中。 初中时,班有三两个不学好的男生,整日吊儿郎当混日子,门门学科不及格,即便中考倒计时的步步紧逼,他们满脸是听天由命任人宰割的不在意。时一作为学习委员,积极履行本职工作,他们自然成了她收交作业的重点监督对象,老师又秉着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的信念,带动他们的学习热情可想而知落在了她的头,但这其实对于她来说是个难题。 纵使她有心助他们一臂之力,可对方自甘堕落,她也无计可施。 她印象中最深是一个叫唐林的男生,他虽时常和另外两个不学无术的同学厮混在一块,可相比较之下,他算是一个蛮有进心的男生,就是空有一腔好好学习的热枕,成绩却仍旧毫无起色的那种进。 唐林是那些次次考试,次次挂科的同学里唯一紧张过分数的,在倒计时从三位数掉到两位数的时候。 有次老师把数学测试卷发下来讲评,课后时一本要向他收交前一晚的英语作业,他扭曲着一张脸把卷子摊在时一面前问她:“你听懂了吗?” “哪题?”时一看着他填满整张卷子空白处的红笔字。 “就是课讲的那些。” “马马虎虎吧。”时一这么说只是为自己留有一定余地,她也不敢保证课听懂的习题,课后自己掩答案笔记重新演算一遍还能像听讲时一样顺畅。 “这题老师是怎样简便运算的?”唐林指着其中一题。 时一暂时搁下手收到一半的作业本,打开他的数学书,翻到与本题所考察的知识点有关的那一页,用自己所理解的方式相互结合着讲着解题思路。 “听懂了吗?”末了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唐林静静的注视着那道题,把课的板书笔记和时一草稿的解题步骤对照着来回看,是真的在认真思考。时一看穿了他许是没听懂,委婉的说,“我可能讲太快了,我自己也不确定算不算简便,可能我理解起来还是和老师讲的方法有点出路的。” 这时旁边路过一个平时成绩中等偏的男生,探头往唐林卷子看了一眼,自我感觉甚是良好的说:“这题不是很简单吗?套用下那个公式,再转换下,结果不就出来了。” 唐林只是尴尬的笑笑,让时一先去忙,如果改天有不懂的题目再去问她。 后来的那段时间,大家各自忙碌学习,无暇顾及其他,就算被别人请教也是如这般草草总结性的说下大致思路,根本无法耐着性子一步一步随着对方的理解程度解析那繁琐的过程,在信手拈来的题型前胸有成竹,转眼又狼狈的紧抠那一两分看似不起眼却攸关命运的小细节。 那时的她还不懂,她跟正巧路过,随意瞟了一眼别人那满满当当红笔痕迹卷面的男生的区别就在于,她没把心中那句不负责任的话“这题不是挺简单的吗?”脱口而出。 现在是晚近十一点,她次次卡在各类习题,毫无进展,做不完一套完整的练习卷,这和初中时驾轻就熟的在各科题海里畅游的她不一样。 这次换作是她对自己说,这题不是挺简单的吗?可怎么就不会呢? 是啊,怎么就不会呢?她苦恼着。 时一终于切身体会到唐林的处境,感同身受。 那次之后,唐林再也没问过她任一题的解题思路,而是独自面对着各式各样层出不穷的习题钻着牛角尖。她有时课不经意间偏头就能看到教室一角专心致志记板书的唐林,偶尔老师交代的例行检查的错题修正情况,无一例外的都能看到唐林清一色的红字。可唐林的进心并没为他带来良好的收益,中考前的市质检并无多少起色,漏洞太多,磕磕绊绊需要填补的坑比比皆是,中考成绩也并没出现什么所谓的奇迹。 那刺目的大片红留给她的是挥之不去的陌路人。 她不是没有想过再拉个谁一起去自习室复习,但都作罢,一来她不知道该找谁,二来中途无端的叫个人,不就等于自己在心里也在乎这些凭空捏造的话吗?若说是她自我意识的想当然过剩,那也是她心虚,心虚她妄图不着痕迹的 越是在意,越是掩饰。 你所有极力遮掩的或真或假的话,在别人那只会添油加醋。 周一的中午,他们三人围坐在一张桌自习,时一莫名又有点不自在,气氛很奇妙,场面很安静,但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制衡在他们之间。林越在他对面,光与影的交错,眼睫毛一扇一动,投下一小片阴影在眼睑处,她突然感悟到岁月静好这四个字的含义。 江则玩笑性的问他,怎么突然有来图书馆自习的打算。 林越也玩笑性的回应一句,只是怕你超过我,来监视你的。 所有的暗自计较与权衡,都关乎自己的利弊。 那天中午的复习,是时一效率最低下的一次,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专注在书,时不时的就想看看坐在对面的林越此时在干嘛?正在复习哪一个科目?看的是哪一份习题卷?演算到哪一个步骤了? 以至于她很久很久都停留在一道题没有下文,从而引起旁边江则的注意。 “这题不会吗?”江则小声问道。 林越也听到了他的问话。 时一回过声来,尴尬的看着试卷江则所指的那一题,不知所措的顺势应答:“额恩。” 然后江则拿过她的练习册,在自己的草稿纸一步一步的细致讲解。 她不忍告诉她自己的心思根本没放在这。 她想起了那次和林越一块出门,听着林越讲那些被他人误解为情侣的小细节时,她沉默的听着,不发表任何见解,心里的接纳它们的,甚至过分的奢望下一次。 她有时候回想起,就情不自禁的觉得,他们是多么般配啊。 但是当班级同学误解她和江则的关系时,她其实略有抵触,甚至有些无奈,感叹他们想太多,她同样没有解释什么,但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心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01 中考前一晚时一在父母的督促下早早熄灯床,越是逼近重要日子,越是令人心神不宁,她睡不着,数羊都没用。最后索性翻身下床,扭开书桌前的台灯,重新检查一遍考试用品是否都装进透明笔袋。 小心翼翼,不敢弄出一点声响。即便如此,也依旧无法安抚她躁动不安的心。 前几日,外婆打来电话,想了解有关自己的一切考试信息,譬如日期c天数c准考证号c考试地点以及考场序号,为确保准确性,还让她亲自将以信息逐一编辑好短信发送。 据其在电话另一端的描述,今年家乡小镇的寺庙香火烧的很旺,不少与自己同级考生的家长在神佛面前跪拜祷告,烧香祈福。 她向来不迷信,也从未有什么人事需要向天神请愿指点。 所以当廖韵之在自己身边念叨着“尽人事,听天命”这一天命观时,她忍不住吐槽。 “你只是侥幸的希望得到天神的眷顾,让他老人家在天多照应照应在凡间的你,即便你人事还没尽完。” 说这话时她们正在学校对面的文具店里转悠,对着各色型号的笔芯无从下手。 “你不懂,必要的仪式和诚挚祈愿的心意是一样也不能少的。”随后扬了扬手里选中的印有“孔庙祈福”和“考试必备”字样的05笔芯,“我们占尽了地利,天时自然也少不了。” 廖韵之所说的地利是指,考试地点正巧安排在临校,省去了路途奔波,像无头苍蝇般乱窜。 “那我们所拥有的地利,算在天时内也不为过吧。”时一竟被廖韵之神神叨叨的天命论说服的有点动心。 或许某种程度的妥协也是必要的。 在大事面前没有谁愿意与自己过不去,宁可信其有也并无害处。 “这么说也对。”廖韵之拿了三根同款笔芯后向柜台走去,丢下还在货架前犹豫不决的时一。 最后还是不争气的违背初心,将普通的考试笔芯放回原处,慎重的拿起了被孔庙祈福着的05笔芯,一开始振振有词的架势在这“不同寻常”的笔芯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到底是凡人啊。时一在心中不由感叹。 越是思及此,在混沌的黑夜中意识越是清醒。 后来尤翘楚告诉她,那是因为廖韵之在紧张中考,没写诸如此类字样的考试用具她不放心。 所以时一在中考前的16岁生日来临之际,对着烛光祈愿,希望高中能在一个班。 她相信“事在人为”。可当结果无法预计,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又无从计量得失,她满心期待能得到天神的垂怜。 也许某种意义说,人就是因为在某些人事方面不顺遂,从而幻想神佛的虚影,以谋求心安。 倘若事事得偿所愿,尽人事皆有所获,那神佛也皆为泡影,形同虚设。 廖韵之紧张中考,而我紧张你。时一对着自己如是说。 毕业典礼如期举行,沸腾热闹的场面有别于前几日的紧张氛围。摆脱一段时期的学业束缚,人人都沉浸于片刻的欢愉,趁着考后的激情还未消散,把肆意洒脱留在当下,糜烂欢歌留在日后。 “时一,你志愿填报得怎样了?”阶梯座位旁的墙面等距悬挂着扬声器,其一正对着她们,震耳欲聋的音量足以令时一不时搓揉着耳朵,满场的欢呼附和着舞台的激情四射,廖韵之说话的声音也不得已扩大了几分。 时一一脸嫌弃的看着身旁另一位频频坐下,起立,鼓掌,叫嚣的尤翘楚,拉了拉她的衣角,暗示她该安分守己的坐在原位,可对方继续把双手捂成圆筒状旁若无人的欢呼。 时一只得作罢,回答廖韵之的问题:“恩,我第一志愿填的是弘毅中学。你呢?” 弘毅虽敌不过省内排名前列的一中c三中c附中,可也丝毫不逊色于其他高校,在一类校中算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也是,关键是离我家近,又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廖韵之说道,而后看了眼坐在后两排的林越,“那你问过林越没,能在一所学校我想对你来说再好不过了吧。” “我没亲口问他,但我知道,所以我才决定的。”时一隔着人群也向后看去,林越正同旁边的男生讨论着什么,难掩笑意,目光一直注视着舞台,看来他也乐享于此。时一不敢多看,生怕被发现,只是几秒,就把头转了回来。 考后估完分,时一把分数的大致情况告诉爸妈,只是为了让他们对自己的学业和未来有所预估判断,不用征求他们意见,任一学生都知道应该在分数所能把控的范围内填报最好的高校,这样才不枉自己比别人高出的那几分。 “你就赌一赌,第一志愿填报附中,万一今年分数线有所下降,正巧被你撞了,你就高了那么一两分,不就赚到了吗。”爸爸坐在沙发,按着手里的遥控器随意切换着频道,对着厨房喊话。 “我觉得你爸说的对,你就碰碰运气。”妈妈削着水果对着静候一旁准备切块装盘端出的时一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如果报弘毅就更保险些。按照你们的说法填报,万一弘毅第一志愿收满了,那我的第二志愿不就作废,到时两边都顾不,不就得不偿失了。”时一预估的分数在附中历年分数线左右,她自然也考虑过碰运气,可她另有所图。这么说只是为了留条后路,否则到时没事先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分数线公布,自己能反而没报,必定会想七想八觉得自己心里盘算着什么,“况且还不知道我自己估的分准不准呢。” 其实她也不敢确定林越填报的第一志愿就一定会是弘毅。 “也是,那就按你说的填吧。”爸爸不再多话,终于切换到了称心如意的频道,用牙签插着水果送进嘴。 毕业典礼开始前,各班学生先在本班集合,分发材料c毕业照和毕业证书,而后才统一进入会场观看表演。时一作为学习委员,班主任让她将志愿表交齐送到年段办公室,各组长陆陆续续将本组成员的志愿表交来,时一假意清点核对人数有无错误,实则是为了偷看林越的志愿填报情况。确认无误后,会心一笑。 “难怪,我还以为你是念着我们的情谊,估摸着我们的志愿取向填报的。” “当然,我也考虑到你们了。”时一承接着后话。 “放屁!友情才没这么大的力量。”尤翘楚毫不客气的插话,拆了时一的台后一屁股坐下。 时一有点心虚,但能和她们同校自然也乐见其成。 “你怎么不看表演了,刚才还那么起劲。”廖韵之知道彼此间在对方心中的地位,也清楚林越在时一心中的分量,都是不可撼动。 “没意思,到朗诵了。”尤翘楚双手交叉抱胸,一脸怨念的回话,“舞台表演这种东西只要不废话什么都好。” 确实,现场的氛围安静了许多。 年轻人偏爱于时下风靡的流行音乐和洋溢青春活力的舞蹈,这些节目总能在音乐响起的那一刻调动众人身的活跃因子,不断炒热现场的气氛且永不褪色。 朗诵过后,除了小品表演的几个细节不时能得到现场不错的反应外,其他时刻大家都兴趣缺缺的坐在原位,场主持的麦克声也难掩交头接耳的嘈杂,更别提学生代表台致辞发言这类形式性的流程,也就轮到校领导c老师讲话祝贺毕业时大家才懂得适时收敛。 散场后,廖韵之和尤翘楚早就被别人拽没影,楼道口狭窄再加人流涌动,时一在会场门口向里看,乌压压的一片人头和统一的校服,找不到她俩,落单的自己只能随着人群向操场走去。 在左拥右挤的楼道内,时一寸步难行,每下一级台阶c人群向前推进一步都格外艰难,注意着脚底的阶梯,小心的走着,她有点后悔过于草率的随大流,应该在会场门口多等一会,人群散的差不多了再走,这样也不至于把自己逼到这么令人难受的境地。离开了空调房,室外温度一下升高,推推嚷嚷,嬉笑打闹的楼梯间,汗味一下子就涌进了鼻腔,不时还会触碰到前面同学汗水浸湿的校服。时一毫不夸张的认为,还没等从四楼走到操场,她就先眩晕在这。 “早知道就等会再走了。” 自己刚在心中抱怨,一旁就有人替自己说出口。头顶少年清新爽朗的声音,让她不由得抬眼看去。 “林越。”时一有点吃惊,却还是矜持的以平静的口吻打着招呼。他什么时候走到我旁边的?是因为被人群推就着走到身旁看到自己而后状似无意的开口,还是因为自己叫了他的名字而后才注意到身边的熟人?她很好奇。 “时一。”林越转眼看向时一,明眸里闪过一丝意料之外。 看来是后者。也是,自己只顾低头留心脚下,也不曾与人交谈,任谁也不会在如此令人急于摆脱现状的场合下注意到旁人是谁。 林越的意料之外是因为竟一直没注意到自己,还是因为自己竟会先开口喊他。她不得而知。 “毕业快乐。” “毕业快乐。”时一回以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她的毕业快乐饱含着喜欢他的悸动迎接对未来的全新期待,而他更像是在诉说再见。 初中三年,她与林越的关系尚浅,虽都在一个班,但印象中仅有的几次对话也多半关于收发作业,或帮人传话。严格意义的谈话也许没有,偶尔同学间相互麻烦时的请求也寥寥数语。 由于是学习委员的关系,作业汇总登记的工作总要交由她负责,就算学习优异如他,也会碰到硬伤。初一还能安分守己的交语文作业,初二偶尔几次会拜托自己从一摞作业本中随意抽一份给他,洋洋洒洒的写下,然后道声谢。他始终待人客气,时一也不忍推脱,换句话说,也许因为有求于人,而且彼此还不熟络。前后算也不过两句“语文作业能不能借我一份?”“谢谢。” 想来最多的一次应该是在初三,林越刚从球场回来,仰头一口饮尽剩余的半杯水,组长在一旁催交着作业,他忘了当日的调课表,侥幸的以为只要在距下午语文课前补便不成问题,得知语文调到午后,才如梦初醒,火急火燎的从抽屉中取出作业本,跑到时一身边坐下。时一忙于手头工作,一边核算各科收交人数,一边列出缺交名单,腾不出手,让他随意抽取一份就好,整个过程她都没抬一次眼。直到林越抄到一半时和她搭话:“难怪语文老师总在我面前夸你,字迹工整,成绩优异,任谁看了这作业都赏心悦目。” 时一闻言c抬头,看了一眼他抽取的作业本后才了然。她笑笑,谦虚的说:“这只不过是她用来批评你的幌子。你要是拿出对数理化一半的执着分给语文,她也就不至于总拿你说事。” “人生都因语文而变得不美好了。”林越慌乱中还不忘打趣,故作无奈的叹息。 可是却因此成了我唯一有资格在你面前炫耀c令你赞叹的资本。这种借由他人之口,让你稍加注意到自己的成就感莫名在心中逐渐升腾,经久不息。 “也许它生来就不可爱。”时一也应和着,“但你也不应该把这份委屈在作业中表现得太露骨。” “很明显吗?” “你说呢?” 后来林越便不再拜托时一借作业,语文老师也接连找他谈话过几次,此后他都恪守本分,语文作业也不随意了事。时一不敢邀功的以为这次的聊天改变了多少他对语文的态度,她更愿意相信是大难临头前优生与生俱来的学习自觉。毕竟中考近在眼前。 所以对他而言,自己充其量只不过是名同班同学。时一想。 “似乎很多人第一志愿填报附中。”这数据一点也不可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很多人”多到怎样的程度,也许没准也就一两个。时一不懂,为什么自己突然这么主动的迫切希望与他聊点什么。但讲完她就开始后悔,这话题岔的一点也不高明,胡编乱造的开场白一点也不严密。这是今天第二次谈到这方面的内容,可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到其他。 “是吗?不过我可不想在这呆六年。”林越似是玩笑的说出口。 附中与他们所在的中学处于同一区域,省内数一数二的高中,按常理来说,算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熟悉的地形路线,优良的教学资源,没有理由不心动。仅因“不想在这呆六年”这点而将自己拒之于门外,理由似乎有点牵强。 所以他报了弘毅?时一想不明白,却也没再问出口。 也许人各有志。这么理解比较说得通吧。 在熙攘的人群里,是这三年来的第一次并肩而行,她迈着与他相同频率的步伐,随着他一步步朝着同一人生岔路口前进。 人群终于游散开来,毕业生们在校园内游逛c合影留念。 时一找不到尤翘楚和廖韵之,欲从包里将诺基亚掏出拨打电话。她爸说,等成绩出来c各校录取名单公布后再给她换新机。初中时买诺基亚纯粹是为了提防她沉迷电子产品而耽误了学业,用他的话讲就是“你只需要在必要时打电话c发短信就好,其他功能也是白搭。”毕竟她当初嘟嚷着让他买手机也是以“万一有问题需要向同学请教”学习的联络为理由,且那时真正意义的触屏时代还没到来,诺基亚的普及程度可想而知。 “要拍张合照吗?”时一正欲拨出的键,在听到林越的邀请后,收回了手。 刚才在自己附近不少人要求与林越合影,他人缘一直不错,长相也讨人喜欢,受到大家的青睐,特别是女生也是无可厚非的。为防被当成人肉背景,她已经尽可能的站远些,可他突然这么热情的邀约,着实有点受宠若惊。 当然她还是很知趣的懂得,这话不过是三年同学情谊的彼此客套。 “下次吧。”时一看了看他身后的围观群众,无论男女争先恐后欲和他合影的人如果排成队伍,恐怕一时半会还轮不到自己,她扬扬手中刚拨出的电话,谢绝他的好意。 林越的交际圈在时一心中仅次于尤翘楚。 她一直懂得拿捏分寸,懂得不着痕迹的收放自如,就算喜欢了他三年,在毕业的当口也从未有过告白的冲动。所以下次吧,来日方长,她又何必急于一时,机会总会眷顾有所准备的人,而下次他们将会在另一所校园相遇。 时一伸手撩了撩额头几缕因汗水扭打在一起c紧贴着皮肤的发丝,皮肤擦拭不完的汗水,周身都笼罩着一股夏日的燥热。 今天真的是太不适合拍照了。 很久以后,在高中的课堂,时一回想起中考前后的那段日子,不禁失笑。尤翘楚总说毕业后要将课本撕碎,抱着一叠练习卷从楼层的阳台纷纷扬扬的洒下,鼓舞了一帮“有识之士”,这画面她不止幻想过一次,她甚至一直秉着如此雄壮的信念坚持到中考结束的那一刻。可真到那时,她却只是嘴里拽着一句“混蛋,老子终于毕业了!”然后拿起一本书重重的拍向课桌,如愿的传来一声巨响,随后跟着大家老老实实的把所有的课本和卷子一摞一摞的整齐叠好,送给校门口收废品的阿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02 七月初,中考成绩公布,七月中旬,各校网站公布录取名单。时一没敢去查,不是担心自己考不,而是担心十六岁的愿望破灭。她既相信自己的能力,也肯定林越的实力,唯一不敢作为赌注的便是他们的缘分。 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画面停留在弘毅学校网站首页,鼠标箭头搁置在录取名单查询窗口,就差点进去。 这种结果明晃晃的端正摆在某一处,一个按键距离的紧张感,不亚于中考前一夜的辗转反侧。 电脑旁的手机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廖韵之,然后接起。 知晓成绩的隔天,她就随着老爸去了手机城,换了一款触屏新机,虽说原先的约定是等到录取名单公布后再买,但他老人家在看到成绩后甚是满意,比预估的分数还高了二三十,就爽快的对着柜台小姐挥出一张银行卡,几个密码数字下去,一笔钱就卷进了别人的账户。 那几天里,但凡亲戚朋友,亦或是隔壁邻居家的叔叔阿姨来他这探点口风,礼貌性的关心几句。他那逢人就夸的架势,即使话未出口,那满面春光的洋洋得意,都足以说明一切,就差没摆几桌请宴喝酒,请鼓手在自家门口吹捧几声,点鞭炮庆祝。 弄得她自己只能故作矜持的在一旁谦虚的回话:“正巧题型在平常练习里都见过,运气好罢了。“ “恭喜啊!你如愿以偿了。”刚接通就是廖韵之轻快的声音。 “什么?”虽能大致推测廖韵之所言为何,但还是犯傻的想进一步确认,心脏在胸腔内躁动。 “你还没看啊?”廖韵之满是惊讶与无奈,“我还以为最按捺不住想知道结果的就是你。” “恩,还没。”时一失笑。 一开始我也这么以为。 握着手中的鼠标,食指按下左键,新的页面跳了出来,她滑动着面的滚珠,班级名单分布有序的一个个排列下来:“不过,我正在看了。” “2班,你和林越都在高一2班。” 廖韵之说这话时,时一正巧看到了屏幕双方的名字,无以言状的心绪。 她盯着这两个名字晃神了好久,直到被手机里的喊话拉回现实:“你到底听没听我讲话啊?” “什么?” 时一虽然嘴里应答了一句,可注意力并不在谈话的内容,满腹疑惑。 高一年段的班级排序无优劣之分,因为是平行班,自然无法看出自己此次中考成绩在本校的状况,但本班同学的座号却是逐一按成绩分配。她是6号,可是,林越的座号竟然在她之下,隔着十来个人,位列18。 难道因为自己超常发挥?那也不至于把他甩这么远啊。还是他发挥失常?这种分数对他来说的确有失水准。林越就算得个高一年段第一名的头衔她都不觉得奇怪,不仅是因为中考前几次模拟测试的优异成绩,更因为在时一心中他值这个价位。 “我说,天助自助者,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廖韵之扯着嗓子喊,生怕时一听不真切。 这句话是她第二次听到,次是自我说服,而今是廖韵之对她的鼓励。 她始终深信不疑。 当下的境况,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林越18号,在我之下,不应该啊,你知道他这次的中考成绩吗?“ “不知道。”果然,这家伙根本没在听我讲,时一的一句不着重点的话浇灭了廖韵之此前的热情,”总之,你要懂得把握机会。而且你现在应该为高中又能在一个班朝夕相处而庆幸,而不是关心这些无关痛痒的排名。“ 也是,本就不处于同一交际圈内的彼此,又怎会知晓其中的缘由,廖韵之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廖韵之说的没错,是该庆幸。她与林越的联系仅靠着那一丝得之不易的侥幸得以维持。却又显得有些可悲。 她显然放错了重点。 “你和翘楚在6班?“ “恩,你才发现啊。“廖韵之平淡的一句话又似是轻责,”不过好在大家都能在同一所高中,我也就不太在意分班了。“ 挂了电话后,时一打开,从初中组的联系人里找到林越的账号,点开对话框。 “恭喜你考了弘毅。”太刻意,删除。 “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和我一个班。”太热络,删除。 “你的志愿录取情况怎样?”太假,删除。 最后只得作罢,退出,关闭手机显示屏。 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的求知欲,现在又何必在这份得偿所愿面前力求他的首肯。 这样太蠢了,一点也不像她一贯的作风。 中考后的这个暑假,享有毕业生独权的时一一个人慵懒的窝在房间内追番,以此来犒劳艰苦奋斗后还能在众人心中塑造光辉的好学生形象的自己。 空调,西瓜,冰棍,,就构成了一整个夏季。 即便如此,夏日的暑难耐也令她喜欢不起来这个多事的季节。它的到来就意味着升学,毕业,分离和新的环境,这代表着她要主动去适应周遭的一切,如此才能有条不紊的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不断推进自我的人生进度条。 它是过去和未来的节点。是另一番新风貌。 所以当耐不住寂寞的尤翘楚毫不客气的一通电话,不由分说的就将她约出门,在一家特别有情调的咖啡店,一开始她是拒绝的。 下午3c4点钟的太阳依旧足以“致命”,撑伞走在街的她,还是无法忍受从地面不断向冒的热气,人行道旁不时开过的汽车所遗留下的浓重尾气和迎面吹来的一股股热风都几度令她后悔出门这个决定。 直到她踏赶赴约定地点的公交车,充足的冷气驱散了暂时的燥热,这种无奈感才得以缓解。 还好车人不多,还好只是距家两三站的路程,还好公交车的冷气够足。她自我安慰的坐在后排座椅,自我催眠的洗脑着。 尤翘楚曾经告诉她,如果公交车有足够的空位供她选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排。 时一当时还不解的问她:“为什么?” 她一脸鄙视的看了时一一眼,然后特义正言辞的说:“前车厢的座位都是给那些老弱病残孕的人士坐的。” “可有些座椅并没标注这是专座。” “这都是潜意识的道德素质使然。”她说,“你难道受的了一会满车厢的人盯着你一个年轻人稳如泰山的坐在原位,而对一旁摇摇欲坠的扶杆老人置之不理?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应该的吗?”时一笑笑。 这种潜移默化形成的不成文法则相较于白纸黑字的明文章法更考验人心。 国家宪法中并没强制规定不给老人让座就是犯法。可即使如此,当你把个人道德素养坐在身下,就会顿觉如坐针毡,硌得人生疼。 这是人心约定俗成的人性。 没人会以法律制裁你的这种行为,可你就是知道,这种做法是错的。 就像饭前便后要洗手c不随地吐痰的道理一样简单。 “是应该的,我这只是考虑个万全之策,以防哪天自己身心疲惫,还要顾虑人性道德。这种把自己陷入两难境地的处事方式一点也不像我的作派。” “也是。”时一对其煞有介事模样点点头。 “我事先声明啊,我可不是自私自利的青少年,无论怎样还是会秉持着应有的道德素养。”尤翘楚又补充了一句。 她不懂时一说的也是,是指对其“万全之策”予以肯定,还是对其处事作派的默认。 “恩。” 她们都不是圣人,没无私大度到将自身利益置之不理,只不过更懂得在一定可转圜的余地内运用好既定的准则。 这个点出门的人比较少,时一隔着紧闭的车窗向外看去,除了不时有几辆计程车擦身而过,路的人影简直少的可怜,三三两两的路过,多半能聚集在一块的地方便是公交车站。 明晃晃的光线直射下,晒得人视线涣散。车厢内还剩有多余的空位,却唯独她倚杆站立。 从身形c面貌和着装打扮看过去,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生。留着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平直的刘海长度只达到比眉毛略高一点的地方,油油的鼻梁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简朴的白配着七分牛仔裤。 这标准的初中女生发型是教育局统一规定的,要求是五官必须悉数曝光在老师们的可视范围内。成年人的思维古板僵硬,每半个月一次的着装检查严苛到令不少女生炸毛,却也无可奈何。初二那会曾经有几个女生因没达到要求,校领导亲自操刀,当众剪成了他们所谓的标准发型,但其实丑的不像话,那几个女生哭哭啼啼了好一阵。所以大家宁愿每半个月去一趟理发店,让理发师在自己的意愿下一点点的剪短成满意的不逾越校规条例的发型,也不愿意大庭广众之下,一声不留情面的咔嚓下去,成了一个多月都缓不过劲来的悔意。 不过后来,在初二升初三的那个暑假,听闻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有一个女生固执得要闹跳楼,非要誓死捍卫自己的长发到生命最后一刻,与校领导死磕到底,家长也前来求情。学校才不得不取消了留长发这一禁令。 可至今时一都不知道,当初那个“英勇就义”的新生是谁,她的一次壮举改变了全校短发女生的命运,解除了大家外貌和心灵的枷锁。 也无从考证此事的真伪,不过好在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尤翘楚那阵子总念叨:“本来就是啊,校规有必要非要那么一板一眼吗?私立校还搞得这么不通情理。” 起先车坐定时,时一并没注意到她,直到司机一个大转弯,措不及防,她喝水的手没抓紧,矿泉水瓶和辅导练习一块落地砸出的一声沉闷巨响,“嘭!”的那一下,她的视线才从窗外收回。 待车稳定行驶后,她就立马蹲下,先将辅导练习拾起,从背包里掏出纸巾一遍遍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还好矿泉水瓶喝了一大半,所剩无几,洒在书的水并不算多,是还可以拯救的境地。等觉得差不多后才又将那个空瓶捡起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看来是个好学生。这是时一最终得出的结论。 最后她又把焦点聚集在了那个女生抱在怀里的那本辅导书,白纸黑字打印的一整册,封面赫然印着“初升高衔接教材”这几个字样,右角标注着“新状元”的补习班招牌。 这一发现更加佐证了她的想法。 看来是同一级的学生。 这个补习班她是知道的。毕业典礼那天在校门口碰见过,发传单的一个男生走到她面前介绍这个招牌,讲了好一会关于暑假辅导的各科优惠套餐和师资力量,说是还有名校老师在里面授课,不过这些东西令她一点都心动不起来,却不好意思拒绝一个费了半天口舌诚挚邀请你进去撒钱的大人,最后只能简单登记下,还留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她自己的,一个是她爸的。 那人还送了一张广告单给她,不过她看都没看一眼,扔在了一个离他很远的垃圾箱内。 事后尤翘楚在电话里教训她说:“你是傻逼吗!就不会留个假的,还把你爸都给搭了。” 其实她确实挺烦这些不必要的骚扰电话。 可还是理直气壮的对着手机吼回去:“你好意思在他一直在旁边指指点点的要你填这填那的时候扔下笔,回一句老子不填了就撒腿跑吗!看着人家大热天那么敬业的拉客,你好意思吗!尤翘楚!你!好!意!思!吗!” 最后折服在了尤翘楚的“好意思!“下,字字铿锵有力,她刚才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气焰一下子就没了。 而她,不好意思的后果是,这个暑假初,就接到了“新状元“补习班打来的电话,她又不好意思的和人家唠叨了好几分钟,虽然话费钱不是她出的。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拒绝。 前几天,就是在中考成绩公布后的那几天,她爸不知从哪弄来“新状元“传单,回到家一个劲的劝她说:”我看你在家也是闲着,不如衔接班也挺好的,这样开学进度也跟得,高中也不容易啊。前阵子人家还打电话问我呢,一开始我哪懂那么多,也不了解具体情况“ 她爸简直跟被人迷了药一样巴拉巴拉了很长一段时间。看来那补习机构发现小的劝说不成,就去老的那“施咒“。 可不是吗,不然她爸怎么会这么死心塌地的胳膊肘往人家钱兜子里拐。 她当初就不该心软,那么坦诚的填那一堆没用的个人资料,何苦呢!真是自作孽! “所以呢,你怎么说的?“时一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电脑屏幕,动漫的字幕一句接一句。她爸在那一个劲的说,她思维都无法集中,接连几句内容都没跟。听烦了,索性按下暂停键,对着他回了一句,她只想知道结果,只想知道她爸把那通电话怎么着了。 “我就回了一句,我会好好考虑的,然后就挂了。“她爸见自家女儿终于肯耐心的搭理自己,内心是雀跃的,”你看,这传单写了,今年中考状元就是在那补的习。“ 搞了半天原来这才是重点。看来这广告打的不错,内容还了。借着中考状元的光,一定没少捞钱,又是一批为了孩子的未来赴汤蹈火的往补习班里砸钱的无知大人。 “新状元”,这名字取的不错。 她当时随意伸手接过她爸递来的传单看了一眼,中考状元的名字好像叫江什么来着,她不记得了。 她一直挺纳闷的,为什么明明前排还剩有可供选择的座位不坐,硬是倚着扶杆捧着本书在那看,站不稳不说,还洒了水把她“珍爱”的辅导书弄湿。 得不偿失。 可能好学生都这样,心里拧着一股偏执的劲儿,生来就与众不同,是一种她无法参透的思想境界。 直到那个女生下车,在时一渐行渐远的视线内走进了那家“金碧辉煌”的属于好学生的知识殿堂“新状元”,那块红底白字的大招牌,是这个暑假留给时一最深的印象。 她惊觉,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尖子生们为力争游而不断挑战超负荷的知识储量,但她不同,如果哪天她真应了她爸的话,去“新状元”补习,那原因无他,便是学习进度跟不,需要花额外的精力课后请老师帮忙温故知新。 他们补习是为了超前预习,而她是为了不拖后腿。 现如今她所能得到的都是侥幸,包括理想的中考成绩。 想到这,她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新状元”的站点后一站就是她们事先约定碰面的地方,听说是新开的,尤翘楚就拉她和廖韵之过来尝尝鲜。 此次的小聚不过是打着庆祝彼此如愿考心仪高校的幌子,实则是陪尤翘楚消遣无聊的暑假生活。 这种雅致的场所只适合怡情叙旧话家常,食物精致而昂贵,偶尔来个一两次也就罢了,倘若隔三差五的来蹭空调,这可消费不起。 炎炎夏日,除了空调房和游泳池,走到哪都是遭罪。 况且来的路,高温的街道差点没把她晒成智障。 所以一开始她是拒绝的,直到尤翘楚以她所知晓的关于林越的信息为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03 弘毅中学处于一栋栋由红砖堆砌而成的低矮民房之中,这块居民区还保留着个世纪简朴而古雅的时代印记,其中还不乏留存着小资人家的欧式小洋房,因其特殊性,至今市政府仍未将它拆除。 小至幼儿园,大到高中,这片领域的学校比比皆是,因此近几年附近的学区房价格走势与人口密度一直领先于其他区域,而弘毅就位于这块腹地。 开学前为期五天的新生军训,是在校内实践。私家车止步于路口,为防发生交通堵塞,彼此还未熟稔的同级生在父母的陪同下徒步穿梭羊肠小道,拖着厚重的行李箱携着轮滑摩擦不平整水泥路发出的“骨碌碌“的声音,承载着满满当当的青春朝气。 而当高中毕业多年后,旁人向时一问起,高中时期留给她最初的印象为何时。她带着一副眷恋的模样,就像初尝美食的稚嫩小孩不甘的吮吸指尖残留的余味,认真的解释,是独自一人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站在开敞的校门前,呼吸的第一口不一样的清新空气,怀揣着一颗似要赌一整个青春的决心。 一墙之隔,又是另一番新天地。 时一站在306女生宿舍门口时,容纳六人间的宿舍里已经站了3个人,彼此间在各自选定的床位前默不作声的收拾着。 意料之中的尴尬气氛,一时之间时一也不知该以怎样的开场白对着陌生的面孔打着相较自然的招呼。 她犹豫不前,独自在内心整理着合适的措辞。 靠近门口床位的女生发现了呆立在门前的时一,停下欲将蚊帐边角细线在栏杆处打结的手,热情的前一步向时一主动示好:“你好,我叫楚妤。” 叫做楚妤的女生,将一长束乌黑亮丽的秀发牢固的盘在脑后,热情洋溢的脸带着一副舞者特有的自傲。这是时一对她的初印象。 时一礼貌性的回以同样的招呼:“你好,我叫时一。”而后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靠窗空着的床位前。 “我叫陈慕姿,很高兴认识你,时一。”与她相对着的床位铺的女生跪坐在刚铺好的凉席,对着斜下方的时一自我介绍。 时一闻声后转身回以微笑。 大家都在自己可控氛围内隐藏着最本质的性格,试图以开朗活泼的语调拉进还未熟知彼此间的距离,塑造一份其乐融融的相处模式。 包括随后进门的辛琦琦,即使带着对新集体氛围的不适与怯懦但仍努力将自己佯装得落落大方。 而与时一一板之隔的陈桠楠不同,她始终在铺有条不紊的兀自整理着,不抬头c不插嘴c也不逢人客套的说些圆滑的话。 直到时一先开口以满足自身对她的求知欲,这个在公交车有过一面之缘的好学生。 装扮中规中矩的她,连话语间的字句都不夹杂着一丝余缀,简单而生硬的说着自己的名字:“陈桠楠。” 紧接着便是一句句因不满而逐渐调高音量的埋怨声在楼道中响起,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向306宿舍逼近:“我都说了,不用你们特意帮我拿到宿舍里,我自己能行,你们回去吧,烦死了。” “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拖着往三楼走,多不方便,反正也就一会功夫,我和你妈帮你安顿好后就走。”回话的是那个女生的爸爸,面对女儿不解的情绪,依旧表现出父亲特有的慈爱与宽容。 306宿舍门口正对着宽敞的楼道,一切举动尽收时一眼底。 在离门口一米的地方,那个急不可耐的想摆脱父母过分关照的女生,在见到楼道内因自己和父母不合时宜的争论,而渐渐从各自宿舍吸引出来的同级生,更是急于摆脱当下的窘境。不由分说的就从父母手中抢过行李,扯了扯因过于激动而下滑的背包肩带,一步步的向一时所处的方向大步迈进。她父母一脸的无可奈何,摆摆头,看着女儿走进宿舍,留给探头张望的新生们一个歉意的微笑才离去。 “那是你爸妈吧,对你挺照顾的。”先开口的是楚妤,看了看被一股脑的胡乱堆放在地的行李,转而对还未消气的同班生嫣然一笑。 旁人眼中的明媚,在楚妤一点点轻扯开来的翘嘴角处绽放。却在宋因冉波动难平的心境下看来,越发刺眼。 宋因冉不想多加理会假意套近乎的楚妤,下意识的将她的话与几分钟前的难堪联系在一起,字字刺耳。对我挺照顾的?不由轻声冷哼,斜睨了一眼楚妤,又看了看无辜的行李,从床板起身蹲在杂七杂八的东西面前,极力耐着性子的一件件拆除封套,再一一将其放在属于它们的原位,一副并不准备搭理楚妤的样子。 本以为可以稍加缓解气氛的楚妤,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问话太过唐突,令宋因冉暂时还缓不过劲来,继续搭话:“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楚妤。” “宋因冉。”毕竟是今后要朝夕相处的同学,过早的留下不好的印象并无好处,可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同宿舍的其他人只得一旁干笑两声,努力寻个新的话题,以便给双方寻一个合适的台阶下。 时一遵循种种迹象,得出一个结论便是,宋因冉并不好处。 陈桠楠虽和宋因冉一样,都端着一副于己无关的架子,可前者是因为少言寡语,后者却是因为过分自尊。 十一点半的午饭时间,新生们陆陆续续的从各自宿舍房间向学校食堂走去,勾肩搭背的模样好似早已熟知的旧友。 大家都自觉的围绕着各自的舍友,在学校分配好的团体下一前一后的行动着。 陈慕姿与楚妤相谈甚欢,辛琦琦无所适从的模样站在她们身边略显突兀。 时一自认为不太会说话。既不善于与人交谈,也不急于包装自己,更何况与舍友的认识从早至今也才短短的三个小时不足,除了知道彼此姓氏,并无其他信息可供人多加了解。 此前毫无生活交集的人,一切话题都干瘪无味,三言两语就结束的问答更是令人尴尬。但转念一想,也许聊天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比无言的站在陈桠楠和宋因冉之间要好,自己主动点也并不委屈。 时一想以公交车的初遇为契机,打开话题的闸门,可话到嘴边又生硬的咽了回去,还是算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我爸妈。”宋因冉突然开口,带着一股拧巴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频频与陈慕姿相视而笑的楚妤。 她是在延续刚才在宿舍的话题,带着一种对楚妤的疏远。 走在前头的楚妤好似有所察觉的模样,正巧转回头,看了看走在身后的她们是否已经跟。 就像无声的对答,衔接流畅,不带有一丝停顿。 时一有点不懂,就算宋因冉脾气倔强,但迁怒于人着实不应该。可她也不好意思多加评论,只能简单的说一句:“她也没别的意思。” 可换来的却是宋因冉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的端倪。 校食堂人头攒动,大家蜂拥而至打餐口,空气中弥漫的都是各自按捺不住的激动,混杂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打餐口的后面都是长年工作于此的食堂阿姨和叔叔,熟练的掂勺技巧,让分量本就不多的配菜更是少之又少,三两块相对完整的肉掩藏在三分之二的青椒中,两荤一素挑挑拣拣也勉强不过两素一荤。 时一端着餐盘挪到米饭自取c清汤自舀的长桌前,却又是一堆人挤人的战场,几个人拿着铲子将本就已被分割成块的米饭盛进餐盘里,其余的人静静的在周围等待,眼睛一刻不离的注视着打饭人手里的动作,身旁是跃跃欲试前的手,生怕慢人一步被抢了去。 时一在一旁不争也不抢,等到好不容易盛一口热饭紧接着又去清汤处排队,才刚拿起勺子正准备舀,却不料汤已见底,只留有勺子碰撞铁桶底部刺耳的摩擦声,她尴尬的向旁边的另一桶刚从厨房提出来的热汤瞄了一眼,升腾的热气俨然是最大的讽刺。 “没了?”跟在后头的男生,向前探头看了一眼桶底,询问呆立在铁桶前手足无措的时一。 “嗯,已经见底了。”时一无奈的对他笑笑。此刻她只希望食堂阿姨快点再重新提一桶热汤出来,这才不枉好不容易站到这的自己。 说话的间隙,一大勺舀好的热气腾腾的清汤“殷勤”的送到她的面前:“要吗?” 她没太顾得思考,赶忙将餐盘双手奉,让那一大勺汤准确无误的倒入碗中,以防持勺的手一个重心不稳把汤洒了,毁了这份意料之外的好意,说了声:“谢谢。” 是林越。他这才重新又从桶中舀了一勺倒入自己的空碗中。她没敢众目睽睽之下过分直视他的脸,只稍轻微的一眼,体现该有的礼貌。 此时,食堂阿姨在她正欲转身走的空挡,又提了一桶清汤出来放在桌供学生自取,好像是因为刚才有人进后厨催促了一声。她自觉的退至一旁,好让后面的人跟,促进排队进度,时一掩护好手中的餐盘和在碗中随着肢体行动而轻微晃荡的汤,在拥挤的人流中越是举步维艰越是小心翼翼的掩护。 “那人你认识?”默不作声地跟在时一身后的宋因冉突然的一句问话,令时一一时语噎。 怎样算认识?以多久时限为基础?彼此又该熟知到何种程度? 旁人状似无意的一句问话,令时一头一次开始真切的思考,如果她对于林越来说,不过是三年里注视同一块黑板,面对相同面孔,身处于同样学习环境中“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那她是否又敢单方面自以为是的觉得她认识他。 答案是否定的,她只不过是有幸参与他过去三年的人生,又妄自拿命运做赌注,试图扭转未来,可到底她并不算认识他,她所知晓的也不过是些与普通同学无异的浅层表象。 “初中同学。”时一简单概括了他们的关系。 回应她的却是宋因冉拖着尾音的一声:“哦”伴随着再次扭头向后看的动作。 时一一面细心注意着脚下的路,一面抬头确定不远处自己舍友所在的方向,终于将手里的餐盘安然无恙的放置在餐桌。刚舒了口气,肩膀却又被人毫不客气的拍了一下,惊得她刚拿起的筷子,手一松掉到桌,好在不是地。 她转头看向来人,只见尤翘楚贱兮兮的咧嘴笑,一手拿着盛着食物残渣的餐盘,一手还不忘空出来向一脸对她无奈的时一挥手打招呼,旁边还站着同谋廖韵之。 “吃完了?”时一瞳孔放大。 “嗯哼。”尤翘楚回以她的是一脸小人得志的沾沾自喜,眉毛轻佻。 “这是我舍友。”时一对着尤翘楚和廖韵之介绍到,“这是我自初中起结交的好友,尤翘楚和廖韵之。”又对着桌前的舍友介绍着站立在旁的两人。 双方简单的招呼下。 “五个人?”廖韵之开口。 “还有一个还没来,应该快了。” 紧接着大家被一阵哄乱声吸引了去,循声望去,一圈人闪躲在事发中心地带旁,从中传来的是接连几声满怀歉意的对不起,连带着附近的几张餐桌的人都停下手头的动作,闭嘴张望。 “怎么了?”时一也不忍好奇,自己坐在位子看不见,起身张望又俨然一副好事者,只能求助于站着的尤翘楚。 “好像是一个男的不小心把绿豆汤洒在了一个女生的后背,惊呆了周围的小伙伴们。”尤翘楚从围观群众的身体间隙向里看去,得出了此番结论。 “是楚妤!”陈慕姿突然提高音量肯定道,辛琦琦也惊呼出声,只有陈桠楠和宋因冉一副淡然的模样,猜想不透眼底的心绪。 “你舍友?”尤翘楚疑惑地转头问时一。 “嗯。”还好只是清凉的绿豆汤,不会烫伤皮肤,如果换做刚出炉不久的清汤,薄衣裳下准会留下一块烫红的印记。 “旁边有人递了几张纸,应该不碍事了,就是事件的男主角显得很尴尬,自己惹的事又不能前帮忙,只能一个劲的道歉。”尤翘楚还附带解说功能,已经在手里拿了一会儿的餐盘也不急着洗。 “你还真别说,那男的还算有点姿色。”尤翘楚又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廖韵之,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试图从旁得到点肯定。 时一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撇了一眼尤翘楚来表达自己对于外貌协会成员的“敬意”。 “走啦,冲盘子去。”廖韵之只是笑笑不予置评,拉了拉尤翘楚的衣袖,两人便对着一桌子的人说了声再见就往洗碗池走去。 楚妤回来后,本应干净的白后背留下了一大块绿色污渍,黏湿感紧贴着肌肤。陈慕姿和辛琦琦立马关切的问了句:“没事吧” 楚妤经过宋因冉身边绕到自己的空位时,宋因冉看了眼,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陈桠楠已经默默的在一边吃着餐盘里的饭,从始至终,都与世隔绝。 楚妤毫不在意的觉得:“一会回宿舍再换身干净的衣服就好。”没因此小题大做,并催促着大家吃饭。 只有当大家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楚妤回以远处某个身影释然的笑时眼底闪闪烁烁的光被时一捕捉到。 原本被聚焦的中心人群渐渐散去,显露出的是一个身着足球运动员球衣的高个男生。他被同伴牵扯着往外走时,仍不忘投以楚妤满怀歉意的目光,同伴也朝这儿简单点头示意了下,就抱着手里的足球一起往食堂外走去。 后来,时一插空找了水龙头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紧跟在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寻找着各种话题。 “你志愿填报情况如何啊” “你当初为什么填报这所学校啊?” “中考分数怎样啊?” “那你要是填报附中都绰绰有余吧。” 这种状似无意的联络同学情谊,都隐藏着蓄谋已久的本意。她不敢相信此时的刻意亲近跟好几分钟前一脸鄙夷的斜睨竟都出自同一个人。 直到宋因冉再也忍不住开口询问:“时一,你初中同学叫什么啊?” 宋因冉一定憋了很久吧,从饭桌不时偷瞄她餐盘剩余的饭菜以此来估算她吃饭进度,和当她收拾桌面残渣准备离座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立马起身,热情的邀请她一块去,她就隐约有所察觉。当时一桌子那么多人,她肯定不太好开口,若舍友问起又懒得解释缘由,索性耐着性子终于等到她们两人独处的机会。 “林越。”时一不忍告诉她真相,其实她真没必要特意拉进彼此情谊,她若能熬到下午正式军训,定然会知道林越其实也和她们一个班。 而她能得到宋因冉暂时的信任也不过因林越的存在而起。 林越,我们算不算又靠近了一点点,你再次见到我,究竟怀有怎样的情愫,他乡遇故人虽有些夸大其词,但于我而言真的一点也不为过。 而这些无声的疑惑都从未得到过真切的回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04 午休时间楚妤回宿舍将脏衣服脱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就一个人在阳台一遍遍的洗刷面的污渍,可毕竟是件白,绿豆汤的痕迹十分清晰的烙印在那面,再多的洗衣粉冲泡也做不到焕然一新,本想向隔壁几个宿舍的同学借漂,可无果,最后只能简单搓揉几下,尽量淡化面的痕迹,而后晾晒在阳台。 下午三点的军训正式开始,为预防过分直接曝晒在毒辣的太阳下,女生们各自都在裸露的肌肤涂抹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防晒霜以尽可能的减少紫外线的侵犯,学校方面也十分体谅新生,在军训的通知书也特意强调让大家应做好必要的防护措施,可在军训期间佩戴自己的遮阳帽。 年长我们三四岁的教官体谅我们新生身子骨“娇贵”,特意将本班安排在一块阴凉地训练,又隔三差五的让我们在原地休息几分钟,喝喝水,擦擦汗,在我们自由支配的这么几分钟内,为活跃气氛还不忘鼓舞我们一起唱军歌,亦或是跟隔壁班排的同学拉歌,却都是纯粹比谁嗓门大。 在周围同学闲聊之际,时一灵敏的听到这次中考状元原来就在我们班,是最后排靠右的一个呈现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的一个男生,他不同于所有初中生标准的男生寸头发型,而是中间的头发比两侧略高点,以不至于那么一板一眼。解脱了教育局对初中生的硬性要求,在暑假期间重新打理自己的形象以迎接新生活也不无道理,只是没想到这个叫江则的学霸,也这么不拘一格。 时一终于亲眼目睹了这个被“新状元”充当为营销手段,印刷在一张张对外宣传为人传阅的传单的焦点。 她看了一眼,扭回头,继续偷听旁边围坐一团探讨新生中某几个引人注目的“传奇人物”。 有女生的地方一定不缺少闲言碎语。时一并不算是一个喜欢与人家长里短c闲来无事八卦他人私事的女生,但却无法阻止自己忍不住伸长耳朵凑近分一羹的癖好。 她只是听听就好,从中汲取某些对自己有益的讯息,不评头论足,不轻易干涉。 她确认了楚妤的舞蹈特长并肯定她的先天美貌。毕竟在初中阶段只有艺术特长生才可在获得校方批准下免去剪短长发的强制性规定,而唯一的要求便是在校内必须将头发梳好盘起,走在人群中自是难免投来几分艳羡的目光,更何况她从小练习舞蹈,举手投足的气质与出众的外貌相得益彰。 所以楚妤初中时被认定为校花也毋庸置疑。 时一觉得有点扫兴,这些女生说来说去都难免从最为浅显直观而肤浅的方面探讨,而这些从初印象便可判断出一二。 直到她们的话题又再次扭转到中考状元江则身。 “听说,江则的妈妈是弘毅的校长。”一个女生拉进了小团体的距离,更凑近“漩涡中心”几分,捂嘴轻声说道。 “难怪他报考弘毅,我原先还挺纳闷,按往常看状元一般都花落一三附中,弘毅虽也是重点高中,但到底位在其后,稍逊一点。” “到底是有个在重点高中教学的妈,儿子是中考状元脸多有光,安排在身边紧盯着也挺好的,在学校方面也好照顾,弘毅再怎么不如一三附,好歹也是排名第四,数一数二的高校。” “我要是有一个”另一个又不免感慨,话到一半其余几个立马承接着后话应和着,“这样的妈多好!” 然后就是几声相互嘲讽的窃笑。 时一听至此,内心不由冷笑几声,表面却波澜不惊。 常人只懂得将他人的成就归功于其所拥有的优渥资质,却不愿正视其为之付出的努力与自身的懒散。 时一相信将任何人置于与江则同等的先天条件下也不见得定能取得与之相当的荣誉。 她曾以为某些东西远在天边,却因为缘分而相互联系,中考状元和她一个班,校花与她一个宿舍,这些不约而同的巧合一起撞进了她的生活,成为为人乐道的闲言碎语。 当天下午的军训预计五点半结束,五点新生还在训练时,本班队列旁就三三两两结对经过一群身着球衣的男生,大家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去,笔挺的军姿和稍斜的目光在教官眼中只觉得滑稽。教官特意的轻咳一声后又立马端正态度,目视正前方,不敢稍加懈怠,却又在原地转体训练中走了心,顺势偷瞄了几眼足球场的方向。 训练结束后大家都一哄而散,偌大的足球场已经里里外外的围了好几圈人,时一虽对足球有兴趣,但还是耐不住炎热的夏季所带来的身体黏腻的不适感,晚七点半班主任还要在班级召开一场班会,中间才两个小时可供支配,她得用来洗澡c洗衣服c吃饭并整理宿舍,除去陈桠楠的漠不关心,其他舍友本想怂恿她一块去凑个热闹,但还是被时一婉拒了,她不舍的往哄闹的足球场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她和陈桠楠一前一后的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去,不亲近也不疏远,却始终保持着相较适当的距离。 她一直注视着前面陈桠楠孤独的背影,穿梭在混乱的人群中,周身笼罩着“生人勿进”的屏障。 所以当林越站在自己身边有意搭话的时候,她也是慢半拍的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呆呆的看着前面机械的走着,宛如丢了魂,独留躯壳的行尸走肉。 “前面那个你舍友?”林越顺着时一呆滞的视线看去,最后又把目光落入时一的眼中。 时一一时半会儿慌了声,在她看来如此亲昵的举动,林越直勾勾的盯着她试图想深入眼底一探究竟,令当事人一瞬间措不及防,条件反射性的躲闪目光,结结巴巴的回答着他的问题:“是是是。” “不去足球场观赛吗?”林越不禁失笑,他头一次亲眼所见,时一竟有在自己面前无措惊慌成怯懦兔子一般的时候,印象中的她,也许是因为学习委员的身份,总是端着一副拘谨的模样,在学习方面,不敢稍加松懈,在工作方面,不敢稍加怠慢,总是在自己可掌控的范围内勤勤恳恳着。 “人太多了,我想着还是先回宿舍整顿下,毕竟今晚还有一个班会。”可她却又一秒重新调整了心绪,调控着面部表情,“你呢?” “你知道今晚彬哥召开班会的主题吗?” 彬哥是男生们给班主任张彬新取的绰号,下午的军训他有来巡视过两三次,听说他是教体育的,同学们一片哗然,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体育老师都能轮这差事,也是男生宿舍的生管老师,更是学校教务部的一员。综所述再加之其近三十的年龄,叫来顺口,与之映衬,只稍一下午就在大家的公认下叫开了。 如今这个时代已没哪个学生真能在背地里老老实实的称呼老师来谈论种种。“老师”这个称呼已然变为场面话。林越没回答她的问话,兀自抛出自己的问题,虽是疑问句,可话中语气已是知晓答案的肯定。反正她没有很在意自己的问题是否能得到他的回答,她也只是顺势一问。 “不知道。”她诚恳的摇了摇头,表示很愿意听他解答。 “今晚要选暂时的班干部。”林越毫不避嫌的与时一一道走着,中途遇江则,他还主动自然的打了声招呼。 江则笑笑,朝她看了一眼,很配合的快步往前走。陈桠楠也许是听到什么,往后看了看,又很淡漠的扭回头去。 时一全当是他的好人缘作祟,内心竟有种背地里做错事的胆怯,仿佛自己的小心思在这招呼声和眼神对视里稀疏被觊觎。 其实说是暂时,不出意外基本以后便被正式确定了。 “你有中意的职位吗?我可以投你一票。”其实时一想问所以呢?这种事似乎和自己没多大关系,如果林越是想凭借着他们过去三年的同学关系来拉票的,她自是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他那边。 “时一。”林越顿了顿,嗤笑一声,似是对时一的想当然表示不可置信,随后停下脚下的步子,重新端正了态度,“我希望你评选为学习委员。” 时一终于敢迎他热切的目光,她希望他接下去说些什么,来解释对她突如其来的期望。 可他什么都没说,两人只是面对面无声地站着,留给她的是自行脑补的一大片空白。 可她竟鬼使神差的应答了一句:“好。” 而后又似是玩笑的补充道:“如果没竞选成功,可别怪我。” 她没问,她什么都没问。 她没有追究,林越为什么希望她当学习委员。 她也没告诉林越,她其实很懒,无心在新的班集体中谋个一官半职。 过去她当学习委员是偶然,而后是私心,如今是因为他无端的期望。 因为他,她从来都毫无缘由。 “你对足球感兴趣吗?”林越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嗯多少有点。” “那篮球呢” “一般般吧,足球更盛些。”时一很疑惑林越怎么突然又和她研究起这个了,“怎么了?” “为什么?” 又是抛出一个新问题以填补对方的问话。时一有点无奈却也还是耐心的说明原因。 “总感觉,篮球的战况更激烈些,球场的每一次针锋相对都能引起围观群众的闹腾,篮球场子相对比足球场小,双方之间的每一次碰撞,队员球鞋与地板的摩擦声,篮球的落地声都能引燃全场,节奏强烈而刺激,我受不了,但反观足球就好多了,球员满场跑,挥汗如雨,我喜欢静静的观战,等待结果,别人图的是热闹,我图的是兴趣。”时一倒是很认真的向林越袒露自己的想法。 所以这算不算让他多了解了自己一点。 “你呢?”时一再次问话。 “我喜欢足球。” 话题终于由她引导,林越开始顺着她的方向回答。 “我最喜欢罗。” “卡西让我关注足球。” “罗让我喜欢足球。” “然后他们都在皇家马德里。” “所以我喜欢皇马。” 时一默默的听着,却没告诉他其实自己对这方面不算很了解。尤翘楚总说她善于做一个倾听者,她不否认,她的确一直如此。 “我是因为喜欢柯南。”时一不好意思的说道。 意料之中传来林越几声毫不掩饰的大笑。 时一只是翻了个白眼,也不再多说什么。她就该猜到自己说出真相准会得到对方如此强烈的反应。 和当初自己向廖韵之和尤翘楚说明缘由时同样的嘲讽态度。 尤翘楚当时的原话是:“时一啊,我知道你爱柯南,但只是没想到你爱的如此深沉,连并着他的喜好一同成为你的信仰” “放屁!”时一当时立马摆正立场,“被你说的这么夸张。” “好吧,你笑吧,反正也是事实。”时一气不过却也破罐子破摔。走路的步子也加快了。 “别生气啊,我只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觉得觉得”林越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措辞。 “觉得好笑?” “觉得有意思!嗯,有意思”林越终于想起一个相对中肯的词,来对刚才的冒失作出一个解答。 时一也不准备跟他继续纠缠,稍微放缓的步子也表明了她的宽宏大量。 林越笑笑,都看在眼底。 当相互道别各朝自己所在的宿舍楼走去时,林越突然开口叫住了她:“时一,我发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趣,这算不算是意外的收获。” 时一一瞬间怔在原地,双脚动弹不得,也没转身去看林越说话时的表情。 林越,这算是什么意思。 可她还是大言不惭的回了句:“你没发现的地方还多着呢。”却抑制不住嘴角轻微扬的的弧度,低头浅笑。 还好背对着他。 林越目送着时一转身进楼道口,也迈开步子朝自己楼层走去。眼角眉梢满是心情舒畅的雀跃感。 时一一步步的拾着台阶向走去,她第一次,第一次在林越面前这么大胆自信的证明自己的存在过。 时一在洗衣服的时候,舍友们才回来,说是中午洒了楚妤后背一整碗绿豆汤的那个男生所在球队赢了。 在看客们叽叽喳喳的哄闹声中,得知他叫何佑禹,是大一级的理科班学长,兼任足球校队队长,代表学校参加过不少比赛,也取得过丰硕的成绩,可谓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之所以那些队员们在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期间能在校内踢球,说是因为老师让他们进来帮忙打扫卫生,整理些开学前的材料,所以也就在得到允许后,新生当天的训练结束的差不多时跑去足球场踢球。 “难怪中午吃饭时见到几个与新生的气质格格不入的男生,还穿着球衣,我当时还纳闷,怎么还有新生结伴来校内踢球。”时一一边洗衣服,一边听陈慕姿在一旁叽叽喳喳的把得到的讯息与她分享。 “比赛结束时,还有个女生迎去讨要学长的号和联系方式。”陈慕姿满脸惊讶,“所以后来那些围观的女生也就毫不矜持的都扑了去,学长就这么里里外外的又被圈了好几层。本来啊,楚妤也想” “时一你洗完澡了是吗,澡堂还有热水吗?”楚妤见话题突然扭转向自己,立马插嘴,并提高音量来掩盖陈慕姿正要说下去的话。 陈慕姿也很知趣的不再多说什么。 “嗯,还有,快去吧。”而时一从陈慕姿刚才的阐述中也大致猜得不离十了。 “那人好像是你闺蜜吧,我也没太细看,总觉得像是中午来找你的尤” “尤翘楚?”她暂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陈慕姿,以得到确认。 “嗯。” 这的确像她的处事风格,但也没必要这么猴急着想认识吧,这也才第一天。时一想起她中午吃饭时听到尤翘楚对何佑禹的赞美之词。 当舍友们整顿完各自的事情后,大家又一道去食堂吃晚饭,在一块走去教学楼的路时,时一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拿出,是一条来自尤翘楚的交流群讯息。说是群,也不过就她c廖韵之和尤翘楚三人。 “哈哈,六班的班长职位非我莫属了,你们就等着吧。” 这么没由来的一句话,弄得时一一头雾水。 “我还没问你,傍晚大庭广众之下讨要学长联系方式,是什么鬼。” “你当时也在场看见了?”廖韵之回。 “没,我没去观赛,是后来听回来的舍友讲的。” “我那是为班级女生谋福利。” “” “今晚我们班会竞选班干部,尤翘楚想当班长,在女生那拉票,她们开出的条件是能搞到学长的联系方式,就心悦诚服的败在她的石榴裙下。谁知道这家伙说时迟那时快,球赛一结束就立马冲前去,弄得学长一脸状况之外,但好在结局是令人满意的,而她的班长职位也算是坐实了一半。”廖韵之嫌打字解释起来麻烦,最后索性发了语言,时一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 “那男生呢,男生人数多吗?”她就这么自信女生全票通过 “女生人数可比男生多了三个。” “而且男生应该也会有少数投票吧。”尤翘楚继续补充道,却越说越没底气。 “哎,不说了,班主任来了,静等结果吧。” 尤翘楚说这话时,时一正好刚到班,收起手机,正准备随便找个位子坐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05 时一到班时,人基本已经就位,各个小团体簇拥一团,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时一她们从后门进的班级,所以一下子便看到了林越所在的位置,她故意没往那个方向看,也刻意尽量绕道躲远些,选择一个相对保守的距离坐着,不过也还好他当时正在和江则聊天,没太注意周围的动静。她有点难为情,为傍晚的一时冲昏头,事后她其实开始后悔了,现在面对他只觉得羞愧至死,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就算时一有心避而远之,但宋因冉并不理解她的苦楚。眼尖的发现林越周围所剩无几的空位,嚷嚷着:“时一,那有空位。”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那走。 时一只得紧咬下唇,以表达自己的抗拒,但却拗不过宋因冉的执着。 她怎会不知道宋因冉裸的诉求,明里暗里都汇成了“她喜欢他”。 时一能怎样,她只能默不作声的迁就着宋因冉,被她推搡着一步步步入延伸向林越的光明大道。 刚坐定,班主任正好从前门走讲台,宋因冉没来得及与林越打招呼,就听见彬哥在前面做自我介绍,大家也就都安静了下来,端正坐好,紧接着就让同学们去班级门口的走廊按身高从矮到高排队,然后男男女女交叉着往里走,同学们从左至右,从前往后的顺序坐。 在这个荷尔蒙分泌旺盛的青春期,老师为防早恋,选择同性做同桌,又为相互督促,以保证学习效率,选择男女交替排位,所以最后安排完座位,纵观全班的局面便是,每张同性课桌旁皆是异性。 在排队时,宋因冉数着旁边男生队列里林越的序号,又暗自参照班级排位规律,比对自己所身处的位置,虚心拜托周围同学,对换队列站位,终于如愿换了个林越前桌的位置。时一都看在眼里,而她顺其自然,与陈桠楠为一桌,排在了宋因冉的斜前方第二组第三桌,较班级中心的位置。 “现在你们所坐的就是今后班级的固定座位,如果往后有某些特殊情况,个别同学的座位会稍加调整。如果有同学因视力问题,需要往前排调的现在可以举手示意下。”彬哥巡视了一圈,全班鸦雀无声, “那就这样确定下来了,为大家的视力考虑,以后每两周自觉换一次组。” 大家都齐声回答是。 “那接下来就是这次班会的主题,竞选班干部。”彬哥转身面向黑板拿起白色粉笔写下这次竞选的职务,有正副班长,学习委员,文艺委员,宣传委员,劳动委员和各组组长。 本想让同学们逐个走讲台进行自我介绍,若有中意的职位想参与竞选,也可补充自身的竞选优势拉票。可因为时间有限,最后变成了省去自我介绍环节,直接由参与竞选者的台陈述。 时一认真听着彬哥讲话,心里想着傍晚她对林越的承诺。 奈何放在抽屉里的手机来了消息,震动了整张铁质桌子,发出嘟嘟的声响,她一个激灵,立马拿起手机,尴尬的看了眼仍在讲台振振有词的讲解班规的班主任,还好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彬哥刚还讲到教学楼内严禁私自使用手机,她为躲过一劫暗自舒了口气,又对陈桠楠说了声抱歉,最后才将手机解锁。 “你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来自“他”。 时一给所有的好友都备注了他们的本名,放置在对应的分组里,关系亲近些的则除去他们的姓氏,另创建一个组别,放在所有组别的最前头,以方便寻找。但唯独林越不同,他既没被署自己的全名,也没放在本该的“初中同学”分组里,更不是亲近的人。林越的特殊性使她不愿将他与其他人对等,又不想生硬的备注他的姓氏,最后索性选择重新创建一个独属于林越的分组,放在最后一栏,以试图斩断自己躁动不安的心,并一再的暗示自己别无事献殷勤。她曾无数次将分组栏划到最底层,点开,看他在线或者离线,然后又关闭。她的这个习惯就这么反反复复延续至今,只是为了确认他的确实实在在的存在于她的好友中,或明或暗的状态,似是证实彼此的某种联系,就像她特意为他在心中清了一块地。 她也曾给林越换过无数个备注,简单些时单字“林”,如果你要问她为什么不是“越”,她会觉得过于亲昵曝露了心意。矫情时也曾备注过“别找他”,天真的以为对自己决绝些便可“相安无事”,却始终受困于“喜欢他”的魔咒中,不得脱身。但这份紧紧守护的小心思却熬不过漫漫长夜,她蜷缩在被窝中,周身紧靠着实物的踏实感,之外便是被一份虚无的黑暗笼罩,大胆将他的备注改为“我喜欢你”,就好像真的将这份隐藏的爱意在对话框中编辑发送了出去。她就这么靠着仅存的臆测与幻想聊以。 三年却从未联系过,空白的聊天记录足以验证。 尤翘楚说她,追不,却停不下。 而如今,打破这份空白的是他发送过来的一个带着墨镜,嘴角闪着光的得意表情。 时一朝他所在的方向往后看去,他一脸得逞的邪魅笑。她自是知道他意有所指。宋因冉以为时一在看她,满脸疑惑。 时一看了眼彬哥视线所及之处,确定安全后,微微低头,在书桌抽屉的掩护下,快速的在手机按键打下几个字“我没忘”,然后调至静音,放回课桌抽屉里,楞神了几秒后,考虑到林越万一再有消息来,又很挫败的把手机调成震动,揣进兜里。 她暗骂自己没志气。林越却不再回话。 林越在后头将时一连贯的手足无措看得一清二楚,对着她的背景抿嘴偷笑。 令时一吃惊的是,竞选者一个接一个的台发言,占据了班级三分之二的人数,看似与世无争,实则怀揣着各自的心思。不过也合情合理,以多年的学生经验来看,但凡往后参评奖状亦或是期末等级评定为优的皆是平日任劳任怨的班干部,大家自是蜂拥着想谋求一席之地。 而真真正正对此不屑一顾的则是静坐在时一旁的陈桠楠。 “你不想去竞选些什么职务吗”时一很好奇。 “这些琐碎,只会干扰我学习,高考凭的是一纸成绩,这些也不过是为自己的人生履历添色,再多的荣誉与奖状也敌不过最终实打实的分数。” 时一默然不再多说什么。 江则最后以绝对的票数优势成为班长,已是时一料想之中的事。楚妤获得了文艺委员以一票之差取胜。而最为意想不到的是宋因冉竟也同她一样竞选学习委员,且两人以相同票数并列第一。 如果是别人她当然不会多虑,但一天的表现,令时一很难不把她的踊跃与林越联系在一起。 班主任本想以举手表决来定最后学习委员的归处,江则却突然起身,站在靠后的位置,面对全班,向班主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老师,刚才您漏选副班长,不如由宋因冉担任学习委员,时一担任副班长的职位,也省去了一道竞选项目的程序,一举两得。” 引来的是全班一片唏嘘。 时一很尴尬的坐在原位,看着黑板,黑底白色的写着与宋因冉一样笔画数的正字。 大家都在猜忌种种原因。 而林越只是坐在位置,面无表情,身边是江则倏地起立与坐下椅子摩擦地板的尖锐声。 班主任赞同江则的提议。在右边那块显示结果的黑板,正班长江则的下面,一笔一划写下“副班长:时一”。 宋因冉心满意足的得到了学习委员的职位。 她只是觉得江则为何没把她与宋因冉的职位对调,全凭偶然。 班会结束后,大家都收拾着准备离开教学楼往宿舍走去。时一走到后门时,江则叫住了她,将一张表格递到她面前:“这是刚从班主任那拿的表格,你就负责女生宿舍,让她们把和联系电话等资料都填好,每个人都要加入新建的班群。” 同学们一个个的往外走,时一自觉的退到边,以免挡着门口,一时之间还没进入作为副班长的工作状态,但还是认真听江则交待事项,舍友们见状和她打了声招呼,先走一步。 林越经过身旁时,在时一的余光中,他的视线并未朝她这偏移分毫。却拍了下江则的肩,特慷慨的说了句:“我先走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把时一拱手相让,拜托江则照顾好她,否则吃不了兜着走的既视感。 而这全是时一的错觉。 江则只是笑笑,应了声:“嗯。” 结果出来了,她误打误撞的成为了副班长,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最后反倒是她过分在意。 “我先存一下你的和联系方式吧,班委工作的事也好交流,不了解的地方也可以问我。”江则掏出手机,随时待命。 时一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清晰的从嘴里蹦出,看着江则在手机显示屏记下一串数字,然后又重新核实,确认无误后,收起手机。 班级里的人已寥寥无几,最后的几个同学见劳动委员已经开始检查班级卫生,准备关闭门窗灯,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也就急匆匆的走了。 反正已经留到最后,也不差这么几分钟,时一和江则便一块帮忙核实在地板是否还留有碎纸屑。劳动委员道了声谢后,时一和江则先行一步,也就顺理成章的一道走回宿舍,劳动委员则负责锁门。 时一其实觉得有点不知所措,她不认识江则,她所得到的信息也不过是来自“新状元”的宣传单和下午军训时从同学谈话中偷听的一二。 却也没主动打破这份沉默。 “中午林越帮你打汤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只是顺手助人为乐,直到看到傍晚你们并肩自然的聊着天。后来林越和我说你是他初中时的学习委员,曾经待他不薄,就是少言寡语些。他还让我帮你拉拉票。”江则不咸不淡的谈起她和林越,就好像谈论日常琐事一般稀松平常。 “我们的确没怎么说过话。”时一接话,实话实说,又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你看见他中午帮我打汤了?” 其实也许,林越真的只是顺手舀了一勺,无论站在那桶空荡荡的汤桶前的是谁,不会因为对象的改变而显现出不一样的结果。 “该说你是注意力全在那碗汤呢,还是全在”江则觉得好笑,看了看身旁拘谨的人。 时一为他故意拖着不说完的话,而怔了一下。 “那碗汤呢。”江则笑得狡黠,就像班会时一转回头看到林越后,与对话框中的表情如出一辙,“我当时就站在你后面,跟你搭话的那个。” 还好还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却吃惊的看向他:“啊!是你啊。” 江则默认了。 “我当时没太注意其他,人太挤了,我担心洒了。”这倒是实话,“不过我知道你的,你不仅是中考状元,而且你”她越是极力弥补当下的窘况,越是言多必失。 “我妈的确是弘毅的校长,她今年在高三理科重点班教数学。中午那些女生的话,多少我还是有听到的。” 江则对这类话题并不敏感,反倒是时一的支支吾吾显得多此一举。 “你说林越让你帮我拉票,可为什么我反倒成了副班长”她选择换一个相对轻松点的话题,与当事人谈论从别人那偷听来的咨询,着实不应该。 “我原先的确投了你一票,后来一时口快,鬼使神差的就变成你了。”江则说的轻快而毋庸置疑。 而时一只看见一个身影由远及近踩着一个个照明灯打在水泥地板的光圈迎面缓缓走来,开口就是一句不明所以的责备:“走的真慢。” “怎么了东西落教室了?” “没,全宿舍就你带了钥匙,我回去时看他们几个在宿舍门口蹲着等你回来,隔壁宿舍看着觉得太可怜,收留我们,鬼知道你还得磨蹭多久,还不如我舍己为人,自己多走点路。”林越一脸义愤填膺。 “那我先走了,拜拜。”时一说完就大踏步的往前走,只留两人原地干巴巴的目送她朝女生宿舍走去。 “江则,你觉得时一人怎么样?” “挺好的。” “嗯,我也觉得挺好的。” 然后默契的保持沉默。 “走吧,不是等急了吗?”江则拉了拉林越,提醒他。 尤翘楚后来跟她说,班个别女生不买账,最后没当成班长,却也凑合着得了个副班长的职务,但还是气不过跑票的那几个女生。 廖韵之只能安慰她,本来就不是所有女生都附和着她,分明是她自说自话的自以为是。 “班会后,我和韵之下楼看见一个男的和你站在班级后门,谁啊?”尤翘楚隐隐的八卦心。 “班长江则,就是中考状元那个,你知道的。当时我们在谈论事情。” “哦!那不就是今天食堂排队站你后面的那个,我说怎么有点眼熟。” “你看见了?”时一十分吃惊,觉得不应该啊,隔着里里外外的人。 “你不知道?” “我后来知道了。” “傻子眼力全是林越。”尤翘楚对时一的迟钝表示无奈。 就像她平日总劝诱她,傻子才在一棵树吊死一样。 “我们的餐桌就在附近不远处。”廖韵之说。 “开学后各个社团纳新,有什么想法吗?”如今尤翘楚也已很少念叨时一,她自是知道就算她费劲唇舌,也拧不回这匹倔强的驴。 一腔孤勇撞南墙,一片痴心难回头。 “暂时没这打算。”她总觉得揽了一个副班长的职位,今后必定有一堆的事需要做,学习和工作,她做不到一心多用,丰富课余生活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暂时搁置一旁。 “我准备加入足球部。” “为了何佑禹?”廖韵之隔着屏幕嗤嗤的笑。 “算不。” “但也脱不了关系。”时一戏谑的笃定。 得到的是尤翘楚满屏的汗颜。 “真不是。”连辩解都显得无力。 时一回到宿舍后就立马一间间的跑班级女生宿舍让她们一个个在表格填写详细资料,事情忙完后洗漱床,已经接近十点的熄灯时间。 大家累了一下午,没有所谓的深夜卧谈。 她手机里的群消息已经炸开了锅,时一把它设置为接收但不提醒。她把空调被罩过头顶,屏幕亮度调成夜间模式,以掩盖墨色中刺眼的光线,她对着手机望眼欲穿,是在等林越的消息。 她划动着群消息,一条一条认真的看着,以旁观者的姿态揣摩着林越夹杂在其中活跃的消息内容,像过去三年那样。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直至他不再在群消息中出现。颓然的把手机放在枕边。 屏幕再次闪现,有消息进入。 却等来了江则的好友请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06 第二天下午,年级组织了拔河比赛,以缓解枯燥无味的军训。高一年段共十个班,两两对决,五个班取胜后,再抽签决定其一直接晋级,如此层层选拔直至判出前三名。 每班各取六男六女共十二人参赛,二班与四班比赛,同学们坐在树荫下休息时,彬哥在周围巡视了一圈,在大家的踊跃报名中,挑选了几个看过去身形较突出的同学,林越c江则c宋因冉和劳动委员周安余皆有场。 时一接触的人少,十二个人中暂且认识这么点。彬哥在前面讲解如何排兵布阵,各个坐在地板仰头看着他。 待双方场后又在旁调整队形,男女左右交叉站,脚抵着脚,身体往后仰。裁判哨声吹响后,剩余的同学应和着彬哥的口号“一二一二”的高声喊,队员们配合号声随着节奏往后拉。 结束时,判二班获胜,引来的是四班不爽的哀嚎声,口口声称说是裁判在开始前数错人,从队伍中退了一个人出来,双方人数不均衡,事后反应过来才觉不对,这才导致二班取胜,坚决要求重新再来一场。 “分明就是你们事先多算了一个人,这才被裁判拉了下来,我们凭什么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二班其中一个男生立马表示不服,站了起来,表明立场,态度坚决,对着四班的方向毫不客气的撂话,周围的人也跟着拥护着。 对方也反唇相讥表示不服,说二班投机取巧,赢得不光明,这才不敢再应战。 两方各持己见吵得不可开交,因这无从证实真伪的结果。 而裁判全当这是小孩子求胜心切的自尊心作祟,结果已如此判定无法更改,后面还有别班的比赛,身外事者全当笑料,看看就罢。 后面的几场比赛,各班也更警惕些,以此为失败案例的借鉴,裁判c各自班主任和围观者都实实在在的核实人数以防有所疏漏。 二班拔河队员归队时,还是不时传来四班的嚷嚷声,一来一回吵了几句,也是无果,班主任也都是明事理的大人,制止了本班同学的胡闹,大家也就都只得乖乖呆在本班碎碎几句,只把对方当作惹人厌的蚊呐声,坐在队列里观战。 彬哥在比赛结束后,自己掏钱去学校里的小卖部抱了箱矿泉水回来,放在班级前面,有需要的人一个接一个走前去拿。 时一自己有水杯,在军训前就去过饮水机打满了水。她坐在第二排,一个人拿着水杯仰头喝着,不料竟被后头再熟悉不过的音色一声叫唤,那已含在口中正准备咽下却还没顺着咽喉入肚的一口水噎了个正着,却不好意思朝前对着别人的后背喷出,只得用手捂着嘴硬生生的咽下,猛呛了好几口。 她也不知道在别扭啥,人家只当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声称呼,可明明与他人口中别无二致的叫唤自己的名字,从林越嘴中说出入了她的耳,反倒让她自己胡乱抹了些别样的滋味。 等她稍缓过来后,对着后头的林越问了声怎么了,他略表关心的问了句没事吧,而后道明本意,想让她让前面的人拿瓶水好递过去给他。 时一拧手中水杯的瓶盖放在身边的水泥地。拍了下坐在前头辛琦琦的肩,让她从前面的纸箱里拿瓶水,刚递到她手里,后头又听见江则赶忙顺势说出口的话。 “顺便帮我也拿一瓶,谢谢。” 时一应了声,表示知道了,辛琦琦又从纸箱里掏出一瓶,时一两瓶一块递过去。 她想起以前常看的玛丽苏偶像剧中屡见不鲜的剧情,男主大汗淋漓的从球场中央跑回到在看台观赛的女主身边,一把夺过女主已经沾了口的水瓶毫无顾虑的仰头喝尽,无论当下他们的关系如何,是暗流涌动还是早已表明心意,女主的呻怪,男主的无赖亦或是女主的娇羞,男主的窃喜,都算是某种心照不宣的情愫。 可现实是,轮到她这,也不过是个递水的小角色,毫无二致。时一双手圈腿,头抵着膝盖痴痴的想。 她向来不屑于不切实的幻想,到底是少女怀春,却求而不得惹得思虑重重。又厌烦的觉得自己真是矫情,驱赶着盘旋在脑中怀揣着南瓜马车少女梦的另一个自己。 在后来的比赛中,二班发挥欠佳,最终没能获得前三名,惹得四班一脸也不过如此的冷嘲热讽。 虽气不过,却也不屑一顾,但与四班的梁子算是因此结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也都乏味无趣的很,整日在这一小块场地内反反复复的训练着。 林越也没再主动向时一搭过话,哪怕如今日这样举手之劳的一个寻常请求也不再有,这也难免令她觉得此前忽然而至的热情也不过是三分热度的错觉。 军训即将结束的最后一晚,年级组织在教学楼一楼的多媒体大厅看电影。荧幕拉下,全场熄灯后,只留有投影仪投射在大幕的光与影,是举起手来,这部在时一从小到大的数次军训中命中率极高的搞笑影片。她坐在阶梯大厅的座椅看着前面每一帧都再熟悉不过的画面,接下来的剧情如何,哪个片段最令人捧腹大笑,播放进度到哪都了然于心。她初看时便觉得有趣,往后不知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笑点有所提升还是因为此片在她的学生时代出镜率过高进而已逐渐索然无味,也许都有。 大家在重点情节处毫不掩饰的笑得张扬,她坐在其中只觉得木讷,犹如异类。 陈慕姿笑得不能自己,却也不忘关心她:“挺搞笑的。” “恩,的确。”可她话出口却没有与之相应的表情,全程静默,令人难辨真假。她见陈慕姿一脸的不可置信,见状,补充说明缘由,“我之前的几次军训挺经常放这片看的,看多了就觉得还好了,但我是真的觉得搞笑。” 陈慕姿会心一笑。 “彬哥不在我出去透口气。”时一指在让陈慕姿帮忙打掩护,“如果他来了问起你就说我厕所了。” 大厅内密密麻麻的人头,此起彼伏的笑声,门窗禁闭,诺大空间内的气流已与室外阻隔,几架立式空调呼呼吹着冷气,却也只是将众人的二氧化碳周旋其中。时一干坐着无聊,又觉得憋闷,彬哥等众班主任聚集在大厅一侧的座位,她借机从后门溜出,铺面而来的是股夹杂着清新空气的热浪。 陈慕姿无暇顾及其他,满口随意的应了声,时一也不知她听进了多少。 校内一角有一处小花园,平日里学校既有安排职工修剪枝丫c打理草坪,也属于学生劳动包干区的一部分,每周定期分配给各班轮流捡拾落叶与垃圾,暑假期间,学校空荡许多,小花园疏于打理,植被肆意生长。 时一在红花绿叶的掩映中坐在蘑菇亭下,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教学楼c学生宿舍c食堂灯光早已熄灭,但安装在教学楼顶的几盏明灯仍旧恪尽职守的为操场和过道照明。 相比之下小花园的灯光稀疏,外面的人要想窥探里头的动静只能隐约可见晃动的阴影,但也是看不清晰的。她随意打量着视线可及之处,正好眼尖的发见林越独自一人在小卖部处逗留的身影,挺直而修长的身板,倚靠着玻璃柜,对着店内背后陈列着的东西指指点点,结账后手里拎着一听汽水,背光而行,不知是要往哪个方向走。 时一躲在暗处,明目张胆的循着林越的轨迹调换视线方向,直到他离自己所处的位置越走越近c越走越近这才慌了神。 他该不会也来这吧?她暗想。 她惊得脊背瞬间发凉,又不知道该挪到何处,只能顺势掏出手机,屏幕亮度尽可能调暗些,低头假意在翻阅着什么。 她知道他来了,正向她靠近,他踏着草坪与枯枝,行走时裤缝间的摩擦声,清晰可闻的稀疏声都入了时一机敏的耳中。 “你也跑出来了?怎么躲到这偷玩手机了。”林越毫不避讳的在时一身边坐下,慵懒的靠着木制椅背。 “里面太闷了。”她假意露出一脸你竟然也来了的惊奇,把头从手机屏幕前抬了起来。 她不动声色的近距离仔细打量起林越那握住易拉罐骨节分明的右手,单手操控着铁罐,驾轻就熟,食指轻巧的在罐环一翘,“呲”的一声是打开易拉罐环后气体迸裂的声音,吱吱作响,气泡争先恐后的往开口处冒。林越漫不经心的单手打开易拉罐环,动作顺畅而撩人,换作别人,时一定会觉得耍帅且装逼。 她自是吃他的这一套,管他如何浑然天成的做作。将无意间从他身发现的细微之处,收入囊中,暗自欣喜。 私心也不过如此。只要主语是他,她都觉得新鲜而有趣。 “要吗?我再去买一瓶。”林越把亲手开启的汽水递到时一面前,欲起身。 “不用了,我不渴。”她内心虽很想立马接过,肢体却伸手阻拦,将已递到面前的冰汽水重新推往林越的方向。好沁凉的触感,“谢谢。”还不忘十分礼貌的道了声谢。 林越微微仰头喝了一口,瞄了一眼时一还拿在手中散着微光的手机,看到停在列表处的屏幕后,难掩暧昧:“等谁的消息呢,远处走来就见你一直盯着手机看。” “没有,挺无聊的。”林越话一说完,时一就机警的把手机锁屏,最为微弱的光线也彻底没了,夜色又暗了几分。 他应该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她刚才打开却忘关闭他独属一栏的分组。 “举起手来这片从初中军训时就开始放,哎,真没劲,操场四周亮堂堂的,就这隐秘些,敢情副班长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也许目前就这一观点他们算是达成了共识。 时一没回话,林越口中的“副班长”三个字飘荡在空中c听在耳里尤为刺耳。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他见时一没打算回他,沉默反倒觉得尴尬,不如以一问一答的形式,兴许还能聊些什么打发时间。 “前不久,在你去小卖部之后。”她对他一直有求必应,话刚出口,就觉得说多了,她这么说不就摆明了林越到这来之前她就注意到他了? “你看见了?” “还需要看见吗?手里拿着不就是了,难不成你要说你这刚从冰柜里取出的汽水,是从家里带来的,易拉罐还一直往外冒着汗?”她镇定自若的自圆其说。 “也是,刚还说准备再给你买一听呢。”又仰头喝了一口。 时一嘴角微翘,却没为自己的随机应变笑出声。 林越继续说:“我还以为你会填报附中的,那时你说挺多人报附中,我以为你口中的很多人便是在说你自己,没想到这么巧,我们竟然还在一个班。” 时一有时候巴不得林越宛如自己肚中的蛔虫,一股脑的把所有心事都告诉他,剖白内心,对着他大声高喊,天底下哪来那么多的巧合,他们能同一所学校一点都不巧 人们总说“无巧不成书”,可最为讽刺的是,书中人们所乐见其成的巧合与水到渠成的缘分都是凭一人之力主观捏造。 可她做不到,也宁愿自欺欺人的把一切都归咎于彼此命运本该如此,况且能在一个班不就足以佐证吗? 她有些矛盾。 蓄意实则是在誓死与命运作抗衡,待得逞又一脸与我无关和听天由命的抵赖。 “我估分不太准,没有孤注一掷的决心,弘毅保守点。”她无奈的谦虚着,“而我当时是真以为你会报附中的。”她如实的诚恳道。 “我爸妈离婚了。”林越话出口,是毫无波动的语调。 时一有些错愕,不是因为内容,而是因为林越竟会对自己如此坦白,不亚于让伤疤重见天日,还真诚的叮嘱她,伤口很疼。 也许是气氛使然,四周阴暗无比,撕开c缝合也都是悄无声息的事,无关痛痒。 暑假那次尤翘楚以她所知晓的关于林越的信息为饵约她出去,说的便是此事,当时知道的人不多,毕了业,同学间的消息也就时断时续,没人会八卦着刨根问底,大家对此知之甚少。 她静静坐在一旁听他说,不插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初三下学期,我总觉得家里气氛有点不太对劲,跟以前相比凝重了许多,我当时只当他们太注重我的学业,怕我分了心,不敢弄出太大动静,难免压抑。我爸妈都有各自的事业,虽没有对我时时嘘寒问暖,但最起码从未怠慢过父母的职责所在。他们忙于为生计拼搏事业c忙于为我奔波学业,却忘了为自己经营爱情。在那个死板c庸俗而迂腐年代,两情相悦本就不易,他们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可到底是没熬到最后,婚姻状况岌岌可危,仅有的联系便是身为独子的我,而我应当早该知道他们既然可以因情而起,自是可以无爱而分。” 冰汽水早已没了刚才气泡不断涌现时的声响,只留有顺着铁皮罐光滑的曲面滑至木椅那一圈还未蒸发干透的水渍证明它的存在。 “他们为了我行走于变幻莫测的职场中,也为了我选择暂时的隐忍,百密必有一疏,他们怎么可能做到事事俱全。中考前我发现了离婚协议,没说破。终于我考完了,自我解放了,也解放了他们。”林越仰头喝下最后一口,甘畅淋漓。 “所以,这便是你没以最理想的状态发挥实力的根本原因?” 既然林越已能敞开心绪话昨日,她更是不用装出一脸不必要的紧张来可怜他。 “怎样算我最理想的状态?考个如江则一样的瞩目成绩?”他嗤笑。 时一没说话,不知道该怎么接。如果现实真如他所言,她也觉得理所当然。 “说到底还不就是我心里素质差,他们要离婚也是他们的事,不会因为我的成绩波动有所改变,我可不想把这当作借口成为情有可原的惋惜,临场发挥也属于实力的一部分。” 学生总喜欢在考试结果公布后懊恼,对着试卷的钩叉对错指指点点。诸如一开始我本来写对了,如果当时没有犹豫再三的一再涂改就好了早知道就认真审题了,我把题目要求“正确的”看成“错误的”等等。 时一想起那晚班会台竞选发言时,看到教室后面那块黑板的箴言“态度决定一切,细节决定成败”。只知在考场栽了跟头,一味的归咎于“本来”和“早知道”,却不肯检讨自身,承认知识漏洞。在误打误撞后,又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副理所应当的架势。 “少自信了,我可没准备这么安慰你。”林越说的头头是道,她再为他留有余地也是多此一举,还不如逆鳞而,摆出一副“你想错了”的面孔,“你心里素质差已经无需否认了,如今能说的这么宠辱不惊,也都是后话,当时还不就是一个因此紧张兮兮的看不开的男生。” 林越释然,不置可否:“副班长端起架子来果然不一样,说话也一套一套的。”竟有心思开起了时一的玩笑。 “你别恶心我了,也不是我想当的,用不着时时刻刻张嘴闭嘴的用这身份提醒我。”时一弯腰拔了根草,用指甲掐断,反复如此,直到变得细碎,手一松,又散入草地里,底气不如刚才。 “我没那意思。”林越开始紧张的解释,努力调整说话语气,尽可能的让时一从中明白他话里的无心之意。 “鬼知道你哪个意思。”而她又故作钻牛角尖,死扣字眼,然后大度的作罢,“算了,是我自己心里素质差,怕担不起这个责任,不怪你。” 她情绪的快速转换如期惹来林越爽朗的笑声。 恍然间,时一觉得,在这月明星稀的夜色中,有那么片刻他们像极了小打小闹的小情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07 “如今想来我从小到大所担任过的职位总是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时一微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双腿把玩着衣角,既然话题至此,又何必扭捏作态,不等林越开口,旁若无人的继续说,“我读小学时,曾当过挺长一段时间的小队长,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职务。学校方面一直都很注重安全教育,每当放学铃响时,大家各自收拾完书包后就按照自己所属的回家路线站队,一列一列的排在过道,当时我家是我属小组成员里头最远的一个,老师就让我当小队长排在队伍的最前头,确保这个队列里的每一个同学都安全回家,并做好登记工作实时向老师汇报,后来我也因此光荣的成为少先队员。” “所以事件的开端在于你家最远?”林越迟疑了几秒,侧身问道。 “是啊,想不到吧,红领巾少先队员的称号来得如此轻而易举。”时一再次想来,仍觉得无奈,不无庆幸,“初中时,我担任学习委员你是知道的。” “恩。”林越轻声应了下,表示肯定。 “但你不知道由来,开学注册报到时,新生都要填写一堆的个人资料,班主任见我字迹端正,卷面书写工整,后来找我谈话,说是在还未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由我暂时担任,而这一当就是三年。” “可事实证明,你的确能胜任。”林越毫不犹豫的回答,以板正时一的“光辉形象”。 他又怎知“责任”二字对时一意味着什么。 “班主任只知以字如其人来推测我做事条理清楚,毫无根据,我却因为这无端降临的职务,费尽心思的在学习的各方面体现卓越成绩,以不枉这头衔和他对我这毫无倚仗的信任。”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我做不到拔尖,但也足以令我沾沾自喜,每次大考完后看着年级光荣榜,我都宛如劫后余生。” 时一比任何一个人都注重自身形象,她既是老师眼里勤恳的好学生,又是长辈口中贴心的好孩子。 时一心思细腻,所有不言于色的喜悦皆因她享受学有所成带来的快感,学习是她唯一得以自傲的筹码,努力与回报成正比是现阶段最划算的交易,但凡从中尝点甜头,便足以鞭策着她在学海无涯中力争游。 她不想白担这职位毫无作为,遭人“不过如此”的鄙夷。 但如今不同了,她处在人生的令一个阶段,高中的课业繁重,她自是有所心理准备,她不一定能保全自身。九门学科一股脑的堆在同一个时段,将她的生活填的满满当当,俗话总说“笨鸟先飞”,她偏偏因怕“笨鸟插翅难飞”而忧心忡忡。 副班长的职位必要有优异的成绩加以辅助才可熠熠生辉。她想。 “学习是学生的天职”她信这句话。 林越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任何职位可不只是一个称呼如此简单。”时一总结陈词,她这是在委婉的告诉林越,她避之不及的一切种种都可因他无心的一句提议,扭转局势,而所有萦绕在她心中经久不散的想法岂是三言两语就能一笔带过的,“其实也挺好的,我也因此更加卖力的读书。” 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 不论如何,豁然开朗并无坏处。 林越定定的看着她,目不转睛,他开始重新认真的审视面前这个絮絮叨叨的女生,以求填补过去三年的欠缺,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时一,此刻她一字一句倾吐展露内心的想法,乐此不疲的分享人生的某刻片段,自信而昂扬。同一张面孔下判若两人的她,好似两个特别的灵魂在他面前重叠,合二为一成此刻真实的她,时一周身竟笼罩着强大的磁场,他不愿稍加偏移哪怕分毫视线角度,从中捕捉平衡的支点。 林越很久没有回话,话末,时一疑惑的转向林越,确认他是否在听来推测自己还有没说下去的必要,或者还是说是自己的话题太过干涩无趣? 她不自觉微偏的着头,眉头微皱,张开伸出的手在林越呆滞的双眼前挥了挥,以拉回他的注意力,把焦距定格在眼前的事物。 竟没想到却被林越一把抓住,厚实而温暖的手掌紧贴着掌心包裹着她纤细的右手,因常年持笔生出些粗糙硌硬的茧,是最为真实的触觉,时一有一秒的愕然也不形于色,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波涛汹涌,如此直接的举动惊得她不敢动弹,然后又很知趣的慢慢从中抽离,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林越暖心的回答:“我在听。” “我是不是扯太多了。”她顿觉气氛有点微妙,小心翼翼的重新摆正坐姿,眼神飘忽不定,思绪也连带着有些游离。额前垂了几缕细碎的发丝,她习惯性的用刚才与林越触碰过的右手顺了顺及肩的秀发,把干扰着视线的发丝别在耳后。傍晚刚洗过的头发,现在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她尽量不露痕迹的深吸一口气,用力嗅了嗅空气,还隐约可以闻到清新的洗发水香味。 而她一系列的细微动作都在掩饰刚才的尴尬,最起码她自认为如此。林越可以如此淡然处之,她定不能犹如惊弓之鸟。脸颊竟有点点逐渐升温发热,所有的迹象都是下意识的,她大可以管控住面部表情,但不能修饰掩盖的生理表现却又真真实实。右手的每一个举动都带着迟疑,略感僵硬,似是已经抽离了自己,不受所控。 女生心思缜密细腻,内心捣着鼓,还努力把持着情绪,林越自是无法参透时一的局促为何。 “没有。”林越觉得好笑,而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可爱。 然后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时一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刚才林越毫无征兆的亲昵举动,只听得见在那一刻脑中嗡嗡作响,有如什么东西突然之间炸裂了一般,思绪也跟着中断,张了张嘴,又放弃的闭了,无论什么话题都衔接不,只能随口胡诌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搪塞这段无声的空白:“盛夏里的蚊子真多,看来是选错地方了,不该来这喂蚊子的。” 然后很配合的用手扇着脚边,驱赶着什么。 军训以来的这些日子白天里总是穿着长裤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得已而为之。晚相较白天,略有一丝凉意,时一洗完澡时自然舒畅许多,便没多加顾虑的挑选了一件牛仔短裤,也没喷洒什么防蚊虫叮咬的花露水涂抹,主要是一开始也没想到会跑到花园这透口气。 也不知道蚊子具体在哪个位置转悠,她随便挥了挥,又尴尬的笑了两声,只觉得滑稽,便不再乱动,用拇指指甲在大腿被蚊子咬得凸起的红色小包横竖狠狠的掐了个“十”字。 “小卖部应该有卖花露水之类涂抹的膏药,我去看看。”林越刚说完话,就作势要起身。 “男生的细致入微的确很讨女生欢心。”时一本只是客观的评价一句,可话出口,却满是不对劲的酸意,“你就是这么拨撩女生的?”后半句她音量低了下来,说得及其小声,眉眼低垂,看着腿另一个红包又掐了个“十”字。 “什么?”林越反问了一句,指向不明,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想再确认一遍是否听岔了。 “没什么。”没听到就算了,也好,一时脑热,把内心疑惑说了出来到底是不好的,幸好他什么都没听见,“我是觉得差不多该回班了,溜出来太久不太好,你也别买了。” “我没有。” “恩?”时一为林越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是那种雨露均沾的人,你别误会我了。” 林越听见了。 所以,林越目前的所作所为,言下之意是他撇清时一对他的误解,她不敢过早妄自断定c想入非非,只当是他的好心。 但这话对着时一说着实有些怪异,她努力不让自己想偏,这与我无关的话不过是当下善意的谎言。 “哦。”她不知如何回应比较合适,只能有些心虚的简单应了下。 “那我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大厅吧,影片放映完是要点完名后才能回宿舍的。”时一好意提醒,她没等林越回话,就二话不说的兀自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还努力表现得每一步都走得自然且稳当,却不自主的加快了脚步,逃离这是非之地。不留结伴而行的机会,所以话开口也是不留余地的婉拒。 “登记工作在你那吧!”林越对着急匆匆的背影喊道。 时一顿了顿步伐,微微一怔,没有转过身,恶狠狠的回了句:“别想赖掉。” 林越是个祸害,最起码对她而言是这样。时一咬牙切齿,恨自己的没骨气,亦柔亦刚随意凭他拿捏的滋味好不自在。 林越到底是怎么想她的,她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林越是她望尘莫及的深切渴望。 等她回去的时候影片放映的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原本只打算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透口气,不知不觉时间竟也消无声息的滑走。 时一弓着身子遁入黑暗里,溜回到了座位。 她刚坐定,陈慕姿略有责备:“还以为你去去就回呢,也在外面呆太久了吧!” 时一深感歉意,往众班主任座位的那一侧看了一眼,虚心的问了句:“彬哥来过吗?” “来过两次。” “两次?”时一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因震惊而条件反射性的尖着嗓子,显得格外滑稽。 “不过还好,第一次来的时候只是交代周安余一会散场后安排一些同学留下来检查大厅卫生,光线挺暗的没太注意你。”陈慕姿语调平静,时一也略微缓了口气。 如果被彬哥发现自己身为班干部也不通报一声就随便离开,那真的是太说不过去了,以身作则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第二” “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旁边有好一会,然后就发现你没在,来问我。”陈慕姿没等时一说完,就赶忙接话,“吓死我了,我当然只能说你去厕所了,好在他第一次没发现,不然两次时隔这么久,你还没回来,谎话都要不攻自破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 “谢谢你了。”时一又不好意思道。 “对了,当时就你和林越不在座位,虽然江则也说他是去厕所了,但到现在还没回来,应该也跟你一样呆不住吧,听说你们之前也是同班,看过的电影自然觉得没趣了,情有可原。”然后又话锋一转,“你碰见他没?” “”陈慕姿的突然问话,令时一始料不及,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镇定地回答说:“没有。” 表情和语调都拿捏的十分真诚。 而刚才的那段叙述中,对于时一来说另一个侧重点在于,陈慕姿听说了她和林越曾是同班同学,也许不止她一个。 “哦。”她简单应答,也没再多问,她信了。 时一有点矛盾,她希望陈慕姿一脸暧昧的探过神来意味深长的笑笑说:“啊!少骗人了,是不是一起约好的?你俩是不是有一腿啊!相互喜欢的那种。” 随后她掩盖不住的娇羞一笑:“怎么可能啊,你想太多了。” 然后对方全然不买账的一脸不捅破的心知肚明。如果陈慕姿真这么说,她没准还会在心里反驳一句,其实她只说对了一半,他们不约而同,且只是她喜欢他。 而她知道娇羞一笑不是她的作派,她只会如刚才那样不露声色的撇清他人从她这探听种种的可能。 但陈慕姿一脸漠不关心的一个哦字,难免令她黯然神伤了一下子。虽然只是一下子。 看吧,在别人眼中都觉得自己跟林越是碰不到一块去的人。时一暗想。初中同学又如何,缘分也只局限于此。好像陈慕姿刚刚的那句问话只为更进一步确认他们并没太大能引人想入非非的关系。 电光火石之间是擦不出的花火。 陈慕姿信以为真。 但她又诚挚的希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她自己了然于心就好。 林越姗姗来迟,正巧赶了点名。散场后只留下了几名男生检查卫生,女生先行一步回宿舍。 后来时一又想了想,林越自是那种不随意给人添麻烦的人,即使他人如何威逼利诱,不可撼动的便是他的原则,与她副班长一职和是否会念在早已认识而帮忙开脱无关。 他凭什么觉得她定会偏袒他?凭着这层纸糊的关系,既不牢固还随时一戳就破,横隔在两者之间,模棱两可,或明或暗的面目。 时一睁着眼睛平躺在自己的凉席之,蚊帐包围得严丝合缝,她盯着面的床板,睡不着。这一夜无眠,大家各自怀揣心思辗转反侧,虽然与前几夜熄灯后的夜幕降临的氛围一样,但到底还是能听到偶尔翻身的床板咯吱声和翻动被单的轻微声。 身旁手机提示灯闪烁。 廖韵之说,他找我了。 对话框内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她知道廖韵之的意有所指为谁,而这也不过是又一个难熬漫漫长夜的无眠姑娘。 断不净,舍不得,离不开。 世事变化万千,你我也难逃于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08 廖韵之喜欢叶承彦已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这段早恋始于初三学期,她将心事掩藏的极好,旁人看不出半点端倪,而时一和尤翘楚更是后知后觉。廖韵之毫无一点儿特立独行的举措,按照稳定的作息和熟悉的习惯生活着,皆属日常百态,所以即便是在亲密无间的时一和尤翘楚的日日相伴下也并未从中察觉出一丝一毫令人不对劲的地方好心生怀疑。 初三时,班主任根据班级各位同学的学习情况拟定了一次又一次的座位调动,但她们三个的座位却没一次是相邻的,隔着同班同学,分散在教室的各个方位。 时一因为是学习委员的关系,课间总免不了收交作业c登记名单c汇总成绩等工作。应届毕业生在学校领导的“精心呵护”下,其所在班级的楼层也是最高的,按其意便是远离“外界纷扰,专心备考”。时一曾想过向班主任辞去学习委员一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才更为妥当。大战前的自觉性与约束性,使得初三年段较低年级相比安静了许多,课间偶尔会传来一小部分同学在班级过道或者楼层走道里喧哗打闹的声响,但总归不敢肆意妄为。归咎其原因不外乎于此,一则是楼层太高,课间时间太短,在诺大的操场和教学楼的楼梯间来回跑动时间已过去大半,此举简直吃力不讨好,二便是多数人选择坐在座位埋头与习题奋斗,一人如此,众人如此,稍懒散些便显得格格不入,再加之醒目的倒计时,更显得人心惶惶。哪怕你稍安分些呆在教室里与同学探讨错题,即便是装装样子在自己的座位毫无效率的随意翻看着知识点都能聊以。 但她的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事,事后就被丢弃了,往大些说临时辞去职务未免过于自私,往小处讲继续下去也全凭“万一呢”的私心。 不用说,林越是她所有侥幸念想的起源。 她们三个就是在如此的状态下,忙里偷闲的在教室后方的窗口旁凑在一块调整着因学习压力而紊乱的气息,大口大口的透着气,呼吸着在开敞的窗口处灌进满怀的清新,搓揉着干涩的眼睛和酸疼的脖子。 那天像无数个晴空万里的日子一样。 开端起自廖韵之状似无意的一句:“你们觉得叶承彦怎么样?” 廖韵之这么无端的一句问话,是后续她们所知晓的一切故事由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地转为顺理成章的端倪。 如若当事人没有开口半句,她们定不可能妄自从蛛丝马迹里窥探些什么。 而要到很久以后她们才领悟出话外音不过是一句无声的隔空喊话“不管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啊!”带着抵死不屈的倔强。 时一的第一反映是一脸茫然:“什么?”她是没听懂这个陌生的名字。 “叶承彦?”尤翘楚扭曲着脸,带着一脸与我无关的审视。 “谁啊?”可想而知,时一定是不认识这名同级生,她交际圈窄,整日局限于班级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缘浅,除了班级内熟识的同学和经常出现在年级光荣榜略有耳闻的名字,其他人算是一概不知。所以廖韵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只觉得生疏,时一转向尤翘楚。 她们只是面面相觑。 随后尤翘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感慨:“啊!他啊!”时一本以为她知道些什么,紧接着是令人大失所望的,“我不熟。” 看来也不过如此。 时一只是扫兴的白了她一眼:“真是高估你了,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详情。”枉费了她的一番期待。 “不就是我们楼那个班的嘛,好像是一个热爱篮球的男生,午饭过后从学校食堂走出来回班的路就挺经常看到他在篮球场的,不然便是傍晚放学时,就这么两个时段。这些我还是知道的,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没兴趣,就没去多加了解。”尤翘楚摇摇头又瘪瘪嘴,刚一脸不屑一顾的说完,就瞪大了眼睛,张嘴吃惊道,带着狰狞,“你不会吧!” 尤翘楚揣测出了廖韵之没由来的意图。 尤翘楚把一只胳膊搭在窗框放松,微调了站姿,两腿交叉站立,更显慵懒。时一站在她的身侧,背靠着墙,静静地听。 两人嘴里是不谋而合的“啧啧啧”的咂嘴声。 她们头又往后靠了靠,让与她们面对面站着的廖韵之后退几步,然后从到下重新审视揣摩了一遍,就好像无声的应答:“你今天没病吧!” 廖韵之被她们看的浑身不自在,泄气的斜了下眼,以示抗议。可焦点全然不在时一和尤翘楚之间,自始至终都望着窗外,慢悠悠的说一句:“干嘛啊!大惊小怪的。” 时一和尤翘楚灵光闪现,突然顿悟般的扭过头,转身趴在窗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远处的那片篮球场,热切的搜寻。她们所在楼层较高,光线强烈而晃眼,从这看过去,只能看到三两体型相差无几的男生在篮球场挥汗如雨,时一看不清楚,在好事者尤翘楚眯着眼伸长了脖子的指指点点下,算是看了个大概,只是个身形的大概。 那是廖韵之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提起自己喜欢的人。时一知道,廖韵之开口的那句问话本就不是重点,她更不在意她们的答案如何,只是略微通报好友一声。 心事有人诉,就是莫大的幸福。 自此以后,时一和尤翘楚总在廖韵之的面前以叶承彦的名义逗弄她,毫无关系的一句句再自然平常的对话,都能被尤翘楚扭曲歪解,生拉硬扯叶承彦的名字,直到如愿的引来廖韵之一脸“你们够了啊!”的娇羞,毫无对策的无可奈何,又好气又好笑。 甚至廖韵之开始自我反省,当初告诉她们自己的心事到底算不算得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她们每调侃她一句,她就感叹一声“误交损友啊”,带着满腔的悔意。 但说实话,虽然她时时悔不当初告诉时一和尤翘楚这个秘密,却也只是嘴逞强,而心里泛着一股暖意,就好似她和叶承彦的关系真在她与好友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联系更为密切,仿佛一切美好的幻想下一刻就会成真。 甚至后来,为了更近一步探求真相,看清叶承彦的真容,也为了满足时一的好奇心,她们三人约好在体育课后故意站在篮球场旁观望远处早已蓄谋已久的廖韵之在他的指导下打篮球。 篮球场由三块完整的活动区域并列而成,课间人来人往,她们三个站在最外沿蹲点。可偏偏较近的两块场地被低年级的占了,导致叶承彦和他的伙伴们选了最靠里面的那块场地。 “啊!怎么离这么远。”尤翘楚愤恨完,就急匆匆的拉着时一想绕着球场外圈往前走,刚迈开两步就被廖韵之截住了。 “别啊,站在这看就好了吧。”廖韵之阻止了她们,生拉硬扯的把兴致高涨的两人拉回原地。 尤翘楚甚是不满的白了廖韵之一眼,扁扁嘴,只得独自咕哝,言听计从的泄气应了一句:“哦!” 尤翘楚其实见过叶承彦的模样,她纯粹是凑份热闹,可相比之下反倒是尤翘楚更为激动。 时一是真没见过,但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楼梯口的擦肩而过,叶承彦留给她的印象并没被她植入脑中,更何况她此前是没听说过他名字的,就算留心多看了一两眼,没有准确的名字等基础信息与之匹配,也便过后就忘。 尤翘楚觉得不可思议:“不应该啊。” 但考虑到时一平日里状态,刻意嘲笑道:“算了,虽然不是很懂你走路时注意力都放在哪,但一想到就算迎面走来一个熟人,也不见得你能立马反应过来打声招呼我也就不怪你了。” 就是因为这种状况时有发生,她们才敢站在时一的立场考虑,是真的没看到,不是故意佯装的。 一开始尤翘楚不能理解她,一脸震惊的直视她的双眼:“你今天有擦亮眼睛出门吗?” 或者是“就是因为你老这样,偶像剧里男女主无意中的偶遇才没在你身发生,好姻缘都不观顾你了!” 话末想到时一喜欢的是时常碰面的同班生林越,这个假设站不住脚跟,也就不攻自破了。 最后懒得再搭理时一了,索性直接严肃的说一句:“你是真瞎!” “是不是那个?”时一刚说完就伸出手直直的朝着那群人里指,问着一旁的廖韵之想确认下。话落还没伸直的手不由分说的就被廖韵之硬生生地按了回去,廖韵之背对着篮球场,对着两位急得在原地跳脚:“能不能低调一点,别这么明目张胆的指来指去,被看到了怎么办。”她那过分焦急的模样惹得时一和尤翘楚一阵阵的耸肩憋笑。 “拜托,离的够远了好吗!” 就算眉飞色舞的往叶承彦的方向跑,屁颠屁颠的背影还带着克制中的少女羞涩。 廖韵之与时一和尤翘楚分开前还不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嘱咐:“别总是死盯着他看,很尴尬的好不好。” 她是真的很认真。 真的,即使过分直白的看着叶承彦也会令她尴尬到死的程度。 时一半模糊的评价了一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显然,即使她这次戴眼镜,也不见得能看的多清晰。 但放弃对于她们来说哪是件容易的事,越是有所进展越是想要归根结底。 从此以后,她们总是在课间操结束后趁着混乱的人群乱入其中,在廖韵之的眼神示意下以适当的距离尾随其后,廖韵之时时提醒要低调,担心稍有差池便会闹得“满城风雨”。她们就这么数次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的刹那间妄图看清真面目,却屡次下来以跟不他的步伐无疾而终,很是挫败。 “是挺不错的。”等到真正看清的时候已经是几周后的事,依旧是楼梯间的拐角处,努力终有所获。 不同桌的她们,密集的人群中,一分分的情感在阳光下蒸腾。 那段日子里,廖韵之对时一分外殷勤,总是掐着适当的时机主动走到时一桌前问她:“作业多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抱到年级办公室里?” 起先时一不知情的时候只当廖韵之是良心发现懂得心疼她,有时作业本厚c科目多c作业量大,一册一册的习题书堆叠在一起,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然后一趟又一趟的抱到各科老师那,一个人送去年级办公室的确很吃力。年级办公室在她们所在班级楼层的一层,也就是叶承彦所属的楼层。 一开始时一不懂内幕,只是觉得奇怪,就算当天需要收交的作业量少,廖韵之也心甘情愿且乐此不疲的跑腿。知道真相后,也就了然一笑,随她去了,也算是替她自己省事。 廖韵之是在等时机,等经过叶承彦班级门口时一次相互打着照面的巧合。 校运会持续了两天,本班安排的座位正好紧临着叶承彦所在的班级,低处前几排方便走动的位置已占去大半,时一c廖韵之和尤翘楚不得已坐在眺望台的最高处,坐定后时一才发现叶承彦与她中间就隔着一位他的同班同学。时一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旁边愁眉不展地摆弄手机的廖韵之。 “完了,我手机突然卡机了。”廖韵之一直反复敲击着手机屏幕,死命按住开关键,想重启手机,却毫无半点起色。只专注于手机屏幕的她,根本没会意到时一的讯息。 时一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重重的用手肘捅了廖韵之一下。 廖韵之见手机仍旧毫无反应,索性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让它自生自灭,想着一会应该就好了,这才有空闲回应时一。只见时一朝着她右边的方向努嘴c斜眼。她微微探头看了下才领会到,掩饰不住的惊喜。 “翘楚,你手机借我一会。” 那会时一仍旧使用着诺基亚,自是不适合拍照,而尤翘楚在有换手机的打算起时,就已盯准了触屏新机。 廖韵之高举着尤翘楚的手机“不择手段”的努力抓拍高清画面下的叶承彦,但由于位置角度的问题,就算时一有意为其让道朝后仰着身子,横隔在他们之间的还有那名叶承彦的不知趣同班生,廖韵之摆弄着手机好一会却找不到一个正好的取景点,关键是第一张的大胆偷拍还被当事人抓得正着。 由于看台位置布局不合理的问题,排班位置没整顿好,后来没多久他的班级换了场地休息,她们也坐到了较靠下的阶梯。 赛前点名的准备工作正好在本班前的那块空地,广播里一遍遍通知提醒,体育老师拿着旷音器一次次催促讲解。准备参赛的廖韵之离开前也不忘叮嘱时一当叶承彦出现在本班前面点名处亦或是比赛过程中经过前方跑道时定要记得捕捉下镜头里的他,一声声郑重的嘱托,二话不说就把早已离席参赛的尤翘楚的手机强塞到她手里。 时一应着廖韵之的话,全程不敢有一刻分神走心,循着叶承彦的运动轨迹,配合的拍下几张出现在镜头中的叶承彦。 那么努力的当一名好的拍摄者的廖韵之,除去模糊不清,毁得不行的照片,最后也仅收获了两张像样的侧脸照。 虽然时一不知道如今那两张来之不易的照片被她怎么处理了,些许已经删了,但那一刻时一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认真记录下了一个性格开朗阳光的女孩为满足爱情的私欲而想在他面前将心怀鬼胎的自己展现得更自然一些的笨拙模样。 时一想起廖韵之曾用及其陶醉的神情形容着那天早晨学途中忽逢大雨,躲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门口避雨,犹豫着该不该一鼓作气冲向班,而意料之外的是叶承彦正好撑着伞从另一条来校的路看见了她,拍了下肩膀以示招呼,然后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主动邀请同撑一把伞的绅士风度。时一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家伙内心的窃喜,以至于廖韵之后来跟她慢条斯理的描绘他们是如何穿过校园的林,她又是如何在行走中无意的碰撞着他的手臂,难掩娇羞的少女心在雨天里顿时已如艳阳高照,散发着光和热。 廖韵之无论何时何地神采奕奕的朝向叶承彦所处方向,才是最为真挚c显露于色的喜欢。 雨天那天当晚她就发了一条说说“一把伞,肩并肩”后面还连带着笑脸和掌声的表情。 时一和尤翘楚一阵调侃:“就不怕他看见?” 后来廖韵之犹豫再三,觉得的确太露骨和矫情了,趁着当事人没刷空间状态前赶忙删除。 但不论怎样,存在与否,都是一块印记。 小题大做皆因情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09 校运会当天午的项目结束后,中午她们三人结伴在学校附近的餐饮店吃饭,尤翘楚孜孜不倦的说着有趣的话题,时一配合的不时附和几句,发表自己的看法,回应自始至终精力旺盛的尤翘楚是时一作为听众最得体的表现形式。可反观廖韵之自落座后一直被低气压所笼罩着,勉强的简单应答一两声,对着面前的食物挑挑拣拣,随意吃了几口饭入肚就放下碗筷,对着前不久自动重启的手机,软件一个个开启又一个个划掉,在她们看来也不知道廖韵之到底在干什么。 尤翘楚看不过去,觉得单单她和时一两个兀自唱着双簧很是没劲,就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不吃饭吗?” “不舒服,吃不下。”廖韵之低声底气的说。 “好吧,那你休息会,一会再吃。”尤翘楚对着那几乎完整的套餐觉得可惜,最值钱的那块肉还一口都没咬呢。 廖韵之本来胃口就小又因没什么食欲而吃得不多,时一只是简单的以为她是真的肚子不舒服吃不下,没想太多过分在意。 而所有的异端都有其最本质的原因,只有她心知肚明。 晚廖韵之跟时一谈起这件事后她才知道,理由无他,时一隔着手机屏幕只觉得懊恼,中午怎么就没多问几句,多留个心。 廖韵之因中午得知叶承彦先前发给她看的腹肌照也发给了他同班的女生,致使她的思绪纷乱繁杂,食不知味。 廖韵之说。 “心好累,总感觉他好像对我不一样,却总是一次次听到他对我好像对其他人一样。” “继续的话很累人,我倒羡慕你,默默喜欢,然后不会听到太多他的绯闻。” “班的c隔壁班的,感觉他们总是有意无意的和我说些叶承彦什么的之类有关的内容。” 时一终于明白这个女生想方设法的在他面前佯装自然热情,一点点猎取不远不近的猎物,内心却同样承受着各种错综复杂,想过放弃,却依旧相信奇迹,努力屏蔽伤心的信息,却无法掩盖。那种仿佛全世界都注目着他,被迫曝光在她目之所及的范围内的现实正努力蹂躏着她摇摆的心,却只能暗自沮丧。 校运会结束后过不久是叶承彦的生日,“愚蠢”的廖韵之紧张到不行,一次次反反复复问时一的意见,一次次的精心改进方案。挖空心思的想要弄得尽善尽美又富有别致,澎湃的心想变得与众不同。 “隔天一早就在想今天是你过生日,我要做什么。不想在凌晨打电话怕吵到你,中午又怕打了聊不久,特意选在晚想打给你,还没到五点就开始想是要七点给你打电话,还是八点打给你,你比较有空,好不容易熬到了八点你却关机了。之前想好的所有话题一下子都没用了,我在想你应该是去庆祝生日了晚点回来再打。结果你回来后却不怎么理睬。本想问你,你难道不奇怪我最近为什么没找你吗?可能你是无所谓吧。运动会那天我听说你把你的照片发给了你班的一个女生,你说过你的照片只发给几个好朋友的,我那两天真的很不开心,不开心我有什么办法吗,我就不理你,甚至后来还躲着你,我生气,气你,也气我自己怎么那么烂。但是有什么办法,说好不要理你,可是周五在年级走廊里你一打招呼我又很地理你了,当初信誓旦旦地说不理你的话全都抛在了脑后。拜托你,如果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话那我就不要你的好了,今晚我真的很讨厌你一句我去睡觉了就可以忽视我的感情,忽视我的存在,如果你都是这样那我也承认,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每次想要放弃是你又总是让我感觉我不一样,天蝎座性格造就了我的敏感,我也讨厌爱胡思乱想的我,现在只求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以后见面不要打招呼了吧。” 以是她码给那位心如止水的当事人最真挚无奈的告白,心怀侥幸的期许他会有所挽留。可隔天叶承彦只是回了个再简单不过的字眼:“恩。” 廖韵之却因他的肯定回答而击碎了心,自此杳无音讯,学会了不惊不扰。 廖韵之曾愚蠢的把叶承彦的联系方式屏蔽c拉黑c删除,过后又很没骨气的加了回来,她唯一的傲气就是自此以后再也不跟个傻逼似的主动找他聊天,尽扯些天南地北没用的话题,冷场又尴尬,还要极力想着如何圆回来。 “最好笑的哪是我努力挖掘研究出的笑话,分明是我自己好吗!”廖韵之坐在震耳欲聋的包厢内,一声声地哭诉,哭累了,唱歌,唱到尽情。那天时一和尤翘楚谁也没敢和她抢麦。 在她的身时一仿佛遇见了另一个自己,见证了所有因为爱情而努力付出的少女心思,小心翼翼的设想考虑又心存私欲的计划方案,会贪恋多聊一会儿天的感觉,会生气自己的情绪被牵着鼻子走,会因为自己与他人别无二致而失望于此种种的巧合都透着股蓄意。 “时一,你说,你老实告诉我,我到底该不该继续放纵自己的情感喜欢他?”廖韵之唱到情深处,拿着麦克风对着时一一遍遍的质问。 时一答不来,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感情的事太劳神伤精,倾注太多心血,最后却毫无所获,这笔买卖划不来。不过她并没资格讲这句话,以前,在她对廖韵之喜欢叶承彦这件事并不知情前,她总觉得欣慰,欣慰自己的好友都不至于沦落到苦心暗恋他人这般的如此困境,需要她这么安慰。 廖韵之努力克制着情绪,趴在时一肩啜泣,哽咽地说着:“时一我真羡慕那些人。旁人的爱情简单概括起来便是,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可为什么轮到自己则是,我喜欢他,他却不得而知。” 时一知道廖韵之口中的旁人并不包括她,她和廖韵之也不过都是相差无几的境遇。 然后廖韵之又突然从时一肩窝处抬起头,热泪盈眶地直视时一的眼睛:“不对,不得而知还能自欺欺人,可是他拒绝了我。”说到最后廖韵之掩面嚎啕大哭。 尤翘楚一次次用手顺着廖韵之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多说无益,时一自己都无法自我安慰,让她以什么理由来说服廖韵之放弃。 在擦干眼泪看清现实后,体育课,操场,廖韵之会故意转身躲避由此经过的叶承彦。 “其实每次我都不想怎样,但是他又总是像昨天体育课那样,故意呆在那,好像想让我看到过去找他一样,这样又让我想歪,他是不是想怎样。” 旁观者永远也无法料想到一个平日举止幼稚无聊的女生会因为一个已不相干的男生而一个晚频繁更改签名四次。 接连几日为了避而不见,沉淀心境,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课间操向班长请假,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空荡的教室内。 因为叶承彦的狠心打破了廖韵之所有的美好幻想。而对方浑然不觉c无动于衷。 后来廖韵之告诉时一,其实叶承彦的生日当晚她收到了同班生的告白。起先她一面等着叶承彦回复信息,一面陪着那名同学闲聊只当是打发时间熬过这不知所措的分秒。 廖韵之一开始是真的全然不知后续的发展会演变成如此,不然她定会扼杀这个开始,不留给尴尬任何一丝滋生的境地。她自认为只是纯粹的与好友里的同学聊天,时间倒也过得极快。 她聊了一整晚,却也等了一整晚。 对方告白时,她愕然了,也拒绝了。 所有的故事反转都发生在了那天生日当晚雨夜中。廖韵之终于明白“无巧不成书”的现实含义,她在等叶承彦的时候,越至深夜越觉心冷,玻璃心一截截的破碎,叶承彦的形象也轰然坍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用她的话说“我都感觉今夜凌晨的雨都是为我下的”。而与此同时却是始料未及的告白,她突然间觉得所有的戏剧性都发生在了她身。最后因没心情下线了。 “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你会选择谁”这是她漫长的追逐过程中累积的伤心c失望后,拖着疲惫的心问出最为现实却始终没有准确答案的情感问题。 时一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多可笑,心刚碎了,就有另一个人来补,可惜他不是我爱的人。” “其实我也想了下,我一直在追逐我喜欢的人,如果我回头看,也许不会那么累。” “时一,我终于体会到他对我说出口的决绝,不带一分情感。原来拒绝别人如此轻而易举c毫无波澜。我自己都如此,又怎能奢望他对我有所念想,怪他不懂我。” 留恋是滋养犯贱的摇篮。 时一以第三者的立场静观着一位青春期少女的小心思因某个魂牵梦绕的男生而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各色的生活细节揉杂成一团,最终形成一段捋不直,道不完的青涩回忆,这份无果的追逐终将转化为一场漫长的道别。 尤翘楚对廖韵之说:“他没有,从来都没有想过,你做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等廖韵之情绪终有好转,安定了心绪后,一次交谈中她和她们说:“想和男朋友去打第一个耳洞。”彼时仍旧单身的她又自嘲的笑笑,“但可能有点久了,要等到我结婚了。” 她哪是她自认为的差劲女生,只要她愿意,谈场恋爱根本不在话下。 只要她愿意。 她是在等一个她作为叶承彦女朋友的时机款款向他走去。 尤翘楚向来交际圈广泛,她生性放荡爱自由,此前分分合合的谈过几个,好在都好聚好散,不至于像时一和廖韵之现如今仍在一棵树吊死。 经历这段挫折后,唯一让时一和尤翘楚略感欣慰的是,廖韵之知轻重,虽在中考前的几次市质检中水平发挥略有不当,成绩忽起忽落,但好在梳理好情感后,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卯足了劲,取得了理想的成绩。 这之间的那段日子里,她无数次蠢蠢欲动的起过联系叶承彦的念头,但一想到中考在即,就按压了下去,硬生生的斩断了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中考结束的那天晚,她“不知廉耻”地打了叶承彦的手机号码,时一可以想象出电话接通前廖韵之随着手机听筒中冗长的“嘟嘟”声,心率极其不平稳的感觉,一颗心脏险些跳出胸腔,她是在给自己最后一次“不要脸”的机会。 意料之内,叶承彦再次拒绝了她。这次她真切地听清楚了叶承彦隔着手机字句清晰的从嘴里吐纳出:“抱歉。” 毫无波澜的歉意。 挂断电话后,廖韵之由无声的抽泣转为不可控的哇哇大哭,就像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不顾脸面,撕心裂肺。 尤翘楚说真的很佩服廖韵之的毅力,不顾脸面,跌跌撞撞,勇往直前。如果换作是她,她根本做不到如此,坚持至今。 廖韵之是真的喜欢叶承彦。 她给她们的解释是没遇到对眼的人,暂时先不换目标,可是事实就是她打从心底里觉得任何人都比不过叶承彦,谁都没有他好。 之前在喜欢的人面前那么小心翼翼维护彼此情谊的女生,却恰恰是最愿意为爱涉险的人。 廖韵之心如死灰。 但她没料到的是自己一次次的死灰复燃。 尤翘楚看不下去,训斥说:“喜欢到入骨就是他妈的倒贴!” 暑假那次尤翘楚的邀约,廖韵之坐在沁人的甜品店内嘴里紧咬着吸管,单手支撑着下巴,隔着一整面的玻璃墙,室外的景象一览无遗。 时一持着一小勺的冰淇淋送至廖韵之的唇边,暗示她该将视线收回,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物。廖韵之配合地张嘴吞下。 “容易走神的人多半心怀鬼胎。”时一说,说完后她后悔了,惊觉说错了话,自己开的玩笑一点都不恰当,她是怕廖韵之又因叶承彦而心事重重,不死心。 “现在已经不仅是鬼胎这么简单了,简直都幻化成人形,就差没走到眼前。”尤翘楚插嘴,结果被时一的一记白眼瞪了回去,只剩下一阵毫不掩饰的笑。 “我只是觉得周边变化挺大的。”自初三起,学业繁重,她们已很久没有好好的一同走在街舒心的散心。 “喏。”尤翘楚朝玻璃墙外的方向扬了扬头,用手指一一指明其中的变化。 时一和廖韵之耐心聆听着她的讲解,眼珠随着她的指尖转动。最后落在了不远处正侧身站立在街道旁打着电话的少年身,他不时探身向前往左右两旁的街道张望。 廖韵之下意识的躲闪,将视线收回,搅动着面前的饮品,低头不作声的喝着。 “他怎么在这?”尤翘楚和时一显然是慢了半拍,对视一眼后,把目光转向廖韵之,一同问出彼此的疑惑。 廖韵之有点无语,这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我怎么知道。”她现在只祈求不要碰面才好。 如果换作以前她们大可保证这份机缘巧合下隐藏着廖韵之蓄谋已久的成份,但今非昔比。 廖韵之对她们的疑心病不予理睬。 时一摇头叹息,感慨一句:“命中相生。” “没相克就不错了,还命中相生,那早八百年都干嘛去了。”尤翘楚愤恨不平。 “恐怕与他命中相生的另有其人。” 如果是以前她们定会悉心照顾廖韵之的情绪,说些委婉的话安慰她,可就算处处绕道避开现实,她也仍旧次次被现实扇了响亮的耳光。 所以,她们也就不再避讳,直抒胸臆,总比间接性伤害来的强。 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廖韵之不顾身旁的争论,望着玻璃外同行的一对男女,难掩失望之情。 起初她扭头是担心隔着一整面的玻璃会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曝光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过后才想起玻璃外的人根本看不到室内的动静,此举无疑是自己的多虑,才敢再次把头扭向他站立之处的方向。 他同身旁俏丽的少女迎面走来,这才看清他的全部面容。 “我们走吧。”廖韵之斜跨搁置一旁的包,起身欲离开。 “可是这么走出去不就正好在门口撞了个正着,那多尴尬啊。”尤翘楚是在替廖韵之尴尬,她自己其实倒是无所谓,可显然对方并不领情。 “总好过坐在这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等着他们前打招呼,客套的回一句好巧,相互寒暄几句,等他们在附近的桌前落座,眼神还会不时在空中交汇。这样就不尴尬吗?”廖韵之显然按捺不住,她招架不了这么窘迫的局面,她控制不住。 “在这也呆的够久了。”廖韵之一边朝门口的柜台走去,一边掏着包里的钱。 “也许你说的没错,韵之心中的那枚鬼胎如今真的幻化成人形,走到了她的眼前。”尤翘楚用手遮掩着嘴,靠近时一,跟在廖韵之身后小声说道。 结账,转身,朝门口走去。每一个举动都刻不容缓,带着假意的淡然。 廖韵之从内而外推开右边的玻璃门,而此刻叶承彦正握着左边的门把欲从外向内推开。 两人站立在原地,都不再进行下一个动作。 到底还是难逃一面。 廖韵之内心沮丧,嘴角还是在叶承彦叫住自己的名字时微扬,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其实哪是那么夸张的事,也不过是一个暑假,如她口中那般的恍如隔世,廖韵之对叶承彦倾注的所有欢喜都像是昨日重现。 这种回答完全是在情理之中,客套而应景,无任何多余词缀。 停顿了几秒,礼貌性地朝叶承彦身旁的女生简单的眼神示意以示招呼后,继续手中的动作,将推门的幅度拉的更大,以方便全身而退。 头顶晴空万里,却无法驱散廖韵之心中那片风雨欲来前,令人压抑的乌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11 其实按理来说,开学第一天各科任老师与新生的初次见面是不会正式开始课的,其旨在介绍本学科的学科内容和今后安排,而后植入今非昔比的观念,在之间划出一道清晰的界限,意在让学生重新摆正观念以更端正的态度面对今后的学习。 时一觉得,也许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同学都对第一堂课带着某种良好开端的仪式感,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斜视,饱含着浓郁的求知欲在于潜意识的认为这是新的开始。 但是她想错了,刘副毫不沾边的侃侃而谈所谓的经验之谈,却不是诸如“中考成绩已经是过去式了,无论高低,考过就算了,重要的是今后的学习。” “高中跟初中不同,你们要转变既定的观念,调整好心态和学习方法。” “高中不如初中那么简单,不是随随便便临时抱佛脚就可以考高分的,更在于平时脚踏实地的努力。” 几句相差无几的话。 刘副则是在忆往昔,谈着自己的生活阅历,力在寻找彼此间学生时代的共通之处。他以独特的视角切入她们的内心,说着反鸡汤式的论调。 他毫不避讳地说:“有贼心没贼胆,始于青春叛逆,迫于形式压力。” “每个内心演着玛丽苏戏码的女生,都妄想拖垮一个学霸,要么因其所向披靡,要么因其弃甲曳兵。而所有故事中的每一个人设并无主配之分,只有结局的喜悲之别。” 时一听得认真,一下子被这个站在广大学生角度探讨在这个年龄所禁忌的话题的大人所吸引。 他成功俘虏了一大片少女心。 刘副讲到一半的时候,陈桠楠已经从课桌抽屉里掏出了一本英语版王后雄教材,逐字逐句地解析语法知识点。 时一想,陈桠楠不属于那一类人。 课间操的升旗仪式暨开学典礼,各班男女分开自觉排成两列纵队,江则作为新生代表台发言,时一在如此庄重肃穆的场合听得认真。 “江则是你们女生眼中的学霸型吗?”林越看着前面,站得笔挺,声音飘荡在空中。 “恩。”时一觉得江则确实了不起。 “那我呢?”林越以不服输的腔调认真地说。 时一扭头看他。猜不透林越的想法,琢磨着他所希望听到的答案。 “你也是。”时一实事求是地笑笑说,末了又补一句,“不论及语文的话。”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林越紧咬不放地追问。 她明白了,林越最初的那句问话关注的是“你们女生”,而她则侧重于“学霸”。 可现在这句不着调的问句,时一嗅到了某种“你们之间是否有奸情?”的意味。 时一带着不解的神情再次看向他,林越面无表情,她就当是自己多心了。 时一没有回答。 “跟江则一个反应。”林越悠悠地说。 此时江则的演讲已经结束,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掌声。 时一的沉默不语并不代表默认。 可无声的问答对林越来说就是不多做解释的肯定。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徒劳地死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迫切的希望得到时一说出口的一句否定。 江则下台后,接下来是校领导的讲话。 “江则今早给你的宣传单是新状元的吧。”林越又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可不可避免的是张嘴闭嘴总围绕着江则,就好像脱离了他,所有的问答都无法成立。 “好像是。”时一今早没多看,从江则手里接过后一直塞在校裤口袋里忘了拿出来,昨天他们才在电话里讨论过这事,应该就是新状元的宣传单了。 她把手伸进校裤口袋拿出c展开。新状元为了宣传不惜血本的改版了宣传单的设计,不变的是正面仍硕大地印着“新状元”三个大字,翻过来背面是详尽的学科价目表。 “你要去?”林越从始至终与时一的对话都没转头,直直地看着前方。 如若不是她与他并排站立,一句摸不着调的开口,她会误以为是自己多虑又幻听了。 看在时一眼里是林越那与我无关的步步紧逼。 “不知道,还在考虑。”时一定定地研究学科套餐内容和课时安排。 随后林越流利地说出其精准坐标。 时一震惊地对照了宣传单的地址,准确无误。 “你知道?” 这不废话这么有名的补习班没人不知道吧。 时一又重问了一遍:“我是说,你去过?也在那补过习?”林越知道的太过详细,如果没频繁进出过,不至于不假思索地张嘴就来。 “从初中起就跟江则一个补习班课。”林越说,“你不知道?” 原来他们一早就认识啊。 “我知道你初中时周末一直都有补习,但不知道你是在那的课。”时一如是说。 “江则推荐你去的?他就没跟你说过?”林越终于面向她,狐疑地看着,刨根问底。 “没有。”时一老实答话,确实没有。她没想到林越竟也在那的课还和江则早已熟识,江则没提,她也没多问,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说,通常情况下若不知道两者有所牵连,是不可能会想到一块去的吧。 时一按着原来的折痕重新把宣传单塞进口袋,神色暗淡了几分,不经意间地小声说:“看来我要慎重考虑了。” “时一,你对我有偏见吗?”林越略有不悦,因为时一骤变的情绪,满腹疑惑,大言不惭是她,推心置腹是她,现在的淡漠疏远也是她。这让他不自禁的相信女生真是个善变的生物。 时一仿若一个多面体,每一次的接触都给他以不同的感触,林越越是尝试了解些什么,越是觉得她有诸多深不可测的方面。 “没有。”怎么可能,无论怎样都轮不他,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眸底的色彩,或明亮闪烁或黯淡无光都关乎于他以及与他相关的一切。 课间操结束后,大家都散去,时一怀着心思木讷地朝班级的方向走去。 第三节的数学课,是即将退休的老唐,头发稀疏,边略密的“长发”被他由这一端横撇到另一边以掩盖中间少得可怜的发量。因此老唐课时总习惯性的不时撩一撩“刘海”,让它安分守己的呆在属于它的地方,以防垂散下来。他只花了十来分钟说明他的课程要求,其他没多做解释,就让学生们打开课本的第一章节,十分昔时的按部就班开始正式课。 时一本认真随着老唐的课进度做着笔记,可奈何突然从腹部传来隐隐阵痛,由弱到强,握着笔杆的手也越发用力。起先她以为是前一晚空调冷气吹多了,夜里被子没盖好,着了凉导致肚子疼,直至一股暖流,有所异样,她才觉得不对劲。 躲过了军训了,却没躲过开学。 她计算着日子,这几天是该来了,却没想到来的这么早,她一时疏忽,忘了应有所准备的在书包内层放几片卫生巾应急,以备不时之需。痛苦的是无法舒缓的疼痛,不自觉的身体扭曲了起来,背一点点地弓下去,近乎整个身子快贴到桌面,唇齿紧闭,手抚着腹部,硬是强撑着自己抬头听课。 离这堂课结束只剩几分钟时,她生怕被周围的男生听见,递了张小纸条给旁边专心致志听讲记笔记的陈桠楠:“你有带卫生巾吗?” 陈桠楠摇了摇头,停下笔,关切地问了声:“还好吗?撑得住吗?” “还行吧。”其实不太好,痛的要死。时一面色一点点由正常的血色变为苍白,额头沁着汗。 “需要我下课时帮你问问别人吗?” “谢谢了。”时一只觉得说话吃力,现在什么都不愿挪动。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铃响。陈桠楠向楚妤帮时一借了一片卫生巾,陈桠楠说的婉转,楚妤领悟到她的本意后,把自己的书包拿到时一身边,尽可能躲避开男生的视线,小心谨慎的从书包的里层慢慢拿出来,在书桌的掩护下,时一接过,攥在手里塞进口袋,艰难的从座位站起来,尽可能自然的往女生厕所走去,尽管难受至极。 最后一节是彬哥的体育课,同学们收拾好各自的桌面渐渐撤离班级准备去操场集合。 她从女厕所回来时,江则正准备离开班级下楼,她叫住了他:“班长,我身体不舒服,体育课不了了,你能帮我跟班主任说声请个假吗?” “怎么了?肚子疼?”江则看着时一掩肚状。 “恩。”时一没好意思说出实情,太过难以启齿,她注意到江则的视线,慢慢放下一直搓揉着肚子的手。 “那你就在班休息吧。”江则十分体谅地说。 “恩。”时一点点头,走回自己座位,她是真的疼到想哭,此刻却也只能趴在桌面,虽然于事无补,但总可以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安慰下。 江则站在门口好一会都没离开,看着时一扭打在一起的身体,又不放心地走到时一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语露关怀:“看你这么难受的样子,要不我扶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了,可能一会就会好点了。”时一抬头说着违心的话后又趴了下去。 她一个人静静地呆在班。 时一想撑到放学回家,虽没痛苦到不能走动的地步,可疼痛难忍,她是一个多余的举动都不愿做了。 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陈桠楠回来了,关心的问了句:“好点没?”在她旁边坐下。 “恩,还好。”时一闷声闷气的回答,她只想找张大床躺着,闭目养神,以睡眠的方式舒缓疼痛,“你怎么回来了?” “后半节课自由活动,班主任担心你,让我回来看看。”陈桠楠看着时一桌面的半瓶水,主动的伸手摸了摸拿起对时一说,“我帮你去打点热水吧。” 时一之前一直觉得陈桠楠不在乎除自身学习以外的任何事,只懂得埋头解题,翻动练习册。 可必要时的关心,她还是热腾腾的送至她的面前。 她只是不善于表达。 时一选择继续趴着小睡一会,直到感觉到有人在自己桌面放了个东西,她原以为是陈桠楠盛完水回来了,可听东西放置的声音并不像是自己的水杯,就算对方刻意动作轻缓。 她抬头确认,出乎意料是林越,他用一次性纸杯装了杯冒着热气的温水放在她的面前,然后拉开时一前桌的凳子,在她桌前坐下近距离面对着她。 “班主任也让你来关心下我的?” 林越盯着他亲自从办公室饮水机里装来的水,示意时一喝下,摇摇头。 陈桠楠回来时,看到的是时一就这么和林越干瞪着眼,对视不过一会,她便败下阵来。 她接过自己的水杯对陈桠楠说了声谢谢,陈桠楠默默的在她身边坐下,拿出数学书,用黑色水笔一遍遍的在稿纸演算老唐课讲解的便捷的解题方法。 时一不自觉地拿起林越的那杯水喝下,喝完后她才觉察到自己竟在不自知中顺由着心偏向了林越。 可还是装出无关紧要的样子。 林越满意地看着她放下手中的纸杯。 时一见林越没有要离开她面前那个位置的打算。 却只有唐突的一句话:“中午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时一被林越的话弄得有些无措,她只见身边陈桠楠写字的手顿了顿,然后又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般继续做题。 “不用。”时一不多加考虑的一口回绝了,她现在和林越面对面地坐着总觉得怪异,眼神飘忽不定,况且陈桠楠在身边,模棱两可的话,尴尬的处境,难掩的暧昧,不知情人士准会想歪。 “顺路。”林越说得坦然。 “不顺。”时一据理力争。 “我中午要去我外婆那休息。” “我要回家。”所以,他去他外婆家,她回她的家,到底哪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对话。 “我外婆家就在你家小区那。”林越状似无意的轻描淡写。 时一吃惊地看向他,仿佛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所以那晚难怪林越会出现在她所在的小区门口!她如梦初醒。 反之林越小人得志的奸诈,撑手随性地放在时一桌,身子不由向前凑近了一点,装得一脸人畜无害。 时一该承认,这一秒,她深陷其中。 “我自己可以回去。”她没有理由继续逞强,也没有理由让林越陪同。 她越是喜欢林越,越是躲躲闪闪。 她担心林越摄人心魄的眼睛,下一秒就会直射她的内心,一览无余。 他越是努力探求,她越是小心掩饰。 头顶是电扇呼呼的转动声,身边是课本唰唰的翻动声,唯有腹部不时的刺痛才是最为真实的佐证。 她不知道林越原来也可以如此滑头赖皮。 掠过她心,泛起涟漪的从来都是林越不经意间的温柔。 因为喜欢他,所以眼睛自带美化效果,自动磨平过滤了一切瑕疵,留存于心c封印于此的都是关乎他的美好,成为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 她真想对林越发自肺腑的说一声,你真好。 陈桠楠断断续续地干着自己的事,一停一顿毫不连贯,她已经在同一张草稿纸反复演算着相差无几的步骤无数次却无果,她找不到漏洞,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致使与答案出入过大,她逗留c纠结在同一道大题,久到时一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听到她翻书的声音,久到引起时一的注意多朝她看了几眼。 “还有更简单的方法。”林越因时一偏移的视线也被吸引了去,他思考了一会,就眼尖地发现并指正了陈桠楠解题过程中的疏忽大意之处,“你不介意吧。”林越是指突然插手打断她的解题思路。 陈桠楠配合地递过纸笔,默默地听着,收回,然后拿着林越写过的演算纸看了好一会儿,令时一和林越都怀疑她是否真的听明白了。 “我是不是语速太快了,还是字迹太过潦草,你看起来有点难懂。”林越尴尬地说着。 “听懂了。”陈桠楠回过神来,对照林越的笔记,重新整理了一遍想法,按照自己的思路写下,终于对了。 “收拾书包吧,快下课了。”林越起身,说给时一听,“等等我。” 他刚说完,起身回到自己的课桌旁,三两下收拾好就背着书包走到她旁边。 时一觉得好笑,她还能跑哪去,拖着难受的身子。 她不紧不慢地整理出几本自认为比较重要的课本,比对着老唐课后留下的作业所可能涉及到的教材和作业本。 拉拉链,比早晨来时有了份量感。 她正准备把双肩包背到背,林越出手阻拦:“我帮你提吧。” “不用了,几本书而已,我没那么虚弱。”她谢绝了他的好意。 “你不是很疼吗?”林越爱莫能助。 “林越。”时一固执,一字一顿咬字清晰,林越说的直白,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啊!她作为当事人隐隐的觉得他也许是猜到了分,不免有点难为情,可又也许他只是纯粹的认为她肚子疼。总之单一个“疼”字从林越这个大男生嘴里说出,就让她感到十分违和和羞耻。 林越自知说错了话,禁声,不再多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12 无论晴雨天学时一都有备伞的习惯,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徒步回家,挤公交是件累活,下学高峰期,家长接送,车流量c人流量大,本十五分钟就可以到家的路程,因交通状况在路拖拖拉拉的耽搁着,久时都够她走一个来回。也许只有当皮囊裸的曝光在烈日下她才有普天之下人人平等的欣慰,性别使然亦或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时一与这个年龄段的普遍女生无异,对外在的皮囊分外在意已无需多言,更何况她今天身体状况一点都不良好。 她出了教学楼,就独自撑起了晴雨伞,林越走在附近,她只觉得怪异,她长久以来都处在暗处才胆敢明目张胆的窥探其一举一动,未曾有过直接“牵引”着他以循着她的轨迹前进。少女的矜持由不得她主动递伞过去邀他共撑,时一走得慢,林越也不急,她又尽量让步伐迈的小些,好让林越走到前头,却也是徒劳,如芒在背的滋味好不自在。 他们隔着一把伞的距离,默不作声的默契,阳光照射在他身耀眼而炫目。 她还有很多所不知道的,但她想知道的更多。 她居住至今的小区,隔着一栋栋楼房竟还有另一个与林越息息相关的人存在,而她毫无觉察。 她越是尝试多了解些,越是清楚地懂得自己知之甚少,又明白地知道自己所能触及到的极限在哪。 初中时,因为家与学校距离较远,林越像多数学生一样选择住校,周日傍晚归校,周五傍晚离校。所以,时一从没在学路偏巧遇见过林越,再加之如若不是节假日廖韵之和尤翘楚的邀约,真可谓是足不出户的宅女,时一不由感叹他们缘浅,但又不愿单纯以此作为评判的标准。林越自是不可能每周末都来,也没既定的时间,偶尔来这没被撞见也实属正常,她这么安慰自己。林越只告诉她,他爸妈离婚了,她却不知道他们离婚后他跟了谁。 弘毅在校走读生,一部分会选择在校食堂就餐,所以他们午休要么是在班级安静的自习,要么是趴在课桌小睡一会,总之按照校规,这段时间严禁吵闹。时一猜测,无论林越跟了他爸妈任意一方居住,许是外婆家较学校更近些,来往方便,能更好的安排作息时间。 “你以后中午都回家吗?”林越走在右后方。 “恩。”她独自撑伞,有着自私的心虚。 “好。” 时一最近总觉得林越言简的回答让她摸不着头脑,指意不明。 是否是短时间内接触过多,反倒适得其反,离她所认知的林越越来越远。 什么叫好?她不懂他的思维逻辑。 “外婆家近,正好能天天去看她。”林越像是在和时一交待汇报些什么,犹如他们彼此联系的通行证,少了这一道关卡,就无法继续坦然同行。 她知道。 时一径直越过公交站点,朝前继续走,她想快点到家,免受身心的煎熬。 “你喜欢走回去?” “因为近。” “我们应该会一起走。”林越说的多理所当然。 时一却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不敢往深处想。她就当按话的表面的浅层意思理解,因为同路,所以难免碰见。 林越是赠予她滴水之恩的人。 “我以后可能会搭公交,不一定的。”她受不了和林越看似亲昵的同步。缓缓归家路全是独自一人的臆测与幻想。 “好。”林越答的爽快,一副任何决定都顺由着她的模样,“下午的课你还吗?” “我会和班主任请假的。”时一知道林越的想法,他想问她是否一起去学校,如果不去要不要帮她请假,而她免去了他代为传话的步骤,越过他,自行会去跟班主任说明情况。 她开始怀疑,自己哪来的自信觉得林越这么乐意为她效劳。 以前她总私心的希望能和林越多些接触,无论以何种方式都可多了解些他的喜好,直接或间接的令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她跟一般女生相比在他眼中略有不同,因此有些多的联系和共通之处。可到底,所谓的略有不同,也不过是多了一层她喜欢他的情愫,真的步步接近,她反而有些怯场。 反倒是她差点忘了林越许是心中有主的人。 林越又何必温水煮青蛙。 她又何必死抠他话里的字眼,句句当成美文赏析般拆解他的意思,引出另一条别有深意的含蓄,而又多半是自己多心又矫情。 她收回此前想要多加了解他的话。 但她不否认,她所有的小情绪和自艾自怨都来自对他知道的太少的不甘和知道的太多的不安。 下午的课,时一请假没去,她在家躺在床休息了一下午,身体状况明显好了许多。 晚林越用消息发给她一列的作业清单。 时一只回了句谢谢,便不再有下文。 她重新拿出了那张宣传单,看了又看。 到底初二下学期时,关乎林越在补习班有个喜欢的女生这则传闻是如何无缘无故的进了她的耳呢?她想不明白。她所信以为真的是无风不起浪。她所确信的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暗恋他。 起因c经过和结果一概不知是对她最仁慈的惩罚。 时一如今有些按耐不住,在线的头像和点开的对话框,都在引诱她大胆地问出心底的疑惑。喜欢总归要明明白白,不明不白太过憋屈了。虽然她喜欢了这么久也没少自我委屈。 千百回转还不都是一个他。 “初中时听说你有喜欢的女生,也是新状元的?”时一鼓足了勇气,踌躇再三,删删减减打字后,这目的已经够明确了。 “没,你从哪听来的。” “没什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来自当事人的否定。 “怎么了?” “没什么,帮你的追求者问的而已。”时一气定神闲地守着对话框内的消息,抑制不住的笑意。 “谁?”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女孩子脸薄,就当为她保留份痴心妄想。”时一说,“我准备写作业了。”时一很好的把握了主动权,亦进亦退由她拿捏,她乐享于此,话题点到为止就好,结束的理由充分且理所当然。 时一思考过,后来她之所以与林越频繁联系大概得益于此。 第二天早时一在校门口对面的小卖部拿着瓶矿泉水正准备结账的时候,赫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今早出门忘带的水杯,她顺其抬头看他,意料之内的是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林越。 “你今早出门忘带水,我正好走到小区门口,阿姨认出了弘毅的校服,我就主动代劳了。”林越扬了扬手里时一今早出门前灌满的温水水杯。 “哦,谢谢。”她接过,放下刚拿在手的矿泉水,同林越离开了小卖部,朝校门口走去。 “你晚也住你外婆那?”时一紧握着手中温热的水杯。 “恩,目前是。”林越答。 “我还以为你只是中午呆在那。”时一本想继续说,晚回家,可想到林越爸妈离婚的事,是说不出口的,后半句咽进了肚里,她该让他回哪个家呢。 “我住我外婆那了,也方便下学。”林越笑笑。 “我妈可能是想着我没走远,下楼拿给我吧。” “应该是,阿姨看到我跟你穿同级校服,本来还担心没准不是一个班,看似还准备拿回去。” 弘毅各级学生的校服款式都不同,校方以此来区分各个年级。 “那你怎么确定那是我妈的?” “因为阿姨跟你那晚穿着睡衣折回去的方向一样。”林越开着玩笑。 时一听出了重点,不作声。 “开玩笑的,我认得你的水杯。”然后又好言相劝。 事实如此,她还能怎样。 自此以后,时一竟养成了一种习惯,掐着钟点等待着差不多该出门学的时间。 宋因冉后来和她没再有过多的接触,时一觉得大概是自己于她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同班同学,无多余的价值需要靠拉拢时一来借机为她和林越搭桥认识。其实时一本就没帮她什么,只是提供了林越的名字,后期的努力全凭她一己之力。她得了林越前桌的风水宝地,又如愿当了林越本希望时一胜任的学习委员之位。 这些都无关紧要,却又至关重要。 时一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何佑禹是在班级课间,他以足球校队队长的身份和另外一名部门成员代表校足球部去高一各班纳新。 怎么形容时一对他的第一印象呢,何佑禹滔滔不绝的笼络人心,要说他能说会道?听起来过分拘泥于自身对好学生的刻版印象,实则不然,何佑禹有着玩世不恭的专注与深情,玩世不恭的是他魅惑人心的脸,专注与深情则是深如幽潭的双眸。 楚妤填写完部门成员资料表递交时,给时一的错觉是,带着托付终身的庄重。 温声细语的一声学长,何佑禹彬彬有礼的接过。 楚妤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时,他旁边的队友反倒先不正经的小声嚷嚷:“这届学妹质量不错啊!” “你看哪个了,我努力努力。”何佑禹挤眉弄眼。 “努力泡到?先说好啊,我看的你可别想抢,先到先得的规矩听过没。”旁边的那人先搁下话,内心潜台词大抵是,你我相识一场,我算是看走眼了。 “我努力努力,把人家妹子拉进我们部门,牵根红线,收入你的囊中可好?够义气吧。”何佑禹特仗义大气的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人,挑了挑眉。 “思想觉悟够高啊,一点就通!”那名队友表现出,你竟也是这种人,果然没看错你的喜出望外,“兄弟,同道中人啊!” 他们之间相互调侃的对话结束在打响的课铃,收完本班的入部资料表,秒转变得恭谦有礼:“打扰了。” 江则再一次来问时一是否考虑清楚有去“新状元”的意向时,她选择了妥协,果断表示同意,回复的消息里已没了初次提及时的种种多虑与斟酌。 “需要带路吗?要不我们先在你家附近熟悉的站点碰面,然后再一起去。” 江则并不知道时一的家,平时下学的路线,他俩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方向,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麻烦他。 “不用了,之前路过那看到过,离我家也不算远,不过几站而已,我自己搭公交就好。” 江则的号常亮,每次无论是他找她讨论班级事宜,还是她传送班级资料给他,江则永远保持在线状态,随时待命状。 林越开始隔三差五的找她问作业,大抵的聊天开场白都如此。 “今晚什么作业?” 时一觉得其实自己已和江则的状态没差,她时时刻刻都在等着林越的消息,然后以的速度回复。 她清清楚楚的列好各科作业单一条条的发送出去,并在后面注明好作业要求和收交日期。 虽林越并不是天天都问她作业,但只要有一次,他起了这么个开头,时一便开始静候着毫无规律可言的下一次c下下次 一来二去,时一估摸出了林越会找她的时间点大致是在晚七点多,所以她最无法安心写作业的便是七点到八点这个时间段,写写停停,而过了八点她也就专心致志的不再过分关注手机消息动态,林越大概是不会找她了。 她的心理斗争大抵也不过如此。 她整顿好一切,十一点熄灯床。 “睡了吗?” “没有。” “语文阅读理解能拍给我看看吗?前面数理化作业耗时太长,怕是来不及好好写语文作业了。” 时一二话不说,翻身下床,就着台灯的光线,重新打开刚整理好的书包,拿出语文阅读理解的练习册,翻到自己写的那一页,拍下答案发送过去。 “谢谢。” “还有吗?” “没了。” 时一这才拉书包拉链,安心的回到床。 语文课也是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课,但她跟老唐不同,老唐在黑板解题时,算到一定步骤会敲着黑板,抛出一个问题:“然后下面怎么解?”他会不时与台下的同学互动,以保障大家确实都有在认真听讲,得到整体良好的回应后,继续后面的演算,解出答案时,还要再问一遍:“听懂了吗?”大家多半会点点头,然后他甚是满意的继续下一题。 语文教师,同学们私下尊称她为李女士。李女士则正好相反,一板一眼的授课,她的教学方式集中体现在文言文阅读,她在面兀自翻译重点字词和特殊句式,同学们较随性些,犯不着如老唐课那般时时紧绷着弦,担心他不时抽问解题思路。李女士只有一个要求,课不准吵闹,这就宛如塑造专心听课的假象。 李女士极少提问,作业布置下去,也多半是隔段时间统一讲评一次,同学们以她的答案为标准自行批改核对。 而班并不止只有一个如林越般严重偏袒数理化的人,所以,对于那些对语文不太注重的学生来说,语文课俨然成了他们专注数理化习题的天堂,大家早已司空见惯且相互掩护c配合默契。 但这并不代表李女士不管不顾不提问,就如此时,毫无预兆的点名抽查。 “林越,你起来回答一下你对这篇文章里画横线句子的理解。”李女士双手撑在讲台桌两边。 林越被这措不及防的点名,条件反射性的先站起来再说。 数学大题解到一半,不得不停笔,他扯过了刚被自己撇到一旁置之不理的阅读理解练习册。 “第五篇,第三题。”江则微微挪动嘴唇,小声提醒。 林越顺着他的提示,翻到那一页。 时一已经看到李女士脸微怒的晕色,一触即燃。 “把你的数学练习卷给我收起来!” 林越无奈照做,只得认真地看起了阅读题。 这篇文章他根本没读过,又正巧是他昨晚问时一拍照发来答案的那篇,自己还好死不死的撞枪口。 但好在在时一的协助下完成了作业,满满当当填的都是时一的答案。 他把练习册拿在手中照念。 答案详尽有理,略抚平了李女士皱起的眉头,暂且逃过一劫。 “坐下吧。”后又补充一句,“别再让我再在课堂看你做其他科的题!” 林越乖乖坐下,又从课桌抽屉里抽出了一半页面的数学试卷,他还挣扎在刚才未解完的大题,看了一眼,恋恋不舍的往课桌里推了推。 林越准备一篇篇翻阅练习册里没看过的文章,只是纯粹的当美文看,不做阅读理解和赏析,于他倒也是个打发语文课的不错的选择。 班级一角就有设置图书角,专放些近期的杂志和报纸,亦或是各自从家里书架贡献出的好书,供班级内的同学传阅。林越偶尔理科题做到疲惫或毫无头绪时,就会主动去翻看些杂志,转换下思绪。所以语文阅读理解教材,就相当于是这么个作用。 他现在正在弥补昨晚偷工减料抄来的这篇,李女士正在讲解的文章。 “时一,你读读你所写的这题答案。” “哪题?”林越莫名紧张,文章读到三分之一的部分他停下来问江则。 “还是刚才提问你的那题。”江则答。 “这题怎么还没结束,这都第几个了!”林越惶恐道。 “时一是第五个了。除了你刚才的答案她比较满意外,后面又点了三个。”江则淡然的摇了摇头,“她都不满意。” “所以她今天算是跟我们杠了?” “大概是吧。” 时一镇定地站了起来,林越紧张兮兮的看着她。 林越刚才是照着她写的答案一字不漏的念了出来,她当然不可能按照原本的答案再重复一遍,只能重新组织语言,换个角度赏析。 文章她昨晚细读过,即使出其意料的被点名,但还是能顺畅的完整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她拿着练习册,念着毫不相同的字句,装得逼真,就像真如事先写好的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13 13 时一后来跟她爸妈说,自第二周起每周六都将会去“新状元”补习她较薄弱的科目数学和物理,她爸妈同意了。 临出门前江则还发来短信。 “出门了吗?” “差不多了。”时一已经走到玄关处换鞋,现在是下午两点五分,她又不放心的发了一条短信,“是两点半的课吧。” “恩,我等你。” 时一没再回复。 她从家附近的车站过去,十分钟的车程,算上等车时间,到站时差点两点二十。 她没想到江则说的等她是指车站。她一下公交就听到江则喊她的名字,她原以为他是指在补习班等她来。 她后来没有再跟林越提起这事,林越也没来问她。 她怀疑那天林越的“在意”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她和江则一同走进容纳二十个人的小班教室时,基本已经坐定,她随着江则选了个靠前的位子,林越进来的时候也就顺其自然的坐到江则旁边。 林越一点都不惊奇,就如意料之内般。 “你们之前也坐这吗?”时一环顾了一下教室。 “恩,不过其实都是随意的,在一个位子坐久了,长此以往也就成了各自固定的座位,不会有太大变动。”江则拿出补习班教材。 “你没教材吧。”林越突然开口,看向时一干净的桌面。 “没,一会发吗?”时一顺势问江则,明明是林越问的话,她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把疑惑抛给江则解答。 “应该会。”江则答。 老师正巧走了进来,这个班除时一外,其他人都是很早之前就在这补的习,所以老师一眼就认出了新来的时一,走过来抱歉的说:“打印机坏了,教材下次补给你,你先和旁边的同学一起看一下吧。” “恩。”时一点头。 “我的先给你用吧。”林越主动递了过来,是厚厚的一整册打印纸,与市面售卖的教材无异,独特之处在于里面所归纳的知识点和习题都出自一三附教师之手。 “你不做笔记吗?”时一犹豫着接过。 “你帮我写吧,就直接写在书上好了,我另外再拿笔记本记,也就这么一次课而已。” “还是算了吧,我和江则先凑合着看,不麻烦你了。”时一还是觉得不妥,还了回去,每个人的学习程度不同,笔记方式也不尽相同,她无法心安理得的在林越的教材上勾勾画画,说完后又觉得过于自作主张,征求江则意见,“可以吧?” “当然。”江则笑笑,已经把书摊开到正确的页数,一半的页面移向时一。 “那你怎么就舍得麻烦江则?”林越面无表情的也把教材翻到同样的页面,话不知不觉间透着一股劲儿。 时一看了看江则,垂下了眼,盯着面前共享的教材答不上来。 她真自私,自私到与其拒绝林越也不愿麻烦他,但她没敢说实话。 “没事啦,我和时一一起看比较方便点。”江则缓解气氛的尴尬,虽说一起看,可又把教材往时一这推了推,基本三分之二的页面偏向她这。 这样她反倒更不好意思,假装调整教材却不动声色的又往江则那微挪了点。 林越看在眼里是两位相互间客气的推让。 “好吧,随你们。”林越不想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你们”这个词由林越对着时一和江则说,时一硌得慌。 其实这样对江则挺不公平的,课上江则顾着时一,就算记笔记也只是在教材上简单标注下,若要详细的记下定要一会时间,江则写字的手臂也就会挡住页面。 时一面露难色,小声和他说:“你可以把教材先挪过去记,写完再一起看。” “没事,我回去再整理一遍也是一样的。”江则不听劝。 “好吧。”时一也没办法。 她一边顺着江则的教材跟进老师上课进度,一边认真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重点。 一个半小时的数学课结束时,离下一堂物理课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时一起身去上厕所时经过林越身后,她留心看了一眼,他在做李女士昨天布置的周末作业一份练习卷,林越极认真的根据题目要求在文中各段间寻找答案依据,时一的目光随着林越拿在手中的黑色水笔笔尖在各行间来回穿梭以判断他的阅读速度。 她从厕所回来时林越已经开始下笔。 “这个作业不急的,下周三才讲评。”时一好心提醒。 时一惊讶于林越竟会把语文作业携带在身,这份优待此前只属于数理化,据时一对他的了解程度,林越可是会把语文作业压到最后才动笔的人,毕竟他一直遵循着数理化最先,其他各科次之,语文最后的顺序写作业,所以类似那晚语文作业赶得匆忙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我怕到时候又光顾着做理科题,还是先解决掉比较安心,不麻烦你了。”林越没有停笔。 林越是在气不过刚才她拒绝他时说的那句话,所以现在原话奉还给她。 时一重新品味了一遍这几个字,懊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够婉转,没能传达给林越她确切的意思。 现在听来,果然不好受。 “上次谢谢你了。”林越顿笔。 “哦,没事。”时一客气的摆摆手。 林越是在感谢她的临场发挥,不然因他自身原因而殃及到她,他过意不去。 时一想到陈桠楠也在这个班,转头朝后看了看,她的位置靠后倒数的几排,低头做题。 时一每每注意到她时,她总是这副状态,生人勿近免打扰。 她转回头,隔着中间的几排人,也就不准备突兀的去惊扰她。 回去的时候,时一和林越上了同一路公交车,江则还在站点等着,时一握着车窗旁的把杆,江则在窗外对她说小心点,时一回以微微一笑,后又对林越挥手再见。 时一的身子随着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前进,窗外熟悉的街景不断变换,她想起那次升旗时她看着升旗台上明晃晃的江则,林越在离她最近的地方问她,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没有回答。 江则的视线不断尾随着时一所在的公交车,直至公交远去,没了影,时一望着他,彼此都不再是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江则于她,与那个暑假她在公交行进的渐行渐远中模糊了视线的“新状元”无异,闪着光,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呢?她也想知道。 她看了看站在附近的林越,莫名有股尽在咫尺的踏实感。 两人一路上静默无言,到站下车后,林越才开口:“明天下午有空吗?” “恩。”时一与他四目相对,不问原因。她原以为他们会一直保持着这份不言不语到家,然后连句再见的招呼都不打,转进各自的楼房里。 “那两点小区门口见?”林越已没了从补习班延续至公交车上的闷闷不乐,眼里是除却乌云的晴朗。 时一一口应答:“好。” 很多时候,她对林越是不求原因的,且她一直对他有空。 昨晚放学到家后,时一一直没打开过书包,作业更是只字未写,她本也就打算补完习,晚饭后再合理安排好时间,好好的写那些多到光是想想就手软的练习题。但区别在于,因为她答应了林越明天下午一起出门,那周日的下午算是已经没了,也就表示她所能支配用于写作业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她一吃完晚饭,就心无旁骛的坐在书桌前,不留喘息的马不停蹄写作业。 时一从楼底出来的时候,林越已经站在小区门口等她,她远远的看见,小跑过去。 临出门前她还在敞开的衣柜前挑挑拣拣,最后一咬牙选择了一条及膝的浅蓝色连衣裙。自初中起在校一直都是穿统一着装,节假日里她也没单独跟男生出过门,更别说如此“心机”的穿着裙子出现在林越面前。但穿裙子到底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刚才的小跑,她还要顾着掩着裙摆。 “我很喜欢蓝色。”时一刚在林越面前站定,林越就直白的上下打量她今天的装扮,看似在分享自己的喜好实则是毫不吝啬的赞扬。 “我就当你夸我了。”时一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大胆的给林越的话强印上单方面的理解,以掩盖紧张。 “走吧。”林越不客气的笑出声。 时一很放心的跟着林越上了公交,不问目的地,林越朝公交后车厢的座位走去,时一自然的跟着他,踌躇了一秒,坐在他身旁。 林越的位置靠窗,伸手在时一面前试风向,然后微微起身,调整他头顶上冷气口的转轮,把它偏向了自己,吹到时一那的冷风一下子弱了许多,他才坐下。 时一为他的体贴入微说了声谢谢,又换位思考道:“风往你那吹,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一会就到站了。” 林越总是这样,微小处见柔情,令人心醉。 “你就不问问我去哪吗?不好奇下,就这么答应跟我走?”林越看着今天别样的时一,眼里是化开的蜜意。 “到了就知道。”时一淡然处之,她就是如此,如此不争气,林越稍给点好处,走向她,她就如摇尾乞怜的小狗眼巴巴的跟着人家走。 跟他走。 女人应有所保留,保留份神秘感,再加之欲擒故纵的伎俩,她也不过如此,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对话本应时一按耐不住好奇问林越,然后林越卖着关子忽悠她,结果时一反客为主。 因为不知道目的地,所以到站的时候是林越提醒她下的车。 “你要买手机?”时一看着眼前的建筑物手机城。 “不是,把手机拿来刷机而已。”林越双手插兜走在前头。 他们搭乘扶梯上了二楼,进了一家就近的手机店,出来招呼的是一男一女的营业员,林越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们,时一乖乖的站在旁边。 “手机是不是设置过多次密码?”女营业员摆弄着手机,查看状况,说着话时眼神不时往时一这瞟。 时一不解,状况外的看着林越。 “应该没有吧。”林越答的不是很肯定,也回看了一眼时一。 她不是很懂这跟刷机有关系吗? 两位营业员把手机拿走后,时一和林越百无聊赖,时一趴在玻璃柜前看着一台台陈列在内的新款手机借此打发时间,林越倚靠在旁,享受的看着时一犹如站在琳琅满目的橱窗前,痴痴的望着里头裹着锡箔纸并折射出斑斓色彩的糖果的小女孩,眼里是不动声色的宠溺。 看完了,时一发现店门口架着的大屏液晶电视正播放着周星驰主演的大话西游吸引了不少驻足观望的路人,她朝门口指了指,只会了林越一声,也随着那些人一同站在不屏幕前投入其中。 她很早之前就看过,再看还是忍不住动容了。 时一走过去的时候影片已经播放到一半,她不顾左右,认真的看着里头的剧情,快结束时,人也一个个散去,时一看到了最后,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店门口,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男营业员拿来了两把座椅放在林越旁边:“叫你女朋友过来坐会吧。” 林越没有否认,说了声谢谢,觉得时一看得差不多了,径自走向她:“过去坐会吧。” “好了吗?” “还没,应该还有一会。” “哦。”时一觉得干坐着也是等,总需找些事打发时间,商场内憋闷,呆久了反而不自在,“我去外面透口气,顺便在附近转转,一会就回来。” 时一没叫上林越。 林越同意后,时一搭乘电梯下楼,他一个人回去坐在其中一把刚拿来的座椅上,一只手撑在空着的另一把。 时一也不知道去哪逛,就随意走走停停的乱逛,失望的是放眼看过去,附近是随处可见的卖电子设备的摊贩,不是手机贴膜c手机壳就是随身听,这类小物件,并不足以勾起她的兴趣。 没走多久,她又折了回去,快到手机城商场门口的时候,竟被几滴从天而降的小水珠砸在脸上,今天出门时她还暗自庆幸天气不错,无晴无雨,也用不着撑伞,所以她想当然的没有备伞,现在想来,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她伸出手,水滴已有渐渐落下汇成雨的趋势,时一赶忙往前跑,好在没怎么淋到,她刚安心的踏上瓷砖板,身后,门外是哗啦啦落雨的声响,暂且躲过的侥幸,可问题的关键是一会他们还要出去,而他们两人都没带伞! 时一走进店里的时候,刚好营业员把刷完机的手机交还给林越,林越给了钱后,就见到急匆匆进来的时一。 “外面下雨了。”时一说话的语调都满是焦虑。 “你没淋到吧。”他看了看时一,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湿的。 “好险,差一点就要淋雨了,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见外面的雨声。” “先走到门口吧,一会去买把伞。”林越和时一边走边说,“你有看见外面卖伞的吗?” “额,我也没太注意。”时一感到抱歉,自己刚才出去都在逛些什么啊,需要的时候却没留心。 “看看吧。” 到门口的时候,雨势已经很大了,挤着一堆没带伞而不知所措的路人,堵在那,勉强留着一条小道供有伞的人过去。 林越透过玻璃门看了看外面的小摊小贩:“那有卖伞的,你先等我会。” 他还没等时一开口阻拦,就奔进了雨帘里。 林越撑伞向她走来时,时一盯着伞面的颜色嗤笑出声:“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蓝色。” “刚才随手拿了一把,就挑了喜欢的颜色,结果是一把不算大的遮阳伞,看来比较适合你。”林越撑伞走到她面前,伸向她,时一配合的钻进伞下,踩着湿漉漉的地板,踏下去溅起的小水花,伞沿上顺滑而落的水帘,圈中了雨中伞下彼此依靠的他们。 时一置身其中,终于理解廖韵之欢呼雀跃着和她描述与叶承彦那一小段相互依存着同一把伞的心情,不亚于此。 小小的满足感先是自给自足,后又自娱自乐。 “你靠近来点吧,伞太小了。” 林越身上还有着未干的水痕,几滴晶莹的水滴沾在他的发间,时一注意到他不断调试伞把倾斜角度的手和不断被雨水侵犯的右手臂。 时一向里靠了靠,挨得更近。 “这附近有充值游戏币的地方吗?”走了一段路后,林越看了看周围,开口问。 “刚才好像有路过一家。”时一搜寻着记忆。 林越把伞递给时一,走出伞下进入店内充值。 时一安分地站在店外等着林越,她想着刚才出来的那趟可算没白逛。 店门口架着一台烤香肠的机子面对着街道,老板不明状况的对着撑伞等在外的时一说:“买热狗吗?” “她跟我是一起的。”林越抬头对老板说明。 老板看了她一眼意义不明的会心一笑。 他们一块撑伞走向车站的时候,林越说起手机店的营业员错把她当成他女朋友,所以在问是否多次修改过手机密码时不时与她进行空中眼神交流,错以为是她掌控他的手机。 “你手机密码经常修改吗?你自己不知道?” “那手机是我爸的,他换了新机,这部也才没买多久,就给我了。” 他说热狗店的老板,在他解释完后,咧着嘴笑。 这些时一都没注意到的细枝末节,林越看懂了其中的意味深长,她后知后觉的知晓了一言一句中的端倪都不过是旁人眼中的错觉。 14 尤翘楚后来是这么在时一和廖韵之面前评价何佑禹的:“简直是披着羊皮的狼。” 尤翘楚说这话的时候,她们正盘腿坐在足球场边的塑胶跑道上。 尤翘楚絮絮叨叨的满是怨念:“我他妈,入部已经快一个月了,何佑禹这家伙从第一周开始就让我打扫足球部卫生,我至今连个球都没学到。” 尤翘楚愤恨地拔着脚边的草,用力的一根根揪着巴不得被她连根拔起,仇视的眼神锁定着在球场上绕着一颗足球肆意奔走的何佑禹。 直至本在球员脚边转悠的足球,撞到了球框,偏离了原定的路线,朝尤翘楚这滚来,被她脚抵着才停止了滚动。 “尤翘楚,踢过来。”球场中央的何佑禹用力的朝她挥手喊叫。 “使唤起我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尤翘楚翻着白眼本不想理他,让他自己过来取,可奈何周围的人跟着起哄。尤翘楚掷下了手里的草,拍拍手,站起来,把所有愤怒的意念集中在脚尖,大力的一踢还不忘放句狠话,“老娘是来踢球的,不是给你当下人差遣的!”然后故意作对般,何佑禹越是向她招手示意往那踢,她越是忤逆他,偏不,对准另一个与他距离较远且无人看守的方向狠命踢。 抬着下巴,洋洋得意地看着何佑禹追着球跑,报复完的快意感油然而生,这才大快人心地坐下继续拔着草:“当下人好歹还给工资呢。你们说是不是?” 时一和廖韵之笑而不语。 “亏你们班的楚妤同学还任劳任怨,殷勤的任他宰割。”尤翘楚看向时一,指了指刚打扫完,从足球部教室背着书包走出来的楚妤,“反正我是不想再干这事了,吃力不讨好。” “当初还不是你说他有点姿色,然后屁颠屁颠的加入足球部吗?现在是干嘛,看腻了?”时一不以为然,全当尤翘楚的话为耳边风。 “我都和你们说了,我加入足球部不是因为何佑禹,是真想学点什么,你们想想啊,你会其他女生所不会的技能,会不会觉得很酷,挺有成就感的那种。”尤翘楚扳着身子苦口婆心的解释。 “那楚妤还会跳舞呢。”廖韵之不服,“你去学个来?” “那可不一样,唱歌跳舞太俗,随随便便都能弄出点花样,还不适合我,我要的是英姿飒爽的与众不同。”尤翘楚沉醉在自己勾画的美好蓝图里不能自拔。 时一和廖韵之像看着神经病一般盯着尤翘楚。 “还有啊,我算是看出来了,楚妤压根就是喜欢何佑禹,不然你说一个好好的学跳舞的气质型美少女,报个足球部是几个意思。”尤翘楚犹如发现新大陆,凑近时一和廖韵之耳边小声说。 时一不屑于此,白了她一眼,还以为什么呢:“我早猜到了。” 楚妤一步步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她们噤了声,假装跟没事人一样看着那伙人把球踢来踢去。 那些人踢的差不多了,她们也都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学长,卫生打扫完,我先走了,这是钥匙。”楚妤恰到好处的笑容,钥匙放到何佑禹的手心。 “恩,先回去吧,不早了,快到清校时间了。”何佑禹怜香惜玉,温声细语。 “那我也走了。”尤翘楚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准备转身就走。 “等等,把足球拿回去。”何佑禹伸长了手,托着球。 “快清校了,学长。”尤翘楚在“学长”二字上,刻意放软了声音,强咽着一股令自己不断作呕的恶心感。 “你刚才干嘛了?”何佑禹置若罔闻,反问道,“今天卫生不是你打扫的吧。” “帮你捡球啊!”尤翘楚说得理直气壮。 “你还好意思说。”何佑禹也不管她如何强词夺理,“拿回去。”又把球朝前伸了伸。 “何佑禹!”尤翘楚简直要吼出来。 何佑禹不管不顾,硬是摆着非要尤翘楚把球送回去才放她走的态度。 时一和廖韵之对视了一眼,也无可奈何,冷眼旁观。 尤翘楚没办法,只能气鼓鼓的拿着球走人,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一把夺过何佑禹手中的钥匙,憋闷着一股气,甩头大踏步的走。 时一和廖韵之跟在后头。 尤翘楚把球安分的放在属于它的位置上,关上足球部的门,正要上锁,何佑禹倚着门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别急着锁啊,我还有东西要拿呢。” “明明你自己要回来拿东西,干嘛还非要让我帮你把足球放回来啊!”尤翘楚差点没被突然放大在她面前的超欠扁的嘴脸吓得半死,彻底炸了,“浪费老娘的时间!” “我喜欢啊!”何佑禹摇晃着脑袋,乐悠悠的推门进去。 这话简直火上浇油,彻底引燃了尤翘楚这颗一触即发的炸弹。 “你他妈给我滚!”尤翘楚一把扯过廖韵之帮她拿在手里的书包,甩到肩上,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这足球部我死也不呆了!” 留下何佑禹愣在原地。 时一和廖韵之全程观望状,不发一语,对着何佑禹歉意的笑笑,摊手无可奈何状,然后跟着尤翘楚离开。 “啊!真是吃亏,做牛做马,任他差遣了近一个月,什么都没捞到。”尤翘楚烦躁的挠着头发,后又想通作罢,“算了,说起他来就气。你们要吃什么啊,不要客气,尽管点吧。” 今天是尤翘楚的生日,她们三个本来计划着早早结束尤翘楚足球部的事,然后走人去庆生,却被何佑禹扣留到这个点,她们出来的时候清校铃已经打响了。 尤翘楚还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她们还担心,大餐还没开吃,尤翘楚她自己倒是先被气饱。 “那倒不会,这样岂不是更划不来了。”尤翘楚不以为意。 “放心吧,花钱这事,我们不会让你少出的。”时一和廖韵之没心没肺的“讹诈”她。 话虽如此,但她们一页页翻着菜单,看着精美的食物,再比对下标价,摇着头心里默默否定掉,到底是下不去手啊。 最后合上菜单,把决定权交给尤翘楚。 “何佑禹这个混蛋,你们是不知道,简直衣冠禽兽,你们不了解内幕,刚开始我也被忽悠的以为是个很好相处的学长,好商好量的。”尤翘楚果然还是按耐不住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点完菜,服务员离开后,刚还说提起何佑禹就来气的人,现在又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叽叽喳喳的宣泄她的不满。 “说好不提他的呢。”廖韵之看怪胎般盯着尤翘楚。 “别急,先让我把话说完。”尤翘楚先一吐为快。 “那次我打扫完卫生把钥匙还给他,他丫的竟然还想让我跑腿去帮他买水。”尤翘楚敲桌,“重要的是他自己明明放了瓶矿泉水在球场边!他给我的理由是矿泉水常温,他要冰的!带汽!我想着,买就买吧,多大点事,早点打发完回家,反正小卖部也不远。然后啊,我就买了瓶冰可乐,跑去给他,速战速决的那种,结果因为跑太快,他拧开可乐的时候滋了他一身,他以为我报复她,心理不平衡,故意晃的。我就吼回去,你丫的,自己偏要的“汽水”,早知道我就如你愿多晃几下,来点猛的。他彻底懵了,然后梁子算是结下了。” 服务员一一上菜,时一和廖韵之兀自夹着菜c倒着饮料,默默听着尤翘楚讲话配合点头,还不时相互推荐刚送入嘴的食物:“这道菜不错啊,你尝尝。” “这家伙明知我不是吃素的,偏还来劲了,一次次得寸进尺。”尤翘楚叹口气,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时时置她于爆炸边缘的人,她终于动起了筷子,“你们刚才说哪道菜不错的?” 这话题一下子也转的太快了吧。 “这道这道。”廖韵之笑嘻嘻的指着她面前的那道菜。 “我后来觉得任由他激怒我这样可不行,我一定要沉得住气,让他知道我也是一个收放自如的人,不然就得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他那么来劲,我偏不中计,没准过阵子他觉得没劲了,就不打算耍我了。”尤翘楚还在喋喋不休的发表着评论。 在她们看来,尤翘楚并没做到收放自如,何佑禹也还在继续招惹她。 “那你说他怎么就不找楚妤的茬呢?”既然都说到这了,时一索性就着这个话题下饭配菜。 时一和廖韵之订的生日蛋糕做的差不多了,廖韵之离开去楼下的蛋糕店取。 “他脑子有病呗!”尤翘楚想了想后又说,“这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我想是来自军训时泼了人家一身绿豆汤的罪恶感。” 尤翘楚说的如此振振有词,时一无言以对。 “好吧好吧,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不知道的以为你喜欢他呢。” 尤翘楚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想太多。” 廖韵之提着一盒生日蛋糕进来,放在桌子中间,点上蜡烛。 尤翘楚性格中保留了太多尖锐的点,她嗤之以鼻的东西很多,但与她脾性所不符的反差之处在于,她仍旧会执着于一切古板而单一的形式流程,庆祝任一于她来说意义非凡的事,并乐此不疲。 尤翘楚高高兴兴的闭眼许愿吹蜡烛,时一和廖韵之在一旁唱着生日歌,然后欢呼鼓掌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这样她才算是度过了一个圆满的生日。 “所以呢,那次叶承彦找你干嘛?”尤翘楚先开口质问,话题的主人公一下子由她转向了廖韵之。 廖韵之低头不语,良久开口,弱弱的说一句:“他说他分手了。” “真快。”时一评价了一句,“在一起没多久吧,暑假那会才看到他和他女朋友的。” “他们中考前就在一起了,当时我不知情,所以才因此拒绝了我吧。”廖韵之为他辩驳。 “那肯定也没多久,以月为单位计算的爱情时限,随随便便一对情侣都能做到。”尤翘楚全然不顾廖韵之的想当然,直戳漏洞,“那他想干嘛。” “他说我挺好的。” “这不废话,要他讲。”尤翘楚气不过。 “他说可以试着考虑一下在一起。” “真他妈自以为是,就算试着考虑一下,也轮不上他说这话。你别光说他说了什么啊,你是怎么想的?” “我答应了。”廖韵之底气不足,缩着肩准备挨揍。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廖韵之松口答应在前,现在也于事无补,时一不发表过多的言论。 “虽然我知道这么说不对,但你真的可以不计前嫌?”尤翘楚反问。 廖韵之默然。 “你可以大度到不追问他,缝合种种嫌隙,淡然自若,甚至笑脸相迎,但你不可以像一个甘愿卑躬屈膝的拾荒者,轻而易举的捡拾洒落一地的不快,撕心裂肺的喊叫和抽抽搭搭的哭泣,堆满废纸篓的是你一张张接连不断擤鼻涕的废纸和殷勤填补却争相从镂空处钻出的兜不住的爱。这些你都无所谓吗?” 时一循循善诱,她知道为时已晚,廖韵之自动迈出去的那一步怕是怎么都收不回来了,但她就是想告诉她,即使她不管不顾的视若无睹,但作为闺密,她们真真实实的帮她记在心里,替她不值。 “韵之,我们是你的娘家人,希望你嫁的好。”尤翘楚感性地说,“我们为你苦尽甘来高兴,也为你前路渺茫担忧。” 她们希望她过的好,实实在在的好。 “我怎么可能不计较,正是因为太过计较得失,所以才不忍数次努力付之东流,我没有理由拒绝亲自找上门的机会,宁愿心甘情愿的舍身试险。”廖韵之哽咽,低低的倾诉,“你们说的我都懂,但是我喜欢他啊,我能怎么办?”她置身其中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糊涂。 怪不得其他,只怪在那一句,她喜欢他啊,她能怎么办? 谁说结果不重要,在廖韵之这儿,结果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所有的铺垫只换来自欺欺人的一句:“没事啊,尽力就好了。”那才是她对自己最大的心寒。 纵使她们上百句的劝诱,也敌不过廖韵之的心之所向。 但廖韵之心知肚明,无关利弊。她很开心,因为她们自始至终都时时系念着她的心事,记挂着她的幸福。 “不管怎样,我们都真心实意的祝你幸福,那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她们不会忘记,廖韵之为了走到这一步,磕磕绊绊铺设开来的不易。 最后她们不再聊廖韵之和叶承彦,一杯杯喝尽的饮料,一口口入肚的佳肴,一声声爽朗的大笑结束了尤翘楚十七岁的生日。 尤翘楚回到家后,在空间发了条状态,祝十七岁的自己生日快乐,并贴上了她们三人亲密的合照和她双手合十的许愿照。 不过三分钟何佑禹就找上门她,先是恭维的说几句漂亮话祝她一句生日快乐,后是里里外外数落了自己一遍,说是早知道今天她生日,说什么也不耍她玩。 “知道错了?” 何佑禹发了一个龇牙嬉笑的表情承认。 “礼物呢?” 何佑禹又发了一个礼物的表情。 “滚!”尤翘楚觉得这个字还不够狠,发送出去还不够解气,又补发了一条,“你当我三岁小孩哄?少来忽悠老娘,不过是比我多吃了几个月的奶,我妈要是早生我一个月,你也不过是跟我同年生的同级生。” “你要什么?下次我补给你?” “别想我再原谅你!”尤翘楚撂下了狠话决心不再搭理他。 奈何何佑禹后来又接连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没得到尤翘楚半点反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15 15 宋因冉作为学习委员自是经常出入年级办公室,更何况她现在又是李女士钦定的语文科代表,但凡有点可以表现的机会,都事事争先,语文课上踊跃发言已是不用说,课后又缠着老师刨根问底更是如此,所以李女士喜欢这个随时随地都对她所教授的科目满是求知欲的好学生。 当李女士托人传话让宋因冉去年级办公室,从她办公桌上把随堂练习册抱到班级并发下去时,宋因冉一脸讨好地拜托她的后桌林越。 “林越,你现在有空吗?”宋因冉转了个身子靠着椅背,面对着林越。 “恩,有事吗?”林越收起了上一堂课的教材,从书桌抽屉内取出语文书,下一节课就是他最头疼的李女士的课了。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趟年级办公室,帮我把我们班的练习册一起抱到班上?” 林越有点为难,自从上次被抽点到,此后的语文课他真可谓是谨言慎行,活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在课堂上拿他开刷,以起到杀鸡儆猴的示范作用,更别说在李女士的火眼金睛下偏移半毫非分之想。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惹不起还怕躲不起不成。自那后,他见李女士都绕道走,尽可能避免相互照面的机会。 “你不用进办公室的,你只要在门口等我出来就好。”宋因冉似是看穿了林越的犹豫不决。 此举真可算是令人无从拒绝。 “好吧。”林越勉强答应。 不管怎样他们都算是同班同学,更何况如果不出大的变动,今后一年都有份前后桌的情谊在,互帮互助自是不可免,况且宋因冉眼巴巴的等他同意。 “其实语文老师人很好的,你只要认真对待她布置的作业,好好听课记笔记,她也就不会难为你了。” 其实林越很想告诉宋因冉,自己对李女士的畏惧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是年年岁岁间接性的积累,他对语文这门学科不感冒也就顺其自然的易招惹语文老师的偏见,他对事不对人,但偏偏事与人存在某种摆不脱的联系。 “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是比较为难的地方,我也能酌情处理。”宋因冉笑嘻嘻的说,“上次语文老师点你起来念的那题是时一的答案吧,我后来检查作业的时候看到你们两的答案一模一样。” 林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否认。 时一在讲台上擦着上节课黑板上留下的板书笔记。白色粉尘扑扑的迎面飘,身后是宋因冉跳跃的音调和不时回应一两声的林越,一齐走出班级前门。 时一进年级办公室归还上一堂课老师遗漏在班级电脑上的盘时,看到的是林越仍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宋因冉把作业抱出来,百无聊赖的模样,惹来由此进进出出的同学不时多看两眼。 林越看见了她,与她眼神交汇了一两秒,她便进去了。 时一进去的时候,宋因冉已经和李女士交谈的差不多了,任课老师不在办公桌前,时一把盘放在了桌上,准备撤离时,宋因冉正对着那摞得极高的练习册无从下手,她好心上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宋因冉有一秒的踌躇,后点头答应说谢谢。 时一知道她在考虑什么,可宋因冉现在又不能直接叫来门口等她的林越,但又担心时一太过热心帮到底,好不容易叫来林越也就无处施展了,可这一大叠练习册又总该先抱出办公室再说。 时一有时候真该感谢父母给了她一副睹微知著的女儿身,省去了许多弯弯绕绕的不必要。 “我就帮你抱到门口。”离开了李女士的办公桌,时一抱着半叠的练习册,对宋因冉说。 “好。” 林越背靠在门口的墙面上已有一小会,宋因冉终于从里头出来,时一在他面前停下,他赶忙从她手里接过,说了声谢谢,时一回了句不用。 时一本想先行一步回班,林越叫住了她。 “这本是你的吧。”林越从自己抱着的那叠练习册中,抽出了压在中间的一本以朴素简约的包装纸作为外壳书皮的练习册,递给她。 “恩。”时一伸手从林越手里接过,反正一会也是要发的,就先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本。 “还有包书皮的习惯?” “怕是改不掉了,也不全包,常用的几本练习册和课本而已。”时一尽量让这对她来说稀松平常的事也传达给林越以同样的感觉,但这解释看样子是白费劲了。 “而已?”林越抓着字眼,并不能很好的明白时一某些生活细节中的执着。 “我可不想让我的书裸奔。”时一耸耸肩,料是林越不懂她的无奈。 时一难得的幽默配以严肃认真的表情,在林越看来有种少见的反差可爱。 她从小就有包书皮的习惯,最开始是上小学时,老师有严格要求哪几本书是必须在外皮上加个封套的,有些老师要求更甚,还必须是白色书皮,她不喜欢市面上卖的透明封皮上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规格还不统一。她觉得这就是老师对学生最早的行为规范,跟小学生上课双手叠放在桌面上,端端正正的听课是一个道理。因此时一上小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刚拿到新书,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让妈妈用纸质较厚的挂历纸帮她包书皮,挂历纸的正面是当月日期和各式各样的图,她会翻过来选择背后白净的那面当书的封面,然后又让妈妈在正中间写上科目名,右下角写上她的名字和班级,这才完成。时一那时字体还没成型,她怕自认为歪七扭八不够严肃的字毁了“精心包装”的新书,等到后来字体定型下来后,她也慢慢学会了自己包书皮,每一本都选择别样的包装纸,不再在上面添字,久而久之,哪种封皮是哪本书的,她一眼就能区分。但那时已是初中生,老师不再拘泥于这些形式,同学们也多半嫌麻烦觉得没必要,已没了包书皮的习惯,就算真有些人在意书面是否褶皱,书角是否会卷翘,也会选择去文具店里买全透明的塑料封皮。高中更是没有人如此,所以她在这方面就稍显得与众不同,这成为她保留至今外化于形的习惯。 每每老师总夸她卷面整洁,字迹端正,犹如打印出来的黑色铅字,批改她的作业都赏心悦目。 她后来想过,这都归功于她自小对不成型时歪七扭八的字体的自我嫌弃。 “那也帮我把我的语文课本包一下吧。” “你确定?”时一看了看自己手中练习册的封面,淡雅简洁的颜色,虽不是花里花俏的明艳色调,但到底不是适合男生的款式。 “包装纸背面没图案吧,就反过来那一面朝外用。”林越毫不见外,还为时一支招。 “也行,你要是喜欢。”包书这事不麻烦,一本语文书也就三两下的事,时一答应了。 时一离开后,宋因冉按耐不住好奇心,反问林越一句:“你喜欢这样的?” “我看时一包的挺好的,就想换上自己的书试试感觉,不然我每次看她那么不厌其烦的精心呵护每一本教材,总给人种她的书跟我们的不一样错觉,更具吸引力。”林越不以为意。 “哦。”宋因冉黯然失色了些,无言以对,她其实想说,她日日收发作业,次次接触过时一带封皮的书时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林越是真没客气,语文课一结束,他就拿着语文书走到时一桌前:“拜托了。”又转念一想,“顺便帮我写上字。” “封面写字吗?”时一确定林越的要求。 “语文两个字就算了,我想着给它换了个皮囊,境况会不会有所改善,就当新的面貌,新的开始吧。” “好。”时一低笑,想到的是他昄依佛门,改邪归正,可这不过是他眼不见为净的另一套说辞。 “你就帮我写名字吧。” “还有吗?” “没了,简单点,这样就好了。” “那我今晚弄完明天给你吧。”时一把林越的语文书收入包中,又停止了动作,“今晚的复习作业需要用课本吧。” 林越迟疑了一下,难为情的开口:“也是,要不把你的语文书借我。” 时一顿了顿,直视进他的眼中,以求其真实性。 “我会小心点不弄皱的。” 时一莫名觉得搞笑,她没在担心这个,这简直是他不必要的多虑,但她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拿出自己的书给他。 “你告诉我吧,怎么把字写的这么方正,横竖撇捺都像那么回事的。”林越把时一的课本拿在手里翻阅,找到今晚要复习的篇目,掠过她一笔一划详尽的笔记,面对时一确认,“是这篇吧。” 时一点头。 “难不成你的字还是盗版不成?什么叫像那么回事?哪回事?” “高仿的那种。”林越嬉皮笑脸,不着调的开着玩笑,又正经的补充一句,“字迹端正,卷” “打住。”时一立马出手制止,“别说了。” “怎么了?” “怕骄傲。”时一一本正经的说。 林越被她的话一时噎着。 她想起初中那次林越从球场回来,坐在她身边,随意从一叠作业堆里抽出了一本认真的抄写,说的是同此时相差无几的话意。 她听腻了,颠来倒去都是毫无二致的词。 但凡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半点关于夸赞她的话大多也不过就这么一句,他们口中所惊叹的,她那犹如打印出来的铅字字体,却连好看都算不上,方方正正,一板一眼,毫无笔锋可言,一点艺术特色都没有。人人都这么夸她,这俨然已成为了一张甩不掉的标签,直至她开始怀疑真如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吗?却没人重新定义对她的印象,除此以外呢?她还有些什么足以令人惊叹。没人会夸她长的好看,身材好,皮肤白等种种,外貌上的优越感从不属于她,就仿佛她所有的闪光点都在“字迹端正,卷面工整”这句话下不值一提,逊了色,一层层漆染在外的是她听过无数次以致不痛不痒的变换语调。那内在学识修养和气质呢,也不一定,她此前尽过的努力所得最大的回报就是实现了十六岁的生日愿望。 她现在最不希望的是在林越口中重复听到类似的夸赞,起初是为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而高兴,但相近的话听多了,便有种变样的不入心,往后她开始沮丧,除初次之外似是没有什么能令林越记住她的地方,她希望林越能发现些她别样的好,除此以外的好。 林越虽暂住在外婆家,和时一同一小区,但时一并没刻意重新调整日常作息时间以顺理成章的求得一份“巧合”,还是按照以往,该干嘛干嘛,而这恰巧是她不自知的最为刻意的举措。 假装自然实则不然。 她到班的时候,林越还没来,她先将他的书放好在他的书桌抽屉里。 宋因冉来的早,已经开始准备早读的教材。 “时一,你喜欢林越吗?”宋因冉认真地凝视着她,一目了然的是她脸上写着的所期望从她嘴里听到的否定答案,她在等她摇头说个不字。 今天轮到时一值日,她来得早,班上除了她俩暂时没别人。时一看了看她,回视她的灼灼目光,她没有一下子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而是反问一句:“你喜欢林越吗?” “恩。”宋因冉一愣,重重的点了下头。 她当然知道她喜欢林越。 “如果我也喜欢他,你就不喜欢了吗?” “怎么可能?” 宋因冉是惊叹就目前的表面情况而得出的结论与自己的想法有所出入,前半句是时一怎么可能喜欢林越,后半句是她怎么可能会因此不喜欢林越。 “他人喜欢与否,并不妨碍你继续喜欢她,不是吗?” 时一没说出实话,但她说确是实话。 “时一,我喜欢林越。”宋因冉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 所以她不能喜欢吗? 就算论及先来后到,话语权也掌控在时一手中。 时一不再多说。 宋因冉是来时一这求心安的,她希望她们能是同一战线上鼎力相助的队友,但其实她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都紧绷绷的拴在林越这跟难以挣脱的绳上自我束缚,相互拉扯,甚至挤兑。 昨天傍晚时,值日生已经把教室卫生扫得很干净了,今早她只需简单检查下是否有遗漏的角落,以免早读课有检查部的学生来扣分。 时一把打扫工具放在卫生角,林越从后门进来,走向她:“何佑禹想把尤翘楚约出来吃个饭,让我拜托你。” “他要为上次的戏弄道歉?” “完整点说应该是为上次在她生日当天戏弄她而道歉。” 时一狐疑地看了林越一眼,林越当时不在场,却和何佑禹同属足球部。 “他应该自己去说的。” “他说尤翘楚一定会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他的,她已经一周不来足球部了。” 这下算是彻底闹掰了。尤翘楚的脾性她还是知道的,说一不二,火气虽大但来得快去的也快。 “让我跟她说?”时一指了指自己,“也未必就能赴约,她还气着呢。” “说是把她骗出来,就当是你约她的。” 时一虽然内心嘀咕着,觉得这事处理的不太妥帖,尤翘楚若知道自己出卖她,准又得炸,但何佑禹派林越来拉拢自己,他和尤翘楚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越摊手连连摇头,表示作为中介传话人的自己也是被逼的。 课间操结束后,时一在人群里搜索着尤翘楚和廖韵之的身影,费力地挤开人群拉住她们。 廖韵之还不知情,暂时无人帮腔,时一又不好意思一下子直入主题,怕这样反倒显得突兀得不真诚,尤翘楚起了疑心。 她们弯弯绕绕的说了些其它的事,时一独自一人绞尽脑汁准备随时支出一条话题水到渠成的引向何佑禹的事。 何佑禹跟在操场的另一头,尤翘楚看见时甩开脸,扯着时一和廖韵之的胳膊就大步走,全当没看见这么个大活人,时一转头向后看了眼,和泄气的何佑禹有那么一秒心照不宣的会意,他的眼里写着“拜托你了”的哀求。 时一哀怨的叹着气,被一旁的尤翘楚听进去了。 尤翘楚对何佑禹的不爽体现在硬生生的把时一的头摆正,让她别理他:“别管那只疯起来乱咬人的野狗。” 时一哭笑不得,“野狗”这词安在尤翘楚身上竟也有种半斤八两的意味,尤翘楚抓狂起来也没什么人样。 更何况,何佑禹已“沦落”到需摇尾乞怜c呜咽求关怀的境地,尤翘楚仍是摆着一张臭脸在那端着。 她是该心疼他,还是该说他活该。 时一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这周日出去玩吗?” 她说完,心虚的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 “好啊,好啊,去哪?吃饭逛街吗?”尤翘楚瞬间阴转晴,立马欢快地点着头,就怕她反应不及时时一反悔,过了这话的实效性,“难得你这么主动,真是不多见。” “随你定。”时一勉强扯了下嘴角,不忍戳破真相。 16 晚些时候,廖韵之打来电话,说是周日那天怕是不能跟她们一起出门逛街了,她早已和叶承彦约好见面,她深感歉意的同时是带着蜜意的甜。 时一表示理解。 廖韵之没能和叶承彦考到同一所学校,是她一直惋惜的事。 得之不易的爱情令人小心翼翼。 初三下半年,黑板上的倒计时逐日递减,廖韵之便会哀叹连连,那是还没撕破那层纸的那段朦胧日子,廖韵之一面对时间紧张兮兮一面自我感性道:“我总希望时间过得慢点,日子拖得长些。” 彼时的廖韵之对叶承彦是不能自已的喜欢。 “中考还是快点来吧。”她急迫地催促时间,是叶承彦的拒绝。 急不可耐的摆脱和妄加累赘的束缚都是她。 度日如年的煎熬难耐和分秒必争的浓情蜜意也是她。 她活脱脱的把自己独留一人的情感过成了跌宕起伏的剧情。 时一把此次出门的真正目的告诉廖韵之,廖韵之又带有三分犹豫不决。 “其实你和叶承彦一起来也挺好的,人多点也不尴尬,东窗事发你也能帮我挡着些。”时一转着笔杆,劝说廖韵之,她知道占用他们情侣俩的独处时间不厚道,可总是两人腻在一块挺没劲的,她不知道她这么想算不算对,她一个单身人士可能还无法参透其中,但她又真诚的认为这是个机会,“我和翘楚都没怎么接触过叶承彦,你就当带他出来,见见娘家人,彼此联络下。” “我问问他。”廖韵之松口,她也认为时一的话在理,此前每每和她们谈论起叶承彦都只是纸上谈兵,现在既然在一起了,总归是要正式照面下的。 所有的课程中时一最喜欢的是物理课,因为它需要隔三差五的实验操作和数据统计来辅助教学。所以物理课跟其它课程不同,老师不在本班授课而是在物理实验室,真正令她欢喜的原因在于,物理老师要求一男一女组队搭档坐同桌,说是协调发展。 每周三和周五都有物理课,所以这成了时一一周中最期待的课时。 第一周的时候新生见面,物理老师也同样是说了些她的课程要求和相关纪律性的问题。教材开篇是以以理论性的东西为主,一方面暂时不急着搭档做实验,另一方面总不可能拿宝贵的四十五分钟课堂时间给同学们调换座位,所以第一周先按固定班级里的座位坐。物理老师通人情的地方在于同学们可以课后自己组队协商,她不要求硬性规定排座位。 那天的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夏季白昼长,夜色来得晚,天幕慢悠悠的一点点沉下来,下课铃响时时一也没要走的意思。校门口的路窄而长,接送小孩的大人坐在电动车车座上排在小道两旁,不时与旁边的人闲聊三两句等着孩子出来。 作业写得差不多了,时一不急着走,索性把手头上的最后一点题做完,她完全可以想象校门口毫无秩序地拥挤成一片的景象,大家收拾书包走人,教室一下子空荡了许多,当天值日生打扫完走后,劳动委员周安余还来提醒她一声:“要清校了,刚开学学习的劲可以先缓一缓,也不急着一开始就这么卖力。” “你先走吧,班级门窗灯一会我来关。”时一不急着解释。在人人绞尽脑汁往上爬的环境里,所有的想当然似乎都显得那么情有可原。 时一不知道傍晚放学时林越还溜去足球场踢球,她没去在意那么多,时时留意他,却在林越回到空荡荡的教室内拿书包,站在教室的后头朝前对背对着他奋笔疾书的时一招呼道:“走吗?” 时一不紧不慢地合上作业本,几近不假思索地回了句:“走。” 时一暗暗地想这简直就像是她的刻意所为。 林越也不催促,悠哉地站在从窗进来的夕阳余晖中,成为他毛茸茸的金黄边框,罩得整个人越发柔软。 他们沿着小道慢慢的踱回去,三两小车从旁开过,她踩着人形道上的小格子走得规矩。 她看得出林越在努力调试自己的步调,配合着她做着无聊的蠢事,甚至令她于心不忍,后来也就作罢,不再拘泥于人行道上铺的小格,按照正常的步幅迈。 林越率先打破沉默,开口:“搭档找好了吗?” “还没。”时一摇了摇头。 “有倾向的人选了吗?” “都可以吧。”时一真没想那么多,甚至于课后就把这事给忘了,她其实没什么所谓,只要处的来,没所谓一定要指名道姓是谁。 林越沉默了,时一想着他兴许在思考什么,她不得而知,也不打断他思绪。 “我也还没。”林越良久才开口,后突然站立在人行道上,不再往前走。 时一不解地回看了一眼。林越好端端地走着却停住不动,只见他对着时一满是期待的指着自己,那无端的献媚样就像路边随处可见又避之不及的不良卖家,硬是拦着你的去路不让走还极力推销自己的某样产品,“那你觉得我怎样?” 时一假意认真思考了两秒,有样学样地摸索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他,他倒也配合的站得笔直,时一险些没管控住面部表情,淡淡地回了句:“还行。” “我们一起吧。”林越不再嬉皮笑脸,说得认真,认真到时一动容地想,他怎么能把这么平常的一句简单话说得如此深情。 拨撩得她的心一颤一颤的,心满意足得恨不得连连点头答应,可还是很是矜持的说:“好。” 林越屁颠屁颠的跟上她,时一不免想,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谁又得了逞。 就算是不良卖家又如何,林越这个大活人站在她面前向她推销自己,面不改色,她没有理由拒绝,她怎么可能拒绝。 她想错了,其实有所谓的,只要是林越,任何事情都是有所谓的。 她又继续踩着小格,执着的一格一格往前走,林越又甘于陪她做着看似没劲的幼稚举动。 她愉悦的想,真有意思。 时一享受不约而同的默契。 “下次如果自习课后你还留在班上写作业,顺便等等我,等我踢球回来一起走吧。” 时一轻声答应:“好。” 她从今往回想想,那天他们其实没聊几句,慢慢悠悠的往家走,偶有的一问一答都是约定与承诺。她多好啊,好得她自己都要先自恋的感动一番,又好得时时为林越倾倒,满心都是迫不及待的应允。 物理课上的实验,林越主导操作,时一负责搭手,做些细微处的调整,他报实验数值,她低头拿纸笔统计,再一起演算c推导。 物理老师在小组间来回走动巡视,他们率先完成举手示意,老师走过来核实,点头表示满意。 周围个别组的同学在一些注意事项上没处理好,导致结果与理想值不符,叫走了林越帮忙看看问题所在,时一一个人干巴巴的在原地坐着,又拿起面前的器材亲自操作一遍,却卡在了其中的某项步骤上,怎么看都觉得不对。林越在操作时,她处于旁观状,私以为都熟记于心,可真正重新摆弄起来又不像那么回事了。 林越帮完其他同学回位,看到时一一个人毫无进展的捣腾,主动纠正,重新示范了一次,时一尴尬得默默铭记在心。 “我听叶承彦说这周末他也有去。”林越把重组的器材拆掉,整理好,放回原位。 时一也跟着一起弄:“恩,我拜托韵之的,让学长一个男的陪着我们挺别扭的,多个男的也有商有量的,即使遭女生冷落怠慢了,好歹还有个同性安慰下。” “所以何佑禹也叫上了我。”林越有点哭笑不得。 时一不淡定了:“你也一起?” 林越坐在座位上,手肘落在桌面单手撑着头,面对着她,认真地点下去。 江则来收实验报告单的时候,时一还怔在那与林越面面相觑,一时半会没缓过来,江则提醒了下,她才赶忙把压在书下的实验报告单递给他,仍旧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 “他是认真的?”时一确认道,可想而知何佑禹已经和林越打成一片,这事都能捎上林越。 但其实也不全因如此,林越跟她们是同学,她又和尤翘楚关系密切,何佑禹叫上林越无可厚非。 “应该吧。”林越倒是一副无关紧要。 那她也就不能显得很在意,淡淡然的回了句:“人多点也好。” 周末逛街,整一流程下来尤翘楚都是蹦哒的,直到落座饭桌见到迎面走来的何佑禹本喜笑颜开的脸立马板起,掐着时一的手问她怎么回事。 时一不好解释,何佑禹毫无顾忌的往尤翘楚对面一坐,手动拆起了自己面前消毒碗筷的塑料套,尤翘楚见他这自来熟的架势,再傻也该心知肚明。不经由尤翘楚同意,何佑禹就准备伸手拿起她刚摆好的餐具往一大盆刚端上来的热水里烫一烫,好再次消毒,尤翘楚立马挡在前,义正言辞的摆明立场:“用不着你来,我自己有手。”然后两指捏着边角处,熟练的把一个个碗碟伸进热水里过一遍。 何佑禹也不争不抢,都依着尤翘楚,安安分分的摆弄自己的餐具。 就连服务员把菜单拿到何佑禹的面前,他也是一脸讨好的把它推向尤翘楚,尽显绅士。 尤翘楚哪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何佑禹百依百顺的模样,真叫人欠揍。 她不客气的接过,假模假样地翻看了几页。 “你请客?” “补偿你的。”何佑禹镇定自若的大气。 “就这样?” “慢慢还,不急。” “那我不客气了。”尤翘楚也不推脱。 何佑禹乖巧点头。 时一和林越一连几口喝着茶水,大眼瞪小眼,不好插话。 何佑禹逆来顺受,尤翘楚时时备着的尖刺在兀自唱着没劲的独角戏后卸下了防御,倘若过分针锋相对就是她的不知趣和无理取闹。换作平时,两人愣是你一言我一语,拧巴着一个点僵持不下,她还能把错都归咎于何佑禹不懂得怜香惜玉,脏水胡乱往他身上泼,然后强调自己作为女生的弱势。 她渐渐习惯了的相处模式,一下子变了调,浑身不自在。 何佑禹不论尤翘楚怎么说,都不反驳与她对干。她但凡提出什么要求,他都默许,她刚想燃战火纷争,就被他的唯命是从浇灭了那点本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她也不自讨没趣,端着茶水喝,一条条的刷着微博,看看有没什么新更新的博人眼球的热门话题。 一条消息在手机屏幕顶端跳了出来,尤翘楚看了一眼,来自何佑禹。 “加入足球部吧,别退了。” 尤翘楚没好气地划掉。 视若无睹,继续往下刷,看到搞笑处凑过去递给时一一起看,然后自己不合时宜的笑得开怀。 时一看到了何佑禹发来的第二条消息。 “求你。” 尤翘楚再次狠心划掉,眉眼都不皱一下,全当对面的那位是空气。 时一抬眼看到的是何佑禹满是哀求和无奈的恳求。 “你回一句吧。”时一看不下去,小声在尤翘楚耳边说。 她此行来的目的,就在于帮忙打圆场,她能发挥的这么一点作用也仅限于此。 “你脑子没病吧,隔着一张桌发什么消息。”尤翘楚不客气开腔,公共场合又不好意思怒吼,强压制着自己的音调。 “那你亲口答应我不退部了。”何佑禹不理尤翘楚的“犬吠”,直入主题,好声好气的劝说。 “神经病!”尤翘楚隔了许久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她态度没有强硬到一定要退部的地步,她无视了何佑禹好长一段时间,也没太把那事放心头上,她就喜欢何佑禹悔不当初的千不该万不该,然后使尽浑身解数来换她的一个点头答应。多好啊,被人处处供着。 廖韵之和叶承彦来的时候,正好上菜,时一让他们在这顿大餐前可以随处走走逛逛,没必要浪费来之不易的独处时间一定跟她们呆一块,时间差不多了,她再发个地址通知廖韵之他们来,这算是时一的愧疚感那一点微小的良心弥补,但其实重头戏就在于这顿饭,她怕自己一个人毫无招架之力。 他们来的时间节点其实挺尴尬的,大家相互间还没打招呼,先是听着何佑禹放低姿态的一句:“大小姐,求你了。” 这场面一下子就令尤翘楚收不住了,何佑禹诚恳到她若不接受,就该是她的不对与任性。 廖韵之还对内情略知一二,叶承彦明显的一脸状况外,时一招呼他们先坐下来。 尤翘楚绷不住,还有外人在,着实该相互给个面子把这事翻篇了,轻咳了两下,算是清了清嗓子:“先说好,我不打扫足球部卫生。” “好。” “你也不能任意差遣我。” “好。” “不准随意污蔑c反驳我。” “好。”何佑禹细想,觉得不对劲,力图洗刷自己莫须有的罪名,“我什么时候污蔑你了?” “就汽水那事!”尤翘楚说起来还来气了。 “还不就是你急着回家然后晃的。”何佑禹自我辩驳申冤,当时滋了他一身,黏黏腻腻的难受了他一路,他也没说啥啊,尤翘楚咋咋呼呼的死活觉得他委屈了她。 “你还说!”尤翘楚瞪眼回去,她才刚说完,何佑禹就反驳她。 “行行行。”何佑禹放弃了,随她怎么舒坦怎么想吧,“还有吗?” 尤翘楚冥思苦想了一会还有什么要开的条件。 “我想到了再补充。” “好。” 何佑禹小媳妇那般唯唯诺诺,完全占了下风。 饭桌上的其他人看傻了眼。 那顿饭后来吃得很顺畅,大家相互夹着菜,说说笑笑,叶承彦除去和何佑禹是第一次见面以外,因为之前和他们同一所学校,所以也很快适应了他们的话题。 叶承彦主动端着廖韵之空着的干净瓷碗盛着刚舀起的一大勺汤放到她的面前。 廖韵之那时在和时一说话,转回头看到身边贴心的叶承彦,安心地说:“谢谢。” 叶承彦默默催促她,别总顾着聊天,先专心把面前的东西吃完再说。 尤翘楚佯装嫌弃,搓着手臂,说是鸡皮疙瘩掉一地,禁止公共场合屠狗,不厚道。 别人小情侣的撒狗粮,在她那不叫虐,简直比虐还致命,那是恶狠狠的屠,不带血的四溅。 时一却看见廖韵之背着叶承彦偷偷把碗中不多的香菜一点一点挑出。 廖韵之不喜欢香菜的味道,严重到只要自己所吃的某样东西沾了一点香菜她都无法忍受,不敢动筷尝试。 那次她们在外头的一家面馆吃拉面,廖韵之事先提醒老板不加香菜,也许是忙昏了头,等到看到端到面前的面汤时,里面竟洋洋洒洒的放了不少。 廖韵之不知如何是好。 尤翘楚替她问老板可不可以换一碗。 廖韵之对着老板抱歉地说着不好意思。 那碗拉面被重新端回后厨,却也只是被端回去剔除面上所能看见的香菜痕迹,然后同一碗又放在廖韵之的面前。 廖韵之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神色纠结,老板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 就算老板把香菜挑拣得干干净净,肉眼看不出一星半点,她只要稍微尝尝汤水就会本能的皱眉,瑟下舌头。 尤翘楚把自己的那碗拉面跟她换:“你吃我这碗吧,这种也挺好吃的。” 尤翘楚跟她俩点的不一样,但重要的是她那碗面正好不加香菜。 而现在,时一却看见廖韵之强忍着肠胃对香菜的不适感,一小口一小口的往肚里咽。 叶承彦不知道廖韵之为什么盛汤的碗中空无一物,任由它白白放在一边,也不急着往里添。 他知道廖韵之不喜欢香菜吗? 她知道廖韵之有多喜欢他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17 17 吃的差不多该散了的时候,他们六人站在饭店门口做最后的“告别仪式”。 尤翘楚胡吃海喝的敲诈了何佑禹一顿,结束时肚子撑得胀胀的,她不受控制的接连打了两个饱嗝,赶忙用手捂着,还是没逃过何佑禹机敏的耳朵。 何佑禹毫不掩饰鄙夷的啧啧声,连连摇头感叹:“不行啊,这饱嗝败坏社会风气。” 尤翘楚握拳作势就要朝何佑禹那张嘲弄她的嘴脸挥去,让他识趣地闭上那她光是看见他启齿说话就闹得人心烦意乱的嘴,这张嘴闭嘴的风凉话,烧得她心c肝c肺一燎一燎的,她气大还火旺。 但却很不给力的又是一声毫无遮拦的饱嗝,何佑禹刚本已做好了躲闪准备,这下更是彻底被尤翘楚逗笑了,还嘴欠的补刀一句:“清新脱俗。” “何佑禹!”尤翘楚在咆哮,她真的是又恼又气,顾不上跟时一和廖韵之说声再见,一跺脚,愤愤然的甩脸就走。 “哎呦,瞧这暴脾气。”何佑禹乐不思蜀,朝着愤慨的背影喊,“去哪啊?” “要你管!”尤翘楚不甘示弱地吼回来。 “你倒是等等我啊!” 何佑禹刚说完,尤翘楚明显加快了速度,差点没跑起来。 “我先走了,明天学校见。”何佑禹对着另外手足无措的四个人,挥挥手再见,礼貌友好得与刚才那番简直判若两人,然后就赶紧往尤翘楚的方向追。 时一站在原地,只听见她们吵吵嚷嚷的声音。 何佑禹从后头小跑跟上,尤翘楚听见脚步声,厌烦地回头看了眼,警告他:“别跟着我。” “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 “我闲着。” “闲着绕道走。” “顺路。” “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哪顺了?” “哪哪都顺。” 尤翘楚不想讲话,和他讲不通,脚长他身上,只能任由他跟着。 “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何佑禹倒是一个人聊得起劲,话闸子一开启,就停不下来,还把近期热点新闻案例一一分析给尤翘楚听。 尤翘楚受不了了:“你丫负面新闻看多了吧,能不能安静点。” 时一就远远见她捂着耳朵,摆着头,逃命似的往前赶。 他们走远了,淹没在人群中,后面怎样了,时一不得而知。 她把廖韵之支到一旁,与两个大男生隔离开。先入眼的是廖韵之耳垂上闪闪烁烁的耳钉,室内灯光璀璨,她没仔细看也没注意到,此时室外光线一下暗淡了许多,才越发觉得惹眼。 廖韵之念念叨叨的人生规划,正一条条的在叶承彦身上得以补充完善。 她得多喜欢他啊,条条框框都想与他捆绑在一块。 时一不自觉的伸手抚上,拇指轻柔的贴在有棱有角的银色金属上,是冰冷硌手的触觉。 “不要委屈自己,勉强下肚的东西,也会反胃。”时一心疼她,咕噜咕噜不假思索的往下吞咽。 “我们在一起的头两天,我就让他陪我去店里打的耳洞。”廖韵之巧妙的避开尖锐的话题。 时一见她笑的开心,没有继续深究。 “疼吗?”她状似玩笑的语露关心。 “其实还好,没起先想的那么恐怖。”廖韵之自己也伸手摸了摸耳垂,这是踏踏实实握在手里的温暖,“改天你也去试试呗。” 时一弱弱的说了句:“我怕疼。” 不愿搬上台面说开的话在肚里默不作声地化开就好。 廖韵之和叶承彦手牵着手离开,尽显小女生的娇羞。 时一痴痴地看着他们依偎的背影入神。 “羡慕了?”林越促狭道。 “是啊,羡慕的要死。”时一大方地丢了一记白眼给他,拖着长音,不否认,反之特胸怀坦荡的承认实则是在掩盖她的心虚。 却又在心里犯嘀咕,可不是吗,羡慕的要死。 时一和林越经过一段上坡路时,只见一对与他们一般大小的情侣骑着自行车与之抗衡。 更确切点说,是男生把控着车把,后头的车座上载着单边并腿坐着的女友,护着他的腰。 “是不是我太重了?”脚踏车的行进速度缓慢,那个后座上的女生怪不好意思的小心问道。 “不是,不是。”男生连连否定。 时一徒步和他们往同一个方向走,心疼的觉得,明摆着是男生一根筋的极力在女友面前充斥着表现欲,即便多个辅助工具也是累赘,还不如两人一起下车推着走来的轻松自在。 女生看着他卖力的蹬着踩踏板,浑身都在用劲,又问了一句:“要不我下来吧。” “不用,不用。”男生又急忙出声制止,安慰她,“快到了,坡陡不好骑,过了这段路,一会路就平坦了,你只管坐在我后面就好。” 时一就这么目不斜视的观察,津津有味的细品情侣间话语里所暗含的相互理解的心意。头一次见般的新颖,同一件小事,不同的男女演绎出的感觉也千差万别。她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男生艰难的一脚一脚往前蹬,整个人都快从自行车座上撑起,硬是咬牙坚持挺住,但胸口忽上忽下的起伏和努力削弱的喘息声却不留余地地败露了自己。明明知道是上坡路段,还非要逞强不舍得让女生下车走几步,硬是靠着自己双腿的劲死撑,吃力地行进。 通俗的道理是讲不通的,明知不可取,还执意而为之,是道不明的喜欢。 时一笑而不语。 林越问她:“你这么直接的看着他们好吗?” 时一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可还是老实的回答:“不好。” 他们一路晃荡,却谁也没主动提议去搭公交,没了冬季寒风中紧裹的厚外套,时一的手别扭得不知道往哪放,只能搭着斜挎包上的肩带拽在手里。 他们后来经过江边,观光游轮驶过江面带动层层涟漪,七彩斑斓的霓虹灯一串又一串接连循着栏杆等边沿处垂挂,她任由披散的头发打在脸上随风飘来荡去,一次又一次把吃进嘴里的发丝撩开。江边的风大得令人舒畅,她舍不得回家,任凭它怎么吹,她赖在步行道旁的休闲椅上不愿走。 她妈刚才发来消息说是今晚她和她爸怕是赶不回来了,老家的亲友聊得投机,参加完熟人的婚礼又转场多喝了几杯,硬是让他们多待一天,明天再回去。她妈叮嘱她别在外面玩的太晚,好早点回家休息,明天还有课。 她懂事的回复,知道了。 时一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彻底放松神经,耳边刮过的是刚从她们身后的那段江面开过的游轮上,某对情侣恶俗直白的告白呐喊。 “某某某,我喜欢你。” “某某某,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呼喊的誓言声不大不正好钻入她的耳朵。 又是一对热恋期的情侣。 时一一反常态,开始无端地享受这些被她不经意间撞见的温情片刻,冠以莫名的见证者的身份,本无从关联的一对又一对巧妙地撞进了她的生活。 “你先走吧,我在这呆一会。”时一闭眼假寐,身心放松。 她没有听到林越的答复,却能感觉到有人占据身边的空位,落坐时的重量感和椅子承受下的细微嘎吱声。 她知道,林越就在她身边,一臂的距离,他没走。 时一又慢慢睁开眼,歪过头去看他。 她被风吹得心神荡漾,大胆的想法在此时此地涌上心头,夜晚的江边真适合告白。 单一晚上,就足以令她蜕变成一位裸嫉妒的旁观者。 但她没有这么做,情绪高涨地挣脱起来,说了声走吧,语意轻快,又继续沿着江边往家走。 她要早早回家,进她的“温柔乡”,做她的“白日梦”。 他们在小区门口道的别,然后各自转入自家的楼道。 时一陪着尤翘楚强撑着精神逛了一天街,走走停停,回到家才八点半就已经昏昏欲睡,又强打着最后那一点微弱的清醒意识,洗了个澡,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她困极了,累了一天,很好入眠。 时一半夜醒来起身上厕所,才糊涂地发现睡前忘把自己卧室内的灯关了,重新躺回床上时,已经没了回来时那鼓无法逃脱的昏昏沉沉的睡意,不由自主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她这才注意到七分钟前林越发来的消息。 “睡没?你知道附近有哪家24小时营业的店吗?” 时一先是脑中快速地筛选了一遍附近的店面,回复,后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怎么还没睡。 “除了楼下的应该是没有了。” “你还没睡?”林越回的很快,时一才确定他是真的还清醒着。 “刚醒。” 时一猜测林越是半夜饥饿难耐,想点些外卖上门。 “出来吗?请你喝咖啡。” 结果却截然相反,她也只能说他精力充沛。 “你是想让我一整晚都别睡是吗?”时一对着手机屏幕啼笑道。 他是怎么想的,这么晚了还想着喝咖啡,即使是补作业也不至于忙到现在这个点啊,更何况这周末作业并不多,再拖拉都不至于,又不是熬夜赶工的职员,加班加点。 “跟你一样刚睡醒,可悲的是醒来就睡不着了。” 时一后来还是出来了,凌晨的夜有点凉,换下睡衣,草草的披了件薄外套。 除了提供夜宵的大排档,街市上的店面基本都打烊了,路灯昏黄打在水泥路上,照得人形单影只,显得特别寂寥。 大排档支起的围帐内,酒桌上豪迈的划拳声和叮叮哐哐的玻璃碰杯音,不绝于耳,她走在凌晨一点多的夜里推开了的玻璃门。 林越对着值班营业员不带迟疑地张口点了两杯咖啡。 对方程序性的确认一次:“两杯咖啡是吗?” “不了,两杯热牛奶,谢谢。”时一纠正道,又转头对林越不客气地说,“你是真不想睡了是吧。” 林越只是看着她,默默地笑着付了钱。 “我还以为你睡了。” 他们坐在临街的高脚凳,林越心甘情愿地喝着手里的热牛奶。 “那你还想着问我,你是料想到我一点还能醒来回你消息是吗?”时一随意地开着玩笑。时一与林越一来一往地接触,漫无目的的聊,连带着她整个人也变得活络,不知不觉彼此间的说话用词与语气也越加的不客气。 “我没多想。”他顿了顿,“可万一呢?” 时一惊恐地发觉她越来越不理智了,林越三两句话就能把她打发得妥妥贴贴,恨不得举手投降招供一切,他说的都对,她都听。 有那么一刻她错以为,他们真像熟识多年的老友,熟悉到林越随意的一个邀约她就二话不说的跟出来。 她对他不与外人道的喜欢是步步为营的筹码,她的纠结c矜持和骄傲则是与之权衡持平的秤砣。 时一不知道说什么,他们踩着高脚凳邻座而坐,隔着一整面的透明玻璃,肆无忌惮地窥探着这座城市凌晨寂静的夜,它隐秘的呼吸着,饲养着一批久不能寐的人。 今天她真的和他相处的时间太多了,多到她浑然不觉已延续至第二天,甚至不顾自己是位要上学的普通学生。 “说点什么吧。”林越引诱时一开口,她认真喝牛奶的样子真的太安静了。 “说什么?你不是来请我喝东西的吗?”时一假装与她无关。 “什么都好。”林越无欲无求,他是被黑夜抛弃的失眠者,静等时一的慷慨“救赎”。 时一想了很久,要说什么呢,该说些什么应景有趣的话题才好打发这迷迷糊糊的夜。她从没觉得牛奶这么好喝,稠稠腻腻的融在嘴里。 林越耐心等她,久到他还以为她不太想理自己,正准备自己随便说些什么开场,时一开口了。 “你知道妈妈再爱我一次这部老电影吧。” 街对面是家最近新开的影院,她还没去过,门口的大荧屏上正滚动播放着最近刚上映的几部新电影的预告片,即使张贴的新片海报不少,但先入时一眼的,尤为恐怖片最醒目。 “恩,小学时看过。”林越做好准备听时一讲些什么,表示很有兴趣听下去。 时一想到很久以前,小学五年级时学校免费发放电影票,组织五c六年级的学生集体去电影院观影,影片名就叫做妈妈再爱我一次。 那时的影院厅设施不如现在高档,每间观影室安排的座位数适当c适度距离的可调节软椅c扶手上提供放置饮料和爆米花的凹槽,处处尽善尽美的贴心,甚至按照个人需求分类提供多项服务,正如私人影室和情侣影室的出现。 那时候条件设施不完善,也许这么说不对,太过于以偏概全了,但时一成为中学生之前,她只去过这么一次意义上的正规影院看电影,所以那个时代的影院留给她的印象就是如此。 长长的一排一排连着的木制靠背椅,类似于现今的阶梯教室,但空间远比阶梯教室大得多。 那场观影安排了不少学校,即便这样,前排还是空出了很多座位。学校为他们安排的座位挺正好的,不前不后c不偏不倚的中间地带,各班有组织有纪律的听从带队老师的安排,在影院厅里较中间的那块位置集中坐下。 观影前一天老师还特意提醒他们,记得准备一包纸巾随身携带,起先她还不是很明白老师的用意,后来她懂了,这是部以亲情为主题的催泪影片。 “真的,这部影片真的很感人,当时在场的人基本都感动哭了。”时一着急向林越解释,较真得就像在为自己辩解,而后话锋一转,底气弱了下去,“除了我。” 林越听得饶有兴致。 一整排的座位太长,如果本班同学一个接一个连下去坐,便不易于老师管理学生,所以各个学校的老师都不约而同的采取方块式排座,即本校学生集中在一起,平均拆分成几排。那次时一正好坐在本校其中某一排的最边上,旁边紧临着别校的某个男孩。 她看的入迷,越看到后头越觉得感人,特别是处,隐约听见周围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拆纸巾塑料袋c吸鼻子和微弱哭腔的声音。 她被剧情牵引着湿漉漉的情绪,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正欲夺眶而出,旁边的小男孩突然凑近她,一张放大的陌生人的脸就这么完完全全覆盖了她的全部视线。 小男孩凝视着她脸,一脸天真无邪的好奇:“你哭了吗?” 那一刻,时一为他的直接感到不可思议,她酝酿好的情感被彻底中断,而她那股天生的小倔强还得硬生生的把欲要颗颗滚落的泪珠强忍住,才能保留没由来的好胜心:“没有。”不耐地推开他的头,没好气的说,“你挡住我视线了。” 那场电影后来看的特没劲,时一根本已无心把自己带入剧情,男孩频频转头观察她的脸部变化,她被弄得兴致全无,搅得心烦意乱,一次次的回应他:“我真的没在哭。” 她真想问他,他是想把自己逼出眼泪才甘心吗?真的不用再看她了,她是不会哭的。 后来放映结束,老师带队离开,但凡目之所及之处一个个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人,皆是红着眼眶和未干的泪痕,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 他们凑成一堆,分享着煽情剧的心得体会,而就她落单,脸上全无任何情绪,甚至于有点气愤,没有哭过的泪痕c红肿的眼眶c止不住的啜泣和揉皱的纸巾,就连几近结尾处最引人入胜的剧情都无法完整串联起来跟大家分享,她很伤心,因为就她一个人没哭。 同学问她:“你没哭吗?明明很感人啊。” 她不希望让别人觉得她跟其他人的感官泪点不同,误解她是一个无知无觉的人,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乖乖听话带好的那包纸巾还原封未动的放在背包里带回了家。 “如果换作现在的我,就会揪住旁边的那个小男孩一顿暴揍,然后告诉他,别这么爱管闲事地关心别人的眼泪。”时一现在想来真的又可气又可笑,因为一个没由来的插曲,无关紧要的人,成为她惦记至今的“恨”。 林越在一边哈哈大笑,一口刚喝下的牛奶险些喷出,好不容易吞下后还呛了两口,丝毫没有要同情当事人的打算。 “真的?”林越狐疑地看她。 “假的。”时一皮笑肉不笑,“我就事后想想而已,当时影厅里那么黑,我都不确定他到底长什么样,小孩子成长发育变化大,就算现在真站在我面前,十有也认不出来。” “看恐怖片吗?”林越终于知道时一的话题灵感起自哪里,他指了指那家影院的大幅海报。 时一退退缩缩的推手求他放过:“别,我不看的。” “不是总听人说人比鬼更可怕吗?虚实难辨的东西你还当真。” “可是”时一不情愿的委屈样,“就算这样,我还是怕鬼啊!” 林越发自肺腑地笑,他想不到时一也有软肋,她不似表面那般云淡风轻,同多数女生无异,有着令其怯弱的事物,一触就可激起心底的惊涛骇浪。 时一又由此联想到另一则囧事。 小学四年级时,学校组织过一次春游活动,他们当时去的是一个类似基地园的地方。其中有一个娱乐环节是走迷宫,是真的用水泥砌起的高墙,层层叠叠的三维实物,跟图书上的迷宫游戏不同,这次是实战游戏。她那时小又是女生,不够高,水泥墙自然给作为小学生的她一种高不可攀的压迫感,她站在门口却步了,眼看着同学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里跑,大呼小叫的惊叫声,玩得不亦乐乎,独留她一人站在门口犹豫不前。可她就是不敢,不敢迈出那一步,她怕被甩在死胡同里,到不了迷宫的中心。迷宫的中心是个看台,可以以上帝视角纵观全局,后来她看到不少同学成功“登顶”,开心的朝她招手,好心的为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同学指路,她是羡慕的,但是她又开始过分担心,一会出不来怎么办,小小年纪的她就这么陷入了自我假象的受困景象中不能自拔。其间即使老师在一旁鼓励她进去试试,她还是怕跟丢了大部队,往后缩了脚,宁愿在门口等着小伙伴出来。 现在想来不值一提的小事,在当时的那个环境下对幼小的她来说,是望而生畏的大事。 就算后来的闯鬼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次,也是寸步不离地紧贴着其他人走,当时正好还有六年级的学生也想进去玩,他们就几个人凑一伙,一刻不离的紧抓着高年级的衣角,抱着人家的胳膊,全程不敢睁眼,嗷嗷直叫,只有耳朵还时时警惕地接收讯息,以听取前方别人的尖叫声来判断路况,她没有撑到最后,中途见到出口外的亮光,逃也似的往那跑。 她真的很胆胆小得都不像长大后的自己。 林越听得津津有味,牛奶见了底,时一的故事也讲完了。 他真挚地发表了一句见解:“时一,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讲故事了。”是那种娓娓道来的生动鲜活。 她挖掘自己的往事,博得林越对自己又一好评。 “好了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也听够了,牛奶也喝完了,该回去睡觉了。”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四分。 七点半的早读,换算平时作息时间六点半起床,现在回家躺床上立刻入睡,大概还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还有后续吗?”林越睡意全无,有所期待和留恋,他想继续听下去,不愿结束话题。 “有。”时一说,“公平起见,下次换你讲。” 18 当六点半的闹钟响起,时一拖拖拉拉的起床,无精打采地做着一系列与往常无异的出门准备,睡眼惺忪的她就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怕是熬不过今早的课了。 爸妈还没回来,没有人为她准备早餐,整理好一切,空腹出门。 时一准备去学校附近的早餐店解决早饭问题。此前一直听说有家由一对老夫妻经营的备受好评的老店,可她一直没去过。 她简单点了一碗现磨豆浆颗茶叶蛋个油条和一个馒头。她来的早,空位较多,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面朝店门口。 江则进来的时候,她正用手里的勺子搅动着那碗刚煮好的热豆浆为它散热,江则一进门就惊奇的发现了她,自然地走过去,坐到她的对面。 她舀起一勺豆浆,放嘴边吹了两下,小心谨慎的喝着,深怕被烫到,正好对上了江则的视线。 “你今天怎么也来这吃早餐了?”江则有种久逢知己的喜出望外。 “我爸妈有事回老家了一趟,今天中午才回来,没人给我煮早饭。”时一左手握着那块馒头,右手一条条撕下塞入嘴里咀嚼。 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奶奶端来了江则刚点的一笼蒸饺和小煎包。 时一其实一大早不太喜欢吃肉包类油腻腻的东西,腻的流油,还担心一不小心沾得满嘴都是。但是此刻她看到摆在江则面前刚出炉的金灿灿的煎包,不自觉的吸引了去。 “要吃吗?”江则倒是显得十分热情,似是看穿了她,把那盘煎包往时一这推过来了点。 “好吃吗?”时一犹豫了一下该不该接受江则的好意,但光是看着就已垂帘欲滴,形式性的装腔作势一句。 “这家煎包不错,你试试吧。”再加上江则的劝诱。 “谢谢。”时一动筷夹起一个细嚼慢咽,是真的好吃,好吃到无以言状,说不出话来,眼前一亮得直称赞,“很好吃,你早上经常点这个当早餐吗?” “没有,这家店的各式早点我轮换着吃才不腻。” 江则大方地想继续与她分享那一笼的蒸饺和煎包,她摆手拒绝了,指了指被她抛弃一旁的那半块没啃完的馒头。时一吃完一个煎包的时候就已经很满足了,美食点到为止即可,她自以为还没和江则好到随时随地都毫不客气的地步。 “期中考复习的怎样了。”江则端着豆浆大口喝。 “暂时还没,不过这周也要开始着手准备了。”时一把油条沾着豆浆吃,泡软后夹起,这是从她爸那影响来的习惯。 她又拿起那颗套在透明塑料袋里的茶叶蛋,在桌上滚了一下,外壳变得更碎些,她把它放在桌上,隔着塑料袋,左手指尖小面积的摁着蛋,右手再一点一点把碎壳剥下来,刚接触蛋的指腹没多久又烫得缩回,一来二去不过才剥了三分之一的壳。 江则看不下去,主动帮忙,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一个光溜溜的蛋展示在她面前。 时一说着谢谢,又不由自主的试探道:“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她对自我的设定远比这个高,最起码在这些微不足道的生活小事上不足以沦落到不能自理的地步。 江则好笑道:“宋因冉次次缠着让林越帮忙抱作业,我只是顺手帮你剥个茶叶蛋而已,怎么就矫情了。” 她怎么就矫情了,她在感情上的扭捏作态和斤斤计较远比这来得猛烈。 时一不好回话,更无从反驳。 她被一整颗蛋黄噎着,猛灌了两口豆浆,对宋因冉的情况不予置评。 “学校图书馆里的自习室中午人多吗?”时一还是选择换个话题讲,关注眼下的事比较实际。 学校期中考时间安排在下下周三到周五,九门学科。时一打算把中午的时间利用起来,泡在自习室里抓紧复习,高中学习是真的紧张,她已深有体会,半个学期过去,数学必修一已经彻底教完了,老唐还刻不容缓的往下教第二本。从上周开始他就洋洋洒洒的发了好几套练习卷,意在学生自主,他如此吝啬时间的一个人能暂停课程进度,挪出两三节课为学生集中讲解习题里大家的通病算是最大的仁慈。老唐按着课程进度,一板一眼的照着教材授课,不时穿插些经典例题解析。他自是什么苦口婆心的话都不用说,一下课就被同学里里外外团团围住,一个个拿着练习卷请教他,周围的人不管自己起初是否要问同一道题,也都认认真真的拿笔记。 大家的求知欲如饿狼扑食,这就是老唐如此心安理得的马不停蹄的往下教授新的知识点的主要原因。 “换作平时的话找个位子坐不难,但是最近期中考,大家都一致的选择呆在自习室里复习,我也不敢保证能有空位,如果吃完午饭早点去占位的话,还是能捷足先登的。”江则一本正经地替时一分析道。 时一不吱声,思考对策,江则说的对,跟她有同一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除了争分夺秒,别无选择。 突然一声怪里怪气的男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呦,这么巧啊,正副班长在这一块儿吃早饭呢。” 江则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是同班一个好事的男生。 江则先是问了时一一句:“吃完了吗?” “恩,走吧。”时一抽了两张纸巾擦擦嘴,背起书包和江则一起走出去。 “说吧,什么时候的事。”那名男生用手肘捅了捅江则胸口,笑得奸诈,眉眼轻佻的暗笑道。 “你小子脑袋里装什么呢!”江则拍了下他的后背,余光偷偷瞄了一眼时一,嘴角抑制不住勾着笑。 那个男生疑神疑鬼的在时一和江则之间来回比划:“少忽悠人了。”后微微凑上前去用鼻子有样学样的嗅了两下,“我闻到了一股奸情。” 时一不发一语的站在旁边,胸怀坦荡。 江则张张嘴还未吐出一个字,又被那个男生堵了回去:“别急着狡辩。”一把勾住了江则的脖子,嘴巴凑近江则的耳朵,耳语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 但其实并没刻意掩盖音量,时一就站在那听着他一个人自编自导一整出戏,像是马上要完成什么大事,拍着胸脯向江则保证。 情绪丰沛,情感饱满,那人暧昧的眼神周旋在他们之间,时一从中读取到的信息是,你不用说,我都懂。自以为特仗义的保守着何种惊天大秘密。 她全当是与她无关的玩笑话。 她其实很想说一句,你真的想多了。 但又怕越是极力为自己辩解,那人越是紧揪着不放,没完没了的从字眼中曲解她的本意。 在索然无味的学习中探求点同学间的八卦消遣,她不是不懂得这种人的存在趣味。 不出所料,早上的四节课,时一都是浑浑噩噩的熬过,眼皮困的直打架,意念根本战胜不了睡意,困到她时时担心自己上课中途随时都可能没有把控住度就一股脑的趴到桌子上昏睡过去。 她之前看过其他同学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模样,千奇百怪,敌不过睡意,又强撑着自己看黑板,眼皮一睁一合的翻着白眼,头一点一点的窘态,然后惊醒,老师没发现,又自我放任,她就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垂下去的头幅度越来越大,最后终于缴械投降,贴向了桌面。 尤翘楚就是个例子,她在初中英语课上就没少睡过,得益于她当时的位子正好靠着面墙,就开始肆无忌惮的时常在课堂上摆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然后几乎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倚靠着那面墙,稍有点精神就在那转笔,一晃神就半睁半眯着眼,右手无力的握着笔杆。时一永远也忘不掉初三那会的英语课堂对于尤翘楚来说格外难熬,她实属惯犯,ssn经常会上课中途停下很认真的盯着她,用愤怒无比的音调喊着她的英文名,她以被惊醒的状态踌躇了一会后才慢悠悠的站起来。据她的经验之谈,为了表现自己没有偷偷睡觉,不能被惊吓的太明显立马站起,缓慢的起来是为了体现自己有在思考ssn的问题,这样才显得正常一点,可事实是她所有的自以为是的掩饰都是无用功。当然时一和廖韵之一直无法理解她的思考境界,一直都是,直到现在。而很长一段时间大家耳边挥之不去的是ssn叫着尤翘楚英文名那极具震撼力的嗓音。 不过她所有的欲盖弥彰在旁人眼中都是漏洞百出。 为了防止此类太过张扬的情况发生而引起老师注意,时一单手撑着沉重的头,一来生怕脖子一歪,手都托不住,二是头枕着手微低,假意看书状,制造认真听课的假象。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沦落到和尤翘楚一样的处境。 她知道在气氛紧张的课堂上所有的遮掩都太假,但这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她记笔记的手写写停停,课堂笔记也断断续续,落在纸面上的笔尖,很久才提起,在纸面上留下了不少深深浅浅晕开的黑点,甚至一个不注意笔尖就不客气的在卷面上划了条痕迹。 陈桠楠中途用手肘碰了碰她支着的手臂两三次,示意她清醒点,注意些老师飘忽不定的视线,时一感激陈桠楠为她打掩护,让她有惊无险的平安度过一节又一节的课。 老师一说下课,她的意志力彻底土崩瓦解,不管不顾的倒头就贴向桌面。 陈桠楠不忍好奇问她:“你昨晚干嘛去了,难得见你困成这样,复习太晚?” 时一前额枕着手臂,趴在桌面,闷声闷气的回了句:“周末时间太紧,出去玩了趟,晚上回家才赶的作业,又正好失眠。” 期中复习的那段时间里,时一中午基本上算是都和江则一块呆在学校自习室。 大致流程是中午放学铃响,江则到她座位旁等她,一块去学校附近某家店草草吃完午饭,再一道去自习室复习。 时一其实并没约江则让他陪着自己,可期中考充当彼此暂时的学习伴侣也不失为一种良策,江则主动走上前,她也没拒绝,换作平时时一更喜欢一个人呆着,以便全神贯注的投入,复习这类事,成群的结伴难免会演变成另一种消遣,她又考虑到万一自己有些难题还可以请教江则,况且江则也自有复习计划,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他自有分寸,他懂得克制与专注,学习上的事,她自是放心他的。 一男一女频繁成双行动,再稀疏平常的一举一动都在有心人眼中变了味,但平心而论,他们并没支开人群,如此又反倒引来无关人士接二连三的别有深意。 但凡他们两人一凑一块被熟人撞见,那些人就会暗戳戳旁边人,或扯着对方的衣袖口,一齐用暧昧不清的笑意以示招呼。 时一自知那段时间里她和江则走得近些,空余的时间里他们都呆在一块探讨学习,她自问问心无愧,可也抵挡不住他人的流言蜚语。她本想对这些有的没的置之不理,可和他们同样在自习室里复习的本班同学也不少,各种别样的想法一时之间在好事者那传开了,她扰得她做不到心无旁骛地学习,她一边告诉自己专注在眼前的事情上,一边耳朵又不听使唤的凑上去瓜分一羹他们的谈话内容,学习效率也算不上多高。 江则置若罔闻,她也无心搭理别人,任凭天花乱坠的措辞。 最后越演越烈,成为了班内不为人道却心知肚明的某种暗语。 只要提到时一和江则两者中的某一方,大家就会不约而同的自动牵扯到另一方。 生物课上老师提问时一,赶巧前一秒她神游被逮了个正着,没注意听讲而致使答案零碎,尴尬得支吾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江则适时主动举手救场,引来全班一阵哗然和唏嘘,老师不解其意,扳着脸敲桌让他们安静点这才好听清同学的发言,他们才暂时闭了嘴,但时一的眼角余光中满是他们不合时宜的偷笑,甚至于还留有绵延不绝的拖着尾音的一声“哦”。 后来更夸张,不论是数学老师找一男一女上台板书解题思路,还是语文老师偶尔要求的现场课文朗读,此类种种本应均等的“表现机会”硬生生的把她和江则捆绑成似是超市陈列在货架上的某种套装组合亦或是促销日的优惠赠送小样般强扯为一块兜售。 这种欢脱热闹的课堂氛围,他们屡试不爽,只要老师一准备点名,他们就异口同声的“举荐”时一和江则,老师不明所以的顺应群众呼声,他们只得服从指令,此举既间接性保全了他们被抽中的可能性而暂且幸免于难,又满足了他们拉帮结派地看热闹不嫌事大。 十六七岁的青春,满是不究其因的附和,时一告诉自己,她不能表现的比他们还在意,这是她所能自我捍卫的最坚定立场。 考前的那周三晚林越发消息来问她:“你最近中午没回家?”。 “恩,在学校自习室复习。”她隐约的不安。 她可以说算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怎么和林越说过话,如果时间界定在初中,那是再习以为常不过的状况,不值得她深究,但自他们机缘巧合又成为同班同学再加之又因某种特殊原因同住一小区,或多或少的交流时断时续,但好在还有隔三差五的三言两语成为时一没由来的安慰他们其实关系还是不错的。可自从她一头扎进到期中复习后,时一偶尔从题海中挣脱扳着手指细数他们有多少天没说过话了,确切点应该就是从凌晨的后算起至此刻。 她会在上学途中想林越到底出门没,然后放慢脚步等他跟上来她会在面对无果的解题思路时想如果换作是林越应该很快就能计算出结果,然后等着他发来手机消息问她今晚作业她会在入睡前一次次刷新动态和列表栏想他这个点到底睡没,然后手机提示音调大放置枕边入睡 这些似是每日的必修课,都容她反复斟酌。 后来,这些日子里,他们没怎么交流接触过的日子里,她又为自己增添了一项,她想,林越是怎么想她和江则的,在班级沸沸扬扬的起哄声里。 林越发了个“哦”,然后很久没回话,久到她还以为就这么结束了话题,她静静地等着对话框里重新跳出一条他的消息,像班上其他同学那般八卦的来问上一句你和江则是不是在一起了。 她甚至为此设想过,如果林越真来问自己,她要怎样字斟句酌的整理合适的措辞,不着痕迹的使其信服她和江则没什么,如何拿捏出一副置身事外般轻描淡写的语气。 可林越什么都没问,只是一句普通的鼓励:“好好复习吧。” “恩。” 她是真没什么特别到容自己较真的。时一想。 林越后面是真的没再回话。 时一当时在书桌前复习物理,看着习题册里的接二连三的题目无从下手,来回翻看答案解析也毫无头绪,她挠着垂散的头发稍显不耐。这么久以来,她终于尝到了即使密密麻麻的答案摊在你的面前,无从驾驭的虚弱感袭来,又不得不面对,一题题耐着性子硬逼着自己专注其中。 初中时,班上有三两个不学好的男生,整日吊儿郎当混日子,门门学科不及格,即便中考倒计时的步步紧逼,他们满脸是听天由命任人宰割的不在意。时一作为学习委员,积极履行本职工作,他们自然成了她收交作业的重点监督对象,老师又秉着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的信念,带动他们的学习热情可想而知落在了她的头上,但这其实对于她来说是个难题。 纵使她有心助他们一臂之力,可对方自甘堕落,她也无计可施。 她印象中最深是一个叫唐林的男生,他虽时常和另外两个不学无术的同学厮混在一块,可相比较之下,他算是一个蛮有上进心的男生,就是空有一腔好好学习的热枕,成绩却仍旧毫无起色的那种上进。 唐林是那些次次考试,次次挂科的同学里唯一紧张过分数的,在倒计时从三位数掉到两位数的时候。 有次老师把数学测试卷发下来讲评,课后时一本要向他收交前一晚的英语作业,他扭曲着一张脸把卷子摊在时一面前问她:“你听懂了吗?” “哪题?”时一看着他填满整张卷子空白处的红笔字。 “就是课上讲的那些。” “马马虎虎吧。”时一这么说只是为自己留有一定余地,她也不敢保证课上听懂的习题,课后自己掩上答案笔记重新演算一遍还能像听讲时一样顺畅。 “这题老师是怎样简便运算的?”唐林指着其中一题。 时一暂时搁下手上收到一半的作业本,打开他的数学书,翻到与本题所考察的知识点有关的那一页,用自己所理解的方式相互结合着讲着解题思路。 “听懂了吗?”末了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唐林静静的注视着那道题,把课上的板书笔记和时一草稿上的解题步骤对照着来回看,是真的在认真思考。时一看穿了他许是没听懂,委婉的说,“我可能讲太快了,我自己也不确定算不算简便,可能我理解起来还是和老师讲的方法有点出路的。” 这时旁边路过一个平时成绩中等偏上的男生,探头往唐林卷子看了一眼,自我感觉甚是良好的说:“这题不是很简单吗?套用下那个公式,再转换下,结果不就出来了。” 唐林只是尴尬的笑笑,让时一先去忙,如果改天有不懂的题目再去问她。 后来的那段时间,大家各自忙碌学习,无暇顾及其他,就算被别人请教也是如这般草草总结性的说下大致思路,根本无法耐着性子一步一步随着对方的理解程度解析那繁琐的过程,在信手拈来的题型前胸有成竹,转眼又狼狈的紧抠那一两分看似不起眼却攸关命运的小细节。 那时的她还不懂,她跟正巧路过,随意瞟了一眼别人那满满当当红笔痕迹卷面的男生的区别就在于,她没把心中那句不负责任的话“这题不是挺简单的吗?”脱口而出。 现在是晚上近十一点,她次次卡在各类习题上,毫无进展,做不完一套完整的练习卷,这和初中时驾轻就熟的在各科题海里畅游的她不一样。 这次换作是她对自己说,这题不是挺简单的吗?可怎么就不会呢? 是啊,怎么就不会呢?她苦恼着。 时一终于切身体会到唐林的处境,感同身受。 那次之后,唐林再也没问过她任一题的解题思路,而是独自面对着各式各样层出不穷的习题钻着牛角尖。她有时上课不经意间偏头就能看到教室一角专心致志记板书的唐林,偶尔老师交代的例行检查的错题修正情况,无一例外的都能看到唐林清一色的红字。可唐林的上进心并没为他带来良好的收益,中考前的市质检并无多少起色,漏洞太多,磕磕绊绊需要填补的坑比比皆是,中考成绩也并没出现什么所谓的奇迹。 那刺目的大片红留给她的是挥之不去的陌路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19 19 上午第二节课是化学课,时一翻遍了书包和抽屉都没找到化学课本,翻来倒去焦急了很久才回想起昨天刚把书借给尤翘楚,她还没还给时一,时一也忘了提醒她,自己今天有课要用。她上楼走到尤翘楚班级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眼哄闹的班级课间,托靠近门口座位的同学帮忙传话叫尤翘楚出来。 “尤翘楚,有人找。”那人随意朝里大喊了一声。 尤翘楚本还在和后头的男生打闹,听到喊话先是条件反射性地应了声,然后才转回头看向站在门口找她的人,发现是时一,才有所反应,立马从书桌抽屉里拿出时一的化学课本走到门口给她。 “你也知道我找你是来拿课本的啊。”时一没好气地说。 尤翘楚兀自尴尬地傻笑了两声,然后解释道:“我这不是忘了嘛,不然一早就给你送过去了,你一会化学课?” “对啊,我刚还找了会,以为被我丢哪去了,这才记起来,就冲上来找你了。”时一歪头略过尤翘楚朝里大致搜寻了一遍,“怎么没见韵之。” “她啊,刚上厕所了。” 何佑禹下楼路过尤翘楚的班级时,看到站在她班级门口的时一抱着本书正跟她交谈什么,他也不假思索地顺势走近插上话来套近乎:“呀,时一这么巧啊,你也在这。” 何佑禹还没彻底走到她们身边,尤翘楚正好面对着走廊的方向就先看见了他,忍不住白了眼:“你干嘛!” 他只是挑眉装酷,笑意不明。 时一转身看到来人,先是一时语塞,却也友好的回应了句:“学长。”当是尽上下级关系的礼貌。 她所处的位置其实挺尴尬的,时一所自认为的关系中,她和何佑禹并不算多么亲近,中间的关联多半靠总是和他相互拌嘴的尤翘楚维系着,才能还算不错的隔三差五的照面c互动。尤翘楚总是一口一个何佑禹的叫,直讳他的全名,但给时一的感觉是虽表面不融洽的隔阂,但底子里的关系是相互无所顾忌的好。可时一不一样,她和何佑禹相较尤翘楚和他还是隔着层不捅破的膜,在学校,何佑禹大她一级,彼此也没好到她可以自如的称呼,除了一句学长,她想不出其他比较适中的叫法。 何佑禹让她别见外,她却怕是别扭,他也就无所谓一个称呼方式了。 时一知道,若是尤翘楚听了她的心里话,顿是立马跳脚三尺高,急于撇清而嚷嚷着:“我呸!鬼才跟他关系好!” “打招呼啊!”何佑禹纯然无害的讨好样,牛头不对马嘴的问答。 “我说你怎么在这?”尤翘楚一声绵长的叹息,“何佑禹,我发现跟你说话是真累。”满是丧气的不耐。 “上厕所呗,正好路过,看见时一在你班门口,就顺道打声招呼以示友好。” 尤翘楚显然不信他的说辞:“神经病吧你,你那层楼又不是没男厕,还特意跑到楼下,竟在时一面前装热情,图谋不轨什么啊!”说罢还加了个白眼。 “骗你干嘛,你是不知道,我那层楼的男厕不知道谁吃坏了肚子,在坑里释放毒气,熏得我刚走到门口就退出来了。”何佑禹一副我话搁这了,信不信由你的无赖。 尤翘楚半信半疑的端倪,就算真像何佑禹说的这样,但她总觉还暗含着令一层别有深意。 廖韵之从厕所回来,他们三人挡着门口,基本占据了一半的通道口,廖韵之要进去,里面的同学要出来,只留给他们半个身形的宽度,迈开半个步子,怎么侧身偏进去都不对,犹豫着怎么开口。 “你们三个让让,挡道了。”廖韵之先开口,实在是无可奈何。 尤翘楚跟何佑禹说起话来还来劲了,旁若无人。 廖韵之本来想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回到位置上补课堂笔记的:“翘楚,你笔记借我下。” “嗯,拿去吧,就在桌上。”尤翘楚对廖韵之挥了下手表示随意,他们识趣的往旁边退了退,不再据着门口说事,尤翘楚显然并不准备放过何佑禹,余光轻蔑的上下扫视了一遍,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别以为我不知道,三天两头在我班级附近晃悠,我见你从我教室窗边路过的次数可不少。诶!韵之,你先别走,你说是不是?何佑禹自以为不经意的从我们班窗前走过。” 廖韵之刚走两步听到这又好奇地折了回来,正巧尤翘楚又拉她来做人证:“还有这事?”可显然是她并没太注意过。 “你没见过?上次我还提醒你看窗外有个傻缺路过来着,你不记得了?”尤翘楚一脸不可置信,自己的人证竟然失忆了! “额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吧。”廖韵之尴尬的试图挽回点什么好强撑着尤翘楚的气势,似是有这么一回事,最起码表面上得帮尤翘楚打圆场。 “小样,你还挺关注我。”何佑禹先是一阵红,后硬着头皮忽视掉被人抓包指出的难为情,反倒一脸嘚瑟样。 “我呸!别自恃清高了。”尤翘楚不屑地说,又一转语调,扮演起一位苦口婆心的点化者开导何佑禹,立着实打实的好人牌,“真的,你要是看上我班里的哪个姑娘就直说,直接追不就好了,成天从我班的窗前飘来飘去我看着烦。”到底最后才是重点。 “我高兴,你管我!”何佑禹瞪着眼。 “磨磨唧唧的,是不是男的!” “我要真追了,你可得帮我罩着点。”何佑禹转念一想,又服软了下来。 “好说,好说。”尤翘楚阔气的摆摆手,语意停顿,“不过让我帮你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何佑禹靠着墙,有的是闲情逸致和尤翘楚谈条件。 尤翘楚想了一会,打了个响指说:“这样吧,你每天变着样给我送零食,就学校小卖部里的,怎样?不难吧。”尤翘楚一点都不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何佑禹给她送吃的,就是间接性给他光明正大的理由,得不偿失。 “你高兴就好。”何佑禹只是笑。 时一和廖韵之基本插不上话,可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她们觉得剧情的走向并不应该如此。 尤翘楚是真傻,而何佑禹则是顺水推舟。 她怎么就没想过其它可能性呢? 上课铃正好打响,各自散去回班上课。 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林越从小卖部买了两包薯片回班,刚打开就被附近同学接连不断伸上前的手瓜分干净,稍远点的,但凡能听到零食拆袋的声音也就都如狼似虎的扑上前去。 时一目睹了江则和林越的座位被包围的惨状,她没想去分一羹,起身准备下楼去饮水机打水喝。 林越从中艰难的抽离出来,把两大包薯片留给他们,紧接着自己也拿着空水瓶下楼盛水。 他们前后脚,相距十来步的步幅,时一走在前面没注意到后面跟着林越,以至于当她拿着打开的空水瓶等水流把它装满的时候,林越来到她的身边,一块站在饮水机前静静的举着水杯对着出水口时,时一下意识地紧张了下。 出水口水流小而慢,她紧张得不知道作为同班同学该不该说些什么总好过无视,两个认识的人无声的并排接着水,这气氛很怪异,但她作罢了,就这样保持着接水的动作静默无言,时间渗进水流,一点一滴填满空瓶子。 时一先装满水杯,正拧着盖准备先离开一步,林越叫住了她:“时一。”他从兜里掏出两小包的尖角脆,放在掌心,伸向时一,摊开,“留给你的。” 时一对当下意料之外的情况有些措手不及,她看看林越,又看看他掌心的零食,再看看他,几秒内脑中自问了无数遍下一步该干嘛,伸手接过,还是婉言谢绝。 “那些人太疯狂了,太显眼的零食在班上是保不住的,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零食,我自己突然嘴馋去小卖部买了点,但我想着留给你一些。”林越的手并没收回去,零食还摊在掌心对着她的方向,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时一犹豫了两秒,接了过来,揣进兜里,说了声谢谢。 她突然有种私藏着林越的好的窃喜感,收入囊中,谁也夺不走的满足感。 “你玩游戏吗?”林越试探性地问一句。 “什么游戏?” “英雄联盟差不多这类的。” “我很早以前还会玩些小游戏打发时间,但英雄联盟这类对我来说的大型游戏,没接触过,不过我知道你们男生基本都有在玩这款游戏,略有耳闻。” “恩,算是吧。”林越说,“你如果哪天想玩的话,跟我说,我带你。” “等期中考结束后吧,有空了,你再教我。”时一点头答应了,她何尝不想顺着林越的喜好慢慢摸索其中的乐趣进而转为某种共同的话题而了解。 林越无端的问话并非凭空产生,上次中午在足球部里蹭空调冷气休息的时候,尤翘楚和何佑禹已经在里头呆了有一会,他们分别坐在桌子的两侧,火热地讨论着这款游戏,虽中间尤翘楚会调侃何佑禹几句,但总体上却是相较平日里前所未有的和谐与平静。 玩英雄联盟的女性玩家也不少,但林越所认识的女生中真正对其感兴趣的寥寥无几。他见过为追求某个男生而刻意接触这款游戏以拉近距离为目的的女生,一段时间内兢兢业业的一局接一局的游戏,锻炼熟练度c提高等级,却以玩不上手退了场另辟蹊径。他也碰到过游戏白痴女友被游戏大神男友万般保护,秀满全场。 尤翘楚作为女性玩家,是不多见的痴迷,技能操作水平熟练,上手快,英雄角色涉猎面广,是个配合极佳的队友。 林越是在那时从尤翘楚和何佑禹的交谈中才知道原来她也玩,竟玩的还不错。 尤翘楚的游戏时段主要集中在周六晚上,而何佑禹的游戏时段比较分散,看心情,有空了就约熟人上线打两三盘,心情好也打游戏,状态差也打游戏,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因素,他也曾好长一顿时间搁置过游戏没上线,来来回回,可总也没舍弃过它。 何佑禹某次周六晚上线无意间发现尤翘楚竟也在线,就兴高采烈地点开她的对话框,发去消息:“想不到你也号这口,怎么早不和我说啊!”有种久逢同道中人的悲壮,竟还是个女的!手机按键上打字的手都透着鼓激动。 “我玩不玩告诉你干嘛,老娘现在没空理你。”尤翘楚正在兴头上,双手离不开鼠标和键盘,手机消息提示灯闪闪烁烁,她隔了好几分钟才回的何佑禹,原因是正在等二十多秒的重新复活,这才抽空回了句。 “下盘一起啊!”何佑禹没理她怎么说。 尤翘楚后面也懒得搭理他,最起码在这局结束前。 何佑禹就静静的在线上等尤翘楚游戏结束,却等来的是尤翘楚的咆哮,她输了,然后是噼里啪啦的消息气泡,抱怨队友渣c送人头c态度消极c还内部掐架互看不爽 “他丫的,总能碰到一两个智障,明明说好等团还自己冲上去,说好撤退还回头补一击。很好!结果我方团灭,对方一路无阻地带小兵推倒我们水晶。” 何佑禹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尤翘楚的咬牙切齿,特别集中体现在“很好”二字上。 “来来来,我带飞,躺赢。”何佑禹意在收拢民心。 收到的却是尤翘楚的鄙夷:“你行不行啊,带不带得动啊!” 尤翘楚最后还是松了嘴,答应和何佑禹组个队试试水,探探实力。他们开着语音,相互配合倒也挺顺风顺水的,后面接连玩的两三把都赢了,何佑禹嘚瑟到起飞:“我的技术还不错吧。”他等着尤翘楚夸他几句。 “还行吧,不坑就是了。”尤翘楚只是平平的评价了这么一句算是认可了他的游戏水平。 “尤翘楚,你夸我一句会死?” “你不嘚瑟会死?能不能成熟稳重点?” 何佑禹气不打一处来,不夸就算了,反而还讨骂,他鼓着腮帮子,不计较。 可他不能无视尤翘楚的话,说他不成熟?不稳重? 后来何佑禹固定每周六晚上线同尤翘楚开语音打游戏,尤翘楚平时对他的爱搭不理,在游戏里摒弃前嫌做一名合格的支援队友。即使前一天相互还拌着嘴,何佑禹软硬兼施都拿尤翘楚没办法,愣是连发十几条的消息都不带尤翘楚的一句理睬。起初的争执尤翘楚嫌烦了还会回一个“滚”字打发他,后面隔三差五的“事故”重演,尤翘楚这头倔驴怎么都拉不住的,但好在没有什么事是一场赢了的游戏所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场。 虽也不至于百战百胜,但好歹胜率还算可观。 何佑禹契而不舍的连发好几条变相求和的话都遭到尤翘楚的冷眼相待,最后是一句“玩不玩游戏?”才破开了一条与冷战事件本身根本不搭边的突破口。 “上线。”手机就在咫尺处,尤翘楚幸灾乐祸的享受何佑禹“求饶”的姿态,端着“错不在我”的架子,可总还是没能在这句话前绷住,何佑禹在等着她的首肯,她得稍拉低点架子,体现在隔了好几分钟才回这么一句认可的话。何佑禹后来总结过经验,讨好的话要说,还不能敷衍,得连发十几条起底的消息才行,不然在尤翘楚那显得不够诚恳,最后再扯上游戏来垫背,不出十分钟,就能得到尤翘楚叫他上线的消息,他知道,尤翘楚明明刷着手机偷乐,还死命捍卫毫无用处的矜持,她装,他陪。 何佑禹有时候自己也不禁思考过这么一个问题,他妈的,自己是不是有病? 何佑禹一边抱怨尤翘楚真难伺候,一边却又一次接一次的屡试不爽。 但不是每次无缘无故的争执,都能在当晚或隔天的一句“玩游戏吗?”打消了。作为一名合格的高中生,对于尤翘楚来说首先得端正学习态度,她也并非打游戏成瘾不能自控,上学的天数里,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并不少,过后再洗澡“净化”身心,然后整些有的没的,捣腾到差不多的时间后乖乖地按时上床睡觉,她惜时,对于睡眠这件事格外,她精力充沛了一整天,入睡后才算真正的消停下来。所以有时尤翘楚周一就和何佑禹怼上,要死皮赖脸和他抗争一周才能在周六晚和解,憋屈的是何佑禹,巴巴求饶的是何佑禹,可次次挑衅尤翘楚的也是他。 尤翘楚有一次忍不住了,当面大声质问他:“何佑禹,你没病吧?” “怎么了?”何佑禹饶有兴致地听她把话说完。 “不惹我会死?” “不戏弄你我心里痒痒,难受。”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在尤翘楚那看来真他妈欠揍。 “受虐找打?”尤翘楚恨他恨得牙痒痒,就光凭这一副不时在她面前晃荡的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真遭人厌。 “是。” 何佑禹后来是这么劝慰自己的,无论尤翘楚怎么恶语相向,只有顺着她的话回答,才有报复得逞的快感,他照单全收,她也拿他没办法,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反驳的无措,又是他变相的乐趣所在。 “你神经病啊!”尤翘楚只能想出这么一句对于何佑禹来说司空见惯的话,打在他被尤翘楚日复一日磨砺得越发皮糙肉厚的脸上,不痛不痒。 尤翘楚心里得承认的是,和何佑禹开语音打游戏,挺有意思的,最起码不冷场。何佑禹总会扯些最近上看到的搞笑段子或班里c年段c学校的见闻趣事分享给她听,她不一定会笑,也不一定心思都挂在他说了什么内容上,但她喜欢这种随时有人在她旁边唠嗑些没有营养含量的话,何佑禹没要求她句句都有回应,甚至在尤翘楚板着一张苦瓜脸,听着他自以为搞笑的冷笑话并对着耳麦笑得夸张到直不起腰来时,也只是得到她的一句“呵呵”,宛若跟自己连线通话的是个傻子,可何佑禹即使一心二用,也能顾好游戏,一边滔滔不绝的讲连同着指挥,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游戏界面,双手不停的控制技能按键。 但有一点何佑禹就想不通了,尤翘楚从没接过何佑禹的电话骚扰。她可以接受游戏语音,但就是不想和他打电话聊,管他要说些什么,他打来,她挂掉,他再打来,她再挂掉,他契而不舍的打,她契而不舍的拒接。 “什么事不能聊?”尤翘楚不耐了。 然而尤翘楚话虽如此,可实际情况是,何佑禹一条连一条没完没了的消息气泡,她都不带一句鸟他一下的,简单回一两句意思下,可谓是敷衍的十分明显。 所以何佑禹喜欢和她打游戏,并肩作战,无关输赢。耳机里传来的声息总好过对话框里冷冰冰的字眼,所以何佑禹喜欢刻意惹怒她,尤翘楚才会触底反弹,话里带着“生气”。 但即使这么看似不友好的关系,却能一直死磕着,尤翘楚也并没真心和何佑禹闹掰过。 何佑禹远比她好哄,难得有那么一两次尤翘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祈求原谅谢罪,只要稍放软些语气,三言两语,他就俯首称臣c不计前嫌,被打发得服服帖帖。 时一曾对于他们的关系疑惑过,明明两人彼此也才认识半个学期,却有向着一辈子方向发展的冤家架势。 尤翘楚抵死不承认,对于时一口中的“一辈子”三个字。 她说“一辈子”太慎重了,安在他们身上不合适。 时一也没细究,一闪而过的念头毫无章句细节可探究,可有时候这些不究其因的点,连成串,蛛丝马迹都可循。 时一当时没想过喜欢,她只是纯粹的觉得他们小打小闹,嘻嘻哈哈也挺好的,真的,就这样也挺好的。 林越问尤翘楚:“时一玩吗?” 尤翘楚说:“她啊,一般是拒绝游戏的。” 尤翘楚没说出的后半句是,在时一的选项内,林越从没被其列入一般情况。 她是拒绝游戏的,但她不善于拒绝喜欢的人。 20 时一考完最后一场试的时候终于舒了一口气,一来是暂且告了一段落,二是之前的功课没少补,考场上的试题还算应对自如,最起码心里的那杆秤在衡量得失分点后的估摸不至于落得个惨淡的地步,这使得之前抱着最坏打算的她,多了种突如的侥幸感。 最后一天下午的开考前30分钟大家各自散去前往随机分配的考场室外候考,时一所注意到的名单分配上宋因冉和林越是在同一考场的,她在隔壁的另一间,开考前江则从她身边路过,发自肺腑的说了声加油,她回了句你也是。 她本能的会把视线投注到林越的方向,宋因冉紧随一旁,不时抛出些突然灵光闪现的某个被自己疏漏或遗忘了的知识点,略感焦躁的问林越,让他给讲讲,好重新梳理一遍思绪,林越也不慌不忙的答,宋因冉嘴里喃喃有词的一遍遍加强记忆。 时一控制不住自己耳朵不去搭理他们的谈话内容,她其实挺反感临考前旁边的人还与她探讨某个知识点或既定的公式和原理,她本可以自信的觉得自己早已熟记于心,可冷不丁的被提问,对方紊乱的知识体系,扰得她在替别人搜刮填塞得充实的记忆时搅成一团浆糊。 “如果物理成绩我比你高怎么办?”宋因冉没由来的自信,仰着头直勾勾的看着林越。 “那就恭喜你。”林越似笑非笑地回应。 “我是说真的。”宋因冉有点跳脚,林越这么不挂在心上的敷衍,真让她不自在。 “我也是啊。”林越噗嗤一声好笑道。 宋因冉的面部表情瞬息万变,她勉强相信林越说的话,但不代表她就这么随他了,答应没有称心如意,她依旧磨着彼此的性子。 要说在时一眼中宋因冉有那么一刻小女生的无赖和依顺,就是巴巴地跟随着林越的时候。 时一心中会不由的感慨一句,原来她也有这么一面啊! “如果后面的这场物理考试,我比你考的高,你就周末陪我逛街!”宋因冉满心欢喜,就如分数唾手可得,还未开始,她就已经为自己预设了最好的结果。 林越犹豫了几秒,他参考期中前一次物理模拟卷老师给宋因冉批阅的成绩为71,这分数在高中刚起步阶段只能算中等,宋因冉在他的认知里,与其他科相比较,她确是对文科更上心些。他并没想着低估她的学习能力与水平,只是女生真的相较男生普遍情况理科占劣势,但又不可否认此前的学生时代,总分排名靠前的女生居多,就算宋因冉这次发挥不错,或者上次的模拟卷成绩只是马失前蹄,但他自认为他也不赖,所以松口答应了:“好吧。” 周五放学时,因期中考内容全都结束,时一也就不急着赶回家复习,整个人也闲散了下来,就去学校对面的文具店闲逛,开学前买的那两盒笔芯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要再备着些,省得回头又把这事给忘了。 她蹲在货架前查看各类笔芯盒的型号与墨色,站起来就看到站在对面弓着背对着笔记本挑挑拣拣的楚妤,彼此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各自低头挑选。 在柜台结账时,时一不忍被楚妤一下子堆叠在一块的纯白封面笔记本吸引了去,阿姨摊开点着册数,时一也默默跟着数了下,九本,正好配对九个科目。 阿姨报完总价,楚妤松开一边书包肩带,挪到身前,从书包内侧拿出自己的钱包付了钱。 时一到底是好奇插嘴了一句:“你买这么多啊?” “恩。”楚妤尴尬的应了声。 其实九个科目各配一本专门的笔记本,不足为奇,只是时一私以为楚妤的补救工作是否稍稍有点晚,再是,九门学科,同一款式和颜色的笔记本,平时有需要时,第一眼也不太好分辨。 楚妤提着那带装有九本笔记本的塑料袋迈出店门一步的时候,时一正从钱包里试图掏出最后的那点零头凑整。 “时一,你和江则”楚妤转过头来对她说,可后头省略的话她没敢说下去,怕显得多事而唐突。 时一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光是听到她和江则的名字从别人的嘴里一并出现,她就了然那些未完的话所想表达的意思。 “假的。”时一开口说,直接了当的给出结果。 楚妤想问她和江则的情况是否真如班上传的那般关系暧昧,而她一把否定了那种结果。 楚妤真没想到时一会这么不假思索的告诉她实情,班上疯言疯语的传了有一阵时间,当事人却从未在公众场合表明态度,两者的接触也并未因此有意避之,楚妤听多了,也猜测了种种,但都不敌时一的一句温柔刀,嘴角带笑,却无以辩驳的信服。 楚妤怔了一秒,又由衷的吐露:“你和江则挺配的。” 时一不太当真,没这想法便也没真往心里去想这方面的关系,她只是无奈的笑笑,回以同样的真挚:“你和何佑禹也挺配的。” 但到底所谓的配,也不过是除去当事人眼中的登对。 楚妤没有料想到时一会这么回答她,却是发自肺腑的舒心,勾着笑,对着时一说再见。 时一看得出楚妤是喜欢她的回答的。 时一有时不自禁地想上帝许是偏心的,她试图要摆脱的现状,上帝带着戏虐冷眼旁观。她不自主掐着天数等着周末到来,上帝却勾勾手指扭转局面,周末安逸到连补课班的老师都通知临时有事课时暂停。 她有点羡慕宋因冉,她溢于言表的喜欢,是时一所难以逾越的。她数着人数偷偷换位和林越成为前后桌,软磨硬泡的哀求林越帮忙抱作业,假公济私的和林越以逛街为条件打赌。 她只能窝在电脑前,一集接一集没完没了的刷着动漫,脑中挥之不去的是下周一揭晓的成绩,更可气的是自己竟在意宋因冉和林越的物理成绩更甚于自己的各科分数。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时一被一阵阵从爸妈房间传来的哄闹声吵醒,紧接着就是她妈对着她的房门一下又一下的敲门声轰炸,窗外的天色还没大亮,隔着掩上的窗帘,也不似有光要透过缝隙挣扎着穿射进来。 “快起来收拾几套衣服,一会你爸就开车回老家,速度点。”妈妈万分焦急,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准备扭头出去忙些什么。 “家里怎么了吗?今天周一啊,妈!”时一看了看前一晚已经收拾好并叠放在床头的校服,她昨晚辗转反侧了许久才入睡。 “你先别管,反正一会你爸载你去学校请个假,怕是要请个半个月了,学校手续应该挺繁琐的,一会你把班主任手机号拿给你爸,好提前打一通。”妈妈说话语速飞快,时一只听见房门外叮铃哐啷的收拾声和妈妈忙进忙出的拖鞋磨蹭音。 时一只管按吩咐行事,内心惴惴不安,她把校服收回衣柜,重新拿了一套便装穿上。 这顿早餐很简单,妈妈从冰箱里拿出之前超市买来存货的馒头放锅里一蒸就好,催促着她随意顺着白开水垫垫肚子。 时一一向无法忍受汽车内浓重刺鼻的茉莉花香,她一坐进副驾驶座就摇下车窗,大口大口呼吸着迎面吹来的清风。 “爸,你什么时候买的茉莉花挂车上?”时一把挂在后视镜上的那用红色小袋罗兜着的茉莉花取下,左右端详着,猛嗅了两下,嫌弃地拿远,重新挂回去,扭着头,愣是努力不去闻这花香,“闻这茉莉花香,我坐车胃难受。” “上次在那十字路口等红灯一个老妇拎着篮子,一辆辆车敲窗卖,我看她手里拎着觉得还行,就蛮留了一袋。”她爸把控着方向盘实实在在地笑了两声。 家距离学校的路并不算远,徒步十几c二十分钟的路程,换坐小汽车也就几分钟,怕是校门口那附近的道太窄易堵。 时一将望向窗外的视线收回,目光直视前方,看着车行进的方向,然后重新摇上车窗,只留有一小条缝好流通空气,她轻唤了声:“爸。” “恩?”她爸注意着前方的路况转弯。 “是不是爷爷出事了?”时一后面的字说得小声,拴着安全带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她爸的面部表情,以从其反应中推测些什么。 密闭的空间内,是长久的彼此静默。 她爸深吸了口气而后缓缓吐出:“爷爷走了。” 时一终于消化完她爸话里的意思时,已经到校门口了。 她突然有所觉悟,这将是她记事起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参加一场亲人的葬礼。 因为避开了早高峰,一路上车开得很顺畅。时一同她爸一齐进入校门口时,早读铃声刚打响不久,因为家长事先和班主任通过电话报备了一声,门卫处也没阻拦。 尤翘楚推着自行车姗姗来迟,本想着正好撞见时一,借机浑水摸鱼躲开门卫保安的视线,但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那个推着自行车的同学过来下。”保安不客气的把尤翘楚招呼过去。 尤翘楚唯唯诺诺的只得转身回去。 “名字,几年几班,学号。”保安例行公事公办的原则,不由分说地拿着出勤登记表。 尤翘楚自知迟到理亏,但还是放软了性子挣扎了一下,为自己辩解道:“保安叔叔,求你千万别记我,我是因为半路自行车抛锚才迟到的,你看时间又赶,一时半会我还找不着修车店,已经以最快速度推着来了,你就当没看见放我一次成吗?就一次!”尤翘楚手指比划着数字一,一脸哀求。 “不行不行,你当没监控摄像头呢!”可惜对方并不吃这一套,立马否决了,“像你这样还不得个个都乱来了。” “我真是自行车抛锚了,不信你看!”尤翘楚硬拉着他往自行车胎上看,证明自己没说谎。 “我信你自行车真半路抛锚了,但该记的还是得记。 ”保安大叔把夹着登记表的板子背在身后,摆摆手催促尤翘楚别浪费时间在这跟他有的没的,“赶紧的,别磨蹭了,快去上课吧。” 尤翘楚把车停在学校的地下室停车场,就蹭蹭蹭地蹬着脚死命往前追时一,在楼梯口赶上拍了下时一的肩:“你今天怎么回事?不穿校服还被请家长?” “我就让我爸来请个假,家里有事得回去一趟。”时一没细说,只是简单交代下,她爸在一旁,闺密间那些本可以推心置腹的话如实相告也不方便,她自己还迷迷糊糊地,“你还不快走,不然迟到又像上次那样得被罚做一周班级卫生了。” “行行行,那叔叔我先走了。”尤翘楚会意后,礼貌的和时一她爸招呼了声,就两脚并作一步的踩着阶梯往上赶。 时一没有去班级,而是直接跟她爸去年级办公室找班主任,班主任看见家长进来后立马起身招呼,然后搬张椅子让她爸坐在一旁,时一站在一边,她拿纸笔按学校要求填写请假条,学生c家长和班主任签字,她不发一语,听她爸跟老师交待缘由,然后再在班主任的陪同下去学校办事处登记。 这是她学生时代至今请过的唯一一次假,竟有半个月之久,班主任顺便礼貌性的大致了解了南方丧葬习俗,略表哀悼,期中考成绩已经出来,班主任自是提前大致浏览了下班级学生情况,又连带着夸了时一几句。 “时一这次发挥还不错,总分班级排名第十,年级前一百,不过还是需要再接再厉,拿出备战中考的劲儿来对待高中学习。”班主任客观评价,然后又一一向她爸汇报了她各科的具体成绩,得出结论,“语文成绩这次班级排名第一,年级第三,值得表扬。” “她语文是挺好的,但理科相对文科就偏弱了些。”时一她爸谦虚地说,欣慰地转头看了时一一眼。 好在这个周末老师没有布置作业,上周她只是简单带了几本教材回去翻着,之前在上淘购的练习册还没写完,同学都在早读,她一个没穿校服的人即使想偷偷溜回自己座位带点书回去看,也是白搭,她想着丧葬程序复杂,她应是要帮着忙里忙外也无心顾忌其他,多带些书也是自我增添负担,她在学校穿了那么久的校服,日复一日,突然搭着便装在校内走着十分不自在,也不打算破坏班级学习氛围,那么唐突的进进出出。 除了今早迟到的尤翘楚,没有人知道她今天为什么没来上课。 夏末秋初的衣服轻便,时一和她爸到家的时候她妈已经整理好了,家里的一切都安置妥当,废纸篓里的垃圾都一一拿到楼下小区口倒干净,门窗全都关的密不透风,家电插头也都从插座上拔下 她爸妈坐在前面正副驾驶座上缄默不语,她也无话可说,一个人占了一整块的后座,却怎么变换姿势都不舒适。 时一看着车窗外“蹭蹭蹭”飞驰而过的画面,由人来人往的街景渐渐转入山脉c江海不断映入眼帘的高速。 时一单手撑着下巴支在车窗边沿,她突然开始念起爷爷的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21 21 时一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爷爷是在一个月之前,他眼睛发炎来城里看病,她爸特意开车回去接他,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供他居住,爷爷也一再推脱不愿麻烦他们,他们也确实真没什么理由执着着挽留他留下住的,只能说在家附近一家不错的宾馆开了间条件较好的房,以便他在城里看病的几日稳妥的休息。正巧爷爷来城里的那天是工作日,时一中午放学回家才看到许久未见的爷爷,他一只眼睛发炎得厉害,肿得几近睁不开,爷爷一直以来身形偏瘦,他生了病给时一的感觉更是不好,她妈把饭菜一碗碗端上饭桌,爷爷独自靠着沙发休息,那一刻时一莫名觉得有些心酸,他瘦弱的身形被岁月磨砺得满是过往成长生活里的苦难的影子,他只是安静地靠在那,时一都生怕他陷入其中,支不起身子。时一很早之前就从她爸那听来爷爷腿脚不便,但她也从没过分细究且关心,怎么来的?有多长时间了?她一概不知。 爷爷见她回来,睁开了另一只无异样的眼,看向他的孙女,声音虚弱而苍老的唤了声她的名字:“时一,你回来啦。” 那一声足以使她自觉她孙女的身份当得不够称职。 她一年里呆在老家的时日并不多,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每年的寒假春节是理所应当的回家团聚,其它如国庆和暑假这些天数较多的节假日里,回不回家都视情况而定。爷爷之前偶尔来城里看过他们一两次,带着留在老家那块由他一人辛勤耕作滋养的肥沃土壤上长出的瓜果蔬菜。 时一还很小的时候,那会还没读小学,她曾有一段时间呆在老家,她奶奶去世的早,是在她未出世之前的事,爸妈不在身边,时一时常晚上一个人不敢睡便拉着爷爷让他陪着。大些时,她第一次学会的代步工具是爷爷用于骑行各村之间的三轮车,他常常载着他们几个小孩各种转悠。过年后都会有戏班子的人来村子里唱戏,小孩总会早早的抢先占了第一排的椅子,能津津有味的看着的也就开场舞那段,而多半也只是为了图个新鲜和热闹,能好好坐在那吃东西,而爷爷也总会买来一堆零食或水果拿到前面给她,然后东西吃完了,觉得戏的内容无趣了,小孩们也就全部跑开了。她也从没认认真真地看完一整部戏,却时常看到,爷爷会为了看戏蹬着他的三轮车去别的村子,总会很晚才回来。时一那时还很好动,经常耐不住性子在村子里乱跑,做了错事他也没责骂她,也不告诉爸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包庇她的“罪行”。 车窗外时飞驰而过的风景,脑海里是衔接不畅的过往片段,他多好啊,好到她一遍遍的回想又一声声的自责。 爷爷在城里看病的那几天里时一有空就会到酒店陪他唠嗑几句,他背后撑着枕头当靠垫,因为眼部涂了药水,只能闭眼与时一一问一答,她爸也不时插上几句,姑姑在一旁伺候着,他关心她的近况与学习,时一表示对新环境已有所适应,简单交待了些现代学习的课程内容与周边的见闻趣事,她知道爷爷不一定都听得懂,但她认真的分享,他喜滋滋的笑,彼此都觉得足够了。 爷爷喜欢热闹,一家人实实在在的陪伴,儿孙绕膝的热闹,她知道。 爷爷呆在城里的最后两天正值周末,他依旧是靠在床头,探望他的人坐在一旁,时一临走前爷爷问她:“时一,明天还来吗?” 时一当时没听清,看了他爸一眼,想问爷爷说了什么。 她爸重复道:“爷爷问你明天还来不来。” 时一重新看向爷爷,年迈的老人不行于色的期待,她没有理由拒绝,乖乖地应了声:“爷爷,我明天还来。” 他靠在那笑着,说好。 那天周末的早上时一起得早,跟着爸爸c姑姑陪着爷爷分别在两家医院穿梭,领取检验报告单c和同在一座城市读大学的表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陪他挂吊瓶,时间倒也过的很快,爷爷嚷着隔天就回老家,不愿再逗留于此,怎么劝说都不听,他固执,她爸也就顺了他的意。 他是个闲不住的老头,哪容得了日日把自己搁在床上受人伺候着,他宁愿回去扛着锄头操劳那片没几亩的田,扇着扇子和同村的老人唠嗑长度。 他绕着那个村子里里外外走了那么多年,是离不开的根。 那是时一最后一次帮他实质性的做点什么,还好那次她没有拒绝,想起这竟然是最后一次见他,她有些难过,又觉得惋惜,他闭上眼的前一刻她竟没见上他最后一眼。 她平静地听着这个噩耗是真的,又平静地听着从她爸嘴里缓缓吐出的确认。有些东西回忆起来,也突然难过起来,这种真切的情绪好揪心。 她要是知道那次他来城里看病已走向生命的倒计时,她一定努力哀求,让他多留在身边几日,一股脑的分享那些有的没的,爷爷都愿意听她讲下去的话。 爷爷回老家临走前在小区门口把时一叫到一边偷偷塞了两百给她,嘱咐她好好学习,平时多买点吃的,他说现在学生学习累,让她别亏待自己,她推搡着不要,可到底还是收下了这份好意,他所以为的偷偷,其实每次她爸妈都看在眼里,不做声,他上了她爸的车,时一对着车窗半开里的他招手说:“爷爷,放寒假我就回去看您。”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竭力想弥补些什么,好宽慰独守空房的老人。 他欣慰的笑着,说好。 全家在为爷爷的丧葬忙进忙出的时候,她插不上手,静静地呆在一边听候吩咐,每天家里的大厅总有些她印象模糊的老一辈亲戚来哀悼,哭声不断,对着封存着爷爷躯体的棺材哭诉,她不全都听得懂家乡话,但各个都哭红了眼,她也情不自禁的落泪,棺材旁的录音机里循环播放着似是佛教的超度经文,灯彻夜不息,她无法睡得心安理得。 时一知道爷爷就躺在里面,可她什么也帮不到。 从寺庙来的师傅在大厅里架着各类东西,弄着某种仪式,时一跟着家人一次次双膝跪在铺着瓷砖的冰凉地板,那是她从小到大的第一次跪拜,也是最久的一次。 下跪这个动作本身并不难,可一旦赋予了一定意义,双膝立马变得沉重,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抵着坚硬的地板,从膝盖直达而上的疼痛感触动心脏逼得她鼻腔泛酸,每一次叩拜都是在迫使她一次次的认清爷爷是真的离开了。 她没了爷爷,她爸没了爸爸。 时一请假后的第四天晚上,她照例翻看班群里的通知消息,从同学们的聊天记录里搜寻些这几日课程内容,她请了半月的假,或多或少有个底总归能心安点,这样回去时,也衔接得上。 她知道十一点多林越的头像仍显示在线,但没想到他竟会找她。 “听说你请了半个月的假。”林越先发来消息。 “恩,家里出了点事。”时一回答的很委婉,她裹着睡衣缩在沙发上,夜渐渐转凉。 “李女士周一的时候在课上表扬你,可惜你不在没听到。” 时一不禁失笑,她差点都忘了自己刚考完半期考,就马不停蹄的往家赶,虽说对自己的情况还是略知一二,但班上和年级里其他同学的总体水平如何,她还一概不知。 “无所谓了,都考过了。”时一说的轻描淡写,是真没记挂在心上,人是有虚荣心的,死揪着过去的某个骄傲的点沾沾自喜是会顾不好脚下的路的。 她自是引以为傲的语文,长久以来都不敢有一毫松弛,是她最后紧攥在手的砝码,在班级上空飘飘荡荡的头衔,是入了林越的耳的。 她又怕林越觉得她假谦虚,就主动掌握了话语权:“各科课程都上到哪了?” 林越倒也真的把各科进度清楚的一一打进对话框发送。 时一努力回忆着课本页面没上过的内容大致进程如何,意料之内地叹息道:“看来我回到学校后不出意外会有着一堆的课程等着我补。” 她本不想扯到这个的,她落下了两周的课,回头返校恶补早就是逃脱不掉的结果。她其实很想旁敲侧击地问问林越那个跟宋因冉的赌约结果到底如何,谁的分数更高些,是否真如了宋因冉的愿,周末陪着宋因冉逛街? “其实也不算多,你真需要的话,到时我笔记本再借你。” 时一低头在手机键盘上飞快的打着字,她印象里所认识的林越是个喜欢把课堂笔记直接写在书上的男生。 林越一直以来嫌弃女生那套所谓的形式主义,耗时又浪费精力,他永远也无法参透女生流连在文具店货架前只为挑选精美笔记本的心情,翻开崭新的一页,端端正正的再把课堂内容原原本本一致的照抄进去,他认为着实没必要,有些内容课本上明明有原句,直接标注下就好,况且课本是实实在在陪伴三年的,笔记本总担心有个万一,多保管一本学习资料,也是不便,何不集于一体。 林越自有他的道理,时一不反对也不赞同,可不是所有的人都如他在页面边角空白处简单标注下,日后复习起来还能顺畅自然的衔接上此前的知识体系。 时一不似他,她是在课本旁备着一本笔记本,随时待机的那种人,她一边捡拾过去的疏漏一边抓紧着往前赶,一字半句的重点都不放过,但也不似林越想的那般不善于变通课本上原模原样的语句也一股脑的抄个便。 她只发了一句:“谢谢。” “下次如果你要去自习室”林越没打完一句完整的话,时一看不明白,正准备发个问号,就见对话框中立马跳出了他下一条消息,“可以找我。” 时一愣了一秒,了然但不敢往深处想。 她回答:“好。” “宋因冉那天问我有没跟女生单独逛过街。” 时一倒吸了一口凉气,话题突转,忐忑了下。 “那你是怎么说的?”时一极力按耐住过分八卦的心。 “我说有,和你。” 时一不知道怎么接话,心中千百回转的滋味。 “其实那不算逛街吧,就单纯的陪你刷机。”她知道她放错了重点,但作为被提及的当事人稍稍装傻充愣才好把话题继续延续下去,“她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时一当然知道为什么,但她始终尽职尽责的保持一个倾听者的状态,她想听从林越自己口中说出的话。 “宋因冉以逛街为条件和我赌期中的物理成绩。” “所以?”所以呢?结果如何?时一真正想知道的是这个。 “她赢了。” 时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隔着手机屏幕闷闷不乐。 宋因冉的学习能力不容小觑,关键时刻比谁都偏执,这种结果也不是没可能。 时一想,她得了班级语文第一的名次又如何,她无法由着性子跑到林越面前打赌邀功,这是她和宋因冉的区别。 宋因冉步步为营,她忍着一股翻江倒海的酸意,没头没脑的回了句:“这周末吗?” “恩。” 时一其实很想抓着林越,跟他分享近日的心情动态,她想告诉林越她一点也不喜欢丧葬的氛围,甚至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好逃避这一切,她受不了告别的仪式,人来人往c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一个个都站在她的面前,在她耳边一遍遍回响着爷爷生前的好。她最近失眠得厉害,只要一闭上眼,盘旋在脑中挥之不去的都是过往零星的片段,然后懊悔c愧疚。她爸妈都体体面面的操办着一切,彼此默契的不过多在她面前交谈关于爷爷的话题,她一个人无措的坐在楼梯口麻木地看着大家进进出出打点种种事项,填补时间遗留下的漏洞。 那天她爸终于看不下去,也陪着时一坐在同一级的阶梯上,短暂的休息,起先他们什么都没说,时一懂事的不去多问,后来他抚着时一的后背,讲起了另一件事。 他跟时一说,那天爷爷坐在回家的车上,嘴里念念叨叨的都是关于时一。 “夏天这么热,时一她一个人撑着伞上下学,你怎么不买辆电动车给她骑,这样也快点。” “爸,学校不让未成年人骑电动车。” “不让啊,怎么就不让呢,本来天气就够热的,现在孩子学习任务还重,背着个书包,后背都是汗,每天走来走去的,也累啊。” “家里还有辆自行车呢,她还不爱骑。” “那哪一样了,自行车腿得用劲儿,大热天的骑久了也累人,电动车只要一坐上去就好了,速度还快。” “爸,她还无所谓这些的,而且现在学校离家也比以前近了,走几步也挺好的。” “你不买,我买!”爷爷执拗。 “爸,真没必要。” 她爸无奈地笑着跟她讲车上的对话,话末似小孩争宠般的“质问”她:“你爷爷生前还拧着那股倔强的劲儿跟我争论你上下学骑电动车的事,你说,他是不是更爱你啊。” 她爸问她,你说,他是不是更爱你啊? 时一听完,情绪的门闸子彻底崩坏了,她环着腿把头埋进双膝中,她强忍了许久的鼻酸再也绷不住了,控制不住的泪雨滂沱。 她爸一遍遍顺着她的背脊,她哭得抽搐,时一知道他是在尽可能以幽默的方式安抚她的心,彼此宽慰。 “恩,可不是嘛,爷爷更爱我啊!”时一带着泪痕的不甘示弱,笑得舒心,顺承着她爸的话,对爷爷去世的这个事实竟有些释怀。 时一想告诉林越,在窗外此起彼伏响起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她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一角,不愿挪动半步,缕缕飘上来的呛鼻烟火气,甚至连本应下意识遮捂耳朵的动作都带着迟疑。 她一面想着再也见不到的爷爷,一面想着林越与宋因冉的周末,五味杂陈的罪恶感。 她委屈而难过,直到等来林越的回复:“等你回来。” 不明所以的一股暖流直击胸腔,时一得承认,她喜欢林越,无论有意无意的温情,她都被他煽染得戳心又迷离。 22 南方的冬天来的稍晚些,但到底还是如约而至了。 越是低年级,节日氛围越浓,高一学生们都不可抑制的沉浸在欢度平安夜的兴奋中,平安夜的晚自习,全班都兴致冲冲的选择留校,年段长对于新集体借以节日的名义第一次誓要热热闹闹的聚在一块搞出点什么名堂来表示理解,只要不过分闹腾,过于影响其他年段晚自习的正常秩序就不过多干涉。 大家了然的关起门来,低调的搞事情。 江则作为班长负责组织此次活动,支出了部分班费采购了全班分量的苹果。 在时一的眼中,平安夜的苹果不同之处在于多了层别致的外包装,却卖出了比平日光溜溜的苹果还高的价格。时一手捧红彤彤的大颗苹果,端详了良久,江则逐个分发精美的小卡片和用于包装苹果的方形纸盒。 写上祝福语,彼此赠送,或者自留。 时一犹豫了很久,小卡片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知道提笔写些什么话应景,这是一年的年末,再过几天,撕去本年最后几页的日历,大街小巷的各家各户又该换本了。她知道该展望未来,写些鼓励的话,却不知道该捡哪个方面的哪一句较为合适。 她先把包装盒撑起,苹果塞入其中,不急着封口。 平安果要送给谁,她还拿不定主意,不是说她自己心里没个选定的对象,而是指她体内无数个声音都指明想送给林越,却不能任由被牵着走,不管是明面还是私下,她都少了个为自己的别有用心撑起正大光明的理由。所以,除此之外呢? 时一两相权衡,择其中立,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尤翘楚给她发来消息的时候,她刚好写完搁笔。 “出来下。” 她听话地走出班级,尤翘楚提着一整袋苹果恭候在外,在她面前摊开,特阔气的说一句:“挑吧,想要哪个?” 时一被她弄得膛目结舌,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没病吧?” “干嘛啊!平安夜呢!我好心来送苹果的!”尤翘楚不服气。 “刚从学校附近的水果摊买完苹果回来上晚自习的?”时一满腹狐疑。 尤翘楚提着随处可见的红色塑料袋,里面盛满了七八个光溜溜的红苹果,她看多了平安夜之际众多商家极力包装的平安果,现在瞧着尤翘楚如此接地气的拎着一大袋苹果凭她挑选,着实一愣,“怎么卖的啊?多少钱一斤?” 时一随手从尤翘楚张着的袋子里拿起一个,卖相还挺好的,一看就是用心挑选过的,她问的认真,是真想知道普通称斤卖的能比变着花样装饰过的苹果便宜多少。 尤翘楚没理会她,只当看着智障:“傻逼才提着一整袋苹果送人呢。” 时一听出了她的话外音,敢情这不是她自己去买的啊。 “谁这么”时一不知道该怎么用词好更贴切的形容这不同常人脑回路下的举动。 “我怀疑何佑禹是不是脑子不正常,他提着一整袋的苹果来找我,跟我说,尤翘楚,平安夜快乐哈。”尤翘楚清了清嗓子,像模像样的在时一面前还原情景,包括那殷勤的无端献媚样,都淋漓地展现。 时一能想象尤翘楚接过这沉重的水果袋一副“我他妈?”的懵逼状。 时一只得傻笑,除此之外说不出其他的话来解释这两人莫名怪异的相处模式。 “我打开一看连个形式化的外包装都没有。”尤翘楚翻着白眼,“他还真诚的说是刚买的,还是亲自挑选的新鲜苹果。” 时一笑:“那他也用不着买这么多吧。” “他说,买特意包装好的苹果贵,普通苹果挑挑拣拣半天只买一个他又不好意思,我拎着这一袋七八个苹果反问他,也没觉得便宜到哪去,要是老老实实买那一个总不至于花出这一大袋的钱吧,你说他一心想着划算反倒买亏了,他说他乐意,我觉得就是傻。”尤翘楚无奈了,她当时从他手里接过时,心已经往下沉了一大半,“可他也用不着这么够意思吧,拎着七八个全给我了,我想着反正都是苹果,又都是别人给的,爱要不要,可又掂量来,思量去,他就是故意的,谁他妈平安夜送一大袋苹果给别人啊!” 时一只是笑,手里拿着一个何佑禹慷慨送给尤翘楚的苹果:“合适吗?他买给你的,然后你送我?” “哎呀,无所谓啦,有什么不合适的,送我送你不都一样,提着一袋七八个苹果,我可不想回到家后再被我爸妈问怎么下晚自习后还自己主动去水果摊买了一袋苹果回去。你再拿一个走吧,我吃不完还嫌重。”尤翘楚说完又从袋里拿了一个苹果塞到时一手里,“多拿一个,帮我分担点。” “你放教室,一天一两个的量,慢慢吃,一周总该吃完了,苹果挺耐放的。” “拉到吧,我还有同学送的,谁有事没事天天塞一颗苹果吃啊,况且这苹果也不下课十分钟若想慢悠悠的吃,三两下还解决不掉一颗,天天面对着它,我会吃吐的。”尤翘楚边说又边从袋子掏起了一个。 “我拿两个就够了。”时一双手握着两个大红苹果,看着尤翘楚举到一半的第三颗苹果,时一下意识的手朝里缩了下。 “谁说这个给你了。”尤翘楚往时一怀里一塞,“我是让你给林越的。”然后奸诈地挑眉一笑。 “哦。”时一为自己的想当然回击尤翘楚一个托着长音的低沉“哦”字。又转念一想,抱着三颗苹果转身回班,“你等我一下。” 等时一出来的时候,手里是她还没送出去的平安果,时一托着装着苹果的方形纸盒:“送你了,平安夜快乐。” 尤翘楚拧巴着脸,刚送出去解决掉三颗苹果,又从时一这收来了一个:“这么随便?” “哪随便了,可比何佑禹的那一整袋强多了。” “是强多了。”尤翘楚被她这话噎着,慢吞吞地接过,因为一颗苹果扭着一张不情愿的脸,“我们俩还是别这么客气了,礼尚往来在这时候没必要的。”尤翘楚准备把苹果往时一那推回去。 “这不一样,有外包装的呢。”时一不吃尤翘楚的那一套,骄傲地指了指送出去的苹果外壳。 “你怎么不送林越?”尤翘楚反问道。 “算了吧。”时一的语音一下子弱了下去。 林越打开后门的时候,时一和尤翘楚还在门口面面相觑。 “呀!林越!”尤翘楚先开口激动的打着招呼。 “来送苹果的?”林越也友好的回应,视线不自觉的被尤翘楚红色塑料袋吸引了去。 “嗯,你来的正好,喏,你的份,平安夜c圣诞节快乐哈!”尤翘楚二话不说就把时一刚抛给她的苹果借机转嫁给林越。 时一不可思议的看着尤翘楚的大胆举措,又吃惊的看着林越欣然接受地说了句:“谢谢。” 时一噤声,不敢多说什么,尤翘楚假借她自己的名义帮时一的递送到林越手中,她也不好戳穿。 尤翘楚喜滋滋的丢了“包袱”,还顺便促成了一件善举。 “班级里一会要一块放电影看了。”林越拍拍时一的肩,提醒道。 “那你们先进去看电影吧,我也要回班了。”尤翘楚识趣的功成身退。 时一盯着林越拿在手里的装有小卡片的苹果盒,应了声:“嗯。” “一会回去坐公交?” “好。” 林越回座后,江则状似无意的随口一问:“别人送的?” “嗯,同学。”林越不多做解释。 教室内一片漆黑,只有白色幕布上放映的电影闪着微弱的光。 林越就着勉强的光线,打开苹果盒,意料之内地取出了里面的小卡片。 “很高兴认识你” 林越会心一笑。卡片内的白色底板上,端端正正的写着这六个字,干净简单,甚至不留有一个标点符号。 时一有些坐立不安,她无心观看电影情节,单手撑着脑袋对着摆放在课桌上的三个苹果来回扫视。尤翘楚塞给她的第三个本要带她转交给林越的苹果这下也送不出去。 她不知道要送给谁,模棱两可c指意不明的话安插在谁那都像是那么一回事。 换作给了别人,她大可不做没必要的揣测。她怕是她想太多,太过字字拆解计较。任旁人看来都是句再通俗易懂不过的字面意,可但凡触及到林越,她不免在其中赋予了这三年多来的喜欢,林越看不懂,但她话里话外都有鼓快要渗透纸面的暗恋要溢出。 他自是不明白,但她忐忑难安,为莫须有的心虚。 林越把时一的小卡片沿着之前的折痕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在衣兜里,他把自己的那份原本已经放好在小纸盒内的苹果拿出,塞进了其他东西,他本没打算在小卡片上写些什么大多相差无几的场面话,但此刻他觉得有必要对时一的“真挚”给出相应的回复。 23 廖韵之自从恋爱后,时一时常刷着空间动态总能跳出一两则廖韵之编辑的与叶承彦的恋爱日常,尤翘楚大多会在该则动态下“恶心”她的腻歪,虽怨声载道的让她少撒点狗粮好净化单身狗的空间清新,否则誓死也要屏蔽这对毫不节制的情侣。尤翘楚嘴上说是如此,可实际行动却总是在廖韵之的说说底下艾特另一位当事人叶承彦,让他管管自家的小女友,即使再平常的一条说说,尤翘楚总能以一个神助攻好友的身份,拐十七八个弯的理由与叶承彦搭上关系,让他出来说句话才开心。 叶承彦很少逛空间,却没少为廖韵之点赞,少见的评论也多是尤翘楚的功劳。廖韵之心满意足,最起码叶承彦还是有在关注她的。 尤翘楚不忍戳穿,如果换做是她,一个赞其实不算什么的,不就是随手的一个“已阅”嘛。 尤翘楚看不过廖韵之谨小慎微c百依百顺的模样:“有时候你也不用太顺由着叶承彦,该有的脾气和小性子也不能磨灭了啊。” 廖韵之事事谦让c好言好语的态度,即使她似再沸腾的开水兑上叶承彦平缓慢热的性子至多是单一的不温不火。 “这样不好吗?”廖韵之手里握着针线,照着图例在小而硬的白布上绣着图案。 “不是说不好,怎么说呢,就是你太懂事了。”尤翘楚拿过那图例瞧了一眼,是个咧嘴哈哈大笑的海绵宝宝,“改天也绣一个送我呗,你送叶承彦海绵宝宝,那我就换个,就换个痞老板吧。” 廖韵之的十字绣技能是时一教的,她之前寒暑假常见时一无所事事时就拿着大幅的十字绣底布穿针引线,也好打发闲置的时间。廖韵之之前只觉得羡慕,在时一完好的收线绣好一整幅图时,手摸在有秩的凹凸成品上,也不由感染了些成就感。 廖韵之真正有蠢蠢欲动动手的心时,也就在前不久,想着让时一教她,好亲手完成一件实打实的纯手工作品送给叶承彦。廖韵之挑来选去,最后买了一个海绵宝宝的十字绣小样挂饰。 廖韵之搁下手里的事,解锁手机,在相册里翻找,最后点开一张拼接的自拍合照,拿给尤翘楚看。 “你弄的?”时一也凑过来和尤翘楚新鲜地看着放大的照片。 “嗯,我上次在承彦手机相册里看到了张他的自拍,过后我就让他发给我,自己一个劲儿地跟着模仿他那张自拍,然后两张拼了起来,发给他,又像惯例一样写了个日常心情,只不过没发空间就是了。”廖韵之眼角眉梢晕开的满满爱意。 尤翘楚抿着嘴,点着头:“有两下子啊。” “还有啊,这张是昨晚刚更新的空间动态。”廖韵之在手机屏幕上向右滑动,是另一张依葫芦画瓢的合照,“这是前几天晚上我跟他视频通话时偷偷截的图,他当时躺在床上枕着跟我聊天,后来聊久了,睡意昏昏沉沉,我说就这么开着别挂,他说好,后来就睡过去了,我就把他睡容拍了下来。我筋疲力尽花了几个小时摆好,尽可能自然,让两个人看上去那么和谐般配。” “那他看完什么反应?”时一先是吃惊了一下,为那“几个小时”这几个字眼。 尤翘楚只得连连表示佩服摆着头。 “他转发了啊。” 廖韵之手指头紧捏着银针,一针一线费劲地穿过白色硬布,这是她第一次绣十字绣挂饰小样,穿针引线c收尾缝合,程序比大幅可成框摆设的十字绣更加繁琐复杂,后来,绣久了,拿针的指头太过用力的穿线,明显的微微泛红凹印,有种隐隐约约灼灼的疼,她生疏,进程缓慢,一穿一勾手法略笨拙生硬,因而不可避免穿错地方扎到手,虽不至于严重到出血,可还是会有被针头刺一下,条件反射缩回手的时候,然后再继续。 廖韵之在她们面前叽里呱啦地分享满是信手拈来的恋爱小细节。 廖韵之说她害怕叶承彦不知道她爱他,所以事事表现的很明显。而叶承彦也不可能知道,廖韵之一听见他找她的消息提示音,她就擦擦手停止住洗澡c停止住洗碗c停止住手头的家务,停止住一切当下正在忙活的事 “我好像从不愿意和承彦面对面的坐着吃饭,从来都是排排坐,然后吃饭都是我在叽里呱啦的一通讲,他在旁边边听我讲话边喂我吃的。” 尤翘楚不忍听下去:“够够的了,恋爱中的吃货,就是一个没有手的废人。” 可是这样一个“废人”,廖韵之说她愿意当。 你说,她得有多爱啊? 元旦汇演的时候,时一c廖韵之和尤翘楚选了个靠走道以便不时之需好方便撤离的位置,尤翘楚对表演节目没多大兴趣,就只是单纯的喜欢凑热闹,哪人多往哪钻,蹭个位。 尤翘楚点开手机屏幕,把一张两个陌生男生的合照全屏放大在时一和廖韵之面前时,直接了当地问了句:“怎么样?” “哪个?”廖韵之看了眼问。 “戴眼镜的那个,你们觉得怎么样?” 时一和廖韵之又拿过手机细看。对比之下,眼睛男确实比旁边合照的好友出众,高领毛衣更衬出全黑框眼镜也挡不住白净皮肤,是第一眼极易被人抓住眼球多瞧两眼的高颜值。 “干嘛?你要谈恋爱了?”时一先抛出关键性的问题。 “记不记得,这个情景很熟悉。”廖韵之慢悠悠的开口。 尤翘楚一脸懵逼的坐等她继续说下去:“你在做梦吧。”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给她们看眼镜男的照片,这才最近的事,也是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提起。 “有一天,你拿着某人的照片,在我们的群组里问长得怎么样,然后某人就成了你前前任男朋友。同理,又有一天,你拿着不知从哪偷拍来的照片,特意把我们约出来,亲自翻开相册,同样也是一句长得怎么样,然后这人就成了你前任男朋友。你说历史怎么总是惊人的相似,就像现在这样,你又把照片摆在我们面前,问我们意见。”廖韵之有条有理的分析,尤翘楚谈恋爱的前兆,实属必经之路。 “180身高,八中高二理科生。”尤翘楚不管,径自先向她们汇报他的自身条件,“我真的第一次” 还不等她说完时一就急着接话:“你可别跟我说第一次。” 尤翘楚的每一任男友,她都能给自己找一个良好的托词来标签历任的特殊性,就似标榜着丢弃过往,重新开始,认真爱的开端,她倒也真如此,以致即使分,也不藕断丝连,干干净净。所以她们每听从尤翘楚嘴里说出诸如“第一次为他干嘛干嘛”此类的“牺牲奉献精神”的话,她们只当耳旁风听听就过,尤翘楚热枕枕的爱,时效性就在于当下说出口的那一秒,她不断的为自己找借口,也就表示她还有兴趣继续,等她不再以此来勋章自己的伟大,也就差不多了。 她们听多了,听腻了,也就听得无知无觉。尤翘楚口中每一个问她们长得怎么样的,最后都变成了男朋友。 尤翘楚无辜:“我真的没谈过眼镜男。” “好吧,你要说的是这个啊。”时一为自己的条件反射哭笑不得。 “没办法啊,谁让个个长的都还不错。”尤翘楚实事求是的说。 “尤翘楚你怎么能俗的这么理直气壮啊。” 除她们以外的第四种声音突然在她们背后窜出,三人立马一致转头回看了一眼声源。 是何佑禹,尤翘楚恶狠狠的蹬了一眼:“你管我!” 何佑禹不声不响的在他们后面听了好一会,总之就是无论是重点内容还是无关紧要的闲聊,都听进去了。他微微离座,手肘撑着身子又向前探了探,尤翘楚马上机警地关闭手机屏幕,却还是慢半拍被他瞧见了,还有模有样的点评了句:“黑框眼镜出渣男。” “滚你丫的,何佑禹,你副业算卦的啊!我这还没开始,你就让我结束了。”尤翘楚听完就不爽,分分钟原地爆炸。 廖韵之和时一只是笑,然后在一旁重复他的那句“黑框出渣男”。 “你可以把前几任照片拿来,我帮你看看面相和命运,看看你们到底为什么分。” 尤翘楚不想理身后何佑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气鼓鼓地转回去。 何佑禹却拍着尤翘楚的肩,硬是让她搭理自己,然后又自顾自的说:“其实我也很抢手的。” 尤翘楚无言,时一和廖韵之倒是兴致勃勃。 “上次期中考生物科,我前面坐着一个别班的女生,我猜她一开始本来是和旁边的男生说好,一会罩着她点,给她做小抄,结果后来时间紧,男生自己都没做完,也顾不了她,我提早写完卷子,就见那女生只能无可奈何的在旁边干着急,正好这时转过头,对上了我,满满祈求,你们也知道我这人吃软不吃硬,更是受不了小女生委屈巴巴的有求于我” 何佑禹说到这,就听见前面尤翘楚一声裸的“切”的鄙视。 他知道她有在听,就说的更起劲儿了。 “我就特绅士的将自己的答案做了份小抄传给她,她满脸感激,我顿时觉得自己比她旁边那位自顾不暇的男生光辉伟大,这才保住了她的生物免于挂科,原来帮助有困难的同学感觉这么好啊。”何佑禹很不要脸的说着,“后来考完那女生还找我要想加我,本来也没多大问题,哎,坏就坏在,我太优秀c善良,结果她就天天晚上找我聊天,说她考进了班级前十,然后就显得有点飘飘然了,我也就随便敷衍几句。” “后来呢?”廖韵之问。 “后来我就删了,这个女生太没劲儿了。”何佑禹从自傲得意到连连摇头感叹,又一转语调,凑前问尤翘楚,“怎么样,其实我也不赖吧,就是你不善于发现我的人格魅力。” “说了这么多,就是用来向我证明这个啊!”尤翘楚端着架子,溢于言表的不屑。 “不是,我就是想说,其实一个人单身挺好了,你别看见个长得不错的男生就往上贴啊,还非要扯上一层情侣关系,做普通朋友不好吗?不好吗?不好吗?”何佑禹就纳闷了,一连串问了好几个“不好吗?”。 “谁不管不顾往上贴了啊?何佑禹,你对我说话可要注意点,姐姐我难道自身条件不够优秀吗?非要我去贴他们?就不能他们贴上来?” “是是是,你太优秀了,可你总要有点追求吧,有点原则吧,为了张脸,就把自己给卖了。” “我乐意。” “你不是之前还跟我说,一个人特他妈有意思吗?说什么打不玩的游戏,看不玩的,没人管,没人烦的,贼尼玛爽吗?说什么可以朝三暮四,一天一个变着法的把那些入得了你眼的小鲜肉都喜欢个遍,还没男朋友约束着吗?” “今非昔比,你懂个毛线。” “哎呀呀,我真是替你男朋友担心,谈恋爱还要防着你精神出轨,真累。” “你丫说够了,闭嘴吧!”尤翘楚彻底跳脚。 “我是怕你祸害我的男同胞。” 尤翘楚懒得理他,浪费唇舌,跟他这种胡搅蛮缠的人也说不通。 何佑禹倒是堆满笑容无故献殷勤,食指戳了戳尤翘楚的右肩,尤翘楚不耐,甩开。 “一起单着吧!” 尤翘楚仿若自己在沸腾的环境中耳朵听错了什么,鄙夷地看了眼何佑禹。 何佑禹又重复了遍:“我们一起单着吧,尤翘楚!”说完又自顾自的哈哈笑了几声。 这次她听清楚了,却刻意夸大幅度的耸肩颤栗了下,重新调整坐姿,似要隔离后面的神经病,全身散发着对他的嫌弃:“有病。” 何佑禹后来解释说,他也觉得他自己挺变态的,想着自己单身还偏要抓着个人来陪他,就觉得大概是疯了。 “去去去,我凭什么要搭上自己陪你闹啊,脑子坏了?” “别人答应我还不一定要呢,拖你下水比其他人有意思多了。” 尤翘楚理不清他的脑回路,只得强扯嘴角,笑得虚情假意:“呵呵,那可真是谢谢你这么记着我哈!” 尤翘楚扭头,何佑禹也不再说话,有好几秒一刻不离地只是盯着她的后脑勺,沉默不语,尤翘楚做事c说话风格一贯直来直往,不遮掩,不避讳,但就算是这样的她,他也不知如何拿捏得当她的脾性。 何佑禹那时想,世界上有两件事是他所不可控的,一是明天或晴或雨的天气,一是下秒尤翘楚不定时更新的心情。可他细想了下,又觉得不太对,天气尚有天气预报可测,虽偶有偏差,但尤翘楚变幻莫测,时时偏离预想。 她太令他捉摸不透了,以至于他心里荡起了那么点不可名状的矫情感,他倒也希望,尤翘楚所有对他的冷言冷语还存有那么一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01 01 中考前一晚时一在父母的督促下早早熄灯上床,越是逼近重要日子,越是令人心神不宁,她睡不着,数羊都没用。最后索性翻身下床,扭开书桌前的台灯,重新检查一遍考试用品是否都装进透明笔袋。 小心翼翼,不敢弄出一点声响。即便如此,也依旧无法安抚她躁动不安的心。 前几日,外婆打来电话,想了解有关自己的一切考试信息,譬如日期c天数c准考证号c考试地点以及考场序号,为确保准确性,还让她亲自将以上信息逐一编辑好短信发送。 据其在电话另一端的描述,今年家乡小镇上的寺庙香火烧的很旺,不少与自己同级考生的家长在神佛面前跪拜祷告,烧香祈福。 她向来不迷信,也从未有什么人事需要向天神请愿指点。 所以当廖韵之在自己身边念叨着“尽人事,听天命”这一天命观时,她忍不住吐槽。 “你只是侥幸的希望得到天神的眷顾,让他老人家在天上多照应照应在凡间的你,即便你人事还没尽完。” 说这话时她们正在学校对面的文具店里转悠,对着各色型号的笔芯无从下手。 “你不懂,必要的仪式和诚挚祈愿的心意是一样也不能少的。”随后扬了扬手里选中的印有“孔庙祈福”和“考试必备”字样的05笔芯,“我们占尽了地利,天时自然也少不了。” 廖韵之所说的地利是指,考试地点正巧安排在临校,省去了路途奔波,像无头苍蝇般乱窜。 “那我们所拥有的地利,算在天时内也不为过吧。”时一竟被廖韵之神神叨叨的天命论说服的有点动心。 或许某种程度上的妥协也是必要的。 在大事面前没有谁愿意与自己过不去,宁可信其有也并无害处。 “这么说也对。”廖韵之拿了三根同款笔芯后向柜台走去,丢下还在货架前犹豫不决的时一。 最后还是不争气的违背初心,将普通的考试笔芯放回原处,慎重的拿起了被孔庙祈福着的05笔芯,一开始振振有词的架势在这“不同寻常”的笔芯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到底是凡人啊。时一在心中不由感叹。 越是思及此,在混沌的黑夜中意识越是清醒。 后来尤翘楚告诉她,那是因为廖韵之在紧张中考,没写诸如此类字样的考试用具她不放心。 所以时一在中考前的16岁生日来临之际,对着烛光祈愿,希望高中能在一个班。 她相信“事在人为”。可当结果无法预计,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又无从计量得失,她满心期待能得到天神的垂怜。 也许某种意义上说,人就是因为在某些人事方面不顺遂,从而幻想神佛的虚影,以谋求心安。 倘若事事得偿所愿,尽人事皆有所获,那神佛也皆为泡影,形同虚设。 廖韵之紧张中考,而我紧张你。时一对着自己如是说。 毕业典礼如期举行,沸腾热闹的场面有别于前几日的紧张氛围。摆脱一段时期的学业束缚,人人都沉浸于片刻的欢愉,趁着考后的激情还未消散,把肆意洒脱留在当下,糜烂欢歌留在日后。 “时一,你志愿填报得怎样了?”阶梯座位旁的墙面上等距悬挂着扬声器,其一正对着她们,震耳欲聋的音量足以令时一不时搓揉着耳朵,满场的欢呼附和着舞台的激情四射,廖韵之说话的声音也不得已扩大了几分。 时一一脸嫌弃的看着身旁另一位频频坐下,起立,鼓掌,叫嚣的尤翘楚,拉了拉她的衣角,暗示她该安分守己的坐在原位,可对方继续把双手捂成圆筒状旁若无人的欢呼。 时一只得作罢,回答廖韵之的问题:“恩,我第一志愿填的是弘毅中学。你呢?” 弘毅虽敌不过省内排名前列的一中c三中c附中,可也丝毫不逊色于其他高校,在一类校中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也是,关键是离我家近,又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廖韵之说道,而后看了眼坐在后两排的林越,“那你问过林越没,能在一所学校我想对你来说再好不过了吧。” “我没亲口问他,但我知道,所以我才决定的。”时一隔着人群也向后看去,林越正同旁边的男生讨论着什么,难掩笑意,目光一直注视着舞台,看来他也乐享于此。时一不敢多看,生怕被发现,只是几秒,就把头转了回来。 考后估完分,时一把分数的大致情况告诉爸妈,只是为了让他们对自己的学业和未来有所预估判断,不用征求他们意见,任一学生都知道应该在分数所能把控的范围内填报最好的高校,这样才不枉自己比别人高出的那几分。 “你就赌一赌,第一志愿填报附中,万一今年分数线有所下降,正巧被你撞上了,你就高了那么一两分,不就赚到了吗。”爸爸坐在沙发上,按着手里的遥控器随意切换着频道,对着厨房喊话。 “我觉得你爸说的对,你就碰碰运气。”妈妈削着水果对着静候一旁准备切块装盘端出的时一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如果报弘毅就更保险些。按照你们的说法填报,万一弘毅第一志愿收满了,那我的第二志愿不就作废,到时两边都顾不上,不就得不偿失了。”时一预估的分数在附中历年分数线左右,她自然也考虑过碰运气,可她另有所图。这么说只是为了留条后路,否则到时没事先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分数线公布,自己能上反而没报,必定会想七想八觉得自己心里盘算着什么,“况且还不知道我自己估的分准不准呢。” 其实她也不敢确定林越填报的第一志愿就一定会是弘毅。 “也是,那就按你说的填吧。”爸爸不再多话,终于切换到了称心如意的频道,用牙签插着水果送进嘴。 毕业典礼开始前,各班学生先在本班集合,分发材料c毕业照和毕业证书,而后才统一进入会场观看表演。时一作为学习委员,班主任让她将志愿表交齐送到年段办公室,各组长陆陆续续将本组成员的志愿表交来,时一假意清点核对人数有无错误,实则是为了偷看林越的志愿填报情况。确认无误后,会心一笑。 “难怪,我还以为你是念着我们的情谊,估摸着我们的志愿取向填报的。” “当然,我也考虑到你们了。”时一承接着后话。 “放屁!友情才没这么大的力量。”尤翘楚毫不客气的插话,拆了时一的台后一屁股坐下。 时一有点心虚,但能和她们同校自然也乐见其成。 “你怎么不看表演了,刚才还那么起劲。”廖韵之知道彼此间在对方心中的地位,也清楚林越在时一心中的分量,都是不可撼动。 “没意思,到朗诵了。”尤翘楚双手交叉抱胸,一脸怨念的回话,“舞台表演这种东西只要不废话什么都好。” 确实,现场的氛围安静了许多。 年轻人偏爱于时下风靡的流行音乐和洋溢青春活力的舞蹈,这些节目总能在音乐响起的那一刻调动众人身上的活跃因子,不断炒热现场的气氛且永不褪色。 朗诵过后,除了小品表演的几个细节不时能得到现场不错的反应外,其他时刻大家都兴趣缺缺的坐在原位,场上主持的麦克声也难掩交头接耳的嘈杂,更别提学生代表上台致辞发言这类形式性的流程,也就轮到校领导c老师讲话祝贺毕业时大家才懂得适时收敛。 散场后,廖韵之和尤翘楚早就被别人拽没影,楼道口狭窄再加上人流涌动,时一在会场门口向里看,乌压压的一片人头和统一的校服,找不到她俩,落单的自己只能随着人群向操场走去。 在左拥右挤的楼道内,时一寸步难行,每下一级台阶c人群向前推进一步都格外艰难,注意着脚底的阶梯,小心的走着,她有点后悔过于草率的随大流,应该在会场门口多等一会,人群散的差不多了再走,这样也不至于把自己逼到这么令人难受的境地。离开了空调房,室外温度一下升高,推推嚷嚷,嬉笑打闹的楼梯间,汗味一下子就涌进了鼻腔,不时还会触碰到前面同学汗水浸湿的校服。时一毫不夸张的认为,还没等从四楼走到操场,她就先眩晕在这。 “早知道就等会再走了。” 自己刚在心中抱怨,一旁就有人替自己说出口。头顶上少年清新爽朗的声音,让她不由得抬眼看去。 “林越。”时一有点吃惊,却还是矜持的以平静的口吻打着招呼。他什么时候走到我旁边的?是因为被人群推就着走到身旁看到自己而后状似无意的开口,还是因为自己叫了他的名字而后才注意到身边的熟人?她很好奇。 “时一。”林越转眼看向时一,明眸里闪过一丝意料之外。 看来是后者。也是,自己只顾低头留心脚下,也不曾与人交谈,任谁也不会在如此令人急于摆脱现状的场合下注意到旁人是谁。 林越的意料之外是因为竟一直没注意到自己,还是因为自己竟会先开口喊他。她不得而知。 “毕业快乐。” “毕业快乐。”时一回以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她的毕业快乐饱含着喜欢他的悸动迎接对未来的全新期待,而他更像是在诉说再见。 初中三年,她与林越的关系尚浅,虽都在一个班,但印象中仅有的几次对话也多半关于收发作业,或帮人传话。严格意义上的谈话也许没有,偶尔同学间相互麻烦时的请求也寥寥数语。 由于是学习委员的关系,作业汇总登记的工作总要交由她负责,就算学习优异如他,也会碰到硬伤。初一还能安分守己的交语文作业,初二偶尔几次会拜托自己从一摞作业本中随意抽一份给他,洋洋洒洒的写下,然后道声谢。他始终待人客气,时一也不忍推脱,换句话说,也许因为有求于人,而且彼此还不熟络。前后算上也不过两句“语文作业能不能借我一份?”“谢谢。” 想来最多的一次应该是在初三上,林越刚从球场回来,仰头一口饮尽剩余的半杯水,组长在一旁催交着作业,他忘了当日的调课表,侥幸的以为只要在距下午语文课前补上便不成问题,得知语文调到上午后,才如梦初醒,火急火燎的从抽屉中取出作业本,跑到时一身边坐下。时一忙于手头工作,一边核算各科收交人数,一边列出缺交名单,腾不出手,让他随意抽取一份就好,整个过程她都没抬一次眼。直到林越抄到一半时和她搭话:“难怪语文老师总在我面前夸你,字迹工整,成绩优异,任谁看了这作业都赏心悦目。” 时一闻言c抬头,看了一眼他抽取的作业本后才了然。她笑笑,谦虚的说:“这只不过是她用来批评你的幌子。你要是拿出对数理化一半的执着分给语文,她也就不至于总拿你说事。” “人生都因语文而变得不美好了。”林越慌乱中还不忘打趣,故作无奈的叹息。 可是却因此成了我唯一有资格在你面前炫耀c令你赞叹的资本。这种借由他人之口,让你稍加注意到自己的成就感莫名在心中逐渐升腾,经久不息。 “也许它生来就不可爱。”时一也应和着,“但你也不应该把这份委屈在作业中表现得太露骨。” “很明显吗?” “你说呢?” 后来林越便不再拜托时一借作业,语文老师也接连找他谈话过几次,此后他都恪守本分,语文作业也不随意了事。时一不敢邀功的以为这次的聊天改变了多少他对语文的态度,她更愿意相信是大难临头前优生与生俱来的学习自觉。毕竟中考近在眼前。 所以对他而言,自己充其量只不过是名同班同学。时一想。 “似乎很多人第一志愿填报附中。”这数据一点也不可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很多人”多到怎样的程度,也许没准也就一两个。时一不懂,为什么自己突然这么主动的迫切希望与他聊点什么。但讲完她就开始后悔,这话题岔的一点也不高明,胡编乱造的开场白一点也不严密。这是今天第二次谈到这方面的内容,可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到其他。 “是吗?不过我可不想在这呆六年。”林越似是玩笑的说出口。 附中与他们所在的中学处于同一区域,省内数一数二的高中,按常理来说,算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熟悉的地形路线,优良的教学资源,没有理由不心动。仅因“不想在这呆六年”这点而将自己拒之于门外,理由似乎有点牵强。 所以他报了弘毅?时一想不明白,却也没再问出口。 也许人各有志。这么理解比较说得通吧。 在熙攘的人群里,是这三年来的第一次并肩而行,她迈着与他相同频率的步伐,随着他一步步朝着同一人生岔路口前进。 人群终于游散开来,毕业生们在校园内游逛c合影留念。 时一找不到尤翘楚和廖韵之,欲从包里将诺基亚掏出拨打电话。她爸说,等成绩出来c各校录取名单公布后再给她换新机。初中时买诺基亚纯粹是为了提防她沉迷电子产品而耽误了学业,用他的话讲就是“你只需要在必要时打电话c发短信就好,其他功能也是白搭。”毕竟她当初嘟嚷着让他买手机也是以“万一有问题需要向同学请教”学习上的联络为理由,且那时真正意义上的触屏时代还没到来,诺基亚的普及程度可想而知。 “要拍张合照吗?”时一正欲拨出的键,在听到林越的邀请后,收回了手。 刚才在自己附近不少人要求与林越合影,他人缘一直不错,长相也讨人喜欢,受到大家的青睐,特别是女生也是无可厚非的。为防被当成人肉背景,她已经尽可能的站远些,可他突然这么热情的邀约,着实有点受宠若惊。 当然她还是很知趣的懂得,这话不过是三年同学情谊的彼此客套。 “下次吧。”时一看了看他身后的围观群众,无论男女争先恐后欲和他合影的人如果排成队伍,恐怕一时半会还轮不到自己,她扬扬手中刚拨出的电话,谢绝他的好意。 林越的交际圈在时一心中仅次于尤翘楚。 她一直懂得拿捏分寸,懂得不着痕迹的收放自如,就算喜欢了他三年,在毕业的当口也从未有过告白的冲动。所以下次吧,来日方长,她又何必急于一时,机会总会眷顾有所准备的人,而下次他们将会在另一所校园相遇。 时一伸手撩了撩额头上几缕因汗水扭打在一起c紧贴着皮肤的发丝,皮肤上擦拭不完的汗水,周身都笼罩着一股夏日的燥热。 今天真的是太不适合拍照了。 很久以后,在高中的课堂上,时一回想起中考前后的那段日子,不禁失笑。尤翘楚总说毕业后要将课本撕碎,抱着一叠练习卷从楼层的阳台上纷纷扬扬的洒下,鼓舞了一帮“有识之士”,这画面她不止幻想过一次,她甚至一直秉着如此雄壮的信念坚持到中考结束的那一刻。可真到那时,她却只是嘴里拽着一句“混蛋,老子终于毕业了!”然后拿起一本书重重的拍向课桌,如愿的传来一声巨响,随后跟着大家老老实实的把所有的课本和卷子一摞一摞的整齐叠好,送给校门口收废品的阿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02 02 七月初,中考成绩公布,七月中旬,各校网站公布录取名单。时一没敢去查,不是担心自己考不,而是担心十六岁的愿望破灭。她既相信自己的能力,也肯定林越的实力,唯一不敢作为赌注的便是他们的缘分。 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画面停留在弘毅学校网站首页,鼠标箭头搁置在录取名单查询窗口,就差点进去。 这种结果明晃晃的端正摆在某一处,一个按键距离的紧张感,不亚于中考前一夜的辗转反侧。 电脑旁的手机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廖韵之,然后接起。 知晓成绩的隔天,她就随着老爸去了手机城,换了一款触屏新机,虽说原先的约定是等到录取名单公布后再买,但他老人家在看到成绩后甚是满意,比预估的分数还高了二三十,就爽快的对着柜台小姐挥出一张银行卡,几个密码数字下去,一笔钱就卷进了别人的账户。 那几天里,但凡亲戚朋友,亦或是隔壁邻居家的叔叔阿姨来他这探点口风,礼貌性的关心几句。他那逢人就夸的架势,即使话未出口,那满面春光的洋洋得意,都足以说明一切,就差没摆几桌请宴喝酒,请鼓手在自家门口吹捧几声,点鞭炮庆祝。 弄得她自己只能故作矜持的在一旁谦虚的回话:“正巧题型在平常练习里都见过,运气好罢了。“ “恭喜啊!你如愿以偿了。”刚接通就是廖韵之轻快的声音。 “什么?”虽能大致推测廖韵之所言为何,但还是犯傻的想进一步确认,心脏在胸腔内躁动。 “你还没看啊?”廖韵之满是惊讶与无奈,“我还以为最按捺不住想知道结果的就是你。” “恩,还没。”时一失笑。 一开始我也这么以为。 握着手中的鼠标,食指按下左键,新的页面跳了出来,她滑动着面的滚珠,班级名单分布有序的一个个排列下来:“不过,我正在看了。” “2班,你和林越都在高一2班。” 廖韵之说这话时,时一正巧看到了屏幕双方的名字,无以言状的心绪。 她盯着这两个名字晃神了好久,直到被手机里的喊话拉回现实:“你到底听没听我讲话啊?” “什么?” 时一虽然嘴里应答了一句,可注意力并不在谈话的内容,满腹疑惑。 高一年段的班级排序无优劣之分,因为是平行班,自然无法看出自己此次中考成绩在本校的状况,但本班同学的座号却是逐一按成绩分配。她是6号,可是,林越的座号竟然在她之下,隔着十来个人,位列18。 难道因为自己超常发挥?那也不至于把他甩这么远啊。还是他发挥失常?这种分数对他来说的确有失水准。林越就算得个高一年段第一名的头衔她都不觉得奇怪,不仅是因为中考前几次模拟测试的优异成绩,更因为在时一心中他值这个价位。 “我说,天助自助者,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廖韵之扯着嗓子喊,生怕时一听不真切。 这句话是她第二次听到,次是自我说服,而今是廖韵之对她的鼓励。 她始终深信不疑。 当下的境况,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林越18号,在我之下,不应该啊,你知道他这次的中考成绩吗?“ “不知道。”果然,这家伙根本没在听我讲,时一的一句不着重点的话浇灭了廖韵之此前的热情,”总之,你要懂得把握机会。而且你现在应该为高中又能在一个班朝夕相处而庆幸,而不是关心这些无关痛痒的排名。“ 也是,本就不处于同一交际圈内的彼此,又怎会知晓其中的缘由,廖韵之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廖韵之说的没错,是该庆幸。她与林越的联系仅靠着那一丝得之不易的侥幸得以维持。却又显得有些可悲。 她显然放错了重点。 “你和翘楚在6班?“ “恩,你才发现啊。“廖韵之平淡的一句话又似是轻责,”不过好在大家都能在同一所高中,我也就不太在意分班了。“ 挂了电话后,时一打开,从初中组的联系人里找到林越的账号,点开对话框。 “恭喜你考了弘毅。”太刻意,删除。 “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和我一个班。”太热络,删除。 “你的志愿录取情况怎样?”太假,删除。 最后只得作罢,退出,关闭手机显示屏。 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的求知欲,现在又何必在这份得偿所愿面前力求他的首肯。 这样太蠢了,一点也不像她一贯的作风。 中考后的这个暑假,享有毕业生独权的时一一个人慵懒的窝在房间内追番,以此来犒劳艰苦奋斗后还能在众人心中塑造光辉的好学生形象的自己。 空调,西瓜,冰棍,,就构成了一整个夏季。 即便如此,夏日的暑难耐也令她喜欢不起来这个多事的季节。它的到来就意味着升学,毕业,分离和新的环境,这代表着她要主动去适应周遭的一切,如此才能有条不紊的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不断推进自我的人生进度条。 它是过去和未来的节点。是另一番新风貌。 所以当耐不住寂寞的尤翘楚毫不客气的一通电话,不由分说的就将她约出门,在一家特别有情调的咖啡店,一开始她是拒绝的。 下午3c4点钟的太阳依旧足以“致命”,撑伞走在街的她,还是无法忍受从地面不断向冒的热气,人行道旁不时开过的汽车所遗留下的浓重尾气和迎面吹来的一股股热风都几度令她后悔出门这个决定。 直到她踏赶赴约定地点的公交车,充足的冷气驱散了暂时的燥热,这种无奈感才得以缓解。 还好车人不多,还好只是距家两三站的路程,还好公交车的冷气够足。她自我安慰的坐在后排座椅,自我催眠的洗脑着。 尤翘楚曾经告诉她,如果公交车有足够的空位供她选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排。 时一当时还不解的问她:“为什么?” 她一脸鄙视的看了时一一眼,然后特义正言辞的说:“前车厢的座位都是给那些老弱病残孕的人士坐的。” “可有些座椅并没标注这是专座。” “这都是潜意识的道德素质使然。”她说,“你难道受的了一会满车厢的人盯着你一个年轻人稳如泰山的坐在原位,而对一旁摇摇欲坠的扶杆老人置之不理?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应该的吗?”时一笑笑。 这种潜移默化形成的不成文法则相较于白纸黑字的明文章法更考验人心。 国家宪法中并没强制规定不给老人让座就是犯法。可即使如此,当你把个人道德素养坐在身下,就会顿觉如坐针毡,硌得人生疼。 这是人心约定俗成的人性。 没人会以法律制裁你的这种行为,可你就是知道,这种做法是错的。 就像饭前便后要洗手c不随地吐痰的道理一样简单。 “是应该的,我这只是考虑个万全之策,以防哪天自己身心疲惫,还要顾虑人性道德。这种把自己陷入两难境地的处事方式一点也不像我的作派。” “也是。”时一对其煞有介事模样点点头。 “我事先声明啊,我可不是自私自利的青少年,无论怎样还是会秉持着应有的道德素养。”尤翘楚又补充了一句。 她不懂时一说的也是,是指对其“万全之策”予以肯定,还是对其处事作派的默认。 “恩。” 她们都不是圣人,没无私大度到将自身利益置之不理,只不过更懂得在一定可转圜的余地内运用好既定的准则。 这个点出门的人比较少,时一隔着紧闭的车窗向外看去,除了不时有几辆计程车擦身而过,路的人影简直少的可怜,三三两两的路过,多半能聚集在一块的地方便是公交车站。 明晃晃的光线直射下,晒得人视线涣散。车厢内还剩有多余的空位,却唯独她倚杆站立。 从身形c面貌和着装打扮看过去,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生。留着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平直的刘海长度只达到比眉毛略高一点的地方,油油的鼻梁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简朴的白配着七分牛仔裤。 这标准的初中女生发型是教育局统一规定的,要求是五官必须悉数曝光在老师们的可视范围内。成年人的思维古板僵硬,每半个月一次的着装检查严苛到令不少女生炸毛,却也无可奈何。初二那会曾经有几个女生因没达到要求,校领导亲自操刀,当众剪成了他们所谓的标准发型,但其实丑的不像话,那几个女生哭哭啼啼了好一阵。所以大家宁愿每半个月去一趟理发店,让理发师在自己的意愿下一点点的剪短成满意的不逾越校规条例的发型,也不愿意大庭广众之下,一声不留情面的咔嚓下去,成了一个多月都缓不过劲来的悔意。 不过后来,在初二升初三的那个暑假,听闻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有一个女生固执得要闹跳楼,非要誓死捍卫自己的长发到生命最后一刻,与校领导死磕到底,家长也前来求情。学校才不得不取消了留长发这一禁令。 可至今时一都不知道,当初那个“英勇就义”的新生是谁,她的一次壮举改变了全校短发女生的命运,解除了大家外貌和心灵的枷锁。 也无从考证此事的真伪,不过好在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尤翘楚那阵子总念叨:“本来就是啊,校规有必要非要那么一板一眼吗?私立校还搞得这么不通情理。” 起先车坐定时,时一并没注意到她,直到司机一个大转弯,措不及防,她喝水的手没抓紧,矿泉水瓶和辅导练习一块落地砸出的一声沉闷巨响,“嘭!”的那一下,她的视线才从窗外收回。 待车稳定行驶后,她就立马蹲下,先将辅导练习拾起,从背包里掏出纸巾一遍遍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还好矿泉水瓶喝了一大半,所剩无几,洒在书的水并不算多,是还可以拯救的境地。等觉得差不多后才又将那个空瓶捡起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看来是个好学生。这是时一最终得出的结论。 最后她又把焦点聚集在了那个女生抱在怀里的那本辅导书,白纸黑字打印的一整册,封面赫然印着“初升高衔接教材”这几个字样,右角标注着“新状元”的补习班招牌。 这一发现更加佐证了她的想法。 看来是同一级的学生。 这个补习班她是知道的。毕业典礼那天在校门口碰见过,发传单的一个男生走到她面前介绍这个招牌,讲了好一会关于暑假辅导的各科优惠套餐和师资力量,说是还有名校老师在里面授课,不过这些东西令她一点都心动不起来,却不好意思拒绝一个费了半天口舌诚挚邀请你进去撒钱的大人,最后只能简单登记下,还留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她自己的,一个是她爸的。 那人还送了一张广告单给她,不过她看都没看一眼,扔在了一个离他很远的垃圾箱内。 事后尤翘楚在电话里教训她说:“你是傻逼吗!就不会留个假的,还把你爸都给搭了。” 其实她确实挺烦这些不必要的骚扰电话。 可还是理直气壮的对着手机吼回去:“你好意思在他一直在旁边指指点点的要你填这填那的时候扔下笔,回一句老子不填了就撒腿跑吗!看着人家大热天那么敬业的拉客,你好意思吗!尤翘楚!你!好!意!思!吗!” 最后折服在了尤翘楚的“好意思!“下,字字铿锵有力,她刚才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气焰一下子就没了。 而她,不好意思的后果是,这个暑假初,就接到了“新状元“补习班打来的电话,她又不好意思的和人家唠叨了好几分钟,虽然话费钱不是她出的。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拒绝。 前几天,就是在中考成绩公布后的那几天,她爸不知从哪弄来“新状元“传单,回到家一个劲的劝她说:”我看你在家也是闲着,不如衔接班也挺好的,这样开学进度也跟得,高中也不容易啊。前阵子人家还打电话问我呢,一开始我哪懂那么多,也不了解具体情况“ 她爸简直跟被人迷了药一样巴拉巴拉了很长一段时间。看来那补习机构发现小的劝说不成,就去老的那“施咒“。 可不是吗,不然她爸怎么会这么死心塌地的胳膊肘往人家钱兜子里拐。 她当初就不该心软,那么坦诚的填那一堆没用的个人资料,何苦呢!真是自作孽! “所以呢,你怎么说的?“时一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电脑屏幕,动漫的字幕一句接一句。她爸在那一个劲的说,她思维都无法集中,接连几句内容都没跟。听烦了,索性按下暂停键,对着他回了一句,她只想知道结果,只想知道她爸把那通电话怎么着了。 “我就回了一句,我会好好考虑的,然后就挂了。“她爸见自家女儿终于肯耐心的搭理自己,内心是雀跃的,”你看,这传单写了,今年中考状元就是在那补的习。“ 搞了半天原来这才是重点。看来这广告打的不错,内容还了。借着中考状元的光,一定没少捞钱,又是一批为了孩子的未来赴汤蹈火的往补习班里砸钱的无知大人。 “新状元”,这名字取的不错。 她当时随意伸手接过她爸递来的传单看了一眼,中考状元的名字好像叫江什么来着,她不记得了。 她一直挺纳闷的,为什么明明前排还剩有可供选择的座位不坐,硬是倚着扶杆捧着本书在那看,站不稳不说,还洒了水把她“珍爱”的辅导书弄湿。 得不偿失。 可能好学生都这样,心里拧着一股偏执的劲儿,生来就与众不同,是一种她无法参透的思想境界。 直到那个女生下车,在时一渐行渐远的视线内走进了那家“金碧辉煌”的属于好学生的知识殿堂“新状元”,那块红底白字的大招牌,是这个暑假留给时一最深的印象。 她惊觉,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尖子生们为力争游而不断挑战超负荷的知识储量,但她不同,如果哪天她真应了她爸的话,去“新状元”补习,那原因无他,便是学习进度跟不,需要花额外的精力课后请老师帮忙温故知新。 他们补习是为了超前预习,而她是为了不拖后腿。 现如今她所能得到的都是侥幸,包括理想的中考成绩。 想到这,她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新状元”的站点后一站就是她们事先约定碰面的地方,听说是新开的,尤翘楚就拉她和廖韵之过来尝尝鲜。 此次的小聚不过是打着庆祝彼此如愿考心仪高校的幌子,实则是陪尤翘楚消遣无聊的暑假生活。 这种雅致的场所只适合怡情叙旧话家常,食物精致而昂贵,偶尔来个一两次也就罢了,倘若隔三差五的来蹭空调,这可消费不起。 炎炎夏日,除了空调房和游泳池,走到哪都是遭罪。 况且来的路,高温的街道差点没把她晒成智障。 所以一开始她是拒绝的,直到尤翘楚以她所知晓的关于林越的信息为饵。 03 弘毅中学处于一栋栋由红砖堆砌而成的低矮民房之中,这块居民区还保留着个世纪简朴而古雅的时代印记,其中还不乏留存着小资人家的欧式小洋房,因其特殊性,至今市政府仍未将它拆除。 小至幼儿园,大到高中,这片领域的学校比比皆是,因此近几年附近的学区房价格走势与人口密度一直领先于其他区域,而弘毅就位于这块腹地。 开学前为期五天的新生军训,是在校内实践。私家车止步于路口,为防发生交通堵塞,彼此还未熟稔的同级生在父母的陪同下徒步穿梭羊肠小道,拖着厚重的行李箱携着轮滑摩擦不平整水泥路发出的“骨碌碌“的声音,承载着满满当当的青春朝气。 而当高中毕业多年后,旁人向时一问起,高中时期留给她最初的印象为何时。她带着一副眷恋的模样,就像初尝美食的稚嫩小孩不甘的吮吸指尖残留的余味,认真的解释,是独自一人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站在开敞的校门前,呼吸的第一口不一样的清新空气,怀揣着一颗似要赌一整个青春的决心。 一墙之隔,又是另一番新天地。 时一站在306女生宿舍门口时,容纳六人间的宿舍里已经站了3个人,彼此间在各自选定的床位前默不作声的收拾着。 意料之中的尴尬气氛,一时之间时一也不知该以怎样的开场白对着陌生的面孔打着相较自然的招呼。 她犹豫不前,独自在内心整理着合适的措辞。 靠近门口床位的女生发现了呆立在门前的时一,停下欲将蚊帐边角细线在栏杆处打结的手,热情的前一步向时一主动示好:“你好,我叫楚妤。” 叫做楚妤的女生,将一长束乌黑亮丽的秀发牢固的盘在脑后,热情洋溢的脸带着一副舞者特有的自傲。这是时一对她的初印象。 时一礼貌性的回以同样的招呼:“你好,我叫时一。”而后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靠窗空着的床位前。 “我叫陈慕姿,很高兴认识你,时一。”与她相对着的床位铺的女生跪坐在刚铺好的凉席,对着斜下方的时一自我介绍。 时一闻声后转身回以微笑。 大家都在自己可控氛围内隐藏着最本质的性格,试图以开朗活泼的语调拉进还未熟知彼此间的距离,塑造一份其乐融融的相处模式。 包括随后进门的辛琦琦,即使带着对新集体氛围的不适与怯懦但仍努力将自己佯装得落落大方。 而与时一一板之隔的陈桠楠不同,她始终在铺有条不紊的兀自整理着,不抬头c不插嘴c也不逢人客套的说些圆滑的话。 直到时一先开口以满足自身对她的求知欲,这个在公交车有过一面之缘的好学生。 装扮中规中矩的她,连话语间的字句都不夹杂着一丝余缀,简单而生硬的说着自己的名字:“陈桠楠。” 紧接着便是一句句因不满而逐渐调高音量的埋怨声在楼道中响起,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向306宿舍逼近:“我都说了,不用你们特意帮我拿到宿舍里,我自己能行,你们回去吧,烦死了。” “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拖着往三楼走,多不方便,反正也就一会功夫,我和你妈帮你安顿好后就走。”回话的是那个女生的爸爸,面对女儿不解的情绪,依旧表现出父亲特有的慈爱与宽容。 306宿舍门口正对着宽敞的楼道,一切举动尽收时一眼底。 在离门口一米的地方,那个急不可耐的想摆脱父母过分关照的女生,在见到楼道内因自己和父母不合时宜的争论,而渐渐从各自宿舍吸引出来的同级生,更是急于摆脱当下的窘境。不由分说的就从父母手中抢过行李,扯了扯因过于激动而下滑的背包肩带,一步步的向一时所处的方向大步迈进。她父母一脸的无可奈何,摆摆头,看着女儿走进宿舍,留给探头张望的新生们一个歉意的微笑才离去。 “那是你爸妈吧,对你挺照顾的。”先开口的是楚妤,看了看被一股脑的胡乱堆放在地的行李,转而对还未消气的同班生嫣然一笑。 旁人眼中的明媚,在楚妤一点点轻扯开来的翘嘴角处绽放。却在宋因冉波动难平的心境下看来,越发刺眼。 宋因冉不想多加理会假意套近乎的楚妤,下意识的将她的话与几分钟前的难堪联系在一起,字字刺耳。对我挺照顾的?不由轻声冷哼,斜睨了一眼楚妤,又看了看无辜的行李,从床板起身蹲在杂七杂八的东西面前,极力耐着性子的一件件拆除封套,再一一将其放在属于它们的原位,一副并不准备搭理楚妤的样子。 本以为可以稍加缓解气氛的楚妤,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问话太过唐突,令宋因冉暂时还缓不过劲来,继续搭话:“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楚妤。” “宋因冉。”毕竟是今后要朝夕相处的同学,过早的留下不好的印象并无好处,可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同宿舍的其他人只得一旁干笑两声,努力寻个新的话题,以便给双方寻一个合适的台阶下。 时一遵循种种迹象,得出一个结论便是,宋因冉并不好处。 陈桠楠虽和宋因冉一样,都端着一副于己无关的架子,可前者是因为少言寡语,后者却是因为过分自尊。 十一点半的午饭时间,新生们陆陆续续的从各自宿舍房间向学校食堂走去,勾肩搭背的模样好似早已熟知的旧友。 大家都自觉的围绕着各自的舍友,在学校分配好的团体下一前一后的行动着。 陈慕姿与楚妤相谈甚欢,辛琦琦无所适从的模样站在她们身边略显突兀。 时一自认为不太会说话。既不善于与人交谈,也不急于包装自己,更何况与舍友的认识从早至今也才短短的三个小时不足,除了知道彼此姓氏,并无其他信息可供人多加了解。 此前毫无生活交集的人,一切话题都干瘪无味,三言两语就结束的问答更是令人尴尬。但转念一想,也许聊天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比无言的站在陈桠楠和宋因冉之间要好,自己主动点也并不委屈。 时一想以公交车的初遇为契机,打开话题的闸门,可话到嘴边又生硬的咽了回去,还是算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我爸妈。”宋因冉突然开口,带着一股拧巴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频频与陈慕姿相视而笑的楚妤。 她是在延续刚才在宿舍的话题,带着一种对楚妤的疏远。 走在前头的楚妤好似有所察觉的模样,正巧转回头,看了看走在身后的她们是否已经跟。 就像无声的对答,衔接流畅,不带有一丝停顿。 时一有点不懂,就算宋因冉脾气倔强,但迁怒于人着实不应该。可她也不好意思多加评论,只能简单的说一句:“她也没别的意思。” 可换来的却是宋因冉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的端倪。 校食堂人头攒动,大家蜂拥而至打餐口,空气中弥漫的都是各自按捺不住的激动,混杂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打餐口的后面都是长年工作于此的食堂阿姨和叔叔,熟练的掂勺技巧,让分量本就不多的配菜更是少之又少,三两块相对完整的肉掩藏在三分之二的青椒中,两荤一素挑挑拣拣也勉强不过两素一荤。 时一端着餐盘挪到米饭自取c清汤自舀的长桌前,却又是一堆人挤人的战场,几个人拿着铲子将本就已被分割成块的米饭盛进餐盘里,其余的人静静的在周围等待,眼睛一刻不离的注视着打饭人手里的动作,身旁是跃跃欲试前的手,生怕慢人一步被抢了去。 时一在一旁不争也不抢,等到好不容易盛一口热饭紧接着又去清汤处排队,才刚拿起勺子正准备舀,却不料汤已见底,只留有勺子碰撞铁桶底部刺耳的摩擦声,她尴尬的向旁边的另一桶刚从厨房提出来的热汤瞄了一眼,升腾的热气俨然是最大的讽刺。 “没了?”跟在后头的男生,向前探头看了一眼桶底,询问呆立在铁桶前手足无措的时一。 “嗯,已经见底了。”时一无奈的对他笑笑。此刻她只希望食堂阿姨快点再重新提一桶热汤出来,这才不枉好不容易站到这的自己。 说话的间隙,一大勺舀好的热气腾腾的清汤“殷勤”的送到她的面前:“要吗?” 她没太顾得思考,赶忙将餐盘双手奉,让那一大勺汤准确无误的倒入碗中,以防持勺的手一个重心不稳把汤洒了,毁了这份意料之外的好意,说了声:“谢谢。” 是林越。他这才重新又从桶中舀了一勺倒入自己的空碗中。她没敢众目睽睽之下过分直视他的脸,只稍轻微的一眼,体现该有的礼貌。 此时,食堂阿姨在她正欲转身走的空挡,又提了一桶清汤出来放在桌供学生自取,好像是因为刚才有人进后厨催促了一声。她自觉的退至一旁,好让后面的人跟,促进排队进度,时一掩护好手中的餐盘和在碗中随着肢体行动而轻微晃荡的汤,在拥挤的人流中越是举步维艰越是小心翼翼的掩护。 “那人你认识?”默不作声地跟在时一身后的宋因冉突然的一句问话,令时一一时语噎。 怎样算认识?以多久时限为基础?彼此又该熟知到何种程度? 旁人状似无意的一句问话,令时一头一次开始真切的思考,如果她对于林越来说,不过是三年里注视同一块黑板,面对相同面孔,身处于同样学习环境中“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那她是否又敢单方面自以为是的觉得她认识他。 答案是否定的,她只不过是有幸参与他过去三年的人生,又妄自拿命运做赌注,试图扭转未来,可到底她并不算认识他,她所知晓的也不过是些与普通同学无异的浅层表象。 “初中同学。”时一简单概括了他们的关系。 回应她的却是宋因冉拖着尾音的一声:“哦”伴随着再次扭头向后看的动作。 时一一面细心注意着脚下的路,一面抬头确定不远处自己舍友所在的方向,终于将手里的餐盘安然无恙的放置在餐桌。刚舒了口气,肩膀却又被人毫不客气的拍了一下,惊得她刚拿起的筷子,手一松掉到桌,好在不是地。 她转头看向来人,只见尤翘楚贱兮兮的咧嘴笑,一手拿着盛着食物残渣的餐盘,一手还不忘空出来向一脸对她无奈的时一挥手打招呼,旁边还站着同谋廖韵之。 “吃完了?”时一瞳孔放大。 “嗯哼。”尤翘楚回以她的是一脸小人得志的沾沾自喜,眉毛轻佻。 “这是我舍友。”时一对着尤翘楚和廖韵之介绍到,“这是我自初中起结交的好友,尤翘楚和廖韵之。”又对着桌前的舍友介绍着站立在旁的两人。 双方简单的招呼下。 “五个人?”廖韵之开口。 “还有一个还没来,应该快了。” 紧接着大家被一阵哄乱声吸引了去,循声望去,一圈人闪躲在事发中心地带旁,从中传来的是接连几声满怀歉意的对不起,连带着附近的几张餐桌的人都停下手头的动作,闭嘴张望。 “怎么了?”时一也不忍好奇,自己坐在位子看不见,起身张望又俨然一副好事者,只能求助于站着的尤翘楚。 “好像是一个男的不小心把绿豆汤洒在了一个女生的后背,惊呆了周围的小伙伴们。”尤翘楚从围观群众的身体间隙向里看去,得出了此番结论。 “是楚妤!”陈慕姿突然提高音量肯定道,辛琦琦也惊呼出声,只有陈桠楠和宋因冉一副淡然的模样,猜想不透眼底的心绪。 “你舍友?”尤翘楚疑惑地转头问时一。 “嗯。”还好只是清凉的绿豆汤,不会烫伤皮肤,如果换做刚出炉不久的清汤,薄衣裳下准会留下一块烫红的印记。 “旁边有人递了几张纸,应该不碍事了,就是事件的男主角显得很尴尬,自己惹的事又不能前帮忙,只能一个劲的道歉。”尤翘楚还附带解说功能,已经在手里拿了一会儿的餐盘也不急着洗。 “你还真别说,那男的还算有点姿色。”尤翘楚又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廖韵之,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试图从旁得到点肯定。 时一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撇了一眼尤翘楚来表达自己对于外貌协会成员的“敬意”。 “走啦,冲盘子去。”廖韵之只是笑笑不予置评,拉了拉尤翘楚的衣袖,两人便对着一桌子的人说了声再见就往洗碗池走去。 楚妤回来后,本应干净的白后背留下了一大块绿色污渍,黏湿感紧贴着肌肤。陈慕姿和辛琦琦立马关切的问了句:“没事吧” 楚妤经过宋因冉身边绕到自己的空位时,宋因冉看了眼,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陈桠楠已经默默的在一边吃着餐盘里的饭,从始至终,都与世隔绝。 楚妤毫不在意的觉得:“一会回宿舍再换身干净的衣服就好。”没因此小题大做,并催促着大家吃饭。 只有当大家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楚妤回以远处某个身影释然的笑时眼底闪闪烁烁的光被时一捕捉到。 原本被聚焦的中心人群渐渐散去,显露出的是一个身着足球运动员球衣的高个男生。他被同伴牵扯着往外走时,仍不忘投以楚妤满怀歉意的目光,同伴也朝这儿简单点头示意了下,就抱着手里的足球一起往食堂外走去。 后来,时一插空找了水龙头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紧跟在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寻找着各种话题。 “你志愿填报情况如何啊” “你当初为什么填报这所学校啊?” “中考分数怎样啊?” “那你要是填报附中都绰绰有余吧。” 这种状似无意的联络同学情谊,都隐藏着蓄谋已久的本意。她不敢相信此时的刻意亲近跟好几分钟前一脸鄙夷的斜睨竟都出自同一个人。 直到宋因冉再也忍不住开口询问:“时一,你初中同学叫什么啊?” 宋因冉一定憋了很久吧,从饭桌不时偷瞄她餐盘剩余的饭菜以此来估算她吃饭进度,和当她收拾桌面残渣准备离座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立马起身,热情的邀请她一块去,她就隐约有所察觉。当时一桌子那么多人,她肯定不太好开口,若舍友问起又懒得解释缘由,索性耐着性子终于等到她们两人独处的机会。 “林越。”时一不忍告诉她真相,其实她真没必要特意拉进彼此情谊,她若能熬到下午正式军训,定然会知道林越其实也和她们一个班。 而她能得到宋因冉暂时的信任也不过因林越的存在而起。 林越,我们算不算又靠近了一点点,你再次见到我,究竟怀有怎样的情愫,他乡遇故人虽有些夸大其词,但于我而言真的一点也不为过。 而这些无声的疑惑都从未得到过真切的回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04 04 午休时间楚妤回宿舍将脏衣服脱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就一个人在阳台一遍遍的洗刷面的污渍,可毕竟是件白,绿豆汤的痕迹十分清晰的烙印在那面,再多的洗衣粉冲泡也做不到焕然一新,本想向隔壁几个宿舍的同学借漂,可无果,最后只能简单搓揉几下,尽量淡化面的痕迹,而后晾晒在阳台。 下午三点的军训正式开始,为预防过分直接曝晒在毒辣的太阳下,女生们各自都在裸露的肌肤涂抹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防晒霜以尽可能的减少紫外线的侵犯,学校方面也十分体谅新生,在军训的通知书也特意强调让大家应做好必要的防护措施,可在军训期间佩戴自己的遮阳帽。 年长我们三四岁的教官体谅我们新生身子骨“娇贵”,特意将本班安排在一块阴凉地训练,又隔三差五的让我们在原地休息几分钟,喝喝水,擦擦汗,在我们自由支配的这么几分钟内,为活跃气氛还不忘鼓舞我们一起唱军歌,亦或是跟隔壁班排的同学拉歌,却都是纯粹比谁嗓门大。 在周围同学闲聊之际,时一灵敏的听到这次中考状元原来就在我们班,是最后排靠右的一个呈现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的一个男生,他不同于所有初中生标准的男生寸头发型,而是中间的头发比两侧略高点,以不至于那么一板一眼。解脱了教育局对初中生的硬性要求,在暑假期间重新打理自己的形象以迎接新生活也不无道理,只是没想到这个叫江则的学霸,也这么不拘一格。 时一终于亲眼目睹了这个被“新状元”充当为营销手段,印刷在一张张对外宣传为人传阅的传单的焦点。 她看了一眼,扭回头,继续偷听旁边围坐一团探讨新生中某几个引人注目的“传奇人物”。 有女生的地方一定不缺少闲言碎语。时一并不算是一个喜欢与人家长里短c闲来无事八卦他人私事的女生,但却无法阻止自己忍不住伸长耳朵凑近分一羹的癖好。 她只是听听就好,从中汲取某些对自己有益的讯息,不评头论足,不轻易干涉。 她确认了楚妤的舞蹈特长并肯定她的先天美貌。毕竟在初中阶段只有艺术特长生才可在获得校方批准下免去剪短长发的强制性规定,而唯一的要求便是在校内必须将头发梳好盘起,走在人群中自是难免投来几分艳羡的目光,更何况她从小练习舞蹈,举手投足的气质与出众的外貌相得益彰。 所以楚妤初中时被认定为校花也毋庸置疑。 时一觉得有点扫兴,这些女生说来说去都难免从最为浅显直观而肤浅的方面探讨,而这些从初印象便可判断出一二。 直到她们的话题又再次扭转到中考状元江则身。 “听说,江则的妈妈是弘毅的校长。”一个女生拉进了小团体的距离,更凑近“漩涡中心”几分,捂嘴轻声说道。 “难怪他报考弘毅,我原先还挺纳闷,按往常看状元一般都花落一三附中,弘毅虽也是重点高中,但到底位在其后,稍逊一点。” “到底是有个在重点高中教学的妈,儿子是中考状元脸多有光,安排在身边紧盯着也挺好的,在学校方面也好照顾,弘毅再怎么不如一三附,好歹也是排名第四,数一数二的高校。” “我要是有一个”另一个又不免感慨,话到一半其余几个立马承接着后话应和着,“这样的妈多好!” 然后就是几声相互嘲讽的窃笑。 时一听至此,内心不由冷笑几声,表面却波澜不惊。 常人只懂得将他人的成就归功于其所拥有的优渥资质,却不愿正视其为之付出的努力与自身的懒散。 时一相信将任何人置于与江则同等的先天条件下也不见得定能取得与之相当的荣誉。 她曾以为某些东西远在天边,却因为缘分而相互联系,中考状元和她一个班,校花与她一个宿舍,这些不约而同的巧合一起撞进了她的生活,成为为人乐道的闲言碎语。 当天下午的军训预计五点半结束,五点新生还在训练时,本班队列旁就三三两两结对经过一群身着球衣的男生,大家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去,笔挺的军姿和稍斜的目光在教官眼中只觉得滑稽。教官特意的轻咳一声后又立马端正态度,目视正前方,不敢稍加懈怠,却又在原地转体训练中走了心,顺势偷瞄了几眼足球场的方向。 训练结束后大家都一哄而散,偌大的足球场已经里里外外的围了好几圈人,时一虽对足球有兴趣,但还是耐不住炎热的夏季所带来的身体黏腻的不适感,晚七点半班主任还要在班级召开一场班会,中间才两个小时可供支配,她得用来洗澡c洗衣服c吃饭并整理宿舍,除去陈桠楠的漠不关心,其他舍友本想怂恿她一块去凑个热闹,但还是被时一婉拒了,她不舍的往哄闹的足球场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她和陈桠楠一前一后的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去,不亲近也不疏远,却始终保持着相较适当的距离。 她一直注视着前面陈桠楠孤独的背影,穿梭在混乱的人群中,周身笼罩着“生人勿进”的屏障。 所以当林越站在自己身边有意搭话的时候,她也是慢半拍的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呆呆的看着前面机械的走着,宛如丢了魂,独留躯壳的行尸走肉。 “前面那个你舍友?”林越顺着时一呆滞的视线看去,最后又把目光落入时一的眼中。 时一一时半会儿慌了声,在她看来如此亲昵的举动,林越直勾勾的盯着她试图想深入眼底一探究竟,令当事人一瞬间措不及防,条件反射性的躲闪目光,结结巴巴的回答着他的问题:“是是是。” “不去足球场观赛吗?”林越不禁失笑,他头一次亲眼所见,时一竟有在自己面前无措惊慌成怯懦兔子一般的时候,印象中的她,也许是因为学习委员的身份,总是端着一副拘谨的模样,在学习方面,不敢稍加松懈,在工作方面,不敢稍加怠慢,总是在自己可掌控的范围内勤勤恳恳着。 “人太多了,我想着还是先回宿舍整顿下,毕竟今晚还有一个班会。”可她却又一秒重新调整了心绪,调控着面部表情,“你呢?” “你知道今晚彬哥召开班会的主题吗?” 彬哥是男生们给班主任张彬新取的绰号,下午的军训他有来巡视过两三次,听说他是教体育的,同学们一片哗然,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体育老师都能轮这差事,也是男生宿舍的生管老师,更是学校教务部的一员。综所述再加之其近三十的年龄,叫来顺口,与之映衬,只稍一下午就在大家的公认下叫开了。 如今这个时代已没哪个学生真能在背地里老老实实的称呼老师来谈论种种。“老师”这个称呼已然变为场面话。林越没回答她的问话,兀自抛出自己的问题,虽是疑问句,可话中语气已是知晓答案的肯定。反正她没有很在意自己的问题是否能得到他的回答,她也只是顺势一问。 “不知道。”她诚恳的摇了摇头,表示很愿意听他解答。 “今晚要选暂时的班干部。”林越毫不避嫌的与时一一道走着,中途遇江则,他还主动自然的打了声招呼。 江则笑笑,朝她看了一眼,很配合的快步往前走。陈桠楠也许是听到什么,往后看了看,又很淡漠的扭回头去。 时一全当是他的好人缘作祟,内心竟有种背地里做错事的胆怯,仿佛自己的小心思在这招呼声和眼神对视里稀疏被觊觎。 其实说是暂时,不出意外基本以后便被正式确定了。 “你有中意的职位吗?我可以投你一票。”其实时一想问所以呢?这种事似乎和自己没多大关系,如果林越是想凭借着他们过去三年的同学关系来拉票的,她自是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他那边。 “时一。”林越顿了顿,嗤笑一声,似是对时一的想当然表示不可置信,随后停下脚下的步子,重新端正了态度,“我希望你评选为学习委员。” 时一终于敢迎他热切的目光,她希望他接下去说些什么,来解释对她突如其来的期望。 可他什么都没说,两人只是面对面无声地站着,留给她的是自行脑补的一大片空白。 可她竟鬼使神差的应答了一句:“好。” 而后又似是玩笑的补充道:“如果没竞选成功,可别怪我。” 她没问,她什么都没问。 她没有追究,林越为什么希望她当学习委员。 她也没告诉林越,她其实很懒,无心在新的班集体中谋个一官半职。 过去她当学习委员是偶然,而后是私心,如今是因为他无端的期望。 因为他,她从来都毫无缘由。 “你对足球感兴趣吗?”林越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嗯多少有点。” “那篮球呢” “一般般吧,足球更盛些。”时一很疑惑林越怎么突然又和她研究起这个了,“怎么了?” “为什么?” 又是抛出一个新问题以填补对方的问话。时一有点无奈却也还是耐心的说明原因。 “总感觉,篮球的战况更激烈些,球场的每一次针锋相对都能引起围观群众的闹腾,篮球场子相对比足球场小,双方之间的每一次碰撞,队员球鞋与地板的摩擦声,篮球的落地声都能引燃全场,节奏强烈而刺激,我受不了,但反观足球就好多了,球员满场跑,挥汗如雨,我喜欢静静的观战,等待结果,别人图的是热闹,我图的是兴趣。”时一倒是很认真的向林越袒露自己的想法。 所以这算不算让他多了解了自己一点。 “你呢?”时一再次问话。 “我喜欢足球。” 话题终于由她引导,林越开始顺着她的方向回答。 “我最喜欢罗。” “卡西让我关注足球。” “罗让我喜欢足球。” “然后他们都在皇家马德里。” “所以我喜欢皇马。” 时一默默的听着,却没告诉他其实自己对这方面不算很了解。尤翘楚总说她善于做一个倾听者,她不否认,她的确一直如此。 “我是因为喜欢柯南。”时一不好意思的说道。 意料之中传来林越几声毫不掩饰的大笑。 时一只是翻了个白眼,也不再多说什么。她就该猜到自己说出真相准会得到对方如此强烈的反应。 和当初自己向廖韵之和尤翘楚说明缘由时同样的嘲讽态度。 尤翘楚当时的原话是:“时一啊,我知道你爱柯南,但只是没想到你爱的如此深沉,连并着他的喜好一同成为你的信仰” “放屁!”时一当时立马摆正立场,“被你说的这么夸张。” “好吧,你笑吧,反正也是事实。”时一气不过却也破罐子破摔。走路的步子也加快了。 “别生气啊,我只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觉得觉得”林越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措辞。 “觉得好笑?” “觉得有意思!嗯,有意思”林越终于想起一个相对中肯的词,来对刚才的冒失作出一个解答。 时一也不准备跟他继续纠缠,稍微放缓的步子也表明了她的宽宏大量。 林越笑笑,都看在眼底。 当相互道别各朝自己所在的宿舍楼走去时,林越突然开口叫住了她:“时一,我发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趣,这算不算是意外的收获。” 时一一瞬间怔在原地,双脚动弹不得,也没转身去看林越说话时的表情。 林越,这算是什么意思。 可她还是大言不惭的回了句:“你没发现的地方还多着呢。”却抑制不住嘴角轻微扬的的弧度,低头浅笑。 还好背对着他。 林越目送着时一转身进楼道口,也迈开步子朝自己楼层走去。眼角眉梢满是心情舒畅的雀跃感。 时一一步步的拾着台阶向走去,她第一次,第一次在林越面前这么大胆自信的证明自己的存在过。 时一在洗衣服的时候,舍友们才回来,说是中午洒了楚妤后背一整碗绿豆汤的那个男生所在球队赢了。 在看客们叽叽喳喳的哄闹声中,得知他叫何佑禹,是大一级的理科班学长,兼任足球校队队长,代表学校参加过不少比赛,也取得过丰硕的成绩,可谓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之所以那些队员们在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期间能在校内踢球,说是因为老师让他们进来帮忙打扫卫生,整理些开学前的材料,所以也就在得到允许后,新生当天的训练结束的差不多时跑去足球场踢球。 “难怪中午吃饭时见到几个与新生的气质格格不入的男生,还穿着球衣,我当时还纳闷,怎么还有新生结伴来校内踢球。”时一一边洗衣服,一边听陈慕姿在一旁叽叽喳喳的把得到的讯息与她分享。 “比赛结束时,还有个女生迎去讨要学长的号和联系方式。”陈慕姿满脸惊讶,“所以后来那些围观的女生也就毫不矜持的都扑了去,学长就这么里里外外的又被圈了好几层。本来啊,楚妤也想” “时一你洗完澡了是吗,澡堂还有热水吗?”楚妤见话题突然扭转向自己,立马插嘴,并提高音量来掩盖陈慕姿正要说下去的话。 陈慕姿也很知趣的不再多说什么。 “嗯,还有,快去吧。”而时一从陈慕姿刚才的阐述中也大致猜得不离十了。 “那人好像是你闺蜜吧,我也没太细看,总觉得像是中午来找你的尤” “尤翘楚?”她暂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陈慕姿,以得到确认。 “嗯。” 这的确像她的处事风格,但也没必要这么猴急着想认识吧,这也才第一天。时一想起她中午吃饭时听到尤翘楚对何佑禹的赞美之词。 当舍友们整顿完各自的事情后,大家又一道去食堂吃晚饭,在一块走去教学楼的路时,时一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拿出,是一条来自尤翘楚的交流群讯息。说是群,也不过就她c廖韵之和尤翘楚三人。 “哈哈,六班的班长职位非我莫属了,你们就等着吧。” 这么没由来的一句话,弄得时一一头雾水。 “我还没问你,傍晚大庭广众之下讨要学长联系方式,是什么鬼。” “你当时也在场看见了?”廖韵之回。 “没,我没去观赛,是后来听回来的舍友讲的。” “我那是为班级女生谋福利。” “” “今晚我们班会竞选班干部,尤翘楚想当班长,在女生那拉票,她们开出的条件是能搞到学长的联系方式,就心悦诚服的败在她的石榴裙下。谁知道这家伙说时迟那时快,球赛一结束就立马冲前去,弄得学长一脸状况之外,但好在结局是令人满意的,而她的班长职位也算是坐实了一半。”廖韵之嫌打字解释起来麻烦,最后索性发了语言,时一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 “那男生呢,男生人数多吗?”她就这么自信女生全票通过 “女生人数可比男生多了三个。” “而且男生应该也会有少数投票吧。”尤翘楚继续补充道,却越说越没底气。 “哎,不说了,班主任来了,静等结果吧。” 尤翘楚说这话时,时一正好刚到班,收起手机,正准备随便找个位子坐下。 05 时一到班时,人基本已经就位,各个小团体簇拥一团,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时一她们从后门进的班级,所以一下子便看到了林越所在的位置,她故意没往那个方向看,也刻意尽量绕道躲远些,选择一个相对保守的距离坐着,不过也还好他当时正在和江则聊天,没太注意周围的动静。她有点难为情,为傍晚的一时冲昏头,事后她其实开始后悔了,现在面对他只觉得羞愧至死,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就算时一有心避而远之,但宋因冉并不理解她的苦楚。眼尖的发现林越周围所剩无几的空位,嚷嚷着:“时一,那有空位。”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那走。 时一只得紧咬下唇,以表达自己的抗拒,但却拗不过宋因冉的执着。 她怎会不知道宋因冉裸的诉求,明里暗里都汇成了“她喜欢他”。 时一能怎样,她只能默不作声的迁就着宋因冉,被她推搡着一步步步入延伸向林越的光明大道。 刚坐定,班主任正好从前门走讲台,宋因冉没来得及与林越打招呼,就听见彬哥在前面做自我介绍,大家也就都安静了下来,端正坐好,紧接着就让同学们去班级门口的走廊按身高从矮到高排队,然后男男女女交叉着往里走,同学们从左至右,从前往后的顺序坐。 在这个荷尔蒙分泌旺盛的青春期,老师为防早恋,选择同性做同桌,又为相互督促,以保证学习效率,选择男女交替排位,所以最后安排完座位,纵观全班的局面便是,每张同性课桌旁皆是异性。 在排队时,宋因冉数着旁边男生队列里林越的序号,又暗自参照班级排位规律,比对自己所身处的位置,虚心拜托周围同学,对换队列站位,终于如愿换了个林越前桌的位置。时一都看在眼里,而她顺其自然,与陈桠楠为一桌,排在了宋因冉的斜前方第二组第三桌,较班级中心的位置。 “现在你们所坐的就是今后班级的固定座位,如果往后有某些特殊情况,个别同学的座位会稍加调整。如果有同学因视力问题,需要往前排调的现在可以举手示意下。”彬哥巡视了一圈,全班鸦雀无声, “那就这样确定下来了,为大家的视力考虑,以后每两周自觉换一次组。” 大家都齐声回答是。 “那接下来就是这次班会的主题,竞选班干部。”彬哥转身面向黑板拿起白色粉笔写下这次竞选的职务,有正副班长,学习委员,文艺委员,宣传委员,劳动委员和各组组长。 本想让同学们逐个走讲台进行自我介绍,若有中意的职位想参与竞选,也可补充自身的竞选优势拉票。可因为时间有限,最后变成了省去自我介绍环节,直接由参与竞选者的台陈述。 时一认真听着彬哥讲话,心里想着傍晚她对林越的承诺。 奈何放在抽屉里的手机来了消息,震动了整张铁质桌子,发出嘟嘟的声响,她一个激灵,立马拿起手机,尴尬的看了眼仍在讲台振振有词的讲解班规的班主任,还好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彬哥刚还讲到教学楼内严禁私自使用手机,她为躲过一劫暗自舒了口气,又对陈桠楠说了声抱歉,最后才将手机解锁。 “你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来自“他”。 时一给所有的好友都备注了他们的本名,放置在对应的分组里,关系亲近些的则除去他们的姓氏,另创建一个组别,放在所有组别的最前头,以方便寻找。但唯独林越不同,他既没被署自己的全名,也没放在本该的“初中同学”分组里,更不是亲近的人。林越的特殊性使她不愿将他与其他人对等,又不想生硬的备注他的姓氏,最后索性选择重新创建一个独属于林越的分组,放在最后一栏,以试图斩断自己躁动不安的心,并一再的暗示自己别无事献殷勤。她曾无数次将分组栏划到最底层,点开,看他在线或者离线,然后又关闭。她的这个习惯就这么反反复复延续至今,只是为了确认他的确实实在在的存在于她的好友中,或明或暗的状态,似是证实彼此的某种联系,就像她特意为他在心中清了一块地。 她也曾给林越换过无数个备注,简单些时单字“林”,如果你要问她为什么不是“越”,她会觉得过于亲昵曝露了心意。矫情时也曾备注过“别找他”,天真的以为对自己决绝些便可“相安无事”,却始终受困于“喜欢他”的魔咒中,不得脱身。但这份紧紧守护的小心思却熬不过漫漫长夜,她蜷缩在被窝中,周身紧靠着实物的踏实感,之外便是被一份虚无的黑暗笼罩,大胆将他的备注改为“我喜欢你”,就好像真的将这份隐藏的爱意在对话框中编辑发送了出去。她就这么靠着仅存的臆测与幻想聊以。 三年却从未联系过,空白的聊天记录足以验证。 尤翘楚说她,追不,却停不下。 而如今,打破这份空白的是他发送过来的一个带着墨镜,嘴角闪着光的得意表情。 时一朝他所在的方向往后看去,他一脸得逞的邪魅笑。她自是知道他意有所指。宋因冉以为时一在看她,满脸疑惑。 时一看了眼彬哥视线所及之处,确定安全后,微微低头,在书桌抽屉的掩护下,快速的在手机按键打下几个字“我没忘”,然后调至静音,放回课桌抽屉里,楞神了几秒后,考虑到林越万一再有消息来,又很挫败的把手机调成震动,揣进兜里。 她暗骂自己没志气。林越却不再回话。 林越在后头将时一连贯的手足无措看得一清二楚,对着她的背景抿嘴偷笑。 令时一吃惊的是,竞选者一个接一个的台发言,占据了班级三分之二的人数,看似与世无争,实则怀揣着各自的心思。不过也合情合理,以多年的学生经验来看,但凡往后参评奖状亦或是期末等级评定为优的皆是平日任劳任怨的班干部,大家自是蜂拥着想谋求一席之地。 而真真正正对此不屑一顾的则是静坐在时一旁的陈桠楠。 “你不想去竞选些什么职务吗”时一很好奇。 “这些琐碎,只会干扰我学习,高考凭的是一纸成绩,这些也不过是为自己的人生履历添色,再多的荣誉与奖状也敌不过最终实打实的分数。” 时一默然不再多说什么。 江则最后以绝对的票数优势成为班长,已是时一料想之中的事。楚妤获得了文艺委员以一票之差取胜。而最为意想不到的是宋因冉竟也同她一样竞选学习委员,且两人以相同票数并列第一。 如果是别人她当然不会多虑,但一天的表现,令时一很难不把她的踊跃与林越联系在一起。 班主任本想以举手表决来定最后学习委员的归处,江则却突然起身,站在靠后的位置,面对全班,向班主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老师,刚才您漏选副班长,不如由宋因冉担任学习委员,时一担任副班长的职位,也省去了一道竞选项目的程序,一举两得。” 引来的是全班一片唏嘘。 时一很尴尬的坐在原位,看着黑板,黑底白色的写着与宋因冉一样笔画数的正字。 大家都在猜忌种种原因。 而林越只是坐在位置,面无表情,身边是江则倏地起立与坐下椅子摩擦地板的尖锐声。 班主任赞同江则的提议。在右边那块显示结果的黑板,正班长江则的下面,一笔一划写下“副班长:时一”。 宋因冉心满意足的得到了学习委员的职位。 她只是觉得江则为何没把她与宋因冉的职位对调,全凭偶然。 班会结束后,大家都收拾着准备离开教学楼往宿舍走去。时一走到后门时,江则叫住了她,将一张表格递到她面前:“这是刚从班主任那拿的表格,你就负责女生宿舍,让她们把和联系电话等资料都填好,每个人都要加入新建的班群。” 同学们一个个的往外走,时一自觉的退到边,以免挡着门口,一时之间还没进入作为副班长的工作状态,但还是认真听江则交待事项,舍友们见状和她打了声招呼,先走一步。 林越经过身旁时,在时一的余光中,他的视线并未朝她这偏移分毫。却拍了下江则的肩,特慷慨的说了句:“我先走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把时一拱手相让,拜托江则照顾好她,否则吃不了兜着走的既视感。 而这全是时一的错觉。 江则只是笑笑,应了声:“嗯。” 结果出来了,她误打误撞的成为了副班长,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最后反倒是她过分在意。 “我先存一下你的和联系方式吧,班委工作的事也好交流,不了解的地方也可以问我。”江则掏出手机,随时待命。 时一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清晰的从嘴里蹦出,看着江则在手机显示屏记下一串数字,然后又重新核实,确认无误后,收起手机。 班级里的人已寥寥无几,最后的几个同学见劳动委员已经开始检查班级卫生,准备关闭门窗灯,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也就急匆匆的走了。 反正已经留到最后,也不差这么几分钟,时一和江则便一块帮忙核实在地板是否还留有碎纸屑。劳动委员道了声谢后,时一和江则先行一步,也就顺理成章的一道走回宿舍,劳动委员则负责锁门。 时一其实觉得有点不知所措,她不认识江则,她所得到的信息也不过是来自“新状元”的宣传单和下午军训时从同学谈话中偷听的一二。 却也没主动打破这份沉默。 “中午林越帮你打汤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只是顺手助人为乐,直到看到傍晚你们并肩自然的聊着天。后来林越和我说你是他初中时的学习委员,曾经待他不薄,就是少言寡语些。他还让我帮你拉拉票。”江则不咸不淡的谈起她和林越,就好像谈论日常琐事一般稀松平常。 “我们的确没怎么说过话。”时一接话,实话实说,又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你看见他中午帮我打汤了?” 其实也许,林越真的只是顺手舀了一勺,无论站在那桶空荡荡的汤桶前的是谁,不会因为对象的改变而显现出不一样的结果。 “该说你是注意力全在那碗汤呢,还是全在”江则觉得好笑,看了看身旁拘谨的人。 时一为他故意拖着不说完的话,而怔了一下。 “那碗汤呢。”江则笑得狡黠,就像班会时一转回头看到林越后,与对话框中的表情如出一辙,“我当时就站在你后面,跟你搭话的那个。” 还好还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却吃惊的看向他:“啊!是你啊。” 江则默认了。 “我当时没太注意其他,人太挤了,我担心洒了。”这倒是实话,“不过我知道你的,你不仅是中考状元,而且你”她越是极力弥补当下的窘况,越是言多必失。 “我妈的确是弘毅的校长,她今年在高三理科重点班教数学。中午那些女生的话,多少我还是有听到的。” 江则对这类话题并不敏感,反倒是时一的支支吾吾显得多此一举。 “你说林越让你帮我拉票,可为什么我反倒成了副班长”她选择换一个相对轻松点的话题,与当事人谈论从别人那偷听来的咨询,着实不应该。 “我原先的确投了你一票,后来一时口快,鬼使神差的就变成你了。”江则说的轻快而毋庸置疑。 而时一只看见一个身影由远及近踩着一个个照明灯打在水泥地板的光圈迎面缓缓走来,开口就是一句不明所以的责备:“走的真慢。” “怎么了东西落教室了?” “没,全宿舍就你带了钥匙,我回去时看他们几个在宿舍门口蹲着等你回来,隔壁宿舍看着觉得太可怜,收留我们,鬼知道你还得磨蹭多久,还不如我舍己为人,自己多走点路。”林越一脸义愤填膺。 “那我先走了,拜拜。”时一说完就大踏步的往前走,只留两人原地干巴巴的目送她朝女生宿舍走去。 “江则,你觉得时一人怎么样?” “挺好的。” “嗯,我也觉得挺好的。” 然后默契的保持沉默。 “走吧,不是等急了吗?”江则拉了拉林越,提醒他。 尤翘楚后来跟她说,班个别女生不买账,最后没当成班长,却也凑合着得了个副班长的职务,但还是气不过跑票的那几个女生。 廖韵之只能安慰她,本来就不是所有女生都附和着她,分明是她自说自话的自以为是。 “班会后,我和韵之下楼看见一个男的和你站在班级后门,谁啊?”尤翘楚隐隐的八卦心。 “班长江则,就是中考状元那个,你知道的。当时我们在谈论事情。” “哦!那不就是今天食堂排队站你后面的那个,我说怎么有点眼熟。” “你看见了?”时一十分吃惊,觉得不应该啊,隔着里里外外的人。 “你不知道?” “我后来知道了。” “傻子眼力全是林越。”尤翘楚对时一的迟钝表示无奈。 就像她平日总劝诱她,傻子才在一棵树吊死一样。 “我们的餐桌就在附近不远处。”廖韵之说。 “开学后各个社团纳新,有什么想法吗?”如今尤翘楚也已很少念叨时一,她自是知道就算她费劲唇舌,也拧不回这匹倔强的驴。 一腔孤勇撞南墙,一片痴心难回头。 “暂时没这打算。”她总觉得揽了一个副班长的职位,今后必定有一堆的事需要做,学习和工作,她做不到一心多用,丰富课余生活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暂时搁置一旁。 “我准备加入足球部。” “为了何佑禹?”廖韵之隔着屏幕嗤嗤的笑。 “算不。” “但也脱不了关系。”时一戏谑的笃定。 得到的是尤翘楚满屏的汗颜。 “真不是。”连辩解都显得无力。 时一回到宿舍后就立马一间间的跑班级女生宿舍让她们一个个在表格填写详细资料,事情忙完后洗漱床,已经接近十点的熄灯时间。 大家累了一下午,没有所谓的深夜卧谈。 她手机里的群消息已经炸开了锅,时一把它设置为接收但不提醒。她把空调被罩过头顶,屏幕亮度调成夜间模式,以掩盖墨色中刺眼的光线,她对着手机望眼欲穿,是在等林越的消息。 她划动着群消息,一条一条认真的看着,以旁观者的姿态揣摩着林越夹杂在其中活跃的消息内容,像过去三年那样。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直至他不再在群消息中出现。颓然的把手机放在枕边。 屏幕再次闪现,有消息进入。 却等来了江则的好友请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06 06 第二天下午,年级组织了拔河比赛,以缓解枯燥无味的军训。高一年段共十个班,两两对决,五个班取胜后,再抽签决定其一直接晋级,如此层层选拔直至判出前三名。 每班各取六男六女共十二人参赛,二班与四班比赛,同学们坐在树荫下休息时,彬哥在周围巡视了一圈,在大家的踊跃报名中,挑选了几个看过去身形较突出的同学,林越c江则c宋因冉和劳动委员周安余皆有场。 时一接触的人少,十二个人中暂且认识这么点。彬哥在前面讲解如何排兵布阵,各个坐在地板仰头看着他。 待双方场后又在旁调整队形,男女左右交叉站,脚抵着脚,身体往后仰。裁判哨声吹响后,剩余的同学应和着彬哥的口号“一二一二”的高声喊,队员们配合号声随着节奏往后拉。 结束时,判二班获胜,引来的是四班不爽的哀嚎声,口口声称说是裁判在开始前数错人,从队伍中退了一个人出来,双方人数不均衡,事后反应过来才觉不对,这才导致二班取胜,坚决要求重新再来一场。 “分明就是你们事先多算了一个人,这才被裁判拉了下来,我们凭什么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二班其中一个男生立马表示不服,站了起来,表明立场,态度坚决,对着四班的方向毫不客气的撂话,周围的人也跟着拥护着。 对方也反唇相讥表示不服,说二班投机取巧,赢得不光明,这才不敢再应战。 两方各持己见吵得不可开交,因这无从证实真伪的结果。 而裁判全当这是小孩子求胜心切的自尊心作祟,结果已如此判定无法更改,后面还有别班的比赛,身外事者全当笑料,看看就罢。 后面的几场比赛,各班也更警惕些,以此为失败案例的借鉴,裁判c各自班主任和围观者都实实在在的核实人数以防有所疏漏。 二班拔河队员归队时,还是不时传来四班的嚷嚷声,一来一回吵了几句,也是无果,班主任也都是明事理的大人,制止了本班同学的胡闹,大家也就都只得乖乖呆在本班碎碎几句,只把对方当作惹人厌的蚊呐声,坐在队列里观战。 彬哥在比赛结束后,自己掏钱去学校里的小卖部抱了箱矿泉水回来,放在班级前面,有需要的人一个接一个走前去拿。 时一自己有水杯,在军训前就去过饮水机打满了水。她坐在第二排,一个人拿着水杯仰头喝着,不料竟被后头再熟悉不过的音色一声叫唤,那已含在口中正准备咽下却还没顺着咽喉入肚的一口水噎了个正着,却不好意思朝前对着别人的后背喷出,只得用手捂着嘴硬生生的咽下,猛呛了好几口。 她也不知道在别扭啥,人家只当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声称呼,可明明与他人口中别无二致的叫唤自己的名字,从林越嘴中说出入了她的耳,反倒让她自己胡乱抹了些别样的滋味。 等她稍缓过来后,对着后头的林越问了声怎么了,他略表关心的问了句没事吧,而后道明本意,想让她让前面的人拿瓶水好递过去给他。 时一拧手中水杯的瓶盖放在身边的水泥地。拍了下坐在前头辛琦琦的肩,让她从前面的纸箱里拿瓶水,刚递到她手里,后头又听见江则赶忙顺势说出口的话。 “顺便帮我也拿一瓶,谢谢。” 时一应了声,表示知道了,辛琦琦又从纸箱里掏出一瓶,时一两瓶一块递过去。 她想起以前常看的玛丽苏偶像剧中屡见不鲜的剧情,男主大汗淋漓的从球场中央跑回到在看台观赛的女主身边,一把夺过女主已经沾了口的水瓶毫无顾虑的仰头喝尽,无论当下他们的关系如何,是暗流涌动还是早已表明心意,女主的呻怪,男主的无赖亦或是女主的娇羞,男主的窃喜,都算是某种心照不宣的情愫。 可现实是,轮到她这,也不过是个递水的小角色,毫无二致。时一双手圈腿,头抵着膝盖痴痴的想。 她向来不屑于不切实的幻想,到底是少女怀春,却求而不得惹得思虑重重。又厌烦的觉得自己真是矫情,驱赶着盘旋在脑中怀揣着南瓜马车少女梦的另一个自己。 在后来的比赛中,二班发挥欠佳,最终没能获得前三名,惹得四班一脸也不过如此的冷嘲热讽。 虽气不过,却也不屑一顾,但与四班的梁子算是因此结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也都乏味无趣的很,整日在这一小块场地内反反复复的训练着。 林越也没再主动向时一搭过话,哪怕如今日这样举手之劳的一个寻常请求也不再有,这也难免令她觉得此前忽然而至的热情也不过是三分热度的错觉。 军训即将结束的最后一晚,年级组织在教学楼一楼的多媒体大厅看电影。荧幕拉下,全场熄灯后,只留有投影仪投射在大幕的光与影,是举起手来,这部在时一从小到大的数次军训中命中率极高的搞笑影片。她坐在阶梯大厅的座椅看着前面每一帧都再熟悉不过的画面,接下来的剧情如何,哪个片段最令人捧腹大笑,播放进度到哪都了然于心。她初看时便觉得有趣,往后不知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笑点有所提升还是因为此片在她的学生时代出镜率过高进而已逐渐索然无味,也许都有。 大家在重点情节处毫不掩饰的笑得张扬,她坐在其中只觉得木讷,犹如异类。 陈慕姿笑得不能自己,却也不忘关心她:“挺搞笑的。” “恩,的确。”可她话出口却没有与之相应的表情,全程静默,令人难辨真假。她见陈慕姿一脸的不可置信,见状,补充说明缘由,“我之前的几次军训挺经常放这片看的,看多了就觉得还好了,但我是真的觉得搞笑。” 陈慕姿会心一笑。 “彬哥不在我出去透口气。”时一指在让陈慕姿帮忙打掩护,“如果他来了问起你就说我厕所了。” 大厅内密密麻麻的人头,此起彼伏的笑声,门窗禁闭,诺大空间内的气流已与室外阻隔,几架立式空调呼呼吹着冷气,却也只是将众人的二氧化碳周旋其中。时一干坐着无聊,又觉得憋闷,彬哥等众班主任聚集在大厅一侧的座位,她借机从后门溜出,铺面而来的是股夹杂着清新空气的热浪。 陈慕姿无暇顾及其他,满口随意的应了声,时一也不知她听进了多少。 校内一角有一处小花园,平日里学校既有安排职工修剪枝丫c打理草坪,也属于学生劳动包干区的一部分,每周定期分配给各班轮流捡拾落叶与垃圾,暑假期间,学校空荡许多,小花园疏于打理,植被肆意生长。 时一在红花绿叶的掩映中坐在蘑菇亭下,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教学楼c学生宿舍c食堂灯光早已熄灭,但安装在教学楼顶的几盏明灯仍旧恪尽职守的为操场和过道照明。 相比之下小花园的灯光稀疏,外面的人要想窥探里头的动静只能隐约可见晃动的阴影,但也是看不清晰的。她随意打量着视线可及之处,正好眼尖的发见林越独自一人在小卖部处逗留的身影,挺直而修长的身板,倚靠着玻璃柜,对着店内背后陈列着的东西指指点点,结账后手里拎着一听汽水,背光而行,不知是要往哪个方向走。 时一躲在暗处,明目张胆的循着林越的轨迹调换视线方向,直到他离自己所处的位置越走越近c越走越近这才慌了神。 他该不会也来这吧?她暗想。 她惊得脊背瞬间发凉,又不知道该挪到何处,只能顺势掏出手机,屏幕亮度尽可能调暗些,低头假意在翻阅着什么。 她知道他来了,正向她靠近,他踏着草坪与枯枝,行走时裤缝间的摩擦声,清晰可闻的稀疏声都入了时一机敏的耳中。 “你也跑出来了?怎么躲到这偷玩手机了。”林越毫不避讳的在时一身边坐下,慵懒的靠着木制椅背。 “里面太闷了。”她假意露出一脸你竟然也来了的惊奇,把头从手机屏幕前抬了起来。 她不动声色的近距离仔细打量起林越那握住易拉罐骨节分明的右手,单手操控着铁罐,驾轻就熟,食指轻巧的在罐环一翘,“呲”的一声是打开易拉罐环后气体迸裂的声音,吱吱作响,气泡争先恐后的往开口处冒。林越漫不经心的单手打开易拉罐环,动作顺畅而撩人,换作别人,时一定会觉得耍帅且装逼。 她自是吃他的这一套,管他如何浑然天成的做作。将无意间从他身发现的细微之处,收入囊中,暗自欣喜。 私心也不过如此。只要主语是他,她都觉得新鲜而有趣。 “要吗?我再去买一瓶。”林越把亲手开启的汽水递到时一面前,欲起身。 “不用了,我不渴。”她内心虽很想立马接过,肢体却伸手阻拦,将已递到面前的冰汽水重新推往林越的方向。好沁凉的触感,“谢谢。”还不忘十分礼貌的道了声谢。 林越微微仰头喝了一口,瞄了一眼时一还拿在手中散着微光的手机,看到停在列表处的屏幕后,难掩暧昧:“等谁的消息呢,远处走来就见你一直盯着手机看。” “没有,挺无聊的。”林越话一说完,时一就机警的把手机锁屏,最为微弱的光线也彻底没了,夜色又暗了几分。 他应该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她刚才打开却忘关闭他独属一栏的分组。 “举起手来这片从初中军训时就开始放,哎,真没劲,操场四周亮堂堂的,就这隐秘些,敢情副班长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也许目前就这一观点他们算是达成了共识。 时一没回话,林越口中的“副班长”三个字飘荡在空中c听在耳里尤为刺耳。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他见时一没打算回他,沉默反倒觉得尴尬,不如以一问一答的形式,兴许还能聊些什么打发时间。 “前不久,在你去小卖部之后。”她对他一直有求必应,话刚出口,就觉得说多了,她这么说不就摆明了林越到这来之前她就注意到他了? “你看见了?” “还需要看见吗?手里拿着不就是了,难不成你要说你这刚从冰柜里取出的汽水,是从家里带来的,易拉罐还一直往外冒着汗?”她镇定自若的自圆其说。 “也是,刚还说准备再给你买一听呢。”又仰头喝了一口。 时一嘴角微翘,却没为自己的随机应变笑出声。 林越继续说:“我还以为你会填报附中的,那时你说挺多人报附中,我以为你口中的很多人便是在说你自己,没想到这么巧,我们竟然还在一个班。” 时一有时候巴不得林越宛如自己肚中的蛔虫,一股脑的把所有心事都告诉他,剖白内心,对着他大声高喊,天底下哪来那么多的巧合,他们能同一所学校一点都不巧 人们总说“无巧不成书”,可最为讽刺的是,书中人们所乐见其成的巧合与水到渠成的缘分都是凭一人之力主观捏造。 可她做不到,也宁愿自欺欺人的把一切都归咎于彼此命运本该如此,况且能在一个班不就足以佐证吗? 她有些矛盾。 蓄意实则是在誓死与命运作抗衡,待得逞又一脸与我无关和听天由命的抵赖。 “我估分不太准,没有孤注一掷的决心,弘毅保守点。”她无奈的谦虚着,“而我当时是真以为你会报附中的。”她如实的诚恳道。 “我爸妈离婚了。”林越话出口,是毫无波动的语调。 时一有些错愕,不是因为内容,而是因为林越竟会对自己如此坦白,不亚于让伤疤重见天日,还真诚的叮嘱她,伤口很疼。 也许是气氛使然,四周阴暗无比,撕开c缝合也都是悄无声息的事,无关痛痒。 暑假那次尤翘楚以她所知晓的关于林越的信息为饵约她出去,说的便是此事,当时知道的人不多,毕了业,同学间的消息也就时断时续,没人会八卦着刨根问底,大家对此知之甚少。 她静静坐在一旁听他说,不插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初三下学期,我总觉得家里气氛有点不太对劲,跟以前相比凝重了许多,我当时只当他们太注重我的学业,怕我分了心,不敢弄出太大动静,难免压抑。我爸妈都有各自的事业,虽没有对我时时嘘寒问暖,但最起码从未怠慢过父母的职责所在。他们忙于为生计拼搏事业c忙于为我奔波学业,却忘了为自己经营爱情。在那个死板c庸俗而迂腐年代,两情相悦本就不易,他们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可到底是没熬到最后,婚姻状况岌岌可危,仅有的联系便是身为独子的我,而我应当早该知道他们既然可以因情而起,自是可以无爱而分。” 冰汽水早已没了刚才气泡不断涌现时的声响,只留有顺着铁皮罐光滑的曲面滑至木椅那一圈还未蒸发干透的水渍证明它的存在。 “他们为了我行走于变幻莫测的职场中,也为了我选择暂时的隐忍,百密必有一疏,他们怎么可能做到事事俱全。中考前我发现了离婚协议,没说破。终于我考完了,自我解放了,也解放了他们。”林越仰头喝下最后一口,甘畅淋漓。 “所以,这便是你没以最理想的状态发挥实力的根本原因?” 既然林越已能敞开心绪话昨日,她更是不用装出一脸不必要的紧张来可怜他。 “怎样算我最理想的状态?考个如江则一样的瞩目成绩?”他嗤笑。 时一没说话,不知道该怎么接。如果现实真如他所言,她也觉得理所当然。 “说到底还不就是我心里素质差,他们要离婚也是他们的事,不会因为我的成绩波动有所改变,我可不想把这当作借口成为情有可原的惋惜,临场发挥也属于实力的一部分。” 学生总喜欢在考试结果公布后懊恼,对着试卷的钩叉对错指指点点。诸如一开始我本来写对了,如果当时没有犹豫再三的一再涂改就好了早知道就认真审题了,我把题目要求“正确的”看成“错误的”等等。 时一想起那晚班会台竞选发言时,看到教室后面那块黑板的箴言“态度决定一切,细节决定成败”。只知在考场栽了跟头,一味的归咎于“本来”和“早知道”,却不肯检讨自身,承认知识漏洞。在误打误撞后,又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副理所应当的架势。 “少自信了,我可没准备这么安慰你。”林越说的头头是道,她再为他留有余地也是多此一举,还不如逆鳞而,摆出一副“你想错了”的面孔,“你心里素质差已经无需否认了,如今能说的这么宠辱不惊,也都是后话,当时还不就是一个因此紧张兮兮的看不开的男生。” 林越释然,不置可否:“副班长端起架子来果然不一样,说话也一套一套的。”竟有心思开起了时一的玩笑。 “你别恶心我了,也不是我想当的,用不着时时刻刻张嘴闭嘴的用这身份提醒我。”时一弯腰拔了根草,用指甲掐断,反复如此,直到变得细碎,手一松,又散入草地里,底气不如刚才。 “我没那意思。”林越开始紧张的解释,努力调整说话语气,尽可能的让时一从中明白他话里的无心之意。 “鬼知道你哪个意思。”而她又故作钻牛角尖,死扣字眼,然后大度的作罢,“算了,是我自己心里素质差,怕担不起这个责任,不怪你。” 她情绪的快速转换如期惹来林越爽朗的笑声。 恍然间,时一觉得,在这月明星稀的夜色中,有那么片刻他们像极了小打小闹的小情侣。 07 “如今想来我从小到大所担任过的职位总是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时一微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双腿把玩着衣角,既然话题至此,又何必扭捏作态,不等林越开口,旁若无人的继续说,“我读小学时,曾当过挺长一段时间的小队长,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职务。学校方面一直都很注重安全教育,每当放学铃响时,大家各自收拾完书包后就按照自己所属的回家路线站队,一列一列的排在过道,当时我家是我属小组成员里头最远的一个,老师就让我当小队长排在队伍的最前头,确保这个队列里的每一个同学都安全回家,并做好登记工作实时向老师汇报,后来我也因此光荣的成为少先队员。” “所以事件的开端在于你家最远?”林越迟疑了几秒,侧身问道。 “是啊,想不到吧,红领巾少先队员的称号来得如此轻而易举。”时一再次想来,仍觉得无奈,不无庆幸,“初中时,我担任学习委员你是知道的。” “恩。”林越轻声应了下,表示肯定。 “但你不知道由来,开学注册报到时,新生都要填写一堆的个人资料,班主任见我字迹端正,卷面书写工整,后来找我谈话,说是在还未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由我暂时担任,而这一当就是三年。” “可事实证明,你的确能胜任。”林越毫不犹豫的回答,以板正时一的“光辉形象”。 他又怎知“责任”二字对时一意味着什么。 “班主任只知以字如其人来推测我做事条理清楚,毫无根据,我却因为这无端降临的职务,费尽心思的在学习的各方面体现卓越成绩,以不枉这头衔和他对我这毫无倚仗的信任。”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我做不到拔尖,但也足以令我沾沾自喜,每次大考完后看着年级光荣榜,我都宛如劫后余生。” 时一比任何一个人都注重自身形象,她既是老师眼里勤恳的好学生,又是长辈口中贴心的好孩子。 时一心思细腻,所有不言于色的喜悦皆因她享受学有所成带来的快感,学习是她唯一得以自傲的筹码,努力与回报成正比是现阶段最划算的交易,但凡从中尝点甜头,便足以鞭策着她在学海无涯中力争游。 她不想白担这职位毫无作为,遭人“不过如此”的鄙夷。 但如今不同了,她处在人生的令一个阶段,高中的课业繁重,她自是有所心理准备,她不一定能保全自身。九门学科一股脑的堆在同一个时段,将她的生活填的满满当当,俗话总说“笨鸟先飞”,她偏偏因怕“笨鸟插翅难飞”而忧心忡忡。 副班长的职位必要有优异的成绩加以辅助才可熠熠生辉。她想。 “学习是学生的天职”她信这句话。 林越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任何职位可不只是一个称呼如此简单。”时一总结陈词,她这是在委婉的告诉林越,她避之不及的一切种种都可因他无心的一句提议,扭转局势,而所有萦绕在她心中经久不散的想法岂是三言两语就能一笔带过的,“其实也挺好的,我也因此更加卖力的读书。” 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 不论如何,豁然开朗并无坏处。 林越定定的看着她,目不转睛,他开始重新认真的审视面前这个絮絮叨叨的女生,以求填补过去三年的欠缺,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时一,此刻她一字一句倾吐展露内心的想法,乐此不疲的分享人生的某刻片段,自信而昂扬。同一张面孔下判若两人的她,好似两个特别的灵魂在他面前重叠,合二为一成此刻真实的她,时一周身竟笼罩着强大的磁场,他不愿稍加偏移哪怕分毫视线角度,从中捕捉平衡的支点。 林越很久没有回话,话末,时一疑惑的转向林越,确认他是否在听来推测自己还有没说下去的必要,或者还是说是自己的话题太过干涩无趣? 她不自觉微偏的着头,眉头微皱,张开伸出的手在林越呆滞的双眼前挥了挥,以拉回他的注意力,把焦距定格在眼前的事物。 竟没想到却被林越一把抓住,厚实而温暖的手掌紧贴着掌心包裹着她纤细的右手,因常年持笔生出些粗糙硌硬的茧,是最为真实的触觉,时一有一秒的愕然也不形于色,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波涛汹涌,如此直接的举动惊得她不敢动弹,然后又很知趣的慢慢从中抽离,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林越暖心的回答:“我在听。” “我是不是扯太多了。”她顿觉气氛有点微妙,小心翼翼的重新摆正坐姿,眼神飘忽不定,思绪也连带着有些游离。额前垂了几缕细碎的发丝,她习惯性的用刚才与林越触碰过的右手顺了顺及肩的秀发,把干扰着视线的发丝别在耳后。傍晚刚洗过的头发,现在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她尽量不露痕迹的深吸一口气,用力嗅了嗅空气,还隐约可以闻到清新的洗发水香味。 而她一系列的细微动作都在掩饰刚才的尴尬,最起码她自认为如此。林越可以如此淡然处之,她定不能犹如惊弓之鸟。脸颊竟有点点逐渐升温发热,所有的迹象都是下意识的,她大可以管控住面部表情,但不能修饰掩盖的生理表现却又真真实实。右手的每一个举动都带着迟疑,略感僵硬,似是已经抽离了自己,不受所控。 女生心思缜密细腻,内心捣着鼓,还努力把持着情绪,林越自是无法参透时一的局促为何。 “没有。”林越觉得好笑,而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可爱。 然后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时一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刚才林越毫无征兆的亲昵举动,只听得见在那一刻脑中嗡嗡作响,有如什么东西突然之间炸裂了一般,思绪也跟着中断,张了张嘴,又放弃的闭了,无论什么话题都衔接不,只能随口胡诌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搪塞这段无声的空白:“盛夏里的蚊子真多,看来是选错地方了,不该来这喂蚊子的。” 然后很配合的用手扇着脚边,驱赶着什么。 军训以来的这些日子白天里总是穿着长裤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得已而为之。晚相较白天,略有一丝凉意,时一洗完澡时自然舒畅许多,便没多加顾虑的挑选了一件牛仔短裤,也没喷洒什么防蚊虫叮咬的花露水涂抹,主要是一开始也没想到会跑到花园这透口气。 也不知道蚊子具体在哪个位置转悠,她随便挥了挥,又尴尬的笑了两声,只觉得滑稽,便不再乱动,用拇指指甲在大腿被蚊子咬得凸起的红色小包横竖狠狠的掐了个“十”字。 “小卖部应该有卖花露水之类涂抹的膏药,我去看看。”林越刚说完话,就作势要起身。 “男生的细致入微的确很讨女生欢心。”时一本只是客观的评价一句,可话出口,却满是不对劲的酸意,“你就是这么拨撩女生的?”后半句她音量低了下来,说得及其小声,眉眼低垂,看着腿另一个红包又掐了个“十”字。 “什么?”林越反问了一句,指向不明,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想再确认一遍是否听岔了。 “没什么。”没听到就算了,也好,一时脑热,把内心疑惑说了出来到底是不好的,幸好他什么都没听见,“我是觉得差不多该回班了,溜出来太久不太好,你也别买了。” “我没有。” “恩?”时一为林越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是那种雨露均沾的人,你别误会我了。” 林越听见了。 所以,林越目前的所作所为,言下之意是他撇清时一对他的误解,她不敢过早妄自断定c想入非非,只当是他的好心。 但这话对着时一说着实有些怪异,她努力不让自己想偏,这与我无关的话不过是当下善意的谎言。 “哦。”她不知如何回应比较合适,只能有些心虚的简单应了下。 “那我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大厅吧,影片放映完是要点完名后才能回宿舍的。”时一好意提醒,她没等林越回话,就二话不说的兀自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还努力表现得每一步都走得自然且稳当,却不自主的加快了脚步,逃离这是非之地。不留结伴而行的机会,所以话开口也是不留余地的婉拒。 “登记工作在你那吧!”林越对着急匆匆的背影喊道。 时一顿了顿步伐,微微一怔,没有转过身,恶狠狠的回了句:“别想赖掉。” 林越是个祸害,最起码对她而言是这样。时一咬牙切齿,恨自己的没骨气,亦柔亦刚随意凭他拿捏的滋味好不自在。 林越到底是怎么想她的,她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林越是她望尘莫及的深切渴望。 等她回去的时候影片放映的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原本只打算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透口气,不知不觉时间竟也消无声息的滑走。 时一弓着身子遁入黑暗里,溜回到了座位。 她刚坐定,陈慕姿略有责备:“还以为你去去就回呢,也在外面呆太久了吧!” 时一深感歉意,往众班主任座位的那一侧看了一眼,虚心的问了句:“彬哥来过吗?” “来过两次。” “两次?”时一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因震惊而条件反射性的尖着嗓子,显得格外滑稽。 “不过还好,第一次来的时候只是交代周安余一会散场后安排一些同学留下来检查大厅卫生,光线挺暗的没太注意你。”陈慕姿语调平静,时一也略微缓了口气。 如果被彬哥发现自己身为班干部也不通报一声就随便离开,那真的是太说不过去了,以身作则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第二” “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旁边有好一会,然后就发现你没在,来问我。”陈慕姿没等时一说完,就赶忙接话,“吓死我了,我当然只能说你去厕所了,好在他第一次没发现,不然两次时隔这么久,你还没回来,谎话都要不攻自破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 “谢谢你了。”时一又不好意思道。 “对了,当时就你和林越不在座位,虽然江则也说他是去厕所了,但到现在还没回来,应该也跟你一样呆不住吧,听说你们之前也是同班,看过的电影自然觉得没趣了,情有可原。”然后又话锋一转,“你碰见他没?” “”陈慕姿的突然问话,令时一始料不及,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镇定地回答说:“没有。” 表情和语调都拿捏的十分真诚。 而刚才的那段叙述中,对于时一来说另一个侧重点在于,陈慕姿听说了她和林越曾是同班同学,也许不止她一个。 “哦。”她简单应答,也没再多问,她信了。 时一有点矛盾,她希望陈慕姿一脸暧昧的探过神来意味深长的笑笑说:“啊!少骗人了,是不是一起约好的?你俩是不是有一腿啊!相互喜欢的那种。” 随后她掩盖不住的娇羞一笑:“怎么可能啊,你想太多了。” 然后对方全然不买账的一脸不捅破的心知肚明。如果陈慕姿真这么说,她没准还会在心里反驳一句,其实她只说对了一半,他们不约而同,且只是她喜欢他。 而她知道娇羞一笑不是她的作派,她只会如刚才那样不露声色的撇清他人从她这探听种种的可能。 但陈慕姿一脸漠不关心的一个哦字,难免令她黯然神伤了一下子。虽然只是一下子。 看吧,在别人眼中都觉得自己跟林越是碰不到一块去的人。时一暗想。初中同学又如何,缘分也只局限于此。好像陈慕姿刚刚的那句问话只为更进一步确认他们并没太大能引人想入非非的关系。 电光火石之间是擦不出的花火。 陈慕姿信以为真。 但她又诚挚的希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她自己了然于心就好。 林越姗姗来迟,正巧赶了点名。散场后只留下了几名男生检查卫生,女生先行一步回宿舍。 后来时一又想了想,林越自是那种不随意给人添麻烦的人,即使他人如何威逼利诱,不可撼动的便是他的原则,与她副班长一职和是否会念在早已认识而帮忙开脱无关。 他凭什么觉得她定会偏袒他?凭着这层纸糊的关系,既不牢固还随时一戳就破,横隔在两者之间,模棱两可,或明或暗的面目。 时一睁着眼睛平躺在自己的凉席之,蚊帐包围得严丝合缝,她盯着面的床板,睡不着。这一夜无眠,大家各自怀揣心思辗转反侧,虽然与前几夜熄灯后的夜幕降临的氛围一样,但到底还是能听到偶尔翻身的床板咯吱声和翻动被单的轻微声。 身旁手机提示灯闪烁。 廖韵之说,他找我了。 对话框内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她知道廖韵之的意有所指为谁,而这也不过是又一个难熬漫漫长夜的无眠姑娘。 断不净,舍不得,离不开。 世事变化万千,你我也难逃于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08 08 廖韵之喜欢叶承彦已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这段早恋始于初三学期,她将心事掩藏的极好,旁人看不出半点端倪,而时一和尤翘楚更是后知后觉。廖韵之毫无一点儿特立独行的举措,按照稳定的作息和熟悉的习惯生活着,皆属日常百态,所以即便是在亲密无间的时一和尤翘楚的日日相伴下也并未从中察觉出一丝一毫令人不对劲的地方好心生怀疑。 初三时,班主任根据班级各位同学的学习情况拟定了一次又一次的座位调动,但她们三个的座位却没一次是相邻的,隔着同班同学,分散在教室的各个方位。 时一因为是学习委员的关系,课间总免不了收交作业c登记名单c汇总成绩等工作。应届毕业生在学校领导的“精心呵护”下,其所在班级的楼层也是最高的,按其意便是远离“外界纷扰,专心备考”。时一曾想过向班主任辞去学习委员一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才更为妥当。大战前的自觉性与约束性,使得初三年段较低年级相比安静了许多,课间偶尔会传来一小部分同学在班级过道或者楼层走道里喧哗打闹的声响,但总归不敢肆意妄为。归咎其原因不外乎于此,一则是楼层太高,课间时间太短,在诺大的操场和教学楼的楼梯间来回跑动时间已过去大半,此举简直吃力不讨好,二便是多数人选择坐在座位埋头与习题奋斗,一人如此,众人如此,稍懒散些便显得格格不入,再加之醒目的倒计时,更显得人心惶惶。哪怕你稍安分些呆在教室里与同学探讨错题,即便是装装样子在自己的座位毫无效率的随意翻看着知识点都能聊以。 但她的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事,事后就被丢弃了,往大些说临时辞去职务未免过于自私,往小处讲继续下去也全凭“万一呢”的私心。 不用说,林越是她所有侥幸念想的起源。 她们三个就是在如此的状态下,忙里偷闲的在教室后方的窗口旁凑在一块调整着因学习压力而紊乱的气息,大口大口的透着气,呼吸着在开敞的窗口处灌进满怀的清新,搓揉着干涩的眼睛和酸疼的脖子。 那天像无数个晴空万里的日子一样。 开端起自廖韵之状似无意的一句:“你们觉得叶承彦怎么样?” 廖韵之这么无端的一句问话,是后续她们所知晓的一切故事由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地转为顺理成章的端倪。 如若当事人没有开口半句,她们定不可能妄自从蛛丝马迹里窥探些什么。 而要到很久以后她们才领悟出话外音不过是一句无声的隔空喊话“不管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啊!”带着抵死不屈的倔强。 时一的第一反映是一脸茫然:“什么?”她是没听懂这个陌生的名字。 “叶承彦?”尤翘楚扭曲着脸,带着一脸与我无关的审视。 “谁啊?”可想而知,时一定是不认识这名同级生,她交际圈窄,整日局限于班级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缘浅,除了班级内熟识的同学和经常出现在年级光荣榜略有耳闻的名字,其他人算是一概不知。所以廖韵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只觉得生疏,时一转向尤翘楚。 她们只是面面相觑。 随后尤翘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感慨:“啊!他啊!”时一本以为她知道些什么,紧接着是令人大失所望的,“我不熟。” 看来也不过如此。 时一只是扫兴的白了她一眼:“真是高估你了,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详情。”枉费了她的一番期待。 “不就是我们楼那个班的嘛,好像是一个热爱篮球的男生,午饭过后从学校食堂走出来回班的路就挺经常看到他在篮球场的,不然便是傍晚放学时,就这么两个时段。这些我还是知道的,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没兴趣,就没去多加了解。”尤翘楚摇摇头又瘪瘪嘴,刚一脸不屑一顾的说完,就瞪大了眼睛,张嘴吃惊道,带着狰狞,“你不会吧!” 尤翘楚揣测出了廖韵之没由来的意图。 尤翘楚把一只胳膊搭在窗框放松,微调了站姿,两腿交叉站立,更显慵懒。时一站在她的身侧,背靠着墙,静静地听。 两人嘴里是不谋而合的“啧啧啧”的咂嘴声。 她们头又往后靠了靠,让与她们面对面站着的廖韵之后退几步,然后从到下重新审视揣摩了一遍,就好像无声的应答:“你今天没病吧!” 廖韵之被她们看的浑身不自在,泄气的斜了下眼,以示抗议。可焦点全然不在时一和尤翘楚之间,自始至终都望着窗外,慢悠悠的说一句:“干嘛啊!大惊小怪的。” 时一和尤翘楚灵光闪现,突然顿悟般的扭过头,转身趴在窗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远处的那片篮球场,热切的搜寻。她们所在楼层较高,光线强烈而晃眼,从这看过去,只能看到三两体型相差无几的男生在篮球场挥汗如雨,时一看不清楚,在好事者尤翘楚眯着眼伸长了脖子的指指点点下,算是看了个大概,只是个身形的大概。 那是廖韵之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提起自己喜欢的人。时一知道,廖韵之开口的那句问话本就不是重点,她更不在意她们的答案如何,只是略微通报好友一声。 心事有人诉,就是莫大的幸福。 自此以后,时一和尤翘楚总在廖韵之的面前以叶承彦的名义逗弄她,毫无关系的一句句再自然平常的对话,都能被尤翘楚扭曲歪解,生拉硬扯叶承彦的名字,直到如愿的引来廖韵之一脸“你们够了啊!”的娇羞,毫无对策的无可奈何,又好气又好笑。 甚至廖韵之开始自我反省,当初告诉她们自己的心事到底算不算得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她们每调侃她一句,她就感叹一声“误交损友啊”,带着满腔的悔意。 但说实话,虽然她时时悔不当初告诉时一和尤翘楚这个秘密,却也只是嘴逞强,而心里泛着一股暖意,就好似她和叶承彦的关系真在她与好友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联系更为密切,仿佛一切美好的幻想下一刻就会成真。 甚至后来,为了更近一步探求真相,看清叶承彦的真容,也为了满足时一的好奇心,她们三人约好在体育课后故意站在篮球场旁观望远处早已蓄谋已久的廖韵之在他的指导下打篮球。 篮球场由三块完整的活动区域并列而成,课间人来人往,她们三个站在最外沿蹲点。可偏偏较近的两块场地被低年级的占了,导致叶承彦和他的伙伴们选了最靠里面的那块场地。 “啊!怎么离这么远。”尤翘楚愤恨完,就急匆匆的拉着时一想绕着球场外圈往前走,刚迈开两步就被廖韵之截住了。 “别啊,站在这看就好了吧。”廖韵之阻止了她们,生拉硬扯的把兴致高涨的两人拉回原地。 尤翘楚甚是不满的白了廖韵之一眼,扁扁嘴,只得独自咕哝,言听计从的泄气应了一句:“哦!” 尤翘楚其实见过叶承彦的模样,她纯粹是凑份热闹,可相比之下反倒是尤翘楚更为激动。 时一是真没见过,但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楼梯口的擦肩而过,叶承彦留给她的印象并没被她植入脑中,更何况她此前是没听说过他名字的,就算留心多看了一两眼,没有准确的名字等基础信息与之匹配,也便过后就忘。 尤翘楚觉得不可思议:“不应该啊。” 但考虑到时一平日里状态,刻意嘲笑道:“算了,虽然不是很懂你走路时注意力都放在哪,但一想到就算迎面走来一个熟人,也不见得你能立马反应过来打声招呼我也就不怪你了。” 就是因为这种状况时有发生,她们才敢站在时一的立场考虑,是真的没看到,不是故意佯装的。 一开始尤翘楚不能理解她,一脸震惊的直视她的双眼:“你今天有擦亮眼睛出门吗?” 或者是“就是因为你老这样,偶像剧里男女主无意中的偶遇才没在你身发生,好姻缘都不观顾你了!” 话末想到时一喜欢的是时常碰面的同班生林越,这个假设站不住脚跟,也就不攻自破了。 最后懒得再搭理时一了,索性直接严肃的说一句:“你是真瞎!” “是不是那个?”时一刚说完就伸出手直直的朝着那群人里指,问着一旁的廖韵之想确认下。话落还没伸直的手不由分说的就被廖韵之硬生生地按了回去,廖韵之背对着篮球场,对着两位急得在原地跳脚:“能不能低调一点,别这么明目张胆的指来指去,被看到了怎么办。”她那过分焦急的模样惹得时一和尤翘楚一阵阵的耸肩憋笑。 “拜托,离的够远了好吗!” 就算眉飞色舞的往叶承彦的方向跑,屁颠屁颠的背影还带着克制中的少女羞涩。 廖韵之与时一和尤翘楚分开前还不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嘱咐:“别总是死盯着他看,很尴尬的好不好。” 她是真的很认真。 真的,即使过分直白的看着叶承彦也会令她尴尬到死的程度。 时一半模糊的评价了一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显然,即使她这次戴眼镜,也不见得能看的多清晰。 但放弃对于她们来说哪是件容易的事,越是有所进展越是想要归根结底。 从此以后,她们总是在课间操结束后趁着混乱的人群乱入其中,在廖韵之的眼神示意下以适当的距离尾随其后,廖韵之时时提醒要低调,担心稍有差池便会闹得“满城风雨”。她们就这么数次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的刹那间妄图看清真面目,却屡次下来以跟不他的步伐无疾而终,很是挫败。 “是挺不错的。”等到真正看清的时候已经是几周后的事,依旧是楼梯间的拐角处,努力终有所获。 不同桌的她们,密集的人群中,一分分的情感在阳光下蒸腾。 那段日子里,廖韵之对时一分外殷勤,总是掐着适当的时机主动走到时一桌前问她:“作业多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抱到年级办公室里?” 起先时一不知情的时候只当廖韵之是良心发现懂得心疼她,有时作业本厚c科目多c作业量大,一册一册的习题书堆叠在一起,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然后一趟又一趟的抱到各科老师那,一个人送去年级办公室的确很吃力。年级办公室在她们所在班级楼层的一层,也就是叶承彦所属的楼层。 一开始时一不懂内幕,只是觉得奇怪,就算当天需要收交的作业量少,廖韵之也心甘情愿且乐此不疲的跑腿。知道真相后,也就了然一笑,随她去了,也算是替她自己省事。 廖韵之是在等时机,等经过叶承彦班级门口时一次相互打着照面的巧合。 校运会持续了两天,本班安排的座位正好紧临着叶承彦所在的班级,低处前几排方便走动的位置已占去大半,时一c廖韵之和尤翘楚不得已坐在眺望台的最高处,坐定后时一才发现叶承彦与她中间就隔着一位他的同班同学。时一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旁边愁眉不展地摆弄手机的廖韵之。 “完了,我手机突然卡机了。”廖韵之一直反复敲击着手机屏幕,死命按住开关键,想重启手机,却毫无半点起色。只专注于手机屏幕的她,根本没会意到时一的讯息。 时一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重重的用手肘捅了廖韵之一下。 廖韵之见手机仍旧毫无反应,索性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让它自生自灭,想着一会应该就好了,这才有空闲回应时一。只见时一朝着她右边的方向努嘴c斜眼。她微微探头看了下才领会到,掩饰不住的惊喜。 “翘楚,你手机借我一会。” 那会时一仍旧使用着诺基亚,自是不适合拍照,而尤翘楚在有换手机的打算起时,就已盯准了触屏新机。 廖韵之高举着尤翘楚的手机“不择手段”的努力抓拍高清画面下的叶承彦,但由于位置角度的问题,就算时一有意为其让道朝后仰着身子,横隔在他们之间的还有那名叶承彦的不知趣同班生,廖韵之摆弄着手机好一会却找不到一个正好的取景点,关键是第一张的大胆偷拍还被当事人抓得正着。 由于看台位置布局不合理的问题,排班位置没整顿好,后来没多久他的班级换了场地休息,她们也坐到了较靠下的阶梯。 赛前点名的准备工作正好在本班前的那块空地,广播里一遍遍通知提醒,体育老师拿着旷音器一次次催促讲解。准备参赛的廖韵之离开前也不忘叮嘱时一当叶承彦出现在本班前面点名处亦或是比赛过程中经过前方跑道时定要记得捕捉下镜头里的他,一声声郑重的嘱托,二话不说就把早已离席参赛的尤翘楚的手机强塞到她手里。 时一应着廖韵之的话,全程不敢有一刻分神走心,循着叶承彦的运动轨迹,配合的拍下几张出现在镜头中的叶承彦。 那么努力的当一名好的拍摄者的廖韵之,除去模糊不清,毁得不行的照片,最后也仅收获了两张像样的侧脸照。 虽然时一不知道如今那两张来之不易的照片被她怎么处理了,些许已经删了,但那一刻时一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认真记录下了一个性格开朗阳光的女孩为满足爱情的私欲而想在他面前将心怀鬼胎的自己展现得更自然一些的笨拙模样。 时一想起廖韵之曾用及其陶醉的神情形容着那天早晨学途中忽逢大雨,躲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门口避雨,犹豫着该不该一鼓作气冲向班,而意料之外的是叶承彦正好撑着伞从另一条来校的路看见了她,拍了下肩膀以示招呼,然后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主动邀请同撑一把伞的绅士风度。时一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家伙内心的窃喜,以至于廖韵之后来跟她慢条斯理的描绘他们是如何穿过校园的林,她又是如何在行走中无意的碰撞着他的手臂,难掩娇羞的少女心在雨天里顿时已如艳阳高照,散发着光和热。 廖韵之无论何时何地神采奕奕的朝向叶承彦所处方向,才是最为真挚c显露于色的喜欢。 雨天那天当晚她就发了一条说说“一把伞,肩并肩”后面还连带着笑脸和掌声的表情。 时一和尤翘楚一阵调侃:“就不怕他看见?” 后来廖韵之犹豫再三,觉得的确太露骨和矫情了,趁着当事人没刷空间状态前赶忙删除。 但不论怎样,存在与否,都是一块印记。 小题大做皆因情起。 09 校运会当天午的项目结束后,中午她们三人结伴在学校附近的餐饮店吃饭,尤翘楚孜孜不倦的说着有趣的话题,时一配合的不时附和几句,发表自己的看法,回应自始至终精力旺盛的尤翘楚是时一作为听众最得体的表现形式。可反观廖韵之自落座后一直被低气压所笼罩着,勉强的简单应答一两声,对着面前的食物挑挑拣拣,随意吃了几口饭入肚就放下碗筷,对着前不久自动重启的手机,软件一个个开启又一个个划掉,在她们看来也不知道廖韵之到底在干什么。 尤翘楚看不过去,觉得单单她和时一两个兀自唱着双簧很是没劲,就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不吃饭吗?” “不舒服,吃不下。”廖韵之低声底气的说。 “好吧,那你休息会,一会再吃。”尤翘楚对着那几乎完整的套餐觉得可惜,最值钱的那块肉还一口都没咬呢。 廖韵之本来胃口就小又因没什么食欲而吃得不多,时一只是简单的以为她是真的肚子不舒服吃不下,没想太多过分在意。 而所有的异端都有其最本质的原因,只有她心知肚明。 晚廖韵之跟时一谈起这件事后她才知道,理由无他,时一隔着手机屏幕只觉得懊恼,中午怎么就没多问几句,多留个心。 廖韵之因中午得知叶承彦先前发给她看的腹肌照也发给了他同班的女生,致使她的思绪纷乱繁杂,食不知味。 廖韵之说。 “心好累,总感觉他好像对我不一样,却总是一次次听到他对我好像对其他人一样。” “继续的话很累人,我倒羡慕你,默默喜欢,然后不会听到太多他的绯闻。” “班的c隔壁班的,感觉他们总是有意无意的和我说些叶承彦什么的之类有关的内容。” 时一终于明白这个女生想方设法的在他面前佯装自然热情,一点点猎取不远不近的猎物,内心却同样承受着各种错综复杂,想过放弃,却依旧相信奇迹,努力屏蔽伤心的信息,却无法掩盖。那种仿佛全世界都注目着他,被迫曝光在她目之所及的范围内的现实正努力蹂躏着她摇摆的心,却只能暗自沮丧。 校运会结束后过不久是叶承彦的生日,“愚蠢”的廖韵之紧张到不行,一次次反反复复问时一的意见,一次次的精心改进方案。挖空心思的想要弄得尽善尽美又富有别致,澎湃的心想变得与众不同。 “隔天一早就在想今天是你过生日,我要做什么。不想在凌晨打电话怕吵到你,中午又怕打了聊不久,特意选在晚想打给你,还没到五点就开始想是要七点给你打电话,还是八点打给你,你比较有空,好不容易熬到了八点你却关机了。之前想好的所有话题一下子都没用了,我在想你应该是去庆祝生日了晚点回来再打。结果你回来后却不怎么理睬。本想问你,你难道不奇怪我最近为什么没找你吗?可能你是无所谓吧。运动会那天我听说你把你的照片发给了你班的一个女生,你说过你的照片只发给几个好朋友的,我那两天真的很不开心,不开心我有什么办法吗,我就不理你,甚至后来还躲着你,我生气,气你,也气我自己怎么那么烂。但是有什么办法,说好不要理你,可是周五在年级走廊里你一打招呼我又很地理你了,当初信誓旦旦地说不理你的话全都抛在了脑后。拜托你,如果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话那我就不要你的好了,今晚我真的很讨厌你一句我去睡觉了就可以忽视我的感情,忽视我的存在,如果你都是这样那我也承认,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每次想要放弃是你又总是让我感觉我不一样,天蝎座性格造就了我的敏感,我也讨厌爱胡思乱想的我,现在只求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以后见面不要打招呼了吧。” 以是她码给那位心如止水的当事人最真挚无奈的告白,心怀侥幸的期许他会有所挽留。可隔天叶承彦只是回了个再简单不过的字眼:“恩。” 廖韵之却因他的肯定回答而击碎了心,自此杳无音讯,学会了不惊不扰。 廖韵之曾愚蠢的把叶承彦的联系方式屏蔽c拉黑c删除,过后又很没骨气的加了回来,她唯一的傲气就是自此以后再也不跟个傻逼似的主动找他聊天,尽扯些天南地北没用的话题,冷场又尴尬,还要极力想着如何圆回来。 “最好笑的哪是我努力挖掘研究出的笑话,分明是我自己好吗!”廖韵之坐在震耳欲聋的包厢内,一声声地哭诉,哭累了,唱歌,唱到尽情。那天时一和尤翘楚谁也没敢和她抢麦。 在她的身时一仿佛遇见了另一个自己,见证了所有因为爱情而努力付出的少女心思,小心翼翼的设想考虑又心存私欲的计划方案,会贪恋多聊一会儿天的感觉,会生气自己的情绪被牵着鼻子走,会因为自己与他人别无二致而失望于此种种的巧合都透着股蓄意。 “时一,你说,你老实告诉我,我到底该不该继续放纵自己的情感喜欢他?”廖韵之唱到情深处,拿着麦克风对着时一一遍遍的质问。 时一答不来,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感情的事太劳神伤精,倾注太多心血,最后却毫无所获,这笔买卖划不来。不过她并没资格讲这句话,以前,在她对廖韵之喜欢叶承彦这件事并不知情前,她总觉得欣慰,欣慰自己的好友都不至于沦落到苦心暗恋他人这般的如此困境,需要她这么安慰。 廖韵之努力克制着情绪,趴在时一肩啜泣,哽咽地说着:“时一我真羡慕那些人。旁人的爱情简单概括起来便是,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可为什么轮到自己则是,我喜欢他,他却不得而知。” 时一知道廖韵之口中的旁人并不包括她,她和廖韵之也不过都是相差无几的境遇。 然后廖韵之又突然从时一肩窝处抬起头,热泪盈眶地直视时一的眼睛:“不对,不得而知还能自欺欺人,可是他拒绝了我。”说到最后廖韵之掩面嚎啕大哭。 尤翘楚一次次用手顺着廖韵之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多说无益,时一自己都无法自我安慰,让她以什么理由来说服廖韵之放弃。 在擦干眼泪看清现实后,体育课,操场,廖韵之会故意转身躲避由此经过的叶承彦。 “其实每次我都不想怎样,但是他又总是像昨天体育课那样,故意呆在那,好像想让我看到过去找他一样,这样又让我想歪,他是不是想怎样。” 旁观者永远也无法料想到一个平日举止幼稚无聊的女生会因为一个已不相干的男生而一个晚频繁更改签名四次。 接连几日为了避而不见,沉淀心境,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课间操向班长请假,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空荡的教室内。 因为叶承彦的狠心打破了廖韵之所有的美好幻想。而对方浑然不觉c无动于衷。 后来廖韵之告诉时一,其实叶承彦的生日当晚她收到了同班生的告白。起先她一面等着叶承彦回复信息,一面陪着那名同学闲聊只当是打发时间熬过这不知所措的分秒。 廖韵之一开始是真的全然不知后续的发展会演变成如此,不然她定会扼杀这个开始,不留给尴尬任何一丝滋生的境地。她自认为只是纯粹的与好友里的同学聊天,时间倒也过得极快。 她聊了一整晚,却也等了一整晚。 对方告白时,她愕然了,也拒绝了。 所有的故事反转都发生在了那天生日当晚雨夜中。廖韵之终于明白“无巧不成书”的现实含义,她在等叶承彦的时候,越至深夜越觉心冷,玻璃心一截截的破碎,叶承彦的形象也轰然坍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用她的话说“我都感觉今夜凌晨的雨都是为我下的”。而与此同时却是始料未及的告白,她突然间觉得所有的戏剧性都发生在了她身。最后因没心情下线了。 “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你会选择谁”这是她漫长的追逐过程中累积的伤心c失望后,拖着疲惫的心问出最为现实却始终没有准确答案的情感问题。 时一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多可笑,心刚碎了,就有另一个人来补,可惜他不是我爱的人。” “其实我也想了下,我一直在追逐我喜欢的人,如果我回头看,也许不会那么累。” “时一,我终于体会到他对我说出口的决绝,不带一分情感。原来拒绝别人如此轻而易举c毫无波澜。我自己都如此,又怎能奢望他对我有所念想,怪他不懂我。” 留恋是滋养犯贱的摇篮。 时一以第三者的立场静观着一位青春期少女的小心思因某个魂牵梦绕的男生而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各色的生活细节揉杂成一团,最终形成一段捋不直,道不完的青涩回忆,这份无果的追逐终将转化为一场漫长的道别。 尤翘楚对廖韵之说:“他没有,从来都没有想过,你做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等廖韵之情绪终有好转,安定了心绪后,一次交谈中她和她们说:“想和男朋友去打第一个耳洞。”彼时仍旧单身的她又自嘲的笑笑,“但可能有点久了,要等到我结婚了。” 她哪是她自认为的差劲女生,只要她愿意,谈场恋爱根本不在话下。 只要她愿意。 她是在等一个她作为叶承彦女朋友的时机款款向他走去。 尤翘楚向来交际圈广泛,她生性放荡爱自由,此前分分合合的谈过几个,好在都好聚好散,不至于像时一和廖韵之现如今仍在一棵树吊死。 经历这段挫折后,唯一让时一和尤翘楚略感欣慰的是,廖韵之知轻重,虽在中考前的几次市质检中水平发挥略有不当,成绩忽起忽落,但好在梳理好情感后,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卯足了劲,取得了理想的成绩。 这之间的那段日子里,她无数次蠢蠢欲动的起过联系叶承彦的念头,但一想到中考在即,就按压了下去,硬生生的斩断了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中考结束的那天晚,她“不知廉耻”地打了叶承彦的手机号码,时一可以想象出电话接通前廖韵之随着手机听筒中冗长的“嘟嘟”声,心率极其不平稳的感觉,一颗心脏险些跳出胸腔,她是在给自己最后一次“不要脸”的机会。 意料之内,叶承彦再次拒绝了她。这次她真切地听清楚了叶承彦隔着手机字句清晰的从嘴里吐纳出:“抱歉。” 毫无波澜的歉意。 挂断电话后,廖韵之由无声的抽泣转为不可控的哇哇大哭,就像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不顾脸面,撕心裂肺。 尤翘楚说真的很佩服廖韵之的毅力,不顾脸面,跌跌撞撞,勇往直前。如果换作是她,她根本做不到如此,坚持至今。 廖韵之是真的喜欢叶承彦。 她给她们的解释是没遇到对眼的人,暂时先不换目标,可是事实就是她打从心底里觉得任何人都比不过叶承彦,谁都没有他好。 之前在喜欢的人面前那么小心翼翼维护彼此情谊的女生,却恰恰是最愿意为爱涉险的人。 廖韵之心如死灰。 但她没料到的是自己一次次的死灰复燃。 尤翘楚看不下去,训斥说:“喜欢到入骨就是他妈的倒贴!” 暑假那次尤翘楚的邀约,廖韵之坐在沁人的甜品店内嘴里紧咬着吸管,单手支撑着下巴,隔着一整面的玻璃墙,室外的景象一览无遗。 时一持着一小勺的冰淇淋送至廖韵之的唇边,暗示她该将视线收回,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物。廖韵之配合地张嘴吞下。 “容易走神的人多半心怀鬼胎。”时一说,说完后她后悔了,惊觉说错了话,自己开的玩笑一点都不恰当,她是怕廖韵之又因叶承彦而心事重重,不死心。 “现在已经不仅是鬼胎这么简单了,简直都幻化成人形,就差没走到眼前。”尤翘楚插嘴,结果被时一的一记白眼瞪了回去,只剩下一阵毫不掩饰的笑。 “我只是觉得周边变化挺大的。”自初三起,学业繁重,她们已很久没有好好的一同走在街舒心的散心。 “喏。”尤翘楚朝玻璃墙外的方向扬了扬头,用手指一一指明其中的变化。 时一和廖韵之耐心聆听着她的讲解,眼珠随着她的指尖转动。最后落在了不远处正侧身站立在街道旁打着电话的少年身,他不时探身向前往左右两旁的街道张望。 廖韵之下意识的躲闪,将视线收回,搅动着面前的饮品,低头不作声的喝着。 “他怎么在这?”尤翘楚和时一显然是慢了半拍,对视一眼后,把目光转向廖韵之,一同问出彼此的疑惑。 廖韵之有点无语,这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我怎么知道。”她现在只祈求不要碰面才好。 如果换作以前她们大可保证这份机缘巧合下隐藏着廖韵之蓄谋已久的成份,但今非昔比。 廖韵之对她们的疑心病不予理睬。 时一摇头叹息,感慨一句:“命中相生。” “没相克就不错了,还命中相生,那早八百年都干嘛去了。”尤翘楚愤恨不平。 “恐怕与他命中相生的另有其人。” 如果是以前她们定会悉心照顾廖韵之的情绪,说些委婉的话安慰她,可就算处处绕道避开现实,她也仍旧次次被现实扇了响亮的耳光。 所以,她们也就不再避讳,直抒胸臆,总比间接性伤害来的强。 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廖韵之不顾身旁的争论,望着玻璃外同行的一对男女,难掩失望之情。 起初她扭头是担心隔着一整面的玻璃会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曝光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过后才想起玻璃外的人根本看不到室内的动静,此举无疑是自己的多虑,才敢再次把头扭向他站立之处的方向。 他同身旁俏丽的少女迎面走来,这才看清他的全部面容。 “我们走吧。”廖韵之斜跨搁置一旁的包,起身欲离开。 “可是这么走出去不就正好在门口撞了个正着,那多尴尬啊。”尤翘楚是在替廖韵之尴尬,她自己其实倒是无所谓,可显然对方并不领情。 “总好过坐在这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等着他们前打招呼,客套的回一句好巧,相互寒暄几句,等他们在附近的桌前落座,眼神还会不时在空中交汇。这样就不尴尬吗?”廖韵之显然按捺不住,她招架不了这么窘迫的局面,她控制不住。 “在这也呆的够久了。”廖韵之一边朝门口的柜台走去,一边掏着包里的钱。 “也许你说的没错,韵之心中的那枚鬼胎如今真的幻化成人形,走到了她的眼前。”尤翘楚用手遮掩着嘴,靠近时一,跟在廖韵之身后小声说道。 结账,转身,朝门口走去。每一个举动都刻不容缓,带着假意的淡然。 廖韵之从内而外推开右边的玻璃门,而此刻叶承彦正握着左边的门把欲从外向内推开。 两人站立在原地,都不再进行下一个动作。 到底还是难逃一面。 廖韵之内心沮丧,嘴角还是在叶承彦叫住自己的名字时微扬,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其实哪是那么夸张的事,也不过是一个暑假,如她口中那般的恍如隔世,廖韵之对叶承彦倾注的所有欢喜都像是昨日重现。 这种回答完全是在情理之中,客套而应景,无任何多余词缀。 停顿了几秒,礼貌性地朝叶承彦身旁的女生简单的眼神示意以示招呼后,继续手中的动作,将推门的幅度拉的更大,以方便全身而退。 头顶晴空万里,却无法驱散廖韵之心中那片风雨欲来前,令人压抑的乌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10 10 军训结束后,离九月一号正式开学的日子还有两三天,对于时一来说宜宅在家中调养休息。 不出所料,一到家,迎来的是她爸妈毫不夸张的一句:“真是黑了一圈呢。”扳着她的身子左瞧瞧右看看。 “能不黑吗,这大热天的。”她提着行李往自己卧室里走,边走边一件件卸下手里的东西,“戴着帽子在树荫下训练已经很知足了。” 她一个人提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挤公交到家着实不易,熬过了烈日下的军训,差点没昏厥在汗臭逼人的车厢内。 当下唯一想做的就是舒舒服服地洗完澡,浸在冷气充足的空调房内,裹着厚度适宜的空调被美美地睡一觉。 手机搁放在枕边,睡意朦胧中不知厌烦地震动,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大到吓得她一个激灵,尚存的一丝清醒,竭力睁大仍带着倦意的厚重眼皮,朝着声源摸索而去。 屏幕光线刺痛了她,眯着眼,陌生号码? “喂?”时一半梦半醒,勉强地问了声,带着困意,开口出声后是略带沙哑的音色,又认真地咳了两下,调整着嗓音。 “你刚睡醒?”对方小心谨慎地试探,听在时一耳中的话音一下子柔了起来。 “恩没,我也差不多该醒了。”是江则,她听出来了。 当时她只记得把联系方式告诉对方,事后自己反而忘了存。时一条件反射性的如实回答,又善解人意的怕江则多虑以为是他吵醒了自己。 “怎么了吗?” “我中午时发消息给你,见你不在线没回,想着一会线应该就能看见,可仍没看到你的回复,就想着要不打个电话试试。” “哦,抱歉,我今天到家后就在床昏睡过去了,帐号一直没登录,所以暂时还没看,我一会就线。”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班级同学的电子档录入整理,我中午已经弄好一大半了,你只要检查核实一下就好了,文件我也发过去了。” 江则的声线温和舒缓,入耳是一片怡然舒心。 “恩,好的。”时一把手机拿离耳边,放在眼前看了下显示屏的数字,不知不觉竟已是五点多了,夏季里窗外的天色还很亮。 她说完后,对方没再说话,却也没挂断,她在等江则继续交代些什么,接下来是几秒短暂的沉默。 蒙在空调房里吹久了冷气,翻身起床只觉得头昏脑胀,一开始图个爽快直接调低至十六摄氏度,后面睡过去了也没再在意室内温度,只是一次次用被子裹紧自己,缩成一团。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她不知如何是好,对方半天没个响应,她只能自觉的主动开口多问些。 “你”江则吞吞吐吐的憋出了个“你”字。 时一没懂。 “恩?” “你有补习班的打算吗?” 其实这句话说出口并没什么令人觉得不妥帖的地方。时一并不多心,补习班又不单是为差生开设,它自有培优c补差两种级别,她自不用那么敏感,对号入座。 江则话里显得有些不自在。 “可能也许吧。”她也不太确定,她爸之前和她商量过,被她一口回绝了,现在反倒有点摇摆不定。 经过军训期间与同班同学的相短暂处,时一自觉有了压力,听着他们一个个谈论着某某中考成绩多么多么优异,谁谁谁还参加过市里的知识竞赛得了名次,虽然她中考成绩也毫不逊色于他人,足以拿得台面与他人匹敌,可单凭如此,少了些锦添花的选项,还是单调干涩了些。不单是她,人人如此,人生总需些相得益彰的备选项才可熠熠生辉。但也只能暗自叹着气,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 “我是真心觉得挺好的,就和你说说,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打算,我们可以一起。” 时一开始回想至今与江则的交往细节,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让他透过谨言慎行的自己看到躯体下疲于进却被逼无奈的本质。 时一对学习的热枕残存些懈怠,但总还是有些无法挣脱的现实状况在身后鼓舞着她应当如何做才能成为常人眼中的更好。 “我怕你误会,不是自以为是的对你成绩指指点点什么,你这么优秀,我是想着你如果有这个意愿的话,我想提早先预订下你。”江则笨拙的解释,带点越描越黑的趋势? 她突然觉得贴心,江则是在照顾她的情绪。 “我知道,理解。”时一自顾自地笑出了声,她感谢江则如此高看她,即使是形式性地夸赞一句她优秀,她心里也觉得美滋滋的。 她又想了一遍江则刚才说的话,总觉得好像哪里听着怪怪的,带点不自然。 是想提早帮我预约下课程吧。时一想。 “哪的?”她爽快的问话。 “新状元。” 新状元啊新状元啊!时一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这个名字,感慨了一遍又一遍。 “帮忙做推广能捞得什么好处啊?我伟大的班长。”时一没有立马答应,倒是先恶趣味的随意探探口风,就当没事多闲聊两句。 “没有。”江则说的义正言辞,又一下弱了气势。 这反倒让时一来了点兴致,翻着眼看着天花板思考着,今天跟她打电话的江则总觉得跟之前留给她的印象略有出入。 “什么时候开始课?” “开学第二周周末开始的课程。” “我看看吧。”时一有点犹豫,拿不定主意,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与“新状元”挂钩的人,“你知道陈桠楠也在那补习吗?” “知道,之前正好和我在同一个补习班里授课,不过当时还不认识她,是开学后才知道她的名字。” 其实时一只是随口一问,也不为探听什么。这下时一更是觉得“新状元”神圣不可侵犯。 “那开学见了。”江则友好地说,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急不可耐地轻快。 时一轻“恩”了一声。 可想而知,她如果跟她爸妈商量准是毋庸置疑地怂恿她去,所以主要原因还在于她自己的意愿,其实也没所谓,就是觉得好像还没到那时候,可如若非要说出个所以然,但凡涉及到学习,怎样的借口都不足以为她自己辩解。 她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已是七点多,一点点浓重深沉的夜色,是她小学作文中无数次提及但无论翻倒了多少瓶墨汁,也不足以呈现的最自然真实的面貌,若隐若现的闪烁。 小区门口的那条街巷摊位都已摆好只等人来人往光顾,华灯初,夜市喧闹,唯一与其不搭调的是她穿着粉嫩少女心的及膝睡裙趿拉着人字拖和画风不太对搭的两袋垃圾。 垃圾桶安置在小区门口,她刚拍拍手准备转身就走,原路返回竟被迎面走来的少年迎面撞了个正着。 真的,时一发誓,她只是下楼扔个垃圾,别无因此撞出个“天掉馅饼”缘分的他想。 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却偏巧遇见了避之唯恐不及的林越。 她暗叫不妙,下意识的迅速用手理顺头发,及肩短发打理起来容易是她当下唯一庆幸的事,傍晚起床后只是随意摆弄了两下,既不会客也不出门,也没太在意,现在是悔青了肠子。 “你家住这?”林越指了指附近的几栋单元楼。 “额恩。”她能怎么办,恨不得掘地三尺,落荒而逃。 她光着脚丫子,连脚指头都紧张得用力缩着,下摆空荡荡透着风的睡裙飘来摆去地贴着肌肤怎么穿都不自在,不停紧咬着下嘴唇的死皮。 她发现自己总有个改不掉的坏习惯,但凡心里紧张些,明明答案无可置疑,刚启齿却习惯性的卡壳了一下,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三分的犹豫不定,给人以捏造实情的假象,仿佛时刻考虑着得以使人信服的对策。 林越下打量了一下她。 她相信他信了,就冲着这身再居家不过的打扮。 时一穿着睡裙,窘态百出,对面那位还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简直遭天杀的。 “我先回去了。”她低头行色匆匆,所有细微的小动作都不敢大幅度地张扬开来,简直羞愧难当。 今天宜休养,忌出门。 她得以引以自傲至今的便是她的克制。 千帆过尽仍面如初色。 她没心思再管林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所居住的小区楼下,而她今晚的穿着与平日在他人面前塑造的中规中矩形象冲突太多,时一想着,这会不会又令林越“另眼相看”。 她笑不起来,是欲哭无泪的矛盾。 开学前一晚,楚妤发来了信息。 “时一,你有何佑禹学长的号吗?” 楚妤称呼何佑禹,叫的礼貌而亲切。 “我帮你问问。” “谢谢。” 这已经无需她隐隐揣测什么。 正巧尤翘楚在线,她就把受人所托的原委告诉了她。 “最近总是这样,一个两个陌生好友跑来加我,开口就是一句请问有何佑禹学长的号吗?”尤翘楚发来的语音信息里带着极度的不爽,话虽如此可事实证明她还是不假思索的把何佑禹的号码发给了所有有求于她的人。 时一又复制给了楚妤。 “我是打算加入足球部听说他是校队队长,加下问清楚些比较好。” “恩。”她不准备多说什么。 楚妤何必多解释一句,平添这份多余。 她都明白。 “谢谢。”楚妤又说了一声。 她在日记本重重的记了一笔:哪怕下楼倒个垃圾,也记得要打理好自己。谨记!标星号,下划线。 时一早早床,临睡前还刷着空间,林越在线,没多久头像就暗淡了,她看到后也安心地放下手机去睡觉。 第二天她装着一书包的空气到班,书包内干净得只听得见铅笔盒随着她一步步晃荡的声音,换句话说得好听点,她满载期待。 却在入座后看到陈桠楠准备就绪的桌面泄了气,打开的铅笔盒c卷面清晰的演算步骤c眼花缭乱的草稿c擦拭过后的铅笔屑散落一角。时一拉动书包拉链时已没了早晨出门前一气呵成的顺畅,书包一瞬间瘪了下去,不留一点可供自得其乐的空间,强制挤跑了“新鲜出炉”的期待感,就像搁置在空气中吃剩的苹果核一点点氧化发黄。她又压了压书包,好塞进书桌抽屉,然后再默默地掏出唯一的笔盒,小心翼翼不让码得整齐的学习工具发出不合时宜的一丁点儿声响。 陈桠楠换了一本练习册,微卷的页角,已过三分之一的题量。 开学第一天早读课的任务就是发书,按班主任的指意是,班所有男生在江则的带领下一同去书库领书,一本本拎放在讲台,堆叠在一块,剩下女生中的班委负责按顺序一本本的发放在各个同学的桌面。 时一怀里抱着一摞书即将走到江则和林越桌旁时,避开面几本略有磨损的和底部沾染了些尘土的新书,特意提早不着痕迹地从最中间抽出两本更为崭新的放在面。 时一走到他们桌旁看似随意地放了两本新书在桌后,江则把早早准备好的宣传单从挂在课桌旁的书包里拿出,越过林越递放到她手中那些还没发完的书本,意味深长地笑笑。 时一没多看,了然地腾出另一只手,单手折了两折塞进校裤口袋里,继续往前走,发着剩下的书。 林越只觉得他们之间无声的举动充斥着某种别有深意,视若无睹地低头翻看刚发到手的语文书。 过了几分钟,合无趣的课本,扔回课桌抽屉里,又从一叠书里抽出一本数学书,继续翻看:“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有吗?”江则认真地抄着黑板宋因冉刚写好的课程表。 没有就没有吧,林越暗暗地想,也不追问什么。 而江则的言下之意却是,我们看起来是这样的? 时一刚发完书回到自己的座位整理好,第一节课铃就打响了。 进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老师,高瘦如竹竿,腰间别着一长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串,右手拿着一本教科书,仅此而已。 陈桠楠收起了自己的练习卷。 他从门口走进来后就只是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大家今后这一年的英语科任老师,姓刘。” “听说是学校的副校长。”声音不知从后头哪个方向传来的。 时一觉得纳闷,生活中总有些无端的声音适时地充当旁白的解说,阐明某个人的身份,贴当事人本不愿特意强调凸现的标签。 大家坐得更端正笔直。 所有人都在等着刘副打开教材,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让同学们打开今天课内容所在的页码,讲解新词c语法c难句和美文,按照一切程序化的教学步骤照本宣科。 刘副没再多说什么就洋洋洒洒的在黑板正中央写一句话。 “eisthestan,illarry” 然后请同学按照初步理解自行翻译。 大家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没人愿意主动站起来回答。 “班长是谁?”刘副翻了翻手里的名单,又合。 江则站了起来,众望所托,枪打出头鸟,江则因其身份无辜躺枪。 刘副以手示意,又让他坐下:“叫个女生吧,女生翻译比较合适,也更有感觉。” 全班哄笑一片。 时一一瞬间心漏掉了一拍,咯噔了一声,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 不出所料。 “副班长呢?不会也是个男生吧。” 时一缓缓站了起来,接受大家一致齐刷刷的目光。 刘副倚靠在讲台桌旁,对照着桌今早刚贴去的座位名单。 “时一?” “恩。”时一轻咽了一下口水。 “你来说说你对这句话的理解吧。”刘副特慷慨的对她说。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像是摊了什么好事。 时一又极其认真地看了一遍黑板的句子,严谨地在心里揣摩,索性直译:“在我至今所认识的男生里,你是我最想嫁的。” 说完她自己反倒先不好意思了一下。两只手不安地翻动着英语书的边角。 一片指意不明地唏嘘。 过分直白的阐述却适得其反的显得矫情。 “非他不嫁。”时一不知哪根筋搭错,竟觉得刚才的解释没翻译出其本意达到预期的效果,又重申了一次。 这次唏嘘更甚。 刘副笑的暧昧而不掩饰:“真是痴情。” 他让时一坐下,又摇摇头,不再卖关子:“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他也如时一一样,先是直白地翻译,又精炼地概括,“死也不嫁。” 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相反。 11 其实按理来说,开学第一天各科任老师与新生的初次见面是不会正式开始课的,其旨在介绍本学科的学科内容和今后安排,而后植入今非昔比的观念,在之间划出一道清晰的界限,意在让学生重新摆正观念以更端正的态度面对今后的学习。 时一觉得,也许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同学都对第一堂课带着某种良好开端的仪式感,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斜视,饱含着浓郁的求知欲在于潜意识的认为这是新的开始。 但是她想错了,刘副毫不沾边的侃侃而谈所谓的经验之谈,却不是诸如“中考成绩已经是过去式了,无论高低,考过就算了,重要的是今后的学习。” “高中跟初中不同,你们要转变既定的观念,调整好心态和学习方法。” “高中不如初中那么简单,不是随随便便临时抱佛脚就可以考高分的,更在于平时脚踏实地的努力。” 几句相差无几的话。 刘副则是在忆往昔,谈着自己的生活阅历,力在寻找彼此间学生时代的共通之处。他以独特的视角切入她们的内心,说着反鸡汤式的论调。 他毫不避讳地说:“有贼心没贼胆,始于青春叛逆,迫于形式压力。” “每个内心演着玛丽苏戏码的女生,都妄想拖垮一个学霸,要么因其所向披靡,要么因其弃甲曳兵。而所有故事中的每一个人设并无主配之分,只有结局的喜悲之别。” 时一听得认真,一下子被这个站在广大学生角度探讨在这个年龄所禁忌的话题的大人所吸引。 他成功俘虏了一大片少女心。 刘副讲到一半的时候,陈桠楠已经从课桌抽屉里掏出了一本英语版王后雄教材,逐字逐句地解析语法知识点。 时一想,陈桠楠不属于那一类人。 课间操的升旗仪式暨开学典礼,各班男女分开自觉排成两列纵队,江则作为新生代表台发言,时一在如此庄重肃穆的场合听得认真。 “江则是你们女生眼中的学霸型吗?”林越看着前面,站得笔挺,声音飘荡在空中。 “恩。”时一觉得江则确实了不起。 “那我呢?”林越以不服输的腔调认真地说。 时一扭头看他。猜不透林越的想法,琢磨着他所希望听到的答案。 “你也是。”时一实事求是地笑笑说,末了又补一句,“不论及语文的话。”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林越紧咬不放地追问。 她明白了,林越最初的那句问话关注的是“你们女生”,而她则侧重于“学霸”。 可现在这句不着调的问句,时一嗅到了某种“你们之间是否有奸情?”的意味。 时一带着不解的神情再次看向他,林越面无表情,她就当是自己多心了。 时一没有回答。 “跟江则一个反应。”林越悠悠地说。 此时江则的演讲已经结束,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掌声。 时一的沉默不语并不代表默认。 可无声的问答对林越来说就是不多做解释的肯定。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徒劳地死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迫切的希望得到时一说出口的一句否定。 江则下台后,接下来是校领导的讲话。 “江则今早给你的宣传单是新状元的吧。”林越又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可不可避免的是张嘴闭嘴总围绕着江则,就好像脱离了他,所有的问答都无法成立。 “好像是。”时一今早没多看,从江则手里接过后一直塞在校裤口袋里忘了拿出来,昨天他们才在电话里讨论过这事,应该就是新状元的宣传单了。 她把手伸进校裤口袋拿出c展开。新状元为了宣传不惜血本的改版了宣传单的设计,不变的是正面仍硕大地印着“新状元”三个大字,翻过来背面是详尽的学科价目表。 “你要去?”林越从始至终与时一的对话都没转头,直直地看着前方。 如若不是她与他并排站立,一句摸不着调的开口,她会误以为是自己多虑又幻听了。 看在时一眼里是林越那与我无关的步步紧逼。 “不知道,还在考虑。”时一定定地研究学科套餐内容和课时安排。 随后林越流利地说出其精准坐标。 时一震惊地对照了宣传单的地址,准确无误。 “你知道?” 这不废话这么有名的补习班没人不知道吧。 时一又重问了一遍:“我是说,你去过?也在那补过习?”林越知道的太过详细,如果没频繁进出过,不至于不假思索地张嘴就来。 “从初中起就跟江则一个补习班课。”林越说,“你不知道?” 原来他们一早就认识啊。 “我知道你初中时周末一直都有补习,但不知道你是在那的课。”时一如是说。 “江则推荐你去的?他就没跟你说过?”林越终于面向她,狐疑地看着,刨根问底。 “没有。”时一老实答话,确实没有。她没想到林越竟也在那的课还和江则早已熟识,江则没提,她也没多问,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说,通常情况下若不知道两者有所牵连,是不可能会想到一块去的吧。 时一按着原来的折痕重新把宣传单塞进口袋,神色暗淡了几分,不经意间地小声说:“看来我要慎重考虑了。” “时一,你对我有偏见吗?”林越略有不悦,因为时一骤变的情绪,满腹疑惑,大言不惭是她,推心置腹是她,现在的淡漠疏远也是她。这让他不自禁的相信女生真是个善变的生物。 时一仿若一个多面体,每一次的接触都给他以不同的感触,林越越是尝试了解些什么,越是觉得她有诸多深不可测的方面。 “没有。”怎么可能,无论怎样都轮不他,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眸底的色彩,或明亮闪烁或黯淡无光都关乎于他以及与他相关的一切。 课间操结束后,大家都散去,时一怀着心思木讷地朝班级的方向走去。 第三节的数学课,是即将退休的老唐,头发稀疏,边略密的“长发”被他由这一端横撇到另一边以掩盖中间少得可怜的发量。因此老唐课时总习惯性的不时撩一撩“刘海”,让它安分守己的呆在属于它的地方,以防垂散下来。他只花了十来分钟说明他的课程要求,其他没多做解释,就让学生们打开课本的第一章节,十分昔时的按部就班开始正式课。 时一本认真随着老唐的课进度做着笔记,可奈何突然从腹部传来隐隐阵痛,由弱到强,握着笔杆的手也越发用力。起先她以为是前一晚空调冷气吹多了,夜里被子没盖好,着了凉导致肚子疼,直至一股暖流,有所异样,她才觉得不对劲。 躲过了军训了,却没躲过开学。 她计算着日子,这几天是该来了,却没想到来的这么早,她一时疏忽,忘了应有所准备的在书包内层放几片卫生巾应急,以备不时之需。痛苦的是无法舒缓的疼痛,不自觉的身体扭曲了起来,背一点点地弓下去,近乎整个身子快贴到桌面,唇齿紧闭,手抚着腹部,硬是强撑着自己抬头听课。 离这堂课结束只剩几分钟时,她生怕被周围的男生听见,递了张小纸条给旁边专心致志听讲记笔记的陈桠楠:“你有带卫生巾吗?” 陈桠楠摇了摇头,停下笔,关切地问了声:“还好吗?撑得住吗?” “还行吧。”其实不太好,痛的要死。时一面色一点点由正常的血色变为苍白,额头沁着汗。 “需要我下课时帮你问问别人吗?” “谢谢了。”时一只觉得说话吃力,现在什么都不愿挪动。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铃响。陈桠楠向楚妤帮时一借了一片卫生巾,陈桠楠说的婉转,楚妤领悟到她的本意后,把自己的书包拿到时一身边,尽可能躲避开男生的视线,小心谨慎的从书包的里层慢慢拿出来,在书桌的掩护下,时一接过,攥在手里塞进口袋,艰难的从座位站起来,尽可能自然的往女生厕所走去,尽管难受至极。 最后一节是彬哥的体育课,同学们收拾好各自的桌面渐渐撤离班级准备去操场集合。 她从女厕所回来时,江则正准备离开班级下楼,她叫住了他:“班长,我身体不舒服,体育课不了了,你能帮我跟班主任说声请个假吗?” “怎么了?肚子疼?”江则看着时一掩肚状。 “恩。”时一没好意思说出实情,太过难以启齿,她注意到江则的视线,慢慢放下一直搓揉着肚子的手。 “那你就在班休息吧。”江则十分体谅地说。 “恩。”时一点点头,走回自己座位,她是真的疼到想哭,此刻却也只能趴在桌面,虽然于事无补,但总可以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安慰下。 江则站在门口好一会都没离开,看着时一扭打在一起的身体,又不放心地走到时一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语露关怀:“看你这么难受的样子,要不我扶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了,可能一会就会好点了。”时一抬头说着违心的话后又趴了下去。 她一个人静静地呆在班。 时一想撑到放学回家,虽没痛苦到不能走动的地步,可疼痛难忍,她是一个多余的举动都不愿做了。 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陈桠楠回来了,关心的问了句:“好点没?”在她旁边坐下。 “恩,还好。”时一闷声闷气的回答,她只想找张大床躺着,闭目养神,以睡眠的方式舒缓疼痛,“你怎么回来了?” “后半节课自由活动,班主任担心你,让我回来看看。”陈桠楠看着时一桌面的半瓶水,主动的伸手摸了摸拿起对时一说,“我帮你去打点热水吧。” 时一之前一直觉得陈桠楠不在乎除自身学习以外的任何事,只懂得埋头解题,翻动练习册。 可必要时的关心,她还是热腾腾的送至她的面前。 她只是不善于表达。 时一选择继续趴着小睡一会,直到感觉到有人在自己桌面放了个东西,她原以为是陈桠楠盛完水回来了,可听东西放置的声音并不像是自己的水杯,就算对方刻意动作轻缓。 她抬头确认,出乎意料是林越,他用一次性纸杯装了杯冒着热气的温水放在她的面前,然后拉开时一前桌的凳子,在她桌前坐下近距离面对着她。 “班主任也让你来关心下我的?” 林越盯着他亲自从办公室饮水机里装来的水,示意时一喝下,摇摇头。 陈桠楠回来时,看到的是时一就这么和林越干瞪着眼,对视不过一会,她便败下阵来。 她接过自己的水杯对陈桠楠说了声谢谢,陈桠楠默默的在她身边坐下,拿出数学书,用黑色水笔一遍遍的在稿纸演算老唐课讲解的便捷的解题方法。 时一不自觉地拿起林越的那杯水喝下,喝完后她才觉察到自己竟在不自知中顺由着心偏向了林越。 可还是装出无关紧要的样子。 林越满意地看着她放下手中的纸杯。 时一见林越没有要离开她面前那个位置的打算。 却只有唐突的一句话:“中午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时一被林越的话弄得有些无措,她只见身边陈桠楠写字的手顿了顿,然后又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般继续做题。 “不用。”时一不多加考虑的一口回绝了,她现在和林越面对面地坐着总觉得怪异,眼神飘忽不定,况且陈桠楠在身边,模棱两可的话,尴尬的处境,难掩的暧昧,不知情人士准会想歪。 “顺路。”林越说得坦然。 “不顺。”时一据理力争。 “我中午要去我外婆那休息。” “我要回家。”所以,他去他外婆家,她回她的家,到底哪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对话。 “我外婆家就在你家小区那。”林越状似无意的轻描淡写。 时一吃惊地看向他,仿佛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所以那晚难怪林越会出现在她所在的小区门口!她如梦初醒。 反之林越小人得志的奸诈,撑手随性地放在时一桌,身子不由向前凑近了一点,装得一脸人畜无害。 时一该承认,这一秒,她深陷其中。 “我自己可以回去。”她没有理由继续逞强,也没有理由让林越陪同。 她越是喜欢林越,越是躲躲闪闪。 她担心林越摄人心魄的眼睛,下一秒就会直射她的内心,一览无余。 他越是努力探求,她越是小心掩饰。 头顶是电扇呼呼的转动声,身边是课本唰唰的翻动声,唯有腹部不时的刺痛才是最为真实的佐证。 她不知道林越原来也可以如此滑头赖皮。 掠过她心,泛起涟漪的从来都是林越不经意间的温柔。 因为喜欢他,所以眼睛自带美化效果,自动磨平过滤了一切瑕疵,留存于心c封印于此的都是关乎他的美好,成为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 她真想对林越发自肺腑的说一声,你真好。 陈桠楠断断续续地干着自己的事,一停一顿毫不连贯,她已经在同一张草稿纸反复演算着相差无几的步骤无数次却无果,她找不到漏洞,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致使与答案出入过大,她逗留c纠结在同一道大题,久到时一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听到她翻书的声音,久到引起时一的注意多朝她看了几眼。 “还有更简单的方法。”林越因时一偏移的视线也被吸引了去,他思考了一会,就眼尖地发现并指正了陈桠楠解题过程中的疏忽大意之处,“你不介意吧。”林越是指突然插手打断她的解题思路。 陈桠楠配合地递过纸笔,默默地听着,收回,然后拿着林越写过的演算纸看了好一会儿,令时一和林越都怀疑她是否真的听明白了。 “我是不是语速太快了,还是字迹太过潦草,你看起来有点难懂。”林越尴尬地说着。 “听懂了。”陈桠楠回过神来,对照林越的笔记,重新整理了一遍想法,按照自己的思路写下,终于对了。 “收拾书包吧,快下课了。”林越起身,说给时一听,“等等我。” 他刚说完,起身回到自己的课桌旁,三两下收拾好就背着书包走到她旁边。 时一觉得好笑,她还能跑哪去,拖着难受的身子。 她不紧不慢地整理出几本自认为比较重要的课本,比对着老唐课后留下的作业所可能涉及到的教材和作业本。 拉拉链,比早晨来时有了份量感。 她正准备把双肩包背到背,林越出手阻拦:“我帮你提吧。” “不用了,几本书而已,我没那么虚弱。”她谢绝了他的好意。 “你不是很疼吗?”林越爱莫能助。 “林越。”时一固执,一字一顿咬字清晰,林越说的直白,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啊!她作为当事人隐隐的觉得他也许是猜到了分,不免有点难为情,可又也许他只是纯粹的认为她肚子疼。总之单一个“疼”字从林越这个大男生嘴里说出,就让她感到十分违和和羞耻。 林越自知说错了话,禁声,不再多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12 12 无论晴雨天学时一都有备伞的习惯,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徒步回家,挤公交是件累活,下学高峰期,家长接送,车流量c人流量大,本十五分钟就可以到家的路程,因交通状况在路拖拖拉拉的耽搁着,久时都够她走一个来回。也许只有当皮囊裸的曝光在烈日下她才有普天之下人人平等的欣慰,性别使然亦或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时一与这个年龄段的普遍女生无异,对外在的皮囊分外在意已无需多言,更何况她今天身体状况一点都不良好。 她出了教学楼,就独自撑起了晴雨伞,林越走在附近,她只觉得怪异,她长久以来都处在暗处才胆敢明目张胆的窥探其一举一动,未曾有过直接“牵引”着他以循着她的轨迹前进。少女的矜持由不得她主动递伞过去邀他共撑,时一走得慢,林越也不急,她又尽量让步伐迈的小些,好让林越走到前头,却也是徒劳,如芒在背的滋味好不自在。 他们隔着一把伞的距离,默不作声的默契,阳光照射在他身耀眼而炫目。 她还有很多所不知道的,但她想知道的更多。 她居住至今的小区,隔着一栋栋楼房竟还有另一个与林越息息相关的人存在,而她毫无觉察。 她越是尝试多了解些,越是清楚地懂得自己知之甚少,又明白地知道自己所能触及到的极限在哪。 初中时,因为家与学校距离较远,林越像多数学生一样选择住校,周日傍晚归校,周五傍晚离校。所以,时一从没在学路偏巧遇见过林越,再加之如若不是节假日廖韵之和尤翘楚的邀约,真可谓是足不出户的宅女,时一不由感叹他们缘浅,但又不愿单纯以此作为评判的标准。林越自是不可能每周末都来,也没既定的时间,偶尔来这没被撞见也实属正常,她这么安慰自己。林越只告诉她,他爸妈离婚了,她却不知道他们离婚后他跟了谁。 弘毅在校走读生,一部分会选择在校食堂就餐,所以他们午休要么是在班级安静的自习,要么是趴在课桌小睡一会,总之按照校规,这段时间严禁吵闹。时一猜测,无论林越跟了他爸妈任意一方居住,许是外婆家较学校更近些,来往方便,能更好的安排作息时间。 “你以后中午都回家吗?”林越走在右后方。 “恩。”她独自撑伞,有着自私的心虚。 “好。” 时一最近总觉得林越言简的回答让她摸不着头脑,指意不明。 是否是短时间内接触过多,反倒适得其反,离她所认知的林越越来越远。 什么叫好?她不懂他的思维逻辑。 “外婆家近,正好能天天去看她。”林越像是在和时一交待汇报些什么,犹如他们彼此联系的通行证,少了这一道关卡,就无法继续坦然同行。 她知道。 时一径直越过公交站点,朝前继续走,她想快点到家,免受身心的煎熬。 “你喜欢走回去?” “因为近。” “我们应该会一起走。”林越说的多理所当然。 时一却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不敢往深处想。她就当按话的表面的浅层意思理解,因为同路,所以难免碰见。 林越是赠予她滴水之恩的人。 “我以后可能会搭公交,不一定的。”她受不了和林越看似亲昵的同步。缓缓归家路全是独自一人的臆测与幻想。 “好。”林越答的爽快,一副任何决定都顺由着她的模样,“下午的课你还吗?” “我会和班主任请假的。”时一知道林越的想法,他想问她是否一起去学校,如果不去要不要帮她请假,而她免去了他代为传话的步骤,越过他,自行会去跟班主任说明情况。 她开始怀疑,自己哪来的自信觉得林越这么乐意为她效劳。 以前她总私心的希望能和林越多些接触,无论以何种方式都可多了解些他的喜好,直接或间接的令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她跟一般女生相比在他眼中略有不同,因此有些多的联系和共通之处。可到底,所谓的略有不同,也不过是多了一层她喜欢他的情愫,真的步步接近,她反而有些怯场。 反倒是她差点忘了林越许是心中有主的人。 林越又何必温水煮青蛙。 她又何必死抠他话里的字眼,句句当成美文赏析般拆解他的意思,引出另一条别有深意的含蓄,而又多半是自己多心又矫情。 她收回此前想要多加了解他的话。 但她不否认,她所有的小情绪和自艾自怨都来自对他知道的太少的不甘和知道的太多的不安。 下午的课,时一请假没去,她在家躺在床休息了一下午,身体状况明显好了许多。 晚林越用消息发给她一列的作业清单。 时一只回了句谢谢,便不再有下文。 她重新拿出了那张宣传单,看了又看。 到底初二下学期时,关乎林越在补习班有个喜欢的女生这则传闻是如何无缘无故的进了她的耳呢?她想不明白。她所信以为真的是无风不起浪。她所确信的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暗恋他。 起因c经过和结果一概不知是对她最仁慈的惩罚。 时一如今有些按耐不住,在线的头像和点开的对话框,都在引诱她大胆地问出心底的疑惑。喜欢总归要明明白白,不明不白太过憋屈了。虽然她喜欢了这么久也没少自我委屈。 千百回转还不都是一个他。 “初中时听说你有喜欢的女生,也是新状元的?”时一鼓足了勇气,踌躇再三,删删减减打字后,这目的已经够明确了。 “没,你从哪听来的。” “没什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来自当事人的否定。 “怎么了?” “没什么,帮你的追求者问的而已。”时一气定神闲地守着对话框内的消息,抑制不住的笑意。 “谁?”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女孩子脸薄,就当为她保留份痴心妄想。”时一说,“我准备写作业了。”时一很好的把握了主动权,亦进亦退由她拿捏,她乐享于此,话题点到为止就好,结束的理由充分且理所当然。 时一思考过,后来她之所以与林越频繁联系大概得益于此。 第二天早时一在校门口对面的小卖部拿着瓶矿泉水正准备结账的时候,赫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今早出门忘带的水杯,她顺其抬头看他,意料之内的是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林越。 “你今早出门忘带水,我正好走到小区门口,阿姨认出了弘毅的校服,我就主动代劳了。”林越扬了扬手里时一今早出门前灌满的温水水杯。 “哦,谢谢。”她接过,放下刚拿在手的矿泉水,同林越离开了小卖部,朝校门口走去。 “你晚也住你外婆那?”时一紧握着手中温热的水杯。 “恩,目前是。”林越答。 “我还以为你只是中午呆在那。”时一本想继续说,晚回家,可想到林越爸妈离婚的事,是说不出口的,后半句咽进了肚里,她该让他回哪个家呢。 “我住我外婆那了,也方便下学。”林越笑笑。 “我妈可能是想着我没走远,下楼拿给我吧。” “应该是,阿姨看到我跟你穿同级校服,本来还担心没准不是一个班,看似还准备拿回去。” 弘毅各级学生的校服款式都不同,校方以此来区分各个年级。 “那你怎么确定那是我妈的?” “因为阿姨跟你那晚穿着睡衣折回去的方向一样。”林越开着玩笑。 时一听出了重点,不作声。 “开玩笑的,我认得你的水杯。”然后又好言相劝。 事实如此,她还能怎样。 自此以后,时一竟养成了一种习惯,掐着钟点等待着差不多该出门学的时间。 宋因冉后来和她没再有过多的接触,时一觉得大概是自己于她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同班同学,无多余的价值需要靠拉拢时一来借机为她和林越搭桥认识。其实时一本就没帮她什么,只是提供了林越的名字,后期的努力全凭她一己之力。她得了林越前桌的风水宝地,又如愿当了林越本希望时一胜任的学习委员之位。 这些都无关紧要,却又至关重要。 时一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何佑禹是在班级课间,他以足球校队队长的身份和另外一名部门成员代表校足球部去高一各班纳新。 怎么形容时一对他的第一印象呢,何佑禹滔滔不绝的笼络人心,要说他能说会道?听起来过分拘泥于自身对好学生的刻版印象,实则不然,何佑禹有着玩世不恭的专注与深情,玩世不恭的是他魅惑人心的脸,专注与深情则是深如幽潭的双眸。 楚妤填写完部门成员资料表递交时,给时一的错觉是,带着托付终身的庄重。 温声细语的一声学长,何佑禹彬彬有礼的接过。 楚妤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时,他旁边的队友反倒先不正经的小声嚷嚷:“这届学妹质量不错啊!” “你看哪个了,我努力努力。”何佑禹挤眉弄眼。 “努力泡到?先说好啊,我看的你可别想抢,先到先得的规矩听过没。”旁边的那人先搁下话,内心潜台词大抵是,你我相识一场,我算是看走眼了。 “我努力努力,把人家妹子拉进我们部门,牵根红线,收入你的囊中可好?够义气吧。”何佑禹特仗义大气的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人,挑了挑眉。 “思想觉悟够高啊,一点就通!”那名队友表现出,你竟也是这种人,果然没看错你的喜出望外,“兄弟,同道中人啊!” 他们之间相互调侃的对话结束在打响的课铃,收完本班的入部资料表,秒转变得恭谦有礼:“打扰了。” 江则再一次来问时一是否考虑清楚有去“新状元”的意向时,她选择了妥协,果断表示同意,回复的消息里已没了初次提及时的种种多虑与斟酌。 “需要带路吗?要不我们先在你家附近熟悉的站点碰面,然后再一起去。” 江则并不知道时一的家,平时下学的路线,他俩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方向,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麻烦他。 “不用了,之前路过那看到过,离我家也不算远,不过几站而已,我自己搭公交就好。” 江则的号常亮,每次无论是他找她讨论班级事宜,还是她传送班级资料给他,江则永远保持在线状态,随时待命状。 林越开始隔三差五的找她问作业,大抵的聊天开场白都如此。 “今晚什么作业?” 时一觉得其实自己已和江则的状态没差,她时时刻刻都在等着林越的消息,然后以的速度回复。 她清清楚楚的列好各科作业单一条条的发送出去,并在后面注明好作业要求和收交日期。 虽林越并不是天天都问她作业,但只要有一次,他起了这么个开头,时一便开始静候着毫无规律可言的下一次c下下次 一来二去,时一估摸出了林越会找她的时间点大致是在晚七点多,所以她最无法安心写作业的便是七点到八点这个时间段,写写停停,而过了八点她也就专心致志的不再过分关注手机消息动态,林越大概是不会找她了。 她的心理斗争大抵也不过如此。 她整顿好一切,十一点熄灯床。 “睡了吗?” “没有。” “语文阅读理解能拍给我看看吗?前面数理化作业耗时太长,怕是来不及好好写语文作业了。” 时一二话不说,翻身下床,就着台灯的光线,重新打开刚整理好的书包,拿出语文阅读理解的练习册,翻到自己写的那一页,拍下答案发送过去。 “谢谢。” “还有吗?” “没了。” 时一这才拉书包拉链,安心的回到床。 语文课也是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课,但她跟老唐不同,老唐在黑板解题时,算到一定步骤会敲着黑板,抛出一个问题:“然后下面怎么解?”他会不时与台下的同学互动,以保障大家确实都有在认真听讲,得到整体良好的回应后,继续后面的演算,解出答案时,还要再问一遍:“听懂了吗?”大家多半会点点头,然后他甚是满意的继续下一题。 语文教师,同学们私下尊称她为李女士。李女士则正好相反,一板一眼的授课,她的教学方式集中体现在文言文阅读,她在面兀自翻译重点字词和特殊句式,同学们较随性些,犯不着如老唐课那般时时紧绷着弦,担心他不时抽问解题思路。李女士只有一个要求,课不准吵闹,这就宛如塑造专心听课的假象。 李女士极少提问,作业布置下去,也多半是隔段时间统一讲评一次,同学们以她的答案为标准自行批改核对。 而班并不止只有一个如林越般严重偏袒数理化的人,所以,对于那些对语文不太注重的学生来说,语文课俨然成了他们专注数理化习题的天堂,大家早已司空见惯且相互掩护c配合默契。 但这并不代表李女士不管不顾不提问,就如此时,毫无预兆的点名抽查。 “林越,你起来回答一下你对这篇文章里画横线句子的理解。”李女士双手撑在讲台桌两边。 林越被这措不及防的点名,条件反射性的先站起来再说。 数学大题解到一半,不得不停笔,他扯过了刚被自己撇到一旁置之不理的阅读理解练习册。 “第五篇,第三题。”江则微微挪动嘴唇,小声提醒。 林越顺着他的提示,翻到那一页。 时一已经看到李女士脸微怒的晕色,一触即燃。 “把你的数学练习卷给我收起来!” 林越无奈照做,只得认真地看起了阅读题。 这篇文章他根本没读过,又正巧是他昨晚问时一拍照发来答案的那篇,自己还好死不死的撞枪口。 但好在在时一的协助下完成了作业,满满当当填的都是时一的答案。 他把练习册拿在手中照念。 答案详尽有理,略抚平了李女士皱起的眉头,暂且逃过一劫。 “坐下吧。”后又补充一句,“别再让我再在课堂看你做其他科的题!” 林越乖乖坐下,又从课桌抽屉里抽出了一半页面的数学试卷,他还挣扎在刚才未解完的大题,看了一眼,恋恋不舍的往课桌里推了推。 林越准备一篇篇翻阅练习册里没看过的文章,只是纯粹的当美文看,不做阅读理解和赏析,于他倒也是个打发语文课的不错的选择。 班级一角就有设置图书角,专放些近期的杂志和报纸,亦或是各自从家里书架贡献出的好书,供班级内的同学传阅。林越偶尔理科题做到疲惫或毫无头绪时,就会主动去翻看些杂志,转换下思绪。所以语文阅读理解教材,就相当于是这么个作用。 他现在正在弥补昨晚偷工减料抄来的这篇,李女士正在讲解的文章。 “时一,你读读你所写的这题答案。” “哪题?”林越莫名紧张,文章读到三分之一的部分他停下来问江则。 “还是刚才提问你的那题。”江则答。 “这题怎么还没结束,这都第几个了!”林越惶恐道。 “时一是第五个了。除了你刚才的答案她比较满意外,后面又点了三个。”江则淡然的摇了摇头,“她都不满意。” “所以她今天算是跟我们杠了?” “大概是吧。” 时一镇定地站了起来,林越紧张兮兮的看着她。 林越刚才是照着她写的答案一字不漏的念了出来,她当然不可能按照原本的答案再重复一遍,只能重新组织语言,换个角度赏析。 文章她昨晚细读过,即使出其意料的被点名,但还是能顺畅的完整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她拿着练习册,念着毫不相同的字句,装得逼真,就像真如事先写好的一样。 13 时一后来跟她爸妈说,自第二周起每周六都将会去“新状元”补习她较薄弱的科目数学和物理,她爸妈同意了。 临出门前江则还发来短信。 “出门了吗?” “差不多了。”时一已经走到玄关处换鞋,现在是下午两点五分,她又不放心的发了一条短信,“是两点半的课吧。” “恩,我等你。” 时一没再回复。 她从家附近的车站过去,十分钟的车程,算等车时间,到站时差点两点二十。 她没想到江则说的等她是指车站。她一下公交就听到江则喊她的名字,她原以为他是指在补习班等她来。 她后来没有再跟林越提起这事,林越也没来问她。 她怀疑那天林越的“在意”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她和江则一同走进容纳二十个人的小班教室时,基本已经坐定,她随着江则选了个靠前的位子,林越进来的时候也就顺其自然的坐到江则旁边。 林越一点都不惊奇,就如意料之内般。 “你们之前也坐这吗?”时一环顾了一下教室。 “恩,不过其实都是随意的,在一个位子坐久了,长此以往也就成了各自固定的座位,不会有太大变动。”江则拿出补习班教材。 “你没教材吧。”林越突然开口,看向时一干净的桌面。 “没,一会发吗?”时一顺势问江则,明明是林越问的话,她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把疑惑抛给江则解答。 “应该会。”江则答。 老师正巧走了进来,这个班除时一外,其他人都是很早之前就在这补的习,所以老师一眼就认出了新来的时一,走过来抱歉的说:“打印机坏了,教材下次补给你,你先和旁边的同学一起看一下吧。” “恩。”时一点头。 “我的先给你用吧。”林越主动递了过来,是厚厚的一整册打印纸,与市面售卖的教材无异,独特之处在于里面所归纳的知识点和习题都出自一三附教师之手。 “你不做笔记吗?”时一犹豫着接过。 “你帮我写吧,就直接写在书好了,我另外再拿笔记本记,也就这么一次课而已。” “还是算了吧,我和江则先凑合着看,不麻烦你了。”时一还是觉得不妥,还了回去,每个人的学习程度不同,笔记方式也不尽相同,她无法心安理得的在林越的教材勾勾画画,说完后又觉得过于自作主张,征求江则意见,“可以吧?” “当然。”江则笑笑,已经把书摊开到正确的页数,一半的页面移向时一。 “那你怎么就舍得麻烦江则?”林越面无表情的也把教材翻到同样的页面,话不知不觉间透着一股劲儿。 时一看了看江则,垂下了眼,盯着面前共享的教材答不来。 她真自私,自私到与其拒绝林越也不愿麻烦他,但她没敢说实话。 “没事啦,我和时一一起看比较方便点。”江则缓解气氛的尴尬,虽说一起看,可又把教材往时一这推了推,基本三分之二的页面偏向她这。 这样她反倒更不好意思,假装调整教材却不动声色的又往江则那微挪了点。 林越看在眼里是两位相互间客气的推让。 “好吧,随你们。”林越不想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 “你们”这个词由林越对着时一和江则说,时一硌得慌。 其实这样对江则挺不公平的,课江则顾着时一,就算记笔记也只是在教材简单标注下,若要详细的记下定要一会时间,江则写字的手臂也就会挡住页面。 时一面露难色,小声和他说:“你可以把教材先挪过去记,写完再一起看。” “没事,我回去再整理一遍也是一样的。”江则不听劝。 “好吧。”时一也没办法。 她一边顺着江则的教材跟进老师课进度,一边认真的在自己的笔记本写重点。 一个半小时的数学课结束时,离下一堂物理课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时一起身去厕所时经过林越身后,她留心看了一眼,他在做李女士昨天布置的周末作业一份练习卷,林越极认真的根据题目要求在文中各段间寻找答案依据,时一的目光随着林越拿在手中的黑色水笔笔尖在各行间来回穿梭以判断他的阅读速度。 她从厕所回来时林越已经开始下笔。 “这个作业不急的,下周三才讲评。”时一好心提醒。 时一惊讶于林越竟会把语文作业携带在身,这份优待此前只属于数理化,据时一对他的了解程度,林越可是会把语文作业压到最后才动笔的人,毕竟他一直遵循着数理化最先,其他各科次之,语文最后的顺序写作业,所以类似那晚语文作业赶得匆忙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我怕到时候又光顾着做理科题,还是先解决掉比较安心,不麻烦你了。”林越没有停笔。 林越是在气不过刚才她拒绝他时说的那句话,所以现在原话奉还给她。 时一重新品味了一遍这几个字,懊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够婉转,没能传达给林越她确切的意思。 现在听来,果然不好受。 “次谢谢你了。”林越顿笔。 “哦,没事。”时一客气的摆摆手。 林越是在感谢她的临场发挥,不然因他自身原因而殃及到她,他过意不去。 时一想到陈桠楠也在这个班,转头朝后看了看,她的位置靠后倒数的几排,低头做题。 时一每每注意到她时,她总是这副状态,生人勿近免打扰。 她转回头,隔着中间的几排人,也就不准备突兀的去惊扰她。 回去的时候,时一和林越了同一路公交车,江则还在站点等着,时一握着车窗旁的把杆,江则在窗外对她说小心点,时一回以微微一笑,后又对林越挥手再见。 时一的身子随着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前进,窗外熟悉的街景不断变换,她想起那次升旗时她看着升旗台明晃晃的江则,林越在离她最近的地方问她,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没有回答。 江则的视线不断尾随着时一所在的公交车,直至公交远去,没了影,时一望着他,彼此都不再是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江则于她,与那个暑假她在公交行进的渐行渐远中模糊了视线的“新状元”无异,闪着光,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呢?她也想知道。 她看了看站在附近的林越,莫名有股尽在咫尺的踏实感。 两人一路静默无言,到站下车后,林越才开口:“明天下午有空吗?” “恩。”时一与他四目相对,不问原因。她原以为他们会一直保持着这份不言不语到家,然后连句再见的招呼都不打,转进各自的楼房里。 “那两点小区门口见?”林越已没了从补习班延续至公交车的闷闷不乐,眼里是除却乌云的晴朗。 时一一口应答:“好。” 很多时候,她对林越是不求原因的,且她一直对他有空。 昨晚放学到家后,时一一直没打开过书包,作业更是只字未写,她本也就打算补完习,晚饭后再合理安排好时间,好好的写那些多到光是想想就手软的练习题。但区别在于,因为她答应了林越明天下午一起出门,那周日的下午算是已经没了,也就表示她所能支配用于写作业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她一吃完晚饭,就心无旁骛的坐在书桌前,不留喘息的马不停蹄写作业。 时一从楼底出来的时候,林越已经站在小区门口等她,她远远的看见,小跑过去。 临出门前她还在敞开的衣柜前挑挑拣拣,最后一咬牙选择了一条及膝的浅蓝色连衣裙。自初中起在校一直都是穿统一着装,节假日里她也没单独跟男生出过门,更别说如此“心机”的穿着裙子出现在林越面前。但穿裙子到底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刚才的小跑,她还要顾着掩着裙摆。 “我很喜欢蓝色。”时一刚在林越面前站定,林越就直白的下打量她今天的装扮,看似在分享自己的喜好实则是毫不吝啬的赞扬。 “我就当你夸我了。”时一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大胆的给林越的话强印单方面的理解,以掩盖紧张。 “走吧。”林越不客气的笑出声。 时一很放心的跟着林越了公交,不问目的地,林越朝公交后车厢的座位走去,时一自然的跟着他,踌躇了一秒,坐在他身旁。 林越的位置靠窗,伸手在时一面前试风向,然后微微起身,调整他头顶冷气口的转轮,把它偏向了自己,吹到时一那的冷风一下子弱了许多,他才坐下。 时一为他的体贴入微说了声谢谢,又换位思考道:“风往你那吹,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一会就到站了。” 林越总是这样,微小处见柔情,令人心醉。 “你就不问问我去哪吗?不好奇下,就这么答应跟我走?”林越看着今天别样的时一,眼里是化开的蜜意。 “到了就知道。”时一淡然处之,她就是如此,如此不争气,林越稍给点好处,走向她,她就如摇尾乞怜的小狗眼巴巴的跟着人家走。 跟他走。 女人应有所保留,保留份神秘感,再加之欲擒故纵的伎俩,她也不过如此,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对话本应时一按耐不住好奇问林越,然后林越卖着关子忽悠她,结果时一反客为主。 因为不知道目的地,所以到站的时候是林越提醒她下的车。 “你要买手机?”时一看着眼前的建筑物手机城。 “不是,把手机拿来刷机而已。”林越双手插兜走在前头。 他们搭乘扶梯了二楼,进了一家就近的手机店,出来招呼的是一男一女的营业员,林越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们,时一乖乖的站在旁边。 “手机是不是设置过多次密码?”女营业员摆弄着手机,查看状况,说着话时眼神不时往时一这瞟。 时一不解,状况外的看着林越。 “应该没有吧。”林越答的不是很肯定,也回看了一眼时一。 她不是很懂这跟刷机有关系吗? 两位营业员把手机拿走后,时一和林越百无聊赖,时一趴在玻璃柜前看着一台台陈列在内的新款手机借此打发时间,林越倚靠在旁,享受的看着时一犹如站在琳琅满目的橱窗前,痴痴的望着里头裹着锡箔纸并折射出斑斓色彩的糖果的小女孩,眼里是不动声色的宠溺。 看完了,时一发现店门口架着的大屏液晶电视正播放着周星驰主演的大话西游吸引了不少驻足观望的路人,她朝门口指了指,只会了林越一声,也随着那些人一同站在不屏幕前投入其中。 她很早之前就看过,再看还是忍不住动容了。 时一走过去的时候影片已经播放到一半,她不顾左右,认真的看着里头的剧情,快结束时,人也一个个散去,时一看到了最后,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店门口,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男营业员拿来了两把座椅放在林越旁边:“叫你女朋友过来坐会吧。” 林越没有否认,说了声谢谢,觉得时一看得差不多了,径自走向她:“过去坐会吧。” “好了吗?” “还没,应该还有一会。” “哦。”时一觉得干坐着也是等,总需找些事打发时间,商场内憋闷,呆久了反而不自在,“我去外面透口气,顺便在附近转转,一会就回来。” 时一没叫林越。 林越同意后,时一搭乘电梯下楼,他一个人回去坐在其中一把刚拿来的座椅,一只手撑在空着的另一把。 时一也不知道去哪逛,就随意走走停停的乱逛,失望的是放眼看过去,附近是随处可见的卖电子设备的摊贩,不是手机贴膜c手机壳就是随身听,这类小物件,并不足以勾起她的兴趣。 没走多久,她又折了回去,快到手机城商场门口的时候,竟被几滴从天而降的小水珠砸在脸,今天出门时她还暗自庆幸天气不错,无晴无雨,也用不着撑伞,所以她想当然的没有备伞,现在想来,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她伸出手,水滴已有渐渐落下汇成雨的趋势,时一赶忙往前跑,好在没怎么淋到,她刚安心的踏瓷砖板,身后,门外是哗啦啦落雨的声响,暂且躲过的侥幸,可问题的关键是一会他们还要出去,而他们两人都没带伞! 时一走进店里的时候,刚好营业员把刷完机的手机交还给林越,林越给了钱后,就见到急匆匆进来的时一。 “外面下雨了。”时一说话的语调都满是焦虑。 “你没淋到吧。”他看了看时一,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湿的。 “好险,差一点就要淋雨了,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见外面的雨声。” “先走到门口吧,一会去买把伞。”林越和时一边走边说,“你有看见外面卖伞的吗?” “额,我也没太注意。”时一感到抱歉,自己刚才出去都在逛些什么啊,需要的时候却没留心。 “看看吧。” 到门口的时候,雨势已经很大了,挤着一堆没带伞而不知所措的路人,堵在那,勉强留着一条小道供有伞的人过去。 林越透过玻璃门看了看外面的小摊小贩:“那有卖伞的,你先等我会。” 他还没等时一开口阻拦,就奔进了雨帘里。 林越撑伞向她走来时,时一盯着伞面的颜色嗤笑出声:“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蓝色。” “刚才随手拿了一把,就挑了喜欢的颜色,结果是一把不算大的遮阳伞,看来比较适合你。”林越撑伞走到她面前,伸向她,时一配合的钻进伞下,踩着湿漉漉的地板,踏下去溅起的小水花,伞沿顺滑而落的水帘,圈中了雨中伞下彼此依靠的他们。 时一置身其中,终于理解廖韵之欢呼雀跃着和她描述与叶承彦那一小段相互依存着同一把伞的心情,不亚于此。 小小的满足感先是自给自足,后又自娱自乐。 “你靠近来点吧,伞太小了。” 林越身还有着未干的水痕,几滴晶莹的水滴沾在他的发间,时一注意到他不断调试伞把倾斜角度的手和不断被雨水侵犯的右手臂。 时一向里靠了靠,挨得更近。 “这附近有充值游戏币的地方吗?”走了一段路后,林越看了看周围,开口问。 “刚才好像有路过一家。”时一搜寻着记忆。 林越把伞递给时一,走出伞下进入店内充值。 时一安分地站在店外等着林越,她想着刚才出来的那趟可算没白逛。 店门口架着一台烤香肠的机子面对着街道,老板不明状况的对着撑伞等在外的时一说:“买热狗吗?” “她跟我是一起的。”林越抬头对老板说明。 老板看了她一眼意义不明的会心一笑。 他们一块撑伞走向车站的时候,林越说起手机店的营业员错把她当成他女朋友,所以在问是否多次修改过手机密码时不时与她进行空中眼神交流,错以为是她掌控他的手机。 “你手机密码经常修改吗?你自己不知道?” “那手机是我爸的,他换了新机,这部也才没买多久,就给我了。” 他说热狗店的老板,在他解释完后,咧着嘴笑。 这些时一都没注意到的细枝末节,林越看懂了其中的意味深长,她后知后觉的知晓了一言一句中的端倪都不过是旁人眼中的错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 04 午休时间楚妤回宿舍将脏衣服脱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就一个人在阳台上一遍遍的洗刷上面的污渍,可毕竟是件白,绿豆汤的痕迹十分清晰的烙印在那上面,再多的洗衣粉冲泡也做不到焕然一新,本想向隔壁几个宿舍的同学借漂,可无果,最后只能简单搓揉几下,尽量淡化上面的痕迹,而后晾晒在阳台上。 下午三点的军训正式开始,为预防过分直接曝晒在毒辣的太阳下,女生们各自都在裸露的肌肤上涂抹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防晒霜以尽可能的减少紫外线的侵犯,学校方面也十分体谅新生,在军训的通知书上也特意强调让大家应做好必要的防护措施,可在军训期间佩戴自己的遮阳帽。 年长我们三四岁的教官体谅我们新生身子骨“娇贵”,特意将本班安排在一块阴凉地训练,又隔三差五的让我们在原地休息几分钟,喝喝水,擦擦汗,在我们自由支配的这么几分钟内,为活跃气氛还不忘鼓舞我们一起唱军歌,亦或是跟隔壁班排的同学拉歌,却都是纯粹比谁嗓门大。 在周围同学闲聊之际,时一灵敏的听到这次中考状元原来就在我们班,是最后排靠右的一个呈现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的一个男生,他不同于所有初中生标准的男生寸头发型,而是中间的头发比两侧略高点,以不至于那么一板一眼。解脱了教育局对初中生的硬性要求,在暑假期间重新打理自己的形象以迎接新生活也不无道理,只是没想到这个叫江则的学霸,也这么不拘一格。 时一终于亲眼目睹了这个被“新状元”充当为营销手段,印刷在一张张对外宣传为人传阅的传单上的焦点。 她看了一眼,扭回头,继续偷听旁边围坐一团探讨新生中某几个引人注目的“传奇人物”。 有女生的地方一定不缺少闲言碎语。时一并不算是一个喜欢与人家长里短c闲来无事八卦他人私事的女生,但却无法阻止自己忍不住伸长耳朵凑近分一羹的癖好。 她只是听听就好,从中汲取某些对自己有益的讯息,不评头论足,不轻易干涉。 她确认了楚妤的舞蹈特长并肯定她的先天美貌。毕竟在初中阶段只有艺术特长生才可在获得校方批准下免去剪短长发的强制性规定,而唯一的要求便是在校内必须将头发梳好盘起,走在人群中自是难免投来几分艳羡的目光,更何况她从小练习舞蹈,举手投足的气质与出众的外貌相得益彰。 所以楚妤初中时被认定为校花也毋庸置疑。 时一觉得有点扫兴,这些女生说来说去都难免从最为浅显直观而肤浅的方面探讨,而这些从初印象便可判断出一二。 直到她们的话题又再次扭转到中考状元江则身上。 “听说,江则的妈妈是弘毅的校长。”一个女生拉进了小团体的距离,更凑近“漩涡中心”几分,捂嘴轻声说道。 “难怪他报考弘毅,我原先还挺纳闷,按往常看状元一般都花落一三附中,弘毅虽也是重点高中,但到底位在其后,稍逊一点。” “到底是有个在重点高中教学的妈,儿子是中考状元脸上多有光,安排在身边紧盯着也挺好的,在学校方面也好照顾,弘毅再怎么不如一三附,好歹也是排名第四,数一数二的高校。” “我要是有一个”另一个又不免感慨,话到一半其余几个立马承接着后话应和着,“这样的妈多好!” 然后就是几声相互嘲讽的窃笑。 时一听至此,内心不由冷笑几声,表面却波澜不惊。 常人只懂得将他人的成就归功于其所拥有的优渥资质,却不愿正视其为之付出的努力与自身的懒散。 时一相信将任何人置于与江则同等的先天条件下也不见得定能取得与之相当的荣誉。 她曾以为某些东西远在天边,却因为缘分而相互联系,中考状元和她一个班,校花与她一个宿舍,这些不约而同的巧合一起撞进了她的生活,成为为人乐道的闲言碎语。 当天下午的军训预计五点半结束,五点新生还在训练时,本班队列旁就三三两两结对经过一群身着球衣的男生,大家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去,笔挺的军姿和稍斜的目光在教官眼中只觉得滑稽。教官特意的轻咳一声后又立马端正态度,目视正前方,不敢稍加懈怠,却又在原地转体训练中走了心,顺势偷瞄了几眼足球场的方向。 训练结束后大家都一哄而散,偌大的足球场已经里里外外的围上了好几圈人,时一虽对足球有兴趣,但还是耐不住炎热的夏季所带来的身体黏腻的不适感,晚上七点半班主任还要在班级召开一场班会,中间才两个小时可供支配,她得用来洗澡c洗衣服c吃饭并整理宿舍,除去陈桠楠的漠不关心,其他舍友本想怂恿她一块去凑个热闹,但还是被时一婉拒了,她不舍的往哄闹的足球场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她和陈桠楠一前一后的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去,不亲近也不疏远,却始终保持着相较适当的距离。 她一直注视着前面陈桠楠孤独的背影,穿梭在混乱的人群中,周身笼罩着“生人勿进”的屏障。 所以当林越站在自己身边有意搭话的时候,她也是慢半拍的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呆呆的看着前面机械的走着,宛如丢了魂,独留躯壳的行尸走肉。 “前面那个你舍友?”林越顺着时一呆滞的视线看去,最后又把目光落入时一的眼中。 时一一时半会儿慌了声,在她看来如此亲昵的举动,林越直勾勾的盯着她试图想深入眼底一探究竟,令当事人一瞬间措不及防,条件反射性的躲闪目光,结结巴巴的回答着他的问题:“是是是。” “不去足球场观赛吗?”林越不禁失笑,他头一次亲眼所见,时一竟有在自己面前无措惊慌成怯懦兔子一般的时候,印象中的她,也许是因为学习委员的身份,总是端着一副拘谨的模样,在学习方面,不敢稍加松懈,在工作方面,不敢稍加怠慢,总是在自己可掌控的范围内勤勤恳恳着。 “人太多了,我想着还是先回宿舍整顿下,毕竟今晚还有一个班会。”可她却又一秒重新调整了心绪,调控着面部表情,“你呢?” “你知道今晚彬哥召开班会的主题吗?” 彬哥是男生们给班主任张彬新取的绰号,下午的军训他有来巡视过两三次,听说他是教体育的,同学们一片哗然,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体育老师都能轮上这差事,也是男生宿舍的生管老师,更是学校教务部的一员。综上所述再加之其近三十的年龄,叫来顺口,与之映衬,只稍一下午就在大家的公认下叫开了。 如今这个时代已没哪个学生真能在背地里老老实实的称呼老师来谈论种种。“老师”这个称呼已然变为场面话。林越没回答她的问话,兀自抛出自己的问题,虽是疑问句,可话中语气已是知晓答案的肯定。反正她没有很在意自己的问题是否能得到他的回答,她也只是顺势一问。 “不知道。”她诚恳的摇了摇头,表示很愿意听他解答。 “今晚要选暂时的班干部。”林越毫不避嫌的与时一一道走着,中途遇上江则,他还主动自然的打了声招呼。 江则笑笑,朝她看了一眼,很配合的快步往前走。陈桠楠也许是听到什么,往后看了看,又很淡漠的扭回头去。 时一全当是他的好人缘作祟,内心竟有种背地里做错事的胆怯,仿佛自己的小心思在这招呼声和眼神对视里稀疏被觊觎。 其实说是暂时,不出意外基本以后便被正式确定了。 “你有中意的职位吗?我可以投你一票。”其实时一想问所以呢?这种事似乎和自己没多大关系,如果林越是想凭借着他们过去三年的同学关系来拉票的,她自是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他那边。 “时一。”林越顿了顿,嗤笑一声,似是对时一的想当然表示不可置信,随后停下脚下的步子,重新端正了态度,“我希望你评选为学习委员。” 时一终于敢迎上他热切的目光,她希望他接下去说些什么,来解释对她突如其来的期望。 可他什么都没说,两人只是面对面无声地站着,留给她的是自行脑补的一大片空白。 可她竟鬼使神差的应答了一句:“好。” 而后又似是玩笑的补充道:“如果没竞选成功,可别怪我。” 她没问,她什么都没问。 她没有追究,林越为什么希望她当学习委员。 她也没告诉林越,她其实很懒,无心在新的班集体中谋个一官半职。 过去她当学习委员是偶然,而后是私心,如今是因为他无端的期望。 因为他,她从来都毫无缘由。 “你对足球感兴趣吗?”林越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嗯多少有点。” “那篮球呢” “一般般吧,足球更盛些。”时一很疑惑林越怎么突然又和她研究起这个了,“怎么了?” “为什么?” 又是抛出一个新问题以填补对方的问话。时一有点无奈却也还是耐心的说明原因。 “总感觉,篮球的战况更激烈些,球场上的每一次针锋相对都能引起围观群众的闹腾,篮球场子相对比足球场小,双方之间的每一次碰撞,队员球鞋与地板的摩擦声,篮球的落地声都能引燃全场,节奏强烈而刺激,我受不了,但反观足球就好多了,球员满场跑,挥汗如雨,我喜欢静静的观战,等待结果,别人图的是热闹,我图的是兴趣。”时一倒是很认真的向林越袒露自己的想法。 所以这算不算让他多了解了自己一点。 “你呢?”时一再次问话。 “我喜欢足球。” 话题终于由她引导,林越开始顺着她的方向回答。 “我最喜欢罗。” “卡西让我关注足球。” “罗让我喜欢上足球。” “然后他们都在皇家马德里。” “所以我喜欢皇马。” 时一默默的听着,却没告诉他其实自己对这方面不算很了解。尤翘楚总说她善于做一个倾听者,她不否认,她的确一直如此。 “我是因为喜欢柯南。”时一不好意思的说道。 意料之中传来林越几声毫不掩饰的大笑。 时一只是翻了个白眼,也不再多说什么。她就该猜到自己说出真相准会得到对方如此强烈的反应。 和当初自己向廖韵之和尤翘楚说明缘由时同样的嘲讽态度。 尤翘楚当时的原话是:“时一啊,我知道你爱柯南,但只是没想到你爱的如此深沉,连并着他的喜好一同成为你的信仰” “放屁!”时一当时立马摆正立场,“被你说的这么夸张。” “好吧,你笑吧,反正也是事实。”时一气不过却也破罐子破摔。走路的步子也加快了。 “别生气啊,我只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觉得觉得”林越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措辞。 “觉得好笑?” “觉得有意思!嗯,有意思”林越终于想起一个相对中肯的词,来对刚才的冒失作出一个解答。 时一也不准备跟他继续纠缠,稍微放缓的步子也表明了她的宽宏大量。 林越笑笑,都看在眼底。 当相互道别各朝自己所在的宿舍楼走去时,林越突然开口叫住了她:“时一,我发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趣,这算不算是意外的收获。” 时一一瞬间怔在原地,双脚动弹不得,也没转身去看林越说话时的表情。 林越,这算是什么意思。 可她还是大言不惭的回了句:“你没发现的地方还多着呢。”却抑制不住嘴角轻微上扬的的弧度,低头浅笑。 还好背对着他。 林越目送着时一转身进楼道口,也迈开步子朝自己楼层走去。眼角眉梢满是心情舒畅的雀跃感。 时一一步步的拾着台阶向上走去,她第一次,第一次在林越面前这么大胆自信的证明自己的存在过。 时一在洗衣服的时候,舍友们才回来,说是中午洒了楚妤后背一整碗绿豆汤的那个男生所在球队赢了。 在看客们叽叽喳喳的哄闹声中,得知他叫何佑禹,是大一级的理科班学长,兼任足球校队队长,代表学校参加过不少比赛,也取得过丰硕的成绩,可谓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之所以那些队员们在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期间能在校内踢球,说是因为老师让他们进来帮忙打扫卫生,整理些开学前的材料,所以也就在得到允许后,新生当天的训练结束的差不多时跑去足球场踢球。 “难怪中午吃饭时见到几个与新生的气质格格不入的男生,还穿着球衣,我当时还纳闷,怎么还有新生结伴来校内踢球。”时一一边洗衣服,一边听陈慕姿在一旁叽叽喳喳的把得到的讯息与她分享。 “比赛结束时,还有个女生迎上去讨要学长的号和联系方式。”陈慕姿满脸惊讶,“所以后来那些围观的女生也就毫不矜持的都扑了上去,学长就这么里里外外的又被圈了好几层。本来啊,楚妤也想” “时一你洗完澡了是吗,澡堂还有热水吗?”楚妤见话题突然扭转向自己,立马插嘴,并提高音量来掩盖陈慕姿正要说下去的话。 陈慕姿也很知趣的不再多说什么。 “嗯,还有,快去吧。”而时一从陈慕姿刚才的阐述中也大致猜得不离十了。 “那人好像是你闺蜜吧,我也没太细看,总觉得像是中午来找你的尤” “尤翘楚?”她暂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陈慕姿,以得到确认。 “嗯。” 这的确像她的处事风格,但也没必要这么猴急着想认识吧,这也才第一天。时一想起她中午吃饭时听到尤翘楚对何佑禹的赞美之词。 当舍友们整顿完各自的事情后,大家又一道去食堂吃晚饭,在一块走去教学楼的路上时,时一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拿出,是一条来自尤翘楚的交流群讯息。说是群,也不过就她c廖韵之和尤翘楚三人。 “哈哈,六班的班长职位非我莫属了,你们就等着吧。” 这么没由来的一句话,弄得时一一头雾水。 “我还没问你,傍晚大庭广众之下讨要学长联系方式,是什么鬼。” “你当时也在场看见了?”廖韵之回。 “没,我没去观赛,是后来听回来的舍友讲的。” “我那是为班级女生谋福利。” “” “今晚我们班会竞选班干部,尤翘楚想当班长,在女生那拉票,她们开出的条件是能搞到学长的联系方式,就心悦诚服的败在她的石榴裙下。谁知道这家伙说时迟那时快,球赛一结束就立马冲上前去,弄得学长一脸状况之外,但好在结局是令人满意的,而她的班长职位也算是坐实了一半。”廖韵之嫌打字解释起来麻烦,最后索性发了语言,时一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 “那男生呢,男生人数多吗?”她就这么自信女生全票通过 “女生人数可比男生多了三个。” “而且男生应该也会有少数投票吧。”尤翘楚继续补充道,却越说越没底气。 “哎,不说了,班主任来了,静等结果吧。” 尤翘楚说这话时,时一正好刚到班,收起手机,正准备随便找个位子坐下。 05 时一到班时,人基本已经就位,各个小团体簇拥一团,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时一她们从后门进的班级,所以一下子便看到了林越所在的位置,她故意没往那个方向看,也刻意尽量绕道躲远些,选择一个相对保守的距离坐着,不过也还好他当时正在和江则聊天,没太注意周围的动静。她有点难为情,为傍晚的一时冲昏头,事后她其实开始后悔了,现在面对他只觉得羞愧至死,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就算时一有心避而远之,但宋因冉并不理解她的苦楚。眼尖的发现林越周围所剩无几的空位,嚷嚷着:“时一,那有空位。”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那走。 时一只得紧咬下唇,以表达自己的抗拒,但却拗不过宋因冉的执着。 她怎会不知道宋因冉裸的诉求,明里暗里都汇成了“她喜欢他”。 时一能怎样,她只能默不作声的迁就着宋因冉,被她推搡着一步步步入延伸向林越的光明大道。 刚坐定,班主任正好从前门走上讲台,宋因冉没来得及与林越打招呼,就听见彬哥在前面做自我介绍,大家也就都安静了下来,端正坐好,紧接着就让同学们去班级门口的走廊按身高从矮到高排队,然后男男女女交叉着往里走,同学们从左至右,从前往后的顺序坐。 在这个荷尔蒙分泌旺盛的青春期,老师为防早恋,选择同性做同桌,又为相互督促,以保证学习效率,选择男女交替排位,所以最后安排完座位,纵观全班的局面便是,每张同性课桌旁皆是异性。 在排队时,宋因冉数着旁边男生队列里林越的序号,又暗自参照班级排位规律,比对自己所身处的位置,虚心拜托周围同学,对换队列站位,终于如愿换了个林越前桌的位置。时一都看在眼里,而她顺其自然,与陈桠楠为一桌,排在了宋因冉的斜前方第二组第三桌,较班级中心的位置。 “现在你们所坐的就是今后班级的固定座位,如果往后有某些特殊情况,个别同学的座位会稍加调整。如果有同学因视力问题,需要往前排调的现在可以举手示意下。”彬哥巡视了一圈,全班鸦雀无声, “那就这样确定下来了,为大家的视力考虑,以后每两周自觉换一次组。” 大家都齐声回答是。 “那接下来就是这次班会的主题,竞选班干部。”彬哥转身面向黑板拿起白色粉笔写下这次竞选的职务,有正副班长,学习委员,文艺委员,宣传委员,劳动委员和各组组长。 本想让同学们逐个走上讲台进行自我介绍,若有中意的职位想参与竞选,也可补充自身的竞选优势拉票。可因为时间有限,最后变成了省去自我介绍环节,直接由参与竞选者的上台陈述。 时一认真听着彬哥讲话,心里想着傍晚她对林越的承诺。 奈何放在抽屉里的手机来了消息,震动了整张铁质桌子,发出嘟嘟的声响,她一个激灵,立马拿起手机,尴尬的看了眼仍在讲台上振振有词的讲解班规的班主任,还好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彬哥刚还讲到教学楼内严禁私自使用手机,她为躲过一劫暗自舒了口气,又对陈桠楠说了声抱歉,最后才将手机解锁。 “你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来自“他”。 时一给所有的好友都备注上了他们的本名,放置在对应的分组里,关系亲近些的则除去他们的姓氏,另创建一个组别,放在所有组别的最前头,以方便寻找。但唯独林越不同,他既没被署上自己的全名,也没放在本该的“初中同学”分组里,更不是亲近的人。林越的特殊性使她不愿将他与其他人对等,又不想生硬的备注上他的姓氏,最后索性选择重新创建一个独属于林越的分组,放在最后一栏,以试图斩断自己躁动不安的心,并一再的暗示自己别无事献殷勤。她曾无数次将分组栏划到最底层,点开,看他在线或者离线,然后又关闭。她的这个习惯就这么反反复复延续至今,只是为了确认他的确实实在在的存在于她的好友中,或明或暗的状态,似是证实彼此的某种联系,就像她特意为他在心中清了一块地。 她也曾给林越换过无数个备注,简单些时单字“林”,如果你要问她为什么不是“越”,她会觉得过于亲昵曝露了心意。矫情时也曾备注过“别找他”,天真的以为对自己决绝些便可“相安无事”,却始终受困于“喜欢他”的魔咒中,不得脱身。但这份紧紧守护的小心思却熬不过漫漫长夜,她蜷缩在被窝中,周身紧靠着实物的踏实感,之外便是被一份虚无的黑暗笼罩,大胆将他的备注改为“我喜欢你”,就好像真的将这份隐藏的爱意在对话框中编辑发送了出去。她就这么靠着仅存的臆测与幻想聊以。 三年却从未联系过,空白的聊天记录足以验证。 尤翘楚说她,追不上,却停不下。 而如今,打破这份空白的是他发送过来的一个带着墨镜,嘴角闪着光的得意表情。 时一朝他所在的方向往后看去,他一脸得逞的邪魅笑。她自是知道他意有所指。宋因冉以为时一在看她,满脸疑惑。 时一看了眼彬哥视线所及之处,确定安全后,微微低头,在书桌抽屉的掩护下,快速的在手机按键上打下几个字“我没忘”,然后调至静音,放回课桌抽屉里,楞神了几秒后,考虑到林越万一再有消息来,又很挫败的把手机调成震动,揣进兜里。 她暗骂自己没志气。林越却不再回话。 林越在后头将时一连贯的手足无措看得一清二楚,对着她的背景抿嘴偷笑。 令时一吃惊的是,竞选者一个接一个的上台发言,占据了班级三分之二的人数,看似与世无争,实则怀揣着各自的心思。不过也合情合理,以多年的学生经验来看,但凡往后参评奖状亦或是期末等级评定为优的皆是平日任劳任怨的班干部,大家自是蜂拥着想谋求一席之地。 而真真正正对此不屑一顾的则是静坐在时一旁的陈桠楠。 “你不想去竞选些什么职务吗”时一很好奇。 “这些琐碎,只会干扰我学习,高考凭的是一纸成绩,这些也不过是为自己的人生履历添色,再多的荣誉与奖状也敌不过最终实打实的分数。” 时一默然不再多说什么。 江则最后以绝对的票数优势成为班长,已是时一料想之中的事。楚妤获得了文艺委员以一票之差取胜。而最为意想不到的是宋因冉竟也同她一样竞选学习委员,且两人以相同票数并列第一。 如果是别人她当然不会多虑,但一天的表现,令时一很难不把她的踊跃与林越联系在一起。 班主任本想以举手表决来定最后学习委员的归处,江则却突然起身,站在靠后的位置上,面对全班,向班主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老师,刚才您漏选副班长,不如由宋因冉担任学习委员,时一担任副班长的职位,也省去了一道竞选项目的程序,一举两得。” 引来的是全班一片唏嘘。 时一很尴尬的坐在原位,看着黑板上,黑底白色的写着与宋因冉一样笔画数的正字。 大家都在猜忌种种原因。 而林越只是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身边是江则倏地起立与坐下椅子摩擦地板的尖锐声。 班主任赞同江则的提议。在右边那块显示结果的黑板上,正班长江则的下面,一笔一划写下“副班长:时一”。 宋因冉心满意足的得到了学习委员的职位。 她只是觉得江则为何没把她与宋因冉的职位对调,全凭偶然。 班会结束后,大家都收拾着准备离开教学楼往宿舍走去。时一走到后门时,江则叫住了她,将一张表格递到她面前:“这是刚从班主任那拿的表格,你就负责女生宿舍,让她们把和联系电话等资料都填好,每个人都要加入新建的班群。” 同学们一个个的往外走,时一自觉的退到边上,以免挡着门口,一时之间还没进入作为副班长的工作状态,但还是认真听江则交待事项,舍友们见状和她打了声招呼,先走一步。 林越经过身旁时,在时一的余光中,他的视线并未朝她这偏移分毫。却拍了下江则的肩,特慷慨的说了句:“我先走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把时一拱手相让,拜托江则照顾好她,否则吃不了兜着走的既视感。 而这全是时一的错觉。 江则只是笑笑,应了声:“嗯。” 结果出来了,她误打误撞的成为了副班长,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最后反倒是她过分在意。 “我先存一下你的和联系方式吧,班委工作上的事也好交流,不了解的地方也可以问我。”江则掏出手机,随时待命。 时一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清晰的从嘴里蹦出,看着江则在手机显示屏上记下一串数字,然后又重新核实,确认无误后,收起手机。 班级里的人已寥寥无几,最后的几个同学见劳动委员已经开始检查班级卫生,准备关闭门窗灯,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也就急匆匆的走了。 反正已经留到最后,也不差这么几分钟,时一和江则便一块帮忙核实在地板上是否还留有碎纸屑。劳动委员道了声谢后,时一和江则先行一步,也就顺理成章的一道走回宿舍,劳动委员则负责锁门。 时一其实觉得有点不知所措,她不认识江则,她所得到的信息也不过是来自“新状元”的宣传单和下午军训时从同学谈话中偷听的一二。 却也没主动打破这份沉默。 “中午林越帮你打汤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只是顺手助人为乐,直到看到傍晚你们并肩自然的聊着天。后来林越和我说你是他初中时的学习委员,曾经待他不薄,就是少言寡语些。他还让我帮你拉拉票。”江则不咸不淡的谈起她和林越,就好像谈论日常琐事一般稀松平常。 “我们的确没怎么说过话。”时一接话,实话实说,又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你看见他中午帮我打汤了?” 其实也许,林越真的只是顺手舀了一勺,无论站在那桶空荡荡的汤桶前的是谁,不会因为对象的改变而显现出不一样的结果。 “该说你是注意力全在那碗汤呢,还是全在”江则觉得好笑,看了看身旁拘谨的人。 时一为他故意拖着不说完的话,而怔了一下。 “那碗汤呢。”江则笑得狡黠,就像班会上时一转回头看到林越后,与对话框中的表情如出一辙,“我当时就站在你后面,跟你搭话的那个。” 还好还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却吃惊的看向他:“啊!是你啊。” 江则默认了。 “我当时没太注意其他,人太挤了,我担心洒了。”这倒是实话,“不过我知道你的,你不仅是中考状元,而且你”她越是极力弥补当下的窘况,越是言多必失。 “我妈的确是弘毅的校长,她今年在高三理科重点班教数学。中午那些女生的话,多少我还是有听到的。” 江则对这类话题并不敏感,反倒是时一的支支吾吾显得多此一举。 “你说林越让你帮我拉票,可为什么我反倒成了副班长”她选择换一个相对轻松点的话题,与当事人谈论从别人那偷听来的咨询,着实不应该。 “我原先的确投了你一票,后来一时口快,鬼使神差的就变成你了。”江则说的轻快而毋庸置疑。 而时一只看见一个身影由远及近踩着一个个照明灯打在水泥地板上的光圈迎面缓缓走来,开口就是一句不明所以的责备:“走的真慢。” “怎么了东西落教室了?” “没,全宿舍就你带了钥匙,我回去时看他们几个在宿舍门口蹲着等你回来,隔壁宿舍看着觉得太可怜,收留我们,鬼知道你还得磨蹭多久,还不如我舍己为人,自己多走点路。”林越一脸义愤填膺。 “那我先走了,拜拜。”时一说完就大踏步的往前走,只留两人原地干巴巴的目送她朝女生宿舍走去。 “江则,你觉得时一人怎么样?” “挺好的。” “嗯,我也觉得挺好的。” 然后默契的保持沉默。 “走吧,不是等急了吗?”江则拉了拉林越,提醒他。 尤翘楚后来跟她说,班上个别女生不买账,最后没当成班长,却也凑合着得了个副班长的职务,但还是气不过跑票的那几个女生。 廖韵之只能安慰她,本来就不是所有女生都附和着她,分明是她自说自话的自以为是。 “班会后,我和韵之下楼看见一个男的和你站在班级后门,谁啊?”尤翘楚隐隐的八卦心。 “班长江则,就是中考状元那个,你知道的。当时我们在谈论事情。” “哦!那不就是今天食堂排队站你后面的那个,我说怎么有点眼熟。” “你看见了?”时一十分吃惊,觉得不应该啊,隔着里里外外的人。 “你不知道?” “我后来知道了。” “傻子眼力全是林越。”尤翘楚对时一的迟钝表示无奈。 就像她平日总劝诱她,傻子才在一棵树上吊死一样。 “我们的餐桌就在附近不远处。”廖韵之说。 “开学后各个社团纳新,有什么想法吗?”如今尤翘楚也已很少念叨时一,她自是知道就算她费劲唇舌,也拧不回这匹倔强的驴。 一腔孤勇撞南墙,一片痴心难回头。 “暂时没这打算。”她总觉得揽了一个副班长的职位,今后必定有一堆的事需要做,学习和工作,她做不到一心多用,丰富课余生活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暂时搁置一旁。 “我准备加入足球部。” “为了何佑禹?”廖韵之隔着屏幕嗤嗤的笑。 “算不上。” “但也脱不了关系。”时一戏谑的笃定。 得到的是尤翘楚满屏的汗颜。 “真不是。”连辩解都显得无力。 时一回到宿舍后就立马一间间的跑班级女生宿舍让她们一个个在表格上填写详细资料,事情忙完后洗漱上床,已经接近十点的熄灯时间。 大家累了一下午,没有所谓的深夜卧谈。 她手机里的群消息已经炸开了锅,时一把它设置为接收但不提醒。她把空调被罩过头顶,屏幕亮度调成夜间模式,以掩盖墨色中刺眼的光线,她对着手机望眼欲穿,是在等林越的消息。 她划动着群消息,一条一条认真的看着,以旁观者的姿态揣摩着林越夹杂在其中活跃的消息内容,像过去三年那样。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直至他不再在群消息中出现。颓然的把手机放在枕边。 屏幕再次闪现,有消息进入。 却等来了江则的好友请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 06 第二天下午,年级组织了拔河比赛,以缓解枯燥无味的军训。高一年段共十个班,两两对决,五个班取胜后,再抽签决定其一直接晋级,如此层层选拔直至判出前三名。 每班各取六男六女共十二人参赛,二班与四班比赛,同学们坐在树荫下休息时,彬哥在周围巡视了一圈,在大家的踊跃报名中,挑选了几个看过去身形较突出的同学,林越c江则c宋因冉和劳动委员周安余皆有上场。 时一接触的人少,十二个人中暂且认识这么点。彬哥在前面讲解如何排兵布阵,各个坐在地板上仰头看着他。 待双方上场后又在旁调整队形,男女左右交叉站,脚抵着脚,身体往后仰。裁判哨声吹响后,剩余的同学应和着彬哥的口号“一二一二”的高声喊,队员们配合号声随着节奏往后拉。 结束时,判二班获胜,引来的是四班不爽的哀嚎声,口口声称说是裁判在开始前数错人,从队伍中退了一个人出来,双方人数不均衡,事后反应过来才觉不对,这才导致二班取胜,坚决要求重新再来一场。 “分明就是你们事先多算了一个人,这才被裁判拉了下来,我们凭什么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二班其中一个男生立马表示不服,站了起来,表明立场,态度坚决,对着四班的方向毫不客气的撂话,周围的人也跟着拥护着。 对方也反唇相讥表示不服,说二班投机取巧,赢得不光明,这才不敢再应战。 两方各持己见吵得不可开交,因这无从证实真伪的结果。 而裁判全当这是小孩子求胜心切的自尊心作祟,结果已如此判定无法更改,后面还有别班的比赛,身外事者全当笑料,看看就罢。 后面的几场比赛,各班也更警惕些,以此为失败案例的借鉴,裁判c各自班主任和围观者都实实在在的核实人数以防有所疏漏。 二班拔河队员归队时,还是不时传来四班的嚷嚷声,一来一回吵了几句,也是无果,班主任也都是明事理的大人,制止了本班同学的胡闹,大家也就都只得乖乖呆在本班碎碎几句,只把对方当作惹人厌的蚊呐声,坐在队列里观战。 彬哥在比赛结束后,自己掏钱去学校里的小卖部抱了箱矿泉水回来,放在班级前面,有需要的人一个接一个走上前去拿。 时一自己有水杯,在军训前就去过饮水机打满了水。她坐在第二排,一个人拿着水杯仰头喝着,不料竟被后头再熟悉不过的音色一声叫唤,那已含在口中正准备咽下却还没顺着咽喉入肚的一口水噎了个正着,却不好意思朝前对着别人的后背喷出,只得用手捂着嘴硬生生的咽下,猛呛了好几口。 她也不知道在别扭啥,人家只当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声称呼,可明明与他人口中别无二致的叫唤自己的名字,从林越嘴中说出入了她的耳,反倒让她自己胡乱抹上了些别样的滋味。 等她稍缓过来后,对着后头的林越问了声怎么了,他略表关心的问了句没事吧,而后道明本意,想让她让前面的人拿水好递过去给他。 时一拧上手中水杯的盖放在身边的水泥地上。拍了下坐在前头辛琦琦的肩,让她从前面的纸箱里拿水,刚递到她手里,后头又听见江则赶忙顺势说出口的话。 “顺便帮我也拿一,谢谢。” 时一应了声,表示知道了,辛琦琦又从纸箱里掏出一,时一两一块递过去。 她想起以前常看的玛丽苏偶像剧中屡见不鲜的剧情,男主大汗淋漓的从球场中央跑回到在看台上观赛的女主身边,一把夺过女主已经沾了口的水毫无顾虑的仰头喝尽,无论当下他们的关系如何,是暗流涌动还是早已表明心意,女主的呻怪,男主的无赖亦或是女主的娇羞,男主的窃喜,都算是某种心照不宣的情愫。 可现实是,轮到她这,也不过是个递水的小角色,毫无二致。时一双手圈腿,头抵着膝盖痴痴的想。 她向来不屑于不切实的幻想,到底是少女怀春,却求而不得惹得思虑重重。又厌烦的觉得自己真是矫情,驱赶着盘旋在脑中怀揣着南瓜马车少女梦的另一个自己。 在后来的比赛中,二班发挥欠佳,最终没能获得前三名,惹得四班一脸也不过如此的冷嘲热讽。 虽气不过,却也不屑一顾,但与四班的梁子算是因此结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也都乏味无趣的很,整日在这一小块场地内反反复复的训练着。 林越也没再主动向时一搭过话,哪怕如今日这样举手之劳的一个寻常请求也不再有,这也难免令她觉得此前忽然而至的热情也不过是三分热度的错觉。 军训即将结束的最后一晚,年级组织在教学楼一楼的多媒体大厅看电影。荧幕拉下,全场熄灯后,只留有投影仪投射在大幕上的光与影,是举起手来,这部在时一从小到大的数次军训中命中率极高的搞笑影片。她坐在阶梯大厅的座椅上看着前面每一帧都再熟悉不过的画面,接下来的剧情如何,哪个片段最令人捧腹大笑,播放进度到哪都了然于心。她初看时便觉得有趣,往后不知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笑点有所提升还是因为此片在她的学生时代出镜率过高进而已逐渐索然无味,也许都有。 大家在重点情节处毫不掩饰的笑得张扬,她坐在其中只觉得木讷,犹如异类。 陈慕姿笑得不能自己,却也不忘关心她:“挺搞笑的。” “恩,的确。”可她话出口却没有与之相应的表情,全程静默,令人难辨真假。她见陈慕姿一脸的不可置信,见状,补充说明缘由,“我之前的几次军训挺经常放这片看的,看多了就觉得还好了,但我是真的觉得搞笑。” 陈慕姿会心一笑。 “彬哥不在我出去透口气。”时一指在让陈慕姿帮忙打掩护,“如果他来了问起你就说我上厕所了。” 大厅内密密麻麻的人头,此起彼伏的笑声,门窗禁闭,诺大空间内的气流已与室外阻隔,几架立式空调呼呼吹着冷气,却也只是将众人的二氧化碳周旋其中。时一干坐着无聊,又觉得憋闷,彬哥等众班主任聚集在大厅一侧的座位上,她借机从后门溜出,铺面而来的是股夹杂着清新空气的热浪。 陈慕姿无暇顾及其他,满口随意的应了声,时一也不知她听进了多少。 校内一角有一处小花园,平日里学校既有安排职工修剪枝丫c打理草坪,也属于学生劳动包干区的一部分,每周定期分配给各班轮流捡拾落叶与垃圾,暑假期间,学校空荡许多,小花园疏于打理,植被肆意生长。 时一在红花绿叶的掩映中坐在蘑菇亭下,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教学楼c学生宿舍c食堂灯光早已熄灭,但安装在教学楼顶的几盏明灯仍旧恪尽职守的为操场和过道照明。 相比之下小花园的灯光稀疏,外面的人要想窥探里头的动静只能隐约可见晃动的阴影,但也是看不清晰的。她随意打量着视线可及之处,正好眼尖的发见林越独自一人在小卖部处逗留的身影,挺直而修长的身板,倚靠着玻璃柜,对着店内背后陈列着的东西指指点点,结账后手里拎着一听汽水,背光而行,不知是要往哪个方向走。 时一躲在暗处,明目张胆的循着林越的轨迹调换视线方向,直到他离自己所处的位置越走越近c越走越近这才慌了神。 他该不会也来这吧?她暗想。 她惊得脊背瞬间发凉,又不知道该挪到何处,只能顺势掏出手机,屏幕亮度尽可能调暗些,低头假意在翻阅着什么。 她知道他来了,正向她靠近,他踏着草坪与枯枝,行走时裤缝间的摩擦声,清晰可闻的稀疏声都入了时一机敏的耳中。 “你也跑出来了?怎么躲到这偷玩手机了。”林越毫不避讳的在时一身边坐下,慵懒的靠着木制椅背。 “里面太闷了。”她假意露出一脸你竟然也来了的惊奇,把头从手机屏幕前抬了起来。 她不动声色的近距离仔细打量起林越那握住易拉罐骨节分明的右手,单手操控着铁罐,驾轻就熟,食指轻巧的在罐环上一翘,“呲”的一声是打开易拉罐环后气体迸裂的声音,吱吱作响,气泡争先恐后的往开口处冒。林越漫不经心的单手打开易拉罐环,动作顺畅而撩人,换作别人,时一定会觉得耍帅且装逼。 她自是吃他的这一套,管他如何浑然天成的做作。将无意间从他身上发现的细微之处,收入囊中,暗自欣喜。 私心也不过如此。只要主语是他,她都觉得新鲜而有趣。 “要吗?我再去买一。”林越把亲手开启的汽水递到时一面前,欲起身。 “不用了,我不渴。”她内心虽很想立马接过,肢体却伸手阻拦,将已递到面前的冰汽水重新推往林越的方向。好沁凉的触感,“谢谢。”还不忘十分礼貌的道了声谢。 林越微微仰头喝了一口,瞄了一眼时一还拿在手中散着微光的手机,看到停在列表处的屏幕后,难掩暧昧:“等谁的消息呢,远处走来就见你一直盯着手机看。” “没有,挺无聊的。”林越话一说完,时一就机警的把手机锁屏,最为微弱的光线也彻底没了,夜色又暗了几分。 他应该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她刚才打开却忘关闭他独属一栏的分组。 “举起手来这片从初中军训时就开始放,哎,真没劲,操场四周亮堂堂的,就这隐秘些,敢情副班长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也许目前就这一观点他们算是达成了共识。 时一没回话,林越口中的“副班长”三个字飘荡在空中c听在耳里尤为刺耳。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他见时一没打算回他,沉默反倒觉得尴尬,不如以一问一答的形式,兴许还能聊些什么打发时间。 “前不久,在你去小卖部之后。”她对他一直有求必应,话刚出口,就觉得说多了,她这么说不就摆明了林越到这来之前她就注意到他了? “你看见了?” “还需要看见吗?手里拿着不就是了,难不成你要说你这刚从冰柜里取出的汽水,是从家里带来的,易拉罐上还一直往外冒着汗?”她镇定自若的自圆其说。 “也是,刚还说准备再给你买一听呢。”又仰头喝了一口。 时一嘴角微翘,却没为自己的随机应变笑出声。 林越继续说:“我还以为你会填报附中的,那时你说挺多人报附中,我以为你口中的很多人便是在说你自己,没想到这么巧,我们竟然还在一个班。” 时一有时候巴不得林越宛如自己肚中的蛔虫,一股脑的把所有心事都告诉他,剖白内心,对着他大声高喊,天底下哪来那么多的巧合,他们能上同一所学校一点都不巧 人们总说“无巧不成书”,可最为讽刺的是,书中人们所乐见其成的巧合与水到渠成的缘分都是凭一人之力主观捏造。 可她做不到,也宁愿自欺欺人的把一切都归咎于彼此命运本该如此,况且能在一个班不就足以佐证吗? 她有些矛盾。 蓄意实则是在誓死与命运作抗衡,待得逞又一脸与我无关和听天由命的抵赖。 “我估分不太准,没有孤注一掷的决心,弘毅保守点。”她无奈的谦虚着,“而我当时是真以为你会报附中的。”她如实的诚恳道。 “我爸妈离婚了。”林越话出口,是毫无波动的语调。 时一有些错愕,不是因为内容,而是因为林越竟会对自己如此坦白,不亚于让伤疤重见天日,还真诚的叮嘱她,伤口很疼。 也许是气氛使然,四周阴暗无比,撕开c缝合也都是悄无声息的事,无关痛痒。 暑假那次尤翘楚以她所知晓的关于林越的信息为饵约她出去,说的便是此事,当时知道的人不多,毕了业,同学间的消息也就时断时续,没人会八卦着刨根问底,大家对此知之甚少。 她静静坐在一旁听他说,不插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初三下学期,我总觉得家里气氛有点不太对劲,跟以前相比凝重了许多,我当时只当他们太注重我的学业,怕我分了心,不敢弄出太大动静,难免压抑。我爸妈都有各自的事业,虽没有对我时时嘘寒问暖,但最起码从未怠慢过父母的职责所在。他们忙于为生计拼搏事业c忙于为我奔波学业,却忘了为自己经营爱情。在那个死板c庸俗而迂腐年代,两情相悦本就不易,他们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可到底是没熬到最后,婚姻状况岌岌可危,仅有的联系便是身为独子的我,而我应当早该知道他们既然可以因情而起,自是可以无爱而分。” 冰汽水早已没了刚才气泡不断涌现时的声响,只留有顺着铁皮罐光滑的曲面滑至木椅上那一圈还未蒸发干透的水渍证明它的存在。 “他们为了我行走于变幻莫测的职场中,也为了我选择暂时的隐忍,百密必有一疏,他们怎么可能做到事事俱全。中考前我发现了离婚协议,没说破。终于我考完了,自我解放了,也解放了他们。”林越仰头喝下最后一口,甘畅淋漓。 “所以,这便是你没以最理想的状态发挥实力的根本原因?” 既然林越已能敞开心绪话昨日,她更是不用装出一脸不必要的紧张来可怜他。 “怎样算我最理想的状态?考个如江则一样的瞩目成绩?”他嗤笑。 时一没说话,不知道该怎么接。如果现实真如他所言,她也觉得理所当然。 “说到底还不就是我心里素质差,他们要离婚也是他们的事,不会因为我的成绩波动有所改变,我可不想把这当作借口成为情有可原的惋惜,临场发挥也属于实力的一部分。” 学生总喜欢在考试结果公布后懊恼,对着试卷上的钩叉对错指指点点。诸如一开始我本来写对了,如果当时没有犹豫再三的一再涂改就好了早知道就认真审题了,我把题目要求“正确的”看成“错误的”等等。 时一想起那晚班会上台竞选发言时,看到教室后面那块黑板上的箴言“态度决定一切,细节决定成败”。只知在考场上栽了跟头,一味的归咎于“本来”和“早知道”,却不肯检讨自身,承认知识漏洞。在误打误撞后,又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副理所应当的架势。 “少自信了,我可没准备这么安慰你。”林越说的头头是道,她再为他留有余地也是多此一举,还不如逆鳞而上,摆出一副“你想错了”的面孔,“你心里素质差已经无需否认了,如今能说的这么宠辱不惊,也都是后话,当时还不就是一个因此紧张兮兮的看不开的男生。” 林越释然,不置可否:“副班长端起架子来果然不一样,说话也一套一套的。”竟有心思开起了时一的玩笑。 “你别恶心我了,也不是我想当的,用不着时时刻刻张嘴闭嘴的用这身份提醒我。”时一弯腰拔了根草,用指甲掐断,反复如此,直到变得细碎,手一松,又散入草地里,底气不如刚才。 “我没那意思。”林越开始紧张的解释,努力调整说话语气,尽可能的让时一从中明白他话里的无心之意。 “鬼知道你哪个意思。”而她又故作钻牛角尖,死扣字眼,然后大度的作罢,“算了,是我自己心里素质差,怕担不起这个责任,不怪你。” 她情绪的快速转换如期惹来林越爽朗的笑声。 恍然间,时一觉得,在这月明星稀的夜色中,有那么片刻他们像极了小打小闹的小情侣。 07 “如今想来我从小到大所担任过的职位总是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时一微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双腿上把玩着衣角,既然话题至此,又何必扭捏作态,不等林越开口,旁若无人的继续说,“我读小学时,曾当过挺长一段时间的小队长,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职务。学校方面一直都很注重安全教育,每当放学铃响时,大家各自收拾完书包后就按照自己所属的回家路线站队,一列一列的排在过道上,当时我家是我属小组成员里头最远的一个,老师就让我当小队长排在队伍的最前头,确保这个队列里的每一个同学都安全回家,并做好登记工作实时向老师汇报,后来我也因此光荣的成为少先队员。” “所以事件的开端在于你家最远?”林越迟疑了几秒,侧身问道。 “是啊,想不到吧,红领巾少先队员的称号来得如此轻而易举。”时一再次想来,仍觉得无奈,不无庆幸,“初中时,我担任学习委员你是知道的。” “恩。”林越轻声应了下,表示肯定。 “但你不知道由来,开学注册报到时,新生都要填写一堆的个人资料,班主任见我字迹端正,卷面书写工整,后来找我谈话,说是在还未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由我暂时担任,而这一当就是三年。” “可事实证明,你的确能胜任。”林越毫不犹豫的回答,以板正时一的“光辉形象”。 他又怎知“责任”二字对时一意味着什么。 “班主任只知以字如其人来推测我做事条理清楚,毫无根据,我却因为这无端降临的职务,费尽心思的在学习的各方面体现卓越成绩,以不枉这头衔和他对我这毫无倚仗的信任。”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我做不到拔尖,但也足以令我沾沾自喜,每次大考完后看着年级光荣榜,我都宛如劫后余生。” 时一比任何一个人都注重自身形象,她既是老师眼里勤恳的好学生,又是长辈口中贴心的好孩子。 时一心思细腻,所有不言于色的喜悦皆因她享受学有所成带来的快感,学习是她唯一得以自傲的筹码,努力与回报成正比是现阶段最划算的交易,但凡从中尝点甜头,便足以鞭策着她在学海无涯中力争上游。 她不想白担这职位毫无作为,遭人“不过如此”的鄙夷。 但如今不同了,她处在人生的令一个阶段,高中的课业繁重,她自是有所心理准备,她不一定能保全自身。九门学科一股脑的堆在同一个时段,将她的生活填的满满当当,俗话总说“笨鸟先飞”,她偏偏因怕“笨鸟插翅难飞”而忧心忡忡。 副班长的职位必要有优异的成绩加以辅助才可熠熠生辉。她想。 “学习是学生的天职”她信这句话。 林越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任何职位可不只是一个称呼如此简单。”时一总结陈词,她这是在委婉的告诉林越,她避之不及的一切种种都可因他无心的一句提议,扭转局势,而所有萦绕在她心中经久不散的想法岂是三言两语就能一笔带过的,“其实也挺好的,我也因此更加卖力的读书。” 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 不论如何,豁然开朗并无坏处。 林越定定的看着她,目不转睛,他开始重新认真的审视面前这个絮絮叨叨的女生,以求填补过去三年的欠缺,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时一,此刻她一字一句倾吐展露内心的想法,乐此不疲的分享人生的某刻片段,自信而昂扬。同一张面孔下判若两人的她,好似两个特别的灵魂在他面前重叠,合二为一成此刻真实的她,时一周身竟笼罩着强大的磁场,他不愿稍加偏移哪怕分毫视线角度,从中捕捉平衡的支点。 林越很久没有回话,话末,时一疑惑的转向林越,确认他是否在听来推测自己还有没说下去的必要,或者还是说是自己的话题太过干涩无趣? 她不自觉微偏的着头,眉头微皱,张开伸出的手在林越呆滞的双眼前挥了挥,以拉回他的注意力,把焦距定格在眼前的事物。 竟没想到却被林越一把抓住,厚实而温暖的手掌紧贴着掌心包裹着她纤细的右手,因常年持笔生出些粗糙硌硬的茧,是最为真实的触觉,时一有一秒的愕然也不形于色,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波涛汹涌,如此直接的举动惊得她不敢动弹,然后又很知趣的慢慢从中抽离,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林越暖心的回答:“我在听。” “我是不是扯太多了。”她顿觉气氛有点微妙,小心翼翼的重新摆正坐姿,眼神飘忽不定,思绪也连带着有些游离。额前垂了几缕细碎的发丝,她习惯性的用刚才与林越触碰过的右手顺了顺及肩的秀发,把干扰着视线的发丝别在耳后。傍晚刚洗过的头发,现在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她尽量不露痕迹的深吸一口气,用力嗅了嗅空气,还隐约可以闻到清新的洗发水香味。 而她一系列的细微动作都在掩饰刚才的尴尬,最起码她自认为如此。林越可以如此淡然处之,她定不能犹如惊弓之鸟。脸颊竟有点点逐渐升温发热,所有的迹象都是下意识的,她大可以管控住面部表情,但不能修饰掩盖的生理表现却又真真实实。右手的每一个举动都带着迟疑,略感僵硬,似是已经抽离了自己,不受所控。 女生心思缜密细腻,内心捣着鼓,还努力把持着情绪,林越自是无法参透时一的局促为何。 “没有。”林越觉得好笑,而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可爱。 然后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时一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刚才林越毫无征兆的亲昵举动,只听得见在那一刻脑中嗡嗡作响,有如什么东西突然之间炸裂了一般,思绪也跟着中断,张了张嘴,又放弃的闭上了,无论什么话题都衔接不上,只能随口胡诌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搪塞这段无声的空白:“盛夏里的蚊子真多,看来是选错地方了,不该来这喂蚊子的。” 然后很配合的用手扇着脚边,驱赶着什么。 军训以来的这些日子白天里总是穿着长裤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得已而为之。晚上相较白天,略有一丝凉意,时一洗完澡时自然舒畅许多,便没多加顾虑的挑选了一件牛仔短裤,也没喷洒什么防蚊虫叮咬的花露水涂抹,主要是一开始也没想到会跑到花园这透口气。 也不知道蚊子具体在哪个位置转悠,她随便挥了挥,又尴尬的笑了两声,只觉得滑稽,便不再乱动,用拇指指甲在大腿上被蚊子咬得凸起的红色小包上横竖狠狠的掐了个“十”字。 “小卖部应该有卖花露水之类涂抹的膏药,我去看看。”林越刚说完话,就作势要起身。 “男生的细致入微的确很讨女生欢心。”时一本只是客观的评价一句,可话出口,却满是不对劲的酸意,“你就是这么拨撩女生的?”后半句她音量低了下来,说得及其小声,眉眼低垂,看着腿上另一个红包又掐了个“十”字。 “什么?”林越反问了一句,指向不明,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想再确认一遍是否听岔了。 “没什么。”没听到就算了,也好,一时脑热,把内心疑惑说了出来到底是不好的,幸好他什么都没听见,“我是觉得差不多该回班了,溜出来太久不太好,你也别买了。” “我没有。” “恩?”时一为林越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是那种雨露均沾的人,你别误会我了。” 林越听见了。 所以,林越目前的所作所为,言下之意是他撇清时一对他的误解,她不敢过早妄自断定c想入非非,只当是他的好心。 但这话对着时一说着实有些怪异,她努力不让自己想偏,这与我无关的话不过是当下善意的谎言。 “哦。”她不知如何回应比较合适,只能有些心虚的简单应了下。 “那我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大厅吧,影片放映完是要点完名后才能回宿舍的。”时一好意提醒,她没等林越回话,就二话不说的兀自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还努力表现得每一步都走得自然且稳当,却不自主的加快了脚步,逃离这是非之地。不留结伴而行的机会,所以话开口也是不留余地的婉拒。 “登记工作在你那吧!”林越对着急匆匆的背影喊道。 时一顿了顿步伐,微微一怔,没有转过身,恶狠狠的回了句:“别想赖掉。” 林越是个祸害,最起码对她而言是这样。时一咬牙切齿,恨自己的没骨气,亦柔亦刚随意凭他拿捏的滋味好不自在。 林越到底是怎么想她的,她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林越是她望尘莫及的深切渴望。 等她回去的时候影片放映的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原本只打算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透口气,不知不觉时间竟也消无声息的滑走。 时一弓着身子遁入黑暗里,溜回到了座位。 她刚坐定,陈慕姿略有责备:“还以为你去去就回呢,也在外面呆太久了吧!” 时一深感歉意,往众班主任座位的那一侧看了一眼,虚心的问了句:“彬哥来过吗?” “来过两次。” “两次?”时一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因震惊而条件反射性的尖着嗓子,显得格外滑稽。 “不过还好,第一次来的时候只是交代周安余一会散场后安排一些同学留下来检查大厅卫生,光线挺暗的没太注意你。”陈慕姿语调平静,时一也略微缓了口气。 如果被彬哥发现自己身为班干部也不通报一声就随便离开,那真的是太说不过去了,以身作则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第二” “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旁边有好一会,然后就发现你没在,来问我。”陈慕姿没等时一说完,就赶忙接话,“吓死我了,我当然只能说你去上厕所了,好在他第一次没发现,不然两次时隔这么久,你还没回来,谎话都要不攻自破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 “谢谢你了。”时一又不好意思道。 “对了,当时就你和林越不在座位上,虽然江则也说他是去上厕所了,但到现在还没回来,应该也跟你一样呆不住吧,听说你们之前也是同班,看过的电影自然觉得没趣了,情有可原。”然后又话锋一转,“你碰见他没?” “”陈慕姿的突然问话,令时一始料不及,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镇定地回答说:“没有。” 表情和语调都拿捏的十分真诚。 而刚才的那段叙述中,对于时一来说另一个侧重点在于,陈慕姿听说了她和林越曾是同班同学,也许不止她一个。 “哦。”她简单应答,也没再多问,她信了。 时一有点矛盾,她希望陈慕姿一脸暧昧的探过神来意味深长的笑笑说:“啊!少骗人了,是不是一起约好的?你俩是不是有一腿啊!相互喜欢的那种。” 随后她掩盖不住的娇羞一笑:“怎么可能啊,你想太多了。” 然后对方全然不买账的一脸不捅破的心知肚明。如果陈慕姿真这么说,她没准还会在心里反驳一句,其实她只说对了一半,他们不约而同,且只是她喜欢他。 而她知道娇羞一笑不是她的作派,她只会如刚才那样不露声色的撇清他人从她这探听种种的可能。 但陈慕姿一脸漠不关心的一个哦字,难免令她黯然神伤了一下子。虽然只是一下子。 看吧,在别人眼中都觉得自己跟林越是碰不到一块去的人。时一暗想。初中同学又如何,缘分也只局限于此。好像陈慕姿刚刚的那句问话只为更进一步确认他们并没太大能引人想入非非的关系。 电光火石之间是擦不出的花火。 陈慕姿信以为真。 但她又诚挚的希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她自己了然于心就好。 林越姗姗来迟,正巧赶上了点名。散场后只留下了几名男生检查卫生,女生先行一步回宿舍。 后来时一又想了想,林越自是那种不随意给人添麻烦的人,即使他人如何威逼利诱,不可撼动的便是他的原则,与她副班长一职和是否会念在早已认识而帮忙开脱无关。 他凭什么觉得她定会偏袒他?凭着这层纸糊的关系,既不牢固还随时一戳就破,横隔在两者之间,模棱两可,或明或暗的面目。 时一睁着眼睛平躺在自己的凉席之上,蚊帐包围得严丝合缝,她盯着上面的床板,睡不着。这一夜无眠,大家各自怀揣心思辗转反侧,虽然与前几夜熄灯后的夜幕降临的氛围一样,但到底还是能听到偶尔翻身的床板咯吱声和翻动被单的轻微声。 身旁手机提示灯闪烁。 廖韵之说,他找我了。 对话框内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她知道廖韵之的意有所指为谁,而这也不过是又一个难熬漫漫长夜的无眠姑娘。 断不净,舍不得,离不开。 世事变化万千,你我也难逃于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 08 廖韵之喜欢叶承彦已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这段早恋始于初三上学期,她将心事掩藏的极好,旁人看不出半点端倪,而时一和尤翘楚更是后知后觉。廖韵之毫无一点儿特立独行的举措,按照稳定的作息和熟悉的习惯生活着,皆属日常百态,所以即便是在亲密无间的时一和尤翘楚的日日相伴下也并未从中察觉出一丝一毫令人不对劲的地方好心生怀疑。 初三时,班主任根据班级各位同学的学习情况拟定了一次又一次的座位调动,但她们三个的座位却没一次是相邻的,隔着同班同学,分散在教室的各个方位上。 时一因为是学习委员的关系,课间总免不了收交作业c登记名单c汇总成绩等工作。应届毕业生在学校领导的“精心呵护”下,其所在班级的楼层也是最高的,按其意便是远离“外界纷扰,专心备考”。时一曾想过向班主任辞去学习委员一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才更为妥当。大战前的自觉性与约束性,使得初三年段较低年级相比安静了许多,课间偶尔会传来一小部分同学在班级过道或者楼层走道里喧哗打闹的声响,但总归不敢肆意妄为。归咎其原因不外乎于此,一则是楼层太高,课间时间太短,在诺大的操场和教学楼的楼梯间来回跑动时间已过去大半,此举简直吃力不讨好,二便是多数人选择坐在座位上埋头与习题奋斗,一人如此,众人如此,稍懒散些便显得格格不入,再加之醒目的倒计时,更显得人心惶惶。哪怕你稍安分些呆在教室里与同学探讨错题,即便是装装样子在自己的座位上毫无效率的随意翻看着知识点都能聊以。 但她的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事,事后就被丢弃了,往大些说临时辞去职务未免过于自私,往小处讲继续下去也全凭“万一呢”的私心。 不用说,林越是她所有侥幸念想的起源。 她们三个就是在如此的状态下,忙里偷闲的在教室后方的窗口旁凑在一块调整着因学习压力而紊乱的气息,大口大口的透着气,呼吸着在开敞的窗口处灌进满怀的清新,搓揉着干涩的眼睛和酸疼的脖子。 那天像无数个晴空万里的日子一样。 开端起自廖韵之状似无意的一句:“你们觉得叶承彦怎么样?” 廖韵之这么无端的一句问话,是后续她们所知晓的一切故事由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地转为顺理成章的端倪。 如若当事人没有开口半句,她们定不可能妄自从蛛丝马迹里窥探些什么。 而要到很久以后她们才领悟出话外音不过是一句无声的隔空喊话“不管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啊!”带着抵死不屈的倔强。 时一的第一反映是一脸茫然:“什么?”她是没听懂这个陌生的名字。 “叶承彦?”尤翘楚扭曲着脸,带着一脸与我无关的审视。 “谁啊?”可想而知,时一定是不认识这名同级生,她交际圈窄,整日局限于班级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缘浅,除了班级内熟识的同学和经常出现在年级光荣榜上略有耳闻的名字,其他人算是一概不知。所以廖韵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只觉得生疏,时一转向尤翘楚。 她们只是面面相觑。 随后尤翘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感慨:“啊!他啊!”时一本以为她知道些什么,紧接着是令人大失所望的,“我不熟。” 看来也不过如此。 时一只是扫兴的白了她一眼:“真是高估你了,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详情。”枉费了她的一番期待。 “不就是我们楼上那个班的嘛,好像是一个热爱篮球的男生,午饭过后从学校食堂走出来回班的路上就挺经常看到他在篮球场上的,不然便是傍晚放学时,就这么两个时段。这些我还是知道的,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没兴趣,就没去多加了解。”尤翘楚摇摇头又瘪瘪嘴,刚一脸不屑一顾的说完,就瞪大了眼睛,张嘴吃惊道,带着狰狞,“你不会吧!” 尤翘楚揣测出了廖韵之没由来的意图。 尤翘楚把一只胳膊搭在窗框上放松,微调了站姿,两腿交叉站立,更显慵懒。时一站在她的身侧,背靠着墙,静静地听。 两人嘴里是不谋而合的“啧啧啧”的咂嘴声。 她们头又往后靠了靠,让与她们面对面站着的廖韵之后退几步,然后从上到下重新审视揣摩了一遍,就好像无声的应答:“你今天没病吧!” 廖韵之被她们看的浑身不自在,泄气的斜了下眼,以示抗议。可焦点全然不在时一和尤翘楚之间,自始至终都望着窗外,慢悠悠的说一句:“干嘛啊!大惊小怪的。” 时一和尤翘楚灵光闪现,突然顿悟般的扭过头,转身趴在窗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远处的那片篮球场,热切的搜寻。她们所在楼层较高,光线强烈而晃眼,从这看过去,只能看到三两体型相差无几的男生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时一看不清楚,在好事者尤翘楚眯着眼伸长了脖子的指指点点下,算是看了个大概,只是个身形的大概。 那是廖韵之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提起自己喜欢的人。时一知道,廖韵之开口的那句问话本就不是重点,她更不在意她们的答案如何,只是略微通报好友一声。 心事有人诉,就是莫大的幸福。 自此以后,时一和尤翘楚总在廖韵之的面前以叶承彦的名义逗弄她,毫无关系的一句句再自然平常的对话,都能被尤翘楚扭曲歪解,生拉硬扯上叶承彦的名字,直到如愿的引来廖韵之一脸“你们够了啊!”的娇羞,毫无对策的无可奈何,又好气又好笑。 甚至廖韵之开始自我反省,当初告诉她们自己的心事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她们每调侃她一句,她就感叹一声“误交损友啊”,带着满腔的悔意。 但说实话,虽然她时时悔不当初告诉时一和尤翘楚这个秘密,却也只是嘴上逞强,而心里泛着一股暖意,就好似她和叶承彦的关系真在她与好友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联系更为密切,仿佛一切美好的幻想下一刻就会成真。 甚至后来,为了更近一步探求真相,看清叶承彦的真容,也为了满足时一的好奇心,她们三人约好在体育课后故意站在篮球场旁观望远处早已蓄谋已久的廖韵之在他的指导下打篮球。 篮球场由三块完整的活动区域并列而成,课间人来人往,她们三个站在最外沿蹲点。可偏偏较近的两块场地被低年级的占了,导致叶承彦和他的伙伴们选了最靠里面的那块场地。 “啊!怎么离这么远。”尤翘楚愤恨完,就急匆匆的拉着时一想绕着球场外圈往前走,刚迈开两步就被廖韵之截住了。 “别啊,站在这看就好了吧。”廖韵之阻止了她们,生拉硬扯的把兴致高涨的两人拉回原地。 尤翘楚甚是不满的白了廖韵之一眼,扁扁嘴,只得独自咕哝,言听计从的泄气应了一句:“哦!” 尤翘楚其实见过叶承彦的模样,她纯粹是凑份热闹,可相比之下反倒是尤翘楚更为激动。 时一是真没见过,但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楼梯口的擦肩而过,叶承彦留给她的印象并没被她植入脑中,更何况她此前是没听说过他名字的,就算留心多看了一两眼,没有准确的名字等基础信息与之匹配,也便过后就忘。 尤翘楚觉得不可思议:“不应该啊。” 但考虑到时一平日里状态,刻意嘲笑道:“算了,虽然不是很懂你走路时注意力都放在哪,但一想到就算迎面走来一个熟人,也不见得你能立马反应过来打声招呼我也就不怪你了。” 就是因为这种状况时有发生,她们才敢站在时一的立场考虑,是真的没看到,不是故意佯装的。 一开始尤翘楚不能理解她,一脸震惊的直视她的双眼:“你今天有擦亮眼睛出门吗?” 或者是“就是因为你老这样,偶像剧里男女主无意中的偶遇才没在你身上发生,好姻缘都不观顾你了!” 话末想到时一喜欢的是时常碰面的同班生林越,这个假设站不住脚跟,也就不攻自破了。 最后懒得再搭理时一了,索性直接严肃的说上一句:“你是真瞎!” “是不是那个?”时一刚说完就伸出手直直的朝着那群人里指,问着一旁的廖韵之想确认下。话落还没伸直的手不由分说的就被廖韵之硬生生地按了回去,廖韵之背对着篮球场,对着两位急得在原地跳脚:“能不能低调一点,别这么明目张胆的指来指去,被看到了怎么办。”她那过分焦急的模样惹得时一和尤翘楚一阵阵的耸肩憋笑。 “拜托,离的够远了好吗!” 就算眉飞色舞的往叶承彦的方向跑,屁颠屁颠的背影还带着克制中的少女羞涩。 廖韵之与时一和尤翘楚分开前还不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嘱咐:“别总是死盯着他看,很尴尬的好不好。” 她是真的很认真。 真的,即使过分直白的看着叶承彦也会令她尴尬到死的程度。 时一半模糊的评价了一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显然,即使她这次戴上眼镜,也不见得能看的多清晰。 但放弃对于她们来说哪是件容易的事,越是有所进展越是想要归根结底。 从此以后,她们总是在课间操结束后趁着混乱的人群乱入其中,在廖韵之的眼神示意下以适当的距离尾随其后,廖韵之时时提醒要低调,担心稍有差池便会闹得“满城风雨”。她们就这么数次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的刹那间妄图看清真面目,却屡次下来以跟不上他的步伐无疾而终,很是挫败。 “是挺不错的。”等到真正看清的时候已经是几周后的事,依旧是楼梯间的拐角处,努力终有所获。 不同桌的她们,密集的人群中,一分分的情感在阳光下蒸腾。 那段日子里,廖韵之对时一分外殷勤,总是掐着适当的时机主动走到时一桌前问她:“作业多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抱到年级办公室里?” 起先时一不知情的时候只当廖韵之是良心发现懂得心疼她,有时作业本厚c科目多c作业量大,一册一册的习题书堆叠在一起,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然后一趟又一趟的抱到各科老师那,一个人送去年级办公室的确很吃力。年级办公室在她们所在班级楼层的上一层,也就是叶承彦所属的楼层。 一开始时一不懂内幕,只是觉得奇怪,就算当天需要收交的作业量少,廖韵之也心甘情愿且乐此不疲的跑腿。知道真相后,也就了然一笑,随她去了,也算是替她自己省事。 廖韵之是在等时机,等经过叶承彦班级门口时一次相互打着照面的巧合。 校运会持续了两天,本班安排的座位正好紧临着叶承彦所在的班级,低处前几排方便走动的位置已占去大半,时一c廖韵之和尤翘楚不得已坐在眺望台的最高处,坐定后时一才发现叶承彦与她中间就隔着一位他的同班同学。时一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旁边愁眉不展地摆弄手机的廖韵之。 “完了,我手机突然卡机了。”廖韵之一直反复敲击着手机屏幕,死命按住开关键,想重启手机,却毫无半点起色。只专注于手机屏幕的她,根本没会意到时一的讯息。 时一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重重的用手肘捅了廖韵之一下。 廖韵之见手机仍旧毫无反应,索性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让它自生自灭,想着一会应该就好了,这才有空闲回应时一。只见时一朝着她右边的方向努嘴c斜眼。她微微探头看了下才领会到,掩饰不住的惊喜。 “翘楚,你手机借我一会。” 那会时一仍旧使用着诺基亚,自是不适合拍照,而尤翘楚在有换手机的打算起时,就已盯准了触屏新机。 廖韵之高举着尤翘楚的手机“不择手段”的努力抓拍高清画面下的叶承彦,但由于位置角度的问题,就算时一有意为其让道朝后仰着身子,横隔在他们之间的还有那名叶承彦的不知趣同班生,廖韵之摆弄着手机好一会却找不到一个正好的取景点,关键是第一张的大胆偷拍还被当事人抓得正着。 由于看台位置布局不合理的问题,排班位置没整顿好,后来没多久他的班级换了场地休息,她们也坐到了较靠下的阶梯上。 赛前点名的准备工作正好在本班前的那块空地,广播里一遍遍通知提醒,体育老师拿着旷音器一次次催促讲解。准备参赛的廖韵之离开前也不忘叮嘱时一当叶承彦出现在本班前面点名处亦或是比赛过程中经过前方跑道时定要记得捕捉下镜头里的他,一声声郑重的嘱托,二话不说就把早已离席参赛的尤翘楚的手机强塞到她手里。 时一应着廖韵之的话,全程不敢有一刻分神走心,循着叶承彦的运动轨迹,配合的拍下几张出现在镜头中的叶承彦。 那么努力的当一名好的拍摄者的廖韵之,除去模糊不清,毁得不行的照片,最后也仅收获了两张像样的侧脸照。 虽然时一不知道如今那两张来之不易的照片被她怎么处理了,些许已经删了,但那一刻时一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认真记录下了一个性格开朗阳光的女孩为满足爱情的私欲而想在他面前将心怀鬼胎的自己展现得更自然一些的笨拙模样。 时一想起廖韵之曾用及其陶醉的神情形容着那天早晨上学途中忽逢大雨,躲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门口避雨,犹豫着该不该一鼓作气冲向班上,而意料之外的是叶承彦正好撑着伞从另一条来校的路上看见了她,拍了下肩膀以示招呼,然后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主动邀请同撑一把伞的绅士风度。时一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家伙内心的窃喜,以至于廖韵之后来跟她慢条斯理的描绘他们是如何穿过校园的林,她又是如何在行走中无意的碰撞着他的手臂,难掩娇羞的少女心在雨天里顿时已如艳阳高照,散发着光和热。 廖韵之无论何时何地神采奕奕的朝向叶承彦所处方向,才是最为真挚c显露于色的喜欢。 雨天那天当晚她就发了一条说说“一把伞,肩并肩”后面还连带着笑脸和掌声的表情。 时一和尤翘楚一阵调侃:“就不怕他看见?” 后来廖韵之犹豫再三,觉得的确太露骨和矫情了,趁着当事人没刷空间状态前赶忙删除。 但不论怎样,存在与否,都是一块印记。 小题大做皆因情起。 09 校运会当天上午的项目结束后,中午她们三人结伴在学校附近的餐饮店吃饭,尤翘楚孜孜不倦的说着有趣的话题,时一配合的不时附和几句,发表自己的看法,回应自始至终精力旺盛的尤翘楚是时一作为听众最得体的表现形式。可反观廖韵之自落座后一直被低气压所笼罩着,勉强的简单应答一两声,对着面前的食物挑挑拣拣,随意吃了几口饭入肚就放下碗筷,对着前不久自动重启的手机,软件一个个开启又一个个划掉,在她们看来也不知道廖韵之到底在干什么。 尤翘楚看不过去,觉得单单她和时一两个兀自唱着双簧很是没劲,就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不吃饭吗?” “不舒服,吃不下。”廖韵之低声底气的说。 “好吧,那你休息会,一会再吃。”尤翘楚对着那几乎完整的套餐觉得可惜,最值钱的那块肉还一口都没咬呢。 廖韵之本来胃口就小又因没什么食欲而吃得不多,时一只是简单的以为她是真的肚子不舒服吃不下,没想太多过分在意。 而所有的异端都有其最本质的原因,只有她心知肚明。 晚上廖韵之跟时一谈起这件事后她才知道,理由无他,时一隔着手机屏幕只觉得懊恼,中午怎么就没多问几句,多留个心。 廖韵之因中午得知叶承彦先前发给她看的腹肌照也发给了他同班的女生,致使她的思绪纷乱繁杂,食不知味。 廖韵之说。 “心好累,总感觉他好像对我不一样,却总是一次次听到他对我好像对其他人一样。” “继续的话很累人,我倒羡慕你,默默喜欢,然后不会听到太多他的绯闻。” “班上的c隔壁班的,感觉他们总是有意无意的和我说些叶承彦什么的之类有关的内容。” 时一终于明白这个女生想方设法的在他面前佯装自然热情,一点点猎取不远不近的猎物,内心却同样承受着各种错综复杂,想过放弃,却依旧相信奇迹,努力屏蔽伤心的信息,却无法掩盖。那种仿佛全世界都注目着他,被迫曝光在她目之所及的范围内的现实正努力蹂躏着她摇摆的心,却只能暗自沮丧。 校运会结束后过不久是叶承彦的生日,“愚蠢”的廖韵之紧张到不行,一次次反反复复问时一的意见,一次次的精心改进方案。挖空心思的想要弄得尽善尽美又富有别致,澎湃的心想变得与众不同。 “隔天一早就在想今天是你过生日,我要做什么。不想在凌晨打电话怕吵到你,中午又怕打了聊不久,特意选在晚上想打给你,还没到五点就开始想是要七点给你打电话,还是八点打给你,你比较有空,好不容易熬到了八点你却关机了。之前想好的所有话题一下子都没用了,我在想你应该是去庆祝生日了晚点回来再打。结果你回来后却不怎么理睬。本想问你,你难道不奇怪我最近为什么没找你吗?可能你是无所谓吧。运动会那天我听说你把你的照片发给了你班上的一个女生,你说过你的照片只发给几个好朋友的,我那两天真的很不开心,不开心我有什么办法吗,我就不理你,甚至后来还躲着你,我生气,气你,也气我自己怎么那么烂。但是有什么办法,说好不要理你,可是周五在年级走廊里你一打招呼我又很地理你了,当初信誓旦旦地说不理你的话全都抛在了脑后。拜托你,如果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话那我就不要你的好了,今晚我真的很讨厌你一句我去睡觉了就可以忽视我的感情,忽视我的存在,如果你都是这样那我也承认,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每次想要放弃是你又总是让我感觉我不一样,天蝎座性格造就了我的敏感,我也讨厌爱胡思乱想的我,现在只求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以后见面不要打招呼了吧。” 以上是她码给那位心如止水的当事人最真挚无奈的告白,心怀侥幸的期许他会有所挽留。可隔天叶承彦只是回了个再简单不过的字眼:“恩。” 廖韵之却因他的肯定回答而击碎了心,自此杳无音讯,学会了不惊不扰。 廖韵之曾愚蠢的把叶承彦的联系方式屏蔽c拉黑c删除,过后又很没骨气的加了回来,她唯一的傲气就是自此以后再也不跟个傻逼似的主动找他聊天,尽扯些天南地北没用的话题,冷场又尴尬,还要极力想着如何圆回来。 “最好笑的哪是我努力挖掘研究出的笑话,分明是我自己好吗!”廖韵之坐在震耳欲聋的包厢内,一声声地哭诉,哭累了,唱歌,唱到尽情。那天时一和尤翘楚谁也没敢和她抢麦。 在她的身上时一仿佛遇见了另一个自己,见证了所有因为爱情而努力付出的少女心思,小心翼翼的设想考虑又心存私欲的计划方案,会贪恋多聊一会儿天的感觉,会生气自己的情绪被牵着鼻子走,会因为自己与他人别无二致而失望于此种种的巧合都透着股蓄意。 “时一,你说,你老实告诉我,我到底该不该继续放纵自己的情感喜欢他?”廖韵之唱到情深处,拿着麦克风对着时一一遍遍的质问。 时一答不上来,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感情的事太劳神伤精,倾注太多心血,最后却毫无所获,这笔买卖划不来。不过她并没资格讲这句话,以前,在她对廖韵之喜欢叶承彦这件事并不知情前,她总觉得欣慰,欣慰自己的好友都不至于沦落到苦心暗恋他人这般的如此困境,需要她这么安慰。 廖韵之努力克制着情绪,趴在时一肩上啜泣,哽咽地说着:“时一我真羡慕那些人。旁人的爱情简单概括起来便是,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可为什么轮到自己则是,我喜欢他,他却不得而知。” 时一知道廖韵之口中的旁人并不包括她,她和廖韵之也不过都是相差无几的境遇。 然后廖韵之又突然从时一肩窝处抬起头,热泪盈眶地直视时一的眼睛:“不对,不得而知还能自欺欺人,可是他拒绝了我。”说到最后廖韵之掩面嚎啕大哭。 尤翘楚一次次用手顺着廖韵之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多说无益,时一自己都无法自我安慰,让她以什么理由来说服廖韵之放弃。 在擦干眼泪看清现实后,体育课,操场上,廖韵之会故意转身躲避由此经过的叶承彦。 “其实每次我都不想怎样,但是他又总是像昨天体育课那样,故意呆在那,好像想让我看到过去找他一样,这样又让我想歪,他是不是想怎样。” 旁观者永远也无法料想到一个平日举止幼稚无聊的女生会因为一个已不相干的男生而一个晚上频繁更改签名四次。 接连几日为了避而不见,沉淀心境,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课间操向班长请假,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空荡的教室内。 因为叶承彦的狠心打破了廖韵之所有的美好幻想。而对方浑然不觉c无动于衷。 后来廖韵之告诉时一,其实叶承彦的生日当晚她收到了同班生的告白。起先她一面等着叶承彦回复信息,一面陪着那名同学闲聊只当是打发时间熬过这不知所措的分秒。 廖韵之一开始是真的全然不知后续的发展会演变成如此,不然她定会扼杀这个开始,不留给尴尬任何一丝滋生的境地。她自认为只是纯粹的与好友里的同学聊天,时间倒也过得极快。 她聊了一整晚,却也等了一整晚。 对方告白时,她愕然了,也拒绝了。 所有的故事反转都发生在了那天生日当晚雨夜中。廖韵之终于明白“无巧不成书”的现实含义,她在等叶承彦的时候,越至深夜越觉心冷,玻璃心一截截的破碎,叶承彦的形象也轰然坍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用她的话说“我都感觉今夜凌晨的雨都是为我下的”。而与此同时却是始料未及的告白,她突然间觉得所有的戏剧性都发生在了她身上。最后因没心情下线了。 “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你会选择谁”这是她漫长的追逐过程中累积的伤心c失望后,拖着疲惫的心问出最为现实却始终没有准确答案的情感问题。 时一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多可笑,心刚碎了,就有另一个人来补,可惜他不是我爱的人。” “其实我也想了下,我一直在追逐我喜欢的人,如果我回头看,也许不会那么累。” “时一,我终于体会到他对我说出口的决绝,不带一分情感。原来拒绝别人如此轻而易举c毫无波澜。我自己都如此,又怎能奢望他对我有所念想,怪他不懂我。” 留恋是滋养犯贱的摇篮。 时一以第三者的立场静观着一位青春期少女的小心思因某个魂牵梦绕的男生而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各色的生活细节揉杂成一团,最终形成一段捋不直,道不完的青涩回忆,这份无果的追逐终将转化为一场漫长的道别。 尤翘楚对廖韵之说:“他没有,从来都没有想过,你做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等廖韵之情绪终有好转,安定了心绪后,一次交谈中她和她们说:“想和男朋友去打第一个耳洞。”彼时仍旧单身的她又自嘲的笑笑,“但可能有点久了,要等到我结婚了。” 她哪是她自认为的差劲女生,只要她愿意,谈场恋爱根本不在话下。 只要她愿意。 她是在等一个她作为叶承彦女朋友的时机款款向他走去。 尤翘楚向来交际圈广泛,她生性放荡爱自由,此前分分合合的谈过几个,好在都好聚好散,不至于像时一和廖韵之现如今仍在一棵树上吊死。 经历这段挫折后,唯一让时一和尤翘楚略感欣慰的是,廖韵之知轻重,虽在中考前的几次市质检中水平发挥略有不当,成绩忽起忽落,但好在梳理好情感后,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卯足了劲,取得了理想的成绩。 这之间的那段日子里,她无数次蠢蠢欲动的起过联系叶承彦的念头,但一想到中考在即,就按压了下去,硬生生的斩断了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中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她“不知廉耻”地打了叶承彦的手机号码,时一可以想象出电话接通前廖韵之随着手机听筒中冗长的“嘟嘟”声,心率极其不平稳的感觉,一颗心脏险些跳出胸腔,她是在给自己最后一次“不要脸”的机会。 意料之内,叶承彦再次拒绝了她。这次她真切地听清楚了叶承彦隔着手机字句清晰的从嘴里吐纳出:“抱歉。” 毫无波澜的歉意。 挂断电话后,廖韵之由无声的抽泣转为不可控的哇哇大哭,就像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不顾脸面,撕心裂肺。 尤翘楚说真的很佩服廖韵之的毅力,不顾脸面,跌跌撞撞,勇往直前。如果换作是她,她根本做不到如此,坚持至今。 廖韵之是真的喜欢叶承彦。 她给她们的解释是没遇到对眼的人,暂时先不换目标,可是事实就是她打从心底里觉得任何人都比不过叶承彦,谁都没有他好。 之前在喜欢的人面前那么小心翼翼维护彼此情谊的女生,却恰恰是最愿意为爱涉险的人。 廖韵之心如死灰。 但她没料到的是自己一次次的死灰复燃。 尤翘楚看不下去,训斥说:“喜欢到入骨就是他妈的倒贴!” 暑假那次尤翘楚的邀约,廖韵之坐在沁人的甜品店内嘴里紧咬着吸管,单手支撑着下巴,隔着一整面的玻璃墙,室外的景象一览无遗。 时一持着一小勺的冰淇淋送至廖韵之的唇边,暗示她该将视线收回,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物上。廖韵之配合地张嘴吞下。 “容易走神的人多半心怀鬼胎。”时一说,说完后她后悔了,惊觉说错了话,自己开的玩笑一点都不恰当,她是怕廖韵之又因叶承彦而心事重重,不死心。 “现在已经不仅是鬼胎这么简单了,简直都幻化成人形,就差没走到眼前。”尤翘楚插嘴,结果被时一的一记白眼瞪了回去,只剩下一阵毫不掩饰的笑。 “我只是觉得周边变化挺大的。”自初三起,学业繁重,她们已很久没有好好的一同走在街上舒心的散心。 “喏。”尤翘楚朝玻璃墙外的方向扬了扬头,用手指一一指明其中的变化。 时一和廖韵之耐心聆听着她的讲解,眼珠随着她的指尖转动。最后落在了不远处正侧身站立在街道旁打着电话的少年身上,他不时探身向前往左右两旁的街道张望。 廖韵之下意识的躲闪,将视线收回,搅动着面前的饮品,低头不作声的喝着。 “他怎么在这?”尤翘楚和时一显然是慢了半拍,对视一眼后,把目光转向廖韵之,一同问出彼此的疑惑。 廖韵之有点无语,这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我怎么知道。”她现在只祈求不要碰面才好。 如果换作以前她们大可保证这份机缘巧合下隐藏着廖韵之蓄谋已久的成份,但今非昔比。 廖韵之对她们的疑心病不予理睬。 时一摇头叹息,感慨一句:“命中相生。” “没相克就不错了,还命中相生,那早八百年都干嘛去了。”尤翘楚愤恨不平。 “恐怕与他命中相生的另有其人。” 如果是以前她们定会悉心照顾廖韵之的情绪,说些委婉的话安慰她,可就算处处绕道避开现实,她也仍旧次次被现实扇了响亮的耳光。 所以,她们也就不再避讳,直抒胸臆,总比间接性伤害来的强。 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廖韵之不顾身旁的争论,望着玻璃外同行的一对男女,难掩失望之情。 起初她扭头是担心隔着一整面的玻璃会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曝光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过后才想起玻璃外的人根本看不到室内的动静,此举无疑是自己的多虑,才敢再次把头扭向他站立之处的方向。 他同身旁俏丽的少女迎面走来,这才看清他的全部面容。 “我们走吧。”廖韵之斜跨搁置一旁的包,起身欲离开。 “可是这么走出去不就正好在门口撞了个正着,那多尴尬啊。”尤翘楚是在替廖韵之尴尬,她自己其实倒是无所谓,可显然对方并不领情。 “总好过坐在这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等着他们上前打招呼,客套的回一句好巧,相互寒暄几句,等他们在附近的桌前落座,眼神还会不时在空中交汇。这样就不尴尬吗?”廖韵之显然按捺不住,她招架不了这么窘迫的局面,她控制不住。 “在这也呆的够久了。”廖韵之一边朝门口的柜台走去,一边掏着包里的钱。 “也许你说的没错,韵之心中的那枚鬼胎如今真的幻化成人形,走到了她的眼前。”尤翘楚用手遮掩着嘴,靠近时一,跟在廖韵之身后小声说道。 结账,转身,朝门口走去。每一个举动都刻不容缓,带着假意的淡然。 廖韵之从内而外推开右边的玻璃门,而此刻叶承彦正握着左边的门把欲从外向内推开。 两人站立在原地,都不再进行下一个动作。 到底还是难逃一面。 廖韵之内心沮丧,嘴角还是在叶承彦叫住自己的名字时微扬,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其实哪是那么夸张的事,也不过是一个暑假,如她口中那般的恍如隔世,廖韵之对叶承彦倾注的所有欢喜都像是昨日重现。 这种回答完全是在情理之中,客套而应景,无任何多余词缀。 停顿了几秒,礼貌性地朝叶承彦身旁的女生简单的眼神示意以示招呼后,继续手中的动作,将推门的幅度拉的更大,以方便全身而退。 头顶晴空万里,却无法驱散廖韵之心中那片风雨欲来前,令人压抑的乌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 10 军训结束后,离九月一号正式开学的日子还有两三天,对于时一来说宜宅在家中调养休息。 不出所料,一到家,迎来的是她爸妈毫不夸张的一句:“真是黑了一圈呢。”扳着她的身子左瞧瞧右看看。 “能不黑吗,这大热天的。”她提着行李往自己卧室里走,边走边一件件卸下手里的东西,“戴着帽子在树荫下训练已经很知足了。” 她一个人提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挤公交到家着实不易,熬过了烈日下的军训,差点没昏厥在汗臭逼人的车厢内。 当下唯一想做的就是舒舒服服地洗完澡,浸在冷气充足的空调房内,裹着厚度适宜的空调被美美地睡上一觉。 手机搁放在枕边,睡意朦胧中不知厌烦地震动,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大到吓得她一个激灵,尚存的一丝清醒,竭力睁大仍带着倦意的厚重眼皮,朝着声源摸索而去。 屏幕光线刺痛了她,眯着眼,陌生号码? “喂?”时一半梦半醒,勉强地问了声,带着困意,开口出声后是略带沙哑的音色,又认真地咳了两下,调整着嗓音。 “你刚睡醒?”对方小心谨慎地试探,听在时一耳中的话音一下子柔了起来。 “恩没,我也差不多该醒了。”是江则,她听出来了。 当时她只记得把联系方式告诉对方,事后自己反而忘了存。时一条件反射性的如实回答,又善解人意的怕江则多虑以为是他吵醒了自己。 “怎么了吗?” “我中午时发消息给你,见你不在线没回,想着一会上线应该就能看见,可仍没看到你的回复,就想着要不打个电话试试。” “哦,抱歉,我今天到家后就在床上昏睡过去了,帐号一直没登录,所以暂时还没看,我一会就上线。”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班级同学的电子档录入整理,我中午已经弄好一大半了,你只要检查核实一下就好了,文件我也发过去了。” 江则的声线温和舒缓,入耳是一片怡然舒心。 “恩,好的。”时一把手机拿离耳边,放在眼前看了下显示屏上的数字,不知不觉竟已是五点多了,夏季里窗外的天色还很亮。 她说完后,对方没再说话,却也没挂断,她在等江则继续交代些什么,接下来是几秒短暂的沉默。 蒙在空调房里吹久了冷气,翻身起床只觉得头昏脑胀,一开始图个爽快直接调低至十六摄氏度,后面睡过去了也没再在意室内温度,只是一次次用被子裹紧自己,缩成一团。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她不知如何是好,对方半天没个响应,她只能自觉的主动开口多问些。 “你”江则吞吞吐吐的憋出了个“你”字。 时一没懂。 “恩?” “你有上补习班的打算吗?” 其实这句话说出口并没什么令人觉得不妥帖的地方。时一并不多心,补习班又不单是为差生开设,它自有培优c补差两种级别,她自不用那么敏感,对号入座。 江则话里显得有些不自在。 “可能也许吧。”她也不太确定,她爸之前和她商量过,被她一口回绝了,现在反倒有点摇摆不定。 经过军训期间与同班同学的相短暂处,时一自觉有了压力,听着他们一个个谈论着某某中考成绩多么多么优异,谁谁谁还参加过市里的知识竞赛得了名次,虽然她中考成绩也毫不逊色于他人,足以拿得上台面与他人匹敌,可单凭如此,少了些锦上添花的选项,还是单调干涩了些。不单是她,人人如此,人生总需些相得益彰的备选项才可熠熠生辉。但也只能暗自叹着气,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 “我是真心觉得挺好的,就和你说说,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打算,我们可以一起。” 时一开始回想至今与江则的交往细节,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让他透过谨言慎行的自己看到躯体下疲于上进却被逼无奈的本质。 时一对学习的热枕残存些懈怠,但总还是有些无法挣脱的现实状况在身后鼓舞着她应当如何做才能成为常人眼中的更好。 “我怕你误会,不是自以为是的对你成绩指指点点什么,你这么优秀,我是想着你如果有这个意愿的话,我想提早先预订下你。”江则笨拙的解释,带点越描越黑的趋势? 她突然觉得贴心,江则是在照顾她的情绪。 “我知道,理解。”时一自顾自地笑出了声,她感谢江则如此高看她,即使是形式性地夸赞一句她优秀,她心里也觉得美滋滋的。 她又想了一遍江则刚才说的话,总觉得好像哪里听着怪怪的,带点不自然。 是想提早帮我预约下课程吧。时一想。 “哪的?”她爽快的问话。 “新状元。” 新状元啊新状元啊!时一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这个名字,感慨了一遍又一遍。 “帮忙做推广能捞得什么好处啊?我伟大的班长。”时一没有立马答应,倒是先恶趣味的随意探探口风,就当没事多闲聊两句。 “没有。”江则说的义正言辞,又一下弱了气势。 这反倒让时一来了点兴致,翻着眼看着天花板思考着,今天跟她打电话的江则总觉得跟之前留给她的印象略有出入。 “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开学第二周周末开始的课程。” “我看看吧。”时一有点犹豫,拿不定主意,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与“新状元”挂钩的人,“你知道陈桠楠也在那补习吗?” “知道,之前正好和我在同一个补习班里授课,不过当时还不认识她,是开学后才知道她的名字。” 其实时一只是随口一问,也不为探听什么。这下时一更是觉得“新状元”神圣不可侵犯。 “那开学见了。”江则友好地说,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急不可耐地轻快。 时一轻“恩”了一声。 可想而知,她如果跟她爸妈商量准是毋庸置疑地怂恿她去,所以主要原因还在于她自己的意愿,其实也没所谓,就是觉得好像还没到那时候,可如若非要说出个所以然,但凡涉及到学习,怎样的借口都不足以为她自己辩解。 她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已是七点多,一点点浓重深沉的夜色,是她小学作文中无数次提及但无论翻倒了多少墨汁,也不足以呈现的最自然真实的面貌,若隐若现的闪烁。 小区门口的那条街巷摊位都已摆好只等人来人往光顾,华灯初上,夜市喧闹,唯一与其不搭调的是她穿着粉嫩少女心的及膝睡裙趿拉着人字拖和画风不太对搭的两袋垃圾。 垃圾桶安置在小区门口,她刚拍拍手准备转身就走,原路返回竟被迎面走来的少年迎面撞了个正着。 真的,时一发誓,她只是下楼扔个垃圾,别无因此撞出个“天上掉馅饼”缘分的他想。 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却偏巧遇见了避之唯恐不及的林越。 她暗叫不妙,下意识的迅速用手理顺头发,及肩短发打理起来容易是她当下唯一庆幸的事,傍晚起床后只是随意摆弄了两下,既不会客也不出门,也没太在意,现在是悔青了肠子。 “你家住这?”林越指了指附近的几栋单元楼。 “额恩。”她能怎么办,恨不得掘地三尺,落荒而逃。 她光着脚丫子,连脚指头都紧张得用力缩着,下摆空荡荡透着风的睡裙飘来摆去地贴着肌肤怎么穿都不自在,不停紧咬着下嘴唇上的死皮。 她发现自己总有个改不掉的坏习惯,但凡心里紧张些,明明答案无可置疑,刚启齿却习惯性的卡壳了一下,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三分的犹豫不定,给人以捏造实情的假象,仿佛时刻考虑着得以使人信服的对策。 林越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她相信他信了,就冲着这身再居家不过的打扮。 时一穿着睡裙,窘态百出,对面那位还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简直遭天杀的。 “我先回去了。”她低头行色匆匆,所有细微的小动作都不敢大幅度地张扬开来,简直羞愧难当。 今天宜休养,忌出门。 她得以引以自傲至今的便是她的克制。 千帆过尽仍面如初色。 她没心思再管林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所居住的小区楼下,而她今晚的穿着与平日在他人面前塑造的中规中矩形象冲突太多,时一想着,这会不会又令林越“另眼相看”。 她笑不起来,是欲哭无泪的矛盾。 开学前一晚,楚妤发来了信息。 “时一,你有何佑禹学长的号吗?” 楚妤称呼何佑禹,叫的礼貌而亲切。 “我帮你问问。” “谢谢。” 这已经无需她隐隐揣测什么。 正巧尤翘楚在线,她就把受人所托的原委告诉了她。 “最近总是这样,一个两个陌生好友跑来加我,开口就是一句请问有何佑禹学长的号吗?”尤翘楚发来的语音信息里带着极度的不爽,话虽如此可事实证明她还是不假思索的把何佑禹的号码发给了所有有求于她的人。 时一又复制给了楚妤。 “我是打算加入足球部听说他是校队队长,加下问清楚些比较好。” “恩。”她不准备多说什么。 楚妤何必多解释一句,平添这份多余。 她都明白。 “谢谢。”楚妤又说了一声。 她在日记本上重重的记了一笔:哪怕下楼倒个垃圾,也记得要打理好自己。谨记!标星号,下划线。 时一早早上床,临睡前还刷着空间,林越在线,没多久头像就暗淡了,她看到后也安心地放下手机去睡觉。 第二天她装着一书包的空气到班,书包内干净得只听得见铅笔盒随着她一步步晃荡的声音,换句话说得好听点,她满载期待。 却在入座后看到陈桠楠准备就绪的桌面泄了气,打开的铅笔盒c卷面清晰的演算步骤c眼花缭乱的草稿c擦拭过后的铅笔屑散落一角。时一拉动书包拉链时已没了早晨出门前一气呵成的顺畅,书包一瞬间瘪了下去,不留一点可供自得其乐的空间,强制挤跑了“新鲜出炉”的期待感,就像搁置在空气中吃剩的苹果核一点点氧化发黄。她又压了压书包,好塞进书桌抽屉,然后再默默地掏出唯一的笔盒,小心翼翼不让码得整齐的学习工具发出不合时宜的一丁点儿声响。 陈桠楠换了一本练习册,微卷的页角,已过三分之一的题量。 开学第一天早读课的任务就是发书,按班主任的指意是,班上所有男生在江则的带领下一同去书库领书,一本本拎放在讲台上,堆叠在一块,剩下女生中的班委负责按顺序一本本的发放在各个同学的桌面上。 时一怀里抱着一摞书即将走到江则和林越桌旁时,避开面上几本略有磨损的和底部沾染了些尘土的新书,特意提早不着痕迹地从最中间抽出两本更为崭新的放在面上。 时一走到他们桌旁看似随意地放了两本新书在桌上后,江则把早早准备好的宣传单从挂在课桌旁的书包里拿出,越过林越递放到她手中那些还没发完的书本上,意味深长地笑笑。 时一没多看,了然地腾出另一只手,单手折了两折塞进校裤口袋里,继续往前走,发着剩下的书。 林越只觉得他们之间无声的举动充斥着某种别有深意,视若无睹地低头翻看刚发到手的语文书。 过了几分钟,合上无趣的课本,扔回课桌抽屉里,又从一叠书里抽出一本数学书,继续翻看:“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有吗?”江则认真地抄着黑板上宋因冉刚写好的课程表。 没有就没有吧,林越暗暗地想,也不追问什么。 而江则的言下之意却是,我们看起来是这样的? 时一刚发完书回到自己的座位整理好,第一节上课铃就打响了。 进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老师,高瘦如竹竿,腰间别着一长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串,右手拿着一本教科书,仅此而已。 陈桠楠收起了自己的练习卷。 他从门口走进来后就只是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大家今后这一年的英语科任老师,姓刘。” “听说是学校的副校长。”声音不知从后头哪个方向传来的。 时一觉得纳闷,生活中总有些无端的声音适时地充当旁白的解说,阐明某个人的身份,贴上当事人本不愿特意强调凸现的标签。 大家坐得更端正笔直。 所有人都在等着刘副打开教材,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让同学们打开今天上课内容所在的页码,讲解新词c语法c难句和美文,按照一切程序化的教学步骤照本宣科。 刘副没再多说什么就洋洋洒洒的在黑板正中央写上一句话。 “eisthestan,illarry” 然后请同学按照初步理解自行翻译。 大家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没人愿意主动站起来回答。 “班长是谁?”刘副翻了翻手里的名单,又合上。 江则站了起来,众望所托,枪打出头鸟,江则因其身份无辜躺枪。 刘副以手示意,又让他坐下:“叫个女生吧,女生翻译比较合适,也更有感觉。” 全班哄笑一片。 时一一瞬间心漏掉了一拍,咯噔了一声,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 不出所料。 “副班长呢?不会也是个男生吧。” 时一缓缓站了起来,接受大家一致齐刷刷的目光。 刘副倚靠在讲台桌旁,对照着桌上今早刚贴上去的座位名单。 “时一?” “恩。”时一轻咽了一下口水。 “你来说说你对这句话的理解吧。”刘副特慷慨的对她说。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像是摊上了什么好事。 时一又极其认真地看了一遍黑板上的句子,严谨地在心里揣摩,索性直译:“在我至今所认识的男生里,你是我最想嫁的。” 说完她自己反倒先不好意思了一下。两只手不安地翻动着英语书的边角。 一片指意不明地唏嘘。 过分直白的阐述却适得其反的显得矫情。 “非他不嫁。”时一不知哪根筋搭错,竟觉得刚才的解释没翻译出其本意达到预期的效果,又重申了一次。 这次唏嘘更甚。 刘副笑的暧昧而不掩饰:“真是痴情。” 他让时一坐下,又摇摇头,不再卖关子:“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他也如时一一样,先是直白地翻译,又精炼地概括,“死也不嫁。” 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相反。 11 其实按理来说,开学第一天各科任老师与新生的初次见面是不会正式开始上课的,其旨在介绍本学科的学科内容和今后安排,而后植入今非昔比的观念,在之间划出一道清晰的界限,意在让学生重新摆正观念以更端正的态度面对今后的学习。 时一觉得,也许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同学都对第一堂课带着某种良好开端的仪式感,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斜视,饱含着浓郁的求知欲在于潜意识的认为这是新的开始。 但是她想错了,刘副毫不沾边的侃侃而谈所谓的经验之谈,却不是诸如“中考成绩已经是过去式了,无论高低,考过就算了,重要的是今后的学习。” “高中跟初中不同,你们要转变既定的观念,调整好心态和学习方法。” “高中不如初中那么简单,不是随随便便临时抱佛脚就可以考高分的,更在于平时脚踏实地的努力。” 几句相差无几的话。 刘副则是在忆往昔,谈着自己的生活阅历,力在寻找彼此间学生时代的共通之处。他以独特的视角切入她们的内心,说着反鸡汤式的论调。 他毫不避讳地说:“有贼心没贼胆,始于青春叛逆,迫于形式压力。” “每个内心上演着玛丽苏戏码的女生,都妄想拖垮一个学霸,要么因其所向披靡,要么因其弃甲曳兵。而所有故事中的每一个人设并无主配之分,只有结局的喜悲之别。” 时一听得认真,一下子被这个站在广大学生角度探讨在这个年龄所禁忌的话题的大人所吸引。 他成功俘虏了一大片少女心。 刘副讲到一半的时候,陈桠楠已经从课桌抽屉里掏出了一本英语版王后雄教材,逐字逐句地解析语法知识点。 时一想,陈桠楠不属于那一类人。 课间操的升旗仪式暨开学典礼,各班男女分开自觉排成两列纵队,江则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时一在如此庄重肃穆的场合听得认真。 “江则是你们女生眼中的学霸型吗?”林越看着前面,站得笔挺,声音飘荡在空中。 “恩。”时一觉得江则确实了不起。 “那我呢?”林越以不服输的腔调认真地说。 时一扭头看他。猜不透林越的想法,琢磨着他所希望听到的答案。 “你也是。”时一实事求是地笑笑说,末了又补上一句,“不论及语文的话。”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林越紧咬不放地追问。 她明白了,林越最初的那句问话关注的是“你们女生”,而她则侧重于“学霸”。 可现在这句不着调的问句,时一嗅到了某种“你们之间是否有奸情?”的意味。 时一带着不解的神情再次看向他,林越面无表情,她就当是自己多心了。 时一没有回答。 “跟江则一个反应。”林越悠悠地说。 此时江则的演讲已经结束,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掌声。 时一的沉默不语并不代表默认。 可无声的问答对林越来说就是不多做解释的肯定。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徒劳地死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迫切的希望得到时一说出口的一句否定。 江则下台后,接下来是校领导的讲话。 “江则今早给你的宣传单是新状元的吧。”林越又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可不可避免的是张嘴闭嘴总围绕着江则,就好像脱离了他,所有的问答都无法成立。 “好像是。”时一今早没多看,从江则手里接过后一直塞在校裤口袋里忘了拿出来,昨天他们才在电话里讨论过这事,应该就是新状元的宣传单了。 她把手伸进校裤口袋拿出c展开。新状元为了宣传不惜血本的改版了宣传单的设计,不变的是正面仍硕大地印着“新状元”三个大字,翻过来背面是详尽的学科价目表。 “你要去?”林越从始至终与时一的对话都没转头,直直地看着前方。 如若不是她与他并排站立,一句摸不着调的开口,她会误以为是自己多虑又幻听了。 看在时一眼里是林越那与我无关的步步紧逼。 “不知道,还在考虑。”时一定定地研究学科套餐内容和课时安排。 随后林越流利地说出其精准坐标。 时一震惊地对照了宣传单上的地址,准确无误。 “你知道?” 这不废话这么有名的补习班没人不知道吧。 时一又重问了一遍:“我是说,你去过?也在那补过习?”林越知道的太过详细,如果没频繁进出过,不至于不假思索地张嘴就来。 “从初中起就跟江则一个补习班上课。”林越说,“你不知道?” 原来他们一早就认识啊。 “我知道你初中时周末一直都有补习,但不知道你是在那上的课。”时一如是说。 “江则推荐你去的?他就没跟你说过?”林越终于面向她,狐疑地看着,刨根问底。 “没有。”时一老实答话,确实没有。她没想到林越竟也在那上的课还和江则早已熟识,江则没提,她也没多问,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说,通常情况下若不知道两者有所牵连,是不可能会想到一块去的吧。 时一按着原来的折痕重新把宣传单塞进口袋,神色暗淡了几分,不经意间地小声说:“看来我要慎重考虑了。” “时一,你对我有偏见吗?”林越略有不悦,因为时一骤变的情绪,满腹疑惑,大言不惭是她,推心置腹是她,现在的淡漠疏远也是她。这让他不自禁的相信女生真是个善变的生物。 时一仿若一个多面体,每一次的接触都给他以不同的感触,林越越是尝试了解些什么,越是觉得她有诸多深不可测的方面。 “没有。”怎么可能,无论怎样都轮不上他,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眸底的色彩,或明亮闪烁或黯淡无光都关乎于他以及与他相关的一切。 课间操结束后,大家都散去,时一怀着心思木讷地朝班级的方向走去。 第三节的数学课,是即将退休的老唐,头发稀疏,边上略密的“长发”被他由这一端横撇到另一边以掩盖中间少得可怜的发量。因此老唐上课时总习惯性的不时撩一撩“刘海”,让它安分守己的呆在属于它的地方,以防垂散下来。他只花了十来分钟说明他的课程要求,其他没多做解释,就让学生们打开课本的第一章节,十分昔时的按部就班开始正式上课。 时一本认真随着老唐的上课进度做着笔记,可奈何突然从腹部传来隐隐阵痛,由弱到强,握着笔杆的手也越发用力。起先她以为是前一晚空调冷气吹多了,夜里被子没盖好,着了凉导致肚子疼,直至一股暖流,有所异样,她才觉得不对劲。 躲过了军训了,却没躲过开学。 她计算着日子,这几天是该来了,却没想到来的这么早,她一时疏忽,忘了应有所准备的在书包内层放几片卫生巾应急,以备不时之需。痛苦的是无法舒缓的疼痛,不自觉的身体扭曲了起来,背一点点地弓下去,近乎整个身子快贴到桌面上,唇齿紧闭,手抚着腹部,硬是强撑着自己抬头听课。 离这堂课结束只剩几分钟时,她生怕被周围的男生听见,递了张小纸条给旁边专心致志听讲记笔记的陈桠楠:“你有带卫生巾吗?” 陈桠楠摇了摇头,停下笔,关切地问了声:“还好吗?撑得住吗?” “还行吧。”其实不太好,痛的要死。时一面色一点点由正常的血色变为苍白,额头沁着汗。 “需要我下课时帮你问问别人吗?” “谢谢了。”时一只觉得说话吃力,现在什么都不愿挪动。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铃响。陈桠楠向楚妤帮时一借了一片卫生巾,陈桠楠说的婉转,楚妤领悟到她的本意后,把自己的书包拿到时一身边,尽可能躲避开男生的视线,小心谨慎的从书包的里层慢慢拿出来,在书桌的掩护下,时一接过,攥在手里塞进口袋,艰难的从座位站起来,尽可能自然的往女生厕所走去,尽管难受至极。 最后一节是彬哥的体育课,同学们收拾好各自的桌面渐渐撤离班级准备去操场集合。 她从女厕所回来时,江则正准备离开班级下楼,她叫住了他:“班长,我身体不舒服,体育课上不了了,你能帮我跟班主任说声请个假吗?” “怎么了?肚子疼?”江则看着时一掩肚状。 “恩。”时一没好意思说出实情,太过难以启齿,她注意到江则的视线,慢慢放下一直搓揉着肚子的手。 “那你就在班上休息吧。”江则十分体谅地说。 “恩。”时一点点头,走回自己座位,她是真的疼到想哭,此刻却也只能趴在桌面上,虽然于事无补,但总可以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安慰下。 江则站在门口好一会都没离开,看着时一扭打在一起的身体,又不放心地走到时一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语露关怀:“看你这么难受的样子,要不我扶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了,可能一会就会好点了。”时一抬头说着违心的话后又趴了下去。 她一个人静静地呆在班上。 时一想撑到放学回家,虽没痛苦到不能走动的地步,可疼痛难忍,她是一个多余的举动都不愿做了。 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陈桠楠回来了,关心的问了句:“好点没?”在她旁边坐下。 “恩,还好。”时一闷声闷气的回答,她只想找张大床躺着,闭目养神,以睡眠的方式舒缓疼痛,“你怎么回来了?” “后半节课自由活动,班主任担心你,让我回来看看。”陈桠楠看着时一桌面上的半水,主动的伸手摸了摸拿起对时一说,“我帮你去打点热水吧。” 时一之前一直觉得陈桠楠不在乎除自身学习以外的任何事,只懂得埋头解题,翻动练习册。 可必要时的关心,她还是热腾腾的送至她的面前。 她只是不善于表达。 时一选择继续趴着小睡一会,直到感觉到有人在自己桌面上放了个东西,她原以为是陈桠楠盛完水回来了,可听东西放置的声音并不像是自己的水杯,就算对方刻意动作轻缓。 她抬头确认,出乎意料是林越,他用一次性纸杯装了杯冒着热气的温水放在她的面前,然后拉开时一前桌的凳子,在她桌前坐下近距离面对着她。 “班主任也让你来关心下我的?” 林越盯着他亲自从办公室饮水机里装来的水,示意时一喝下,摇摇头。 陈桠楠回来时,看到的是时一就这么和林越干瞪着眼,对视不过一会,她便败下阵来。 她接过自己的水杯对陈桠楠说了声谢谢,陈桠楠默默的在她身边坐下,拿出数学书,用黑色水笔一遍遍的在稿纸上演算老唐上课讲解的便捷的解题方法。 时一不自觉地拿起林越的那杯水喝下,喝完后她才觉察到自己竟在不自知中顺由着心偏向了林越。 可还是装出无关紧要的样子。 林越满意地看着她放下手中的纸杯。 时一见林越没有要离开她面前那个位置的打算。 却只有唐突的一句话:“中午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时一被林越的话弄得有些无措,她只见身边陈桠楠写字的手顿了顿,然后又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般继续做题。 “不用。”时一不多加考虑的一口回绝了,她现在和林越面对面地坐着总觉得怪异,眼神飘忽不定,况且陈桠楠在身边,模棱两可的话,尴尬的处境,难掩的暧昧,不知情人士准会想歪。 “顺路。”林越说得坦然。 “不顺。”时一据理力争。 “我中午要去我外婆那休息。” “我要回家。”所以,他去他外婆家,她回她的家,到底哪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对话。 “我外婆家就在你家小区那。”林越状似无意的轻描淡写。 时一吃惊地看向他,仿佛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所以那晚难怪林越会出现在她所在的小区门口!她如梦初醒。 反之林越小人得志的奸诈,撑手随性地放在时一桌上,身子不由向前凑近了一点,装得一脸人畜无害。 时一该承认,这一秒,她深陷其中。 “我自己可以回去。”她没有理由继续逞强,也没有理由让林越陪同。 她越是喜欢林越,越是躲躲闪闪。 她担心林越摄人心魄的眼睛,下一秒就会直射她的内心,一览无余。 他越是努力探求,她越是小心掩饰。 头顶是电扇呼呼的转动声,身边是课本唰唰的翻动声,唯有腹部不时的刺痛才是最为真实的佐证。 她不知道林越原来也可以如此滑头赖皮。 掠过她心,泛起涟漪的从来都是林越不经意间的温柔。 因为喜欢他,所以眼睛自带美化效果,自动磨平过滤了一切瑕疵,留存于心c封印于此的都是关乎他的美好,成为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 她真想对林越发自肺腑的说一声,你真好。 陈桠楠断断续续地干着自己的事,一停一顿毫不连贯,她已经在同一张草稿纸上反复演算着相差无几的步骤无数次却无果,她找不到漏洞,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致使与答案出入过大,她逗留c纠结在同一道大题,久到时一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听到她翻书的声音,久到引起时一的注意多朝她看了几眼。 “还有更简单的方法。”林越因时一偏移的视线也被吸引了去,他思考了一会,就眼尖地发现并指正了陈桠楠解题过程中的疏忽大意之处,“你不介意吧。”林越是指突然插手打断她的解题思路。 陈桠楠配合地递过纸笔,默默地听着,收回,然后拿着林越写过的演算纸看了好一会儿,令时一和林越都怀疑她是否真的听明白了。 “我是不是语速太快了,还是字迹太过潦草,你看起来有点难懂。”林越尴尬地说着。 “听懂了。”陈桠楠回过神来,对照林越的笔记,重新整理了一遍想法,按照自己的思路写下,终于对了。 “收拾书包吧,快下课了。”林越起身,说给时一听,“等等我。” 他刚说完,起身回到自己的课桌旁,三两下收拾好就背着书包走到她旁边。 时一觉得好笑,她还能跑哪去,拖着难受的身子。 她不紧不慢地整理出几本自认为比较重要的课本,比对着老唐课后留下的作业所可能涉及到的教材和作业本。 拉上拉链,比早晨来时有了份量感。 她正准备把双肩包背到背上,林越出手阻拦:“我帮你提吧。” “不用了,几本书而已,我没那么虚弱。”她谢绝了他的好意。 “你不是很疼吗?”林越爱莫能助。 “林越。”时一固执,一字一顿咬字清晰,林越说的直白,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啊!她作为当事人隐隐的觉得他也许是猜到了分,不免有点难为情,可又也许他只是纯粹的认为她肚子疼。总之单一个“疼”字从林越这个大男生嘴里说出,就让她感到十分违和和羞耻。 林越自知说错了话,禁声,不再多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 12 无论晴雨天上学时一都有备伞的习惯,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徒步回家,挤公交是件累活,上下学高峰期,家长接送,车流量c人流量大,本十五分钟就可以到家的路程,因交通状况在路上拖拖拉拉的耽搁着,久时都够她走一个来回。也许只有当皮囊裸的曝光在烈日下她才有普天之下人人平等的欣慰,性别使然亦或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时一与这个年龄段的普遍女生无异,对外在的皮囊分外在意已无需多言,更何况她今天身体状况一点都不良好。 她出了教学楼,就独自撑起了晴雨伞,林越走在附近,她只觉得怪异,她长久以来都处在暗处才胆敢明目张胆的窥探其一举一动,未曾有过直接“牵引”着他以循着她的轨迹前进。少女的矜持由不得她主动递伞过去邀他共撑,时一走得慢,林越也不急,她又尽量让步伐迈的小些,好让林越走到前头,却也是徒劳,如芒在背的滋味好不自在。 他们隔着一把伞的距离,默不作声的默契,阳光照射在他身上耀眼而炫目。 她还有很多所不知道的,但她想知道的更多。 她居住至今的小区,隔着一栋栋楼房竟还有另一个与林越息息相关的人存在,而她毫无觉察。 她越是尝试多了解些,越是清楚地懂得自己知之甚少,又明白地知道自己所能触及到的极限在哪。 初中时,因为家与学校距离较远,林越像多数学生一样选择住校,周日傍晚归校,周五傍晚离校。所以,时一从没在上学路上偏巧遇见过林越,再加之如若不是节假日廖韵之和尤翘楚的邀约,真可谓是足不出户的宅女,时一不由感叹他们缘浅,但又不愿单纯以此作为评判的标准。林越自是不可能每周末都来,也没既定的时间,偶尔来这没被撞见也实属正常,她这么安慰自己。林越只告诉她,他爸妈离婚了,她却不知道他们离婚后他跟了谁。 弘毅在校走读生,一部分会选择在校食堂就餐,所以他们午休要么是在班级安静的自习,要么是趴在课桌上小睡一会,总之按照校规,这段时间严禁吵闹。时一猜测,无论林越跟了他爸妈任意一方居住,许是外婆家较学校更近些,来往方便,能更好的安排作息时间。 “你以后中午都回家吗?”林越走在右后方。 “恩。”她独自撑伞,有着自私的心虚。 “好。” 时一最近总觉得林越言简的回答让她摸不着头脑,指意不明。 是否是短时间内接触过多,反倒适得其反,离她所认知的林越越来越远。 什么叫好?她不懂他的思维逻辑。 “外婆家近,正好能天天去看她。”林越像是在和时一交待汇报些什么,犹如他们彼此联系的通行证,少了这一道关卡,就无法继续坦然同行。 她知道。 时一径直越过公交站点,朝前继续走,她想快点到家,免受身心的煎熬。 “你喜欢走回去?” “因为近。” “我们应该会一起走。”林越说的多理所当然。 时一却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不敢往深处想。她就当按话的表面的浅层意思理解,因为同路,所以难免碰见。 林越是赠予她滴水之恩的人。 “我以后可能会搭公交,不一定的。”她受不了和林越看似亲昵的同步。缓缓归家路上全是独自一人的臆测与幻想。 “好。”林越答的爽快,一副任何决定都顺由着她的模样,“下午的课你还上吗?” “我会和班主任请假的。”时一知道林越的想法,他想问她是否一起去学校,如果不去要不要帮她请假,而她免去了他代为传话的步骤,越过他,自行会去跟班主任说明情况。 她开始怀疑,自己哪来的自信觉得林越这么乐意为她效劳。 以前她总私心的希望能和林越多些接触,无论以何种方式都可多了解些他的喜好,直接或间接的令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她跟一般女生相比在他眼中略有不同,因此有些多的联系和共通之处。可到底,所谓的略有不同,也不过是多了一层她喜欢他的情愫,真的步步接近,她反而有些怯场。 反倒是她差点忘了林越许是心中有主的人。 林越又何必温水煮青蛙。 她又何必死抠他话里的字眼,句句当成美文赏析般拆解他的意思,引出另一条别有深意的含蓄,而又多半是自己多心又矫情。 她收回此前想要多加了解他的话。 但她不否认,她所有的小情绪和自艾自怨都来自对他知道的太少的不甘和知道的太多的不安。 下午的课,时一请假没去上,她在家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下午,身体状况明显好了许多。 晚上林越用消息发给她一列的作业清单。 时一只回了句谢谢,便不再有下文。 她重新拿出了那张宣传单,看了又看。 到底初二下学期时,关乎林越在补习班有个喜欢的女生这则传闻是如何无缘无故的进了她的耳呢?她想不明白。她所信以为真的是无风不起浪。她所确信的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暗恋他。 起因c经过和结果一概不知是对她最仁慈的惩罚。 时一如今有些按耐不住,在线的头像和点开的对话框,都在引诱她大胆地问出心底的疑惑。喜欢总归要明明白白,不明不白太过憋屈了。虽然她喜欢了这么久也没少自我委屈。 千百回转还不都是一个他。 “初中时听说你有喜欢的女生,也是新状元的?”时一鼓足了勇气,踌躇再三,删删减减打字后,这目的已经够明确了。 “没,你从哪听来的。” “没什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来自当事人的否定。 “怎么了?” “没什么,帮你的追求者问的而已。”时一气定神闲地守着对话框内的消息,抑制不住的笑意。 “谁?”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女孩子脸薄,就当为她保留份痴心妄想。”时一说,“我准备写作业了。”时一很好的把握了主动权,亦进亦退由她拿捏,她乐享于此,话题点到为止就好,结束的理由充分且理所当然。 时一思考过,后来她之所以与林越频繁联系大概得益于此。 第二天早上时一在校门口对面的小卖部拿着矿泉水正准备结账的时候,赫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今早出门忘带的水杯,她顺其抬头看他,意料之内的是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林越。 “你今早出门忘带水,我正好走到小区门口,阿姨认出了弘毅的校服,我就主动代劳了。”林越扬了扬手里时一今早出门前灌满的温水水杯。 “哦,谢谢。”她接过,放下刚拿在手的矿泉水,同林越离开了小卖部,朝校门口走去。 “你晚上也住你外婆那?”时一紧握着手中温热的水杯。 “恩,目前是。”林越答。 “我还以为你只是中午呆在那。”时一本想继续说,晚上回家,可想到林越爸妈离婚的事,是说不出口的,后半句咽进了肚里,她该让他回哪个家呢。 “我住我外婆那了,也方便上下学。”林越笑笑。 “我妈可能是想着我没走远,下楼拿给我吧。” “应该是,阿姨看到我跟你穿同级校服,本来还担心没准不是一个班,看似还准备拿回去。” 弘毅各级学生的校服款式都不同,校方以此来区分各个年级。 “那你怎么确定那是我妈的?” “因为阿姨跟你那晚穿着睡衣折回去的方向一样。”林越开着玩笑。 时一听出了重点,不作声。 “开玩笑的,我认得你的水杯。”然后又好言相劝。 事实如此,她还能怎样。 自此以后,时一竟养成了一种习惯,掐着钟点等待着差不多该出门上学的时间。 宋因冉后来和她没再有过多的接触,时一觉得大概是自己于她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同班同学,无多余的价值需要靠拉拢时一来借机为她和林越搭桥认识。其实时一本就没帮她什么,只是提供了林越的名字,后期的努力全凭她一己之力。她得了林越前桌的风水宝地,又如愿当了林越本希望时一胜任的学习委员之位。 这些都无关紧要,却又至关重要。 时一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何佑禹是在班级课间,他以足球校队队长的身份和另外一名部门成员代表校足球部去高一各班纳新。 怎么形容时一对他的第一印象呢,何佑禹滔滔不绝的笼络人心,要说他能说会道?听起来过分拘泥于自身对好学生的刻版印象,实则不然,何佑禹有着玩世不恭的专注与深情,玩世不恭的是他魅惑人心的脸,专注与深情则是深如幽潭的双眸。 楚妤填写完部门成员资料表递交时,给时一的错觉是,带着托付终身的庄重。 温声细语的一声学长,何佑禹彬彬有礼的接过。 楚妤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时,他旁边的队友反倒先不正经的小声嚷嚷:“这届学妹质量不错啊!” “你看上哪个了,我努力努力。”何佑禹挤眉弄眼。 “努力泡到?先说好啊,我看上的你可别想抢,先到先得的规矩听过没。”旁边的那人先搁下话,内心潜台词大抵是,你我相识一场,我算是看走眼了。 “我努力努力,把人家妹子拉进我们部门,牵根红线,收入你的囊中可好?够义气吧。”何佑禹特仗义大气的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人,挑了挑眉。 “思想觉悟够高啊,一点就通!”那名队友表现出,你竟也是这种人,果然没看错你的喜出望外,“兄弟,同道中人啊!” 他们之间相互调侃的对话结束在打响的上课铃,收完本班的入部资料表,秒转变得恭谦有礼:“打扰了。” 江则再一次来问时一是否考虑清楚有去“新状元”的意向时,她选择了妥协,果断表示同意,回复的消息里已没了初次提及时的种种多虑与斟酌。 “需要带路吗?要不我们先在你家附近熟悉的站点碰面,然后再一起去。” 江则并不知道时一的家,平时上下学的路线,他俩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方向,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麻烦他。 “不用了,之前路过那看到过,离我家也不算远,不过几站而已,我自己搭公交就好。” 江则的号常亮,每次无论是他找她讨论班级事宜,还是她传送班级资料给他,江则永远保持在线状态,随时待命状。 林越开始隔三差五的找她问作业,大抵的聊天开场白都如此。 “今晚什么作业?” 时一觉得其实自己已和江则的状态没差,她时时刻刻都在等着林越的消息,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复。 她清清楚楚的列好各科作业单一条条的发送出去,并在后面注明好作业要求和收交日期。 虽林越并不是天天都问她作业,但只要有一次,他起了这么个开头,时一便开始静候着毫无规律可言的下一次c下下次 一来二去,时一估摸出了林越会找她的时间点大致是在晚上七点多,所以她最无法安心写作业的便是七点到八点这个时间段,写写停停,而过了八点她也就专心致志的不再过分关注手机消息动态,林越大概是不会找她了。 她的心理斗争大抵也不过如此。 她整顿好一切,十一点熄灯上床。 “睡了吗?” “没有。” “语文阅读理解能拍给我看看吗?前面数理化作业耗时太长,怕是来不及好好写语文作业了。” 时一二话不说,翻身下床,就着台灯的光线,重新打开刚整理好的书包,拿出语文阅读理解的练习册,翻到自己写的那一页,拍下答案发送过去。 “谢谢。” “还有吗?” “没了。” 时一这才拉上书包拉链,安心的回到床上。 语文课也是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上课,但她跟老唐不同,老唐在黑板上解题时,算到一定步骤会敲着黑板,抛出一个问题:“然后下面怎么解?”他会不时与台下的同学互动,以保障大家确实都有在认真听讲,得到整体良好的回应后,继续后面的演算,解出答案时,还要再问一遍:“听懂了吗?”大家多半会点点头,然后他甚是满意的继续下一题。 语文教师,同学们私下尊称她为李女士。李女士则正好相反,一板一眼的授课,她的教学方式集中体现在文言文阅读上,她在上面兀自翻译重点字词和特殊句式,同学们较随性些,犯不着如老唐课上那般时时紧绷着弦,担心他不时抽问解题思路。李女士只有一个要求,上课不准吵闹,这就宛如塑造专心听课的假象。 李女士极少提问,作业布置下去,也多半是隔段时间统一讲评一次,同学们以她的答案为标准自行批改核对。 而班上并不止只有一个如林越般严重偏袒数理化的人,所以,对于那些对语文不太注重的学生来说,语文课俨然成了他们专注数理化习题的天堂,大家早已司空见惯且相互掩护c配合默契。 但这并不代表李女士不管不顾不提问,就如此时,毫无预兆的点名抽查。 “林越,你起来回答一下你对这篇文章里画横线句子的理解。”李女士双手撑在讲台桌两边。 林越被这措不及防的点名,条件反射性的先站起来再说。 数学大题解到一半,不得不停笔,他扯过了刚被自己撇到一旁置之不理的阅读理解练习册。 “第五篇,第三题。”江则微微挪动嘴唇,小声提醒。 林越顺着他的提示,翻到那一页。 时一已经看到李女士脸上微怒的晕色,一触即燃。 “把你的数学练习卷给我收起来!” 林越无奈照做,只得认真地看起了阅读题。 这篇文章他根本没读过,又正巧是他昨晚问时一拍照发来答案的那篇,自己还好死不死的撞枪口上。 但好在在时一的协助下完成了作业,满满当当填的都是时一的答案。 他把练习册拿在手中照念。 答案详尽有理,略抚平了李女士皱起的眉头,暂且逃过一劫。 “坐下吧。”后又补充一句,“别再让我再在课堂上看你做其他科的题!” 林越乖乖坐下,又从课桌抽屉里抽出了一半页面的数学试卷,他还挣扎在刚才未解完的大题上,看了一眼,恋恋不舍的往课桌里推了推。 林越准备一篇篇翻阅练习册里没看过的文章,只是纯粹的当美文看,不做阅读理解和赏析,于他倒也是个打发语文课的不错的选择。 班级一角就有设置图书角,专放些近期的杂志和报纸,亦或是各自从家里书架上贡献出的好书,供班级内的同学传阅。林越偶尔理科题做到疲惫或毫无头绪时,就会主动去翻看些杂志,转换下思绪。所以语文阅读理解教材,就相当于是这么个作用。 他现在正在弥补昨晚偷工减料抄来的这篇,李女士正在讲解的文章。 “时一,你读读你所写的这题答案。” “哪题?”林越莫名紧张,文章读到三分之一的部分他停下来问江则。 “还是刚才提问你的那题。”江则答。 “这题怎么还没结束,这都第几个了!”林越惶恐道。 “时一是第五个了。除了你刚才的答案她比较满意外,后面又点了三个。”江则淡然的摇了摇头,“她都不满意。” “所以她今天算是跟我们杠上了?” “大概是吧。” 时一镇定地站了起来,林越紧张兮兮的看着她。 林越刚才是照着她写的答案一字不漏的念了出来,她当然不可能按照原本的答案再重复一遍,只能重新组织语言,换个角度赏析。 文章她昨晚细读过,即使出其意料的被点名,但还是能顺畅的完整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她拿着练习册,念着毫不相同的字句,装得逼真,就像真如事先写好的一样。 13 时一后来跟她爸妈说,自第二周起每周六都将会去“新状元”补习她较薄弱的科目数学和物理,她爸妈同意了。 临出门前江则还发来短信。 “出门了吗?” “差不多了。”时一已经走到玄关处换鞋,现在是下午两点五分,她又不放心的发了一条短信,“是两点半的课吧。” “恩,我等你。” 时一没再回复。 她从家附近的车站过去,十分钟的车程,算上等车时间,到站时差点两点二十。 她没想到江则说的等她是指车站。她一下公交就听到江则喊她的名字,她原以为他是指在补习班等她来。 她后来没有再跟林越提起这事,林越也没来问她。 她怀疑那天林越的“在意”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她和江则一同走进容纳二十个人的小班教室时,基本已经坐定,她随着江则选了个靠前的位子,林越进来的时候也就顺其自然的坐到江则旁边。 林越一点都不惊奇,就如意料之内般。 “你们之前也坐这吗?”时一环顾了一下教室。 “恩,不过其实都是随意的,在一个位子坐久了,长此以往也就成了各自固定的座位,不会有太大变动。”江则拿出补习班教材。 “你没教材吧。”林越突然开口,看向时一干净的桌面。 “没,一会发吗?”时一顺势问江则,明明是林越问的话,她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把疑惑抛给江则解答。 “应该会。”江则答。 老师正巧走了进来,这个班除时一外,其他人都是很早之前就在这补的习,所以老师一眼就认出了新来的时一,走过来抱歉的说:“打印机坏了,教材下次补给你,你先和旁边的同学一起看一下吧。” “恩。”时一点头。 “我的先给你用吧。”林越主动递了过来,是厚厚的一整册打印纸,与市面售卖的教材无异,独特之处在于里面所归纳的知识点和习题都出自一三附教师之手。 “你不做笔记吗?”时一犹豫着接过。 “你帮我写吧,就直接写在书上好了,我另外再拿笔记本记,也就这么一次课而已。” “还是算了吧,我和江则先凑合着看,不麻烦你了。”时一还是觉得不妥,还了回去,每个人的学习程度不同,笔记方式也不尽相同,她无法心安理得的在林越的教材上勾勾画画,说完后又觉得过于自作主张,征求江则意见,“可以吧?” “当然。”江则笑笑,已经把书摊开到正确的页数,一半的页面移向时一。 “那你怎么就舍得麻烦江则?”林越面无表情的也把教材翻到同样的页面,话不知不觉间透着一股劲儿。 时一看了看江则,垂下了眼,盯着面前共享的教材答不上来。 她真自私,自私到与其拒绝林越也不愿麻烦他,但她没敢说实话。 “没事啦,我和时一一起看比较方便点。”江则缓解气氛的尴尬,虽说一起看,可又把教材往时一这推了推,基本三分之二的页面偏向她这。 这样她反倒更不好意思,假装调整教材却不动声色的又往江则那微挪了点。 林越看在眼里是两位相互间客气的推让。 “好吧,随你们。”林越不想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你们”这个词由林越对着时一和江则说,时一硌得慌。 其实这样对江则挺不公平的,课上江则顾着时一,就算记笔记也只是在教材上简单标注下,若要详细的记下定要一会时间,江则写字的手臂也就会挡住页面。 时一面露难色,小声和他说:“你可以把教材先挪过去记,写完再一起看。” “没事,我回去再整理一遍也是一样的。”江则不听劝。 “好吧。”时一也没办法。 她一边顺着江则的教材跟进老师上课进度,一边认真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重点。 一个半小时的数学课结束时,离下一堂物理课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时一起身去上厕所时经过林越身后,她留心看了一眼,他在做李女士昨天布置的周末作业一份练习卷,林越极认真的根据题目要求在文中各段间寻找答案依据,时一的目光随着林越拿在手中的黑色水笔笔尖在各行间来回穿梭以判断他的阅读速度。 她从厕所回来时林越已经开始下笔。 “这个作业不急的,下周三才讲评。”时一好心提醒。 时一惊讶于林越竟会把语文作业携带在身,这份优待此前只属于数理化,据时一对他的了解程度,林越可是会把语文作业压到最后才动笔的人,毕竟他一直遵循着数理化最先,其他各科次之,语文最后的顺序写作业,所以类似那晚语文作业赶得匆忙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我怕到时候又光顾着做理科题,还是先解决掉比较安心,不麻烦你了。”林越没有停笔。 林越是在气不过刚才她拒绝他时说的那句话,所以现在原话奉还给她。 时一重新品味了一遍这几个字,懊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够婉转,没能传达给林越她确切的意思。 现在听来,果然不好受。 “上次谢谢你了。”林越顿笔。 “哦,没事。”时一客气的摆摆手。 林越是在感谢她的临场发挥,不然因他自身原因而殃及到她,他过意不去。 时一想到陈桠楠也在这个班,转头朝后看了看,她的位置靠后倒数的几排,低头做题。 时一每每注意到她时,她总是这副状态,生人勿近免打扰。 她转回头,隔着中间的几排人,也就不准备突兀的去惊扰她。 回去的时候,时一和林越上了同一路公交车,江则还在站点等着,时一握着车窗旁的把杆,江则在窗外对她说小心点,时一回以微微一笑,后又对林越挥手再见。 时一的身子随着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前进,窗外熟悉的街景不断变换,她想起那次升旗时她看着升旗台上明晃晃的江则,林越在离她最近的地方问她,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没有回答。 江则的视线不断尾随着时一所在的公交车,直至公交远去,没了影,时一望着他,彼此都不再是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江则于她,与那个暑假她在公交行进的渐行渐远中模糊了视线的“新状元”无异,闪着光,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呢?她也想知道。 她看了看站在附近的林越,莫名有股尽在咫尺的踏实感。 两人一路上静默无言,到站下车后,林越才开口:“明天下午有空吗?” “恩。”时一与他四目相对,不问原因。她原以为他们会一直保持着这份不言不语到家,然后连句再见的招呼都不打,转进各自的楼房里。 “那两点小区门口见?”林越已没了从补习班延续至公交车上的闷闷不乐,眼里是除却乌云的晴朗。 时一一口应答:“好。” 很多时候,她对林越是不求原因的,且她一直对他有空。 昨晚放学到家后,时一一直没打开过书包,作业更是只字未写,她本也就打算补完习,晚饭后再合理安排好时间,好好的写那些多到光是想想就手软的练习题。但区别在于,因为她答应了林越明天下午一起出门,那周日的下午算是已经没了,也就表示她所能支配用于写作业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她一吃完晚饭,就心无旁骛的坐在书桌前,不留喘息的马不停蹄写作业。 时一从楼底出来的时候,林越已经站在小区门口等她,她远远的看见,小跑过去。 临出门前她还在敞开的衣柜前挑挑拣拣,最后一咬牙选择了一条及膝的浅蓝色连衣裙。自初中起在校一直都是穿统一着装,节假日里她也没单独跟男生出过门,更别说如此“心机”的穿着裙子出现在林越面前。但穿裙子到底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刚才的小跑,她还要顾着掩着裙摆。 “我很喜欢蓝色。”时一刚在林越面前站定,林越就直白的上下打量她今天的装扮,看似在分享自己的喜好实则是毫不吝啬的赞扬。 “我就当你夸我了。”时一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大胆的给林越的话强印上单方面的理解,以掩盖紧张。 “走吧。”林越不客气的笑出声。 时一很放心的跟着林越上了公交,不问目的地,林越朝公交后车厢的座位走去,时一自然的跟着他,踌躇了一秒,坐在他身旁。 林越的位置靠窗,伸手在时一面前试风向,然后微微起身,调整他头顶上冷气口的转轮,把它偏向了自己,吹到时一那的冷风一下子弱了许多,他才坐下。 时一为他的体贴入微说了声谢谢,又换位思考道:“风往你那吹,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一会就到站了。” 林越总是这样,微小处见柔情,令人心醉。 “你就不问问我去哪吗?不好奇下,就这么答应跟我走?”林越看着今天别样的时一,眼里是化开的蜜意。 “到了就知道。”时一淡然处之,她就是如此,如此不争气,林越稍给点好处,走向她,她就如摇尾乞怜的小狗眼巴巴的跟着人家走。 跟他走。 女人应有所保留,保留份神秘感,再加之欲擒故纵的伎俩,她也不过如此,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对话本应时一按耐不住好奇问林越,然后林越卖着关子忽悠她,结果时一反客为主。 因为不知道目的地,所以到站的时候是林越提醒她下的车。 “你要买手机?”时一看着眼前的建筑物手机城。 “不是,把手机拿来刷机而已。”林越双手插兜走在前头。 他们搭乘扶梯上了二楼,进了一家就近的手机店,出来招呼的是一男一女的营业员,林越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们,时一乖乖的站在旁边。 “手机是不是设置过多次密码?”女营业员摆弄着手机,查看状况,说着话时眼神不时往时一这瞟。 时一不解,状况外的看着林越。 “应该没有吧。”林越答的不是很肯定,也回看了一眼时一。 她不是很懂这跟刷机有关系吗? 两位营业员把手机拿走后,时一和林越百无聊赖,时一趴在玻璃柜前看着一台台陈列在内的新款手机借此打发时间,林越倚靠在旁,享受的看着时一犹如站在琳琅满目的橱窗前,痴痴的望着里头裹着锡箔纸并折射出斑斓色彩的糖果的小女孩,眼里是不动声色的宠溺。 看完了,时一发现店门口架着的大屏液晶电视正播放着周星驰主演的大话西游吸引了不少驻足观望的路人,她朝门口指了指,只会了林越一声,也随着那些人一同站在不屏幕前投入其中。 她很早之前就看过,再看还是忍不住动容了。 时一走过去的时候影片已经播放到一半,她不顾左右,认真的看着里头的剧情,快结束时,人也一个个散去,时一看到了最后,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店门口,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男营业员拿来了两把座椅放在林越旁边:“叫你女朋友过来坐会吧。” 林越没有否认,说了声谢谢,觉得时一看得差不多了,径自走向她:“过去坐会吧。” “好了吗?” “还没,应该还有一会。” “哦。”时一觉得干坐着也是等,总需找些事打发时间,商场内憋闷,呆久了反而不自在,“我去外面透口气,顺便在附近转转,一会就回来。” 时一没叫上林越。 林越同意后,时一搭乘电梯下楼,他一个人回去坐在其中一把刚拿来的座椅上,一只手撑在空着的另一把。 时一也不知道去哪逛,就随意走走停停的乱逛,失望的是放眼看过去,附近是随处可见的卖电子设备的摊贩,不是手机贴膜c手机壳就是随身听,这类小物件,并不足以勾起她的兴趣。 没走多久,她又折了回去,快到手机城商场门口的时候,竟被几滴从天而降的小水珠砸在脸上,今天出门时她还暗自庆幸天气不错,无晴无雨,也用不着撑伞,所以她想当然的没有备伞,现在想来,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她伸出手,水滴已有渐渐落下汇成雨的趋势,时一赶忙往前跑,好在没怎么淋到,她刚安心的踏上瓷砖板,身后,门外是哗啦啦落雨的声响,暂且躲过的侥幸,可问题的关键是一会他们还要出去,而他们两人都没带伞! 时一走进店里的时候,刚好营业员把刷完机的手机交还给林越,林越给了钱后,就见到急匆匆进来的时一。 “外面下雨了。”时一说话的语调都满是焦虑。 “你没淋到吧。”他看了看时一,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湿的。 “好险,差一点就要淋雨了,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见外面的雨声。” “先走到门口吧,一会去买把伞。”林越和时一边走边说,“你有看见外面卖伞的吗?” “额,我也没太注意。”时一感到抱歉,自己刚才出去都在逛些什么啊,需要的时候却没留心。 “看看吧。” 到门口的时候,雨势已经很大了,挤着一堆没带伞而不知所措的路人,堵在那,勉强留着一条小道供有伞的人过去。 林越透过玻璃门看了看外面的小摊小贩:“那有卖伞的,你先等我会。” 他还没等时一开口阻拦,就奔进了雨帘里。 林越撑伞向她走来时,时一盯着伞面的颜色嗤笑出声:“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蓝色。” “刚才随手拿了一把,就挑了喜欢的颜色,结果是一把不算大的遮阳伞,看来比较适合你。”林越撑伞走到她面前,伸向她,时一配合的钻进伞下,踩着湿漉漉的地板,踏下去溅起的小水花,伞沿上顺滑而落的水帘,圈中了雨中伞下彼此依靠的他们。 时一置身其中,终于理解廖韵之欢呼雀跃着和她描述与叶承彦那一小段相互依存着同一把伞的心情,不亚于此。 小小的满足感先是自给自足,后又自娱自乐。 “你靠近来点吧,伞太小了。” 林越身上还有着未干的水痕,几滴晶莹的水滴沾在他的发间,时一注意到他不断调试伞把倾斜角度的手和不断被雨水侵犯的右手臂。 时一向里靠了靠,挨得更近。 “这附近有充值游戏币的地方吗?”走了一段路后,林越看了看周围,开口问。 “刚才好像有路过一家。”时一搜寻着记忆。 林越把伞递给时一,走出伞下进入店内充值。 时一安分地站在店外等着林越,她想着刚才出来的那趟可算没白逛。 店门口架着一台烤香肠的机子面对着街道,老板不明状况的对着撑伞等在外的时一说:“买热狗吗?” “她跟我是一起的。”林越抬头对老板说明。 老板看了她一眼意义不明的会心一笑。 他们一块撑伞走向车站的时候,林越说起手机店的营业员错把她当成他女朋友,所以在问是否多次修改过手机密码时不时与她进行空中眼神交流,错以为是她掌控他的手机。 “你手机密码经常修改吗?你自己不知道?” “那手机是我爸的,他换了新机,这部也才没买多久,就给我了。” 他说热狗店的老板,在他解释完后,咧着嘴笑。 这些时一都没注意到的细枝末节,林越看懂了其中的意味深长,她后知后觉的知晓了一言一句中的端倪都不过是旁人眼中的错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14 14 尤翘楚后来是这么在时一和廖韵之面前评价何佑禹的:“简直是披着羊皮的狼。” 尤翘楚说这话的时候,她们正盘腿坐在足球场边的塑胶跑道上。 尤翘楚絮絮叨叨的满是怨念:“我他妈,入部已经快一个月了,何佑禹这家伙从第一周开始就让我打扫足球部卫生,我至今连个球都没学到。” 尤翘楚愤恨地拔着脚边的草,用力的一根根揪着巴不得被她连根拔起,仇视的眼神锁定着在球场上绕着一颗足球肆意奔走的何佑禹。 直至本在球员脚边转悠的足球,撞到了球框,偏离了原定的路线,朝尤翘楚这滚来,被她脚抵着才停止了滚动。 “尤翘楚,踢过来。”球场中央的何佑禹用力的朝她挥手喊叫。 “使唤起我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尤翘楚翻着白眼本不想理他,让他自己过来取,可奈何周围的人跟着起哄。尤翘楚掷下了手里的草,拍拍手,站起来,把所有愤怒的意念集中在脚尖,大力的一踢还不忘放句狠话,“老娘是来踢球的,不是给你当下人差遣的!”然后故意作对般,何佑禹越是向她招手示意往那踢,她越是忤逆他,偏不,对准另一个与他距离较远且无人看守的方向狠命踢。 抬着下巴,洋洋得意地看着何佑禹追着球跑,报复完的快意感油然而生,这才大快人心地坐下继续拔着草:“当下人好歹还给工资呢。你们说是不是?” 时一和廖韵之笑而不语。 “亏你们班的楚妤同学还任劳任怨,殷勤的任他宰割。”尤翘楚看向时一,指了指刚打扫完,从足球部教室背着书包走出来的楚妤,“反正我是不想再干这事了,吃力不讨好。” “当初还不是你说他有点姿色,然后屁颠屁颠的加入足球部吗?现在是干嘛,看腻了?”时一不以为然,全当尤翘楚的话为耳边风。 “我都和你们说了,我加入足球部不是因为何佑禹,是真想学点什么,你们想想啊,你会其他女生所不会的技能,会不会觉得很酷,挺有成就感的那种。”尤翘楚扳着身子苦口婆心的解释。 “那楚妤还会跳舞呢。”廖韵之不服,“你去学个来?” “那可不一样,唱歌跳舞太俗,随随便便都能弄出点花样,还不适合我,我要的是英姿飒爽的与众不同。”尤翘楚沉醉在自己勾画的美好蓝图里不能自拔。 时一和廖韵之像看着神经病一般盯着尤翘楚。 “还有啊,我算是看出来了,楚妤压根就是喜欢何佑禹,不然你说一个好好的学跳舞的气质型美少女,报个足球部是几个意思。”尤翘楚犹如发现新大陆,凑近时一和廖韵之耳边小声说。 时一不屑于此,白了她一眼,还以为什么呢:“我早猜到了。” 楚妤一步步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她们噤了声,假装跟没事人一样看着那伙人把球踢来踢去。 那些人踢的差不多了,她们也都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学长,卫生打扫完,我先走了,这是钥匙。”楚妤恰到好处的笑容,钥匙放到何佑禹的手心。 “恩,先回去吧,不早了,快到清校时间了。”何佑禹怜香惜玉,温声细语。 “那我也走了。”尤翘楚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准备转身就走。 “等等,把足球拿回去。”何佑禹伸长了手,托着球。 “快清校了,学长。”尤翘楚在“学长”二字上,刻意放软了声音,强咽着一股令自己不断作呕的恶心感。 “你刚才干嘛了?”何佑禹置若罔闻,反问道,“今天卫生不是你打扫的吧。” “帮你捡球啊!”尤翘楚说得理直气壮。 “你还好意思说。”何佑禹也不管她如何强词夺理,“拿回去。”又把球朝前伸了伸。 “何佑禹!”尤翘楚简直要吼出来。 何佑禹不管不顾,硬是摆着非要尤翘楚把球送回去才放她走的态度。 时一和廖韵之对视了一眼,也无可奈何,冷眼旁观。 尤翘楚没办法,只能气鼓鼓的拿着球走人,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一把夺过何佑禹手中的钥匙,憋闷着一股气,甩头大踏步的走。 时一和廖韵之跟在后头。 尤翘楚把球安分的放在属于它的位置上,关上足球部的门,正要上锁,何佑禹倚着门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别急着锁啊,我还有东西要拿呢。” “明明你自己要回来拿东西,干嘛还非要让我帮你把足球放回来啊!”尤翘楚差点没被突然放大在她面前的超欠扁的嘴脸吓得半死,彻底炸了,“浪费老娘的时间!” “我喜欢啊!”何佑禹摇晃着脑袋,乐悠悠的推门进去。 这话简直火上浇油,彻底引燃了尤翘楚这颗一触即发的炸弹。 “你他妈给我滚!”尤翘楚一把扯过廖韵之帮她拿在手里的书包,甩到肩上,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这足球部我死也不呆了!” 留下何佑禹愣在原地。 时一和廖韵之全程观望状,不发一语,对着何佑禹歉意的笑笑,摊手无可奈何状,然后跟着尤翘楚离开。 “啊!真是吃亏,做牛做马,任他差遣了近一个月,什么都没捞到。”尤翘楚烦躁的挠着头发,后又想通作罢,“算了,说起他来就气。你们要吃什么啊,不要客气,尽管点吧。” 今天是尤翘楚的生日,她们三个本来计划着早早结束尤翘楚足球部的事,然后走人去庆生,却被何佑禹扣留到这个点,她们出来的时候清校铃已经打响了。 尤翘楚还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她们还担心,大餐还没开吃,尤翘楚她自己倒是先被气饱。 “那倒不会,这样岂不是更划不来了。”尤翘楚不以为意。 “放心吧,花钱这事,我们不会让你少出的。”时一和廖韵之没心没肺的“讹诈”她。 话虽如此,但她们一页页翻着菜单,看着精美的食物,再比对下标价,摇着头心里默默否定掉,到底是下不去手啊。 最后合上菜单,把决定权交给尤翘楚。 “何佑禹这个混蛋,你们是不知道,简直衣冠禽兽,你们不了解内幕,刚开始我也被忽悠的以为是个很好相处的学长,好商好量的。”尤翘楚果然还是按耐不住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点完菜,服务员离开后,刚还说提起何佑禹就来气的人,现在又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叽叽喳喳的宣泄她的不满。 “说好不提他的呢。”廖韵之看怪胎般盯着尤翘楚。 “别急,先让我把话说完。”尤翘楚先一吐为快。 “那次我打扫完卫生把钥匙还给他,他丫的竟然还想让我跑腿去帮他买水。”尤翘楚敲桌,“重要的是他自己明明放了矿泉水在球场边!他给我的理由是矿泉水常温,他要冰的!带汽!我想着,买就买吧,多大点事,早点打发完回家,反正小卖部也不远。然后啊,我就买了冰可乐,跑去给他,速战速决的那种,结果因为跑太快,他拧开可乐的时候滋了他一身,他以为我报复她,心理不平衡,故意晃的。我就吼回去,你丫的,自己偏要的“汽水”,早知道我就如你愿多晃几下,来点猛的。他彻底懵了,然后梁子算是结下了。” 服务员一一上菜,时一和廖韵之兀自夹着菜c倒着饮料,默默听着尤翘楚讲话配合点头,还不时相互推荐刚送入嘴的食物:“这道菜不错啊,你尝尝。” “这家伙明知我不是吃素的,偏还来劲了,一次次得寸进尺。”尤翘楚叹口气,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时时置她于爆炸边缘的人,她终于动起了筷子,“你们刚才说哪道菜不错的?” 这话题一下子也转的太快了吧。 “这道这道。”廖韵之笑嘻嘻的指着她面前的那道菜。 “我后来觉得任由他激怒我这样可不行,我一定要沉得住气,让他知道我也是一个收放自如的人,不然就得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他那么来劲,我偏不中计,没准过阵子他觉得没劲了,就不打算耍我了。”尤翘楚还在喋喋不休的发表着评论。 在她们看来,尤翘楚并没做到收放自如,何佑禹也还在继续招惹她。 “那你说他怎么就不找楚妤的茬呢?”既然都说到这了,时一索性就着这个话题下饭配菜。 时一和廖韵之订的生日蛋糕做的差不多了,廖韵之离开去楼下的蛋糕店取。 “他脑子有病呗!”尤翘楚想了想后又说,“这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我想是来自军训时泼了人家一身绿豆汤的罪恶感。” 尤翘楚说的如此振振有词,时一无言以对。 “好吧好吧,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不知道的以为你喜欢他呢。” 尤翘楚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想太多。” 廖韵之提着一盒生日蛋糕进来,放在桌子中间,点上蜡烛。 尤翘楚性格中保留了太多尖锐的点,她嗤之以鼻的东西很多,但与她脾性所不符的反差之处在于,她仍旧会执着于一切古板而单一的形式流程,庆祝任一于她来说意义非凡的事,并乐此不疲。 尤翘楚高高兴兴的闭眼许愿吹蜡烛,时一和廖韵之在一旁唱着生日歌,然后欢呼鼓掌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这样她才算是度过了一个圆满的生日。 “所以呢,那次叶承彦找你干嘛?”尤翘楚先开口质问,话题的主人公一下子由她转向了廖韵之。 廖韵之低头不语,良久开口,弱弱的说一句:“他说他分手了。” “真快。”时一评价了一句,“在一起没多久吧,暑假那会才看到他和他女朋友的。” “他们中考前就在一起了,当时我不知情,所以才因此拒绝了我吧。”廖韵之为他辩驳。 “那肯定也没多久,以月为单位计算的爱情时限,随随便便一对情侣都能做到。”尤翘楚全然不顾廖韵之的想当然,直戳漏洞,“那他想干嘛。” “他说我挺好的。” “这不废话,要他讲。”尤翘楚气不过。 “他说可以试着考虑一下在一起。” “真他妈自以为是,就算试着考虑一下,也轮不上他说这话。你别光说他说了什么啊,你是怎么想的?” “我答应了。”廖韵之底气不足,缩着肩准备挨揍。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廖韵之松口答应在前,现在也于事无补,时一不发表过多的言论。 “虽然我知道这么说不对,但你真的可以不计前嫌?”尤翘楚反问。 廖韵之默然。 “你可以大度到不追问他,缝合种种嫌隙,淡然自若,甚至笑脸相迎,但你不可以像一个甘愿卑躬屈膝的拾荒者,轻而易举的捡拾洒落一地的不快,撕心裂肺的喊叫和抽抽搭搭的哭泣,堆满废纸篓的是你一张张接连不断擤鼻涕的废纸和殷勤填补却争相从镂空处钻出的兜不住的爱。这些你都无所谓吗?” 时一循循善诱,她知道为时已晚,廖韵之自动迈出去的那一步怕是怎么都收不回来了,但她就是想告诉她,即使她不管不顾的视若无睹,但作为闺密,她们真真实实的帮她记在心里,替她不值。 “韵之,我们是你的娘家人,希望你嫁的好。”尤翘楚感性地说,“我们为你苦尽甘来高兴,也为你前路渺茫担忧。” 她们希望她过的好,实实在在的好。 “我怎么可能不计较,正是因为太过计较得失,所以才不忍数次努力付之东流,我没有理由拒绝亲自找上门的机会,宁愿心甘情愿的舍身试险。”廖韵之哽咽,低低的倾诉,“你们说的我都懂,但是我喜欢他啊,我能怎么办?”她置身其中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糊涂。 怪不得其他,只怪在那一句,她喜欢他啊,她能怎么办? 谁说结果不重要,在廖韵之这儿,结果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所有的铺垫只换来自欺欺人的一句:“没事啊,尽力就好了。”那才是她对自己最大的心寒。 纵使她们上百句的劝诱,也敌不过廖韵之的心之所向。 但廖韵之心知肚明,无关利弊。她很开心,因为她们自始至终都时时系念着她的心事,记挂着她的幸福。 “不管怎样,我们都真心实意的祝你幸福,那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她们不会忘记,廖韵之为了走到这一步,磕磕绊绊铺设开来的不易。 最后她们不再聊廖韵之和叶承彦,一杯杯喝尽的饮料,一口口入肚的佳肴,一声声爽朗的大笑结束了尤翘楚十七岁的生日。 尤翘楚回到家后,在空间发了条状态,祝十七岁的自己生日快乐,并贴上了她们三人亲密的合照和她双手合十的许愿照。 不过三分钟何佑禹就找上门她,先是恭维的说几句漂亮话祝她一句生日快乐,后是里里外外数落了自己一遍,说是早知道今天她生日,说什么也不耍她玩。 “知道错了?” 何佑禹发了一个龇牙嬉笑的表情承认。 “礼物呢?” 何佑禹又发了一个礼物的表情。 “滚!”尤翘楚觉得这个字还不够狠,发送出去还不够解气,又补发了一条,“你当我三岁小孩哄?少来忽悠老娘,不过是比我多吃了几个月的奶,我妈要是早生我一个月,你也不过是跟我同年生的同级生。” “你要什么?下次我补给你?” “别想我再原谅你!”尤翘楚撂下了狠话决心不再搭理他。 奈何何佑禹后来又接连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没得到尤翘楚半点反应。 15 宋因冉作为学习委员自是经常出入年级办公室,更何况她现在又是李女士钦定的语文科代表,但凡有点可以表现的机会,都事事争先,语文课上踊跃发言已是不用说,课后又缠着老师刨根问底更是如此,所以李女士喜欢这个随时随地都对她所教授的科目满是求知欲的好学生。 当李女士托人传话让宋因冉去年级办公室,从她办公桌上把随堂练习册抱到班级并发下去时,宋因冉一脸讨好地拜托她的后桌林越。 “林越,你现在有空吗?”宋因冉转了个身子靠着椅背,面对着林越。 “恩,有事吗?”林越收起了上一堂课的教材,从书桌抽屉内取出语文书,下一节课就是他最头疼的李女士的课了。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趟年级办公室,帮我把我们班的练习册一起抱到班上?” 林越有点为难,自从上次被抽点到,此后的语文课他真可谓是谨言慎行,活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在课堂上拿他开刷,以起到杀鸡儆猴的示范作用,更别说在李女士的火眼金睛下偏移半毫非分之想。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惹不起还怕躲不起不成。自那后,他见李女士都绕道走,尽可能避免相互照面的机会。 “你不用进办公室的,你只要在门口等我出来就好。”宋因冉似是看穿了林越的犹豫不决。 此举真可算是令人无从拒绝。 “好吧。”林越勉强答应。 不管怎样他们都算是同班同学,更何况如果不出大的变动,今后一年都有份前后桌的情谊在,互帮互助自是不可免,况且宋因冉眼巴巴的等他同意。 “其实语文老师人很好的,你只要认真对待她布置的作业,好好听课记笔记,她也就不会难为你了。” 其实林越很想告诉宋因冉,自己对李女士的畏惧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是年年岁岁间接性的积累,他对语文这门学科不感冒也就顺其自然的易招惹语文老师的偏见,他对事不对人,但偏偏事与人存在某种摆不脱的联系。 “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是比较为难的地方,我也能酌情处理。”宋因冉笑嘻嘻的说,“上次语文老师点你起来念的那题是时一的答案吧,我后来检查作业的时候看到你们两的答案一模一样。” 林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否认。 时一在讲台上擦着上节课黑板上留下的板书笔记。白色粉尘扑扑的迎面飘,身后是宋因冉跳跃的音调和不时回应一两声的林越,一齐走出班级前门。 时一进年级办公室归还上一堂课老师遗漏在班级电脑上的盘时,看到的是林越仍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宋因冉把作业抱出来,百无聊赖的模样,惹来由此进进出出的同学不时多看两眼。 林越看见了她,与她眼神交汇了一两秒,她便进去了。 时一进去的时候,宋因冉已经和李女士交谈的差不多了,任课老师不在办公桌前,时一把盘放在了桌上,准备撤离时,宋因冉正对着那摞得极高的练习册无从下手,她好心上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宋因冉有一秒的踌躇,后点头答应说谢谢。 时一知道她在考虑什么,可宋因冉现在又不能直接叫来门口等她的林越,但又担心时一太过热心帮到底,好不容易叫来林越也就无处施展了,可这一大叠练习册又总该先抱出办公室再说。 时一有时候真该感谢父母给了她一副睹微知著的女儿身,省去了许多弯弯绕绕的不必要。 “我就帮你抱到门口。”离开了李女士的办公桌,时一抱着半叠的练习册,对宋因冉说。 “好。” 林越背靠在门口的墙面上已有一小会,宋因冉终于从里头出来,时一在他面前停下,他赶忙从她手里接过,说了声谢谢,时一回了句不用。 时一本想先行一步回班,林越叫住了她。 “这本是你的吧。”林越从自己抱着的那叠练习册中,抽出了压在中间的一本以朴素简约的包装纸作为外壳书皮的练习册,递给她。 “恩。”时一伸手从林越手里接过,反正一会也是要发的,就先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本。 “还有包书皮的习惯?” “怕是改不掉了,也不全包,常用的几本练习册和课本而已。”时一尽量让这对她来说稀松平常的事也传达给林越以同样的感觉,但这解释看样子是白费劲了。 “而已?”林越抓着字眼,并不能很好的明白时一某些生活细节中的执着。 “我可不想让我的书裸奔。”时一耸耸肩,料是林越不懂她的无奈。 时一难得的幽默配以严肃认真的表情,在林越看来有种少见的反差可爱。 她从小就有包书皮的习惯,最开始是上小学时,老师有严格要求哪几本书是必须在外皮上加个封套的,有些老师要求更甚,还必须是白色书皮,她不喜欢市面上卖的透明封皮上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规格还不统一。她觉得这就是老师对学生最早的行为规范,跟小学生上课双手叠放在桌面上,端端正正的听课是一个道理。因此时一上小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刚拿到新书,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让妈妈用纸质较厚的挂历纸帮她包书皮,挂历纸的正面是当月日期和各式各样的图,她会翻过来选择背后白净的那面当书的封面,然后又让妈妈在正中间写上科目名,右下角写上她的名字和班级,这才完成。时一那时字体还没成型,她怕自认为歪七扭八不够严肃的字毁了“精心包装”的新书,等到后来字体定型下来后,她也慢慢学会了自己包书皮,每一本都选择别样的包装纸,不再在上面添字,久而久之,哪种封皮是哪本书的,她一眼就能区分。但那时已是初中生,老师不再拘泥于这些形式,同学们也多半嫌麻烦觉得没必要,已没了包书皮的习惯,就算真有些人在意书面是否褶皱,书角是否会卷翘,也会选择去文具店里买全透明的塑料封皮。高中更是没有人如此,所以她在这方面就稍显得与众不同,这成为她保留至今外化于形的习惯。 每每老师总夸她卷面整洁,字迹端正,犹如打印出来的黑色铅字,批改她的作业都赏心悦目。 她后来想过,这都归功于她自小对不成型时歪七扭八的字体的自我嫌弃。 “那也帮我把我的语文课本包一下吧。” “你确定?”时一看了看自己手中练习册的封面,淡雅简洁的颜色,虽不是花里花俏的明艳色调,但到底不是适合男生的款式。 “包装纸背面没图案吧,就反过来那一面朝外用。”林越毫不见外,还为时一支招。 “也行,你要是喜欢。”包书这事不麻烦,一本语文书也就三两下的事,时一答应了。 时一离开后,宋因冉按耐不住好奇心,反问林越一句:“你喜欢这样的?” “我看时一包的挺好的,就想换上自己的书试试感觉,不然我每次看她那么不厌其烦的精心呵护每一本教材,总给人种她的书跟我们的不一样错觉,更具吸引力。”林越不以为意。 “哦。”宋因冉黯然失色了些,无言以对,她其实想说,她日日收发作业,次次接触过时一带封皮的书时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林越是真没客气,语文课一结束,他就拿着语文书走到时一桌前:“拜托了。”又转念一想,“顺便帮我写上字。” “封面写字吗?”时一确定林越的要求。 “语文两个字就算了,我想着给它换了个皮囊,境况会不会有所改善,就当新的面貌,新的开始吧。” “好。”时一低笑,想到的是他昄依佛门,改邪归正,可这不过是他眼不见为净的另一套说辞。 “你就帮我写名字吧。” “还有吗?” “没了,简单点,这样就好了。” “那我今晚弄完明天给你吧。”时一把林越的语文书收入包中,又停止了动作,“今晚的复习作业需要用课本吧。” 林越迟疑了一下,难为情的开口:“也是,要不把你的语文书借我。” 时一顿了顿,直视进他的眼中,以求其真实性。 “我会小心点不弄皱的。” 时一莫名觉得搞笑,她没在担心这个,这简直是他不必要的多虑,但她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拿出自己的书给他。 “你告诉我吧,怎么把字写的这么方正,横竖撇捺都像那么回事的。”林越把时一的课本拿在手里翻阅,找到今晚要复习的篇目,掠过她一笔一划详尽的笔记,面对时一确认,“是这篇吧。” 时一点头。 “难不成你的字还是盗版不成?什么叫像那么回事?哪回事?” “高仿的那种。”林越嬉皮笑脸,不着调的开着玩笑,又正经的补充一句,“字迹端正,卷” “打住。”时一立马出手制止,“别说了。” “怎么了?” “怕骄傲。”时一一本正经的说。 林越被她的话一时噎着。 她想起初中那次林越从球场回来,坐在她身边,随意从一叠作业堆里抽出了一本认真的抄写,说的是同此时相差无几的话意。 她听腻了,颠来倒去都是毫无二致的词。 但凡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半点关于夸赞她的话大多也不过就这么一句,他们口中所惊叹的,她那犹如打印出来的铅字字体,却连好看都算不上,方方正正,一板一眼,毫无笔锋可言,一点艺术特色都没有。人人都这么夸她,这俨然已成为了一张甩不掉的标签,直至她开始怀疑真如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吗?却没人重新定义对她的印象,除此以外呢?她还有些什么足以令人惊叹。没人会夸她长的好看,身材好,皮肤白等种种,外貌上的优越感从不属于她,就仿佛她所有的闪光点都在“字迹端正,卷面工整”这句话下不值一提,逊了色,一层层漆染在外的是她听过无数次以致不痛不痒的变换语调。那内在学识修养和气质呢,也不一定,她此前尽过的努力所得最大的回报就是实现了十六岁的生日愿望。 她现在最不希望的是在林越口中重复听到类似的夸赞,起初是为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而高兴,但相近的话听多了,便有种变样的不入心,往后她开始沮丧,除初次之外似是没有什么能令林越记住她的地方,她希望林越能发现些她别样的好,除此以外的好。 林越虽暂住在外婆家,和时一同一小区,但时一并没刻意重新调整日常作息时间以顺理成章的求得一份“巧合”,还是按照以往,该干嘛干嘛,而这恰巧是她不自知的最为刻意的举措。 假装自然实则不然。 她到班的时候,林越还没来,她先将他的书放好在他的书桌抽屉里。 宋因冉来的早,已经开始准备早读的教材。 “时一,你喜欢林越吗?”宋因冉认真地凝视着她,一目了然的是她脸上写着的所期望从她嘴里听到的否定答案,她在等她摇头说个不字。 今天轮到时一值日,她来得早,班上除了她俩暂时没别人。时一看了看她,回视她的灼灼目光,她没有一下子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而是反问一句:“你喜欢林越吗?” “恩。”宋因冉一愣,重重的点了下头。 她当然知道她喜欢林越。 “如果我也喜欢他,你就不喜欢了吗?” “怎么可能?” 宋因冉是惊叹就目前的表面情况而得出的结论与自己的想法有所出入,前半句是时一怎么可能喜欢林越,后半句是她怎么可能会因此不喜欢林越。 “他人喜欢与否,并不妨碍你继续喜欢她,不是吗?” 时一没说出实话,但她说确是实话。 “时一,我喜欢林越。”宋因冉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 所以她不能喜欢吗? 就算论及先来后到,话语权也掌控在时一手中。 时一不再多说。 宋因冉是来时一这求心安的,她希望她们能是同一战线上鼎力相助的队友,但其实她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都紧绷绷的拴在林越这跟难以挣脱的绳上自我束缚,相互拉扯,甚至挤兑。 昨天傍晚时,值日生已经把教室卫生扫得很干净了,今早她只需简单检查下是否有遗漏的角落,以免早读课有检查部的学生来扣分。 时一把打扫工具放在卫生角,林越从后门进来,走向她:“何佑禹想把尤翘楚约出来吃个饭,让我拜托你。” “他要为上次的戏弄道歉?” “完整点说应该是为上次在她生日当天戏弄她而道歉。” 时一狐疑地看了林越一眼,林越当时不在场,却和何佑禹同属足球部。 “他应该自己去说的。” “他说尤翘楚一定会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他的,她已经一周不来足球部了。” 这下算是彻底闹掰了。尤翘楚的脾性她还是知道的,说一不二,火气虽大但来得快去的也快。 “让我跟她说?”时一指了指自己,“也未必就能赴约,她还气着呢。” “说是把她骗出来,就当是你约她的。” 时一虽然内心嘀咕着,觉得这事处理的不太妥帖,尤翘楚若知道自己出卖她,准又得炸,但何佑禹派林越来拉拢自己,他和尤翘楚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越摊手连连摇头,表示作为中介传话人的自己也是被逼的。 课间操结束后,时一在人群里搜索着尤翘楚和廖韵之的身影,费力地挤开人群拉住她们。 廖韵之还不知情,暂时无人帮腔,时一又不好意思一下子直入主题,怕这样反倒显得突兀得不真诚,尤翘楚起了疑心。 她们弯弯绕绕的说了些其它的事,时一独自一人绞尽脑汁准备随时支出一条话题水到渠成的引向何佑禹的事。 何佑禹跟在操场的另一头,尤翘楚看见时甩开脸,扯着时一和廖韵之的胳膊就大步走,全当没看见这么个大活人,时一转头向后看了眼,和泄气的何佑禹有那么一秒心照不宣的会意,他的眼里写着“拜托你了”的哀求。 时一哀怨的叹着气,被一旁的尤翘楚听进去了。 尤翘楚对何佑禹的不爽体现在硬生生的把时一的头摆正,让她别理他:“别管那只疯起来乱咬人的野狗。” 时一哭笑不得,“野狗”这词安在尤翘楚身上竟也有种半斤八两的意味,尤翘楚抓狂起来也没什么人样。 更何况,何佑禹已“沦落”到需摇尾乞怜c呜咽求关怀的境地,尤翘楚仍是摆着一张臭脸在那端着。 她是该心疼他,还是该说他活该。 时一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这周日出去玩吗?” 她说完,心虚的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 “好啊,好啊,去哪?吃饭逛街吗?”尤翘楚瞬间阴转晴,立马欢快地点着头,就怕她反应不及时时一反悔,过了这话的实效性,“难得你这么主动,真是不多见。” “随你定。”时一勉强扯了下嘴角,不忍戳破真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16 16 晚些时候,廖韵之打来电话,说是周日那天怕是不能跟她们一起出门逛街了,她早已和叶承彦约好见面,她深感歉意的同时是带着蜜意的甜。 时一表示理解。 廖韵之没能和叶承彦考到同一所学校,是她一直惋惜的事。 得之不易的爱情令人小心翼翼。 初三下半年,黑板上的倒计时逐日递减,廖韵之便会哀叹连连,那是还没撕破那层纸的那段朦胧日子,廖韵之一面对时间紧张兮兮一面自我感性道:“我总希望时间过得慢点,日子拖得长些。” 彼时的廖韵之对叶承彦是不能自已的喜欢。 “中考还是快点来吧。”她急迫地催促时间,是叶承彦的拒绝。 急不可耐的摆脱和妄加累赘的束缚都是她。 度日如年的煎熬难耐和分秒必争的浓情蜜意也是她。 她活脱脱的把自己独留一人的情感过成了跌宕起伏的剧情。 时一把此次出门的真正目的告诉廖韵之,廖韵之又带有三分犹豫不决。 “其实你和叶承彦一起来也挺好的,人多点也不尴尬,东窗事发你也能帮我挡着些。”时一转着笔杆,劝说廖韵之,她知道占用他们情侣俩的独处时间不厚道,可总是两人腻在一块挺没劲的,她不知道她这么想算不算对,她一个单身人士可能还无法参透其中,但她又真诚的认为这是个机会,“我和翘楚都没怎么接触过叶承彦,你就当带他出来,见见娘家人,彼此联络下。” “我问问他。”廖韵之松口,她也认为时一的话在理,此前每每和她们谈论起叶承彦都只是纸上谈兵,现在既然在一起了,总归是要正式照面下的。 所有的课程中时一最喜欢的是物理课,因为它需要隔三差五的实验操作和数据统计来辅助教学。所以物理课跟其它课程不同,老师不在本班授课而是在物理实验室,真正令她欢喜的原因在于,物理老师要求一男一女组队搭档坐同桌,说是协调发展。 每周三和周五都有物理课,所以这成了时一一周中最期待的课时。 第一周的时候新生见面,物理老师也同样是说了些她的课程要求和相关纪律性的问题。教材开篇是以以理论性的东西为主,一方面暂时不急着搭档做实验,另一方面总不可能拿宝贵的四十五分钟课堂时间给同学们调换座位,所以第一周先按固定班级里的座位坐。物理老师通人情的地方在于同学们可以课后自己组队协商,她不要求硬性规定排座位。 那天的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夏季白昼长,夜色来得晚,天幕慢悠悠的一点点沉下来,下课铃响时时一也没要走的意思。校门口的路窄而长,接送小孩的大人坐在电动车车座上排在小道两旁,不时与旁边的人闲聊三两句等着孩子出来。 作业写得差不多了,时一不急着走,索性把手头上的最后一点题做完,她完全可以想象校门口毫无秩序地拥挤成一片的景象,大家收拾书包走人,教室一下子空荡了许多,当天值日生打扫完走后,劳动委员周安余还来提醒她一声:“要清校了,刚开学学习的劲可以先缓一缓,也不急着一开始就这么卖力。” “你先走吧,班级门窗灯一会我来关。”时一不急着解释。在人人绞尽脑汁往上爬的环境里,所有的想当然似乎都显得那么情有可原。 时一不知道傍晚放学时林越还溜去足球场踢球,她没去在意那么多,时时留意他,却在林越回到空荡荡的教室内拿书包,站在教室的后头朝前对背对着他奋笔疾书的时一招呼道:“走吗?” 时一不紧不慢地合上作业本,几近不假思索地回了句:“走。” 时一暗暗地想这简直就像是她的刻意所为。 林越也不催促,悠哉地站在从窗口射进来的夕阳余晖中,成为他毛茸茸的金黄边框,罩得整个人越发柔软。 他们沿着小道慢慢的踱回去,三两小车从旁开过,她踩着人形道上的小格子走得规矩。 她看得出林越在努力调试自己的步调,配合着她做着无聊的蠢事,甚至令她于心不忍,后来也就作罢,不再拘泥于人行道上铺的小格,按照正常的步幅迈。 林越率先打破沉默,开口:“搭档找好了吗?” “还没。”时一摇了摇头。 “有倾向的人选了吗?” “都可以吧。”时一真没想那么多,甚至于课后就把这事给忘了,她其实没什么所谓,只要处的来,没所谓一定要指名道姓是谁。 林越沉默了,时一想着他兴许在思考什么,她不得而知,也不打断他思绪。 “我也还没。”林越良久才开口,后突然站立在人行道上,不再往前走。 时一不解地回看了一眼。林越好端端地走着却停住不动,只见他对着时一满是期待的指着自己,那无端的献媚样就像路边随处可见又避之不及的不良卖家,硬是拦着你的去路不让走还极力推销自己的某样产品,“那你觉得我怎样?” 时一假意认真思考了两秒,有样学样地摸索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他,他倒也配合的站得笔直,时一险些没管控住面部表情,淡淡地回了句:“还行。” “我们一起吧。”林越不再嬉皮笑脸,说得认真,认真到时一动容地想,他怎么能把这么平常的一句简单话说得如此深情。 拨撩得她的心一颤一颤的,心满意足得恨不得连连点头答应,可还是很是矜持的说:“好。” 林越屁颠屁颠的跟上她,时一不免想,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谁又得了逞。 就算是不良卖家又如何,林越这个大活人站在她面前向她推销自己,面不改色,她没有理由拒绝,她怎么可能拒绝。 她想错了,其实有所谓的,只要是林越,任何事情都是有所谓的。 她又继续踩着小格,执着的一格一格往前走,林越又甘于陪她做着看似没劲的幼稚举动。 她愉悦的想,真有意思。 时一享受不约而同的默契。 “下次如果自习课后你还留在班上写作业,顺便等等我,等我踢球回来一起走吧。” 时一轻声答应:“好。” 她从今往回想想,那天他们其实没聊几句,慢慢悠悠的往家走,偶有的一问一答都是约定与承诺。她多好啊,好得她自己都要先自恋的感动一番,又好得时时为林越倾倒,满心都是迫不及待的应允。 物理课上的实验,林越主导操作,时一负责搭手,做些细微处的调整,他报实验数值,她低头拿纸笔统计,再一起演算c推导。 物理老师在小组间来回走动巡视,他们率先完成举手示意,老师走过来核实,点头表示满意。 周围个别组的同学在一些注意事项上没处理好,导致结果与理想值不符,叫走了林越帮忙看看问题所在,时一一个人干巴巴的在原地坐着,又拿起面前的器材亲自操作一遍,却卡在了其中的某项步骤上,怎么看都觉得不对。林越在操作时,她处于旁观状,私以为都熟记于心,可真正重新摆弄起来又不像那么回事了。 林越帮完其他同学回位,看到时一一个人毫无进展的捣腾,主动纠正,重新示范了一次,时一尴尬得默默铭记在心。 “我听叶承彦说这周末他也有去。”林越把重组的器材拆掉,整理好,放回原位。 时一也跟着一起弄:“恩,我拜托韵之的,让学长一个男的陪着我们挺别扭的,多个男的也有商有量的,即使遭女生冷落怠慢了,好歹还有个同性安慰下。” “所以何佑禹也叫上了我。”林越有点哭笑不得。 时一不淡定了:“你也一起?” 林越坐在座位上,手肘落在桌面单手撑着头,面对着她,认真地点下去。 江则来收实验报告单的时候,时一还怔在那与林越面面相觑,一时半会没缓过来,江则提醒了下,她才赶忙把压在书下的实验报告单递给他,仍旧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 “他是认真的?”时一确认道,可想而知何佑禹已经和林越打成一片,这事都能捎上林越。 但其实也不全因如此,林越跟她们是同学,她又和尤翘楚关系密切,何佑禹叫上林越无可厚非。 “应该吧。”林越倒是一副无关紧要。 那她也就不能显得很在意,淡淡然的回了句:“人多点也好。” 周末逛街,整一流程下来尤翘楚都是蹦哒的,直到落座饭桌见到迎面走来的何佑禹本喜笑颜开的脸立马板起,掐着时一的手问她怎么回事。 时一不好解释,何佑禹毫无顾忌的往尤翘楚对面一坐,手动拆起了自己面前消毒碗筷的塑料套,尤翘楚见他这自来熟的架势,再傻也该心知肚明。不经由尤翘楚同意,何佑禹就准备伸手拿起她刚摆好的餐具往一大盆刚端上来的热水里烫一烫,好再次消毒,尤翘楚立马挡在前,义正言辞的摆明立场:“用不着你来,我自己有手。”然后两指捏着边角处,熟练的把一个个碗碟伸进热水里过一遍。 何佑禹也不争不抢,都依着尤翘楚,安安分分的摆弄自己的餐具。 就连服务员把菜单拿到何佑禹的面前,他也是一脸讨好的把它推向尤翘楚,尽显绅士。 尤翘楚哪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何佑禹百依百顺的模样,真叫人欠揍。 她不客气的接过,假模假样地翻看了几页。 “你请客?” “补偿你的。”何佑禹镇定自若的大气。 “就这样?” “慢慢还,不急。” “那我不客气了。”尤翘楚也不推脱。 何佑禹乖巧点头。 时一和林越一连几口喝着茶水,大眼瞪小眼,不好插话。 何佑禹逆来顺受,尤翘楚时时备着的尖刺在兀自唱着没劲的独角戏后卸下了防御,倘若过分针锋相对就是她的不知趣和无理取闹。换作平时,两人愣是你一言我一语,拧巴着一个点僵持不下,她还能把错都归咎于何佑禹不懂得怜香惜玉,脏水胡乱往他身上泼,然后强调自己作为女生的弱势。 她渐渐习惯了的相处模式,一下子变了调,浑身不自在。 何佑禹不论尤翘楚怎么说,都不反驳与她对干。她但凡提出什么要求,他都默许,她刚想燃战火纷争,就被他的唯命是从浇灭了那点本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她也不自讨没趣,端着茶水喝,一条条的刷着微博,看看有没什么新更新的博人眼球的热门话题。 一条消息在手机屏幕顶端跳了出来,尤翘楚看了一眼,来自何佑禹。 “加入足球部吧,别退了。” 尤翘楚没好气地划掉。 视若无睹,继续往下刷,看到搞笑处凑过去递给时一一起看,然后自己不合时宜的笑得开怀。 时一看到了何佑禹发来的第二条消息。 “求你。” 尤翘楚再次狠心划掉,眉眼都不皱一下,全当对面的那位是空气。 时一抬眼看到的是何佑禹满是哀求和无奈的恳求。 “你回一句吧。”时一看不下去,小声在尤翘楚耳边说。 她此行来的目的,就在于帮忙打圆场,她能发挥的这么一点作用也仅限于此。 “你脑子没病吧,隔着一张桌发什么消息。”尤翘楚不客气开腔,公共场合又不好意思怒吼,强压制着自己的音调。 “那你亲口答应我不退部了。”何佑禹不理尤翘楚的“犬吠”,直入主题,好声好气的劝说。 “神经病!”尤翘楚隔了许久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她态度没有强硬到一定要退部的地步,她无视了何佑禹好长一段时间,也没太把那事放心头上,她就喜欢何佑禹悔不当初的千不该万不该,然后使尽浑身解数来换她的一个点头答应。多好啊,被人处处供着。 廖韵之和叶承彦来的时候,正好上菜,时一让他们在这顿大餐前可以随处走走逛逛,没必要浪费来之不易的独处时间一定跟她们呆一块,时间差不多了,她再发个地址通知廖韵之他们来,这算是时一的愧疚感那一点微小的良心弥补,但其实重头戏就在于这顿饭,她怕自己一个人毫无招架之力。 他们来的时间节点其实挺尴尬的,大家相互间还没打招呼,先是听着何佑禹放低姿态的一句:“大小姐,求你了。” 这场面一下子就令尤翘楚收不住了,何佑禹诚恳到她若不接受,就该是她的不对与任性。 廖韵之还对内情略知一二,叶承彦明显的一脸状况外,时一招呼他们先坐下来。 尤翘楚绷不住,还有外人在,着实该相互给个面子把这事翻篇了,轻咳了两下,算是清了清嗓子:“先说好,我不打扫足球部卫生。” “好。” “你也不能任意差遣我。” “好。” “不准随意污蔑c反驳我。” “好。”何佑禹细想,觉得不对劲,力图洗刷自己莫须有的罪名,“我什么时候污蔑你了?” “就汽水那事!”尤翘楚说起来还来气了。 “还不就是你急着回家然后晃的。”何佑禹自我辩驳申冤,当时滋了他一身,黏黏腻腻的难受了他一路,他也没说啥啊,尤翘楚咋咋呼呼的死活觉得他委屈了她。 “你还说!”尤翘楚瞪眼回去,她才刚说完,何佑禹就反驳她。 “行行行。”何佑禹放弃了,随她怎么舒坦怎么想吧,“还有吗?” 尤翘楚冥思苦想了一会还有什么要开的条件。 “我想到了再补充。” “好。” 何佑禹小媳妇那般唯唯诺诺,完全占了下风。 饭桌上的其他人看傻了眼。 那顿饭后来吃得很顺畅,大家相互夹着菜,说说笑笑,叶承彦除去和何佑禹是第一次见面以外,因为之前和他们同一所学校,所以也很快适应了他们的话题。 叶承彦主动端着廖韵之空着的干净瓷碗盛着刚舀起的一大勺汤放到她的面前。 廖韵之那时在和时一说话,转回头看到身边贴心的叶承彦,安心地说:“谢谢。” 叶承彦默默催促她,别总顾着聊天,先专心把面前的东西吃完再说。 尤翘楚佯装嫌弃,搓着手臂,说是鸡皮疙瘩掉一地,禁止公共场合屠狗,不厚道。 别人小情侣的撒狗粮,在她那不叫虐,简直比虐还致命,那是恶狠狠的屠,不带血的四溅。 时一却看见廖韵之背着叶承彦偷偷把碗中不多的香菜一点一点挑出。 廖韵之不喜欢香菜的味道,严重到只要自己所吃的某样东西沾了一点香菜她都无法忍受,不敢动筷尝试。 那次她们在外头的一家面馆吃拉面,廖韵之事先提醒老板不加香菜,也许是忙昏了头,等到看到端到面前的面汤时,里面竟洋洋洒洒的放了不少。 廖韵之不知如何是好。 尤翘楚替她问老板可不可以换一碗。 廖韵之对着老板抱歉地说着不好意思。 那碗拉面被重新端回后厨,却也只是被端回去剔除面上所能看见的香菜痕迹,然后同一碗又放在廖韵之的面前。 廖韵之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神色纠结,老板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 就算老板把香菜挑拣得干干净净,肉眼看不出一星半点,她只要稍微尝尝汤水就会本能的皱眉,瑟下舌头。 尤翘楚把自己的那碗拉面跟她换:“你吃我这碗吧,这种也挺好吃的。” 尤翘楚跟她俩点的不一样,但重要的是她那碗面正好不加香菜。 而现在,时一却看见廖韵之强忍着肠胃对香菜的不适感,一小口一小口的往肚里咽。 叶承彦不知道廖韵之为什么盛汤的碗中空无一物,任由它白白放在一边,也不急着往里添。 他知道廖韵之不喜欢香菜吗? 她知道廖韵之有多喜欢他吗? 17 吃的差不多该散了的时候,他们六人站在饭店门口做最后的“告别仪式”。 尤翘楚胡吃海喝的敲诈了何佑禹一顿,结束时肚子撑得胀胀的,她不受控制的接连打了两个饱嗝,赶忙用手捂着,还是没逃过何佑禹机敏的耳朵。 何佑禹毫不掩饰鄙夷的啧啧声,连连摇头感叹:“不行啊,这饱嗝败坏社会风气。” 尤翘楚握拳作势就要朝何佑禹那张嘲弄她的嘴脸挥去,让他识趣地闭上那她光是看见他启齿说话就闹得人心烦意乱的嘴,这张嘴闭嘴的风凉话,烧得她心c肝c肺一燎一燎的,她气大还火旺。 但却很不给力的又是一声毫无遮拦的饱嗝,何佑禹刚本已做好了躲闪准备,这下更是彻底被尤翘楚逗笑了,还嘴欠的补刀一句:“清新脱俗。” “何佑禹!”尤翘楚在咆哮,她真的是又恼又气,顾不上跟时一和廖韵之说声再见,一跺脚,愤愤然的甩脸就走。 “哎呦,瞧这暴脾气。”何佑禹乐不思蜀,朝着愤慨的背影喊,“去哪啊?” “要你管!”尤翘楚不甘示弱地吼回来。 “你倒是等等我啊!” 何佑禹刚说完,尤翘楚明显加快了速度,差点没跑起来。 “我先走了,明天学校见。”何佑禹对着另外手足无措的四个人,挥挥手再见,礼貌友好得与刚才那番简直判若两人,然后就赶紧往尤翘楚的方向追。 时一站在原地,只听见她们吵吵嚷嚷的声音。 何佑禹从后头小跑跟上,尤翘楚听见脚步声,厌烦地回头看了眼,警告他:“别跟着我。” “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 “我闲着。” “闲着绕道走。” “顺路。” “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哪顺了?” “哪哪都顺。” 尤翘楚不想讲话,和他讲不通,脚长他身上,只能任由他跟着。 “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何佑禹倒是一个人聊得起劲,话闸子一开启,就停不下来,还把近期热点新闻案例一一分析给尤翘楚听。 尤翘楚受不了了:“你丫负面新闻看多了吧,能不能安静点。” 时一就远远见她捂着耳朵,摆着头,逃命似的往前赶。 他们走远了,淹没在人群中,后面怎样了,时一不得而知。 她把廖韵之支到一旁,与两个大男生隔离开。先入眼的是廖韵之耳垂上闪闪烁烁的耳钉,室内灯光璀璨,她没仔细看也没注意到,此时室外光线一下暗淡了许多,才越发觉得惹眼。 廖韵之念念叨叨的人生规划,正一条条的在叶承彦身上得以补充完善。 她得多喜欢他啊,条条框框都想与他捆绑在一块。 时一不自觉的伸手抚上,拇指轻柔的贴在有棱有角的银色金属上,是冰冷硌手的触觉。 “不要委屈自己,勉强下肚的东西,也会反胃。”时一心疼她,咕噜咕噜不假思索的往下吞咽。 “我们在一起的头两天,我就让他陪我去店里打的耳洞。”廖韵之巧妙的避开尖锐的话题。 时一见她笑的开心,没有继续深究。 “疼吗?”她状似玩笑的语露关心。 “其实还好,没起先想的那么恐怖。”廖韵之自己也伸手摸了摸耳垂,这是踏踏实实握在手里的温暖,“改天你也去试试呗。” 时一弱弱的说了句:“我怕疼。” 不愿搬上台面说开的话在肚里默不作声地化开就好。 廖韵之和叶承彦手牵着手离开,尽显小女生的娇羞。 时一痴痴地看着他们依偎的背影入神。 “羡慕了?”林越促狭道。 “是啊,羡慕的要死。”时一大方地丢了一记白眼给他,拖着长音,不否认,反之特胸怀坦荡的承认实则是在掩盖她的心虚。 却又在心里犯嘀咕,可不是吗,羡慕的要死。 时一和林越经过一段上坡路时,只见一对与他们一般大小的情侣骑着自行车与之抗衡。 更确切点说,是男生把控着车把,后头的车座上载着单边并腿坐着的女友,护着他的腰。 “是不是我太重了?”脚踏车的行进速度缓慢,那个后座上的女生怪不好意思的小心问道。 “不是,不是。”男生连连否定。 时一徒步和他们往同一个方向走,心疼的觉得,明摆着是男生一根筋的极力在女友面前充斥着表现欲,即便多个辅助工具也是累赘,还不如两人一起下车推着走来的轻松自在。 女生看着他卖力的蹬着踩踏板,浑身都在用劲,又问了一句:“要不我下来吧。” “不用,不用。”男生又急忙出声制止,安慰她,“快到了,坡陡不好骑,过了这段路,一会路就平坦了,你只管坐在我后面就好。” 时一就这么目不斜视的观察,津津有味的细品情侣间话语里所暗含的相互理解的心意。头一次见般的新颖,同一件小事,不同的男女演绎出的感觉也千差万别。她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男生艰难的一脚一脚往前蹬,整个人都快从自行车座上撑起,硬是咬牙坚持挺住,但胸口忽上忽下的起伏和努力削弱的喘息声却不留余地地败露了自己。明明知道是上坡路段,还非要逞强不舍得让女生下车走几步,硬是靠着自己双腿的劲死撑,吃力地行进。 通俗的道理是讲不通的,明知不可取,还执意而为之,是道不明的喜欢。 时一笑而不语。 林越问她:“你这么直接的看着他们好吗?” 时一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可还是老实的回答:“不好。” 他们一路晃荡,却谁也没主动提议去搭公交,没了冬季寒风中紧裹的厚外套,时一的手别扭得不知道往哪放,只能搭着斜挎包上的肩带拽在手里。 他们后来经过江边,观光游轮驶过江面带动层层涟漪,七彩斑斓的霓虹灯一串又一串接连循着栏杆等边沿处垂挂,她任由披散的头发打在脸上随风飘来荡去,一次又一次把吃进嘴里的发丝撩开。江边的风大得令人舒畅,她舍不得回家,任凭它怎么吹,她赖在步行道旁的休闲椅上不愿走。 她妈刚才发来消息说是今晚她和她爸怕是赶不回来了,老家的亲友聊得投机,参加完熟人的婚礼又转场多喝了几杯,硬是让他们多待一天,明天再回去。她妈叮嘱她别在外面玩的太晚,好早点回家休息,明天还有课。 她懂事的回复,知道了。 时一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彻底放松神经,耳边刮过的是刚从她们身后的那段江面开过的游轮上,某对情侣恶俗直白的告白呐喊。 “某某某,我喜欢你。” “某某某,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呼喊的誓言声不大不正好钻入她的耳朵。 又是一对热恋期的情侣。 时一一反常态,开始无端地享受这些被她不经意间撞见的温情片刻,冠以莫名的见证者的身份,本无从关联的一对又一对巧妙地撞进了她的生活。 “你先走吧,我在这呆一会。”时一闭眼假寐,身心放松。 她没有听到林越的答复,却能感觉到有人占据身边的空位,落坐时的重量感和椅子承受下的细微嘎吱声。 她知道,林越就在她身边,一臂的距离,他没走。 时一又慢慢睁开眼,歪过头去看他。 她被风吹得心神荡漾,大胆的想法在此时此地涌上心头,夜晚的江边真适合告白。 单一晚上,就足以令她蜕变成一位裸嫉妒的旁观者。 但她没有这么做,情绪高涨地挣脱起来,说了声走吧,语意轻快,又继续沿着江边往家走。 她要早早回家,进她的“温柔乡”,做她的“白日梦”。 他们在小区门口道的别,然后各自转入自家的楼道。 时一陪着尤翘楚强撑着精神逛了一天街,走走停停,回到家才八点半就已经昏昏欲睡,又强打着最后那一点微弱的清醒意识,洗了个澡,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她困极了,累了一天,很好入眠。 时一半夜醒来起身上厕所,才糊涂地发现睡前忘把自己卧室内的灯关了,重新躺回床上时,已经没了回来时那鼓无法逃脱的昏昏沉沉的睡意,不由自主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她这才注意到七分钟前林越发来的消息。 “睡没?你知道附近有哪家24小时营业的店吗?” 时一先是脑中快速地筛选了一遍附近的店面,回复,后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怎么还没睡。 “除了楼下的应该是没有了。” “你还没睡?”林越回的很快,时一才确定他是真的还清醒着。 “刚醒。” 时一猜测林越是半夜饥饿难耐,想点些外卖上门。 “出来吗?请你喝咖啡。” 结果却截然相反,她也只能说他精力充沛。 “你是想让我一整晚都别睡是吗?”时一对着手机屏幕啼笑道。 他是怎么想的,这么晚了还想着喝咖啡,即使是补作业也不至于忙到现在这个点啊,更何况这周末作业并不多,再拖拉都不至于,又不是熬夜赶工的职员,加班加点。 “跟你一样刚睡醒,可悲的是醒来就睡不着了。” 时一后来还是出来了,凌晨的夜有点凉,换下睡衣,草草的披了件薄外套。 除了提供夜宵的大排档,街市上的店面基本都打烊了,路灯昏黄打在水泥路上,照得人形单影只,显得特别寂寥。 大排档支起的围帐内,酒桌上豪迈的划拳声和叮叮哐哐的玻璃碰杯音,不绝于耳,她走在凌晨一点多的夜里推开了的玻璃门。 林越对着值班营业员不带迟疑地张口点了两杯咖啡。 对方程序性的确认一次:“两杯咖啡是吗?” “不了,两杯热牛奶,谢谢。”时一纠正道,又转头对林越不客气地说,“你是真不想睡了是吧。” 林越只是看着她,默默地笑着付了钱。 “我还以为你睡了。” 他们坐在临街的高脚凳,林越心甘情愿地喝着手里的热牛奶。 “那你还想着问我,你是料想到我一点还能醒来回你消息是吗?”时一随意地开着玩笑。时一与林越一来一往地接触,漫无目的的聊,连带着她整个人也变得活络,不知不觉彼此间的说话用词与语气也越加的不客气。 “我没多想。”他顿了顿,“可万一呢?” 时一惊恐地发觉她越来越不理智了,林越三两句话就能把她打发得妥妥贴贴,恨不得举手投降招供一切,他说的都对,她都听。 有那么一刻她错以为,他们真像熟识多年的老友,熟悉到林越随意的一个邀约她就二话不说的跟出来。 她对他不与外人道的喜欢是步步为营的筹码,她的纠结c矜持和骄傲则是与之权衡持平的秤砣。 时一不知道说什么,他们踩着高脚凳邻座而坐,隔着一整面的透明玻璃,肆无忌惮地窥探着这座城市凌晨寂静的夜,它隐秘的呼吸着,饲养着一批久不能寐的人。 今天她真的和他相处的时间太多了,多到她浑然不觉已延续至第二天,甚至不顾自己是位要上学的普通学生。 “说点什么吧。”林越引诱时一开口,她认真喝牛奶的样子真的太安静了。 “说什么?你不是来请我喝东西的吗?”时一假装与她无关。 “什么都好。”林越无欲无求,他是被黑夜抛弃的失眠者,静等时一的慷慨“救赎”。 时一想了很久,要说什么呢,该说些什么应景有趣的话题才好打发这迷迷糊糊的夜。她从没觉得牛奶这么好喝,稠稠腻腻的融在嘴里。 林越耐心等她,久到他还以为她不太想理自己,正准备自己随便说些什么开场,时一开口了。 “你知道妈妈再爱我一次这部老电影吧。” 街对面是家最近新开的影院,她还没去过,门口的大荧屏上正滚动播放着最近刚上映的几部新电影的预告片,即使张贴的新片海报不少,但先入时一眼的,尤为恐怖片最醒目。 “恩,小学时看过。”林越做好准备听时一讲些什么,表示很有兴趣听下去。 时一想到很久以前,小学五年级时学校免费发放电影票,组织五c六年级的学生集体去电影院观影,影片名就叫做妈妈再爱我一次。 那时的影院厅设施不如现在高档,每间观影室安排的座位数适当c适度距离的可调节软椅c扶手上提供放置饮料和爆米花的凹槽,处处尽善尽美的贴心,甚至按照个人需求分类提供多项服务,正如私人影室和情侣影室的出现。 那时候条件设施不完善,也许这么说不对,太过于以偏概全了,但时一成为中学生之前,她只去过这么一次意义上的正规影院看电影,所以那个时代的影院留给她的印象就是如此。 长长的一排一排连着的木制靠背椅,类似于现今的阶梯教室,但空间远比阶梯教室大得多。 那场观影安排了不少学校,即便这样,前排还是空出了很多座位。学校为他们安排的座位挺正好的,不前不后c不偏不倚的中间地带,各班有组织有纪律的听从带队老师的安排,在影院厅里较中间的那块位置集中坐下。 观影前一天老师还特意提醒他们,记得准备一包纸巾随身携带,起先她还不是很明白老师的用意,后来她懂了,这是部以亲情为主题的催泪影片。 “真的,这部影片真的很感人,当时在场的人基本都感动哭了。”时一着急向林越解释,较真得就像在为自己辩解,而后话锋一转,底气弱了下去,“除了我。” 林越听得饶有兴致。 一整排的座位太长,如果本班同学一个接一个连下去坐,便不易于老师管理学生,所以各个学校的老师都不约而同的采取方块式排座,即本校学生集中在一起,平均拆分成几排。那次时一正好坐在本校其中某一排的最边上,旁边紧临着别校的某个男孩。 她看的入迷,越看到后头越觉得感人,特别是处,隐约听见周围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拆纸巾塑料袋c吸鼻子和微弱哭腔的声音。 她被剧情牵引着湿漉漉的情绪,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正欲夺眶而出,旁边的小男孩突然凑近她,一张放大的陌生人的脸就这么完完全全覆盖了她的全部视线。 小男孩凝视着她脸,一脸天真无邪的好奇:“你哭了吗?” 那一刻,时一为他的直接感到不可思议,她酝酿好的情感被彻底中断,而她那股天生的小倔强还得硬生生的把欲要颗颗滚落的泪珠强忍住,才能保留没由来的好胜心:“没有。”不耐地推开他的头,没好气的说,“你挡住我视线了。” 那场电影后来看的特没劲,时一根本已无心把自己带入剧情,男孩频频转头观察她的脸部变化,她被弄得兴致全无,搅得心烦意乱,一次次的回应他:“我真的没在哭。” 她真想问他,他是想把自己逼出眼泪才甘心吗?真的不用再看她了,她是不会哭的。 后来放映结束,老师带队离开,但凡目之所及之处一个个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人,皆是红着眼眶和未干的泪痕,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 他们凑成一堆,分享着煽情剧的心得体会,而就她落单,脸上全无任何情绪,甚至于有点气愤,没有哭过的泪痕c红肿的眼眶c止不住的啜泣和揉皱的纸巾,就连几近结尾处最引人入胜的剧情都无法完整串联起来跟大家分享,她很伤心,因为就她一个人没哭。 同学问她:“你没哭吗?明明很感人啊。” 她不希望让别人觉得她跟其他人的感官泪点不同,误解她是一个无知无觉的人,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乖乖听话带好的那包纸巾还原封未动的放在背包里带回了家。 “如果换作现在的我,就会揪住旁边的那个小男孩一顿暴揍,然后告诉他,别这么爱管闲事地关心别人的眼泪。”时一现在想来真的又可气又可笑,因为一个没由来的插曲,无关紧要的人,成为她惦记至今的“恨”。 林越在一边哈哈大笑,一口刚喝下的牛奶险些喷出,好不容易吞下后还呛了两口,丝毫没有要同情当事人的打算。 “真的?”林越狐疑地看她。 “假的。”时一皮笑肉不笑,“我就事后想想而已,当时影厅里那么黑,我都不确定他到底长什么样,小孩子成长发育变化大,就算现在真站在我面前,十有也认不出来。” “看恐怖片吗?”林越终于知道时一的话题灵感起自哪里,他指了指那家影院的大幅海报。 时一退退缩缩的推手求他放过:“别,我不看的。” “不是总听人说人比鬼更可怕吗?虚实难辨的东西你还当真。” “可是”时一不情愿的委屈样,“就算这样,我还是怕鬼啊!” 林越发自肺腑地笑,他想不到时一也有软肋,她不似表面那般云淡风轻,同多数女生无异,有着令其怯弱的事物,一触就可激起心底的惊涛骇浪。 时一又由此联想到另一则囧事。 小学四年级时,学校组织过一次春游活动,他们当时去的是一个类似基地园的地方。其中有一个娱乐环节是走迷宫,是真的用水泥砌起的高墙,层层叠叠的三维实物,跟图书上的迷宫游戏不同,这次是实战游戏。她那时小又是女生,不够高,水泥墙自然给作为小学生的她一种高不可攀的压迫感,她站在门口却步了,眼看着同学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里跑,大呼小叫的惊叫声,玩得不亦乐乎,独留她一人站在门口犹豫不前。可她就是不敢,不敢迈出那一步,她怕被甩在死胡同里,到不了迷宫的中心。迷宫的中心是个看台,可以以上帝视角纵观全局,后来她看到不少同学成功“登顶”,开心的朝她招手,好心的为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同学指路,她是羡慕的,但是她又开始过分担心,一会出不来怎么办,小小年纪的她就这么陷入了自我假象的受困景象中不能自拔。其间即使老师在一旁鼓励她进去试试,她还是怕跟丢了大部队,往后缩了脚,宁愿在门口等着小伙伴出来。 现在想来不值一提的小事,在当时的那个环境下对幼小的她来说,是望而生畏的大事。 就算后来的闯鬼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次,也是寸步不离地紧贴着其他人走,当时正好还有六年级的学生也想进去玩,他们就几个人凑一伙,一刻不离的紧抓着高年级的衣角,抱着人家的胳膊,全程不敢睁眼,嗷嗷直叫,只有耳朵还时时警惕地接收讯息,以听取前方别人的尖叫声来判断路况,她没有撑到最后,中途见到出口外的亮光,逃也似的往那跑。 她真的很胆胆小得都不像长大后的自己。 林越听得津津有味,牛奶见了底,时一的故事也讲完了。 他真挚地发表了一句见解:“时一,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讲故事了。”是那种娓娓道来的生动鲜活。 她挖掘自己的往事,博得林越对自己又一好评。 “好了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也听够了,牛奶也喝完了,该回去睡觉了。”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四分。 七点半的早读,换算平时作息时间六点半起床,现在回家躺床上立刻入睡,大概还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还有后续吗?”林越睡意全无,有所期待和留恋,他想继续听下去,不愿结束话题。 “有。”时一说,“公平起见,下次换你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 18 当六点半的闹钟响起,时一拖拖拉拉的起床,无精打采地做着一系列与往常无异的出门准备,睡眼惺忪的她就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怕是熬不过今早的课了。 爸妈还没回来,没有人为她准备早餐,整理好一切,空腹出门。 时一准备去学校附近的早餐店解决早饭问题。此前一直听说有家由一对老夫妻经营的备受好评的老店,可她一直没去过。 她简单点了一碗现磨豆浆颗茶叶蛋个油条和一个馒头。她来的早,空位较多,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面朝店门口。 江则进来的时候,她正用手里的勺子搅动着那碗刚煮好的热豆浆为它散热,江则一进门就惊奇的发现了她,自然地走过去,坐到她的对面。 她舀起一勺豆浆,放嘴边吹了两下,小心谨慎的喝着,深怕被烫到,正好对上了江则的视线。 “你今天怎么也来这吃早餐了?”江则有种久逢知己的喜出望外。 “我爸妈有事回老家了一趟,今天中午才回来,没人给我煮早饭。”时一左手握着那块馒头,右手一条条撕下塞入嘴里咀嚼。 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奶奶端来了江则刚点的一笼蒸饺和小煎包。 时一其实一大早不太喜欢吃肉包类油腻腻的东西,腻的流油,还担心一不小心沾得满嘴都是。但是此刻她看到摆在江则面前刚出炉的金灿灿的煎包,不自觉的吸引了去。 “要吃吗?”江则倒是显得十分热情,似是看穿了她,把那盘煎包往时一这推过来了点。 “好吃吗?”时一犹豫了一下该不该接受江则的好意,但光是看着就已垂帘欲滴,形式性的装腔作势一句。 “这家煎包不错,你试试吧。”再加上江则的劝诱。 “谢谢。”时一动筷夹起一个细嚼慢咽,是真的好吃,好吃到无以言状,说不出话来,眼前一亮得直称赞,“很好吃,你早上经常点这个当早餐吗?” “没有,这家店的各式早点我轮换着吃才不腻。” 江则大方地想继续与她分享那一笼的蒸饺和煎包,她摆手拒绝了,指了指被她抛弃一旁的那半块没啃完的馒头。时一吃完一个煎包的时候就已经很满足了,美食点到为止即可,她自以为还没和江则好到随时随地都毫不客气的地步。 “期中考复习的怎样了。”江则端着豆浆大口喝。 “暂时还没,不过这周也要开始着手准备了。”时一把油条沾着豆浆吃,泡软后夹起,这是从她爸那影响来的习惯。 她又拿起那颗套在透明塑料袋里的茶叶蛋,在桌上滚了一下,外壳变得更碎些,她把它放在桌上,隔着塑料袋,左手指尖小面积的摁着蛋,右手再一点一点把碎壳剥下来,刚接触蛋的指腹没多久又烫得缩回,一来二去不过才剥了三分之一的壳。 江则看不下去,主动帮忙,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一个光溜溜的蛋展示在她面前。 时一说着谢谢,又不由自主的试探道:“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她对自我的设定远比这个高,最起码在这些微不足道的生活小事上不足以沦落到不能自理的地步。 江则好笑道:“宋因冉次次缠着让林越帮忙抱作业,我只是顺手帮你剥个茶叶蛋而已,怎么就矫情了。” 她怎么就矫情了,她在感情上的扭捏作态和斤斤计较远比这来得猛烈。 时一不好回话,更无从反驳。 她被一整颗蛋黄噎着,猛灌了两口豆浆,对宋因冉的情况不予置评。 “学校图书馆里的自习室中午人多吗?”时一还是选择换个话题讲,关注眼下的事比较实际。 学校期中考时间安排在下下周三到周五,九门学科。时一打算把中午的时间利用起来,泡在自习室里抓紧复习,高中学习是真的紧张,她已深有体会,半个学期过去,数学必修一已经彻底教完了,老唐还刻不容缓的往下教第二本。从上周开始他就洋洋洒洒的发了好几套练习卷,意在学生自主,他如此吝啬时间的一个人能暂停课程进度,挪出两三节课为学生集中讲解习题里大家的通病算是最大的仁慈。老唐按着课程进度,一板一眼的照着教材授课,不时穿插些经典例题解析。他自是什么苦口婆心的话都不用说,一下课就被同学里里外外团团围住,一个个拿着练习卷请教他,周围的人不管自己起初是否要问同一道题,也都认认真真的拿笔记。 大家的求知欲如饿狼扑食,这就是老唐如此心安理得的马不停蹄的往下教授新的知识点的主要原因。 “换作平时的话找个位子坐不难,但是最近期中考,大家都一致的选择呆在自习室里复习,我也不敢保证能有空位,如果吃完午饭早点去占位的话,还是能捷足先登的。”江则一本正经地替时一分析道。 时一不吱声,思考对策,江则说的对,跟她有同一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除了争分夺秒,别无选择。 突然一声怪里怪气的男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呦,这么巧啊,正副班长在这一块儿吃早饭呢。” 江则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是同班一个好事的男生。 江则先是问了时一一句:“吃完了吗?” “恩,走吧。”时一抽了两张纸巾擦擦嘴,背起书包和江则一起走出去。 “说吧,什么时候的事。”那名男生用手肘捅了捅江则胸口,笑得奸诈,眉眼轻佻的暗笑道。 “你小子脑袋里装什么呢!”江则拍了下他的后背,余光偷偷瞄了一眼时一,嘴角抑制不住勾着笑。 那个男生疑神疑鬼的在时一和江则之间来回比划:“少忽悠人了。”后微微凑上前去用鼻子有样学样的嗅了两下,“我闻到了一股奸情。” 时一不发一语的站在旁边,胸怀坦荡。 江则张张嘴还未吐出一个字,又被那个男生堵了回去:“别急着狡辩。”一把勾住了江则的脖子,嘴巴凑近江则的耳朵,耳语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 但其实并没刻意掩盖音量,时一就站在那听着他一个人自编自导一整出戏,像是马上要完成什么大事,拍着胸脯向江则保证。 情绪丰沛,情感饱满,那人暧昧的眼神周旋在他们之间,时一从中读取到的信息是,你不用说,我都懂。自以为特仗义的保守着何种惊天大秘密。 她全当是与她无关的玩笑话。 她其实很想说一句,你真的想多了。 但又怕越是极力为自己辩解,那人越是紧揪着不放,没完没了的从字眼中曲解她的本意。 在索然无味的学习中探求点同学间的八卦消遣,她不是不懂得这种人的存在趣味。 不出所料,早上的四节课,时一都是浑浑噩噩的熬过,眼皮困的直打架,意念根本战胜不了睡意,困到她时时担心自己上课中途随时都可能没有把控住度就一股脑的趴到桌子上昏睡过去。 她之前看过其他同学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模样,千奇百怪,敌不过睡意,又强撑着自己看黑板,眼皮一睁一合的翻着白眼,头一点一点的窘态,然后惊醒,老师没发现,又自我放任,她就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垂下去的头幅度越来越大,最后终于缴械投降,贴向了桌面。 尤翘楚就是个例子,她在初中英语课上就没少睡过,得益于她当时的位子正好靠着面墙,就开始肆无忌惮的时常在课堂上摆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然后几乎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倚靠着那面墙,稍有点精神就在那转笔,一晃神就半睁半眯着眼,右手无力的握着笔杆。时一永远也忘不掉初三那会的英语课堂对于尤翘楚来说格外难熬,她实属惯犯,ssn经常会上课中途停下很认真的盯着她,用愤怒无比的音调喊着她的英文名,她以被惊醒的状态踌躇了一会后才慢悠悠的站起来。据她的经验之谈,为了表现自己没有偷偷睡觉,不能被惊吓的太明显立马站起,缓慢的起来是为了体现自己有在思考ssn的问题,这样才显得正常一点,可事实是她所有的自以为是的掩饰都是无用功。当然时一和廖韵之一直无法理解她的思考境界,一直都是,直到现在。而很长一段时间大家耳边挥之不去的是ssn叫着尤翘楚英文名那极具震撼力的嗓音。 不过她所有的欲盖弥彰在旁人眼中都是漏洞百出。 为了防止此类太过张扬的情况发生而引起老师注意,时一单手撑着沉重的头,一来生怕脖子一歪,手都托不住,二是头枕着手微低,假意看书状,制造认真听课的假象。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沦落到和尤翘楚一样的处境。 她知道在气氛紧张的课堂上所有的遮掩都太假,但这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她记笔记的手写写停停,课堂笔记也断断续续,落在纸面上的笔尖,很久才提起,在纸面上留下了不少深深浅浅晕开的黑点,甚至一个不注意笔尖就不客气的在卷面上划了条痕迹。 陈桠楠中途用手肘碰了碰她支着的手臂两三次,示意她清醒点,注意些老师飘忽不定的视线,时一感激陈桠楠为她打掩护,让她有惊无险的平安度过一节又一节的课。 老师一说下课,她的意志力彻底土崩瓦解,不管不顾的倒头就贴向桌面。 陈桠楠不忍好奇问她:“你昨晚干嘛去了,难得见你困成这样,复习太晚?” 时一前额枕着手臂,趴在桌面,闷声闷气的回了句:“周末时间太紧,出去玩了趟,晚上回家才赶的作业,又正好失眠。” 期中复习的那段时间里,时一中午基本上算是都和江则一块呆在学校自习室。 大致流程是中午放学铃响,江则到她座位旁等她,一块去学校附近某家店草草吃完午饭,再一道去自习室复习。 时一其实并没约江则让他陪着自己,可期中考充当彼此暂时的学习伴侣也不失为一种良策,江则主动走上前,她也没拒绝,换作平时时一更喜欢一个人呆着,以便全神贯注的投入,复习这类事,成群的结伴难免会演变成另一种消遣,她又考虑到万一自己有些难题还可以请教江则,况且江则也自有复习计划,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他自有分寸,他懂得克制与专注,学习上的事,她自是放心他的。 一男一女频繁成双行动,再稀疏平常的一举一动都在有心人眼中变了味,但平心而论,他们并没支开人群,如此又反倒引来无关人士接二连三的别有深意。 但凡他们两人一凑一块被熟人撞见,那些人就会暗戳戳旁边人,或扯着对方的衣袖口,一齐用暧昧不清的笑意以示招呼。 时一自知那段时间里她和江则走得近些,空余的时间里他们都呆在一块探讨学习,她自问问心无愧,可也抵挡不住他人的流言蜚语。她本想对这些有的没的置之不理,可和他们同样在自习室里复习的本班同学也不少,各种别样的想法一时之间在好事者那传开了,她扰得她做不到心无旁骛地学习,她一边告诉自己专注在眼前的事情上,一边耳朵又不听使唤的凑上去瓜分一羹他们的谈话内容,学习效率也算不上多高。 江则置若罔闻,她也无心搭理别人,任凭天花乱坠的措辞。 最后越演越烈,成为了班内不为人道却心知肚明的某种暗语。 只要提到时一和江则两者中的某一方,大家就会不约而同的自动牵扯到另一方。 生物课上老师提问时一,赶巧前一秒她神游被逮了个正着,没注意听讲而致使答案零碎,尴尬得支吾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江则适时主动举手救场,引来全班一阵哗然和唏嘘,老师不解其意,扳着脸敲桌让他们安静点这才好听清同学的发言,他们才暂时闭了嘴,但时一的眼角余光中满是他们不合时宜的偷笑,甚至于还留有绵延不绝的拖着尾音的一声“哦”。 后来更夸张,不论是数学老师找一男一女上台板书解题思路,还是语文老师偶尔要求的现场课文朗读,此类种种本应均等的“表现机会”硬生生的把她和江则捆绑成似是超市陈列在货架上的某种套装组合亦或是促销日的优惠赠送小样般强扯为一块兜售。 这种欢脱热闹的课堂氛围,他们屡试不爽,只要老师一准备点名,他们就异口同声的“举荐”时一和江则,老师不明所以的顺应群众呼声,他们只得服从指令,此举既间接性保全了他们被抽中的可能性而暂且幸免于难,又满足了他们拉帮结派地看热闹不嫌事大。 十六七岁的青春,满是不究其因的附和,时一告诉自己,她不能表现的比他们还在意,这是她所能自我捍卫的最坚定立场。 考前的那周三晚林越发消息来问她:“你最近中午没回家?”。 “恩,在学校自习室复习。”她隐约的不安。 她可以说算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怎么和林越说过话,如果时间界定在初中,那是再习以为常不过的状况,不值得她深究,但自他们机缘巧合又成为同班同学再加之又因某种特殊原因同住一小区,或多或少的交流时断时续,但好在还有隔三差五的三言两语成为时一没由来的安慰他们其实关系还是不错的。可自从她一头扎进到期中复习后,时一偶尔从题海中挣脱扳着手指细数他们有多少天没说过话了,确切点应该就是从凌晨的后算起至此刻。 她会在上学途中想林越到底出门没,然后放慢脚步等他跟上来她会在面对无果的解题思路时想如果换作是林越应该很快就能计算出结果,然后等着他发来手机消息问她今晚作业她会在入睡前一次次刷新动态和列表栏想他这个点到底睡没,然后手机提示音调大放置枕边入睡 这些似是每日的必修课,都容她反复斟酌。 后来,这些日子里,他们没怎么交流接触过的日子里,她又为自己增添了一项,她想,林越是怎么想她和江则的,在班级沸沸扬扬的起哄声里。 林越发了个“哦”,然后很久没回话,久到她还以为就这么结束了话题,她静静地等着对话框里重新跳出一条他的消息,像班上其他同学那般八卦的来问上一句你和江则是不是在一起了。 她甚至为此设想过,如果林越真来问自己,她要怎样字斟句酌的整理合适的措辞,不着痕迹的使其信服她和江则没什么,如何拿捏出一副置身事外般轻描淡写的语气。 可林越什么都没问,只是一句普通的鼓励:“好好复习吧。” “恩。” 她是真没什么特别到容自己较真的。时一想。 林越后面是真的没再回话。 时一当时在书桌前复习物理,看着习题册里的接二连三的题目无从下手,来回翻看答案解析也毫无头绪,她挠着垂散的头发稍显不耐。这么久以来,她终于尝到了即使密密麻麻的答案摊在你的面前,无从驾驭的虚弱感袭来,又不得不面对,一题题耐着性子硬逼着自己专注其中。 初中时,班上有三两个不学好的男生,整日吊儿郎当混日子,门门学科不及格,即便中考倒计时的步步紧逼,他们满脸是听天由命任人宰割的不在意。时一作为学习委员,积极履行本职工作,他们自然成了她收交作业的重点监督对象,老师又秉着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的信念,带动他们的学习热情可想而知落在了她的头上,但这其实对于她来说是个难题。 纵使她有心助他们一臂之力,可对方自甘堕落,她也无计可施。 她印象中最深是一个叫唐林的男生,他虽时常和另外两个不学无术的同学厮混在一块,可相比较之下,他算是一个蛮有上进心的男生,就是空有一腔好好学习的热枕,成绩却仍旧毫无起色的那种上进。 唐林是那些次次考试,次次挂科的同学里唯一紧张过分数的,在倒计时从三位数掉到两位数的时候。 有次老师把数学测试卷发下来讲评,课后时一本要向他收交前一晚的英语作业,他扭曲着一张脸把卷子摊在时一面前问她:“你听懂了吗?” “哪题?”时一看着他填满整张卷子空白处的红笔字。 “就是课上讲的那些。” “马马虎虎吧。”时一这么说只是为自己留有一定余地,她也不敢保证课上听懂的习题,课后自己掩上答案笔记重新演算一遍还能像听讲时一样顺畅。 “这题老师是怎样简便运算的?”唐林指着其中一题。 时一暂时搁下手上收到一半的作业本,打开他的数学书,翻到与本题所考察的知识点有关的那一页,用自己所理解的方式相互结合着讲着解题思路。 “听懂了吗?”末了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唐林静静的注视着那道题,把课上的板书笔记和时一草稿上的解题步骤对照着来回看,是真的在认真思考。时一看穿了他许是没听懂,委婉的说,“我可能讲太快了,我自己也不确定算不算简便,可能我理解起来还是和老师讲的方法有点出路的。” 这时旁边路过一个平时成绩中等偏上的男生,探头往唐林卷子看了一眼,自我感觉甚是良好的说:“这题不是很简单吗?套用下那个公式,再转换下,结果不就出来了。” 唐林只是尴尬的笑笑,让时一先去忙,如果改天有不懂的题目再去问她。 后来的那段时间,大家各自忙碌学习,无暇顾及其他,就算被别人请教也是如这般草草总结性的说下大致思路,根本无法耐着性子一步一步随着对方的理解程度解析那繁琐的过程,在信手拈来的题型前胸有成竹,转眼又狼狈的紧抠那一两分看似不起眼却攸关命运的小细节。 那时的她还不懂,她跟正巧路过,随意瞟了一眼别人那满满当当红笔痕迹卷面的男生的区别就在于,她没把心中那句不负责任的话“这题不是挺简单的吗?”脱口而出。 现在是晚上近十一点,她次次卡在各类习题上,毫无进展,做不完一套完整的练习卷,这和初中时驾轻就熟的在各科题海里畅游的她不一样。 这次换作是她对自己说,这题不是挺简单的吗?可怎么就不会呢? 是啊,怎么就不会呢?她苦恼着。 时一终于切身体会到唐林的处境,感同身受。 那次之后,唐林再也没问过她任一题的解题思路,而是独自面对着各式各样层出不穷的习题钻着牛角尖。她有时上课不经意间偏头就能看到教室一角专心致志记板书的唐林,偶尔老师交代的例行检查的错题修正情况,无一例外的都能看到唐林清一色的红字。可唐林的上进心并没为他带来良好的收益,中考前的市质检并无多少起色,漏洞太多,磕磕绊绊需要填补的坑比比皆是,中考成绩也并没出现什么所谓的奇迹。 那刺目的大片红留给她的是挥之不去的陌路人。 19 上午第二节课是化学课,时一翻遍了书包和抽屉都没找到化学课本,翻来倒去焦急了很久才回想起昨天刚把书借给尤翘楚,她还没还给时一,时一也忘了提醒她,自己今天有课要用。她上楼走到尤翘楚班级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眼哄闹的班级课间,托靠近门口座位的同学帮忙传话叫尤翘楚出来。 “尤翘楚,有人找。”那人随意朝里大喊了一声。 尤翘楚本还在和后头的男生打闹,听到喊话先是条件反射性地应了声,然后才转回头看向站在门口找她的人,发现是时一,才有所反应,立马从书桌抽屉里拿出时一的化学课本走到门口给她。 “你也知道我找你是来拿课本的啊。”时一没好气地说。 尤翘楚兀自尴尬地傻笑了两声,然后解释道:“我这不是忘了嘛,不然一早就给你送过去了,你一会化学课?” “对啊,我刚还找了会,以为被我丢哪去了,这才记起来,就冲上来找你了。”时一歪头略过尤翘楚朝里大致搜寻了一遍,“怎么没见韵之。” “她啊,刚上厕所了。” 何佑禹下楼路过尤翘楚的班级时,看到站在她班级门口的时一抱着本书正跟她交谈什么,他也不假思索地顺势走近插上话来套近乎:“呀,时一这么巧啊,你也在这。” 何佑禹还没彻底走到她们身边,尤翘楚正好面对着走廊的方向就先看见了他,忍不住白了眼:“你干嘛!” 他只是挑眉装酷,笑意不明。 时一转身看到来人,先是一时语塞,却也友好的回应了句:“学长。”当是尽上下级关系的礼貌。 她所处的位置其实挺尴尬的,时一所自认为的关系中,她和何佑禹并不算多么亲近,中间的关联多半靠总是和他相互拌嘴的尤翘楚维系着,才能还算不错的隔三差五的照面c互动。尤翘楚总是一口一个何佑禹的叫,直讳他的全名,但给时一的感觉是虽表面不融洽的隔阂,但底子里的关系是相互无所顾忌的好。可时一不一样,她和何佑禹相较尤翘楚和他还是隔着层不捅破的膜,在学校,何佑禹大她一级,彼此也没好到她可以自如的称呼,除了一句学长,她想不出其他比较适中的叫法。 何佑禹让她别见外,她却怕是别扭,他也就无所谓一个称呼方式了。 时一知道,若是尤翘楚听了她的心里话,顿是立马跳脚三尺高,急于撇清而嚷嚷着:“我呸!鬼才跟他关系好!” “打招呼啊!”何佑禹纯然无害的讨好样,牛头不对马嘴的问答。 “我说你怎么在这?”尤翘楚一声绵长的叹息,“何佑禹,我发现跟你说话是真累。”满是丧气的不耐。 “上厕所呗,正好路过,看见时一在你班门口,就顺道打声招呼以示友好。” 尤翘楚显然不信他的说辞:“神经病吧你,你那层楼又不是没男厕,还特意跑到楼下,竟在时一面前装热情,图谋不轨什么啊!”说罢还加了个白眼。 “骗你干嘛,你是不知道,我那层楼的男厕不知道谁吃坏了肚子,在坑里释放毒气,熏得我刚走到门口就退出来了。”何佑禹一副我话搁这了,信不信由你的无赖。 尤翘楚半信半疑的端倪,就算真像何佑禹说的这样,但她总觉还暗含着令一层别有深意。 廖韵之从厕所回来,他们三人挡着门口,基本占据了一半的通道口,廖韵之要进去,里面的同学要出来,只留给他们半个身形的宽度,迈开半个步子,怎么侧身偏进去都不对,犹豫着怎么开口。 “你们三个让让,挡道了。”廖韵之先开口,实在是无可奈何。 尤翘楚跟何佑禹说起话来还来劲了,旁若无人。 廖韵之本来想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回到位置上补课堂笔记的:“翘楚,你笔记借我下。” “嗯,拿去吧,就在桌上。”尤翘楚对廖韵之挥了下手表示随意,他们识趣的往旁边退了退,不再据着门口说事,尤翘楚显然并不准备放过何佑禹,余光轻蔑的上下扫视了一遍,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别以为我不知道,三天两头在我班级附近晃悠,我见你从我教室窗边路过的次数可不少。诶!韵之,你先别走,你说是不是?何佑禹自以为不经意的从我们班窗前走过。” 廖韵之刚走两步听到这又好奇地折了回来,正巧尤翘楚又拉她来做人证:“还有这事?”可显然是她并没太注意过。 “你没见过?上次我还提醒你看窗外有个傻缺路过来着,你不记得了?”尤翘楚一脸不可置信,自己的人证竟然失忆了! “额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吧。”廖韵之尴尬的试图挽回点什么好强撑着尤翘楚的气势,似是有这么一回事,最起码表面上得帮尤翘楚打圆场。 “小样,你还挺关注我。”何佑禹先是一阵红,后硬着头皮忽视掉被人抓包指出的难为情,反倒一脸嘚瑟样。 “我呸!别自恃清高了。”尤翘楚不屑地说,又一转语调,扮演起一位苦口婆心的点化者开导何佑禹,立着实打实的好人牌,“真的,你要是看上我班里的哪个姑娘就直说,直接追不就好了,成天从我班的窗前飘来飘去我看着烦。”到底最后才是重点。 “我高兴,你管我!”何佑禹瞪着眼。 “磨磨唧唧的,是不是男的!” “我要真追了,你可得帮我罩着点。”何佑禹转念一想,又服软了下来。 “好说,好说。”尤翘楚阔气的摆摆手,语意停顿,“不过让我帮你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何佑禹靠着墙,有的是闲情逸致和尤翘楚谈条件。 尤翘楚想了一会,打了个响指说:“这样吧,你每天变着样给我送零食,就学校小卖部里的,怎样?不难吧。”尤翘楚一点都不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何佑禹给她送吃的,就是间接性给他光明正大的理由,得不偿失。 “你高兴就好。”何佑禹只是笑。 时一和廖韵之基本插不上话,可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她们觉得剧情的走向并不应该如此。 尤翘楚是真傻,而何佑禹则是顺水推舟。 她怎么就没想过其它可能性呢? 上课铃正好打响,各自散去回班上课。 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林越从小卖部买了两包薯片回班,刚打开就被附近同学接连不断伸上前的手瓜分干净,稍远点的,但凡能听到零食拆袋的声音也就都如狼似虎的扑上前去。 时一目睹了江则和林越的座位被包围的惨状,她没想去分一羹,起身准备下楼去饮水机打水喝。 林越从中艰难的抽离出来,把两大包薯片留给他们,紧接着自己也拿着空水下楼盛水。 他们前后脚,相距十来步的步幅,时一走在前面没注意到后面跟着林越,以至于当她拿着打开的空水等水流把它装满的时候,林越来到她的身边,一块站在饮水机前静静的举着水杯对着出水口时,时一下意识地紧张了下。 出水口水流小而慢,她紧张得不知道作为同班同学该不该说些什么总好过无视,两个认识的人无声的并排接着水,这气氛很怪异,但她作罢了,就这样保持着接水的动作静默无言,时间渗进水流,一点一滴填满空子。 时一先装满水杯,正拧着盖准备先离开一步,林越叫住了她:“时一。”他从兜里掏出两小包的尖角脆,放在掌心,伸向时一,摊开,“留给你的。” 时一对当下意料之外的情况有些措手不及,她看看林越,又看看他掌心的零食,再看看他,几秒内脑中自问了无数遍下一步该干嘛,伸手接过,还是婉言谢绝。 “那些人太疯狂了,太显眼的零食在班上是保不住的,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零食,我自己突然嘴馋去小卖部买了点,但我想着留给你一些。”林越的手并没收回去,零食还摊在掌心对着她的方向,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时一犹豫了两秒,接了过来,揣进兜里,说了声谢谢。 她突然有种私藏着林越的好的窃喜感,收入囊中,谁也夺不走的满足感。 “你玩游戏吗?”林越试探性地问一句。 “什么游戏?” “英雄联盟差不多这类的。” “我很早以前还会玩些小游戏打发时间,但英雄联盟这类对我来说的大型游戏,没接触过,不过我知道你们男生基本都有在玩这款游戏,略有耳闻。” “恩,算是吧。”林越说,“你如果哪天想玩的话,跟我说,我带你。” “等期中考结束后吧,有空了,你再教我。”时一点头答应了,她何尝不想顺着林越的喜好慢慢摸索其中的乐趣进而转为某种共同的话题而了解。 林越无端的问话并非凭空产生,上次中午在足球部里蹭空调冷气休息的时候,尤翘楚和何佑禹已经在里头呆了有一会,他们分别坐在桌子的两侧,火热地讨论着这款游戏,虽中间尤翘楚会调侃何佑禹几句,但总体上却是相较平日里前所未有的和谐与平静。 玩英雄联盟的女性玩家也不少,但林越所认识的女生中真正对其感兴趣的寥寥无几。他见过为追求某个男生而刻意接触这款游戏以拉近距离为目的的女生,一段时间内兢兢业业的一局接一局的游戏,锻炼熟练度c提高等级,却以玩不上手退了场另辟蹊径。他也碰到过游戏白痴女友被游戏大神男友万般保护,秀满全场。 尤翘楚作为女性玩家,是不多见的痴迷,技能操作水平熟练,上手快,英雄角色涉猎面广,是个配合极佳的队友。 林越是在那时从尤翘楚和何佑禹的交谈中才知道原来她也玩,竟玩的还不错。 尤翘楚的游戏时段主要集中在周六晚上,而何佑禹的游戏时段比较分散,看心情,有空了就约熟人上线打两三盘,心情好也打游戏,状态差也打游戏,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因素,他也曾好长一顿时间搁置过游戏没上线,来来回回,可总也没舍弃过它。 何佑禹某次周六晚上线无意间发现尤翘楚竟也在线,就兴高采烈地点开她的对话框,发去消息:“想不到你也号这口,怎么早不和我说啊!”有种久逢同道中人的悲壮,竟还是个女的!手机按键上打字的手都透着鼓激动。 “我玩不玩告诉你干嘛,老娘现在没空理你。”尤翘楚正在兴头上,双手离不开鼠标和键盘,手机消息提示灯闪闪烁烁,她隔了好几分钟才回的何佑禹,原因是正在等二十多秒的重新复活,这才抽空回了句。 “下盘一起啊!”何佑禹没理她怎么说。 尤翘楚后面也懒得搭理他,最起码在这局结束前。 何佑禹就静静的在线上等尤翘楚游戏结束,却等来的是尤翘楚的咆哮,她输了,然后是噼里啪啦的消息气泡,抱怨队友渣c送人头c态度消极c还内部掐架互看不爽 “他丫的,总能碰到一两个智障,明明说好等团还自己冲上去,说好撤退还回头补一击。很好!结果我方团灭,对方一路无阻地带小兵推倒我们水晶。” 何佑禹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尤翘楚的咬牙切齿,特别集中体现在“很好”二字上。 “来来来,我带飞,躺赢。”何佑禹意在收拢民心。 收到的却是尤翘楚的鄙夷:“你行不行啊,带不带得动啊!” 尤翘楚最后还是松了嘴,答应和何佑禹组个队试试水,探探实力。他们开着语音,相互配合倒也挺顺风顺水的,后面接连玩的两三把都赢了,何佑禹嘚瑟到起飞:“我的技术还不错吧。”他等着尤翘楚夸他几句。 “还行吧,不坑就是了。”尤翘楚只是平平的评价了这么一句算是认可了他的游戏水平。 “尤翘楚,你夸我一句会死?” “你不嘚瑟会死?能不能成熟稳重点?” 何佑禹气不打一处来,不夸就算了,反而还讨骂,他鼓着腮帮子,不计较。 可他不能无视尤翘楚的话,说他不成熟?不稳重? 后来何佑禹固定每周六晚上线同尤翘楚开语音打游戏,尤翘楚平时对他的爱搭不理,在游戏里摒弃前嫌做一名合格的支援队友。即使前一天相互还拌着嘴,何佑禹软硬兼施都拿尤翘楚没办法,愣是连发十几条的消息都不带尤翘楚的一句理睬。起初的争执尤翘楚嫌烦了还会回一个“滚”字打发他,后面隔三差五的“事故”重演,尤翘楚这头倔驴怎么都拉不住的,但好在没有什么事是一场赢了的游戏所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场。 虽也不至于百战百胜,但好歹胜率还算可观。 何佑禹契而不舍的连发好几条变相求和的话都遭到尤翘楚的冷眼相待,最后是一句“玩不玩游戏?”才破开了一条与冷战事件本身根本不搭边的突破口。 “上线。”手机就在咫尺处,尤翘楚幸灾乐祸的享受何佑禹“求饶”的姿态,端着“错不在我”的架子,可总还是没能在这句话前绷住,何佑禹在等着她的首肯,她得稍拉低点架子,体现在隔了好几分钟才回这么一句认可的话。何佑禹后来总结过经验,讨好的话要说,还不能敷衍,得连发十几条起底的消息才行,不然在尤翘楚那显得不够诚恳,最后再扯上游戏来垫背,不出十分钟,就能得到尤翘楚叫他上线的消息,他知道,尤翘楚明明刷着手机偷乐,还死命捍卫毫无用处的矜持,她装,他陪。 何佑禹有时候自己也不禁思考过这么一个问题,他妈的,自己是不是有病? 何佑禹一边抱怨尤翘楚真难伺候,一边却又一次接一次的屡试不爽。 但不是每次无缘无故的争执,都能在当晚或隔天的一句“玩游戏吗?”打消了。作为一名合格的高中生,对于尤翘楚来说首先得端正学习态度,她也并非打游戏成瘾不能自控,上学的天数里,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并不少,过后再洗澡“净化”身心,然后整些有的没的,捣腾到差不多的时间后乖乖地按时上床睡觉,她惜时,对于睡眠这件事格外,她精力充沛了一整天,入睡后才算真正的消停下来。所以有时尤翘楚周一就和何佑禹怼上,要死皮赖脸和他抗争一周才能在周六晚和解,憋屈的是何佑禹,巴巴求饶的是何佑禹,可次次挑衅尤翘楚的也是他。 尤翘楚有一次忍不住了,当面大声质问他:“何佑禹,你没病吧?” “怎么了?”何佑禹饶有兴致地听她把话说完。 “不惹我会死?” “不戏弄你我心里痒痒,难受。”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在尤翘楚那看来真他妈欠揍。 “受虐找打?”尤翘楚恨他恨得牙痒痒,就光凭这一副不时在她面前晃荡的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真遭人厌。 “是。” 何佑禹后来是这么劝慰自己的,无论尤翘楚怎么恶语相向,只有顺着她的话回答,才有报复得逞的快感,他照单全收,她也拿他没办法,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反驳的无措,又是他变相的乐趣所在。 “你神经病啊!”尤翘楚只能想出这么一句对于何佑禹来说司空见惯的话,打在他被尤翘楚日复一日磨砺得越发皮糙肉厚的脸上,不痛不痒。 尤翘楚心里得承认的是,和何佑禹开语音打游戏,挺有意思的,最起码不冷场。何佑禹总会扯些最近上看到的搞笑段子或班里c年段c学校的见闻趣事分享给她听,她不一定会笑,也不一定心思都挂在他说了什么内容上,但她喜欢这种随时有人在她旁边唠嗑些没有营养含量的话,何佑禹没要求她句句都有回应,甚至在尤翘楚板着一张苦瓜脸,听着他自以为搞笑的冷笑话并对着耳麦笑得夸张到直不起腰来时,也只是得到她的一句“呵呵”,宛若跟自己连线通话的是个傻子,可何佑禹即使一心二用,也能顾好游戏,一边滔滔不绝的讲连同着指挥,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游戏界面,双手不停的控制技能按键。 但有一点何佑禹就想不通了,尤翘楚从没接过何佑禹的电话骚扰。她可以接受游戏语音,但就是不想和他打电话聊,管他要说些什么,他打来,她挂掉,他再打来,她再挂掉,他契而不舍的打,她契而不舍的拒接。 “什么事不能聊?”尤翘楚不耐了。 然而尤翘楚话虽如此,可实际情况是,何佑禹一条连一条没完没了的消息气泡,她都不带一句鸟他一下的,简单回一两句意思下,可谓是敷衍的十分明显。 所以何佑禹喜欢和她打游戏,并肩作战,无关输赢。耳机里传来的声息总好过对话框里冷冰冰的字眼,所以何佑禹喜欢刻意惹怒她,尤翘楚才会触底反弹,话里带着“生气”。 但即使这么看似不友好的关系,却能一直死磕着,尤翘楚也并没真心和何佑禹闹掰过。 何佑禹远比她好哄,难得有那么一两次尤翘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祈求原谅谢罪,只要稍放软些语气,三言两语,他就俯首称臣c不计前嫌,被打发得服服帖帖。 时一曾对于他们的关系疑惑过,明明两人彼此也才认识半个学期,却有向着一辈子方向发展的冤家架势。 尤翘楚抵死不承认,对于时一口中的“一辈子”三个字。 她说“一辈子”太慎重了,安在他们身上不合适。 时一也没细究,一闪而过的念头毫无章句细节可探究,可有时候这些不究其因的点,连成串,蛛丝马迹都可循。 时一当时没想过喜欢,她只是纯粹的觉得他们小打小闹,嘻嘻哈哈也挺好的,真的,就这样也挺好的。 林越问尤翘楚:“时一玩吗?” 尤翘楚说:“她啊,一般是拒绝游戏的。” 尤翘楚没说出的后半句是,在时一的选项内,林越从没被其列入一般情况。 她是拒绝游戏的,但她不善于拒绝喜欢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20 20 时一考完最后一场试的时候终于舒了一口气,一来是暂且告了一段落,二是之前的功课没少补,考场上的试题还算应对自如,最起码心里的那杆秤在衡量得失分点后的估摸不至于落得个惨淡的地步,这使得之前抱着最坏打算的她,多了种突如的侥幸感。 最后一天下午的开考前30分钟大家各自散去前往随机分配的考场室外候考,时一所注意到的名单分配上宋因冉和林越是在同一考场的,她在隔壁的另一间,开考前江则从她身边路过,发自肺腑的说了声加油,她回了句你也是。 她本能的会把视线投注到林越的方向,宋因冉紧随一旁,不时抛出些突然灵光闪现的某个被自己疏漏或遗忘了的知识点,略感焦躁的问林越,让他给讲讲,好重新梳理一遍思绪,林越也不慌不忙的答,宋因冉嘴里喃喃有词的一遍遍加强记忆。 时一控制不住自己耳朵不去搭理他们的谈话内容,她其实挺反感临考前旁边的人还与她探讨某个知识点或既定的公式和原理,她本可以自信的觉得自己早已熟记于心,可冷不丁的被提问,对方紊乱的知识体系,扰得她在替别人搜刮填塞得充实的记忆时搅成一团浆糊。 “如果物理成绩我比你高怎么办?”宋因冉没由来的自信,仰着头直勾勾的看着林越。 “那就恭喜你。”林越似笑非笑地回应。 “我是说真的。”宋因冉有点跳脚,林越这么不挂在心上的敷衍,真让她不自在。 “我也是啊。”林越噗嗤一声好笑道。 宋因冉的面部表情瞬息万变,她勉强相信林越说的话,但不代表她就这么随他了,答应没有称心如意,她依旧磨着彼此的性子。 要说在时一眼中宋因冉有那么一刻小女生的无赖和依顺,就是巴巴地跟随着林越的时候。 时一心中会不由的感慨一句,原来她也有这么一面啊! “如果后面的这场物理考试,我比你考的高,你就周末陪我逛街!”宋因冉满心欢喜,就如分数唾手可得,还未开始,她就已经为自己预设了最好的结果。 林越犹豫了几秒,他参考期中前一次物理模拟卷老师给宋因冉批阅的成绩为71,这分数在高中刚起步阶段只能算中等,宋因冉在他的认知里,与其他科相比较,她确是对文科更上心些。他并没想着低估她的学习能力与水平,只是女生真的相较男生普遍情况理科占劣势,但又不可否认此前的学生时代,总分排名靠前的女生居多,就算宋因冉这次发挥不错,或者上次的模拟卷成绩只是马失前蹄,但他自认为他也不赖,所以松口答应了:“好吧。” 周五放学时,因期中考内容全都结束,时一也就不急着赶回家复习,整个人也闲散了下来,就去学校对面的文具店闲逛,开学前买的那两盒笔芯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要再备着些,省得回头又把这事给忘了。 她蹲在货架前查看各类笔芯盒的型号与墨色,站起来就看到站在对面弓着背对着笔记本挑挑拣拣的楚妤,彼此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各自低头挑选。 在柜台结账时,时一不忍被楚妤一下子堆叠在一块的纯白封面笔记本吸引了去,阿姨摊开点着册数,时一也默默跟着数了下,九本,正好配对九个科目。 阿姨报完总价,楚妤松开一边书包肩带,挪到身前,从书包内侧拿出自己的钱包付了钱。 时一到底是好奇插嘴了一句:“你买这么多啊?” “恩。”楚妤尴尬的应了声。 其实九个科目各配一本专门的笔记本,不足为奇,只是时一私以为楚妤的补救工作是否稍稍有点晚,再是,九门学科,同一款式和颜色的笔记本,平时有需要时,第一眼也不太好分辨。 楚妤提着那带装有九本笔记本的塑料袋迈出店门一步的时候,时一正从钱包里试图掏出最后的那点零头凑整。 “时一,你和江则”楚妤转过头来对她说,可后头省略的话她没敢说下去,怕显得多事而唐突。 时一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光是听到她和江则的名字从别人的嘴里一并出现,她就了然那些未完的话所想表达的意思。 “假的。”时一开口说,直接了当的给出结果。 楚妤想问她和江则的情况是否真如班上传的那般关系暧昧,而她一把否定了那种结果。 楚妤真没想到时一会这么不假思索的告诉她实情,班上疯言疯语的传了有一阵时间,当事人却从未在公众场合表明态度,两者的接触也并未因此有意避之,楚妤听多了,也猜测了种种,但都不敌时一的一句温柔刀,嘴角带笑,却无以辩驳的信服。 楚妤怔了一秒,又由衷的吐露:“你和江则挺配的。” 时一不太当真,没这想法便也没真往心里去想这方面的关系,她只是无奈的笑笑,回以同样的真挚:“你和何佑禹也挺配的。” 但到底所谓的配,也不过是除去当事人眼中的登对。 楚妤没有料想到时一会这么回答她,却是发自肺腑的舒心,勾着笑,对着时一说再见。 时一看得出楚妤是喜欢她的回答的。 时一有时不自禁地想上帝许是偏心的,她试图要摆脱的现状,上帝带着戏虐冷眼旁观。她不自主掐着天数等着周末到来,上帝却勾勾手指扭转局面,周末安逸到连补课班的老师都通知临时有事课时暂停。 她有点羡慕宋因冉,她溢于言表的喜欢,是时一所难以逾越的。她数着人数偷偷换位和林越成为前后桌,软磨硬泡的哀求林越帮忙抱作业,假公济私的和林越以逛街为条件打赌。 她只能窝在电脑前,一集接一集没完没了的刷着动漫,脑中挥之不去的是下周一揭晓的成绩,更可气的是自己竟在意宋因冉和林越的物理成绩更甚于自己的各科分数。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时一被一阵阵从爸妈房间传来的哄闹声吵醒,紧接着就是她妈对着她的房门一下又一下的敲门声轰炸,窗外的天色还没大亮,隔着掩上的窗帘,也不似有光要透过缝隙挣扎着穿射进来。 “快起来收拾几套衣服,一会你爸就开车回老家,速度点。”妈妈万分焦急,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准备扭头出去忙些什么。 “家里怎么了吗?今天周一啊,妈!”时一看了看前一晚已经收拾好并叠放在床头的校服,她昨晚辗转反侧了许久才入睡。 “你先别管,反正一会你爸载你去学校请个假,怕是要请个半个月了,学校手续应该挺繁琐的,一会你把班主任手机号拿给你爸,好提前打一通。”妈妈说话语速飞快,时一只听见房门外叮铃哐啷的收拾声和妈妈忙进忙出的拖鞋磨蹭音。 时一只管按吩咐行事,内心惴惴不安,她把校服收回衣柜,重新拿了一套便装穿上。 这顿早餐很简单,妈妈从冰箱里拿出之前超市买来存货的馒头放锅里一蒸就好,催促着她随意顺着白开水垫垫肚子。 时一一向无法忍受汽车内浓重刺鼻的香,她一坐进副驾驶座就摇下车窗,大口大口呼吸着迎面吹来的清风。 “爸,你什么时候买的挂车上?”时一把挂在后视镜上的那用红色小袋罗兜着的取下,左右端详着,猛嗅了两下,嫌弃地拿远,重新挂回去,扭着头,愣是努力不去闻这花香,“闻这香,我坐车胃难受。” “上次在那十字路口等红灯一个老妇拎着篮子,一辆辆车敲窗卖,我看她手里拎着觉得还行,就蛮留了一袋。”她爸把控着方向盘实实在在地笑了两声。 家距离学校的路并不算远,徒步十几c二十分钟的路程,换坐小汽车也就几分钟,怕是校门口那附近的道太窄易堵。 时一将望向窗外的视线收回,目光直视前方,看着车行进的方向,然后重新摇上车窗,只留有一小条缝好流通空气,她轻唤了声:“爸。” “恩?”她爸注意着前方的路况转弯。 “是不是爷爷出事了?”时一后面的字说得小声,拴着安全带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她爸的面部表情,以从其反应中推测些什么。 密闭的空间内,是长久的彼此静默。 她爸深吸了口气而后缓缓吐出:“爷爷走了。” 时一终于消化完她爸话里的意思时,已经到校门口了。 她突然有所觉悟,这将是她记事起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参加一场亲人的葬礼。 因为避开了早高峰,一路上车开得很顺畅。时一同她爸一齐进入校门口时,早读铃声刚打响不久,因为家长事先和班主任通过电话报备了一声,门卫处也没阻拦。 尤翘楚推着自行车姗姗来迟,本想着正好撞见时一,借机浑水摸鱼躲开门卫保安的视线,但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那个推着自行车的同学过来下。”保安不客气的把尤翘楚招呼过去。 尤翘楚唯唯诺诺的只得转身回去。 “名字,几年几班,学号。”保安例行公事公办的原则,不由分说地拿着出勤登记表。 尤翘楚自知迟到理亏,但还是放软了性子挣扎了一下,为自己辩解道:“保安叔叔,求你千万别记我,我是因为半路自行车抛锚才迟到的,你看时间又赶,一时半会我还找不着修车店,已经以最快速度推着来了,你就当没看见放我一次成吗?就一次!”尤翘楚手指比划着数字一,一脸哀求。 “不行不行,你当没监控呢!”可惜对方并不吃这一套,立马否决了,“像你这样还不得个个都乱来了。” “我真是自行车抛锚了,不信你看!”尤翘楚硬拉着他往自行车胎上看,证明自己没说谎。 “我信你自行车真半路抛锚了,但该记的还是得记。 ”保安大叔把夹着登记表的板子背在身后,摆摆手催促尤翘楚别浪费时间在这跟他有的没的,“赶紧的,别磨蹭了,快去上课吧。” 尤翘楚把车停在学校的地下室停车场,就蹭蹭蹭地蹬着脚死命往前追时一,在楼梯口赶上拍了下时一的肩:“你今天怎么回事?不穿校服还被请家长?” “我就让我爸来请个假,家里有事得回去一趟。”时一没细说,只是简单交代下,她爸在一旁,闺密间那些本可以推心置腹的话如实相告也不方便,她自己还迷迷糊糊地,“你还不快走,不然迟到又像上次那样得被罚做一周班级卫生了。” “行行行,那叔叔我先走了。”尤翘楚会意后,礼貌的和时一她爸招呼了声,就两脚并作一步的踩着阶梯往上赶。 时一没有去班级,而是直接跟她爸去年级办公室找班主任,班主任看见家长进来后立马起身招呼,然后搬张椅子让她爸坐在一旁,时一站在一边,她拿纸笔按学校要求填写请假条,学生c家长和班主任签字,她不发一语,听她爸跟老师交待缘由,然后再在班主任的陪同下去学校办事处登记。 这是她学生时代至今请过的唯一一次假,竟有半个月之久,班主任顺便礼貌性的大致了解了南方丧葬习俗,略表哀悼,期中考成绩已经出来,班主任自是提前大致浏览了下班级学生情况,又连带着夸了时一几句。 “时一这次发挥还不错,总分班级排名第十,年级前一百,不过还是需要再接再厉,拿出备战中考的劲儿来对待高中学习。”班主任客观评价,然后又一一向她爸汇报了她各科的具体成绩,得出结论,“语文成绩这次班级排名第一,年级第三,值得表扬。” “她语文是挺好的,但理科相对文科就偏弱了些。”时一她爸谦虚地说,欣慰地转头看了时一一眼。 好在这个周末老师没有布置作业,上周她只是简单带了几本教材回去翻着,之前在上淘购的练习册还没写完,同学都在早读,她一个没穿校服的人即使想偷偷溜回自己座位带点书回去看,也是白搭,她想着丧葬程序复杂,她应是要帮着忙里忙外也无心顾忌其他,多带些书也是自我增添负担,她在学校穿了那么久的校服,日复一日,突然搭着便装在校内走着十分不自在,也不打算破坏班级学习氛围,那么唐突的进进出出。 除了今早迟到的尤翘楚,没有人知道她今天为什么没来上课。 夏末秋初的衣服轻便,时一和她爸到家的时候她妈已经整理好了,家里的一切都安置妥当,废纸篓里的垃圾都一一拿到楼下小区口倒干净,门窗全都关的密不透风,家电插头也都从插座上拔下 她爸妈坐在前面正副驾驶座上缄默不语,她也无话可说,一个人占了一整块的后座,却怎么变换姿势都不舒适。 时一看着车窗外“蹭蹭蹭”飞驰而过的画面,由人来人往的街景渐渐转入山脉c江海不断映入眼帘的高速。 时一单手撑着下巴支在车窗边沿,她突然开始念起爷爷的好。 21 时一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爷爷是在一个月之前,他眼睛发炎来城里看病,她爸特意开车回去接他,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供他居住,爷爷也一再推脱不愿麻烦他们,他们也确实真没什么理由执着着挽留他留下住的,只能说在家附近一家不错的宾馆开了间条件较好的房,以便他在城里看病的几日稳妥的休息。正巧爷爷来城里的那天是工作日,时一中午放学回家才看到许久未见的爷爷,他一只眼睛发炎得厉害,肿得几近睁不开,爷爷一直以来身形偏瘦,他生了病给时一的感觉更是不好,她妈把饭菜一碗碗端上饭桌,爷爷独自靠着沙发休息,那一刻时一莫名觉得有些心酸,他瘦弱的身形被岁月磨砺得满是过往成长生活里的苦难的影子,他只是安静地靠在那,时一都生怕他陷入其中,支不起身子。时一很早之前就从她爸那听来爷爷腿脚不便,但她也从没过分细究且关心,怎么来的?有多长时间了?她一概不知。 爷爷见她回来,睁开了另一只无异样的眼,看向他的孙女,声音虚弱而苍老的唤了声她的名字:“时一,你回来啦。” 那一声足以使她自觉她孙女的身份当得不够称职。 她一年里呆在老家的时日并不多,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每年的寒假春节是理所应当的回家团聚,其它如国庆和暑假这些天数较多的节假日里,回不回家都视情况而定。爷爷之前偶尔来城里看过他们一两次,带着留在老家那块由他一人辛勤耕作滋养的肥沃土壤上长出的瓜果蔬菜。 时一还很小的时候,那会还没读小学,她曾有一段时间呆在老家,她奶奶去世的早,是在她未出世之前的事,爸妈不在身边,时一时常晚上一个人不敢睡便拉着爷爷让他陪着。大些时,她第一次学会的代步工具是爷爷用于骑行各村之间的三轮车,他常常载着他们几个小孩各种转悠。过年后都会有戏班子的人来村子里唱戏,小孩总会早早的抢先占了第一排的椅子,能津津有味的看着的也就开场舞那段,而多半也只是为了图个新鲜和热闹,能好好坐在那吃东西,而爷爷也总会买来一堆零食或水果拿到前面给她,然后东西吃完了,觉得戏的内容无趣了,小孩们也就全部跑开了。她也从没认认真真地看完一整部戏,却时常看到,爷爷会为了看戏蹬着他的三轮车去别的村子,总会很晚才回来。时一那时还很好动,经常耐不住性子在村子里乱跑,做了错事他也没责骂她,也不告诉爸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包庇她的“罪行”。 车窗外时飞驰而过的风景,脑海里是衔接不畅的过往片段,他多好啊,好到她一遍遍的回想又一声声的自责。 爷爷在城里看病的那几天里时一有空就会到酒店陪他唠嗑几句,他背后撑着枕头当靠垫,因为眼部涂了药水,只能闭眼与时一一问一答,她爸也不时插上几句,姑姑在一旁伺候着,他关心她的近况与学习,时一表示对新环境已有所适应,简单交待了些现代学习的课程内容与周边的见闻趣事,她知道爷爷不一定都听得懂,但她认真的分享,他喜滋滋的笑,彼此都觉得足够了。 爷爷喜欢热闹,一家人实实在在的陪伴,儿孙绕膝的热闹,她知道。 爷爷呆在城里的最后两天正值周末,他依旧是靠在床头,探望他的人坐在一旁,时一临走前爷爷问她:“时一,明天还来吗?” 时一当时没听清,看了他爸一眼,想问爷爷说了什么。 她爸重复道:“爷爷问你明天还来不来。” 时一重新看向爷爷,年迈的老人不行于色的期待,她没有理由拒绝,乖乖地应了声:“爷爷,我明天还来。” 他靠在那笑着,说好。 那天周末的早上时一起得早,跟着爸爸c姑姑陪着爷爷分别在两家医院穿梭,领取检验报告单c和同在一座城市读大学的表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陪他挂吊,时间倒也过的很快,爷爷嚷着隔天就回老家,不愿再逗留于此,怎么劝说都不听,他固执,她爸也就顺了他的意。 他是个闲不住的老头,哪容得了日日把自己搁在床上受人伺候着,他宁愿回去扛着锄头操劳那片没几亩的田,扇着扇子和同村的老人唠嗑长度。 他绕着那个村子里里外外走了那么多年,是离不开的根。 那是时一最后一次帮他实质性的做点什么,还好那次她没有拒绝,想起这竟然是最后一次见他,她有些难过,又觉得惋惜,他闭上眼的前一刻她竟没见上他最后一眼。 她平静地听着这个噩耗是真的,又平静地听着从她爸嘴里缓缓吐出的确认。有些东西回忆起来,也突然难过起来,这种真切的情绪好揪心。 她要是知道那次他来城里看病已走向生命的倒计时,她一定努力哀求,让他多留在身边几日,一股脑的分享那些有的没的,爷爷都愿意听她讲下去的话。 爷爷回老家临走前在小区门口把时一叫到一边偷偷塞了两百给她,嘱咐她好好学习,平时多买点吃的,他说现在学生学习累,让她别亏待自己,她推搡着不要,可到底还是收下了这份好意,他所以为的偷偷,其实每次她爸妈都看在眼里,不做声,他上了她爸的车,时一对着车窗半开里的他招手说:“爷爷,放寒假我就回去看您。”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竭力想弥补些什么,好宽慰独守空房的老人。 他欣慰的笑着,说好。 全家在为爷爷的丧葬忙进忙出的时候,她插不上手,静静地呆在一边听候吩咐,每天家里的大厅总有些她印象模糊的老一辈亲戚来哀悼,哭声不断,对着封存着爷爷躯体的棺材哭诉,她不全都听得懂家乡话,但各个都哭红了眼,她也情不自禁的落泪,棺材旁的录音机里循环播放着似是佛教的超度经文,灯彻夜不息,她无法睡得心安理得。 时一知道爷爷就躺在里面,可她什么也帮不到。 从寺庙来的师傅在大厅里架着各类东西,弄着某种仪式,时一跟着家人一次次双膝跪在铺着瓷砖的冰凉地板,那是她从小到大的第一次跪拜,也是最久的一次。 下跪这个动作本身并不难,可一旦赋予了一定意义,双膝立马变得沉重,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抵着坚硬的地板,从膝盖直达而上的疼痛感触动心脏逼得她鼻腔泛酸,每一次叩拜都是在迫使她一次次的认清爷爷是真的离开了。 她没了爷爷,她爸没了爸爸。 时一请假后的第四天晚上,她照例翻看班群里的通知消息,从同学们的聊天记录里搜寻些这几日课程内容,她请了半月的假,或多或少有个底总归能心安点,这样回去时,也衔接得上。 她知道十一点多林越的头像仍显示在线,但没想到他竟会找她。 “听说你请了半个月的假。”林越先发来消息。 “恩,家里出了点事。”时一回答的很委婉,她裹着睡衣缩在沙发上,夜渐渐转凉。 “李女士周一的时候在课上表扬你,可惜你不在没听到。” 时一不禁失笑,她差点都忘了自己刚考完半期考,就马不停蹄的往家赶,虽说对自己的情况还是略知一二,但班上和年级里其他同学的总体水平如何,她还一概不知。 “无所谓了,都考过了。”时一说的轻描淡写,是真没记挂在心上,人是有虚荣心的,死揪着过去的某个骄傲的点沾沾自喜是会顾不好脚下的路的。 她自是引以为傲的语文,长久以来都不敢有一毫松弛,是她最后紧攥在手的砝码,在班级上空飘飘荡荡的头衔,是入了林越的耳的。 她又怕林越觉得她假谦虚,就主动掌握了话语权:“各科课程都上到哪了?” 林越倒也真的把各科进度清楚的一一打进对话框发送。 时一努力回忆着课本页面没上过的内容大致进程如何,意料之内地叹息道:“看来我回到学校后不出意外会有着一堆的课程等着我补。” 她本不想扯到这个的,她落下了两周的课,回头返校恶补早就是逃脱不掉的结果。她其实很想旁敲侧击地问问林越那个跟宋因冉的赌约结果到底如何,谁的分数更高些,是否真如了宋因冉的愿,周末陪着宋因冉逛街? “其实也不算多,你真需要的话,到时我笔记本再借你。” 时一低头在手机键盘上飞快的打着字,她印象里所认识的林越是个喜欢把课堂笔记直接写在书上的男生。 林越一直以来嫌弃女生那套所谓的形式主义,耗时又浪费精力,他永远也无法参透女生流连在文具店货架前只为挑选精美笔记本的心情,翻开崭新的一页,端端正正的再把课堂内容原原本本一致的照抄进去,他认为着实没必要,有些内容课本上明明有原句,直接标注下就好,况且课本是实实在在陪伴三年的,笔记本总担心有个万一,多保管一本学习资料,也是不便,何不集于一体。 林越自有他的道理,时一不反对也不赞同,可不是所有的人都如他在页面边角空白处简单标注下,日后复习起来还能顺畅自然的衔接上此前的知识体系。 时一不似他,她是在课本旁备着一本笔记本,随时待机的那种人,她一边捡拾过去的疏漏一边抓紧着往前赶,一字半句的重点都不放过,但也不似林越想的那般不善于变通课本上原模原样的语句也一股脑的抄个便。 她只发了一句:“谢谢。” “下次如果你要去自习室”林越没打完一句完整的话,时一看不明白,正准备发个问号,就见对话框中立马跳出了他下一条消息,“可以找我。” 时一愣了一秒,了然但不敢往深处想。 她回答:“好。” “宋因冉那天问我有没跟女生单独逛过街。” 时一倒吸了一口凉气,话题突转,忐忑了下。 “那你是怎么说的?”时一极力按耐住过分八卦的心。 “我说有,和你。” 时一不知道怎么接话,心中千百回转的滋味。 “其实那不算逛街吧,就单纯的陪你刷机。”她知道她放错了重点,但作为被提及的当事人稍稍装傻充愣才好把话题继续延续下去,“她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时一当然知道为什么,但她始终尽职尽责的保持一个倾听者的状态,她想听从林越自己口中说出的话。 “宋因冉以逛街为条件和我赌期中的物理成绩。” “所以?”所以呢?结果如何?时一真正想知道的是这个。 “她赢了。” 时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隔着手机屏幕闷闷不乐。 宋因冉的学习能力不容小觑,关键时刻比谁都偏执,这种结果也不是没可能。 时一想,她得了班级语文第一的名次又如何,她无法由着性子跑到林越面前打赌邀功,这是她和宋因冉的区别。 宋因冉步步为营,她忍着一股翻江倒海的酸意,没头没脑的回了句:“这周末吗?” “恩。” 时一其实很想抓着林越,跟他分享近日的心情动态,她想告诉林越她一点也不喜欢丧葬的氛围,甚至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好逃避这一切,她受不了告别的仪式,人来人往c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一个个都站在她的面前,在她耳边一遍遍回响着爷爷生前的好。她最近失眠得厉害,只要一闭上眼,盘旋在脑中挥之不去的都是过往零星的片段,然后懊悔c愧疚。她爸妈都体体面面的操办着一切,彼此默契的不过多在她面前交谈关于爷爷的话题,她一个人无措的坐在楼梯口麻木地看着大家进进出出打点种种事项,填补时间遗留下的漏洞。 那天她爸终于看不下去,也陪着时一坐在同一级的阶梯上,短暂的休息,起先他们什么都没说,时一懂事的不去多问,后来他抚着时一的后背,讲起了另一件事。 他跟时一说,那天爷爷坐在回家的车上,嘴里念念叨叨的都是关于时一。 “夏天这么热,时一她一个人撑着伞上下学,你怎么不买辆电动车给她骑,这样也快点。” “爸,学校不让未成年人骑电动车。” “不让啊,怎么就不让呢,本来天气就够热的,现在孩子学习任务还重,背着个书包,后背都是汗,每天走来走去的,也累啊。” “家里还有辆自行车呢,她还不爱骑。” “那哪一样了,自行车腿得用劲儿,大热天的骑久了也累人,电动车只要一坐上去就好了,速度还快。” “爸,她还无所谓这些的,而且现在学校离家也比以前近了,走几步也挺好的。” “你不买,我买!”爷爷执拗。 “爸,真没必要。” 她爸无奈地笑着跟她讲车上的对话,话末似小孩争宠般的“质问”她:“你爷爷生前还拧着那股倔强的劲儿跟我争论你上下学骑电动车的事,你说,他是不是更爱你啊。” 她爸问她,你说,他是不是更爱你啊? 时一听完,情绪的门闸子彻底崩坏了,她环着腿把头埋进双膝中,她强忍了许久的鼻酸再也绷不住了,控制不住的泪雨滂沱。 她爸一遍遍顺着她的背脊,她哭得抽搐,时一知道他是在尽可能以幽默的方式安抚她的心,彼此宽慰。 “恩,可不是嘛,爷爷更爱我啊!”时一带着泪痕的不甘示弱,笑得舒心,顺承着她爸的话,对爷爷去世的这个事实竟有些释怀。 时一想告诉林越,在窗外此起彼伏响起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她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一角,不愿挪动半步,缕缕飘上来的呛鼻烟火气,甚至连本应下意识遮捂耳朵的动作都带着迟疑。 她一面想着再也见不到的爷爷,一面想着林越与宋因冉的周末,五味杂陈的罪恶感。 她委屈而难过,直到等来林越的回复:“等你回来。” 不明所以的一股暖流直击胸腔,时一得承认,她喜欢林越,无论有意无意的温情,她都被他煽染得戳心又迷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 22 南方的冬天来得稍晚些,但到底还是如约而至了。 越是低年级,节日氛围越浓,高一学生们都不可抑制的沉浸在欢度平安夜的兴奋中,平安夜的晚自习,全班都兴致冲冲的选择留校,年段长对于新集体借以节日的名义第一次誓要热热闹闹的聚在一块搞出点什么名堂来表示理解,只要不过分闹腾,过于影响其他年段晚自习的正常秩序就不过多干涉。 大家了然的关起门来,低调的搞事情。 江则作为班长负责组织此次活动,支出了部分班费采购了全班分量的苹果。 在时一的眼中,平安夜的苹果不同之处在于多了层别致的外包装,却卖出了比平日光溜溜的苹果还高的价格。时一手捧红彤彤的大颗苹果,端详了良久,江则逐个分发精美的小卡片和用于包装苹果的方形纸盒。 写上祝福语,彼此赠送,或者自留。 时一犹豫了很久,小卡片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知道提笔写些什么话应景,这是一年的年末,再过几天,撕去本年最后几页的日历,大街小巷的各家各户又该换本了。她知道该展望未来,写些鼓励的话,却不知道该捡哪个方面的哪一句较为合适。 她先把包装盒撑起,苹果塞入其中,不急着封口。 平安果要送给谁,她还拿不定主意,不是说她自己心里没个选定的对象,而是指她体内无数个声音都指明想送给林越,却不能任由被牵着走,不管是明面还是私下,她都少了个为自己的别有用心撑起正大光明的理由。所以,除此之外呢? 时一两相权衡,择其中立,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尤翘楚给她发来消息的时候,她刚好写完搁笔。 “出来下。” 她听话地走出班级,尤翘楚提着一整袋苹果恭候在外,在她面前摊开,特阔气的说一句:“挑吧,想要哪个?” 时一被她弄得膛目结舌,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没病吧?” “干嘛啊!平安夜呢!我好心来送苹果的!”尤翘楚不服气。 “刚从学校附近的水果摊买完苹果回来上晚自习的?”时一满腹狐疑。 尤翘楚提着随处可见的红色塑料袋,里面盛满了七八个光溜溜的红苹果,她看多了平安夜之际众多商家极力包装的平安果,现在瞧着尤翘楚如此接地气的拎着一大袋苹果凭她挑选,着实一愣,“怎么卖的啊?多少钱一斤?” 时一随手从尤翘楚张着的袋子里拿起一个,卖相还挺好的,一看就是用心挑选过的,她问的认真,是真想知道普通称斤卖的能比变着花样装饰过的苹果便宜多少。 尤翘楚没理会她,只当看着智障:“傻逼才提着一整袋苹果送人呢。” 时一听出了她的话外音,敢情这不是她自己去买的啊。 “谁这么”时一不知道该怎么用词好更贴切的形容这不同常人脑回路下的举动。 “我怀疑何佑禹是不是脑子不正常,他提着一整袋的苹果来找我,跟我说,尤翘楚,平安夜快乐哈。”尤翘楚清了清嗓子,像模像样的在时一面前还原情景,包括那殷勤的无端献媚样,都淋漓地展现。 时一能想象尤翘楚接过这沉重的水果袋一副“我他妈?”的懵逼状。 时一只得傻笑,除此之外说不出其他的话来解释这两人莫名怪异的相处模式。 “我打开一看连个形式化的外包装都没有。”尤翘楚翻着白眼,“他还真诚的说是刚买的,还是亲自挑选的新鲜苹果。” 时一笑:“那他也用不着买这么多吧。” “他说,买特意包装好的苹果贵,普通苹果挑挑拣拣半天只买一个他又不好意思,我拎着这一袋七八个苹果反问他,也没觉得便宜到哪去,要是老老实实买那一个总不至于花出这一大袋的钱吧,你说他一心想着划算反倒买亏了,他说他乐意,我觉得就是傻。”尤翘楚无奈了,她当时从他手里接过时,心已经往下沉了一大半,“可他也用不着这么够意思吧,拎着七八个全给我了,我想着反正都是苹果,又都是别人给的,爱要不要,可又掂量来,思量去,他就是故意的,谁他妈平安夜送一大袋苹果给别人啊!” 时一只是笑,手里拿着一个何佑禹慷慨送给尤翘楚的苹果:“合适吗?他买给你的,然后你送我?” “哎呀,无所谓啦,有什么不合适的,送我送你不都一样,提着一袋七八个苹果,我可不想回到家后再被我爸妈问怎么下晚自习后还自己主动去水果摊买了一袋苹果回去。你再拿一个走吧,我吃不完还嫌重。”尤翘楚说完又从袋里拿了一个苹果塞到时一手里,“多拿一个,帮我分担点。” “你放教室,一天一两个的量,慢慢吃,一周总该吃完了,苹果挺耐放的。” “拉倒吧,我还有同学送的,谁有事没事天天塞一颗苹果吃啊,况且这苹果也不下课十分钟若想慢悠悠的吃,三两下还解决不掉一颗,天天面对着它,我会吃吐的。”尤翘楚边说又边从袋子掏起了一个。 “我拿两个就够了。”时一双手握着两个大红苹果,看着尤翘楚举到一半的第三颗苹果,时一下意识的手朝里缩了下。 “谁说这个给你了。”尤翘楚往时一怀里一塞,“我是让你给林越的。”然后奸诈地挑眉一笑。 “哦。”时一为自己的想当然回击尤翘楚一个托着长音的低沉“哦”字。又转念一想,抱着三颗苹果转身回班,“你等我一下。” 等时一出来的时候,手里是她还没送出去的平安果,时一托着装着苹果的方形纸盒:“送你了,平安夜快乐。” 尤翘楚拧巴着脸,刚送出去解决掉三颗苹果,又从时一这收来了一个:“这么随便?” “哪随便了,可比何佑禹的那一整袋强多了。” “是强多了。”尤翘楚被她这话噎着,慢吞吞地接过,因为一颗苹果扭着一张不情愿的脸,“我们俩还是别这么客气了,礼尚往来在这时候没必要的。”尤翘楚准备把苹果往时一那推回去。 “这不一样,有外包装的呢。”时一不吃尤翘楚的那一套,骄傲地指了指送出去的苹果外壳。 “你怎么不送林越?”尤翘楚反问道。 “算了吧。”时一的语音一下子弱了下去。 林越打开后门的时候,时一和尤翘楚还在门口面面相觑。 “呀!林越!”尤翘楚先开口激动的打着招呼。 “来送苹果的?”林越也友好的回应,视线不自觉的被尤翘楚红色塑料袋吸引了去。 “嗯,你来的正好,喏,你的份,平安夜c圣诞节快乐哈!”尤翘楚二话不说就把时一刚抛给她的苹果借机转嫁给林越。 时一不可思议的看着尤翘楚的大胆举措,又吃惊的看着林越欣然接受地说了句:“谢谢。” 时一噤声,不敢多说什么,尤翘楚假借她自己的名义帮时一的递送到林越手中,她也不好戳穿。 尤翘楚喜滋滋的丢了“包袱”,还顺便促成了一件善举。 “班级里一会要一块放电影看了。”林越拍拍时一的肩,提醒道。 “那你们先进去看电影吧,我也要回班了。”尤翘楚识趣的功成身退。 时一盯着林越拿在手里的装有小卡片的苹果盒,应了声:“嗯。” “一会回去坐公交?” “嗯。” 林越回座后,江则状似无意的随口一问:“别人送的?” “嗯,同学。”林越不多做解释。 教室内一片漆黑,只有白色幕布上放映的电影闪着微弱的光。 林越就着勉强的光线,打开苹果盒,意料之内地取出了里面的小卡片。 “很高兴认识你” 林越会心一笑。卡片内的白色底板上,端端正正的写着这六个字,干净简单,甚至不留有一个标点符号。 时一有些坐立不安,她无心观看电影情节,单手撑着脑袋对着摆放在课桌上的三个苹果来回扫视。尤翘楚塞给她的第三个本要带她转交给林越的苹果这下也送不出去。 她不知道要送给谁,模棱两可c指意不明的话安插在谁那都像是那么一回事。 换作给了别人,她大可不做没必要的揣测。她怕是她想太多,太过字字拆解计较。任旁人看来都是句再通俗易懂不过的字面意,可但凡触及到林越,她不免在其中赋予了这三年多来的喜欢,林越看不懂,但她话里话外都有鼓快要渗透纸面的暗恋要溢出。 他自是不明白,但她忐忑难安,为莫须有的心虚。 很高兴认识你,为这三年多来的欢喜。 林越把时一的小卡片沿着之前的折痕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在衣兜里,他把自己的那份原本已经放好在小纸盒内的苹果拿出,塞进了其他东西,自此之前,他本没打算在小卡片上写些什么大多相差无几的场面话,但此刻他觉得有必要对时一的“真挚”给出相应的回复。 影片播放近尾声,八点半响起的晚自习下课铃,剩余的二十分钟电影内容只得暂停。大家相互道别,说着“圣诞快乐”c“平安夜快乐”诸如此类的祝福语。住校生占大多数,他们不紧不慢的收拾,嬉笑打闹中满是闲情逸致的欢脱。 江则走到时一面前,递送出苹果,好似时一的理所当然与应得。 时一有一秒的错愕,连连摆着手,指着桌上还未收起的三个红彤彤的大苹果:“不了,收太多,我吃不完的。”可还是礼貌的说句,“谢谢。” “这不一样。”江则看着时一的“满面愁容”,为这三个不知如何处理的苹果,由心觉得她可爱,不由分说的把自己的那份与三颗苹果放在一堆,然后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明天见。” 江则不知道她为何苦恼,容不得她拒绝,时一只能收拾干净课桌,把四个苹果排排放在抽屉的书堆中。 时一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班级时,刻意扫视了一眼班级,已经不见林越人影,她以为林越本打算和她一起走,才问她是否放学搭公交回去,林越不在视线范围内,应该是先走一步了,在她和江则纠结于苹果的归处时,她难抑的小失落踩着楼梯不紧不慢的顺着栏杆往下走,直到走近在教学楼门口等她的林越,才有眼前一亮的欢喜。 “额你等我?”时一不确定的询问。 “嗯。” 他们一同走向公交站,时一拽着书包肩带,林越单手插着兜,他们并肩在昏黄路灯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在远处黏在一起。 时一善于从不足为道的微小处自我陶醉,比如现在。 公交迟迟不来,时一就安静的站在公交站牌前盯着脚下的影子,百无聊赖,在林越看不见的地方,微偏着头c插着手,促一对成双影子的“地下恋”。 林越侧过书包,时一忽地安分,直挺挺的站那,朝着来车的方向,佯装观察车况。 林越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了那个早已妥当的苹果盒。 时一下意识的呆住,死盯着林越手里的苹果盒。 他这是?要送我吗? “这个真不一样,你先别急着拒收。”林越看时一这退退缩缩的架势,便急着解释。 时一听出了,刚才林越是有在听江则与她的谈话内容。 时一主动接过,笑容毫不遮掩的挂在脸上,说了句:“谢谢。” 她从没给自己留有拒绝林越的余地,无论他是否有所求,她默默记着他的好,不断加温,不断增色,不断烙印在心里,反反复复的如数家珍。 她不知道他说的不一样是否指身份的不同,还是其他什么她想不到的方面,她捧在手心,没有实实在在的苹果坠感,却是有着不相同的重量,是意外的轻巧。 她不急着当面打开,想把这份意外的惊喜独留一人时沾沾自喜。 他们握着把杆,随着公交摇摇晃晃的前进,时一把书包背到身前,勉强倚着扶杆,拿出了语文练习册和一张撕下的作业单。 “这是今晚的作业清单,手写的或背诵的,是否要交和要交的日期我都备注在旁边了。还有你如果实在对阅读题犯难,可以借鉴下我的。”时一一并交到林越手里。 “你这么快就写完语文作业了?”林越拿在手里,字里行间的细致。 “课间写好的,慢慢写,一点点腾出时间,其实量也不是很多。” 林越对理科兴致高昂,也就自然而然的习惯把语文作业压后,本就对其兴趣缺缺,又偏爱理科,有时压轴题钻研久了,对繁琐的语文阅读自是没了耐心,弄得晚了,一周总有那么两三次在十一点过后联系时一答案拍照。一来二去的麻烦,总归有点不好意思,只得发着“嘿嘿”傻笑的消息作为感谢。时一做作业却不似林越那般偏袒,她大多随性,看情况选择,作业清单里的量各科穿插着写,哪些好解决,就先从哪着手,她再怎么对语文上心,日日“关爱”它,也总有腻烦的时候。 林越做题细致,越烧脑越较真,唯一的不足怕是总没规矩的记过作业,作业少还好说,若当日各科作业连番轰炸,老师再提几点细致的要求,他就有些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作业要求漏洞百出了。他也总是在组长催交作业,检查核实作业内容时,要么记错了时间,忘了写,要么勾错了题号,写错了题目。 宋因冉会体贴的包庇他,为林越补作业留足时间,老师要批改,她又不好直接将自己的作业本甩给林越照抄,有时急了,就站在林越边上,顺着林越的写字进度,她对着题目一字一句的现场组织新的答案给林越听写,她延缓该作业整合到老师办公室的时间,为了林越,宁可多拖延了一个课间,然后再把林越从缺交名单上划掉。 林越不至于过分到次次如此,可但凡他“不长记性”的那么几次,总还有个宋因冉关照他。 宋因冉乐在其中,她每帮林越逃脱一次语文老师的追究,林越每受她偏袒一次而幸免于难,宋因冉都默默的在心底里记上了一笔,以换取在作业名单上划掉的痕迹,她心甘情愿的做,也与之对等地痴想,林越将会以另一种她所希望的方式偿还给她。 她想给林越很多很多看得见的好,得到林越很多很多真切实在的特殊。 时一后来总会在放学前优先解决完当天的语文作业,语文课大多在早上,她课间若没事,就抓紧时间写,十分钟的课间,积少成多总还是够的,作业多了,有时甚至会牺牲掉部分午休时间,就为了在林越面前装作轻松的把作业转交给他,一副算不上什么事的举手之劳。连同当日的作业清单,时一都会亲手写两份,其中一份自留,一份给林越,内容备注详尽。 她不希望林越看穿她刻意而为之的好,她要的是她为林越的所作为都似表面的那般“顺便”。 后来,那些班里的“明眼人”都对宋因冉多少有些心知肚明,宋因冉却已经善于在他人小声暧昧的笑问她:“诶,你就说实话吧,是不是喜欢林越啊。”c“老实招了吧,你喜欢林越对不对?”“喜欢就直说嘛,大家都看出来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时,游刃有余的回答上一句:“没有的事,你别想太多啦。” 而时一不会忘记宋因冉追问她是不是喜欢林越,及她口中的那句“时一,我喜欢林越。” 时一的反问,宋因冉认真的点了下头,不掩饰的承认和同学的八卦,宋因冉笑着否认,耐心的解释,其实都是直接或变相的答案。 23 廖韵之自从恋爱后,时一时常刷着空间动态总能跳出一两则廖韵之编辑的与叶承彦的恋爱日常,尤翘楚大多会在该则动态下“恶心”她的腻歪,虽怨声载道的让她少撒点狗粮好净化单身狗的空间清新,否则誓死也要屏蔽这对毫不节制的情侣。尤翘楚嘴上说是如此,可实际行动却总是在廖韵之的说说底下艾特另一位当事人叶承彦,让他管管自家的小女友,即使再平常的一条说说,尤翘楚总能以一个神助攻好友的身份,拐十七八个弯的理由与叶承彦搭上关系,让他出来说句话才开心。 叶承彦很少逛空间,却没少为廖韵之点赞,少见的评论也多是尤翘楚的功劳。廖韵之心满意足,最起码叶承彦还是有在关注她的。 尤翘楚不忍戳穿,如果换做是她,一个赞其实不算什么的,不就是随手的一个“已阅”嘛。 尤翘楚看不过廖韵之谨小慎微c百依百顺的模样:“有时候你也不用太顺由着叶承彦,该有的脾气和小性子也不能磨灭了啊。” 廖韵之事事谦让c好言好语的态度,即使她似再沸腾的开水兑上叶承彦平缓慢热的性子至多是单一的不温不火。 “这样不好吗?”廖韵之手里握着针线,照着图例在小而硬的白布上绣着图案。 “不是说不好,怎么说呢,就是你太懂事了。”尤翘楚拿过那图例瞧了一眼,是个咧嘴哈哈大笑的海绵宝宝,“改天也绣一个送我呗,你送叶承彦海绵宝宝,那我就换个,就换个痞老板吧。” 廖韵之的十字绣技能是时一教的,她之前寒暑假常见时一无所事事时就拿着大幅的十字绣底布穿针引线,也好打发闲置的时间。廖韵之之前只觉得羡慕,在时一完好的收线绣好一整幅图时,手摸在有秩的凹凸成品上,也不由感染了些成就感。 廖韵之真正有蠢蠢欲动动手的心时,也就在前不久,想着让时一教她,好亲手完成一件实打实的纯手工作品送给叶承彦。廖韵之挑来选去,最后买了一个海绵宝宝的十字绣小样挂饰。 廖韵之搁下手里的事,解锁手机,在相册里翻找,最后点开一张拼接的自拍合照,拿给尤翘楚看。 “你弄的?”时一也凑过来和尤翘楚新鲜地看着放大的照片。 “嗯,我上次在承彦手机相册里看到了张他的自拍,过后我就让他发给我,自己一个劲儿地跟着模仿他那张自拍,然后两张拼了起来,发给他,又像惯例一样写了个日常心情,只不过没发空间就是了。”廖韵之眼角眉梢晕开的满满爱意。 尤翘楚抿着嘴,点着头:“有两下子啊。” “还有啊,这张是昨晚刚更新的空间动态。”廖韵之在手机屏幕上向右滑动,是另一张依葫芦画瓢的合照,“这是前几天晚上我跟他视频通话时偷偷截的图,他当时躺在床上枕着跟我聊天,后来聊久了,睡意昏昏沉沉,我说就这么开着别挂,他说好,后来就睡过去了,我就把他睡容拍了下来。我筋疲力尽花了几个小时摆好,尽可能自然,让两个人看上去那么和谐般配。” “那他看完什么反应?”时一先是吃惊了一下,为那“几个小时”这几个字眼。 尤翘楚只得连连表示佩服摆着头。 “他转发了啊。” 廖韵之手指头紧捏着银针,一针一线费劲地穿过白色硬布,这是她第一次绣十字绣挂饰小样,穿针引线c收尾缝合,程序比大幅可成框摆设的十字绣更加繁琐复杂,后来,绣久了,拿针的指头太过用力的穿线,明显的微微泛红凹印,有种隐隐约约灼灼的疼,她生疏,进程缓慢,一穿一勾手法略笨拙生硬,因而不可避免穿错地方扎到手,虽不至于严重到出血,可还是会有被针头刺一下,条件反射缩回手的时候,然后再继续。 廖韵之在她们面前叽里呱啦地分享满是信手拈来的恋爱小细节。 廖韵之说她害怕叶承彦不知道她爱他,所以事事表现的很明显。而叶承彦也不可能知道,廖韵之一听见他找她的消息提示音,她就擦擦手停止住洗澡c停止住洗碗c停止住手头的家务,停止住一切当下正在忙活的事 “我好像从不愿意和承彦面对面的坐着吃饭,从来都是排排坐,然后吃饭都是我在叽里呱啦的一通讲,他在旁边边听我讲话边喂我吃的。” 尤翘楚不忍听下去:“够够的了,恋爱中的吃货,就是一个没有手的废人。” 可是这样一个“废人”,廖韵之说她愿意当。 你说,她得有多爱啊? 元旦汇演的时候,时一c廖韵之和尤翘楚选了个靠走道以便不时之需好方便撤离的位置,尤翘楚对表演节目没多大兴趣,就只是单纯的喜欢凑热闹,哪人多往哪钻,蹭个位。 尤翘楚点开手机屏幕,把一张两个陌生男生的合照全屏放大在时一和廖韵之面前时,直接了当地问了句:“怎么样?” “哪个?”廖韵之看了眼问。 “戴眼镜的那个,你们觉得怎么样?” 时一和廖韵之又拿过手机细看。对比之下,眼睛男确实比旁边合照的好友出众,高领毛衣更衬出全黑框眼镜也挡不住白净皮肤,是第一眼极易被人抓住眼球多瞧两眼的高颜值。 “干嘛?你要谈恋爱了?”时一先抛出关键性的问题。 “记不记得,这个情景很熟悉。”廖韵之慢悠悠的开口。 尤翘楚一脸懵逼的坐等她继续说下去:“你在做梦吧。”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给她们看眼镜男的照片,这才最近的事,也是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提起。 “有一天,你拿着某人的照片,在我们的群组里问长得怎么样,然后某人就成了你前前任男朋友。同理,又有一天,你拿着不知从哪偷拍来的照片,特意把我们约出来,亲自翻开相册,同样也是一句长得怎么样,然后这人就成了你前任男朋友。你说历史怎么总是惊人的相似,就像现在这样,你又把照片摆在我们面前,问我们意见。”廖韵之有条有理的分析,尤翘楚谈恋爱的前兆,实属必经之路。 “180身高,八中高二理科生。”尤翘楚不管,径自先向她们汇报他的自身条件,“我真的第一次” 还不等她说完时一就急着接话:“你可别跟我说第一次。” 尤翘楚的每一任男友,她都能给自己找一个良好的托词来标签历任的特殊性,就似标榜着丢弃过往,重新开始,认真爱的开端,她倒也真如此,以致即使分,也不藕断丝连,干干净净。所以她们每听从尤翘楚嘴里说出诸如“第一次为他干嘛干嘛”此类的“牺牲奉献精神”的话,她们只当耳旁风听听就过,尤翘楚热枕枕的爱,时效性就在于当下说出口的那一秒,她不断的为自己找借口,也就表示她还有兴趣继续,等她不再以此来勋章自己的伟大,也就差不多了。 她们听多了,听腻了,也就听得无知无觉。尤翘楚口中每一个问她们长得怎么样的,最后都变成了男朋友。 尤翘楚无辜:“我真的没谈过眼镜男。” “好吧,你要说的是这个啊。”时一为自己的条件反射哭笑不得。 “没办法啊,谁让个个长的都还不错。”尤翘楚实事求是的说。 “尤翘楚你怎么能俗的这么理直气壮啊。” 除她们以外的第四种声音突然在她们背后窜出,三人立马一致转头回看了一眼声源。 是何佑禹,尤翘楚恶狠狠的蹬了一眼:“你管我!” 何佑禹不声不响的在他们后面听了好一会,总之就是无论是重点内容还是无关紧要的闲聊,都听进去了。他微微离座,手肘撑着身子又向前探了探,尤翘楚马上机警地关闭手机屏幕,却还是慢半拍被他瞧见了,还有模有样的点评了句:“黑框眼镜出渣男。” “滚你丫的,何佑禹,你副业算卦的啊!我这还没开始,你就让我结束了。”尤翘楚听完就不爽,分分钟原地爆炸。 廖韵之和时一只是笑,然后在一旁重复他的那句“黑框出渣男”。 “你可以把前几任照片拿来,我帮你看看面相和命运,看看你们到底为什么分。” 尤翘楚不想理身后何佑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气鼓鼓地转回去。 何佑禹却拍着尤翘楚的肩,硬是让她搭理自己,然后又自顾自的说:“其实我也很抢手的。” 尤翘楚无言,时一和廖韵之倒是兴致勃勃。 “上次期中考生物科,我前面坐着一个别班的女生,我猜她一开始本来是和旁边的男生说好,一会罩着她点,给她做小抄,结果后来时间紧,男生自己都没做完,也顾不了她,我提早写完卷子,就见那女生只能无可奈何的在旁边干着急,正好这时转过头,对上了我,满满祈求,你们也知道我这人吃软不吃硬,更是受不了小女生委屈巴巴的有求于我” 何佑禹说到这,就听见前面尤翘楚一声裸的“切”的鄙视。 他知道她有在听,就说的更起劲儿了。 “我就特绅士的将自己的答案做了份小抄传给她,她满脸感激,我顿时觉得自己比她旁边那位自顾不暇的男生光辉伟大,这才保住了她的生物免于挂科,原来帮助有困难的同学感觉这么好啊。”何佑禹很不要脸的说着,“后来考完那女生还找我要想加我,本来也没多大问题,哎,坏就坏在,我太优秀c善良,结果她就天天晚上找我聊天,说她考进了班级前十,然后就显得有点飘飘然了,我也就随便敷衍几句。” “后来呢?”廖韵之问。 “后来我就删了,这个女生太没劲儿了。”何佑禹从自傲得意到连连摇头感叹,又一转语调,凑前问尤翘楚,“怎么样,其实我也不赖吧,就是你不善于发现我的人格魅力。” “说了这么多,就是用来向我证明这个啊!”尤翘楚端着架子,溢于言表的不屑。 “不是,我就是想说,其实一个人单身挺好了,你别看见个长得不错的男生就往上贴啊,还非要扯上一层情侣关系,做普通朋友不好吗?不好吗?不好吗?”何佑禹就纳闷了,一连串问了好几个“不好吗?”。 “谁不管不顾往上贴了啊?何佑禹,你对我说话可要注意点,姐姐我难道自身条件不够优秀吗?非要我去贴他们?就不能他们贴上来?” “是是是,你太优秀了,可你总要有点追求吧,有点原则吧,为了张脸,就把自己给卖了。” “我乐意。” “你不是之前还跟我说,一个人特他妈有意思吗?说什么打不玩的游戏,看不玩的,没人管,没人烦的,贼尼玛爽吗?说什么可以朝三暮四,一天一个变着法的把那些入得了你眼的小鲜肉都喜欢个遍,还没男朋友约束着吗?” “今非昔比,你懂个毛线。” “哎呀呀,我真是替你男朋友担心,谈恋爱还要防着你精神出轨,真累。” “你丫说够了,闭嘴吧!”尤翘楚彻底跳脚。 “我是怕你祸害我的男同胞。” 尤翘楚懒得理他,浪费唇舌,跟他这种胡搅蛮缠的人也说不通。 何佑禹倒是堆满笑容无故献殷勤,食指戳了戳尤翘楚的右肩,尤翘楚不耐,甩开。 “一起单着吧!” 尤翘楚仿若自己在沸腾的环境中耳朵听错了什么,鄙夷地看了眼何佑禹。 何佑禹又重复了遍:“我们一起单着吧,尤翘楚!”说完又自顾自的哈哈笑了几声。 这次她听清楚了,却刻意夸大幅度的耸肩颤栗了下,重新调整坐姿,似要隔离后面的神经病,全身散发着对他的嫌弃:“有病。” 何佑禹后来解释说,他也觉得他自己挺变态的,想着自己单身还偏要抓着个人来陪他,就觉得大概是疯了。 “去去去,我凭什么要搭上自己陪你闹啊,脑子坏了?” “别人答应我还不一定要呢,拖你下水比其他人有意思多了。” 尤翘楚理不清他的脑回路,只得强扯嘴角,笑得虚情假意:“呵呵,那可真是谢谢你这么记着我哈!” 尤翘楚扭头,何佑禹也不再说话,有好几秒一刻不离地只是盯着她的后脑勺,沉默不语,尤翘楚做事c说话风格一贯直来直往,不遮掩,不避讳,但就算是这样的她,他也不知如何拿捏得当她的脾性。 何佑禹那时想,世界上有两件事是他所不可控的,一是明天或晴或雨的天气,一是下秒尤翘楚不定时更新的心情。可他细想了下,又觉得不太对,天气尚有天气预报可测,虽偶有偏差,但尤翘楚变幻莫测,时时偏离预想。 她太令他捉摸不透了,以至于他心里荡起了那么点不可名状的矫情感,他倒也希望,尤翘楚所有对他的冷言冷语还存有那么一丝不问缘由的柔软。 何佑禹自此之后时常在尤翘楚耳边念叨单身的种种好处,他不肯放过尤翘楚,是指哪方面的不肯放过,他心里清楚。 尤翘楚再怎么无所畏惧可到底是个女生,也会深陷偶像剧无法自拔,可也并非来者不拒什么都看,还是有所选择的,钟情于颜好c剧甜,据时一所知,台版恶作剧之吻来回一集不落她就看了至少三遍,还没算上小学时暑期固定档播放量。 她也少女怀春,可分分合合的谈了这么两三个,最后也只能一并囊括为“不合适”的范围。 她有在认真谈,但没真的爱。 历任分手时她倒两袖清风无牵绊,反倒是男方似有留恋心不甘,但奇怪的是却又干脆利落,分手这事一方提起,另一方也不拖泥带水一口答应,没有垂死挽留的戏码,更多的是自我较劲儿。 尤翘楚时至今日想来自己的前前任男友就觉得搞笑,他们分手后过了有一阵他便又交了新女友,还特来通知她一声,发了张亲昵的合照私聊她,问她说,你看比你漂亮是不是?尤翘楚拧着声音怪模怪样的在时一和廖韵之面前学着对方的语气原话陈述,想象着前前男友隔着对话框说这话时不知哪来的底气,而她只能满口敷衍的打着哈哈回复,心里却嘀咕着关我屁事,明明丑的要死。他空间里各种秀恩爱晒幸福,生怕尤翘楚不知道,以至于尤翘楚后来嫌他烦索性屏蔽了。 尤翘楚就是那种明明不爱,还能扮柔弱的“贱人”,只要她还有耐心。时一和廖韵之有时都看不下去了,无奈也只能悲哀遇上尤翘楚算他倒霉。 前前男友对尤翘楚的“关照”延续至她与前男友分手,他不安慰还凑份热闹不怕事大的嘲讽一句,尤翘楚,你也有今天。尤翘楚本就没太把分手当回事,他却多此一举的替她大张旗鼓搞出“天要亡她”的架势,她没往心里去,只是不屑的嗤笑回了句,死不了,死不了。 尤翘楚就是觉得搞笑,对于前前男友的“耿耿于怀”。尤翘楚后来给他发了一句不明不白的消息“你可真是可爱呢”不等回复就把他删了。 她知道她可恨,可她又不讨喜谁,管他呢。 时一问她:“很好奇你以后生小孩当妈了会怎样?” 尤翘楚答:“我都想好了,女孩子严厉管教。” “不能走她娘的老路。” “毕竟当年她妈太浪。” 尤翘楚什么时候最想谈恋爱?就是半夜追更新的偶像剧甜到眼红牙痒c裹紧被子满床打滚c嗷嗷尖叫的时候。 何佑禹对时一如实相告:“我之前一直认为单身挺好的,但喜欢上尤翘楚后就觉得,一个人单着其实挺没劲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 01 中考前一晚时一在父母的督促下早早熄灯上床,越是逼近重要日子,越是令人心神不宁,她睡不着,数羊都没用。最后索性翻身下床,扭开书桌前的台灯,重新检查一遍考试用品是否都装进透明笔袋。 小心翼翼,不敢弄出一点声响。即便如此,也依旧无法安抚她躁动不安的心。 前几日,外婆打来电话,想了解有关自己的一切考试信息,譬如日期c天数c准考证号c考试地点以及考场序号,为确保准确性,还让她亲自将以上信息逐一编辑好短信发送。 据其在电话另一端的描述,今年家乡小镇上的寺庙香火烧的很旺,不少与自己同级考生的家长在神佛面前跪拜祷告,烧香祈福。 她向来不迷信,也从未有什么人事需要向天神请愿指点。 所以当廖韵之在自己身边念叨着“尽人事,听天命”这一天命观时,她忍不住吐槽。 “你只是侥幸的希望得到天神的眷顾,让他老人家在天上多照应照应在凡间的你,即便你人事还没尽完。” 说这话时她们正在学校对面的文具店里转悠,对着各色型号的笔芯无从下手。 “你不懂,必要的仪式和诚挚祈愿的心意是一样也不能少的。”随后扬了扬手里选中的印有“孔庙祈福”和“考试必备”字样的05笔芯,“我们占尽了地利,天时自然也少不了。” 廖韵之所说的地利是指,考试地点正巧安排在临校,省去了路途奔波,像无头苍蝇般乱窜。 “那我们所拥有的地利,算在天时内也不为过吧。”时一竟被廖韵之神神叨叨的天命论说服的有点动心。 或许某种程度上的妥协也是必要的。 在大事面前没有谁愿意与自己过不去,宁可信其有也并无害处。 “这么说也对。”廖韵之拿了三根同款笔芯后向柜台走去,丢下还在货架前犹豫不决的时一。 最后还是不争气的违背初心,将普通的考试笔芯放回原处,慎重的拿起了被孔庙祈福着的05笔芯,一开始振振有词的架势在这“不同寻常”的笔芯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到底是凡人啊。时一在心中不由感叹。 越是思及此,在混沌的黑夜中意识越是清醒。 后来尤翘楚告诉她,那是因为廖韵之在紧张中考,没写诸如此类字样的考试用具她不放心。 所以时一在中考前的16岁生日来临之际,对着烛光祈愿,希望高中能在一个班。 她相信“事在人为”。可当结果无法预计,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又无从计量得失,她满心期待能得到天神的垂怜。 也许某种意义上说,人就是因为在某些人事方面不顺遂,从而幻想神佛的虚影,以谋求心安。 倘若事事得偿所愿,尽人事皆有所获,那神佛也皆为泡影,形同虚设。 廖韵之紧张中考,而我紧张你。时一对着自己如是说。 毕业典礼如期举行,沸腾热闹的场面有别于前几日的紧张氛围。摆脱一段时期的学业束缚,人人都沉浸于片刻的欢愉,趁着考后的激情还未消散,把肆意洒脱留在当下,糜烂欢歌留在日后。 “时一,你志愿填报得怎样了?”阶梯座位旁的墙面上等距悬挂着扬声器,其一正对着她们,震耳欲聋的音量足以令时一不时搓揉着耳朵,满场的欢呼附和着舞台的激情四射,廖韵之说话的声音也不得已扩大了几分。 时一一脸嫌弃的看着身旁另一位频频坐下,起立,鼓掌,叫嚣的尤翘楚,拉了拉她的衣角,暗示她该安分守己的坐在原位,可对方继续把双手捂成圆筒状旁若无人的欢呼。 时一只得作罢,回答廖韵之的问题:“恩,我第一志愿填的是弘毅中学。你呢?” 弘毅虽敌不过省内排名前列的一中c三中c附中,可也丝毫不逊色于其他高校,在一类校中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也是,关键是离我家近,又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廖韵之说道,而后看了眼坐在后两排的林越,“那你问过林越没,能在一所学校我想对你来说再好不过了吧。” “我没亲口问他,但我知道,所以我才决定的。”时一隔着人群也向后看去,林越正同旁边的男生讨论着什么,难掩笑意,目光一直注视着舞台,看来他也乐享于此。时一不敢多看,生怕被发现,只是几秒,就把头转了回来。 考后估完分,时一把分数的大致情况告诉爸妈,只是为了让他们对自己的学业和未来有所预估判断,不用征求他们意见,任一学生都知道应该在分数所能把控的范围内填报最好的高校,这样才不枉自己比别人高出的那几分。 “你就赌一赌,第一志愿填报附中,万一今年分数线有所下降,正巧被你撞上了,你就高了那么一两分,不就赚到了吗。”爸爸坐在沙发上,按着手里的随意切换着频道,对着厨房喊话。 “我觉得你爸说的对,你就碰碰运气。”妈妈削着水果对着静候一旁准备切块装盘端出的时一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如果报弘毅就更保险些。按照你们的说法填报,万一弘毅第一志愿收满了,那我的第二志愿不就作废,到时两边都顾不上,不就得不偿失了。”时一预估的分数在附中历年分数线左右,她自然也考虑过碰运气,可她另有所图。这么说只是为了留条后路,否则到时没事先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分数线公布,自己能上反而没报,必定会想七想八觉得自己心里盘算着什么,“况且还不知道我自己估的分准不准呢。” 其实她也不敢确定林越填报的第一志愿就一定会是弘毅。 “也是,那就按你说的填吧。”爸爸不再多话,终于切换到了称心如意的频道,用牙签插着水果送进嘴。 毕业典礼开始前,各班学生先在本班集合,分发材料c毕业照和书,而后才统一进入会场观看表演。时一作为学习委员,班主任让她将志愿表交齐送到年段办公室,各组长陆陆续续将本组成员的志愿表交来,时一假意清点核对人数有无错误,实则是为了偷看林越的志愿填报情况。确认无误后,会心一笑。 “难怪,我还以为你是念着我们的情谊,估摸着我们的志愿取向填报的。” “当然,我也考虑到你们了。”时一承接着后话。 “放屁!友情才没这么大的力量。”尤翘楚毫不客气的插话,拆了时一的台后一屁股坐下。 时一有点心虚,但能和她们同校自然也乐见其成。 “你怎么不看表演了,刚才还那么起劲。”廖韵之知道彼此间在对方心中的地位,也清楚林越在时一心中的分量,都是不可撼动。 “没意思,到朗诵了。”尤翘楚双手交叉抱胸,一脸怨念的回话,“舞台表演这种东西只要不废话什么都好。” 确实,现场的氛围安静了许多。 年轻人偏爱于时下风靡的流行音乐和洋溢青春活力的舞蹈,这些节目总能在音乐响起的那一刻调动众人身上的活跃因子,不断炒热现场的气氛且永不褪色。 朗诵过后,除了小品表演的几个细节不时能得到现场不错的反应外,其他时刻大家都兴趣缺缺的坐在原位,场上主持的麦克声也难掩交头接耳的嘈杂,更别提学生代表上台致辞发言这类形式性的流程,也就轮到校领导c老师讲话祝贺毕业时大家才懂得适时收敛。 散场后,廖韵之和尤翘楚早就被别人拽没影,楼道口狭窄再加上人流涌动,时一在会场门口向里看,乌压压的一片人头和统一的校服,找不到她俩,落单的自己只能随着人群向操场走去。 在左拥右挤的楼道内,时一寸步难行,每下一级台阶c人群向前推进一步都格外艰难,注意着脚底的阶梯,小心的走着,她有点后悔过于草率的随大流,应该在会场门口多等一会,人群散的差不多了再走,这样也不至于把自己逼到这么令人难受的境地。离开了空调房,室外温度一下升高,推推嚷嚷,嬉笑打闹的楼梯间,汗味一下子就涌进了鼻腔,不时还会触碰到前面同学汗水浸湿的校服。时一毫不夸张的认为,还没等从四楼走到操场,她就先眩晕在这。 “早知道就等会再走了。” 自己刚在心中抱怨,一旁就有人替自己说出口。头顶上少年清新爽朗的声音,让她不由得抬眼看去。 “林越。”时一有点吃惊,却还是矜持的以平静的口吻打着招呼。他什么时候走到我旁边的?是因为被人群推就着走到身旁看到自己而后状似无意的开口,还是因为自己叫了他的名字而后才注意到身边的熟人?她很好奇。 “时一。”林越转眼看向时一,明眸里闪过一丝意料之外。 看来是后者。也是,自己只顾低头留心脚下,也不曾与人交谈,任谁也不会在如此令人急于摆脱现状的场合下注意到旁人是谁。 林越的意料之外是因为竟一直没注意到自己,还是因为自己竟会先开口喊他。她不得而知。 “毕业快乐。” “毕业快乐。”时一回以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她的毕业快乐饱含着喜欢他的悸动迎接对未来的全新期待,而他更像是在诉说再见。 初中三年,她与林越的关系尚浅,虽都在一个班,但印象中仅有的几次对话也多半关于收发作业,或帮人传话。严格意义上的谈话也许没有,偶尔同学间相互麻烦时的请求也寥寥数语。 由于是学习委员的关系,作业汇总登记的工作总要交由她负责,就算学习优异如他,也会碰到硬伤。初一还能安分守己的交语文作业,初二偶尔几次会拜托自己从一摞作业本中随意抽一份给他,洋洋洒洒的写下,然后道声谢。他始终待人客气,时一也不忍推脱,换句话说,也许因为有求于人,而且彼此还不熟络。前后算上也不过两句“语文作业能不能借我一份?”“谢谢。” 想来最多的一次应该是在初三上,林越刚从球场回来,仰头一口饮尽剩余的半杯水,组长在一旁催交着作业,他忘了当日的调课表,侥幸的以为只要在距下午语文课前补上便不成问题,得知语文调到上午后,才如梦初醒,火急火燎的从抽屉中取出作业本,跑到时一身边坐下。时一忙于手头工作,一边核算各科收交人数,一边列出缺交名单,腾不出手,让他随意抽取一份就好,整个过程她都没抬一次眼。直到林越抄到一半时和她搭话:“难怪语文老师总在我面前夸你,字迹工整,成绩优异,任谁看了这作业都赏心悦目。” 时一闻言c抬头,看了一眼他抽取的作业本后才了然。她笑笑,谦虚的说:“这只不过是她用来批评你的幌子。你要是拿出对数理化一半的执着分给语文,她也就不至于总拿你说事。” “人生都因语文而变得不美好了。”林越慌乱中还不忘打趣,故作无奈的叹息。 可是却因此成了我唯一有资格在你面前炫耀c令你赞叹的资本。这种借由他人之口,让你稍加注意到自己的成就感莫名在心中逐渐升腾,经久不息。 “也许它生来就不可爱。”时一也应和着,“但你也不应该把这份委屈在作业中表现得太露骨。” “很明显吗?” “你说呢?” 后来林越便不再拜托时一借作业,语文老师也接连找他谈话过几次,此后他都恪守本分,语文作业也不随意了事。时一不敢邀功的以为这次的聊天改变了多少他对语文的态度,她更愿意相信是大难临头前优生与生俱来的学习自觉。毕竟中考近在眼前。 所以对他而言,自己充其量只不过是名同班同学。时一想。 “似乎很多人第一志愿填报附中。”这数据一点也不可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很多人”多到怎样的程度,也许没准也就一两个。时一不懂,为什么自己突然这么主动的迫切希望与他聊点什么。但讲完她就开始后悔,这话题岔的一点也不高明,胡编乱造的开场白一点也不严密。这是今天第二次谈到这方面的内容,可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到其他。 “是吗?不过我可不想在这呆六年。”林越似是玩笑的说出口。 附中与他们所在的中学处于同一区域,省内数一数二的高中,按常理来说,算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熟悉的地形路线,优良的教学资源,没有理由不心动。仅因“不想在这呆六年”这点而将自己拒之于门外,理由似乎有点牵强。 所以他报了弘毅?时一想不明白,却也没再问出口。 也许人各有志。这么理解比较说得通吧。 在熙攘的人群里,是这三年来的第一次并肩而行,她迈着与他相同频率的步伐,随着他一步步朝着同一人生岔路口前进。 人群终于游散开来,毕业生们在校园内游逛c合影留念。 时一找不到尤翘楚和廖韵之,欲从包里将诺基亚掏出拨打电话。她爸说,等成绩出来c各校录取名单公布后再给她换新机。初中时买诺基亚纯粹是为了提防她沉迷电子产品而耽误了学业,用他的话讲就是“你只需要在必要时打电话c发短信就好,其他功能也是白搭。”毕竟她当初嘟嚷着让他买手机也是以“万一有问题需要向同学请教”学习上的联络为理由,且那时真正意义上的触屏时代还没到来,诺基亚的普及程度可想而知。 “要拍张合照吗?”时一正欲拨出的键,在听到林越的邀请后,收回了手。 刚才在自己附近不少人要求与林越合影,他人缘一直不错,长相也讨人喜欢,受到大家的青睐,特别是女生也是无可厚非的。为防被当成人肉背景,她已经尽可能的站远些,可他突然这么热情的邀约,着实有点受宠若惊。 当然她还是很知趣的懂得,这话不过是三年同学情谊的彼此客套。 “下次吧。”时一看了看他身后的围观群众,无论男女争先恐后欲和他合影的人如果排成队伍,恐怕一时半会还轮不到自己,她扬扬手中刚拨出的电话,谢绝他的好意。 林越的交际圈在时一心中仅次于尤翘楚。 她一直懂得拿捏分寸,懂得不着痕迹的收放自如,就算喜欢了他三年,在毕业的当口也从未有过告白的冲动。所以下次吧,来日方长,她又何必急于一时,机会总会眷顾有所准备的人,而下次他们将会在另一所校园相遇。 时一伸手撩了撩额头上几缕因汗水扭打在一起c紧贴着皮肤的发丝,皮肤上擦拭不完的汗水,周身都笼罩着一股夏日的燥热。 今天真的是太不适合拍照了。 很久以后,在高中的课堂上,时一回想起中考前后的那段日子,不禁失笑。尤翘楚总说毕业后要将课本撕碎,抱着一叠练习卷从楼层的阳台上纷纷扬扬的洒下,鼓舞了一帮“有识之士”,这画面她不止幻想过一次,她甚至一直秉着如此雄壮的信念坚持到中考结束的那一刻。可真到那时,她却只是嘴里拽着一句“混蛋,老子终于毕业了!”然后拿起一本书重重的拍向课桌,如愿的传来一声巨响,随后跟着大家老老实实的把所有的课本和卷子一摞一摞的整齐叠好,送给校门口收废品的阿姨。 02 七月初,中考成绩公布,七月中旬,各校站公布录取名单。时一没敢去查,不是担心自己考不上,而是担心十六岁的愿望破灭。她既相信自己的能力,也肯定林越的实力,唯一不敢作为赌注的便是他们的缘分。 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画面停留在弘毅学校站首页,鼠标箭头搁置在录取名单查询窗口,就差点进去。 这种结果明晃晃的端正摆在某一处,一个按键距离的紧张感,不亚于中考前一夜的辗转反侧。 电脑旁的手机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廖韵之,然后接起。 知晓成绩的隔天,她就随着老爸去了手机城,换了一款触屏新机,虽说原先的约定是等到录取名单公布后再买,但他老人家在看到成绩后甚是满意,比预估的分数还高了二三十,就爽快的对着柜台小姐挥出一张银行卡,几个密码数字下去,一笔钱就卷进了别人的账户。 那几天里,但凡亲戚朋友,亦或是隔壁邻居家的叔叔阿姨来他这探点口风,礼貌性的关心几句。他那逢人就夸的架势,即使话未出口,那满面春光的洋洋得意,都足以说明一切,就差没摆上几桌请宴喝酒,请鼓手在自家门口吹捧几声,点上鞭炮庆祝。 弄得她自己只能故作矜持的在一旁谦虚的回话:“正巧题型在平常练习里都见过,运气好罢了。“ “恭喜啊!你如愿以偿了。”刚接通就是廖韵之轻快的声音。 “什么?”虽能大致推测廖韵之所言为何,但还是犯傻的想进一步确认,心脏在胸腔内躁动。 “你还没看啊?”廖韵之满是惊讶与无奈,“我还以为最按捺不住想知道结果的就是你。” “恩,还没。”时一失笑。 一开始我也这么以为。 握着手中的鼠标,食指按下左键,新的页面跳了出来,她滑动着上面的滚珠,班级名单分布有序的一个个排列下来:“不过,我正在看了。” “2班,你和林越都在高一2班。” 廖韵之说这话时,时一正巧看到了屏幕上双方的名字,无以言状的心绪。 她盯着这两个名字晃神了好久,直到被手机里的喊话拉回现实:“你到底听没听我讲话啊?” “什么?” 时一虽然嘴里应答了一句,可注意力并不在谈话的内容上,满腹疑惑。 高一年段的班级排序无优劣之分,因为是平行班,自然无法看出自己此次中考成绩在本校的状况,但本班同学的座号却是逐一按成绩分配。她是6号,可是,林越的座号竟然在她之下,隔着十来个人,位列18。 难道因为自己超常发挥?那也不至于把他甩这么远啊。还是他发挥失常?这种分数对他来说的确有失水准。林越就算得个高一年段第一名的头衔她都不觉得奇怪,不仅是因为中考前几次模拟测试的优异成绩,更因为在时一心中他值这个价位。 “我说,天助自助者,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廖韵之扯着嗓子喊,生怕时一听不真切。 这句话是她第二次听到,上次是自我说服,而今是廖韵之对她的鼓励。 她始终深信不疑。 当下的境况,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林越18号,在我之下,不应该啊,你知道他这次的中考成绩吗?“ “不知道。”果然,这家伙根本没在听我讲,时一的一句不着重点的话浇灭了廖韵之此前的热情,”总之,你要懂得把握机会。而且你现在应该为高中又能在一个班朝夕相处而庆幸,而不是关心这些无关痛痒的排名。“ 也是,本就不处于同一交际圈内的彼此,又怎会知晓其中的缘由,廖韵之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廖韵之说的没错,是该庆幸。她与林越的联系仅靠着那一丝得之不易的侥幸得以维持。却又显得有些可悲。 她显然放错了重点。 “你和翘楚在6班?“ “恩,你才发现啊。“廖韵之平淡的一句话又似是轻责,”不过好在大家都能在同一所高中,我也就不太在意分班了。“ 挂了电话后,时一打开,从初中组的联系人里找到林越的账号,点开对话框。 “恭喜你考上了弘毅。”太刻意,删除。 “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和我一个班。”太热络,删除。 “你的志愿录取情况怎样?”太假,删除。 最后只得作罢,退出,关闭手机显示屏。 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的求知欲,现在又何必在这份得偿所愿面前力求他的首肯。 这样太蠢了,一点也不像她一贯的作风。 中考后的这个暑假,享有毕业生独权的时一一个人慵懒的窝在房间内追番,以此来犒劳艰苦奋斗后还能在众人心中塑造光辉的好学生形象的自己。 空调,西瓜,冰棍,,就构成了一整个夏季。 即便如此,夏日的酷暑难耐也令她喜欢不起来这个多事的季节。它的到来就意味着升学,毕业,分离和新的环境,这代表着她要主动去适应周遭的一切,如此才能有条不紊的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不断推进自我的人生进度条。 它是过去和未来的节点。是另一番新风貌。 所以当耐不住寂寞的尤翘楚毫不客气的一通电话,不由分说的就将她约出门,在一家特别有情调的咖啡店,一开始她是拒绝的。 下午3c4点钟的太阳依旧足以“致命”,撑伞走在街上的她,还是无法忍受从地面不断向上冒的热气,人行道旁不时开过的汽车所遗留下的浓重尾气和迎面吹来的一股股热风都几度令她后悔出门这个决定。 直到她踏上赶赴约定地点的公交车,充足的冷气驱散了暂时的燥热,这种无奈感才得以缓解。 还好车上人不多,还好只是距家两三站的路程,还好公交车上的冷气够足。她自我安慰的坐在后排座椅上,自我催眠的洗脑着。 尤翘楚曾经告诉她,如果公交车上有足够的空位供她选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排。 时一当时还不解的问她:“为什么?” 她一脸鄙视的看了时一一眼,然后特义正言辞的说:“前车厢的座位都是给那些老弱病残孕的人士坐的。” “可有些座椅上并没标注这是专座。” “这都是潜意识的道德素质使然。”她说,“你难道受的了一会满车厢的人盯着你一个年轻人稳如泰山的坐在原位,而对一旁摇摇欲坠的扶杆老人置之不理?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应该的吗?”时一笑笑。 这种潜移默化形成的不成文法则相较于白纸黑字的明文章法更考验人心。 国家宪法中并没强制规定不给老人让座就是犯法。可即使如此,当你把个人道德素养坐在身下,就会顿觉如坐针毡,硌得人生疼。 这是人心约定俗成的人性。 没人会以法律制裁你的这种行为,可你就是知道,这种做法是错的。 就像饭前便后要洗手c不随地吐痰的道理一样简单。 “是应该的,我这只是考虑个万全之策,以防哪天自己身心疲惫,还要顾虑人性道德。这种把自己陷入两难境地的处事方式一点也不像我的作派。” “也是。”时一对其煞有介事模样点点头。 “我事先声明啊,我可不是自私自利的青少年,无论怎样还是会秉持着应有的道德素养。”尤翘楚又补充了一句。 她不懂时一说的也是,是指对其“万全之策”予以肯定,还是对其处事作派的默认。 “恩。” 她们都不是圣人,没无私大度到将自身利益置之不理,只不过更懂得在一定可转圜的余地内运用好既定的准则。 这个点出门的人比较少,时一隔着紧闭的车窗向外看去,除了不时有几辆计程车擦身而过,路上的人影简直少的可怜,三三两两的路过,多半能聚集在一块的地方便是公交车站。 明晃晃的光线直射下,晒得人视线涣散。车厢内还剩有多余的空位,却唯独她倚杆站立。 从身形c面貌和着装打扮看过去,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生。留着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平直的刘海长度只达到比眉毛略高一点的地方,油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简朴的白配着七分牛仔裤。 这标准的初中女生发型是教育局统一规定的,要求是五官必须悉数曝光在老师们的可视范围内。成年人的思维古板僵硬,每半个月一次的着装检查严苛到令不少女生炸毛,却也无可奈何。初二那会曾经有几个女生因没达到要求,校领导亲自操刀,当众剪成了他们所谓的标准发型,但其实丑的不像话,那几个女生哭哭啼啼了好一阵。所以大家宁愿每半个月去一趟理发店,让理发师在自己的意愿下一点点的剪短成满意的不逾越校规条例的发型,也不愿意大庭广众之下,一声不留情面的咔嚓下去,成了一个多月都缓不过劲来的悔意。 不过后来,在初二升初三的那个暑假,听闻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有一个女生固执得要闹跳楼,非要誓死捍卫自己的长发到生命最后一刻,与校领导死磕到底,家长也前来求情。学校才不得不取消了留长发这一禁令。 可至今时一都不知道,当初那个“英勇就义”的新生是谁,她的一次壮举改变了全校短发女生的命运,解除了大家外貌和心灵的枷锁。 也无从考证此事的真伪,不过好在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尤翘楚那阵子总念叨:“本来就是啊,校规有必要非要那么一板一眼吗?私立校还搞得这么不通情理。” 起先上车坐定时,时一并没注意到她,直到司机一个大转弯,措不及防,她喝水的手没抓紧,矿泉水和辅导练习一块落地砸出的一声沉闷巨响,“嘭!”的那一下,她的视线才从窗外收回。 待车稳定行驶后,她就立马蹲下,先将辅导练习拾起,从背包里掏出纸巾一遍遍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还好矿泉水喝了一大半,所剩无几,洒在书上的水并不算多,是还可以拯救的境地。等觉得差不多后才又将那个空捡起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看来是个好学生。这是时一最终得出的结论。 最后她又把焦点聚集在了那个女生抱在怀里的那本辅导书上,白纸黑字打印的一整册,封面赫然印着“初升高衔接教材”这几个字样,右上角标注着“新状元”的补习班招牌。 这一发现更加佐证了她的想法。 看来是同一级的学生。 这个补习班她是知道的。毕业典礼那天在校门口碰见过,发传单的一个男生走到她面前介绍这个招牌,讲了好一会关于暑假辅导的各科优惠套餐和师资力量,说是还有名校老师在里面授课,不过这些东西令她一点都心动不起来,却不好意思拒绝一个费了半天口舌诚挚邀请你进去撒钱的大人,最后只能简单登记下,还留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她自己的,一个是她爸的。 那人还送了一张广告单给她,不过她看都没看一眼,扔在了一个离他很远的垃圾箱内。 事后尤翘楚在电话里教训她说:“你是傻逼吗!就不会留个假的,还把你爸都给搭上了。” 其实她确实挺烦这些不必要的骚扰电话。 可还是理直气壮的对着手机吼回去:“你好意思在他一直在旁边指指点点的要你填这填那的时候扔下笔,回一句老子不填了就撒腿跑吗!看着人家大热天那么敬业的拉客,你好意思吗!尤翘楚!你!好!意!思!吗!” 最后折服在了尤翘楚的“好意思!“下,字字铿锵有力,她刚才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气焰一下子就没了。 而她,不好意思的后果是,这个暑假初,就接到了“新状元“补习班打来的电话,她又不好意思的和人家唠叨了好几分钟,虽然话费钱不是她出的。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拒绝。 前几天,就是在中考成绩公布后的那几天,她爸不知从哪弄来“新状元“传单,回到家一个劲的劝她说:”我看你在家也是闲着,不如上上衔接班也挺好的,这样开学进度也跟得上,高中也不容易啊。前阵子人家还打电话问我呢,一开始我哪懂那么多,也不了解具体情况“ 她爸简直跟被人迷了药一样巴拉巴拉了很长一段时间。看来那补习机构发现小的劝说不成,就去老的那“施咒“。 可不是吗,不然她爸怎么会这么死心塌地的胳膊肘往人家钱兜子里拐。 她当初就不该心软,那么坦诚的填那一堆没用的个人资料,何苦呢!真是自作孽! “所以呢,你怎么说的?“时一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电脑屏幕,动漫的字幕一句接一句。她爸在那一个劲的说,她思维都无法集中,接连几句内容都没跟上。听烦了,索性按下暂停键,对着他回了一句,她只想知道结果,只想知道她爸把那通电话怎么着了。 “我就回了一句,我会好好考虑的,然后就挂了。“她爸见自家女儿终于肯耐心的搭理自己,内心是雀跃的,”你看,这传单上写了,今年中考状元就是在那补的习。“ 搞了半天原来这才是重点。看来这广告打的不错,内容还更新了。借着中考状元的光,一定没少捞钱,又是一批为了孩子的未来赴汤蹈火的往补习班里砸钱的无知大人。 “新状元”,这名字取的不错。 她当时随意伸手接过她爸递来的传单看了一眼,中考状元的名字好像叫江什么来着,她不记得了。 她一直挺纳闷的,为什么明明前排还剩有可供选择的座位不坐,硬是倚着扶杆捧着本书在那看,站不稳不说,还洒了水把她“珍爱”的辅导书弄湿。 得不偿失。 可能好学生都这样,心里拧着一股偏执的劲儿,生来就与众不同,是一种她无法参透的思想境界。 直到那个女生下车,在时一渐行渐远的视线内走进了那家“金碧辉煌”的属于好学生的知识殿堂“新状元”,那块红底白字的大招牌,是这个暑假留给时一最深的印象。 她惊觉,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尖子生们为力争上游而不断挑战超负荷的知识储量,但她不同,如果哪天她真应了她爸的话,去“新状元”补习,那原因无他,便是学习进度跟不上,需要花额外的精力课后请老师帮忙温故知新。 他们补习是为了超前预习,而她是为了不拖后腿。 现如今她所能得到的都是侥幸,包括理想的中考成绩。 想到这,她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新状元”的站点后一站就是她们事先约定碰面的地方,听说是新开的,尤翘楚就拉上她和廖韵之过来尝尝鲜。 此次的小聚不过是打着庆祝彼此如愿考上心仪高校的幌子,实则是陪尤翘楚消遣无聊的暑假生活。 这种雅致的场所只适合怡情叙旧话家常,食物精致而昂贵,偶尔来个一两次也就罢了,倘若隔三差五的来蹭空调,这可消费不起。 炎炎夏日,除了空调房和游泳池,走到哪都是遭罪。 况且来的路上,高温的街道差点没把她晒成智障。 所以一开始她是拒绝的,直到尤翘楚以她所知晓的关于林越的信息为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 14 尤翘楚后来是这么在时一和廖韵之面前评价何佑禹的:“简直是披着羊皮的狼。” 尤翘楚说这话的时候,她们正盘腿坐在足球场边的塑胶跑道上。 尤翘楚絮絮叨叨的满是怨念:“我他妈,入部已经快一个月了,何佑禹这家伙从第一周开始就让我打扫足球部卫生,我至今连个球都没学到。” 尤翘楚愤恨地拔着脚边的草,用力的一根根揪着巴不得被她连根拔起,仇视的眼神锁定着在球场上绕着一颗足球肆意奔走的何佑禹。 直至本在球员脚边转悠的足球,撞到了球框,偏离了原定的路线,朝尤翘楚这滚来,被她脚抵着才停止了滚动。 “尤翘楚,踢过来。”球场中央的何佑禹用力的朝她挥手喊叫。 “使唤起我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尤翘楚翻着白眼本不想理他,让他自己过来取,可奈何周围的人跟着起哄。尤翘楚掷下了手里的草,拍拍手,站起来,把所有愤怒的意念集中在脚尖,大力的一踢还不忘放句狠话,“老娘是来踢球的,不是给你当下人差遣的!”然后故意作对般,何佑禹越是向她招手示意往那踢,她越是忤逆他,偏不,对准另一个与他距离较远且无人看守的方向狠命踢。 抬着下巴,洋洋得意地看着何佑禹追着球跑,报复完的快意感油然而生,这才大快人心地坐下继续拔着草:“当下人好歹还给工资呢。你们说是不是?” 时一和廖韵之笑而不语。 “亏你们班的楚妤同学还任劳任怨,殷勤的任他宰割。”尤翘楚看向时一,指了指刚打扫完,从足球部教室背着书包走出来的楚妤,“反正我是不想再干这事了,吃力不讨好。” “当初还不是你说他有点姿色,然后屁颠屁颠的加入足球部吗?现在是干嘛,看腻了?”时一不以为然,全当尤翘楚的话为耳边风。 “我都和你们说了,我加入足球部不是因为何佑禹,是真想学点什么,你们想想啊,你会其他女生所不会的技能,会不会觉得很酷,挺有成就感的那种。”尤翘楚扳着身子苦口婆心的解释。 “那楚妤还会跳舞呢。”廖韵之不服,“你去学个来?” “那可不一样,唱歌跳舞太俗,随随便便都能弄出点花样,还不适合我,我要的是英姿飒爽的与众不同。”尤翘楚沉醉在自己勾画的美好蓝图里不能自拔。 时一和廖韵之像看着神经病一般盯着尤翘楚。 “还有啊,我算是看出来了,楚妤压根就是喜欢何佑禹,不然你说一个好好的学跳舞的气质型美少女,报个足球部是几个意思。”尤翘楚犹如发现新大陆,凑近时一和廖韵之耳边小声说。 时一不屑于此,白了她一眼,还以为什么呢:“我早猜到了。” 楚妤一步步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她们噤了声,假装跟没事人一样看着那伙人把球踢来踢去。 那些人踢的差不多了,她们也都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学长,卫生打扫完,我先走了,这是钥匙。”楚妤恰到好处的笑容,钥匙放到何佑禹的手心。 “恩,先回去吧,不早了,快到清校时间了。”何佑禹怜香惜玉,温声细语。 “那我也走了。”尤翘楚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准备转身就走。 “等等,把足球拿回去。”何佑禹伸长了手,托着球。 “快清校了,学长。”尤翘楚在“学长”二字上,刻意放软了声音,强咽着一股令自己不断作呕的恶心感。 “你刚才干嘛了?”何佑禹置若罔闻,反问道,“今天卫生不是你打扫的吧。” “帮你捡球啊!”尤翘楚说得理直气壮。 “你还好意思说。”何佑禹也不管她如何强词夺理,“拿回去。”又把球朝前伸了伸。 “何佑禹!”尤翘楚简直要吼出来。 何佑禹不管不顾,硬是摆着非要尤翘楚把球送回去才放她走的态度。 时一和廖韵之对视了一眼,也无可奈何,冷眼旁观。 尤翘楚没办法,只能气鼓鼓的拿着球走人,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一把夺过何佑禹手中的钥匙,憋闷着一股气,甩头大踏步的走。 时一和廖韵之跟在后头。 尤翘楚把球安分的放在属于它的位置上,关上足球部的门,正要上锁,何佑禹倚着门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别急着锁啊,我还有东西要拿呢。” “明明你自己要回来拿东西,干嘛还非要让我帮你把足球放回来啊!”尤翘楚差点没被突然放大在她面前的超欠扁的嘴脸吓得半死,彻底炸了,“浪费老娘的时间!” “我喜欢啊!”何佑禹摇晃着脑袋,乐悠悠的推门进去。 这话简直火上浇油,彻底引燃了尤翘楚这颗一触即发的炸弹。 “你他妈给我滚!”尤翘楚一把扯过廖韵之帮她拿在手里的书包,甩到肩上,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这足球部我死也不呆了!” 留下何佑禹愣在原地。 时一和廖韵之全程观望状,不发一语,对着何佑禹歉意的笑笑,摊手无可奈何状,然后跟着尤翘楚离开。 “啊!真是吃亏,做牛做马,任他差遣了近一个月,什么都没捞到。”尤翘楚烦躁的挠着头发,后又想通作罢,“算了,说起他来就气。你们要吃什么啊,不要客气,尽管点吧。” 今天是尤翘楚的生日,她们三个本来计划着早早结束尤翘楚足球部的事,然后走人去庆生,却被何佑禹扣留到这个点,她们出来的时候清校铃已经打响了。 尤翘楚还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她们还担心,大餐还没开吃,尤翘楚她自己倒是先被气饱。 “那倒不会,这样岂不是更划不来了。”尤翘楚不以为意。 “放心吧,花钱这事,我们不会让你少出的。”时一和廖韵之没心没肺的“讹诈”她。 话虽如此,但她们一页页翻着菜单,看着精美的食物,再比对下标价,摇着头心里默默否定掉,到底是下不去手啊。 最后合上菜单,把决定权交给尤翘楚。 “何佑禹这个混蛋,你们是不知道,简直衣冠禽兽,你们不了解内幕,刚开始我也被忽悠的以为是个很好相处的学长,好商好量的。”尤翘楚果然还是按耐不住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点完菜,服务员离开后,刚还说提起何佑禹就来气的人,现在又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叽叽喳喳的宣泄她的不满。 “说好不提他的呢。”廖韵之看怪胎般盯着尤翘楚。 “别急,先让我把话说完。”尤翘楚先一吐为快。 “那次我打扫完卫生把钥匙还给他,他丫的竟然还想让我跑腿去帮他买水。”尤翘楚敲桌,“重要的是他自己明明放了瓶矿泉水在球场边!他给我的理由是矿泉水常温,他要冰的!带汽!我想着,买就买吧,多大点事,早点打发完回家,反正小卖部也不远。然后啊,我就买了瓶冰可乐,跑去给他,速战速决的那种,结果因为跑太快,他拧开可乐的时候滋了他一身,他以为我报复她,心理不平衡,故意晃的。我就吼回去,你丫的,自己偏要的“汽水”,早知道我就如你愿多晃几下,来点猛的。他彻底懵了,然后梁子算是结下了。” 服务员一一上菜,时一和廖韵之兀自夹着菜c倒着饮料,默默听着尤翘楚讲话配合点头,还不时相互推荐刚送入嘴的食物:“这道菜不错啊,你尝尝。” “这家伙明知我不是吃素的,偏还来劲了,一次次得寸进尺。”尤翘楚叹口气,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时时置她于爆炸边缘的人,她终于动起了筷子,“你们刚才说哪道菜不错的?” 这话题一下子也转的太快了吧。 “这道这道。”廖韵之笑嘻嘻的指着她面前的那道菜。 “我后来觉得任由他激怒我这样可不行,我一定要沉得住气,让他知道我也是一个收放自如的人,不然就得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他那么来劲,我偏不中计,没准过阵子他觉得没劲了,就不打算耍我了。”尤翘楚还在喋喋不休的发表着评论。 在她们看来,尤翘楚并没做到收放自如,何佑禹也还在继续招惹她。 “那你说他怎么就不找楚妤的茬呢?”既然都说到这了,时一索性就着这个话题下饭配菜。 时一和廖韵之订的生日蛋糕做的差不多了,廖韵之离开去楼下的蛋糕店取。 “他脑子有病呗!”尤翘楚想了想后又说,“这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我想是来自军训时泼了人家一身绿豆汤的罪恶感。” 尤翘楚说的如此振振有词,时一无言以对。 “好吧好吧,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不知道的以为你喜欢他呢。” 尤翘楚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想太多。” 廖韵之提着一盒生日蛋糕进来,放在桌子中间,点上蜡烛。 尤翘楚性格中保留了太多尖锐的点,她嗤之以鼻的东西很多,但与她脾性所不符的反差之处在于,她仍旧会执着于一切古板而单一的形式流程,庆祝任一于她来说意义非凡的事,并乐此不疲。 尤翘楚高高兴兴的闭眼许愿吹蜡烛,时一和廖韵之在一旁唱着生日歌,然后欢呼鼓掌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这样她才算是度过了一个圆满的生日。 “所以呢,那次叶承彦找你干嘛?”尤翘楚先开口质问,话题的主人公一下子由她转向了廖韵之。 廖韵之低头不语,良久开口,弱弱的说一句:“他说他分手了。” “真快。”时一评价了一句,“在一起没多久吧,暑假那会才看到他和他女朋友的。” “他们中考前就在一起了,当时我不知情,所以才因此拒绝了我吧。”廖韵之为他辩驳。 “那肯定也没多久,以月为单位计算的爱情时限,随随便便一对情侣都能做到。”尤翘楚全然不顾廖韵之的想当然,直戳漏洞,“那他想干嘛。” “他说我挺好的。” “这不废话,要他讲。”尤翘楚气不过。 “他说可以试着考虑一下在一起。” “真他妈自以为是,就算试着考虑一下,也轮不上他说这话。你别光说他说了什么啊,你是怎么想的?” “我答应了。”廖韵之底气不足,缩着肩准备挨揍。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廖韵之松口答应在前,现在也于事无补,时一不发表过多的言论。 “虽然我知道这么说不对,但你真的可以不计前嫌?”尤翘楚反问。 廖韵之默然。 “你可以大度到不追问他,缝合种种嫌隙,淡然自若,甚至笑脸相迎,但你不可以像一个甘愿卑躬屈膝的拾荒者,轻而易举的捡拾洒落一地的不快,撕心裂肺的喊叫和抽抽搭搭的哭泣,堆满废纸篓的是你一张张接连不断擤鼻涕的废纸和殷勤填补却争相从镂空处钻出的兜不住的爱。这些你都无所谓吗?” 时一循循善诱,她知道为时已晚,廖韵之自动迈出去的那一步怕是怎么都收不回来了,但她就是想告诉她,即使她不管不顾的视若无睹,但作为闺密,她们真真实实的帮她记在心里,替她不值。 “韵之,我们是你的娘家人,希望你嫁的好。”尤翘楚感性地说,“我们为你苦尽甘来高兴,也为你前路渺茫担忧。” 她们希望她过的好,实实在在的好。 “我怎么可能不计较,正是因为太过计较得失,所以才不忍数次努力付之东流,我没有理由拒绝亲自找上门的机会,宁愿心甘情愿的舍身试险。”廖韵之哽咽,低低的倾诉,“你们说的我都懂,但是我喜欢他啊,我能怎么办?”她置身其中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糊涂。 怪不得其他,只怪在那一句,她喜欢他啊,她能怎么办? 谁说结果不重要,在廖韵之这儿,结果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所有的铺垫只换来自欺欺人的一句:“没事啊,尽力就好了。”那才是她对自己最大的心寒。 纵使她们上百句的劝诱,也敌不过廖韵之的心之所向。 但廖韵之心知肚明,无关利弊。她很开心,因为她们自始至终都时时系念着她的心事,记挂着她的幸福。 “不管怎样,我们都真心实意的祝你幸福,那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她们不会忘记,廖韵之为了走到这一步,磕磕绊绊铺设开来的不易。 最后她们不再聊廖韵之和叶承彦,一杯杯喝尽的饮料,一口口入肚的佳肴,一声声爽朗的大笑结束了尤翘楚十七岁的生日。 尤翘楚回到家后,在空间发了条状态,祝十七岁的自己生日快乐,并贴上了她们三人亲密的合照和她双手合十的许愿照。 不过三分钟何佑禹就找上门q她,先是恭维的说几句漂亮话祝她一句生日快乐,后是里里外外数落了自己一遍,说是早知道今天她生日,说什么也不耍她玩。 “知道错了?” 何佑禹发了一个龇牙嬉笑的表情承认。 “礼物呢?” 何佑禹又发了一个礼物的表情。 “滚!”尤翘楚觉得这个字还不够狠,发送出去还不够解气,又补发了一条,“你当我三岁小孩哄?少来忽悠老娘,不过是比我多吃了几个月的奶,我妈要是早生我一个月,你也不过是跟我同年生的同级生。” “你要什么?下次我补给你?” “别想我再原谅你!”尤翘楚撂下了狠话决心不再搭理他。 奈何何佑禹后来又接连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没得到尤翘楚半点反应。 15 宋因冉作为学习委员自是经常出入年级办公室,更何况她现在又是李女士钦定的语文科代表,但凡有点可以表现的机会,都事事争先,语文课上踊跃发言已是不用说,课后又缠着老师刨根问底更是如此,所以李女士喜欢这个随时随地都对她所教授的科目满是求知欲的好学生。 当李女士托人传话让宋因冉去年级办公室,从她办公桌上把随堂练习册抱到班级并发下去时,宋因冉一脸讨好地拜托她的后桌林越。 “林越,你现在有空吗?”宋因冉转了个身子靠着椅背,面对着林越。 “恩,有事吗?”林越收起了上一堂课的教材,从书桌抽屉内取出语文书,下一节课就是他最头疼的李女士的课了。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趟年级办公室,帮我把我们班的练习册一起抱到班上?” 林越有点为难,自从上次被抽点到,此后的语文课他真可谓是谨言慎行,活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在课堂上拿他开刷,以起到杀鸡儆猴的示范作用,更别说在李女士的火眼金睛下偏移半毫非分之想。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惹不起还怕躲不起不成。自那后,他见李女士都绕道走,尽可能避免相互照面的机会。 “你不用进办公室的,你只要在门口等我出来就好。”宋因冉似是看穿了林越的犹豫不决。 此举真可算是令人无从拒绝。 “好吧。”林越勉强答应。 不管怎样他们都算是同班同学,更何况如果不出大的变动,今后一年都有份前后桌的情谊在,互帮互助自是不可免,况且宋因冉眼巴巴的等他同意。 “其实语文老师人很好的,你只要认真对待她布置的作业,好好听课记笔记,她也就不会难为你了。” 其实林越很想告诉宋因冉,自己对李女士的畏惧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是年年岁岁间接性的积累,他对语文这门学科不感冒也就顺其自然的易招惹语文老师的偏见,他对事不对人,但偏偏事与人存在某种摆不脱的联系。 “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是比较为难的地方,我也能酌情处理。”宋因冉笑嘻嘻的说,“上次语文老师点你起来念的那题是时一的答案吧,我后来检查作业的时候看到你们两的答案一模一样。” 林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否认。 时一在讲台上擦着上节课黑板上留下的板书笔记。白色粉尘扑扑的迎面飘,身后是宋因冉跳跃的音调和不时回应一两声的林越,一齐走出班级前门。 时一进年级办公室归还上一堂课老师遗漏在班级电脑上的u盘时,看到的是林越仍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宋因冉把作业抱出来,百无聊赖的模样,惹来由此进进出出的同学不时多看两眼。 林越看见了她,与她眼神交汇了一两秒,她便进去了。 时一进去的时候,宋因冉已经和李女士交谈的差不多了,任课老师不在办公桌前,时一把u盘放在了桌上,准备撤离时,宋因冉正对着那摞得极高的练习册无从下手,她好心上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宋因冉有一秒的踌躇,后点头答应说谢谢。 时一知道她在考虑什么,可宋因冉现在又不能直接叫来门口等她的林越,但又担心时一太过热心帮到底,好不容易叫来林越也就无处施展了,可这一大叠练习册又总该先抱出办公室再说。 时一有时候真该感谢父母给了她一副睹微知著的女儿身,省去了许多弯弯绕绕的不必要。 “我就帮你抱到门口。”离开了李女士的办公桌,时一抱着半叠的练习册,对宋因冉说。 “好。” 林越背靠在门口的墙面上已有一小会,宋因冉终于从里头出来,时一在他面前停下,他赶忙从她手里接过,说了声谢谢,时一回了句不用。 时一本想先行一步回班,林越叫住了她。 “这本是你的吧。”林越从自己抱着的那叠练习册中,抽出了压在中间的一本以朴素简约的包装纸作为外壳书皮的练习册,递给她。 “恩。”时一伸手从林越手里接过,反正一会也是要发的,就先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本。 “还有包书皮的习惯?” “怕是改不掉了,也不全包,常用的几本练习册和课本而已。”时一尽量让这对她来说稀松平常的事也传达给林越以同样的感觉,但这解释看样子是白费劲了。 “而已?”林越抓着字眼,并不能很好的明白时一某些生活细节中的执着。 “我可不想让我的书裸奔。”时一耸耸肩,料是林越不懂她的无奈。 时一难得的幽默配以严肃认真的表情,在林越看来有种少见的反差可爱。 她从小就有包书皮的习惯,最开始是上小学时,老师有严格要求哪几本书是必须在外皮上加个封套的,有些老师要求更甚,还必须是白色书皮,她不喜欢市面上卖的透明封皮上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规格还不统一。她觉得这就是老师对学生最早的行为规范,跟小学生上课双手叠放在桌面上,端端正正的听课是一个道理。因此时一上小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刚拿到新书,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让妈妈用纸质较厚的挂历纸帮她包书皮,挂历纸的正面是当月日期和各式各样的图,她会翻过来选择背后白净的那面当书的封面,然后又让妈妈在正中间写上科目名,右下角写上她的名字和班级,这才完成。时一那时字体还没成型,她怕自认为歪七扭八不够严肃的字毁了“精心包装”的新书,等到后来字体定型下来后,她也慢慢学会了自己包书皮,每一本都选择别样的包装纸,不再在上面添字,久而久之,哪种封皮是哪本书的,她一眼就能区分。但那时已是初中生,老师不再拘泥于这些形式,同学们也多半嫌麻烦觉得没必要,已没了包书皮的习惯,就算真有些人在意书面是否褶皱,书角是否会卷翘,也会选择去文具店里买全透明的塑料封皮。高中更是没有人如此,所以她在这方面就稍显得与众不同,这成为她保留至今外化于形的习惯。 每每老师总夸她卷面整洁,字迹端正,犹如打印出来的黑色铅字,批改她的作业都赏心悦目。 她后来想过,这都归功于她自小对不成型时歪七扭八的字体的自我嫌弃。 “那也帮我把我的语文课本包一下吧。” “你确定?”时一看了看自己手中练习册的封面,淡雅简洁的颜色,虽不是花里花俏的明艳色调,但到底不是适合男生的款式。 “包装纸背面没图案吧,就反过来那一面朝外用。”林越毫不见外,还为时一支招。 “也行,你要是喜欢。”包书这事不麻烦,一本语文书也就三两下的事,时一答应了。 时一离开后,宋因冉按耐不住好奇心,反问林越一句:“你喜欢这样的?” “我看时一包的挺好的,就想换上自己的书试试感觉,不然我每次看她那么不厌其烦的精心呵护每一本教材,总给人种她的书跟我们的不一样错觉,更具吸引力。”林越不以为意。 “哦。”宋因冉黯然失色了些,无言以对,她其实想说,她日日收发作业,次次接触过时一带封皮的书时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林越是真没客气,语文课一结束,他就拿着语文书走到时一桌前:“拜托了。”又转念一想,“顺便帮我写上字。” “封面写字吗?”时一确定林越的要求。 “语文两个字就算了,我想着给它换了个皮囊,境况会不会有所改善,就当新的面貌,新的开始吧。” “好。”时一低笑,想到的是他昄依佛门,改邪归正,可这不过是他眼不见为净的另一套说辞。 “你就帮我写名字吧。” “还有吗?” “没了,简单点,这样就好了。” “那我今晚弄完明天给你吧。”时一把林越的语文书收入包中,又停止了动作,“今晚的复习作业需要用课本吧。” 林越迟疑了一下,难为情的开口:“也是,要不把你的语文书借我。” 时一顿了顿,直视进他的眼中,以求其真实性。 “我会小心点不弄皱的。” 时一莫名觉得搞笑,她没在担心这个,这简直是他不必要的多虑,但她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拿出自己的书给他。 “你告诉我吧,怎么把字写的这么方正,横竖撇捺都像那么回事的。”林越把时一的课本拿在手里翻阅,找到今晚要复习的篇目,掠过她一笔一划详尽的笔记,面对时一确认,“是这篇吧。” 时一点头。 “难不成你的字还是盗版不成?什么叫像那么回事?哪回事?” 16 晚些时候,廖韵之打来电话,说是周日那天怕是不能跟她们一起出门逛街了,她早已和叶承彦约好见面,她深感歉意的同时是带着蜜意的甜。 时一表示理解。 廖韵之没能和叶承彦考到同一所学校,是她一直惋惜的事。 得之不易的爱情令人小心翼翼。 初三下半年,黑板上的倒计时逐日递减,廖韵之便会哀叹连连,那是还没撕破那层纸的那段朦胧日子,廖韵之一面对时间紧张兮兮一面自我感性道:“我总希望时间过得慢点,日子拖得长些。” 彼时的廖韵之对叶承彦是不能自已的喜欢。 “中考还是快点来吧。”她急迫地催促时间,是叶承彦的拒绝。 急不可耐的摆脱和妄加累赘的束缚都是她。 度日如年的煎熬难耐和分秒必争的浓情蜜意也是她。 她活脱脱的把自己独留一人的情感过成了跌宕起伏的剧情。 时一把此次出门的真正目的告诉廖韵之,廖韵之又带有三分犹豫不决。 “其实你和叶承彦一起来也挺好的,人多点也不尴尬,东窗事发你也能帮我挡着些。”时一转着笔杆,劝说廖韵之,她知道占用他们情侣俩的独处时间不厚道,可总是两人腻在一块挺没劲的,她不知道她这么想算不算对,她一个单身人士可能还无法参透其中,但她又真诚的认为这是个机会,“我和翘楚都没怎么接触过叶承彦,你就当带他出来,见见‘娘家人’,彼此联络下。” “我问问他。”廖韵之松口,她也认为时一的话在理,此前每每和她们谈论起叶承彦都只是纸上谈兵,现在既然在一起了,总归是要正式照面下的。 所有的课程中时一最喜欢的是物理课,因为它需要隔三差五的实验操作和数据统计来辅助教学。所以物理课跟其它课程不同,老师不在本班授课而是在物理实验室,真正令她欢喜的原因在于,物理老师要求一男一女组队搭档坐同桌,说是协调发展。 每周三和周五都有物理课,所以这成了时一一周中最期待的课时。 第一周的时候新生见面,物理老师也同样是说了些她的课程要求和相关纪律性的问题。教材开篇是以以理论性的东西为主,一方面暂时不急着搭档做实验,另一方面总不可能拿宝贵的四十五分钟课堂时间给同学们调换座位,所以第一周先按固定班级里的座位坐。物理老师通人情的地方在于同学们可以课后自己组队协商,她不要求硬性规定排座位。 那天的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夏季白昼长,夜色来得晚,天幕慢悠悠的一点点沉下来,下课铃响时时一也没要走的意思。校门口的路窄而长,接送小孩的大人坐在电动车车座上排在小道两旁,不时与旁边的人闲聊三两句等着孩子出来。 作业写得差不多了,时一不急着走,索性把手头上的最后一点题做完,她完全可以想象校门口毫无秩序地拥挤成一片的景象,大家收拾书包走人,教室一下子空荡了许多,当天值日生打扫完走后,劳动委员周安余还来提醒她一声:“要清校了,刚开学学习的劲可以先缓一缓,也不急着一开始就这么卖力。” “你先走吧,班级门窗灯一会我来关。”时一不急着解释。在人人绞尽脑汁往上爬的环境里,所有的想当然似乎都显得那么情有可原。 时一不知道傍晚放学时林越还溜去足球场踢球,她没去在意那么多,时时留意他,却在林越回到空荡荡的教室内拿书包,站在教室的后头朝前对背对着他奋笔疾书的时一招呼道:“走吗?” 时一不紧不慢地合上作业本,几近不假思索地回了句:“走。” 时一暗暗地想这简直就像是她的刻意所为。 林越也不催促,悠哉地站在从窗口射进来的夕阳余晖中,成为他毛茸茸的金黄边框,罩得整个人越发柔软。 他们沿着小道慢慢的踱回去,三两小车从旁开过,她踩着人形道上的小格子走得规矩。 她看得出林越在努力调试自己的步调,配合着她做着无聊的蠢事,甚至令她于心不忍,后来也就作罢,不再拘泥于人行道上铺的小格,按照正常的步幅迈。 林越率先打破沉默,开口:“搭档找好了吗?” “还没。”时一摇了摇头。 “有倾向的人选了吗?” “都可以吧。”时一真没想那么多,甚至于课后就把这事给忘了,她其实没什么所谓,只要处的来,没所谓一定要指名道姓是谁。 林越沉默了,时一想着他兴许在思考什么,她不得而知,也不打断他思绪。 “我也还没。”林越良久才开口,后突然站立在人行道上,不再往前走。 时一不解地回看了一眼。林越好端端地走着却停住不动,只见他对着时一满是期待的指着自己,那无端的献媚样就像路边随处可见又避之不及的不良卖家,硬是拦着你的去路不让走还极力推销自己的某样产品,“那你觉得我怎样?” 时一假意认真思考了两秒,有样学样地摸索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他,他倒也配合的站得笔直,时一险些没管控住面部表情,淡淡地回了句:“还行。” “我们一起吧。”林越不再嬉皮笑脸,说得认真,认真到时一动容地想,他怎么能把这么平常的一句简单话说得如此深情。 拨撩得她的心一颤一颤的,心满意足得恨不得连连点头答应,可还是很是矜持的说:“好。” 林越屁颠屁颠的跟上她,时一不免想,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谁又得了逞。 就算是不良卖家又如何,林越这个大活人站在她面前向她推销自己,面不改色,她没有理由拒绝,她怎么可能拒绝。 她想错了,其实有所谓的,只要是林越,任何事情都是有所谓的。 她又继续踩着小格,执着的一格一格往前走,林越又甘于陪她做着看似没劲的幼稚举动。 她愉悦的想,真有意思。 时一享受不约而同的默契。 “下次如果自习课后你还留在班上写作业,顺便等等我,等我踢球回来一起走吧。” 时一轻声答应:“好。” 她从今往回想想,那天他们其实没聊几句,慢慢悠悠的往家走,偶有的一问一答都是约定与承诺。她多好啊,好得她自己都要先自恋的感动一番,又好得时时为林越倾倒,满心都是迫不及待的应允。 物理课上的实验,林越主导操作,时一负责搭手,做些细微处的调整,他报实验数值,她低头拿纸笔统计,再一起演算c推导。 物理老师在小组间来回走动巡视,他们率先完成举手示意,老师走过来核实,点头表示满意。 周围个别组的同学在一些注意事项上没处理好,导致结果与理想值不符,叫走了林越帮忙看看问题所在,时一一个人干巴巴的在原地坐着,又拿起面前的器材亲自操作一遍,却卡在了其中的某项步骤上,怎么看都觉得不对。林越在操作时,她处于旁观状,私以为都熟记于心,可真正重新摆弄起来又不像那么回事了。 林越帮完其他同学回位,看到时一一个人毫无进展的捣腾,主动纠正,重新示范了一次,时一尴尬得默默铭记在心。 “我听叶承彦说这周末他也有去。”林越把重组的器材拆掉,整理好,放回原位。 时一也跟着一起弄:“恩,我拜托韵之的,让学长一个男的陪着我们挺别扭的,多个男的也有商有量的,即使遭女生冷落怠慢了,好歹还有个同性安慰下。” “所以何佑禹也叫上了我。”林越有点哭笑不得。 时一不淡定了:“你也一起?” 林越坐在座位上,手肘落在桌面单手撑着头,面对着她,认真地点下去。 江则来收实验报告单的时候,时一还怔在那与林越面面相觑,一时半会没缓过来,江则提醒了下,她才赶忙把压在书下的实验报告单递给他,仍旧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 “他是认真的?”时一确认道,可想而知何佑禹已经和林越打成一片,这事都能捎上林越。 但其实也不全因如此,林越跟她们是同学,她又和尤翘楚关系密切,何佑禹叫上林越无可厚非。 “应该吧。”林越倒是一副无关紧要。 那她也就不能显得很在意,淡淡然的回了句:“人多点也好。” 周末逛街,整一流程下来尤翘楚都是蹦哒的,直到落座饭桌见到迎面走来的何佑禹本喜笑颜开的脸立马板起,掐着时一的手问她怎么回事。 时一不好解释,何佑禹毫无顾忌的往尤翘楚对面一坐,手动拆起了自己面前消毒碗筷的塑料套,尤翘楚见他这自来熟的架势,再傻也该心知肚明。不经由尤翘楚同意,何佑禹就准备伸手拿起她刚摆好的餐具往一大盆刚端上来的热水里烫一烫,好再次消毒,尤翘楚立马挡在前,义正言辞的摆明立场:“用不着你来,我自己有手。”然后两指捏着边角处,熟练的把一个个碗碟伸进热水里过一遍。 何佑禹也不争不抢,都依着尤翘楚,安安分分的摆弄自己的餐具。 就连服务员把菜单拿到何佑禹的面前,他也是一脸讨好的把它推向尤翘楚,尽显绅士。 尤翘楚哪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何佑禹百依百顺的模样,真叫人欠揍。 她不客气的接过,假模假样地翻看了几页。 “你请客?” “补偿你的。”何佑禹镇定自若的大气。 “就这样?” “慢慢还,不急。” “那我不客气了。”尤翘楚也不推脱。 何佑禹乖巧点头。 时一和林越一连几口喝着茶水,大眼瞪小眼,不好插话。 何佑禹逆来顺受,尤翘楚时时备着的尖刺在兀自唱着没劲的独角戏后卸下了防御,倘若过分针锋相对就是她的不知趣和无理取闹。换作平时,两人愣是你一言我一语,拧巴着一个点僵持不下,她还能把错都归咎于何佑禹不懂得怜香惜玉,脏水胡乱往他身上泼,然后强调自己作为女生的弱势。 她渐渐习惯了的相处模式,一下子变了调,浑身不自在。 何佑禹不论尤翘楚怎么说,都不反驳与她对干。她但凡提出什么要求,他都默许,她刚想燃战火纷争,就被他的唯命是从浇灭了那点本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她也不自讨没趣,端着茶水喝,一条条的刷着微博,看看有没什么新更新的博人眼球的热门话题。 一条qq消息在手机屏幕顶端跳了出来,尤翘楚看了一眼,来自何佑禹。 “加入足球部吧,别退了。” 尤翘楚没好气地划掉。 视若无睹,继续往下刷,看到搞笑处凑过去递给时一一起看,然后自己不合时宜的笑得开怀。 时一看到了何佑禹发来的第二条消息。 “求你。” 尤翘楚再次狠心划掉,眉眼都不皱一下,全当对面的那位是空气。 时一抬眼看到的是何佑禹满是哀求和无奈的恳求。 “你回一句吧。”时一看不下去,小声在尤翘楚耳边说。 她此行来的目的,就在于帮忙打圆场,她能发挥的这么一点作用也仅限于此。 “你脑子没病吧,隔着一张桌发什么消息。”尤翘楚不客气开腔,公共场合又不好意思怒吼,强压制着自己的音调。 “那你亲口答应我不退部了。”何佑禹不理尤翘楚的“犬吠”,直入主题,好声好气的劝说。 “神经病!”尤翘楚隔了许久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她态度没有强硬到一定要退部的地步,她无视了何佑禹好长一段时间,也没太把那事放心头上,她就喜欢何佑禹悔不当初的千不该万不该,然后使尽浑身解数来换她的一个点头答应。多好啊,被人处处供着。 廖韵之和叶承彦来的时候,正好上菜,时一让他们在这顿大餐前可以随处走走逛逛,没必要浪费来之不易的独处时间一定跟她们呆一块,时间差不多了,她再发个地址通知廖韵之他们来,这算是时一的愧疚感那一点微小的良心弥补,但其实重头戏就在于这顿饭,她怕自己一个人毫无招架之力。 他们来的时间节点其实挺尴尬的,大家相互间还没打招呼,先是听着何佑禹放低姿态的一句:“大小姐,求你了。” 这场面一下子就令尤翘楚收不住了,何佑禹诚恳到她若不接受,就该是她的不对与任性。 廖韵之还对内情略知一二,叶承彦明显的一脸状况外,时一招呼他们先坐下来。 尤翘楚绷不住,还有外人在,着实该相互给个面子把这事翻篇了,轻咳了两下,算是清了清嗓子:“先说好,我不打扫足球部卫生。” “好。” “你也不能任意差遣我。” “好。” “不准随意污蔑c反驳我。” “好。”何佑禹细想,觉得不对劲,力图洗刷自己莫须有的罪名,“我什么时候污蔑你了?” “就汽水那事!”尤翘楚说起来还来气了。 “还不就是你急着回家然后晃的。”何佑禹自我辩驳申冤,当时滋了他一身,黏黏腻腻的难受了他一路,他也没说啥啊,尤翘楚咋咋呼呼的死活觉得他委屈了她。 “你还说!”尤翘楚瞪眼回去,她才刚说完,何佑禹就反驳她。 “行行行。”何佑禹放弃了,随她怎么舒坦怎么想吧,“还有吗?” 尤翘楚冥思苦想了一会还有什么要开的条件。 “我想到了再补充。” “好。” 何佑禹小媳妇那般唯唯诺诺,完全占了下风。 饭桌上的其他人看傻了眼。 那顿饭后来吃得很顺畅,大家相互夹着菜,说说笑笑,叶承彦除去和何佑禹是第一次见面以外,因为之前和他们同一所学校,所以也很快适应了他们的话题。 叶承彦主动端着廖韵之空着的干净瓷碗盛着刚舀起的一大勺汤放到她的面前。 廖韵之那时在和时一说话,转回头看到身边贴心的叶承彦,安心地说:“谢谢。” 叶承彦默默催促她,别总顾着聊天,先专心把面前的东西吃完再说。 尤翘楚佯装嫌弃,搓着手臂,说是鸡皮疙瘩掉一地,禁止公共场合屠狗,不厚道。 别人小情侣的撒狗粮,在她那不叫虐,简直比虐还致命,那是恶狠狠的屠,不带血的四溅。 时一却看见廖韵之背着叶承彦偷偷把碗中不多的香菜一点一点挑出。 廖韵之不喜欢香菜的味道,严重到只要自己所吃的某样东西沾了一点香菜她都无法忍受,不敢动筷尝试。 那次她们在外头的一家面馆吃拉面,廖韵之事先提醒老板不加香菜,也许是忙昏了头,等到看到端到面前的面汤时,里面竟洋洋洒洒的放了不少。 廖韵之不知如何是好。 尤翘楚替她问老板可不可以换一碗。 廖韵之对着老板抱歉地说着不好意思。 那碗拉面被重新端回后厨,却也只是被端回去剔除面上所能看见的香菜痕迹,然后同一碗又放在廖韵之的面前。 廖韵之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神色纠结,老板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 就算老板把香菜挑拣得干干净净,肉眼看不出一星半点,她只要稍微尝尝汤水就会本能的皱眉,瑟下舌头。 尤翘楚把自己的那碗拉面跟她换:“你吃我这碗吧,这种也挺好吃的。” 尤翘楚跟她俩点的不一样,但重要的是她那碗面正好不加香菜。 而现在,时一却看见廖韵之强忍着肠胃对香菜的不适感,一小口一小口的往肚里咽。 叶承彦不知道廖韵之为什么盛汤的碗中空无一物,任由它白白放在一边,也不急着往里添。 他知道廖韵之不喜欢香菜吗? 她知道廖韵之有多喜欢他吗? 17 吃的差不多该散了的时候,他们六人站在饭店门口做最后的“告别仪式”。 尤翘楚胡吃海喝的敲诈了何佑禹一顿,结束时肚子撑得胀胀的,她不受控制的接连打了两个饱嗝,赶忙用手捂着,还是没逃过何佑禹机敏的耳朵。 何佑禹毫不掩饰鄙夷的啧啧声,连连摇头感叹:“不行啊,这饱嗝败坏社会风气。” 尤翘楚握拳作势就要朝何佑禹那张嘲弄她的嘴脸挥去,让他识趣地闭上那她光是看见他启齿说话就闹得人心烦意乱的嘴,这张嘴闭嘴的风凉话,烧得她心c肝c肺一燎一燎的,她气大还火旺。 但却很不给力的又是一声毫无遮拦的饱嗝,何佑禹刚本已做好了躲闪准备,这下更是彻底被尤翘楚逗笑了,还嘴欠的补刀一句:“清新脱俗。” “何佑禹!”尤翘楚在咆哮,她真的是又恼又气,顾不上跟时一和廖韵之说声再见,一跺脚,愤愤然的甩脸就走。 “哎呦,瞧这暴脾气。”何佑禹乐不思蜀,朝着愤慨的背影喊,“去哪啊?” “要你管!”尤翘楚不甘示弱地吼回来。 “你倒是等等我啊!” 何佑禹刚说完,尤翘楚明显加快了速度,差点没跑起来。 “我先走了,明天学校见。”何佑禹对着另外手足无措的四个人,挥挥手再见,礼貌友好得与刚才那番简直判若两人,然后就赶紧往尤翘楚的方向追。 时一站在原地,只听见她们吵吵嚷嚷的声音。 何佑禹从后头小跑跟上,尤翘楚听见脚步声,厌烦地回头看了眼,警告他:“别跟着我。” “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 “我闲着。” “闲着绕道走。” “顺路。” “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哪顺了?” “哪哪都顺。” 尤翘楚不想讲话,和他讲不通,脚长他身上,只能任由他跟着。 “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何佑禹倒是一个人聊得起劲,话闸子一开启,就停不下来,还把近期热点新闻案例一一分析给尤翘楚听。 尤翘楚受不了了:“你丫负面新闻看多了吧,能不能安静点。” 时一就远远见她捂着耳朵,摆着头,逃命似的往前赶。 他们走远了,淹没在人群中,后面怎样了,时一不得而知。 她把廖韵之支到一旁,与两个大男生隔离开。先入眼的是廖韵之耳垂上闪闪烁烁的耳钉,室内灯光璀璨,她没仔细看也没注意到,此时室外光线一下暗淡了许多,才越发觉得惹眼。 廖韵之念念叨叨的人生规划,正一条条的在叶承彦身上得以补充完善。 她得多喜欢他啊,条条框框都想与他捆绑在一块。 时一不自觉的伸手抚上,拇指轻柔的贴在有棱有角的银色金属上,是冰冷硌手的触觉。 “不要委屈自己,勉强下肚的东西,也会反胃。”时一心疼她,咕噜咕噜不假思索的往下吞咽。 “我们在一起的头两天,我就让他陪我去店里打的耳洞。”廖韵之巧妙的避开尖锐的话题。 时一见她笑的开心,没有继续深究。 “疼吗?”她状似玩笑的语露关心。 “其实还好,没起先想的那么恐怖。”廖韵之自己也伸手摸了摸耳垂,这是踏踏实实握在手里的温暖,“改天你也去试试呗。” 时一弱弱的说了句:“我怕疼。” 不愿搬上台面说开的话在肚里默不作声地化开就好。 廖韵之和叶承彦手牵着手离开,尽显小女生的娇羞。 时一痴痴地看着他们依偎的背影入神。 “羡慕了?”林越促狭道。 “是啊,羡慕的要死。”时一大方地丢了一记白眼给他,拖着长音,不否认,反之特胸怀坦荡的承认实则是在掩盖她的心虚。 却又在心里犯嘀咕,可不是吗,羡慕的要死。 时一和林越经过一段上坡路时,只见一对与他们一般大小的情侣骑着自行车与之抗衡。 更确切点说,是男生把控着车把,后头的车座上载着单边并腿坐着的女友,护着他的腰。 “是不是我太重了?”脚踏车的行进速度缓慢,那个后座上的女生怪不好意思的小心问道。 “不是,不是。”男生连连否定。 时一徒步和他们往同一个方向走,心疼的觉得,明摆着是男生一根筋的极力在女友面前充斥着表现欲,即便多个辅助工具也是累赘,还不如两人一起下车推着走来的轻松自在。 女生看着他卖力的蹬着踩踏板,浑身都在用劲,又问了一句:“要不我下来吧。” “不用,不用。”男生又急忙出声制止,安慰她,“快到了,坡陡不好骑,过了这段路,一会路就平坦了,你只管坐在我后面就好。” 时一就这么目不斜视的观察,津津有味的细品情侣间话语里所暗含的相互理解的心意。头一次见般的新颖,同一件小事,不同的男女演绎出的感觉也千差万别。她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男生艰难的一脚一脚往前蹬,整个人都快从自行车座上撑起,硬是咬牙坚持挺住,但胸口忽上忽下的起伏和努力削弱的喘息声却不留余地地败露了自己。明明知道是上坡路段,还非要逞强不舍得让女生下车走几步,硬是靠着自己双腿的劲死撑,吃力地行进。 通俗的道理是讲不通的,明知不可取,还执意而为之,是道不明的喜欢。 时一笑而不语。 林越问她:“你这么直接的看着他们好吗?” 时一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可还是老实的回答:“不好。” 他们一路晃荡,却谁也没主动提议去搭公交,没了冬季寒风中紧裹的厚外套,时一的手别扭得不知道往哪放,只能搭着斜挎包上的肩带拽在手里。 他们后来经过江边,观光游轮驶过江面带动层层涟漪,七彩斑斓的霓虹灯一串又一串接连循着栏杆等边沿处垂挂,她任由披散的头发打在脸上随风飘来荡去,一次又一次把吃进嘴里的发丝撩开。江边的风大得令人舒畅,她舍不得回家,任凭它怎么吹,她赖在步行道旁的休闲椅上不愿走。 她妈刚才发来消息说是今晚她和她爸怕是赶不回来了,老家的亲友聊得投机,参加完熟人的婚礼又转场多喝了几杯,硬是让他们多待一天,明天再回去。她妈叮嘱她别在外面玩的太晚,好早点回家休息,明天还有课。 她懂事的回复,知道了。 时一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彻底放松神经,耳边刮过的是刚从她们身后的那段江面开过的游轮上,某对情侣恶俗直白的告白呐喊。 “某某某,我喜欢你。” “某某某,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呼喊的誓言声不大不小,正好钻入她的耳朵。 又是一对热恋期的情侣。 时一一反常态,开始无端地享受这些被她不经意间撞见的温情片刻,冠以莫名的见证者的身份,本无从关联的一对又一对巧妙地撞进了她的生活。 “你先走吧,我在这呆一会。”时一闭眼假寐,身心放松。 她没有听到林越的答复,却能感觉到有人占据身边的空位,落坐时的重量感和椅子承受下的细微嘎吱声。 她知道,林越就在她身边,一臂的距离,他没走。 时一又慢慢睁开眼,歪过头去看他。 她被风吹得心神荡漾,大胆的想法在此时此地涌上心头,夜晚的江边真适合告白。 单一晚上,就足以令她蜕变成一位赤裸裸嫉妒的旁观者。 但她没有这么做,情绪高涨地挣脱起来,说了声走吧,语意轻快,又继续沿着江边往家走。 她要早早回家,进她的“温柔乡”,做她的“白日梦”。 他们在小区门口道的别,然后各自转入自家的楼道。 时一陪着尤翘楚强撑着精神逛了一天街,走走停停,回到家才八点半就已经昏昏欲睡,又强打着最后那一点微弱的清醒意识,洗了个澡,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她困极了,累了一天,很好入眠。 时一半夜醒来起身上厕所,才糊涂地发现睡前忘把自己卧室内的灯关了,重新躺回床上时,已经没了回来时那鼓无法逃脱的昏昏沉沉的睡意,不由自主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她这才注意到七分钟前林越发来的qq消息。 “睡没?你知道附近有哪家24小时营业的店吗?” 时一先是脑中快速地筛选了一遍附近的店面,回复,后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怎么还没睡。 “除了楼下的kfc应该是没有了。” “你还没睡?”林越回的很快,时一才确定他是真的还清醒着。 “刚醒。” 时一猜测林越是半夜饥饿难耐,想点些外卖上门。 “出来吗?请你喝咖啡。” 结果却截然相反,她也只能说他精力充沛。 “你是想让我一整晚都别睡是吗?”时一对着手机屏幕啼笑道。 他是怎么想的,这么晚了还想着喝咖啡,即使是补作业也不至于忙到现在这个点啊,更何况这周末作业并不多,再拖拉都不至于,又不是熬夜赶工的职员,加班加点。 “跟你一样刚睡醒,可悲的是醒来就睡不着了。” 时一后来还是出来了,凌晨的夜有点凉,换下睡衣,草草的披了件薄外套。 除了提供夜宵的大排档,街市上的店面基本都打烊了,路灯昏黄打在水泥路上,照得人形单影只,显得特别寂寥。 大排档支起的围帐内,酒桌上豪迈的划拳声和叮叮哐哐的玻璃碰杯音,不绝于耳,她走在凌晨一点多的夜里推开了kfc的玻璃门。 林越对着值班营业员不带迟疑地张口点了两杯咖啡。 对方程序性的确认一次:“两杯咖啡是吗?” “不了,两杯热牛奶,谢谢。”时一纠正道,又转头对林越不客气地说,“你是真不想睡了是吧。” 林越只是看着她,默默地笑着付了钱。 “我还以为你睡了。” 他们坐在临街的高脚凳,林越心甘情愿地喝着手里的热牛奶。 “那你还想着问我,你是料想到我一点还能醒来回你消息是吗?”时一随意地开着玩笑。时一与林越一来一往地接触,漫无目的的聊,连带着她整个人也变得活络,不知不觉彼此间的说话用词与语气也越加的不客气。 “我没多想。”他顿了顿,“可万一呢?” 时一惊恐地发觉她越来越不理智了,林越三两句话就能把她打发得妥妥贴贴,恨不得举手投降招供一切,他说的都对,她都听。 有那么一刻她错以为,他们真像熟识多年的老友,熟悉到林越随意的一个邀约她就二话不说的跟出来。 她对他不与外人道的喜欢是步步为营的筹码,她的纠结c矜持和骄傲则是与之权衡持平的秤砣。 时一不知道说什么,他们踩着高脚凳邻座而坐,隔着一整面的透明玻璃,肆无忌惮地窥探着这座城市凌晨寂静的夜,它隐秘的呼吸着,饲养着一批久不能寐的人。 今天她真的和他相处的时间太多了,多到她浑然不觉已延续至第二天,甚至不顾自己是位要上学的普通学生。 “说点什么吧。”林越引诱时一开口,她认真喝牛奶的样子真的太安静了。 “说什么?你不是来请我喝东西的吗?”时一假装与她无关。 “什么都好。”林越无欲无求,他是被黑夜抛弃的失眠者,静等时一的慷慨“救赎”。 时一想了很久,要说什么呢,该说些什么应景有趣的话题才好打发这迷迷糊糊的夜。她从没觉得牛奶这么好喝,稠稠腻腻的融在嘴里。 林越耐心等她,久到他还以为她不太想理自己,正准备自己随便说些什么开场,时一开口了。 “你知道《妈妈再爱我一次》这部老电影吧。” 街对面是家最近新开的影院,她还没去过,门口的大荧屏上正滚动播放着最近刚上映的几部新电影的预告片,即使张贴的新片海报不少,但先入时一眼的,尤为恐怖片最醒目。 “恩,小学时看过。”林越做好准备听时一讲些什么,表示很有兴趣听下去。 时一想到很久以前,小学五年级时学校免费发放电影票,组织五c六年级的学生集体去电影院观影,影片名就叫做《妈妈再爱我一次》。 那时的影院厅设施不如现在高档,每间观影室安排的座位数适当c适度距离的可调节软椅c扶手上提供放置饮料和爆米花的凹槽,处处尽善尽美的贴心,甚至按照个人需求分类提供多项服务,正如私人影室和情侣影室的出现。 那时候条件设施不完善,也许这么说不对,太过于以偏概全了,但时一成为中学生之前,她只去过这么一次意义上的正规影院看电影,所以那个时代的影院留给她的印象就是如此。 长长的一排一排连着的木制靠背椅,类似于现今的阶梯教室,但空间远比阶梯教室大得多。 那场观影安排了不少学校,即便这样,前排还是空出了很多座位。学校为他们安排的座位挺正好的,不前不后c不偏不倚的中间地带,各班有组织有纪律的听从带队老师的安排,在影院厅里较中间的那块位置集中坐下。 观影前一天老师还特意提醒他们,记得准备一包纸巾随身携带,起先她还不是很明白老师的用意,后来她懂了,这是部以亲情为主题的催泪影片。 “真的,这部影片真的很感人,当时在场的人基本都感动哭了。”时一着急向林越解释,较真得就像在为自己辩解,而后话锋一转,底气弱了下去,“除了我。” 林越听得饶有兴致。 一整排的座位太长,如果本班同学一个接一个连下去坐,便不易于老师管理学生,所以各个学校的老师都不约而同的采取方块式排座,即本校学生集中在一起,平均拆分成几排。那次时一正好坐在本校其中某一排的最边上,旁边紧临着别校的某个男孩。 她看的入迷,越看到后头越觉得感人,特别是高潮处,隐约听见周围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拆纸巾塑料袋c吸鼻子和微弱哭腔的声音。 她被剧情牵引着湿漉漉的情绪,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正欲夺眶而出,旁边的小男孩突然凑近她,一张放大的陌生人的脸就这么完完全全覆盖了她的全部视线。 小男孩凝视着她脸,一脸天真无邪的好奇:“你哭了吗?” 那一刻,时一为他的直接感到不可思议,她酝酿好的情感被彻底中断,而她那股天生的小倔强还得硬生生的把欲要颗颗滚落的泪珠强忍住,才能保留没由来的好胜心:“没有。”不耐地推开他的头,没好气的说,“你挡住我视线了。” 那场电影后来看的特没劲,时一根本已无心把自己带入剧情,男孩频频转头观察她的脸部变化,她被弄得兴致全无,搅得心烦意乱,一次次的回应他:“我真的没在哭。” 她真想问他,他是想把自己逼出眼泪才甘心吗?真的不用再看她了,她是不会哭的。 后来放映结束,老师带队离开,但凡目之所及之处一个个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人,皆是红着眼眶和未干的泪痕,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 他们凑成一堆,分享着煽情剧的心得体会,而就她落单,脸上全无任何情绪,甚至于有点气愤,没有哭过的泪痕c红肿的眼眶c止不住的啜泣和揉皱的纸巾,就连几近结尾处最引人入胜的剧情都无法完整串联起来跟大家分享,她很伤心,因为就她一个人没哭。 同学问她:“你没哭吗?明明很感人啊。” 她不希望让别人觉得她跟其他人的感官泪点不同,误解她是一个无知无觉的人,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乖乖听话带好的那包纸巾还原封未动的放在背包里带回了家。 “如果换作现在的我,就会揪住旁边的那个小男孩一顿暴揍,然后告诉他,别这么爱管闲事地关心别人的眼泪。”时一现在想来真的又可气又可笑,因为一个没由来的插曲,无关紧要的人,成为她惦记至今的“恨”。 林越在一边哈哈大笑,一口刚喝下的牛奶险些喷出,好不容易吞下后还呛了两口,丝毫没有要同情当事人的打算。 “真的?”林越狐疑地看她。 “假的。”时一皮笑肉不笑,“我就事后想想而已,当时影厅里那么黑,我都不确定他到底长什么样,小孩子成长发育变化大,就算现在真站在我面前,十有八九也认不出来。” “看恐怖片吗?”林越终于知道时一的话题灵感起自哪里,他指了指那家影院的大幅海报。 时一退退缩缩的推手求他放过:“别,我不看的。” “不是总听人说人比鬼更可怕吗?虚实难辨的东西你还当真。” “可是”时一不情愿的委屈样,“就算这样,我还是怕鬼啊!” 林越发自肺腑地笑,他想不到时一也有软肋,她不似表面那般云淡风轻,同多数女生无异,有着令其怯弱的事物,一触就可激起心底的惊涛骇浪。 时一又由此联想到另一则囧事。 小学四年级时,学校组织过一次春游活动,他们当时去的是一个类似基地园的地方。其中有一个娱乐环节是走迷宫,是真的用水泥砌起的高墙,层层叠叠的三维实物,跟图书上的迷宫游戏不同,这次是实战游戏。她那时小又是女生,不够高,水泥墙自然给作为小学生的她一种高不可攀的压迫感,她站在门口却步了,眼看着同学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里跑,大呼小叫的惊叫声,玩得不亦乐乎,独留她一人站在门口犹豫不前。可她就是不敢,不敢迈出那一步,她怕被甩在死胡同里,到不了迷宫的中心。迷宫的中心是个看台,可以以上帝视角纵观全局,后来她看到不少同学成功“登顶”,开心的朝她招手,好心的为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同学指路,她是羡慕的,但是她又开始过分担心,一会出不来怎么办,小小年纪的她就这么陷入了自我假象的受困景象中不能自拔。其间即使老师在一旁鼓励她进去试试,她还是怕跟丢了大部队,往后缩了脚,宁愿在门口等着小伙伴出来。 现在想来不值一提的小事,在当时的那个环境下对幼小的她来说,是望而生畏的大事。 就算后来的闯鬼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次,也是寸步不离地紧贴着其他人走,当时正好还有六年级的学生也想进去玩,他们就几个人凑一伙,一刻不离的紧抓着高年级的衣角,抱着人家的胳膊,全程不敢睁眼,嗷嗷直叫,只有耳朵还时时警惕地接收讯息,以听取前方别人的尖叫声来判断路况,她没有撑到最后,中途见到出口外的亮光,逃也似的往那跑。 她真的很胆小,胆小得都不像长大后的自己。 林越听得津津有味,牛奶见了底,时一的故事也讲完了。 他真挚地发表了一句见解:“时一,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讲故事了。”是那种娓娓道来的生动鲜活。 她挖掘自己的往事,博得林越对自己又一好评。 “好了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也听够了,牛奶也喝完了,该回去睡觉了。”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四分。 七点半的早读,换算平时作息时间六点半起床,现在回家躺床上立刻入睡,大概还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还有后续吗?”林越睡意全无,有所期待和留恋,他想继续听下去,不愿结束话题。 “有。”时一说,“公平起见,下次换你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 18 当六点半的闹钟响起,时一拖拖拉拉的起床,无精打采地做着一系列与往常无异的出门准备,睡眼惺忪的她就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怕是熬不过今早的课了。 爸妈还没回来,没有人为她准备早餐,整理好一切,空腹出门。 时一准备去学校附近的早餐店解决早饭问题。此前一直听说有家由一对老夫妻经营的备受好评的老店,可她一直没去过。 她简单点了一碗现磨豆浆颗茶叶蛋个油条和一个馒头。她来的早,空位较多,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面朝店门口。 江则进来的时候,她正用手里的勺子搅动着那碗刚煮好的热豆浆为它散热,江则一进门就惊奇的发现了她,自然地走过去,坐到她的对面。 她舀起一勺豆浆,放嘴边吹了两下,小心谨慎的喝着,深怕被烫到,正好对上了江则的视线。 “你今天怎么也来这吃早餐了?”江则有种久逢知己的喜出望外。 “我爸妈有事回老家了一趟,今天中午才回来,没人给我煮早饭。”时一左手握着那块馒头,右手一条条撕下塞入嘴里咀嚼。 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奶奶端来了江则刚点的一笼蒸饺和小煎包。 时一其实一大早不太喜欢吃肉包类油腻腻的东西,腻的流油,还担心一不小心沾得满嘴都是。但是此刻她看到摆在江则面前刚出炉的金灿灿的煎包,不自觉的吸引了去。 “要吃吗?”江则倒是显得十分热情,似是看穿了她,把那盘煎包往时一这推过来了点。 “好吃吗?”时一犹豫了一下该不该接受江则的好意,但光是看着就已垂帘欲滴,形式性的装腔作势一句。 “这家煎包不错,你试试吧。”再加上江则的劝诱。 “谢谢。”时一动筷夹起一个细嚼慢咽,是真的好吃,好吃到无以言状,说不出话来,眼前一亮得直称赞,“很好吃,你早上经常点这个当早餐吗?” “没有,这家店的各式早点我轮换着吃才不腻。” 江则大方地想继续与她分享那一笼的蒸饺和煎包,她摆手拒绝了,指了指被她抛弃一旁的那半块没啃完的馒头。时一吃完一个煎包的时候就已经很满足了,美食点到为止即可,她自以为还没和江则好到随时随地都毫不客气的地步。 “期中考复习的怎样了。”江则端着豆浆大口喝。 “暂时还没,不过这周也要开始着手准备了。”时一把油条沾着豆浆吃,泡软后夹起,这是从她爸那影响来的习惯。 她又拿起那颗套在透明塑料袋里的茶叶蛋,在桌上滚了一下,外壳变得更碎些,她把它放在桌上,隔着塑料袋,左手指尖小面积的摁着蛋,右手再一点一点把碎壳剥下来,刚接触蛋的指腹没多久又烫得缩回,一来二去不过才剥了三分之一的壳。 江则看不下去,主动帮忙,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一个光溜溜的蛋展示在她面前。 时一说着谢谢,又不由自主的试探道:“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她对自我的设定远比这个高,最起码在这些微不足道的生活小事上不足以沦落到不能自理的地步。 江则好笑道:“宋因冉次次缠着让林越帮忙抱作业,我只是顺手帮你剥个茶叶蛋而已,怎么就矫情了。” 她怎么就矫情了,她在感情上的扭捏作态和斤斤计较远比这来得猛烈。 时一不好回话,更无从反驳。 她被一整颗蛋黄噎着,猛灌了两口豆浆,对宋因冉的情况不予置评。 “学校图书馆里的自习室中午人多吗?”时一还是选择换个话题讲,关注眼下的事比较实际。 学校期中考时间安排在下下周三到周五,九门学科。时一打算把中午的时间利用起来,泡在自习室里抓紧复习,高中学习是真的紧张,她已深有体会,半个学期过去,数学必修一已经彻底教完了,老唐还刻不容缓的往下教第二本。从上周开始他就洋洋洒洒的发了好几套练习卷,意在学生自主,他如此吝啬时间的一个人能暂停课程进度,挪出两三节课为学生集中讲解习题里大家的通病算是最大的仁慈。老唐按着课程进度,一板一眼的照着教材授课,不时穿插些经典例题解析。他自是什么苦口婆心的话都不用说,一下课就被同学里里外外团团围住,一个个拿着练习卷请教他,周围的人不管自己起初是否要问同一道题,也都认认真真的拿笔记。 大家的求知欲如饿狼扑食,这就是老唐如此心安理得的马不停蹄的往下教授新的知识点的主要原因。 “换作平时的话找个位子坐不难,但是最近期中考,大家都一致的选择呆在自习室里复习,我也不敢保证能有空位,如果吃完午饭早点去占位的话,还是能捷足先登的。”江则一本正经地替时一分析道。 时一不吱声,思考对策,江则说的对,跟她有同一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除了争分夺秒,别无选择。 突然一声怪里怪气的男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呦,这么巧啊,正副班长在这一块儿吃早饭呢。” 江则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是同班一个好事的男生。 江则先是问了时一一句:“吃完了吗?” “恩,走吧。”时一抽了两张纸巾擦擦嘴,背起书包和江则一起走出去。 “说吧,什么时候的事。”那名男生用手肘捅了捅江则胸口,笑得奸诈,眉眼轻佻的暗笑道。 “你小子脑袋里装什么呢!”江则拍了下他的后背,余光偷偷瞄了一眼时一,嘴角抑制不住勾着笑。 那个男生疑神疑鬼的在时一和江则之间来回比划:“少忽悠人了。”后微微凑上前去用鼻子有样学样的嗅了两下,“我闻到了一股奸情。” 时一不发一语的站在旁边,胸怀坦荡。 江则张张嘴还未吐出一个字,又被那个男生堵了回去:“别急着狡辩。”一把勾住了江则的脖子,嘴巴凑近江则的耳朵,耳语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 但其实并没刻意掩盖音量,时一就站在那听着他一个人自编自导一整出戏,像是马上要完成什么大事,拍着胸脯向江则保证。 情绪丰沛,情感饱满,那人暧昧的眼神周旋在他们之间,时一从中读取到的信息是,你不用说,我都懂。自以为特仗义的保守着何种惊天大秘密。 她全当是与她无关的玩笑话。 她其实很想说一句,你真的想多了。 但又怕越是极力为自己辩解,那人越是紧揪着不放,没完没了的从字眼中曲解她的本意。 在索然无味的学习中探求点同学间的八卦消遣,她不是不懂得这种人的存在趣味。 不出所料,早上的四节课,时一都是浑浑噩噩的熬过,眼皮困的直打架,意念根本战胜不了睡意,困到她时时担心自己上课中途随时都可能没有把控住度就一股脑的趴到桌子上昏睡过去。 她之前看过其他同学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模样,千奇百怪,敌不过睡意,又强撑着自己看黑板,眼皮一睁一合的翻着白眼,头一点一点的窘态,然后惊醒,老师没发现,又自我放任,她就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垂下去的头幅度越来越大,最后终于缴械投降,贴向了桌面。 尤翘楚就是个例子,她在初中英语课上就没少睡过,得益于她当时的位子正好靠着面墙,就开始肆无忌惮的时常在课堂上摆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然后几乎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倚靠着那面墙,稍有点精神就在那转笔,一晃神就半睁半眯着眼,右手无力的握着笔杆。时一永远也忘不掉初三那会的英语课堂对于尤翘楚来说格外难熬,她实属惯犯,iss huang经常会上课中途停下很认真的盯着她,用愤怒无比的音调喊着她的英文名,她以被惊醒的状态踌躇了一会后才慢悠悠的站起来。据她的经验之谈,为了表现自己没有偷偷睡觉,不能被惊吓的太明显立马站起,缓慢的起来是为了体现自己有在思考iss huang的问题,这样才显得正常一点,可事实是她所有的自以为是的掩饰都是无用功。当然时一和廖韵之一直无法理解她的思考境界,一直都是,直到现在。而很长一段时间大家耳边挥之不去的是iss huang叫着尤翘楚英文名那极具震撼力的嗓音。 不过她所有的欲盖弥彰在旁人眼中都是漏洞百出。 为了防止此类太过张扬的情况发生而引起老师注意,时一单手撑着沉重的头,一来生怕脖子一歪,手都托不住,二是头枕着手微低,假意看书状,制造认真听课的假象。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沦落到和尤翘楚一样的处境。 她知道在气氛紧张的课堂上所有的遮掩都太假,但这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她记笔记的手写写停停,课堂笔记也断断续续,落在纸面上的笔尖,很久才提起,在纸面上留下了不少深深浅浅晕开的黑点,甚至一个不注意笔尖就不客气的在卷面上划了条痕迹。 陈桠楠中途用手肘碰了碰她支着的手臂两三次,示意她清醒点,注意些老师飘忽不定的视线,时一感激陈桠楠为她打掩护,让她有惊无险的平安度过一节又一节的课。 老师一说下课,她的意志力彻底土崩瓦解,不管不顾的倒头就贴向桌面。 陈桠楠不忍好奇问她:“你昨晚干嘛去了,难得见你困成这样,复习太晚?” 时一前额枕着手臂,趴在桌面,闷声闷气的回了句:“周末时间太紧,出去玩了趟,晚上回家才赶的作业,又正好失眠。” 期中复习的那段时间里,时一中午基本上算是都和江则一块呆在学校自习室。 大致流程是中午放学铃响,江则到她座位旁等她,一块去学校附近某家店草草吃完午饭,再一道去自习室复习。 时一其实并没约江则让他陪着自己,可期中考充当彼此暂时的学习伴侣也不失为一种良策,江则主动走上前,她也没拒绝,换作平时时一更喜欢一个人呆着,以便全神贯注的投入,复习这类事,成群的结伴难免会演变成另一种消遣,她又考虑到万一自己有些难题还可以请教江则,况且江则也自有复习计划,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他自有分寸,他懂得克制与专注,学习上的事,她自是放心他的。 一男一女频繁成双行动,再稀疏平常的一举一动都在有心人眼中变了味,但平心而论,他们并没支开人群,如此又反倒引来无关人士接二连三的别有深意。 但凡他们两人一凑一块被熟人撞见,那些人就会暗戳戳旁边人,或扯着对方的衣袖口,一齐用暧昧不清的笑意以示招呼。 时一自知那段时间里她和江则走得近些,空余的时间里他们都呆在一块探讨学习,她自问问心无愧,可也抵挡不住他人的流言蜚语。她本想对这些有的没的置之不理,可和他们同样在自习室里复习的本班同学也不少,各种别样的想法一时之间在好事者那传开了,她扰得她做不到心无旁骛地学习,她一边告诉自己专注在眼前的事情上,一边耳朵又不听使唤的凑上去瓜分一羹他们的谈话内容,学习效率也算不上多高。 江则置若罔闻,她也无心搭理别人,任凭天花乱坠的措辞。 最后越演越烈,成为了班内不为人道却心知肚明的某种暗语。 只要提到时一和江则两者中的某一方,大家就会不约而同的自动牵扯到另一方。 生物课上老师提问时一,赶巧前一秒她神游被逮了个正着,没注意听讲而致使答案零碎,尴尬得支吾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江则适时主动举手救场,引来全班一阵哗然和唏嘘,老师不解其意,扳着脸敲桌让他们安静点这才好听清同学的发言,他们才暂时闭了嘴,但时一的眼角余光中满是他们不合时宜的偷笑,甚至于还留有绵延不绝的拖着尾音的一声“哦~”。 后来更夸张,不论是数学老师找一男一女上台板书解题思路,还是语文老师偶尔要求的现场课文朗读,此类种种本应均等的“表现机会”硬生生的把她和江则捆绑成似是超市陈列在货架上的某种套装组合亦或是促销日的优惠赠送小样般强扯为一块兜售。 这种欢脱热闹的课堂氛围,他们屡试不爽,只要老师一准备点名,他们就异口同声的“举荐”时一和江则,老师不明所以的顺应群众呼声,他们只得服从指令,此举既间接性保全了他们被抽中的可能性而暂且幸免于难,又满足了他们拉帮结派地看热闹不嫌事大。 十六七岁的青春,满是不究其因的附和,时一告诉自己,她不能表现的比他们还在意,这是她所能自我捍卫的最坚定立场。 考前的那周三晚林越发消息来问她:“你最近中午没回家?”。 “恩,在学校自习室复习。”她隐约的不安。 她可以说算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怎么和林越说过话,如果时间界定在初中,那是再习以为常不过的状况,不值得她深究,但自他们机缘巧合又成为同班同学再加之又因某种特殊原因同住一小区,或多或少的交流时断时续,但好在还有隔三差五的三言两语成为时一没由来的安慰——他们其实关系还是不错的。可自从她一头扎进到期中复习后,时一偶尔从题海中挣脱扳着手指细数他们有多少天没说过话了,确切点应该就是从凌晨的kfc后算起至此刻。 她会在上学途中想林越到底出门没,然后放慢脚步等他跟上来;她会在面对无果的解题思路时想如果换作是林越应该很快就能计算出结果,然后等着他发来手机消息问她今晚作业;她会在入睡前一次次刷新动态和列表栏想他这个点到底睡没,然后手机提示音调大放置枕边入睡 这些似是每日的必修课,都容她反复斟酌。 后来,这些日子里,他们没怎么交流接触过的日子里,她又为自己增添了一项,她想,林越是怎么想她和江则的,在班级沸沸扬扬的起哄声里。 林越发了个“哦”,然后很久没回话,久到她还以为就这么结束了话题,她静静地等着对话框里重新跳出一条他的消息,像班上其他同学那般八卦的来问上一句你和江则是不是在一起了。 她甚至为此设想过,如果林越真来问自己,她要怎样字斟句酌的整理合适的措辞,不着痕迹的使其信服她和江则没什么,如何拿捏出一副置身事外般轻描淡写的语气。 可林越什么都没问,只是一句普通的鼓励:“好好复习吧。” “恩。” 她是真没什么特别到容自己较真的。时一想。 林越后面是真的没再回话。 时一当时在书桌前复习物理,看着习题册里的接二连三的题目无从下手,来回翻看答案解析也毫无头绪,她挠着垂散的头发稍显不耐。这么久以来,她终于尝到了即使密密麻麻的答案摊在你的面前,无从驾驭的虚弱感袭来,又不得不面对,一题题耐着性子硬逼着自己专注其中。 初中时,班上有三两个不学好的男生,整日吊儿郎当混日子,门门学科不及格,即便中考倒计时的步步紧逼,他们满脸是听天由命任人宰割的不在意。时一作为学习委员,积极履行本职工作,他们自然成了她收交作业的重点监督对象,老师又秉着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的信念,带动他们的学习热情可想而知落在了她的头上,但这其实对于她来说是个难题。 纵使她有心助他们一臂之力,可对方自甘堕落,她也无计可施。 她印象中最深是一个叫唐林的男生,他虽时常和另外两个不学无术的同学厮混在一块,可相比较之下,他算是一个蛮有上进心的男生,就是空有一腔好好学习的热枕,成绩却仍旧毫无起色的那种上进。 唐林是那些次次考试,次次挂科的同学里唯一紧张过分数的,在倒计时从三位数掉到两位数的时候。 有次老师把数学测试卷发下来讲评,课后时一本要向他收交前一晚的英语作业,他扭曲着一张脸把卷子摊在时一面前问她:“你听懂了吗?” “哪题?”时一看着他填满整张卷子空白处的红笔字。 “就是课上讲的那些。” “马马虎虎吧。”时一这么说只是为自己留有一定余地,她也不敢保证课上听懂的习题,课后自己掩上答案笔记重新演算一遍还能像听讲时一样顺畅。 “这题老师是怎样简便运算的?”唐林指着其中一题。 时一暂时搁下手上收到一半的作业本,打开他的数学书,翻到与本题所考察的知识点有关的那一页,用自己所理解的方式相互结合着讲着解题思路。 “听懂了吗?”末了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唐林静静的注视着那道题,把课上的板书笔记和时一草稿上的解题步骤对照着来回看,是真的在认真思考。时一看穿了他许是没听懂,委婉的说,“我可能讲太快了,我自己也不确定算不算简便,可能我理解起来还是和老师讲的方法有点出路的。” 这时旁边路过一个平时成绩中等偏上的男生,探头往唐林卷子看了一眼,自我感觉甚是良好的说:“这题不是很简单吗?套用下那个公式,再转换下,结果不就出来了。” 唐林只是尴尬的笑笑,让时一先去忙,如果改天有不懂的题目再去问她。 后来的那段时间,大家各自忙碌学习,无暇顾及其他,就算被别人请教也是如这般草草总结性的说下大致思路,根本无法耐着性子一步一步随着对方的理解程度解析那繁琐的过程,在信手拈来的题型前胸有成竹,转眼又狼狈的紧抠那一两分看似不起眼却攸关命运的小细节。 那时的她还不懂,她跟正巧路过,随意瞟了一眼别人那满满当当红笔痕迹卷面的男生的区别就在于,她没把心中那句不负责任的话——“这题不是挺简单的吗?”脱口而出。 现在是晚上近十一点,她次次卡在各类习题上,毫无进展,做不完一套完整的练习卷,这和初中时驾轻就熟的在各科题海里畅游的她不一样。 这次换作是她对自己说,这题不是挺简单的吗?可怎么就不会呢? 是啊,怎么就不会呢?她苦恼着。 时一终于切身体会到唐林的处境,感同身受。 那次之后,唐林再也没问过她任一题的解题思路,而是独自面对着各式各样层出不穷的习题钻着牛角尖。她有时上课不经意间偏头就能看到教室一角专心致志记板书的唐林,偶尔老师交代的例行检查的错题修正情况,无一例外的都能看到唐林清一色的红字。可唐林的上进心并没为他带来良好的收益,中考前的市质检并无多少起色,漏洞太多,磕磕绊绊需要填补的坑比比皆是,中考成绩也并没出现什么所谓的奇迹。 那刺目的大片红留给她的是挥之不去的陌路人。 19 上午第二节课是化学课,时一翻遍了书包和抽屉都没找到化学课本,翻来倒去焦急了很久才回想起昨天刚把书借给尤翘楚,她还没还给时一,时一也忘了提醒她,自己今天有课要用。她上楼走到尤翘楚班级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眼哄闹的班级课间,托靠近门口座位的同学帮忙传话叫尤翘楚出来。 “尤翘楚,有人找。”那人随意朝里大喊了一声。 尤翘楚本还在和后头的男生打闹,听到喊话先是条件反射性地应了声,然后才转回头看向站在门口找她的人,发现是时一,才有所反应,立马从书桌抽屉里拿出时一的化学课本走到门口给她。 “你也知道我找你是来拿课本的啊。”时一没好气地说。 尤翘楚兀自尴尬地傻笑了两声,然后解释道:“我这不是忘了嘛,不然一早就给你送过去了,你一会化学课?” “对啊,我刚还找了会,以为被我丢哪去了,这才记起来,就冲上来找你了。”时一歪头略过尤翘楚朝里大致搜寻了一遍,“怎么没见韵之。” “她啊,刚上厕所了。” 何佑禹下楼路过尤翘楚的班级时,看到站在她班级门口的时一抱着本书正跟她交谈什么,他也不假思索地顺势走近插上话来套近乎:“呀,时一这么巧啊,你也在这。” 何佑禹还没彻底走到她们身边,尤翘楚正好面对着走廊的方向就先看见了他,忍不住白了眼:“你干嘛!” 他只是挑眉装酷,笑意不明。 时一转身看到来人,先是一时语塞,却也友好的回应了句:“学长。”当是尽上下级关系的礼貌。 她所处的位置其实挺尴尬的,时一所自认为的关系中,她和何佑禹并不算多么亲近,中间的关联多半靠总是和他相互拌嘴的尤翘楚维系着,才能还算不错的隔三差五的照面c互动。尤翘楚总是一口一个何佑禹的叫,直讳他的全名,但给时一的感觉是虽表面不融洽的隔阂,但底子里的关系是相互无所顾忌的好。可时一不一样,她和何佑禹相较尤翘楚和他还是隔着层不捅破的膜,在学校,何佑禹大她一级,彼此也没好到她可以自如的称呼,除了一句学长,她想不出其他比较适中的叫法。 何佑禹让她别见外,她却怕是别扭,他也就无所谓一个称呼方式了。 时一知道,若是尤翘楚听了她的心里话,顿是立马跳脚三尺高,急于撇清而嚷嚷着:“我呸!鬼才跟他关系好!” “打招呼啊!”何佑禹纯然无害的讨好样,牛头不对马嘴的问答。 “我说你怎么在这?”尤翘楚一声绵长的叹息,“何佑禹,我发现跟你说话是真累。”满是丧气的不耐。 “上厕所呗,正好路过,看见时一在你班门口,就顺道打声招呼以示友好。” 尤翘楚显然不信他的说辞:“神经病吧你,你那层楼又不是没男厕,还特意跑到楼下,竟在时一面前装热情,图谋不轨什么啊!”说罢还加了个白眼。 “骗你干嘛,你是不知道,我那层楼的男厕不知道谁吃坏了肚子,在坑里释放毒气,熏得我刚走到门口就退出来了。”何佑禹一副我话搁这了,信不信由你的无赖。 20 时一考完最后一场试的时候终于舒了一口气,一来是暂且告了一段落,二是之前的功课没少补,考场上的试题还算应对自如,最起码心里的那杆秤在衡量得失分点后的估摸不至于落得个惨淡的地步,这使得之前抱着最坏打算的她,多了种突如的侥幸感。 最后一天下午的开考前30分钟大家各自散去前往随机分配的考场室外候考,时一所注意到的名单分配上宋因冉和林越是在同一考场的,她在隔壁的另一间,开考前江则从她身边路过,发自肺腑的说了声加油,她回了句你也是。 她本能的会把视线投注到林越的方向,宋因冉紧随一旁,不时抛出些突然灵光闪现的某个被自己疏漏或遗忘了的知识点,略感焦躁的问林越,让他给讲讲,好重新梳理一遍思绪,林越也不慌不忙的答,宋因冉嘴里喃喃有词的一遍遍加强记忆。 时一控制不住自己耳朵不去搭理他们的谈话内容,她其实挺反感临考前旁边的人还与她探讨某个知识点或既定的公式和原理,她本可以自信的觉得自己早已熟记于心,可冷不丁的被提问,对方紊乱的知识体系,扰得她在替别人搜刮填塞得充实的记忆时搅成一团浆糊。 “如果物理成绩我比你高怎么办?”宋因冉没由来的自信,仰着头直勾勾的看着林越。 “那就恭喜你。”林越似笑非笑地回应。 “我是说真的。”宋因冉有点跳脚,林越这么不挂在心上的敷衍,真让她不自在。 “我也是啊。”林越噗嗤一声好笑道。 宋因冉的面部表情瞬息万变,她勉强相信林越说的话,但不代表她就这么随他了,答应没有称心如意,她依旧磨着彼此的性子。 要说在时一眼中宋因冉有那么一刻小女生的无赖和依顺,就是巴巴地跟随着林越的时候。 时一心中会不由的感慨一句,原来她也有这么一面啊! “如果后面的这场物理考试,我比你考的高,你就周末陪我逛街!”宋因冉满心欢喜,就如分数唾手可得,还未开始,她就已经为自己预设了最好的结果。 林越犹豫了几秒,他参考期中前一次物理模拟卷老师给宋因冉批阅的成绩为71,这分数在高中刚起步阶段只能算中等,宋因冉在他的认知里,与其他科相比较,她确是对文科更上心些。他并没想着低估她的学习能力与水平,只是女生真的相较男生普遍情况理科占劣势,但又不可否认此前的学生时代,总分排名靠前的女生居多,就算宋因冉这次发挥不错,或者上次的模拟卷成绩只是马失前蹄,但他自认为他也不赖,所以松口答应了:“好吧。” 周五放学时,因期中考内容全都结束,时一也就不急着赶回家复习,整个人也闲散了下来,就去学校对面的文具店闲逛,开学前买的那两盒笔芯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要再备着些,省得回头又把这事给忘了。 她蹲在货架前查看各类笔芯盒的型号与墨色,站起来就看到站在对面弓着背对着笔记本挑挑拣拣的楚妤,彼此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各自低头挑选。 在柜台结账时,时一不忍被楚妤一下子堆叠在一块的纯白封面笔记本吸引了去,阿姨摊开点着册数,时一也默默跟着数了下,九本,正好配对九个科目。 阿姨报完总价,楚妤松开一边书包肩带,挪到身前,从书包内侧拿出自己的钱包付了钱。 时一到底是好奇插嘴了一句:“你买这么多啊?” “恩。”楚妤尴尬的应了声。 其实九个科目各配一本专门的笔记本,不足为奇,只是时一私以为楚妤的补救工作是否稍稍有点晚,再是,九门学科,同一款式和颜色的笔记本,平时有需要时,第一眼也不太好分辨。 楚妤提着那带装有九本笔记本的塑料袋迈出店门一步的时候,时一正从钱包里试图掏出最后的那点零头凑整。 “时一,你和江则”楚妤转过头来对她说,可后头省略的话她没敢说下去,怕显得多事而唐突。 时一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光是听到她和江则的名字从别人的嘴里一并出现,她就了然那些未完的话所想表达的意思。 “假的。”时一开口说,直接了当的给出结果。 楚妤想问她和江则的情况是否真如班上传的那般关系暧昧,而她一把否定了那种结果。 楚妤真没想到时一会这么不假思索的告诉她实情,班上疯言疯语的传了有一阵时间,当事人却从未在公众场合表明态度,两者的接触也并未因此有意避之,楚妤听多了,也猜测了种种,但都不敌时一的一句温柔刀,嘴角带笑,却无以辩驳的信服。 楚妤怔了一秒,又由衷的吐露:“你和江则挺配的。” 时一不太当真,没这想法便也没真往心里去想这方面的关系,她只是无奈的笑笑,回以同样的真挚:“你和何佑禹也挺配的。” 但到底所谓的配,也不过是除去当事人眼中的登对。 楚妤没有料想到时一会这么回答她,却是发自肺腑的舒心,勾着笑,对着时一说再见。 时一看得出楚妤是喜欢她的回答的。 时一有时不自禁地想上帝许是偏心的,她试图要摆脱的现状,上帝带着戏虐冷眼旁观。她不自主掐着天数等着周末到来,上帝却勾勾手指扭转局面,周末安逸到连补课班的老师都通知临时有事课时暂停。 她有点羡慕宋因冉,她溢于言表的喜欢,是时一所难以逾越的。她数着人数偷偷换位和林越成为前后桌,软磨硬泡的哀求林越帮忙抱作业,假公济私的和林越以逛街为条件打赌。 她只能窝在电脑前,一集接一集没完没了的刷着动漫,脑中挥之不去的是下周一揭晓的成绩,更可气的是自己竟在意宋因冉和林越的物理成绩更甚于自己的各科分数。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时一被一阵阵从爸妈房间传来的哄闹声吵醒,紧接着就是她妈对着她的房门一下又一下的敲门声轰炸,窗外的天色还没大亮,隔着掩上的窗帘,也不似有光要透过缝隙挣扎着穿射进来。 “快起来收拾几套衣服,一会你爸就开车回老家,速度点。”妈妈万分焦急,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准备扭头出去忙些什么。 “家里怎么了吗?今天周一啊,妈!”时一看了看前一晚已经收拾好并叠放在床头的校服,她昨晚辗转反侧了许久才入睡。 “你先别管,反正一会你爸载你去学校请个假,怕是要请个半个月了,学校手续应该挺繁琐的,一会你把班主任手机号拿给你爸,好提前打一通。”妈妈说话语速飞快,时一只听见房门外叮铃哐啷的收拾声和妈妈忙进忙出的拖鞋磨蹭音。 时一只管按吩咐行事,内心惴惴不安,她把校服收回衣柜,重新拿了一套便装穿上。 这顿早餐很简单,妈妈从冰箱里拿出之前超市买来存货的馒头放锅里一蒸就好,催促着她随意顺着白开水垫垫肚子。 时一一向无法忍受汽车内浓重刺鼻的茉莉花香,她一坐进副驾驶座就摇下车窗,大口大口呼吸着迎面吹来的清风。 “爸,你什么时候买的茉莉花挂车上?”时一把挂在后视镜上的那用红色小袋罗网兜着的茉莉花取下,左右端详着,猛嗅了两下,嫌弃地拿远,重新挂回去,扭着头,愣是努力不去闻这花香,“闻这茉莉花香,我坐车胃难受。” “上次在那十字路口等红灯一个老妇拎着篮子,一辆辆车敲窗卖,我看她手里拎着觉得还行,就蛮留了一袋。”她爸把控着方向盘实实在在地笑了两声。 家距离学校的路并不算远,徒步十几c二十分钟的路程,换坐小汽车也就几分钟,怕是校门口那附近的道太窄易堵。 时一将望向窗外的视线收回,目光直视前方,看着车行进的方向,然后重新摇上车窗,只留有一小条缝好流通空气,她轻唤了声:“爸。” “恩?”她爸注意着前方的路况转弯。 “是不是爷爷出事了?”时一后面的字说得小声,拴着安全带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她爸的面部表情,以从其反应中推测些什么。 密闭的空间内,是长久的彼此静默。 她爸深吸了口气而后缓缓吐出:“爷爷走了。” 时一终于消化完她爸话里的意思时,已经到校门口了。 她突然有所觉悟,这将是她记事起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参加一场亲人的葬礼。 因为避开了早高峰,一路上车开得很顺畅。时一同她爸一齐进入校门口时,早读铃声刚打响不久,因为家长事先和班主任通过电话报备了一声,门卫处也没阻拦。 尤翘楚推着自行车姗姗来迟,本想着正好撞见时一,借机浑水摸鱼躲开门卫保安的视线,但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那个推着自行车的同学过来下。”保安不客气的把尤翘楚招呼过去。 尤翘楚唯唯诺诺的只得转身回去。 “名字,几年几班,学号。”保安例行公事公办的原则,不由分说地拿着出勤登记表。 尤翘楚自知迟到理亏,但还是放软了性子挣扎了一下,为自己辩解道:“保安叔叔,求你千万别记我,我是因为半路自行车抛锚才迟到的,你看时间又赶,一时半会我还找不着修车店,已经以最快速度推着来了,你就当没看见放我一次成吗?就一次!”尤翘楚手指比划着数字一,一脸哀求。 “不行不行,你当没监控摄像头呢!”可惜对方并不吃这一套,立马否决了,“像你这样还不得个个都乱来了。” “我真是自行车抛锚了,不信你看!”尤翘楚硬拉着他往自行车胎上看,证明自己没说谎。 “我信你自行车真半路抛锚了,但该记的还是得记。 ”保安大叔把夹着登记表的板子背在身后,摆摆手催促尤翘楚别浪费时间在这跟他有的没的,“赶紧的,别磨蹭了,快去上课吧。” 尤翘楚把车停在学校的地下室停车场,就蹭蹭蹭地蹬着脚死命往前追时一,在楼梯口赶上拍了下时一的肩:“你今天怎么回事?不穿校服还被请家长?” “我就让我爸来请个假,家里有事得回去一趟。”时一没细说,只是简单交代下,她爸在一旁,闺密间那些本可以推心置腹的话如实相告也不方便,她自己还迷迷糊糊地,“你还不快走,不然迟到又像上次那样得被罚做一周班级卫生了。” “行行行,那叔叔我先走了。”尤翘楚会意后,礼貌的和时一她爸招呼了声,就两脚并作一步的踩着阶梯往上赶。 时一没有去班级,而是直接跟她爸去年级办公室找班主任,班主任看见家长进来后立马起身招呼,然后搬张椅子让她爸坐在一旁,时一站在一边,她拿纸笔按学校要求填写请假条,学生c家长和班主任签字,她不发一语,听她爸跟老师交待缘由,然后再在班主任的陪同下去学校办事处登记。 这是她学生时代至今请过的唯一一次假,竟有半个月之久,班主任顺便礼貌性的大致了解了南方丧葬习俗,略表哀悼,期中考成绩已经出来,班主任自是提前大致浏览了下班级学生情况,又连带着夸了时一几句。 “时一这次发挥还不错,总分班级排名第十,年级前一百,不过还是需要再接再厉,拿出备战中考的劲儿来对待高中学习。”班主任客观评价,然后又一一向她爸汇报了她各科的具体成绩,得出结论,“语文成绩这次班级排名第一,年级第三,值得表扬。” “她语文是挺好的,但理科相对文科就偏弱了些。”时一她爸谦虚地说,欣慰地转头看了时一一眼。 好在这个周末老师没有布置作业,上周她只是简单带了几本教材回去翻着,之前在网上淘购的练习册还没写完,同学都在早读,她一个没穿校服的人即使想偷偷溜回自己座位带点书回去看,也是白搭,她想着丧葬程序复杂,她应是要帮着忙里忙外也无心顾忌其他,多带些书也是自我增添负担,她在学校穿了那么久的校服,日复一日,突然搭着便装在校内走着十分不自在,也不打算破坏班级学习氛围,那么唐突的进进出出。 除了今早迟到的尤翘楚,没有人知道她今天为什么没来上课。 夏末秋初的衣服轻便,时一和她爸到家的时候她妈已经整理好了,家里的一切都安置妥当,废纸篓里的垃圾都一一拿到楼下小区口倒干净,门窗全都关的密不透风,家电插头也都从插座上拔下 她爸妈坐在前面正副驾驶座上缄默不语,她也无话可说,一个人占了一整块的后座,却怎么变换姿势都不舒适。 时一看着车窗外“蹭蹭蹭”飞驰而过的画面,由人来人往的街景渐渐转入山脉c江海不断映入眼帘的高速。 时一单手撑着下巴支在车窗边沿,她突然开始念起爷爷的好。 21 时一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爷爷是在一个月之前,他眼睛发炎来城里看病,她爸特意开车回去接他,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供他居住,爷爷也一再推脱不愿麻烦他们,他们也确实真没什么理由执着着挽留他留下住的,只能说在家附近一家不错的宾馆开了间条件较好的房,以便他在城里看病的几日稳妥的休息。正巧爷爷来城里的那天是工作日,时一中午放学回家才看到许久未见的爷爷,他一只眼睛发炎得厉害,肿得几近睁不开,爷爷一直以来身形偏瘦,他生了病给时一的感觉更是不好,她妈把饭菜一碗碗端上饭桌,爷爷独自靠着沙发休息,那一刻时一莫名觉得有些心酸,他瘦弱的身形被岁月磨砺得满是过往成长生活里的苦难的影子,他只是安静地靠在那,时一都生怕他陷入其中,支不起身子。时一很早之前就从她爸那听来爷爷腿脚不便,但她也从没过分细究且关心,怎么来的?有多长时间了?她一概不知。 爷爷见她回来,睁开了另一只无异样的眼,看向他的孙女,声音虚弱而苍老的唤了声她的名字:“时一,你回来啦。” 那一声足以使她自觉她孙女的身份当得不够称职。 她一年里呆在老家的时日并不多,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每年的寒假春节是理所应当的回家团聚,其它如国庆和暑假这些天数较多的节假日里,回不回家都视情况而定。爷爷之前偶尔来城里看过他们一两次,带着留在老家那块由他一人辛勤耕作滋养的肥沃土壤上长出的瓜果蔬菜。 时一还很小的时候,那会还没读小学,她曾有一段时间呆在老家,她奶奶去世的早,是在她未出世之前的事,爸妈不在身边,时一时常晚上一个人不敢睡便拉着爷爷让他陪着。大些时,她第一次学会的代步工具是爷爷用于骑行各村之间的三轮车,他常常载着他们几个小孩各种转悠。过年后都会有戏班子的人来村子里唱戏,小孩总会早早的抢先占了第一排的椅子,能津津有味的看着的也就开场舞那段,而多半也只是为了图个新鲜和热闹,能好好坐在那吃东西,而爷爷也总会买来一堆零食或水果拿到前面给她,然后东西吃完了,觉得戏的内容无趣了,小孩们也就全部跑开了。她也从没认认真真地看完一整部戏,却时常看到,爷爷会为了看戏蹬着他的三轮车去别的村子,总会很晚才回来。时一那时还很好动,经常耐不住性子在村子里乱跑,做了错事他也没责骂她,也不告诉爸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包庇她的“罪行”。 车窗外时飞驰而过的风景,脑海里是衔接不畅的过往片段,他多好啊,好到她一遍遍的回想又一声声的自责。 爷爷在城里看病的那几天里时一有空就会到酒店陪他唠嗑几句,他背后撑着枕头当靠垫,因为眼部涂了药水,只能闭眼与时一一问一答,她爸也不时插上几句,姑姑在一旁伺候着,他关心她的近况与学习,时一表示对新环境已有所适应,简单交待了些现代学习的课程内容与周边的见闻趣事,她知道爷爷不一定都听得懂,但她认真的分享,他喜滋滋的笑,彼此都觉得足够了。 爷爷喜欢热闹,一家人实实在在的陪伴,儿孙绕膝的热闹,她知道。 爷爷呆在城里的最后两天正值周末,他依旧是靠在床头,探望他的人坐在一旁,时一临走前爷爷问她:“时一,明天还来吗?” 时一当时没听清,看了他爸一眼,想问爷爷说了什么。 她爸重复道:“爷爷问你明天还来不来。” 时一重新看向爷爷,年迈的老人不行于色的期待,她没有理由拒绝,乖乖地应了声:“爷爷,我明天还来。” 他靠在那笑着,说好。 那天周末的早上时一起得早,跟着爸爸c姑姑陪着爷爷分别在两家医院穿梭,领取检验报告单c和同在一座城市读大学的表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陪他挂吊瓶,时间倒也过的很快,爷爷嚷着隔天就回老家,不愿再逗留于此,怎么劝说都不听,他固执,她爸也就顺了他的意。 他是个闲不住的老头,哪容得了日日把自己搁在床上受人伺候着,他宁愿回去扛着锄头操劳那片没几亩的田,扇着扇子和同村的老人唠嗑长度。 他绕着那个村子里里外外走了那么多年,是离不开的根。 那是时一最后一次帮他实质性的做点什么,还好那次她没有拒绝,想起这竟然是最后一次见他,她有些难过,又觉得惋惜,他闭上眼的前一刻她竟没见上他最后一眼。 她平静地听着这个噩耗是真的,又平静地听着从她爸嘴里缓缓吐出的确认。有些东西回忆起来,也突然难过起来,这种真切的情绪好揪心。 她要是知道那次他来城里看病已走向生命的倒计时,她一定努力哀求,让他多留在身边几日,一股脑的分享那些有的没的,爷爷都愿意听她讲下去的话。 爷爷回老家临走前在小区门口把时一叫到一边偷偷塞了两百给她,嘱咐她好好学习,平时多买点吃的,他说现在学生学习累,让她别亏待自己,她推搡着不要,可到底还是收下了这份好意,他所以为的偷偷,其实每次她爸妈都看在眼里,不做声,他上了她爸的车,时一对着车窗半开里的他招手说:“爷爷,放寒假我就回去看您。”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竭力想弥补些什么,好宽慰独守空房的老人。 他欣慰的笑着,说好。 全家在为爷爷的丧葬忙进忙出的时候,她插不上手,静静地呆在一边听候吩咐,每天家里的大厅总有些她印象模糊的老一辈亲戚来哀悼,哭声不断,对着封存着爷爷躯体的棺材哭诉,她不全都听得懂家乡话,但各个都哭红了眼,她也情不自禁的落泪,棺材旁的录音机里循环播放着似是佛教的超度经文,灯彻夜不息,她无法睡得心安理得。 时一知道爷爷就躺在里面,可她什么也帮不到。 从寺庙来的师傅在大厅里架着各类东西,弄着某种仪式,时一跟着家人一次次双膝跪在铺着瓷砖的冰凉地板,那是她从小到大的第一次跪拜,也是最久的一次。 下跪这个动作本身并不难,可一旦赋予了一定意义,双膝立马变得沉重,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抵着坚硬的地板,从膝盖直达而上的疼痛感触动心脏逼得她鼻腔泛酸,每一次叩拜都是在迫使她一次次的认清爷爷是真的离开了。 她没了爷爷,她爸没了爸爸。 时一请假后的第四天晚上,她照例翻看班群里的通知消息,从同学们的聊天记录里搜寻些这几日课程内容,她请了半月的假,或多或少有个底总归能心安点,这样回去时,也衔接得上。 她知道十一点多林越的qq头像仍显示在线,但没想到他竟会找她。 “听说你请了半个月的假。”林越先发来消息。 “恩,家里出了点事。”时一回答的很委婉,她裹着睡衣缩在沙发上,夜渐渐转凉。 “李女士周一的时候在课上表扬你,可惜你不在没听到。” 时一不禁失笑,她差点都忘了自己刚考完半期考,就马不停蹄的往家赶,虽说对自己的情况还是略知一二,但班上和年级里其他同学的总体水平如何,她还一概不知。 “无所谓了,都考过了。”时一说的轻描淡写,是真没记挂在心上,人是有虚荣心的,死揪着过去的某个骄傲的点沾沾自喜是会顾不好脚下的路的。 她自是引以为傲的语文,长久以来都不敢有一毫松弛,是她最后紧攥在手的砝码,在班级上空飘飘荡荡的头衔,是入了林越的耳的。 她又怕林越觉得她假谦虚,就主动掌握了话语权:“各科课程都上到哪了?” 林越倒也真的把各科进度清楚的一一打进对话框发送。 时一努力回忆着课本页面没上过的内容大致进程如何,意料之内地叹息道:“看来我回到学校后不出意外会有着一堆的课程等着我补。” 她本不想扯到这个的,她落下了两周的课,回头返校恶补早就是逃脱不掉的结果。她其实很想旁敲侧击地问问林越那个跟宋因冉的赌约结果到底如何,谁的分数更高些,是否真如了宋因冉的愿,周末陪着宋因冉逛街? “其实也不算多,你真需要的话,到时我笔记本再借你。” 时一低头在手机键盘上飞快的打着字,她印象里所认识的林越是个喜欢把课堂笔记直接写在书上的男生。 林越一直以来嫌弃女生那套所谓的形式主义,耗时又浪费精力,他永远也无法参透女生流连在文具店货架前只为挑选精美笔记本的心情,翻开崭新的一页,端端正正的再把课堂内容原原本本一致的照抄进去,他认为着实没必要,有些内容课本上明明有原句,直接标注下就好,况且课本是实实在在陪伴三年的,笔记本总担心有个万一,多保管一本学习资料,也是不便,何不集于一体。 林越自有他的道理,时一不反对也不赞同,可不是所有的人都如他在页面边角空白处简单标注下,日后复习起来还能顺畅自然的衔接上此前的知识体系。 时一不似他,她是在课本旁备着一本笔记本,随时待机的那种人,她一边捡拾过去的疏漏一边抓紧着往前赶,一字半句的重点都不放过,但也不似林越想的那般不善于变通——课本上原模原样的语句也一股脑的抄个便。 她只发了一句:“谢谢。” “下次如果你要去自习室”林越没打完一句完整的话,时一看不明白,正准备发个问号,就见对话框中立马跳出了他下一条消息,“可以找我。” 时一愣了一秒,了然但不敢往深处想。 她回答:“好。” “宋因冉那天问我有没跟女生单独逛过街。” 时一倒吸了一口凉气,话题突转,忐忑了下。 “那你是怎么说的?”时一极力按耐住过分八卦的心。 “我说有,和你。” 时一不知道怎么接话,心中千百回转的滋味。 “其实那不算逛街吧,就单纯的陪你刷机。”她知道她放错了重点,但作为被提及的当事人稍稍装傻充愣才好把话题继续延续下去,“她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时一当然知道为什么,但她始终尽职尽责的保持一个倾听者的状态,她想听从林越自己口中说出的话。 “宋因冉以逛街为条件和我赌期中的物理成绩。” “所以?”所以呢?结果如何?时一真正想知道的是这个。 “她赢了。” 时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隔着手机屏幕闷闷不乐。 宋因冉的学习能力不容小觑,关键时刻比谁都偏执,这种结果也不是没可能。 时一想,她得了班级语文第一的名次又如何,她无法由着性子跑到林越面前打赌邀功,这是她和宋因冉的区别。 宋因冉步步为营,她忍着一股翻江倒海的酸意,没头没脑的回了句:“这周末吗?” “恩。” 时一其实很想抓着林越,跟他分享近日的心情动态,她想告诉林越她一点也不喜欢丧葬的氛围,甚至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好逃避这一切,她受不了告别的仪式,人来人往c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一个个都站在她的面前,在她耳边一遍遍回响着爷爷生前的好。她最近失眠得厉害,只要一闭上眼,盘旋在脑中挥之不去的都是过往零星的片段,然后懊悔c愧疚。她爸妈都体体面面的操办着一切,彼此默契的不过多在她面前交谈关于爷爷的话题,她一个人无措的坐在楼梯口麻木地看着大家进进出出打点种种事项,填补时间遗留下的漏洞。 那天她爸终于看不下去,也陪着时一坐在同一级的阶梯上,短暂的休息,起先他们什么都没说,时一懂事的不去多问,后来他抚着时一的后背,讲起了另一件事。 他跟时一说,那天爷爷坐在回家的车上,嘴里念念叨叨的都是关于时一。 “夏天这么热,时一她一个人撑着伞上下学,你怎么不买辆电动车给她骑,这样也快点。” “爸,学校不让未成年人骑电动车。” “不让啊,怎么就不让呢,本来天气就够热的,现在孩子学习任务还重,背着个书包,后背都是汗,每天走来走去的,也累啊。” “家里还有辆自行车呢,她还不爱骑。” “那哪一样了,自行车腿得用劲儿,大热天的骑久了也累人,电动车只要一坐上去就好了,速度还快。” “爸,她还小,无所谓这些的,而且现在学校离家也比以前近了,走几步也挺好的。” “你不买,我买!”爷爷执拗。 “爸,真没必要。” 她爸无奈地笑着跟她讲车上的对话,话末似小孩争宠般的“质问”她:“你爷爷生前还拧着那股倔强的劲儿跟我争论你上下学骑电动车的事,你说,他是不是更爱你啊。” 她爸问她,你说,他是不是更爱你啊? 时一听完,情绪的门闸子彻底崩坏了,她环着腿把头埋进双膝中,她强忍了许久的鼻酸再也绷不住了,控制不住的泪雨滂沱。 她爸一遍遍顺着她的背脊,她哭得抽搐,时一知道他是在尽可能以幽默的方式安抚她的心,彼此宽慰。 “恩,可不是嘛,爷爷更爱我啊!”时一带着泪痕的不甘示弱,笑得舒心,顺承着她爸的话,对爷爷去世的这个事实竟有些释怀。 时一想告诉林越,在窗外此起彼伏响起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她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一角,不愿挪动半步,缕缕飘上来的呛鼻烟火气,甚至连本应下意识遮捂耳朵的动作都带着迟疑。 她一面想着再也见不到的爷爷,一面想着林越与宋因冉的周末,五味杂陈的罪恶感。 她委屈而难过,直到等来林越的回复:“等你回来。” 不明所以的一股暖流直击胸腔,时一得承认,她喜欢林越,无论有意无意的温情,她都被他煽染得戳心又迷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 22 南方的冬天来得稍晚些,但到底还是如约而至了。 越是低年级,节日氛围越浓,高一学生们都不可抑制的沉浸在欢度平安夜的兴奋中,平安夜的晚自习,全班都兴致冲冲的选择留校,年段长对于新集体借以节日的名义第一次誓要热热闹闹的聚在一块搞出点什么名堂来表示理解,只要不过分闹腾,过于影响其他年段晚自习的正常秩序就不过多干涉。 大家了然的关起门来,低调的搞事情。 江则作为班长负责组织此次活动,支出了部分班费采购了全班分量的苹果。 在时一的眼中,平安夜的苹果不同之处在于多了层别致的外包装,却卖出了比平日光溜溜的苹果还高的价格。时一手捧红彤彤的大颗苹果,端详了良久,江则逐个分发精美的小卡片和用于包装苹果的方形纸盒。 写上祝福语,彼此赠送,或者自留。 时一犹豫了很久,小卡片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知道提笔写些什么话应景,这是一年的年末,再过几天,撕去本年最后几页的日历,大街小巷的各家各户又该换本了。她知道该展望未来,写些鼓励的话,却不知道该捡哪个方面的哪一句较为合适。 她先把包装盒撑起,苹果塞入其中,不急着封口。 平安果要送给谁,她还拿不定主意,不是说她自己心里没个选定的对象,而是指她体内无数个声音都指明想送给林越,却不能任由被牵着走,不管是明面还是私下,她都少了个为自己的别有用心撑起正大光明的理由。所以,除此之外呢? 时一两相权衡,择其中立,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尤翘楚给她发来消息的时候,她刚好写完搁笔。 “出来下。” 她听话地走出班级,尤翘楚提着一整袋苹果恭候在外,在她面前摊开,特阔气的说一句:“挑吧,想要哪个?” 时一被她弄得膛目结舌,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没病吧?” “干嘛啊!平安夜呢!我好心来送苹果的!”尤翘楚不服气。 “刚从学校附近的水果摊买完苹果回来上晚自习的?”时一满腹狐疑。 尤翘楚提着随处可见的红色塑料袋,里面盛满了七八个光溜溜的红苹果,她看多了平安夜之际众多商家极力包装的平安果,现在瞧着尤翘楚如此接地气的拎着一大袋苹果凭她挑选,着实一愣,“怎么卖的啊?多少钱一斤?” 时一随手从尤翘楚张着的袋子里拿起一个,卖相还挺好的,一看就是用心挑选过的,她问的认真,是真想知道普通称斤卖的能比变着花样装饰过的苹果便宜多少。 尤翘楚没理会她,只当看着智障:“傻逼才提着一整袋苹果送人呢。” 时一听出了她的话外音,敢情这不是她自己去买的啊。 “谁这么”时一不知道该怎么用词好更贴切的形容这不同常人脑回路下的举动。 “我怀疑何佑禹是不是脑子不正常,他提着一整袋的苹果来找我,跟我说,尤翘楚,平安夜快乐哈。”尤翘楚清了清嗓子,像模像样的在时一面前还原情景,包括那殷勤的无端献媚样,都淋漓地展现。 时一能想象尤翘楚接过这沉重的水果袋一副“我他妈?”的懵逼状。 时一只得傻笑,除此之外说不出其他的话来解释这两人莫名怪异的相处模式。 “我打开一看连个形式化的外包装都没有。”尤翘楚翻着白眼,“他还真诚的说是刚买的,还是亲自挑选的新鲜苹果。” 时一笑:“那他也用不着买这么多吧。” “他说,买特意包装好的苹果贵,普通苹果挑挑拣拣半天只买一个他又不好意思,我拎着这一袋七八个苹果反问他,也没觉得便宜到哪去,要是老老实实买那一个总不至于花出这一大袋的钱吧,你说他一心想着划算反倒买亏了,他说他乐意,我觉得就是傻。”尤翘楚无奈了,她当时从他手里接过时,心已经往下沉了一大半,“可他也用不着这么够意思吧,拎着七八个全给我了,我想着反正都是苹果,又都是别人给的,爱要不要,可又掂量来,思量去,他就是故意的,谁他妈平安夜送一大袋苹果给别人啊!” 时一只是笑,手里拿着一个何佑禹慷慨送给尤翘楚的苹果:“合适吗?他买给你的,然后你送我?” “哎呀,无所谓啦,有什么不合适的,送我送你不都一样,提着一袋七八个苹果,我可不想回到家后再被我爸妈问怎么下晚自习后还自己主动去水果摊买了一袋苹果回去。你再拿一个走吧,我吃不完还嫌重。”尤翘楚说完又从袋里拿了一个苹果塞到时一手里,“多拿一个,帮我分担点。” “你放教室,一天一两个的量,慢慢吃,一周总该吃完了,苹果挺耐放的。” “拉倒吧,我还有同学送的,谁有事没事天天塞一颗苹果吃啊,况且这苹果也不小,下课十分钟若想慢悠悠的吃,三两下还解决不掉一颗,天天面对着它,我会吃吐的。”尤翘楚边说又边从袋子掏起了一个。 “我拿两个就够了。”时一双手握着两个大红苹果,看着尤翘楚举到一半的第三颗苹果,时一下意识的手朝里缩了下。 “谁说这个给你了。”尤翘楚往时一怀里一塞,“我是让你给林越的。”然后奸诈地挑眉一笑。 “哦。”时一为自己的想当然回击尤翘楚一个托着长音的低沉“哦”字。又转念一想,抱着三颗苹果转身回班,“你等我一下。” 等时一出来的时候,手里是她还没送出去的平安果,时一托着装着苹果的方形纸盒:“送你了,平安夜快乐。” 尤翘楚拧巴着脸,刚送出去解决掉三颗苹果,又从时一这收来了一个:“这么随便?” “哪随便了,可比何佑禹的那一整袋强多了。” “是强多了。”尤翘楚被她这话噎着,慢吞吞地接过,因为一颗苹果扭着一张不情愿的脸,“我们俩还是别这么客气了,礼尚往来在这时候没必要的。”尤翘楚准备把苹果往时一那推回去。 “这不一样,有外包装的呢。”时一不吃尤翘楚的那一套,骄傲地指了指送出去的苹果外壳。 “你怎么不送林越?”尤翘楚反问道。 “算了吧。”时一的语音一下子弱了下去。 林越打开后门的时候,时一和尤翘楚还在门口面面相觑。 “呀!林越!”尤翘楚先开口激动的打着招呼。 “来送苹果的?”林越也友好的回应,视线不自觉的被尤翘楚红色塑料袋吸引了去。 “嗯,你来的正好,喏,你的份,平安夜c圣诞节快乐哈!”尤翘楚二话不说就把时一刚抛给她的苹果借机转嫁给林越。 时一不可思议的看着尤翘楚的大胆举措,又吃惊的看着林越欣然接受地说了句:“谢谢。” 时一噤声,不敢多说什么,尤翘楚假借她自己的名义帮时一的递送到林越手中,她也不好戳穿。 尤翘楚喜滋滋的丢了“包袱”,还顺便促成了一件善举。 “班级里一会要一块放电影看了。”林越拍拍时一的肩,提醒道。 “那你们先进去看电影吧,我也要回班了。”尤翘楚识趣的功成身退。 时一盯着林越拿在手里的装有小卡片的苹果盒,应了声:“嗯。” “一会回去坐公交?” “嗯。” 林越回座后,江则状似无意的随口一问:“别人送的?” “嗯,同学。”林越不多做解释。 教室内一片漆黑,只有白色幕布上放映的电影闪着微弱的光。 林越就着勉强的光线,打开苹果盒,意料之内地取出了里面的小卡片。 “很高兴认识你” 林越会心一笑。卡片内的白色底板上,端端正正的写着这六个字,干净简单,甚至不留有一个标点符号。 时一有些坐立不安,她无心观看电影情节,单手撑着脑袋对着摆放在课桌上的三个苹果来回扫视。尤翘楚塞给她的第三个本要带她转交给林越的苹果这下也送不出去。 她不知道要送给谁,模棱两可c指意不明的话安插在谁那都像是那么一回事。 换作给了别人,她大可不做没必要的揣测。她怕是她想太多,太过字字拆解计较。任旁人看来都是句再通俗易懂不过的字面意,可但凡触及到林越,她不免在其中赋予了这三年多来的喜欢,林越看不懂,但她话里话外都有鼓快要渗透纸面的暗恋要溢出。 他自是不明白,但她忐忑难安,为莫须有的心虚。 很高兴认识你,为这三年多来的欢喜。 林越把时一的小卡片沿着之前的折痕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在衣兜里,他把自己的那份原本已经放好在小纸盒内的苹果拿出,塞进了其他东西,自此之前,他本没打算在小卡片上写些什么大多相差无几的场面话,但此刻他觉得有必要对时一的“真挚”给出相应的回复。 影片播放近尾声,八点半响起的晚自习下课铃,剩余的二十分钟电影内容只得暂停。大家相互道别,说着“圣诞快乐”c“平安夜快乐”诸如此类的祝福语。住校生占大多数,他们不紧不慢的收拾,嬉笑打闹中满是闲情逸致的欢脱。 江则走到时一面前,递送出苹果,好似时一的理所当然与应得。 时一有一秒的错愕,连连摆着手,指着桌上还未收起的三个红彤彤的大苹果:“不了,收太多,我吃不完的。”可还是礼貌的说句,“谢谢。” “这不一样。”江则看着时一的“满面愁容”,为这三个不知如何处理的苹果,由心觉得她可爱,不由分说的把自己的那份与三颗苹果放在一堆,然后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明天见。” 江则不知道她为何苦恼,容不得她拒绝,时一只能收拾干净课桌,把四个苹果排排放在抽屉的书堆中。 时一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班级时,刻意扫视了一眼班级,已经不见林越人影,她以为林越本打算和她一起走,才问她是否放学搭公交回去,林越不在视线范围内,应该是先走一步了,在她和江则纠结于苹果的归处时,她难抑的小失落踩着楼梯不紧不慢的顺着栏杆往下走,直到走近在教学楼门口等她的林越,才有眼前一亮的欢喜。 “额你等我?”时一不确定的询问。 “嗯。” 他们一同走向公交站,时一拽着书包肩带,林越单手插着兜,他们并肩在昏黄路灯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在远处黏在一起。 时一善于从不足为道的微小处自我陶醉,比如现在。 公交迟迟不来,时一就安静的站在公交站牌前盯着脚下的影子,百无聊赖,在林越看不见的地方,微偏着头c插着手,促一对成双影子的“地下恋”。 林越侧过书包,时一忽地安分,直挺挺的站那,朝着来车的方向,佯装观察车况。 林越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了那个早已妥当的苹果盒。 时一下意识的呆住,死盯着林越手里的苹果盒。 他这是?要送我吗? “这个真不一样,你先别急着拒收。”林越看时一这退退缩缩的架势,便急着解释。 时一听出了,刚才林越是有在听江则与她的谈话内容。 时一主动接过,笑容毫不遮掩的挂在脸上,说了句:“谢谢。” 她从没给自己留有拒绝林越的余地,无论他是否有所求,她默默记着他的好,不断加温,不断增色,不断烙印在心里,反反复复的如数家珍。 她不知道他说的不一样是否指身份的不同,还是其他什么她想不到的方面,她捧在手心,没有实实在在的苹果坠感,却是有着不相同的重量,是意外的轻巧。 她不急着当面打开,想把这份意外的惊喜独留一人时沾沾自喜。 他们握着把杆,随着公交摇摇晃晃的前进,时一把书包背到身前,勉强倚着扶杆,拿出了语文练习册和一张撕下的作业单。 “这是今晚的作业清单,手写的或背诵的,是否要交和要交的日期我都备注在旁边了。还有你如果实在对阅读题犯难,可以借鉴下我的。”时一一并交到林越手里。 “你这么快就写完语文作业了?”林越拿在手里,字里行间的细致。 “课间写好的,慢慢写,一点点腾出时间,其实量也不是很多。” 林越对理科兴致高昂,也就自然而然的习惯把语文作业压后,本就对其兴趣缺缺,又偏爱理科,有时压轴题钻研久了,对繁琐的语文阅读自是没了耐心,弄得晚了,一周总有那么两三次在十一点过后qq联系时一答案拍照。一来二去的麻烦,总归有点不好意思,只得发着“嘿嘿”傻笑的消息作为感谢。时一做作业却不似林越那般偏袒,她大多随性,看情况选择,作业清单里的量各科穿插着写,哪些好解决,就先从哪着手,她再怎么对语文上心,日日“关爱”它,也总有腻烦的时候。 林越做题细致,越烧脑越较真,唯一的不足怕是总没规矩的记过作业,作业少还好说,若当日各科作业连番轰炸,老师再提几点细致的要求,他就有些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作业要求漏洞百出了。他也总是在组长催交作业,检查核实作业内容时,要么记错了时间,忘了写,要么勾错了题号,写错了题目。 宋因冉会体贴的包庇他,为林越补作业留足时间,老师要批改,她又不好直接将自己的作业本甩给林越照抄,有时急了,就站在林越边上,顺着林越的写字进度,她对着题目一字一句的现场组织新的答案给林越听写,她延缓该作业整合到老师办公室的时间,为了林越,宁可多拖延了一个课间,然后再把林越从缺交名单上划掉。 林越不至于过分到次次如此,可但凡他“不长记性”的那么几次,总还有个宋因冉关照他。 宋因冉乐在其中,她每帮林越逃脱一次语文老师的追究,林越每受她偏袒一次而幸免于难,宋因冉都默默的在心底里记上了一笔,以换取在作业名单上划掉的痕迹,她心甘情愿的做,也与之对等地痴想,林越将会以另一种她所希望的方式偿还给她。 她想给林越很多很多看得见的好,得到林越很多很多真切实在的特殊。 时一后来总会在放学前优先解决完当天的语文作业,语文课大多在早上,她课间若没事,就抓紧时间写,十分钟的课间,积少成多总还是够的,作业多了,有时甚至会牺牲掉部分午休时间,就为了在林越面前装作轻松的把作业转交给他,一副算不上什么事的举手之劳。连同当日的作业清单,时一都会亲手写两份,其中一份自留,一份给林越,内容备注详尽。 她不希望林越看穿她刻意而为之的好,她要的是她为林越的所作为都似表面的那般“顺便”。 后来,那些班里的“明眼人”都对宋因冉多少有些心知肚明,宋因冉却已经善于在他人小声暧昧的笑问她:“诶,你就说实话吧,是不是喜欢林越啊。”c“老实招了吧,你喜欢林越对不对?”“喜欢就直说嘛,大家都看出来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时,游刃有余的回答上一句:“没有的事,你别想太多啦。” 而时一不会忘记宋因冉追问她是不是喜欢林越,及她口中的那句“时一,我喜欢林越。” 时一的反问,宋因冉认真的点了下头,不掩饰的承认和同学的八卦,宋因冉笑着否认,耐心的解释,其实都是直接或变相的答案。 23 廖韵之自从恋爱后,时一时常刷着空间动态总能跳出一两则廖韵之编辑的与叶承彦的恋爱日常,尤翘楚大多会在该则动态下“恶心”她的腻歪,虽怨声载道的让她少撒点狗粮好净化单身狗的空间清新,否则誓死也要屏蔽这对毫不节制的情侣。尤翘楚嘴上说是如此,可实际行动却总是在廖韵之的说说底下艾特另一位当事人——叶承彦,让他管管自家的小女友,即使再平常的一条说说,尤翘楚总能以一个神助攻好友的身份,拐十七八个弯的理由与叶承彦搭上关系,让他出来说句话才开心。 叶承彦很少逛空间,却没少为廖韵之点赞,少见的评论也多是尤翘楚的功劳。廖韵之心满意足,最起码叶承彦还是有在关注她的。 尤翘楚不忍戳穿,如果换做是她,一个赞其实不算什么的,不就是随手的一个“已阅”嘛。 尤翘楚看不过廖韵之谨小慎微c百依百顺的模样:“有时候你也不用太顺由着叶承彦,该有的脾气和小性子也不能磨灭了啊。” 廖韵之事事谦让c好言好语的态度,即使她似再沸腾的开水兑上叶承彦平缓慢热的性子至多是单一的不温不火。 “这样不好吗?”廖韵之手里握着针线,照着图例在小而硬的白布上绣着图案。 “不是说不好,怎么说呢,就是你太懂事了。”尤翘楚拿过那图例瞧了一眼,是个咧嘴哈哈大笑的海绵宝宝,“改天也绣一个送我呗,你送叶承彦海绵宝宝,那我就换个,就换个痞老板吧。” 廖韵之的十字绣技能是时一教的,她之前寒暑假常见时一无所事事时就拿着大幅的十字绣底布穿针引线,也好打发闲置的时间。廖韵之之前只觉得羡慕,在时一完好的收线绣好一整幅图时,手摸在有秩的凹凸成品上,也不由感染了些成就感。 廖韵之真正有蠢蠢欲动动手的心时,也就在前不久,想着让时一教她,好亲手完成一件实打实的纯手工作品送给叶承彦。廖韵之挑来选去,最后买了一个海绵宝宝的十字绣小样挂饰。 廖韵之搁下手里的事,解锁手机,在相册里翻找,最后点开一张拼接的自拍合照,拿给尤翘楚看。 “你弄的?”时一也凑过来和尤翘楚新鲜地看着放大的照片。 “嗯,我上次在承彦手机相册里看到了张他的自拍,过后我就让他发给我,自己一个劲儿地跟着模仿他那张自拍,然后两张拼了起来,发给他,又像惯例一样写了个日常心情,只不过没发空间就是了。”廖韵之眼角眉梢晕开的满满爱意。 尤翘楚抿着嘴,点着头:“有两下子啊。” “还有啊,这张是昨晚刚更新的空间动态。”廖韵之在手机屏幕上向右滑动,是另一张依葫芦画瓢的合照,“这是前几天晚上我跟他视频通话时偷偷截的图,他当时躺在床上枕着跟我聊天,后来聊久了,睡意昏昏沉沉,我说就这么开着别挂,他说好,后来就睡过去了,我就把他睡容拍了下来。我筋疲力尽花了几个小时摆好,尽可能自然,让两个人看上去那么和谐般配。” “那他看完什么反应?”时一先是吃惊了一下,为那“几个小时”这几个字眼。 尤翘楚只得连连表示佩服摆着头。 “他转发了啊。” 廖韵之手指头紧捏着银针,一针一线费劲地穿过白色硬布,这是她第一次绣十字绣挂饰小样,穿针引线c收尾缝合,程序比大幅可成框摆设的十字绣更加繁琐复杂,后来,绣久了,拿针的指头太过用力的穿线,明显的微微泛红凹印,有种隐隐约约灼灼的疼,她生疏,进程缓慢,一穿一勾手法略笨拙生硬,因而不可避免穿错地方扎到手,虽不至于严重到出血,可还是会有被针头刺一下,条件反射缩回手的时候,然后再继续。 廖韵之在她们面前叽里呱啦地分享满是信手拈来的恋爱小细节。 廖韵之说她害怕叶承彦不知道她爱他,所以事事表现的很明显。而叶承彦也不可能知道,廖韵之一听见他找她的消息提示音,她就擦擦手停止住洗澡c停止住洗碗c停止住手头的家务,停止住一切当下正在忙活的事 “我好像从不愿意和承彦面对面的坐着吃饭,从来都是排排坐,然后吃饭都是我在叽里呱啦的一通讲,他在旁边边听我讲话边喂我吃的。” 尤翘楚不忍听下去:“够够的了,恋爱中的吃货,就是一个没有手的废人。” 可是这样一个“废人”,廖韵之说她愿意当。 你说,她得有多爱啊? 元旦汇演的时候,时一c廖韵之和尤翘楚选了个靠走道以便不时之需好方便撤离的位置,尤翘楚对表演节目没多大兴趣,就只是单纯的喜欢凑热闹,哪人多往哪钻,蹭个位。 尤翘楚点开手机屏幕,把一张两个陌生男生的合照全屏放大在时一和廖韵之面前时,直接了当地问了句:“怎么样?” “哪个?”廖韵之看了眼问。 “戴眼镜的那个,你们觉得怎么样?” 时一和廖韵之又拿过手机细看。对比之下,眼睛男确实比旁边合照的好友出众,高领毛衣更衬出全黑框眼镜也挡不住白净皮肤,是第一眼极易被人抓住眼球多瞧两眼的高颜值。 “干嘛?你要谈恋爱了?”时一先抛出关键性的问题。 “记不记得,这个情景很熟悉。”廖韵之慢悠悠的开口。 尤翘楚一脸懵逼的坐等她继续说下去:“你在做梦吧。”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给她们看眼镜男的照片,这才最近的事,也是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提起。 “有一天,你拿着某人的照片,在我们的群组里问长得怎么样,然后某人就成了你前前任男朋友。同理,又有一天,你拿着不知从哪偷拍来的照片,特意把我们约出来,亲自翻开相册,同样也是一句长得怎么样,然后这人就成了你前任男朋友。你说历史怎么总是惊人的相似,就像现在这样,你又把照片摆在我们面前,问我们意见。”廖韵之有条有理的分析,尤翘楚谈恋爱的前兆,实属必经之路。 “180身高,八中高二理科生。”尤翘楚不管,径自先向她们汇报他的自身条件,“我真的第一次” 还不等她说完时一就急着接话:“你可别跟我说第一次。” 尤翘楚的每一任男友,她都能给自己找一个良好的托词来标签历任的特殊性,就似标榜着丢弃过往,重新开始,认真爱的开端,她倒也真如此,以致即使分,也不藕断丝连,干干净净。所以她们每听从尤翘楚嘴里说出诸如“第一次为他干嘛干嘛”此类的“牺牲奉献精神”的话,她们只当耳旁风听听就过,尤翘楚热枕枕的爱,时效性就在于当下说出口的那一秒,她不断的为自己找借口,也就表示她还有兴趣继续,等她不再以此来勋章自己的伟大,也就差不多了。 她们听多了,听腻了,也就听得无知无觉。尤翘楚口中每一个问她们长得怎么样的,最后都变成了男朋友。 尤翘楚无辜:“我真的没谈过眼镜男。” “好吧,你要说的是这个啊。”时一为自己的条件反射哭笑不得。 “没办法啊,谁让个个长的都还不错。”尤翘楚实事求是的说。 “尤翘楚你怎么能俗的这么理直气壮啊。” 除她们以外的第四种声音突然在她们背后窜出,三人立马一致转头回看了一眼声源。 是何佑禹,尤翘楚恶狠狠的蹬了一眼:“你管我!” 何佑禹不声不响的在他们后面听了好一会,总之就是无论是重点内容还是无关紧要的闲聊,都听进去了。他微微离座,手肘撑着身子又向前探了探,尤翘楚马上机警地关闭手机屏幕,却还是慢半拍被他瞧见了,还有模有样的点评了句:“黑框眼镜出渣男。” “滚你丫的,何佑禹,你副业算卦的啊!我这还没开始,你就让我结束了。”尤翘楚听完就不爽,分分钟原地爆炸。 廖韵之和时一只是笑,然后在一旁重复他的那句“黑框出渣男”。 “你可以把前几任照片拿来,我帮你看看面相和命运,看看你们到底为什么分。” 尤翘楚不想理身后何佑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气鼓鼓地转回去。 何佑禹却拍着尤翘楚的肩,硬是让她搭理自己,然后又自顾自的说:“其实我也很抢手的。” 尤翘楚无言,时一和廖韵之倒是兴致勃勃。 “上次期中考生物科,我前面坐着一个别班的女生,我猜她一开始本来是和旁边的男生说好,一会罩着她点,给她做小抄,结果后来时间紧,男生自己都没做完,也顾不了她,我提早写完卷子,就见那女生只能无可奈何的在旁边干着急,正好这时转过头,对上了我,满满祈求,你们也知道我这人吃软不吃硬,更是受不了小女生委屈巴巴的有求于我” 何佑禹说到这,就听见前面尤翘楚一声赤裸裸的“切”的鄙视。 他知道她有在听,就说的更起劲儿了。 “我就特绅士的将自己的答案做了份小抄传给她,她满脸感激,我顿时觉得自己比她旁边那位自顾不暇的男生光辉伟大,这才保住了她的生物免于挂科,原来帮助有困难的同学感觉这么好啊。”何佑禹很不要脸的说着,“后来考完那女生还找我要qq想加我,本来也没多大问题,哎,坏就坏在,我太优秀c善良,结果她就天天晚上找我聊天,说她考进了班级前十,然后就显得有点飘飘然了,我也就随便敷衍几句。” “后来呢?”廖韵之问。 “后来我就删了,这个女生太没劲儿了。”何佑禹从自傲得意到连连摇头感叹,又一转语调,凑前问尤翘楚,“怎么样,其实我也不赖吧,就是你不善于发现我的人格魅力。” “说了这么多,就是用来向我证明这个啊!”尤翘楚端着架子,溢于言表的不屑。 “不是,我就是想说,其实一个人单身挺好了,你别看见个长得不错的男生就往上贴啊,还非要扯上一层情侣关系,做普通朋友不好吗?不好吗?不好吗?”何佑禹就纳闷了,一连串问了好几个“不好吗?”。 “谁不管不顾往上贴了啊?何佑禹,你对我说话可要注意点,姐姐我难道自身条件不够优秀吗?非要我去贴他们?就不能他们贴上来?” “是是是,你太优秀了,可你总要有点追求吧,有点原则吧,为了张脸,就把自己给卖了。” “我乐意。” “你不是之前还跟我说,一个人特他妈有意思吗?说什么打不玩的游戏,看不玩的小说,没人管,没人烦的,贼尼玛爽吗?说什么可以朝三暮四,一天一个变着法的把那些入得了你眼的小鲜肉都喜欢个遍,还没男朋友约束着吗?” “今非昔比,你懂个毛线。” “哎呀呀,我真是替你男朋友担心,谈恋爱还要防着你精神出轨,真累。” “你丫说够了,闭嘴吧!”尤翘楚彻底跳脚。 “我是怕你祸害我的男同胞。” 尤翘楚懒得理他,浪费唇舌,跟他这种胡搅蛮缠的人也说不通。 何佑禹倒是堆满笑容无故献殷勤,食指戳了戳尤翘楚的右肩,尤翘楚不耐,甩开。 “一起单着吧!” 尤翘楚仿若自己在沸腾的环境中耳朵听错了什么,鄙夷地看了眼何佑禹。 何佑禹又重复了遍:“我们一起单着吧,尤翘楚!”说完又自顾自的哈哈笑了几声。 这次她听清楚了,却刻意夸大幅度的耸肩颤栗了下,重新调整坐姿,似要隔离后面的神经病,全身散发着对他的嫌弃:“有病。” 何佑禹后来解释说,他也觉得他自己挺变态的,想着自己单身还偏要抓着个人来陪他,就觉得大概是疯了。 “去去去,我凭什么要搭上自己陪你闹啊,脑子坏了?” “别人答应我还不一定要呢,拖你下水比其他人有意思多了。” 尤翘楚理不清他的脑回路,只得强扯嘴角,笑得虚情假意:“呵呵,那可真是谢谢你这么记着我哈!” 尤翘楚扭头,何佑禹也不再说话,有好几秒一刻不离地只是盯着她的后脑勺,沉默不语,尤翘楚做事c说话风格一贯直来直往,不遮掩,不避讳,但就算是这样的她,他也不知如何拿捏得当她的脾性。 何佑禹那时想,世界上有两件事是他所不可控的,一是明天或晴或雨的天气,一是下秒尤翘楚不定时更新的心情。可他细想了下,又觉得不太对,天气尚有天气预报可测,虽偶有偏差,但尤翘楚变幻莫测,时时偏离预想。 她太令他捉摸不透了,以至于他心里荡起了那么点不可名状的矫情感,他倒也希望,尤翘楚所有对他的冷言冷语还存有那么一丝不问缘由的柔软。 何佑禹自此之后时常在尤翘楚耳边念叨单身的种种好处,他不肯放过尤翘楚,是指哪方面的不肯放过,他心里清楚。 尤翘楚再怎么无所畏惧可到底是个女生,也会深陷偶像剧无法自拔,可也并非来者不拒什么都看,还是有所选择的,钟情于颜好c剧甜,据时一所知,台版《恶作剧之吻》来回一集不落她就看了至少三遍,还没算上小学时暑期固定档播放量。 她也少女怀春,可分分合合的谈了这么两三个,最后也只能一并囊括为“不合适”的范围。 她有在认真谈,但没真的爱。 历任分手时她倒两袖清风无牵绊,反倒是男方似有留恋心不甘,但奇怪的是却又干脆利落,分手这事一方提起,另一方也不拖泥带水一口答应,没有垂死挽留的戏码,更多的是自我较劲儿。 尤翘楚时至今日想来自己的前前任男友就觉得搞笑,他们分手后过了有一阵他便又交了新女友,还特来通知她一声,发了张亲昵的合照私聊她,问她说,你看比你漂亮是不是?尤翘楚拧着声音怪模怪样的在时一和廖韵之面前学着对方的语气原话陈述,想象着前前男友隔着对话框说这话时不知哪来的底气,而她只能满口敷衍的打着哈哈回复,心里却嘀咕着关我屁事,明明丑的要死。他空间里各种秀恩爱晒幸福,生怕尤翘楚不知道,以至于尤翘楚后来嫌他烦索性屏蔽了。 尤翘楚就是那种明明不爱,还能扮柔弱的“贱人”,只要她还有耐心。时一和廖韵之有时都看不下去了,无奈也只能悲哀遇上尤翘楚算他倒霉。 前前男友对尤翘楚的“关照”延续至她与前男友分手,他不安慰还凑份热闹不怕事大的嘲讽一句,尤翘楚,你也有今天。尤翘楚本就没太把分手当回事,他却多此一举的替她大张旗鼓搞出“天要亡她”的架势,她没往心里去,只是不屑的嗤笑回了句,死不了,死不了。 尤翘楚就是觉得搞笑,对于前前男友的“耿耿于怀”。尤翘楚后来给他发了一句不明不白的消息“你可真是可爱呢”不等回复就把他删了。 她知道她可恨,可她又不讨喜谁,管他呢。 时一问她:“很好奇你以后生小孩当妈了会怎样?” 尤翘楚答:“我都想好了,女孩子严厉管教。” “不能走她娘的老路。” “毕竟当年她妈太浪。” 尤翘楚什么时候最想谈恋爱?就是半夜追更新的偶像剧甜到眼红牙痒c裹紧被子满床打滚c嗷嗷尖叫的时候。 何佑禹对时一如实相告:“我之前一直认为单身挺好的,但喜欢上尤翘楚后就觉得,一个人单着其实挺没劲的。” 01 中考前一晚时一在父母的督促下早早熄灯上床,越是逼近重要日子,越是令人心神不宁,她睡不着,数羊都没用。最后索性翻身下床,扭开书桌前的台灯,重新检查一遍考试用品是否都装进透明笔袋。 小心翼翼,不敢弄出一点声响。即便如此,也依旧无法安抚她躁动不安的心。 前几日,外婆打来电话,想了解有关自己的一切考试信息,譬如日期c天数c准考证号c考试地点以及考场序号,为确保准确性,还让她亲自将以上信息逐一编辑好短信发送。 据其在电话另一端的描述,今年家乡小镇上的寺庙香火烧的很旺,不少与自己同级考生的家长在神佛面前跪拜祷告,烧香祈福。 她向来不迷信,也从未有什么人事需要向天神请愿指点。 所以当廖韵之在自己身边念叨着“尽人事,听天命”这一天命观时,她忍不住吐槽。 “你只是侥幸的希望得到天神的眷顾,让他老人家在天上多照应照应在凡间的你,即便你人事还没尽完。” 说这话时她们正在学校对面的文具店里转悠,对着各色型号的笔芯无从下手。 “你不懂,必要的仪式和诚挚祈愿的心意是一样也不能少的。”随后扬了扬手里选中的印有“孔庙祈福”和“考试必备”字样的05笔芯,“我们占尽了地利,天时自然也少不了。” 廖韵之所说的地利是指,考试地点正巧安排在临校,省去了路途奔波,像无头苍蝇般乱窜。 “那我们所拥有的地利,算在天时内也不为过吧。”时一竟被廖韵之神神叨叨的天命论说服的有点动心。 或许某种程度上的妥协也是必要的。 在大事面前没有谁愿意与自己过不去,宁可信其有也并无害处。 “这么说也对。”廖韵之拿了三根同款笔芯后向柜台走去,丢下还在货架前犹豫不决的时一。 最后还是不争气的违背初心,将普通的考试笔芯放回原处,慎重的拿起了被孔庙祈福着的05笔芯,一开始振振有词的架势在这“不同寻常”的笔芯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到底是凡人啊。时一在心中不由感叹。 越是思及此,在混沌的黑夜中意识越是清醒。 后来尤翘楚告诉她,那是因为廖韵之在紧张中考,没写诸如此类字样的考试用具她不放心。 所以时一在中考前的16岁生日来临之际,对着烛光祈愿,希望高中能在一个班。 她相信“事在人为”。可当结果无法预计,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又无从计量得失,她满心期待能得到天神的垂怜。 也许某种意义上说,人就是因为在某些人事方面不顺遂,从而幻想神佛的虚影,以谋求心安。 倘若事事得偿所愿,尽人事皆有所获,那神佛也皆为泡影,形同虚设。 廖韵之紧张中考,而我紧张你。时一对着自己如是说。 毕业典礼如期举行,沸腾热闹的场面有别于前几日的紧张氛围。摆脱一段时期的学业束缚,人人都沉浸于片刻的欢愉,趁着考后的激情还未消散,把肆意洒脱留在当下,糜烂欢歌留在日后。 “时一,你志愿填报得怎样了?”阶梯座位旁的墙面上等距悬挂着扬声器,其一正对着她们,震耳欲聋的音量足以令时一不时搓揉着耳朵,满场的欢呼附和着舞台的激情四射,廖韵之说话的声音也不得已扩大了几分。 时一一脸嫌弃的看着身旁另一位频频坐下,起立,鼓掌,叫嚣的尤翘楚,拉了拉她的衣角,暗示她该安分守己的坐在原位,可对方继续把双手捂成圆筒状旁若无人的欢呼。 时一只得作罢,回答廖韵之的问题:“恩,我第一志愿填的是弘毅中学。你呢?” 弘毅虽敌不过省内排名前列的一中c三中c附中,可也丝毫不逊色于其他高校,在一类校中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也是,关键是离我家近,又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廖韵之说道,而后看了眼坐在后两排的林越,“那你问过林越没,能在一所学校我想对你来说再好不过了吧。” “我没亲口问他,但我知道,所以我才决定的。”时一隔着人群也向后看去,林越正同旁边的男生讨论着什么,难掩笑意,目光一直注视着舞台,看来他也乐享于此。时一不敢多看,生怕被发现,只是几秒,就把头转了回来。 考后估完分,时一把分数的大致情况告诉爸妈,只是为了让他们对自己的学业和未来有所预估判断,不用征求他们意见,任一学生都知道应该在分数所能把控的范围内填报最好的高校,这样才不枉自己比别人高出的那几分。 “你就赌一赌,第一志愿填报附中,万一今年分数线有所下降,正巧被你撞上了,你就高了那么一两分,不就赚到了吗。”爸爸坐在沙发上,按着手里的遥控器随意切换着频道,对着厨房喊话。 “我觉得你爸说的对,你就碰碰运气。”妈妈削着水果对着静候一旁准备切块装盘端出的时一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如果报弘毅就更保险些。按照你们的说法填报,万一弘毅第一志愿收满了,那我的第二志愿不就作废,到时两边都顾不上,不就得不偿失了。”时一预估的分数在附中历年分数线左右,她自然也考虑过碰运气,可她另有所图。这么说只是为了留条后路,否则到时没事先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分数线公布,自己能上反而没报,必定会想七想八觉得自己心里盘算着什么,“况且还不知道我自己估的分准不准呢。” 其实她也不敢确定林越填报的第一志愿就一定会是弘毅。 “也是,那就按你说的填吧。”爸爸不再多话,终于切换到了称心如意的频道,用牙签插着水果送进嘴。 毕业典礼开始前,各班学生先在本班集合,分发材料c毕业照和毕业证书,而后才统一进入会场观看表演。时一作为学习委员,班主任让她将志愿表交齐送到年段办公室,各组长陆陆续续将本组成员的志愿表交来,时一假意清点核对人数有无错误,实则是为了偷看林越的志愿填报情况。确认无误后,会心一笑。 “难怪,我还以为你是念着我们的情谊,估摸着我们的志愿取向填报的。” “当然,我也考虑到你们了。”时一承接着后话。 “放屁!友情才没这么大的力量。”尤翘楚毫不客气的插话,拆了时一的台后一屁股坐下。 时一有点心虚,但能和她们同校自然也乐见其成。 “你怎么不看表演了,刚才还那么起劲。”廖韵之知道彼此间在对方心中的地位,也清楚林越在时一心中的分量,都是不可撼动。 “没意思,到朗诵了。”尤翘楚双手交叉抱胸,一脸怨念的回话,“舞台表演这种东西只要不废话什么都好。” 确实,现场的氛围安静了许多。 年轻人偏爱于时下风靡的流行音乐和洋溢青春活力的舞蹈,这些节目总能在音乐响起的那一刻调动众人身上的活跃因子,不断炒热现场的气氛且永不褪色。 朗诵过后,除了小品表演的几个细节不时能得到现场不错的反应外,其他时刻大家都兴趣缺缺的坐在原位,场上主持的麦克声也难掩交头接耳的嘈杂,更别提学生代表上台致辞发言这类形式性的流程,也就轮到校领导c老师讲话祝贺毕业时大家才懂得适时收敛。 散场后,廖韵之和尤翘楚早就被别人拽没影,楼道口狭窄再加上人流涌动,时一在会场门口向里看,乌压压的一片人头和统一的校服,找不到她俩,落单的自己只能随着人群向操场走去。 在左拥右挤的楼道内,时一寸步难行,每下一级台阶c人群向前推进一步都格外艰难,注意着脚底的阶梯,小心的走着,她有点后悔过于草率的随大流,应该在会场门口多等一会,人群散的差不多了再走,这样也不至于把自己逼到这么令人难受的境地。离开了空调房,室外温度一下升高,推推嚷嚷,嬉笑打闹的楼梯间,汗味一下子就涌进了鼻腔,不时还会触碰到前面同学汗水浸湿的校服。时一毫不夸张的认为,还没等从四楼走到操场,她就先眩晕在这。 “早知道就等会再走了。” 自己刚在心中抱怨,一旁就有人替自己说出口。头顶上少年清新爽朗的声音,让她不由得抬眼看去。 “林越。”时一有点吃惊,却还是矜持的以平静的口吻打着招呼。他什么时候走到我旁边的?是因为被人群推就着走到身旁看到自己而后状似无意的开口,还是因为自己叫了他的名字而后才注意到身边的熟人?她很好奇。 “时一。”林越转眼看向时一,明眸里闪过一丝意料之外。 看来是后者。也是,自己只顾低头留心脚下,也不曾与人交谈,任谁也不会在如此令人急于摆脱现状的场合下注意到旁人是谁。 林越的意料之外是因为竟一直没注意到自己,还是因为自己竟会先开口喊他。她不得而知。 “毕业快乐。” “毕业快乐。”时一回以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她的毕业快乐饱含着喜欢他的悸动迎接对未来的全新期待,而他更像是在诉说再见。 初中三年,她与林越的关系尚浅,虽都在一个班,但印象中仅有的几次对话也多半关于收发作业,或帮人传话。严格意义上的谈话也许没有,偶尔同学间相互麻烦时的请求也寥寥数语。 由于是学习委员的关系,作业汇总登记的工作总要交由她负责,就算学习优异如他,也会碰到硬伤。初一还能安分守己的交语文作业,初二偶尔几次会拜托自己从一摞作业本中随意抽一份给他,洋洋洒洒的写下,然后道声谢。他始终待人客气,时一也不忍推脱,换句话说,也许因为有求于人,而且彼此还不熟络。前后算上也不过两句“语文作业能不能借我一份?”“谢谢。” 想来最多的一次应该是在初三上,林越刚从球场回来,仰头一口饮尽剩余的半杯水,组长在一旁催交着作业,他忘了当日的调课表,侥幸的以为只要在距下午语文课前补上便不成问题,得知语文调到上午后,才如梦初醒,火急火燎的从抽屉中取出作业本,跑到时一身边坐下。时一忙于手头工作,一边核算各科收交人数,一边列出缺交名单,腾不出手,让他随意抽取一份就好,整个过程她都没抬一次眼。直到林越抄到一半时和她搭话:“难怪语文老师总在我面前夸你,字迹工整,成绩优异,任谁看了这作业都赏心悦目。” 时一闻言c抬头,看了一眼他抽取的作业本后才了然。她笑笑,谦虚的说:“这只不过是她用来批评你的幌子。你要是拿出对数理化一半的执着分给语文,她也就不至于总拿你说事。” “人生都因语文而变得不美好了。”林越慌乱中还不忘打趣,故作无奈的叹息。 可是却因此成了我唯一有资格在你面前炫耀c令你赞叹的资本。这种借由他人之口,让你稍加注意到自己的成就感莫名在心中逐渐升腾,经久不息。 “也许它生来就不可爱。”时一也应和着,“但你也不应该把这份委屈在作业中表现得太露骨。” “很明显吗?” “你说呢?” 后来林越便不再拜托时一借作业,语文老师也接连找他谈话过几次,此后他都恪守本分,语文作业也不随意了事。时一不敢邀功的以为这次的聊天改变了多少他对语文的态度,她更愿意相信是大难临头前优生与生俱来的学习自觉。毕竟中考近在眼前。 所以对他而言,自己充其量只不过是名同班同学。时一想。 “似乎很多人第一志愿填报附中。”这数据一点也不可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很多人”多到怎样的程度,也许没准也就一两个。时一不懂,为什么自己突然这么主动的迫切希望与他聊点什么。但讲完她就开始后悔,这话题岔的一点也不高明,胡编乱造的开场白一点也不严密。这是今天第二次谈到这方面的内容,可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到其他。 “是吗?不过我可不想在这呆六年。”林越似是玩笑的说出口。 附中与他们所在的中学处于同一区域,省内数一数二的高中,按常理来说,算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熟悉的地形路线,优良的教学资源,没有理由不心动。仅因“不想在这呆六年”这点而将自己拒之于门外,理由似乎有点牵强。 所以他报了弘毅?时一想不明白,却也没再问出口。 也许人各有志。这么理解比较说得通吧。 在熙攘的人群里,是这三年来的第一次并肩而行,她迈着与他相同频率的步伐,随着他一步步朝着同一人生岔路口前进。 人群终于游散开来,毕业生们在校园内游逛c合影留念。 时一找不到尤翘楚和廖韵之,欲从包里将诺基亚掏出拨打电话。她爸说,等成绩出来c各校录取名单公布后再给她换新机。初中时买诺基亚纯粹是为了提防她沉迷电子产品而耽误了学业,用他的话讲就是“你只需要在必要时打电话c发短信就好,其他功能也是白搭。”毕竟她当初嘟嚷着让他买手机也是以“万一有问题需要向同学请教”学习上的联络为理由,且那时真正意义上的触屏时代还没到来,诺基亚的普及程度可想而知。 “要拍张合照吗?”时一正欲拨出的键,在听到林越的邀请后,收回了手。 刚才在自己附近不少人要求与林越合影,他人缘一直不错,长相也讨人喜欢,受到大家的青睐,特别是女生也是无可厚非的。为防被当成人肉背景,她已经尽可能的站远些,可他突然这么热情的邀约,着实有点受宠若惊。 当然她还是很知趣的懂得,这话不过是三年同学情谊的彼此客套。 “下次吧。”时一看了看他身后的围观群众,无论男女争先恐后欲和他合影的人如果排成队伍,恐怕一时半会还轮不到自己,她扬扬手中刚拨出的电话,谢绝他的好意。 林越的交际圈在时一心中仅次于尤翘楚。 她一直懂得拿捏分寸,懂得不着痕迹的收放自如,就算喜欢了他三年,在毕业的当口也从未有过告白的冲动。所以下次吧,来日方长,她又何必急于一时,机会总会眷顾有所准备的人,而下次他们将会在另一所校园相遇。 时一伸手撩了撩额头上几缕因汗水扭打在一起c紧贴着皮肤的发丝,皮肤上擦拭不完的汗水,周身都笼罩着一股夏日的燥热。 今天真的是太不适合拍照了。 很久以后,在高中的课堂上,时一回想起中考前后的那段日子,不禁失笑。尤翘楚总说毕业后要将课本撕碎,抱着一叠练习卷从楼层的阳台上纷纷扬扬的洒下,鼓舞了一帮“有识之士”,这画面她不止幻想过一次,她甚至一直秉着如此雄壮的信念坚持到中考结束的那一刻。可真到那时,她却只是嘴里拽着一句“混蛋,老子终于毕业了!”然后拿起一本书重重的拍向课桌,如愿的传来一声巨响,随后跟着大家老老实实的把所有的课本和卷子一摞一摞的整齐叠好,送给校门口收废品的阿姨。 02 七月初,中考成绩公布,七月中旬,各校网站公布录取名单。时一没敢去查,不是担心自己考不上,而是担心十六岁的愿望破灭。她既相信自己的能力,也肯定林越的实力,唯一不敢作为赌注的便是他们的缘分。 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画面停留在弘毅学校网站首页,鼠标箭头搁置在录取名单查询窗口,就差点进去。 这种结果明晃晃的端正摆在某一处,一个按键距离的紧张感,不亚于中考前一夜的辗转反侧。 电脑旁的手机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廖韵之,然后接起。 知晓成绩的隔天,她就随着老爸去了手机城,换了一款触屏新机,虽说原先的约定是等到录取名单公布后再买,但他老人家在看到成绩后甚是满意,比预估的分数还高了二三十,就爽快的对着柜台小姐挥出一张银行卡,几个密码数字下去,一笔钱就卷进了别人的账户。 那几天里,但凡亲戚朋友,亦或是隔壁邻居家的叔叔阿姨来他这探点口风,礼貌性的关心几句。他那逢人就夸的架势,即使话未出口,那满面春光的洋洋得意,都足以说明一切,就差没摆上几桌请宴喝酒,请鼓手在自家门口吹捧几声,点上鞭炮庆祝。 弄得她自己只能故作矜持的在一旁谦虚的回话:“正巧题型在平常练习里都见过,运气好罢了。“ “恭喜啊!你如愿以偿了。”刚接通就是廖韵之轻快的声音。 “什么?”虽能大致推测廖韵之所言为何,但还是犯傻的想进一步确认,心脏在胸腔内躁动。 “你还没看啊?”廖韵之满是惊讶与无奈,“我还以为最按捺不住想知道结果的就是你。” “恩,还没。”时一失笑。 一开始我也这么以为。 握着手中的鼠标,食指按下左键,新的页面跳了出来,她滑动着上面的滚珠,班级名单分布有序的一个个排列下来:“不过,我正在看了。” “2班,你和林越都在高一班。” 廖韵之说这话时,时一正巧看到了屏幕上双方的名字,无以言状的心绪。 她盯着这两个名字晃神了好久,直到被手机里的喊话拉回现实:“你到底听没听我讲话啊?” “什么?” 时一虽然嘴里应答了一句,可注意力并不在谈话的内容上,满腹疑惑。 高一年段的班级排序无优劣之分,因为是平行班,自然无法看出自己此次中考成绩在本校的状况,但本班同学的座号却是逐一按成绩分配。她是6号,可是,林越的座号竟然在她之下,隔着十来个人,位列18。 难道因为自己超常发挥?那也不至于把他甩这么远啊。还是他发挥失常?这种分数对他来说的确有失水准。林越就算得个高一年段第一名的头衔她都不觉得奇怪,不仅是因为中考前几次模拟测试的优异成绩,更因为在时一心中他值这个价位。 “我说,天助自助者,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廖韵之扯着嗓子喊,生怕时一听不真切。 这句话是她第二次听到,上次是自我说服,而今是廖韵之对她的鼓励。 她始终深信不疑。 当下的境况,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林越18号,在我之下,不应该啊,你知道他这次的中考成绩吗?“ “不知道。”果然,这家伙根本没在听我讲,时一的一句不着重点的话浇灭了廖韵之此前的热情,”总之,你要懂得把握机会。而且你现在应该为高中又能在一个班朝夕相处而庆幸,而不是关心这些无关痛痒的排名。“ 也是,本就不处于同一交际圈内的彼此,又怎会知晓其中的缘由,廖韵之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廖韵之说的没错,是该庆幸。她与林越的联系仅靠着那一丝得之不易的侥幸得以维持。却又显得有些可悲。 她显然放错了重点。 “你和翘楚在6班?“ “恩,你才发现啊。“廖韵之平淡的一句话又似是轻责,”不过好在大家都能在同一所高中,我也就不太在意分班了。“ 挂了电话后,时一打开qq,从初中组的联系人里找到林越的账号,点开对话框。 “恭喜你考上了弘毅。”太刻意,删除。 “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和我一个班。”太热络,删除。 “你的志愿录取情况怎样?”太假,删除。 最后只得作罢,退出,关闭手机显示屏。 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赤裸的求知欲,现在又何必在这份得偿所愿面前力求他的首肯。 这样太蠢了,一点也不像她一贯的作风。 中考后的这个暑假,享有毕业生独权的时一一个人慵懒的窝在房间内追番,以此来犒劳艰苦奋斗后还能在众人心中塑造光辉的好学生形象的自己。 空调,西瓜,冰棍,ifi,就构成了一整个夏季。 即便如此,夏日的酷暑难耐也令她喜欢不起来这个多事的季节。它的到来就意味着升学,毕业,分离和新的环境,这代表着她要主动去适应周遭的一切,如此才能有条不紊的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不断推进自我的人生进度条。 它是过去和未来的节点。是另一番新风貌。 所以当耐不住寂寞的尤翘楚毫不客气的一通电话,不由分说的就将她约出门,在一家特别有情调的咖啡店,一开始她是拒绝的。 下午3c4点钟的太阳依旧足以“致命”,撑伞走在街上的她,还是无法忍受从地面不断向上冒的热气,人行道旁不时开过的汽车所遗留下的浓重尾气和迎面吹来的一股股热风都几度令她后悔出门这个决定。 直到她踏上赶赴约定地点的公交车,充足的冷气驱散了暂时的燥热,这种无奈感才得以缓解。 还好车上人不多,还好只是距家两三站的路程,还好公交车上的冷气够足。她自我安慰的坐在后排座椅上,自我催眠的洗脑着。 尤翘楚曾经告诉她,如果公交车上有足够的空位供她选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排。 时一当时还不解的问她:“为什么?” 她一脸鄙视的看了时一一眼,然后特义正言辞的说:“前车厢的座位都是给那些老弱病残孕的人士坐的。” “可有些座椅上并没标注这是专座。” “这都是潜意识的道德素质使然。”她说,“你难道受的了一会满车厢的人盯着你一个年轻人稳如泰山的坐在原位,而对一旁摇摇欲坠的扶杆老人置之不理?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应该的吗?”时一笑笑。 这种潜移默化形成的不成文法则相较于白纸黑字的明文章法更考验人心。 国家宪法中并没强制规定不给老人让座就是犯法。可即使如此,当你把个人道德素养坐在身下,就会顿觉如坐针毡,硌得人生疼。 这是人心约定俗成的人性。 没人会以法律制裁你的这种行为,可你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 七月初,中考成绩公布,七月中旬,各校网站公布录取名单。时一没敢去查,不是担心自己考不上,而是担心十六岁的愿望破灭。她既相信自己的能力,也肯定林越的实力,唯一不敢作为赌注的便是他们的缘分。 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画面停留在弘毅学校网站首页,鼠标箭头搁置在录取名单查询窗口,就差点进去。 这种结果明晃晃的端正摆在某一处,一个按键距离的紧张感,不亚于中考前一夜的辗转反侧。 电脑旁的手机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廖韵之,然后接起。 知晓成绩的隔天,她就随着老爸去了手机城,换了一款触屏新机,虽说原先的约定是等到录取名单公布后再买,但他老人家在看到成绩后甚是满意,比预估的分数还高了二三十,就爽快的对着柜台小姐挥出一张银行卡,几个密码数字下去,一笔钱就卷进了别人的账户。 那几天里,但凡亲戚朋友,亦或是隔壁邻居家的叔叔阿姨来他这探点口风,礼貌性的关心几句。他那逢人就夸的架势,即使话未出口,那满面春光的洋洋得意,都足以说明一切,就差没摆上几桌请宴喝酒,请鼓手在自家门口吹捧几声,点上鞭炮庆祝。 弄得她自己只能故作矜持的在一旁谦虚的回话:“正巧题型在平常练习里都见过,运气好罢了。“ “恭喜啊!你如愿以偿了。”刚接通就是廖韵之轻快的声音。 “什么?”虽能大致推测廖韵之所言为何,但还是犯傻的想进一步确认,心脏在胸腔内躁动。 “你还没看啊?”廖韵之满是惊讶与无奈,“我还以为最按捺不住想知道结果的就是你。” “恩,还没。”时一失笑。 一开始我也这么以为。 握着手中的鼠标,食指按下左键,新的页面跳了出来,她滑动着上面的滚珠,班级名单分布有序的一个个排列下来:“不过,我正在看了。” “2班,你和林越都在高一班。” 廖韵之说这话时,时一正巧看到了屏幕上双方的名字,无以言状的心绪。 她盯着这两个名字晃神了好久,直到被手机里的喊话拉回现实:“你到底听没听我讲话啊?” “什么?” 时一虽然嘴里应答了一句,可注意力并不在谈话的内容上,满腹疑惑。 高一年段的班级排序无优劣之分,因为是平行班,自然无法看出自己此次中考成绩在本校的状况,但本班同学的座号却是逐一按成绩分配。她是6号,可是,林越的座号竟然在她之下,隔着十来个人,位列18。 难道因为自己超常发挥?那也不至于把他甩这么远啊。还是他发挥失常?这种分数对他来说的确有失水准。林越就算得个高一年段第一名的头衔她都不觉得奇怪,不仅是因为中考前几次模拟测试的优异成绩,更因为在时一心中他值这个价位。 “我说,天助自助者,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廖韵之扯着嗓子喊,生怕时一听不真切。 这句话是她第二次听到,上次是自我说服,而今是廖韵之对她的鼓励。 她始终深信不疑。 当下的境况,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林越18号,在我之下,不应该啊,你知道他这次的中考成绩吗?“ “不知道。”果然,这家伙根本没在听我讲,时一的一句不着重点的话浇灭了廖韵之此前的热情,”总之,你要懂得把握机会。而且你现在应该为高中又能在一个班朝夕相处而庆幸,而不是关心这些无关痛痒的排名。“ 也是,本就不处于同一交际圈内的彼此,又怎会知晓其中的缘由,廖韵之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廖韵之说的没错,是该庆幸。她与林越的联系仅靠着那一丝得之不易的侥幸得以维持。却又显得有些可悲。 她显然放错了重点。 “你和翘楚在6班?“ “恩,你才发现啊。“廖韵之平淡的一句话又似是轻责,”不过好在大家都能在同一所高中,我也就不太在意分班了。“ 挂了电话后,时一打开qq,从初中组的联系人里找到林越的账号,点开对话框。 “恭喜你考上了弘毅。”太刻意,删除。 “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和我一个班。”太热络,删除。 “你的志愿录取情况怎样?”太假,删除。 最后只得作罢,退出,关闭手机显示屏。 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赤裸的求知欲,现在又何必在这份得偿所愿面前力求他的首肯。 这样太蠢了,一点也不像她一贯的作风。 中考后的这个暑假,享有毕业生独权的时一一个人慵懒的窝在房间内追番,以此来犒劳艰苦奋斗后还能在众人心中塑造光辉的好学生形象的自己。 空调,西瓜,冰棍,ifi,就构成了一整个夏季。 即便如此,夏日的酷暑难耐也令她喜欢不起来这个多事的季节。它的到来就意味着升学,毕业,分离和新的环境,这代表着她要主动去适应周遭的一切,如此才能有条不紊的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不断推进自我的人生进度条。 它是过去和未来的节点。是另一番新风貌。 所以当耐不住寂寞的尤翘楚毫不客气的一通电话,不由分说的就将她约出门,在一家特别有情调的咖啡店,一开始她是拒绝的。 下午3c4点钟的太阳依旧足以“致命”,撑伞走在街上的她,还是无法忍受从地面不断向上冒的热气,人行道旁不时开过的汽车所遗留下的浓重尾气和迎面吹来的一股股热风都几度令她后悔出门这个决定。 直到她踏上赶赴约定地点的公交车,充足的冷气驱散了暂时的燥热,这种无奈感才得以缓解。 还好车上人不多,还好只是距家两三站的路程,还好公交车上的冷气够足。她自我安慰的坐在后排座椅上,自我催眠的洗脑着。 尤翘楚曾经告诉她,如果公交车上有足够的空位供她选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排。 时一当时还不解的问她:“为什么?” 她一脸鄙视的看了时一一眼,然后特义正言辞的说:“前车厢的座位都是给那些老弱病残孕的人士坐的。” “可有些座椅上并没标注这是专座。” “这都是潜意识的道德素质使然。”她说,“你难道受的了一会满车厢的人盯着你一个年轻人稳如泰山的坐在原位,而对一旁摇摇欲坠的扶杆老人置之不理?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应该的吗?”时一笑笑。 这种潜移默化形成的不成文法则相较于白纸黑字的明文章法更考验人心。 国家宪法中并没强制规定不给老人让座就是犯法。可即使如此,当你把个人道德素养坐在身下,就会顿觉如坐针毡,硌得人生疼。 这是人心约定俗成的人性。 没人会以法律制裁你的这种行为,可你就是知道,这种做法是错的。 就像饭前便后要洗手c不随地吐痰的道理一样简单。 “是应该的,我这只是考虑个万全之策,以防哪天自己身心疲惫,还要顾虑人性道德。这种把自己陷入两难境地的处事方式一点也不像我的作派。” “也是。”时一对其煞有介事模样点点头。 “我事先声明啊,我可不是自私自利的青少年,无论怎样还是会秉持着应有的道德素养。”尤翘楚又补充了一句。 她不懂时一说的也是,是指对其“万全之策”予以肯定,还是对其处事作派的默认。 “恩。” 她们都不是圣人,没无私大度到将自身利益置之不理,只不过更懂得在一定可转圜的余地内运用好既定的准则。 这个点出门的人比较少,时一隔着紧闭的车窗向外看去,除了不时有几辆计程车擦身而过,路上的人影简直少的可怜,三三两两的路过,多半能聚集在一块的地方便是公交车站。 明晃晃的光线直射下,晒得人视线涣散。车厢内还剩有多余的空位,却唯独她倚杆站立。 从身形c面貌和着装打扮看过去,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生。留着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平直的刘海长度只达到比眉毛略高一点的地方,油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简朴的白t配着七分牛仔裤。 这标准的初中女生发型是教育局统一规定的,要求是五官必须悉数曝光在老师们的可视范围内。成年人的思维古板僵硬,每半个月一次的着装检查严苛到令不少女生炸毛,却也无可奈何。初二那会曾经有几个女生因没达到要求,校领导亲自操刀,当众剪成了他们所谓的标准发型,但其实丑的不像话,那几个女生哭哭啼啼了好一阵。所以大家宁愿每半个月去一趟理发店,让理发师在自己的意愿下一点点的剪短成满意的不逾越校规条例的发型,也不愿意大庭广众之下,一声不留情面的咔嚓下去,成了一个多月都缓不过劲来的悔意。 不过后来,在初二升初三的那个暑假,听闻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有一个女生固执得要闹跳楼,非要誓死捍卫自己的长发到生命最后一刻,与校领导死磕到底,家长也前来求情。学校才不得不取消了留长发这一禁令。 可至今时一都不知道,当初那个“英勇就义”的新生是谁,她的一次壮举改变了全校短发女生的命运,解除了大家外貌和心灵的枷锁。 也无从考证此事的真伪,不过好在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尤翘楚那阵子总念叨:“本来就是啊,校规有必要非要那么一板一眼吗?私立校还搞得这么不通情理。” 起先上车坐定时,时一并没注意到她,直到司机一个大转弯,措不及防,她喝水的手没抓紧,矿泉水瓶和辅导练习一块落地砸出的一声沉闷巨响,“嘭!”的那一下,她的视线才从窗外收回。 待车稳定行驶后,她就立马蹲下,先将辅导练习拾起,从背包里掏出纸巾一遍遍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还好矿泉水瓶喝了一大半,所剩无几,洒在书上的水并不算多,是还可以拯救的境地。等觉得差不多后才又将那个空瓶捡起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看来是个好学生。这是时一最终得出的结论。 最后她又把焦点聚集在了那个女生抱在怀里的那本辅导书上,白纸黑字打印的一整册,封面赫然印着“初升高衔接教材”这几个字样,右上角标注着“新状元”的补习班招牌。 这一发现更加佐证了她的想法。 看来是同一级的学生。 这个补习班她是知道的。毕业典礼那天在校门口碰见过,发传单的一个男生走到她面前介绍这个招牌,讲了好一会关于暑假辅导的各科优惠套餐和师资力量,说是还有名校老师在里面授课,不过这些东西令她一点都心动不起来,却不好意思拒绝一个费了半天口舌诚挚邀请你进去撒钱的大人,最后只能简单登记下,还留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她自己的,一个是她爸的。 那人还送了一张广告单给她,不过她看都没看一眼,扔在了一个离他很远的垃圾箱内。 事后尤翘楚在电话里教训她说:“你是傻逼吗!就不会留个假的,还把你爸都给搭上了。” 其实她确实挺烦这些不必要的骚扰电话。 可还是理直气壮的对着手机吼回去:“你好意思在他一直在旁边指指点点的要你填这填那的时候扔下笔,回一句‘老子不填了’就撒腿跑吗!看着人家大热天那么敬业的‘拉客’,你好意思吗!尤翘楚!你!好!意!思!吗!” 最后折服在了尤翘楚的“好意思!“下,字字铿锵有力,她刚才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气焰一下子就没了。 而她,不好意思的后果是,这个暑假初,就接到了“新状元“补习班打来的电话,她又不好意思的和人家唠叨了好几分钟,虽然话费钱不是她出的。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拒绝。 前几天,就是在中考成绩公布后的那几天,她爸不知从哪弄来“新状元“传单,回到家一个劲的劝她说:”我看你在家也是闲着,不如上上衔接班也挺好的,这样开学进度也跟得上,高中也不容易啊。前阵子人家还打电话问我呢,一开始我哪懂那么多,也不了解具体情况“ 她爸简直跟被人迷了药一样巴拉巴拉了很长一段时间。看来那补习机构发现小的劝说不成,就去老的那“施咒“。 可不是吗,不然她爸怎么会这么死心塌地的胳膊肘往人家钱兜子里拐。 她当初就不该心软,那么坦诚的填那一堆没用的个人资料,何苦呢!真是自作孽! “所以呢,你怎么说的?“时一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电脑屏幕,动漫的字幕一句接一句。她爸在那一个劲的说,她思维都无法集中,接连几句内容都没跟上。听烦了,索性按下暂停键,对着他回了一句,她只想知道结果,只想知道她爸把那通电话怎么着了。 “我就回了一句,我会好好考虑的,然后就挂了。“她爸见自家女儿终于肯耐心的搭理自己,内心是雀跃的,”你看,这传单上写了,今年中考状元就是在那补的习。“ 搞了半天原来这才是重点。看来这广告打的不错,内容还更新了。借着中考状元的光,一定没少捞钱,又是一批为了孩子的未来赴汤蹈火的往补习班里砸钱的无知大人。 “新状元”,这名字取的不错。 她当时随意伸手接过她爸递来的传单看了一眼,中考状元的名字好像叫江什么来着,她不记得了。 她一直挺纳闷的,为什么明明前排还剩有可供选择的座位不坐,硬是倚着扶杆捧着本书在那看,站不稳不说,还洒了水把她“珍爱”的辅导书弄湿。 得不偿失。 可能好学生都这样,心里拧着一股偏执的劲儿,生来就与众不同,是一种她无法参透的思想境界。 直到那个女生下车,在时一渐行渐远的视线内走进了那家“金碧辉煌”的属于好学生的知识殿堂——“新状元”,那块红底白字的大招牌,是这个暑假留给时一最深的印象。 她惊觉,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尖子生们为力争上游而不断挑战超负荷的知识储量,但她不同,如果哪天她真应了她爸的话,去“新状元”补习,那原因无他,便是学习进度跟不上,需要花额外的精力课后请老师帮忙温故知新。 他们补习是为了超前预习,而她是为了不拖后腿。 现如今她所能得到的都是侥幸,包括理想的中考成绩。 想到这,她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新状元”的站点后一站就是她们事先约定碰面的地方,听说是新开的,尤翘楚就拉上她和廖韵之过来尝尝鲜。 此次的小聚不过是打着庆祝彼此如愿考上心仪高校的幌子,实则是陪尤翘楚消遣无聊的暑假生活。 这种雅致的场所只适合怡情叙旧话家常,食物精致而昂贵,偶尔来个一两次也就罢了,倘若隔三差五的来蹭空调,这可消费不起。 炎炎夏日,除了空调房和游泳池,走到哪都是遭罪。 况且来的路上,高温的街道差点没把她晒成智障。 所以一开始她是拒绝的,直到尤翘楚以她所知晓的关于林越的信息为饵。 03 弘毅中学处于一栋栋由红砖堆砌而成的低矮民房之中,这块居民区还保留着上个世纪简朴而古雅的时代印记,其中还不乏留存着小资人家的欧式小洋房,因其特殊性,至今市政府仍未将它拆除。 小至幼儿园,大到高中,这片领域的学校比比皆是,因此近几年附近的学区房价格走势与人口密度一直领先于其他区域,而弘毅就位于这块腹地。 开学前为期五天的新生军训,是在校内实践。私家车止步于路口,为防发生交通堵塞,彼此还未熟稔的同级生在父母的陪同下徒步穿梭羊肠小道,拖着厚重的行李箱携着轮滑摩擦不平整水泥路发出的“骨碌碌“的声音,承载着满满当当的青春朝气。 而当高中毕业多年后,旁人向时一问起,高中时期留给她最初的印象为何时。她带着一副眷恋的模样,就像初尝美食的稚嫩小孩不甘的吮吸指尖残留的余味,认真的解释,是独自一人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站在开敞的校门前,呼吸的第一口不一样的清新空气,怀揣着一颗似要赌上一整个青春的决心。 一墙之隔,又是另一番新天地。 时一站在306女生宿舍门口时,容纳六人间的宿舍里已经站了3个人,彼此间在各自选定的床位前默不作声的收拾着。 意料之中的尴尬气氛,一时之间时一也不知该以怎样的开场白对着陌生的面孔打着相较自然的招呼。 她犹豫不前,独自在内心整理着合适的措辞。 靠近门口床位的女生发现了呆立在门前的时一,停下欲将蚊帐边角细线在栏杆处打结的手,热情的上前一步向时一主动示好:“你好,我叫楚妤。” 叫做楚妤的女生,将一长束乌黑亮丽的秀发牢固的盘在脑后,热情洋溢的脸上带着一副舞者特有的自傲。这是时一对她的初印象。 时一礼貌性的回以同样的招呼:“你好,我叫时一。”而后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靠窗空着的床位前。 “我叫陈慕姿,很高兴认识你,时一。”与她相对着的床位上铺的女生跪坐在刚铺好的凉席上,对着斜下方的时一自我介绍。 时一闻声后转身回以微笑。 大家都在自己可控氛围内隐藏着最本质的性格,试图以开朗活泼的语调拉进还未熟知彼此间的距离,塑造一份其乐融融的相处模式。 包括随后进门的辛琦琦,即使带着对新集体氛围的不适与怯懦但仍努力将自己佯装得落落大方。 而与时一一板之隔的陈桠楠不同,她始终在上铺有条不紊的兀自整理着,不抬头c不插嘴c也不逢人客套的说些圆滑的话。 直到时一先开口以满足自身对她的求知欲,这个在公交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好学生。 装扮中规中矩的她,连话语间的字句都不夹杂着一丝余缀,简单而生硬的说着自己的名字:“陈桠楠。” 紧接着便是一句句因不满而逐渐调高音量的埋怨声在楼道中响起,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向306宿舍逼近:“我都说了,不用你们特意帮我拿到宿舍里,我自己能行,你们回去吧,烦死了。” “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拖着往三楼走,多不方便,反正也就一会功夫,我和你妈帮你安顿好后就走。”回话的是那个女生的爸爸,面对女儿不解的情绪,依旧表现出父亲特有的慈爱与宽容。 306宿舍门口正对着宽敞的楼道,一切举动尽收时一眼底。 在离门口一米的地方,那个急不可耐的想摆脱父母过分关照的女生,在见到楼道内因自己和父母不合时宜的争论,而渐渐从各自宿舍吸引出来的同级生,更是急于摆脱当下的窘境。不由分说的就从父母手中抢过行李,扯了扯因过于激动而下滑的背包肩带,一步步的向一时所处的方向大步迈进。她父母一脸的无可奈何,摆摆头,看着女儿走进宿舍,留给探头张望的新生们一个歉意的微笑才离去。 “那是你爸妈吧,对你挺照顾的。”先开口的是楚妤,看了看被一股脑的胡乱堆放在地上的行李,转而对还未消气的同班生嫣然一笑。 旁人眼中的明媚,在楚妤一点点轻扯开来的上翘嘴角处绽放。却在宋因冉波动难平的心境下看来,越发刺眼。 宋因冉不想多加理会假意套近乎的楚妤,下意识的将她的话与几分钟前的难堪联系在一起,字字刺耳。对我挺照顾的?不由轻声冷哼,斜睨了一眼楚妤,又看了看无辜的行李,从床板上起身蹲在杂七杂八的东西面前,极力耐着性子的一件件拆除封套,再一一将其放在属于它们的原位上,一副并不准备搭理楚妤的样子。 本以为可以稍加缓解气氛的楚妤,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问话太过唐突,令宋因冉暂时还缓不过劲来,继续搭话:“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楚妤。” “宋因冉。”毕竟是今后要朝夕相处的同学,过早的留下不好的印象并无好处,可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同宿舍的其他人只得一旁干笑两声,努力寻个新的话题,以便给双方寻一个合适的台阶下。 时一遵循种种迹象,得出一个结论便是,宋因冉并不好处。 陈桠楠虽和宋因冉一样,都端着一副于己无关的架子,可前者是因为少言寡语,后者却是因为过分自尊。 十一点半的午饭时间,新生们陆陆续续的从各自宿舍房间向学校食堂走去,勾肩搭背的模样好似早已熟知的旧友。 大家都自觉的围绕着各自的舍友,在学校分配好的团体下一前一后的行动着。 陈慕姿与楚妤相谈甚欢,辛琦琦无所适从的模样站在她们身边略显突兀。 时一自认为不太会说话。既不善于与人交谈,也不急于包装自己,更何况与舍友的认识从早至今也才短短的三个小时不足,除了知道彼此姓氏,并无其他信息可供人多加了解。 此前毫无生活交集的人,一切话题都干瘪无味,三言两语就结束的问答更是令人尴尬。但转念一想,也许聊天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比无言的站在陈桠楠和宋因冉之间要好,自己主动点也并不委屈。 时一想以公交车上的初遇为契机,打开话题的闸门,可话到嘴边又生硬的咽了回去,还是算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我爸妈。”宋因冉突然开口,带着一股拧巴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频频与陈慕姿相视而笑的楚妤。 她是在延续刚才在宿舍的话题,带着一种对楚妤的疏远。 走在前头的楚妤好似有所察觉的模样,正巧转回头,看了看走在身后的她们是否已经跟上。 就像无声的对答,衔接流畅,不带有一丝停顿。 时一有点不懂,就算宋因冉脾气倔强,但迁怒于人着实不应该。可她也不好意思多加评论,只能简单的说一句:“她也没别的意思。” 可换来的却是宋因冉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的端倪。 校食堂人头攒动,大家蜂拥而至打餐口,空气中弥漫的都是各自按捺不住的激动,混杂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打餐口的后面都是长年工作于此的食堂阿姨和叔叔,熟练的掂勺技巧,让分量本就不多的配菜更是少之又少,三两块相对完整的肉掩藏在三分之二的青椒中,两荤一素挑挑拣拣也勉强不过两素一荤。 时一端着餐盘挪到米饭自取c清汤自舀的长桌前,却又是一堆人挤人的战场,几个人拿着铲子将本就已被分割成块的米饭盛进餐盘里,其余的人静静的在周围等待,眼睛一刻不离的注视着打饭人手里的动作,身旁是跃跃欲试上前的手,生怕慢人一步被抢了去。 时一在一旁不争也不抢,等到好不容易盛上一口热饭紧接着又去清汤处排队,才刚拿起勺子正准备舀,却不料汤已见底,只留有勺子碰撞铁桶底部刺耳的摩擦声,她尴尬的向旁边的另一桶刚从厨房提出来的热汤瞄了一眼,升腾的热气俨然是最大的讽刺。 “没了?”跟在后头的男生,向前探头看了一眼桶底,询问呆立在铁桶前手足无措的时一。 “嗯,已经见底了。”时一无奈的对他笑笑。此刻她只希望食堂阿姨快点再重新提一桶热汤出来,这才不枉好不容易站到这的自己。 说话的间隙,一大勺舀好的热气腾腾的清汤“殷勤”的送到她的面前:“要吗?” 她没太顾得上思考,赶忙将餐盘双手奉上,让那一大勺汤准确无误的倒入碗中,以防持勺的手一个重心不稳把汤洒了,毁了这份意料之外的好意,说了声:“谢谢。” 是林越。他这才重新又从桶中舀了一勺倒入自己的空碗中。她没敢众目睽睽之下过分直视他的脸,只稍轻微的一眼,体现该有的礼貌。 此时,食堂阿姨在她正欲转身走的空挡,又提了一桶清汤出来放在桌上供学生自取,好像是因为刚才有人进后厨催促了一声。她自觉的退至一旁,好让后面的人跟上,促进排队进度,时一掩护好手中的餐盘和在碗中随着肢体行动而轻微晃荡的汤,在拥挤的人流中越是举步维艰越是小心翼翼的掩护。 “那人你认识?”默不作声地跟在时一身后的宋因冉突然的一句问话,令时一一时语噎。 怎样算认识?以多久时限为基础?彼此又该熟知到何种程度? 旁人状似无意的一句问话,令时一头一次开始真切的思考,如果她对于林越来说,不过是三年里注视同一块黑板,面对相同面孔,身处于同样学习环境中“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那她是否又敢单方面自以为是的觉得她认识他。 答案是否定的,她只不过是有幸参与他过去三年的人生,又妄自拿命运做赌注,试图扭转未来,可到底她并不算认识他,她所知晓的也不过是些与普通同学无异的浅层表象。 “初中同学。”时一简单概括了他们的关系。 回应她的却是宋因冉拖着尾音的一声:“哦”伴随着再次扭头向后看的动作。 时一一面细心注意着脚下的路,一面抬头确定不远处自己舍友所在的方向,终于将手里的餐盘安然无恙的放置在餐桌上。刚舒了口气,肩膀却又被人毫不客气的拍了一下,惊得她刚拿起的筷子,手一松掉到桌上,好在不是地上。 她转头看向来人,只见尤翘楚贱兮兮的咧嘴笑,一手拿着盛着食物残渣的餐盘,一手还不忘空出来向一脸对她无奈的时一挥手打招呼,旁边还站着同谋廖韵之。 “吃完了?”时一瞳孔放大。 “嗯哼。”尤翘楚回以她的是一脸小人得志的沾沾自喜,眉毛轻佻。 “这是我舍友。”时一对着尤翘楚和廖韵之介绍到,“这是我自初中起结交的好友,尤翘楚和廖韵之。”又对着桌前的舍友介绍着站立在旁的两人。 双方简单的招呼下。 “五个人?”廖韵之开口。 “还有一个还没来,应该快了。” 紧接着大家被一阵哄乱声吸引了去,循声望去,一圈人闪躲在事发中心地带旁,从中传来的是接连几声满怀歉意的对不起,连带着附近的几张餐桌上的人都停下手头的动作,闭嘴张望。 “怎么了?”时一也不忍好奇,自己坐在位子上看不见,起身张望又俨然一副好事者,只能求助于站着的尤翘楚。 “好像是一个男的不小心把绿豆汤洒在了一个女生的后背上,惊呆了周围的小伙伴们。”尤翘楚从围观群众的身体间隙向里看去,得出了此番结论。 “是楚妤!”陈慕姿突然提高音量肯定道,辛琦琦也惊呼出声,只有陈桠楠和宋因冉一副淡然的模样,猜想不透眼底的心绪。 “你舍友?”尤翘楚疑惑地转头问时一。 “嗯。”还好只是清凉的绿豆汤,不会烫伤皮肤,如果换做刚出炉不久的清汤,薄衣裳下准会留下一块烫红的印记。 “旁边有人递了几张纸,应该不碍事了,就是事件的男主角显得很尴尬,自己惹的事又不能上前帮忙,只能一个劲的道歉。”尤翘楚还附带解说功能,已经在手里拿了一会儿的餐盘也不急着洗。 “你还真别说,那男的还算有点姿色。”尤翘楚又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廖韵之,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试图从旁得到点肯定。 时一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撇了一眼尤翘楚来表达自己对于外貌协会成员的“敬意”。 “走啦,冲盘子去。”廖韵之只是笑笑不予置评,拉了拉尤翘楚的衣袖,两人便对着一桌子的人说了声再见就往洗碗池走去。 楚妤回来后,本应干净的白t后背上留下了一大块绿色污渍,黏湿感紧贴着肌肤。陈慕姿和辛琦琦立马关切的问了句:“没事吧” 楚妤经过宋因冉身边绕到自己的空位上时,宋因冉看了眼,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陈桠楠已经默默的在一边吃着餐盘里的饭,从始至终,都与世隔绝。 楚妤毫不在意的觉得:“一会回宿舍再换身干净的衣服就好。”没因此小题大做,并催促着大家吃饭。 只有当大家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楚妤回以远处某个身影释然的笑时眼底闪闪烁烁的光被时一捕捉到。 原本被聚焦的中心人群渐渐散去,显露出的是一个身着足球运动员球衣的高个男生。他被同伴牵扯着往外走时,仍不忘投以楚妤满怀歉意的目光,同伴也朝这儿简单点头示意了下,就抱着手里的足球一起往食堂外走去。 后来,时一插空找了水龙头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紧跟在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寻找着各种话题。 “你志愿填报情况如何啊” “你当初为什么填报这所学校啊?” “中考分数怎样啊?” “那你要是填报附中都绰绰有余吧。” 这种状似无意的联络同学情谊,都隐藏着蓄谋已久的本意。她不敢相信此时的刻意亲近跟好几分钟前一脸鄙夷的斜睨竟都出自同一个人。 直到宋因冉再也忍不住开口询问:“时一,你初中同学叫什么啊?” 宋因冉一定憋了很久吧,从饭桌上不时偷瞄她餐盘剩余的饭菜以此来估算她吃饭进度,和当她收拾桌面残渣准备离座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立马起身,热情的邀请她一块去,她就隐约有所察觉。当时一桌子那么多人,她肯定不太好开口,若舍友问起又懒得解释缘由,索性耐着性子终于等到她们两人独处的机会。 “林越。”时一不忍告诉她真相,其实她真没必要特意拉进彼此情谊,她若能熬到下午正式军训,定然会知道林越其实也和她们一个班。 而她能得到宋因冉暂时的信任也不过因林越的存在而起。 林越,我们算不算又靠近了一点点,你再次见到我,究竟怀有怎样的情愫,他乡遇故人虽有些夸大其词,但于我而言真的一点也不为过。 而这些无声的疑惑都从未得到过真切的回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 01 中考前一晚时一在父母的督促下早早熄灯上床,越是逼近重要日子,越是令人心神不宁,她睡不着,数羊都没用。最后索性翻身下床,扭开书桌前的台灯,重新检查一遍考试用品是否都装进透明笔袋。 小心翼翼,不敢弄出一点声响。即便如此,也依旧无法安抚她躁动不安的心。 前几日,外婆打来电话,想了解有关自己的一切考试信息,譬如日期c天数c准考证号c考试地点以及考场序号,为确保准确性,还让她亲自将以上信息逐一编辑好短信发送。 据其在电话另一端的描述,今年家乡小镇上的寺庙香火烧的很旺,不少与自己同级考生的家长在神佛面前跪拜祷告,烧香祈福。 她向来不迷信,也从未有什么人事需要向天神请愿指点。 所以当廖韵之在自己身边念叨着“尽人事,听天命”这一天命观时,她忍不住吐槽。 “你只是侥幸的希望得到天神的眷顾,让他老人家在天上多照应照应在凡间的你,即便你人事还没尽完。” 说这话时她们正在学校对面的文具店里转悠,对着各色型号的笔芯无从下手。 “你不懂,必要的仪式和诚挚祈愿的心意是一样也不能少的。”随后扬了扬手里选中的印有“孔庙祈福”和“考试必备”字样的05笔芯,“我们占尽了地利,天时自然也少不了。” 廖韵之所说的地利是指,考试地点正巧安排在临校,省去了路途奔波,像无头苍蝇般乱窜。 “那我们所拥有的地利,算在天时内也不为过吧。”时一竟被廖韵之神神叨叨的天命论说服的有点动心。 或许某种程度上的妥协也是必要的。 在大事面前没有谁愿意与自己过不去,宁可信其有也并无害处。 “这么说也对。”廖韵之拿了三根同款笔芯后向柜台走去,丢下还在货架前犹豫不决的时一。 最后还是不争气的违背初心,将普通的考试笔芯放回原处,慎重的拿起了被孔庙祈福着的05笔芯,一开始振振有词的架势在这“不同寻常”的笔芯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到底是凡人啊。时一在心中不由感叹。 越是思及此,在混沌的黑夜中意识越是清醒。 后来尤翘楚告诉她,那是因为廖韵之在紧张中考,没写诸如此类字样的考试用具她不放心。 所以时一在中考前的16岁生日来临之际,对着烛光祈愿,希望高中能在一个班。 她相信“事在人为”。可当结果无法预计,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又无从计量得失,她满心期待能得到天神的垂怜。 也许某种意义上说,人就是因为在某些人事方面不顺遂,从而幻想神佛的虚影,以谋求心安。 倘若事事得偿所愿,尽人事皆有所获,那神佛也皆为泡影,形同虚设。 廖韵之紧张中考,而我紧张你。时一对着自己如是说。 毕业典礼如期举行,沸腾热闹的场面有别于前几日的紧张氛围。摆脱一段时期的学业束缚,人人都沉浸于片刻的欢愉,趁着考后的激情还未消散,把肆意洒脱留在当下,糜烂欢歌留在日后。 “时一,你志愿填报得怎样了?”阶梯座位旁的墙面上等距悬挂着扬声器,其一正对着她们,震耳欲聋的音量足以令时一不时搓揉着耳朵,满场的欢呼附和着舞台的激情四射,廖韵之说话的声音也不得已扩大了几分。 时一一脸嫌弃的看着身旁另一位频频坐下,起立,鼓掌,叫嚣的尤翘楚,拉了拉她的衣角,暗示她该安分守己的坐在原位,可对方继续把双手捂成圆筒状旁若无人的欢呼。 时一只得作罢,回答廖韵之的问题:“恩,我第一志愿填的是弘毅中学。你呢?” 弘毅虽敌不过省内排名前列的一中c三中c附中,可也丝毫不逊色于其他高校,在一类校中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也是,关键是离我家近,又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廖韵之说道,而后看了眼坐在后两排的林越,“那你问过林越没,能在一所学校我想对你来说再好不过了吧。” “我没亲口问他,但我知道,所以我才决定的。”时一隔着人群也向后看去,林越正同旁边的男生讨论着什么,难掩笑意,目光一直注视着舞台,看来他也乐享于此。时一不敢多看,生怕被发现,只是几秒,就把头转了回来。 考后估完分,时一把分数的大致情况告诉爸妈,只是为了让他们对自己的学业和未来有所预估判断,不用征求他们意见,任一学生都知道应该在分数所能把控的范围内填报最好的高校,这样才不枉自己比别人高出的那几分。 “你就赌一赌,第一志愿填报附中,万一今年分数线有所下降,正巧被你撞上了,你就高了那么一两分,不就赚到了吗。”爸爸坐在沙发上,按着手里的遥控器随意切换着频道,对着厨房喊话。 “我觉得你爸说的对,你就碰碰运气。”妈妈削着水果对着静候一旁准备切块装盘端出的时一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如果报弘毅就更保险些。按照你们的说法填报,万一弘毅第一志愿收满了,那我的第二志愿不就作废,到时两边都顾不上,不就得不偿失了。”时一预估的分数在附中历年分数线左右,她自然也考虑过碰运气,可她另有所图。这么说只是为了留条后路,否则到时没事先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分数线公布,自己能上反而没报,必定会想七想八觉得自己心里盘算着什么,“况且还不知道我自己估的分准不准呢。” 其实她也不敢确定林越填报的第一志愿就一定会是弘毅。 “也是,那就按你说的填吧。”爸爸不再多话,终于切换到了称心如意的频道,用牙签插着水果送进嘴。 毕业典礼开始前,各班学生先在本班集合,分发材料c毕业照和毕业证书,而后才统一进入会场观看表演。时一作为学习委员,班主任让她将志愿表交齐送到年段办公室,各组长陆陆续续将本组成员的志愿表交来,时一假意清点核对人数有无错误,实则是为了偷看林越的志愿填报情况。确认无误后,会心一笑。 “难怪,我还以为你是念着我们的情谊,估摸着我们的志愿取向填报的。” “当然,我也考虑到你们了。”时一承接着后话。 “放屁!友情才没这么大的力量。”尤翘楚毫不客气的插话,拆了时一的台后一屁股坐下。 时一有点心虚,但能和她们同校自然也乐见其成。 “你怎么不看表演了,刚才还那么起劲。”廖韵之知道彼此间在对方心中的地位,也清楚林越在时一心中的分量,都是不可撼动。 “没意思,到朗诵了。”尤翘楚双手交叉抱胸,一脸怨念的回话,“舞台表演这种东西只要不废话什么都好。” 确实,现场的氛围安静了许多。 年轻人偏爱于时下风靡的流行音乐和洋溢青春活力的舞蹈,这些节目总能在音乐响起的那一刻调动众人身上的活跃因子,不断炒热现场的气氛且永不褪色。 朗诵过后,除了小品表演的几个细节不时能得到现场不错的反应外,其他时刻大家都兴趣缺缺的坐在原位,场上主持的麦克声也难掩交头接耳的嘈杂,更别提学生代表上台致辞发言这类形式性的流程,也就轮到校领导c老师讲话祝贺毕业时大家才懂得适时收敛。 散场后,廖韵之和尤翘楚早就被别人拽没影,楼道口狭窄再加上人流涌动,时一在会场门口向里看,乌压压的一片人头和统一的校服,找不到她俩,落单的自己只能随着人群向操场走去。 在左拥右挤的楼道内,时一寸步难行,每下一级台阶c人群向前推进一步都格外艰难,注意着脚底的阶梯,小心的走着,她有点后悔过于草率的随大流,应该在会场门口多等一会,人群散的差不多了再走,这样也不至于把自己逼到这么令人难受的境地。离开了空调房,室外温度一下升高,推推嚷嚷,嬉笑打闹的楼梯间,汗味一下子就涌进了鼻腔,不时还会触碰到前面同学汗水浸湿的校服。时一毫不夸张的认为,还没等从四楼走到操场,她就先眩晕在这。 “早知道就等会再走了。” 自己刚在心中抱怨,一旁就有人替自己说出口。头顶上少年清新爽朗的声音,让她不由得抬眼看去。 “林越。”时一有点吃惊,却还是矜持的以平静的口吻打着招呼。他什么时候走到我旁边的?是因为被人群推就着走到身旁看到自己而后状似无意的开口,还是因为自己叫了他的名字而后才注意到身边的熟人?她很好奇。 “时一。”林越转眼看向时一,明眸里闪过一丝意料之外。 看来是后者。也是,自己只顾低头留心脚下,也不曾与人交谈,任谁也不会在如此令人急于摆脱现状的场合下注意到旁人是谁。 林越的意料之外是因为竟一直没注意到自己,还是因为自己竟会先开口喊他。她不得而知。 “毕业快乐。” “毕业快乐。”时一回以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她的毕业快乐饱含着喜欢他的悸动迎接对未来的全新期待,而他更像是在诉说再见。 初中三年,她与林越的关系尚浅,虽都在一个班,但印象中仅有的几次对话也多半关于收发作业,或帮人传话。严格意义上的谈话也许没有,偶尔同学间相互麻烦时的请求也寥寥数语。 由于是学习委员的关系,作业汇总登记的工作总要交由她负责,就算学习优异如他,也会碰到硬伤。初一还能安分守己的交语文作业,初二偶尔几次会拜托自己从一摞作业本中随意抽一份给他,洋洋洒洒的写下,然后道声谢。他始终待人客气,时一也不忍推脱,换句话说,也许因为有求于人,而且彼此还不熟络。前后算上也不过两句“语文作业能不能借我一份?”“谢谢。” 想来最多的一次应该是在初三上,林越刚从球场回来,仰头一口饮尽剩余的半杯水,组长在一旁催交着作业,他忘了当日的调课表,侥幸的以为只要在距下午语文课前补上便不成问题,得知语文调到上午后,才如梦初醒,火急火燎的从抽屉中取出作业本,跑到时一身边坐下。时一忙于手头工作,一边核算各科收交人数,一边列出缺交名单,腾不出手,让他随意抽取一份就好,整个过程她都没抬一次眼。直到林越抄到一半时和她搭话:“难怪语文老师总在我面前夸你,字迹工整,成绩优异,任谁看了这作业都赏心悦目。” 时一闻言c抬头,看了一眼他抽取的作业本后才了然。她笑笑,谦虚的说:“这只不过是她用来批评你的幌子。你要是拿出对数理化一半的执着分给语文,她也就不至于总拿你说事。” “人生都因语文而变得不美好了。”林越慌乱中还不忘打趣,故作无奈的叹息。 可是却因此成了我唯一有资格在你面前炫耀c令你赞叹的资本。这种借由他人之口,让你稍加注意到自己的成就感莫名在心中逐渐升腾,经久不息。 “也许它生来就不可爱。”时一也应和着,“但你也不应该把这份委屈在作业中表现得太露骨。” “很明显吗?” “你说呢?” 后来林越便不再拜托时一借作业,语文老师也接连找他谈话过几次,此后他都恪守本分,语文作业也不随意了事。时一不敢邀功的以为这次的聊天改变了多少他对语文的态度,她更愿意相信是大难临头前优生与生俱来的学习自觉。毕竟中考近在眼前。 所以对他而言,自己充其量只不过是名同班同学。时一想。 “似乎很多人第一志愿填报附中。”这数据一点也不可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很多人”多到怎样的程度,也许没准也就一两个。时一不懂,为什么自己突然这么主动的迫切希望与他聊点什么。但讲完她就开始后悔,这话题岔的一点也不高明,胡编乱造的开场白一点也不严密。这是今天第二次谈到这方面的内容,可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到其他。 “是吗?不过我可不想在这呆六年。”林越似是玩笑的说出口。 附中与他们所在的中学处于同一区域,省内数一数二的高中,按常理来说,算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熟悉的地形路线,优良的教学资源,没有理由不心动。仅因“不想在这呆六年”这点而将自己拒之于门外,理由似乎有点牵强。 所以他报了弘毅?时一想不明白,却也没再问出口。 也许人各有志。这么理解比较说得通吧。 在熙攘的人群里,是这三年来的第一次并肩而行,她迈着与他相同频率的步伐,随着他一步步朝着同一人生岔路口前进。 人群终于游散开来,毕业生们在校园内游逛c合影留念。 时一找不到尤翘楚和廖韵之,欲从包里将诺基亚掏出拨打电话。她爸说,等成绩出来c各校录取名单公布后再给她换新机。初中时买诺基亚纯粹是为了提防她沉迷电子产品而耽误了学业,用他的话讲就是“你只需要在必要时打电话c发短信就好,其他功能也是白搭。”毕竟她当初嘟嚷着让他买手机也是以“万一有问题需要向同学请教”学习上的联络为理由,且那时真正意义上的触屏时代还没到来,诺基亚的普及程度可想而知。 “要拍张合照吗?”时一正欲拨出的键,在听到林越的邀请后,收回了手。 刚才在自己附近不少人要求与林越合影,他人缘一直不错,长相也讨人喜欢,受到大家的青睐,特别是女生也是无可厚非的。为防被当成人肉背景,她已经尽可能的站远些,可他突然这么热情的邀约,着实有点受宠若惊。 当然她还是很知趣的懂得,这话不过是三年同学情谊的彼此客套。 “下次吧。”时一看了看他身后的围观群众,无论男女争先恐后欲和他合影的人如果排成队伍,恐怕一时半会还轮不到自己,她扬扬手中刚拨出的电话,谢绝他的好意。 林越的交际圈在时一心中仅次于尤翘楚。 她一直懂得拿捏分寸,懂得不着痕迹的收放自如,就算喜欢了他三年,在毕业的当口也从未有过告白的冲动。所以下次吧,来日方长,她又何必急于一时,机会总会眷顾有所准备的人,而下次他们将会在另一所校园相遇。 时一伸手撩了撩额头上几缕因汗水扭打在一起c紧贴着皮肤的发丝,皮肤上擦拭不完的汗水,周身都笼罩着一股夏日的燥热。 今天真的是太不适合拍照了。 很久以后,在高中的课堂上,时一回想起中考前后的那段日子,不禁失笑。尤翘楚总说毕业后要将课本撕碎,抱着一叠练习卷从楼层的阳台上纷纷扬扬的洒下,鼓舞了一帮“有识之士”,这画面她不止幻想过一次,她甚至一直秉着如此雄壮的信念坚持到中考结束的那一刻。可真到那时,她却只是嘴里拽着一句“混蛋,老子终于毕业了!”然后拿起一本书重重的拍向课桌,如愿的传来一声巨响,随后跟着大家老老实实的把所有的课本和卷子一摞一摞的整齐叠好,送给校门口收废品的阿姨。 03 弘毅中学处于一栋栋由红砖堆砌而成的低矮民房之中,这块居民区还保留着上个世纪简朴而古雅的时代印记,其中还不乏留存着小资人家的欧式小洋房,因其特殊性,至今市政府仍未将它拆除。 小至幼儿园,大到高中,这片领域的学校比比皆是,因此近几年附近的学区房价格走势与人口密度一直领先于其他区域,而弘毅就位于这块腹地。 开学前为期五天的新生军训,是在校内实践。私家车止步于路口,为防发生交通堵塞,彼此还未熟稔的同级生在父母的陪同下徒步穿梭羊肠小道,拖着厚重的行李箱携着轮滑摩擦不平整水泥路发出的“骨碌碌“的声音,承载着满满当当的青春朝气。 而当高中毕业多年后,旁人向时一问起,高中时期留给她最初的印象为何时。她带着一副眷恋的模样,就像初尝美食的稚嫩小孩不甘的吮吸指尖残留的余味,认真的解释,是独自一人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站在开敞的校门前,呼吸的第一口不一样的清新空气,怀揣着一颗似要赌上一整个青春的决心。 一墙之隔,又是另一番新天地。 时一站在306女生宿舍门口时,容纳六人间的宿舍里已经站了3个人,彼此间在各自选定的床位前默不作声的收拾着。 意料之中的尴尬气氛,一时之间时一也不知该以怎样的开场白对着陌生的面孔打着相较自然的招呼。 她犹豫不前,独自在内心整理着合适的措辞。 靠近门口床位的女生发现了呆立在门前的时一,停下欲将蚊帐边角细线在栏杆处打结的手,热情的上前一步向时一主动示好:“你好,我叫楚妤。” 叫做楚妤的女生,将一长束乌黑亮丽的秀发牢固的盘在脑后,热情洋溢的脸上带着一副舞者特有的自傲。这是时一对她的初印象。 时一礼貌性的回以同样的招呼:“你好,我叫时一。”而后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靠窗空着的床位前。 “我叫陈慕姿,很高兴认识你,时一。”与她相对着的床位上铺的女生跪坐在刚铺好的凉席上,对着斜下方的时一自我介绍。 时一闻声后转身回以微笑。 大家都在自己可控氛围内隐藏着最本质的性格,试图以开朗活泼的语调拉进还未熟知彼此间的距离,塑造一份其乐融融的相处模式。 包括随后进门的辛琦琦,即使带着对新集体氛围的不适与怯懦但仍努力将自己佯装得落落大方。 而与时一一板之隔的陈桠楠不同,她始终在上铺有条不紊的兀自整理着,不抬头c不插嘴c也不逢人客套的说些圆滑的话。 直到时一先开口以满足自身对她的求知欲,这个在公交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好学生。 装扮中规中矩的她,连话语间的字句都不夹杂着一丝余缀,简单而生硬的说着自己的名字:“陈桠楠。” 紧接着便是一句句因不满而逐渐调高音量的埋怨声在楼道中响起,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向306宿舍逼近:“我都说了,不用你们特意帮我拿到宿舍里,我自己能行,你们回去吧,烦死了。” “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拖着往三楼走,多不方便,反正也就一会功夫,我和你妈帮你安顿好后就走。”回话的是那个女生的爸爸,面对女儿不解的情绪,依旧表现出父亲特有的慈爱与宽容。 306宿舍门口正对着宽敞的楼道,一切举动尽收时一眼底。 在离门口一米的地方,那个急不可耐的想摆脱父母过分关照的女生,在见到楼道内因自己和父母不合时宜的争论,而渐渐从各自宿舍吸引出来的同级生,更是急于摆脱当下的窘境。不由分说的就从父母手中抢过行李,扯了扯因过于激动而下滑的背包肩带,一步步的向一时所处的方向大步迈进。她父母一脸的无可奈何,摆摆头,看着女儿走进宿舍,留给探头张望的新生们一个歉意的微笑才离去。 “那是你爸妈吧,对你挺照顾的。”先开口的是楚妤,看了看被一股脑的胡乱堆放在地上的行李,转而对还未消气的同班生嫣然一笑。 旁人眼中的明媚,在楚妤一点点轻扯开来的上翘嘴角处绽放。却在宋因冉波动难平的心境下看来,越发刺眼。 宋因冉不想多加理会假意套近乎的楚妤,下意识的将她的话与几分钟前的难堪联系在一起,字字刺耳。对我挺照顾的?不由轻声冷哼,斜睨了一眼楚妤,又看了看无辜的行李,从床板上起身蹲在杂七杂八的东西面前,极力耐着性子的一件件拆除封套,再一一将其放在属于它们的原位上,一副并不准备搭理楚妤的样子。 本以为可以稍加缓解气氛的楚妤,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问话太过唐突,令宋因冉暂时还缓不过劲来,继续搭话:“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楚妤。” “宋因冉。”毕竟是今后要朝夕相处的同学,过早的留下不好的印象并无好处,可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同宿舍的其他人只得一旁干笑两声,努力寻个新的话题,以便给双方寻一个合适的台阶下。 时一遵循种种迹象,得出一个结论便是,宋因冉并不好处。 陈桠楠虽和宋因冉一样,都端着一副于己无关的架子,可前者是因为少言寡语,后者却是因为过分自尊。 十一点半的午饭时间,新生们陆陆续续的从各自宿舍房间向学校食堂走去,勾肩搭背的模样好似早已熟知的旧友。 大家都自觉的围绕着各自的舍友,在学校分配好的团体下一前一后的行动着。 陈慕姿与楚妤相谈甚欢,辛琦琦无所适从的模样站在她们身边略显突兀。 时一自认为不太会说话。既不善于与人交谈,也不急于包装自己,更何况与舍友的认识从早至今也才短短的三个小时不足,除了知道彼此姓氏,并无其他信息可供人多加了解。 此前毫无生活交集的人,一切话题都干瘪无味,三言两语就结束的问答更是令人尴尬。但转念一想,也许聊天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比无言的站在陈桠楠和宋因冉之间要好,自己主动点也并不委屈。 时一想以公交车上的初遇为契机,打开话题的闸门,可话到嘴边又生硬的咽了回去,还是算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我爸妈。”宋因冉突然开口,带着一股拧巴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频频与陈慕姿相视而笑的楚妤。 她是在延续刚才在宿舍的话题,带着一种对楚妤的疏远。 走在前头的楚妤好似有所察觉的模样,正巧转回头,看了看走在身后的她们是否已经跟上。 就像无声的对答,衔接流畅,不带有一丝停顿。 时一有点不懂,就算宋因冉脾气倔强,但迁怒于人着实不应该。可她也不好意思多加评论,只能简单的说一句:“她也没别的意思。” 可换来的却是宋因冉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的端倪。 校食堂人头攒动,大家蜂拥而至打餐口,空气中弥漫的都是各自按捺不住的激动,混杂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打餐口的后面都是长年工作于此的食堂阿姨和叔叔,熟练的掂勺技巧,让分量本就不多的配菜更是少之又少,三两块相对完整的肉掩藏在三分之二的青椒中,两荤一素挑挑拣拣也勉强不过两素一荤。 时一端着餐盘挪到米饭自取c清汤自舀的长桌前,却又是一堆人挤人的战场,几个人拿着铲子将本就已被分割成块的米饭盛进餐盘里,其余的人静静的在周围等待,眼睛一刻不离的注视着打饭人手里的动作,身旁是跃跃欲试上前的手,生怕慢人一步被抢了去。 时一在一时一在一旁不争也不抢,等到好不容易盛上一口热饭紧接着又去清汤处排队,才刚拿起勺子正准备舀,却不料汤已见底,只留有勺子碰撞铁桶底部刺耳的摩擦声,她尴尬的向旁边的另一桶刚从厨房提出来的热汤瞄了一眼,升腾的热气俨然是最大的讽刺。 “没了?”跟在后头的男生,向前探头看了一眼桶底,询问呆立在铁桶前手足无措的时一。 “嗯,已经见底了。”时一无奈的对他笑笑。此刻她只希望食堂阿姨快点再重新提一桶热汤出来,这才不枉好不容易站到这的自己。 说话的间隙,一大勺舀好的热气腾腾的清汤“殷勤”的送到她的面前:“要吗?” 她没太顾得上思考,赶忙将餐盘双手奉上,让那一大勺汤准确无误的倒入碗中,以防持勺的手一个重心不稳把汤洒了,毁了这份意料之外的好意,说了声:“谢谢。” 是林越。他这才重新又从桶中舀了一勺倒入自己的空碗中。她没敢众目睽睽之下过分直视他的脸,只稍轻微的一眼,体现该有的礼貌。 此时,食堂阿姨在她正欲转身走的空挡,又提了一桶清汤出来放在桌上供学生自取,好像是因为刚才有人进后厨催促了一声。她自觉的退至一旁,好让后面的人跟上,促进排队进度,时一掩护好手中的餐盘和在碗中随着肢体行动而轻微晃荡的汤,在拥挤的人流中越是举步维艰越是小心翼翼的掩护。 “那人你认识?”默不作声地跟在时一身后的宋因冉突然的一句问话,令时一一时语噎。 怎样算认识?以多久时限为基础?彼此又该熟知到何种程度? 旁人状似无意的一句问话,令时一头一次开始真切的思考,如果她对于林越来说,不过是三年里注视同一块黑板,面对相同面孔,身处于同样学习环境中“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那她是否又敢单方面自以为是的觉得她认识他。 答案是否定的,她只不过是有幸参与他过去三年的人生,又妄自拿命运做赌注,试图扭转未来,可到底她并不算认识他,她所知晓的也不过是些与普通同学无异的浅层表象。 “初中同学。”时一简单概括了他们的关系。 回应她的却是宋因冉拖着尾音的一声:“哦”伴随着再次扭头向后看的动作。 时一一面细心注意着脚下的路,一面抬头确定不远处自己舍友所在的方向,终于将手里的餐盘安然无恙的放置在餐桌上。刚舒了口气,肩膀却又被人毫不客气的拍了一下,惊得她刚拿起的筷子,手一松掉到桌上,好在不是地上。 她转头看向来人,只见尤翘楚贱兮兮的咧嘴笑,一手拿着盛着食物残渣的餐盘,一手还不忘空出来向一脸对她无奈的时一挥手打招呼,旁边还站着同谋廖韵之。 “吃完了?”时一瞳孔放大。 “嗯哼。”尤翘楚回以她的是一脸小人得志的沾沾自喜,眉毛轻佻。 “这是我舍友。”时一对着尤翘楚和廖韵之介绍到,“这是我自初中起结交的好友,尤翘楚和廖韵之。”又对着桌前的舍友介绍着站立在旁的两人。 双方简单的招呼下。 “五个人?”廖韵之开口。 “还有一个还没来,应该快了。” 紧接着大家被一阵哄乱声吸引了去,循声望去,一圈人闪躲在事发中心地带旁,从中传来的是接连几声满怀歉意的对不起,连带着附近的几张餐桌上的人都停下手头的动作,闭嘴张望。 “怎么了?”时一也不忍好奇,自己坐在位子上看不见,起身张望又俨然一副好事者,只能求助于站着的尤翘楚。 “好像是一个男的不小心把绿豆汤洒在了一个女生的后背上,惊呆了周围的小伙伴们。”尤翘楚从围观群众的身体间隙向里看去,得出了此番结论。 “是楚妤!”陈慕姿突然提高音量肯定道,辛琦琦也惊呼出声,只有陈桠楠和宋因冉一副淡然的模样,猜想不透眼底的心绪。 “你舍友?”尤翘楚疑惑地转头问时一。 “嗯。”还好只是清凉的绿豆汤,不会烫伤皮肤,如果换做刚出炉不久的清汤,薄衣裳下准会留下一块烫红的印记。 “旁边有人递了几张纸,应该不碍事了,就是事件的男主角显得很尴尬,自己惹的事又不能上前帮忙,只能一个劲的道歉。”尤翘楚还附带解说功能,已经在手里拿了一会儿的餐盘也不急着洗。 “你还真别说,那男的还算有点姿色。”尤翘楚又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廖韵之,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试图从旁得到点肯定。 时一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撇了一眼尤翘楚来表达自己对于外貌协会成员的“敬意”。 “走啦,冲盘子去。”廖韵之只是笑笑不予置评,拉了拉尤翘楚的衣袖,两人便对着一桌子的人说了声再见就往洗碗池走去。 楚妤回来后,本应干净的白后背上留下了一大块绿色污渍,黏湿感紧贴着肌肤。陈慕姿和辛琦琦立马关切的问了句:“没事吧” 楚妤经过宋因冉身边绕到自己的空位上时,宋因冉看了眼,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陈桠楠已经默默的在一边吃着餐盘里的饭,从始至终,都与世隔绝。 楚妤毫不在意的觉得:“一会回宿舍再换身干净的衣服就好。”没因此小题大做,并催促着大家吃饭。 只有当大家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楚妤回以远处某个身影释然的笑时眼底闪闪烁烁的光被时一捕捉到。 原本被聚焦的中心人群渐渐散去,显露出的是一个身着足球运动员球衣的高个男生。他被同伴牵扯着往外走时,仍不忘投以楚妤满怀歉意的目光,同伴也朝这儿简单点头示意了下,就抱着手里的足球一起往食堂外走去。 后来,时一插空找了水龙头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紧跟在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寻找着各种话题。 “你志愿填报情况如何啊” “你当初为什么填报这所学校啊?” “中考分数怎样啊?” “那你要是填报附中都绰绰有余吧。” 这种状似无意的联络同学情谊,都隐藏着蓄谋已久的本意。她不敢相信此时的刻意亲近跟好几分钟前一脸鄙夷的斜睨竟都出自同一个人。 直到宋因冉再也忍不住开口询问:“时一,你初中同学叫什么啊?” 宋因冉一定憋了很久吧,从饭桌上不时偷瞄她餐盘剩余的饭菜以此来估算她吃饭进度,和当她收拾桌面残渣准备离座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立马起身,热情的邀请她一块去,她就隐约有所察觉。当时一桌子那么多人,她肯定不太好开口,若舍友问起又懒得解释缘由,索性耐着性子终于等到她们两人独处的机会。 “林越。”时一不忍告诉她真相,其实她真没必要特意拉进彼此情谊,她若能熬到下午正式军训,定然会知道林越其实也和她们一个班。 而她能得到宋因冉暂时的信任也不过因林越的存在而起。 林越,我们算不算又靠近了一点点,你再次见到我,究竟怀有怎样的情愫,他乡遇故人虽有些夸大其词,但于我而言真的一点也不为过。 而这些无声的疑惑都从未得到过真切的回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 02 七月初,中考成绩公布,七月中旬,各校网站公布录取名单。时一没敢去查,不是担心自己考不上,而是担心十六岁的愿望破灭。她既相信自己的能力,也肯定林越的实力,唯一不敢作为赌注的便是他们的缘分。 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画面停留在弘毅学校网站首页,鼠标箭头搁置在录取名单查询窗口,就差点进去。 这种结果明晃晃的端正摆在某一处,一个按键距离的紧张感,不亚于中考前一夜的辗转反侧。 电脑旁的手机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廖韵之,然后接起。 知晓成绩的隔天,她就随着老爸去了手机城,换了一款触屏新机,虽说原先的约定是等到录取名单公布后再买,但他老人家在看到成绩后甚是满意,比预估的分数还高了二三十,就爽快的对着柜台小姐挥出一张银行卡,几个密码数字下去,一笔钱就卷进了别人的账户。 那几天里,但凡亲戚朋友,亦或是隔壁邻居家的叔叔阿姨来他这探点口风,礼貌性的关心几句。他那逢人就夸的架势,即使话未出口,那满面春光的洋洋得意,都足以说明一切,就差没摆上几桌请宴喝酒,请鼓手在自家门口吹捧几声,点上鞭炮庆祝。 弄得她自己只能故作矜持的在一旁谦虚的回话:“正巧题型在平常练习里都见过,运气好罢了。“ “恭喜啊!你如愿以偿了。”刚接通就是廖韵之轻快的声音。 “什么?”虽能大致推测廖韵之所言为何,但还是犯傻的想进一步确认,心脏在胸腔内躁动。 “你还没看啊?”廖韵之满是惊讶与无奈,“我还以为最按捺不住想知道结果的就是你。” “恩,还没。”时一失笑。 一开始我也这么以为。 握着手中的鼠标,食指按下左键,新的页面跳了出来,她滑动着上面的滚珠,班级名单分布有序的一个个排列下来:“不过,我正在看了。” “2班,你和林越都在高一2班。” 廖韵之说这话时,时一正巧看到了屏幕上双方的名字,无以言状的心绪。 她盯着这两个名字晃神了好久,直到被手机里的喊话拉回现实:“你到底听没听我讲话啊?” “什么?” 时一虽然嘴里应答了一句,可注意力并不在谈话的内容上,满腹疑惑。 高一年段的班级排序无优劣之分,因为是平行班,自然无法看出自己此次中考成绩在本校的状况,但本班同学的座号却是逐一按成绩分配。她是6号,可是,林越的座号竟然在她之下,隔着十来个人,位列18。 难道因为自己超常发挥?那也不至于把他甩这么远啊。还是他发挥失常?这种分数对他来说的确有失水准。林越就算得个高一年段第一名的头衔她都不觉得奇怪,不仅是因为中考前几次模拟测试的优异成绩,更因为在时一心中他值这个价位。 “我说,天助自助者,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廖韵之扯着嗓子喊,生怕时一听不真切。 这句话是她第二次听到,上次是自我说服,而今是廖韵之对她的鼓励。 她始终深信不疑。 当下的境况,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林越18号,在我之下,不应该啊,你知道他这次的中考成绩吗?“ “不知道。”果然,这家伙根本没在听我讲,时一的一句不着重点的话浇灭了廖韵之此前的热情,”总之,你要懂得把握机会。而且你现在应该为高中又能在一个班朝夕相处而庆幸,而不是关心这些无关痛痒的排名。“ 也是,本就不处于同一交际圈内的彼此,又怎会知晓其中的缘由,廖韵之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廖韵之说的没错,是该庆幸。她与林越的联系仅靠着那一丝得之不易的侥幸得以维持。却又显得有些可悲。 她显然放错了重点。 “你和翘楚在6班?“ “恩,你才发现啊。“廖韵之平淡的一句话又似是轻责,”不过好在大家都能在同一所高中,我也就不太在意分班了。“ 挂了电话后,时一打开,从初中组的联系人里找到林越的账号,点开对话框。 “恭喜你考上了弘毅。”太刻意,删除。 “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和我一个班。”太热络,删除。 “你的志愿录取情况怎样?”太假,删除。 最后只得作罢,退出,关闭手机显示屏。 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的求知欲,现在又何必在这份得偿所愿面前力求他的首肯。 这样太蠢了,一点也不像她一贯的作风。 中考后的这个暑假,享有毕业生独权的时一一个人慵懒的窝在房间内追番,以此来犒劳艰苦奋斗后还能在众人心中塑造光辉的好学生形象的自己。 空调,西瓜,冰棍,,就构成了一整个夏季。 即便如此,夏日的酷暑难耐也令她喜欢不起来这个多事的季节。它的到来就意味着升学,毕业,分离和新的环境,这代表着她要主动去适应周遭的一切,如此才能有条不紊的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不断推进自我的人生进度条。 它是过去和未来的节点。是另一番新风貌。 所以当耐不住寂寞的尤翘楚毫不客气的一通电话,不由分说的就将她约出门,在一家特别有情调的咖啡店,一开始她是拒绝的。 下午3c4点钟的太阳依旧足以“致命”,撑伞走在街上的她,还是无法忍受从地面不断向上冒的热气,人行道旁不时开过的汽车所遗留下的浓重尾气和迎面吹来的一股股热风都几度令她后悔出门这个决定。 直到她踏上赶赴约定地点的公交车,充足的冷气驱散了暂时的燥热,这种无奈感才得以缓解。 还好车上人不多,还好只是距家两三站的路程,还好公交车上的冷气够足。她自我安慰的坐在后排座椅上,自我催眠的洗脑着。 尤翘楚曾经告诉她,如果公交车上有足够的空位供她选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排。 时一当时还不解的问她:“为什么?” 她一脸鄙视的看了时一一眼,然后特义正言辞的说:“前车厢的座位都是给那些老弱病残孕的人士坐的。” “可有些座椅上并没标注这是专座。” “这都是潜意识的道德素质使然。”她说,“你难道受的了一会满车厢的人盯着你一个年轻人稳如泰山的坐在原位,而对一旁摇摇欲坠的扶杆老人置之不理?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应该的吗?”时一笑笑。 这种潜移默化形成的不成文法则相较于白纸黑字的明文章法更考验人心。 国家宪法中并没强制规定不给老人让座就是犯法。可即使如此,当你把个人道德素养坐在身下,就会顿觉如坐针毡,硌得人生疼。 这是人心约定俗成的人性。 没人会以法律制裁你的这种行为,可你就是知道,这种做法是错的。 就像饭前便后要洗手c不随地吐痰的道理一样简单。 “是应该的,我这只是考虑个万全之策,以防哪天自己身心疲惫,还要顾虑人性道德。这种把自己陷入两难境地的处事方式一点也不像我的作派。” “也是。”时一对其煞有介事模样点点头。 “我事先声明啊,我可不是自私自利的青少年,无论怎样还是会秉持着应有的道德素养。”尤翘楚又补充了一句。 她不懂时一说的也是,是指对其“万全之策”予以肯定,还是对其处事作派的默认。 “恩。” 她们都不是圣人,没无私大度到将自身利益置之不理,只不过更懂得在一定可转圜的余地内运用好既定的准则。 这个点出门的人比较少,时一隔着紧闭的车窗向外看去,除了不时有几辆计程车擦身而过,路上的人影简直少的可怜,三三两两的路过,多半能聚集在一块的地方便是公交车站。 明晃晃的光线直射下,晒得人视线涣散。车厢内还剩有多余的空位,却唯独她倚杆站立。 从身形c面貌和着装打扮看过去,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生。留着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平直的刘海长度只达到比眉毛略高一点的地方,油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简朴的白配着七分牛仔裤。 这标准的初中女生发型是教育局统一规定的,要求是五官必须悉数曝光在老师们的可视范围内。成年人的思维古板僵硬,每半个月一次的着装检查严苛到令不少女生炸毛,却也无可奈何。初二那会曾经有几个女生因没达到要求,校领导亲自操刀,当众剪成了他们所谓的标准发型,但其实丑的不像话,那几个女生哭哭啼啼了好一阵。所以大家宁愿每半个月去一趟理发店,让理发师在自己的意愿下一点点的剪短成满意的不逾越校规条例的发型,也不愿意大庭广众之下,一声不留情面的咔嚓下去,成了一个多月都缓不过劲来的悔意。 不过后来,在初二升初三的那个暑假,听闻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有一个女生固执得要闹跳楼,非要誓死捍卫自己的长发到生命最后一刻,与校领导死磕到底,家长也前来求情。学校才不得不取消了留长发这一禁令。 可至今时一都不知道,当初那个“英勇就义”的新生是谁,她的一次壮举改变了全校短发女生的命运,解除了大家外貌和心灵的枷锁。 也无从考证此事的真伪,不过好在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尤翘楚那阵子总念叨:“本来就是啊,校规有必要非要那么一板一眼吗?私立校还搞得这么不通情理。” 起先上车坐定时,时一并没注意到她,直到司机一个大转弯,措不及防,她喝水的手没抓紧,矿泉水瓶和辅导练习一块落地砸出的一声沉闷巨响,“嘭!”的那一下,她的视线才从窗外收回。 待车稳定行驶后,她就立马蹲下,先将辅导练习拾起,从背包里掏出纸巾一遍遍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还好矿泉水瓶喝了一大半,所剩无几,洒在书上的水并不算多,是还可以拯救的境地。等觉得差不多后才又将那个空瓶捡起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看来是个好学生。这是时一最终得出的结论。 最后她又把焦点聚集在了那个女生抱在怀里的那本辅导书上,白纸黑字打印的一整册,封面赫然印着“初升高衔接教材”这几个字样,右上角标注着“新状元”的补习班招牌。 这一发现更加佐证了她的想法。 看来是同一级的学生。 这个补习班她是知道的。毕业典礼那天在校门口碰见过,发传单的一个男生走到她面前介绍这个招牌,讲了好一会关于暑假辅导的各科优惠套餐和师资力量,说是还有名校老师在里面授课,不过这些东西令她一点都心动不起来,却不好意思拒绝一个费了半天口舌诚挚邀请你进去撒钱的大人,最后只能简单登记下,还留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她自己的,一个是她爸的。 那人还送了一张广告单给她,不过她看都没看一眼,扔在了一个离他很远的垃圾箱内。 事后尤翘楚在电话里教训她说:“你是傻逼吗!就不会留个假的,还把你爸都给搭上了。” 其实她确实挺烦这些不必要的骚扰电话。 可还是理直气壮的对着手机吼回去:“你好意思在他一直在旁边指指点点的要你填这填那的时候扔下笔,回一句老子不填了就撒腿跑吗!看着人家大热天那么敬业的拉客,你好意思吗!尤翘楚!你!好!意!思!吗!” 最后折服在了尤翘楚的“好意思!“下,字字铿锵有力,她刚才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气焰一下子就没了。 而她,不好意思的后果是,这个暑假初,就接到了“新状元“补习班打来的电话,她又不好意思的和人家唠叨了好几分钟,虽然话费钱不是她出的。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拒绝。 前几天,就是在中考成绩公布后的那几天,她爸不知从哪弄来“新状元“传单,回到家一个劲的劝她说:”我看你在家也是闲着,不如上上衔接班也挺好的,这样开学进度也跟得上,高中也不容易啊。前阵子人家还打电话问我呢,一开始我哪懂那么多,也不了解具体情况“ 她爸简直跟被人迷了药一样巴拉巴拉了很长一段时间。看来那补习机构发现小的劝说不成,就去老的那“施咒“。 可不是吗,不然她爸怎么会这么死心塌地的胳膊肘往人家钱兜子里拐。 她当初就不该心软,那么坦诚的填那一堆没用的个人资料,何苦呢!真是自作孽! “所以呢,你怎么说的?“时一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电脑屏幕,动漫的字幕一句接一句。她爸在那一个劲的说,她思维都无法集中,接连几句内容都没跟上。听烦了,索性按下暂停键,对着他回了一句,她只想知道结果,只想知道她爸把那通电话怎么着了。 “我就回了一句,我会好好考虑的,然后就挂了。“她爸见自家女儿终于肯耐心的搭理自己,内心是雀跃的,”你看,这传单上写了,今年中考状元就是在那补的习。“ 搞了半天原来这才是重点。看来这广告打的不错,内容还更新了。借着中考状元的光,一定没少捞钱,又是一批为了孩子的未来赴汤蹈火的往补习班里砸钱的无知大人。 “新状元”,这名字取的不错。 她当时随意伸手接过她爸递来的传单看了一眼,中考状元的名字好像叫江什么来着,她不记得了。 她一直挺纳闷的,为什么明明前排还剩有可供选择的座位不坐,硬是倚着扶杆捧着本书在那看,站不稳不说,还洒了水把她“珍爱”的辅导书弄湿。 得不偿失。 可能好学生都这样,心里拧着一股偏执的劲儿,生来就与众不同,是一种她无法参透的思想境界。 直到那个女生下车,在时一渐行渐远的视线内走进了那家“金碧辉煌”的属于好学生的知识殿堂“新状元”,那块红底白字的大招牌,是这个暑假留给时一最深的印象。 她惊觉,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尖子生们为力争上游而不断挑战超负荷的知识储量,但她不同,如果哪天她真应了她爸的话,去“新状元”补习,那原因无他,便是学习进度跟不上,需要花额外的精力课后请老师帮忙温故知新。 他们补习是为了超前预习,而她是为了不拖后腿。 现如今她所能得到的都是侥幸,包括理想的中考成绩。 想到这,她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新状元”的站点后一站就是她们事先约定碰面的地方,听说是新开的,尤翘楚就拉上她和廖韵之过来尝尝鲜。 此次的小聚不过是打着庆祝彼此如愿考上心仪高校的幌子,实则是陪尤翘楚消遣无聊的暑假生活。 这种雅致的场所只适合怡情叙旧话家常,食物精致而昂贵,偶尔来个一两次也就罢了,倘若隔三差五的来蹭空调,这可消费不起。 炎炎夏日,除了空调房和游泳池,走到哪都是遭罪。 况且来的路上,高温的街道差点没把她晒成智障。 所以一开始她是拒绝的,直到尤翘楚以她所知晓的关于林越的信息为饵。 04 午休时间楚妤回宿舍将脏衣服脱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就一个人在阳台上一遍遍的洗刷上面的污渍,可毕竟是件白,绿豆汤的痕迹十分清晰的烙印在那上面,再多的洗衣粉冲泡也做不到焕然一新,本想向隔壁几个宿舍的同学借漂白液,可无果,最后只能简单搓揉几下,尽量淡化上面的痕迹,而后晾晒在阳台上。 下午三点的军训正式开始,为预防过分直接曝晒在毒辣的太阳下,女生们各自都在裸露的肌肤上涂抹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防晒霜以尽可能的减少紫外线的侵犯,学校方面也十分体谅新生,在军训的通知书上也特意强调让大家应做好必要的防护措施,可在军训期间佩戴自己的遮阳帽。 年长我们三四岁的教官体谅我们新生身子骨“娇贵”,特意将本班安排在一块阴凉地训练,又隔三差五的让我们在原地休息几分钟,喝喝水,擦擦汗,在我们自由支配的这么几分钟内,为活跃气氛还不忘鼓舞我们一起唱军歌,亦或是跟隔壁班排的同学拉歌,却都是纯粹比谁嗓门大。 在周围同学闲聊之际,时一灵敏的听到这次中考状元原来就在我们班,是最后排靠右的一个呈现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的一个男生,他不同于所有初中生标准的男生寸头发型,而是中间的头发比两侧略高点,以不至于那么一板一眼。解脱了教育局对初中生的硬性要求,在暑假期间重新打理自己的形象以迎接新生活也不无道理,只是没想到这个叫江则的学霸,也这么不拘一格。 时一终于亲眼目睹了这个被“新状元”充当为营销手段,印刷在一张张对外宣传为人传阅的传单上的焦点。 她看了一眼,扭回头,继续偷听旁边围坐一团探讨新生中某几个引人注目的“传奇人物”。 有女生的地方一定不缺少闲言碎语。时一并不算是一个喜欢与人家长里短c闲来无事八卦他人私事的女生,但却无法阻止自己忍不住伸长耳朵凑近分一羹的癖好。 她只是听听就好,从中汲取某些对自己有益的讯息,不评头论足,不轻易干涉。 她确认了楚妤的舞蹈特长并肯定她的先天美貌。毕竟在初中阶段只有艺术特长生才可在获得校方批准下免去剪短长发的强制性规定,而唯一的要求便是在校内必须将头发梳好盘起,走在人群中自是难免投来几分艳羡的目光,更何况她从小练习舞蹈,举手投足的气质与出众的外貌相得益彰。 所以楚妤初中时被认定为校花也毋庸置疑。 时一觉得有点扫兴,这些女生说来说去都难免从最为浅显直观而肤浅的方面探讨,而这些从初印象便可判断出一二。 直到她们的话题又再次扭转到中考状元江则身上。 “听说,江则的妈妈是弘毅的校长。”一个女生拉进了小团体的距离,更凑近“漩涡中心”几分,捂嘴轻声说道。 “难怪他报考弘毅,我原先还挺纳闷,按往常看状元一般都花落一三附中,弘毅虽也是重点高中,但到底位在其后,稍逊一点。” “到底是有个在重点高中教学的妈,儿子是中考状元脸上多有光,安排在身边紧盯着也挺好的,在学校方面也好照顾,弘毅再怎么不如一三附,好歹也是排名第四,数一数二的高校。” “我要是有一个”另一个又不免感慨,话到一半其余几个立马承接着后话应和着,“这样的妈多好!” 然后就是几声相互嘲讽的窃笑。 时一听至此,内心不由冷笑几声,表面却波澜不惊。 常人只懂得将他人的成就归功于其所拥有的优渥资质,却不愿正视其为之付出的努力与自身的懒散。 时一相信将任何人置于与江则同等的先天条件下也不见得定能取得与之相当的荣誉。 她曾以为某些东西远在天边,却因为缘分而相互联系,中考状元和她一个班,校花与她一个宿舍,这些不约而同的巧合一起撞进了她的生活,成为为人乐道的闲言碎语。 当天下午的军训预计五点半结束,五点新生还在训练时,本班队列旁就三三两两结对经过一群身着球衣的男生,大家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去,笔挺的军姿和稍斜的目光在教官眼中只觉得滑稽。教官特意的轻咳一声后又立马端正态度,目视正前方,不敢稍加懈怠,却又在原地转体训练中走了心,顺势偷瞄了几眼足球场的方向。 训练结束后大家都一哄而散,偌大的足球场已经里里外外的围上了好几圈人,时一虽对足球有兴趣,但还是耐不住炎热的夏季所带来的身体黏腻的不适感,晚上七点半班主任还要在班级召开一场班会,中间才两个小时可供支配,她得用来洗澡c洗衣服c吃饭并整理宿舍,除去陈桠楠的漠不关心,其他舍友本想怂恿她一块去凑个热闹,但还是被时一婉拒了,她不舍的往哄闹的足球场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她和陈桠楠一前一后的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去,不亲近也不疏远,却始终保持着相较适当的距离。 她一直注视着前面陈桠楠孤独的背影,穿梭在混乱的人群中,周身笼罩着“生人勿进”的屏障。 所以当林越站在自己身边有意搭话的时候,她也是慢半拍的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呆呆的看着前面机械的走着,宛如丢了魂,独留躯壳的行尸走肉。 “前面那个你舍友?”林越顺着时一呆滞的视线看去,最后又把目光落入时一的眼中。 时一一时半会儿慌了声,在她看来如此亲昵的举动,林越直勾勾的盯着她试图想深入眼底一探究竟,令当事人一瞬间措不及防,条件反射性的躲闪目光,结结巴巴的回答着他的问题:“是是是。” “不去足球场观赛吗?”林越不禁失笑,他头一次亲眼所见,时一竟有在自己面前无措惊慌成怯懦兔子一般的时候,印象中的她,也许是因为学习委员的身份,总是端着一副拘谨的模样,在学习方面,不敢稍加松懈,在工作方面,不敢稍加怠慢,总是在自己可掌控的范围内勤勤恳恳着。 “人太多了,我想着还是先回宿舍整顿下,毕竟今晚还有一个班会。”可她却又一秒重新调整了心绪,调控着面部表情,“你呢?” “你知道今晚彬哥召开班会的主题吗?” 彬哥是男生们给班主任张彬新取的绰号,下午的军训他有来巡视过两三次,听说他是教体育的,同学们一片哗然,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体育老师都能轮上这差事,也是男生宿舍的生管老师,更是学校教务部的一员。综上所述再加之其近三十的年龄,叫来顺口,与之映衬,只稍一下午就在大家的公认下叫开了。 如今这个时代已没哪个学生真能在背地里老老实实的称呼老师来谈论种种。“老师”这个称呼已然变为场面话。林越没回答她的问话,兀自抛出自己的问题,虽是疑问句,可话中语气已是知晓答案的肯定。反正她没有很在意自己的问题是否能得到他的回答,她也只是顺势一问。 “不知道。”她诚恳的摇了摇头,表示很愿意听他解答。 “今晚要选暂时的班干部。”林越毫不避嫌的与时一一道走着,中途遇上江则,他还主动自然的打了声招呼。 江则笑笑,朝她看了一眼,很配合的快步往前走。陈桠楠也许是听到什么,往后看了看,又很淡漠的扭回头去。 时一全当是他的好人缘作祟,内心竟有种背地里做错事的胆怯,仿佛自己的小心思在这招呼声和眼神对视里稀疏被觊觎。 其实说是暂时,不出意外基本以后便被正式确定了。 “你有中意的职位吗?我可以投你一票。”其实时一想问所以呢?这种事似乎和自己没多大关系,如果林越是想凭借着他们过去三年的同学关系来拉票的,她自是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他那边。 “时一。”林越顿了顿,嗤笑一声,似是对时一的想当然表示不可置信,随后停下脚下的步子,重新端正了态度,“我希望你评选为学习委员。” 时一终于敢迎上他热切的目光,她希望他接下去说些什么,来解释对她突如其来的期望。 可他什么都没说,两人只是面对面无声地站着,留给她的是自行脑补的一大片空白。 可她竟鬼使神差的应答了一句:“好。” 而后又似是玩笑的补充道:“如果没竞选成功,可别怪我。” 她没问,她什么都没问。 她没有追究,林越为什么希望她当学习委员。 她也没告诉林越,她其实很懒,无心在新的班集体中谋个一官半职。 过去她当学习委员是偶然,而后是私心,如今是因为他无端的期望。 因为他,她从来都毫无缘由。 “你对足球感兴趣吗?”林越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嗯多少有点。” “那篮球呢” “一般般吧,足球更盛些。”时一很疑惑林越怎么突然又和她研究起这个了,“怎么了?” “为什么?” 又是抛出一个新问题以填补对方的问话。时一有点无奈却也还是耐心的说明原因。 “总感觉,篮球的战况更激烈些,球场上的每一次针锋相对都能引起围观群众的闹腾,篮球场子相对比足球场小,双方之间的每一次碰撞,队员球鞋与地板的摩擦声,篮球的落地声都能引燃全场,节奏强烈而刺激,我受不了,但反观足球就好多了,球员满场跑,挥汗如雨,我喜欢静静的观战,等待结果,别人图的是热闹,我图的是兴趣。”时一倒是很认真的向林越袒露自己的想法。 所以这算不算让他多了解了自己一点。 “你呢?”时一再次问话。 “我喜欢足球。” 话题终于由她引导,林越开始顺着她的方向回答。 “我最喜欢罗。” “卡西让我关注足球。” “罗让我喜欢上足球。” “然后他们都在皇家马德里。” “所以我喜欢皇马。” 时一默默的听着,却没告诉他其实自己对这方面不算很了解。尤翘楚总说她善于做一个倾听者,她不否认,她的确一直如此。 “我是因为喜欢柯南。”时一不好意思的说道。 意料之中传来林越几声毫不掩饰的大笑。 时一只是翻了个白眼,也不再多说什么。她就该猜到自己说出真相准会得到对方如此强烈的反应。 和当初自己向廖韵之和尤翘楚说明缘由时同样的嘲讽态度。 尤翘楚当时的原话是:“时一啊,我知道你爱柯南,但只是没想到你爱的如此深沉,连并着他的喜好一同成为你的信仰” “放屁!”时一当时立马摆正立场,“被你说的这么夸张。” “好吧,你笑吧,反正也是事实。”时一气不过却也破罐子破摔。走路的步子也加快了。 “别生气啊,我只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觉得觉得”林越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措辞。 “觉得好笑?” “觉得有意思!嗯,有意思”林越终于想起一个相对中肯的词,来对刚才的冒失作出一个解答。 时一也不准备跟他继续纠缠,稍微放缓的步子也表明了她的宽宏大量。 林越笑笑,都看在眼底。 当相互道别各朝自己所在的宿舍楼走去时,林越突然开口叫住了她:“时一,我发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趣,这算不算是意外的收获。” 时一一瞬间怔在原地,双脚动弹不得,也没转身去看林越说话时的表情。 林越,这算是什么意思。 可她还是大言不惭的回了句:“你没发现的地方还多着呢。”却抑制不住嘴角轻微上扬的的弧度,低头浅笑。 还好背对着他。 林越目送着时一转身进楼道口,也迈开步子朝自己楼层走去。眼角眉梢满是心情舒畅的雀跃感。 时一一步步的拾着台阶向上走去,她第一次,第一次在林越面前这么大胆自信的证明自己的存在过。 时一在洗衣服的时候,舍友们才回来,说是中午洒了楚妤后背一整碗绿豆汤的那个男生所在球队赢了。 在看客们叽叽喳喳的哄闹声中,得知他叫何佑禹,是大一级的理科班学长,兼任足球校队队长,代表学校参加过不少比赛,也取得过丰硕的成绩,可谓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之所以那些队员们在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期间能在校内踢球,说是因为老师让他们进来帮忙打扫卫生,整理些开学前的材料,所以也就在得到允许后,新生当天的训练结束的差不多时跑去足球场踢球。 “难怪中午吃饭时见到几个与新生的气质格格不入的男生,还穿着球衣,我当时还纳闷,怎么还有新生结伴来校内踢球。”时一一边洗衣服,一边听陈慕姿在一旁叽叽喳喳的把得到的讯息与她分享。 “比赛结束时,还有个女生迎上去讨要学长的号和联系方式。”陈慕姿满脸惊讶,“所以后来那些围观的女生也就毫不矜持的都扑了上去,学长就这么里里外外的又被圈了好几层。本来啊,楚妤也想” “时一你洗完澡了是吗,澡堂还有热水吗?”楚妤见话题突然扭转向自己,立马插嘴,并提高音量来掩盖陈慕姿正要说下去的话。 陈慕姿也很知趣的不再多说什么。 “嗯,还有,快去吧。”而时一从陈慕姿刚才的阐述中也大致猜得不离十了。 “那人好像是你闺蜜吧,我也没太细看,总觉得像是中午来找你的尤” “尤翘楚?”她暂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陈慕姿,以得到确认。 “嗯。” 这的确像她的处事风格,但也没必要这么猴急着想认识吧,这也才第一天。时一想起她中午吃饭时听到尤翘楚对何佑禹的赞美之词。 当舍友们整顿完各自的事情后,大家又一道去食堂吃晚饭,在一块走去教学楼的路上时,时一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拿出,是一条来自尤翘楚的交流群讯息。说是群,也不过就她c廖韵之和尤翘楚三人。 “哈哈,六班的班长职位非我莫属了,你们就等着吧。” 这么没由来的一句话,弄得时一一头雾水。 “我还没问你,傍晚大庭广众之下讨要学长联系方式,是什么鬼。” “你当时也在场看见了?”廖韵之回。 “没,我没去观赛,是后来听回来的舍友讲的。” “我那是为班级女生谋福利。” “” “今晚我们班会竞选班干部,尤翘楚想当班长,在女生那拉票,她们开出的条件是能搞到学长的联系方式,就心悦诚服的败在她的石榴裙下。谁知道这家伙说时迟那时快,球赛一结束就立马冲上前去,弄得学长一脸状况之外,但好在结局是令人满意的,而她的班长职位也算是坐实了一半。”廖韵之嫌打字解释起来麻烦,最后索性发了语言,时一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 “那男生呢,男生人数多吗?”她就这么自信女生全票通过 “女生人数可比男生多了三个。” “而且男生应该也会有少数投票吧。”尤翘楚继续补充道,却越说越没底气。 “哎,不说了,班主任来了,静等结果吧。” 尤翘楚说这话时,时一正好刚到班,收起手机,正准备随便找个位子坐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 05 时一到班时,人基本已经就位,各个小团体簇拥一团,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时一她们从后门进的班级,所以一下子便看到了林越所在的位置,她故意没往那个方向看,也刻意尽量绕道躲远些,选择一个相对保守的距离坐着,不过也还好他当时正在和江则聊天,没太注意周围的动静。她有点难为情,为傍晚的一时冲昏头,事后她其实开始后悔了,现在面对他只觉得羞愧至死,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就算时一有心避而远之,但宋因冉并不理解她的苦楚。眼尖的发现林越周围所剩无几的空位,嚷嚷着:“时一,那有空位。”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那走。 时一只得紧咬下唇,以表达自己的抗拒,但却拗不过宋因冉的执着。 她怎会不知道宋因冉赤裸裸的诉求,明里暗里都汇成了“她喜欢他”。 时一能怎样,她只能默不作声的迁就着宋因冉,被她推搡着一步步步入延伸向林越的光明大道。 刚坐定,班主任正好从前门走上讲台,宋因冉没来得及与林越打招呼,就听见彬哥在前面做自我介绍,大家也就都安静了下来,端正坐好,紧接着就让同学们去班级门口的走廊按身高从矮到高排队,然后男男女女交叉着往里走,同学们从左至右,从前往后的顺序坐。 在这个荷尔蒙分泌旺盛的青春期,老师为防早恋,选择同性做同桌,又为相互督促,以保证学习效率,选择男女交替排位,所以最后安排完座位,纵观全班的局面便是,每张同性课桌旁皆是异性。 在排队时,宋因冉数着旁边男生队列里林越的序号,又暗自参照班级排位规律,比对自己所身处的位置,虚心拜托周围同学,对换队列站位,终于如愿换了个林越前桌的位置。时一都看在眼里,而她顺其自然,与陈桠楠为一桌,排在了宋因冉的斜前方第二组第三桌,较班级中心的位置。 “现在你们所坐的就是今后班级的固定座位,如果往后有某些特殊情况,个别同学的座位会稍加调整。如果有同学因视力问题,需要往前排调的现在可以举手示意下。”彬哥巡视了一圈,全班鸦雀无声, “那就这样确定下来了,为大家的视力考虑,以后每两周自觉换一次组。” 大家都齐声回答是。 “那接下来就是这次班会的主题,竞选班干部。”彬哥转身面向黑板拿起白色粉笔写下这次竞选的职务,有正副班长,学习委员,文艺委员,宣传委员,劳动委员和各组组长。 本想让同学们逐个走上讲台进行自我介绍,若有中意的职位想参与竞选,也可补充自身的竞选优势拉票。可因为时间有限,最后变成了省去自我介绍环节,直接由参与竞选者的上台陈述。 时一认真听着彬哥讲话,心里想着傍晚她对林越的承诺。 奈何放在抽屉里的手机来了消息,震动了整张铁质桌子,发出嘟嘟的声响,她一个激灵,立马拿起手机,尴尬的看了眼仍在讲台上振振有词的讲解班规的班主任,还好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彬哥刚还讲到教学楼内严禁私自使用手机,她为躲过一劫暗自舒了口气,又对陈桠楠说了声抱歉,最后才将手机解锁。 “qq:你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来自“他”。 时一给所有的qq好友都备注上了他们的本名,放置在对应的分组里,关系亲近些的则除去他们的姓氏,另创建一个组别,放在所有组别的最前头,以方便寻找。但唯独林越不同,他既没被署上自己的全名,也没放在本该的“初中同学”分组里,更不是亲近的人。林越的特殊性使她不愿将他与其他人对等,又不想生硬的备注上他的姓氏,最后索性选择重新创建一个独属于林越的分组,放在最后一栏,以试图斩断自己躁动不安的心,并一再的暗示自己别无事献殷勤。她曾无数次将分组栏划到最底层,点开,看他在线或者离线,然后又关闭。她的这个习惯就这么反反复复延续至今,只是为了确认他的确实实在在的存在于她的好友中,或明或暗的qq状态,似是证实彼此的某种联系,就像她特意为他在心中清了一块地。 她也曾给林越换过无数个备注,简单些时单字“林”,如果你要问她为什么不是“越”,她会觉得过于亲昵曝露了心意。矫情时也曾备注过“别找他”,天真的以为对自己决绝些便可“相安无事”,却始终受困于“喜欢他”的魔咒中,不得脱身。但这份紧紧守护的小心思却熬不过漫漫长夜,她蜷缩在被窝中,周身紧靠着实物的踏实感,之外便是被一份虚无的黑暗笼罩,大胆将他的备注改为“我喜欢你”,就好像真的将这份隐藏的爱意在对话框中编辑发送了出去。她就这么靠着仅存的臆测与幻想聊以。 三年却从未联系过,空白的聊天记录足以验证。 尤翘楚说她,追不上,却停不下。 而如今,打破这份空白的是他发送过来的一个带着墨镜,嘴角闪着光的得意表情。 时一朝他所在的方向往后看去,他一脸得逞的邪魅笑。她自是知道他意有所指。宋因冉以为时一在看她,满脸疑惑。 时一看了眼彬哥视线所及之处,确定安全后,微微低头,在书桌抽屉的掩护下,快速的在手机按键上打下几个字“我没忘”,然后调至静音,放回课桌抽屉里,楞神了几秒后,考虑到林越万一再有消息来,又很挫败的把手机调成震动,揣进兜里。 她暗骂自己没志气。林越却不再回话。 林越在后头将时一连贯的手足无措看得一清二楚,对着她的背景抿嘴偷笑。 令时一吃惊的是,竞选者一个接一个的上台发言,占据了班级三分之二的人数,看似与世无争,实则怀揣着各自的心思。不过也合情合理,以多年的学生经验来看,但凡往后参评奖状亦或是期末等级评定为优的皆是平日任劳任怨的班干部,大家自是蜂拥着想谋求一席之地。 而真真正正对此不屑一顾的则是静坐在时一旁的陈桠楠。 “你不想去竞选些什么职务吗”时一很好奇。 “这些琐碎,只会干扰我学习,高考凭的是一纸成绩,这些也不过是为自己的人生履历添色,再多的荣誉与奖状也敌不过最终实打实的分数。” 时一默然不再多说什么。 江则最后以绝对的票数优势成为班长,已是时一料想之中的事。楚妤获得了文艺委员以一票之差取胜。而最为意想不到的是宋因冉竟也同她一样竞选学习委员,且两人以相同票数并列第一。 如果是别人她当然不会多虑,但一天的表现,令时一很难不把她的踊跃与林越联系在一起。 班主任本想以举手表决来定最后学习委员的归处,江则却突然起身,站在靠后的位置上,面对全班,向班主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老师,刚才您漏选副班长,不如由宋因冉担任学习委员,时一担任副班长的职位,也省去了一道竞选项目的程序,一举两得。” 引来的是全班一片唏嘘。 时一很尴尬的坐在原位,看着黑板上,黑底白色的写着与宋因冉一样笔画数的正字。 大家都在猜忌种种原因。 而林越只是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身边是江则倏地起立与坐下椅子摩擦地板的尖锐声。 班主任赞同江则的提议。在右边那块显示结果的黑板上,正班长江则的下面,一笔一划写下“副班长:时一”。 宋因冉心满意足的得到了学习委员的职位。 她只是觉得江则为何没把她与宋因冉的职位对调,全凭偶然。 班会结束后,大家都收拾着准备离开教学楼往宿舍走去。时一走到后门时,江则叫住了她,将一张表格递到她面前:“这是刚从班主任那拿的表格,你就负责女生宿舍,让她们把qq和联系电话等资料都填好,每个人都要加入新建的班群。” 同学们一个个的往外走,时一自觉的退到边上,以免挡着门口,一时之间还没进入作为副班长的工作状态,但还是认真听江则交待事项,舍友们见状和她打了声招呼,先走一步。 林越经过身旁时,在时一的余光中,他的视线并未朝她这偏移分毫。却拍了下江则的肩,特慷慨的说了句:“我先走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把时一拱手相让,拜托江则照顾好她,否则吃不了兜着走的既视感。 而这全是时一的错觉。 江则只是笑笑,应了声:“嗯。” 结果出来了,她误打误撞的成为了副班长,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最后反倒是她过分在意。 “我先存一下你的qq和联系方式吧,班委工作上的事也好交流,不了解的地方也可以问我。”江则掏出手机,随时待命。 时一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清晰的从嘴里蹦出,看着江则在手机显示屏上记下一串数字,然后又重新核实,确认无误后,收起手机。 班级里的人已寥寥无几,最后的几个同学见劳动委员已经开始检查班级卫生,准备关闭门窗灯,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也就急匆匆的走了。 反正已经留到最后,也不差这么几分钟,时一和江则便一块帮忙核实在地板上是否还留有碎纸屑。劳动委员道了声谢后,时一和江则先行一步,也就顺理成章的一道走回宿舍,劳动委员则负责锁门。 时一其实觉得有点不知所措,她不认识江则,她所得到的信息也不过是来自“新状元”的宣传单和下午军训时从同学谈话中偷听的一二。 却也没主动打破这份沉默。 “中午林越帮你打汤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只是顺手助人为乐,直到看到傍晚你们并肩自然的聊着天。后来林越和我说你是他初中时的学习委员,曾经待他不薄,就是少言寡语些。他还让我帮你拉拉票。”江则不咸不淡的谈起她和林越,就好像谈论日常琐事一般稀松平常。 “我们的确没怎么说过话。”时一接话,实话实说,又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你看见他中午帮我打汤了?” 其实也许,林越真的只是顺手舀了一勺,无论站在那桶空荡荡的汤桶前的是谁,不会因为对象的改变而显现出不一样的结果。 “该说你是注意力全在那碗汤呢,还是全在”江则觉得好笑,看了看身旁拘谨的人。 时一为他故意拖着不说完的话,而怔了一下。 “那碗汤呢。”江则笑得狡黠,就像班会上时一转回头看到林越后,与对话框中的表情如出一辙,“我当时就站在你后面,跟你搭话的那个。” 还好还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却吃惊的看向他:“啊!是你啊。” 江则默认了。 “我当时没太注意其他,人太挤了,我担心洒了。”这倒是实话,“不过我知道你的,你不仅是中考状元,而且你”她越是极力弥补当下的窘况,越是言多必失。 “我妈的确是弘毅的校长,她今年在高三理科重点班教数学。中午那些女生的话,多少我还是有听到的。” 江则对这类话题并不敏感,反倒是时一的支支吾吾显得多此一举。 “你说林越让你帮我拉票,可为什么我反倒成了副班长”她选择换一个相对轻松点的话题,与当事人谈论从别人那偷听来的咨询,着实不应该。 “我原先的确投了你一票,后来一时口快,鬼使神差的就变成你了。”江则说的轻快而毋庸置疑。 而时一只看见一个身影由远及近踩着一个个照明灯打在水泥地板上的光圈迎面缓缓走来,开口就是一句不明所以的责备:“走的真慢。” “怎么了东西落教室了?” “没,全宿舍就你带了钥匙,我回去时看他们几个在宿舍门口蹲着等你回来,隔壁宿舍看着觉得太可怜,收留我们,鬼知道你还得磨蹭多久,还不如我舍己为人,自己多走点路。”林越一脸义愤填膺。 “那我先走了,拜拜。”时一说完就大踏步的往前走,只留两人原地干巴巴的目送她朝女生宿舍走去。 “江则,你觉得时一人怎么样?” “挺好的。” “嗯,我也觉得挺好的。” 然后默契的保持沉默。 “走吧,不是等急了吗?”江则拉了拉林越,提醒他。 尤翘楚后来跟她说,班上个别女生不买账,最后没当成班长,却也凑合着得了个副班长的职务,但还是气不过跑票的那几个女生。 廖韵之只能安慰她,本来就不是所有女生都附和着她,分明是她自说自话的自以为是。 “班会后,我和韵之下楼看见一个男的和你站在班级后门,谁啊?”尤翘楚隐隐的八卦心。 “班长江则,就是中考状元那个,你知道的。当时我们在谈论事情。” “哦!那不就是今天食堂排队站你后面的那个,我说怎么有点眼熟。” “你看见了?”时一十分吃惊,觉得不应该啊,隔着里里外外的人。 “你不知道?” “我后来知道了。” “傻子眼力全是林越。”尤翘楚对时一的迟钝表示无奈。 就像她平日总劝诱她,傻子才在一棵树上吊死一样。 “我们的餐桌就在附近不远处。”廖韵之说。 “开学后各个社团纳新,有什么想法吗?”如今尤翘楚也已很少念叨时一,她自是知道就算她费劲唇舌,也拧不回这匹倔强的驴。 一腔孤勇撞南墙,一片痴心难回头。 “暂时没这打算。”她总觉得揽了一个副班长的职位,今后必定有一堆的事需要做,学习和工作,她做不到一心多用,丰富课余生活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暂时搁置一旁。 “我准备加入足球部。” “为了何佑禹?”廖韵之隔着屏幕嗤嗤的笑。 “算不上。” “但也脱不了关系。”时一戏谑的笃定。 得到的是尤翘楚满屏的汗颜。 “真不是。”连辩解都显得无力。 时一回到宿舍后就立马一间间的跑班级女生宿舍让她们一个个在表格上填写详细资料,事情忙完后洗漱上床,已经接近十点的熄灯时间。 大家累了一下午,没有所谓的深夜卧谈。 她手机里的群消息已经炸开了锅,时一把它设置为接收但不提醒。她把空调被罩过头顶,屏幕亮度调成夜间模式,以掩盖墨色中刺眼的光线,她对着手机望眼欲穿,是在等林越的消息。 她划动着群消息,一条一条认真的看着,以旁观者的姿态揣摩着林越夹杂在其中活跃的消息内容,像过去三年那样。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直至他不再在群消息中出现。颓然的把手机放在枕边。 屏幕再次闪现,有消息进入。 却等来了江则的好友请求。 07 “如今想来我从小到大所担任过的职位总是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时一微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双腿上把玩着衣角,既然话题至此,又何必扭捏作态,不等林越开口,旁若无人的继续说,“我读小学时,曾当过挺长一段时间的小队长,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职务。学校方面一直都很注重安全教育,每当放学铃响时,大家各自收拾完书包后就按照自己所属的回家路线站队,一列一列的排在过道上,当时我家是我属小组成员里头最远的一个,老师就让我当小队长排在队伍的最前头,确保这个队列里的每一个同学都安全回家,并做好登记工作实时向老师汇报,后来我也因此光荣的成为少先队员。” “所以事件的开端在于你家最远?”林越迟疑了几秒,侧身问道。 “是啊,想不到吧,红领巾少先队员的称号来得如此轻而易举。”时一再次想来,仍觉得无奈,不无庆幸,“初中时,我担任学习委员你是知道的。” “恩。”林越轻声应了下,表示肯定。 “但你不知道由来,开学注册报到时,新生都要填写一堆的个人资料,班主任见我字迹端正,卷面书写工整,后来找我谈话,说是在还未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由我暂时担任,而这一当就是三年。” “可事实证明,你的确能胜任。”林越毫不犹豫的回答,以板正时一的“光辉形象”。 他又怎知“责任”二字对时一意味着什么。 “班主任只知以字如其人来推测我做事条理清楚,毫无根据,我却因为这无端降临的职务,费尽心思的在学习的各方面体现卓越成绩,以不枉这头衔和他对我这毫无倚仗的信任。”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我做不到拔尖,但也足以令我沾沾自喜,每次大考完后看着年级光荣榜,我都宛如劫后余生。” 时一比任何一个人都注重自身形象,她既是老师眼里勤恳的好学生,又是长辈口中贴心的好孩子。 时一心思细腻,所有不言于色的喜悦皆因她享受学有所成带来的快感,学习是她唯一得以自傲的筹码,努力与回报成正比是现阶段最划算的交易,但凡从中尝点甜头,便足以鞭策着她在学海无涯中力争上游。 她不想白担这职位毫无作为,遭人“不过如此”的鄙夷。 但如今不同了,她处在人生的令一个阶段,高中的课业繁重,她自是有所心理准备,她不一定能保全自身。九门学科一股脑的堆在同一个时段,将她的生活填的满满当当,俗话总说“笨鸟先飞”,她偏偏因怕“笨鸟插翅难飞”而忧心忡忡。 副班长的职位必要有优异的成绩加以辅助才可熠熠生辉。她想。 “学习是学生的天职”她信这句话。 林越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任何职位可不只是一个称呼如此简单。”时一总结陈词,她这是在委婉的告诉林越,她避之不及的一切种种都可因他无心的一句提议,扭转局势,而所有萦绕在她心中经久不散的想法岂是三言两语就能一笔带过的,“其实也挺好的,我也因此更加卖力的读书。” 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 不论如何,豁然开朗并无坏处。 林越定定的看着她,目不转睛,他开始重新认真的审视面前这个絮絮叨叨的女生,以求填补过去三年的欠缺,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时一,此刻她一字一句倾吐展露内心的想法,乐此不疲的分享人生的某刻片段,自信而昂扬。同一张面孔下判若两人的她,好似两个特别的灵魂在他面前重叠,合二为一成此刻真实的她,时一周身竟笼罩着强大的磁场,他不愿稍加偏移哪怕分毫视线角度,从中捕捉平衡的支点。 林越很久没有回话,话末,时一疑惑的转向林越,确认他是否在听来推测自己还有没说下去的必要,或者还是说是自己的话题太过干涩无趣? 她不自觉微偏的着头,眉头微皱,张开伸出的手在林越呆滞的双眼前挥了挥,以拉回他的注意力,把焦距定格在眼前的事物。 竟没想到却被林越一把抓住,厚实而温暖的手掌紧贴着掌心包裹着她纤细的右手,因常年持笔生出些粗糙硌硬的茧,是最为真实的触觉,时一有一秒的愕然也不形于色,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波涛汹涌,如此直接的举动惊得她不敢动弹,然后又很知趣的慢慢从中抽离,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林越暖心的回答:“我在听。” “我是不是扯太多了。”她顿觉气氛有点微妙,小心翼翼的重新摆正坐姿,眼神飘忽不定,思绪也连带着有些游离。额前垂了几缕细碎的发丝,她习惯性的用刚才与林越触碰过的右手顺了顺及肩的秀发,把干扰着视线的发丝别在耳后。傍晚刚洗过的头发,现在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她尽量不露痕迹的深吸一口气,用力嗅了嗅空气,还隐约可以闻到清新的洗发水香味。 而她一系列的细微动作都在掩饰刚才的尴尬,最起码她自认为如此。林越可以如此淡然处之,她定不能犹如惊弓之鸟。脸颊竟有点点逐渐升温发热,所有的迹象都是下意识的,她大可以管控住面部表情,但不能修饰掩盖的生理表现却又真真实实。右手的每一个举动都带着迟疑,略感僵硬,似是已经抽离了自己,不受所控。 女生心思缜密细腻,内心捣着鼓,还努力把持着情绪,林越自是无法参透时一的局促为何。 “没有。”林越觉得好笑,而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可爱。 然后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时一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刚才林越毫无征兆的亲昵举动,只听得见在那一刻脑中嗡嗡作响,有如什么东西突然之间炸裂了一般,思绪也跟着中断,张了张嘴,又放弃的闭上了,无论什么话题都衔接不上,只能随口胡诌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搪塞这段无声的空白:“盛夏里的蚊子真多,看来是选错地方了,不该来这喂蚊子的。” 然后很配合的用手扇着脚边,驱赶着什么。 军训以来的这些日子白天里总是穿着长裤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得已而为之。晚上相较白天,略有一丝凉意,时一洗完澡时自然舒畅许多,便没多加顾虑的挑选了一件牛仔短裤,也没喷洒什么防蚊虫叮咬的花露水涂抹,主要是一开始也没想到会跑到花园这透口气。 也不知道蚊子具体在哪个位置转悠,她随便挥了挥,又尴尬的笑了两声,只觉得滑稽,便不再乱动,用拇指指甲在大腿上被蚊子咬得凸起的红色小包上横竖狠狠的掐了个“十”字。 “小卖部应该有卖花露水之类涂抹的膏药,我去看看。”林越刚说完话,就作势要起身。 “男生的细致入微的确很讨女生欢心。”时一本只是客观的评价一句,可话出口,却满是不对劲的酸意,“你就是这么拨撩女生的?”后半句她音量低了下来,说得及其小声,眉眼低垂,看着腿上另一个红包又掐了个“十”字。 “什么?”林越反问了一句,指向不明,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想再确认一遍是否听岔了。 “没什么。”没听到就算了,也好,一时脑热,把内心疑惑说了出来到底是不好的,幸好他什么都没听见,“我是觉得差不多该回班了,溜出来太久不太好,你也别买了。” “我没有。” “恩?”时一为林越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是那种雨露均沾的人,你别误会我了。” 林越听见了。 所以,林越目前的所作所为,言下之意是他撇清时一对他的误解,她不敢过早妄自断定c想入非非,只当是他的好心。 但这话对着时一说着实有些怪异,她努力不让自己想偏,这与我无关的话不过是当下善意的谎言。 “哦。”她不知如何回应比较合适,只能有些心虚的简单应了下。 “那我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大厅吧,影片放映完是要点完名后才能回宿舍的。”时一好意提醒,她没等林越回话,就二话不说的兀自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还努力表现得每一步都走得自然且稳当,却不自主的加快了脚步,逃离这是非之地。不留结伴而行的机会,所以话开口也是不留余地的婉拒。 “登记工作在你那吧!”林越对着急匆匆的背影喊道。 时一顿了顿步伐,微微一怔,没有转过身,恶狠狠的回了句:“别想赖掉。” 林越是个祸害,最起码对她而言是这样。时一咬牙切齿,恨自己的没骨气,亦柔亦刚随意凭他拿捏的滋味好不自在。 林越到底是怎么想她的,她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林越是她望尘莫及的深切渴望。 等她回去的时候影片放映的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原本只打算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透口气,不知不觉时间竟也消无声息的滑走。 时一弓着身子遁入黑暗里,溜回到了座位。 她刚坐定,陈慕姿略有责备:“还以为你去去就回呢,也在外面呆太久了吧!” 时一深感歉意,往众班主任座位的那一侧看了一眼,虚心的问了句:“彬哥来过吗?” “来过两次。” “两次?”时一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因震惊而条件反射性的尖着嗓子,显得格外滑稽。 “不过还好,第一次来的时候只是交代周安余一会散场后安排一些同学留下来检查大厅卫生,光线挺暗的没太注意你。”陈慕姿语调平静,时一也略微缓了口气。 如果被彬哥发现自己身为班干部也不通报一声就随便离开,那真的是太说不过去了,以身作则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第二” “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旁边有好一会,然后就发现你没在,来问我。”陈慕姿没等时一说完,就赶忙接话,“吓死我了,我当然只能说你去上厕所了,好在他第一次没发现,不然两次时隔这么久,你还没回来,谎话都要不攻自破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 “谢谢你了。”时一又不好意思道。 “对了,当时就你和林越不在座位上,虽然江则也说他是去上厕所了,但到现在还没回来,应该也跟你一样呆不住吧,听说你们之前也是同班,看过的电影自然觉得没趣了,情有可原。”然后又话锋一转,“你碰见他没?” “”陈慕姿的突然问话,令时一始料不及,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镇定地回答说:“没有。” 表情和语调都拿捏的十分真诚。 而刚才的那段叙述中,对于时一来说另一个侧重点在于,陈慕姿听说了她和林越曾是同班同学,也许不止她一个。 “哦。”她简单应答,也没再多问,她信了。 时一有点矛盾,她希望陈慕姿一脸暧昧的探过神来意味深长的笑笑说:“啊!少骗人了,是不是一起约好的?你俩是不是有一腿啊!相互喜欢的那种。” 随后她掩盖不住的娇羞一笑:“怎么可能啊,你想太多了。” 然后对方全然不买账的一脸不捅破的心知肚明。如果陈慕姿真这么说,她没准还会在心里反驳一句,其实她只说对了一半,他们不约而同,且只是她喜欢他。 而她知道娇羞一笑不是她的作派,她只会如刚才那样不露声色的撇清他人从她这探听种种的可能。 但陈慕姿一脸漠不关心的一个哦字,难免令她黯然神伤了一下子。虽然只是一下子。 看吧,在别人眼中都觉得自己跟林越是碰不到一块去的人。时一暗想。初中同学又如何,缘分也只局限于此。好像陈慕姿刚刚的那句问话只为更进一步确认他们并没太大能引人想入非非的关系。 电光火石之间是擦不出的花火。 陈慕姿信以为真。 但她又诚挚的希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她自己了然于心就好。 林越姗姗来迟,正巧赶上了点名。散场后只留下了几名男生检查卫生,女生先行一步回宿舍。 后来时一又想了想,林越自是那种不随意给人添麻烦的人,即使他人如何威逼利诱,不可撼动的便是他的原则,与她副班长一职和是否会念在早已认识而帮忙开脱无关。 他凭什么觉得她定会偏袒他?凭着这层纸糊的关系,既不牢固还随时一戳就破,横隔在两者之间,模棱两可,或明或暗的面目。 时一睁着眼睛平躺在自己的凉席之上,蚊帐包围得严丝合缝,她盯着上面的床板,睡不着。这一夜无眠,大家各自怀揣心思辗转反侧,虽然与前几夜熄灯后的夜幕降临的氛围一样,但到底还是能听到偶尔翻身的床板咯吱声和翻动被单的轻微声。 身旁手机提示灯闪烁。 廖韵之说,他找我了。 对话框内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她知道廖韵之的意有所指为谁,而这也不过是又一个难熬漫漫长夜的无眠姑娘。 断不净,舍不得,离不开。 世事变化万千,你我也难逃于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 06 第二天下午,年级组织了拔河比赛,以缓解枯燥无味的军训。高一年段共十个班,两两对决,五个班取胜后,再抽签决定其一直接晋级,如此层层选拔直至判出前三名。 每班各取六男六女共十二人参赛,二班与四班比赛,同学们坐在树荫下休息时,彬哥在周围巡视了一圈,在大家的踊跃报名中,挑选了几个看过去身形较突出的同学,林越c江则c宋因冉和劳动委员周安余皆有上场。 时一接触的人少,十二个人中暂且认识这么点。彬哥在前面讲解如何排兵布阵,各个坐在地板上仰头看着他。 待双方上场后又在旁调整队形,男女左右交叉站,脚抵着脚,身体往后仰。裁判哨声吹响后,剩余的同学应和着彬哥的口号“一二一二”的高声喊,队员们配合号声随着节奏往后拉。 结束时,判二班获胜,引来的是四班不爽的哀嚎声,口口声称说是裁判在开始前数错人,从队伍中退了一个人出来,双方人数不均衡,事后反应过来才觉不对,这才导致二班取胜,坚决要求重新再来一场。 “分明就是你们事先多算了一个人,这才被裁判拉了下来,我们凭什么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二班其中一个男生立马表示不服,站了起来,表明立场,态度坚决,对着四班的方向毫不客气的撂话,周围的人也跟着拥护着。 对方也反唇相讥表示不服,说二班投机取巧,赢得不光明,这才不敢再应战。 两方各持己见吵得不可开交,因这无从证实真伪的结果。 而裁判全当这是小孩子求胜心切的自尊心作祟,结果已如此判定无法更改,后面还有别班的比赛,身外事者全当笑料,看看就罢。 后面的几场比赛,各班也更警惕些,以此为失败案例的借鉴,裁判c各自班主任和围观者都实实在在的核实人数以防有所疏漏。 二班拔河队员归队时,还是不时传来四班的嚷嚷声,一来一回吵了几句,也是无果,班主任也都是明事理的大人,制止了本班同学的胡闹,大家也就都只得乖乖呆在本班碎碎几句,只把对方当作惹人厌的蚊呐声,坐在队列里观战。 彬哥在比赛结束后,自己掏钱去学校里的小卖部抱了箱矿泉水回来,放在班级前面,有需要的人一个接一个走上前去拿。 时一自己有水杯,在军训前就去过饮水机打满了水。她坐在第二排,一个人拿着水杯仰头喝着,不料竟被后头再熟悉不过的音色一声叫唤,那已含在口中正准备咽下却还没顺着咽喉入肚的一口水噎了个正着,却不好意思朝前对着别人的后背喷出,只得用手捂着嘴硬生生的咽下,猛呛了好几口。 她也不知道在别扭啥,人家只当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声称呼,可明明与他人口中别无二致的叫唤自己的名字,从林越嘴中说出入了她的耳,反倒让她自己胡乱抹上了些别样的滋味。 等她稍缓过来后,对着后头的林越问了声怎么了,他略表关心的问了句没事吧,而后道明本意,想让她让前面的人拿瓶水好递过去给他。 时一拧上手中水杯的瓶盖放在身边的水泥地上。拍了下坐在前头辛琦琦的肩,让她从前面的纸箱里拿瓶水,刚递到她手里,后头又听见江则赶忙顺势说出口的话。 “顺便帮我也拿一瓶,谢谢。” 时一应了声,表示知道了,辛琦琦又从纸箱里掏出一瓶,时一两瓶一块递过去。 她想起以前常看的玛丽苏偶像剧中屡见不鲜的剧情,男主大汗淋漓的从球场中央跑回到在看台上观赛的女主身边,一把夺过女主已经沾了口的水瓶毫无顾虑的仰头喝尽,无论当下他们的关系如何,是暗流涌动还是早已表明心意,女主的呻怪,男主的无赖亦或是女主的娇羞,男主的窃喜,都算是某种心照不宣的情愫。 可现实是,轮到她这,也不过是个递水的小角色,毫无二致。时一双手圈腿,头抵着膝盖痴痴的想。 她向来不屑于不切实的幻想,到底是少女怀春,却求而不得惹得思虑重重。又厌烦的觉得自己真是矫情,驱赶着盘旋在脑中怀揣着南瓜马车少女梦的另一个自己。 在后来的比赛中,二班发挥欠佳,最终没能获得前三名,惹得四班一脸也不过如此的冷嘲热讽。 虽气不过,却也不屑一顾,但与四班的梁子算是因此结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也都乏味无趣的很,整日在这一小块场地内反反复复的训练着。 林越也没再主动向时一搭过话,哪怕如今日这样举手之劳的一个寻常请求也不再有,这也难免令她觉得此前忽然而至的热情也不过是三分热度的错觉。 军训即将结束的最后一晚,年级组织在教学楼一楼的多媒体大厅看电影。荧幕拉下,全场熄灯后,只留有投影仪投射在大幕上的光与影,是《举起手来》,这部在时一从小到大的数次军训中命中率极高的搞笑影片。她坐在阶梯大厅的座椅上看着前面每一帧都再熟悉不过的画面,接下来的剧情如何,哪个片段最令人捧腹大笑,播放进度到哪都了然于心。她初看时便觉得有趣,往后不知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笑点有所提升还是因为此片在她的学生时代出镜率过高进而已逐渐索然无味,也许都有。 大家在重点情节处毫不掩饰的笑得张扬,她坐在其中只觉得木讷,犹如异类。 陈慕姿笑得不能自己,却也不忘关心她:“挺搞笑的。” “恩,的确。”可她话出口却没有与之相应的表情,全程静默,令人难辨真假。她见陈慕姿一脸的不可置信,见状,补充说明缘由,“我之前的几次军训挺经常放这片看的,看多了就觉得还好了,但我是真的觉得搞笑。” 陈慕姿会心一笑。 “彬哥不在我出去透口气。”时一指在让陈慕姿帮忙打掩护,“如果他来了问起你就说我上厕所了。” 大厅内密密麻麻的人头,此起彼伏的笑声,门窗禁闭,诺大空间内的气流已与室外阻隔,几架立式空调呼呼吹着冷气,却也只是将众人的二氧化碳周旋其中。时一干坐着无聊,又觉得憋闷,彬哥等众班主任聚集在大厅一侧的座位上,她借机从后门溜出,铺面而来的是股夹杂着清新空气的热浪。 陈慕姿无暇顾及其他,满口随意的应了声,时一也不知她听进了多少。 校内一角有一处小花园,平日里学校既有安排职工修剪枝丫c打理草坪,也属于学生劳动包干区的一部分,每周定期分配给各班轮流捡拾落叶与垃圾,暑假期间,学校空荡许多,小花园疏于打理,植被肆意生长。 时一在红花绿叶的掩映中坐在蘑菇亭下,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教学楼c学生宿舍c食堂灯光早已熄灭,但安装在教学楼顶的几盏明灯仍旧恪尽职守的为操场和过道照明。 相比之下小花园的灯光稀疏,外面的人要想窥探里头的动静只能隐约可见晃动的阴影,但也是看不清晰的。她随意打量着视线可及之处,正好眼尖的发见林越独自一人在小卖部处逗留的身影,挺直而修长的身板,倚靠着玻璃柜,对着店内背后陈列着的东西指指点点,结账后手里拎着一听汽水,背光而行,不知是要往哪个方向走。 时一躲在暗处,明目张胆的循着林越的轨迹调换视线方向,直到他离自己所处的位置越走越近c越走越近这才慌了神。 他该不会也来这吧?她暗想。 她惊得脊背瞬间发凉,又不知道该挪到何处,只能顺势掏出手机,屏幕亮度尽可能调暗些,低头假意在翻阅着什么。 她知道他来了,正向她靠近,他踏着草坪与枯枝,行走时裤缝间的摩擦声,清晰可闻的稀疏声都入了时一机敏的耳中。 “你也跑出来了?怎么躲到这偷玩手机了。”林越毫不避讳的在时一身边坐下,慵懒的靠着木制椅背。 “里面太闷了。”她假意露出一脸你竟然也来了的惊奇,把头从手机屏幕前抬了起来。 她不动声色的近距离仔细打量起林越那握住易拉罐骨节分明的右手,单手操控着铁罐,驾轻就熟,食指轻巧的在罐环上一翘,“呲”的一声是打开易拉罐环后气体迸裂的声音,吱吱作响,气泡争先恐后的往开口处冒。林越漫不经心的单手打开易拉罐环,动作顺畅而撩人,换作别人,时一定会觉得耍帅且装逼。 她自是吃他的这一套,管他如何浑然天成的做作。将无意间从他身上发现的细微之处,收入囊中,暗自欣喜。 私心也不过如此。只要主语是他,她都觉得新鲜而有趣。 “要吗?我再去买一瓶。”林越把亲手开启的汽水递到时一面前,欲起身。 “不用了,我不渴。”她内心虽很想立马接过,肢体却伸手阻拦,将已递到面前的冰汽水重新推往林越的方向。好沁凉的触感,“谢谢。”还不忘十分礼貌的道了声谢。 林越微微仰头喝了一口,瞄了一眼时一还拿在手中散着微光的手机,看到停在qq列表处的屏幕后,难掩暧昧:“等谁的消息呢,远处走来就见你一直盯着手机看。” “没有,挺无聊的。”林越话一说完,时一就机警的把手机锁屏,最为微弱的光线也彻底没了,夜色又暗了几分。 他应该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她刚才打开却忘关闭他独属一栏的分组。 “《举起手来》这片从初中军训时就开始放,哎,真没劲,操场四周亮堂堂的,就这隐秘些,敢情副班长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也许目前就这一观点他们算是达成了共识。 时一没回话,林越口中的“副班长”三个字飘荡在空中c听在耳里尤为刺耳。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他见时一没打算回他,沉默反倒觉得尴尬,不如以一问一答的形式,兴许还能聊些什么打发时间。 “前不久,在你去小卖部之后。”她对他一直有求必应,话刚出口,就觉得说多了,她这么说不就摆明了林越到这来之前她就注意到他了? “你看见了?” “还需要看见吗?手里拿着不就是了,难不成你要说你这刚从冰柜里取出的汽水,是从家里带来的,易拉罐上还一直往外冒着‘汗’?”她镇定自若的自圆其说。 “也是,刚还说准备再给你买一听呢。”又仰头喝了一口。 时一嘴角微翘,却没为自己的随机应变笑出声。 林越继续说:“我还以为你会填报附中的,那时你说挺多人报附中,我以为你口中的‘很多人’便是在说你自己,没想到这么巧,我们竟然还在一个班。” 时一有时候巴不得林越宛如自己肚中的蛔虫,一股脑的把所有心事都告诉他,剖白内心,对着他大声高喊,天底下哪来那么多的巧合,他们能上同一所学校一点都不巧! 人们总说“无巧不成书”,可最为讽刺的是,书中人们所乐见其成的巧合与水到渠成的缘分都是凭一人之力主观捏造。 可她做不到,也宁愿自欺欺人的把一切都归咎于彼此命运本该如此,况且能在一个班不就足以佐证吗? 她有些矛盾。 蓄意实则是在誓死与命运作抗衡,待得逞又一脸与我无关和听天由命的抵赖。 “我估分不太准,没有孤注一掷的决心,弘毅保守点。”她无奈的谦虚着,“而我当时是真以为你会报附中的。”她如实的诚恳道。 “我爸妈离婚了。”林越话出口,是毫无波动的语调。 时一有些错愕,不是因为内容,而是因为林越竟会对自己如此坦白,不亚于让伤疤重见天日,还真诚的叮嘱她,伤口很疼。 也许是气氛使然,四周阴暗无比,撕开c缝合也都是悄无声息的事,无关痛痒。 暑假那次尤翘楚以她所知晓的关于林越的信息为饵约她出去,说的便是此事,当时知道的人不多,毕了业,同学间的消息也就时断时续,没人会八卦着刨根问底,大家对此知之甚少。 她静静坐在一旁听他说,不插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初三下学期,我总觉得家里气氛有点不太对劲,跟以前相比凝重了许多,我当时只当他们太注重我的学业,怕我分了心,不敢弄出太大动静,难免压抑。我爸妈都有各自的事业,虽没有对我时时嘘寒问暖,但最起码从未怠慢过父母的职责所在。他们忙于为生计拼搏事业c忙于为我奔波学业,却忘了为自己经营爱情。在那个死板c庸俗而迂腐年代,两情相悦本就不易,他们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可到底是没熬到最后,婚姻状况岌岌可危,仅有的联系便是身为独子的我,而我应当早该知道他们既然可以因情而起,自是可以无爱而分。” 冰汽水早已没了刚才气泡不断涌现时的声响,只留有顺着铁皮罐光滑的曲面滑至木椅上那一圈还未蒸发干透的水渍证明它的存在。 “他们为了我行走于变幻莫测的职场中,也为了我选择暂时的隐忍,百密必有一疏,他们怎么可能做到事事俱全。中考前我发现了离婚协议,没说破。终于我考完了,自我解放了,也解放了他们。”林越仰头喝下最后一口,甘畅淋漓。 “所以,这便是你没以最理想的状态发挥实力的根本原因?” 既然林越已能敞开心绪话昨日,她更是不用装出一脸不必要的紧张来可怜他。 “怎样算我最理想的状态?考个如江则一样的瞩目成绩?”他嗤笑。 时一没说话,不知道该怎么接。如果现实真如他所言,她也觉得理所当然。 “说到底还不就是我心里素质差,他们要离婚也是他们的事,不会因为我的成绩波动有所改变,我可不想把这当作借口成为情有可原的惋惜,临场发挥也属于实力的一部分。” 学生总喜欢在考试结果公布后懊恼,对着试卷上的钩叉对错指指点点。诸如一开始我本来写对了,如果当时没有犹豫再三的一再涂改就好了;早知道就认真审题了,我把题目要求“正确的”看成“错误的”等等。 时一想起那晚班会上台竞选发言时,看到教室后面那块黑板上的箴言“态度决定一切,细节决定成败”。只知在考场上栽了跟头,一味的归咎于“本来”和“早知道”,却不肯检讨自身,承认知识漏洞。在误打误撞后,又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副理所应当的架势。 “少自信了,我可没准备这么安慰你。”林越说的头头是道,她再为他留有余地也是多此一举,还不如逆鳞而上,摆出一副“你想错了”的面孔,“你心里素质差已经无需否认了,如今能说的这么宠辱不惊,也都是后话,当时还不就是一个因此紧张兮兮的看不开的男生。” 林越释然,不置可否:“副班长端起架子来果然不一样,说话也一套一套的。”竟有心思开起了时一的玩笑。 “你别恶心我了,也不是我想当的,用不着时时刻刻张嘴闭嘴的用这身份提醒我。”时一弯腰拔了根草,用指甲掐断,反复如此,直到变得细碎,手一松,又散入草地里,底气不如刚才。 “我没那意思。”林越开始紧张的解释,努力调整说话语气,尽可能的让时一从中明白他话里的无心之意。 “鬼知道你哪个意思。”而她又故作钻牛角尖,死扣字眼,然后大度的作罢,“算了,是我自己心里素质差,怕担不起这个责任,不怪你。” 她情绪的快速转换如期惹来林越爽朗的笑声。 恍然间,时一觉得,在这月明星稀的夜色中,有那么片刻他们像极了小打小闹的小情侣。 08 廖韵之喜欢叶承彦已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这段早恋始于初三上学期,她将心事掩藏的极好,旁人看不出半点端倪,而时一和尤翘楚更是后知后觉。廖韵之毫无一点儿特立独行的举措,按照稳定的作息和熟悉的习惯生活着,皆属日常百态,所以即便是在亲密无间的时一和尤翘楚的日日相伴下也并未从中察觉出一丝一毫令人不对劲的地方好心生怀疑。 初三时,班主任根据班级各位同学的学习情况拟定了一次又一次的座位调动,但她们三个的座位却没一次是相邻的,隔着同班同学,分散在教室的各个方位上。 时一因为是学习委员的关系,课间总免不了收交作业c登记名单c汇总成绩等工作。应届毕业生在学校领导的“精心呵护”下,其所在班级的楼层也是最高的,按其意便是远离“外界纷扰,专心备考”。时一曾想过向班主任辞去学习委员一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才更为妥当。大战前的自觉性与约束性,使得初三年段较低年级相比安静了许多,课间偶尔会传来一小部分同学在班级过道或者楼层走道里喧哗打闹的声响,但总归不敢肆意妄为。归咎其原因不外乎于此,一则是楼层太高,课间时间太短,在诺大的操场和教学楼的楼梯间来回跑动时间已过去大半,此举简直吃力不讨好,二便是多数人选择坐在座位上埋头与习题奋斗,一人如此,众人如此,稍懒散些便显得格格不入,再加之醒目的倒计时,更显得人心惶惶。哪怕你稍安分些呆在教室里与同学探讨错题,即便是装装样子在自己的座位上毫无效率的随意翻看着知识点都能聊以。 但她的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事,事后就被丢弃了,往大些说临时辞去职务未免过于自私,往小处讲继续下去也全凭“万一呢”的私心。 不用说,林越是她所有侥幸念想的起源。 她们三个就是在如此的状态下,忙里偷闲的在教室后方的窗口旁凑在一块调整着因学习压力而紊乱的气息,大口大口的透着气,呼吸着在开敞的窗口处灌进满怀的清新,搓揉着干涩的眼睛和酸疼的脖子。 那天像无数个晴空万里的日子一样。 开端起自廖韵之状似无意的一句:“你们觉得叶承彦怎么样?” 廖韵之这么无端的一句问话,是后续她们所知晓的一切故事由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地转为顺理成章的端倪。 如若当事人没有开口半句,她们定不可能妄自从蛛丝马迹里窥探些什么。 而要到很久以后她们才领悟出话外音不过是一句无声的隔空喊话“不管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啊!”带着抵死不屈的倔强。 时一的第一反映是一脸茫然:“什么?”她是没听懂这个陌生的名字。 “叶承彦?”尤翘楚扭曲着脸,带着一脸与我无关的审视。 “谁啊?”可想而知,时一定是不认识这名同级生,她交际圈窄,整日局限于班级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缘浅,除了班级内熟识的同学和经常出现在年级光荣榜上略有耳闻的名字,其他人算是一概不知。所以廖韵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只觉得生疏,时一转向尤翘楚。 她们只是面面相觑。 随后尤翘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感慨:“啊!他啊!”时一本以为她知道些什么,紧接着是令人大失所望的,“我不熟。” 看来也不过如此。 时一只是扫兴的白了她一眼:“真是高估你了,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详情。”枉费了她的一番期待。 “不就是我们楼上那个班的嘛,好像是一个热爱篮球的男生,午饭过后从学校食堂走出来回班的路上就挺经常看到他在篮球场上的,不然便是傍晚放学时,就这么两个时段。这些我还是知道的,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没兴趣,就没去多加了解。”尤翘楚摇摇头又瘪瘪嘴,刚一脸不屑一顾的说完,就瞪大了眼睛,张嘴吃惊道,带着狰狞,“你不会吧!” 尤翘楚揣测出了廖韵之没由来的意图。 尤翘楚把一只胳膊搭在窗框上放松,微调了站姿,两腿交叉站立,更显慵懒。时一站在她的身侧,背靠着墙,静静地听。 两人嘴里是不谋而合的“啧啧啧”的咂嘴声。 她们头又往后靠了靠,让与她们面对面站着的廖韵之后退几步,然后从上到下重新审视揣摩了一遍,就好像无声的应答:“你今天没病吧!” 廖韵之被她们看的浑身不自在,泄气的斜了下眼,以示抗议。可焦点全然不在时一和尤翘楚之间,自始至终都望着窗外,慢悠悠的说一句:“干嘛啊!大惊小怪的。” 时一和尤翘楚灵光闪现,突然顿悟般的扭过头,转身趴在窗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远处的那片篮球场,热切的搜寻。她们所在楼层较高,光线强烈而晃眼,从这看过去,只能看到三两体型相差无几的男生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时一看不清楚,在好事者尤翘楚眯着眼伸长了脖子的指指点点下,算是看了个大概,只是个身形的大概。 那是廖韵之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提起自己喜欢的人。时一知道,廖韵之开口的那句问话本就不是重点,她更不在意她们的答案如何,只是略微通报好友一声。 心事有人诉,就是莫大的幸福。 自此以后,时一和尤翘楚总在廖韵之的面前以叶承彦的名义逗弄她,毫无关系的一句句再自然平常的对话,都能被尤翘楚扭曲歪解,生拉硬扯上叶承彦的名字,直到如愿的引来廖韵之一脸“你们够了啊!”的娇羞,毫无对策的无可奈何,又好气又好笑。 甚至廖韵之开始自我反省,当初告诉她们自己的心事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她们每调侃她一句,她就感叹一声“误交损友啊”,带着满腔的悔意。 但说实话,虽然她时时悔不当初告诉时一和尤翘楚这个秘密,却也只是嘴上逞强,而心里泛着一股暖意,就好似她和叶承彦的关系真在她与好友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联系更为密切,仿佛一切美好的幻想下一刻就会成真。 甚至后来,为了更近一步探求真相,看清叶承彦的真容,也为了满足时一的好奇心,她们三人约好在体育课后故意站在篮球场旁观望远处早已蓄谋已久的廖韵之在他的指导下打篮球。 篮球场由三块完整的活动区域并列而成,课间人来人往,她们三个站在最外沿蹲点。可偏偏较近的两块场地被低年级的占了,导致叶承彦和他的伙伴们选了最靠里面的那块场地。 “啊!怎么离这么远。”尤翘楚愤恨完,就急匆匆的拉着时一想绕着球场外圈往前走,刚迈开两步就被廖韵之截住了。 “别啊,站在这看就好了吧。”廖韵之阻止了她们,生拉硬扯的把兴致高涨的两人拉回原地。 尤翘楚甚是不满的白了廖韵之一眼,扁扁嘴,只得独自咕哝,言听计从的泄气应了一句:“哦!” 尤翘楚其实见过叶承彦的模样,她纯粹是凑份热闹,可相比之下反倒是尤翘楚更为激动。 时一是真没见过,但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楼梯口的擦肩而过,叶承彦留给她的印象并没被她植入脑中,更何况她此前是没听说过他名字的,就算留心多看了一两眼,没有准确的名字等基础信息与之匹配,也便过后就忘。 尤翘楚觉得不可思议:“不应该啊。” 但考虑到时一平日里状态,刻意嘲笑道:“算了,虽然不是很懂你走路时注意力都放在哪,但一想到就算迎面走来一个熟人,也不见得你能立马反应过来打声招呼我也就不怪你了。” 就是因为这种状况时有发生,她们才敢站在时一的立场考虑,是真的没看到,不是故意佯装的。 一开始尤翘楚不能理解她,一脸震惊的直视她的双眼:“你今天有擦亮眼睛出门吗?” 或者是“就是因为你老这样,偶像剧里男女主无意中的偶遇才没在你身上发生,好姻缘都不观顾你了!” 话末想到时一喜欢的是时常碰面的同班生林越,这个假设站不住脚跟,也就不攻自破了。 最后懒得再搭理时一了,索性直接严肃的说上一句:“你是真瞎!” “是不是那个?”时一刚说完就伸出手直直的朝着那群人里指,问着一旁的廖韵之想确认下。话落还没伸直的手不由分说的就被廖韵之硬生生地按了回去,廖韵之背对着篮球场,对着两位急得在原地跳脚:“能不能低调一点,别这么明目张胆的指来指去,被看到了怎么办。”她那过分焦急的模样惹得时一和尤翘楚一阵阵的耸肩憋笑。 “拜托,离的够远了好吗!” 就算眉飞色舞的往叶承彦的方向跑,屁颠屁颠的背影还带着克制中的少女羞涩。 廖韵之与时一和尤翘楚分开前还不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嘱咐:“别总是死盯着他看,很尴尬的好不好。” 她是真的很认真。 真的,即使过分直白的看着叶承彦也会令她尴尬到死的程度。 时一半模糊的评价了一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显然,即使她这次戴上眼镜,也不见得能看的多清晰。 但放弃对于她们来说哪是件容易的事,越是有所进展越是想要归根结底。 从此以后,她们总是在课间操结束后趁着混乱的人群乱入其中,在廖韵之的眼神示意下以适当的距离尾随其后,廖韵之时时提醒要低调,担心稍有差池便会闹得“满城风雨”。她们就这么数次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的刹那间妄图看清真面目,却屡次下来以跟不上他的步伐无疾而终,很是挫败。 “是挺不错的。”等到真正看清的时候已经是几周后的事,依旧是楼梯间的拐角处,努力终有所获。 不同桌的她们,密集的人群中,一分分的情感在阳光下蒸腾。 那段日子里,廖韵之对时一分外殷勤,总是掐着适当的时机主动走到时一桌前问她:“作业多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抱到年级办公室里?” 起先时一不知情的时候只当廖韵之是良心发现懂得心疼她,有时作业本厚c科目多c作业量大,一册一册的习题书堆叠在一起,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然后一趟又一趟的抱到各科老师那,一个人送去年级办公室的确很吃力。年级办公室在她们所在班级楼层的上一层,也就是叶承彦所属的楼层。 一开始时一不懂内幕,只是觉得奇怪,就算当天需要收交的作业量少,廖韵之也心甘情愿且乐此不疲的跑腿。知道真相后,也就了然一笑,随她去了,也算是替她自己省事。 廖韵之是在等时机,等经过叶承彦班级门口时一次相互打着照面的巧合。 校运会持续了两天,本班安排的座位正好紧临着叶承彦所在的班级,低处前几排方便走动的位置已占去大半,时一c廖韵之和尤翘楚不得已坐在眺望台的最高处,坐定后时一才发现叶承彦与她中间就隔着一位他的同班同学。时一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旁边愁眉不展地摆弄手机的廖韵之。 “完了,我手机突然卡机了。”廖韵之一直反复敲击着手机屏幕,死命按住开关键,想重启手机,却毫无半点起色。只专注于手机屏幕的她,根本没会意到时一的讯息。 时一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重重的用手肘捅了廖韵之一下。 廖韵之见手机仍旧毫无反应,索性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让它自生自灭,想着一会应该就好了,这才有空闲回应时一。只见时一朝着她右边的方向努嘴c斜眼。她微微探头看了下才领会到,掩饰不住的惊喜。 “翘楚,你手机借我一会。” 那会时一仍旧使用着诺基亚,自是不适合拍照,而尤翘楚在有换手机的打算起时,就已盯准了触屏新机。 廖韵之高举着尤翘楚的手机“不择手段”的努力抓拍高清画面下的叶承彦,但由于位置角度的问题,就算时一有意为其让道朝后仰着身子,横隔在他们之间的还有那名叶承彦的不知趣同班生,廖韵之摆弄着手机好一会却找不到一个正好的取景点,关键是第一张的大胆偷拍还被当事人抓得正着。 由于看台位置布局不合理的问题,排班位置没整顿好,后来没多久他的班级换了场地休息,她们也坐到了较靠下的阶梯上。 赛前点名的准备工作正好在本班前的那块空地,广播里一遍遍通知提醒,体育老师拿着旷音器一次次催促讲解。准备参赛的廖韵之离开前也不忘叮嘱时一当叶承彦出现在本班前面点名处亦或是比赛过程中经过前方跑道时定要记得捕捉下镜头里的他,一声声郑重的嘱托,二话不说就把早已离席参赛的尤翘楚的手机强塞到她手里。 时一应着廖韵之的话,全程不敢有一刻分神走心,循着叶承彦的运动轨迹,配合的拍下几张出现在镜头中的叶承彦。 那么努力的当一名好的拍摄者的廖韵之,除去模糊不清,毁得不行的照片,最后也仅收获了两张像样的侧脸照。 虽然时一不知道如今那两张来之不易的照片被她怎么处理了,些许已经删了,但那一刻时一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认真记录下了一个性格开朗阳光的女孩为满足爱情的私欲而想在他面前将心怀鬼胎的自己展现得更自然一些的笨拙模样。 时一想起廖韵之曾用及其陶醉的神情形容着那天早晨上学途中忽逢大雨,躲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门口避雨,犹豫着该不该一鼓作气冲向班上,而意料之外的是叶承彦正好撑着伞从另一条来校的路上看见了她,拍了下肩膀以示招呼,然后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主动邀请同撑一把伞的绅士风度。时一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家伙内心的窃喜,以至于廖韵之后来跟她慢条斯理的描绘他们是如何穿过校园的林荫道,她又是如何在行走中无意的碰撞着他的手臂,难掩娇羞的少女心在雨天里顿时已如艳阳高照,散发着光和热。 廖韵之无论何时何地神采奕奕的朝向叶承彦所处方向,才是最为真挚c显露于色的喜欢。 雨天那天当晚她就发了一条说说“一把伞,肩并肩”后面还连带着笑脸和掌声的表情。 时一和尤翘楚一阵调侃:“就不怕他看见?” 后来廖韵之犹豫再三,觉得的确太露骨和矫情了,趁着当事人没刷空间状态前赶忙删除。 但不论怎样,存在与否,都是一块印记。 小题大做皆因情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 09 校运会当天上午的项目结束后,中午她们三人结伴在学校附近的餐饮店吃饭,尤翘楚孜孜不倦的说着有趣的话题,时一配合的不时附和几句,发表自己的看法,回应自始至终精力旺盛的尤翘楚是时一作为听众最得体的表现形式。可反观廖韵之自落座后一直被低气压所笼罩着,勉强的简单应答一两声,对着面前的食物挑挑拣拣,随意吃了几口饭入肚就放下碗筷,对着前不久自动重启的手机,软件一个个开启又一个个划掉,在她们看来也不知道廖韵之到底在干什么。 尤翘楚看不过去,觉得单单她和时一两个兀自唱着双簧很是没劲,就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不吃饭吗?” “不舒服,吃不下。”廖韵之低声底气的说。 “好吧,那你休息会,一会再吃。”尤翘楚对着那几乎完整的套餐觉得可惜,最值钱的那块肉还一口都没咬呢。 廖韵之本来胃口就小又因没什么食欲而吃得不多,时一只是简单的以为她是真的肚子不舒服吃不下,没想太多过分在意。 而所有的异端都有其最本质的原因,只有她心知肚明。 晚上廖韵之跟时一谈起这件事后她才知道,理由无他,时一隔着手机屏幕只觉得懊恼,中午怎么就没多问几句,多留个心。 廖韵之因中午得知叶承彦先前发给她看的腹肌照也发给了他同班的女生,致使她的思绪纷乱繁杂,食不知味。 廖韵之说。 “心好累,总感觉他好像对我不一样,却总是一次次听到他对我好像对其他人一样。” “继续的话很累人,我倒羡慕你,默默喜欢,然后不会听到太多他的绯闻。” “班上的c隔壁班的,感觉他们总是有意无意的和我说些叶承彦什么的之类有关的内容。” 时一终于明白这个女生想方设法的在他面前佯装自然热情,一点点猎取不远不近的猎物,内心却同样承受着各种错综复杂,想过放弃,却依旧相信奇迹,努力屏蔽伤心的信息,却无法掩盖。那种仿佛全世界都注目着他,被迫曝光在她目之所及的范围内的现实正努力蹂躏着她摇摆的心,却只能暗自沮丧。 校运会结束后过不久是叶承彦的生日,“愚蠢”的廖韵之紧张到不行,一次次反反复复问时一的意见,一次次的精心改进方案。挖空心思的想要弄得尽善尽美又富有别致,澎湃的心想变得与众不同。 “隔天一早就在想今天是你过生日,我要做什么。不想在凌晨打电话怕吵到你,中午又怕打了聊不久,特意选在晚上想打给你,还没到五点就开始想是要七点给你打电话,还是八点打给你,你比较有空,好不容易熬到了八点你却关机了。之前想好的所有话题一下子都没用了,我在想你应该是去庆祝生日了晚点回来再打。结果你回来后却不怎么理睬。本想问你,你难道不奇怪我最近为什么没找你吗?可能你是无所谓吧。运动会那天我听说你把你的照片发给了你班上的一个女生,你说过你的照片只发给几个好朋友的,我那两天真的很不开心,不开心我有什么办法吗,我就不理你,甚至后来还躲着你,我生气,气你,也气我自己怎么那么烂。但是有什么办法,说好不要理你,可是周五在年级走廊里你一打招呼我又很l一地理你了,当初信誓旦旦地说不理你的话全都抛在了脑后。拜托你,如果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话那我就不要你的好了,今晚我真的很讨厌你一句我去睡觉了就可以忽视我的感情,忽视我的存在,如果你都是这样那我也承认,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每次想要放弃是你又总是让我感觉我不一样,天蝎座性格造就了我的敏感,我也讨厌爱胡思乱想的我,现在只求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以后见面不要打招呼了吧。” 以上是她码给那位心如止水的当事人最真挚无奈的告白,心怀侥幸的期许他会有所挽留。可隔天叶承彦只是回了个再简单不过的字眼:“恩。” 廖韵之却因他的肯定回答而击碎了心,自此杳无音讯,学会了不惊不扰。 廖韵之曾愚蠢的把叶承彦的联系方式屏蔽c拉黑c删除,过后又很没骨气的加了回来,她唯一的傲气就是自此以后再也不跟个傻逼似的主动找他聊天,尽扯些天南地北没用的话题,冷场又尴尬,还要极力想着如何圆回来。 “最好笑的哪是我努力挖掘研究出的笑话,分明是我自己好吗!”廖韵之坐在震耳欲聋的ktv包厢内,一声声地哭诉,哭累了,唱歌,唱到尽情。那天时一和尤翘楚谁也没敢和她抢麦。 在她的身上时一仿佛遇见了另一个自己,见证了所有因为爱情而努力付出的少女心思,小心翼翼的设想考虑又心存私欲的计划方案,会贪恋多聊一会儿天的感觉,会生气自己的情绪被牵着鼻子走,会因为自己与他人别无二致而失望于此种种的巧合都透着股蓄意。 “时一,你说,你老实告诉我,我到底该不该继续放纵自己的情感喜欢他?”廖韵之唱到情深处,拿着麦克风对着时一一遍遍的质问。 时一答不上来,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感情的事太劳神伤精,倾注太多心血,最后却毫无所获,这笔买卖划不来。不过她并没资格讲这句话,以前,在她对廖韵之喜欢叶承彦这件事并不知情前,她总觉得欣慰,欣慰自己的好友都不至于沦落到苦心暗恋他人这般的如此困境,需要她这么安慰。 廖韵之努力克制着情绪,趴在时一肩上啜泣,哽咽地说着:“时一我真羡慕那些人。旁人的爱情简单概括起来便是,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可为什么轮到自己则是,我喜欢他,他却不得而知。” 时一知道廖韵之口中的旁人并不包括她,她和廖韵之也不过都是相差无几的境遇。 然后廖韵之又突然从时一肩窝处抬起头,热泪盈眶地直视时一的眼睛:“不对,不得而知还能自欺欺人,可是他拒绝了我。”说到最后廖韵之掩面嚎啕大哭。 尤翘楚一次次用手顺着廖韵之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多说无益,时一自己都无法自我安慰,让她以什么理由来说服廖韵之放弃。 在擦干眼泪看清现实后,体育课,操场上,廖韵之会故意转身躲避由此经过的叶承彦。 “其实每次我都不想怎样,但是他又总是像昨天体育课那样,故意呆在那,好像想让我看到过去找他一样,这样又让我想歪,他是不是想怎样。” 旁观者永远也无法料想到一个平日举止幼稚无聊的女生会因为一个已不相干的男生而一个晚上频繁更改签名四次。 接连几日为了避而不见,沉淀心境,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课间操向班长请假,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空荡的教室内。 因为叶承彦的狠心打破了廖韵之所有的美好幻想。而对方浑然不觉c无动于衷。 后来廖韵之告诉时一,其实叶承彦的生日当晚她收到了同班生的告白。起先她一面等着叶承彦回复信息,一面陪着那名同学闲聊只当是打发时间熬过这不知所措的分秒。 廖韵之一开始是真的全然不知后续的发展会演变成如此,不然她定会扼杀这个开始,不留给尴尬任何一丝滋生的境地。她自认为只是纯粹的与好友里的同学聊天,时间倒也过得极快。 她聊了一整晚,却也等了一整晚。 对方告白时,她愕然了,也拒绝了。 所有的故事反转都发生在了那天生日当晚——雨夜中。廖韵之终于明白“无巧不成书”的现实含义,她在等叶承彦的时候,越至深夜越觉心冷,玻璃心一截截的破碎,叶承彦的形象也轰然坍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用她的话说“我都感觉今夜凌晨的雨都是为我下的”。而与此同时却是始料未及的告白,她突然间觉得所有的戏剧性都发生在了她身上。最后因没心情下线了。 “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你会选择谁”这是她漫长的追逐过程中累积的伤心c失望后,拖着疲惫的心问出最为现实却始终没有准确答案的情感问题。 时一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多可笑,心刚碎了,就有另一个人来补,可惜他不是我爱的人。” “其实我也想了下,我一直在追逐我喜欢的人,如果我回头看,也许不会那么累。” “时一,我终于体会到他对我说出口的决绝,不带一分情感。原来拒绝别人如此轻而易举c毫无波澜。我自己都如此,又怎能奢望他对我有所念想,怪他不懂我。” 留恋是滋养犯贱的摇篮。 时一以第三者的立场静观着一位青春期少女的小心思因某个魂牵梦绕的男生而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各色的生活细节揉杂成一团,最终形成一段捋不直,道不完的青涩回忆,这份无果的追逐终将转化为一场漫长的道别。 尤翘楚对廖韵之说:“他没有,从来都没有想过,你做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等廖韵之情绪终有好转,安定了心绪后,一次交谈中她和她们说:“想和男朋友去打第一个耳洞。”彼时仍旧单身的她又自嘲的笑笑,“但可能有点久了,要等到我结婚了。” 她哪是她自认为的差劲女生,只要她愿意,谈场恋爱根本不在话下。 只要她愿意。 她是在等一个她作为叶承彦女朋友的时机款款向他走去。 尤翘楚向来交际圈广泛,她生性放荡爱自由,此前分分合合的谈过几个,好在都好聚好散,不至于像时一和廖韵之现如今仍在一棵树上吊死。 经历这段挫折后,唯一让时一和尤翘楚略感欣慰的是,廖韵之知轻重,虽在中考前的几次市质检中水平发挥略有不当,成绩忽起忽落,但好在梳理好情感后,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卯足了劲,取得了理想的成绩。 这之间的那段日子里,她无数次蠢蠢欲动的起过联系叶承彦的念头,但一想到中考在即,就按压了下去,硬生生的斩断了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中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她“不知廉耻”地打了叶承彦的手机号码,时一可以想象出电话接通前廖韵之随着手机听筒中冗长的“嘟嘟”声,心率极其不平稳的感觉,一颗心脏险些跳出胸腔,她是在给自己最后一次“不要脸”的机会。 意料之内,叶承彦再次拒绝了她。这次她真切地听清楚了叶承彦隔着手机字句清晰的从嘴里吐纳出:“抱歉。” 毫无波澜的歉意。 挂断电话后,廖韵之由无声的抽泣转为不可控的哇哇大哭,就像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不顾脸面,撕心裂肺。 尤翘楚说真的很佩服廖韵之的毅力,不顾脸面,跌跌撞撞,勇往直前。如果换作是她,她根本做不到如此,坚持至今。 廖韵之是真的喜欢叶承彦。 她给她们的解释是没遇到对眼的人,暂时先不换目标,可是事实就是她打从心底里觉得任何人都比不过叶承彦,谁都没有他好。 之前在喜欢的人面前那么小心翼翼维护彼此情谊的女生,却恰恰是最愿意为爱涉险的人。 廖韵之心如死灰。 但她没料到的是自己一次次的死灰复燃。 尤翘楚看不下去,训斥说:“喜欢到入骨就是他妈的倒贴!” 暑假那次尤翘楚的邀约,廖韵之坐在沁人的甜品店内嘴里紧咬着吸管,单手支撑着下巴,隔着一整面的玻璃墙,室外的景象一览无遗。 时一持着一小勺的冰淇淋送至廖韵之的唇边,暗示她该将视线收回,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物上。廖韵之配合地张嘴吞下。 “容易走神的人多半心怀鬼胎。”时一说,说完后她后悔了,惊觉说错了话,自己开的玩笑一点都不恰当,她是怕廖韵之又因叶承彦而心事重重,不死心。 “现在已经不仅是鬼胎这么简单了,简直都幻化成人形,就差没走到眼前。”尤翘楚插嘴,结果被时一的一记白眼瞪了回去,只剩下一阵毫不掩饰的笑。 “我只是觉得周边变化挺大的。”自初三起,学业繁重,她们已很久没有好好的一同走在街上舒心的散心。 “喏。”尤翘楚朝玻璃墙外的方向扬了扬头,用手指一一指明其中的变化。 时一和廖韵之耐心聆听着她的讲解,眼珠随着她的指尖转动。最后落在了不远处正侧身站立在街道旁打着电话的少年身上,他不时探身向前往左右两旁的街道张望。 廖韵之下意识的躲闪,将视线收回,搅动着面前的饮品,低头不作声的喝着。 “他怎么在这?”尤翘楚和时一显然是慢了半拍,对视一眼后,把目光转向廖韵之,一同问出彼此的疑惑。 廖韵之有点无语,这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我怎么知道。”她现在只祈求不要碰面才好。 如果换作以前她们大可保证这份机缘巧合下隐藏着廖韵之蓄谋已久的成份,但今非昔比。 廖韵之对她们的疑心病不予理睬。 时一摇头叹息,感慨一句:“命中相生。” “没相克就不错了,还命中相生,那早八百年都干嘛去了。”尤翘楚愤恨不平。 “恐怕与他命中相生的另有其人。” 如果是以前她们定会悉心照顾廖韵之的情绪,说些委婉的话安慰她,可就算处处绕道避开现实,她也仍旧次次被现实扇了响亮的耳光。 所以,她们也就不再避讳,直抒胸臆,总比间接性伤害来的强。 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廖韵之不顾身旁的争论,望着玻璃外同行的一对男女,难掩失望之情。 起初她扭头是担心隔着一整面的玻璃会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曝光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过后才想起玻璃外的人根本看不到室内的动静,此举无疑是自己的多虑,才敢再次把头扭向他站立之处的方向。 他同身旁俏丽的少女迎面走来,这才看清他的全部面容。 “我们走吧。”廖韵之斜跨搁置一旁的包,起身欲离开。 “可是这么走出去不就正好在门口撞了个正着,那多尴尬啊。”尤翘楚是在替廖韵之尴尬,她自己其实倒是无所谓,可显然对方并不领情。 “总好过坐在这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等着他们上前打招呼,客套的回一句好巧,相互寒暄几句,等他们在附近的桌前落座,眼神还会不时在空中交汇。这样就不尴尬吗?”廖韵之显然按捺不住,她招架不了这么窘迫的局面,她控制不住。 “在这也呆的够久了。”廖韵之一边朝门口的柜台走去,一边掏着包里的钱。 “也许你说的没错,韵之心中的那枚鬼胎如今真的幻化成人形,走到了她的眼前。”尤翘楚用手遮掩着嘴,靠近时一,跟在廖韵之身后小声说道。 结账,转身,朝门口走去。每一个举动都刻不容缓,带着假意的淡然。 廖韵之从内而外推开右边的玻璃门,而此刻叶承彦正握着左边的门把欲从外向内推开。 两人站立在原地,都不再进行下一个动作。 到底还是难逃一面。 廖韵之内心沮丧,嘴角还是在叶承彦叫住自己的名字时微扬,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其实哪是那么夸张的事,也不过是一个暑假,如她口中那般的恍如隔世,廖韵之对叶承彦倾注的所有欢喜都像是昨日重现。 这种回答完全是在情理之中,客套而应景,无任何多余词缀。 停顿了几秒,礼貌性地朝叶承彦身旁的女生简单的眼神示意以示招呼后,继续手中的动作,将推门的幅度拉的更大,以方便全身而退。 头顶晴空万里,却无法驱散廖韵之心中那片风雨欲来前,令人压抑的乌云。 11 其实按理来说,开学第一天各科任老师与新生的初次见面是不会正式开始上课的,其旨在介绍本学科的学科内容和今后安排,而后植入今非昔比的观念,在之间划出一道清晰的界限,意在让学生重新摆正观念以更端正的态度面对今后的学习。 时一觉得,也许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同学都对第一堂课带着某种良好开端的仪式感,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斜视,饱含着浓郁的求知欲在于潜意识的认为这是新的开始。 但是她想错了,刘副毫不沾边的侃侃而谈所谓的经验之谈,却不是诸如“中考成绩已经是过去式了,无论高低,考过就算了,重要的是今后的学习。” “高中跟初中不同,你们要转变既定的观念,调整好心态和学习方法。” “高中不如初中那么简单,不是随随便便临时抱佛脚就可以考高分的,更在于平时脚踏实地的努力。” 几句相差无几的话。 刘副则是在忆往昔,谈着自己的生活阅历,力在寻找彼此间学生时代的共通之处。他以独特的视角切入她们的内心,说着反鸡汤式的论调。 他毫不避讳地说:“有贼心没贼胆,始于青春叛逆,迫于形式压力。” “每个内心上演着玛丽苏戏码的女生,都妄想拖垮一个学霸,要么因其所向披靡,要么因其弃甲曳兵。而所有故事中的每一个人设并无主配之分,只有结局的喜悲之别。” 时一听得认真,一下子被这个站在广大学生角度探讨在这个年龄所禁忌的话题的大人所吸引。 他成功俘虏了一大片少女心。 刘副讲到一半的时候,陈桠楠已经从课桌抽屉里掏出了一本英语版《王后雄教材》,逐字逐句地解析语法知识点。 时一想,陈桠楠不属于那一类人。 课间操的升旗仪式暨开学典礼,各班男女分开自觉排成两列纵队,江则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时一在如此庄重肃穆的场合听得认真。 “江则是你们女生眼中的学霸型吗?”林越看着前面,站得笔挺,声音飘荡在空中。 “恩。”时一觉得江则确实了不起。 “那我呢?”林越以不服输的腔调认真地说。 时一扭头看他。猜不透林越的想法,琢磨着他所希望听到的答案。 “你也是。”时一实事求是地笑笑说,末了又补上一句,“不论及语文的话。”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林越紧咬不放地追问。 她明白了,林越最初的那句问话关注的是“你们女生”,而她则侧重于“学霸”。 可现在这句不着调的问句,时一嗅到了某种“你们之间是否有奸情?”的意味。 时一带着不解的神情再次看向他,林越面无表情,她就当是自己多心了。 时一没有回答。 “跟江则一个反应。”林越悠悠地说。 此时江则的演讲已经结束,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掌声。 时一的沉默不语并不代表默认。 可无声的问答对林越来说就是不多做解释的肯定。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徒劳地死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迫切的希望得到时一说出口的一句否定。 江则下台后,接下来是校领导的讲话。 “江则今早给你的宣传单是新状元的吧。”林越又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可不可避免的是张嘴闭嘴总围绕着江则,就好像脱离了他,所有的问答都无法成立。 “好像是。”时一今早没多看,从江则手里接过后一直塞在校裤口袋里忘了拿出来,昨天他们才在电话里讨论过这事,应该就是新状元的宣传单了。 她把手伸进校裤口袋拿出c展开。新状元为了宣传不惜血本的改版了宣传单的设计,不变的是正面仍硕大地印着“新状元”三个大字,翻过来背面是详尽的学科价目表。 “你要去?”林越从始至终与时一的对话都没转头,直直地看着前方。 如若不是她与他并排站立,一句摸不着调的开口,她会误以为是自己多虑又幻听了。 看在时一眼里是林越那与我无关的步步紧逼。 “不知道,还在考虑。”时一定定地研究学科套餐内容和课时安排。 随后林越流利地说出其精准坐标。 时一震惊地对照了宣传单上的地址,准确无误。 “你知道?” 这不废话这么有名的补习班没人不知道吧。 时一又重问了一遍:“我是说,你去过?也在那补过习?”林越知道的太过详细,如果没频繁进出过,不至于不假思索地张嘴就来。 “从初中起就跟江则一个补习班上课。”林越说,“你不知道?” 原来他们一早就认识啊。 “我知道你初中时周末一直都有补习,但不知道你是在那上的课。”时一如是说。 “江则推荐你去的?他就没跟你说过?”林越终于面向她,狐疑地看着,刨根问底。 “没有。”时一老实答话,确实没有。她没想到林越竟也在那上的课还和江则早已熟识,江则没提,她也没多问,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说,通常情况下若不知道两者有所牵连,是不可能会想到一块去的吧。 时一按着原来的折痕重新把宣传单塞进口袋,神色暗淡了几分,不经意间地小声说:“看来我要慎重考虑了。” “时一,你对我有偏见吗?”林越略有不悦,因为时一骤变的情绪,满腹疑惑,大言不惭是她,推心置腹是她,现在的淡漠疏远也是她。这让他不自禁的相信女生真是个善变的生物。 时一仿若一个多面体,每一次的接触都给他以不同的感触,林越越是尝试了解些什么,越是觉得她有诸多深不可测的方面。 “没有。”怎么可能,无论怎样都轮不上他,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眸底的色彩,或明亮闪烁或黯淡无光都关乎于他以及与他相关的一切。 课间操结束后,大家都散去,时一怀着心思木讷地朝班级的方向走去。 第三节的数学课,是即将退休的老唐,头发稀疏,边上略密的“长发”被他由这一端横撇到另一边以掩盖中间少得可怜的发量。因此老唐上课时总习惯性的不时撩一撩“刘海”,让它安分守己的呆在属于它的地方,以防垂散下来。他只花了十来分钟说明他的课程要求,其他没多做解释,就让学生们打开课本的第一章节,十分昔时的按部就班开始正式上课。 时一本认真随着老唐的上课进度做着笔记,可奈何突然从腹部传来隐隐阵痛,由弱到强,握着笔杆的手也越发用力。起先她以为是前一晚空调冷气吹多了,夜里被子没盖好,着了凉导致肚子疼,直至一股暖流,有所异样,她才觉得不对劲。 躲过了军训了,却没躲过开学。 她计算着日子,这几天是该来了,却没想到来的这么早,她一时疏忽,忘了应有所准备的在书包内层放几片卫生巾应急,以备不时之需。痛苦的是无法舒缓的疼痛,不自觉的身体扭曲了起来,背一点点地弓下去,近乎整个身子快贴到桌面上,唇齿紧闭,手抚着腹部,硬是强撑着自己抬头听课。 离这堂课结束只剩几分钟时,她生怕被周围的男生听见,递了张小纸条给旁边专心致志听讲记笔记的陈桠楠:“你有带卫生巾吗?” 陈桠楠摇了摇头,停下笔,关切地问了声:“还好吗?撑得住吗?” “还行吧。”其实不太好,痛的要死。时一面色一点点由正常的血色变为苍白,额头沁着汗。 “需要我下课时帮你问问别人吗?” “谢谢了。”时一只觉得说话吃力,现在什么都不愿挪动。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铃响。陈桠楠向楚妤帮时一借了一片卫生巾,陈桠楠说的婉转,楚妤领悟到她的本意后,把自己的书包拿到时一身边,尽可能躲避开男生的视线,小心谨慎的从书包的里层慢慢拿出来,在书桌的掩护下,时一接过,攥在手里塞进口袋,艰难的从座位站起来,尽可能自然的往女生厕所走去,尽管难受至极。 最后一节是彬哥的体育课,同学们收拾好各自的桌面渐渐撤离班级准备去操场集合。 她从女厕所回来时,江则正准备离开班级下楼,她叫住了他:“班长,我身体不舒服,体育课上不了了,你能帮我跟班主任说声请个假吗?” “怎么了?肚子疼?”江则看着时一掩肚状。 “恩。”时一没好意思说出实情,太过难以启齿,她注意到江则的视线,慢慢放下一直搓揉着肚子的手。 “那你就在班上休息吧。”江则十分体谅地说。 “恩。”时一点点头,走回自己座位,她是真的疼到想哭,此刻却也只能趴在桌面上,虽然于事无补,但总可以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安慰下。 江则站在门口好一会都没离开,看着时一扭打在一起的身体,又不放心地走到时一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语露关怀:“看你这么难受的样子,要不我扶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了,可能一会就会好点了。”时一抬头说着违心的话后又趴了下去。 她一个人静静地呆在班上。 时一想撑到放学回家,虽没痛苦到不能走动的地步,可疼痛难忍,她是一个多余的举动都不愿做了。 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陈桠楠回来了,关心的问了句:“好点没?”在她旁边坐下。 “恩,还好。”时一闷声闷气的回答,她只想找张大床躺着,闭目养神,以睡眠的方式舒缓疼痛,“你怎么回来了?” “后半节课自由活动,班主任担心你,让我回来看看。”陈桠楠看着时一桌面上的半瓶水,主动的伸手摸了摸拿起对时一说,“我帮你去打点热水吧。” 时一之前一直觉得陈桠楠不在乎除自身学习以外的任何事,只懂得埋头解题,翻动练习册。 可必要时的关心,她还是热腾腾的送至她的面前。 她只是不善于表达。 时一选择继续趴着小睡一会,直到感觉到有人在自己桌面上放了个东西,她原以为是陈桠楠盛完水回来了,可听东西放置的声音并不像是自己的水杯,就算对方刻意动作轻缓。 她抬头确认,出乎意料是林越,他用一次性纸杯装了杯冒着热气的温水放在她的面前,然后拉开时一前桌的凳子,在她桌前坐下近距离面对着她。 “班主任也让你来关心下我的?” 林越盯着他亲自从办公室饮水机里装来的水,示意时一喝下,摇摇头。 陈桠楠回来时,看到的是时一就这么和林越干瞪着眼,对视不过一会,她便败下阵来。 她接过自己的水杯对陈桠楠说了声谢谢,陈桠楠默默的在她身边坐下,拿出数学书,用黑色水笔一遍遍的在稿纸上演算老唐上课讲解的便捷的解题方法。 时一不自觉地拿起林越的那杯水喝下,喝完后她才觉察到自己竟在不自知中顺由着心偏向了林越。 可还是装出无关紧要的样子。 林越满意地看着她放下手中的纸杯。 时一见林越没有要离开她面前那个位置的打算。 却只有唐突的一句话:“中午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时一被林越的话弄得有些无措,她只见身边陈桠楠写字的手顿了顿,然后又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般继续做题。 “不用。”时一不多加考虑的一口回绝了,她现在和林越面对面地坐着总觉得怪异,眼神飘忽不定,况且陈桠楠在身边,模棱两可的话,尴尬的处境,难掩的暧昧,不知情人士准会想歪。 “顺路。”林越说得坦然。 “不顺。”时一据理力争。 “我中午要去我外婆那休息。” “我要回家。”所以,他去他外婆家,她回她的家,到底哪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对话。 “我外婆家就在你家小区那。”林越状似无意的轻描淡写。 时一吃惊地看向他,仿佛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所以那晚难怪林越会出现在她所在的小区门口!她如梦初醒。 反之林越小人得志的奸诈,撑手随性地放在时一桌上,身子不由向前凑近了一点,装得一脸人畜无害。 时一该承认,这一秒,她深陷其中。 “我自己可以回去。”她没有理由继续逞强,也没有理由让林越陪同。 她越是喜欢林越,越是躲躲闪闪。 她担心林越摄人心魄的眼睛,下一秒就会直射她的内心,一览无余。 他越是努力探求,她越是小心掩饰。 头顶是电扇呼呼的转动声,身边是课本唰唰的翻动声,唯有腹部不时的刺痛才是最为真实的佐证。 她不知道林越原来也可以如此滑头赖皮。 掠过她心,泛起涟漪的从来都是林越不经意间的温柔。 因为喜欢他,所以眼睛自带美化效果,自动磨平过滤了一切瑕疵,留存于心c封印于此的都是关乎他的美好,成为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 她真想对林越发自肺腑的说一声,你真好。 陈桠楠断断续续地干着自己的事,一停一顿毫不连贯,她已经在同一张草稿纸上反复演算着相差无几的步骤无数次却无果,她找不到漏洞,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致使与答案出入过大,她逗留c纠结在同一道大题,久到时一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听到她翻书的声音,久到引起时一的注意多朝她看了几眼。 “还有更简单的方法。”林越因时一偏移的视线也被吸引了去,他思考了一会,就眼尖地发现并指正了陈桠楠解题过程中的疏忽大意之处,“你不介意吧。”林越是指突然插手打断她的解题思路。 陈桠楠配合地递过纸笔,默默地听着,收回,然后拿着林越写过的演算纸看了好一会儿,令时一和林越都怀疑她是否真的听明白了。 “我是不是语速太快了,还是字迹太过潦草,你看起来有点难懂。”林越尴尬地说着。 “听懂了。”陈桠楠回过神来,对照林越的笔记,重新整理了一遍想法,按照自己的思路写下,终于对了。 “收拾书包吧,快下课了。”林越起身,说给时一听,“等等我。” 他刚说完,起身回到自己的课桌旁,三两下收拾好就背着书包走到她旁边。 时一觉得好笑,她还能跑哪去,拖着难受的身子。 她不紧不慢地整理出几本自认为比较重要的课本,比对着老唐课后留下的作业所可能涉及到的教材和作业本。 拉上拉链,比早晨来时有了份量感。 她正准备把双肩包背到背上,林越出手阻拦:“我帮你提吧。” “不用了,几本书而已,我没那么虚弱。”她谢绝了他的好意。 “你不是很疼吗?”林越爱莫能助。 “林越。”时一固执,一字一顿咬字清晰,林越说的直白,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啊!她作为当事人隐隐的觉得他也许是猜到了八九分,不免有点难为情,可又也许他只是纯粹的认为她肚子疼。总之单一个“疼”字从林越这个大男生嘴里说出,就让她感到十分违和和羞耻。 林越自知说错了话,禁声,不再多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 10 军训结束后,离九月一号正式开学的日子还有两三天,对于时一来说宜宅在家中调养休息。 不出所料,一到家,迎来的是她爸妈毫不夸张的一句:“真是黑了一圈呢。”扳着她的身子左瞧瞧右看看。 “能不黑吗,这大热天的。”她提着行李往自己卧室里走,边走边一件件卸下手里的东西,“戴着帽子在树荫下训练已经很知足了。” 她一个人提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挤公交到家着实不易,熬过了烈日下的军训,差点没昏厥在汗臭逼人的车厢内。 当下唯一想做的就是舒舒服服地洗完澡,浸在冷气充足的空调房内,裹着厚度适宜的空调被美美地睡上一觉。 手机搁放在枕边,睡意朦胧中不知厌烦地震动,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大到吓得她一个激灵,尚存的一丝清醒,竭力睁大仍带着倦意的厚重眼皮,朝着声源摸索而去。 屏幕光线刺痛了她,眯着眼,陌生号码? “喂?”时一半梦半醒,勉强地问了声,带着困意,开口出声后是略带沙哑的音色,又认真地咳了两下,调整着嗓音。 “你刚睡醒?”对方小心谨慎地试探,听在时一耳中的话音一下子柔了起来。 “恩没,我也差不多该醒了。”是江则,她听出来了。 当时她只记得把联系方式告诉对方,事后自己反而忘了存。时一条件反射性的如实回答,又善解人意的怕江则多虑以为是他吵醒了自己。 “怎么了吗?” “我中午时发qq消息给你,见你不在线没回,想着一会上线应该就能看见,可仍没看到你的回复,就想着要不打个电话试试。” “哦,抱歉,我今天到家后就在床上昏睡过去了,帐号一直没登录,所以暂时还没看,我一会就上线。”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班级同学的电子档录入整理,我中午已经弄好一大半了,你只要检查核实一下就好了,文件我也发过去了。” 江则的声线温和舒缓,入耳是一片怡然舒心。 “恩,好的。”时一把手机拿离耳边,放在眼前看了下显示屏上的数字,不知不觉竟已是五点多了,夏季里窗外的天色还很亮。 她说完后,对方没再说话,却也没挂断,她在等江则继续交代些什么,接下来是几秒短暂的沉默。 蒙在空调房里吹久了冷气,翻身起床只觉得头昏脑胀,一开始图个爽快直接调低至十六摄氏度,后面睡过去了也没再在意室内温度,只是一次次用被子裹紧自己,缩成一团。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她不知如何是好,对方半天没个响应,她只能自觉的主动开口多问些。 “你”江则吞吞吐吐的憋出了个“你”字。 时一没懂。 “恩?” “你有上补习班的打算吗?” 其实这句话说出口并没什么令人觉得不妥帖的地方。时一并不多心,补习班又不单是为差生开设,它自有培优c补差两种级别,她自不用那么敏感,对号入座。 江则话里显得有些不自在。 “可能也许吧。”她也不太确定,她爸之前和她商量过,被她一口回绝了,现在反倒有点摇摆不定。 经过军训期间与同班同学的相短暂处,时一自觉有了压力,听着他们一个个谈论着某某中考成绩多么多么优异,谁谁谁还参加过市里的知识竞赛得了名次,虽然她中考成绩也毫不逊色于他人,足以拿得上台面与他人匹敌,可单凭如此,少了些锦上添花的选项,还是单调干涩了些。不单是她,人人如此,人生总需些相得益彰的备选项才可熠熠生辉。但也只能暗自叹着气,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 “我是真心觉得挺好的,就和你说说,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打算,我们可以一起。” 时一开始回想至今与江则的交往细节,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让他透过谨言慎行的自己看到躯体下疲于上进却被逼无奈的本质。 时一对学习的热枕残存些懈怠,但总还是有些无法挣脱的现实状况在身后鼓舞着她应当如何做才能成为常人眼中的更好。 “我怕你误会,不是自以为是的对你成绩指指点点什么,你这么优秀,我是想着你如果有这个意愿的话,我想提早先预订下你。”江则笨拙的解释,带点越描越黑的趋势? 她突然觉得贴心,江则是在照顾她的情绪。 “我知道,理解。”时一自顾自地笑出了声,她感谢江则如此高看她,即使是形式性地夸赞一句她优秀,她心里也觉得美滋滋的。 她又想了一遍江则刚才说的话,总觉得好像哪里听着怪怪的,带点不自然。 是想提早帮我预约下课程吧。时一想。 “哪的?”她爽快的问话。 “新状元。” 新状元啊~新状元啊!时一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这个名字,感慨了一遍又一遍。 “帮忙做推广能捞得什么好处啊?我伟大的班长。”时一没有立马答应,倒是先恶趣味的随意探探口风,就当没事多闲聊两句。 “没有。”江则说的义正言辞,又一下弱了气势。 这反倒让时一来了点兴致,翻着眼看着天花板思考着,今天跟她打电话的江则总觉得跟之前留给她的印象略有出入。 “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开学第二周周末开始的课程。” “我看看吧。”时一有点犹豫,拿不定主意,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与“新状元”挂钩的人,“你知道陈桠楠也在那补习吗?” “知道,之前正好和我在同一个补习班里授课,不过当时还不认识她,是开学后才知道她的名字。” 其实时一只是随口一问,也不为探听什么。这下时一更是觉得“新状元”神圣不可侵犯。 “那开学见了。”江则友好地说,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急不可耐地轻快。 时一轻“恩”了一声。 可想而知,她如果跟她爸妈商量准是毋庸置疑地怂恿她去,所以主要原因还在于她自己的意愿,其实也没所谓,就是觉得好像还没到那时候,可如若非要说出个所以然,但凡涉及到学习,怎样的借口都不足以为她自己辩解。 她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已是七点多,一点点浓重深沉的夜色,是她小学作文中无数次提及但无论翻倒了多少瓶墨汁,也不足以呈现的最自然真实的面貌,若隐若现的闪烁。 小区门口的那条街巷摊位都已摆好只等人来人往光顾,华灯初上,夜市喧闹,唯一与其不搭调的是她穿着粉嫩少女心的及膝睡裙趿拉着人字拖和画风不太对搭的两袋垃圾。 垃圾桶安置在小区门口,她刚拍拍手准备转身就走,原路返回竟被迎面走来的少年迎面撞了个正着。 真的,时一发誓,她只是下楼扔个垃圾,别无因此撞出个“天上掉馅饼”——缘分的他想。 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却偏巧遇见了避之唯恐不及的林越。 她暗叫不妙,下意识的迅速用手理顺头发,及肩短发打理起来容易是她当下唯一庆幸的事,傍晚起床后只是随意摆弄了两下,既不会客也不出门,也没太在意,现在是悔青了肠子。 “你家住这?”林越指了指附近的几栋单元楼。 “额恩。”她能怎么办,恨不得掘地三尺,落荒而逃。 她光着脚丫子,连脚指头都紧张得用力缩着,下摆空荡荡透着风的睡裙飘来摆去地贴着肌肤怎么穿都不自在,不停紧咬着下嘴唇上的死皮。 她发现自己总有个改不掉的坏习惯,但凡心里紧张些,明明答案无可置疑,刚启齿却习惯性的卡壳了一下,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三分的犹豫不定,给人以捏造实情的假象,仿佛时刻考虑着得以使人信服的对策。 林越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她相信他信了,就冲着这身再居家不过的打扮。 时一穿着睡裙,窘态百出,对面那位还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简直遭天杀的。 “我先回去了。”她低头行色匆匆,所有细微的小动作都不敢大幅度地张扬开来,简直羞愧难当。 今天宜休养,忌出门。 她得以引以自傲至今的便是她的克制。 千帆过尽仍面如初色。 她没心思再管林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所居住的小区楼下,而她今晚的穿着与平日在他人面前塑造的中规中矩形象冲突太多,时一想着,这会不会又令林越“另眼相看”。 她笑不起来,是欲哭无泪的矛盾。 开学前一晚,楚妤发来了qq信息。 “时一,你有何佑禹学长的qq号吗?” 楚妤称呼何佑禹,叫的礼貌而亲切。 “我帮你问问。” “谢谢。” 这已经无需她隐隐揣测什么。 正巧尤翘楚在线,她就把受人所托的原委告诉了她。 “最近总是这样,一个两个陌生好友跑来加我,开口就是一句请问有何佑禹学长的qq号吗?”尤翘楚发来的语音信息里带着极度的不爽,话虽如此可事实证明她还是不假思索的把何佑禹的号码发给了所有有求于她的人。 时一又复制给了楚妤。 “我是打算加入足球部听说他是校队队长,加下问清楚些比较好。” “恩。”她不准备多说什么。 楚妤何必多解释一句,平添这份多余。 她都明白。 “谢谢。”楚妤又说了一声。 她在日记本上重重的记了一笔:哪怕下楼倒个垃圾,也记得要打理好自己。谨记!标星号,下划线。 时一早早上床,临睡前还刷着空间,林越在线,没多久头像就暗淡了,她看到后也安心地放下手机去睡觉。 第二天她装着一书包的空气到班,书包内干净得只听得见铅笔盒随着她一步步晃荡的声音,换句话说得好听点,她满载期待。 却在入座后看到陈桠楠准备就绪的桌面泄了气,打开的铅笔盒c卷面清晰的演算步骤c眼花缭乱的草稿c擦拭过后的铅笔屑散落一角。时一拉动书包拉链时已没了早晨出门前一气呵成的顺畅,书包一瞬间瘪了下去,不留一点可供自得其乐的空间,强制挤跑了“新鲜出炉”的期待感,就像搁置在空气中吃剩的苹果核一点点氧化发黄。她又压了压书包,好塞进书桌抽屉,然后再默默地掏出唯一的笔盒,小心翼翼不让码得整齐的学习工具发出不合时宜的一丁点儿声响。 陈桠楠换了一本练习册,微卷的页角,已过三分之一的题量。 开学第一天早读课的任务就是发书,按班主任的指意是,班上所有男生在江则的带领下一同去书库领书,一本本拎放在讲台上,堆叠在一块,剩下女生中的班委负责按顺序一本本的发放在各个同学的桌面上。 时一怀里抱着一摞书即将走到江则和林越桌旁时,避开面上几本略有磨损的和底部沾染了些尘土的新书,特意提早不着痕迹地从最中间抽出两本更为崭新的放在面上。 时一走到他们桌旁看似随意地放了两本新书在桌上后,江则把早早准备好的宣传单从挂在课桌旁的书包里拿出,越过林越递放到她手中那些还没发完的书本上,意味深长地笑笑。 时一没多看,了然地腾出另一只手,单手折了两折塞进校裤口袋里,继续往前走,发着剩下的书。 林越只觉得他们之间无声的举动充斥着某种别有深意,视若无睹地低头翻看刚发到手的语文书。 过了几分钟,合上无趣的课本,扔回课桌抽屉里,又从一叠书里抽出一本数学书,继续翻看:“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有吗?”江则认真地抄着黑板上宋因冉刚写好的课程表。 没有就没有吧,林越暗暗地想,也不追问什么。 而江则的言下之意却是,我们看起来是这样的? 时一刚发完书回到自己的座位整理好,第一节上课铃就打响了。 进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老师,高瘦如竹竿,腰间别着一长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串,右手拿着一本教科书,仅此而已。 陈桠楠收起了自己的练习卷。 他从门口走进来后就只是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大家今后这一年的英语科任老师,姓刘。” “听说是学校的副校长。”声音不知从后头哪个方向传来的。 时一觉得纳闷,生活中总有些无端的声音适时地充当旁白的解说,阐明某个人的身份,贴上当事人本不愿特意强调凸现的标签。 大家坐得更端正笔直。 所有人都在等着刘副打开教材,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让同学们打开今天上课内容所在的页码,讲解新词c语法c难句和美文,按照一切程序化的教学步骤照本宣科。 刘副没再多说什么就洋洋洒洒的在黑板正中央写上一句话。 “he is the st an,i ill arry” 然后请同学按照初步理解自行翻译。 大家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没人愿意主动站起来回答。 “班长是谁?”刘副翻了翻手里的名单,又合上。 江则站了起来,众望所托,枪打出头鸟,江则因其身份无辜躺枪。 刘副以手示意,又让他坐下:“叫个女生吧,女生翻译比较合适,也更有感觉。” 全班哄笑一片。 时一一瞬间心漏掉了一拍,咯噔了一声,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 不出所料。 “副班长呢?不会也是个男生吧。” 时一缓缓站了起来,接受大家一致齐刷刷的目光。 刘副倚靠在讲台桌旁,对照着桌上今早刚贴上去的座位名单。 “时一?” “恩。”时一轻咽了一下口水。 “你来说说你对这句话的理解吧。”刘副特慷慨的对她说。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像是摊上了什么好事。 时一又极其认真地看了一遍黑板上的句子,严谨地在心里揣摩,索性直译:“在我至今所认识的男生里,你是我最想嫁的。” 说完她自己反倒先不好意思了一下。两只手不安地翻动着英语书的边角。 一片指意不明地唏嘘。 过分直白的阐述却适得其反的显得矫情。 “非他不嫁。”时一不知哪根筋搭错,竟觉得刚才的解释没翻译出其本意达到预期的效果,又重申了一次。 这次唏嘘更甚。 刘副笑的暧昧而不掩饰:“真是痴情。” 他让时一坐下,又摇摇头,不再卖关子:“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他也如时一一样,先是直白地翻译,又精炼地概括,“死也不嫁。” 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相反。 12 无论晴雨天上学时一都有备伞的习惯,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徒步回家,挤公交是件累活,上下学高峰期,家长接送,车流量c人流量大,本十五分钟就可以到家的路程,因交通状况在路上拖拖拉拉的耽搁着,久时都够她走一个来回。也许只有当皮囊赤裸裸的曝光在烈日下她才有普天之下人人平等的欣慰,性别使然亦或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时一与这个年龄段的普遍女生无异,对外在的皮囊分外在意已无需多言,更何况她今天身体状况一点都不良好。 她出了教学楼,就独自撑起了晴雨伞,林越走在附近,她只觉得怪异,她长久以来都处在暗处才胆敢明目张胆的窥探其一举一动,未曾有过直接“牵引”着他以循着她的轨迹前进。少女的矜持由不得她主动递伞过去邀他共撑,时一走得慢,林越也不急,她又尽量让步伐迈的小些,好让林越走到前头,却也是徒劳,如芒在背的滋味好不自在。 他们隔着一把伞的距离,默不作声的默契,阳光照射在他身上耀眼而炫目。 她还有很多所不知道的,但她想知道的更多。 她居住至今的小区,隔着一栋栋楼房竟还有另一个与林越息息相关的人存在,而她毫无觉察。 她越是尝试多了解些,越是清楚地懂得自己知之甚少,又明白地知道自己所能触及到的极限在哪。 初中时,因为家与学校距离较远,林越像多数学生一样选择住校,周日傍晚归校,周五傍晚离校。所以,时一从没在上学路上偏巧遇见过林越,再加之如若不是节假日廖韵之和尤翘楚的邀约,真可谓是足不出户的宅女,时一不由感叹他们缘浅,但又不愿单纯以此作为评判的标准。林越自是不可能每周末都来,也没既定的时间,偶尔来这没被撞见也实属正常,她这么安慰自己。林越只告诉她,他爸妈离婚了,她却不知道他们离婚后他跟了谁。 弘毅在校走读生,一部分会选择在校食堂就餐,所以他们午休要么是在班级安静的自习,要么是趴在课桌上小睡一会,总之按照校规,这段时间严禁吵闹。时一猜测,无论林越跟了他爸妈任意一方居住,许是外婆家较学校更近些,来往方便,能更好的安排作息时间。 “你以后中午都回家吗?”林越走在右后方。 “恩。”她独自撑伞,有着自私的心虚。 “好。” 时一最近总觉得林越言简的回答让她摸不着头脑,指意不明。 是否是短时间内接触过多,反倒适得其反,离她所认知的林越越来越远。 什么叫好?她不懂他的思维逻辑。 “外婆家近,正好能天天去看她。”林越像是在和时一交待汇报些什么,犹如他们彼此联系的通行证,少了这一道关卡,就无法继续坦然同行。 她知道。 时一径直越过公交站点,朝前继续走,她想快点到家,免受身心的煎熬。 “你喜欢走回去?” “因为近。” “我们应该会一起走。”林越说的多理所当然。 时一却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不敢往深处想。她就当按话的表面的浅层意思理解,因为同路,所以难免碰见。 林越是赠予她滴水之恩的人。 “我以后可能会搭公交,不一定的。”她受不了和林越看似亲昵的同步。缓缓归家路上全是独自一人的臆测与幻想。 “好。”林越答的爽快,一副任何决定都顺由着她的模样,“下午的课你还上吗?” “我会和班主任请假的。”时一知道林越的想法,他想问她是否一起去学校,如果不去要不要帮她请假,而她免去了他代为传话的步骤,越过他,自行会去跟班主任说明情况。 她开始怀疑,自己哪来的自信觉得林越这么乐意为她效劳。 以前她总私心的希望能和林越多些接触,无论以何种方式都可多了解些他的喜好,直接或间接的令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她跟一般女生相比在他眼中略有不同,因此有些多的联系和共通之处。可到底,所谓的略有不同,也不过是多了一层她喜欢他的情愫,真的步步接近,她反而有些怯场。 反倒是她差点忘了林越许是心中有主的人。 林越又何必温水煮青蛙。 她又何必死抠他话里的字眼,句句当成美文赏析般拆解他的意思,引出另一条别有深意的含蓄,而又多半是自己多心又矫情。 她收回此前想要多加了解他的话。 但她不否认,她所有的小情绪和自艾自怨都来自对他知道的太少的不甘和知道的太多的不安。 下午的课,时一请假没去上,她在家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下午,身体状况明显好了许多。 晚上林越用qq消息发给她一列的作业清单。 时一只回了句谢谢,便不再有下文。 她重新拿出了那张宣传单,看了又看。 到底初二下学期时,关乎林越在补习班有个喜欢的女生这则传闻是如何无缘无故的进了她的耳呢?她想不明白。她所信以为真的是无风不起浪。她所确信的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暗恋他。 起因c经过和结果一概不知是对她最仁慈的惩罚。 时一如今有些按耐不住,在线的qq头像和点开的对话框,都在引诱她大胆地问出心底的疑惑。喜欢总归要明明白白,不明不白太过憋屈了。虽然她喜欢了这么久也没少自我委屈。 千百回转还不都是一个他。 “初中时听说你有喜欢的女生,也是新状元的?”时一鼓足了勇气,踌躇再三,删删减减打字后,这目的已经够明确了。 “没,你从哪听来的。” “没什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来自当事人的否定。 “怎么了?” “没什么,帮你的追求者问的而已。”时一气定神闲地守着对话框内的消息,抑制不住的笑意。 “谁?”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女孩子脸薄,就当为她保留份痴心妄想。”时一说,“我准备写作业了。”时一很好的把握了主动权,亦进亦退由她拿捏,她乐享于此,话题点到为止就好,结束的理由充分且理所当然。 时一思考过,后来她之所以与林越频繁联系大概得益于此。 第二天早上时一在校门口对面的小卖部拿着瓶矿泉水正准备结账的时候,赫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今早出门忘带的水杯,她顺其抬头看他,意料之内的是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林越。 “你今早出门忘带水,我正好走到小区门口,阿姨认出了弘毅的校服,我就主动代劳了。”林越扬了扬手里时一今早出门前灌满的温水水杯。 “哦,谢谢。”她接过,放下刚拿在手的矿泉水,同林越离开了小卖部,朝校门口走去。 “你晚上也住你外婆那?”时一紧握着手中温热的水杯。 “恩,目前是。”林越答。 “我还以为你只是中午呆在那。”时一本想继续说,晚上回家,可想到林越爸妈离婚的事,是说不出口的,后半句咽进了肚里,她该让他回哪个家呢。 “我住我外婆那了,也方便上下学。”林越笑笑。 “我妈可能是想着我没走远,下楼拿给我吧。” “应该是,阿姨看到我跟你穿同级校服,本来还担心没准不是一个班,看似还准备拿回去。” 弘毅各级学生的校服款式都不同,校方以此来区分各个年级。 “那你怎么确定那是我妈的?” “因为阿姨跟你那晚穿着睡衣折回去的方向一样。”林越开着玩笑。 时一听出了重点,不作声。 “开玩笑的,我认得你的水杯。”然后又好言相劝。 事实如此,她还能怎样。 自此以后,时一竟养成了一种习惯,掐着钟点等待着差不多该出门上学的时间。 宋因冉后来和她没再有过多的接触,时一觉得大概是自己于她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同班同学,无多余的价值需要靠拉拢时一来借机为她和林越搭桥认识。其实时一本就没帮她什么,只是提供了林越的名字,后期的努力全凭她一己之力。她得了林越前桌的风水宝地,又如愿当了林越本希望时一胜任的学习委员之位。 这些都无关紧要,却又至关重要。 时一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何佑禹是在班级课间,他以足球校队队长的身份和另外一名部门成员代表校足球部去高一各班纳新。 怎么形容时一对他的第一印象呢,何佑禹滔滔不绝的笼络人心,要说他能说会道?听起来过分拘泥于自身对好学生的刻版印象,实则不然,何佑禹有着玩世不恭的专注与深情,玩世不恭的是他魅惑人心的脸,专注与深情则是深如幽潭的双眸。 楚妤填写完部门成员资料表递交时,给时一的错觉是,带着托付终身的庄重。 温声细语的一声学长,何佑禹彬彬有礼的接过。 楚妤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时,他旁边的队友反倒先不正经的小声嚷嚷:“这届学妹质量不错啊!” “你看上哪个了,我努力努力。”何佑禹挤眉弄眼。 “努力泡到?先说好啊,我看上的你可别想抢,先到先得的规矩听过没。”旁边的那人先搁下话,内心潜台词大抵是,你我相识一场,我算是看走眼了。 “我努力努力,把人家妹子拉进我们部门,牵根红线,收入你的囊中可好?够义气吧。”何佑禹特仗义大气的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人,挑了挑眉。 “思想觉悟够高啊,一点就通!”那名队友表现出,你竟也是这种人,果然没看错你的喜出望外,“兄弟,同道中人啊!” 他们之间相互调侃的对话结束在打响的上课铃,收完本班的入部资料表,秒转变得恭谦有礼:“打扰了。” 江则再一次来问时一是否考虑清楚有去“新状元”的意向时,她选择了妥协,果断表示同意,回复的消息里已没了初次提及时的种种多虑与斟酌。 “需要带路吗?要不我们先在你家附近熟悉的站点碰面,然后再一起去。” 江则并不知道时一的家,平时上下学的路线,他俩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方向,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麻烦他。 “不用了,之前路过那看到过,离我家也不算远,不过几站而已,我自己搭公交就好。” 江则的qq号常亮,每次无论是他找她讨论班级事宜,还是她传送班级资料给他,江则永远保持在线状态,随时待命状。 林越开始隔三差五的找她问作业,大抵的聊天开场白都如此。 “今晚什么作业?” 时一觉得其实自己已和江则的状态没差,她时时刻刻都在等着林越的消息,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复。 她清清楚楚的列好各科作业单一条条的发送出去,并在后面注明好作业要求和收交日期。 虽林越并不是天天都问她作业,但只要有一次,他起了这么个开头,时一便开始静候着毫无规律可言的下一次c下下次 一来二去,时一估摸出了林越会找她的时间点大致是在晚上七点多,所以她最无法安心写作业的便是七点到八点这个时间段,写写停停,而过了八点她也就专心致志的不再过分关注手机消息动态,林越大概是不会找她了。 她的心理斗争大抵也不过如此。 她整顿好一切,十一点熄灯上床。 “睡了吗?” “没有。” “语文阅读理解能拍给我看看吗?前面数理化作业耗时太长,怕是来不及好好写语文作业了。” 时一二话不说,翻身下床,就着台灯的光线,重新打开刚整理好的书包,拿出语文阅读理解的练习册,翻到自己写的那一页,拍下答案发送过去。 “谢谢。” “还有吗?” “没了。” 时一这才拉上书包拉链,安心的回到床上。 语文课也是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上课,但她跟老唐不同,老唐在黑板上解题时,算到一定步骤会敲着黑板,抛出一个问题:“然后下面怎么解?”他会不时与台下的同学互动,以保障大家确实都有在认真听讲,得到整体良好的回应后,继续后面的演算,解出答案时,还要再问一遍:“听懂了吗?”大家多半会点点头,然后他甚是满意的继续下一题。 语文教师,同学们私下尊称她为李女士。李女士则正好相反,一板一眼的授课,她的教学方式集中体现在文言文阅读上,她在上面兀自翻译重点字词和特殊句式,同学们较随性些,犯不着如老唐课上那般时时紧绷着弦,担心他不时抽问解题思路。李女士只有一个要求,上课不准吵闹,这就宛如塑造专心听课的假象。 李女士极少提问,作业布置下去,也多半是隔段时间统一讲评一次,同学们以她的答案为标准自行批改核对。 而班上并不止只有一个如林越般严重偏袒数理化的人,所以,对于那些对语文不太注重的学生来说,语文课俨然成了他们专注数理化习题的天堂,大家早已司空见惯且相互掩护c配合默契。 但这并不代表李女士不管不顾不提问,就如此时,毫无预兆的点名抽查。 “林越,你起来回答一下你对这篇文章里画横线句子的理解。”李女士双手撑在讲台桌两边。 林越被这措不及防的点名,条件反射性的先站起来再说。 数学大题解到一半,不得不停笔,他扯过了刚被自己撇到一旁置之不理的阅读理解练习册。 “第五篇,第三题。”江则微微挪动嘴唇,小声提醒。 林越顺着他的提示,翻到那一页。 时一已经看到李女士脸上微怒的晕色,一触即燃。 “把你的数学练习卷给我收起来!” 林越无奈照做,只得认真地看起了阅读题。 这篇文章他根本没读过,又正巧是他昨晚问时一拍照发来答案的那篇,自己还好死不死的撞枪口上。 但好在在时一的协助下完成了作业,满满当当填的都是时一的答案。 他把练习册拿在手中照念。 答案详尽有理,略抚平了李女士皱起的眉头,暂且逃过一劫。 “坐下吧。”后又补充一句,“别再让我再在课堂上看你做其他科的题!” 林越乖乖坐下,又从课桌抽屉里抽出了一半页面的数学试卷,他还挣扎在刚才未解完的大题上,看了一眼,恋恋不舍的往课桌里推了推。 林越准备一篇篇翻阅练习册里没看过的文章,只是纯粹的当美文看,不做阅读理解和赏析,于他倒也是个打发语文课的不错的选择。 班级一角就有设置图书角,专放些近期的杂志和报纸,亦或是各自从家里书架上贡献出的好书,供班级内的同学传阅。林越偶尔理科题做到疲惫或毫无头绪时,就会主动去翻看些杂志,转换下思绪。所以语文阅读理解教材,就相当于是这么个作用。 他现在正在弥补昨晚偷工减料抄来的这篇,李女士正在讲解的文章。 “时一,你读读你所写的这题答案。” “哪题?”林越莫名紧张,文章读到三分之一的部分他停下来问江则。 “还是刚才提问你的那题。”江则答。 “这题怎么还没结束,这都第几个了!”林越惶恐道。 “时一是第五个了。除了你刚才的答案她比较满意外,后面又点了三个。”江则淡然的摇了摇头,“她都不满意。” “所以她今天算是跟我们杠上了?” “大概是吧。” 时一镇定地站了起来,林越紧张兮兮的看着她。 林越刚才是照着她写的答案一字不漏的念了出来,她当然不可能按照原本的答案再重复一遍,只能重新组织语言,换个角度赏析。 文章她昨晚细读过,即使出其意料的被点名,但还是能顺畅的完整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她拿着练习册,念着毫不相同的字句,装得逼真,就像真如事先写好的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 14 尤翘楚后来是这么在时一和廖韵之面前评价何佑禹的:“简直是披着羊皮的狼。” 尤翘楚说这话的时候,她们正盘腿坐在足球场边的塑胶跑道上。 尤翘楚絮絮叨叨的满是怨念:“我他妈,入部已经快一个月了,何佑禹这家伙从第一周开始就让我打扫足球部卫生,我至今连个球都没学到。” 尤翘楚愤恨地拔着脚边的草,用力的一根根揪着巴不得被她连根拔起,仇视的眼神锁定着在球场上绕着一颗足球肆意奔走的何佑禹。 直至本在球员脚边转悠的足球,撞到了球框,偏离了原定的路线,朝尤翘楚这滚来,被她脚抵着才停止了滚动。 “尤翘楚,踢过来。”球场中央的何佑禹用力的朝她挥手喊叫。 “使唤起我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尤翘楚翻着白眼本不想理他,让他自己过来取,可奈何周围的人跟着起哄。尤翘楚掷下了手里的草,拍拍手,站起来,把所有愤怒的意念集中在脚尖,大力的一踢还不忘放句狠话,“老娘是来踢球的,不是给你当下人差遣的!”然后故意作对般,何佑禹越是向她招手示意往那踢,她越是忤逆他,偏不,对准另一个与他距离较远且无人看守的方向狠命踢。 抬着下巴,洋洋得意地看着何佑禹追着球跑,报复完的快意感油然而生,这才大快人心地坐下继续拔着草:“当下人好歹还给工资呢。你们说是不是?” 时一和廖韵之笑而不语。 “亏你们班的楚妤同学还任劳任怨,殷勤的任他宰割。”尤翘楚看向时一,指了指刚打扫完,从足球部教室背着书包走出来的楚妤,“反正我是不想再干这事了,吃力不讨好。” “当初还不是你说他有点姿色,然后屁颠屁颠的加入足球部吗?现在是干嘛,看腻了?”时一不以为然,全当尤翘楚的话为耳边风。 “我都和你们说了,我加入足球部不是因为何佑禹,是真想学点什么,你们想想啊,你会其他女生所不会的技能,会不会觉得很酷,挺有成就感的那种。”尤翘楚扳着身子苦口婆心的解释。 “那楚妤还会跳舞呢。”廖韵之不服,“你去学个来?” “那可不一样,唱歌跳舞太俗,随随便便都能弄出点花样,还不适合我,我要的是英姿飒爽的与众不同。”尤翘楚沉醉在自己勾画的美好蓝图里不能自拔。 时一和廖韵之像看着神经病一般盯着尤翘楚。 “还有啊,我算是看出来了,楚妤压根就是喜欢何佑禹,不然你说一个好好的学跳舞的气质型美少女,报个足球部是几个意思。”尤翘楚犹如发现新大陆,凑近时一和廖韵之耳边小声说。 时一不屑于此,白了她一眼,还以为什么呢:“我早猜到了。” 楚妤一步步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她们噤了声,假装跟没事人一样看着那伙人把球踢来踢去。 那些人踢的差不多了,她们也都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学长,卫生打扫完,我先走了,这是钥匙。”楚妤恰到好处的笑容,钥匙放到何佑禹的手心。 “恩,先回去吧,不早了,快到清校时间了。”何佑禹怜香惜玉,温声细语。 “那我也走了。”尤翘楚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准备转身就走。 “等等,把足球拿回去。”何佑禹伸长了手,托着球。 “快清校了,学长。”尤翘楚在“学长”二字上,刻意放软了声音,强咽着一股令自己不断作呕的恶心感。 “你刚才干嘛了?”何佑禹置若罔闻,反问道,“今天卫生不是你打扫的吧。” “帮你捡球啊!”尤翘楚说得理直气壮。 “你还好意思说。”何佑禹也不管她如何强词夺理,“拿回去。”又把球朝前伸了伸。 “何佑禹!”尤翘楚简直要吼出来。 何佑禹不管不顾,硬是摆着非要尤翘楚把球送回去才放她走的态度。 时一和廖韵之对视了一眼,也无可奈何,冷眼旁观。 尤翘楚没办法,只能气鼓鼓的拿着球走人,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一把夺过何佑禹手中的钥匙,憋闷着一股气,甩头大踏步的走。 时一和廖韵之跟在后头。 尤翘楚把球安分的放在属于它的位置上,关上足球部的门,正要上锁,何佑禹倚着门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别急着锁啊,我还有东西要拿呢。” “明明你自己要回来拿东西,干嘛还非要让我帮你把足球放回来啊!”尤翘楚差点没被突然放大在她面前的超欠扁的嘴脸吓得半死,彻底炸了,“浪费老娘的时间!” “我喜欢啊!”何佑禹摇晃着脑袋,乐悠悠的推门进去。 这话简直火上浇油,彻底引燃了尤翘楚这颗一触即发的炸弹。 “你他妈给我滚!”尤翘楚一把扯过廖韵之帮她拿在手里的书包,甩到肩上,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这足球部我死也不呆了!” 留下何佑禹愣在原地。 时一和廖韵之全程观望状,不发一语,对着何佑禹歉意的笑笑,摊手无可奈何状,然后跟着尤翘楚离开。 “啊!真是吃亏,做牛做马,任他差遣了近一个月,什么都没捞到。”尤翘楚烦躁的挠着头发,后又想通作罢,“算了,说起他来就气。你们要吃什么啊,不要客气,尽管点吧。” 今天是尤翘楚的生日,她们三个本来计划着早早结束尤翘楚足球部的事,然后走人去庆生,却被何佑禹扣留到这个点,她们出来的时候清校铃已经打响了。 尤翘楚还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她们还担心,大餐还没开吃,尤翘楚她自己倒是先被气饱。 “那倒不会,这样岂不是更划不来了。”尤翘楚不以为意。 “放心吧,花钱这事,我们不会让你少出的。”时一和廖韵之没心没肺的“讹诈”她。 话虽如此,但她们一页页翻着菜单,看着精美的食物,再比对下标价,摇着头心里默默否定掉,到底是下不去手啊。 最后合上菜单,把决定权交给尤翘楚。 “何佑禹这个混蛋,你们是不知道,简直衣冠禽兽,你们不了解内幕,刚开始我也被忽悠的以为是个很好相处的学长,好商好量的。”尤翘楚果然还是按耐不住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点完菜,服务员离开后,刚还说提起何佑禹就来气的人,现在又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叽叽喳喳的宣泄她的不满。 “说好不提他的呢。”廖韵之看怪胎般盯着尤翘楚。 “别急,先让我把话说完。”尤翘楚先一吐为快。 “那次我打扫完卫生把钥匙还给他,他丫的竟然还想让我跑腿去帮他买水。”尤翘楚敲桌,“重要的是他自己明明放了瓶矿泉水在球场边!他给我的理由是矿泉水常温,他要冰的!带汽!我想着,买就买吧,多大点事,早点打发完回家,反正小卖部也不远。然后啊,我就买了瓶冰可乐,跑去给他,速战速决的那种,结果因为跑太快,他拧开可乐的时候滋了他一身,他以为我报复她,心理不平衡,故意晃的。我就吼回去,你丫的,自己偏要的“汽水”,早知道我就如你愿多晃几下,来点猛的。他彻底懵了,然后梁子算是结下了。” 服务员一一上菜,时一和廖韵之兀自夹着菜c倒着饮料,默默听着尤翘楚讲话配合点头,还不时相互推荐刚送入嘴的食物:“这道菜不错啊,你尝尝。” “这家伙明知我不是吃素的,偏还来劲了,一次次得寸进尺。”尤翘楚叹口气,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时时置她于爆炸边缘的人,她终于动起了筷子,“你们刚才说哪道菜不错的?” 这话题一下子也转的太快了吧。 “这道这道。”廖韵之笑嘻嘻的指着她面前的那道菜。 “我后来觉得任由他激怒我这样可不行,我一定要沉得住气,让他知道我也是一个收放自如的人,不然就得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他那么来劲,我偏不中计,没准过阵子他觉得没劲了,就不打算耍我了。”尤翘楚还在喋喋不休的发表着评论。 在她们看来,尤翘楚并没做到收放自如,何佑禹也还在继续招惹她。 “那你说他怎么就不找楚妤的茬呢?”既然都说到这了,时一索性就着这个话题下饭配菜。 时一和廖韵之订的生日蛋糕做的差不多了,廖韵之离开去楼下的蛋糕店取。 “他脑子有病呗!”尤翘楚想了想后又说,“这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我想是来自军训时泼了人家一身绿豆汤的罪恶感。” 尤翘楚说的如此振振有词,时一无言以对。 “好吧好吧,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不知道的以为你喜欢他呢。” 尤翘楚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想太多。” 廖韵之提着一盒生日蛋糕进来,放在桌子中间,点上蜡烛。 尤翘楚性格中保留了太多尖锐的点,她嗤之以鼻的东西很多,但与她脾性所不符的反差之处在于,她仍旧会执着于一切古板而单一的形式流程,庆祝任一于她来说意义非凡的事,并乐此不疲。 尤翘楚高高兴兴的闭眼许愿吹蜡烛,时一和廖韵之在一旁唱着生日歌,然后欢呼鼓掌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这样她才算是度过了一个圆满的生日。 “所以呢,那次叶承彦找你干嘛?”尤翘楚先开口质问,话题的主人公一下子由她转向了廖韵之。 廖韵之低头不语,良久开口,弱弱的说一句:“他说他分手了。” “真快。”时一评价了一句,“在一起没多久吧,暑假那会才看到他和他女朋友的。” “他们中考前就在一起了,当时我不知情,所以才因此拒绝了我吧。”廖韵之为他辩驳。 “那肯定也没多久,以月为单位计算的爱情时限,随随便便一对情侣都能做到。”尤翘楚全然不顾廖韵之的想当然,直戳漏洞,“那他想干嘛。” “他说我挺好的。” “这不废话,要他讲。”尤翘楚气不过。 “他说可以试着考虑一下在一起。” “真他妈自以为是,就算试着考虑一下,也轮不上他说这话。你别光说他说了什么啊,你是怎么想的?” “我答应了。”廖韵之底气不足,缩着肩准备挨揍。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廖韵之松口答应在前,现在也于事无补,时一不发表过多的言论。 “虽然我知道这么说不对,但你真的可以不计前嫌?”尤翘楚反问。 廖韵之默然。 “你可以大度到不追问他,缝合种种嫌隙,淡然自若,甚至笑脸相迎,但你不可以像一个甘愿卑躬屈膝的拾荒者,轻而易举的捡拾洒落一地的不快,撕心裂肺的喊叫和抽抽搭搭的哭泣,堆满废纸篓的是你一张张接连不断擤鼻涕的废纸和殷勤填补却争相从镂空处钻出的兜不住的爱。这些你都无所谓吗?” 时一循循善诱,她知道为时已晚,廖韵之自动迈出去的那一步怕是怎么都收不回来了,但她就是想告诉她,即使她不管不顾的视若无睹,但作为闺密,她们真真实实的帮她记在心里,替她不值。 “韵之,我们是你的娘家人,希望你嫁的好。”尤翘楚感性地说,“我们为你苦尽甘来高兴,也为你前路渺茫担忧。” 她们希望她过的好,实实在在的好。 “我怎么可能不计较,正是因为太过计较得失,所以才不忍数次努力付之东流,我没有理由拒绝亲自找上门的机会,宁愿心甘情愿的舍身试险。”廖韵之哽咽,低低的倾诉,“你们说的我都懂,但是我喜欢他啊,我能怎么办?”她置身其中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糊涂。 怪不得其他,只怪在那一句,她喜欢他啊,她能怎么办? 谁说结果不重要,在廖韵之这儿,结果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所有的铺垫只换来自欺欺人的一句:“没事啊,尽力就好了。”那才是她对自己最大的心寒。 纵使她们上百句的劝诱,也敌不过廖韵之的心之所向。 但廖韵之心知肚明,无关利弊。她很开心,因为她们自始至终都时时系念着她的心事,记挂着她的幸福。 “不管怎样,我们都真心实意的祝你幸福,那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她们不会忘记,廖韵之为了走到这一步,磕磕绊绊铺设开来的不易。 最后她们不再聊廖韵之和叶承彦,一杯杯喝尽的饮料,一口口入肚的佳肴,一声声爽朗的大笑结束了尤翘楚十七岁的生日。 尤翘楚回到家后,在空间发了条状态,祝十七岁的自己生日快乐,并贴上了她们三人亲密的合照和她双手合十的许愿照。 不过三分钟何佑禹就找上门她,先是恭维的说几句漂亮话祝她一句生日快乐,后是里里外外数落了自己一遍,说是早知道今天她生日,说什么也不耍她玩。 “知道错了?” 何佑禹发了一个龇牙嬉笑的表情承认。 “礼物呢?” 何佑禹又发了一个礼物的表情。 “滚!”尤翘楚觉得这个字还不够狠,发送出去还不够解气,又补发了一条,“你当我三岁小孩哄?少来忽悠老娘,不过是比我多吃了几个月的奶,我妈要是早生我一个月,你也不过是跟我同年生的同级生。” “你要什么?下次我补给你?” “别想我再原谅你!”尤翘楚撂下了狠话决心不再搭理他。 奈何何佑禹后来又接连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没得到尤翘楚半点反应。 11 其实按理来说,开学第一天各科任老师与新生的初次见面是不会正式开始上课的,其旨在介绍本学科的学科内容和今后安排,而后植入今非昔比的观念,在之间划出一道清晰的界限,意在让学生重新摆正观念以更端正的态度面对今后的学习。 时一觉得,也许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同学都对第一堂课带着某种良好开端的仪式感,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斜视,饱含着浓郁的求知欲在于潜意识的认为这是新的开始。 但是她想错了,刘副毫不沾边的侃侃而谈所谓的经验之谈,却不是诸如“中考成绩已经是过去式了,无论高低,考过就算了,重要的是今后的学习。” “高中跟初中不同,你们要转变既定的观念,调整好心态和学习方法。” “高中不如初中那么简单,不是随随便便临时抱佛脚就可以考高分的,更在于平时脚踏实地的努力。” 几句相差无几的话。 刘副则是在忆往昔,谈着自己的生活阅历,力在寻找彼此间学生时代的共通之处。他以独特的视角切入她们的内心,说着反鸡汤式的论调。 他毫不避讳地说:“有贼心没贼胆,始于青春叛逆,迫于形式压力。” “每个内心上演着玛丽苏戏码的女生,都妄想拖垮一个学霸,要么因其所向披靡,要么因其弃甲曳兵。而所有故事中的每一个人设并无主配之分,只有结局的喜悲之别。” 时一听得认真,一下子被这个站在广大学生角度探讨在这个年龄所禁忌的话题的大人所吸引。 他成功俘虏了一大片少女心。 刘副讲到一半的时候,陈桠楠已经从课桌抽屉里掏出了一本英语版王后雄教材,逐字逐句地解析语法知识点。 时一想,陈桠楠不属于那一类人。 课间操的升旗仪式暨开学典礼,各班男女分开自觉排成两列纵队,江则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时一在如此庄重肃穆的场合听得认真。 “江则是你们女生眼中的学霸型吗?”林越看着前面,站得笔挺,声音飘荡在空中。 “恩。”时一觉得江则确实了不起。 “那我呢?”林越以不服输的腔调认真地说。 时一扭头看他。猜不透林越的想法,琢磨着他所希望听到的答案。 “你也是。”时一实事求是地笑笑说,末了又补上一句,“不论及语文的话。”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林越紧咬不放地追问。 她明白了,林越最初的那句问话关注的是“你们女生”,而她则侧重于“学霸”。 可现在这句不着调的问句,时一嗅到了某种“你们之间是否有奸情?”的意味。 时一带着不解的神情再次看向他,林越面无表情,她就当是自己多心了。 时一没有回答。 “跟江则一个反应。”林越悠悠地说。 此时江则的演讲已经结束,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掌声。 时一的沉默不语并不代表默认。 可无声的问答对林越来说就是不多做解释的肯定。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徒劳地死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迫切的希望得到时一说出口的一句否定。 江则下台后,接下来是校领导的讲话。 “江则今早给你的宣传单是新状元的吧。”林越又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可不可避免的是张嘴闭嘴总围绕着江则,就好像脱离了他,所有的问答都无法成立。 “好像是。”时一今早没多看,从江则手里接过后一直塞在校裤口袋里忘了拿出来,昨天他们才在电话里讨论过这事,应该就是新状元的宣传单了。 她把手伸进校裤口袋拿出c展开。新状元为了宣传不惜血本的改版了宣传单的设计,不变的是正面仍硕大地印着“新状元”三个大字,翻过来背面是详尽的学科价目表。 “你要去?”林越从始至终与时一的对话都没转头,直直地看着前方。 如若不是她与他并排站立,一句摸不着调的开口,她会误以为是自己多虑又幻听了。 看在时一眼里是林越那与我无关的步步紧逼。 “不知道,还在考虑。”时一定定地研究学科套餐内容和课时安排。 随后林越流利地说出其精准坐标。 时一震惊地对照了宣传单上的地址,准确无误。 “你知道?” 这不废话这么有名的补习班没人不知道吧。 时一又重问了一遍:“我是说,你去过?也在那补过习?”林越知道的太过详细,如果没频繁进出过,不至于不假思索地张嘴就来。 “从初中起就跟江则一个补习班上课。”林越说,“你不知道?” 原来他们一早就认识啊。 “我知道你初中时周末一直都有补习,但不知道你是在那上的课。”时一如是说。 “江则推荐你去的?他就没跟你说过?”林越终于面向她,狐疑地看着,刨根问底。 “没有。”时一老实答话,确实没有。她没想到林越竟也在那上的课还和江则早已熟识,江则没提,她也没多问,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说,通常情况下若不知道两者有所牵连,是不可能会想到一块去的吧。 时一按着原来的折痕重新把宣传单塞进口袋,神色暗淡了几分,不经意间地小声说:“看来我要慎重考虑了。” “时一,你对我有偏见吗?”林越略有不悦,因为时一骤变的情绪,满腹疑惑,大言不惭是她,推心置腹是她,现在的淡漠疏远也是她。这让他不自禁的相信女生真是个善变的生物。 时一仿若一个多面体,每一次的接触都给他以不同的感触,林越越是尝试了解些什么,越是觉得她有诸多深不可测的方面。 “没有。”怎么可能,无论怎样都轮不上他,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眸底的色彩,或明亮闪烁或黯淡无光都关乎于他以及与他相关的一切。 课间操结束后,大家都散去,时一怀着心思木讷地朝班级的方向走去。 第三节的数学课,是即将退休的老唐,头发稀疏,边上略密的“长发”被他由这一端横撇到另一边以掩盖中间少得可怜的发量。因此老唐上课时总习惯性的不时撩一撩“刘海”,让它安分守己的呆在属于它的地方,以防垂散下来。他只花了十来分钟说明他的课程要求,其他没多做解释,就让学生们打开课本的第一章节,十分昔时的按部就班开始正式上课。 时一本认真随着老唐的上课进度做着笔记,可奈何突然从腹部传来隐隐阵痛,由弱到强,握着笔杆的手也越发用力。起先她以为是前一晚空调冷气吹多了,夜里被子没盖好,着了凉导致肚子疼,直至一股暖流,有所异样,她才觉得不对劲。 躲过了军训了,却没躲过开学。 她计算着日子,这几天是该来了,却没想到来的这么早,她一时疏忽,忘了应有所准备的在书包内层放几片卫生巾应急,以备不时之需。痛苦的是无法舒缓的疼痛,不自觉的身体扭曲了起来,背一点点地弓下去,近乎整个身子快贴到桌面上,唇齿紧闭,手抚着腹部,硬是强撑着自己抬头听课。 离这堂课结束只剩几分钟时,她生怕被周围的男生听见,递了张小纸条给旁边专心致志听讲记笔记的陈桠楠:“你有带卫生巾吗?” 陈桠楠摇了摇头,停下笔,关切地问了声:“还好吗?撑得住吗?” “还行吧。”其实不太好,痛的要死。时一面色一点点由正常的血色变为苍白,额头沁着汗。 “需要我下课时帮你问问别人吗?” “谢谢了。”时一只觉得说话吃力,现在什么都不愿挪动。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铃响。陈桠楠向楚妤帮时一借了一片卫生巾,陈桠楠说的婉转,楚妤领悟到她的本意后,把自己的书包拿到时一身边,尽可能躲避开男生的视线,小心谨慎的从书包的里层慢慢拿出来,在书桌的掩护下,时一接过,攥在手里塞进口袋,艰难的从座位站起来,尽可能自然的往女生厕所走去,尽管难受至极。 最后一节是彬哥的体育课,同学们收拾好各自的桌面渐渐撤离班级准备去操场集合。 她从女厕所回来时,江则正准备离开班级下楼,她叫住了他:“班长,我身体不舒服,体育课上不了了,你能帮我跟班主任说声请个假吗?” “怎么了?肚子疼?”江则看着时一掩肚状。 “恩。”时一没好意思说出实情,太过难以启齿,她注意到江则的视线,慢慢放下一直搓揉着肚子的手。 “那你就在班上休息吧。”江则十分体谅地说。 “恩。”时一点点头,走回自己座位,她是真的疼到想哭,此刻却也只能趴在桌面上,虽然于事无补,但总可以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安慰下。 江则站在门口好一会都没离开,看着时一扭打在一起的身体,又不放心地走到时一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语露关怀:“看你这么难受的样子,要不我扶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了,可能一会就会好点了。”时一抬头说着违心的话后又趴了下去。 她一个人静静地呆在班上。 时一想撑到放学回家,虽没痛苦到不能走动的地步,可疼痛难忍,她是一个多余的举动都不愿做了。 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陈桠楠回来了,关心的问了句:“好点没?”在她旁边坐下。 “恩,还好。”时一闷声闷气的回答,她只想找张大床躺着,闭目养神,以睡眠的方式舒缓疼痛,“你怎么回来了?” “后半节课自由活动,班主任担心你,让我回来看看。”陈桠楠看着时一桌面上的半瓶水,主动的伸手摸了摸拿起对时一说,“我帮你去打点热水吧。” 时一之前一直觉得陈桠楠不在乎除自身学习以外的任何事,只懂得埋头解题,翻动练习册。 可必要时的关心,她还是热腾腾的送至她的面前。 她只是不善于表达。 时一选择继续趴着小睡一会,直到感觉到有人在自己桌面上放了个东西,她原以为是陈桠楠盛完水回来了,可听东西放置的声音并不像是自己的水杯,就算对方刻意动作轻缓。 她抬头确认,出乎意料是林越,他用一次性纸杯装了杯冒着热气的温水放在她的面前,然后拉开时一前桌的凳子,在她桌前坐下近距离面对着她。 “班主任也让你来关心下我的?” 林越盯着他亲自从办公室饮水机里装来的水,示意时一喝下,摇摇头。 陈桠楠回来时,看到的是时一就这么和林越干瞪着眼,对视不过一会,她便败下阵来。 她接过自己的水杯对陈桠楠说了声谢谢,陈桠楠默默的在她身边坐下,拿出数学书,用黑色水笔一遍遍的在稿纸上演算老唐上课讲解的便捷的解题方法。 时一不自觉地拿起林越的那杯水喝下,喝完后她才觉察到自己竟在不自知中顺由着心偏向了林越。 可还是装出无关紧要的样子。 林越满意地看着她放下手中的纸杯。 时一见林越没有要离开她面前那个位置的打算。 却只有唐突的一句话:“中午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时一被林越的话弄得有些无措,她只见身边陈桠楠写字的手顿了顿,然后又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般继续做题。 “不用。”时一不多加考虑的一口回绝了,她现在和林越面对面地坐着总觉得怪异,眼神飘忽不定,况且陈桠楠在身边,模棱两可的话,尴尬的处境,难掩的暧昧,不知情人士准会想歪。 “顺路。”林越说得坦然。 “不顺。”时一据理力争。 “我中午要去我外婆那休息。” “我要回家。”所以,他去他外婆家,她回她的家,到底哪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对话。 “我外婆家就在你家小区那。”林越状似无意的轻描淡写。 时一吃惊地看向他,仿佛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所以那晚难怪林越会出现在她所在的小区门口!她如梦初醒。 反之林越小人得志的奸诈,撑手随性地放在时一桌上,身子不由向前凑近了一点,装得一脸人畜无害。 时一该承认,这一秒,她深陷其中。 “我自己可以回去。”她没有理由继续逞强,也没有理由让林越陪同。 她越是喜欢林越,越是躲躲闪闪。 她担心林越摄人心魄的眼睛,下一秒就会直射她的内心,一览无余。 他越是努力探求,她越是小心掩饰。 头顶是电扇呼呼的转动声,身边是课本唰唰的翻动声,唯有腹部不时的刺痛才是最为真实的佐证。 她不知道林越原来也可以如此滑头赖皮。 掠过她心,泛起涟漪的从来都是林越不经意间的温柔。 因为喜欢他,所以眼睛自带美化效果,自动磨平过滤了一切瑕疵,留存于心c封印于此的都是关乎他的美好,成为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 她真想对林越发自肺腑的说一声,你真好。 陈桠楠断断续续地干着自己的事,一停一顿毫不连贯,她已经在同一张草稿纸上反复演算着相差无几的步骤无数次却无果,她找不到漏洞,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致使与答案出入过大,她逗留c纠结在同一道大题,久到时一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听到她翻书的声音,久到引起时一的注意多朝她看了几眼。 “还有更简单的方法。”林越因时一偏移的视线也被吸引了去,他思考了一会,就眼尖地发现并指正了陈桠楠解题过程中的疏忽大意之处,“你不介意吧。”林越是指突然插手打断她的解题思路。 陈桠楠配合地递过纸笔,默默地听着,收回,然后拿着林越写过的演算纸看了好一会儿,令时一和林越都怀疑她是否真的听明白了。 “我是不是语速太快了,还是字迹太过潦草,你看起来有点难懂。”林越尴尬地说着。 “听懂了。”陈桠楠回过神来,对照林越的笔记,重新整理了一遍想法,按照自己的思路写下,终于对了。 “收拾书包吧,快下课了。”林越起身,说给时一听,“等等我。” 他刚说完,起身回到自己的课桌旁,三两下收拾好就背着书包走到她旁边。 时一觉得好笑,她还能跑哪去,拖着难受的身子。 她不紧不慢地整理出几本自认为比较重要的课本,比对着老唐课后留下的作业所可能涉及到的教材和作业本。 拉上拉链,比早晨来时有了份量感。 她正准备把双肩包背到背上,林越出手阻拦:“我帮你提吧。” “不用了,几本书而已,我没那么虚弱。”她谢绝了他的好意。 “你不是很疼吗?”林越爱莫能助。 “林越。”时一固执,一字一顿咬字清晰,林越说的直白,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啊!她作为当事人隐隐的觉得他也许是猜到了分,不免有点难为情,可又也许他只是纯粹的认为她肚子疼。总之单一个“疼”字从林越这个大男生嘴里说出,就让她感到十分违和和羞耻。 林越自知说错了话,禁声,不再多嘴。 09 校运会当天上午的项目结束后,中午她们三人结伴在学校附近的餐饮店吃饭,尤翘楚孜孜不倦的说着有趣的话题,时一配合的不时附和几句,发表自己的看法,回应自始至终精力旺盛的尤翘楚是时一作为听众最得体的表现形式。可反观廖韵之自落座后一直被低气压所笼罩着,勉强的简单应答一两声,对着面前的食物挑挑拣拣,随意吃了几口饭入肚就放下碗筷,对着前不久自动重启的手机,软件一个个开启又一个个划掉,在她们看来也不知道廖韵之到底在干什么。 尤翘楚看不过去,觉得单单她和时一两个兀自唱着双簧很是没劲,就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不吃饭吗?” “不舒服,吃不下。”廖韵之低声底气的说。 “好吧,那你休息会,一会再吃。”尤翘楚对着那几乎完整的套餐觉得可惜,最值钱的那块肉还一口都没咬呢。 廖韵之本来胃口就小又因没什么食欲而吃得不多,时一只是简单的以为她是真的肚子不舒服吃不下,没想太多过分在意。 而所有的异端都有其最本质的原因,只有她心知肚明。 晚上廖韵之跟时一谈起这件事后她才知道,理由无他,时一隔着手机屏幕只觉得懊恼,中午怎么就没多问几句,多留个心。 廖韵之因中午得知叶承彦先前发给她看的腹肌照也发给了他同班的女生,致使她的思绪纷乱繁杂,食不知味。 廖韵之说。 “心好累,总感觉他好像对我不一样,却总是一次次听到他对我好像对其他人一样。” “继续的话很累人,我倒羡慕你,默默喜欢,然后不会听到太多他的绯闻。” “班上的c隔壁班的,感觉他们总是有意无意的和我说些叶承彦什么的之类有关的内容。” 时一终于明白这个女生想方设法的在他面前佯装自然热情,一点点猎取不远不近的猎物,内心却同样承受着各种错综复杂,想过放弃,却依旧相信奇迹,努力屏蔽伤心的信息,却无法掩盖。那种仿佛全世界都注目着他,被迫曝光在她目之所及的范围内的现实正努力蹂躏着她摇摆的心,却只能暗自沮丧。 校运会结束后过不久是叶承彦的生日,“愚蠢”的廖韵之紧张到不行,一次次反反复复问时一的意见,一次次的精心改进方案。挖空心思的想要弄得尽善尽美又富有别致,澎湃的心想变得与众不同。 “隔天一早就在想今天是你过生日,我要做什么。不想在凌晨打电话怕吵到你,中午又怕打了聊不久,特意选在晚上想打给你,还没到五点就开始想是要七点给你打电话,还是八点打给你,你比较有空,好不容易熬到了八点你却关机了。之前想好的所有话题一下子都没用了,我在想你应该是去庆祝生日了晚点回来再打。结果你回来后却不怎么理睬。本想问你,你难道不奇怪我最近为什么没找你吗?可能你是无所谓吧。运动会那天我听说你把你的照片发给了你班上的一个女生,你说过你的照片只发给几个好朋友的,我那两天真的很不开心,不开心我有什么办法吗,我就不理你,甚至后来还躲着你,我生气,气你,也气我自己怎么那么烂。但是有什么办法,说好不要理你,可是周五在年级走廊里你一打招呼我又很地理你了,当初信誓旦旦地说不理你的话全都抛在了脑后。拜托你,如果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话那我就不要你的好了,今晚我真的很讨厌你一句我去睡觉了就可以忽视我的感情,忽视我的存在,如果你都是这样那我也承认,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每次想要放弃是你又总是让我感觉我不一样,天蝎座性格造就了我的敏感,我也讨厌爱胡思乱想的我,现在只求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以后见面不要打招呼了吧。” 以上是她码给那位心如止水的当事人最真挚无奈的告白,心怀侥幸的期许他会有所挽留。可隔天叶承彦只是回了个再简单不过的字眼:“恩。” 廖韵之却因他的肯定回答而击碎了心,自此杳无音讯,学会了不惊不扰。 廖韵之曾愚蠢的把叶承彦的联系方式屏蔽c拉黑c删除,过后又很没骨气的加了回来,她唯一的傲气就是自此以后再也不跟个傻逼似的主动找他聊天,尽扯些天南地北没用的话题,冷场又尴尬,还要极力想着如何圆回来。 “最好笑的哪是我努力挖掘研究出的笑话,分明是我自己好吗!”廖韵之坐在震耳欲聋的包厢内,一声声地哭诉,哭累了,唱歌,唱到尽情。那天时一和尤翘楚谁也没敢和她抢麦。 在她的身上时一仿佛遇见了另一个自己,见证了所有因为爱情而努力付出的少女心思,小心翼翼的设想考虑又心存私欲的计划方案,会贪恋多聊一会儿天的感觉,会生气自己的情绪被牵着鼻子走,会因为自己与他人别无二致而失望于此种种的巧合都透着股蓄意。 “时一,你说,你老实告诉我,我到底该不该继续放纵自己的情感喜欢他?”廖韵之唱到情深处,拿着麦克风对着时一一遍遍的质问。 时一答不上来,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感情的事太劳神伤精,倾注太多心血,最后却毫无所获,这笔买卖划不来。不过她并没资格讲这句话,以前,在她对廖韵之喜欢叶承彦这件事并不知情前,她总觉得欣慰,欣慰自己的好友都不至于沦落到苦心暗恋他人这般的如此困境,需要她这么安慰。 廖韵之努力克制着情绪,趴在时一肩上啜泣,哽咽地说着:“时一我真羡慕那些人。旁人的爱情简单概括起来便是,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可为什么轮到自己则是,我喜欢他,他却不得而知。” 时一知道廖韵之口中的旁人并不包括她,她和廖韵之也不过都是相差无几的境遇。 然后廖韵之又突然从时一肩窝处抬起头,热泪盈眶地直视时一的眼睛:“不对,不得而知还能自欺欺人,可是他拒绝了我。”说到最后廖韵之掩面嚎啕大哭。 尤翘楚一次次用手顺着廖韵之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多说无益,时一自己都无法自我安慰,让她以什么理由来说服廖韵之放弃。 在擦干眼泪看清现实后,体育课,操场上,廖韵之会故意转身躲避由此经过的叶承彦。 “其实每次我都不想怎样,但是他又总是像昨天体育课那样,故意呆在那,好像想让我看到过去找他一样,这样又让我想歪,他是不是想怎样。” 旁观者永远也无法料想到一个平日举止幼稚无聊的女生会因为一个已不相干的男生而一个晚上频繁更改签名四次。 接连几日为了避而不见,沉淀心境,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课间操向班长请假,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空荡的教室内。 因为叶承彦的狠心打破了廖韵之所有的美好幻想。而对方浑然不觉c无动于衷。 后来廖韵之告诉时一,其实叶承彦的生日当晚她收到了同班生的告白。起先她一面等着叶承彦回复信息,一面陪着那名同学闲聊只当是打发时间熬过这不知所措的分秒。 廖韵之一开始是真的全然不知后续的发展会演变成如此,不然她定会扼杀这个开始,不留给尴尬任何一丝滋生的境地。她自认为只是纯粹的与好友里的同学聊天,时间倒也过得极快。 她聊了一整晚,却也等了一整晚。 对方告白时,她愕然了,也拒绝了。 所有的故事反转都发生在了那天生日当晚雨夜中。廖韵之终于明白“无巧不成书”的现实含义,她在等叶承彦的时候,越至深夜越觉心冷,玻璃心一截截的破碎,叶承彦的形象也轰然坍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用她的话说“我都感觉今夜凌晨的雨都是为我下的”。而与此同时却是始料未及的告白,她突然间觉得所有的戏剧性都发生在了她身上。最后因没心情下线了。 “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你会选择谁”这是她漫长的追逐过程中累积的伤心c失望后,拖着疲惫的心问出最为现实却始终没有准确答案的情感问题。 时一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多可笑,心刚碎了,就有另一个人来补,可惜他不是我爱的人。” “其实我也想了下,我一直在追逐我喜欢的人,如果我回头看,也许不会那么累。” “时一,我终于体会到他对我说出口的决绝,不带一分情感。原来拒绝别人如此轻而易举c毫无波澜。我自己都如此,又怎能奢望他对我有所念想,怪他不懂我。” 留恋是滋养犯贱的摇篮。 时一以第三者的立场静观着一位青春期少女的小心思因某个魂牵梦绕的男生而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各色的生活细节揉杂成一团,最终形成一段捋不直,道不完的青涩回忆,这份无果的追逐终将转化为一场漫长的道别。 尤翘楚对廖韵之说:“他没有,从来都没有想过,你做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等廖韵之情绪终有好转,安定了心绪后,一次交谈中她和她们说:“想和男朋友去打第一个耳洞。”彼时仍旧单身的她又自嘲的笑笑,“但可能有点久了,要等到我结婚了。” 她哪是她自认为的差劲女生,只要她愿意,谈场恋爱根本不在话下。 只要她愿意。 她是在等一个她作为叶承彦女朋友的时机款款向他走去。 尤翘楚向来交际圈广泛,她生性放荡爱自由,此前分分合合的谈过几个,好在都好聚好散,不至于像时一和廖韵之现如今仍在一棵树上吊死。 经历这段挫折后,唯一让时一和尤翘楚略感欣慰的是,廖韵之知轻重,虽在中考前的几次市质检中水平发挥略有不当,成绩忽起忽落,但好在梳理好情感后,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卯足了劲,取得了理想的成绩。 这之间的那段日子里,她无数次蠢蠢欲动的起过联系叶承彦的念头,但一想到中考在即,就按压了下去,硬生生的斩断了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中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她“不知廉耻”地打了叶承彦的手机号码,时一可以想象出电话接通前廖韵之随着手机听筒中冗长的“嘟嘟”声,心率极其不平稳的感觉,一颗心脏险些跳出胸腔,她是在给自己最后一次“不要脸”的机会。 意料之内,叶承彦再次拒绝了她。这次她真切地听清楚了叶承彦隔着手机字句清晰的从嘴里吐纳出:“抱歉。” 毫无波澜的歉意。 挂断电话后,廖韵之由无声的抽泣转为不可控的哇哇大哭,就像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不顾脸面,撕心裂肺。 尤翘楚说真的很佩服廖韵之的毅力,不顾脸面,跌跌撞撞,勇往直前。如果换作是她,她根本做不到如此,坚持至今。 廖韵之是真的喜欢叶承彦。 她给她们的解释是没遇到对眼的人,暂时先不换目标,可是事实就是她打从心底里觉得任何人都比不过叶承彦,谁都没有他好。 之前在喜欢的人面前那么小心翼翼维护彼此情谊的女生,却恰恰是最愿意为爱涉险的人。 廖韵之心如死灰。 但她没料到的是自己一次次的死灰复燃。 尤翘楚看不下去,训斥说:“喜欢到入骨就是他妈的倒贴!” 暑假那次尤翘楚的邀约,廖韵之坐在沁人的甜品店内嘴里紧咬着吸管,单手支撑着下巴,隔着一整面的玻璃墙,室外的景象一览无遗。 时一持着一小勺的冰淇淋送至廖韵之的唇边,暗示她该将视线收回,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物上。廖韵之配合地张嘴吞下。 “容易走神的人多半心怀鬼胎。”时一说,说完后她后悔了,惊觉说错了话,自己开的玩笑一点都不恰当,她是怕廖韵之又因叶承彦而心事重重,不死心。 “现在已经不仅是鬼胎这么简单了,简直都幻化成人形,就差没走到眼前。”尤翘楚插嘴,结果被时一的一记白眼瞪了回去,只剩下一阵毫不掩饰的笑。 “我只是觉得周边变化挺大的。”自初三起,学业繁重,她们已很久没有好好的一同走在街上舒心的散心。 “喏。”尤翘楚朝玻璃墙外的方向扬了扬头,用手指一一指明其中的变化。 时一和廖韵之耐心聆听着她的讲解,眼珠随着她的指尖转动。最后落在了不远处正侧身站立在街道旁打着电话的少年身上,他不时探身向前往左右两旁的街道张望。 廖韵之下意识的躲闪,将视线收回,搅动着面前的饮品,低头不作声的喝着。 “他怎么在这?”尤翘楚和时一显然是慢了半拍,对视一眼后,把目光转向廖韵之,一同问出彼此的疑惑。 廖韵之有点无语,这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我怎么知道。”她现在只祈求不要碰面才好。 如果换作以前她们大可保证这份机缘巧合下隐藏着廖韵之蓄谋已久的成份,但今非昔比。 廖韵之对她们的疑心病不予理睬。 时一摇头叹息,感慨一句:“命中相生。” “没相克就不错了,还命中相生,那早八百年都干嘛去了。”尤翘楚愤恨不平。 “恐怕与他命中相生的另有其人。” 如果是以前她们定会悉心照顾廖韵之的情绪,说些委婉的话安慰她,可就算处处绕道避开现实,她也仍旧次次被现实扇了响亮的耳光。 所以,她们也就不再避讳,直抒胸臆,总比间接性伤害来的强。 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廖韵之不顾身旁的争论,望着玻璃外同行的一对男女,难掩失望之情。 起初她扭头是担心隔着一整面的玻璃会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曝光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过后才想起玻璃外的人根本看不到室内的动静,此举无疑是自己的多虑,才敢再次把头扭向他站立之处的方向。 他同身旁俏丽的少女迎面走来,这才看清他的全部面容。 “我们走吧。”廖韵之斜跨搁置一旁的包,起身欲离开。 “可是这么走出去不就正好在门口撞了个正着,那多尴尬啊。”尤翘楚是在替廖韵之尴尬,她自己其实倒是无所谓,可显然对方并不领情。 “总好过坐在这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等着他们上前打招呼,客套的回一句好巧,相互寒暄几句,等他们在附近的桌前落座,眼神还会不时在空中交汇。这样就不尴尬吗?”廖韵之显然按捺不住,她招架不了这么窘迫的局面,她控制不住。 “在这也呆的够久了。”廖韵之一边朝门口的柜台走去,一边掏着包里的钱。 “也许你说的没错,韵之心中的那枚鬼胎如今真的幻化成人形,走到了她的眼前。”尤翘楚用手遮掩着嘴,靠近时一,跟在廖韵之身后小声说道。 结账,转身,朝门口走去。每一个举动都刻不容缓,带着假意的淡然。 廖韵之从内而外推开右边的玻璃门,而此刻叶承彦正握着左边的门把欲从外向内推开。 两人站立在原地,都不再进行下一个动作。 到底还是难逃一面。 廖韵之内心沮丧,嘴角还是在叶承彦叫住自己的名字时微扬,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其实哪是那么夸张的事,也不过是一个暑假,如她口中那般的恍如隔世,廖韵之对叶承彦倾注的所有欢喜都像是昨日重现。 这种回答完全是在情理之中,客套而应景,无任何多余词缀。 停顿了几秒,礼貌性地朝叶承彦身旁的女生简单的眼神示意以示招呼后,继续手中的动作,将推门的幅度拉的更大,以方便全身而退。 头顶晴空万里,却无法驱散廖韵之心中那片风雨欲来前,令人压抑的乌云。 07 “如今想来我从小到大所担任过的职位总是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时一微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双腿上把玩着衣角,既然话题至此,又何必扭捏作态,不等林越开口,旁若无人的继续说,“我读小学时,曾当过挺长一段时间的小队长,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职务。学校方面一直都很注重安全教育,每当放学铃响时,大家各自收拾完书包后就按照自己所属的回家路线站队,一列一列的排在过道上,当时我家是我属小组成员里头最远的一个,老师就让我当小队长排在队伍的最前头,确保这个队列里的每一个同学都安全回家,并做好登记工作实时向老师汇报,后来我也因此光荣的成为少先队员。” “所以事件的开端在于你家最远?”林越迟疑了几秒,侧身问道。 “是啊,想不到吧,红领巾少先队员的称号来得如此轻而易举。”时一再次想来,仍觉得无奈,不无庆幸,“初中时,我担任学习委员你是知道的。” “恩。”林越轻声应了下,表示肯定。 “但你不知道由来,开学注册报到时,新生都要填写一堆的个人资料,班主任见我字迹端正,卷面书写工整,后来找我谈话,说是在还未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由我暂时担任,而这一当就是三年。” “可事实证明,你的确能胜任。”林越毫不犹豫的回答,以板正时一的“光辉形象”。 他又怎知“责任”二字对时一意味着什么。 “班主任只知以字如其人来推测我做事条理清楚,毫无根据,我却因为这无端降临的职务,费尽心思的在学习的各方面体现卓越成绩,以不枉这头衔和他对我这毫无倚仗的信任。”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我做不到拔尖,但也足以令我沾沾自喜,每次大考完后看着年级光荣榜,我都宛如劫后余生。” 时一比任何一个人都注重自身形象,她既是老师眼里勤恳的好学生,又是长辈口中贴心的好孩子。 时一心思细腻,所有不言于色的喜悦皆因她享受学有所成带来的快感,学习是她唯一得以自傲的筹码,努力与回报成正比是现阶段最划算的交易,但凡从中尝点甜头,便足以鞭策着她在学海无涯中力争上游。 她不想白担这职位毫无作为,遭人“不过如此”的鄙夷。 但如今不同了,她处在人生的令一个阶段,高中的课业繁重,她自是有所心理准备,她不一定能保全自身。九门学科一股脑的堆在同一个时段,将她的生活填的满满当当,俗话总说“笨鸟先飞”,她偏偏因怕“笨鸟插翅难飞”而忧心忡忡。 副班长的职位必要有优异的成绩加以辅助才可熠熠生辉。她想。 “学习是学生的天职”她信这句话。 林越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任何职位可不只是一个称呼如此简单。”时一总结陈词,她这是在委婉的告诉林越,她避之不及的一切种种都可因他无心的一句提议,扭转局势,而所有萦绕在她心中经久不散的想法岂是三言两语就能一笔带过的,“其实也挺好的,我也因此更加卖力的读书。” 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 不论如何,豁然开朗并无坏处。 林越定定的看着她,目不转睛,他开始重新认真的审视面前这个絮絮叨叨的女生,以求填补过去三年的欠缺,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时一,此刻她一字一句倾吐展露内心的想法,乐此不疲的分享人生的某刻片段,自信而昂扬。同一张面孔下判若两人的她,好似两个特别的灵魂在他面前重叠,合二为一成此刻真实的她,时一周身竟笼罩着强大的磁场,他不愿稍加偏移哪怕分毫视线角度,从中捕捉平衡的支点。 林越很久没有回话,话末,时一疑惑的转向林越,确认他是否在听来推测自己还有没说下去的必要,或者还是说是自己的话题太过干涩无趣? 她不自觉微偏的着头,眉头微皱,张开伸出的手在林越呆滞的双眼前挥了挥,以拉回他的注意力,把焦距定格在眼前的事物。 竟没想到却被林越一把抓住,厚实而温暖的手掌紧贴着掌心包裹着她纤细的右手,因常年持笔生出些粗糙硌硬的茧,是最为真实的触觉,时一有一秒的愕然也不形于色,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波涛汹涌,如此直接的举动惊得她不敢动弹,然后又很知趣的慢慢从中抽离,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林越暖心的回答:“我在听。” “我是不是扯太多了。”她顿觉气氛有点微妙,小心翼翼的重新摆正坐姿,眼神飘忽不定,思绪也连带着有些游离。额前垂了几缕细碎的发丝,她习惯性的用刚才与林越触碰过的右手顺了顺及肩的秀发,把干扰着视线的发丝别在耳后。傍晚刚洗过的头发,现在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她尽量不露痕迹的深吸一口气,用力嗅了嗅空气,还隐约可以闻到清新的洗发水香味。 而她一系列的细微动作都在掩饰刚才的尴尬,最起码她自认为如此。林越可以如此淡然处之,她定不能犹如惊弓之鸟。脸颊竟有点点逐渐升温发热,所有的迹象都是下意识的,她大可以管控住面部表情,但不能修饰掩盖的生理表现却又真真实实。右手的每一个举动都带着迟疑,略感僵硬,似是已经抽离了自己,不受所控。 女生心思缜密细腻,内心捣着鼓,还努力把持着情绪,林越自是无法参透时一的局促为何。 “没有。”林越觉得好笑,而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可爱。 然后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时一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刚才林越毫无征兆的亲昵举动,只听得见在那一刻脑中嗡嗡作响,有如什么东西突然之间炸裂了一般,思绪也跟着中断,张了张嘴,又放弃的闭上了,无论什么话题都衔接不上,只能随口胡诌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搪塞这段无声的空白:“盛夏里的蚊子真多,看来是选错地方了,不该来这喂蚊子的。” 然后很配合的用手扇着脚边,驱赶着什么。 军训以来的这些日子白天里总是穿着长裤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得已而为之。晚上相较白天,略有一丝凉意,时一洗完澡时自然舒畅许多,便没多加顾虑的挑选了一件牛仔短裤,也没喷洒什么防蚊虫叮咬的花露水涂抹,主要是一开始也没想到会跑到花园这透口气。 也不知道蚊子具体在哪个位置转悠,她随便挥了挥,又尴尬的笑了两声,只觉得滑稽,便不再乱动,用拇指指甲在大腿上被蚊子咬得凸起的红色小包上横竖狠狠的掐了个“十”字。 “小卖部应该有卖花露水之类涂抹的膏药,我去看看。”林越刚说完话,就作势要起身。 “男生的细致入微的确很讨女生欢心。”时一本只是客观的评价一句,可话出口,却满是不对劲的酸意,“你就是这么拨撩女生的?”后半句她音量低了下来,说得及其小声,眉眼低垂,看着腿上另一个红包又掐了个“十”字。 “什么?”林越反问了一句,指向不明,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想再确认一遍是否听岔了。 “没什么。”没听到就算了,也好,一时脑热,把内心疑惑说了出来到底是不好的,幸好他什么都没听见,“我是觉得差不多该回班了,溜出来太久不太好,你也别买了。” “我没有。” “恩?”时一为林越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是那种雨露均沾的人,你别误会我了。” 林越听见了。 所以,林越目前的所作所为,言下之意是他撇清时一对他的误解,她不敢过早妄自断定c想入非非,只当是他的好心。 但这话对着时一说着实有些怪异,她努力不让自己想偏,这与我无关的话不过是当下善意的谎言。 “哦。”她不知如何回应比较合适,只能有些心虚的简单应了下。 “那我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大厅吧,影片放映完是要点完名后才能回宿舍的。”时一好意提醒,她没等林越回话,就二话不说的兀自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还努力表现得每一步都走得自然且稳当,却不自主的加快了脚步,逃离这是非之地。不留结伴而行的机会,所以话开口也是不留余地的婉拒。 “登记工作在你那吧!”林越对着急匆匆的背影喊道。 时一顿了顿步伐,微微一怔,没有转过身,恶狠狠的回了句:“别想赖掉。” 林越是个祸害,最起码对她而言是这样。时一咬牙切齿,恨自己的没骨气,亦柔亦刚随意凭他拿捏的滋味好不自在。 林越到底是怎么想她的,她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林越是她望尘莫及的深切渴望。 等她回去的时候影片放映的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原本只打算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透口气,不知不觉时间竟也消无声息的滑走。 时一弓着身子遁入黑暗里,溜回到了座位。 她刚坐定,陈慕姿略有责备:“还以为你去去就回呢,也在外面呆太久了吧!” 时一深感歉意,往众班主任座位的那一侧看了一眼,虚心的问了句:“彬哥来过吗?” “来过两次。” “两次?”时一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因震惊而条件反射性的尖着嗓子,显得格外滑稽。 “不过还好,第一次来的时候只是交代周安余一会散场后安排一些同学留下来检查大厅卫生,光线挺暗的没太注意你。”陈慕姿语调平静,时一也略微缓了口气。 如果被彬哥发现自己身为班干部也不通报一声就随便离开,那真的是太说不过去了,以身作则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第二” “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旁边有好一会,然后就发现你没在,来问我。”陈慕姿没等时一说完,就赶忙接话,“吓死我了,我当然只能说你去上厕所了,好在他第一次没发现,不然两次时隔这么久,你还没回来,谎话都要不攻自破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 “谢谢你了。”时一又不好意思道。 “对了,当时就你和林越不在座位上,虽然江则也说他是去上厕所了,但到现在还没回来,应该也跟你一样呆不住吧,听说你们之前也是同班,看过的电影自然觉得没趣了,情有可原。”然后又话锋一转,“你碰见他没?” “”陈慕姿的突然问话,令时一始料不及,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镇定地回答说:“没有。” 表情和语调都拿捏的十分真诚。 而刚才的那段叙述中,对于时一来说另一个侧重点在于,陈慕姿听说了她和林越曾是同班同学,也许不止她一个。 “哦。”她简单应答,也没再多问,她信了。 时一有点矛盾,她希望陈慕姿一脸暧昧的探过神来意味深长的笑笑说:“啊!少骗人了,是不是一起约好的?你俩是不是有一腿啊!相互喜欢的那种。” 随后她掩盖不住的娇羞一笑:“怎么可能啊,你想太多了。” 然后对方全然不买账的一脸不捅破的心知肚明。如果陈慕姿真这么说,她没准还会在心里反驳一句,其实她只说对了一半,他们不约而同,且只是她喜欢他。 而她知道娇羞一笑不是她的作派,她只会如刚才那样不露声色的撇清他人从她这探听种种的可能。 但陈慕姿一脸漠不关心的一个哦字,难免令她黯然神伤了一下子。虽然只是一下子。 看吧,在别人眼中都觉得自己跟林越是碰不到一块去的人。时一暗想。初中同学又如何,缘分也只局限于此。好像陈慕姿刚刚的那句问话只为更进一步确认他们并没太大能引人想入非非的关系。 电光火石之间是擦不出的花火。 陈慕姿信以为真。 但她又诚挚的希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她自己了然于心就好。 林越姗姗来迟,正巧赶上了点名。散场后只留下了几名男生检查卫生,女生先行一步回宿舍。 后来时一又想了想,林越自是那种不随意给人添麻烦的人,即使他人如何威逼利诱,不可撼动的便是他的原则,与她副班长一职和是否会念在早已认识而帮忙开脱无关。 他凭什么觉得她定会偏袒他?凭着这层纸糊的关系,既不牢固还随时一戳就破,横隔在两者之间,模棱两可,或明或暗的面目。 时一睁着眼睛平躺在自己的凉席之上,蚊帐包围得严丝合缝,她盯着上面的床板,睡不着。这一夜无眠,大家各自怀揣心思辗转反侧,虽然与前几夜熄灯后的夜幕降临的氛围一样,但到底还是能听到偶尔翻身的床板咯吱声和翻动被单的轻微声。 身旁手机提示灯闪烁。 廖韵之说,他找我了。 对话框内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她知道廖韵之的意有所指为谁,而这也不过是又一个难熬漫漫长夜的无眠姑娘。 断不净,舍不得,离不开。 世事变化万千,你我也难逃于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 04 午休时间楚妤回宿舍将脏衣服脱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就一个人在阳台上一遍遍的洗刷上面的污渍,可毕竟是件白,绿豆汤的痕迹十分清晰的烙印在那上面,再多的洗衣粉冲泡也做不到焕然一新,本想向隔壁几个宿舍的同学借漂白液,可无果,最后只能简单搓揉几下,尽量淡化上面的痕迹,而后晾晒在阳台上。 下午三点的军训正式开始,为预防过分直接曝晒在毒辣的太阳下,女生们各自都在裸露的肌肤上涂抹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防晒霜以尽可能的减少紫外线的侵犯,学校方面也十分体谅新生,在军训的通知书上也特意强调让大家应做好必要的防护措施,可在军训期间佩戴自己的遮阳帽。 年长我们三四岁的教官体谅我们新生身子骨“娇贵”,特意将本班安排在一块阴凉地训练,又隔三差五的让我们在原地休息几分钟,喝喝水,擦擦汗,在我们自由支配的这么几分钟内,为活跃气氛还不忘鼓舞我们一起唱军歌,亦或是跟隔壁班排的同学拉歌,却都是纯粹比谁嗓门大。 在周围同学闲聊之际,时一灵敏的听到这次中考状元原来就在我们班,是最后排靠右的一个呈现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的一个男生,他不同于所有初中生标准的男生寸头发型,而是中间的头发比两侧略高点,以不至于那么一板一眼。解脱了教育局对初中生的硬性要求,在暑假期间重新打理自己的形象以迎接新生活也不无道理,只是没想到这个叫江则的学霸,也这么不拘一格。 时一终于亲眼目睹了这个被“新状元”充当为营销手段,印刷在一张张对外宣传为人传阅的传单上的焦点。 她看了一眼,扭回头,继续偷听旁边围坐一团探讨新生中某几个引人注目的“传奇人物”。 有女生的地方一定不缺少闲言碎语。时一并不算是一个喜欢与人家长里短c闲来无事八卦他人私事的女生,但却无法阻止自己忍不住伸长耳朵凑近分一羹的癖好。 她只是听听就好,从中汲取某些对自己有益的讯息,不评头论足,不轻易干涉。 她确认了楚妤的舞蹈特长并肯定她的先天美貌。毕竟在初中阶段只有艺术特长生才可在获得校方批准下免去剪短长发的强制性规定,而唯一的要求便是在校内必须将头发梳好盘起,走在人群中自是难免投来几分艳羡的目光,更何况她从小练习舞蹈,举手投足的气质与出众的外貌相得益彰。 所以楚妤初中时被认定为校花也毋庸置疑。 时一觉得有点扫兴,这些女生说来说去都难免从最为浅显直观而肤浅的方面探讨,而这些从初印象便可判断出一二。 直到她们的话题又再次扭转到中考状元江则身上。 “听说,江则的妈妈是弘毅的校长。”一个女生拉进了小团体的距离,更凑近“漩涡中心”几分,捂嘴轻声说道。 “难怪他报考弘毅,我原先还挺纳闷,按往常看状元一般都花落一三附中,弘毅虽也是重点高中,但到底位在其后,稍逊一点。” “到底是有个在重点高中教学的妈,儿子是中考状元脸上多有光,安排在身边紧盯着也挺好的,在学校方面也好照顾,弘毅再怎么不如一三附,好歹也是排名第四,数一数二的高校。” “我要是有一个”另一个又不免感慨,话到一半其余几个立马承接着后话应和着,“这样的妈多好!” 然后就是几声相互嘲讽的窃笑。 时一听至此,内心不由冷笑几声,表面却波澜不惊。 常人只懂得将他人的成就归功于其所拥有的优渥资质,却不愿正视其为之付出的努力与自身的懒散。 时一相信将任何人置于与江则同等的先天条件下也不见得定能取得与之相当的荣誉。 她曾以为某些东西远在天边,却因为缘分而相互联系,中考状元和她一个班,校花与她一个宿舍,这些不约而同的巧合一起撞进了她的生活,成为为人乐道的闲言碎语。 当天下午的军训预计五点半结束,五点新生还在训练时,本班队列旁就三三两两结对经过一群身着球衣的男生,大家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去,笔挺的军姿和稍斜的目光在教官眼中只觉得滑稽。教官特意的轻咳一声后又立马端正态度,目视正前方,不敢稍加懈怠,却又在原地转体训练中走了心,顺势偷瞄了几眼足球场的方向。 训练结束后大家都一哄而散,偌大的足球场已经里里外外的围上了好几圈人,时一虽对足球有兴趣,但还是耐不住炎热的夏季所带来的身体黏腻的不适感,晚上七点半班主任还要在班级召开一场班会,中间才两个小时可供支配,她得用来洗澡c洗衣服c吃饭并整理宿舍,除去陈桠楠的漠不关心,其他舍友本想怂恿她一块去凑个热闹,但还是被时一婉拒了,她不舍的往哄闹的足球场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她和陈桠楠一前一后的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去,不亲近也不疏远,却始终保持着相较适当的距离。 她一直注视着前面陈桠楠孤独的背影,穿梭在混乱的人群中,周身笼罩着“生人勿进”的屏障。 所以当林越站在自己身边有意搭话的时候,她也是慢半拍的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呆呆的看着前面机械的走着,宛如丢了魂,独留躯壳的行尸走肉。 “前面那个你舍友?”林越顺着时一呆滞的视线看去,最后又把目光落入时一的眼中。 时一一时半会儿慌了声,在她看来如此亲昵的举动,林越直勾勾的盯着她试图想深入眼底一探究竟,令当事人一瞬间措不及防,条件反射性的躲闪目光,结结巴巴的回答着他的问题:“是是是。” “不去足球场观赛吗?”林越不禁失笑,他头一次亲眼所见,时一竟有在自己面前无措惊慌成怯懦兔子一般的时候,印象中的她,也许是因为学习委员的身份,总是端着一副拘谨的模样,在学习方面,不敢稍加松懈,在工作方面,不敢稍加怠慢,总是在自己可掌控的范围内勤勤恳恳着。 “人太多了,我想着还是先回宿舍整顿下,毕竟今晚还有一个班会。”可她却又一秒重新调整了心绪,调控着面部表情,“你呢?” “你知道今晚彬哥召开班会的主题吗?” 彬哥是男生们给班主任张彬新取的绰号,下午的军训他有来巡视过两三次,听说他是教体育的,同学们一片哗然,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体育老师都能轮上这差事,也是男生宿舍的生管老师,更是学校教务部的一员。综上所述再加之其近三十的年龄,叫来顺口,与之映衬,只稍一下午就在大家的公认下叫开了。 如今这个时代已没哪个学生真能在背地里老老实实的称呼老师来谈论种种。“老师”这个称呼已然变为场面话。林越没回答她的问话,兀自抛出自己的问题,虽是疑问句,可话中语气已是知晓答案的肯定。反正她没有很在意自己的问题是否能得到他的回答,她也只是顺势一问。 “不知道。”她诚恳的摇了摇头,表示很愿意听他解答。 “今晚要选暂时的班干部。”林越毫不避嫌的与时一一道走着,中途遇上江则,他还主动自然的打了声招呼。 江则笑笑,朝她看了一眼,很配合的快步往前走。陈桠楠也许是听到什么,往后看了看,又很淡漠的扭回头去。 时一全当是他的好人缘作祟,内心竟有种背地里做错事的胆怯,仿佛自己的小心思在这招呼声和眼神对视里稀疏被觊觎。 其实说是暂时,不出意外基本以后便被正式确定了。 “你有中意的职位吗?我可以投你一票。”其实时一想问所以呢?这种事似乎和自己没多大关系,如果林越是想凭借着他们过去三年的同学关系来拉票的,她自是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他那边。 “时一。”林越顿了顿,嗤笑一声,似是对时一的想当然表示不可置信,随后停下脚下的步子,重新端正了态度,“我希望你评选为学习委员。” 时一终于敢迎上他热切的目光,她希望他接下去说些什么,来解释对她突如其来的期望。 可他什么都没说,两人只是面对面无声地站着,留给她的是自行脑补的一大片空白。 可她竟鬼使神差的应答了一句:“好。” 而后又似是玩笑的补充道:“如果没竞选成功,可别怪我。” 她没问,她什么都没问。 她没有追究,林越为什么希望她当学习委员。 她也没告诉林越,她其实很懒,无心在新的班集体中谋个一官半职。 过去她当学习委员是偶然,而后是私心,如今是因为他无端的期望。 因为他,她从来都毫无缘由。 “你对足球感兴趣吗?”林越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嗯多少有点。” “那篮球呢” “一般般吧,足球更盛些。”时一很疑惑林越怎么突然又和她研究起这个了,“怎么了?” “为什么?” 又是抛出一个新问题以填补对方的问话。时一有点无奈却也还是耐心的说明原因。 “总感觉,篮球的战况更激烈些,球场上的每一次针锋相对都能引起围观群众的闹腾,篮球场子相对比足球场小,双方之间的每一次碰撞,队员球鞋与地板的摩擦声,篮球的落地声都能引燃全场,节奏强烈而刺激,我受不了,但反观足球就好多了,球员满场跑,挥汗如雨,我喜欢静静的观战,等待结果,别人图的是热闹,我图的是兴趣。”时一倒是很认真的向林越袒露自己的想法。 所以这算不算让他多了解了自己一点。 “你呢?”时一再次问话。 “我喜欢足球。” 话题终于由她引导,林越开始顺着她的方向回答。 “我最喜欢罗。” “卡西让我关注足球。” “罗让我喜欢上足球。” “然后他们都在皇家马德里。” “所以我喜欢皇马。” 时一默默的听着,却没告诉他其实自己对这方面不算很了解。尤翘楚总说她善于做一个倾听者,她不否认,她的确一直如此。 “我是因为喜欢柯南。”时一不好意思的说道。 意料之中传来林越几声毫不掩饰的大笑。 时一只是翻了个白眼,也不再多说什么。她就该猜到自己说出真相准会得到对方如此强烈的反应。 和当初自己向廖韵之和尤翘楚说明缘由时同样的嘲讽态度。 尤翘楚当时的原话是:“时一啊,我知道你爱柯南,但只是没想到你爱的如此深沉,连并着他的喜好一同成为你的信仰” “放屁!”时一当时立马摆正立场,“被你说的这么夸张。” “好吧,你笑吧,反正也是事实。”时一气不过却也破罐子破摔。走路的步子也加快了。 “别生气啊,我只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觉得觉得”林越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措辞。 “觉得好笑?” “觉得有意思!嗯,有意思”林越终于想起一个相对中肯的词,来对刚才的冒失作出一个解答。 时一也不准备跟他继续纠缠,稍微放缓的步子也表明了她的宽宏大量。 林越笑笑,都看在眼底。 当相互道别各朝自己所在的宿舍楼走去时,林越突然开口叫住了她:“时一,我发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趣,这算不算是意外的收获。” 时一一瞬间怔在原地,双脚动弹不得,也没转身去看林越说话时的表情。 林越,这算是什么意思。 可她还是大言不惭的回了句:“你没发现的地方还多着呢。”却抑制不住嘴角轻微上扬的的弧度,低头浅笑。 还好背对着他。 林越目送着时一转身进楼道口,也迈开步子朝自己楼层走去。眼角眉梢满是心情舒畅的雀跃感。 时一一步步的拾着台阶向上走去,她第一次,第一次在林越面前这么大胆自信的证明自己的存在过。 时一在洗衣服的时候,舍友们才回来,说是中午洒了楚妤后背一整碗绿豆汤的那个男生所在球队赢了。 在看客们叽叽喳喳的哄闹声中,得知他叫何佑禹,是大一级的理科班学长,兼任足球校队队长,代表学校参加过不少比赛,也取得过丰硕的成绩,可谓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之所以那些队员们在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期间能在校内踢球,说是因为老师让他们进来帮忙打扫卫生,整理些开学前的材料,所以也就在得到允许后,新生当天的训练结束的差不多时跑去足球场踢球。 “难怪中午吃饭时见到几个与新生的气质格格不入的男生,还穿着球衣,我当时还纳闷,怎么还有新生结伴来校内踢球。”时一一边洗衣服,一边听陈慕姿在一旁叽叽喳喳的把得到的讯息与她分享。 “比赛结束时,还有个女生迎上去讨要学长的号和联系方式。”陈慕姿满脸惊讶,“所以后来那些围观的女生也就毫不矜持的都扑了上去,学长就这么里里外外的又被圈了好几层。本来啊,楚妤也想” “时一你洗完澡了是吗,澡堂还有热水吗?”楚妤见话题突然扭转向自己,立马插嘴,并提高音量来掩盖陈慕姿正要说下去的话。 陈慕姿也很知趣的不再多说什么。 “嗯,还有,快去吧。”而时一从陈慕姿刚才的阐述中也大致猜得不离十了。 “那人好像是你闺蜜吧,我也没太细看,总觉得像是中午来找你的尤” “尤翘楚?”她暂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陈慕姿,以得到确认。 “嗯。” 这的确像她的处事风格,但也没必要这么猴急着想认识吧,这也才第一天。时一想起她中午吃饭时听到尤翘楚对何佑禹的赞美之词。 当舍友们整顿完各自的事情后,大家又一道去食堂吃晚饭,在一块走去教学楼的路上时,时一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拿出,是一条来自尤翘楚的交流群讯息。说是群,也不过就她c廖韵之和尤翘楚三人。 “哈哈,六班的班长职位非我莫属了,你们就等着吧。” 这么没由来的一句话,弄得时一一头雾水。 “我还没问你,傍晚大庭广众之下讨要学长联系方式,是什么鬼。” “你当时也在场看见了?”廖韵之回。 “没,我没去观赛,是后来听回来的舍友讲的。” “我那是为班级女生谋福利。” “” “今晚我们班会竞选班干部,尤翘楚想当班长,在女生那拉票,她们开出的条件是能搞到学长的联系方式,就心悦诚服的败在她的石榴裙下。谁知道这家伙说时迟那时快,球赛一结束就立马冲上前去,弄得学长一脸状况之外,但好在结局是令人满意的,而她的班长职位也算是坐实了一半。”廖韵之嫌打字解释起来麻烦,最后索性发了语言,时一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 “那男生呢,男生人数多吗?”她就这么自信女生全票通过 “女生人数可比男生多了三个。” “而且男生应该也会有少数投票吧。”尤翘楚继续补充道,却越说越没底气。 “哎,不说了,班主任来了,静等结果吧。” 尤翘楚说这话时,时一正好刚到班,收起手机,正准备随便找个位子坐下。 02 七月初,中考成绩公布,七月中旬,各校网站公布录取名单。时一没敢去查,不是担心自己考不上,而是担心十六岁的愿望破灭。她既相信自己的能力,也肯定林越的实力,唯一不敢作为赌注的便是他们的缘分。 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画面停留在弘毅学校网站首页,鼠标箭头搁置在录取名单查询窗口,就差点进去。 这种结果明晃晃的端正摆在某一处,一个按键距离的紧张感,不亚于中考前一夜的辗转反侧。 电脑旁的手机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廖韵之,然后接起。 知晓成绩的隔天,她就随着老爸去了手机城,换了一款触屏新机,虽说原先的约定是等到录取名单公布后再买,但他老人家在看到成绩后甚是满意,比预估的分数还高了二三十,就爽快的对着柜台小姐挥出一张银行卡,几个密码数字下去,一笔钱就卷进了别人的账户。 那几天里,但凡亲戚朋友,亦或是隔壁邻居家的叔叔阿姨来他这探点口风,礼貌性的关心几句。他那逢人就夸的架势,即使话未出口,那满面春光的洋洋得意,都足以说明一切,就差没摆上几桌请宴喝酒,请鼓手在自家门口吹捧几声,点上鞭炮庆祝。 弄得她自己只能故作矜持的在一旁谦虚的回话:“正巧题型在平常练习里都见过,运气好罢了。“ “恭喜啊!你如愿以偿了。”刚接通就是廖韵之轻快的声音。 “什么?”虽能大致推测廖韵之所言为何,但还是犯傻的想进一步确认,心脏在胸腔内躁动。 “你还没看啊?”廖韵之满是惊讶与无奈,“我还以为最按捺不住想知道结果的就是你。” “恩,还没。”时一失笑。 一开始我也这么以为。 握着手中的鼠标,食指按下左键,新的页面跳了出来,她滑动着上面的滚珠,班级名单分布有序的一个个排列下来:“不过,我正在看了。” “2班,你和林越都在高一2班。” 廖韵之说这话时,时一正巧看到了屏幕上双方的名字,无以言状的心绪。 她盯着这两个名字晃神了好久,直到被手机里的喊话拉回现实:“你到底听没听我讲话啊?” “什么?” 时一虽然嘴里应答了一句,可注意力并不在谈话的内容上,满腹疑惑。 高一年段的班级排序无优劣之分,因为是平行班,自然无法看出自己此次中考成绩在本校的状况,但本班同学的座号却是逐一按成绩分配。她是6号,可是,林越的座号竟然在她之下,隔着十来个人,位列18。 难道因为自己超常发挥?那也不至于把他甩这么远啊。还是他发挥失常?这种分数对他来说的确有失水准。林越就算得个高一年段第一名的头衔她都不觉得奇怪,不仅是因为中考前几次模拟测试的优异成绩,更因为在时一心中他值这个价位。 “我说,天助自助者,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廖韵之扯着嗓子喊,生怕时一听不真切。 这句话是她第二次听到,上次是自我说服,而今是廖韵之对她的鼓励。 她始终深信不疑。 当下的境况,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林越18号,在我之下,不应该啊,你知道他这次的中考成绩吗?“ “不知道。”果然,这家伙根本没在听我讲,时一的一句不着重点的话浇灭了廖韵之此前的热情,”总之,你要懂得把握机会。而且你现在应该为高中又能在一个班朝夕相处而庆幸,而不是关心这些无关痛痒的排名。“ 也是,本就不处于同一交际圈内的彼此,又怎会知晓其中的缘由,廖韵之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廖韵之说的没错,是该庆幸。她与林越的联系仅靠着那一丝得之不易的侥幸得以维持。却又显得有些可悲。 她显然放错了重点。 “你和翘楚在6班?“ “恩,你才发现啊。“廖韵之平淡的一句话又似是轻责,”不过好在大家都能在同一所高中,我也就不太在意分班了。“ 挂了电话后,时一打开,从初中组的联系人里找到林越的账号,点开对话框。 “恭喜你考上了弘毅。”太刻意,删除。 “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和我一个班。”太热络,删除。 “你的志愿录取情况怎样?”太假,删除。 最后只得作罢,退出,关闭手机显示屏。 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的求知欲,现在又何必在这份得偿所愿面前力求他的首肯。 这样太蠢了,一点也不像她一贯的作风。 中考后的这个暑假,享有毕业生独权的时一一个人慵懒的窝在房间内追番,以此来犒劳艰苦奋斗后还能在众人心中塑造光辉的好学生形象的自己。 空调,西瓜,冰棍,,就构成了一整个夏季。 即便如此,夏日的酷暑难耐也令她喜欢不起来这个多事的季节。它的到来就意味着升学,毕业,分离和新的环境,这代表着她要主动去适应周遭的一切,如此才能有条不紊的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不断推进自我的人生进度条。 它是过去和未来的节点。是另一番新风貌。 所以当耐不住寂寞的尤翘楚毫不客气的一通电话,不由分说的就将她约出门,在一家特别有情调的咖啡店,一开始她是拒绝的。 下午3c4点钟的太阳依旧足以“致命”,撑伞走在街上的她,还是无法忍受从地面不断向上冒的热气,人行道旁不时开过的汽车所遗留下的浓重尾气和迎面吹来的一股股热风都几度令她后悔出门这个决定。 直到她踏上赶赴约定地点的公交车,充足的冷气驱散了暂时的燥热,这种无奈感才得以缓解。 还好车上人不多,还好只是距家两三站的路程,还好公交车上的冷气够足。她自我安慰的坐在后排座椅上,自我催眠的洗脑着。 尤翘楚曾经告诉她,如果公交车上有足够的空位供她选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排。 时一当时还不解的问她:“为什么?” 她一脸鄙视的看了时一一眼,然后特义正言辞的说:“前车厢的座位都是给那些老弱病残孕的人士坐的。” “可有些座椅上并没标注这是专座。” “这都是潜意识的道德素质使然。”她说,“你难道受的了一会满车厢的人盯着你一个年轻人稳如泰山的坐在原位,而对一旁摇摇欲坠的扶杆老人置之不理?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应该的吗?”时一笑笑。 这种潜移默化形成的不成文法则相较于白纸黑字的明文章法更考验人心。 国家宪法中并没强制规定不给老人让座就是犯法。可即使如此,当你把个人道德素养坐在身下,就会顿觉如坐针毡,硌得人生疼。 这是人心约定俗成的人性。 没人会以法律制裁你的这种行为,可你就是知道,这种做法是错的。 就像饭前便后要洗手c不随地吐痰的道理一样简单。 “是应该的,我这只是考虑个万全之策,以防哪天自己身心疲惫,还要顾虑人性道德。这种把自己陷入两难境地的处事方式一点也不像我的作派。” “也是。”时一对其煞有介事模样点点头。 “我事先声明啊,我可不是自私自利的青少年,无论怎样还是会秉持着应有的道德素养。”尤翘楚又补充了一句。 她不懂时一说的也是,是指对其“万全之策”予以肯定,还是对其处事作派的默认。 “恩。” 她们都不是圣人,没无私大度到将自身利益置之不理,只不过更懂得在一定可转圜的余地内运用好既定的准则。 这个点出门的人比较少,时一隔着紧闭的车窗向外看去,除了不时有几辆计程车擦身而过,路上的人影简直少的可怜,三三两两的路过,多半能聚集在一块的地方便是公交车站。 明晃晃的光线直射下,晒得人视线涣散。车厢内还剩有多余的空位,却唯独她倚杆站立。 从身形c面貌和着装打扮看过去,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生。留着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平直的刘海长度只达到比眉毛略高一点的地方,油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简朴的白配着七分牛仔裤。 这标准的初中女生发型是教育局统一规定的,要求是五官必须悉数曝光在老师们的可视范围内。成年人的思维古板僵硬,每半个月一次的着装检查严苛到令不少女生炸毛,却也无可奈何。初二那会曾经有几个女生因没达到要求,校领导亲自操刀,当众剪成了他们所谓的标准发型,但其实丑的不像话,那几个女生哭哭啼啼了好一阵。所以大家宁愿每半个月去一趟理发店,让理发师在自己的意愿下一点点的剪短成满意的不逾越校规条例的发型,也不愿意大庭广众之下,一声不留情面的咔嚓下去,成了一个多月都缓不过劲来的悔意。 不过后来,在初二升初三的那个暑假,听闻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有一个女生固执得要闹跳楼,非要誓死捍卫自己的长发到生命最后一刻,与校领导死磕到底,家长也前来求情。学校才不得不取消了留长发这一禁令。 可至今时一都不知道,当初那个“英勇就义”的新生是谁,她的一次壮举改变了全校短发女生的命运,解除了大家外貌和心灵的枷锁。 也无从考证此事的真伪,不过好在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尤翘楚那阵子总念叨:“本来就是啊,校规有必要非要那么一板一眼吗?私立校还搞得这么不通情理。” 起先上车坐定时,时一并没注意到她,直到司机一个大转弯,措不及防,她喝水的手没抓紧,矿泉水瓶和辅导练习一块落地砸出的一声沉闷巨响,“嘭!”的那一下,她的视线才从窗外收回。 待车稳定行驶后,她就立马蹲下,先将辅导练习拾起,从背包里掏出纸巾一遍遍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还好矿泉水瓶喝了一大半,所剩无几,洒在书上的水并不算多,是还可以拯救的境地。等觉得差不多后才又将那个空瓶捡起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看来是个好学生。这是时一最终得出的结论。 最后她又把焦点聚集在了那个女生抱在怀里的那本辅导书上,白纸黑字打印的一整册,封面赫然印着“初升高衔接教材”这几个字样,右上角标注着“新状元”的补习班招牌。 这一发现更加佐证了她的想法。 看来是同一级的学生。 这个补习班她是知道的。毕业典礼那天在校门口碰见过,发传单的一个男生走到她面前介绍这个招牌,讲了好一会关于暑假辅导的各科优惠套餐和师资力量,说是还有名校老师在里面授课,不过这些东西令她一点都心动不起来,却不好意思拒绝一个费了半天口舌诚挚邀请你进去撒钱的大人,最后只能简单登记下,还留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她自己的,一个是她爸的。 那人还送了一张广告单给她,不过她看都没看一眼,扔在了一个离他很远的垃圾箱内。 事后尤翘楚在电话里教训她说:“你是傻逼吗!就不会留个假的,还把你爸都给搭上了。” 其实她确实挺烦这些不必要的骚扰电话。 可还是理直气壮的对着手机吼回去:“你好意思在他一直在旁边指指点点的要你填这填那的时候扔下笔,回一句老子不填了就撒腿跑吗!看着人家大热天那么敬业的拉客,你好意思吗!尤翘楚!你!好!意!思!吗!” 最后折服在了尤翘楚的“好意思!“下,字字铿锵有力,她刚才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气焰一下子就没了。 而她,不好意思的后果是,这个暑假初,就接到了“新状元“补习班打来的电话,她又不好意思的和人家唠叨了好几分钟,虽然话费钱不是她出的。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拒绝。 前几天,就是在中考成绩公布后的那几天,她爸不知从哪弄来“新状元“传单,回到家一个劲的劝她说:”我看你在家也是闲着,不如上上衔接班也挺好的,这样开学进度也跟得上,高中也不容易啊。前阵子人家还打电话问我呢,一开始我哪懂那么多,也不了解具体情况“ 她爸简直跟被人迷了药一样巴拉巴拉了很长一段时间。看来那补习机构发现小的劝说不成,就去老的那“施咒“。 可不是吗,不然她爸怎么会这么死心塌地的胳膊肘往人家钱兜子里拐。 她当初就不该心软,那么坦诚的填那一堆没用的个人资料,何苦呢!真是自作孽! “所以呢,你怎么说的?“时一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电脑屏幕,动漫的字幕一句接一句。她爸在那一个劲的说,她思维都无法集中,接连几句内容都没跟上。听烦了,索性按下暂停键,对着他回了一句,她只想知道结果,只想知道她爸把那通电话怎么着了。 “我就回了一句,我会好好考虑的,然后就挂了。“她爸见自家女儿终于肯耐心的搭理自己,内心是雀跃的,”你看,这传单上写了,今年中考状元就是在那补的习。“ 搞了半天原来这才是重点。看来这广告打的不错,内容还更新了。借着中考状元的光,一定没少捞钱,又是一批为了孩子的未来赴汤蹈火的往补习班里砸钱的无知大人。 “新状元”,这名字取的不错。 她当时随意伸手接过她爸递来的传单看了一眼,中考状元的名字好像叫江什么来着,她不记得了。 她一直挺纳闷的,为什么明明前排还剩有可供选择的座位不坐,硬是倚着扶杆捧着本书在那看,站不稳不说,还洒了水把她“珍爱”的辅导书弄湿。 得不偿失。 可能好学生都这样,心里拧着一股偏执的劲儿,生来就与众不同,是一种她无法参透的思想境界。 直到那个女生下车,在时一渐行渐远的视线内走进了那家“金碧辉煌”的属于好学生的知识殿堂“新状元”,那块红底白字的大招牌,是这个暑假留给时一最深的印象。 她惊觉,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尖子生们为力争上游而不断挑战超负荷的知识储量,但她不同,如果哪天她真应了她爸的话,去“新状元”补习,那原因无他,便是学习进度跟不上,需要花额外的精力课后请老师帮忙温故知新。 他们补习是为了超前预习,而她是为了不拖后腿。 现如今她所能得到的都是侥幸,包括理想的中考成绩。 想到这,她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新状元”的站点后一站就是她们事先约定碰面的地方,听说是新开的,尤翘楚就拉上她和廖韵之过来尝尝鲜。 此次的小聚不过是打着庆祝彼此如愿考上心仪高校的幌子,实则是陪尤翘楚消遣无聊的暑假生活。 这种雅致的场所只适合怡情叙旧话家常,食物精致而昂贵,偶尔来个一两次也就罢了,倘若隔三差五的来蹭空调,这可消费不起。 炎炎夏日,除了空调房和游泳池,走到哪都是遭罪。 况且来的路上,高温的街道差点没把她晒成智障。 所以一开始她是拒绝的,直到尤翘楚以她所知晓的关于林越的信息为饵。 08 廖韵之喜欢叶承彦已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这段早恋始于初三上学期,她将心事掩藏的极好,旁人看不出半点端倪,而时一和尤翘楚更是后知后觉。廖韵之毫无一点儿特立独行的举措,按照稳定的作息和熟悉的习惯生活着,皆属日常百态,所以即便是在亲密无间的时一和尤翘楚的日日相伴下也并未从中察觉出一丝一毫令人不对劲的地方好心生怀疑。 初三时,班主任根据班级各位同学的学习情况拟定了一次又一次的座位调动,但她们三个的座位却没一次是相邻的,隔着同班同学,分散在教室的各个方位上。 时一因为是学习委员的关系,课间总免不了收交作业c登记名单c汇总成绩等工作。应届毕业生在学校领导的“精心呵护”下,其所在班级的楼层也是最高的,按其意便是远离“外界纷扰,专心备考”。时一曾想过向班主任辞去学习委员一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才更为妥当。大战前的自觉性与约束性,使得初三年段较低年级相比安静了许多,课间偶尔会传来一小部分同学在班级过道或者楼层走道里喧哗打闹的声响,但总归不敢肆意妄为。归咎其原因不外乎于此,一则是楼层太高,课间时间太短,在诺大的操场和教学楼的楼梯间来回跑动时间已过去大半,此举简直吃力不讨好,二便是多数人选择坐在座位上埋头与习题奋斗,一人如此,众人如此,稍懒散些便显得格格不入,再加之醒目的倒计时,更显得人心惶惶。哪怕你稍安分些呆在教室里与同学探讨错题,即便是装装样子在自己的座位上毫无效率的随意翻看着知识点都能聊以。 但她的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事,事后就被丢弃了,往大些说临时辞去职务未免过于自私,往小处讲继续下去也全凭“万一呢”的私心。 不用说,林越是她所有侥幸念想的起源。 她们三个就是在如此的状态下,忙里偷闲的在教室后方的窗口旁凑在一块调整着因学习压力而紊乱的气息,大口大口的透着气,呼吸着在开敞的窗口处灌进满怀的清新,搓揉着干涩的眼睛和酸疼的脖子。 那天像无数个晴空万里的日子一样。 开端起自廖韵之状似无意的一句:“你们觉得叶承彦怎么样?” 廖韵之这么无端的一句问话,是后续她们所知晓的一切故事由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地转为顺理成章的端倪。 如若当事人没有开口半句,她们定不可能妄自从蛛丝马迹里窥探些什么。 而要到很久以后她们才领悟出话外音不过是一句无声的隔空喊话“不管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啊!”带着抵死不屈的倔强。 时一的第一反映是一脸茫然:“什么?”她是没听懂这个陌生的名字。 “叶承彦?”尤翘楚扭曲着脸,带着一脸与我无关的审视。 “谁啊?”可想而知,时一定是不认识这名同级生,她交际圈窄,整日局限于班级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缘浅,除了班级内熟识的同学和经常出现在年级光荣榜上略有耳闻的名字,其他人算是一概不知。所以廖韵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只觉得生疏,时一转向尤翘楚。 她们只是面面相觑。 随后尤翘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感慨:“啊!他啊!”时一本以为她知道些什么,紧接着是令人大失所望的,“我不熟。” 看来也不过如此。 时一只是扫兴的白了她一眼:“真是高估你了,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详情。”枉费了她的一番期待。 “不就是我们楼上那个班的嘛,好像是一个热爱篮球的男生,午饭过后从学校食堂走出来回班的路上就挺经常看到他在篮球场上的,不然便是傍晚放学时,就这么两个时段。这些我还是知道的,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没兴趣,就没去多加了解。”尤翘楚摇摇头又瘪瘪嘴,刚一脸不屑一顾的说完,就瞪大了眼睛,张嘴吃惊道,带着狰狞,“你不会吧!” 尤翘楚揣测出了廖韵之没由来的意图。 尤翘楚把一只胳膊搭在窗框上放松,微调了站姿,两腿交叉站立,更显慵懒。时一站在她的身侧,背靠着墙,静静地听。 两人嘴里是不谋而合的“啧啧啧”的咂嘴声。 她们头又往后靠了靠,让与她们面对面站着的廖韵之后退几步,然后从上到下重新审视揣摩了一遍,就好像无声的应答:“你今天没病吧!” 廖韵之被她们看的浑身不自在,泄气的斜了下眼,以示抗议。可焦点全然不在时一和尤翘楚之间,自始至终都望着窗外,慢悠悠的说一句:“干嘛啊!大惊小怪的。” 时一和尤翘楚灵光闪现,突然顿悟般的扭过头,转身趴在窗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远处的那片篮球场,热切的搜寻。她们所在楼层较高,光线强烈而晃眼,从这看过去,只能看到三两体型相差无几的男生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时一看不清楚,在好事者尤翘楚眯着眼伸长了脖子的指指点点下,算是看了个大概,只是个身形的大概。 那是廖韵之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提起自己喜欢的人。时一知道,廖韵之开口的那句问话本就不是重点,她更不在意她们的答案如何,只是略微通报好友一声。 心事有人诉,就是莫大的幸福。 自此以后,时一和尤翘楚总在廖韵之的面前以叶承彦的名义逗弄她,毫无关系的一句句再自然平常的对话,都能被尤翘楚扭曲歪解,生拉硬扯上叶承彦的名字,直到如愿的引来廖韵之一脸“你们够了啊!”的娇羞,毫无对策的无可奈何,又好气又好笑。 甚至廖韵之开始自我反省,当初告诉她们自己的心事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她们每调侃她一句,她就感叹一声“误交损友啊”,带着满腔的悔意。 但说实话,虽然她时时悔不当初告诉时一和尤翘楚这个秘密,却也只是嘴上逞强,而心里泛着一股暖意,就好似她和叶承彦的关系真在她与好友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联系更为密切,仿佛一切美好的幻想下一刻就会成真。 甚至后来,为了更近一步探求真相,看清叶承彦的真容,也为了满足时一的好奇心,她们三人约好在体育课后故意站在篮球场旁观望远处早已蓄谋已久的廖韵之在他的指导下打篮球。 篮球场由三块完整的活动区域并列而成,课间人来人往,她们三个站在最外沿蹲点。可偏偏较近的两块场地被低年级的占了,导致叶承彦和他的伙伴们选了最靠里面的那块场地。 “啊!怎么离这么远。”尤翘楚愤恨完,就急匆匆的拉着时一想绕着球场外圈往前走,刚迈开两步就被廖韵之截住了。 “别啊,站在这看就好了吧。”廖韵之阻止了她们,生拉硬扯的把兴致高涨的两人拉回原地。 尤翘楚甚是不满的白了廖韵之一眼,扁扁嘴,只得独自咕哝,言听计从的泄气应了一句:“哦!” 尤翘楚其实见过叶承彦的模样,她纯粹是凑份热闹,可相比之下反倒是尤翘楚更为激动。 时一是真没见过,但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楼梯口的擦肩而过,叶承彦留给她的印象并没被她植入脑中,更何况她此前是没听说过他名字的,就算留心多看了一两眼,没有准确的名字等基础信息与之匹配,也便过后就忘。 尤翘楚觉得不可思议:“不应该啊。” 但考虑到时一平日里状态,刻意嘲笑道:“算了,虽然不是很懂你走路时注意力都放在哪,但一想到就算迎面走来一个熟人,也不见得你能立马反应过来打声招呼我也就不怪你了。” 就是因为这种状况时有发生,她们才敢站在时一的立场考虑,是真的没看到,不是故意佯装的。 一开始尤翘楚不能理解她,一脸震惊的直视她的双眼:“你今天有擦亮眼睛出门吗?” 或者是“就是因为你老这样,偶像剧里男女主无意中的偶遇才没在你身上发生,好姻缘都不观顾你了!” 话末想到时一喜欢的是时常碰面的同班生林越,这个假设站不住脚跟,也就不攻自破了。 最后懒得再搭理时一了,索性直接严肃的说上一句:“你是真瞎!” “是不是那个?”时一刚说完就伸出手直直的朝着那群人里指,问着一旁的廖韵之想确认下。话落还没伸直的手不由分说的就被廖韵之硬生生地按了回去,廖韵之背对着篮球场,对着两位急得在原地跳脚:“能不能低调一点,别这么明目张胆的指来指去,被看到了怎么办。”她那过分焦急的模样惹得时一和尤翘楚一阵阵的耸肩憋笑。 “拜托,离的够远了好吗!” 就算眉飞色舞的往叶承彦的方向跑,屁颠屁颠的背影还带着克制中的少女羞涩。 廖韵之与时一和尤翘楚分开前还不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嘱咐:“别总是死盯着他看,很尴尬的好不好。” 她是真的很认真。 真的,即使过分直白的看着叶承彦也会令她尴尬到死的程度。 时一半模糊的评价了一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显然,即使她这次戴上眼镜,也不见得能看的多清晰。 但放弃对于她们来说哪是件容易的事,越是有所进展越是想要归根结底。 从此以后,她们总是在课间操结束后趁着混乱的人群乱入其中,在廖韵之的眼神示意下以适当的距离尾随其后,廖韵之时时提醒要低调,担心稍有差池便会闹得“满城风雨”。她们就这么数次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的刹那间妄图看清真面目,却屡次下来以跟不上他的步伐无疾而终,很是挫败。 “是挺不错的。”等到真正看清的时候已经是几周后的事,依旧是楼梯间的拐角处,努力终有所获。 不同桌的她们,密集的人群中,一分分的情感在阳光下蒸腾。 那段日子里,廖韵之对时一分外殷勤,总是掐着适当的时机主动走到时一桌前问她:“作业多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抱到年级办公室里?” 起先时一不知情的时候只当廖韵之是良心发现懂得心疼她,有时作业本厚c科目多c作业量大,一册一册的习题书堆叠在一起,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然后一趟又一趟的抱到各科老师那,一个人送去年级办公室的确很吃力。年级办公室在她们所在班级楼层的上一层,也就是叶承彦所属的楼层。 一开始时一不懂内幕,只是觉得奇怪,就算当天需要收交的作业量少,廖韵之也心甘情愿且乐此不疲的跑腿。知道真相后,也就了然一笑,随她去了,也算是替她自己省事。 廖韵之是在等时机,等经过叶承彦班级门口时一次相互打着照面的巧合。 校运会持续了两天,本班安排的座位正好紧临着叶承彦所在的班级,低处前几排方便走动的位置已占去大半,时一c廖韵之和尤翘楚不得已坐在眺望台的最高处,坐定后时一才发现叶承彦与她中间就隔着一位他的同班同学。时一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旁边愁眉不展地摆弄手机的廖韵之。 “完了,我手机突然卡机了。”廖韵之一直反复敲击着手机屏幕,死命按住开关键,想重启手机,却毫无半点起色。只专注于手机屏幕的她,根本没会意到时一的讯息。 时一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重重的用手肘捅了廖韵之一下。 廖韵之见手机仍旧毫无反应,索性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让它自生自灭,想着一会应该就好了,这才有空闲回应时一。只见时一朝着她右边的方向努嘴c斜眼。她微微探头看了下才领会到,掩饰不住的惊喜。 “翘楚,你手机借我一会。” 那会时一仍旧使用着诺基亚,自是不适合拍照,而尤翘楚在有换手机的打算起时,就已盯准了触屏新机。 廖韵之高举着尤翘楚的手机“不择手段”的努力抓拍高清画面下的叶承彦,但由于位置角度的问题,就算时一有意为其让道朝后仰着身子,横隔在他们之间的还有那名叶承彦的不知趣同班生,廖韵之摆弄着手机好一会却找不到一个正好的取景点,关键是第一张的大胆偷拍还被当事人抓得正着。 由于看台位置布局不合理的问题,排班位置没整顿好,后来没多久他的班级换了场地休息,她们也坐到了较靠下的阶梯上。 赛前点名的准备工作正好在本班前的那块空地,广播里一遍遍通知提醒,体育老师拿着旷音器一次次催促讲解。准备参赛的廖韵之离开前也不忘叮嘱时一当叶承彦出现在本班前面点名处亦或是比赛过程中经过前方跑道时定要记得捕捉下镜头里的他,一声声郑重的嘱托,二话不说就把早已离席参赛的尤翘楚的手机强塞到她手里。 时一应着廖韵之的话,全程不敢有一刻分神走心,循着叶承彦的运动轨迹,配合的拍下几张出现在镜头中的叶承彦。 那么努力的当一名好的拍摄者的廖韵之,除去模糊不清,毁得不行的照片,最后也仅收获了两张像样的侧脸照。 虽然时一不知道如今那两张来之不易的照片被她怎么处理了,些许已经删了,但那一刻时一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认真记录下了一个性格开朗阳光的女孩为满足爱情的私欲而想在他面前将心怀鬼胎的自己展现得更自然一些的笨拙模样。 时一想起廖韵之曾用及其陶醉的神情形容着那天早晨上学途中忽逢大雨,躲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门口避雨,犹豫着该不该一鼓作气冲向班上,而意料之外的是叶承彦正好撑着伞从另一条来校的路上看见了她,拍了下肩膀以示招呼,然后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主动邀请同撑一把伞的绅士风度。时一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家伙内心的窃喜,以至于廖韵之后来跟她慢条斯理的描绘他们是如何穿过校园的林荫道,她又是如何在行走中无意的碰撞着他的手臂,难掩娇羞的少女心在雨天里顿时已如艳阳高照,散发着光和热。 廖韵之无论何时何地神采奕奕的朝向叶承彦所处方向,才是最为真挚c显露于色的喜欢。 雨天那天当晚她就发了一条说说“一把伞,肩并肩”后面还连带着笑脸和掌声的表情。 时一和尤翘楚一阵调侃:“就不怕他看见?” 后来廖韵之犹豫再三,觉得的确太露骨和矫情了,趁着当事人没刷空间状态前赶忙删除。 但不论怎样,存在与否,都是一块印记。 小题大做皆因情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 19 上午第二节课是化学课,时一翻遍了书包和抽屉都没找到化学课本,翻来倒去焦急了很久才回想起昨天刚把书借给尤翘楚,她还没还给时一,时一也忘了提醒她,自己今天有课要用。她上楼走到尤翘楚班级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眼哄闹的班级课间,托靠近门口座位的同学帮忙传话叫尤翘楚出来。 “尤翘楚,有人找。”那人随意朝里大喊了一声。 尤翘楚本还在和后头的男生打闹,听到喊话先是条件反射性地应了声,然后才转回头看向站在门口找她的人,发现是时一,才有所反应,立马从书桌抽屉里拿出时一的化学课本走到门口给她。 “你也知道我找你是来拿课本的啊。”时一没好气地说。 尤翘楚兀自尴尬地傻笑了两声,然后解释道:“我这不是忘了嘛,不然一早就给你送过去了,你一会化学课?” “对啊,我刚还找了会,以为被我丢哪去了,这才记起来,就冲上来找你了。”时一歪头略过尤翘楚朝里大致搜寻了一遍,“怎么没见韵之。” “她啊,刚上厕所了。” 何佑禹下楼路过尤翘楚的班级时,看到站在她班级门口的时一抱着本书正跟她交谈什么,他也不假思索地顺势走近插上话来套近乎:“呀,时一这么巧啊,你也在这。” 何佑禹还没彻底走到她们身边,尤翘楚正好面对着走廊的方向就先看见了他,忍不住白了眼:“你干嘛!” 他只是挑眉装酷,笑意不明。 时一转身看到来人,先是一时语塞,却也友好的回应了句:“学长。”当是尽上下级关系的礼貌。 她所处的位置其实挺尴尬的,时一所自认为的关系中,她和何佑禹并不算多么亲近,中间的关联多半靠总是和他相互拌嘴的尤翘楚维系着,才能还算不错的隔三差五的照面c互动。尤翘楚总是一口一个何佑禹的叫,直讳他的全名,但给时一的感觉是虽表面不融洽的隔阂,但底子里的关系是相互无所顾忌的好。可时一不一样,她和何佑禹相较尤翘楚和他还是隔着层不捅破的膜,在学校,何佑禹大她一级,彼此也没好到她可以自如的称呼,除了一句学长,她想不出其他比较适中的叫法。 何佑禹让她别见外,她却怕是别扭,他也就无所谓一个称呼方式了。 时一知道,若是尤翘楚听了她的心里话,顿是立马跳脚三尺高,急于撇清而嚷嚷着:“我呸!鬼才跟他关系好!” “打招呼啊!”何佑禹纯然无害的讨好样,牛头不对马嘴的问答。 “我说你怎么在这?”尤翘楚一声绵长的叹息,“何佑禹,我发现跟你说话是真累。”满是丧气的不耐。 “上厕所呗,正好路过,看见时一在你班门口,就顺道打声招呼以示友好。” 尤翘楚显然不信他的说辞:“神经病吧你,你那层楼又不是没男厕,还特意跑到楼下,竟在时一面前装热情,图谋不轨什么啊!”说罢还加了个白眼。 “骗你干嘛,你是不知道,我那层楼的男厕不知道谁吃坏了肚子,在坑里释放毒气,熏得我刚走到门口就退出来了。”何佑禹一副我话搁这了,信不信由你的无赖。 尤翘楚半信半疑的端倪,就算真像何佑禹说的这样,但她总觉还暗含着令一层别有深意。 廖韵之从厕所回来,他们三人挡着门口,基本占据了一半的通道口,廖韵之要进去,里面的同学要出来,只留给他们半个身形的宽度,迈开半个步子,怎么侧身偏进去都不对,犹豫着怎么开口。 “你们三个让让,挡道了。”廖韵之先开口,实在是无可奈何。 尤翘楚跟何佑禹说起话来还来劲了,旁若无人。 廖韵之本来想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回到位置上补课堂笔记的:“翘楚,你笔记借我下。” “嗯,拿去吧,就在桌上。”尤翘楚对廖韵之挥了下手表示随意,他们识趣的往旁边退了退,不再据着门口说事,尤翘楚显然并不准备放过何佑禹,余光轻蔑的上下扫视了一遍,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别以为我不知道,三天两头在我班级附近晃悠,我见你从我教室窗边路过的次数可不少。诶!韵之,你先别走,你说是不是?何佑禹自以为不经意的从我们班窗前走过。” 廖韵之刚走两步听到这又好奇地折了回来,正巧尤翘楚又拉她来做人证:“还有这事?”可显然是她并没太注意过。 “你没见过?上次我还提醒你看窗外有个傻缺路过来着,你不记得了?”尤翘楚一脸不可置信,自己的人证竟然失忆了! “额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吧。”廖韵之尴尬的试图挽回点什么好强撑着尤翘楚的气势,似是有这么一回事,最起码表面上得帮尤翘楚打圆场。 “小样,你还挺关注我。”何佑禹先是一阵红,后硬着头皮忽视掉被人抓包指出的难为情,反倒一脸嘚瑟样。 “我呸!别自恃清高了。”尤翘楚不屑地说,又一转语调,扮演起一位苦口婆心的点化者开导何佑禹,立着实打实的好人牌,“真的,你要是看上我班里的哪个姑娘就直说,直接追不就好了,成天从我班的窗前飘来飘去我看着烦。”到底最后才是重点。 “我高兴,你管我!”何佑禹瞪着眼。 “磨磨唧唧的,是不是男的!” “我要真追了,你可得帮我罩着点。”何佑禹转念一想,又服软了下来。 “好说,好说。”尤翘楚阔气的摆摆手,语意停顿,“不过让我帮你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何佑禹靠着墙,有的是闲情逸致和尤翘楚谈条件。 尤翘楚想了一会,打了个响指说:“这样吧,你每天变着样给我送零食,就学校小卖部里的,怎样?不难吧。”尤翘楚一点都不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何佑禹给她送吃的,就是间接性给他光明正大的理由,得不偿失。 “你高兴就好。”何佑禹只是笑。 时一和廖韵之基本插不上话,可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她们觉得剧情的走向并不应该如此。 尤翘楚是真傻,而何佑禹则是顺水推舟。 她怎么就没想过其它可能性呢? 上课铃正好打响,各自散去回班上课。 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林越从小卖部买了两包薯片回班,刚打开就被附近同学接连不断伸上前的手瓜分干净,稍远点的,但凡能听到零食拆袋的声音也就都如狼似虎的扑上前去。 时一目睹了江则和林越的座位被包围的惨状,她没想去分一羹,起身准备下楼去饮水机打水喝。 林越从中艰难的抽离出来,把两大包薯片留给他们,紧接着自己也拿着空水瓶下楼盛水。 他们前后脚,相距十来步的步幅,时一走在前面没注意到后面跟着林越,以至于当她拿着打开的空水瓶等水流把它装满的时候,林越来到她的身边,一块站在饮水机前静静的举着水杯对着出水口时,时一下意识地紧张了下。 出水口水流小而慢,她紧张得不知道作为同班同学该不该说些什么总好过无视,两个认识的人无声的并排接着水,这气氛很怪异,但她作罢了,就这样保持着接水的动作静默无言,时间渗进水流,一点一滴填满空瓶子。 时一先装满水杯,正拧着盖准备先离开一步,林越叫住了她:“时一。”他从兜里掏出两小包的尖角脆,放在掌心,伸向时一,摊开,“留给你的。” 时一对当下意料之外的情况有些措手不及,她看看林越,又看看他掌心的零食,再看看他,几秒内脑中自问了无数遍下一步该干嘛,伸手接过,还是婉言谢绝。 “那些人太疯狂了,太显眼的零食在班上是保不住的,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零食,我自己突然嘴馋去小卖部买了点,但我想着留给你一些。”林越的手并没收回去,零食还摊在掌心对着她的方向,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时一犹豫了两秒,接了过来,揣进兜里,说了声谢谢。 她突然有种私藏着林越的好的窃喜感,收入囊中,谁也夺不走的满足感。 “你玩游戏吗?”林越试探性地问一句。 “什么游戏?” “英雄联盟差不多这类的。” “我很早以前还会玩些小游戏打发时间,但英雄联盟这类对我来说的大型游戏,没接触过,不过我知道你们男生基本都有在玩这款游戏,略有耳闻。” “恩,算是吧。”林越说,“你如果哪天想玩的话,跟我说,我带你。” “等期中考结束后吧,有空了,你再教我。”时一点头答应了,她何尝不想顺着林越的喜好慢慢摸索其中的乐趣进而转为某种共同的话题而了解。 林越无端的问话并非凭空产生,上次中午在足球部里蹭空调冷气休息的时候,尤翘楚和何佑禹已经在里头呆了有一会,他们分别坐在桌子的两侧,火热地讨论着这款游戏,虽中间尤翘楚会调侃何佑禹几句,但总体上却是相较平日里前所未有的和谐与平静。 玩英雄联盟的女性玩家也不少,但林越所认识的女生中真正对其感兴趣的寥寥无几。他见过为追求某个男生而刻意接触这款游戏以拉近距离为目的的女生,一段时间内兢兢业业的一局接一局的游戏,锻炼熟练度c提高等级,却以玩不上手退了场另辟蹊径。他也碰到过游戏白痴女友被游戏大神男友万般保护,秀满全场。 尤翘楚作为女性玩家,是不多见的痴迷,技能操作水平熟练,上手快,英雄角色涉猎面广,是个配合极佳的队友。 林越是在那时从尤翘楚和何佑禹的交谈中才知道原来她也玩,竟玩的还不错。 尤翘楚的游戏时段主要集中在周六晚上,而何佑禹的游戏时段比较分散,看心情,有空了就约熟人上线打两三盘,心情好也打游戏,状态差也打游戏,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因素,他也曾好长一顿时间搁置过游戏没上线,来来回回,可总也没舍弃过它。 何佑禹某次周六晚上线无意间发现尤翘楚竟也在线,就兴高采烈地点开她的对话框,发去消息:“想不到你也号这口,怎么早不和我说啊!”有种久逢同道中人的悲壮,竟还是个女的!手机按键上打字的手都透着鼓激动。 “我玩不玩告诉你干嘛,老娘现在没空理你。”尤翘楚正在兴头上,双手离不开鼠标和键盘,手机消息提示灯闪闪烁烁,她隔了好几分钟才回的何佑禹,原因是正在等二十多秒的重新复活,这才抽空回了句。 “下盘一起啊!”何佑禹没理她怎么说。 尤翘楚后面也懒得搭理他,最起码在这局结束前。 何佑禹就静静的在线上等尤翘楚游戏结束,却等来的是尤翘楚的咆哮,她输了,然后是噼里啪啦的消息气泡,抱怨队友渣c送人头c态度消极c还内部掐架互看不爽 “他丫的,总能碰到一两个智障,明明说好等团还自己冲上去,说好撤退还回头补一击。很好!结果我方团灭,对方一路无阻地带小兵推倒我们水晶。” 何佑禹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尤翘楚的咬牙切齿,特别集中体现在“很好”二字上。 “来来来,我带飞,躺赢。”何佑禹意在收拢民心。 收到的却是尤翘楚的鄙夷:“你行不行啊,带不带得动啊!” 尤翘楚最后还是松了嘴,答应和何佑禹组个队试试水,探探实力。他们开着语音,相互配合倒也挺顺风顺水的,后面接连玩的两三把都赢了,何佑禹嘚瑟到起飞:“我的技术还不错吧。”他等着尤翘楚夸他几句。 “还行吧,不坑就是了。”尤翘楚只是平平的评价了这么一句算是认可了他的游戏水平。 “尤翘楚,你夸我一句会死?” “你不嘚瑟会死?能不能成熟稳重点?” 何佑禹气不打一处来,不夸就算了,反而还讨骂,他鼓着腮帮子,不计较。 可他不能无视尤翘楚的话,说他不成熟?不稳重? 后来何佑禹固定每周六晚上线同尤翘楚开语音打游戏,尤翘楚平时对他的爱搭不理,在游戏里摒弃前嫌做一名合格的支援队友。即使前一天相互还拌着嘴,何佑禹软硬兼施都拿尤翘楚没办法,愣是连发十几条的消息都不带尤翘楚的一句理睬。起初的争执尤翘楚嫌烦了还会回一个“滚”字打发他,后面隔三差五的“事故”重演,尤翘楚这头倔驴怎么都拉不住的,但好在没有什么事是一场赢了的游戏所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场。 虽也不至于百战百胜,但好歹胜率还算可观。 何佑禹契而不舍的连发好几条变相求和的话都遭到尤翘楚的冷眼相待,最后是一句“玩不玩游戏?”才破开了一条与冷战事件本身根本不搭边的突破口。 “上线。”手机就在咫尺处,尤翘楚幸灾乐祸的享受何佑禹“求饶”的姿态,端着“错不在我”的架子,可总还是没能在这句话前绷住,何佑禹在等着她的首肯,她得稍拉低点架子,体现在隔了好几分钟才回这么一句认可的话。何佑禹后来总结过经验,讨好的话要说,还不能敷衍,得连发十几条起底的消息才行,不然在尤翘楚那显得不够诚恳,最后再扯上游戏来垫背,不出十分钟,就能得到尤翘楚叫他上线的消息,他知道,尤翘楚明明刷着手机偷乐,还死命捍卫毫无用处的矜持,她装,他陪。 何佑禹有时候自己也不禁思考过这么一个问题,他妈的,自己是不是有病? 何佑禹一边抱怨尤翘楚真难伺候,一边却又一次接一次的屡试不爽。 但不是每次无缘无故的争执,都能在当晚或隔天的一句“玩游戏吗?”打消了。作为一名合格的高中生,对于尤翘楚来说首先得端正学习态度,她也并非打游戏成瘾不能自控,上学的天数里,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并不少,过后再洗澡“净化”身心,然后整些有的没的,捣腾到差不多的时间后乖乖地按时上床睡觉,她惜时,对于睡眠这件事格外,她精力充沛了一整天,入睡后才算真正的消停下来。所以有时尤翘楚周一就和何佑禹怼上,要死皮赖脸和他抗争一周才能在周六晚和解,憋屈的是何佑禹,巴巴求饶的是何佑禹,可次次挑衅尤翘楚的也是他。 尤翘楚有一次忍不住了,当面大声质问他:“何佑禹,你没病吧?” “怎么了?”何佑禹饶有兴致地听她把话说完。 “不惹我会死?” “不戏弄你我心里痒痒,难受。”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在尤翘楚那看来真他妈欠揍。 “受虐找打?”尤翘楚恨他恨得牙痒痒,就光凭这一副不时在她面前晃荡的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真遭人厌。 “是。” 何佑禹后来是这么劝慰自己的,无论尤翘楚怎么恶语相向,只有顺着她的话回答,才有报复得逞的快感,他照单全收,她也拿他没办法,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反驳的无措,又是他变相的乐趣所在。 “你神经病啊!”尤翘楚只能想出这么一句对于何佑禹来说司空见惯的话,打在他被尤翘楚日复一日磨砺得越发皮糙肉厚的脸上,不痛不痒。 尤翘楚心里得承认的是,和何佑禹开语音打游戏,挺有意思的,最起码不冷场。何佑禹总会扯些最近网上看到的搞笑段子或班里c年段c学校的见闻趣事分享给她听,她不一定会笑,也不一定心思都挂在他说了什么内容上,但她喜欢这种随时有人在她旁边唠嗑些没有营养含量的话,何佑禹没要求她句句都有回应,甚至在尤翘楚板着一张苦瓜脸,听着他自以为搞笑的冷笑话并对着耳麦笑得夸张到直不起腰来时,也只是得到她的一句“呵呵”,宛若跟自己连线通话的是个傻子,可何佑禹即使一心二用,也能顾好游戏,一边滔滔不绝的讲连同着指挥,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游戏界面,双手不停的控制技能按键。 但有一点何佑禹就想不通了,尤翘楚从没接过何佑禹的电话骚扰。她可以接受游戏语音,但就是不想和他打电话聊,管他要说些什么,他打来,她挂掉,他再打来,她再挂掉,他契而不舍的打,她契而不舍的拒接。 “什么事不能聊?”尤翘楚不耐了。 然而尤翘楚话虽如此,可实际情况是,何佑禹一条连一条没完没了的消息气泡,她都不带一句鸟他一下的,简单回一两句意思下,可谓是敷衍的十分明显。 所以何佑禹喜欢和她打游戏,并肩作战,无关输赢。耳机里传来的声息总好过对话框里冷冰冰的字眼,所以何佑禹喜欢刻意惹怒她,尤翘楚才会触底反弹,话里带着“生气”。 但即使这么看似不友好的关系,却能一直死磕着,尤翘楚也并没真心和何佑禹闹掰过。 何佑禹远比她好哄,难得有那么一两次尤翘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祈求原谅谢罪,只要稍放软些语气,三言两语,他就俯首称臣c不计前嫌,被打发得服服帖帖。 时一曾对于他们的关系疑惑过,明明两人彼此也才认识半个学期,却有向着一辈子方向发展的冤家架势。 尤翘楚抵死不承认,对于时一口中的“一辈子”三个字。 她说“一辈子”太慎重了,安在他们身上不合适。 时一也没细究,一闪而过的念头毫无章句细节可探究,可有时候这些不究其因的点,连成串,蛛丝马迹都可循。 时一当时没想过喜欢,她只是纯粹的觉得他们小打小闹,嘻嘻哈哈也挺好的,真的,就这样也挺好的。 林越问尤翘楚:“时一玩吗?” 尤翘楚说:“她啊,一般是拒绝游戏的。” 尤翘楚没说出的后半句是,在时一的选项内,林越从没被其列入一般情况。 她是拒绝游戏的,但她不善于拒绝喜欢的人。 16 晚些时候,廖韵之打来电话,说是周日那天怕是不能跟她们一起出门逛街了,她早已和叶承彦约好见面,她深感歉意的同时是带着蜜意的甜。 时一表示理解。 廖韵之没能和叶承彦考到同一所学校,是她一直惋惜的事。 得之不易的爱情令人小心翼翼。 初三下半年,黑板上的倒计时逐日递减,廖韵之便会哀叹连连,那是还没撕破那层纸的那段朦胧日子,廖韵之一面对时间紧张兮兮一面自我感性道:“我总希望时间过得慢点,日子拖得长些。” 彼时的廖韵之对叶承彦是不能自已的喜欢。 “中考还是快点来吧。”她急迫地催促时间,是叶承彦的拒绝。 急不可耐的摆脱和妄加累赘的束缚都是她。 度日如年的煎熬难耐和分秒必争的浓情蜜意也是她。 她活脱脱的把自己独留一人的情感过成了跌宕起伏的剧情。 时一把此次出门的真正目的告诉廖韵之,廖韵之又带有三分犹豫不决。 “其实你和叶承彦一起来也挺好的,人多点也不尴尬,东窗事发你也能帮我挡着些。”时一转着笔杆,劝说廖韵之,她知道占用他们情侣俩的独处时间不厚道,可总是两人腻在一块挺没劲的,她不知道她这么想算不算对,她一个单身人士可能还无法参透其中,但她又真诚的认为这是个机会,“我和翘楚都没怎么接触过叶承彦,你就当带他出来,见见娘家人,彼此联络下。” “我问问他。”廖韵之松口,她也认为时一的话在理,此前每每和她们谈论起叶承彦都只是纸上谈兵,现在既然在一起了,总归是要正式照面下的。 所有的课程中时一最喜欢的是物理课,因为它需要隔三差五的实验操作和数据统计来辅助教学。所以物理课跟其它课程不同,老师不在本班授课而是在物理实验室,真正令她欢喜的原因在于,物理老师要求一男一女组队搭档坐同桌,说是协调发展。 每周三和周五都有物理课,所以这成了时一一周中最期待的课时。 第一周的时候新生见面,物理老师也同样是说了些她的课程要求和相关纪律性的问题。教材开篇是以以理论性的东西为主,一方面暂时不急着搭档做实验,另一方面总不可能拿宝贵的四十五分钟课堂时间给同学们调换座位,所以第一周先按固定班级里的座位坐。物理老师通人情的地方在于同学们可以课后自己组队协商,她不要求硬性规定排座位。 那天的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夏季白昼长,夜色来得晚,天幕慢悠悠的一点点沉下来,下课铃响时时一也没要走的意思。校门口的路窄而长,接送小孩的大人坐在电动车车座上排在小道两旁,不时与旁边的人闲聊三两句等着孩子出来。 作业写得差不多了,时一不急着走,索性把手头上的最后一点题做完,她完全可以想象校门口毫无秩序地拥挤成一片的景象,大家收拾书包走人,教室一下子空荡了许多,当天值日生打扫完走后,劳动委员周安余还来提醒她一声:“要清校了,刚开学学习的劲可以先缓一缓,也不急着一开始就这么卖力。” “你先走吧,班级门窗灯一会我来关。”时一不急着解释。在人人绞尽脑汁往上爬的环境里,所有的想当然似乎都显得那么情有可原。 时一不知道傍晚放学时林越还溜去足球场踢球,她没去在意那么多,时时留意他,却在林越回到空荡荡的教室内拿书包,站在教室的后头朝前对背对着他奋笔疾书的时一招呼道:“走吗?” 时一不紧不慢地合上作业本,几近不假思索地回了句:“走。” 时一暗暗地想这简直就像是她的刻意所为。 林越也不催促,悠哉地站在从窗口射进来的夕阳余晖中,成为他毛茸茸的金黄边框,罩得整个人越发柔软。 他们沿着小道慢慢的踱回去,三两小车从旁开过,她踩着人形道上的小格子走得规矩。 她看得出林越在努力调试自己的步调,配合着她做着无聊的蠢事,甚至令她于心不忍,后来也就作罢,不再拘泥于人行道上铺的小格,按照正常的步幅迈。 林越率先打破沉默,开口:“搭档找好了吗?” “还没。”时一摇了摇头。 “有倾向的人选了吗?” “都可以吧。”时一真没想那么多,甚至于课后就把这事给忘了,她其实没什么所谓,只要处的来,没所谓一定要指名道姓是谁。 林越沉默了,时一想着他兴许在思考什么,她不得而知,也不打断他思绪。 “我也还没。”林越良久才开口,后突然站立在人行道上,不再往前走。 时一不解地回看了一眼。林越好端端地走着却停住不动,只见他对着时一满是期待的指着自己,那无端的献媚样就像路边随处可见又避之不及的不良卖家,硬是拦着你的去路不让走还极力推销自己的某样产品,“那你觉得我怎样?” 时一假意认真思考了两秒,有样学样地摸索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他,他倒也配合的站得笔直,时一险些没管控住面部表情,淡淡地回了句:“还行。” “我们一起吧。”林越不再嬉皮笑脸,说得认真,认真到时一动容地想,他怎么能把这么平常的一句简单话说得如此深情。 拨撩得她的心一颤一颤的,心满意足得恨不得连连点头答应,可还是很是矜持的说:“好。” 林越屁颠屁颠的跟上她,时一不免想,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谁又得了逞。 就算是不良卖家又如何,林越这个大活人站在她面前向她推销自己,面不改色,她没有理由拒绝,她怎么可能拒绝。 她想错了,其实有所谓的,只要是林越,任何事情都是有所谓的。 她又继续踩着小格,执着的一格一格往前走,林越又甘于陪她做着看似没劲的幼稚举动。 她愉悦的想,真有意思。 时一享受不约而同的默契。 “下次如果自习课后你还留在班上写作业,顺便等等我,等我踢球回来一起走吧。” 时一轻声答应:“好。” 她从今往回想想,那天他们其实没聊几句,慢慢悠悠的往家走,偶有的一问一答都是约定与承诺。她多好啊,好得她自己都要先自恋的感动一番,又好得时时为林越倾倒,满心都是迫不及待的应允。 物理课上的实验,林越主导操作,时一负责搭手,做些细微处的调整,他报实验数值,她低头拿纸笔统计,再一起演算c推导。 物理老师在小组间来回走动巡视,他们率先完成举手示意,老师走过来核实,点头表示满意。 周围个别组的同学在一些注意事项上没处理好,导致结果与理想值不符,叫走了林越帮忙看看问题所在,时一一个人干巴巴的在原地坐着,又拿起面前的器材亲自操作一遍,却卡在了其中的某项步骤上,怎么看都觉得不对。林越在操作时,她处于旁观状,私以为都熟记于心,可真正重新摆弄起来又不像那么回事了。 林越帮完其他同学回位,看到时一一个人毫无进展的捣腾,主动纠正,重新示范了一次,时一尴尬得默默铭记在心。 “我听叶承彦说这周末他也有去。”林越把重组的器材拆掉,整理好,放回原位。 时一也跟着一起弄:“恩,我拜托韵之的,让学长一个男的陪着我们挺别扭的,多个男的也有商有量的,即使遭女生冷落怠慢了,好歹还有个同性安慰下。” “所以何佑禹也叫上了我。”林越有点哭笑不得。 时一不淡定了:“你也一起?” 林越坐在座位上,手肘落在桌面单手撑着头,面对着她,认真地点下去。 江则来收实验报告单的时候,时一还怔在那与林越面面相觑,一时半会没缓过来,江则提醒了下,她才赶忙把压在书下的实验报告单递给他,仍旧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 “他是认真的?”时一确认道,可想而知何佑禹已经和林越打成一片,这事都能捎上林越。 但其实也不全因如此,林越跟她们是同学,她又和尤翘楚关系密切,何佑禹叫上林越无可厚非。 “应该吧。”林越倒是一副无关紧要。 那她也就不能显得很在意,淡淡然的回了句:“人多点也好。” 周末逛街,整一流程下来尤翘楚都是蹦哒的,直到落座饭桌见到迎面走来的何佑禹本喜笑颜开的脸立马板起,掐着时一的手问她怎么回事。 时一不好解释,何佑禹毫无顾忌的往尤翘楚对面一坐,手动拆起了自己面前消毒碗筷的塑料套,尤翘楚见他这自来熟的架势,再傻也该心知肚明。不经由尤翘楚同意,何佑禹就准备伸手拿起她刚摆好的餐具往一大盆刚端上来的热水里烫一烫,好再次消毒,尤翘楚立马挡在前,义正言辞的摆明立场:“用不着你来,我自己有手。”然后两指捏着边角处,熟练的把一个个碗碟伸进热水里过一遍。 何佑禹也不争不抢,都依着尤翘楚,安安分分的摆弄自己的餐具。 就连服务员把菜单拿到何佑禹的面前,他也是一脸讨好的把它推向尤翘楚,尽显绅士。 尤翘楚哪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何佑禹百依百顺的模样,真叫人欠揍。 她不客气的接过,假模假样地翻看了几页。 “你请客?” “补偿你的。”何佑禹镇定自若的大气。 “就这样?” “慢慢还,不急。” “那我不客气了。”尤翘楚也不推脱。 何佑禹乖巧点头。 时一和林越一连几口喝着茶水,大眼瞪小眼,不好插话。 何佑禹逆来顺受,尤翘楚时时备着的尖刺在兀自唱着没劲的独角戏后卸下了防御,倘若过分针锋相对就是她的不知趣和无理取闹。换作平时,两人愣是你一言我一语,拧巴着一个点僵持不下,她还能把错都归咎于何佑禹不懂得怜香惜玉,脏水胡乱往他身上泼,然后强调自己作为女生的弱势。 她渐渐习惯了的相处模式,一下子变了调,浑身不自在。 何佑禹不论尤翘楚怎么说,都不反驳与她对干。她但凡提出什么要求,他都默许,她刚想燃战火纷争,就被他的唯命是从浇灭了那点本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她也不自讨没趣,端着茶水喝,一条条的刷着微博,看看有没什么新更新的博人眼球的热门话题。 一条消息在手机屏幕顶端跳了出来,尤翘楚看了一眼,来自何佑禹。 “加入足球部吧,别退了。” 尤翘楚没好气地划掉。 视若无睹,继续往下刷,看到搞笑处凑过去递给时一一起看,然后自己不合时宜的笑得开怀。 时一看到了何佑禹发来的第二条消息。 “求你。” 尤翘楚再次狠心划掉,眉眼都不皱一下,全当对面的那位是空气。 时一抬眼看到的是何佑禹满是哀求和无奈的恳求。 “你回一句吧。”时一看不下去,小声在尤翘楚耳边说。 她此行来的目的,就在于帮忙打圆场,她能发挥的这么一点作用也仅限于此。 “你脑子没病吧,隔着一张桌发什么消息。”尤翘楚不客气开腔,公共场合又不好意思怒吼,强压制着自己的音调。 “那你亲口答应我不退部了。”何佑禹不理尤翘楚的“犬吠”,直入主题,好声好气的劝说。 “神经病!”尤翘楚隔了许久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她态度没有强硬到一定要退部的地步,她无视了何佑禹好长一段时间,也没太把那事放心头上,她就喜欢何佑禹悔不当初的千不该万不该,然后使尽浑身解数来换她的一个点头答应。多好啊,被人处处供着。 廖韵之和叶承彦来的时候,正好上菜,时一让他们在这顿大餐前可以随处走走逛逛,没必要浪费来之不易的独处时间一定跟她们呆一块,时间差不多了,她再发个地址通知廖韵之他们来,这算是时一的愧疚感那一点微小的良心弥补,但其实重头戏就在于这顿饭,她怕自己一个人毫无招架之力。 他们来的时间节点其实挺尴尬的,大家相互间还没打招呼,先是听着何佑禹放低姿态的一句:“大小姐,求你了。” 这场面一下子就令尤翘楚收不住了,何佑禹诚恳到她若不接受,就该是她的不对与任性。 廖韵之还对内情略知一二,叶承彦明显的一脸状况外,时一招呼他们先坐下来。 尤翘楚绷不住,还有外人在,着实该相互给个面子把这事翻篇了,轻咳了两下,算是清了清嗓子:“先说好,我不打扫足球部卫生。” “好。” “你也不能任意差遣我。” “好。” “不准随意污蔑c反驳我。” “好。”何佑禹细想,觉得不对劲,力图洗刷自己莫须有的罪名,“我什么时候污蔑你了?” “就汽水那事!”尤翘楚说起来还来气了。 “还不就是你急着回家然后晃的。”何佑禹自我辩驳申冤,当时滋了他一身,黏黏腻腻的难受了他一路,他也没说啥啊,尤翘楚咋咋呼呼的死活觉得他委屈了她。 “你还说!”尤翘楚瞪眼回去,她才刚说完,何佑禹就反驳她。 “行行行。”何佑禹放弃了,随她怎么舒坦怎么想吧,“还有吗?” 尤翘楚冥思苦想了一会还有什么要开的条件。 “我想到了再补充。” “好。” 何佑禹小媳妇那般唯唯诺诺,完全占了下风。 饭桌上的其他人看傻了眼。 那顿饭后来吃得很顺畅,大家相互夹着菜,说说笑笑,叶承彦除去和何佑禹是第一次见面以外,因为之前和他们同一所学校,所以也很快适应了他们的话题。 叶承彦主动端着廖韵之空着的干净瓷碗盛着刚舀起的一大勺汤放到她的面前。 廖韵之那时在和时一说话,转回头看到身边贴心的叶承彦,安心地说:“谢谢。” 叶承彦默默催促她,别总顾着聊天,先专心把面前的东西吃完再说。 尤翘楚佯装嫌弃,搓着手臂,说是鸡皮疙瘩掉一地,禁止公共场合屠狗,不厚道。 别人小情侣的撒狗粮,在她那不叫虐,简直比虐还致命,那是恶狠狠的屠,不带血的四溅。 时一却看见廖韵之背着叶承彦偷偷把碗中不多的香菜一点一点挑出。 廖韵之不喜欢香菜的味道,严重到只要自己所吃的某样东西沾了一点香菜她都无法忍受,不敢动筷尝试。 那次她们在外头的一家面馆吃拉面,廖韵之事先提醒老板不加香菜,也许是忙昏了头,等到看到端到面前的面汤时,里面竟洋洋洒洒的放了不少。 廖韵之不知如何是好。 尤翘楚替她问老板可不可以换一碗。 廖韵之对着老板抱歉地说着不好意思。 那碗拉面被重新端回后厨,却也只是被端回去剔除面上所能看见的香菜痕迹,然后同一碗又放在廖韵之的面前。 廖韵之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神色纠结,老板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 就算老板把香菜挑拣得干干净净,肉眼看不出一星半点,她只要稍微尝尝汤水就会本能的皱眉,瑟下舌头。 尤翘楚把自己的那碗拉面跟她换:“你吃我这碗吧,这种也挺好吃的。” 尤翘楚跟她俩点的不一样,但重要的是她那碗面正好不加香菜。 而现在,时一却看见廖韵之强忍着肠胃对香菜的不适感,一小口一小口的往肚里咽。 叶承彦不知道廖韵之为什么盛汤的碗中空无一物,任由它白白放在一边,也不急着往里添。 他知道廖韵之不喜欢香菜吗? 她知道廖韵之有多喜欢他吗? 13 时一后来跟她爸妈说,自第二周起每周六都将会去“新状元”补习她较薄弱的科目数学和物理,她爸妈同意了。 临出门前江则还发来短信。 “出门了吗?” “差不多了。”时一已经走到玄关处换鞋,现在是下午两点五分,她又不放心的发了一条短信,“是两点半的课吧。” “恩,我等你。” 时一没再回复。 她从家附近的车站过去,十分钟的车程,算上等车时间,到站时差点两点二十。 她没想到江则说的等她是指车站。她一下公交就听到江则喊她的名字,她原以为他是指在补习班等她来。 她后来没有再跟林越提起这事,林越也没来问她。 她怀疑那天林越的“在意”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她和江则一同走进容纳二十个人的小班教室时,基本已经坐定,她随着江则选了个靠前的位子,林越进来的时候也就顺其自然的坐到江则旁边。 林越一点都不惊奇,就如意料之内般。 “你们之前也坐这吗?”时一环顾了一下教室。 “恩,不过其实都是随意的,在一个位子坐久了,长此以往也就成了各自固定的座位,不会有太大变动。”江则拿出补习班教材。 “你没教材吧。”林越突然开口,看向时一干净的桌面。 “没,一会发吗?”时一顺势问江则,明明是林越问的话,她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把疑惑抛给江则解答。 “应该会。”江则答。 老师正巧走了进来,这个班除时一外,其他人都是很早之前就在这补的习,所以老师一眼就认出了新来的时一,走过来抱歉的说:“打印机坏了,教材下次补给你,你先和旁边的同学一起看一下吧。” “恩。”时一点头。 “我的先给你用吧。”林越主动递了过来,是厚厚的一整册打印纸,与市面售卖的教材无异,独特之处在于里面所归纳的知识点和习题都出自一三附教师之手。 “你不做笔记吗?”时一犹豫着接过。 “你帮我写吧,就直接写在书上好了,我另外再拿笔记本记,也就这么一次课而已。” “还是算了吧,我和江则先凑合着看,不麻烦你了。”时一还是觉得不妥,还了回去,每个人的学习程度不同,笔记方式也不尽相同,她无法心安理得的在林越的教材上勾勾画画,说完后又觉得过于自作主张,征求江则意见,“可以吧?” “当然。”江则笑笑,已经把书摊开到正确的页数,一半的页面移向时一。 “那你怎么就舍得麻烦江则?”林越面无表情的也把教材翻到同样的页面,话不知不觉间透着一股劲儿。 时一看了看江则,垂下了眼,盯着面前共享的教材答不上来。 她真自私,自私到与其拒绝林越也不愿麻烦他,但她没敢说实话。 “没事啦,我和时一一起看比较方便点。”江则缓解气氛的尴尬,虽说一起看,可又把教材往时一这推了推,基本三分之二的页面偏向她这。 这样她反倒更不好意思,假装调整教材却不动声色的又往江则那微挪了点。 林越看在眼里是两位相互间客气的推让。 “好吧,随你们。”林越不想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你们”这个词由林越对着时一和江则说,时一硌得慌。 其实这样对江则挺不公平的,课上江则顾着时一,就算记笔记也只是在教材上简单标注下,若要详细的记下定要一会时间,江则写字的手臂也就会挡住页面。 时一面露难色,小声和他说:“你可以把教材先挪过去记,写完再一起看。” “没事,我回去再整理一遍也是一样的。”江则不听劝。 “好吧。”时一也没办法。 她一边顺着江则的教材跟进老师上课进度,一边认真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重点。 一个半小时的数学课结束时,离下一堂物理课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时一起身去上厕所时经过林越身后,她留心看了一眼,他在做李女士昨天布置的周末作业一份练习卷,林越极认真的根据题目要求在文中各段间寻找答案依据,时一的目光随着林越拿在手中的黑色水笔笔尖在各行间来回穿梭以判断他的阅读速度。 她从厕所回来时林越已经开始下笔。 “这个作业不急的,下周三才讲评。”时一好心提醒。 时一惊讶于林越竟会把语文作业携带在身,这份优待此前只属于数理化,据时一对他的了解程度,林越可是会把语文作业压到最后才动笔的人,毕竟他一直遵循着数理化最先,其他各科次之,语文最后的顺序写作业,所以类似那晚语文作业赶得匆忙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我怕到时候又光顾着做理科题,还是先解决掉比较安心,不麻烦你了。”林越没有停笔。 林越是在气不过刚才她拒绝他时说的那句话,所以现在原话奉还给她。 时一重新品味了一遍这几个字,懊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够婉转,没能传达给林越她确切的意思。 现在听来,果然不好受。 “上次谢谢你了。”林越顿笔。 “哦,没事。”时一客气的摆摆手。 林越是在感谢她的临场发挥,不然因他自身原因而殃及到她,他过意不去。 时一想到陈桠楠也在这个班,转头朝后看了看,她的位置靠后倒数的几排,低头做题。 时一每每注意到她时,她总是这副状态,生人勿近免打扰。 她转回头,隔着中间的几排人,也就不准备突兀的去惊扰她。 回去的时候,时一和林越上了同一路公交车,江则还在站点等着,时一握着车窗旁的把杆,江则在窗外对她说小心点,时一回以微微一笑,后又对林越挥手再见。 时一的身子随着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前进,窗外熟悉的街景不断变换,她想起那次升旗时她看着升旗台上明晃晃的江则,林越在离她最近的地方问她,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没有回答。 江则的视线不断尾随着时一所在的公交车,直至公交远去,没了影,时一望着他,彼此都不再是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江则于她,与那个暑假她在公交行进的渐行渐远中模糊了视线的“新状元”无异,闪着光,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呢?她也想知道。 她看了看站在附近的林越,莫名有股尽在咫尺的踏实感。 两人一路上静默无言,到站下车后,林越才开口:“明天下午有空吗?” “恩。”时一与他四目相对,不问原因。她原以为他们会一直保持着这份不言不语到家,然后连句再见的招呼都不打,转进各自的楼房里。 “那两点小区门口见?”林越已没了从补习班延续至公交车上的闷闷不乐,眼里是除却乌云的晴朗。 时一一口应答:“好。” 很多时候,她对林越是不求原因的,且她一直对他有空。 昨晚放学到家后,时一一直没打开过书包,作业更是只字未写,她本也就打算补完习,晚饭后再合理安排好时间,好好的写那些多到光是想想就手软的练习题。但区别在于,因为她答应了林越明天下午一起出门,那周日的下午算是已经没了,也就表示她所能支配用于写作业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她一吃完晚饭,就心无旁骛的坐在书桌前,不留喘息的马不停蹄写作业。 时一从楼底出来的时候,林越已经站在小区门口等她,她远远的看见,小跑过去。 临出门前她还在敞开的衣柜前挑挑拣拣,最后一咬牙选择了一条及膝的浅蓝色连衣裙。自初中起在校一直都是穿统一着装,节假日里她也没单独跟男生出过门,更别说如此“心机”的穿着裙子出现在林越面前。但穿裙子到底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刚才的小跑,她还要顾着掩着裙摆。 “我很喜欢蓝色。”时一刚在林越面前站定,林越就直白的上下打量她今天的装扮,看似在分享自己的喜好实则是毫不吝啬的赞扬。 “我就当你夸我了。”时一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大胆的给林越的话强印上单方面的理解,以掩盖紧张。 “走吧。”林越不客气的笑出声。 时一很放心的跟着林越上了公交,不问目的地,林越朝公交后车厢的座位走去,时一自然的跟着他,踌躇了一秒,坐在他身旁。 林越的位置靠窗,伸手在时一面前试风向,然后微微起身,调整他头顶上冷气口的转轮,把它偏向了自己,吹到时一那的冷风一下子弱了许多,他才坐下。 时一为他的体贴入微说了声谢谢,又换位思考道:“风往你那吹,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一会就到站了。” 林越总是这样,微小处见柔情,令人心醉。 “你就不问问我去哪吗?不好奇下,就这么答应跟我走?”林越看着今天别样的时一,眼里是化开的蜜意。 “到了就知道。”时一淡然处之,她就是如此,如此不争气,林越稍给点好处,走向她,她就如摇尾乞怜的小狗眼巴巴的跟着人家走。 跟他走。 女人应有所保留,保留份神秘感,再加之欲擒故纵的伎俩,她也不过如此,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对话本应时一按耐不住好奇问林越,然后林越卖着关子忽悠她,结果时一反客为主。 因为不知道目的地,所以到站的时候是林越提醒她下的车。 “你要买手机?”时一看着眼前的建筑物手机城。 “不是,把手机拿来刷机而已。”林越双手插兜走在前头。 他们搭乘扶梯上了二楼,进了一家就近的手机店,出来招呼的是一男一女的营业员,林越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们,时一乖乖的站在旁边。 “手机是不是设置过多次密码?”女营业员摆弄着手机,查看状况,说着话时眼神不时往时一这瞟。 时一不解,状况外的看着林越。 “应该没有吧。”林越答的不是很肯定,也回看了一眼时一。 她不是很懂这跟刷机有关系吗? 两位营业员把手机拿走后,时一和林越百无聊赖,时一趴在玻璃柜前看着一台台陈列在内的新款手机借此打发时间,林越倚靠在旁,享受的看着时一犹如站在琳琅满目的橱窗前,痴痴的望着里头裹着锡箔纸并折射出斑斓色彩的糖果的小女孩,眼里是不动声色的宠溺。 看完了,时一发现店门口架着的大屏液晶电视正播放着周星驰主演的大话西游吸引了不少驻足观望的路人,她朝门口指了指,只会了林越一声,也随着那些人一同站在不屏幕前投入其中。 她很早之前就看过,再看还是忍不住动容了。 时一走过去的时候影片已经播放到一半,她不顾左右,认真的看着里头的剧情,快结束时,人也一个个散去,时一看到了最后,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店门口,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男营业员拿来了两把座椅放在林越旁边:“叫你女朋友过来坐会吧。” 林越没有否认,说了声谢谢,觉得时一看得差不多了,径自走向她:“过去坐会吧。” “好了吗?” “还没,应该还有一会。” “哦。”时一觉得干坐着也是等,总需找些事打发时间,商场内憋闷,呆久了反而不自在,“我去外面透口气,顺便在附近转转,一会就回来。” 时一没叫上林越。 林越同意后,时一搭乘电梯下楼,他一个人回去坐在其中一把刚拿来的座椅上,一只手撑在空着的另一把。 时一也不知道去哪逛,就随意走走停停的乱逛,失望的是放眼看过去,附近是随处可见的卖电子设备的摊贩,不是手机贴膜c手机壳就是随身听,这类小物件,并不足以勾起她的兴趣。 没走多久,她又折了回去,快到手机城商场门口的时候,竟被几滴从天而降的小水珠砸在脸上,今天出门时她还暗自庆幸天气不错,无晴无雨,也用不着撑伞,所以她想当然的没有备伞,现在想来,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她伸出手,水滴已有渐渐落下汇成雨的趋势,时一赶忙往前跑,好在没怎么淋到,她刚安心的踏上瓷砖板,身后,门外是哗啦啦落雨的声响,暂且躲过的侥幸,可问题的关键是一会他们还要出去,而他们两人都没带伞! 时一走进店里的时候,刚好营业员把刷完机的手机交还给林越,林越给了钱后,就见到急匆匆进来的时一。 “外面下雨了。”时一说话的语调都满是焦虑。 “你没淋到吧。”他看了看时一,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湿的。 “好险,差一点就要淋雨了,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见外面的雨声。” “先走到门口吧,一会去买把伞。”林越和时一边走边说,“你有看见外面卖伞的吗?” “额,我也没太注意。”时一感到抱歉,自己刚才出去都在逛些什么啊,需要的时候却没留心。 “看看吧。” 到门口的时候,雨势已经很大了,挤着一堆没带伞而不知所措的路人,堵在那,勉强留着一条小道供有伞的人过去。 林越透过玻璃门看了看外面的小摊小贩:“那有卖伞的,你先等我会。” 他还没等时一开口阻拦,就奔进了雨帘里。 林越撑伞向她走来时,时一盯着伞面的颜色嗤笑出声:“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蓝色。” “刚才随手拿了一把,就挑了喜欢的颜色,结果是一把不算大的遮阳伞,看来比较适合你。”林越撑伞走到她面前,伸向她,时一配合的钻进伞下,踩着湿漉漉的地板,踏下去溅起的小水花,伞沿上顺滑而落的水帘,圈中了雨中伞下彼此依靠的他们。 时一置身其中,终于理解廖韵之欢呼雀跃着和她描述与叶承彦那一小段相互依存着同一把伞的心情,不亚于此。 小小的满足感先是自给自足,后又自娱自乐。 “你靠近来点吧,伞太小了。” 林越身上还有着未干的水痕,几滴晶莹的水滴沾在他的发间,时一注意到他不断调试伞把倾斜角度的手和不断被雨水侵犯的右手臂。 时一向里靠了靠,挨得更近。 “这附近有充值游戏币的地方吗?”走了一段路后,林越看了看周围,开口问。 “刚才好像有路过一家。”时一搜寻着记忆。 林越把伞递给时一,走出伞下进入店内充值。 时一安分地站在店外等着林越,她想着刚才出来的那趟可算没白逛。 店门口架着一台烤香肠的机子面对着街道,老板不明状况的对着撑伞等在外的时一说:“买热狗吗?” “她跟我是一起的。”林越抬头对老板说明。 老板看了她一眼意义不明的会心一笑。 他们一块撑伞走向车站的时候,林越说起手机店的营业员错把她当成他女朋友,所以在问是否多次修改过手机密码时不时与她进行空中眼神交流,错以为是她掌控他的手机。 “你手机密码经常修改吗?你自己不知道?” “那手机是我爸的,他换了新机,这部也才没买多久,就给我了。” 他说热狗店的老板,在他解释完后,咧着嘴笑。 这些时一都没注意到的细枝末节,林越看懂了其中的意味深长,她后知后觉的知晓了一言一句中的端倪都不过是旁人眼中的错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 10 军训结束后,离九月一号正式开学的日子还有两三天,对于时一来说宜宅在家中调养休息。 不出所料,一到家,迎来的是她爸妈毫不夸张的一句:“真是黑了一圈呢。”扳着她的身子左瞧瞧右看看。 “能不黑吗,这大热天的。”她提着行李往自己卧室里走,边走边一件件卸下手里的东西,“戴着帽子在树荫下训练已经很知足了。” 她一个人提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挤公交到家着实不易,熬过了烈日下的军训,差点没昏厥在汗臭逼人的车厢内。 当下唯一想做的就是舒舒服服地洗完澡,浸在冷气充足的空调房内,裹着厚度适宜的空调被美美地睡上一觉。 手机搁放在枕边,睡意朦胧中不知厌烦地震动,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大到吓得她一个激灵,尚存的一丝清醒,竭力睁大仍带着倦意的厚重眼皮,朝着声源摸索而去。 屏幕光线刺痛了她,眯着眼,陌生号码? “喂?”时一半梦半醒,勉强地问了声,带着困意,开口出声后是略带沙哑的音色,又认真地咳了两下,调整着嗓音。 “你刚睡醒?”对方小心谨慎地试探,听在时一耳中的话音一下子柔了起来。 “恩没,我也差不多该醒了。”是江则,她听出来了。 当时她只记得把联系方式告诉对方,事后自己反而忘了存。时一条件反射性的如实回答,又善解人意的怕江则多虑以为是他吵醒了自己。 “怎么了吗?” “我中午时发消息给你,见你不在线没回,想着一会上线应该就能看见,可仍没看到你的回复,就想着要不打个电话试试。” “哦,抱歉,我今天到家后就在床上昏睡过去了,帐号一直没登录,所以暂时还没看,我一会就上线。”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班级同学的电子档录入整理,我中午已经弄好一大半了,你只要检查核实一下就好了,文件我也发过去了。” 江则的声线温和舒缓,入耳是一片怡然舒心。 “恩,好的。”时一把手机拿离耳边,放在眼前看了下显示屏上的数字,不知不觉竟已是五点多了,夏季里窗外的天色还很亮。 她说完后,对方没再说话,却也没挂断,她在等江则继续交代些什么,接下来是几秒短暂的沉默。 蒙在空调房里吹久了冷气,翻身起床只觉得头昏脑胀,一开始图个爽快直接调低至十六摄氏度,后面睡过去了也没再在意室内温度,只是一次次用被子裹紧自己,缩成一团。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她不知如何是好,对方半天没个响应,她只能自觉的主动开口多问些。 “你”江则吞吞吐吐的憋出了个“你”字。 时一没懂。 “恩?” “你有上补习班的打算吗?” 其实这句话说出口并没什么令人觉得不妥帖的地方。时一并不多心,补习班又不单是为差生开设,它自有培优c补差两种级别,她自不用那么敏感,对号入座。 江则话里显得有些不自在。 “可能也许吧。”她也不太确定,她爸之前和她商量过,被她一口回绝了,现在反倒有点摇摆不定。 经过军训期间与同班同学的相短暂处,时一自觉有了压力,听着他们一个个谈论着某某中考成绩多么多么优异,谁谁谁还参加过市里的知识竞赛得了名次,虽然她中考成绩也毫不逊色于他人,足以拿得上台面与他人匹敌,可单凭如此,少了些锦上添花的选项,还是单调干涩了些。不单是她,人人如此,人生总需些相得益彰的备选项才可熠熠生辉。但也只能暗自叹着气,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 “我是真心觉得挺好的,就和你说说,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打算,我们可以一起。” 时一开始回想至今与江则的交往细节,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让他透过谨言慎行的自己看到躯体下疲于上进却被逼无奈的本质。 时一对学习的热枕残存些懈怠,但总还是有些无法挣脱的现实状况在身后鼓舞着她应当如何做才能成为常人眼中的更好。 “我怕你误会,不是自以为是的对你成绩指指点点什么,你这么优秀,我是想着你如果有这个意愿的话,我想提早先预订下你。”江则笨拙的解释,带点越描越黑的趋势? 她突然觉得贴心,江则是在照顾她的情绪。 “我知道,理解。”时一自顾自地笑出了声,她感谢江则如此高看她,即使是形式性地夸赞一句她优秀,她心里也觉得美滋滋的。 她又想了一遍江则刚才说的话,总觉得好像哪里听着怪怪的,带点不自然。 是想提早帮我预约下课程吧。时一想。 “哪的?”她爽快的问话。 “新状元。” 新状元啊新状元啊!时一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这个名字,感慨了一遍又一遍。 “帮忙做推广能捞得什么好处啊?我伟大的班长。”时一没有立马答应,倒是先恶趣味的随意探探口风,就当没事多闲聊两句。 “没有。”江则说的义正言辞,又一下弱了气势。 这反倒让时一来了点兴致,翻着眼看着天花板思考着,今天跟她打电话的江则总觉得跟之前留给她的印象略有出入。 “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开学第二周周末开始的课程。” “我看看吧。”时一有点犹豫,拿不定主意,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与“新状元”挂钩的人,“你知道陈桠楠也在那补习吗?” “知道,之前正好和我在同一个补习班里授课,不过当时还不认识她,是开学后才知道她的名字。” 其实时一只是随口一问,也不为探听什么。这下时一更是觉得“新状元”神圣不可侵犯。 “那开学见了。”江则友好地说,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急不可耐地轻快。 时一轻“恩”了一声。 可想而知,她如果跟她爸妈商量准是毋庸置疑地怂恿她去,所以主要原因还在于她自己的意愿,其实也没所谓,就是觉得好像还没到那时候,可如若非要说出个所以然,但凡涉及到学习,怎样的借口都不足以为她自己辩解。 她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已是七点多,一点点浓重深沉的夜色,是她小学作文中无数次提及但无论翻倒了多少瓶墨汁,也不足以呈现的最自然真实的面貌,若隐若现的闪烁。 小区门口的那条街巷摊位都已摆好只等人来人往光顾,华灯初上,夜市喧闹,唯一与其不搭调的是她穿着粉嫩少女心的及膝睡裙趿拉着人字拖和画风不太对搭的两袋垃圾。 垃圾桶安置在小区门口,她刚拍拍手准备转身就走,原路返回竟被迎面走来的少年迎面撞了个正着。 真的,时一发誓,她只是下楼扔个垃圾,别无因此撞出个“天上掉馅饼”缘分的他想。 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却偏巧遇见了避之唯恐不及的林越。 她暗叫不妙,下意识的迅速用手理顺头发,及肩短发打理起来容易是她当下唯一庆幸的事,傍晚起床后只是随意摆弄了两下,既不会客也不出门,也没太在意,现在是悔青了肠子。 “你家住这?”林越指了指附近的几栋单元楼。 “额恩。”她能怎么办,恨不得掘地三尺,落荒而逃。 她光着脚丫子,连脚指头都紧张得用力缩着,下摆空荡荡透着风的睡裙飘来摆去地贴着肌肤怎么穿都不自在,不停紧咬着下嘴唇上的死皮。 她发现自己总有个改不掉的坏习惯,但凡心里紧张些,明明答案无可置疑,刚启齿却习惯性的卡壳了一下,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三分的犹豫不定,给人以捏造实情的假象,仿佛时刻考虑着得以使人信服的对策。 林越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她相信他信了,就冲着这身再居家不过的打扮。 时一穿着睡裙,窘态百出,对面那位还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简直遭天杀的。 “我先回去了。”她低头行色匆匆,所有细微的小动作都不敢大幅度地张扬开来,简直羞愧难当。 今天宜休养,忌出门。 她得以引以自傲至今的便是她的克制。 千帆过尽仍面如初色。 她没心思再管林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所居住的小区楼下,而她今晚的穿着与平日在他人面前塑造的中规中矩形象冲突太多,时一想着,这会不会又令林越“另眼相看”。 她笑不起来,是欲哭无泪的矛盾。 开学前一晚,楚妤发来了信息。 “时一,你有何佑禹学长的号吗?” 楚妤称呼何佑禹,叫的礼貌而亲切。 “我帮你问问。” “谢谢。” 这已经无需她隐隐揣测什么。 正巧尤翘楚在线,她就把受人所托的原委告诉了她。 “最近总是这样,一个两个陌生好友跑来加我,开口就是一句请问有何佑禹学长的号吗?”尤翘楚发来的语音信息里带着极度的不爽,话虽如此可事实证明她还是不假思索的把何佑禹的号码发给了所有有求于她的人。 时一又复制给了楚妤。 “我是打算加入足球部听说他是校队队长,加下问清楚些比较好。” “恩。”她不准备多说什么。 楚妤何必多解释一句,平添这份多余。 她都明白。 “谢谢。”楚妤又说了一声。 她在日记本上重重的记了一笔:哪怕下楼倒个垃圾,也记得要打理好自己。谨记!标星号,下划线。 时一早早上床,临睡前还刷着空间,林越在线,没多久头像就暗淡了,她看到后也安心地放下手机去睡觉。 第二天她装着一书包的空气到班,书包内干净得只听得见铅笔盒随着她一步步晃荡的声音,换句话说得好听点,她满载期待。 却在入座后看到陈桠楠准备就绪的桌面泄了气,打开的铅笔盒c卷面清晰的演算步骤c眼花缭乱的草稿c擦拭过后的铅笔屑散落一角。时一拉动书包拉链时已没了早晨出门前一气呵成的顺畅,书包一瞬间瘪了下去,不留一点可供自得其乐的空间,强制挤跑了“新鲜出炉”的期待感,就像搁置在空气中吃剩的苹果核一点点氧化发黄。她又压了压书包,好塞进书桌抽屉,然后再默默地掏出唯一的笔盒,小心翼翼不让码得整齐的学习工具发出不合时宜的一丁点儿声响。 陈桠楠换了一本练习册,微卷的页角,已过三分之一的题量。 开学第一天早读课的任务就是发书,按班主任的指意是,班上所有男生在江则的带领下一同去书库领书,一本本拎放在讲台上,堆叠在一块,剩下女生中的班委负责按顺序一本本的发放在各个同学的桌面上。 时一怀里抱着一摞书即将走到江则和林越桌旁时,避开面上几本略有磨损的和底部沾染了些尘土的新书,特意提早不着痕迹地从最中间抽出两本更为崭新的放在面上。 时一走到他们桌旁看似随意地放了两本新书在桌上后,江则把早早准备好的宣传单从挂在课桌旁的书包里拿出,越过林越递放到她手中那些还没发完的书本上,意味深长地笑笑。 时一没多看,了然地腾出另一只手,单手折了两折塞进校裤口袋里,继续往前走,发着剩下的书。 林越只觉得他们之间无声的举动充斥着某种别有深意,视若无睹地低头翻看刚发到手的语文书。 过了几分钟,合上无趣的课本,扔回课桌抽屉里,又从一叠书里抽出一本数学书,继续翻看:“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有吗?”江则认真地抄着黑板上宋因冉刚写好的课程表。 没有就没有吧,林越暗暗地想,也不追问什么。 而江则的言下之意却是,我们看起来是这样的? 时一刚发完书回到自己的座位整理好,第一节上课铃就打响了。 进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老师,高瘦如竹竿,腰间别着一长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串,右手拿着一本教科书,仅此而已。 陈桠楠收起了自己的练习卷。 他从门口走进来后就只是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大家今后这一年的英语科任老师,姓刘。” “听说是学校的副校长。”声音不知从后头哪个方向传来的。 时一觉得纳闷,生活中总有些无端的声音适时地充当旁白的解说,阐明某个人的身份,贴上当事人本不愿特意强调凸现的标签。 大家坐得更端正笔直。 所有人都在等着刘副打开教材,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让同学们打开今天上课内容所在的页码,讲解新词c语法c难句和美文,按照一切程序化的教学步骤照本宣科。 刘副没再多说什么就洋洋洒洒的在黑板正中央写上一句话。 “eisthestan,illarry” 然后请同学按照初步理解自行翻译。 大家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没人愿意主动站起来回答。 “班长是谁?”刘副翻了翻手里的名单,又合上。 江则站了起来,众望所托,枪打出头鸟,江则因其身份无辜躺枪。 刘副以手示意,又让他坐下:“叫个女生吧,女生翻译比较合适,也更有感觉。” 全班哄笑一片。 时一一瞬间心漏掉了一拍,咯噔了一声,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 不出所料。 “副班长呢?不会也是个男生吧。” 时一缓缓站了起来,接受大家一致齐刷刷的目光。 刘副倚靠在讲台桌旁,对照着桌上今早刚贴上去的座位名单。 “时一?” “恩。”时一轻咽了一下口水。 “你来说说你对这句话的理解吧。”刘副特慷慨的对她说。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像是摊上了什么好事。 时一又极其认真地看了一遍黑板上的句子,严谨地在心里揣摩,索性直译:“在我至今所认识的男生里,你是我最想嫁的。” 说完她自己反倒先不好意思了一下。两只手不安地翻动着英语书的边角。 一片指意不明地唏嘘。 过分直白的阐述却适得其反的显得矫情。 “非他不嫁。”时一不知哪根筋搭错,竟觉得刚才的解释没翻译出其本意达到预期的效果,又重申了一次。 这次唏嘘更甚。 刘副笑的暧昧而不掩饰:“真是痴情。” 他让时一坐下,又摇摇头,不再卖关子:“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他也如时一一样,先是直白地翻译,又精炼地概括,“死也不嫁。” 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相反。 08 廖韵之喜欢叶承彦已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这段早恋始于初三上学期,她将心事掩藏的极好,旁人看不出半点端倪,而时一和尤翘楚更是后知后觉。廖韵之毫无一点儿特立独行的举措,按照稳定的作息和熟悉的习惯生活着,皆属日常百态,所以即便是在亲密无间的时一和尤翘楚的日日相伴下也并未从中察觉出一丝一毫令人不对劲的地方好心生怀疑。 初三时,班主任根据班级各位同学的学习情况拟定了一次又一次的座位调动,但她们三个的座位却没一次是相邻的,隔着同班同学,分散在教室的各个方位上。 时一因为是学习委员的关系,课间总免不了收交作业c登记名单c汇总成绩等工作。应届毕业生在学校领导的“精心呵护”下,其所在班级的楼层也是最高的,按其意便是远离“外界纷扰,专心备考”。时一曾想过向班主任辞去学习委员一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才更为妥当。大战前的自觉性与约束性,使得初三年段较低年级相比安静了许多,课间偶尔会传来一小部分同学在班级过道或者楼层走道里喧哗打闹的声响,但总归不敢肆意妄为。归咎其原因不外乎于此,一则是楼层太高,课间时间太短,在诺大的操场和教学楼的楼梯间来回跑动时间已过去大半,此举简直吃力不讨好,二便是多数人选择坐在座位上埋头与习题奋斗,一人如此,众人如此,稍懒散些便显得格格不入,再加之醒目的倒计时,更显得人心惶惶。哪怕你稍安分些呆在教室里与同学探讨错题,即便是装装样子在自己的座位上毫无效率的随意翻看着知识点都能聊以。 但她的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事,事后就被丢弃了,往大些说临时辞去职务未免过于自私,往小处讲继续下去也全凭“万一呢”的私心。 不用说,林越是她所有侥幸念想的起源。 她们三个就是在如此的状态下,忙里偷闲的在教室后方的窗口旁凑在一块调整着因学习压力而紊乱的气息,大口大口的透着气,呼吸着在开敞的窗口处灌进满怀的清新,搓揉着干涩的眼睛和酸疼的脖子。 那天像无数个晴空万里的日子一样。 开端起自廖韵之状似无意的一句:“你们觉得叶承彦怎么样?” 廖韵之这么无端的一句问话,是后续她们所知晓的一切故事由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地转为顺理成章的端倪。 如若当事人没有开口半句,她们定不可能妄自从蛛丝马迹里窥探些什么。 而要到很久以后她们才领悟出话外音不过是一句无声的隔空喊话“不管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啊!”带着抵死不屈的倔强。 时一的第一反映是一脸茫然:“什么?”她是没听懂这个陌生的名字。 “叶承彦?”尤翘楚扭曲着脸,带着一脸与我无关的审视。 “谁啊?”可想而知,时一定是不认识这名同级生,她交际圈窄,整日局限于班级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缘浅,除了班级内熟识的同学和经常出现在年级光荣榜上略有耳闻的名字,其他人算是一概不知。所以廖韵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只觉得生疏,时一转向尤翘楚。 她们只是面面相觑。 随后尤翘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感慨:“啊!他啊!”时一本以为她知道些什么,紧接着是令人大失所望的,“我不熟。” 看来也不过如此。 时一只是扫兴的白了她一眼:“真是高估你了,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详情。”枉费了她的一番期待。 “不就是我们楼上那个班的嘛,好像是一个热爱篮球的男生,午饭过后从学校食堂走出来回班的路上就挺经常看到他在篮球场上的,不然便是傍晚放学时,就这么两个时段。这些我还是知道的,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没兴趣,就没去多加了解。”尤翘楚摇摇头又瘪瘪嘴,刚一脸不屑一顾的说完,就瞪大了眼睛,张嘴吃惊道,带着狰狞,“你不会吧!” 尤翘楚揣测出了廖韵之没由来的意图。 尤翘楚把一只胳膊搭在窗框上放松,微调了站姿,两腿交叉站立,更显慵懒。时一站在她的身侧,背靠着墙,静静地听。 两人嘴里是不谋而合的“啧啧啧”的咂嘴声。 她们头又往后靠了靠,让与她们面对面站着的廖韵之后退几步,然后从上到下重新审视揣摩了一遍,就好像无声的应答:“你今天没病吧!” 廖韵之被她们看的浑身不自在,泄气的斜了下眼,以示抗议。可焦点全然不在时一和尤翘楚之间,自始至终都望着窗外,慢悠悠的说一句:“干嘛啊!大惊小怪的。” 时一和尤翘楚灵光闪现,突然顿悟般的扭过头,转身趴在窗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远处的那片篮球场,热切的搜寻。她们所在楼层较高,光线强烈而晃眼,从这看过去,只能看到三两体型相差无几的男生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时一看不清楚,在好事者尤翘楚眯着眼伸长了脖子的指指点点下,算是看了个大概,只是个身形的大概。 那是廖韵之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提起自己喜欢的人。时一知道,廖韵之开口的那句问话本就不是重点,她更不在意她们的答案如何,只是略微通报好友一声。 心事有人诉,就是莫大的幸福。 自此以后,时一和尤翘楚总在廖韵之的面前以叶承彦的名义逗弄她,毫无关系的一句句再自然平常的对话,都能被尤翘楚扭曲歪解,生拉硬扯上叶承彦的名字,直到如愿的引来廖韵之一脸“你们够了啊!”的娇羞,毫无对策的无可奈何,又好气又好笑。 甚至廖韵之开始自我反省,当初告诉她们自己的心事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她们每调侃她一句,她就感叹一声“误交损友啊”,带着满腔的悔意。 但说实话,虽然她时时悔不当初告诉时一和尤翘楚这个秘密,却也只是嘴上逞强,而心里泛着一股暖意,就好似她和叶承彦的关系真在她与好友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联系更为密切,仿佛一切美好的幻想下一刻就会成真。 甚至后来,为了更近一步探求真相,看清叶承彦的真容,也为了满足时一的好奇心,她们三人约好在体育课后故意站在篮球场旁观望远处早已蓄谋已久的廖韵之在他的指导下打篮球。 篮球场由三块完整的活动区域并列而成,课间人来人往,她们三个站在最外沿蹲点。可偏偏较近的两块场地被低年级的占了,导致叶承彦和他的伙伴们选了最靠里面的那块场地。 “啊!怎么离这么远。”尤翘楚愤恨完,就急匆匆的拉着时一想绕着球场外圈往前走,刚迈开两步就被廖韵之截住了。 “别啊,站在这看就好了吧。”廖韵之阻止了她们,生拉硬扯的把兴致高涨的两人拉回原地。 尤翘楚甚是不满的白了廖韵之一眼,扁扁嘴,只得独自咕哝,言听计从的泄气应了一句:“哦!” 尤翘楚其实见过叶承彦的模样,她纯粹是凑份热闹,可相比之下反倒是尤翘楚更为激动。 时一是真没见过,但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楼梯口的擦肩而过,叶承彦留给她的印象并没被她植入脑中,更何况她此前是没听说过他名字的,就算留心多看了一两眼,没有准确的名字等基础信息与之匹配,也便过后就忘。 尤翘楚觉得不可思议:“不应该啊。” 但考虑到时一平日里状态,刻意嘲笑道:“算了,虽然不是很懂你走路时注意力都放在哪,但一想到就算迎面走来一个熟人,也不见得你能立马反应过来打声招呼我也就不怪你了。” 就是因为这种状况时有发生,她们才敢站在时一的立场考虑,是真的没看到,不是故意佯装的。 一开始尤翘楚不能理解她,一脸震惊的直视她的双眼:“你今天有擦亮眼睛出门吗?” 或者是“就是因为你老这样,偶像剧里男女主无意中的偶遇才没在你身上发生,好姻缘都不观顾你了!” 话末想到时一喜欢的是时常碰面的同班生林越,这个假设站不住脚跟,也就不攻自破了。 最后懒得再搭理时一了,索性直接严肃的说上一句:“你是真瞎!” “是不是那个?”时一刚说完就伸出手直直的朝着那群人里指,问着一旁的廖韵之想确认下。话落还没伸直的手不由分说的就被廖韵之硬生生地按了回去,廖韵之背对着篮球场,对着两位急得在原地跳脚:“能不能低调一点,别这么明目张胆的指来指去,被看到了怎么办。”她那过分焦急的模样惹得时一和尤翘楚一阵阵的耸肩憋笑。 “拜托,离的够远了好吗!” 就算眉飞色舞的往叶承彦的方向跑,屁颠屁颠的背影还带着克制中的少女羞涩。 廖韵之与时一和尤翘楚分开前还不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嘱咐:“别总是死盯着他看,很尴尬的好不好。” 她是真的很认真。 真的,即使过分直白的看着叶承彦也会令她尴尬到死的程度。 时一半模糊的评价了一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显然,即使她这次戴上眼镜,也不见得能看的多清晰。 但放弃对于她们来说哪是件容易的事,越是有所进展越是想要归根结底。 从此以后,她们总是在课间操结束后趁着混乱的人群乱入其中,在廖韵之的眼神示意下以适当的距离尾随其后,廖韵之时时提醒要低调,担心稍有差池便会闹得“满城风雨”。她们就这么数次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的刹那间妄图看清真面目,却屡次下来以跟不上他的步伐无疾而终,很是挫败。 “是挺不错的。”等到真正看清的时候已经是几周后的事,依旧是楼梯间的拐角处,努力终有所获。 不同桌的她们,密集的人群中,一分分的情感在阳光下蒸腾。 那段日子里,廖韵之对时一分外殷勤,总是掐着适当的时机主动走到时一桌前问她:“作业多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抱到年级办公室里?” 起先时一不知情的时候只当廖韵之是良心发现懂得心疼她,有时作业本厚c科目多c作业量大,一册一册的习题书堆叠在一起,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然后一趟又一趟的抱到各科老师那,一个人送去年级办公室的确很吃力。年级办公室在她们所在班级楼层的上一层,也就是叶承彦所属的楼层。 一开始时一不懂内幕,只是觉得奇怪,就算当天需要收交的作业量少,廖韵之也心甘情愿且乐此不疲的跑腿。知道真相后,也就了然一笑,随她去了,也算是替她自己省事。 廖韵之是在等时机,等经过叶承彦班级门口时一次相互打着照面的巧合。 校运会持续了两天,本班安排的座位正好紧临着叶承彦所在的班级,低处前几排方便走动的位置已占去大半,时一c廖韵之和尤翘楚不得已坐在眺望台的最高处,坐定后时一才发现叶承彦与她中间就隔着一位他的同班同学。时一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旁边愁眉不展地摆弄手机的廖韵之。 “完了,我手机突然卡机了。”廖韵之一直反复敲击着手机屏幕,死命按住开关键,想重启手机,却毫无半点起色。只专注于手机屏幕的她,根本没会意到时一的讯息。 时一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重重的用手肘捅了廖韵之一下。 廖韵之见手机仍旧毫无反应,索性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让它自生自灭,想着一会应该就好了,这才有空闲回应时一。只见时一朝着她右边的方向努嘴c斜眼。她微微探头看了下才领会到,掩饰不住的惊喜。 “翘楚,你手机借我一会。” 那会时一仍旧使用着诺基亚,自是不适合拍照,而尤翘楚在有换手机的打算起时,就已盯准了触屏新机。 廖韵之高举着尤翘楚的手机“不择手段”的努力抓拍高清画面下的叶承彦,但由于位置角度的问题,就算时一有意为其让道朝后仰着身子,横隔在他们之间的还有那名叶承彦的不知趣同班生,廖韵之摆弄着手机好一会却找不到一个正好的取景点,关键是第一张的大胆偷拍还被当事人抓得正着。 由于看台位置布局不合理的问题,排班位置没整顿好,后来没多久他的班级换了场地休息,她们也坐到了较靠下的阶梯上。 赛前点名的准备工作正好在本班前的那块空地,广播里一遍遍通知提醒,体育老师拿着旷音器一次次催促讲解。准备参赛的廖韵之离开前也不忘叮嘱时一当叶承彦出现在本班前面点名处亦或是比赛过程中经过前方跑道时定要记得捕捉下镜头里的他,一声声郑重的嘱托,二话不说就把早已离席参赛的尤翘楚的手机强塞到她手里。 时一应着廖韵之的话,全程不敢有一刻分神走心,循着叶承彦的运动轨迹,配合的拍下几张出现在镜头中的叶承彦。 那么努力的当一名好的拍摄者的廖韵之,除去模糊不清,毁得不行的照片,最后也仅收获了两张像样的侧脸照。 虽然时一不知道如今那两张来之不易的照片被她怎么处理了,些许已经删了,但那一刻时一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认真记录下了一个性格开朗阳光的女孩为满足爱情的私欲而想在他面前将心怀鬼胎的自己展现得更自然一些的笨拙模样。 时一想起廖韵之曾用及其陶醉的神情形容着那天早晨上学途中忽逢大雨,躲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门口避雨,犹豫着该不该一鼓作气冲向班上,而意料之外的是叶承彦正好撑着伞从另一条来校的路上看见了她,拍了下肩膀以示招呼,然后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主动邀请同撑一把伞的绅士风度。时一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家伙内心的窃喜,以至于廖韵之后来跟她慢条斯理的描绘他们是如何穿过校园的林荫道,她又是如何在行走中无意的碰撞着他的手臂,难掩娇羞的少女心在雨天里顿时已如艳阳高照,散发着光和热。 廖韵之无论何时何地神采奕奕的朝向叶承彦所处方向,才是最为真挚c显露于色的喜欢。 雨天那天当晚她就发了一条说说“一把伞,肩并肩”后面还连带着笑脸和掌声的表情。 时一和尤翘楚一阵调侃:“就不怕他看见?” 后来廖韵之犹豫再三,觉得的确太露骨和矫情了,趁着当事人没刷空间状态前赶忙删除。 但不论怎样,存在与否,都是一块印记。 小题大做皆因情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 07 “如今想来我从小到大所担任过的职位总是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时一微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双腿上把玩着衣角,既然话题至此,又何必扭捏作态,不等林越开口,旁若无人的继续说,“我读小学时,曾当过挺长一段时间的小队长,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职务。学校方面一直都很注重安全教育,每当放学铃响时,大家各自收拾完书包后就按照自己所属的回家路线站队,一列一列的排在过道上,当时我家是我属小组成员里头最远的一个,老师就让我当小队长排在队伍的最前头,确保这个队列里的每一个同学都安全回家,并做好登记工作实时向老师汇报,后来我也因此光荣的成为少先队员。” “所以事件的开端在于你家最远?”林越迟疑了几秒,侧身问道。 “是啊,想不到吧,红领巾少先队员的称号来得如此轻而易举。”时一再次想来,仍觉得无奈,不无庆幸,“初中时,我担任学习委员你是知道的。” “恩。”林越轻声应了下,表示肯定。 “但你不知道由来,开学注册报到时,新生都要填写一堆的个人资料,班主任见我字迹端正,卷面书写工整,后来找我谈话,说是在还未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由我暂时担任,而这一当就是三年。” “可事实证明,你的确能胜任。”林越毫不犹豫的回答,以板正时一的“光辉形象”。 他又怎知“责任”二字对时一意味着什么。 “班主任只知以字如其人来推测我做事条理清楚,毫无根据,我却因为这无端降临的职务,费尽心思的在学习的各方面体现卓越成绩,以不枉这头衔和他对我这毫无倚仗的信任。”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我做不到拔尖,但也足以令我沾沾自喜,每次大考完后看着年级光荣榜,我都宛如劫后余生。” 时一比任何一个人都注重自身形象,她既是老师眼里勤恳的好学生,又是长辈口中贴心的好孩子。 时一心思细腻,所有不言于色的喜悦皆因她享受学有所成带来的快感,学习是她唯一得以自傲的筹码,努力与回报成正比是现阶段最划算的交易,但凡从中尝点甜头,便足以鞭策着她在学海无涯中力争上游。 她不想白担这职位毫无作为,遭人“不过如此”的鄙夷。 但如今不同了,她处在人生的令一个阶段,高中的课业繁重,她自是有所心理准备,她不一定能保全自身。九门学科一股脑的堆在同一个时段,将她的生活填的满满当当,俗话总说“笨鸟先飞”,她偏偏因怕“笨鸟插翅难飞”而忧心忡忡。 副班长的职位必要有优异的成绩加以辅助才可熠熠生辉。她想。 “学习是学生的天职”她信这句话。 林越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任何职位可不只是一个称呼如此简单。”时一总结陈词,她这是在委婉的告诉林越,她避之不及的一切种种都可因他无心的一句提议,扭转局势,而所有萦绕在她心中经久不散的想法岂是三言两语就能一笔带过的,“其实也挺好的,我也因此更加卖力的读书。” 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 不论如何,豁然开朗并无坏处。 林越定定的看着她,目不转睛,他开始重新认真的审视面前这个絮絮叨叨的女生,以求填补过去三年的欠缺,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时一,此刻她一字一句倾吐展露内心的想法,乐此不疲的分享人生的某刻片段,自信而昂扬。同一张面孔下判若两人的她,好似两个特别的灵魂在他面前重叠,合二为一成此刻真实的她,时一周身竟笼罩着强大的磁场,他不愿稍加偏移哪怕分毫视线角度,从中捕捉平衡的支点。 林越很久没有回话,话末,时一疑惑的转向林越,确认他是否在听来推测自己还有没说下去的必要,或者还是说是自己的话题太过干涩无趣? 她不自觉微偏的着头,眉头微皱,张开伸出的手在林越呆滞的双眼前挥了挥,以拉回他的注意力,把焦距定格在眼前的事物。 竟没想到却被林越一把抓住,厚实而温暖的手掌紧贴着掌心包裹着她纤细的右手,因常年持笔生出些粗糙硌硬的茧,是最为真实的触觉,时一有一秒的愕然也不形于色,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波涛汹涌,如此直接的举动惊得她不敢动弹,然后又很知趣的慢慢从中抽离,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林越暖心的回答:“我在听。” “我是不是扯太多了。”她顿觉气氛有点微妙,小心翼翼的重新摆正坐姿,眼神飘忽不定,思绪也连带着有些游离。额前垂了几缕细碎的发丝,她习惯性的用刚才与林越触碰过的右手顺了顺及肩的秀发,把干扰着视线的发丝别在耳后。傍晚刚洗过的头发,现在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她尽量不露痕迹的深吸一口气,用力嗅了嗅空气,还隐约可以闻到清新的洗发水香味。 而她一系列的细微动作都在掩饰刚才的尴尬,最起码她自认为如此。林越可以如此淡然处之,她定不能犹如惊弓之鸟。脸颊竟有点点逐渐升温发热,所有的迹象都是下意识的,她大可以管控住面部表情,但不能修饰掩盖的生理表现却又真真实实。右手的每一个举动都带着迟疑,略感僵硬,似是已经抽离了自己,不受所控。 女生心思缜密细腻,内心捣着鼓,还努力把持着情绪,林越自是无法参透时一的局促为何。 “没有。”林越觉得好笑,而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可爱。 然后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时一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刚才林越毫无征兆的亲昵举动,只听得见在那一刻脑中嗡嗡作响,有如什么东西突然之间炸裂了一般,思绪也跟着中断,张了张嘴,又放弃的闭上了,无论什么话题都衔接不上,只能随口胡诌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搪塞这段无声的空白:“盛夏里的蚊子真多,看来是选错地方了,不该来这喂蚊子的。” 然后很配合的用手扇着脚边,驱赶着什么。 军训以来的这些日子白天里总是穿着长裤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得已而为之。晚上相较白天,略有一丝凉意,时一洗完澡时自然舒畅许多,便没多加顾虑的挑选了一件牛仔短裤,也没喷洒什么防蚊虫叮咬的花露水涂抹,主要是一开始也没想到会跑到花园这透口气。 也不知道蚊子具体在哪个位置转悠,她随便挥了挥,又尴尬的笑了两声,只觉得滑稽,便不再乱动,用拇指指甲在大腿上被蚊子咬得凸起的红色小包上横竖狠狠的掐了个“十”字。 “小卖部应该有卖花露水之类涂抹的膏药,我去看看。”林越刚说完话,就作势要起身。 “男生的细致入微的确很讨女生欢心。”时一本只是客观的评价一句,可话出口,却满是不对劲的酸意,“你就是这么拨撩女生的?”后半句她音量低了下来,说得及其小声,眉眼低垂,看着腿上另一个红包又掐了个“十”字。 “什么?”林越反问了一句,指向不明,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想再确认一遍是否听岔了。 “没什么。”没听到就算了,也好,一时脑热,把内心疑惑说了出来到底是不好的,幸好他什么都没听见,“我是觉得差不多该回班了,溜出来太久不太好,你也别买了。” “我没有。” “恩?”时一为林越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是那种雨露均沾的人,你别误会我了。” 林越听见了。 所以,林越目前的所作所为,言下之意是他撇清时一对他的误解,她不敢过早妄自断定c想入非非,只当是他的好心。 但这话对着时一说着实有些怪异,她努力不让自己想偏,这与我无关的话不过是当下善意的谎言。 “哦。”她不知如何回应比较合适,只能有些心虚的简单应了下。 “那我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大厅吧,影片放映完是要点完名后才能回宿舍的。”时一好意提醒,她没等林越回话,就二话不说的兀自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还努力表现得每一步都走得自然且稳当,却不自主的加快了脚步,逃离这是非之地。不留结伴而行的机会,所以话开口也是不留余地的婉拒。 “登记工作在你那吧!”林越对着急匆匆的背影喊道。 时一顿了顿步伐,微微一怔,没有转过身,恶狠狠的回了句:“别想赖掉。” 林越是个祸害,最起码对她而言是这样。时一咬牙切齿,恨自己的没骨气,亦柔亦刚随意凭他拿捏的滋味好不自在。 林越到底是怎么想她的,她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林越是她望尘莫及的深切渴望。 等她回去的时候影片放映的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原本只打算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透口气,不知不觉时间竟也消无声息的滑走。 时一弓着身子遁入黑暗里,溜回到了座位。 她刚坐定,陈慕姿略有责备:“还以为你去去就回呢,也在外面呆太久了吧!” 时一深感歉意,往众班主任座位的那一侧看了一眼,虚心的问了句:“彬哥来过吗?” “来过两次。” “两次?”时一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因震惊而条件反射性的尖着嗓子,显得格外滑稽。 “不过还好,第一次来的时候只是交代周安余一会散场后安排一些同学留下来检查大厅卫生,光线挺暗的没太注意你。”陈慕姿语调平静,时一也略微缓了口气。 如果被彬哥发现自己身为班干部也不通报一声就随便离开,那真的是太说不过去了,以身作则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第二” “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旁边有好一会,然后就发现你没在,来问我。”陈慕姿没等时一说完,就赶忙接话,“吓死我了,我当然只能说你去上厕所了,好在他第一次没发现,不然两次时隔这么久,你还没回来,谎话都要不攻自破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 “谢谢你了。”时一又不好意思道。 “对了,当时就你和林越不在座位上,虽然江则也说他是去上厕所了,但到现在还没回来,应该也跟你一样呆不住吧,听说你们之前也是同班,看过的电影自然觉得没趣了,情有可原。”然后又话锋一转,“你碰见他没?” “”陈慕姿的突然问话,令时一始料不及,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镇定地回答说:“没有。” 表情和语调都拿捏的十分真诚。 而刚才的那段叙述中,对于时一来说另一个侧重点在于,陈慕姿听说了她和林越曾是同班同学,也许不止她一个。 “哦。”她简单应答,也没再多问,她信了。 时一有点矛盾,她希望陈慕姿一脸暧昧的探过神来意味深长的笑笑说:“啊!少骗人了,是不是一起约好的?你俩是不是有一腿啊!相互喜欢的那种。” 随后她掩盖不住的娇羞一笑:“怎么可能啊,你想太多了。” 然后对方全然不买账的一脸不捅破的心知肚明。如果陈慕姿真这么说,她没准还会在心里反驳一句,其实她只说对了一半,他们不约而同,且只是她喜欢他。 而她知道娇羞一笑不是她的作派,她只会如刚才那样不露声色的撇清他人从她这探听种种的可能。 但陈慕姿一脸漠不关心的一个哦字,难免令她黯然神伤了一下子。虽然只是一下子。 看吧,在别人眼中都觉得自己跟林越是碰不到一块去的人。时一暗想。初中同学又如何,缘分也只局限于此。好像陈慕姿刚刚的那句问话只为更进一步确认他们并没太大能引人想入非非的关系。 电光火石之间是擦不出的花火。 陈慕姿信以为真。 但她又诚挚的希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她自己了然于心就好。 林越姗姗来迟,正巧赶上了点名。散场后只留下了几名男生检查卫生,女生先行一步回宿舍。 后来时一又想了想,林越自是那种不随意给人添麻烦的人,即使他人如何威逼利诱,不可撼动的便是他的原则,与她副班长一职和是否会念在早已认识而帮忙开脱无关。 他凭什么觉得她定会偏袒他?凭着这层纸糊的关系,既不牢固还随时一戳就破,横隔在两者之间,模棱两可,或明或暗的面目。 时一睁着眼睛平躺在自己的凉席之上,蚊帐包围得严丝合缝,她盯着上面的床板,睡不着。这一夜无眠,大家各自怀揣心思辗转反侧,虽然与前几夜熄灯后的夜幕降临的氛围一样,但到底还是能听到偶尔翻身的床板咯吱声和翻动被单的轻微声。 身旁手机提示灯闪烁。 廖韵之说,他找我了。 对话框内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她知道廖韵之的意有所指为谁,而这也不过是又一个难熬漫漫长夜的无眠姑娘。 断不净,舍不得,离不开。 世事变化万千,你我也难逃于此。 03 弘毅中学处于一栋栋由红砖堆砌而成的低矮民房之中,这块居民区还保留着上个世纪简朴而古雅的时代印记,其中还不乏留存着小资人家的欧式小洋房,因其特殊性,至今市政府仍未将它拆除。 小至幼儿园,大到高中,这片领域的学校比比皆是,因此近几年附近的学区房价格走势与人口密度一直领先于其他区域,而弘毅就位于这块腹地。 开学前为期五天的新生军训,是在校内实践。私家车止步于路口,为防发生交通堵塞,彼此还未熟稔的同级生在父母的陪同下徒步穿梭羊肠小道,拖着厚重的行李箱携着轮滑摩擦不平整水泥路发出的“骨碌碌“的声音,承载着满满当当的青春朝气。 而当高中毕业多年后,旁人向时一问起,高中时期留给她最初的印象为何时。她带着一副眷恋的模样,就像初尝美食的稚嫩小孩不甘的吮吸指尖残留的余味,认真的解释,是独自一人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站在开敞的校门前,呼吸的第一口不一样的清新空气,怀揣着一颗似要赌上一整个青春的决心。 一墙之隔,又是另一番新天地。 时一站在306女生宿舍门口时,容纳六人间的宿舍里已经站了3个人,彼此间在各自选定的床位前默不作声的收拾着。 意料之中的尴尬气氛,一时之间时一也不知该以怎样的开场白对着陌生的面孔打着相较自然的招呼。 她犹豫不前,独自在内心整理着合适的措辞。 靠近门口床位的女生发现了呆立在门前的时一,停下欲将蚊帐边角细线在栏杆处打结的手,热情的上前一步向时一主动示好:“你好,我叫楚妤。” 叫做楚妤的女生,将一长束乌黑亮丽的秀发牢固的盘在脑后,热情洋溢的脸上带着一副舞者特有的自傲。这是时一对她的初印象。 时一礼貌性的回以同样的招呼:“你好,我叫时一。”而后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靠窗空着的床位前。 “我叫陈慕姿,很高兴认识你,时一。”与她相对着的床位上铺的女生跪坐在刚铺好的凉席上,对着斜下方的时一自我介绍。 时一闻声后转身回以微笑。 大家都在自己可控氛围内隐藏着最本质的性格,试图以开朗活泼的语调拉进还未熟知彼此间的距离,塑造一份其乐融融的相处模式。 包括随后进门的辛琦琦,即使带着对新集体氛围的不适与怯懦但仍努力将自己佯装得落落大方。 而与时一一板之隔的陈桠楠不同,她始终在上铺有条不紊的兀自整理着,不抬头c不插嘴c也不逢人客套的说些圆滑的话。 直到时一先开口以满足自身对她的求知欲,这个在公交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好学生。 装扮中规中矩的她,连话语间的字句都不夹杂着一丝余缀,简单而生硬的说着自己的名字:“陈桠楠。” 紧接着便是一句句因不满而逐渐调高音量的埋怨声在楼道中响起,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向306宿舍逼近:“我都说了,不用你们特意帮我拿到宿舍里,我自己能行,你们回去吧,烦死了。” “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拖着往三楼走,多不方便,反正也就一会功夫,我和你妈帮你安顿好后就走。”回话的是那个女生的爸爸,面对女儿不解的情绪,依旧表现出父亲特有的慈爱与宽容。 306宿舍门口正对着宽敞的楼道,一切举动尽收时一眼底。 在离门口一米的地方,那个急不可耐的想摆脱父母过分关照的女生,在见到楼道内因自己和父母不合时宜的争论,而渐渐从各自宿舍吸引出来的同级生,更是急于摆脱当下的窘境。不由分说的就从父母手中抢过行李,扯了扯因过于激动而下滑的背包肩带,一步步的向一时所处的方向大步迈进。她父母一脸的无可奈何,摆摆头,看着女儿走进宿舍,留给探头张望的新生们一个歉意的微笑才离去。 “那是你爸妈吧,对你挺照顾的。”先开口的是楚妤,看了看被一股脑的胡乱堆放在地上的行李,转而对还未消气的同班生嫣然一笑。 旁人眼中的明媚,在楚妤一点点轻扯开来的上翘嘴角处绽放。却在宋因冉波动难平的心境下看来,越发刺眼。 宋因冉不想多加理会假意套近乎的楚妤,下意识的将她的话与几分钟前的难堪联系在一起,字字刺耳。对我挺照顾的?不由轻声冷哼,斜睨了一眼楚妤,又看了看无辜的行李,从床板上起身蹲在杂七杂八的东西面前,极力耐着性子的一件件拆除封套,再一一将其放在属于它们的原位上,一副并不准备搭理楚妤的样子。 本以为可以稍加缓解气氛的楚妤,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问话太过唐突,令宋因冉暂时还缓不过劲来,继续搭话:“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楚妤。” “宋因冉。”毕竟是今后要朝夕相处的同学,过早的留下不好的印象并无好处,可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同宿舍的其他人只得一旁干笑两声,努力寻个新的话题,以便给双方寻一个合适的台阶下。 时一遵循种种迹象,得出一个结论便是,宋因冉并不好处。 陈桠楠虽和宋因冉一样,都端着一副于己无关的架子,可前者是因为少言寡语,后者却是因为过分自尊。 十一点半的午饭时间,新生们陆陆续续的从各自宿舍房间向学校食堂走去,勾肩搭背的模样好似早已熟知的旧友。 大家都自觉的围绕着各自的舍友,在学校分配好的团体下一前一后的行动着。 陈慕姿与楚妤相谈甚欢,辛琦琦无所适从的模样站在她们身边略显突兀。 时一自认为不太会说话。既不善于与人交谈,也不急于包装自己,更何况与舍友的认识从早至今也才短短的三个小时不足,除了知道彼此姓氏,并无其他信息可供人多加了解。 此前毫无生活交集的人,一切话题都干瘪无味,三言两语就结束的问答更是令人尴尬。但转念一想,也许聊天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比无言的站在陈桠楠和宋因冉之间要好,自己主动点也并不委屈。 时一想以公交车上的初遇为契机,打开话题的闸门,可话到嘴边又生硬的咽了回去,还是算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我爸妈。”宋因冉突然开口,带着一股拧巴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频频与陈慕姿相视而笑的楚妤。 她是在延续刚才在宿舍的话题,带着一种对楚妤的疏远。 走在前头的楚妤好似有所察觉的模样,正巧转回头,看了看走在身后的她们是否已经跟上。 就像无声的对答,衔接流畅,不带有一丝停顿。 时一有点不懂,就算宋因冉脾气倔强,但迁怒于人着实不应该。可她也不好意思多加评论,只能简单的说一句:“她也没别的意思。” 可换来的却是宋因冉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的端倪。 校食堂人头攒动,大家蜂拥而至打餐口,空气中弥漫的都是各自按捺不住的激动,混杂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打餐口的后面都是长年工作于此的食堂阿姨和叔叔,熟练的掂勺技巧,让分量本就不多的配菜更是少之又少,三两块相对完整的肉掩藏在三分之二的青椒中,两荤一素挑挑拣拣也勉强不过两素一荤。 时一端着餐盘挪到米饭自取c清汤自舀的长桌前,却又是一堆人挤人的战场,几个人拿着铲子将本就已被分割成块的米饭盛进餐盘里,其余的人静静的在周围等待,眼睛一刻不离的注视着打饭人手里的动作,身旁是跃跃欲试上前的手,生怕慢人一步被抢了去。 时一在一旁不争也不抢,等到好不容易盛上一口热饭紧接着又去清汤处排队,才刚拿起勺子正准备舀,却不料汤已见底,只留有勺子碰撞铁桶底部刺耳的摩擦声,她尴尬的向旁边的另一桶刚从厨房提出来的热汤瞄了一眼,升腾的热气俨然是最大的讽刺。 “没了?”跟在后头的男生,向前探头看了一眼桶底,询问呆立在铁桶前手足无措的时一。 “嗯,已经见底了。”时一无奈的对他笑笑。此刻她只希望食堂阿姨快点再重新提一桶热汤出来,这才不枉好不容易站到这的自己。 说话的间隙,一大勺舀好的热气腾腾的清汤“殷勤”的送到她的面前:“要吗?” 她没太顾得上思考,赶忙将餐盘双手奉上,让那一大勺汤准确无误的倒入碗中,以防持勺的手一个重心不稳把汤洒了,毁了这份意料之外的好意,说了声:“谢谢。” 是林越。他这才重新又从桶中舀了一勺倒入自己的空碗中。她没敢众目睽睽之下过分直视他的脸,只稍轻微的一眼,体现该有的礼貌。 此时,食堂阿姨在她正欲转身走的空挡,又提了一桶清汤出来放在桌上供学生自取,好像是因为刚才有人进后厨催促了一声。她自觉的退至一旁,好让后面的人跟上,促进排队进度,时一掩护好手中的餐盘和在碗中随着肢体行动而轻微晃荡的汤,在拥挤的人流中越是举步维艰越是小心翼翼的掩护。 “那人你认识?”默不作声地跟在时一身后的宋因冉突然的一句问话,令时一一时语噎。 怎样算认识?以多久时限为基础?彼此又该熟知到何种程度? 旁人状似无意的一句问话,令时一头一次开始真切的思考,如果她对于林越来说,不过是三年里注视同一块黑板,面对相同面孔,身处于同样学习环境中“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那她是否又敢单方面自以为是的觉得她认识他。 答案是否定的,她只不过是有幸参与他过去三年的人生,又妄自拿命运做赌注,试图扭转未来,可到底她并不算认识他,她所知晓的也不过是些与普通同学无异的浅层表象。 “初中同学。”时一简单概括了他们的关系。 回应她的却是宋因冉拖着尾音的一声:“哦”伴随着再次扭头向后看的动作。 时一一面细心注意着脚下的路,一面抬头确定不远处自己舍友所在的方向,终于将手里的餐盘安然无恙的放置在餐桌上。刚舒了口气,肩膀却又被人毫不客气的拍了一下,惊得她刚拿起的筷子,手一松掉到桌上,好在不是地上。 她转头看向来人,只见尤翘楚贱兮兮的咧嘴笑,一手拿着盛着食物残渣的餐盘,一手还不忘空出来向一脸对她无奈的时一挥手打招呼,旁边还站着同谋廖韵之。 “吃完了?”时一瞳孔放大。 “嗯哼。”尤翘楚回以她的是一脸小人得志的沾沾自喜,眉毛轻佻。 “这是我舍友。”时一对着尤翘楚和廖韵之介绍到,“这是我自初中起结交的好友,尤翘楚和廖韵之。”又对着桌前的舍友介绍着站立在旁的两人。 双方简单的招呼下。 “五个人?”廖韵之开口。 “还有一个还没来,应该快了。” 紧接着大家被一阵哄乱声吸引了去,循声望去,一圈人闪躲在事发中心地带旁,从中传来的是接连几声满怀歉意的对不起,连带着附近的几张餐桌上的人都停下手头的动作,闭嘴张望。 “怎么了?”时一也不忍好奇,自己坐在位子上看不见,起身张望又俨然一副好事者,只能求助于站着的尤翘楚。 “好像是一个男的不小心把绿豆汤洒在了一个女生的后背上,惊呆了周围的小伙伴们。”尤翘楚从围观群众的身体间隙向里看去,得出了此番结论。 “是楚妤!”陈慕姿突然提高音量肯定道,辛琦琦也惊呼出声,只有陈桠楠和宋因冉一副淡然的模样,猜想不透眼底的心绪。 “你舍友?”尤翘楚疑惑地转头问时一。 “嗯。”还好只是清凉的绿豆汤,不会烫伤皮肤,如果换做刚出炉不久的清汤,薄衣裳下准会留下一块烫红的印记。 “旁边有人递了几张纸,应该不碍事了,就是事件的男主角显得很尴尬,自己惹的事又不能上前帮忙,只能一个劲的道歉。”尤翘楚还附带解说功能,已经在手里拿了一会儿的餐盘也不急着洗。 “你还真别说,那男的还算有点姿色。”尤翘楚又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廖韵之,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试图从旁得到点肯定。 时一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撇了一眼尤翘楚来表达自己对于外貌协会成员的“敬意”。 “走啦,冲盘子去。”廖韵之只是笑笑不予置评,拉了拉尤翘楚的衣袖,两人便对着一桌子的人说了声再见就往洗碗池走去。 楚妤回来后,本应干净的白t后背上留下了一大块绿色污渍,黏湿感紧贴着肌肤。陈慕姿和辛琦琦立马关切的问了句:“没事吧” 楚妤经过宋因冉身边绕到自己的空位上时,宋因冉看了眼,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陈桠楠已经默默的在一边吃着餐盘里的饭,从始至终,都与世隔绝。 楚妤毫不在意的觉得:“一会回宿舍再换身干净的衣服就好。”没因此小题大做,并催促着大家吃饭。 只有当大家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楚妤回以远处某个身影释然的笑时眼底闪闪烁烁的光被时一捕捉到。 原本被聚焦的中心人群渐渐散去,显露出的是一个身着足球运动员球衣的高个男生。他被同伴牵扯着往外走时,仍不忘投以楚妤满怀歉意的目光,同伴也朝这儿简单点头示意了下,就抱着手里的足球一起往食堂外走去。 后来,时一插空找了水龙头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紧跟在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寻找着各种话题。 “你志愿填报情况如何啊” “你当初为什么填报这所学校啊?” “中考分数怎样啊?” “那你要是填报附中都绰绰有余吧。” 这种状似无意的联络同学情谊,都隐藏着蓄谋已久的本意。她不敢相信此时的刻意亲近跟好几分钟前一脸鄙夷的斜睨竟都出自同一个人。 直到宋因冉再也忍不住开口询问:“时一,你初中同学叫什么啊?” 宋因冉一定憋了很久吧,从饭桌上不时偷瞄她餐盘剩余的饭菜以此来估算她吃饭进度,和当她收拾桌面残渣准备离座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立马起身,热情的邀请她一块去,她就隐约有所察觉。当时一桌子那么多人,她肯定不太好开口,若舍友问起又懒得解释缘由,索性耐着性子终于等到她们两人独处的机会。 “林越。”时一不忍告诉她真相,其实她真没必要特意拉进彼此情谊,她若能熬到下午正式军训,定然会知道林越其实也和她们一个班。 而她能得到宋因冉暂时的信任也不过因林越的存在而起。 林越,我们算不算又靠近了一点点,你再次见到我,究竟怀有怎样的情愫,他乡遇故人虽有些夸大其词,但于我而言真的一点也不为过。 而这些无声的疑惑都从未得到过真切的回应。07 “如今想来我从小到大所担任过的职位总是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时一微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双腿上把玩着衣角,既然话题至此,又何必扭捏作态,不等林越开口,旁若无人的继续说,“我读小学时,曾当过挺长一段时间的小队长,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职务。学校方面一直都很注重安全教育,每当放学铃响时,大家各自收拾完书包后就按照自己所属的回家路线站队,一列一列的排在过道上,当时我家是我属小组成员里头最远的一个,老师就让我当小队长排在队伍的最前头,确保这个队列里的每一个同学都安全回家,并做好登记工作实时向老师汇报,后来我也因此光荣的成为少先队员。” “所以事件的开端在于你家最远?”林越迟疑了几秒,侧身问道。 “是啊,想不到吧,红领巾少先队员的称号来得如此轻而易举。”时一再次想来,仍觉得无奈,不无庆幸,“初中时,我担任学习委员你是知道的。” “恩。”林越轻声应了下,表示肯定。 “但你不知道由来,开学注册报到时,新生都要填写一堆的个人资料,班主任见我字迹端正,卷面书写工整,后来找我谈话,说是在还未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由我暂时担任,而这一当就是三年。” “可事实证明,你的确能胜任。”林越毫不犹豫的回答,以板正时一的“光辉形象”。 他又怎知“责任”二字对时一意味着什么。 “班主任只知以字如其人来推测我做事条理清楚,毫无根据,我却因为这无端降临的职务,费尽心思的在学习的各方面体现卓越成绩,以不枉这头衔和他对我这毫无倚仗的信任。”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我做不到拔尖,但也足以令我沾沾自喜,每次大考完后看着年级光荣榜,我都宛如劫后余生。” 时一比任何一个人都注重自身形象,她既是老师眼里勤恳的好学生,又是长辈口中贴心的好孩子。 时一心思细腻,所有不言于色的喜悦皆因她享受学有所成带来的快感,学习是她唯一得以自傲的筹码,努力与回报成正比是现阶段最划算的交易,但凡从中尝点甜头,便足以鞭策着她在学海无涯中力争上游。 她不想白担这职位毫无作为,遭人“不过如此”的鄙夷。 但如今不同了,她处在人生的令一个阶段,高中的课业繁重,她自是有所心理准备,她不一定能保全自身。九门学科一股脑的堆在同一个时段,将她的生活填的满满当当,俗话总说“笨鸟先飞”,她偏偏因怕“笨鸟插翅难飞”而忧心忡忡。 副班长的职位必要有优异的成绩加以辅助才可熠熠生辉。她想。 “学习是学生的天职”她信这句话。 林越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任何职位可不只是一个称呼如此简单。”时一总结陈词,她这是在委婉的告诉林越,她避之不及的一切种种都可因他无心的一句提议,扭转局势,而所有萦绕在她心中经久不散的想法岂是三言两语就能一笔带过的,“其实也挺好的,我也因此更加卖力的读书。” 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 不论如何,豁然开朗并无坏处。 林越定定的看着她,目不转睛,他开始重新认真的审视面前这个絮絮叨叨的女生,以求填补过去三年的欠缺,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时一,此刻她一字一句倾吐展露内心的想法,乐此不疲的分享人生的某刻片段,自信而昂扬。同一张面孔下判若两人的她,好似两个特别的灵魂在他面前重叠,合二为一成此刻真实的她,时一周身竟笼罩着强大的磁场,他不愿稍加偏移哪怕分毫视线角度,从中捕捉平衡的支点。 林越很久没有回话,话末,时一疑惑的转向林越,确认他是否在听来推测自己还有没说下去的必要,或者还是说是自己的话题太过干涩无趣? 她不自觉微偏的着头,眉头微皱,张开伸出的手在林越呆滞的双眼前挥了挥,以拉回他的注意力,把焦距定格在眼前的事物。 竟没想到却被林越一把抓住,厚实而温暖的手掌紧贴着掌心包裹着她纤细的右手,因常年持笔生出些粗糙硌硬的茧,是最为真实的触觉,时一有一秒的愕然也不形于色,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波涛汹涌,如此直接的举动惊得她不敢动弹,然后又很知趣的慢慢从中抽离,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林越暖心的回答:“我在听。” “我是不是扯太多了。”她顿觉气氛有点微妙,小心翼翼的重新摆正坐姿,眼神飘忽不定,思绪也连带着有些游离。额前垂了几缕细碎的发丝,她习惯性的用刚才与林越触碰过的右手顺了顺及肩的秀发,把干扰着视线的发丝别在耳后。傍晚刚洗过的头发,现在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她尽量不露痕迹的深吸一口气,用力嗅了嗅空气,还隐约可以闻到清新的洗发水香味。 而她一系列的细微动作都在掩饰刚才的尴尬,最起码她自认为如此。林越可以如此淡然处之,她定不能犹如惊弓之鸟。脸颊竟有点点逐渐升温发热,所有的迹象都是下意识的,她大可以管控住面部表情,但不能修饰掩盖的生理表现却又真真实实。右手的每一个举动都带着迟疑,略感僵硬,似是已经抽离了自己,不受所控。 女生心思缜密细腻,内心捣着鼓,还努力把持着情绪,林越自是无法参透时一的局促为何。 “没有。”林越觉得好笑,而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可爱。 然后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时一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刚才林越毫无征兆的亲昵举动,只听得见在那一刻脑中嗡嗡作响,有如什么东西突然之间炸裂了一般,思绪也跟着中断,张了张嘴,又放弃的闭上了,无论什么话题都衔接不上,只能随口胡诌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搪塞这段无声的空白:“盛夏里的蚊子真多,看来是选错地方了,不该来这喂蚊子的。” 然后很配合的用手扇着脚边,驱赶着什么。 军训以来的这些日子白天里总是穿着长裤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得已而为之。晚上相较白天,略有一丝凉意,时一洗完澡时自然舒畅许多,便没多加顾虑的挑选了一件牛仔短裤,也没喷洒什么防蚊虫叮咬的花露水涂抹,主要是一开始也没想到会跑到花园这透口气。 也不知道蚊子具体在哪个位置转悠,她随便挥了挥,又尴尬的笑了两声,只觉得滑稽,便不再乱动,用拇指指甲在大腿上被蚊子咬得凸起的红色小包上横竖狠狠的掐了个“十”字。 “小卖部应该有卖花露水之类涂抹的膏药,我去看看。”林越刚说完话,就作势要起身。 “男生的细致入微的确很讨女生欢心。”时一本只是客观的评价一句,可话出口,却满是不对劲的酸意,“你就是这么拨撩女生的?”后半句她音量低了下来,说得及其小声,眉眼低垂,看着腿上另一个红包又掐了个“十”字。 “什么?”林越反问了一句,指向不明,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想再确认一遍是否听岔了。 “没什么。”没听到就算了,也好,一时脑热,把内心疑惑说了出来到底是不好的,幸好他什么都没听见,“我是觉得差不多该回班了,溜出来太久不太好,你也别买了。” “我没有。” “恩?”时一为林越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是那种雨露均沾的人,你别误会我了。” 林越听见了。 所以,林越目前的所作所为,言下之意是他撇清时一对他的误解,她不敢过早妄自断定c想入非非,只当是他的好心。 但这话对着时一说着实有些怪异,她努力不让自己想偏,这与我无关的话不过是当下善意的谎言。 “哦。”她不知如何回应比较合适,只能有些心虚的简单应了下。 “那我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大厅吧,影片放映完是要点完名后才能回宿舍的。”时一好意提醒,她没等林越回话,就二话不说的兀自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还努力表现得每一步都走得自然且稳当,却不自主的加快了脚步,逃离这是非之地。不留结伴而行的机会,所以话开口也是不留余地的婉拒。 “登记工作在你那吧!”林越对着急匆匆的背影喊道。 时一顿了顿步伐,微微一怔,没有转过身,恶狠狠的回了句:“别想赖掉。” 林越是个祸害,最起码对她而言是这样。时一咬牙切齿,恨自己的没骨气,亦柔亦刚随意凭他拿捏的滋味好不自在。 林越到底是怎么想她的,她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林越是她望尘莫及的深切渴望。 等她回去的时候影片放映的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原本只打算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透口气,不知不觉时间竟也消无声息的滑走。 时一弓着身子遁入黑暗里,溜回到了座位。 她刚坐定,陈慕姿略有责备:“还以为你去去就回呢,也在外面呆太久了吧!” 时一深感歉意,往众班主任座位的那一侧看了一眼,虚心的问了句:“彬哥来过吗?” “来过两次。” “两次?”时一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因震惊而条件反射性的尖着嗓子,显得格外滑稽。 “不过还好,第一次来的时候只是交代周安余一会散场后安排一些同学留下来检查大厅卫生,光线挺暗的没太注意你。”陈慕姿语调平静,时一也略微缓了口气。 如果被彬哥发现自己身为班干部也不通报一声就随便离开,那真的是太说不过去了,以身作则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第二” “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旁边有好一会,然后就发现你没在,来问我。”陈慕姿没等时一说完,就赶忙接话,“吓死我了,我当然只能说你去上厕所了,好在他第一次没发现,不然两次时隔这么久,你还没回来,谎话都要不攻自破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 “谢谢你了。”时一又不好意思道。 “对了,当时就你和林越不在座位上,虽然江则也说他是去上厕所了,但到现在还没回来,应该也跟你一样呆不住吧,听说你们之前也是同班,看过的电影自然觉得没趣了,情有可原。”然后又话锋一转,“你碰见他没?” “”陈慕姿的突然问话,令时一始料不及,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镇定地回答说:“没有。” 表情和语调都拿捏的十分真诚。 而刚才的那段叙述中,对于时一来说另一个侧重点在于,陈慕姿听说了她和林越曾是同班同学,也许不止她一个。 “哦。”她简单应答,也没再多问,她信了。 时一有点矛盾,她希望陈慕姿一脸暧昧的探过神来意味深长的笑笑说:“啊!少骗人了,是不是一起约好的?你俩是不是有一腿啊!相互喜欢的那种。” 随后她掩盖不住的娇羞一笑:“怎么可能啊,你想太多了。” 然后对方全然不买账的一脸不捅破的心知肚明。如果陈慕姿真这么说,她没准还会在心里反驳一句,其实她只说对了一半,他们不约而同,且只是她喜欢他。 而她知道娇羞一笑不是她的作派,她只会如刚才那样不露声色的撇清他人从她这探听种种的可能。 但陈慕姿一脸漠不关心的一个哦字,难免令她黯然神伤了一下子。虽然只是一下子。 看吧,在别人眼中都觉得自己跟林越是碰不到一块去的人。时一暗想。初中同学又如何,缘分也只局限于此。好像陈慕姿刚刚的那句问话只为更进一步确认他们并没太大能引人想入非非的关系。 电光火石之间是擦不出的花火。 陈慕姿信以为真。 但她又诚挚的希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她自己了然于心就好。 林越姗姗来迟,正巧赶上了点名。散场后只留下了几名男生检查卫生,女生先行一步回宿舍。 后来时一又想了想,林越自是那种不随意给人添麻烦的人,即使他人如何威逼利诱,不可撼动的便是他的原则,与她副班长一职和是否会念在早已认识而帮忙开脱无关。 他凭什么觉得她定会偏袒他?凭着这层纸糊的关系,既不牢固还随时一戳就破,横隔在两者之间,模棱两可,或明或暗的面目。 时一睁着眼睛平躺在自己的凉席之上,蚊帐包围得严丝合缝,她盯着上面的床板,睡不着。这一夜无眠,大家各自怀揣心思辗转反侧,虽然与前几夜熄灯后的夜幕降临的氛围一样,但到底还是能听到偶尔翻身的床板咯吱声和翻动被单的轻微声。 身旁手机提示灯闪烁。 廖韵之说,他找我了。 对话框内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她知道廖韵之的意有所指为谁,而这也不过是又一个难熬漫漫长夜的无眠姑娘。 断不净,舍不得,离不开。 世事变化万千,你我也难逃于此。 09 校运会当天上午的项目结束后,中午她们三人结伴在学校附近的餐饮店吃饭,尤翘楚孜孜不倦的说着有趣的话题,时一配合的不时附和几句,发表自己的看法,回应自始至终精力旺盛的尤翘楚是时一作为听众最得体的表现形式。可反观廖韵之自落座后一直被低气压所笼罩着,勉强的简单应答一两声,对着面前的食物挑挑拣拣,随意吃了几口饭入肚就放下碗筷,对着前不久自动重启的手机,软件一个个开启又一个个划掉,在她们看来也不知道廖韵之到底在干什么。 尤翘楚看不过去,觉得单单她和时一两个兀自唱着双簧很是没劲,就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不吃饭吗?” “不舒服,吃不下。”廖韵之低声底气的说。 “好吧,那你休息会,一会再吃。”尤翘楚对着那几乎完整的套餐觉得可惜,最值钱的那块肉还一口都没咬呢。 廖韵之本来胃口就小又因没什么食欲而吃得不多,时一只是简单的以为她是真的肚子不舒服吃不下,没想太多过分在意。 而所有的异端都有其最本质的原因,只有她心知肚明。 晚上廖韵之跟时一谈起这件事后她才知道,理由无他,时一隔着手机屏幕只觉得懊恼,中午怎么就没多问几句,多留个心。 廖韵之因中午得知叶承彦先前发给她看的腹肌照也发给了他同班的女生,致使她的思绪纷乱繁杂,食不知味。 廖韵之说。 “心好累,总感觉他好像对我不一样,却总是一次次听到他对我好像对其他人一样。” “继续的话很累人,我倒羡慕你,默默喜欢,然后不会听到太多他的绯闻。” “班上的c隔壁班的,感觉他们总是有意无意的和我说些叶承彦什么的之类有关的内容。” 时一终于明白这个女生想方设法的在他面前佯装自然热情,一点点猎取不远不近的猎物,内心却同样承受着各种错综复杂,想过放弃,却依旧相信奇迹,努力屏蔽伤心的信息,却无法掩盖。那种仿佛全世界都注目着他,被迫曝光在她目之所及的范围内的现实正努力蹂躏着她摇摆的心,却只能暗自沮丧。 校运会结束后过不久是叶承彦的生日,“愚蠢”的廖韵之紧张到不行,一次次反反复复问时一的意见,一次次的精心改进方案。挖空心思的想要弄得尽善尽美又富有别致,澎湃的心想变得与众不同。 “隔天一早就在想今天是你过生日,我要做什么。不想在凌晨打电话怕吵到你,中午又怕打了聊不久,特意选在晚上想打给你,还没到五点就开始想是要七点给你打电话,还是八点打给你,你比较有空,好不容易熬到了八点你却关机了。之前想好的所有话题一下子都没用了,我在想你应该是去庆祝生日了晚点回来再打。结果你回来后却不怎么理睬。本想问你,你难道不奇怪我最近为什么没找你吗?可能你是无所谓吧。运动会那天我听说你把你的照片发给了你班上的一个女生,你说过你的照片只发给几个好朋友的,我那两天真的很不开心,不开心我有什么办法吗,我就不理你,甚至后来还躲着你,我生气,气你,也气我自己怎么那么烂。但是有什么办法,说好不要理你,可是周五在年级走廊里你一打招呼我又很l一地理你了,当初信誓旦旦地说不理你的话全都抛在了脑后。拜托你,如果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话那我就不要你的好了,今晚我真的很讨厌你一句我去睡觉了就可以忽视我的感情,忽视我的存在,如果你都是这样那我也承认,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每次想要放弃是你又总是让我感觉我不一样,天蝎座性格造就了我的敏感,我也讨厌爱胡思乱想的我,现在只求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以后见面不要打招呼了吧。” 以上是她码给那位心如止水的当事人最真挚无奈的告白,心怀侥幸的期许他会有所挽留。可隔天叶承彦只是回了个再简单不过的字眼:“恩。” 廖韵之却因他的肯定回答而击碎了心,自此杳无音讯,学会了不惊不扰。 廖韵之曾愚蠢的把叶承彦的联系方式屏蔽c拉黑c删除,过后又很没骨气的加了回来,她唯一的傲气就是自此以后再也不跟个傻逼似的主动找他聊天,尽扯些天南地北没用的话题,冷场又尴尬,还要极力想着如何圆回来。 “最好笑的哪是我努力挖掘研究出的笑话,分明是我自己好吗!”廖韵之坐在震耳欲聋的ktv包厢内,一声声地哭诉,哭累了,唱歌,唱到尽情。那天时一和尤翘楚谁也没敢和她抢麦。 在她的身上时一仿佛遇见了另一个自己,见证了所有因为爱情而努力付出的少女心思,小心翼翼的设想考虑又心存私欲的计划方案,会贪恋多聊一会儿天的感觉,会生气自己的情绪被牵着鼻子走,会因为自己与他人别无二致而失望于此种种的巧合都透着股蓄意。 “时一,你说,你老实告诉我,我到底该不该继续放纵自己的情感喜欢他?”廖韵之唱到情深处,拿着麦克风对着时一一遍遍的质问。 时一答不上来,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感情的事太劳神伤精,倾注太多心血,最后却毫无所获,这笔买卖划不来。不过她并没资格讲这句话,以前,在她对廖韵之喜欢叶承彦这件事并不知情前,她总觉得欣慰,欣慰自己的好友都不至于沦落到苦心暗恋他人这般的如此困境,需要她这么安慰。 廖韵之努力克制着情绪,趴在时一肩上啜泣,哽咽地说着:“时一我真羡慕那些人。旁人的爱情简单概括起来便是,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可为什么轮到自己则是,我喜欢他,他却不得而知。” 时一知道廖韵之口中的旁人并不包括她,她和廖韵之也不过都是相差无几的境遇。 然后廖韵之又突然从时一肩窝处抬起头,热泪盈眶地直视时一的眼睛:“不对,不得而知还能自欺欺人,可是他拒绝了我。”说到最后廖韵之掩面嚎啕大哭。 尤翘楚一次次用手顺着廖韵之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多说无益,时一自己都无法自我安慰,让她以什么理由来说服廖韵之放弃。 在擦干眼泪看清现实后,体育课,操场上,廖韵之会故意转身躲避由此经过的叶承彦。 “其实每次我都不想怎样,但是他又总是像昨天体育课那样,故意呆在那,好像想让我看到过去找他一样,这样又让我想歪,他是不是想怎样。” 旁观者永远也无法料想到一个平日举止幼稚无聊的女生会因为一个已不相干的男生而一个晚上频繁更改签名四次。 接连几日为了避而不见,沉淀心境,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课间操向班长请假,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空荡的教室内。 因为叶承彦的狠心打破了廖韵之所有的美好幻想。而对方浑然不觉c无动于衷。 后来廖韵之告诉时一,其实叶承彦的生日当晚她收到了同班生的告白。起先她一面等着叶承彦回复信息,一面陪着那名同学闲聊只当是打发时间熬过这不知所措的分秒。 廖韵之一开始是真的全然不知后续的发展会演变成如此,不然她定会扼杀这个开始,不留给尴尬任何一丝滋生的境地。她自认为只是纯粹的与好友里的同学聊天,时间倒也过得极快。 她聊了一整晚,却也等了一整晚。 对方告白时,她愕然了,也拒绝了。 所有的故事反转都发生在了那天生日当晚——雨夜中。廖韵之终于明白“无巧不成书”的现实含义,她在等叶承彦的时候,越至深夜越觉心冷,玻璃心一截截的破碎,叶承彦的形象也轰然坍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用她的话说“我都感觉今夜凌晨的雨都是为我下的”。而与此同时却是始料未及的告白,她突然间觉得所有的戏剧性都发生在了她身上。最后因没心情下线了。 “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你会选择谁”这是她漫长的追逐过程中累积的伤心c失望后,拖着疲惫的心问出最为现实却始终没有准确答案的情感问题。 时一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多可笑,心刚碎了,就有另一个人来补,可惜他不是我爱的人。” “其实我也想了下,我一直在追逐我喜欢的人,如果我回头看,也许不会那么累。” “时一,我终于体会到他对我说出口的决绝,不带一分情感。原来拒绝别人如此轻而易举c毫无波澜。我自己都如此,又怎能奢望他对我有所念想,怪他不懂我。” 留恋是滋养犯贱的摇篮。 时一以第三者的立场静观着一位青春期少女的小心思因某个魂牵梦绕的男生而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各色的生活细节揉杂成一团,最终形成一段捋不直,道不完的青涩回忆,这份无果的追逐终将转化为一场漫长的道别。 尤翘楚对廖韵之说:“他没有,从来都没有想过,你做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等廖韵之情绪终有好转,安定了心绪后,一次交谈中她和她们说:“想和男朋友去打第一个耳洞。”彼时仍旧单身的她又自嘲的笑笑,“但可能有点久了,要等到我结婚了。” 她哪是她自认为的差劲女生,只要她愿意,谈场恋爱根本不在话下。 只要她愿意。 她是在等一个她作为叶承彦女朋友的时机款款向他走去。 尤翘楚向来交际圈广泛,她生性放荡爱自由,此前分分合合的谈过几个,好在都好聚好散,不至于像时一和廖韵之现如今仍在一棵树上吊死。 经历这段挫折后,唯一让时一和尤翘楚略感欣慰的是,廖韵之知轻重,虽在中考前的几次市质检中水平发挥略有不当,成绩忽起忽落,但好在梳理好情感后,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卯足了劲,取得了理想的成绩。 这之间的那段日子里,她无数次蠢蠢欲动的起过联系叶承彦的念头,但一想到中考在即,就按压了下去,硬生生的斩断了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中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她“不知廉耻”地打了叶承彦的手机号码,时一可以想象出电话接通前廖韵之随着手机听筒中冗长的“嘟嘟”声,心率极其不平稳的感觉,一颗心脏险些跳出胸腔,她是在给自己最后一次“不要脸”的机会。 意料之内,叶承彦再次拒绝了她。这次她真切地听清楚了叶承彦隔着手机字句清晰的从嘴里吐纳出:“抱歉。” 毫无波澜的歉意。 挂断电话后,廖韵之由无声的抽泣转为不可控的哇哇大哭,就像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不顾脸面,撕心裂肺。 尤翘楚说真的很佩服廖韵之的毅力,不顾脸面,跌跌撞撞,勇往直前。如果换作是她,她根本做不到如此,坚持至今。 廖韵之是真的喜欢叶承彦。 她给她们的解释是没遇到对眼的人,暂时先不换目标,可是事实就是她打从心底里觉得任何人都比不过叶承彦,谁都没有他好。 之前在喜欢的人面前那么小心翼翼维护彼此情谊的女生,却恰恰是最愿意为爱涉险的人。 廖韵之心如死灰。 但她没料到的是自己一次次的死灰复燃。 尤翘楚看不下去,训斥说:“喜欢到入骨就是他妈的倒贴!” 暑假那次尤翘楚的邀约,廖韵之坐在沁人的甜品店内嘴里紧咬着吸管,单手支撑着下巴,隔着一整面的玻璃墙,室外的景象一览无遗。 时一持着一小勺的冰淇淋送至廖韵之的唇边,暗示她该将视线收回,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物上。廖韵之配合地张嘴吞下。 “容易走神的人多半心怀鬼胎。”时一说,说完后她后悔了,惊觉说错了话,自己开的玩笑一点都不恰当,她是怕廖韵之又因叶承彦而心事重重,不死心。 “现在已经不仅是鬼胎这么简单了,简直都幻化成人形,就差没走到眼前。”尤翘楚插嘴,结果被时一的一记白眼瞪了回去,只剩下一阵毫不掩饰的笑。 “我只是觉得周边变化挺大的。”自初三起,学业繁重,她们已很久没有好好的一同走在街上舒心的散心。 “喏。”尤翘楚朝玻璃墙外的方向扬了扬头,用手指一一指明其中的变化。 时一和廖韵之耐心聆听着她的讲解,眼珠随着她的指尖转动。最后落在了不远处正侧身站立在街道旁打着电话的少年身上,他不时探身向前往左右两旁的街道张望。 廖韵之下意识的躲闪,将视线收回,搅动着面前的饮品,低头不作声的喝着。 “他怎么在这?”尤翘楚和时一显然是慢了半拍,对视一眼后,把目光转向廖韵之,一同问出彼此的疑惑。 廖韵之有点无语,这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我怎么知道。”她现在只祈求不要碰面才好。 如果换作以前她们大可保证这份机缘巧合下隐藏着廖韵之蓄谋已久的成份,但今非昔比。 廖韵之对她们的疑心病不予理睬。 时一摇头叹息,感慨一句:“命中相生。” “没相克就不错了,还命中相生,那早八百年都干嘛去了。”尤翘楚愤恨不平。 “恐怕与他命中相生的另有其人。” 如果是以前她们定会悉心照顾廖韵之的情绪,说些委婉的话安慰她,可就算处处绕道避开现实,她也仍旧次次被现实扇了响亮的耳光。 所以,她们也就不再避讳,直抒胸臆,总比间接性伤害来的强。 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廖韵之不顾身旁的争论,望着玻璃外同行的一对男女,难掩失望之情。 起初她扭头是担心隔着一整面的玻璃会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曝光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过后才想起玻璃外的人根本看不到室内的动静,此举无疑是自己的多虑,才敢再次把头扭向他站立之处的方向。 他同身旁俏丽的少女迎面走来,这才看清他的全部面容。 “我们走吧。”廖韵之斜跨搁置一旁的包,起身欲离开。 “可是这么走出去不就正好在门口撞了个正着,那多尴尬啊。”尤翘楚是在替廖韵之尴尬,她自己其实倒是无所谓,可显然对方并不领情。 “总好过坐在这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等着他们上前打招呼,客套的回一句好巧,相互寒暄几句,等他们在附近的桌前落座,眼神还会不时在空中交汇。这样就不尴尬吗?”廖韵之显然按捺不住,她招架不了这么窘迫的局面,她控制不住。 “在这也呆的够久了。”廖韵之一边朝门口的柜台走去,一边掏着包里的钱。 “也许你说的没错,韵之心中的那枚鬼胎如今真的幻化成人形,走到了她的眼前。”尤翘楚用手遮掩着嘴,靠近时一,跟在廖韵之身后小声说道。 结账,转身,朝门口走去。每一个举动都刻不容缓,带着假意的淡然。 廖韵之从内而外推开右边的玻璃门,而此刻叶承彦正握着左边的门把欲从外向内推开。 两人站立在原地,都不再进行下一个动作。 到底还是难逃一面。 廖韵之内心沮丧,嘴角还是在叶承彦叫住自己的名字时微扬,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其实哪是那么夸张的事,也不过是一个暑假,如她口中那般的恍如隔世,廖韵之对叶承彦倾注的所有欢喜都像是昨日重现。 这种回答完全是在情理之中,客套而应景,无任何多余词缀。 停顿了几秒,礼貌性地朝叶承彦身旁的女生简单的眼神示意以示招呼后,继续手中的动作,将推门的幅度拉的更大,以方便全身而退。 头顶晴空万里,却无法驱散廖韵之心中那片风雨欲来前,令人压抑的乌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 18 当六点半的闹钟响起,时一拖拖拉拉的起床,无精打采地做着一系列与往常无异的出门准备,睡眼惺忪的她就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怕是熬不过今早的课了。 爸妈还没回来,没有人为她准备早餐,整理好一切,空腹出门。 时一准备去学校附近的早餐店解决早饭问题。此前一直听说有家由一对老夫妻经营的备受好评的老店,可她一直没去过。 她简单点了一碗现磨豆浆颗茶叶蛋个油条和一个馒头。她来的早,空位较多,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面朝店门口。 江则进来的时候,她正用手里的勺子搅动着那碗刚煮好的热豆浆为它散热,江则一进门就惊奇的发现了她,自然地走过去,坐到她的对面。 她舀起一勺豆浆,放嘴边吹了两下,小心谨慎的喝着,深怕被烫到,正好对上了江则的视线。 “你今天怎么也来这吃早餐了?”江则有种久逢知己的喜出望外。 “我爸妈有事回老家了一趟,今天中午才回来,没人给我煮早饭。”时一左手握着那块馒头,右手一条条撕下塞入嘴里咀嚼。 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奶奶端来了江则刚点的一笼蒸饺和小煎包。 时一其实一大早不太喜欢吃肉包类油腻腻的东西,腻的流油,还担心一不小心沾得满嘴都是。但是此刻她看到摆在江则面前刚出炉的金灿灿的煎包,不自觉的吸引了去。 “要吃吗?”江则倒是显得十分热情,似是看穿了她,把那盘煎包往时一这推过来了点。 “好吃吗?”时一犹豫了一下该不该接受江则的好意,但光是看着就已垂帘欲滴,形式性的装腔作势一句。 “这家煎包不错,你试试吧。”再加上江则的劝诱。 “谢谢。”时一动筷夹起一个细嚼慢咽,是真的好吃,好吃到无以言状,说不出话来,眼前一亮得直称赞,“很好吃,你早上经常点这个当早餐吗?” “没有,这家店的各式早点我轮换着吃才不腻。” 江则大方地想继续与她分享那一笼的蒸饺和煎包,她摆手拒绝了,指了指被她抛弃一旁的那半块没啃完的馒头。时一吃完一个煎包的时候就已经很满足了,美食点到为止即可,她自以为还没和江则好到随时随地都毫不客气的地步。 “期中考复习的怎样了。”江则端着豆浆大口喝。 “暂时还没,不过这周也要开始着手准备了。”时一把油条沾着豆浆吃,泡软后夹起,这是从她爸那影响来的习惯。 她又拿起那颗套在透明塑料袋里的茶叶蛋,在桌上滚了一下,外壳变得更碎些,她把它放在桌上,隔着塑料袋,左手指尖小面积的摁着蛋,右手再一点一点把碎壳剥下来,刚接触蛋的指腹没多久又烫得缩回,一来二去不过才剥了三分之一的壳。 江则看不下去,主动帮忙,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一个光溜溜的蛋展示在她面前。 时一说着谢谢,又不由自主的试探道:“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她对自我的设定远比这个高,最起码在这些微不足道的生活小事上不足以沦落到不能自理的地步。 江则好笑道:“宋因冉次次缠着让林越帮忙抱作业,我只是顺手帮你剥个茶叶蛋而已,怎么就矫情了。” 她怎么就矫情了,她在感情上的扭捏作态和斤斤计较远比这来得猛烈。 时一不好回话,更无从反驳。 她被一整颗蛋黄噎着,猛灌了两口豆浆,对宋因冉的情况不予置评。 “学校图书馆里的自习室中午人多吗?”时一还是选择换个话题讲,关注眼下的事比较实际。 学校期中考时间安排在下下周三到周五,九门学科。时一打算把中午的时间利用起来,泡在自习室里抓紧复习,高中学习是真的紧张,她已深有体会,半个学期过去,数学必修一已经彻底教完了,老唐还刻不容缓的往下教第二本。从上周开始他就洋洋洒洒的发了好几套练习卷,意在学生自主,他如此吝啬时间的一个人能暂停课程进度,挪出两三节课为学生集中讲解习题里大家的通病算是最大的仁慈。老唐按着课程进度,一板一眼的照着教材授课,不时穿插些经典例题解析。他自是什么苦口婆心的话都不用说,一下课就被同学里里外外团团围住,一个个拿着练习卷请教他,周围的人不管自己起初是否要问同一道题,也都认认真真的拿笔记。 大家的求知欲如饿狼扑食,这就是老唐如此心安理得的马不停蹄的往下教授新的知识点的主要原因。 “换作平时的话找个位子坐不难,但是最近期中考,大家都一致的选择呆在自习室里复习,我也不敢保证能有空位,如果吃完午饭早点去占位的话,还是能捷足先登的。”江则一本正经地替时一分析道。 时一不吱声,思考对策,江则说的对,跟她有同一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除了争分夺秒,别无选择。 突然一声怪里怪气的男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呦,这么巧啊,正副班长在这一块儿吃早饭呢。” 江则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是同班一个好事的男生。 江则先是问了时一一句:“吃完了吗?” “恩,走吧。”时一抽了两张纸巾擦擦嘴,背起书包和江则一起走出去。 “说吧,什么时候的事。”那名男生用手肘捅了捅江则胸口,笑得奸诈,眉眼轻佻的暗笑道。 “你小子脑袋里装什么呢!”江则拍了下他的后背,余光偷偷瞄了一眼时一,嘴角抑制不住勾着笑。 那个男生疑神疑鬼的在时一和江则之间来回比划:“少忽悠人了。”后微微凑上前去用鼻子有样学样的嗅了两下,“我闻到了一股奸情。” 时一不发一语的站在旁边,胸怀坦荡。 江则张张嘴还未吐出一个字,又被那个男生堵了回去:“别急着狡辩。”一把勾住了江则的脖子,嘴巴凑近江则的耳朵,耳语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 但其实并没刻意掩盖音量,时一就站在那听着他一个人自编自导一整出戏,像是马上要完成什么大事,拍着胸脯向江则保证。 情绪丰沛,情感饱满,那人暧昧的眼神周旋在他们之间,时一从中读取到的信息是,你不用说,我都懂。自以为特仗义的保守着何种惊天大秘密。 她全当是与她无关的玩笑话。 她其实很想说一句,你真的想多了。 但又怕越是极力为自己辩解,那人越是紧揪着不放,没完没了的从字眼中曲解她的本意。 在索然无味的学习中探求点同学间的八卦消遣,她不是不懂得这种人的存在趣味。 不出所料,早上的四节课,时一都是浑浑噩噩的熬过,眼皮困的直打架,意念根本战胜不了睡意,困到她时时担心自己上课中途随时都可能没有把控住度就一股脑的趴到桌子上昏睡过去。 她之前看过其他同学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模样,千奇百怪,敌不过睡意,又强撑着自己看黑板,眼皮一睁一合的翻着白眼,头一点一点的窘态,然后惊醒,老师没发现,又自我放任,她就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垂下去的头幅度越来越大,最后终于缴械投降,贴向了桌面。 尤翘楚就是个例子,她在初中英语课上就没少睡过,得益于她当时的位子正好靠着面墙,就开始肆无忌惮的时常在课堂上摆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然后几乎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倚靠着那面墙,稍有点精神就在那转笔,一晃神就半睁半眯着眼,右手无力的握着笔杆。时一永远也忘不掉初三那会的英语课堂对于尤翘楚来说格外难熬,她实属惯犯,iss huang经常会上课中途停下很认真的盯着她,用愤怒无比的音调喊着她的英文名,她以被惊醒的状态踌躇了一会后才慢悠悠的站起来。据她的经验之谈,为了表现自己没有偷偷睡觉,不能被惊吓的太明显立马站起,缓慢的起来是为了体现自己有在思考iss huang的问题,这样才显得正常一点,可事实是她所有的自以为是的掩饰都是无用功。当然时一和廖韵之一直无法理解她的思考境界,一直都是,直到现在。而很长一段时间大家耳边挥之不去的是iss huang叫着尤翘楚英文名那极具震撼力的嗓音。 不过她所有的欲盖弥彰在旁人眼中都是漏洞百出。 为了防止此类太过张扬的情况发生而引起老师注意,时一单手撑着沉重的头,一来生怕脖子一歪,手都托不住,二是头枕着手微低,假意看书状,制造认真听课的假象。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沦落到和尤翘楚一样的处境。 她知道在气氛紧张的课堂上所有的遮掩都太假,但这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她记笔记的手写写停停,课堂笔记也断断续续,落在纸面上的笔尖,很久才提起,在纸面上留下了不少深深浅浅晕开的黑点,甚至一个不注意笔尖就不客气的在卷面上划了条痕迹。 陈桠楠中途用手肘碰了碰她支着的手臂两三次,示意她清醒点,注意些老师飘忽不定的视线,时一感激陈桠楠为她打掩护,让她有惊无险的平安度过一节又一节的课。 老师一说下课,她的意志力彻底土崩瓦解,不管不顾的倒头就贴向桌面。 陈桠楠不忍好奇问她:“你昨晚干嘛去了,难得见你困成这样,复习太晚?” 时一前额枕着手臂,趴在桌面,闷声闷气的回了句:“周末时间太紧,出去玩了趟,晚上回家才赶的作业,又正好失眠。” 期中复习的那段时间里,时一中午基本上算是都和江则一块呆在学校自习室。 大致流程是中午放学铃响,江则到她座位旁等她,一块去学校附近某家店草草吃完午饭,再一道去自习室复习。 时一其实并没约江则让他陪着自己,可期中考充当彼此暂时的学习伴侣也不失为一种良策,江则主动走上前,她也没拒绝,换作平时时一更喜欢一个人呆着,以便全神贯注的投入,复习这类事,成群的结伴难免会演变成另一种消遣,她又考虑到万一自己有些难题还可以请教江则,况且江则也自有复习计划,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他自有分寸,他懂得克制与专注,学习上的事,她自是放心他的。 一男一女频繁成双行动,再稀疏平常的一举一动都在有心人眼中变了味,但平心而论,他们并没支开人群,如此又反倒引来无关人士接二连三的别有深意。 但凡他们两人一凑一块被熟人撞见,那些人就会暗戳戳旁边人,或扯着对方的衣袖口,一齐用暧昧不清的笑意以示招呼。 时一自知那段时间里她和江则走得近些,空余的时间里他们都呆在一块探讨学习,她自问问心无愧,可也抵挡不住他人的流言蜚语。她本想对这些有的没的置之不理,可和他们同样在自习室里复习的本班同学也不少,各种别样的想法一时之间在好事者那传开了,她扰得她做不到心无旁骛地学习,她一边告诉自己专注在眼前的事情上,一边耳朵又不听使唤的凑上去瓜分一羹他们的谈话内容,学习效率也算不上多高。 江则置若罔闻,她也无心搭理别人,任凭天花乱坠的措辞。 最后越演越烈,成为了班内不为人道却心知肚明的某种暗语。 只要提到时一和江则两者中的某一方,大家就会不约而同的自动牵扯到另一方。 生物课上老师提问时一,赶巧前一秒她神游被逮了个正着,没注意听讲而致使答案零碎,尴尬得支吾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江则适时主动举手救场,引来全班一阵哗然和唏嘘,老师不解其意,扳着脸敲桌让他们安静点这才好听清同学的发言,他们才暂时闭了嘴,但时一的眼角余光中满是他们不合时宜的偷笑,甚至于还留有绵延不绝的拖着尾音的一声“哦~”。 后来更夸张,不论是数学老师找一男一女上台板书解题思路,还是语文老师偶尔要求的现场课文朗读,此类种种本应均等的“表现机会”硬生生的把她和江则捆绑成似是超市陈列在货架上的某种套装组合亦或是促销日的优惠赠送小样般强扯为一块兜售。 这种欢脱热闹的课堂氛围,他们屡试不爽,只要老师一准备点名,他们就异口同声的“举荐”时一和江则,老师不明所以的顺应群众呼声,他们只得服从指令,此举既间接性保全了他们被抽中的可能性而暂且幸免于难,又满足了他们拉帮结派地看热闹不嫌事大。 十六七岁的青春,满是不究其因的附和,时一告诉自己,她不能表现的比他们还在意,这是她所能自我捍卫的最坚定立场。 考前的那周三晚林越发消息来问她:“你最近中午没回家?”。 “恩,在学校自习室复习。”她隐约的不安。 她可以说算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怎么和林越说过话,如果时间界定在初中,那是再习以为常不过的状况,不值得她深究,但自他们机缘巧合又成为同班同学再加之又因某种特殊原因同住一小区,或多或少的交流时断时续,但好在还有隔三差五的三言两语成为时一没由来的安慰——他们其实关系还是不错的。可自从她一头扎进到期中复习后,时一偶尔从题海中挣脱扳着手指细数他们有多少天没说过话了,确切点应该就是从凌晨的kfc后算起至此刻。 她会在上学途中想林越到底出门没,然后放慢脚步等他跟上来;她会在面对无果的解题思路时想如果换作是林越应该很快就能计算出结果,然后等着他发来手机消息问她今晚作业;她会在入睡前一次次刷新动态和列表栏想他这个点到底睡没,然后手机提示音调大放置枕边入睡 这些似是每日的必修课,都容她反复斟酌。 后来,这些日子里,他们没怎么交流接触过的日子里,她又为自己增添了一项,她想,林越是怎么想她和江则的,在班级沸沸扬扬的起哄声里。 林越发了个“哦”,然后很久没回话,久到她还以为就这么结束了话题,她静静地等着对话框里重新跳出一条他的消息,像班上其他同学那般八卦的来问上一句你和江则是不是在一起了。 她甚至为此设想过,如果林越真来问自己,她要怎样字斟句酌的整理合适的措辞,不着痕迹的使其信服她和江则没什么,如何拿捏出一副置身事外般轻描淡写的语气。 可林越什么都没问,只是一句普通的鼓励:“好好复习吧。” “恩。” 她是真没什么特别到容自己较真的。时一想。 林越后面是真的没再回话。 时一当时在书桌前复习物理,看着习题册里的接二连三的题目无从下手,来回翻看答案解析也毫无头绪,她挠着垂散的头发稍显不耐。这么久以来,她终于尝到了即使密密麻麻的答案摊在你的面前,无从驾驭的虚弱感袭来,又不得不面对,一题题耐着性子硬逼着自己专注其中。 初中时,班上有三两个不学好的男生,整日吊儿郎当混日子,门门学科不及格,即便中考倒计时的步步紧逼,他们满脸是听天由命任人宰割的不在意。时一作为学习委员,积极履行本职工作,他们自然成了她收交作业的重点监督对象,老师又秉着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的信念,带动他们的学习热情可想而知落在了她的头上,但这其实对于她来说是个难题。 纵使她有心助他们一臂之力,可对方自甘堕落,她也无计可施。 她印象中最深是一个叫唐林的男生,他虽时常和另外两个不学无术的同学厮混在一块,可相比较之下,他算是一个蛮有上进心的男生,就是空有一腔好好学习的热枕,成绩却仍旧毫无起色的那种上进。 唐林是那些次次考试,次次挂科的同学里唯一紧张过分数的,在倒计时从三位数掉到两位数的时候。 有次老师把数学测试卷发下来讲评,课后时一本要向他收交前一晚的英语作业,他扭曲着一张脸把卷子摊在时一面前问她:“你听懂了吗?” “哪题?”时一看着他填满整张卷子空白处的红笔字。 “就是课上讲的那些。” “马马虎虎吧。”时一这么说只是为自己留有一定余地,她也不敢保证课上听懂的习题,课后自己掩上答案笔记重新演算一遍还能像听讲时一样顺畅。 “这题老师是怎样简便运算的?”唐林指着其中一题。 时一暂时搁下手上收到一半的作业本,打开他的数学书,翻到与本题所考察的知识点有关的那一页,用自己所理解的方式相互结合着讲着解题思路。 “听懂了吗?”末了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唐林静静的注视着那道题,把课上的板书笔记和时一草稿上的解题步骤对照着来回看,是真的在认真思考。时一看穿了他许是没听懂,委婉的说,“我可能讲太快了,我自己也不确定算不算简便,可能我理解起来还是和老师讲的方法有点出路的。” 这时旁边路过一个平时成绩中等偏上的男生,探头往唐林卷子看了一眼,自我感觉甚是良好的说:“这题不是很简单吗?套用下那个公式,再转换下,结果不就出来了。” 唐林只是尴尬的笑笑,让时一先去忙,如果改天有不懂的题目再去问她。 后来的那段时间,大家各自忙碌学习,无暇顾及其他,就算被别人请教也是如这般草草总结性的说下大致思路,根本无法耐着性子一步一步随着对方的理解程度解析那繁琐的过程,在信手拈来的题型前胸有成竹,转眼又狼狈的紧抠那一两分看似不起眼却攸关命运的小细节。 那时的她还不懂,她跟正巧路过,随意瞟了一眼别人那满满当当红笔痕迹卷面的男生的区别就在于,她没把心中那句不负责任的话——“这题不是挺简单的吗?”脱口而出。 现在是晚上近十一点,她次次卡在各类习题上,毫无进展,做不完一套完整的练习卷,这和初中时驾轻就熟的在各科题海里畅游的她不一样。 这次换作是她对自己说,这题不是挺简单的吗?可怎么就不会呢? 是啊,怎么就不会呢?她苦恼着。 时一终于切身体会到唐林的处境,感同身受。 那次之后,唐林再也没问过她任一题的解题思路,而是独自面对着各式各样层出不穷的习题钻着牛角尖。她有时上课不经意间偏头就能看到教室一角专心致志记板书的唐林,偶尔老师交代的例行检查的错题修正情况,无一例外的都能看到唐林清一色的红字。可唐林的上进心并没为他带来良好的收益,中考前的市质检并无多少起色,漏洞太多,磕磕绊绊需要填补的坑比比皆是,中考成绩也并没出现什么所谓的奇迹。 那刺目的大片红留给她的是挥之不去的陌路人。 15 宋因冉作为学习委员自是经常出入年级办公室,更何况她现在又是李女士钦定的语文科代表,但凡有点可以表现的机会,都事事争先,语文课上踊跃发言已是不用说,课后又缠着老师刨根问底更是如此,所以李女士喜欢这个随时随地都对她所教授的科目满是求知欲的好学生。 当李女士托人传话让宋因冉去年级办公室,从她办公桌上把随堂练习册抱到班级并发下去时,宋因冉一脸讨好地拜托她的后桌林越。 “林越,你现在有空吗?”宋因冉转了个身子靠着椅背,面对着林越。 “恩,有事吗?”林越收起了上一堂课的教材,从书桌抽屉内取出语文书,下一节课就是他最头疼的李女士的课了。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趟年级办公室,帮我把我们班的练习册一起抱到班上?” 林越有点为难,自从上次被抽点到,此后的语文课他真可谓是谨言慎行,活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在课堂上拿他开刷,以起到杀鸡儆猴的示范作用,更别说在李女士的火眼金睛下偏移半毫非分之想。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惹不起还怕躲不起不成。自那后,他见李女士都绕道走,尽可能避免相互照面的机会。 “你不用进办公室的,你只要在门口等我出来就好。”宋因冉似是看穿了林越的犹豫不决。 此举真可算是令人无从拒绝。 “好吧。”林越勉强答应。 不管怎样他们都算是同班同学,更何况如果不出大的变动,今后一年都有份前后桌的情谊在,互帮互助自是不可免,况且宋因冉眼巴巴的等他同意。 “其实语文老师人很好的,你只要认真对待她布置的作业,好好听课记笔记,她也就不会难为你了。” 其实林越很想告诉宋因冉,自己对李女士的畏惧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是年年岁岁间接性的积累,他对语文这门学科不感冒也就顺其自然的易招惹语文老师的偏见,他对事不对人,但偏偏事与人存在某种摆不脱的联系。 “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是比较为难的地方,我也能酌情处理。”宋因冉笑嘻嘻的说,“上次语文老师点你起来念的那题是时一的答案吧,我后来检查作业的时候看到你们两的答案一模一样。” 林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否认。 时一在讲台上擦着上节课黑板上留下的板书笔记。白色粉尘扑扑的迎面飘,身后是宋因冉跳跃的音调和不时回应一两声的林越,一齐走出班级前门。 时一进年级办公室归还上一堂课老师遗漏在班级电脑上的u盘时,看到的是林越仍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宋因冉把作业抱出来,百无聊赖的模样,惹来由此进进出出的同学不时多看两眼。 林越看见了她,与她眼神交汇了一两秒,她便进去了。 时一进去的时候,宋因冉已经和李女士交谈的差不多了,任课老师不在办公桌前,时一把u盘放在了桌上,准备撤离时,宋因冉正对着那摞得极高的练习册无从下手,她好心上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宋因冉有一秒的踌躇,后点头答应说谢谢。 时一知道她在考虑什么,可宋因冉现在又不能直接叫来门口等她的林越,但又担心时一太过热心帮到底,好不容易叫来林越也就无处施展了,可这一大叠练习册又总该先抱出办公室再说。 时一有时候真该感谢父母给了她一副睹微知著的女儿身,省去了许多弯弯绕绕的不必要。 “我就帮你抱到门口。”离开了李女士的办公桌,时一抱着半叠的练习册,对宋因冉说。 “好。” 林越背靠在门口的墙面上已有一小会,宋因冉终于从里头出来,时一在他面前停下,他赶忙从她手里接过,说了声谢谢,时一回了句不用。 时一本想先行一步回班,林越叫住了她。 “这本是你的吧。”林越从自己抱着的那叠练习册中,抽出了压在中间的一本以朴素简约的包装纸作为外壳书皮的练习册,递给她。 “恩。”时一伸手从林越手里接过,反正一会也是要发的,就先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本。 “还有包书皮的习惯?” “怕是改不掉了,也不全包,常用的几本练习册和课本而已。”时一尽量让这对她来说稀松平常的事也传达给林越以同样的感觉,但这解释看样子是白费劲了。 “而已?”林越抓着字眼,并不能很好的明白时一某些生活细节中的执着。 “我可不想让我的书裸奔。”时一耸耸肩,料是林越不懂她的无奈。 时一难得的幽默配以严肃认真的表情,在林越看来有种少见的反差可爱。 她从小就有包书皮的习惯,最开始是上小学时,老师有严格要求哪几本书是必须在外皮上加个封套的,有些老师要求更甚,还必须是白色书皮,她不喜欢市面上卖的透明封皮上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规格还不统一。她觉得这就是老师对学生最早的行为规范,跟小学生上课双手叠放在桌面上,端端正正的听课是一个道理。因此时一上小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刚拿到新书,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让妈妈用纸质较厚的挂历纸帮她包书皮,挂历纸的正面是当月日期和各式各样的图,她会翻过来选择背后白净的那面当书的封面,然后又让妈妈在正中间写上科目名,右下角写上她的名字和班级,这才完成。时一那时字体还没成型,她怕自认为歪七扭八不够严肃的字毁了“精心包装”的新书,等到后来字体定型下来后,她也慢慢学会了自己包书皮,每一本都选择别样的包装纸,不再在上面添字,久而久之,哪种封皮是哪本书的,她一眼就能区分。但那时已是初中生,老师不再拘泥于这些形式,同学们也多半嫌麻烦觉得没必要,已没了包书皮的习惯,就算真有些人在意书面是否褶皱,书角是否会卷翘,也会选择去文具店里买全透明的塑料封皮。高中更是没有人如此,所以她在这方面就稍显得与众不同,这成为她保留至今外化于形的习惯。 每每老师总夸她卷面整洁,字迹端正,犹如打印出来的黑色铅字,批改她的作业都赏心悦目。 她后来想过,这都归功于她自小对不成型时歪七扭八的字体的自我嫌弃。 “那也帮我把我的语文课本包一下吧。” “你确定?”时一看了看自己手中练习册的封面,淡雅简洁的颜色,虽不是花里花俏的明艳色调,但到底不是适合男生的款式。 “包装纸背面没图案吧,就反过来那一面朝外用。”林越毫不见外,还为时一支招。 “也行,你要是喜欢。”包书这事不麻烦,一本语文书也就三两下的事,时一答应了。 时一离开后,宋因冉按耐不住好奇心,反问林越一句:“你喜欢这样的?” “我看时一包的挺好的,就想换上自己的书试试感觉,不然我每次看她那么不厌其烦的精心呵护每一本教材,总给人种她的书跟我们的不一样错觉,更具吸引力。”林越不以为意。 “哦。”宋因冉黯然失色了些,无言以对,她其实想说,她日日收发作业,次次接触过时一带封皮的书时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林越是真没客气,语文课一结束,他就拿着语文书走到时一桌前:“拜托了。”又转念一想,“顺便帮我写上字。” “封面写字吗?”时一确定林越的要求。 “语文两个字就算了,我想着给它换了个皮囊,境况会不会有所改善,就当新的面貌,新的开始吧。” “好。”时一低笑,想到的是他昄依佛门,改邪归正,可这不过是他眼不见为净的另一套说辞。 “你就帮我写名字吧。” “还有吗?” “没了,简单点,这样就好了。” “那我今晚弄完明天给你吧。”时一把林越的语文书收入包中,又停止了动作,“今晚的复习作业需要用课本吧。” 林越迟疑了一下,难为情的开口:“也是,要不把你的语文书借我。” 时一顿了顿,直视进他的眼中,以求其真实性。 “我会小心点不弄皱的。” 时一莫名觉得搞笑,她没在担心这个,这简直是他不必要的多虑,但她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拿出自己的书给他。 “你告诉我吧,怎么把字写的这么方正,横竖撇捺都像那么回事的。”林越把时一的课本拿在手里翻阅,找到今晚要复习的篇目,掠过她一笔一划详尽的笔记,面对时一确认,“是这篇吧。” 时一点头。 “难不成你的字还是盗版不成?什么叫像那么回事?哪回事?” “高仿的那种。”林越嬉皮笑脸,不着调的开着玩笑,又正经的补充一句,“字迹端正,卷” “打住。”时一立马出手制止,“别说了。” “怎么了?” “怕骄傲。”时一一本正经的说。 林越被她的话一时噎着。 她想起初中那次林越从球场回来,坐在她身边,随意从一叠作业堆里抽出了一本认真的抄写,说的是同此时相差无几的话意。 她听腻了,颠来倒去都是毫无二致的词。 但凡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半点关于夸赞她的话大多也不过就这么一句,他们口中所惊叹的,她那犹如打印出来的铅字字体,却连好看都算不上,方方正正,一板一眼,毫无笔锋可言,一点艺术特色都没有。人人都这么夸她,这俨然已成为了一张甩不掉的标签,直至她开始怀疑真如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吗?却没人重新定义对她的印象,除此以外呢?她还有些什么足以令人惊叹。没人会夸她长的好看,身材好,皮肤白等种种,外貌上的优越感从不属于她,就仿佛她所有的闪光点都在“字迹端正,卷面工整”这句话下不值一提,逊了色,一层层漆染在外的是她听过无数次以致不痛不痒的变换语调。那内在学识修养和气质呢,也不一定,她此前尽过的努力所得最大的回报就是实现了十六岁的生日愿望。 她现在最不希望的是在林越口中重复听到类似的夸赞,起初是为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而高兴,但相近的话听多了,便有种变样的不入心,往后她开始沮丧,除初次之外似是没有什么能令林越记住她的地方,她希望林越能发现些她别样的好,除此以外的好。 林越虽暂住在外婆家,和时一同一小区,但时一并没刻意重新调整日常作息时间以顺理成章的求得一份“巧合”,还是按照以往,该干嘛干嘛,而这恰巧是她不自知的最为刻意的举措。 假装自然实则不然。 她到班的时候,林越还没来,她先将他的书放好在他的书桌抽屉里。 宋因冉来的早,已经开始准备早读的教材。 “时一,你喜欢林越吗?”宋因冉认真地凝视着她,一目了然的是她脸上写着的所期望从她嘴里听到的否定答案,她在等她摇头说个不字。 今天轮到时一值日,她来得早,班上除了她俩暂时没别人。时一看了看她,回视她的灼灼目光,她没有一下子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而是反问一句:“你喜欢林越吗?” “恩。”宋因冉一愣,重重的点了下头。 她当然知道她喜欢林越。 “如果我也喜欢他,你就不喜欢了吗?” “怎么可能?” 宋因冉是惊叹就目前的表面情况而得出的结论与自己的想法有所出入,前半句是时一怎么可能喜欢林越,后半句是她怎么可能会因此不喜欢林越。 “他人喜欢与否,并不妨碍你继续喜欢她,不是吗?” 时一没说出实话,但她说确是实话。 “时一,我喜欢林越。”宋因冉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 所以她不能喜欢吗? 就算论及先来后到,话语权也掌控在时一手中。 时一不再多说。 宋因冉是来时一这求心安的,她希望她们能是同一战线上鼎力相助的队友,但其实她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都紧绷绷的拴在林越这跟难以挣脱的绳上自我束缚,相互拉扯,甚至挤兑。 昨天傍晚时,值日生已经把教室卫生扫得很干净了,今早她只需简单检查下是否有遗漏的角落,以免早读课有检查部的学生来扣分。 时一把打扫工具放在卫生角,林越从后门进来,走向她:“何佑禹想把尤翘楚约出来吃个饭,让我拜托你。” “他要为上次的戏弄道歉?” “完整点说应该是为上次在她生日当天戏弄她而道歉。” 时一狐疑地看了林越一眼,林越当时不在场,却和何佑禹同属足球部。 “他应该自己去说的。” “他说尤翘楚一定会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他的,她已经一周不来足球部了。” 这下算是彻底闹掰了。尤翘楚的脾性她还是知道的,说一不二,火气虽大但来得快去的也快。 “让我跟她说?”时一指了指自己,“也未必就能赴约,她还气着呢。” “说是把她骗出来,就当是你约她的。” 时一虽然内心嘀咕着,觉得这事处理的不太妥帖,尤翘楚若知道自己出卖她,准又得炸,但何佑禹派林越来拉拢自己,他和尤翘楚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越摊手连连摇头,表示作为中介传话人的自己也是被逼的。 课间操结束后,时一在人群里搜索着尤翘楚和廖韵之的身影,费力地挤开人群拉住她们。 廖韵之还不知情,暂时无人帮腔,时一又不好意思一下子直入主题,怕这样反倒显得突兀得不真诚,尤翘楚起了疑心。 她们弯弯绕绕的说了些其它的事,时一独自一人绞尽脑汁准备随时支出一条话题水到渠成的引向何佑禹的事。 何佑禹跟在操场的另一头,尤翘楚看见时甩开脸,扯着时一和廖韵之的胳膊就大步走,全当没看见这么个大活人,时一转头向后看了眼,和泄气的何佑禹有那么一秒心照不宣的会意,他的眼里写着“拜托你了”的哀求。 时一哀怨的叹着气,被一旁的尤翘楚听进去了。 尤翘楚对何佑禹的不爽体现在硬生生的把时一的头摆正,让她别理他:“别管那只疯起来乱咬人的野狗。” 时一哭笑不得,“野狗”这词安在尤翘楚身上竟也有种半斤八两的意味,尤翘楚抓狂起来也没什么人样。 更何况,何佑禹已“沦落”到需摇尾乞怜c呜咽求关怀的境地,尤翘楚仍是摆着一张臭脸在那端着。 她是该心疼他,还是该说他活该。 时一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这周日出去玩吗?” 她说完,心虚的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 “好啊,好啊,去哪?吃饭逛街吗?”尤翘楚瞬间阴转晴,立马欢快地点着头,就怕她反应不及时时一反悔,过了这话的实效性,“难得你这么主动,真是不多见。” “随你定。”时一勉强扯了下嘴角,不忍戳破真相。 12 无论晴雨天上学时一都有备伞的习惯,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徒步回家,挤公交是件累活,上下学高峰期,家长接送,车流量c人流量大,本十五分钟就可以到家的路程,因交通状况在路上拖拖拉拉的耽搁着,久时都够她走一个来回。也许只有当皮囊赤裸裸的曝光在烈日下她才有普天之下人人平等的欣慰,性别使然亦或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时一与这个年龄段的普遍女生无异,对外在的皮囊分外在意已无需多言,更何况她今天身体状况一点都不良好。 她出了教学楼,就独自撑起了晴雨伞,林越走在附近,她只觉得怪异,她长久以来都处在暗处才胆敢明目张胆的窥探其一举一动,未曾有过直接“牵引”着他以循着她的轨迹前进。少女的矜持由不得她主动递伞过去邀他共撑,时一走得慢,林越也不急,她又尽量让步伐迈的小些,好让林越走到前头,却也是徒劳,如芒在背的滋味好不自在。 他们隔着一把伞的距离,默不作声的默契,阳光照射在他身上耀眼而炫目。 她还有很多所不知道的,但她想知道的更多。 她居住至今的小区,隔着一栋栋楼房竟还有另一个与林越息息相关的人存在,而她毫无觉察。 她越是尝试多了解些,越是清楚地懂得自己知之甚少,又明白地知道自己所能触及到的极限在哪。 初中时,因为家与学校距离较远,林越像多数学生一样选择住校,周日傍晚归校,周五傍晚离校。所以,时一从没在上学路上偏巧遇见过林越,再加之如若不是节假日廖韵之和尤翘楚的邀约,真可谓是足不出户的宅女,时一不由感叹他们缘浅,但又不愿单纯以此作为评判的标准。林越自是不可能每周末都来,也没既定的时间,偶尔来这没被撞见也实属正常,她这么安慰自己。林越只告诉她,他爸妈离婚了,她却不知道他们离婚后他跟了谁。 弘毅在校走读生,一部分会选择在校食堂就餐,所以他们午休要么是在班级安静的自习,要么是趴在课桌上小睡一会,总之按照校规,这段时间严禁吵闹。时一猜测,无论林越跟了他爸妈任意一方居住,许是外婆家较学校更近些,来往方便,能更好的安排作息时间。 “你以后中午都回家吗?”林越走在右后方。 “恩。”她独自撑伞,有着自私的心虚。 “好。” 时一最近总觉得林越言简的回答让她摸不着头脑,指意不明。 是否是短时间内接触过多,反倒适得其反,离她所认知的林越越来越远。 什么叫好?她不懂他的思维逻辑。 “外婆家近,正好能天天去看她。”林越像是在和时一交待汇报些什么,犹如他们彼此联系的通行证,少了这一道关卡,就无法继续坦然同行。 她知道。 时一径直越过公交站点,朝前继续走,她想快点到家,免受身心的煎熬。 “你喜欢走回去?” “因为近。” “我们应该会一起走。”林越说的多理所当然。 时一却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不敢往深处想。她就当按话的表面的浅层意思理解,因为同路,所以难免碰见。 林越是赠予她滴水之恩的人。 “我以后可能会搭公交,不一定的。”她受不了和林越看似亲昵的同步。缓缓归家路上全是独自一人的臆测与幻想。 “好。”林越答的爽快,一副任何决定都顺由着她的模样,“下午的课你还上吗?” “我会和班主任请假的。”时一知道林越的想法,他想问她是否一起去学校,如果不去要不要帮她请假,而她免去了他代为传话的步骤,越过他,自行会去跟班主任说明情况。 她开始怀疑,自己哪来的自信觉得林越这么乐意为她效劳。 以前她总私心的希望能和林越多些接触,无论以何种方式都可多了解些他的喜好,直接或间接的令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她跟一般女生相比在他眼中略有不同,因此有些多的联系和共通之处。可到底,所谓的略有不同,也不过是多了一层她喜欢他的情愫,真的步步接近,她反而有些怯场。 反倒是她差点忘了林越许是心中有主的人。 林越又何必温水煮青蛙。 她又何必死抠他话里的字眼,句句当成美文赏析般拆解他的意思,引出另一条别有深意的含蓄,而又多半是自己多心又矫情。 她收回此前想要多加了解他的话。 但她不否认,她所有的小情绪和自艾自怨都来自对他知道的太少的不甘和知道的太多的不安。 下午的课,时一请假没去上,她在家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下午,身体状况明显好了许多。 晚上林越用qq消息发给她一列的作业清单。 时一只回了句谢谢,便不再有下文。 她重新拿出了那张宣传单,看了又看。 到底初二下学期时,关乎林越在补习班有个喜欢的女生这则传闻是如何无缘无故的进了她的耳呢?她想不明白。她所信以为真的是无风不起浪。她所确信的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暗恋他。 起因c经过和结果一概不知是对她最仁慈的惩罚。 时一如今有些按耐不住,在线的qq头像和点开的对话框,都在引诱她大胆地问出心底的疑惑。喜欢总归要明明白白,不明不白太过憋屈了。虽然她喜欢了这么久也没少自我委屈。 千百回转还不都是一个他。 “初中时听说你有喜欢的女生,也是新状元的?”时一鼓足了勇气,踌躇再三,删删减减打字后,这目的已经够明确了。 “没,你从哪听来的。” “没什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来自当事人的否定。 “怎么了?” “没什么,帮你的追求者问的而已。”时一气定神闲地守着对话框内的消息,抑制不住的笑意。 “谁?”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女孩子脸薄,就当为她保留份痴心妄想。”时一说,“我准备写作业了。”时一很好的把握了主动权,亦进亦退由她拿捏,她乐享于此,话题点到为止就好,结束的理由充分且理所当然。 时一思考过,后来她之所以与林越频繁联系大概得益于此。 第二天早上时一在校门口对面的小卖部拿着瓶矿泉水正准备结账的时候,赫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今早出门忘带的水杯,她顺其抬头看他,意料之内的是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林越。 “你今早出门忘带水,我正好走到小区门口,阿姨认出了弘毅的校服,我就主动代劳了。”林越扬了扬手里时一今早出门前灌满的温水水杯。 “哦,谢谢。”她接过,放下刚拿在手的矿泉水,同林越离开了小卖部,朝校门口走去。 “你晚上也住你外婆那?”时一紧握着手中温热的水杯。 “恩,目前是。”林越答。 “我还以为你只是中午呆在那。”时一本想继续说,晚上回家,可想到林越爸妈离婚的事,是说不出口的,后半句咽进了肚里,她该让他回哪个家呢。 “我住我外婆那了,也方便上下学。”林越笑笑。 “我妈可能是想着我没走远,下楼拿给我吧。” “应该是,阿姨看到我跟你穿同级校服,本来还担心没准不是一个班,看似还准备拿回去。” 弘毅各级学生的校服款式都不同,校方以此来区分各个年级。 “那你怎么确定那是我妈的?” “因为阿姨跟你那晚穿着睡衣折回去的方向一样。”林越开着玩笑。 时一听出了重点,不作声。 “开玩笑的,我认得你的水杯。”然后又好言相劝。 事实如此,她还能怎样。 自此以后,时一竟养成了一种习惯,掐着钟点等待着差不多该出门上学的时间。 宋因冉后来和她没再有过多的接触,时一觉得大概是自己于她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同班同学,无多余的价值需要靠拉拢时一来借机为她和林越搭桥认识。其实时一本就没帮她什么,只是提供了林越的名字,后期的努力全凭她一己之力。她得了林越前桌的风水宝地,又如愿当了林越本希望时一胜任的学习委员之位。 这些都无关紧要,却又至关重要。 时一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何佑禹是在班级课间,他以足球校队队长的身份和另外一名部门成员代表校足球部去高一各班纳新。 怎么形容时一对他的第一印象呢,何佑禹滔滔不绝的笼络人心,要说他能说会道?听起来过分拘泥于自身对好学生的刻版印象,实则不然,何佑禹有着玩世不恭的专注与深情,玩世不恭的是他魅惑人心的脸,专注与深情则是深如幽潭的双眸。 楚妤填写完部门成员资料表递交时,给时一的错觉是,带着托付终身的庄重。 温声细语的一声学长,何佑禹彬彬有礼的接过。 楚妤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时,他旁边的队友反倒先不正经的小声嚷嚷:“这届学妹质量不错啊!” “你看上哪个了,我努力努力。”何佑禹挤眉弄眼。 “努力泡到?先说好啊,我看上的你可别想抢,先到先得的规矩听过没。”旁边的那人先搁下话,内心潜台词大抵是,你我相识一场,我算是看走眼了。 “我努力努力,把人家妹子拉进我们部门,牵根红线,收入你的囊中可好?够义气吧。”何佑禹特仗义大气的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人,挑了挑眉。 “思想觉悟够高啊,一点就通!”那名队友表现出,你竟也是这种人,果然没看错你的喜出望外,“兄弟,同道中人啊!” 他们之间相互调侃的对话结束在打响的上课铃,收完本班的入部资料表,秒转变得恭谦有礼:“打扰了。” 江则再一次来问时一是否考虑清楚有去“新状元”的意向时,她选择了妥协,果断表示同意,回复的消息里已没了初次提及时的种种多虑与斟酌。 “需要带路吗?要不我们先在你家附近熟悉的站点碰面,然后再一起去。” 江则并不知道时一的家,平时上下学的路线,他俩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方向,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麻烦他。 “不用了,之前路过那看到过,离我家也不算远,不过几站而已,我自己搭公交就好。” 江则的qq号常亮,每次无论是他找她讨论班级事宜,还是她传送班级资料给他,江则永远保持在线状态,随时待命状。 林越开始隔三差五的找她问作业,大抵的聊天开场白都如此。 “今晚什么作业?” 时一觉得其实自己已和江则的状态没差,她时时刻刻都在等着林越的消息,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复。 她清清楚楚的列好各科作业单一条条的发送出去,并在后面注明好作业要求和收交日期。 虽林越并不是天天都问她作业,但只要有一次,他起了这么个开头,时一便开始静候着毫无规律可言的下一次c下下次 一来二去,时一估摸出了林越会找她的时间点大致是在晚上七点多,所以她最无法安心写作业的便是七点到八点这个时间段,写写停停,而过了八点她也就专心致志的不再过分关注手机消息动态,林越大概是不会找她了。 她的心理斗争大抵也不过如此。 她整顿好一切,十一点熄灯上床。 “睡了吗?” “没有。” “语文阅读理解能拍给我看看吗?前面数理化作业耗时太长,怕是来不及好好写语文作业了。” 时一二话不说,翻身下床,就着台灯的光线,重新打开刚整理好的书包,拿出语文阅读理解的练习册,翻到自己写的那一页,拍下答案发送过去。 “谢谢。” “还有吗?” “没了。” 时一这才拉上书包拉链,安心的回到床上。 语文课也是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上课,但她跟老唐不同,老唐在黑板上解题时,算到一定步骤会敲着黑板,抛出一个问题:“然后下面怎么解?”他会不时与台下的同学互动,以保障大家确实都有在认真听讲,得到整体良好的回应后,继续后面的演算,解出答案时,还要再问一遍:“听懂了吗?”大家多半会点点头,然后他甚是满意的继续下一题。 语文教师,同学们私下尊称她为李女士。李女士则正好相反,一板一眼的授课,她的教学方式集中体现在文言文阅读上,她在上面兀自翻译重点字词和特殊句式,同学们较随性些,犯不着如老唐课上那般时时紧绷着弦,担心他不时抽问解题思路。李女士只有一个要求,上课不准吵闹,这就宛如塑造专心听课的假象。 李女士极少提问,作业布置下去,也多半是隔段时间统一讲评一次,同学们以她的答案为标准自行批改核对。 而班上并不止只有一个如林越般严重偏袒数理化的人,所以,对于那些对语文不太注重的学生来说,语文课俨然成了他们专注数理化习题的天堂,大家早已司空见惯且相互掩护c配合默契。 但这并不代表李女士不管不顾不提问,就如此时,毫无预兆的点名抽查。 “林越,你起来回答一下你对这篇文章里画横线句子的理解。”李女士双手撑在讲台桌两边。 林越被这措不及防的点名,条件反射性的先站起来再说。 数学大题解到一半,不得不停笔,他扯过了刚被自己撇到一旁置之不理的阅读理解练习册。 “第五篇,第三题。”江则微微挪动嘴唇,小声提醒。 林越顺着他的提示,翻到那一页。 时一已经看到李女士脸上微怒的晕色,一触即燃。 “把你的数学练习卷给我收起来!” 林越无奈照做,只得认真地看起了阅读题。 这篇文章他根本没读过,又正巧是他昨晚问时一拍照发来答案的那篇,自己还好死不死的撞枪口上。 但好在在时一的协助下完成了作业,满满当当填的都是时一的答案。 他把练习册拿在手中照念。 答案详尽有理,略抚平了李女士皱起的眉头,暂且逃过一劫。 “坐下吧。”后又补充一句,“别再让我再在课堂上看你做其他科的题!” 林越乖乖坐下,又从课桌抽屉里抽出了一半页面的数学试卷,他还挣扎在刚才未解完的大题上,看了一眼,恋恋不舍的往课桌里推了推。 林越准备一篇篇翻阅练习册里没看过的文章,只是纯粹的当美文看,不做阅读理解和赏析,于他倒也是个打发语文课的不错的选择。 班级一角就有设置图书角,专放些近期的杂志和报纸,亦或是各自从家里书架上贡献出的好书,供班级内的同学传阅。林越偶尔理科题做到疲惫或毫无头绪时,就会主动去翻看些杂志,转换下思绪。所以语文阅读理解教材,就相当于是这么个作用。 他现在正在弥补昨晚偷工减料抄来的这篇,李女士正在讲解的文章。 “时一,你读读你所写的这题答案。” “哪题?”林越莫名紧张,文章读到三分之一的部分他停下来问江则。 “还是刚才提问你的那题。”江则答。 “这题怎么还没结束,这都第几个了!”林越惶恐道。 “时一是第五个了。除了你刚才的答案她比较满意外,后面又点了三个。”江则淡然的摇了摇头,“她都不满意。” “所以她今天算是跟我们杠上了?” “大概是吧。” 时一镇定地站了起来,林越紧张兮兮的看着她。 林越刚才是照着她写的答案一字不漏的念了出来,她当然不可能按照原本的答案再重复一遍,只能重新组织语言,换个角度赏析。 文章她昨晚细读过,即使出其意料的被点名,但还是能顺畅的完整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她拿着练习册,念着毫不相同的字句,装得逼真,就像真如事先写好的一样。 02 七月初,中考成绩公布,七月中旬,各校网站公布录取名单。时一没敢去查,不是担心自己考不上,而是担心十六岁的愿望破灭。她既相信自己的能力,也肯定林越的实力,唯一不敢作为赌注的便是他们的缘分。 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画面停留在弘毅学校网站首页,鼠标箭头搁置在录取名单查询窗口,就差点进去。 这种结果明晃晃的端正摆在某一处,一个按键距离的紧张感,不亚于中考前一夜的辗转反侧。 电脑旁的手机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廖韵之,然后接起。 知晓成绩的隔天,她就随着老爸去了手机城,换了一款触屏新机,虽说原先的约定是等到录取名单公布后再买,但他老人家在看到成绩后甚是满意,比预估的分数还高了二三十,就爽快的对着柜台小姐挥出一张银行卡,几个密码数字下去,一笔钱就卷进了别人的账户。 那几天里,但凡亲戚朋友,亦或是隔壁邻居家的叔叔阿姨来他这探点口风,礼貌性的关心几句。他那逢人就夸的架势,即使话未出口,那满面春光的洋洋得意,都足以说明一切,就差没摆上几桌请宴喝酒,请鼓手在自家门口吹捧几声,点上鞭炮庆祝。 弄得她自己只能故作矜持的在一旁谦虚的回话:“正巧题型在平常练习里都见过,运气好罢了。“ “恭喜啊!你如愿以偿了。”刚接通就是廖韵之轻快的声音。 “什么?”虽能大致推测廖韵之所言为何,但还是犯傻的想进一步确认,心脏在胸腔内躁动。 “你还没看啊?”廖韵之满是惊讶与无奈,“我还以为最按捺不住想知道结果的就是你。” “恩,还没。”时一失笑。 一开始我也这么以为。 握着手中的鼠标,食指按下左键,新的页面跳了出来,她滑动着上面的滚珠,班级名单分布有序的一个个排列下来:“不过,我正在看了。” “2班,你和林越都在高一班。” 廖韵之说这话时,时一正巧看到了屏幕上双方的名字,无以言状的心绪。 她盯着这两个名字晃神了好久,直到被手机里的喊话拉回现实:“你到底听没听我讲话啊?” “什么?” 时一虽然嘴里应答了一句,可注意力并不在谈话的内容上,满腹疑惑。 高一年段的班级排序无优劣之分,因为是平行班,自然无法看出自己此次中考成绩在本校的状况,但本班同学的座号却是逐一按成绩分配。她是6号,可是,林越的座号竟然在她之下,隔着十来个人,位列18。 难道因为自己超常发挥?那也不至于把他甩这么远啊。还是他发挥失常?这种分数对他来说的确有失水准。林越就算得个高一年段第一名的头衔她都不觉得奇怪,不仅是因为中考前几次模拟测试的优异成绩,更因为在时一心中他值这个价位。 “我说,天助自助者,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廖韵之扯着嗓子喊,生怕时一听不真切。 这句话是她第二次听到,上次是自我说服,而今是廖韵之对她的鼓励。 她始终深信不疑。 当下的境况,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林越18号,在我之下,不应该啊,你知道他这次的中考成绩吗?“ “不知道。”果然,这家伙根本没在听我讲,时一的一句不着重点的话浇灭了廖韵之此前的热情,”总之,你要懂得把握机会。而且你现在应该为高中又能在一个班朝夕相处而庆幸,而不是关心这些无关痛痒的排名。“ 也是,本就不处于同一交际圈内的彼此,又怎会知晓其中的缘由,廖韵之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廖韵之说的没错,是该庆幸。她与林越的联系仅靠着那一丝得之不易的侥幸得以维持。却又显得有些可悲。 她显然放错了重点。 “你和翘楚在6班?“ “恩,你才发现啊。“廖韵之平淡的一句话又似是轻责,”不过好在大家都能在同一所高中,我也就不太在意分班了。“ 挂了电话后,时一打开qq,从初中组的联系人里找到林越的账号,点开对话框。 “恭喜你考上了弘毅。”太刻意,删除。 “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和我一个班。”太热络,删除。 “你的志愿录取情况怎样?”太假,删除。 最后只得作罢,退出,关闭手机显示屏。 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赤裸的求知欲,现在又何必在这份得偿所愿面前力求他的首肯。 这样太蠢了,一点也不像她一贯的作风。 中考后的这个暑假,享有毕业生独权的时一一个人慵懒的窝在房间内追番,以此来犒劳艰苦奋斗后还能在众人心中塑造光辉的好学生形象的自己。 空调,西瓜,冰棍,ifi,就构成了一整个夏季。 即便如此,夏日的酷暑难耐也令她喜欢不起来这个多事的季节。它的到来就意味着升学,毕业,分离和新的环境,这代表着她要主动去适应周遭的一切,如此才能有条不紊的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不断推进自我的人生进度条。 它是过去和未来的节点。是另一番新风貌。 所以当耐不住寂寞的尤翘楚毫不客气的一通电话,不由分说的就将她约出门,在一家特别有情调的咖啡店,一开始她是拒绝的。 下午3c4点钟的太阳依旧足以“致命”,撑伞走在街上的她,还是无法忍受从地面不断向上冒的热气,人行道旁不时开过的汽车所遗留下的浓重尾气和迎面吹来的一股股热风都几度令她后悔出门这个决定。 直到她踏上赶赴约定地点的公交车,充足的冷气驱散了暂时的燥热,这种无奈感才得以缓解。 还好车上人不多,还好只是距家两三站的路程,还好公交车上的冷气够足。她自我安慰的坐在后排座椅上,自我催眠的洗脑着。 尤翘楚曾经告诉她,如果公交车上有足够的空位供她选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排。 时一当时还不解的问她:“为什么?” 她一脸鄙视的看了时一一眼,然后特义正言辞的说:“前车厢的座位都是给那些老弱病残孕的人士坐的。” “可有些座椅上并没标注这是专座。” “这都是潜意识的道德素质使然。”她说,“你难道受的了一会满车厢的人盯着你一个年轻人稳如泰山的坐在原位,而对一旁摇摇欲坠的扶杆老人置之不理?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应该的吗?”时一笑笑。 这种潜移默化形成的不成文法则相较于白纸黑字的明文章法更考验人心。 国家宪法中并没强制规定不给老人让座就是犯法。可即使如此,当你把个人道德素养坐在身下,就会顿觉如坐针毡,硌得人生疼。 这是人心约定俗成的人性。 没人会以法律制裁你的这种行为,可你就是知道,这种做法是错的。 就像饭前便后要洗手c不随地吐痰的道理一样简单。 “是应该的,我这只是考虑个万全之策,以防哪天自己身心疲惫,还要顾虑人性道德。这种把自己陷入两难境地的处事方式一点也不像我的作派。” “也是。”时一对其煞有介事模样点点头。 “我事先声明啊,我可不是自私自利的青少年,无论怎样还是会秉持着应有的道德素养。”尤翘楚又补充了一句。 她不懂时一说的也是,是指对其“万全之策”予以肯定,还是对其处事作派的默认。 “恩。” 她们都不是圣人,没无私大度到将自身利益置之不理,只不过更懂得在一定可转圜的余地内运用好既定的准则。 这个点出门的人比较少,时一隔着紧闭的车窗向外看去,除了不时有几辆计程车擦身而过,路上的人影简直少的可怜,三三两两的路过,多半能聚集在一块的地方便是公交车站。 明晃晃的光线直射下,晒得人视线涣散。车厢内还剩有多余的空位,却唯独她倚杆站立。 从身形c面貌和着装打扮看过去,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生。留着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平直的刘海长度只达到比眉毛略高一点的地方,油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简朴的白t配着七分牛仔裤。 这标准的初中女生发型是教育局统一规定的,要求是五官必须悉数曝光在老师们的可视范围内。成年人的思维古板僵硬,每半个月一次的着装检查严苛到令不少女生炸毛,却也无可奈何。初二那会曾经有几个女生因没达到要求,校领导亲自操刀,当众剪成了他们所谓的标准发型,但其实丑的不像话,那几个女生哭哭啼啼了好一阵。所以大家宁愿每半个月去一趟理发店,让理发师在自己的意愿下一点点的剪短成满意的不逾越校规条例的发型,也不愿意大庭广众之下,一声不留情面的咔嚓下去,成了一个多月都缓不过劲来的悔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 10 军训结束后,离九月一号正式开学的日子还有两三天,对于时一来说宜宅在家中调养休息。 不出所料,一到家,迎来的是她爸妈毫不夸张的一句:“真是黑了一圈呢。”扳着她的身子左瞧瞧右看看。 “能不黑吗,这大热天的。”她提着行李往自己卧室里走,边走边一件件卸下手里的东西,“戴着帽子在树荫下训练已经很知足了。” 她一个人提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挤公交到家着实不易,熬过了烈日下的军训,差点没昏厥在汗臭逼人的车厢内。 当下唯一想做的就是舒舒服服地洗完澡,浸在冷气充足的空调房内,裹着厚度适宜的空调被美美地睡上一觉。 手机搁放在枕边,睡意朦胧中不知厌烦地震动,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大到吓得她一个激灵,尚存的一丝清醒,竭力睁大仍带着倦意的厚重眼皮,朝着声源摸索而去。 屏幕光线刺痛了她,眯着眼,陌生号码? “喂?”时一半梦半醒,勉强地问了声,带着困意,开口出声后是略带沙哑的音色,又认真地咳了两下,调整着嗓音。 “你刚睡醒?”对方小心谨慎地试探,听在时一耳中的话音一下子柔了起来。 “恩没,我也差不多该醒了。”是江则,她听出来了。 当时她只记得把联系方式告诉对方,事后自己反而忘了存。时一条件反射性的如实回答,又善解人意的怕江则多虑以为是他吵醒了自己。 “怎么了吗?” “我中午时发消息给你,见你不在线没回,想着一会上线应该就能看见,可仍没看到你的回复,就想着要不打个电话试试。” “哦,抱歉,我今天到家后就在床上昏睡过去了,帐号一直没登录,所以暂时还没看,我一会就上线。”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班级同学的电子档录入整理,我中午已经弄好一大半了,你只要检查核实一下就好了,文件我也发过去了。” 江则的声线温和舒缓,入耳是一片怡然舒心。 “恩,好的。”时一把手机拿离耳边,放在眼前看了下显示屏上的数字,不知不觉竟已是五点多了,夏季里窗外的天色还很亮。 她说完后,对方没再说话,却也没挂断,她在等江则继续交代些什么,接下来是几秒短暂的沉默。 蒙在空调房里吹久了冷气,翻身起床只觉得头昏脑胀,一开始图个爽快直接调低至十六摄氏度,后面睡过去了也没再在意室内温度,只是一次次用被子裹紧自己,缩成一团。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她不知如何是好,对方半天没个响应,她只能自觉的主动开口多问些。 “你”江则吞吞吐吐的憋出了个“你”字。 时一没懂。 “恩?” “你有上补习班的打算吗?” 其实这句话说出口并没什么令人觉得不妥帖的地方。时一并不多心,补习班又不单是为差生开设,它自有培优c补差两种级别,她自不用那么敏感,对号入座。 江则话里显得有些不自在。 “可能也许吧。”她也不太确定,她爸之前和她商量过,被她一口回绝了,现在反倒有点摇摆不定。 经过军训期间与同班同学的相短暂处,时一自觉有了压力,听着他们一个个谈论着某某中考成绩多么多么优异,谁谁谁还参加过市里的知识竞赛得了名次,虽然她中考成绩也毫不逊色于他人,足以拿得上台面与他人匹敌,可单凭如此,少了些锦上添花的选项,还是单调干涩了些。不单是她,人人如此,人生总需些相得益彰的备选项才可熠熠生辉。但也只能暗自叹着气,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 “我是真心觉得挺好的,就和你说说,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打算,我们可以一起。” 时一开始回想至今与江则的交往细节,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让他透过谨言慎行的自己看到躯体下疲于上进却被逼无奈的本质。 时一对学习的热枕残存些懈怠,但总还是有些无法挣脱的现实状况在身后鼓舞着她应当如何做才能成为常人眼中的更好。 “我怕你误会,不是自以为是的对你成绩指指点点什么,你这么优秀,我是想着你如果有这个意愿的话,我想提早先预订下你。”江则笨拙的解释,带点越描越黑的趋势? 她突然觉得贴心,江则是在照顾她的情绪。 “我知道,理解。”时一自顾自地笑出了声,她感谢江则如此高看她,即使是形式性地夸赞一句她优秀,她心里也觉得美滋滋的。 她又想了一遍江则刚才说的话,总觉得好像哪里听着怪怪的,带点不自然。 是想提早帮我预约下课程吧。时一想。 “哪的?”她爽快的问话。 “新状元。” 新状元啊新状元啊!时一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这个名字,感慨了一遍又一遍。 “帮忙做推广能捞得什么好处啊?我伟大的班长。”时一没有立马答应,倒是先恶趣味的随意探探口风,就当没事多闲聊两句。 “没有。”江则说的义正言辞,又一下弱了气势。 这反倒让时一来了点兴致,翻着眼看着天花板思考着,今天跟她打电话的江则总觉得跟之前留给她的印象略有出入。 “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开学第二周周末开始的课程。” “我看看吧。”时一有点犹豫,拿不定主意,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与“新状元”挂钩的人,“你知道陈桠楠也在那补习吗?” “知道,之前正好和我在同一个补习班里授课,不过当时还不认识她,是开学后才知道她的名字。” 其实时一只是随口一问,也不为探听什么。这下时一更是觉得“新状元”神圣不可侵犯。 “那开学见了。”江则友好地说,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急不可耐地轻快。 时一轻“恩”了一声。 可想而知,她如果跟她爸妈商量准是毋庸置疑地怂恿她去,所以主要原因还在于她自己的意愿,其实也没所谓,就是觉得好像还没到那时候,可如若非要说出个所以然,但凡涉及到学习,怎样的借口都不足以为她自己辩解。 她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已是七点多,一点点浓重深沉的夜色,是她小学作文中无数次提及但无论翻倒了多少瓶墨汁,也不足以呈现的最自然真实的面貌,若隐若现的闪烁。 小区门口的那条街巷摊位都已摆好只等人来人往光顾,华灯初上,夜市喧闹,唯一与其不搭调的是她穿着粉嫩少女心的及膝睡裙趿拉着人字拖和画风不太对搭的两袋垃圾。 垃圾桶安置在小区门口,她刚拍拍手准备转身就走,原路返回竟被迎面走来的少年迎面撞了个正着。 真的,时一发誓,她只是下楼扔个垃圾,别无因此撞出个“天上掉馅饼”缘分的他想。 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却偏巧遇见了避之唯恐不及的林越。 她暗叫不妙,下意识的迅速用手理顺头发,及肩短发打理起来容易是她当下唯一庆幸的事,傍晚起床后只是随意摆弄了两下,既不会客也不出门,也没太在意,现在是悔青了肠子。 “你家住这?”林越指了指附近的几栋单元楼。 “额恩。”她能怎么办,恨不得掘地三尺,落荒而逃。 她光着脚丫子,连脚指头都紧张得用力缩着,下摆空荡荡透着风的睡裙飘来摆去地贴着肌肤怎么穿都不自在,不停紧咬着下嘴唇上的死皮。 她发现自己总有个改不掉的坏习惯,但凡心里紧张些,明明答案无可置疑,刚启齿却习惯性的卡壳了一下,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三分的犹豫不定,给人以捏造实情的假象,仿佛时刻考虑着得以使人信服的对策。 林越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她相信他信了,就冲着这身再居家不过的打扮。 时一穿着睡裙,窘态百出,对面那位还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简直遭天杀的。 “我先回去了。”她低头行色匆匆,所有细微的小动作都不敢大幅度地张扬开来,简直羞愧难当。 今天宜休养,忌出门。 她得以引以自傲至今的便是她的克制。 千帆过尽仍面如初色。 她没心思再管林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所居住的小区楼下,而她今晚的穿着与平日在他人面前塑造的中规中矩形象冲突太多,时一想着,这会不会又令林越“另眼相看”。 她笑不起来,是欲哭无泪的矛盾。 开学前一晚,楚妤发来了信息。 “时一,你有何佑禹学长的号吗?” 楚妤称呼何佑禹,叫的礼貌而亲切。 “我帮你问问。” “谢谢。” 这已经无需她隐隐揣测什么。 正巧尤翘楚在线,她就把受人所托的原委告诉了她。 “最近总是这样,一个两个陌生好友跑来加我,开口就是一句请问有何佑禹学长的号吗?”尤翘楚发来的语音信息里带着极度的不爽,话虽如此可事实证明她还是不假思索的把何佑禹的号码发给了所有有求于她的人。 时一又复制给了楚妤。 “我是打算加入足球部听说他是校队队长,加下问清楚些比较好。” “恩。”她不准备多说什么。 楚妤何必多解释一句,平添这份多余。 她都明白。 “谢谢。”楚妤又说了一声。 她在日记本上重重的记了一笔:哪怕下楼倒个垃圾,也记得要打理好自己。谨记!标星号,下划线。 时一早早上床,临睡前还刷着空间,林越在线,没多久头像就暗淡了,她看到后也安心地放下手机去睡觉。 第二天她装着一书包的空气到班,书包内干净得只听得见铅笔盒随着她一步步晃荡的声音,换句话说得好听点,她满载期待。 却在入座后看到陈桠楠准备就绪的桌面泄了气,打开的铅笔盒c卷面清晰的演算步骤c眼花缭乱的草稿c擦拭过后的铅笔屑散落一角。时一拉动书包拉链时已没了早晨出门前一气呵成的顺畅,书包一瞬间瘪了下去,不留一点可供自得其乐的空间,强制挤跑了“新鲜出炉”的期待感,就像搁置在空气中吃剩的苹果核一点点氧化发黄。她又压了压书包,好塞进书桌抽屉,然后再默默地掏出唯一的笔盒,小心翼翼不让码得整齐的学习工具发出不合时宜的一丁点儿声响。 陈桠楠换了一本练习册,微卷的页角,已过三分之一的题量。 开学第一天早读课的任务就是发书,按班主任的指意是,班上所有男生在江则的带领下一同去书库领书,一本本拎放在讲台上,堆叠在一块,剩下女生中的班委负责按顺序一本本的发放在各个同学的桌面上。 时一怀里抱着一摞书即将走到江则和林越桌旁时,避开面上几本略有磨损的和底部沾染了些尘土的新书,特意提早不着痕迹地从最中间抽出两本更为崭新的放在面上。 时一走到他们桌旁看似随意地放了两本新书在桌上后,江则把早早准备好的宣传单从挂在课桌旁的书包里拿出,越过林越递放到她手中那些还没发完的书本上,意味深长地笑笑。 时一没多看,了然地腾出另一只手,单手折了两折塞进校裤口袋里,继续往前走,发着剩下的书。 林越只觉得他们之间无声的举动充斥着某种别有深意,视若无睹地低头翻看刚发到手的语文书。 过了几分钟,合上无趣的课本,扔回课桌抽屉里,又从一叠书里抽出一本数学书,继续翻看:“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有吗?”江则认真地抄着黑板上宋因冉刚写好的课程表。 没有就没有吧,林越暗暗地想,也不追问什么。 而江则的言下之意却是,我们看起来是这样的? 时一刚发完书回到自己的座位整理好,第一节上课铃就打响了。 进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老师,高瘦如竹竿,腰间别着一长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串,右手拿着一本教科书,仅此而已。 陈桠楠收起了自己的练习卷。 他从门口走进来后就只是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大家今后这一年的英语科任老师,姓刘。” “听说是学校的副校长。”声音不知从后头哪个方向传来的。 时一觉得纳闷,生活中总有些无端的声音适时地充当旁白的解说,阐明某个人的身份,贴上当事人本不愿特意强调凸现的标签。 大家坐得更端正笔直。 所有人都在等着刘副打开教材,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让同学们打开今天上课内容所在的页码,讲解新词c语法c难句和美文,按照一切程序化的教学步骤照本宣科。 刘副没再多说什么就洋洋洒洒的在黑板正中央写上一句话。 “eisthestan,illarry” 然后请同学按照初步理解自行翻译。 大家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没人愿意主动站起来回答。 “班长是谁?”刘副翻了翻手里的名单,又合上。 江则站了起来,众望所托,枪打出头鸟,江则因其身份无辜躺枪。 刘副以手示意,又让他坐下:“叫个女生吧,女生翻译比较合适,也更有感觉。” 全班哄笑一片。 时一一瞬间心漏掉了一拍,咯噔了一声,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 不出所料。 “副班长呢?不会也是个男生吧。” 时一缓缓站了起来,接受大家一致齐刷刷的目光。 刘副倚靠在讲台桌旁,对照着桌上今早刚贴上去的座位名单。 “时一?” “恩。”时一轻咽了一下口水。 “你来说说你对这句话的理解吧。”刘副特慷慨的对她说。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像是摊上了什么好事。 时一又极其认真地看了一遍黑板上的句子,严谨地在心里揣摩,索性直译:“在我至今所认识的男生里,你是我最想嫁的。” 说完她自己反倒先不好意思了一下。两只手不安地翻动着英语书的边角。 一片指意不明地唏嘘。 过分直白的阐述却适得其反的显得矫情。 “非他不嫁。”时一不知哪根筋搭错,竟觉得刚才的解释没翻译出其本意达到预期的效果,又重申了一次。 这次唏嘘更甚。 刘副笑的暧昧而不掩饰:“真是痴情。” 他让时一坐下,又摇摇头,不再卖关子:“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他也如时一一样,先是直白地翻译,又精炼地概括,“死也不嫁。” 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相反。 15 宋因冉作为学习委员自是经常出入年级办公室,更何况她现在又是李女士钦定的语文科代表,但凡有点可以表现的机会,都事事争先,语文课上踊跃发言已是不用说,课后又缠着老师刨根问底更是如此,所以李女士喜欢这个随时随地都对她所教授的科目满是求知欲的好学生。 当李女士托人传话让宋因冉去年级办公室,从她办公桌上把随堂练习册抱到班级并发下去时,宋因冉一脸讨好地拜托她的后桌林越。 “林越,你现在有空吗?”宋因冉转了个身子靠着椅背,面对着林越。 “恩,有事吗?”林越收起了上一堂课的教材,从书桌抽屉内取出语文书,下一节课就是他最头疼的李女士的课了。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趟年级办公室,帮我把我们班的练习册一起抱到班上?” 林越有点为难,自从上次被抽点到,此后的语文课他真可谓是谨言慎行,活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在课堂上拿他开刷,以起到杀鸡儆猴的示范作用,更别说在李女士的火眼金睛下偏移半毫非分之想。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惹不起还怕躲不起不成。自那后,他见李女士都绕道走,尽可能避免相互照面的机会。 “你不用进办公室的,你只要在门口等我出来就好。”宋因冉似是看穿了林越的犹豫不决。 此举真可算是令人无从拒绝。 “好吧。”林越勉强答应。 不管怎样他们都算是同班同学,更何况如果不出大的变动,今后一年都有份前后桌的情谊在,互帮互助自是不可免,况且宋因冉眼巴巴的等他同意。 “其实语文老师人很好的,你只要认真对待她布置的作业,好好听课记笔记,她也就不会难为你了。” 其实林越很想告诉宋因冉,自己对李女士的畏惧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是年年岁岁间接性的积累,他对语文这门学科不感冒也就顺其自然的易招惹语文老师的偏见,他对事不对人,但偏偏事与人存在某种摆不脱的联系。 “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是比较为难的地方,我也能酌情处理。”宋因冉笑嘻嘻的说,“上次语文老师点你起来念的那题是时一的答案吧,我后来检查作业的时候看到你们两的答案一模一样。” 林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否认。 时一在讲台上擦着上节课黑板上留下的板书笔记。白色粉尘扑扑的迎面飘,身后是宋因冉跳跃的音调和不时回应一两声的林越,一齐走出班级前门。 时一进年级办公室归还上一堂课老师遗漏在班级电脑上的盘时,看到的是林越仍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宋因冉把作业抱出来,百无聊赖的模样,惹来由此进进出出的同学不时多看两眼。 林越看见了她,与她眼神交汇了一两秒,她便进去了。 时一进去的时候,宋因冉已经和李女士交谈的差不多了,任课老师不在办公桌前,时一把盘放在了桌上,准备撤离时,宋因冉正对着那摞得极高的练习册无从下手,她好心上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宋因冉有一秒的踌躇,后点头答应说谢谢。 时一知道她在考虑什么,可宋因冉现在又不能直接叫来门口等她的林越,但又担心时一太过热心帮到底,好不容易叫来林越也就无处施展了,可这一大叠练习册又总该先抱出办公室再说。 时一有时候真该感谢父母给了她一副睹微知著的女儿身,省去了许多弯弯绕绕的不必要。 “我就帮你抱到门口。”离开了李女士的办公桌,时一抱着半叠的练习册,对宋因冉说。 “好。” 林越背靠在门口的墙面上已有一小会,宋因冉终于从里头出来,时一在他面前停下,他赶忙从她手里接过,说了声谢谢,时一回了句不用。 时一本想先行一步回班,林越叫住了她。 “这本是你的吧。”林越从自己抱着的那叠练习册中,抽出了压在中间的一本以朴素简约的包装纸作为外壳书皮的练习册,递给她。 “恩。”时一伸手从林越手里接过,反正一会也是要发的,就先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本。 “还有包书皮的习惯?” “怕是改不掉了,也不全包,常用的几本练习册和课本而已。”时一尽量让这对她来说稀松平常的事也传达给林越以同样的感觉,但这解释看样子是白费劲了。 “而已?”林越抓着字眼,并不能很好的明白时一某些生活细节中的执着。 “我可不想让我的书裸奔。”时一耸耸肩,料是林越不懂她的无奈。 时一难得的幽默配以严肃认真的表情,在林越看来有种少见的反差可爱。 她从小就有包书皮的习惯,最开始是上小学时,老师有严格要求哪几本书是必须在外皮上加个封套的,有些老师要求更甚,还必须是白色书皮,她不喜欢市面上卖的透明封皮上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规格还不统一。她觉得这就是老师对学生最早的行为规范,跟小学生上课双手叠放在桌面上,端端正正的听课是一个道理。因此时一上小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刚拿到新书,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让妈妈用纸质较厚的挂历纸帮她包书皮,挂历纸的正面是当月日期和各式各样的图,她会翻过来选择背后白净的那面当书的封面,然后又让妈妈在正中间写上科目名,右下角写上她的名字和班级,这才完成。时一那时字体还没成型,她怕自认为歪七扭八不够严肃的字毁了“精心包装”的新书,等到后来字体定型下来后,她也慢慢学会了自己包书皮,每一本都选择别样的包装纸,不再在上面添字,久而久之,哪种封皮是哪本书的,她一眼就能区分。但那时已是初中生,老师不再拘泥于这些形式,同学们也多半嫌麻烦觉得没必要,已没了包书皮的习惯,就算真有些人在意书面是否褶皱,书角是否会卷翘,也会选择去文具店里买全透明的塑料封皮。高中更是没有人如此,所以她在这方面就稍显得与众不同,这成为她保留至今外化于形的习惯。 每每老师总夸她卷面整洁,字迹端正,犹如打印出来的黑色铅字,批改她的作业都赏心悦目。 她后来想过,这都归功于她自小对不成型时歪七扭八的字体的自我嫌弃。 “那也帮我把我的语文课本包一下吧。” “你确定?”时一看了看自己手中练习册的封面,淡雅简洁的颜色,虽不是花里花俏的明艳色调,但到底不是适合男生的款式。 “包装纸背面没图案吧,就反过来那一面朝外用。”林越毫不见外,还为时一支招。 “也行,你要是喜欢。”包书这事不麻烦,一本语文书也就三两下的事,时一答应了。 时一离开后,宋因冉按耐不住好奇心,反问林越一句:“你喜欢这样的?” “我看时一包的挺好的,就想换上自己的书试试感觉,不然我每次看她那么不厌其烦的精心呵护每一本教材,总给人种她的书跟我们的不一样错觉,更具吸引力。”林越不以为意。 “哦。”宋因冉黯然失色了些,无言以对,她其实想说,她日日收发作业,次次接触过时一带封皮的书时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林越是真没客气,语文课一结束,他就拿着语文书走到时一桌前:“拜托了。”又转念一想,“顺便帮我写上字。” “封面写字吗?”时一确定林越的要求。 “语文两个字就算了,我想着给它换了个皮囊,境况会不会有所改善,就当新的面貌,新的开始吧。” “好。”时一低笑,想到的是他昄依佛门,改邪归正,可这不过是他眼不见为净的另一套说辞。 “你就帮我写名字吧。” “还有吗?” “没了,简单点,这样就好了。” “那我今晚弄完明天给你吧。”时一把林越的语文书收入包中,又停止了动作,“今晚的复习作业需要用课本吧。” 林越迟疑了一下,难为情的开口:“也是,要不把你的语文书借我。” 时一顿了顿,直视进他的眼中,以求其真实性。 “我会小心点不弄皱的。” 时一莫名觉得搞笑,她没在担心这个,这简直是他不必要的多虑,但她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拿出自己的书给他。 “你告诉我吧,怎么把字写的这么方正,横竖撇捺都像那么回事的。”林越把时一的课本拿在手里翻阅,找到今晚要复习的篇目,掠过她一笔一划详尽的笔记,面对时一确认,“是这篇吧。” 时一点头。 “难不成你的字还是盗版不成?什么叫像那么回事?哪回事?” “高仿的那种。”林越嬉皮笑脸,不着调的开着玩笑,又正经的补充一句,“字迹端正,卷” “打住。”时一立马出手制止,“别说了。” “怎么了?” “怕骄傲。”时一一本正经的说。 林越被她的话一时噎着。 她想起初中那次林越从球场回来,坐在她身边,随意从一叠作业堆里抽出了一本认真的抄写,说的是同此时相差无几的话意。 她听腻了,颠来倒去都是毫无二致的词。 但凡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半点关于夸赞她的话大多也不过就这么一句,他们口中所惊叹的,她那犹如打印出来的铅字字体,却连好看都算不上,方方正正,一板一眼,毫无笔锋可言,一点艺术特色都没有。人人都这么夸她,这俨然已成为了一张甩不掉的标签,直至她开始怀疑真如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吗?却没人重新定义对她的印象,除此以外呢?她还有些什么足以令人惊叹。没人会夸她长的好看,身材好,皮肤白等种种,外貌上的优越感从不属于她,就仿佛她所有的闪光点都在“字迹端正,卷面工整”这句话下不值一提,逊了色,一层层漆染在外的是她听过无数次以致不痛不痒的变换语调。那内在学识修养和气质呢,也不一定,她此前尽过的努力所得最大的回报就是实现了十六岁的生日愿望。 她现在最不希望的是在林越口中重复听到类似的夸赞,起初是为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而高兴,但相近的话听多了,便有种变样的不入心,往后她开始沮丧,除初次之外似是没有什么能令林越记住她的地方,她希望林越能发现些她别样的好,除此以外的好。 林越虽暂住在外婆家,和时一同一小区,但时一并没刻意重新调整日常作息时间以顺理成章的求得一份“巧合”,还是按照以往,该干嘛干嘛,而这恰巧是她不自知的最为刻意的举措。 假装自然实则不然。 她到班的时候,林越还没来,她先将他的书放好在他的书桌抽屉里。 宋因冉来的早,已经开始准备早读的教材。 “时一,你喜欢林越吗?”宋因冉认真地凝视着她,一目了然的是她脸上写着的所期望从她嘴里听到的否定答案,她在等她摇头说个不字。 今天轮到时一值日,她来得早,班上除了她俩暂时没别人。时一看了看她,回视她的灼灼目光,她没有一下子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而是反问一句:“你喜欢林越吗?” “恩。”宋因冉一愣,重重的点了下头。 她当然知道她喜欢林越。 “如果我也喜欢他,你就不喜欢了吗?” “怎么可能?” 宋因冉是惊叹就目前的表面情况而得出的结论与自己的想法有所出入,前半句是时一怎么可能喜欢林越,后半句是她怎么可能会因此不喜欢林越。 “他人喜欢与否,并不妨碍你继续喜欢她,不是吗?” 时一没说出实话,但她说确是实话。 “时一,我喜欢林越。”宋因冉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 所以她不能喜欢吗? 就算论及先来后到,话语权也掌控在时一手中。 时一不再多说。 宋因冉是来时一这求心安的,她希望她们能是同一战线上鼎力相助的队友,但其实她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都紧绷绷的拴在林越这跟难以挣脱的绳上自我束缚,相互拉扯,甚至挤兑。 昨天傍晚时,值日生已经把教室卫生扫得很干净了,今早她只需简单检查下是否有遗漏的角落,以免早读课有检查部的学生来扣分。 时一把打扫工具放在卫生角,林越从后门进来,走向她:“何佑禹想把尤翘楚约出来吃个饭,让我拜托你。” “他要为上次的戏弄道歉?” “完整点说应该是为上次在她生日当天戏弄她而道歉。” 时一狐疑地看了林越一眼,林越当时不在场,却和何佑禹同属足球部。 “他应该自己去说的。” “他说尤翘楚一定会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他的,她已经一周不来足球部了。” 这下算是彻底闹掰了。尤翘楚的脾性她还是知道的,说一不二,火气虽大但来得快去的也快。 “让我跟她说?”时一指了指自己,“也未必就能赴约,她还气着呢。” “说是把她骗出来,就当是你约她的。” 时一虽然内心嘀咕着,觉得这事处理的不太妥帖,尤翘楚若知道自己出卖她,准又得炸,但何佑禹派林越来拉拢自己,他和尤翘楚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越摊手连连摇头,表示作为中介传话人的自己也是被逼的。 课间操结束后,时一在人群里搜索着尤翘楚和廖韵之的身影,费力地挤开人群拉住她们。 廖韵之还不知情,暂时无人帮腔,时一又不好意思一下子直入主题,怕这样反倒显得突兀得不真诚,尤翘楚起了疑心。 她们弯弯绕绕的说了些其它的事,时一独自一人绞尽脑汁准备随时支出一条话题水到渠成的引向何佑禹的事。 何佑禹跟在操场的另一头,尤翘楚看见时甩开脸,扯着时一和廖韵之的胳膊就大步走,全当没看见这么个大活人,时一转头向后看了眼,和泄气的何佑禹有那么一秒心照不宣的会意,他的眼里写着“拜托你了”的哀求。 时一哀怨的叹着气,被一旁的尤翘楚听进去了。 尤翘楚对何佑禹的不爽体现在硬生生的把时一的头摆正,让她别理他:“别管那只疯起来乱咬人的野狗。” 时一哭笑不得,“野狗”这词安在尤翘楚身上竟也有种半斤八两的意味,尤翘楚抓狂起来也没什么人样。 更何况,何佑禹已“沦落”到需摇尾乞怜c呜咽求关怀的境地,尤翘楚仍是摆着一张臭脸在那端着。 她是该心疼他,还是该说他活该。 时一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这周日出去玩吗?” 她说完,心虚的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 “好啊,好啊,去哪?吃饭逛街吗?”尤翘楚瞬间阴转晴,立马欢快地点着头,就怕她反应不及时时一反悔,过了这话的实效性,“难得你这么主动,真是不多见。” “随你定。”时一勉强扯了下嘴角,不忍戳破真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 10 军训结束后,离九月一号正式开学的日子还有两三天,对于时一来说宜宅在家中调养休息。 不出所料,一到家,迎来的是她爸妈毫不夸张的一句:“真是黑了一圈呢。”扳着她的身子左瞧瞧右看看。 “能不黑吗,这大热天的。”她提着行李往自己卧室里走,边走边一件件卸下手里的东西,“戴着帽子在树荫下训练已经很知足了。” 她一个人提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挤公交到家着实不易,熬过了烈日下的军训,差点没昏厥在汗臭逼人的车厢内。 当下唯一想做的就是舒舒服服地洗完澡,浸在冷气充足的空调房内,裹着厚度适宜的空调被美美地睡上一觉。 手机搁放在枕边,睡意朦胧中不知厌烦地震动,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大到吓得她一个激灵,尚存的一丝清醒,竭力睁大仍带着倦意的厚重眼皮,朝着声源摸索而去。 屏幕光线刺痛了她,眯着眼,陌生号码? “喂?”时一半梦半醒,勉强地问了声,带着困意,开口出声后是略带沙哑的音色,又认真地咳了两下,调整着嗓音。 “你刚睡醒?”对方小心谨慎地试探,听在时一耳中的话音一下子柔了起来。 “恩没,我也差不多该醒了。”是江则,她听出来了。 当时她只记得把联系方式告诉对方,事后自己反而忘了存。时一条件反射性的如实回答,又善解人意的怕江则多虑以为是他吵醒了自己。 “怎么了吗?” “我中午时发消息给你,见你不在线没回,想着一会上线应该就能看见,可仍没看到你的回复,就想着要不打个电话试试。” “哦,抱歉,我今天到家后就在床上昏睡过去了,帐号一直没登录,所以暂时还没看,我一会就上线。”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班级同学的电子档录入整理,我中午已经弄好一大半了,你只要检查核实一下就好了,文件我也发过去了。” 江则的声线温和舒缓,入耳是一片怡然舒心。 “恩,好的。”时一把手机拿离耳边,放在眼前看了下显示屏上的数字,不知不觉竟已是五点多了,夏季里窗外的天色还很亮。 她说完后,对方没再说话,却也没挂断,她在等江则继续交代些什么,接下来是几秒短暂的沉默。 蒙在空调房里吹久了冷气,翻身起床只觉得头昏脑胀,一开始图个爽快直接调低至十六摄氏度,后面睡过去了也没再在意室内温度,只是一次次用被子裹紧自己,缩成一团。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她不知如何是好,对方半天没个响应,她只能自觉的主动开口多问些。 “你”江则吞吞吐吐的憋出了个“你”字。 时一没懂。 “恩?” “你有上补习班的打算吗?” 其实这句话说出口并没什么令人觉得不妥帖的地方。时一并不多心,补习班又不单是为差生开设,它自有培优c补差两种级别,她自不用那么敏感,对号入座。 江则话里显得有些不自在。 “可能也许吧。”她也不太确定,她爸之前和她商量过,被她一口回绝了,现在反倒有点摇摆不定。 经过军训期间与同班同学的相短暂处,时一自觉有了压力,听着他们一个个谈论着某某中考成绩多么多么优异,谁谁谁还参加过市里的知识竞赛得了名次,虽然她中考成绩也毫不逊色于他人,足以拿得上台面与他人匹敌,可单凭如此,少了些锦上添花的选项,还是单调干涩了些。不单是她,人人如此,人生总需些相得益彰的备选项才可熠熠生辉。但也只能暗自叹着气,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 “我是真心觉得挺好的,就和你说说,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打算,我们可以一起。” 时一开始回想至今与江则的交往细节,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让他透过谨言慎行的自己看到躯体下疲于上进却被逼无奈的本质。 时一对学习的热枕残存些懈怠,但总还是有些无法挣脱的现实状况在身后鼓舞着她应当如何做才能成为常人眼中的更好。 “我怕你误会,不是自以为是的对你成绩指指点点什么,你这么优秀,我是想着你如果有这个意愿的话,我想提早先预订下你。”江则笨拙的解释,带点越描越黑的趋势? 她突然觉得贴心,江则是在照顾她的情绪。 “我知道,理解。”时一自顾自地笑出了声,她感谢江则如此高看她,即使是形式性地夸赞一句她优秀,她心里也觉得美滋滋的。 她又想了一遍江则刚才说的话,总觉得好像哪里听着怪怪的,带点不自然。 是想提早帮我预约下课程吧。时一想。 “哪的?”她爽快的问话。 “新状元。” 新状元啊新状元啊!时一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这个名字,感慨了一遍又一遍。 “帮忙做推广能捞得什么好处啊?我伟大的班长。”时一没有立马答应,倒是先恶趣味的随意探探口风,就当没事多闲聊两句。 “没有。”江则说的义正言辞,又一下弱了气势。 这反倒让时一来了点兴致,翻着眼看着天花板思考着,今天跟她打电话的江则总觉得跟之前留给她的印象略有出入。 “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开学第二周周末开始的课程。” “我看看吧。”时一有点犹豫,拿不定主意,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与“新状元”挂钩的人,“你知道陈桠楠也在那补习吗?” “知道,之前正好和我在同一个补习班里授课,不过当时还不认识她,是开学后才知道她的名字。” 其实时一只是随口一问,也不为探听什么。这下时一更是觉得“新状元”神圣不可侵犯。 “那开学见了。”江则友好地说,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急不可耐地轻快。 时一轻“恩”了一声。 可想而知,她如果跟她爸妈商量准是毋庸置疑地怂恿她去,所以主要原因还在于她自己的意愿,其实也没所谓,就是觉得好像还没到那时候,可如若非要说出个所以然,但凡涉及到学习,怎样的借口都不足以为她自己辩解。 她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已是七点多,一点点浓重深沉的夜色,是她小学作文中无数次提及但无论翻倒了多少瓶墨汁,也不足以呈现的最自然真实的面貌,若隐若现的闪烁。 小区门口的那条街巷摊位都已摆好只等人来人往光顾,华灯初上,夜市喧闹,唯一与其不搭调的是她穿着粉嫩少女心的及膝睡裙趿拉着人字拖和画风不太对搭的两袋垃圾。 垃圾桶安置在小区门口,她刚拍拍手准备转身就走,原路返回竟被迎面走来的少年迎面撞了个正着。 真的,时一发誓,她只是下楼扔个垃圾,别无因此撞出个“天上掉馅饼”缘分的他想。 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却偏巧遇见了避之唯恐不及的林越。 她暗叫不妙,下意识的迅速用手理顺头发,及肩短发打理起来容易是她当下唯一庆幸的事,傍晚起床后只是随意摆弄了两下,既不会客也不出门,也没太在意,现在是悔青了肠子。 “你家住这?”林越指了指附近的几栋单元楼。 “额恩。”她能怎么办,恨不得掘地三尺,落荒而逃。 她光着脚丫子,连脚指头都紧张得用力缩着,下摆空荡荡透着风的睡裙飘来摆去地贴着肌肤怎么穿都不自在,不停紧咬着下嘴唇上的死皮。 她发现自己总有个改不掉的坏习惯,但凡心里紧张些,明明答案无可置疑,刚启齿却习惯性的卡壳了一下,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三分的犹豫不定,给人以捏造实情的假象,仿佛时刻考虑着得以使人信服的对策。 林越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她相信他信了,就冲着这身再居家不过的打扮。 时一穿着睡裙,窘态百出,对面那位还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简直遭天杀的。 “我先回去了。”她低头行色匆匆,所有细微的小动作都不敢大幅度地张扬开来,简直羞愧难当。 今天宜休养,忌出门。 她得以引以自傲至今的便是她的克制。 千帆过尽仍面如初色。 她没心思再管林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所居住的小区楼下,而她今晚的穿着与平日在他人面前塑造的中规中矩形象冲突太多,时一想着,这会不会又令林越“另眼相看”。 她笑不起来,是欲哭无泪的矛盾。 开学前一晚,楚妤发来了信息。 “时一,你有何佑禹学长的号吗?” 楚妤称呼何佑禹,叫的礼貌而亲切。 “我帮你问问。” “谢谢。” 这已经无需她隐隐揣测什么。 正巧尤翘楚在线,她就把受人所托的原委告诉了她。 “最近总是这样,一个两个陌生好友跑来加我,开口就是一句请问有何佑禹学长的号吗?”尤翘楚发来的语音信息里带着极度的不爽,话虽如此可事实证明她还是不假思索的把何佑禹的号码发给了所有有求于她的人。 时一又复制给了楚妤。 “我是打算加入足球部听说他是校队队长,加下问清楚些比较好。” “恩。”她不准备多说什么。 楚妤何必多解释一句,平添这份多余。 她都明白。 “谢谢。”楚妤又说了一声。 她在日记本上重重的记了一笔:哪怕下楼倒个垃圾,也记得要打理好自己。谨记!标星号,下划线。 时一早早上床,临睡前还刷着空间,林越在线,没多久头像就暗淡了,她看到后也安心地放下手机去睡觉。 第二天她装着一书包的空气到班,书包内干净得只听得见铅笔盒随着她一步步晃荡的声音,换句话说得好听点,她满载期待。 却在入座后看到陈桠楠准备就绪的桌面泄了气,打开的铅笔盒c卷面清晰的演算步骤c眼花缭乱的草稿c擦拭过后的铅笔屑散落一角。时一拉动书包拉链时已没了早晨出门前一气呵成的顺畅,书包一瞬间瘪了下去,不留一点可供自得其乐的空间,强制挤跑了“新鲜出炉”的期待感,就像搁置在空气中吃剩的苹果核一点点氧化发黄。她又压了压书包,好塞进书桌抽屉,然后再默默地掏出唯一的笔盒,小心翼翼不让码得整齐的学习工具发出不合时宜的一丁点儿声响。 陈桠楠换了一本练习册,微卷的页角,已过三分之一的题量。 开学第一天早读课的任务就是发书,按班主任的指意是,班上所有男生在江则的带领下一同去书库领书,一本本拎放在讲台上,堆叠在一块,剩下女生中的班委负责按顺序一本本的发放在各个同学的桌面上。 时一怀里抱着一摞书即将走到江则和林越桌旁时,避开面上几本略有磨损的和底部沾染了些尘土的新书,特意提早不着痕迹地从最中间抽出两本更为崭新的放在面上。 时一走到他们桌旁看似随意地放了两本新书在桌上后,江则把早早准备好的宣传单从挂在课桌旁的书包里拿出,越过林越递放到她手中那些还没发完的书本上,意味深长地笑笑。 时一没多看,了然地腾出另一只手,单手折了两折塞进校裤口袋里,继续往前走,发着剩下的书。 林越只觉得他们之间无声的举动充斥着某种别有深意,视若无睹地低头翻看刚发到手的语文书。 过了几分钟,合上无趣的课本,扔回课桌抽屉里,又从一叠书里抽出一本数学书,继续翻看:“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有吗?”江则认真地抄着黑板上宋因冉刚写好的课程表。 没有就没有吧,林越暗暗地想,也不追问什么。 而江则的言下之意却是,我们看起来是这样的? 时一刚发完书回到自己的座位整理好,第一节上课铃就打响了。 进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老师,高瘦如竹竿,腰间别着一长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串,右手拿着一本教科书,仅此而已。 陈桠楠收起了自己的练习卷。 他从门口走进来后就只是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大家今后这一年的英语科任老师,姓刘。” “听说是学校的副校长。”声音不知从后头哪个方向传来的。 时一觉得纳闷,生活中总有些无端的声音适时地充当旁白的解说,阐明某个人的身份,贴上当事人本不愿特意强调凸现的标签。 大家坐得更端正笔直。 所有人都在等着刘副打开教材,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让同学们打开今天上课内容所在的页码,讲解新词c语法c难句和美文,按照一切程序化的教学步骤照本宣科。 刘副没再多说什么就洋洋洒洒的在黑板正中央写上一句话。 “eisthestan,illarry” 然后请同学按照初步理解自行翻译。 大家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没人愿意主动站起来回答。 “班长是谁?”刘副翻了翻手里的名单,又合上。 江则站了起来,众望所托,枪打出头鸟,江则因其身份无辜躺枪。 刘副以手示意,又让他坐下:“叫个女生吧,女生翻译比较合适,也更有感觉。” 全班哄笑一片。 时一一瞬间心漏掉了一拍,咯噔了一声,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 不出所料。 “副班长呢?不会也是个男生吧。” 时一缓缓站了起来,接受大家一致齐刷刷的目光。 刘副倚靠在讲台桌旁,对照着桌上今早刚贴上去的座位名单。 “时一?” “恩。”时一轻咽了一下口水。 “你来说说你对这句话的理解吧。”刘副特慷慨的对她说。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像是摊上了什么好事。 时一又极其认真地看了一遍黑板上的句子,严谨地在心里揣摩,索性直译:“在我至今所认识的男生里,你是我最想嫁的。” 说完她自己反倒先不好意思了一下。两只手不安地翻动着英语书的边角。 一片指意不明地唏嘘。 过分直白的阐述却适得其反的显得矫情。 “非他不嫁。”时一不知哪根筋搭错,竟觉得刚才的解释没翻译出其本意达到预期的效果,又重申了一次。 这次唏嘘更甚。 刘副笑的暧昧而不掩饰:“真是痴情。” 他让时一坐下,又摇摇头,不再卖关子:“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他也如时一一样,先是直白地翻译,又精炼地概括,“死也不嫁。” 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相反。 15 宋因冉作为学习委员自是经常出入年级办公室,更何况她现在又是李女士钦定的语文科代表,但凡有点可以表现的机会,都事事争先,语文课上踊跃发言已是不用说,课后又缠着老师刨根问底更是如此,所以李女士喜欢这个随时随地都对她所教授的科目满是求知欲的好学生。 当李女士托人传话让宋因冉去年级办公室,从她办公桌上把随堂练习册抱到班级并发下去时,宋因冉一脸讨好地拜托她的后桌林越。 “林越,你现在有空吗?”宋因冉转了个身子靠着椅背,面对着林越。 “恩,有事吗?”林越收起了上一堂课的教材,从书桌抽屉内取出语文书,下一节课就是他最头疼的李女士的课了。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趟年级办公室,帮我把我们班的练习册一起抱到班上?” 林越有点为难,自从上次被抽点到,此后的语文课他真可谓是谨言慎行,活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在课堂上拿他开刷,以起到杀鸡儆猴的示范作用,更别说在李女士的火眼金睛下偏移半毫非分之想。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惹不起还怕躲不起不成。自那后,他见李女士都绕道走,尽可能避免相互照面的机会。 “你不用进办公室的,你只要在门口等我出来就好。”宋因冉似是看穿了林越的犹豫不决。 此举真可算是令人无从拒绝。 “好吧。”林越勉强答应。 不管怎样他们都算是同班同学,更何况如果不出大的变动,今后一年都有份前后桌的情谊在,互帮互助自是不可免,况且宋因冉眼巴巴的等他同意。 “其实语文老师人很好的,你只要认真对待她布置的作业,好好听课记笔记,她也就不会难为你了。” 其实林越很想告诉宋因冉,自己对李女士的畏惧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是年年岁岁间接性的积累,他对语文这门学科不感冒也就顺其自然的易招惹语文老师的偏见,他对事不对人,但偏偏事与人存在某种摆不脱的联系。 “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是比较为难的地方,我也能酌情处理。”宋因冉笑嘻嘻的说,“上次语文老师点你起来念的那题是时一的答案吧,我后来检查作业的时候看到你们两的答案一模一样。” 林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否认。 时一在讲台上擦着上节课黑板上留下的板书笔记。白色粉尘扑扑的迎面飘,身后是宋因冉跳跃的音调和不时回应一两声的林越,一齐走出班级前门。 时一进年级办公室归还上一堂课老师遗漏在班级电脑上的盘时,看到的是林越仍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宋因冉把作业抱出来,百无聊赖的模样,惹来由此进进出出的同学不时多看两眼。 林越看见了她,与她眼神交汇了一两秒,她便进去了。 时一进去的时候,宋因冉已经和李女士交谈的差不多了,任课老师不在办公桌前,时一把盘放在了桌上,准备撤离时,宋因冉正对着那摞得极高的练习册无从下手,她好心上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宋因冉有一秒的踌躇,后点头答应说谢谢。 时一知道她在考虑什么,可宋因冉现在又不能直接叫来门口等她的林越,但又担心时一太过热心帮到底,好不容易叫来林越也就无处施展了,可这一大叠练习册又总该先抱出办公室再说。 时一有时候真该感谢父母给了她一副睹微知著的女儿身,省去了许多弯弯绕绕的不必要。 “我就帮你抱到门口。”离开了李女士的办公桌,时一抱着半叠的练习册,对宋因冉说。 “好。” 林越背靠在门口的墙面上已有一小会,宋因冉终于从里头出来,时一在他面前停下,他赶忙从她手里接过,说了声谢谢,时一回了句不用。 时一本想先行一步回班,林越叫住了她。 “这本是你的吧。”林越从自己抱着的那叠练习册中,抽出了压在中间的一本以朴素简约的包装纸作为外壳书皮的练习册,递给她。 “恩。”时一伸手从林越手里接过,反正一会也是要发的,就先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本。 “还有包书皮的习惯?” “怕是改不掉了,也不全包,常用的几本练习册和课本而已。”时一尽量让这对她来说稀松平常的事也传达给林越以同样的感觉,但这解释看样子是白费劲了。 “而已?”林越抓着字眼,并不能很好的明白时一某些生活细节中的执着。 “我可不想让我的书裸奔。”时一耸耸肩,料是林越不懂她的无奈。 时一难得的幽默配以严肃认真的表情,在林越看来有种少见的反差可爱。 她从小就有包书皮的习惯,最开始是上小学时,老师有严格要求哪几本书是必须在外皮上加个封套的,有些老师要求更甚,还必须是白色书皮,她不喜欢市面上卖的透明封皮上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规格还不统一。她觉得这就是老师对学生最早的行为规范,跟小学生上课双手叠放在桌面上,端端正正的听课是一个道理。因此时一上小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刚拿到新书,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让妈妈用纸质较厚的挂历纸帮她包书皮,挂历纸的正面是当月日期和各式各样的图,她会翻过来选择背后白净的那面当书的封面,然后又让妈妈在正中间写上科目名,右下角写上她的名字和班级,这才完成。时一那时字体还没成型,她怕自认为歪七扭八不够严肃的字毁了“精心包装”的新书,等到后来字体定型下来后,她也慢慢学会了自己包书皮,每一本都选择别样的包装纸,不再在上面添字,久而久之,哪种封皮是哪本书的,她一眼就能区分。但那时已是初中生,老师不再拘泥于这些形式,同学们也多半嫌麻烦觉得没必要,已没了包书皮的习惯,就算真有些人在意书面是否褶皱,书角是否会卷翘,也会选择去文具店里买全透明的塑料封皮。高中更是没有人如此,所以她在这方面就稍显得与众不同,这成为她保留至今外化于形的习惯。 每每老师总夸她卷面整洁,字迹端正,犹如打印出来的黑色铅字,批改她的作业都赏心悦目。 她后来想过,这都归功于她自小对不成型时歪七扭八的字体的自我嫌弃。 “那也帮我把我的语文课本包一下吧。” “你确定?”时一看了看自己手中练习册的封面,淡雅简洁的颜色,虽不是花里花俏的明艳色调,但到底不是适合男生的款式。 “包装纸背面没图案吧,就反过来那一面朝外用。”林越毫不见外,还为时一支招。 “也行,你要是喜欢。”包书这事不麻烦,一本语文书也就三两下的事,时一答应了。 时一离开后,宋因冉按耐不住好奇心,反问林越一句:“你喜欢这样的?” “我看时一包的挺好的,就想换上自己的书试试感觉,不然我每次看她那么不厌其烦的精心呵护每一本教材,总给人种她的书跟我们的不一样错觉,更具吸引力。”林越不以为意。 “哦。”宋因冉黯然失色了些,无言以对,她其实想说,她日日收发作业,次次接触过时一带封皮的书时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林越是真没客气,语文课一结束,他就拿着语文书走到时一桌前:“拜托了。”又转念一想,“顺便帮我写上字。” “封面写字吗?”时一确定林越的要求。 “语文两个字就算了,我想着给它换了个皮囊,境况会不会有所改善,就当新的面貌,新的开始吧。” “好。”时一低笑,想到的是他昄依佛门,改邪归正,可这不过是他眼不见为净的另一套说辞。 “你就帮我写名字吧。” “还有吗?” “没了,简单点,这样就好了。” “那我今晚弄完明天给你吧。”时一把林越的语文书收入包中,又停止了动作,“今晚的复习作业需要用课本吧。” 林越迟疑了一下,难为情的开口:“也是,要不把你的语文书借我。” 时一顿了顿,直视进他的眼中,以求其真实性。 “我会小心点不弄皱的。” 时一莫名觉得搞笑,她没在担心这个,这简直是他不必要的多虑,但她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拿出自己的书给他。 “你告诉我吧,怎么把字写的这么方正,横竖撇捺都像那么回事的。”林越把时一的课本拿在手里翻阅,找到今晚要复习的篇目,掠过她一笔一划详尽的笔记,面对时一确认,“是这篇吧。” 时一点头。 “难不成你的字还是盗版不成?什么叫像那么回事?哪回事?” “高仿的那种。”林越嬉皮笑脸,不着调的开着玩笑,又正经的补充一句,“字迹端正,卷” “打住。”时一立马出手制止,“别说了。” “怎么了?” “怕骄傲。”时一一本正经的说。 林越被她的话一时噎着。 她想起初中那次林越从球场回来,坐在她身边,随意从一叠作业堆里抽出了一本认真的抄写,说的是同此时相差无几的话意。 她听腻了,颠来倒去都是毫无二致的词。 但凡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半点关于夸赞她的话大多也不过就这么一句,他们口中所惊叹的,她那犹如打印出来的铅字字体,却连好看都算不上,方方正正,一板一眼,毫无笔锋可言,一点艺术特色都没有。人人都这么夸她,这俨然已成为了一张甩不掉的标签,直至她开始怀疑真如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吗?却没人重新定义对她的印象,除此以外呢?她还有些什么足以令人惊叹。没人会夸她长的好看,身材好,皮肤白等种种,外貌上的优越感从不属于她,就仿佛她所有的闪光点都在“字迹端正,卷面工整”这句话下不值一提,逊了色,一层层漆染在外的是她听过无数次以致不痛不痒的变换语调。那内在学识修养和气质呢,也不一定,她此前尽过的努力所得最大的回报就是实现了十六岁的生日愿望。 她现在最不希望的是在林越口中重复听到类似的夸赞,起初是为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而高兴,但相近的话听多了,便有种变样的不入心,往后她开始沮丧,除初次之外似是没有什么能令林越记住她的地方,她希望林越能发现些她别样的好,除此以外的好。 林越虽暂住在外婆家,和时一同一小区,但时一并没刻意重新调整日常作息时间以顺理成章的求得一份“巧合”,还是按照以往,该干嘛干嘛,而这恰巧是她不自知的最为刻意的举措。 假装自然实则不然。 她到班的时候,林越还没来,她先将他的书放好在他的书桌抽屉里。 宋因冉来的早,已经开始准备早读的教材。 “时一,你喜欢林越吗?”宋因冉认真地凝视着她,一目了然的是她脸上写着的所期望从她嘴里听到的否定答案,她在等她摇头说个不字。 今天轮到时一值日,她来得早,班上除了她俩暂时没别人。时一看了看她,回视她的灼灼目光,她没有一下子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而是反问一句:“你喜欢林越吗?” “恩。”宋因冉一愣,重重的点了下头。 她当然知道她喜欢林越。 “如果我也喜欢他,你就不喜欢了吗?” “怎么可能?” 宋因冉是惊叹就目前的表面情况而得出的结论与自己的想法有所出入,前半句是时一怎么可能喜欢林越,后半句是她怎么可能会因此不喜欢林越。 “他人喜欢与否,并不妨碍你继续喜欢她,不是吗?” 时一没说出实话,但她说确是实话。 “时一,我喜欢林越。”宋因冉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 所以她不能喜欢吗? 就算论及先来后到,话语权也掌控在时一手中。 时一不再多说。 宋因冉是来时一这求心安的,她希望她们能是同一战线上鼎力相助的队友,但其实她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都紧绷绷的拴在林越这跟难以挣脱的绳上自我束缚,相互拉扯,甚至挤兑。 昨天傍晚时,值日生已经把教室卫生扫得很干净了,今早她只需简单检查下是否有遗漏的角落,以免早读课有检查部的学生来扣分。 时一把打扫工具放在卫生角,林越从后门进来,走向她:“何佑禹想把尤翘楚约出来吃个饭,让我拜托你。” “他要为上次的戏弄道歉?” “完整点说应该是为上次在她生日当天戏弄她而道歉。” 时一狐疑地看了林越一眼,林越当时不在场,却和何佑禹同属足球部。 “他应该自己去说的。” “他说尤翘楚一定会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他的,她已经一周不来足球部了。” 这下算是彻底闹掰了。尤翘楚的脾性她还是知道的,说一不二,火气虽大但来得快去的也快。 “让我跟她说?”时一指了指自己,“也未必就能赴约,她还气着呢。” “说是把她骗出来,就当是你约她的。” 时一虽然内心嘀咕着,觉得这事处理的不太妥帖,尤翘楚若知道自己出卖她,准又得炸,但何佑禹派林越来拉拢自己,他和尤翘楚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越摊手连连摇头,表示作为中介传话人的自己也是被逼的。 课间操结束后,时一在人群里搜索着尤翘楚和廖韵之的身影,费力地挤开人群拉住她们。 廖韵之还不知情,暂时无人帮腔,时一又不好意思一下子直入主题,怕这样反倒显得突兀得不真诚,尤翘楚起了疑心。 她们弯弯绕绕的说了些其它的事,时一独自一人绞尽脑汁准备随时支出一条话题水到渠成的引向何佑禹的事。 何佑禹跟在操场的另一头,尤翘楚看见时甩开脸,扯着时一和廖韵之的胳膊就大步走,全当没看见这么个大活人,时一转头向后看了眼,和泄气的何佑禹有那么一秒心照不宣的会意,他的眼里写着“拜托你了”的哀求。 时一哀怨的叹着气,被一旁的尤翘楚听进去了。 尤翘楚对何佑禹的不爽体现在硬生生的把时一的头摆正,让她别理他:“别管那只疯起来乱咬人的野狗。” 时一哭笑不得,“野狗”这词安在尤翘楚身上竟也有种半斤八两的意味,尤翘楚抓狂起来也没什么人样。 更何况,何佑禹已“沦落”到需摇尾乞怜c呜咽求关怀的境地,尤翘楚仍是摆着一张臭脸在那端着。 她是该心疼他,还是该说他活该。 时一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这周日出去玩吗?” 她说完,心虚的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 “好啊,好啊,去哪?吃饭逛街吗?”尤翘楚瞬间阴转晴,立马欢快地点着头,就怕她反应不及时时一反悔,过了这话的实效性,“难得你这么主动,真是不多见。” “随你定。”时一勉强扯了下嘴角,不忍戳破真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 04 午休时间楚妤回宿舍将脏衣服脱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就一个人在阳台上一遍遍的洗刷上面的污渍,可毕竟是件白,绿豆汤的痕迹十分清晰的烙印在那上面,再多的洗衣粉冲泡也做不到焕然一新,本想向隔壁几个宿舍的同学借漂白液,可无果,最后只能简单搓揉几下,尽量淡化上面的痕迹,而后晾晒在阳台上。 下午三点的军训正式开始,为预防过分直接曝晒在毒辣的太阳下,女生们各自都在裸露的肌肤上涂抹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防晒霜以尽可能的减少紫外线的侵犯,学校方面也十分体谅新生,在军训的通知书上也特意强调让大家应做好必要的防护措施,可在军训期间佩戴自己的遮阳帽。 年长我们三四岁的教官体谅我们新生身子骨“娇贵”,特意将本班安排在一块阴凉地训练,又隔三差五的让我们在原地休息几分钟,喝喝水,擦擦汗,在我们自由支配的这么几分钟内,为活跃气氛还不忘鼓舞我们一起唱军歌,亦或是跟隔壁班排的同学拉歌,却都是纯粹比谁嗓门大。 在周围同学闲聊之际,时一灵敏的听到这次中考状元原来就在我们班,是最后排靠右的一个呈现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的一个男生,他不同于所有初中生标准的男生寸头发型,而是中间的头发比两侧略高点,以不至于那么一板一眼。解脱了教育局对初中生的硬性要求,在暑假期间重新打理自己的形象以迎接新生活也不无道理,只是没想到这个叫江则的学霸,也这么不拘一格。 时一终于亲眼目睹了这个被“新状元”充当为营销手段,印刷在一张张对外宣传为人传阅的传单上的焦点。 她看了一眼,扭回头,继续偷听旁边围坐一团探讨新生中某几个引人注目的“传奇人物”。 有女生的地方一定不缺少闲言碎语。时一并不算是一个喜欢与人家长里短c闲来无事八卦他人私事的女生,但却无法阻止自己忍不住伸长耳朵凑近分一羹的癖好。 她只是听听就好,从中汲取某些对自己有益的讯息,不评头论足,不轻易干涉。 她确认了楚妤的舞蹈特长并肯定她的先天美貌。毕竟在初中阶段只有艺术特长生才可在获得校方批准下免去剪短长发的强制性规定,而唯一的要求便是在校内必须将头发梳好盘起,走在人群中自是难免投来几分艳羡的目光,更何况她从小练习舞蹈,举手投足的气质与出众的外貌相得益彰。 所以楚妤初中时被认定为校花也毋庸置疑。 时一觉得有点扫兴,这些女生说来说去都难免从最为浅显直观而肤浅的方面探讨,而这些从初印象便可判断出一二。 直到她们的话题又再次扭转到中考状元江则身上。 “听说,江则的妈妈是弘毅的校长。”一个女生拉进了小团体的距离,更凑近“漩涡中心”几分,捂嘴轻声说道。 “难怪他报考弘毅,我原先还挺纳闷,按往常看状元一般都花落一三附中,弘毅虽也是重点高中,但到底位在其后,稍逊一点。” “到底是有个在重点高中教学的妈,儿子是中考状元脸上多有光,安排在身边紧盯着也挺好的,在学校方面也好照顾,弘毅再怎么不如一三附,好歹也是排名第四,数一数二的高校。” “我要是有一个”另一个又不免感慨,话到一半其余几个立马承接着后话应和着,“这样的妈多好!” 然后就是几声相互嘲讽的窃笑。 时一听至此,内心不由冷笑几声,表面却波澜不惊。 常人只懂得将他人的成就归功于其所拥有的优渥资质,却不愿正视其为之付出的努力与自身的懒散。 时一相信将任何人置于与江则同等的先天条件下也不见得定能取得与之相当的荣誉。 她曾以为某些东西远在天边,却因为缘分而相互联系,中考状元和她一个班,校花与她一个宿舍,这些不约而同的巧合一起撞进了她的生活,成为为人乐道的闲言碎语。 当天下午的军训预计五点半结束,五点新生还在训练时,本班队列旁就三三两两结对经过一群身着球衣的男生,大家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去,笔挺的军姿和稍斜的目光在教官眼中只觉得滑稽。教官特意的轻咳一声后又立马端正态度,目视正前方,不敢稍加懈怠,却又在原地转体训练中走了心,顺势偷瞄了几眼足球场的方向。 训练结束后大家都一哄而散,偌大的足球场已经里里外外的围上了好几圈人,时一虽对足球有兴趣,但还是耐不住炎热的夏季所带来的身体黏腻的不适感,晚上七点半班主任还要在班级召开一场班会,中间才两个小时可供支配,她得用来洗澡c洗衣服c吃饭并整理宿舍,除去陈桠楠的漠不关心,其他舍友本想怂恿她一块去凑个热闹,但还是被时一婉拒了,她不舍的往哄闹的足球场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她和陈桠楠一前一后的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去,不亲近也不疏远,却始终保持着相较适当的距离。 她一直注视着前面陈桠楠孤独的背影,穿梭在混乱的人群中,周身笼罩着“生人勿进”的屏障。 所以当林越站在自己身边有意搭话的时候,她也是慢半拍的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呆呆的看着前面机械的走着,宛如丢了魂,独留躯壳的行尸走肉。 “前面那个你舍友?”林越顺着时一呆滞的视线看去,最后又把目光落入时一的眼中。 时一一时半会儿慌了声,在她看来如此亲昵的举动,林越直勾勾的盯着她试图想深入眼底一探究竟,令当事人一瞬间措不及防,条件反射性的躲闪目光,结结巴巴的回答着他的问题:“是是是。” “不去足球场观赛吗?”林越不禁失笑,他头一次亲眼所见,时一竟有在自己面前无措惊慌成怯懦兔子一般的时候,印象中的她,也许是因为学习委员的身份,总是端着一副拘谨的模样,在学习方面,不敢稍加松懈,在工作方面,不敢稍加怠慢,总是在自己可掌控的范围内勤勤恳恳着。 “人太多了,我想着还是先回宿舍整顿下,毕竟今晚还有一个班会。”可她却又一秒重新调整了心绪,调控着面部表情,“你呢?” “你知道今晚彬哥召开班会的主题吗?” 彬哥是男生们给班主任张彬新取的绰号,下午的军训他有来巡视过两三次,听说他是教体育的,同学们一片哗然,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体育老师都能轮上这差事,也是男生宿舍的生管老师,更是学校教务部的一员。综上所述再加之其近三十的年龄,叫来顺口,与之映衬,只稍一下午就在大家的公认下叫开了。 如今这个时代已没哪个学生真能在背地里老老实实的称呼老师来谈论种种。“老师”这个称呼已然变为场面话。林越没回答她的问话,兀自抛出自己的问题,虽是疑问句,可话中语气已是知晓答案的肯定。反正她没有很在意自己的问题是否能得到他的回答,她也只是顺势一问。 “不知道。”她诚恳的摇了摇头,表示很愿意听他解答。 “今晚要选暂时的班干部。”林越毫不避嫌的与时一一道走着,中途遇上江则,他还主动自然的打了声招呼。 江则笑笑,朝她看了一眼,很配合的快步往前走。陈桠楠也许是听到什么,往后看了看,又很淡漠的扭回头去。 时一全当是他的好人缘作祟,内心竟有种背地里做错事的胆怯,仿佛自己的小心思在这招呼声和眼神对视里稀疏被觊觎。 其实说是暂时,不出意外基本以后便被正式确定了。 “你有中意的职位吗?我可以投你一票。”其实时一想问所以呢?这种事似乎和自己没多大关系,如果林越是想凭借着他们过去三年的同学关系来拉票的,她自是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他那边。 “时一。”林越顿了顿,嗤笑一声,似是对时一的想当然表示不可置信,随后停下脚下的步子,重新端正了态度,“我希望你评选为学习委员。” 时一终于敢迎上他热切的目光,她希望他接下去说些什么,来解释对她突如其来的期望。 可他什么都没说,两人只是面对面无声地站着,留给她的是自行脑补的一大片空白。 可她竟鬼使神差的应答了一句:“好。” 而后又似是玩笑的补充道:“如果没竞选成功,可别怪我。” 她没问,她什么都没问。 她没有追究,林越为什么希望她当学习委员。 她也没告诉林越,她其实很懒,无心在新的班集体中谋个一官半职。 过去她当学习委员是偶然,而后是私心,如今是因为他无端的期望。 因为他,她从来都毫无缘由。 “你对足球感兴趣吗?”林越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嗯多少有点。” “那篮球呢” “一般般吧,足球更盛些。”时一很疑惑林越怎么突然又和她研究起这个了,“怎么了?” “为什么?” 又是抛出一个新问题以填补对方的问话。时一有点无奈却也还是耐心的说明原因。 “总感觉,篮球的战况更激烈些,球场上的每一次针锋相对都能引起围观群众的闹腾,篮球场子相对比足球场小,双方之间的每一次碰撞,队员球鞋与地板的摩擦声,篮球的落地声都能引燃全场,节奏强烈而刺激,我受不了,但反观足球就好多了,球员满场跑,挥汗如雨,我喜欢静静的观战,等待结果,别人图的是热闹,我图的是兴趣。”时一倒是很认真的向林越袒露自己的想法。 所以这算不算让他多了解了自己一点。 “你呢?”时一再次问话。 “我喜欢足球。” 话题终于由她引导,林越开始顺着她的方向回答。 “我最喜欢罗。” “卡西让我关注足球。” “罗让我喜欢上足球。” “然后他们都在皇家马德里。” “所以我喜欢皇马。” 时一默默的听着,却没告诉他其实自己对这方面不算很了解。尤翘楚总说她善于做一个倾听者,她不否认,她的确一直如此。 “我是因为喜欢柯南。”时一不好意思的说道。 意料之中传来林越几声毫不掩饰的大笑。 时一只是翻了个白眼,也不再多说什么。她就该猜到自己说出真相准会得到对方如此强烈的反应。 和当初自己向廖韵之和尤翘楚说明缘由时同样的嘲讽态度。 尤翘楚当时的原话是:“时一啊,我知道你爱柯南,但只是没想到你爱的如此深沉,连并着他的喜好一同成为你的信仰” “放屁!”时一当时立马摆正立场,“被你说的这么夸张。” “好吧,你笑吧,反正也是事实。”时一气不过却也破罐子破摔。走路的步子也加快了。 “别生气啊,我只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觉得觉得”林越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措辞。 “觉得好笑?” “觉得有意思!嗯,有意思”林越终于想起一个相对中肯的词,来对刚才的冒失作出一个解答。 时一也不准备跟他继续纠缠,稍微放缓的步子也表明了她的宽宏大量。 林越笑笑,都看在眼底。 当相互道别各朝自己所在的宿舍楼走去时,林越突然开口叫住了她:“时一,我发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趣,这算不算是意外的收获。” 时一一瞬间怔在原地,双脚动弹不得,也没转身去看林越说话时的表情。 林越,这算是什么意思。 可她还是大言不惭的回了句:“你没发现的地方还多着呢。”却抑制不住嘴角轻微上扬的的弧度,低头浅笑。 还好背对着他。 林越目送着时一转身进楼道口,也迈开步子朝自己楼层走去。眼角眉梢满是心情舒畅的雀跃感。 时一一步步的拾着台阶向上走去,她第一次,第一次在林越面前这么大胆自信的证明自己的存在过。 时一在洗衣服的时候,舍友们才回来,说是中午洒了楚妤后背一整碗绿豆汤的那个男生所在球队赢了。 在看客们叽叽喳喳的哄闹声中,得知他叫何佑禹,是大一级的理科班学长,兼任足球校队队长,代表学校参加过不少比赛,也取得过丰硕的成绩,可谓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之所以那些队员们在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期间能在校内踢球,说是因为老师让他们进来帮忙打扫卫生,整理些开学前的材料,所以也就在得到允许后,新生当天的训练结束的差不多时跑去足球场踢球。 “难怪中午吃饭时见到几个与新生的气质格格不入的男生,还穿着球衣,我当时还纳闷,怎么还有新生结伴来校内踢球。”时一一边洗衣服,一边听陈慕姿在一旁叽叽喳喳的把得到的讯息与她分享。 “比赛结束时,还有个女生迎上去讨要学长的号和联系方式。”陈慕姿满脸惊讶,“所以后来那些围观的女生也就毫不矜持的都扑了上去,学长就这么里里外外的又被圈了好几层。本来啊,楚妤也想” “时一你洗完澡了是吗,澡堂还有热水吗?”楚妤见话题突然扭转向自己,立马插嘴,并提高音量来掩盖陈慕姿正要说下去的话。 陈慕姿也很知趣的不再多说什么。 “嗯,还有,快去吧。”而时一从陈慕姿刚才的阐述中也大致猜得不离十了。 “那人好像是你闺蜜吧,我也没太细看,总觉得像是中午来找你的尤” “尤翘楚?”她暂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陈慕姿,以得到确认。 “嗯。” 这的确像她的处事风格,但也没必要这么猴急着想认识吧,这也才第一天。时一想起她中午吃饭时听到尤翘楚对何佑禹的赞美之词。 当舍友们整顿完各自的事情后,大家又一道去食堂吃晚饭,在一块走去教学楼的路上时,时一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拿出,是一条来自尤翘楚的交流群讯息。说是群,也不过就她c廖韵之和尤翘楚三人。 “哈哈,六班的班长职位非我莫属了,你们就等着吧。” 这么没由来的一句话,弄得时一一头雾水。 “我还没问你,傍晚大庭广众之下讨要学长联系方式,是什么鬼。” “你当时也在场看见了?”廖韵之回。 “没,我没去观赛,是后来听回来的舍友讲的。” “我那是为班级女生谋福利。” “” “今晚我们班会竞选班干部,尤翘楚想当班长,在女生那拉票,她们开出的条件是能搞到学长的联系方式,就心悦诚服的败在她的石榴裙下。谁知道这家伙说时迟那时快,球赛一结束就立马冲上前去,弄得学长一脸状况之外,但好在结局是令人满意的,而她的班长职位也算是坐实了一半。”廖韵之嫌打字解释起来麻烦,最后索性发了语言,时一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 “那男生呢,男生人数多吗?”她就这么自信女生全票通过 “女生人数可比男生多了三个。” “而且男生应该也会有少数投票吧。”尤翘楚继续补充道,却越说越没底气。 “哎,不说了,班主任来了,静等结果吧。” 尤翘楚说这话时,时一正好刚到班,收起手机,正准备随便找个位子坐下。07 “如今想来我从小到大所担任过的职位总是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时一微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双腿上把玩着衣角,既然话题至此,又何必扭捏作态,不等林越开口,旁若无人的继续说,“我读小学时,曾当过挺长一段时间的小队长,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职务。学校方面一直都很注重安全教育,每当放学铃响时,大家各自收拾完书包后就按照自己所属的回家路线站队,一列一列的排在过道上,当时我家是我属小组成员里头最远的一个,老师就让我当小队长排在队伍的最前头,确保这个队列里的每一个同学都安全回家,并做好登记工作实时向老师汇报,后来我也因此光荣的成为少先队员。” “所以事件的开端在于你家最远?”林越迟疑了几秒,侧身问道。 “是啊,想不到吧,红领巾少先队员的称号来得如此轻而易举。”时一再次想来,仍觉得无奈,不无庆幸,“初中时,我担任学习委员你是知道的。” “恩。”林越轻声应了下,表示肯定。 “但你不知道由来,开学注册报到时,新生都要填写一堆的个人资料,班主任见我字迹端正,卷面书写工整,后来找我谈话,说是在还未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由我暂时担任,而这一当就是三年。” “可事实证明,你的确能胜任。”林越毫不犹豫的回答,以板正时一的“光辉形象”。 他又怎知“责任”二字对时一意味着什么。 “班主任只知以字如其人来推测我做事条理清楚,毫无根据,我却因为这无端降临的职务,费尽心思的在学习的各方面体现卓越成绩,以不枉这头衔和他对我这毫无倚仗的信任。”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我做不到拔尖,但也足以令我沾沾自喜,每次大考完后看着年级光荣榜,我都宛如劫后余生。” 时一比任何一个人都注重自身形象,她既是老师眼里勤恳的好学生,又是长辈口中贴心的好孩子。 时一心思细腻,所有不言于色的喜悦皆因她享受学有所成带来的快感,学习是她唯一得以自傲的筹码,努力与回报成正比是现阶段最划算的交易,但凡从中尝点甜头,便足以鞭策着她在学海无涯中力争上游。 她不想白担这职位毫无作为,遭人“不过如此”的鄙夷。 但如今不同了,她处在人生的令一个阶段,高中的课业繁重,她自是有所心理准备,她不一定能保全自身。九门学科一股脑的堆在同一个时段,将她的生活填的满满当当,俗话总说“笨鸟先飞”,她偏偏因怕“笨鸟插翅难飞”而忧心忡忡。 副班长的职位必要有优异的成绩加以辅助才可熠熠生辉。她想。 “学习是学生的天职”她信这句话。 林越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任何职位可不只是一个称呼如此简单。”时一总结陈词,她这是在委婉的告诉林越,她避之不及的一切种种都可因他无心的一句提议,扭转局势,而所有萦绕在她心中经久不散的想法岂是三言两语就能一笔带过的,“其实也挺好的,我也因此更加卖力的读书。” 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 不论如何,豁然开朗并无坏处。 林越定定的看着她,目不转睛,他开始重新认真的审视面前这个絮絮叨叨的女生,以求填补过去三年的欠缺,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时一,此刻她一字一句倾吐展露内心的想法,乐此不疲的分享人生的某刻片段,自信而昂扬。同一张面孔下判若两人的她,好似两个特别的灵魂在他面前重叠,合二为一成此刻真实的她,时一周身竟笼罩着强大的磁场,他不愿稍加偏移哪怕分毫视线角度,从中捕捉平衡的支点。 林越很久没有回话,话末,时一疑惑的转向林越,确认他是否在听来推测自己还有没说下去的必要,或者还是说是自己的话题太过干涩无趣? 她不自觉微偏的着头,眉头微皱,张开伸出的手在林越呆滞的双眼前挥了挥,以拉回他的注意力,把焦距定格在眼前的事物。 竟没想到却被林越一把抓住,厚实而温暖的手掌紧贴着掌心包裹着她纤细的右手,因常年持笔生出些粗糙硌硬的茧,是最为真实的触觉,时一有一秒的愕然也不形于色,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波涛汹涌,如此直接的举动惊得她不敢动弹,然后又很知趣的慢慢从中抽离,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林越暖心的回答:“我在听。” “我是不是扯太多了。”她顿觉气氛有点微妙,小心翼翼的重新摆正坐姿,眼神飘忽不定,思绪也连带着有些游离。额前垂了几缕细碎的发丝,她习惯性的用刚才与林越触碰过的右手顺了顺及肩的秀发,把干扰着视线的发丝别在耳后。傍晚刚洗过的头发,现在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她尽量不露痕迹的深吸一口气,用力嗅了嗅空气,还隐约可以闻到清新的洗发水香味。 而她一系列的细微动作都在掩饰刚才的尴尬,最起码她自认为如此。林越可以如此淡然处之,她定不能犹如惊弓之鸟。脸颊竟有点点逐渐升温发热,所有的迹象都是下意识的,她大可以管控住面部表情,但不能修饰掩盖的生理表现却又真真实实。右手的每一个举动都带着迟疑,略感僵硬,似是已经抽离了自己,不受所控。 女生心思缜密细腻,内心捣着鼓,还努力把持着情绪,林越自是无法参透时一的局促为何。 “没有。”林越觉得好笑,而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可爱。 然后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时一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刚才林越毫无征兆的亲昵举动,只听得见在那一刻脑中嗡嗡作响,有如什么东西突然之间炸裂了一般,思绪也跟着中断,张了张嘴,又放弃的闭上了,无论什么话题都衔接不上,只能随口胡诌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搪塞这段无声的空白:“盛夏里的蚊子真多,看来是选错地方了,不该来这喂蚊子的。” 然后很配合的用手扇着脚边,驱赶着什么。 军训以来的这些日子白天里总是穿着长裤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得已而为之。晚上相较白天,略有一丝凉意,时一洗完澡时自然舒畅许多,便没多加顾虑的挑选了一件牛仔短裤,也没喷洒什么防蚊虫叮咬的花露水涂抹,主要是一开始也没想到会跑到花园这透口气。 也不知道蚊子具体在哪个位置转悠,她随便挥了挥,又尴尬的笑了两声,只觉得滑稽,便不再乱动,用拇指指甲在大腿上被蚊子咬得凸起的红色小包上横竖狠狠的掐了个“十”字。 “小卖部应该有卖花露水之类涂抹的膏药,我去看看。”林越刚说完话,就作势要起身。 “男生的细致入微的确很讨女生欢心。”时一本只是客观的评价一句,可话出口,却满是不对劲的酸意,“你就是这么拨撩女生的?”后半句她音量低了下来,说得及其小声,眉眼低垂,看着腿上另一个红包又掐了个“十”字。 “什么?”林越反问了一句,指向不明,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想再确认一遍是否听岔了。 “没什么。”没听到就算了,也好,一时脑热,把内心疑惑说了出来到底是不好的,幸好他什么都没听见,“我是觉得差不多该回班了,溜出来太久不太好,你也别买了。” “我没有。” “恩?”时一为林越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是那种雨露均沾的人,你别误会我了。” 林越听见了。 所以,林越目前的所作所为,言下之意是他撇清时一对他的误解,她不敢过早妄自断定c想入非非,只当是他的好心。 但这话对着时一说着实有些怪异,她努力不让自己想偏,这与我无关的话不过是当下善意的谎言。 “哦。”她不知如何回应比较合适,只能有些心虚的简单应了下。 “那我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大厅吧,影片放映完是要点完名后才能回宿舍的。”时一好意提醒,她没等林越回话,就二话不说的兀自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还努力表现得每一步都走得自然且稳当,却不自主的加快了脚步,逃离这是非之地。不留结伴而行的机会,所以话开口也是不留余地的婉拒。 “登记工作在你那吧!”林越对着急匆匆的背影喊道。 时一顿了顿步伐,微微一怔,没有转过身,恶狠狠的回了句:“别想赖掉。” 林越是个祸害,最起码对她而言是这样。时一咬牙切齿,恨自己的没骨气,亦柔亦刚随意凭他拿捏的滋味好不自在。 林越到底是怎么想她的,她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林越是她望尘莫及的深切渴望。 等她回去的时候影片放映的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原本只打算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透口气,不知不觉时间竟也消无声息的滑走。 时一弓着身子遁入黑暗里,溜回到了座位。 她刚坐定,陈慕姿略有责备:“还以为你去去就回呢,也在外面呆太久了吧!” 时一深感歉意,往众班主任座位的那一侧看了一眼,虚心的问了句:“彬哥来过吗?” “来过两次。” “两次?”时一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因震惊而条件反射性的尖着嗓子,显得格外滑稽。 “不过还好,第一次来的时候只是交代周安余一会散场后安排一些同学留下来检查大厅卫生,光线挺暗的没太注意你。”陈慕姿语调平静,时一也略微缓了口气。 如果被彬哥发现自己身为班干部也不通报一声就随便离开,那真的是太说不过去了,以身作则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第二” “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旁边有好一会,然后就发现你没在,来问我。”陈慕姿没等时一说完,就赶忙接话,“吓死我了,我当然只能说你去上厕所了,好在他第一次没发现,不然两次时隔这么久,你还没回来,谎话都要不攻自破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 “谢谢你了。”时一又不好意思道。 “对了,当时就你和林越不在座位上,虽然江则也说他是去上厕所了,但到现在还没回来,应该也跟你一样呆不住吧,听说你们之前也是同班,看过的电影自然觉得没趣了,情有可原。”然后又话锋一转,“你碰见他没?” “”陈慕姿的突然问话,令时一始料不及,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镇定地回答说:“没有。” 表情和语调都拿捏的十分真诚。 而刚才的那段叙述中,对于时一来说另一个侧重点在于,陈慕姿听说了她和林越曾是同班同学,也许不止她一个。 “哦。”她简单应答,也没再多问,她信了。 时一有点矛盾,她希望陈慕姿一脸暧昧的探过神来意味深长的笑笑说:“啊!少骗人了,是不是一起约好的?你俩是不是有一腿啊!相互喜欢的那种。” 随后她掩盖不住的娇羞一笑:“怎么可能啊,你想太多了。” 然后对方全然不买账的一脸不捅破的心知肚明。如果陈慕姿真这么说,她没准还会在心里反驳一句,其实她只说对了一半,他们不约而同,且只是她喜欢他。 而她知道娇羞一笑不是她的作派,她只会如刚才那样不露声色的撇清他人从她这探听种种的可能。 但陈慕姿一脸漠不关心的一个哦字,难免令她黯然神伤了一下子。虽然只是一下子。 看吧,在别人眼中都觉得自己跟林越是碰不到一块去的人。时一暗想。初中同学又如何,缘分也只局限于此。好像陈慕姿刚刚的那句问话只为更进一步确认他们并没太大能引人想入非非的关系。 电光火石之间是擦不出的花火。 陈慕姿信以为真。 但她又诚挚的希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她自己了然于心就好。 林越姗姗来迟,正巧赶上了点名。散场后只留下了几名男生检查卫生,女生先行一步回宿舍。 后来时一又想了想,林越自是那种不随意给人添麻烦的人,即使他人如何威逼利诱,不可撼动的便是他的原则,与她副班长一职和是否会念在早已认识而帮忙开脱无关。 他凭什么觉得她定会偏袒他?凭着这层纸糊的关系,既不牢固还随时一戳就破,横隔在两者之间,模棱两可,或明或暗的面目。 时一睁着眼睛平躺在自己的凉席之上,蚊帐包围得严丝合缝,她盯着上面的床板,睡不着。这一夜无眠,大家各自怀揣心思辗转反侧,虽然与前几夜熄灯后的夜幕降临的氛围一样,但到底还是能听到偶尔翻身的床板咯吱声和翻动被单的轻微声。 身旁手机提示灯闪烁。 廖韵之说,他找我了。 对话框内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她知道廖韵之的意有所指为谁,而这也不过是又一个难熬漫漫长夜的无眠姑娘。 断不净,舍不得,离不开。 世事变化万千,你我也难逃于此。 13 时一后来跟她爸妈说,自第二周起每周六都将会去“新状元”补习她较薄弱的科目数学和物理,她爸妈同意了。 临出门前江则还发来短信。 “出门了吗?” “差不多了。”时一已经走到玄关处换鞋,现在是下午两点五分,她又不放心的发了一条短信,“是两点半的课吧。” “恩,我等你。” 时一没再回复。 她从家附近的车站过去,十分钟的车程,算上等车时间,到站时差点两点二十。 她没想到江则说的等她是指车站。她一下公交就听到江则喊她的名字,她原以为他是指在补习班等她来。 她后来没有再跟林越提起这事,林越也没来问她。 她怀疑那天林越的“在意”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她和江则一同走进容纳二十个人的小班教室时,基本已经坐定,她随着江则选了个靠前的位子,林越进来的时候也就顺其自然的坐到江则旁边。 林越一点都不惊奇,就如意料之内般。 “你们之前也坐这吗?”时一环顾了一下教室。 “恩,不过其实都是随意的,在一个位子坐久了,长此以往也就成了各自固定的座位,不会有太大变动。”江则拿出补习班教材。 “你没教材吧。”林越突然开口,看向时一干净的桌面。 “没,一会发吗?”时一顺势问江则,明明是林越问的话,她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把疑惑抛给江则解答。 “应该会。”江则答。 老师正巧走了进来,这个班除时一外,其他人都是很早之前就在这补的习,所以老师一眼就认出了新来的时一,走过来抱歉的说:“打印机坏了,教材下次补给你,你先和旁边的同学一起看一下吧。” “恩。”时一点头。 “我的先给你用吧。”林越主动递了过来,是厚厚的一整册打印纸,与市面售卖的教材无异,独特之处在于里面所归纳的知识点和习题都出自一三附教师之手。 “你不做笔记吗?”时一犹豫着接过。 “你帮我写吧,就直接写在书上好了,我另外再拿笔记本记,也就这么一次课而已。” “还是算了吧,我和江则先凑合着看,不麻烦你了。”时一还是觉得不妥,还了回去,每个人的学习程度不同,笔记方式也不尽相同,她无法心安理得的在林越的教材上勾勾画画,说完后又觉得过于自作主张,征求江则意见,“可以吧?” “当然。”江则笑笑,已经把书摊开到正确的页数,一半的页面移向时一。 “那你怎么就舍得麻烦江则?”林越面无表情的也把教材翻到同样的页面,话不知不觉间透着一股劲儿。 时一看了看江则,垂下了眼,盯着面前共享的教材答不上来。 她真自私,自私到与其拒绝林越也不愿麻烦他,但她没敢说实话。 “没事啦,我和时一一起看比较方便点。”江则缓解气氛的尴尬,虽说一起看,可又把教材往时一这推了推,基本三分之二的页面偏向她这。 这样她反倒更不好意思,假装调整教材却不动声色的又往江则那微挪了点。 林越看在眼里是两位相互间客气的推让。 “好吧,随你们。”林越不想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你们”这个词由林越对着时一和江则说,时一硌得慌。 其实这样对江则挺不公平的,课上江则顾着时一,就算记笔记也只是在教材上简单标注下,若要详细的记下定要一会时间,江则写字的手臂也就会挡住页面。 时一面露难色,小声和他说:“你可以把教材先挪过去记,写完再一起看。” “没事,我回去再整理一遍也是一样的。”江则不听劝。 “好吧。”时一也没办法。 她一边顺着江则的教材跟进老师上课进度,一边认真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重点。 一个半小时的数学课结束时,离下一堂物理课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时一起身去上厕所时经过林越身后,她留心看了一眼,他在做李女士昨天布置的周末作业一份练习卷,林越极认真的根据题目要求在文中各段间寻找答案依据,时一的目光随着林越拿在手中的黑色水笔笔尖在各行间来回穿梭以判断他的阅读速度。 她从厕所回来时林越已经开始下笔。 “这个作业不急的,下周三才讲评。”时一好心提醒。 时一惊讶于林越竟会把语文作业携带在身,这份优待此前只属于数理化,据时一对他的了解程度,林越可是会把语文作业压到最后才动笔的人,毕竟他一直遵循着数理化最先,其他各科次之,语文最后的顺序写作业,所以类似那晚语文作业赶得匆忙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我怕到时候又光顾着做理科题,还是先解决掉比较安心,不麻烦你了。”林越没有停笔。 林越是在气不过刚才她拒绝他时说的那句话,所以现在原话奉还给她。 时一重新品味了一遍这几个字,懊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够婉转,没能传达给林越她确切的意思。 现在听来,果然不好受。 “上次谢谢你了。”林越顿笔。 “哦,没事。”时一客气的摆摆手。 林越是在感谢她的临场发挥,不然因他自身原因而殃及到她,他过意不去。 时一想到陈桠楠也在这个班,转头朝后看了看,她的位置靠后倒数的几排,低头做题。 时一每每注意到她时,她总是这副状态,生人勿近免打扰。 她转回头,隔着中间的几排人,也就不准备突兀的去惊扰她。 回去的时候,时一和林越上了同一路公交车,江则还在站点等着,时一握着车窗旁的把杆,江则在窗外对她说小心点,时一回以微微一笑,后又对林越挥手再见。 时一的身子随着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前进,窗外熟悉的街景不断变换,她想起那次升旗时她看着升旗台上明晃晃的江则,林越在离她最近的地方问她,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没有回答。 江则的视线不断尾随着时一所在的公交车,直至公交远去,没了影,时一望着他,彼此都不再是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江则于她,与那个暑假她在公交行进的渐行渐远中模糊了视线的“新状元”无异,闪着光,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呢?她也想知道。 她看了看站在附近的林越,莫名有股尽在咫尺的踏实感。 两人一路上静默无言,到站下车后,林越才开口:“明天下午有空吗?” “恩。”时一与他四目相对,不问原因。她原以为他们会一直保持着这份不言不语到家,然后连句再见的招呼都不打,转进各自的楼房里。 “那两点小区门口见?”林越已没了从补习班延续至公交车上的闷闷不乐,眼里是除却乌云的晴朗。 时一一口应答:“好。” 很多时候,她对林越是不求原因的,且她一直对他有空。 昨晚放学到家后,时一一直没打开过书包,作业更是只字未写,她本也就打算补完习,晚饭后再合理安排好时间,好好的写那些多到光是想想就手软的练习题。但区别在于,因为她答应了林越明天下午一起出门,那周日的下午算是已经没了,也就表示她所能支配用于写作业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她一吃完晚饭,就心无旁骛的坐在书桌前,不留喘息的马不停蹄写作业。 时一从楼底出来的时候,林越已经站在小区门口等她,她远远的看见,小跑过去。 临出门前她还在敞开的衣柜前挑挑拣拣,最后一咬牙选择了一条及膝的浅蓝色连衣裙。自初中起在校一直都是穿统一着装,节假日里她也没单独跟男生出过门,更别说如此“心机”的穿着裙子出现在林越面前。但穿裙子到底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刚才的小跑,她还要顾着掩着裙摆。 “我很喜欢蓝色。”时一刚在林越面前站定,林越就直白的上下打量她今天的装扮,看似在分享自己的喜好实则是毫不吝啬的赞扬。 “我就当你夸我了。”时一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大胆的给林越的话强印上单方面的理解,以掩盖紧张。 “走吧。”林越不客气的笑出声。 时一很放心的跟着林越上了公交,不问目的地,林越朝公交后车厢的座位走去,时一自然的跟着他,踌躇了一秒,坐在他身旁。 林越的位置靠窗,伸手在时一面前试风向,然后微微起身,调整他头顶上冷气口的转轮,把它偏向了自己,吹到时一那的冷风一下子弱了许多,他才坐下。 时一为他的体贴入微说了声谢谢,又换位思考道:“风往你那吹,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一会就到站了。” 林越总是这样,微小处见柔情,令人心醉。 “你就不问问我去哪吗?不好奇下,就这么答应跟我走?”林越看着今天别样的时一,眼里是化开的蜜意。 “到了就知道。”时一淡然处之,她就是如此,如此不争气,林越稍给点好处,走向她,她就如摇尾乞怜的小狗眼巴巴的跟着人家走。 跟他走。 女人应有所保留,保留份神秘感,再加之欲擒故纵的伎俩,她也不过如此,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对话本应时一按耐不住好奇问林越,然后林越卖着关子忽悠她,结果时一反客为主。 因为不知道目的地,所以到站的时候是林越提醒她下的车。 “你要买手机?”时一看着眼前的建筑物手机城。 “不是,把手机拿来刷机而已。”林越双手插兜走在前头。 他们搭乘扶梯上了二楼,进了一家就近的手机店,出来招呼的是一男一女的营业员,林越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们,时一乖乖的站在旁边。 “手机是不是设置过多次密码?”女营业员摆弄着手机,查看状况,说着话时眼神不时往时一这瞟。 时一不解,状况外的看着林越。 “应该没有吧。”林越答的不是很肯定,也回看了一眼时一。 她不是很懂这跟刷机有关系吗? 两位营业员把手机拿走后,时一和林越百无聊赖,时一趴在玻璃柜前看着一台台陈列在内的新款手机借此打发时间,林越倚靠在旁,享受的看着时一犹如站在琳琅满目的橱窗前,痴痴的望着里头裹着锡箔纸并折射出斑斓色彩的糖果的小女孩,眼里是不动声色的宠溺。 看完了,时一发现店门口架着的大屏液晶电视正播放着周星驰主演的大话西游吸引了不少驻足观望的路人,她朝门口指了指,只会了林越一声,也随着那些人一同站在不屏幕前投入其中。 她很早之前就看过,再看还是忍不住动容了。 时一走过去的时候影片已经播放到一半,她不顾左右,认真的看着里头的剧情,快结束时,人也一个个散去,时一看到了最后,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店门口,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男营业员拿来了两把座椅放在林越旁边:“叫你女朋友过来坐会吧。” 林越没有否认,说了声谢谢,觉得时一看得差不多了,径自走向她:“过去坐会吧。” “好了吗?” “还没,应该还有一会。” “哦。”时一觉得干坐着也是等,总需找些事打发时间,商场内憋闷,呆久了反而不自在,“我去外面透口气,顺便在附近转转,一会就回来。” 时一没叫上林越。 林越同意后,时一搭乘电梯下楼,他一个人回去坐在其中一把刚拿来的座椅上,一只手撑在空着的另一把。 时一也不知道去哪逛,就随意走走停停的乱逛,失望的是放眼看过去,附近是随处可见的卖电子设备的摊贩,不是手机贴膜c手机壳就是随身听,这类小物件,并不足以勾起她的兴趣。 没走多久,她又折了回去,快到手机城商场门口的时候,竟被几滴从天而降的小水珠砸在脸上,今天出门时她还暗自庆幸天气不错,无晴无雨,也用不着撑伞,所以她想当然的没有备伞,现在想来,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她伸出手,水滴已有渐渐落下汇成雨的趋势,时一赶忙往前跑,好在没怎么淋到,她刚安心的踏上瓷砖板,身后,门外是哗啦啦落雨的声响,暂且躲过的侥幸,可问题的关键是一会他们还要出去,而他们两人都没带伞! 时一走进店里的时候,刚好营业员把刷完机的手机交还给林越,林越给了钱后,就见到急匆匆进来的时一。 “外面下雨了。”时一说话的语调都满是焦虑。 “你没淋到吧。”他看了看时一,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湿的。 “好险,差一点就要淋雨了,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见外面的雨声。” “先走到门口吧,一会去买把伞。”林越和时一边走边说,“你有看见外面卖伞的吗?” “额,我也没太注意。”时一感到抱歉,自己刚才出去都在逛些什么啊,需要的时候却没留心。 “看看吧。” 到门口的时候,雨势已经很大了,挤着一堆没带伞而不知所措的路人,堵在那,勉强留着一条小道供有伞的人过去。 林越透过玻璃门看了看外面的小摊小贩:“那有卖伞的,你先等我会。” 他还没等时一开口阻拦,就奔进了雨帘里。 林越撑伞向她走来时,时一盯着伞面的颜色嗤笑出声:“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蓝色。” “刚才随手拿了一把,就挑了喜欢的颜色,结果是一把不算大的遮阳伞,看来比较适合你。”林越撑伞走到她面前,伸向她,时一配合的钻进伞下,踩着湿漉漉的地板,踏下去溅起的小水花,伞沿上顺滑而落的水帘,圈中了雨中伞下彼此依靠的他们。 时一置身其中,终于理解廖韵之欢呼雀跃着和她描述与叶承彦那一小段相互依存着同一把伞的心情,不亚于此。 小小的满足感先是自给自足,后又自娱自乐。 “你靠近来点吧,伞太小了。” 林越身上还有着未干的水痕,几滴晶莹的水滴沾在他的发间,时一注意到他不断调试伞把倾斜角度的手和不断被雨水侵犯的右手臂。 时一向里靠了靠,挨得更近。 “这附近有充值游戏币的地方吗?”走了一段路后,林越看了看周围,开口问。 “刚才好像有路过一家。”时一搜寻着记忆。 林越把伞递给时一,走出伞下进入店内充值。 时一安分地站在店外等着林越,她想着刚才出来的那趟可算没白逛。 店门口架着一台烤香肠的机子面对着街道,老板不明状况的对着撑伞等在外的时一说:“买热狗吗?” “她跟我是一起的。”林越抬头对老板说明。 老板看了她一眼意义不明的会心一笑。 他们一块撑伞走向车站的时候,林越说起手机店的营业员错把她当成他女朋友,所以在问是否多次修改过手机密码时不时与她进行空中眼神交流,错以为是她掌控他的手机。 “你手机密码经常修改吗?你自己不知道?” “那手机是我爸的,他换了新机,这部也才没买多久,就给我了。” 他说热狗店的老板,在他解释完后,咧着嘴笑。 这些时一都没注意到的细枝末节,林越看懂了其中的意味深长,她后知后觉的知晓了一言一句中的端倪都不过是旁人眼中的错觉。 11 其实按理来说,开学第一天各科任老师与新生的初次见面是不会正式开始上课的,其旨在介绍本学科的学科内容和今后安排,而后植入今非昔比的观念,在之间划出一道清晰的界限,意在让学生重新摆正观念以更端正的态度面对今后的学习。 时一觉得,也许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同学都对第一堂课带着某种良好开端的仪式感,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斜视,饱含着浓郁的求知欲在于潜意识的认为这是新的开始。 但是她想错了,刘副毫不沾边的侃侃而谈所谓的经验之谈,却不是诸如“中考成绩已经是过去式了,无论高低,考过就算了,重要的是今后的学习。” “高中跟初中不同,你们要转变既定的观念,调整好心态和学习方法。” “高中不如初中那么简单,不是随随便便临时抱佛脚就可以考高分的,更在于平时脚踏实地的努力。” 几句相差无几的话。 刘副则是在忆往昔,谈着自己的生活阅历,力在寻找彼此间学生时代的共通之处。他以独特的视角切入她们的内心,说着反鸡汤式的论调。 他毫不避讳地说:“有贼心没贼胆,始于青春叛逆,迫于形式压力。” “每个内心上演着玛丽苏戏码的女生,都妄想拖垮一个学霸,要么因其所向披靡,要么因其弃甲曳兵。而所有故事中的每一个人设并无主配之分,只有结局的喜悲之别。” 时一听得认真,一下子被这个站在广大学生角度探讨在这个年龄所禁忌的话题的大人所吸引。 他成功俘虏了一大片少女心。 刘副讲到一半的时候,陈桠楠已经从课桌抽屉里掏出了一本英语版王后雄教材,逐字逐句地解析语法知识点。 时一想,陈桠楠不属于那一类人。 课间操的升旗仪式暨开学典礼,各班男女分开自觉排成两列纵队,江则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时一在如此庄重肃穆的场合听得认真。 “江则是你们女生眼中的学霸型吗?”林越看着前面,站得笔挺,声音飘荡在空中。 “恩。”时一觉得江则确实了不起。 “那我呢?”林越以不服输的腔调认真地说。 时一扭头看他。猜不透林越的想法,琢磨着他所希望听到的答案。 “你也是。”时一实事求是地笑笑说,末了又补上一句,“不论及语文的话。”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林越紧咬不放地追问。 她明白了,林越最初的那句问话关注的是“你们女生”,而她则侧重于“学霸”。 可现在这句不着调的问句,时一嗅到了某种“你们之间是否有奸情?”的意味。 时一带着不解的神情再次看向他,林越面无表情,她就当是自己多心了。 时一没有回答。 “跟江则一个反应。”林越悠悠地说。 此时江则的演讲已经结束,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掌声。 时一的沉默不语并不代表默认。 可无声的问答对林越来说就是不多做解释的肯定。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徒劳地死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迫切的希望得到时一说出口的一句否定。 江则下台后,接下来是校领导的讲话。 “江则今早给你的宣传单是新状元的吧。”林越又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可不可避免的是张嘴闭嘴总围绕着江则,就好像脱离了他,所有的问答都无法成立。 “好像是。”时一今早没多看,从江则手里接过后一直塞在校裤口袋里忘了拿出来,昨天他们才在电话里讨论过这事,应该就是新状元的宣传单了。 她把手伸进校裤口袋拿出c展开。新状元为了宣传不惜血本的改版了宣传单的设计,不变的是正面仍硕大地印着“新状元”三个大字,翻过来背面是详尽的学科价目表。 “你要去?”林越从始至终与时一的对话都没转头,直直地看着前方。 如若不是她与他并排站立,一句摸不着调的开口,她会误以为是自己多虑又幻听了。 看在时一眼里是林越那与我无关的步步紧逼。 “不知道,还在考虑。”时一定定地研究学科套餐内容和课时安排。 随后林越流利地说出其精准坐标。 时一震惊地对照了宣传单上的地址,准确无误。 “你知道?” 这不废话这么有名的补习班没人不知道吧。 时一又重问了一遍:“我是说,你去过?也在那补过习?”林越知道的太过详细,如果没频繁进出过,不至于不假思索地张嘴就来。 “从初中起就跟江则一个补习班上课。”林越说,“你不知道?” 原来他们一早就认识啊。 “我知道你初中时周末一直都有补习,但不知道你是在那上的课。”时一如是说。 “江则推荐你去的?他就没跟你说过?”林越终于面向她,狐疑地看着,刨根问底。 “没有。”时一老实答话,确实没有。她没想到林越竟也在那上的课还和江则早已熟识,江则没提,她也没多问,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说,通常情况下若不知道两者有所牵连,是不可能会想到一块去的吧。 时一按着原来的折痕重新把宣传单塞进口袋,神色暗淡了几分,不经意间地小声说:“看来我要慎重考虑了。” “时一,你对我有偏见吗?”林越略有不悦,因为时一骤变的情绪,满腹疑惑,大言不惭是她,推心置腹是她,现在的淡漠疏远也是她。这让他不自禁的相信女生真是个善变的生物。 时一仿若一个多面体,每一次的接触都给他以不同的感触,林越越是尝试了解些什么,越是觉得她有诸多深不可测的方面。 “没有。”怎么可能,无论怎样都轮不上他,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眸底的色彩,或明亮闪烁或黯淡无光都关乎于他以及与他相关的一切。 课间操结束后,大家都散去,时一怀着心思木讷地朝班级的方向走去。 第三节的数学课,是即将退休的老唐,头发稀疏,边上略密的“长发”被他由这一端横撇到另一边以掩盖中间少得可怜的发量。因此老唐上课时总习惯性的不时撩一撩“刘海”,让它安分守己的呆在属于它的地方,以防垂散下来。他只花了十来分钟说明他的课程要求,其他没多做解释,就让学生们打开课本的第一章节,十分昔时的按部就班开始正式上课。 时一本认真随着老唐的上课进度做着笔记,可奈何突然从腹部传来隐隐阵痛,由弱到强,握着笔杆的手也越发用力。起先她以为是前一晚空调冷气吹多了,夜里被子没盖好,着了凉导致肚子疼,直至一股暖流,有所异样,她才觉得不对劲。 躲过了军训了,却没躲过开学。 她计算着日子,这几天是该来了,却没想到来的这么早,她一时疏忽,忘了应有所准备的在书包内层放几片卫生巾应急,以备不时之需。痛苦的是无法舒缓的疼痛,不自觉的身体扭曲了起来,背一点点地弓下去,近乎整个身子快贴到桌面上,唇齿紧闭,手抚着腹部,硬是强撑着自己抬头听课。 离这堂课结束只剩几分钟时,她生怕被周围的男生听见,递了张小纸条给旁边专心致志听讲记笔记的陈桠楠:“你有带卫生巾吗?” 陈桠楠摇了摇头,停下笔,关切地问了声:“还好吗?撑得住吗?” “还行吧。”其实不太好,痛的要死。时一面色一点点由正常的血色变为苍白,额头沁着汗。 “需要我下课时帮你问问别人吗?” “谢谢了。”时一只觉得说话吃力,现在什么都不愿挪动。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铃响。陈桠楠向楚妤帮时一借了一片卫生巾,陈桠楠说的婉转,楚妤领悟到她的本意后,把自己的书包拿到时一身边,尽可能躲避开男生的视线,小心谨慎的从书包的里层慢慢拿出来,在书桌的掩护下,时一接过,攥在手里塞进口袋,艰难的从座位站起来,尽可能自然的往女生厕所走去,尽管难受至极。 最后一节是彬哥的体育课,同学们收拾好各自的桌面渐渐撤离班级准备去操场集合。 她从女厕所回来时,江则正准备离开班级下楼,她叫住了他:“班长,我身体不舒服,体育课上不了了,你能帮我跟班主任说声请个假吗?” “怎么了?肚子疼?”江则看着时一掩肚状。 “恩。”时一没好意思说出实情,太过难以启齿,她注意到江则的视线,慢慢放下一直搓揉着肚子的手。 “那你就在班上休息吧。”江则十分体谅地说。 “恩。”时一点点头,走回自己座位,她是真的疼到想哭,此刻却也只能趴在桌面上,虽然于事无补,但总可以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安慰下。 江则站在门口好一会都没离开,看着时一扭打在一起的身体,又不放心地走到时一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语露关怀:“看你这么难受的样子,要不我扶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了,可能一会就会好点了。”时一抬头说着违心的话后又趴了下去。 她一个人静静地呆在班上。 时一想撑到放学回家,虽没痛苦到不能走动的地步,可疼痛难忍,她是一个多余的举动都不愿做了。 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陈桠楠回来了,关心的问了句:“好点没?”在她旁边坐下。 “恩,还好。”时一闷声闷气的回答,她只想找张大床躺着,闭目养神,以睡眠的方式舒缓疼痛,“你怎么回来了?” “后半节课自由活动,班主任担心你,让我回来看看。”陈桠楠看着时一桌面上的半瓶水,主动的伸手摸了摸拿起对时一说,“我帮你去打点热水吧。” 时一之前一直觉得陈桠楠不在乎除自身学习以外的任何事,只懂得埋头解题,翻动练习册。 可必要时的关心,她还是热腾腾的送至她的面前。 她只是不善于表达。 时一选择继续趴着小睡一会,直到感觉到有人在自己桌面上放了个东西,她原以为是陈桠楠盛完水回来了,可听东西放置的声音并不像是自己的水杯,就算对方刻意动作轻缓。 她抬头确认,出乎意料是林越,他用一次性纸杯装了杯冒着热气的温水放在她的面前,然后拉开时一前桌的凳子,在她桌前坐下近距离面对着她。 “班主任也让你来关心下我的?” 林越盯着他亲自从办公室饮水机里装来的水,示意时一喝下,摇摇头。 陈桠楠回来时,看到的是时一就这么和林越干瞪着眼,对视不过一会,她便败下阵来。 她接过自己的水杯对陈桠楠说了声谢谢,陈桠楠默默的在她身边坐下,拿出数学书,用黑色水笔一遍遍的在稿纸上演算老唐上课讲解的便捷的解题方法。 时一不自觉地拿起林越的那杯水喝下,喝完后她才觉察到自己竟在不自知中顺由着心偏向了林越。 可还是装出无关紧要的样子。 林越满意地看着她放下手中的纸杯。 时一见林越没有要离开她面前那个位置的打算。 却只有唐突的一句话:“中午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时一被林越的话弄得有些无措,她只见身边陈桠楠写字的手顿了顿,然后又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般继续做题。 “不用。”时一不多加考虑的一口回绝了,她现在和林越面对面地坐着总觉得怪异,眼神飘忽不定,况且陈桠楠在身边,模棱两可的话,尴尬的处境,难掩的暧昧,不知情人士准会想歪。 “顺路。”林越说得坦然。 “不顺。”时一据理力争。 “我中午要去我外婆那休息。” “我要回家。”所以,他去他外婆家,她回她的家,到底哪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对话。 “我外婆家就在你家小区那。”林越状似无意的轻描淡写。 时一吃惊地看向他,仿佛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所以那晚难怪林越会出现在她所在的小区门口!她如梦初醒。 反之林越小人得志的奸诈,撑手随性地放在时一桌上,身子不由向前凑近了一点,装得一脸人畜无害。 时一该承认,这一秒,她深陷其中。 “我自己可以回去。”她没有理由继续逞强,也没有理由让林越陪同。 她越是喜欢林越,越是躲躲闪闪。 她担心林越摄人心魄的眼睛,下一秒就会直射她的内心,一览无余。 他越是努力探求,她越是小心掩饰。 头顶是电扇呼呼的转动声,身边是课本唰唰的翻动声,唯有腹部不时的刺痛才是最为真实的佐证。 她不知道林越原来也可以如此滑头赖皮。 掠过她心,泛起涟漪的从来都是林越不经意间的温柔。 因为喜欢他,所以眼睛自带美化效果,自动磨平过滤了一切瑕疵,留存于心c封印于此的都是关乎他的美好,成为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 她真想对林越发自肺腑的说一声,你真好。 陈桠楠断断续续地干着自己的事,一停一顿毫不连贯,她已经在同一张草稿纸上反复演算着相差无几的步骤无数次却无果,她找不到漏洞,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致使与答案出入过大,她逗留c纠结在同一道大题,久到时一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听到她翻书的声音,久到引起时一的注意多朝她看了几眼。 “还有更简单的方法。”林越因时一偏移的视线也被吸引了去,他思考了一会,就眼尖地发现并指正了陈桠楠解题过程中的疏忽大意之处,“你不介意吧。”林越是指突然插手打断她的解题思路。 陈桠楠配合地递过纸笔,默默地听着,收回,然后拿着林越写过的演算纸看了好一会儿,令时一和林越都怀疑她是否真的听明白了。 “我是不是语速太快了,还是字迹太过潦草,你看起来有点难懂。”林越尴尬地说着。 “听懂了。”陈桠楠回过神来,对照林越的笔记,重新整理了一遍想法,按照自己的思路写下,终于对了。 “收拾书包吧,快下课了。”林越起身,说给时一听,“等等我。” 他刚说完,起身回到自己的课桌旁,三两下收拾好就背着书包走到她旁边。 时一觉得好笑,她还能跑哪去,拖着难受的身子。 她不紧不慢地整理出几本自认为比较重要的课本,比对着老唐课后留下的作业所可能涉及到的教材和作业本。 拉上拉链,比早晨来时有了份量感。 她正准备把双肩包背到背上,林越出手阻拦:“我帮你提吧。” “不用了,几本书而已,我没那么虚弱。”她谢绝了他的好意。 “你不是很疼吗?”林越爱莫能助。 “林越。”时一固执,一字一顿咬字清晰,林越说的直白,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啊!她作为当事人隐隐的觉得他也许是猜到了分,不免有点难为情,可又也许他只是纯粹的认为她肚子疼。总之单一个“疼”字从林越这个大男生嘴里说出,就让她感到十分违和和羞耻。 林越自知说错了话,禁声,不再多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 08 廖韵之喜欢叶承彦已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这段早恋始于初三上学期,她将心事掩藏的极好,旁人看不出半点端倪,而时一和尤翘楚更是后知后觉。廖韵之毫无一点儿特立独行的举措,按照稳定的作息和熟悉的习惯生活着,皆属日常百态,所以即便是在亲密无间的时一和尤翘楚的日日相伴下也并未从中察觉出一丝一毫令人不对劲的地方好心生怀疑。 初三时,班主任根据班级各位同学的学习情况拟定了一次又一次的座位调动,但她们三个的座位却没一次是相邻的,隔着同班同学,分散在教室的各个方位上。 时一因为是学习委员的关系,课间总免不了收交作业c登记名单c汇总成绩等工作。应届毕业生在学校领导的“精心呵护”下,其所在班级的楼层也是最高的,按其意便是远离“外界纷扰,专心备考”。时一曾想过向班主任辞去学习委员一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才更为妥当。大战前的自觉性与约束性,使得初三年段较低年级相比安静了许多,课间偶尔会传来一小部分同学在班级过道或者楼层走道里喧哗打闹的声响,但总归不敢肆意妄为。归咎其原因不外乎于此,一则是楼层太高,课间时间太短,在诺大的操场和教学楼的楼梯间来回跑动时间已过去大半,此举简直吃力不讨好,二便是多数人选择坐在座位上埋头与习题奋斗,一人如此,众人如此,稍懒散些便显得格格不入,再加之醒目的倒计时,更显得人心惶惶。哪怕你稍安分些呆在教室里与同学探讨错题,即便是装装样子在自己的座位上毫无效率的随意翻看着知识点都能聊以。 但她的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事,事后就被丢弃了,往大些说临时辞去职务未免过于自私,往小处讲继续下去也全凭“万一呢”的私心。 不用说,林越是她所有侥幸念想的起源。 她们三个就是在如此的状态下,忙里偷闲的在教室后方的窗口旁凑在一块调整着因学习压力而紊乱的气息,大口大口的透着气,呼吸着在开敞的窗口处灌进满怀的清新,搓揉着干涩的眼睛和酸疼的脖子。 那天像无数个晴空万里的日子一样。 开端起自廖韵之状似无意的一句:“你们觉得叶承彦怎么样?” 廖韵之这么无端的一句问话,是后续她们所知晓的一切故事由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地转为顺理成章的端倪。 如若当事人没有开口半句,她们定不可能妄自从蛛丝马迹里窥探些什么。 而要到很久以后她们才领悟出话外音不过是一句无声的隔空喊话“不管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啊!”带着抵死不屈的倔强。 时一的第一反映是一脸茫然:“什么?”她是没听懂这个陌生的名字。 “叶承彦?”尤翘楚扭曲着脸,带着一脸与我无关的审视。 “谁啊?”可想而知,时一定是不认识这名同级生,她交际圈窄,整日局限于班级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缘浅,除了班级内熟识的同学和经常出现在年级光荣榜上略有耳闻的名字,其他人算是一概不知。所以廖韵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只觉得生疏,时一转向尤翘楚。 她们只是面面相觑。 随后尤翘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感慨:“啊!他啊!”时一本以为她知道些什么,紧接着是令人大失所望的,“我不熟。” 看来也不过如此。 时一只是扫兴的白了她一眼:“真是高估你了,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详情。”枉费了她的一番期待。 “不就是我们楼上那个班的嘛,好像是一个热爱篮球的男生,午饭过后从学校食堂走出来回班的路上就挺经常看到他在篮球场上的,不然便是傍晚放学时,就这么两个时段。这些我还是知道的,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没兴趣,就没去多加了解。”尤翘楚摇摇头又瘪瘪嘴,刚一脸不屑一顾的说完,就瞪大了眼睛,张嘴吃惊道,带着狰狞,“你不会吧!” 尤翘楚揣测出了廖韵之没由来的意图。 尤翘楚把一只胳膊搭在窗框上放松,微调了站姿,两腿交叉站立,更显慵懒。时一站在她的身侧,背靠着墙,静静地听。 两人嘴里是不谋而合的“啧啧啧”的咂嘴声。 她们头又往后靠了靠,让与她们面对面站着的廖韵之后退几步,然后从上到下重新审视揣摩了一遍,就好像无声的应答:“你今天没病吧!” 廖韵之被她们看的浑身不自在,泄气的斜了下眼,以示抗议。可焦点全然不在时一和尤翘楚之间,自始至终都望着窗外,慢悠悠的说一句:“干嘛啊!大惊小怪的。” 时一和尤翘楚灵光闪现,突然顿悟般的扭过头,转身趴在窗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远处的那片篮球场,热切的搜寻。她们所在楼层较高,光线强烈而晃眼,从这看过去,只能看到三两体型相差无几的男生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时一看不清楚,在好事者尤翘楚眯着眼伸长了脖子的指指点点下,算是看了个大概,只是个身形的大概。 那是廖韵之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提起自己喜欢的人。时一知道,廖韵之开口的那句问话本就不是重点,她更不在意她们的答案如何,只是略微通报好友一声。 心事有人诉,就是莫大的幸福。 自此以后,时一和尤翘楚总在廖韵之的面前以叶承彦的名义逗弄她,毫无关系的一句句再自然平常的对话,都能被尤翘楚扭曲歪解,生拉硬扯上叶承彦的名字,直到如愿的引来廖韵之一脸“你们够了啊!”的娇羞,毫无对策的无可奈何,又好气又好笑。 甚至廖韵之开始自我反省,当初告诉她们自己的心事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她们每调侃她一句,她就感叹一声“误交损友啊”,带着满腔的悔意。 但说实话,虽然她时时悔不当初告诉时一和尤翘楚这个秘密,却也只是嘴上逞强,而心里泛着一股暖意,就好似她和叶承彦的关系真在她与好友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联系更为密切,仿佛一切美好的幻想下一刻就会成真。 甚至后来,为了更近一步探求真相,看清叶承彦的真容,也为了满足时一的好奇心,她们三人约好在体育课后故意站在篮球场旁观望远处早已蓄谋已久的廖韵之在他的指导下打篮球。 篮球场由三块完整的活动区域并列而成,课间人来人往,她们三个站在最外沿蹲点。可偏偏较近的两块场地被低年级的占了,导致叶承彦和他的伙伴们选了最靠里面的那块场地。 “啊!怎么离这么远。”尤翘楚愤恨完,就急匆匆的拉着时一想绕着球场外圈往前走,刚迈开两步就被廖韵之截住了。 “别啊,站在这看就好了吧。”廖韵之阻止了她们,生拉硬扯的把兴致高涨的两人拉回原地。 尤翘楚甚是不满的白了廖韵之一眼,扁扁嘴,只得独自咕哝,言听计从的泄气应了一句:“哦!” 尤翘楚其实见过叶承彦的模样,她纯粹是凑份热闹,可相比之下反倒是尤翘楚更为激动。 时一是真没见过,但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楼梯口的擦肩而过,叶承彦留给她的印象并没被她植入脑中,更何况她此前是没听说过他名字的,就算留心多看了一两眼,没有准确的名字等基础信息与之匹配,也便过后就忘。 尤翘楚觉得不可思议:“不应该啊。” 但考虑到时一平日里状态,刻意嘲笑道:“算了,虽然不是很懂你走路时注意力都放在哪,但一想到就算迎面走来一个熟人,也不见得你能立马反应过来打声招呼我也就不怪你了。” 就是因为这种状况时有发生,她们才敢站在时一的立场考虑,是真的没看到,不是故意佯装的。 一开始尤翘楚不能理解她,一脸震惊的直视她的双眼:“你今天有擦亮眼睛出门吗?” 或者是“就是因为你老这样,偶像剧里男女主无意中的偶遇才没在你身上发生,好姻缘都不观顾你了!” 话末想到时一喜欢的是时常碰面的同班生林越,这个假设站不住脚跟,也就不攻自破了。 最后懒得再搭理时一了,索性直接严肃的说上一句:“你是真瞎!” “是不是那个?”时一刚说完就伸出手直直的朝着那群人里指,问着一旁的廖韵之想确认下。话落还没伸直的手不由分说的就被廖韵之硬生生地按了回去,廖韵之背对着篮球场,对着两位急得在原地跳脚:“能不能低调一点,别这么明目张胆的指来指去,被看到了怎么办。”她那过分焦急的模样惹得时一和尤翘楚一阵阵的耸肩憋笑。 “拜托,离的够远了好吗!” 就算眉飞色舞的往叶承彦的方向跑,屁颠屁颠的背影还带着克制中的少女羞涩。 廖韵之与时一和尤翘楚分开前还不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嘱咐:“别总是死盯着他看,很尴尬的好不好。” 她是真的很认真。 真的,即使过分直白的看着叶承彦也会令她尴尬到死的程度。 时一半模糊的评价了一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显然,即使她这次戴上眼镜,也不见得能看的多清晰。 但放弃对于她们来说哪是件容易的事,越是有所进展越是想要归根结底。 从此以后,她们总是在课间操结束后趁着混乱的人群乱入其中,在廖韵之的眼神示意下以适当的距离尾随其后,廖韵之时时提醒要低调,担心稍有差池便会闹得“满城风雨”。她们就这么数次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的刹那间妄图看清真面目,却屡次下来以跟不上他的步伐无疾而终,很是挫败。 “是挺不错的。”等到真正看清的时候已经是几周后的事,依旧是楼梯间的拐角处,努力终有所获。 不同桌的她们,密集的人群中,一分分的情感在阳光下蒸腾。 那段日子里,廖韵之对时一分外殷勤,总是掐着适当的时机主动走到时一桌前问她:“作业多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抱到年级办公室里?” 起先时一不知情的时候只当廖韵之是良心发现懂得心疼她,有时作业本厚c科目多c作业量大,一册一册的习题书堆叠在一起,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然后一趟又一趟的抱到各科老师那,一个人送去年级办公室的确很吃力。年级办公室在她们所在班级楼层的上一层,也就是叶承彦所属的楼层。 一开始时一不懂内幕,只是觉得奇怪,就算当天需要收交的作业量少,廖韵之也心甘情愿且乐此不疲的跑腿。知道真相后,也就了然一笑,随她去了,也算是替她自己省事。 廖韵之是在等时机,等经过叶承彦班级门口时一次相互打着照面的巧合。 校运会持续了两天,本班安排的座位正好紧临着叶承彦所在的班级,低处前几排方便走动的位置已占去大半,时一c廖韵之和尤翘楚不得已坐在眺望台的最高处,坐定后时一才发现叶承彦与她中间就隔着一位他的同班同学。时一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旁边愁眉不展地摆弄手机的廖韵之。 “完了,我手机突然卡机了。”廖韵之一直反复敲击着手机屏幕,死命按住开关键,想重启手机,却毫无半点起色。只专注于手机屏幕的她,根本没会意到时一的讯息。 时一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重重的用手肘捅了廖韵之一下。 廖韵之见手机仍旧毫无反应,索性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让它自生自灭,想着一会应该就好了,这才有空闲回应时一。只见时一朝着她右边的方向努嘴c斜眼。她微微探头看了下才领会到,掩饰不住的惊喜。 “翘楚,你手机借我一会。” 那会时一仍旧使用着诺基亚,自是不适合拍照,而尤翘楚在有换手机的打算起时,就已盯准了触屏新机。 廖韵之高举着尤翘楚的手机“不择手段”的努力抓拍高清画面下的叶承彦,但由于位置角度的问题,就算时一有意为其让道朝后仰着身子,横隔在他们之间的还有那名叶承彦的不知趣同班生,廖韵之摆弄着手机好一会却找不到一个正好的取景点,关键是第一张的大胆偷拍还被当事人抓得正着。 由于看台位置布局不合理的问题,排班位置没整顿好,后来没多久他的班级换了场地休息,她们也坐到了较靠下的阶梯上。 赛前点名的准备工作正好在本班前的那块空地,广播里一遍遍通知提醒,体育老师拿着旷音器一次次催促讲解。准备参赛的廖韵之离开前也不忘叮嘱时一当叶承彦出现在本班前面点名处亦或是比赛过程中经过前方跑道时定要记得捕捉下镜头里的他,一声声郑重的嘱托,二话不说就把早已离席参赛的尤翘楚的手机强塞到她手里。 时一应着廖韵之的话,全程不敢有一刻分神走心,循着叶承彦的运动轨迹,配合的拍下几张出现在镜头中的叶承彦。 那么努力的当一名好的拍摄者的廖韵之,除去模糊不清,毁得不行的照片,最后也仅收获了两张像样的侧脸照。 虽然时一不知道如今那两张来之不易的照片被她怎么处理了,些许已经删了,但那一刻时一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认真记录下了一个性格开朗阳光的女孩为满足爱情的私欲而想在他面前将心怀鬼胎的自己展现得更自然一些的笨拙模样。 时一想起廖韵之曾用及其陶醉的神情形容着那天早晨上学途中忽逢大雨,躲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门口避雨,犹豫着该不该一鼓作气冲向班上,而意料之外的是叶承彦正好撑着伞从另一条来校的路上看见了她,拍了下肩膀以示招呼,然后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主动邀请同撑一把伞的绅士风度。时一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家伙内心的窃喜,以至于廖韵之后来跟她慢条斯理的描绘他们是如何穿过校园的林荫道,她又是如何在行走中无意的碰撞着他的手臂,难掩娇羞的少女心在雨天里顿时已如艳阳高照,散发着光和热。 廖韵之无论何时何地神采奕奕的朝向叶承彦所处方向,才是最为真挚c显露于色的喜欢。 雨天那天当晚她就发了一条说说“一把伞,肩并肩”后面还连带着笑脸和掌声的表情。 时一和尤翘楚一阵调侃:“就不怕他看见?” 后来廖韵之犹豫再三,觉得的确太露骨和矫情了,趁着当事人没刷空间状态前赶忙删除。 但不论怎样,存在与否,都是一块印记。 小题大做皆因情起。16 晚些时候,廖韵之打来电话,说是周日那天怕是不能跟她们一起出门逛街了,她早已和叶承彦约好见面,她深感歉意的同时是带着蜜意的甜。 时一表示理解。 廖韵之没能和叶承彦考到同一所学校,是她一直惋惜的事。 得之不易的爱情令人小心翼翼。 初三下半年,黑板上的倒计时逐日递减,廖韵之便会哀叹连连,那是还没撕破那层纸的那段朦胧日子,廖韵之一面对时间紧张兮兮一面自我感性道:“我总希望时间过得慢点,日子拖得长些。” 彼时的廖韵之对叶承彦是不能自已的喜欢。 “中考还是快点来吧。”她急迫地催促时间,是叶承彦的拒绝。 急不可耐的摆脱和妄加累赘的束缚都是她。 度日如年的煎熬难耐和分秒必争的浓情蜜意也是她。 她活脱脱的把自己独留一人的情感过成了跌宕起伏的剧情。 时一把此次出门的真正目的告诉廖韵之,廖韵之又带有三分犹豫不决。 “其实你和叶承彦一起来也挺好的,人多点也不尴尬,东窗事发你也能帮我挡着些。”时一转着笔杆,劝说廖韵之,她知道占用他们情侣俩的独处时间不厚道,可总是两人腻在一块挺没劲的,她不知道她这么想算不算对,她一个单身人士可能还无法参透其中,但她又真诚的认为这是个机会,“我和翘楚都没怎么接触过叶承彦,你就当带他出来,见见娘家人,彼此联络下。” “我问问他。”廖韵之松口,她也认为时一的话在理,此前每每和她们谈论起叶承彦都只是纸上谈兵,现在既然在一起了,总归是要正式照面下的。 所有的课程中时一最喜欢的是物理课,因为它需要隔三差五的实验操作和数据统计来辅助教学。所以物理课跟其它课程不同,老师不在本班授课而是在物理实验室,真正令她欢喜的原因在于,物理老师要求一男一女组队搭档坐同桌,说是协调发展。 每周三和周五都有物理课,所以这成了时一一周中最期待的课时。 第一周的时候新生见面,物理老师也同样是说了些她的课程要求和相关纪律性的问题。教材开篇是以以理论性的东西为主,一方面暂时不急着搭档做实验,另一方面总不可能拿宝贵的四十五分钟课堂时间给同学们调换座位,所以第一周先按固定班级里的座位坐。物理老师通人情的地方在于同学们可以课后自己组队协商,她不要求硬性规定排座位。 那天的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夏季白昼长,夜色来得晚,天幕慢悠悠的一点点沉下来,下课铃响时时一也没要走的意思。校门口的路窄而长,接送小孩的大人坐在电动车车座上排在小道两旁,不时与旁边的人闲聊三两句等着孩子出来。 作业写得差不多了,时一不急着走,索性把手头上的最后一点题做完,她完全可以想象校门口毫无秩序地拥挤成一片的景象,大家收拾书包走人,教室一下子空荡了许多,当天值日生打扫完走后,劳动委员周安余还来提醒她一声:“要清校了,刚开学学习的劲可以先缓一缓,也不急着一开始就这么卖力。” “你先走吧,班级门窗灯一会我来关。”时一不急着解释。在人人绞尽脑汁往上爬的环境里,所有的想当然似乎都显得那么情有可原。 时一不知道傍晚放学时林越还溜去足球场踢球,她没去在意那么多,时时留意他,却在林越回到空荡荡的教室内拿书包,站在教室的后头朝前对背对着他奋笔疾书的时一招呼道:“走吗?” 时一不紧不慢地合上作业本,几近不假思索地回了句:“走。” 时一暗暗地想这简直就像是她的刻意所为。 林越也不催促,悠哉地站在从窗口射进来的夕阳余晖中,成为他毛茸茸的金黄边框,罩得整个人越发柔软。 他们沿着小道慢慢的踱回去,三两小车从旁开过,她踩着人形道上的小格子走得规矩。 她看得出林越在努力调试自己的步调,配合着她做着无聊的蠢事,甚至令她于心不忍,后来也就作罢,不再拘泥于人行道上铺的小格,按照正常的步幅迈。 林越率先打破沉默,开口:“搭档找好了吗?” “还没。”时一摇了摇头。 “有倾向的人选了吗?” “都可以吧。”时一真没想那么多,甚至于课后就把这事给忘了,她其实没什么所谓,只要处的来,没所谓一定要指名道姓是谁。 林越沉默了,时一想着他兴许在思考什么,她不得而知,也不打断他思绪。 “我也还没。”林越良久才开口,后突然站立在人行道上,不再往前走。 时一不解地回看了一眼。林越好端端地走着却停住不动,只见他对着时一满是期待的指着自己,那无端的献媚样就像路边随处可见又避之不及的不良卖家,硬是拦着你的去路不让走还极力推销自己的某样产品,“那你觉得我怎样?” 时一假意认真思考了两秒,有样学样地摸索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他,他倒也配合的站得笔直,时一险些没管控住面部表情,淡淡地回了句:“还行。” “我们一起吧。”林越不再嬉皮笑脸,说得认真,认真到时一动容地想,他怎么能把这么平常的一句简单话说得如此深情。 拨撩得她的心一颤一颤的,心满意足得恨不得连连点头答应,可还是很是矜持的说:“好。” 林越屁颠屁颠的跟上她,时一不免想,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谁又得了逞。 就算是不良卖家又如何,林越这个大活人站在她面前向她推销自己,面不改色,她没有理由拒绝,她怎么可能拒绝。 她想错了,其实有所谓的,只要是林越,任何事情都是有所谓的。 她又继续踩着小格,执着的一格一格往前走,林越又甘于陪她做着看似没劲的幼稚举动。 她愉悦的想,真有意思。 时一享受不约而同的默契。 “下次如果自习课后你还留在班上写作业,顺便等等我,等我踢球回来一起走吧。” 时一轻声答应:“好。” 她从今往回想想,那天他们其实没聊几句,慢慢悠悠的往家走,偶有的一问一答都是约定与承诺。她多好啊,好得她自己都要先自恋的感动一番,又好得时时为林越倾倒,满心都是迫不及待的应允。 物理课上的实验,林越主导操作,时一负责搭手,做些细微处的调整,他报实验数值,她低头拿纸笔统计,再一起演算c推导。 物理老师在小组间来回走动巡视,他们率先完成举手示意,老师走过来核实,点头表示满意。 周围个别组的同学在一些注意事项上没处理好,导致结果与理想值不符,叫走了林越帮忙看看问题所在,时一一个人干巴巴的在原地坐着,又拿起面前的器材亲自操作一遍,却卡在了其中的某项步骤上,怎么看都觉得不对。林越在操作时,她处于旁观状,私以为都熟记于心,可真正重新摆弄起来又不像那么回事了。 林越帮完其他同学回位,看到时一一个人毫无进展的捣腾,主动纠正,重新示范了一次,时一尴尬得默默铭记在心。 “我听叶承彦说这周末他也有去。”林越把重组的器材拆掉,整理好,放回原位。 时一也跟着一起弄:“恩,我拜托韵之的,让学长一个男的陪着我们挺别扭的,多个男的也有商有量的,即使遭女生冷落怠慢了,好歹还有个同性安慰下。” “所以何佑禹也叫上了我。”林越有点哭笑不得。 时一不淡定了:“你也一起?” 林越坐在座位上,手肘落在桌面单手撑着头,面对着她,认真地点下去。 江则来收实验报告单的时候,时一还怔在那与林越面面相觑,一时半会没缓过来,江则提醒了下,她才赶忙把压在书下的实验报告单递给他,仍旧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 “他是认真的?”时一确认道,可想而知何佑禹已经和林越打成一片,这事都能捎上林越。 但其实也不全因如此,林越跟她们是同学,她又和尤翘楚关系密切,何佑禹叫上林越无可厚非。 “应该吧。”林越倒是一副无关紧要。 那她也就不能显得很在意,淡淡然的回了句:“人多点也好。” 周末逛街,整一流程下来尤翘楚都是蹦哒的,直到落座饭桌见到迎面走来的何佑禹本喜笑颜开的脸立马板起,掐着时一的手问她怎么回事。 时一不好解释,何佑禹毫无顾忌的往尤翘楚对面一坐,手动拆起了自己面前消毒碗筷的塑料套,尤翘楚见他这自来熟的架势,再傻也该心知肚明。不经由尤翘楚同意,何佑禹就准备伸手拿起她刚摆好的餐具往一大盆刚端上来的热水里烫一烫,好再次消毒,尤翘楚立马挡在前,义正言辞的摆明立场:“用不着你来,我自己有手。”然后两指捏着边角处,熟练的把一个个碗碟伸进热水里过一遍。 何佑禹也不争不抢,都依着尤翘楚,安安分分的摆弄自己的餐具。 就连服务员把菜单拿到何佑禹的面前,他也是一脸讨好的把它推向尤翘楚,尽显绅士。 尤翘楚哪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何佑禹百依百顺的模样,真叫人欠揍。 她不客气的接过,假模假样地翻看了几页。 “你请客?” “补偿你的。”何佑禹镇定自若的大气。 “就这样?” “慢慢还,不急。” “那我不客气了。”尤翘楚也不推脱。 何佑禹乖巧点头。 时一和林越一连几口喝着茶水,大眼瞪小眼,不好插话。 何佑禹逆来顺受,尤翘楚时时备着的尖刺在兀自唱着没劲的独角戏后卸下了防御,倘若过分针锋相对就是她的不知趣和无理取闹。换作平时,两人愣是你一言我一语,拧巴着一个点僵持不下,她还能把错都归咎于何佑禹不懂得怜香惜玉,脏水胡乱往他身上泼,然后强调自己作为女生的弱势。 她渐渐习惯了的相处模式,一下子变了调,浑身不自在。 何佑禹不论尤翘楚怎么说,都不反驳与她对干。她但凡提出什么要求,他都默许,她刚想燃战火纷争,就被他的唯命是从浇灭了那点本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她也不自讨没趣,端着茶水喝,一条条的刷着微博,看看有没什么新更新的博人眼球的热门话题。 一条消息在手机屏幕顶端跳了出来,尤翘楚看了一眼,来自何佑禹。 “加入足球部吧,别退了。” 尤翘楚没好气地划掉。 视若无睹,继续往下刷,看到搞笑处凑过去递给时一一起看,然后自己不合时宜的笑得开怀。 时一看到了何佑禹发来的第二条消息。 “求你。” 尤翘楚再次狠心划掉,眉眼都不皱一下,全当对面的那位是空气。 时一抬眼看到的是何佑禹满是哀求和无奈的恳求。 “你回一句吧。”时一看不下去,小声在尤翘楚耳边说。 她此行来的目的,就在于帮忙打圆场,她能发挥的这么一点作用也仅限于此。 “你脑子没病吧,隔着一张桌发什么消息。”尤翘楚不客气开腔,公共场合又不好意思怒吼,强压制着自己的音调。 “那你亲口答应我不退部了。”何佑禹不理尤翘楚的“犬吠”,直入主题,好声好气的劝说。 “神经病!”尤翘楚隔了许久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她态度没有强硬到一定要退部的地步,她无视了何佑禹好长一段时间,也没太把那事放心头上,她就喜欢何佑禹悔不当初的千不该万不该,然后使尽浑身解数来换她的一个点头答应。多好啊,被人处处供着。 廖韵之和叶承彦来的时候,正好上菜,时一让他们在这顿大餐前可以随处走走逛逛,没必要浪费来之不易的独处时间一定跟她们呆一块,时间差不多了,她再发个地址通知廖韵之他们来,这算是时一的愧疚感那一点微小的良心弥补,但其实重头戏就在于这顿饭,她怕自己一个人毫无招架之力。 他们来的时间节点其实挺尴尬的,大家相互间还没打招呼,先是听着何佑禹放低姿态的一句:“大小姐,求你了。” 这场面一下子就令尤翘楚收不住了,何佑禹诚恳到她若不接受,就该是她的不对与任性。 廖韵之还对内情略知一二,叶承彦明显的一脸状况外,时一招呼他们先坐下来。 尤翘楚绷不住,还有外人在,着实该相互给个面子把这事翻篇了,轻咳了两下,算是清了清嗓子:“先说好,我不打扫足球部卫生。” “好。” “你也不能任意差遣我。” “好。” “不准随意污蔑c反驳我。” “好。”何佑禹细想,觉得不对劲,力图洗刷自己莫须有的罪名,“我什么时候污蔑你了?” “就汽水那事!”尤翘楚说起来还来气了。 “还不就是你急着回家然后晃的。”何佑禹自我辩驳申冤,当时滋了他一身,黏黏腻腻的难受了他一路,他也没说啥啊,尤翘楚咋咋呼呼的死活觉得他委屈了她。 “你还说!”尤翘楚瞪眼回去,她才刚说完,何佑禹就反驳她。 “行行行。”何佑禹放弃了,随她怎么舒坦怎么想吧,“还有吗?” 尤翘楚冥思苦想了一会还有什么要开的条件。 “我想到了再补充。” “好。” 何佑禹小媳妇那般唯唯诺诺,完全占了下风。 饭桌上的其他人看傻了眼。 那顿饭后来吃得很顺畅,大家相互夹着菜,说说笑笑,叶承彦除去和何佑禹是第一次见面以外,因为之前和他们同一所学校,所以也很快适应了他们的话题。 叶承彦主动端着廖韵之空着的干净瓷碗盛着刚舀起的一大勺汤放到她的面前。 廖韵之那时在和时一说话,转回头看到身边贴心的叶承彦,安心地说:“谢谢。” 叶承彦默默催促她,别总顾着聊天,先专心把面前的东西吃完再说。 尤翘楚佯装嫌弃,搓着手臂,说是鸡皮疙瘩掉一地,禁止公共场合屠狗,不厚道。 别人小情侣的撒狗粮,在她那不叫虐,简直比虐还致命,那是恶狠狠的屠,不带血的四溅。 时一却看见廖韵之背着叶承彦偷偷把碗中不多的香菜一点一点挑出。 廖韵之不喜欢香菜的味道,严重到只要自己所吃的某样东西沾了一点香菜她都无法忍受,不敢动筷尝试。 那次她们在外头的一家面馆吃拉面,廖韵之事先提醒老板不加香菜,也许是忙昏了头,等到看到端到面前的面汤时,里面竟洋洋洒洒的放了不少。 廖韵之不知如何是好。 尤翘楚替她问老板可不可以换一碗。 廖韵之对着老板抱歉地说着不好意思。 那碗拉面被重新端回后厨,却也只是被端回去剔除面上所能看见的香菜痕迹,然后同一碗又放在廖韵之的面前。 廖韵之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神色纠结,老板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 就算老板把香菜挑拣得干干净净,肉眼看不出一星半点,她只要稍微尝尝汤水就会本能的皱眉,瑟下舌头。 尤翘楚把自己的那碗拉面跟她换:“你吃我这碗吧,这种也挺好吃的。” 尤翘楚跟她俩点的不一样,但重要的是她那碗面正好不加香菜。 而现在,时一却看见廖韵之强忍着肠胃对香菜的不适感,一小口一小口的往肚里咽。 叶承彦不知道廖韵之为什么盛汤的碗中空无一物,任由它白白放在一边,也不急着往里添。 他知道廖韵之不喜欢香菜吗? 她知道廖韵之有多喜欢他吗? 10 军训结束后,离九月一号正式开学的日子还有两三天,对于时一来说宜宅在家中调养休息。 不出所料,一到家,迎来的是她爸妈毫不夸张的一句:“真是黑了一圈呢。”扳着她的身子左瞧瞧右看看。 “能不黑吗,这大热天的。”她提着行李往自己卧室里走,边走边一件件卸下手里的东西,“戴着帽子在树荫下训练已经很知足了。” 她一个人提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挤公交到家着实不易,熬过了烈日下的军训,差点没昏厥在汗臭逼人的车厢内。 当下唯一想做的就是舒舒服服地洗完澡,浸在冷气充足的空调房内,裹着厚度适宜的空调被美美地睡上一觉。 手机搁放在枕边,睡意朦胧中不知厌烦地震动,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大到吓得她一个激灵,尚存的一丝清醒,竭力睁大仍带着倦意的厚重眼皮,朝着声源摸索而去。 屏幕光线刺痛了她,眯着眼,陌生号码? “喂?”时一半梦半醒,勉强地问了声,带着困意,开口出声后是略带沙哑的音色,又认真地咳了两下,调整着嗓音。 “你刚睡醒?”对方小心谨慎地试探,听在时一耳中的话音一下子柔了起来。 “恩没,我也差不多该醒了。”是江则,她听出来了。 当时她只记得把联系方式告诉对方,事后自己反而忘了存。时一条件反射性的如实回答,又善解人意的怕江则多虑以为是他吵醒了自己。 “怎么了吗?” “我中午时发消息给你,见你不在线没回,想着一会上线应该就能看见,可仍没看到你的回复,就想着要不打个电话试试。” “哦,抱歉,我今天到家后就在床上昏睡过去了,帐号一直没登录,所以暂时还没看,我一会就上线。”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班级同学的电子档录入整理,我中午已经弄好一大半了,你只要检查核实一下就好了,文件我也发过去了。” 江则的声线温和舒缓,入耳是一片怡然舒心。 “恩,好的。”时一把手机拿离耳边,放在眼前看了下显示屏上的数字,不知不觉竟已是五点多了,夏季里窗外的天色还很亮。 她说完后,对方没再说话,却也没挂断,她在等江则继续交代些什么,接下来是几秒短暂的沉默。 蒙在空调房里吹久了冷气,翻身起床只觉得头昏脑胀,一开始图个爽快直接调低至十六摄氏度,后面睡过去了也没再在意室内温度,只是一次次用被子裹紧自己,缩成一团。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她不知如何是好,对方半天没个响应,她只能自觉的主动开口多问些。 “你”江则吞吞吐吐的憋出了个“你”字。 时一没懂。 “恩?” “你有上补习班的打算吗?” 其实这句话说出口并没什么令人觉得不妥帖的地方。时一并不多心,补习班又不单是为差生开设,它自有培优c补差两种级别,她自不用那么敏感,对号入座。 江则话里显得有些不自在。 “可能也许吧。”她也不太确定,她爸之前和她商量过,被她一口回绝了,现在反倒有点摇摆不定。 经过军训期间与同班同学的相短暂处,时一自觉有了压力,听着他们一个个谈论着某某中考成绩多么多么优异,谁谁谁还参加过市里的知识竞赛得了名次,虽然她中考成绩也毫不逊色于他人,足以拿得上台面与他人匹敌,可单凭如此,少了些锦上添花的选项,还是单调干涩了些。不单是她,人人如此,人生总需些相得益彰的备选项才可熠熠生辉。但也只能暗自叹着气,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 “我是真心觉得挺好的,就和你说说,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打算,我们可以一起。” 时一开始回想至今与江则的交往细节,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让他透过谨言慎行的自己看到躯体下疲于上进却被逼无奈的本质。 时一对学习的热枕残存些懈怠,但总还是有些无法挣脱的现实状况在身后鼓舞着她应当如何做才能成为常人眼中的更好。 “我怕你误会,不是自以为是的对你成绩指指点点什么,你这么优秀,我是想着你如果有这个意愿的话,我想提早先预订下你。”江则笨拙的解释,带点越描越黑的趋势? 她突然觉得贴心,江则是在照顾她的情绪。 “我知道,理解。”时一自顾自地笑出了声,她感谢江则如此高看她,即使是形式性地夸赞一句她优秀,她心里也觉得美滋滋的。 她又想了一遍江则刚才说的话,总觉得好像哪里听着怪怪的,带点不自然。 是想提早帮我预约下课程吧。时一想。 “哪的?”她爽快的问话。 “新状元。” 新状元啊新状元啊!时一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这个名字,感慨了一遍又一遍。 “帮忙做推广能捞得什么好处啊?我伟大的班长。”时一没有立马答应,倒是先恶趣味的随意探探口风,就当没事多闲聊两句。 “没有。”江则说的义正言辞,又一下弱了气势。 这反倒让时一来了点兴致,翻着眼看着天花板思考着,今天跟她打电话的江则总觉得跟之前留给她的印象略有出入。 “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开学第二周周末开始的课程。” “我看看吧。”时一有点犹豫,拿不定主意,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与“新状元”挂钩的人,“你知道陈桠楠也在那补习吗?” “知道,之前正好和我在同一个补习班里授课,不过当时还不认识她,是开学后才知道她的名字。” 其实时一只是随口一问,也不为探听什么。这下时一更是觉得“新状元”神圣不可侵犯。 “那开学见了。”江则友好地说,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急不可耐地轻快。 时一轻“恩”了一声。 可想而知,她如果跟她爸妈商量准是毋庸置疑地怂恿她去,所以主要原因还在于她自己的意愿,其实也没所谓,就是觉得好像还没到那时候,可如若非要说出个所以然,但凡涉及到学习,怎样的借口都不足以为她自己辩解。 她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已是七点多,一点点浓重深沉的夜色,是她小学作文中无数次提及但无论翻倒了多少瓶墨汁,也不足以呈现的最自然真实的面貌,若隐若现的闪烁。 小区门口的那条街巷摊位都已摆好只等人来人往光顾,华灯初上,夜市喧闹,唯一与其不搭调的是她穿着粉嫩少女心的及膝睡裙趿拉着人字拖和画风不太对搭的两袋垃圾。 垃圾桶安置在小区门口,她刚拍拍手准备转身就走,原路返回竟被迎面走来的少年迎面撞了个正着。 真的,时一发誓,她只是下楼扔个垃圾,别无因此撞出个“天上掉馅饼”缘分的他想。 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却偏巧遇见了避之唯恐不及的林越。 她暗叫不妙,下意识的迅速用手理顺头发,及肩短发打理起来容易是她当下唯一庆幸的事,傍晚起床后只是随意摆弄了两下,既不会客也不出门,也没太在意,现在是悔青了肠子。 “你家住这?”林越指了指附近的几栋单元楼。 “额恩。”她能怎么办,恨不得掘地三尺,落荒而逃。 她光着脚丫子,连脚指头都紧张得用力缩着,下摆空荡荡透着风的睡裙飘来摆去地贴着肌肤怎么穿都不自在,不停紧咬着下嘴唇上的死皮。 她发现自己总有个改不掉的坏习惯,但凡心里紧张些,明明答案无可置疑,刚启齿却习惯性的卡壳了一下,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三分的犹豫不定,给人以捏造实情的假象,仿佛时刻考虑着得以使人信服的对策。 林越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她相信他信了,就冲着这身再居家不过的打扮。 时一穿着睡裙,窘态百出,对面那位还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简直遭天杀的。 “我先回去了。”她低头行色匆匆,所有细微的小动作都不敢大幅度地张扬开来,简直羞愧难当。 今天宜休养,忌出门。 她得以引以自傲至今的便是她的克制。 千帆过尽仍面如初色。 她没心思再管林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所居住的小区楼下,而她今晚的穿着与平日在他人面前塑造的中规中矩形象冲突太多,时一想着,这会不会又令林越“另眼相看”。 她笑不起来,是欲哭无泪的矛盾。 开学前一晚,楚妤发来了信息。 “时一,你有何佑禹学长的号吗?” 楚妤称呼何佑禹,叫的礼貌而亲切。 “我帮你问问。” “谢谢。” 这已经无需她隐隐揣测什么。 正巧尤翘楚在线,她就把受人所托的原委告诉了她。 “最近总是这样,一个两个陌生好友跑来加我,开口就是一句请问有何佑禹学长的号吗?”尤翘楚发来的语音信息里带着极度的不爽,话虽如此可事实证明她还是不假思索的把何佑禹的号码发给了所有有求于她的人。 时一又复制给了楚妤。 “我是打算加入足球部听说他是校队队长,加下问清楚些比较好。” “恩。”她不准备多说什么。 楚妤何必多解释一句,平添这份多余。 她都明白。 “谢谢。”楚妤又说了一声。 她在日记本上重重的记了一笔:哪怕下楼倒个垃圾,也记得要打理好自己。谨记!标星号,下划线。 时一早早上床,临睡前还刷着空间,林越在线,没多久头像就暗淡了,她看到后也安心地放下手机去睡觉。 第二天她装着一书包的空气到班,书包内干净得只听得见铅笔盒随着她一步步晃荡的声音,换句话说得好听点,她满载期待。 却在入座后看到陈桠楠准备就绪的桌面泄了气,打开的铅笔盒c卷面清晰的演算步骤c眼花缭乱的草稿c擦拭过后的铅笔屑散落一角。时一拉动书包拉链时已没了早晨出门前一气呵成的顺畅,书包一瞬间瘪了下去,不留一点可供自得其乐的空间,强制挤跑了“新鲜出炉”的期待感,就像搁置在空气中吃剩的苹果核一点点氧化发黄。她又压了压书包,好塞进书桌抽屉,然后再默默地掏出唯一的笔盒,小心翼翼不让码得整齐的学习工具发出不合时宜的一丁点儿声响。 陈桠楠换了一本练习册,微卷的页角,已过三分之一的题量。 开学第一天早读课的任务就是发书,按班主任的指意是,班上所有男生在江则的带领下一同去书库领书,一本本拎放在讲台上,堆叠在一块,剩下女生中的班委负责按顺序一本本的发放在各个同学的桌面上。 时一怀里抱着一摞书即将走到江则和林越桌旁时,避开面上几本略有磨损的和底部沾染了些尘土的新书,特意提早不着痕迹地从最中间抽出两本更为崭新的放在面上。 时一走到他们桌旁看似随意地放了两本新书在桌上后,江则把早早准备好的宣传单从挂在课桌旁的书包里拿出,越过林越递放到她手中那些还没发完的书本上,意味深长地笑笑。 时一没多看,了然地腾出另一只手,单手折了两折塞进校裤口袋里,继续往前走,发着剩下的书。 林越只觉得他们之间无声的举动充斥着某种别有深意,视若无睹地低头翻看刚发到手的语文书。 过了几分钟,合上无趣的课本,扔回课桌抽屉里,又从一叠书里抽出一本数学书,继续翻看:“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有吗?”江则认真地抄着黑板上宋因冉刚写好的课程表。 没有就没有吧,林越暗暗地想,也不追问什么。 而江则的言下之意却是,我们看起来是这样的? 时一刚发完书回到自己的座位整理好,第一节上课铃就打响了。 进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老师,高瘦如竹竿,腰间别着一长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串,右手拿着一本教科书,仅此而已。 陈桠楠收起了自己的练习卷。 他从门口走进来后就只是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大家今后这一年的英语科任老师,姓刘。” “听说是学校的副校长。”声音不知从后头哪个方向传来的。 时一觉得纳闷,生活中总有些无端的声音适时地充当旁白的解说,阐明某个人的身份,贴上当事人本不愿特意强调凸现的标签。 大家坐得更端正笔直。 所有人都在等着刘副打开教材,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让同学们打开今天上课内容所在的页码,讲解新词c语法c难句和美文,按照一切程序化的教学步骤照本宣科。 刘副没再多说什么就洋洋洒洒的在黑板正中央写上一句话。 “eisthestan,illarry” 然后请同学按照初步理解自行翻译。 大家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没人愿意主动站起来回答。 “班长是谁?”刘副翻了翻手里的名单,又合上。 江则站了起来,众望所托,枪打出头鸟,江则因其身份无辜躺枪。 刘副以手示意,又让他坐下:“叫个女生吧,女生翻译比较合适,也更有感觉。” 全班哄笑一片。 时一一瞬间心漏掉了一拍,咯噔了一声,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 不出所料。 “副班长呢?不会也是个男生吧。” 时一缓缓站了起来,接受大家一致齐刷刷的目光。 刘副倚靠在讲台桌旁,对照着桌上今早刚贴上去的座位名单。 “时一?” “恩。”时一轻咽了一下口水。 “你来说说你对这句话的理解吧。”刘副特慷慨的对她说。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像是摊上了什么好事。 时一又极其认真地看了一遍黑板上的句子,严谨地在心里揣摩,索性直译:“在我至今所认识的男生里,你是我最想嫁的。” 说完她自己反倒先不好意思了一下。两只手不安地翻动着英语书的边角。 一片指意不明地唏嘘。 过分直白的阐述却适得其反的显得矫情。 “非他不嫁。”时一不知哪根筋搭错,竟觉得刚才的解释没翻译出其本意达到预期的效果,又重申了一次。 这次唏嘘更甚。 刘副笑的暧昧而不掩饰:“真是痴情。” 他让时一坐下,又摇摇头,不再卖关子:“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他也如时一一样,先是直白地翻译,又精炼地概括,“死也不嫁。” 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相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 19 上午第二节课是化学课,时一翻遍了书包和抽屉都没找到化学课本,翻来倒去焦急了很久才回想起昨天刚把书借给尤翘楚,她还没还给时一,时一也忘了提醒她,自己今天有课要用。她上楼走到尤翘楚班级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眼哄闹的班级课间,托靠近门口座位的同学帮忙传话叫尤翘楚出来。 “尤翘楚,有人找。”那人随意朝里大喊了一声。 尤翘楚本还在和后头的男生打闹,听到喊话先是条件反射性地应了声,然后才转回头看向站在门口找她的人,发现是时一,才有所反应,立马从书桌抽屉里拿出时一的化学课本走到门口给她。 “你也知道我找你是来拿课本的啊。”时一没好气地说。 尤翘楚兀自尴尬地傻笑了两声,然后解释道:“我这不是忘了嘛,不然一早就给你送过去了,你一会化学课?” “对啊,我刚还找了会,以为被我丢哪去了,这才记起来,就冲上来找你了。”时一歪头略过尤翘楚朝里大致搜寻了一遍,“怎么没见韵之。” “她啊,刚上厕所了。” 何佑禹下楼路过尤翘楚的班级时,看到站在她班级门口的时一抱着本书正跟她交谈什么,他也不假思索地顺势走近插上话来套近乎:“呀,时一这么巧啊,你也在这。” 何佑禹还没彻底走到她们身边,尤翘楚正好面对着走廊的方向就先看见了他,忍不住白了眼:“你干嘛!” 他只是挑眉装酷,笑意不明。 时一转身看到来人,先是一时语塞,却也友好的回应了句:“学长。”当是尽上下级关系的礼貌。 她所处的位置其实挺尴尬的,时一所自认为的关系中,她和何佑禹并不算多么亲近,中间的关联多半靠总是和他相互拌嘴的尤翘楚维系着,才能还算不错的隔三差五的照面c互动。尤翘楚总是一口一个何佑禹的叫,直讳他的全名,但给时一的感觉是虽表面不融洽的隔阂,但底子里的关系是相互无所顾忌的好。可时一不一样,她和何佑禹相较尤翘楚和他还是隔着层不捅破的膜,在学校,何佑禹大她一级,彼此也没好到她可以自如的称呼,除了一句学长,她想不出其他比较适中的叫法。 何佑禹让她别见外,她却怕是别扭,他也就无所谓一个称呼方式了。 时一知道,若是尤翘楚听了她的心里话,顿是立马跳脚三尺高,急于撇清而嚷嚷着:“我呸!鬼才跟他关系好!” “打招呼啊!”何佑禹纯然无害的讨好样,牛头不对马嘴的问答。 “我说你怎么在这?”尤翘楚一声绵长的叹息,“何佑禹,我发现跟你说话是真累。”满是丧气的不耐。 “上厕所呗,正好路过,看见时一在你班门口,就顺道打声招呼以示友好。” 尤翘楚显然不信他的说辞:“神经病吧你,你那层楼又不是没男厕,还特意跑到楼下,竟在时一面前装热情,图谋不轨什么啊!”说罢还加了个白眼。 “骗你干嘛,你是不知道,我那层楼的男厕不知道谁吃坏了肚子,在坑里释放毒气,熏得我刚走到门口就退出来了。”何佑禹一副我话搁这了,信不信由你的无赖。 尤翘楚半信半疑的端倪,就算真像何佑禹说的这样,但她总觉还暗含着令一层别有深意。 廖韵之从厕所回来,他们三人挡着门口,基本占据了一半的通道口,廖韵之要进去,里面的同学要出来,只留给他们半个身形的宽度,迈开半个步子,怎么侧身偏进去都不对,犹豫着怎么开口。 “你们三个让让,挡道了。”廖韵之先开口,实在是无可奈何。 尤翘楚跟何佑禹说起话来还来劲了,旁若无人。 廖韵之本来想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回到位置上补课堂笔记的:“翘楚,你笔记借我下。” “嗯,拿去吧,就在桌上。”尤翘楚对廖韵之挥了下手表示随意,他们识趣的往旁边退了退,不再据着门口说事,尤翘楚显然并不准备放过何佑禹,余光轻蔑的上下扫视了一遍,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别以为我不知道,三天两头在我班级附近晃悠,我见你从我教室窗边路过的次数可不少。诶!韵之,你先别走,你说是不是?何佑禹自以为不经意的从我们班窗前走过。” 廖韵之刚走两步听到这又好奇地折了回来,正巧尤翘楚又拉她来做人证:“还有这事?”可显然是她并没太注意过。 “你没见过?上次我还提醒你看窗外有个傻缺路过来着,你不记得了?”尤翘楚一脸不可置信,自己的人证竟然失忆了! “额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吧。”廖韵之尴尬的试图挽回点什么好强撑着尤翘楚的气势,似是有这么一回事,最起码表面上得帮尤翘楚打圆场。 “小样,你还挺关注我。”何佑禹先是一阵红,后硬着头皮忽视掉被人抓包指出的难为情,反倒一脸嘚瑟样。 “我呸!别自恃清高了。”尤翘楚不屑地说,又一转语调,扮演起一位苦口婆心的点化者开导何佑禹,立着实打实的好人牌,“真的,你要是看上我班里的哪个姑娘就直说,直接追不就好了,成天从我班的窗前飘来飘去我看着烦。”到底最后才是重点。 “我高兴,你管我!”何佑禹瞪着眼。 “磨磨唧唧的,是不是男的!” “我要真追了,你可得帮我罩着点。”何佑禹转念一想,又服软了下来。 “好说,好说。”尤翘楚阔气的摆摆手,语意停顿,“不过让我帮你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何佑禹靠着墙,有的是闲情逸致和尤翘楚谈条件。 尤翘楚想了一会,打了个响指说:“这样吧,你每天变着样给我送零食,就学校小卖部里的,怎样?不难吧。”尤翘楚一点都不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何佑禹给她送吃的,就是间接性给他光明正大的理由,得不偿失。 “你高兴就好。”何佑禹只是笑。 时一和廖韵之基本插不上话,可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她们觉得剧情的走向并不应该如此。 尤翘楚是真傻,而何佑禹则是顺水推舟。 她怎么就没想过其它可能性呢? 上课铃正好打响,各自散去回班上课。 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林越从小卖部买了两包薯片回班,刚打开就被附近同学接连不断伸上前的手瓜分干净,稍远点的,但凡能听到零食拆袋的声音也就都如狼似虎的扑上前去。 时一目睹了江则和林越的座位被包围的惨状,她没想去分一羹,起身准备下楼去饮水机打水喝。 林越从中艰难的抽离出来,把两大包薯片留给他们,紧接着自己也拿着空水瓶下楼盛水。 他们前后脚,相距十来步的步幅,时一走在前面没注意到后面跟着林越,以至于当她拿着打开的空水瓶等水流把它装满的时候,林越来到她的身边,一块站在饮水机前静静的举着水杯对着出水口时,时一下意识地紧张了下。 出水口水流小而慢,她紧张得不知道作为同班同学该不该说些什么总好过无视,两个认识的人无声的并排接着水,这气氛很怪异,但她作罢了,就这样保持着接水的动作静默无言,时间渗进水流,一点一滴填满空瓶子。 时一先装满水杯,正拧着盖准备先离开一步,林越叫住了她:“时一。”他从兜里掏出两小包的尖角脆,放在掌心,伸向时一,摊开,“留给你的。” 时一对当下意料之外的情况有些措手不及,她看看林越,又看看他掌心的零食,再看看他,几秒内脑中自问了无数遍下一步该干嘛,伸手接过,还是婉言谢绝。 “那些人太疯狂了,太显眼的零食在班上是保不住的,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零食,我自己突然嘴馋去小卖部买了点,但我想着留给你一些。”林越的手并没收回去,零食还摊在掌心对着她的方向,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时一犹豫了两秒,接了过来,揣进兜里,说了声谢谢。 她突然有种私藏着林越的好的窃喜感,收入囊中,谁也夺不走的满足感。 “你玩游戏吗?”林越试探性地问一句。 “什么游戏?” “英雄联盟差不多这类的。” “我很早以前还会玩些小游戏打发时间,但英雄联盟这类对我来说的大型游戏,没接触过,不过我知道你们男生基本都有在玩这款游戏,略有耳闻。” “恩,算是吧。”林越说,“你如果哪天想玩的话,跟我说,我带你。” “等期中考结束后吧,有空了,你再教我。”时一点头答应了,她何尝不想顺着林越的喜好慢慢摸索其中的乐趣进而转为某种共同的话题而了解。 林越无端的问话并非凭空产生,上次中午在足球部里蹭空调冷气休息的时候,尤翘楚和何佑禹已经在里头呆了有一会,他们分别坐在桌子的两侧,火热地讨论着这款游戏,虽中间尤翘楚会调侃何佑禹几句,但总体上却是相较平日里前所未有的和谐与平静。 玩英雄联盟的女性玩家也不少,但林越所认识的女生中真正对其感兴趣的寥寥无几。他见过为追求某个男生而刻意接触这款游戏以拉近距离为目的的女生,一段时间内兢兢业业的一局接一局的游戏,锻炼熟练度c提高等级,却以玩不上手退了场另辟蹊径。他也碰到过游戏白痴女友被游戏大神男友万般保护,秀满全场。 尤翘楚作为女性玩家,是不多见的痴迷,技能操作水平熟练,上手快,英雄角色涉猎面广,是个配合极佳的队友。 林越是在那时从尤翘楚和何佑禹的交谈中才知道原来她也玩,竟玩的还不错。 尤翘楚的游戏时段主要集中在周六晚上,而何佑禹的游戏时段比较分散,看心情,有空了就约熟人上线打两三盘,心情好也打游戏,状态差也打游戏,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因素,他也曾好长一顿时间搁置过游戏没上线,来来回回,可总也没舍弃过它。 何佑禹某次周六晚上线无意间发现尤翘楚竟也在线,就兴高采烈地点开她的对话框,发去消息:“想不到你也号这口,怎么早不和我说啊!”有种久逢同道中人的悲壮,竟还是个女的!手机按键上打字的手都透着鼓激动。 “我玩不玩告诉你干嘛,老娘现在没空理你。”尤翘楚正在兴头上,双手离不开鼠标和键盘,手机消息提示灯闪闪烁烁,她隔了好几分钟才回的何佑禹,原因是正在等二十多秒的重新复活,这才抽空回了句。 “下盘一起啊!”何佑禹没理她怎么说。 尤翘楚后面也懒得搭理他,最起码在这局结束前。 何佑禹就静静的在线上等尤翘楚游戏结束,却等来的是尤翘楚的咆哮,她输了,然后是噼里啪啦的消息气泡,抱怨队友渣c送人头c态度消极c还内部掐架互看不爽 “他丫的,总能碰到一两个智障,明明说好等团还自己冲上去,说好撤退还回头补一击。很好!结果我方团灭,对方一路无阻地带小兵推倒我们水晶。” 何佑禹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尤翘楚的咬牙切齿,特别集中体现在“很好”二字上。 “来来来,我带飞,躺赢。”何佑禹意在收拢民心。 收到的却是尤翘楚的鄙夷:“你行不行啊,带不带得动啊!” 尤翘楚最后还是松了嘴,答应和何佑禹组个队试试水,探探实力。他们开着语音,相互配合倒也挺顺风顺水的,后面接连玩的两三把都赢了,何佑禹嘚瑟到起飞:“我的技术还不错吧。”他等着尤翘楚夸他几句。 “还行吧,不坑就是了。”尤翘楚只是平平的评价了这么一句算是认可了他的游戏水平。 “尤翘楚,你夸我一句会死?” “你不嘚瑟会死?能不能成熟稳重点?” 何佑禹气不打一处来,不夸就算了,反而还讨骂,他鼓着腮帮子,不计较。 可他不能无视尤翘楚的话,说他不成熟?不稳重? 后来何佑禹固定每周六晚上线同尤翘楚开语音打游戏,尤翘楚平时对他的爱搭不理,在游戏里摒弃前嫌做一名合格的支援队友。即使前一天相互还拌着嘴,何佑禹软硬兼施都拿尤翘楚没办法,愣是连发十几条的消息都不带尤翘楚的一句理睬。起初的争执尤翘楚嫌烦了还会回一个“滚”字打发他,后面隔三差五的“事故”重演,尤翘楚这头倔驴怎么都拉不住的,但好在没有什么事是一场赢了的游戏所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场。 虽也不至于百战百胜,但好歹胜率还算可观。 何佑禹契而不舍的连发好几条变相求和的话都遭到尤翘楚的冷眼相待,最后是一句“玩不玩游戏?”才破开了一条与冷战事件本身根本不搭边的突破口。 “上线。”手机就在咫尺处,尤翘楚幸灾乐祸的享受何佑禹“求饶”的姿态,端着“错不在我”的架子,可总还是没能在这句话前绷住,何佑禹在等着她的首肯,她得稍拉低点架子,体现在隔了好几分钟才回这么一句认可的话。何佑禹后来总结过经验,讨好的话要说,还不能敷衍,得连发十几条起底的消息才行,不然在尤翘楚那显得不够诚恳,最后再扯上游戏来垫背,不出十分钟,就能得到尤翘楚叫他上线的消息,他知道,尤翘楚明明刷着手机偷乐,还死命捍卫毫无用处的矜持,她装,他陪。 何佑禹有时候自己也不禁思考过这么一个问题,他妈的,自己是不是有病? 何佑禹一边抱怨尤翘楚真难伺候,一边却又一次接一次的屡试不爽。 但不是每次无缘无故的争执,都能在当晚或隔天的一句“玩游戏吗?”打消了。作为一名合格的高中生,对于尤翘楚来说首先得端正学习态度,她也并非打游戏成瘾不能自控,上学的天数里,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并不少,过后再洗澡“净化”身心,然后整些有的没的,捣腾到差不多的时间后乖乖地按时上床睡觉,她惜时,对于睡眠这件事格外,她精力充沛了一整天,入睡后才算真正的消停下来。所以有时尤翘楚周一就和何佑禹怼上,要死皮赖脸和他抗争一周才能在周六晚和解,憋屈的是何佑禹,巴巴求饶的是何佑禹,可次次挑衅尤翘楚的也是他。 尤翘楚有一次忍不住了,当面大声质问他:“何佑禹,你没病吧?” “怎么了?”何佑禹饶有兴致地听她把话说完。 “不惹我会死?” “不戏弄你我心里痒痒,难受。”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在尤翘楚那看来真他妈欠揍。 “受虐找打?”尤翘楚恨他恨得牙痒痒,就光凭这一副不时在她面前晃荡的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真遭人厌。 “是。” 何佑禹后来是这么劝慰自己的,无论尤翘楚怎么恶语相向,只有顺着她的话回答,才有报复得逞的快感,他照单全收,她也拿他没办法,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反驳的无措,又是他变相的乐趣所在。 “你神经病啊!”尤翘楚只能想出这么一句对于何佑禹来说司空见惯的话,打在他被尤翘楚日复一日磨砺得越发皮糙肉厚的脸上,不痛不痒。 尤翘楚心里得承认的是,和何佑禹开语音打游戏,挺有意思的,最起码不冷场。何佑禹总会扯些最近网上看到的搞笑段子或班里c年段c学校的见闻趣事分享给她听,她不一定会笑,也不一定心思都挂在他说了什么内容上,但她喜欢这种随时有人在她旁边唠嗑些没有营养含量的话,何佑禹没要求她句句都有回应,甚至在尤翘楚板着一张苦瓜脸,听着他自以为搞笑的冷笑话并对着耳麦笑得夸张到直不起腰来时,也只是得到她的一句“呵呵”,宛若跟自己连线通话的是个傻子,可何佑禹即使一心二用,也能顾好游戏,一边滔滔不绝的讲连同着指挥,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游戏界面,双手不停的控制技能按键。 但有一点何佑禹就想不通了,尤翘楚从没接过何佑禹的电话骚扰。她可以接受游戏语音,但就是不想和他打电话聊,管他要说些什么,他打来,她挂掉,他再打来,她再挂掉,他契而不舍的打,她契而不舍的拒接。 “什么事不能聊?”尤翘楚不耐了。 然而尤翘楚话虽如此,可实际情况是,何佑禹一条连一条没完没了的消息气泡,她都不带一句鸟他一下的,简单回一两句意思下,可谓是敷衍的十分明显。 所以何佑禹喜欢和她打游戏,并肩作战,无关输赢。耳机里传来的声息总好过对话框里冷冰冰的字眼,所以何佑禹喜欢刻意惹怒她,尤翘楚才会触底反弹,话里带着“生气”。 但即使这么看似不友好的关系,却能一直死磕着,尤翘楚也并没真心和何佑禹闹掰过。 何佑禹远比她好哄,难得有那么一两次尤翘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祈求原谅谢罪,只要稍放软些语气,三言两语,他就俯首称臣c不计前嫌,被打发得服服帖帖。 时一曾对于他们的关系疑惑过,明明两人彼此也才认识半个学期,却有向着一辈子方向发展的冤家架势。 尤翘楚抵死不承认,对于时一口中的“一辈子”三个字。 她说“一辈子”太慎重了,安在他们身上不合适。 时一也没细究,一闪而过的念头毫无章句细节可探究,可有时候这些不究其因的点,连成串,蛛丝马迹都可循。 时一当时没想过喜欢,她只是纯粹的觉得他们小打小闹,嘻嘻哈哈也挺好的,真的,就这样也挺好的。 林越问尤翘楚:“时一玩吗?” 尤翘楚说:“她啊,一般是拒绝游戏的。” 尤翘楚没说出的后半句是,在时一的选项内,林越从没被其列入一般情况。 她是拒绝游戏的,但她不善于拒绝喜欢的人。22 南方的冬天来得稍晚些,但到底还是如约而至了。 越是低年级,节日氛围越浓,高一学生们都不可抑制的沉浸在欢度平安夜的兴奋中,平安夜的晚自习,全班都兴致冲冲的选择留校,年段长对于新集体借以节日的名义第一次誓要热热闹闹的聚在一块搞出点什么名堂来表示理解,只要不过分闹腾,过于影响其他年段晚自习的正常秩序就不过多干涉。 大家了然的关起门来,低调的搞事情。 江则作为班长负责组织此次活动,支出了部分班费采购了全班分量的苹果。 在时一的眼中,平安夜的苹果不同之处在于多了层别致的外包装,却卖出了比平日光溜溜的苹果还高的价格。时一手捧红彤彤的大颗苹果,端详了良久,江则逐个分发精美的小卡片和用于包装苹果的方形纸盒。 写上祝福语,彼此赠送,或者自留。 时一犹豫了很久,小卡片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知道提笔写些什么话应景,这是一年的年末,再过几天,撕去本年最后几页的日历,大街小巷的各家各户又该换本了。她知道该展望未来,写些鼓励的话,却不知道该捡哪个方面的哪一句较为合适。 她先把包装盒撑起,苹果塞入其中,不急着封口。 平安果要送给谁,她还拿不定主意,不是说她自己心里没个选定的对象,而是指她体内无数个声音都指明想送给林越,却不能任由被牵着走,不管是明面还是私下,她都少了个为自己的别有用心撑起正大光明的理由。所以,除此之外呢? 时一两相权衡,择其中立,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尤翘楚给她发来消息的时候,她刚好写完搁笔。 “出来下。” 她听话地走出班级,尤翘楚提着一整袋苹果恭候在外,在她面前摊开,特阔气的说一句:“挑吧,想要哪个?” 时一被她弄得膛目结舌,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没病吧?” “干嘛啊!平安夜呢!我好心来送苹果的!”尤翘楚不服气。 “刚从学校附近的水果摊买完苹果回来上晚自习的?”时一满腹狐疑。 尤翘楚提着随处可见的红色塑料袋,里面盛满了七八个光溜溜的红苹果,她看多了平安夜之际众多商家极力包装的平安果,现在瞧着尤翘楚如此接地气的拎着一大袋苹果凭她挑选,着实一愣,“怎么卖的啊?多少钱一斤?” 时一随手从尤翘楚张着的袋子里拿起一个,卖相还挺好的,一看就是用心挑选过的,她问的认真,是真想知道普通称斤卖的能比变着花样装饰过的苹果便宜多少。 尤翘楚没理会她,只当看着智障:“傻逼才提着一整袋苹果送人呢。” 时一听出了她的话外音,敢情这不是她自己去买的啊。 “谁这么”时一不知道该怎么用词好更贴切的形容这不同常人脑回路下的举动。 “我怀疑何佑禹是不是脑子不正常,他提着一整袋的苹果来找我,跟我说,尤翘楚,平安夜快乐哈。”尤翘楚清了清嗓子,像模像样的在时一面前还原情景,包括那殷勤的无端献媚样,都淋漓地展现。 时一能想象尤翘楚接过这沉重的水果袋一副“我他妈?”的懵逼状。 时一只得傻笑,除此之外说不出其他的话来解释这两人莫名怪异的相处模式。 “我打开一看连个形式化的外包装都没有。”尤翘楚翻着白眼,“他还真诚的说是刚买的,还是亲自挑选的新鲜苹果。” 时一笑:“那他也用不着买这么多吧。” “他说,买特意包装好的苹果贵,普通苹果挑挑拣拣半天只买一个他又不好意思,我拎着这一袋七八个苹果反问他,也没觉得便宜到哪去,要是老老实实买那一个总不至于花出这一大袋的钱吧,你说他一心想着划算反倒买亏了,他说他乐意,我觉得就是傻。”尤翘楚无奈了,她当时从他手里接过时,心已经往下沉了一大半,“可他也用不着这么够意思吧,拎着七八个全给我了,我想着反正都是苹果,又都是别人给的,爱要不要,可又掂量来,思量去,他就是故意的,谁他妈平安夜送一大袋苹果给别人啊!” 时一只是笑,手里拿着一个何佑禹慷慨送给尤翘楚的苹果:“合适吗?他买给你的,然后你送我?” “哎呀,无所谓啦,有什么不合适的,送我送你不都一样,提着一袋七八个苹果,我可不想回到家后再被我爸妈问怎么下晚自习后还自己主动去水果摊买了一袋苹果回去。你再拿一个走吧,我吃不完还嫌重。”尤翘楚说完又从袋里拿了一个苹果塞到时一手里,“多拿一个,帮我分担点。” “你放教室,一天一两个的量,慢慢吃,一周总该吃完了,苹果挺耐放的。” “拉倒吧,我还有同学送的,谁有事没事天天塞一颗苹果吃啊,况且这苹果也不小,下课十分钟若想慢悠悠的吃,三两下还解决不掉一颗,天天面对着它,我会吃吐的。”尤翘楚边说又边从袋子掏起了一个。 “我拿两个就够了。”时一双手握着两个大红苹果,看着尤翘楚举到一半的第三颗苹果,时一下意识的手朝里缩了下。 “谁说这个给你了。”尤翘楚往时一怀里一塞,“我是让你给林越的。”然后奸诈地挑眉一笑。 “哦。”时一为自己的想当然回击尤翘楚一个托着长音的低沉“哦”字。又转念一想,抱着三颗苹果转身回班,“你等我一下。” 等时一出来的时候,手里是她还没送出去的平安果,时一托着装着苹果的方形纸盒:“送你了,平安夜快乐。” 尤翘楚拧巴着脸,刚送出去解决掉三颗苹果,又从时一这收来了一个:“这么随便?” “哪随便了,可比何佑禹的那一整袋强多了。” “是强多了。”尤翘楚被她这话噎着,慢吞吞地接过,因为一颗苹果扭着一张不情愿的脸,“我们俩还是别这么客气了,礼尚往来在这时候没必要的。”尤翘楚准备把苹果往时一那推回去。 “这不一样,有外包装的呢。”时一不吃尤翘楚的那一套,骄傲地指了指送出去的苹果外壳。 “你怎么不送林越?”尤翘楚反问道。 “算了吧。”时一的语音一下子弱了下去。 林越打开后门的时候,时一和尤翘楚还在门口面面相觑。 “呀!林越!”尤翘楚先开口激动的打着招呼。 “来送苹果的?”林越也友好的回应,视线不自觉的被尤翘楚红色塑料袋吸引了去。 “嗯,你来的正好,喏,你的份,平安夜c圣诞节快乐哈!”尤翘楚二话不说就把时一刚抛给她的苹果借机转嫁给林越。 时一不可思议的看着尤翘楚的大胆举措,又吃惊的看着林越欣然接受地说了句:“谢谢。” 时一噤声,不敢多说什么,尤翘楚假借她自己的名义帮时一的递送到林越手中,她也不好戳穿。 尤翘楚喜滋滋的丢了“包袱”,还顺便促成了一件善举。 “班级里一会要一块放电影看了。”林越拍拍时一的肩,提醒道。 “那你们先进去看电影吧,我也要回班了。”尤翘楚识趣的功成身退。 时一盯着林越拿在手里的装有小卡片的苹果盒,应了声:“嗯。” “一会回去坐公交?” “嗯。” 林越回座后,江则状似无意的随口一问:“别人送的?” “嗯,同学。”林越不多做解释。 教室内一片漆黑,只有白色幕布上放映的电影闪着微弱的光。 林越就着勉强的光线,打开苹果盒,意料之内地取出了里面的小卡片。 “很高兴认识你” 林越会心一笑。卡片内的白色底板上,端端正正的写着这六个字,干净简单,甚至不留有一个标点符号。 时一有些坐立不安,她无心观看电影情节,单手撑着脑袋对着摆放在课桌上的三个苹果来回扫视。尤翘楚塞给她的第三个本要带她转交给林越的苹果这下也送不出去。 她不知道要送给谁,模棱两可c指意不明的话安插在谁那都像是那么一回事。 换作给了别人,她大可不做没必要的揣测。她怕是她想太多,太过字字拆解计较。任旁人看来都是句再通俗易懂不过的字面意,可但凡触及到林越,她不免在其中赋予了这三年多来的喜欢,林越看不懂,但她话里话外都有鼓快要渗透纸面的暗恋要溢出。 他自是不明白,但她忐忑难安,为莫须有的心虚。 很高兴认识你,为这三年多来的欢喜。 林越把时一的小卡片沿着之前的折痕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在衣兜里,他把自己的那份原本已经放好在小纸盒内的苹果拿出,塞进了其他东西,自此之前,他本没打算在小卡片上写些什么大多相差无几的场面话,但此刻他觉得有必要对时一的“真挚”给出相应的回复。 影片播放近尾声,八点半响起的晚自习下课铃,剩余的二十分钟电影内容只得暂停。大家相互道别,说着“圣诞快乐”c“平安夜快乐”诸如此类的祝福语。住校生占大多数,他们不紧不慢的收拾,嬉笑打闹中满是闲情逸致的欢脱。 江则走到时一面前,递送出苹果,好似时一的理所当然与应得。 时一有一秒的错愕,连连摆着手,指着桌上还未收起的三个红彤彤的大苹果:“不了,收太多,我吃不完的。”可还是礼貌的说句,“谢谢。” “这不一样。”江则看着时一的“满面愁容”,为这三个不知如何处理的苹果,由心觉得她可爱,不由分说的把自己的那份与三颗苹果放在一堆,然后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明天见。” 江则不知道她为何苦恼,容不得她拒绝,时一只能收拾干净课桌,把四个苹果排排放在抽屉的书堆中。 时一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班级时,刻意扫视了一眼班级,已经不见林越人影,她以为林越本打算和她一起走,才问她是否放学搭公交回去,林越不在视线范围内,应该是先走一步了,在她和江则纠结于苹果的归处时,她难抑的小失落踩着楼梯不紧不慢的顺着栏杆往下走,直到走近在教学楼门口等她的林越,才有眼前一亮的欢喜。 “额你等我?”时一不确定的询问。 “嗯。” 他们一同走向公交站,时一拽着书包肩带,林越单手插着兜,他们并肩在昏黄路灯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在远处黏在一起。 时一善于从不足为道的微小处自我陶醉,比如现在。 公交迟迟不来,时一就安静的站在公交站牌前盯着脚下的影子,百无聊赖,在林越看不见的地方,微偏着头c插着手,促一对成双影子的“地下恋”。 林越侧过书包,时一忽地安分,直挺挺的站那,朝着来车的方向,佯装观察车况。 林越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了那个早已妥当的苹果盒。 时一下意识的呆住,死盯着林越手里的苹果盒。 他这是?要送我吗? “这个真不一样,你先别急着拒收。”林越看时一这退退缩缩的架势,便急着解释。 时一听出了,刚才林越是有在听江则与她的谈话内容。 时一主动接过,笑容毫不遮掩的挂在脸上,说了句:“谢谢。” 她从没给自己留有拒绝林越的余地,无论他是否有所求,她默默记着他的好,不断加温,不断增色,不断烙印在心里,反反复复的如数家珍。 她不知道他说的不一样是否指身份的不同,还是其他什么她想不到的方面,她捧在手心,没有实实在在的苹果坠感,却是有着不相同的重量,是意外的轻巧。 她不急着当面打开,想把这份意外的惊喜独留一人时沾沾自喜。 他们握着把杆,随着公交摇摇晃晃的前进,时一把书包背到身前,勉强倚着扶杆,拿出了语文练习册和一张撕下的作业单。 “这是今晚的作业清单,手写的或背诵的,是否要交和要交的日期我都备注在旁边了。还有你如果实在对阅读题犯难,可以借鉴下我的。”时一一并交到林越手里。 “你这么快就写完语文作业了?”林越拿在手里,字里行间的细致。 “课间写好的,慢慢写,一点点腾出时间,其实量也不是很多。” 林越对理科兴致高昂,也就自然而然的习惯把语文作业压后,本就对其兴趣缺缺,又偏爱理科,有时压轴题钻研久了,对繁琐的语文阅读自是没了耐心,弄得晚了,一周总有那么两三次在十一点过后联系时一答案拍照。一来二去的麻烦,总归有点不好意思,只得发着“嘿嘿”傻笑的消息作为感谢。时一做作业却不似林越那般偏袒,她大多随性,看情况选择,作业清单里的量各科穿插着写,哪些好解决,就先从哪着手,她再怎么对语文上心,日日“关爱”它,也总有腻烦的时候。 林越做题细致,越烧脑越较真,唯一的不足怕是总没规矩的记过作业,作业少还好说,若当日各科作业连番轰炸,老师再提几点细致的要求,他就有些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作业要求漏洞百出了。他也总是在组长催交作业,检查核实作业内容时,要么记错了时间,忘了写,要么勾错了题号,写错了题目。 宋因冉会体贴的包庇他,为林越补作业留足时间,老师要批改,她又不好直接将自己的作业本甩给林越照抄,有时急了,就站在林越边上,顺着林越的写字进度,她对着题目一字一句的现场组织新的答案给林越听写,她延缓该作业整合到老师办公室的时间,为了林越,宁可多拖延了一个课间,然后再把林越从缺交名单上划掉。 林越不至于过分到次次如此,可但凡他“不长记性”的那么几次,总还有个宋因冉关照他。 宋因冉乐在其中,她每帮林越逃脱一次语文老师的追究,林越每受她偏袒一次而幸免于难,宋因冉都默默的在心底里记上了一笔,以换取在作业名单上划掉的痕迹,她心甘情愿的做,也与之对等地痴想,林越将会以另一种她所希望的方式偿还给她。 她想给林越很多很多看得见的好,得到林越很多很多真切实在的特殊。 时一后来总会在放学前优先解决完当天的语文作业,语文课大多在早上,她课间若没事,就抓紧时间写,十分钟的课间,积少成多总还是够的,作业多了,有时甚至会牺牲掉部分午休时间,就为了在林越面前装作轻松的把作业转交给他,一副算不上什么事的举手之劳。连同当日的作业清单,时一都会亲手写两份,其中一份自留,一份给林越,内容备注详尽。 她不希望林越看穿她刻意而为之的好,她要的是她为林越的所作为都似表面的那般“顺便”。 后来,那些班里的“明眼人”都对宋因冉多少有些心知肚明,宋因冉却已经善于在他人小声暧昧的笑问她:“诶,你就说实话吧,是不是喜欢林越啊。”c“老实招了吧,你喜欢林越对不对?”“喜欢就直说嘛,大家都看出来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时,游刃有余的回答上一句:“没有的事,你别想太多啦。” 而时一不会忘记宋因冉追问她是不是喜欢林越,及她口中的那句“时一,我喜欢林越。” 时一的反问,宋因冉认真的点了下头,不掩饰的承认和同学的八卦,宋因冉笑着否认,耐心的解释,其实都是直接或变相的答案。03 弘毅中学处于一栋栋由红砖堆砌而成的低矮民房之中,这块居民区还保留着上个世纪简朴而古雅的时代印记,其中还不乏留存着小资人家的欧式小洋房,因其特殊性,至今市政府仍未将它拆除。 小至幼儿园,大到高中,这片领域的学校比比皆是,因此近几年附近的学区房价格走势与人口密度一直领先于其他区域,而弘毅就位于这块腹地。 开学前为期五天的新生军训,是在校内实践。私家车止步于路口,为防发生交通堵塞,彼此还未熟稔的同级生在父母的陪同下徒步穿梭羊肠小道,拖着厚重的行李箱携着轮滑摩擦不平整水泥路发出的“骨碌碌“的声音,承载着满满当当的青春朝气。 而当高中毕业多年后,旁人向时一问起,高中时期留给她最初的印象为何时。她带着一副眷恋的模样,就像初尝美食的稚嫩小孩不甘的吮吸指尖残留的余味,认真的解释,是独自一人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站在开敞的校门前,呼吸的第一口不一样的清新空气,怀揣着一颗似要赌上一整个青春的决心。 一墙之隔,又是另一番新天地。 时一站在306女生宿舍门口时,容纳六人间的宿舍里已经站了3个人,彼此间在各自选定的床位前默不作声的收拾着。 意料之中的尴尬气氛,一时之间时一也不知该以怎样的开场白对着陌生的面孔打着相较自然的招呼。 她犹豫不前,独自在内心整理着合适的措辞。 靠近门口床位的女生发现了呆立在门前的时一,停下欲将蚊帐边角细线在栏杆处打结的手,热情的上前一步向时一主动示好:“你好,我叫楚妤。” 叫做楚妤的女生,将一长束乌黑亮丽的秀发牢固的盘在脑后,热情洋溢的脸上带着一副舞者特有的自傲。这是时一对她的初印象。 时一礼貌性的回以同样的招呼:“你好,我叫时一。”而后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靠窗空着的床位前。 “我叫陈慕姿,很高兴认识你,时一。”与她相对着的床位上铺的女生跪坐在刚铺好的凉席上,对着斜下方的时一自我介绍。 时一闻声后转身回以微笑。 大家都在自己可控氛围内隐藏着最本质的性格,试图以开朗活泼的语调拉进还未熟知彼此间的距离,塑造一份其乐融融的相处模式。 包括随后进门的辛琦琦,即使带着对新集体氛围的不适与怯懦但仍努力将自己佯装得落落大方。 而与时一一板之隔的陈桠楠不同,她始终在上铺有条不紊的兀自整理着,不抬头c不插嘴c也不逢人客套的说些圆滑的话。 直到时一先开口以满足自身对她的求知欲,这个在公交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好学生。 装扮中规中矩的她,连话语间的字句都不夹杂着一丝余缀,简单而生硬的说着自己的名字:“陈桠楠。” 紧接着便是一句句因不满而逐渐调高音量的埋怨声在楼道中响起,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向306宿舍逼近:“我都说了,不用你们特意帮我拿到宿舍里,我自己能行,你们回去吧,烦死了。” “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拖着往三楼走,多不方便,反正也就一会功夫,我和你妈帮你安顿好后就走。”回话的是那个女生的爸爸,面对女儿不解的情绪,依旧表现出父亲特有的慈爱与宽容。 306宿舍门口正对着宽敞的楼道,一切举动尽收时一眼底。 在离门口一米的地方,那个急不可耐的想摆脱父母过分关照的女生,在见到楼道内因自己和父母不合时宜的争论,而渐渐从各自宿舍吸引出来的同级生,更是急于摆脱当下的窘境。不由分说的就从父母手中抢过行李,扯了扯因过于激动而下滑的背包肩带,一步步的向一时所处的方向大步迈进。她父母一脸的无可奈何,摆摆头,看着女儿走进宿舍,留给探头张望的新生们一个歉意的微笑才离去。 “那是你爸妈吧,对你挺照顾的。”先开口的是楚妤,看了看被一股脑的胡乱堆放在地上的行李,转而对还未消气的同班生嫣然一笑。 旁人眼中的明媚,在楚妤一点点轻扯开来的上翘嘴角处绽放。却在宋因冉波动难平的心境下看来,越发刺眼。 宋因冉不想多加理会假意套近乎的楚妤,下意识的将她的话与几分钟前的难堪联系在一起,字字刺耳。对我挺照顾的?不由轻声冷哼,斜睨了一眼楚妤,又看了看无辜的行李,从床板上起身蹲在杂七杂八的东西面前,极力耐着性子的一件件拆除封套,再一一将其放在属于它们的原位上,一副并不准备搭理楚妤的样子。 本以为可以稍加缓解气氛的楚妤,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问话太过唐突,令宋因冉暂时还缓不过劲来,继续搭话:“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楚妤。” “宋因冉。”毕竟是今后要朝夕相处的同学,过早的留下不好的印象并无好处,可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同宿舍的其他人只得一旁干笑两声,努力寻个新的话题,以便给双方寻一个合适的台阶下。 时一遵循种种迹象,得出一个结论便是,宋因冉并不好处。 陈桠楠虽和宋因冉一样,都端着一副于己无关的架子,可前者是因为少言寡语,后者却是因为过分自尊。 十一点半的午饭时间,新生们陆陆续续的从各自宿舍房间向学校食堂走去,勾肩搭背的模样好似早已熟知的旧友。 大家都自觉的围绕着各自的舍友,在学校分配好的团体下一前一后的行动着。 陈慕姿与楚妤相谈甚欢,辛琦琦无所适从的模样站在她们身边略显突兀。 时一自认为不太会说话。既不善于与人交谈,也不急于包装自己,更何况与舍友的认识从早至今也才短短的三个小时不足,除了知道彼此姓氏,并无其他信息可供人多加了解。 此前毫无生活交集的人,一切话题都干瘪无味,三言两语就结束的问答更是令人尴尬。但转念一想,也许聊天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比无言的站在陈桠楠和宋因冉之间要好,自己主动点也并不委屈。 时一想以公交车上的初遇为契机,打开话题的闸门,可话到嘴边又生硬的咽了回去,还是算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我爸妈。”宋因冉突然开口,带着一股拧巴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频频与陈慕姿相视而笑的楚妤。 她是在延续刚才在宿舍的话题,带着一种对楚妤的疏远。 走在前头的楚妤好似有所察觉的模样,正巧转回头,看了看走在身后的她们是否已经跟上。 就像无声的对答,衔接流畅,不带有一丝停顿。 时一有点不懂,就算宋因冉脾气倔强,但迁怒于人着实不应该。可她也不好意思多加评论,只能简单的说一句:“她也没别的意思。” 可换来的却是宋因冉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的端倪。 校食堂人头攒动,大家蜂拥而至打餐口,空气中弥漫的都是各自按捺不住的激动,混杂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打餐口的后面都是长年工作于此的食堂阿姨和叔叔,熟练的掂勺技巧,让分量本就不多的配菜更是少之又少,三两块相对完整的肉掩藏在三分之二的青椒中,两荤一素挑挑拣拣也勉强不过两素一荤。 时一端着餐盘挪到米饭自取c清汤自舀的长桌前,却又是一堆人挤人的战场,几个人拿着铲子将本就已被分割成块的米饭盛进餐盘里,其余的人静静的在周围等待,眼睛一刻不离的注视着打饭人手里的动作,身旁是跃跃欲试上前的手,生怕慢人一步被抢了去。 时一在一旁不争也不抢,等到好不容易盛上一口热饭紧接着又去清汤处排队,才刚拿起勺子正准备舀,却不料汤已见底,只留有勺子碰撞铁桶底部刺耳的摩擦声,她尴尬的向旁边的另一桶刚从厨房提出来的热汤瞄了一眼,升腾的热气俨然是最大的讽刺。 “没了?”跟在后头的男生,向前探头看了一眼桶底,询问呆立在铁桶前手足无措的时一。 “嗯,已经见底了。”时一无奈的对他笑笑。此刻她只希望食堂阿姨快点再重新提一桶热汤出来,这才不枉好不容易站到这的自己。 说话的间隙,一大勺舀好的热气腾腾的清汤“殷勤”的送到她的面前:“要吗?” 她没太顾得上思考,赶忙将餐盘双手奉上,让那一大勺汤准确无误的倒入碗中,以防持勺的手一个重心不稳把汤洒了,毁了这份意料之外的好意,说了声:“谢谢。” 是林越。他这才重新又从桶中舀了一勺倒入自己的空碗中。她没敢众目睽睽之下过分直视他的脸,只稍轻微的一眼,体现该有的礼貌。 此时,食堂阿姨在她正欲转身走的空挡,又提了一桶清汤出来放在桌上供学生自取,好像是因为刚才有人进后厨催促了一声。她自觉的退至一旁,好让后面的人跟上,促进排队进度,时一掩护好手中的餐盘和在碗中随着肢体行动而轻微晃荡的汤,在拥挤的人流中越是举步维艰越是小心翼翼的掩护。 “那人你认识?”默不作声地跟在时一身后的宋因冉突然的一句问话,令时一一时语噎。 怎样算认识?以多久时限为基础?彼此又该熟知到何种程度? 旁人状似无意的一句问话,令时一头一次开始真切的思考,如果她对于林越来说,不过是三年里注视同一块黑板,面对相同面孔,身处于同样学习环境中“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那她是否又敢单方面自以为是的觉得她认识他。 答案是否定的,她只不过是有幸参与他过去三年的人生,又妄自拿命运做赌注,试图扭转未来,可到底她并不算认识他,她所知晓的也不过是些与普通同学无异的浅层表象。 “初中同学。”时一简单概括了他们的关系。 回应她的却是宋因冉拖着尾音的一声:“哦”伴随着再次扭头向后看的动作。 时一一面细心注意着脚下的路,一面抬头确定不远处自己舍友所在的方向,终于将手里的餐盘安然无恙的放置在餐桌上。刚舒了口气,肩膀却又被人毫不客气的拍了一下,惊得她刚拿起的筷子,手一松掉到桌上,好在不是地上。 她转头看向来人,只见尤翘楚贱兮兮的咧嘴笑,一手拿着盛着食物残渣的餐盘,一手还不忘空出来向一脸对她无奈的时一挥手打招呼,旁边还站着同谋廖韵之。 “吃完了?”时一瞳孔放大。 “嗯哼。”尤翘楚回以她的是一脸小人得志的沾沾自喜,眉毛轻佻。 “这是我舍友。”时一对着尤翘楚和廖韵之介绍到,“这是我自初中起结交的好友,尤翘楚和廖韵之。”又对着桌前的舍友介绍着站立在旁的两人。 双方简单的招呼下。 “五个人?”廖韵之开口。 “还有一个还没来,应该快了。” 紧接着大家被一阵哄乱声吸引了去,循声望去,一圈人闪躲在事发中心地带旁,从中传来的是接连几声满怀歉意的对不起,连带着附近的几张餐桌上的人都停下手头的动作,闭嘴张望。 “怎么了?”时一也不忍好奇,自己坐在位子上看不见,起身张望又俨然一副好事者,只能求助于站着的尤翘楚。 “好像是一个男的不小心把绿豆汤洒在了一个女生的后背上,惊呆了周围的小伙伴们。”尤翘楚从围观群众的身体间隙向里看去,得出了此番结论。 “是楚妤!”陈慕姿突然提高音量肯定道,辛琦琦也惊呼出声,只有陈桠楠和宋因冉一副淡然的模样,猜想不透眼底的心绪。 “你舍友?”尤翘楚疑惑地转头问时一。 “嗯。”还好只是清凉的绿豆汤,不会烫伤皮肤,如果换做刚出炉不久的清汤,薄衣裳下准会留下一块烫红的印记。 “旁边有人递了几张纸,应该不碍事了,就是事件的男主角显得很尴尬,自己惹的事又不能上前帮忙,只能一个劲的道歉。”尤翘楚还附带解说功能,已经在手里拿了一会儿的餐盘也不急着洗。 “你还真别说,那男的还算有点姿色。”尤翘楚又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廖韵之,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试图从旁得到点肯定。 时一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撇了一眼尤翘楚来表达自己对于外貌协会成员的“敬意”。 “走啦,冲盘子去。”廖韵之只是笑笑不予置评,拉了拉尤翘楚的衣袖,两人便对着一桌子的人说了声再见就往洗碗池走去。 楚妤回来后,本应干净的白后背上留下了一大块绿色污渍,黏湿感紧贴着肌肤。陈慕姿和辛琦琦立马关切的问了句:“没事吧” 楚妤经过宋因冉身边绕到自己的空位上时,宋因冉看了眼,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陈桠楠已经默默的在一边吃着餐盘里的饭,从始至终,都与世隔绝。 楚妤毫不在意的觉得:“一会回宿舍再换身干净的衣服就好。”没因此小题大做,并催促着大家吃饭。 只有当大家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楚妤回以远处某个身影释然的笑时眼底闪闪烁烁的光被时一捕捉到。 原本被聚焦的中心人群渐渐散去,显露出的是一个身着足球运动员球衣的高个男生。他被同伴牵扯着往外走时,仍不忘投以楚妤满怀歉意的目光,同伴也朝这儿简单点头示意了下,就抱着手里的足球一起往食堂外走去。 后来,时一插空找了水龙头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紧跟在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寻找着各种话题。 “你志愿填报情况如何啊” “你当初为什么填报这所学校啊?” “中考分数怎样啊?” “那你要是填报附中都绰绰有余吧。” 这种状似无意的联络同学情谊,都隐藏着蓄谋已久的本意。她不敢相信此时的刻意亲近跟好几分钟前一脸鄙夷的斜睨竟都出自同一个人。 直到宋因冉再也忍不住开口询问:“时一,你初中同学叫什么啊?” 宋因冉一定憋了很久吧,从饭桌上不时偷瞄她餐盘剩余的饭菜以此来估算她吃饭进度,和当她收拾桌面残渣准备离座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立马起身,热情的邀请她一块去,她就隐约有所察觉。当时一桌子那么多人,她肯定不太好开口,若舍友问起又懒得解释缘由,索性耐着性子终于等到她们两人独处的机会。 “林越。”时一不忍告诉她真相,其实她真没必要特意拉进彼此情谊,她若能熬到下午正式军训,定然会知道林越其实也和她们一个班。 而她能得到宋因冉暂时的信任也不过因林越的存在而起。 林越,我们算不算又靠近了一点点,你再次见到我,究竟怀有怎样的情愫,他乡遇故人虽有些夸大其词,但于我而言真的一点也不为过。 而这些无声的疑惑都从未得到过真切的回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 15 宋因冉作为学习委员自是经常出入年级办公室,更何况她现在又是李女士钦定的语文科代表,但凡有点可以表现的机会,都事事争先,语文课上踊跃发言已是不用说,课后又缠着老师刨根问底更是如此,所以李女士喜欢这个随时随地都对她所教授的科目满是求知欲的好学生。 当李女士托人传话让宋因冉去年级办公室,从她办公桌上把随堂练习册抱到班级并发下去时,宋因冉一脸讨好地拜托她的后桌林越。 “林越,你现在有空吗?”宋因冉转了个身子靠着椅背,面对着林越。 “恩,有事吗?”林越收起了上一堂课的教材,从书桌抽屉内取出语文书,下一节课就是他最头疼的李女士的课了。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趟年级办公室,帮我把我们班的练习册一起抱到班上?” 林越有点为难,自从上次被抽点到,此后的语文课他真可谓是谨言慎行,活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在课堂上拿他开刷,以起到杀鸡儆猴的示范作用,更别说在李女士的火眼金睛下偏移半毫非分之想。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惹不起还怕躲不起不成。自那后,他见李女士都绕道走,尽可能避免相互照面的机会。 “你不用进办公室的,你只要在门口等我出来就好。”宋因冉似是看穿了林越的犹豫不决。 此举真可算是令人无从拒绝。 “好吧。”林越勉强答应。 不管怎样他们都算是同班同学,更何况如果不出大的变动,今后一年都有份前后桌的情谊在,互帮互助自是不可免,况且宋因冉眼巴巴的等他同意。 “其实语文老师人很好的,你只要认真对待她布置的作业,好好听课记笔记,她也就不会难为你了。” 其实林越很想告诉宋因冉,自己对李女士的畏惧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是年年岁岁间接性的积累,他对语文这门学科不感冒也就顺其自然的易招惹语文老师的偏见,他对事不对人,但偏偏事与人存在某种摆不脱的联系。 “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是比较为难的地方,我也能酌情处理。”宋因冉笑嘻嘻的说,“上次语文老师点你起来念的那题是时一的答案吧,我后来检查作业的时候看到你们两的答案一模一样。” 林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否认。 时一在讲台上擦着上节课黑板上留下的板书笔记。白色粉尘扑扑的迎面飘,身后是宋因冉跳跃的音调和不时回应一两声的林越,一齐走出班级前门。 时一进年级办公室归还上一堂课老师遗漏在班级电脑上的盘时,看到的是林越仍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宋因冉把作业抱出来,百无聊赖的模样,惹来由此进进出出的同学不时多看两眼。 林越看见了她,与她眼神交汇了一两秒,她便进去了。 时一进去的时候,宋因冉已经和李女士交谈的差不多了,任课老师不在办公桌前,时一把盘放在了桌上,准备撤离时,宋因冉正对着那摞得极高的练习册无从下手,她好心上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宋因冉有一秒的踌躇,后点头答应说谢谢。 时一知道她在考虑什么,可宋因冉现在又不能直接叫来门口等她的林越,但又担心时一太过热心帮到底,好不容易叫来林越也就无处施展了,可这一大叠练习册又总该先抱出办公室再说。 时一有时候真该感谢父母给了她一副睹微知著的女儿身,省去了许多弯弯绕绕的不必要。 “我就帮你抱到门口。”离开了李女士的办公桌,时一抱着半叠的练习册,对宋因冉说。 “好。” 林越背靠在门口的墙面上已有一小会,宋因冉终于从里头出来,时一在他面前停下,他赶忙从她手里接过,说了声谢谢,时一回了句不用。 时一本想先行一步回班,林越叫住了她。 “这本是你的吧。”林越从自己抱着的那叠练习册中,抽出了压在中间的一本以朴素简约的包装纸作为外壳书皮的练习册,递给她。 “恩。”时一伸手从林越手里接过,反正一会也是要发的,就先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本。 “还有包书皮的习惯?” “怕是改不掉了,也不全包,常用的几本练习册和课本而已。”时一尽量让这对她来说稀松平常的事也传达给林越以同样的感觉,但这解释看样子是白费劲了。 “而已?”林越抓着字眼,并不能很好的明白时一某些生活细节中的执着。 “我可不想让我的书裸奔。”时一耸耸肩,料是林越不懂她的无奈。 时一难得的幽默配以严肃认真的表情,在林越看来有种少见的反差可爱。 她从小就有包书皮的习惯,最开始是上小学时,老师有严格要求哪几本书是必须在外皮上加个封套的,有些老师要求更甚,还必须是白色书皮,她不喜欢市面上卖的透明封皮上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规格还不统一。她觉得这就是老师对学生最早的行为规范,跟小学生上课双手叠放在桌面上,端端正正的听课是一个道理。因此时一上小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刚拿到新书,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让妈妈用纸质较厚的挂历纸帮她包书皮,挂历纸的正面是当月日期和各式各样的图,她会翻过来选择背后白净的那面当书的封面,然后又让妈妈在正中间写上科目名,右下角写上她的名字和班级,这才完成。时一那时字体还没成型,她怕自认为歪七扭八不够严肃的字毁了“精心包装”的新书,等到后来字体定型下来后,她也慢慢学会了自己包书皮,每一本都选择别样的包装纸,不再在上面添字,久而久之,哪种封皮是哪本书的,她一眼就能区分。但那时已是初中生,老师不再拘泥于这些形式,同学们也多半嫌麻烦觉得没必要,已没了包书皮的习惯,就算真有些人在意书面是否褶皱,书角是否会卷翘,也会选择去文具店里买全透明的塑料封皮。高中更是没有人如此,所以她在这方面就稍显得与众不同,这成为她保留至今外化于形的习惯。 每每老师总夸她卷面整洁,字迹端正,犹如打印出来的黑色铅字,批改她的作业都赏心悦目。 她后来想过,这都归功于她自小对不成型时歪七扭八的字体的自我嫌弃。 “那也帮我把我的语文课本包一下吧。” “你确定?”时一看了看自己手中练习册的封面,淡雅简洁的颜色,虽不是花里花俏的明艳色调,但到底不是适合男生的款式。 “包装纸背面没图案吧,就反过来那一面朝外用。”林越毫不见外,还为时一支招。 “也行,你要是喜欢。”包书这事不麻烦,一本语文书也就三两下的事,时一答应了。 时一离开后,宋因冉按耐不住好奇心,反问林越一句:“你喜欢这样的?” “我看时一包的挺好的,就想换上自己的书试试感觉,不然我每次看她那么不厌其烦的精心呵护每一本教材,总给人种她的书跟我们的不一样错觉,更具吸引力。”林越不以为意。 “哦。”宋因冉黯然失色了些,无言以对,她其实想说,她日日收发作业,次次接触过时一带封皮的书时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林越是真没客气,语文课一结束,他就拿着语文书走到时一桌前:“拜托了。”又转念一想,“顺便帮我写上字。” “封面写字吗?”时一确定林越的要求。 “语文两个字就算了,我想着给它换了个皮囊,境况会不会有所改善,就当新的面貌,新的开始吧。” “好。”时一低笑,想到的是他昄依佛门,改邪归正,可这不过是他眼不见为净的另一套说辞。 “你就帮我写名字吧。” “还有吗?” “没了,简单点,这样就好了。” “那我今晚弄完明天给你吧。”时一把林越的语文书收入包中,又停止了动作,“今晚的复习作业需要用课本吧。” 林越迟疑了一下,难为情的开口:“也是,要不把你的语文书借我。” 时一顿了顿,直视进他的眼中,以求其真实性。 “我会小心点不弄皱的。” 时一莫名觉得搞笑,她没在担心这个,这简直是他不必要的多虑,但她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拿出自己的书给他。 “你告诉我吧,怎么把字写的这么方正,横竖撇捺都像那么回事的。”林越把时一的课本拿在手里翻阅,找到今晚要复习的篇目,掠过她一笔一划详尽的笔记,面对时一确认,“是这篇吧。” 时一点头。 “难不成你的字还是盗版不成?什么叫像那么回事?哪回事?” “高仿的那种。”林越嬉皮笑脸,不着调的开着玩笑,又正经的补充一句,“字迹端正,卷” “打住。”时一立马出手制止,“别说了。” “怎么了?” “怕骄傲。”时一一本正经的说。 林越被她的话一时噎着。 她想起初中那次林越从球场回来,坐在她身边,随意从一叠作业堆里抽出了一本认真的抄写,说的是同此时相差无几的话意。 她听腻了,颠来倒去都是毫无二致的词。 但凡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半点关于夸赞她的话大多也不过就这么一句,他们口中所惊叹的,她那犹如打印出来的铅字字体,却连好看都算不上,方方正正,一板一眼,毫无笔锋可言,一点艺术特色都没有。人人都这么夸她,这俨然已成为了一张甩不掉的标签,直至她开始怀疑真如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吗?却没人重新定义对她的印象,除此以外呢?她还有些什么足以令人惊叹。没人会夸她长的好看,身材好,皮肤白等种种,外貌上的优越感从不属于她,就仿佛她所有的闪光点都在“字迹端正,卷面工整”这句话下不值一提,逊了色,一层层漆染在外的是她听过无数次以致不痛不痒的变换语调。那内在学识修养和气质呢,也不一定,她此前尽过的努力所得最大的回报就是实现了十六岁的生日愿望。 她现在最不希望的是在林越口中重复听到类似的夸赞,起初是为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而高兴,但相近的话听多了,便有种变样的不入心,往后她开始沮丧,除初次之外似是没有什么能令林越记住她的地方,她希望林越能发现些她别样的好,除此以外的好。 林越虽暂住在外婆家,和时一同一小区,但时一并没刻意重新调整日常作息时间以顺理成章的求得一份“巧合”,还是按照以往,该干嘛干嘛,而这恰巧是她不自知的最为刻意的举措。 假装自然实则不然。 她到班的时候,林越还没来,她先将他的书放好在他的书桌抽屉里。 宋因冉来的早,已经开始准备早读的教材。 “时一,你喜欢林越吗?”宋因冉认真地凝视着她,一目了然的是她脸上写着的所期望从她嘴里听到的否定答案,她在等她摇头说个不字。 今天轮到时一值日,她来得早,班上除了她俩暂时没别人。时一看了看她,回视她的灼灼目光,她没有一下子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而是反问一句:“你喜欢林越吗?” “恩。”宋因冉一愣,重重的点了下头。 她当然知道她喜欢林越。 “如果我也喜欢他,你就不喜欢了吗?” “怎么可能?” 宋因冉是惊叹就目前的表面情况而得出的结论与自己的想法有所出入,前半句是时一怎么可能喜欢林越,后半句是她怎么可能会因此不喜欢林越。 “他人喜欢与否,并不妨碍你继续喜欢她,不是吗?” 时一没说出实话,但她说确是实话。 “时一,我喜欢林越。”宋因冉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 所以她不能喜欢吗? 就算论及先来后到,话语权也掌控在时一手中。 时一不再多说。 宋因冉是来时一这求心安的,她希望她们能是同一战线上鼎力相助的队友,但其实她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都紧绷绷的拴在林越这跟难以挣脱的绳上自我束缚,相互拉扯,甚至挤兑。 昨天傍晚时,值日生已经把教室卫生扫得很干净了,今早她只需简单检查下是否有遗漏的角落,以免早读课有检查部的学生来扣分。 时一把打扫工具放在卫生角,林越从后门进来,走向她:“何佑禹想把尤翘楚约出来吃个饭,让我拜托你。” “他要为上次的戏弄道歉?” “完整点说应该是为上次在她生日当天戏弄她而道歉。” 时一狐疑地看了林越一眼,林越当时不在场,却和何佑禹同属足球部。 “他应该自己去说的。” “他说尤翘楚一定会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他的,她已经一周不来足球部了。” 这下算是彻底闹掰了。尤翘楚的脾性她还是知道的,说一不二,火气虽大但来得快去的也快。 “让我跟她说?”时一指了指自己,“也未必就能赴约,她还气着呢。” “说是把她骗出来,就当是你约她的。” 时一虽然内心嘀咕着,觉得这事处理的不太妥帖,尤翘楚若知道自己出卖她,准又得炸,但何佑禹派林越来拉拢自己,他和尤翘楚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越摊手连连摇头,表示作为中介传话人的自己也是被逼的。 课间操结束后,时一在人群里搜索着尤翘楚和廖韵之的身影,费力地挤开人群拉住她们。 廖韵之还不知情,暂时无人帮腔,时一又不好意思一下子直入主题,怕这样反倒显得突兀得不真诚,尤翘楚起了疑心。 她们弯弯绕绕的说了些其它的事,时一独自一人绞尽脑汁准备随时支出一条话题水到渠成的引向何佑禹的事。 何佑禹跟在操场的另一头,尤翘楚看见时甩开脸,扯着时一和廖韵之的胳膊就大步走,全当没看见这么个大活人,时一转头向后看了眼,和泄气的何佑禹有那么一秒心照不宣的会意,他的眼里写着“拜托你了”的哀求。 时一哀怨的叹着气,被一旁的尤翘楚听进去了。 尤翘楚对何佑禹的不爽体现在硬生生的把时一的头摆正,让她别理他:“别管那只疯起来乱咬人的野狗。” 时一哭笑不得,“野狗”这词安在尤翘楚身上竟也有种半斤八两的意味,尤翘楚抓狂起来也没什么人样。 更何况,何佑禹已“沦落”到需摇尾乞怜c呜咽求关怀的境地,尤翘楚仍是摆着一张臭脸在那端着。 她是该心疼他,还是该说他活该。 时一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这周日出去玩吗?” 她说完,心虚的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 “好啊,好啊,去哪?吃饭逛街吗?”尤翘楚瞬间阴转晴,立马欢快地点着头,就怕她反应不及时时一反悔,过了这话的实效性,“难得你这么主动,真是不多见。” “随你定。”时一勉强扯了下嘴角,不忍戳破真相。 20 时一考完最后一场试的时候终于舒了一口气,一来是暂且告了一段落,二是之前的功课没少补,考场上的试题还算应对自如,最起码心里的那杆秤在衡量得失分点后的估摸不至于落得个惨淡的地步,这使得之前抱着最坏打算的她,多了种突如的侥幸感。 最后一天下午的开考前30分钟大家各自散去前往随机分配的考场室外候考,时一所注意到的名单分配上宋因冉和林越是在同一考场的,她在隔壁的另一间,开考前江则从她身边路过,发自肺腑的说了声加油,她回了句你也是。 她本能的会把视线投注到林越的方向,宋因冉紧随一旁,不时抛出些突然灵光闪现的某个被自己疏漏或遗忘了的知识点,略感焦躁的问林越,让他给讲讲,好重新梳理一遍思绪,林越也不慌不忙的答,宋因冉嘴里喃喃有词的一遍遍加强记忆。 时一控制不住自己耳朵不去搭理他们的谈话内容,她其实挺反感临考前旁边的人还与她探讨某个知识点或既定的公式和原理,她本可以自信的觉得自己早已熟记于心,可冷不丁的被提问,对方紊乱的知识体系,扰得她在替别人搜刮填塞得充实的记忆时搅成一团浆糊。 “如果物理成绩我比你高怎么办?”宋因冉没由来的自信,仰着头直勾勾的看着林越。 “那就恭喜你。”林越似笑非笑地回应。 “我是说真的。”宋因冉有点跳脚,林越这么不挂在心上的敷衍,真让她不自在。 “我也是啊。”林越噗嗤一声好笑道。 宋因冉的面部表情瞬息万变,她勉强相信林越说的话,但不代表她就这么随他了,答应没有称心如意,她依旧磨着彼此的性子。 要说在时一眼中宋因冉有那么一刻小女生的无赖和依顺,就是巴巴地跟随着林越的时候。 时一心中会不由的感慨一句,原来她也有这么一面啊! “如果后面的这场物理考试,我比你考的高,你就周末陪我逛街!”宋因冉满心欢喜,就如分数唾手可得,还未开始,她就已经为自己预设了最好的结果。 林越犹豫了几秒,他参考期中前一次物理模拟卷老师给宋因冉批阅的成绩为71,这分数在高中刚起步阶段只能算中等,宋因冉在他的认知里,与其他科相比较,她确是对文科更上心些。他并没想着低估她的学习能力与水平,只是女生真的相较男生普遍情况理科占劣势,但又不可否认此前的学生时代,总分排名靠前的女生居多,就算宋因冉这次发挥不错,或者上次的模拟卷成绩只是马失前蹄,但他自认为他也不赖,所以松口答应了:“好吧。” 周五放学时,因期中考内容全都结束,时一也就不急着赶回家复习,整个人也闲散了下来,就去学校对面的文具店闲逛,开学前买的那两盒笔芯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要再备着些,省得回头又把这事给忘了。 她蹲在货架前查看各类笔芯盒的型号与墨色,站起来就看到站在对面弓着背对着笔记本挑挑拣拣的楚妤,彼此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各自低头挑选。 在柜台结账时,时一不忍被楚妤一下子堆叠在一块的纯白封面笔记本吸引了去,阿姨摊开点着册数,时一也默默跟着数了下,九本,正好配对九个科目。 阿姨报完总价,楚妤松开一边书包肩带,挪到身前,从书包内侧拿出自己的钱包付了钱。 时一到底是好奇插嘴了一句:“你买这么多啊?” “恩。”楚妤尴尬的应了声。 其实九个科目各配一本专门的笔记本,不足为奇,只是时一私以为楚妤的补救工作是否稍稍有点晚,再是,九门学科,同一款式和颜色的笔记本,平时有需要时,第一眼也不太好分辨。 楚妤提着那带装有九本笔记本的塑料袋迈出店门一步的时候,时一正从钱包里试图掏出最后的那点零头凑整。 “时一,你和江则”楚妤转过头来对她说,可后头省略的话她没敢说下去,怕显得多事而唐突。 时一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光是听到她和江则的名字从别人的嘴里一并出现,她就了然那些未完的话所想表达的意思。 “假的。”时一开口说,直接了当的给出结果。 楚妤想问她和江则的情况是否真如班上传的那般关系暧昧,而她一把否定了那种结果。 楚妤真没想到时一会这么不假思索的告诉她实情,班上疯言疯语的传了有一阵时间,当事人却从未在公众场合表明态度,两者的接触也并未因此有意避之,楚妤听多了,也猜测了种种,但都不敌时一的一句温柔刀,嘴角带笑,却无以辩驳的信服。 楚妤怔了一秒,又由衷的吐露:“你和江则挺配的。” 时一不太当真,没这想法便也没真往心里去想这方面的关系,她只是无奈的笑笑,回以同样的真挚:“你和何佑禹也挺配的。” 但到底所谓的配,也不过是除去当事人眼中的登对。 楚妤没有料想到时一会这么回答她,却是发自肺腑的舒心,勾着笑,对着时一说再见。 时一看得出楚妤是喜欢她的回答的。 时一有时不自禁地想上帝许是偏心的,她试图要摆脱的现状,上帝带着戏虐冷眼旁观。她不自主掐着天数等着周末到来,上帝却勾勾手指扭转局面,周末安逸到连补课班的老师都通知临时有事课时暂停。 她有点羡慕宋因冉,她溢于言表的喜欢,是时一所难以逾越的。她数着人数偷偷换位和林越成为前后桌,软磨硬泡的哀求林越帮忙抱作业,假公济私的和林越以逛街为条件打赌。 她只能窝在电脑前,一集接一集没完没了的刷着动漫,脑中挥之不去的是下周一揭晓的成绩,更可气的是自己竟在意宋因冉和林越的物理成绩更甚于自己的各科分数。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时一被一阵阵从爸妈房间传来的哄闹声吵醒,紧接着就是她妈对着她的房门一下又一下的敲门声轰炸,窗外的天色还没大亮,隔着掩上的窗帘,也不似有光要透过缝隙挣扎着穿射进来。 “快起来收拾几套衣服,一会你爸就开车回老家,速度点。”妈妈万分焦急,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准备扭头出去忙些什么。 “家里怎么了吗?今天周一啊,妈!”时一看了看前一晚已经收拾好并叠放在床头的校服,她昨晚辗转反侧了许久才入睡。 “你先别管,反正一会你爸载你去学校请个假,怕是要请个半个月了,学校手续应该挺繁琐的,一会你把班主任手机号拿给你爸,好提前打一通。”妈妈说话语速飞快,时一只听见房门外叮铃哐啷的收拾声和妈妈忙进忙出的拖鞋磨蹭音。 时一只管按吩咐行事,内心惴惴不安,她把校服收回衣柜,重新拿了一套便装穿上。 这顿早餐很简单,妈妈从冰箱里拿出之前超市买来存货的馒头放锅里一蒸就好,催促着她随意顺着白开水垫垫肚子。 时一一向无法忍受汽车内浓重刺鼻的茉莉花香,她一坐进副驾驶座就摇下车窗,大口大口呼吸着迎面吹来的清风。 “爸,你什么时候买的茉莉花挂车上?”时一把挂在后视镜上的那用红色小袋罗网兜着的茉莉花取下,左右端详着,猛嗅了两下,嫌弃地拿远,重新挂回去,扭着头,愣是努力不去闻这花香,“闻这茉莉花香,我坐车胃难受。” “上次在那十字路口等红灯一个老妇拎着篮子,一辆辆车敲窗卖,我看她手里拎着觉得还行,就蛮留了一袋。”她爸把控着方向盘实实在在地笑了两声。 家距离学校的路并不算远,徒步十几c二十分钟的路程,换坐小汽车也就几分钟,怕是校门口那附近的道太窄易堵。 时一将望向窗外的视线收回,目光直视前方,看着车行进的方向,然后重新摇上车窗,只留有一小条缝好流通空气,她轻唤了声:“爸。” “恩?”她爸注意着前方的路况转弯。 “是不是爷爷出事了?”时一后面的字说得小声,拴着安全带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她爸的面部表情,以从其反应中推测些什么。 密闭的空间内,是长久的彼此静默。 她爸深吸了口气而后缓缓吐出:“爷爷走了。” 时一终于消化完她爸话里的意思时,已经到校门口了。 她突然有所觉悟,这将是她记事起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参加一场亲人的葬礼。 因为避开了早高峰,一路上车开得很顺畅。时一同她爸一齐进入校门口时,早读铃声刚打响不久,因为家长事先和班主任通过电话报备了一声,门卫处也没阻拦。 尤翘楚推着自行车姗姗来迟,本想着正好撞见时一,借机浑水摸鱼躲开门卫保安的视线,但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那个推着自行车的同学过来下。”保安不客气的把尤翘楚招呼过去。 尤翘楚唯唯诺诺的只得转身回去。 “名字,几年几班,学号。”保安例行公事公办的原则,不由分说地拿着出勤登记表。 尤翘楚自知迟到理亏,但还是放软了性子挣扎了一下,为自己辩解道:“保安叔叔,求你千万别记我,我是因为半路自行车抛锚才迟到的,你看时间又赶,一时半会我还找不着修车店,已经以最快速度推着来了,你就当没看见放我一次成吗?就一次!”尤翘楚手指比划着数字一,一脸哀求。 “不行不行,你当没监控摄像头呢!”可惜对方并不吃这一套,立马否决了,“像你这样还不得个个都乱来了。” “我真是自行车抛锚了,不信你看!”尤翘楚硬拉着他往自行车胎上看,证明自己没说谎。 “我信你自行车真半路抛锚了,但该记的还是得记。 ”保安大叔把夹着登记表的板子背在身后,摆摆手催促尤翘楚别浪费时间在这跟他有的没的,“赶紧的,别磨蹭了,快去上课吧。” 尤翘楚把车停在学校的地下室停车场,就蹭蹭蹭地蹬着脚死命往前追时一,在楼梯口赶上拍了下时一的肩:“你今天怎么回事?不穿校服还被请家长?” “我就让我爸来请个假,家里有事得回去一趟。”时一没细说,只是简单交代下,她爸在一旁,闺密间那些本可以推心置腹的话如实相告也不方便,她自己还迷迷糊糊地,“你还不快走,不然迟到又像上次那样得被罚做一周班级卫生了。” “行行行,那叔叔我先走了。”尤翘楚会意后,礼貌的和时一她爸招呼了声,就两脚并作一步的踩着阶梯往上赶。 时一没有去班级,而是直接跟她爸去年级办公室找班主任,班主任看见家长进来后立马起身招呼,然后搬张椅子让她爸坐在一旁,时一站在一边,她拿纸笔按学校要求填写请假条,学生c家长和班主任签字,她不发一语,听她爸跟老师交待缘由,然后再在班主任的陪同下去学校办事处登记。 这是她学生时代至今请过的唯一一次假,竟有半个月之久,班主任顺便礼貌性的大致了解了南方丧葬习俗,略表哀悼,期中考成绩已经出来,班主任自是提前大致浏览了下班级学生情况,又连带着夸了时一几句。 “时一这次发挥还不错,总分班级排名第十,年级前一百,不过还是需要再接再厉,拿出备战中考的劲儿来对待高中学习。”班主任客观评价,然后又一一向她爸汇报了她各科的具体成绩,得出结论,“语文成绩这次班级排名第一,年级第三,值得表扬。” “她语文是挺好的,但理科相对文科就偏弱了些。”时一她爸谦虚地说,欣慰地转头看了时一一眼。 好在这个周末老师没有布置作业,上周她只是简单带了几本教材回去翻着,之前在网上淘购的练习册还没写完,同学都在早读,她一个没穿校服的人即使想偷偷溜回自己座位带点书回去看,也是白搭,她想着丧葬程序复杂,她应是要帮着忙里忙外也无心顾忌其他,多带些书也是自我增添负担,她在学校穿了那么久的校服,日复一日,突然搭着便装在校内走着十分不自在,也不打算破坏班级学习氛围,那么唐突的进进出出。 除了今早迟到的尤翘楚,没有人知道她今天为什么没来上课。 夏末秋初的衣服轻便,时一和她爸到家的时候她妈已经整理好了,家里的一切都安置妥当,废纸篓里的垃圾都一一拿到楼下小区口倒干净,门窗全都关的密不透风,家电插头也都从插座上拔下 她爸妈坐在前面正副驾驶座上缄默不语,她也无话可说,一个人占了一整块的后座,却怎么变换姿势都不舒适。 时一看着车窗外“蹭蹭蹭”飞驰而过的画面,由人来人往的街景渐渐转入山脉c江海不断映入眼帘的高速。 时一单手撑着下巴支在车窗边沿,她突然开始念起爷爷的好。 18 当六点半的闹钟响起,时一拖拖拉拉的起床,无精打采地做着一系列与往常无异的出门准备,睡眼惺忪的她就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怕是熬不过今早的课了。 爸妈还没回来,没有人为她准备早餐,整理好一切,空腹出门。 时一准备去学校附近的早餐店解决早饭问题。此前一直听说有家由一对老夫妻经营的备受好评的老店,可她一直没去过。 她简单点了一碗现磨豆浆颗茶叶蛋个油条和一个馒头。她来的早,空位较多,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面朝店门口。 江则进来的时候,她正用手里的勺子搅动着那碗刚煮好的热豆浆为它散热,江则一进门就惊奇的发现了她,自然地走过去,坐到她的对面。 她舀起一勺豆浆,放嘴边吹了两下,小心谨慎的喝着,深怕被烫到,正好对上了江则的视线。 “你今天怎么也来这吃早餐了?”江则有种久逢知己的喜出望外。 “我爸妈有事回老家了一趟,今天中午才回来,没人给我煮早饭。”时一左手握着那块馒头,右手一条条撕下塞入嘴里咀嚼。 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奶奶端来了江则刚点的一笼蒸饺和小煎包。 时一其实一大早不太喜欢吃肉包类油腻腻的东西,腻的流油,还担心一不小心沾得满嘴都是。但是此刻她看到摆在江则面前刚出炉的金灿灿的煎包,不自觉的吸引了去。 “要吃吗?”江则倒是显得十分热情,似是看穿了她,把那盘煎包往时一这推过来了点。 “好吃吗?”时一犹豫了一下该不该接受江则的好意,但光是看着就已垂帘欲滴,形式性的装腔作势一句。 “这家煎包不错,你试试吧。”再加上江则的劝诱。 “谢谢。”时一动筷夹起一个细嚼慢咽,是真的好吃,好吃到无以言状,说不出话来,眼前一亮得直称赞,“很好吃,你早上经常点这个当早餐吗?” “没有,这家店的各式早点我轮换着吃才不腻。” 江则大方地想继续与她分享那一笼的蒸饺和煎包,她摆手拒绝了,指了指被她抛弃一旁的那半块没啃完的馒头。时一吃完一个煎包的时候就已经很满足了,美食点到为止即可,她自以为还没和江则好到随时随地都毫不客气的地步。 “期中考复习的怎样了。”江则端着豆浆大口喝。 “暂时还没,不过这周也要开始着手准备了。”时一把油条沾着豆浆吃,泡软后夹起,这是从她爸那影响来的习惯。 她又拿起那颗套在透明塑料袋里的茶叶蛋,在桌上滚了一下,外壳变得更碎些,她把它放在桌上,隔着塑料袋,左手指尖小面积的摁着蛋,右手再一点一点把碎壳剥下来,刚接触蛋的指腹没多久又烫得缩回,一来二去不过才剥了三分之一的壳。 江则看不下去,主动帮忙,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一个光溜溜的蛋展示在她面前。 时一说着谢谢,又不由自主的试探道:“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她对自我的设定远比这个高,最起码在这些微不足道的生活小事上不足以沦落到不能自理的地步。 江则好笑道:“宋因冉次次缠着让林越帮忙抱作业,我只是顺手帮你剥个茶叶蛋而已,怎么就矫情了。” 她怎么就矫情了,她在感情上的扭捏作态和斤斤计较远比这来得猛烈。 时一不好回话,更无从反驳。 她被一整颗蛋黄噎着,猛灌了两口豆浆,对宋因冉的情况不予置评。 “学校图书馆里的自习室中午人多吗?”时一还是选择换个话题讲,关注眼下的事比较实际。 学校期中考时间安排在下下周三到周五,九门学科。时一打算把中午的时间利用起来,泡在自习室里抓紧复习,高中学习是真的紧张,她已深有体会,半个学期过去,数学必修一已经彻底教完了,老唐还刻不容缓的往下教第二本。从上周开始他就洋洋洒洒的发了好几套练习卷,意在学生自主,他如此吝啬时间的一个人能暂停课程进度,挪出两三节课为学生集中讲解习题里大家的通病算是最大的仁慈。老唐按着课程进度,一板一眼的照着教材授课,不时穿插些经典例题解析。他自是什么苦口婆心的话都不用说,一下课就被同学里里外外团团围住,一个个拿着练习卷请教他,周围的人不管自己起初是否要问同一道题,也都认认真真的拿笔记。 大家的求知欲如饿狼扑食,这就是老唐如此心安理得的马不停蹄的往下教授新的知识点的主要原因。 “换作平时的话找个位子坐不难,但是最近期中考,大家都一致的选择呆在自习室里复习,我也不敢保证能有空位,如果吃完午饭早点去占位的话,还是能捷足先登的。”江则一本正经地替时一分析道。 时一不吱声,思考对策,江则说的对,跟她有同一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除了争分夺秒,别无选择。 突然一声怪里怪气的男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呦,这么巧啊,正副班长在这一块儿吃早饭呢。” 江则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是同班一个好事的男生。 江则先是问了时一一句:“吃完了吗?” “恩,走吧。”时一抽了两张纸巾擦擦嘴,背起书包和江则一起走出去。 “说吧,什么时候的事。”那名男生用手肘捅了捅江则胸口,笑得奸诈,眉眼轻佻的暗笑道。 “你小子脑袋里装什么呢!”江则拍了下他的后背,余光偷偷瞄了一眼时一,嘴角抑制不住勾着笑。 那个男生疑神疑鬼的在时一和江则之间来回比划:“少忽悠人了。”后微微凑上前去用鼻子有样学样的嗅了两下,“我闻到了一股奸情。” 时一不发一语的站在旁边,胸怀坦荡。 江则张张嘴还未吐出一个字,又被那个男生堵了回去:“别急着狡辩。”一把勾住了江则的脖子,嘴巴凑近江则的耳朵,耳语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 但其实并没刻意掩盖音量,时一就站在那听着他一个人自编自导一整出戏,像是马上要完成什么大事,拍着胸脯向江则保证。 情绪丰沛,情感饱满,那人暧昧的眼神周旋在他们之间,时一从中读取到的信息是,你不用说,我都懂。自以为特仗义的保守着何种惊天大秘密。 她全当是与她无关的玩笑话。 她其实很想说一句,你真的想多了。 但又怕越是极力为自己辩解,那人越是紧揪着不放,没完没了的从字眼中曲解她的本意。 在索然无味的学习中探求点同学间的八卦消遣,她不是不懂得这种人的存在趣味。 不出所料,早上的四节课,时一都是浑浑噩噩的熬过,眼皮困的直打架,意念根本战胜不了睡意,困到她时时担心自己上课中途随时都可能没有把控住度就一股脑的趴到桌子上昏睡过去。 她之前看过其他同学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模样,千奇百怪,敌不过睡意,又强撑着自己看黑板,眼皮一睁一合的翻着白眼,头一点一点的窘态,然后惊醒,老师没发现,又自我放任,她就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垂下去的头幅度越来越大,最后终于缴械投降,贴向了桌面。 尤翘楚就是个例子,她在初中英语课上就没少睡过,得益于她当时的位子正好靠着面墙,就开始肆无忌惮的时常在课堂上摆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然后几乎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倚靠着那面墙,稍有点精神就在那转笔,一晃神就半睁半眯着眼,右手无力的握着笔杆。时一永远也忘不掉初三那会的英语课堂对于尤翘楚来说格外难熬,她实属惯犯,issuang经常会上课中途停下很认真的盯着她,用愤怒无比的音调喊着她的英文名,她以被惊醒的状态踌躇了一会后才慢悠悠的站起来。据她的经验之谈,为了表现自己没有偷偷睡觉,不能被惊吓的太明显立马站起,缓慢的起来是为了体现自己有在思考issuang的问题,这样才显得正常一点,可事实是她所有的自以为是的掩饰都是无用功。当然时一和廖韵之一直无法理解她的思考境界,一直都是,直到现在。而很长一段时间大家耳边挥之不去的是issuang叫着尤翘楚英文名那极具震撼力的嗓音。 不过她所有的欲盖弥彰在旁人眼中都是漏洞百出。 为了防止此类太过张扬的情况发生而引起老师注意,时一单手撑着沉重的头,一来生怕脖子一歪,手都托不住,二是头枕着手微低,假意看书状,制造认真听课的假象。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沦落到和尤翘楚一样的处境。 她知道在气氛紧张的课堂上所有的遮掩都太假,但这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她记笔记的手写写停停,课堂笔记也断断续续,落在纸面上的笔尖,很久才提起,在纸面上留下了不少深深浅浅晕开的黑点,甚至一个不注意笔尖就不客气的在卷面上划了条痕迹。 陈桠楠中途用手肘碰了碰她支着的手臂两三次,示意她清醒点,注意些老师飘忽不定的视线,时一感激陈桠楠为她打掩护,让她有惊无险的平安度过一节又一节的课。 老师一说下课,她的意志力彻底土崩瓦解,不管不顾的倒头就贴向桌面。 陈桠楠不忍好奇问她:“你昨晚干嘛去了,难得见你困成这样,复习太晚?” 时一前额枕着手臂,趴在桌面,闷声闷气的回了句:“周末时间太紧,出去玩了趟,晚上回家才赶的作业,又正好失眠。” 期中复习的那段时间里,时一中午基本上算是都和江则一块呆在学校自习室。 大致流程是中午放学铃响,江则到她座位旁等她,一块去学校附近某家店草草吃完午饭,再一道去自习室复习。 时一其实并没约江则让他陪着自己,可期中考充当彼此暂时的学习伴侣也不失为一种良策,江则主动走上前,她也没拒绝,换作平时时一更喜欢一个人呆着,以便全神贯注的投入,复习这类事,成群的结伴难免会演变成另一种消遣,她又考虑到万一自己有些难题还可以请教江则,况且江则也自有复习计划,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他自有分寸,他懂得克制与专注,学习上的事,她自是放心他的。 一男一女频繁成双行动,再稀疏平常的一举一动都在有心人眼中变了味,但平心而论,他们并没支开人群,如此又反倒引来无关人士接二连三的别有深意。 但凡他们两人一凑一块被熟人撞见,那些人就会暗戳戳旁边人,或扯着对方的衣袖口,一齐用暧昧不清的笑意以示招呼。 时一自知那段时间里她和江则走得近些,空余的时间里他们都呆在一块探讨学习,她自问问心无愧,可也抵挡不住他人的流言蜚语。她本想对这些有的没的置之不理,可和他们同样在自习室里复习的本班同学也不少,各种别样的想法一时之间在好事者那传开了,她扰得她做不到心无旁骛地学习,她一边告诉自己专注在眼前的事情上,一边耳朵又不听使唤的凑上去瓜分一羹他们的谈话内容,学习效率也算不上多高。 江则置若罔闻,她也无心搭理别人,任凭天花乱坠的措辞。 最后越演越烈,成为了班内不为人道却心知肚明的某种暗语。 只要提到时一和江则两者中的某一方,大家就会不约而同的自动牵扯到另一方。 生物课上老师提问时一,赶巧前一秒她神游被逮了个正着,没注意听讲而致使答案零碎,尴尬得支吾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江则适时主动举手救场,引来全班一阵哗然和唏嘘,老师不解其意,扳着脸敲桌让他们安静点这才好听清同学的发言,他们才暂时闭了嘴,但时一的眼角余光中满是他们不合时宜的偷笑,甚至于还留有绵延不绝的拖着尾音的一声“哦”。 后来更夸张,不论是数学老师找一男一女上台板书解题思路,还是语文老师偶尔要求的现场课文朗读,此类种种本应均等的“表现机会”硬生生的把她和江则捆绑成似是超市陈列在货架上的某种套装组合亦或是促销日的优惠赠送小样般强扯为一块兜售。 这种欢脱热闹的课堂氛围,他们屡试不爽,只要老师一准备点名,他们就异口同声的“举荐”时一和江则,老师不明所以的顺应群众呼声,他们只得服从指令,此举既间接性保全了他们被抽中的可能性而暂且幸免于难,又满足了他们拉帮结派地看热闹不嫌事大。 十六七岁的青春,满是不究其因的附和,时一告诉自己,她不能表现的比他们还在意,这是她所能自我捍卫的最坚定立场。 考前的那周三晚林越发消息来问她:“你最近中午没回家?”。 “恩,在学校自习室复习。”她隐约的不安。 她可以说算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怎么和林越说过话,如果时间界定在初中,那是再习以为常不过的状况,不值得她深究,但自他们机缘巧合又成为同班同学再加之又因某种特殊原因同住一小区,或多或少的交流时断时续,但好在还有隔三差五的三言两语成为时一没由来的安慰他们其实关系还是不错的。可自从她一头扎进到期中复习后,时一偶尔从题海中挣脱扳着手指细数他们有多少天没说过话了,确切点应该就是从凌晨的后算起至此刻。 她会在上学途中想林越到底出门没,然后放慢脚步等他跟上来她会在面对无果的解题思路时想如果换作是林越应该很快就能计算出结果,然后等着他发来手机消息问她今晚作业她会在入睡前一次次刷新动态和列表栏想他这个点到底睡没,然后手机提示音调大放置枕边入睡 这些似是每日的必修课,都容她反复斟酌。 后来,这些日子里,他们没怎么交流接触过的日子里,她又为自己增添了一项,她想,林越是怎么想她和江则的,在班级沸沸扬扬的起哄声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 19 上午第二节课是化学课,时一翻遍了书包和抽屉都没找到化学课本,翻来倒去焦急了很久才回想起昨天刚把书借给尤翘楚,她还没还给时一,时一也忘了提醒她,自己今天有课要用。她上楼走到尤翘楚班级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眼哄闹的班级课间,托靠近门口座位的同学帮忙传话叫尤翘楚出来。 “尤翘楚,有人找。”那人随意朝里大喊了一声。 尤翘楚本还在和后头的男生打闹,听到喊话先是条件反射性地应了声,然后才转回头看向站在门口找她的人,发现是时一,才有所反应,立马从书桌抽屉里拿出时一的化学课本走到门口给她。 “你也知道我找你是来拿课本的啊。”时一没好气地说。 尤翘楚兀自尴尬地傻笑了两声,然后解释道:“我这不是忘了嘛,不然一早就给你送过去了,你一会化学课?” “对啊,我刚还找了会,以为被我丢哪去了,这才记起来,就冲上来找你了。”时一歪头略过尤翘楚朝里大致搜寻了一遍,“怎么没见韵之。” “她啊,刚上厕所了。” 何佑禹下楼路过尤翘楚的班级时,看到站在她班级门口的时一抱着本书正跟她交谈什么,他也不假思索地顺势走近插上话来套近乎:“呀,时一这么巧啊,你也在这。” 何佑禹还没彻底走到她们身边,尤翘楚正好面对着走廊的方向就先看见了他,忍不住白了眼:“你干嘛!” 他只是挑眉装酷,笑意不明。 时一转身看到来人,先是一时语塞,却也友好的回应了句:“学长。”当是尽上下级关系的礼貌。 她所处的位置其实挺尴尬的,时一所自认为的关系中,她和何佑禹并不算多么亲近,中间的关联多半靠总是和他相互拌嘴的尤翘楚维系着,才能还算不错的隔三差五的照面c互动。尤翘楚总是一口一个何佑禹的叫,直讳他的全名,但给时一的感觉是虽表面不融洽的隔阂,但底子里的关系是相互无所顾忌的好。可时一不一样,她和何佑禹相较尤翘楚和他还是隔着层不捅破的膜,在学校,何佑禹大她一级,彼此也没好到她可以自如的称呼,除了一句学长,她想不出其他比较适中的叫法。 何佑禹让她别见外,她却怕是别扭,他也就无所谓一个称呼方式了。 时一知道,若是尤翘楚听了她的心里话,顿是立马跳脚三尺高,急于撇清而嚷嚷着:“我呸!鬼才跟他关系好!” “打招呼啊!”何佑禹纯然无害的讨好样,牛头不对马嘴的问答。 “我说你怎么在这?”尤翘楚一声绵长的叹息,“何佑禹,我发现跟你说话是真累。”满是丧气的不耐。 “上厕所呗,正好路过,看见时一在你班门口,就顺道打声招呼以示友好。” 尤翘楚显然不信他的说辞:“神经病吧你,你那层楼又不是没男厕,还特意跑到楼下,竟在时一面前装热情,图谋不轨什么啊!”说罢还加了个白眼。 “骗你干嘛,你是不知道,我那层楼的男厕不知道谁吃坏了肚子,在坑里释放毒气,熏得我刚走到门口就退出来了。”何佑禹一副我话搁这了,信不信由你的无赖。 尤翘楚半信半疑的端倪,就算真像何佑禹说的这样,但她总觉还暗含着令一层别有深意。 廖韵之从厕所回来,他们三人挡着门口,基本占据了一半的通道口,廖韵之要进去,里面的同学要出来,只留给他们半个身形的宽度,迈开半个步子,怎么侧身偏进去都不对,犹豫着怎么开口。 “你们三个让让,挡道了。”廖韵之先开口,实在是无可奈何。 尤翘楚跟何佑禹说起话来还来劲了,旁若无人。 廖韵之本来想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回到位置上补课堂笔记的:“翘楚,你笔记借我下。” “嗯,拿去吧,就在桌上。”尤翘楚对廖韵之挥了下手表示随意,他们识趣的往旁边退了退,不再据着门口说事,尤翘楚显然并不准备放过何佑禹,余光轻蔑的上下扫视了一遍,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别以为我不知道,三天两头在我班级附近晃悠,我见你从我教室窗边路过的次数可不少。诶!韵之,你先别走,你说是不是?何佑禹自以为不经意的从我们班窗前走过。” 廖韵之刚走两步听到这又好奇地折了回来,正巧尤翘楚又拉她来做人证:“还有这事?”可显然是她并没太注意过。 “你没见过?上次我还提醒你看窗外有个傻缺路过来着,你不记得了?”尤翘楚一脸不可置信,自己的人证竟然失忆了! “额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吧。”廖韵之尴尬的试图挽回点什么好强撑着尤翘楚的气势,似是有这么一回事,最起码表面上得帮尤翘楚打圆场。 “小样,你还挺关注我。”何佑禹先是一阵红,后硬着头皮忽视掉被人抓包指出的难为情,反倒一脸嘚瑟样。 “我呸!别自恃清高了。”尤翘楚不屑地说,又一转语调,扮演起一位苦口婆心的点化者开导何佑禹,立着实打实的好人牌,“真的,你要是看上我班里的哪个姑娘就直说,直接追不就好了,成天从我班的窗前飘来飘去我看着烦。”到底最后才是重点。 “我高兴,你管我!”何佑禹瞪着眼。 “磨磨唧唧的,是不是男的!” “我要真追了,你可得帮我罩着点。”何佑禹转念一想,又服软了下来。 “好说,好说。”尤翘楚阔气的摆摆手,语意停顿,“不过让我帮你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何佑禹靠着墙,有的是闲情逸致和尤翘楚谈条件。 尤翘楚想了一会,打了个响指说:“这样吧,你每天变着样给我送零食,就学校小卖部里的,怎样?不难吧。”尤翘楚一点都不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何佑禹给她送吃的,就是间接性给他光明正大的理由,得不偿失。 “你高兴就好。”何佑禹只是笑。 时一和廖韵之基本插不上话,可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她们觉得剧情的走向并不应该如此。 尤翘楚是真傻,而何佑禹则是顺水推舟。 她怎么就没想过其它可能性呢? 上课铃正好打响,各自散去回班上课。 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林越从小卖部买了两包薯片回班,刚打开就被附近同学接连不断伸上前的手瓜分干净,稍远点的,但凡能听到零食拆袋的声音也就都如狼似虎的扑上前去。 时一目睹了江则和林越的座位被包围的惨状,她没想去分一羹,起身准备下楼去饮水机打水喝。 林越从中艰难的抽离出来,把两大包薯片留给他们,紧接着自己也拿着空水瓶下楼盛水。 他们前后脚,相距十来步的步幅,时一走在前面没注意到后面跟着林越,以至于当她拿着打开的空水瓶等水流把它装满的时候,林越来到她的身边,一块站在饮水机前静静的举着水杯对着出水口时,时一下意识地紧张了下。 出水口水流小而慢,她紧张得不知道作为同班同学该不该说些什么总好过无视,两个认识的人无声的并排接着水,这气氛很怪异,但她作罢了,就这样保持着接水的动作静默无言,时间渗进水流,一点一滴填满空瓶子。 时一先装满水杯,正拧着盖准备先离开一步,林越叫住了她:“时一。”他从兜里掏出两小包的尖角脆,放在掌心,伸向时一,摊开,“留给你的。” 时一对当下意料之外的情况有些措手不及,她看看林越,又看看他掌心的零食,再看看他,几秒内脑中自问了无数遍下一步该干嘛,伸手接过,还是婉言谢绝。 “那些人太疯狂了,太显眼的零食在班上是保不住的,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零食,我自己突然嘴馋去小卖部买了点,但我想着留给你一些。”林越的手并没收回去,零食还摊在掌心对着她的方向,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时一犹豫了两秒,接了过来,揣进兜里,说了声谢谢。 她突然有种私藏着林越的好的窃喜感,收入囊中,谁也夺不走的满足感。 “你玩游戏吗?”林越试探性地问一句。 “什么游戏?” “英雄联盟差不多这类的。” “我很早以前还会玩些小游戏打发时间,但英雄联盟这类对我来说的大型游戏,没接触过,不过我知道你们男生基本都有在玩这款游戏,略有耳闻。” “恩,算是吧。”林越说,“你如果哪天想玩的话,跟我说,我带你。” “等期中考结束后吧,有空了,你再教我。”时一点头答应了,她何尝不想顺着林越的喜好慢慢摸索其中的乐趣进而转为某种共同的话题而了解。 林越无端的问话并非凭空产生,上次中午在足球部里蹭空调冷气休息的时候,尤翘楚和何佑禹已经在里头呆了有一会,他们分别坐在桌子的两侧,火热地讨论着这款游戏,虽中间尤翘楚会调侃何佑禹几句,但总体上却是相较平日里前所未有的和谐与平静。 玩英雄联盟的女性玩家也不少,但林越所认识的女生中真正对其感兴趣的寥寥无几。他见过为追求某个男生而刻意接触这款游戏以拉近距离为目的的女生,一段时间内兢兢业业的一局接一局的游戏,锻炼熟练度c提高等级,却以玩不上手退了场另辟蹊径。他也碰到过游戏白痴女友被游戏大神男友万般保护,秀满全场。 尤翘楚作为女性玩家,是不多见的痴迷,技能操作水平熟练,上手快,英雄角色涉猎面广,是个配合极佳的队友。 林越是在那时从尤翘楚和何佑禹的交谈中才知道原来她也玩,竟玩的还不错。 尤翘楚的游戏时段主要集中在周六晚上,而何佑禹的游戏时段比较分散,看心情,有空了就约熟人上线打两三盘,心情好也打游戏,状态差也打游戏,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因素,他也曾好长一顿时间搁置过游戏没上线,来来回回,可总也没舍弃过它。 何佑禹某次周六晚上线无意间发现尤翘楚竟也在线,就兴高采烈地点开她的对话框,发去消息:“想不到你也号这口,怎么早不和我说啊!”有种久逢同道中人的悲壮,竟还是个女的!手机按键上打字的手都透着鼓激动。 “我玩不玩告诉你干嘛,老娘现在没空理你。”尤翘楚正在兴头上,双手离不开鼠标和键盘,手机消息提示灯闪闪烁烁,她隔了好几分钟才回的何佑禹,原因是正在等二十多秒的重新复活,这才抽空回了句。 “下盘一起啊!”何佑禹没理她怎么说。 尤翘楚后面也懒得搭理他,最起码在这局结束前。 何佑禹就静静的在线上等尤翘楚游戏结束,却等来的是尤翘楚的咆哮,她输了,然后是噼里啪啦的消息气泡,抱怨队友渣c送人头c态度消极c还内部掐架互看不爽 “他丫的,总能碰到一两个智障,明明说好等团还自己冲上去,说好撤退还回头补一击。很好!结果我方团灭,对方一路无阻地带小兵推倒我们水晶。” 何佑禹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尤翘楚的咬牙切齿,特别集中体现在“很好”二字上。 “来来来,我带飞,躺赢。”何佑禹意在收拢民心。 收到的却是尤翘楚的鄙夷:“你行不行啊,带不带得动啊!” 尤翘楚最后还是松了嘴,答应和何佑禹组个队试试水,探探实力。他们开着语音,相互配合倒也挺顺风顺水的,后面接连玩的两三把都赢了,何佑禹嘚瑟到起飞:“我的技术还不错吧。”他等着尤翘楚夸他几句。 “还行吧,不坑就是了。”尤翘楚只是平平的评价了这么一句算是认可了他的游戏水平。 “尤翘楚,你夸我一句会死?” “你不嘚瑟会死?能不能成熟稳重点?” 何佑禹气不打一处来,不夸就算了,反而还讨骂,他鼓着腮帮子,不计较。 可他不能无视尤翘楚的话,说他不成熟?不稳重? 后来何佑禹固定每周六晚上线同尤翘楚开语音打游戏,尤翘楚平时对他的爱搭不理,在游戏里摒弃前嫌做一名合格的支援队友。即使前一天相互还拌着嘴,何佑禹软硬兼施都拿尤翘楚没办法,愣是连发十几条的消息都不带尤翘楚的一句理睬。起初的争执尤翘楚嫌烦了还会回一个“滚”字打发他,后面隔三差五的“事故”重演,尤翘楚这头倔驴怎么都拉不住的,但好在没有什么事是一场赢了的游戏所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场。 虽也不至于百战百胜,但好歹胜率还算可观。 何佑禹契而不舍的连发好几条变相求和的话都遭到尤翘楚的冷眼相待,最后是一句“玩不玩游戏?”才破开了一条与冷战事件本身根本不搭边的突破口。 “上线。”手机就在咫尺处,尤翘楚幸灾乐祸的享受何佑禹“求饶”的姿态,端着“错不在我”的架子,可总还是没能在这句话前绷住,何佑禹在等着她的首肯,她得稍拉低点架子,体现在隔了好几分钟才回这么一句认可的话。何佑禹后来总结过经验,讨好的话要说,还不能敷衍,得连发十几条起底的消息才行,不然在尤翘楚那显得不够诚恳,最后再扯上游戏来垫背,不出十分钟,就能得到尤翘楚叫他上线的消息,他知道,尤翘楚明明刷着手机偷乐,还死命捍卫毫无用处的矜持,她装,他陪。 何佑禹有时候自己也不禁思考过这么一个问题,他妈的,自己是不是有病? 何佑禹一边抱怨尤翘楚真难伺候,一边却又一次接一次的屡试不爽。 但不是每次无缘无故的争执,都能在当晚或隔天的一句“玩游戏吗?”打消了。作为一名合格的高中生,对于尤翘楚来说首先得端正学习态度,她也并非打游戏成瘾不能自控,上学的天数里,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并不少,过后再洗澡“净化”身心,然后整些有的没的,捣腾到差不多的时间后乖乖地按时上床睡觉,她惜时,对于睡眠这件事格外,她精力充沛了一整天,入睡后才算真正的消停下来。所以有时尤翘楚周一就和何佑禹怼上,要死皮赖脸和他抗争一周才能在周六晚和解,憋屈的是何佑禹,巴巴求饶的是何佑禹,可次次挑衅尤翘楚的也是他。 尤翘楚有一次忍不住了,当面大声质问他:“何佑禹,你没病吧?” “怎么了?”何佑禹饶有兴致地听她把话说完。 “不惹我会死?” “不戏弄你我心里痒痒,难受。”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在尤翘楚那看来真他妈欠揍。 “受虐找打?”尤翘楚恨他恨得牙痒痒,就光凭这一副不时在她面前晃荡的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真遭人厌。 “是。” 何佑禹后来是这么劝慰自己的,无论尤翘楚怎么恶语相向,只有顺着她的话回答,才有报复得逞的快感,他照单全收,她也拿他没办法,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反驳的无措,又是他变相的乐趣所在。 “你神经病啊!”尤翘楚只能想出这么一句对于何佑禹来说司空见惯的话,打在他被尤翘楚日复一日磨砺得越发皮糙肉厚的脸上,不痛不痒。 尤翘楚心里得承认的是,和何佑禹开语音打游戏,挺有意思的,最起码不冷场。何佑禹总会扯些最近网上看到的搞笑段子或班里c年段c学校的见闻趣事分享给她听,她不一定会笑,也不一定心思都挂在他说了什么内容上,但她喜欢这种随时有人在她旁边唠嗑些没有营养含量的话,何佑禹没要求她句句都有回应,甚至在尤翘楚板着一张苦瓜脸,听着他自以为搞笑的冷笑话并对着耳麦笑得夸张到直不起腰来时,也只是得到她的一句“呵呵”,宛若跟自己连线通话的是个傻子,可何佑禹即使一心二用,也能顾好游戏,一边滔滔不绝的讲连同着指挥,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游戏界面,双手不停的控制技能按键。 但有一点何佑禹就想不通了,尤翘楚从没接过何佑禹的电话骚扰。她可以接受游戏语音,但就是不想和他打电话聊,管他要说些什么,他打来,她挂掉,他再打来,她再挂掉,他契而不舍的打,她契而不舍的拒接。 “什么事不能qq聊?”尤翘楚不耐了。 然而尤翘楚话虽如此,可实际情况是,何佑禹一条连一条没完没了的消息气泡,她都不带一句鸟他一下的,简单回一两句意思下,可谓是敷衍的十分明显。 所以何佑禹喜欢和她打游戏,并肩作战,无关输赢。耳机里传来的声息总好过对话框里冷冰冰的字眼,所以何佑禹喜欢刻意惹怒她,尤翘楚才会触底反弹,话里带着“生气”。 但即使这么看似不友好的关系,却能一直死磕着,尤翘楚也并没真心和何佑禹闹掰过。 何佑禹远比她好哄,难得有那么一两次尤翘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祈求原谅谢罪,只要稍放软些语气,三言两语,他就俯首称臣c不计前嫌,被打发得服服帖帖。 时一曾对于他们的关系疑惑过,明明两人彼此也才认识半个学期,却有向着一辈子方向发展的冤家架势。 尤翘楚抵死不承认,对于时一口中的“一辈子”三个字。 她说“一辈子”太慎重了,安在他们身上不合适。 时一也没细究,一闪而过的念头毫无章句细节可探究,可有时候这些不究其因的点,连成串,蛛丝马迹都可循。 时一当时没想过喜欢,她只是纯粹的觉得他们小打小闹,嘻嘻哈哈也挺好的,真的,就这样也挺好的。 林越问尤翘楚:“时一玩吗?” 尤翘楚说:“她啊,一般是拒绝游戏的。” 尤翘楚没说出的后半句是,在时一的选项内,林越从没被其列入一般情况。 她是拒绝游戏的,但她不善于拒绝喜欢的人。15 宋因冉作为学习委员自是经常出入年级办公室,更何况她现在又是李女士钦定的语文科代表,但凡有点可以表现的机会,都事事争先,语文课上踊跃发言已是不用说,课后又缠着老师刨根问底更是如此,所以李女士喜欢这个随时随地都对她所教授的科目满是求知欲的好学生。 当李女士托人传话让宋因冉去年级办公室,从她办公桌上把随堂练习册抱到班级并发下去时,宋因冉一脸讨好地拜托她的后桌林越。 “林越,你现在有空吗?”宋因冉转了个身子靠着椅背,面对着林越。 “恩,有事吗?”林越收起了上一堂课的教材,从书桌抽屉内取出语文书,下一节课就是他最头疼的李女士的课了。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趟年级办公室,帮我把我们班的练习册一起抱到班上?” 林越有点为难,自从上次被抽点到,此后的语文课他真可谓是谨言慎行,活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在课堂上拿他开刷,以起到杀鸡儆猴的示范作用,更别说在李女士的火眼金睛下偏移半毫非分之想。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惹不起还怕躲不起不成。自那后,他见李女士都绕道走,尽可能避免相互照面的机会。 “你不用进办公室的,你只要在门口等我出来就好。”宋因冉似是看穿了林越的犹豫不决。 此举真可算是令人无从拒绝。 “好吧。”林越勉强答应。 不管怎样他们都算是同班同学,更何况如果不出大的变动,今后一年都有份前后桌的情谊在,互帮互助自是不可免,况且宋因冉眼巴巴的等他同意。 “其实语文老师人很好的,你只要认真对待她布置的作业,好好听课记笔记,她也就不会难为你了。” 其实林越很想告诉宋因冉,自己对李女士的畏惧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是年年岁岁间接性的积累,他对语文这门学科不感冒也就顺其自然的易招惹语文老师的偏见,他对事不对人,但偏偏事与人存在某种摆不脱的联系。 “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是比较为难的地方,我也能酌情处理。”宋因冉笑嘻嘻的说,“上次语文老师点你起来念的那题是时一的答案吧,我后来检查作业的时候看到你们两的答案一模一样。” 林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否认。 时一在讲台上擦着上节课黑板上留下的板书笔记。白色粉尘扑扑的迎面飘,身后是宋因冉跳跃的音调和不时回应一两声的林越,一齐走出班级前门。 时一进年级办公室归还上一堂课老师遗漏在班级电脑上的u盘时,看到的是林越仍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宋因冉把作业抱出来,百无聊赖的模样,惹来由此进进出出的同学不时多看两眼。 林越看见了她,与她眼神交汇了一两秒,她便进去了。 时一进去的时候,宋因冉已经和李女士交谈的差不多了,任课老师不在办公桌前,时一把u盘放在了桌上,准备撤离时,宋因冉正对着那摞得极高的练习册无从下手,她好心上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宋因冉有一秒的踌躇,后点头答应说谢谢。 时一知道她在考虑什么,可宋因冉现在又不能直接叫来门口等她的林越,但又担心时一太过热心帮到底,好不容易叫来林越也就无处施展了,可这一大叠练习册又总该先抱出办公室再说。 时一有时候真该感谢父母给了她一副睹微知著的女儿身,省去了许多弯弯绕绕的不必要。 “我就帮你抱到门口。”离开了李女士的办公桌,时一抱着半叠的练习册,对宋因冉说。 “好。” 林越背靠在门口的墙面上已有一小会,宋因冉终于从里头出来,时一在他面前停下,他赶忙从她手里接过,说了声谢谢,时一回了句不用。 时一本想先行一步回班,林越叫住了她。 “这本是你的吧。”林越从自己抱着的那叠练习册中,抽出了压在中间的一本以朴素简约的包装纸作为外壳书皮的练习册,递给她。 “恩。”时一伸手从林越手里接过,反正一会也是要发的,就先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本。 “还有包书皮的习惯?” “怕是改不掉了,也不全包,常用的几本练习册和课本而已。”时一尽量让这对她来说稀松平常的事也传达给林越以同样的感觉,但这解释看样子是白费劲了。 “而已?”林越抓着字眼,并不能很好的明白时一某些生活细节中的执着。 “我可不想让我的书裸奔。”时一耸耸肩,料是林越不懂她的无奈。 时一难得的幽默配以严肃认真的表情,在林越看来有种少见的反差可爱。 她从小就有包书皮的习惯,最开始是上小学时,老师有严格要求哪几本书是必须在外皮上加个封套的,有些老师要求更甚,还必须是白色书皮,她不喜欢市面上卖的透明封皮上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规格还不统一。她觉得这就是老师对学生最早的行为规范,跟小学生上课双手叠放在桌面上,端端正正的听课是一个道理。因此时一上小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刚拿到新书,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让妈妈用纸质较厚的挂历纸帮她包书皮,挂历纸的正面是当月日期和各式各样的图,她会翻过来选择背后白净的那面当书的封面,然后又让妈妈在正中间写上科目名,右下角写上她的名字和班级,这才完成。时一那时字体还没成型,她怕自认为歪七扭八不够严肃的字毁了“精心包装”的新书,等到后来字体定型下来后,她也慢慢学会了自己包书皮,每一本都选择别样的包装纸,不再在上面添字,久而久之,哪种封皮是哪本书的,她一眼就能区分。但那时已是初中生,老师不再拘泥于这些形式,同学们也多半嫌麻烦觉得没必要,已没了包书皮的习惯,就算真有些人在意书面是否褶皱,书角是否会卷翘,也会选择去文具店里买全透明的塑料封皮。高中更是没有人如此,所以她在这方面就稍显得与众不同,这成为她保留至今外化于形的习惯。 每每老师总夸她卷面整洁,字迹端正,犹如打印出来的黑色铅字,批改她的作业都赏心悦目。 她后来想过,这都归功于她自小对不成型时歪七扭八的字体的自我嫌弃。 “那也帮我把我的语文课本包一下吧。” “你确定?”时一看了看自己手中练习册的封面,淡雅简洁的颜色,虽不是花里花俏的明艳色调,但到底不是适合男生的款式。 “包装纸背面没图案吧,就反过来那一面朝外用。”林越毫不见外,还为时一支招。 “也行,你要是喜欢。”包书这事不麻烦,一本语文书也就三两下的事,时一答应了。 时一离开后,宋因冉按耐不住好奇心,反问林越一句:“你喜欢这样的?” “我看时一包的挺好的,就想换上自己的书试试感觉,不然我每次看她那么不厌其烦的精心呵护每一本教材,总给人种她的书跟我们的不一样错觉,更具吸引力。”林越不以为意。 “哦。”宋因冉黯然失色了些,无言以对,她其实想说,她日日收发作业,次次接触过时一带封皮的书时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林越是真没客气,语文课一结束,他就拿着语文书走到时一桌前:“拜托了。”又转念一想,“顺便帮我写上字。” “封面写字吗?”时一确定林越的要求。 “语文两个字就算了,我想着给它换了个皮囊,境况会不会有所改善,就当新的面貌,新的开始吧。” “好。”时一低笑,想到的是他昄依佛门,改邪归正,可这不过是他眼不见为净的另一套说辞。 “你就帮我写名字吧。” “还有吗?” “没了,简单点,这样就好了。” “那我今晚弄完明天给你吧。”时一把林越的语文书收入包中,又停止了动作,“今晚的复习作业需要用课本吧。” 林越迟疑了一下,难为情的开口:“也是,要不把你的语文书借我。” 时一顿了顿,直视进他的眼中,以求其真实性。 “我会小心点不弄皱的。” 时一莫名觉得搞笑,她没在担心这个,这简直是他不必要的多虑,但她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拿出自己的书给他。 “你告诉我吧,怎么把字写的这么方正,横竖撇捺都像那么回事的。”林越把时一的课本拿在手里翻阅,找到今晚要复习的篇目,掠过她一笔一划详尽的笔记,面对时一确认,“是这篇吧。” 时一点头。 “难不成你的字还是盗版不成?什么叫像那么回事?哪回事?” “高仿的那种。”林越嬉皮笑脸,不着调的开着玩笑,又正经的补充一句,“字迹端正,卷” “打住。”时一立马出手制止,“别说了。” “怎么了?” “怕骄傲。”时一一本正经的说。 林越被她的话一时噎着。 她想起初中那次林越从球场回来,坐在她身边,随意从一叠作业堆里抽出了一本认真的抄写,说的是同此时相差无几的话意。 她听腻了,颠来倒去都是毫无二致的词。 但凡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半点关于夸赞她的话大多也不过就这么一句,他们口中所惊叹的,她那犹如打印出来的铅字字体,却连好看都算不上,方方正正,一板一眼,毫无笔锋可言,一点艺术特色都没有。人人都这么夸她,这俨然已成为了一张甩不掉的标签,直至她开始怀疑真如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吗?却没人重新定义对她的印象,除此以外呢?她还有些什么足以令人惊叹。没人会夸她长的好看,身材好,皮肤白等种种,外貌上的优越感从不属于她,就仿佛她所有的闪光点都在“字迹端正,卷面工整”这句话下不值一提,逊了色,一层层漆染在外的是她听过无数次以致不痛不痒的变换语调。那内在学识修养和气质呢,也不一定,她此前尽过的努力所得最大的回报就是实现了十六岁的生日愿望。 她现在最不希望的是在林越口中重复听到类似的夸赞,起初是为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而高兴,但相近的话听多了,便有种变样的不入心,往后她开始沮丧,除初次之外似是没有什么能令林越记住她的地方,她希望林越能发现些她别样的好,除此以外的好。 林越虽暂住在外婆家,和时一同一小区,但时一并没刻意重新调整日常作息时间以顺理成章的求得一份“巧合”,还是按照以往,该干嘛干嘛,而这恰巧是她不自知的最为刻意的举措。 假装自然实则不然。 她到班的时候,林越还没来,她先将他的书放好在他的书桌抽屉里。 宋因冉来的早,已经开始准备早读的教材。 “时一,你喜欢林越吗?”宋因冉认真地凝视着她,一目了然的是她脸上写着的所期望从她嘴里听到的否定答案,她在等她摇头说个不字。 今天轮到时一值日,她来得早,班上除了她俩暂时没别人。时一看了看她,回视她的灼灼目光,她没有一下子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而是反问一句:“你喜欢林越吗?” “恩。”宋因冉一愣,重重的点了下头。 她当然知道她喜欢林越。 “如果我也喜欢他,你就不喜欢了吗?” “怎么可能?” 宋因冉是惊叹就目前的表面情况而得出的结论与自己的想法有所出入,前半句是时一怎么可能喜欢林越,后半句是她怎么可能会因此不喜欢林越。 “他人喜欢与否,并不妨碍你继续喜欢她,不是吗?” 时一没说出实话,但她说确是实话。 “时一,我喜欢林越。”宋因冉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 所以她不能喜欢吗? 就算论及先来后到,话语权也掌控在时一手中。 时一不再多说。 宋因冉是来时一这求心安的,她希望她们能是同一战线上鼎力相助的队友,但其实她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都紧绷绷的拴在林越这跟难以挣脱的绳上自我束缚,相互拉扯,甚至挤兑。 昨天傍晚时,值日生已经把教室卫生扫得很干净了,今早她只需简单检查下是否有遗漏的角落,以免早读课有检查部的学生来扣分。 时一把打扫工具放在卫生角,林越从后门进来,走向她:“何佑禹想把尤翘楚约出来吃个饭,让我拜托你。” “他要为上次的戏弄道歉?” “完整点说应该是为上次在她生日当天戏弄她而道歉。” 时一狐疑地看了林越一眼,林越当时不在场,却和何佑禹同属足球部。 “他应该自己去说的。” “他说尤翘楚一定会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他的,她已经一周不来足球部了。” 这下算是彻底闹掰了。尤翘楚的脾性她还是知道的,说一不二,火气虽大但来得快去的也快。 “让我跟她说?”时一指了指自己,“也未必就能赴约,她还气着呢。” “说是把她骗出来,就当是你约她的。” 时一虽然内心嘀咕着,觉得这事处理的不太妥帖,尤翘楚若知道自己出卖她,准又得炸,但何佑禹派林越来拉拢自己,他和尤翘楚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越摊手连连摇头,表示作为中介传话人的自己也是被逼的。 课间操结束后,时一在人群里搜索着尤翘楚和廖韵之的身影,费力地挤开人群拉住她们。 廖韵之还不知情,暂时无人帮腔,时一又不好意思一下子直入主题,怕这样反倒显得突兀得不真诚,尤翘楚起了疑心。 她们弯弯绕绕的说了些其它的事,时一独自一人绞尽脑汁准备随时支出一条话题水到渠成的引向何佑禹的事。 何佑禹跟在操场的另一头,尤翘楚看见时甩开脸,扯着时一和廖韵之的胳膊就大步走,全当没看见这么个大活人,时一转头向后看了眼,和泄气的何佑禹有那么一秒心照不宣的会意,他的眼里写着“拜托你了”的哀求。 时一哀怨的叹着气,被一旁的尤翘楚听进去了。 尤翘楚对何佑禹的不爽体现在硬生生的把时一的头摆正,让她别理他:“别管那只疯起来乱咬人的野狗。” 时一哭笑不得,“野狗”这词安在尤翘楚身上竟也有种半斤八两的意味,尤翘楚抓狂起来也没什么人样。 更何况,何佑禹已“沦落”到需摇尾乞怜c呜咽求关怀的境地,尤翘楚仍是摆着一张臭脸在那端着。 她是该心疼他,还是该说他活该。 时一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这周日出去玩吗?” 她说完,心虚的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 “好啊,好啊,去哪?吃饭逛街吗?”尤翘楚瞬间阴转晴,立马欢快地点着头,就怕她反应不及时时一反悔,过了这话的实效性,“难得你这么主动,真是不多见。” “随你定。”时一勉强扯了下嘴角,不忍戳破真相。 13 时一后来跟她爸妈说,自第二周起每周六都将会去“新状元”补习她较薄弱的科目——数学和物理,她爸妈同意了。 临出门前江则还发来短信。 “出门了吗?” “差不多了。”时一已经走到玄关处换鞋,现在是下午两点五分,她又不放心的发了一条短信,“是两点半的课吧。” “恩,我等你。” 时一没再回复。 她从家附近的车站过去,十分钟的车程,算上等车时间,到站时差点两点二十。 她没想到江则说的等她是指车站。她一下公交就听到江则喊她的名字,她原以为他是指在补习班等她来。 她后来没有再跟林越提起这事,林越也没来问她。 她怀疑那天林越的“在意”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她和江则一同走进容纳二十个人的小班教室时,基本已经坐定,她随着江则选了个靠前的位子,林越进来的时候也就顺其自然的坐到江则旁边。 林越一点都不惊奇,就如意料之内般。 “你们之前也坐这吗?”时一环顾了一下教室。 “恩,不过其实都是随意的,在一个位子坐久了,长此以往也就成了各自固定的座位,不会有太大变动。”江则拿出补习班教材。 “你没教材吧。”林越突然开口,看向时一干净的桌面。 “没,一会发吗?”时一顺势问江则,明明是林越问的话,她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把疑惑抛给江则解答。 “应该会。”江则答。 老师正巧走了进来,这个班除时一外,其他人都是很早之前就在这补的习,所以老师一眼就认出了新来的时一,走过来抱歉的说:“打印机坏了,教材下次补给你,你先和旁边的同学一起看一下吧。” “恩。”时一点头。 “我的先给你用吧。”林越主动递了过来,是厚厚的一整册打印纸,与市面售卖的教材无异,独特之处在于里面所归纳的知识点和习题都出自一三附教师之手。 “你不做笔记吗?”时一犹豫着接过。 “你帮我写吧,就直接写在书上好了,我另外再拿笔记本记,也就这么一次课而已。” “还是算了吧,我和江则先凑合着看,不麻烦你了。”时一还是觉得不妥,还了回去,每个人的学习程度不同,笔记方式也不尽相同,她无法心安理得的在林越的教材上勾勾画画,说完后又觉得过于自作主张,征求江则意见,“可以吧?” “当然。”江则笑笑,已经把书摊开到正确的页数,一半的页面移向时一。 “那你怎么就舍得麻烦江则?”林越面无表情的也把教材翻到同样的页面,话不知不觉间透着一股劲儿。 时一看了看江则,垂下了眼,盯着面前共享的教材答不上来。 她真自私,自私到与其拒绝林越也不愿麻烦他,但她没敢说实话。 “没事啦,我和时一一起看比较方便点。”江则缓解气氛的尴尬,虽说一起看,可又把教材往时一这推了推,基本三分之二的页面偏向她这。 这样她反倒更不好意思,假装调整教材却不动声色的又往江则那微挪了点。 林越看在眼里是两位相互间客气的推让。 “好吧,随你们。”林越不想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你们”这个词由林越对着时一和江则说,时一硌得慌。 其实这样对江则挺不公平的,课上江则顾着时一,就算记笔记也只是在教材上简单标注下,若要详细的记下定要一会时间,江则写字的手臂也就会挡住页面。 时一面露难色,小声和他说:“你可以把教材先挪过去记,写完再一起看。” “没事,我回去再整理一遍也是一样的。”江则不听劝。 “好吧。”时一也没办法。 她一边顺着江则的教材跟进老师上课进度,一边认真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重点。 一个半小时的数学课结束时,离下一堂物理课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时一起身去上厕所时经过林越身后,她留心看了一眼,他在做李女士昨天布置的周末作业——一份练习卷,林越极认真的根据题目要求在文中各段间寻找答案依据,时一的目光随着林越拿在手中的黑色水笔笔尖在各行间来回穿梭以判断他的阅读速度。 她从厕所回来时林越已经开始下笔。 “这个作业不急的,下周三才讲评。”时一好心提醒。 时一惊讶于林越竟会把语文作业携带在身,这份优待此前只属于数理化,据时一对他的了解程度,林越可是会把语文作业压到最后才动笔的人,毕竟他一直遵循着数理化最先,其他各科次之,语文最后的顺序写作业,所以类似那晚语文作业赶得匆忙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我怕到时候又光顾着做理科题,还是先解决掉比较安心,不麻烦你了。”林越没有停笔。 林越是在气不过刚才她拒绝他时说的那句话,所以现在原话奉还给她。 时一重新品味了一遍这几个字,懊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够婉转,没能传达给林越她确切的意思。 现在听来,果然不好受。 “上次谢谢你了。”林越顿笔。 “哦,没事。”时一客气的摆摆手。 林越是在感谢她的临场发挥,不然因他自身原因而殃及到她,他过意不去。 时一想到陈桠楠也在这个班,转头朝后看了看,她的位置靠后倒数的几排,低头做题。 时一每每注意到她时,她总是这副状态,生人勿近免打扰。 她转回头,隔着中间的几排人,也就不准备突兀的去惊扰她。 回去的时候,时一和林越上了同一路公交车,江则还在站点等着,时一握着车窗旁的把杆,江则在窗外对她说小心点,时一回以微微一笑,后又对林越挥手再见。 时一的身子随着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前进,窗外熟悉的街景不断变换,她想起那次升旗时她看着升旗台上明晃晃的江则,林越在离她最近的地方问她,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没有回答。 江则的视线不断尾随着时一所在的公交车,直至公交远去,没了影,时一望着他,彼此都不再是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江则于她,与那个暑假她在公交行进的渐行渐远中模糊了视线的“新状元”无异,闪着光,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呢?她也想知道。 她看了看站在附近的林越,莫名有股尽在咫尺的踏实感。 两人一路上静默无言,到站下车后,林越才开口:“明天下午有空吗?” “恩。”时一与他四目相对,不问原因。她原以为他们会一直保持着这份不言不语到家,然后连句再见的招呼都不打,转进各自的楼房里。 “那两点小区门口见?”林越已没了从补习班延续至公交车上的闷闷不乐,眼里是除却乌云的晴朗。 时一一口应答:“好。” 很多时候,她对林越是不求原因的,且她一直对他有空。 昨晚放学到家后,时一一直没打开过书包,作业更是只字未写,她本也就打算补完习,晚饭后再合理安排好时间,好好的写那些多到光是想想就手软的练习题。但区别在于,因为她答应了林越明天下午一起出门,那周日的下午算是已经没了,也就表示她所能支配用于写作业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她一吃完晚饭,就心无旁骛的坐在书桌前,不留喘息的马不停蹄写作业。 时一从楼底出来的时候,林越已经站在小区门口等她,她远远的看见,小跑过去。 临出门前她还在敞开的衣柜前挑挑拣拣,最后一咬牙选择了一条及膝的浅蓝色连衣裙。自初中起在校一直都是穿统一着装,节假日里她也没单独跟男生出过门,更别说如此“心机”的穿着裙子出现在林越面前。但穿裙子到底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刚才的小跑,她还要顾着掩着裙摆。 “我很喜欢蓝色。”时一刚在林越面前站定,林越就直白的上下打量她今天的装扮,看似在分享自己的喜好实则是毫不吝啬的赞扬。 “我就当你夸我了。”时一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大胆的给林越的话强印上单方面的理解,以掩盖紧张。 “走吧。”林越不客气的笑出声。 时一很放心的跟着林越上了公交,不问目的地,林越朝公交后车厢的座位走去,时一自然的跟着他,踌躇了一秒,坐在他身旁。 林越的位置靠窗,伸手在时一面前试风向,然后微微起身,调整他头顶上冷气口的转轮,把它偏向了自己,吹到时一那的冷风一下子弱了许多,他才坐下。 时一为他的体贴入微说了声谢谢,又换位思考道:“风往你那吹,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一会就到站了。” 林越总是这样,微小处见柔情,令人心醉。 “你就不问问我去哪吗?不好奇下,就这么答应跟我走?”林越看着今天别样的时一,眼里是化开的蜜意。 “到了就知道。”时一淡然处之,她就是如此,如此不争气,林越稍给点好处,走向她,她就如摇尾乞怜的小狗眼巴巴的跟着人家走。 跟他走。 女人应有所保留,保留份神秘感,再加之欲擒故纵的伎俩,她也不过如此,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对话本应时一按耐不住好奇问林越,然后林越卖着关子忽悠她,结果时一反客为主。 因为不知道目的地,所以到站的时候是林越提醒她下的车。 “你要买手机?”时一看着眼前的建筑物——手机城。 “不是,把手机拿来刷机而已。”林越双手插兜走在前头。 他们搭乘扶梯上了二楼,进了一家就近的手机店,出来招呼的是一男一女的营业员,林越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们,时一乖乖的站在旁边。 “手机是不是设置过多次密码?”女营业员摆弄着手机,查看状况,说着话时眼神不时往时一这瞟。 时一不解,状况外的看着林越。 “应该没有吧。”林越答的不是很肯定,也回看了一眼时一。 她不是很懂这跟刷机有关系吗? 两位营业员把手机拿走后,时一和林越百无聊赖,时一趴在玻璃柜前看着一台台陈列在内的新款手机借此打发时间,林越倚靠在旁,享受的看着时一犹如站在琳琅满目的橱窗前,痴痴的望着里头裹着锡箔纸并折射出斑斓色彩的糖果的小女孩,眼里是不动声色的宠溺。 看完了,时一发现店门口架着的大屏液晶电视正播放着周星驰主演的《大话西游》吸引了不少驻足观望的路人,她朝门口指了指,只会了林越一声,也随着那些人一同站在不屏幕前投入其中。 她很早之前就看过,再看还是忍不住动容了。 时一走过去的时候影片已经播放到一半,她不顾左右,认真的看着里头的剧情,快结束时,人也一个个散去,时一看到了最后,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店门口,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男营业员拿来了两把座椅放在林越旁边:“叫你女朋友过来坐会吧。” 林越没有否认,说了声谢谢,觉得时一看得差不多了,径自走向她:“过去坐会吧。” “好了吗?” “还没,应该还有一会。” “哦。”时一觉得干坐着也是等,总需找些事打发时间,商场内憋闷,呆久了反而不自在,“我去外面透口气,顺便在附近转转,一会就回来。” 时一没叫上林越。 林越同意后,时一搭乘电梯下楼,他一个人回去坐在其中一把刚拿来的座椅上,一只手撑在空着的另一把。 时一也不知道去哪逛,就随意走走停停的乱逛,失望的是放眼看过去,附近是随处可见的卖电子设备的摊贩,不是手机贴膜c手机壳就是随身听,这类小物件,并不足以勾起她的兴趣。 没走多久,她又折了回去,快到手机城商场门口的时候,竟被几滴从天而降的小水珠砸在脸上,今天出门时她还暗自庆幸天气不错,无晴无雨,也用不着撑伞,所以她想当然的没有备伞,现在想来,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她伸出手,水滴已有渐渐落下汇成雨的趋势,时一赶忙往前跑,好在没怎么淋到,她刚安心的踏上瓷砖板,身后,门外是哗啦啦落雨的声响,暂且躲过的侥幸,可问题的关键是一会他们还要出去,而他们两人都没带伞! 时一走进店里的时候,刚好营业员把刷完机的手机交还给林越,林越给了钱后,就见到急匆匆进来的时一。 “外面下雨了。”时一说话的语调都满是焦虑。 “你没淋到吧。”他看了看时一,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湿的。 “好险,差一点就要淋雨了,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见外面的雨声。” “先走到门口吧,一会去买把伞。”林越和时一边走边说,“你有看见外面卖伞的吗?” “额,我也没太注意。”时一感到抱歉,自己刚才出去都在逛些什么啊,需要的时候却没留心。 “看看吧。” 到门口的时候,雨势已经很大了,挤着一堆没带伞而不知所措的路人,堵在那,勉强留着一条小道供有伞的人过去。 林越透过玻璃门看了看外面的小摊小贩:“那有卖伞的,你先等我会。” 他还没等时一开口阻拦,就奔进了雨帘里。 林越撑伞向她走来时,时一盯着伞面的颜色嗤笑出声:“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蓝色。” “刚才随手拿了一把,就挑了喜欢的颜色,结果是一把不算大的遮阳伞,看来比较适合你。”林越撑伞走到她面前,伸向她,时一配合的钻进伞下,踩着湿漉漉的地板,踏下去溅起的小水花,伞沿上顺滑而落的水帘,圈中了雨中伞下彼此依靠的他们。 时一置身其中,终于理解廖韵之欢呼雀跃着和她描述与叶承彦那一小段相互依存着同一把伞的心情,不亚于此。 小小的满足感先是自给自足,后又自娱自乐。 “你靠近来点吧,伞太小了。” 林越身上还有着未干的水痕,几滴晶莹的水滴沾在他的发间,时一注意到他不断调试伞把倾斜角度的手和不断被雨水侵犯的右手臂。 时一向里靠了靠,挨得更近。 “这附近有充值游戏币的地方吗?”走了一段路后,林越看了看周围,开口问。 “刚才好像有路过一家。”时一搜寻着记忆。 林越把伞递给时一,走出伞下进入店内充值。 时一安分地站在店外等着林越,她想着刚才出来的那趟可算没白逛。 店门口架着一台烤香肠的机子面对着街道,老板不明状况的对着撑伞等在外的时一说:“买热狗吗?” “她跟我是一起的。”林越抬头对老板说明。 老板看了她一眼意义不明的会心一笑。 他们一块撑伞走向车站的时候,林越说起手机店的营业员错把她当成他女朋友,所以在问是否多次修改过手机密码时不时与她进行空中眼神交流,错以为是她掌控他的手机。 “你手机密码经常修改吗?你自己不知道?” “那手机是我爸的,他换了新机,这部也才没买多久,就给我了。” 他说热狗店的老板,在他解释完后,咧着嘴笑。 这些时一都没注意到的细枝末节,林越看懂了其中的意味深长,她后知后觉的知晓了一言一句中的端倪都不过是旁人眼中的错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 24 时一握着带有体温的手机,点开林越当下发来的最新语音消息,在漫天烟火的哄乱声中炸出了那句“我想你了”。 大年三十晚,除夕夜。 她懒洋洋地曲着腿摊在沙发上,对面的大屏电视自顾自地播放欢庆喜气的跨年晚会,客厅一角的牌桌上是大人手法娴熟的“唰唰唰”洗牌声伴着交杂在一块听不真切谁和谁说什么的闲谈。 时一错愕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半响都没缓过神来,只是干巴巴的盯着那个因为点开而早已消失了未听语音消息的提示红点的语音框。 “我想你了。”这四个字简短,时长七秒,是前三秒的犹豫沉默,中间三秒的温声轻语和最后一秒的静默无声。 时一再次点开,握着手机的右手赶忙将出声口紧贴着右耳,左手紧捂着左耳以隔绝外界杂音,这次她听得更清楚了,四个字字字清晰入耳,她确定她没听错。 妈妈和阿姨们从男人们的牌桌旁撤离,手里握着一捧磕完的瓜子壳,张手,撒进了茶几边的垃圾桶内,又各自重新从袋子里抓了一把放在手心。 “时一,往边上坐点,给阿姨留点位置。”妈妈指着沙发一角的位置示意她。 时一懂事地往边上挪了挪,尽量离大人们远了些。 她们相谈甚欢,接连不断的是一个又一个用牙齿咬开瓜子壳的咔嚓声。 她思绪万千杂糅成一团,不知道如何回话,又正好她爸喊她烧壶水,重新沏茶端给牌桌上的大人们。 她摆弄着茶具,往一个个空杯里添茶水,身旁突来的手机铃声,震得沙发垫嗡嗡作响,吓了她一跳,险些被手里刚烧好的热水烫到。 她暂且搁下手里的东西,迟疑了两秒,接起。 “时一,是我,林越。”林越沉稳的气息从手机里传来竟意外地更富有磁性。 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打电话还是头一回,就算平时学习的交流c问作业,也只是输入对话框。其实林越不用自报家门,她也能从音色中辨别出他,她心心念念好几年的男孩,有着不同于他人的会令她下意识紧张到不自觉咽口水的嗓音。 “恩。”她轻轻应一声表示在听,林越不知道的是,他的来电提示出现在时一手机显示屏里的并不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而是她存入手机很久却不敢拨出的准确无误的联系人名。 她早已把他归档保存,他不知,她便佯装得对细微处粗心而大意。 然后是无言的通话。 林越想问时一,你就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你手机号?前十几分钟发给你的语音消息你听了吗? 他想当然的认为时一并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相比之下,她也许更在意他这通电话的目的与接下来所要说的内容。 所以他选择过滤掉他单方面的好奇。 他的尴尬与无措卡在喉间,正准备说出口一个“你”字,就听到手机里传来许是时一她爸喊她的声音,又弱弱地呑下了后续的话。 时一她爸催促了一声,她赶忙转头朝牌桌看了眼,接话道,来了,又对着林越说:“我爸喊我,你等等。” 她把手机搁在桌上,就起身端着几杯茶水往牌桌那走,空留林越耐心地对着无人应答的遥远而嘈杂的环境,任凭通话时间递增,他只顾整理着合适的措辞,想着近日有趣的话题。 林越打这通电话其实并没带着某种明确的目的性,该怎么开场又该说些什么,甚至于在拨通之前他都没想好,又担心显得过分刻意与拘束,又不愿顾虑太多最后反倒不敢按下拨通键,他不是个喜欢瞻前顾后的人,这不像他,而他只是很自然想着,他们很久没联系了,多久呢,其实好像也不长,放寒假到现在也就两周多吧,他想和时一聊聊新鲜的事与生活的乐趣还有间接的想念。 时一竟有点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心揪揪的,她宁愿自欺欺人,是因为衣服穿薄了,客厅漏风,手脚受凉了。 但她清楚的知道,不是,她面对林越,用尤翘楚的词汇来表达就是其实内心是个怂逼。 她总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畏首畏尾的在进退间徘徊不决。 诸如当下的这句回话:“你还在吗?” 客厅太吵,室外的烟火声太杂,她拿起手机捂紧听声口就往卧室里钻。 “妈,我先回被窝里了,外面太冷了。” “让你多穿点吧,你非不听。”免不了被唠叨一句。 “还是被窝里暖和。”时一笑嘻嘻回答。 “再过半小时就跨年了,你爸这牌也打得差不多了,一会儿零点一起放烟花,你可别睡着了。”妈妈在门外嚷着,时一已经把房门带上,又提大音量问了句,“听到没?” 时一隔着厚重的门板,闷闷沉沉的一句话:“你们放吧,我一会就睡了。” “恩,在,我在听。”林越的语气里透着极力证明自己存在感的急迫。 时一不知道要聊些什么,林越又想跟他谈些什么,两秒的无言后是林越尴尬的两声傻笑:“今晚烟花挺美的。” 时一觉得挺逗的,大概是想象着林越对着空气难为情地挠着后颈的模样,她抬头看了看窗外漫天烟火炸开的流光溢彩,“啾!”升空c“嘭!”四散,却很煞风景的打趣他:“恩,就是有点吵。”带着刻意的小小的不悦。 时一光是想着林越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听着林越勉强的附和,那带着渐渐微弱而不自信的语调:“是有点”以至于当下的她,太过沉浸于此,因无线电波而成为彼此有声牵挂的默契,她竟忽略了林越话里明显的破绽——她在老家的小镇里,自是有接二连三的烟花观赏,年年如此,大同小异,没什么可惊艳的,可林越身在市区,是明令严禁燃放烟花爆竹的。 “你要睡了吗?” “还没,那是骗我妈的。”时一又往被窝深处陷了陷,整个人都被温暖包裹着,语调也不自觉得变得格外柔和。 林越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明显的没话找话,说出一句:“快开学了。” “恩,寒假挺快的,大概大概再过一周吧。”时一扳着手数着日子。 “真希望快点开学啊。”林越由衷的一句感叹。 “为什么?”时一不由的好奇,没忍住,不客气的噗嗤一声笑出,为句末暴露了他难得如孩童般真挚期待的感叹词。 “因为,”林越顿了顿,继续说,“因为可以早点见到想见的人比如你。” 时一渐渐收拢了笑,窝在被窝里的舒适身姿突然僵住,她该怎么接话,她脑袋里盘旋着那条她还未做回复的简短语音。 “林越,你真让人心动。”她极力抑制内心的波澜,又不忍嘴角微微一笑,宠辱不惊的说出一句赞美。 真的很难不让人心动。时一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带着莫名的暗自神伤。自作主张地帮他补充着后续的话,比如她,比如何佑禹,比如尤翘楚,比如江则等等等等,都是别无二致的想念。而此刻,只是因为林越与她通话,暂时省略了后面的他们,单单说了个她,才会令她措不及防的悸动。 “你什么时候跟何佑禹学得这么油腔滑调的?”时一带着微微刻意的不悦反问道,她不想对这些没由来的过于计较,她怕她太过认真,最后反道闹了笑话不好收场。 “我是说真的。”林越委屈地替自己申辩。 她竟开始觉得此时的他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我相信。”虽然略微牵强,但时一决定暂时先搁下这个话题不再展开,她赶紧转移话题,生怕自己再与林越纠缠于此下去,会牵引出自己不合时宜的告白,向他一一招供这三年多来的心思,“你你作业都写完了吗?”硬生生的开启另一个话题。 “恩,昨天刚写完的。” “哦。”时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也刚写完。” 林越很快意识到了场面的一度尴尬。 “家附近开了家手工自制冰淇淋店。” “冰淇淋?”时一听着林越自然吐露的“家”字,想入非非的羞涩,听来颇有种“我们家”的意味。 “恩,前几天刚开业。” “这个季节开业?”不太合适吧,冬天的冰淇淋店,与夏季相比,正常来说生意大多惨淡。 “恩,不过第一天挺多人光顾的,第二天也很多,第三天也不少,第四天稍微人少了点,第五天就不是很多了,最近只剩些寥寥无几的客人。” 林越细致的观察与认真的分析,冷不丁的好笑,时一毫不掩饰的笑出声:“大哥,你是去那蹲点了吧。” “没有,就是没事在附近转悠转悠。” “怎样?好吃吗?” “额,我还没进去过。” “你光在附近散步,也不进去尝尝鲜吗?”时一诧异道。 林越嘿嘿傻笑了两声:“听说挺好吃的,就是开得不合时宜了点,”然后问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再过三四天吧。”时一掐着日子数着天数,“怎么了?” “没。”林越稍稍矜持了些。 “恩?” “我其实想说,家附近的冰淇淋店开业了,我想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吃。” 时一怔住了,半响说了个愉悦的“好”字。 他们后来聊了很多琐碎和八卦,比如初中一对被大家尤为看好的两人分手了;初中基本毫无互动的两人毕业后竟告白在一起了;初中的年段长和隔壁班的语文老师快要结婚了而当林越说到当年五班的孙小小时,时一不知道怎么接茬了。 孙小小中考成绩不理想,毕业后进了所“尼姑庵”——幼儿教育职业学校。初中时,她一是以清纯惹人爱的外貌而“闻名”,二则是以分分合合斩不断的桃花运。提起孙小小这三个字,时一的第一反应是尤翘楚,因为尤翘楚是时一目前所知,情史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一个样貌样含蓄清新,一个张扬“风骚”。第二反应是——她喜欢林越。 孙小小,一个一度出现在林越参与的球场上甘当后勤,递毛巾送水跑腿,最后在男厕所口被婉拒的女生。那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林越有意思,但真正令人咋舌的应该是,前一天还兴致匆匆的告白,第二天就挽起了学长的手出现在学校食堂,大家甚至曾一度怀疑孙小小对林越的告白到底走没走心。 “那你说她谈了那么多任,走心了几任?” “鬼知道。” 后面这事就翻篇了。 时一在尤翘楚面前提起过她,就感情这事拿来比较,那会儿尤翘楚不高兴地抗议:“什么叫半斤八两,简直差远了,孙小小那是来者不拒,我这是择优录取。况且啊,我还是很自爱的,谈归谈,却不乱来,当时全年段都传她不知道跟多少个男生发生过关系,不过啊,我也没谈几个吧,除去一些潜在关系的暧昧对象,正儿八经在一起的也就那么三四个吧。她可比我厉害多了,隔两周换一个,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可我谈恋爱也就你们了解实况。” 尤翘楚说的没错,她再怎么玩也有底线与原则不僭越,时一玩笑性的带着“哦?是这样吗?”的神色质疑,重新上下打量了一遍尤翘楚,毫不遮掩的“嫌弃”。 “你这什么眼神呢,说真的,如果说我是明里犯贱,那她就是暗地发骚了。我那是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所该承受的性感,她那是带着虚伪的清纯。” “我其实也很专情的好不好,就是运气不太好,烂桃花扎堆,没遇到合适的人。” 尤翘楚在时一面前辩解。 时一第一次发现林越竟是也有如此碎碎念的一面。 而这些她都知道,远比他知道的早,毕业分手了的那对,她后来偶然在街边的奶茶店碰见她与身边的陌生男子举止亲昵,她好友列表里那对看似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换了情头,而空间里也不断刷屏着同届生对老师的结婚祝福。 但她没戳穿,对于林越分享着过时的消息,依旧觉得新鲜而有趣,她耐心的听着。 “孙小小你知道吗?”林越小心翼翼的试探。 “五班的班花?” “恩。” “还是挺有名的。” “怎么说?” “追求者挺多的。” “恩,这倒是。” “这答案你似乎不太满意?” “也不是,就突然想起,想跟你随便聊聊。” “我还知道她跟你告白过。”时一本来没打算提这事的,她怕显得太过八卦。 “你知道?”林越莫名的喜出望外。 “应该说全年段没有人不知道吧。” “不是,我就是挺诧异的,我还以为你不太关心这些事的。” “略知一二。”对,她的确不太关心这些有的没的,时时都可能更新的年段咨询,但和林越所挂钩上,她都忍不住侧耳倾听几句。 “你后来为什么拒绝了?”既然都聊到这了,索性多满足些她的好奇心。 林越诧异时一在学习之余也并非不是没有关注过他。 但其实不止如此,时一对林越的风吹草动在意得要死。 “感觉不太合适吧。”林越回想当时的场景。 “那怎样的算合适?”时一顺势提问,也满足自己的小小私心。 “我所喜欢的就是最合适的。” “恩。”虽然毫无信息可循,但这答案令她也无从再追问下去。 他们聊了很多没营养的话题,时间一点点流失,房门外的牌桌早已散了,隔着堵墙,隐隐约约的传来挂壁电视里中央卫视的跨年晚会现场全民齐声在台下倒计时的一致欢呼。 “快到十二点了。”时一不由的在心里跟着外头的节奏一齐默默倒数。 最后,当数到0时,他们竟不约而同的对彼此说出简单而真挚的祝福:“新年快乐。”说完两人都默契的笑了笑。 零点整,又是新的一天。 时一礼貌性的道了声晚安,林越回以同样的晚安。 她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在即将挂断通话的前一秒:“等等。” “恩?” 时一深吸一口气,咬字清晰的平缓吐出:“我也想你。” 不容对面给出任何反应,就急匆匆的赶忙挂断。 时一身躯平躺在床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在毫不消停的烟花声中,带着微热体温的手机被她紧捂在胸口,胸腔内“砰砰砰”的心脏律动打乱了她的一切思维。 她利落地掀开棉被翻身下床,拉开窗帘,趴在窗台上,撑着脑袋隔着玻璃窗看绚烂的烟花。 “今晚的烟火真的很美。”她痴痴地想。 把她拉回现实的是尤翘楚不合时宜的消息提示音外加振动。 “亲爱的,你啥时候回来?” 她完全能想象得到尤翘楚输入消息时一脸有求于人的贱兮兮表情。 “再等个三四天吧。” “到时作业借我。”直接说明意图。 “哪科?” “恩全拿来吧。”尤翘楚毫不客气。 “天呐,你都没做吗?再过一周就开学了,三四天时间补得完吗?” “不至于不至于,之前也有向其他人东抄抄西写写的,但还是没写完,这不现在准备重新查缺补漏一遍,索性向你一次性都借来啦。” “‘查缺补漏’这词不是这么用的吧。” “哎呀,反正你懂的,等你回来呦,”末了还补充一句油腻的告白,“爱你。” “是啦是啦。”时一只得由着尤翘楚。 退出和尤翘楚的聊天框,她这才看到江则零时零分发给她的祝福:“时一,新年快乐。” “谢谢,新年快乐。”她客套的回复。 “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了。” 时一刚发送完成,江则立马回复了她。 “没,但是已经准备睡了。”她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也不好交代刚和林越挂完电话不久,时间也的确不早了,她选择以此为由结束尴尬的聊天,“你也早点睡吧。” “恩,晚安,有空聊。” 时一从江则的“有空聊”中隐隐觉察出些许失望。 “晚安。” 虽说是打字,但时一能明显的感知到自己面对不同的人,其对于她的特殊性,只有她知哪怕同一字眼,所体现的语气与情感都不尽相同。 不同的是心境,而不是说出口的那句话。 她在心里又友善的说了一句晚安,继续抬头欣赏烟火。 08 廖韵之喜欢叶承彦已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这段早恋始于初三上学期,她将心事掩藏的极好,旁人看不出半点端倪,而时一和尤翘楚更是后知后觉。廖韵之毫无一点儿特立独行的举措,按照稳定的作息和熟悉的习惯生活着,皆属日常百态,所以即便是在亲密无间的时一和尤翘楚的日日相伴下也并未从中察觉出一丝一毫令人不对劲的地方好心生怀疑。 初三时,班主任根据班级各位同学的学习情况拟定了一次又一次的座位调动,但她们三个的座位却没一次是相邻的,隔着同班同学,分散在教室的各个方位上。 时一因为是学习委员的关系,课间总免不了收交作业c登记名单c汇总成绩等工作。应届毕业生在学校领导的“精心呵护”下,其所在班级的楼层也是最高的,按其意便是远离“外界纷扰,专心备考”。时一曾想过向班主任辞去学习委员一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才更为妥当。大战前的自觉性与约束性,使得初三年段较低年级相比安静了许多,课间偶尔会传来一小部分同学在班级过道或者楼层走道里喧哗打闹的声响,但总归不敢肆意妄为。归咎其原因不外乎于此,一则是楼层太高,课间时间太短,在诺大的操场和教学楼的楼梯间来回跑动时间已过去大半,此举简直吃力不讨好,二便是多数人选择坐在座位上埋头与习题奋斗,一人如此,众人如此,稍懒散些便显得格格不入,再加之醒目的倒计时,更显得人心惶惶。哪怕你稍安分些呆在教室里与同学探讨错题,即便是装装样子在自己的座位上毫无效率的随意翻看着知识点都能聊以。 但她的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事,事后就被丢弃了,往大些说临时辞去职务未免过于自私,往小处讲继续下去也全凭“万一呢”的私心。 不用说,林越是她所有侥幸念想的起源。 她们三个就是在如此的状态下,忙里偷闲的在教室后方的窗口旁凑在一块调整着因学习压力而紊乱的气息,大口大口的透着气,呼吸着在开敞的窗口处灌进满怀的清新,搓揉着干涩的眼睛和酸疼的脖子。 那天像无数个晴空万里的日子一样。 开端起自廖韵之状似无意的一句:“你们觉得叶承彦怎么样?” 廖韵之这么无端的一句问话,是后续她们所知晓的一切故事由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地转为顺理成章的端倪。 如若当事人没有开口半句,她们定不可能妄自从蛛丝马迹里窥探些什么。 而要到很久以后她们才领悟出话外音不过是一句无声的隔空喊话“不管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啊!”带着抵死不屈的倔强。 时一的第一反映是一脸茫然:“什么?”她是没听懂这个陌生的名字。 “叶承彦?”尤翘楚扭曲着脸,带着一脸与我无关的审视。 “谁啊?”可想而知,时一定是不认识这名同级生,她交际圈窄,整日局限于班级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缘浅,除了班级内熟识的同学和经常出现在年级光荣榜上略有耳闻的名字,其他人算是一概不知。所以廖韵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只觉得生疏,时一转向尤翘楚。 她们只是面面相觑。 随后尤翘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感慨:“啊!他啊!”时一本以为她知道些什么,紧接着是令人大失所望的,“我不熟。” 看来也不过如此。 时一只是扫兴的白了她一眼:“真是高估你了,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详情。”枉费了她的一番期待。 “不就是我们楼上那个班的嘛,好像是一个热爱篮球的男生,午饭过后从学校食堂走出来回班的路上就挺经常看到他在篮球场上的,不然便是傍晚放学时,就这么两个时段。这些我还是知道的,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没兴趣,就没去多加了解。”尤翘楚摇摇头又瘪瘪嘴,刚一脸不屑一顾的说完,就瞪大了眼睛,张嘴吃惊道,带着狰狞,“你不会吧!” 尤翘楚揣测出了廖韵之没由来的意图。 尤翘楚把一只胳膊搭在窗框上放松,微调了站姿,两腿交叉站立,更显慵懒。时一站在她的身侧,背靠着墙,静静地听。 两人嘴里是不谋而合的“啧啧啧”的咂嘴声。 她们头又往后靠了靠,让与她们面对面站着的廖韵之后退几步,然后从上到下重新审视揣摩了一遍,就好像无声的应答:“你今天没病吧!” 廖韵之被她们看的浑身不自在,泄气的斜了下眼,以示抗议。可焦点全然不在时一和尤翘楚之间,自始至终都望着窗外,慢悠悠的说一句:“干嘛啊!大惊小怪的。” 时一和尤翘楚灵光闪现,突然顿悟般的扭过头,转身趴在窗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远处的那片篮球场,热切的搜寻。她们所在楼层较高,光线强烈而晃眼,从这看过去,只能看到三两体型相差无几的男生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时一看不清楚,在好事者尤翘楚眯着眼伸长了脖子的指指点点下,算是看了个大概,只是个身形的大概。 那是廖韵之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提起自己喜欢的人。时一知道,廖韵之开口的那句问话本就不是重点,她更不在意她们的答案如何,只是略微通报好友一声。 心事有人诉,就是莫大的幸福。 自此以后,时一和尤翘楚总在廖韵之的面前以叶承彦的名义逗弄她,毫无关系的一句句再自然平常的对话,都能被尤翘楚扭曲歪解,生拉硬扯上叶承彦的名字,直到如愿的引来廖韵之一脸“你们够了啊!”的娇羞,毫无对策的无可奈何,又好气又好笑。 甚至廖韵之开始自我反省,当初告诉她们自己的心事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她们每调侃她一句,她就感叹一声“误交损友啊”,带着满腔的悔意。 但说实话,虽然她时时悔不当初告诉时一和尤翘楚这个秘密,却也只是嘴上逞强,而心里泛着一股暖意,就好似她和叶承彦的关系真在她与好友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联系更为密切,仿佛一切美好的幻想下一刻就会成真。 甚至后来,为了更近一步探求真相,看清叶承彦的真容,也为了满足时一的好奇心,她们三人约好在体育课后故意站在篮球场旁观望远处早已蓄谋已久的廖韵之在他的指导下打篮球。 篮球场由三块完整的活动区域并列而成,课间人来人往,她们三个站在最外沿蹲点。可偏偏较近的两块场地被低年级的占了,导致叶承彦和他的伙伴们选了最靠里面的那块场地。 “啊!怎么离这么远。”尤翘楚愤恨完,就急匆匆的拉着时一想绕着球场外圈往前走,刚迈开两步就被廖韵之截住了。 “别啊,站在这看就好了吧。”廖韵之阻止了她们,生拉硬扯的把兴致高涨的两人拉回原地。 尤翘楚甚是不满的白了廖韵之一眼,扁扁嘴,只得独自咕哝,言听计从的泄气应了一句:“哦!” 尤翘楚其实见过叶承彦的模样,她纯粹是凑份热闹,可相比之下反倒是尤翘楚更为激动。 时一是真没见过,但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楼梯口的擦肩而过,叶承彦留给她的印象并没被她植入脑中,更何况她此前是没听说过他名字的,就算留心多看了一两眼,没有准确的名字等基础信息与之匹配,也便过后就忘。 尤翘楚觉得不可思议:“不应该啊。” 但考虑到时一平日里状态,刻意嘲笑道:“算了,虽然不是很懂你走路时注意力都放在哪,但一想到就算迎面走来一个熟人,也不见得你能立马反应过来打声招呼我也就不怪你了。” 就是因为这种状况时有发生,她们才敢站在时一的立场考虑,是真的没看到,不是故意佯装的。 一开始尤翘楚不能理解她,一脸震惊的直视她的双眼:“你今天有擦亮眼睛出门吗?” 或者是“就是因为你老这样,偶像剧里男女主无意中的偶遇才没在你身上发生,好姻缘都不观顾你了!” 话末想到时一喜欢的是时常碰面的同班生林越,这个假设站不住脚跟,也就不攻自破了。 最后懒得再搭理时一了,索性直接严肃的说上一句:“你是真瞎!” “是不是那个?”时一刚说完就伸出手直直的朝着那群人里指,问着一旁的廖韵之想确认下。话落还没伸直的手不由分说的就被廖韵之硬生生地按了回去,廖韵之背对着篮球场,对着两位急得在原地跳脚:“能不能低调一点,别这么明目张胆的指来指去,被看到了怎么办。”她那过分焦急的模样惹得时一和尤翘楚一阵阵的耸肩憋笑。 “拜托,离的够远了好吗!” 就算眉飞色舞的往叶承彦的方向跑,屁颠屁颠的背影还带着克制中的少女羞涩。 廖韵之与时一和尤翘楚分开前还不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嘱咐:“别总是死盯着他看,很尴尬的好不好。” 她是真的很认真。 真的,即使过分直白的看着叶承彦也会令她尴尬到死的程度。 时一半模糊的评价了一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显然,即使她这次戴上眼镜,也不见得能看的多清晰。 但放弃对于她们来说哪是件容易的事,越是有所进展越是想要归根结底。 从此以后,她们总是在课间操结束后趁着混乱的人群乱入其中,在廖韵之的眼神示意下以适当的距离尾随其后,廖韵之时时提醒要低调,担心稍有差池便会闹得“满城风雨”。她们就这么数次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的刹那间妄图看清真面目,却屡次下来以跟不上他的步伐无疾而终,很是挫败。 “是挺不错的。”等到真正看清的时候已经是几周后的事,依旧是楼梯间的拐角处,努力终有所获。 不同桌的她们,密集的人群中,一分分的情感在阳光下蒸腾。 那段日子里,廖韵之对时一分外殷勤,总是掐着适当的时机主动走到时一桌前问她:“作业多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抱到年级办公室里?” 起先时一不知情的时候只当廖韵之是良心发现懂得心疼她,有时作业本厚c科目多c作业量大,一册一册的习题书堆叠在一起,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然后一趟又一趟的抱到各科老师那,一个人送去年级办公室的确很吃力。年级办公室在她们所在班级楼层的上一层,也就是叶承彦所属的楼层。 一开始时一不懂内幕,只是觉得奇怪,就算当天需要收交的作业量少,廖韵之也心甘情愿且乐此不疲的跑腿。知道真相后,也就了然一笑,随她去了,也算是替她自己省事。 廖韵之是在等时机,等经过叶承彦班级门口时一次相互打着照面的巧合。 校运会持续了两天,本班安排的座位正好紧临着叶承彦所在的班级,低处前几排方便走动的位置已占去大半,时一c廖韵之和尤翘楚不得已坐在眺望台的最高处,坐定后时一才发现叶承彦与她中间就隔着一位他的同班同学。时一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旁边愁眉不展地摆弄手机的廖韵之。 “完了,我手机突然卡机了。”廖韵之一直反复敲击着手机屏幕,死命按住开关键,想重启手机,却毫无半点起色。只专注于手机屏幕的她,根本没会意到时一的讯息。 时一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重重的用手肘捅了廖韵之一下。 廖韵之见手机仍旧毫无反应,索性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让它自生自灭,想着一会应该就好了,这才有空闲回应时一。只见时一朝着她右边的方向努嘴c斜眼。她微微探头看了下才领会到,掩饰不住的惊喜。 “翘楚,你手机借我一会。” 那会时一仍旧使用着诺基亚,自是不适合拍照,而尤翘楚在有换手机的打算起时,就已盯准了触屏新机。 廖韵之高举着尤翘楚的手机“不择手段”的努力抓拍高清画面下的叶承彦,但由于位置角度的问题,就算时一有意为其让道朝后仰着身子,横隔在他们之间的还有那名叶承彦的不知趣同班生,廖韵之摆弄着手机好一会却找不到一个正好的取景点,关键是第一张的大胆偷拍还被当事人抓得正着。 由于看台位置布局不合理的问题,排班位置没整顿好,后来没多久他的班级换了场地休息,她们也坐到了较靠下的阶梯上。 赛前点名的准备工作正好在本班前的那块空地,广播里一遍遍通知提醒,体育老师拿着旷音器一次次催促讲解。准备参赛的廖韵之离开前也不忘叮嘱时一当叶承彦出现在本班前面点名处亦或是比赛过程中经过前方跑道时定要记得捕捉下镜头里的他,一声声郑重的嘱托,二话不说就把早已离席参赛的尤翘楚的手机强塞到她手里。 时一应着廖韵之的话,全程不敢有一刻分神走心,循着叶承彦的运动轨迹,配合的拍下几张出现在镜头中的叶承彦。 那么努力的当一名好的拍摄者的廖韵之,除去模糊不清,毁得不行的照片,最后也仅收获了两张像样的侧脸照。 虽然时一不知道如今那两张来之不易的照片被她怎么处理了,些许已经删了,但那一刻时一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认真记录下了一个性格开朗阳光的女孩为满足爱情的私欲而想在他面前将心怀鬼胎的自己展现得更自然一些的笨拙模样。 时一想起廖韵之曾用及其陶醉的神情形容着那天早晨上学途中忽逢大雨,躲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门口避雨,犹豫着该不该一鼓作气冲向班上,而意料之外的是叶承彦正好撑着伞从另一条来校的路上看见了她,拍了下肩膀以示招呼,然后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主动邀请同撑一把伞的绅士风度。时一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家伙内心的窃喜,以至于廖韵之后来跟她慢条斯理的描绘他们是如何穿过校园的林荫道,她又是如何在行走中无意的碰撞着他的手臂,难掩娇羞的少女心在雨天里顿时已如艳阳高照,散发着光和热。 廖韵之无论何时何地神采奕奕的朝向叶承彦所处方向,才是最为真挚c显露于色的喜欢。 雨天那天当晚她就发了一条说说“一把伞,肩并肩”后面还连带着笑脸和掌声的表情。 时一和尤翘楚一阵调侃:“就不怕他看见?” 后来廖韵之犹豫再三,觉得的确太露骨和矫情了,趁着当事人没刷空间状态前赶忙删除。 但不论怎样,存在与否,都是一块印记。 小题大做皆因情起。14 尤翘楚后来是这么在时一和廖韵之面前评价何佑禹的:“简直是披着羊皮的狼。” 尤翘楚说这话的时候,她们正盘腿坐在足球场边的塑胶跑道上。 尤翘楚絮絮叨叨的满是怨念:“我他妈,入部已经快一个月了,何佑禹这家伙从第一周开始就让我打扫足球部卫生,我至今连个球都没学到。” 尤翘楚愤恨地拔着脚边的草,用力的一根根揪着巴不得被她连根拔起,仇视的眼神锁定着在球场上绕着一颗足球肆意奔走的何佑禹。 直至本在球员脚边转悠的足球,撞到了球框,偏离了原定的路线,朝尤翘楚这滚来,被她脚抵着才停止了滚动。 “尤翘楚,踢过来。”球场中央的何佑禹用力的朝她挥手喊叫。 “使唤起我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尤翘楚翻着白眼本不想理他,让他自己过来取,可奈何周围的人跟着起哄。尤翘楚掷下了手里的草,拍拍手,站起来,把所有愤怒的意念集中在脚尖,大力的一踢还不忘放句狠话,“老娘是来踢球的,不是给你当下人差遣的!”然后故意作对般,何佑禹越是向她招手示意往那踢,她越是忤逆他,偏不,对准另一个与他距离较远且无人看守的方向狠命踢。 抬着下巴,洋洋得意地看着何佑禹追着球跑,报复完的快意感油然而生,这才大快人心地坐下继续拔着草:“当下人好歹还给工资呢。你们说是不是?” 时一和廖韵之笑而不语。 “亏你们班的楚妤同学还任劳任怨,殷勤的任他宰割。”尤翘楚看向时一,指了指刚打扫完,从足球部教室背着书包走出来的楚妤,“反正我是不想再干这事了,吃力不讨好。” “当初还不是你说他有点姿色,然后屁颠屁颠的加入足球部吗?现在是干嘛,看腻了?”时一不以为然,全当尤翘楚的话为耳边风。 “我都和你们说了,我加入足球部不是因为何佑禹,是真想学点什么,你们想想啊,你会其他女生所不会的技能,会不会觉得很酷,挺有成就感的那种。”尤翘楚扳着身子苦口婆心的解释。 “那楚妤还会跳舞呢。”廖韵之不服,“你去学个来?” “那可不一样,唱歌跳舞太俗,随随便便都能弄出点花样,还不适合我,我要的是英姿飒爽的与众不同。”尤翘楚沉醉在自己勾画的美好蓝图里不能自拔。 时一和廖韵之像看着神经病一般盯着尤翘楚。 “还有啊,我算是看出来了,楚妤压根就是喜欢何佑禹,不然你说一个好好的学跳舞的气质型美少女,报个足球部是几个意思。”尤翘楚犹如发现新大陆,凑近时一和廖韵之耳边小声说。 时一不屑于此,白了她一眼,还以为什么呢:“我早猜到了。” 楚妤一步步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她们噤了声,假装跟没事人一样看着那伙人把球踢来踢去。 那些人踢的差不多了,她们也都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学长,卫生打扫完,我先走了,这是钥匙。”楚妤恰到好处的笑容,钥匙放到何佑禹的手心。 “恩,先回去吧,不早了,快到清校时间了。”何佑禹怜香惜玉,温声细语。 “那我也走了。”尤翘楚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准备转身就走。 “等等,把足球拿回去。”何佑禹伸长了手,托着球。 “快清校了,学长。”尤翘楚在“学长”二字上,刻意放软了声音,强咽着一股令自己不断作呕的恶心感。 “你刚才干嘛了?”何佑禹置若罔闻,反问道,“今天卫生不是你打扫的吧。” “帮你捡球啊!”尤翘楚说得理直气壮。 “你还好意思说。”何佑禹也不管她如何强词夺理,“拿回去。”又把球朝前伸了伸。 “何佑禹!”尤翘楚简直要吼出来。 何佑禹不管不顾,硬是摆着非要尤翘楚把球送回去才放她走的态度。 时一和廖韵之对视了一眼,也无可奈何,冷眼旁观。 尤翘楚没办法,只能气鼓鼓的拿着球走人,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一把夺过何佑禹手中的钥匙,憋闷着一股气,甩头大踏步的走。 时一和廖韵之跟在后头。 尤翘楚把球安分的放在属于它的位置上,关上足球部的门,正要上锁,何佑禹倚着门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别急着锁啊,我还有东西要拿呢。” “明明你自己要回来拿东西,干嘛还非要让我帮你把足球放回来啊!”尤翘楚差点没被突然放大在她面前的超欠扁的嘴脸吓得半死,彻底炸了,“浪费老娘的时间!” “我喜欢啊!”何佑禹摇晃着脑袋,乐悠悠的推门进去。 这话简直火上浇油,彻底引燃了尤翘楚这颗一触即发的炸弹。 “你他妈给我滚!”尤翘楚一把扯过廖韵之帮她拿在手里的书包,甩到肩上,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这足球部我死也不呆了!” 留下何佑禹愣在原地。 时一和廖韵之全程观望状,不发一语,对着何佑禹歉意的笑笑,摊手无可奈何状,然后跟着尤翘楚离开。 “啊!真是吃亏,做牛做马,任他差遣了近一个月,什么都没捞到。”尤翘楚烦躁的挠着头发,后又想通作罢,“算了,说起他来就气。你们要吃什么啊,不要客气,尽管点吧。” 今天是尤翘楚的生日,她们三个本来计划着早早结束尤翘楚足球部的事,然后走人去庆生,却被何佑禹扣留到这个点,她们出来的时候清校铃已经打响了。 尤翘楚还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她们还担心,大餐还没开吃,尤翘楚她自己倒是先被气饱。 “那倒不会,这样岂不是更划不来了。”尤翘楚不以为意。 “放心吧,花钱这事,我们不会让你少出的。”时一和廖韵之没心没肺的“讹诈”她。 话虽如此,但她们一页页翻着菜单,看着精美的食物,再比对下标价,摇着头心里默默否定掉,到底是下不去手啊。 最后合上菜单,把决定权交给尤翘楚。 “何佑禹这个混蛋,你们是不知道,简直衣冠禽兽,你们不了解内幕,刚开始我也被忽悠的以为是个很好相处的学长,好商好量的。”尤翘楚果然还是按耐不住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点完菜,服务员离开后,刚还说提起何佑禹就来气的人,现在又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叽叽喳喳的宣泄她的不满。 “说好不提他的呢。”廖韵之看怪胎般盯着尤翘楚。 “别急,先让我把话说完。”尤翘楚先一吐为快。 “那次我打扫完卫生把钥匙还给他,他丫的竟然还想让我跑腿去帮他买水。”尤翘楚敲桌,“重要的是他自己明明放了瓶矿泉水在球场边!他给我的理由是矿泉水常温,他要冰的!带汽!我想着,买就买吧,多大点事,早点打发完回家,反正小卖部也不远。然后啊,我就买了瓶冰可乐,跑去给他,速战速决的那种,结果因为跑太快,他拧开可乐的时候滋了他一身,他以为我报复她,心理不平衡,故意晃的。我就吼回去,你丫的,自己偏要的“汽水”,早知道我就如你愿多晃几下,来点猛的。他彻底懵了,然后梁子算是结下了。” 服务员一一上菜,时一和廖韵之兀自夹着菜c倒着饮料,默默听着尤翘楚讲话配合点头,还不时相互推荐刚送入嘴的食物:“这道菜不错啊,你尝尝。” “这家伙明知我不是吃素的,偏还来劲了,一次次得寸进尺。”尤翘楚叹口气,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时时置她于爆炸边缘的人,她终于动起了筷子,“你们刚才说哪道菜不错的?” 这话题一下子也转的太快了吧。 “这道这道。”廖韵之笑嘻嘻的指着她面前的那道菜。 “我后来觉得任由他激怒我这样可不行,我一定要沉得住气,让他知道我也是一个收放自如的人,不然就得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他那么来劲,我偏不中计,没准过阵子他觉得没劲了,就不打算耍我了。”尤翘楚还在喋喋不休的发表着评论。 在她们看来,尤翘楚并没做到收放自如,何佑禹也还在继续招惹她。 “那你说他怎么就不找楚妤的茬呢?”既然都说到这了,时一索性就着这个话题下饭配菜。 时一和廖韵之订的生日蛋糕做的差不多了,廖韵之离开去楼下的蛋糕店取。 “他脑子有病呗!”尤翘楚想了想后又说,“这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我想是来自军训时泼了人家一身绿豆汤的罪恶感。” 尤翘楚说的如此振振有词,时一无言以对。 “好吧好吧,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不知道的以为你喜欢他呢。” 尤翘楚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想太多。” 廖韵之提着一盒生日蛋糕进来,放在桌子中间,点上蜡烛。 尤翘楚性格中保留了太多尖锐的点,她嗤之以鼻的东西很多,但与她脾性所不符的反差之处在于,她仍旧会执着于一切古板而单一的形式流程,庆祝任一于她来说意义非凡的事,并乐此不疲。 尤翘楚高高兴兴的闭眼许愿吹蜡烛,时一和廖韵之在一旁唱着生日歌,然后欢呼鼓掌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这样她才算是度过了一个圆满的生日。 “所以呢,那次叶承彦找你干嘛?”尤翘楚先开口质问,话题的主人公一下子由她转向了廖韵之。 廖韵之低头不语,良久开口,弱弱的说一句:“他说他分手了。” “真快。”时一评价了一句,“在一起没多久吧,暑假那会才看到他和他女朋友的。” “他们中考前就在一起了,当时我不知情,所以才因此拒绝了我吧。”廖韵之为他辩驳。 “那肯定也没多久,以月为单位计算的爱情时限,随随便便一对情侣都能做到。”尤翘楚全然不顾廖韵之的想当然,直戳漏洞,“那他想干嘛。” “他说我挺好的。” “这不废话,要他讲。”尤翘楚气不过。 “他说可以试着考虑一下在一起。” “真他妈自以为是,就算试着考虑一下,也轮不上他说这话。你别光说他说了什么啊,你是怎么想的?” “我答应了。”廖韵之底气不足,缩着肩准备挨揍。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廖韵之松口答应在前,现在也于事无补,时一不发表过多的言论。 “虽然我知道这么说不对,但你真的可以不计前嫌?”尤翘楚反问。 廖韵之默然。 “你可以大度到不追问他,缝合种种嫌隙,淡然自若,甚至笑脸相迎,但你不可以像一个甘愿卑躬屈膝的拾荒者,轻而易举的捡拾洒落一地的不快,撕心裂肺的喊叫和抽抽搭搭的哭泣,堆满废纸篓的是你一张张接连不断擤鼻涕的废纸和殷勤填补却争相从镂空处钻出的兜不住的爱。这些你都无所谓吗?” 时一循循善诱,她知道为时已晚,廖韵之自动迈出去的那一步怕是怎么都收不回来了,但她就是想告诉她,即使她不管不顾的视若无睹,但作为闺密,她们真真实实的帮她记在心里,替她不值。 “韵之,我们是你的娘家人,希望你嫁的好。”尤翘楚感性地说,“我们为你苦尽甘来高兴,也为你前路渺茫担忧。” 她们希望她过的好,实实在在的好。 “我怎么可能不计较,正是因为太过计较得失,所以才不忍数次努力付之东流,我没有理由拒绝亲自找上门的机会,宁愿心甘情愿的舍身试险。”廖韵之哽咽,低低的倾诉,“你们说的我都懂,但是我喜欢他啊,我能怎么办?”她置身其中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糊涂。 怪不得其他,只怪在那一句,她喜欢他啊,她能怎么办? 谁说结果不重要,在廖韵之这儿,结果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所有的铺垫只换来自欺欺人的一句:“没事啊,尽力就好了。”那才是她对自己最大的心寒。 纵使她们上百句的劝诱,也敌不过廖韵之的心之所向。 但廖韵之心知肚明,无关利弊。她很开心,因为她们自始至终都时时系念着她的心事,记挂着她的幸福。 “不管怎样,我们都真心实意的祝你幸福,那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她们不会忘记,廖韵之为了走到这一步,磕磕绊绊铺设开来的不易。 最后她们不再聊廖韵之和叶承彦,一杯杯喝尽的饮料,一口口入肚的佳肴,一声声爽朗的大笑结束了尤翘楚十七岁的生日。 尤翘楚回到家后,在空间发了条状态,祝十七岁的自己生日快乐,并贴上了她们三人亲密的合照和她双手合十的许愿照。 不过三分钟何佑禹就找上门q她,先是恭维的说几句漂亮话祝她一句生日快乐,后是里里外外数落了自己一遍,说是早知道今天她生日,说什么也不耍她玩。 “知道错了?” 何佑禹发了一个龇牙嬉笑的表情承认。 “礼物呢?” 何佑禹又发了一个礼物的表情。 “滚!”尤翘楚觉得这个字还不够狠,发送出去还不够解气,又补发了一条,“你当我三岁小孩哄?少来忽悠老娘,不过是比我多吃了几个月的奶,我妈要是早生我一个月,你也不过是跟我同年生的同级生。” “你要什么?下次我补给你?” “别想我再原谅你!”尤翘楚撂下了狠话决心不再搭理他。 奈何何佑禹后来又接连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没得到尤翘楚半点反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 25 时一裹着系带睡袍,披头散发的缩着脖子,四仰八叉的躺在铺好的棉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光溜溜的天花板,一个激灵,翻身下床,行动利索的打开衣柜,她决定好好收拾下自己,然后出门碰运气。 在玄关处穿鞋时,她妈探出个脑袋问她:“去哪玩?” “倒垃圾。”她把钥匙塞进兜里,门刚开了条缝,冷风就涌进来,脖子空荡荡的漏风才想起似乎忘了啥,折回房间缠上了条围巾,抽屉里搁置了一个寒假的手套,索性也给捎上,装备齐全些,又对着卫生间内的镜子照了又照,稍捋了捋碎发拢在耳后。整理完这一切,才重新把刚脱下的鞋穿上。 她妈见她如此折腾,又疑惑的确认一句:“倒垃圾?” “恩。” “几点回来?” “去去就回。”时一系好鞋带,起身,“妈,还有哪的垃圾需要我一块儿拎出门扔了的?” “那些我今早出门买菜时下楼都给顺手扔了。” “好,那我出门了。”时一嘭的一声关上门,把已经从房间里提到玄关口本要带出门的那袋垃圾给落下了。 只留下她妈错愕地站在那,看看那袋被遗忘的垃圾,又看看牢牢关上的门。 二十分钟前,时一还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玩手机,直到林越的qq在线状态由ifi切换成移动数据。 她想起了尤翘楚和那句她时常信奉的话:无巧不成书。 然后催促着时一:“你难道就不想跟林越多发生点什么?” “多发生点什么?” “故事啊!”尤翘楚俨然过来人的口吻,对着时一的不争气叹息,“你就甘心这么平平淡淡的再度过三年啊?” 时一沉默了。她不甘心。 不知道是不是她单方面的错觉,她似乎和林越走近了些,但到底还是被动了点。 “你到底在怕什么啊,以前在学校也总是尽可能避免接触,能躲则躲,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到底是怕别人知道你喜欢他,”尤翘楚顿了顿,“还是怕他知道你喜欢他。” 时一很久才弱弱的说出一句:“都是。” 尤翘楚那时问她:“时一,你就没想过让林越喜欢上你吗?” 她答不上来。 但她现在想明白了,她有所求,有私欲。 尤翘楚出门打的c夜跑c商场购物都能碰上陌生人来找她要联系方式。 “你不能等着林越来你家敲门,巧合是要自己创造的。” 时一站在那家手工自制冰淇淋店的正对面街道,旁边是棵光秃秃的枝干,时不时的两三辆小汽车从面前呼啸而过,卷起一阵冷风直往她脸上呼,她定定的凝视着街对面的招牌,掏出手机,拨通了早就熟记于心的那串号码,按出:“林越。” “恩。” “我想吃冰了。” 说出话的要负责,所相应的要由他来兑现约定。 “好,我马上到。”林越不可抑制的喜出望外。 时一在这头,笑得心满意足:“好,我等你。” 她想起《穿越时空的少女》中17岁的少女不断跳跃时空,只为改变少年离她而去的事实。她第一次看时就因里面的两句台词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在未来等你。” “恩,马上就去,跑着去。” 像极了此刻。 她后来反复看了很多次,感动依旧。 她在川流不息的街头,第一次身临其境,她斗志昂扬,她想永远做故事的女主角。 尤翘楚来找时一拿作业的时候,全程一个劲儿的傻笑,时一把早已叠放好的作业往她怀里一塞,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傻乐呵什么呢,中彩票了?” 尤翘楚把作业先放到一边,连人带着屁股底下的座椅往时一那紧挨着,时一下意识的身体后倾了点,脸上明显写着“你又想干嘛”的情绪,扫视她怪异的一举一动,尤翘楚把时一往回拉了拉,贴近时一的耳边,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我谈恋爱了。”说完还莫名腼腆的屏息期待着时一惊喜的表情。 “哦。”可出乎意料的,时一只是淡淡然的应一声,略显敷衍。 “你怎么这么冷漠?”尤翘楚不可置信的惊讶,“不应该八卦下?问问我他是谁?哪所学校?有没照片之类的。” “何佑禹啊。”时一十分镇定,反倒是尤翘楚显得过于大惊小怪,“我猜到了啊,何佑禹啊,我们几个不是都认识吗。” “屁勒,怎么可能是他!”尤翘楚正色道,语调上扬,不容置疑的否认,“我就说你怎么这么事不关己,一点都不好奇,不是何佑禹。” “不是何佑禹?”尤翘楚的解释让时一不得不拉回注意力,开始重新正视尤翘楚的面容,脸上满是明显的期待,呼之欲出的倾诉欲向时一表达着“你倒是多问问我啊,多好奇下啊”。时一目光聚焦于对面眨巴眨巴的水灵灵的大眼,探其可信度。 “不是。”尤翘楚微笑着摇摇头。 “真不是何佑禹?”时一再次强调确认。 “真不是。”尤翘楚再次微笑着摇摇头。 时一有点想不通了。 “你不喜欢何佑禹吗?”时一反问。 “我有男朋友了。”尤翘楚万分诚恳的表明立场。 “不是,我是说在这之前。” “恩他这人还不错”尤翘楚犹豫了一下,还算客观的折中评价了一句。 “哦。”时一刻意重音的表达一声对这不满意回答的感慨。 “不是啊,时一,你是不是放错了重点?这件事好端端为什么会扯上何佑禹。”尤翘楚突然回过神来,才稍觉话题的方向转换得不太对,她本想跟时一谈谈新任男友,分享恋爱的喜悦。 “我就觉得你俩挺顺眼的。” 尤翘楚原模原样的回以同样的哦字。 “是上次给我们看过照片的黑框男?”时一在脑内搜罗了一遍尤翘楚近期在她们面前所提过的异性,回想起那次元旦汇演。 尤翘楚暧昧地摇摇头,晃动着食指say n一! “我没跟你们提过的,你不会知道的。”尤翘楚又笑得得意。 “那你自己说吧。”时一把身体的重心往椅背上靠,彻底的放松了下来,准备静静的听尤翘楚一一交待清楚。 尤翘楚和沈适在一起是寒假的事,已经两周了,沈适是隔壁体育院校的学生,大尤翘楚两岁。 “重点是又高又帅!”尤翘楚满脸的骄傲,兴奋地滑动着手机相册给时一看,嘴里是一百万个满意,“打篮球还特别酷。” 时一看了几张,的确正如尤翘楚所说的那样又高又帅,可看着尤翘楚新任男友沈适的照片,脑中挥之不去的却是何佑禹对时一的坦白,她没让尤翘楚继续往下翻,而是问她:“你喜欢他吗?” “喜欢啊,这么帅的男生我为什么不喜欢?”尤翘楚双眸闪着光的灵动。 弄得反而是时一不知道怎么回她了。时一其实也并没多袒护何佑禹而为他占票为他说话,她选择顺其自然,选择尊重尤翘楚的选择,所以她不再多说。 然后顺理成章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可避免的便是尤翘楚一个劲儿的秀恩爱。 尤翘楚曾在沈适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截了两张他们视频通话的截图甩到群里,这是她第一次秀恩爱的证据——状似无意地蜻蜓点水般似有若无的公然晒图。 尤翘楚去商场购物,对着服装店内一整面的全身镜拍了张万分般配的合照,贱兮兮的在群里说着,只是想秀个恩爱。所谓爱情奢侈的烦恼不过就似她那句秀之余还不忘毫无痛痒且可有可无的矫情抱怨:“我很烦为什么当时袋子在我手上?” 他俩的情侣经济生存原则大致体现在于从不aa,比如吃饭,买零食,送礼物沈适出钱,比如买个包子,尤翘楚出。 彼此最好的时候,尤翘楚对沈适简直称心如意,谈论到某些男女话题时,她都不忘捎带上一句,“我男朋友这点不错”c“这里我要夸下我男朋友” 她对他的满意度毋庸置疑,以至于当追尤翘楚的男生跟她提议说,没有男朋友考虑下他时,尤翘楚立马回绝:“有病啊,我男朋友那么帅,不需要。” 即便如此,时一也没觉得沈适有多特别,她相信尤翘楚是爱他的,但时一所以为的这种爱与尤翘楚在他之前所交往的每一任无异,就像热恋时所描摹的爱大多相似,而沈适也将经历她历任男友中无差别的爱情历程——起初口口声声的真爱,日后无感时都会遭到尤翘楚的无端嫌弃。 高一下学期,各科老师都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申文理分科的重要性,大多数人目标明确,为着各自的权衡,朝着既定的路线走。 各科学习优异,成绩突出的基本都毫无悬念的选择理科,可但凡理科比文科稍逊色些,哪怕成绩普遍均衡却不够出彩的女生,都不出所料的会往文科方向考虑。 时一很犹豫,从小到大,学习的方向都不偏不倚按着设定好的轨道走,该学什么,该着重把握什么,该朝着哪个目标努力,她都有着明确的想法,可自从上了高中,她迷茫了许多,她的短板越加突显,长板也没得到特别好的发挥,在此之前,她天真的觉得,差距不大的天赋是能用后期十足的努力补足的,她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的踩在当下阶段的人生印记上,中考也收获了良好的效益。可她现在想不明白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学习被她搞得一团糟,她总是勉强维持着目前的好成绩。可那些微乎其微的天赋差距才最为致命,分水岭的沟壑越陷越深,为什么有人能一眼就看穿解题思路,为什么有人外语语感如此浑然天成? 就像她在为数理化解题而忙得焦头烂额时,尤翘楚还能悠闲自得的经营着爱情,为无足轻重的细节烦恼。 南方的春季格外短暂,夏天来得早,天很快热了起来,因此时一中午选择在校食堂就餐。 尤翘楚最近特别容易咋咋呼呼的,一点就着,本各自和谐的吃着餐盘里饭菜,她一心二用,一边心不在焉地夹着面前的午饭往嘴里送,一边专心致志地控着藏在餐桌底下的手机,突然筷子一拍桌,震了震,毫无征兆的飙出一个脏字,成功引起周围几桌人的侧目,然后状况外的大家又都相安无事的继续转回去吃饭。 “干嘛?”廖韵之见大家不再往这看,才询问尤翘楚到底什么情况。 “就沈适的体校微博表白墙啊,不知道哪个女的偷拍我男朋友,投稿博主求联系方式,然后被我朋友发现艾特我啊,结果被我发现还他妈不止一条,我往下滑,发现近期竟然有三四条!”尤翘楚怒了,筷子扔一边,也不管面前没吃完的饭,把手机搬到桌面上来页面转给她们看。 “干嘛呢,不想活了?公众场合公然把手机拿出来也不怕被抓。”时一赶紧把手机推回去让她收起来。学校最近教务部对校规校纪查的严,时不时总有人巡视。 尤翘楚瘪瘪嘴配合的收起手机揣兜里,一面委屈巴巴地嘟嚷着:“这是我男朋友!” 一面稍显不耐的一手插着腰,一手对着脸扇着风压抑着烦躁的情绪:“真是哔了狗了,受不了这些人!” 何佑禹端着餐盘搜寻了一圈食堂,与正好抬头面对着的时一目光相接后,径直往这走,很自然的把餐盘往尤翘楚旁边的空位一放,落座。 “你干嘛!”尤翘楚转头没好气的质问他,眼神凌厉的上下扫射。 “找你吃饭啊,”何佑禹说着理所当然的理由,自然的夹着饭菜,又见尤翘楚搁置一边的餐盘,伸出“罪恶”的筷子不客气的把她的一块肉往自己嘴边送,尤为浮夸的眼前一亮,还意犹未尽的评价一句,“这道菜不错!”然后又准备再夹块肉走。 “吃吃吃就知道吃,拿去!拿去!”尤翘楚嫌弃的把自己餐盘都推给何佑禹,眼烦心乱。 尤翘楚不太想搭理何佑禹,又回到“正事”上对着时一和廖韵之讨论起刚才的话题,低声发着牢骚。 何佑禹也不帮腔搭话,难得的安静,嘴里倔强地啃着块排骨,腮帮子鼓着,手里的筷子却闲不住的时不时往尤翘楚的餐盘里夹点什么。 “一会你们就去那条微博下面评论,就说有女朋友了,别打扰人家。” “恩。”时一和廖韵之点头。 “不行,”尤翘楚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妥,又认真思考起对策,“这样会不会不够狠。” 她俩就等着她,全凭安排。 “记得评论完艾特我,再加上一张我和沈适的合照!我一会就发给你们!恩!很好!” 时一一面点头配合着尤翘楚的指令,又偶尔瞄一眼何佑禹从尤翘楚那夹走了什么,她不由得想象,何佑禹好像一条跟在尤翘楚身边多年的狗。 “记得把我夸好点!要多发几条!”尤翘楚又不放心地嘱咐道。 何佑禹不插嘴不打趣,全然事不关己的模样,出奇的安分。 说他完全屏蔽餐桌上的谈话,时一不信,他专心致志的吃饭,并不代表他不关心与尤翘楚有关的话题。 直到他突然来一句:“接吻照有没有?床照也可以的。我帮你发,要多绝有多绝。” 何佑禹平淡地说着欠揍的话,场面一下子安静了,时一只是笑,控制着嘴角上扬的幅度,埋头吃饭,不参合。 “何佑禹,你想什么呢!能不能思想纯洁点!”尤翘楚没好气的把被自己冷落已久的餐盘抢回来,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又恶狠狠地端起何佑禹打的还剩半碗的紫菜汤半仰头就一顿猛往嘴里灌,一滴不剩,眼里满是嘚瑟的得意“报复”。 何佑禹也没阻拦,而是在尤翘楚霸气的把空碗不轻的往桌上一放,舔净嘴角最后一滴汤汁,得逞的挑衅时,欲起身:“你要是还想喝,我就去帮你打汤。” 不同于有事没事的嘴欠,尤翘楚被他的认真劲儿给说懵了。除了偶有的一两句在尤翘楚听来尤为刺耳的话,何佑禹出乎意料的体贴,反倒令她不自在,尤翘楚微微一愣,事情的转变方向不按“常态”发展,她难得为自己的幼稚感到没劲,支开话题,转而问他:“中午足球部有开空调吧。” “有。”何佑禹点点头。 “那我中午在那呆着吹空调没意见吧。” 尤翘楚说完才发现这“剧情”不太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暗自骂了句脑抽,她什么时候这么正经礼貌的征求过何佑禹意见了。 “你想什么时候呆着都随你。”何佑禹又从尤翘楚那夹了些菜走,很顺畅。 这次尤翘楚没多说什么阻止,她只是不解,既然他这么不喜欢自己的配菜,为什么还要点。 她们草草扒拉着剩下的饭菜,收拾好餐盘,跟何佑禹招呼了一声,先走了一步。 何佑禹吃着最后的一些饭菜。 尤翘楚思来想去还是不对劲,在去体育部的路上对着她们嘀嘀咕咕的念叨:“你们就没觉得何佑禹这学期变得变得有点不太正常?成熟?稳重了点?” 时一和廖韵之听她继续说。 “换以前,我说一句,他怼一句,总喜欢和我唱反调,烦得很。今天吃饭,我就突然发觉他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反而显得是我太幼稚?他这样我反倒适应不过来了,虽然还是会偶尔说着我听着就来气的话,你们就不觉得吗?” 转头看了看时一,又看了看廖韵之。 “你们没感觉吗?” 她俩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在那吃饭,不说话呛我,我总觉得他有心事,闷闷不乐却还喜滋滋的从我这夹肉,他到底心情是好还是不好啊。不过,他啃肉的样子,真像我养的一条狗,可爱得有那么点招人喜欢。” 尤翘楚就是这么奇怪,何佑禹和她对着干时,她总是在她们面前损他这损他那的百般挑剔,各种不顺眼;现在,他一反常态的顺从她,她反倒念念叨叨的开始猜测他的心思。 尤翘楚有时候连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时一其实真的很想问尤翘楚一句,你真的对何佑禹没有感觉吗?一点都不心动?21 时一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爷爷是在一个月之前,他眼睛发炎来城里看病,她爸特意开车回去接他,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供他居住,爷爷也一再推脱不愿麻烦他们,他们也确实真没什么理由执着着挽留他留下住的,只能说在家附近一家不错的宾馆开了间条件较好的房,以便他在城里看病的几日稳妥的休息。正巧爷爷来城里的那天是工作日,时一中午放学回家才看到许久未见的爷爷,他一只眼睛发炎得厉害,肿得几近睁不开,爷爷一直以来身形偏瘦,他生了病给时一的感觉更是不好,她妈把饭菜一碗碗端上饭桌,爷爷独自靠着沙发休息,那一刻时一莫名觉得有些心酸,他瘦弱的身形被岁月磨砺得满是过往成长生活里的苦难的影子,他只是安静地靠在那,时一都生怕他陷入其中,支不起身子。时一很早之前就从她爸那听来爷爷腿脚不便,但她也从没过分细究且关心,怎么来的?有多长时间了?她一概不知。 爷爷见她回来,睁开了另一只无异样的眼,看向他的孙女,声音虚弱而苍老的唤了声她的名字:“时一,你回来啦。” 那一声足以使她自觉她孙女的身份当得不够称职。 她一年里呆在老家的时日并不多,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每年的寒假春节是理所应当的回家团聚,其它如国庆和暑假这些天数较多的节假日里,回不回家都视情况而定。爷爷之前偶尔来城里看过他们一两次,带着留在老家那块由他一人辛勤耕作滋养的肥沃土壤上长出的瓜果蔬菜。 时一还很小的时候,那会还没读小学,她曾有一段时间呆在老家,她奶奶去世的早,是在她未出世之前的事,爸妈不在身边,时一时常晚上一个人不敢睡便拉着爷爷让他陪着。大些时,她第一次学会的代步工具是爷爷用于骑行各村之间的三轮车,他常常载着他们几个小孩各种转悠。过年后都会有戏班子的人来村子里唱戏,小孩总会早早的抢先占了第一排的椅子,能津津有味的看着的也就开场舞那段,而多半也只是为了图个新鲜和热闹,能好好坐在那吃东西,而爷爷也总会买来一堆零食或水果拿到前面给她,然后东西吃完了,觉得戏的内容无趣了,小孩们也就全部跑开了。她也从没认认真真地看完一整部戏,却时常看到,爷爷会为了看戏蹬着他的三轮车去别的村子,总会很晚才回来。时一那时还很好动,经常耐不住性子在村子里乱跑,做了错事他也没责骂她,也不告诉爸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包庇她的“罪行”。 车窗外时飞驰而过的风景,脑海里是衔接不畅的过往片段,他多好啊,好到她一遍遍的回想又一声声的自责。 爷爷在城里看病的那几天里时一有空就会到酒店陪他唠嗑几句,他背后撑着枕头当靠垫,因为眼部涂了药水,只能闭眼与时一一问一答,她爸也不时插上几句,姑姑在一旁伺候着,他关心她的近况与学习,时一表示对新环境已有所适应,简单交待了些现代学习的课程内容与周边的见闻趣事,她知道爷爷不一定都听得懂,但她认真的分享,他喜滋滋的笑,彼此都觉得足够了。 爷爷喜欢热闹,一家人实实在在的陪伴,儿孙绕膝的热闹,她知道。 爷爷呆在城里的最后两天正值周末,他依旧是靠在床头,探望他的人坐在一旁,时一临走前爷爷问她:“时一,明天还来吗?” 时一当时没听清,看了他爸一眼,想问爷爷说了什么。 她爸重复道:“爷爷问你明天还来不来。” 时一重新看向爷爷,年迈的老人不行于色的期待,她没有理由拒绝,乖乖地应了声:“爷爷,我明天还来。” 他靠在那笑着,说好。 那天周末的早上时一起得早,跟着爸爸c姑姑陪着爷爷分别在两家医院穿梭,领取检验报告单c和同在一座城市读大学的表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陪他挂吊瓶,时间倒也过的很快,爷爷嚷着隔天就回老家,不愿再逗留于此,怎么劝说都不听,他固执,她爸也就顺了他的意。 他是个闲不住的老头,哪容得了日日把自己搁在床上受人伺候着,他宁愿回去扛着锄头操劳那片没几亩的田,扇着扇子和同村的老人唠嗑长度。 他绕着那个村子里里外外走了那么多年,是离不开的根。 那是时一最后一次帮他实质性的做点什么,还好那次她没有拒绝,想起这竟然是最后一次见他,她有些难过,又觉得惋惜,他闭上眼的前一刻她竟没见上他最后一眼。 她平静地听着这个噩耗是真的,又平静地听着从她爸嘴里缓缓吐出的确认。有些东西回忆起来,也突然难过起来,这种真切的情绪好揪心。 她要是知道那次他来城里看病已走向生命的倒计时,她一定努力哀求,让他多留在身边几日,一股脑的分享那些有的没的,爷爷都愿意听她讲下去的话。 爷爷回老家临走前在小区门口把时一叫到一边偷偷塞了两百给她,嘱咐她好好学习,平时多买点吃的,他说现在学生学习累,让她别亏待自己,她推搡着不要,可到底还是收下了这份好意,他所以为的偷偷,其实每次她爸妈都看在眼里,不做声,他上了她爸的车,时一对着车窗半开里的他招手说:“爷爷,放寒假我就回去看您。”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竭力想弥补些什么,好宽慰独守空房的老人。 他欣慰的笑着,说好。 全家在为爷爷的丧葬忙进忙出的时候,她插不上手,静静地呆在一边听候吩咐,每天家里的大厅总有些她印象模糊的老一辈亲戚来哀悼,哭声不断,对着封存着爷爷躯体的棺材哭诉,她不全都听得懂家乡话,但各个都哭红了眼,她也情不自禁的落泪,棺材旁的录音机里循环播放着似是佛教的超度经文,灯彻夜不息,她无法睡得心安理得。 时一知道爷爷就躺在里面,可她什么也帮不到。 从寺庙来的师傅在大厅里架着各类东西,弄着某种仪式,时一跟着家人一次次双膝跪在铺着瓷砖的冰凉地板,那是她从小到大的第一次跪拜,也是最久的一次。 下跪这个动作本身并不难,可一旦赋予了一定意义,双膝立马变得沉重,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抵着坚硬的地板,从膝盖直达而上的疼痛感触动心脏逼得她鼻腔泛酸,每一次叩拜都是在迫使她一次次的认清爷爷是真的离开了。 她没了爷爷,她爸没了爸爸。 时一请假后的第四天晚上,她照例翻看班群里的通知消息,从同学们的聊天记录里搜寻些这几日课程内容,她请了半月的假,或多或少有个底总归能心安点,这样回去时,也衔接得上。 她知道十一点多林越的qq头像仍显示在线,但没想到他竟会找她。 “听说你请了半个月的假。”林越先发来消息。 “恩,家里出了点事。”时一回答的很委婉,她裹着睡衣缩在沙发上,夜渐渐转凉。 “李女士周一的时候在课上表扬你,可惜你不在没听到。” 时一不禁失笑,她差点都忘了自己刚考完半期考,就马不停蹄的往家赶,虽说对自己的情况还是略知一二,但班上和年级里其他同学的总体水平如何,她还一概不知。 “无所谓了,都考过了。”时一说的轻描淡写,是真没记挂在心上,人是有虚荣心的,死揪着过去的某个骄傲的点沾沾自喜是会顾不好脚下的路的。 她自是引以为傲的语文,长久以来都不敢有一毫松弛,是她最后紧攥在手的砝码,在班级上空飘飘荡荡的头衔,是入了林越的耳的。 她又怕林越觉得她假谦虚,就主动掌握了话语权:“各科课程都上到哪了?” 林越倒也真的把各科进度清楚的一一打进对话框发送。 时一努力回忆着课本页面没上过的内容大致进程如何,意料之内地叹息道:“看来我回到学校后不出意外会有着一堆的课程等着我补。” 她本不想扯到这个的,她落下了两周的课,回头返校恶补早就是逃脱不掉的结果。她其实很想旁敲侧击地问问林越那个跟宋因冉的赌约结果到底如何,谁的分数更高些,是否真如了宋因冉的愿,周末陪着宋因冉逛街? “其实也不算多,你真需要的话,到时我笔记本再借你。” 时一低头在手机键盘上飞快的打着字,她印象里所认识的林越是个喜欢把课堂笔记直接写在书上的男生。 林越一直以来嫌弃女生那套所谓的形式主义,耗时又浪费精力,他永远也无法参透女生流连在文具店货架前只为挑选精美笔记本的心情,翻开崭新的一页,端端正正的再把课堂内容原原本本一致的照抄进去,他认为着实没必要,有些内容课本上明明有原句,直接标注下就好,况且课本是实实在在陪伴三年的,笔记本总担心有个万一,多保管一本学习资料,也是不便,何不集于一体。 林越自有他的道理,时一不反对也不赞同,可不是所有的人都如他在页面边角空白处简单标注下,日后复习起来还能顺畅自然的衔接上此前的知识体系。 时一不似他,她是在课本旁备着一本笔记本,随时待机的那种人,她一边捡拾过去的疏漏一边抓紧着往前赶,一字半句的重点都不放过,但也不似林越想的那般不善于变通——课本上原模原样的语句也一股脑的抄个便。 她只发了一句:“谢谢。” “下次如果你要去自习室”林越没打完一句完整的话,时一看不明白,正准备发个问号,就见对话框中立马跳出了他下一条消息,“可以找我。” 时一愣了一秒,了然但不敢往深处想。 她回答:“好。” “宋因冉那天问我有没跟女生单独逛过街。” 时一倒吸了一口凉气,话题突转,忐忑了下。 “那你是怎么说的?”时一极力按耐住过分八卦的心。 “我说有,和你。” 时一不知道怎么接话,心中千百回转的滋味。 “其实那不算逛街吧,就单纯的陪你刷机。”她知道她放错了重点,但作为被提及的当事人稍稍装傻充愣才好把话题继续延续下去,“她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时一当然知道为什么,但她始终尽职尽责的保持一个倾听者的状态,她想听从林越自己口中说出的话。 “宋因冉以逛街为条件和我赌期中的物理成绩。” “所以?”所以呢?结果如何?时一真正想知道的是这个。 “她赢了。” 时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隔着手机屏幕闷闷不乐。 宋因冉的学习能力不容小觑,关键时刻比谁都偏执,这种结果也不是没可能。 时一想,她得了班级语文第一的名次又如何,她无法由着性子跑到林越面前打赌邀功,这是她和宋因冉的区别。 宋因冉步步为营,她忍着一股翻江倒海的酸意,没头没脑的回了句:“这周末吗?” “恩。” 时一其实很想抓着林越,跟他分享近日的心情动态,她想告诉林越她一点也不喜欢丧葬的氛围,甚至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好逃避这一切,她受不了告别的仪式,人来人往c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一个个都站在她的面前,在她耳边一遍遍回响着爷爷生前的好。她最近失眠得厉害,只要一闭上眼,盘旋在脑中挥之不去的都是过往零星的片段,然后懊悔c愧疚。她爸妈都体体面面的操办着一切,彼此默契的不过多在她面前交谈关于爷爷的话题,她一个人无措的坐在楼梯口麻木地看着大家进进出出打点种种事项,填补时间遗留下的漏洞。 那天她爸终于看不下去,也陪着时一坐在同一级的阶梯上,短暂的休息,起先他们什么都没说,时一懂事的不去多问,后来他抚着时一的后背,讲起了另一件事。 他跟时一说,那天爷爷坐在回家的车上,嘴里念念叨叨的都是关于时一。 “夏天这么热,时一她一个人撑着伞上下学,你怎么不买辆电动车给她骑,这样也快点。” “爸,学校不让未成年人骑电动车。” “不让啊,怎么就不让呢,本来天气就够热的,现在孩子学习任务还重,背着个书包,后背都是汗,每天走来走去的,也累啊。” “家里还有辆自行车呢,她还不爱骑。” “那哪一样了,自行车腿得用劲儿,大热天的骑久了也累人,电动车只要一坐上去就好了,速度还快。” “爸,她还小,无所谓这些的,而且现在学校离家也比以前近了,走几步也挺好的。” “你不买,我买!”爷爷执拗。 “爸,真没必要。” 她爸无奈地笑着跟她讲车上的对话,话末似小孩争宠般的“质问”她:“你爷爷生前还拧着那股倔强的劲儿跟我争论你上下学骑电动车的事,你说,他是不是更爱你啊。” 她爸问她,你说,他是不是更爱你啊? 时一听完,情绪的门闸子彻底崩坏了,她环着腿把头埋进双膝中,她强忍了许久的鼻酸再也绷不住了,控制不住的泪雨滂沱。 她爸一遍遍顺着她的背脊,她哭得抽搐,时一知道他是在尽可能以幽默的方式安抚她的心,彼此宽慰。 “恩,可不是嘛,爷爷更爱我啊!”时一带着泪痕的不甘示弱,笑得舒心,顺承着她爸的话,对爷爷去世的这个事实竟有些释怀。 时一想告诉林越,在窗外此起彼伏响起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她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一角,不愿挪动半步,缕缕飘上来的呛鼻烟火气,甚至连本应下意识遮捂耳朵的动作都带着迟疑。 她一面想着再也见不到的爷爷,一面想着林越与宋因冉的周末,五味杂陈的罪恶感。 她委屈而难过,直到等来林越的回复:“等你回来。” 不明所以的一股暖流直击胸腔,时一得承认,她喜欢林越,无论有意无意的温情,她都被他煽染得戳心又迷离。03 弘毅中学处于一栋栋由红砖堆砌而成的低矮民房之中,这块居民区还保留着上个世纪简朴而古雅的时代印记,其中还不乏留存着小资人家的欧式小洋房,因其特殊性,至今市政府仍未将它拆除。 小至幼儿园,大到高中,这片领域的学校比比皆是,因此近几年附近的学区房价格走势与人口密度一直领先于其他区域,而弘毅就位于这块腹地。 开学前为期五天的新生军训,是在校内实践。私家车止步于路口,为防发生交通堵塞,彼此还未熟稔的同级生在父母的陪同下徒步穿梭羊肠小道,拖着厚重的行李箱携着轮滑摩擦不平整水泥路发出的“骨碌碌“的声音,承载着满满当当的青春朝气。 而当高中毕业多年后,旁人向时一问起,高中时期留给她最初的印象为何时。她带着一副眷恋的模样,就像初尝美食的稚嫩小孩不甘的吮吸指尖残留的余味,认真的解释,是独自一人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站在开敞的校门前,呼吸的第一口不一样的清新空气,怀揣着一颗似要赌上一整个青春的决心。 一墙之隔,又是另一番新天地。 时一站在306女生宿舍门口时,容纳六人间的宿舍里已经站了3个人,彼此间在各自选定的床位前默不作声的收拾着。 意料之中的尴尬气氛,一时之间时一也不知该以怎样的开场白对着陌生的面孔打着相较自然的招呼。 她犹豫不前,独自在内心整理着合适的措辞。 靠近门口床位的女生发现了呆立在门前的时一,停下欲将蚊帐边角细线在栏杆处打结的手,热情的上前一步向时一主动示好:“你好,我叫楚妤。” 叫做楚妤的女生,将一长束乌黑亮丽的秀发牢固的盘在脑后,热情洋溢的脸上带着一副舞者特有的自傲。这是时一对她的初印象。 时一礼貌性的回以同样的招呼:“你好,我叫时一。”而后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靠窗空着的床位前。 “我叫陈慕姿,很高兴认识你,时一。”与她相对着的床位上铺的女生跪坐在刚铺好的凉席上,对着斜下方的时一自我介绍。 时一闻声后转身回以微笑。 大家都在自己可控氛围内隐藏着最本质的性格,试图以开朗活泼的语调拉进还未熟知彼此间的距离,塑造一份其乐融融的相处模式。 包括随后进门的辛琦琦,即使带着对新集体氛围的不适与怯懦但仍努力将自己佯装得落落大方。 而与时一一板之隔的陈桠楠不同,她始终在上铺有条不紊的兀自整理着,不抬头c不插嘴c也不逢人客套的说些圆滑的话。 直到时一先开口以满足自身对她的求知欲,这个在公交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好学生。 装扮中规中矩的她,连话语间的字句都不夹杂着一丝余缀,简单而生硬的说着自己的名字:“陈桠楠。” 紧接着便是一句句因不满而逐渐调高音量的埋怨声在楼道中响起,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向306宿舍逼近:“我都说了,不用你们特意帮我拿到宿舍里,我自己能行,你们回去吧,烦死了。” “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拖着往三楼走,多不方便,反正也就一会功夫,我和你妈帮你安顿好后就走。”回话的是那个女生的爸爸,面对女儿不解的情绪,依旧表现出父亲特有的慈爱与宽容。 306宿舍门口正对着宽敞的楼道,一切举动尽收时一眼底。 在离门口一米的地方,那个急不可耐的想摆脱父母过分关照的女生,在见到楼道内因自己和父母不合时宜的争论,而渐渐从各自宿舍吸引出来的同级生,更是急于摆脱当下的窘境。不由分说的就从父母手中抢过行李,扯了扯因过于激动而下滑的背包肩带,一步步的向一时所处的方向大步迈进。她父母一脸的无可奈何,摆摆头,看着女儿走进宿舍,留给探头张望的新生们一个歉意的微笑才离去。 “那是你爸妈吧,对你挺照顾的。”先开口的是楚妤,看了看被一股脑的胡乱堆放在地上的行李,转而对还未消气的同班生嫣然一笑。 旁人眼中的明媚,在楚妤一点点轻扯开来的上翘嘴角处绽放。却在宋因冉波动难平的心境下看来,越发刺眼。 宋因冉不想多加理会假意套近乎的楚妤,下意识的将她的话与几分钟前的难堪联系在一起,字字刺耳。对我挺照顾的?不由轻声冷哼,斜睨了一眼楚妤,又看了看无辜的行李,从床板上起身蹲在杂七杂八的东西面前,极力耐着性子的一件件拆除封套,再一一将其放在属于它们的原位上,一副并不准备搭理楚妤的样子。 本以为可以稍加缓解气氛的楚妤,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问话太过唐突,令宋因冉暂时还缓不过劲来,继续搭话:“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楚妤。” “宋因冉。”毕竟是今后要朝夕相处的同学,过早的留下不好的印象并无好处,可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同宿舍的其他人只得一旁干笑两声,努力寻个新的话题,以便给双方寻一个合适的台阶下。 时一遵循种种迹象,得出一个结论便是,宋因冉并不好处。 陈桠楠虽和宋因冉一样,都端着一副于己无关的架子,可前者是因为少言寡语,后者却是因为过分自尊。 十一点半的午饭时间,新生们陆陆续续的从各自宿舍房间向学校食堂走去,勾肩搭背的模样好似早已熟知的旧友。 大家都自觉的围绕着各自的舍友,在学校分配好的团体下一前一后的行动着。 陈慕姿与楚妤相谈甚欢,辛琦琦无所适从的模样站在她们身边略显突兀。 时一自认为不太会说话。既不善于与人交谈,也不急于包装自己,更何况与舍友的认识从早至今也才短短的三个小时不足,除了知道彼此姓氏,并无其他信息可供人多加了解。 此前毫无生活交集的人,一切话题都干瘪无味,三言两语就结束的问答更是令人尴尬。但转念一想,也许聊天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比无言的站在陈桠楠和宋因冉之间要好,自己主动点也并不委屈。 时一想以公交车上的初遇为契机,打开话题的闸门,可话到嘴边又生硬的咽了回去,还是算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我爸妈。”宋因冉突然开口,带着一股拧巴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频频与陈慕姿相视而笑的楚妤。 她是在延续刚才在宿舍的话题,带着一种对楚妤的疏远。 走在前头的楚妤好似有所察觉的模样,正巧转回头,看了看走在身后的她们是否已经跟上。 就像无声的对答,衔接流畅,不带有一丝停顿。 时一有点不懂,就算宋因冉脾气倔强,但迁怒于人着实不应该。可她也不好意思多加评论,只能简单的说一句:“她也没别的意思。” 可换来的却是宋因冉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的端倪。 校食堂人头攒动,大家蜂拥而至打餐口,空气中弥漫的都是各自按捺不住的激动,混杂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打餐口的后面都是长年工作于此的食堂阿姨和叔叔,熟练的掂勺技巧,让分量本就不多的配菜更是少之又少,三两块相对完整的肉掩藏在三分之二的青椒中,两荤一素挑挑拣拣也勉强不过两素一荤。 时一端着餐盘挪到米饭自取c清汤自舀的长桌前,却又是一堆人挤人的战场,几个人拿着铲子将本就已被分割成块的米饭盛进餐盘里,其余的人静静的在周围等待,眼睛一刻不离的注视着打饭人手里的动作,身旁是跃跃欲试上前的手,生怕慢人一步被抢了去。 时一在一旁不争也不抢,等到好不容易盛上一口热饭紧接着又去清汤处排队,才刚拿起勺子正准备舀,却不料汤已见底,只留有勺子碰撞铁桶底部刺耳的摩擦声,她尴尬的向旁边的另一桶刚从厨房提出来的热汤瞄了一眼,升腾的热气俨然是最大的讽刺。 “没了?”跟在后头的男生,向前探头看了一眼桶底,询问呆立在铁桶前手足无措的时一。 “嗯,已经见底了。”时一无奈的对他笑笑。此刻她只希望食堂阿姨快点再重新提一桶热汤出来,这才不枉好不容易站到这的自己。 说话的间隙,一大勺舀好的热气腾腾的清汤“殷勤”的送到她的面前:“要吗?” 她没太顾得上思考,赶忙将餐盘双手奉上,让那一大勺汤准确无误的倒入碗中,以防持勺的手一个重心不稳把汤洒了,毁了这份意料之外的好意,说了声:“谢谢。” 是林越。他这才重新又从桶中舀了一勺倒入自己的空碗中。她没敢众目睽睽之下过分直视他的脸,只稍轻微的一眼,体现该有的礼貌。 此时,食堂阿姨在她正欲转身走的空挡,又提了一桶清汤出来放在桌上供学生自取,好像是因为刚才有人进后厨催促了一声。她自觉的退至一旁,好让后面的人跟上,促进排队进度,时一掩护好手中的餐盘和在碗中随着肢体行动而轻微晃荡的汤,在拥挤的人流中越是举步维艰越是小心翼翼的掩护。 “那人你认识?”默不作声地跟在时一身后的宋因冉突然的一句问话,令时一一时语噎。 怎样算认识?以多久时限为基础?彼此又该熟知到何种程度? 旁人状似无意的一句问话,令时一头一次开始真切的思考,如果她对于林越来说,不过是三年里注视同一块黑板,面对相同面孔,身处于同样学习环境中“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那她是否又敢单方面自以为是的觉得她认识他。 答案是否定的,她只不过是有幸参与他过去三年的人生,又妄自拿命运做赌注,试图扭转未来,可到底她并不算认识他,她所知晓的也不过是些与普通同学无异的浅层表象。 “初中同学。”时一简单概括了他们的关系。 回应她的却是宋因冉拖着尾音的一声:“哦~~”伴随着再次扭头向后看的动作。 时一一面细心注意着脚下的路,一面抬头确定不远处自己舍友所在的方向,终于将手里的餐盘安然无恙的放置在餐桌上。刚舒了口气,肩膀却又被人毫不客气的拍了一下,惊得她刚拿起的筷子,手一松掉到桌上,好在不是地上。 她转头看向来人,只见尤翘楚贱兮兮的咧嘴笑,一手拿着盛着食物残渣的餐盘,一手还不忘空出来向一脸对她无奈的时一挥手打招呼,旁边还站着同谋廖韵之。 “吃完了?”时一瞳孔放大。 “嗯哼。”尤翘楚回以她的是一脸小人得志的沾沾自喜,眉毛轻佻。 “这是我舍友。”时一对着尤翘楚和廖韵之介绍到,“这是我自初中起结交的好友,尤翘楚和廖韵之。”又对着桌前的舍友介绍着站立在旁的两人。 双方简单的招呼下。 “五个人?”廖韵之开口。 “还有一个还没来,应该快了。” 紧接着大家被一阵哄乱声吸引了去,循声望去,一圈人闪躲在事发中心地带旁,从中传来的是接连几声满怀歉意的对不起,连带着附近的几张餐桌上的人都停下手头的动作,闭嘴张望。 “怎么了?”时一也不忍好奇,自己坐在位子上看不见,起身张望又俨然一副好事者,只能求助于站着的尤翘楚。 “好像是一个男的不小心把绿豆汤洒在了一个女生的后背上,惊呆了周围的小伙伴们。”尤翘楚从围观群众的身体间隙向里看去,得出了此番结论。 “是楚妤!”陈慕姿突然提高音量肯定道,辛琦琦也惊呼出声,只有陈桠楠和宋因冉一副淡然的模样,猜想不透眼底的心绪。 “你舍友?”尤翘楚疑惑地转头问时一。 “嗯。”还好只是清凉的绿豆汤,不会烫伤皮肤,如果换做刚出炉不久的清汤,薄衣裳下准会留下一块烫红的印记。 “旁边有人递了几张纸,应该不碍事了,就是事件的男主角显得很尴尬,自己惹的事又不能上前帮忙,只能一个劲的道歉。”尤翘楚还附带解说功能,已经在手里拿了一会儿的餐盘也不急着洗。 “你还真别说,那男的还算有点姿色。”尤翘楚又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廖韵之,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试图从旁得到点肯定。 时一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撇了一眼尤翘楚来表达自己对于外貌协会成员的“敬意”。 “走啦,冲盘子去。”廖韵之只是笑笑不予置评,拉了拉尤翘楚的衣袖,两人便对着一桌子的人说了声再见就往洗碗池走去。 楚妤回来后,本应干净的白t后背上留下了一大块绿色污渍,黏湿感紧贴着肌肤。陈慕姿和辛琦琦立马关切的问了句:“没事吧” 楚妤经过宋因冉身边绕到自己的空位上时,宋因冉看了眼,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陈桠楠已经默默的在一边吃着餐盘里的饭,从始至终,都与世隔绝。 楚妤毫不在意的觉得:“一会回宿舍再换身干净的衣服就好。”没因此小题大做,并催促着大家吃饭。 只有当大家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楚妤回以远处某个身影释然的笑时眼底闪闪烁烁的光被时一捕捉到。 原本被聚焦的中心人群渐渐散去,显露出的是一个身着足球运动员球衣的高个男生。他被同伴牵扯着往外走时,仍不忘投以楚妤满怀歉意的目光,同伴也朝这儿简单点头示意了下,就抱着手里的足球一起往食堂外走去。 后来,时一插空找了水龙头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紧跟在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寻找着各种话题。 “你志愿填报情况如何啊” “你当初为什么填报这所学校啊?” “中考分数怎样啊?” “那你要是填报附中都绰绰有余吧。” 这种状似无意的联络同学情谊,都隐藏着蓄谋已久的本意。她不敢相信此时的刻意亲近跟好几分钟前一脸鄙夷的斜睨竟都出自同一个人。 直到宋因冉再也忍不住开口询问:“时一,你初中同学叫什么啊?” 宋因冉一定憋了很久吧,从饭桌上不时偷瞄她餐盘剩余的饭菜以此来估算她吃饭进度,和当她收拾桌面残渣准备离座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立马起身,热情的邀请她一块去,她就隐约有所察觉。当时一桌子那么多人,她肯定不太好开口,若舍友问起又懒得解释缘由,索性耐着性子终于等到她们两人独处的机会。 “林越。”时一不忍告诉她真相,其实她真没必要特意拉进彼此情谊,她若能熬到下午正式军训,定然会知道林越其实也和她们一个班。 而她能得到宋因冉暂时的信任也不过因林越的存在而起。 林越,我们算不算又靠近了一点点,你再次见到我,究竟怀有怎样的情愫,他乡遇故人虽有些夸大其词,但于我而言真的一点也不为过。 而这些无声的疑惑都从未得到过真切的回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 09 校运会当天上午的项目结束后,中午她们三人结伴在学校附近的餐饮店吃饭,尤翘楚孜孜不倦的说着有趣的话题,时一配合的不时附和几句,发表自己的看法,回应自始至终精力旺盛的尤翘楚是时一作为听众最得体的表现形式。可反观廖韵之自落座后一直被低气压所笼罩着,勉强的简单应答一两声,对着面前的食物挑挑拣拣,随意吃了几口饭入肚就放下碗筷,对着前不久自动重启的手机,软件一个个开启又一个个划掉,在她们看来也不知道廖韵之到底在干什么。 尤翘楚看不过去,觉得单单她和时一两个兀自唱着双簧很是没劲,就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不吃饭吗?” “不舒服,吃不下。”廖韵之低声底气的说。 “好吧,那你休息会,一会再吃。”尤翘楚对着那几乎完整的套餐觉得可惜,最值钱的那块肉还一口都没咬呢。 廖韵之本来胃口就小又因没什么食欲而吃得不多,时一只是简单的以为她是真的肚子不舒服吃不下,没想太多过分在意。 而所有的异端都有其最本质的原因,只有她心知肚明。 晚上廖韵之跟时一谈起这件事后她才知道,理由无他,时一隔着手机屏幕只觉得懊恼,中午怎么就没多问几句,多留个心。 廖韵之因中午得知叶承彦先前发给她看的腹肌照也发给了他同班的女生,致使她的思绪纷乱繁杂,食不知味。 廖韵之说。 “心好累,总感觉他好像对我不一样,却总是一次次听到他对我好像对其他人一样。” “继续的话很累人,我倒羡慕你,默默喜欢,然后不会听到太多他的绯闻。” “班上的c隔壁班的,感觉他们总是有意无意的和我说些叶承彦什么的之类有关的内容。” 时一终于明白这个女生想方设法的在他面前佯装自然热情,一点点猎取不远不近的猎物,内心却同样承受着各种错综复杂,想过放弃,却依旧相信奇迹,努力屏蔽伤心的信息,却无法掩盖。那种仿佛全世界都注目着他,被迫曝光在她目之所及的范围内的现实正努力蹂躏着她摇摆的心,却只能暗自沮丧。 校运会结束后过不久是叶承彦的生日,“愚蠢”的廖韵之紧张到不行,一次次反反复复问时一的意见,一次次的精心改进方案。挖空心思的想要弄得尽善尽美又富有别致,澎湃的心想变得与众不同。 “隔天一早就在想今天是你过生日,我要做什么。不想在凌晨打电话怕吵到你,中午又怕打了聊不久,特意选在晚上想打给你,还没到五点就开始想是要七点给你打电话,还是八点打给你,你比较有空,好不容易熬到了八点你却关机了。之前想好的所有话题一下子都没用了,我在想你应该是去庆祝生日了晚点回来再打。结果你回来后却不怎么理睬。本想问你,你难道不奇怪我最近为什么没找你吗?可能你是无所谓吧。运动会那天我听说你把你的照片发给了你班上的一个女生,你说过你的照片只发给几个好朋友的,我那两天真的很不开心,不开心我有什么办法吗,我就不理你,甚至后来还躲着你,我生气,气你,也气我自己怎么那么烂。但是有什么办法,说好不要理你,可是周五在年级走廊里你一打招呼我又很l一地理你了,当初信誓旦旦地说不理你的话全都抛在了脑后。拜托你,如果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话那我就不要你的好了,今晚我真的很讨厌你一句我去睡觉了就可以忽视我的感情,忽视我的存在,如果你都是这样那我也承认,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每次想要放弃是你又总是让我感觉我不一样,天蝎座性格造就了我的敏感,我也讨厌爱胡思乱想的我,现在只求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以后见面不要打招呼了吧。” 以上是她码给那位心如止水的当事人最真挚无奈的告白,心怀侥幸的期许他会有所挽留。可隔天叶承彦只是回了个再简单不过的字眼:“恩。” 廖韵之却因他的肯定回答而击碎了心,自此杳无音讯,学会了不惊不扰。 廖韵之曾愚蠢的把叶承彦的联系方式屏蔽c拉黑c删除,过后又很没骨气的加了回来,她唯一的傲气就是自此以后再也不跟个傻逼似的主动找他聊天,尽扯些天南地北没用的话题,冷场又尴尬,还要极力想着如何圆回来。 “最好笑的哪是我努力挖掘研究出的笑话,分明是我自己好吗!”廖韵之坐在震耳欲聋的ktv包厢内,一声声地哭诉,哭累了,唱歌,唱到尽情。那天时一和尤翘楚谁也没敢和她抢麦。 在她的身上时一仿佛遇见了另一个自己,见证了所有因为爱情而努力付出的少女心思,小心翼翼的设想考虑又心存私欲的计划方案,会贪恋多聊一会儿天的感觉,会生气自己的情绪被牵着鼻子走,会因为自己与他人别无二致而失望于此种种的巧合都透着股蓄意。 “时一,你说,你老实告诉我,我到底该不该继续放纵自己的情感喜欢他?”廖韵之唱到情深处,拿着麦克风对着时一一遍遍的质问。 时一答不上来,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感情的事太劳神伤精,倾注太多心血,最后却毫无所获,这笔买卖划不来。不过她并没资格讲这句话,以前,在她对廖韵之喜欢叶承彦这件事并不知情前,她总觉得欣慰,欣慰自己的好友都不至于沦落到苦心暗恋他人这般的如此困境,需要她这么安慰。 廖韵之努力克制着情绪,趴在时一肩上啜泣,哽咽地说着:“时一我真羡慕那些人。旁人的爱情简单概括起来便是,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可为什么轮到自己则是,我喜欢他,他却不得而知。” 时一知道廖韵之口中的旁人并不包括她,她和廖韵之也不过都是相差无几的境遇。 然后廖韵之又突然从时一肩窝处抬起头,热泪盈眶地直视时一的眼睛:“不对,不得而知还能自欺欺人,可是他拒绝了我。”说到最后廖韵之掩面嚎啕大哭。 尤翘楚一次次用手顺着廖韵之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多说无益,时一自己都无法自我安慰,让她以什么理由来说服廖韵之放弃。 在擦干眼泪看清现实后,体育课,操场上,廖韵之会故意转身躲避由此经过的叶承彦。 “其实每次我都不想怎样,但是他又总是像昨天体育课那样,故意呆在那,好像想让我看到过去找他一样,这样又让我想歪,他是不是想怎样。” 旁观者永远也无法料想到一个平日举止幼稚无聊的女生会因为一个已不相干的男生而一个晚上频繁更改签名四次。 接连几日为了避而不见,沉淀心境,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课间操向班长请假,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空荡的教室内。 因为叶承彦的狠心打破了廖韵之所有的美好幻想。而对方浑然不觉c无动于衷。 后来廖韵之告诉时一,其实叶承彦的生日当晚她收到了同班生的告白。起先她一面等着叶承彦回复信息,一面陪着那名同学闲聊只当是打发时间熬过这不知所措的分秒。 廖韵之一开始是真的全然不知后续的发展会演变成如此,不然她定会扼杀这个开始,不留给尴尬任何一丝滋生的境地。她自认为只是纯粹的与好友里的同学聊天,时间倒也过得极快。 她聊了一整晚,却也等了一整晚。 对方告白时,她愕然了,也拒绝了。 所有的故事反转都发生在了那天生日当晚——雨夜中。廖韵之终于明白“无巧不成书”的现实含义,她在等叶承彦的时候,越至深夜越觉心冷,玻璃心一截截的破碎,叶承彦的形象也轰然坍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用她的话说“我都感觉今夜凌晨的雨都是为我下的”。而与此同时却是始料未及的告白,她突然间觉得所有的戏剧性都发生在了她身上。最后因没心情下线了。 “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你会选择谁”这是她漫长的追逐过程中累积的伤心c失望后,拖着疲惫的心问出最为现实却始终没有准确答案的情感问题。 时一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多可笑,心刚碎了,就有另一个人来补,可惜他不是我爱的人。” “其实我也想了下,我一直在追逐我喜欢的人,如果我回头看,也许不会那么累。” “时一,我终于体会到他对我说出口的决绝,不带一分情感。原来拒绝别人如此轻而易举c毫无波澜。我自己都如此,又怎能奢望他对我有所念想,怪他不懂我。” 留恋是滋养犯贱的摇篮。 时一以第三者的立场静观着一位青春期少女的小心思因某个魂牵梦绕的男生而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各色的生活细节揉杂成一团,最终形成一段捋不直,道不完的青涩回忆,这份无果的追逐终将转化为一场漫长的道别。 尤翘楚对廖韵之说:“他没有,从来都没有想过,你做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等廖韵之情绪终有好转,安定了心绪后,一次交谈中她和她们说:“想和男朋友去打第一个耳洞。”彼时仍旧单身的她又自嘲的笑笑,“但可能有点久了,要等到我结婚了。” 她哪是她自认为的差劲女生,只要她愿意,谈场恋爱根本不在话下。 只要她愿意。 她是在等一个她作为叶承彦女朋友的时机款款向他走去。 尤翘楚向来交际圈广泛,她生性放荡爱自由,此前分分合合的谈过几个,好在都好聚好散,不至于像时一和廖韵之现如今仍在一棵树上吊死。 经历这段挫折后,唯一让时一和尤翘楚略感欣慰的是,廖韵之知轻重,虽在中考前的几次市质检中水平发挥略有不当,成绩忽起忽落,但好在梳理好情感后,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卯足了劲,取得了理想的成绩。 这之间的那段日子里,她无数次蠢蠢欲动的起过联系叶承彦的念头,但一想到中考在即,就按压了下去,硬生生的斩断了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中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她“不知廉耻”地打了叶承彦的手机号码,时一可以想象出电话接通前廖韵之随着手机听筒中冗长的“嘟嘟”声,心率极其不平稳的感觉,一颗心脏险些跳出胸腔,她是在给自己最后一次“不要脸”的机会。 意料之内,叶承彦再次拒绝了她。这次她真切地听清楚了叶承彦隔着手机字句清晰的从嘴里吐纳出:“抱歉。” 毫无波澜的歉意。 挂断电话后,廖韵之由无声的抽泣转为不可控的哇哇大哭,就像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不顾脸面,撕心裂肺。 尤翘楚说真的很佩服廖韵之的毅力,不顾脸面,跌跌撞撞,勇往直前。如果换作是她,她根本做不到如此,坚持至今。 廖韵之是真的喜欢叶承彦。 她给她们的解释是没遇到对眼的人,暂时先不换目标,可是事实就是她打从心底里觉得任何人都比不过叶承彦,谁都没有他好。 之前在喜欢的人面前那么小心翼翼维护彼此情谊的女生,却恰恰是最愿意为爱涉险的人。 廖韵之心如死灰。 但她没料到的是自己一次次的死灰复燃。 尤翘楚看不下去,训斥说:“喜欢到入骨就是他妈的倒贴!” 暑假那次尤翘楚的邀约,廖韵之坐在沁人的甜品店内嘴里紧咬着吸管,单手支撑着下巴,隔着一整面的玻璃墙,室外的景象一览无遗。 时一持着一小勺的冰淇淋送至廖韵之的唇边,暗示她该将视线收回,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物上。廖韵之配合地张嘴吞下。 “容易走神的人多半心怀鬼胎。”时一说,说完后她后悔了,惊觉说错了话,自己开的玩笑一点都不恰当,她是怕廖韵之又因叶承彦而心事重重,不死心。 “现在已经不仅是鬼胎这么简单了,简直都幻化成人形,就差没走到眼前。”尤翘楚插嘴,结果被时一的一记白眼瞪了回去,只剩下一阵毫不掩饰的笑。 “我只是觉得周边变化挺大的。”自初三起,学业繁重,她们已很久没有好好的一同走在街上舒心的散心。 “喏。”尤翘楚朝玻璃墙外的方向扬了扬头,用手指一一指明其中的变化。 时一和廖韵之耐心聆听着她的讲解,眼珠随着她的指尖转动。最后落在了不远处正侧身站立在街道旁打着电话的少年身上,他不时探身向前往左右两旁的街道张望。 廖韵之下意识的躲闪,将视线收回,搅动着面前的饮品,低头不作声的喝着。 “他怎么在这?”尤翘楚和时一显然是慢了半拍,对视一眼后,把目光转向廖韵之,一同问出彼此的疑惑。 廖韵之有点无语,这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我怎么知道。”她现在只祈求不要碰面才好。 如果换作以前她们大可保证这份机缘巧合下隐藏着廖韵之蓄谋已久的成份,但今非昔比。 廖韵之对她们的疑心病不予理睬。 时一摇头叹息,感慨一句:“命中相生。” “没相克就不错了,还命中相生,那早八百年都干嘛去了。”尤翘楚愤恨不平。 “恐怕与他命中相生的另有其人。” 如果是以前她们定会悉心照顾廖韵之的情绪,说些委婉的话安慰她,可就算处处绕道避开现实,她也仍旧次次被现实扇了响亮的耳光。 所以,她们也就不再避讳,直抒胸臆,总比间接性伤害来的强。 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廖韵之不顾身旁的争论,望着玻璃外同行的一对男女,难掩失望之情。 起初她扭头是担心隔着一整面的玻璃会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曝光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过后才想起玻璃外的人根本看不到室内的动静,此举无疑是自己的多虑,才敢再次把头扭向他站立之处的方向。 他同身旁俏丽的少女迎面走来,这才看清他的全部面容。 “我们走吧。”廖韵之斜跨搁置一旁的包,起身欲离开。 “可是这么走出去不就正好在门口撞了个正着,那多尴尬啊。”尤翘楚是在替廖韵之尴尬,她自己其实倒是无所谓,可显然对方并不领情。 “总好过坐在这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等着他们上前打招呼,客套的回一句好巧,相互寒暄几句,等他们在附近的桌前落座,眼神还会不时在空中交汇。这样就不尴尬吗?”廖韵之显然按捺不住,她招架不了这么窘迫的局面,她控制不住。 “在这也呆的够久了。”廖韵之一边朝门口的柜台走去,一边掏着包里的钱。 “也许你说的没错,韵之心中的那枚鬼胎如今真的幻化成人形,走到了她的眼前。”尤翘楚用手遮掩着嘴,靠近时一,跟在廖韵之身后小声说道。 结账,转身,朝门口走去。每一个举动都刻不容缓,带着假意的淡然。 廖韵之从内而外推开右边的玻璃门,而此刻叶承彦正握着左边的门把欲从外向内推开。 两人站立在原地,都不再进行下一个动作。 到底还是难逃一面。 廖韵之内心沮丧,嘴角还是在叶承彦叫住自己的名字时微扬,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其实哪是那么夸张的事,也不过是一个暑假,如她口中那般的恍如隔世,廖韵之对叶承彦倾注的所有欢喜都像是昨日重现。 这种回答完全是在情理之中,客套而应景,无任何多余词缀。 停顿了几秒,礼貌性地朝叶承彦身旁的女生简单的眼神示意以示招呼后,继续手中的动作,将推门的幅度拉的更大,以方便全身而退。 头顶晴空万里,却无法驱散廖韵之心中那片风雨欲来前,令人压抑的乌云。 17 吃的差不多该散了的时候,他们六人站在饭店门口做最后的“告别仪式”。 尤翘楚胡吃海喝的敲诈了何佑禹一顿,结束时肚子撑得胀胀的,她不受控制的接连打了两个饱嗝,赶忙用手捂着,还是没逃过何佑禹机敏的耳朵。 何佑禹毫不掩饰鄙夷的啧啧声,连连摇头感叹:“不行啊,这饱嗝败坏社会风气。” 尤翘楚握拳作势就要朝何佑禹那张嘲弄她的嘴脸挥去,让他识趣地闭上那她光是看见他启齿说话就闹得人心烦意乱的嘴,这张嘴闭嘴的风凉话,烧得她心c肝c肺一燎一燎的,她气大还火旺。 但却很不给力的又是一声毫无遮拦的饱嗝,何佑禹刚本已做好了躲闪准备,这下更是彻底被尤翘楚逗笑了,还嘴欠的补刀一句:“清新脱俗。” “何佑禹!”尤翘楚在咆哮,她真的是又恼又气,顾不上跟时一和廖韵之说声再见,一跺脚,愤愤然的甩脸就走。 “哎呦,瞧这暴脾气。”何佑禹乐不思蜀,朝着愤慨的背影喊,“去哪啊?” “要你管!”尤翘楚不甘示弱地吼回来。 “你倒是等等我啊!” 何佑禹刚说完,尤翘楚明显加快了速度,差点没跑起来。 “我先走了,明天学校见。”何佑禹对着另外手足无措的四个人,挥挥手再见,礼貌友好得与刚才那番简直判若两人,然后就赶紧往尤翘楚的方向追。 时一站在原地,只听见她们吵吵嚷嚷的声音。 何佑禹从后头小跑跟上,尤翘楚听见脚步声,厌烦地回头看了眼,警告他:“别跟着我。” “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 “我闲着。” “闲着绕道走。” “顺路。” “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哪顺了?” “哪哪都顺。” 尤翘楚不想讲话,和他讲不通,脚长他身上,只能任由他跟着。 “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何佑禹倒是一个人聊得起劲,话闸子一开启,就停不下来,还把近期热点新闻案例一一分析给尤翘楚听。 尤翘楚受不了了:“你丫负面新闻看多了吧,能不能安静点。” 时一就远远见她捂着耳朵,摆着头,逃命似的往前赶。 他们走远了,淹没在人群中,后面怎样了,时一不得而知。 她把廖韵之支到一旁,与两个大男生隔离开。先入眼的是廖韵之耳垂上闪闪烁烁的耳钉,室内灯光璀璨,她没仔细看也没注意到,此时室外光线一下暗淡了许多,才越发觉得惹眼。 廖韵之念念叨叨的人生规划,正一条条的在叶承彦身上得以补充完善。 她得多喜欢他啊,条条框框都想与他捆绑在一块。 时一不自觉的伸手抚上,拇指轻柔的贴在有棱有角的银色金属上,是冰冷硌手的触觉。 “不要委屈自己,勉强下肚的东西,也会反胃。”时一心疼她,咕噜咕噜不假思索的往下吞咽。 “我们在一起的头两天,我就让他陪我去店里打的耳洞。”廖韵之巧妙的避开尖锐的话题。 时一见她笑的开心,没有继续深究。 “疼吗?”她状似玩笑的语露关心。 “其实还好,没起先想的那么恐怖。”廖韵之自己也伸手摸了摸耳垂,这是踏踏实实握在手里的温暖,“改天你也去试试呗。” 时一弱弱的说了句:“我怕疼。” 不愿搬上台面说开的话在肚里默不作声地化开就好。 廖韵之和叶承彦手牵着手离开,尽显小女生的娇羞。 时一痴痴地看着他们依偎的背影入神。 “羡慕了?”林越促狭道。 “是啊,羡慕的要死。”时一大方地丢了一记白眼给他,拖着长音,不否认,反之特胸怀坦荡的承认实则是在掩盖她的心虚。 却又在心里犯嘀咕,可不是吗,羡慕的要死。 时一和林越经过一段上坡路时,只见一对与他们一般大小的情侣骑着自行车与之抗衡。 更确切点说,是男生把控着车把,后头的车座上载着单边并腿坐着的女友,护着他的腰。 “是不是我太重了?”脚踏车的行进速度缓慢,那个后座上的女生怪不好意思的小心问道。 “不是,不是。”男生连连否定。 时一徒步和他们往同一个方向走,心疼的觉得,明摆着是男生一根筋的极力在女友面前充斥着表现欲,即便多个辅助工具也是累赘,还不如两人一起下车推着走来的轻松自在。 女生看着他卖力的蹬着踩踏板,浑身都在用劲,又问了一句:“要不我下来吧。” “不用,不用。”男生又急忙出声制止,安慰她,“快到了,坡陡不好骑,过了这段路,一会路就平坦了,你只管坐在我后面就好。” 时一就这么目不斜视的观察,津津有味的细品情侣间话语里所暗含的相互理解的心意。头一次见般的新颖,同一件小事,不同的男女演绎出的感觉也千差万别。她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男生艰难的一脚一脚往前蹬,整个人都快从自行车座上撑起,硬是咬牙坚持挺住,但胸口忽上忽下的起伏和努力削弱的喘息声却不留余地地败露了自己。明明知道是上坡路段,还非要逞强不舍得让女生下车走几步,硬是靠着自己双腿的劲死撑,吃力地行进。 通俗的道理是讲不通的,明知不可取,还执意而为之,是道不明的喜欢。 时一笑而不语。 林越问她:“你这么直接的看着他们好吗?” 时一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可还是老实的回答:“不好。” 他们一路晃荡,却谁也没主动提议去搭公交,没了冬季寒风中紧裹的厚外套,时一的手别扭得不知道往哪放,只能搭着斜挎包上的肩带拽在手里。 他们后来经过江边,观光游轮驶过江面带动层层涟漪,七彩斑斓的霓虹灯一串又一串接连循着栏杆等边沿处垂挂,她任由披散的头发打在脸上随风飘来荡去,一次又一次把吃进嘴里的发丝撩开。江边的风大得令人舒畅,她舍不得回家,任凭它怎么吹,她赖在步行道旁的休闲椅上不愿走。 她妈刚才发来消息说是今晚她和她爸怕是赶不回来了,老家的亲友聊得投机,参加完熟人的婚礼又转场多喝了几杯,硬是让他们多待一天,明天再回去。她妈叮嘱她别在外面玩的太晚,好早点回家休息,明天还有课。 她懂事的回复,知道了。 时一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彻底放松神经,耳边刮过的是刚从她们身后的那段江面开过的游轮上,某对情侣恶俗直白的告白呐喊。 “某某某,我喜欢你。” “某某某,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呼喊的誓言声不大不小,正好钻入她的耳朵。 又是一对热恋期的情侣。 时一一反常态,开始无端地享受这些被她不经意间撞见的温情片刻,冠以莫名的见证者的身份,本无从关联的一对又一对巧妙地撞进了她的生活。 “你先走吧,我在这呆一会。”时一闭眼假寐,身心放松。 她没有听到林越的答复,却能感觉到有人占据身边的空位,落坐时的重量感和椅子承受下的细微嘎吱声。 她知道,林越就在她身边,一臂的距离,他没走。 时一又慢慢睁开眼,歪过头去看他。 她被风吹得心神荡漾,大胆的想法在此时此地涌上心头,夜晚的江边真适合告白。 单一晚上,就足以令她蜕变成一位赤裸裸嫉妒的旁观者。 但她没有这么做,情绪高涨地挣脱起来,说了声走吧,语意轻快,又继续沿着江边往家走。 她要早早回家,进她的“温柔乡”,做她的“白日梦”。 他们在小区门口道的别,然后各自转入自家的楼道。 时一陪着尤翘楚强撑着精神逛了一天街,走走停停,回到家才八点半就已经昏昏欲睡,又强打着最后那一点微弱的清醒意识,洗了个澡,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她困极了,累了一天,很好入眠。 时一半夜醒来起身上厕所,才糊涂地发现睡前忘把自己卧室内的灯关了,重新躺回床上时,已经没了回来时那鼓无法逃脱的昏昏沉沉的睡意,不由自主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她这才注意到七分钟前林越发来的qq消息。 “睡没?你知道附近有哪家24小时营业的店吗?” 时一先是脑中快速地筛选了一遍附近的店面,回复,后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怎么还没睡。 “除了楼下的kfc应该是没有了。” “你还没睡?”林越回的很快,时一才确定他是真的还清醒着。 “刚醒。” 时一猜测林越是半夜饥饿难耐,想点些外卖上门。 “出来吗?请你喝咖啡。” 结果却截然相反,她也只能说他精力充沛。 “你是想让我一整晚都别睡是吗?”时一对着手机屏幕啼笑道。 他是怎么想的,这么晚了还想着喝咖啡,即使是补作业也不至于忙到现在这个点啊,更何况这周末作业并不多,再拖拉都不至于,又不是熬夜赶工的职员,加班加点。 “跟你一样刚睡醒,可悲的是醒来就睡不着了。” 时一后来还是出来了,凌晨的夜有点凉,换下睡衣,草草的披了件薄外套。 除了提供夜宵的大排档,街市上的店面基本都打烊了,路灯昏黄打在水泥路上,照得人形单影只,显得特别寂寥。 大排档支起的围帐内,酒桌上豪迈的划拳声和叮叮哐哐的玻璃碰杯音,不绝于耳,她走在凌晨一点多的夜里推开了kfc的玻璃门。 林越对着值班营业员不带迟疑地张口点了两杯咖啡。 对方程序性的确认一次:“两杯咖啡是吗?” “不了,两杯热牛奶,谢谢。”时一纠正道,又转头对林越不客气地说,“你是真不想睡了是吧。” 林越只是看着她,默默地笑着付了钱。 “我还以为你睡了。” 他们坐在临街的高脚凳,林越心甘情愿地喝着手里的热牛奶。 “那你还想着问我,你是料想到我一点还能醒来回你消息是吗?”时一随意地开着玩笑。时一与林越一来一往地接触,漫无目的的聊,连带着她整个人也变得活络,不知不觉彼此间的说话用词与语气也越加的不客气。 “我没多想。”他顿了顿,“可万一呢?” 时一惊恐地发觉她越来越不理智了,林越三两句话就能把她打发得妥妥贴贴,恨不得举手投降招供一切,他说的都对,她都听。 有那么一刻她错以为,他们真像熟识多年的老友,熟悉到林越随意的一个邀约她就二话不说的跟出来。 她对他不与外人道的喜欢是步步为营的筹码,她的纠结c矜持和骄傲则是与之权衡持平的秤砣。 时一不知道说什么,他们踩着高脚凳邻座而坐,隔着一整面的透明玻璃,肆无忌惮地窥探着这座城市凌晨寂静的夜,它隐秘的呼吸着,饲养着一批久不能寐的人。 今天她真的和他相处的时间太多了,多到她浑然不觉已延续至第二天,甚至不顾自己是位要上学的普通学生。 “说点什么吧。”林越引诱时一开口,她认真喝牛奶的样子真的太安静了。 “说什么?你不是来请我喝东西的吗?”时一假装与她无关。 “什么都好。”林越无欲无求,他是被黑夜抛弃的失眠者,静等时一的慷慨“救赎”。 时一想了很久,要说什么呢,该说些什么应景有趣的话题才好打发这迷迷糊糊的夜。她从没觉得牛奶这么好喝,稠稠腻腻的融在嘴里。 林越耐心等她,久到他还以为她不太想理自己,正准备自己随便说些什么开场,时一开口了。 “你知道《妈妈再爱我一次》这部老电影吧。” 街对面是家最近新开的影院,她还没去过,门口的大荧屏上正滚动播放着最近刚上映的几部新电影的预告片,即使张贴的新片海报不少,但先入时一眼的,尤为恐怖片最醒目。 “恩,小学时看过。”林越做好准备听时一讲些什么,表示很有兴趣听下去。 时一想到很久以前,小学五年级时学校免费发放电影票,组织五c六年级的学生集体去电影院观影,影片名就叫做《妈妈再爱我一次》。 那时的影院厅设施不如现在高档,每间观影室安排的座位数适当c适度距离的可调节软椅c扶手上提供放置饮料和爆米花的凹槽,处处尽善尽美的贴心,甚至按照个人需求分类提供多项服务,正如私人影室和情侣影室的出现。 那时候条件设施不完善,也许这么说不对,太过于以偏概全了,但时一成为中学生之前,她只去过这么一次意义上的正规影院看电影,所以那个时代的影院留给她的印象就是如此。 长长的一排一排连着的木制靠背椅,类似于现今的阶梯教室,但空间远比阶梯教室大得多。 那场观影安排了不少学校,即便这样,前排还是空出了很多座位。学校为他们安排的座位挺正好的,不前不后c不偏不倚的中间地带,各班有组织有纪律的听从带队老师的安排,在影院厅里较中间的那块位置集中坐下。 观影前一天老师还特意提醒他们,记得准备一包纸巾随身携带,起先她还不是很明白老师的用意,后来她懂了,这是部以亲情为主题的催泪影片。 “真的,这部影片真的很感人,当时在场的人基本都感动哭了。”时一着急向林越解释,较真得就像在为自己辩解,而后话锋一转,底气弱了下去,“除了我。” 林越听得饶有兴致。 一整排的座位太长,如果本班同学一个接一个连下去坐,便不易于老师管理学生,所以各个学校的老师都不约而同的采取方块式排座,即本校学生集中在一起,平均拆分成几排。那次时一正好坐在本校其中某一排的最边上,旁边紧临着别校的某个男孩。 她看的入迷,越看到后头越觉得感人,特别是高潮处,隐约听见周围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拆纸巾塑料袋c吸鼻子和微弱哭腔的声音。 她被剧情牵引着湿漉漉的情绪,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正欲夺眶而出,旁边的小男孩突然凑近她,一张放大的陌生人的脸就这么完完全全覆盖了她的全部视线。 小男孩凝视着她脸,一脸天真无邪的好奇:“你哭了吗?” 那一刻,时一为他的直接感到不可思议,她酝酿好的情感被彻底中断,而她那股天生的小倔强还得硬生生的把欲要颗颗滚落的泪珠强忍住,才能保留没由来的好胜心:“没有。”不耐地推开他的头,没好气的说,“你挡住我视线了。” 那场电影后来看的特没劲,时一根本已无心把自己带入剧情,男孩频频转头观察她的脸部变化,她被弄得兴致全无,搅得心烦意乱,一次次的回应他:“我真的没在哭。” 她真想问他,他是想把自己逼出眼泪才甘心吗?真的不用再看她了,她是不会哭的。 后来放映结束,老师带队离开,但凡目之所及之处一个个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人,皆是红着眼眶和未干的泪痕,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 他们凑成一堆,分享着煽情剧的心得体会,而就她落单,脸上全无任何情绪,甚至于有点气愤,没有哭过的泪痕c红肿的眼眶c止不住的啜泣和揉皱的纸巾,就连几近结尾处最引人入胜的剧情都无法完整串联起来跟大家分享,她很伤心,因为就她一个人没哭。 同学问她:“你没哭吗?明明很感人啊。” 她不希望让别人觉得她跟其他人的感官泪点不同,误解她是一个无知无觉的人,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乖乖听话带好的那包纸巾还原封未动的放在背包里带回了家。 “如果换作现在的我,就会揪住旁边的那个小男孩一顿暴揍,然后告诉他,别这么爱管闲事地关心别人的眼泪。”时一现在想来真的又可气又可笑,因为一个没由来的插曲,无关紧要的人,成为她惦记至今的“恨”。 林越在一边哈哈大笑,一口刚喝下的牛奶险些喷出,好不容易吞下后还呛了两口,丝毫没有要同情当事人的打算。 “真的?”林越狐疑地看她。 “假的。”时一皮笑肉不笑,“我就事后想想而已,当时影厅里那么黑,我都不确定他到底长什么样,小孩子成长发育变化大,就算现在真站在我面前,十有八九也认不出来。” “看恐怖片吗?”林越终于知道时一的话题灵感起自哪里,他指了指那家影院的大幅海报。 时一退退缩缩的推手求他放过:“别,我不看的。” “不是总听人说人比鬼更可怕吗?虚实难辨的东西你还当真。” “可是”时一不情愿的委屈样,“就算这样,我还是怕鬼啊!” 林越发自肺腑地笑,他想不到时一也有软肋,她不似表面那般云淡风轻,同多数女生无异,有着令其怯弱的事物,一触就可激起心底的惊涛骇浪。 时一又由此联想到另一则囧事。 小学四年级时,学校组织过一次春游活动,他们当时去的是一个类似基地园的地方。其中有一个娱乐环节是走迷宫,是真的用水泥砌起的高墙,层层叠叠的三维实物,跟图书上的迷宫游戏不同,这次是实战游戏。她那时小又是女生,不够高,水泥墙自然给作为小学生的她一种高不可攀的压迫感,她站在门口却步了,眼看着同学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里跑,大呼小叫的惊叫声,玩得不亦乐乎,独留她一人站在门口犹豫不前。可她就是不敢,不敢迈出那一步,她怕被甩在死胡同里,到不了迷宫的中心。迷宫的中心是个看台,可以以上帝视角纵观全局,后来她看到不少同学成功“登顶”,开心的朝她招手,好心的为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同学指路,她是羡慕的,但是她又开始过分担心,一会出不来怎么办,小小年纪的她就这么陷入了自我假象的受困景象中不能自拔。其间即使老师在一旁鼓励她进去试试,她还是怕跟丢了大部队,往后缩了脚,宁愿在门口等着小伙伴出来。 现在想来不值一提的小事,在当时的那个环境下对幼小的她来说,是望而生畏的大事。 就算后来的闯鬼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次,也是寸步不离地紧贴着其他人走,当时正好还有六年级的学生也想进去玩,他们就几个人凑一伙,一刻不离的紧抓着高年级的衣角,抱着人家的胳膊,全程不敢睁眼,嗷嗷直叫,只有耳朵还时时警惕地接收讯息,以听取前方别人的尖叫声来判断路况,她没有撑到最后,中途见到出口外的亮光,逃也似的往那跑。 她真的很胆小,胆小得都不像长大后的自己。 林越听得津津有味,牛奶见了底,时一的故事也讲完了。 他真挚地发表了一句见解:“时一,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讲故事了。”是那种娓娓道来的生动鲜活。 她挖掘自己的往事,博得林越对自己又一好评。 “好了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也听够了,牛奶也喝完了,该回去睡觉了。”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四分。 七点半的早读,换算平时作息时间六点半起床,现在回家躺床上立刻入睡,大概还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还有后续吗?”林越睡意全无,有所期待和留恋,他想继续听下去,不愿结束话题。 “有。”时一说,“公平起见,下次换你讲。” 20 时一考完最后一场试的时候终于舒了一口气,一来是暂且告了一段落,二是之前的功课没少补,考场上的试题还算应对自如,最起码心里的那杆秤在衡量得失分点后的估摸不至于落得个惨淡的地步,这使得之前抱着最坏打算的她,多了种突如的侥幸感。 最后一天下午的开考前30分钟大家各自散去前往随机分配的考场室外候考,时一所注意到的名单分配上宋因冉和林越是在同一考场的,她在隔壁的另一间,开考前江则从她身边路过,发自肺腑的说了声加油,她回了句你也是。 她本能的会把视线投注到林越的方向,宋因冉紧随一旁,不时抛出些突然灵光闪现的某个被自己疏漏或遗忘了的知识点,略感焦躁的问林越,让他给讲讲,好重新梳理一遍思绪,林越也不慌不忙的答,宋因冉嘴里喃喃有词的一遍遍加强记忆。 时一控制不住自己耳朵不去搭理他们的谈话内容,她其实挺反感临考前旁边的人还与她探讨某个知识点或既定的公式和原理,她本可以自信的觉得自己早已熟记于心,可冷不丁的被提问,对方紊乱的知识体系,扰得她在替别人搜刮填塞得充实的记忆时搅成一团浆糊。 “如果物理成绩我比你高怎么办?”宋因冉没由来的自信,仰着头直勾勾的看着林越。 “那就恭喜你。”林越似笑非笑地回应。 “我是说真的。”宋因冉有点跳脚,林越这么不挂在心上的敷衍,真让她不自在。 “我也是啊。”林越噗嗤一声好笑道。 宋因冉的面部表情瞬息万变,她勉强相信林越说的话,但不代表她就这么随他了,答应没有称心如意,她依旧磨着彼此的性子。 要说在时一眼中宋因冉有那么一刻小女生的无赖和依顺,就是巴巴地跟随着林越的时候。 时一心中会不由的感慨一句,原来她也有这么一面啊! “如果后面的这场物理考试,我比你考的高,你就周末陪我逛街!”宋因冉满心欢喜,就如分数唾手可得,还未开始,她就已经为自己预设了最好的结果。 林越犹豫了几秒,他参考期中前一次物理模拟卷老师给宋因冉批阅的成绩为71,这分数在高中刚起步阶段只能算中等,宋因冉在他的认知里,与其他科相比较,她确是对文科更上心些。他并没想着低估她的学习能力与水平,只是女生真的相较男生普遍情况理科占劣势,但又不可否认此前的学生时代,总分排名靠前的女生居多,就算宋因冉这次发挥不错,或者上次的模拟卷成绩只是马失前蹄,但他自认为他也不赖,所以松口答应了:“好吧。” 周五放学时,因期中考内容全都结束,时一也就不急着赶回家复习,整个人也闲散了下来,就去学校对面的文具店闲逛,开学前买的那两盒笔芯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要再备着些,省得回头又把这事给忘了。 她蹲在货架前查看各类笔芯盒的型号与墨色,站起来就看到站在对面弓着背对着笔记本挑挑拣拣的楚妤,彼此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各自低头挑选。 在柜台结账时,时一不忍被楚妤一下子堆叠在一块的纯白封面笔记本吸引了去,阿姨摊开点着册数,时一也默默跟着数了下,九本,正好配对九个科目。 阿姨报完总价,楚妤松开一边书包肩带,挪到身前,从书包内侧拿出自己的钱包付了钱。 时一到底是好奇插嘴了一句:“你买这么多啊?” “恩。”楚妤尴尬的应了声。 其实九个科目各配一本专门的笔记本,不足为奇,只是时一私以为楚妤的补救工作是否稍稍有点晚,再是,九门学科,同一款式和颜色的笔记本,平时有需要时,第一眼也不太好分辨。 楚妤提着那带装有九本笔记本的塑料袋迈出店门一步的时候,时一正从钱包里试图掏出最后的那点零头凑整。 “时一,你和江则”楚妤转过头来对她说,可后头省略的话她没敢说下去,怕显得多事而唐突。 时一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光是听到她和江则的名字从别人的嘴里一并出现,她就了然那些未完的话所想表达的意思。 “假的。”时一开口说,直接了当的给出结果。 楚妤想问她和江则的情况是否真如班上传的那般关系暧昧,而她一把否定了那种结果。 楚妤真没想到时一会这么不假思索的告诉她实情,班上疯言疯语的传了有一阵时间,当事人却从未在公众场合表明态度,两者的接触也并未因此有意避之,楚妤听多了,也猜测了种种,但都不敌时一的一句温柔刀,嘴角带笑,却无以辩驳的信服。 楚妤怔了一秒,又由衷的吐露:“你和江则挺配的。” 时一不太当真,没这想法便也没真往心里去想这方面的关系,她只是无奈的笑笑,回以同样的真挚:“你和何佑禹也挺配的。” 但到底所谓的配,也不过是除去当事人眼中的登对。 楚妤没有料想到时一会这么回答她,却是发自肺腑的舒心,勾着笑,对着时一说再见。 时一看得出楚妤是喜欢她的回答的。 时一有时不自禁地想上帝许是偏心的,她试图要摆脱的现状,上帝带着戏虐冷眼旁观。她不自主掐着天数等着周末到来,上帝却勾勾手指扭转局面,周末安逸到连补课班的老师都通知临时有事课时暂停。 她有点羡慕宋因冉,她溢于言表的喜欢,是时一所难以逾越的。她数着人数偷偷换位和林越成为前后桌,软磨硬泡的哀求林越帮忙抱作业,假公济私的和林越以逛街为条件打赌。 她只能窝在电脑前,一集接一集没完没了的刷着动漫,脑中挥之不去的是下周一揭晓的成绩,更可气的是自己竟在意宋因冉和林越的物理成绩更甚于自己的各科分数。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时一被一阵阵从爸妈房间传来的哄闹声吵醒,紧接着就是她妈对着她的房门一下又一下的敲门声轰炸,窗外的天色还没大亮,隔着掩上的窗帘,也不似有光要透过缝隙挣扎着穿射进来。 “快起来收拾几套衣服,一会你爸就开车回老家,速度点。”妈妈万分焦急,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准备扭头出去忙些什么。 “家里怎么了吗?今天周一啊,妈!”时一看了看前一晚已经收拾好并叠放在床头的校服,她昨晚辗转反侧了许久才入睡。 “你先别管,反正一会你爸载你去学校请个假,怕是要请个半个月了,学校手续应该挺繁琐的,一会你把班主任手机号拿给你爸,好提前打一通。”妈妈说话语速飞快,时一只听见房门外叮铃哐啷的收拾声和妈妈忙进忙出的拖鞋磨蹭音。 时一只管按吩咐行事,内心惴惴不安,她把校服收回衣柜,重新拿了一套便装穿上。 这顿早餐很简单,妈妈从冰箱里拿出之前超市买来存货的馒头放锅里一蒸就好,催促着她随意顺着白开水垫垫肚子。 时一一向无法忍受汽车内浓重刺鼻的茉莉花香,她一坐进副驾驶座就摇下车窗,大口大口呼吸着迎面吹来的清风。 “爸,你什么时候买的茉莉花挂车上?”时一把挂在后视镜上的那用红色小袋罗网兜着的茉莉花取下,左右端详着,猛嗅了两下,嫌弃地拿远,重新挂回去,扭着头,愣是努力不去闻这花香,“闻这茉莉花香,我坐车胃难受。” “上次在那十字路口等红灯一个老妇拎着篮子,一辆辆车敲窗卖,我看她手里拎着觉得还行,就蛮留了一袋。”她爸把控着方向盘实实在在地笑了两声。 家距离学校的路并不算远,徒步十几c二十分钟的路程,换坐小汽车也就几分钟,怕是校门口那附近的道太窄易堵。 时一将望向窗外的视线收回,目光直视前方,看着车行进的方向,然后重新摇上车窗,只留有一小条缝好流通空气,她轻唤了声:“爸。” “恩?”她爸注意着前方的路况转弯。 “是不是爷爷出事了?”时一后面的字说得小声,拴着安全带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她爸的面部表情,以从其反应中推测些什么。 密闭的空间内,是长久的彼此静默。 她爸深吸了口气而后缓缓吐出:“爷爷走了。” 时一终于消化完她爸话里的意思时,已经到校门口了。 她突然有所觉悟,这将是她记事起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参加一场亲人的葬礼。 因为避开了早高峰,一路上车开得很顺畅。时一同她爸一齐进入校门口时,早读铃声刚打响不久,因为家长事先和班主任通过电话报备了一声,门卫处也没阻拦。 尤翘楚推着自行车姗姗来迟,本想着正好撞见时一,借机浑水摸鱼躲开门卫保安的视线,但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那个推着自行车的同学过来下。”保安不客气的把尤翘楚招呼过去。 尤翘楚唯唯诺诺的只得转身回去。 “名字,几年几班,学号。”保安例行公事公办的原则,不由分说地拿着出勤登记表。 尤翘楚自知迟到理亏,但还是放软了性子挣扎了一下,为自己辩解道:“保安叔叔,求你千万别记我,我是因为半路自行车抛锚才迟到的,你看时间又赶,一时半会我还找不着修车店,已经以最快速度推着来了,你就当没看见放我一次成吗?就一次!”尤翘楚手指比划着数字一,一脸哀求。 “不行不行,你当没监控摄像头呢!”可惜对方并不吃这一套,立马否决了,“像你这样还不得个个都乱来了。” “我真是自行车抛锚了,不信你看!”尤翘楚硬拉着他往自行车胎上看,证明自己没说谎。 “我信你自行车真半路抛锚了,但该记的还是得记。 ”保安大叔把夹着登记表的板子背在身后,摆摆手催促尤翘楚别浪费时间在这跟他有的没的,“赶紧的,别磨蹭了,快去上课吧。” 尤翘楚把车停在学校的地下室停车场,就蹭蹭蹭地蹬着脚死命往前追时一,在楼梯口赶上拍了下时一的肩:“你今天怎么回事?不穿校服还被请家长?” “我就让我爸来请个假,家里有事得回去一趟。”时一没细说,只是简单交代下,她爸在一旁,闺密间那些本可以推心置腹的话如实相告也不方便,她自己还迷迷糊糊地,“你还不快走,不然迟到又像上次那样得被罚做一周班级卫生了。” “行行行,那叔叔我先走了。”尤翘楚会意后,礼貌的和时一她爸招呼了声,就两脚并作一步的踩着阶梯往上赶。 时一没有去班级,而是直接跟她爸去年级办公室找班主任,班主任看见家长进来后立马起身招呼,然后搬张椅子让她爸坐在一旁,时一站在一边,她拿纸笔按学校要求填写请假条,学生c家长和班主任签字,她不发一语,听她爸跟老师交待缘由,然后再在班主任的陪同下去学校办事处登记。 这是她学生时代至今请过的唯一一次假,竟有半个月之久,班主任顺便礼貌性的大致了解了南方丧葬习俗,略表哀悼,期中考成绩已经出来,班主任自是提前大致浏览了下班级学生情况,又连带着夸了时一几句。 “时一这次发挥还不错,总分班级排名第十,年级前一百,不过还是需要再接再厉,拿出备战中考的劲儿来对待高中学习。”班主任客观评价,然后又一一向她爸汇报了她各科的具体成绩,得出结论,“语文成绩这次班级排名第一,年级第三,值得表扬。” “她语文是挺好的,但理科相对文科就偏弱了些。”时一她爸谦虚地说,欣慰地转头看了时一一眼。 好在这个周末老师没有布置作业,上周她只是简单带了几本教材回去翻着,之前在网上淘购的练习册还没写完,同学都在早读,她一个没穿校服的人即使想偷偷溜回自己座位带点书回去看,也是白搭,她想着丧葬程序复杂,她应是要帮着忙里忙外也无心顾忌其他,多带些书也是自我增添负担,她在学校穿了那么久的校服,日复一日,突然搭着便装在校内走着十分不自在,也不打算破坏班级学习氛围,那么唐突的进进出出。 除了今早迟到的尤翘楚,没有人知道她今天为什么没来上课。 夏末秋初的衣服轻便,时一和她爸到家的时候她妈已经整理好了,家里的一切都安置妥当,废纸篓里的垃圾都一一拿到楼下小区口倒干净,门窗全都关的密不透风,家电插头也都从插座上拔下 她爸妈坐在前面正副驾驶座上缄默不语,她也无话可说,一个人占了一整块的后座,却怎么变换姿势都不舒适。 时一看着车窗外“蹭蹭蹭”飞驰而过的画面,由人来人往的街景渐渐转入山脉c江海不断映入眼帘的高速。 时一单手撑着下巴支在车窗边沿,她突然开始念起爷爷的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 04 午休时间楚妤回宿舍将脏衣服脱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就一个人在阳台上一遍遍的洗刷上面的污渍,可毕竟是件白t,绿豆汤的痕迹十分清晰的烙印在那上面,再多的洗衣粉冲泡也做不到焕然一新,本想向隔壁几个宿舍的同学借漂白液可无果,最后只能简单搓揉几下,尽量淡化上面的痕迹,而后晾晒在阳台上。 下午三点的军训正式开始,为预防过分直接曝晒在毒辣的太阳下,女生们各自都在裸露的肌肤上涂抹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防晒霜以尽可能的减少紫外线的侵犯,学校方面也十分体谅新生,在军训的通知书上也特意强调让大家应做好必要的防护措施,可在军训期间佩戴自己的遮阳帽。 年长我们三四岁的教官体谅我们新生身子骨“娇贵”,特意将本班安排在一块阴凉地训练,又隔三差五的让我们在原地休息几分钟,喝喝水,擦擦汗,在我们自由支配的这么几分钟内,为活跃气氛还不忘鼓舞我们一起唱军歌,亦或是跟隔壁班排的同学拉歌,却都是纯粹比谁嗓门大。 在周围同学闲聊之际,时一灵敏的听到这次中考状元原来就在我们班,是最后排靠右的一个呈现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的一个男生,他不同于所有初中生标准的男生寸头发型,而是中间的头发比两侧略高点,以不至于那么一板一眼。解脱了教育局对初中生的硬性要求,在暑假期间重新打理自己的形象以迎接新生活也不无道理,只是没想到这个叫江则的学霸,也这么不拘一格。 时一终于亲眼目睹了这个被“新状元”充当为营销手段,印刷在一张张对外宣传为人传阅的传单上的焦点。 她看了一眼,扭回头,继续偷听旁边围坐一团探讨新生中某几个引人注目的“传奇人物”。 有女生的地方一定不缺少闲言碎语。时一并不算是一个喜欢与人家长里短c闲来无事八卦他人私事的女生,但却无法阻止自己忍不住伸长耳朵凑近分一羹的癖好。 她只是听听就好,从中汲取某些对自己有益的讯息,不评头论足,不轻易干涉。 她确认了楚妤的舞蹈特长并肯定她的先天美貌。毕竟在初中阶段只有艺术特长生才可在获得校方批准下免去剪短长发的强制性规定,而唯一的要求便是在校内必须将头发梳好盘起,走在人群中自是难免投来几分艳羡的目光,更何况她从小练习舞蹈,举手投足的气质与出众的外貌相得益彰。 所以楚妤初中时被认定为校花也毋庸置疑。 时一觉得有点扫兴,这些女生说来说去都难免从最为浅显直观而肤浅的方面探讨,而这些从初印象便可判断出一二。 直到她们的话题又再次扭转到中考状元——江则身上。 “听说,江则的妈妈是弘毅的校长。”一个女生拉进了小团体的距离,更凑近“漩涡中心”几分,捂嘴轻声说道。 “难怪他报考弘毅,我原先还挺纳闷,按往常看状元一般都花落一三附中,弘毅虽也是重点高中,但到底位在其后,稍逊一点。” “到底是有个在重点高中教学的妈,儿子是中考状元脸上多有光,安排在身边紧盯着也挺好的,在学校方面也好照顾,弘毅再怎么不如一三附,好歹也是排名第四,数一数二的高校。” “我要是有一个”另一个又不免感慨,话到一半其余几个立马承接着后话应和着,“这样的妈多好!” 然后就是几声相互嘲讽的窃笑。 时一听至此,内心不由冷笑几声,表面却波澜不惊。 常人只懂得将他人的成就归功于其所拥有的优渥资质,却不愿正视其为之付出的努力与自身的懒散。 时一相信将任何人置于与江则同等的先天条件下也不见得定能取得与之相当的荣誉。 她曾以为某些东西远在天边,却因为缘分而相互联系,中考状元和她一个班,校花与她一个宿舍,这些不约而同的巧合一起撞进了她的生活,成为为人乐道的闲言碎语。 当天下午的军训预计五点半结束,五点新生还在训练时,本班队列旁就三三两两结对经过一群身着球衣的男生,大家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去,笔挺的军姿和稍斜的目光在教官眼中只觉得滑稽。教官特意的轻咳一声后又立马端正态度,目视正前方,不敢稍加懈怠,却又在原地转体训练中走了心,顺势偷瞄了几眼足球场的方向。 训练结束后大家都一哄而散,偌大的足球场已经里里外外的围上了好几圈人,时一虽对足球有兴趣,但还是耐不住炎热的夏季所带来的身体黏腻的不适感,晚上七点半班主任还要在班级召开一场班会,中间才两个小时可供支配,她得用来洗澡c洗衣服c吃饭并整理宿舍,除去陈桠楠的漠不关心,其他舍友本想怂恿她一块去凑个热闹,但还是被时一婉拒了,她不舍的往哄闹的足球场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她和陈桠楠一前一后的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去,不亲近也不疏远,却始终保持着相较适当的距离。 她一直注视着前面陈桠楠孤独的背影,穿梭在混乱的人群中,周身笼罩着“生人勿进”的屏障。 所以当林越站在自己身边有意搭话的时候,她也是慢半拍的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呆呆的看着前面机械的走着,宛如丢了魂,独留躯壳的行尸走肉。 “前面那个你舍友?”林越顺着时一呆滞的视线看去,最后又把目光落入时一的眼中。 时一一时半会儿慌了声,在她看来如此亲昵的举动,林越直勾勾的盯着她试图想深入眼底一探究竟,令当事人一瞬间措不及防,条件反射性的躲闪目光,结结巴巴的回答着他的问题:“是是是。” “不去足球场观赛吗?”林越不禁失笑,他头一次亲眼所见,时一竟有在自己面前无措惊慌成怯懦兔子一般的时候,印象中的她,也许是因为学习委员的身份,总是端着一副拘谨的模样,在学习方面,不敢稍加松懈,在工作方面,不敢稍加怠慢,总是在自己可掌控的范围内勤勤恳恳着。 “人太多了,我想着还是先回宿舍整顿下,毕竟今晚还有一个班会。”可她却又一秒重新调整了心绪,调控着面部表情,“你呢?” “你知道今晚彬哥召开班会的主题吗?” 彬哥是男生们给班主任张彬新取的绰号,下午的军训他有来巡视过两三次,听说他是教体育的,同学们一片哗然,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体育老师都能轮上这差事,也是男生宿舍的生管老师,更是学校教务部的一员。综上所述再加之其近三十的年龄,叫来顺口,与之映衬,只稍一下午就在大家的公认下叫开了。 如今这个时代已没哪个学生真能在背地里老老实实的称呼老师来谈论种种。“老师”这个称呼已然变为场面话。林越没回答她的问话,兀自抛出自己的问题,虽是疑问句,可话中语气已是知晓答案的肯定。反正她没有很在意自己的问题是否能得到他的回答,她也只是顺势一问。 “不知道。”她诚恳的摇了摇头,表示很愿意听他解答。 “今晚要选暂时的班干部。”林越毫不避嫌的与时一一道走着,中途遇上江则,他还主动自然的打了声招呼。 江则笑笑,朝她看了一眼,很配合的快步往前走。陈桠楠也许是听到什么,往后看了看,又很淡漠的扭回头去。 时一全当是他的好人缘作祟,内心竟有种背地里做错事的胆怯,仿佛自己的小心思在这招呼声和眼神对视里稀疏被觊觎。 其实说是暂时,不出意外基本以后便被正式确定了。 “你有中意的职位吗?我可以投你一票。”其实时一想问所以呢?这种事似乎和自己没多大关系,如果林越是想凭借着他们过去三年的同学关系来拉票的,她自是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他那边。 “时一。”林越顿了顿,嗤笑一声,似是对时一的想当然表示不可置信,随后停下脚下的步子,重新端正了态度,“我希望你评选为学习委员。” 时一终于敢迎上他热切的目光,她希望他接下去说些什么,来解释对她突如其来的期望。 可他什么都没说,两人只是面对面无声地站着,留给她的是自行脑补的一大片空白。 可她竟鬼使神差的应答了一句:“好。” 而后又似是玩笑的补充道:“如果没竞选成功,可别怪我。” 她没问,她什么都没问。 她没有追究,林越为什么希望她当学习委员。 她也没告诉林越,她其实很懒,无心在新的班集体中谋个一官半职。 过去她当学习委员是偶然,而后是私心,如今是因为他无端的期望。 因为他,她从来都毫无缘由。 “你对足球感兴趣吗?”林越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嗯多少有点。” “那篮球呢” “一般般吧,足球更盛些。”时一很疑惑林越怎么突然又和她研究起这个了,“怎么了?” “为什么?” 又是抛出一个新问题以填补对方的问话。时一有点无奈却也还是耐心的说明原因。 “总感觉,篮球的战况更激烈些,球场上的每一次针锋相对都能引起围观群众的闹腾,篮球场子相对比足球场小,双方之间的每一次碰撞,队员球鞋与地板的摩擦声,篮球的落地声都能引燃全场,节奏强烈而刺激,我受不了,但反观足球就好多了,球员满场跑,挥汗如雨,我喜欢静静的观战,等待结果,别人图的是热闹,我图的是兴趣。”时一倒是很认真的向林越袒露自己的想法。 所以这算不算让他多了解了自己一点。 “你呢?”时一再次问话。 “我喜欢足球。” 话题终于由她引导,林越开始顺着她的方向回答。 “我最喜欢c罗。” “卡西让我关注足球。” “c罗让我喜欢上足球。” “然后他们都在皇家马德里。” “所以我喜欢皇马。” 时一默默的听着,却没告诉他其实自己对这方面不算很了解。尤翘楚总说她善于做一个倾听者,她不否认,她的确一直如此。 “我是因为喜欢柯南。”时一不好意思的说道。 意料之中传来林越几声毫不掩饰的大笑。 时一只是翻了个白眼,也不再多说什么。她就该猜到自己说出真相准会得到对方如此强烈的反应。 和当初自己向廖韵之和尤翘楚说明缘由时同样的嘲讽态度。 尤翘楚当时的原话是:“时一啊,我知道你爱柯南,但只是没想到你爱的如此深沉,连并着他的喜好一同成为你的‘信仰’” “放屁!”时一当时立马摆正立场,“被你说的这么夸张。” “好吧,你笑吧,反正也是事实。”时一气不过却也破罐子破摔。走路的步子也加快了。 “别生气啊,我只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觉得觉得”林越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措辞。 “觉得好笑?” “觉得有意思!嗯,有意思!”林越终于想起一个相对中肯的词,来对刚才的冒失作出一个解答。 时一也不准备跟他继续纠缠,稍微放缓的步子也表明了她的宽宏大量。 林越笑笑,都看在眼底。 当相互道别各朝自己所在的宿舍楼走去时,林越突然开口叫住了她:“时一,我发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趣,这算不算是意外的收获。” 时一一瞬间怔在原地,双脚动弹不得,也没转身去看林越说话时的表情。 林越,这算是什么意思。 可她还是大言不惭的回了句:“你没发现的地方还多着呢。”却抑制不住嘴角轻微上扬的的弧度,低头浅笑。 还好背对着他。 林越目送着时一转身进楼道口,也迈开步子朝自己楼层走去。眼角眉梢满是心情舒畅的雀跃感。 时一一步步的拾着台阶向上走去,她第一次,第一次在林越面前这么大胆自信的证明自己的存在过。 时一在洗衣服的时候,舍友们才回来,说是中午洒了楚妤后背一整碗绿豆汤的那个男生所在球队赢了。 在看客们叽叽喳喳的哄闹声中,得知他叫何佑禹,是大一级的理科班学长,兼任足球校队队长,代表学校参加过不少比赛,也取得过丰硕的成绩,可谓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之所以那些队员们在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期间能在校内踢球,说是因为老师让他们进来帮忙打扫卫生,整理些开学前的材料,所以也就在得到允许后,新生当天的训练结束的差不多时跑去足球场踢球。 “难怪中午吃饭时见到几个与新生的气质‘格格不入’的男生,还穿着球衣,我当时还纳闷,怎么还有新生结伴来校内踢球。”时一一边洗衣服,一边听陈慕姿在一旁叽叽喳喳的把得到的讯息与她分享。 “比赛结束时,还有个女生迎上去讨要学长的qq号和联系方式。”陈慕姿满脸惊讶,“所以后来那些围观的女生也就毫不矜持的都扑了上去,学长就这么里里外外的又被圈了好几层。本来啊,楚妤也想” “时一你洗完澡了是吗,澡堂还有热水吗?”楚妤见话题突然扭转向自己,立马插嘴,并提高音量来掩盖陈慕姿正要说下去的话。 陈慕姿也很知趣的不再多说什么。 “嗯,还有,快去吧。”而时一从陈慕姿刚才的阐述中也大致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那人好像是你闺蜜吧,我也没太细看,总觉得像是中午来找你的尤” “尤翘楚?”她暂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陈慕姿,以得到确认。 “嗯。” 这的确像她的处事风格,但也没必要这么猴急着想认识吧,这也才第一天。时一想起她中午吃饭时听到尤翘楚对何佑禹的赞美之词。 当舍友们整顿完各自的事情后,大家又一道去食堂吃晚饭,在一块走去教学楼的路上时,时一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拿出,是一条来自尤翘楚的qq交流群讯息。说是群,也不过就她c廖韵之和尤翘楚三人。 “哈哈,六班的班长职位非我莫属了,你们就等着吧。” 这么没由来的一句话,弄得时一一头雾水。 “我还没问你,傍晚大庭广众之下讨要学长联系方式,是什么鬼。” “你当时也在场看见了?”廖韵之回。 “没,我没去观赛,是后来听回来的舍友讲的。” “我那是为班级女生谋福利。” “” “今晚我们班会竞选班干部,尤翘楚想当班长,在女生那拉票,她们开出的条件是能搞到学长的联系方式,就心悦诚服的败在她的石榴裙下。谁知道这家伙说时迟那时快,球赛一结束就立马冲上前去,弄得学长一脸状况之外,但好在结局是令人满意的,而她的班长职位也算是坐实了一半。”廖韵之嫌打字解释起来麻烦,最后索性发了语言,时一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 “那男生呢,男生人数多吗?”她就这么自信女生全票通过 “女生人数可比男生多了三个。” “而且男生应该也会有少数投票吧。”尤翘楚继续补充道,却越说越没底气。 “哎,不说了,班主任来了,静等结果吧。” 尤翘楚说这话时,时一正好刚到班,收起手机,正准备随便找个位子坐下。 11 一个认识了一个多月的男的跟你说很喜欢你。 你回答他:“一个月这么喜欢,那我前任和我睡了一年多怎么也没这么喜欢呢?” 另一个男的疯狂追求你,你随便说了句你喜欢的英文,他为了你直接纹身了(简称纹身男)。 我们后来再谈论婚姻话题,你和戴不再热恋,不再纠缠不清,你们分手了,你也没那么向往结婚。 2017年八月你跟我说:“花,我突然也好想早点结婚。” 此时,你说:“28,越晚越好!” 你选择和纹身男在一起了,我们也没多说什么,让你自己看着办吧,处处也没事。 你游刃有余的样子:“姐姐我老手。” “反正你是老手,你也吃不了亏,我们也不怕。”我们很放心。 “哈哈哈哈哈我操,能不能在乎我一点。” 你秀过两张和现任男友的合照,嘴里夸着——“我就问你,我看上的,颜值会低吗?”但却说着前任。 你说你看了《前任3》缓不过来,关键是现任比不上前任。 你说你一点都不觉得两个人有多喜欢,你都想分手了,但是你也忘记了戴,没关系。 你总是刻意跟我们强调你忘记了戴,但却总是自欺欺人。 这个一开始特别爱你,为你纹身的人,一下子转变得太快,快到你反应不过来,他开始对你忽冷忽热,你们几乎一见面就吵架你说你不喜欢这样,你要的恋爱不是这样,他后来对你各种编谎话来满足某种男性虚荣心,你说戴心宇会一五一十和你说他家情况。 “你不能一直拿他跟戴比,你要想戴也是有欠债的。” 你对这男的感到气愤,告诉我们实话——因为戴又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因为你不爽。 结果就是你和纹身男默契地都保持沉默的分手了。 “算了,跟戴那么久之后,这些都普普通通,我就想找个普普通通实实在在,也不要180,也不要很帅,怎么这么难?” “也不要很帅?”我们表示质疑。 “帅能当饭吃吗?我就想找个爱我的就好。” “但关键是帅能当饭吃,不帅你吃不下饭。” 我们后来劝你:“余找个老实人嫁了吧。” 许那次对余很诚恳的烦恼说:“你不要太快结婚啊,我怕我礼金还没赚够,我很怕你们几个突然结婚,我是真的没钱。” 你虽然那时保持单身,但桃花从没断过,永远不用等下一任,下下任总是在赶来的路上。 你叫和男朋友感情稳定发展的枫晚点结婚:“我这种男朋友都不知道在哪里的人,急啥,记得啊,晚点结婚,没钱做礼金啊。” 塑料姐妹情是认真的(认真脸)。 12 2017年生日许愿的时候你忘了自己,没许愿希望自己好好的,你过得一点都不好,真的一点都不好。 我后来送你一句邓子对我说的话——“赢不了别人的心,还把自己输得干干净净”。 前半生我太过用力爱一个人,后半生我想好好被人疼爱到入骨。 我希望你,亦如是。 在戴之前你谈过不止一个,在他之后也有其他人接替,戴不是你的第一任,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却成为了卡在你生命中的人。 我知道你变了,因为戴。 你在爱情里变得迁就c忍让。 你们最相爱的时候——你喜欢吃鱼,他喜欢吃田鸡,但是都得点。 你们关系一团乱麻c拉拉扯扯的时候——你爱喝雪碧,他爱喝可乐,你却总会在家备着可乐。 对,你后来变了样。 你们真的分手的那次,我本以为这次会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可到底还是分了,在那个时间点附近,你曾给我发过一张你们的聊天截图——你问他说,你不怕我变心吗?他答,你好像在说废话。你开始醒悟他从没把你放在第一位,而他迷之自信的觉得你怎样都不会离开他。 你们去了平潭,你开始觉得你们越来越不合适,你把房间让给了本要海边露营的他哥睡,你出门鞋坏了,买了双拖鞋,他很不耐烦的嫌你还挑款式,你跟我说你真想来句草泥马逼,“老子何曾受过这些苦”。 你口中的“真想”,是没飙出脏话的变相忍让。 戴的存在,我认识到了一件事,余变了。变成了那种,虽然明明是你提的分手,可分手原因都归咎于自我审视——“他会走,就说明我很差”。 十一月底你没忍住给他发了条短信,“天气冷了,多穿点,希望你考上特种。” 隔两天你在我面前发誓,“我再和你提起他,我胖十斤操他妈逼。” 余,你后来胖了吗? 但我知道,后来,你跟我们不止提过一次戴。 “你说,如果他想起我,他会想到什么” 可我想起你,我会想到戴。 你因为我和吴的事安慰过我,说你也看开了,你说其实也许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爱他。 也许是,也许不是。 但你比我想象中爱戴,这是真的。 你说你希望我像你,感情说放下就放下,对,你说放下就放下,你反反复复的放下又提起是此前的分分合合,后来你终于把戴丢下了,却发现自己也不舍得走了,时间过去了很久你一步三回头的朝前挪,毫无进度的模样。 你把所有关于他的照片全部删除,但是你开始不屑于他在你之后所谈的历任女友长相。 你删除了关于他的动态,你开始喜欢更新微博和那种不带蛛丝马迹关注他的感觉。 你删了照片,又一次次保存。终于狠下心删了全部,却没删那四张你为他写的回忆。 我那时微博保留了你投稿给博主的恋爱日常,我转发了,2017年底你们分手,你跟我说没啥意思留着,让我把那条微博删了吧。我拒绝了,我说留我这吧,你不看就是了。保存至今,我猜你大概后来也真没去翻过这条微博,但你会惦记,前不久你问起我微博转发的这条还有吗,我说有,你让我别删。 你说你删了百度云照片,可后来告诉我们你删了全部,唯独不舍得你最喜欢的一张合照。 你说扣扣留言板上你对你自己的留言也删了,可前两天我去翻你留言板了,我最新看到的一条留言是你对自己说,“等不到的祝福”,那天你生日。 而那些近日的留言都是你的自言自语。 这都是2018年的事,都是你在2017年近年末分手后才有的事。 你说微博拉黑他,电话拉黑他,然后告诉自己说,恩,不等了。 后来,你物色了新的人选,有了新的小男友,却还没在一起一周就想分开,你说你还是等一个回答,等戴一句话。 “妈的,你还等?”因为你这句,我们炸了。 我们彼此的感情路一直不太顺,相互也说了很多安慰的话。 “我相信那句话,最后的才是最好的。” 可事实是戴之后,你所遇见的你都觉得不够好。 “我始终觉得受过伤的人后来会换来一个值得爱你一生的人。” 我们后来选择了被动,偏向被爱。 太过相近的境遇,安慰都苍白无力,你说你自己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惨成这样,但是输得一塌糊涂。 你跟我说,你每次喝醉了,发微博私信给他,他没有屏蔽你微博,他没回复但是你知道,他看见了。 《前任3》上映时你去看了,你发了动态,他赞了你微博,你冷言冷语的私信他,让他取消赞,免得被他女友误会,戴没回,而你在等借口联系。 我当时觉得这男的真有本事,因为我从没觉得也不敢相信——余,你也会有今天。 你深夜蹦迪,酒吧通宵,爱一个,分一个的洒脱,我都觉得这是你,所以你说想安定,生孩子,稳定可靠,我都觉得不像你,就算你到二十好几的适婚年龄,我都觉得你离这种人设好远好远是的,要好几年后我才敢想象你也该差不多要安定了。 而戴,把未来的你本该有的一面提前展露了。 你接二连三的烂桃花,却只爱戴这一个烂人。 分手后,你最真挚的感慨大概就是“好男人都没有了吗,都死光啦” 你去莆田找过他,回来你就删了他,你说,当你们没有爱过。 你说,你不找也是烦,找也是烦,你选择找,因为谁也猜不到结果。 而你在期待结果。 就像我后来凌晨跟你说我有点想吴,问你要不要找他,你当时跟我说,“想就去找,今天不找,改天也找了,早晚的事”。 福州那么多酒吧,你不会去有一家,因为那家就是你那一刻觉得自己对戴真的心动了,是你认识他之后的事,是他在和他朋友说话的那一刻。 你和纹身男交往又分手的经验,让你明白接下来你期待着遇到的男的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去打动你——“他只是做了我和戴一直想做的事情”。 戴之后出现又交往过的人,摆脱不了的是你拿历任与戴的比较,分手了,还只换来你的一句,“还是没有戴对我好”。 你借由你们共同好友,来窥视他的生活动态,你那天跟你朋友说,他如果发什么动态,截图给你看,他去当兵了,动态更新更是不太可能,可凑巧,他偏就那天分享了一首《军中绿花》到朋友圈,你说,你真不信你和他没缘分。 因为你的不信,你说出那句——“我话就放这里,明年这时候戴xx肯定会找我。” 二月底你在群里发了几张戴现任女友的照片。 “这女的,戴后面为她和我分手哈哈哈,操他妈逼,老子终于找到了,长这么丑。” 许和你说,“我知道你在等戴”。 但我想说,余,算了吧。 13 “她羡慕我的洒脱,我羡慕她还拥有,你勒?看开了吗?” 你问我。 后来所谓的结果是,“她”不再拥有,你也不再洒脱,而我们始终都没看开。 末 你一直想让我以闺蜜视角写我所了解到的你和戴的故事,那是去年八月份的事,他快要去当兵了,你说要在戴102生日时送给他,虽然他看不到。 那时我不知道如何下笔,不知道怎么写起,所以拖到了现在,但这后半年多里你的放不下远比你们故事的前半段更复杂也更揪心。 你那时问我:“花,你觉得他会回来吗?” 那时的我答说:“会,但你不必等。” 可现在的我想告诉你:“不会,算了吧。” 我反反复复翻了好几次聊天记录,真的好多好多,你们有很多故事,你删了一部分,我把我知道的透过这篇让你重新回忆一遍,以我的视角,虽然不全面,但我希望我写完这篇,你看完,很多事情就过去了。 以后还有很多年,生日还有很多次,记得祝自己快乐,记得许愿未来的自己要过得更好。 晚安,别熬夜,别难过,别想他。 我永远爱你,你要永远开心。 15 宋因冉作为学习委员自是经常出入年级办公室,更何况她现在又是李女士钦定的语文科代表,但凡有点可以表现的机会,都事事争先,语文课上踊跃发言已是不用说,课后又缠着老师刨根问底更是如此,所以李女士喜欢这个随时随地都对她所教授的科目满是求知欲的好学生。 当李女士托人传话让宋因冉去年级办公室,从她办公桌上把随堂练习册抱到班级并发下去时,宋因冉一脸讨好地拜托她的后桌林越。 “林越,你现在有空吗?”宋因冉转了个身子靠着椅背,面对着林越。 “恩,有事吗?”林越收起了上一堂课的教材,从书桌抽屉内取出语文书,下一节课就是他最头疼的李女士的课了。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趟年级办公室,帮我把我们班的练习册一起抱到班上?” 林越有点为难,自从上次被抽点到,此后的语文课他真可谓是谨言慎行,活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在课堂上拿他开刷,以起到杀鸡儆猴的示范作用,更别说在李女士的火眼金睛下偏移半毫非分之想。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惹不起还怕躲不起不成。自那后,他见李女士都绕道走,尽可能避免相互照面的机会。 “你不用进办公室的,你只要在门口等我出来就好。”宋因冉似是看穿了林越的犹豫不决。 此举真可算是令人无从拒绝。 “好吧。”林越勉强答应。 不管怎样他们都算是同班同学,更何况如果不出大的变动,今后一年都有份前后桌的情谊在,互帮互助自是不可免,况且宋因冉眼巴巴的等他同意。 “其实语文老师人很好的,你只要认真对待她布置的作业,好好听课记笔记,她也就不会难为你了。” 其实林越很想告诉宋因冉,自己对李女士的畏惧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是年年岁岁间接性的积累,他对语文这门学科不感冒也就顺其自然的易招惹语文老师的偏见,他对事不对人,但偏偏事与人存在某种摆不脱的联系。 “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是比较为难的地方,我也能酌情处理。”宋因冉笑嘻嘻的说,“上次语文老师点你起来念的那题是时一的答案吧,我后来检查作业的时候看到你们两的答案一模一样。” 林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否认。 时一在讲台上擦着上节课黑板上留下的板书笔记。白色粉尘扑扑的迎面飘,身后是宋因冉跳跃的音调和不时回应一两声的林越,一齐走出班级前门。 时一进年级办公室归还上一堂课老师遗漏在班级电脑上的u盘时,看到的是林越仍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宋因冉把作业抱出来,百无聊赖的模样,惹来由此进进出出的同学不时多看两眼。 林越看见了她,与她眼神交汇了一两秒,她便进去了。 时一进去的时候,宋因冉已经和李女士交谈的差不多了,任课老师不在办公桌前,时一把u盘放在了桌上,准备撤离时,宋因冉正对着那摞得极高的练习册无从下手,她好心上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宋因冉有一秒的踌躇,后点头答应说谢谢。 时一知道她在考虑什么,可宋因冉现在又不能直接叫来门口等她的林越,但又担心时一太过热心帮到底,好不容易叫来林越也就无处施展了,可这一大叠练习册又总该先抱出办公室再说。 时一有时候真该感谢父母给了她一副睹微知著的女儿身,省去了许多弯弯绕绕的不必要。 “我就帮你抱到门口。”离开了李女士的办公桌,时一抱着半叠的练习册,对宋因冉说。 “好。” 林越背靠在门口的墙面上已有一小会,宋因冉终于从里头出来,时一在他面前停下,他赶忙从她手里接过,说了声谢谢,时一回了句不用。 时一本想先行一步回班,林越叫住了她。 “这本是你的吧。”林越从自己抱着的那叠练习册中,抽出了压在中间的一本以朴素简约的包装纸作为外壳书皮的练习册,递给她。 “恩。”时一伸手从林越手里接过,反正一会也是要发的,就先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本。 “还有包书皮的习惯?” “怕是改不掉了,也不全包,常用的几本练习册和课本而已。”时一尽量让这对她来说稀松平常的事也传达给林越以同样的感觉,但这解释看样子是白费劲了。 “而已?”林越抓着字眼,并不能很好的明白时一某些生活细节中的执着。 “我可不想让我的书裸奔。”时一耸耸肩,料是林越不懂她的无奈。 时一难得的幽默配以严肃认真的表情,在林越看来有种少见的反差可爱。 她从小就有包书皮的习惯,最开始是上小学时,老师有严格要求哪几本书是必须在外皮上加个封套的,有些老师要求更甚,还必须是白色书皮,她不喜欢市面上卖的透明封皮上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规格还不统一。她觉得这就是老师对学生最早的行为规范,跟小学生上课双手叠放在桌面上,端端正正的听课是一个道理。因此时一上小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刚拿到新书,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让妈妈用纸质较厚的挂历纸帮她包书皮,挂历纸的正面是当月日期和各式各样的图,她会翻过来选择背后白净的那面当书的封面,然后又让妈妈在正中间写上科目名,右下角写上她的名字和班级,这才完成。时一那时字体还没成型,她怕自认为歪七扭八不够严肃的字毁了“精心包装”的新书,等到后来字体定型下来后,她也慢慢学会了自己包书皮,每一本都选择别样的包装纸,不再在上面添字,久而久之,哪种封皮是哪本书的,她一眼就能区分。但那时已是初中生,老师不再拘泥于这些形式,同学们也多半嫌麻烦觉得没必要,已没了包书皮的习惯,就算真有些人在意书面是否褶皱,书角是否会卷翘,也会选择去文具店里买全透明的塑料封皮。高中更是没有人如此,所以她在这方面就稍显得与众不同,这成为她保留至今外化于形的习惯。 每每老师总夸她卷面整洁,字迹端正,犹如打印出来的黑色铅字,批改她的作业都赏心悦目。 她后来想过,这都归功于她自小对不成型时歪七扭八的字体的自我嫌弃。 “那也帮我把我的语文课本包一下吧。” “你确定?”时一看了看自己手中练习册的封面,淡雅简洁的颜色,虽不是花里花俏的明艳色调,但到底不是适合男生的款式。 “包装纸背面没图案吧,就反过来那一面朝外用。”林越毫不见外,还为时一支招。 “也行,你要是喜欢。”包书这事不麻烦,一本语文书也就三两下的事,时一答应了。 时一离开后,宋因冉按耐不住好奇心,反问林越一句:“你喜欢这样的?” “我看时一包的挺好的,就想换上自己的书试试感觉,不然我每次看她那么不厌其烦的精心呵护每一本教材,总给人种她的书跟我们的不一样错觉,更具吸引力。”林越不以为意。 “哦。”宋因冉黯然失色了些,无言以对,她其实想说,她日日收发作业,次次接触过时一带封皮的书时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林越是真没客气,语文课一结束,他就拿着语文书走到时一桌前:“拜托了。”又转念一想,“顺便帮我写上字。” “封面写字吗?”时一确定林越的要求。 “语文两个字就算了,我想着给它换了个皮囊,境况会不会有所改善,就当新的面貌,新的开始吧。” “好。”时一低笑,想到的是他昄依佛门,改邪归正,可这不过是他眼不见为净的另一套说辞。 “你就帮我写名字吧。” “还有吗?” “没了,简单点,这样就好了。” “那我今晚弄完明天给你吧。”时一把林越的语文书收入包中,又停止了动作,“今晚的复习作业需要用课本吧。” 林越迟疑了一下,难为情的开口:“也是,要不把你的语文书借我。” 时一顿了顿,直视进他的眼中,以求其真实性。 “我会小心点不弄皱的。” 时一莫名觉得搞笑,她没在担心这个,这简直是他不必要的多虑,但她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拿出自己的书给他。 “你告诉我吧,怎么把字写的这么方正,横竖撇捺都像那么回事的。”林越把时一的课本拿在手里翻阅,找到今晚要复习的篇目,掠过她一笔一划详尽的笔记,面对时一确认,“是这篇吧。” 时一点头。 “难不成你的字还是盗版不成?什么叫像那么回事?哪回事?” “高仿的那种。”林越嬉皮笑脸,不着调的开着玩笑,又正经的补充一句,“字迹端正,卷” “打住。”时一立马出手制止,“别说了。” “怎么了?” “怕骄傲。”时一一本正经的说。 林越被她的话一时噎着。 她想起初中那次林越从球场回来,坐在她身边,随意从一叠作业堆里抽出了一本认真的抄写,说的是同此时相差无几的话意。 她听腻了,颠来倒去都是毫无二致的词。 但凡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半点关于夸赞她的话大多也不过就这么一句,他们口中所惊叹的,她那犹如打印出来的铅字字体,却连好看都算不上,方方正正,一板一眼,毫无笔锋可言,一点艺术特色都没有。人人都这么夸她,这俨然已成为了一张甩不掉的标签,直至她开始怀疑真如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吗?却没人重新定义对她的印象,除此以外呢?她还有些什么足以令人惊叹。没人会夸她长的好看,身材好,皮肤白等种种,外貌上的优越感从不属于她,就仿佛她所有的闪光点都在“字迹端正,卷面工整”这句话下不值一提,逊了色,一层层漆染在外的是她听过无数次以致不痛不痒的变换语调。那内在学识修养和气质呢,也不一定,她此前尽过的努力所得最大的回报就是实现了十六岁的生日愿望。 她现在最不希望的是在林越口中重复听到类似的夸赞,起初是为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而高兴,但相近的话听多了,便有种变样的不入心,往后她开始沮丧,除初次之外似是没有什么能令林越记住她的地方,她希望林越能发现些她别样的好,除此以外的好。 林越虽暂住在外婆家,和时一同一小区,但时一并没刻意重新调整日常作息时间以顺理成章的求得一份“巧合”,还是按照以往,该干嘛干嘛,而这恰巧是她不自知的最为刻意的举措。 假装自然实则不然。 她到班的时候,林越还没来,她先将他的书放好在他的书桌抽屉里。 宋因冉来的早,已经开始准备早读的教材。 “时一,你喜欢林越吗?”宋因冉认真地凝视着她,一目了然的是她脸上写着的所期望从她嘴里听到的否定答案,她在等她摇头说个不字。 今天轮到时一值日,她来得早,班上除了她俩暂时没别人。时一看了看她,回视她的灼灼目光,她没有一下子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而是反问一句:“你喜欢林越吗?” “恩。”宋因冉一愣,重重的点了下头。 她当然知道她喜欢林越。 “如果我也喜欢他,你就不喜欢了吗?” “怎么可能?” 宋因冉是惊叹就目前的表面情况而得出的结论与自己的想法有所出入,前半句是时一怎么可能喜欢林越,后半句是她怎么可能会因此不喜欢林越。 “他人喜欢与否,并不妨碍你继续喜欢她,不是吗?” 时一没说出实话,但她说确是实话。 “时一,我喜欢林越。”宋因冉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 所以她不能喜欢吗? 就算论及先来后到,话语权也掌控在时一手中。 时一不再多说。 宋因冉是来时一这求心安的,她希望她们能是同一战线上鼎力相助的队友,但其实她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都紧绷绷的拴在林越这跟难以挣脱的绳上自我束缚,相互拉扯,甚至挤兑。 昨天傍晚时,值日生已经把教室卫生扫得很干净了,今早她只需简单检查下是否有遗漏的角落,以免早读课有检查部的学生来扣分。 时一把打扫工具放在卫生角,林越从后门进来,走向她:“何佑禹想把尤翘楚约出来吃个饭,让我拜托你。” “他要为上次的戏弄道歉?” “完整点说应该是为上次在她生日当天戏弄她而道歉。” 时一狐疑地看了林越一眼,林越当时不在场,却和何佑禹同属足球部。 “他应该自己去说的。” “他说尤翘楚一定会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他的,她已经一周不来足球部了。” 这下算是彻底闹掰了。尤翘楚的脾性她还是知道的,说一不二,火气虽大但来得快去的也快。 “让我跟她说?”时一指了指自己,“也未必就能赴约,她还气着呢。” “说是把她骗出来,就当是你约她的。” 时一虽然内心嘀咕着,觉得这事处理的不太妥帖,尤翘楚若知道自己出卖她,准又得炸,但何佑禹派林越来拉拢自己,他和尤翘楚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越摊手连连摇头,表示作为中介传话人的自己也是被逼的。 课间操结束后,时一在人群里搜索着尤翘楚和廖韵之的身影,费力地挤开人群拉住她们。 廖韵之还不知情,暂时无人帮腔,时一又不好意思一下子直入主题,怕这样反倒显得突兀得不真诚,尤翘楚起了疑心。 她们弯弯绕绕的说了些其它的事,时一独自一人绞尽脑汁准备随时支出一条话题水到渠成的引向何佑禹的事。 何佑禹跟在操场的另一头,尤翘楚看见时甩开脸,扯着时一和廖韵之的胳膊就大步走,全当没看见这么个大活人,时一转头向后看了眼,和泄气的何佑禹有那么一秒心照不宣的会意,他的眼里写着“拜托你了”的哀求。 时一哀怨的叹着气,被一旁的尤翘楚听进去了。 尤翘楚对何佑禹的不爽体现在硬生生的把时一的头摆正,让她别理他:“别管那只疯起来乱咬人的野狗。” 时一哭笑不得,“野狗”这词安在尤翘楚身上竟也有种半斤八两的意味,尤翘楚抓狂起来也没什么人样。 更何况,何佑禹已“沦落”到需摇尾乞怜c呜咽求关怀的境地,尤翘楚仍是摆着一张臭脸在那端着。 她是该心疼他,还是该说他活该。 时一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这周日出去玩吗?” 她说完,心虚的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 “好啊,好啊,去哪?吃饭逛街吗?”尤翘楚瞬间阴转晴,立马欢快地点着头,就怕她反应不及时时一反悔,过了这话的实效性,“难得你这么主动,真是不多见。” “随你定。”时一勉强扯了下嘴角,不忍戳破真相。 08 廖韵之喜欢叶承彦已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这段早恋始于初三上学期,她将心事掩藏的极好,旁人看不出半点端倪,而时一和尤翘楚更是后知后觉。廖韵之毫无一点儿特立独行的举措,按照稳定的作息和熟悉的习惯生活着,皆属日常百态,所以即便是在亲密无间的时一和尤翘楚的日日相伴下也并未从中察觉出一丝一毫令人不对劲的地方好心生怀疑。 初三时,班主任根据班级各位同学的学习情况拟定了一次又一次的座位调动,但她们三个的座位却没一次是相邻的,隔着同班同学,分散在教室的各个方位上。 时一因为是学习委员的关系,课间总免不了收交作业c登记名单c汇总成绩等工作。应届毕业生在学校领导的“精心呵护”下,其所在班级的楼层也是最高的,按其意便是远离“外界纷扰,专心备考”。时一曾想过向班主任辞去学习委员一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才更为妥当。大战前的自觉性与约束性,使得初三年段较低年级相比安静了许多,课间偶尔会传来一小部分同学在班级过道或者楼层走道里喧哗打闹的声响,但总归不敢肆意妄为。归咎其原因不外乎于此,一则是楼层太高,课间时间太短,在诺大的操场和教学楼的楼梯间来回跑动时间已过去大半,此举简直吃力不讨好,二便是多数人选择坐在座位上埋头与习题奋斗,一人如此,众人如此,稍懒散些便显得格格不入,再加之醒目的倒计时,更显得人心惶惶。哪怕你稍安分些呆在教室里与同学探讨错题,即便是装装样子在自己的座位上毫无效率的随意翻看着知识点都能聊以。 但她的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事,事后就被丢弃了,往大些说临时辞去职务未免过于自私,往小处讲继续下去也全凭“万一呢”的私心。 不用说,林越是她所有侥幸念想的起源。 她们三个就是在如此的状态下,忙里偷闲的在教室后方的窗口旁凑在一块调整着因学习压力而紊乱的气息,大口大口的透着气,呼吸着在开敞的窗口处灌进满怀的清新,搓揉着干涩的眼睛和酸疼的脖子。 那天像无数个晴空万里的日子一样。 开端起自廖韵之状似无意的一句:“你们觉得叶承彦怎么样?” 廖韵之这么无端的一句问话,是后续她们所知晓的一切故事由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地转为顺理成章的端倪。 如若当事人没有开口半句,她们定不可能妄自从蛛丝马迹里窥探些什么。 而要到很久以后她们才领悟出话外音不过是一句无声的隔空喊话“不管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啊!”带着抵死不屈的倔强。 时一的第一反映是一脸茫然:“什么?”她是没听懂这个陌生的名字。 “叶承彦?”尤翘楚扭曲着脸,带着一脸与我无关的审视。 “谁啊?”可想而知,时一定是不认识这名同级生,她交际圈窄,整日局限于班级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缘浅,除了班级内熟识的同学和经常出现在年级光荣榜上略有耳闻的名字,其他人算是一概不知。所以廖韵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只觉得生疏,时一转向尤翘楚。 她们只是面面相觑。 随后尤翘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感慨:“啊!他啊!”时一本以为她知道些什么,紧接着是令人大失所望的,“我不熟。” 看来也不过如此。 时一只是扫兴的白了她一眼:“真是高估你了,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详情。”枉费了她的一番期待。 “不就是我们楼上那个班的嘛,好像是一个热爱篮球的男生,午饭过后从学校食堂走出来回班的路上就挺经常看到他在篮球场上的,不然便是傍晚放学时,就这么两个时段。这些我还是知道的,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没兴趣,就没去多加了解。”尤翘楚摇摇头又瘪瘪嘴,刚一脸不屑一顾的说完,就瞪大了眼睛,张嘴吃惊道,带着狰狞,“你不会吧!” 尤翘楚揣测出了廖韵之没由来的意图。 尤翘楚把一只胳膊搭在窗框上放松,微调了站姿,两腿交叉站立,更显慵懒。时一站在她的身侧,背靠着墙,静静地听。 两人嘴里是不谋而合的“啧啧啧”的咂嘴声。 她们头又往后靠了靠,让与她们面对面站着的廖韵之后退几步,然后从上到下重新审视揣摩了一遍,就好像无声的应答:“你今天没病吧!” 廖韵之被她们看的浑身不自在,泄气的斜了下眼,以示抗议。可焦点全然不在时一和尤翘楚之间,自始至终都望着窗外,慢悠悠的说一句:“干嘛啊!大惊小怪的。” 时一和尤翘楚灵光闪现,突然顿悟般的扭过头,转身趴在窗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远处的那片篮球场,热切的搜寻。她们所在楼层较高,光线强烈而晃眼,从这看过去,只能看到三两体型相差无几的男生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时一看不清楚,在好事者尤翘楚眯着眼伸长了脖子的指指点点下,算是看了个大概,只是个身形的大概。 那是廖韵之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提起自己喜欢的人。时一知道,廖韵之开口的那句问话本就不是重点,她更不在意她们的答案如何,只是略微通报好友一声。 心事有人诉,就是莫大的幸福。 自此以后,时一和尤翘楚总在廖韵之的面前以叶承彦的名义逗弄她,毫无关系的一句句再自然平常的对话,都能被尤翘楚扭曲歪解,生拉硬扯上叶承彦的名字,直到如愿的引来廖韵之一脸“你们够了啊!”的娇羞,毫无对策的无可奈何,又好气又好笑。 甚至廖韵之开始自我反省,当初告诉她们自己的心事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她们每调侃她一句,她就感叹一声“误交损友啊”,带着满腔的悔意。 但说实话,虽然她时时悔不当初告诉时一和尤翘楚这个秘密,却也只是嘴上逞强,而心里泛着一股暖意,就好似她和叶承彦的关系真在她与好友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联系更为密切,仿佛一切美好的幻想下一刻就会成真。 甚至后来,为了更近一步探求真相,看清叶承彦的真容,也为了满足时一的好奇心,她们三人约好在体育课后故意站在篮球场旁观望远处早已蓄谋已久的廖韵之在他的指导下打篮球。 篮球场由三块完整的活动区域并列而成,课间人来人往,她们三个站在最外沿蹲点。可偏偏较近的两块场地被低年级的占了,导致叶承彦和他的伙伴们选了最靠里面的那块场地。 “啊!怎么离这么远。”尤翘楚愤恨完,就急匆匆的拉着时一想绕着球场外圈往前走,刚迈开两步就被廖韵之截住了。 “别啊,站在这看就好了吧。”廖韵之阻止了她们,生拉硬扯的把兴致高涨的两人拉回原地。 尤翘楚甚是不满的白了廖韵之一眼,扁扁嘴,只得独自咕哝,言听计从的泄气应了一句:“哦!” 尤翘楚其实见过叶承彦的模样,她纯粹是凑份热闹,可相比之下反倒是尤翘楚更为激动。 时一是真没见过,但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楼梯口的擦肩而过,叶承彦留给她的印象并没被她植入脑中,更何况她此前是没听说过他名字的,就算留心多看了一两眼,没有准确的名字等基础信息与之匹配,也便过后就忘。 尤翘楚觉得不可思议:“不应该啊。” 但考虑到时一平日里状态,刻意嘲笑道:“算了,虽然不是很懂你走路时注意力都放在哪,但一想到就算迎面走来一个熟人,也不见得你能立马反应过来打声招呼我也就不怪你了。” 就是因为这种状况时有发生,她们才敢站在时一的立场考虑,是真的没看到,不是故意佯装的。 一开始尤翘楚不能理解她,一脸震惊的直视她的双眼:“你今天有擦亮眼睛出门吗?” 或者是“就是因为你老这样,偶像剧里男女主无意中的偶遇才没在你身上发生,好姻缘都不观顾你了!” 话末想到时一喜欢的是时常碰面的同班生林越,这个假设站不住脚跟,也就不攻自破了。 最后懒得再搭理时一了,索性直接严肃的说上一句:“你是真瞎!” “是不是那个?”时一刚说完就伸出手直直的朝着那群人里指,问着一旁的廖韵之想确认下。话落还没伸直的手不由分说的就被廖韵之硬生生地按了回去,廖韵之背对着篮球场,对着两位急得在原地跳脚:“能不能低调一点,别这么明目张胆的指来指去,被看到了怎么办。”她那过分焦急的模样惹得时一和尤翘楚一阵阵的耸肩憋笑。 “拜托,离的够远了好吗!” 就算眉飞色舞的往叶承彦的方向跑,屁颠屁颠的背影还带着克制中的少女羞涩。 廖韵之与时一和尤翘楚分开前还不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嘱咐:“别总是死盯着他看,很尴尬的好不好。” 她是真的很认真。 真的,即使过分直白的看着叶承彦也会令她尴尬到死的程度。 时一半模糊的评价了一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显然,即使她这次戴上眼镜,也不见得能看的多清晰。 但放弃对于她们来说哪是件容易的事,越是有所进展越是想要归根结底。 从此以后,她们总是在课间操结束后趁着混乱的人群乱入其中,在廖韵之的眼神示意下以适当的距离尾随其后,廖韵之时时提醒要低调,担心稍有差池便会闹得“满城风雨”。她们就这么数次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的刹那间妄图看清真面目,却屡次下来以跟不上他的步伐无疾而终,很是挫败。 “是挺不错的。”等到真正看清的时候已经是几周后的事,依旧是楼梯间的拐角处,努力终有所获。 不同桌的她们,密集的人群中,一分分的情感在阳光下蒸腾。 那段日子里,廖韵之对时一分外殷勤,总是掐着适当的时机主动走到时一桌前问她:“作业多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抱到年级办公室里?” 起先时一不知情的时候只当廖韵之是良心发现懂得心疼她,有时作业本厚c科目多c作业量大,一册一册的习题书堆叠在一起,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然后一趟又一趟的抱到各科老师那,一个人送去年级办公室的确很吃力。年级办公室在她们所在班级楼层的上一层,也就是叶承彦所属的楼层。 一开始时一不懂内幕,只是觉得奇怪,就算当天需要收交的作业量少,廖韵之也心甘情愿且乐此不疲的跑腿。知道真相后,也就了然一笑,随她去了,也算是替她自己省事。 廖韵之是在等时机,等经过叶承彦班级门口时一次相互打着照面的巧合。 校运会持续了两天,本班安排的座位正好紧临着叶承彦所在的班级,低处前几排方便走动的位置已占去大半,时一c廖韵之和尤翘楚不得已坐在眺望台的最高处,坐定后时一才发现叶承彦与她中间就隔着一位他的同班同学。时一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旁边愁眉不展地摆弄手机的廖韵之。 “完了,我手机突然卡机了。”廖韵之一直反复敲击着手机屏幕,死命按住开关键,想重启手机,却毫无半点起色。只专注于手机屏幕的她,根本没会意到时一的讯息。 时一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重重的用手肘捅了廖韵之一下。 廖韵之见手机仍旧毫无反应,索性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让它自生自灭,想着一会应该就好了,这才有空闲回应时一。只见时一朝着她右边的方向努嘴c斜眼。她微微探头看了下才领会到,掩饰不住的惊喜。 “翘楚,你手机借我一会。” 那会时一仍旧使用着诺基亚,自是不适合拍照,而尤翘楚在有换手机的打算起时,就已盯准了触屏新机。 廖韵之高举着尤翘楚的手机“不择手段”的努力抓拍高清画面下的叶承彦,但由于位置角度的问题,就算时一有意为其让道朝后仰着身子,横隔在他们之间的还有那名叶承彦的不知趣同班生,廖韵之摆弄着手机好一会却找不到一个正好的取景点,关键是第一张的大胆偷拍还被当事人抓得正着。 由于看台位置布局不合理的问题,排班位置没整顿好,后来没多久他的班级换了场地休息,她们也坐到了较靠下的阶梯上。 赛前点名的准备工作正好在本班前的那块空地,广播里一遍遍通知提醒,体育老师拿着旷音器一次次催促讲解。准备参赛的廖韵之离开前也不忘叮嘱时一当叶承彦出现在本班前面点名处亦或是比赛过程中经过前方跑道时定要记得捕捉下镜头里的他,一声声郑重的嘱托,二话不说就把早已离席参赛的尤翘楚的手机强塞到她手里。 时一应着廖韵之的话,全程不敢有一刻分神走心,循着叶承彦的运动轨迹,配合的拍下几张出现在镜头中的叶承彦。 那么努力的当一名好的拍摄者的廖韵之,除去模糊不清,毁得不行的照片,最后也仅收获了两张像样的侧脸照。 虽然时一不知道如今那两张来之不易的照片被她怎么处理了,些许已经删了,但那一刻时一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认真记录下了一个性格开朗阳光的女孩为满足爱情的私欲而想在他面前将心怀鬼胎的自己展现得更自然一些的笨拙模样。 时一想起廖韵之曾用及其陶醉的神情形容着那天早晨上学途中忽逢大雨,躲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门口避雨,犹豫着该不该一鼓作气冲向班上,而意料之外的是叶承彦正好撑着伞从另一条来校的路上看见了她,拍了下肩膀以示招呼,然后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主动邀请同撑一把伞的绅士风度。时一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家伙内心的窃喜,以至于廖韵之后来跟她慢条斯理的描绘他们是如何穿过校园的林荫道,她又是如何在行走中无意的碰撞着他的手臂,难掩娇羞的少女心在雨天里顿时已如艳阳高照,散发着光和热。 廖韵之无论何时何地神采奕奕的朝向叶承彦所处方向,才是最为真挚c显露于色的喜欢。 雨天那天当晚她就发了一条说说“一把伞,肩并肩”后面还连带着笑脸和掌声的表情。 时一和尤翘楚一阵调侃:“就不怕他看见?” 后来廖韵之犹豫再三,觉得的确太露骨和矫情了,趁着当事人没刷空间状态前赶忙删除。 但不论怎样,存在与否,都是一块印记。 小题大做皆因情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 02 七月初,中考成绩公布,七月中旬,各校网站公布录取名单。时一没敢去查,不是担心自己考不上,而是担心十六岁的愿望破灭。她既相信自己的能力,也肯定林越的实力,唯一不敢作为赌注的便是他们的缘分。 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画面停留在弘毅学校网站首页,鼠标箭头搁置在录取名单查询窗口,就差点进去。 这种结果明晃晃的端正摆在某一处,一个按键距离的紧张感,不亚于中考前一夜的辗转反侧。 电脑旁的手机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廖韵之,然后接起。 知晓成绩的隔天,她就随着老爸去了手机城,换了一款触屏新机,虽说原先的约定是等到录取名单公布后再买,但他老人家在看到成绩后甚是满意,比预估的分数还高了二三十,就爽快的对着柜台小姐挥出一张银行卡,几个密码数字下去,一笔钱就卷进了别人的账户。 那几天里,但凡亲戚朋友,亦或是隔壁邻居家的叔叔阿姨来他这探点口风,礼貌性的关心几句。他那逢人就夸的架势,即使话未出口,那满面春光的洋洋得意,都足以说明一切,就差没摆上几桌请宴喝酒,请鼓手在自家门口吹捧几声,点上鞭炮庆祝。 弄得她自己只能故作矜持的在一旁谦虚的回话:“正巧题型在平常练习里都见过,运气好罢了。“ “恭喜啊!你如愿以偿了。”刚接通就是廖韵之轻快的声音。 “什么?”虽能大致推测廖韵之所言为何,但还是犯傻的想进一步确认,心脏在胸腔内躁动。 “你还没看啊?”廖韵之满是惊讶与无奈,“我还以为最按捺不住想知道结果的就是你。” “恩,还没。”时一失笑。 一开始我也这么以为。 握着手中的鼠标,食指按下左键,新的页面跳了出来,她滑动着上面的滚珠,班级名单分布有序的一个个排列下来:“不过,我正在看了。” “2班,你和林越都在高一(2)班。” 廖韵之说这话时,时一正巧看到了屏幕上双方的名字,无以言状的心绪。 她盯着这两个名字晃神了好久,直到被手机里的喊话拉回现实:“你到底听没听我讲话啊?” “什么?” 时一虽然嘴里应答了一句,可注意力并不在谈话的内容上,满腹疑惑。 高一年段的班级排序无优劣之分,因为是平行班,自然无法看出自己此次中考成绩在本校的状况,但本班同学的座号却是逐一按成绩分配。她是6号,可是,林越的座号竟然在她之下,隔着十来个人,位列18。 难道因为自己超常发挥?那也不至于把他甩这么远啊。还是他发挥失常?这种分数对他来说的确有失水准。林越就算得个高一年段第一名的头衔她都不觉得奇怪,不仅是因为中考前几次模拟测试的优异成绩,更因为在时一心中他值这个价位。 “我说,天助自助者,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廖韵之扯着嗓子喊,生怕时一听不真切。 这句话是她第二次听到,上次是自我说服,而今是廖韵之对她的鼓励。 她始终深信不疑。 当下的境况,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林越18号,在我之下,不应该啊,你知道他这次的中考成绩吗?“ “不知道。”果然,这家伙根本没在听我讲,时一的一句不着重点的话浇灭了廖韵之此前的热情,”总之,你要懂得把握机会。而且你现在应该为高中又能在一个班朝夕相处而庆幸,而不是关心这些无关痛痒的排名。“ 也是,本就不处于同一交际圈内的彼此,又怎会知晓其中的缘由,廖韵之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廖韵之说的没错,是该庆幸。她与林越的联系仅靠着那一丝得之不易的侥幸得以维持。却又显得有些可悲。 她显然放错了重点。 “你和翘楚在6班?“ “恩,你才发现啊。“廖韵之平淡的一句话又似是轻责,”不过好在大家都能在同一所高中,我也就不太在意分班了。“ 挂了电话后,时一打开qq,从初中组的联系人里找到林越的账号,点开对话框。 “恭喜你考上了弘毅。”太刻意,删除。 “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和我一个班。”太热络,删除。 “你的志愿录取情况怎样?”太假,删除。 最后只得作罢,退出,关闭手机显示屏。 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赤裸的求知欲,现在又何必在这份得偿所愿面前力求他的首肯。 这样太蠢了,一点也不像她一贯的作风。 中考后的这个暑假,享有毕业生独权的时一一个人慵懒的窝在房间内追番,以此来犒劳艰苦奋斗后还能在众人心中塑造光辉的好学生形象的自己。 空调,西瓜,冰棍,ifi,就构成了一整个夏季。 即便如此,夏日的酷暑难耐也令她喜欢不起来这个多事的季节。它的到来就意味着升学,毕业,分离和新的环境,这代表着她要主动去适应周遭的一切,如此才能有条不紊的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不断推进自我的人生进度条。 它是过去和未来的节点。是另一番新风貌。 所以当耐不住寂寞的尤翘楚毫不客气的一通电话,不由分说的就将她约出门,在一家特别有情调的咖啡店,一开始她是拒绝的。 下午3c4点钟的太阳依旧足以“致命”,撑伞走在街上的她,还是无法忍受从地面不断向上冒的热气,人行道旁不时开过的汽车所遗留下的浓重尾气和迎面吹来的一股股热风都几度令她后悔出门这个决定。 直到她踏上赶赴约定地点的公交车,充足的冷气驱散了暂时的燥热,这种无奈感才得以缓解。 还好车上人不多,还好只是距家两三站的路程,还好公交车上的冷气够足。她自我安慰的坐在后排座椅上,自我催眠的洗脑着。 尤翘楚曾经告诉她,如果公交车上有足够的空位供她选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排。 时一当时还不解的问她:“为什么?” 她一脸鄙视的看了时一一眼,然后特义正言辞的说:“前车厢的座位都是给那些老弱病残孕的人士坐的。” “可有些座椅上并没标注这是专座。” “这都是潜意识的道德素质使然。”她说,“你难道受的了一会满车厢的人盯着你一个年轻人稳如泰山的坐在原位,而对一旁摇摇欲坠的扶杆老人置之不理?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应该的吗?”时一笑笑。 这种潜移默化形成的不成文法则相较于白纸黑字的明文章法更考验人心。 国家宪法中并没强制规定不给老人让座就是犯法。可即使如此,当你把个人道德素养坐在身下,就会顿觉如坐针毡,硌得人生疼。 这是人心约定俗成的人性。 没人会以法律制裁你的这种行为,可你就是知道,这种做法是错的。 就像饭前便后要洗手c不随地吐痰的道理一样简单。 “是应该的,我这只是考虑个万全之策,以防哪天自己身心疲惫,还要顾虑人性道德。这种把自己陷入两难境地的处事方式一点也不像我的作派。” “也是。”时一对其煞有介事模样点点头。 “我事先声明啊,我可不是自私自利的青少年,无论怎样还是会秉持着应有的道德素养。”尤翘楚又补充了一句。 她不懂时一说的也是,是指对其“万全之策”予以肯定,还是对其处事作派的默认。 “恩。” 她们都不是圣人,没无私大度到将自身利益置之不理,只不过更懂得在一定可转圜的余地内运用好既定的准则。 这个点出门的人比较少,时一隔着紧闭的车窗向外看去,除了不时有几辆计程车擦身而过,路上的人影简直少的可怜,三三两两的路过,多半能聚集在一块的地方便是公交车站。 明晃晃的光线直射下,晒得人视线涣散。车厢内还剩有多余的空位,却唯独她倚杆站立。 从身形c面貌和着装打扮看过去,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生。留着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平直的刘海长度只达到比眉毛略高一点的地方,油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简朴的白t配着七分牛仔裤。 这标准的初中女生发型是教育局统一规定的,要求是五官必须悉数曝光在老师们的可视范围内。成年人的思维古板僵硬,每半个月一次的着装检查严苛到令不少女生炸毛,却也无可奈何。初二那会曾经有几个女生因没达到要求,校领导亲自操刀,当众剪成了他们所谓的标准发型,但其实丑的不像话,那几个女生哭哭啼啼了好一阵。所以大家宁愿每半个月去一趟理发店,让理发师在自己的意愿下一点点的剪短成满意的不逾越校规条例的发型,也不愿意大庭广众之下,一声不留情面的咔嚓下去,成了一个多月都缓不过劲来的悔意。 不过后来,在初二升初三的那个暑假,听闻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有一个女生固执得要闹跳楼,非要誓死捍卫自己的长发到生命最后一刻,与校领导死磕到底,家长也前来求情。学校才不得不取消了留长发这一禁令。 可至今时一都不知道,当初那个“英勇就义”的新生是谁,她的一次壮举改变了全校短发女生的命运,解除了大家外貌和心灵的枷锁。 也无从考证此事的真伪,不过好在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尤翘楚那阵子总念叨:“本来就是啊,校规有必要非要那么一板一眼吗?私立校还搞得这么不通情理。” 起先上车坐定时,时一并没注意到她,直到司机一个大转弯,措不及防,她喝水的手没抓紧,矿泉水瓶和辅导练习一块落地砸出的一声沉闷巨响,“嘭!”的那一下,她的视线才从窗外收回。 待车稳定行驶后,她就立马蹲下,先将辅导练习拾起,从背包里掏出纸巾一遍遍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还好矿泉水瓶喝了一大半,所剩无几,洒在书上的水并不算多,是还可以拯救的境地。等觉得差不多后才又将那个空瓶捡起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看来是个好学生。这是时一最终得出的结论。 最后她又把焦点聚集在了那个女生抱在怀里的那本辅导书上,白纸黑字打印的一整册,封面赫然印着“初升高衔接教材”这几个字样,右上角标注着“新状元”的补习班招牌。 这一发现更加佐证了她的想法。 看来是同一级的学生。 这个补习班她是知道的。毕业典礼那天在校门口碰见过,发传单的一个男生走到她面前介绍这个招牌,讲了好一会关于暑假辅导的各科优惠套餐和师资力量,说是还有名校老师在里面授课,不过这些东西令她一点都心动不起来,却不好意思拒绝一个费了半天口舌诚挚邀请你进去撒钱的大人,最后只能简单登记下,还留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她自己的,一个是她爸的。 那人还送了一张广告单给她,不过她看都没看一眼,扔在了一个离他很远的垃圾箱内。 事后尤翘楚在电话里教训她说:“你是傻逼吗!就不会留个假的,还把你爸都给搭上了。” 其实她确实挺烦这些不必要的骚扰电话。 可还是理直气壮的对着手机吼回去:“你好意思在他一直在旁边指指点点的要你填这填那的时候扔下笔,回一句‘老子不填了’就撒腿跑吗!看着人家大热天那么敬业的‘拉客’,你好意思吗!尤翘楚!你!好!意!思!吗!” 最后折服在了尤翘楚的“好意思!“下,字字铿锵有力,她刚才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气焰一下子就没了。 而她,不好意思的后果是,这个暑假初,就接到了“新状元“补习班打来的电话,她又不好意思的和人家唠叨了好几分钟,虽然话费钱不是她出的。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拒绝。 前几天,就是在中考成绩公布后的那几天,她爸不知从哪弄来“新状元“传单,回到家一个劲的劝她说:”我看你在家也是闲着,不如上上衔接班也挺好的,这样开学进度也跟得上,高中也不容易啊。前阵子人家还打电话问我呢,一开始我哪懂那么多,也不了解具体情况“ 她爸简直跟被人迷了药一样巴拉巴拉了很长一段时间。看来那补习机构发现小的劝说不成,就去老的那“施咒“。 可不是吗,不然她爸怎么会这么死心塌地的胳膊肘往人家钱兜子里拐。 她当初就不该心软,那么坦诚的填那一堆没用的个人资料,何苦呢!真是自作孽! “所以呢,你怎么说的?“时一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电脑屏幕,动漫的字幕一句接一句。她爸在那一个劲的说,她思维都无法集中,接连几句内容都没跟上。听烦了,索性按下暂停键,对着他回了一句,她只想知道结果,只想知道她爸把那通电话怎么着了。 “我就回了一句,我会好好考虑的,然后就挂了。“她爸见自家女儿终于肯耐心的搭理自己,内心是雀跃的,”你看,这传单上写了,今年中考状元就是在那补的习。“ 搞了半天原来这才是重点。看来这广告打的不错,内容还更新了。借着中考状元的光,一定没少捞钱,又是一批为了孩子的未来赴汤蹈火的往补习班里砸钱的无知大人。 “新状元”,这名字取的不错。 她当时随意伸手接过她爸递来的传单看了一眼,中考状元的名字好像叫江什么来着,她不记得了。 她一直挺纳闷的,为什么明明前排还剩有可供选择的座位不坐,硬是倚着扶杆捧着本书在那看,站不稳不说,还洒了水把她“珍爱”的辅导书弄湿。 得不偿失。 可能好学生都这样,心里拧着一股偏执的劲儿,生来就与众不同,是一种她无法参透的思想境界。 直到那个女生下车,在时一渐行渐远的视线内走进了那家“金碧辉煌”的属于好学生的知识殿堂——“新状元”,那块红底白字的大招牌,是这个暑假留给时一最深的印象。 她惊觉,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尖子生们为力争上游而不断挑战超负荷的知识储量,但她不同,如果哪天她真应了她爸的话,去“新状元”补习,那原因无他,便是学习进度跟不上,需要花额外的精力课后请老师帮忙温故知新。 他们补习是为了超前预习,而她是为了不拖后腿。 现如今她所能得到的都是侥幸,包括理想的中考成绩。 想到这,她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新状元”的站点后一站就是她们事先约定碰面的地方,听说是新开的,尤翘楚就拉上她和廖韵之过来尝尝鲜。 此次的小聚不过是打着庆祝彼此如愿考上心仪高校的幌子,实则是陪尤翘楚消遣无聊的暑假生活。 这种雅致的场所只适合怡情叙旧话家常,食物精致而昂贵,偶尔来个一两次也就罢了,倘若隔三差五的来蹭空调,这可消费不起。 炎炎夏日,除了空调房和游泳池,走到哪都是遭罪。 况且来的路上,高温的街道差点没把她晒成智障。 所以一开始她是拒绝的,直到尤翘楚以她所知晓的关于林越的信息为饵。 12 无论晴雨天上学时一都有备伞的习惯,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徒步回家,挤公交是件累活,上下学高峰期,家长接送,车流量c人流量大,本十五分钟就可以到家的路程,因交通状况在路上拖拖拉拉的耽搁着,久时都够她走一个来回。也许只有当皮囊赤裸裸的曝光在烈日下她才有普天之下人人平等的欣慰,性别使然亦或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时一与这个年龄段的普遍女生无异,对外在的皮囊分外在意已无需多言,更何况她今天身体状况一点都不良好。 她出了教学楼,就独自撑起了晴雨伞,林越走在附近,她只觉得怪异,她长久以来都处在暗处才胆敢明目张胆的窥探其一举一动,未曾有过直接“牵引”着他以循着她的轨迹前进。少女的矜持由不得她主动递伞过去邀他共撑,时一走得慢,林越也不急,她又尽量让步伐迈的小些,好让林越走到前头,却也是徒劳,如芒在背的滋味好不自在。 他们隔着一把伞的距离,默不作声的默契,阳光照射在他身上耀眼而炫目。 她还有很多所不知道的,但她想知道的更多。 她居住至今的小区,隔着一栋栋楼房竟还有另一个与林越息息相关的人存在,而她毫无觉察。 她越是尝试多了解些,越是清楚地懂得自己知之甚少,又明白地知道自己所能触及到的极限在哪。 初中时,因为家与学校距离较远,林越像多数学生一样选择住校,周日傍晚归校,周五傍晚离校。所以,时一从没在上学路上偏巧遇见过林越,再加之如若不是节假日廖韵之和尤翘楚的邀约,真可谓是足不出户的宅女,时一不由感叹他们缘浅,但又不愿单纯以此作为评判的标准。林越自是不可能每周末都来,也没既定的时间,偶尔来这没被撞见也实属正常,她这么安慰自己。林越只告诉她,他爸妈离婚了,她却不知道他们离婚后他跟了谁。 弘毅在校走读生,一部分会选择在校食堂就餐,所以他们午休要么是在班级安静的自习,要么是趴在课桌上小睡一会,总之按照校规,这段时间严禁吵闹。时一猜测,无论林越跟了他爸妈任意一方居住,许是外婆家较学校更近些,来往方便,能更好的安排作息时间。 “你以后中午都回家吗?”林越走在右后方。 “恩。”她独自撑伞,有着自私的心虚。 “好。” 时一最近总觉得林越言简的回答让她摸不着头脑,指意不明。 是否是短时间内接触过多,反倒适得其反,离她所认知的林越越来越远。 什么叫好?她不懂他的思维逻辑。 “外婆家近,正好能天天去看她。”林越像是在和时一交待汇报些什么,犹如他们彼此联系的通行证,少了这一道关卡,就无法继续坦然同行。 她知道。 时一径直越过公交站点,朝前继续走,她想快点到家,免受身心的煎熬。 “你喜欢走回去?” “因为近。” “我们应该会一起走。”林越说的多理所当然。 时一却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不敢往深处想。她就当按话的表面的浅层意思理解,因为同路,所以难免碰见。 林越是赠予她滴水之恩的人。 “我以后可能会搭公交,不一定的。”她受不了和林越看似亲昵的同步。缓缓归家路上全是独自一人的臆测与幻想。 “好。”林越答的爽快,一副任何决定都顺由着她的模样,“下午的课你还上吗?” “我会和班主任请假的。”时一知道林越的想法,他想问她是否一起去学校,如果不去要不要帮她请假,而她免去了他代为传话的步骤,越过他,自行会去跟班主任说明情况。 她开始怀疑,自己哪来的自信觉得林越这么乐意为她效劳。 以前她总私心的希望能和林越多些接触,无论以何种方式都可多了解些他的喜好,直接或间接的令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她跟一般女生相比在他眼中略有不同,因此有些多的联系和共通之处。可到底,所谓的略有不同,也不过是多了一层她喜欢他的情愫,真的步步接近,她反而有些怯场。 反倒是她差点忘了林越许是心中有主的人。 林越又何必温水煮青蛙。 她又何必死抠他话里的字眼,句句当成美文赏析般拆解他的意思,引出另一条别有深意的含蓄,而又多半是自己多心又矫情。 她收回此前想要多加了解他的话。 但她不否认,她所有的小情绪和自艾自怨都来自对他知道的太少的不甘和知道的太多的不安。 下午的课,时一请假没去上,她在家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下午,身体状况明显好了许多。 晚上林越用qq消息发给她一列的作业清单。 时一只回了句谢谢,便不再有下文。 她重新拿出了那张宣传单,看了又看。 到底初二下学期时,关乎林越在补习班有个喜欢的女生这则传闻是如何无缘无故的进了她的耳呢?她想不明白。她所信以为真的是无风不起浪。她所确信的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暗恋他。 起因c经过和结果一概不知是对她最仁慈的惩罚。 时一如今有些按耐不住,在线的qq头像和点开的对话框,都在引诱她大胆地问出心底的疑惑。喜欢总归要明明白白,不明不白太过憋屈了。虽然她喜欢了这么久也没少自我委屈。 千百回转还不都是一个他。 “初中时听说你有喜欢的女生,也是新状元的?”时一鼓足了勇气,踌躇再三,删删减减打字后,这目的已经够明确了。 “没,你从哪听来的。” “没什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来自当事人的否定。 “怎么了?” “没什么,帮你的追求者问的而已。”时一气定神闲地守着对话框内的消息,抑制不住的笑意。 “谁?”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女孩子脸薄,就当为她保留份痴心妄想。”时一说,“我准备写作业了。”时一很好的把握了主动权,亦进亦退由她拿捏,她乐享于此,话题点到为止就好,结束的理由充分且理所当然。 时一思考过,后来她之所以与林越频繁联系大概得益于此。 第二天早上时一在校门口对面的小卖部拿着瓶矿泉水正准备结账的时候,赫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今早出门忘带的水杯,她顺其抬头看他,意料之内的是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林越。 “你今早出门忘带水,我正好走到小区门口,阿姨认出了弘毅的校服,我就主动代劳了。”林越扬了扬手里时一今早出门前灌满的温水水杯。 “哦,谢谢。”她接过,放下刚拿在手的矿泉水,同林越离开了小卖部,朝校门口走去。 “你晚上也住你外婆那?”时一紧握着手中温热的水杯。 “恩,目前是。”林越答。 “我还以为你只是中午呆在那。”时一本想继续说,晚上回家,可想到林越爸妈离婚的事,是说不出口的,后半句咽进了肚里,她该让他回哪个家呢。 “我住我外婆那了,也方便上下学。”林越笑笑。 “我妈可能是想着我没走远,下楼拿给我吧。” “应该是,阿姨看到我跟你穿同级校服,本来还担心没准不是一个班,看似还准备拿回去。” 弘毅各级学生的校服款式都不同,校方以此来区分各个年级。 “那你怎么确定那是我妈的?” “因为阿姨跟你那晚穿着睡衣折回去的方向一样。”林越开着玩笑。 时一听出了重点,不作声。 “开玩笑的,我认得你的水杯。”然后又好言相劝。 事实如此,她还能怎样。 自此以后,时一竟养成了一种习惯,掐着钟点等待着差不多该出门上学的时间。 宋因冉后来和她没再有过多的接触,时一觉得大概是自己于她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同班同学,无多余的价值需要靠拉拢时一来借机为她和林越搭桥认识。其实时一本就没帮她什么,只是提供了林越的名字,后期的努力全凭她一己之力。她得了林越前桌的风水宝地,又如愿当了林越本希望时一胜任的学习委员之位。 这些都无关紧要,却又至关重要。 时一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何佑禹是在班级课间,他以足球校队队长的身份和另外一名部门成员代表校足球部去高一各班纳新。 怎么形容时一对他的第一印象呢,何佑禹滔滔不绝的笼络人心,要说他能说会道?听起来过分拘泥于自身对好学生的刻版印象,实则不然,何佑禹有着玩世不恭的专注与深情,玩世不恭的是他魅惑人心的脸,专注与深情则是深如幽潭的双眸。 楚妤填写完部门成员资料表递交时,给时一的错觉是,带着托付终身的庄重。 温声细语的一声学长,何佑禹彬彬有礼的接过。 楚妤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时,他旁边的队友反倒先不正经的小声嚷嚷:“这届学妹质量不错啊!” “你看上哪个了,我努力努力。”何佑禹挤眉弄眼。 “努力泡到?先说好啊,我看上的你可别想抢,先到先得的规矩听过没。”旁边的那人先搁下话,内心潜台词大抵是,你我相识一场,我算是看走眼了。 “我努力努力,把人家妹子拉进我们部门,牵根红线,收入你的囊中可好?够义气吧。”何佑禹特仗义大气的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人,挑了挑眉。 “思想觉悟够高啊,一点就通!”那名队友表现出,你竟也是这种人,果然没看错你的喜出望外,“兄弟,同道中人啊!” 他们之间相互调侃的对话结束在打响的上课铃,收完本班的入部资料表,秒转变得恭谦有礼:“打扰了。” 江则再一次来问时一是否考虑清楚有去“新状元”的意向时,她选择了妥协,果断表示同意,回复的消息里已没了初次提及时的种种多虑与斟酌。 “需要带路吗?要不我们先在你家附近熟悉的站点碰面,然后再一起去。” 江则并不知道时一的家,平时上下学的路线,他俩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方向,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麻烦他。 “不用了,之前路过那看到过,离我家也不算远,不过几站而已,我自己搭公交就好。” 江则的qq号常亮,每次无论是他找她讨论班级事宜,还是她传送班级资料给他,江则永远保持在线状态,随时待命状。 林越开始隔三差五的找她问作业,大抵的聊天开场白都如此。 “今晚什么作业?” 时一觉得其实自己已和江则的状态没差,她时时刻刻都在等着林越的消息,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复。 她清清楚楚的列好各科作业单一条条的发送出去,并在后面注明好作业要求和收交日期。 虽林越并不是天天都问她作业,但只要有一次,他起了这么个开头,时一便开始静候着毫无规律可言的下一次c下下次 一来二去,时一估摸出了林越会找她的时间点大致是在晚上七点多,所以她最无法安心写作业的便是七点到八点这个时间段,写写停停,而过了八点她也就专心致志的不再过分关注手机消息动态,林越大概是不会找她了。 她的心理斗争大抵也不过如此。 她整顿好一切,十一点熄灯上床。 “睡了吗?” “没有。” “语文阅读理解能拍给我看看吗?前面数理化作业耗时太长,怕是来不及好好写语文作业了。” 时一二话不说,翻身下床,就着台灯的光线,重新打开刚整理好的书包,拿出语文阅读理解的练习册,翻到自己写的那一页,拍下答案发送过去。 “谢谢。” “还有吗?” “没了。” 时一这才拉上书包拉链,安心的回到床上。 语文课也是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上课,但她跟老唐不同,老唐在黑板上解题时,算到一定步骤会敲着黑板,抛出一个问题:“然后下面怎么解?”他会不时与台下的同学互动,以保障大家确实都有在认真听讲,得到整体良好的回应后,继续后面的演算,解出答案时,还要再问一遍:“听懂了吗?”大家多半会点点头,然后他甚是满意的继续下一题。 语文教师,同学们私下尊称她为李女士。李女士则正好相反,一板一眼的授课,她的教学方式集中体现在文言文阅读上,她在上面兀自翻译重点字词和特殊句式,同学们较随性些,犯不着如老唐课上那般时时紧绷着弦,担心他不时抽问解题思路。李女士只有一个要求,上课不准吵闹,这就宛如塑造专心听课的假象。 李女士极少提问,作业布置下去,也多半是隔段时间统一讲评一次,同学们以她的答案为标准自行批改核对。 而班上并不止只有一个如林越般严重偏袒数理化的人,所以,对于那些对语文不太注重的学生来说,语文课俨然成了他们专注数理化习题的天堂,大家早已司空见惯且相互掩护c配合默契。 但这并不代表李女士不管不顾不提问,就如此时,毫无预兆的点名抽查。 “林越,你起来回答一下你对这篇文章里画横线句子的理解。”李女士双手撑在讲台桌两边。 林越被这措不及防的点名,条件反射性的先站起来再说。 数学大题解到一半,不得不停笔,他扯过了刚被自己撇到一旁置之不理的阅读理解练习册。 “第五篇,第三题。”江则微微挪动嘴唇,小声提醒。 林越顺着他的提示,翻到那一页。 时一已经看到李女士脸上微怒的晕色,一触即燃。 “把你的数学练习卷给我收起来!” 林越无奈照做,只得认真地看起了阅读题。 这篇文章他根本没读过,又正巧是他昨晚问时一拍照发来答案的那篇,自己还好死不死的撞枪口上。 但好在在时一的协助下完成了作业,满满当当填的都是时一的答案。 他把练习册拿在手中照念。 答案详尽有理,略抚平了李女士皱起的眉头,暂且逃过一劫。 “坐下吧。”后又补充一句,“别再让我再在课堂上看你做其他科的题!” 林越乖乖坐下,又从课桌抽屉里抽出了一半页面的数学试卷,他还挣扎在刚才未解完的大题上,看了一眼,恋恋不舍的往课桌里推了推。 林越准备一篇篇翻阅练习册里没看过的文章,只是纯粹的当美文看,不做阅读理解和赏析,于他倒也是个打发语文课的不错的选择。 班级一角就有设置图书角,专放些近期的杂志和报纸,亦或是各自从家里书架上贡献出的好书,供班级内的同学传阅。林越偶尔理科题做到疲惫或毫无头绪时,就会主动去翻看些杂志,转换下思绪。所以语文阅读理解教材,就相当于是这么个作用。 他现在正在弥补昨晚偷工减料抄来的这篇,李女士正在讲解的文章。 “时一,你读读你所写的这题答案。” “哪题?”林越莫名紧张,文章读到三分之一的部分他停下来问江则。 “还是刚才提问你的那题。”江则答。 “这题怎么还没结束,这都第几个了!”林越惶恐道。 “时一是第五个了。除了你刚才的答案她比较满意外,后面又点了三个。”江则淡然的摇了摇头,“她都不满意。” “所以她今天算是跟我们杠上了?” “大概是吧。” 时一镇定地站了起来,林越紧张兮兮的看着她。 林越刚才是照着她写的答案一字不漏的念了出来,她当然不可能按照原本的答案再重复一遍,只能重新组织语言,换个角度赏析。 文章她昨晚细读过,即使出其意料的被点名,但还是能顺畅的完整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她拿着练习册,念着毫不相同的字句,装得逼真,就像真如事先写好的一样。 20 时一考完最后一场试的时候终于舒了一口气,一来是暂且告了一段落,二是之前的功课没少补,考场上的试题还算应对自如,最起码心里的那杆秤在衡量得失分点后的估摸不至于落得个惨淡的地步,这使得之前抱着最坏打算的她,多了种突如的侥幸感。 最后一天下午的开考前30分钟大家各自散去前往随机分配的考场室外候考,时一所注意到的名单分配上宋因冉和林越是在同一考场的,她在隔壁的另一间,开考前江则从她身边路过,发自肺腑的说了声加油,她回了句你也是。 她本能的会把视线投注到林越的方向,宋因冉紧随一旁,不时抛出些突然灵光闪现的某个被自己疏漏或遗忘了的知识点,略感焦躁的问林越,让他给讲讲,好重新梳理一遍思绪,林越也不慌不忙的答,宋因冉嘴里喃喃有词的一遍遍加强记忆。 时一控制不住自己耳朵不去搭理他们的谈话内容,她其实挺反感临考前旁边的人还与她探讨某个知识点或既定的公式和原理,她本可以自信的觉得自己早已熟记于心,可冷不丁的被提问,对方紊乱的知识体系,扰得她在替别人搜刮填塞得充实的记忆时搅成一团浆糊。 “如果物理成绩我比你高怎么办?”宋因冉没由来的自信,仰着头直勾勾的看着林越。 “那就恭喜你。”林越似笑非笑地回应。 “我是说真的。”宋因冉有点跳脚,林越这么不挂在心上的敷衍,真让她不自在。 “我也是啊。”林越噗嗤一声好笑道。 宋因冉的面部表情瞬息万变,她勉强相信林越说的话,但不代表她就这么随他了,答应没有称心如意,她依旧磨着彼此的性子。 要说在时一眼中宋因冉有那么一刻小女生的无赖和依顺,就是巴巴地跟随着林越的时候。 时一心中会不由的感慨一句,原来她也有这么一面啊! “如果后面的这场物理考试,我比你考的高,你就周末陪我逛街!”宋因冉满心欢喜,就如分数唾手可得,还未开始,她就已经为自己预设了最好的结果。 林越犹豫了几秒,他参考期中前一次物理模拟卷老师给宋因冉批阅的成绩为71,这分数在高中刚起步阶段只能算中等,宋因冉在他的认知里,与其他科相比较,她确是对文科更上心些。他并没想着低估她的学习能力与水平,只是女生真的相较男生普遍情况理科占劣势,但又不可否认此前的学生时代,总分排名靠前的女生居多,就算宋因冉这次发挥不错,或者上次的模拟卷成绩只是马失前蹄,但他自认为他也不赖,所以松口答应了:“好吧。” 周五放学时,因期中考内容全都结束,时一也就不急着赶回家复习,整个人也闲散了下来,就去学校对面的文具店闲逛,开学前买的那两盒笔芯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要再备着些,省得回头又把这事给忘了。 她蹲在货架前查看各类笔芯盒的型号与墨色,站起来就看到站在对面弓着背对着笔记本挑挑拣拣的楚妤,彼此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各自低头挑选。 在柜台结账时,时一不忍被楚妤一下子堆叠在一块的纯白封面笔记本吸引了去,阿姨摊开点着册数,时一也默默跟着数了下,九本,正好配对九个科目。 阿姨报完总价,楚妤松开一边书包肩带,挪到身前,从书包内侧拿出自己的钱包付了钱。 时一到底是好奇插嘴了一句:“你买这么多啊?” “恩。”楚妤尴尬的应了声。 其实九个科目各配一本专门的笔记本,不足为奇,只是时一私以为楚妤的补救工作是否稍稍有点晚,再是,九门学科,同一款式和颜色的笔记本,平时有需要时,第一眼也不太好分辨。 楚妤提着那带装有九本笔记本的塑料袋迈出店门一步的时候,时一正从钱包里试图掏出最后的那点零头凑整。 “时一,你和江则”楚妤转过头来对她说,可后头省略的话她没敢说下去,怕显得多事而唐突。 时一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光是听到她和江则的名字从别人的嘴里一并出现,她就了然那些未完的话所想表达的意思。 “假的。”时一开口说,直接了当的给出结果。 楚妤想问她和江则的情况是否真如班上传的那般关系暧昧,而她一把否定了那种结果。 楚妤真没想到时一会这么不假思索的告诉她实情,班上疯言疯语的传了有一阵时间,当事人却从未在公众场合表明态度,两者的接触也并未因此有意避之,楚妤听多了,也猜测了种种,但都不敌时一的一句温柔刀,嘴角带笑,却无以辩驳的信服。 楚妤怔了一秒,又由衷的吐露:“你和江则挺配的。” 时一不太当真,没这想法便也没真往心里去想这方面的关系,她只是无奈的笑笑,回以同样的真挚:“你和何佑禹也挺配的。” 但到底所谓的配,也不过是除去当事人眼中的登对。 楚妤没有料想到时一会这么回答她,却是发自肺腑的舒心,勾着笑,对着时一说再见。 时一看得出楚妤是喜欢她的回答的。 时一有时不自禁地想上帝许是偏心的,她试图要摆脱的现状,上帝带着戏虐冷眼旁观。她不自主掐着天数等着周末到来,上帝却勾勾手指扭转局面,周末安逸到连补课班的老师都通知临时有事课时暂停。 她有点羡慕宋因冉,她溢于言表的喜欢,是时一所难以逾越的。她数着人数偷偷换位和林越成为前后桌,软磨硬泡的哀求林越帮忙抱作业,假公济私的和林越以逛街为条件打赌。 她只能窝在电脑前,一集接一集没完没了的刷着动漫,脑中挥之不去的是下周一揭晓的成绩,更可气的是自己竟在意宋因冉和林越的物理成绩更甚于自己的各科分数。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时一被一阵阵从爸妈房间传来的哄闹声吵醒,紧接着就是她妈对着她的房门一下又一下的敲门声轰炸,窗外的天色还没大亮,隔着掩上的窗帘,也不似有光要透过缝隙挣扎着穿射进来。 “快起来收拾几套衣服,一会你爸就开车回老家,速度点。”妈妈万分焦急,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准备扭头出去忙些什么。 “家里怎么了吗?今天周一啊,妈!”时一看了看前一晚已经收拾好并叠放在床头的校服,她昨晚辗转反侧了许久才入睡。 “你先别管,反正一会你爸载你去学校请个假,怕是要请个半个月了,学校手续应该挺繁琐的,一会你把班主任手机号拿给你爸,好提前打一通。”妈妈说话语速飞快,时一只听见房门外叮铃哐啷的收拾声和妈妈忙进忙出的拖鞋磨蹭音。 时一只管按吩咐行事,内心惴惴不安,她把校服收回衣柜,重新拿了一套便装穿上。 这顿早餐很简单,妈妈从冰箱里拿出之前超市买来存货的馒头放锅里一蒸就好,催促着她随意顺着白开水垫垫肚子。 时一一向无法忍受汽车内浓重刺鼻的茉莉花香,她一坐进副驾驶座就摇下车窗,大口大口呼吸着迎面吹来的清风。 “爸,你什么时候买的茉莉花挂车上?”时一把挂在后视镜上的那用红色小袋罗网兜着的茉莉花取下,左右端详着,猛嗅了两下,嫌弃地拿远,重新挂回去,扭着头,愣是努力不去闻这花香,“闻这茉莉花香,我坐车胃难受。” “上次在那十字路口等红灯一个老妇拎着篮子,一辆辆车敲窗卖,我看她手里拎着觉得还行,就蛮留了一袋。”她爸把控着方向盘实实在在地笑了两声。 家距离学校的路并不算远,徒步十几c二十分钟的路程,换坐小汽车也就几分钟,怕是校门口那附近的道太窄易堵。 时一将望向窗外的视线收回,目光直视前方,看着车行进的方向,然后重新摇上车窗,只留有一小条缝好流通空气,她轻唤了声:“爸。” “恩?”她爸注意着前方的路况转弯。 “是不是爷爷出事了?”时一后面的字说得小声,拴着安全带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她爸的面部表情,以从其反应中推测些什么。 密闭的空间内,是长久的彼此静默。 她爸深吸了口气而后缓缓吐出:“爷爷走了。” 时一终于消化完她爸话里的意思时,已经到校门口了。 她突然有所觉悟,这将是她记事起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参加一场亲人的葬礼。 因为避开了早高峰,一路上车开得很顺畅。时一同她爸一齐进入校门口时,早读铃声刚打响不久,因为家长事先和班主任通过电话报备了一声,门卫处也没阻拦。 尤翘楚推着自行车姗姗来迟,本想着正好撞见时一,借机浑水摸鱼躲开门卫保安的视线,但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那个推着自行车的同学过来下。”保安不客气的把尤翘楚招呼过去。 尤翘楚唯唯诺诺的只得转身回去。 “名字,几年几班,学号。”保安例行公事公办的原则,不由分说地拿着出勤登记表。 尤翘楚自知迟到理亏,但还是放软了性子挣扎了一下,为自己辩解道:“保安叔叔,求你千万别记我,我是因为半路自行车抛锚才迟到的,你看时间又赶,一时半会我还找不着修车店,已经以最快速度推着来了,你就当没看见放我一次成吗?就一次!”尤翘楚手指比划着数字一,一脸哀求。 “不行不行,你当没监控摄像头呢!”可惜对方并不吃这一套,立马否决了,“像你这样还不得个个都乱来了。” “我真是自行车抛锚了,不信你看!”尤翘楚硬拉着他往自行车胎上看,证明自己没说谎。 “我信你自行车真半路抛锚了,但该记的还是得记。 ”保安大叔把夹着登记表的板子背在身后,摆摆手催促尤翘楚别浪费时间在这跟他有的没的,“赶紧的,别磨蹭了,快去上课吧。” 尤翘楚把车停在学校的地下室停车场,就蹭蹭蹭地蹬着脚死命往前追时一,在楼梯口赶上拍了下时一的肩:“你今天怎么回事?不穿校服还被请家长?” “我就让我爸来请个假,家里有事得回去一趟。”时一没细说,只是简单交代下,她爸在一旁,闺密间那些本可以推心置腹的话如实相告也不方便,她自己还迷迷糊糊地,“你还不快走,不然迟到又像上次那样得被罚做一周班级卫生了。” “行行行,那叔叔我先走了。”尤翘楚会意后,礼貌的和时一她爸招呼了声,就两脚并作一步的踩着阶梯往上赶。 时一没有去班级,而是直接跟她爸去年级办公室找班主任,班主任看见家长进来后立马起身招呼,然后搬张椅子让她爸坐在一旁,时一站在一边,她拿纸笔按学校要求填写请假条,学生c家长和班主任签字,她不发一语,听她爸跟老师交待缘由,然后再在班主任的陪同下去学校办事处登记。 这是她学生时代至今请过的唯一一次假,竟有半个月之久,班主任顺便礼貌性的大致了解了南方丧葬习俗,略表哀悼,期中考成绩已经出来,班主任自是提前大致浏览了下班级学生情况,又连带着夸了时一几句。 “时一这次发挥还不错,总分班级排名第十,年级前一百,不过还是需要再接再厉,拿出备战中考的劲儿来对待高中学习。”班主任客观评价,然后又一一向她爸汇报了她各科的具体成绩,得出结论,“语文成绩这次班级排名第一,年级第三,值得表扬。” “她语文是挺好的,但理科相对文科就偏弱了些。”时一她爸谦虚地说,欣慰地转头看了时一一眼。 好在这个周末老师没有布置作业,上周她只是简单带了几本教材回去翻着,之前在网上淘购的练习册还没写完,同学都在早读,她一个没穿校服的人即使想偷偷溜回自己座位带点书回去看,也是白搭,她想着丧葬程序复杂,她应是要帮着忙里忙外也无心顾忌其他,多带些书也是自我增添负担,她在学校穿了那么久的校服,日复一日,突然搭着便装在校内走着十分不自在,也不打算破坏班级学习氛围,那么唐突的进进出出。 除了今早迟到的尤翘楚,没有人知道她今天为什么没来上课。 夏末秋初的衣服轻便,时一和她爸到家的时候她妈已经整理好了,家里的一切都安置妥当,废纸篓里的垃圾都一一拿到楼下小区口倒干净,门窗全都关的密不透风,家电插头也都从插座上拔下 她爸妈坐在前面正副驾驶座上缄默不语,她也无话可说,一个人占了一整块的后座,却怎么变换姿势都不舒适。 时一看着车窗外“蹭蹭蹭”飞驰而过的画面,由人来人往的街景渐渐转入山脉c江海不断映入眼帘的高速。 时一单手撑着下巴支在车窗边沿,她突然开始念起爷爷的好。 22 南方的冬天来得稍晚些,但到底还是如约而至了。 越是低年级,节日氛围越浓,高一学生们都不可抑制的沉浸在欢度平安夜的兴奋中,平安夜的晚自习,全班都兴致冲冲的选择留校,年段长对于新集体借以节日的名义第一次誓要热热闹闹的聚在一块搞出点什么名堂来表示理解,只要不过分闹腾,过于影响其他年段晚自习的正常秩序就不过多干涉。 大家了然的关起门来,低调的搞事情。 江则作为班长负责组织此次活动,支出了部分班费采购了全班分量的苹果。 在时一的眼中,平安夜的苹果不同之处在于多了层别致的外包装,却卖出了比平日光溜溜的苹果还高的价格。时一手捧红彤彤的大颗苹果,端详了良久,江则逐个分发精美的小卡片和用于包装苹果的方形纸盒。 写上祝福语,彼此赠送,或者自留。 时一犹豫了很久,小卡片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知道提笔写些什么话应景,这是一年的年末,再过几天,撕去本年最后几页的日历,大街小巷的各家各户又该换本了。她知道该展望未来,写些鼓励的话,却不知道该捡哪个方面的哪一句较为合适。 她先把包装盒撑起,苹果塞入其中,不急着封口。 平安果要送给谁,她还拿不定主意,不是说她自己心里没个选定的对象,而是指她体内无数个声音都指明想送给林越,却不能任由被牵着走,不管是明面还是私下,她都少了个为自己的别有用心撑起正大光明的理由。所以,除此之外呢? 时一两相权衡,择其中立,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尤翘楚给她发来消息的时候,她刚好写完搁笔。 “出来下。” 她听话地走出班级,尤翘楚提着一整袋苹果恭候在外,在她面前摊开,特阔气的说一句:“挑吧,想要哪个?” 时一被她弄得膛目结舌,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没病吧?” “干嘛啊!平安夜呢!我好心来送苹果的!”尤翘楚不服气。 “刚从学校附近的水果摊买完苹果回来上晚自习的?”时一满腹狐疑。 尤翘楚提着随处可见的红色塑料袋,里面盛满了七八个光溜溜的红苹果,她看多了平安夜之际众多商家极力包装的平安果,现在瞧着尤翘楚如此接地气的拎着一大袋苹果凭她挑选,着实一愣,“怎么卖的啊?多少钱一斤?” 时一随手从尤翘楚张着的袋子里拿起一个,卖相还挺好的,一看就是用心挑选过的,她问的认真,是真想知道普通称斤卖的能比变着花样装饰过的苹果便宜多少。 尤翘楚没理会她,只当看着智障:“傻逼才提着一整袋苹果送人呢。” 时一听出了她的话外音,敢情这不是她自己去买的啊。 “谁这么”时一不知道该怎么用词好更贴切的形容这不同常人脑回路下的举动。 “我怀疑何佑禹是不是脑子不正常,他提着一整袋的苹果来找我,跟我说,尤翘楚,平安夜快乐哈。”尤翘楚清了清嗓子,像模像样的在时一面前还原情景,包括那殷勤的无端献媚样,都淋漓地展现。 时一能想象尤翘楚接过这沉重的水果袋一副“我他妈?”的懵逼状。 时一只得傻笑,除此之外说不出其他的话来解释这两人莫名怪异的相处模式。 “我打开一看连个形式化的外包装都没有。”尤翘楚翻着白眼,“他还真诚的说是刚买的,还是亲自挑选的新鲜苹果。” 时一笑:“那他也用不着买这么多吧。” “他说,买特意包装好的苹果贵,普通苹果挑挑拣拣半天只买一个他又不好意思,我拎着这一袋七八个苹果反问他,也没觉得便宜到哪去,要是老老实实买那一个总不至于花出这一大袋的钱吧,你说他一心想着划算反倒买亏了,他说他乐意,我觉得就是傻。”尤翘楚无奈了,她当时从他手里接过时,心已经往下沉了一大半,“可他也用不着这么够意思吧,拎着七八个全给我了,我想着反正都是苹果,又都是别人给的,爱要不要,可又掂量来,思量去,他就是故意的,谁他妈平安夜送一大袋苹果给别人啊!” 时一只是笑,手里拿着一个何佑禹慷慨送给尤翘楚的苹果:“合适吗?他买给你的,然后你送我?” “哎呀,无所谓啦,有什么不合适的,送我送你不都一样,提着一袋七八个苹果,我可不想回到家后再被我爸妈问怎么下晚自习后还自己主动去水果摊买了一袋苹果回去。你再拿一个走吧,我吃不完还嫌重。”尤翘楚说完又从袋里拿了一个苹果塞到时一手里,“多拿一个,帮我分担点。” “你放教室,一天一两个的量,慢慢吃,一周总该吃完了,苹果挺耐放的。” “拉倒吧,我还有同学送的,谁有事没事天天塞一颗苹果吃啊,况且这苹果也不小,下课十分钟若想慢悠悠的吃,三两下还解决不掉一颗,天天面对着它,我会吃吐的。”尤翘楚边说又边从袋子掏起了一个。 “我拿两个就够了。”时一双手握着两个大红苹果,看着尤翘楚举到一半的第三颗苹果,时一下意识的手朝里缩了下。 “谁说这个给你了。”尤翘楚往时一怀里一塞,“我是让你给林越的。”然后奸诈地挑眉一笑。 “哦。”时一为自己的想当然回击尤翘楚一个托着长音的低沉“哦”字。又转念一想,抱着三颗苹果转身回班,“你等我一下。” 等时一出来的时候,手里是她还没送出去的平安果,时一托着装着苹果的方形纸盒:“送你了,平安夜快乐。” 尤翘楚拧巴着脸,刚送出去解决掉三颗苹果,又从时一这收来了一个:“这么随便?” “哪随便了,可比何佑禹的那一整袋强多了。” “是强多了。”尤翘楚被她这话噎着,慢吞吞地接过,因为一颗苹果扭着一张不情愿的脸,“我们俩还是别这么客气了,礼尚往来在这时候没必要的。”尤翘楚准备把苹果往时一那推回去。 “这不一样,有外包装的呢。”时一不吃尤翘楚的那一套,骄傲地指了指送出去的苹果外壳。 “你怎么不送林越?”尤翘楚反问道。 “算了吧。”时一的语音一下子弱了下去。 林越打开后门的时候,时一和尤翘楚还在门口面面相觑。 “呀!林越!”尤翘楚先开口激动的打着招呼。 “来送苹果的?”林越也友好的回应,视线不自觉的被尤翘楚红色塑料袋吸引了去。 “嗯,你来的正好,喏,你的份,平安夜c圣诞节快乐哈!”尤翘楚二话不说就把时一刚抛给她的苹果借机转嫁给林越。 时一不可思议的看着尤翘楚的大胆举措,又吃惊的看着林越欣然接受地说了句:“谢谢。” 时一噤声,不敢多说什么,尤翘楚假借她自己的名义帮时一的递送到林越手中,她也不好戳穿。 尤翘楚喜滋滋的丢了“包袱”,还顺便促成了一件善举。 “班级里一会要一块放电影看了。”林越拍拍时一的肩,提醒道。 “那你们先进去看电影吧,我也要回班了。”尤翘楚识趣的功成身退。 时一盯着林越拿在手里的装有小卡片的苹果盒,应了声:“嗯。” “一会回去坐公交?” “嗯。” 林越回座后,江则状似无意的随口一问:“别人送的?” “嗯,同学。”林越不多做解释。 教室内一片漆黑,只有白色幕布上放映的电影闪着微弱的光。 林越就着勉强的光线,打开苹果盒,意料之内地取出了里面的小卡片。 “很高兴认识你” 林越会心一笑。卡片内的白色底板上,端端正正的写着这六个字,干净简单,甚至不留有一个标点符号。 时一有些坐立不安,她无心观看电影情节,单手撑着脑袋对着摆放在课桌上的三个苹果来回扫视。尤翘楚塞给她的第三个本要带她转交给林越的苹果这下也送不出去。 她不知道要送给谁,模棱两可c指意不明的话安插在谁那都像是那么一回事。 换作给了别人,她大可不做没必要的揣测。她怕是她想太多,太过字字拆解计较。任旁人看来都是句再通俗易懂不过的字面意,可但凡触及到林越,她不免在其中赋予了这三年多来的喜欢,林越看不懂,但她话里话外都有鼓快要渗透纸面的暗恋要溢出。 他自是不明白,但她忐忑难安,为莫须有的心虚。 很高兴认识你,为这三年多来的欢喜。 林越把时一的小卡片沿着之前的折痕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在衣兜里,他把自己的那份原本已经放好在小纸盒内的苹果拿出,塞进了其他东西,自此之前,他本没打算在小卡片上写些什么大多相差无几的场面话,但此刻他觉得有必要对时一的“真挚”给出相应的回复。 影片播放近尾声,八点半响起的晚自习下课铃,剩余的二十分钟电影内容只得暂停。大家相互道别,说着“圣诞快乐”c“平安夜快乐”诸如此类的祝福语。住校生占大多数,他们不紧不慢的收拾,嬉笑打闹中满是闲情逸致的欢脱。 江则走到时一面前,递送出苹果,好似时一的理所当然与应得。 时一有一秒的错愕,连连摆着手,指着桌上还未收起的三个红彤彤的大苹果:“不了,收太多,我吃不完的。”可还是礼貌的说句,“谢谢。” “这不一样。”江则看着时一的“满面愁容”,为这三个不知如何处理的苹果,由心觉得她可爱,不由分说的把自己的那份与三颗苹果放在一堆,然后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明天见。” 江则不知道她为何苦恼,容不得她拒绝,时一只能收拾干净课桌,把四个苹果排排放在抽屉的书堆中。 时一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班级时,刻意扫视了一眼班级,已经不见林越人影,她以为林越本打算和她一起走,才问她是否放学搭公交回去,林越不在视线范围内,应该是先走一步了,在她和江则纠结于苹果的归处时,她难抑的小失落踩着楼梯不紧不慢的顺着栏杆往下走,直到走近在教学楼门口等她的林越,才有眼前一亮的欢喜。 “额你等我?”时一不确定的询问。 “嗯。” 他们一同走向公交站,时一拽着书包肩带,林越单手插着兜,他们并肩在昏黄路灯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在远处黏在一起。 时一善于从不足为道的微小处自我陶醉,比如现在。 公交迟迟不来,时一就安静的站在公交站牌前盯着脚下的影子,百无聊赖,在林越看不见的地方,微偏着头c插着手,促一对成双影子的“地下恋”。 林越侧过书包,时一忽地安分,直挺挺的站那,朝着来车的方向,佯装观察车况。 林越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了那个早已妥当的苹果盒。 时一下意识的呆住,死盯着林越手里的苹果盒。 他这是?要送我吗? “这个真不一样,你先别急着拒收。”林越看时一这退退缩缩的架势,便急着解释。 时一听出了,刚才林越是有在听江则与她的谈话内容。 时一主动接过,笑容毫不遮掩的挂在脸上,说了句:“谢谢。” 她从没给自己留有拒绝林越的余地,无论他是否有所求,她默默记着他的好,不断加温,不断增色,不断烙印在心里,反反复复的如数家珍。 她不知道他说的不一样是否指身份的不同,还是其他什么她想不到的方面,她捧在手心,没有实实在在的苹果坠感,却是有着不相同的重量,是意外的轻巧。 她不急着当面打开,想把这份意外的惊喜独留一人时沾沾自喜。 他们握着把杆,随着公交摇摇晃晃的前进,时一把书包背到身前,勉强倚着扶杆,拿出了语文练习册和一张撕下的作业单。 “这是今晚的作业清单,手写的或背诵的,是否要交和要交的日期我都备注在旁边了。还有你如果实在对阅读题犯难,可以借鉴下我的。”时一一并交到林越手里。 “你这么快就写完语文作业了?”林越拿在手里,字里行间的细致。 “课间写好的,慢慢写,一点点腾出时间,其实量也不是很多。” 林越对理科兴致高昂,也就自然而然的习惯把语文作业压后,本就对其兴趣缺缺,又偏爱理科,有时压轴题钻研久了,对繁琐的语文阅读自是没了耐心,弄得晚了,一周总有那么两三次在十一点过后qq联系时一答案拍照。一来二去的麻烦,总归有点不好意思,只得发着“嘿嘿”傻笑的消息作为感谢。时一做作业却不似林越那般偏袒,她大多随性,看情况选择,作业清单里的量各科穿插着写,哪些好解决,就先从哪着手,她再怎么对语文上心,日日“关爱”它,也总有腻烦的时候。 林越做题细致,越烧脑越较真,唯一的不足怕是总没规矩的记过作业,作业少还好说,若当日各科作业连番轰炸,老师再提几点细致的要求,他就有些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作业要求漏洞百出了。他也总是在组长催交作业,检查核实作业内容时,要么记错了时间,忘了写,要么勾错了题号,写错了题目。 宋因冉会体贴的包庇他,为林越补作业留足时间,老师要批改,她又不好直接将自己的作业本甩给林越照抄,有时急了,就站在林越边上,顺着林越的写字进度,她对着题目一字一句的现场组织新的答案给林越听写,她延缓该作业整合到老师办公室的时间,为了林越,宁可多拖延了一个课间,然后再把林越从缺交名单上划掉。 林越不至于过分到次次如此,可但凡他“不长记性”的那么几次,总还有个宋因冉关照他。 宋因冉乐在其中,她每帮林越逃脱一次语文老师的追究,林越每受她偏袒一次而幸免于难,宋因冉都默默的在心底里记上了一笔,以换取在作业名单上划掉的痕迹,她心甘情愿的做,也与之对等地痴想,林越将会以另一种她所希望的方式偿还给她。 她想给林越很多很多看得见的好,得到林越很多很多真切实在的特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 24 时一握着带有体温的手机,点开林越当下发来的最新语音消息,在漫天烟火的哄乱声中炸出了那句“我想你了”。 大年三十晚,除夕夜。 她懒洋洋地曲着腿摊在沙发上,对面的大屏电视自顾自地播放欢庆喜气的跨年晚会,客厅一角的牌桌上是大人手法娴熟的“唰唰唰”洗牌声伴着交杂在一块听不真切谁和谁说什么的闲谈。 时一错愕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半响都没缓过神来,只是干巴巴的盯着那个因为点开而早已消失了未听语音消息的提示红点的语音框。 “我想你了。”这四个字简短,时长七秒,是前三秒的犹豫沉默,中间三秒的温声轻语和最后一秒的静默无声。 时一再次点开,握着手机的右手赶忙将出声口紧贴着右耳,左手紧捂着左耳以隔绝外界杂音,这次她听得更清楚了,四个字字字清晰入耳,她确定她没听错。 妈妈和阿姨们从男人们的牌桌旁撤离,手里握着一捧磕完的瓜子壳,张手,撒进了茶几边的垃圾桶内,又各自重新从袋子里抓了一把放在手心。 “时一,往边上坐点,给阿姨留点位置。”妈妈指着沙发一角的位置示意她。 时一懂事地往边上挪了挪,尽量离大人们远了些。 她们相谈甚欢,接连不断的是一个又一个用牙齿咬开瓜子壳的咔嚓声。 她思绪万千杂糅成一团,不知道如何回话,又正好她爸喊她烧壶水,重新沏茶端给牌桌上的大人们。 她摆弄着茶具,往一个个空杯里添茶水,身旁突来的手机铃声,震得沙发垫嗡嗡作响,吓了她一跳,险些被手里刚烧好的热水烫到。 她暂且搁下手里的东西,迟疑了两秒,接起。 “时一,是我,林越。”林越沉稳的气息从手机里传来竟意外地更富有磁性。 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打电话还是头一回,就算平时学习的交流c问作业,也只是输入对话框。其实林越不用自报家门,她也能从音色中辨别出他,她心心念念好几年的男孩,有着不同于他人的会令她下意识紧张到不自觉咽口水的嗓音。 “恩。”她轻轻应一声表示在听,林越不知道的是,他的来电提示出现在时一手机显示屏里的并不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而是她存入手机很久却不敢拨出的准确无误的联系人名。 她早已把他归档保存,他不知,她便佯装得对细微处粗心而大意。 然后是无言的通话。 林越想问时一,你就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你手机号?前十几分钟发给你的语音消息你听了吗? 他想当然的认为时一并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相比之下,她也许更在意他这通电话的目的与接下来所要说的内容。 所以他选择过滤掉他单方面的好奇。 他的尴尬与无措卡在喉间,正准备说出口一个“你”字,就听到手机里传来许是时一她爸喊她的声音,又弱弱地呑下了后续的话。 时一她爸催促了一声,她赶忙转头朝牌桌看了眼,接话道,来了,又对着林越说:“我爸喊我,你等等。” 她把手机搁在桌上,就起身端着几杯茶水往牌桌那走,空留林越耐心地对着无人应答的遥远而嘈杂的环境,任凭通话时间递增,他只顾整理着合适的措辞,想着近日有趣的话题。 林越打这通电话其实并没带着某种明确的目的性,该怎么开场又该说些什么,甚至于在拨通之前他都没想好,又担心显得过分刻意与拘束,又不愿顾虑太多最后反倒不敢按下拨通键,他不是个喜欢瞻前顾后的人,这不像他,而他只是很自然想着,他们很久没联系了,多久呢,其实好像也不长,放寒假到现在也就两周多吧,他想和时一聊聊新鲜的事与生活的乐趣还有间接的想念。 时一竟有点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心揪揪的,她宁愿自欺欺人,是因为衣服穿薄了,客厅漏风,手脚受凉了。 但她清楚的知道,不是,她面对林越,用尤翘楚的词汇来表达就是其实内心是个怂逼。 她总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畏首畏尾的在进退间徘徊不决。 诸如当下的这句回话:“你还在吗?” 客厅太吵,室外的烟火声太杂,她拿起手机捂紧听声口就往卧室里钻。 “妈,我先回被窝里了,外面太冷了。” “让你多穿点吧,你非不听。”免不了被唠叨一句。 “还是被窝里暖和。”时一笑嘻嘻回答。 “再过半小时就跨年了,你爸这牌也打得差不多了,一会儿零点一起放烟花,你可别睡着了。”妈妈在门外嚷着,时一已经把房门带上,又提大音量问了句,“听到没?” 时一隔着厚重的门板,闷闷沉沉的一句话:“你们放吧,我一会就睡了。” “恩,在,我在听。”林越的语气里透着极力证明自己存在感的急迫。 时一不知道要聊些什么,林越又想跟他谈些什么,两秒的无言后是林越尴尬的两声傻笑:“今晚烟花挺美的。” 时一觉得挺逗的,大概是想象着林越对着空气难为情地挠着后颈的模样,她抬头看了看窗外漫天烟火炸开的流光溢彩,“啾!”升空c“嘭!”四散,却很煞风景的打趣他:“恩,就是有点吵。”带着刻意的小小的不悦。 时一光是想着林越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听着林越勉强的附和,那带着渐渐微弱而不自信的语调:“是有点”以至于当下的她,太过沉浸于此,因无线电波而成为彼此有声牵挂的默契,她竟忽略了林越话里明显的破绽——她在老家的小镇里,自是有接二连三的烟花观赏,年年如此,大同小异,没什么可惊艳的,可林越身在市区,是明令严禁燃放烟花爆竹的。 “你要睡了吗?” “还没,那是骗我妈的。”时一又往被窝深处陷了陷,整个人都被温暖包裹着,语调也不自觉得变得格外柔和。 林越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明显的没话找话,说出一句:“快开学了。” “恩,寒假挺快的,大概大概再过一周吧。”时一扳着手数着日子。 “真希望快点开学啊。”林越由衷的一句感叹。 “为什么?”时一不由的好奇,没忍住,不客气的噗嗤一声笑出,为句末暴露了他难得如孩童般真挚期待的感叹词。 “因为,”林越顿了顿,继续说,“因为可以早点见到想见的人比如你。” 时一渐渐收拢了笑,窝在被窝里的舒适身姿突然僵住,她该怎么接话,她脑袋里盘旋着那条她还未做回复的简短语音。 “林越,你真让人心动。”她极力抑制内心的波澜,又不忍嘴角微微一笑,宠辱不惊的说出一句赞美。 真的很难不让人心动。时一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带着莫名的暗自神伤。自作主张地帮他补充着后续的话,比如她,比如何佑禹,比如尤翘楚,比如江则等等等等,都是别无二致的想念。而此刻,只是因为林越与她通话,暂时省略了后面的他们,单单说了个她,才会令她措不及防的悸动。 “你什么时候跟何佑禹学得这么油腔滑调的?”时一带着微微刻意的不悦反问道,她不想对这些没由来的过于计较,她怕她太过认真,最后反道闹了笑话不好收场。 “我是说真的。”林越委屈地替自己申辩。 她竟开始觉得此时的他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我相信。”虽然略微牵强,但时一决定暂时先搁下这个话题不再展开,她赶紧转移话题,生怕自己再与林越纠缠于此下去,会牵引出自己不合时宜的告白,向他一一招供这三年多来的心思,“你你作业都写完了吗?”硬生生的开启另一个话题。 “恩,昨天刚写完的。” “哦。”时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也刚写完。” 林越很快意识到了场面的一度尴尬。 “家附近开了家手工自制冰淇淋店。” “冰淇淋?”时一听着林越自然吐露的“家”字,想入非非的羞涩,听来颇有种“我们家”的意味。 “恩,前几天刚开业。” “这个季节开业?”不太合适吧,冬天的冰淇淋店,与夏季相比,正常来说生意大多惨淡。 “恩,不过第一天挺多人光顾的,第二天也很多,第三天也不少,第四天稍微人少了点,第五天就不是很多了,最近只剩些寥寥无几的客人。” 林越细致的观察与认真的分析,冷不丁的好笑,时一毫不掩饰的笑出声:“大哥,你是去那蹲点了吧。” “没有,就是没事在附近转悠转悠。” “怎样?好吃吗?” “额,我还没进去过。” “你光在附近散步,也不进去尝尝鲜吗?”时一诧异道。 林越嘿嘿傻笑了两声:“听说挺好吃的,就是开得不合时宜了点,”然后问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再过三四天吧。”时一掐着日子数着天数,“怎么了?” “没。”林越稍稍矜持了些。 “恩?” “我其实想说,家附近的冰淇淋店开业了,我想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吃。” 时一怔住了,半响说了个愉悦的“好”字。 他们后来聊了很多琐碎和八卦,比如初中一对被大家尤为看好的两人分手了;初中基本毫无互动的两人毕业后竟告白在一起了;初中的年段长和隔壁班的语文老师快要结婚了而当林越说到当年五班的孙小小时,时一不知道怎么接茬了。 孙小小中考成绩不理想,毕业后进了所“尼姑庵”——幼儿教育职业学校。初中时,她一是以清纯惹人爱的外貌而“闻名”,二则是以分分合合斩不断的桃花运。提起孙小小这三个字,时一的第一反应是尤翘楚,因为尤翘楚是时一目前所知,情史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一个样貌样含蓄清新,一个张扬“风骚”。第二反应是——她喜欢林越。 孙小小,一个一度出现在林越参与的球场上甘当后勤,递毛巾送水跑腿,最后在男厕所口被婉拒的女生。那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林越有意思,但真正令人咋舌的应该是,前一天还兴致匆匆的告白,第二天就挽起了学长的手出现在学校食堂,大家甚至曾一度怀疑孙小小对林越的告白到底走没走心。 “那你说她谈了那么多任,走心了几任?” “鬼知道。” 后面这事就翻篇了。 时一在尤翘楚面前提起过她,就感情这事拿来比较,那会儿尤翘楚不高兴地抗议:“什么叫半斤八两,简直差远了,孙小小那是来者不拒,我这是择优录取。况且啊,我还是很自爱的,谈归谈,却不乱来,当时全年段都传她不知道跟多少个男生发生过关系,不过啊,我也没谈几个吧,除去一些潜在关系的暧昧对象,正儿八经在一起的也就那么三四个吧。她可比我厉害多了,隔两周换一个,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可我谈恋爱也就你们了解实况。” 尤翘楚说的没错,她再怎么玩也有底线与原则不僭越,时一玩笑性的带着“哦?是这样吗?”的神色质疑,重新上下打量了一遍尤翘楚,毫不遮掩的“嫌弃”。 “你这什么眼神呢,说真的,如果说我是明里犯贱,那她就是暗地发骚了。我那是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所该承受的性感,她那是带着虚伪的清纯。” “我其实也很专情的好不好,就是运气不太好,烂桃花扎堆,没遇到合适的人。” 尤翘楚在时一面前辩解。 时一第一次发现林越竟是也有如此碎碎念的一面。 而这些她都知道,远比他知道的早,毕业分手了的那对,她后来偶然在街边的奶茶店碰见她与身边的陌生男子举止亲昵,她好友列表里那对看似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换了情头,而空间里也不断刷屏着同届生对老师的结婚祝福。 但她没戳穿,对于林越分享着过时的消息,依旧觉得新鲜而有趣,她耐心的听着。 “孙小小你知道吗?”林越小心翼翼的试探。 “五班的班花?” “恩。” “还是挺有名的。” “怎么说?” “追求者挺多的。” “恩,这倒是。” “这答案你似乎不太满意?” “也不是,就突然想起,想跟你随便聊聊。” “我还知道她跟你告白过。”时一本来没打算提这事的,她怕显得太过八卦。 “你知道?”林越莫名的喜出望外。 “应该说全年段没有人不知道吧。” “不是,我就是挺诧异的,我还以为你不太关心这些事的。” “略知一二。”对,她的确不太关心这些有的没的,时时都可能更新的年段咨询,但和林越所挂钩上,她都忍不住侧耳倾听几句。 “你后来为什么拒绝了?”既然都聊到这了,索性多满足些她的好奇心。 林越诧异时一在学习之余也并非不是没有关注过他。 但其实不止如此,时一对林越的风吹草动在意得要死。 “感觉不太合适吧。”林越回想当时的场景。 “那怎样的算合适?”时一顺势提问,也满足自己的小小私心。 “我所喜欢的就是最合适的。” “恩。”虽然毫无信息可循,但这答案令她也无从再追问下去。 他们聊了很多没营养的话题,时间一点点流失,房门外的牌桌早已散了,隔着堵墙,隐隐约约的传来挂壁电视里中央卫视的跨年晚会现场全民齐声在台下倒计时的一致欢呼。 “快到十二点了。”时一不由的在心里跟着外头的节奏一齐默默倒数。 最后,当数到0时,他们竟不约而同的对彼此说出简单而真挚的祝福:“新年快乐。”说完两人都默契的笑了笑。 零点整,又是新的一天。 时一礼貌性的道了声晚安,林越回以同样的晚安。 她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在即将挂断通话的前一秒:“等等。” “恩?” 时一深吸一口气,咬字清晰的平缓吐出:“我也想你。” 不容对面给出任何反应,就急匆匆的赶忙挂断。 时一身躯平躺在床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在毫不消停的烟花声中,带着微热体温的手机被她紧捂在胸口,胸腔内“砰砰砰”的心脏律动打乱了她的一切思维。 她利落地掀开棉被翻身下床,拉开窗帘,趴在窗台上,撑着脑袋隔着玻璃窗看绚烂的烟花。 “今晚的烟火真的很美。”她痴痴地想。 把她拉回现实的是尤翘楚不合时宜的消息提示音外加振动。 “亲爱的,你啥时候回来?” 她完全能想象得到尤翘楚输入消息时一脸有求于人的贱兮兮表情。 “再等个三四天吧。” “到时作业借我。”直接说明意图。 “哪科?” “恩全拿来吧。”尤翘楚毫不客气。 “天呐,你都没做吗?再过一周就开学了,三四天时间补得完吗?” “不至于不至于,之前也有向其他人东抄抄西写写的,但还是没写完,这不现在准备重新查缺补漏一遍,索性向你一次性都借来啦。” “‘查缺补漏’这词不是这么用的吧。” “哎呀,反正你懂的,等你回来呦,”末了还补充一句油腻的告白,“爱你。” “是啦是啦。”时一只得由着尤翘楚。 退出和尤翘楚的聊天框,她这才看到江则零时零分发给她的祝福:“时一,新年快乐。” “谢谢,新年快乐。”她客套的回复。 “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了。” 时一刚发送完成,江则立马回复了她。 “没,但是已经准备睡了。”她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也不好交代刚和林越挂完电话不久,时间也的确不早了,她选择以此为由结束尴尬的聊天,“你也早点睡吧。” “恩,晚安,有空聊。” 时一从江则的“有空聊”中隐隐觉察出些许失望。 “晚安。” 虽说是打字,但时一能明显的感知到自己面对不同的人,其对于她的特殊性,只有她知哪怕同一字眼,所体现的语气与情感都不尽相同。 不同的是心境,而不是说出口的那句话。 她在心里又友善的说了一句晚安,继续抬头欣赏烟火。 18 当六点半的闹钟响起,时一拖拖拉拉的起床,无精打采地做着一系列与往常无异的出门准备,睡眼惺忪的她就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怕是熬不过今早的课了。 爸妈还没回来,没有人为她准备早餐,整理好一切,空腹出门。 时一准备去学校附近的早餐店解决早饭问题。此前一直听说有家由一对老夫妻经营的备受好评的老店,可她一直没去过。 她简单点了一碗现磨豆浆颗茶叶蛋个油条和一个馒头。她来的早,空位较多,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面朝店门口。 江则进来的时候,她正用手里的勺子搅动着那碗刚煮好的热豆浆为它散热,江则一进门就惊奇的发现了她,自然地走过去,坐到她的对面。 她舀起一勺豆浆,放嘴边吹了两下,小心谨慎的喝着,深怕被烫到,正好对上了江则的视线。 “你今天怎么也来这吃早餐了?”江则有种久逢知己的喜出望外。 “我爸妈有事回老家了一趟,今天中午才回来,没人给我煮早饭。”时一左手握着那块馒头,右手一条条撕下塞入嘴里咀嚼。 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奶奶端来了江则刚点的一笼蒸饺和小煎包。 时一其实一大早不太喜欢吃肉包类油腻腻的东西,腻的流油,还担心一不小心沾得满嘴都是。但是此刻她看到摆在江则面前刚出炉的金灿灿的煎包,不自觉的吸引了去。 “要吃吗?”江则倒是显得十分热情,似是看穿了她,把那盘煎包往时一这推过来了点。 “好吃吗?”时一犹豫了一下该不该接受江则的好意,但光是看着就已垂帘欲滴,形式性的装腔作势一句。 “这家煎包不错,你试试吧。”再加上江则的劝诱。 “谢谢。”时一动筷夹起一个细嚼慢咽,是真的好吃,好吃到无以言状,说不出话来,眼前一亮得直称赞,“很好吃,你早上经常点这个当早餐吗?” “没有,这家店的各式早点我轮换着吃才不腻。” 江则大方地想继续与她分享那一笼的蒸饺和煎包,她摆手拒绝了,指了指被她抛弃一旁的那半块没啃完的馒头。时一吃完一个煎包的时候就已经很满足了,美食点到为止即可,她自以为还没和江则好到随时随地都毫不客气的地步。 “期中考复习的怎样了。”江则端着豆浆大口喝。 “暂时还没,不过这周也要开始着手准备了。”时一把油条沾着豆浆吃,泡软后夹起,这是从她爸那影响来的习惯。 她又拿起那颗套在透明塑料袋里的茶叶蛋,在桌上滚了一下,外壳变得更碎些,她把它放在桌上,隔着塑料袋,左手指尖小面积的摁着蛋,右手再一点一点把碎壳剥下来,刚接触蛋的指腹没多久又烫得缩回,一来二去不过才剥了三分之一的壳。 江则看不下去,主动帮忙,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一个光溜溜的蛋展示在她面前。 时一说着谢谢,又不由自主的试探道:“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她对自我的设定远比这个高,最起码在这些微不足道的生活小事上不足以沦落到不能自理的地步。 江则好笑道:“宋因冉次次缠着让林越帮忙抱作业,我只是顺手帮你剥个茶叶蛋而已,怎么就矫情了。” 她怎么就矫情了,她在感情上的扭捏作态和斤斤计较远比这来得猛烈。 时一不好回话,更无从反驳。 她被一整颗蛋黄噎着,猛灌了两口豆浆,对宋因冉的情况不予置评。 “学校图书馆里的自习室中午人多吗?”时一还是选择换个话题讲,关注眼下的事比较实际。 学校期中考时间安排在下下周三到周五,九门学科。时一打算把中午的时间利用起来,泡在自习室里抓紧复习,高中学习是真的紧张,她已深有体会,半个学期过去,数学必修一已经彻底教完了,老唐还刻不容缓的往下教第二本。从上周开始他就洋洋洒洒的发了好几套练习卷,意在学生自主,他如此吝啬时间的一个人能暂停课程进度,挪出两三节课为学生集中讲解习题里大家的通病算是最大的仁慈。老唐按着课程进度,一板一眼的照着教材授课,不时穿插些经典例题解析。他自是什么苦口婆心的话都不用说,一下课就被同学里里外外团团围住,一个个拿着练习卷请教他,周围的人不管自己起初是否要问同一道题,也都认认真真的拿笔记。 大家的求知欲如饿狼扑食,这就是老唐如此心安理得的马不停蹄的往下教授新的知识点的主要原因。 “换作平时的话找个位子坐不难,但是最近期中考,大家都一致的选择呆在自习室里复习,我也不敢保证能有空位,如果吃完午饭早点去占位的话,还是能捷足先登的。”江则一本正经地替时一分析道。 时一不吱声,思考对策,江则说的对,跟她有同一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除了争分夺秒,别无选择。 突然一声怪里怪气的男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呦,这么巧啊,正副班长在这一块儿吃早饭呢。” 江则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是同班一个好事的男生。 江则先是问了时一一句:“吃完了吗?” “恩,走吧。”时一抽了两张纸巾擦擦嘴,背起书包和江则一起走出去。 “说吧,什么时候的事。”那名男生用手肘捅了捅江则胸口,笑得奸诈,眉眼轻佻的暗笑道。 “你小子脑袋里装什么呢!”江则拍了下他的后背,余光偷偷瞄了一眼时一,嘴角抑制不住勾着笑。 那个男生疑神疑鬼的在时一和江则之间来回比划:“少忽悠人了。”后微微凑上前去用鼻子有样学样的嗅了两下,“我闻到了一股奸情。” 时一不发一语的站在旁边,胸怀坦荡。 江则张张嘴还未吐出一个字,又被那个男生堵了回去:“别急着狡辩。”一把勾住了江则的脖子,嘴巴凑近江则的耳朵,耳语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 但其实并没刻意掩盖音量,时一就站在那听着他一个人自编自导一整出戏,像是马上要完成什么大事,拍着胸脯向江则保证。 情绪丰沛,情感饱满,那人暧昧的眼神周旋在他们之间,时一从中读取到的信息是,你不用说,我都懂。自以为特仗义的保守着何种惊天大秘密。 她全当是与她无关的玩笑话。 她其实很想说一句,你真的想多了。 但又怕越是极力为自己辩解,那人越是紧揪着不放,没完没了的从字眼中曲解她的本意。 在索然无味的学习中探求点同学间的八卦消遣,她不是不懂得这种人的存在趣味。 不出所料,早上的四节课,时一都是浑浑噩噩的熬过,眼皮困的直打架,意念根本战胜不了睡意,困到她时时担心自己上课中途随时都可能没有把控住度就一股脑的趴到桌子上昏睡过去。 她之前看过其他同学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模样,千奇百怪,敌不过睡意,又强撑着自己看黑板,眼皮一睁一合的翻着白眼,头一点一点的窘态,然后惊醒,老师没发现,又自我放任,她就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垂下去的头幅度越来越大,最后终于缴械投降,贴向了桌面。 尤翘楚就是个例子,她在初中英语课上就没少睡过,得益于她当时的位子正好靠着面墙,就开始肆无忌惮的时常在课堂上摆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然后几乎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倚靠着那面墙,稍有点精神就在那转笔,一晃神就半睁半眯着眼,右手无力的握着笔杆。时一永远也忘不掉初三那会的英语课堂对于尤翘楚来说格外难熬,她实属惯犯,iss huang经常会上课中途停下很认真的盯着她,用愤怒无比的音调喊着她的英文名,她以被惊醒的状态踌躇了一会后才慢悠悠的站起来。据她的经验之谈,为了表现自己没有偷偷睡觉,不能被惊吓的太明显立马站起,缓慢的起来是为了体现自己有在思考iss huang的问题,这样才显得正常一点,可事实是她所有的自以为是的掩饰都是无用功。当然时一和廖韵之一直无法理解她的思考境界,一直都是,直到现在。而很长一段时间大家耳边挥之不去的是iss huang叫着尤翘楚英文名那极具震撼力的嗓音。 不过她所有的欲盖弥彰在旁人眼中都是漏洞百出。 为了防止此类太过张扬的情况发生而引起老师注意,时一单手撑着沉重的头,一来生怕脖子一歪,手都托不住,二是头枕着手微低,假意看书状,制造认真听课的假象。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沦落到和尤翘楚一样的处境。 她知道在气氛紧张的课堂上所有的遮掩都太假,但这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她记笔记的手写写停停,课堂笔记也断断续续,落在纸面上的笔尖,很久才提起,在纸面上留下了不少深深浅浅晕开的黑点,甚至一个不注意笔尖就不客气的在卷面上划了条痕迹。 陈桠楠中途用手肘碰了碰她支着的手臂两三次,示意她清醒点,注意些老师飘忽不定的视线,时一感激陈桠楠为她打掩护,让她有惊无险的平安度过一节又一节的课。 老师一说下课,她的意志力彻底土崩瓦解,不管不顾的倒头就贴向桌面。 陈桠楠不忍好奇问她:“你昨晚干嘛去了,难得见你困成这样,复习太晚?” 时一前额枕着手臂,趴在桌面,闷声闷气的回了句:“周末时间太紧,出去玩了趟,晚上回家才赶的作业,又正好失眠。” 期中复习的那段时间里,时一中午基本上算是都和江则一块呆在学校自习室。 大致流程是中午放学铃响,江则到她座位旁等她,一块去学校附近某家店草草吃完午饭,再一道去自习室复习。 时一其实并没约江则让他陪着自己,可期中考充当彼此暂时的学习伴侣也不失为一种良策,江则主动走上前,她也没拒绝,换作平时时一更喜欢一个人呆着,以便全神贯注的投入,复习这类事,成群的结伴难免会演变成另一种消遣,她又考虑到万一自己有些难题还可以请教江则,况且江则也自有复习计划,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他自有分寸,他懂得克制与专注,学习上的事,她自是放心他的。 一男一女频繁成双行动,再稀疏平常的一举一动都在有心人眼中变了味,但平心而论,他们并没支开人群,如此又反倒引来无关人士接二连三的别有深意。 但凡他们两人一凑一块被熟人撞见,那些人就会暗戳戳旁边人,或扯着对方的衣袖口,一齐用暧昧不清的笑意以示招呼。 时一自知那段时间里她和江则走得近些,空余的时间里他们都呆在一块探讨学习,她自问问心无愧,可也抵挡不住他人的流言蜚语。她本想对这些有的没的置之不理,可和他们同样在自习室里复习的本班同学也不少,各种别样的想法一时之间在好事者那传开了,她扰得她做不到心无旁骛地学习,她一边告诉自己专注在眼前的事情上,一边耳朵又不听使唤的凑上去瓜分一羹他们的谈话内容,学习效率也算不上多高。 江则置若罔闻,她也无心搭理别人,任凭天花乱坠的措辞。 最后越演越烈,成为了班内不为人道却心知肚明的某种暗语。 只要提到时一和江则两者中的某一方,大家就会不约而同的自动牵扯到另一方。 生物课上老师提问时一,赶巧前一秒她神游被逮了个正着,没注意听讲而致使答案零碎,尴尬得支吾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江则适时主动举手救场,引来全班一阵哗然和唏嘘,老师不解其意,扳着脸敲桌让他们安静点这才好听清同学的发言,他们才暂时闭了嘴,但时一的眼角余光中满是他们不合时宜的偷笑,甚至于还留有绵延不绝的拖着尾音的一声“哦~”。 后来更夸张,不论是数学老师找一男一女上台板书解题思路,还是语文老师偶尔要求的现场课文朗读,此类种种本应均等的“表现机会”硬生生的把她和江则捆绑成似是超市陈列在货架上的某种套装组合亦或是促销日的优惠赠送小样般强扯为一块兜售。 这种欢脱热闹的课堂氛围,他们屡试不爽,只要老师一准备点名,他们就异口同声的“举荐”时一和江则,老师不明所以的顺应群众呼声,他们只得服从指令,此举既间接性保全了他们被抽中的可能性而暂且幸免于难,又满足了他们拉帮结派地看热闹不嫌事大。 十六七岁的青春,满是不究其因的附和,时一告诉自己,她不能表现的比他们还在意,这是她所能自我捍卫的最坚定立场。 考前的那周三晚林越发消息来问她:“你最近中午没回家?”。 “恩,在学校自习室复习。”她隐约的不安。 她可以说算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怎么和林越说过话,如果时间界定在初中,那是再习以为常不过的状况,不值得她深究,但自他们机缘巧合又成为同班同学再加之又因某种特殊原因同住一小区,或多或少的交流时断时续,但好在还有隔三差五的三言两语成为时一没由来的安慰——他们其实关系还是不错的。可自从她一头扎进到期中复习后,时一偶尔从题海中挣脱扳着手指细数他们有多少天没说过话了,确切点应该就是从凌晨的kfc后算起至此刻。 她会在上学途中想林越到底出门没,然后放慢脚步等他跟上来;她会在面对无果的解题思路时想如果换作是林越应该很快就能计算出结果,然后等着他发来手机消息问她今晚作业;她会在入睡前一次次刷新动态和列表栏想他这个点到底睡没,然后手机提示音调大放置枕边入睡 这些似是每日的必修课,都容她反复斟酌。 后来,这些日子里,他们没怎么交流接触过的日子里,她又为自己增添了一项,她想,林越是怎么想她和江则的,在班级沸沸扬扬的起哄声里。 林越发了个“哦”,然后很久没回话,久到她还以为就这么结束了话题,她静静地等着对话框里重新跳出一条他的消息,像班上其他同学那般八卦的来问上一句你和江则是不是在一起了。 她甚至为此设想过,如果林越真来问自己,她要怎样字斟句酌的整理合适的措辞,不着痕迹的使其信服她和江则没什么,如何拿捏出一副置身事外般轻描淡写的语气。 可林越什么都没问,只是一句普通的鼓励:“好好复习吧。” “恩。” 她是真没什么特别到容自己较真的。时一想。 林越后面是真的没再回话。 时一当时在书桌前复习物理,看着习题册里的接二连三的题目无从下手,来回翻看答案解析也毫无头绪,她挠着垂散的头发稍显不耐。这么久以来,她终于尝到了即使密密麻麻的答案摊在你的面前,无从驾驭的虚弱感袭来,又不得不面对,一题题耐着性子硬逼着自己专注其中。 初中时,班上有三两个不学好的男生,整日吊儿郎当混日子,门门学科不及格,即便中考倒计时的步步紧逼,他们满脸是听天由命任人宰割的不在意。时一作为学习委员,积极履行本职工作,他们自然成了她收交作业的重点监督对象,老师又秉着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的信念,带动他们的学习热情可想而知落在了她的头上,但这其实对于她来说是个难题。 纵使她有心助他们一臂之力,可对方自甘堕落,她也无计可施。 她印象中最深是一个叫唐林的男生,他虽时常和另外两个不学无术的同学厮混在一块,可相比较之下,他算是一个蛮有上进心的男生,就是空有一腔好好学习的热枕,成绩却仍旧毫无起色的那种上进。 唐林是那些次次考试,次次挂科的同学里唯一紧张过分数的,在倒计时从三位数掉到两位数的时候。 有次老师把数学测试卷发下来讲评,课后时一本要向他收交前一晚的英语作业,他扭曲着一张脸把卷子摊在时一面前问她:“你听懂了吗?” “哪题?”时一看着他填满整张卷子空白处的红笔字。 “就是课上讲的那些。” “马马虎虎吧。”时一这么说只是为自己留有一定余地,她也不敢保证课上听懂的习题,课后自己掩上答案笔记重新演算一遍还能像听讲时一样顺畅。 “这题老师是怎样简便运算的?”唐林指着其中一题。 时一暂时搁下手上收到一半的作业本,打开他的数学书,翻到与本题所考察的知识点有关的那一页,用自己所理解的方式相互结合着讲着解题思路。 “听懂了吗?”末了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唐林静静的注视着那道题,把课上的板书笔记和时一草稿上的解题步骤对照着来回看,是真的在认真思考。时一看穿了他许是没听懂,委婉的说,“我可能讲太快了,我自己也不确定算不算简便,可能我理解起来还是和老师讲的方法有点出路的。” 这时旁边路过一个平时成绩中等偏上的男生,探头往唐林卷子看了一眼,自我感觉甚是良好的说:“这题不是很简单吗?套用下那个公式,再转换下,结果不就出来了。” 唐林只是尴尬的笑笑,让时一先去忙,如果改天有不懂的题目再去问她。 后来的那段时间,大家各自忙碌学习,无暇顾及其他,就算被别人请教也是如这般草草总结性的说下大致思路,根本无法耐着性子一步一步随着对方的理解程度解析那繁琐的过程,在信手拈来的题型前胸有成竹,转眼又狼狈的紧抠那一两分看似不起眼却攸关命运的小细节。 那时的她还不懂,她跟正巧路过,随意瞟了一眼别人那满满当当红笔痕迹卷面的男生的区别就在于,她没把心中那句不负责任的话——“这题不是挺简单的吗?”脱口而出。 现在是晚上近十一点,她次次卡在各类习题上,毫无进展,做不完一套完整的练习卷,这和初中时驾轻就熟的在各科题海里畅游的她不一样。 这次换作是她对自己说,这题不是挺简单的吗?可怎么就不会呢? 是啊,怎么就不会呢?她苦恼着。 时一终于切身体会到唐林的处境,感同身受。 那次之后,唐林再也没问过她任一题的解题思路,而是独自面对着各式各样层出不穷的习题钻着牛角尖。她有时上课不经意间偏头就能看到教室一角专心致志记板书的唐林,偶尔老师交代的例行检查的错题修正情况,无一例外的都能看到唐林清一色的红字。可唐林的上进心并没为他带来良好的收益,中考前的市质检并无多少起色,漏洞太多,磕磕绊绊需要填补的坑比比皆是,中考成绩也并没出现什么所谓的奇迹。 那刺目的大片红留给她的是挥之不去的陌路人。 13 时一后来跟她爸妈说,自第二周起每周六都将会去“新状元”补习她较薄弱的科目——数学和物理,她爸妈同意了。 临出门前江则还发来短信。 “出门了吗?” “差不多了。”时一已经走到玄关处换鞋,现在是下午两点五分,她又不放心的发了一条短信,“是两点半的课吧。” “恩,我等你。” 时一没再回复。 她从家附近的车站过去,十分钟的车程,算上等车时间,到站时差点两点二十。 她没想到江则说的等她是指车站。她一下公交就听到江则喊她的名字,她原以为他是指在补习班等她来。 她后来没有再跟林越提起这事,林越也没来问她。 她怀疑那天林越的“在意”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她和江则一同走进容纳二十个人的小班教室时,基本已经坐定,她随着江则选了个靠前的位子,林越进来的时候也就顺其自然的坐到江则旁边。 林越一点都不惊奇,就如意料之内般。 “你们之前也坐这吗?”时一环顾了一下教室。 “恩,不过其实都是随意的,在一个位子坐久了,长此以往也就成了各自固定的座位,不会有太大变动。”江则拿出补习班教材。 “你没教材吧。”林越突然开口,看向时一干净的桌面。 “没,一会发吗?”时一顺势问江则,明明是林越问的话,她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把疑惑抛给江则解答。 “应该会。”江则答。 老师正巧走了进来,这个班除时一外,其他人都是很早之前就在这补的习,所以老师一眼就认出了新来的时一,走过来抱歉的说:“打印机坏了,教材下次补给你,你先和旁边的同学一起看一下吧。” “恩。”时一点头。 “我的先给你用吧。”林越主动递了过来,是厚厚的一整册打印纸,与市面售卖的教材无异,独特之处在于里面所归纳的知识点和习题都出自一三附教师之手。 “你不做笔记吗?”时一犹豫着接过。 “你帮我写吧,就直接写在书上好了,我另外再拿笔记本记,也就这么一次课而已。” “还是算了吧,我和江则先凑合着看,不麻烦你了。”时一还是觉得不妥,还了回去,每个人的学习程度不同,笔记方式也不尽相同,她无法心安理得的在林越的教材上勾勾画画,说完后又觉得过于自作主张,征求江则意见,“可以吧?” “当然。”江则笑笑,已经把书摊开到正确的页数,一半的页面移向时一。 “那你怎么就舍得麻烦江则?”林越面无表情的也把教材翻到同样的页面,话不知不觉间透着一股劲儿。 时一看了看江则,垂下了眼,盯着面前共享的教材答不上来。 她真自私,自私到与其拒绝林越也不愿麻烦他,但她没敢说实话。 “没事啦,我和时一一起看比较方便点。”江则缓解气氛的尴尬,虽说一起看,可又把教材往时一这推了推,基本三分之二的页面偏向她这。 这样她反倒更不好意思,假装调整教材却不动声色的又往江则那微挪了点。 林越看在眼里是两位相互间客气的推让。 “好吧,随你们。”林越不想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你们”这个词由林越对着时一和江则说,时一硌得慌。 其实这样对江则挺不公平的,课上江则顾着时一,就算记笔记也只是在教材上简单标注下,若要详细的记下定要一会时间,江则写字的手臂也就会挡住页面。 时一面露难色,小声和他说:“你可以把教材先挪过去记,写完再一起看。” “没事,我回去再整理一遍也是一样的。”江则不听劝。 “好吧。”时一也没办法。 她一边顺着江则的教材跟进老师上课进度,一边认真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重点。 一个半小时的数学课结束时,离下一堂物理课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时一起身去上厕所时经过林越身后,她留心看了一眼,他在做李女士昨天布置的周末作业——一份练习卷,林越极认真的根据题目要求在文中各段间寻找答案依据,时一的目光随着林越拿在手中的黑色水笔笔尖在各行间来回穿梭以判断他的阅读速度。 她从厕所回来时林越已经开始下笔。 “这个作业不急的,下周三才讲评。”时一好心提醒。 时一惊讶于林越竟会把语文作业携带在身,这份优待此前只属于数理化,据时一对他的了解程度,林越可是会把语文作业压到最后才动笔的人,毕竟他一直遵循着数理化最先,其他各科次之,语文最后的顺序写作业,所以类似那晚语文作业赶得匆忙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我怕到时候又光顾着做理科题,还是先解决掉比较安心,不麻烦你了。”林越没有停笔。 林越是在气不过刚才她拒绝他时说的那句话,所以现在原话奉还给她。 时一重新品味了一遍这几个字,懊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够婉转,没能传达给林越她确切的意思。 现在听来,果然不好受。 “上次谢谢你了。”林越顿笔。 “哦,没事。”时一客气的摆摆手。 林越是在感谢她的临场发挥,不然因他自身原因而殃及到她,他过意不去。 时一想到陈桠楠也在这个班,转头朝后看了看,她的位置靠后倒数的几排,低头做题。 时一每每注意到她时,她总是这副状态,生人勿近免打扰。 她转回头,隔着中间的几排人,也就不准备突兀的去惊扰她。 回去的时候,时一和林越上了同一路公交车,江则还在站点等着,时一握着车窗旁的把杆,江则在窗外对她说小心点,时一回以微微一笑,后又对林越挥手再见。 时一的身子随着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前进,窗外熟悉的街景不断变换,她想起那次升旗时她看着升旗台上明晃晃的江则,林越在离她最近的地方问她,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没有回答。 江则的视线不断尾随着时一所在的公交车,直至公交远去,没了影,时一望着他,彼此都不再是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江则于她,与那个暑假她在公交行进的渐行渐远中模糊了视线的“新状元”无异,闪着光,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呢?她也想知道。 她看了看站在附近的林越,莫名有股尽在咫尺的踏实感。 两人一路上静默无言,到站下车后,林越才开口:“明天下午有空吗?” “恩。”时一与他四目相对,不问原因。她原以为他们会一直保持着这份不言不语到家,然后连句再见的招呼都不打,转进各自的楼房里。 “那两点小区门口见?”林越已没了从补习班延续至公交车上的闷闷不乐,眼里是除却乌云的晴朗。 时一一口应答:“好。” 很多时候,她对林越是不求原因的,且她一直对他有空。 昨晚放学到家后,时一一直没打开过书包,作业更是只字未写,她本也就打算补完习,晚饭后再合理安排好时间,好好的写那些多到光是想想就手软的练习题。但区别在于,因为她答应了林越明天下午一起出门,那周日的下午算是已经没了,也就表示她所能支配用于写作业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她一吃完晚饭,就心无旁骛的坐在书桌前,不留喘息的马不停蹄写作业。 时一从楼底出来的时候,林越已经站在小区门口等她,她远远的看见,小跑过去。 临出门前她还在敞开的衣柜前挑挑拣拣,最后一咬牙选择了一条及膝的浅蓝色连衣裙。自初中起在校一直都是穿统一着装,节假日里她也没单独跟男生出过门,更别说如此“心机”的穿着裙子出现在林越面前。但穿裙子到底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刚才的小跑,她还要顾着掩着裙摆。 “我很喜欢蓝色。”时一刚在林越面前站定,林越就直白的上下打量她今天的装扮,看似在分享自己的喜好实则是毫不吝啬的赞扬。 “我就当你夸我了。”时一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大胆的给林越的话强印上单方面的理解,以掩盖紧张。 “走吧。”林越不客气的笑出声。 时一很放心的跟着林越上了公交,不问目的地,林越朝公交后车厢的座位走去,时一自然的跟着他,踌躇了一秒,坐在他身旁。 林越的位置靠窗,伸手在时一面前试风向,然后微微起身,调整他头顶上冷气口的转轮,把它偏向了自己,吹到时一那的冷风一下子弱了许多,他才坐下。 时一为他的体贴入微说了声谢谢,又换位思考道:“风往你那吹,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一会就到站了。” 林越总是这样,微小处见柔情,令人心醉。 “你就不问问我去哪吗?不好奇下,就这么答应跟我走?”林越看着今天别样的时一,眼里是化开的蜜意。 “到了就知道。”时一淡然处之,她就是如此,如此不争气,林越稍给点好处,走向她,她就如摇尾乞怜的小狗眼巴巴的跟着人家走。 跟他走。 女人应有所保留,保留份神秘感,再加之欲擒故纵的伎俩,她也不过如此,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对话本应时一按耐不住好奇问林越,然后林越卖着关子忽悠她,结果时一反客为主。 因为不知道目的地,所以到站的时候是林越提醒她下的车。 “你要买手机?”时一看着眼前的建筑物——手机城。 “不是,把手机拿来刷机而已。”林越双手插兜走在前头。 他们搭乘扶梯上了二楼,进了一家就近的手机店,出来招呼的是一男一女的营业员,林越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们,时一乖乖的站在旁边。 “手机是不是设置过多次密码?”女营业员摆弄着手机,查看状况,说着话时眼神不时往时一这瞟。 时一不解,状况外的看着林越。 “应该没有吧。”林越答的不是很肯定,也回看了一眼时一。 她不是很懂这跟刷机有关系吗? 两位营业员把手机拿走后,时一和林越百无聊赖,时一趴在玻璃柜前看着一台台陈列在内的新款手机借此打发时间,林越倚靠在旁,享受的看着时一犹如站在琳琅满目的橱窗前,痴痴的望着里头裹着锡箔纸并折射出斑斓色彩的糖果的小女孩,眼里是不动声色的宠溺。 看完了,时一发现店门口架着的大屏液晶电视正播放着周星驰主演的《大话西游》吸引了不少驻足观望的路人,她朝门口指了指,只会了林越一声,也随着那些人一同站在不屏幕前投入其中。 她很早之前就看过,再看还是忍不住动容了。 时一走过去的时候影片已经播放到一半,她不顾左右,认真的看着里头的剧情,快结束时,人也一个个散去,时一看到了最后,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店门口,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男营业员拿来了两把座椅放在林越旁边:“叫你女朋友过来坐会吧。” 林越没有否认,说了声谢谢,觉得时一看得差不多了,径自走向她:“过去坐会吧。” “好了吗?” “还没,应该还有一会。” “哦。”时一觉得干坐着也是等,总需找些事打发时间,商场内憋闷,呆久了反而不自在,“我去外面透口气,顺便在附近转转,一会就回来。” 时一没叫上林越。 林越同意后,时一搭乘电梯下楼,他一个人回去坐在其中一把刚拿来的座椅上,一只手撑在空着的另一把。 时一也不知道去哪逛,就随意走走停停的乱逛,失望的是放眼看过去,附近是随处可见的卖电子设备的摊贩,不是手机贴膜c手机壳就是随身听,这类小物件,并不足以勾起她的兴趣。 没走多久,她又折了回去,快到手机城商场门口的时候,竟被几滴从天而降的小水珠砸在脸上,今天出门时她还暗自庆幸天气不错,无晴无雨,也用不着撑伞,所以她想当然的没有备伞,现在想来,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她伸出手,水滴已有渐渐落下汇成雨的趋势,时一赶忙往前跑,好在没怎么淋到,她刚安心的踏上瓷砖板,身后,门外是哗啦啦落雨的声响,暂且躲过的侥幸,可问题的关键是一会他们还要出去,而他们两人都没带伞! 时一走进店里的时候,刚好营业员把刷完机的手机交还给林越,林越给了钱后,就见到急匆匆进来的时一。 “外面下雨了。”时一说话的语调都满是焦虑。 “你没淋到吧。”他看了看时一,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湿的。 “好险,差一点就要淋雨了,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见外面的雨声。” “先走到门口吧,一会去买把伞。”林越和时一边走边说,“你有看见外面卖伞的吗?” “额,我也没太注意。”时一感到抱歉,自己刚才出去都在逛些什么啊,需要的时候却没留心。 “看看吧。” 到门口的时候,雨势已经很大了,挤着一堆没带伞而不知所措的路人,堵在那,勉强留着一条小道供有伞的人过去。 林越透过玻璃门看了看外面的小摊小贩:“那有卖伞的,你先等我会。” 他还没等时一开口阻拦,就奔进了雨帘里。 林越撑伞向她走来时,时一盯着伞面的颜色嗤笑出声:“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蓝色。” “刚才随手拿了一把,就挑了喜欢的颜色,结果是一把不算大的遮阳伞,看来比较适合你。”林越撑伞走到她面前,伸向她,时一配合的钻进伞下,踩着湿漉漉的地板,踏下去溅起的小水花,伞沿上顺滑而落的水帘,圈中了雨中伞下彼此依靠的他们。 时一置身其中,终于理解廖韵之欢呼雀跃着和她描述与叶承彦那一小段相互依存着同一把伞的心情,不亚于此。 小小的满足感先是自给自足,后又自娱自乐。 “你靠近来点吧,伞太小了。” 林越身上还有着未干的水痕,几滴晶莹的水滴沾在他的发间,时一注意到他不断调试伞把倾斜角度的手和不断被雨水侵犯的右手臂。 时一向里靠了靠,挨得更近。 “这附近有充值游戏币的地方吗?”走了一段路后,林越看了看周围,开口问。 “刚才好像有路过一家。”时一搜寻着记忆。 林越把伞递给时一,走出伞下进入店内充值。 时一安分地站在店外等着林越,她想着刚才出来的那趟可算没白逛。 店门口架着一台烤香肠的机子面对着街道,老板不明状况的对着撑伞等在外的时一说:“买热狗吗?” “她跟我是一起的。”林越抬头对老板说明。 老板看了她一眼意义不明的会心一笑。 他们一块撑伞走向车站的时候,林越说起手机店的营业员错把她当成他女朋友,所以在问是否多次修改过手机密码时不时与她进行空中眼神交流,错以为是她掌控他的手机。 “你手机密码经常修改吗?你自己不知道?” “那手机是我爸的,他换了新机,这部也才没买多久,就给我了。” 他说热狗店的老板,在他解释完后,咧着嘴笑。 这些时一都没注意到的细枝末节,林越看懂了其中的意味深长,她后知后觉的知晓了一言一句中的端倪都不过是旁人眼中的错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 09 校运会当天上午的项目结束后,中午她们三人结伴在学校附近的餐饮店吃饭,尤翘楚孜孜不倦的说着有趣的话题,时一配合的不时附和几句,发表自己的看法,回应自始至终精力旺盛的尤翘楚是时一作为听众最得体的表现形式。可反观廖韵之自落座后一直被低气压所笼罩着,勉强的简单应答一两声,对着面前的食物挑挑拣拣,随意吃了几口饭入肚就放下碗筷,对着前不久自动重启的手机,软件一个个开启又一个个划掉,在她们看来也不知道廖韵之到底在干什么。 尤翘楚看不过去,觉得单单她和时一两个兀自唱着双簧很是没劲,就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不吃饭吗?” “不舒服,吃不下。”廖韵之低声底气的说。 “好吧,那你休息会,一会再吃。”尤翘楚对着那几乎完整的套餐觉得可惜,最值钱的那块肉还一口都没咬呢。 廖韵之本来胃口就小又因没什么食欲而吃得不多,时一只是简单的以为她是真的肚子不舒服吃不下,没想太多过分在意。 而所有的异端都有其最本质的原因,只有她心知肚明。 晚上廖韵之跟时一谈起这件事后她才知道,理由无他,时一隔着手机屏幕只觉得懊恼,中午怎么就没多问几句,多留个心。 廖韵之因中午得知叶承彦先前发给她看的腹肌照也发给了他同班的女生,致使她的思绪纷乱繁杂,食不知味。 廖韵之说。 “心好累,总感觉他好像对我不一样,却总是一次次听到他对我好像对其他人一样。” “继续的话很累人,我倒羡慕你,默默喜欢,然后不会听到太多他的绯闻。” “班上的c隔壁班的,感觉他们总是有意无意的和我说些叶承彦什么的之类有关的内容。” 时一终于明白这个女生想方设法的在他面前佯装自然热情,一点点猎取不远不近的猎物,内心却同样承受着各种错综复杂,想过放弃,却依旧相信奇迹,努力屏蔽伤心的信息,却无法掩盖。那种仿佛全世界都注目着他,被迫曝光在她目之所及的范围内的现实正努力蹂躏着她摇摆的心,却只能暗自沮丧。 校运会结束后过不久是叶承彦的生日,“愚蠢”的廖韵之紧张到不行,一次次反反复复问时一的意见,一次次的精心改进方案。挖空心思的想要弄得尽善尽美又富有别致,澎湃的心想变得与众不同。 “隔天一早就在想今天是你过生日,我要做什么。不想在凌晨打电话怕吵到你,中午又怕打了聊不久,特意选在晚上想打给你,还没到五点就开始想是要七点给你打电话,还是八点打给你,你比较有空,好不容易熬到了八点你却关机了。之前想好的所有话题一下子都没用了,我在想你应该是去庆祝生日了晚点回来再打。结果你回来后却不怎么理睬。本想问你,你难道不奇怪我最近为什么没找你吗?可能你是无所谓吧。运动会那天我听说你把你的照片发给了你班上的一个女生,你说过你的照片只发给几个好朋友的,我那两天真的很不开心,不开心我有什么办法吗,我就不理你,甚至后来还躲着你,我生气,气你,也气我自己怎么那么烂。但是有什么办法,说好不要理你,可是周五在年级走廊里你一打招呼我又很l一地理你了,当初信誓旦旦地说不理你的话全都抛在了脑后。拜托你,如果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话那我就不要你的好了,今晚我真的很讨厌你一句我去睡觉了就可以忽视我的感情,忽视我的存在,如果你都是这样那我也承认,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每次想要放弃是你又总是让我感觉我不一样,天蝎座性格造就了我的敏感,我也讨厌爱胡思乱想的我,现在只求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以后见面不要打招呼了吧。” 以上是她码给那位心如止水的当事人最真挚无奈的告白,心怀侥幸的期许他会有所挽留。可隔天叶承彦只是回了个再简单不过的字眼:“恩。” 廖韵之却因他的肯定回答而击碎了心,自此杳无音讯,学会了不惊不扰。 廖韵之曾愚蠢的把叶承彦的联系方式屏蔽c拉黑c删除,过后又很没骨气的加了回来,她唯一的傲气就是自此以后再也不跟个傻逼似的主动找他聊天,尽扯些天南地北没用的话题,冷场又尴尬,还要极力想着如何圆回来。 “最好笑的哪是我努力挖掘研究出的笑话,分明是我自己好吗!”廖韵之坐在震耳欲聋的ktv包厢内,一声声地哭诉,哭累了,唱歌,唱到尽情。那天时一和尤翘楚谁也没敢和她抢麦。 在她的身上时一仿佛遇见了另一个自己,见证了所有因为爱情而努力付出的少女心思,小心翼翼的设想考虑又心存私欲的计划方案,会贪恋多聊一会儿天的感觉,会生气自己的情绪被牵着鼻子走,会因为自己与他人别无二致而失望于此种种的巧合都透着股蓄意。 “时一,你说,你老实告诉我,我到底该不该继续放纵自己的情感喜欢他?”廖韵之唱到情深处,拿着麦克风对着时一一遍遍的质问。 时一答不上来,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感情的事太劳神伤精,倾注太多心血,最后却毫无所获,这笔买卖划不来。不过她并没资格讲这句话,以前,在她对廖韵之喜欢叶承彦这件事并不知情前,她总觉得欣慰,欣慰自己的好友都不至于沦落到苦心暗恋他人这般的如此困境,需要她这么安慰。 廖韵之努力克制着情绪,趴在时一肩上啜泣,哽咽地说着:“时一我真羡慕那些人。旁人的爱情简单概括起来便是,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可为什么轮到自己则是,我喜欢他,他却不得而知。” 时一知道廖韵之口中的旁人并不包括她,她和廖韵之也不过都是相差无几的境遇。 然后廖韵之又突然从时一肩窝处抬起头,热泪盈眶地直视时一的眼睛:“不对,不得而知还能自欺欺人,可是他拒绝了我。”说到最后廖韵之掩面嚎啕大哭。 尤翘楚一次次用手顺着廖韵之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多说无益,时一自己都无法自我安慰,让她以什么理由来说服廖韵之放弃。 在擦干眼泪看清现实后,体育课,操场上,廖韵之会故意转身躲避由此经过的叶承彦。 “其实每次我都不想怎样,但是他又总是像昨天体育课那样,故意呆在那,好像想让我看到过去找他一样,这样又让我想歪,他是不是想怎样。” 旁观者永远也无法料想到一个平日举止幼稚无聊的女生会因为一个已不相干的男生而一个晚上频繁更改签名四次。 接连几日为了避而不见,沉淀心境,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课间操向班长请假,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空荡的教室内。 因为叶承彦的狠心打破了廖韵之所有的美好幻想。而对方浑然不觉c无动于衷。 后来廖韵之告诉时一,其实叶承彦的生日当晚她收到了同班生的告白。起先她一面等着叶承彦回复信息,一面陪着那名同学闲聊只当是打发时间熬过这不知所措的分秒。 廖韵之一开始是真的全然不知后续的发展会演变成如此,不然她定会扼杀这个开始,不留给尴尬任何一丝滋生的境地。她自认为只是纯粹的与好友里的同学聊天,时间倒也过得极快。 她聊了一整晚,却也等了一整晚。 对方告白时,她愕然了,也拒绝了。 所有的故事反转都发生在了那天生日当晚——雨夜中。廖韵之终于明白“无巧不成书”的现实含义,她在等叶承彦的时候,越至深夜越觉心冷,玻璃心一截截的破碎,叶承彦的形象也轰然坍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用她的话说“我都感觉今夜凌晨的雨都是为我下的”。而与此同时却是始料未及的告白,她突然间觉得所有的戏剧性都发生在了她身上。最后因没心情下线了。 “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你会选择谁”这是她漫长的追逐过程中累积的伤心c失望后,拖着疲惫的心问出最为现实却始终没有准确答案的情感问题。 时一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多可笑,心刚碎了,就有另一个人来补,可惜他不是我爱的人。” “其实我也想了下,我一直在追逐我喜欢的人,如果我回头看,也许不会那么累。” “时一,我终于体会到他对我说出口的决绝,不带一分情感。原来拒绝别人如此轻而易举c毫无波澜。我自己都如此,又怎能奢望他对我有所念想,怪他不懂我。” 留恋是滋养犯贱的摇篮。 时一以第三者的立场静观着一位青春期少女的小心思因某个魂牵梦绕的男生而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各色的生活细节揉杂成一团,最终形成一段捋不直,道不完的青涩回忆,这份无果的追逐终将转化为一场漫长的道别。 尤翘楚对廖韵之说:“他没有,从来都没有想过,你做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等廖韵之情绪终有好转,安定了心绪后,一次交谈中她和她们说:“想和男朋友去打第一个耳洞。”彼时仍旧单身的她又自嘲的笑笑,“但可能有点久了,要等到我结婚了。” 她哪是她自认为的差劲女生,只要她愿意,谈场恋爱根本不在话下。 只要她愿意。 她是在等一个她作为叶承彦女朋友的时机款款向他走去。 尤翘楚向来交际圈广泛,她生性放荡爱自由,此前分分合合的谈过几个,好在都好聚好散,不至于像时一和廖韵之现如今仍在一棵树上吊死。 经历这段挫折后,唯一让时一和尤翘楚略感欣慰的是,廖韵之知轻重,虽在中考前的几次市质检中水平发挥略有不当,成绩忽起忽落,但好在梳理好情感后,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卯足了劲,取得了理想的成绩。 这之间的那段日子里,她无数次蠢蠢欲动的起过联系叶承彦的念头,但一想到中考在即,就按压了下去,硬生生的斩断了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中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她“不知廉耻”地打了叶承彦的手机号码,时一可以想象出电话接通前廖韵之随着手机听筒中冗长的“嘟嘟”声,心率极其不平稳的感觉,一颗心脏险些跳出胸腔,她是在给自己最后一次“不要脸”的机会。 意料之内,叶承彦再次拒绝了她。这次她真切地听清楚了叶承彦隔着手机字句清晰的从嘴里吐纳出:“抱歉。” 毫无波澜的歉意。 挂断电话后,廖韵之由无声的抽泣转为不可控的哇哇大哭,就像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不顾脸面,撕心裂肺。 尤翘楚说真的很佩服廖韵之的毅力,不顾脸面,跌跌撞撞,勇往直前。如果换作是她,她根本做不到如此,坚持至今。 廖韵之是真的喜欢叶承彦。 她给她们的解释是没遇到对眼的人,暂时先不换目标,可是事实就是她打从心底里觉得任何人都比不过叶承彦,谁都没有他好。 之前在喜欢的人面前那么小心翼翼维护彼此情谊的女生,却恰恰是最愿意为爱涉险的人。 廖韵之心如死灰。 但她没料到的是自己一次次的死灰复燃。 尤翘楚看不下去,训斥说:“喜欢到入骨就是他妈的倒贴!” 暑假那次尤翘楚的邀约,廖韵之坐在沁人的甜品店内嘴里紧咬着吸管,单手支撑着下巴,隔着一整面的玻璃墙,室外的景象一览无遗。 时一持着一小勺的冰淇淋送至廖韵之的唇边,暗示她该将视线收回,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物上。廖韵之配合地张嘴吞下。 “容易走神的人多半心怀鬼胎。”时一说,说完后她后悔了,惊觉说错了话,自己开的玩笑一点都不恰当,她是怕廖韵之又因叶承彦而心事重重,不死心。 “现在已经不仅是鬼胎这么简单了,简直都幻化成人形,就差没走到眼前。”尤翘楚插嘴,结果被时一的一记白眼瞪了回去,只剩下一阵毫不掩饰的笑。 “我只是觉得周边变化挺大的。”自初三起,学业繁重,她们已很久没有好好的一同走在街上舒心的散心。 “喏。”尤翘楚朝玻璃墙外的方向扬了扬头,用手指一一指明其中的变化。 时一和廖韵之耐心聆听着她的讲解,眼珠随着她的指尖转动。最后落在了不远处正侧身站立在街道旁打着电话的少年身上,他不时探身向前往左右两旁的街道张望。 廖韵之下意识的躲闪,将视线收回,搅动着面前的饮品,低头不作声的喝着。 “他怎么在这?”尤翘楚和时一显然是慢了半拍,对视一眼后,把目光转向廖韵之,一同问出彼此的疑惑。 廖韵之有点无语,这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我怎么知道。”她现在只祈求不要碰面才好。 如果换作以前她们大可保证这份机缘巧合下隐藏着廖韵之蓄谋已久的成份,但今非昔比。 廖韵之对她们的疑心病不予理睬。 时一摇头叹息,感慨一句:“命中相生。” “没相克就不错了,还命中相生,那早八百年都干嘛去了。”尤翘楚愤恨不平。 “恐怕与他命中相生的另有其人。” 如果是以前她们定会悉心照顾廖韵之的情绪,说些委婉的话安慰她,可就算处处绕道避开现实,她也仍旧次次被现实扇了响亮的耳光。 所以,她们也就不再避讳,直抒胸臆,总比间接性伤害来的强。 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廖韵之不顾身旁的争论,望着玻璃外同行的一对男女,难掩失望之情。 起初她扭头是担心隔着一整面的玻璃会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曝光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过后才想起玻璃外的人根本看不到室内的动静,此举无疑是自己的多虑,才敢再次把头扭向他站立之处的方向。 他同身旁俏丽的少女迎面走来,这才看清他的全部面容。 “我们走吧。”廖韵之斜跨搁置一旁的包,起身欲离开。 “可是这么走出去不就正好在门口撞了个正着,那多尴尬啊。”尤翘楚是在替廖韵之尴尬,她自己其实倒是无所谓,可显然对方并不领情。 “总好过坐在这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等着他们上前打招呼,客套的回一句好巧,相互寒暄几句,等他们在附近的桌前落座,眼神还会不时在空中交汇。这样就不尴尬吗?”廖韵之显然按捺不住,她招架不了这么窘迫的局面,她控制不住。 “在这也呆的够久了。”廖韵之一边朝门口的柜台走去,一边掏着包里的钱。 “也许你说的没错,韵之心中的那枚鬼胎如今真的幻化成人形,走到了她的眼前。”尤翘楚用手遮掩着嘴,靠近时一,跟在廖韵之身后小声说道。 结账,转身,朝门口走去。每一个举动都刻不容缓,带着假意的淡然。 廖韵之从内而外推开右边的玻璃门,而此刻叶承彦正握着左边的门把欲从外向内推开。 两人站立在原地,都不再进行下一个动作。 到底还是难逃一面。 廖韵之内心沮丧,嘴角还是在叶承彦叫住自己的名字时微扬,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其实哪是那么夸张的事,也不过是一个暑假,如她口中那般的恍如隔世,廖韵之对叶承彦倾注的所有欢喜都像是昨日重现。 这种回答完全是在情理之中,客套而应景,无任何多余词缀。 停顿了几秒,礼貌性地朝叶承彦身旁的女生简单的眼神示意以示招呼后,继续手中的动作,将推门的幅度拉的更大,以方便全身而退。 头顶晴空万里,却无法驱散廖韵之心中那片风雨欲来前,令人压抑的乌云。 25 时一裹着系带睡袍,披头散发的缩着脖子,四仰八叉的躺在铺好的棉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光溜溜的天花板,一个激灵,翻身下床,行动利索的打开衣柜,她决定好好收拾下自己,然后出门碰运气。 在玄关处穿鞋时,她妈探出个脑袋问她:“去哪玩?” “倒垃圾。”她把钥匙塞进兜里,门刚开了条缝,冷风就涌进来,脖子空荡荡的漏风才想起似乎忘了啥,折回房间缠上了条围巾,抽屉里搁置了一个寒假的手套,索性也给捎上,装备齐全些,又对着卫生间内的镜子照了又照,稍捋了捋碎发拢在耳后。整理完这一切,才重新把刚脱下的鞋穿上。 她妈见她如此折腾,又疑惑的确认一句:“倒垃圾?” “恩。” “几点回来?” “去去就回。”时一系好鞋带,起身,“妈,还有哪的垃圾需要我一块儿拎出门扔了的?” “那些我今早出门买菜时下楼都给顺手扔了。” “好,那我出门了。”时一嘭的一声关上门,把已经从房间里提到玄关口本要带出门的那袋垃圾给落下了。 只留下她妈错愕地站在那,看看那袋被遗忘的垃圾,又看看牢牢关上的门。 二十分钟前,时一还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玩手机,直到林越的qq在线状态由ifi切换成移动数据。 她想起了尤翘楚和那句她时常信奉的话:无巧不成书。 然后催促着时一:“你难道就不想跟林越多发生点什么?” “多发生点什么?” “故事啊!”尤翘楚俨然过来人的口吻,对着时一的不争气叹息,“你就甘心这么平平淡淡的再度过三年啊?” 时一沉默了。她不甘心。 不知道是不是她单方面的错觉,她似乎和林越走近了些,但到底还是被动了点。 “你到底在怕什么啊,以前在学校也总是尽可能避免接触,能躲则躲,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到底是怕别人知道你喜欢他,”尤翘楚顿了顿,“还是怕他知道你喜欢他。” 时一很久才弱弱的说出一句:“都是。” 尤翘楚那时问她:“时一,你就没想过让林越喜欢上你吗?” 她答不上来。 但她现在想明白了,她有所求,有私欲。 尤翘楚出门打的c夜跑c商场购物都能碰上陌生人来找她要联系方式。 “你不能等着林越来你家敲门,巧合是要自己创造的。” 时一站在那家手工自制冰淇淋店的正对面街道,旁边是棵光秃秃的枝干,时不时的两三辆小汽车从面前呼啸而过,卷起一阵冷风直往她脸上呼,她定定的凝视着街对面的招牌,掏出手机,拨通了早就熟记于心的那串号码,按出:“林越。” “恩。” “我想吃冰了。” 说出话的要负责,所相应的要由他来兑现约定。 “好,我马上到。”林越不可抑制的喜出望外。 时一在这头,笑得心满意足:“好,我等你。” 她想起《穿越时空的少女》中17岁的少女不断跳跃时空,只为改变少年离她而去的事实。她第一次看时就因里面的两句台词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在未来等你。” “恩,马上就去,跑着去。” 像极了此刻。 她后来反复看了很多次,感动依旧。 她在川流不息的街头,第一次身临其境,她斗志昂扬,她想永远做故事的女主角。 尤翘楚来找时一拿作业的时候,全程一个劲儿的傻笑,时一把早已叠放好的作业往她怀里一塞,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傻乐呵什么呢,中彩票了?” 尤翘楚把作业先放到一边,连人带着屁股底下的座椅往时一那紧挨着,时一下意识的身体后倾了点,脸上明显写着“你又想干嘛”的情绪,扫视她怪异的一举一动,尤翘楚把时一往回拉了拉,贴近时一的耳边,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我谈恋爱了。”说完还莫名腼腆的屏息期待着时一惊喜的表情。 “哦。”可出乎意料的,时一只是淡淡然的应一声,略显敷衍。 “你怎么这么冷漠?”尤翘楚不可置信的惊讶,“不应该八卦下?问问我他是谁?哪所学校?有没照片之类的。” “何佑禹啊。”时一十分镇定,反倒是尤翘楚显得过于大惊小怪,“我猜到了啊,何佑禹啊,我们几个不是都认识吗。” “屁勒,怎么可能是他!”尤翘楚正色道,语调上扬,不容置疑的否认,“我就说你怎么这么事不关己,一点都不好奇,不是何佑禹。” “不是何佑禹?”尤翘楚的解释让时一不得不拉回注意力,开始重新正视尤翘楚的面容,脸上满是明显的期待,呼之欲出的倾诉欲向时一表达着“你倒是多问问我啊,多好奇下啊”。时一目光聚焦于对面眨巴眨巴的水灵灵的大眼,探其可信度。 “不是。”尤翘楚微笑着摇摇头。 “真不是何佑禹?”时一再次强调确认。 “真不是。”尤翘楚再次微笑着摇摇头。 时一有点想不通了。 “你不喜欢何佑禹吗?”时一反问。 “我有男朋友了。”尤翘楚万分诚恳的表明立场。 “不是,我是说在这之前。” “恩他这人还不错”尤翘楚犹豫了一下,还算客观的折中评价了一句。 “哦。”时一刻意重音的表达一声对这不满意回答的感慨。 “不是啊,时一,你是不是放错了重点?这件事好端端为什么会扯上何佑禹。”尤翘楚突然回过神来,才稍觉话题的方向转换得不太对,她本想跟时一谈谈新任男友,分享恋爱的喜悦。 “我就觉得你俩挺顺眼的。” 尤翘楚原模原样的回以同样的哦字。 “是上次给我们看过照片的黑框男?”时一在脑内搜罗了一遍尤翘楚近期在她们面前所提过的异性,回想起那次元旦汇演。 尤翘楚暧昧地摇摇头,晃动着食指say n一! “我没跟你们提过的,你不会知道的。”尤翘楚又笑得得意。 “那你自己说吧。”时一把身体的重心往椅背上靠,彻底的放松了下来,准备静静的听尤翘楚一一交待清楚。 尤翘楚和沈适在一起是寒假的事,已经两周了,沈适是隔壁体育院校的学生,大尤翘楚两岁。 “重点是又高又帅!”尤翘楚满脸的骄傲,兴奋地滑动着手机相册给时一看,嘴里是一百万个满意,“打篮球还特别酷。” 时一看了几张,的确正如尤翘楚所说的那样又高又帅,可看着尤翘楚新任男友沈适的照片,脑中挥之不去的却是何佑禹对时一的坦白,她没让尤翘楚继续往下翻,而是问她:“你喜欢他吗?” “喜欢啊,这么帅的男生我为什么不喜欢?”尤翘楚双眸闪着光的灵动。 弄得反而是时一不知道怎么回她了。时一其实也并没多袒护何佑禹而为他占票为他说话,她选择顺其自然,选择尊重尤翘楚的选择,所以她不再多说。 然后顺理成章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可避免的便是尤翘楚一个劲儿的秀恩爱。 尤翘楚曾在沈适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截了两张他们视频通话的截图甩到群里,这是她第一次秀恩爱的证据——状似无意地蜻蜓点水般似有若无的公然晒图。 尤翘楚去商场购物,对着服装店内一整面的全身镜拍了张万分般配的合照,贱兮兮的在群里说着,只是想秀个恩爱。所谓爱情奢侈的烦恼不过就似她那句秀之余还不忘毫无痛痒且可有可无的矫情抱怨:“我很烦为什么当时袋子在我手上?” 他俩的情侣经济生存原则大致体现在于从不aa,比如吃饭,买零食,送礼物沈适出钱,比如买个包子,尤翘楚出。 彼此最好的时候,尤翘楚对沈适简直称心如意,谈论到某些男女话题时,她都不忘捎带上一句,“我男朋友这点不错”c“这里我要夸下我男朋友” 她对他的满意度毋庸置疑,以至于当追尤翘楚的男生跟她提议说,没有男朋友考虑下他时,尤翘楚立马回绝:“有病啊,我男朋友那么帅,不需要。” 即便如此,时一也没觉得沈适有多特别,她相信尤翘楚是爱他的,但时一所以为的这种爱与尤翘楚在他之前所交往的每一任无异,就像热恋时所描摹的爱大多相似,而沈适也将经历她历任男友中无差别的爱情历程——起初口口声声的真爱,日后无感时都会遭到尤翘楚的无端嫌弃。 高一下学期,各科老师都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申文理分科的重要性,大多数人目标明确,为着各自的权衡,朝着既定的路线走。 各科学习优异,成绩突出的基本都毫无悬念的选择理科,可但凡理科比文科稍逊色些,哪怕成绩普遍均衡却不够出彩的女生,都不出所料的会往文科方向考虑。 时一很犹豫,从小到大,学习的方向都不偏不倚按着设定好的轨道走,该学什么,该着重把握什么,该朝着哪个目标努力,她都有着明确的想法,可自从上了高中,她迷茫了许多,她的短板越加突显,长板也没得到特别好的发挥,在此之前,她天真的觉得,差距不大的天赋是能用后期十足的努力补足的,她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的踩在当下阶段的人生印记上,中考也收获了良好的效益。可她现在想不明白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学习被她搞得一团糟,她总是勉强维持着目前的好成绩。可那些微乎其微的天赋差距才最为致命,分水岭的沟壑越陷越深,为什么有人能一眼就看穿解题思路,为什么有人外语语感如此浑然天成? 就像她在为数理化解题而忙得焦头烂额时,尤翘楚还能悠闲自得的经营着爱情,为无足轻重的细节烦恼。 南方的春季格外短暂,夏天来得早,天很快热了起来,因此时一中午选择在校食堂就餐。 尤翘楚最近特别容易咋咋呼呼的,一点就着,本各自和谐的吃着餐盘里饭菜,她一心二用,一边心不在焉地夹着面前的午饭往嘴里送,一边专心致志地控着藏在餐桌底下的手机,突然筷子一拍桌,震了震,毫无征兆的飙出一个脏字,成功引起周围几桌人的侧目,然后状况外的大家又都相安无事的继续转回去吃饭。 “干嘛?”廖韵之见大家不再往这看,才询问尤翘楚到底什么情况。 “就沈适的体校微博表白墙啊,不知道哪个女的偷拍我男朋友,投稿博主求联系方式,然后被我朋友发现艾特我啊,结果被我发现还他妈不止一条,我往下滑,发现近期竟然有三四条!”尤翘楚怒了,筷子扔一边,也不管面前没吃完的饭,把手机搬到桌面上来页面转给她们看。 “干嘛呢,不想活了?公众场合公然把手机拿出来也不怕被抓。”时一赶紧把手机推回去让她收起来。学校最近教务部对校规校纪查的严,时不时总有人巡视。 尤翘楚瘪瘪嘴配合的收起手机揣兜里,一面委屈巴巴地嘟嚷着:“这是我男朋友!” 一面稍显不耐的一手插着腰,一手对着脸扇着风压抑着烦躁的情绪:“真是哔了狗了,受不了这些人!” 何佑禹端着餐盘搜寻了一圈食堂,与正好抬头面对着的时一目光相接后,径直往这走,很自然的把餐盘往尤翘楚旁边的空位一放,落座。 “你干嘛!”尤翘楚转头没好气的质问他,眼神凌厉的上下扫射。 “找你吃饭啊,”何佑禹说着理所当然的理由,自然的夹着饭菜,又见尤翘楚搁置一边的餐盘,伸出“罪恶”的筷子不客气的把她的一块肉往自己嘴边送,尤为浮夸的眼前一亮,还意犹未尽的评价一句,“这道菜不错!”然后又准备再夹块肉走。 “吃吃吃就知道吃,拿去!拿去!”尤翘楚嫌弃的把自己餐盘都推给何佑禹,眼烦心乱。 尤翘楚不太想搭理何佑禹,又回到“正事”上对着时一和廖韵之讨论起刚才的话题,低声发着牢骚。 何佑禹也不帮腔搭话,难得的安静,嘴里倔强地啃着块排骨,腮帮子鼓着,手里的筷子却闲不住的时不时往尤翘楚的餐盘里夹点什么。 “一会你们就去那条微博下面评论,就说有女朋友了,别打扰人家。” “恩。”时一和廖韵之点头。 “不行,”尤翘楚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妥,又认真思考起对策,“这样会不会不够狠。” 她俩就等着她,全凭安排。 “记得评论完艾特我,再加上一张我和沈适的合照!我一会就发给你们!恩!很好!” 时一一面点头配合着尤翘楚的指令,又偶尔瞄一眼何佑禹从尤翘楚那夹走了什么,她不由得想象,何佑禹好像一条跟在尤翘楚身边多年的狗。 “记得把我夸好点!要多发几条!”尤翘楚又不放心地嘱咐道。 何佑禹不插嘴不打趣,全然事不关己的模样,出奇的安分。 说他完全屏蔽餐桌上的谈话,时一不信,他专心致志的吃饭,并不代表他不关心与尤翘楚有关的话题。 直到他突然来一句:“接吻照有没有?床照也可以的。我帮你发,要多绝有多绝。” 何佑禹平淡地说着欠揍的话,场面一下子安静了,时一只是笑,控制着嘴角上扬的幅度,埋头吃饭,不参合。 “何佑禹,你想什么呢!能不能思想纯洁点!”尤翘楚没好气的把被自己冷落已久的餐盘抢回来,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又恶狠狠地端起何佑禹打的还剩半碗的紫菜汤半仰头就一顿猛往嘴里灌,一滴不剩,眼里满是嘚瑟的得意“报复”。 何佑禹也没阻拦,而是在尤翘楚霸气的把空碗不轻的往桌上一放,舔净嘴角最后一滴汤汁,得逞的挑衅时,欲起身:“你要是还想喝,我就去帮你打汤。” 不同于有事没事的嘴欠,尤翘楚被他的认真劲儿给说懵了。除了偶有的一两句在尤翘楚听来尤为刺耳的话,何佑禹出乎意料的体贴,反倒令她不自在,尤翘楚微微一愣,事情的转变方向不按“常态”发展,她难得为自己的幼稚感到没劲,支开话题,转而问他:“中午足球部有开空调吧。” “有。”何佑禹点点头。 “那我中午在那呆着吹空调没意见吧。” 尤翘楚说完才发现这“剧情”不太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暗自骂了句脑抽,她什么时候这么正经礼貌的征求过何佑禹意见了。 “你想什么时候呆着都随你。”何佑禹又从尤翘楚那夹了些菜走,很顺畅。 这次尤翘楚没多说什么阻止,她只是不解,既然他这么不喜欢自己的配菜,为什么还要点。 她们草草扒拉着剩下的饭菜,收拾好餐盘,跟何佑禹招呼了一声,先走了一步。 何佑禹吃着最后的一些饭菜。 尤翘楚思来想去还是不对劲,在去体育部的路上对着她们嘀嘀咕咕的念叨:“你们就没觉得何佑禹这学期变得变得有点不太正常?成熟?稳重了点?” 时一和廖韵之听她继续说。 “换以前,我说一句,他怼一句,总喜欢和我唱反调,烦得很。今天吃饭,我就突然发觉他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反而显得是我太幼稚?他这样我反倒适应不过来了,虽然还是会偶尔说着我听着就来气的话,你们就不觉得吗?” 转头看了看时一,又看了看廖韵之。 “你们没感觉吗?” 她俩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在那吃饭,不说话呛我,我总觉得他有心事,闷闷不乐却还喜滋滋的从我这夹肉,他到底心情是好还是不好啊。不过,他啃肉的样子,真像我养的一条狗,可爱得有那么点招人喜欢。” 尤翘楚就是这么奇怪,何佑禹和她对着干时,她总是在她们面前损他这损他那的百般挑剔,各种不顺眼;现在,他一反常态的顺从她,她反倒念念叨叨的开始猜测他的心思。 尤翘楚有时候连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时一其实真的很想问尤翘楚一句,你真的对何佑禹没有感觉吗?一点都不心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 01 中考前一晚时一在父母的督促下早早熄灯上床,越是逼近重要日子,越是令人心神不宁,她睡不着,数羊都没用。最后索性翻身下床,扭开书桌前的台灯,重新检查一遍考试用品是否都装进透明笔袋。 小心翼翼,不敢弄出一点声响。即便如此,也依旧无法安抚她躁动不安的心。 前几日,外婆打来电话,想了解有关自己的一切考试信息,譬如日期c天数c准考证号c考试地点以及考场序号,为确保准确性,还让她亲自将以上信息逐一编辑好短信发送。 据其在电话另一端的描述,今年家乡小镇上的寺庙香火烧的很旺,不少与自己同级考生的家长在神佛面前跪拜祷告,烧香祈福。 她向来不迷信,也从未有什么人事需要向天神请愿指点。 所以当廖韵之在自己身边念叨着“尽人事,听天命”这一天命观时,她忍不住吐槽。 “你只是侥幸的希望得到天神的眷顾,让他老人家在天上多照应照应在凡间的你,即便你人事还没尽完。” 说这话时她们正在学校对面的文具店里转悠,对着各色型号的笔芯无从下手。 “你不懂,必要的仪式和诚挚祈愿的心意是一样也不能少的。”随后扬了扬手里选中的印有“孔庙祈福”和“考试必备”字样的05笔芯,“我们占尽了地利,天时自然也少不了。” 廖韵之所说的地利是指,考试地点正巧安排在临校,省去了路途奔波,像无头苍蝇般乱窜。 “那我们所拥有的地利,算在天时内也不为过吧。”时一竟被廖韵之神神叨叨的天命论说服的有点动心。 或许某种程度上的妥协也是必要的。 在大事面前没有谁愿意与自己过不去,宁可信其有也并无害处。 “这么说也对。”廖韵之拿了三根同款笔芯后向柜台走去,丢下还在货架前犹豫不决的时一。 最后还是不争气的违背初心,将普通的考试笔芯放回原处,慎重的拿起了被孔庙祈福着的05笔芯,一开始振振有词的架势在这“不同寻常”的笔芯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到底是凡人啊。时一在心中不由感叹。 越是思及此,在混沌的黑夜中意识越是清醒。 后来尤翘楚告诉她,那是因为廖韵之在紧张中考,没写诸如此类字样的考试用具她不放心。 所以时一在中考前的16岁生日来临之际,对着烛光祈愿,希望高中能在一个班。 她相信“事在人为”。可当结果无法预计,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又无从计量得失,她满心期待能得到天神的垂怜。 也许某种意义上说,人就是因为在某些人事方面不顺遂,从而幻想神佛的虚影,以谋求心安。 倘若事事得偿所愿,尽人事皆有所获,那神佛也皆为泡影,形同虚设。 廖韵之紧张中考,而我紧张你。时一对着自己如是说。 毕业典礼如期举行,沸腾热闹的场面有别于前几日的紧张氛围。摆脱一段时期的学业束缚,人人都沉浸于片刻的欢愉,趁着考后的激情还未消散,把肆意洒脱留在当下,糜烂欢歌留在日后。 “时一,你志愿填报得怎样了?”阶梯座位旁的墙面上等距悬挂着扬声器,其一正对着她们,震耳欲聋的音量足以令时一不时搓揉着耳朵,满场的欢呼附和着舞台的激情四射,廖韵之说话的声音也不得已扩大了几分。 时一一脸嫌弃的看着身旁另一位频频坐下,起立,鼓掌,叫嚣的尤翘楚,拉了拉她的衣角,暗示她该安分守己的坐在原位,可对方继续把双手捂成圆筒状旁若无人的欢呼。 时一只得作罢,回答廖韵之的问题:“恩,我第一志愿填的是弘毅中学。你呢?” 弘毅虽敌不过省内排名前列的一中c三中c附中,可也丝毫不逊色于其他高校,在一类校中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也是,关键是离我家近,又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廖韵之说道,而后看了眼坐在后两排的林越,“那你问过林越没,能在一所学校我想对你来说再好不过了吧。” “我没亲口问他,但我知道,所以我才决定的。”时一隔着人群也向后看去,林越正同旁边的男生讨论着什么,难掩笑意,目光一直注视着舞台,看来他也乐享于此。时一不敢多看,生怕被发现,只是几秒,就把头转了回来。 考后估完分,时一把分数的大致情况告诉爸妈,只是为了让他们对自己的学业和未来有所预估判断,不用征求他们意见,任一学生都知道应该在分数所能把控的范围内填报最好的高校,这样才不枉自己比别人高出的那几分。 “你就赌一赌,第一志愿填报附中,万一今年分数线有所下降,正巧被你撞上了,你就高了那么一两分,不就赚到了吗。”爸爸坐在沙发上,按着手里的遥控器随意切换着频道,对着厨房喊话。 “我觉得你爸说的对,你就碰碰运气。”妈妈削着水果对着静候一旁准备切块装盘端出的时一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如果报弘毅就更保险些。按照你们的说法填报,万一弘毅第一志愿收满了,那我的第二志愿不就作废,到时两边都顾不上,不就得不偿失了。”时一预估的分数在附中历年分数线左右,她自然也考虑过碰运气,可她另有所图。这么说只是为了留条后路,否则到时没事先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分数线公布,自己能上反而没报,必定会想七想八觉得自己心里盘算着什么,“况且还不知道我自己估的分准不准呢。” 其实她也不敢确定林越填报的第一志愿就一定会是弘毅。 “也是,那就按你说的填吧。”爸爸不再多话,终于切换到了称心如意的频道,用牙签插着水果送进嘴。 毕业典礼开始前,各班学生先在本班集合,分发材料c毕业照和毕业证书,而后才统一进入会场观看表演。时一作为学习委员,班主任让她将志愿表交齐送到年段办公室,各组长陆陆续续将本组成员的志愿表交来,时一假意清点核对人数有无错误,实则是为了偷看林越的志愿填报情况。确认无误后,会心一笑。 “难怪,我还以为你是念着我们的情谊,估摸着我们的志愿取向填报的。” “当然,我也考虑到你们了。”时一承接着后话。 “放屁!友情才没这么大的力量。”尤翘楚毫不客气的插话,拆了时一的台后一屁股坐下。 时一有点心虚,但能和她们同校自然也乐见其成。 “你怎么不看表演了,刚才还那么起劲。”廖韵之知道彼此间在对方心中的地位,也清楚林越在时一心中的分量,都是不可撼动。 “没意思,到朗诵了。”尤翘楚双手交叉抱胸,一脸怨念的回话,“舞台表演这种东西只要不废话什么都好。” 确实,现场的氛围安静了许多。 年轻人偏爱于时下风靡的流行音乐和洋溢青春活力的舞蹈,这些节目总能在音乐响起的那一刻调动众人身上的活跃因子,不断炒热现场的气氛且永不褪色。 朗诵过后,除了小品表演的几个细节不时能得到现场不错的反应外,其他时刻大家都兴趣缺缺的坐在原位,场上主持的麦克声也难掩交头接耳的嘈杂,更别提学生代表上台致辞发言这类形式性的流程,也就轮到校领导c老师讲话祝贺毕业时大家才懂得适时收敛。 散场后,廖韵之和尤翘楚早就被别人拽没影,楼道口狭窄再加上人流涌动,时一在会场门口向里看,乌压压的一片人头和统一的校服,找不到她俩,落单的自己只能随着人群向操场走去。 在左拥右挤的楼道内,时一寸步难行,每下一级台阶c人群向前推进一步都格外艰难,注意着脚底的阶梯,小心的走着,她有点后悔过于草率的随大流,应该在会场门口多等一会,人群散的差不多了再走,这样也不至于把自己逼到这么令人难受的境地。离开了空调房,室外温度一下升高,推推嚷嚷,嬉笑打闹的楼梯间,汗味一下子就涌进了鼻腔,不时还会触碰到前面同学汗水浸湿的校服。时一毫不夸张的认为,还没等从四楼走到操场,她就先眩晕在这。 “早知道就等会再走了。” 自己刚在心中抱怨,一旁就有人替自己说出口。头顶上少年清新爽朗的声音,让她不由得抬眼看去。 “林越。”时一有点吃惊,却还是矜持的以平静的口吻打着招呼。他什么时候走到我旁边的?是因为被人群推就着走到身旁看到自己而后状似无意的开口,还是因为自己叫了他的名字而后才注意到身边的熟人?她很好奇。 “时一。”林越转眼看向时一,明眸里闪过一丝意料之外。 看来是后者。也是,自己只顾低头留心脚下,也不曾与人交谈,任谁也不会在如此令人急于摆脱现状的场合下注意到旁人是谁。 林越的意料之外是因为竟一直没注意到自己,还是因为自己竟会先开口喊他。她不得而知。 “毕业快乐。” “毕业快乐。”时一回以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她的毕业快乐饱含着喜欢他的悸动迎接对未来的全新期待,而他更像是在诉说再见。 初中三年,她与林越的关系尚浅,虽都在一个班,但印象中仅有的几次对话也多半关于收发作业,或帮人传话。严格意义上的谈话也许没有,偶尔同学间相互麻烦时的请求也寥寥数语。 由于是学习委员的关系,作业汇总登记的工作总要交由她负责,就算学习优异如他,也会碰到硬伤。初一还能安分守己的交语文作业,初二偶尔几次会拜托自己从一摞作业本中随意抽一份给他,洋洋洒洒的写下,然后道声谢。他始终待人客气,时一也不忍推脱,换句话说,也许因为有求于人,而且彼此还不熟络。前后算上也不过两句“语文作业能不能借我一份?”“谢谢。” 想来最多的一次应该是在初三上,林越刚从球场回来,仰头一口饮尽剩余的半杯水,组长在一旁催交着作业,他忘了当日的调课表,侥幸的以为只要在距下午语文课前补上便不成问题,得知语文调到上午后,才如梦初醒,火急火燎的从抽屉中取出作业本,跑到时一身边坐下。时一忙于手头工作,一边核算各科收交人数,一边列出缺交名单,腾不出手,让他随意抽取一份就好,整个过程她都没抬一次眼。直到林越抄到一半时和她搭话:“难怪语文老师总在我面前夸你,字迹工整,成绩优异,任谁看了这作业都赏心悦目。” 时一闻言c抬头,看了一眼他抽取的作业本后才了然。她笑笑,谦虚的说:“这只不过是她用来批评你的幌子。你要是拿出对数理化一半的执着分给语文,她也就不至于总拿你说事。” “人生都因语文而变得不美好了。”林越慌乱中还不忘打趣,故作无奈的叹息。 可是却因此成了我唯一有资格在你面前炫耀c令你赞叹的资本。这种借由他人之口,让你稍加注意到自己的成就感莫名在心中逐渐升腾,经久不息。 “也许它生来就不可爱。”时一也应和着,“但你也不应该把这份委屈在作业中表现得太露骨。” “很明显吗?” “你说呢?” 后来林越便不再拜托时一借作业,语文老师也接连找他谈话过几次,此后他都恪守本分,语文作业也不随意了事。时一不敢邀功的以为这次的聊天改变了多少他对语文的态度,她更愿意相信是大难临头前优生与生俱来的学习自觉。毕竟中考近在眼前。 所以对他而言,自己充其量只不过是名同班同学。时一想。 “似乎很多人第一志愿填报附中。”这数据一点也不可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很多人”多到怎样的程度,也许没准也就一两个。时一不懂,为什么自己突然这么主动的迫切希望与他聊点什么。但讲完她就开始后悔,这话题岔的一点也不高明,胡编乱造的开场白一点也不严密。这是今天第二次谈到这方面的内容,可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到其他。 “是吗?不过我可不想在这呆六年。”林越似是玩笑的说出口。 附中与他们所在的中学处于同一区域,省内数一数二的高中,按常理来说,算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熟悉的地形路线,优良的教学资源,没有理由不心动。仅因“不想在这呆六年”这点而将自己拒之于门外,理由似乎有点牵强。 所以他报了弘毅?时一想不明白,却也没再问出口。 也许人各有志。这么理解比较说得通吧。 在熙攘的人群里,是这三年来的第一次并肩而行,她迈着与他相同频率的步伐,随着他一步步朝着同一人生岔路口前进。 人群终于游散开来,毕业生们在校园内游逛c合影留念。 时一找不到尤翘楚和廖韵之,欲从包里将诺基亚掏出拨打电话。她爸说,等成绩出来c各校录取名单公布后再给她换新机。初中时买诺基亚纯粹是为了提防她沉迷电子产品而耽误了学业,用他的话讲就是“你只需要在必要时打电话c发短信就好,其他功能也是白搭。”毕竟她当初嘟嚷着让他买手机也是以“万一有问题需要向同学请教”学习上的联络为理由,且那时真正意义上的触屏时代还没到来,诺基亚的普及程度可想而知。 “要拍张合照吗?”时一正欲拨出的键,在听到林越的邀请后,收回了手。 刚才在自己附近不少人要求与林越合影,他人缘一直不错,长相也讨人喜欢,受到大家的青睐,特别是女生也是无可厚非的。为防被当成人肉背景,她已经尽可能的站远些,可他突然这么热情的邀约,着实有点受宠若惊。 当然她还是很知趣的懂得,这话不过是三年同学情谊的彼此客套。 “下次吧。”时一看了看他身后的围观群众,无论男女争先恐后欲和他合影的人如果排成队伍,恐怕一时半会还轮不到自己,她扬扬手中刚拨出的电话,谢绝他的好意。 林越的交际圈在时一心中仅次于尤翘楚。 她一直懂得拿捏分寸,懂得不着痕迹的收放自如,就算喜欢了他三年,在毕业的当口也从未有过告白的冲动。所以下次吧,来日方长,她又何必急于一时,机会总会眷顾有所准备的人,而下次他们将会在另一所校园相遇。 时一伸手撩了撩额头上几缕因汗水扭打在一起c紧贴着皮肤的发丝,皮肤上擦拭不完的汗水,周身都笼罩着一股夏日的燥热。 今天真的是太不适合拍照了。 很久以后,在高中的课堂上,时一回想起中考前后的那段日子,不禁失笑。尤翘楚总说毕业后要将课本撕碎,抱着一叠练习卷从楼层的阳台上纷纷扬扬的洒下,鼓舞了一帮“有识之士”,这画面她不止幻想过一次,她甚至一直秉着如此雄壮的信念坚持到中考结束的那一刻。可真到那时,她却只是嘴里拽着一句“混蛋,老子终于毕业了!”然后拿起一本书重重的拍向课桌,如愿的传来一声巨响,随后跟着大家老老实实的把所有的课本和卷子一摞一摞的整齐叠好,送给校门口收废品的阿姨。 05 时一到班时,人基本已经就位,各个小团体簇拥一团,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时一她们从后门进的班级,所以一下子便看到了林越所在的位置,她故意没往那个方向看,也刻意尽量绕道躲远些,选择一个相对保守的距离坐着,不过也还好他当时正在和江则聊天,没太注意周围的动静。她有点难为情,为傍晚的一时冲昏头,事后她其实开始后悔了,现在面对他只觉得羞愧至死,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就算时一有心避而远之,但宋因冉并不理解她的苦楚。眼尖的发现林越周围所剩无几的空位,嚷嚷着:“时一,那有空位。”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那走。 时一只得紧咬下唇,以表达自己的抗拒,但却拗不过宋因冉的执着。 她怎会不知道宋因冉赤裸裸的诉求,明里暗里都汇成了“她喜欢他”。 时一能怎样,她只能默不作声的迁就着宋因冉,被她推搡着一步步步入延伸向林越的光明大道。 刚坐定,班主任正好从前门走上讲台,宋因冉没来得及与林越打招呼,就听见彬哥在前面做自我介绍,大家也就都安静了下来,端正坐好,紧接着就让同学们去班级门口的走廊按身高从矮到高排队,然后男男女女交叉着往里走,同学们从左至右,从前往后的顺序坐。 在这个荷尔蒙分泌旺盛的青春期,老师为防早恋,选择同性做同桌,又为相互督促,以保证学习效率,选择男女交替排位,所以最后安排完座位,纵观全班的局面便是,每张同性课桌旁皆是异性。 在排队时,宋因冉数着旁边男生队列里林越的序号,又暗自参照班级排位规律,比对自己所身处的位置,虚心拜托周围同学,对换队列站位,终于如愿换了个林越前桌的位置。时一都看在眼里,而她顺其自然,与陈桠楠为一桌,排在了宋因冉的斜前方第二组第三桌,较班级中心的位置。 “现在你们所坐的就是今后班级的固定座位,如果往后有某些特殊情况,个别同学的座位会稍加调整。如果有同学因视力问题,需要往前排调的现在可以举手示意下。”彬哥巡视了一圈,全班鸦雀无声, “那就这样确定下来了,为大家的视力考虑,以后每两周自觉换一次组。” 大家都齐声回答是。 “那接下来就是这次班会的主题,竞选班干部。”彬哥转身面向黑板拿起白色粉笔写下这次竞选的职务,有正副班长,学习委员,文艺委员,宣传委员,劳动委员和各组组长。 本想让同学们逐个走上讲台进行自我介绍,若有中意的职位想参与竞选,也可补充自身的竞选优势拉票。可因为时间有限,最后变成了省去自我介绍环节,直接由参与竞选者的上台陈述。 时一认真听着彬哥讲话,心里想着傍晚她对林越的承诺。 奈何放在抽屉里的手机来了消息,震动了整张铁质桌子,发出嘟嘟的声响,她一个激灵,立马拿起手机,尴尬的看了眼仍在讲台上振振有词的讲解班规的班主任,还好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彬哥刚还讲到教学楼内严禁私自使用手机,她为躲过一劫暗自舒了口气,又对陈桠楠说了声抱歉,最后才将手机解锁。 “qq:你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来自“他”。 时一给所有的qq好友都备注上了他们的本名,放置在对应的分组里,关系亲近些的则除去他们的姓氏,另创建一个组别,放在所有组别的最前头,以方便寻找。但唯独林越不同,他既没被署上自己的全名,也没放在本该的“初中同学”分组里,更不是亲近的人。林越的特殊性使她不愿将他与其他人对等,又不想生硬的备注上他的姓氏,最后索性选择重新创建一个独属于林越的分组,放在最后一栏,以试图斩断自己躁动不安的心,并一再的暗示自己别无事献殷勤。她曾无数次将分组栏划到最底层,点开,看他在线或者离线,然后又关闭。她的这个习惯就这么反反复复延续至今,只是为了确认他的确实实在在的存在于她的好友中,或明或暗的qq状态,似是证实彼此的某种联系,就像她特意为他在心中清了一块地。 她也曾给林越换过无数个备注,简单些时单字“林”,如果你要问她为什么不是“越”,她会觉得过于亲昵曝露了心意。矫情时也曾备注过“别找他”,天真的以为对自己决绝些便可“相安无事”,却始终受困于“喜欢他”的魔咒中,不得脱身。但这份紧紧守护的小心思却熬不过漫漫长夜,她蜷缩在被窝中,周身紧靠着实物的踏实感,之外便是被一份虚无的黑暗笼罩,大胆将他的备注改为“我喜欢你”,就好像真的将这份隐藏的爱意在对话框中编辑发送了出去。她就这么靠着仅存的臆测与幻想聊以。 三年却从未联系过,空白的聊天记录足以验证。 尤翘楚说她,追不上,却停不下。 而如今,打破这份空白的是他发送过来的一个带着墨镜,嘴角闪着光的得意表情。 时一朝他所在的方向往后看去,他一脸得逞的邪魅笑。她自是知道他意有所指。宋因冉以为时一在看她,满脸疑惑。 时一看了眼彬哥视线所及之处,确定安全后,微微低头,在书桌抽屉的掩护下,快速的在手机按键上打下几个字“我没忘”,然后调至静音,放回课桌抽屉里,楞神了几秒后,考虑到林越万一再有消息来,又很挫败的把手机调成震动,揣进兜里。 她暗骂自己没志气。林越却不再回话。 林越在后头将时一连贯的手足无措看得一清二楚,对着她的背景抿嘴偷笑。 令时一吃惊的是,竞选者一个接一个的上台发言,占据了班级三分之二的人数,看似与世无争,实则怀揣着各自的心思。不过也合情合理,以多年的学生经验来看,但凡往后参评奖状亦或是期末等级评定为优的皆是平日任劳任怨的班干部,大家自是蜂拥着想谋求一席之地。 而真真正正对此不屑一顾的则是静坐在时一旁的陈桠楠。 “你不想去竞选些什么职务吗”时一很好奇。 “这些琐碎,只会干扰我学习,高考凭的是一纸成绩,这些也不过是为自己的人生履历添色,再多的荣誉与奖状也敌不过最终实打实的分数。” 时一默然不再多说什么。 江则最后以绝对的票数优势成为班长,已是时一料想之中的事。楚妤获得了文艺委员以一票之差取胜。而最为意想不到的是宋因冉竟也同她一样竞选学习委员,且两人以相同票数并列第一。 如果是别人她当然不会多虑,但一天的表现,令时一很难不把她的踊跃与林越联系在一起。 班主任本想以举手表决来定最后学习委员的归处,江则却突然起身,站在靠后的位置上,面对全班,向班主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老师,刚才您漏选副班长,不如由宋因冉担任学习委员,时一担任副班长的职位,也省去了一道竞选项目的程序,一举两得。” 引来的是全班一片唏嘘。 时一很尴尬的坐在原位,看着黑板上,黑底白色的写着与宋因冉一样笔画数的正字。 大家都在猜忌种种原因。 而林越只是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身边是江则倏地起立与坐下椅子摩擦地板的尖锐声。 班主任赞同江则的提议。在右边那块显示结果的黑板上,正班长江则的下面,一笔一划写下“副班长:时一”。 宋因冉心满意足的得到了学习委员的职位。 她只是觉得江则为何没把她与宋因冉的职位对调,全凭偶然。 班会结束后,大家都收拾着准备离开教学楼往宿舍走去。时一走到后门时,江则叫住了她,将一张表格递到她面前:“这是刚从班主任那拿的表格,你就负责女生宿舍,让她们把qq和联系电话等资料都填好,每个人都要加入新建的班群。” 同学们一个个的往外走,时一自觉的退到边上,以免挡着门口,一时之间还没进入作为副班长的工作状态,但还是认真听江则交待事项,舍友们见状和她打了声招呼,先走一步。 林越经过身旁时,在时一的余光中,他的视线并未朝她这偏移分毫。却拍了下江则的肩,特慷慨的说了句:“我先走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把时一拱手相让,拜托江则照顾好她,否则吃不了兜着走的既视感。 而这全是时一的错觉。 江则只是笑笑,应了声:“嗯。” 结果出来了,她误打误撞的成为了副班长,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最后反倒是她过分在意。 “我先存一下你的qq和联系方式吧,班委工作上的事也好交流,不了解的地方也可以问我。”江则掏出手机,随时待命。 时一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清晰的从嘴里蹦出,看着江则在手机显示屏上记下一串数字,然后又重新核实,确认无误后,收起手机。 班级里的人已寥寥无几,最后的几个同学见劳动委员已经开始检查班级卫生,准备关闭门窗灯,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也就急匆匆的走了。 反正已经留到最后,也不差这么几分钟,时一和江则便一块帮忙核实在地板上是否还留有碎纸屑。劳动委员道了声谢后,时一和江则先行一步,也就顺理成章的一道走回宿舍,劳动委员则负责锁门。 时一其实觉得有点不知所措,她不认识江则,她所得到的信息也不过是来自“新状元”的宣传单和下午军训时从同学谈话中偷听的一二。 却也没主动打破这份沉默。 “中午林越帮你打汤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只是顺手助人为乐,直到看到傍晚你们并肩自然的聊着天。后来林越和我说你是他初中时的学习委员,曾经待他不薄,就是少言寡语些。他还让我帮你拉拉票。”江则不咸不淡的谈起她和林越,就好像谈论日常琐事一般稀松平常。 “我们的确没怎么说过话。”时一接话,实话实说,又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你看见他中午帮我打汤了?” 其实也许,林越真的只是顺手舀了一勺,无论站在那桶空荡荡的汤桶前的是谁,不会因为对象的改变而显现出不一样的结果。 “该说你是注意力全在那碗汤呢,还是全在”江则觉得好笑,看了看身旁拘谨的人。 时一为他故意拖着不说完的话,而怔了一下。 “那碗汤呢。”江则笑得狡黠,就像班会上时一转回头看到林越后,与对话框中的表情如出一辙,“我当时就站在你后面,跟你搭话的那个。” 还好还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却吃惊的看向他:“啊!是你啊。” 江则默认了。 “我当时没太注意其他,人太挤了,我担心洒了。”这倒是实话,“不过我知道你的,你不仅是中考状元,而且你”她越是极力弥补当下的窘况,越是言多必失。 “我妈的确是弘毅的校长,她今年在高三理科重点班教数学。中午那些女生的话,多少我还是有听到的。” 江则对这类话题并不敏感,反倒是时一的支支吾吾显得多此一举。 “你说林越让你帮我拉票,可为什么我反倒成了副班长”她选择换一个相对轻松点的话题,与当事人谈论从别人那偷听来的咨询,着实不应该。 “我原先的确投了你一票,后来一时口快,鬼使神差的就变成你了。”江则说的轻快而毋庸置疑。 而时一只看见一个身影由远及近踩着一个个照明灯打在水泥地板上的光圈迎面缓缓走来,开口就是一句不明所以的责备:“走的真慢。” “怎么了东西落教室了?” “没,全宿舍就你带了钥匙,我回去时看他们几个在宿舍门口蹲着等你回来,隔壁宿舍看着觉得太可怜,收留我们,鬼知道你还得磨蹭多久,还不如我舍己为人,自己多走点路。”林越一脸义愤填膺。 “那我先走了,拜拜。”时一说完就大踏步的往前走,只留两人原地干巴巴的目送她朝女生宿舍走去。 “江则,你觉得时一人怎么样?” “挺好的。” “嗯,我也觉得挺好的。” 然后默契的保持沉默。 “走吧,不是等急了吗?”江则拉了拉林越,提醒他。 尤翘楚后来跟她说,班上个别女生不买账,最后没当成班长,却也凑合着得了个副班长的职务,但还是气不过跑票的那几个女生。 廖韵之只能安慰她,本来就不是所有女生都附和着她,分明是她自说自话的自以为是。 “班会后,我和韵之下楼看见一个男的和你站在班级后门,谁啊?”尤翘楚隐隐的八卦心。 “班长江则,就是中考状元那个,你知道的。当时我们在谈论事情。” “哦!那不就是今天食堂排队站你后面的那个,我说怎么有点眼熟。” “你看见了?”时一十分吃惊,觉得不应该啊,隔着里里外外的人。 “你不知道?” “我后来知道了。” “傻子眼力全是林越。”尤翘楚对时一的迟钝表示无奈。 就像她平日总劝诱她,傻子才在一棵树上吊死一样。 “我们的餐桌就在附近不远处。”廖韵之说。 “开学后各个社团纳新,有什么想法吗?”如今尤翘楚也已很少念叨时一,她自是知道就算她费劲唇舌,也拧不回这匹倔强的驴。 一腔孤勇撞南墙,一片痴心难回头。 “暂时没这打算。”她总觉得揽了一个副班长的职位,今后必定有一堆的事需要做,学习和工作,她做不到一心多用,丰富课余生活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暂时搁置一旁。 “我准备加入足球部。” “为了何佑禹?”廖韵之隔着屏幕嗤嗤的笑。 “算不上。” “但也脱不了关系。”时一戏谑的笃定。 得到的是尤翘楚满屏的汗颜。 “真不是。”连辩解都显得无力。 时一回到宿舍后就立马一间间的跑班级女生宿舍让她们一个个在表格上填写详细资料,事情忙完后洗漱上床,已经接近十点的熄灯时间。 大家累了一下午,没有所谓的深夜卧谈。 她手机里的群消息已经炸开了锅,时一把它设置为接收但不提醒。她把空调被罩过头顶,屏幕亮度调成夜间模式,以掩盖墨色中刺眼的光线,她对着手机望眼欲穿,是在等林越的消息。 她划动着群消息,一条一条认真的看着,以旁观者的姿态揣摩着林越夹杂在其中活跃的消息内容,像过去三年那样。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直至他不再在群消息中出现。颓然的把手机放在枕边。 屏幕再次闪现,有消息进入。 却等来了江则的好友请求。 07 “如今想来我从小到大所担任过的职位总是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时一微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双腿上把玩着衣角,既然话题至此,又何必扭捏作态,不等林越开口,旁若无人的继续说,“我读小学时,曾当过挺长一段时间的小队长,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职务。学校方面一直都很注重安全教育,每当放学铃响时,大家各自收拾完书包后就按照自己所属的回家路线站队,一列一列的排在过道上,当时我家是我属小组成员里头最远的一个,老师就让我当小队长排在队伍的最前头,确保这个队列里的每一个同学都安全回家,并做好登记工作实时向老师汇报,后来我也因此光荣的成为少先队员。” “所以事件的开端在于你家最远?”林越迟疑了几秒,侧身问道。 “是啊,想不到吧,红领巾少先队员的称号来得如此轻而易举。”时一再次想来,仍觉得无奈,不无庆幸,“初中时,我担任学习委员你是知道的。” “恩。”林越轻声应了下,表示肯定。 “但你不知道由来,开学注册报到时,新生都要填写一堆的个人资料,班主任见我字迹端正,卷面书写工整,后来找我谈话,说是在还未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由我暂时担任,而这一当就是三年。” “可事实证明,你的确能胜任。”林越毫不犹豫的回答,以板正时一的“光辉形象”。 他又怎知“责任”二字对时一意味着什么。 “班主任只知以字如其人来推测我做事条理清楚,毫无根据,我却因为这无端降临的职务,费尽心思的在学习的各方面体现卓越成绩,以不枉这头衔和他对我这毫无倚仗的信任。”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我做不到拔尖,但也足以令我沾沾自喜,每次大考完后看着年级光荣榜,我都宛如劫后余生。” 时一比任何一个人都注重自身形象,她既是老师眼里勤恳的好学生,又是长辈口中贴心的好孩子。 时一心思细腻,所有不言于色的喜悦皆因她享受学有所成带来的快感,学习是她唯一得以自傲的筹码,努力与回报成正比是现阶段最划算的交易,但凡从中尝点甜头,便足以鞭策着她在学海无涯中力争上游。 她不想白担这职位毫无作为,遭人“不过如此”的鄙夷。 但如今不同了,她处在人生的令一个阶段,高中的课业繁重,她自是有所心理准备,她不一定能保全自身。九门学科一股脑的堆在同一个时段,将她的生活填的满满当当,俗话总说“笨鸟先飞”,她偏偏因怕“笨鸟插翅难飞”而忧心忡忡。 副班长的职位必要有优异的成绩加以辅助才可熠熠生辉。她想。 “学习是学生的天职”她信这句话。 林越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任何职位可不只是一个称呼如此简单。”时一总结陈词,她这是在委婉的告诉林越,她避之不及的一切种种都可因他无心的一句提议,扭转局势,而所有萦绕在她心中经久不散的想法岂是三言两语就能一笔带过的,“其实也挺好的,我也因此更加卖力的读书。” 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 不论如何,豁然开朗并无坏处。 林越定定的看着她,目不转睛,他开始重新认真的审视面前这个絮絮叨叨的女生,以求填补过去三年的欠缺,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时一,此刻她一字一句倾吐展露内心的想法,乐此不疲的分享人生的某刻片段,自信而昂扬。同一张面孔下判若两人的她,好似两个特别的灵魂在他面前重叠,合二为一成此刻真实的她,时一周身竟笼罩着强大的磁场,他不愿稍加偏移哪怕分毫视线角度,从中捕捉平衡的支点。 林越很久没有回话,话末,时一疑惑的转向林越,确认他是否在听来推测自己还有没说下去的必要,或者还是说是自己的话题太过干涩无趣? 她不自觉微偏的着头,眉头微皱,张开伸出的手在林越呆滞的双眼前挥了挥,以拉回他的注意力,把焦距定格在眼前的事物。 竟没想到却被林越一把抓住,厚实而温暖的手掌紧贴着掌心包裹着她纤细的右手,因常年持笔生出些粗糙硌硬的茧,是最为真实的触觉,时一有一秒的愕然也不形于色,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波涛汹涌,如此直接的举动惊得她不敢动弹,然后又很知趣的慢慢从中抽离,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林越暖心的回答:“我在听。” “我是不是扯太多了。”她顿觉气氛有点微妙,小心翼翼的重新摆正坐姿,眼神飘忽不定,思绪也连带着有些游离。额前垂了几缕细碎的发丝,她习惯性的用刚才与林越触碰过的右手顺了顺及肩的秀发,把干扰着视线的发丝别在耳后。傍晚刚洗过的头发,现在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她尽量不露痕迹的深吸一口气,用力嗅了嗅空气,还隐约可以闻到清新的洗发水香味。 而她一系列的细微动作都在掩饰刚才的尴尬,最起码她自认为如此。林越可以如此淡然处之,她定不能犹如惊弓之鸟。脸颊竟有点点逐渐升温发热,所有的迹象都是下意识的,她大可以管控住面部表情,但不能修饰掩盖的生理表现却又真真实实。右手的每一个举动都带着迟疑,略感僵硬,似是已经抽离了自己,不受所控。 女生心思缜密细腻,内心捣着鼓,还努力把持着情绪,林越自是无法参透时一的局促为何。 “没有。”林越觉得好笑,而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可爱。 然后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时一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刚才林越毫无征兆的亲昵举动,只听得见在那一刻脑中嗡嗡作响,有如什么东西突然之间炸裂了一般,思绪也跟着中断,张了张嘴,又放弃的闭上了,无论什么话题都衔接不上,只能随口胡诌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搪塞这段无声的空白:“盛夏里的蚊子真多,看来是选错地方了,不该来这喂蚊子的。” 然后很配合的用手扇着脚边,驱赶着什么。 军训以来的这些日子白天里总是穿着长裤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得已而为之。晚上相较白天,略有一丝凉意,时一洗完澡时自然舒畅许多,便没多加顾虑的挑选了一件牛仔短裤,也没喷洒什么防蚊虫叮咬的花露水涂抹,主要是一开始也没想到会跑到花园这透口气。 也不知道蚊子具体在哪个位置转悠,她随便挥了挥,又尴尬的笑了两声,只觉得滑稽,便不再乱动,用拇指指甲在大腿上被蚊子咬得凸起的红色小包上横竖狠狠的掐了个“十”字。 “小卖部应该有卖花露水之类涂抹的膏药,我去看看。”林越刚说完话,就作势要起身。 “男生的细致入微的确很讨女生欢心。”时一本只是客观的评价一句,可话出口,却满是不对劲的酸意,“你就是这么拨撩女生的?”后半句她音量低了下来,说得及其小声,眉眼低垂,看着腿上另一个红包又掐了个“十”字。 “什么?”林越反问了一句,指向不明,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想再确认一遍是否听岔了。 “没什么。”没听到就算了,也好,一时脑热,把内心疑惑说了出来到底是不好的,幸好他什么都没听见,“我是觉得差不多该回班了,溜出来太久不太好,你也别买了。” “我没有。” “恩?”时一为林越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是那种雨露均沾的人,你别误会我了。” 林越听见了。 所以,林越目前的所作所为,言下之意是他撇清时一对他的误解,她不敢过早妄自断定c想入非非,只当是他的好心。 但这话对着时一说着实有些怪异,她努力不让自己想偏,这与我无关的话不过是当下善意的谎言。 “哦。”她不知如何回应比较合适,只能有些心虚的简单应了下。 “那我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大厅吧,影片放映完是要点完名后才能回宿舍的。”时一好意提醒,她没等林越回话,就二话不说的兀自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还努力表现得每一步都走得自然且稳当,却不自主的加快了脚步,逃离这是非之地。不留结伴而行的机会,所以话开口也是不留余地的婉拒。 “登记工作在你那吧!”林越对着急匆匆的背影喊道。 时一顿了顿步伐,微微一怔,没有转过身,恶狠狠的回了句:“别想赖掉。” 林越是个祸害,最起码对她而言是这样。时一咬牙切齿,恨自己的没骨气,亦柔亦刚随意凭他拿捏的滋味好不自在。 林越到底是怎么想她的,她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林越是她望尘莫及的深切渴望。 等她回去的时候影片放映的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原本只打算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透口气,不知不觉时间竟也消无声息的滑走。 时一弓着身子遁入黑暗里,溜回到了座位。 她刚坐定,陈慕姿略有责备:“还以为你去去就回呢,也在外面呆太久了吧!” 时一深感歉意,往众班主任座位的那一侧看了一眼,虚心的问了句:“彬哥来过吗?” “来过两次。” “两次?”时一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因震惊而条件反射性的尖着嗓子,显得格外滑稽。 “不过还好,第一次来的时候只是交代周安余一会散场后安排一些同学留下来检查大厅卫生,光线挺暗的没太注意你。”陈慕姿语调平静,时一也略微缓了口气。 如果被彬哥发现自己身为班干部也不通报一声就随便离开,那真的是太说不过去了,以身作则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第二” “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旁边有好一会,然后就发现你没在,来问我。”陈慕姿没等时一说完,就赶忙接话,“吓死我了,我当然只能说你去上厕所了,好在他第一次没发现,不然两次时隔这么久,你还没回来,谎话都要不攻自破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 “谢谢你了。”时一又不好意思道。 “对了,当时就你和林越不在座位上,虽然江则也说他是去上厕所了,但到现在还没回来,应该也跟你一样呆不住吧,听说你们之前也是同班,看过的电影自然觉得没趣了,情有可原。”然后又话锋一转,“你碰见他没?” “”陈慕姿的突然问话,令时一始料不及,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镇定地回答说:“没有。” 表情和语调都拿捏的十分真诚。 而刚才的那段叙述中,对于时一来说另一个侧重点在于,陈慕姿听说了她和林越曾是同班同学,也许不止她一个。 “哦。”她简单应答,也没再多问,她信了。 时一有点矛盾,她希望陈慕姿一脸暧昧的探过神来意味深长的笑笑说:“啊!少骗人了,是不是一起约好的?你俩是不是有一腿啊!相互喜欢的那种。” 随后她掩盖不住的娇羞一笑:“怎么可能啊,你想太多了。” 然后对方全然不买账的一脸不捅破的心知肚明。如果陈慕姿真这么说,她没准还会在心里反驳一句,其实她只说对了一半,他们不约而同,且只是她喜欢他。 而她知道娇羞一笑不是她的作派,她只会如刚才那样不露声色的撇清他人从她这探听种种的可能。 但陈慕姿一脸漠不关心的一个哦字,难免令她黯然神伤了一下子。虽然只是一下子。 看吧,在别人眼中都觉得自己跟林越是碰不到一块去的人。时一暗想。初中同学又如何,缘分也只局限于此。好像陈慕姿刚刚的那句问话只为更进一步确认他们并没太大能引人想入非非的关系。 电光火石之间是擦不出的花火。 陈慕姿信以为真。 但她又诚挚的希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她自己了然于心就好。 林越姗姗来迟,正巧赶上了点名。散场后只留下了几名男生检查卫生,女生先行一步回宿舍。 后来时一又想了想,林越自是那种不随意给人添麻烦的人,即使他人如何威逼利诱,不可撼动的便是他的原则,与她副班长一职和是否会念在早已认识而帮忙开脱无关。 他凭什么觉得她定会偏袒他?凭着这层纸糊的关系,既不牢固还随时一戳就破,横隔在两者之间,模棱两可,或明或暗的面目。 时一睁着眼睛平躺在自己的凉席之上,蚊帐包围得严丝合缝,她盯着上面的床板,睡不着。这一夜无眠,大家各自怀揣心思辗转反侧,虽然与前几夜熄灯后的夜幕降临的氛围一样,但到底还是能听到偶尔翻身的床板咯吱声和翻动被单的轻微声。 身旁手机提示灯闪烁。 廖韵之说,他找我了。 对话框内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她知道廖韵之的意有所指为谁,而这也不过是又一个难熬漫漫长夜的无眠姑娘。 断不净,舍不得,离不开。 世事变化万千,你我也难逃于此。 08 廖韵之喜欢叶承彦已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这段早恋始于初三上学期,她将心事掩藏的极好,旁人看不出半点端倪,而时一和尤翘楚更是后知后觉。廖韵之毫无一点儿特立独行的举措,按照稳定的作息和熟悉的习惯生活着,皆属日常百态,所以即便是在亲密无间的时一和尤翘楚的日日相伴下也并未从中察觉出一丝一毫令人不对劲的地方好心生怀疑。 初三时,班主任根据班级各位同学的学习情况拟定了一次又一次的座位调动,但她们三个的座位却没一次是相邻的,隔着同班同学,分散在教室的各个方位上。 时一因为是学习委员的关系,课间总免不了收交作业c登记名单c汇总成绩等工作。应届毕业生在学校领导的“精心呵护”下,其所在班级的楼层也是最高的,按其意便是远离“外界纷扰,专心备考”。时一曾想过向班主任辞去学习委员一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才更为妥当。大战前的自觉性与约束性,使得初三年段较低年级相比安静了许多,课间偶尔会传来一小部分同学在班级过道或者楼层走道里喧哗打闹的声响,但总归不敢肆意妄为。归咎其原因不外乎于此,一则是楼层太高,课间时间太短,在诺大的操场和教学楼的楼梯间来回跑动时间已过去大半,此举简直吃力不讨好,二便是多数人选择坐在座位上埋头与习题奋斗,一人如此,众人如此,稍懒散些便显得格格不入,再加之醒目的倒计时,更显得人心惶惶。哪怕你稍安分些呆在教室里与同学探讨错题,即便是装装样子在自己的座位上毫无效率的随意翻看着知识点都能聊以。 但她的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事,事后就被丢弃了,往大些说临时辞去职务未免过于自私,往小处讲继续下去也全凭“万一呢”的私心。 不用说,林越是她所有侥幸念想的起源。 她们三个就是在如此的状态下,忙里偷闲的在教室后方的窗口旁凑在一块调整着因学习压力而紊乱的气息,大口大口的透着气,呼吸着在开敞的窗口处灌进满怀的清新,搓揉着干涩的眼睛和酸疼的脖子。 那天像无数个晴空万里的日子一样。 开端起自廖韵之状似无意的一句:“你们觉得叶承彦怎么样?” 廖韵之这么无端的一句问话,是后续她们所知晓的一切故事由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地转为顺理成章的端倪。 如若当事人没有开口半句,她们定不可能妄自从蛛丝马迹里窥探些什么。 而要到很久以后她们才领悟出话外音不过是一句无声的隔空喊话“不管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啊!”带着抵死不屈的倔强。 时一的第一反映是一脸茫然:“什么?”她是没听懂这个陌生的名字。 “叶承彦?”尤翘楚扭曲着脸,带着一脸与我无关的审视。 “谁啊?”可想而知,时一定是不认识这名同级生,她交际圈窄,整日局限于班级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缘浅,除了班级内熟识的同学和经常出现在年级光荣榜上略有耳闻的名字,其他人算是一概不知。所以廖韵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只觉得生疏,时一转向尤翘楚。 她们只是面面相觑。 随后尤翘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感慨:“啊!他啊!”时一本以为她知道些什么,紧接着是令人大失所望的,“我不熟。” 看来也不过如此。 时一只是扫兴的白了她一眼:“真是高估你了,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详情。”枉费了她的一番期待。 “不就是我们楼上那个班的嘛,好像是一个热爱篮球的男生,午饭过后从学校食堂走出来回班的路上就挺经常看到他在篮球场上的,不然便是傍晚放学时,就这么两个时段。这些我还是知道的,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没兴趣,就没去多加了解。”尤翘楚摇摇头又瘪瘪嘴,刚一脸不屑一顾的说完,就瞪大了眼睛,张嘴吃惊道,带着狰狞,“你不会吧!” 尤翘楚揣测出了廖韵之没由来的意图。 尤翘楚把一只胳膊搭在窗框上放松,微调了站姿,两腿交叉站立,更显慵懒。时一站在她的身侧,背靠着墙,静静地听。 两人嘴里是不谋而合的“啧啧啧”的咂嘴声。 她们头又往后靠了靠,让与她们面对面站着的廖韵之后退几步,然后从上到下重新审视揣摩了一遍,就好像无声的应答:“你今天没病吧!” 廖韵之被她们看的浑身不自在,泄气的斜了下眼,以示抗议。可焦点全然不在时一和尤翘楚之间,自始至终都望着窗外,慢悠悠的说一句:“干嘛啊!大惊小怪的。” 时一和尤翘楚灵光闪现,突然顿悟般的扭过头,转身趴在窗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远处的那片篮球场,热切的搜寻。她们所在楼层较高,光线强烈而晃眼,从这看过去,只能看到三两体型相差无几的男生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时一看不清楚,在好事者尤翘楚眯着眼伸长了脖子的指指点点下,算是看了个大概,只是个身形的大概。 那是廖韵之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提起自己喜欢的人。时一知道,廖韵之开口的那句问话本就不是重点,她更不在意她们的答案如何,只是略微通报好友一声。 心事有人诉,就是莫大的幸福。 自此以后,时一和尤翘楚总在廖韵之的面前以叶承彦的名义逗弄她,毫无关系的一句句再自然平常的对话,都能被尤翘楚扭曲歪解,生拉硬扯上叶承彦的名字,直到如愿的引来廖韵之一脸“你们够了啊!”的娇羞,毫无对策的无可奈何,又好气又好笑。 甚至廖韵之开始自我反省,当初告诉她们自己的心事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她们每调侃她一句,她就感叹一声“误交损友啊”,带着满腔的悔意。 但说实话,虽然她时时悔不当初告诉时一和尤翘楚这个秘密,却也只是嘴上逞强,而心里泛着一股暖意,就好似她和叶承彦的关系真在她与好友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联系更为密切,仿佛一切美好的幻想下一刻就会成真。 甚至后来,为了更近一步探求真相,看清叶承彦的真容,也为了满足时一的好奇心,她们三人约好在体育课后故意站在篮球场旁观望远处早已蓄谋已久的廖韵之在他的指导下打篮球。 篮球场由三块完整的活动区域并列而成,课间人来人往,她们三个站在最外沿蹲点。可偏偏较近的两块场地被低年级的占了,导致叶承彦和他的伙伴们选了最靠里面的那块场地。 “啊!怎么离这么远。”尤翘楚愤恨完,就急匆匆的拉着时一想绕着球场外圈往前走,刚迈开两步就被廖韵之截住了。 “别啊,站在这看就好了吧。”廖韵之阻止了她们,生拉硬扯的把兴致高涨的两人拉回原地。 尤翘楚甚是不满的白了廖韵之一眼,扁扁嘴,只得独自咕哝,言听计从的泄气应了一句:“哦!” 尤翘楚其实见过叶承彦的模样,她纯粹是凑份热闹,可相比之下反倒是尤翘楚更为激动。 时一是真没见过,但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楼梯口的擦肩而过,叶承彦留给她的印象并没被她植入脑中,更何况她此前是没听说过他名字的,就算留心多看了一两眼,没有准确的名字等基础信息与之匹配,也便过后就忘。 尤翘楚觉得不可思议:“不应该啊。” 但考虑到时一平日里状态,刻意嘲笑道:“算了,虽然不是很懂你走路时注意力都放在哪,但一想到就算迎面走来一个熟人,也不见得你能立马反应过来打声招呼我也就不怪你了。” 就是因为这种状况时有发生,她们才敢站在时一的立场考虑,是真的没看到,不是故意佯装的。 一开始尤翘楚不能理解她,一脸震惊的直视她的双眼:“你今天有擦亮眼睛出门吗?” 或者是“就是因为你老这样,偶像剧里男女主无意中的偶遇才没在你身上发生,好姻缘都不观顾你了!” 话末想到时一喜欢的是时常碰面的同班生林越,这个假设站不住脚跟,也就不攻自破了。 最后懒得再搭理时一了,索性直接严肃的说上一句:“你是真瞎!” “是不是那个?”时一刚说完就伸出手直直的朝着那群人里指,问着一旁的廖韵之想确认下。话落还没伸直的手不由分说的就被廖韵之硬生生地按了回去,廖韵之背对着篮球场,对着两位急得在原地跳脚:“能不能低调一点,别这么明目张胆的指来指去,被看到了怎么办。”她那过分焦急的模样惹得时一和尤翘楚一阵阵的耸肩憋笑。 “拜托,离的够远了好吗!” 就算眉飞色舞的往叶承彦的方向跑,屁颠屁颠的背影还带着克制中的少女羞涩。 廖韵之与时一和尤翘楚分开前还不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嘱咐:“别总是死盯着他看,很尴尬的好不好。” 她是真的很认真。 真的,即使过分直白的看着叶承彦也会令她尴尬到死的程度。 时一半模糊的评价了一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显然,即使她这次戴上眼镜,也不见得能看的多清晰。 但放弃对于她们来说哪是件容易的事,越是有所进展越是想要归根结底。 从此以后,她们总是在课间操结束后趁着混乱的人群乱入其中,在廖韵之的眼神示意下以适当的距离尾随其后,廖韵之时时提醒要低调,担心稍有差池便会闹得“满城风雨”。她们就这么数次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的刹那间妄图看清真面目,却屡次下来以跟不上他的步伐无疾而终,很是挫败。 “是挺不错的。”等到真正看清的时候已经是几周后的事,依旧是楼梯间的拐角处,努力终有所获。 不同桌的她们,密集的人群中,一分分的情感在阳光下蒸腾。 那段日子里,廖韵之对时一分外殷勤,总是掐着适当的时机主动走到时一桌前问她:“作业多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抱到年级办公室里?” 起先时一不知情的时候只当廖韵之是良心发现懂得心疼她,有时作业本厚c科目多c作业量大,一册一册的习题书堆叠在一起,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然后一趟又一趟的抱到各科老师那,一个人送去年级办公室的确很吃力。年级办公室在她们所在班级楼层的上一层,也就是叶承彦所属的楼层。 一开始时一不懂内幕,只是觉得奇怪,就算当天需要收交的作业量少,廖韵之也心甘情愿且乐此不疲的跑腿。知道真相后,也就了然一笑,随她去了,也算是替她自己省事。 廖韵之是在等时机,等经过叶承彦班级门口时一次相互打着照面的巧合。 校运会持续了两天,本班安排的座位正好紧临着叶承彦所在的班级,低处前几排方便走动的位置已占去大半,时一c廖韵之和尤翘楚不得已坐在眺望台的最高处,坐定后时一才发现叶承彦与她中间就隔着一位他的同班同学。时一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旁边愁眉不展地摆弄手机的廖韵之。 “完了,我手机突然卡机了。”廖韵之一直反复敲击着手机屏幕,死命按住开关键,想重启手机,却毫无半点起色。只专注于手机屏幕的她,根本没会意到时一的讯息。 时一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重重的用手肘捅了廖韵之一下。 廖韵之见手机仍旧毫无反应,索性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让它自生自灭,想着一会应该就好了,这才有空闲回应时一。只见时一朝着她右边的方向努嘴c斜眼。她微微探头看了下才领会到,掩饰不住的惊喜。 “翘楚,你手机借我一会。” 那会时一仍旧使用着诺基亚,自是不适合拍照,而尤翘楚在有换手机的打算起时,就已盯准了触屏新机。 廖韵之高举着尤翘楚的手机“不择手段”的努力抓拍高清画面下的叶承彦,但由于位置角度的问题,就算时一有意为其让道朝后仰着身子,横隔在他们之间的还有那名叶承彦的不知趣同班生,廖韵之摆弄着手机好一会却找不到一个正好的取景点,关键是第一张的大胆偷拍还被当事人抓得正着。 由于看台位置布局不合理的问题,排班位置没整顿好,后来没多久他的班级换了场地休息,她们也坐到了较靠下的阶梯上。 赛前点名的准备工作正好在本班前的那块空地,广播里一遍遍通知提醒,体育老师拿着旷音器一次次催促讲解。准备参赛的廖韵之离开前也不忘叮嘱时一当叶承彦出现在本班前面点名处亦或是比赛过程中经过前方跑道时定要记得捕捉下镜头里的他,一声声郑重的嘱托,二话不说就把早已离席参赛的尤翘楚的手机强塞到她手里。 时一应着廖韵之的话,全程不敢有一刻分神走心,循着叶承彦的运动轨迹,配合的拍下几张出现在镜头中的叶承彦。 那么努力的当一名好的拍摄者的廖韵之,除去模糊不清,毁得不行的照片,最后也仅收获了两张像样的侧脸照。 虽然时一不知道如今那两张来之不易的照片被她怎么处理了,些许已经删了,但那一刻时一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认真记录下了一个性格开朗阳光的女孩为满足爱情的私欲而想在他面前将心怀鬼胎的自己展现得更自然一些的笨拙模样。 时一想起廖韵之曾用及其陶醉的神情形容着那天早晨上学途中忽逢大雨,躲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门口避雨,犹豫着该不该一鼓作气冲向班上,而意料之外的是叶承彦正好撑着伞从另一条来校的路上看见了她,拍了下肩膀以示招呼,然后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主动邀请同撑一把伞的绅士风度。时一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家伙内心的窃喜,以至于廖韵之后来跟她慢条斯理的描绘他们是如何穿过校园的林荫道,她又是如何在行走中无意的碰撞着他的手臂,难掩娇羞的少女心在雨天里顿时已如艳阳高照,散发着光和热。 廖韵之无论何时何地神采奕奕的朝向叶承彦所处方向,才是最为真挚c显露于色的喜欢。 雨天那天当晚她就发了一条说说“一把伞,肩并肩”后面还连带着笑脸和掌声的表情。 时一和尤翘楚一阵调侃:“就不怕他看见?” 后来廖韵之犹豫再三,觉得的确太露骨和矫情了,趁着当事人没刷空间状态前赶忙删除。 但不论怎样,存在与否,都是一块印记。 小题大做皆因情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 12 无论晴雨天上学时一都有备伞的习惯,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徒步回家,挤公交是件累活,上下学高峰期,家长接送,车流量c人流量大,本十五分钟就可以到家的路程,因交通状况在路上拖拖拉拉的耽搁着,久时都够她走一个来回。也许只有当皮囊赤裸裸的曝光在烈日下她才有普天之下人人平等的欣慰,性别使然亦或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时一与这个年龄段的普遍女生无异,对外在的皮囊分外在意已无需多言,更何况她今天身体状况一点都不良好。 她出了教学楼,就独自撑起了晴雨伞,林越走在附近,她只觉得怪异,她长久以来都处在暗处才胆敢明目张胆的窥探其一举一动,未曾有过直接“牵引”着他以循着她的轨迹前进。少女的矜持由不得她主动递伞过去邀他共撑,时一走得慢,林越也不急,她又尽量让步伐迈的小些,好让林越走到前头,却也是徒劳,如芒在背的滋味好不自在。 他们隔着一把伞的距离,默不作声的默契,阳光照射在他身上耀眼而炫目。 她还有很多所不知道的,但她想知道的更多。 她居住至今的小区,隔着一栋栋楼房竟还有另一个与林越息息相关的人存在,而她毫无觉察。 她越是尝试多了解些,越是清楚地懂得自己知之甚少,又明白地知道自己所能触及到的极限在哪。 初中时,因为家与学校距离较远,林越像多数学生一样选择住校,周日傍晚归校,周五傍晚离校。所以,时一从没在上学路上偏巧遇见过林越,再加之如若不是节假日廖韵之和尤翘楚的邀约,真可谓是足不出户的宅女,时一不由感叹他们缘浅,但又不愿单纯以此作为评判的标准。林越自是不可能每周末都来,也没既定的时间,偶尔来这没被撞见也实属正常,她这么安慰自己。林越只告诉她,他爸妈离婚了,她却不知道他们离婚后他跟了谁。 弘毅在校走读生,一部分会选择在校食堂就餐,所以他们午休要么是在班级安静的自习,要么是趴在课桌上小睡一会,总之按照校规,这段时间严禁吵闹。时一猜测,无论林越跟了他爸妈任意一方居住,许是外婆家较学校更近些,来往方便,能更好的安排作息时间。 “你以后中午都回家吗?”林越走在右后方。 “恩。”她独自撑伞,有着自私的心虚。 “好。” 时一最近总觉得林越言简的回答让她摸不着头脑,指意不明。 是否是短时间内接触过多,反倒适得其反,离她所认知的林越越来越远。 什么叫好?她不懂他的思维逻辑。 “外婆家近,正好能天天去看她。”林越像是在和时一交待汇报些什么,犹如他们彼此联系的通行证,少了这一道关卡,就无法继续坦然同行。 她知道。 时一径直越过公交站点,朝前继续走,她想快点到家,免受身心的煎熬。 “你喜欢走回去?” “因为近。” “我们应该会一起走。”林越说的多理所当然。 时一却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不敢往深处想。她就当按话的表面的浅层意思理解,因为同路,所以难免碰见。 林越是赠予她滴水之恩的人。 “我以后可能会搭公交,不一定的。”她受不了和林越看似亲昵的同步。缓缓归家路上全是独自一人的臆测与幻想。 “好。”林越答的爽快,一副任何决定都顺由着她的模样,“下午的课你还上吗?” “我会和班主任请假的。”时一知道林越的想法,他想问她是否一起去学校,如果不去要不要帮她请假,而她免去了他代为传话的步骤,越过他,自行会去跟班主任说明情况。 她开始怀疑,自己哪来的自信觉得林越这么乐意为她效劳。 以前她总私心的希望能和林越多些接触,无论以何种方式都可多了解些他的喜好,直接或间接的令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她跟一般女生相比在他眼中略有不同,因此有些多的联系和共通之处。可到底,所谓的略有不同,也不过是多了一层她喜欢他的情愫,真的步步接近,她反而有些怯场。 反倒是她差点忘了林越许是心中有主的人。 林越又何必温水煮青蛙。 她又何必死抠他话里的字眼,句句当成美文赏析般拆解他的意思,引出另一条别有深意的含蓄,而又多半是自己多心又矫情。 她收回此前想要多加了解他的话。 但她不否认,她所有的小情绪和自艾自怨都来自对他知道的太少的不甘和知道的太多的不安。 下午的课,时一请假没去上,她在家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下午,身体状况明显好了许多。 晚上林越用qq消息发给她一列的作业清单。 时一只回了句谢谢,便不再有下文。 她重新拿出了那张宣传单,看了又看。 到底初二下学期时,关乎林越在补习班有个喜欢的女生这则传闻是如何无缘无故的进了她的耳呢?她想不明白。她所信以为真的是无风不起浪。她所确信的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暗恋他。 起因c经过和结果一概不知是对她最仁慈的惩罚。 时一如今有些按耐不住,在线的qq头像和点开的对话框,都在引诱她大胆地问出心底的疑惑。喜欢总归要明明白白,不明不白太过憋屈了。虽然她喜欢了这么久也没少自我委屈。 千百回转还不都是一个他。 “初中时听说你有喜欢的女生,也是新状元的?”时一鼓足了勇气,踌躇再三,删删减减打字后,这目的已经够明确了。 “没,你从哪听来的。” “没什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来自当事人的否定。 “怎么了?” “没什么,帮你的追求者问的而已。”时一气定神闲地守着对话框内的消息,抑制不住的笑意。 “谁?”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女孩子脸薄,就当为她保留份痴心妄想。”时一说,“我准备写作业了。”时一很好的把握了主动权,亦进亦退由她拿捏,她乐享于此,话题点到为止就好,结束的理由充分且理所当然。 时一思考过,后来她之所以与林越频繁联系大概得益于此。 第二天早上时一在校门口对面的小卖部拿着瓶矿泉水正准备结账的时候,赫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今早出门忘带的水杯,她顺其抬头看他,意料之内的是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林越。 “你今早出门忘带水,我正好走到小区门口,阿姨认出了弘毅的校服,我就主动代劳了。”林越扬了扬手里时一今早出门前灌满的温水水杯。 “哦,谢谢。”她接过,放下刚拿在手的矿泉水,同林越离开了小卖部,朝校门口走去。 “你晚上也住你外婆那?”时一紧握着手中温热的水杯。 “恩,目前是。”林越答。 “我还以为你只是中午呆在那。”时一本想继续说,晚上回家,可想到林越爸妈离婚的事,是说不出口的,后半句咽进了肚里,她该让他回哪个家呢。 “我住我外婆那了,也方便上下学。”林越笑笑。 “我妈可能是想着我没走远,下楼拿给我吧。” “应该是,阿姨看到我跟你穿同级校服,本来还担心没准不是一个班,看似还准备拿回去。” 弘毅各级学生的校服款式都不同,校方以此来区分各个年级。 “那你怎么确定那是我妈的?” “因为阿姨跟你那晚穿着睡衣折回去的方向一样。”林越开着玩笑。 时一听出了重点,不作声。 “开玩笑的,我认得你的水杯。”然后又好言相劝。 事实如此,她还能怎样。 自此以后,时一竟养成了一种习惯,掐着钟点等待着差不多该出门上学的时间。 宋因冉后来和她没再有过多的接触,时一觉得大概是自己于她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同班同学,无多余的价值需要靠拉拢时一来借机为她和林越搭桥认识。其实时一本就没帮她什么,只是提供了林越的名字,后期的努力全凭她一己之力。她得了林越前桌的风水宝地,又如愿当了林越本希望时一胜任的学习委员之位。 这些都无关紧要,却又至关重要。 时一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何佑禹是在班级课间,他以足球校队队长的身份和另外一名部门成员代表校足球部去高一各班纳新。 怎么形容时一对他的第一印象呢,何佑禹滔滔不绝的笼络人心,要说他能说会道?听起来过分拘泥于自身对好学生的刻版印象,实则不然,何佑禹有着玩世不恭的专注与深情,玩世不恭的是他魅惑人心的脸,专注与深情则是深如幽潭的双眸。 楚妤填写完部门成员资料表递交时,给时一的错觉是,带着托付终身的庄重。 温声细语的一声学长,何佑禹彬彬有礼的接过。 楚妤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时,他旁边的队友反倒先不正经的小声嚷嚷:“这届学妹质量不错啊!” “你看上哪个了,我努力努力。”何佑禹挤眉弄眼。 “努力泡到?先说好啊,我看上的你可别想抢,先到先得的规矩听过没。”旁边的那人先搁下话,内心潜台词大抵是,你我相识一场,我算是看走眼了。 “我努力努力,把人家妹子拉进我们部门,牵根红线,收入你的囊中可好?够义气吧。”何佑禹特仗义大气的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人,挑了挑眉。 “思想觉悟够高啊,一点就通!”那名队友表现出,你竟也是这种人,果然没看错你的喜出望外,“兄弟,同道中人啊!” 他们之间相互调侃的对话结束在打响的上课铃,收完本班的入部资料表,秒转变得恭谦有礼:“打扰了。” 江则再一次来问时一是否考虑清楚有去“新状元”的意向时,她选择了妥协,果断表示同意,回复的消息里已没了初次提及时的种种多虑与斟酌。 “需要带路吗?要不我们先在你家附近熟悉的站点碰面,然后再一起去。” 江则并不知道时一的家,平时上下学的路线,他俩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方向,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麻烦他。 “不用了,之前路过那看到过,离我家也不算远,不过几站而已,我自己搭公交就好。” 江则的qq号常亮,每次无论是他找她讨论班级事宜,还是她传送班级资料给他,江则永远保持在线状态,随时待命状。 林越开始隔三差五的找她问作业,大抵的聊天开场白都如此。 “今晚什么作业?” 时一觉得其实自己已和江则的状态没差,她时时刻刻都在等着林越的消息,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复。 她清清楚楚的列好各科作业单一条条的发送出去,并在后面注明好作业要求和收交日期。 虽林越并不是天天都问她作业,但只要有一次,他起了这么个开头,时一便开始静候着毫无规律可言的下一次c下下次 一来二去,时一估摸出了林越会找她的时间点大致是在晚上七点多,所以她最无法安心写作业的便是七点到八点这个时间段,写写停停,而过了八点她也就专心致志的不再过分关注手机消息动态,林越大概是不会找她了。 她的心理斗争大抵也不过如此。 她整顿好一切,十一点熄灯上床。 “睡了吗?” “没有。” “语文阅读理解能拍给我看看吗?前面数理化作业耗时太长,怕是来不及好好写语文作业了。” 时一二话不说,翻身下床,就着台灯的光线,重新打开刚整理好的书包,拿出语文阅读理解的练习册,翻到自己写的那一页,拍下答案发送过去。 “谢谢。” “还有吗?” “没了。” 时一这才拉上书包拉链,安心的回到床上。 语文课也是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上课,但她跟老唐不同,老唐在黑板上解题时,算到一定步骤会敲着黑板,抛出一个问题:“然后下面怎么解?”他会不时与台下的同学互动,以保障大家确实都有在认真听讲,得到整体良好的回应后,继续后面的演算,解出答案时,还要再问一遍:“听懂了吗?”大家多半会点点头,然后他甚是满意的继续下一题。 语文教师,同学们私下尊称她为李女士。李女士则正好相反,一板一眼的授课,她的教学方式集中体现在文言文阅读上,她在上面兀自翻译重点字词和特殊句式,同学们较随性些,犯不着如老唐课上那般时时紧绷着弦,担心他不时抽问解题思路。李女士只有一个要求,上课不准吵闹,这就宛如塑造专心听课的假象。 李女士极少提问,作业布置下去,也多半是隔段时间统一讲评一次,同学们以她的答案为标准自行批改核对。 而班上并不止只有一个如林越般严重偏袒数理化的人,所以,对于那些对语文不太注重的学生来说,语文课俨然成了他们专注数理化习题的天堂,大家早已司空见惯且相互掩护c配合默契。 但这并不代表李女士不管不顾不提问,就如此时,毫无预兆的点名抽查。 “林越,你起来回答一下你对这篇文章里画横线句子的理解。”李女士双手撑在讲台桌两边。 林越被这措不及防的点名,条件反射性的先站起来再说。 数学大题解到一半,不得不停笔,他扯过了刚被自己撇到一旁置之不理的阅读理解练习册。 “第五篇,第三题。”江则微微挪动嘴唇,小声提醒。 林越顺着他的提示,翻到那一页。 时一已经看到李女士脸上微怒的晕色,一触即燃。 “把你的数学练习卷给我收起来!” 林越无奈照做,只得认真地看起了阅读题。 这篇文章他根本没读过,又正巧是他昨晚问时一拍照发来答案的那篇,自己还好死不死的撞枪口上。 但好在在时一的协助下完成了作业,满满当当填的都是时一的答案。 他把练习册拿在手中照念。 答案详尽有理,略抚平了李女士皱起的眉头,暂且逃过一劫。 “坐下吧。”后又补充一句,“别再让我再在课堂上看你做其他科的题!” 林越乖乖坐下,又从课桌抽屉里抽出了一半页面的数学试卷,他还挣扎在刚才未解完的大题上,看了一眼,恋恋不舍的往课桌里推了推。 林越准备一篇篇翻阅练习册里没看过的文章,只是纯粹的当美文看,不做阅读理解和赏析,于他倒也是个打发语文课的不错的选择。 班级一角就有设置图书角,专放些近期的杂志和报纸,亦或是各自从家里书架上贡献出的好书,供班级内的同学传阅。林越偶尔理科题做到疲惫或毫无头绪时,就会主动去翻看些杂志,转换下思绪。所以语文阅读理解教材,就相当于是这么个作用。 他现在正在弥补昨晚偷工减料抄来的这篇,李女士正在讲解的文章。 “时一,你读读你所写的这题答案。” “哪题?”林越莫名紧张,文章读到三分之一的部分他停下来问江则。 “还是刚才提问你的那题。”江则答。 “这题怎么还没结束,这都第几个了!”林越惶恐道。 “时一是第五个了。除了你刚才的答案她比较满意外,后面又点了三个。”江则淡然的摇了摇头,“她都不满意。” “所以她今天算是跟我们杠上了?” “大概是吧。” 时一镇定地站了起来,林越紧张兮兮的看着她。 林越刚才是照着她写的答案一字不漏的念了出来,她当然不可能按照原本的答案再重复一遍,只能重新组织语言,换个角度赏析。 文章她昨晚细读过,即使出其意料的被点名,但还是能顺畅的完整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她拿着练习册,念着毫不相同的字句,装得逼真,就像真如事先写好的一样。 17 吃的差不多该散了的时候,他们六人站在饭店门口做最后的“告别仪式”。 尤翘楚胡吃海喝的敲诈了何佑禹一顿,结束时肚子撑得胀胀的,她不受控制的接连打了两个饱嗝,赶忙用手捂着,还是没逃过何佑禹机敏的耳朵。 何佑禹毫不掩饰鄙夷的啧啧声,连连摇头感叹:“不行啊,这饱嗝败坏社会风气。” 尤翘楚握拳作势就要朝何佑禹那张嘲弄她的嘴脸挥去,让他识趣地闭上那她光是看见他启齿说话就闹得人心烦意乱的嘴,这张嘴闭嘴的风凉话,烧得她心c肝c肺一燎一燎的,她气大还火旺。 但却很不给力的又是一声毫无遮拦的饱嗝,何佑禹刚本已做好了躲闪准备,这下更是彻底被尤翘楚逗笑了,还嘴欠的补刀一句:“清新脱俗。” “何佑禹!”尤翘楚在咆哮,她真的是又恼又气,顾不上跟时一和廖韵之说声再见,一跺脚,愤愤然的甩脸就走。 “哎呦,瞧这暴脾气。”何佑禹乐不思蜀,朝着愤慨的背影喊,“去哪啊?” “要你管!”尤翘楚不甘示弱地吼回来。 “你倒是等等我啊!” 何佑禹刚说完,尤翘楚明显加快了速度,差点没跑起来。 “我先走了,明天学校见。”何佑禹对着另外手足无措的四个人,挥挥手再见,礼貌友好得与刚才那番简直判若两人,然后就赶紧往尤翘楚的方向追。 时一站在原地,只听见她们吵吵嚷嚷的声音。 何佑禹从后头小跑跟上,尤翘楚听见脚步声,厌烦地回头看了眼,警告他:“别跟着我。” “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 “我闲着。” “闲着绕道走。” “顺路。” “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哪顺了?” “哪哪都顺。” 尤翘楚不想讲话,和他讲不通,脚长他身上,只能任由他跟着。 “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何佑禹倒是一个人聊得起劲,话闸子一开启,就停不下来,还把近期热点新闻案例一一分析给尤翘楚听。 尤翘楚受不了了:“你丫负面新闻看多了吧,能不能安静点。” 时一就远远见她捂着耳朵,摆着头,逃命似的往前赶。 他们走远了,淹没在人群中,后面怎样了,时一不得而知。 她把廖韵之支到一旁,与两个大男生隔离开。先入眼的是廖韵之耳垂上闪闪烁烁的耳钉,室内灯光璀璨,她没仔细看也没注意到,此时室外光线一下暗淡了许多,才越发觉得惹眼。 廖韵之念念叨叨的人生规划,正一条条的在叶承彦身上得以补充完善。 她得多喜欢他啊,条条框框都想与他捆绑在一块。 时一不自觉的伸手抚上,拇指轻柔的贴在有棱有角的银色金属上,是冰冷硌手的触觉。 “不要委屈自己,勉强下肚的东西,也会反胃。”时一心疼她,咕噜咕噜不假思索的往下吞咽。 “我们在一起的头两天,我就让他陪我去店里打的耳洞。”廖韵之巧妙的避开尖锐的话题。 时一见她笑的开心,没有继续深究。 “疼吗?”她状似玩笑的语露关心。 “其实还好,没起先想的那么恐怖。”廖韵之自己也伸手摸了摸耳垂,这是踏踏实实握在手里的温暖,“改天你也去试试呗。” 时一弱弱的说了句:“我怕疼。” 不愿搬上台面说开的话在肚里默不作声地化开就好。 廖韵之和叶承彦手牵着手离开,尽显小女生的娇羞。 时一痴痴地看着他们依偎的背影入神。 “羡慕了?”林越促狭道。 “是啊,羡慕的要死。”时一大方地丢了一记白眼给他,拖着长音,不否认,反之特胸怀坦荡的承认实则是在掩盖她的心虚。 却又在心里犯嘀咕,可不是吗,羡慕的要死。 时一和林越经过一段上坡路时,只见一对与他们一般大小的情侣骑着自行车与之抗衡。 更确切点说,是男生把控着车把,后头的车座上载着单边并腿坐着的女友,护着他的腰。 “是不是我太重了?”脚踏车的行进速度缓慢,那个后座上的女生怪不好意思的小心问道。 “不是,不是。”男生连连否定。 时一徒步和他们往同一个方向走,心疼的觉得,明摆着是男生一根筋的极力在女友面前充斥着表现欲,即便多个辅助工具也是累赘,还不如两人一起下车推着走来的轻松自在。 女生看着他卖力的蹬着踩踏板,浑身都在用劲,又问了一句:“要不我下来吧。” “不用,不用。”男生又急忙出声制止,安慰她,“快到了,坡陡不好骑,过了这段路,一会路就平坦了,你只管坐在我后面就好。” 时一就这么目不斜视的观察,津津有味的细品情侣间话语里所暗含的相互理解的心意。头一次见般的新颖,同一件小事,不同的男女演绎出的感觉也千差万别。她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男生艰难的一脚一脚往前蹬,整个人都快从自行车座上撑起,硬是咬牙坚持挺住,但胸口忽上忽下的起伏和努力削弱的喘息声却不留余地地败露了自己。明明知道是上坡路段,还非要逞强不舍得让女生下车走几步,硬是靠着自己双腿的劲死撑,吃力地行进。 通俗的道理是讲不通的,明知不可取,还执意而为之,是道不明的喜欢。 时一笑而不语。 林越问她:“你这么直接的看着他们好吗?” 时一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可还是老实的回答:“不好。” 他们一路晃荡,却谁也没主动提议去搭公交,没了冬季寒风中紧裹的厚外套,时一的手别扭得不知道往哪放,只能搭着斜挎包上的肩带拽在手里。 他们后来经过江边,观光游轮驶过江面带动层层涟漪,七彩斑斓的霓虹灯一串又一串接连循着栏杆等边沿处垂挂,她任由披散的头发打在脸上随风飘来荡去,一次又一次把吃进嘴里的发丝撩开。江边的风大得令人舒畅,她舍不得回家,任凭它怎么吹,她赖在步行道旁的休闲椅上不愿走。 她妈刚才发来消息说是今晚她和她爸怕是赶不回来了,老家的亲友聊得投机,参加完熟人的婚礼又转场多喝了几杯,硬是让他们多待一天,明天再回去。她妈叮嘱她别在外面玩的太晚,好早点回家休息,明天还有课。 她懂事的回复,知道了。 时一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彻底放松神经,耳边刮过的是刚从她们身后的那段江面开过的游轮上,某对情侣恶俗直白的告白呐喊。 “某某某,我喜欢你。” “某某某,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呼喊的誓言声不大不小,正好钻入她的耳朵。 又是一对热恋期的情侣。 时一一反常态,开始无端地享受这些被她不经意间撞见的温情片刻,冠以莫名的见证者的身份,本无从关联的一对又一对巧妙地撞进了她的生活。 “你先走吧,我在这呆一会。”时一闭眼假寐,身心放松。 她没有听到林越的答复,却能感觉到有人占据身边的空位,落坐时的重量感和椅子承受下的细微嘎吱声。 她知道,林越就在她身边,一臂的距离,他没走。 时一又慢慢睁开眼,歪过头去看他。 她被风吹得心神荡漾,大胆的想法在此时此地涌上心头,夜晚的江边真适合告白。 单一晚上,就足以令她蜕变成一位赤裸裸嫉妒的旁观者。 但她没有这么做,情绪高涨地挣脱起来,说了声走吧,语意轻快,又继续沿着江边往家走。 她要早早回家,进她的“温柔乡”,做她的“白日梦”。 他们在小区门口道的别,然后各自转入自家的楼道。 时一陪着尤翘楚强撑着精神逛了一天街,走走停停,回到家才八点半就已经昏昏欲睡,又强打着最后那一点微弱的清醒意识,洗了个澡,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她困极了,累了一天,很好入眠。 时一半夜醒来起身上厕所,才糊涂地发现睡前忘把自己卧室内的灯关了,重新躺回床上时,已经没了回来时那鼓无法逃脱的昏昏沉沉的睡意,不由自主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她这才注意到七分钟前林越发来的qq消息。 “睡没?你知道附近有哪家24小时营业的店吗?” 时一先是脑中快速地筛选了一遍附近的店面,回复,后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怎么还没睡。 “除了楼下的kfc应该是没有了。” “你还没睡?”林越回的很快,时一才确定他是真的还清醒着。 “刚醒。” 时一猜测林越是半夜饥饿难耐,想点些外卖上门。 “出来吗?请你喝咖啡。” 结果却截然相反,她也只能说他精力充沛。 “你是想让我一整晚都别睡是吗?”时一对着手机屏幕啼笑道。 他是怎么想的,这么晚了还想着喝咖啡,即使是补作业也不至于忙到现在这个点啊,更何况这周末作业并不多,再拖拉都不至于,又不是熬夜赶工的职员,加班加点。 “跟你一样刚睡醒,可悲的是醒来就睡不着了。” 时一后来还是出来了,凌晨的夜有点凉,换下睡衣,草草的披了件薄外套。 除了提供夜宵的大排档,街市上的店面基本都打烊了,路灯昏黄打在水泥路上,照得人形单影只,显得特别寂寥。 大排档支起的围帐内,酒桌上豪迈的划拳声和叮叮哐哐的玻璃碰杯音,不绝于耳,她走在凌晨一点多的夜里推开了kfc的玻璃门。 林越对着值班营业员不带迟疑地张口点了两杯咖啡。 对方程序性的确认一次:“两杯咖啡是吗?” “不了,两杯热牛奶,谢谢。”时一纠正道,又转头对林越不客气地说,“你是真不想睡了是吧。” 林越只是看着她,默默地笑着付了钱。 “我还以为你睡了。” 他们坐在临街的高脚凳,林越心甘情愿地喝着手里的热牛奶。 “那你还想着问我,你是料想到我一点还能醒来回你消息是吗?”时一随意地开着玩笑。时一与林越一来一往地接触,漫无目的的聊,连带着她整个人也变得活络,不知不觉彼此间的说话用词与语气也越加的不客气。 “我没多想。”他顿了顿,“可万一呢?” 时一惊恐地发觉她越来越不理智了,林越三两句话就能把她打发得妥妥贴贴,恨不得举手投降招供一切,他说的都对,她都听。 有那么一刻她错以为,他们真像熟识多年的老友,熟悉到林越随意的一个邀约她就二话不说的跟出来。 她对他不与外人道的喜欢是步步为营的筹码,她的纠结c矜持和骄傲则是与之权衡持平的秤砣。 时一不知道说什么,他们踩着高脚凳邻座而坐,隔着一整面的透明玻璃,肆无忌惮地窥探着这座城市凌晨寂静的夜,它隐秘的呼吸着,饲养着一批久不能寐的人。 今天她真的和他相处的时间太多了,多到她浑然不觉已延续至第二天,甚至不顾自己是位要上学的普通学生。 “说点什么吧。”林越引诱时一开口,她认真喝牛奶的样子真的太安静了。 “说什么?你不是来请我喝东西的吗?”时一假装与她无关。 “什么都好。”林越无欲无求,他是被黑夜抛弃的失眠者,静等时一的慷慨“救赎”。 时一想了很久,要说什么呢,该说些什么应景有趣的话题才好打发这迷迷糊糊的夜。她从没觉得牛奶这么好喝,稠稠腻腻的融在嘴里。 林越耐心等她,久到他还以为她不太想理自己,正准备自己随便说些什么开场,时一开口了。 “你知道《妈妈再爱我一次》这部老电影吧。” 街对面是家最近新开的影院,她还没去过,门口的大荧屏上正滚动播放着最近刚上映的几部新电影的预告片,即使张贴的新片海报不少,但先入时一眼的,尤为恐怖片最醒目。 “恩,小学时看过。”林越做好准备听时一讲些什么,表示很有兴趣听下去。 时一想到很久以前,小学五年级时学校免费发放电影票,组织五c六年级的学生集体去电影院观影,影片名就叫做《妈妈再爱我一次》。 那时的影院厅设施不如现在高档,每间观影室安排的座位数适当c适度距离的可调节软椅c扶手上提供放置饮料和爆米花的凹槽,处处尽善尽美的贴心,甚至按照个人需求分类提供多项服务,正如私人影室和情侣影室的出现。 那时候条件设施不完善,也许这么说不对,太过于以偏概全了,但时一成为中学生之前,她只去过这么一次意义上的正规影院看电影,所以那个时代的影院留给她的印象就是如此。 长长的一排一排连着的木制靠背椅,类似于现今的阶梯教室,但空间远比阶梯教室大得多。 那场观影安排了不少学校,即便这样,前排还是空出了很多座位。学校为他们安排的座位挺正好的,不前不后c不偏不倚的中间地带,各班有组织有纪律的听从带队老师的安排,在影院厅里较中间的那块位置集中坐下。 观影前一天老师还特意提醒他们,记得准备一包纸巾随身携带,起先她还不是很明白老师的用意,后来她懂了,这是部以亲情为主题的催泪影片。 “真的,这部影片真的很感人,当时在场的人基本都感动哭了。”时一着急向林越解释,较真得就像在为自己辩解,而后话锋一转,底气弱了下去,“除了我。” 林越听得饶有兴致。 一整排的座位太长,如果本班同学一个接一个连下去坐,便不易于老师管理学生,所以各个学校的老师都不约而同的采取方块式排座,即本校学生集中在一起,平均拆分成几排。那次时一正好坐在本校其中某一排的最边上,旁边紧临着别校的某个男孩。 她看的入迷,越看到后头越觉得感人,特别是高潮处,隐约听见周围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拆纸巾塑料袋c吸鼻子和微弱哭腔的声音。 她被剧情牵引着湿漉漉的情绪,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正欲夺眶而出,旁边的小男孩突然凑近她,一张放大的陌生人的脸就这么完完全全覆盖了她的全部视线。 小男孩凝视着她脸,一脸天真无邪的好奇:“你哭了吗?” 那一刻,时一为他的直接感到不可思议,她酝酿好的情感被彻底中断,而她那股天生的小倔强还得硬生生的把欲要颗颗滚落的泪珠强忍住,才能保留没由来的好胜心:“没有。”不耐地推开他的头,没好气的说,“你挡住我视线了。” 那场电影后来看的特没劲,时一根本已无心把自己带入剧情,男孩频频转头观察她的脸部变化,她被弄得兴致全无,搅得心烦意乱,一次次的回应他:“我真的没在哭。” 她真想问他,他是想把自己逼出眼泪才甘心吗?真的不用再看她了,她是不会哭的。 后来放映结束,老师带队离开,但凡目之所及之处一个个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人,皆是红着眼眶和未干的泪痕,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 他们凑成一堆,分享着煽情剧的心得体会,而就她落单,脸上全无任何情绪,甚至于有点气愤,没有哭过的泪痕c红肿的眼眶c止不住的啜泣和揉皱的纸巾,就连几近结尾处最引人入胜的剧情都无法完整串联起来跟大家分享,她很伤心,因为就她一个人没哭。 同学问她:“你没哭吗?明明很感人啊。” 她不希望让别人觉得她跟其他人的感官泪点不同,误解她是一个无知无觉的人,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乖乖听话带好的那包纸巾还原封未动的放在背包里带回了家。 “如果换作现在的我,就会揪住旁边的那个小男孩一顿暴揍,然后告诉他,别这么爱管闲事地关心别人的眼泪。”时一现在想来真的又可气又可笑,因为一个没由来的插曲,无关紧要的人,成为她惦记至今的“恨”。 林越在一边哈哈大笑,一口刚喝下的牛奶险些喷出,好不容易吞下后还呛了两口,丝毫没有要同情当事人的打算。 “真的?”林越狐疑地看她。 “假的。”时一皮笑肉不笑,“我就事后想想而已,当时影厅里那么黑,我都不确定他到底长什么样,小孩子成长发育变化大,就算现在真站在我面前,十有八九也认不出来。” “看恐怖片吗?”林越终于知道时一的话题灵感起自哪里,他指了指那家影院的大幅海报。 时一退退缩缩的推手求他放过:“别,我不看的。” “不是总听人说人比鬼更可怕吗?虚实难辨的东西你还当真。” “可是”时一不情愿的委屈样,“就算这样,我还是怕鬼啊!” 林越发自肺腑地笑,他想不到时一也有软肋,她不似表面那般云淡风轻,同多数女生无异,有着令其怯弱的事物,一触就可激起心底的惊涛骇浪。 时一又由此联想到另一则囧事。 小学四年级时,学校组织过一次春游活动,他们当时去的是一个类似基地园的地方。其中有一个娱乐环节是走迷宫,是真的用水泥砌起的高墙,层层叠叠的三维实物,跟图书上的迷宫游戏不同,这次是实战游戏。她那时小又是女生,不够高,水泥墙自然给作为小学生的她一种高不可攀的压迫感,她站在门口却步了,眼看着同学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里跑,大呼小叫的惊叫声,玩得不亦乐乎,独留她一人站在门口犹豫不前。可她就是不敢,不敢迈出那一步,她怕被甩在死胡同里,到不了迷宫的中心。迷宫的中心是个看台,可以以上帝视角纵观全局,后来她看到不少同学成功“登顶”,开心的朝她招手,好心的为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同学指路,她是羡慕的,但是她又开始过分担心,一会出不来怎么办,小小年纪的她就这么陷入了自我假象的受困景象中不能自拔。其间即使老师在一旁鼓励她进去试试,她还是怕跟丢了大部队,往后缩了脚,宁愿在门口等着小伙伴出来。 现在想来不值一提的小事,在当时的那个环境下对幼小的她来说,是望而生畏的大事。 就算后来的闯鬼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次,也是寸步不离地紧贴着其他人走,当时正好还有六年级的学生也想进去玩,他们就几个人凑一伙,一刻不离的紧抓着高年级的衣角,抱着人家的胳膊,全程不敢睁眼,嗷嗷直叫,只有耳朵还时时警惕地接收讯息,以听取前方别人的尖叫声来判断路况,她没有撑到最后,中途见到出口外的亮光,逃也似的往那跑。 她真的很胆小,胆小得都不像长大后的自己。 林越听得津津有味,牛奶见了底,时一的故事也讲完了。 他真挚地发表了一句见解:“时一,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讲故事了。”是那种娓娓道来的生动鲜活。 她挖掘自己的往事,博得林越对自己又一好评。 “好了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也听够了,牛奶也喝完了,该回去睡觉了。”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四分。 七点半的早读,换算平时作息时间六点半起床,现在回家躺床上立刻入睡,大概还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还有后续吗?”林越睡意全无,有所期待和留恋,他想继续听下去,不愿结束话题。 “有。”时一说,“公平起见,下次换你讲。” 15 宋因冉作为学习委员自是经常出入年级办公室,更何况她现在又是李女士钦定的语文科代表,但凡有点可以表现的机会,都事事争先,语文课上踊跃发言已是不用说,课后又缠着老师刨根问底更是如此,所以李女士喜欢这个随时随地都对她所教授的科目满是求知欲的好学生。 当李女士托人传话让宋因冉去年级办公室,从她办公桌上把随堂练习册抱到班级并发下去时,宋因冉一脸讨好地拜托她的后桌林越。 “林越,你现在有空吗?”宋因冉转了个身子靠着椅背,面对着林越。 “恩,有事吗?”林越收起了上一堂课的教材,从书桌抽屉内取出语文书,下一节课就是他最头疼的李女士的课了。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趟年级办公室,帮我把我们班的练习册一起抱到班上?” 林越有点为难,自从上次被抽点到,此后的语文课他真可谓是谨言慎行,活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在课堂上拿他开刷,以起到杀鸡儆猴的示范作用,更别说在李女士的火眼金睛下偏移半毫非分之想。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惹不起还怕躲不起不成。自那后,他见李女士都绕道走,尽可能避免相互照面的机会。 “你不用进办公室的,你只要在门口等我出来就好。”宋因冉似是看穿了林越的犹豫不决。 此举真可算是令人无从拒绝。 “好吧。”林越勉强答应。 不管怎样他们都算是同班同学,更何况如果不出大的变动,今后一年都有份前后桌的情谊在,互帮互助自是不可免,况且宋因冉眼巴巴的等他同意。 “其实语文老师人很好的,你只要认真对待她布置的作业,好好听课记笔记,她也就不会难为你了。” 其实林越很想告诉宋因冉,自己对李女士的畏惧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是年年岁岁间接性的积累,他对语文这门学科不感冒也就顺其自然的易招惹语文老师的偏见,他对事不对人,但偏偏事与人存在某种摆不脱的联系。 “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是比较为难的地方,我也能酌情处理。”宋因冉笑嘻嘻的说,“上次语文老师点你起来念的那题是时一的答案吧,我后来检查作业的时候看到你们两的答案一模一样。” 林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否认。 时一在讲台上擦着上节课黑板上留下的板书笔记。白色粉尘扑扑的迎面飘,身后是宋因冉跳跃的音调和不时回应一两声的林越,一齐走出班级前门。 时一进年级办公室归还上一堂课老师遗漏在班级电脑上的u盘时,看到的是林越仍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宋因冉把作业抱出来,百无聊赖的模样,惹来由此进进出出的同学不时多看两眼。 林越看见了她,与她眼神交汇了一两秒,她便进去了。 时一进去的时候,宋因冉已经和李女士交谈的差不多了,任课老师不在办公桌前,时一把u盘放在了桌上,准备撤离时,宋因冉正对着那摞得极高的练习册无从下手,她好心上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宋因冉有一秒的踌躇,后点头答应说谢谢。 时一知道她在考虑什么,可宋因冉现在又不能直接叫来门口等她的林越,但又担心时一太过热心帮到底,好不容易叫来林越也就无处施展了,可这一大叠练习册又总该先抱出办公室再说。 时一有时候真该感谢父母给了她一副睹微知著的女儿身,省去了许多弯弯绕绕的不必要。 “我就帮你抱到门口。”离开了李女士的办公桌,时一抱着半叠的练习册,对宋因冉说。 “好。” 林越背靠在门口的墙面上已有一小会,宋因冉终于从里头出来,时一在他面前停下,他赶忙从她手里接过,说了声谢谢,时一回了句不用。 时一本想先行一步回班,林越叫住了她。 “这本是你的吧。”林越从自己抱着的那叠练习册中,抽出了压在中间的一本以朴素简约的包装纸作为外壳书皮的练习册,递给她。 “恩。”时一伸手从林越手里接过,反正一会也是要发的,就先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本。 “还有包书皮的习惯?” “怕是改不掉了,也不全包,常用的几本练习册和课本而已。”时一尽量让这对她来说稀松平常的事也传达给林越以同样的感觉,但这解释看样子是白费劲了。 “而已?”林越抓着字眼,并不能很好的明白时一某些生活细节中的执着。 “我可不想让我的书裸奔。”时一耸耸肩,料是林越不懂她的无奈。 时一难得的幽默配以严肃认真的表情,在林越看来有种少见的反差可爱。 她从小就有包书皮的习惯,最开始是上小学时,老师有严格要求哪几本书是必须在外皮上加个封套的,有些老师要求更甚,还必须是白色书皮,她不喜欢市面上卖的透明封皮上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规格还不统一。她觉得这就是老师对学生最早的行为规范,跟小学生上课双手叠放在桌面上,端端正正的听课是一个道理。因此时一上小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刚拿到新书,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让妈妈用纸质较厚的挂历纸帮她包书皮,挂历纸的正面是当月日期和各式各样的图,她会翻过来选择背后白净的那面当书的封面,然后又让妈妈在正中间写上科目名,右下角写上她的名字和班级,这才完成。时一那时字体还没成型,她怕自认为歪七扭八不够严肃的字毁了“精心包装”的新书,等到后来字体定型下来后,她也慢慢学会了自己包书皮,每一本都选择别样的包装纸,不再在上面添字,久而久之,哪种封皮是哪本书的,她一眼就能区分。但那时已是初中生,老师不再拘泥于这些形式,同学们也多半嫌麻烦觉得没必要,已没了包书皮的习惯,就算真有些人在意书面是否褶皱,书角是否会卷翘,也会选择去文具店里买全透明的塑料封皮。高中更是没有人如此,所以她在这方面就稍显得与众不同,这成为她保留至今外化于形的习惯。 每每老师总夸她卷面整洁,字迹端正,犹如打印出来的黑色铅字,批改她的作业都赏心悦目。 她后来想过,这都归功于她自小对不成型时歪七扭八的字体的自我嫌弃。 “那也帮我把我的语文课本包一下吧。” “你确定?”时一看了看自己手中练习册的封面,淡雅简洁的颜色,虽不是花里花俏的明艳色调,但到底不是适合男生的款式。 “包装纸背面没图案吧,就反过来那一面朝外用。”林越毫不见外,还为时一支招。 “也行,你要是喜欢。”包书这事不麻烦,一本语文书也就三两下的事,时一答应了。 时一离开后,宋因冉按耐不住好奇心,反问林越一句:“你喜欢这样的?” “我看时一包的挺好的,就想换上自己的书试试感觉,不然我每次看她那么不厌其烦的精心呵护每一本教材,总给人种她的书跟我们的不一样错觉,更具吸引力。”林越不以为意。 “哦。”宋因冉黯然失色了些,无言以对,她其实想说,她日日收发作业,次次接触过时一带封皮的书时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林越是真没客气,语文课一结束,他就拿着语文书走到时一桌前:“拜托了。”又转念一想,“顺便帮我写上字。” “封面写字吗?”时一确定林越的要求。 “语文两个字就算了,我想着给它换了个皮囊,境况会不会有所改善,就当新的面貌,新的开始吧。” “好。”时一低笑,想到的是他昄依佛门,改邪归正,可这不过是他眼不见为净的另一套说辞。 “你就帮我写名字吧。” “还有吗?” “没了,简单点,这样就好了。” “那我今晚弄完明天给你吧。”时一把林越的语文书收入包中,又停止了动作,“今晚的复习作业需要用课本吧。” 林越迟疑了一下,难为情的开口:“也是,要不把你的语文书借我。” 时一顿了顿,直视进他的眼中,以求其真实性。 “我会小心点不弄皱的。” 时一莫名觉得搞笑,她没在担心这个,这简直是他不必要的多虑,但她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拿出自己的书给他。 “你告诉我吧,怎么把字写的这么方正,横竖撇捺都像那么回事的。”林越把时一的课本拿在手里翻阅,找到今晚要复习的篇目,掠过她一笔一划详尽的笔记,面对时一确认,“是这篇吧。” 时一点头。 “难不成你的字还是盗版不成?什么叫像那么回事?哪回事?” “高仿的那种。”林越嬉皮笑脸,不着调的开着玩笑,又正经的补充一句,“字迹端正,卷” “打住。”时一立马出手制止,“别说了。” “怎么了?” “怕骄傲。”时一一本正经的说。 林越被她的话一时噎着。 她想起初中那次林越从球场回来,坐在她身边,随意从一叠作业堆里抽出了一本认真的抄写,说的是同此时相差无几的话意。 她听腻了,颠来倒去都是毫无二致的词。 但凡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半点关于夸赞她的话大多也不过就这么一句,他们口中所惊叹的,她那犹如打印出来的铅字字体,却连好看都算不上,方方正正,一板一眼,毫无笔锋可言,一点艺术特色都没有。人人都这么夸她,这俨然已成为了一张甩不掉的标签,直至她开始怀疑真如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吗?却没人重新定义对她的印象,除此以外呢?她还有些什么足以令人惊叹。没人会夸她长的好看,身材好,皮肤白等种种,外貌上的优越感从不属于她,就仿佛她所有的闪光点都在“字迹端正,卷面工整”这句话下不值一提,逊了色,一层层漆染在外的是她听过无数次以致不痛不痒的变换语调。那内在学识修养和气质呢,也不一定,她此前尽过的努力所得最大的回报就是实现了十六岁的生日愿望。 她现在最不希望的是在林越口中重复听到类似的夸赞,起初是为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而高兴,但相近的话听多了,便有种变样的不入心,往后她开始沮丧,除初次之外似是没有什么能令林越记住她的地方,她希望林越能发现些她别样的好,除此以外的好。 林越虽暂住在外婆家,和时一同一小区,但时一并没刻意重新调整日常作息时间以顺理成章的求得一份“巧合”,还是按照以往,该干嘛干嘛,而这恰巧是她不自知的最为刻意的举措。 假装自然实则不然。 她到班的时候,林越还没来,她先将他的书放好在他的书桌抽屉里。 宋因冉来的早,已经开始准备早读的教材。 “时一,你喜欢林越吗?”宋因冉认真地凝视着她,一目了然的是她脸上写着的所期望从她嘴里听到的否定答案,她在等她摇头说个不字。 今天轮到时一值日,她来得早,班上除了她俩暂时没别人。时一看了看她,回视她的灼灼目光,她没有一下子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而是反问一句:“你喜欢林越吗?” “恩。”宋因冉一愣,重重的点了下头。 她当然知道她喜欢林越。 “如果我也喜欢他,你就不喜欢了吗?” “怎么可能?” 宋因冉是惊叹就目前的表面情况而得出的结论与自己的想法有所出入,前半句是时一怎么可能喜欢林越,后半句是她怎么可能会因此不喜欢林越。 “他人喜欢与否,并不妨碍你继续喜欢她,不是吗?” 时一没说出实话,但她说确是实话。 “时一,我喜欢林越。”宋因冉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 所以她不能喜欢吗? 就算论及先来后到,话语权也掌控在时一手中。 时一不再多说。 宋因冉是来时一这求心安的,她希望她们能是同一战线上鼎力相助的队友,但其实她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都紧绷绷的拴在林越这跟难以挣脱的绳上自我束缚,相互拉扯,甚至挤兑。 昨天傍晚时,值日生已经把教室卫生扫得很干净了,今早她只需简单检查下是否有遗漏的角落,以免早读课有检查部的学生来扣分。 时一把打扫工具放在卫生角,林越从后门进来,走向她:“何佑禹想把尤翘楚约出来吃个饭,让我拜托你。” “他要为上次的戏弄道歉?” “完整点说应该是为上次在她生日当天戏弄她而道歉。” 时一狐疑地看了林越一眼,林越当时不在场,却和何佑禹同属足球部。 “他应该自己去说的。” “他说尤翘楚一定会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他的,她已经一周不来足球部了。” 这下算是彻底闹掰了。尤翘楚的脾性她还是知道的,说一不二,火气虽大但来得快去的也快。 “让我跟她说?”时一指了指自己,“也未必就能赴约,她还气着呢。” “说是把她骗出来,就当是你约她的。” 时一虽然内心嘀咕着,觉得这事处理的不太妥帖,尤翘楚若知道自己出卖她,准又得炸,但何佑禹派林越来拉拢自己,他和尤翘楚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越摊手连连摇头,表示作为中介传话人的自己也是被逼的。 课间操结束后,时一在人群里搜索着尤翘楚和廖韵之的身影,费力地挤开人群拉住她们。 廖韵之还不知情,暂时无人帮腔,时一又不好意思一下子直入主题,怕这样反倒显得突兀得不真诚,尤翘楚起了疑心。 她们弯弯绕绕的说了些其它的事,时一独自一人绞尽脑汁准备随时支出一条话题水到渠成的引向何佑禹的事。 何佑禹跟在操场的另一头,尤翘楚看见时甩开脸,扯着时一和廖韵之的胳膊就大步走,全当没看见这么个大活人,时一转头向后看了眼,和泄气的何佑禹有那么一秒心照不宣的会意,他的眼里写着“拜托你了”的哀求。 时一哀怨的叹着气,被一旁的尤翘楚听进去了。 尤翘楚对何佑禹的不爽体现在硬生生的把时一的头摆正,让她别理他:“别管那只疯起来乱咬人的野狗。” 时一哭笑不得,“野狗”这词安在尤翘楚身上竟也有种半斤八两的意味,尤翘楚抓狂起来也没什么人样。 更何况,何佑禹已“沦落”到需摇尾乞怜c呜咽求关怀的境地,尤翘楚仍是摆着一张臭脸在那端着。 她是该心疼他,还是该说他活该。 时一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这周日出去玩吗?” 她说完,心虚的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 “好啊,好啊,去哪?吃饭逛街吗?”尤翘楚瞬间阴转晴,立马欢快地点着头,就怕她反应不及时时一反悔,过了这话的实效性,“难得你这么主动,真是不多见。” “随你定。”时一勉强扯了下嘴角,不忍戳破真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 12 无论晴雨天上学时一都有备伞的习惯,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徒步回家,挤公交是件累活,上下学高峰期,家长接送,车流量c人流量大,本十五分钟就可以到家的路程,因交通状况在路上拖拖拉拉的耽搁着,久时都够她走一个来回。也许只有当皮囊赤裸裸的曝光在烈日下她才有普天之下人人平等的欣慰,性别使然亦或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时一与这个年龄段的普遍女生无异,对外在的皮囊分外在意已无需多言,更何况她今天身体状况一点都不良好。 她出了教学楼,就独自撑起了晴雨伞,林越走在附近,她只觉得怪异,她长久以来都处在暗处才胆敢明目张胆的窥探其一举一动,未曾有过直接“牵引”着他以循着她的轨迹前进。少女的矜持由不得她主动递伞过去邀他共撑,时一走得慢,林越也不急,她又尽量让步伐迈的小些,好让林越走到前头,却也是徒劳,如芒在背的滋味好不自在。 他们隔着一把伞的距离,默不作声的默契,阳光照射在他身上耀眼而炫目。 她还有很多所不知道的,但她想知道的更多。 她居住至今的小区,隔着一栋栋楼房竟还有另一个与林越息息相关的人存在,而她毫无觉察。 她越是尝试多了解些,越是清楚地懂得自己知之甚少,又明白地知道自己所能触及到的极限在哪。 初中时,因为家与学校距离较远,林越像多数学生一样选择住校,周日傍晚归校,周五傍晚离校。所以,时一从没在上学路上偏巧遇见过林越,再加之如若不是节假日廖韵之和尤翘楚的邀约,真可谓是足不出户的宅女,时一不由感叹他们缘浅,但又不愿单纯以此作为评判的标准。林越自是不可能每周末都来,也没既定的时间,偶尔来这没被撞见也实属正常,她这么安慰自己。林越只告诉她,他爸妈离婚了,她却不知道他们离婚后他跟了谁。 弘毅在校走读生,一部分会选择在校食堂就餐,所以他们午休要么是在班级安静的自习,要么是趴在课桌上小睡一会,总之按照校规,这段时间严禁吵闹。时一猜测,无论林越跟了他爸妈任意一方居住,许是外婆家较学校更近些,来往方便,能更好的安排作息时间。 “你以后中午都回家吗?”林越走在右后方。 “恩。”她独自撑伞,有着自私的心虚。 “好。” 时一最近总觉得林越言简的回答让她摸不着头脑,指意不明。 是否是短时间内接触过多,反倒适得其反,离她所认知的林越越来越远。 什么叫好?她不懂他的思维逻辑。 “外婆家近,正好能天天去看她。”林越像是在和时一交待汇报些什么,犹如他们彼此联系的通行证,少了这一道关卡,就无法继续坦然同行。 她知道。 时一径直越过公交站点,朝前继续走,她想快点到家,免受身心的煎熬。 “你喜欢走回去?” “因为近。” “我们应该会一起走。”林越说的多理所当然。 时一却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不敢往深处想。她就当按话的表面的浅层意思理解,因为同路,所以难免碰见。 林越是赠予她滴水之恩的人。 “我以后可能会搭公交,不一定的。”她受不了和林越看似亲昵的同步。缓缓归家路上全是独自一人的臆测与幻想。 “好。”林越答的爽快,一副任何决定都顺由着她的模样,“下午的课你还上吗?” “我会和班主任请假的。”时一知道林越的想法,他想问她是否一起去学校,如果不去要不要帮她请假,而她免去了他代为传话的步骤,越过他,自行会去跟班主任说明情况。 她开始怀疑,自己哪来的自信觉得林越这么乐意为她效劳。 以前她总私心的希望能和林越多些接触,无论以何种方式都可多了解些他的喜好,直接或间接的令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她跟一般女生相比在他眼中略有不同,因此有些多的联系和共通之处。可到底,所谓的略有不同,也不过是多了一层她喜欢他的情愫,真的步步接近,她反而有些怯场。 反倒是她差点忘了林越许是心中有主的人。 林越又何必温水煮青蛙。 她又何必死抠他话里的字眼,句句当成美文赏析般拆解他的意思,引出另一条别有深意的含蓄,而又多半是自己多心又矫情。 她收回此前想要多加了解他的话。 但她不否认,她所有的小情绪和自艾自怨都来自对他知道的太少的不甘和知道的太多的不安。 下午的课,时一请假没去上,她在家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下午,身体状况明显好了许多。 晚上林越用qq消息发给她一列的作业清单。 时一只回了句谢谢,便不再有下文。 她重新拿出了那张宣传单,看了又看。 到底初二下学期时,关乎林越在补习班有个喜欢的女生这则传闻是如何无缘无故的进了她的耳呢?她想不明白。她所信以为真的是无风不起浪。她所确信的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暗恋他。 起因c经过和结果一概不知是对她最仁慈的惩罚。 时一如今有些按耐不住,在线的qq头像和点开的对话框,都在引诱她大胆地问出心底的疑惑。喜欢总归要明明白白,不明不白太过憋屈了。虽然她喜欢了这么久也没少自我委屈。 千百回转还不都是一个他。 “初中时听说你有喜欢的女生,也是新状元的?”时一鼓足了勇气,踌躇再三,删删减减打字后,这目的已经够明确了。 “没,你从哪听来的。” “没什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来自当事人的否定。 “怎么了?” “没什么,帮你的追求者问的而已。”时一气定神闲地守着对话框内的消息,抑制不住的笑意。 “谁?”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女孩子脸薄,就当为她保留份痴心妄想。”时一说,“我准备写作业了。”时一很好的把握了主动权,亦进亦退由她拿捏,她乐享于此,话题点到为止就好,结束的理由充分且理所当然。 时一思考过,后来她之所以与林越频繁联系大概得益于此。 第二天早上时一在校门口对面的小卖部拿着瓶矿泉水正准备结账的时候,赫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今早出门忘带的水杯,她顺其抬头看他,意料之内的是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林越。 “你今早出门忘带水,我正好走到小区门口,阿姨认出了弘毅的校服,我就主动代劳了。”林越扬了扬手里时一今早出门前灌满的温水水杯。 “哦,谢谢。”她接过,放下刚拿在手的矿泉水,同林越离开了小卖部,朝校门口走去。 “你晚上也住你外婆那?”时一紧握着手中温热的水杯。 “恩,目前是。”林越答。 “我还以为你只是中午呆在那。”时一本想继续说,晚上回家,可想到林越爸妈离婚的事,是说不出口的,后半句咽进了肚里,她该让他回哪个家呢。 “我住我外婆那了,也方便上下学。”林越笑笑。 “我妈可能是想着我没走远,下楼拿给我吧。” “应该是,阿姨看到我跟你穿同级校服,本来还担心没准不是一个班,看似还准备拿回去。” 弘毅各级学生的校服款式都不同,校方以此来区分各个年级。 “那你怎么确定那是我妈的?” “因为阿姨跟你那晚穿着睡衣折回去的方向一样。”林越开着玩笑。 时一听出了重点,不作声。 “开玩笑的,我认得你的水杯。”然后又好言相劝。 事实如此,她还能怎样。 自此以后,时一竟养成了一种习惯,掐着钟点等待着差不多该出门上学的时间。 宋因冉后来和她没再有过多的接触,时一觉得大概是自己于她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同班同学,无多余的价值需要靠拉拢时一来借机为她和林越搭桥认识。其实时一本就没帮她什么,只是提供了林越的名字,后期的努力全凭她一己之力。她得了林越前桌的风水宝地,又如愿当了林越本希望时一胜任的学习委员之位。 这些都无关紧要,却又至关重要。 时一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何佑禹是在班级课间,他以足球校队队长的身份和另外一名部门成员代表校足球部去高一各班纳新。 怎么形容时一对他的第一印象呢,何佑禹滔滔不绝的笼络人心,要说他能说会道?听起来过分拘泥于自身对好学生的刻版印象,实则不然,何佑禹有着玩世不恭的专注与深情,玩世不恭的是他魅惑人心的脸,专注与深情则是深如幽潭的双眸。 楚妤填写完部门成员资料表递交时,给时一的错觉是,带着托付终身的庄重。 温声细语的一声学长,何佑禹彬彬有礼的接过。 楚妤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时,他旁边的队友反倒先不正经的小声嚷嚷:“这届学妹质量不错啊!” “你看上哪个了,我努力努力。”何佑禹挤眉弄眼。 “努力泡到?先说好啊,我看上的你可别想抢,先到先得的规矩听过没。”旁边的那人先搁下话,内心潜台词大抵是,你我相识一场,我算是看走眼了。 “我努力努力,把人家妹子拉进我们部门,牵根红线,收入你的囊中可好?够义气吧。”何佑禹特仗义大气的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人,挑了挑眉。 “思想觉悟够高啊,一点就通!”那名队友表现出,你竟也是这种人,果然没看错你的喜出望外,“兄弟,同道中人啊!” 他们之间相互调侃的对话结束在打响的上课铃,收完本班的入部资料表,秒转变得恭谦有礼:“打扰了。” 江则再一次来问时一是否考虑清楚有去“新状元”的意向时,她选择了妥协,果断表示同意,回复的消息里已没了初次提及时的种种多虑与斟酌。 “需要带路吗?要不我们先在你家附近熟悉的站点碰面,然后再一起去。” 江则并不知道时一的家,平时上下学的路线,他俩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方向,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麻烦他。 “不用了,之前路过那看到过,离我家也不算远,不过几站而已,我自己搭公交就好。” 江则的qq号常亮,每次无论是他找她讨论班级事宜,还是她传送班级资料给他,江则永远保持在线状态,随时待命状。 林越开始隔三差五的找她问作业,大抵的聊天开场白都如此。 “今晚什么作业?” 时一觉得其实自己已和江则的状态没差,她时时刻刻都在等着林越的消息,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复。 她清清楚楚的列好各科作业单一条条的发送出去,并在后面注明好作业要求和收交日期。 虽林越并不是天天都问她作业,但只要有一次,他起了这么个开头,时一便开始静候着毫无规律可言的下一次c下下次 一来二去,时一估摸出了林越会找她的时间点大致是在晚上七点多,所以她最无法安心写作业的便是七点到八点这个时间段,写写停停,而过了八点她也就专心致志的不再过分关注手机消息动态,林越大概是不会找她了。 她的心理斗争大抵也不过如此。 她整顿好一切,十一点熄灯上床。 “睡了吗?” “没有。” “语文阅读理解能拍给我看看吗?前面数理化作业耗时太长,怕是来不及好好写语文作业了。” 时一二话不说,翻身下床,就着台灯的光线,重新打开刚整理好的书包,拿出语文阅读理解的练习册,翻到自己写的那一页,拍下答案发送过去。 “谢谢。” “还有吗?” “没了。” 时一这才拉上书包拉链,安心的回到床上。 语文课也是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上课,但她跟老唐不同,老唐在黑板上解题时,算到一定步骤会敲着黑板,抛出一个问题:“然后下面怎么解?”他会不时与台下的同学互动,以保障大家确实都有在认真听讲,得到整体良好的回应后,继续后面的演算,解出答案时,还要再问一遍:“听懂了吗?”大家多半会点点头,然后他甚是满意的继续下一题。 语文教师,同学们私下尊称她为李女士。李女士则正好相反,一板一眼的授课,她的教学方式集中体现在文言文阅读上,她在上面兀自翻译重点字词和特殊句式,同学们较随性些,犯不着如老唐课上那般时时紧绷着弦,担心他不时抽问解题思路。李女士只有一个要求,上课不准吵闹,这就宛如塑造专心听课的假象。 李女士极少提问,作业布置下去,也多半是隔段时间统一讲评一次,同学们以她的答案为标准自行批改核对。 而班上并不止只有一个如林越般严重偏袒数理化的人,所以,对于那些对语文不太注重的学生来说,语文课俨然成了他们专注数理化习题的天堂,大家早已司空见惯且相互掩护c配合默契。 但这并不代表李女士不管不顾不提问,就如此时,毫无预兆的点名抽查。 “林越,你起来回答一下你对这篇文章里画横线句子的理解。”李女士双手撑在讲台桌两边。 林越被这措不及防的点名,条件反射性的先站起来再说。 数学大题解到一半,不得不停笔,他扯过了刚被自己撇到一旁置之不理的阅读理解练习册。 “第五篇,第三题。”江则微微挪动嘴唇,小声提醒。 林越顺着他的提示,翻到那一页。 时一已经看到李女士脸上微怒的晕色,一触即燃。 “把你的数学练习卷给我收起来!” 林越无奈照做,只得认真地看起了阅读题。 这篇文章他根本没读过,又正巧是他昨晚问时一拍照发来答案的那篇,自己还好死不死的撞枪口上。 但好在在时一的协助下完成了作业,满满当当填的都是时一的答案。 他把练习册拿在手中照念。 答案详尽有理,略抚平了李女士皱起的眉头,暂且逃过一劫。 “坐下吧。”后又补充一句,“别再让我再在课堂上看你做其他科的题!” 林越乖乖坐下,又从课桌抽屉里抽出了一半页面的数学试卷,他还挣扎在刚才未解完的大题上,看了一眼,恋恋不舍的往课桌里推了推。 林越准备一篇篇翻阅练习册里没看过的文章,只是纯粹的当美文看,不做阅读理解和赏析,于他倒也是个打发语文课的不错的选择。 班级一角就有设置图书角,专放些近期的杂志和报纸,亦或是各自从家里书架上贡献出的好书,供班级内的同学传阅。林越偶尔理科题做到疲惫或毫无头绪时,就会主动去翻看些杂志,转换下思绪。所以语文阅读理解教材,就相当于是这么个作用。 他现在正在弥补昨晚偷工减料抄来的这篇,李女士正在讲解的文章。 “时一,你读读你所写的这题答案。” “哪题?”林越莫名紧张,文章读到三分之一的部分他停下来问江则。 “还是刚才提问你的那题。”江则答。 “这题怎么还没结束,这都第几个了!”林越惶恐道。 “时一是第五个了。除了你刚才的答案她比较满意外,后面又点了三个。”江则淡然的摇了摇头,“她都不满意。” “所以她今天算是跟我们杠上了?” “大概是吧。” 时一镇定地站了起来,林越紧张兮兮的看着她。 林越刚才是照着她写的答案一字不漏的念了出来,她当然不可能按照原本的答案再重复一遍,只能重新组织语言,换个角度赏析。 文章她昨晚细读过,即使出其意料的被点名,但还是能顺畅的完整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她拿着练习册,念着毫不相同的字句,装得逼真,就像真如事先写好的一样。 17 吃的差不多该散了的时候,他们六人站在饭店门口做最后的“告别仪式”。 尤翘楚胡吃海喝的敲诈了何佑禹一顿,结束时肚子撑得胀胀的,她不受控制的接连打了两个饱嗝,赶忙用手捂着,还是没逃过何佑禹机敏的耳朵。 何佑禹毫不掩饰鄙夷的啧啧声,连连摇头感叹:“不行啊,这饱嗝败坏社会风气。” 尤翘楚握拳作势就要朝何佑禹那张嘲弄她的嘴脸挥去,让他识趣地闭上那她光是看见他启齿说话就闹得人心烦意乱的嘴,这张嘴闭嘴的风凉话,烧得她心c肝c肺一燎一燎的,她气大还火旺。 但却很不给力的又是一声毫无遮拦的饱嗝,何佑禹刚本已做好了躲闪准备,这下更是彻底被尤翘楚逗笑了,还嘴欠的补刀一句:“清新脱俗。” “何佑禹!”尤翘楚在咆哮,她真的是又恼又气,顾不上跟时一和廖韵之说声再见,一跺脚,愤愤然的甩脸就走。 “哎呦,瞧这暴脾气。”何佑禹乐不思蜀,朝着愤慨的背影喊,“去哪啊?” “要你管!”尤翘楚不甘示弱地吼回来。 “你倒是等等我啊!” 何佑禹刚说完,尤翘楚明显加快了速度,差点没跑起来。 “我先走了,明天学校见。”何佑禹对着另外手足无措的四个人,挥挥手再见,礼貌友好得与刚才那番简直判若两人,然后就赶紧往尤翘楚的方向追。 时一站在原地,只听见她们吵吵嚷嚷的声音。 何佑禹从后头小跑跟上,尤翘楚听见脚步声,厌烦地回头看了眼,警告他:“别跟着我。” “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 “我闲着。” “闲着绕道走。” “顺路。” “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哪顺了?” “哪哪都顺。” 尤翘楚不想讲话,和他讲不通,脚长他身上,只能任由他跟着。 “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何佑禹倒是一个人聊得起劲,话闸子一开启,就停不下来,还把近期热点新闻案例一一分析给尤翘楚听。 尤翘楚受不了了:“你丫负面新闻看多了吧,能不能安静点。” 时一就远远见她捂着耳朵,摆着头,逃命似的往前赶。 他们走远了,淹没在人群中,后面怎样了,时一不得而知。 她把廖韵之支到一旁,与两个大男生隔离开。先入眼的是廖韵之耳垂上闪闪烁烁的耳钉,室内灯光璀璨,她没仔细看也没注意到,此时室外光线一下暗淡了许多,才越发觉得惹眼。 廖韵之念念叨叨的人生规划,正一条条的在叶承彦身上得以补充完善。 她得多喜欢他啊,条条框框都想与他捆绑在一块。 时一不自觉的伸手抚上,拇指轻柔的贴在有棱有角的银色金属上,是冰冷硌手的触觉。 “不要委屈自己,勉强下肚的东西,也会反胃。”时一心疼她,咕噜咕噜不假思索的往下吞咽。 “我们在一起的头两天,我就让他陪我去店里打的耳洞。”廖韵之巧妙的避开尖锐的话题。 时一见她笑的开心,没有继续深究。 “疼吗?”她状似玩笑的语露关心。 “其实还好,没起先想的那么恐怖。”廖韵之自己也伸手摸了摸耳垂,这是踏踏实实握在手里的温暖,“改天你也去试试呗。” 时一弱弱的说了句:“我怕疼。” 不愿搬上台面说开的话在肚里默不作声地化开就好。 廖韵之和叶承彦手牵着手离开,尽显小女生的娇羞。 时一痴痴地看着他们依偎的背影入神。 “羡慕了?”林越促狭道。 “是啊,羡慕的要死。”时一大方地丢了一记白眼给他,拖着长音,不否认,反之特胸怀坦荡的承认实则是在掩盖她的心虚。 却又在心里犯嘀咕,可不是吗,羡慕的要死。 时一和林越经过一段上坡路时,只见一对与他们一般大小的情侣骑着自行车与之抗衡。 更确切点说,是男生把控着车把,后头的车座上载着单边并腿坐着的女友,护着他的腰。 “是不是我太重了?”脚踏车的行进速度缓慢,那个后座上的女生怪不好意思的小心问道。 “不是,不是。”男生连连否定。 时一徒步和他们往同一个方向走,心疼的觉得,明摆着是男生一根筋的极力在女友面前充斥着表现欲,即便多个辅助工具也是累赘,还不如两人一起下车推着走来的轻松自在。 女生看着他卖力的蹬着踩踏板,浑身都在用劲,又问了一句:“要不我下来吧。” “不用,不用。”男生又急忙出声制止,安慰她,“快到了,坡陡不好骑,过了这段路,一会路就平坦了,你只管坐在我后面就好。” 时一就这么目不斜视的观察,津津有味的细品情侣间话语里所暗含的相互理解的心意。头一次见般的新颖,同一件小事,不同的男女演绎出的感觉也千差万别。她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男生艰难的一脚一脚往前蹬,整个人都快从自行车座上撑起,硬是咬牙坚持挺住,但胸口忽上忽下的起伏和努力削弱的喘息声却不留余地地败露了自己。明明知道是上坡路段,还非要逞强不舍得让女生下车走几步,硬是靠着自己双腿的劲死撑,吃力地行进。 通俗的道理是讲不通的,明知不可取,还执意而为之,是道不明的喜欢。 时一笑而不语。 林越问她:“你这么直接的看着他们好吗?” 时一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可还是老实的回答:“不好。” 他们一路晃荡,却谁也没主动提议去搭公交,没了冬季寒风中紧裹的厚外套,时一的手别扭得不知道往哪放,只能搭着斜挎包上的肩带拽在手里。 他们后来经过江边,观光游轮驶过江面带动层层涟漪,七彩斑斓的霓虹灯一串又一串接连循着栏杆等边沿处垂挂,她任由披散的头发打在脸上随风飘来荡去,一次又一次把吃进嘴里的发丝撩开。江边的风大得令人舒畅,她舍不得回家,任凭它怎么吹,她赖在步行道旁的休闲椅上不愿走。 她妈刚才发来消息说是今晚她和她爸怕是赶不回来了,老家的亲友聊得投机,参加完熟人的婚礼又转场多喝了几杯,硬是让他们多待一天,明天再回去。她妈叮嘱她别在外面玩的太晚,好早点回家休息,明天还有课。 她懂事的回复,知道了。 时一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彻底放松神经,耳边刮过的是刚从她们身后的那段江面开过的游轮上,某对情侣恶俗直白的告白呐喊。 “某某某,我喜欢你。” “某某某,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呼喊的誓言声不大不小,正好钻入她的耳朵。 又是一对热恋期的情侣。 时一一反常态,开始无端地享受这些被她不经意间撞见的温情片刻,冠以莫名的见证者的身份,本无从关联的一对又一对巧妙地撞进了她的生活。 “你先走吧,我在这呆一会。”时一闭眼假寐,身心放松。 她没有听到林越的答复,却能感觉到有人占据身边的空位,落坐时的重量感和椅子承受下的细微嘎吱声。 她知道,林越就在她身边,一臂的距离,他没走。 时一又慢慢睁开眼,歪过头去看他。 她被风吹得心神荡漾,大胆的想法在此时此地涌上心头,夜晚的江边真适合告白。 单一晚上,就足以令她蜕变成一位赤裸裸嫉妒的旁观者。 但她没有这么做,情绪高涨地挣脱起来,说了声走吧,语意轻快,又继续沿着江边往家走。 她要早早回家,进她的“温柔乡”,做她的“白日梦”。 他们在小区门口道的别,然后各自转入自家的楼道。 时一陪着尤翘楚强撑着精神逛了一天街,走走停停,回到家才八点半就已经昏昏欲睡,又强打着最后那一点微弱的清醒意识,洗了个澡,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她困极了,累了一天,很好入眠。 时一半夜醒来起身上厕所,才糊涂地发现睡前忘把自己卧室内的灯关了,重新躺回床上时,已经没了回来时那鼓无法逃脱的昏昏沉沉的睡意,不由自主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她这才注意到七分钟前林越发来的qq消息。 “睡没?你知道附近有哪家24小时营业的店吗?” 时一先是脑中快速地筛选了一遍附近的店面,回复,后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怎么还没睡。 “除了楼下的kfc应该是没有了。” “你还没睡?”林越回的很快,时一才确定他是真的还清醒着。 “刚醒。” 时一猜测林越是半夜饥饿难耐,想点些外卖上门。 “出来吗?请你喝咖啡。” 结果却截然相反,她也只能说他精力充沛。 “你是想让我一整晚都别睡是吗?”时一对着手机屏幕啼笑道。 他是怎么想的,这么晚了还想着喝咖啡,即使是补作业也不至于忙到现在这个点啊,更何况这周末作业并不多,再拖拉都不至于,又不是熬夜赶工的职员,加班加点。 “跟你一样刚睡醒,可悲的是醒来就睡不着了。” 时一后来还是出来了,凌晨的夜有点凉,换下睡衣,草草的披了件薄外套。 除了提供夜宵的大排档,街市上的店面基本都打烊了,路灯昏黄打在水泥路上,照得人形单影只,显得特别寂寥。 大排档支起的围帐内,酒桌上豪迈的划拳声和叮叮哐哐的玻璃碰杯音,不绝于耳,她走在凌晨一点多的夜里推开了kfc的玻璃门。 林越对着值班营业员不带迟疑地张口点了两杯咖啡。 对方程序性的确认一次:“两杯咖啡是吗?” “不了,两杯热牛奶,谢谢。”时一纠正道,又转头对林越不客气地说,“你是真不想睡了是吧。” 林越只是看着她,默默地笑着付了钱。 “我还以为你睡了。” 他们坐在临街的高脚凳,林越心甘情愿地喝着手里的热牛奶。 “那你还想着问我,你是料想到我一点还能醒来回你消息是吗?”时一随意地开着玩笑。时一与林越一来一往地接触,漫无目的的聊,连带着她整个人也变得活络,不知不觉彼此间的说话用词与语气也越加的不客气。 “我没多想。”他顿了顿,“可万一呢?” 时一惊恐地发觉她越来越不理智了,林越三两句话就能把她打发得妥妥贴贴,恨不得举手投降招供一切,他说的都对,她都听。 有那么一刻她错以为,他们真像熟识多年的老友,熟悉到林越随意的一个邀约她就二话不说的跟出来。 她对他不与外人道的喜欢是步步为营的筹码,她的纠结c矜持和骄傲则是与之权衡持平的秤砣。 时一不知道说什么,他们踩着高脚凳邻座而坐,隔着一整面的透明玻璃,肆无忌惮地窥探着这座城市凌晨寂静的夜,它隐秘的呼吸着,饲养着一批久不能寐的人。 今天她真的和他相处的时间太多了,多到她浑然不觉已延续至第二天,甚至不顾自己是位要上学的普通学生。 “说点什么吧。”林越引诱时一开口,她认真喝牛奶的样子真的太安静了。 “说什么?你不是来请我喝东西的吗?”时一假装与她无关。 “什么都好。”林越无欲无求,他是被黑夜抛弃的失眠者,静等时一的慷慨“救赎”。 时一想了很久,要说什么呢,该说些什么应景有趣的话题才好打发这迷迷糊糊的夜。她从没觉得牛奶这么好喝,稠稠腻腻的融在嘴里。 林越耐心等她,久到他还以为她不太想理自己,正准备自己随便说些什么开场,时一开口了。 “你知道《妈妈再爱我一次》这部老电影吧。” 街对面是家最近新开的影院,她还没去过,门口的大荧屏上正滚动播放着最近刚上映的几部新电影的预告片,即使张贴的新片海报不少,但先入时一眼的,尤为恐怖片最醒目。 “恩,小学时看过。”林越做好准备听时一讲些什么,表示很有兴趣听下去。 时一想到很久以前,小学五年级时学校免费发放电影票,组织五c六年级的学生集体去电影院观影,影片名就叫做《妈妈再爱我一次》。 那时的影院厅设施不如现在高档,每间观影室安排的座位数适当c适度距离的可调节软椅c扶手上提供放置饮料和爆米花的凹槽,处处尽善尽美的贴心,甚至按照个人需求分类提供多项服务,正如私人影室和情侣影室的出现。 那时候条件设施不完善,也许这么说不对,太过于以偏概全了,但时一成为中学生之前,她只去过这么一次意义上的正规影院看电影,所以那个时代的影院留给她的印象就是如此。 长长的一排一排连着的木制靠背椅,类似于现今的阶梯教室,但空间远比阶梯教室大得多。 那场观影安排了不少学校,即便这样,前排还是空出了很多座位。学校为他们安排的座位挺正好的,不前不后c不偏不倚的中间地带,各班有组织有纪律的听从带队老师的安排,在影院厅里较中间的那块位置集中坐下。 观影前一天老师还特意提醒他们,记得准备一包纸巾随身携带,起先她还不是很明白老师的用意,后来她懂了,这是部以亲情为主题的催泪影片。 “真的,这部影片真的很感人,当时在场的人基本都感动哭了。”时一着急向林越解释,较真得就像在为自己辩解,而后话锋一转,底气弱了下去,“除了我。” 林越听得饶有兴致。 一整排的座位太长,如果本班同学一个接一个连下去坐,便不易于老师管理学生,所以各个学校的老师都不约而同的采取方块式排座,即本校学生集中在一起,平均拆分成几排。那次时一正好坐在本校其中某一排的最边上,旁边紧临着别校的某个男孩。 她看的入迷,越看到后头越觉得感人,特别是高潮处,隐约听见周围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拆纸巾塑料袋c吸鼻子和微弱哭腔的声音。 她被剧情牵引着湿漉漉的情绪,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正欲夺眶而出,旁边的小男孩突然凑近她,一张放大的陌生人的脸就这么完完全全覆盖了她的全部视线。 小男孩凝视着她脸,一脸天真无邪的好奇:“你哭了吗?” 那一刻,时一为他的直接感到不可思议,她酝酿好的情感被彻底中断,而她那股天生的小倔强还得硬生生的把欲要颗颗滚落的泪珠强忍住,才能保留没由来的好胜心:“没有。”不耐地推开他的头,没好气的说,“你挡住我视线了。” 那场电影后来看的特没劲,时一根本已无心把自己带入剧情,男孩频频转头观察她的脸部变化,她被弄得兴致全无,搅得心烦意乱,一次次的回应他:“我真的没在哭。” 她真想问他,他是想把自己逼出眼泪才甘心吗?真的不用再看她了,她是不会哭的。 后来放映结束,老师带队离开,但凡目之所及之处一个个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人,皆是红着眼眶和未干的泪痕,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 他们凑成一堆,分享着煽情剧的心得体会,而就她落单,脸上全无任何情绪,甚至于有点气愤,没有哭过的泪痕c红肿的眼眶c止不住的啜泣和揉皱的纸巾,就连几近结尾处最引人入胜的剧情都无法完整串联起来跟大家分享,她很伤心,因为就她一个人没哭。 同学问她:“你没哭吗?明明很感人啊。” 她不希望让别人觉得她跟其他人的感官泪点不同,误解她是一个无知无觉的人,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乖乖听话带好的那包纸巾还原封未动的放在背包里带回了家。 “如果换作现在的我,就会揪住旁边的那个小男孩一顿暴揍,然后告诉他,别这么爱管闲事地关心别人的眼泪。”时一现在想来真的又可气又可笑,因为一个没由来的插曲,无关紧要的人,成为她惦记至今的“恨”。 林越在一边哈哈大笑,一口刚喝下的牛奶险些喷出,好不容易吞下后还呛了两口,丝毫没有要同情当事人的打算。 “真的?”林越狐疑地看她。 “假的。”时一皮笑肉不笑,“我就事后想想而已,当时影厅里那么黑,我都不确定他到底长什么样,小孩子成长发育变化大,就算现在真站在我面前,十有八九也认不出来。” “看恐怖片吗?”林越终于知道时一的话题灵感起自哪里,他指了指那家影院的大幅海报。 时一退退缩缩的推手求他放过:“别,我不看的。” “不是总听人说人比鬼更可怕吗?虚实难辨的东西你还当真。” “可是”时一不情愿的委屈样,“就算这样,我还是怕鬼啊!” 林越发自肺腑地笑,他想不到时一也有软肋,她不似表面那般云淡风轻,同多数女生无异,有着令其怯弱的事物,一触就可激起心底的惊涛骇浪。 时一又由此联想到另一则囧事。 小学四年级时,学校组织过一次春游活动,他们当时去的是一个类似基地园的地方。其中有一个娱乐环节是走迷宫,是真的用水泥砌起的高墙,层层叠叠的三维实物,跟图书上的迷宫游戏不同,这次是实战游戏。她那时小又是女生,不够高,水泥墙自然给作为小学生的她一种高不可攀的压迫感,她站在门口却步了,眼看着同学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里跑,大呼小叫的惊叫声,玩得不亦乐乎,独留她一人站在门口犹豫不前。可她就是不敢,不敢迈出那一步,她怕被甩在死胡同里,到不了迷宫的中心。迷宫的中心是个看台,可以以上帝视角纵观全局,后来她看到不少同学成功“登顶”,开心的朝她招手,好心的为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同学指路,她是羡慕的,但是她又开始过分担心,一会出不来怎么办,小小年纪的她就这么陷入了自我假象的受困景象中不能自拔。其间即使老师在一旁鼓励她进去试试,她还是怕跟丢了大部队,往后缩了脚,宁愿在门口等着小伙伴出来。 现在想来不值一提的小事,在当时的那个环境下对幼小的她来说,是望而生畏的大事。 就算后来的闯鬼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次,也是寸步不离地紧贴着其他人走,当时正好还有六年级的学生也想进去玩,他们就几个人凑一伙,一刻不离的紧抓着高年级的衣角,抱着人家的胳膊,全程不敢睁眼,嗷嗷直叫,只有耳朵还时时警惕地接收讯息,以听取前方别人的尖叫声来判断路况,她没有撑到最后,中途见到出口外的亮光,逃也似的往那跑。 她真的很胆小,胆小得都不像长大后的自己。 林越听得津津有味,牛奶见了底,时一的故事也讲完了。 他真挚地发表了一句见解:“时一,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讲故事了。”是那种娓娓道来的生动鲜活。 她挖掘自己的往事,博得林越对自己又一好评。 “好了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也听够了,牛奶也喝完了,该回去睡觉了。”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四分。 七点半的早读,换算平时作息时间六点半起床,现在回家躺床上立刻入睡,大概还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还有后续吗?”林越睡意全无,有所期待和留恋,他想继续听下去,不愿结束话题。 “有。”时一说,“公平起见,下次换你讲。” 15 宋因冉作为学习委员自是经常出入年级办公室,更何况她现在又是李女士钦定的语文科代表,但凡有点可以表现的机会,都事事争先,语文课上踊跃发言已是不用说,课后又缠着老师刨根问底更是如此,所以李女士喜欢这个随时随地都对她所教授的科目满是求知欲的好学生。 当李女士托人传话让宋因冉去年级办公室,从她办公桌上把随堂练习册抱到班级并发下去时,宋因冉一脸讨好地拜托她的后桌林越。 “林越,你现在有空吗?”宋因冉转了个身子靠着椅背,面对着林越。 “恩,有事吗?”林越收起了上一堂课的教材,从书桌抽屉内取出语文书,下一节课就是他最头疼的李女士的课了。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趟年级办公室,帮我把我们班的练习册一起抱到班上?” 林越有点为难,自从上次被抽点到,此后的语文课他真可谓是谨言慎行,活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在课堂上拿他开刷,以起到杀鸡儆猴的示范作用,更别说在李女士的火眼金睛下偏移半毫非分之想。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惹不起还怕躲不起不成。自那后,他见李女士都绕道走,尽可能避免相互照面的机会。 “你不用进办公室的,你只要在门口等我出来就好。”宋因冉似是看穿了林越的犹豫不决。 此举真可算是令人无从拒绝。 “好吧。”林越勉强答应。 不管怎样他们都算是同班同学,更何况如果不出大的变动,今后一年都有份前后桌的情谊在,互帮互助自是不可免,况且宋因冉眼巴巴的等他同意。 “其实语文老师人很好的,你只要认真对待她布置的作业,好好听课记笔记,她也就不会难为你了。” 其实林越很想告诉宋因冉,自己对李女士的畏惧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是年年岁岁间接性的积累,他对语文这门学科不感冒也就顺其自然的易招惹语文老师的偏见,他对事不对人,但偏偏事与人存在某种摆不脱的联系。 “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是比较为难的地方,我也能酌情处理。”宋因冉笑嘻嘻的说,“上次语文老师点你起来念的那题是时一的答案吧,我后来检查作业的时候看到你们两的答案一模一样。” 林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否认。 时一在讲台上擦着上节课黑板上留下的板书笔记。白色粉尘扑扑的迎面飘,身后是宋因冉跳跃的音调和不时回应一两声的林越,一齐走出班级前门。 时一进年级办公室归还上一堂课老师遗漏在班级电脑上的u盘时,看到的是林越仍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宋因冉把作业抱出来,百无聊赖的模样,惹来由此进进出出的同学不时多看两眼。 林越看见了她,与她眼神交汇了一两秒,她便进去了。 时一进去的时候,宋因冉已经和李女士交谈的差不多了,任课老师不在办公桌前,时一把u盘放在了桌上,准备撤离时,宋因冉正对着那摞得极高的练习册无从下手,她好心上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宋因冉有一秒的踌躇,后点头答应说谢谢。 时一知道她在考虑什么,可宋因冉现在又不能直接叫来门口等她的林越,但又担心时一太过热心帮到底,好不容易叫来林越也就无处施展了,可这一大叠练习册又总该先抱出办公室再说。 时一有时候真该感谢父母给了她一副睹微知著的女儿身,省去了许多弯弯绕绕的不必要。 “我就帮你抱到门口。”离开了李女士的办公桌,时一抱着半叠的练习册,对宋因冉说。 “好。” 林越背靠在门口的墙面上已有一小会,宋因冉终于从里头出来,时一在他面前停下,他赶忙从她手里接过,说了声谢谢,时一回了句不用。 时一本想先行一步回班,林越叫住了她。 “这本是你的吧。”林越从自己抱着的那叠练习册中,抽出了压在中间的一本以朴素简约的包装纸作为外壳书皮的练习册,递给她。 “恩。”时一伸手从林越手里接过,反正一会也是要发的,就先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本。 “还有包书皮的习惯?” “怕是改不掉了,也不全包,常用的几本练习册和课本而已。”时一尽量让这对她来说稀松平常的事也传达给林越以同样的感觉,但这解释看样子是白费劲了。 “而已?”林越抓着字眼,并不能很好的明白时一某些生活细节中的执着。 “我可不想让我的书裸奔。”时一耸耸肩,料是林越不懂她的无奈。 时一难得的幽默配以严肃认真的表情,在林越看来有种少见的反差可爱。 她从小就有包书皮的习惯,最开始是上小学时,老师有严格要求哪几本书是必须在外皮上加个封套的,有些老师要求更甚,还必须是白色书皮,她不喜欢市面上卖的透明封皮上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规格还不统一。她觉得这就是老师对学生最早的行为规范,跟小学生上课双手叠放在桌面上,端端正正的听课是一个道理。因此时一上小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刚拿到新书,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让妈妈用纸质较厚的挂历纸帮她包书皮,挂历纸的正面是当月日期和各式各样的图,她会翻过来选择背后白净的那面当书的封面,然后又让妈妈在正中间写上科目名,右下角写上她的名字和班级,这才完成。时一那时字体还没成型,她怕自认为歪七扭八不够严肃的字毁了“精心包装”的新书,等到后来字体定型下来后,她也慢慢学会了自己包书皮,每一本都选择别样的包装纸,不再在上面添字,久而久之,哪种封皮是哪本书的,她一眼就能区分。但那时已是初中生,老师不再拘泥于这些形式,同学们也多半嫌麻烦觉得没必要,已没了包书皮的习惯,就算真有些人在意书面是否褶皱,书角是否会卷翘,也会选择去文具店里买全透明的塑料封皮。高中更是没有人如此,所以她在这方面就稍显得与众不同,这成为她保留至今外化于形的习惯。 每每老师总夸她卷面整洁,字迹端正,犹如打印出来的黑色铅字,批改她的作业都赏心悦目。 她后来想过,这都归功于她自小对不成型时歪七扭八的字体的自我嫌弃。 “那也帮我把我的语文课本包一下吧。” “你确定?”时一看了看自己手中练习册的封面,淡雅简洁的颜色,虽不是花里花俏的明艳色调,但到底不是适合男生的款式。 “包装纸背面没图案吧,就反过来那一面朝外用。”林越毫不见外,还为时一支招。 “也行,你要是喜欢。”包书这事不麻烦,一本语文书也就三两下的事,时一答应了。 时一离开后,宋因冉按耐不住好奇心,反问林越一句:“你喜欢这样的?” “我看时一包的挺好的,就想换上自己的书试试感觉,不然我每次看她那么不厌其烦的精心呵护每一本教材,总给人种她的书跟我们的不一样错觉,更具吸引力。”林越不以为意。 “哦。”宋因冉黯然失色了些,无言以对,她其实想说,她日日收发作业,次次接触过时一带封皮的书时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林越是真没客气,语文课一结束,他就拿着语文书走到时一桌前:“拜托了。”又转念一想,“顺便帮我写上字。” “封面写字吗?”时一确定林越的要求。 “语文两个字就算了,我想着给它换了个皮囊,境况会不会有所改善,就当新的面貌,新的开始吧。” “好。”时一低笑,想到的是他昄依佛门,改邪归正,可这不过是他眼不见为净的另一套说辞。 “你就帮我写名字吧。” “还有吗?” “没了,简单点,这样就好了。” “那我今晚弄完明天给你吧。”时一把林越的语文书收入包中,又停止了动作,“今晚的复习作业需要用课本吧。” 林越迟疑了一下,难为情的开口:“也是,要不把你的语文书借我。” 时一顿了顿,直视进他的眼中,以求其真实性。 “我会小心点不弄皱的。” 时一莫名觉得搞笑,她没在担心这个,这简直是他不必要的多虑,但她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拿出自己的书给他。 “你告诉我吧,怎么把字写的这么方正,横竖撇捺都像那么回事的。”林越把时一的课本拿在手里翻阅,找到今晚要复习的篇目,掠过她一笔一划详尽的笔记,面对时一确认,“是这篇吧。” 时一点头。 “难不成你的字还是盗版不成?什么叫像那么回事?哪回事?” “高仿的那种。”林越嬉皮笑脸,不着调的开着玩笑,又正经的补充一句,“字迹端正,卷” “打住。”时一立马出手制止,“别说了。” “怎么了?” “怕骄傲。”时一一本正经的说。 林越被她的话一时噎着。 她想起初中那次林越从球场回来,坐在她身边,随意从一叠作业堆里抽出了一本认真的抄写,说的是同此时相差无几的话意。 她听腻了,颠来倒去都是毫无二致的词。 但凡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半点关于夸赞她的话大多也不过就这么一句,他们口中所惊叹的,她那犹如打印出来的铅字字体,却连好看都算不上,方方正正,一板一眼,毫无笔锋可言,一点艺术特色都没有。人人都这么夸她,这俨然已成为了一张甩不掉的标签,直至她开始怀疑真如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吗?却没人重新定义对她的印象,除此以外呢?她还有些什么足以令人惊叹。没人会夸她长的好看,身材好,皮肤白等种种,外貌上的优越感从不属于她,就仿佛她所有的闪光点都在“字迹端正,卷面工整”这句话下不值一提,逊了色,一层层漆染在外的是她听过无数次以致不痛不痒的变换语调。那内在学识修养和气质呢,也不一定,她此前尽过的努力所得最大的回报就是实现了十六岁的生日愿望。 她现在最不希望的是在林越口中重复听到类似的夸赞,起初是为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而高兴,但相近的话听多了,便有种变样的不入心,往后她开始沮丧,除初次之外似是没有什么能令林越记住她的地方,她希望林越能发现些她别样的好,除此以外的好。 林越虽暂住在外婆家,和时一同一小区,但时一并没刻意重新调整日常作息时间以顺理成章的求得一份“巧合”,还是按照以往,该干嘛干嘛,而这恰巧是她不自知的最为刻意的举措。 假装自然实则不然。 她到班的时候,林越还没来,她先将他的书放好在他的书桌抽屉里。 宋因冉来的早,已经开始准备早读的教材。 “时一,你喜欢林越吗?”宋因冉认真地凝视着她,一目了然的是她脸上写着的所期望从她嘴里听到的否定答案,她在等她摇头说个不字。 今天轮到时一值日,她来得早,班上除了她俩暂时没别人。时一看了看她,回视她的灼灼目光,她没有一下子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而是反问一句:“你喜欢林越吗?” “恩。”宋因冉一愣,重重的点了下头。 她当然知道她喜欢林越。 “如果我也喜欢他,你就不喜欢了吗?” “怎么可能?” 宋因冉是惊叹就目前的表面情况而得出的结论与自己的想法有所出入,前半句是时一怎么可能喜欢林越,后半句是她怎么可能会因此不喜欢林越。 “他人喜欢与否,并不妨碍你继续喜欢她,不是吗?” 时一没说出实话,但她说确是实话。 “时一,我喜欢林越。”宋因冉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 所以她不能喜欢吗? 就算论及先来后到,话语权也掌控在时一手中。 时一不再多说。 宋因冉是来时一这求心安的,她希望她们能是同一战线上鼎力相助的队友,但其实她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都紧绷绷的拴在林越这跟难以挣脱的绳上自我束缚,相互拉扯,甚至挤兑。 昨天傍晚时,值日生已经把教室卫生扫得很干净了,今早她只需简单检查下是否有遗漏的角落,以免早读课有检查部的学生来扣分。 时一把打扫工具放在卫生角,林越从后门进来,走向她:“何佑禹想把尤翘楚约出来吃个饭,让我拜托你。” “他要为上次的戏弄道歉?” “完整点说应该是为上次在她生日当天戏弄她而道歉。” 时一狐疑地看了林越一眼,林越当时不在场,却和何佑禹同属足球部。 “他应该自己去说的。” “他说尤翘楚一定会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他的,她已经一周不来足球部了。” 这下算是彻底闹掰了。尤翘楚的脾性她还是知道的,说一不二,火气虽大但来得快去的也快。 “让我跟她说?”时一指了指自己,“也未必就能赴约,她还气着呢。” “说是把她骗出来,就当是你约她的。” 时一虽然内心嘀咕着,觉得这事处理的不太妥帖,尤翘楚若知道自己出卖她,准又得炸,但何佑禹派林越来拉拢自己,他和尤翘楚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越摊手连连摇头,表示作为中介传话人的自己也是被逼的。 课间操结束后,时一在人群里搜索着尤翘楚和廖韵之的身影,费力地挤开人群拉住她们。 廖韵之还不知情,暂时无人帮腔,时一又不好意思一下子直入主题,怕这样反倒显得突兀得不真诚,尤翘楚起了疑心。 她们弯弯绕绕的说了些其它的事,时一独自一人绞尽脑汁准备随时支出一条话题水到渠成的引向何佑禹的事。 何佑禹跟在操场的另一头,尤翘楚看见时甩开脸,扯着时一和廖韵之的胳膊就大步走,全当没看见这么个大活人,时一转头向后看了眼,和泄气的何佑禹有那么一秒心照不宣的会意,他的眼里写着“拜托你了”的哀求。 时一哀怨的叹着气,被一旁的尤翘楚听进去了。 尤翘楚对何佑禹的不爽体现在硬生生的把时一的头摆正,让她别理他:“别管那只疯起来乱咬人的野狗。” 时一哭笑不得,“野狗”这词安在尤翘楚身上竟也有种半斤八两的意味,尤翘楚抓狂起来也没什么人样。 更何况,何佑禹已“沦落”到需摇尾乞怜c呜咽求关怀的境地,尤翘楚仍是摆着一张臭脸在那端着。 她是该心疼他,还是该说他活该。 时一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这周日出去玩吗?” 她说完,心虚的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 “好啊,好啊,去哪?吃饭逛街吗?”尤翘楚瞬间阴转晴,立马欢快地点着头,就怕她反应不及时时一反悔,过了这话的实效性,“难得你这么主动,真是不多见。” “随你定。”时一勉强扯了下嘴角,不忍戳破真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 23 廖韵之自从恋爱后,时一时常刷着空间动态总能跳出一两则廖韵之编辑的与叶承彦的恋爱日常,尤翘楚大多会在该则动态下“恶心”她的腻歪,虽怨声载道的让她少撒点狗粮好净化单身狗的空间清新,否则誓死也要屏蔽这对毫不节制的情侣。尤翘楚嘴上说是如此,可实际行动却总是在廖韵之的说说底下艾特另一位当事人——叶承彦,让他管管自家的小女友,即使再平常的一条说说,尤翘楚总能以一个神助攻好友的身份,拐十七八个弯的理由与叶承彦搭上关系,让他出来说句话才开心。 叶承彦很少逛空间,却没少为廖韵之点赞,少见的评论也多是尤翘楚的功劳。廖韵之心满意足,最起码叶承彦还是有在关注她的。 尤翘楚不忍戳穿,如果换做是她,一个赞其实不算什么的,不就是随手的一个“已阅”嘛。 尤翘楚看不过廖韵之谨小慎微c百依百顺的模样:“有时候你也不用太顺由着叶承彦,该有的脾气和小性子也不能磨灭了啊。” 廖韵之事事谦让c好言好语的态度,即使她似再沸腾的开水兑上叶承彦平缓慢热的性子至多是单一的不温不火。 “这样不好吗?”廖韵之手里握着针线,照着图例在小而硬的白布上绣着图案。 “不是说不好,怎么说呢,就是你太懂事了。”尤翘楚拿过那图例瞧了一眼,是个咧嘴哈哈大笑的海绵宝宝,“改天也绣一个送我呗,你送叶承彦海绵宝宝,那我就换个,就换个痞老板吧。” 廖韵之的十字绣技能是时一教的,她之前寒暑假常见时一无所事事时就拿着大幅的十字绣底布穿针引线,也好打发闲置的时间。廖韵之之前只觉得羡慕,在时一完好的收线绣好一整幅图时,手摸在有秩的凹凸成品上,也不由感染了些成就感。 廖韵之真正有蠢蠢欲动动手的心时,也就在前不久,想着让时一教她,好亲手完成一件实打实的纯手工作品送给叶承彦。廖韵之挑来选去,最后买了一个海绵宝宝的十字绣小样挂饰。 廖韵之搁下手里的事,解锁手机,在相册里翻找,最后点开一张拼接的自拍合照,拿给尤翘楚看。 “你弄的?”时一也凑过来和尤翘楚新鲜地看着放大的照片。 “嗯,我上次在承彦手机相册里看到了张他的自拍,过后我就让他发给我,自己一个劲儿地跟着模仿他那张自拍,然后两张拼了起来,发给他,又像惯例一样写了个日常心情,只不过没发空间就是了。”廖韵之眼角眉梢晕开的满满爱意。 尤翘楚抿着嘴,点着头:“有两下子啊。” “还有啊,这张是昨晚刚更新的空间动态。”廖韵之在手机屏幕上向右滑动,是另一张依葫芦画瓢的合照,“这是前几天晚上我跟他视频通话时偷偷截的图,他当时躺在床上枕着跟我聊天,后来聊久了,睡意昏昏沉沉,我说就这么开着别挂,他说好,后来就睡过去了,我就把他睡容拍了下来。我筋疲力尽花了几个小时摆好,尽可能自然,让两个人看上去那么和谐般配。” “那他看完什么反应?”时一先是吃惊了一下,为那“几个小时”这几个字眼。 尤翘楚只得连连表示佩服摆着头。 “他转发了啊。” 廖韵之手指头紧捏着银针,一针一线费劲地穿过白色硬布,这是她第一次绣十字绣挂饰小样,穿针引线c收尾缝合,程序比大幅可成框摆设的十字绣更加繁琐复杂,后来,绣久了,拿针的指头太过用力的穿线,明显的微微泛红凹印,有种隐隐约约灼灼的疼,她生疏,进程缓慢,一穿一勾手法略笨拙生硬,因而不可避免穿错地方扎到手,虽不至于严重到出血,可还是会有被针头刺一下,条件反射缩回手的时候,然后再继续。 廖韵之在她们面前叽里呱啦地分享满是信手拈来的恋爱小细节。 廖韵之说她害怕叶承彦不知道她爱他,所以事事表现的很明显。而叶承彦也不可能知道,廖韵之一听见他找她的消息提示音,她就擦擦手停止住洗澡c停止住洗碗c停止住手头的家务,停止住一切当下正在忙活的事 “我好像从不愿意和承彦面对面的坐着吃饭,从来都是排排坐,然后吃饭都是我在叽里呱啦的一通讲,他在旁边边听我讲话边喂我吃的。” 尤翘楚不忍听下去:“够够的了,恋爱中的吃货,就是一个没有手的废人。” 可是这样一个“废人”,廖韵之说她愿意当。 你说,她得有多爱啊? 元旦汇演的时候,时一c廖韵之和尤翘楚选了个靠走道以便不时之需好方便撤离的位置,尤翘楚对表演节目没多大兴趣,就只是单纯的喜欢凑热闹,哪人多往哪钻,蹭个位。 尤翘楚点开手机屏幕,把一张两个陌生男生的合照全屏放大在时一和廖韵之面前时,直接了当地问了句:“怎么样?” “哪个?”廖韵之看了眼问。 “戴眼镜的那个,你们觉得怎么样?” 时一和廖韵之又拿过手机细看。对比之下,眼睛男确实比旁边合照的好友出众,高领毛衣更衬出全黑框眼镜也挡不住白净皮肤,是第一眼极易被人抓住眼球多瞧两眼的高颜值。 “干嘛?你要谈恋爱了?”时一先抛出关键性的问题。 “记不记得,这个情景很熟悉。”廖韵之慢悠悠的开口。 尤翘楚一脸懵逼的坐等她继续说下去:“你在做梦吧。”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给她们看眼镜男的照片,这才最近的事,也是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提起。 “有一天,你拿着某人的照片,在我们的群组里问长得怎么样,然后某人就成了你前前任男朋友。同理,又有一天,你拿着不知从哪偷拍来的照片,特意把我们约出来,亲自翻开相册,同样也是一句长得怎么样,然后这人就成了你前任男朋友。你说历史怎么总是惊人的相似,就像现在这样,你又把照片摆在我们面前,问我们意见。”廖韵之有条有理的分析,尤翘楚谈恋爱的前兆,实属必经之路。 “180身高,八中高二理科生。”尤翘楚不管,径自先向她们汇报他的自身条件,“我真的第一次” 还不等她说完时一就急着接话:“你可别跟我说第一次。” 尤翘楚的每一任男友,她都能给自己找一个良好的托词来标签历任的特殊性,就似标榜着丢弃过往,重新开始,认真爱的开端,她倒也真如此,以致即使分,也不藕断丝连,干干净净。所以她们每听从尤翘楚嘴里说出诸如“第一次为他干嘛干嘛”此类的“牺牲奉献精神”的话,她们只当耳旁风听听就过,尤翘楚热枕枕的爱,时效性就在于当下说出口的那一秒,她不断的为自己找借口,也就表示她还有兴趣继续,等她不再以此来勋章自己的伟大,也就差不多了。 她们听多了,听腻了,也就听得无知无觉。尤翘楚口中每一个问她们长得怎么样的,最后都变成了男朋友。 尤翘楚无辜:“我真的没谈过眼镜男。” “好吧,你要说的是这个啊。”时一为自己的条件反射哭笑不得。 “没办法啊,谁让个个长的都还不错。”尤翘楚实事求是的说。 “尤翘楚你怎么能俗的这么理直气壮啊。” 除她们以外的第四种声音突然在她们背后窜出,三人立马一致转头回看了一眼声源。 是何佑禹,尤翘楚恶狠狠的蹬了一眼:“你管我!” 何佑禹不声不响的在他们后面听了好一会,总之就是无论是重点内容还是无关紧要的闲聊,都听进去了。他微微离座,手肘撑着身子又向前探了探,尤翘楚马上机警地关闭手机屏幕,却还是慢半拍被他瞧见了,还有模有样的点评了句:“黑框眼镜出渣男。” “滚你丫的,何佑禹,你副业算卦的啊!我这还没开始,你就让我结束了。”尤翘楚听完就不爽,分分钟原地爆炸。 廖韵之和时一只是笑,然后在一旁重复他的那句“黑框出渣男”。 “你可以把前几任照片拿来,我帮你看看面相和命运,看看你们到底为什么分。” 尤翘楚不想理身后何佑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气鼓鼓地转回去。 何佑禹却拍着尤翘楚的肩,硬是让她搭理自己,然后又自顾自的说:“其实我也很抢手的。” 尤翘楚无言,时一和廖韵之倒是兴致勃勃。 “上次期中考生物科,我前面坐着一个别班的女生,我猜她一开始本来是和旁边的男生说好,一会罩着她点,给她做小抄,结果后来时间紧,男生自己都没做完,也顾不了她,我提早写完卷子,就见那女生只能无可奈何的在旁边干着急,正好这时转过头,对上了我,满满祈求,你们也知道我这人吃软不吃硬,更是受不了小女生委屈巴巴的有求于我” 何佑禹说到这,就听见前面尤翘楚一声赤裸裸的“切”的鄙视。 他知道她有在听,就说的更起劲儿了。 “我就特绅士的将自己的答案做了份小抄传给她,她满脸感激,我顿时觉得自己比她旁边那位自顾不暇的男生光辉伟大,这才保住了她的生物免于挂科,原来帮助有困难的同学感觉这么好啊。”何佑禹很不要脸的说着,“后来考完那女生还找我要qq想加我,本来也没多大问题,哎,坏就坏在,我太优秀c善良,结果她就天天晚上找我聊天,说她考进了班级前十,然后就显得有点飘飘然了,我也就随便敷衍几句。” “后来呢?”廖韵之问。 “后来我就删了,这个女生太没劲儿了。”何佑禹从自傲得意到连连摇头感叹,又一转语调,凑前问尤翘楚,“怎么样,其实我也不赖吧,就是你不善于发现我的人格魅力。” “说了这么多,就是用来向我证明这个啊!”尤翘楚端着架子,溢于言表的不屑。 “不是,我就是想说,其实一个人单身挺好了,你别看见个长得不错的男生就往上贴啊,还非要扯上一层情侣关系,做普通朋友不好吗?不好吗?不好吗?”何佑禹就纳闷了,一连串问了好几个“不好吗?”。 “谁不管不顾往上贴了啊?何佑禹,你对我说话可要注意点,姐姐我难道自身条件不够优秀吗?非要我去贴他们?就不能他们贴上来?” “是是是,你太优秀了,可你总要有点追求吧,有点原则吧,为了张脸,就把自己给卖了。” “我乐意。” “你不是之前还跟我说,一个人特他妈有意思吗?说什么打不玩的游戏,看不玩的小说,没人管,没人烦的,贼尼玛爽吗?说什么可以朝三暮四,一天一个变着法的把那些入得了你眼的小鲜肉都喜欢个遍,还没男朋友约束着吗?” “今非昔比,你懂个毛线。” “哎呀呀,我真是替你男朋友担心,谈恋爱还要防着你精神出轨,真累。” “你丫说够了,闭嘴吧!”尤翘楚彻底跳脚。 “我是怕你祸害我的男同胞。” 尤翘楚懒得理他,浪费唇舌,跟他这种胡搅蛮缠的人也说不通。 何佑禹倒是堆满笑容无故献殷勤,食指戳了戳尤翘楚的右肩,尤翘楚不耐,甩开。 “一起单着吧!” 尤翘楚仿若自己在沸腾的环境中耳朵听错了什么,鄙夷地看了眼何佑禹。 何佑禹又重复了遍:“我们一起单着吧,尤翘楚!”说完又自顾自的哈哈笑了几声。 这次她听清楚了,却刻意夸大幅度的耸肩颤栗了下,重新调整坐姿,似要隔离后面的神经病,全身散发着对他的嫌弃:“有病。” 何佑禹后来解释说,他也觉得他自己挺变态的,想着自己单身还偏要抓着个人来陪他,就觉得大概是疯了。 “去去去,我凭什么要搭上自己陪你闹啊,脑子坏了?” “别人答应我还不一定要呢,拖你下水比其他人有意思多了。” 尤翘楚理不清他的脑回路,只得强扯嘴角,笑得虚情假意:“呵呵,那可真是谢谢你这么记着我哈!” 尤翘楚扭头,何佑禹也不再说话,有好几秒一刻不离地只是盯着她的后脑勺,沉默不语,尤翘楚做事c说话风格一贯直来直往,不遮掩,不避讳,但就算是这样的她,他也不知如何拿捏得当她的脾性。 何佑禹那时想,世界上有两件事是他所不可控的,一是明天或晴或雨的天气,一是下秒尤翘楚不定时更新的心情。可他细想了下,又觉得不太对,天气尚有天气预报可测,虽偶有偏差,但尤翘楚变幻莫测,时时偏离预想。 她太令他捉摸不透了,以至于他心里荡起了那么点不可名状的矫情感,他倒也希望,尤翘楚所有对他的冷言冷语还存有那么一丝不问缘由的柔软。 何佑禹自此之后时常在尤翘楚耳边念叨单身的种种好处,他不肯放过尤翘楚,是指哪方面的不肯放过,他心里清楚。 尤翘楚再怎么无所畏惧可到底是个女生,也会深陷偶像剧无法自拔,可也并非来者不拒什么都看,还是有所选择的,钟情于颜好c剧甜,据时一所知,台版《恶作剧之吻》来回一集不落她就看了至少三遍,还没算上小学时暑期固定档播放量。 她也少女怀春,可分分合合的谈了这么两三个,最后也只能一并囊括为“不合适”的范围。 她有在认真谈,但没真的爱。 历任分手时她倒两袖清风无牵绊,反倒是男方似有留恋心不甘,但奇怪的是却又干脆利落,分手这事一方提起,另一方也不拖泥带水一口答应,没有垂死挽留的戏码,更多的是自我较劲儿。 尤翘楚时至今日想来自己的前前任男友就觉得搞笑,他们分手后过了有一阵他便又交了新女友,还特来通知她一声,发了张亲昵的合照私聊她,问她说,你看比你漂亮是不是?尤翘楚拧着声音怪模怪样的在时一和廖韵之面前学着对方的语气原话陈述,想象着前前男友隔着对话框说这话时不知哪来的底气,而她只能满口敷衍的打着哈哈回复,心里却嘀咕着关我屁事,明明丑的要死。他空间里各种秀恩爱晒幸福,生怕尤翘楚不知道,以至于尤翘楚后来嫌他烦索性屏蔽了。 尤翘楚就是那种明明不爱,还能扮柔弱的“贱人”,只要她还有耐心。时一和廖韵之有时都看不下去了,无奈也只能悲哀遇上尤翘楚算他倒霉。 前前男友对尤翘楚的“关照”延续至她与前男友分手,他不安慰还凑份热闹不怕事大的嘲讽一句,尤翘楚,你也有今天。尤翘楚本就没太把分手当回事,他却多此一举的替她大张旗鼓搞出“天要亡她”的架势,她没往心里去,只是不屑的嗤笑回了句,死不了,死不了。 尤翘楚就是觉得搞笑,对于前前男友的“耿耿于怀”。尤翘楚后来给他发了一句不明不白的消息“你可真是可爱呢”不等回复就把他删了。 她知道她可恨,可她又不讨喜谁,管他呢。 时一问她:“很好奇你以后生小孩当妈了会怎样?” 尤翘楚答:“我都想好了,女孩子严厉管教。” “不能走她娘的老路。” “毕竟当年她妈太浪。” 尤翘楚什么时候最想谈恋爱?就是半夜追更新的偶像剧甜到眼红牙痒c裹紧被子满床打滚c嗷嗷尖叫的时候。 何佑禹对时一如实相告:“我之前一直认为单身挺好的,但喜欢上尤翘楚后就觉得,一个人单着其实挺没劲的。” 21 时一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爷爷是在一个月之前,他眼睛发炎来城里看病,她爸特意开车回去接他,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供他居住,爷爷也一再推脱不愿麻烦他们,他们也确实真没什么理由执着着挽留他留下住的,只能说在家附近一家不错的宾馆开了间条件较好的房,以便他在城里看病的几日稳妥的休息。正巧爷爷来城里的那天是工作日,时一中午放学回家才看到许久未见的爷爷,他一只眼睛发炎得厉害,肿得几近睁不开,爷爷一直以来身形偏瘦,他生了病给时一的感觉更是不好,她妈把饭菜一碗碗端上饭桌,爷爷独自靠着沙发休息,那一刻时一莫名觉得有些心酸,他瘦弱的身形被岁月磨砺得满是过往成长生活里的苦难的影子,他只是安静地靠在那,时一都生怕他陷入其中,支不起身子。时一很早之前就从她爸那听来爷爷腿脚不便,但她也从没过分细究且关心,怎么来的?有多长时间了?她一概不知。 爷爷见她回来,睁开了另一只无异样的眼,看向他的孙女,声音虚弱而苍老的唤了声她的名字:“时一,你回来啦。” 那一声足以使她自觉她孙女的身份当得不够称职。 她一年里呆在老家的时日并不多,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每年的寒假春节是理所应当的回家团聚,其它如国庆和暑假这些天数较多的节假日里,回不回家都视情况而定。爷爷之前偶尔来城里看过他们一两次,带着留在老家那块由他一人辛勤耕作滋养的肥沃土壤上长出的瓜果蔬菜。 时一还很小的时候,那会还没读小学,她曾有一段时间呆在老家,她奶奶去世的早,是在她未出世之前的事,爸妈不在身边,时一时常晚上一个人不敢睡便拉着爷爷让他陪着。大些时,她第一次学会的代步工具是爷爷用于骑行各村之间的三轮车,他常常载着他们几个小孩各种转悠。过年后都会有戏班子的人来村子里唱戏,小孩总会早早的抢先占了第一排的椅子,能津津有味的看着的也就开场舞那段,而多半也只是为了图个新鲜和热闹,能好好坐在那吃东西,而爷爷也总会买来一堆零食或水果拿到前面给她,然后东西吃完了,觉得戏的内容无趣了,小孩们也就全部跑开了。她也从没认认真真地看完一整部戏,却时常看到,爷爷会为了看戏蹬着他的三轮车去别的村子,总会很晚才回来。时一那时还很好动,经常耐不住性子在村子里乱跑,做了错事他也没责骂她,也不告诉爸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包庇她的“罪行”。 车窗外时飞驰而过的风景,脑海里是衔接不畅的过往片段,他多好啊,好到她一遍遍的回想又一声声的自责。 爷爷在城里看病的那几天里时一有空就会到酒店陪他唠嗑几句,他背后撑着枕头当靠垫,因为眼部涂了药水,只能闭眼与时一一问一答,她爸也不时插上几句,姑姑在一旁伺候着,他关心她的近况与学习,时一表示对新环境已有所适应,简单交待了些现代学习的课程内容与周边的见闻趣事,她知道爷爷不一定都听得懂,但她认真的分享,他喜滋滋的笑,彼此都觉得足够了。 爷爷喜欢热闹,一家人实实在在的陪伴,儿孙绕膝的热闹,她知道。 爷爷呆在城里的最后两天正值周末,他依旧是靠在床头,探望他的人坐在一旁,时一临走前爷爷问她:“时一,明天还来吗?” 时一当时没听清,看了他爸一眼,想问爷爷说了什么。 她爸重复道:“爷爷问你明天还来不来。” 时一重新看向爷爷,年迈的老人不行于色的期待,她没有理由拒绝,乖乖地应了声:“爷爷,我明天还来。” 他靠在那笑着,说好。 那天周末的早上时一起得早,跟着爸爸c姑姑陪着爷爷分别在两家医院穿梭,领取检验报告单c和同在一座城市读大学的表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陪他挂吊瓶,时间倒也过的很快,爷爷嚷着隔天就回老家,不愿再逗留于此,怎么劝说都不听,他固执,她爸也就顺了他的意。 他是个闲不住的老头,哪容得了日日把自己搁在床上受人伺候着,他宁愿回去扛着锄头操劳那片没几亩的田,扇着扇子和同村的老人唠嗑长度。 他绕着那个村子里里外外走了那么多年,是离不开的根。 那是时一最后一次帮他实质性的做点什么,还好那次她没有拒绝,想起这竟然是最后一次见他,她有些难过,又觉得惋惜,他闭上眼的前一刻她竟没见上他最后一眼。 她平静地听着这个噩耗是真的,又平静地听着从她爸嘴里缓缓吐出的确认。有些东西回忆起来,也突然难过起来,这种真切的情绪好揪心。 她要是知道那次他来城里看病已走向生命的倒计时,她一定努力哀求,让他多留在身边几日,一股脑的分享那些有的没的,爷爷都愿意听她讲下去的话。 爷爷回老家临走前在小区门口把时一叫到一边偷偷塞了两百给她,嘱咐她好好学习,平时多买点吃的,他说现在学生学习累,让她别亏待自己,她推搡着不要,可到底还是收下了这份好意,他所以为的偷偷,其实每次她爸妈都看在眼里,不做声,他上了她爸的车,时一对着车窗半开里的他招手说:“爷爷,放寒假我就回去看您。”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竭力想弥补些什么,好宽慰独守空房的老人。 他欣慰的笑着,说好。 全家在为爷爷的丧葬忙进忙出的时候,她插不上手,静静地呆在一边听候吩咐,每天家里的大厅总有些她印象模糊的老一辈亲戚来哀悼,哭声不断,对着封存着爷爷躯体的棺材哭诉,她不全都听得懂家乡话,但各个都哭红了眼,她也情不自禁的落泪,棺材旁的录音机里循环播放着似是佛教的超度经文,灯彻夜不息,她无法睡得心安理得。 时一知道爷爷就躺在里面,可她什么也帮不到。 从寺庙来的师傅在大厅里架着各类东西,弄着某种仪式,时一跟着家人一次次双膝跪在铺着瓷砖的冰凉地板,那是她从小到大的第一次跪拜,也是最久的一次。 下跪这个动作本身并不难,可一旦赋予了一定意义,双膝立马变得沉重,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抵着坚硬的地板,从膝盖直达而上的疼痛感触动心脏逼得她鼻腔泛酸,每一次叩拜都是在迫使她一次次的认清爷爷是真的离开了。 她没了爷爷,她爸没了爸爸。 时一请假后的第四天晚上,她照例翻看班群里的通知消息,从同学们的聊天记录里搜寻些这几日课程内容,她请了半月的假,或多或少有个底总归能心安点,这样回去时,也衔接得上。 她知道十一点多林越的qq头像仍显示在线,但没想到他竟会找她。 “听说你请了半个月的假。”林越先发来消息。 “恩,家里出了点事。”时一回答的很委婉,她裹着睡衣缩在沙发上,夜渐渐转凉。 “李女士周一的时候在课上表扬你,可惜你不在没听到。” 时一不禁失笑,她差点都忘了自己刚考完半期考,就马不停蹄的往家赶,虽说对自己的情况还是略知一二,但班上和年级里其他同学的总体水平如何,她还一概不知。 “无所谓了,都考过了。”时一说的轻描淡写,是真没记挂在心上,人是有虚荣心的,死揪着过去的某个骄傲的点沾沾自喜是会顾不好脚下的路的。 她自是引以为傲的语文,长久以来都不敢有一毫松弛,是她最后紧攥在手的砝码,在班级上空飘飘荡荡的头衔,是入了林越的耳的。 她又怕林越觉得她假谦虚,就主动掌握了话语权:“各科课程都上到哪了?” 林越倒也真的把各科进度清楚的一一打进对话框发送。 时一努力回忆着课本页面没上过的内容大致进程如何,意料之内地叹息道:“看来我回到学校后不出意外会有着一堆的课程等着我补。” 她本不想扯到这个的,她落下了两周的课,回头返校恶补早就是逃脱不掉的结果。她其实很想旁敲侧击地问问林越那个跟宋因冉的赌约结果到底如何,谁的分数更高些,是否真如了宋因冉的愿,周末陪着宋因冉逛街? “其实也不算多,你真需要的话,到时我笔记本再借你。” 时一低头在手机键盘上飞快的打着字,她印象里所认识的林越是个喜欢把课堂笔记直接写在书上的男生。 林越一直以来嫌弃女生那套所谓的形式主义,耗时又浪费精力,他永远也无法参透女生流连在文具店货架前只为挑选精美笔记本的心情,翻开崭新的一页,端端正正的再把课堂内容原原本本一致的照抄进去,他认为着实没必要,有些内容课本上明明有原句,直接标注下就好,况且课本是实实在在陪伴三年的,笔记本总担心有个万一,多保管一本学习资料,也是不便,何不集于一体。 林越自有他的道理,时一不反对也不赞同,可不是所有的人都如他在页面边角空白处简单标注下,日后复习起来还能顺畅自然的衔接上此前的知识体系。 时一不似他,她是在课本旁备着一本笔记本,随时待机的那种人,她一边捡拾过去的疏漏一边抓紧着往前赶,一字半句的重点都不放过,但也不似林越想的那般不善于变通——课本上原模原样的语句也一股脑的抄个便。 她只发了一句:“谢谢。” “下次如果你要去自习室”林越没打完一句完整的话,时一看不明白,正准备发个问号,就见对话框中立马跳出了他下一条消息,“可以找我。” 时一愣了一秒,了然但不敢往深处想。 她回答:“好。” “宋因冉那天问我有没跟女生单独逛过街。” 时一倒吸了一口凉气,话题突转,忐忑了下。 “那你是怎么说的?”时一极力按耐住过分八卦的心。 “我说有,和你。” 时一不知道怎么接话,心中千百回转的滋味。 “其实那不算逛街吧,就单纯的陪你刷机。”她知道她放错了重点,但作为被提及的当事人稍稍装傻充愣才好把话题继续延续下去,“她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时一当然知道为什么,但她始终尽职尽责的保持一个倾听者的状态,她想听从林越自己口中说出的话。 “宋因冉以逛街为条件和我赌期中的物理成绩。” “所以?”所以呢?结果如何?时一真正想知道的是这个。 “她赢了。” 时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隔着手机屏幕闷闷不乐。 宋因冉的学习能力不容小觑,关键时刻比谁都偏执,这种结果也不是没可能。 时一想,她得了班级语文第一的名次又如何,她无法由着性子跑到林越面前打赌邀功,这是她和宋因冉的区别。 宋因冉步步为营,她忍着一股翻江倒海的酸意,没头没脑的回了句:“这周末吗?” “恩。” 时一其实很想抓着林越,跟他分享近日的心情动态,她想告诉林越她一点也不喜欢丧葬的氛围,甚至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好逃避这一切,她受不了告别的仪式,人来人往c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一个个都站在她的面前,在她耳边一遍遍回响着爷爷生前的好。她最近失眠得厉害,只要一闭上眼,盘旋在脑中挥之不去的都是过往零星的片段,然后懊悔c愧疚。她爸妈都体体面面的操办着一切,彼此默契的不过多在她面前交谈关于爷爷的话题,她一个人无措的坐在楼梯口麻木地看着大家进进出出打点种种事项,填补时间遗留下的漏洞。 那天她爸终于看不下去,也陪着时一坐在同一级的阶梯上,短暂的休息,起先他们什么都没说,时一懂事的不去多问,后来他抚着时一的后背,讲起了另一件事。 他跟时一说,那天爷爷坐在回家的车上,嘴里念念叨叨的都是关于时一。 “夏天这么热,时一她一个人撑着伞上下学,你怎么不买辆电动车给她骑,这样也快点。” “爸,学校不让未成年人骑电动车。” “不让啊,怎么就不让呢,本来天气就够热的,现在孩子学习任务还重,背着个书包,后背都是汗,每天走来走去的,也累啊。” “家里还有辆自行车呢,她还不爱骑。” “那哪一样了,自行车腿得用劲儿,大热天的骑久了也累人,电动车只要一坐上去就好了,速度还快。” “爸,她还小,无所谓这些的,而且现在学校离家也比以前近了,走几步也挺好的。” “你不买,我买!”爷爷执拗。 “爸,真没必要。” 她爸无奈地笑着跟她讲车上的对话,话末似小孩争宠般的“质问”她:“你爷爷生前还拧着那股倔强的劲儿跟我争论你上下学骑电动车的事,你说,他是不是更爱你啊。” 她爸问她,你说,他是不是更爱你啊? 时一听完,情绪的门闸子彻底崩坏了,她环着腿把头埋进双膝中,她强忍了许久的鼻酸再也绷不住了,控制不住的泪雨滂沱。 她爸一遍遍顺着她的背脊,她哭得抽搐,时一知道他是在尽可能以幽默的方式安抚她的心,彼此宽慰。 “恩,可不是嘛,爷爷更爱我啊!”时一带着泪痕的不甘示弱,笑得舒心,顺承着她爸的话,对爷爷去世的这个事实竟有些释怀。 时一想告诉林越,在窗外此起彼伏响起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她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一角,不愿挪动半步,缕缕飘上来的呛鼻烟火气,甚至连本应下意识遮捂耳朵的动作都带着迟疑。 她一面想着再也见不到的爷爷,一面想着林越与宋因冉的周末,五味杂陈的罪恶感。 她委屈而难过,直到等来林越的回复:“等你回来。” 不明所以的一股暖流直击胸腔,时一得承认,她喜欢林越,无论有意无意的温情,她都被他煽染得戳心又迷离。 19 上午第二节课是化学课,时一翻遍了书包和抽屉都没找到化学课本,翻来倒去焦急了很久才回想起昨天刚把书借给尤翘楚,她还没还给时一,时一也忘了提醒她,自己今天有课要用。她上楼走到尤翘楚班级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眼哄闹的班级课间,托靠近门口座位的同学帮忙传话叫尤翘楚出来。 “尤翘楚,有人找。”那人随意朝里大喊了一声。 尤翘楚本还在和后头的男生打闹,听到喊话先是条件反射性地应了声,然后才转回头看向站在门口找她的人,发现是时一,才有所反应,立马从书桌抽屉里拿出时一的化学课本走到门口给她。 “你也知道我找你是来拿课本的啊。”时一没好气地说。 尤翘楚兀自尴尬地傻笑了两声,然后解释道:“我这不是忘了嘛,不然一早就给你送过去了,你一会化学课?” “对啊,我刚还找了会,以为被我丢哪去了,这才记起来,就冲上来找你了。”时一歪头略过尤翘楚朝里大致搜寻了一遍,“怎么没见韵之。” “她啊,刚上厕所了。” 何佑禹下楼路过尤翘楚的班级时,看到站在她班级门口的时一抱着本书正跟她交谈什么,他也不假思索地顺势走近插上话来套近乎:“呀,时一这么巧啊,你也在这。” 何佑禹还没彻底走到她们身边,尤翘楚正好面对着走廊的方向就先看见了他,忍不住白了眼:“你干嘛!” 他只是挑眉装酷,笑意不明。 时一转身看到来人,先是一时语塞,却也友好的回应了句:“学长。”当是尽上下级关系的礼貌。 她所处的位置其实挺尴尬的,时一所自认为的关系中,她和何佑禹并不算多么亲近,中间的关联多半靠总是和他相互拌嘴的尤翘楚维系着,才能还算不错的隔三差五的照面c互动。尤翘楚总是一口一个何佑禹的叫,直讳他的全名,但给时一的感觉是虽表面不融洽的隔阂,但底子里的关系是相互无所顾忌的好。可时一不一样,她和何佑禹相较尤翘楚和他还是隔着层不捅破的膜,在学校,何佑禹大她一级,彼此也没好到她可以自如的称呼,除了一句学长,她想不出其他比较适中的叫法。 何佑禹让她别见外,她却怕是别扭,他也就无所谓一个称呼方式了。 时一知道,若是尤翘楚听了她的心里话,顿是立马跳脚三尺高,急于撇清而嚷嚷着:“我呸!鬼才跟他关系好!” “打招呼啊!”何佑禹纯然无害的讨好样,牛头不对马嘴的问答。 “我说你怎么在这?”尤翘楚一声绵长的叹息,“何佑禹,我发现跟你说话是真累。”满是丧气的不耐。 “上厕所呗,正好路过,看见时一在你班门口,就顺道打声招呼以示友好。” 尤翘楚显然不信他的说辞:“神经病吧你,你那层楼又不是没男厕,还特意跑到楼下,竟在时一面前装热情,图谋不轨什么啊!”说罢还加了个白眼。 “骗你干嘛,你是不知道,我那层楼的男厕不知道谁吃坏了肚子,在坑里释放毒气,熏得我刚走到门口就退出来了。”何佑禹一副我话搁这了,信不信由你的无赖。 尤翘楚半信半疑的端倪,就算真像何佑禹说的这样,但她总觉还暗含着令一层别有深意。 廖韵之从厕所回来,他们三人挡着门口,基本占据了一半的通道口,廖韵之要进去,里面的同学要出来,只留给他们半个身形的宽度,迈开半个步子,怎么侧身偏进去都不对,犹豫着怎么开口。 “你们三个让让,挡道了。”廖韵之先开口,实在是无可奈何。 尤翘楚跟何佑禹说起话来还来劲了,旁若无人。 廖韵之本来想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回到位置上补课堂笔记的:“翘楚,你笔记借我下。” “嗯,拿去吧,就在桌上。”尤翘楚对廖韵之挥了下手表示随意,他们识趣的往旁边退了退,不再据着门口说事,尤翘楚显然并不准备放过何佑禹,余光轻蔑的上下扫视了一遍,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别以为我不知道,三天两头在我班级附近晃悠,我见你从我教室窗边路过的次数可不少。诶!韵之,你先别走,你说是不是?何佑禹自以为不经意的从我们班窗前走过。” 廖韵之刚走两步听到这又好奇地折了回来,正巧尤翘楚又拉她来做人证:“还有这事?”可显然是她并没太注意过。 “你没见过?上次我还提醒你看窗外有个傻缺路过来着,你不记得了?”尤翘楚一脸不可置信,自己的人证竟然失忆了! “额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吧。”廖韵之尴尬的试图挽回点什么好强撑着尤翘楚的气势,似是有这么一回事,最起码表面上得帮尤翘楚打圆场。 “小样,你还挺关注我。”何佑禹先是一阵红,后硬着头皮忽视掉被人抓包指出的难为情,反倒一脸嘚瑟样。 “我呸!别自恃清高了。”尤翘楚不屑地说,又一转语调,扮演起一位苦口婆心的点化者开导何佑禹,立着实打实的好人牌,“真的,你要是看上我班里的哪个姑娘就直说,直接追不就好了,成天从我班的窗前飘来飘去我看着烦。”到底最后才是重点。 “我高兴,你管我!”何佑禹瞪着眼。 “磨磨唧唧的,是不是男的!” “我要真追了,你可得帮我罩着点。”何佑禹转念一想,又服软了下来。 “好说,好说。”尤翘楚阔气的摆摆手,语意停顿,“不过让我帮你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何佑禹靠着墙,有的是闲情逸致和尤翘楚谈条件。 尤翘楚想了一会,打了个响指说:“这样吧,你每天变着样给我送零食,就学校小卖部里的,怎样?不难吧。”尤翘楚一点都不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何佑禹给她送吃的,就是间接性给他光明正大的理由,得不偿失。 “你高兴就好。”何佑禹只是笑。 时一和廖韵之基本插不上话,可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她们觉得剧情的走向并不应该如此。 尤翘楚是真傻,而何佑禹则是顺水推舟。 她怎么就没想过其它可能性呢? 上课铃正好打响,各自散去回班上课。 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林越从小卖部买了两包薯片回班,刚打开就被附近同学接连不断伸上前的手瓜分干净,稍远点的,但凡能听到零食拆袋的声音也就都如狼似虎的扑上前去。 时一目睹了江则和林越的座位被包围的惨状,她没想去分一羹,起身准备下楼去饮水机打水喝。 林越从中艰难的抽离出来,把两大包薯片留给他们,紧接着自己也拿着空水瓶下楼盛水。 他们前后脚,相距十来步的步幅,时一走在前面没注意到后面跟着林越,以至于当她拿着打开的空水瓶等水流把它装满的时候,林越来到她的身边,一块站在饮水机前静静的举着水杯对着出水口时,时一下意识地紧张了下。 出水口水流小而慢,她紧张得不知道作为同班同学该不该说些什么总好过无视,两个认识的人无声的并排接着水,这气氛很怪异,但她作罢了,就这样保持着接水的动作静默无言,时间渗进水流,一点一滴填满空瓶子。 时一先装满水杯,正拧着盖准备先离开一步,林越叫住了她:“时一。”他从兜里掏出两小包的尖角脆,放在掌心,伸向时一,摊开,“留给你的。” 时一对当下意料之外的情况有些措手不及,她看看林越,又看看他掌心的零食,再看看他,几秒内脑中自问了无数遍下一步该干嘛,伸手接过,还是婉言谢绝。 “那些人太疯狂了,太显眼的零食在班上是保不住的,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零食,我自己突然嘴馋去小卖部买了点,但我想着留给你一些。”林越的手并没收回去,零食还摊在掌心对着她的方向,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时一犹豫了两秒,接了过来,揣进兜里,说了声谢谢。 她突然有种私藏着林越的好的窃喜感,收入囊中,谁也夺不走的满足感。 “你玩游戏吗?”林越试探性地问一句。 “什么游戏?” “英雄联盟差不多这类的。” “我很早以前还会玩些小游戏打发时间,但英雄联盟这类对我来说的大型游戏,没接触过,不过我知道你们男生基本都有在玩这款游戏,略有耳闻。” “恩,算是吧。”林越说,“你如果哪天想玩的话,跟我说,我带你。” “等期中考结束后吧,有空了,你再教我。”时一点头答应了,她何尝不想顺着林越的喜好慢慢摸索其中的乐趣进而转为某种共同的话题而了解。 林越无端的问话并非凭空产生,上次中午在足球部里蹭空调冷气休息的时候,尤翘楚和何佑禹已经在里头呆了有一会,他们分别坐在桌子的两侧,火热地讨论着这款游戏,虽中间尤翘楚会调侃何佑禹几句,但总体上却是相较平日里前所未有的和谐与平静。 玩英雄联盟的女性玩家也不少,但林越所认识的女生中真正对其感兴趣的寥寥无几。他见过为追求某个男生而刻意接触这款游戏以拉近距离为目的的女生,一段时间内兢兢业业的一局接一局的游戏,锻炼熟练度c提高等级,却以玩不上手退了场另辟蹊径。他也碰到过游戏白痴女友被游戏大神男友万般保护,秀满全场。 尤翘楚作为女性玩家,是不多见的痴迷,技能操作水平熟练,上手快,英雄角色涉猎面广,是个配合极佳的队友。 林越是在那时从尤翘楚和何佑禹的交谈中才知道原来她也玩,竟玩的还不错。 尤翘楚的游戏时段主要集中在周六晚上,而何佑禹的游戏时段比较分散,看心情,有空了就约熟人上线打两三盘,心情好也打游戏,状态差也打游戏,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因素,他也曾好长一顿时间搁置过游戏没上线,来来回回,可总也没舍弃过它。 何佑禹某次周六晚上线无意间发现尤翘楚竟也在线,就兴高采烈地点开她的对话框,发去消息:“想不到你也号这口,怎么早不和我说啊!”有种久逢同道中人的悲壮,竟还是个女的!手机按键上打字的手都透着鼓激动。 “我玩不玩告诉你干嘛,老娘现在没空理你。”尤翘楚正在兴头上,双手离不开鼠标和键盘,手机消息提示灯闪闪烁烁,她隔了好几分钟才回的何佑禹,原因是正在等二十多秒的重新复活,这才抽空回了句。 “下盘一起啊!”何佑禹没理她怎么说。 尤翘楚后面也懒得搭理他,最起码在这局结束前。 何佑禹就静静的在线上等尤翘楚游戏结束,却等来的是尤翘楚的咆哮,她输了,然后是噼里啪啦的消息气泡,抱怨队友渣c送人头c态度消极c还内部掐架互看不爽 “他丫的,总能碰到一两个智障,明明说好等团还自己冲上去,说好撤退还回头补一击。很好!结果我方团灭,对方一路无阻地带小兵推倒我们水晶。” 何佑禹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尤翘楚的咬牙切齿,特别集中体现在“很好”二字上。 “来来来,我带飞,躺赢。”何佑禹意在收拢民心。 收到的却是尤翘楚的鄙夷:“你行不行啊,带不带得动啊!” 尤翘楚最后还是松了嘴,答应和何佑禹组个队试试水,探探实力。他们开着语音,相互配合倒也挺顺风顺水的,后面接连玩的两三把都赢了,何佑禹嘚瑟到起飞:“我的技术还不错吧。”他等着尤翘楚夸他几句。 “还行吧,不坑就是了。”尤翘楚只是平平的评价了这么一句算是认可了他的游戏水平。 “尤翘楚,你夸我一句会死?” “你不嘚瑟会死?能不能成熟稳重点?” 何佑禹气不打一处来,不夸就算了,反而还讨骂,他鼓着腮帮子,不计较。 可他不能无视尤翘楚的话,说他不成熟?不稳重? 后来何佑禹固定每周六晚上线同尤翘楚开语音打游戏,尤翘楚平时对他的爱搭不理,在游戏里摒弃前嫌做一名合格的支援队友。即使前一天相互还拌着嘴,何佑禹软硬兼施都拿尤翘楚没办法,愣是连发十几条的消息都不带尤翘楚的一句理睬。起初的争执尤翘楚嫌烦了还会回一个“滚”字打发他,后面隔三差五的“事故”重演,尤翘楚这头倔驴怎么都拉不住的,但好在没有什么事是一场赢了的游戏所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场。 虽也不至于百战百胜,但好歹胜率还算可观。 何佑禹契而不舍的连发好几条变相求和的话都遭到尤翘楚的冷眼相待,最后是一句“玩不玩游戏?”才破开了一条与冷战事件本身根本不搭边的突破口。 “上线。”手机就在咫尺处,尤翘楚幸灾乐祸的享受何佑禹“求饶”的姿态,端着“错不在我”的架子,可总还是没能在这句话前绷住,何佑禹在等着她的首肯,她得稍拉低点架子,体现在隔了好几分钟才回这么一句认可的话。何佑禹后来总结过经验,讨好的话要说,还不能敷衍,得连发十几条起底的消息才行,不然在尤翘楚那显得不够诚恳,最后再扯上游戏来垫背,不出十分钟,就能得到尤翘楚叫他上线的消息,他知道,尤翘楚明明刷着手机偷乐,还死命捍卫毫无用处的矜持,她装,他陪。 何佑禹有时候自己也不禁思考过这么一个问题,他妈的,自己是不是有病? 何佑禹一边抱怨尤翘楚真难伺候,一边却又一次接一次的屡试不爽。 但不是每次无缘无故的争执,都能在当晚或隔天的一句“玩游戏吗?”打消了。作为一名合格的高中生,对于尤翘楚来说首先得端正学习态度,她也并非打游戏成瘾不能自控,上学的天数里,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并不少,过后再洗澡“净化”身心,然后整些有的没的,捣腾到差不多的时间后乖乖地按时上床睡觉,她惜时,对于睡眠这件事格外,她精力充沛了一整天,入睡后才算真正的消停下来。所以有时尤翘楚周一就和何佑禹怼上,要死皮赖脸和他抗争一周才能在周六晚和解,憋屈的是何佑禹,巴巴求饶的是何佑禹,可次次挑衅尤翘楚的也是他。 尤翘楚有一次忍不住了,当面大声质问他:“何佑禹,你没病吧?” “怎么了?”何佑禹饶有兴致地听她把话说完。 “不惹我会死?” “不戏弄你我心里痒痒,难受。”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在尤翘楚那看来真他妈欠揍。 “受虐找打?”尤翘楚恨他恨得牙痒痒,就光凭这一副不时在她面前晃荡的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真遭人厌。 “是。” 何佑禹后来是这么劝慰自己的,无论尤翘楚怎么恶语相向,只有顺着她的话回答,才有报复得逞的快感,他照单全收,她也拿他没办法,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反驳的无措,又是他变相的乐趣所在。 “你神经病啊!”尤翘楚只能想出这么一句对于何佑禹来说司空见惯的话,打在他被尤翘楚日复一日磨砺得越发皮糙肉厚的脸上,不痛不痒。 尤翘楚心里得承认的是,和何佑禹开语音打游戏,挺有意思的,最起码不冷场。何佑禹总会扯些最近网上看到的搞笑段子或班里c年段c学校的见闻趣事分享给她听,她不一定会笑,也不一定心思都挂在他说了什么内容上,但她喜欢这种随时有人在她旁边唠嗑些没有营养含量的话,何佑禹没要求她句句都有回应,甚至在尤翘楚板着一张苦瓜脸,听着他自以为搞笑的冷笑话并对着耳麦笑得夸张到直不起腰来时,也只是得到她的一句“呵呵”,宛若跟自己连线通话的是个傻子,可何佑禹即使一心二用,也能顾好游戏,一边滔滔不绝的讲连同着指挥,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游戏界面,双手不停的控制技能按键。 但有一点何佑禹就想不通了,尤翘楚从没接过何佑禹的电话骚扰。她可以接受游戏语音,但就是不想和他打电话聊,管他要说些什么,他打来,她挂掉,他再打来,她再挂掉,他契而不舍的打,她契而不舍的拒接。 “什么事不能qq聊?”尤翘楚不耐了。 然而尤翘楚话虽如此,可实际情况是,何佑禹一条连一条没完没了的消息气泡,她都不带一句鸟他一下的,简单回一两句意思下,可谓是敷衍的十分明显。 所以何佑禹喜欢和她打游戏,并肩作战,无关输赢。耳机里传来的声息总好过对话框里冷冰冰的字眼,所以何佑禹喜欢刻意惹怒她,尤翘楚才会触底反弹,话里带着“生气”。 但即使这么看似不友好的关系,却能一直死磕着,尤翘楚也并没真心和何佑禹闹掰过。 何佑禹远比她好哄,难得有那么一两次尤翘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祈求原谅谢罪,只要稍放软些语气,三言两语,他就俯首称臣c不计前嫌,被打发得服服帖帖。 时一曾对于他们的关系疑惑过,明明两人彼此也才认识半个学期,却有向着一辈子方向发展的冤家架势。 尤翘楚抵死不承认,对于时一口中的“一辈子”三个字。 她说“一辈子”太慎重了,安在他们身上不合适。 时一也没细究,一闪而过的念头毫无章句细节可探究,可有时候这些不究其因的点,连成串,蛛丝马迹都可循。 时一当时没想过喜欢,她只是纯粹的觉得他们小打小闹,嘻嘻哈哈也挺好的,真的,就这样也挺好的。 林越问尤翘楚:“时一玩吗?” 尤翘楚说:“她啊,一般是拒绝游戏的。” 尤翘楚没说出的后半句是,在时一的选项内,林越从没被其列入一般情况。 她是拒绝游戏的,但她不善于拒绝喜欢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 15 宋因冉作为学习委员自是经常出入年级办公室,更何况她现在又是李女士钦定的语文科代表,但凡有点可以表现的机会,都事事争先,语文课上踊跃发言已是不用说,课后又缠着老师刨根问底更是如此,所以李女士喜欢这个随时随地都对她所教授的科目满是求知欲的好学生。 当李女士托人传话让宋因冉去年级办公室,从她办公桌上把随堂练习册抱到班级并发下去时,宋因冉一脸讨好地拜托她的后桌林越。 “林越,你现在有空吗?”宋因冉转了个身子靠着椅背,面对着林越。 “恩,有事吗?”林越收起了上一堂课的教材,从书桌抽屉内取出语文书,下一节课就是他最头疼的李女士的课了。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趟年级办公室,帮我把我们班的练习册一起抱到班上?” 林越有点为难,自从上次被抽点到,此后的语文课他真可谓是谨言慎行,活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在课堂上拿他开刷,以起到杀鸡儆猴的示范作用,更别说在李女士的火眼金睛下偏移半毫非分之想。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惹不起还怕躲不起不成。自那后,他见李女士都绕道走,尽可能避免相互照面的机会。 “你不用进办公室的,你只要在门口等我出来就好。”宋因冉似是看穿了林越的犹豫不决。 此举真可算是令人无从拒绝。 “好吧。”林越勉强答应。 不管怎样他们都算是同班同学,更何况如果不出大的变动,今后一年都有份前后桌的情谊在,互帮互助自是不可免,况且宋因冉眼巴巴的等他同意。 “其实语文老师人很好的,你只要认真对待她布置的作业,好好听课记笔记,她也就不会难为你了。” 其实林越很想告诉宋因冉,自己对李女士的畏惧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是年年岁岁间接性的积累,他对语文这门学科不感冒也就顺其自然的易招惹语文老师的偏见,他对事不对人,但偏偏事与人存在某种摆不脱的联系。 “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是比较为难的地方,我也能酌情处理。”宋因冉笑嘻嘻的说,“上次语文老师点你起来念的那题是时一的答案吧,我后来检查作业的时候看到你们两的答案一模一样。” 林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否认。 时一在讲台上擦着上节课黑板上留下的板书笔记。白色粉尘扑扑的迎面飘,身后是宋因冉跳跃的音调和不时回应一两声的林越,一齐走出班级前门。 时一进年级办公室归还上一堂课老师遗漏在班级电脑上的u盘时,看到的是林越仍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宋因冉把作业抱出来,百无聊赖的模样,惹来由此进进出出的同学不时多看两眼。 林越看见了她,与她眼神交汇了一两秒,她便进去了。 时一进去的时候,宋因冉已经和李女士交谈的差不多了,任课老师不在办公桌前,时一把u盘放在了桌上,准备撤离时,宋因冉正对着那摞得极高的练习册无从下手,她好心上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宋因冉有一秒的踌躇,后点头答应说谢谢。 时一知道她在考虑什么,可宋因冉现在又不能直接叫来门口等她的林越,但又担心时一太过热心帮到底,好不容易叫来林越也就无处施展了,可这一大叠练习册又总该先抱出办公室再说。 时一有时候真该感谢父母给了她一副睹微知著的女儿身,省去了许多弯弯绕绕的不必要。 “我就帮你抱到门口。”离开了李女士的办公桌,时一抱着半叠的练习册,对宋因冉说。 “好。” 林越背靠在门口的墙面上已有一小会,宋因冉终于从里头出来,时一在他面前停下,他赶忙从她手里接过,说了声谢谢,时一回了句不用。 时一本想先行一步回班,林越叫住了她。 “这本是你的吧。”林越从自己抱着的那叠练习册中,抽出了压在中间的一本以朴素简约的包装纸作为外壳书皮的练习册,递给她。 “恩。”时一伸手从林越手里接过,反正一会也是要发的,就先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本。 “还有包书皮的习惯?” “怕是改不掉了,也不全包,常用的几本练习册和课本而已。”时一尽量让这对她来说稀松平常的事也传达给林越以同样的感觉,但这解释看样子是白费劲了。 “而已?”林越抓着字眼,并不能很好的明白时一某些生活细节中的执着。 “我可不想让我的书裸奔。”时一耸耸肩,料是林越不懂她的无奈。 时一难得的幽默配以严肃认真的表情,在林越看来有种少见的反差可爱。 她从小就有包书皮的习惯,最开始是上小学时,老师有严格要求哪几本书是必须在外皮上加个封套的,有些老师要求更甚,还必须是白色书皮,她不喜欢市面上卖的透明封皮上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规格还不统一。她觉得这就是老师对学生最早的行为规范,跟小学生上课双手叠放在桌面上,端端正正的听课是一个道理。因此时一上小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刚拿到新书,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让妈妈用纸质较厚的挂历纸帮她包书皮,挂历纸的正面是当月日期和各式各样的图,她会翻过来选择背后白净的那面当书的封面,然后又让妈妈在正中间写上科目名,右下角写上她的名字和班级,这才完成。时一那时字体还没成型,她怕自认为歪七扭八不够严肃的字毁了“精心包装”的新书,等到后来字体定型下来后,她也慢慢学会了自己包书皮,每一本都选择别样的包装纸,不再在上面添字,久而久之,哪种封皮是哪本书的,她一眼就能区分。但那时已是初中生,老师不再拘泥于这些形式,同学们也多半嫌麻烦觉得没必要,已没了包书皮的习惯,就算真有些人在意书面是否褶皱,书角是否会卷翘,也会选择去文具店里买全透明的塑料封皮。高中更是没有人如此,所以她在这方面就稍显得与众不同,这成为她保留至今外化于形的习惯。 每每老师总夸她卷面整洁,字迹端正,犹如打印出来的黑色铅字,批改她的作业都赏心悦目。 她后来想过,这都归功于她自小对不成型时歪七扭八的字体的自我嫌弃。 “那也帮我把我的语文课本包一下吧。” “你确定?”时一看了看自己手中练习册的封面,淡雅简洁的颜色,虽不是花里花俏的明艳色调,但到底不是适合男生的款式。 “包装纸背面没图案吧,就反过来那一面朝外用。”林越毫不见外,还为时一支招。 “也行,你要是喜欢。”包书这事不麻烦,一本语文书也就三两下的事,时一答应了。 时一离开后,宋因冉按耐不住好奇心,反问林越一句:“你喜欢这样的?” “我看时一包的挺好的,就想换上自己的书试试感觉,不然我每次看她那么不厌其烦的精心呵护每一本教材,总给人种她的书跟我们的不一样错觉,更具吸引力。”林越不以为意。 “哦。”宋因冉黯然失色了些,无言以对,她其实想说,她日日收发作业,次次接触过时一带封皮的书时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林越是真没客气,语文课一结束,他就拿着语文书走到时一桌前:“拜托了。”又转念一想,“顺便帮我写上字。” “封面写字吗?”时一确定林越的要求。 “语文两个字就算了,我想着给它换了个皮囊,境况会不会有所改善,就当新的面貌,新的开始吧。” “好。”时一低笑,想到的是他昄依佛门,改邪归正,可这不过是他眼不见为净的另一套说辞。 “你就帮我写名字吧。” “还有吗?” “没了,简单点,这样就好了。” “那我今晚弄完明天给你吧。”时一把林越的语文书收入包中,又停止了动作,“今晚的复习作业需要用课本吧。” 林越迟疑了一下,难为情的开口:“也是,要不把你的语文书借我。” 时一顿了顿,直视进他的眼中,以求其真实性。 “我会小心点不弄皱的。” 时一莫名觉得搞笑,她没在担心这个,这简直是他不必要的多虑,但她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拿出自己的书给他。 “你告诉我吧,怎么把字写的这么方正,横竖撇捺都像那么回事的。”林越把时一的课本拿在手里翻阅,找到今晚要复习的篇目,掠过她一笔一划详尽的笔记,面对时一确认,“是这篇吧。” 时一点头。 “难不成你的字还是盗版不成?什么叫像那么回事?哪回事?” “高仿的那种。”林越嬉皮笑脸,不着调的开着玩笑,又正经的补充一句,“字迹端正,卷” “打住。”时一立马出手制止,“别说了。” “怎么了?” “怕骄傲。”时一一本正经的说。 林越被她的话一时噎着。 她想起初中那次林越从球场回来,坐在她身边,随意从一叠作业堆里抽出了一本认真的抄写,说的是同此时相差无几的话意。 她听腻了,颠来倒去都是毫无二致的词。 但凡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半点关于夸赞她的话大多也不过就这么一句,他们口中所惊叹的,她那犹如打印出来的铅字字体,却连好看都算不上,方方正正,一板一眼,毫无笔锋可言,一点艺术特色都没有。人人都这么夸她,这俨然已成为了一张甩不掉的标签,直至她开始怀疑真如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吗?却没人重新定义对她的印象,除此以外呢?她还有些什么足以令人惊叹。没人会夸她长的好看,身材好,皮肤白等种种,外貌上的优越感从不属于她,就仿佛她所有的闪光点都在“字迹端正,卷面工整”这句话下不值一提,逊了色,一层层漆染在外的是她听过无数次以致不痛不痒的变换语调。那内在学识修养和气质呢,也不一定,她此前尽过的努力所得最大的回报就是实现了十六岁的生日愿望。 她现在最不希望的是在林越口中重复听到类似的夸赞,起初是为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而高兴,但相近的话听多了,便有种变样的不入心,往后她开始沮丧,除初次之外似是没有什么能令林越记住她的地方,她希望林越能发现些她别样的好,除此以外的好。 林越虽暂住在外婆家,和时一同一小区,但时一并没刻意重新调整日常作息时间以顺理成章的求得一份“巧合”,还是按照以往,该干嘛干嘛,而这恰巧是她不自知的最为刻意的举措。 假装自然实则不然。 她到班的时候,林越还没来,她先将他的书放好在他的书桌抽屉里。 宋因冉来的早,已经开始准备早读的教材。 “时一,你喜欢林越吗?”宋因冉认真地凝视着她,一目了然的是她脸上写着的所期望从她嘴里听到的否定答案,她在等她摇头说个不字。 今天轮到时一值日,她来得早,班上除了她俩暂时没别人。时一看了看她,回视她的灼灼目光,她没有一下子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而是反问一句:“你喜欢林越吗?” “恩。”宋因冉一愣,重重的点了下头。 她当然知道她喜欢林越。 “如果我也喜欢他,你就不喜欢了吗?” “怎么可能?” 宋因冉是惊叹就目前的表面情况而得出的结论与自己的想法有所出入,前半句是时一怎么可能喜欢林越,后半句是她怎么可能会因此不喜欢林越。 “他人喜欢与否,并不妨碍你继续喜欢她,不是吗?” 时一没说出实话,但她说确是实话。 “时一,我喜欢林越。”宋因冉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 所以她不能喜欢吗? 就算论及先来后到,话语权也掌控在时一手中。 时一不再多说。 宋因冉是来时一这求心安的,她希望她们能是同一战线上鼎力相助的队友,但其实她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都紧绷绷的拴在林越这跟难以挣脱的绳上自我束缚,相互拉扯,甚至挤兑。 昨天傍晚时,值日生已经把教室卫生扫得很干净了,今早她只需简单检查下是否有遗漏的角落,以免早读课有检查部的学生来扣分。 时一把打扫工具放在卫生角,林越从后门进来,走向她:“何佑禹想把尤翘楚约出来吃个饭,让我拜托你。” “他要为上次的戏弄道歉?” “完整点说应该是为上次在她生日当天戏弄她而道歉。” 时一狐疑地看了林越一眼,林越当时不在场,却和何佑禹同属足球部。 “他应该自己去说的。” “他说尤翘楚一定会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他的,她已经一周不来足球部了。” 这下算是彻底闹掰了。尤翘楚的脾性她还是知道的,说一不二,火气虽大但来得快去的也快。 “让我跟她说?”时一指了指自己,“也未必就能赴约,她还气着呢。” “说是把她骗出来,就当是你约她的。” 时一虽然内心嘀咕着,觉得这事处理的不太妥帖,尤翘楚若知道自己出卖她,准又得炸,但何佑禹派林越来拉拢自己,他和尤翘楚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越摊手连连摇头,表示作为中介传话人的自己也是被逼的。 课间操结束后,时一在人群里搜索着尤翘楚和廖韵之的身影,费力地挤开人群拉住她们。 廖韵之还不知情,暂时无人帮腔,时一又不好意思一下子直入主题,怕这样反倒显得突兀得不真诚,尤翘楚起了疑心。 她们弯弯绕绕的说了些其它的事,时一独自一人绞尽脑汁准备随时支出一条话题水到渠成的引向何佑禹的事。 何佑禹跟在操场的另一头,尤翘楚看见时甩开脸,扯着时一和廖韵之的胳膊就大步走,全当没看见这么个大活人,时一转头向后看了眼,和泄气的何佑禹有那么一秒心照不宣的会意,他的眼里写着“拜托你了”的哀求。 时一哀怨的叹着气,被一旁的尤翘楚听进去了。 尤翘楚对何佑禹的不爽体现在硬生生的把时一的头摆正,让她别理他:“别管那只疯起来乱咬人的野狗。” 时一哭笑不得,“野狗”这词安在尤翘楚身上竟也有种半斤八两的意味,尤翘楚抓狂起来也没什么人样。 更何况,何佑禹已“沦落”到需摇尾乞怜c呜咽求关怀的境地,尤翘楚仍是摆着一张臭脸在那端着。 她是该心疼他,还是该说他活该。 时一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这周日出去玩吗?” 她说完,心虚的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 “好啊,好啊,去哪?吃饭逛街吗?”尤翘楚瞬间阴转晴,立马欢快地点着头,就怕她反应不及时时一反悔,过了这话的实效性,“难得你这么主动,真是不多见。” “随你定。”时一勉强扯了下嘴角,不忍戳破真相。 12 无论晴雨天上学时一都有备伞的习惯,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徒步回家,挤公交是件累活,上下学高峰期,家长接送,车流量c人流量大,本十五分钟就可以到家的路程,因交通状况在路上拖拖拉拉的耽搁着,久时都够她走一个来回。也许只有当皮囊赤裸裸的曝光在烈日下她才有普天之下人人平等的欣慰,性别使然亦或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时一与这个年龄段的普遍女生无异,对外在的皮囊分外在意已无需多言,更何况她今天身体状况一点都不良好。 她出了教学楼,就独自撑起了晴雨伞,林越走在附近,她只觉得怪异,她长久以来都处在暗处才胆敢明目张胆的窥探其一举一动,未曾有过直接“牵引”着他以循着她的轨迹前进。少女的矜持由不得她主动递伞过去邀他共撑,时一走得慢,林越也不急,她又尽量让步伐迈的小些,好让林越走到前头,却也是徒劳,如芒在背的滋味好不自在。 他们隔着一把伞的距离,默不作声的默契,阳光照射在他身上耀眼而炫目。 她还有很多所不知道的,但她想知道的更多。 她居住至今的小区,隔着一栋栋楼房竟还有另一个与林越息息相关的人存在,而她毫无觉察。 她越是尝试多了解些,越是清楚地懂得自己知之甚少,又明白地知道自己所能触及到的极限在哪。 初中时,因为家与学校距离较远,林越像多数学生一样选择住校,周日傍晚归校,周五傍晚离校。所以,时一从没在上学路上偏巧遇见过林越,再加之如若不是节假日廖韵之和尤翘楚的邀约,真可谓是足不出户的宅女,时一不由感叹他们缘浅,但又不愿单纯以此作为评判的标准。林越自是不可能每周末都来,也没既定的时间,偶尔来这没被撞见也实属正常,她这么安慰自己。林越只告诉她,他爸妈离婚了,她却不知道他们离婚后他跟了谁。 弘毅在校走读生,一部分会选择在校食堂就餐,所以他们午休要么是在班级安静的自习,要么是趴在课桌上小睡一会,总之按照校规,这段时间严禁吵闹。时一猜测,无论林越跟了他爸妈任意一方居住,许是外婆家较学校更近些,来往方便,能更好的安排作息时间。 “你以后中午都回家吗?”林越走在右后方。 “恩。”她独自撑伞,有着自私的心虚。 “好。” 时一最近总觉得林越言简的回答让她摸不着头脑,指意不明。 是否是短时间内接触过多,反倒适得其反,离她所认知的林越越来越远。 什么叫好?她不懂他的思维逻辑。 “外婆家近,正好能天天去看她。”林越像是在和时一交待汇报些什么,犹如他们彼此联系的通行证,少了这一道关卡,就无法继续坦然同行。 她知道。 时一径直越过公交站点,朝前继续走,她想快点到家,免受身心的煎熬。 “你喜欢走回去?” “因为近。” “我们应该会一起走。”林越说的多理所当然。 时一却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不敢往深处想。她就当按话的表面的浅层意思理解,因为同路,所以难免碰见。 林越是赠予她滴水之恩的人。 “我以后可能会搭公交,不一定的。”她受不了和林越看似亲昵的同步。缓缓归家路上全是独自一人的臆测与幻想。 “好。”林越答的爽快,一副任何决定都顺由着她的模样,“下午的课你还上吗?” “我会和班主任请假的。”时一知道林越的想法,他想问她是否一起去学校,如果不去要不要帮她请假,而她免去了他代为传话的步骤,越过他,自行会去跟班主任说明情况。 她开始怀疑,自己哪来的自信觉得林越这么乐意为她效劳。 以前她总私心的希望能和林越多些接触,无论以何种方式都可多了解些他的喜好,直接或间接的令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她跟一般女生相比在他眼中略有不同,因此有些多的联系和共通之处。可到底,所谓的略有不同,也不过是多了一层她喜欢他的情愫,真的步步接近,她反而有些怯场。 反倒是她差点忘了林越许是心中有主的人。 林越又何必温水煮青蛙。 她又何必死抠他话里的字眼,句句当成美文赏析般拆解他的意思,引出另一条别有深意的含蓄,而又多半是自己多心又矫情。 她收回此前想要多加了解他的话。 但她不否认,她所有的小情绪和自艾自怨都来自对他知道的太少的不甘和知道的太多的不安。 下午的课,时一请假没去上,她在家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下午,身体状况明显好了许多。 晚上林越用qq消息发给她一列的作业清单。 时一只回了句谢谢,便不再有下文。 她重新拿出了那张宣传单,看了又看。 到底初二下学期时,关乎林越在补习班有个喜欢的女生这则传闻是如何无缘无故的进了她的耳呢?她想不明白。她所信以为真的是无风不起浪。她所确信的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暗恋他。 起因c经过和结果一概不知是对她最仁慈的惩罚。 时一如今有些按耐不住,在线的qq头像和点开的对话框,都在引诱她大胆地问出心底的疑惑。喜欢总归要明明白白,不明不白太过憋屈了。虽然她喜欢了这么久也没少自我委屈。 千百回转还不都是一个他。 “初中时听说你有喜欢的女生,也是新状元的?”时一鼓足了勇气,踌躇再三,删删减减打字后,这目的已经够明确了。 “没,你从哪听来的。” “没什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来自当事人的否定。 “怎么了?” “没什么,帮你的追求者问的而已。”时一气定神闲地守着对话框内的消息,抑制不住的笑意。 “谁?”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女孩子脸薄,就当为她保留份痴心妄想。”时一说,“我准备写作业了。”时一很好的把握了主动权,亦进亦退由她拿捏,她乐享于此,话题点到为止就好,结束的理由充分且理所当然。 时一思考过,后来她之所以与林越频繁联系大概得益于此。 第二天早上时一在校门口对面的小卖部拿着瓶矿泉水正准备结账的时候,赫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今早出门忘带的水杯,她顺其抬头看他,意料之内的是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林越。 “你今早出门忘带水,我正好走到小区门口,阿姨认出了弘毅的校服,我就主动代劳了。”林越扬了扬手里时一今早出门前灌满的温水水杯。 “哦,谢谢。”她接过,放下刚拿在手的矿泉水,同林越离开了小卖部,朝校门口走去。 “你晚上也住你外婆那?”时一紧握着手中温热的水杯。 “恩,目前是。”林越答。 “我还以为你只是中午呆在那。”时一本想继续说,晚上回家,可想到林越爸妈离婚的事,是说不出口的,后半句咽进了肚里,她该让他回哪个家呢。 “我住我外婆那了,也方便上下学。”林越笑笑。 “我妈可能是想着我没走远,下楼拿给我吧。” “应该是,阿姨看到我跟你穿同级校服,本来还担心没准不是一个班,看似还准备拿回去。” 弘毅各级学生的校服款式都不同,校方以此来区分各个年级。 “那你怎么确定那是我妈的?” “因为阿姨跟你那晚穿着睡衣折回去的方向一样。”林越开着玩笑。 时一听出了重点,不作声。 “开玩笑的,我认得你的水杯。”然后又好言相劝。 事实如此,她还能怎样。 自此以后,时一竟养成了一种习惯,掐着钟点等待着差不多该出门上学的时间。 宋因冉后来和她没再有过多的接触,时一觉得大概是自己于她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同班同学,无多余的价值需要靠拉拢时一来借机为她和林越搭桥认识。其实时一本就没帮她什么,只是提供了林越的名字,后期的努力全凭她一己之力。她得了林越前桌的风水宝地,又如愿当了林越本希望时一胜任的学习委员之位。 这些都无关紧要,却又至关重要。 时一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何佑禹是在班级课间,他以足球校队队长的身份和另外一名部门成员代表校足球部去高一各班纳新。 怎么形容时一对他的第一印象呢,何佑禹滔滔不绝的笼络人心,要说他能说会道?听起来过分拘泥于自身对好学生的刻版印象,实则不然,何佑禹有着玩世不恭的专注与深情,玩世不恭的是他魅惑人心的脸,专注与深情则是深如幽潭的双眸。 楚妤填写完部门成员资料表递交时,给时一的错觉是,带着托付终身的庄重。 温声细语的一声学长,何佑禹彬彬有礼的接过。 楚妤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时,他旁边的队友反倒先不正经的小声嚷嚷:“这届学妹质量不错啊!” “你看上哪个了,我努力努力。”何佑禹挤眉弄眼。 “努力泡到?先说好啊,我看上的你可别想抢,先到先得的规矩听过没。”旁边的那人先搁下话,内心潜台词大抵是,你我相识一场,我算是看走眼了。 “我努力努力,把人家妹子拉进我们部门,牵根红线,收入你的囊中可好?够义气吧。”何佑禹特仗义大气的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人,挑了挑眉。 “思想觉悟够高啊,一点就通!”那名队友表现出,你竟也是这种人,果然没看错你的喜出望外,“兄弟,同道中人啊!” 他们之间相互调侃的对话结束在打响的上课铃,收完本班的入部资料表,秒转变得恭谦有礼:“打扰了。” 江则再一次来问时一是否考虑清楚有去“新状元”的意向时,她选择了妥协,果断表示同意,回复的消息里已没了初次提及时的种种多虑与斟酌。 “需要带路吗?要不我们先在你家附近熟悉的站点碰面,然后再一起去。” 江则并不知道时一的家,平时上下学的路线,他俩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方向,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麻烦他。 “不用了,之前路过那看到过,离我家也不算远,不过几站而已,我自己搭公交就好。” 江则的qq号常亮,每次无论是他找她讨论班级事宜,还是她传送班级资料给他,江则永远保持在线状态,随时待命状。 林越开始隔三差五的找她问作业,大抵的聊天开场白都如此。 “今晚什么作业?” 时一觉得其实自己已和江则的状态没差,她时时刻刻都在等着林越的消息,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复。 她清清楚楚的列好各科作业单一条条的发送出去,并在后面注明好作业要求和收交日期。 虽林越并不是天天都问她作业,但只要有一次,他起了这么个开头,时一便开始静候着毫无规律可言的下一次c下下次 一来二去,时一估摸出了林越会找她的时间点大致是在晚上七点多,所以她最无法安心写作业的便是七点到八点这个时间段,写写停停,而过了八点她也就专心致志的不再过分关注手机消息动态,林越大概是不会找她了。 她的心理斗争大抵也不过如此。 她整顿好一切,十一点熄灯上床。 “睡了吗?” “没有。” “语文阅读理解能拍给我看看吗?前面数理化作业耗时太长,怕是来不及好好写语文作业了。” 时一二话不说,翻身下床,就着台灯的光线,重新打开刚整理好的书包,拿出语文阅读理解的练习册,翻到自己写的那一页,拍下答案发送过去。 “谢谢。” “还有吗?” “没了。” 时一这才拉上书包拉链,安心的回到床上。 语文课也是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上课,但她跟老唐不同,老唐在黑板上解题时,算到一定步骤会敲着黑板,抛出一个问题:“然后下面怎么解?”他会不时与台下的同学互动,以保障大家确实都有在认真听讲,得到整体良好的回应后,继续后面的演算,解出答案时,还要再问一遍:“听懂了吗?”大家多半会点点头,然后他甚是满意的继续下一题。 语文教师,同学们私下尊称她为李女士。李女士则正好相反,一板一眼的授课,她的教学方式集中体现在文言文阅读上,她在上面兀自翻译重点字词和特殊句式,同学们较随性些,犯不着如老唐课上那般时时紧绷着弦,担心他不时抽问解题思路。李女士只有一个要求,上课不准吵闹,这就宛如塑造专心听课的假象。 李女士极少提问,作业布置下去,也多半是隔段时间统一讲评一次,同学们以她的答案为标准自行批改核对。 而班上并不止只有一个如林越般严重偏袒数理化的人,所以,对于那些对语文不太注重的学生来说,语文课俨然成了他们专注数理化习题的天堂,大家早已司空见惯且相互掩护c配合默契。 但这并不代表李女士不管不顾不提问,就如此时,毫无预兆的点名抽查。 “林越,你起来回答一下你对这篇文章里画横线句子的理解。”李女士双手撑在讲台桌两边。 林越被这措不及防的点名,条件反射性的先站起来再说。 数学大题解到一半,不得不停笔,他扯过了刚被自己撇到一旁置之不理的阅读理解练习册。 “第五篇,第三题。”江则微微挪动嘴唇,小声提醒。 林越顺着他的提示,翻到那一页。 时一已经看到李女士脸上微怒的晕色,一触即燃。 “把你的数学练习卷给我收起来!” 林越无奈照做,只得认真地看起了阅读题。 这篇文章他根本没读过,又正巧是他昨晚问时一拍照发来答案的那篇,自己还好死不死的撞枪口上。 但好在在时一的协助下完成了作业,满满当当填的都是时一的答案。 他把练习册拿在手中照念。 答案详尽有理,略抚平了李女士皱起的眉头,暂且逃过一劫。 “坐下吧。”后又补充一句,“别再让我再在课堂上看你做其他科的题!” 林越乖乖坐下,又从课桌抽屉里抽出了一半页面的数学试卷,他还挣扎在刚才未解完的大题上,看了一眼,恋恋不舍的往课桌里推了推。 林越准备一篇篇翻阅练习册里没看过的文章,只是纯粹的当美文看,不做阅读理解和赏析,于他倒也是个打发语文课的不错的选择。 班级一角就有设置图书角,专放些近期的杂志和报纸,亦或是各自从家里书架上贡献出的好书,供班级内的同学传阅。林越偶尔理科题做到疲惫或毫无头绪时,就会主动去翻看些杂志,转换下思绪。所以语文阅读理解教材,就相当于是这么个作用。 他现在正在弥补昨晚偷工减料抄来的这篇,李女士正在讲解的文章。 “时一,你读读你所写的这题答案。” “哪题?”林越莫名紧张,文章读到三分之一的部分他停下来问江则。 “还是刚才提问你的那题。”江则答。 “这题怎么还没结束,这都第几个了!”林越惶恐道。 “时一是第五个了。除了你刚才的答案她比较满意外,后面又点了三个。”江则淡然的摇了摇头,“她都不满意。” “所以她今天算是跟我们杠上了?” “大概是吧。” 时一镇定地站了起来,林越紧张兮兮的看着她。 林越刚才是照着她写的答案一字不漏的念了出来,她当然不可能按照原本的答案再重复一遍,只能重新组织语言,换个角度赏析。 文章她昨晚细读过,即使出其意料的被点名,但还是能顺畅的完整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她拿着练习册,念着毫不相同的字句,装得逼真,就像真如事先写好的一样。 07 “如今想来我从小到大所担任过的职位总是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时一微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双腿上把玩着衣角,既然话题至此,又何必扭捏作态,不等林越开口,旁若无人的继续说,“我读小学时,曾当过挺长一段时间的小队长,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职务。学校方面一直都很注重安全教育,每当放学铃响时,大家各自收拾完书包后就按照自己所属的回家路线站队,一列一列的排在过道上,当时我家是我属小组成员里头最远的一个,老师就让我当小队长排在队伍的最前头,确保这个队列里的每一个同学都安全回家,并做好登记工作实时向老师汇报,后来我也因此光荣的成为少先队员。” “所以事件的开端在于你家最远?”林越迟疑了几秒,侧身问道。 “是啊,想不到吧,红领巾少先队员的称号来得如此轻而易举。”时一再次想来,仍觉得无奈,不无庆幸,“初中时,我担任学习委员你是知道的。” “恩。”林越轻声应了下,表示肯定。 “但你不知道由来,开学注册报到时,新生都要填写一堆的个人资料,班主任见我字迹端正,卷面书写工整,后来找我谈话,说是在还未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由我暂时担任,而这一当就是三年。” “可事实证明,你的确能胜任。”林越毫不犹豫的回答,以板正时一的“光辉形象”。 他又怎知“责任”二字对时一意味着什么。 “班主任只知以字如其人来推测我做事条理清楚,毫无根据,我却因为这无端降临的职务,费尽心思的在学习的各方面体现卓越成绩,以不枉这头衔和他对我这毫无倚仗的信任。”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我做不到拔尖,但也足以令我沾沾自喜,每次大考完后看着年级光荣榜,我都宛如劫后余生。” 时一比任何一个人都注重自身形象,她既是老师眼里勤恳的好学生,又是长辈口中贴心的好孩子。 时一心思细腻,所有不言于色的喜悦皆因她享受学有所成带来的快感,学习是她唯一得以自傲的筹码,努力与回报成正比是现阶段最划算的交易,但凡从中尝点甜头,便足以鞭策着她在学海无涯中力争上游。 她不想白担这职位毫无作为,遭人“不过如此”的鄙夷。 但如今不同了,她处在人生的令一个阶段,高中的课业繁重,她自是有所心理准备,她不一定能保全自身。九门学科一股脑的堆在同一个时段,将她的生活填的满满当当,俗话总说“笨鸟先飞”,她偏偏因怕“笨鸟插翅难飞”而忧心忡忡。 副班长的职位必要有优异的成绩加以辅助才可熠熠生辉。她想。 “学习是学生的天职”她信这句话。 林越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任何职位可不只是一个称呼如此简单。”时一总结陈词,她这是在委婉的告诉林越,她避之不及的一切种种都可因他无心的一句提议,扭转局势,而所有萦绕在她心中经久不散的想法岂是三言两语就能一笔带过的,“其实也挺好的,我也因此更加卖力的读书。” 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 不论如何,豁然开朗并无坏处。 林越定定的看着她,目不转睛,他开始重新认真的审视面前这个絮絮叨叨的女生,以求填补过去三年的欠缺,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时一,此刻她一字一句倾吐展露内心的想法,乐此不疲的分享人生的某刻片段,自信而昂扬。同一张面孔下判若两人的她,好似两个特别的灵魂在他面前重叠,合二为一成此刻真实的她,时一周身竟笼罩着强大的磁场,他不愿稍加偏移哪怕分毫视线角度,从中捕捉平衡的支点。 林越很久没有回话,话末,时一疑惑的转向林越,确认他是否在听来推测自己还有没说下去的必要,或者还是说是自己的话题太过干涩无趣? 她不自觉微偏的着头,眉头微皱,张开伸出的手在林越呆滞的双眼前挥了挥,以拉回他的注意力,把焦距定格在眼前的事物。 竟没想到却被林越一把抓住,厚实而温暖的手掌紧贴着掌心包裹着她纤细的右手,因常年持笔生出些粗糙硌硬的茧,是最为真实的触觉,时一有一秒的愕然也不形于色,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波涛汹涌,如此直接的举动惊得她不敢动弹,然后又很知趣的慢慢从中抽离,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林越暖心的回答:“我在听。” “我是不是扯太多了。”她顿觉气氛有点微妙,小心翼翼的重新摆正坐姿,眼神飘忽不定,思绪也连带着有些游离。额前垂了几缕细碎的发丝,她习惯性的用刚才与林越触碰过的右手顺了顺及肩的秀发,把干扰着视线的发丝别在耳后。傍晚刚洗过的头发,现在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她尽量不露痕迹的深吸一口气,用力嗅了嗅空气,还隐约可以闻到清新的洗发水香味。 而她一系列的细微动作都在掩饰刚才的尴尬,最起码她自认为如此。林越可以如此淡然处之,她定不能犹如惊弓之鸟。脸颊竟有点点逐渐升温发热,所有的迹象都是下意识的,她大可以管控住面部表情,但不能修饰掩盖的生理表现却又真真实实。右手的每一个举动都带着迟疑,略感僵硬,似是已经抽离了自己,不受所控。 女生心思缜密细腻,内心捣着鼓,还努力把持着情绪,林越自是无法参透时一的局促为何。 “没有。”林越觉得好笑,而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可爱。 然后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时一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刚才林越毫无征兆的亲昵举动,只听得见在那一刻脑中嗡嗡作响,有如什么东西突然之间炸裂了一般,思绪也跟着中断,张了张嘴,又放弃的闭上了,无论什么话题都衔接不上,只能随口胡诌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搪塞这段无声的空白:“盛夏里的蚊子真多,看来是选错地方了,不该来这喂蚊子的。” 然后很配合的用手扇着脚边,驱赶着什么。 军训以来的这些日子白天里总是穿着长裤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得已而为之。晚上相较白天,略有一丝凉意,时一洗完澡时自然舒畅许多,便没多加顾虑的挑选了一件牛仔短裤,也没喷洒什么防蚊虫叮咬的花露水涂抹,主要是一开始也没想到会跑到花园这透口气。 也不知道蚊子具体在哪个位置转悠,她随便挥了挥,又尴尬的笑了两声,只觉得滑稽,便不再乱动,用拇指指甲在大腿上被蚊子咬得凸起的红色小包上横竖狠狠的掐了个“十”字。 “小卖部应该有卖花露水之类涂抹的膏药,我去看看。”林越刚说完话,就作势要起身。 “男生的细致入微的确很讨女生欢心。”时一本只是客观的评价一句,可话出口,却满是不对劲的酸意,“你就是这么拨撩女生的?”后半句她音量低了下来,说得及其小声,眉眼低垂,看着腿上另一个红包又掐了个“十”字。 “什么?”林越反问了一句,指向不明,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想再确认一遍是否听岔了。 “没什么。”没听到就算了,也好,一时脑热,把内心疑惑说了出来到底是不好的,幸好他什么都没听见,“我是觉得差不多该回班了,溜出来太久不太好,你也别买了。” “我没有。” “恩?”时一为林越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是那种雨露均沾的人,你别误会我了。” 林越听见了。 所以,林越目前的所作所为,言下之意是他撇清时一对他的误解,她不敢过早妄自断定c想入非非,只当是他的好心。 但这话对着时一说着实有些怪异,她努力不让自己想偏,这与我无关的话不过是当下善意的谎言。 “哦。”她不知如何回应比较合适,只能有些心虚的简单应了下。 “那我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大厅吧,影片放映完是要点完名后才能回宿舍的。”时一好意提醒,她没等林越回话,就二话不说的兀自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还努力表现得每一步都走得自然且稳当,却不自主的加快了脚步,逃离这是非之地。不留结伴而行的机会,所以话开口也是不留余地的婉拒。 “登记工作在你那吧!”林越对着急匆匆的背影喊道。 时一顿了顿步伐,微微一怔,没有转过身,恶狠狠的回了句:“别想赖掉。” 林越是个祸害,最起码对她而言是这样。时一咬牙切齿,恨自己的没骨气,亦柔亦刚随意凭他拿捏的滋味好不自在。 林越到底是怎么想她的,她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林越是她望尘莫及的深切渴望。 等她回去的时候影片放映的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原本只打算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透口气,不知不觉时间竟也消无声息的滑走。 时一弓着身子遁入黑暗里,溜回到了座位。 她刚坐定,陈慕姿略有责备:“还以为你去去就回呢,也在外面呆太久了吧!” 时一深感歉意,往众班主任座位的那一侧看了一眼,虚心的问了句:“彬哥来过吗?” “来过两次。” “两次?”时一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因震惊而条件反射性的尖着嗓子,显得格外滑稽。 “不过还好,第一次来的时候只是交代周安余一会散场后安排一些同学留下来检查大厅卫生,光线挺暗的没太注意你。”陈慕姿语调平静,时一也略微缓了口气。 如果被彬哥发现自己身为班干部也不通报一声就随便离开,那真的是太说不过去了,以身作则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第二” “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旁边有好一会,然后就发现你没在,来问我。”陈慕姿没等时一说完,就赶忙接话,“吓死我了,我当然只能说你去上厕所了,好在他第一次没发现,不然两次时隔这么久,你还没回来,谎话都要不攻自破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 “谢谢你了。”时一又不好意思道。 “对了,当时就你和林越不在座位上,虽然江则也说他是去上厕所了,但到现在还没回来,应该也跟你一样呆不住吧,听说你们之前也是同班,看过的电影自然觉得没趣了,情有可原。”然后又话锋一转,“你碰见他没?” “”陈慕姿的突然问话,令时一始料不及,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镇定地回答说:“没有。” 表情和语调都拿捏的十分真诚。 而刚才的那段叙述中,对于时一来说另一个侧重点在于,陈慕姿听说了她和林越曾是同班同学,也许不止她一个。 “哦。”她简单应答,也没再多问,她信了。 时一有点矛盾,她希望陈慕姿一脸暧昧的探过神来意味深长的笑笑说:“啊!少骗人了,是不是一起约好的?你俩是不是有一腿啊!相互喜欢的那种。” 随后她掩盖不住的娇羞一笑:“怎么可能啊,你想太多了。” 然后对方全然不买账的一脸不捅破的心知肚明。如果陈慕姿真这么说,她没准还会在心里反驳一句,其实她只说对了一半,他们不约而同,且只是她喜欢他。 而她知道娇羞一笑不是她的作派,她只会如刚才那样不露声色的撇清他人从她这探听种种的可能。 但陈慕姿一脸漠不关心的一个哦字,难免令她黯然神伤了一下子。虽然只是一下子。 看吧,在别人眼中都觉得自己跟林越是碰不到一块去的人。时一暗想。初中同学又如何,缘分也只局限于此。好像陈慕姿刚刚的那句问话只为更进一步确认他们并没太大能引人想入非非的关系。 电光火石之间是擦不出的花火。 陈慕姿信以为真。 但她又诚挚的希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她自己了然于心就好。 林越姗姗来迟,正巧赶上了点名。散场后只留下了几名男生检查卫生,女生先行一步回宿舍。 后来时一又想了想,林越自是那种不随意给人添麻烦的人,即使他人如何威逼利诱,不可撼动的便是他的原则,与她副班长一职和是否会念在早已认识而帮忙开脱无关。 他凭什么觉得她定会偏袒他?凭着这层纸糊的关系,既不牢固还随时一戳就破,横隔在两者之间,模棱两可,或明或暗的面目。 时一睁着眼睛平躺在自己的凉席之上,蚊帐包围得严丝合缝,她盯着上面的床板,睡不着。这一夜无眠,大家各自怀揣心思辗转反侧,虽然与前几夜熄灯后的夜幕降临的氛围一样,但到底还是能听到偶尔翻身的床板咯吱声和翻动被单的轻微声。 身旁手机提示灯闪烁。 廖韵之说,他找我了。 对话框内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她知道廖韵之的意有所指为谁,而这也不过是又一个难熬漫漫长夜的无眠姑娘。 断不净,舍不得,离不开。 世事变化万千,你我也难逃于此。 16 晚些时候,廖韵之打来电话,说是周日那天怕是不能跟她们一起出门逛街了,她早已和叶承彦约好见面,她深感歉意的同时是带着蜜意的甜。 时一表示理解。 廖韵之没能和叶承彦考到同一所学校,是她一直惋惜的事。 得之不易的爱情令人小心翼翼。 初三下半年,黑板上的倒计时逐日递减,廖韵之便会哀叹连连,那是还没撕破那层纸的那段朦胧日子,廖韵之一面对时间紧张兮兮一面自我感性道:“我总希望时间过得慢点,日子拖得长些。” 彼时的廖韵之对叶承彦是不能自已的喜欢。 “中考还是快点来吧。”她急迫地催促时间,是叶承彦的拒绝。 急不可耐的摆脱和妄加累赘的束缚都是她。 度日如年的煎熬难耐和分秒必争的浓情蜜意也是她。 她活脱脱的把自己独留一人的情感过成了跌宕起伏的剧情。 时一把此次出门的真正目的告诉廖韵之,廖韵之又带有三分犹豫不决。 “其实你和叶承彦一起来也挺好的,人多点也不尴尬,东窗事发你也能帮我挡着些。”时一转着笔杆,劝说廖韵之,她知道占用他们情侣俩的独处时间不厚道,可总是两人腻在一块挺没劲的,她不知道她这么想算不算对,她一个单身人士可能还无法参透其中,但她又真诚的认为这是个机会,“我和翘楚都没怎么接触过叶承彦,你就当带他出来,见见‘娘家人’,彼此联络下。” “我问问他。”廖韵之松口,她也认为时一的话在理,此前每每和她们谈论起叶承彦都只是纸上谈兵,现在既然在一起了,总归是要正式照面下的。 所有的课程中时一最喜欢的是物理课,因为它需要隔三差五的实验操作和数据统计来辅助教学。所以物理课跟其它课程不同,老师不在本班授课而是在物理实验室,真正令她欢喜的原因在于,物理老师要求一男一女组队搭档坐同桌,说是协调发展。 每周三和周五都有物理课,所以这成了时一一周中最期待的课时。 第一周的时候新生见面,物理老师也同样是说了些她的课程要求和相关纪律性的问题。教材开篇是以以理论性的东西为主,一方面暂时不急着搭档做实验,另一方面总不可能拿宝贵的四十五分钟课堂时间给同学们调换座位,所以第一周先按固定班级里的座位坐。物理老师通人情的地方在于同学们可以课后自己组队协商,她不要求硬性规定排座位。 那天的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夏季白昼长,夜色来得晚,天幕慢悠悠的一点点沉下来,下课铃响时时一也没要走的意思。校门口的路窄而长,接送小孩的大人坐在电动车车座上排在小道两旁,不时与旁边的人闲聊三两句等着孩子出来。 作业写得差不多了,时一不急着走,索性把手头上的最后一点题做完,她完全可以想象校门口毫无秩序地拥挤成一片的景象,大家收拾书包走人,教室一下子空荡了许多,当天值日生打扫完走后,劳动委员周安余还来提醒她一声:“要清校了,刚开学学习的劲可以先缓一缓,也不急着一开始就这么卖力。” “你先走吧,班级门窗灯一会我来关。”时一不急着解释。在人人绞尽脑汁往上爬的环境里,所有的想当然似乎都显得那么情有可原。 时一不知道傍晚放学时林越还溜去足球场踢球,她没去在意那么多,时时留意他,却在林越回到空荡荡的教室内拿书包,站在教室的后头朝前对背对着他奋笔疾书的时一招呼道:“走吗?” 时一不紧不慢地合上作业本,几近不假思索地回了句:“走。” 时一暗暗地想这简直就像是她的刻意所为。 林越也不催促,悠哉地站在从窗口射进来的夕阳余晖中,成为他毛茸茸的金黄边框,罩得整个人越发柔软。 他们沿着小道慢慢的踱回去,三两小车从旁开过,她踩着人形道上的小格子走得规矩。 她看得出林越在努力调试自己的步调,配合着她做着无聊的蠢事,甚至令她于心不忍,后来也就作罢,不再拘泥于人行道上铺的小格,按照正常的步幅迈。 林越率先打破沉默,开口:“搭档找好了吗?” “还没。”时一摇了摇头。 “有倾向的人选了吗?” “都可以吧。”时一真没想那么多,甚至于课后就把这事给忘了,她其实没什么所谓,只要处的来,没所谓一定要指名道姓是谁。 林越沉默了,时一想着他兴许在思考什么,她不得而知,也不打断他思绪。 “我也还没。”林越良久才开口,后突然站立在人行道上,不再往前走。 时一不解地回看了一眼。林越好端端地走着却停住不动,只见他对着时一满是期待的指着自己,那无端的献媚样就像路边随处可见又避之不及的不良卖家,硬是拦着你的去路不让走还极力推销自己的某样产品,“那你觉得我怎样?” 时一假意认真思考了两秒,有样学样地摸索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他,他倒也配合的站得笔直,时一险些没管控住面部表情,淡淡地回了句:“还行。” “我们一起吧。”林越不再嬉皮笑脸,说得认真,认真到时一动容地想,他怎么能把这么平常的一句简单话说得如此深情。 拨撩得她的心一颤一颤的,心满意足得恨不得连连点头答应,可还是很是矜持的说:“好。” 林越屁颠屁颠的跟上她,时一不免想,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谁又得了逞。 就算是不良卖家又如何,林越这个大活人站在她面前向她推销自己,面不改色,她没有理由拒绝,她怎么可能拒绝。 她想错了,其实有所谓的,只要是林越,任何事情都是有所谓的。 她又继续踩着小格,执着的一格一格往前走,林越又甘于陪她做着看似没劲的幼稚举动。 她愉悦的想,真有意思。 时一享受不约而同的默契。 “下次如果自习课后你还留在班上写作业,顺便等等我,等我踢球回来一起走吧。” 时一轻声答应:“好。” 她从今往回想想,那天他们其实没聊几句,慢慢悠悠的往家走,偶有的一问一答都是约定与承诺。她多好啊,好得她自己都要先自恋的感动一番,又好得时时为林越倾倒,满心都是迫不及待的应允。 物理课上的实验,林越主导操作,时一负责搭手,做些细微处的调整,他报实验数值,她低头拿纸笔统计,再一起演算c推导。 物理老师在小组间来回走动巡视,他们率先完成举手示意,老师走过来核实,点头表示满意。 周围个别组的同学在一些注意事项上没处理好,导致结果与理想值不符,叫走了林越帮忙看看问题所在,时一一个人干巴巴的在原地坐着,又拿起面前的器材亲自操作一遍,却卡在了其中的某项步骤上,怎么看都觉得不对。林越在操作时,她处于旁观状,私以为都熟记于心,可真正重新摆弄起来又不像那么回事了。 林越帮完其他同学回位,看到时一一个人毫无进展的捣腾,主动纠正,重新示范了一次,时一尴尬得默默铭记在心。 “我听叶承彦说这周末他也有去。”林越把重组的器材拆掉,整理好,放回原位。 时一也跟着一起弄:“恩,我拜托韵之的,让学长一个男的陪着我们挺别扭的,多个男的也有商有量的,即使遭女生冷落怠慢了,好歹还有个同性安慰下。” “所以何佑禹也叫上了我。”林越有点哭笑不得。 时一不淡定了:“你也一起?” 林越坐在座位上,手肘落在桌面单手撑着头,面对着她,认真地点下去。 江则来收实验报告单的时候,时一还怔在那与林越面面相觑,一时半会没缓过来,江则提醒了下,她才赶忙把压在书下的实验报告单递给他,仍旧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 “他是认真的?”时一确认道,可想而知何佑禹已经和林越打成一片,这事都能捎上林越。 但其实也不全因如此,林越跟她们是同学,她又和尤翘楚关系密切,何佑禹叫上林越无可厚非。 “应该吧。”林越倒是一副无关紧要。 那她也就不能显得很在意,淡淡然的回了句:“人多点也好。” 周末逛街,整一流程下来尤翘楚都是蹦哒的,直到落座饭桌见到迎面走来的何佑禹本喜笑颜开的脸立马板起,掐着时一的手问她怎么回事。 时一不好解释,何佑禹毫无顾忌的往尤翘楚对面一坐,手动拆起了自己面前消毒碗筷的塑料套,尤翘楚见他这自来熟的架势,再傻也该心知肚明。不经由尤翘楚同意,何佑禹就准备伸手拿起她刚摆好的餐具往一大盆刚端上来的热水里烫一烫,好再次消毒,尤翘楚立马挡在前,义正言辞的摆明立场:“用不着你来,我自己有手。”然后两指捏着边角处,熟练的把一个个碗碟伸进热水里过一遍。 何佑禹也不争不抢,都依着尤翘楚,安安分分的摆弄自己的餐具。 就连服务员把菜单拿到何佑禹的面前,他也是一脸讨好的把它推向尤翘楚,尽显绅士。 尤翘楚哪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何佑禹百依百顺的模样,真叫人欠揍。 她不客气的接过,假模假样地翻看了几页。 “你请客?” “补偿你的。”何佑禹镇定自若的大气。 “就这样?” “慢慢还,不急。” “那我不客气了。”尤翘楚也不推脱。 何佑禹乖巧点头。 时一和林越一连几口喝着茶水,大眼瞪小眼,不好插话。 何佑禹逆来顺受,尤翘楚时时备着的尖刺在兀自唱着没劲的独角戏后卸下了防御,倘若过分针锋相对就是她的不知趣和无理取闹。换作平时,两人愣是你一言我一语,拧巴着一个点僵持不下,她还能把错都归咎于何佑禹不懂得怜香惜玉,脏水胡乱往他身上泼,然后强调自己作为女生的弱势。 她渐渐习惯了的相处模式,一下子变了调,浑身不自在。 何佑禹不论尤翘楚怎么说,都不反驳与她对干。她但凡提出什么要求,他都默许,她刚想燃战火纷争,就被他的唯命是从浇灭了那点本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她也不自讨没趣,端着茶水喝,一条条的刷着微博,看看有没什么新更新的博人眼球的热门话题。 一条qq消息在手机屏幕顶端跳了出来,尤翘楚看了一眼,来自何佑禹。 “加入足球部吧,别退了。” 尤翘楚没好气地划掉。 视若无睹,继续往下刷,看到搞笑处凑过去递给时一一起看,然后自己不合时宜的笑得开怀。 时一看到了何佑禹发来的第二条消息。 “求你。” 尤翘楚再次狠心划掉,眉眼都不皱一下,全当对面的那位是空气。 时一抬眼看到的是何佑禹满是哀求和无奈的恳求。 “你回一句吧。”时一看不下去,小声在尤翘楚耳边说。 她此行来的目的,就在于帮忙打圆场,她能发挥的这么一点作用也仅限于此。 “你脑子没病吧,隔着一张桌发什么消息。”尤翘楚不客气开腔,公共场合又不好意思怒吼,强压制着自己的音调。 “那你亲口答应我不退部了。”何佑禹不理尤翘楚的“犬吠”,直入主题,好声好气的劝说。 “神经病!”尤翘楚隔了许久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她态度没有强硬到一定要退部的地步,她无视了何佑禹好长一段时间,也没太把那事放心头上,她就喜欢何佑禹悔不当初的千不该万不该,然后使尽浑身解数来换她的一个点头答应。多好啊,被人处处供着。 廖韵之和叶承彦来的时候,正好上菜,时一让他们在这顿大餐前可以随处走走逛逛,没必要浪费来之不易的独处时间一定跟她们呆一块,时间差不多了,她再发个地址通知廖韵之他们来,这算是时一的愧疚感那一点微小的良心弥补,但其实重头戏就在于这顿饭,她怕自己一个人毫无招架之力。 他们来的时间节点其实挺尴尬的,大家相互间还没打招呼,先是听着何佑禹放低姿态的一句:“大小姐,求你了。” 这场面一下子就令尤翘楚收不住了,何佑禹诚恳到她若不接受,就该是她的不对与任性。 廖韵之还对内情略知一二,叶承彦明显的一脸状况外,时一招呼他们先坐下来。 尤翘楚绷不住,还有外人在,着实该相互给个面子把这事翻篇了,轻咳了两下,算是清了清嗓子:“先说好,我不打扫足球部卫生。” “好。” “你也不能任意差遣我。” “好。” “不准随意污蔑c反驳我。” “好。”何佑禹细想,觉得不对劲,力图洗刷自己莫须有的罪名,“我什么时候污蔑你了?” “就汽水那事!”尤翘楚说起来还来气了。 “还不就是你急着回家然后晃的。”何佑禹自我辩驳申冤,当时滋了他一身,黏黏腻腻的难受了他一路,他也没说啥啊,尤翘楚咋咋呼呼的死活觉得他委屈了她。 “你还说!”尤翘楚瞪眼回去,她才刚说完,何佑禹就反驳她。 “行行行。”何佑禹放弃了,随她怎么舒坦怎么想吧,“还有吗?” 尤翘楚冥思苦想了一会还有什么要开的条件。 “我想到了再补充。” “好。” 何佑禹小媳妇那般唯唯诺诺,完全占了下风。 饭桌上的其他人看傻了眼。 那顿饭后来吃得很顺畅,大家相互夹着菜,说说笑笑,叶承彦除去和何佑禹是第一次见面以外,因为之前和他们同一所学校,所以也很快适应了他们的话题。 叶承彦主动端着廖韵之空着的干净瓷碗盛着刚舀起的一大勺汤放到她的面前。 廖韵之那时在和时一说话,转回头看到身边贴心的叶承彦,安心地说:“谢谢。” 叶承彦默默催促她,别总顾着聊天,先专心把面前的东西吃完再说。 尤翘楚佯装嫌弃,搓着手臂,说是鸡皮疙瘩掉一地,禁止公共场合屠狗,不厚道。 别人小情侣的撒狗粮,在她那不叫虐,简直比虐还致命,那是恶狠狠的屠,不带血的四溅。 时一却看见廖韵之背着叶承彦偷偷把碗中不多的香菜一点一点挑出。 廖韵之不喜欢香菜的味道,严重到只要自己所吃的某样东西沾了一点香菜她都无法忍受,不敢动筷尝试。 那次她们在外头的一家面馆吃拉面,廖韵之事先提醒老板不加香菜,也许是忙昏了头,等到看到端到面前的面汤时,里面竟洋洋洒洒的放了不少。 廖韵之不知如何是好。 尤翘楚替她问老板可不可以换一碗。 廖韵之对着老板抱歉地说着不好意思。 那碗拉面被重新端回后厨,却也只是被端回去剔除面上所能看见的香菜痕迹,然后同一碗又放在廖韵之的面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 08 廖韵之喜欢叶承彦已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这段早恋始于初三上学期,她将心事掩藏的极好,旁人看不出半点端倪,而时一和尤翘楚更是后知后觉。廖韵之毫无一点儿特立独行的举措,按照稳定的作息和熟悉的习惯生活着,皆属日常百态,所以即便是在亲密无间的时一和尤翘楚的日日相伴下也并未从中察觉出一丝一毫令人不对劲的地方好心生怀疑。 初三时,班主任根据班级各位同学的学习情况拟定了一次又一次的座位调动,但她们三个的座位却没一次是相邻的,隔着同班同学,分散在教室的各个方位上。 时一因为是学习委员的关系,课间总免不了收交作业c登记名单c汇总成绩等工作。应届毕业生在学校领导的“精心呵护”下,其所在班级的楼层也是最高的,按其意便是远离“外界纷扰,专心备考”。时一曾想过向班主任辞去学习委员一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才更为妥当。大战前的自觉性与约束性,使得初三年段较低年级相比安静了许多,课间偶尔会传来一小部分同学在班级过道或者楼层走道里喧哗打闹的声响,但总归不敢肆意妄为。归咎其原因不外乎于此,一则是楼层太高,课间时间太短,在诺大的操场和教学楼的楼梯间来回跑动时间已过去大半,此举简直吃力不讨好,二便是多数人选择坐在座位上埋头与习题奋斗,一人如此,众人如此,稍懒散些便显得格格不入,再加之醒目的倒计时,更显得人心惶惶。哪怕你稍安分些呆在教室里与同学探讨错题,即便是装装样子在自己的座位上毫无效率的随意翻看着知识点都能聊以。 但她的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事,事后就被丢弃了,往大些说临时辞去职务未免过于自私,往小处讲继续下去也全凭“万一呢”的私心。 不用说,林越是她所有侥幸念想的起源。 她们三个就是在如此的状态下,忙里偷闲的在教室后方的窗口旁凑在一块调整着因学习压力而紊乱的气息,大口大口的透着气,呼吸着在开敞的窗口处灌进满怀的清新,搓揉着干涩的眼睛和酸疼的脖子。 那天像无数个晴空万里的日子一样。 开端起自廖韵之状似无意的一句:“你们觉得叶承彦怎么样?” 廖韵之这么无端的一句问话,是后续她们所知晓的一切故事由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地转为顺理成章的端倪。 如若当事人没有开口半句,她们定不可能妄自从蛛丝马迹里窥探些什么。 而要到很久以后她们才领悟出话外音不过是一句无声的隔空喊话“不管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啊!”带着抵死不屈的倔强。 时一的第一反映是一脸茫然:“什么?”她是没听懂这个陌生的名字。 “叶承彦?”尤翘楚扭曲着脸,带着一脸与我无关的审视。 “谁啊?”可想而知,时一定是不认识这名同级生,她交际圈窄,整日局限于班级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缘浅,除了班级内熟识的同学和经常出现在年级光荣榜上略有耳闻的名字,其他人算是一概不知。所以廖韵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只觉得生疏,时一转向尤翘楚。 她们只是面面相觑。 随后尤翘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感慨:“啊!他啊!”时一本以为她知道些什么,紧接着是令人大失所望的,“我不熟。” 看来也不过如此。 时一只是扫兴的白了她一眼:“真是高估你了,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详情。”枉费了她的一番期待。 “不就是我们楼上那个班的嘛,好像是一个热爱篮球的男生,午饭过后从学校食堂走出来回班的路上就挺经常看到他在篮球场上的,不然便是傍晚放学时,就这么两个时段。这些我还是知道的,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没兴趣,就没去多加了解。”尤翘楚摇摇头又瘪瘪嘴,刚一脸不屑一顾的说完,就瞪大了眼睛,张嘴吃惊道,带着狰狞,“你不会吧!” 尤翘楚揣测出了廖韵之没由来的意图。 尤翘楚把一只胳膊搭在窗框上放松,微调了站姿,两腿交叉站立,更显慵懒。时一站在她的身侧,背靠着墙,静静地听。 两人嘴里是不谋而合的“啧啧啧”的咂嘴声。 她们头又往后靠了靠,让与她们面对面站着的廖韵之后退几步,然后从上到下重新审视揣摩了一遍,就好像无声的应答:“你今天没病吧!” 廖韵之被她们看的浑身不自在,泄气的斜了下眼,以示抗议。可焦点全然不在时一和尤翘楚之间,自始至终都望着窗外,慢悠悠的说一句:“干嘛啊!大惊小怪的。” 时一和尤翘楚灵光闪现,突然顿悟般的扭过头,转身趴在窗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远处的那片篮球场,热切的搜寻。她们所在楼层较高,光线强烈而晃眼,从这看过去,只能看到三两体型相差无几的男生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时一看不清楚,在好事者尤翘楚眯着眼伸长了脖子的指指点点下,算是看了个大概,只是个身形的大概。 那是廖韵之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提起自己喜欢的人。时一知道,廖韵之开口的那句问话本就不是重点,她更不在意她们的答案如何,只是略微通报好友一声。 心事有人诉,就是莫大的幸福。 自此以后,时一和尤翘楚总在廖韵之的面前以叶承彦的名义逗弄她,毫无关系的一句句再自然平常的对话,都能被尤翘楚扭曲歪解,生拉硬扯上叶承彦的名字,直到如愿的引来廖韵之一脸“你们够了啊!”的娇羞,毫无对策的无可奈何,又好气又好笑。 甚至廖韵之开始自我反省,当初告诉她们自己的心事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她们每调侃她一句,她就感叹一声“误交损友啊”,带着满腔的悔意。 但说实话,虽然她时时悔不当初告诉时一和尤翘楚这个秘密,却也只是嘴上逞强,而心里泛着一股暖意,就好似她和叶承彦的关系真在她与好友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联系更为密切,仿佛一切美好的幻想下一刻就会成真。 甚至后来,为了更近一步探求真相,看清叶承彦的真容,也为了满足时一的好奇心,她们三人约好在体育课后故意站在篮球场旁观望远处早已蓄谋已久的廖韵之在他的指导下打篮球。 篮球场由三块完整的活动区域并列而成,课间人来人往,她们三个站在最外沿蹲点。可偏偏较近的两块场地被低年级的占了,导致叶承彦和他的伙伴们选了最靠里面的那块场地。 “啊!怎么离这么远。”尤翘楚愤恨完,就急匆匆的拉着时一想绕着球场外圈往前走,刚迈开两步就被廖韵之截住了。 “别啊,站在这看就好了吧。”廖韵之阻止了她们,生拉硬扯的把兴致高涨的两人拉回原地。 尤翘楚甚是不满的白了廖韵之一眼,扁扁嘴,只得独自咕哝,言听计从的泄气应了一句:“哦!” 尤翘楚其实见过叶承彦的模样,她纯粹是凑份热闹,可相比之下反倒是尤翘楚更为激动。 时一是真没见过,但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楼梯口的擦肩而过,叶承彦留给她的印象并没被她植入脑中,更何况她此前是没听说过他名字的,就算留心多看了一两眼,没有准确的名字等基础信息与之匹配,也便过后就忘。 尤翘楚觉得不可思议:“不应该啊。” 但考虑到时一平日里状态,刻意嘲笑道:“算了,虽然不是很懂你走路时注意力都放在哪,但一想到就算迎面走来一个熟人,也不见得你能立马反应过来打声招呼我也就不怪你了。” 就是因为这种状况时有发生,她们才敢站在时一的立场考虑,是真的没看到,不是故意佯装的。 一开始尤翘楚不能理解她,一脸震惊的直视她的双眼:“你今天有擦亮眼睛出门吗?” 或者是“就是因为你老这样,偶像剧里男女主无意中的偶遇才没在你身上发生,好姻缘都不观顾你了!” 话末想到时一喜欢的是时常碰面的同班生林越,这个假设站不住脚跟,也就不攻自破了。 最后懒得再搭理时一了,索性直接严肃的说上一句:“你是真瞎!” “是不是那个?”时一刚说完就伸出手直直的朝着那群人里指,问着一旁的廖韵之想确认下。话落还没伸直的手不由分说的就被廖韵之硬生生地按了回去,廖韵之背对着篮球场,对着两位急得在原地跳脚:“能不能低调一点,别这么明目张胆的指来指去,被看到了怎么办。”她那过分焦急的模样惹得时一和尤翘楚一阵阵的耸肩憋笑。 “拜托,离的够远了好吗!” 就算眉飞色舞的往叶承彦的方向跑,屁颠屁颠的背影还带着克制中的少女羞涩。 廖韵之与时一和尤翘楚分开前还不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嘱咐:“别总是死盯着他看,很尴尬的好不好。” 她是真的很认真。 真的,即使过分直白的看着叶承彦也会令她尴尬到死的程度。 时一半模糊的评价了一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显然,即使她这次戴上眼镜,也不见得能看的多清晰。 但放弃对于她们来说哪是件容易的事,越是有所进展越是想要归根结底。 从此以后,她们总是在课间操结束后趁着混乱的人群乱入其中,在廖韵之的眼神示意下以适当的距离尾随其后,廖韵之时时提醒要低调,担心稍有差池便会闹得“满城风雨”。她们就这么数次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的刹那间妄图看清真面目,却屡次下来以跟不上他的步伐无疾而终,很是挫败。 “是挺不错的。”等到真正看清的时候已经是几周后的事,依旧是楼梯间的拐角处,努力终有所获。 不同桌的她们,密集的人群中,一分分的情感在阳光下蒸腾。 那段日子里,廖韵之对时一分外殷勤,总是掐着适当的时机主动走到时一桌前问她:“作业多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抱到年级办公室里?” 起先时一不知情的时候只当廖韵之是良心发现懂得心疼她,有时作业本厚c科目多c作业量大,一册一册的习题书堆叠在一起,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然后一趟又一趟的抱到各科老师那,一个人送去年级办公室的确很吃力。年级办公室在她们所在班级楼层的上一层,也就是叶承彦所属的楼层。 一开始时一不懂内幕,只是觉得奇怪,就算当天需要收交的作业量少,廖韵之也心甘情愿且乐此不疲的跑腿。知道真相后,也就了然一笑,随她去了,也算是替她自己省事。 廖韵之是在等时机,等经过叶承彦班级门口时一次相互打着照面的巧合。 校运会持续了两天,本班安排的座位正好紧临着叶承彦所在的班级,低处前几排方便走动的位置已占去大半,时一c廖韵之和尤翘楚不得已坐在眺望台的最高处,坐定后时一才发现叶承彦与她中间就隔着一位他的同班同学。时一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旁边愁眉不展地摆弄手机的廖韵之。 “完了,我手机突然卡机了。”廖韵之一直反复敲击着手机屏幕,死命按住开关键,想重启手机,却毫无半点起色。只专注于手机屏幕的她,根本没会意到时一的讯息。 时一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重重的用手肘捅了廖韵之一下。 廖韵之见手机仍旧毫无反应,索性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让它自生自灭,想着一会应该就好了,这才有空闲回应时一。只见时一朝着她右边的方向努嘴c斜眼。她微微探头看了下才领会到,掩饰不住的惊喜。 “翘楚,你手机借我一会。” 那会时一仍旧使用着诺基亚,自是不适合拍照,而尤翘楚在有换手机的打算起时,就已盯准了触屏新机。 廖韵之高举着尤翘楚的手机“不择手段”的努力抓拍高清画面下的叶承彦,但由于位置角度的问题,就算时一有意为其让道朝后仰着身子,横隔在他们之间的还有那名叶承彦的不知趣同班生,廖韵之摆弄着手机好一会却找不到一个正好的取景点,关键是第一张的大胆偷拍还被当事人抓得正着。 由于看台位置布局不合理的问题,排班位置没整顿好,后来没多久他的班级换了场地休息,她们也坐到了较靠下的阶梯上。 赛前点名的准备工作正好在本班前的那块空地,广播里一遍遍通知提醒,体育老师拿着旷音器一次次催促讲解。准备参赛的廖韵之离开前也不忘叮嘱时一当叶承彦出现在本班前面点名处亦或是比赛过程中经过前方跑道时定要记得捕捉下镜头里的他,一声声郑重的嘱托,二话不说就把早已离席参赛的尤翘楚的手机强塞到她手里。 时一应着廖韵之的话,全程不敢有一刻分神走心,循着叶承彦的运动轨迹,配合的拍下几张出现在镜头中的叶承彦。 那么努力的当一名好的拍摄者的廖韵之,除去模糊不清,毁得不行的照片,最后也仅收获了两张像样的侧脸照。 虽然时一不知道如今那两张来之不易的照片被她怎么处理了,些许已经删了,但那一刻时一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认真记录下了一个性格开朗阳光的女孩为满足爱情的私欲而想在他面前将心怀鬼胎的自己展现得更自然一些的笨拙模样。 时一想起廖韵之曾用及其陶醉的神情形容着那天早晨上学途中忽逢大雨,躲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门口避雨,犹豫着该不该一鼓作气冲向班上,而意料之外的是叶承彦正好撑着伞从另一条来校的路上看见了她,拍了下肩膀以示招呼,然后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主动邀请同撑一把伞的绅士风度。时一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家伙内心的窃喜,以至于廖韵之后来跟她慢条斯理的描绘他们是如何穿过校园的林荫道,她又是如何在行走中无意的碰撞着他的手臂,难掩娇羞的少女心在雨天里顿时已如艳阳高照,散发着光和热。 廖韵之无论何时何地神采奕奕的朝向叶承彦所处方向,才是最为真挚c显露于色的喜欢。 雨天那天当晚她就发了一条说说“一把伞,肩并肩”后面还连带着笑脸和掌声的表情。 时一和尤翘楚一阵调侃:“就不怕他看见?” 后来廖韵之犹豫再三,觉得的确太露骨和矫情了,趁着当事人没刷空间状态前赶忙删除。 但不论怎样,存在与否,都是一块印记。 小题大做皆因情起。03 弘毅中学处于一栋栋由红砖堆砌而成的低矮民房之中,这块居民区还保留着上个世纪简朴而古雅的时代印记,其中还不乏留存着小资人家的欧式小洋房,因其特殊性,至今市政府仍未将它拆除。 小至幼儿园,大到高中,这片领域的学校比比皆是,因此近几年附近的学区房价格走势与人口密度一直领先于其他区域,而弘毅就位于这块腹地。 开学前为期五天的新生军训,是在校内实践。私家车止步于路口,为防发生交通堵塞,彼此还未熟稔的同级生在父母的陪同下徒步穿梭羊肠小道,拖着厚重的行李箱携着轮滑摩擦不平整水泥路发出的“骨碌碌“的声音,承载着满满当当的青春朝气。 而当高中毕业多年后,旁人向时一问起,高中时期留给她最初的印象为何时。她带着一副眷恋的模样,就像初尝美食的稚嫩小孩不甘的吮吸指尖残留的余味,认真的解释,是独自一人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站在开敞的校门前,呼吸的第一口不一样的清新空气,怀揣着一颗似要赌上一整个青春的决心。 一墙之隔,又是另一番新天地。 时一站在306女生宿舍门口时,容纳六人间的宿舍里已经站了3个人,彼此间在各自选定的床位前默不作声的收拾着。 意料之中的尴尬气氛,一时之间时一也不知该以怎样的开场白对着陌生的面孔打着相较自然的招呼。 她犹豫不前,独自在内心整理着合适的措辞。 靠近门口床位的女生发现了呆立在门前的时一,停下欲将蚊帐边角细线在栏杆处打结的手,热情的上前一步向时一主动示好:“你好,我叫楚妤。” 叫做楚妤的女生,将一长束乌黑亮丽的秀发牢固的盘在脑后,热情洋溢的脸上带着一副舞者特有的自傲。这是时一对她的初印象。 时一礼貌性的回以同样的招呼:“你好,我叫时一。”而后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靠窗空着的床位前。 “我叫陈慕姿,很高兴认识你,时一。”与她相对着的床位上铺的女生跪坐在刚铺好的凉席上,对着斜下方的时一自我介绍。 时一闻声后转身回以微笑。 大家都在自己可控氛围内隐藏着最本质的性格,试图以开朗活泼的语调拉进还未熟知彼此间的距离,塑造一份其乐融融的相处模式。 包括随后进门的辛琦琦,即使带着对新集体氛围的不适与怯懦但仍努力将自己佯装得落落大方。 而与时一一板之隔的陈桠楠不同,她始终在上铺有条不紊的兀自整理着,不抬头c不插嘴c也不逢人客套的说些圆滑的话。 直到时一先开口以满足自身对她的求知欲,这个在公交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好学生。 装扮中规中矩的她,连话语间的字句都不夹杂着一丝余缀,简单而生硬的说着自己的名字:“陈桠楠。” 紧接着便是一句句因不满而逐渐调高音量的埋怨声在楼道中响起,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向306宿舍逼近:“我都说了,不用你们特意帮我拿到宿舍里,我自己能行,你们回去吧,烦死了。” “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拖着往三楼走,多不方便,反正也就一会功夫,我和你妈帮你安顿好后就走。”回话的是那个女生的爸爸,面对女儿不解的情绪,依旧表现出父亲特有的慈爱与宽容。 306宿舍门口正对着宽敞的楼道,一切举动尽收时一眼底。 在离门口一米的地方,那个急不可耐的想摆脱父母过分关照的女生,在见到楼道内因自己和父母不合时宜的争论,而渐渐从各自宿舍吸引出来的同级生,更是急于摆脱当下的窘境。不由分说的就从父母手中抢过行李,扯了扯因过于激动而下滑的背包肩带,一步步的向一时所处的方向大步迈进。她父母一脸的无可奈何,摆摆头,看着女儿走进宿舍,留给探头张望的新生们一个歉意的微笑才离去。 “那是你爸妈吧,对你挺照顾的。”先开口的是楚妤,看了看被一股脑的胡乱堆放在地上的行李,转而对还未消气的同班生嫣然一笑。 旁人眼中的明媚,在楚妤一点点轻扯开来的上翘嘴角处绽放。却在宋因冉波动难平的心境下看来,越发刺眼。 宋因冉不想多加理会假意套近乎的楚妤,下意识的将她的话与几分钟前的难堪联系在一起,字字刺耳。对我挺照顾的?不由轻声冷哼,斜睨了一眼楚妤,又看了看无辜的行李,从床板上起身蹲在杂七杂八的东西面前,极力耐着性子的一件件拆除封套,再一一将其放在属于它们的原位上,一副并不准备搭理楚妤的样子。 本以为可以稍加缓解气氛的楚妤,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问话太过唐突,令宋因冉暂时还缓不过劲来,继续搭话:“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楚妤。” “宋因冉。”毕竟是今后要朝夕相处的同学,过早的留下不好的印象并无好处,可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同宿舍的其他人只得一旁干笑两声,努力寻个新的话题,以便给双方寻一个合适的台阶下。 时一遵循种种迹象,得出一个结论便是,宋因冉并不好处。 陈桠楠虽和宋因冉一样,都端着一副于己无关的架子,可前者是因为少言寡语,后者却是因为过分自尊。 十一点半的午饭时间,新生们陆陆续续的从各自宿舍房间向学校食堂走去,勾肩搭背的模样好似早已熟知的旧友。 大家都自觉的围绕着各自的舍友,在学校分配好的团体下一前一后的行动着。 陈慕姿与楚妤相谈甚欢,辛琦琦无所适从的模样站在她们身边略显突兀。 时一自认为不太会说话。既不善于与人交谈,也不急于包装自己,更何况与舍友的认识从早至今也才短短的三个小时不足,除了知道彼此姓氏,并无其他信息可供人多加了解。 此前毫无生活交集的人,一切话题都干瘪无味,三言两语就结束的问答更是令人尴尬。但转念一想,也许聊天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比无言的站在陈桠楠和宋因冉之间要好,自己主动点也并不委屈。 时一想以公交车上的初遇为契机,打开话题的闸门,可话到嘴边又生硬的咽了回去,还是算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我爸妈。”宋因冉突然开口,带着一股拧巴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频频与陈慕姿相视而笑的楚妤。 她是在延续刚才在宿舍的话题,带着一种对楚妤的疏远。 走在前头的楚妤好似有所察觉的模样,正巧转回头,看了看走在身后的她们是否已经跟上。 就像无声的对答,衔接流畅,不带有一丝停顿。 时一有点不懂,就算宋因冉脾气倔强,但迁怒于人着实不应该。可她也不好意思多加评论,只能简单的说一句:“她也没别的意思。” 可换来的却是宋因冉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的端倪。 校食堂人头攒动,大家蜂拥而至打餐口,空气中弥漫的都是各自按捺不住的激动,混杂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打餐口的后面都是长年工作于此的食堂阿姨和叔叔,熟练的掂勺技巧,让分量本就不多的配菜更是少之又少,三两块相对完整的肉掩藏在三分之二的青椒中,两荤一素挑挑拣拣也勉强不过两素一荤。 时一端着餐盘挪到米饭自取c清汤自舀的长桌前,却又是一堆人挤人的战场,几个人拿着铲子将本就已被分割成块的米饭盛进餐盘里,其余的人静静的在周围等待,眼睛一刻不离的注视着打饭人手里的动作,身旁是跃跃欲试上前的手,生怕慢人一步被抢了去。 时一在一旁不争也不抢,等到好不容易盛上一口热饭紧接着又去清汤处排队,才刚拿起勺子正准备舀,却不料汤已见底,只留有勺子碰撞铁桶底部刺耳的摩擦声,她尴尬的向旁边的另一桶刚从厨房提出来的热汤瞄了一眼,升腾的热气俨然是最大的讽刺。 “没了?”跟在后头的男生,向前探头看了一眼桶底,询问呆立在铁桶前手足无措的时一。 “嗯,已经见底了。”时一无奈的对他笑笑。此刻她只希望食堂阿姨快点再重新提一桶热汤出来,这才不枉好不容易站到这的自己。 说话的间隙,一大勺舀好的热气腾腾的清汤“殷勤”的送到她的面前:“要吗?” 她没太顾得上思考,赶忙将餐盘双手奉上,让那一大勺汤准确无误的倒入碗中,以防持勺的手一个重心不稳把汤洒了,毁了这份意料之外的好意,说了声:“谢谢。” 是林越。他这才重新又从桶中舀了一勺倒入自己的空碗中。她没敢众目睽睽之下过分直视他的脸,只稍轻微的一眼,体现该有的礼貌。 此时,食堂阿姨在她正欲转身走的空挡,又提了一桶清汤出来放在桌上供学生自取,好像是因为刚才有人进后厨催促了一声。她自觉的退至一旁,好让后面的人跟上,促进排队进度,时一掩护好手中的餐盘和在碗中随着肢体行动而轻微晃荡的汤,在拥挤的人流中越是举步维艰越是小心翼翼的掩护。 “那人你认识?”默不作声地跟在时一身后的宋因冉突然的一句问话,令时一一时语噎。 怎样算认识?以多久时限为基础?彼此又该熟知到何种程度? 旁人状似无意的一句问话,令时一头一次开始真切的思考,如果她对于林越来说,不过是三年里注视同一块黑板,面对相同面孔,身处于同样学习环境中“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那她是否又敢单方面自以为是的觉得她认识他。 答案是否定的,她只不过是有幸参与他过去三年的人生,又妄自拿命运做赌注,试图扭转未来,可到底她并不算认识他,她所知晓的也不过是些与普通同学无异的浅层表象。 “初中同学。”时一简单概括了他们的关系。 回应她的却是宋因冉拖着尾音的一声:“哦~~”伴随着再次扭头向后看的动作。 时一一面细心注意着脚下的路,一面抬头确定不远处自己舍友所在的方向,终于将手里的餐盘安然无恙的放置在餐桌上。刚舒了口气,肩膀却又被人毫不客气的拍了一下,惊得她刚拿起的筷子,手一松掉到桌上,好在不是地上。 她转头看向来人,只见尤翘楚贱兮兮的咧嘴笑,一手拿着盛着食物残渣的餐盘,一手还不忘空出来向一脸对她无奈的时一挥手打招呼,旁边还站着同谋廖韵之。 “吃完了?”时一瞳孔放大。 “嗯哼。”尤翘楚回以她的是一脸小人得志的沾沾自喜,眉毛轻佻。 “这是我舍友。”时一对着尤翘楚和廖韵之介绍到,“这是我自初中起结交的好友,尤翘楚和廖韵之。”又对着桌前的舍友介绍着站立在旁的两人。 双方简单的招呼下。 “五个人?”廖韵之开口。 “还有一个还没来,应该快了。” 紧接着大家被一阵哄乱声吸引了去,循声望去,一圈人闪躲在事发中心地带旁,从中传来的是接连几声满怀歉意的对不起,连带着附近的几张餐桌上的人都停下手头的动作,闭嘴张望。 “怎么了?”时一也不忍好奇,自己坐在位子上看不见,起身张望又俨然一副好事者,只能求助于站着的尤翘楚。 “好像是一个男的不小心把绿豆汤洒在了一个女生的后背上,惊呆了周围的小伙伴们。”尤翘楚从围观群众的身体间隙向里看去,得出了此番结论。 “是楚妤!”陈慕姿突然提高音量肯定道,辛琦琦也惊呼出声,只有陈桠楠和宋因冉一副淡然的模样,猜想不透眼底的心绪。 “你舍友?”尤翘楚疑惑地转头问时一。 “嗯。”还好只是清凉的绿豆汤,不会烫伤皮肤,如果换做刚出炉不久的清汤,薄衣裳下准会留下一块烫红的印记。 “旁边有人递了几张纸,应该不碍事了,就是事件的男主角显得很尴尬,自己惹的事又不能上前帮忙,只能一个劲的道歉。”尤翘楚还附带解说功能,已经在手里拿了一会儿的餐盘也不急着洗。 “你还真别说,那男的还算有点姿色。”尤翘楚又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廖韵之,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试图从旁得到点肯定。 时一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撇了一眼尤翘楚来表达自己对于外貌协会成员的“敬意”。 “走啦,冲盘子去。”廖韵之只是笑笑不予置评,拉了拉尤翘楚的衣袖,两人便对着一桌子的人说了声再见就往洗碗池走去。 楚妤回来后,本应干净的白t后背上留下了一大块绿色污渍,黏湿感紧贴着肌肤。陈慕姿和辛琦琦立马关切的问了句:“没事吧” 楚妤经过宋因冉身边绕到自己的空位上时,宋因冉看了眼,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陈桠楠已经默默的在一边吃着餐盘里的饭,从始至终,都与世隔绝。 楚妤毫不在意的觉得:“一会回宿舍再换身干净的衣服就好。”没因此小题大做,并催促着大家吃饭。 只有当大家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楚妤回以远处某个身影释然的笑时眼底闪闪烁烁的光被时一捕捉到。 原本被聚焦的中心人群渐渐散去,显露出的是一个身着足球运动员球衣的高个男生。他被同伴牵扯着往外走时,仍不忘投以楚妤满怀歉意的目光,同伴也朝这儿简单点头示意了下,就抱着手里的足球一起往食堂外走去。 后来,时一插空找了水龙头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紧跟在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寻找着各种话题。 “你志愿填报情况如何啊” “你当初为什么填报这所学校啊?” “中考分数怎样啊?” “那你要是填报附中都绰绰有余吧。” 这种状似无意的联络同学情谊,都隐藏着蓄谋已久的本意。她不敢相信此时的刻意亲近跟好几分钟前一脸鄙夷的斜睨竟都出自同一个人。 直到宋因冉再也忍不住开口询问:“时一,你初中同学叫什么啊?” 宋因冉一定憋了很久吧,从饭桌上不时偷瞄她餐盘剩余的饭菜以此来估算她吃饭进度,和当她收拾桌面残渣准备离座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立马起身,热情的邀请她一块去,她就隐约有所察觉。当时一桌子那么多人,她肯定不太好开口,若舍友问起又懒得解释缘由,索性耐着性子终于等到她们两人独处的机会。 “林越。”时一不忍告诉她真相,其实她真没必要特意拉进彼此情谊,她若能熬到下午正式军训,定然会知道林越其实也和她们一个班。 而她能得到宋因冉暂时的信任也不过因林越的存在而起。 林越,我们算不算又靠近了一点点,你再次见到我,究竟怀有怎样的情愫,他乡遇故人虽有些夸大其词,但于我而言真的一点也不为过。 而这些无声的疑惑都从未得到过真切的回应。02 七月初,中考成绩公布,七月中旬,各校网站公布录取名单。时一没敢去查,不是担心自己考不上,而是担心十六岁的愿望破灭。她既相信自己的能力,也肯定林越的实力,唯一不敢作为赌注的便是他们的缘分。 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画面停留在弘毅学校网站首页,鼠标箭头搁置在录取名单查询窗口,就差点进去。 这种结果明晃晃的端正摆在某一处,一个按键距离的紧张感,不亚于中考前一夜的辗转反侧。 电脑旁的手机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廖韵之,然后接起。 知晓成绩的隔天,她就随着老爸去了手机城,换了一款触屏新机,虽说原先的约定是等到录取名单公布后再买,但他老人家在看到成绩后甚是满意,比预估的分数还高了二三十,就爽快的对着柜台小姐挥出一张银行卡,几个密码数字下去,一笔钱就卷进了别人的账户。 那几天里,但凡亲戚朋友,亦或是隔壁邻居家的叔叔阿姨来他这探点口风,礼貌性的关心几句。他那逢人就夸的架势,即使话未出口,那满面春光的洋洋得意,都足以说明一切,就差没摆上几桌请宴喝酒,请鼓手在自家门口吹捧几声,点上鞭炮庆祝。 弄得她自己只能故作矜持的在一旁谦虚的回话:“正巧题型在平常练习里都见过,运气好罢了。“ “恭喜啊!你如愿以偿了。”刚接通就是廖韵之轻快的声音。 “什么?”虽能大致推测廖韵之所言为何,但还是犯傻的想进一步确认,心脏在胸腔内躁动。 “你还没看啊?”廖韵之满是惊讶与无奈,“我还以为最按捺不住想知道结果的就是你。” “恩,还没。”时一失笑。 一开始我也这么以为。 握着手中的鼠标,食指按下左键,新的页面跳了出来,她滑动着上面的滚珠,班级名单分布有序的一个个排列下来:“不过,我正在看了。” “2班,你和林越都在高一(2)班。” 廖韵之说这话时,时一正巧看到了屏幕上双方的名字,无以言状的心绪。 她盯着这两个名字晃神了好久,直到被手机里的喊话拉回现实:“你到底听没听我讲话啊?” “什么?” 时一虽然嘴里应答了一句,可注意力并不在谈话的内容上,满腹疑惑。 高一年段的班级排序无优劣之分,因为是平行班,自然无法看出自己此次中考成绩在本校的状况,但本班同学的座号却是逐一按成绩分配。她是6号,可是,林越的座号竟然在她之下,隔着十来个人,位列18。 难道因为自己超常发挥?那也不至于把他甩这么远啊。还是他发挥失常?这种分数对他来说的确有失水准。林越就算得个高一年段第一名的头衔她都不觉得奇怪,不仅是因为中考前几次模拟测试的优异成绩,更因为在时一心中他值这个价位。 “我说,天助自助者,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廖韵之扯着嗓子喊,生怕时一听不真切。 这句话是她第二次听到,上次是自我说服,而今是廖韵之对她的鼓励。 她始终深信不疑。 当下的境况,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林越18号,在我之下,不应该啊,你知道他这次的中考成绩吗?“ “不知道。”果然,这家伙根本没在听我讲,时一的一句不着重点的话浇灭了廖韵之此前的热情,”总之,你要懂得把握机会。而且你现在应该为高中又能在一个班朝夕相处而庆幸,而不是关心这些无关痛痒的排名。“ 也是,本就不处于同一交际圈内的彼此,又怎会知晓其中的缘由,廖韵之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廖韵之说的没错,是该庆幸。她与林越的联系仅靠着那一丝得之不易的侥幸得以维持。却又显得有些可悲。 她显然放错了重点。 “你和翘楚在6班?“ “恩,你才发现啊。“廖韵之平淡的一句话又似是轻责,”不过好在大家都能在同一所高中,我也就不太在意分班了。“ 挂了电话后,时一打开qq,从初中组的联系人里找到林越的账号,点开对话框。 “恭喜你考上了弘毅。”太刻意,删除。 “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和我一个班。”太热络,删除。 “你的志愿录取情况怎样?”太假,删除。 最后只得作罢,退出,关闭手机显示屏。 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赤裸的求知欲,现在又何必在这份得偿所愿面前力求他的首肯。 这样太蠢了,一点也不像她一贯的作风。 中考后的这个暑假,享有毕业生独权的时一一个人慵懒的窝在房间内追番,以此来犒劳艰苦奋斗后还能在众人心中塑造光辉的好学生形象的自己。 空调,西瓜,冰棍,ifi,就构成了一整个夏季。 即便如此,夏日的酷暑难耐也令她喜欢不起来这个多事的季节。它的到来就意味着升学,毕业,分离和新的环境,这代表着她要主动去适应周遭的一切,如此才能有条不紊的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不断推进自我的人生进度条。 它是过去和未来的节点。是另一番新风貌。 所以当耐不住寂寞的尤翘楚毫不客气的一通电话,不由分说的就将她约出门,在一家特别有情调的咖啡店,一开始她是拒绝的。 下午3c4点钟的太阳依旧足以“致命”,撑伞走在街上的她,还是无法忍受从地面不断向上冒的热气,人行道旁不时开过的汽车所遗留下的浓重尾气和迎面吹来的一股股热风都几度令她后悔出门这个决定。 直到她踏上赶赴约定地点的公交车,充足的冷气驱散了暂时的燥热,这种无奈感才得以缓解。 还好车上人不多,还好只是距家两三站的路程,还好公交车上的冷气够足。她自我安慰的坐在后排座椅上,自我催眠的洗脑着。 尤翘楚曾经告诉她,如果公交车上有足够的空位供她选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排。 时一当时还不解的问她:“为什么?” 她一脸鄙视的看了时一一眼,然后特义正言辞的说:“前车厢的座位都是给那些老弱病残孕的人士坐的。” “可有些座椅上并没标注这是专座。” “这都是潜意识的道德素质使然。”她说,“你难道受的了一会满车厢的人盯着你一个年轻人稳如泰山的坐在原位,而对一旁摇摇欲坠的扶杆老人置之不理?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应该的吗?”时一笑笑。 这种潜移默化形成的不成文法则相较于白纸黑字的明文章法更考验人心。 国家宪法中并没强制规定不给老人让座就是犯法。可即使如此,当你把个人道德素养坐在身下,就会顿觉如坐针毡,硌得人生疼。 这是人心约定俗成的人性。 没人会以法律制裁你的这种行为,可你就是知道,这种做法是错的。 就像饭前便后要洗手c不随地吐痰的道理一样简单。 “是应该的,我这只是考虑个万全之策,以防哪天自己身心疲惫,还要顾虑人性道德。这种把自己陷入两难境地的处事方式一点也不像我的作派。” “也是。”时一对其煞有介事模样点点头。 “我事先声明啊,我可不是自私自利的青少年,无论怎样还是会秉持着应有的道德素养。”尤翘楚又补充了一句。 她不懂时一说的也是,是指对其“万全之策”予以肯定,还是对其处事作派的默认。 “恩。” 她们都不是圣人,没无私大度到将自身利益置之不理,只不过更懂得在一定可转圜的余地内运用好既定的准则。 这个点出门的人比较少,时一隔着紧闭的车窗向外看去,除了不时有几辆计程车擦身而过,路上的人影简直少的可怜,三三两两的路过,多半能聚集在一块的地方便是公交车站。 明晃晃的光线直射下,晒得人视线涣散。车厢内还剩有多余的空位,却唯独她倚杆站立。 从身形c面貌和着装打扮看过去,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生。留着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平直的刘海长度只达到比眉毛略高一点的地方,油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简朴的白t配着七分牛仔裤。 这标准的初中女生发型是教育局统一规定的,要求是五官必须悉数曝光在老师们的可视范围内。成年人的思维古板僵硬,每半个月一次的着装检查严苛到令不少女生炸毛,却也无可奈何。初二那会曾经有几个女生因没达到要求,校领导亲自操刀,当众剪成了他们所谓的标准发型,但其实丑的不像话,那几个女生哭哭啼啼了好一阵。所以大家宁愿每半个月去一趟理发店,让理发师在自己的意愿下一点点的剪短成满意的不逾越校规条例的发型,也不愿意大庭广众之下,一声不留情面的咔嚓下去,成了一个多月都缓不过劲来的悔意。 不过后来,在初二升初三的那个暑假,听闻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有一个女生固执得要闹跳楼,非要誓死捍卫自己的长发到生命最后一刻,与校领导死磕到底,家长也前来求情。学校才不得不取消了留长发这一禁令。 可至今时一都不知道,当初那个“英勇就义”的新生是谁,她的一次壮举改变了全校短发女生的命运,解除了大家外貌和心灵的枷锁。 也无从考证此事的真伪,不过好在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尤翘楚那阵子总念叨:“本来就是啊,校规有必要非要那么一板一眼吗?私立校还搞得这么不通情理。” 起先上车坐定时,时一并没注意到她,直到司机一个大转弯,措不及防,她喝水的手没抓紧,矿泉水瓶和辅导练习一块落地砸出的一声沉闷巨响,“嘭!”的那一下,她的视线才从窗外收回。 待车稳定行驶后,她就立马蹲下,先将辅导练习拾起,从背包里掏出纸巾一遍遍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还好矿泉水瓶喝了一大半,所剩无几,洒在书上的水并不算多,是还可以拯救的境地。等觉得差不多后才又将那个空瓶捡起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看来是个好学生。这是时一最终得出的结论。 最后她又把焦点聚集在了那个女生抱在怀里的那本辅导书上,白纸黑字打印的一整册,封面赫然印着“初升高衔接教材”这几个字样,右上角标注着“新状元”的补习班招牌。 这一发现更加佐证了她的想法。 看来是同一级的学生。 这个补习班她是知道的。毕业典礼那天在校门口碰见过,发传单的一个男生走到她面前介绍这个招牌,讲了好一会关于暑假辅导的各科优惠套餐和师资力量,说是还有名校老师在里面授课,不过这些东西令她一点都心动不起来,却不好意思拒绝一个费了半天口舌诚挚邀请你进去撒钱的大人,最后只能简单登记下,还留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她自己的,一个是她爸的。 那人还送了一张广告单给她,不过她看都没看一眼,扔在了一个离他很远的垃圾箱内。 事后尤翘楚在电话里教训她说:“你是傻逼吗!就不会留个假的,还把你爸都给搭上了。” 其实她确实挺烦这些不必要的骚扰电话。 可还是理直气壮的对着手机吼回去:“你好意思在他一直在旁边指指点点的要你填这填那的时候扔下笔,回一句‘老子不填了’就撒腿跑吗!看着人家大热天那么敬业的‘拉客’,你好意思吗!尤翘楚!你!好!意!思!吗!” 最后折服在了尤翘楚的“好意思!“下,字字铿锵有力,她刚才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气焰一下子就没了。 而她,不好意思的后果是,这个暑假初,就接到了“新状元“补习班打来的电话,她又不好意思的和人家唠叨了好几分钟,虽然话费钱不是她出的。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拒绝。 前几天,就是在中考成绩公布后的那几天,她爸不知从哪弄来“新状元“传单,回到家一个劲的劝她说:”我看你在家也是闲着,不如上上衔接班也挺好的,这样开学进度也跟得上,高中也不容易啊。前阵子人家还打电话问我呢,一开始我哪懂那么多,也不了解具体情况“ 她爸简直跟被人迷了药一样巴拉巴拉了很长一段时间。看来那补习机构发现小的劝说不成,就去老的那“施咒“。 可不是吗,不然她爸怎么会这么死心塌地的胳膊肘往人家钱兜子里拐。 她当初就不该心软,那么坦诚的填那一堆没用的个人资料,何苦呢!真是自作孽! “所以呢,你怎么说的?“时一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电脑屏幕,动漫的字幕一句接一句。她爸在那一个劲的说,她思维都无法集中,接连几句内容都没跟上。听烦了,索性按下暂停键,对着他回了一句,她只想知道结果,只想知道她爸把那通电话怎么着了。 “我就回了一句,我会好好考虑的,然后就挂了。“她爸见自家女儿终于肯耐心的搭理自己,内心是雀跃的,”你看,这传单上写了,今年中考状元就是在那补的习。“ 搞了半天原来这才是重点。看来这广告打的不错,内容还更新了。借着中考状元的光,一定没少捞钱,又是一批为了孩子的未来赴汤蹈火的往补习班里砸钱的无知大人。 “新状元”,这名字取的不错。 她当时随意伸手接过她爸递来的传单看了一眼,中考状元的名字好像叫江什么来着,她不记得了。 她一直挺纳闷的,为什么明明前排还剩有可供选择的座位不坐,硬是倚着扶杆捧着本书在那看,站不稳不说,还洒了水把她“珍爱”的辅导书弄湿。 得不偿失。 可能好学生都这样,心里拧着一股偏执的劲儿,生来就与众不同,是一种她无法参透的思想境界。 直到那个女生下车,在时一渐行渐远的视线内走进了那家“金碧辉煌”的属于好学生的知识殿堂——“新状元”,那块红底白字的大招牌,是这个暑假留给时一最深的印象。 她惊觉,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尖子生们为力争上游而不断挑战超负荷的知识储量,但她不同,如果哪天她真应了她爸的话,去“新状元”补习,那原因无他,便是学习进度跟不上,需要花额外的精力课后请老师帮忙温故知新。 他们补习是为了超前预习,而她是为了不拖后腿。 现如今她所能得到的都是侥幸,包括理想的中考成绩。 想到这,她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新状元”的站点后一站就是她们事先约定碰面的地方,听说是新开的,尤翘楚就拉上她和廖韵之过来尝尝鲜。 此次的小聚不过是打着庆祝彼此如愿考上心仪高校的幌子,实则是陪尤翘楚消遣无聊的暑假生活。 这种雅致的场所只适合怡情叙旧话家常,食物精致而昂贵,偶尔来个一两次也就罢了,倘若隔三差五的来蹭空调,这可消费不起。 炎炎夏日,除了空调房和游泳池,走到哪都是遭罪。 况且来的路上,高温的街道差点没把她晒成智障。 所以一开始她是拒绝的,直到尤翘楚以她所知晓的关于林越的信息为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 15 宋因冉作为学习委员自是经常出入年级办公室,更何况她现在又是李女士钦定的语文科代表,但凡有点可以表现的机会,都事事争先,语文课上踊跃发言已是不用说,课后又缠着老师刨根问底更是如此,所以李女士喜欢这个随时随地都对她所教授的科目满是求知欲的好学生。 当李女士托人传话让宋因冉去年级办公室,从她办公桌上把随堂练习册抱到班级并发下去时,宋因冉一脸讨好地拜托她的后桌林越。 “林越,你现在有空吗?”宋因冉转了个身子靠着椅背,面对着林越。 “恩,有事吗?”林越收起了上一堂课的教材,从书桌抽屉内取出语文书,下一节课就是他最头疼的李女士的课了。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趟年级办公室,帮我把我们班的练习册一起抱到班上?” 林越有点为难,自从上次被抽点到,此后的语文课他真可谓是谨言慎行,活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在课堂上拿他开刷,以起到杀鸡儆猴的示范作用,更别说在李女士的火眼金睛下偏移半毫非分之想。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惹不起还怕躲不起不成。自那后,他见李女士都绕道走,尽可能避免相互照面的机会。 “你不用进办公室的,你只要在门口等我出来就好。”宋因冉似是看穿了林越的犹豫不决。 此举真可算是令人无从拒绝。 “好吧。”林越勉强答应。 不管怎样他们都算是同班同学,更何况如果不出大的变动,今后一年都有份前后桌的情谊在,互帮互助自是不可免,况且宋因冉眼巴巴的等他同意。 “其实语文老师人很好的,你只要认真对待她布置的作业,好好听课记笔记,她也就不会难为你了。” 其实林越很想告诉宋因冉,自己对李女士的畏惧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是年年岁岁间接性的积累,他对语文这门学科不感冒也就顺其自然的易招惹语文老师的偏见,他对事不对人,但偏偏事与人存在某种摆不脱的联系。 “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是比较为难的地方,我也能酌情处理。”宋因冉笑嘻嘻的说,“上次语文老师点你起来念的那题是时一的答案吧,我后来检查作业的时候看到你们两的答案一模一样。” 林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否认。 时一在讲台上擦着上节课黑板上留下的板书笔记。白色粉尘扑扑的迎面飘,身后是宋因冉跳跃的音调和不时回应一两声的林越,一齐走出班级前门。 时一进年级办公室归还上一堂课老师遗漏在班级电脑上的u盘时,看到的是林越仍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宋因冉把作业抱出来,百无聊赖的模样,惹来由此进进出出的同学不时多看两眼。 林越看见了她,与她眼神交汇了一两秒,她便进去了。 时一进去的时候,宋因冉已经和李女士交谈的差不多了,任课老师不在办公桌前,时一把u盘放在了桌上,准备撤离时,宋因冉正对着那摞得极高的练习册无从下手,她好心上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宋因冉有一秒的踌躇,后点头答应说谢谢。 时一知道她在考虑什么,可宋因冉现在又不能直接叫来门口等她的林越,但又担心时一太过热心帮到底,好不容易叫来林越也就无处施展了,可这一大叠练习册又总该先抱出办公室再说。 时一有时候真该感谢父母给了她一副睹微知著的女儿身,省去了许多弯弯绕绕的不必要。 “我就帮你抱到门口。”离开了李女士的办公桌,时一抱着半叠的练习册,对宋因冉说。 “好。” 林越背靠在门口的墙面上已有一小会,宋因冉终于从里头出来,时一在他面前停下,他赶忙从她手里接过,说了声谢谢,时一回了句不用。 时一本想先行一步回班,林越叫住了她。 “这本是你的吧。”林越从自己抱着的那叠练习册中,抽出了压在中间的一本以朴素简约的包装纸作为外壳书皮的练习册,递给她。 “恩。”时一伸手从林越手里接过,反正一会也是要发的,就先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本。 “还有包书皮的习惯?” “怕是改不掉了,也不全包,常用的几本练习册和课本而已。”时一尽量让这对她来说稀松平常的事也传达给林越以同样的感觉,但这解释看样子是白费劲了。 “而已?”林越抓着字眼,并不能很好的明白时一某些生活细节中的执着。 “我可不想让我的书裸奔。”时一耸耸肩,料是林越不懂她的无奈。 时一难得的幽默配以严肃认真的表情,在林越看来有种少见的反差可爱。 她从小就有包书皮的习惯,最开始是上小学时,老师有严格要求哪几本书是必须在外皮上加个封套的,有些老师要求更甚,还必须是白色书皮,她不喜欢市面上卖的透明封皮上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规格还不统一。她觉得这就是老师对学生最早的行为规范,跟小学生上课双手叠放在桌面上,端端正正的听课是一个道理。因此时一上小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刚拿到新书,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让妈妈用纸质较厚的挂历纸帮她包书皮,挂历纸的正面是当月日期和各式各样的图,她会翻过来选择背后白净的那面当书的封面,然后又让妈妈在正中间写上科目名,右下角写上她的名字和班级,这才完成。时一那时字体还没成型,她怕自认为歪七扭八不够严肃的字毁了“精心包装”的新书,等到后来字体定型下来后,她也慢慢学会了自己包书皮,每一本都选择别样的包装纸,不再在上面添字,久而久之,哪种封皮是哪本书的,她一眼就能区分。但那时已是初中生,老师不再拘泥于这些形式,同学们也多半嫌麻烦觉得没必要,已没了包书皮的习惯,就算真有些人在意书面是否褶皱,书角是否会卷翘,也会选择去文具店里买全透明的塑料封皮。高中更是没有人如此,所以她在这方面就稍显得与众不同,这成为她保留至今外化于形的习惯。 每每老师总夸她卷面整洁,字迹端正,犹如打印出来的黑色铅字,批改她的作业都赏心悦目。 她后来想过,这都归功于她自小对不成型时歪七扭八的字体的自我嫌弃。 “那也帮我把我的语文课本包一下吧。” “你确定?”时一看了看自己手中练习册的封面,淡雅简洁的颜色,虽不是花里花俏的明艳色调,但到底不是适合男生的款式。 “包装纸背面没图案吧,就反过来那一面朝外用。”林越毫不见外,还为时一支招。 “也行,你要是喜欢。”包书这事不麻烦,一本语文书也就三两下的事,时一答应了。 时一离开后,宋因冉按耐不住好奇心,反问林越一句:“你喜欢这样的?” “我看时一包的挺好的,就想换上自己的书试试感觉,不然我每次看她那么不厌其烦的精心呵护每一本教材,总给人种她的书跟我们的不一样错觉,更具吸引力。”林越不以为意。 “哦。”宋因冉黯然失色了些,无言以对,她其实想说,她日日收发作业,次次接触过时一带封皮的书时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林越是真没客气,语文课一结束,他就拿着语文书走到时一桌前:“拜托了。”又转念一想,“顺便帮我写上字。” “封面写字吗?”时一确定林越的要求。 “语文两个字就算了,我想着给它换了个皮囊,境况会不会有所改善,就当新的面貌,新的开始吧。” “好。”时一低笑,想到的是他昄依佛门,改邪归正,可这不过是他眼不见为净的另一套说辞。 “你就帮我写名字吧。” “还有吗?” “没了,简单点,这样就好了。” “那我今晚弄完明天给你吧。”时一把林越的语文书收入包中,又停止了动作,“今晚的复习作业需要用课本吧。” 林越迟疑了一下,难为情的开口:“也是,要不把你的语文书借我。” 时一顿了顿,直视进他的眼中,以求其真实性。 “我会小心点不弄皱的。” 时一莫名觉得搞笑,她没在担心这个,这简直是他不必要的多虑,但她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拿出自己的书给他。 “你告诉我吧,怎么把字写的这么方正,横竖撇捺都像那么回事的。”林越把时一的课本拿在手里翻阅,找到今晚要复习的篇目,掠过她一笔一划详尽的笔记,面对时一确认,“是这篇吧。” 时一点头。 “难不成你的字还是盗版不成?什么叫像那么回事?哪回事?” “高仿的那种。”林越嬉皮笑脸,不着调的开着玩笑,又正经的补充一句,“字迹端正,卷” “打住。”时一立马出手制止,“别说了。” “怎么了?” “怕骄傲。”时一一本正经的说。 林越被她的话一时噎着。 她想起初中那次林越从球场回来,坐在她身边,随意从一叠作业堆里抽出了一本认真的抄写,说的是同此时相差无几的话意。 她听腻了,颠来倒去都是毫无二致的词。 但凡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半点关于夸赞她的话大多也不过就这么一句,他们口中所惊叹的,她那犹如打印出来的铅字字体,却连好看都算不上,方方正正,一板一眼,毫无笔锋可言,一点艺术特色都没有。人人都这么夸她,这俨然已成为了一张甩不掉的标签,直至她开始怀疑真如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吗?却没人重新定义对她的印象,除此以外呢?她还有些什么足以令人惊叹。没人会夸她长的好看,身材好,皮肤白等种种,外貌上的优越感从不属于她,就仿佛她所有的闪光点都在“字迹端正,卷面工整”这句话下不值一提,逊了色,一层层漆染在外的是她听过无数次以致不痛不痒的变换语调。那内在学识修养和气质呢,也不一定,她此前尽过的努力所得最大的回报就是实现了十六岁的生日愿望。 她现在最不希望的是在林越口中重复听到类似的夸赞,起初是为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而高兴,但相近的话听多了,便有种变样的不入心,往后她开始沮丧,除初次之外似是没有什么能令林越记住她的地方,她希望林越能发现些她别样的好,除此以外的好。 林越虽暂住在外婆家,和时一同一小区,但时一并没刻意重新调整日常作息时间以顺理成章的求得一份“巧合”,还是按照以往,该干嘛干嘛,而这恰巧是她不自知的最为刻意的举措。 假装自然实则不然。 她到班的时候,林越还没来,她先将他的书放好在他的书桌抽屉里。 宋因冉来的早,已经开始准备早读的教材。 “时一,你喜欢林越吗?”宋因冉认真地凝视着她,一目了然的是她脸上写着的所期望从她嘴里听到的否定答案,她在等她摇头说个不字。 今天轮到时一值日,她来得早,班上除了她俩暂时没别人。时一看了看她,回视她的灼灼目光,她没有一下子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而是反问一句:“你喜欢林越吗?” “恩。”宋因冉一愣,重重的点了下头。 她当然知道她喜欢林越。 “如果我也喜欢他,你就不喜欢了吗?” “怎么可能?” 宋因冉是惊叹就目前的表面情况而得出的结论与自己的想法有所出入,前半句是时一怎么可能喜欢林越,后半句是她怎么可能会因此不喜欢林越。 “他人喜欢与否,并不妨碍你继续喜欢她,不是吗?” 时一没说出实话,但她说确是实话。 “时一,我喜欢林越。”宋因冉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 所以她不能喜欢吗? 就算论及先来后到,话语权也掌控在时一手中。 时一不再多说。 宋因冉是来时一这求心安的,她希望她们能是同一战线上鼎力相助的队友,但其实她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都紧绷绷的拴在林越这跟难以挣脱的绳上自我束缚,相互拉扯,甚至挤兑。 昨天傍晚时,值日生已经把教室卫生扫得很干净了,今早她只需简单检查下是否有遗漏的角落,以免早读课有检查部的学生来扣分。 时一把打扫工具放在卫生角,林越从后门进来,走向她:“何佑禹想把尤翘楚约出来吃个饭,让我拜托你。” “他要为上次的戏弄道歉?” “完整点说应该是为上次在她生日当天戏弄她而道歉。” 时一狐疑地看了林越一眼,林越当时不在场,却和何佑禹同属足球部。 “他应该自己去说的。” “他说尤翘楚一定会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他的,她已经一周不来足球部了。” 这下算是彻底闹掰了。尤翘楚的脾性她还是知道的,说一不二,火气虽大但来得快去的也快。 “让我跟她说?”时一指了指自己,“也未必就能赴约,她还气着呢。” “说是把她骗出来,就当是你约她的。” 时一虽然内心嘀咕着,觉得这事处理的不太妥帖,尤翘楚若知道自己出卖她,准又得炸,但何佑禹派林越来拉拢自己,他和尤翘楚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越摊手连连摇头,表示作为中介传话人的自己也是被逼的。 课间操结束后,时一在人群里搜索着尤翘楚和廖韵之的身影,费力地挤开人群拉住她们。 廖韵之还不知情,暂时无人帮腔,时一又不好意思一下子直入主题,怕这样反倒显得突兀得不真诚,尤翘楚起了疑心。 她们弯弯绕绕的说了些其它的事,时一独自一人绞尽脑汁准备随时支出一条话题水到渠成的引向何佑禹的事。 何佑禹跟在操场的另一头,尤翘楚看见时甩开脸,扯着时一和廖韵之的胳膊就大步走,全当没看见这么个大活人,时一转头向后看了眼,和泄气的何佑禹有那么一秒心照不宣的会意,他的眼里写着“拜托你了”的哀求。 时一哀怨的叹着气,被一旁的尤翘楚听进去了。 尤翘楚对何佑禹的不爽体现在硬生生的把时一的头摆正,让她别理他:“别管那只疯起来乱咬人的野狗。” 时一哭笑不得,“野狗”这词安在尤翘楚身上竟也有种半斤八两的意味,尤翘楚抓狂起来也没什么人样。 更何况,何佑禹已“沦落”到需摇尾乞怜c呜咽求关怀的境地,尤翘楚仍是摆着一张臭脸在那端着。 她是该心疼他,还是该说他活该。 时一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这周日出去玩吗?” 她说完,心虚的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 “好啊,好啊,去哪?吃饭逛街吗?”尤翘楚瞬间阴转晴,立马欢快地点着头,就怕她反应不及时时一反悔,过了这话的实效性,“难得你这么主动,真是不多见。” “随你定。”时一勉强扯了下嘴角,不忍戳破真相。 12 无论晴雨天上学时一都有备伞的习惯,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徒步回家,挤公交是件累活,上下学高峰期,家长接送,车流量c人流量大,本十五分钟就可以到家的路程,因交通状况在路上拖拖拉拉的耽搁着,久时都够她走一个来回。也许只有当皮囊赤裸裸的曝光在烈日下她才有普天之下人人平等的欣慰,性别使然亦或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时一与这个年龄段的普遍女生无异,对外在的皮囊分外在意已无需多言,更何况她今天身体状况一点都不良好。 她出了教学楼,就独自撑起了晴雨伞,林越走在附近,她只觉得怪异,她长久以来都处在暗处才胆敢明目张胆的窥探其一举一动,未曾有过直接“牵引”着他以循着她的轨迹前进。少女的矜持由不得她主动递伞过去邀他共撑,时一走得慢,林越也不急,她又尽量让步伐迈的小些,好让林越走到前头,却也是徒劳,如芒在背的滋味好不自在。 他们隔着一把伞的距离,默不作声的默契,阳光照射在他身上耀眼而炫目。 她还有很多所不知道的,但她想知道的更多。 她居住至今的小区,隔着一栋栋楼房竟还有另一个与林越息息相关的人存在,而她毫无觉察。 她越是尝试多了解些,越是清楚地懂得自己知之甚少,又明白地知道自己所能触及到的极限在哪。 初中时,因为家与学校距离较远,林越像多数学生一样选择住校,周日傍晚归校,周五傍晚离校。所以,时一从没在上学路上偏巧遇见过林越,再加之如若不是节假日廖韵之和尤翘楚的邀约,真可谓是足不出户的宅女,时一不由感叹他们缘浅,但又不愿单纯以此作为评判的标准。林越自是不可能每周末都来,也没既定的时间,偶尔来这没被撞见也实属正常,她这么安慰自己。林越只告诉她,他爸妈离婚了,她却不知道他们离婚后他跟了谁。 弘毅在校走读生,一部分会选择在校食堂就餐,所以他们午休要么是在班级安静的自习,要么是趴在课桌上小睡一会,总之按照校规,这段时间严禁吵闹。时一猜测,无论林越跟了他爸妈任意一方居住,许是外婆家较学校更近些,来往方便,能更好的安排作息时间。 “你以后中午都回家吗?”林越走在右后方。 “恩。”她独自撑伞,有着自私的心虚。 “好。” 时一最近总觉得林越言简的回答让她摸不着头脑,指意不明。 是否是短时间内接触过多,反倒适得其反,离她所认知的林越越来越远。 什么叫好?她不懂他的思维逻辑。 “外婆家近,正好能天天去看她。”林越像是在和时一交待汇报些什么,犹如他们彼此联系的通行证,少了这一道关卡,就无法继续坦然同行。 她知道。 时一径直越过公交站点,朝前继续走,她想快点到家,免受身心的煎熬。 “你喜欢走回去?” “因为近。” “我们应该会一起走。”林越说的多理所当然。 时一却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不敢往深处想。她就当按话的表面的浅层意思理解,因为同路,所以难免碰见。 林越是赠予她滴水之恩的人。 “我以后可能会搭公交,不一定的。”她受不了和林越看似亲昵的同步。缓缓归家路上全是独自一人的臆测与幻想。 “好。”林越答的爽快,一副任何决定都顺由着她的模样,“下午的课你还上吗?” “我会和班主任请假的。”时一知道林越的想法,他想问她是否一起去学校,如果不去要不要帮她请假,而她免去了他代为传话的步骤,越过他,自行会去跟班主任说明情况。 她开始怀疑,自己哪来的自信觉得林越这么乐意为她效劳。 以前她总私心的希望能和林越多些接触,无论以何种方式都可多了解些他的喜好,直接或间接的令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她跟一般女生相比在他眼中略有不同,因此有些多的联系和共通之处。可到底,所谓的略有不同,也不过是多了一层她喜欢他的情愫,真的步步接近,她反而有些怯场。 反倒是她差点忘了林越许是心中有主的人。 林越又何必温水煮青蛙。 她又何必死抠他话里的字眼,句句当成美文赏析般拆解他的意思,引出另一条别有深意的含蓄,而又多半是自己多心又矫情。 她收回此前想要多加了解他的话。 但她不否认,她所有的小情绪和自艾自怨都来自对他知道的太少的不甘和知道的太多的不安。 下午的课,时一请假没去上,她在家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下午,身体状况明显好了许多。 晚上林越用qq消息发给她一列的作业清单。 时一只回了句谢谢,便不再有下文。 她重新拿出了那张宣传单,看了又看。 到底初二下学期时,关乎林越在补习班有个喜欢的女生这则传闻是如何无缘无故的进了她的耳呢?她想不明白。她所信以为真的是无风不起浪。她所确信的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暗恋他。 起因c经过和结果一概不知是对她最仁慈的惩罚。 时一如今有些按耐不住,在线的qq头像和点开的对话框,都在引诱她大胆地问出心底的疑惑。喜欢总归要明明白白,不明不白太过憋屈了。虽然她喜欢了这么久也没少自我委屈。 千百回转还不都是一个他。 “初中时听说你有喜欢的女生,也是新状元的?”时一鼓足了勇气,踌躇再三,删删减减打字后,这目的已经够明确了。 “没,你从哪听来的。” “没什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来自当事人的否定。 “怎么了?” “没什么,帮你的追求者问的而已。”时一气定神闲地守着对话框内的消息,抑制不住的笑意。 “谁?”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女孩子脸薄,就当为她保留份痴心妄想。”时一说,“我准备写作业了。”时一很好的把握了主动权,亦进亦退由她拿捏,她乐享于此,话题点到为止就好,结束的理由充分且理所当然。 时一思考过,后来她之所以与林越频繁联系大概得益于此。 第二天早上时一在校门口对面的小卖部拿着瓶矿泉水正准备结账的时候,赫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今早出门忘带的水杯,她顺其抬头看他,意料之内的是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林越。 “你今早出门忘带水,我正好走到小区门口,阿姨认出了弘毅的校服,我就主动代劳了。”林越扬了扬手里时一今早出门前灌满的温水水杯。 “哦,谢谢。”她接过,放下刚拿在手的矿泉水,同林越离开了小卖部,朝校门口走去。 “你晚上也住你外婆那?”时一紧握着手中温热的水杯。 “恩,目前是。”林越答。 “我还以为你只是中午呆在那。”时一本想继续说,晚上回家,可想到林越爸妈离婚的事,是说不出口的,后半句咽进了肚里,她该让他回哪个家呢。 “我住我外婆那了,也方便上下学。”林越笑笑。 “我妈可能是想着我没走远,下楼拿给我吧。” “应该是,阿姨看到我跟你穿同级校服,本来还担心没准不是一个班,看似还准备拿回去。” 弘毅各级学生的校服款式都不同,校方以此来区分各个年级。 “那你怎么确定那是我妈的?” “因为阿姨跟你那晚穿着睡衣折回去的方向一样。”林越开着玩笑。 时一听出了重点,不作声。 “开玩笑的,我认得你的水杯。”然后又好言相劝。 事实如此,她还能怎样。 自此以后,时一竟养成了一种习惯,掐着钟点等待着差不多该出门上学的时间。 宋因冉后来和她没再有过多的接触,时一觉得大概是自己于她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同班同学,无多余的价值需要靠拉拢时一来借机为她和林越搭桥认识。其实时一本就没帮她什么,只是提供了林越的名字,后期的努力全凭她一己之力。她得了林越前桌的风水宝地,又如愿当了林越本希望时一胜任的学习委员之位。 这些都无关紧要,却又至关重要。 时一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何佑禹是在班级课间,他以足球校队队长的身份和另外一名部门成员代表校足球部去高一各班纳新。 怎么形容时一对他的第一印象呢,何佑禹滔滔不绝的笼络人心,要说他能说会道?听起来过分拘泥于自身对好学生的刻版印象,实则不然,何佑禹有着玩世不恭的专注与深情,玩世不恭的是他魅惑人心的脸,专注与深情则是深如幽潭的双眸。 楚妤填写完部门成员资料表递交时,给时一的错觉是,带着托付终身的庄重。 温声细语的一声学长,何佑禹彬彬有礼的接过。 楚妤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时,他旁边的队友反倒先不正经的小声嚷嚷:“这届学妹质量不错啊!” “你看上哪个了,我努力努力。”何佑禹挤眉弄眼。 “努力泡到?先说好啊,我看上的你可别想抢,先到先得的规矩听过没。”旁边的那人先搁下话,内心潜台词大抵是,你我相识一场,我算是看走眼了。 “我努力努力,把人家妹子拉进我们部门,牵根红线,收入你的囊中可好?够义气吧。”何佑禹特仗义大气的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人,挑了挑眉。 “思想觉悟够高啊,一点就通!”那名队友表现出,你竟也是这种人,果然没看错你的喜出望外,“兄弟,同道中人啊!” 他们之间相互调侃的对话结束在打响的上课铃,收完本班的入部资料表,秒转变得恭谦有礼:“打扰了。” 江则再一次来问时一是否考虑清楚有去“新状元”的意向时,她选择了妥协,果断表示同意,回复的消息里已没了初次提及时的种种多虑与斟酌。 “需要带路吗?要不我们先在你家附近熟悉的站点碰面,然后再一起去。” 江则并不知道时一的家,平时上下学的路线,他俩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方向,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麻烦他。 “不用了,之前路过那看到过,离我家也不算远,不过几站而已,我自己搭公交就好。” 江则的qq号常亮,每次无论是他找她讨论班级事宜,还是她传送班级资料给他,江则永远保持在线状态,随时待命状。 林越开始隔三差五的找她问作业,大抵的聊天开场白都如此。 “今晚什么作业?” 时一觉得其实自己已和江则的状态没差,她时时刻刻都在等着林越的消息,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复。 她清清楚楚的列好各科作业单一条条的发送出去,并在后面注明好作业要求和收交日期。 虽林越并不是天天都问她作业,但只要有一次,他起了这么个开头,时一便开始静候着毫无规律可言的下一次c下下次 一来二去,时一估摸出了林越会找她的时间点大致是在晚上七点多,所以她最无法安心写作业的便是七点到八点这个时间段,写写停停,而过了八点她也就专心致志的不再过分关注手机消息动态,林越大概是不会找她了。 她的心理斗争大抵也不过如此。 她整顿好一切,十一点熄灯上床。 “睡了吗?” “没有。” “语文阅读理解能拍给我看看吗?前面数理化作业耗时太长,怕是来不及好好写语文作业了。” 时一二话不说,翻身下床,就着台灯的光线,重新打开刚整理好的书包,拿出语文阅读理解的练习册,翻到自己写的那一页,拍下答案发送过去。 “谢谢。” “还有吗?” “没了。” 时一这才拉上书包拉链,安心的回到床上。 语文课也是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上课,但她跟老唐不同,老唐在黑板上解题时,算到一定步骤会敲着黑板,抛出一个问题:“然后下面怎么解?”他会不时与台下的同学互动,以保障大家确实都有在认真听讲,得到整体良好的回应后,继续后面的演算,解出答案时,还要再问一遍:“听懂了吗?”大家多半会点点头,然后他甚是满意的继续下一题。 语文教师,同学们私下尊称她为李女士。李女士则正好相反,一板一眼的授课,她的教学方式集中体现在文言文阅读上,她在上面兀自翻译重点字词和特殊句式,同学们较随性些,犯不着如老唐课上那般时时紧绷着弦,担心他不时抽问解题思路。李女士只有一个要求,上课不准吵闹,这就宛如塑造专心听课的假象。 李女士极少提问,作业布置下去,也多半是隔段时间统一讲评一次,同学们以她的答案为标准自行批改核对。 而班上并不止只有一个如林越般严重偏袒数理化的人,所以,对于那些对语文不太注重的学生来说,语文课俨然成了他们专注数理化习题的天堂,大家早已司空见惯且相互掩护c配合默契。 但这并不代表李女士不管不顾不提问,就如此时,毫无预兆的点名抽查。 “林越,你起来回答一下你对这篇文章里画横线句子的理解。”李女士双手撑在讲台桌两边。 林越被这措不及防的点名,条件反射性的先站起来再说。 数学大题解到一半,不得不停笔,他扯过了刚被自己撇到一旁置之不理的阅读理解练习册。 “第五篇,第三题。”江则微微挪动嘴唇,小声提醒。 林越顺着他的提示,翻到那一页。 时一已经看到李女士脸上微怒的晕色,一触即燃。 “把你的数学练习卷给我收起来!” 林越无奈照做,只得认真地看起了阅读题。 这篇文章他根本没读过,又正巧是他昨晚问时一拍照发来答案的那篇,自己还好死不死的撞枪口上。 但好在在时一的协助下完成了作业,满满当当填的都是时一的答案。 他把练习册拿在手中照念。 答案详尽有理,略抚平了李女士皱起的眉头,暂且逃过一劫。 “坐下吧。”后又补充一句,“别再让我再在课堂上看你做其他科的题!” 林越乖乖坐下,又从课桌抽屉里抽出了一半页面的数学试卷,他还挣扎在刚才未解完的大题上,看了一眼,恋恋不舍的往课桌里推了推。 林越准备一篇篇翻阅练习册里没看过的文章,只是纯粹的当美文看,不做阅读理解和赏析,于他倒也是个打发语文课的不错的选择。 班级一角就有设置图书角,专放些近期的杂志和报纸,亦或是各自从家里书架上贡献出的好书,供班级内的同学传阅。林越偶尔理科题做到疲惫或毫无头绪时,就会主动去翻看些杂志,转换下思绪。所以语文阅读理解教材,就相当于是这么个作用。 他现在正在弥补昨晚偷工减料抄来的这篇,李女士正在讲解的文章。 “时一,你读读你所写的这题答案。” “哪题?”林越莫名紧张,文章读到三分之一的部分他停下来问江则。 “还是刚才提问你的那题。”江则答。 “这题怎么还没结束,这都第几个了!”林越惶恐道。 “时一是第五个了。除了你刚才的答案她比较满意外,后面又点了三个。”江则淡然的摇了摇头,“她都不满意。” “所以她今天算是跟我们杠上了?” “大概是吧。” 时一镇定地站了起来,林越紧张兮兮的看着她。 林越刚才是照着她写的答案一字不漏的念了出来,她当然不可能按照原本的答案再重复一遍,只能重新组织语言,换个角度赏析。 文章她昨晚细读过,即使出其意料的被点名,但还是能顺畅的完整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她拿着练习册,念着毫不相同的字句,装得逼真,就像真如事先写好的一样。 07 “如今想来我从小到大所担任过的职位总是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时一微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双腿上把玩着衣角,既然话题至此,又何必扭捏作态,不等林越开口,旁若无人的继续说,“我读小学时,曾当过挺长一段时间的小队长,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职务。学校方面一直都很注重安全教育,每当放学铃响时,大家各自收拾完书包后就按照自己所属的回家路线站队,一列一列的排在过道上,当时我家是我属小组成员里头最远的一个,老师就让我当小队长排在队伍的最前头,确保这个队列里的每一个同学都安全回家,并做好登记工作实时向老师汇报,后来我也因此光荣的成为少先队员。” “所以事件的开端在于你家最远?”林越迟疑了几秒,侧身问道。 “是啊,想不到吧,红领巾少先队员的称号来得如此轻而易举。”时一再次想来,仍觉得无奈,不无庆幸,“初中时,我担任学习委员你是知道的。” “恩。”林越轻声应了下,表示肯定。 “但你不知道由来,开学注册报到时,新生都要填写一堆的个人资料,班主任见我字迹端正,卷面书写工整,后来找我谈话,说是在还未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由我暂时担任,而这一当就是三年。” “可事实证明,你的确能胜任。”林越毫不犹豫的回答,以板正时一的“光辉形象”。 他又怎知“责任”二字对时一意味着什么。 “班主任只知以字如其人来推测我做事条理清楚,毫无根据,我却因为这无端降临的职务,费尽心思的在学习的各方面体现卓越成绩,以不枉这头衔和他对我这毫无倚仗的信任。”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我做不到拔尖,但也足以令我沾沾自喜,每次大考完后看着年级光荣榜,我都宛如劫后余生。” 时一比任何一个人都注重自身形象,她既是老师眼里勤恳的好学生,又是长辈口中贴心的好孩子。 时一心思细腻,所有不言于色的喜悦皆因她享受学有所成带来的快感,学习是她唯一得以自傲的筹码,努力与回报成正比是现阶段最划算的交易,但凡从中尝点甜头,便足以鞭策着她在学海无涯中力争上游。 她不想白担这职位毫无作为,遭人“不过如此”的鄙夷。 但如今不同了,她处在人生的令一个阶段,高中的课业繁重,她自是有所心理准备,她不一定能保全自身。九门学科一股脑的堆在同一个时段,将她的生活填的满满当当,俗话总说“笨鸟先飞”,她偏偏因怕“笨鸟插翅难飞”而忧心忡忡。 副班长的职位必要有优异的成绩加以辅助才可熠熠生辉。她想。 “学习是学生的天职”她信这句话。 林越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任何职位可不只是一个称呼如此简单。”时一总结陈词,她这是在委婉的告诉林越,她避之不及的一切种种都可因他无心的一句提议,扭转局势,而所有萦绕在她心中经久不散的想法岂是三言两语就能一笔带过的,“其实也挺好的,我也因此更加卖力的读书。” 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 不论如何,豁然开朗并无坏处。 林越定定的看着她,目不转睛,他开始重新认真的审视面前这个絮絮叨叨的女生,以求填补过去三年的欠缺,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时一,此刻她一字一句倾吐展露内心的想法,乐此不疲的分享人生的某刻片段,自信而昂扬。同一张面孔下判若两人的她,好似两个特别的灵魂在他面前重叠,合二为一成此刻真实的她,时一周身竟笼罩着强大的磁场,他不愿稍加偏移哪怕分毫视线角度,从中捕捉平衡的支点。 林越很久没有回话,话末,时一疑惑的转向林越,确认他是否在听来推测自己还有没说下去的必要,或者还是说是自己的话题太过干涩无趣? 她不自觉微偏的着头,眉头微皱,张开伸出的手在林越呆滞的双眼前挥了挥,以拉回他的注意力,把焦距定格在眼前的事物。 竟没想到却被林越一把抓住,厚实而温暖的手掌紧贴着掌心包裹着她纤细的右手,因常年持笔生出些粗糙硌硬的茧,是最为真实的触觉,时一有一秒的愕然也不形于色,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波涛汹涌,如此直接的举动惊得她不敢动弹,然后又很知趣的慢慢从中抽离,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林越暖心的回答:“我在听。” “我是不是扯太多了。”她顿觉气氛有点微妙,小心翼翼的重新摆正坐姿,眼神飘忽不定,思绪也连带着有些游离。额前垂了几缕细碎的发丝,她习惯性的用刚才与林越触碰过的右手顺了顺及肩的秀发,把干扰着视线的发丝别在耳后。傍晚刚洗过的头发,现在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她尽量不露痕迹的深吸一口气,用力嗅了嗅空气,还隐约可以闻到清新的洗发水香味。 而她一系列的细微动作都在掩饰刚才的尴尬,最起码她自认为如此。林越可以如此淡然处之,她定不能犹如惊弓之鸟。脸颊竟有点点逐渐升温发热,所有的迹象都是下意识的,她大可以管控住面部表情,但不能修饰掩盖的生理表现却又真真实实。右手的每一个举动都带着迟疑,略感僵硬,似是已经抽离了自己,不受所控。 女生心思缜密细腻,内心捣着鼓,还努力把持着情绪,林越自是无法参透时一的局促为何。 “没有。”林越觉得好笑,而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可爱。 然后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时一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刚才林越毫无征兆的亲昵举动,只听得见在那一刻脑中嗡嗡作响,有如什么东西突然之间炸裂了一般,思绪也跟着中断,张了张嘴,又放弃的闭上了,无论什么话题都衔接不上,只能随口胡诌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搪塞这段无声的空白:“盛夏里的蚊子真多,看来是选错地方了,不该来这喂蚊子的。” 然后很配合的用手扇着脚边,驱赶着什么。 军训以来的这些日子白天里总是穿着长裤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得已而为之。晚上相较白天,略有一丝凉意,时一洗完澡时自然舒畅许多,便没多加顾虑的挑选了一件牛仔短裤,也没喷洒什么防蚊虫叮咬的花露水涂抹,主要是一开始也没想到会跑到花园这透口气。 也不知道蚊子具体在哪个位置转悠,她随便挥了挥,又尴尬的笑了两声,只觉得滑稽,便不再乱动,用拇指指甲在大腿上被蚊子咬得凸起的红色小包上横竖狠狠的掐了个“十”字。 “小卖部应该有卖花露水之类涂抹的膏药,我去看看。”林越刚说完话,就作势要起身。 “男生的细致入微的确很讨女生欢心。”时一本只是客观的评价一句,可话出口,却满是不对劲的酸意,“你就是这么拨撩女生的?”后半句她音量低了下来,说得及其小声,眉眼低垂,看着腿上另一个红包又掐了个“十”字。 “什么?”林越反问了一句,指向不明,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想再确认一遍是否听岔了。 “没什么。”没听到就算了,也好,一时脑热,把内心疑惑说了出来到底是不好的,幸好他什么都没听见,“我是觉得差不多该回班了,溜出来太久不太好,你也别买了。” “我没有。” “恩?”时一为林越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是那种雨露均沾的人,你别误会我了。” 林越听见了。 所以,林越目前的所作所为,言下之意是他撇清时一对他的误解,她不敢过早妄自断定c想入非非,只当是他的好心。 但这话对着时一说着实有些怪异,她努力不让自己想偏,这与我无关的话不过是当下善意的谎言。 “哦。”她不知如何回应比较合适,只能有些心虚的简单应了下。 “那我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大厅吧,影片放映完是要点完名后才能回宿舍的。”时一好意提醒,她没等林越回话,就二话不说的兀自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还努力表现得每一步都走得自然且稳当,却不自主的加快了脚步,逃离这是非之地。不留结伴而行的机会,所以话开口也是不留余地的婉拒。 “登记工作在你那吧!”林越对着急匆匆的背影喊道。 时一顿了顿步伐,微微一怔,没有转过身,恶狠狠的回了句:“别想赖掉。” 林越是个祸害,最起码对她而言是这样。时一咬牙切齿,恨自己的没骨气,亦柔亦刚随意凭他拿捏的滋味好不自在。 林越到底是怎么想她的,她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林越是她望尘莫及的深切渴望。 等她回去的时候影片放映的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原本只打算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透口气,不知不觉时间竟也消无声息的滑走。 时一弓着身子遁入黑暗里,溜回到了座位。 她刚坐定,陈慕姿略有责备:“还以为你去去就回呢,也在外面呆太久了吧!” 时一深感歉意,往众班主任座位的那一侧看了一眼,虚心的问了句:“彬哥来过吗?” “来过两次。” “两次?”时一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因震惊而条件反射性的尖着嗓子,显得格外滑稽。 “不过还好,第一次来的时候只是交代周安余一会散场后安排一些同学留下来检查大厅卫生,光线挺暗的没太注意你。”陈慕姿语调平静,时一也略微缓了口气。 如果被彬哥发现自己身为班干部也不通报一声就随便离开,那真的是太说不过去了,以身作则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第二” “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旁边有好一会,然后就发现你没在,来问我。”陈慕姿没等时一说完,就赶忙接话,“吓死我了,我当然只能说你去上厕所了,好在他第一次没发现,不然两次时隔这么久,你还没回来,谎话都要不攻自破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 “谢谢你了。”时一又不好意思道。 “对了,当时就你和林越不在座位上,虽然江则也说他是去上厕所了,但到现在还没回来,应该也跟你一样呆不住吧,听说你们之前也是同班,看过的电影自然觉得没趣了,情有可原。”然后又话锋一转,“你碰见他没?” “”陈慕姿的突然问话,令时一始料不及,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镇定地回答说:“没有。” 表情和语调都拿捏的十分真诚。 而刚才的那段叙述中,对于时一来说另一个侧重点在于,陈慕姿听说了她和林越曾是同班同学,也许不止她一个。 “哦。”她简单应答,也没再多问,她信了。 时一有点矛盾,她希望陈慕姿一脸暧昧的探过神来意味深长的笑笑说:“啊!少骗人了,是不是一起约好的?你俩是不是有一腿啊!相互喜欢的那种。” 随后她掩盖不住的娇羞一笑:“怎么可能啊,你想太多了。” 然后对方全然不买账的一脸不捅破的心知肚明。如果陈慕姿真这么说,她没准还会在心里反驳一句,其实她只说对了一半,他们不约而同,且只是她喜欢他。 而她知道娇羞一笑不是她的作派,她只会如刚才那样不露声色的撇清他人从她这探听种种的可能。 但陈慕姿一脸漠不关心的一个哦字,难免令她黯然神伤了一下子。虽然只是一下子。 看吧,在别人眼中都觉得自己跟林越是碰不到一块去的人。时一暗想。初中同学又如何,缘分也只局限于此。好像陈慕姿刚刚的那句问话只为更进一步确认他们并没太大能引人想入非非的关系。 电光火石之间是擦不出的花火。 陈慕姿信以为真。 但她又诚挚的希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她自己了然于心就好。 林越姗姗来迟,正巧赶上了点名。散场后只留下了几名男生检查卫生,女生先行一步回宿舍。 后来时一又想了想,林越自是那种不随意给人添麻烦的人,即使他人如何威逼利诱,不可撼动的便是他的原则,与她副班长一职和是否会念在早已认识而帮忙开脱无关。 他凭什么觉得她定会偏袒他?凭着这层纸糊的关系,既不牢固还随时一戳就破,横隔在两者之间,模棱两可,或明或暗的面目。 时一睁着眼睛平躺在自己的凉席之上,蚊帐包围得严丝合缝,她盯着上面的床板,睡不着。这一夜无眠,大家各自怀揣心思辗转反侧,虽然与前几夜熄灯后的夜幕降临的氛围一样,但到底还是能听到偶尔翻身的床板咯吱声和翻动被单的轻微声。 身旁手机提示灯闪烁。 廖韵之说,他找我了。 对话框内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她知道廖韵之的意有所指为谁,而这也不过是又一个难熬漫漫长夜的无眠姑娘。 断不净,舍不得,离不开。 世事变化万千,你我也难逃于此。 16 晚些时候,廖韵之打来电话,说是周日那天怕是不能跟她们一起出门逛街了,她早已和叶承彦约好见面,她深感歉意的同时是带着蜜意的甜。 时一表示理解。 廖韵之没能和叶承彦考到同一所学校,是她一直惋惜的事。 得之不易的爱情令人小心翼翼。 初三下半年,黑板上的倒计时逐日递减,廖韵之便会哀叹连连,那是还没撕破那层纸的那段朦胧日子,廖韵之一面对时间紧张兮兮一面自我感性道:“我总希望时间过得慢点,日子拖得长些。” 彼时的廖韵之对叶承彦是不能自已的喜欢。 “中考还是快点来吧。”她急迫地催促时间,是叶承彦的拒绝。 急不可耐的摆脱和妄加累赘的束缚都是她。 度日如年的煎熬难耐和分秒必争的浓情蜜意也是她。 她活脱脱的把自己独留一人的情感过成了跌宕起伏的剧情。 时一把此次出门的真正目的告诉廖韵之,廖韵之又带有三分犹豫不决。 “其实你和叶承彦一起来也挺好的,人多点也不尴尬,东窗事发你也能帮我挡着些。”时一转着笔杆,劝说廖韵之,她知道占用他们情侣俩的独处时间不厚道,可总是两人腻在一块挺没劲的,她不知道她这么想算不算对,她一个单身人士可能还无法参透其中,但她又真诚的认为这是个机会,“我和翘楚都没怎么接触过叶承彦,你就当带他出来,见见‘娘家人’,彼此联络下。” “我问问他。”廖韵之松口,她也认为时一的话在理,此前每每和她们谈论起叶承彦都只是纸上谈兵,现在既然在一起了,总归是要正式照面下的。 所有的课程中时一最喜欢的是物理课,因为它需要隔三差五的实验操作和数据统计来辅助教学。所以物理课跟其它课程不同,老师不在本班授课而是在物理实验室,真正令她欢喜的原因在于,物理老师要求一男一女组队搭档坐同桌,说是协调发展。 每周三和周五都有物理课,所以这成了时一一周中最期待的课时。 第一周的时候新生见面,物理老师也同样是说了些她的课程要求和相关纪律性的问题。教材开篇是以以理论性的东西为主,一方面暂时不急着搭档做实验,另一方面总不可能拿宝贵的四十五分钟课堂时间给同学们调换座位,所以第一周先按固定班级里的座位坐。物理老师通人情的地方在于同学们可以课后自己组队协商,她不要求硬性规定排座位。 那天的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夏季白昼长,夜色来得晚,天幕慢悠悠的一点点沉下来,下课铃响时时一也没要走的意思。校门口的路窄而长,接送小孩的大人坐在电动车车座上排在小道两旁,不时与旁边的人闲聊三两句等着孩子出来。 作业写得差不多了,时一不急着走,索性把手头上的最后一点题做完,她完全可以想象校门口毫无秩序地拥挤成一片的景象,大家收拾书包走人,教室一下子空荡了许多,当天值日生打扫完走后,劳动委员周安余还来提醒她一声:“要清校了,刚开学学习的劲可以先缓一缓,也不急着一开始就这么卖力。” “你先走吧,班级门窗灯一会我来关。”时一不急着解释。在人人绞尽脑汁往上爬的环境里,所有的想当然似乎都显得那么情有可原。 时一不知道傍晚放学时林越还溜去足球场踢球,她没去在意那么多,时时留意他,却在林越回到空荡荡的教室内拿书包,站在教室的后头朝前对背对着他奋笔疾书的时一招呼道:“走吗?” 时一不紧不慢地合上作业本,几近不假思索地回了句:“走。” 时一暗暗地想这简直就像是她的刻意所为。 林越也不催促,悠哉地站在从窗口射进来的夕阳余晖中,成为他毛茸茸的金黄边框,罩得整个人越发柔软。 他们沿着小道慢慢的踱回去,三两小车从旁开过,她踩着人形道上的小格子走得规矩。 她看得出林越在努力调试自己的步调,配合着她做着无聊的蠢事,甚至令她于心不忍,后来也就作罢,不再拘泥于人行道上铺的小格,按照正常的步幅迈。 林越率先打破沉默,开口:“搭档找好了吗?” “还没。”时一摇了摇头。 “有倾向的人选了吗?” “都可以吧。”时一真没想那么多,甚至于课后就把这事给忘了,她其实没什么所谓,只要处的来,没所谓一定要指名道姓是谁。 林越沉默了,时一想着他兴许在思考什么,她不得而知,也不打断他思绪。 “我也还没。”林越良久才开口,后突然站立在人行道上,不再往前走。 时一不解地回看了一眼。林越好端端地走着却停住不动,只见他对着时一满是期待的指着自己,那无端的献媚样就像路边随处可见又避之不及的不良卖家,硬是拦着你的去路不让走还极力推销自己的某样产品,“那你觉得我怎样?” 时一假意认真思考了两秒,有样学样地摸索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他,他倒也配合的站得笔直,时一险些没管控住面部表情,淡淡地回了句:“还行。” “我们一起吧。”林越不再嬉皮笑脸,说得认真,认真到时一动容地想,他怎么能把这么平常的一句简单话说得如此深情。 拨撩得她的心一颤一颤的,心满意足得恨不得连连点头答应,可还是很是矜持的说:“好。” 林越屁颠屁颠的跟上她,时一不免想,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谁又得了逞。 就算是不良卖家又如何,林越这个大活人站在她面前向她推销自己,面不改色,她没有理由拒绝,她怎么可能拒绝。 她想错了,其实有所谓的,只要是林越,任何事情都是有所谓的。 她又继续踩着小格,执着的一格一格往前走,林越又甘于陪她做着看似没劲的幼稚举动。 她愉悦的想,真有意思。 时一享受不约而同的默契。 “下次如果自习课后你还留在班上写作业,顺便等等我,等我踢球回来一起走吧。” 时一轻声答应:“好。” 她从今往回想想,那天他们其实没聊几句,慢慢悠悠的往家走,偶有的一问一答都是约定与承诺。她多好啊,好得她自己都要先自恋的感动一番,又好得时时为林越倾倒,满心都是迫不及待的应允。 物理课上的实验,林越主导操作,时一负责搭手,做些细微处的调整,他报实验数值,她低头拿纸笔统计,再一起演算c推导。 物理老师在小组间来回走动巡视,他们率先完成举手示意,老师走过来核实,点头表示满意。 周围个别组的同学在一些注意事项上没处理好,导致结果与理想值不符,叫走了林越帮忙看看问题所在,时一一个人干巴巴的在原地坐着,又拿起面前的器材亲自操作一遍,却卡在了其中的某项步骤上,怎么看都觉得不对。林越在操作时,她处于旁观状,私以为都熟记于心,可真正重新摆弄起来又不像那么回事了。 林越帮完其他同学回位,看到时一一个人毫无进展的捣腾,主动纠正,重新示范了一次,时一尴尬得默默铭记在心。 “我听叶承彦说这周末他也有去。”林越把重组的器材拆掉,整理好,放回原位。 时一也跟着一起弄:“恩,我拜托韵之的,让学长一个男的陪着我们挺别扭的,多个男的也有商有量的,即使遭女生冷落怠慢了,好歹还有个同性安慰下。” “所以何佑禹也叫上了我。”林越有点哭笑不得。 时一不淡定了:“你也一起?” 林越坐在座位上,手肘落在桌面单手撑着头,面对着她,认真地点下去。 江则来收实验报告单的时候,时一还怔在那与林越面面相觑,一时半会没缓过来,江则提醒了下,她才赶忙把压在书下的实验报告单递给他,仍旧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 “他是认真的?”时一确认道,可想而知何佑禹已经和林越打成一片,这事都能捎上林越。 但其实也不全因如此,林越跟她们是同学,她又和尤翘楚关系密切,何佑禹叫上林越无可厚非。 “应该吧。”林越倒是一副无关紧要。 那她也就不能显得很在意,淡淡然的回了句:“人多点也好。” 周末逛街,整一流程下来尤翘楚都是蹦哒的,直到落座饭桌见到迎面走来的何佑禹本喜笑颜开的脸立马板起,掐着时一的手问她怎么回事。 时一不好解释,何佑禹毫无顾忌的往尤翘楚对面一坐,手动拆起了自己面前消毒碗筷的塑料套,尤翘楚见他这自来熟的架势,再傻也该心知肚明。不经由尤翘楚同意,何佑禹就准备伸手拿起她刚摆好的餐具往一大盆刚端上来的热水里烫一烫,好再次消毒,尤翘楚立马挡在前,义正言辞的摆明立场:“用不着你来,我自己有手。”然后两指捏着边角处,熟练的把一个个碗碟伸进热水里过一遍。 何佑禹也不争不抢,都依着尤翘楚,安安分分的摆弄自己的餐具。 就连服务员把菜单拿到何佑禹的面前,他也是一脸讨好的把它推向尤翘楚,尽显绅士。 尤翘楚哪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何佑禹百依百顺的模样,真叫人欠揍。 她不客气的接过,假模假样地翻看了几页。 “你请客?” “补偿你的。”何佑禹镇定自若的大气。 “就这样?” “慢慢还,不急。” “那我不客气了。”尤翘楚也不推脱。 何佑禹乖巧点头。 时一和林越一连几口喝着茶水,大眼瞪小眼,不好插话。 何佑禹逆来顺受,尤翘楚时时备着的尖刺在兀自唱着没劲的独角戏后卸下了防御,倘若过分针锋相对就是她的不知趣和无理取闹。换作平时,两人愣是你一言我一语,拧巴着一个点僵持不下,她还能把错都归咎于何佑禹不懂得怜香惜玉,脏水胡乱往他身上泼,然后强调自己作为女生的弱势。 她渐渐习惯了的相处模式,一下子变了调,浑身不自在。 何佑禹不论尤翘楚怎么说,都不反驳与她对干。她但凡提出什么要求,他都默许,她刚想燃战火纷争,就被他的唯命是从浇灭了那点本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她也不自讨没趣,端着茶水喝,一条条的刷着微博,看看有没什么新更新的博人眼球的热门话题。 一条qq消息在手机屏幕顶端跳了出来,尤翘楚看了一眼,来自何佑禹。 “加入足球部吧,别退了。” 尤翘楚没好气地划掉。 视若无睹,继续往下刷,看到搞笑处凑过去递给时一一起看,然后自己不合时宜的笑得开怀。 时一看到了何佑禹发来的第二条消息。 “求你。” 尤翘楚再次狠心划掉,眉眼都不皱一下,全当对面的那位是空气。 时一抬眼看到的是何佑禹满是哀求和无奈的恳求。 “你回一句吧。”时一看不下去,小声在尤翘楚耳边说。 她此行来的目的,就在于帮忙打圆场,她能发挥的这么一点作用也仅限于此。 “你脑子没病吧,隔着一张桌发什么消息。”尤翘楚不客气开腔,公共场合又不好意思怒吼,强压制着自己的音调。 “那你亲口答应我不退部了。”何佑禹不理尤翘楚的“犬吠”,直入主题,好声好气的劝说。 “神经病!”尤翘楚隔了许久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她态度没有强硬到一定要退部的地步,她无视了何佑禹好长一段时间,也没太把那事放心头上,她就喜欢何佑禹悔不当初的千不该万不该,然后使尽浑身解数来换她的一个点头答应。多好啊,被人处处供着。 廖韵之和叶承彦来的时候,正好上菜,时一让他们在这顿大餐前可以随处走走逛逛,没必要浪费来之不易的独处时间一定跟她们呆一块,时间差不多了,她再发个地址通知廖韵之他们来,这算是时一的愧疚感那一点微小的良心弥补,但其实重头戏就在于这顿饭,她怕自己一个人毫无招架之力。 他们来的时间节点其实挺尴尬的,大家相互间还没打招呼,先是听着何佑禹放低姿态的一句:“大小姐,求你了。” 这场面一下子就令尤翘楚收不住了,何佑禹诚恳到她若不接受,就该是她的不对与任性。 廖韵之还对内情略知一二,叶承彦明显的一脸状况外,时一招呼他们先坐下来。 尤翘楚绷不住,还有外人在,着实该相互给个面子把这事翻篇了,轻咳了两下,算是清了清嗓子:“先说好,我不打扫足球部卫生。” “好。” “你也不能任意差遣我。” “好。” “不准随意污蔑c反驳我。” “好。”何佑禹细想,觉得不对劲,力图洗刷自己莫须有的罪名,“我什么时候污蔑你了?” “就汽水那事!”尤翘楚说起来还来气了。 “还不就是你急着回家然后晃的。”何佑禹自我辩驳申冤,当时滋了他一身,黏黏腻腻的难受了他一路,他也没说啥啊,尤翘楚咋咋呼呼的死活觉得他委屈了她。 “你还说!”尤翘楚瞪眼回去,她才刚说完,何佑禹就反驳她。 “行行行。”何佑禹放弃了,随她怎么舒坦怎么想吧,“还有吗?” 尤翘楚冥思苦想了一会还有什么要开的条件。 “我想到了再补充。” “好。” 何佑禹小媳妇那般唯唯诺诺,完全占了下风。 饭桌上的其他人看傻了眼。 那顿饭后来吃得很顺畅,大家相互夹着菜,说说笑笑,叶承彦除去和何佑禹是第一次见面以外,因为之前和他们同一所学校,所以也很快适应了他们的话题。 叶承彦主动端着廖韵之空着的干净瓷碗盛着刚舀起的一大勺汤放到她的面前。 廖韵之那时在和时一说话,转回头看到身边贴心的叶承彦,安心地说:“谢谢。” 叶承彦默默催促她,别总顾着聊天,先专心把面前的东西吃完再说。 尤翘楚佯装嫌弃,搓着手臂,说是鸡皮疙瘩掉一地,禁止公共场合屠狗,不厚道。 别人小情侣的撒狗粮,在她那不叫虐,简直比虐还致命,那是恶狠狠的屠,不带血的四溅。 时一却看见廖韵之背着叶承彦偷偷把碗中不多的香菜一点一点挑出。 廖韵之不喜欢香菜的味道,严重到只要自己所吃的某样东西沾了一点香菜她都无法忍受,不敢动筷尝试。 那次她们在外头的一家面馆吃拉面,廖韵之事先提醒老板不加香菜,也许是忙昏了头,等到看到端到面前的面汤时,里面竟洋洋洒洒的放了不少。 廖韵之不知如何是好。 尤翘楚替她问老板可不可以换一碗。 廖韵之对着老板抱歉地说着不好意思。 那碗拉面被重新端回后厨,却也只是被端回去剔除面上所能看见的香菜痕迹,然后同一碗又放在廖韵之的面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9 15 宋因冉作为学习委员自是经常出入年级办公室,更何况她现在又是李女士钦定的语文科代表,但凡有点可以表现的机会,都事事争先,语文课上踊跃发言已是不用说,课后又缠着老师刨根问底更是如此,所以李女士喜欢这个随时随地都对她所教授的科目满是求知欲的好学生。 当李女士托人传话让宋因冉去年级办公室,从她办公桌上把随堂练习册抱到班级并发下去时,宋因冉一脸讨好地拜托她的后桌林越。 “林越,你现在有空吗?”宋因冉转了个身子靠着椅背,面对着林越。 “恩,有事吗?”林越收起了上一堂课的教材,从书桌抽屉内取出语文书,下一节课就是他最头疼的李女士的课了。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趟年级办公室,帮我把我们班的练习册一起抱到班上?” 林越有点为难,自从上次被抽点到,此后的语文课他真可谓是谨言慎行,活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在课堂上拿他开刷,以起到杀鸡儆猴的示范作用,更别说在李女士的火眼金睛下偏移半毫非分之想。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惹不起还怕躲不起不成。自那后,他见李女士都绕道走,尽可能避免相互照面的机会。 “你不用进办公室的,你只要在门口等我出来就好。”宋因冉似是看穿了林越的犹豫不决。 此举真可算是令人无从拒绝。 “好吧。”林越勉强答应。 不管怎样他们都算是同班同学,更何况如果不出大的变动,今后一年都有份前后桌的情谊在,互帮互助自是不可免,况且宋因冉眼巴巴的等他同意。 “其实语文老师人很好的,你只要认真对待她布置的作业,好好听课记笔记,她也就不会难为你了。” 其实林越很想告诉宋因冉,自己对李女士的畏惧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是年年岁岁间接性的积累,他对语文这门学科不感冒也就顺其自然的易招惹语文老师的偏见,他对事不对人,但偏偏事与人存在某种摆不脱的联系。 “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是比较为难的地方,我也能酌情处理。”宋因冉笑嘻嘻的说,“上次语文老师点你起来念的那题是时一的答案吧,我后来检查作业的时候看到你们两的答案一模一样。” 林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否认。 时一在讲台上擦着上节课黑板上留下的板书笔记。白色粉尘扑扑的迎面飘,身后是宋因冉跳跃的音调和不时回应一两声的林越,一齐走出班级前门。 时一进年级办公室归还上一堂课老师遗漏在班级电脑上的u盘时,看到的是林越仍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宋因冉把作业抱出来,百无聊赖的模样,惹来由此进进出出的同学不时多看两眼。 林越看见了她,与她眼神交汇了一两秒,她便进去了。 时一进去的时候,宋因冉已经和李女士交谈的差不多了,任课老师不在办公桌前,时一把u盘放在了桌上,准备撤离时,宋因冉正对着那摞得极高的练习册无从下手,她好心上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宋因冉有一秒的踌躇,后点头答应说谢谢。 时一知道她在考虑什么,可宋因冉现在又不能直接叫来门口等她的林越,但又担心时一太过热心帮到底,好不容易叫来林越也就无处施展了,可这一大叠练习册又总该先抱出办公室再说。 时一有时候真该感谢父母给了她一副睹微知著的女儿身,省去了许多弯弯绕绕的不必要。 “我就帮你抱到门口。”离开了李女士的办公桌,时一抱着半叠的练习册,对宋因冉说。 “好。” 林越背靠在门口的墙面上已有一小会,宋因冉终于从里头出来,时一在他面前停下,他赶忙从她手里接过,说了声谢谢,时一回了句不用。 时一本想先行一步回班,林越叫住了她。 “这本是你的吧。”林越从自己抱着的那叠练习册中,抽出了压在中间的一本以朴素简约的包装纸作为外壳书皮的练习册,递给她。 “恩。”时一伸手从林越手里接过,反正一会也是要发的,就先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本。 “还有包书皮的习惯?” “怕是改不掉了,也不全包,常用的几本练习册和课本而已。”时一尽量让这对她来说稀松平常的事也传达给林越以同样的感觉,但这解释看样子是白费劲了。 “而已?”林越抓着字眼,并不能很好的明白时一某些生活细节中的执着。 “我可不想让我的书裸奔。”时一耸耸肩,料是林越不懂她的无奈。 时一难得的幽默配以严肃认真的表情,在林越看来有种少见的反差可爱。 她从小就有包书皮的习惯,最开始是上小学时,老师有严格要求哪几本书是必须在外皮上加个封套的,有些老师要求更甚,还必须是白色书皮,她不喜欢市面上卖的透明封皮上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规格还不统一。她觉得这就是老师对学生最早的行为规范,跟小学生上课双手叠放在桌面上,端端正正的听课是一个道理。因此时一上小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刚拿到新书,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让妈妈用纸质较厚的挂历纸帮她包书皮,挂历纸的正面是当月日期和各式各样的图,她会翻过来选择背后白净的那面当书的封面,然后又让妈妈在正中间写上科目名,右下角写上她的名字和班级,这才完成。时一那时字体还没成型,她怕自认为歪七扭八不够严肃的字毁了“精心包装”的新书,等到后来字体定型下来后,她也慢慢学会了自己包书皮,每一本都选择别样的包装纸,不再在上面添字,久而久之,哪种封皮是哪本书的,她一眼就能区分。但那时已是初中生,老师不再拘泥于这些形式,同学们也多半嫌麻烦觉得没必要,已没了包书皮的习惯,就算真有些人在意书面是否褶皱,书角是否会卷翘,也会选择去文具店里买全透明的塑料封皮。高中更是没有人如此,所以她在这方面就稍显得与众不同,这成为她保留至今外化于形的习惯。 每每老师总夸她卷面整洁,字迹端正,犹如打印出来的黑色铅字,批改她的作业都赏心悦目。 她后来想过,这都归功于她自小对不成型时歪七扭八的字体的自我嫌弃。 “那也帮我把我的语文课本包一下吧。” “你确定?”时一看了看自己手中练习册的封面,淡雅简洁的颜色,虽不是花里花俏的明艳色调,但到底不是适合男生的款式。 “包装纸背面没图案吧,就反过来那一面朝外用。”林越毫不见外,还为时一支招。 “也行,你要是喜欢。”包书这事不麻烦,一本语文书也就三两下的事,时一答应了。 时一离开后,宋因冉按耐不住好奇心,反问林越一句:“你喜欢这样的?” “我看时一包的挺好的,就想换上自己的书试试感觉,不然我每次看她那么不厌其烦的精心呵护每一本教材,总给人种她的书跟我们的不一样错觉,更具吸引力。”林越不以为意。 “哦。”宋因冉黯然失色了些,无言以对,她其实想说,她日日收发作业,次次接触过时一带封皮的书时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林越是真没客气,语文课一结束,他就拿着语文书走到时一桌前:“拜托了。”又转念一想,“顺便帮我写上字。” “封面写字吗?”时一确定林越的要求。 “语文两个字就算了,我想着给它换了个皮囊,境况会不会有所改善,就当新的面貌,新的开始吧。” “好。”时一低笑,想到的是他昄依佛门,改邪归正,可这不过是他眼不见为净的另一套说辞。 “你就帮我写名字吧。” “还有吗?” “没了,简单点,这样就好了。” “那我今晚弄完明天给你吧。”时一把林越的语文书收入包中,又停止了动作,“今晚的复习作业需要用课本吧。” 林越迟疑了一下,难为情的开口:“也是,要不把你的语文书借我。” 时一顿了顿,直视进他的眼中,以求其真实性。 “我会小心点不弄皱的。” 时一莫名觉得搞笑,她没在担心这个,这简直是他不必要的多虑,但她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拿出自己的书给他。 “你告诉我吧,怎么把字写的这么方正,横竖撇捺都像那么回事的。”林越把时一的课本拿在手里翻阅,找到今晚要复习的篇目,掠过她一笔一划详尽的笔记,面对时一确认,“是这篇吧。” 时一点头。 “难不成你的字还是盗版不成?什么叫像那么回事?哪回事?” “高仿的那种。”林越嬉皮笑脸,不着调的开着玩笑,又正经的补充一句,“字迹端正,卷” “打住。”时一立马出手制止,“别说了。” “怎么了?” “怕骄傲。”时一一本正经的说。 林越被她的话一时噎着。 她想起初中那次林越从球场回来,坐在她身边,随意从一叠作业堆里抽出了一本认真的抄写,说的是同此时相差无几的话意。 她听腻了,颠来倒去都是毫无二致的词。 但凡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半点关于夸赞她的话大多也不过就这么一句,他们口中所惊叹的,她那犹如打印出来的铅字字体,却连好看都算不上,方方正正,一板一眼,毫无笔锋可言,一点艺术特色都没有。人人都这么夸她,这俨然已成为了一张甩不掉的标签,直至她开始怀疑真如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吗?却没人重新定义对她的印象,除此以外呢?她还有些什么足以令人惊叹。没人会夸她长的好看,身材好,皮肤白等种种,外貌上的优越感从不属于她,就仿佛她所有的闪光点都在“字迹端正,卷面工整”这句话下不值一提,逊了色,一层层漆染在外的是她听过无数次以致不痛不痒的变换语调。那内在学识修养和气质呢,也不一定,她此前尽过的努力所得最大的回报就是实现了十六岁的生日愿望。 她现在最不希望的是在林越口中重复听到类似的夸赞,起初是为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而高兴,但相近的话听多了,便有种变样的不入心,往后她开始沮丧,除初次之外似是没有什么能令林越记住她的地方,她希望林越能发现些她别样的好,除此以外的好。 林越虽暂住在外婆家,和时一同一小区,但时一并没刻意重新调整日常作息时间以顺理成章的求得一份“巧合”,还是按照以往,该干嘛干嘛,而这恰巧是她不自知的最为刻意的举措。 假装自然实则不然。 她到班的时候,林越还没来,她先将他的书放好在他的书桌抽屉里。 宋因冉来的早,已经开始准备早读的教材。 “时一,你喜欢林越吗?”宋因冉认真地凝视着她,一目了然的是她脸上写着的所期望从她嘴里听到的否定答案,她在等她摇头说个不字。 今天轮到时一值日,她来得早,班上除了她俩暂时没别人。时一看了看她,回视她的灼灼目光,她没有一下子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而是反问一句:“你喜欢林越吗?” “恩。”宋因冉一愣,重重的点了下头。 她当然知道她喜欢林越。 “如果我也喜欢他,你就不喜欢了吗?” “怎么可能?” 宋因冉是惊叹就目前的表面情况而得出的结论与自己的想法有所出入,前半句是时一怎么可能喜欢林越,后半句是她怎么可能会因此不喜欢林越。 “他人喜欢与否,并不妨碍你继续喜欢她,不是吗?” 时一没说出实话,但她说确是实话。 “时一,我喜欢林越。”宋因冉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 所以她不能喜欢吗? 就算论及先来后到,话语权也掌控在时一手中。 时一不再多说。 宋因冉是来时一这求心安的,她希望她们能是同一战线上鼎力相助的队友,但其实她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都紧绷绷的拴在林越这跟难以挣脱的绳上自我束缚,相互拉扯,甚至挤兑。 昨天傍晚时,值日生已经把教室卫生扫得很干净了,今早她只需简单检查下是否有遗漏的角落,以免早读课有检查部的学生来扣分。 时一把打扫工具放在卫生角,林越从后门进来,走向她:“何佑禹想把尤翘楚约出来吃个饭,让我拜托你。” “他要为上次的戏弄道歉?” “完整点说应该是为上次在她生日当天戏弄她而道歉。” 时一狐疑地看了林越一眼,林越当时不在场,却和何佑禹同属足球部。 “他应该自己去说的。” “他说尤翘楚一定会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他的,她已经一周不来足球部了。” 这下算是彻底闹掰了。尤翘楚的脾性她还是知道的,说一不二,火气虽大但来得快去的也快。 “让我跟她说?”时一指了指自己,“也未必就能赴约,她还气着呢。” “说是把她骗出来,就当是你约她的。” 时一虽然内心嘀咕着,觉得这事处理的不太妥帖,尤翘楚若知道自己出卖她,准又得炸,但何佑禹派林越来拉拢自己,他和尤翘楚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越摊手连连摇头,表示作为中介传话人的自己也是被逼的。 课间操结束后,时一在人群里搜索着尤翘楚和廖韵之的身影,费力地挤开人群拉住她们。 廖韵之还不知情,暂时无人帮腔,时一又不好意思一下子直入主题,怕这样反倒显得突兀得不真诚,尤翘楚起了疑心。 她们弯弯绕绕的说了些其它的事,时一独自一人绞尽脑汁准备随时支出一条话题水到渠成的引向何佑禹的事。 何佑禹跟在操场的另一头,尤翘楚看见时甩开脸,扯着时一和廖韵之的胳膊就大步走,全当没看见这么个大活人,时一转头向后看了眼,和泄气的何佑禹有那么一秒心照不宣的会意,他的眼里写着“拜托你了”的哀求。 时一哀怨的叹着气,被一旁的尤翘楚听进去了。 尤翘楚对何佑禹的不爽体现在硬生生的把时一的头摆正,让她别理他:“别管那只疯起来乱咬人的野狗。” 时一哭笑不得,“野狗”这词安在尤翘楚身上竟也有种半斤八两的意味,尤翘楚抓狂起来也没什么人样。 更何况,何佑禹已“沦落”到需摇尾乞怜c呜咽求关怀的境地,尤翘楚仍是摆着一张臭脸在那端着。 她是该心疼他,还是该说他活该。 时一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这周日出去玩吗?” 她说完,心虚的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 “好啊,好啊,去哪?吃饭逛街吗?”尤翘楚瞬间阴转晴,立马欢快地点着头,就怕她反应不及时时一反悔,过了这话的实效性,“难得你这么主动,真是不多见。” “随你定。”时一勉强扯了下嘴角,不忍戳破真相。 08 廖韵之喜欢叶承彦已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这段早恋始于初三上学期,她将心事掩藏的极好,旁人看不出半点端倪,而时一和尤翘楚更是后知后觉。廖韵之毫无一点儿特立独行的举措,按照稳定的作息和熟悉的习惯生活着,皆属日常百态,所以即便是在亲密无间的时一和尤翘楚的日日相伴下也并未从中察觉出一丝一毫令人不对劲的地方好心生怀疑。 初三时,班主任根据班级各位同学的学习情况拟定了一次又一次的座位调动,但她们三个的座位却没一次是相邻的,隔着同班同学,分散在教室的各个方位上。 时一因为是学习委员的关系,课间总免不了收交作业c登记名单c汇总成绩等工作。应届毕业生在学校领导的“精心呵护”下,其所在班级的楼层也是最高的,按其意便是远离“外界纷扰,专心备考”。时一曾想过向班主任辞去学习委员一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才更为妥当。大战前的自觉性与约束性,使得初三年段较低年级相比安静了许多,课间偶尔会传来一小部分同学在班级过道或者楼层走道里喧哗打闹的声响,但总归不敢肆意妄为。归咎其原因不外乎于此,一则是楼层太高,课间时间太短,在诺大的操场和教学楼的楼梯间来回跑动时间已过去大半,此举简直吃力不讨好,二便是多数人选择坐在座位上埋头与习题奋斗,一人如此,众人如此,稍懒散些便显得格格不入,再加之醒目的倒计时,更显得人心惶惶。哪怕你稍安分些呆在教室里与同学探讨错题,即便是装装样子在自己的座位上毫无效率的随意翻看着知识点都能聊以。 但她的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事,事后就被丢弃了,往大些说临时辞去职务未免过于自私,往小处讲继续下去也全凭“万一呢”的私心。 不用说,林越是她所有侥幸念想的起源。 她们三个就是在如此的状态下,忙里偷闲的在教室后方的窗口旁凑在一块调整着因学习压力而紊乱的气息,大口大口的透着气,呼吸着在开敞的窗口处灌进满怀的清新,搓揉着干涩的眼睛和酸疼的脖子。 那天像无数个晴空万里的日子一样。 开端起自廖韵之状似无意的一句:“你们觉得叶承彦怎么样?” 廖韵之这么无端的一句问话,是后续她们所知晓的一切故事由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地转为顺理成章的端倪。 如若当事人没有开口半句,她们定不可能妄自从蛛丝马迹里窥探些什么。 而要到很久以后她们才领悟出话外音不过是一句无声的隔空喊话“不管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啊!”带着抵死不屈的倔强。 时一的第一反映是一脸茫然:“什么?”她是没听懂这个陌生的名字。 “叶承彦?”尤翘楚扭曲着脸,带着一脸与我无关的审视。 “谁啊?”可想而知,时一定是不认识这名同级生,她交际圈窄,整日局限于班级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缘浅,除了班级内熟识的同学和经常出现在年级光荣榜上略有耳闻的名字,其他人算是一概不知。所以廖韵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只觉得生疏,时一转向尤翘楚。 她们只是面面相觑。 随后尤翘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感慨:“啊!他啊!”时一本以为她知道些什么,紧接着是令人大失所望的,“我不熟。” 看来也不过如此。 时一只是扫兴的白了她一眼:“真是高估你了,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详情。”枉费了她的一番期待。 “不就是我们楼上那个班的嘛,好像是一个热爱篮球的男生,午饭过后从学校食堂走出来回班的路上就挺经常看到他在篮球场上的,不然便是傍晚放学时,就这么两个时段。这些我还是知道的,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没兴趣,就没去多加了解。”尤翘楚摇摇头又瘪瘪嘴,刚一脸不屑一顾的说完,就瞪大了眼睛,张嘴吃惊道,带着狰狞,“你不会吧!” 尤翘楚揣测出了廖韵之没由来的意图。 尤翘楚把一只胳膊搭在窗框上放松,微调了站姿,两腿交叉站立,更显慵懒。时一站在她的身侧,背靠着墙,静静地听。 两人嘴里是不谋而合的“啧啧啧”的咂嘴声。 她们头又往后靠了靠,让与她们面对面站着的廖韵之后退几步,然后从上到下重新审视揣摩了一遍,就好像无声的应答:“你今天没病吧!” 廖韵之被她们看的浑身不自在,泄气的斜了下眼,以示抗议。可焦点全然不在时一和尤翘楚之间,自始至终都望着窗外,慢悠悠的说一句:“干嘛啊!大惊小怪的。” 时一和尤翘楚灵光闪现,突然顿悟般的扭过头,转身趴在窗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远处的那片篮球场,热切的搜寻。她们所在楼层较高,光线强烈而晃眼,从这看过去,只能看到三两体型相差无几的男生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时一看不清楚,在好事者尤翘楚眯着眼伸长了脖子的指指点点下,算是看了个大概,只是个身形的大概。 那是廖韵之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提起自己喜欢的人。时一知道,廖韵之开口的那句问话本就不是重点,她更不在意她们的答案如何,只是略微通报好友一声。 心事有人诉,就是莫大的幸福。 自此以后,时一和尤翘楚总在廖韵之的面前以叶承彦的名义逗弄她,毫无关系的一句句再自然平常的对话,都能被尤翘楚扭曲歪解,生拉硬扯上叶承彦的名字,直到如愿的引来廖韵之一脸“你们够了啊!”的娇羞,毫无对策的无可奈何,又好气又好笑。 甚至廖韵之开始自我反省,当初告诉她们自己的心事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她们每调侃她一句,她就感叹一声“误交损友啊”,带着满腔的悔意。 但说实话,虽然她时时悔不当初告诉时一和尤翘楚这个秘密,却也只是嘴上逞强,而心里泛着一股暖意,就好似她和叶承彦的关系真在她与好友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联系更为密切,仿佛一切美好的幻想下一刻就会成真。 甚至后来,为了更近一步探求真相,看清叶承彦的真容,也为了满足时一的好奇心,她们三人约好在体育课后故意站在篮球场旁观望远处早已蓄谋已久的廖韵之在他的指导下打篮球。 篮球场由三块完整的活动区域并列而成,课间人来人往,她们三个站在最外沿蹲点。可偏偏较近的两块场地被低年级的占了,导致叶承彦和他的伙伴们选了最靠里面的那块场地。 “啊!怎么离这么远。”尤翘楚愤恨完,就急匆匆的拉着时一想绕着球场外圈往前走,刚迈开两步就被廖韵之截住了。 “别啊,站在这看就好了吧。”廖韵之阻止了她们,生拉硬扯的把兴致高涨的两人拉回原地。 尤翘楚甚是不满的白了廖韵之一眼,扁扁嘴,只得独自咕哝,言听计从的泄气应了一句:“哦!” 尤翘楚其实见过叶承彦的模样,她纯粹是凑份热闹,可相比之下反倒是尤翘楚更为激动。 时一是真没见过,但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楼梯口的擦肩而过,叶承彦留给她的印象并没被她植入脑中,更何况她此前是没听说过他名字的,就算留心多看了一两眼,没有准确的名字等基础信息与之匹配,也便过后就忘。 尤翘楚觉得不可思议:“不应该啊。” 但考虑到时一平日里状态,刻意嘲笑道:“算了,虽然不是很懂你走路时注意力都放在哪,但一想到就算迎面走来一个熟人,也不见得你能立马反应过来打声招呼我也就不怪你了。” 就是因为这种状况时有发生,她们才敢站在时一的立场考虑,是真的没看到,不是故意佯装的。 一开始尤翘楚不能理解她,一脸震惊的直视她的双眼:“你今天有擦亮眼睛出门吗?” 或者是“就是因为你老这样,偶像剧里男女主无意中的偶遇才没在你身上发生,好姻缘都不观顾你了!” 话末想到时一喜欢的是时常碰面的同班生林越,这个假设站不住脚跟,也就不攻自破了。 最后懒得再搭理时一了,索性直接严肃的说上一句:“你是真瞎!” “是不是那个?”时一刚说完就伸出手直直的朝着那群人里指,问着一旁的廖韵之想确认下。话落还没伸直的手不由分说的就被廖韵之硬生生地按了回去,廖韵之背对着篮球场,对着两位急得在原地跳脚:“能不能低调一点,别这么明目张胆的指来指去,被看到了怎么办。”她那过分焦急的模样惹得时一和尤翘楚一阵阵的耸肩憋笑。 “拜托,离的够远了好吗!” 就算眉飞色舞的往叶承彦的方向跑,屁颠屁颠的背影还带着克制中的少女羞涩。 廖韵之与时一和尤翘楚分开前还不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嘱咐:“别总是死盯着他看,很尴尬的好不好。” 她是真的很认真。 真的,即使过分直白的看着叶承彦也会令她尴尬到死的程度。 时一半模糊的评价了一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显然,即使她这次戴上眼镜,也不见得能看的多清晰。 但放弃对于她们来说哪是件容易的事,越是有所进展越是想要归根结底。 从此以后,她们总是在课间操结束后趁着混乱的人群乱入其中,在廖韵之的眼神示意下以适当的距离尾随其后,廖韵之时时提醒要低调,担心稍有差池便会闹得“满城风雨”。她们就这么数次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的刹那间妄图看清真面目,却屡次下来以跟不上他的步伐无疾而终,很是挫败。 “是挺不错的。”等到真正看清的时候已经是几周后的事,依旧是楼梯间的拐角处,努力终有所获。 不同桌的她们,密集的人群中,一分分的情感在阳光下蒸腾。 那段日子里,廖韵之对时一分外殷勤,总是掐着适当的时机主动走到时一桌前问她:“作业多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抱到年级办公室里?” 起先时一不知情的时候只当廖韵之是良心发现懂得心疼她,有时作业本厚c科目多c作业量大,一册一册的习题书堆叠在一起,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然后一趟又一趟的抱到各科老师那,一个人送去年级办公室的确很吃力。年级办公室在她们所在班级楼层的上一层,也就是叶承彦所属的楼层。 一开始时一不懂内幕,只是觉得奇怪,就算当天需要收交的作业量少,廖韵之也心甘情愿且乐此不疲的跑腿。知道真相后,也就了然一笑,随她去了,也算是替她自己省事。 廖韵之是在等时机,等经过叶承彦班级门口时一次相互打着照面的巧合。 校运会持续了两天,本班安排的座位正好紧临着叶承彦所在的班级,低处前几排方便走动的位置已占去大半,时一c廖韵之和尤翘楚不得已坐在眺望台的最高处,坐定后时一才发现叶承彦与她中间就隔着一位他的同班同学。时一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旁边愁眉不展地摆弄手机的廖韵之。 “完了,我手机突然卡机了。”廖韵之一直反复敲击着手机屏幕,死命按住开关键,想重启手机,却毫无半点起色。只专注于手机屏幕的她,根本没会意到时一的讯息。 时一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重重的用手肘捅了廖韵之一下。 廖韵之见手机仍旧毫无反应,索性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让它自生自灭,想着一会应该就好了,这才有空闲回应时一。只见时一朝着她右边的方向努嘴c斜眼。她微微探头看了下才领会到,掩饰不住的惊喜。 “翘楚,你手机借我一会。” 那会时一仍旧使用着诺基亚,自是不适合拍照,而尤翘楚在有换手机的打算起时,就已盯准了触屏新机。 廖韵之高举着尤翘楚的手机“不择手段”的努力抓拍高清画面下的叶承彦,但由于位置角度的问题,就算时一有意为其让道朝后仰着身子,横隔在他们之间的还有那名叶承彦的不知趣同班生,廖韵之摆弄着手机好一会却找不到一个正好的取景点,关键是第一张的大胆偷拍还被当事人抓得正着。 由于看台位置布局不合理的问题,排班位置没整顿好,后来没多久他的班级换了场地休息,她们也坐到了较靠下的阶梯上。 赛前点名的准备工作正好在本班前的那块空地,广播里一遍遍通知提醒,体育老师拿着旷音器一次次催促讲解。准备参赛的廖韵之离开前也不忘叮嘱时一当叶承彦出现在本班前面点名处亦或是比赛过程中经过前方跑道时定要记得捕捉下镜头里的他,一声声郑重的嘱托,二话不说就把早已离席参赛的尤翘楚的手机强塞到她手里。 时一应着廖韵之的话,全程不敢有一刻分神走心,循着叶承彦的运动轨迹,配合的拍下几张出现在镜头中的叶承彦。 那么努力的当一名好的拍摄者的廖韵之,除去模糊不清,毁得不行的照片,最后也仅收获了两张像样的侧脸照。 虽然时一不知道如今那两张来之不易的照片被她怎么处理了,些许已经删了,但那一刻时一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认真记录下了一个性格开朗阳光的女孩为满足爱情的私欲而想在他面前将心怀鬼胎的自己展现得更自然一些的笨拙模样。 时一想起廖韵之曾用及其陶醉的神情形容着那天早晨上学途中忽逢大雨,躲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门口避雨,犹豫着该不该一鼓作气冲向班上,而意料之外的是叶承彦正好撑着伞从另一条来校的路上看见了她,拍了下肩膀以示招呼,然后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主动邀请同撑一把伞的绅士风度。时一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家伙内心的窃喜,以至于廖韵之后来跟她慢条斯理的描绘他们是如何穿过校园的林荫道,她又是如何在行走中无意的碰撞着他的手臂,难掩娇羞的少女心在雨天里顿时已如艳阳高照,散发着光和热。 廖韵之无论何时何地神采奕奕的朝向叶承彦所处方向,才是最为真挚c显露于色的喜欢。 雨天那天当晚她就发了一条说说“一把伞,肩并肩”后面还连带着笑脸和掌声的表情。 时一和尤翘楚一阵调侃:“就不怕他看见?” 后来廖韵之犹豫再三,觉得的确太露骨和矫情了,趁着当事人没刷空间状态前赶忙删除。 但不论怎样,存在与否,都是一块印记。 小题大做皆因情起。 04 午休时间楚妤回宿舍将脏衣服脱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就一个人在阳台上一遍遍的洗刷上面的污渍,可毕竟是件白t,绿豆汤的痕迹十分清晰的烙印在那上面,再多的洗衣粉冲泡也做不到焕然一新,本想向隔壁几个宿舍的同学借漂白液可无果,最后只能简单搓揉几下,尽量淡化上面的痕迹,而后晾晒在阳台上。 下午三点的军训正式开始,为预防过分直接曝晒在毒辣的太阳下,女生们各自都在裸露的肌肤上涂抹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防晒霜以尽可能的减少紫外线的侵犯,学校方面也十分体谅新生,在军训的通知书上也特意强调让大家应做好必要的防护措施,可在军训期间佩戴自己的遮阳帽。 年长我们三四岁的教官体谅我们新生身子骨“娇贵”,特意将本班安排在一块阴凉地训练,又隔三差五的让我们在原地休息几分钟,喝喝水,擦擦汗,在我们自由支配的这么几分钟内,为活跃气氛还不忘鼓舞我们一起唱军歌,亦或是跟隔壁班排的同学拉歌,却都是纯粹比谁嗓门大。 在周围同学闲聊之际,时一灵敏的听到这次中考状元原来就在我们班,是最后排靠右的一个呈现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的一个男生,他不同于所有初中生标准的男生寸头发型,而是中间的头发比两侧略高点,以不至于那么一板一眼。解脱了教育局对初中生的硬性要求,在暑假期间重新打理自己的形象以迎接新生活也不无道理,只是没想到这个叫江则的学霸,也这么不拘一格。 时一终于亲眼目睹了这个被“新状元”充当为营销手段,印刷在一张张对外宣传为人传阅的传单上的焦点。 她看了一眼,扭回头,继续偷听旁边围坐一团探讨新生中某几个引人注目的“传奇人物”。 有女生的地方一定不缺少闲言碎语。时一并不算是一个喜欢与人家长里短c闲来无事八卦他人私事的女生,但却无法阻止自己忍不住伸长耳朵凑近分一羹的癖好。 她只是听听就好,从中汲取某些对自己有益的讯息,不评头论足,不轻易干涉。 她确认了楚妤的舞蹈特长并肯定她的先天美貌。毕竟在初中阶段只有艺术特长生才可在获得校方批准下免去剪短长发的强制性规定,而唯一的要求便是在校内必须将头发梳好盘起,走在人群中自是难免投来几分艳羡的目光,更何况她从小练习舞蹈,举手投足的气质与出众的外貌相得益彰。 所以楚妤初中时被认定为校花也毋庸置疑。 时一觉得有点扫兴,这些女生说来说去都难免从最为浅显直观而肤浅的方面探讨,而这些从初印象便可判断出一二。 直到她们的话题又再次扭转到中考状元——江则身上。 “听说,江则的妈妈是弘毅的校长。”一个女生拉进了小团体的距离,更凑近“漩涡中心”几分,捂嘴轻声说道。 “难怪他报考弘毅,我原先还挺纳闷,按往常看状元一般都花落一三附中,弘毅虽也是重点高中,但到底位在其后,稍逊一点。” “到底是有个在重点高中教学的妈,儿子是中考状元脸上多有光,安排在身边紧盯着也挺好的,在学校方面也好照顾,弘毅再怎么不如一三附,好歹也是排名第四,数一数二的高校。” “我要是有一个”另一个又不免感慨,话到一半其余几个立马承接着后话应和着,“这样的妈多好!” 然后就是几声相互嘲讽的窃笑。 时一听至此,内心不由冷笑几声,表面却波澜不惊。 常人只懂得将他人的成就归功于其所拥有的优渥资质,却不愿正视其为之付出的努力与自身的懒散。 时一相信将任何人置于与江则同等的先天条件下也不见得定能取得与之相当的荣誉。 她曾以为某些东西远在天边,却因为缘分而相互联系,中考状元和她一个班,校花与她一个宿舍,这些不约而同的巧合一起撞进了她的生活,成为为人乐道的闲言碎语。 当天下午的军训预计五点半结束,五点新生还在训练时,本班队列旁就三三两两结对经过一群身着球衣的男生,大家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去,笔挺的军姿和稍斜的目光在教官眼中只觉得滑稽。教官特意的轻咳一声后又立马端正态度,目视正前方,不敢稍加懈怠,却又在原地转体训练中走了心,顺势偷瞄了几眼足球场的方向。 训练结束后大家都一哄而散,偌大的足球场已经里里外外的围上了好几圈人,时一虽对足球有兴趣,但还是耐不住炎热的夏季所带来的身体黏腻的不适感,晚上七点半班主任还要在班级召开一场班会,中间才两个小时可供支配,她得用来洗澡c洗衣服c吃饭并整理宿舍,除去陈桠楠的漠不关心,其他舍友本想怂恿她一块去凑个热闹,但还是被时一婉拒了,她不舍的往哄闹的足球场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她和陈桠楠一前一后的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去,不亲近也不疏远,却始终保持着相较适当的距离。 她一直注视着前面陈桠楠孤独的背影,穿梭在混乱的人群中,周身笼罩着“生人勿进”的屏障。 所以当林越站在自己身边有意搭话的时候,她也是慢半拍的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呆呆的看着前面机械的走着,宛如丢了魂,独留躯壳的行尸走肉。 “前面那个你舍友?”林越顺着时一呆滞的视线看去,最后又把目光落入时一的眼中。 时一一时半会儿慌了声,在她看来如此亲昵的举动,林越直勾勾的盯着她试图想深入眼底一探究竟,令当事人一瞬间措不及防,条件反射性的躲闪目光,结结巴巴的回答着他的问题:“是是是。” “不去足球场观赛吗?”林越不禁失笑,他头一次亲眼所见,时一竟有在自己面前无措惊慌成怯懦兔子一般的时候,印象中的她,也许是因为学习委员的身份,总是端着一副拘谨的模样,在学习方面,不敢稍加松懈,在工作方面,不敢稍加怠慢,总是在自己可掌控的范围内勤勤恳恳着。 “人太多了,我想着还是先回宿舍整顿下,毕竟今晚还有一个班会。”可她却又一秒重新调整了心绪,调控着面部表情,“你呢?” “你知道今晚彬哥召开班会的主题吗?” 彬哥是男生们给班主任张彬新取的绰号,下午的军训他有来巡视过两三次,听说他是教体育的,同学们一片哗然,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体育老师都能轮上这差事,也是男生宿舍的生管老师,更是学校教务部的一员。综上所述再加之其近三十的年龄,叫来顺口,与之映衬,只稍一下午就在大家的公认下叫开了。 如今这个时代已没哪个学生真能在背地里老老实实的称呼老师来谈论种种。“老师”这个称呼已然变为场面话。林越没回答她的问话,兀自抛出自己的问题,虽是疑问句,可话中语气已是知晓答案的肯定。反正她没有很在意自己的问题是否能得到他的回答,她也只是顺势一问。 “不知道。”她诚恳的摇了摇头,表示很愿意听他解答。 “今晚要选暂时的班干部。”林越毫不避嫌的与时一一道走着,中途遇上江则,他还主动自然的打了声招呼。 江则笑笑,朝她看了一眼,很配合的快步往前走。陈桠楠也许是听到什么,往后看了看,又很淡漠的扭回头去。 时一全当是他的好人缘作祟,内心竟有种背地里做错事的胆怯,仿佛自己的小心思在这招呼声和眼神对视里稀疏被觊觎。 其实说是暂时,不出意外基本以后便被正式确定了。 “你有中意的职位吗?我可以投你一票。”其实时一想问所以呢?这种事似乎和自己没多大关系,如果林越是想凭借着他们过去三年的同学关系来拉票的,她自是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他那边。 “时一。”林越顿了顿,嗤笑一声,似是对时一的想当然表示不可置信,随后停下脚下的步子,重新端正了态度,“我希望你评选为学习委员。” 时一终于敢迎上他热切的目光,她希望他接下去说些什么,来解释对她突如其来的期望。 可他什么都没说,两人只是面对面无声地站着,留给她的是自行脑补的一大片空白。 可她竟鬼使神差的应答了一句:“好。” 而后又似是玩笑的补充道:“如果没竞选成功,可别怪我。” 她没问,她什么都没问。 她没有追究,林越为什么希望她当学习委员。 她也没告诉林越,她其实很懒,无心在新的班集体中谋个一官半职。 过去她当学习委员是偶然,而后是私心,如今是因为他无端的期望。 因为他,她从来都毫无缘由。 “你对足球感兴趣吗?”林越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嗯多少有点。” “那篮球呢” “一般般吧,足球更盛些。”时一很疑惑林越怎么突然又和她研究起这个了,“怎么了?” “为什么?” 又是抛出一个新问题以填补对方的问话。时一有点无奈却也还是耐心的说明原因。 “总感觉,篮球的战况更激烈些,球场上的每一次针锋相对都能引起围观群众的闹腾,篮球场子相对比足球场小,双方之间的每一次碰撞,队员球鞋与地板的摩擦声,篮球的落地声都能引燃全场,节奏强烈而刺激,我受不了,但反观足球就好多了,球员满场跑,挥汗如雨,我喜欢静静的观战,等待结果,别人图的是热闹,我图的是兴趣。”时一倒是很认真的向林越袒露自己的想法。 所以这算不算让他多了解了自己一点。 “你呢?”时一再次问话。 “我喜欢足球。” 话题终于由她引导,林越开始顺着她的方向回答。 “我最喜欢c罗。” “卡西让我关注足球。” “c罗让我喜欢上足球。” “然后他们都在皇家马德里。” “所以我喜欢皇马。” 时一默默的听着,却没告诉他其实自己对这方面不算很了解。尤翘楚总说她善于做一个倾听者,她不否认,她的确一直如此。 “我是因为喜欢柯南。”时一不好意思的说道。 意料之中传来林越几声毫不掩饰的大笑。 时一只是翻了个白眼,也不再多说什么。她就该猜到自己说出真相准会得到对方如此强烈的反应。 和当初自己向廖韵之和尤翘楚说明缘由时同样的嘲讽态度。 尤翘楚当时的原话是:“时一啊,我知道你爱柯南,但只是没想到你爱的如此深沉,连并着他的喜好一同成为你的‘信仰’” “放屁!”时一当时立马摆正立场,“被你说的这么夸张。” “好吧,你笑吧,反正也是事实。”时一气不过却也破罐子破摔。走路的步子也加快了。 “别生气啊,我只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觉得觉得”林越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措辞。 “觉得好笑?” “觉得有意思!嗯,有意思!”林越终于想起一个相对中肯的词,来对刚才的冒失作出一个解答。 时一也不准备跟他继续纠缠,稍微放缓的步子也表明了她的宽宏大量。 林越笑笑,都看在眼底。 当相互道别各朝自己所在的宿舍楼走去时,林越突然开口叫住了她:“时一,我发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趣,这算不算是意外的收获。” 时一一瞬间怔在原地,双脚动弹不得,也没转身去看林越说话时的表情。 林越,这算是什么意思。 可她还是大言不惭的回了句:“你没发现的地方还多着呢。”却抑制不住嘴角轻微上扬的的弧度,低头浅笑。 还好背对着他。 林越目送着时一转身进楼道口,也迈开步子朝自己楼层走去。眼角眉梢满是心情舒畅的雀跃感。 时一一步步的拾着台阶向上走去,她第一次,第一次在林越面前这么大胆自信的证明自己的存在过。 时一在洗衣服的时候,舍友们才回来,说是中午洒了楚妤后背一整碗绿豆汤的那个男生所在球队赢了。 在看客们叽叽喳喳的哄闹声中,得知他叫何佑禹,是大一级的理科班学长,兼任足球校队队长,代表学校参加过不少比赛,也取得过丰硕的成绩,可谓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之所以那些队员们在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期间能在校内踢球,说是因为老师让他们进来帮忙打扫卫生,整理些开学前的材料,所以也就在得到允许后,新生当天的训练结束的差不多时跑去足球场踢球。 “难怪中午吃饭时见到几个与新生的气质‘格格不入’的男生,还穿着球衣,我当时还纳闷,怎么还有新生结伴来校内踢球。”时一一边洗衣服,一边听陈慕姿在一旁叽叽喳喳的把得到的讯息与她分享。 “比赛结束时,还有个女生迎上去讨要学长的qq号和联系方式。”陈慕姿满脸惊讶,“所以后来那些围观的女生也就毫不矜持的都扑了上去,学长就这么里里外外的又被圈了好几层。本来啊,楚妤也想” “时一你洗完澡了是吗,澡堂还有热水吗?”楚妤见话题突然扭转向自己,立马插嘴,并提高音量来掩盖陈慕姿正要说下去的话。 陈慕姿也很知趣的不再多说什么。 “嗯,还有,快去吧。”而时一从陈慕姿刚才的阐述中也大致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那人好像是你闺蜜吧,我也没太细看,总觉得像是中午来找你的尤” “尤翘楚?”她暂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陈慕姿,以得到确认。 “嗯。” 这的确像她的处事风格,但也没必要这么猴急着想认识吧,这也才第一天。时一想起她中午吃饭时听到尤翘楚对何佑禹的赞美之词。 当舍友们整顿完各自的事情后,大家又一道去食堂吃晚饭,在一块走去教学楼的路上时,时一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拿出,是一条来自尤翘楚的qq交流群讯息。说是群,也不过就她c廖韵之和尤翘楚三人。 “哈哈,六班的班长职位非我莫属了,你们就等着吧。” 这么没由来的一句话,弄得时一一头雾水。 “我还没问你,傍晚大庭广众之下讨要学长联系方式,是什么鬼。” “你当时也在场看见了?”廖韵之回。 “没,我没去观赛,是后来听回来的舍友讲的。” “我那是为班级女生谋福利。” “” “今晚我们班会竞选班干部,尤翘楚想当班长,在女生那拉票,她们开出的条件是能搞到学长的联系方式,就心悦诚服的败在她的石榴裙下。谁知道这家伙说时迟那时快,球赛一结束就立马冲上前去,弄得学长一脸状况之外,但好在结局是令人满意的,而她的班长职位也算是坐实了一半。”廖韵之嫌打字解释起来麻烦,最后索性发了语言,时一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 “那男生呢,男生人数多吗?”她就这么自信女生全票通过 “女生人数可比男生多了三个。” “而且男生应该也会有少数投票吧。”尤翘楚继续补充道,却越说越没底气。 “哎,不说了,班主任来了,静等结果吧。” 尤翘楚说这话时,时一正好刚到班,收起手机,正准备随便找个位子坐下。 02 七月初,中考成绩公布,七月中旬,各校网站公布录取名单。时一没敢去查,不是担心自己考不上,而是担心十六岁的愿望破灭。她既相信自己的能力,也肯定林越的实力,唯一不敢作为赌注的便是他们的缘分。 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画面停留在弘毅学校网站首页,鼠标箭头搁置在录取名单查询窗口,就差点进去。 这种结果明晃晃的端正摆在某一处,一个按键距离的紧张感,不亚于中考前一夜的辗转反侧。 电脑旁的手机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廖韵之,然后接起。 知晓成绩的隔天,她就随着老爸去了手机城,换了一款触屏新机,虽说原先的约定是等到录取名单公布后再买,但他老人家在看到成绩后甚是满意,比预估的分数还高了二三十,就爽快的对着柜台小姐挥出一张银行卡,几个密码数字下去,一笔钱就卷进了别人的账户。 那几天里,但凡亲戚朋友,亦或是隔壁邻居家的叔叔阿姨来他这探点口风,礼貌性的关心几句。他那逢人就夸的架势,即使话未出口,那满面春光的洋洋得意,都足以说明一切,就差没摆上几桌请宴喝酒,请鼓手在自家门口吹捧几声,点上鞭炮庆祝。 弄得她自己只能故作矜持的在一旁谦虚的回话:“正巧题型在平常练习里都见过,运气好罢了。“ “恭喜啊!你如愿以偿了。”刚接通就是廖韵之轻快的声音。 “什么?”虽能大致推测廖韵之所言为何,但还是犯傻的想进一步确认,心脏在胸腔内躁动。 “你还没看啊?”廖韵之满是惊讶与无奈,“我还以为最按捺不住想知道结果的就是你。” “恩,还没。”时一失笑。 一开始我也这么以为。 握着手中的鼠标,食指按下左键,新的页面跳了出来,她滑动着上面的滚珠,班级名单分布有序的一个个排列下来:“不过,我正在看了。” “2班,你和林越都在高一(2)班。” 廖韵之说这话时,时一正巧看到了屏幕上双方的名字,无以言状的心绪。 她盯着这两个名字晃神了好久,直到被手机里的喊话拉回现实:“你到底听没听我讲话啊?” “什么?” 时一虽然嘴里应答了一句,可注意力并不在谈话的内容上,满腹疑惑。 高一年段的班级排序无优劣之分,因为是平行班,自然无法看出自己此次中考成绩在本校的状况,但本班同学的座号却是逐一按成绩分配。她是6号,可是,林越的座号竟然在她之下,隔着十来个人,位列18。 难道因为自己超常发挥?那也不至于把他甩这么远啊。还是他发挥失常?这种分数对他来说的确有失水准。林越就算得个高一年段第一名的头衔她都不觉得奇怪,不仅是因为中考前几次模拟测试的优异成绩,更因为在时一心中他值这个价位。 “我说,天助自助者,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廖韵之扯着嗓子喊,生怕时一听不真切。 这句话是她第二次听到,上次是自我说服,而今是廖韵之对她的鼓励。 她始终深信不疑。 当下的境况,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林越18号,在我之下,不应该啊,你知道他这次的中考成绩吗?“ “不知道。”果然,这家伙根本没在听我讲,时一的一句不着重点的话浇灭了廖韵之此前的热情,”总之,你要懂得把握机会。而且你现在应该为高中又能在一个班朝夕相处而庆幸,而不是关心这些无关痛痒的排名。“ 也是,本就不处于同一交际圈内的彼此,又怎会知晓其中的缘由,廖韵之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廖韵之说的没错,是该庆幸。她与林越的联系仅靠着那一丝得之不易的侥幸得以维持。却又显得有些可悲。 她显然放错了重点。 “你和翘楚在6班?“ “恩,你才发现啊。“廖韵之平淡的一句话又似是轻责,”不过好在大家都能在同一所高中,我也就不太在意分班了。“ 挂了电话后,时一打开qq,从初中组的联系人里找到林越的账号,点开对话框。 “恭喜你考上了弘毅。”太刻意,删除。 “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和我一个班。”太热络,删除。 “你的志愿录取情况怎样?”太假,删除。 最后只得作罢,退出,关闭手机显示屏。 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赤裸的求知欲,现在又何必在这份得偿所愿面前力求他的首肯。 这样太蠢了,一点也不像她一贯的作风。 中考后的这个暑假,享有毕业生独权的时一一个人慵懒的窝在房间内追番,以此来犒劳艰苦奋斗后还能在众人心中塑造光辉的好学生形象的自己。 空调,西瓜,冰棍,ifi,就构成了一整个夏季。 即便如此,夏日的酷暑难耐也令她喜欢不起来这个多事的季节。它的到来就意味着升学,毕业,分离和新的环境,这代表着她要主动去适应周遭的一切,如此才能有条不紊的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不断推进自我的人生进度条。 它是过去和未来的节点。是另一番新风貌。 所以当耐不住寂寞的尤翘楚毫不客气的一通电话,不由分说的就将她约出门,在一家特别有情调的咖啡店,一开始她是拒绝的。 下午3c4点钟的太阳依旧足以“致命”,撑伞走在街上的她,还是无法忍受从地面不断向上冒的热气,人行道旁不时开过的汽车所遗留下的浓重尾气和迎面吹来的一股股热风都几度令她后悔出门这个决定。 直到她踏上赶赴约定地点的公交车,充足的冷气驱散了暂时的燥热,这种无奈感才得以缓解。 还好车上人不多,还好只是距家两三站的路程,还好公交车上的冷气够足。她自我安慰的坐在后排座椅上,自我催眠的洗脑着。 尤翘楚曾经告诉她,如果公交车上有足够的空位供她选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排。 时一当时还不解的问她:“为什么?” 她一脸鄙视的看了时一一眼,然后特义正言辞的说:“前车厢的座位都是给那些老弱病残孕的人士坐的。” “可有些座椅上并没标注这是专座。” “这都是潜意识的道德素质使然。”她说,“你难道受的了一会满车厢的人盯着你一个年轻人稳如泰山的坐在原位,而对一旁摇摇欲坠的扶杆老人置之不理?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应该的吗?”时一笑笑。 这种潜移默化形成的不成文法则相较于白纸黑字的明文章法更考验人心。 国家宪法中并没强制规定不给老人让座就是犯法。可即使如此,当你把个人道德素养坐在身下,就会顿觉如坐针毡,硌得人生疼。 这是人心约定俗成的人性。 没人会以法律制裁你的这种行为,可你就是知道,这种做法是错的。 就像饭前便后要洗手c不随地吐痰的道理一样简单。 “是应该的,我这只是考虑个万全之策,以防哪天自己身心疲惫,还要顾虑人性道德。这种把自己陷入两难境地的处事方式一点也不像我的作派。” “也是。”时一对其煞有介事模样点点头。 “我事先声明啊,我可不是自私自利的青少年,无论怎样还是会秉持着应有的道德素养。”尤翘楚又补充了一句。 她不懂时一说的也是,是指对其“万全之策”予以肯定,还是对其处事作派的默认。 “恩。” 她们都不是圣人,没无私大度到将自身利益置之不理,只不过更懂得在一定可转圜的余地内运用好既定的准则。 这个点出门的人比较少,时一隔着紧闭的车窗向外看去,除了不时有几辆计程车擦身而过,路上的人影简直少的可怜,三三两两的路过,多半能聚集在一块的地方便是公交车站。 明晃晃的光线直射下,晒得人视线涣散。车厢内还剩有多余的空位,却唯独她倚杆站立。 从身形c面貌和着装打扮看过去,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生。留着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平直的刘海长度只达到比眉毛略高一点的地方,油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简朴的白t配着七分牛仔裤。 这标准的初中女生发型是教育局统一规定的,要求是五官必须悉数曝光在老师们的可视范围内。成年人的思维古板僵硬,每半个月一次的着装检查严苛到令不少女生炸毛,却也无可奈何。初二那会曾经有几个女生因没达到要求,校领导亲自操刀,当众剪成了他们所谓的标准发型,但其实丑的不像话,那几个女生哭哭啼啼了好一阵。所以大家宁愿每半个月去一趟理发店,让理发师在自己的意愿下一点点的剪短成满意的不逾越校规条例的发型,也不愿意大庭广众之下,一声不留情面的咔嚓下去,成了一个多月都缓不过劲来的悔意。 不过后来,在初二升初三的那个暑假,听闻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有一个女生固执得要闹跳楼,非要誓死捍卫自己的长发到生命最后一刻,与校领导死磕到底,家长也前来求情。学校才不得不取消了留长发这一禁令。 可至今时一都不知道,当初那个“英勇就义”的新生是谁,她的一次壮举改变了全校短发女生的命运,解除了大家外貌和心灵的枷锁。 也无从考证此事的真伪,不过好在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尤翘楚那阵子总念叨:“本来就是啊,校规有必要非要那么一板一眼吗?私立校还搞得这么不通情理。” 起先上车坐定时,时一并没注意到她,直到司机一个大转弯,措不及防,她喝水的手没抓紧,矿泉水瓶和辅导练习一块落地砸出的一声沉闷巨响,“嘭!”的那一下,她的视线才从窗外收回。 待车稳定行驶后,她就立马蹲下,先将辅导练习拾起,从背包里掏出纸巾一遍遍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还好矿泉水瓶喝了一大半,所剩无几,洒在书上的水并不算多,是还可以拯救的境地。等觉得差不多后才又将那个空瓶捡起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看来是个好学生。这是时一最终得出的结论。 最后她又把焦点聚集在了那个女生抱在怀里的那本辅导书上,白纸黑字打印的一整册,封面赫然印着“初升高衔接教材”这几个字样,右上角标注着“新状元”的补习班招牌。 这一发现更加佐证了她的想法。 看来是同一级的学生。 这个补习班她是知道的。毕业典礼那天在校门口碰见过,发传单的一个男生走到她面前介绍这个招牌,讲了好一会关于暑假辅导的各科优惠套餐和师资力量,说是还有名校老师在里面授课,不过这些东西令她一点都心动不起来,却不好意思拒绝一个费了半天口舌诚挚邀请你进去撒钱的大人,最后只能简单登记下,还留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她自己的,一个是她爸的。 那人还送了一张广告单给她,不过她看都没看一眼,扔在了一个离他很远的垃圾箱内。 事后尤翘楚在电话里教训她说:“你是傻逼吗!就不会留个假的,还把你爸都给搭上了。” 其实她确实挺烦这些不必要的骚扰电话。 可还是理直气壮的对着手机吼回去:“你好意思在他一直在旁边指指点点的要你填这填那的时候扔下笔,回一句‘老子不填了’就撒腿跑吗!看着人家大热天那么敬业的‘拉客’,你好意思吗!尤翘楚!你!好!意!思!吗!” 最后折服在了尤翘楚的“好意思!“下,字字铿锵有力,她刚才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气焰一下子就没了。 而她,不好意思的后果是,这个暑假初,就接到了“新状元“补习班打来的电话,她又不好意思的和人家唠叨了好几分钟,虽然话费钱不是她出的。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拒绝。 前几天,就是在中考成绩公布后的那几天,她爸不知从哪弄来“新状元“传单,回到家一个劲的劝她说:”我看你在家也是闲着,不如上上衔接班也挺好的,这样开学进度也跟得上,高中也不容易啊。前阵子人家还打电话问我呢,一开始我哪懂那么多,也不了解具体情况“ 她爸简直跟被人迷了药一样巴拉巴拉了很长一段时间。看来那补习机构发现小的劝说不成,就去老的那“施咒“。 可不是吗,不然她爸怎么会这么死心塌地的胳膊肘往人家钱兜子里拐。 她当初就不该心软,那么坦诚的填那一堆没用的个人资料,何苦呢!真是自作孽! “所以呢,你怎么说的?“时一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电脑屏幕,动漫的字幕一句接一句。她爸在那一个劲的说,她思维都无法集中,接连几句内容都没跟上。听烦了,索性按下暂停键,对着他回了一句,她只想知道结果,只想知道她爸把那通电话怎么着了。 “我就回了一句,我会好好考虑的,然后就挂了。“她爸见自家女儿终于肯耐心的搭理自己,内心是雀跃的,”你看,这传单上写了,今年中考状元就是在那补的习。“ 搞了半天原来这才是重点。看来这广告打的不错,内容还更新了。借着中考状元的光,一定没少捞钱,又是一批为了孩子的未来赴汤蹈火的往补习班里砸钱的无知大人。 “新状元”,这名字取的不错。 她当时随意伸手接过她爸递来的传单看了一眼,中考状元的名字好像叫江什么来着,她不记得了。 她一直挺纳闷的,为什么明明前排还剩有可供选择的座位不坐,硬是倚着扶杆捧着本书在那看,站不稳不说,还洒了水把她“珍爱”的辅导书弄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 06 第二天下午,年级组织了拔河比赛,以缓解枯燥无味的军训。高一年段共十个班,两两对决,五个班取胜后,再抽签决定其一直接晋级,如此层层选拔直至判出前三名。 每班各取六男六女共十二人参赛,二班与四班比赛,同学们坐在树荫下休息时,彬哥在周围巡视了一圈,在大家的踊跃报名中,挑选了几个看过去身形较突出的同学,林越c江则c宋因冉和劳动委员周安余皆有上场。 时一接触的人少,十二个人中暂且认识这么点。彬哥在前面讲解如何排兵布阵,各个坐在地板上仰头看着他。 待双方上场后又在旁调整队形,男女左右交叉站,脚抵着脚,身体往后仰。裁判哨声吹响后,剩余的同学应和着彬哥的口号“一二一二”的高声喊,队员们配合号声随着节奏往后拉。 结束时,判二班获胜,引来的是四班不爽的哀嚎声,口口声称说是裁判在开始前数错人,从队伍中退了一个人出来,双方人数不均衡,事后反应过来才觉不对,这才导致二班取胜,坚决要求重新再来一场。 “分明就是你们事先多算了一个人,这才被裁判拉了下来,我们凭什么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二班其中一个男生立马表示不服,站了起来,表明立场,态度坚决,对着四班的方向毫不客气的撂话,周围的人也跟着拥护着。 对方也反唇相讥表示不服,说二班投机取巧,赢得不光明,这才不敢再应战。 两方各持己见吵得不可开交,因这无从证实真伪的结果。 而裁判全当这是小孩子求胜心切的自尊心作祟,结果已如此判定无法更改,后面还有别班的比赛,身外事者全当笑料,看看就罢。 后面的几场比赛,各班也更警惕些,以此为失败案例的借鉴,裁判c各自班主任和围观者都实实在在的核实人数以防有所疏漏。 二班拔河队员归队时,还是不时传来四班的嚷嚷声,一来一回吵了几句,也是无果,班主任也都是明事理的大人,制止了本班同学的胡闹,大家也就都只得乖乖呆在本班碎碎几句,只把对方当作惹人厌的蚊呐声,坐在队列里观战。 彬哥在比赛结束后,自己掏钱去学校里的小卖部抱了箱矿泉水回来,放在班级前面,有需要的人一个接一个走上前去拿。 时一自己有水杯,在军训前就去过饮水机打满了水。她坐在第二排,一个人拿着水杯仰头喝着,不料竟被后头再熟悉不过的音色一声叫唤,那已含在口中正准备咽下却还没顺着咽喉入肚的一口水噎了个正着,却不好意思朝前对着别人的后背喷出,只得用手捂着嘴硬生生的咽下,猛呛了好几口。 她也不知道在别扭啥,人家只当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声称呼,可明明与他人口中别无二致的叫唤自己的名字,从林越嘴中说出入了她的耳,反倒让她自己胡乱抹上了些别样的滋味。 等她稍缓过来后,对着后头的林越问了声怎么了,他略表关心的问了句没事吧,而后道明本意,想让她让前面的人拿瓶水好递过去给他。 时一拧上手中水杯的瓶盖放在身边的水泥地上。拍了下坐在前头辛琦琦的肩,让她从前面的纸箱里拿瓶水,刚递到她手里,后头又听见江则赶忙顺势说出口的话。 “顺便帮我也拿一瓶,谢谢。” 时一应了声,表示知道了,辛琦琦又从纸箱里掏出一瓶,时一两瓶一块递过去。 她想起以前常看的玛丽苏偶像剧中屡见不鲜的剧情,男主大汗淋漓的从球场中央跑回到在看台上观赛的女主身边,一把夺过女主已经沾了口的水瓶毫无顾虑的仰头喝尽,无论当下他们的关系如何,是暗流涌动还是早已表明心意,女主的呻怪,男主的无赖亦或是女主的娇羞,男主的窃喜,都算是某种心照不宣的情愫。 可现实是,轮到她这,也不过是个递水的小角色,毫无二致。时一双手圈腿,头抵着膝盖痴痴的想。 她向来不屑于不切实的幻想,到底是少女怀春,却求而不得惹得思虑重重。又厌烦的觉得自己真是矫情,驱赶着盘旋在脑中怀揣着南瓜马车少女梦的另一个自己。 在后来的比赛中,二班发挥欠佳,最终没能获得前三名,惹得四班一脸也不过如此的冷嘲热讽。 虽气不过,却也不屑一顾,但与四班的梁子算是因此结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也都乏味无趣的很,整日在这一小块场地内反反复复的训练着。 林越也没再主动向时一搭过话,哪怕如今日这样举手之劳的一个寻常请求也不再有,这也难免令她觉得此前忽然而至的热情也不过是三分热度的错觉。 军训即将结束的最后一晚,年级组织在教学楼一楼的多媒体大厅看电影。荧幕拉下,全场熄灯后,只留有投影仪投射在大幕上的光与影,是《举起手来》,这部在时一从小到大的数次军训中命中率极高的搞笑影片。她坐在阶梯大厅的座椅上看着前面每一帧都再熟悉不过的画面,接下来的剧情如何,哪个片段最令人捧腹大笑,播放进度到哪都了然于心。她初看时便觉得有趣,往后不知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笑点有所提升还是因为此片在她的学生时代出镜率过高进而已逐渐索然无味,也许都有。 大家在重点情节处毫不掩饰的笑得张扬,她坐在其中只觉得木讷,犹如异类。 陈慕姿笑得不能自己,却也不忘关心她:“挺搞笑的。” “恩,的确。”可她话出口却没有与之相应的表情,全程静默,令人难辨真假。她见陈慕姿一脸的不可置信,见状,补充说明缘由,“我之前的几次军训挺经常放这片看的,看多了就觉得还好了,但我是真的觉得搞笑。” 陈慕姿会心一笑。 “彬哥不在我出去透口气。”时一指在让陈慕姿帮忙打掩护,“如果他来了问起你就说我上厕所了。” 大厅内密密麻麻的人头,此起彼伏的笑声,门窗禁闭,诺大空间内的气流已与室外阻隔,几架立式空调呼呼吹着冷气,却也只是将众人的二氧化碳周旋其中。时一干坐着无聊,又觉得憋闷,彬哥等众班主任聚集在大厅一侧的座位上,她借机从后门溜出,铺面而来的是股夹杂着清新空气的热浪。 陈慕姿无暇顾及其他,满口随意的应了声,时一也不知她听进了多少。 校内一角有一处小花园,平日里学校既有安排职工修剪枝丫c打理草坪,也属于学生劳动包干区的一部分,每周定期分配给各班轮流捡拾落叶与垃圾,暑假期间,学校空荡许多,小花园疏于打理,植被肆意生长。 时一在红花绿叶的掩映中坐在蘑菇亭下,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教学楼c学生宿舍c食堂灯光早已熄灭,但安装在教学楼顶的几盏明灯仍旧恪尽职守的为操场和过道照明。 相比之下小花园的灯光稀疏,外面的人要想窥探里头的动静只能隐约可见晃动的阴影,但也是看不清晰的。她随意打量着视线可及之处,正好眼尖的发见林越独自一人在小卖部处逗留的身影,挺直而修长的身板,倚靠着玻璃柜,对着店内背后陈列着的东西指指点点,结账后手里拎着一听汽水,背光而行,不知是要往哪个方向走。 时一躲在暗处,明目张胆的循着林越的轨迹调换视线方向,直到他离自己所处的位置越走越近c越走越近这才慌了神。 他该不会也来这吧?她暗想。 她惊得脊背瞬间发凉,又不知道该挪到何处,只能顺势掏出手机,屏幕亮度尽可能调暗些,低头假意在翻阅着什么。 她知道他来了,正向她靠近,他踏着草坪与枯枝,行走时裤缝间的摩擦声,清晰可闻的稀疏声都入了时一机敏的耳中。 “你也跑出来了?怎么躲到这偷玩手机了。”林越毫不避讳的在时一身边坐下,慵懒的靠着木制椅背。 “里面太闷了。”她假意露出一脸你竟然也来了的惊奇,把头从手机屏幕前抬了起来。 她不动声色的近距离仔细打量起林越那握住易拉罐骨节分明的右手,单手操控着铁罐,驾轻就熟,食指轻巧的在罐环上一翘,“呲”的一声是打开易拉罐环后气体迸裂的声音,吱吱作响,气泡争先恐后的往开口处冒。林越漫不经心的单手打开易拉罐环,动作顺畅而撩人,换作别人,时一定会觉得耍帅且装逼。 她自是吃他的这一套,管他如何浑然天成的做作。将无意间从他身上发现的细微之处,收入囊中,暗自欣喜。 私心也不过如此。只要主语是他,她都觉得新鲜而有趣。 “要吗?我再去买一瓶。”林越把亲手开启的汽水递到时一面前,欲起身。 “不用了,我不渴。”她内心虽很想立马接过,肢体却伸手阻拦,将已递到面前的冰汽水重新推往林越的方向。好沁凉的触感,“谢谢。”还不忘十分礼貌的道了声谢。 林越微微仰头喝了一口,瞄了一眼时一还拿在手中散着微光的手机,看到停在qq列表处的屏幕后,难掩暧昧:“等谁的消息呢,远处走来就见你一直盯着手机看。” “没有,挺无聊的。”林越话一说完,时一就机警的把手机锁屏,最为微弱的光线也彻底没了,夜色又暗了几分。 他应该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她刚才打开却忘关闭他独属一栏的分组。 “《举起手来》这片从初中军训时就开始放,哎,真没劲,操场四周亮堂堂的,就这隐秘些,敢情副班长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也许目前就这一观点他们算是达成了共识。 时一没回话,林越口中的“副班长”三个字飘荡在空中c听在耳里尤为刺耳。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他见时一没打算回他,沉默反倒觉得尴尬,不如以一问一答的形式,兴许还能聊些什么打发时间。 “前不久,在你去小卖部之后。”她对他一直有求必应,话刚出口,就觉得说多了,她这么说不就摆明了林越到这来之前她就注意到他了? “你看见了?” “还需要看见吗?手里拿着不就是了,难不成你要说你这刚从冰柜里取出的汽水,是从家里带来的,易拉罐上还一直往外冒着‘汗’?”她镇定自若的自圆其说。 “也是,刚还说准备再给你买一听呢。”又仰头喝了一口。 时一嘴角微翘,却没为自己的随机应变笑出声。 林越继续说:“我还以为你会填报附中的,那时你说挺多人报附中,我以为你口中的‘很多人’便是在说你自己,没想到这么巧,我们竟然还在一个班。” 时一有时候巴不得林越宛如自己肚中的蛔虫,一股脑的把所有心事都告诉他,剖白内心,对着他大声高喊,天底下哪来那么多的巧合,他们能上同一所学校一点都不巧! 人们总说“无巧不成书”,可最为讽刺的是,书中人们所乐见其成的巧合与水到渠成的缘分都是凭一人之力主观捏造。 可她做不到,也宁愿自欺欺人的把一切都归咎于彼此命运本该如此,况且能在一个班不就足以佐证吗? 她有些矛盾。 蓄意实则是在誓死与命运作抗衡,待得逞又一脸与我无关和听天由命的抵赖。 “我估分不太准,没有孤注一掷的决心,弘毅保守点。”她无奈的谦虚着,“而我当时是真以为你会报附中的。”她如实的诚恳道。 “我爸妈离婚了。”林越话出口,是毫无波动的语调。 时一有些错愕,不是因为内容,而是因为林越竟会对自己如此坦白,不亚于让伤疤重见天日,还真诚的叮嘱她,伤口很疼。 也许是气氛使然,四周阴暗无比,撕开c缝合也都是悄无声息的事,无关痛痒。 暑假那次尤翘楚以她所知晓的关于林越的信息为饵约她出去,说的便是此事,当时知道的人不多,毕了业,同学间的消息也就时断时续,没人会八卦着刨根问底,大家对此知之甚少。 她静静坐在一旁听他说,不插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初三下学期,我总觉得家里气氛有点不太对劲,跟以前相比凝重了许多,我当时只当他们太注重我的学业,怕我分了心,不敢弄出太大动静,难免压抑。我爸妈都有各自的事业,虽没有对我时时嘘寒问暖,但最起码从未怠慢过父母的职责所在。他们忙于为生计拼搏事业c忙于为我奔波学业,却忘了为自己经营爱情。在那个死板c庸俗而迂腐年代,两情相悦本就不易,他们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可到底是没熬到最后,婚姻状况岌岌可危,仅有的联系便是身为独子的我,而我应当早该知道他们既然可以因情而起,自是可以无爱而分。” 冰汽水早已没了刚才气泡不断涌现时的声响,只留有顺着铁皮罐光滑的曲面滑至木椅上那一圈还未蒸发干透的水渍证明它的存在。 “他们为了我行走于变幻莫测的职场中,也为了我选择暂时的隐忍,百密必有一疏,他们怎么可能做到事事俱全。中考前我发现了离婚协议,没说破。终于我考完了,自我解放了,也解放了他们。”林越仰头喝下最后一口,甘畅淋漓。 “所以,这便是你没以最理想的状态发挥实力的根本原因?” 既然林越已能敞开心绪话昨日,她更是不用装出一脸不必要的紧张来可怜他。 “怎样算我最理想的状态?考个如江则一样的瞩目成绩?”他嗤笑。 时一没说话,不知道该怎么接。如果现实真如他所言,她也觉得理所当然。 “说到底还不就是我心里素质差,他们要离婚也是他们的事,不会因为我的成绩波动有所改变,我可不想把这当作借口成为情有可原的惋惜,临场发挥也属于实力的一部分。” 学生总喜欢在考试结果公布后懊恼,对着试卷上的钩叉对错指指点点。诸如一开始我本来写对了,如果当时没有犹豫再三的一再涂改就好了;早知道就认真审题了,我把题目要求“正确的”看成“错误的”等等。 时一想起那晚班会上台竞选发言时,看到教室后面那块黑板上的箴言“态度决定一切,细节决定成败”。只知在考场上栽了跟头,一味的归咎于“本来”和“早知道”,却不肯检讨自身,承认知识漏洞。在误打误撞后,又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副理所应当的架势。 “少自信了,我可没准备这么安慰你。”林越说的头头是道,她再为他留有余地也是多此一举,还不如逆鳞而上,摆出一副“你想错了”的面孔,“你心里素质差已经无需否认了,如今能说的这么宠辱不惊,也都是后话,当时还不就是一个因此紧张兮兮的看不开的男生。” 林越释然,不置可否:“副班长端起架子来果然不一样,说话也一套一套的。”竟有心思开起了时一的玩笑。 “你别恶心我了,也不是我想当的,用不着时时刻刻张嘴闭嘴的用这身份提醒我。”时一弯腰拔了根草,用指甲掐断,反复如此,直到变得细碎,手一松,又散入草地里,底气不如刚才。 “我没那意思。”林越开始紧张的解释,努力调整说话语气,尽可能的让时一从中明白他话里的无心之意。 “鬼知道你哪个意思。”而她又故作钻牛角尖,死扣字眼,然后大度的作罢,“算了,是我自己心里素质差,怕担不起这个责任,不怪你。” 她情绪的快速转换如期惹来林越爽朗的笑声。 恍然间,时一觉得,在这月明星稀的夜色中,有那么片刻他们像极了小打小闹的小情侣。 01 中考前一晚时一在父母的督促下早早熄灯上床,越是逼近重要日子,越是令人心神不宁,她睡不着,数羊都没用。最后索性翻身下床,扭开书桌前的台灯,重新检查一遍考试用品是否都装进透明笔袋。 小心翼翼,不敢弄出一点声响。即便如此,也依旧无法安抚她躁动不安的心。 前几日,外婆打来电话,想了解有关自己的一切考试信息,譬如日期c天数c准考证号c考试地点以及考场序号,为确保准确性,还让她亲自将以上信息逐一编辑好短信发送。 据其在电话另一端的描述,今年家乡小镇上的寺庙香火烧的很旺,不少与自己同级考生的家长在神佛面前跪拜祷告,烧香祈福。 她向来不迷信,也从未有什么人事需要向天神请愿指点。 所以当廖韵之在自己身边念叨着“尽人事,听天命”这一天命观时,她忍不住吐槽。 “你只是侥幸的希望得到天神的眷顾,让他老人家在天上多照应照应在凡间的你,即便你人事还没尽完。” 说这话时她们正在学校对面的文具店里转悠,对着各色型号的笔芯无从下手。 “你不懂,必要的仪式和诚挚祈愿的心意是一样也不能少的。”随后扬了扬手里选中的印有“孔庙祈福”和“考试必备”字样的05笔芯,“我们占尽了地利,天时自然也少不了。” 廖韵之所说的地利是指,考试地点正巧安排在临校,省去了路途奔波,像无头苍蝇般乱窜。 “那我们所拥有的地利,算在天时内也不为过吧。”时一竟被廖韵之神神叨叨的天命论说服的有点动心。 或许某种程度上的妥协也是必要的。 在大事面前没有谁愿意与自己过不去,宁可信其有也并无害处。 “这么说也对。”廖韵之拿了三根同款笔芯后向柜台走去,丢下还在货架前犹豫不决的时一。 最后还是不争气的违背初心,将普通的考试笔芯放回原处,慎重的拿起了被孔庙祈福着的05笔芯,一开始振振有词的架势在这“不同寻常”的笔芯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到底是凡人啊。时一在心中不由感叹。 越是思及此,在混沌的黑夜中意识越是清醒。 后来尤翘楚告诉她,那是因为廖韵之在紧张中考,没写诸如此类字样的考试用具她不放心。 所以时一在中考前的16岁生日来临之际,对着烛光祈愿,希望高中能在一个班。 她相信“事在人为”。可当结果无法预计,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又无从计量得失,她满心期待能得到天神的垂怜。 也许某种意义上说,人就是因为在某些人事方面不顺遂,从而幻想神佛的虚影,以谋求心安。 倘若事事得偿所愿,尽人事皆有所获,那神佛也皆为泡影,形同虚设。 廖韵之紧张中考,而我紧张你。时一对着自己如是说。 毕业典礼如期举行,沸腾热闹的场面有别于前几日的紧张氛围。摆脱一段时期的学业束缚,人人都沉浸于片刻的欢愉,趁着考后的激情还未消散,把肆意洒脱留在当下,糜烂欢歌留在日后。 “时一,你志愿填报得怎样了?”阶梯座位旁的墙面上等距悬挂着扬声器,其一正对着她们,震耳欲聋的音量足以令时一不时搓揉着耳朵,满场的欢呼附和着舞台的激情四射,廖韵之说话的声音也不得已扩大了几分。 时一一脸嫌弃的看着身旁另一位频频坐下,起立,鼓掌,叫嚣的尤翘楚,拉了拉她的衣角,暗示她该安分守己的坐在原位,可对方继续把双手捂成圆筒状旁若无人的欢呼。 时一只得作罢,回答廖韵之的问题:“恩,我第一志愿填的是弘毅中学。你呢?” 弘毅虽敌不过省内排名前列的一中c三中c附中,可也丝毫不逊色于其他高校,在一类校中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也是,关键是离我家近,又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廖韵之说道,而后看了眼坐在后两排的林越,“那你问过林越没,能在一所学校我想对你来说再好不过了吧。” “我没亲口问他,但我知道,所以我才决定的。”时一隔着人群也向后看去,林越正同旁边的男生讨论着什么,难掩笑意,目光一直注视着舞台,看来他也乐享于此。时一不敢多看,生怕被发现,只是几秒,就把头转了回来。 考后估完分,时一把分数的大致情况告诉爸妈,只是为了让他们对自己的学业和未来有所预估判断,不用征求他们意见,任一学生都知道应该在分数所能把控的范围内填报最好的高校,这样才不枉自己比别人高出的那几分。 “你就赌一赌,第一志愿填报附中,万一今年分数线有所下降,正巧被你撞上了,你就高了那么一两分,不就赚到了吗。”爸爸坐在沙发上,按着手里的遥控器随意切换着频道,对着厨房喊话。 “我觉得你爸说的对,你就碰碰运气。”妈妈削着水果对着静候一旁准备切块装盘端出的时一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如果报弘毅就更保险些。按照你们的说法填报,万一弘毅第一志愿收满了,那我的第二志愿不就作废,到时两边都顾不上,不就得不偿失了。”时一预估的分数在附中历年分数线左右,她自然也考虑过碰运气,可她另有所图。这么说只是为了留条后路,否则到时没事先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分数线公布,自己能上反而没报,必定会想七想八觉得自己心里盘算着什么,“况且还不知道我自己估的分准不准呢。” 其实她也不敢确定林越填报的第一志愿就一定会是弘毅。 “也是,那就按你说的填吧。”爸爸不再多话,终于切换到了称心如意的频道,用牙签插着水果送进嘴。 毕业典礼开始前,各班学生先在本班集合,分发材料c毕业照和毕业证书,而后才统一进入会场观看表演。时一作为学习委员,班主任让她将志愿表交齐送到年段办公室,各组长陆陆续续将本组成员的志愿表交来,时一假意清点核对人数有无错误,实则是为了偷看林越的志愿填报情况。确认无误后,会心一笑。 “难怪,我还以为你是念着我们的情谊,估摸着我们的志愿取向填报的。” “当然,我也考虑到你们了。”时一承接着后话。 “放屁!友情才没这么大的力量。”尤翘楚毫不客气的插话,拆了时一的台后一屁股坐下。 时一有点心虚,但能和她们同校自然也乐见其成。 “你怎么不看表演了,刚才还那么起劲。”廖韵之知道彼此间在对方心中的地位,也清楚林越在时一心中的分量,都是不可撼动。 “没意思,到朗诵了。”尤翘楚双手交叉抱胸,一脸怨念的回话,“舞台表演这种东西只要不废话什么都好。” 确实,现场的氛围安静了许多。 年轻人偏爱于时下风靡的流行音乐和洋溢青春活力的舞蹈,这些节目总能在音乐响起的那一刻调动众人身上的活跃因子,不断炒热现场的气氛且永不褪色。 朗诵过后,除了小品表演的几个细节不时能得到现场不错的反应外,其他时刻大家都兴趣缺缺的坐在原位,场上主持的麦克声也难掩交头接耳的嘈杂,更别提学生代表上台致辞发言这类形式性的流程,也就轮到校领导c老师讲话祝贺毕业时大家才懂得适时收敛。 散场后,廖韵之和尤翘楚早就被别人拽没影,楼道口狭窄再加上人流涌动,时一在会场门口向里看,乌压压的一片人头和统一的校服,找不到她俩,落单的自己只能随着人群向操场走去。 在左拥右挤的楼道内,时一寸步难行,每下一级台阶c人群向前推进一步都格外艰难,注意着脚底的阶梯,小心的走着,她有点后悔过于草率的随大流,应该在会场门口多等一会,人群散的差不多了再走,这样也不至于把自己逼到这么令人难受的境地。离开了空调房,室外温度一下升高,推推嚷嚷,嬉笑打闹的楼梯间,汗味一下子就涌进了鼻腔,不时还会触碰到前面同学汗水浸湿的校服。时一毫不夸张的认为,还没等从四楼走到操场,她就先眩晕在这。 “早知道就等会再走了。” 自己刚在心中抱怨,一旁就有人替自己说出口。头顶上少年清新爽朗的声音,让她不由得抬眼看去。 “林越。”时一有点吃惊,却还是矜持的以平静的口吻打着招呼。他什么时候走到我旁边的?是因为被人群推就着走到身旁看到自己而后状似无意的开口,还是因为自己叫了他的名字而后才注意到身边的熟人?她很好奇。 “时一。”林越转眼看向时一,明眸里闪过一丝意料之外。 看来是后者。也是,自己只顾低头留心脚下,也不曾与人交谈,任谁也不会在如此令人急于摆脱现状的场合下注意到旁人是谁。 林越的意料之外是因为竟一直没注意到自己,还是因为自己竟会先开口喊他。她不得而知。 “毕业快乐。” “毕业快乐。”时一回以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她的毕业快乐饱含着喜欢他的悸动迎接对未来的全新期待,而他更像是在诉说再见。 初中三年,她与林越的关系尚浅,虽都在一个班,但印象中仅有的几次对话也多半关于收发作业,或帮人传话。严格意义上的谈话也许没有,偶尔同学间相互麻烦时的请求也寥寥数语。 由于是学习委员的关系,作业汇总登记的工作总要交由她负责,就算学习优异如他,也会碰到硬伤。初一还能安分守己的交语文作业,初二偶尔几次会拜托自己从一摞作业本中随意抽一份给他,洋洋洒洒的写下,然后道声谢。他始终待人客气,时一也不忍推脱,换句话说,也许因为有求于人,而且彼此还不熟络。前后算上也不过两句“语文作业能不能借我一份?”“谢谢。” 想来最多的一次应该是在初三上,林越刚从球场回来,仰头一口饮尽剩余的半杯水,组长在一旁催交着作业,他忘了当日的调课表,侥幸的以为只要在距下午语文课前补上便不成问题,得知语文调到上午后,才如梦初醒,火急火燎的从抽屉中取出作业本,跑到时一身边坐下。时一忙于手头工作,一边核算各科收交人数,一边列出缺交名单,腾不出手,让他随意抽取一份就好,整个过程她都没抬一次眼。直到林越抄到一半时和她搭话:“难怪语文老师总在我面前夸你,字迹工整,成绩优异,任谁看了这作业都赏心悦目。” 时一闻言c抬头,看了一眼他抽取的作业本后才了然。她笑笑,谦虚的说:“这只不过是她用来批评你的幌子。你要是拿出对数理化一半的执着分给语文,她也就不至于总拿你说事。” “人生都因语文而变得不美好了。”林越慌乱中还不忘打趣,故作无奈的叹息。 可是却因此成了我唯一有资格在你面前炫耀c令你赞叹的资本。这种借由他人之口,让你稍加注意到自己的成就感莫名在心中逐渐升腾,经久不息。 “也许它生来就不可爱。”时一也应和着,“但你也不应该把这份委屈在作业中表现得太露骨。” “很明显吗?” “你说呢?” 后来林越便不再拜托时一借作业,语文老师也接连找他谈话过几次,此后他都恪守本分,语文作业也不随意了事。时一不敢邀功的以为这次的聊天改变了多少他对语文的态度,她更愿意相信是大难临头前优生与生俱来的学习自觉。毕竟中考近在眼前。 所以对他而言,自己充其量只不过是名同班同学。时一想。 “似乎很多人第一志愿填报附中。”这数据一点也不可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很多人”多到怎样的程度,也许没准也就一两个。时一不懂,为什么自己突然这么主动的迫切希望与他聊点什么。但讲完她就开始后悔,这话题岔的一点也不高明,胡编乱造的开场白一点也不严密。这是今天第二次谈到这方面的内容,可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到其他。 “是吗?不过我可不想在这呆六年。”林越似是玩笑的说出口。 附中与他们所在的中学处于同一区域,省内数一数二的高中,按常理来说,算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熟悉的地形路线,优良的教学资源,没有理由不心动。仅因“不想在这呆六年”这点而将自己拒之于门外,理由似乎有点牵强。 所以他报了弘毅?时一想不明白,却也没再问出口。 也许人各有志。这么理解比较说得通吧。 在熙攘的人群里,是这三年来的第一次并肩而行,她迈着与他相同频率的步伐,随着他一步步朝着同一人生岔路口前进。 人群终于游散开来,毕业生们在校园内游逛c合影留念。 时一找不到尤翘楚和廖韵之,欲从包里将诺基亚掏出拨打电话。她爸说,等成绩出来c各校录取名单公布后再给她换新机。初中时买诺基亚纯粹是为了提防她沉迷电子产品而耽误了学业,用他的话讲就是“你只需要在必要时打电话c发短信就好,其他功能也是白搭。”毕竟她当初嘟嚷着让他买手机也是以“万一有问题需要向同学请教”学习上的联络为理由,且那时真正意义上的触屏时代还没到来,诺基亚的普及程度可想而知。 “要拍张合照吗?”时一正欲拨出的键,在听到林越的邀请后,收回了手。 刚才在自己附近不少人要求与林越合影,他人缘一直不错,长相也讨人喜欢,受到大家的青睐,特别是女生也是无可厚非的。为防被当成人肉背景,她已经尽可能的站远些,可他突然这么热情的邀约,着实有点受宠若惊。 当然她还是很知趣的懂得,这话不过是三年同学情谊的彼此客套。 “下次吧。”时一看了看他身后的围观群众,无论男女争先恐后欲和他合影的人如果排成队伍,恐怕一时半会还轮不到自己,她扬扬手中刚拨出的电话,谢绝他的好意。 林越的交际圈在时一心中仅次于尤翘楚。 她一直懂得拿捏分寸,懂得不着痕迹的收放自如,就算喜欢了他三年,在毕业的当口也从未有过告白的冲动。所以下次吧,来日方长,她又何必急于一时,机会总会眷顾有所准备的人,而下次他们将会在另一所校园相遇。 时一伸手撩了撩额头上几缕因汗水扭打在一起c紧贴着皮肤的发丝,皮肤上擦拭不完的汗水,周身都笼罩着一股夏日的燥热。 今天真的是太不适合拍照了。 很久以后,在高中的课堂上,时一回想起中考前后的那段日子,不禁失笑。尤翘楚总说毕业后要将课本撕碎,抱着一叠练习卷从楼层的阳台上纷纷扬扬的洒下,鼓舞了一帮“有识之士”,这画面她不止幻想过一次,她甚至一直秉着如此雄壮的信念坚持到中考结束的那一刻。可真到那时,她却只是嘴里拽着一句“混蛋,老子终于毕业了!”然后拿起一本书重重的拍向课桌,如愿的传来一声巨响,随后跟着大家老老实实的把所有的课本和卷子一摞一摞的整齐叠好,送给校门口收废品的阿姨。 10 军训结束后,离九月一号正式开学的日子还有两三天,对于时一来说宜宅在家中调养休息。 不出所料,一到家,迎来的是她爸妈毫不夸张的一句:“真是黑了一圈呢。”扳着她的身子左瞧瞧右看看。 “能不黑吗,这大热天的。”她提着行李往自己卧室里走,边走边一件件卸下手里的东西,“戴着帽子在树荫下训练已经很知足了。” 她一个人提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挤公交到家着实不易,熬过了烈日下的军训,差点没昏厥在汗臭逼人的车厢内。 当下唯一想做的就是舒舒服服地洗完澡,浸在冷气充足的空调房内,裹着厚度适宜的空调被美美地睡上一觉。 手机搁放在枕边,睡意朦胧中不知厌烦地震动,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大到吓得她一个激灵,尚存的一丝清醒,竭力睁大仍带着倦意的厚重眼皮,朝着声源摸索而去。 屏幕光线刺痛了她,眯着眼,陌生号码? “喂?”时一半梦半醒,勉强地问了声,带着困意,开口出声后是略带沙哑的音色,又认真地咳了两下,调整着嗓音。 “你刚睡醒?”对方小心谨慎地试探,听在时一耳中的话音一下子柔了起来。 “恩没,我也差不多该醒了。”是江则,她听出来了。 当时她只记得把联系方式告诉对方,事后自己反而忘了存。时一条件反射性的如实回答,又善解人意的怕江则多虑以为是他吵醒了自己。 “怎么了吗?” “我中午时发qq消息给你,见你不在线没回,想着一会上线应该就能看见,可仍没看到你的回复,就想着要不打个电话试试。” “哦,抱歉,我今天到家后就在床上昏睡过去了,帐号一直没登录,所以暂时还没看,我一会就上线。”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班级同学的电子档录入整理,我中午已经弄好一大半了,你只要检查核实一下就好了,文件我也发过去了。” 江则的声线温和舒缓,入耳是一片怡然舒心。 “恩,好的。”时一把手机拿离耳边,放在眼前看了下显示屏上的数字,不知不觉竟已是五点多了,夏季里窗外的天色还很亮。 她说完后,对方没再说话,却也没挂断,她在等江则继续交代些什么,接下来是几秒短暂的沉默。 蒙在空调房里吹久了冷气,翻身起床只觉得头昏脑胀,一开始图个爽快直接调低至十六摄氏度,后面睡过去了也没再在意室内温度,只是一次次用被子裹紧自己,缩成一团。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她不知如何是好,对方半天没个响应,她只能自觉的主动开口多问些。 “你”江则吞吞吐吐的憋出了个“你”字。 时一没懂。 “恩?” “你有上补习班的打算吗?” 其实这句话说出口并没什么令人觉得不妥帖的地方。时一并不多心,补习班又不单是为差生开设,它自有培优c补差两种级别,她自不用那么敏感,对号入座。 江则话里显得有些不自在。 “可能也许吧。”她也不太确定,她爸之前和她商量过,被她一口回绝了,现在反倒有点摇摆不定。 经过军训期间与同班同学的相短暂处,时一自觉有了压力,听着他们一个个谈论着某某中考成绩多么多么优异,谁谁谁还参加过市里的知识竞赛得了名次,虽然她中考成绩也毫不逊色于他人,足以拿得上台面与他人匹敌,可单凭如此,少了些锦上添花的选项,还是单调干涩了些。不单是她,人人如此,人生总需些相得益彰的备选项才可熠熠生辉。但也只能暗自叹着气,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 “我是真心觉得挺好的,就和你说说,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打算,我们可以一起。” 时一开始回想至今与江则的交往细节,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让他透过谨言慎行的自己看到躯体下疲于上进却被逼无奈的本质。 时一对学习的热枕残存些懈怠,但总还是有些无法挣脱的现实状况在身后鼓舞着她应当如何做才能成为常人眼中的更好。 “我怕你误会,不是自以为是的对你成绩指指点点什么,你这么优秀,我是想着你如果有这个意愿的话,我想提早先预订下你。”江则笨拙的解释,带点越描越黑的趋势? 她突然觉得贴心,江则是在照顾她的情绪。 “我知道,理解。”时一自顾自地笑出了声,她感谢江则如此高看她,即使是形式性地夸赞一句她优秀,她心里也觉得美滋滋的。 她又想了一遍江则刚才说的话,总觉得好像哪里听着怪怪的,带点不自然。 是想提早帮我预约下课程吧。时一想。 “哪的?”她爽快的问话。 “新状元。” 新状元啊~新状元啊!时一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这个名字,感慨了一遍又一遍。 “帮忙做推广能捞得什么好处啊?我伟大的班长。”时一没有立马答应,倒是先恶趣味的随意探探口风,就当没事多闲聊两句。 “没有。”江则说的义正言辞,又一下弱了气势。 这反倒让时一来了点兴致,翻着眼看着天花板思考着,今天跟她打电话的江则总觉得跟之前留给她的印象略有出入。 “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开学第二周周末开始的课程。” “我看看吧。”时一有点犹豫,拿不定主意,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与“新状元”挂钩的人,“你知道陈桠楠也在那补习吗?” “知道,之前正好和我在同一个补习班里授课,不过当时还不认识她,是开学后才知道她的名字。” 其实时一只是随口一问,也不为探听什么。这下时一更是觉得“新状元”神圣不可侵犯。 “那开学见了。”江则友好地说,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急不可耐地轻快。 时一轻“恩”了一声。 可想而知,她如果跟她爸妈商量准是毋庸置疑地怂恿她去,所以主要原因还在于她自己的意愿,其实也没所谓,就是觉得好像还没到那时候,可如若非要说出个所以然,但凡涉及到学习,怎样的借口都不足以为她自己辩解。 她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已是七点多,一点点浓重深沉的夜色,是她小学作文中无数次提及但无论翻倒了多少瓶墨汁,也不足以呈现的最自然真实的面貌,若隐若现的闪烁。 小区门口的那条街巷摊位都已摆好只等人来人往光顾,华灯初上,夜市喧闹,唯一与其不搭调的是她穿着粉嫩少女心的及膝睡裙趿拉着人字拖和画风不太对搭的两袋垃圾。 垃圾桶安置在小区门口,她刚拍拍手准备转身就走,原路返回竟被迎面走来的少年迎面撞了个正着。 真的,时一发誓,她只是下楼扔个垃圾,别无因此撞出个“天上掉馅饼”——缘分的他想。 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却偏巧遇见了避之唯恐不及的林越。 她暗叫不妙,下意识的迅速用手理顺头发,及肩短发打理起来容易是她当下唯一庆幸的事,傍晚起床后只是随意摆弄了两下,既不会客也不出门,也没太在意,现在是悔青了肠子。 “你家住这?”林越指了指附近的几栋单元楼。 “额恩。”她能怎么办,恨不得掘地三尺,落荒而逃。 她光着脚丫子,连脚指头都紧张得用力缩着,下摆空荡荡透着风的睡裙飘来摆去地贴着肌肤怎么穿都不自在,不停紧咬着下嘴唇上的死皮。 她发现自己总有个改不掉的坏习惯,但凡心里紧张些,明明答案无可置疑,刚启齿却习惯性的卡壳了一下,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三分的犹豫不定,给人以捏造实情的假象,仿佛时刻考虑着得以使人信服的对策。 林越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她相信他信了,就冲着这身再居家不过的打扮。 时一穿着睡裙,窘态百出,对面那位还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简直遭天杀的。 “我先回去了。”她低头行色匆匆,所有细微的小动作都不敢大幅度地张扬开来,简直羞愧难当。 今天宜休养,忌出门。 她得以引以自傲至今的便是她的克制。 千帆过尽仍面如初色。 她没心思再管林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所居住的小区楼下,而她今晚的穿着与平日在他人面前塑造的中规中矩形象冲突太多,时一想着,这会不会又令林越“另眼相看”。 她笑不起来,是欲哭无泪的矛盾。 开学前一晚,楚妤发来了qq信息。 “时一,你有何佑禹学长的qq号吗?” 楚妤称呼何佑禹,叫的礼貌而亲切。 “我帮你问问。” “谢谢。” 这已经无需她隐隐揣测什么。 正巧尤翘楚在线,她就把受人所托的原委告诉了她。 “最近总是这样,一个两个陌生好友跑来加我,开口就是一句请问有何佑禹学长的qq号吗?”尤翘楚发来的语音信息里带着极度的不爽,话虽如此可事实证明她还是不假思索的把何佑禹的号码发给了所有有求于她的人。 时一又复制给了楚妤。 “我是打算加入足球部听说他是校队队长,加下问清楚些比较好。” “恩。”她不准备多说什么。 楚妤何必多解释一句,平添这份多余。 她都明白。 “谢谢。”楚妤又说了一声。 她在日记本上重重的记了一笔:哪怕下楼倒个垃圾,也记得要打理好自己。谨记!标星号,下划线。 时一早早上床,临睡前还刷着空间,林越在线,没多久头像就暗淡了,她看到后也安心地放下手机去睡觉。 第二天她装着一书包的空气到班,书包内干净得只听得见铅笔盒随着她一步步晃荡的声音,换句话说得好听点,她满载期待。 却在入座后看到陈桠楠准备就绪的桌面泄了气,打开的铅笔盒c卷面清晰的演算步骤c眼花缭乱的草稿c擦拭过后的铅笔屑散落一角。时一拉动书包拉链时已没了早晨出门前一气呵成的顺畅,书包一瞬间瘪了下去,不留一点可供自得其乐的空间,强制挤跑了“新鲜出炉”的期待感,就像搁置在空气中吃剩的苹果核一点点氧化发黄。她又压了压书包,好塞进书桌抽屉,然后再默默地掏出唯一的笔盒,小心翼翼不让码得整齐的学习工具发出不合时宜的一丁点儿声响。 陈桠楠换了一本练习册,微卷的页角,已过三分之一的题量。 开学第一天早读课的任务就是发书,按班主任的指意是,班上所有男生在江则的带领下一同去书库领书,一本本拎放在讲台上,堆叠在一块,剩下女生中的班委负责按顺序一本本的发放在各个同学的桌面上。 时一怀里抱着一摞书即将走到江则和林越桌旁时,避开面上几本略有磨损的和底部沾染了些尘土的新书,特意提早不着痕迹地从最中间抽出两本更为崭新的放在面上。 时一走到他们桌旁看似随意地放了两本新书在桌上后,江则把早早准备好的宣传单从挂在课桌旁的书包里拿出,越过林越递放到她手中那些还没发完的书本上,意味深长地笑笑。 时一没多看,了然地腾出另一只手,单手折了两折塞进校裤口袋里,继续往前走,发着剩下的书。 林越只觉得他们之间无声的举动充斥着某种别有深意,视若无睹地低头翻看刚发到手的语文书。 过了几分钟,合上无趣的课本,扔回课桌抽屉里,又从一叠书里抽出一本数学书,继续翻看:“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有吗?”江则认真地抄着黑板上宋因冉刚写好的课程表。 没有就没有吧,林越暗暗地想,也不追问什么。 而江则的言下之意却是,我们看起来是这样的? 时一刚发完书回到自己的座位整理好,第一节上课铃就打响了。 进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老师,高瘦如竹竿,腰间别着一长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串,右手拿着一本教科书,仅此而已。 陈桠楠收起了自己的练习卷。 他从门口走进来后就只是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大家今后这一年的英语科任老师,姓刘。” “听说是学校的副校长。”声音不知从后头哪个方向传来的。 时一觉得纳闷,生活中总有些无端的声音适时地充当旁白的解说,阐明某个人的身份,贴上当事人本不愿特意强调凸现的标签。 大家坐得更端正笔直。 所有人都在等着刘副打开教材,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让同学们打开今天上课内容所在的页码,讲解新词c语法c难句和美文,按照一切程序化的教学步骤照本宣科。 刘副没再多说什么就洋洋洒洒的在黑板正中央写上一句话。 “he is the st an,i ill arry” 然后请同学按照初步理解自行翻译。 大家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没人愿意主动站起来回答。 “班长是谁?”刘副翻了翻手里的名单,又合上。 江则站了起来,众望所托,枪打出头鸟,江则因其身份无辜躺枪。 刘副以手示意,又让他坐下:“叫个女生吧,女生翻译比较合适,也更有感觉。” 全班哄笑一片。 时一一瞬间心漏掉了一拍,咯噔了一声,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 不出所料。 “副班长呢?不会也是个男生吧。” 时一缓缓站了起来,接受大家一致齐刷刷的目光。 刘副倚靠在讲台桌旁,对照着桌上今早刚贴上去的座位名单。 “时一?” “恩。”时一轻咽了一下口水。 “你来说说你对这句话的理解吧。”刘副特慷慨的对她说。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像是摊上了什么好事。 时一又极其认真地看了一遍黑板上的句子,严谨地在心里揣摩,索性直译:“在我至今所认识的男生里,你是我最想嫁的。” 说完她自己反倒先不好意思了一下。两只手不安地翻动着英语书的边角。 一片指意不明地唏嘘。 过分直白的阐述却适得其反的显得矫情。 “非他不嫁。”时一不知哪根筋搭错,竟觉得刚才的解释没翻译出其本意达到预期的效果,又重申了一次。 这次唏嘘更甚。 刘副笑的暧昧而不掩饰:“真是痴情。” 他让时一坐下,又摇摇头,不再卖关子:“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他也如时一一样,先是直白地翻译,又精炼地概括,“死也不嫁。” 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相反。 03 弘毅中学处于一栋栋由红砖堆砌而成的低矮民房之中,这块居民区还保留着上个世纪简朴而古雅的时代印记,其中还不乏留存着小资人家的欧式小洋房,因其特殊性,至今市政府仍未将它拆除。 小至幼儿园,大到高中,这片领域的学校比比皆是,因此近几年附近的学区房价格走势与人口密度一直领先于其他区域,而弘毅就位于这块腹地。 开学前为期五天的新生军训,是在校内实践。私家车止步于路口,为防发生交通堵塞,彼此还未熟稔的同级生在父母的陪同下徒步穿梭羊肠小道,拖着厚重的行李箱携着轮滑摩擦不平整水泥路发出的“骨碌碌“的声音,承载着满满当当的青春朝气。 而当高中毕业多年后,旁人向时一问起,高中时期留给她最初的印象为何时。她带着一副眷恋的模样,就像初尝美食的稚嫩小孩不甘的吮吸指尖残留的余味,认真的解释,是独自一人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站在开敞的校门前,呼吸的第一口不一样的清新空气,怀揣着一颗似要赌上一整个青春的决心。 一墙之隔,又是另一番新天地。 时一站在306女生宿舍门口时,容纳六人间的宿舍里已经站了3个人,彼此间在各自选定的床位前默不作声的收拾着。 意料之中的尴尬气氛,一时之间时一也不知该以怎样的开场白对着陌生的面孔打着相较自然的招呼。 她犹豫不前,独自在内心整理着合适的措辞。 靠近门口床位的女生发现了呆立在门前的时一,停下欲将蚊帐边角细线在栏杆处打结的手,热情的上前一步向时一主动示好:“你好,我叫楚妤。” 叫做楚妤的女生,将一长束乌黑亮丽的秀发牢固的盘在脑后,热情洋溢的脸上带着一副舞者特有的自傲。这是时一对她的初印象。 时一礼貌性的回以同样的招呼:“你好,我叫时一。”而后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靠窗空着的床位前。 “我叫陈慕姿,很高兴认识你,时一。”与她相对着的床位上铺的女生跪坐在刚铺好的凉席上,对着斜下方的时一自我介绍。 时一闻声后转身回以微笑。 大家都在自己可控氛围内隐藏着最本质的性格,试图以开朗活泼的语调拉进还未熟知彼此间的距离,塑造一份其乐融融的相处模式。 包括随后进门的辛琦琦,即使带着对新集体氛围的不适与怯懦但仍努力将自己佯装得落落大方。 而与时一一板之隔的陈桠楠不同,她始终在上铺有条不紊的兀自整理着,不抬头c不插嘴c也不逢人客套的说些圆滑的话。 直到时一先开口以满足自身对她的求知欲,这个在公交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好学生。 装扮中规中矩的她,连话语间的字句都不夹杂着一丝余缀,简单而生硬的说着自己的名字:“陈桠楠。” 紧接着便是一句句因不满而逐渐调高音量的埋怨声在楼道中响起,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向306宿舍逼近:“我都说了,不用你们特意帮我拿到宿舍里,我自己能行,你们回去吧,烦死了。” “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拖着往三楼走,多不方便,反正也就一会功夫,我和你妈帮你安顿好后就走。”回话的是那个女生的爸爸,面对女儿不解的情绪,依旧表现出父亲特有的慈爱与宽容。 306宿舍门口正对着宽敞的楼道,一切举动尽收时一眼底。 在离门口一米的地方,那个急不可耐的想摆脱父母过分关照的女生,在见到楼道内因自己和父母不合时宜的争论,而渐渐从各自宿舍吸引出来的同级生,更是急于摆脱当下的窘境。不由分说的就从父母手中抢过行李,扯了扯因过于激动而下滑的背包肩带,一步步的向一时所处的方向大步迈进。她父母一脸的无可奈何,摆摆头,看着女儿走进宿舍,留给探头张望的新生们一个歉意的微笑才离去。 “那是你爸妈吧,对你挺照顾的。”先开口的是楚妤,看了看被一股脑的胡乱堆放在地上的行李,转而对还未消气的同班生嫣然一笑。 旁人眼中的明媚,在楚妤一点点轻扯开来的上翘嘴角处绽放。却在宋因冉波动难平的心境下看来,越发刺眼。 宋因冉不想多加理会假意套近乎的楚妤,下意识的将她的话与几分钟前的难堪联系在一起,字字刺耳。对我挺照顾的?不由轻声冷哼,斜睨了一眼楚妤,又看了看无辜的行李,从床板上起身蹲在杂七杂八的东西面前,极力耐着性子的一件件拆除封套,再一一将其放在属于它们的原位上,一副并不准备搭理楚妤的样子。 本以为可以稍加缓解气氛的楚妤,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问话太过唐突,令宋因冉暂时还缓不过劲来,继续搭话:“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楚妤。” “宋因冉。”毕竟是今后要朝夕相处的同学,过早的留下不好的印象并无好处,可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同宿舍的其他人只得一旁干笑两声,努力寻个新的话题,以便给双方寻一个合适的台阶下。 时一遵循种种迹象,得出一个结论便是,宋因冉并不好处。 陈桠楠虽和宋因冉一样,都端着一副于己无关的架子,可前者是因为少言寡语,后者却是因为过分自尊。 十一点半的午饭时间,新生们陆陆续续的从各自宿舍房间向学校食堂走去,勾肩搭背的模样好似早已熟知的旧友。 大家都自觉的围绕着各自的舍友,在学校分配好的团体下一前一后的行动着。 陈慕姿与楚妤相谈甚欢,辛琦琦无所适从的模样站在她们身边略显突兀。 时一自认为不太会说话。既不善于与人交谈,也不急于包装自己,更何况与舍友的认识从早至今也才短短的三个小时不足,除了知道彼此姓氏,并无其他信息可供人多加了解。 此前毫无生活交集的人,一切话题都干瘪无味,三言两语就结束的问答更是令人尴尬。但转念一想,也许聊天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比无言的站在陈桠楠和宋因冉之间要好,自己主动点也并不委屈。 时一想以公交车上的初遇为契机,打开话题的闸门,可话到嘴边又生硬的咽了回去,还是算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我爸妈。”宋因冉突然开口,带着一股拧巴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频频与陈慕姿相视而笑的楚妤。 她是在延续刚才在宿舍的话题,带着一种对楚妤的疏远。 走在前头的楚妤好似有所察觉的模样,正巧转回头,看了看走在身后的她们是否已经跟上。 就像无声的对答,衔接流畅,不带有一丝停顿。 时一有点不懂,就算宋因冉脾气倔强,但迁怒于人着实不应该。可她也不好意思多加评论,只能简单的说一句:“她也没别的意思。” 可换来的却是宋因冉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的端倪。 校食堂人头攒动,大家蜂拥而至打餐口,空气中弥漫的都是各自按捺不住的激动,混杂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打餐口的后面都是长年工作于此的食堂阿姨和叔叔,熟练的掂勺技巧,让分量本就不多的配菜更是少之又少,三两块相对完整的肉掩藏在三分之二的青椒中,两荤一素挑挑拣拣也勉强不过两素一荤。 时一端着餐盘挪到米饭自取c清汤自舀的长桌前,却又是一堆人挤人的战场,几个人拿着铲子将本就已被分割成块的米饭盛进餐盘里,其余的人静静的在周围等待,眼睛一刻不离的注视着打饭人手里的动作,身旁是跃跃欲试上前的手,生怕慢人一步被抢了去。 时一在一旁不争也不抢,等到好不容易盛上一口热饭紧接着又去清汤处排队,才刚拿起勺子正准备舀,却不料汤已见底,只留有勺子碰撞铁桶底部刺耳的摩擦声,她尴尬的向旁边的另一桶刚从厨房提出来的热汤瞄了一眼,升腾的热气俨然是最大的讽刺。 “没了?”跟在后头的男生,向前探头看了一眼桶底,询问呆立在铁桶前手足无措的时一。 “嗯,已经见底了。”时一无奈的对他笑笑。此刻她只希望食堂阿姨快点再重新提一桶热汤出来,这才不枉好不容易站到这的自己。 说话的间隙,一大勺舀好的热气腾腾的清汤“殷勤”的送到她的面前:“要吗?” 她没太顾得上思考,赶忙将餐盘双手奉上,让那一大勺汤准确无误的倒入碗中,以防持勺的手一个重心不稳把汤洒了,毁了这份意料之外的好意,说了声:“谢谢。” 是林越。他这才重新又从桶中舀了一勺倒入自己的空碗中。她没敢众目睽睽之下过分直视他的脸,只稍轻微的一眼,体现该有的礼貌。 此时,食堂阿姨在她正欲转身走的空挡,又提了一桶清汤出来放在桌上供学生自取,好像是因为刚才有人进后厨催促了一声。她自觉的退至一旁,好让后面的人跟上,促进排队进度,时一掩护好手中的餐盘和在碗中随着肢体行动而轻微晃荡的汤,在拥挤的人流中越是举步维艰越是小心翼翼的掩护。 “那人你认识?”默不作声地跟在时一身后的宋因冉突然的一句问话,令时一一时语噎。 怎样算认识?以多久时限为基础?彼此又该熟知到何种程度? 旁人状似无意的一句问话,令时一头一次开始真切的思考,如果她对于林越来说,不过是三年里注视同一块黑板,面对相同面孔,身处于同样学习环境中“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那她是否又敢单方面自以为是的觉得她认识他。 答案是否定的,她只不过是有幸参与他过去三年的人生,又妄自拿命运做赌注,试图扭转未来,可到底她并不算认识他,她所知晓的也不过是些与普通同学无异的浅层表象。 “初中同学。”时一简单概括了他们的关系。 回应她的却是宋因冉拖着尾音的一声:“哦~~”伴随着再次扭头向后看的动作。 时一一面细心注意着脚下的路,一面抬头确定不远处自己舍友所在的方向,终于将手里的餐盘安然无恙的放置在餐桌上。刚舒了口气,肩膀却又被人毫不客气的拍了一下,惊得她刚拿起的筷子,手一松掉到桌上,好在不是地上。 她转头看向来人,只见尤翘楚贱兮兮的咧嘴笑,一手拿着盛着食物残渣的餐盘,一手还不忘空出来向一脸对她无奈的时一挥手打招呼,旁边还站着同谋廖韵之。 “吃完了?”时一瞳孔放大。 “嗯哼。”尤翘楚回以她的是一脸小人得志的沾沾自喜,眉毛轻佻。 “这是我舍友。”时一对着尤翘楚和廖韵之介绍到,“这是我自初中起结交的好友,尤翘楚和廖韵之。”又对着桌前的舍友介绍着站立在旁的两人。 双方简单的招呼下。 “五个人?”廖韵之开口。 “还有一个还没来,应该快了。” 紧接着大家被一阵哄乱声吸引了去,循声望去,一圈人闪躲在事发中心地带旁,从中传来的是接连几声满怀歉意的对不起,连带着附近的几张餐桌上的人都停下手头的动作,闭嘴张望。 “怎么了?”时一也不忍好奇,自己坐在位子上看不见,起身张望又俨然一副好事者,只能求助于站着的尤翘楚。 “好像是一个男的不小心把绿豆汤洒在了一个女生的后背上,惊呆了周围的小伙伴们。”尤翘楚从围观群众的身体间隙向里看去,得出了此番结论。 “是楚妤!”陈慕姿突然提高音量肯定道,辛琦琦也惊呼出声,只有陈桠楠和宋因冉一副淡然的模样,猜想不透眼底的心绪。 “你舍友?”尤翘楚疑惑地转头问时一。 “嗯。”还好只是清凉的绿豆汤,不会烫伤皮肤,如果换做刚出炉不久的清汤,薄衣裳下准会留下一块烫红的印记。 “旁边有人递了几张纸,应该不碍事了,就是事件的男主角显得很尴尬,自己惹的事又不能上前帮忙,只能一个劲的道歉。”尤翘楚还附带解说功能,已经在手里拿了一会儿的餐盘也不急着洗。 “你还真别说,那男的还算有点姿色。”尤翘楚又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廖韵之,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试图从旁得到点肯定。 时一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撇了一眼尤翘楚来表达自己对于外貌协会成员的“敬意”。 “走啦,冲盘子去。”廖韵之只是笑笑不予置评,拉了拉尤翘楚的衣袖,两人便对着一桌子的人说了声再见就往洗碗池走去。 楚妤回来后,本应干净的白t后背上留下了一大块绿色污渍,黏湿感紧贴着肌肤。陈慕姿和辛琦琦立马关切的问了句:“没事吧” 楚妤经过宋因冉身边绕到自己的空位上时,宋因冉看了眼,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陈桠楠已经默默的在一边吃着餐盘里的饭,从始至终,都与世隔绝。 楚妤毫不在意的觉得:“一会回宿舍再换身干净的衣服就好。”没因此小题大做,并催促着大家吃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 13 时一后来跟她爸妈说,自第二周起每周六都将会去“新状元”补习她较薄弱的科目——数学和物理,她爸妈同意了。 临出门前江则还发来短信。 “出门了吗?” “差不多了。”时一已经走到玄关处换鞋,现在是下午两点五分,她又不放心的发了一条短信,“是两点半的课吧。” “恩,我等你。” 时一没再回复。 她从家附近的车站过去,十分钟的车程,算上等车时间,到站时差点两点二十。 她没想到江则说的等她是指车站。她一下公交就听到江则喊她的名字,她原以为他是指在补习班等她来。 她后来没有再跟林越提起这事,林越也没来问她。 她怀疑那天林越的“在意”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她和江则一同走进容纳二十个人的小班教室时,基本已经坐定,她随着江则选了个靠前的位子,林越进来的时候也就顺其自然的坐到江则旁边。 林越一点都不惊奇,就如意料之内般。 “你们之前也坐这吗?”时一环顾了一下教室。 “恩,不过其实都是随意的,在一个位子坐久了,长此以往也就成了各自固定的座位,不会有太大变动。”江则拿出补习班教材。 “你没教材吧。”林越突然开口,看向时一干净的桌面。 “没,一会发吗?”时一顺势问江则,明明是林越问的话,她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把疑惑抛给江则解答。 “应该会。”江则答。 老师正巧走了进来,这个班除时一外,其他人都是很早之前就在这补的习,所以老师一眼就认出了新来的时一,走过来抱歉的说:“打印机坏了,教材下次补给你,你先和旁边的同学一起看一下吧。” “恩。”时一点头。 “我的先给你用吧。”林越主动递了过来,是厚厚的一整册打印纸,与市面售卖的教材无异,独特之处在于里面所归纳的知识点和习题都出自一三附教师之手。 “你不做笔记吗?”时一犹豫着接过。 “你帮我写吧,就直接写在书上好了,我另外再拿笔记本记,也就这么一次课而已。” “还是算了吧,我和江则先凑合着看,不麻烦你了。”时一还是觉得不妥,还了回去,每个人的学习程度不同,笔记方式也不尽相同,她无法心安理得的在林越的教材上勾勾画画,说完后又觉得过于自作主张,征求江则意见,“可以吧?” “当然。”江则笑笑,已经把书摊开到正确的页数,一半的页面移向时一。 “那你怎么就舍得麻烦江则?”林越面无表情的也把教材翻到同样的页面,话不知不觉间透着一股劲儿。 时一看了看江则,垂下了眼,盯着面前共享的教材答不上来。 她真自私,自私到与其拒绝林越也不愿麻烦他,但她没敢说实话。 “没事啦,我和时一一起看比较方便点。”江则缓解气氛的尴尬,虽说一起看,可又把教材往时一这推了推,基本三分之二的页面偏向她这。 这样她反倒更不好意思,假装调整教材却不动声色的又往江则那微挪了点。 林越看在眼里是两位相互间客气的推让。 “好吧,随你们。”林越不想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你们”这个词由林越对着时一和江则说,时一硌得慌。 其实这样对江则挺不公平的,课上江则顾着时一,就算记笔记也只是在教材上简单标注下,若要详细的记下定要一会时间,江则写字的手臂也就会挡住页面。 时一面露难色,小声和他说:“你可以把教材先挪过去记,写完再一起看。” “没事,我回去再整理一遍也是一样的。”江则不听劝。 “好吧。”时一也没办法。 她一边顺着江则的教材跟进老师上课进度,一边认真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重点。 一个半小时的数学课结束时,离下一堂物理课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时一起身去上厕所时经过林越身后,她留心看了一眼,他在做李女士昨天布置的周末作业——一份练习卷,林越极认真的根据题目要求在文中各段间寻找答案依据,时一的目光随着林越拿在手中的黑色水笔笔尖在各行间来回穿梭以判断他的阅读速度。 她从厕所回来时林越已经开始下笔。 “这个作业不急的,下周三才讲评。”时一好心提醒。 时一惊讶于林越竟会把语文作业携带在身,这份优待此前只属于数理化,据时一对他的了解程度,林越可是会把语文作业压到最后才动笔的人,毕竟他一直遵循着数理化最先,其他各科次之,语文最后的顺序写作业,所以类似那晚语文作业赶得匆忙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我怕到时候又光顾着做理科题,还是先解决掉比较安心,不麻烦你了。”林越没有停笔。 林越是在气不过刚才她拒绝他时说的那句话,所以现在原话奉还给她。 时一重新品味了一遍这几个字,懊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够婉转,没能传达给林越她确切的意思。 现在听来,果然不好受。 “上次谢谢你了。”林越顿笔。 “哦,没事。”时一客气的摆摆手。 林越是在感谢她的临场发挥,不然因他自身原因而殃及到她,他过意不去。 时一想到陈桠楠也在这个班,转头朝后看了看,她的位置靠后倒数的几排,低头做题。 时一每每注意到她时,她总是这副状态,生人勿近免打扰。 她转回头,隔着中间的几排人,也就不准备突兀的去惊扰她。 回去的时候,时一和林越上了同一路公交车,江则还在站点等着,时一握着车窗旁的把杆,江则在窗外对她说小心点,时一回以微微一笑,后又对林越挥手再见。 时一的身子随着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前进,窗外熟悉的街景不断变换,她想起那次升旗时她看着升旗台上明晃晃的江则,林越在离她最近的地方问她,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没有回答。 江则的视线不断尾随着时一所在的公交车,直至公交远去,没了影,时一望着他,彼此都不再是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江则于她,与那个暑假她在公交行进的渐行渐远中模糊了视线的“新状元”无异,闪着光,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呢?她也想知道。 她看了看站在附近的林越,莫名有股尽在咫尺的踏实感。 两人一路上静默无言,到站下车后,林越才开口:“明天下午有空吗?” “恩。”时一与他四目相对,不问原因。她原以为他们会一直保持着这份不言不语到家,然后连句再见的招呼都不打,转进各自的楼房里。 “那两点小区门口见?”林越已没了从补习班延续至公交车上的闷闷不乐,眼里是除却乌云的晴朗。 时一一口应答:“好。” 很多时候,她对林越是不求原因的,且她一直对他有空。 昨晚放学到家后,时一一直没打开过书包,作业更是只字未写,她本也就打算补完习,晚饭后再合理安排好时间,好好的写那些多到光是想想就手软的练习题。但区别在于,因为她答应了林越明天下午一起出门,那周日的下午算是已经没了,也就表示她所能支配用于写作业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她一吃完晚饭,就心无旁骛的坐在书桌前,不留喘息的马不停蹄写作业。 时一从楼底出来的时候,林越已经站在小区门口等她,她远远的看见,小跑过去。 临出门前她还在敞开的衣柜前挑挑拣拣,最后一咬牙选择了一条及膝的浅蓝色连衣裙。自初中起在校一直都是穿统一着装,节假日里她也没单独跟男生出过门,更别说如此“心机”的穿着裙子出现在林越面前。但穿裙子到底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刚才的小跑,她还要顾着掩着裙摆。 “我很喜欢蓝色。”时一刚在林越面前站定,林越就直白的上下打量她今天的装扮,看似在分享自己的喜好实则是毫不吝啬的赞扬。 “我就当你夸我了。”时一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大胆的给林越的话强印上单方面的理解,以掩盖紧张。 “走吧。”林越不客气的笑出声。 时一很放心的跟着林越上了公交,不问目的地,林越朝公交后车厢的座位走去,时一自然的跟着他,踌躇了一秒,坐在他身旁。 林越的位置靠窗,伸手在时一面前试风向,然后微微起身,调整他头顶上冷气口的转轮,把它偏向了自己,吹到时一那的冷风一下子弱了许多,他才坐下。 时一为他的体贴入微说了声谢谢,又换位思考道:“风往你那吹,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一会就到站了。” 林越总是这样,微小处见柔情,令人心醉。 “你就不问问我去哪吗?不好奇下,就这么答应跟我走?”林越看着今天别样的时一,眼里是化开的蜜意。 “到了就知道。”时一淡然处之,她就是如此,如此不争气,林越稍给点好处,走向她,她就如摇尾乞怜的小狗眼巴巴的跟着人家走。 跟他走。 女人应有所保留,保留份神秘感,再加之欲擒故纵的伎俩,她也不过如此,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对话本应时一按耐不住好奇问林越,然后林越卖着关子忽悠她,结果时一反客为主。 因为不知道目的地,所以到站的时候是林越提醒她下的车。 “你要买手机?”时一看着眼前的建筑物——手机城。 “不是,把手机拿来刷机而已。”林越双手插兜走在前头。 他们搭乘扶梯上了二楼,进了一家就近的手机店,出来招呼的是一男一女的营业员,林越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们,时一乖乖的站在旁边。 “手机是不是设置过多次密码?”女营业员摆弄着手机,查看状况,说着话时眼神不时往时一这瞟。 时一不解,状况外的看着林越。 “应该没有吧。”林越答的不是很肯定,也回看了一眼时一。 她不是很懂这跟刷机有关系吗? 两位营业员把手机拿走后,时一和林越百无聊赖,时一趴在玻璃柜前看着一台台陈列在内的新款手机借此打发时间,林越倚靠在旁,享受的看着时一犹如站在琳琅满目的橱窗前,痴痴的望着里头裹着锡箔纸并折射出斑斓色彩的糖果的小女孩,眼里是不动声色的宠溺。 看完了,时一发现店门口架着的大屏液晶电视正播放着周星驰主演的《大话西游》吸引了不少驻足观望的路人,她朝门口指了指,只会了林越一声,也随着那些人一同站在不屏幕前投入其中。 她很早之前就看过,再看还是忍不住动容了。 时一走过去的时候影片已经播放到一半,她不顾左右,认真的看着里头的剧情,快结束时,人也一个个散去,时一看到了最后,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店门口,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男营业员拿来了两把座椅放在林越旁边:“叫你女朋友过来坐会吧。” 林越没有否认,说了声谢谢,觉得时一看得差不多了,径自走向她:“过去坐会吧。” “好了吗?” “还没,应该还有一会。” “哦。”时一觉得干坐着也是等,总需找些事打发时间,商场内憋闷,呆久了反而不自在,“我去外面透口气,顺便在附近转转,一会就回来。” 时一没叫上林越。 林越同意后,时一搭乘电梯下楼,他一个人回去坐在其中一把刚拿来的座椅上,一只手撑在空着的另一把。 时一也不知道去哪逛,就随意走走停停的乱逛,失望的是放眼看过去,附近是随处可见的卖电子设备的摊贩,不是手机贴膜c手机壳就是随身听,这类小物件,并不足以勾起她的兴趣。 没走多久,她又折了回去,快到手机城商场门口的时候,竟被几滴从天而降的小水珠砸在脸上,今天出门时她还暗自庆幸天气不错,无晴无雨,也用不着撑伞,所以她想当然的没有备伞,现在想来,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她伸出手,水滴已有渐渐落下汇成雨的趋势,时一赶忙往前跑,好在没怎么淋到,她刚安心的踏上瓷砖板,身后,门外是哗啦啦落雨的声响,暂且躲过的侥幸,可问题的关键是一会他们还要出去,而他们两人都没带伞! 时一走进店里的时候,刚好营业员把刷完机的手机交还给林越,林越给了钱后,就见到急匆匆进来的时一。 “外面下雨了。”时一说话的语调都满是焦虑。 “你没淋到吧。”他看了看时一,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湿的。 “好险,差一点就要淋雨了,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见外面的雨声。” “先走到门口吧,一会去买把伞。”林越和时一边走边说,“你有看见外面卖伞的吗?” “额,我也没太注意。”时一感到抱歉,自己刚才出去都在逛些什么啊,需要的时候却没留心。 “看看吧。” 到门口的时候,雨势已经很大了,挤着一堆没带伞而不知所措的路人,堵在那,勉强留着一条小道供有伞的人过去。 林越透过玻璃门看了看外面的小摊小贩:“那有卖伞的,你先等我会。” 他还没等时一开口阻拦,就奔进了雨帘里。 林越撑伞向她走来时,时一盯着伞面的颜色嗤笑出声:“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蓝色。” “刚才随手拿了一把,就挑了喜欢的颜色,结果是一把不算大的遮阳伞,看来比较适合你。”林越撑伞走到她面前,伸向她,时一配合的钻进伞下,踩着湿漉漉的地板,踏下去溅起的小水花,伞沿上顺滑而落的水帘,圈中了雨中伞下彼此依靠的他们。 时一置身其中,终于理解廖韵之欢呼雀跃着和她描述与叶承彦那一小段相互依存着同一把伞的心情,不亚于此。 小小的满足感先是自给自足,后又自娱自乐。 “你靠近来点吧,伞太小了。” 林越身上还有着未干的水痕,几滴晶莹的水滴沾在他的发间,时一注意到他不断调试伞把倾斜角度的手和不断被雨水侵犯的右手臂。 时一向里靠了靠,挨得更近。 “这附近有充值游戏币的地方吗?”走了一段路后,林越看了看周围,开口问。 “刚才好像有路过一家。”时一搜寻着记忆。 林越把伞递给时一,走出伞下进入店内充值。 时一安分地站在店外等着林越,她想着刚才出来的那趟可算没白逛。 店门口架着一台烤香肠的机子面对着街道,老板不明状况的对着撑伞等在外的时一说:“买热狗吗?” “她跟我是一起的。”林越抬头对老板说明。 老板看了她一眼意义不明的会心一笑。 他们一块撑伞走向车站的时候,林越说起手机店的营业员错把她当成他女朋友,所以在问是否多次修改过手机密码时不时与她进行空中眼神交流,错以为是她掌控他的手机。 “你手机密码经常修改吗?你自己不知道?” “那手机是我爸的,他换了新机,这部也才没买多久,就给我了。” 他说热狗店的老板,在他解释完后,咧着嘴笑。 这些时一都没注意到的细枝末节,林越看懂了其中的意味深长,她后知后觉的知晓了一言一句中的端倪都不过是旁人眼中的错觉。 11 其实按理来说,开学第一天各科任老师与新生的初次见面是不会正式开始上课的,其旨在介绍本学科的学科内容和今后安排,而后植入今非昔比的观念,在之间划出一道清晰的界限,意在让学生重新摆正观念以更端正的态度面对今后的学习。 时一觉得,也许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同学都对第一堂课带着某种良好开端的仪式感,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斜视,饱含着浓郁的求知欲在于潜意识的认为这是新的开始。 但是她想错了,刘副毫不沾边的侃侃而谈所谓的经验之谈,却不是诸如“中考成绩已经是过去式了,无论高低,考过就算了,重要的是今后的学习。” “高中跟初中不同,你们要转变既定的观念,调整好心态和学习方法。” “高中不如初中那么简单,不是随随便便临时抱佛脚就可以考高分的,更在于平时脚踏实地的努力。” 几句相差无几的话。 刘副则是在忆往昔,谈着自己的生活阅历,力在寻找彼此间学生时代的共通之处。他以独特的视角切入她们的内心,说着反鸡汤式的论调。 他毫不避讳地说:“有贼心没贼胆,始于青春叛逆,迫于形式压力。” “每个内心上演着玛丽苏戏码的女生,都妄想拖垮一个学霸,要么因其所向披靡,要么因其弃甲曳兵。而所有故事中的每一个人设并无主配之分,只有结局的喜悲之别。” 时一听得认真,一下子被这个站在广大学生角度探讨在这个年龄所禁忌的话题的大人所吸引。 他成功俘虏了一大片少女心。 刘副讲到一半的时候,陈桠楠已经从课桌抽屉里掏出了一本英语版《王后雄教材》,逐字逐句地解析语法知识点。 时一想,陈桠楠不属于那一类人。 课间操的升旗仪式暨开学典礼,各班男女分开自觉排成两列纵队,江则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时一在如此庄重肃穆的场合听得认真。 “江则是你们女生眼中的学霸型吗?”林越看着前面,站得笔挺,声音飘荡在空中。 “恩。”时一觉得江则确实了不起。 “那我呢?”林越以不服输的腔调认真地说。 时一扭头看他。猜不透林越的想法,琢磨着他所希望听到的答案。 “你也是。”时一实事求是地笑笑说,末了又补上一句,“不论及语文的话。”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林越紧咬不放地追问。 她明白了,林越最初的那句问话关注的是“你们女生”,而她则侧重于“学霸”。 可现在这句不着调的问句,时一嗅到了某种“你们之间是否有奸情?”的意味。 时一带着不解的神情再次看向他,林越面无表情,她就当是自己多心了。 时一没有回答。 “跟江则一个反应。”林越悠悠地说。 此时江则的演讲已经结束,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掌声。 时一的沉默不语并不代表默认。 可无声的问答对林越来说就是不多做解释的肯定。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徒劳地死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迫切的希望得到时一说出口的一句否定。 江则下台后,接下来是校领导的讲话。 “江则今早给你的宣传单是新状元的吧。”林越又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可不可避免的是张嘴闭嘴总围绕着江则,就好像脱离了他,所有的问答都无法成立。 “好像是。”时一今早没多看,从江则手里接过后一直塞在校裤口袋里忘了拿出来,昨天他们才在电话里讨论过这事,应该就是新状元的宣传单了。 她把手伸进校裤口袋拿出c展开。新状元为了宣传不惜血本的改版了宣传单的设计,不变的是正面仍硕大地印着“新状元”三个大字,翻过来背面是详尽的学科价目表。 “你要去?”林越从始至终与时一的对话都没转头,直直地看着前方。 如若不是她与他并排站立,一句摸不着调的开口,她会误以为是自己多虑又幻听了。 看在时一眼里是林越那与我无关的步步紧逼。 “不知道,还在考虑。”时一定定地研究学科套餐内容和课时安排。 随后林越流利地说出其精准坐标。 时一震惊地对照了宣传单上的地址,准确无误。 “你知道?” 这不废话这么有名的补习班没人不知道吧。 时一又重问了一遍:“我是说,你去过?也在那补过习?”林越知道的太过详细,如果没频繁进出过,不至于不假思索地张嘴就来。 “从初中起就跟江则一个补习班上课。”林越说,“你不知道?” 原来他们一早就认识啊。 “我知道你初中时周末一直都有补习,但不知道你是在那上的课。”时一如是说。 “江则推荐你去的?他就没跟你说过?”林越终于面向她,狐疑地看着,刨根问底。 “没有。”时一老实答话,确实没有。她没想到林越竟也在那上的课还和江则早已熟识,江则没提,她也没多问,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说,通常情况下若不知道两者有所牵连,是不可能会想到一块去的吧。 时一按着原来的折痕重新把宣传单塞进口袋,神色暗淡了几分,不经意间地小声说:“看来我要慎重考虑了。” “时一,你对我有偏见吗?”林越略有不悦,因为时一骤变的情绪,满腹疑惑,大言不惭是她,推心置腹是她,现在的淡漠疏远也是她。这让他不自禁的相信女生真是个善变的生物。 时一仿若一个多面体,每一次的接触都给他以不同的感触,林越越是尝试了解些什么,越是觉得她有诸多深不可测的方面。 “没有。”怎么可能,无论怎样都轮不上他,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眸底的色彩,或明亮闪烁或黯淡无光都关乎于他以及与他相关的一切。 课间操结束后,大家都散去,时一怀着心思木讷地朝班级的方向走去。 第三节的数学课,是即将退休的老唐,头发稀疏,边上略密的“长发”被他由这一端横撇到另一边以掩盖中间少得可怜的发量。因此老唐上课时总习惯性的不时撩一撩“刘海”,让它安分守己的呆在属于它的地方,以防垂散下来。他只花了十来分钟说明他的课程要求,其他没多做解释,就让学生们打开课本的第一章节,十分昔时的按部就班开始正式上课。 时一本认真随着老唐的上课进度做着笔记,可奈何突然从腹部传来隐隐阵痛,由弱到强,握着笔杆的手也越发用力。起先她以为是前一晚空调冷气吹多了,夜里被子没盖好,着了凉导致肚子疼,直至一股暖流,有所异样,她才觉得不对劲。 躲过了军训了,却没躲过开学。 她计算着日子,这几天是该来了,却没想到来的这么早,她一时疏忽,忘了应有所准备的在书包内层放几片卫生巾应急,以备不时之需。痛苦的是无法舒缓的疼痛,不自觉的身体扭曲了起来,背一点点地弓下去,近乎整个身子快贴到桌面上,唇齿紧闭,手抚着腹部,硬是强撑着自己抬头听课。 离这堂课结束只剩几分钟时,她生怕被周围的男生听见,递了张小纸条给旁边专心致志听讲记笔记的陈桠楠:“你有带卫生巾吗?” 陈桠楠摇了摇头,停下笔,关切地问了声:“还好吗?撑得住吗?” “还行吧。”其实不太好,痛的要死。时一面色一点点由正常的血色变为苍白,额头沁着汗。 “需要我下课时帮你问问别人吗?” “谢谢了。”时一只觉得说话吃力,现在什么都不愿挪动。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铃响。陈桠楠向楚妤帮时一借了一片卫生巾,陈桠楠说的婉转,楚妤领悟到她的本意后,把自己的书包拿到时一身边,尽可能躲避开男生的视线,小心谨慎的从书包的里层慢慢拿出来,在书桌的掩护下,时一接过,攥在手里塞进口袋,艰难的从座位站起来,尽可能自然的往女生厕所走去,尽管难受至极。 最后一节是彬哥的体育课,同学们收拾好各自的桌面渐渐撤离班级准备去操场集合。 她从女厕所回来时,江则正准备离开班级下楼,她叫住了他:“班长,我身体不舒服,体育课上不了了,你能帮我跟班主任说声请个假吗?” “怎么了?肚子疼?”江则看着时一掩肚状。 “恩。”时一没好意思说出实情,太过难以启齿,她注意到江则的视线,慢慢放下一直搓揉着肚子的手。 “那你就在班上休息吧。”江则十分体谅地说。 “恩。”时一点点头,走回自己座位,她是真的疼到想哭,此刻却也只能趴在桌面上,虽然于事无补,但总可以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安慰下。 江则站在门口好一会都没离开,看着时一扭打在一起的身体,又不放心地走到时一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语露关怀:“看你这么难受的样子,要不我扶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了,可能一会就会好点了。”时一抬头说着违心的话后又趴了下去。 她一个人静静地呆在班上。 时一想撑到放学回家,虽没痛苦到不能走动的地步,可疼痛难忍,她是一个多余的举动都不愿做了。 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陈桠楠回来了,关心的问了句:“好点没?”在她旁边坐下。 “恩,还好。”时一闷声闷气的回答,她只想找张大床躺着,闭目养神,以睡眠的方式舒缓疼痛,“你怎么回来了?” “后半节课自由活动,班主任担心你,让我回来看看。”陈桠楠看着时一桌面上的半瓶水,主动的伸手摸了摸拿起对时一说,“我帮你去打点热水吧。” 时一之前一直觉得陈桠楠不在乎除自身学习以外的任何事,只懂得埋头解题,翻动练习册。 可必要时的关心,她还是热腾腾的送至她的面前。 她只是不善于表达。 时一选择继续趴着小睡一会,直到感觉到有人在自己桌面上放了个东西,她原以为是陈桠楠盛完水回来了,可听东西放置的声音并不像是自己的水杯,就算对方刻意动作轻缓。 她抬头确认,出乎意料是林越,他用一次性纸杯装了杯冒着热气的温水放在她的面前,然后拉开时一前桌的凳子,在她桌前坐下近距离面对着她。 “班主任也让你来关心下我的?” 林越盯着他亲自从办公室饮水机里装来的水,示意时一喝下,摇摇头。 陈桠楠回来时,看到的是时一就这么和林越干瞪着眼,对视不过一会,她便败下阵来。 她接过自己的水杯对陈桠楠说了声谢谢,陈桠楠默默的在她身边坐下,拿出数学书,用黑色水笔一遍遍的在稿纸上演算老唐上课讲解的便捷的解题方法。 时一不自觉地拿起林越的那杯水喝下,喝完后她才觉察到自己竟在不自知中顺由着心偏向了林越。 可还是装出无关紧要的样子。 林越满意地看着她放下手中的纸杯。 时一见林越没有要离开她面前那个位置的打算。 却只有唐突的一句话:“中午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时一被林越的话弄得有些无措,她只见身边陈桠楠写字的手顿了顿,然后又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般继续做题。 “不用。”时一不多加考虑的一口回绝了,她现在和林越面对面地坐着总觉得怪异,眼神飘忽不定,况且陈桠楠在身边,模棱两可的话,尴尬的处境,难掩的暧昧,不知情人士准会想歪。 “顺路。”林越说得坦然。 “不顺。”时一据理力争。 “我中午要去我外婆那休息。” “我要回家。”所以,他去他外婆家,她回她的家,到底哪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对话。 “我外婆家就在你家小区那。”林越状似无意的轻描淡写。 时一吃惊地看向他,仿佛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所以那晚难怪林越会出现在她所在的小区门口!她如梦初醒。 反之林越小人得志的奸诈,撑手随性地放在时一桌上,身子不由向前凑近了一点,装得一脸人畜无害。 时一该承认,这一秒,她深陷其中。 “我自己可以回去。”她没有理由继续逞强,也没有理由让林越陪同。 她越是喜欢林越,越是躲躲闪闪。 她担心林越摄人心魄的眼睛,下一秒就会直射她的内心,一览无余。 他越是努力探求,她越是小心掩饰。 头顶是电扇呼呼的转动声,身边是课本唰唰的翻动声,唯有腹部不时的刺痛才是最为真实的佐证。 她不知道林越原来也可以如此滑头赖皮。 掠过她心,泛起涟漪的从来都是林越不经意间的温柔。 因为喜欢他,所以眼睛自带美化效果,自动磨平过滤了一切瑕疵,留存于心c封印于此的都是关乎他的美好,成为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 她真想对林越发自肺腑的说一声,你真好。 陈桠楠断断续续地干着自己的事,一停一顿毫不连贯,她已经在同一张草稿纸上反复演算着相差无几的步骤无数次却无果,她找不到漏洞,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致使与答案出入过大,她逗留c纠结在同一道大题,久到时一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听到她翻书的声音,久到引起时一的注意多朝她看了几眼。 “还有更简单的方法。”林越因时一偏移的视线也被吸引了去,他思考了一会,就眼尖地发现并指正了陈桠楠解题过程中的疏忽大意之处,“你不介意吧。”林越是指突然插手打断她的解题思路。 陈桠楠配合地递过纸笔,默默地听着,收回,然后拿着林越写过的演算纸看了好一会儿,令时一和林越都怀疑她是否真的听明白了。 “我是不是语速太快了,还是字迹太过潦草,你看起来有点难懂。”林越尴尬地说着。 “听懂了。”陈桠楠回过神来,对照林越的笔记,重新整理了一遍想法,按照自己的思路写下,终于对了。 “收拾书包吧,快下课了。”林越起身,说给时一听,“等等我。” 他刚说完,起身回到自己的课桌旁,三两下收拾好就背着书包走到她旁边。 时一觉得好笑,她还能跑哪去,拖着难受的身子。 她不紧不慢地整理出几本自认为比较重要的课本,比对着老唐课后留下的作业所可能涉及到的教材和作业本。 拉上拉链,比早晨来时有了份量感。 她正准备把双肩包背到背上,林越出手阻拦:“我帮你提吧。” “不用了,几本书而已,我没那么虚弱。”她谢绝了他的好意。 “你不是很疼吗?”林越爱莫能助。 “林越。”时一固执,一字一顿咬字清晰,林越说的直白,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啊!她作为当事人隐隐的觉得他也许是猜到了八九分,不免有点难为情,可又也许他只是纯粹的认为她肚子疼。总之单一个“疼”字从林越这个大男生嘴里说出,就让她感到十分违和和羞耻。 林越自知说错了话,禁声,不再多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 17 吃的差不多该散了的时候,他们六人站在饭店门口做最后的“告别仪式”。 尤翘楚胡吃海喝的敲诈了何佑禹一顿,结束时肚子撑得胀胀的,她不受控制的接连打了两个饱嗝,赶忙用手捂着,还是没逃过何佑禹机敏的耳朵。 何佑禹毫不掩饰鄙夷的啧啧声,连连摇头感叹:“不行啊,这饱嗝败坏社会风气。” 尤翘楚握拳作势就要朝何佑禹那张嘲弄她的嘴脸挥去,让他识趣地闭上那她光是看见他启齿说话就闹得人心烦意乱的嘴,这张嘴闭嘴的风凉话,烧得她心c肝c肺一燎一燎的,她气大还火旺。 但却很不给力的又是一声毫无遮拦的饱嗝,何佑禹刚本已做好了躲闪准备,这下更是彻底被尤翘楚逗笑了,还嘴欠的补刀一句:“清新脱俗。” “何佑禹!”尤翘楚在咆哮,她真的是又恼又气,顾不上跟时一和廖韵之说声再见,一跺脚,愤愤然的甩脸就走。 “哎呦,瞧这暴脾气。”何佑禹乐不思蜀,朝着愤慨的背影喊,“去哪啊?” “要你管!”尤翘楚不甘示弱地吼回来。 “你倒是等等我啊!” 何佑禹刚说完,尤翘楚明显加快了速度,差点没跑起来。 “我先走了,明天学校见。”何佑禹对着另外手足无措的四个人,挥挥手再见,礼貌友好得与刚才那番简直判若两人,然后就赶紧往尤翘楚的方向追。 时一站在原地,只听见她们吵吵嚷嚷的声音。 何佑禹从后头小跑跟上,尤翘楚听见脚步声,厌烦地回头看了眼,警告他:“别跟着我。” “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 “我闲着。” “闲着绕道走。” “顺路。” “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哪顺了?” “哪哪都顺。” 尤翘楚不想讲话,和他讲不通,脚长他身上,只能任由他跟着。 “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何佑禹倒是一个人聊得起劲,话闸子一开启,就停不下来,还把近期热点新闻案例一一分析给尤翘楚听。 尤翘楚受不了了:“你丫负面新闻看多了吧,能不能安静点。” 时一就远远见她捂着耳朵,摆着头,逃命似的往前赶。 他们走远了,淹没在人群中,后面怎样了,时一不得而知。 她把廖韵之支到一旁,与两个大男生隔离开。先入眼的是廖韵之耳垂上闪闪烁烁的耳钉,室内灯光璀璨,她没仔细看也没注意到,此时室外光线一下暗淡了许多,才越发觉得惹眼。 廖韵之念念叨叨的人生规划,正一条条的在叶承彦身上得以补充完善。 她得多喜欢他啊,条条框框都想与他捆绑在一块。 时一不自觉的伸手抚上,拇指轻柔的贴在有棱有角的银色金属上,是冰冷硌手的触觉。 “不要委屈自己,勉强下肚的东西,也会反胃。”时一心疼她,咕噜咕噜不假思索的往下吞咽。 “我们在一起的头两天,我就让他陪我去店里打的耳洞。”廖韵之巧妙的避开尖锐的话题。 时一见她笑的开心,没有继续深究。 “疼吗?”她状似玩笑的语露关心。 “其实还好,没起先想的那么恐怖。”廖韵之自己也伸手摸了摸耳垂,这是踏踏实实握在手里的温暖,“改天你也去试试呗。” 时一弱弱的说了句:“我怕疼。” 不愿搬上台面说开的话在肚里默不作声地化开就好。 廖韵之和叶承彦手牵着手离开,尽显小女生的娇羞。 时一痴痴地看着他们依偎的背影入神。 “羡慕了?”林越促狭道。 “是啊,羡慕的要死。”时一大方地丢了一记白眼给他,拖着长音,不否认,反之特胸怀坦荡的承认实则是在掩盖她的心虚。 却又在心里犯嘀咕,可不是吗,羡慕的要死。 时一和林越经过一段上坡路时,只见一对与他们一般大小的情侣骑着自行车与之抗衡。 更确切点说,是男生把控着车把,后头的车座上载着单边并腿坐着的女友,护着他的腰。 “是不是我太重了?”脚踏车的行进速度缓慢,那个后座上的女生怪不好意思的小心问道。 “不是,不是。”男生连连否定。 时一徒步和他们往同一个方向走,心疼的觉得,明摆着是男生一根筋的极力在女友面前充斥着表现欲,即便多个辅助工具也是累赘,还不如两人一起下车推着走来的轻松自在。 女生看着他卖力的蹬着踩踏板,浑身都在用劲,又问了一句:“要不我下来吧。” “不用,不用。”男生又急忙出声制止,安慰她,“快到了,坡陡不好骑,过了这段路,一会路就平坦了,你只管坐在我后面就好。” 时一就这么目不斜视的观察,津津有味的细品情侣间话语里所暗含的相互理解的心意。头一次见般的新颖,同一件小事,不同的男女演绎出的感觉也千差万别。她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男生艰难的一脚一脚往前蹬,整个人都快从自行车座上撑起,硬是咬牙坚持挺住,但胸口忽上忽下的起伏和努力削弱的喘息声却不留余地地败露了自己。明明知道是上坡路段,还非要逞强不舍得让女生下车走几步,硬是靠着自己双腿的劲死撑,吃力地行进。 通俗的道理是讲不通的,明知不可取,还执意而为之,是道不明的喜欢。 时一笑而不语。 林越问她:“你这么直接的看着他们好吗?” 时一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可还是老实的回答:“不好。” 他们一路晃荡,却谁也没主动提议去搭公交,没了冬季寒风中紧裹的厚外套,时一的手别扭得不知道往哪放,只能搭着斜挎包上的肩带拽在手里。 他们后来经过江边,观光游轮驶过江面带动层层涟漪,七彩斑斓的霓虹灯一串又一串接连循着栏杆等边沿处垂挂,她任由披散的头发打在脸上随风飘来荡去,一次又一次把吃进嘴里的发丝撩开。江边的风大得令人舒畅,她舍不得回家,任凭它怎么吹,她赖在步行道旁的休闲椅上不愿走。 她妈刚才发来消息说是今晚她和她爸怕是赶不回来了,老家的亲友聊得投机,参加完熟人的婚礼又转场多喝了几杯,硬是让他们多待一天,明天再回去。她妈叮嘱她别在外面玩的太晚,好早点回家休息,明天还有课。 她懂事的回复,知道了。 时一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彻底放松神经,耳边刮过的是刚从她们身后的那段江面开过的游轮上,某对情侣恶俗直白的告白呐喊。 “某某某,我喜欢你。” “某某某,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呼喊的誓言声不大不小,正好钻入她的耳朵。 又是一对热恋期的情侣。 时一一反常态,开始无端地享受这些被她不经意间撞见的温情片刻,冠以莫名的见证者的身份,本无从关联的一对又一对巧妙地撞进了她的生活。 “你先走吧,我在这呆一会。”时一闭眼假寐,身心放松。 她没有听到林越的答复,却能感觉到有人占据身边的空位,落坐时的重量感和椅子承受下的细微嘎吱声。 她知道,林越就在她身边,一臂的距离,他没走。 时一又慢慢睁开眼,歪过头去看他。 她被风吹得心神荡漾,大胆的想法在此时此地涌上心头,夜晚的江边真适合告白。 单一晚上,就足以令她蜕变成一位赤裸裸嫉妒的旁观者。 但她没有这么做,情绪高涨地挣脱起来,说了声走吧,语意轻快,又继续沿着江边往家走。 她要早早回家,进她的“温柔乡”,做她的“白日梦”。 他们在小区门口道的别,然后各自转入自家的楼道。 时一陪着尤翘楚强撑着精神逛了一天街,走走停停,回到家才八点半就已经昏昏欲睡,又强打着最后那一点微弱的清醒意识,洗了个澡,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她困极了,累了一天,很好入眠。 时一半夜醒来起身上厕所,才糊涂地发现睡前忘把自己卧室内的灯关了,重新躺回床上时,已经没了回来时那鼓无法逃脱的昏昏沉沉的睡意,不由自主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她这才注意到七分钟前林越发来的qq消息。 “睡没?你知道附近有哪家24小时营业的店吗?” 时一先是脑中快速地筛选了一遍附近的店面,回复,后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怎么还没睡。 “除了楼下的kfc应该是没有了。” “你还没睡?”林越回的很快,时一才确定他是真的还清醒着。 “刚醒。” 时一猜测林越是半夜饥饿难耐,想点些外卖上门。 “出来吗?请你喝咖啡。” 结果却截然相反,她也只能说他精力充沛。 “你是想让我一整晚都别睡是吗?”时一对着手机屏幕啼笑道。 他是怎么想的,这么晚了还想着喝咖啡,即使是补作业也不至于忙到现在这个点啊,更何况这周末作业并不多,再拖拉都不至于,又不是熬夜赶工的职员,加班加点。 “跟你一样刚睡醒,可悲的是醒来就睡不着了。” 时一后来还是出来了,凌晨的夜有点凉,换下睡衣,草草的披了件薄外套。 除了提供夜宵的大排档,街市上的店面基本都打烊了,路灯昏黄打在水泥路上,照得人形单影只,显得特别寂寥。 大排档支起的围帐内,酒桌上豪迈的划拳声和叮叮哐哐的玻璃碰杯音,不绝于耳,她走在凌晨一点多的夜里推开了kfc的玻璃门。 林越对着值班营业员不带迟疑地张口点了两杯咖啡。 对方程序性的确认一次:“两杯咖啡是吗?” “不了,两杯热牛奶,谢谢。”时一纠正道,又转头对林越不客气地说,“你是真不想睡了是吧。” 林越只是看着她,默默地笑着付了钱。 “我还以为你睡了。” 他们坐在临街的高脚凳,林越心甘情愿地喝着手里的热牛奶。 “那你还想着问我,你是料想到我一点还能醒来回你消息是吗?”时一随意地开着玩笑。时一与林越一来一往地接触,漫无目的的聊,连带着她整个人也变得活络,不知不觉彼此间的说话用词与语气也越加的不客气。 “我没多想。”他顿了顿,“可万一呢?” 时一惊恐地发觉她越来越不理智了,林越三两句话就能把她打发得妥妥贴贴,恨不得举手投降招供一切,他说的都对,她都听。 有那么一刻她错以为,他们真像熟识多年的老友,熟悉到林越随意的一个邀约她就二话不说的跟出来。 她对他不与外人道的喜欢是步步为营的筹码,她的纠结c矜持和骄傲则是与之权衡持平的秤砣。 时一不知道说什么,他们踩着高脚凳邻座而坐,隔着一整面的透明玻璃,肆无忌惮地窥探着这座城市凌晨寂静的夜,它隐秘的呼吸着,饲养着一批久不能寐的人。 今天她真的和他相处的时间太多了,多到她浑然不觉已延续至第二天,甚至不顾自己是位要上学的普通学生。 “说点什么吧。”林越引诱时一开口,她认真喝牛奶的样子真的太安静了。 “说什么?你不是来请我喝东西的吗?”时一假装与她无关。 “什么都好。”林越无欲无求,他是被黑夜抛弃的失眠者,静等时一的慷慨“救赎”。 时一想了很久,要说什么呢,该说些什么应景有趣的话题才好打发这迷迷糊糊的夜。她从没觉得牛奶这么好喝,稠稠腻腻的融在嘴里。 林越耐心等她,久到他还以为她不太想理自己,正准备自己随便说些什么开场,时一开口了。 “你知道《妈妈再爱我一次》这部老电影吧。” 街对面是家最近新开的影院,她还没去过,门口的大荧屏上正滚动播放着最近刚上映的几部新电影的预告片,即使张贴的新片海报不少,但先入时一眼的,尤为恐怖片最醒目。 “恩,小学时看过。”林越做好准备听时一讲些什么,表示很有兴趣听下去。 时一想到很久以前,小学五年级时学校免费发放电影票,组织五c六年级的学生集体去电影院观影,影片名就叫做《妈妈再爱我一次》。 那时的影院厅设施不如现在高档,每间观影室安排的座位数适当c适度距离的可调节软椅c扶手上提供放置饮料和爆米花的凹槽,处处尽善尽美的贴心,甚至按照个人需求分类提供多项服务,正如私人影室和情侣影室的出现。 那时候条件设施不完善,也许这么说不对,太过于以偏概全了,但时一成为中学生之前,她只去过这么一次意义上的正规影院看电影,所以那个时代的影院留给她的印象就是如此。 长长的一排一排连着的木制靠背椅,类似于现今的阶梯教室,但空间远比阶梯教室大得多。 那场观影安排了不少学校,即便这样,前排还是空出了很多座位。学校为他们安排的座位挺正好的,不前不后c不偏不倚的中间地带,各班有组织有纪律的听从带队老师的安排,在影院厅里较中间的那块位置集中坐下。 观影前一天老师还特意提醒他们,记得准备一包纸巾随身携带,起先她还不是很明白老师的用意,后来她懂了,这是部以亲情为主题的催泪影片。 “真的,这部影片真的很感人,当时在场的人基本都感动哭了。”时一着急向林越解释,较真得就像在为自己辩解,而后话锋一转,底气弱了下去,“除了我。” 林越听得饶有兴致。 一整排的座位太长,如果本班同学一个接一个连下去坐,便不易于老师管理学生,所以各个学校的老师都不约而同的采取方块式排座,即本校学生集中在一起,平均拆分成几排。那次时一正好坐在本校其中某一排的最边上,旁边紧临着别校的某个男孩。 她看的入迷,越看到后头越觉得感人,特别是高潮处,隐约听见周围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拆纸巾塑料袋c吸鼻子和微弱哭腔的声音。 她被剧情牵引着湿漉漉的情绪,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正欲夺眶而出,旁边的小男孩突然凑近她,一张放大的陌生人的脸就这么完完全全覆盖了她的全部视线。 小男孩凝视着她脸,一脸天真无邪的好奇:“你哭了吗?” 那一刻,时一为他的直接感到不可思议,她酝酿好的情感被彻底中断,而她那股天生的小倔强还得硬生生的把欲要颗颗滚落的泪珠强忍住,才能保留没由来的好胜心:“没有。”不耐地推开他的头,没好气的说,“你挡住我视线了。” 那场电影后来看的特没劲,时一根本已无心把自己带入剧情,男孩频频转头观察她的脸部变化,她被弄得兴致全无,搅得心烦意乱,一次次的回应他:“我真的没在哭。” 她真想问他,他是想把自己逼出眼泪才甘心吗?真的不用再看她了,她是不会哭的。 后来放映结束,老师带队离开,但凡目之所及之处一个个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人,皆是红着眼眶和未干的泪痕,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 他们凑成一堆,分享着煽情剧的心得体会,而就她落单,脸上全无任何情绪,甚至于有点气愤,没有哭过的泪痕c红肿的眼眶c止不住的啜泣和揉皱的纸巾,就连几近结尾处最引人入胜的剧情都无法完整串联起来跟大家分享,她很伤心,因为就她一个人没哭。 同学问她:“你没哭吗?明明很感人啊。” 她不希望让别人觉得她跟其他人的感官泪点不同,误解她是一个无知无觉的人,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乖乖听话带好的那包纸巾还原封未动的放在背包里带回了家。 “如果换作现在的我,就会揪住旁边的那个小男孩一顿暴揍,然后告诉他,别这么爱管闲事地关心别人的眼泪。”时一现在想来真的又可气又可笑,因为一个没由来的插曲,无关紧要的人,成为她惦记至今的“恨”。 林越在一边哈哈大笑,一口刚喝下的牛奶险些喷出,好不容易吞下后还呛了两口,丝毫没有要同情当事人的打算。 “真的?”林越狐疑地看她。 “假的。”时一皮笑肉不笑,“我就事后想想而已,当时影厅里那么黑,我都不确定他到底长什么样,小孩子成长发育变化大,就算现在真站在我面前,十有八九也认不出来。” “看恐怖片吗?”林越终于知道时一的话题灵感起自哪里,他指了指那家影院的大幅海报。 时一退退缩缩的推手求他放过:“别,我不看的。” “不是总听人说人比鬼更可怕吗?虚实难辨的东西你还当真。” “可是”时一不情愿的委屈样,“就算这样,我还是怕鬼啊!” 林越发自肺腑地笑,他想不到时一也有软肋,她不似表面那般云淡风轻,同多数女生无异,有着令其怯弱的事物,一触就可激起心底的惊涛骇浪。 时一又由此联想到另一则囧事。 小学四年级时,学校组织过一次春游活动,他们当时去的是一个类似基地园的地方。其中有一个娱乐环节是走迷宫,是真的用水泥砌起的高墙,层层叠叠的三维实物,跟图书上的迷宫游戏不同,这次是实战游戏。她那时小又是女生,不够高,水泥墙自然给作为小学生的她一种高不可攀的压迫感,她站在门口却步了,眼看着同学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里跑,大呼小叫的惊叫声,玩得不亦乐乎,独留她一人站在门口犹豫不前。可她就是不敢,不敢迈出那一步,她怕被甩在死胡同里,到不了迷宫的中心。迷宫的中心是个看台,可以以上帝视角纵观全局,后来她看到不少同学成功“登顶”,开心的朝她招手,好心的为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同学指路,她是羡慕的,但是她又开始过分担心,一会出不来怎么办,小小年纪的她就这么陷入了自我假象的受困景象中不能自拔。其间即使老师在一旁鼓励她进去试试,她还是怕跟丢了大部队,往后缩了脚,宁愿在门口等着小伙伴出来。 现在想来不值一提的小事,在当时的那个环境下对幼小的她来说,是望而生畏的大事。 就算后来的闯鬼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次,也是寸步不离地紧贴着其他人走,当时正好还有六年级的学生也想进去玩,他们就几个人凑一伙,一刻不离的紧抓着高年级的衣角,抱着人家的胳膊,全程不敢睁眼,嗷嗷直叫,只有耳朵还时时警惕地接收讯息,以听取前方别人的尖叫声来判断路况,她没有撑到最后,中途见到出口外的亮光,逃也似的往那跑。 她真的很胆小,胆小得都不像长大后的自己。 林越听得津津有味,牛奶见了底,时一的故事也讲完了。 他真挚地发表了一句见解:“时一,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讲故事了。”是那种娓娓道来的生动鲜活。 她挖掘自己的往事,博得林越对自己又一好评。 “好了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也听够了,牛奶也喝完了,该回去睡觉了。”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四分。 七点半的早读,换算平时作息时间六点半起床,现在回家躺床上立刻入睡,大概还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还有后续吗?”林越睡意全无,有所期待和留恋,他想继续听下去,不愿结束话题。 “有。”时一说,“公平起见,下次换你讲。” 25 时一裹着系带睡袍,披头散发的缩着脖子,四仰八叉的躺在铺好的棉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光溜溜的天花板,一个激灵,翻身下床,行动利索的打开衣柜,她决定好好收拾下自己,然后出门碰运气。 在玄关处穿鞋时,她妈探出个脑袋问她:“去哪玩?” “倒垃圾。”她把钥匙塞进兜里,门刚开了条缝,冷风就涌进来,脖子空荡荡的漏风才想起似乎忘了啥,折回房间缠上了条围巾,抽屉里搁置了一个寒假的手套,索性也给捎上,装备齐全些,又对着卫生间内的镜子照了又照,稍捋了捋碎发拢在耳后。整理完这一切,才重新把刚脱下的鞋穿上。 她妈见她如此折腾,又疑惑的确认一句:“倒垃圾?” “恩。” “几点回来?” “去去就回。”时一系好鞋带,起身,“妈,还有哪的垃圾需要我一块儿拎出门扔了的?” “那些我今早出门买菜时下楼都给顺手扔了。” “好,那我出门了。”时一嘭的一声关上门,把已经从房间里提到玄关口本要带出门的那袋垃圾给落下了。 只留下她妈错愕地站在那,看看那袋被遗忘的垃圾,又看看牢牢关上的门。 二十分钟前,时一还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玩手机,直到林越的qq在线状态由ifi切换成移动数据。 她想起了尤翘楚和那句她时常信奉的话:无巧不成书。 然后催促着时一:“你难道就不想跟林越多发生点什么?” “多发生点什么?” “故事啊!”尤翘楚俨然过来人的口吻,对着时一的不争气叹息,“你就甘心这么平平淡淡的再度过三年啊?” 时一沉默了。她不甘心。 不知道是不是她单方面的错觉,她似乎和林越走近了些,但到底还是被动了点。 “你到底在怕什么啊,以前在学校也总是尽可能避免接触,能躲则躲,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到底是怕别人知道你喜欢他,”尤翘楚顿了顿,“还是怕他知道你喜欢他。” 时一很久才弱弱的说出一句:“都是。” 尤翘楚那时问她:“时一,你就没想过让林越喜欢上你吗?” 她答不上来。 但她现在想明白了,她有所求,有私欲。 尤翘楚出门打的c夜跑c商场购物都能碰上陌生人来找她要联系方式。 “你不能等着林越来你家敲门,巧合是要自己创造的。” 时一站在那家手工自制冰淇淋店的正对面街道,旁边是棵光秃秃的枝干,时不时的两三辆小汽车从面前呼啸而过,卷起一阵冷风直往她脸上呼,她定定的凝视着街对面的招牌,掏出手机,拨通了早就熟记于心的那串号码,按出:“林越。” “恩。” “我想吃冰了。” 说出话的要负责,所相应的要由他来兑现约定。 “好,我马上到。”林越不可抑制的喜出望外。 时一在这头,笑得心满意足:“好,我等你。” 她想起《穿越时空的少女》中17岁的少女不断跳跃时空,只为改变少年离她而去的事实。她第一次看时就因里面的两句台词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在未来等你。” “恩,马上就去,跑着去。” 像极了此刻。 她后来反复看了很多次,感动依旧。 她在川流不息的街头,第一次身临其境,她斗志昂扬,她想永远做故事的女主角。 尤翘楚来找时一拿作业的时候,全程一个劲儿的傻笑,时一把早已叠放好的作业往她怀里一塞,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傻乐呵什么呢,中彩票了?” 尤翘楚把作业先放到一边,连人带着屁股底下的座椅往时一那紧挨着,时一下意识的身体后倾了点,脸上明显写着“你又想干嘛”的情绪,扫视她怪异的一举一动,尤翘楚把时一往回拉了拉,贴近时一的耳边,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我谈恋爱了。”说完还莫名腼腆的屏息期待着时一惊喜的表情。 “哦。”可出乎意料的,时一只是淡淡然的应一声,略显敷衍。 “你怎么这么冷漠?”尤翘楚不可置信的惊讶,“不应该八卦下?问问我他是谁?哪所学校?有没照片之类的。” “何佑禹啊。”时一十分镇定,反倒是尤翘楚显得过于大惊小怪,“我猜到了啊,何佑禹啊,我们几个不是都认识吗。” “屁勒,怎么可能是他!”尤翘楚正色道,语调上扬,不容置疑的否认,“我就说你怎么这么事不关己,一点都不好奇,不是何佑禹。” “不是何佑禹?”尤翘楚的解释让时一不得不拉回注意力,开始重新正视尤翘楚的面容,脸上满是明显的期待,呼之欲出的倾诉欲向时一表达着“你倒是多问问我啊,多好奇下啊”。时一目光聚焦于对面眨巴眨巴的水灵灵的大眼,探其可信度。 “不是。”尤翘楚微笑着摇摇头。 “真不是何佑禹?”时一再次强调确认。 “真不是。”尤翘楚再次微笑着摇摇头。 时一有点想不通了。 “你不喜欢何佑禹吗?”时一反问。 “我有男朋友了。”尤翘楚万分诚恳的表明立场。 “不是,我是说在这之前。” “恩他这人还不错”尤翘楚犹豫了一下,还算客观的折中评价了一句。 “哦。”时一刻意重音的表达一声对这不满意回答的感慨。 “不是啊,时一,你是不是放错了重点?这件事好端端为什么会扯上何佑禹。”尤翘楚突然回过神来,才稍觉话题的方向转换得不太对,她本想跟时一谈谈新任男友,分享恋爱的喜悦。 “我就觉得你俩挺顺眼的。” 尤翘楚原模原样的回以同样的哦字。 “是上次给我们看过照片的黑框男?”时一在脑内搜罗了一遍尤翘楚近期在她们面前所提过的异性,回想起那次元旦汇演。 尤翘楚暧昧地摇摇头,晃动着食指say n一! “我没跟你们提过的,你不会知道的。”尤翘楚又笑得得意。 “那你自己说吧。”时一把身体的重心往椅背上靠,彻底的放松了下来,准备静静的听尤翘楚一一交待清楚。 尤翘楚和沈适在一起是寒假的事,已经两周了,沈适是隔壁体育院校的学生,大尤翘楚两岁。 “重点是又高又帅!”尤翘楚满脸的骄傲,兴奋地滑动着手机相册给时一看,嘴里是一百万个满意,“打篮球还特别酷。” 时一看了几张,的确正如尤翘楚所说的那样又高又帅,可看着尤翘楚新任男友沈适的照片,脑中挥之不去的却是何佑禹对时一的坦白,她没让尤翘楚继续往下翻,而是问她:“你喜欢他吗?” “喜欢啊,这么帅的男生我为什么不喜欢?”尤翘楚双眸闪着光的灵动。 弄得反而是时一不知道怎么回她了。时一其实也并没多袒护何佑禹而为他占票为他说话,她选择顺其自然,选择尊重尤翘楚的选择,所以她不再多说。 然后顺理成章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可避免的便是尤翘楚一个劲儿的秀恩爱。 尤翘楚曾在沈适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截了两张他们视频通话的截图甩到群里,这是她第一次秀恩爱的证据——状似无意地蜻蜓点水般似有若无的公然晒图。 尤翘楚去商场购物,对着服装店内一整面的全身镜拍了张万分般配的合照,贱兮兮的在群里说着,只是想秀个恩爱。所谓爱情奢侈的烦恼不过就似她那句秀之余还不忘毫无痛痒且可有可无的矫情抱怨:“我很烦为什么当时袋子在我手上?” 他俩的情侣经济生存原则大致体现在于从不aa,比如吃饭,买零食,送礼物沈适出钱,比如买个包子,尤翘楚出。 彼此最好的时候,尤翘楚对沈适简直称心如意,谈论到某些男女话题时,她都不忘捎带上一句,“我男朋友这点不错”c“这里我要夸下我男朋友” 她对他的满意度毋庸置疑,以至于当追尤翘楚的男生跟她提议说,没有男朋友考虑下他时,尤翘楚立马回绝:“有病啊,我男朋友那么帅,不需要。” 即便如此,时一也没觉得沈适有多特别,她相信尤翘楚是爱他的,但时一所以为的这种爱与尤翘楚在他之前所交往的每一任无异,就像热恋时所描摹的爱大多相似,而沈适也将经历她历任男友中无差别的爱情历程——起初口口声声的真爱,日后无感时都会遭到尤翘楚的无端嫌弃。 高一下学期,各科老师都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申文理分科的重要性,大多数人目标明确,为着各自的权衡,朝着既定的路线走。 各科学习优异,成绩突出的基本都毫无悬念的选择理科,可但凡理科比文科稍逊色些,哪怕成绩普遍均衡却不够出彩的女生,都不出所料的会往文科方向考虑。 时一很犹豫,从小到大,学习的方向都不偏不倚按着设定好的轨道走,该学什么,该着重把握什么,该朝着哪个目标努力,她都有着明确的想法,可自从上了高中,她迷茫了许多,她的短板越加突显,长板也没得到特别好的发挥,在此之前,她天真的觉得,差距不大的天赋是能用后期十足的努力补足的,她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的踩在当下阶段的人生印记上,中考也收获了良好的效益。可她现在想不明白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学习被她搞得一团糟,她总是勉强维持着目前的好成绩。可那些微乎其微的天赋差距才最为致命,分水岭的沟壑越陷越深,为什么有人能一眼就看穿解题思路,为什么有人外语语感如此浑然天成? 就像她在为数理化解题而忙得焦头烂额时,尤翘楚还能悠闲自得的经营着爱情,为无足轻重的细节烦恼。 南方的春季格外短暂,夏天来得早,天很快热了起来,因此时一中午选择在校食堂就餐。 尤翘楚最近特别容易咋咋呼呼的,一点就着,本各自和谐的吃着餐盘里饭菜,她一心二用,一边心不在焉地夹着面前的午饭往嘴里送,一边专心致志地控着藏在餐桌底下的手机,突然筷子一拍桌,震了震,毫无征兆的飙出一个脏字,成功引起周围几桌人的侧目,然后状况外的大家又都相安无事的继续转回去吃饭。 “干嘛?”廖韵之见大家不再往这看,才询问尤翘楚到底什么情况。 “就沈适的体校微博表白墙啊,不知道哪个女的偷拍我男朋友,投稿博主求联系方式,然后被我朋友发现艾特我啊,结果被我发现还他妈不止一条,我往下滑,发现近期竟然有三四条!”尤翘楚怒了,筷子扔一边,也不管面前没吃完的饭,把手机搬到桌面上来页面转给她们看。 “干嘛呢,不想活了?公众场合公然把手机拿出来也不怕被抓。”时一赶紧把手机推回去让她收起来。学校最近教务部对校规校纪查的严,时不时总有人巡视。 尤翘楚瘪瘪嘴配合的收起手机揣兜里,一面委屈巴巴地嘟嚷着:“这是我男朋友!” 一面稍显不耐的一手插着腰,一手对着脸扇着风压抑着烦躁的情绪:“真是哔了狗了,受不了这些人!” 何佑禹端着餐盘搜寻了一圈食堂,与正好抬头面对着的时一目光相接后,径直往这走,很自然的把餐盘往尤翘楚旁边的空位一放,落座。 “你干嘛!”尤翘楚转头没好气的质问他,眼神凌厉的上下扫射。 “找你吃饭啊,”何佑禹说着理所当然的理由,自然的夹着饭菜,又见尤翘楚搁置一边的餐盘,伸出“罪恶”的筷子不客气的把她的一块肉往自己嘴边送,尤为浮夸的眼前一亮,还意犹未尽的评价一句,“这道菜不错!”然后又准备再夹块肉走。 “吃吃吃就知道吃,拿去!拿去!”尤翘楚嫌弃的把自己餐盘都推给何佑禹,眼烦心乱。 尤翘楚不太想搭理何佑禹,又回到“正事”上对着时一和廖韵之讨论起刚才的话题,低声发着牢骚。 何佑禹也不帮腔搭话,难得的安静,嘴里倔强地啃着块排骨,腮帮子鼓着,手里的筷子却闲不住的时不时往尤翘楚的餐盘里夹点什么。 “一会你们就去那条微博下面评论,就说有女朋友了,别打扰人家。” “恩。”时一和廖韵之点头。 “不行,”尤翘楚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妥,又认真思考起对策,“这样会不会不够狠。” 她俩就等着她,全凭安排。 “记得评论完艾特我,再加上一张我和沈适的合照!我一会就发给你们!恩!很好!” 时一一面点头配合着尤翘楚的指令,又偶尔瞄一眼何佑禹从尤翘楚那夹走了什么,她不由得想象,何佑禹好像一条跟在尤翘楚身边多年的狗。 “记得把我夸好点!要多发几条!”尤翘楚又不放心地嘱咐道。 何佑禹不插嘴不打趣,全然事不关己的模样,出奇的安分。 说他完全屏蔽餐桌上的谈话,时一不信,他专心致志的吃饭,并不代表他不关心与尤翘楚有关的话题。 直到他突然来一句:“接吻照有没有?床照也可以的。我帮你发,要多绝有多绝。” 何佑禹平淡地说着欠揍的话,场面一下子安静了,时一只是笑,控制着嘴角上扬的幅度,埋头吃饭,不参合。 “何佑禹,你想什么呢!能不能思想纯洁点!”尤翘楚没好气的把被自己冷落已久的餐盘抢回来,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又恶狠狠地端起何佑禹打的还剩半碗的紫菜汤半仰头就一顿猛往嘴里灌,一滴不剩,眼里满是嘚瑟的得意“报复”。 何佑禹也没阻拦,而是在尤翘楚霸气的把空碗不轻的往桌上一放,舔净嘴角最后一滴汤汁,得逞的挑衅时,欲起身:“你要是还想喝,我就去帮你打汤。” 不同于有事没事的嘴欠,尤翘楚被他的认真劲儿给说懵了。除了偶有的一两句在尤翘楚听来尤为刺耳的话,何佑禹出乎意料的体贴,反倒令她不自在,尤翘楚微微一愣,事情的转变方向不按“常态”发展,她难得为自己的幼稚感到没劲,支开话题,转而问他:“中午足球部有开空调吧。” “有。”何佑禹点点头。 “那我中午在那呆着吹空调没意见吧。” 尤翘楚说完才发现这“剧情”不太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暗自骂了句脑抽,她什么时候这么正经礼貌的征求过何佑禹意见了。 “你想什么时候呆着都随你。”何佑禹又从尤翘楚那夹了些菜走,很顺畅。 这次尤翘楚没多说什么阻止,她只是不解,既然他这么不喜欢自己的配菜,为什么还要点。 她们草草扒拉着剩下的饭菜,收拾好餐盘,跟何佑禹招呼了一声,先走了一步。 何佑禹吃着最后的一些饭菜。 尤翘楚思来想去还是不对劲,在去体育部的路上对着她们嘀嘀咕咕的念叨:“你们就没觉得何佑禹这学期变得变得有点不太正常?成熟?稳重了点?” 时一和廖韵之听她继续说。 “换以前,我说一句,他怼一句,总喜欢和我唱反调,烦得很。今天吃饭,我就突然发觉他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反而显得是我太幼稚?他这样我反倒适应不过来了,虽然还是会偶尔说着我听着就来气的话,你们就不觉得吗?” 转头看了看时一,又看了看廖韵之。 “你们没感觉吗?” 她俩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在那吃饭,不说话呛我,我总觉得他有心事,闷闷不乐却还喜滋滋的从我这夹肉,他到底心情是好还是不好啊。不过,他啃肉的样子,真像我养的一条狗,可爱得有那么点招人喜欢。” 尤翘楚就是这么奇怪,何佑禹和她对着干时,她总是在她们面前损他这损他那的百般挑剔,各种不顺眼;现在,他一反常态的顺从她,她反倒念念叨叨的开始猜测他的心思。 尤翘楚有时候连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时一其实真的很想问尤翘楚一句,你真的对何佑禹没有感觉吗?一点都不心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3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26 时一推门而入,足球部开足的冷气扑面而来,正对林越,她当下内心诧异了下,想想也就没觉得有什么好怪的。 林越见有人进门便抬头打了声招呼,时一特意选了个稍稍斜对角位置坐下,看着他低头入神地在习题册旁的草稿纸上演算,又不好过分一直盯着对方看,百无聊赖的在座位上东瞅瞅西看看,然后又被他专注的神态吸引了去。 “选理?”尤翘楚率先打破平静的局面,上半身微微往前探了探,大致瞄了眼林越所做的科目和进度。 时一利落的把视线收回,看向尤翘楚。 “可能……也许吧。”林越不确定的犹豫着。 尤翘楚又把问题抛给一旁傻愣的时一:“你勒?” 在座的三位目光立马一致投射至时一身上,时一本只想安安静静坐着听尤翘楚能和林越唠唠嗑磕些有的没的,没料到话题主角转换得太快,自己一下子成为了事件的中心点。 林越很认真在等她回答,她余光里他关注的目光锁定,似要精确捕捉她启齿的每一个字句,令她无端的紧张,然后慢吞吞的说出一句:“不知道。” 话题戛然而止。 这种气氛很怪异,林越在写题,翘楚在教韵之微博评论——就表白墙这事如何能增长她正牌女友的气焰,体面的逼退不必要的骚扰。就她一人,没带习题没带手机,干愣着旁观,着实像个傻逼,本想来足球部午休的,可林越在对面,她又不好意思就这么当着面趴桌上小歇一会,太肆无忌惮了点,她太顾忌形象了,特别睡相这类如此毫无防备的状态。 冷气吹够了,她想了想还是去班上看会儿,背背政治好些,虽然热了点,闷了点,但不至于现在这么局促不安,刚起身才微微拖动了椅子,发出与地面突兀的刺耳摩擦声,尤翘楚就警觉地拦住她问:“上哪儿去?” “空调吹得有点冷,我回班休息背会,政治在班上。”她很勉强的胡诌一个借口逃脱。 尤翘楚不信,林越虽什么都没说,但拉开他所在位置的抽屉,取出空调遥控器,调高了几度。她俩看向了调控遥控器的声源,那几声按键的“滴滴”气氛骤然凝固,林越调好后又放了回去,关上抽屉,继续写题,浑然无觉,可笔尖又顿了顿,然后才抬头正面迎上时一,不确定的建议着:“要不……你把政治拿到这里来背吧?” 时一不知怎么回他。 尤翘楚看看她又看看林越再看看她。 “你可别傻,外头得多热啊!”尤翘楚光是想想室内外的温差,就满是嫌弃。 “是你太吵了。”时一倒很不客气的把问题归咎于尤翘楚。 “哦。”尤翘楚干巴巴的发出一个单音节,只能勉强随她。 室外是热了不止一点,但是自在多了。她不紧不慢的往教室的方向走,寻思着彬哥什么时候会找她谈话。 这次半期考刚结束没多久,紧接着月考也近在眼前,当还在归整上场考试的错题时,下场考试的准备也容不得半点懈怠。就上次半期考成绩排名和近期学习情况合着各科老师的如实反应,班主任时不时会单独叫班级同学在午休、自习课或放学去办公室面谈。 班里人面谈过的已经有一大半了,除去个别她认为学习稳定名列前茅的不必多此一举,比如江则、宋因冉、林越(如果暂不论语文的话),也是时候轮到自己了,光是这么想想,也还是有点心虚,暂不说班主任会不会来找她,光是她自己也并不满意。 楼道拐角处准备上楼时,险些和来人撞上,好在适时止步了,没看清来人先是条件反射性的开口说声对不起,然后抬头,发现是刚好下楼的江则。 “额……江则。” “回班?” “恩。” “吃冰棍吗?”他站在那,与时一隔着半臂宽的距离,就像一场酝酿已久的邀约,话题衔接得恰到好处。 “不……”她正要脱口而出的“不用”二字拒绝,脑内却不由自主的一闪而过那已成型的实物画面又勾起了口腔对阵阵冰凉刺激的如实渴望,“吃。”她重重点了下头。 江则请的客,一根冰棍成功成为了她学习道路上的绊脚石,她被这个夏天收买了。 小卖部不远处有颗百年老树,树干很粗壮,枝繁叶茂。弘毅建校148年,它也就存活了148年,字碑上凹刻着它与校史。 江则建议去那坐会儿,她同意了。 树很大,围台较高,他们借着旁边的一小节台阶上去,在绿荫的遮蔽下在其边沿坐下,她垂晃着腿。 “想好报文理科了吗?” “文科吧,”时一把最后一口冰棍融在嘴里,“不出意外的话。” 他们吃得很快,水泥地升腾起的热气,暴露在38摄氏度的高温天里的冰棍,正一点点顺着最外层往下滑,除了嘴里的其他以外地方都不是冰棍最终的归宿,时一容不得自己慢条斯理地看它一点一滴消融在艳阳天里化作一摊粘腻的水。 比起刚才对尤翘楚的回答,这次她倒显得多了几分笃定。 附近没有垃圾桶,她两个指头捏着根光棍转着玩,她也就呆呆的盯着看,不知如何处置。 “我如果跟你说我也想报文科呢?你会不会觉得意外?”江则很体贴的把时一手里吃完但无措的棍子拿过来,连同自己的那根一并塞进刚刚还没丢掉的塑料包装里,暂搁一边。 时一先是一愣后很礼貌的再次道谢。 “不意外。”时一摇摇头,说得真诚。 江则略有惊讶,转头看她微低着的侧脸,耐心的等她下文。 “你学文学理都很优秀,”语气里不无羡慕,“你如果跟我说,你突然腻烦了理科既定的颠来倒去的公式理论,想寻点死板而啰嗦的概念意义来挑战大脑负荷,我也信。” “是吗?”江则反倒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自己就这么欠虐吗。 “我每年看新闻公布各省文理状元都惊叹他们简直挑战人类智商极限。”时一身体微微往后撑了点,看着头顶一片绿叶悠悠的飘到脚下的那块地上,“文理状元只有一个,而你是这批入围者,最起码在我认为是。” “我就这么优秀?”江则反问时一,捕捉明眸中流转的笃定。 “是啊。”时一拖着尾音带着俏皮的笑。 时一微微歪头看他,那一刻江则恍若是自己被她眼中明亮亮的太阳恍眼了,他很想伸出手,将手掌放在她的头顶搓揉,来回击她难得表露的可爱。 江则目光不自觉便停留在时一拢在耳后的柔顺黑发:“你头发长长了。” “恩,挺快的,一不小心就这么长了。”时一低头看着自己那安分地贴着校服的直发,她挺直了脊梁,手伸到后背触着最末端的发尾比着,差不多在肩胛骨位置再微微向下,上一个夏季,才勉强及肩,掩饰不住的满意,“夏天到了,该扎起来了。”又苦涩的笑笑。 “什么是意外?”江则突然反问道。 “意外?”时一不解的看着他,想问他现在说的是哪件事还是指其实他只是单纯的想知道这个名词解释。 “你说你会报文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江则说,“而我想问,什么样的算是意外会让你选择理科。” 时一想了想,该怎么好好跟江则表达这层意思:“当我感性战胜理性,一时想不开效仿你找罪受的时候,就算是意外。” 时一打趣的说完这番话的时候,江则已经不动声色地窥进她心底的那层含义。 “我希望在文科班能见到你,时一。” 江则后来在文科班的日子时常想起时一对他说的这句半遮掩半真实的话,他好几次想对时一“招供”自己的内心。 而时一一直以为只有她一人知道这个不外宣的小秘密——她时时在面对林越,徒劳地竭力用理性克制感性。 他想接管她的无端任性。 她现在口中的这句话:“你真任性。” 他全当是彼此约定的另一种说辞。 “但你有资本。”时一嗫嚅道,只有微乎其微的气息,有些事她得承认。 除去此,他们聊了学校周边新开的一家寿司店好评如潮,聊了学校对面的文具店里新进的某款中性笔出水顺畅,聊了最近食堂的各样菜式咸淡如何…… “下午第一节什么课?”江则问。 “政治。”时一答。 “要小测来着。”他似才反应过来,但语调平淡镇定。 “恩。” “你背一遍吧。”江则探寻道。 时一满脸写着疑惑,什么意思? “我昨晚临睡前看了眼,也不知道记住多少,你把知识点背一遍,我就这么听着,相互强化下记忆。” 时一同意了。她清了清嗓子,微微挪了挪身子,而后缓缓开口。 午休时段的校园很安静,在百年老树的庇荫下,只剩蝉鸣,他静静地坐在时一身边,听着她清晰流畅地背诵着每一个熟悉的知识点,心满意足。 他很庆幸,青春里的某个午后,他私心的把她留着身旁,共享着某个时间段,听她背诵自己早已熟记于心的内容。 他没告诉时一,他很喜欢听她说话,不紧不慢、徐徐道来,叠加着时光里的故事在此刻晕染、蔓延,他会开始想象她每一个人生阶段的模样,就像透过当下遇见那个背着手站在老师跟前端正背诵的小学生。 背完了,时一转眼看他:“记起来了吗?” “记起来了。”他笑得暖,看着阴影外的那片灼热的光,“这个夏天很长。” “恩,上个春天很短。”时一点点头。 而夏天藏着春天的心事。 “回班吧。”时一轻巧地跳下台,随手拍拍裤子上的灰。 下午自习课的时候后桌拍了拍她的肩递给她一张小纸条,暧昧的挤眉弄眼:“江则给你的。” 时一没展露过多表情供他解读,只是礼貌的接过,说了句谢谢。 她展开,写着:小测很顺利,放学一起吃寿司吗? 她本想说不用了,毕竟她什么也没做,可刚要在小纸条上提笔回复,还没落笔,班主任就进来了,她赶忙将小纸条塞进练习册下面,继续写着答了一半的题,班主任在桌椅过道上来回巡视了一圈班级同学的自习状况,确定大家都在好好利用时间,没人开小差,然后很自然地在经过时一位置时轻声说了一句:“时一,你跟我来一下。”就往教室门口走去,她大致心里有了底,也就很坦然了,把作业放在一边,听话的起身,跟在班主任后面进了年级办公室。 班主任在自己办公桌前坐定,然后示意时一也坐在旁边那张凳子上,时一摇了摇头:“没事,我站着就好。” “可能要一会时间,没事,坐下吧,就聊聊天。”班主任言语温和。 时一内心挣扎了一下下,还是选择坐下。 “本学期的大小考试成绩心里都有数了吧。”班主任从抽屉里拿装订成册的年段成绩排名单,翻看到时一那一栏。 时一点点头,主动承认:“恩,不理想。” “不是说不理想,”班主任摇摇头,“老师只是觉得你可以更好。” 时一不说话,她不知道她可以好到哪程度,但她心里有底,她知道还需努力得更多。 “老师想听听你对自己现阶段学习的认识,和对文理分科的想法。” “理科成绩太平,文科也不够突出,与其他同学的分值拉不开,名次进步幅度小。”时一清晰的分析,她已经在心里事先预演了很多次。 “恩。”班主任点点头,怕串行用手指着名册上的信息比对着看,就她目前的各单科成绩与在她排名之上,综合分年段前几的同学比较,分值具体差距在哪,哪些科目还能更好点,总分还能再拔高多少…… 恩,这些她都懂,她还是很有礼貌的聚精会神听着班主任讲话。 班主任对学生很用心,他分析的每一个点和给出的建议,都是建立在真真实实地掌握该同学的具体学习情况,细致到有一本专门为班级同学而准备的笔记本,里面记录了每一个学生的各科学习情况和从课任老师那所了解到的信息,不同颜色的笔加以备注强调。 谈话中途会偶尔翻开笔记本翻看是否还有重要的讯息被自己疏漏:“过几天就开家长会了,到时文理分科的事也该定下了,回去和家里人好好商量讨论下再提交文理志愿表。” “谢谢老师。” 似是全世界的人都在同一天催促着她做出某种抉择。 她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地球在运转,她停滞不前就是倒退,成绩带来的不欢愉感是会令人下笔沉重的。 她翻出习题册下的小纸条,毫无心思:今天就算了,改天吧。 刚刚在草稿纸演算到一半的步骤已经毫无记忆,又不得不从头来过,她暗自无奈的叹气只得是一抹无声的气息。 时一机械的推算、不对、划掉、重新、不对、再划掉……她最后放弃了这一道题,而很不幸运的,接下来的其他题目她大多都没能算出结果就夭折在密密麻麻的草稿中,直到下课放学。 林越来问她是否一起去操场看球赛时,她很挫败的回复:“我想回家。” “好,我跟你一起回家。” 好几次好几次……喜欢要呼之欲出,所以她选择闭嘴。28 林越在讲台上念自己的作文时,李女士站在教室边上,大家都专注的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时一却不太敢直勾勾的长久注视着他,一会抬抬眼看着前方也是刻意掠过林越,只要不是聚焦在他身上,边上的一切都能成为她分散的点,一会又低下头去盯着自己课桌上的作文纸,她又在心里通篇快速默读了一遍,以保证一会轮到自己上台时能如此气定神闲,顺畅结束。 全班一致的掌声意味着林越结束,掌声平息,李女士紧接着就喊了时一的名字,示意轮到她了。 时一起身走向台前,带着自己的作文纸,与下台回位的林越正好目光交融,然后站定、开始。 林越眼中的暖意与期待令她心慌,匆匆就避开了。她一直对这个环节有种矛盾的心理,以前倒也不会,最近越甚。她全程念着作文稿,双手捏着边沿,手心沁着汗,一眼都没离开过文字,余光都不曾微微留意台下同学的面孔是何反应,她的视线完全紧紧的笼罩着手中薄薄的纸,一字一句透过眼睛输入脑中再从一张一合的唇齿间流出。 林越以前的作文课,只顾埋头刷题,谁在台上念什么作文都不如他笔下的一连串公式吸引。时一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在台前读自己作文时略表难为情的呢?是那次林越又心存侥幸的在李女士作文课上写理科题被她抓个正着。 李女士没多说什么,只是从教室边上不紧不慢晃悠着绕到后排然后静静地站在林越桌边,她就那么站在那,没有一点声响、一点示意,依旧自然的关注着讲台上的同学,周身散发着无法忽视的喜爱,林越突的被李女士投在自己习题册上的阴影怔住,笔尖顿住不敢继续,很识趣的搁笔盖上笔帽,合上习题册收回课桌里,把晾在边上的作文纸重新在课桌上铺平,挺直脊梁骨,重新目视前方,从头到尾,动作井然有序,就当做什么都没被戳穿一样。 那时,在讲台上念着高分作文的正是时一。 林越不慎跌入了她的余光,清晰的语句衔接一下子断了,本能完整念完的句子,中途口误,停顿了两秒,纠正后又重新将这个句子完整的读完,后半场林越听的很认真,那次作文课结束后,林越给时一发了条消息:你写的作文真招人喜欢。 时一没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赞美,就因为他今天被迫从题海里拉回语文课堂,难得正经听回作文课? 时一回他:可不止我一个。 林越回的迅速:只有你一个。 时一没再回他,心里的瓶瓶罐罐一下子被打翻,酱醋茶混在一块,梗在心头难平息。 时一退出聊天页面,锁屏,手机塞回包最里层。 他们在同间教室里小心翼翼的用着手机,隔着嘈杂的课间。 自此之后的作文课,林越只做一件事,等待李女士口中唤起的那声时一,然后见她缓缓站起、离座、上台分享的背影,时一最近把长发梳起成高高的马尾,微微晃着,几根拢不起的碎发别在耳后,搅得他心痒痒。 今天周五,本来下午四节课,因高一年级家长会,学校要求提早一节课放学。他们开始在教室上本周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家长已经在多媒体报告大厅就坐。 老唐的数学课没好意思拖堂,时一是妈妈来开的家长会,她想着去足球部待着写会作业然后等家长会结束一同回家。 家长们在门外走廊等着,时一包收拾的飞快,迎上了妈妈温暖的目光,她背着包走上前,在一片混乱中指着自己的位置:“妈妈,家长会结束记得给我发消息,我到时在校门口等你。” 妈妈说了个好,然后走进去,时一看见妈妈在自己的位置正确落座,才转身朝楼梯走去,她迈下几级台阶后,江则就在后头叫住了她,她站定回头看了眼,他已来到身后。 “你包拉链没拉好。”江则在她头顶说道。 时一向后伸手在包外沿摸了摸,的确没拉好,她本想卸下一边背带,把包挪到身侧,把拉链拉好再背上。 不等她这么做,只听背后“哗啦”一声,是江则帮她拉好了。 她回了句谢谢。 时一见他没背包,手里拿着几页装订好的纸:“不回家吗?” “班主任让我帮忙交个材料去教务部。” “哦哦。”时一默默点了点头,机械的应答了两声,似想到了什么,又抬头问他,“班里最近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吗?或者班主任那有什么材料需要我们整理统计的?” 如果不是正好碰到江则交材料提到这个,时一险些忘了自己还是个副班长的职位,似乎好一阵都没她什么事了,现在想起,觉得不太踏实。 “放心吧,该整理的我都弄好了。”江则本想扯扯她的马尾,但没伸出手去,只是说道,“早点回家吧。” 时一更不好意思了:“下次记得叫我一块弄。” 江则笑得很暖,没回答。 她不放心又强调了一遍:“不能让我这个副班长太轻松。” “有我罩着你,不好吗?”江则嘴角仍旧微微勾着。 “不好。”江则越是这样,时一越心虚。她其实很想说,要不我跟你一块去教务部交材料吧,可又觉得现在说这话显得多余,只能暗自提醒下次自己要主动点问。 “知道了。”江则不可否认内心难掩的小失落,嘴角弧度却没松下来,“如果我记得的话。” 时一推开足球部的门的时候,里面只有楚妤一个人,时一已经很久没在放学时间来足球部了。 楚妤专注地写题,时一在她对面坐下,也拿出作业放在桌上。 只有进门那会,彼此对视微笑,然后默契的埋头解题。 “你也在等家长会开完吗?” 时一因为一道数学大题犯难了,而楚妤写题的进度似乎也停滞不前了有一会。 楚妤愣了下,然后对她点点头:“嗯。” 一阵沉默,楚妤有时候想题思绪无解时会盯着窗外看好一会,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足球场,然后回过神来又继续面对棘手难缠的题目。 楚妤望向窗外的时候,时一也会不自觉地被吸引了去朝外头看,何佑禹和队友们在操场上踢球,林越也在其中,她一下子明白了。 楚妤痴迷沉醉的模样,明眸牢牢跟随着球场上尽情放肆的活泼身影,她难以抵挡楚妤侧颜由衷的美好。 许是察觉到时一的目光,楚妤神色慌乱中微微透着腼腆地笑:“今天……今天的数学卷子好难啊。” “恩。”时一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自己无掩饰的直接举动。 然后鸦雀无声。 一道难题进行不下去,愁眉不展,暂且跳过,继续后面的题目,也不容易,做题进度进行的一点儿也不顺利,时一很苦恼,她呆呆地盯着试卷上东一块西一块的空白处,她真的不适合学理。 林越在她身后微微弓着背,唐突的气息令时一身躯不敢动弹,僵在原位,抿嘴等候。 有点近。时一想。 林越看了眼题,思索了一会,就扯过时一边上的一把椅子挨近她,洋洋洒洒在草稿纸上写着详尽的解题步骤,她的视线随他顺畅的笔尖而滑动,她的思绪从题中挣脱,注意力渐渐游离在外,林越握笔的手骨节分明,领口解开一颗扣的白色校服被头顶的“吱呀吱呀”转的风扇吹得微晃,撩得“春心荡漾”,一滴未干的汗滑过喉结,眼睫轻颤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头发还留有指间随意抓过的痕迹…… “今天的作文课就你一人上课分心了。”林越保持着写题姿势,只是嘴里说着与笔下毫不相干的内容。 时一以为自己又被抓包了,赶忙看向别处,她兀自郁闷,分心了? 她又满脸问号转过头去,看到林越并没将视线脱离试卷看向她。 “就只有你一人,”林越声音没底气的弱了下去,“没有专心看向我。” 他说得很虚,正好算出了最后的答案数值。 时一脸倏地泛起了粉红,她第一反应是偷偷看向楚妤,她怕自己多想,更怕自己多想以为旁观者会多想。 楚妤的笑意味深长,低下头去,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就当做自己是个乖乖做题的小透明。 “我……我那会……在想……一会就该轮到我了。”时一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回答他。 而实际上是,他曾把目光在她身上逗留,不偏不倚,她知道。 “大家都统一抬头,只有一个人,低头看着自己的课桌,毫不配合。”林越似有“怨念”,“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反而表现得特别的明显……让我忍不住注意你……” 时一哑然,是她……做错了? “我有认真在听。”她弱弱地解释。 林越有点哭笑不得,重点不是这个。 “总之……总之就是你下次别搞特殊了。”反正你要看着我,林越内心想。 在等待家长会结束的放学时光里,热气渐渐退散,他们坐得很近,他静静的待在她身边做着相同的卷子,不时侧目,看她磕磕绊绊解数学难题时的愁闷模样,他们并排坐在一起,一不留心手肘便能碰到对方的距离。 时间一晃而过,林越说:“这个学期结束,我们就是整整四年的同班同学。” 因为再次相遇而重新留意她,而却才只是真正开始了解这个叫时一的女生。 时一若有所思,停笔:“距离高考还有两年。”她说的委婉含蓄。 她在算时间,在算在下一个好运来临前,他们还有多少可以相处的天数。 她不贪心了,高二文理分班的事,是在警醒自己的学生职责,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难能可贵,他们进了同一所高中,分到同一个班级,处着同样的交友圈,排着同样的课程,看向同一块黑板,做着同一份作业,拖着同一课的堂…… 而未来两年,这些诸多重叠的点,只伴有踩着机械的铃声相关联。 时一不想多想,她只关注当下、此刻,近在眼前的人是林越。 妈妈发来消息时,作业也写得差不多了。 她随口咕哝了一句:“数学真的很难。”无可奈何。 时一跟楚妤和林越说了再见。 林越不着急,气氛使然,关爱同学:“还不回去吗?家长会也结束了,一会就清校了。” “过会吧。”楚妤点亮手机看了眼屏保上的时间。 楚妤的这个动作在林越解读看来很像某种多余的解释,换层意思,其实与时间并无关,她想多留会儿。 林越终于想起该怎么回答时一临走前的随口一句。 今天他们没有一块儿回家,时一脑子里不断回放着林越的侧脸,手机是信息提示的振动,她点开。 “你不需要什么都会。” 过了两秒,又是一条他的消息。 “有我在就好。” 时一不可抑制的嘴角翘起。 林越满心充盈着愉悦感,迎着傍晚的微风,又重新投入绿茵茵的球场怀抱。 尤翘楚谈了恋爱,足球部也去的少,她大多情况就是踩着点放学,跨上沈适的电动车后座去约会。何佑禹一如既往的在放学后踢球,尤翘楚也不再与他吵吵嚷嚷,楚妤每天都会在足球部准时报到,虽然足球部没人明文规定要如此,而大多情况,只是她一个人待着,然后写作业到清校。 清校铃响起,何佑禹才与队员结束踢球,回到足球部,带上包,时一后来才知道,楚妤每一天学校生活的结束都是在等何佑禹的一句,回家吧。然后她乖乖的收拾好包,何佑禹会等她,队友们一一离开,而她等着何佑禹锁好门,再一同走出校门。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们互不干扰的做着各自的事,而她多了一份心甘情愿的等待。 何佑禹肩上甩着个兜着足球的,问楚妤:“这么喜欢待在足球部写作业啊。” 楚妤答:“因为清静,还能一个人独占大大的办公桌。” 何佑禹忍不住被她的可爱打败:“这样很让我怀疑,你加入足球部的目的,就是为了好好找个地写作业的。” “也不是没可能。”楚妤笑得很甜。 “高二彻底结束的时候,我也要全力以赴的备战高考了。”何佑禹说得有些怅然。 “你要退足球部了?” “也不算退吧,打比赛是不太可能了,也不可能每天放学都在操场踢球了,时间应该会被卷子填满,但偶尔还是会来足球部玩玩的。” 楚妤思绪万千。 何佑禹说这话的时候,想的是尤翘楚,他会想,如果现在面对的说话对象是她,他跟她说这话,尤翘楚大概会爱搭不理的回一句:“你爱来不来。” 尤翘楚在的时候真的很吵,没完没了,叽叽喳喳,他的生活太一成不变,而尤翘楚是鲜活生动的,他很喜欢跟尤翘楚抬杠,然后听着尤翘楚咬牙切齿的念叨他的名字几欲火山喷发,他有种诡计得逞的爽感。 他看着尤翘楚沉浸于恋爱的蜜罐,和时一她们在校食堂的餐桌上分享着微小的甜蜜,然后兴冲冲的背着双肩包一颠一颠的往校门口跑。 他偶尔也会发出邀请,问尤翘楚是否来看他球赛,是否一起打游戏。 而她多数情况,会犹豫一会,然后吞吞吐吐地说一句:“要不改天吧。” 他们不再吵吵嚷嚷,虽然还保留着之前的相处模式不可避免的偶尔互怼上几句,但又多了一丝不知缘由的不自在的客气,尤翘楚整体都变得比以前稍微柔软了。换作以前的她拒绝,情绪会中透着理直气壮的任性,说一句老子没空,而这情绪多半只是单纯的因为被轻易惹恼后心里的那句“何佑禹今天又这么欠揍”,现在的她,面对何佑禹一次又一次的询问,竟因无端的罪恶感不忍拒绝,只得说着下一次。 而何佑禹一直没等到尤翘楚口中的下一次,最起码在尤翘楚粉红冒泡的恋爱阶段,更多的则是,在尤翘楚的下一次到来之前,何佑禹拿捏着合适的机会重新计划着下下次、下下下次……该以什么借口自然的展开。 他以不同的方式,发出不同的邀请,他在这一次的被动等待里进行着下一次主动邀约的准备。 下一次的时间一次次无限定延长,尤翘楚也在不得已的拒绝中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何佑禹最后不再问了,他选择全然等待。 何佑禹想着,尤翘楚的改天吧,大概是要盼到她万一哪天分手了才能到头。 尤翘楚忙于奔波并乐此不疲于学习和恋爱的均衡发展,他撇开私心,不谈喜欢,也分不到她一星半点的时间。 他后来问尤翘楚:“你知道你欠我不止一局游戏和不止一场观赛吗?” 尤翘楚坦荡无畏地摇着头回他:“还你就是了。” 这是尤翘楚和沈适分手后的事。 而这又都是后话。 27 两人缄默无言的并肩同行,时一内心带点尴尬的小紧张,索然忘了原是成绩带来的烦闷,反观林越,却是一派自然的自在样,倒是不时状似无意地搜寻路边的商店。 中途路过一家熟悉的奶茶店,时一还没来得及反应,林越就对她说了一句:“你稍微等我会。”语气里带着惊喜的昂扬。 林越腿脚利索地朝明确的目标就往店里走,在柜台前一站,轻车熟路的点好了一杯,略微沉思了会,又补充说:“两杯吧。” 店员对着机子下单,重新复述了一遍他的需求:“冰淇淋红茶加波霸,两杯,大杯去冰、正常甜。” “恩。” “一共三十四元。” 林越掏出钱包付款。 时一乖巧地站在路边等他,见他一手各端着一杯插好吸管的奶茶,春风得意的往她这来,她就不由对着他开心的笑。 时一那会脑子里满是幻想:林越背着晚霞朝她走来,脸上满是笑盈盈的得意,她喜欢了很久的少年端着她最爱的奶茶。 “经常喝?” “不,第一次点。”林越摇了摇头。 “第一次点?菜单上的饮品推荐都不看一眼就直接报名字,可不像是第一次点。”时一带着半分打趣的狐疑。 “尤翘楚说你心情不好时喜欢喝奶茶。” 时一凝视着他握在两手的冷饮,入了迷:“我喜欢喝奶茶跟心情好不好没关系。” “她说你喜欢喝这家店的奶茶,最近比较中意的一款是冰淇淋红茶加波霸。” 时一接过,细看了眼贴在奶茶杯上的贴条,“去冰,正常甜,加波霸”,指了指,问他:“尤翘楚跟你说得这么细的嘛。” 林越没正面回答,只是喝了一口,不着边际的称赞,“是挺好喝的,难怪你喜欢。” “你一路东张西望就是在找这个啊?” 好吧,她只求尤翘楚别哪天不打一声招呼就把她卖得一干二净。 “尤翘楚老说你喜欢喝奶茶,怂恿我说没准哪天我能靠它收买你。我也总好你经常光顾的奶茶店长什么样,你中意的那一款是什么口味。” “如何?” “很好喝!”林越哈巴狗式的连连点头。 “尤翘楚成天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怎么净是些零零碎碎,没什么关系的话。” 林越眼神开始向周围飘散,却故意不看向她,话也轻飘飘的:“也没什么。”他又喝了一口奶茶,又喃喃地补充了一句,“七拼八凑,也就完整了。” 时一不再问,很多时候她很喜欢和林越玩着半袒露半试探的语言游戏。 “你请我喝奶茶的理由真简单。” “因为你心情不好。” “我没有心情不好。”时一气馁,而后妥协,“好吧,是有那么一点点。”时一在右手大拇指与食指之间比了个约一厘米的宽度来表达她的一点点。 “是我怕你心情不好。” “那你又为什么不看球赛了?” “因为你要回家。”林越说得尤为理所应当。 “走吧。”时一朝身后来时的路转回去,欲要往前走。 “怎么了?”林越疑惑。 “回学校看球赛啊,这才走了没多远,球赛应该还有一会才结束。” 时一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却没见林越跟上,他还停在那。 “不回家吗?回学校看球赛?” 时一吸了一大口奶茶,微微晃了下手里的奶茶杯:“因为奶茶好喝。” 林越哭笑不得。 林越走向时一,站在她身后,手微搭着她肩膀轻推着往家的方向走:“球赛可以不看的,但好喝的奶茶记得分我一半。” 很久很久以后,时一回想起他们站在路边为对方着想着往不同的方向走,她才听懂林越的“一半”为什么不是“一份”。 此刻的细枝末节都将会在未来的某一点聚焦。 “江则要报文。”回家的路,林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是滋味却莫名要提起他。 “他开玩笑的。”时一没太多想。 “他认真的。”林越表面平淡,内心却早已瘪着嘴较真。 时一看着前方,她不知道。 “他妈妈不会同意的。” 林越沉默了一会,半响才回答:“对。”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林越又没由来的冒出一句:“午休时间我也应该背背政治。”又话锋一转,“今天星期五,今晚打游戏吗,我带飞,你躺赢。” “这么神气。”时一哭笑不得,他这情绪转换得简直让她看不透。 “你之前答应我说让我教你打游戏的,可一直没机会,你也不提,我也不知道你想不想玩。”林越委屈巴巴。 “我怕打扰你带别的妹子。”时一随意开着玩笑。 “别的妹子倒是没有,你......”林越也就顺势推舟占个便宜,“可以有一个。” 然后各自怀着不同的心境转进各自的楼。 在电梯里,时一收到林越的最新一条消息:记得八点上线。 时一简单的回了一句:好的。 但是最后那晚时一没有准时上线,无奈放了林越的鸽子,因为尤翘楚因为微博投稿的事心态崩了,和沈适吵了一架。 对于这件事,沈适是知情的。 如果换作别的女生与男朋友吵架,找闺蜜谈心,那是哭诉自己的委屈,可换作尤翘楚,相同的处境在她这,是向闺蜜控诉对方的行径令她不爽。 沈适当时是知情的,但没敢和尤翘楚说,尤翘楚放学后找他理论,本其实错不在他,她却先挑起这事,然后莫名其妙生他气,和他吵架,她又闹得不爽快了。 沈适安慰尤翘楚说:“我知道你难过,我也不知道投稿的是谁,不要害怕,我爱你是真的,我只爱你。” 时一、廖韵之和尤翘楚三人组成群内通话。 尤翘楚把放学后他俩的争论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们,边事件重演边翻着旧账,一件件大事小事都表达着“老娘今晚贼尼玛不爽”的架势,最后又猝不及防撒了把狗粮。她们不懂了,沈适最后都这么真挚的告白了,按理不是都应该翻篇了吗?尤翘楚今晚又发什么疯?还在较什么劲? 问尤翘楚:“那你现在还在不爽什么?” 最后剧情的演变就是从吐槽抱怨到自我反省。 “今天我突然听到有个朋友对我说——尤翘楚,你该减肥了。我他妈?真的不能忍,回家往秤上一站,一百零一斤,气得我晚饭都没吃,” 时一有时候没跟上尤翘楚的情绪进度条,会有种前面话题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又扯到这个的问号。 “你167的身高,跟我们说胖?一百零一斤,怎么就胖了?”廖韵之都听不下去了。 “虽然沈适说,再胖也爱我。”尤翘楚嘿嘿的傻笑两声,又倏地提高音量义正言辞道,“听他放屁。” 时一和廖韵之简直是她自导自演自嗨的陪衬,无从接话。 “但他思想觉悟很高,我喜欢听!” 她们是彻底听不下去了。 尤翘楚又开始自我检讨,借此油然而生的自卑感,觉得她配不上沈适。 尤翘楚心高气傲,从未在某任男友面前怀疑自我,沈适是第一个,第一个让她怀疑地觉得自己不够好,是真的存在着危机感。 虽然胖这件事,在她们俩看来是她大惊小怪了。 尤翘楚后来想明白了,因为这件事吵架,很亏,只能怪男朋友太帅,太引人注目,不是沈适自己去招蜂引蝶的,他是无辜的。 在别人因为“没有喜欢的人,有时候连想谁都不知道”亦或是“求而不得,难受得要死”而烦恼的时候,尤翘楚拒绝了一些看不上的人又无厘头的质疑:“为什么都没有人喜欢我,现在我的市场都没了?” 虽然尤翘楚在她们面前投喂的狗粮不少,可廖韵之有叶承彦,她真正想借题发挥的对象是给时一,有事没事的助攻和督促时一赶上她们的进度。 “到时候,我们几个谁混得好的话,相互介绍几个好的给对方,比我大三岁内接受,高富帅十岁内。”尤翘楚大言不惭,她所谓的到时候其实还早了个十万八千里远呢。 “你爸爸的朋友,那个上次来你家做客的叔叔,不是有个近二十七八岁的儿子?你怎么没去了解认识下?”时一调侃她。 “怎么可能没去了解,我什么人你们不知道?”尤翘楚自信昂扬中带点不屑,“我特意翻我爸手机微信里那个叔叔的朋友圈,不行,虽然家境不错吧,可我也不能因此放低了外貌门槛啊。” 然后又补充说:“可以没钱,但不能不帅。” 嗯,尤翘楚就是这么个人——没脸没皮还外协。 “以后我如果和沈适分手了,我就靠你们介绍了哈。” 尤翘楚说这话真的很欠揍。 “你都有男朋友了说这种话?” “虽然我十有八九不会和沈适离,毕竟他这么爱我,又这么帅。”尤翘楚又贱兮兮的说。 当然,尤翘楚和沈适在此之前也会偶尔吵架,不全是秀恩爱,时一和廖韵之作为旁观者,全当是他们情侣间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尤翘楚最火爆的时候也只是在三人群里发着语音骂着脏话“垃圾”、“快滚”诸如此类,可头一天被她叫做“垃圾鸟人”的沈适,过两天就是她口中“还好沈适对我很大方”的骄傲。 起先她俩也会紧张的稳定一下她的情绪,为他们彼此都说说好话,缓和缓和气氛。可到折腾了几次相似的情境之后,最后会发现,她们只要听尤翘楚控诉就好,对于尤翘楚这类脾性,多说无用,还不如全靠她自愈来得明白。 尤翘楚和沈适再吵吵闹闹,时一都觉得会和好,事实也的确如此。 她们仨聊完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近八点时尤翘楚在群里发起会话,时一就预知到一时半会肯定结束不了,就发了消息给林越跟他解释尤翘楚的小情绪大概不是几分钟就能安分的。 林越只是回她:没事,你好了叫我。 时一想,从某种角度来说,林越也算在等着她。 她也没有显得着急,女生的谈话也没有敷衍的进行着,她光是这么想着,就觉得由内而外的开心。 林越打来语音通话的时候,她顺了口气,清了清嗓子,然后才接起,语气平淡自然,虽然都是努力克制的结果。 林越向时一介绍英雄,教她英雄技能的操纵,他们连着麦,林越耐心的一步步指导她,在游戏里林越让她跟在自己身边,一点一点引导时一掌握游戏技巧,时一第一次玩这款游戏,手法生疏,反应更是迟钝,很多时候她自认为是影响林越发挥的拖油瓶。 “我大概不太适合打游戏吧。”时一有点沮丧,笨得自己都没眼看了,她跟林越泛着嘀咕。 “带妹的乐趣大概就来自你无知操作和我超神的技术。”林越是真的觉得带着时一打游戏有种不一样的游戏体验,一个人单枪匹马冲锋陷阵或是拉着好友打配合和带着时一手把手教学打游戏是不同,是另一种新颖的乐趣,他发自真心地享受她另一角度的可爱。 虽然时一对于林越的这番半安慰半膨胀的说辞无可辩驳。可时一每每因自己愚钝的游戏操作而懊恼时,林越仍会自始至终安慰她慢慢来就好了,然后跟她分享以往打游戏时遇见的趣事,让她别那么紧张,打游戏开心舒服就好。 时一在他所擅长的领域努力着自身所不擅长的。 林越问她:“你说我们算不算得上是有过生死之交的栓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手指迅速的在电脑键盘上敲击,屏息等待,她可以隔着耳机听到他每一个按键下去的弹性是对他手法娴熟的游戏最亲切有声的认可。 他操纵的英雄在一顿混战中终于“牺牲”了,他如释重负,指间的回响也暂停了下来。 时一隔着屏幕,说得动听:“算。” “我现在有点飘飘然。”林越语气中透着小邪恶,“有种你也被我带下水的膨胀感。” “这算不算是阴谋得逞下的深坑?” “算,你说算就算。”林越笑得很贼,带着反正我不管,事已至此你也拿我没办法的无赖。 气氛一下子轻松了。 时一那声“算”的肯定,又为他们友好的关系增添了一笔,林越暗自在心里拿小本本记下。 学业外的闲暇时间里,林越总会想起时一,他不知道要怎么主动而不尴尬的搭话让话题发展得顺其自然些。 最后只得变为他不自知的拙劣。 “今天放学要一起去喝奶茶吗?” “那家奶茶店出新款了,你喝了吗?” 时一若答:“还没。” “那正好一起去。” 时一若说:“尝过了。” 林越会紧接着问:“好喝吗?” “好喝。” “那放学我请你。” 她若勉强地说着:“一般。” 林越又会接茬:“我发现了另一款好喝的,傍晚带你尝尝。” 就是无论时一的回答如何,结果都是一致的指向林越的奶茶邀约。 当然,这种事没夸张到林越隔三差五就以此为借口,他俩也不至于一天天吃饱了撑着老往奶茶店里跑,是时机恰到好处的几次,那么的顺理成章。 以至于后来给时一种大胆的猜测,有一阵她觉得是自己“感染”了林越发现了“新大陆”。 偶尔的相互陪伴,游戏和奶茶,共享着彼此的时间。 尤翘楚回她:“你怎么不大胆的猜测,这是林越喜欢你的表现。” 时一无言。 陈桠楠最近越发沉默,虽然时一偶尔的询问她还是会搭话,但大多时候,她俩都保持着认认真真听讲,安安静静写题的状态。时一也没觉得什么不好,陈桠楠是话少,但不至于冷漠,学习上的问题,你请教她,她也会耐心解答。 时一有时看着她会忍不住感慨,心无旁骛是与陈桠楠这类一门心思学习的人万分贴合的词。 但她不是,她是有自己小心思的人。 尤翘楚会反驳一句:“屁勒,我才不信。” 可问她依据,她又只会说:“反正就是不信。” 时一只能以一句“你又不认识陈桠楠”来回击。 尤翘楚念念有词:“你当好学生都六根清净啊,你个榆木。” 尤翘楚不认识陈桠楠,她对她的了解,也只停留在“时一同桌”这一标签。初次去时一班级找她时,还在时一耳边嘀咕:“你同桌一看就朋友不多。”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尤翘楚就郁闷了:“你同桌怎么总在写题,就感觉永远也解不完。” 今天李女士的语文课讲评作文,她带着一踏改好的作文卷进班,拿着面上的前几份念着名字,这次班内优秀作文的五个人中包括了时、宋因冉、林越和其他两位班级同学,而林越是大家从李女士口中听来较为惊喜的存在。 宋因冉和时一的写作水平无论是放在班内还是年段都是毋庸置疑的前十,历次写作作业和考场作文评分都是意料之内的高分。 “林越这次作文写的不错,素材新颖,论点清晰有力,值得表扬。”李女士的肯定没有表现得过分用力,只是在宠辱不惊的平淡间接表达一句“林越你早就该好好写作文了”、“这种水平的发挥才算正常”,而在时一想来重点在于李女士对林越的那句,“继续努力。”带种下次林越没理由胡诌借口来搪塞她不好好写作文的即视感,这不能写好吗? 李女士的作文指导课的必要流程就是在她念完本次优秀作文名单后,请作者依次来讲台上念读自己的作品作为范本供全班同学吸收借鉴。 大家在台前都正正经经的拿着自己的作文纸念,林越不一样,他半脱稿,就如早已事先预演熟记于心。13 时一后来跟她爸妈说,自第二周起每周六都将会去“新状元”补习她较薄弱的科目——数学和物理,她爸妈同意了。 临出门前江则还发来短信。 “出门了吗?” “差不多了。”时一已经走到玄关处换鞋,现在是下午两点五分,她又不放心的发了一条短信,“是两点半的课吧。” “恩,我等你。” 时一没再回复。 她从家附近的车站过去,十分钟的车程,算上等车时间,到站时差点两点二十。 她没想到江则说的等她是指车站。她一下公交就听到江则喊她的名字,她原以为他是指在补习班等她来。 她后来没有再跟林越提起这事,林越也没来问她。 她怀疑那天林越的“在意”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她和江则一同走进容纳二十个人的小班教室时,基本已经坐定,她随着江则选了个靠前的位子,林越进来的时候也就顺其自然的坐到江则旁边。 林越一点都不惊,就如意料之内般。 “你们之前也坐这吗?”时一环顾了一下教室。 “恩,不过其实都是随意的,在一个位子坐久了,长此以往也就成了各自固定的座位,不会有太大变动。”江则拿出补习班教材。 “你没教材吧。”林越突然开口,看向时一干净的桌面。 “没,一会发吗?”时一顺势问江则,明明是林越问的话,她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把疑惑抛给江则解答。 “应该会。”江则答。 老师正巧走了进来,这个班除时一外,其他人都是很早之前就在这补的习,所以老师一眼就认出了新来的时一,走过来抱歉的说:“打印机坏了,教材下次补给你,你先和旁边的同学一起看一下吧。” “恩。”时一点头。 “我的先给你用吧。”林越主动递了过来,是厚厚的一整册打印纸,与市面售卖的教材无异,独特之处在于里面所归纳的知识点和习题都出自一三附教师之手。 “你不做笔记吗?”时一犹豫着接过。 “你帮我写吧,就直接写在上好了,我另外再拿笔记本记,也就这么一次课而已。” “还是算了吧,我和江则先凑合着看,不麻烦你了。”时一还是觉得不妥,还了回去,每个人的学习程度不同,笔记方式也不尽相同,她无法心安理得的在林越的教材上勾勾画画,说完后又觉得过于自作主张,征求江则意见,“可以吧?” “当然。”江则笑笑,已经把摊开到正确的页数,一半的页面移向时一。 “那你怎么就舍得麻烦江则?”林越面无表情的也把教材翻到同样的页面,话不知不觉间透着一股劲儿。 时一看了看江则,垂下了眼,盯着面前共享的教材答不上来。 她真自私,自私到与其拒绝林越也不愿麻烦他,但她没敢说实话。 “没事啦,我和时一一起看比较方便点。”江则缓解气氛的尴尬,虽说一起看,可又把教材往时一这推了推,基本三分之二的页面偏向她这。 这样她反倒更不好意思,假装调整教材却不动声色的又往江则那微挪了点。 林越看在眼里是两位相互间客气的推让。 “好吧,随你们。”林越不想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你们”这个词由林越对着时一和江则说,时一硌得慌。 其实这样对江则挺不公平的,课上江则顾着时一,就算记笔记也只是在教材上简单标注下,若要详细的记下定要一会时间,江则写字的手臂也就会挡住页面。 时一面露难色,小声和他说:“你可以把教材先挪过去记,写完再一起看。” “没事,我回去再整理一遍也是一样的。”江则不听劝。 “好吧。”时一也没办法。 她一边顺着江则的教材跟进老师上课进度,一边认真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重点。 一个半小时的数学课结束时,离下一堂物理课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时一起身去上厕所时经过林越身后,她留心看了一眼,他在做李女士昨天布置的周末作业——一份练习卷,林越极认真的根据题目要求在文中各段间寻找答案依据,时一的目光随着林越拿在手中的黑色水笔笔尖在各行间来回穿梭以判断他的阅读速度。 她从厕所回来时林越已经开始下笔。 “这个作业不急的,下周三才讲评。”时一好心提醒。 时一惊讶于林越竟会把语文作业携带在身,这份优待此前只属于数理化,据时一对他的了解程度,林越可是会把语文作业压到最后才动笔的人,毕竟他一直遵循着数理化最先,其他各科次之,语文最后的顺序写作业,所以类似那晚语文作业赶得匆忙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我怕到时候又光顾着做理科题,还是先解决掉比较安心,不麻烦你了。”林越没有停笔。 林越是在气不过刚才她拒绝他时说的那句话,所以现在原话奉还给她。 时一重新品味了一遍这几个字,懊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够婉转,没能传达给林越她确切的意思。 现在听来,果然不好受。 “上次谢谢你了。”林越顿笔。 “哦,没事。”时一客气的摆摆手。 林越是在感谢她的临场发挥,不然因他自身原因而殃及到她,他过意不去。 时一想到陈桠楠也在这个班,转头朝后看了看,她的位置靠后倒数的几排,低头做题。 时一每每注意到她时,她总是这副状态,生人勿近免打扰。 她转回头,隔着中间的几排人,也就不准备突兀的去惊扰她。 回去的时候,时一和林越上了同一路公交车,江则还在站点等着,时一握着车窗旁的把杆,江则在窗外对她说小心点,时一回以微微一笑,后又对林越挥手再见。 时一的身子随着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前进,窗外熟悉的街景不断变换,她想起那次升旗时她看着升旗台上明晃晃的江则,林越在离她最近的地方问她,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没有回答。 江则的视线不断尾随着时一所在的公交车,直至公交远去,没了影,时一望着他,彼此都不再是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江则于她,与那个暑假她在公交行进的渐行渐远中模糊了视线的“新状元”无异,闪着光,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呢?她也想知道。 她看了看站在附近的林越,莫名有股尽在咫尺的踏实感。 两人一路上静默无言,到站下车后,林越才开口:“明天下午有空吗?” “恩。”时一与他四目相对,不问原因。她原以为他们会一直保持着这份不言不语到家,然后连句再见的招呼都不打,转进各自的楼房里。 “那两点小区门口见?”林越已没了从补习班延续至公交车上的闷闷不乐,眼里是除却乌云的晴朗。 时一一口应答:“好。” 很多时候,她对林越是不求原因的,且她一直对他有空。 昨晚放学到家后,时一一直没打开过包,作业更是只字未写,她本也就打算补完习,晚饭后再合理安排好时间,好好的写那些多到光是想想就手软的练习题。但区别在于,因为她答应了林越明天下午一起出门,那周日的下午算是已经没了,也就表示她所能支配用于写作业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她一吃完晚饭,就心无旁骛的坐在桌前,不留喘息的马不停蹄写作业。 时一从楼底出来的时候,林越已经站在小区门口等她,她远远的看见,小跑过去。 临出门前她还在敞开的衣柜前挑挑拣拣,最后一咬牙选择了一条及膝的浅蓝色连衣裙。自初中起在校一直都是穿统一着装,节假日里她也没单独跟男生出过门,更别说如此“心机”的穿着裙子出现在林越面前。但穿裙子到底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刚才的小跑,她还要顾着掩着裙摆。 “我很喜欢蓝色。”时一刚在林越面前站定,林越就直白的上下打量她今天的装扮,看似在分享自己的喜好实则是毫不吝啬的赞扬。 “我就当你夸我了。”时一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大胆的给林越的话强印上单方面的理解,以掩盖紧张。 “走吧。”林越不客气的笑出声。 时一很放心的跟着林越上了公交,不问目的地,林越朝公交后车厢的座位走去,时一自然的跟着他,踌躇了一秒,坐在他身旁。 林越的位置靠窗,伸手在时一面前试风向,然后微微起身,调整他头顶上冷气口的转轮,把它偏向了自己,吹到时一那的冷风一下子弱了许多,他才坐下。 时一为他的体贴入微说了声谢谢,又换位思考道:“风往你那吹,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一会就到站了。” 林越总是这样,微小处见柔情,令人心醉。 “你就不问问我去哪吗?不好下,就这么答应跟我走?”林越看着今天别样的时一,眼里是化开的蜜意。 “到了就知道。”时一淡然处之,她就是如此,如此不争气,林越稍给点好处,走向她,她就如摇尾乞怜的小狗眼巴巴的跟着人家走。 跟他走。 女人应有所保留,保留份神秘感,再加之欲擒故纵的伎俩,她也不过如此,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对话本应时一按耐不住好问林越,然后林越卖着关子忽悠她,结果时一反客为主。 因为不知道目的地,所以到站的时候是林越提醒她下的车。 “你要买手机?”时一看着眼前的建筑物——手机城。 “不是,把手机拿来刷机而已。”林越双手插兜走在前头。 他们搭乘扶梯上了二楼,进了一家就近的手机店,出来招呼的是一男一女的营业员,林越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们,时一乖乖的站在旁边。 “手机是不是设置过多次密码?”女营业员摆弄着手机,查看状况,说着话时眼神不时往时一这瞟。 时一不解,状况外的看着林越。 “应该没有吧。”林越答的不是很肯定,也回看了一眼时一。 她不是很懂这跟刷机有关系吗? 两位营业员把手机拿走后,时一和林越百无聊赖,时一趴在玻璃柜前看着一台台陈列在内的新款手机借此打发时间,林越倚靠在旁,享受的看着时一犹如站在琳琅满目的橱窗前,痴痴的望着里头裹着锡箔纸并折射出斑斓色彩的糖果的小女孩,眼里是不动声色的宠溺。 看完了,时一发现店门口架着的大屏液晶电视正播放着周星驰主演的《大话西游》吸引了不少驻足观望的路人,她朝门口指了指,只会了林越一声,也随着那些人一同站在不屏幕前投入其中。 她很早之前就看过,再看还是忍不住动容了。 时一走过去的时候影片已经播放到一半,她不顾左右,认真的看着里头的剧情,快结束时,人也一个个散去,时一看到了最后,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店门口,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男营业员拿来了两把座椅放在林越旁边:“叫你女朋友过来坐会吧。” 林越没有否认,说了声谢谢,觉得时一看得差不多了,径自走向她:“过去坐会吧。” “好了吗?” “还没,应该还有一会。” “哦。”时一觉得干坐着也是等,总需找些事打发时间,商场内憋闷,呆久了反而不自在,“我去外面透口气,顺便在附近转转,一会就回来。” 时一没叫上林越。 林越同意后,时一搭乘电梯下楼,他一个人回去坐在其中一把刚拿来的座椅上,一只手撑在空着的另一把。 时一也不知道去哪逛,就随意走走停停的乱逛,失望的是放眼看过去,附近是随处可见的卖电子设备的摊贩,不是手机贴膜、手机壳就是随身听,这类小物件,并不足以勾起她的兴趣。 没走多久,她又折了回去,快到手机城商场门口的时候,竟被几滴从天而降的小水珠砸在脸上,今天出门时她还暗自庆幸天气不错,无晴无雨,也用不着撑伞,所以她想当然的没有备伞,现在想来,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她伸出手,水滴已有渐渐落下汇成雨的趋势,时一赶忙往前跑,好在没怎么淋到,她刚安心的踏上瓷砖板,身后,门外是哗啦啦落雨的声响,暂且躲过的侥幸,可问题的关键是一会他们还要出去,而他们两人都没带伞! 时一走进店里的时候,刚好营业员把刷完机的手机交还给林越,林越给了钱后,就见到急匆匆进来的时一。 “外面下雨了。”时一说话的语调都满是焦虑。 “你没淋到吧。”他看了看时一,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湿的。 “好险,差一点就要淋雨了,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见外面的雨声。” “先走到门口吧,一会去买把伞。”林越和时一边走边说,“你有看见外面卖伞的吗?” “额,我也没太注意。”时一感到抱歉,自己刚才出去都在逛些什么啊,需要的时候却没留心。 “看看吧。” 到门口的时候,雨势已经很大了,挤着一堆没带伞而不知所措的路人,堵在那,勉强留着一条小道供有伞的人过去。 林越透过玻璃门看了看外面的小摊小贩:“那有卖伞的,你先等我会。” 他还没等时一开口阻拦,就奔进了雨帘里。 林越撑伞向她走来时,时一盯着伞面的颜色嗤笑出声:“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蓝色。” “刚才随手拿了一把,就挑了喜欢的颜色,结果是一把不算大的遮阳伞,看来比较适合你。”林越撑伞走到她面前,伸向她,时一配合的钻进伞下,踩着湿漉漉的地板,踏下去溅起的小水花,伞沿上顺滑而落的水帘,圈中了雨中伞下彼此依靠的他们。 时一置身其中,终于理解廖韵之欢呼雀跃着和她描述与叶承彦那一小段相互依存着同一把伞的心情,不亚于此。 小小的满足感先是自给自足,后又自娱自乐。 “你靠近来点吧,伞太小了。” 林越身上还有着未干的水痕,几滴晶莹的水滴沾在他的发间,时一注意到他不断调试伞把倾斜角度的手和不断被雨水侵犯的右手臂。 时一向里靠了靠,挨得更近。 “这附近有充值游戏币的地方吗?”走了一段路后,林越看了看周围,开口问。 “刚才好像有路过一家。”时一搜寻着记忆。 林越把伞递给时一,走出伞下进入店内充值。 时一安分地站在店外等着林越,她想着刚才出来的那趟可算没白逛。 店门口架着一台烤香肠的机子面对着街道,老板不明状况的对着撑伞等在外的时一说:“买热狗吗?” “她跟我是一起的。”林越抬头对老板说明。 老板看了她一眼意义不明的会心一笑。 他们一块撑伞走向车站的时候,林越说起手机店的营业员错把她当成他女朋友,所以在问是否多次修改过手机密码时不时与她进行空中眼神交流,错以为是她掌控他的手机。 “你手机密码经常修改吗?你自己不知道?” “那手机是我爸的,他换了新机,这部也才没买多久,就给我了。” 他说热狗店的老板,在他解释完后,咧着嘴笑。 这些时一都没注意到的细枝末节,林越看懂了其中的意味深长,她后知后觉的知晓了一言一句中的端倪都不过是旁人眼中的错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4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22 南方的冬天来得稍晚些,但到底还是如约而至了。 越是低年级,节日氛围越浓,高一学生们都不可抑制的沉浸在欢度平安夜的兴奋中,平安夜的晚自习,全班都兴致冲冲的选择留校,年段长对于新集体借以节日的名义第一次誓要热热闹闹的聚在一块搞出点什么名堂来表示理解,只要不过分闹腾,过于影响其他年段晚自习的正常秩序就不过多干涉。 大家了然的关起门来,低调的搞事情。 江则作为班长负责组织此次活动,支出了部分班费采购了全班分量的苹果。 在时一的眼中,平安夜的苹果不同之处在于多了层别致的外包装,却卖出了比平日光溜溜的苹果还高的价格。时一手捧红彤彤的大颗苹果,端详了良久,江则逐个分发精美的小卡片和用于包装苹果的方形纸盒。 写上祝福语,彼此赠送,或者自留。 时一犹豫了很久,小卡片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知道提笔写些什么话应景,这是一年的年末,再过几天,撕去本年最后几页的日历,大街小巷的各家各户又该换本了。她知道该展望未来,写些鼓励的话,却不知道该捡哪个方面的哪一句较为合适。 她先把包装盒撑起,苹果塞入其中,不急着封口。 平安果要送给谁,她还拿不定主意,不是说她自己心里没个选定的对象,而是指她体内无数个声音都指明想送给林越,却不能任由被牵着走,不管是明面还是私下,她都少了个为自己的别有用心撑起正大光明的理由。所以,除此之外呢? 时一两相权衡,择其中立,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尤翘楚给她发来消息的时候,她刚好写完搁笔。 “出来下。” 她听话地走出班级,尤翘楚提着一整袋苹果恭候在外,在她面前摊开,特阔气的说一句:“挑吧,想要哪个?” 时一被她弄得膛目结舌,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没病吧?” “干嘛啊!平安夜呢!我好心来送苹果的!”尤翘楚不服气。 “刚从学校附近的水果摊买完苹果回来上晚自习的?”时一满腹狐疑。 尤翘楚提着随处可见的红色塑料袋,里面盛满了七八个光溜溜的红苹果,她看多了平安夜之际众多商家极力包装的平安果,现在瞧着尤翘楚如此接地气的拎着一大袋苹果凭她挑选,着实一愣,“怎么卖的啊?多少钱一斤?” 时一随手从尤翘楚张着的袋子里拿起一个,卖相还挺好的,一看就是用心挑选过的,她问的认真,是真想知道普通称斤卖的能比变着花样装饰过的苹果便宜多少。 尤翘楚没理会她,只当看着智障:“傻逼才提着一整袋苹果送人呢。” 时一听出了她的话外音,敢情这不是她自己去买的啊。 “谁这么......”时一不知道该怎么用词好更贴切的形容这不同常人脑回路下的举动。 “我怀疑何佑禹是不是脑子不正常,他提着一整袋的苹果来找我,跟我说,尤翘楚,平安夜快乐哈。”尤翘楚清了清嗓子,像模像样的在时一面前还原情景,包括那殷勤的无端献媚样,都淋漓地展现。 时一能想象尤翘楚接过这沉重的水果袋一副“我他妈?”的懵逼状。 时一只得傻笑,除此之外说不出其他的话来解释这两人莫名怪异的相处模式。 “我打开一看连个形式化的外包装都没有。”尤翘楚翻着白眼,“他还真诚的说是刚买的,还是亲自挑选的新鲜苹果。” 时一笑:“那他也用不着买这么多吧。” “他说,买特意包装好的苹果贵,普通苹果挑挑拣拣半天只买一个他又不好意思,我拎着这一袋七八个苹果反问他,也没觉得便宜到哪去,要是老老实实买那一个总不至于花出这一大袋的钱吧,你说他一心想着划算反倒买亏了,他说他乐意,我觉得就是傻。”尤翘楚无奈了,她当时从他手里接过时,心已经往下沉了一大半,“可他也用不着这么够意思吧,拎着七八个全给我了,我想着反正都是苹果,又都是别人给的,爱要不要,可又掂量来,思量去,他就是故意的,谁他妈平安夜送一大袋苹果给别人啊!” 时一只是笑,手里拿着一个何佑禹慷慨送给尤翘楚的苹果:“合适吗?他买给你的,然后你送我?” “哎呀,无所谓啦,有什么不合适的,送我送你不都一样,提着一袋七八个苹果,我可不想回到家后再被我爸妈问怎么下晚自习后还自己主动去水果摊买了一袋苹果回去。你再拿一个走吧,我吃不完还嫌重。”尤翘楚说完又从袋里拿了一个苹果塞到时一手里,“多拿一个,帮我分担点。” “你放教室,一天一两个的量,慢慢吃,一周总该吃完了,苹果挺耐放的。” “拉倒吧,我还有同学送的,谁有事没事天天塞一颗苹果吃啊,况且这苹果也不小,下课十分钟若想慢悠悠的吃,三两下还解决不掉一颗,天天面对着它,我会吃吐的。”尤翘楚边说又边从袋子掏起了一个。 “我拿两个就够了。”时一双手握着两个大红苹果,看着尤翘楚举到一半的第三颗苹果,时一下意识的手朝里缩了下。 “谁说这个给你了。”尤翘楚往时一怀里一塞,“我是让你给林越的。”然后奸诈地挑眉一笑。 “哦。”时一为自己的想当然回击尤翘楚一个托着长音的低沉“哦”字。又转念一想,抱着三颗苹果转身回班,“你等我一下。” 等时一出来的时候,手里是她还没送出去的平安果,时一托着装着苹果的方形纸盒:“送你了,平安夜快乐。” 尤翘楚拧巴着脸,刚送出去解决掉三颗苹果,又从时一这收来了一个:“这么随便?” “哪随便了,可比何佑禹的那一整袋强多了。” “是......强多了。”尤翘楚被她这话噎着,慢吞吞地接过,因为一颗苹果扭着一张不情愿的脸,“我们俩还是别这么客气了,礼尚往来在这时候没必要的。”尤翘楚准备把苹果往时一那推回去。 “这不一样,有外包装的呢。”时一不吃尤翘楚的那一套,骄傲地指了指送出去的苹果外壳。 “你怎么不送林越?”尤翘楚反问道。 “算了吧。”时一的语音一下子弱了下去。 林越打开后门的时候,时一和尤翘楚还在门口面面相觑。 “呀!林越!”尤翘楚先开口激动的打着招呼。 “来送苹果的?”林越也友好的回应,视线不自觉的被尤翘楚红色塑料袋吸引了去。 “嗯,你来的正好,喏,你的份,平安夜、圣诞节快乐哈!”尤翘楚二话不说就把时一刚抛给她的苹果借机转嫁给林越。 时一不可思议的看着尤翘楚的大胆举措,又吃惊的看着林越欣然接受地说了句:“谢谢。” 时一噤声,不敢多说什么,尤翘楚假借她自己的名义帮时一的递送到林越手中,她也不好戳穿。 尤翘楚喜滋滋的丢了“包袱”,还顺便促成了一件善举。 “班级里一会要一块放电影看了。”林越拍拍时一的肩,提醒道。 “那你们先进去看电影吧,我也要回班了。”尤翘楚识趣的功成身退。 时一盯着林越拿在手里的装有小卡片的苹果盒,应了声:“嗯。” “一会回去坐公交?” “嗯。” 林越回座后,江则状似无意的随口一问:“别人送的?” “嗯,同学。”林越不多做解释。 教室内一片漆黑,只有白色幕布上放映的电影闪着微弱的光。 林越就着勉强的光线,打开苹果盒,意料之内地取出了里面的小卡片。 “很高兴认识你” 林越会心一笑。卡片内的白色底板上,端端正正的写着这六个字,干净简单,甚至不留有一个标点符号。 时一有些坐立不安,她无心观看电影情节,单手撑着脑袋对着摆放在课桌上的三个苹果来回扫视。尤翘楚塞给她的第三个本要带她转交给林越的苹果这下也送不出去。 她不知道要送给谁,模棱两可、指意不明的话安插在谁那都像是那么一回事。 换作给了别人,她大可不做没必要的揣测。她怕是她想太多,太过字字拆解计较。任旁人看来都是句再通俗易懂不过的字面意,可但凡触及到林越,她不免在其中赋予了这三年多来的喜欢,林越看不懂,但她话里话外都有鼓快要渗透纸面的暗恋要溢出。 他自是不明白,但她忐忑难安,为莫须有的心虚。 很高兴认识你,为这三年多来的欢喜。 林越把时一的小卡片沿着之前的折痕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在衣兜里,他把自己的那份原本已经放好在小纸盒内的苹果拿出,塞进了其他东西,自此之前,他本没打算在小卡片上写些什么大多相差无几的场面话,但此刻他觉得有必要对时一的“真挚”给出相应的回复。 影片播放近尾声,八点半响起的晚自习下课铃,剩余的二十分钟电影内容只得暂停。大家相互道别,说着“圣诞快乐”、“平安夜快乐”诸如此类的祝福语。住校生占大多数,他们不紧不慢的收拾,嬉笑打闹中满是闲情逸致的欢脱。 江则走到时一面前,递送出苹果,好似时一的理所当然与应得。 时一有一秒的错愕,连连摆着手,指着桌上还未收起的三个红彤彤的大苹果:“不了,收太多,我吃不完的。”可还是礼貌的说句,“谢谢。” “这不一样。”江则看着时一的“满面愁容”,为这三个不知如何处理的苹果,由心觉得她可爱,不由分说的把自己的那份与三颗苹果放在一堆,然后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明天见。” 江则不知道她为何苦恼,容不得她拒绝,时一只能收拾干净课桌,把四个苹果排排放在抽屉的堆中。 时一收拾好包准备离开班级时,刻意扫视了一眼班级,已经不见林越人影,她以为林越本打算和她一起走,才问她是否放学搭公交回去,林越不在视线范围内,应该是先走一步了,在她和江则纠结于苹果的归处时,她难抑的小失落踩着楼梯不紧不慢的顺着栏杆往下走,直到走近在教学楼门口等她的林越,才有眼前一亮的欢喜。 “额......你等我?”时一不确定的询问。 “嗯。” 他们一同走向公交站,时一拽着包肩带,林越单手插着兜,他们并肩在昏黄路灯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在远处黏在一起。 时一善于从不足为道的微小处自我陶醉,比如现在。 公交迟迟不来,时一就安静的站在公交站牌前盯着脚下的影子,百无聊赖,在林越看不见的地方,微偏着头、插着手,促一对成双影子的“地下恋”。 林越侧过包,时一忽地安分,直挺挺的站那,朝着来车的方向,佯装观察车况。 林越拉开包拉链,拿出了那个早已妥当的苹果盒。 时一下意识的呆住,死盯着林越手里的苹果盒。 他.....这是?要送我吗? “这个真不一样,你先别急着拒收。”林越看时一这退退缩缩的架势,便急着解释。 时一听出了,刚才林越是有在听江则与她的谈话内容。 时一主动接过,笑容毫不遮掩的挂在脸上,说了句:“谢谢。” 她从没给自己留有拒绝林越的余地,无论他是否有所求,她默默记着他的好,不断加温,不断增色,不断烙印在心里,反反复复的如数家珍。 她不知道他说的不一样是否指身份的不同,还是其他什么她想不到的方面,她捧在手心,没有实实在在的苹果坠感,却是有着不相同的重量,是意外的轻巧。 她不急着当面打开,想把这份意外的惊喜独留一人时沾沾自喜。 他们握着把杆,随着公交摇摇晃晃的前进,时一把包背到身前,勉强倚着扶杆,拿出了语文练习册和一张撕下的作业单。 “这是今晚的作业清单,手写的或背诵的,是否要交和要交的日期我都备注在旁边了。还有你如果实在对阅读题犯难,可以借鉴下我的。”时一一并交到林越手里。 “你这么快就写完语文作业了?”林越拿在手里,字里行间的细致。 “课间写好的,慢慢写,一点点腾出时间,其实量也不是很多。” 林越对理科兴致高昂,也就自然而然的习惯把语文作业压后,本就对其兴趣缺缺,又偏爱理科,有时压轴题钻研久了,对繁琐的语文阅读自是没了耐心,弄得晚了,一周总有那么两三次在十一点过后QQ联系时一答案拍照。一来二去的麻烦,总归有点不好意思,只得发着“嘿嘿”傻笑的消息作为感谢。时一做作业却不似林越那般偏袒,她大多随性,看情况选择,作业清单里的量各科穿插着写,哪些好解决,就先从哪着手,她再怎么对语文上心,日日“关爱”它,也总有腻烦的时候。 林越做题细致,越烧脑越较真,唯一的不足怕是总没规矩的记过作业,作业少还好说,若当日各科作业连番轰炸,老师再提几点细致的要求,他就有些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作业要求漏洞百出了。他也总是在组长催交作业,检查核实作业内容时,要么记错了时间,忘了写,要么勾错了题号,写错了题目。 宋因冉会体贴的包庇他,为林越补作业留足时间,老师要批改,她又不好直接将自己的作业本甩给林越照抄,有时急了,就站在林越边上,顺着林越的写字进度,她对着题目一字一句的现场组织新的答案给林越听写,她延缓该作业整合到老师办公室的时间,为了林越,宁可多拖延了一个课间,然后再把林越从缺交名单上划掉。 林越不至于过分到次次如此,可但凡他“不长记性”的那么几次,总还有个宋因冉关照他。 宋因冉乐在其中,她每帮林越逃脱一次语文老师的追究,林越每受她偏袒一次而幸免于难,宋因冉都默默的在心底里记上了一笔,以换取在作业名单上划掉的痕迹,她心甘情愿的做,也与之对等地痴想,林越将会以另一种她所希望的方式偿还给她。 她想给林越很多很多看得见的好,得到林越很多很多真切实在的特殊。 时一后来总会在放学前优先解决完当天的语文作业,语文课大多在早上,她课间若没事,就抓紧时间写,十分钟的课间,积少成多总还是够的,作业多了,有时甚至会牺牲掉部分午休时间,就为了在林越面前装作轻松的把作业转交给他,一副算不上什么事的举手之劳。连同当日的作业清单,时一都会亲手写两份,其中一份自留,一份给林越,内容备注详尽。 她不希望林越看穿她刻意而为之的好,她要的是她为林越的所作为都似表面的那般“顺便”。 后来,那些班里的“明眼人”都对宋因冉多少有些心知肚明,宋因冉却已经善于在他人小声暧昧的笑问她:“诶,你就说实话吧,是不是喜欢林越啊。”、“老实招了吧,你喜欢林越对不对?”“喜欢就直说嘛,大家都看出来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时,游刃有余的回答上一句:“没有的事,你别想太多啦。” 而时一不会忘记宋因冉追问她是不是喜欢林越,及她口中的那句“时一,我喜欢林越。” 时一的反问,宋因冉认真的点了下头,不掩饰的承认和同学的八卦,宋因冉笑着否认,耐心的解释,其实都是直接或变相的答案。16 晚些时候,廖韵之打来电话,说是周日那天怕是不能跟她们一起出门逛街了,她早已和叶承彦约好见面,她深感歉意的同时是带着蜜意的甜。 时一表示理解。 廖韵之没能和叶承彦考到同一所学校,是她一直惋惜的事。 得之不易的爱情令人小心翼翼。 初三下半年,黑板上的倒计时逐日递减,廖韵之便会哀叹连连,那是还没撕破那层纸的那段朦胧日子,廖韵之一面对时间紧张兮兮一面自我感性道:“我总希望时间过得慢点,日子拖得长些。” 彼时的廖韵之对叶承彦是不能自已的喜欢。 “中考还是快点来吧。”她急迫地催促时间,是叶承彦的拒绝。 急不可耐的摆脱和妄加累赘的束缚都是她。 度日如年的煎熬难耐和分秒必争的浓情蜜意也是她。 她活脱脱的把自己独留一人的情感过成了跌宕起伏的剧情。 时一把此次出门的真正目的告诉廖韵之,廖韵之又带有三分犹豫不决。 “其实你和叶承彦一起来也挺好的,人多点也不尴尬,东窗事发你也能帮我挡着些。”时一转着笔杆,劝说廖韵之,她知道占用他们情侣俩的独处时间不厚道,可总是两人腻在一块挺没劲的,她不知道她这么想算不算对,她一个单身人士可能还无法参透其中,但她又真诚的认为这是个机会,“我和翘楚都没怎么接触过叶承彦,你就当带他出来,见见‘娘家人’,彼此联络下。” “我问问他。”廖韵之松口,她也认为时一的话在理,此前每每和她们谈论起叶承彦都只是纸上谈兵,现在既然在一起了,总归是要正式照面下的。 所有的课程中时一最喜欢的是物理课,因为它需要隔三差五的实验操作和数据统计来辅助教学。所以物理课跟其它课程不同,老师不在本班授课而是在物理实验室,真正令她欢喜的原因在于,物理老师要求一男一女组队搭档坐同桌,说是协调发展。 每周三和周五都有物理课,所以这成了时一一周中最期待的课时。 第一周的时候新生见面,物理老师也同样是说了些她的课程要求和相关纪律性的问题。教材开篇是以以理论性的东西为主,一方面暂时不急着搭档做实验,另一方面总不可能拿宝贵的四十五分钟课堂时间给同学们调换座位,所以第一周先按固定班级里的座位坐。物理老师通人情的地方在于同学们可以课后自己组队协商,她不要求硬性规定排座位。 那天的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夏季白昼长,夜色来得晚,天幕慢悠悠的一点点沉下来,下课铃响时时一也没要走的意思。校门口的路窄而长,接送小孩的大人坐在电动车车座上排在小道两旁,不时与旁边的人闲聊三两句等着孩子出来。 作业写得差不多了,时一不急着走,索性把手头上的最后一点题做完,她完全可以想象校门口毫无秩序地拥挤成一片的景象,大家收拾包走人,教室一下子空荡了许多,当天值日生打扫完走后,劳动委员周安余还来提醒她一声:“要清校了,刚开学学习的劲可以先缓一缓,也不急着一开始就这么卖力。” “你先走吧,班级门窗灯一会我来关。”时一不急着解释。在人人绞尽脑汁往上爬的环境里,所有的想当然似乎都显得那么情有可原。 时一不知道傍晚放学时林越还溜去足球场踢球,她没去在意那么多,时时留意他,却在林越回到空荡荡的教室内拿包,站在教室的后头朝前对背对着他奋笔疾的时一招呼道:“走吗?” 时一不紧不慢地合上作业本,几近不假思索地回了句:“走。” 时一暗暗地想这简直就像是她的刻意所为。 林越也不催促,悠哉地站在从窗口射进来的夕阳余晖中,成为他毛茸茸的金黄边框,罩得整个人越发柔软。 他们沿着小道慢慢的踱回去,三两小车从旁开过,她踩着人形道上的小格子走得规矩。 她看得出林越在努力调试自己的步调,配合着她做着无聊的蠢事,甚至令她于心不忍,后来也就作罢,不再拘泥于人行道上铺的小格,按照正常的步幅迈。 林越率先打破沉默,开口:“搭档找好了吗?” “还没。”时一摇了摇头。 “有倾向的人选了吗?” “都可以吧。”时一真没想那么多,甚至于课后就把这事给忘了,她其实没什么所谓,只要处的来,没所谓一定要指名道姓是谁。 林越沉默了,时一想着他兴许在思考什么,她不得而知,也不打断他思绪。 “我也还没。”林越良久才开口,后突然站立在人行道上,不再往前走。 时一不解地回看了一眼。林越好端端地走着却停住不动,只见他对着时一满是期待的指着自己,那无端的献媚样就像路边随处可见又避之不及的不良卖家,硬是拦着你的去路不让走还极力推销自己的某样产品,“那你觉得我怎样?” 时一假意认真思考了两秒,有样学样地摸索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他,他倒也配合的站得笔直,时一险些没管控住面部表情,淡淡地回了句:“还行。” “我们一起吧。”林越不再嬉皮笑脸,说得认真,认真到时一动容地想,他怎么能把这么平常的一句简单话说得如此深情。 拨撩得她的心一颤一颤的,心满意足得恨不得连连点头答应,可还是很是矜持的说:“好。” 林越屁颠屁颠的跟上她,时一不免想,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谁又得了逞。 就算是不良卖家又如何,林越这个大活人站在她面前向她推销自己,面不改色,她没有理由拒绝,她怎么可能拒绝。 她想错了,其实有所谓的,只要是林越,任何事情都是有所谓的。 她又继续踩着小格,执着的一格一格往前走,林越又甘于陪她做着看似没劲的幼稚举动。 她愉悦的想,真有意思。 时一享受不约而同的默契。 “下次如果自习课后你还留在班上写作业,顺便等等我,等我踢球回来一起走吧。” 时一轻声答应:“好。” 她从今往回想想,那天他们其实没聊几句,慢慢悠悠的往家走,偶有的一问一答都是约定与承诺。她多好啊,好得她自己都要先自恋的感动一番,又好得时时为林越倾倒,满心都是迫不及待的应允。 物理课上的实验,林越主导操作,时一负责搭手,做些细微处的调整,他报实验数值,她低头拿纸笔统计,再一起演算、推导。 物理老师在小组间来回走动巡视,他们率先完成举手示意,老师走过来核实,点头表示满意。 周围个别组的同学在一些注意事项上没处理好,导致结果与理想值不符,叫走了林越帮忙看看问题所在,时一一个人干巴巴的在原地坐着,又拿起面前的器材亲自操作一遍,却卡在了其中的某项步骤上,怎么看都觉得不对。林越在操作时,她处于旁观状,私以为都熟记于心,可真正重新摆弄起来又不像那么回事了。 林越帮完其他同学回位,看到时一一个人毫无进展的捣腾,主动纠正,重新示范了一次,时一尴尬得默默铭记在心。 “我听叶承彦说这周末他也有去。”林越把重组的器材拆掉,整理好,放回原位。 时一也跟着一起弄:“恩,我拜托韵之的,让学长一个男的陪着我们挺别扭的,多个男的也有商有量的,即使遭女生冷落怠慢了,好歹还有个同性安慰下。” “所以何佑禹也叫上了我。”林越有点哭笑不得。 时一不淡定了:“你也一起?” 林越坐在座位上,手肘落在桌面单手撑着头,面对着她,认真地点下去。 江则来收实验报告单的时候,时一还怔在那与林越面面相觑,一时半会没缓过来,江则提醒了下,她才赶忙把压在下的实验报告单递给他,仍旧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 “他是认真的?”时一确认道,可想而知何佑禹已经和林越打成一片,这事都能捎上林越。 但其实也不全因如此,林越跟她们是同学,她又和尤翘楚关系密切,何佑禹叫上林越无可厚非。 “应该吧。”林越倒是一副无关紧要。 那她也就不能显得很在意,淡淡然的回了句:“人多点也好。” 周末逛街,整一流程下来尤翘楚都是蹦哒的,直到落座饭桌见到迎面走来的何佑禹本喜笑颜开的脸立马板起,掐着时一的手问她怎么回事。 时一不好解释,何佑禹毫无顾忌的往尤翘楚对面一坐,手动拆起了自己面前消毒碗筷的塑料套,尤翘楚见他这自来熟的架势,再傻也该心知肚明。不经由尤翘楚同意,何佑禹就准备伸手拿起她刚摆好的餐具往一大盆刚端上来的热水里烫一烫,好再次消毒,尤翘楚立马挡在前,义正言辞的摆明立场:“用不着你来,我自己有手。”然后两指捏着边角处,熟练的把一个个碗碟伸进热水里过一遍。 何佑禹也不争不抢,都依着尤翘楚,安安分分的摆弄自己的餐具。 就连服务员把菜单拿到何佑禹的面前,他也是一脸讨好的把它推向尤翘楚,尽显绅士。 尤翘楚哪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何佑禹百依百顺的模样,真叫人欠揍。 她不客气的接过,假模假样地翻看了几页。 “你请客?” “补偿你的。”何佑禹镇定自若的大气。 “就这样?” “慢慢还,不急。” “那我不客气了。”尤翘楚也不推脱。 何佑禹乖巧点头。 时一和林越一连几口喝着茶水,大眼瞪小眼,不好插话。 何佑禹逆来顺受,尤翘楚时时备着的尖刺在兀自唱着没劲的独角戏后卸下了防御,倘若过分针锋相对就是她的不知趣和无理取闹。换作平时,两人愣是你一言我一语,拧巴着一个点僵持不下,她还能把错都归咎于何佑禹不懂得怜香惜玉,脏水胡乱往他身上泼,然后强调自己作为女生的弱势。 她渐渐习惯了的相处模式,一下子变了调,浑身不自在。 何佑禹不论尤翘楚怎么说,都不反驳与她对干。她但凡提出什么要求,他都默许,她刚想燃起点战火纷争,就被他的唯命是从浇灭了那点本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她也不自讨没趣,端着茶水喝,一条条的刷着微博,看看有没什么新更新的博人眼球的热门话题。 一条QQ消息在手机屏幕顶端跳了出来,尤翘楚看了一眼,来自何佑禹。 “加入足球部吧,别退了。” 尤翘楚没好气地划掉。 视若无睹,继续往下刷,看到搞笑处凑过去递给时一一起看,然后自己不合时宜的笑得开怀。 时一看到了何佑禹发来的第二条消息。 “求你。” 尤翘楚再次狠心划掉,眉眼都不皱一下,全当对面的那位是空气。 时一抬眼看到的是何佑禹满是哀求和无奈的恳求。 “你回一句吧。”时一看不下去,小声在尤翘楚耳边说。 她此行来的目的,就在于帮忙打圆场,她能发挥的这么一点作用也仅限于此。 “你脑子没病吧,隔着一张桌发什么消息。”尤翘楚不客气开腔,公共场合又不好意思怒吼,强压制着自己的音调。 “那你亲口答应我不退部了。”何佑禹不理尤翘楚的“犬吠”,直入主题,好声好气的劝说。 “神经病!”尤翘楚隔了许久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她态度没有强硬到一定要退部的地步,她无视了何佑禹好长一段时间,也没太把那事放心头上,她就喜欢何佑禹悔不当初的千不该万不该,然后使尽浑身解数来换她的一个点头答应。多好啊,被人处处供着。 廖韵之和叶承彦来的时候,正好上菜,时一让他们在这顿大餐前可以随处走走逛逛,没必要浪费来之不易的独处时间一定跟她们呆一块,时间差不多了,她再发个地址通知廖韵之他们来,这算是时一的愧疚感那一点微小的良心弥补,但其实重头戏就在于这顿饭,她怕自己一个人毫无招架之力。 他们来的时间节点其实挺尴尬的,大家相互间还没打招呼,先是听着何佑禹放低姿态的一句:“大小姐,求你了。” 这场面一下子就令尤翘楚收不住了,何佑禹诚恳到她若不接受,就该是她的不对与任性。 廖韵之还对内情略知一二,叶承彦明显的一脸状况外,时一招呼他们先坐下来。 尤翘楚绷不住,还有外人在,着实该相互给个面子把这事翻篇了,轻咳了两下,算是清了清嗓子:“先说好,我不打扫足球部卫生。” “好。” “你也不能任意差遣我。” “好。” “不准随意污蔑、反驳我。” “好。”何佑禹细想,觉得不对劲,力图洗刷自己莫须有的罪名,“我什么时候污蔑你了?” “就汽水那事!”尤翘楚说起来还来气了。 “还不就是你急着回家然后晃的。”何佑禹自我辩驳申冤,当时滋了他一身,黏黏腻腻的难受了他一路,他也没说啥啊,尤翘楚咋咋呼呼的死活觉得他委屈了她。 “你还说!”尤翘楚瞪眼回去,她才刚说完,何佑禹就反驳她。 “行行行。”何佑禹放弃了,随她怎么舒坦怎么想吧,“还有吗?” 尤翘楚冥思苦想了一会还有什么要开的条件。 “我想到了再补充。” “好。” 何佑禹小媳妇那般唯唯诺诺,完全占了下风。 饭桌上的其他人看傻了眼。 那顿饭后来吃得很顺畅,大家相互夹着菜,说说笑笑,叶承彦除去和何佑禹是第一次见面以外,因为之前和他们同一所学校,所以也很快适应了他们的话题。 叶承彦主动端着廖韵之空着的干净瓷碗盛着刚舀起的一大勺汤放到她的面前。 廖韵之那时在和时一说话,转回头看到身边贴心的叶承彦,安心地说:“谢谢。” 叶承彦默默催促她,别总顾着聊天,先专心把面前的东西吃完再说。 尤翘楚佯装嫌弃,搓着手臂,说是鸡皮疙瘩掉一地,禁止公共场合屠狗,不厚道。 别人小情侣的撒狗粮,在她那不叫虐,简直比虐还致命,那是恶狠狠的屠,不带血的四溅。 时一却看见廖韵之背着叶承彦偷偷把碗中不多的香菜一点一点挑出。 廖韵之不喜欢香菜的味道,严重到只要自己所吃的某样东西沾了一点香菜她都无法忍受,不敢动筷尝试。 那次她们在外头的一家面馆吃拉面,廖韵之事先提醒老板不加香菜,也许是忙昏了头,等到看到端到面前的面汤时,里面竟洋洋洒洒的放了不少。 廖韵之不知如何是好。 尤翘楚替她问老板可不可以换一碗。 廖韵之对着老板抱歉地说着不好意思。 那碗拉面被重新端回后厨,却也只是被端回去剔除面上所能看见的香菜痕迹,然后同一碗又放在廖韵之的面前。 廖韵之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神色纠结,老板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 就算老板把香菜挑拣得干干净净,肉眼看不出一星半点,她只要稍微尝尝汤水就会本能的皱眉,瑟下舌头。 尤翘楚把自己的那碗拉面跟她换:“你吃我这碗吧,这种也挺好吃的。” 尤翘楚跟她俩点的不一样,但重要的是她那碗面正好不加香菜。 而现在,时一却看见廖韵之强忍着肠胃对香菜的不适感,一小口一小口的往肚里咽。 叶承彦不知道廖韵之为什么盛汤的碗中空无一物,任由它白白放在一边,也不急着往里添。 他知道廖韵之不喜欢香菜吗? 她知道廖韵之有多喜欢他吗? 09 校运会当天上午的项目结束后,中午她们三人结伴在学校附近的餐饮店吃饭,尤翘楚孜孜不倦的说着有趣的话题,时一配合的不时附和几句,发表自己的看法,回应自始至终精力旺盛的尤翘楚是时一作为听众最得体的表现形式。可反观廖韵之自落座后一直被低气压所笼罩着,勉强的简单应答一两声,对着面前的食物挑挑拣拣,随意吃了几口饭入肚就放下碗筷,对着前不久自动重启的手机,软件一个个开启又一个个划掉,在她们看来也不知道廖韵之到底在干什么。 尤翘楚看不过去,觉得单单她和时一两个兀自唱着双簧很是没劲,就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不吃饭吗?” “不舒服,吃不下。”廖韵之低声底气的说。 “好吧,那你休息会,一会再吃。”尤翘楚对着那几乎完整的套餐觉得可惜,最值钱的那块肉还一口都没咬呢。 廖韵之本来胃口就小又因没什么食欲而吃得不多,时一只是简单的以为她是真的肚子不舒服吃不下,没想太多过分在意。 而所有的异端都有其最本质的原因,只有她心知肚明。 晚上廖韵之跟时一谈起这件事后她才知道,理由无他,时一隔着手机屏幕只觉得懊恼,中午怎么就没多问几句,多留个心。 廖韵之因中午得知叶承彦先前发给她看的腹肌照也发给了他同班的女生,致使她的思绪纷乱繁杂,食不知味。 廖韵之说。 “心好累,总感觉他好像对我不一样,却总是一次次听到他对我好像对其他人一样。” “继续的话很累人,我倒羡慕你,默默喜欢,然后不会听到太多他的绯闻。” “班上的、隔壁班的,感觉他们总是有意无意的和我说些叶承彦什么的之类有关的内容。” 时一终于明白这个女生想方设法的在他面前佯装自然热情,一点点猎取不远不近的猎物,内心却同样承受着各种错综复杂,想过放弃,却依旧相信迹,努力屏蔽伤心的信息,却无法掩盖。那种仿佛全世界都注目着他,被迫曝光在她目之所及的范围内的现实正努力蹂躏着她摇摆的心,却只能暗自沮丧。 校运会结束后过不久是叶承彦的生日,“愚蠢”的廖韵之紧张到不行,一次次反反复复问时一的意见,一次次的精心改进方案。挖空心思的想要弄得尽善尽美又富有别致,澎湃的心想变得与众不同。 “隔天一早就在想今天是你过生日,我要做什么。不想在凌晨打电话怕吵到你,中午又怕打了聊不久,特意选在晚上想打给你,还没到五点就开始想是要七点给你打电话,还是八点打给你,你比较有空,好不容易熬到了八点你却关机了。之前想好的所有话题一下子都没用了,我在想你应该是去庆祝生日了晚点回来再打。结果你回来后却不怎么理睬。本想问你,你难道不怪我最近为什么没找你吗?可能你是无所谓吧。运动会那天我听说你把你的照片发给了你班上的一个女生,你说过你的照片只发给几个好朋友的,我那两天真的很不开心,不开心我有什么办法吗,我就不理你,甚至后来还躲着你,我生气,气你,也气我自己怎么那么烂。但是有什么办法,说好不要理你,可是周五在年级走廊里你一打招呼我又很LOW地理你了,当初信誓旦旦地说不理你的话全都抛在了脑后。拜托你,如果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话那我就不要你的好了,今晚我真的很讨厌你一句我去睡觉了就可以忽视我的感情,忽视我的存在,如果你都是这样那我也承认,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每次想要放弃是你又总是让我感觉我不一样,天蝎座性格造就了我的敏感,我也讨厌爱胡思乱想的我,现在只求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以后见面不要打招呼了吧。” 以上是她码给那位心如止水的当事人最真挚无奈的告白,心怀侥幸的期许他会有所挽留。可隔天叶承彦只是回了个再简单不过的字眼:“恩。” 廖韵之却因他的肯定回答而击碎了心,自此杳无音讯,学会了不惊不扰。 廖韵之曾愚蠢的把叶承彦的联系方式屏蔽、拉黑、删除,过后又很没骨气的加了回来,她唯一的傲气就是自此以后再也不跟个傻逼似的主动找他聊天,尽扯些天南地北没用的话题,冷场又尴尬,还要极力想着如何圆回来。 “最好笑的哪是我努力挖掘研究出的笑话,分明是我自己好吗!”廖韵之坐在震耳欲聋的KTV包厢内,一声声地哭诉,哭累了,唱歌,唱到尽情。那天时一和尤翘楚谁也没敢和她抢麦。 在她的身上时一仿佛遇见了另一个自己,见证了所有因为爱情而努力付出的少女心思,小心翼翼的设想考虑又心存私欲的计划方案,会贪恋多聊一会儿天的感觉,会生气自己的情绪被牵着鼻子走,会因为自己与他人别无二致而失望……于此种种的巧合都透着股蓄意。 “时一,你说,你老实告诉我,我到底该不该继续放纵自己的情感喜欢他?”廖韵之唱到情深处,拿着麦克风对着时一一遍遍的质问。 时一答不上来,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感情的事太劳神伤精,倾注太多心血,最后却毫无所获,这笔买卖划不来。不过她并没资格讲这句话,以前,在她对廖韵之喜欢叶承彦这件事并不知情前,她总觉得欣慰,欣慰自己的好友都不至于沦落到苦心暗恋他人这般的如此困境,需要她这么安慰。 廖韵之努力克制着情绪,趴在时一肩上啜泣,哽咽地说着:“时一我真羡慕那些人。旁人的爱情简单概括起来便是,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可为什么轮到自己则是,我喜欢他,他却不得而知。” 时一知道廖韵之口中的旁人并不包括她,她和廖韵之也不过都是相差无几的境遇。 然后廖韵之又突然从时一肩窝处抬起头,热泪盈眶地直视时一的眼睛:“不对,不得而知还能自欺欺人,可是他拒绝了我。”说到最后廖韵之掩面嚎啕大哭。 尤翘楚一次次用手顺着廖韵之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多说无益,时一自己都无法自我安慰,让她以什么理由来说服廖韵之放弃。 在擦干眼泪看清现实后,体育课,操场上,廖韵之会故意转身躲避由此经过的叶承彦。 “其实每次我都不想怎样,但是他又总是像昨天体育课那样,故意呆在那,好像想让我看到过去找他一样,这样又让我想歪,他是不是想怎样。” 旁观者永远也无法料想到一个平日举止幼稚无聊的女生会因为一个已不相干的男生而一个晚上频繁更改签名四次。 接连几日为了避而不见,沉淀心境,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课间操向班长请假,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空荡的教室内。 因为叶承彦的狠心打破了廖韵之所有的美好幻想。而对方浑然不觉、无动于衷。 后来廖韵之告诉时一,其实叶承彦的生日当晚她收到了同班生的告白。起先她一面等着叶承彦回复信息,一面陪着那名同学闲聊只当是打发时间熬过这不知所措的分秒。 廖韵之一开始是真的全然不知后续的发展会演变成如此,不然她定会扼杀这个开始,不留给尴尬任何一丝滋生的境地。她自认为只是纯粹的与好友里的同学聊天,时间倒也过得极快。 她聊了一整晚,却也等了一整晚。 对方告白时,她愕然了,也拒绝了。 所有的故事反转都发生在了那天生日当晚——雨夜中。廖韵之终于明白“无巧不成”的现实含义,她在等叶承彦的时候,越至深夜越觉心冷,玻璃心一截截的破碎,叶承彦的形象也轰然坍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用她的话说“我都感觉今夜凌晨的雨都是为我下的”。而与此同时却是始料未及的告白,她突然间觉得所有的戏剧性都发生在了她身上。最后因没心情下线了。 “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你会选择谁”这是她漫长的追逐过程中累积的伤心、失望后,拖着疲惫的心问出最为现实却始终没有准确答案的情感问题。 时一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多可笑,心刚碎了,就有另一个人来补,可惜他不是我爱的人。” “其实我也想了下,我一直在追逐我喜欢的人,如果我回头看,也许不会那么累。” “时一,我终于体会到他对我说出口的决绝,不带一分情感。原来拒绝别人如此轻而易举、毫无波澜。我自己都如此,又怎能奢望他对我有所念想,怪他不懂我。” 留恋是滋养犯贱的摇篮。 时一以第三者的立场静观着一位青春期少女的小心思因某个魂牵梦绕的男生而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各色的生活细节揉杂成一团,最终形成一段捋不直,道不完的青涩回忆,这份无果的追逐终将转化为一场漫长的道别。 尤翘楚对廖韵之说:“他没有,从来都没有想过,你做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等廖韵之情绪终有好转,安定了心绪后,一次交谈中她和她们说:“想和男朋友去打第一个耳洞。”彼时仍旧单身的她又自嘲的笑笑,“但可能有点久了,要等到我结婚了。” 她哪是她自认为的差劲女生,只要她愿意,谈场恋爱根本不在话下。 只要……她愿意。 她是在等一个她作为叶承彦女朋友的时机款款向他走去。 尤翘楚向来交际圈广泛,她生性放荡爱自由,此前分分合合的谈过几个,好在都好聚好散,不至于像时一和廖韵之现如今仍在一棵树上吊死。 经历这段挫折后,唯一让时一和尤翘楚略感欣慰的是,廖韵之知轻重,虽在中考前的几次市质检中水平发挥略有不当,成绩忽起忽落,但好在梳理好情感后,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卯足了劲,取得了理想的成绩。 这之间的那段日子里,她无数次蠢蠢欲动的起过联系叶承彦的念头,但一想到中考在即,就按压了下去,硬生生的斩断了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中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她“不知廉耻”地打了叶承彦的手机号码,时一可以想象出电话接通前廖韵之随着手机听筒中冗长的“嘟嘟”声,心率极其不平稳的感觉,一颗心脏险些跳出胸腔,她是在给自己最后一次“不要脸”的机会。 意料之内,叶承彦再次拒绝了她。这次她真切地听清楚了叶承彦隔着手机字句清晰的从嘴里吐纳出:“抱歉。” 毫无波澜的歉意。 挂断电话后,廖韵之由无声的抽泣转为不可控的哇哇大哭,就像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不顾脸面,撕心裂肺。 尤翘楚说真的很佩服廖韵之的毅力,不顾脸面,跌跌撞撞,勇往直前。如果换作是她,她根本做不到如此,坚持至今。 廖韵之是真的喜欢叶承彦。 她给她们的解释是没遇到对眼的人,暂时先不换目标,可是事实就是她打从心底里觉得任何人都比不过叶承彦,谁都没有他好。 之前在喜欢的人面前那么小心翼翼维护彼此情谊的女生,却恰恰是最愿意为爱涉险的人。 廖韵之心如死灰。 但她没料到的是自己一次次的死灰复燃。 尤翘楚看不下去,训斥说:“喜欢到入骨就是他妈的倒贴!” 暑假那次尤翘楚的邀约,廖韵之坐在沁人的甜品店内嘴里紧咬着吸管,单手支撑着下巴,隔着一整面的玻璃墙,室外的景象一览无遗。 时一持着一小勺的冰淇淋送至廖韵之的唇边,暗示她该将视线收回,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物上。廖韵之配合地张嘴吞下。 “容易走神的人多半心怀鬼胎。”时一说,说完后她后悔了,惊觉说错了话,自己开的玩笑一点都不恰当,她是怕廖韵之又因叶承彦而心事重重,不死心。 “现在已经不仅是鬼胎这么简单了,简直都幻化成人形,就差没走到眼前。”尤翘楚插嘴,结果被时一的一记白眼瞪了回去,只剩下一阵毫不掩饰的笑。 “我只是觉得周边变化挺大的。”自初三起,学业繁重,她们已很久没有好好的一同走在街上舒心的散心。 “喏。”尤翘楚朝玻璃墙外的方向扬了扬头,用手指一一指明其中的变化。 时一和廖韵之耐心聆听着她的讲解,眼珠随着她的指尖转动。最后落在了不远处正侧身站立在街道旁打着电话的少年身上,他不时探身向前往左右两旁的街道张望。 廖韵之下意识的躲闪,将视线收回,搅动着面前的饮品,低头不作声的喝着。 “他怎么在这?”尤翘楚和时一显然是慢了半拍,对视一眼后,把目光转向廖韵之,一同问出彼此的疑惑。 廖韵之有点无语,这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我怎么知道。”她现在只祈求不要碰面才好。 如果换作以前她们大可保证这份机缘巧合下隐藏着廖韵之蓄谋已久的成份,但今非昔比。 廖韵之对她们的疑心病不予理睬。 时一摇头叹息,感慨一句:“命中相生。” “没相克就不错了,还命中相生,那早八百年都干嘛去了。”尤翘楚愤恨不平。 “恐怕与他命中相生的另有其人。” 如果是以前她们定会悉心照顾廖韵之的情绪,说些委婉的话安慰她,可就算处处绕道避开现实,她也仍旧次次被现实扇了响亮的耳光。 所以,她们也就不再避讳,直抒胸臆,总比间接性伤害来的强。 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廖韵之不顾身旁的争论,望着玻璃外同行的一对男女,难掩失望之情。 起初她扭头是担心隔着一整面的玻璃会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曝光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过后才想起玻璃外的人根本看不到室内的动静,此举无疑是自己的多虑,才敢再次把头扭向他站立之处的方向。 他同身旁俏丽的少女迎面走来,这才看清他的全部面容。 “我们走吧。”廖韵之斜跨搁置一旁的包,起身欲离开。 “可是这么走出去不就正好在门口撞了个正着,那多尴尬啊。”尤翘楚是在替廖韵之尴尬,她自己其实倒是无所谓,可显然对方并不领情。 “总好过坐在这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等着他们上前打招呼,客套的回一句好巧,相互寒暄几句,等他们在附近的桌前落座,眼神还会不时在空中交汇。这样就不尴尬吗?”廖韵之显然按捺不住,她招架不了这么窘迫的局面,她控制不住。 “在这也呆的够久了。”廖韵之一边朝门口的柜台走去,一边掏着包里的钱。 “也许你说的没错,韵之心中的那枚鬼胎如今真的幻化成人形,走到了她的眼前。”尤翘楚用手遮掩着嘴,靠近时一,跟在廖韵之身后小声说道。 结账,转身,朝门口走去。每一个举动都刻不容缓,带着假意的淡然。 廖韵之从内而外推开右边的玻璃门,而此刻叶承彦正握着左边的门把欲从外向内推开。 两人站立在原地,都不再进行下一个动作。 到底还是难逃一面。 廖韵之内心沮丧,嘴角还是在叶承彦叫住自己的名字时微扬,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其实哪是那么夸张的事,也不过是一个暑假,如她口中那般的恍如隔世,廖韵之对叶承彦倾注的所有欢喜都像是昨日重现。 这种回答完全是在情理之中,客套而应景,无任何多余词缀。 停顿了几秒,礼貌性地朝叶承彦身旁的女生简单的眼神示意以示招呼后,继续手中的动作,将推门的幅度拉的更大,以方便全身而退。 头顶晴空万里,却无法驱散廖韵之心中那片风雨欲来前,令人压抑的乌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5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07 “如今想来我从小到大所担任过的职位总是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时一微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双腿上把玩着衣角,既然话题至此,又何必扭捏作态,不等林越开口,旁若无人的继续说,“我读小学时,曾当过挺长一段时间的小队长,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职务。学校方面一直都很注重安全教育,每当放学铃响时,大家各自收拾完包后就按照自己所属的回家路线站队,一列一列的排在过道上,当时我家是我属小组成员里头最远的一个,老师就让我当小队长排在队伍的最前头,确保这个队列里的每一个同学都安全回家,并做好登记工作实时向老师汇报,后来我也因此光荣的成为少先队员。” “所以事件的开端在于你家最远?”林越迟疑了几秒,侧身问道。 “是啊,想不到吧,红领巾少先队员的称号来得如此轻而易举。”时一再次想来,仍觉得无奈,不无庆幸,“初中时,我担任学习委员你是知道的。” “恩。”林越轻声应了下,表示肯定。 “但你不知道由来,开学注册报到时,新生都要填写一堆的个人资料,班主任见我字迹端正,卷面写工整,后来找我谈话,说是在还未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由我暂时担任,而这一当就是三年。” “可事实证明,你的确能胜任。”林越毫不犹豫的回答,以板正时一的“光辉形象”。 他又怎知“责任”二字对时一意味着什么。 “班主任只知以字如其人来推测我做事条理清楚,毫无根据,我却因为这无端降临的职务,费尽心思的在学习的各方面体现卓越成绩,以不枉这头衔和他对我这毫无倚仗的信任。”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我做不到拔尖,但也足以令我沾沾自喜,每次大考完后看着年级光荣榜,我都宛如劫后余生。” 时一比任何一个人都注重自身形象,她既是老师眼里勤恳的好学生,又是长辈口中贴心的好孩子。 时一心思细腻,所有不言于色的喜悦皆因她享受学有所成带来的快感,学习是她唯一得以自傲的筹码,努力与回报成正比是现阶段最划算的交易,但凡从中尝点甜头,便足以鞭策着她在学海无涯中力争上游。 她不想白担这职位毫无作为,遭人“不过如此”的鄙夷。 但如今不同了,她处在人生的令一个阶段,高中的课业繁重,她自是有所心理准备,她不一定能保全自身。九门学科一股脑的堆在同一个时段,将她的生活填的满满当当,俗话总说“笨鸟先飞”,她偏偏因怕“笨鸟插翅难飞”而忧心忡忡。 副班长的职位必要有优异的成绩加以辅助才可熠熠生辉。她想。 “学习是学生的天职”她信这句话。 林越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任何职位可不只是一个称呼如此简单。”时一总结陈词,她这是在委婉的告诉林越,她避之不及的一切种种都可因他无心的一句提议,扭转局势,而所有萦绕在她心中经久不散的想法岂是三言两语就能一笔带过的,“其实也挺好的,我也因此更加卖力的读。” 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 不论如何,豁然开朗并无坏处。 林越定定的看着她,目不转睛,他开始重新认真的审视面前这个絮絮叨叨的女生,以求填补过去三年的欠缺,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时一,此刻她一字一句倾吐展露内心的想法,乐此不疲的分享人生的某刻片段,自信而昂扬。同一张面孔下判若两人的她,好似两个特别的灵魂在他面前重叠,合二为一成此刻真实的她,时一周身竟笼罩着强大的磁场,他不愿稍加偏移哪怕分毫视线角度,从中捕捉平衡的支点。 林越很久没有回话,话末,时一疑惑的转向林越,确认他是否在听来推测自己还有没说下去的必要,或者还是说是自己的话题太过干涩无趣? 她不自觉微偏的着头,眉头微皱,张开伸出的手在林越呆滞的双眼前挥了挥,以拉回他的注意力,把焦距定格在眼前的事物。 竟没想到却被林越一把抓住,厚实而温暖的手掌紧贴着掌心包裹着她纤细的右手,因常年持笔生出些粗糙硌硬的茧,是最为真实的触觉,时一有一秒的愕然也不形于色,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波涛汹涌,如此直接的举动惊得她不敢动弹,然后又很知趣的慢慢从中抽离,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林越暖心的回答:“我在听。” “我是不是扯太多了。”她顿觉气氛有点微妙,小心翼翼的重新摆正坐姿,眼神飘忽不定,思绪也连带着有些游离。额前垂了几缕细碎的发丝,她习惯性的用刚才与林越触碰过的右手顺了顺及肩的秀发,把干扰着视线的发丝别在耳后。傍晚刚洗过的头发,现在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她尽量不露痕迹的深吸一口气,用力嗅了嗅空气,还隐约可以闻到清新的洗发水香味。 而她一系列的细微动作都在掩饰刚才的尴尬,最起码她自认为如此。林越可以如此淡然处之,她定不能犹如惊弓之鸟。脸颊竟有点点逐渐升温发热,所有的迹象都是下意识的,她大可以管控住面部表情,但不能修饰掩盖的生理表现却又真真实实。右手的每一个举动都带着迟疑,略感僵硬,似是已经抽离了自己,不受所控。 女生心思缜密细腻,内心捣着鼓,还努力把持着情绪,林越自是无法参透时一的局促为何。 “没有。”林越觉得好笑,而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可爱。 然后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时一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刚才林越毫无征兆的亲昵举动,只听得见在那一刻脑中嗡嗡作响,有如什么东西突然之间炸裂了一般,思绪也跟着中断,张了张嘴,又放弃的闭上了,无论什么话题都衔接不上,只能随口胡诌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搪塞这段无声的空白:“盛夏里的蚊子真多,看来是选错地方了,不该来这喂蚊子的。” 然后很配合的用手扇着脚边,驱赶着什么。 军训以来的这些日子白天里总是穿着长裤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得已而为之。晚上相较白天,略有一丝凉意,时一洗完澡时自然舒畅许多,便没多加顾虑的挑选了一件牛仔短裤,也没喷洒什么防蚊虫叮咬的花露水涂抹,主要是一开始也没想到会跑到花园这透口气。 也不知道蚊子具体在哪个位置转悠,她随便挥了挥,又尴尬的笑了两声,只觉得滑稽,便不再乱动,用拇指指甲在大腿上被蚊子咬得凸起的红色小包上横竖狠狠的掐了个“十”字。 “小卖部应该有卖花露水之类涂抹的膏药,我去看看。”林越刚说完话,就作势要起身。 “男生的细致入微的确很讨女生欢心。”时一本只是客观的评价一句,可话出口,却满是不对劲的酸意,“你就是这么拨撩女生的?”后半句她音量低了下来,说得及其小声,眉眼低垂,看着腿上另一个红包又掐了个“十”字。 “什么?”林越反问了一句,指向不明,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想再确认一遍是否听岔了。 “没什么。”没听到就算了,也好,一时脑热,把内心疑惑说了出来到底是不好的,幸好他什么都没听见,“我是觉得差不多该回班了,溜出来太久不太好,你也别买了。” “我没有。” “恩?”时一为林越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是那种雨露均沾的人,你别误会我了。” 林越听见了。 所以,林越目前的所作所为,言下之意是……他撇清时一对他的误解,她不敢过早妄自断定、想入非非,只当是他的好心。 但这话对着时一说着实有些怪异,她努力不让自己想偏,这与我无关的话不过是当下善意的谎言。 “哦。”她不知如何回应比较合适,只能有些心虚的简单应了下。 “那我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大厅吧,影片放映完是要点完名后才能回宿舍的。”时一好意提醒,她没等林越回话,就二话不说的兀自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还努力表现得每一步都走得自然且稳当,却不自主的加快了脚步,逃离这是非之地。不留结伴而行的机会,所以话开口也是不留余地的婉拒。 “登记工作在你那吧!”林越对着急匆匆的背影喊道。 时一顿了顿步伐,微微一怔,没有转过身,恶狠狠的回了句:“别想赖掉。” 林越是个祸害,最起码对她而言是这样。时一咬牙切齿,恨自己的没骨气,亦柔亦刚随意凭他拿捏的滋味好不自在。 林越到底是怎么想她的,她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林越是她望尘莫及的深切渴望。 等她回去的时候影片放映的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原本只打算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透口气,不知不觉时间竟也消无声息的滑走。 时一弓着身子遁入黑暗里,溜回到了座位。 她刚坐定,陈慕姿略有责备:“还以为你去去就回呢,也在外面呆太久了吧!” 时一深感歉意,往众班主任座位的那一侧看了一眼,虚心的问了句:“彬哥来过吗?” “来过两次。” “两次?”时一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因震惊而条件反射性的尖着嗓子,显得格外滑稽。 “不过还好,第一次来的时候只是交代周安余一会散场后安排一些同学留下来检查大厅卫生,光线挺暗的没太注意你。”陈慕姿语调平静,时一也略微缓了口气。 如果被彬哥发现自己身为班干部也不通报一声就随便离开,那真的是太说不过去了,以身作则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第二……” “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旁边有好一会,然后就发现你没在,来问我。”陈慕姿没等时一说完,就赶忙接话,“吓死我了,我当然只能说你去上厕所了,好在他第一次没发现,不然两次时隔这么久,你还没回来,谎话都要不攻自破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 “谢谢你了。”时一又不好意思道。 “对了,当时就你和林越不在座位上,虽然江则也说他是去上厕所了,但到现在还没回来,应该也跟你一样呆不住吧,听说你们之前也是同班,看过的电影自然觉得没趣了,情有可原。”然后又话锋一转,“你碰见他没?” “……”陈慕姿的突然问话,令时一始料不及,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镇定地回答说:“没有。” 表情和语调都拿捏的十分真诚。 而刚才的那段叙述中,对于时一来说另一个侧重点在于,陈慕姿听说了她和林越曾是同班同学,也许不止她一个。 “哦。”她简单应答,也没再多问,她信了。 时一有点矛盾,她希望陈慕姿一脸暧昧的探过神来意味深长的笑笑说:“啊!少骗人了,是不是一起约好的?你俩是不是有一腿啊!相互喜欢的那种。” 随后她掩盖不住的娇羞一笑:“怎么可能啊,你想太多了。” 然后对方全然不买账的一脸不捅破的心知肚明。如果陈慕姿真这么说,她没准还会在心里反驳一句,其实她只说对了一半,他们不约而同,且只是她喜欢他。 而她知道娇羞一笑不是她的作派,她只会如刚才那样不露声色的撇清他人从她这探听种种的可能。 但陈慕姿一脸漠不关心的一个哦字,难免令她黯然神伤了一下子。虽然只是一下子。 看吧,在别人眼中都觉得自己跟林越是碰不到一块去的人。时一暗想。初中同学又如何,缘分也只局限于此。好像陈慕姿刚刚的那句问话只为更进一步确认他们并没太大能引人想入非非的关系。 电光火石之间是擦不出的花火。 陈慕姿信以为真。 但她又诚挚的希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她自己了然于心就好。 林越姗姗来迟,正巧赶上了点名。散场后只留下了几名男生检查卫生,女生先行一步回宿舍。 后来时一又想了想,林越自是那种不随意给人添麻烦的人,即使他人如何威逼利诱,不可撼动的便是他的原则,与她副班长一职和是否会念在早已认识而帮忙开脱无关。 他凭什么觉得她定会偏袒他?凭着这层纸糊的关系,既不牢固还随时一戳就破,横隔在两者之间,模棱两可,或明或暗的面目。 时一睁着眼睛平躺在自己的凉席之上,蚊帐包围得严丝合缝,她盯着上面的床板,睡不着。这一夜无眠,大家各自怀揣心思辗转反侧,虽然与前几夜熄灯后的夜幕降临的氛围一样,但到底还是能听到偶尔翻身的床板咯吱声和翻动被单的轻微声。 身旁手机提示灯闪烁。 廖韵之说,他找我了。 对话框内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她知道廖韵之的意有所指为谁,而这也不过是又一个难熬漫漫长夜的无眠姑娘。 断不净,舍不得,离不开。 世事变化万千,你我也难逃于此。 03 弘毅中学处于一栋栋由红砖堆砌而成的低矮民房之中,这块居民区还保留着上个世纪简朴而古雅的时代印记,其中还不乏留存着小资人家的欧式小洋房,因其特殊性,至今市政府仍未将它拆除。 小至幼儿园,大到高中,这片领域的学校比比皆是,因此近几年附近的学区房价格走势与人口密度一直领先于其他区域,而弘毅就位于这块腹地。 开学前为期五天的新生军训,是在校内实践。私家车止步于路口,为防发生交通堵塞,彼此还未熟稔的同级生在父母的陪同下徒步穿梭羊肠小道,拖着厚重的行李箱携着轮滑摩擦不平整水泥路发出的“骨碌碌“的声音,承载着满满当当的青春朝气。 而当高中毕业多年后,旁人向时一问起,高中时期留给她最初的印象为何时。她带着一副眷恋的模样,就像初尝美食的稚嫩小孩不甘的吮吸指尖残留的余味,认真的解释,是独自一人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站在开敞的校门前,呼吸的第一口不一样的清新空气,怀揣着一颗似要赌上一整个青春的决心。 一墙之隔,又是另一番新天地。 时一站在306女生宿舍门口时,容纳六人间的宿舍里已经站了3个人,彼此间在各自选定的床位前默不作声的收拾着。 意料之中的尴尬气氛,一时之间时一也不知该以怎样的开场白对着陌生的面孔打着相较自然的招呼。 她犹豫不前,独自在内心整理着合适的措辞。 靠近门口床位的女生发现了呆立在门前的时一,停下欲将蚊帐边角细线在栏杆处打结的手,热情的上前一步向时一主动示好:“你好,我叫楚妤。” 叫做楚妤的女生,将一长束乌黑亮丽的秀发牢固的盘在脑后,热情洋溢的脸上带着一副舞者特有的自傲。这是时一对她的初印象。 时一礼貌性的回以同样的招呼:“你好,我叫时一。”而后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靠窗空着的床位前。 “我叫陈慕姿,很高兴认识你,时一。”与她相对着的床位上铺的女生跪坐在刚铺好的凉席上,对着斜下方的时一自我介绍。 时一闻声后转身回以微笑。 大家都在自己可控氛围内隐藏着最本质的性格,试图以开朗活泼的语调拉进还未熟知彼此间的距离,塑造一份其乐融融的相处模式。 包括随后进门的辛琦琦,即使带着对新集体氛围的不适与怯懦但仍努力将自己佯装得落落大方。 而与时一一板之隔的陈桠楠不同,她始终在上铺有条不紊的兀自整理着,不抬头、不插嘴、也不逢人客套的说些圆滑的话。 直到时一先开口以满足自身对她的求知欲,这个在公交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好学生。 装扮中规中矩的她,连话语间的字句都不夹杂着一丝余缀,简单而生硬的说着自己的名字:“陈桠楠。” 紧接着便是一句句因不满而逐渐调高音量的埋怨声在楼道中响起,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向306宿舍逼近:“我都说了,不用你们特意帮我拿到宿舍里,我自己能行,你们回去吧,烦死了。” “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拖着往三楼走,多不方便,反正也就一会功夫,我和你妈帮你安顿好后就走。”回话的是那个女生的爸爸,面对女儿不解的情绪,依旧表现出父亲特有的慈爱与宽容。 306宿舍门口正对着宽敞的楼道,一切举动尽收时一眼底。 在离门口一米的地方,那个急不可耐的想摆脱父母过分关照的女生,在见到楼道内因自己和父母不合时宜的争论,而渐渐从各自宿舍吸引出来的同级生,更是急于摆脱当下的窘境。不由分说的就从父母手中抢过行李,扯了扯因过于激动而下滑的背包肩带,一步步的向一时所处的方向大步迈进。她父母一脸的无可奈何,摆摆头,看着女儿走进宿舍,留给探头张望的新生们一个歉意的微笑才离去。 “那是你爸妈吧,对你挺照顾的。”先开口的是楚妤,看了看被一股脑的胡乱堆放在地上的行李,转而对还未消气的同班生嫣然一笑。 旁人眼中的明媚,在楚妤一点点轻扯开来的上翘嘴角处绽放。却在宋因冉波动难平的心境下看来,越发刺眼。 宋因冉不想多加理会假意套近乎的楚妤,下意识的将她的话与几分钟前的难堪联系在一起,字字刺耳。对我挺照顾的?不由轻声冷哼,斜睨了一眼楚妤,又看了看无辜的行李,从床板上起身蹲在杂七杂八的东西面前,极力耐着性子的一件件拆除封套,再一一将其放在属于它们的原位上,一副并不准备搭理楚妤的样子。 本以为可以稍加缓解气氛的楚妤,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问话太过唐突,令宋因冉暂时还缓不过劲来,继续搭话:“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楚妤。” “宋因冉。”毕竟是今后要朝夕相处的同学,过早的留下不好的印象并无好处,可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同宿舍的其他人只得一旁干笑两声,努力寻个新的话题,以便给双方寻一个合适的台阶下。 时一遵循种种迹象,得出一个结论便是,宋因冉并不好处。 陈桠楠虽和宋因冉一样,都端着一副于己无关的架子,可前者是因为少言寡语,后者却是因为过分自尊。 十一点半的午饭时间,新生们陆陆续续的从各自宿舍房间向学校食堂走去,勾肩搭背的模样好似早已熟知的旧友。 大家都自觉的围绕着各自的舍友,在学校分配好的团体下一前一后的行动着。 陈慕姿与楚妤相谈甚欢,辛琦琦无所适从的模样站在她们身边略显突兀。 时一自认为不太会说话。既不善于与人交谈,也不急于包装自己,更何况与舍友的认识从早至今也才短短的三个小时不足,除了知道彼此姓氏,并无其他信息可供人多加了解。 此前毫无生活交集的人,一切话题都干瘪无味,三言两语就结束的问答更是令人尴尬。但转念一想,也许聊天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比无言的站在陈桠楠和宋因冉之间要好,自己主动点也并不委屈。 时一想以公交车上的初遇为契机,打开话题的闸门,可话到嘴边又生硬的咽了回去,还是算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我爸妈。”宋因冉突然开口,带着一股拧巴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频频与陈慕姿相视而笑的楚妤。 她是在延续刚才在宿舍的话题,带着一种对楚妤的疏远。 走在前头的楚妤好似有所察觉的模样,正巧转回头,看了看走在身后的她们是否已经跟上。 就像无声的对答,衔接流畅,不带有一丝停顿。 时一有点不懂,就算宋因冉脾气倔强,但迁怒于人着实不应该。可她也不好意思多加评论,只能简单的说一句:“她也没别的意思。” 可换来的却是宋因冉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的端倪。 校食堂人头攒动,大家蜂拥而至打餐口,空气中弥漫的都是各自按捺不住的激动,混杂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打餐口的后面都是长年工作于此的食堂阿姨和叔叔,熟练的掂勺技巧,让分量本就不多的配菜更是少之又少,三两块相对完整的肉掩藏在三分之二的青椒中,两荤一素挑挑拣拣也勉强不过两素一荤。 时一端着餐盘挪到米饭自取、清汤自舀的长桌前,却又是一堆人挤人的战场,几个人拿着铲子将本就已被分割成块的米饭盛进餐盘里,其余的人静静的在周围等待,眼睛一刻不离的注视着打饭人手里的动作,身旁是跃跃欲试上前的手,生怕慢人一步被抢了去。 时一在一旁不争也不抢,等到好不容易盛上一口热饭紧接着又去清汤处排队,才刚拿起勺子正准备舀,却不料汤已见底,只留有勺子碰撞铁桶底部刺耳的摩擦声,她尴尬的向旁边的另一桶刚从厨房提出来的热汤瞄了一眼,升腾的热气俨然是最大的讽刺。 “没了?”跟在后头的男生,向前探头看了一眼桶底,询问呆立在铁桶前手足无措的时一。 “嗯,已经见底了。”时一无奈的对他笑笑。此刻她只希望食堂阿姨快点再重新提一桶热汤出来,这才不枉好不容易站到这的自己。 说话的间隙,一大勺舀好的热气腾腾的清汤“殷勤”的送到她的面前:“要吗?” 她没太顾得上思考,赶忙将餐盘双手奉上,让那一大勺汤准确无误的倒入碗中,以防持勺的手一个重心不稳把汤洒了,毁了这份意料之外的好意,说了声:“谢谢。” 是林越。他这才重新又从桶中舀了一勺倒入自己的空碗中。她没敢众目睽睽之下过分直视他的脸,只稍轻微的一眼,体现该有的礼貌。 此时,食堂阿姨在她正欲转身走的空挡,又提了一桶清汤出来放在桌上供学生自取,好像是因为刚才有人进后厨催促了一声。她自觉的退至一旁,好让后面的人跟上,促进排队进度,时一掩护好手中的餐盘和在碗中随着肢体行动而轻微晃荡的汤,在拥挤的人流中越是举步维艰越是小心翼翼的掩护。 “那人你认识?”默不作声地跟在时一身后的宋因冉突然的一句问话,令时一一时语噎。 怎样算认识?以多久时限为基础?彼此又该熟知到何种程度? 旁人状似无意的一句问话,令时一头一次开始真切的思考,如果她对于林越来说,不过是三年里注视同一块黑板,面对相同面孔,身处于同样学习环境中“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那她是否又敢单方面自以为是的觉得她认识他。 答案是否定的,她只不过是有幸参与他过去三年的人生,又妄自拿命运做赌注,试图扭转未来,可到底她并不算认识他,她所知晓的也不过是些与普通同学无异的浅层表象。 “初中同学。”时一简单概括了他们的关系。 回应她的却是宋因冉拖着尾音的一声:“哦~~”伴随着再次扭头向后看的动作。 时一一面细心注意着脚下的路,一面抬头确定不远处自己舍友所在的方向,终于将手里的餐盘安然无恙的放置在餐桌上。刚舒了口气,肩膀却又被人毫不客气的拍了一下,惊得她刚拿起的筷子,手一松掉到桌上,好在不是地上。 她转头看向来人,只见尤翘楚贱兮兮的咧嘴笑,一手拿着盛着食物残渣的餐盘,一手还不忘空出来向一脸对她无奈的时一挥手打招呼,旁边还站着同谋廖韵之。 “吃完了?”时一瞳孔放大。 “嗯哼。”尤翘楚回以她的是一脸小人得志的沾沾自喜,眉毛轻佻。 “这是我舍友。”时一对着尤翘楚和廖韵之介绍到,“这是我自初中起结交的好友,尤翘楚和廖韵之。”又对着桌前的舍友介绍着站立在旁的两人。 双方简单的招呼下。 “五个人?”廖韵之开口。 “还有一个还没来,应该快了。” 紧接着大家被一阵哄乱声吸引了去,循声望去,一圈人闪躲在事发中心地带旁,从中传来的是接连几声满怀歉意的对不起,连带着附近的几张餐桌上的人都停下手头的动作,闭嘴张望。 “怎么了?”时一也不忍好,自己坐在位子上看不见,起身张望又俨然一副好事者,只能求助于站着的尤翘楚。 “好像是一个男的不小心把绿豆汤洒在了一个女生的后背上,惊呆了周围的小伙伴们。”尤翘楚从围观群众的身体间隙向里看去,得出了此番结论。 “是楚妤!”陈慕姿突然提高音量肯定道,辛琦琦也惊呼出声,只有陈桠楠和宋因冉一副淡然的模样,猜想不透眼底的心绪。 “你舍友?”尤翘楚疑惑地转头问时一。 “嗯。”还好只是清凉的绿豆汤,不会烫伤皮肤,如果换做刚出炉不久的清汤,薄衣裳下准会留下一块烫红的印记。 “旁边有人递了几张纸,应该不碍事了,就是事件的男主角显得很尴尬,自己惹的事又不能上前帮忙,只能一个劲的道歉。”尤翘楚还附带解说功能,已经在手里拿了一会儿的餐盘也不急着洗。 “你还真别说,那男的还算有点姿色。”尤翘楚又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廖韵之,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试图从旁得到点肯定。 时一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撇了一眼尤翘楚来表达自己对于外貌协会成员的“敬意”。 “走啦,冲盘子去。”廖韵之只是笑笑不予置评,拉了拉尤翘楚的衣袖,两人便对着一桌子的人说了声再见就往洗碗池走去。 楚妤回来后,本应干净的白T后背上留下了一大块绿色污渍,黏湿感紧贴着肌肤。陈慕姿和辛琦琦立马关切的问了句:“没事吧?” 楚妤经过宋因冉身边绕到自己的空位上时,宋因冉看了眼,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陈桠楠已经默默的在一边吃着餐盘里的饭,从始至终,都与世隔绝。 楚妤毫不在意的觉得:“一会回宿舍再换身干净的衣服就好。”没因此小题大做,并催促着大家吃饭。 只有当大家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楚妤回以远处某个身影释然的笑时眼底闪闪烁烁的光被时一捕捉到。 原本被聚焦的中心人群渐渐散去,显露出的是一个身着足球运动员球衣的高个男生。他被同伴牵扯着往外走时,仍不忘投以楚妤满怀歉意的目光,同伴也朝这儿简单点头示意了下,就抱着手里的足球一起往食堂外走去。 后来,时一插空找了水龙头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紧跟在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寻找着各种话题。 “你志愿填报情况如何啊?” “你当初为什么填报这所学校啊?” “中考分数怎样啊?” “那你要是填报附中都绰绰有余吧。” 这种状似无意的联络同学情谊,都隐藏着蓄谋已久的本意。她不敢相信此时的刻意亲近跟好几分钟前一脸鄙夷的斜睨竟都出自同一个人。 直到宋因冉再也忍不住开口询问:“时一,你初中同学叫什么啊?” 宋因冉一定憋了很久吧,从饭桌上不时偷瞄她餐盘剩余的饭菜以此来估算她吃饭进度,和当她收拾桌面残渣准备离座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立马起身,热情的邀请她一块去,她就隐约有所察觉。当时一桌子那么多人,她肯定不太好开口,若舍友问起又懒得解释缘由,索性耐着性子终于等到她们两人独处的机会。 “林越。”时一不忍告诉她真相,其实她真没必要特意拉进彼此情谊,她若能熬到下午正式军训,定然会知道林越其实也和她们一个班。 而她能得到宋因冉暂时的信任也不过因林越的存在而起。 林越,我们算不算又靠近了一点点,你再次见到我,究竟怀有怎样的情愫,他乡遇故人虽有些夸大其词,但于我而言真的一点也不为过。 而这些无声的疑惑都从未得到过真切的回应。11 其实按理来说,开学第一天各科任老师与新生的初次见面是不会正式开始上课的,其旨在介绍本学科的学科内容和今后安排,而后植入今非昔比的观念,在之间划出一道清晰的界限,意在让学生重新摆正观念以更端正的态度面对今后的学习。 时一觉得,也许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同学都对第一堂课带着某种良好开端的仪式感,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斜视,饱含着浓郁的求知欲在于潜意识的认为这是新的开始。 但是她想错了,刘副毫不沾边的侃侃而谈所谓的经验之谈,却不是诸如“中考成绩已经是过去式了,无论高低,考过就算了,重要的是今后的学习。” “高中跟初中不同,你们要转变既定的观念,调整好心态和学习方法。” “高中不如初中那么简单,不是随随便便临时抱佛脚就可以考高分的,更在于平时脚踏实地的努力。” 几句相差无几的话。 刘副则是在忆往昔,谈着自己的生活阅历,力在寻找彼此间学生时代的共通之处。他以独特的视角切入她们的内心,说着反鸡汤式的论调。 他毫不避讳地说:“有贼心没贼胆,始于青春叛逆,迫于形式压力。” “每个内心上演着玛丽苏戏码的女生,都妄想拖垮一个学霸,要么因其所向披靡,要么因其弃甲曳兵。而所有故事中的每一个人设并无主配之分,只有结局的喜悲之别。” 时一听得认真,一下子被这个站在广大学生角度探讨在这个年龄所禁忌的话题的大人所吸引。 他成功俘虏了一大片少女心。 刘副讲到一半的时候,陈桠楠已经从课桌抽屉里掏出了一本英语版《王后雄教材》,逐字逐句地解析语法知识点。 时一想,陈桠楠不属于那一类人。 课间操的升旗仪式暨开学典礼,各班男女分开自觉排成两列纵队,江则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时一在如此庄重肃穆的场合听得认真。 “江则是你们女生眼中的学霸型吗?”林越看着前面,站得笔挺,声音飘荡在空中。 “恩。”时一觉得江则确实了不起。 “那我呢?”林越以不服输的腔调认真地说。 时一扭头看他。猜不透林越的想法,琢磨着他所希望听到的答案。 “你也是。”时一实事求是地笑笑说,末了又补上一句,“不论及语文的话。”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林越紧咬不放地追问。 她明白了,林越最初的那句问话关注的是“你们女生”,而她则侧重于“学霸”。 可现在这句不着调的问句,时一嗅到了某种“你们之间是否有奸情?”的意味。 时一带着不解的神情再次看向他,林越面无表情,她就当是自己多心了。 时一没有回答。 “跟江则一个反应。”林越悠悠地说。 此时江则的演讲已经结束,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掌声。 时一的沉默不语并不代表默认。 可无声的问答对林越来说就是不多做解释的肯定。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徒劳地死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迫切的希望得到时一说出口的一句否定。 江则下台后,接下来是校领导的讲话。 “江则今早给你的宣传单是新状元的吧。”林越又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可不可避免的是张嘴闭嘴总围绕着江则,就好像脱离了他,所有的问答都无法成立。 “好像是。”时一今早没多看,从江则手里接过后一直塞在校裤口袋里忘了拿出来,昨天他们才在电话里讨论过这事,应该就是新状元的宣传单了。 她把手伸进校裤口袋拿出、展开。新状元为了宣传不惜血本的改版了宣传单的设计,不变的是正面仍硕大地印着“新状元”三个大字,翻过来背面是详尽的学科价目表。 “你要去?”林越从始至终与时一的对话都没转头,直直地看着前方。 如若不是她与他并排站立,一句摸不着调的开口,她会误以为是自己多虑又幻听了。 看在时一眼里是林越那与我无关的步步紧逼。 “不知道,还在考虑。”时一定定地研究学科套餐内容和课时安排。 随后林越流利地说出其精准坐标。 时一震惊地对照了宣传单上的地址,准确无误。 “你知道?” 这不废话这么有名的补习班没人不知道吧。 时一又重问了一遍:“我是说,你去过?也在那补过习?”林越知道的太过详细,如果没频繁进出过,不至于不假思索地张嘴就来。 “从初中起就跟江则一个补习班上课。”林越说,“你不知道?” 原来他们一早就认识啊。 “我知道你初中时周末一直都有补习,但不知道你是在那上的课。”时一如是说。 “江则推荐你去的?他就没跟你说过?”林越终于面向她,狐疑地看着,刨根问底。 “没有。”时一老实答话,确实没有。她没想到林越竟也在那上的课还和江则早已熟识,江则没提,她也没多问,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说,通常情况下若不知道两者有所牵连,是不可能会想到一块去的吧。 时一按着原来的折痕重新把宣传单塞进口袋,神色暗淡了几分,不经意间地小声说:“看来我要慎重考虑了。” “时一,你对我有偏见吗?”林越略有不悦,因为时一骤变的情绪,满腹疑惑,大言不惭是她,推心置腹是她,现在的淡漠疏远也是她。这让他不自禁的相信女生真是个善变的生物。 时一仿若一个多面体,每一次的接触都给他以不同的感触,林越越是尝试了解些什么,越是觉得她有诸多深不可测的方面。 “没有。”怎么可能,无论怎样都轮不上他,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眸底的色彩,或明亮闪烁或黯淡无光都关乎于他以及与他相关的一切。 课间操结束后,大家都散去,时一怀着心思木讷地朝班级的方向走去。 第三节的数学课,是即将退休的老唐,头发稀疏,边上略密的“长发”被他由这一端横撇到另一边以掩盖中间少得可怜的发量。因此老唐上课时总习惯性的不时撩一撩“刘海”,让它安分守己的呆在属于它的地方,以防垂散下来。他只花了十来分钟说明他的课程要求,其他没多做解释,就让学生们打开课本的第一章节,十分昔时的按部就班开始正式上课。 时一本认真随着老唐的上课进度做着笔记,可奈何突然从腹部传来隐隐阵痛,由弱到强,握着笔杆的手也越发用力。起先她以为是前一晚空调冷气吹多了,夜里被子没盖好,着了凉导致肚子疼,直至一股暖流,有所异样,她才觉得不对劲。 躲过了军训了,却没躲过开学。 她计算着日子,这几天是该来了,却没想到来的这么早,她一时疏忽,忘了应有所准备的在包内层放几片卫生巾应急,以备不时之需。痛苦的是无法舒缓的疼痛,不自觉的身体扭曲了起来,背一点点地弓下去,近乎整个身子快贴到桌面上,唇齿紧闭,手抚着腹部,硬是强撑着自己抬头听课。 离这堂课结束只剩几分钟时,她生怕被周围的男生听见,递了张小纸条给旁边专心致志听讲记笔记的陈桠楠:“你有带卫生巾吗?” 陈桠楠摇了摇头,停下笔,关切地问了声:“还好吗?撑得住吗?” “还行吧。”其实不太好,痛的要死。时一面色一点点由正常的血色变为苍白,额头沁着汗。 “需要我下课时帮你问问别人吗?” “谢谢了。”时一只觉得说话吃力,现在什么都不愿挪动。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铃响。陈桠楠向楚妤帮时一借了一片卫生巾,陈桠楠说的婉转,楚妤领悟到她的本意后,把自己的包拿到时一身边,尽可能躲避开男生的视线,小心谨慎的从包的里层慢慢拿出来,在桌的掩护下,时一接过,攥在手里塞进口袋,艰难的从座位站起来,尽可能自然的往女生厕所走去,尽管难受至极。 最后一节是彬哥的体育课,同学们收拾好各自的桌面渐渐撤离班级准备去操场集合。 她从女厕所回来时,江则正准备离开班级下楼,她叫住了他:“班长,我身体不舒服,体育课上不了了,你能帮我跟班主任说声请个假吗?” “怎么了?肚子疼?”江则看着时一掩肚状。 “恩。”时一没好意思说出实情,太过难以启齿,她注意到江则的视线,慢慢放下一直搓揉着肚子的手。 “那你就在班上休息吧。”江则十分体谅地说。 “恩。”时一点点头,走回自己座位,她是真的疼到想哭,此刻却也只能趴在桌面上,虽然于事无补,但总可以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安慰下。 江则站在门口好一会都没离开,看着时一扭打在一起的身体,又不放心地走到时一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语露关怀:“看你这么难受的样子,要不我扶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了,可能一会就会好点了。”时一抬头说着违心的话后又趴了下去。 她一个人静静地呆在班上。 时一想撑到放学回家,虽没痛苦到不能走动的地步,可疼痛难忍,她是一个多余的举动都不愿做了。 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陈桠楠回来了,关心的问了句:“好点没?”在她旁边坐下。 “恩,还好。”时一闷声闷气的回答,她只想找张大床躺着,闭目养神,以睡眠的方式舒缓疼痛,“你怎么回来了?” “后半节课自由活动,班主任担心你,让我回来看看。”陈桠楠看着时一桌面上的半瓶水,主动的伸手摸了摸拿起对时一说,“我帮你去打点热水吧。” 时一之前一直觉得陈桠楠不在乎除自身学习以外的任何事,只懂得埋头解题,翻动练习册。 可必要时的关心,她还是热腾腾的送至她的面前。 她只是不善于表达。 时一选择继续趴着小睡一会,直到感觉到有人在自己桌面上放了个东西,她原以为是陈桠楠盛完水回来了,可听东西放置的声音并不像是自己的水杯,就算对方刻意动作轻缓。 她抬头确认,出乎意料是林越,他用一次性纸杯装了杯冒着热气的温水放在她的面前,然后拉开时一前桌的凳子,在她桌前坐下近距离面对着她。 “班主任也让你来关心下我的?” 林越盯着他亲自从办公室饮水机里装来的水,示意时一喝下,摇摇头。 陈桠楠回来时,看到的是时一就这么和林越干瞪着眼,对视不过一会,她便败下阵来。 她接过自己的水杯对陈桠楠说了声谢谢,陈桠楠默默的在她身边坐下,拿出数学,用黑色水笔一遍遍的在稿纸上演算老唐上课讲解的便捷的解题方法。 时一不自觉地拿起林越的那杯水喝下,喝完后她才觉察到自己竟在不自知中顺由着心偏向了林越。 可还是装出无关紧要的样子。 林越满意地看着她放下手中的纸杯。 时一见林越没有要离开她面前那个位置的打算。 却只有唐突的一句话:“中午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时一被林越的话弄得有些无措,她只见身边陈桠楠写字的手顿了顿,然后又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般继续做题。 “不用。”时一不多加考虑的一口回绝了,她现在和林越面对面地坐着总觉得怪异,眼神飘忽不定,况且陈桠楠在身边,模棱两可的话,尴尬的处境,难掩的暧昧,不知情人士准会想歪。 “顺路。”林越说得坦然。 “不顺。”时一据理力争。 “我中午要去我外婆那休息。” “我要回家。”所以,他去他外婆家,她回她的家,到底哪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对话。 “我外婆家就在你家小区那。”林越状似无意的轻描淡写。 时一吃惊地看向他,仿佛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所以……那晚……难怪林越会出现在她所在的小区门口!她如梦初醒。 反之林越小人得志的奸诈,撑手随性地放在时一桌上,身子不由向前凑近了一点,装得一脸人畜无害。 时一该承认,这一秒,她深陷其中。 “我自己可以回去。”她没有理由继续逞强,也没有理由让林越陪同。 她越是喜欢林越,越是躲躲闪闪。 她担心林越摄人心魄的眼睛,下一秒就会直射她的内心,一览无余。 他越是努力探求,她越是小心掩饰。 头顶是电扇呼呼的转动声,身边是课本唰唰的翻动声,唯有腹部不时的刺痛才是最为真实的佐证。 她不知道林越原来也可以如此滑头赖皮。 掠过她心,泛起涟漪的从来都是林越不经意间的温柔。 因为喜欢他,所以眼睛自带美化效果,自动磨平过滤了一切瑕疵,留存于心、封印于此的都是关乎他的美好,成为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 她真想对林越发自肺腑的说一声,你真好。 陈桠楠断断续续地干着自己的事,一停一顿毫不连贯,她已经在同一张草稿纸上反复演算着相差无几的步骤无数次却无果,她找不到漏洞,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致使与答案出入过大,她逗留、纠结在同一道大题,久到时一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听到她翻的声音,久到引起时一的注意多朝她看了几眼。 “还有更简单的方法。”林越因时一偏移的视线也被吸引了去,他思考了一会,就眼尖地发现并指正了陈桠楠解题过程中的疏忽大意之处,“你不介意吧。”林越是指突然插手打断她的解题思路。 陈桠楠配合地递过纸笔,默默地听着,收回,然后拿着林越写过的演算纸看了好一会儿,令时一和林越都怀疑她是否真的听明白了。 “我是不是语速太快了,还是字迹太过潦草,你看起来有点难懂。”林越尴尬地说着。 “听懂了。”陈桠楠回过神来,对照林越的笔记,重新整理了一遍想法,按照自己的思路写下,终于对了。 “收拾包吧,快下课了。”林越起身,说给时一听,“等等我。” 他刚说完,起身回到自己的课桌旁,三两下收拾好就背着包走到她旁边。 时一觉得好笑,她还能跑哪去,拖着难受的身子。 她不紧不慢地整理出几本自认为比较重要的课本,比对着老唐课后留下的作业所可能涉及到的教材和作业本。 拉上拉链,比早晨来时有了份量感。 她正准备把双肩包背到背上,林越出手阻拦:“我帮你提吧。” “不用了,几本而已,我没那么虚弱。”她谢绝了他的好意。 “你不是很疼吗?”林越爱莫能助。 “林越。”时一固执,一字一顿咬字清晰,林越说的直白,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啊!她作为当事人隐隐的觉得他也许是猜到了八九分,不免有点难为情,可又也许他只是纯粹的认为她肚子疼。总之单一个“疼”字从林越这个大男生嘴里说出,就让她感到十分违和和羞耻。 林越自知说错了话,禁声,不再多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6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14 尤翘楚后来是这么在时一和廖韵之面前评价何佑禹的:“简直是披着羊皮的狼。” 尤翘楚说这话的时候,她们正盘腿坐在足球场边的塑胶跑道上。 尤翘楚絮絮叨叨的满是怨念:“我他妈,入部已经快一个月了,何佑禹这家伙从第一周开始就让我打扫足球部卫生,我至今连个球都没学到。” 尤翘楚愤恨地拔着脚边的草,用力的一根根揪着巴不得被她连根拔起,仇视的眼神锁定着在球场上绕着一颗足球肆意奔走的何佑禹。 直至本在球员脚边转悠的足球,撞到了球框,偏离了原定的路线,朝尤翘楚这滚来,被她脚抵着才停止了滚动。 “尤翘楚,踢过来。”球场中央的何佑禹用力的朝她挥手喊叫。 “使唤起我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尤翘楚翻着白眼本不想理他,让他自己过来取,可奈何周围的人跟着起哄。尤翘楚掷下了手里的草,拍拍手,站起来,把所有愤怒的意念集中在脚尖,大力的一踢还不忘放句狠话,“老娘是来踢球的,不是给你当下人差遣的!”然后故意作对般,何佑禹越是向她招手示意往那踢,她越是忤逆他,偏不,对准另一个与他距离较远且无人看守的方向狠命踢。 抬着下巴,洋洋得意地看着何佑禹追着球跑,报复完的快意感油然而生,这才大快人心地坐下继续拔着草:“当下人好歹还给工资呢。你们说是不是?” 时一和廖韵之笑而不语。 “亏你们班的楚妤同学还任劳任怨,殷勤的任他宰割。”尤翘楚看向时一,指了指刚打扫完,从足球部教室背着包走出来的楚妤,“反正我是不想再干这事了,吃力不讨好。” “当初还不是你说他有点姿色,然后屁颠屁颠的加入足球部吗?现在是干嘛,看腻了?”时一不以为然,全当尤翘楚的话为耳边风。 “我都和你们说了,我加入足球部不是因为何佑禹,是真想学点什么,你们想想啊,你会其他女生所不会的技能,会不会觉得很酷,挺有成就感的那种。”尤翘楚扳着身子苦口婆心的解释。 “那楚妤还会跳舞呢。”廖韵之不服,“你去学个来?” “那可不一样,唱歌跳舞太俗,随随便便都能弄出点花样,还不适合我,我要的是英姿飒爽的与众不同。”尤翘楚沉醉在自己勾画的美好蓝图里不能自拔。 时一和廖韵之像看着神经病一般盯着尤翘楚。 “还有啊,我算是看出来了,楚妤压根就是喜欢何佑禹,不然你说一个好好的学跳舞的气质型美少女,报个足球部是几个意思。”尤翘楚犹如发现新大陆,凑近时一和廖韵之耳边小声说。 时一不屑于此,白了她一眼,还以为什么呢:“我早猜到了。” 楚妤一步步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她们噤了声,假装跟没事人一样看着那伙人把球踢来踢去。 那些人踢的差不多了,她们也都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学长,卫生打扫完,我先走了,这是钥匙。”楚妤恰到好处的笑容,钥匙放到何佑禹的手心。 “恩,先回去吧,不早了,快到清校时间了。”何佑禹怜香惜玉,温声细语。 “那我也走了。”尤翘楚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准备转身就走。 “等等,把足球拿回去。”何佑禹伸长了手,托着球。 “快清校了,学长。”尤翘楚在“学长”二字上,刻意放软了声音,强咽着一股令自己不断作呕的恶心感。 “你刚才干嘛了?”何佑禹置若罔闻,反问道,“今天卫生不是你打扫的吧。” “帮你捡球啊!”尤翘楚说得理直气壮。 “你还好意思说。”何佑禹也不管她如何强词夺理,“拿回去。”又把球朝前伸了伸。 “何佑禹!”尤翘楚简直要吼出来。 何佑禹不管不顾,硬是摆着非要尤翘楚把球送回去才放她走的态度。 时一和廖韵之对视了一眼,也无可奈何,冷眼旁观。 尤翘楚没办法,只能气鼓鼓的拿着球走人,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一把夺过何佑禹手中的钥匙,憋闷着一股气,甩头大踏步的走。 时一和廖韵之跟在后头。 尤翘楚把球安分的放在属于它的位置上,关上足球部的门,正要上锁,何佑禹倚着门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别急着锁啊,我还有东西要拿呢。” “明明你自己要回来拿东西,干嘛还非要让我帮你把足球放回来啊!”尤翘楚差点没被突然放大在她面前的超欠扁的嘴脸吓得半死,彻底炸了,“浪费老娘的时间!” “我喜欢啊!”何佑禹摇晃着脑袋,乐悠悠的推门进去。 这话简直火上浇油,彻底引燃了尤翘楚这颗一触即发的炸弹。 “你他妈给我滚!”尤翘楚一把扯过廖韵之帮她拿在手里的包,甩到肩上,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这足球部我死也不呆了!” 留下何佑禹愣在原地。 时一和廖韵之全程观望状,不发一语,对着何佑禹歉意的笑笑,摊手无可奈何状,然后跟着尤翘楚离开。 “啊!真是吃亏,做牛做马,任他差遣了近一个月,什么都没捞到。”尤翘楚烦躁的挠着头发,后又想通作罢,“算了,说起他来就气。你们要吃什么啊,不要客气,尽管点吧。” 今天是尤翘楚的生日,她们三个本来计划着早早结束尤翘楚足球部的事,然后走人去庆生,却被何佑禹扣留到这个点,她们出来的时候清校铃已经打响了。 尤翘楚还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她们还担心,大餐还没开吃,尤翘楚她自己倒是先被气饱。 “那倒不会,这样岂不是更划不来了。”尤翘楚不以为意。 “放心吧,花钱这事,我们不会让你少出的。”时一和廖韵之没心没肺的“讹诈”她。 话虽如此,但她们一页页翻着菜单,看着精美的食物,再比对下标价,摇着头心里默默否定掉,到底是下不去手啊。 最后合上菜单,把决定权交给尤翘楚。 “何佑禹这个混蛋,你们是不知道,简直衣冠禽兽,你们不了解内幕,刚开始我也被忽悠的以为是个很好相处的学长,好商好量的。”尤翘楚果然还是按耐不住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点完菜,服务员离开后,刚还说提起何佑禹就来气的人,现在又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叽叽喳喳的宣泄她的不满。 “说好不提他的呢。”廖韵之看怪胎般盯着尤翘楚。 “别急,先让我把话说完。”尤翘楚先一吐为快。 “那次我打扫完卫生把钥匙还给他,他丫的竟然还想让我跑腿去帮他买水。”尤翘楚敲桌,“重要的是他自己明明放了瓶矿泉水在球场边!他给我的理由是矿泉水常温,他要冰的!带汽!我想着,买就买吧,多大点事,早点打发完回家,反正小卖部也不远。然后啊,我就买了瓶冰可乐,跑去给他,速战速决的那种,结果因为跑太快,他拧开可乐的时候滋了他一身,他以为我报复她,心理不平衡,故意晃的。我就吼回去,你丫的,自己偏要的“汽水”,早知道我就如你愿多晃几下,来点猛的。他彻底懵了,然后梁子算是结下了。” 服务员一一上菜,时一和廖韵之兀自夹着菜、倒着饮料,默默听着尤翘楚讲话配合点头,还不时相互推荐刚送入嘴的食物:“这道菜不错啊,你尝尝。” “这家伙明知我不是吃素的,偏还来劲了,一次次得寸进尺。”尤翘楚叹口气,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时时置她于爆炸边缘的人,她终于动起了筷子,“你们刚才说哪道菜不错的?” 这话题一下子也转的太快了吧。 “这道这道。”廖韵之笑嘻嘻的指着她面前的那道菜。 “我后来觉得任由他激怒我这样可不行,我一定要沉得住气,让他知道我也是一个收放自如的人,不然就得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他那么来劲,我偏不中计,没准过阵子他觉得没劲了,就不打算耍我了。”尤翘楚还在喋喋不休的发表着评论。 在她们看来,尤翘楚并没做到收放自如,何佑禹也还在继续招惹她。 “那你说他怎么就不找楚妤的茬呢?”既然都说到这了,时一索性就着这个话题下饭配菜。 时一和廖韵之订的生日蛋糕做的差不多了,廖韵之离开去楼下的蛋糕店取。 “他脑子有病呗!”尤翘楚想了想后又说,“这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我想是来自军训时泼了人家一身绿豆汤的罪恶感。” 尤翘楚说的如此振振有词,时一无言以对。 “好吧好吧,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不知道的以为你喜欢他呢。” 尤翘楚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想太多。” 廖韵之提着一盒生日蛋糕进来,放在桌子中间,点上蜡烛。 尤翘楚性格中保留了太多尖锐的点,她嗤之以鼻的东西很多,但与她脾性所不符的反差之处在于,她仍旧会执着于一切古板而单一的形式流程,庆祝任一于她来说意义非凡的事,并乐此不疲。 尤翘楚高高兴兴的闭眼许愿吹蜡烛,时一和廖韵之在一旁唱着生日歌,然后欢呼鼓掌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这样她才算是度过了一个圆满的生日。 “所以呢,那次叶承彦找你干嘛?”尤翘楚先开口质问,话题的主人公一下子由她转向了廖韵之。 廖韵之低头不语,良久开口,弱弱的说一句:“他说他分手了。” “真快。”时一评价了一句,“在一起没多久吧,暑假那会才看到他和他女朋友的。” “他们中考前就在一起了,当时我不知情,所以才因此拒绝了我吧。”廖韵之为他辩驳。 “那肯定也没多久,以月为单位计算的爱情时限,随随便便一对情侣都能做到。”尤翘楚全然不顾廖韵之的想当然,直戳漏洞,“那他想干嘛。” “他说我挺好的。” “这不废话,要他讲。”尤翘楚气不过。 “他说可以试着考虑一下在一起。” “真他妈自以为是,就算试着考虑一下,也轮不上他说这话。你别光说他说了什么啊,你是怎么想的?” “我答应了。”廖韵之底气不足,缩着肩准备挨揍。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廖韵之松口答应在前,现在也于事无补,时一不发表过多的言论。 “虽然我知道这么说不对,但你真的可以不计前嫌?”尤翘楚反问。 廖韵之默然。 “你可以大度到不追问他,缝合种种嫌隙,淡然自若,甚至笑脸相迎,但你不可以像一个甘愿卑躬屈膝的拾荒者,轻而易举的捡拾洒落一地的不快,撕心裂肺的喊叫和抽抽搭搭的哭泣,堆满废纸篓的是你一张张接连不断擤鼻涕的废纸和殷勤填补却争相从镂空处钻出的兜不住的爱。这些你都无所谓吗?” 时一循循善诱,她知道为时已晚,廖韵之自动迈出去的那一步怕是怎么都收不回来了,但她就是想告诉她,即使她不管不顾的视若无睹,但作为闺密,她们真真实实的帮她记在心里,替她不值。 “韵之,我们是你的娘家人,希望你嫁的好。”尤翘楚感性地说,“我们为你苦尽甘来高兴,也为你前路渺茫担忧。” 她们希望她过的好,实实在在的好。 “我怎么可能不计较,正是因为太过计较得失,所以才不忍数次努力付之东流,我没有理由拒绝亲自找上门的机会,宁愿心甘情愿的舍身试险。”廖韵之哽咽,低低的倾诉,“你们说的我都懂,但是我喜欢他啊,我能怎么办?”她置身其中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糊涂。 怪不得其他,只怪在那一句,她喜欢他啊,她能怎么办? 谁说结果不重要,在廖韵之这儿,结果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所有的铺垫只换来自欺欺人的一句:“没事啊,尽力就好了。”那才是她对自己最大的心寒。 纵使她们上百句的劝诱,也敌不过廖韵之的心之所向。 但廖韵之心知肚明,无关利弊。她很开心,因为她们自始至终都时时系念着她的心事,记挂着她的幸福。 “不管怎样,我们都真心实意的祝你幸福,那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她们不会忘记,廖韵之为了走到这一步,磕磕绊绊铺设开来的不易。 最后她们不再聊廖韵之和叶承彦,一杯杯喝尽的饮料,一口口入肚的佳肴,一声声爽朗的大笑结束了尤翘楚十七岁的生日。 尤翘楚回到家后,在空间发了条状态,祝十七岁的自己生日快乐,并贴上了她们三人亲密的合照和她双手合十的许愿照。 不过三分钟何佑禹就找上门Q她,先是恭维的说几句漂亮话祝她一句生日快乐,后是里里外外数落了自己一遍,说是早知道今天她生日,说什么也不耍她玩。 “知道错了?” 何佑禹发了一个龇牙嬉笑的表情承认。 “礼物呢?” 何佑禹又发了一个礼物的表情。 “滚!”尤翘楚觉得这个字还不够狠,发送出去还不够解气,又补发了一条,“你当我三岁小孩哄?少来忽悠老娘,不过是比我多吃了几个月的奶,我妈要是早生我一个月,你也不过是跟我同年生的同级生。” “你要什么?下次我补给你?” “别想我再原谅你!”尤翘楚撂下了狠话决心不再搭理他。 奈何何佑禹后来又接连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没得到尤翘楚半点反应。 17 吃的差不多该散了的时候,他们六人站在饭店门口做最后的“告别仪式”。 尤翘楚胡吃海喝的敲诈了何佑禹一顿,结束时肚子撑得胀胀的,她不受控制的接连打了两个饱嗝,赶忙用手捂着,还是没逃过何佑禹机敏的耳朵。 何佑禹毫不掩饰鄙夷的啧啧声,连连摇头感叹:“不行啊,这饱嗝败坏社会风气。” 尤翘楚握拳作势就要朝何佑禹那张嘲弄她的嘴脸挥去,让他识趣地闭上那她光是看见他启齿说话就闹得人心烦意乱的嘴,这张嘴闭嘴的风凉话,烧得她心、肝、肺一燎一燎的,她气大还火旺。 但却很不给力的又是一声毫无遮拦的饱嗝,何佑禹刚本已做好了躲闪准备,这下更是彻底被尤翘楚逗笑了,还嘴欠的补刀一句:“清新脱俗。” “何佑禹!”尤翘楚在咆哮,她真的是又恼又气,顾不上跟时一和廖韵之说声再见,一跺脚,愤愤然的甩脸就走。 “哎呦,瞧这暴脾气。”何佑禹乐不思蜀,朝着愤慨的背影喊,“去哪啊?” “要你管!”尤翘楚不甘示弱地吼回来。 “你倒是等等我啊!” 何佑禹刚说完,尤翘楚明显加快了速度,差点没跑起来。 “我先走了,明天学校见。”何佑禹对着另外手足无措的四个人,挥挥手再见,礼貌友好得与刚才那番简直判若两人,然后就赶紧往尤翘楚的方向追。 时一站在原地,只听见她们吵吵嚷嚷的声音。 何佑禹从后头小跑跟上,尤翘楚听见脚步声,厌烦地回头看了眼,警告他:“别跟着我。” “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 “我闲着。” “闲着绕道走。” “顺路。” “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哪顺了?” “哪哪都顺。” 尤翘楚不想讲话,和他讲不通,脚长他身上,只能任由他跟着。 “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何佑禹倒是一个人聊得起劲,话闸子一开启,就停不下来,还把近期热点新闻案例一一分析给尤翘楚听。 尤翘楚受不了了:“你丫负面新闻看多了吧,能不能安静点。” 时一就远远见她捂着耳朵,摆着头,逃命似的往前赶。 他们走远了,淹没在人群中,后面怎样了,时一不得而知。 她把廖韵之支到一旁,与两个大男生隔离开。先入眼的是廖韵之耳垂上闪闪烁烁的耳钉,室内灯光璀璨,她没仔细看也没注意到,此时室外光线一下暗淡了许多,才越发觉得惹眼。 廖韵之念念叨叨的人生规划,正一条条的在叶承彦身上得以补充完善。 她得多喜欢他啊,条条框框都想与他捆绑在一块。 时一不自觉的伸手抚上,拇指轻柔的贴在有棱有角的银色金属上,是冰冷硌手的触觉。 “不要委屈自己,勉强下肚的东西,也会反胃。”时一心疼她,咕噜咕噜不假思索的往下吞咽。 “我们在一起的头两天,我就让他陪我去店里打的耳洞。”廖韵之巧妙的避开尖锐的话题。 时一见她笑的开心,没有继续深究。 “疼吗?”她状似玩笑的语露关心。 “其实还好,没起先想的那么恐怖。”廖韵之自己也伸手摸了摸耳垂,这是踏踏实实握在手里的温暖,“改天你也去试试呗。” 时一弱弱的说了句:“我怕疼。” 不愿搬上台面说开的话在肚里默不作声地化开就好。 廖韵之和叶承彦手牵着手离开,尽显小女生的娇羞。 时一痴痴地看着他们依偎的背影入神。 “羡慕了?”林越促狭道。 “是啊,羡慕的要死。”时一大方地丢了一记白眼给他,拖着长音,不否认,反之特胸怀坦荡的承认实则是在掩盖她的心虚。 却又在心里犯嘀咕,可不是吗,羡慕的要死。 时一和林越经过一段上坡路时,只见一对与他们一般大小的情侣骑着自行车与之抗衡。 更确切点说,是男生把控着车把,后头的车座上载着单边并腿坐着的女友,护着他的腰。 “是不是我太重了?”脚踏车的行进速度缓慢,那个后座上的女生怪不好意思的小心问道。 “不是,不是。”男生连连否定。 时一徒步和他们往同一个方向走,心疼的觉得,明摆着是男生一根筋的极力在女友面前充斥着表现欲,即便多个辅助工具也是累赘,还不如两人一起下车推着走来的轻松自在。 女生看着他卖力的蹬着踩踏板,浑身都在用劲,又问了一句:“要不我下来吧。” “不用,不用。”男生又急忙出声制止,安慰她,“快到了,坡陡不好骑,过了这段路,一会路就平坦了,你只管坐在我后面就好。” 时一就这么目不斜视的观察,津津有味的细品情侣间话语里所暗含的相互理解的心意。头一次见般的新颖,同一件小事,不同的男女演绎出的感觉也千差万别。她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男生艰难的一脚一脚往前蹬,整个人都快从自行车座上撑起,硬是咬牙坚持挺住,但胸口忽上忽下的起伏和努力削弱的喘息声却不留余地地败露了自己。明明知道是上坡路段,还非要逞强不舍得让女生下车走几步,硬是靠着自己双腿的劲死撑,吃力地行进。 通俗的道理是讲不通的,明知不可取,还执意而为之,是道不明的喜欢。 时一笑而不语。 林越问她:“你这么直接的看着他们好吗?” 时一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可还是老实的回答:“不好。” 他们一路晃荡,却谁也没主动提议去搭公交,没了冬季寒风中紧裹的厚外套,时一的手别扭得不知道往哪放,只能搭着斜挎包上的肩带拽在手里。 他们后来经过江边,观光游轮驶过江面带动层层涟漪,七彩斑斓的霓虹灯一串又一串接连循着栏杆等边沿处垂挂,她任由披散的头发打在脸上随风飘来荡去,一次又一次把吃进嘴里的发丝撩开。江边的风大得令人舒畅,她舍不得回家,任凭它怎么吹,她赖在步行道旁的休闲椅上不愿走。 她妈刚才发来消息说是今晚她和她爸怕是赶不回来了,老家的亲友聊得投机,参加完熟人的婚礼又转场多喝了几杯,硬是让他们多待一天,明天再回去。她妈叮嘱她别在外面玩的太晚,好早点回家休息,明天还有课。 她懂事的回复,知道了。 时一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彻底放松神经,耳边刮过的是刚从她们身后的那段江面开过的游轮上,某对情侣恶俗直白的告白呐喊。 “某某某,我喜欢你。” “某某某,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呼喊的誓言声不大不小,正好钻入她的耳朵。 又是一对热恋期的情侣。 时一一反常态,开始无端地享受这些被她不经意间撞见的温情片刻,冠以莫名的见证者的身份,本无从关联的一对又一对巧妙地撞进了她的生活。 “你先走吧,我在这呆一会。”时一闭眼假寐,身心放松。 她没有听到林越的答复,却能感觉到有人占据身边的空位,落坐时的重量感和椅子承受下的细微嘎吱声。 她知道,林越就在她身边,一臂的距离,他没走。 时一又慢慢睁开眼,歪过头去看他。 她被风吹得心神荡漾,大胆的想法在此时此地涌上心头,夜晚的江边真适合告白。 单一晚上,就足以令她蜕变成一位赤裸裸嫉妒的旁观者。 但她没有这么做,情绪高涨地挣脱起来,说了声走吧,语意轻快,又继续沿着江边往家走。 她要早早回家,进她的“温柔乡”,做她的“白日梦”。 他们在小区门口道的别,然后各自转入自家的楼道。 时一陪着尤翘楚强撑着精神逛了一天街,走走停停,回到家才八点半就已经昏昏欲睡,又强打着最后那一点微弱的清醒意识,洗了个澡,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她困极了,累了一天,很好入眠。 时一半夜醒来起身上厕所,才糊涂地发现睡前忘把自己卧室内的灯关了,重新躺回床上时,已经没了回来时那鼓无法逃脱的昏昏沉沉的睡意,不由自主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她这才注意到七分钟前林越发来的QQ消息。 “睡没?你知道附近有哪家24小时营业的店吗?” 时一先是脑中快速地筛选了一遍附近的店面,回复,后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怎么还没睡。 “除了楼下的KFC应该是没有了。” “你还没睡?”林越回的很快,时一才确定他是真的还清醒着。 “刚醒。” 时一猜测林越是半夜饥饿难耐,想点些外卖上门。 “出来吗?请你喝咖啡。” 结果却截然相反,她也只能说他精力充沛。 “你是想让我一整晚都别睡是吗?”时一对着手机屏幕啼笑道。 他是怎么想的,这么晚了还想着喝咖啡,即使是补作业也不至于忙到现在这个点啊,更何况这周末作业并不多,再拖拉都不至于,又不是熬夜赶工的职员,加班加点。 “跟你一样刚睡醒,可悲的是醒来就睡不着了。” 时一后来还是出来了,凌晨的夜有点凉,换下睡衣,草草的披了件薄外套。 除了提供夜宵的大排档,街市上的店面基本都打烊了,路灯昏黄打在水泥路上,照得人形单影只,显得特别寂寥。 大排档支起的围帐内,酒桌上豪迈的划拳声和叮叮哐哐的玻璃碰杯音,不绝于耳,她走在凌晨一点多的夜里推开了KFC的玻璃门。 林越对着值班营业员不带迟疑地张口点了两杯咖啡。 对方程序性的确认一次:“两杯咖啡是吗?” “不了,两杯热牛奶,谢谢。”时一纠正道,又转头对林越不客气地说,“你是真不想睡了是吧。” 林越只是看着她,默默地笑着付了钱。 “我还以为你睡了。” 他们坐在临街的高脚凳,林越心甘情愿地喝着手里的热牛奶。 “那你还想着问我,你是料想到我一点还能醒来回你消息是吗?”时一随意地开着玩笑。时一与林越一来一往地接触,漫无目的的聊,连带着她整个人也变得活络,不知不觉彼此间的说话用词与语气也越加的不客气。 “我没多想。”他顿了顿,“可万一呢?” 时一惊恐地发觉她越来越不理智了,林越三两句话就能把她打发得妥妥贴贴,恨不得举手投降招供一切,他说的都对,她都听。 有那么一刻她错以为,他们真像熟识多年的老友,熟悉到林越随意的一个邀约她就二话不说的跟出来。 她对他不与外人道的喜欢是步步为营的筹码,她的纠结、矜持和骄傲则是与之权衡持平的秤砣。 时一不知道说什么,他们踩着高脚凳邻座而坐,隔着一整面的透明玻璃,肆无忌惮地窥探着这座城市凌晨寂静的夜,它隐秘的呼吸着,饲养着一批久不能寐的人。 今天她真的和他相处的时间太多了,多到她浑然不觉已延续至第二天,甚至不顾自己是位要上学的普通学生。 “说点什么吧。”林越引诱时一开口,她认真喝牛奶的样子真的太安静了。 “说什么?你不是来请我喝东西的吗?”时一假装与她无关。 “什么都好。”林越无欲无求,他是被黑夜抛弃的失眠者,静等时一的慷慨“救赎”。 时一想了很久,要说什么呢,该说些什么应景有趣的话题才好打发这迷迷糊糊的夜。她从没觉得牛奶这么好喝,稠稠腻腻的融在嘴里。 林越耐心等她,久到他还以为她不太想理自己,正准备自己随便说些什么开场,时一开口了。 “你知道《妈妈再爱我一次》这部老电影吧。” 街对面是家最近新开的影院,她还没去过,门口的大荧屏上正滚动播放着最近刚上映的几部新电影的预告片,即使张贴的新片海报不少,但先入时一眼的,尤为恐怖片最醒目。 “恩,小学时看过。”林越做好准备听时一讲些什么,表示很有兴趣听下去。 时一想到很久以前,小学五年级时学校免费发放电影票,组织五、六年级的学生集体去电影院观影,影片名就叫做《妈妈再爱我一次》。 那时的影院厅设施不如现在高档,每间观影室安排的座位数适当、适度距离的可调节软椅、扶手上提供放置饮料和爆米花的凹槽,处处尽善尽美的贴心,甚至按照个人需求分类提供多项服务,正如私人影室和情侣影室的出现。 那时候条件设施不完善,也许这么说不对,太过于以偏概全了,但时一成为中学生之前,她只去过这么一次意义上的正规影院看电影,所以那个时代的影院留给她的印象就是如此。 长长的一排一排连着的木制靠背椅,类似于现今的阶梯教室,但空间远比阶梯教室大得多。 那场观影安排了不少学校,即便这样,前排还是空出了很多座位。学校为他们安排的座位挺正好的,不前不后、不偏不倚的中间地带,各班有组织有纪律的听从带队老师的安排,在影院厅里较中间的那块位置集中坐下。 观影前一天老师还特意提醒他们,记得准备一包纸巾随身携带,起先她还不是很明白老师的用意,后来她懂了,这是部以亲情为主题的催泪影片。 “真的,这部影片真的很感人,当时在场的人基本都感动哭了。”时一着急向林越解释,较真得就像在为自己辩解,而后话锋一转,底气弱了下去,“除了我。” 林越听得饶有兴致。 一整排的座位太长,如果本班同学一个接一个连下去坐,便不易于老师管理学生,所以各个学校的老师都不约而同的采取方块式排座,即本校学生集中在一起,平均拆分成几排。那次时一正好坐在本校其中某一排的最边上,旁边紧临着别校的某个男孩。 她看的入迷,越看到后头越觉得感人,特别是高潮处,隐约听见周围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拆纸巾塑料袋、吸鼻子和微弱哭腔的声音。 她被剧情牵引着湿漉漉的情绪,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正欲夺眶而出,旁边的小男孩突然凑近她,一张放大的陌生人的脸就这么完完全全覆盖了她的全部视线。 小男孩凝视着她脸,一脸天真无邪的好:“你哭了吗?” 那一刻,时一为他的直接感到不可思议,她酝酿好的情感被彻底中断,而她那股天生的小倔强还得硬生生的把欲要颗颗滚落的泪珠强忍住,才能保留没由来的好胜心:“没有。”不耐地推开他的头,没好气的说,“你挡住我视线了。” 那场电影后来看的特没劲,时一根本已无心把自己带入剧情,男孩频频转头观察她的脸部变化,她被弄得兴致全无,搅得心烦意乱,一次次的回应他:“我真的没在哭。” 她真想问他,他是想把自己逼出眼泪才甘心吗?真的不用再看她了,她是不会哭的。 后来放映结束,老师带队离开,但凡目之所及之处一个个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人,皆是红着眼眶和未干的泪痕,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 他们凑成一堆,分享着煽情剧的心得体会,而就她落单,脸上全无任何情绪,甚至于有点气愤,没有哭过的泪痕、红肿的眼眶、止不住的啜泣和揉皱的纸巾,就连几近结尾处最引人入胜的剧情都无法完整串联起来跟大家分享,她很伤心,因为就她一个人没哭。 同学问她:“你没哭吗?明明很感人啊。” 她不希望让别人觉得她跟其他人的感官泪点不同,误解她是一个无知无觉的人,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乖乖听话带好的那包纸巾还原封未动的放在背包里带回了家。 “如果换作现在的我,就会揪住旁边的那个小男孩一顿暴揍,然后告诉他,别这么爱管闲事地关心别人的眼泪。”时一现在想来真的又可气又可笑,因为一个没由来的插曲,无关紧要的人,成为她惦记至今的“恨”。 林越在一边哈哈大笑,一口刚喝下的牛奶险些喷出,好不容易吞下后还呛了两口,丝毫没有要同情当事人的打算。 “真的?”林越狐疑地看她。 “假的。”时一皮笑肉不笑,“我就事后想想而已,当时影厅里那么黑,我都不确定他到底长什么样,小孩子成长发育变化大,就算现在真站在我面前,十有八九也认不出来。” “看恐怖片吗?”林越终于知道时一的话题灵感起自哪里,他指了指那家影院的大幅海报。 时一退退缩缩的推手求他放过:“别,我不看的。” “不是总听人说人比鬼更可怕吗?虚实难辨的东西你还当真。” “可是……”时一不情愿的委屈样,“就算这样,我还是怕鬼啊!” 林越发自肺腑地笑,他想不到时一也有软肋,她不似表面那般云淡风轻,同多数女生无异,有着令其怯弱的事物,一触就可激起心底的惊涛骇浪。 时一又由此联想到另一则囧事。 小学四年级时,学校组织过一次春游活动,他们当时去的是一个类似基地园的地方。其中有一个娱乐环节是走迷宫,是真的用水泥砌起的高墙,层层叠叠的三维实物,跟图上的迷宫游戏不同,这次是实战游戏。她那时小又是女生,不够高,水泥墙自然给作为小学生的她一种高不可攀的压迫感,她站在门口却步了,眼看着同学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里跑,大呼小叫的惊叫声,玩得不亦乐乎,独留她一人站在门口犹豫不前。可她就是不敢,不敢迈出那一步,她怕被甩在死胡同里,到不了迷宫的中心。迷宫的中心是个看台,可以以上帝视角纵观全局,后来她看到不少同学成功“登顶”,开心的朝她招手,好心的为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同学指路,她是羡慕的,但是她又开始过分担心,一会出不来怎么办,小小年纪的她就这么陷入了自我假象的受困景象中不能自拔。其间即使老师在一旁鼓励她进去试试,她还是怕跟丢了大部队,往后缩了脚,宁愿在门口等着小伙伴出来。 现在想来不值一提的小事,在当时的那个环境下对幼小的她来说,是望而生畏的大事。 就算后来的闯鬼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次,也是寸步不离地紧贴着其他人走,当时正好还有六年级的学生也想进去玩,他们就几个人凑一伙,一刻不离的紧抓着高年级的衣角,抱着人家的胳膊,全程不敢睁眼,嗷嗷直叫,只有耳朵还时时警惕地接收讯息,以听取前方别人的尖叫声来判断路况,她没有撑到最后,中途见到出口外的亮光,逃也似的往那跑。 她真的很胆小,胆小得都不像长大后的自己。 林越听得津津有味,牛奶见了底,时一的故事也讲完了。 他真挚地发表了一句见解:“时一,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讲故事了。”是那种娓娓道来的生动鲜活。 她挖掘自己的往事,博得林越对自己又一好评。 “好了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也听够了,牛奶也喝完了,该回去睡觉了。”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四分。 七点半的早读,换算平时作息时间六点半起床,现在回家躺床上立刻入睡,大概还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还有后续吗?”林越睡意全无,有所期待和留恋,他想继续听下去,不愿结束话题。 “有。”时一说,“公平起见,下次换你讲。” 19 上午第二节课是化学课,时一翻遍了包和抽屉都没找到化学课本,翻来倒去焦急了很久才回想起昨天刚把借给尤翘楚,她还没还给时一,时一也忘了提醒她,自己今天有课要用。她上楼走到尤翘楚班级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眼哄闹的班级课间,托靠近门口座位的同学帮忙传话叫尤翘楚出来。 “尤翘楚,有人找。”那人随意朝里大喊了一声。 尤翘楚本还在和后头的男生打闹,听到喊话先是条件反射性地应了声,然后才转回头看向站在门口找她的人,发现是时一,才有所反应,立马从桌抽屉里拿出时一的化学课本走到门口给她。 “你也知道我找你是来拿课本的啊。”时一没好气地说。 尤翘楚兀自尴尬地傻笑了两声,然后解释道:“我这不是忘了嘛,不然一早就给你送过去了,你一会化学课?” “对啊,我刚还找了会,以为被我丢哪去了,这才记起来,就冲上来找你了。”时一歪头略过尤翘楚朝里大致搜寻了一遍,“怎么没见韵之。” “她啊,刚上厕所了。” 何佑禹下楼路过尤翘楚的班级时,看到站在她班级门口的时一抱着本正跟她交谈什么,他也不假思索地顺势走近插上话来套近乎:“呀,时一这么巧啊,你也在这。” 何佑禹还没彻底走到她们身边,尤翘楚正好面对着走廊的方向就先看见了他,忍不住白了眼:“你干嘛!” 他只是挑眉装酷,笑意不明。 时一转身看到来人,先是一时语塞,却也友好的回应了句:“学长。”当是尽上下级关系的礼貌。 她所处的位置其实挺尴尬的,时一所自认为的关系中,她和何佑禹并不算多么亲近,中间的关联多半靠总是和他相互拌嘴的尤翘楚维系着,才能还算不错的隔三差五的照面、互动。尤翘楚总是一口一个何佑禹的叫,直讳他的全名,但给时一的感觉是虽表面不融洽的隔阂,但底子里的关系是相互无所顾忌的好。可时一不一样,她和何佑禹相较尤翘楚和他还是隔着层不捅破的膜,在学校,何佑禹大她一级,彼此也没好到她可以自如的称呼,除了一句学长,她想不出其他比较适中的叫法。 何佑禹让她别见外,她却怕是别扭,他也就无所谓一个称呼方式了。 时一知道,若是尤翘楚听了她的心里话,顿是立马跳脚三尺高,急于撇清而嚷嚷着:“我呸!鬼才跟他关系好!” “打招呼啊!”何佑禹纯然无害的讨好样,牛头不对马嘴的问答。 “我说你怎么在这?”尤翘楚一声绵长的叹息,“何佑禹,我发现跟你说话是真累。”满是丧气的不耐。 “上厕所呗,正好路过,看见时一在你班门口,就顺道打声招呼以示友好。” 尤翘楚显然不信他的说辞:“神经病吧你,你那层楼又不是没男厕,还特意跑到楼下,竟在时一面前装热情,图谋不轨什么啊!”说罢还加了个白眼。 “骗你干嘛,你是不知道,我那层楼的男厕不知道谁吃坏了肚子,在坑里释放毒气,熏得我刚走到门口就退出来了。”何佑禹一副我话搁这了,信不信由你的无赖。 尤翘楚半信半疑的端倪,就算真像何佑禹说的这样,但她总觉还暗含着令一层别有深意。 廖韵之从厕所回来,他们三人挡着门口,基本占据了一半的通道口,廖韵之要进去,里面的同学要出来,只留给他们半个身形的宽度,迈开半个步子,怎么侧身偏进去都不对,犹豫着怎么开口。 “你们三个让让,挡道了。”廖韵之先开口,实在是无可奈何。 尤翘楚跟何佑禹说起话来还来劲了,旁若无人。 廖韵之本来想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回到位置上补课堂笔记的:“翘楚,你笔记借我下。” “嗯,拿去吧,就在桌上。”尤翘楚对廖韵之挥了下手表示随意,他们识趣的往旁边退了退,不再据着门口说事,尤翘楚显然并不准备放过何佑禹,余光轻蔑的上下扫视了一遍,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别以为我不知道,三天两头在我班级附近晃悠,我见你从我教室窗边路过的次数可不少。诶!韵之,你先别走,你说是不是?何佑禹自以为不经意的从我们班窗前走过。” 廖韵之刚走两步听到这又好地折了回来,正巧尤翘楚又拉她来做人证:“还有这事?”可显然是她并没太注意过。 “你没见过?上次我还提醒你看窗外有个傻缺路过来着,你不记得了?”尤翘楚一脸不可置信,自己的人证竟然失忆了! “额......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吧。”廖韵之尴尬的试图挽回点什么好强撑着尤翘楚的气势,似是有这么一回事,最起码表面上得帮尤翘楚打圆场。 “小样,你还挺关注我。”何佑禹先是一阵红,后硬着头皮忽视掉被人抓包指出的难为情,反倒一脸嘚瑟样。 “我呸!别自恃清高了。”尤翘楚不屑地说,又一转语调,扮演起一位苦口婆心的点化者开导何佑禹,立着实打实的好人牌,“真的,你要是看上我班里的哪个姑娘就直说,直接追不就好了,成天从我班的窗前飘来飘去我看着烦。”到底最后才是重点。 “我高兴,你管我!”何佑禹瞪着眼。 “磨磨唧唧的,是不是男的!” “我要真追了,你可得帮我罩着点。”何佑禹转念一想,又服软了下来。 “好说,好说。”尤翘楚阔气的摆摆手,语意停顿,“不过……让我帮你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何佑禹靠着墙,有的是闲情逸致和尤翘楚谈条件。 尤翘楚想了一会,打了个响指说:“这样吧,你每天变着样给我送零食,就学校小卖部里的,怎样?不难吧。”尤翘楚一点都不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何佑禹给她送吃的,就是间接性给他光明正大的理由,得不偿失。 “你高兴就好。”何佑禹只是笑。 时一和廖韵之基本插不上话,可怎么听怎么觉得怪,她们觉得剧情的走向并不应该如此。 尤翘楚是真傻,而何佑禹则是顺水推舟。 她怎么就没想过其它可能性呢? 上课铃正好打响,各自散去回班上课。 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林越从小卖部买了两包薯片回班,刚打开就被附近同学接连不断伸上前的手瓜分干净,稍远点的,但凡能听到零食拆袋的声音也就都如狼似虎的扑上前去。 时一目睹了江则和林越的座位被包围的惨状,她没想去分一羹,起身准备下楼去饮水机打水喝。 林越从中艰难的抽离出来,把两大包薯片留给他们,紧接着自己也拿着空水瓶下楼盛水。 他们前后脚,相距十来步的步幅,时一走在前面没注意到后面跟着林越,以至于当她拿着打开的空水瓶等水流把它装满的时候,林越来到她的身边,一块站在饮水机前静静的举着水杯对着出水口时,时一下意识地紧张了下。 出水口水流小而慢,她紧张得不知道作为同班同学该不该说些什么总好过无视,两个认识的人无声的并排接着水,这气氛很怪异,但她作罢了,就这样保持着接水的动作静默无言,时间渗进水流,一点一滴填满空瓶子。 时一先装满水杯,正拧着盖准备先离开一步,林越叫住了她:“时一。”他从兜里掏出两小包的尖角脆,放在掌心,伸向时一,摊开,“留给你的。” 时一对当下意料之外的情况有些措手不及,她看看林越,又看看他掌心的零食,再看看他,几秒内脑中自问了无数遍下一步该干嘛,伸手接过,还是婉言谢绝。 “那些人太疯狂了,太显眼的零食在班上是保不住的,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零食,我自己突然嘴馋去小卖部买了点,但我想着留给你一些。”林越的手并没收回去,零食还摊在掌心对着她的方向,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时一犹豫了两秒,接了过来,揣进兜里,说了声谢谢。 她突然有种私藏着林越的好的窃喜感,收入囊中,谁也夺不走的满足感。 “你玩游戏吗?”林越试探性地问一句。 “什么游戏?” “英雄联盟……差不多这类的。” “我很早以前还会玩些小游戏打发时间,但英雄联盟这类对我来说的大型游戏,没接触过,不过我知道你们男生基本都有在玩这款游戏,略有耳闻。” “恩,算是吧。”林越说,“你如果哪天想玩的话,跟我说,我带你。” “等期中考结束后吧,有空了,你再教我。”时一点头答应了,她何尝不想顺着林越的喜好慢慢摸索其中的乐趣进而转为某种共同的话题而了解。 林越无端的问话并非凭空产生,上次中午在足球部里蹭空调冷气休息的时候,尤翘楚和何佑禹已经在里头呆了有一会,他们分别坐在桌子的两侧,火热地讨论着这款游戏,虽中间尤翘楚会调侃何佑禹几句,但总体上却是相较平日里前所未有的和谐与平静。 玩英雄联盟的女性玩家也不少,但林越所认识的女生中真正对其感兴趣的寥寥无几。他见过为追求某个男生而刻意接触这款游戏以拉近距离为目的的女生,一段时间内兢兢业业的一局接一局的游戏,锻炼熟练度、提高等级,却以玩不上手退了场另辟蹊径。他也碰到过游戏白痴女友被游戏大神男友万般保护,秀满全场。 尤翘楚作为女性玩家,是不多见的痴迷,技能操作水平熟练,上手快,英雄角色涉猎面广,是个配合极佳的队友。 林越是在那时从尤翘楚和何佑禹的交谈中才知道原来她也玩,竟玩的还不错。 尤翘楚的游戏时段主要集中在周六晚上,而何佑禹的游戏时段比较分散,看心情,有空了就约熟人上线打两三盘,心情好也打游戏,状态差也打游戏,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因素,他也曾好长一顿时间搁置过游戏没上线,来来回回,可总也没舍弃过它。 何佑禹某次周六晚上线无意间发现尤翘楚竟也在线,就兴高采烈地点开她的对话框,发去消息:“想不到你也号这口,怎么早不和我说啊!”有种久逢同道中人的悲壮,竟还是个女的!手机按键上打字的手都透着鼓激动。 “我玩不玩告诉你干嘛,老娘现在没空理你。”尤翘楚正在兴头上,双手离不开鼠标和键盘,手机消息提示灯闪闪烁烁,她隔了好几分钟才回的何佑禹,原因是正在等二十多秒的重新复活,这才抽空回了句。 “下盘一起啊!”何佑禹没理她怎么说。 尤翘楚后面也懒得搭理他,最起码在这局结束前。 何佑禹就静静的在线上等尤翘楚游戏结束,却等来的是尤翘楚的咆哮,她输了,然后是噼里啪啦的消息气泡,抱怨队友渣、送人头、态度消极、还内部掐架互看不爽…… “他丫的,总能碰到一两个智障,明明说好等团还自己冲上去,说好撤退还回头补一击。很好!结果我方团灭,对方一路无阻地带小兵推倒我们水晶。” 何佑禹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尤翘楚的咬牙切齿,特别集中体现在“很好”二字上。 “来来来,我带飞,躺赢。”何佑禹意在收拢民心。 收到的却是尤翘楚的鄙夷:“你行不行啊,带不带得动啊!” 尤翘楚最后还是松了嘴,答应和何佑禹组个队试试水,探探实力。他们开着语音,相互配合倒也挺顺风顺水的,后面接连玩的两三把都赢了,何佑禹嘚瑟到起飞:“我的技术还不错吧。”他等着尤翘楚夸他几句。 “还行吧,不坑就是了。”尤翘楚只是平平的评价了这么一句算是认可了他的游戏水平。 “尤翘楚,你夸我一句会死?” “你不嘚瑟会死?能不能成熟稳重点?” 何佑禹气不打一处来,不夸就算了,反而还讨骂,他鼓着腮帮子,不计较。 可他不能无视尤翘楚的话,说他不成熟?不稳重? 后来何佑禹固定每周六晚上线同尤翘楚开语音打游戏,尤翘楚平时对他的爱搭不理,在游戏里摒弃前嫌做一名合格的支援队友。即使前一天相互还拌着嘴,何佑禹软硬兼施都拿尤翘楚没办法,愣是连发十几条的消息都不带尤翘楚的一句理睬。起初的争执尤翘楚嫌烦了还会回一个“滚”字打发他,后面隔三差五的“事故”重演,尤翘楚这头倔驴怎么都拉不住的,但好在没有什么事是一场赢了的游戏所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场。 虽也不至于百战百胜,但好歹胜率还算可观。 何佑禹契而不舍的连发好几条变相求和的话都遭到尤翘楚的冷眼相待,最后是一句“玩不玩游戏?”才破开了一条与冷战事件本身根本不搭边的突破口。 “上线。”手机就在咫尺处,尤翘楚幸灾乐祸的享受何佑禹“求饶”的姿态,端着“错不在我”的架子,可总还是没能在这句话前绷住,何佑禹在等着她的首肯,她得稍拉低点架子,体现在隔了好几分钟才回这么一句认可的话。何佑禹后来总结过经验,讨好的话要说,还不能敷衍,得连发十几条起底的消息才行,不然在尤翘楚那显得不够诚恳,最后再扯上游戏来垫背,不出十分钟,就能得到尤翘楚叫他上线的消息,他知道,尤翘楚明明刷着手机偷乐,还死命捍卫毫无用处的矜持,她装,他陪。 何佑禹有时候自己也不禁思考过这么一个问题,他妈的,自己是不是有病? 何佑禹一边抱怨尤翘楚真难伺候,一边却又一次接一次的屡试不爽。 但不是每次无缘无故的争执,都能在当晚或隔天的一句“玩游戏吗?”打消了。作为一名合格的高中生,对于尤翘楚来说首先得端正学习态度,她也并非打游戏成瘾不能自控,上学的天数里,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并不少,过后再洗澡“净化”身心,然后整些有的没的,捣腾到差不多的时间后乖乖地按时上床睡觉,她惜时,对于睡眠这件事格外,她精力充沛了一整天,入睡后才算真正的消停下来。所以有时尤翘楚周一就和何佑禹怼上,要死皮赖脸和他抗争一周才能在周六晚和解,憋屈的是何佑禹,巴巴求饶的是何佑禹,可次次挑衅尤翘楚的也是他。 尤翘楚有一次忍不住了,当面大声质问他:“何佑禹,你没病吧?” “怎么了?”何佑禹饶有兴致地听她把话说完。 “不惹我会死?” “不戏弄你我心里痒痒,难受。”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在尤翘楚那看来真他妈欠揍。 “受虐找打?”尤翘楚恨他恨得牙痒痒,就光凭这一副不时在她面前晃荡的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真遭人厌。 “是。” 何佑禹后来是这么劝慰自己的,无论尤翘楚怎么恶语相向,只有顺着她的话回答,才有报复得逞的快感,他照单全收,她也拿他没办法,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反驳的无措,又是他变相的乐趣所在。 “你神经病啊!”尤翘楚只能想出这么一句对于何佑禹来说司空见惯的话,打在他被尤翘楚日复一日磨砺得越发皮糙肉厚的脸上,不痛不痒。 尤翘楚心里得承认的是,和何佑禹开语音打游戏,挺有意思的,最起码不冷场。何佑禹总会扯些最近上看到的搞笑段子或班里、年段、学校的见闻趣事分享给她听,她不一定会笑,也不一定心思都挂在他说了什么内容上,但她喜欢这种随时有人在她旁边唠嗑些没有营养含量的话,何佑禹没要求她句句都有回应,甚至在尤翘楚板着一张苦瓜脸,听着他自以为搞笑的冷笑话并对着耳麦笑得夸张到直不起腰来时,也只是得到她的一句“呵呵”,宛若跟自己连线通话的是个傻子,可何佑禹即使一心二用,也能顾好游戏,一边滔滔不绝的讲连同着指挥,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游戏界面,双手不停的控制技能按键。 但有一点何佑禹就想不通了,尤翘楚从没接过何佑禹的电话骚扰。她可以接受游戏语音,但就是不想和他打电话聊,管他要说些什么,他打来,她挂掉,他再打来,她再挂掉,他契而不舍的打,她契而不舍的拒接。 “什么事不能QQ聊?”尤翘楚不耐了。 然而尤翘楚话虽如此,可实际情况是,何佑禹一条连一条没完没了的消息气泡,她都不带一句鸟他一下的,简单回一两句意思下,可谓是敷衍的十分明显。 所以何佑禹喜欢和她打游戏,并肩作战,无关输赢。耳机里传来的声息总好过对话框里冷冰冰的字眼,所以何佑禹喜欢刻意惹怒她,尤翘楚才会触底反弹,话里带着“生气”。 但即使这么看似不友好的关系,却能一直死磕着,尤翘楚也并没真心和何佑禹闹掰过。 何佑禹远比她好哄,难得有那么一两次尤翘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祈求原谅谢罪,只要稍放软些语气,三言两语,他就俯首称臣、不计前嫌,被打发得服服帖帖。 时一曾对于他们的关系疑惑过,明明两人彼此也才认识半个学期,却有向着一辈子方向发展的冤家架势。 尤翘楚抵死不承认,对于时一口中的“一辈子”三个字。 她说“一辈子”太慎重了,安在他们身上不合适。 时一也没细究,一闪而过的念头毫无章句细节可探究,可有时候这些不究其因的点,连成串,蛛丝马迹都可循。 时一当时没想过喜欢,她只是纯粹的觉得他们小打小闹,嘻嘻哈哈也挺好的,真的,就这样也挺好的。 林越问尤翘楚:“时一玩吗?” 尤翘楚说:“她啊,一般是拒绝游戏的。” 尤翘楚没说出的后半句是,在时一的选项内,林越从没被其列入一般情况。 她是拒绝游戏的,但她不善于拒绝喜欢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7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27 两人缄默无言的并肩同行,时一内心带点尴尬的小紧张,索然忘了原是成绩带来的烦闷,反观林越,却是一派自然的自在样,倒是不时状似无意地搜寻路边的商店。 中途路过一家熟悉的奶茶店,时一还没来得及反应,林越就对她说了一句:“你稍微等我会。”语气里带着惊喜的昂扬。 林越腿脚利索地朝明确的目标就往店里走,在柜台前一站,轻车熟路的点好了一杯,略微沉思了会,又补充说:“两杯吧。” 店员对着机子下单,重新复述了一遍他的需求:“冰淇淋红茶加波霸,两杯,大杯去冰、正常甜。” “恩。” “一共三十四元。” 林越掏出钱包付款。 时一乖巧地站在路边等他,见他一手各端着一杯插好吸管的奶茶,春风得意的往她这来,她就不由对着他开心的笑。 时一那会脑子里满是幻想:林越背着晚霞朝她走来,脸上满是笑盈盈的得意,她喜欢了很久的少年端着她最爱的奶茶。 “经常喝?” “不,第一次点。”林越摇了摇头。 “第一次点?菜单上的饮品推荐都不看一眼就直接报名字,可不像是第一次点。”时一带着半分打趣的狐疑。 “尤翘楚说你心情不好时喜欢喝奶茶。” 时一凝视着他握在两手的冷饮,入了迷:“我喜欢喝奶茶跟心情好不好没关系。” “她说你喜欢喝这家店的奶茶,最近比较中意的一款是冰淇淋红茶加波霸。” 时一接过,细看了眼贴在奶茶杯上的贴条,“去冰,正常甜,加波霸”,指了指,问他:“尤翘楚跟你说得这么细的嘛。” 林越没正面回答,只是喝了一口,不着边际的称赞,“是挺好喝的,难怪你喜欢。” “你一路东张西望就是在找这个啊?” 好吧,她只求尤翘楚别哪天不打一声招呼就把她卖得一干二净。 “尤翘楚老说你喜欢喝奶茶,怂恿我说没准哪天我能靠它收买你。我也总好你经常光顾的奶茶店长什么样,你中意的那一款是什么口味。” “如何?” “很好喝!”林越哈巴狗式的连连点头。 “尤翘楚成天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怎么净是些零零碎碎,没什么关系的话。” 林越眼神开始向周围飘散,却故意不看向她,话也轻飘飘的:“也没什么。”他又喝了一口奶茶,又喃喃地补充了一句,“七拼八凑,也就完整了。” 时一不再问,很多时候她很喜欢和林越玩着半袒露半试探的语言游戏。 “你请我喝奶茶的理由真简单。” “因为你心情不好。” “我没有心情不好。”时一气馁,而后妥协,“好吧,是有那么一点点。”时一在右手大拇指与食指之间比了个约一厘米的宽度来表达她的一点点。 “是我怕你心情不好。” “那你又为什么不看球赛了?” “因为你要回家。”林越说得尤为理所应当。 “走吧。”时一朝身后来时的路转回去,欲要往前走。 “怎么了?”林越疑惑。 “回学校看球赛啊,这才走了没多远,球赛应该还有一会才结束。” 时一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却没见林越跟上,他还停在那。 “不回家吗?回学校看球赛?” 时一吸了一大口奶茶,微微晃了下手里的奶茶杯:“因为奶茶好喝。” 林越哭笑不得。 林越走向时一,站在她身后,手微搭着她肩膀轻推着往家的方向走:“球赛可以不看的,但好喝的奶茶记得分我一半。” 很久很久以后,时一回想起他们站在路边为对方着想着往不同的方向走,她才听懂林越的“一半”为什么不是“一份”。 此刻的细枝末节都将会在未来的某一点聚焦。 “江则要报文。”回家的路,林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是滋味却莫名要提起他。 “他开玩笑的。”时一没太多想。 “他认真的。”林越表面平淡,内心却早已瘪着嘴较真。 时一看着前方,她不知道。 “他妈妈不会同意的。” 林越沉默了一会,半响才回答:“对。”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林越又没由来的冒出一句:“午休时间我也应该背背政治。”又话锋一转,“今天星期五,今晚打游戏吗,我带飞,你躺赢。” “这么神气。”时一哭笑不得,他这情绪转换得简直让她看不透。 “你之前答应我说让我教你打游戏的,可一直没机会,你也不提,我也不知道你想不想玩。”林越委屈巴巴。 “我怕打扰你带别的妹子。”时一随意开着玩笑。 “别的妹子倒是没有,你......”林越也就顺势推舟占个便宜,“可以有一个。” 然后各自怀着不同的心境转进各自的楼。 在电梯里,时一收到林越的最新一条消息:记得八点上线。 时一简单的回了一句:好的。 但是最后那晚时一没有准时上线,无奈放了林越的鸽子,因为尤翘楚因为微博投稿的事心态崩了,和沈适吵了一架。 对于这件事,沈适是知情的。 如果换作别的女生与男朋友吵架,找闺蜜谈心,那是哭诉自己的委屈,可换作尤翘楚,相同的处境在她这,是向闺蜜控诉对方的行径令她不爽。 沈适当时是知情的,但没敢和尤翘楚说,尤翘楚放学后找他理论,本其实错不在他,她却先挑起这事,然后莫名其妙生他气,和他吵架,她又闹得不爽快了。 沈适安慰尤翘楚说:“我知道你难过,我也不知道投稿的是谁,不要害怕,我爱你是真的,我只爱你。” 时一、廖韵之和尤翘楚三人组成群内通话。 尤翘楚把放学后他俩的争论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们,边事件重演边翻着旧账,一件件大事小事都表达着“老娘今晚贼尼玛不爽”的架势,最后又猝不及防撒了把狗粮。她们不懂了,沈适最后都这么真挚的告白了,按理不是都应该翻篇了吗?尤翘楚今晚又发什么疯?还在较什么劲? 问尤翘楚:“那你现在还在不爽什么?” 最后剧情的演变就是从吐槽抱怨到自我反省。 “今天我突然听到有个朋友对我说——尤翘楚,你该减肥了。我他妈?真的不能忍,回家往秤上一站,一百零一斤,气得我晚饭都没吃,” 时一有时候没跟上尤翘楚的情绪进度条,会有种前面话题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又扯到这个的问号。 “你167的身高,跟我们说胖?一百零一斤,怎么就胖了?”廖韵之都听不下去了。 “虽然沈适说,再胖也爱我。”尤翘楚嘿嘿的傻笑两声,又倏地提高音量义正言辞道,“听他放屁。” 时一和廖韵之简直是她自导自演自嗨的陪衬,无从接话。 “但他思想觉悟很高,我喜欢听!” 她们是彻底听不下去了。 尤翘楚又开始自我检讨,借此油然而生的自卑感,觉得她配不上沈适。 尤翘楚心高气傲,从未在某任男友面前怀疑自我,沈适是第一个,第一个让她怀疑地觉得自己不够好,是真的存在着危机感。 虽然胖这件事,在她们俩看来是她大惊小怪了。 尤翘楚后来想明白了,因为这件事吵架,很亏,只能怪男朋友太帅,太引人注目,不是沈适自己去招蜂引蝶的,他是无辜的。 在别人因为“没有喜欢的人,有时候连想谁都不知道”亦或是“求而不得,难受得要死”而烦恼的时候,尤翘楚拒绝了一些看不上的人又无厘头的质疑:“为什么都没有人喜欢我,现在我的市场都没了?” 虽然尤翘楚在她们面前投喂的狗粮不少,可廖韵之有叶承彦,她真正想借题发挥的对象是给时一,有事没事的助攻和督促时一赶上她们的进度。 “到时候,我们几个谁混得好的话,相互介绍几个好的给对方,比我大三岁内接受,高富帅十岁内。”尤翘楚大言不惭,她所谓的到时候其实还早了个十万八千里远呢。 “你爸爸的朋友,那个上次来你家做客的叔叔,不是有个近二十七八岁的儿子?你怎么没去了解认识下?”时一调侃她。 “怎么可能没去了解,我什么人你们不知道?”尤翘楚自信昂扬中带点不屑,“我特意翻我爸手机微信里那个叔叔的朋友圈,不行,虽然家境不错吧,可我也不能因此放低了外貌门槛啊。” 然后又补充说:“可以没钱,但不能不帅。” 嗯,尤翘楚就是这么个人——没脸没皮还外协。 “以后我如果和沈适分手了,我就靠你们介绍了哈。” 尤翘楚说这话真的很欠揍。 “你都有男朋友了说这种话?” “虽然我十有八九不会和沈适离,毕竟他这么爱我,又这么帅。”尤翘楚又贱兮兮的说。 当然,尤翘楚和沈适在此之前也会偶尔吵架,不全是秀恩爱,时一和廖韵之作为旁观者,全当是他们情侣间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尤翘楚最火爆的时候也只是在三人群里发着语音骂着脏话“垃圾”、“快滚”诸如此类,可头一天被她叫做“垃圾鸟人”的沈适,过两天就是她口中“还好沈适对我很大方”的骄傲。 起先她俩也会紧张的稳定一下她的情绪,为他们彼此都说说好话,缓和缓和气氛。可到折腾了几次相似的情境之后,最后会发现,她们只要听尤翘楚控诉就好,对于尤翘楚这类脾性,多说无用,还不如全靠她自愈来得明白。 尤翘楚和沈适再吵吵闹闹,时一都觉得会和好,事实也的确如此。 她们仨聊完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近八点时尤翘楚在群里发起会话,时一就预知到一时半会肯定结束不了,就发了消息给林越跟他解释尤翘楚的小情绪大概不是几分钟就能安分的。 林越只是回她:没事,你好了叫我。 时一想,从某种角度来说,林越也算在等着她。 她也没有显得着急,女生的谈话也没有敷衍的进行着,她光是这么想着,就觉得由内而外的开心。 林越打来语音通话的时候,她顺了口气,清了清嗓子,然后才接起,语气平淡自然,虽然都是努力克制的结果。 林越向时一介绍英雄,教她英雄技能的操纵,他们连着麦,林越耐心的一步步指导她,在游戏里林越让她跟在自己身边,一点一点引导时一掌握游戏技巧,时一第一次玩这款游戏,手法生疏,反应更是迟钝,很多时候她自认为是影响林越发挥的拖油瓶。 “我大概不太适合打游戏吧。”时一有点沮丧,笨得自己都没眼看了,她跟林越泛着嘀咕。 “带妹的乐趣大概就来自你无知操作和我超神的技术。”林越是真的觉得带着时一打游戏有种不一样的游戏体验,一个人单枪匹马冲锋陷阵或是拉着好友打配合和带着时一手把手教学打游戏是不同,是另一种新颖的乐趣,他发自真心地享受她另一角度的可爱。 虽然时一对于林越的这番半安慰半膨胀的说辞无可辩驳。可时一每每因自己愚钝的游戏操作而懊恼时,林越仍会自始至终安慰她慢慢来就好了,然后跟她分享以往打游戏时遇见的趣事,让她别那么紧张,打游戏开心舒服就好。 时一在他所擅长的领域努力着自身所不擅长的。 林越问她:“你说我们算不算得上是有过生死之交的栓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手指迅速的在电脑键盘上敲击,屏息等待,她可以隔着耳机听到他每一个按键下去的弹性是对他手法娴熟的游戏最亲切有声的认可。 他操纵的英雄在一顿混战中终于“牺牲”了,他如释重负,指间的回响也暂停了下来。 时一隔着屏幕,说得动听:“算。” “我现在有点飘飘然。”林越语气中透着小邪恶,“有种你也被我带下水的膨胀感。” “这算不算是阴谋得逞下的深坑?” “算,你说算就算。”林越笑得很贼,带着反正我不管,事已至此你也拿我没办法的无赖。 气氛一下子轻松了。 时一那声“算”的肯定,又为他们友好的关系增添了一笔,林越暗自在心里拿小本本记下。 学业外的闲暇时间里,林越总会想起时一,他不知道要怎么主动而不尴尬的搭话让话题发展得顺其自然些。 最后只得变为他不自知的拙劣。 “今天放学要一起去喝奶茶吗?” “那家奶茶店出新款了,你喝了吗?” 时一若答:“还没。” “那正好一起去。” 时一若说:“尝过了。” 林越会紧接着问:“好喝吗?” “好喝。” “那放学我请你。” 她若勉强地说着:“一般。” 林越又会接茬:“我发现了另一款好喝的,傍晚带你尝尝。” 就是无论时一的回答如何,结果都是一致的指向林越的奶茶邀约。 当然,这种事没夸张到林越隔三差五就以此为借口,他俩也不至于一天天吃饱了撑着老往奶茶店里跑,是时机恰到好处的几次,那么的顺理成章。 以至于后来给时一种大胆的猜测,有一阵她觉得是自己“感染”了林越发现了“新大陆”。 偶尔的相互陪伴,游戏和奶茶,共享着彼此的时间。 尤翘楚回她:“你怎么不大胆的猜测,这是林越喜欢你的表现。” 时一无言。 陈桠楠最近越发沉默,虽然时一偶尔的询问她还是会搭话,但大多时候,她俩都保持着认认真真听讲,安安静静写题的状态。时一也没觉得什么不好,陈桠楠是话少,但不至于冷漠,学习上的问题,你请教她,她也会耐心解答。 时一有时看着她会忍不住感慨,心无旁骛是与陈桠楠这类一门心思学习的人万分贴合的词。 但她不是,她是有自己小心思的人。 尤翘楚会反驳一句:“屁勒,我才不信。” 可问她依据,她又只会说:“反正就是不信。” 时一只能以一句“你又不认识陈桠楠”来回击。 尤翘楚念念有词:“你当好学生都六根清净啊,你个榆木。” 尤翘楚不认识陈桠楠,她对她的了解,也只停留在“时一同桌”这一标签。初次去时一班级找她时,还在时一耳边嘀咕:“你同桌一看就朋友不多。”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尤翘楚就郁闷了:“你同桌怎么总在写题,就感觉永远也解不完。” 今天李女士的语文课讲评作文,她带着一踏改好的作文卷进班,拿着面上的前几份念着名字,这次班内优秀作文的五个人中包括了时、宋因冉、林越和其他两位班级同学,而林越是大家从李女士口中听来较为惊喜的存在。 宋因冉和时一的写作水平无论是放在班内还是年段都是毋庸置疑的前十,历次写作作业和考场作文评分都是意料之内的高分。 “林越这次作文写的不错,素材新颖,论点清晰有力,值得表扬。”李女士的肯定没有表现得过分用力,只是在宠辱不惊的平淡间接表达一句“林越你早就该好好写作文了”、“这种水平的发挥才算正常”,而在时一想来重点在于李女士对林越的那句,“继续努力。”带种下次林越没理由胡诌借口来搪塞她不好好写作文的即视感,这不能写好吗? 李女士的作文指导课的必要流程就是在她念完本次优秀作文名单后,请作者依次来讲台上念读自己的作品作为范本供全班同学吸收借鉴。 大家在台前都正正经经的拿着自己的作文纸念,林越不一样,他半脱稿,就如早已事先预演熟记于心。 24 时一握着带有体温的手机,点开林越当下发来的最新语音消息,在漫天烟火的哄乱声中炸出了那句“我想你了”。 大年三十晚,除夕夜。 她懒洋洋地曲着腿摊在沙发上,对面的大屏电视自顾自地播放欢庆喜气的跨年晚会,客厅一角的牌桌上是大人手法娴熟的“唰唰唰”洗牌声伴着交杂在一块听不真切谁和谁说什么的闲谈。 时一错愕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半响都没缓过神来,只是干巴巴的盯着那个因为点开而早已消失了未听语音消息的提示红点的语音框。 “我想你了。”这四个字简短,时长七秒,是前三秒的犹豫沉默,中间三秒的温声轻语和最后一秒的静默无声。 时一再次点开,握着手机的右手赶忙将出声口紧贴着右耳,左手紧捂着左耳以隔绝外界杂音,这次她听得更清楚了,四个字字字清晰入耳,她确定她没听错。 妈妈和阿姨们从男人们的牌桌旁撤离,手里握着一捧磕完的瓜子壳,张手,撒进了茶几边的垃圾桶内,又各自重新从袋子里抓了一把放在手心。 “时一,往边上坐点,给阿姨留点位置。”妈妈指着沙发一角的位置示意她。 时一懂事地往边上挪了挪,尽量离大人们远了些。 她们相谈甚欢,接连不断的是一个又一个用牙齿咬开瓜子壳的咔嚓声。 她思绪万千杂糅成一团,不知道如何回话,又正好她爸喊她烧壶水,重新沏茶端给牌桌上的大人们。 她摆弄着茶具,往一个个空杯里添茶水,身旁突来的手机铃声,震得沙发垫嗡嗡作响,吓了她一跳,险些被手里刚烧好的热水烫到。 她暂且搁下手里的东西,迟疑了两秒,接起。 “时一,是我,林越。”林越沉稳的气息从手机里传来竟意外地更富有磁性。 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打电话还是头一回,就算平时学习的交流、问作业,也只是输入对话框。其实林越不用自报家门,她也能从音色中辨别出他,她心心念念好几年的男孩,有着不同于他人的会令她下意识紧张到不自觉咽口水的嗓音。 “恩。”她轻轻应一声表示在听,林越不知道的是,他的来电提示出现在时一手机显示屏里的并不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而是她存入手机很久却不敢拨出的准确无误的联系人名。 她早已把他归档保存,他不知,她便佯装得对细微处粗心而大意。 然后是无言的通话。 林越想问时一,你就不好我怎么知道你手机号?前十几分钟发给你的语音消息你听了吗? 他想当然的认为时一并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相比之下,她也许更在意他这通电话的目的与接下来所要说的内容。 所以他选择过滤掉他单方面的好。 他的尴尬与无措卡在喉间,正准备说出口一个“你”字,就听到手机里传来许是时一她爸喊她的声音,又弱弱地呑下了后续的话。 时一她爸催促了一声,她赶忙转头朝牌桌看了眼,接话道,来了,又对着林越说:“我爸喊我,你等等。” 她把手机搁在桌上,就起身端着几杯茶水往牌桌那走,空留林越耐心地对着无人应答的遥远而嘈杂的环境,任凭通话时间递增,他只顾整理着合适的措辞,想着近日有趣的话题。 林越打这通电话其实并没带着某种明确的目的性,该怎么开场又该说些什么,甚至于在拨通之前他都没想好,又担心显得过分刻意与拘束,又不愿顾虑太多最后反倒不敢按下拨通键,他不是个喜欢瞻前顾后的人,这不像他,而他只是很自然想着,他们很久没联系了,多久呢,其实好像也不长,放寒假到现在也就两周多吧,他想和时一聊聊新鲜的事与生活的乐趣还有……间接的想念。 时一竟有点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心揪揪的,她宁愿自欺欺人,是因为衣服穿薄了,客厅漏风,手脚受凉了。 但她清楚的知道,不是,她面对林越,用尤翘楚的词汇来表达就是其实内心是个怂逼。 她总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畏首畏尾的在进退间徘徊不决。 诸如当下的这句回话:“你还在吗?” 客厅太吵,室外的烟火声太杂,她拿起手机捂紧听声口就往卧室里钻。 “妈,我先回被窝里了,外面太冷了。” “让你多穿点吧,你非不听。”免不了被唠叨一句。 “还是被窝里暖和。”时一笑嘻嘻回答。 “再过半小时就跨年了,你爸这牌也打得差不多了,一会儿零点一起放烟花,你可别睡着了。”妈妈在门外嚷着,时一已经把房门带上,又提大音量问了句,“听到没?” 时一隔着厚重的门板,闷闷沉沉的一句话:“你们放吧,我一会就睡了。” “恩,在,我在听。”林越的语气里透着极力证明自己存在感的急迫。 时一不知道要聊些什么,林越又想跟他谈些什么,两秒的无言后是林越尴尬的两声傻笑:“今晚烟花挺美的。” 时一觉得挺逗的,大概是想象着林越对着空气难为情地挠着后颈的模样,她抬头看了看窗外漫天烟火炸开的流光溢彩,“啾!”升空、“嘭!”四散,却很煞风景的打趣他:“恩,就是有点吵。”带着刻意的小小的不悦。 时一光是想着林越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听着林越勉强的附和,那带着渐渐微弱而不自信的语调:“是有点……”以至于当下的她,太过沉浸于此,因无线电波而成为彼此有声牵挂的默契,她竟忽略了林越话里明显的破绽——她在老家的小镇里,自是有接二连三的烟花观赏,年年如此,大同小异,没什么可惊艳的,可林越身在市区,是明令严禁燃放烟花爆竹的。 “你要睡了吗?” “还没,那是骗我妈的。”时一又往被窝深处陷了陷,整个人都被温暖包裹着,语调也不自觉得变得格外柔和。 林越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明显的没话找话,说出一句:“快开学了。” “恩,寒假挺快的,大概……大概再过一周吧。”时一扳着手数着日子。 “真希望快点开学啊。”林越由衷的一句感叹。 “为什么?”时一不由的好,没忍住,不客气的噗嗤一声笑出,为句末暴露了他难得如孩童般真挚期待的感叹词。 “因为,”林越顿了顿,继续说,“因为可以早点见到想见的人……比如你。” 时一渐渐收拢了笑,窝在被窝里的舒适身姿突然僵住,她该怎么接话,她脑袋里盘旋着那条她还未做回复的简短语音。 “林越,你真让人心动。”她极力抑制内心的波澜,又不忍嘴角微微一笑,宠辱不惊的说出一句赞美。 真的很难不让人心动。时一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带着莫名的暗自神伤。自作主张地帮他补充着后续的话,比如她,比如何佑禹,比如尤翘楚,比如江则……等等等等,都是别无二致的想念。而此刻,只是因为林越与她通话,暂时省略了后面的他们,单单说了个她,才会令她措不及防的悸动。 “你什么时候跟何佑禹学得这么油腔滑调的?”时一带着微微刻意的不悦反问道,她不想对这些没由来的过于计较,她怕她太过认真,最后反道闹了笑话不好收场。 “我是说真的。”林越委屈地替自己申辩。 她竟开始觉得此时的他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我相信。”虽然略微牵强,但时一决定暂时先搁下这个话题不再展开,她赶紧转移话题,生怕自己再与林越纠缠于此下去,会牵引出自己不合时宜的告白,向他一一招供这三年多来的心思,“你……你作业都写完了吗?”硬生生的开启另一个话题。 “恩,昨天刚写完的。” “哦。”时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也刚写完。” 林越很快意识到了场面的一度尴尬。 “家附近开了家手工自制冰淇淋店。” “冰淇淋?”时一听着林越自然吐露的“家”字,想入非非的羞涩,听来颇有种“我们家”的意味。 “恩,前几天刚开业。” “这个季节开业?”不太合适吧,冬天的冰淇淋店,与夏季相比,正常来说生意大多惨淡。 “恩,不过第一天挺多人光顾的,第二天也很多,第三天也不少,第四天稍微人少了点,第五天就不是很多了,最近只剩些寥寥无几的客人。” 林越细致的观察与认真的分析,冷不丁的好笑,时一毫不掩饰的笑出声:“大哥,你是去那蹲点了吧。” “没有,就是没事在附近转悠转悠。” “怎样?好吃吗?” “额,我还没进去过。” “你光在附近散步,也不进去尝尝鲜吗?”时一诧异道。 林越嘿嘿傻笑了两声:“听说挺好吃的,就是开得不合时宜了点,”然后问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再过三四天吧。”时一掐着日子数着天数,“怎么了?” “没。”林越稍稍矜持了些。 “恩?” “我其实想说,家附近的冰淇淋店开业了,我想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吃。” 时一怔住了,半响说了个愉悦的“好”字。 他们后来聊了很多琐碎和八卦,比如初中一对被大家尤为看好的两人分手了;初中基本毫无互动的两人毕业后竟告白在一起了;初中的年段长和隔壁班的语文老师快要结婚了……而当林越说到当年五班的孙小小时,时一不知道怎么接茬了。 孙小小中考成绩不理想,毕业后进了所“尼姑庵”——幼儿教育职业学校。初中时,她一是以清纯惹人爱的外貌而“闻名”,二则是以分分合合斩不断的桃花运。提起孙小小这三个字,时一的第一反应是尤翘楚,因为尤翘楚是时一目前所知,情史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一个样貌样含蓄清新,一个张扬“风骚”。第二反应是——她喜欢林越。 孙小小,一个一度出现在林越参与的球场上甘当后勤,递毛巾送水跑腿,最后在男厕所口被婉拒的女生。那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林越有意思,但真正令人咋舌的应该是,前一天还兴致匆匆的告白,第二天就挽起了学长的手出现在学校食堂,大家甚至曾一度怀疑孙小小对林越的告白到底走没走心。 “那你说她谈了那么多任,走心了几任?” “鬼知道。” 后面这事就翻篇了。 时一在尤翘楚面前提起过她,就感情这事拿来比较,那会儿尤翘楚不高兴地抗议:“什么叫半斤八两,简直差远了,孙小小那是来者不拒,我这是择优录取。况且啊,我还是很自爱的,谈归谈,却不乱来,当时全年段都传她不知道跟多少个男生发生过关系,不过啊,我也没谈几个吧,除去一些潜在关系的暧昧对象,正儿八经在一起的也就那么三四个吧。她可比我厉害多了,隔两周换一个,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可我谈恋爱也就你们了解实况。” 尤翘楚说的没错,她再怎么玩也有底线与原则不僭越,时一玩笑性的带着“哦?是这样吗?”的神色质疑,重新上下打量了一遍尤翘楚,毫不遮掩的“嫌弃”。 “你这什么眼神呢,说真的,如果说我是明里犯贱,那她就是暗地发骚了。我那是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所该承受的性感,她那是带着虚伪的清纯。” “我其实也很专情的好不好,就是运气不太好,烂桃花扎堆,没遇到合适的人。” 尤翘楚在时一面前辩解。 时一第一次发现林越竟是也有如此碎碎念的一面。 而这些她都知道,远比他知道的早,毕业分手了的那对,她后来偶然在街边的奶茶店碰见她与身边的陌生男子举止亲昵,她好友列表里那对看似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换了情头,而空间里也不断刷屏着同届生对老师的结婚祝福。 但她没戳穿,对于林越分享着过时的消息,依旧觉得新鲜而有趣,她耐心的听着。 “孙小小你知道吗?”林越小心翼翼的试探。 “五班的班花?” “恩。” “还是挺有名的。” “怎么说?” “追求者挺多的。” “恩,这倒是。” “这答案你似乎不太满意?” “也不是,就突然想起,想跟你随便聊聊。” “我还知道她跟你告白过。”时一本来没打算提这事的,她怕显得太过八卦。 “你知道?”林越莫名的喜出望外。 “应该说全年段没有人不知道吧。” “不是,我就是挺诧异的,我还以为你不太关心这些事的。” “略知一二。”对,她的确不太关心这些有的没的,时时都可能更新的年段咨询,但和林越所挂钩上,她都忍不住侧耳倾听几句。 “你后来为什么拒绝了?”既然都聊到这了,索性多满足些她的好心。 林越诧异时一在学习之余也并非不是没有关注过他。 但其实不止如此,时一对林越的风吹草动在意得要死。 “感觉……不太合适吧。”林越回想当时的场景。 “那怎样的算合适?”时一顺势提问,也满足自己的小小私心。 “我所喜欢的就是最合适的。” “恩。”虽然毫无信息可循,但这答案令她也无从再追问下去。 他们聊了很多没营养的话题,时间一点点流失,房门外的牌桌早已散了,隔着堵墙,隐隐约约的传来挂壁电视里中央卫视的跨年晚会现场全民齐声在台下倒计时的一致欢呼。 “快到十二点了。”时一不由的在心里跟着外头的节奏一齐默默倒数。 最后,当数到0时,他们竟不约而同的对彼此说出简单而真挚的祝福:“新年快乐。”说完两人都默契的笑了笑。 零点整,又是新的一天。 时一礼貌性的道了声晚安,林越回以同样的晚安。 她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在即将挂断通话的前一秒:“等等。” “恩?” 时一深吸一口气,咬字清晰的平缓吐出:“我也想你。” 不容对面给出任何反应,就急匆匆的赶忙挂断。 时一身躯平躺在床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在毫不消停的烟花声中,带着微热体温的手机被她紧捂在胸口,胸腔内“砰砰砰”的心脏律动打乱了她的一切思维。 她利落地掀开棉被翻身下床,拉开窗帘,趴在窗台上,撑着脑袋隔着玻璃窗看绚烂的烟花。 “今晚的烟火真的很美。”她痴痴地想。 把她拉回现实的是尤翘楚不合时宜的消息提示音外加振动。 “亲爱的,你啥时候回来?” 她完全能想象得到尤翘楚输入消息时一脸有求于人的贱兮兮表情。 “再等个三四天吧。” “到时作业借我。”直接说明意图。 “哪科?” “恩……全拿来吧。”尤翘楚毫不客气。 “天呐,你都没做吗?再过一周就开学了,三四天时间补得完吗?” “不至于不至于,之前也有向其他人东抄抄西写写的,但还是没写完,这不现在准备重新查缺补漏一遍,索性向你一次性都借来啦。” “‘查缺补漏’这词不是这么用的吧。” “哎呀,反正你懂的,等你回来呦,”末了还补充一句油腻的告白,“爱你。” “是啦是啦。”时一只得由着尤翘楚。 退出和尤翘楚的聊天框,她这才看到江则零时零分发给她的祝福:“时一,新年快乐。” “谢谢,新年快乐。”她客套的回复。 “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了。” 时一刚发送完成,江则立马回复了她。 “没,但是已经准备睡了。”她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也不好交代刚和林越挂完电话不久,时间也的确不早了,她选择以此为由结束尴尬的聊天,“你也早点睡吧。” “恩,晚安,有空聊。” 时一从江则的“有空聊”中隐隐觉察出些许失望。 “晚安。” 虽说是打字,但时一能明显的感知到自己面对不同的人,其对于她的特殊性,只有她知哪怕同一字眼,所体现的语气与情感都不尽相同。 不同的是心境,而不是说出口的那句话。 她在心里又友善的说了一句晚安,继续抬头欣赏烟火。 21 时一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爷爷是在一个月之前,他眼睛发炎来城里看病,她爸特意开车回去接他,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供他居住,爷爷也一再推脱不愿麻烦他们,他们也确实真没什么理由执着着挽留他留下住的,只能说在家附近一家不错的宾馆开了间条件较好的房,以便他在城里看病的几日稳妥的休息。正巧爷爷来城里的那天是工作日,时一中午放学回家才看到许久未见的爷爷,他一只眼睛发炎得厉害,肿得几近睁不开,爷爷一直以来身形偏瘦,他生了病给时一的感觉更是不好,她妈把饭菜一碗碗端上饭桌,爷爷独自靠着沙发休息,那一刻时一莫名觉得有些心酸,他瘦弱的身形被岁月磨砺得满是过往成长生活里的苦难的影子,他只是安静地靠在那,时一都生怕他陷入其中,支不起身子。时一很早之前就从她爸那听来爷爷腿脚不便,但她也从没过分细究且关心,怎么来的?有多长时间了?她一概不知。 爷爷见她回来,睁开了另一只无异样的眼,看向他的孙女,声音虚弱而苍老的唤了声她的名字:“时一,你回来啦。” 那一声足以使她自觉她孙女的身份当得不够称职。 她一年里呆在老家的时日并不多,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每年的寒假春节是理所应当的回家团聚,其它如国庆和暑假这些天数较多的节假日里,回不回家都视情况而定。爷爷之前偶尔来城里看过他们一两次,带着留在老家那块由他一人辛勤耕作滋养的肥沃土壤上长出的瓜果蔬菜。 时一还很小的时候,那会还没读小学,她曾有一段时间呆在老家,她奶奶去世的早,是在她未出世之前的事,爸妈不在身边,时一时常晚上一个人不敢睡便拉着爷爷让他陪着。大些时,她第一次学会的代步工具是爷爷用于骑行各村之间的三轮车,他常常载着他们几个小孩各种转悠。过年后都会有戏班子的人来村子里唱戏,小孩总会早早的抢先占了第一排的椅子,能津津有味的看着的也就开场舞那段,而多半也只是为了图个新鲜和热闹,能好好坐在那吃东西,而爷爷也总会买来一堆零食或水果拿到前面给她,然后东西吃完了,觉得戏的内容无趣了,小孩们也就全部跑开了。她也从没认认真真地看完一整部戏,却时常看到,爷爷会为了看戏蹬着他的三轮车去别的村子,总会很晚才回来。时一那时还很好动,经常耐不住性子在村子里乱跑,做了错事他也没责骂她,也不告诉爸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包庇她的“罪行”。 车窗外时飞驰而过的风景,脑海里是衔接不畅的过往片段,他多好啊,好到她一遍遍的回想又一声声的自责。 爷爷在城里看病的那几天里时一有空就会到酒店陪他唠嗑几句,他背后撑着枕头当靠垫,因为眼部涂了药水,只能闭眼与时一一问一答,她爸也不时插上几句,姑姑在一旁伺候着,他关心她的近况与学习,时一表示对新环境已有所适应,简单交待了些现代学习的课程内容与周边的见闻趣事,她知道爷爷不一定都听得懂,但她认真的分享,他喜滋滋的笑,彼此都觉得足够了。 爷爷喜欢热闹,一家人实实在在的陪伴,儿孙绕膝的热闹,她知道。 爷爷呆在城里的最后两天正值周末,他依旧是靠在床头,探望他的人坐在一旁,时一临走前爷爷问她:“时一,明天还来吗?” 时一当时没听清,看了他爸一眼,想问爷爷说了什么。 她爸重复道:“爷爷问你明天还来不来。” 时一重新看向爷爷,年迈的老人不行于色的期待,她没有理由拒绝,乖乖地应了声:“爷爷,我明天还来。” 他靠在那笑着,说好。 那天周末的早上时一起得早,跟着爸爸、姑姑陪着爷爷分别在两家医院穿梭,领取检验报告单、和同在一座城市读大学的表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陪他挂吊瓶,时间倒也过的很快,爷爷嚷着隔天就回老家,不愿再逗留于此,怎么劝说都不听,他固执,她爸也就顺了他的意。 他是个闲不住的老头,哪容得了日日把自己搁在床上受人伺候着,他宁愿回去扛着锄头操劳那片没几亩的田,扇着扇子和同村的老人唠嗑长度。 他绕着那个村子里里外外走了那么多年,是离不开的根。 那是时一最后一次帮他实质性的做点什么,还好那次她没有拒绝,想起这竟然是最后一次见他,她有些难过,又觉得惋惜,他闭上眼的前一刻她竟没见上他最后一眼。 她平静地听着这个噩耗是真的,又平静地听着从她爸嘴里缓缓吐出的确认。有些东西回忆起来,也突然难过起来,这种真切的情绪好揪心。 她要是知道那次他来城里看病已走向生命的倒计时,她一定努力哀求,让他多留在身边几日,一股脑的分享那些有的没的,爷爷都愿意听她讲下去的话。 爷爷回老家临走前在小区门口把时一叫到一边偷偷塞了两百给她,嘱咐她好好学习,平时多买点吃的,他说现在学生学习累,让她别亏待自己,她推搡着不要,可到底还是收下了这份好意,他所以为的偷偷,其实每次她爸妈都看在眼里,不做声,他上了她爸的车,时一对着车窗半开里的他招手说:“爷爷,放寒假我就回去看您。”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竭力想弥补些什么,好宽慰独守空房的老人。 他欣慰的笑着,说好。 全家在为爷爷的丧葬忙进忙出的时候,她插不上手,静静地呆在一边听候吩咐,每天家里的大厅总有些她印象模糊的老一辈亲戚来哀悼,哭声不断,对着封存着爷爷躯体的棺材哭诉,她不全都听得懂家乡话,但各个都哭红了眼,她也情不自禁的落泪,棺材旁的录音机里循环播放着似是佛教的超度经文,灯彻夜不息,她无法睡得心安理得。 时一知道爷爷就躺在里面,可她什么也帮不到。 从寺庙来的师傅在大厅里架着各类东西,弄着某种仪式,时一跟着家人一次次双膝跪在铺着瓷砖的冰凉地板,那是她从小到大的第一次跪拜,也是最久的一次。 下跪这个动作本身并不难,可一旦赋予了一定意义,双膝立马变得沉重,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抵着坚硬的地板,从膝盖直达而上的疼痛感触动心脏逼得她鼻腔泛酸,每一次叩拜都是在迫使她一次次的认清爷爷是真的离开了。 她没了爷爷,她爸没了爸爸。 时一请假后的第四天晚上,她照例翻看班群里的通知消息,从同学们的聊天记录里搜寻些这几日课程内容,她请了半月的假,或多或少有个底总归能心安点,这样回去时,也衔接得上。 她知道十一点多林越的QQ头像仍显示在线,但没想到他竟会找她。 “听说你请了半个月的假。”林越先发来消息。 “恩,家里出了点事。”时一回答的很委婉,她裹着睡衣缩在沙发上,夜渐渐转凉。 “李女士周一的时候在课上表扬你,可惜你不在没听到。” 时一不禁失笑,她差点都忘了自己刚考完半期考,就马不停蹄的往家赶,虽说对自己的情况还是略知一二,但班上和年级里其他同学的总体水平如何,她还一概不知。 “无所谓了,都考过了。”时一说的轻描淡写,是真没记挂在心上,人是有虚荣心的,死揪着过去的某个骄傲的点沾沾自喜是会顾不好脚下的路的。 她自是引以为傲的语文,长久以来都不敢有一毫松弛,是她最后紧攥在手的砝码,在班级上空飘飘荡荡的头衔,是入了林越的耳的。 她又怕林越觉得她假谦虚,就主动掌握了话语权:“各科课程都上到哪了?” 林越倒也真的把各科进度清楚的一一打进对话框发送。 时一努力回忆着课本页面没上过的内容大致进程如何,意料之内地叹息道:“看来我回到学校后不出意外会有着一堆的课程等着我补。” 她本不想扯到这个的,她落下了两周的课,回头返校恶补早就是逃脱不掉的结果。她其实很想旁敲侧击地问问林越那个跟宋因冉的赌约结果到底如何,谁的分数更高些,是否真如了宋因冉的愿,周末陪着宋因冉逛街? “其实也不算多,你真需要的话,到时我笔记本再借你。” 时一低头在手机键盘上飞快的打着字,她印象里所认识的林越是个喜欢把课堂笔记直接写在上的男生。 林越一直以来嫌弃女生那套所谓的形式主义,耗时又浪费精力,他永远也无法参透女生流连在文具店货架前只为挑选精美笔记本的心情,翻开崭新的一页,端端正正的再把课堂内容原原本本一致的照抄进去,他认为着实没必要,有些内容课本上明明有原句,直接标注下就好,况且课本是实实在在陪伴三年的,笔记本总担心有个万一,多保管一本学习资料,也是不便,何不集于一体。 林越自有他的道理,时一不反对也不赞同,可不是所有的人都如他在页面边角空白处简单标注下,日后复习起来还能顺畅自然的衔接上此前的知识体系。 时一不似他,她是在课本旁备着一本笔记本,随时待机的那种人,她一边捡拾过去的疏漏一边抓紧着往前赶,一字半句的重点都不放过,但也不似林越想的那般不善于变通——课本上原模原样的语句也一股脑的抄个便。 她只发了一句:“谢谢。” “下次如果你要去自习室……”林越没打完一句完整的话,时一看不明白,正准备发个问号,就见对话框中立马跳出了他下一条消息,“可以找我。” 时一愣了一秒,了然但不敢往深处想。 她回答:“好。” “宋因冉那天问我有没跟女生单独逛过街。” 时一倒吸了一口凉气,话题突转,忐忑了下。 “那你是怎么说的?”时一极力按耐住过分八卦的心。 “我说有,和你。” 时一不知道怎么接话,心中千百回转的滋味。 “其实那不算逛街吧,就单纯的陪你刷机。”她知道她放错了重点,但作为被提及的当事人稍稍装傻充愣才好把话题继续延续下去,“她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时一当然知道为什么,但她始终尽职尽责的保持一个倾听者的状态,她想听从林越自己口中说出的话。 “宋因冉以逛街为条件和我赌期中的物理成绩。” “所以?”所以呢?结果如何?时一真正想知道的是这个。 “她赢了。” 时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隔着手机屏幕闷闷不乐。 宋因冉的学习能力不容小觑,关键时刻比谁都偏执,这种结果也不是没可能。 时一想,她得了班级语文第一的名次又如何,她无法由着性子跑到林越面前打赌邀功,这是她和宋因冉的区别。 宋因冉步步为营,她忍着一股翻江倒海的酸意,没头没脑的回了句:“这周末吗?” “恩。” 时一其实很想抓着林越,跟他分享近日的心情动态,她想告诉林越她一点也不喜欢丧葬的氛围,甚至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好逃避这一切,她受不了告别的仪式,人来人往、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一个个都站在她的面前,在她耳边一遍遍回响着爷爷生前的好。她最近失眠得厉害,只要一闭上眼,盘旋在脑中挥之不去的都是过往零星的片段,然后懊悔、愧疚。她爸妈都体体面面的操办着一切,彼此默契的不过多在她面前交谈关于爷爷的话题,她一个人无措的坐在楼梯口麻木地看着大家进进出出打点种种事项,填补时间遗留下的漏洞。 那天她爸终于看不下去,也陪着时一坐在同一级的阶梯上,短暂的休息,起先他们什么都没说,时一懂事的不去多问,后来他抚着时一的后背,讲起了另一件事。 他跟时一说,那天爷爷坐在回家的车上,嘴里念念叨叨的都是关于时一。 “夏天这么热,时一她一个人撑着伞上下学,你怎么不买辆电动车给她骑,这样也快点。” “爸,学校不让未成年人骑电动车。” “不让啊,怎么就不让呢,本来天气就够热的,现在孩子学习任务还重,背着个包,后背都是汗,每天走来走去的,也累啊。” “家里还有辆自行车呢,她还不爱骑。” “那哪一样了,自行车腿得用劲儿,大热天的骑久了也累人,电动车只要一坐上去就好了,速度还快。” “爸,她还小,无所谓这些的,而且现在学校离家也比以前近了,走几步也挺好的。” “你不买,我买!”爷爷执拗。 “爸,真没必要。” …… 她爸无奈地笑着跟她讲车上的对话,话末似小孩争宠般的“质问”她:“你爷爷生前还拧着那股倔强的劲儿跟我争论你上下学骑电动车的事,你说,他是不是更爱你啊。” 她爸问她,你说,他是不是更爱你啊? 时一听完,情绪的门闸子彻底崩坏了,她环着腿把头埋进双膝中,她强忍了许久的鼻酸再也绷不住了,控制不住的泪雨滂沱。 她爸一遍遍顺着她的背脊,她哭得抽搐,时一知道他是在尽可能以幽默的方式安抚她的心,彼此宽慰。 “恩,可不是嘛,爷爷更爱我啊!”时一带着泪痕的不甘示弱,笑得舒心,顺承着她爸的话,对爷爷去世的这个事实竟有些释怀。 时一想告诉林越,在窗外此起彼伏响起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她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一角,不愿挪动半步,缕缕飘上来的呛鼻烟火气,甚至连本应下意识遮捂耳朵的动作都带着迟疑。 她一面想着再也见不到的爷爷,一面想着林越与宋因冉的周末,五味杂陈的罪恶感。 她委屈而难过,直到等来林越的回复:“等你回来。” 不明所以的一股暖流直击胸腔,时一得承认,她喜欢林越,无论有意无意的温情,她都被他煽染得戳心又迷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8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25 时一裹着系带睡袍,披头散发的缩着脖子,四仰八叉的躺在铺好的棉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光溜溜的天花板,一个激灵,翻身下床,行动利索的打开衣柜,她决定好好收拾下自己,然后出门碰运气。 在玄关处穿鞋时,她妈探出个脑袋问她:“去哪玩?” “倒垃圾。”她把钥匙塞进兜里,门刚开了条缝,冷风就涌进来,脖子空荡荡的漏风才想起似乎忘了啥,折回房间缠上了条围巾,抽屉里搁置了一个寒假的手套,索性也给捎上,装备齐全些,又对着卫生间内的镜子照了又照,稍捋了捋碎发拢在耳后。整理完这一切,才重新把刚脱下的鞋穿上。 她妈见她如此折腾,又疑惑的确认一句:“倒垃圾?” “恩。” “几点回来?” “去去就回。”时一系好鞋带,起身,“妈,还有哪的垃圾需要我一块儿拎出门扔了的?” “那些我今早出门买菜时下楼都给顺手扔了。” “好,那我出门了。”时一嘭的一声关上门,把已经从房间里提到玄关口本要带出门的那袋垃圾给落下了。 只留下她妈错愕地站在那,看看那袋被遗忘的垃圾,又看看牢牢关上的门。 二十分钟前,时一还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玩手机,直到林越的QQ在线状态由wifi切换成移动数据。 她想起了尤翘楚和那句她时常信奉的话:无巧不成。 然后催促着时一:“你难道就不想跟林越多发生点什么?” “多发生点什么?” “故事啊!”尤翘楚俨然过来人的口吻,对着时一的不争气叹息,“你就甘心这么平平淡淡的再度过三年啊?” 时一沉默了。她不甘心。 不知道是不是她单方面的错觉,她似乎和林越走近了些,但到底还是被动了点。 “你到底在怕什么啊,以前在学校也总是尽可能避免接触,能躲则躲,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到底是怕别人知道你喜欢他,”尤翘楚顿了顿,“还是怕他知道你喜欢他。” 时一很久才弱弱的说出一句:“都是。” 尤翘楚那时问她:“时一,你就没想过让林越喜欢上你吗?” 她答不上来。 但她现在想明白了,她有所求,有私欲。 尤翘楚出门打的、夜跑、商场购物……都能碰上陌生人来找她要联系方式。 “你不能等着林越来你家敲门,巧合是要自己创造的。” 时一站在那家手工自制冰淇淋店的正对面街道,旁边是棵光秃秃的枝干,时不时的两三辆小汽车从面前呼啸而过,卷起一阵冷风直往她脸上呼,她定定的凝视着街对面的招牌,掏出手机,拨通了早就熟记于心的那串号码,按出:“林越。” “恩。” “我想吃冰了。” 说出话的要负责,所相应的要由他来兑现约定。 “好,我马上到。”林越不可抑制的喜出望外。 时一在这头,笑得心满意足:“好,我等你。” 她想起《穿越时空的少女》中17岁的少女不断跳跃时空,只为改变少年离她而去的事实。她第一次看时就因里面的两句台词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在未来等你。” “恩,马上就去,跑着去。” 像极了此刻。 她后来反复看了很多次,感动依旧。 她在川流不息的街头,第一次身临其境,她斗志昂扬,她想永远做故事的女主角。 尤翘楚来找时一拿作业的时候,全程一个劲儿的傻笑,时一把早已叠放好的作业往她怀里一塞,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傻乐呵什么呢,中彩票了?” 尤翘楚把作业先放到一边,连人带着屁股底下的座椅往时一那紧挨着,时一下意识的身体后倾了点,脸上明显写着“你又想干嘛”的情绪,扫视她怪异的一举一动,尤翘楚把时一往回拉了拉,贴近时一的耳边,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我谈恋爱了。”说完还莫名腼腆的屏息期待着时一惊喜的表情。 “哦。”可出乎意料的,时一只是淡淡然的应一声,略显敷衍。 “你怎么这么冷漠?”尤翘楚不可置信的惊讶,“不应该八卦下?问问我他是谁?哪所学校?有没照片……之类的。” “何佑禹啊。”时一十分镇定,反倒是尤翘楚显得过于大惊小怪,“我猜到了啊,何佑禹啊,我们几个不是都认识吗。” “屁勒,怎么可能是他!”尤翘楚正色道,语调上扬,不容置疑的否认,“我就说你怎么这么事不关己,一点都不好,不是何佑禹。” “不是何佑禹?”尤翘楚的解释让时一不得不拉回注意力,开始重新正视尤翘楚的面容,脸上满是明显的期待,呼之欲出的倾诉欲向时一表达着“你倒是多问问我啊,多好下啊”。时一目光聚焦于对面眨巴眨巴的水灵灵的大眼,探其可信度。 “不是。”尤翘楚微笑着摇摇头。 “真不是何佑禹?”时一再次强调确认。 “真不是。”尤翘楚再次微笑着摇摇头。 时一有点想不通了。 “你不喜欢何佑禹吗?”时一反问。 “我有男朋友了。”尤翘楚万分诚恳的表明立场。 “不是,我是说在这之前。” “恩……他这人还不错……”尤翘楚犹豫了一下,还算客观的折中评价了一句。 “哦。”时一刻意重音的表达一声对这不满意回答的感慨。 “不是啊,时一,你是不是放错了重点?这件事好端端为什么会扯上何佑禹。”尤翘楚突然回过神来,才稍觉话题的方向转换得不太对,她本想跟时一谈谈新任男友,分享恋爱的喜悦。 “我就觉得……你俩挺顺眼的。” 尤翘楚原模原样的回以同样的哦字。 “是上次给我们看过照片的黑框男?”时一在脑内搜罗了一遍尤翘楚近期在她们面前所提过的异性,回想起那次元旦汇演。 尤翘楚暧昧地摇摇头,晃动着食指SAY NO! “我没跟你们提过的,你不会知道的。”尤翘楚又笑得得意。 “那你自己说吧。”时一把身体的重心往椅背上靠,彻底的放松了下来,准备静静的听尤翘楚一一交待清楚。 尤翘楚和沈适在一起是寒假的事,已经两周了,沈适是隔壁体育院校的学生,大尤翘楚两岁。 “重点是又高又帅!”尤翘楚满脸的骄傲,兴奋地滑动着手机相册给时一看,嘴里是一百万个满意,“打篮球还特别酷。” 时一看了几张,的确正如尤翘楚所说的那样又高又帅,可看着尤翘楚新任男友沈适的照片,脑中挥之不去的却是何佑禹对时一的坦白,她没让尤翘楚继续往下翻,而是问她:“你喜欢他吗?” “喜欢啊,这么帅的男生我为什么不喜欢?”尤翘楚双眸闪着光的灵动。 弄得反而是时一不知道怎么回她了。时一其实也并没多袒护何佑禹而为他占票为他说话,她选择顺其自然,选择尊重尤翘楚的选择,所以她不再多说。 然后顺理成章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可避免的便是尤翘楚一个劲儿的秀恩爱。 尤翘楚曾在沈适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截了两张他们视频通话的截图甩到群里,这是她第一次秀恩爱的证据——状似无意地蜻蜓点水般似有若无的公然晒图。 尤翘楚去商场购物,对着服装店内一整面的全身镜拍了张万分般配的合照,贱兮兮的在群里说着,只是想秀个恩爱。所谓爱情奢侈的烦恼不过就似她那句秀之余还不忘毫无痛痒且可有可无的矫情抱怨:“我很烦为什么当时袋子在我手上?” 他俩的情侣经济生存原则大致体现在于从不AA,比如吃饭,买零食,送礼物……沈适出钱,比如买个包子,尤翘楚出。 彼此最好的时候,尤翘楚对沈适简直称心如意,谈论到某些男女话题时,她都不忘捎带上一句,“我男朋友这点不错”、“这里我要夸下我男朋友”...... 她对他的满意度毋庸置疑,以至于当追尤翘楚的男生跟她提议说,没有男朋友考虑下他时,尤翘楚立马回绝:“有病啊,我男朋友那么帅,不需要。” 即便如此,时一也没觉得沈适有多特别,她相信尤翘楚是爱他的,但时一所以为的这种爱与尤翘楚在他之前所交往的每一任无异,就像热恋时所描摹的爱大多相似,而沈适也将经历她历任男友中无差别的爱情历程——起初口口声声的真爱,日后无感时都会遭到尤翘楚的无端嫌弃。 高一下学期,各科老师都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申文理分科的重要性,大多数人目标明确,为着各自的权衡,朝着既定的路线走。 各科学习优异,成绩突出的基本都毫无悬念的选择理科,可但凡理科比文科稍逊色些,哪怕成绩普遍均衡却不够出彩的女生,都不出所料的会往文科方向考虑。 时一很犹豫,从小到大,学习的方向都不偏不倚按着设定好的轨道走,该学什么,该着重把握什么,该朝着哪个目标努力,她都有着明确的想法,可自从上了高中,她迷茫了许多,她的短板越加突显,长板也没得到特别好的发挥,在此之前,她天真的觉得,差距不大的天赋是能用后期十足的努力补足的,她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的踩在当下阶段的人生印记上,中考也收获了良好的效益。可她现在想不明白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学习被她搞得一团糟,她总是勉强维持着目前的好成绩。可那些微乎其微的天赋差距才最为致命,分水岭的沟壑越陷越深,为什么有人能一眼就看穿解题思路,为什么有人外语语感如此浑然天成? 就像她在为数理化解题而忙得焦头烂额时,尤翘楚还能悠闲自得的经营着爱情,为无足轻重的细节烦恼。 南方的春季格外短暂,夏天来得早,天很快热了起来,因此时一中午选择在校食堂就餐。 尤翘楚最近特别容易咋咋呼呼的,一点就着,本各自和谐的吃着餐盘里饭菜,她一心二用,一边心不在焉地夹着面前的午饭往嘴里送,一边专心致志地控着藏在餐桌底下的手机,突然筷子一拍桌,震了震,毫无征兆的飙出一个脏字,成功引起周围几桌人的侧目,然后状况外的大家又都相安无事的继续转回去吃饭。 “干嘛?”廖韵之见大家不再往这看,才询问尤翘楚到底什么情况。 “就沈适的体校微博表白墙啊,不知道哪个女的偷拍我男朋友,投稿博主求联系方式,然后被我朋友发现艾特我啊,结果被我发现还他妈不止一条,我往下滑,发现近期竟然有三四条!”尤翘楚怒了,筷子扔一边,也不管面前没吃完的饭,把手机搬到桌面上来页面转给她们看。 “干嘛呢,不想活了?公众场合公然把手机拿出来也不怕被抓。”时一赶紧把手机推回去让她收起来。学校最近教务部对校规校纪查的严,时不时总有人巡视。 尤翘楚瘪瘪嘴配合的收起手机揣兜里,一面委屈巴巴地嘟嚷着:“这是我男朋友!” 一面稍显不耐的一手插着腰,一手对着脸扇着风压抑着烦躁的情绪:“真是哔了狗了,受不了这些人!” 何佑禹端着餐盘搜寻了一圈食堂,与正好抬头面对着的时一目光相接后,径直往这走,很自然的把餐盘往尤翘楚旁边的空位一放,落座。 “你干嘛!”尤翘楚转头没好气的质问他,眼神凌厉的上下扫射。 “找你吃饭啊,”何佑禹说着理所当然的理由,自然的夹着饭菜,又见尤翘楚搁置一边的餐盘,伸出“罪恶”的筷子不客气的把她的一块肉往自己嘴边送,尤为浮夸的眼前一亮,还意犹未尽的评价一句,“这道菜不错!”然后又准备再夹块肉走。 “吃吃吃就知道吃,拿去!拿去!”尤翘楚嫌弃的把自己餐盘都推给何佑禹,眼烦心乱。 尤翘楚不太想搭理何佑禹,又回到“正事”上对着时一和廖韵之讨论起刚才的话题,低声发着牢骚。 何佑禹也不帮腔搭话,难得的安静,嘴里倔强地啃着块排骨,腮帮子鼓着,手里的筷子却闲不住的时不时往尤翘楚的餐盘里夹点什么。 “一会你们就去那条微博下面评论,就说有女朋友了,别打扰人家。” “恩。”时一和廖韵之点头。 “不行,”尤翘楚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妥,又认真思考起对策,“这样会不会不够狠。” 她俩就等着她,全凭安排。 “记得评论完艾特我,再加上一张我和沈适的合照!我一会就发给你们!恩!很好!” 时一一面点头配合着尤翘楚的指令,又偶尔瞄一眼何佑禹从尤翘楚那夹走了什么,她不由得想象,何佑禹好像一条跟在尤翘楚身边多年的狗。 “记得把我夸好点!要多发几条!”尤翘楚又不放心地嘱咐道。 何佑禹不插嘴不打趣,全然事不关己的模样,出的安分。 说他完全屏蔽餐桌上的谈话,时一不信,他专心致志的吃饭,并不代表他不关心与尤翘楚有关的话题。 直到他突然来一句:“接吻照有没有?床照也可以的。我帮你发,要多绝有多绝。” 何佑禹平淡地说着欠揍的话,场面一下子安静了,时一只是笑,控制着嘴角上扬的幅度,埋头吃饭,不参合。 “何佑禹,你想什么呢!能不能思想纯洁点!”尤翘楚没好气的把被自己冷落已久的餐盘抢回来,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又恶狠狠地端起何佑禹打的还剩半碗的紫菜汤半仰头就一顿猛往嘴里灌,一滴不剩,眼里满是嘚瑟的得意“报复”。 何佑禹也没阻拦,而是在尤翘楚霸气的把空碗不轻的往桌上一放,舔净嘴角最后一滴汤汁,得逞的挑衅时,欲起身:“你要是还想喝,我就去帮你打汤。” 不同于有事没事的嘴欠,尤翘楚被他的认真劲儿给说懵了。除了偶有的一两句在尤翘楚听来尤为刺耳的话,何佑禹出乎意料的体贴,反倒令她不自在,尤翘楚微微一愣,事情的转变方向不按“常态”发展,她难得为自己的幼稚感到没劲,支开话题,转而问他:“中午足球部有开空调吧。” “有。”何佑禹点点头。 “那我中午在那呆着吹空调没意见吧。” 尤翘楚说完才发现这“剧情”不太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暗自骂了句脑抽,她什么时候这么正经礼貌的征求过何佑禹意见了。 “你想什么时候呆着都随你。”何佑禹又从尤翘楚那夹了些菜走,很顺畅。 这次尤翘楚没多说什么阻止,她只是不解,既然他这么不喜欢自己的配菜,为什么还要点。 她们草草扒拉着剩下的饭菜,收拾好餐盘,跟何佑禹招呼了一声,先走了一步。 何佑禹吃着最后的一些饭菜。 尤翘楚思来想去还是不对劲,在去体育部的路上对着她们嘀嘀咕咕的念叨:“你们就没觉得何佑禹这学期变得……变得有点不太正常?成熟?稳重了点?” 时一和廖韵之听她继续说。 “换以前,我说一句,他怼一句,总喜欢和我唱反调,烦得很。今天吃饭,我就突然发觉他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反而显得是我太幼稚?他这样我反倒适应不过来了,虽然还是会偶尔说着我听着就来气的话,你们就不觉得吗?” 转头看了看时一,又看了看廖韵之。 “你们没感觉吗?” 她俩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在那吃饭,不说话呛我,我总觉得他有心事,闷闷不乐却还喜滋滋的从我这夹肉,他到底心情是好还是不好啊。不过,他啃肉的样子,真像我养的一条狗,可爱得有那么点招人喜欢。” 尤翘楚就是这么怪,何佑禹和她对着干时,她总是在她们面前损他这损他那的百般挑剔,各种不顺眼;现在,他一反常态的顺从她,她反倒念念叨叨的开始猜测他的心思。 尤翘楚有时候连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时一其实真的很想问尤翘楚一句,你真的对何佑禹没有感觉吗?一点都不心动?17 吃的差不多该散了的时候,他们六人站在饭店门口做最后的“告别仪式”。 尤翘楚胡吃海喝的敲诈了何佑禹一顿,结束时肚子撑得胀胀的,她不受控制的接连打了两个饱嗝,赶忙用手捂着,还是没逃过何佑禹机敏的耳朵。 何佑禹毫不掩饰鄙夷的啧啧声,连连摇头感叹:“不行啊,这饱嗝败坏社会风气。” 尤翘楚握拳作势就要朝何佑禹那张嘲弄她的嘴脸挥去,让他识趣地闭上那她光是看见他启齿说话就闹得人心烦意乱的嘴,这张嘴闭嘴的风凉话,烧得她心、肝、肺一燎一燎的,她气大还火旺。 但却很不给力的又是一声毫无遮拦的饱嗝,何佑禹刚本已做好了躲闪准备,这下更是彻底被尤翘楚逗笑了,还嘴欠的补刀一句:“清新脱俗。” “何佑禹!”尤翘楚在咆哮,她真的是又恼又气,顾不上跟时一和廖韵之说声再见,一跺脚,愤愤然的甩脸就走。 “哎呦,瞧这暴脾气。”何佑禹乐不思蜀,朝着愤慨的背影喊,“去哪啊?” “要你管!”尤翘楚不甘示弱地吼回来。 “你倒是等等我啊!” 何佑禹刚说完,尤翘楚明显加快了速度,差点没跑起来。 “我先走了,明天学校见。”何佑禹对着另外手足无措的四个人,挥挥手再见,礼貌友好得与刚才那番简直判若两人,然后就赶紧往尤翘楚的方向追。 时一站在原地,只听见她们吵吵嚷嚷的声音。 何佑禹从后头小跑跟上,尤翘楚听见脚步声,厌烦地回头看了眼,警告他:“别跟着我。” “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 “我闲着。” “闲着绕道走。” “顺路。” “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哪顺了?” “哪哪都顺。” 尤翘楚不想讲话,和他讲不通,脚长他身上,只能任由他跟着。 “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何佑禹倒是一个人聊得起劲,话闸子一开启,就停不下来,还把近期热点新闻案例一一分析给尤翘楚听。 尤翘楚受不了了:“你丫负面新闻看多了吧,能不能安静点。” 时一就远远见她捂着耳朵,摆着头,逃命似的往前赶。 他们走远了,淹没在人群中,后面怎样了,时一不得而知。 她把廖韵之支到一旁,与两个大男生隔离开。先入眼的是廖韵之耳垂上闪闪烁烁的耳钉,室内灯光璀璨,她没仔细看也没注意到,此时室外光线一下暗淡了许多,才越发觉得惹眼。 廖韵之念念叨叨的人生规划,正一条条的在叶承彦身上得以补充完善。 她得多喜欢他啊,条条框框都想与他捆绑在一块。 时一不自觉的伸手抚上,拇指轻柔的贴在有棱有角的银色金属上,是冰冷硌手的触觉。 “不要委屈自己,勉强下肚的东西,也会反胃。”时一心疼她,咕噜咕噜不假思索的往下吞咽。 “我们在一起的头两天,我就让他陪我去店里打的耳洞。”廖韵之巧妙的避开尖锐的话题。 时一见她笑的开心,没有继续深究。 “疼吗?”她状似玩笑的语露关心。 “其实还好,没起先想的那么恐怖。”廖韵之自己也伸手摸了摸耳垂,这是踏踏实实握在手里的温暖,“改天你也去试试呗。” 时一弱弱的说了句:“我怕疼。” 不愿搬上台面说开的话在肚里默不作声地化开就好。 廖韵之和叶承彦手牵着手离开,尽显小女生的娇羞。 时一痴痴地看着他们依偎的背影入神。 “羡慕了?”林越促狭道。 “是啊,羡慕的要死。”时一大方地丢了一记白眼给他,拖着长音,不否认,反之特胸怀坦荡的承认实则是在掩盖她的心虚。 却又在心里犯嘀咕,可不是吗,羡慕的要死。 时一和林越经过一段上坡路时,只见一对与他们一般大小的情侣骑着自行车与之抗衡。 更确切点说,是男生把控着车把,后头的车座上载着单边并腿坐着的女友,护着他的腰。 “是不是我太重了?”脚踏车的行进速度缓慢,那个后座上的女生怪不好意思的小心问道。 “不是,不是。”男生连连否定。 时一徒步和他们往同一个方向走,心疼的觉得,明摆着是男生一根筋的极力在女友面前充斥着表现欲,即便多个辅助工具也是累赘,还不如两人一起下车推着走来的轻松自在。 女生看着他卖力的蹬着踩踏板,浑身都在用劲,又问了一句:“要不我下来吧。” “不用,不用。”男生又急忙出声制止,安慰她,“快到了,坡陡不好骑,过了这段路,一会路就平坦了,你只管坐在我后面就好。” 时一就这么目不斜视的观察,津津有味的细品情侣间话语里所暗含的相互理解的心意。头一次见般的新颖,同一件小事,不同的男女演绎出的感觉也千差万别。她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男生艰难的一脚一脚往前蹬,整个人都快从自行车座上撑起,硬是咬牙坚持挺住,但胸口忽上忽下的起伏和努力削弱的喘息声却不留余地地败露了自己。明明知道是上坡路段,还非要逞强不舍得让女生下车走几步,硬是靠着自己双腿的劲死撑,吃力地行进。 通俗的道理是讲不通的,明知不可取,还执意而为之,是道不明的喜欢。 时一笑而不语。 林越问她:“你这么直接的看着他们好吗?” 时一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可还是老实的回答:“不好。” 他们一路晃荡,却谁也没主动提议去搭公交,没了冬季寒风中紧裹的厚外套,时一的手别扭得不知道往哪放,只能搭着斜挎包上的肩带拽在手里。 他们后来经过江边,观光游轮驶过江面带动层层涟漪,七彩斑斓的霓虹灯一串又一串接连循着栏杆等边沿处垂挂,她任由披散的头发打在脸上随风飘来荡去,一次又一次把吃进嘴里的发丝撩开。江边的风大得令人舒畅,她舍不得回家,任凭它怎么吹,她赖在步行道旁的休闲椅上不愿走。 她妈刚才发来消息说是今晚她和她爸怕是赶不回来了,老家的亲友聊得投机,参加完熟人的婚礼又转场多喝了几杯,硬是让他们多待一天,明天再回去。她妈叮嘱她别在外面玩的太晚,好早点回家休息,明天还有课。 她懂事的回复,知道了。 时一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彻底放松神经,耳边刮过的是刚从她们身后的那段江面开过的游轮上,某对情侣恶俗直白的告白呐喊。 “某某某,我喜欢你。” “某某某,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呼喊的誓言声不大不小,正好钻入她的耳朵。 又是一对热恋期的情侣。 时一一反常态,开始无端地享受这些被她不经意间撞见的温情片刻,冠以莫名的见证者的身份,本无从关联的一对又一对巧妙地撞进了她的生活。 “你先走吧,我在这呆一会。”时一闭眼假寐,身心放松。 她没有听到林越的答复,却能感觉到有人占据身边的空位,落坐时的重量感和椅子承受下的细微嘎吱声。 她知道,林越就在她身边,一臂的距离,他没走。 时一又慢慢睁开眼,歪过头去看他。 她被风吹得心神荡漾,大胆的想法在此时此地涌上心头,夜晚的江边真适合告白。 单一晚上,就足以令她蜕变成一位赤裸裸嫉妒的旁观者。 但她没有这么做,情绪高涨地挣脱起来,说了声走吧,语意轻快,又继续沿着江边往家走。 她要早早回家,进她的“温柔乡”,做她的“白日梦”。 他们在小区门口道的别,然后各自转入自家的楼道。 时一陪着尤翘楚强撑着精神逛了一天街,走走停停,回到家才八点半就已经昏昏欲睡,又强打着最后那一点微弱的清醒意识,洗了个澡,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她困极了,累了一天,很好入眠。 时一半夜醒来起身上厕所,才糊涂地发现睡前忘把自己卧室内的灯关了,重新躺回床上时,已经没了回来时那鼓无法逃脱的昏昏沉沉的睡意,不由自主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她这才注意到七分钟前林越发来的QQ消息。 “睡没?你知道附近有哪家24小时营业的店吗?” 时一先是脑中快速地筛选了一遍附近的店面,回复,后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怎么还没睡。 “除了楼下的KFC应该是没有了。” “你还没睡?”林越回的很快,时一才确定他是真的还清醒着。 “刚醒。” 时一猜测林越是半夜饥饿难耐,想点些外卖上门。 “出来吗?请你喝咖啡。” 结果却截然相反,她也只能说他精力充沛。 “你是想让我一整晚都别睡是吗?”时一对着手机屏幕啼笑道。 他是怎么想的,这么晚了还想着喝咖啡,即使是补作业也不至于忙到现在这个点啊,更何况这周末作业并不多,再拖拉都不至于,又不是熬夜赶工的职员,加班加点。 “跟你一样刚睡醒,可悲的是醒来就睡不着了。” 时一后来还是出来了,凌晨的夜有点凉,换下睡衣,草草的披了件薄外套。 除了提供夜宵的大排档,街市上的店面基本都打烊了,路灯昏黄打在水泥路上,照得人形单影只,显得特别寂寥。 大排档支起的围帐内,酒桌上豪迈的划拳声和叮叮哐哐的玻璃碰杯音,不绝于耳,她走在凌晨一点多的夜里推开了KFC的玻璃门。 林越对着值班营业员不带迟疑地张口点了两杯咖啡。 对方程序性的确认一次:“两杯咖啡是吗?” “不了,两杯热牛奶,谢谢。”时一纠正道,又转头对林越不客气地说,“你是真不想睡了是吧。” 林越只是看着她,默默地笑着付了钱。 “我还以为你睡了。” 他们坐在临街的高脚凳,林越心甘情愿地喝着手里的热牛奶。 “那你还想着问我,你是料想到我一点还能醒来回你消息是吗?”时一随意地开着玩笑。时一与林越一来一往地接触,漫无目的的聊,连带着她整个人也变得活络,不知不觉彼此间的说话用词与语气也越加的不客气。 “我没多想。”他顿了顿,“可万一呢?” 时一惊恐地发觉她越来越不理智了,林越三两句话就能把她打发得妥妥贴贴,恨不得举手投降招供一切,他说的都对,她都听。 有那么一刻她错以为,他们真像熟识多年的老友,熟悉到林越随意的一个邀约她就二话不说的跟出来。 她对他不与外人道的喜欢是步步为营的筹码,她的纠结、矜持和骄傲则是与之权衡持平的秤砣。 时一不知道说什么,他们踩着高脚凳邻座而坐,隔着一整面的透明玻璃,肆无忌惮地窥探着这座城市凌晨寂静的夜,它隐秘的呼吸着,饲养着一批久不能寐的人。 今天她真的和他相处的时间太多了,多到她浑然不觉已延续至第二天,甚至不顾自己是位要上学的普通学生。 “说点什么吧。”林越引诱时一开口,她认真喝牛奶的样子真的太安静了。 “说什么?你不是来请我喝东西的吗?”时一假装与她无关。 “什么都好。”林越无欲无求,他是被黑夜抛弃的失眠者,静等时一的慷慨“救赎”。 时一想了很久,要说什么呢,该说些什么应景有趣的话题才好打发这迷迷糊糊的夜。她从没觉得牛奶这么好喝,稠稠腻腻的融在嘴里。 林越耐心等她,久到他还以为她不太想理自己,正准备自己随便说些什么开场,时一开口了。 “你知道《妈妈再爱我一次》这部老电影吧。” 街对面是家最近新开的影院,她还没去过,门口的大荧屏上正滚动播放着最近刚上映的几部新电影的预告片,即使张贴的新片海报不少,但先入时一眼的,尤为恐怖片最醒目。 “恩,小学时看过。”林越做好准备听时一讲些什么,表示很有兴趣听下去。 时一想到很久以前,小学五年级时学校免费发放电影票,组织五、六年级的学生集体去电影院观影,影片名就叫做《妈妈再爱我一次》。 那时的影院厅设施不如现在高档,每间观影室安排的座位数适当、适度距离的可调节软椅、扶手上提供放置饮料和爆米花的凹槽,处处尽善尽美的贴心,甚至按照个人需求分类提供多项服务,正如私人影室和情侣影室的出现。 那时候条件设施不完善,也许这么说不对,太过于以偏概全了,但时一成为中学生之前,她只去过这么一次意义上的正规影院看电影,所以那个时代的影院留给她的印象就是如此。 长长的一排一排连着的木制靠背椅,类似于现今的阶梯教室,但空间远比阶梯教室大得多。 那场观影安排了不少学校,即便这样,前排还是空出了很多座位。学校为他们安排的座位挺正好的,不前不后、不偏不倚的中间地带,各班有组织有纪律的听从带队老师的安排,在影院厅里较中间的那块位置集中坐下。 观影前一天老师还特意提醒他们,记得准备一包纸巾随身携带,起先她还不是很明白老师的用意,后来她懂了,这是部以亲情为主题的催泪影片。 “真的,这部影片真的很感人,当时在场的人基本都感动哭了。”时一着急向林越解释,较真得就像在为自己辩解,而后话锋一转,底气弱了下去,“除了我。” 林越听得饶有兴致。 一整排的座位太长,如果本班同学一个接一个连下去坐,便不易于老师管理学生,所以各个学校的老师都不约而同的采取方块式排座,即本校学生集中在一起,平均拆分成几排。那次时一正好坐在本校其中某一排的最边上,旁边紧临着别校的某个男孩。 她看的入迷,越看到后头越觉得感人,特别是高潮处,隐约听见周围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拆纸巾塑料袋、吸鼻子和微弱哭腔的声音。 她被剧情牵引着湿漉漉的情绪,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正欲夺眶而出,旁边的小男孩突然凑近她,一张放大的陌生人的脸就这么完完全全覆盖了她的全部视线。 小男孩凝视着她脸,一脸天真无邪的好:“你哭了吗?” 那一刻,时一为他的直接感到不可思议,她酝酿好的情感被彻底中断,而她那股天生的小倔强还得硬生生的把欲要颗颗滚落的泪珠强忍住,才能保留没由来的好胜心:“没有。”不耐地推开他的头,没好气的说,“你挡住我视线了。” 那场电影后来看的特没劲,时一根本已无心把自己带入剧情,男孩频频转头观察她的脸部变化,她被弄得兴致全无,搅得心烦意乱,一次次的回应他:“我真的没在哭。” 她真想问他,他是想把自己逼出眼泪才甘心吗?真的不用再看她了,她是不会哭的。 后来放映结束,老师带队离开,但凡目之所及之处一个个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人,皆是红着眼眶和未干的泪痕,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 他们凑成一堆,分享着煽情剧的心得体会,而就她落单,脸上全无任何情绪,甚至于有点气愤,没有哭过的泪痕、红肿的眼眶、止不住的啜泣和揉皱的纸巾,就连几近结尾处最引人入胜的剧情都无法完整串联起来跟大家分享,她很伤心,因为就她一个人没哭。 同学问她:“你没哭吗?明明很感人啊。” 她不希望让别人觉得她跟其他人的感官泪点不同,误解她是一个无知无觉的人,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乖乖听话带好的那包纸巾还原封未动的放在背包里带回了家。 “如果换作现在的我,就会揪住旁边的那个小男孩一顿暴揍,然后告诉他,别这么爱管闲事地关心别人的眼泪。”时一现在想来真的又可气又可笑,因为一个没由来的插曲,无关紧要的人,成为她惦记至今的“恨”。 林越在一边哈哈大笑,一口刚喝下的牛奶险些喷出,好不容易吞下后还呛了两口,丝毫没有要同情当事人的打算。 “真的?”林越狐疑地看她。 “假的。”时一皮笑肉不笑,“我就事后想想而已,当时影厅里那么黑,我都不确定他到底长什么样,小孩子成长发育变化大,就算现在真站在我面前,十有八九也认不出来。” “看恐怖片吗?”林越终于知道时一的话题灵感起自哪里,他指了指那家影院的大幅海报。 时一退退缩缩的推手求他放过:“别,我不看的。” “不是总听人说人比鬼更可怕吗?虚实难辨的东西你还当真。” “可是……”时一不情愿的委屈样,“就算这样,我还是怕鬼啊!” 林越发自肺腑地笑,他想不到时一也有软肋,她不似表面那般云淡风轻,同多数女生无异,有着令其怯弱的事物,一触就可激起心底的惊涛骇浪。 时一又由此联想到另一则囧事。 小学四年级时,学校组织过一次春游活动,他们当时去的是一个类似基地园的地方。其中有一个娱乐环节是走迷宫,是真的用水泥砌起的高墙,层层叠叠的三维实物,跟图上的迷宫游戏不同,这次是实战游戏。她那时小又是女生,不够高,水泥墙自然给作为小学生的她一种高不可攀的压迫感,她站在门口却步了,眼看着同学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里跑,大呼小叫的惊叫声,玩得不亦乐乎,独留她一人站在门口犹豫不前。可她就是不敢,不敢迈出那一步,她怕被甩在死胡同里,到不了迷宫的中心。迷宫的中心是个看台,可以以上帝视角纵观全局,后来她看到不少同学成功“登顶”,开心的朝她招手,好心的为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同学指路,她是羡慕的,但是她又开始过分担心,一会出不来怎么办,小小年纪的她就这么陷入了自我假象的受困景象中不能自拔。其间即使老师在一旁鼓励她进去试试,她还是怕跟丢了大部队,往后缩了脚,宁愿在门口等着小伙伴出来。 现在想来不值一提的小事,在当时的那个环境下对幼小的她来说,是望而生畏的大事。 就算后来的闯鬼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次,也是寸步不离地紧贴着其他人走,当时正好还有六年级的学生也想进去玩,他们就几个人凑一伙,一刻不离的紧抓着高年级的衣角,抱着人家的胳膊,全程不敢睁眼,嗷嗷直叫,只有耳朵还时时警惕地接收讯息,以听取前方别人的尖叫声来判断路况,她没有撑到最后,中途见到出口外的亮光,逃也似的往那跑。 她真的很胆小,胆小得都不像长大后的自己。 林越听得津津有味,牛奶见了底,时一的故事也讲完了。 他真挚地发表了一句见解:“时一,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讲故事了。”是那种娓娓道来的生动鲜活。 她挖掘自己的往事,博得林越对自己又一好评。 “好了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也听够了,牛奶也喝完了,该回去睡觉了。”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四分。 七点半的早读,换算平时作息时间六点半起床,现在回家躺床上立刻入睡,大概还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还有后续吗?”林越睡意全无,有所期待和留恋,他想继续听下去,不愿结束话题。 “有。”时一说,“公平起见,下次换你讲。” 14 尤翘楚后来是这么在时一和廖韵之面前评价何佑禹的:“简直是披着羊皮的狼。” 尤翘楚说这话的时候,她们正盘腿坐在足球场边的塑胶跑道上。 尤翘楚絮絮叨叨的满是怨念:“我他妈,入部已经快一个月了,何佑禹这家伙从第一周开始就让我打扫足球部卫生,我至今连个球都没学到。” 尤翘楚愤恨地拔着脚边的草,用力的一根根揪着巴不得被她连根拔起,仇视的眼神锁定着在球场上绕着一颗足球肆意奔走的何佑禹。 直至本在球员脚边转悠的足球,撞到了球框,偏离了原定的路线,朝尤翘楚这滚来,被她脚抵着才停止了滚动。 “尤翘楚,踢过来。”球场中央的何佑禹用力的朝她挥手喊叫。 “使唤起我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尤翘楚翻着白眼本不想理他,让他自己过来取,可奈何周围的人跟着起哄。尤翘楚掷下了手里的草,拍拍手,站起来,把所有愤怒的意念集中在脚尖,大力的一踢还不忘放句狠话,“老娘是来踢球的,不是给你当下人差遣的!”然后故意作对般,何佑禹越是向她招手示意往那踢,她越是忤逆他,偏不,对准另一个与他距离较远且无人看守的方向狠命踢。 抬着下巴,洋洋得意地看着何佑禹追着球跑,报复完的快意感油然而生,这才大快人心地坐下继续拔着草:“当下人好歹还给工资呢。你们说是不是?” 时一和廖韵之笑而不语。 “亏你们班的楚妤同学还任劳任怨,殷勤的任他宰割。”尤翘楚看向时一,指了指刚打扫完,从足球部教室背着包走出来的楚妤,“反正我是不想再干这事了,吃力不讨好。” “当初还不是你说他有点姿色,然后屁颠屁颠的加入足球部吗?现在是干嘛,看腻了?”时一不以为然,全当尤翘楚的话为耳边风。 “我都和你们说了,我加入足球部不是因为何佑禹,是真想学点什么,你们想想啊,你会其他女生所不会的技能,会不会觉得很酷,挺有成就感的那种。”尤翘楚扳着身子苦口婆心的解释。 “那楚妤还会跳舞呢。”廖韵之不服,“你去学个来?” “那可不一样,唱歌跳舞太俗,随随便便都能弄出点花样,还不适合我,我要的是英姿飒爽的与众不同。”尤翘楚沉醉在自己勾画的美好蓝图里不能自拔。 时一和廖韵之像看着神经病一般盯着尤翘楚。 “还有啊,我算是看出来了,楚妤压根就是喜欢何佑禹,不然你说一个好好的学跳舞的气质型美少女,报个足球部是几个意思。”尤翘楚犹如发现新大陆,凑近时一和廖韵之耳边小声说。 时一不屑于此,白了她一眼,还以为什么呢:“我早猜到了。” 楚妤一步步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她们噤了声,假装跟没事人一样看着那伙人把球踢来踢去。 那些人踢的差不多了,她们也都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学长,卫生打扫完,我先走了,这是钥匙。”楚妤恰到好处的笑容,钥匙放到何佑禹的手心。 “恩,先回去吧,不早了,快到清校时间了。”何佑禹怜香惜玉,温声细语。 “那我也走了。”尤翘楚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准备转身就走。 “等等,把足球拿回去。”何佑禹伸长了手,托着球。 “快清校了,学长。”尤翘楚在“学长”二字上,刻意放软了声音,强咽着一股令自己不断作呕的恶心感。 “你刚才干嘛了?”何佑禹置若罔闻,反问道,“今天卫生不是你打扫的吧。” “帮你捡球啊!”尤翘楚说得理直气壮。 “你还好意思说。”何佑禹也不管她如何强词夺理,“拿回去。”又把球朝前伸了伸。 “何佑禹!”尤翘楚简直要吼出来。 何佑禹不管不顾,硬是摆着非要尤翘楚把球送回去才放她走的态度。 时一和廖韵之对视了一眼,也无可奈何,冷眼旁观。 尤翘楚没办法,只能气鼓鼓的拿着球走人,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一把夺过何佑禹手中的钥匙,憋闷着一股气,甩头大踏步的走。 时一和廖韵之跟在后头。 尤翘楚把球安分的放在属于它的位置上,关上足球部的门,正要上锁,何佑禹倚着门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别急着锁啊,我还有东西要拿呢。” “明明你自己要回来拿东西,干嘛还非要让我帮你把足球放回来啊!”尤翘楚差点没被突然放大在她面前的超欠扁的嘴脸吓得半死,彻底炸了,“浪费老娘的时间!” “我喜欢啊!”何佑禹摇晃着脑袋,乐悠悠的推门进去。 这话简直火上浇油,彻底引燃了尤翘楚这颗一触即发的炸弹。 “你他妈给我滚!”尤翘楚一把扯过廖韵之帮她拿在手里的包,甩到肩上,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这足球部我死也不呆了!” 留下何佑禹愣在原地。 时一和廖韵之全程观望状,不发一语,对着何佑禹歉意的笑笑,摊手无可奈何状,然后跟着尤翘楚离开。 “啊!真是吃亏,做牛做马,任他差遣了近一个月,什么都没捞到。”尤翘楚烦躁的挠着头发,后又想通作罢,“算了,说起他来就气。你们要吃什么啊,不要客气,尽管点吧。” 今天是尤翘楚的生日,她们三个本来计划着早早结束尤翘楚足球部的事,然后走人去庆生,却被何佑禹扣留到这个点,她们出来的时候清校铃已经打响了。 尤翘楚还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她们还担心,大餐还没开吃,尤翘楚她自己倒是先被气饱。 “那倒不会,这样岂不是更划不来了。”尤翘楚不以为意。 “放心吧,花钱这事,我们不会让你少出的。”时一和廖韵之没心没肺的“讹诈”她。 话虽如此,但她们一页页翻着菜单,看着精美的食物,再比对下标价,摇着头心里默默否定掉,到底是下不去手啊。 最后合上菜单,把决定权交给尤翘楚。 “何佑禹这个混蛋,你们是不知道,简直衣冠禽兽,你们不了解内幕,刚开始我也被忽悠的以为是个很好相处的学长,好商好量的。”尤翘楚果然还是按耐不住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点完菜,服务员离开后,刚还说提起何佑禹就来气的人,现在又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叽叽喳喳的宣泄她的不满。 “说好不提他的呢。”廖韵之看怪胎般盯着尤翘楚。 “别急,先让我把话说完。”尤翘楚先一吐为快。 “那次我打扫完卫生把钥匙还给他,他丫的竟然还想让我跑腿去帮他买水。”尤翘楚敲桌,“重要的是他自己明明放了瓶矿泉水在球场边!他给我的理由是矿泉水常温,他要冰的!带汽!我想着,买就买吧,多大点事,早点打发完回家,反正小卖部也不远。然后啊,我就买了瓶冰可乐,跑去给他,速战速决的那种,结果因为跑太快,他拧开可乐的时候滋了他一身,他以为我报复她,心理不平衡,故意晃的。我就吼回去,你丫的,自己偏要的“汽水”,早知道我就如你愿多晃几下,来点猛的。他彻底懵了,然后梁子算是结下了。” 服务员一一上菜,时一和廖韵之兀自夹着菜、倒着饮料,默默听着尤翘楚讲话配合点头,还不时相互推荐刚送入嘴的食物:“这道菜不错啊,你尝尝。” “这家伙明知我不是吃素的,偏还来劲了,一次次得寸进尺。”尤翘楚叹口气,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时时置她于爆炸边缘的人,她终于动起了筷子,“你们刚才说哪道菜不错的?” 这话题一下子也转的太快了吧。 “这道这道。”廖韵之笑嘻嘻的指着她面前的那道菜。 “我后来觉得任由他激怒我这样可不行,我一定要沉得住气,让他知道我也是一个收放自如的人,不然就得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他那么来劲,我偏不中计,没准过阵子他觉得没劲了,就不打算耍我了。”尤翘楚还在喋喋不休的发表着评论。 在她们看来,尤翘楚并没做到收放自如,何佑禹也还在继续招惹她。 “那你说他怎么就不找楚妤的茬呢?”既然都说到这了,时一索性就着这个话题下饭配菜。 时一和廖韵之订的生日蛋糕做的差不多了,廖韵之离开去楼下的蛋糕店取。 “他脑子有病呗!”尤翘楚想了想后又说,“这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我想是来自军训时泼了人家一身绿豆汤的罪恶感。” 尤翘楚说的如此振振有词,时一无言以对。 “好吧好吧,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不知道的以为你喜欢他呢。” 尤翘楚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想太多。” 廖韵之提着一盒生日蛋糕进来,放在桌子中间,点上蜡烛。 尤翘楚性格中保留了太多尖锐的点,她嗤之以鼻的东西很多,但与她脾性所不符的反差之处在于,她仍旧会执着于一切古板而单一的形式流程,庆祝任一于她来说意义非凡的事,并乐此不疲。 尤翘楚高高兴兴的闭眼许愿吹蜡烛,时一和廖韵之在一旁唱着生日歌,然后欢呼鼓掌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这样她才算是度过了一个圆满的生日。 “所以呢,那次叶承彦找你干嘛?”尤翘楚先开口质问,话题的主人公一下子由她转向了廖韵之。 廖韵之低头不语,良久开口,弱弱的说一句:“他说他分手了。” “真快。”时一评价了一句,“在一起没多久吧,暑假那会才看到他和他女朋友的。” “他们中考前就在一起了,当时我不知情,所以才因此拒绝了我吧。”廖韵之为他辩驳。 “那肯定也没多久,以月为单位计算的爱情时限,随随便便一对情侣都能做到。”尤翘楚全然不顾廖韵之的想当然,直戳漏洞,“那他想干嘛。” “他说我挺好的。” “这不废话,要他讲。”尤翘楚气不过。 “他说可以试着考虑一下在一起。” “真他妈自以为是,就算试着考虑一下,也轮不上他说这话。你别光说他说了什么啊,你是怎么想的?” “我答应了。”廖韵之底气不足,缩着肩准备挨揍。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廖韵之松口答应在前,现在也于事无补,时一不发表过多的言论。 “虽然我知道这么说不对,但你真的可以不计前嫌?”尤翘楚反问。 廖韵之默然。 “你可以大度到不追问他,缝合种种嫌隙,淡然自若,甚至笑脸相迎,但你不可以像一个甘愿卑躬屈膝的拾荒者,轻而易举的捡拾洒落一地的不快,撕心裂肺的喊叫和抽抽搭搭的哭泣,堆满废纸篓的是你一张张接连不断擤鼻涕的废纸和殷勤填补却争相从镂空处钻出的兜不住的爱。这些你都无所谓吗?” 时一循循善诱,她知道为时已晚,廖韵之自动迈出去的那一步怕是怎么都收不回来了,但她就是想告诉她,即使她不管不顾的视若无睹,但作为闺密,她们真真实实的帮她记在心里,替她不值。 “韵之,我们是你的娘家人,希望你嫁的好。”尤翘楚感性地说,“我们为你苦尽甘来高兴,也为你前路渺茫担忧。” 她们希望她过的好,实实在在的好。 “我怎么可能不计较,正是因为太过计较得失,所以才不忍数次努力付之东流,我没有理由拒绝亲自找上门的机会,宁愿心甘情愿的舍身试险。”廖韵之哽咽,低低的倾诉,“你们说的我都懂,但是我喜欢他啊,我能怎么办?”她置身其中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糊涂。 怪不得其他,只怪在那一句,她喜欢他啊,她能怎么办? 谁说结果不重要,在廖韵之这儿,结果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所有的铺垫只换来自欺欺人的一句:“没事啊,尽力就好了。”那才是她对自己最大的心寒。 纵使她们上百句的劝诱,也敌不过廖韵之的心之所向。 但廖韵之心知肚明,无关利弊。她很开心,因为她们自始至终都时时系念着她的心事,记挂着她的幸福。 “不管怎样,我们都真心实意的祝你幸福,那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她们不会忘记,廖韵之为了走到这一步,磕磕绊绊铺设开来的不易。 最后她们不再聊廖韵之和叶承彦,一杯杯喝尽的饮料,一口口入肚的佳肴,一声声爽朗的大笑结束了尤翘楚十七岁的生日。 尤翘楚回到家后,在空间发了条状态,祝十七岁的自己生日快乐,并贴上了她们三人亲密的合照和她双手合十的许愿照。 不过三分钟何佑禹就找上门Q她,先是恭维的说几句漂亮话祝她一句生日快乐,后是里里外外数落了自己一遍,说是早知道今天她生日,说什么也不耍她玩。 “知道错了?” 何佑禹发了一个龇牙嬉笑的表情承认。 “礼物呢?” 何佑禹又发了一个礼物的表情。 “滚!”尤翘楚觉得这个字还不够狠,发送出去还不够解气,又补发了一条,“你当我三岁小孩哄?少来忽悠老娘,不过是比我多吃了几个月的奶,我妈要是早生我一个月,你也不过是跟我同年生的同级生。” “你要什么?下次我补给你?” “别想我再原谅你!”尤翘楚撂下了狠话决心不再搭理他。 奈何何佑禹后来又接连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没得到尤翘楚半点反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9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11 其实按理来说,开学第一天各科任老师与新生的初次见面是不会正式开始上课的,其旨在介绍本学科的学科内容和今后安排,而后植入今非昔比的观念,在之间划出一道清晰的界限,意在让学生重新摆正观念以更端正的态度面对今后的学习。 时一觉得,也许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同学都对第一堂课带着某种良好开端的仪式感,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斜视,饱含着浓郁的求知欲在于潜意识的认为这是新的开始。 但是她想错了,刘副毫不沾边的侃侃而谈所谓的经验之谈,却不是诸如“中考成绩已经是过去式了,无论高低,考过就算了,重要的是今后的学习。” “高中跟初中不同,你们要转变既定的观念,调整好心态和学习方法。” “高中不如初中那么简单,不是随随便便临时抱佛脚就可以考高分的,更在于平时脚踏实地的努力。” 几句相差无几的话。 刘副则是在忆往昔,谈着自己的生活阅历,力在寻找彼此间学生时代的共通之处。他以独特的视角切入她们的内心,说着反鸡汤式的论调。 他毫不避讳地说:“有贼心没贼胆,始于青春叛逆,迫于形式压力。” “每个内心上演着玛丽苏戏码的女生,都妄想拖垮一个学霸,要么因其所向披靡,要么因其弃甲曳兵。而所有故事中的每一个人设并无主配之分,只有结局的喜悲之别。” 时一听得认真,一下子被这个站在广大学生角度探讨在这个年龄所禁忌的话题的大人所吸引。 他成功俘虏了一大片少女心。 刘副讲到一半的时候,陈桠楠已经从课桌抽屉里掏出了一本英语版《王后雄教材》,逐字逐句地解析语法知识点。 时一想,陈桠楠不属于那一类人。 课间操的升旗仪式暨开学典礼,各班男女分开自觉排成两列纵队,江则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时一在如此庄重肃穆的场合听得认真。 “江则是你们女生眼中的学霸型吗?”林越看着前面,站得笔挺,声音飘荡在空中。 “恩。”时一觉得江则确实了不起。 “那我呢?”林越以不服输的腔调认真地说。 时一扭头看他。猜不透林越的想法,琢磨着他所希望听到的答案。 “你也是。”时一实事求是地笑笑说,末了又补上一句,“不论及语文的话。”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林越紧咬不放地追问。 她明白了,林越最初的那句问话关注的是“你们女生”,而她则侧重于“学霸”。 可现在这句不着调的问句,时一嗅到了某种“你们之间是否有奸情?”的意味。 时一带着不解的神情再次看向他,林越面无表情,她就当是自己多心了。 时一没有回答。 “跟江则一个反应。”林越悠悠地说。 此时江则的演讲已经结束,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掌声。 时一的沉默不语并不代表默认。 可无声的问答对林越来说就是不多做解释的肯定。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徒劳地死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迫切的希望得到时一说出口的一句否定。 江则下台后,接下来是校领导的讲话。 “江则今早给你的宣传单是新状元的吧。”林越又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可不可避免的是张嘴闭嘴总围绕着江则,就好像脱离了他,所有的问答都无法成立。 “好像是。”时一今早没多看,从江则手里接过后一直塞在校裤口袋里忘了拿出来,昨天他们才在电话里讨论过这事,应该就是新状元的宣传单了。 她把手伸进校裤口袋拿出、展开。新状元为了宣传不惜血本的改版了宣传单的设计,不变的是正面仍硕大地印着“新状元”三个大字,翻过来背面是详尽的学科价目表。 “你要去?”林越从始至终与时一的对话都没转头,直直地看着前方。 如若不是她与他并排站立,一句摸不着调的开口,她会误以为是自己多虑又幻听了。 看在时一眼里是林越那与我无关的步步紧逼。 “不知道,还在考虑。”时一定定地研究学科套餐内容和课时安排。 随后林越流利地说出其精准坐标。 时一震惊地对照了宣传单上的地址,准确无误。 “你知道?” 这不废话这么有名的补习班没人不知道吧。 时一又重问了一遍:“我是说,你去过?也在那补过习?”林越知道的太过详细,如果没频繁进出过,不至于不假思索地张嘴就来。 “从初中起就跟江则一个补习班上课。”林越说,“你不知道?” 原来他们一早就认识啊。 “我知道你初中时周末一直都有补习,但不知道你是在那上的课。”时一如是说。 “江则推荐你去的?他就没跟你说过?”林越终于面向她,狐疑地看着,刨根问底。 “没有。”时一老实答话,确实没有。她没想到林越竟也在那上的课还和江则早已熟识,江则没提,她也没多问,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说,通常情况下若不知道两者有所牵连,是不可能会想到一块去的吧。 时一按着原来的折痕重新把宣传单塞进口袋,神色暗淡了几分,不经意间地小声说:“看来我要慎重考虑了。” “时一,你对我有偏见吗?”林越略有不悦,因为时一骤变的情绪,满腹疑惑,大言不惭是她,推心置腹是她,现在的淡漠疏远也是她。这让他不自禁的相信女生真是个善变的生物。 时一仿若一个多面体,每一次的接触都给他以不同的感触,林越越是尝试了解些什么,越是觉得她有诸多深不可测的方面。 “没有。”怎么可能,无论怎样都轮不上他,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眸底的色彩,或明亮闪烁或黯淡无光都关乎于他以及与他相关的一切。 课间操结束后,大家都散去,时一怀着心思木讷地朝班级的方向走去。 第三节的数学课,是即将退休的老唐,头发稀疏,边上略密的“长发”被他由这一端横撇到另一边以掩盖中间少得可怜的发量。因此老唐上课时总习惯性的不时撩一撩“刘海”,让它安分守己的呆在属于它的地方,以防垂散下来。他只花了十来分钟说明他的课程要求,其他没多做解释,就让学生们打开课本的第一章节,十分昔时的按部就班开始正式上课。 时一本认真随着老唐的上课进度做着笔记,可奈何突然从腹部传来隐隐阵痛,由弱到强,握着笔杆的手也越发用力。起先她以为是前一晚空调冷气吹多了,夜里被子没盖好,着了凉导致肚子疼,直至一股暖流,有所异样,她才觉得不对劲。 躲过了军训了,却没躲过开学。 她计算着日子,这几天是该来了,却没想到来的这么早,她一时疏忽,忘了应有所准备的在包内层放几片卫生巾应急,以备不时之需。痛苦的是无法舒缓的疼痛,不自觉的身体扭曲了起来,背一点点地弓下去,近乎整个身子快贴到桌面上,唇齿紧闭,手抚着腹部,硬是强撑着自己抬头听课。 离这堂课结束只剩几分钟时,她生怕被周围的男生听见,递了张小纸条给旁边专心致志听讲记笔记的陈桠楠:“你有带卫生巾吗?” 陈桠楠摇了摇头,停下笔,关切地问了声:“还好吗?撑得住吗?” “还行吧。”其实不太好,痛的要死。时一面色一点点由正常的血色变为苍白,额头沁着汗。 “需要我下课时帮你问问别人吗?” “谢谢了。”时一只觉得说话吃力,现在什么都不愿挪动。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铃响。陈桠楠向楚妤帮时一借了一片卫生巾,陈桠楠说的婉转,楚妤领悟到她的本意后,把自己的包拿到时一身边,尽可能躲避开男生的视线,小心谨慎的从包的里层慢慢拿出来,在桌的掩护下,时一接过,攥在手里塞进口袋,艰难的从座位站起来,尽可能自然的往女生厕所走去,尽管难受至极。 最后一节是彬哥的体育课,同学们收拾好各自的桌面渐渐撤离班级准备去操场集合。 她从女厕所回来时,江则正准备离开班级下楼,她叫住了他:“班长,我身体不舒服,体育课上不了了,你能帮我跟班主任说声请个假吗?” “怎么了?肚子疼?”江则看着时一掩肚状。 “恩。”时一没好意思说出实情,太过难以启齿,她注意到江则的视线,慢慢放下一直搓揉着肚子的手。 “那你就在班上休息吧。”江则十分体谅地说。 “恩。”时一点点头,走回自己座位,她是真的疼到想哭,此刻却也只能趴在桌面上,虽然于事无补,但总可以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安慰下。 江则站在门口好一会都没离开,看着时一扭打在一起的身体,又不放心地走到时一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语露关怀:“看你这么难受的样子,要不我扶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了,可能一会就会好点了。”时一抬头说着违心的话后又趴了下去。 她一个人静静地呆在班上。 时一想撑到放学回家,虽没痛苦到不能走动的地步,可疼痛难忍,她是一个多余的举动都不愿做了。 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陈桠楠回来了,关心的问了句:“好点没?”在她旁边坐下。 “恩,还好。”时一闷声闷气的回答,她只想找张大床躺着,闭目养神,以睡眠的方式舒缓疼痛,“你怎么回来了?” “后半节课自由活动,班主任担心你,让我回来看看。”陈桠楠看着时一桌面上的半瓶水,主动的伸手摸了摸拿起对时一说,“我帮你去打点热水吧。” 时一之前一直觉得陈桠楠不在乎除自身学习以外的任何事,只懂得埋头解题,翻动练习册。 可必要时的关心,她还是热腾腾的送至她的面前。 她只是不善于表达。 时一选择继续趴着小睡一会,直到感觉到有人在自己桌面上放了个东西,她原以为是陈桠楠盛完水回来了,可听东西放置的声音并不像是自己的水杯,就算对方刻意动作轻缓。 她抬头确认,出乎意料是林越,他用一次性纸杯装了杯冒着热气的温水放在她的面前,然后拉开时一前桌的凳子,在她桌前坐下近距离面对着她。 “班主任也让你来关心下我的?” 林越盯着他亲自从办公室饮水机里装来的水,示意时一喝下,摇摇头。 陈桠楠回来时,看到的是时一就这么和林越干瞪着眼,对视不过一会,她便败下阵来。 她接过自己的水杯对陈桠楠说了声谢谢,陈桠楠默默的在她身边坐下,拿出数学,用黑色水笔一遍遍的在稿纸上演算老唐上课讲解的便捷的解题方法。 时一不自觉地拿起林越的那杯水喝下,喝完后她才觉察到自己竟在不自知中顺由着心偏向了林越。 可还是装出无关紧要的样子。 林越满意地看着她放下手中的纸杯。 时一见林越没有要离开她面前那个位置的打算。 却只有唐突的一句话:“中午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时一被林越的话弄得有些无措,她只见身边陈桠楠写字的手顿了顿,然后又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般继续做题。 “不用。”时一不多加考虑的一口回绝了,她现在和林越面对面地坐着总觉得怪异,眼神飘忽不定,况且陈桠楠在身边,模棱两可的话,尴尬的处境,难掩的暧昧,不知情人士准会想歪。 “顺路。”林越说得坦然。 “不顺。”时一据理力争。 “我中午要去我外婆那休息。” “我要回家。”所以,他去他外婆家,她回她的家,到底哪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对话。 “我外婆家就在你家小区那。”林越状似无意的轻描淡写。 时一吃惊地看向他,仿佛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所以……那晚……难怪林越会出现在她所在的小区门口!她如梦初醒。 反之林越小人得志的奸诈,撑手随性地放在时一桌上,身子不由向前凑近了一点,装得一脸人畜无害。 时一该承认,这一秒,她深陷其中。 “我自己可以回去。”她没有理由继续逞强,也没有理由让林越陪同。 她越是喜欢林越,越是躲躲闪闪。 她担心林越摄人心魄的眼睛,下一秒就会直射她的内心,一览无余。 他越是努力探求,她越是小心掩饰。 头顶是电扇呼呼的转动声,身边是课本唰唰的翻动声,唯有腹部不时的刺痛才是最为真实的佐证。 她不知道林越原来也可以如此滑头赖皮。 掠过她心,泛起涟漪的从来都是林越不经意间的温柔。 因为喜欢他,所以眼睛自带美化效果,自动磨平过滤了一切瑕疵,留存于心、封印于此的都是关乎他的美好,成为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 她真想对林越发自肺腑的说一声,你真好。 陈桠楠断断续续地干着自己的事,一停一顿毫不连贯,她已经在同一张草稿纸上反复演算着相差无几的步骤无数次却无果,她找不到漏洞,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致使与答案出入过大,她逗留、纠结在同一道大题,久到时一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听到她翻的声音,久到引起时一的注意多朝她看了几眼。 “还有更简单的方法。”林越因时一偏移的视线也被吸引了去,他思考了一会,就眼尖地发现并指正了陈桠楠解题过程中的疏忽大意之处,“你不介意吧。”林越是指突然插手打断她的解题思路。 陈桠楠配合地递过纸笔,默默地听着,收回,然后拿着林越写过的演算纸看了好一会儿,令时一和林越都怀疑她是否真的听明白了。 “我是不是语速太快了,还是字迹太过潦草,你看起来有点难懂。”林越尴尬地说着。 “听懂了。”陈桠楠回过神来,对照林越的笔记,重新整理了一遍想法,按照自己的思路写下,终于对了。 “收拾包吧,快下课了。”林越起身,说给时一听,“等等我。” 他刚说完,起身回到自己的课桌旁,三两下收拾好就背着包走到她旁边。 时一觉得好笑,她还能跑哪去,拖着难受的身子。 她不紧不慢地整理出几本自认为比较重要的课本,比对着老唐课后留下的作业所可能涉及到的教材和作业本。 拉上拉链,比早晨来时有了份量感。 她正准备把双肩包背到背上,林越出手阻拦:“我帮你提吧。” “不用了,几本而已,我没那么虚弱。”她谢绝了他的好意。 “你不是很疼吗?”林越爱莫能助。 “林越。”时一固执,一字一顿咬字清晰,林越说的直白,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啊!她作为当事人隐隐的觉得他也许是猜到了八九分,不免有点难为情,可又也许他只是纯粹的认为她肚子疼。总之单一个“疼”字从林越这个大男生嘴里说出,就让她感到十分违和和羞耻。 林越自知说错了话,禁声,不再多嘴。 13 时一后来跟她爸妈说,自第二周起每周六都将会去“新状元”补习她较薄弱的科目——数学和物理,她爸妈同意了。 临出门前江则还发来短信。 “出门了吗?” “差不多了。”时一已经走到玄关处换鞋,现在是下午两点五分,她又不放心的发了一条短信,“是两点半的课吧。” “恩,我等你。” 时一没再回复。 她从家附近的车站过去,十分钟的车程,算上等车时间,到站时差点两点二十。 她没想到江则说的等她是指车站。她一下公交就听到江则喊她的名字,她原以为他是指在补习班等她来。 她后来没有再跟林越提起这事,林越也没来问她。 她怀疑那天林越的“在意”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她和江则一同走进容纳二十个人的小班教室时,基本已经坐定,她随着江则选了个靠前的位子,林越进来的时候也就顺其自然的坐到江则旁边。 林越一点都不惊,就如意料之内般。 “你们之前也坐这吗?”时一环顾了一下教室。 “恩,不过其实都是随意的,在一个位子坐久了,长此以往也就成了各自固定的座位,不会有太大变动。”江则拿出补习班教材。 “你没教材吧。”林越突然开口,看向时一干净的桌面。 “没,一会发吗?”时一顺势问江则,明明是林越问的话,她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把疑惑抛给江则解答。 “应该会。”江则答。 老师正巧走了进来,这个班除时一外,其他人都是很早之前就在这补的习,所以老师一眼就认出了新来的时一,走过来抱歉的说:“打印机坏了,教材下次补给你,你先和旁边的同学一起看一下吧。” “恩。”时一点头。 “我的先给你用吧。”林越主动递了过来,是厚厚的一整册打印纸,与市面售卖的教材无异,独特之处在于里面所归纳的知识点和习题都出自一三附教师之手。 “你不做笔记吗?”时一犹豫着接过。 “你帮我写吧,就直接写在上好了,我另外再拿笔记本记,也就这么一次课而已。” “还是算了吧,我和江则先凑合着看,不麻烦你了。”时一还是觉得不妥,还了回去,每个人的学习程度不同,笔记方式也不尽相同,她无法心安理得的在林越的教材上勾勾画画,说完后又觉得过于自作主张,征求江则意见,“可以吧?” “当然。”江则笑笑,已经把摊开到正确的页数,一半的页面移向时一。 “那你怎么就舍得麻烦江则?”林越面无表情的也把教材翻到同样的页面,话不知不觉间透着一股劲儿。 时一看了看江则,垂下了眼,盯着面前共享的教材答不上来。 她真自私,自私到与其拒绝林越也不愿麻烦他,但她没敢说实话。 “没事啦,我和时一一起看比较方便点。”江则缓解气氛的尴尬,虽说一起看,可又把教材往时一这推了推,基本三分之二的页面偏向她这。 这样她反倒更不好意思,假装调整教材却不动声色的又往江则那微挪了点。 林越看在眼里是两位相互间客气的推让。 “好吧,随你们。”林越不想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你们”这个词由林越对着时一和江则说,时一硌得慌。 其实这样对江则挺不公平的,课上江则顾着时一,就算记笔记也只是在教材上简单标注下,若要详细的记下定要一会时间,江则写字的手臂也就会挡住页面。 时一面露难色,小声和他说:“你可以把教材先挪过去记,写完再一起看。” “没事,我回去再整理一遍也是一样的。”江则不听劝。 “好吧。”时一也没办法。 她一边顺着江则的教材跟进老师上课进度,一边认真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重点。 一个半小时的数学课结束时,离下一堂物理课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时一起身去上厕所时经过林越身后,她留心看了一眼,他在做李女士昨天布置的周末作业——一份练习卷,林越极认真的根据题目要求在文中各段间寻找答案依据,时一的目光随着林越拿在手中的黑色水笔笔尖在各行间来回穿梭以判断他的阅读速度。 她从厕所回来时林越已经开始下笔。 “这个作业不急的,下周三才讲评。”时一好心提醒。 时一惊讶于林越竟会把语文作业携带在身,这份优待此前只属于数理化,据时一对他的了解程度,林越可是会把语文作业压到最后才动笔的人,毕竟他一直遵循着数理化最先,其他各科次之,语文最后的顺序写作业,所以类似那晚语文作业赶得匆忙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我怕到时候又光顾着做理科题,还是先解决掉比较安心,不麻烦你了。”林越没有停笔。 林越是在气不过刚才她拒绝他时说的那句话,所以现在原话奉还给她。 时一重新品味了一遍这几个字,懊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够婉转,没能传达给林越她确切的意思。 现在听来,果然不好受。 “上次谢谢你了。”林越顿笔。 “哦,没事。”时一客气的摆摆手。 林越是在感谢她的临场发挥,不然因他自身原因而殃及到她,他过意不去。 时一想到陈桠楠也在这个班,转头朝后看了看,她的位置靠后倒数的几排,低头做题。 时一每每注意到她时,她总是这副状态,生人勿近免打扰。 她转回头,隔着中间的几排人,也就不准备突兀的去惊扰她。 回去的时候,时一和林越上了同一路公交车,江则还在站点等着,时一握着车窗旁的把杆,江则在窗外对她说小心点,时一回以微微一笑,后又对林越挥手再见。 时一的身子随着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前进,窗外熟悉的街景不断变换,她想起那次升旗时她看着升旗台上明晃晃的江则,林越在离她最近的地方问她,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没有回答。 江则的视线不断尾随着时一所在的公交车,直至公交远去,没了影,时一望着他,彼此都不再是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江则于她,与那个暑假她在公交行进的渐行渐远中模糊了视线的“新状元”无异,闪着光,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呢?她也想知道。 她看了看站在附近的林越,莫名有股尽在咫尺的踏实感。 两人一路上静默无言,到站下车后,林越才开口:“明天下午有空吗?” “恩。”时一与他四目相对,不问原因。她原以为他们会一直保持着这份不言不语到家,然后连句再见的招呼都不打,转进各自的楼房里。 “那两点小区门口见?”林越已没了从补习班延续至公交车上的闷闷不乐,眼里是除却乌云的晴朗。 时一一口应答:“好。” 很多时候,她对林越是不求原因的,且她一直对他有空。 昨晚放学到家后,时一一直没打开过包,作业更是只字未写,她本也就打算补完习,晚饭后再合理安排好时间,好好的写那些多到光是想想就手软的练习题。但区别在于,因为她答应了林越明天下午一起出门,那周日的下午算是已经没了,也就表示她所能支配用于写作业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她一吃完晚饭,就心无旁骛的坐在桌前,不留喘息的马不停蹄写作业。 时一从楼底出来的时候,林越已经站在小区门口等她,她远远的看见,小跑过去。 临出门前她还在敞开的衣柜前挑挑拣拣,最后一咬牙选择了一条及膝的浅蓝色连衣裙。自初中起在校一直都是穿统一着装,节假日里她也没单独跟男生出过门,更别说如此“心机”的穿着裙子出现在林越面前。但穿裙子到底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刚才的小跑,她还要顾着掩着裙摆。 “我很喜欢蓝色。”时一刚在林越面前站定,林越就直白的上下打量她今天的装扮,看似在分享自己的喜好实则是毫不吝啬的赞扬。 “我就当你夸我了。”时一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大胆的给林越的话强印上单方面的理解,以掩盖紧张。 “走吧。”林越不客气的笑出声。 时一很放心的跟着林越上了公交,不问目的地,林越朝公交后车厢的座位走去,时一自然的跟着他,踌躇了一秒,坐在他身旁。 林越的位置靠窗,伸手在时一面前试风向,然后微微起身,调整他头顶上冷气口的转轮,把它偏向了自己,吹到时一那的冷风一下子弱了许多,他才坐下。 时一为他的体贴入微说了声谢谢,又换位思考道:“风往你那吹,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一会就到站了。” 林越总是这样,微小处见柔情,令人心醉。 “你就不问问我去哪吗?不好下,就这么答应跟我走?”林越看着今天别样的时一,眼里是化开的蜜意。 “到了就知道。”时一淡然处之,她就是如此,如此不争气,林越稍给点好处,走向她,她就如摇尾乞怜的小狗眼巴巴的跟着人家走。 跟他走。 女人应有所保留,保留份神秘感,再加之欲擒故纵的伎俩,她也不过如此,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对话本应时一按耐不住好问林越,然后林越卖着关子忽悠她,结果时一反客为主。 因为不知道目的地,所以到站的时候是林越提醒她下的车。 “你要买手机?”时一看着眼前的建筑物——手机城。 “不是,把手机拿来刷机而已。”林越双手插兜走在前头。 他们搭乘扶梯上了二楼,进了一家就近的手机店,出来招呼的是一男一女的营业员,林越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们,时一乖乖的站在旁边。 “手机是不是设置过多次密码?”女营业员摆弄着手机,查看状况,说着话时眼神不时往时一这瞟。 时一不解,状况外的看着林越。 “应该没有吧。”林越答的不是很肯定,也回看了一眼时一。 她不是很懂这跟刷机有关系吗? 两位营业员把手机拿走后,时一和林越百无聊赖,时一趴在玻璃柜前看着一台台陈列在内的新款手机借此打发时间,林越倚靠在旁,享受的看着时一犹如站在琳琅满目的橱窗前,痴痴的望着里头裹着锡箔纸并折射出斑斓色彩的糖果的小女孩,眼里是不动声色的宠溺。 看完了,时一发现店门口架着的大屏液晶电视正播放着周星驰主演的《大话西游》吸引了不少驻足观望的路人,她朝门口指了指,只会了林越一声,也随着那些人一同站在不屏幕前投入其中。 她很早之前就看过,再看还是忍不住动容了。 时一走过去的时候影片已经播放到一半,她不顾左右,认真的看着里头的剧情,快结束时,人也一个个散去,时一看到了最后,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店门口,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男营业员拿来了两把座椅放在林越旁边:“叫你女朋友过来坐会吧。” 林越没有否认,说了声谢谢,觉得时一看得差不多了,径自走向她:“过去坐会吧。” “好了吗?” “还没,应该还有一会。” “哦。”时一觉得干坐着也是等,总需找些事打发时间,商场内憋闷,呆久了反而不自在,“我去外面透口气,顺便在附近转转,一会就回来。” 时一没叫上林越。 林越同意后,时一搭乘电梯下楼,他一个人回去坐在其中一把刚拿来的座椅上,一只手撑在空着的另一把。 时一也不知道去哪逛,就随意走走停停的乱逛,失望的是放眼看过去,附近是随处可见的卖电子设备的摊贩,不是手机贴膜、手机壳就是随身听,这类小物件,并不足以勾起她的兴趣。 没走多久,她又折了回去,快到手机城商场门口的时候,竟被几滴从天而降的小水珠砸在脸上,今天出门时她还暗自庆幸天气不错,无晴无雨,也用不着撑伞,所以她想当然的没有备伞,现在想来,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她伸出手,水滴已有渐渐落下汇成雨的趋势,时一赶忙往前跑,好在没怎么淋到,她刚安心的踏上瓷砖板,身后,门外是哗啦啦落雨的声响,暂且躲过的侥幸,可问题的关键是一会他们还要出去,而他们两人都没带伞! 时一走进店里的时候,刚好营业员把刷完机的手机交还给林越,林越给了钱后,就见到急匆匆进来的时一。 “外面下雨了。”时一说话的语调都满是焦虑。 “你没淋到吧。”他看了看时一,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湿的。 “好险,差一点就要淋雨了,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见外面的雨声。” “先走到门口吧,一会去买把伞。”林越和时一边走边说,“你有看见外面卖伞的吗?” “额,我也没太注意。”时一感到抱歉,自己刚才出去都在逛些什么啊,需要的时候却没留心。 “看看吧。” 到门口的时候,雨势已经很大了,挤着一堆没带伞而不知所措的路人,堵在那,勉强留着一条小道供有伞的人过去。 林越透过玻璃门看了看外面的小摊小贩:“那有卖伞的,你先等我会。” 他还没等时一开口阻拦,就奔进了雨帘里。 林越撑伞向她走来时,时一盯着伞面的颜色嗤笑出声:“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蓝色。” “刚才随手拿了一把,就挑了喜欢的颜色,结果是一把不算大的遮阳伞,看来比较适合你。”林越撑伞走到她面前,伸向她,时一配合的钻进伞下,踩着湿漉漉的地板,踏下去溅起的小水花,伞沿上顺滑而落的水帘,圈中了雨中伞下彼此依靠的他们。 时一置身其中,终于理解廖韵之欢呼雀跃着和她描述与叶承彦那一小段相互依存着同一把伞的心情,不亚于此。 小小的满足感先是自给自足,后又自娱自乐。 “你靠近来点吧,伞太小了。” 林越身上还有着未干的水痕,几滴晶莹的水滴沾在他的发间,时一注意到他不断调试伞把倾斜角度的手和不断被雨水侵犯的右手臂。 时一向里靠了靠,挨得更近。 “这附近有充值游戏币的地方吗?”走了一段路后,林越看了看周围,开口问。 “刚才好像有路过一家。”时一搜寻着记忆。 林越把伞递给时一,走出伞下进入店内充值。 时一安分地站在店外等着林越,她想着刚才出来的那趟可算没白逛。 店门口架着一台烤香肠的机子面对着街道,老板不明状况的对着撑伞等在外的时一说:“买热狗吗?” “她跟我是一起的。”林越抬头对老板说明。 老板看了她一眼意义不明的会心一笑。 他们一块撑伞走向车站的时候,林越说起手机店的营业员错把她当成他女朋友,所以在问是否多次修改过手机密码时不时与她进行空中眼神交流,错以为是她掌控他的手机。 “你手机密码经常修改吗?你自己不知道?” “那手机是我爸的,他换了新机,这部也才没买多久,就给我了。” 他说热狗店的老板,在他解释完后,咧着嘴笑。 这些时一都没注意到的细枝末节,林越看懂了其中的意味深长,她后知后觉的知晓了一言一句中的端倪都不过是旁人眼中的错觉。 08 廖韵之喜欢叶承彦已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这段早恋始于初三上学期,她将心事掩藏的极好,旁人看不出半点端倪,而时一和尤翘楚更是后知后觉。廖韵之毫无一点儿特立独行的举措,按照稳定的作息和熟悉的习惯生活着,皆属日常百态,所以即便是在亲密无间的时一和尤翘楚的日日相伴下也并未从中察觉出一丝一毫令人不对劲的地方好心生怀疑。 初三时,班主任根据班级各位同学的学习情况拟定了一次又一次的座位调动,但她们三个的座位却没一次是相邻的,隔着同班同学,分散在教室的各个方位上。 时一因为是学习委员的关系,课间总免不了收交作业、登记名单、汇总成绩等工作。应届毕业生在学校领导的“精心呵护”下,其所在班级的楼层也是最高的,按其意便是远离“外界纷扰,专心备考”。时一曾想过向班主任辞去学习委员一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才更为妥当。大战前的自觉性与约束性,使得初三年段较低年级相比安静了许多,课间偶尔会传来一小部分同学在班级过道或者楼层走道里喧哗打闹的声响,但总归不敢肆意妄为。归咎其原因不外乎于此,一则是楼层太高,课间时间太短,在诺大的操场和教学楼的楼梯间来回跑动时间已过去大半,此举简直吃力不讨好,二便是多数人选择坐在座位上埋头与习题奋斗,一人如此,众人如此,稍懒散些便显得格格不入,再加之醒目的倒计时,更显得人心惶惶。哪怕你稍安分些呆在教室里与同学探讨错题,即便是装装样子在自己的座位上毫无效率的随意翻看着知识点都能聊以**。 但她的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事,事后就被丢弃了,往大些说临时辞去职务未免过于自私,往小处讲继续下去也全凭“万一呢”的私心。 不用说,林越是她所有侥幸念想的起源。 她们三个就是在如此的状态下,忙里偷闲的在教室后方的窗口旁凑在一块调整着因学习压力而紊乱的气息,大口大口的透着气,呼吸着在开敞的窗口处灌进满怀的清新,搓揉着干涩的眼睛和酸疼的脖子。 那天像无数个晴空万里的日子一样。 开端起自廖韵之状似无意的一句:“你们觉得叶承彦怎么样?” 廖韵之这么无端的一句问话,是后续她们所知晓的一切故事由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地转为顺理成章的端倪。 如若当事人没有开口半句,她们定不可能妄自从蛛丝马迹里窥探些什么。 而要到很久以后她们才领悟出话外音不过是一句无声的隔空喊话“不管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啊!”带着抵死不屈的倔强。 时一的第一反映是一脸茫然:“什么?”她是没听懂这个陌生的名字。 “叶承彦?”尤翘楚扭曲着脸,带着一脸与我无关的审视。 “谁啊?”可想而知,时一定是不认识这名同级生,她交际圈窄,整日局限于班级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缘浅,除了班级内熟识的同学和经常出现在年级光荣榜上略有耳闻的名字,其他人算是一概不知。所以廖韵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只觉得生疏,时一转向尤翘楚。 她们只是面面相觑。 随后尤翘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感慨:“啊!他啊!”时一本以为她知道些什么,紧接着是令人大失所望的,“我不熟。” 看来也不过如此。 时一只是扫兴的白了她一眼:“真是高估你了,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详情。”枉费了她的一番期待。 “不就是我们楼上那个班的嘛,好像是一个热爱篮球的男生,午饭过后从学校食堂走出来回班的路上就挺经常看到他在篮球场上的,不然便是傍晚放学时,就这么两个时段。这些我还是知道的,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没兴趣,就没去多加了解。”尤翘楚摇摇头又瘪瘪嘴,刚一脸不屑一顾的说完,就瞪大了眼睛,张嘴吃惊道,带着狰狞,“你不会吧!” 尤翘楚揣测出了廖韵之没由来的意图。 尤翘楚把一只胳膊搭在窗框上放松,微调了站姿,两腿交叉站立,更显慵懒。时一站在她的身侧,背靠着墙,静静地听。 两人嘴里是不谋而合的“啧啧啧”的咂嘴声。 她们头又往后靠了靠,让与她们面对面站着的廖韵之后退几步,然后从上到下重新审视揣摩了一遍,就好像无声的应答:“你今天没病吧!” 廖韵之被她们看的浑身不自在,泄气的斜了下眼,以示抗议。可焦点全然不在时一和尤翘楚之间,自始至终都望着窗外,慢悠悠的说一句:“干嘛啊!大惊小怪的。” 时一和尤翘楚灵光闪现,突然顿悟般的扭过头,转身趴在窗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远处的那片篮球场,热切的搜寻。她们所在楼层较高,光线强烈而晃眼,从这看过去,只能看到三两体型相差无几的男生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时一看不清楚,在好事者尤翘楚眯着眼伸长了脖子的指指点点下,算是看了个大概,只是个身形的大概。 那是廖韵之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提起自己喜欢的人。时一知道,廖韵之开口的那句问话本就不是重点,她更不在意她们的答案如何,只是略微通报好友一声。 心事有人诉,就是莫大的幸福。 自此以后,时一和尤翘楚总在廖韵之的面前以叶承彦的名义逗弄她,毫无关系的一句句再自然平常的对话,都能被尤翘楚扭曲歪解,生拉硬扯上叶承彦的名字,直到如愿的引来廖韵之一脸“你们够了啊!”的娇羞,毫无对策的无可奈何,又好气又好笑。 甚至廖韵之开始自我反省,当初告诉她们自己的心事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她们每调侃她一句,她就感叹一声“误交损友啊”,带着满腔的悔意。 但说实话,虽然她时时悔不当初告诉时一和尤翘楚这个秘密,却也只是嘴上逞强,而心里泛着一股暖意,就好似她和叶承彦的关系真在她与好友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联系更为密切,仿佛一切美好的幻想下一刻就会成真。 甚至后来,为了更近一步探求真相,看清叶承彦的真容,也为了满足时一的好心,她们三人约好在体育课后故意站在篮球场旁观望远处早已蓄谋已久的廖韵之在他的指导下打篮球。 篮球场由三块完整的活动区域并列而成,课间人来人往,她们三个站在最外沿蹲点。可偏偏较近的两块场地被低年级的占了,导致叶承彦和他的伙伴们选了最靠里面的那块场地。 “啊!怎么离这么远。”尤翘楚愤恨完,就急匆匆的拉着时一想绕着球场外圈往前走,刚迈开两步就被廖韵之截住了。 “别啊,站在这看就好了吧。”廖韵之阻止了她们,生拉硬扯的把兴致高涨的两人拉回原地。 尤翘楚甚是不满的白了廖韵之一眼,扁扁嘴,只得独自咕哝,言听计从的泄气应了一句:“哦!” 尤翘楚其实见过叶承彦的模样,她纯粹是凑份热闹,可相比之下反倒是尤翘楚更为激动。 时一是真没见过,但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楼梯口的擦肩而过,叶承彦留给她的印象并没被她植入脑中,更何况她此前是没听说过他名字的,就算留心多看了一两眼,没有准确的名字等基础信息与之匹配,也便过后就忘。 尤翘楚觉得不可思议:“不应该啊。” 但考虑到时一平日里状态,刻意嘲笑道:“算了,虽然不是很懂你走路时注意力都放在哪,但一想到就算迎面走来一个熟人,也不见得你能立马反应过来打声招呼我也就不怪你了。” 就是因为这种状况时有发生,她们才敢站在时一的立场考虑,是真的没看到,不是故意佯装的。 一开始尤翘楚不能理解她,一脸震惊的直视她的双眼:“你今天有擦亮眼睛出门吗?” 或者是“就是因为你老这样,偶像剧里男女主无意中的偶遇才没在你身上发生,好姻缘都不观顾你了!” 话末想到时一喜欢的是时常碰面的同班生林越,这个假设站不住脚跟,也就不攻自破了。 最后懒得再搭理时一了,索性直接严肃的说上一句:“你是真瞎!” “是不是那个?”时一刚说完就伸出手直直的朝着那群人里指,问着一旁的廖韵之想确认下。话落还没伸直的手不由分说的就被廖韵之硬生生地按了回去,廖韵之背对着篮球场,对着两位急得在原地跳脚:“能不能低调一点,别这么明目张胆的指来指去,被看到了怎么办。”她那过分焦急的模样惹得时一和尤翘楚一阵阵的耸肩憋笑。 “拜托,离的够远了好吗!” 就算眉飞色舞的往叶承彦的方向跑,屁颠屁颠的背影还带着克制中的少女羞涩。 廖韵之与时一和尤翘楚分开前还不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嘱咐:“别总是死盯着他看,很尴尬的好不好。” 她是真的很认真。 真的,即使过分直白的看着叶承彦也会令她尴尬到死的程度。 时一半模糊的评价了一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显然,即使她这次戴上眼镜,也不见得能看的多清晰。 但放弃对于她们来说哪是件容易的事,越是有所进展越是想要归根结底。 从此以后,她们总是在课间操结束后趁着混乱的人群乱入其中,在廖韵之的眼神示意下以适当的距离尾随其后,廖韵之时时提醒要低调,担心稍有差池便会闹得“满城风雨”。她们就这么数次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的刹那间妄图看清真面目,却屡次下来以跟不上他的步伐无疾而终,很是挫败。 “是挺不错的。”等到真正看清的时候已经是几周后的事,依旧是楼梯间的拐角处,努力终有所获。 不同桌的她们,密集的人群中,一分分的情感在阳光下蒸腾。 那段日子里,廖韵之对时一分外殷勤,总是掐着适当的时机主动走到时一桌前问她:“作业多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抱到年级办公室里?” 起先时一不知情的时候只当廖韵之是良心发现懂得心疼她,有时作业本厚、科目多、作业量大,一册一册的习题堆叠在一起,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然后一趟又一趟的抱到各科老师那,一个人送去年级办公室的确很吃力。年级办公室在她们所在班级楼层的上一层,也就是叶承彦所属的楼层。 一开始时一不懂内幕,只是觉得怪,就算当天需要收交的作业量少,廖韵之也心甘情愿且乐此不疲的跑腿。知道真相后,也就了然一笑,随她去了,也算是替她自己省事。 廖韵之是在等时机,等经过叶承彦班级门口时一次相互打着照面的巧合。 校运会持续了两天,本班安排的座位正好紧临着叶承彦所在的班级,低处前几排方便走动的位置已占去大半,时一、廖韵之和尤翘楚不得已坐在眺望台的最高处,坐定后时一才发现叶承彦与她中间就隔着一位他的同班同学。时一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旁边愁眉不展地摆弄手机的廖韵之。 “完了,我手机突然卡机了。”廖韵之一直反复敲击着手机屏幕,死命按住开关键,想重启手机,却毫无半点起色。只专注于手机屏幕的她,根本没会意到时一的讯息。 时一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重重的用手肘捅了廖韵之一下。 廖韵之见手机仍旧毫无反应,索性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让它自生自灭,想着一会应该就好了,这才有空闲回应时一。只见时一朝着她右边的方向努嘴、斜眼。她微微探头看了下才领会到,掩饰不住的惊喜。 “翘楚,你手机借我一会。” 那会时一仍旧使用着诺基亚,自是不适合拍照,而尤翘楚在有换手机的打算起时,就已盯准了触屏新机。 廖韵之高举着尤翘楚的手机“不择手段”的努力抓拍高清画面下的叶承彦,但由于位置角度的问题,就算时一有意为其让道朝后仰着身子,横隔在他们之间的还有那名叶承彦的不知趣同班生,廖韵之摆弄着手机好一会却找不到一个正好的取景点,关键是第一张的大胆偷拍还被当事人抓得正着。 由于看台位置布局不合理的问题,排班位置没整顿好,后来没多久他的班级换了场地休息,她们也坐到了较靠下的阶梯上。 赛前点名的准备工作正好在本班前的那块空地,广播里一遍遍通知提醒,体育老师拿着旷音器一次次催促讲解。准备参赛的廖韵之离开前也不忘叮嘱时一当叶承彦出现在本班前面点名处亦或是比赛过程中经过前方跑道时定要记得捕捉下镜头里的他,一声声郑重的嘱托,二话不说就把早已离席参赛的尤翘楚的手机强塞到她手里。 时一应着廖韵之的话,全程不敢有一刻分神走心,循着叶承彦的运动轨迹,配合的拍下几张出现在镜头中的叶承彦。 那么努力的当一名好的拍摄者的廖韵之,除去模糊不清,毁得不行的照片,最后也仅收获了两张像样的侧脸照。 虽然时一不知道如今那两张来之不易的照片被她怎么处理了,些许已经删了,但那一刻时一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认真记录下了一个性格开朗阳光的女孩为满足爱情的私欲而想在他面前将心怀鬼胎的自己展现得更自然一些的笨拙模样。 时一想起廖韵之曾用及其陶醉的神情形容着那天早晨上学途中忽逢大雨,躲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门口避雨,犹豫着该不该一鼓作气冲向班上,而意料之外的是叶承彦正好撑着伞从另一条来校的路上看见了她,拍了下肩膀以示招呼,然后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主动邀请同撑一把伞的绅士风度。时一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家伙内心的窃喜,以至于廖韵之后来跟她慢条斯理的描绘他们是如何穿过校园的林荫道,她又是如何在行走中无意的碰撞着他的手臂,难掩娇羞的少女心在雨天里顿时已如艳阳高照,散发着光和热。 廖韵之无论何时何地神采奕奕的朝向叶承彦所处方向,才是最为真挚、显露于色的喜欢。 雨天那天当晚她就发了一条说说“一把伞,肩并肩”后面还连带着笑脸和掌声的表情。 时一和尤翘楚一阵调侃:“就不怕他看见?” 后来廖韵之犹豫再三,觉得的确太露骨和矫情了,趁着当事人没刷空间状态前赶忙删除。 但不论怎样,存在与否,都是一块印记。 小题大做皆因情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03 弘毅中学处于一栋栋由红砖堆砌而成的低矮民房之中,这块居民区还保留着上个世纪简朴而古雅的时代印记,其中还不乏留存着小资人家的欧式小洋房,因其特殊性,至今市政府仍未将它拆除。 小至幼儿园,大到高中,这片领域的学校比比皆是,因此近几年附近的学区房价格走势与人口密度一直领先于其他区域,而弘毅就位于这块腹地。 开学前为期五天的新生军训,是在校内实践。私家车止步于路口,为防发生交通堵塞,彼此还未熟稔的同级生在父母的陪同下徒步穿梭羊肠小道,拖着厚重的行李箱携着轮滑摩擦不平整水泥路发出的“骨碌碌“的声音,承载着满满当当的青春朝气。 而当高中毕业多年后,旁人向时一问起,高中时期留给她最初的印象为何时。她带着一副眷恋的模样,就像初尝美食的稚嫩小孩不甘的吮吸指尖残留的余味,认真的解释,是独自一人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站在开敞的校门前,呼吸的第一口不一样的清新空气,怀揣着一颗似要赌上一整个青春的决心。 一墙之隔,又是另一番新天地。 时一站在306女生宿舍门口时,容纳六人间的宿舍里已经站了3个人,彼此间在各自选定的床位前默不作声的收拾着。 意料之中的尴尬气氛,一时之间时一也不知该以怎样的开场白对着陌生的面孔打着相较自然的招呼。 她犹豫不前,独自在内心整理着合适的措辞。 靠近门口床位的女生发现了呆立在门前的时一,停下欲将蚊帐边角细线在栏杆处打结的手,热情的上前一步向时一主动示好:“你好,我叫楚妤。” 叫做楚妤的女生,将一长束乌黑亮丽的秀发牢固的盘在脑后,热情洋溢的脸上带着一副舞者特有的自傲。这是时一对她的初印象。 时一礼貌性的回以同样的招呼:“你好,我叫时一。”而后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靠窗空着的床位前。 “我叫陈慕姿,很高兴认识你,时一。”与她相对着的床位上铺的女生跪坐在刚铺好的凉席上,对着斜下方的时一自我介绍。 时一闻声后转身回以微笑。 大家都在自己可控氛围内隐藏着最本质的性格,试图以开朗活泼的语调拉进还未熟知彼此间的距离,塑造一份其乐融融的相处模式。 包括随后进门的辛琦琦,即使带着对新集体氛围的不适与怯懦但仍努力将自己佯装得落落大方。 而与时一一板之隔的陈桠楠不同,她始终在上铺有条不紊的兀自整理着,不抬头、不插嘴、也不逢人客套的说些圆滑的话。 直到时一先开口以满足自身对她的求知欲,这个在公交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好学生。 装扮中规中矩的她,连话语间的字句都不夹杂着一丝余缀,简单而生硬的说着自己的名字:“陈桠楠。” 紧接着便是一句句因不满而逐渐调高音量的埋怨声在楼道中响起,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向306宿舍逼近:“我都说了,不用你们特意帮我拿到宿舍里,我自己能行,你们回去吧,烦死了。” “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拖着往三楼走,多不方便,反正也就一会功夫,我和你妈帮你安顿好后就走。”回话的是那个女生的爸爸,面对女儿不解的情绪,依旧表现出父亲特有的慈爱与宽容。 306宿舍门口正对着宽敞的楼道,一切举动尽收时一眼底。 在离门口一米的地方,那个急不可耐的想摆脱父母过分关照的女生,在见到楼道内因自己和父母不合时宜的争论,而渐渐从各自宿舍吸引出来的同级生,更是急于摆脱当下的窘境。不由分说的就从父母手中抢过行李,扯了扯因过于激动而下滑的背包肩带,一步步的向一时所处的方向大步迈进。她父母一脸的无可奈何,摆摆头,看着女儿走进宿舍,留给探头张望的新生们一个歉意的微笑才离去。 “那是你爸妈吧,对你挺照顾的。”先开口的是楚妤,看了看被一股脑的胡乱堆放在地上的行李,转而对还未消气的同班生嫣然一笑。 旁人眼中的明媚,在楚妤一点点轻扯开来的上翘嘴角处绽放。却在宋因冉波动难平的心境下看来,越发刺眼。 宋因冉不想多加理会假意套近乎的楚妤,下意识的将她的话与几分钟前的难堪联系在一起,字字刺耳。对我挺照顾的?不由轻声冷哼,斜睨了一眼楚妤,又看了看无辜的行李,从床板上起身蹲在杂七杂八的东西面前,极力耐着性子的一件件拆除封套,再一一将其放在属于它们的原位上,一副并不准备搭理楚妤的样子。 本以为可以稍加缓解气氛的楚妤,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问话太过唐突,令宋因冉暂时还缓不过劲来,继续搭话:“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楚妤。” “宋因冉。”毕竟是今后要朝夕相处的同学,过早的留下不好的印象并无好处,可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同宿舍的其他人只得一旁干笑两声,努力寻个新的话题,以便给双方寻一个合适的台阶下。 时一遵循种种迹象,得出一个结论便是,宋因冉并不好处。 陈桠楠虽和宋因冉一样,都端着一副于己无关的架子,可前者是因为少言寡语,后者却是因为过分自尊。 十一点半的午饭时间,新生们陆陆续续的从各自宿舍房间向学校食堂走去,勾肩搭背的模样好似早已熟知的旧友。 大家都自觉的围绕着各自的舍友,在学校分配好的团体下一前一后的行动着。 陈慕姿与楚妤相谈甚欢,辛琦琦无所适从的模样站在她们身边略显突兀。 时一自认为不太会说话。既不善于与人交谈,也不急于包装自己,更何况与舍友的认识从早至今也才短短的三个小时不足,除了知道彼此姓氏,并无其他信息可供人多加了解。 此前毫无生活交集的人,一切话题都干瘪无味,三言两语就结束的问答更是令人尴尬。但转念一想,也许聊天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比无言的站在陈桠楠和宋因冉之间要好,自己主动点也并不委屈。 时一想以公交车上的初遇为契机,打开话题的闸门,可话到嘴边又生硬的咽了回去,还是算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我爸妈。”宋因冉突然开口,带着一股拧巴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频频与陈慕姿相视而笑的楚妤。 她是在延续刚才在宿舍的话题,带着一种对楚妤的疏远。 走在前头的楚妤好似有所察觉的模样,正巧转回头,看了看走在身后的她们是否已经跟上。 就像无声的对答,衔接流畅,不带有一丝停顿。 时一有点不懂,就算宋因冉脾气倔强,但迁怒于人着实不应该。可她也不好意思多加评论,只能简单的说一句:“她也没别的意思。” 可换来的却是宋因冉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的端倪。 校食堂人头攒动,大家蜂拥而至打餐口,空气中弥漫的都是各自按捺不住的激动,混杂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打餐口的后面都是长年工作于此的食堂阿姨和叔叔,熟练的掂勺技巧,让分量本就不多的配菜更是少之又少,三两块相对完整的肉掩藏在三分之二的青椒中,两荤一素挑挑拣拣也勉强不过两素一荤。 时一端着餐盘挪到米饭自取、清汤自舀的长桌前,却又是一堆人挤人的战场,几个人拿着铲子将本就已被分割成块的米饭盛进餐盘里,其余的人静静的在周围等待,眼睛一刻不离的注视着打饭人手里的动作,身旁是跃跃欲试上前的手,生怕慢人一步被抢了去。 时一在一旁不争也不抢,等到好不容易盛上一口热饭紧接着又去清汤处排队,才刚拿起勺子正准备舀,却不料汤已见底,只留有勺子碰撞铁桶底部刺耳的摩擦声,她尴尬的向旁边的另一桶刚从厨房提出来的热汤瞄了一眼,升腾的热气俨然是最大的讽刺。 “没了?”跟在后头的男生,向前探头看了一眼桶底,询问呆立在铁桶前手足无措的时一。 “嗯,已经见底了。”时一无奈的对他笑笑。此刻她只希望食堂阿姨快点再重新提一桶热汤出来,这才不枉好不容易站到这的自己。 说话的间隙,一大勺舀好的热气腾腾的清汤“殷勤”的送到她的面前:“要吗?” 她没太顾得上思考,赶忙将餐盘双手奉上,让那一大勺汤准确无误的倒入碗中,以防持勺的手一个重心不稳把汤洒了,毁了这份意料之外的好意,说了声:“谢谢。” 是林越。他这才重新又从桶中舀了一勺倒入自己的空碗中。她没敢众目睽睽之下过分直视他的脸,只稍轻微的一眼,体现该有的礼貌。 此时,食堂阿姨在她正欲转身走的空挡,又提了一桶清汤出来放在桌上供学生自取,好像是因为刚才有人进后厨催促了一声。她自觉的退至一旁,好让后面的人跟上,促进排队进度,时一掩护好手中的餐盘和在碗中随着肢体行动而轻微晃荡的汤,在拥挤的人流中越是举步维艰越是小心翼翼的掩护。 “那人你认识?”默不作声地跟在时一身后的宋因冉突然的一句问话,令时一一时语噎。 怎样算认识?以多久时限为基础?彼此又该熟知到何种程度? 旁人状似无意的一句问话,令时一头一次开始真切的思考,如果她对于林越来说,不过是三年里注视同一块黑板,面对相同面孔,身处于同样学习环境中“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那她是否又敢单方面自以为是的觉得她认识他。 答案是否定的,她只不过是有幸参与他过去三年的人生,又妄自拿命运做赌注,试图扭转未来,可到底她并不算认识他,她所知晓的也不过是些与普通同学无异的浅层表象。 “初中同学。”时一简单概括了他们的关系。 回应她的却是宋因冉拖着尾音的一声:“哦~~”伴随着再次扭头向后看的动作。 时一一面细心注意着脚下的路,一面抬头确定不远处自己舍友所在的方向,终于将手里的餐盘安然无恙的放置在餐桌上。刚舒了口气,肩膀却又被人毫不客气的拍了一下,惊得她刚拿起的筷子,手一松掉到桌上,好在不是地上。 她转头看向来人,只见尤翘楚贱兮兮的咧嘴笑,一手拿着盛着食物残渣的餐盘,一手还不忘空出来向一脸对她无奈的时一挥手打招呼,旁边还站着同谋廖韵之。 “吃完了?”时一瞳孔放大。 “嗯哼。”尤翘楚回以她的是一脸小人得志的沾沾自喜,眉毛轻佻。 “这是我舍友。”时一对着尤翘楚和廖韵之介绍到,“这是我自初中起结交的好友,尤翘楚和廖韵之。”又对着桌前的舍友介绍着站立在旁的两人。 双方简单的招呼下。 “五个人?”廖韵之开口。 “还有一个还没来,应该快了。” 紧接着大家被一阵哄乱声吸引了去,循声望去,一圈人闪躲在事发中心地带旁,从中传来的是接连几声满怀歉意的对不起,连带着附近的几张餐桌上的人都停下手头的动作,闭嘴张望。 “怎么了?”时一也不忍好,自己坐在位子上看不见,起身张望又俨然一副好事者,只能求助于站着的尤翘楚。 “好像是一个男的不小心把绿豆汤洒在了一个女生的后背上,惊呆了周围的小伙伴们。”尤翘楚从围观群众的身体间隙向里看去,得出了此番结论。 “是楚妤!”陈慕姿突然提高音量肯定道,辛琦琦也惊呼出声,只有陈桠楠和宋因冉一副淡然的模样,猜想不透眼底的心绪。 “你舍友?”尤翘楚疑惑地转头问时一。 “嗯。”还好只是清凉的绿豆汤,不会烫伤皮肤,如果换做刚出炉不久的清汤,薄衣裳下准会留下一块烫红的印记。 “旁边有人递了几张纸,应该不碍事了,就是事件的男主角显得很尴尬,自己惹的事又不能上前帮忙,只能一个劲的道歉。”尤翘楚还附带解说功能,已经在手里拿了一会儿的餐盘也不急着洗。 “你还真别说,那男的还算有点姿色。”尤翘楚又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廖韵之,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试图从旁得到点肯定。 时一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撇了一眼尤翘楚来表达自己对于外貌协会成员的“敬意”。 “走啦,冲盘子去。”廖韵之只是笑笑不予置评,拉了拉尤翘楚的衣袖,两人便对着一桌子的人说了声再见就往洗碗池走去。 楚妤回来后,本应干净的白T后背上留下了一大块绿色污渍,黏湿感紧贴着肌肤。陈慕姿和辛琦琦立马关切的问了句:“没事吧?” 楚妤经过宋因冉身边绕到自己的空位上时,宋因冉看了眼,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陈桠楠已经默默的在一边吃着餐盘里的饭,从始至终,都与世隔绝。 楚妤毫不在意的觉得:“一会回宿舍再换身干净的衣服就好。”没因此小题大做,并催促着大家吃饭。 只有当大家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楚妤回以远处某个身影释然的笑时眼底闪闪烁烁的光被时一捕捉到。 原本被聚焦的中心人群渐渐散去,显露出的是一个身着足球运动员球衣的高个男生。他被同伴牵扯着往外走时,仍不忘投以楚妤满怀歉意的目光,同伴也朝这儿简单点头示意了下,就抱着手里的足球一起往食堂外走去。 后来,时一插空找了水龙头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紧跟在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寻找着各种话题。 “你志愿填报情况如何啊?” “你当初为什么填报这所学校啊?” “中考分数怎样啊?” “那你要是填报附中都绰绰有余吧。” 这种状似无意的联络同学情谊,都隐藏着蓄谋已久的本意。她不敢相信此时的刻意亲近跟好几分钟前一脸鄙夷的斜睨竟都出自同一个人。 直到宋因冉再也忍不住开口询问:“时一,你初中同学叫什么啊?” 宋因冉一定憋了很久吧,从饭桌上不时偷瞄她餐盘剩余的饭菜以此来估算她吃饭进度,和当她收拾桌面残渣准备离座冲洗餐盘时,宋因冉立马起身,热情的邀请她一块去,她就隐约有所察觉。当时一桌子那么多人,她肯定不太好开口,若舍友问起又懒得解释缘由,索性耐着性子终于等到她们两人独处的机会。 “林越。”时一不忍告诉她真相,其实她真没必要特意拉进彼此情谊,她若能熬到下午正式军训,定然会知道林越其实也和她们一个班。 而她能得到宋因冉暂时的信任也不过因林越的存在而起。 林越,我们算不算又靠近了一点点,你再次见到我,究竟怀有怎样的情愫,他乡遇故人虽有些夸大其词,但于我而言真的一点也不为过。 而这些无声的疑惑都从未得到过真切的回应。09 校运会当天上午的项目结束后,中午她们三人结伴在学校附近的餐饮店吃饭,尤翘楚孜孜不倦的说着有趣的话题,时一配合的不时附和几句,发表自己的看法,回应自始至终精力旺盛的尤翘楚是时一作为听众最得体的表现形式。可反观廖韵之自落座后一直被低气压所笼罩着,勉强的简单应答一两声,对着面前的食物挑挑拣拣,随意吃了几口饭入肚就放下碗筷,对着前不久自动重启的手机,软件一个个开启又一个个划掉,在她们看来也不知道廖韵之到底在干什么。 尤翘楚看不过去,觉得单单她和时一两个兀自唱着双簧很是没劲,就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不吃饭吗?” “不舒服,吃不下。”廖韵之低声底气的说。 “好吧,那你休息会,一会再吃。”尤翘楚对着那几乎完整的套餐觉得可惜,最值钱的那块肉还一口都没咬呢。 廖韵之本来胃口就小又因没什么食欲而吃得不多,时一只是简单的以为她是真的肚子不舒服吃不下,没想太多过分在意。 而所有的异端都有其最本质的原因,只有她心知肚明。 晚上廖韵之跟时一谈起这件事后她才知道,理由无他,时一隔着手机屏幕只觉得懊恼,中午怎么就没多问几句,多留个心。 廖韵之因中午得知叶承彦先前发给她看的腹肌照也发给了他同班的女生,致使她的思绪纷乱繁杂,食不知味。 廖韵之说。 “心好累,总感觉他好像对我不一样,却总是一次次听到他对我好像对其他人一样。” “继续的话很累人,我倒羡慕你,默默喜欢,然后不会听到太多他的绯闻。” “班上的、隔壁班的,感觉他们总是有意无意的和我说些叶承彦什么的之类有关的内容。” 时一终于明白这个女生想方设法的在他面前佯装自然热情,一点点猎取不远不近的猎物,内心却同样承受着各种错综复杂,想过放弃,却依旧相信迹,努力屏蔽伤心的信息,却无法掩盖。那种仿佛全世界都注目着他,被迫曝光在她目之所及的范围内的现实正努力蹂躏着她摇摆的心,却只能暗自沮丧。 校运会结束后过不久是叶承彦的生日,“愚蠢”的廖韵之紧张到不行,一次次反反复复问时一的意见,一次次的精心改进方案。挖空心思的想要弄得尽善尽美又富有别致,澎湃的心想变得与众不同。 “隔天一早就在想今天是你过生日,我要做什么。不想在凌晨打电话怕吵到你,中午又怕打了聊不久,特意选在晚上想打给你,还没到五点就开始想是要七点给你打电话,还是八点打给你,你比较有空,好不容易熬到了八点你却关机了。之前想好的所有话题一下子都没用了,我在想你应该是去庆祝生日了晚点回来再打。结果你回来后却不怎么理睬。本想问你,你难道不怪我最近为什么没找你吗?可能你是无所谓吧。运动会那天我听说你把你的照片发给了你班上的一个女生,你说过你的照片只发给几个好朋友的,我那两天真的很不开心,不开心我有什么办法吗,我就不理你,甚至后来还躲着你,我生气,气你,也气我自己怎么那么烂。但是有什么办法,说好不要理你,可是周五在年级走廊里你一打招呼我又很LOW地理你了,当初信誓旦旦地说不理你的话全都抛在了脑后。拜托你,如果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话那我就不要你的好了,今晚我真的很讨厌你一句我去睡觉了就可以忽视我的感情,忽视我的存在,如果你都是这样那我也承认,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每次想要放弃是你又总是让我感觉我不一样,天蝎座性格造就了我的敏感,我也讨厌爱胡思乱想的我,现在只求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以后见面不要打招呼了吧。” 以上是她码给那位心如止水的当事人最真挚无奈的告白,心怀侥幸的期许他会有所挽留。可隔天叶承彦只是回了个再简单不过的字眼:“恩。” 廖韵之却因他的肯定回答而击碎了心,自此杳无音讯,学会了不惊不扰。 廖韵之曾愚蠢的把叶承彦的联系方式屏蔽、拉黑、删除,过后又很没骨气的加了回来,她唯一的傲气就是自此以后再也不跟个傻逼似的主动找他聊天,尽扯些天南地北没用的话题,冷场又尴尬,还要极力想着如何圆回来。 “最好笑的哪是我努力挖掘研究出的笑话,分明是我自己好吗!”廖韵之坐在震耳欲聋的KTV包厢内,一声声地哭诉,哭累了,唱歌,唱到尽情。那天时一和尤翘楚谁也没敢和她抢麦。 在她的身上时一仿佛遇见了另一个自己,见证了所有因为爱情而努力付出的少女心思,小心翼翼的设想考虑又心存私欲的计划方案,会贪恋多聊一会儿天的感觉,会生气自己的情绪被牵着鼻子走,会因为自己与他人别无二致而失望……于此种种的巧合都透着股蓄意。 “时一,你说,你老实告诉我,我到底该不该继续放纵自己的情感喜欢他?”廖韵之唱到情深处,拿着麦克风对着时一一遍遍的质问。 时一答不上来,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感情的事太劳神伤精,倾注太多心血,最后却毫无所获,这笔买卖划不来。不过她并没资格讲这句话,以前,在她对廖韵之喜欢叶承彦这件事并不知情前,她总觉得欣慰,欣慰自己的好友都不至于沦落到苦心暗恋他人这般的如此困境,需要她这么安慰。 廖韵之努力克制着情绪,趴在时一肩上啜泣,哽咽地说着:“时一我真羡慕那些人。旁人的爱情简单概括起来便是,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可为什么轮到自己则是,我喜欢他,他却不得而知。” 时一知道廖韵之口中的旁人并不包括她,她和廖韵之也不过都是相差无几的境遇。 然后廖韵之又突然从时一肩窝处抬起头,热泪盈眶地直视时一的眼睛:“不对,不得而知还能自欺欺人,可是他拒绝了我。”说到最后廖韵之掩面嚎啕大哭。 尤翘楚一次次用手顺着廖韵之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多说无益,时一自己都无法自我安慰,让她以什么理由来说服廖韵之放弃。 在擦干眼泪看清现实后,体育课,操场上,廖韵之会故意转身躲避由此经过的叶承彦。 “其实每次我都不想怎样,但是他又总是像昨天体育课那样,故意呆在那,好像想让我看到过去找他一样,这样又让我想歪,他是不是想怎样。” 旁观者永远也无法料想到一个平日举止幼稚无聊的女生会因为一个已不相干的男生而一个晚上频繁更改签名四次。 接连几日为了避而不见,沉淀心境,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课间操向班长请假,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空荡的教室内。 因为叶承彦的狠心打破了廖韵之所有的美好幻想。而对方浑然不觉、无动于衷。 后来廖韵之告诉时一,其实叶承彦的生日当晚她收到了同班生的告白。起先她一面等着叶承彦回复信息,一面陪着那名同学闲聊只当是打发时间熬过这不知所措的分秒。 廖韵之一开始是真的全然不知后续的发展会演变成如此,不然她定会扼杀这个开始,不留给尴尬任何一丝滋生的境地。她自认为只是纯粹的与好友里的同学聊天,时间倒也过得极快。 她聊了一整晚,却也等了一整晚。 对方告白时,她愕然了,也拒绝了。 所有的故事反转都发生在了那天生日当晚——雨夜中。廖韵之终于明白“无巧不成”的现实含义,她在等叶承彦的时候,越至深夜越觉心冷,玻璃心一截截的破碎,叶承彦的形象也轰然坍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用她的话说“我都感觉今夜凌晨的雨都是为我下的”。而与此同时却是始料未及的告白,她突然间觉得所有的戏剧性都发生在了她身上。最后因没心情下线了。 “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你会选择谁”这是她漫长的追逐过程中累积的伤心、失望后,拖着疲惫的心问出最为现实却始终没有准确答案的情感问题。 时一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多可笑,心刚碎了,就有另一个人来补,可惜他不是我爱的人。” “其实我也想了下,我一直在追逐我喜欢的人,如果我回头看,也许不会那么累。” “时一,我终于体会到他对我说出口的决绝,不带一分情感。原来拒绝别人如此轻而易举、毫无波澜。我自己都如此,又怎能奢望他对我有所念想,怪他不懂我。” 留恋是滋养犯贱的摇篮。 时一以第三者的立场静观着一位青春期少女的小心思因某个魂牵梦绕的男生而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各色的生活细节揉杂成一团,最终形成一段捋不直,道不完的青涩回忆,这份无果的追逐终将转化为一场漫长的道别。 尤翘楚对廖韵之说:“他没有,从来都没有想过,你做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等廖韵之情绪终有好转,安定了心绪后,一次交谈中她和她们说:“想和男朋友去打第一个耳洞。”彼时仍旧单身的她又自嘲的笑笑,“但可能有点久了,要等到我结婚了。” 她哪是她自认为的差劲女生,只要她愿意,谈场恋爱根本不在话下。 只要……她愿意。 她是在等一个她作为叶承彦女朋友的时机款款向他走去。 尤翘楚向来交际圈广泛,她生性放荡爱自由,此前分分合合的谈过几个,好在都好聚好散,不至于像时一和廖韵之现如今仍在一棵树上吊死。 经历这段挫折后,唯一让时一和尤翘楚略感欣慰的是,廖韵之知轻重,虽在中考前的几次市质检中水平发挥略有不当,成绩忽起忽落,但好在梳理好情感后,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卯足了劲,取得了理想的成绩。 这之间的那段日子里,她无数次蠢蠢欲动的起过联系叶承彦的念头,但一想到中考在即,就按压了下去,硬生生的斩断了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中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她“不知廉耻”地打了叶承彦的手机号码,时一可以想象出电话接通前廖韵之随着手机听筒中冗长的“嘟嘟”声,心率极其不平稳的感觉,一颗心脏险些跳出胸腔,她是在给自己最后一次“不要脸”的机会。 意料之内,叶承彦再次拒绝了她。这次她真切地听清楚了叶承彦隔着手机字句清晰的从嘴里吐纳出:“抱歉。” 毫无波澜的歉意。 挂断电话后,廖韵之由无声的抽泣转为不可控的哇哇大哭,就像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不顾脸面,撕心裂肺。 尤翘楚说真的很佩服廖韵之的毅力,不顾脸面,跌跌撞撞,勇往直前。如果换作是她,她根本做不到如此,坚持至今。 廖韵之是真的喜欢叶承彦。 她给她们的解释是没遇到对眼的人,暂时先不换目标,可是事实就是她打从心底里觉得任何人都比不过叶承彦,谁都没有他好。 之前在喜欢的人面前那么小心翼翼维护彼此情谊的女生,却恰恰是最愿意为爱涉险的人。 廖韵之心如死灰。 但她没料到的是自己一次次的死灰复燃。 尤翘楚看不下去,训斥说:“喜欢到入骨就是他妈的倒贴!” 暑假那次尤翘楚的邀约,廖韵之坐在沁人的甜品店内嘴里紧咬着吸管,单手支撑着下巴,隔着一整面的玻璃墙,室外的景象一览无遗。 时一持着一小勺的冰淇淋送至廖韵之的唇边,暗示她该将视线收回,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物上。廖韵之配合地张嘴吞下。 “容易走神的人多半心怀鬼胎。”时一说,说完后她后悔了,惊觉说错了话,自己开的玩笑一点都不恰当,她是怕廖韵之又因叶承彦而心事重重,不死心。 “现在已经不仅是鬼胎这么简单了,简直都幻化成人形,就差没走到眼前。”尤翘楚插嘴,结果被时一的一记白眼瞪了回去,只剩下一阵毫不掩饰的笑。 “我只是觉得周边变化挺大的。”自初三起,学业繁重,她们已很久没有好好的一同走在街上舒心的散心。 “喏。”尤翘楚朝玻璃墙外的方向扬了扬头,用手指一一指明其中的变化。 时一和廖韵之耐心聆听着她的讲解,眼珠随着她的指尖转动。最后落在了不远处正侧身站立在街道旁打着电话的少年身上,他不时探身向前往左右两旁的街道张望。 廖韵之下意识的躲闪,将视线收回,搅动着面前的饮品,低头不作声的喝着。 “他怎么在这?”尤翘楚和时一显然是慢了半拍,对视一眼后,把目光转向廖韵之,一同问出彼此的疑惑。 廖韵之有点无语,这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我怎么知道。”她现在只祈求不要碰面才好。 如果换作以前她们大可保证这份机缘巧合下隐藏着廖韵之蓄谋已久的成份,但今非昔比。 廖韵之对她们的疑心病不予理睬。 时一摇头叹息,感慨一句:“命中相生。” “没相克就不错了,还命中相生,那早八百年都干嘛去了。”尤翘楚愤恨不平。 “恐怕与他命中相生的另有其人。” 如果是以前她们定会悉心照顾廖韵之的情绪,说些委婉的话安慰她,可就算处处绕道避开现实,她也仍旧次次被现实扇了响亮的耳光。 所以,她们也就不再避讳,直抒胸臆,总比间接性伤害来的强。 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廖韵之不顾身旁的争论,望着玻璃外同行的一对男女,难掩失望之情。 起初她扭头是担心隔着一整面的玻璃会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曝光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过后才想起玻璃外的人根本看不到室内的动静,此举无疑是自己的多虑,才敢再次把头扭向他站立之处的方向。 他同身旁俏丽的少女迎面走来,这才看清他的全部面容。 “我们走吧。”廖韵之斜跨搁置一旁的包,起身欲离开。 “可是这么走出去不就正好在门口撞了个正着,那多尴尬啊。”尤翘楚是在替廖韵之尴尬,她自己其实倒是无所谓,可显然对方并不领情。 “总好过坐在这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等着他们上前打招呼,客套的回一句好巧,相互寒暄几句,等他们在附近的桌前落座,眼神还会不时在空中交汇。这样就不尴尬吗?”廖韵之显然按捺不住,她招架不了这么窘迫的局面,她控制不住。 “在这也呆的够久了。”廖韵之一边朝门口的柜台走去,一边掏着包里的钱。 “也许你说的没错,韵之心中的那枚鬼胎如今真的幻化成人形,走到了她的眼前。”尤翘楚用手遮掩着嘴,靠近时一,跟在廖韵之身后小声说道。 结账,转身,朝门口走去。每一个举动都刻不容缓,带着假意的淡然。 廖韵之从内而外推开右边的玻璃门,而此刻叶承彦正握着左边的门把欲从外向内推开。 两人站立在原地,都不再进行下一个动作。 到底还是难逃一面。 廖韵之内心沮丧,嘴角还是在叶承彦叫住自己的名字时微扬,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其实哪是那么夸张的事,也不过是一个暑假,如她口中那般的恍如隔世,廖韵之对叶承彦倾注的所有欢喜都像是昨日重现。 这种回答完全是在情理之中,客套而应景,无任何多余词缀。 停顿了几秒,礼貌性地朝叶承彦身旁的女生简单的眼神示意以示招呼后,继续手中的动作,将推门的幅度拉的更大,以方便全身而退。 头顶晴空万里,却无法驱散廖韵之心中那片风雨欲来前,令人压抑的乌云。 12 无论晴雨天上学时一都有备伞的习惯,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徒步回家,挤公交是件累活,上下学高峰期,家长接送,车流量、人流量大,本十五分钟就可以到家的路程,因交通状况在路上拖拖拉拉的耽搁着,久时都够她走一个来回。也许只有当皮囊赤裸裸的曝光在烈日下她才有普天之下人人平等的欣慰,性别使然亦或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时一与这个年龄段的普遍女生无异,对外在的皮囊分外在意已无需多言,更何况她今天身体状况一点都不良好。 她出了教学楼,就独自撑起了晴雨伞,林越走在附近,她只觉得怪异,她长久以来都处在暗处才胆敢明目张胆的窥探其一举一动,未曾有过直接“牵引”着他以循着她的轨迹前进。少女的矜持由不得她主动递伞过去邀他共撑,时一走得慢,林越也不急,她又尽量让步伐迈的小些,好让林越走到前头,却也是徒劳,如芒在背的滋味好不自在。 他们隔着一把伞的距离,默不作声的默契,阳光照射在他身上耀眼而炫目。 她还有很多所不知道的,但她想知道的更多。 她居住至今的小区,隔着一栋栋楼房竟还有另一个与林越息息相关的人存在,而她毫无觉察。 她越是尝试多了解些,越是清楚地懂得自己知之甚少,又明白地知道自己所能触及到的极限在哪。 初中时,因为家与学校距离较远,林越像多数学生一样选择住校,周日傍晚归校,周五傍晚离校。所以,时一从没在上学路上偏巧遇见过林越,再加之如若不是节假日廖韵之和尤翘楚的邀约,真可谓是足不出户的宅女,时一不由感叹他们缘浅,但又不愿单纯以此作为评判的标准。林越自是不可能每周末都来,也没既定的时间,偶尔来这没被撞见也实属正常,她这么安慰自己。林越只告诉她,他爸妈离婚了,她却不知道他们离婚后他跟了谁。 弘毅在校走读生,一部分会选择在校食堂就餐,所以他们午休要么是在班级安静的自习,要么是趴在课桌上小睡一会,总之按照校规,这段时间严禁吵闹。时一猜测,无论林越跟了他爸妈任意一方居住,许是外婆家较学校更近些,来往方便,能更好的安排作息时间。 “你以后中午都回家吗?”林越走在右后方。 “恩。”她独自撑伞,有着自私的心虚。 “好。” 时一最近总觉得林越言简的回答让她摸不着头脑,指意不明。 是否是短时间内接触过多,反倒适得其反,离她所认知的林越越来越远。 什么叫好?她不懂他的思维逻辑。 “外婆家近,正好能天天去看她。”林越像是在和时一交待汇报些什么,犹如他们彼此联系的通行证,少了这一道关卡,就无法继续坦然同行。 她知道。 时一径直越过公交站点,朝前继续走,她想快点到家,免受身心的煎熬。 “你喜欢走回去?” “因为近。” “我们应该会一起走。”林越说的多理所当然。 时一却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不敢往深处想。她就当按话的表面的浅层意思理解,因为同路,所以难免碰见。 林越是赠予她滴水之恩的人。 “我以后可能会搭公交,不一定的。”她受不了和林越看似亲昵的同步。缓缓归家路上全是独自一人的臆测与幻想。 “好。”林越答的爽快,一副任何决定都顺由着她的模样,“下午的课你还上吗?” “我会和班主任请假的。”时一知道林越的想法,他想问她是否一起去学校,如果不去要不要帮她请假,而她免去了他代为传话的步骤,越过他,自行会去跟班主任说明情况。 她开始怀疑,自己哪来的自信觉得林越这么乐意为她效劳。 以前她总私心的希望能和林越多些接触,无论以何种方式都可多了解些他的喜好,直接或间接的令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她跟一般女生相比在他眼中略有不同,因此有些多的联系和共通之处。可到底,所谓的略有不同,也不过是多了一层她喜欢他的情愫,真的步步接近,她反而有些怯场。 反倒是她差点忘了林越许是心中有主的人。 林越又何必温水煮青蛙。 她又何必死抠他话里的字眼,句句当成美文赏析般拆解他的意思,引出另一条别有深意的含蓄,而又多半是自己多心又矫情。 她收回此前想要多加了解他的话。 但她不否认,她所有的小情绪和自艾自怨都来自对他知道的太少的不甘和知道的太多的不安。 下午的课,时一请假没去上,她在家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下午,身体状况明显好了许多。 晚上林越用QQ消息发给她一列的作业清单。 时一只回了句谢谢,便不再有下文。 她重新拿出了那张宣传单,看了又看。 到底初二下学期时,关乎林越在补习班有个喜欢的女生这则传闻是如何无缘无故的进了她的耳呢?她想不明白。她所信以为真的是无风不起浪。她所确信的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暗恋他。 起因、经过和结果一概不知是对她最仁慈的惩罚。 时一如今有些按耐不住,在线的QQ头像和点开的对话框,都在引诱她大胆地问出心底的疑惑。喜欢总归要明明白白,不明不白太过憋屈了。虽然她喜欢了这么久也没少自我委屈。 千百回转还不都是一个他。 “初中时听说你有喜欢的女生,也是新状元的?”时一鼓足了勇气,踌躇再三,删删减减打字后,这目的已经够明确了。 “没,你从哪听来的。” “没什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来自当事人的否定。 “怎么了?” “没什么,帮你的追求者问的而已。”时一气定神闲地守着对话框内的消息,抑制不住的笑意。 “谁?”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女孩子脸薄,就当为她保留份痴心妄想。”时一说,“我准备写作业了。”时一很好的把握了主动权,亦进亦退由她拿捏,她乐享于此,话题点到为止就好,结束的理由充分且理所当然。 时一思考过,后来她之所以与林越频繁联系大概得益于此。 第二天早上时一在校门口对面的小卖部拿着瓶矿泉水正准备结账的时候,赫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今早出门忘带的水杯,她顺其抬头看他,意料之内的是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林越。 “你今早出门忘带水,我正好走到小区门口,阿姨认出了弘毅的校服,我就主动代劳了。”林越扬了扬手里时一今早出门前灌满的温水水杯。 “哦,谢谢。”她接过,放下刚拿在手的矿泉水,同林越离开了小卖部,朝校门口走去。 “你晚上也住你外婆那?”时一紧握着手中温热的水杯。 “恩,目前是。”林越答。 “我还以为你只是中午呆在那。”时一本想继续说,晚上回家,可想到林越爸妈离婚的事,是说不出口的,后半句咽进了肚里,她该让他回哪个家呢。 “我住我外婆那了,也方便上下学。”林越笑笑。 “我妈可能是想着我没走远,下楼拿给我吧。” “应该是,阿姨看到我跟你穿同级校服,本来还担心没准不是一个班,看似还准备拿回去。” 弘毅各级学生的校服款式都不同,校方以此来区分各个年级。 “那你怎么确定那是我妈的?” “因为阿姨跟你那晚穿着睡衣折回去的方向一样。”林越开着玩笑。 时一听出了重点,不作声。 “开玩笑的,我认得你的水杯。”然后又好言相劝。 事实如此,她还能怎样。 自此以后,时一竟养成了一种习惯,掐着钟点等待着差不多该出门上学的时间。 宋因冉后来和她没再有过多的接触,时一觉得大概是自己于她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同班同学,无多余的价值需要靠拉拢时一来借机为她和林越搭桥认识。其实时一本就没帮她什么,只是提供了林越的名字,后期的努力全凭她一己之力。她得了林越前桌的风水宝地,又如愿当了林越本希望时一胜任的学习委员之位。 这些都无关紧要,却又至关重要。 时一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何佑禹是在班级课间,他以足球校队队长的身份和另外一名部门成员代表校足球部去高一各班纳新。 怎么形容时一对他的第一印象呢,何佑禹滔滔不绝的笼络人心,要说他能说会道?听起来过分拘泥于自身对好学生的刻版印象,实则不然,何佑禹有着玩世不恭的专注与深情,玩世不恭的是他魅惑人心的脸,专注与深情则是深如幽潭的双眸。 楚妤填写完部门成员资料表递交时,给时一的错觉是,带着托付终身的庄重。 温声细语的一声学长,何佑禹彬彬有礼的接过。 楚妤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时,他旁边的队友反倒先不正经的小声嚷嚷:“这届学妹质量不错啊!” “你看上哪个了,我努力努力。”何佑禹挤眉弄眼。 “努力泡到?先说好啊,我看上的你可别想抢,先到先得的规矩听过没。”旁边的那人先搁下话,内心潜台词大抵是,你我相识一场,我算是看走眼了。 “我努力努力,把人家妹子拉进我们部门,牵根红线,收入你的囊中可好?够义气吧。”何佑禹特仗义大气的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人,挑了挑眉。 “思想觉悟够高啊,一点就通!”那名队友表现出,你竟也是这种人,果然没看错你的喜出望外,“兄弟,同道中人啊!” 他们之间相互调侃的对话结束在打响的上课铃,收完本班的入部资料表,秒转变得恭谦有礼:“打扰了。” 江则再一次来问时一是否考虑清楚有去“新状元”的意向时,她选择了妥协,果断表示同意,回复的消息里已没了初次提及时的种种多虑与斟酌。 “需要带路吗?要不我们先在你家附近熟悉的站点碰面,然后再一起去。” 江则并不知道时一的家,平时上下学的路线,他俩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方向,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麻烦他。 “不用了,之前路过那看到过,离我家也不算远,不过几站而已,我自己搭公交就好。” 江则的QQ号常亮,每次无论是他找她讨论班级事宜,还是她传送班级资料给他,江则永远保持在线状态,随时待命状。 林越开始隔三差五的找她问作业,大抵的聊天开场白都如此。 “今晚什么作业?” 时一觉得其实自己已和江则的状态没差,她时时刻刻都在等着林越的消息,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复。 她清清楚楚的列好各科作业单一条条的发送出去,并在后面注明好作业要求和收交日期。 虽林越并不是天天都问她作业,但只要有一次,他起了这么个开头,时一便开始静候着毫无规律可言的下一次、下下次…… 一来二去,时一估摸出了林越会找她的时间点大致是在晚上七点多,所以她最无法安心写作业的便是七点到八点这个时间段,写写停停,而过了八点她也就专心致志的不再过分关注手机消息动态,林越大概是不会找她了。 她的心理斗争大抵也不过如此。 她整顿好一切,十一点熄灯上床。 “睡了吗?” “没有。” “语文阅读理解能拍给我看看吗?前面数理化作业耗时太长,怕是来不及好好写语文作业了。” 时一二话不说,翻身下床,就着台灯的光线,重新打开刚整理好的包,拿出语文阅读理解的练习册,翻到自己写的那一页,拍下答案发送过去。 “谢谢。” “还有吗?” “没了。” 时一这才拉上包拉链,安心的回到床上。 语文课也是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上课,但她跟老唐不同,老唐在黑板上解题时,算到一定步骤会敲着黑板,抛出一个问题:“然后下面怎么解?”他会不时与台下的同学互动,以保障大家确实都有在认真听讲,得到整体良好的回应后,继续后面的演算,解出答案时,还要再问一遍:“听懂了吗?”大家多半会点点头,然后他甚是满意的继续下一题。 语文教师,同学们私下尊称她为李女士。李女士则正好相反,一板一眼的授课,她的教学方式集中体现在文言文阅读上,她在上面兀自翻译重点字词和特殊句式,同学们较随性些,犯不着如老唐课上那般时时紧绷着弦,担心他不时抽问解题思路。李女士只有一个要求,上课不准吵闹,这就宛如塑造专心听课的假象。 李女士极少提问,作业布置下去,也多半是隔段时间统一讲评一次,同学们以她的答案为标准自行批改核对。 而班上并不止只有一个如林越般严重偏袒数理化的人,所以,对于那些对语文不太注重的学生来说,语文课俨然成了他们专注数理化习题的天堂,大家早已司空见惯且相互掩护、配合默契。 但这并不代表李女士不管不顾不提问,就如此时,毫无预兆的点名抽查。 “林越,你起来回答一下你对这篇文章里画横线句子的理解。”李女士双手撑在讲台桌两边。 林越被这措不及防的点名,条件反射性的先站起来再说。 数学大题解到一半,不得不停笔,他扯过了刚被自己撇到一旁置之不理的阅读理解练习册。 “第五篇,第三题。”江则微微挪动嘴唇,小声提醒。 林越顺着他的提示,翻到那一页。 时一已经看到李女士脸上微怒的晕色,一触即燃。 “把你的数学练习卷给我收起来!” 林越无奈照做,只得认真地看起了阅读题。 这篇文章他根本没读过,又正巧是他昨晚问时一拍照发来答案的那篇,自己还好死不死的撞枪口上。 但好在在时一的协助下完成了作业,满满当当填的都是时一的答案。 他把练习册拿在手中照念。 答案详尽有理,略抚平了李女士皱起的眉头,暂且逃过一劫。 “坐下吧。”后又补充一句,“别再让我再在课堂上看你做其他科的题!” 林越乖乖坐下,又从课桌抽屉里抽出了一半页面的数学试卷,他还挣扎在刚才未解完的大题上,看了一眼,恋恋不舍的往课桌里推了推。 林越准备一篇篇翻阅练习册里没看过的文章,只是纯粹的当美文看,不做阅读理解和赏析,于他倒也是个打发语文课的不错的选择。 班级一角就有设置图角,专放些近期的杂志和报纸,亦或是各自从家里架上贡献出的好,供班级内的同学传阅。林越偶尔理科题做到疲惫或毫无头绪时,就会主动去翻看些杂志,转换下思绪。所以语文阅读理解教材,就相当于是这么个作用。 他现在正在弥补昨晚偷工减料抄来的这篇,李女士正在讲解的文章。 “时一,你读读你所写的这题答案。” “哪题?”林越莫名紧张,文章读到三分之一的部分他停下来问江则。 “还是刚才提问你的那题。”江则答。 “这题怎么还没结束,这都第几个了!”林越惶恐道。 “时一是第五个了。除了你刚才的答案她比较满意外,后面又点了三个。”江则淡然的摇了摇头,“她都不满意。” “所以她今天算是跟我们杠上了?” “大概是吧。” 时一镇定地站了起来,林越紧张兮兮的看着她。 林越刚才是照着她写的答案一字不漏的念了出来,她当然不可能按照原本的答案再重复一遍,只能重新组织语言,换个角度赏析。 文章她昨晚细读过,即使出其意料的被点名,但还是能顺畅的完整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她拿着练习册,念着毫不相同的字句,装得逼真,就像真如事先写好的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1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08√ 廖韵之喜欢叶承彦已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这段早恋始于初三上学期,她将心事掩藏的极好,旁人看不出半点端倪,而时一和尤翘楚更是后知后觉。廖韵之毫无一点儿特立独行的举措,按照稳定的作息和熟悉的习惯生活着,皆属日常百态,所以即便是在亲密无间的时一和尤翘楚的日日相伴下也并未从中察觉出一丝一毫令人不对劲的地方好心生怀疑。 初三时,班主任根据班级各位同学的学习情况拟定了一次又一次的座位调动,但她们三个的座位却没一次是相邻的,隔着同班同学,分散在教室的各个方位上。 时一因为是学习委员的关系,课间总免不了收交作业、登记名单、汇总成绩等工作。应届毕业生在学校领导的“精心呵护”下,其所在班级的楼层也是最高的,按其意便是远离“外界纷扰,专心备考”。时一曾想过向班主任辞去学习委员一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才更为妥当。大战前的自觉性与约束性,使得初三年段较低年级相比安静了许多,课间偶尔会传来一小部分同学在班级过道或者楼层走道里喧哗打闹的声响,但总归不敢肆意妄为。归咎其原因不外乎于此,一则是楼层太高,课间时间太短,在诺大的操场和教学楼的楼梯间来回跑动时间已过去大半,此举简直吃力不讨好,二便是多数人选择坐在座位上埋头与习题奋斗,一人如此,众人如此,稍懒散些便显得格格不入,再加之醒目的倒计时,更显得人心惶惶。哪怕你稍安分些呆在教室里与同学探讨错题,即便是装装样子在自己的座位上毫无效率的随意翻看着知识点都能聊以**。 但她的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事,事后就被丢弃了,往大些说临时辞去职务未免过于自私,往小处讲继续下去也全凭“万一呢”的私心。 不用说,林越是她所有侥幸念想的起源。 她们三个就是在如此的状态下,忙里偷闲的在教室后方的窗口旁凑在一块调整着因学习压力而紊乱的气息,大口大口的透着气,呼吸着在开敞的窗口处灌进满怀的清新,搓揉着干涩的眼睛和酸疼的脖子。 那天像无数个晴空万里的日子一样。 开端起自廖韵之状似无意的一句:“你们觉得叶承彦怎么样?” 廖韵之这么无端的一句问话,是后续她们所知晓的一切故事由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地转为顺理成章的端倪。 如若当事人没有开口半句,她们定不可能妄自从蛛丝马迹里窥探些什么。 而要到很久以后她们才领悟出话外音不过是一句无声的隔空喊话“不管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啊!”带着抵死不屈的倔强。 时一的第一反映是一脸茫然:“什么?”她是没听懂这个陌生的名字。 “叶承彦?”尤翘楚扭曲着脸,带着一脸与我无关的审视。 “谁啊?”可想而知,时一定是不认识这名同级生,她交际圈窄,整日局限于班级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缘浅,除了班级内熟识的同学和经常出现在年级光荣榜上略有耳闻的名字,其他人算是一概不知。所以廖韵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只觉得生疏,时一转向尤翘楚。 她们只是面面相觑。 随后尤翘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感慨:“啊!他啊!”时一本以为她知道些什么,紧接着是令人大失所望的,“我不熟。” 看来也不过如此。 时一只是扫兴的白了她一眼:“真是高估你了,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详情。”枉费了她的一番期待。 “不就是我们楼上那个班的嘛,好像是一个热爱篮球的男生,午饭过后从学校食堂走出来回班的路上就挺经常看到他在篮球场上的,不然便是傍晚放学时,就这么两个时段。这些我还是知道的,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没兴趣,就没去多加了解。”尤翘楚摇摇头又瘪瘪嘴,刚一脸不屑一顾的说完,就瞪大了眼睛,张嘴吃惊道,带着狰狞,“你不会吧!” 尤翘楚揣测出了廖韵之没由来的意图。 尤翘楚把一只胳膊搭在窗框上放松,微调了站姿,两腿交叉站立,更显慵懒。时一站在她的身侧,背靠着墙,静静地听。 两人嘴里是不谋而合的“啧啧啧”的咂嘴声。 她们头又往后靠了靠,让与她们面对面站着的廖韵之后退几步,然后从上到下重新审视揣摩了一遍,就好像无声的应答:“你今天没病吧!” 廖韵之被她们看的浑身不自在,泄气的斜了下眼,以示抗议。可焦点全然不在时一和尤翘楚之间,自始至终都望着窗外,慢悠悠的说一句:“干嘛啊!大惊小怪的。” 时一和尤翘楚灵光闪现,突然顿悟般的扭过头,转身趴在窗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远处的那片篮球场,热切的搜寻。她们所在楼层较高,光线强烈而晃眼,从这看过去,只能看到三两体型相差无几的男生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时一看不清楚,在好事者尤翘楚眯着眼伸长了脖子的指指点点下,算是看了个大概,只是个身形的大概。 那是廖韵之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提起自己喜欢的人。时一知道,廖韵之开口的那句问话本就不是重点,她更不在意她们的答案如何,只是略微通报好友一声。 心事有人诉,就是莫大的幸福。 自此以后,时一和尤翘楚总在廖韵之的面前以叶承彦的名义逗弄她,毫无关系的一句句再自然平常的对话,都能被尤翘楚扭曲歪解,生拉硬扯上叶承彦的名字,直到如愿的引来廖韵之一脸“你们够了啊!”的娇羞,毫无对策的无可奈何,又好气又好笑。 甚至廖韵之开始自我反省,当初告诉她们自己的心事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她们每调侃她一句,她就感叹一声“误交损友啊”,带着满腔的悔意。 但说实话,虽然她时时悔不当初告诉时一和尤翘楚这个秘密,却也只是嘴上逞强,而心里泛着一股暖意,就好似她和叶承彦的关系真在她与好友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联系更为密切,仿佛一切美好的幻想下一刻就会成真。 甚至后来,为了更近一步探求真相,看清叶承彦的真容,也为了满足时一的好心,她们三人约好在体育课后故意站在篮球场旁观望远处早已蓄谋已久的廖韵之在他的指导下打篮球。 篮球场由三块完整的活动区域并列而成,课间人来人往,她们三个站在最外沿蹲点。可偏偏较近的两块场地被低年级的占了,导致叶承彦和他的伙伴们选了最靠里面的那块场地。 “啊!怎么离这么远。”尤翘楚愤恨完,就急匆匆的拉着时一想绕着球场外圈往前走,刚迈开两步就被廖韵之截住了。 “别啊,站在这看就好了吧。”廖韵之阻止了她们,生拉硬扯的把兴致高涨的两人拉回原地。 尤翘楚甚是不满的白了廖韵之一眼,扁扁嘴,只得独自咕哝,言听计从的泄气应了一句:“哦!” 尤翘楚其实见过叶承彦的模样,她纯粹是凑份热闹,可相比之下反倒是尤翘楚更为激动。 时一是真没见过,但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楼梯口的擦肩而过,叶承彦留给她的印象并没被她植入脑中,更何况她此前是没听说过他名字的,就算留心多看了一两眼,没有准确的名字等基础信息与之匹配,也便过后就忘。 尤翘楚觉得不可思议:“不应该啊。” 但考虑到时一平日里状态,刻意嘲笑道:“算了,虽然不是很懂你走路时注意力都放在哪,但一想到就算迎面走来一个熟人,也不见得你能立马反应过来打声招呼我也就不怪你了。” 就是因为这种状况时有发生,她们才敢站在时一的立场考虑,是真的没看到,不是故意佯装的。 一开始尤翘楚不能理解她,一脸震惊的直视她的双眼:“你今天有擦亮眼睛出门吗?” 或者是“就是因为你老这样,偶像剧里男女主无意中的偶遇才没在你身上发生,好姻缘都不观顾你了!” 话末想到时一喜欢的是时常碰面的同班生林越,这个假设站不住脚跟,也就不攻自破了。 最后懒得再搭理时一了,索性直接严肃的说上一句:“你是真瞎!” “是不是那个?”时一刚说完就伸出手直直的朝着那群人里指,问着一旁的廖韵之想确认下。话落还没伸直的手不由分说的就被廖韵之硬生生地按了回去,廖韵之背对着篮球场,对着两位急得在原地跳脚:“能不能低调一点,别这么明目张胆的指来指去,被看到了怎么办。”她那过分焦急的模样惹得时一和尤翘楚一阵阵的耸肩憋笑。 “拜托,离的够远了好吗!” 就算眉飞色舞的往叶承彦的方向跑,屁颠屁颠的背影还带着克制中的少女羞涩。 廖韵之与时一和尤翘楚分开前还不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嘱咐:“别总是死盯着他看,很尴尬的好不好。” 她是真的很认真。 真的,即使过分直白的看着叶承彦也会令她尴尬到死的程度。 时一半模糊的评价了一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显然,即使她这次戴上眼镜,也不见得能看的多清晰。 但放弃对于她们来说哪是件容易的事,越是有所进展越是想要归根结底。 从此以后,她们总是在课间操结束后趁着混乱的人群乱入其中,在廖韵之的眼神示意下以适当的距离尾随其后,廖韵之时时提醒要低调,担心稍有差池便会闹得“满城风雨”。她们就这么数次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的刹那间妄图看清真面目,却屡次下来以跟不上他的步伐无疾而终,很是挫败。 “是挺不错的。”等到真正看清的时候已经是几周后的事,依旧是楼梯间的拐角处,努力终有所获。 不同桌的她们,密集的人群中,一分分的情感在阳光下蒸腾。 那段日子里,廖韵之对时一分外殷勤,总是掐着适当的时机主动走到时一桌前问她:“作业多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抱到年级办公室里?” 起先时一不知情的时候只当廖韵之是良心发现懂得心疼她,有时作业本厚、科目多、作业量大,一册一册的习题堆叠在一起,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然后一趟又一趟的抱到各科老师那,一个人送去年级办公室的确很吃力。年级办公室在她们所在班级楼层的上一层,也就是叶承彦所属的楼层。 一开始时一不懂内幕,只是觉得怪,就算当天需要收交的作业量少,廖韵之也心甘情愿且乐此不疲的跑腿。知道真相后,也就了然一笑,随她去了,也算是替她自己省事。 廖韵之是在等时机,等经过叶承彦班级门口时一次相互打着照面的巧合。 校运会持续了两天,本班安排的座位正好紧临着叶承彦所在的班级,低处前几排方便走动的位置已占去大半,时一、廖韵之和尤翘楚不得已坐在眺望台的最高处,坐定后时一才发现叶承彦与她中间就隔着一位他的同班同学。时一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旁边愁眉不展地摆弄手机的廖韵之。 “完了,我手机突然卡机了。”廖韵之一直反复敲击着手机屏幕,死命按住开关键,想重启手机,却毫无半点起色。只专注于手机屏幕的她,根本没会意到时一的讯息。 时一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重重的用手肘捅了廖韵之一下。 廖韵之见手机仍旧毫无反应,索性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让它自生自灭,想着一会应该就好了,这才有空闲回应时一。只见时一朝着她右边的方向努嘴、斜眼。她微微探头看了下才领会到,掩饰不住的惊喜。 “翘楚,你手机借我一会。” 那会时一仍旧使用着诺基亚,自是不适合拍照,而尤翘楚在有换手机的打算起时,就已盯准了触屏新机。 廖韵之高举着尤翘楚的手机“不择手段”的努力抓拍高清画面下的叶承彦,但由于位置角度的问题,就算时一有意为其让道朝后仰着身子,横隔在他们之间的还有那名叶承彦的不知趣同班生,廖韵之摆弄着手机好一会却找不到一个正好的取景点,关键是第一张的大胆偷拍还被当事人抓得正着。 由于看台位置布局不合理的问题,排班位置没整顿好,后来没多久他的班级换了场地休息,她们也坐到了较靠下的阶梯上。 赛前点名的准备工作正好在本班前的那块空地,广播里一遍遍通知提醒,体育老师拿着旷音器一次次催促讲解。准备参赛的廖韵之离开前也不忘叮嘱时一当叶承彦出现在本班前面点名处亦或是比赛过程中经过前方跑道时定要记得捕捉下镜头里的他,一声声郑重的嘱托,二话不说就把早已离席参赛的尤翘楚的手机强塞到她手里。 时一应着廖韵之的话,全程不敢有一刻分神走心,循着叶承彦的运动轨迹,配合的拍下几张出现在镜头中的叶承彦。 那么努力的当一名好的拍摄者的廖韵之,除去模糊不清,毁得不行的照片,最后也仅收获了两张像样的侧脸照。 虽然时一不知道如今那两张来之不易的照片被她怎么处理了,些许已经删了,但那一刻时一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认真记录下了一个性格开朗阳光的女孩为满足爱情的私欲而想在他面前将心怀鬼胎的自己展现得更自然一些的笨拙模样。 时一想起廖韵之曾用及其陶醉的神情形容着那天早晨上学途中忽逢大雨,躲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门口避雨,犹豫着该不该一鼓作气冲向班上,而意料之外的是叶承彦正好撑着伞从另一条来校的路上看见了她,拍了下肩膀以示招呼,然后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主动邀请同撑一把伞的绅士风度。时一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家伙内心的窃喜,以至于廖韵之后来跟她慢条斯理的描绘他们是如何穿过校园的林荫道,她又是如何在行走中无意的碰撞着他的手臂,难掩娇羞的少女心在雨天里顿时已如艳阳高照,散发着光和热。 廖韵之无论何时何地神采奕奕的朝向叶承彦所处方向,才是最为真挚、显露于色的喜欢。 雨天那天当晚她就发了一条说说“一把伞,肩并肩”后面还连带着笑脸和掌声的表情。 时一和尤翘楚一阵调侃:“就不怕他看见?” 后来廖韵之犹豫再三,觉得的确太露骨和矫情了,趁着当事人没刷空间状态前赶忙删除。 但不论怎样,存在与否,都是一块印记。 小题大做皆因情起。09√ 校运会当天上午的项目结束后,中午她们三人结伴在学校附近的餐饮店吃饭,尤翘楚孜孜不倦的说着有趣的话题,时一配合的不时附和几句,发表自己的看法,回应自始至终精力旺盛的尤翘楚是时一作为听众最得体的表现形式。可反观廖韵之自落座后一直被低气压所笼罩着,勉强的简单应答一两声,对着面前的食物挑挑拣拣,随意吃了几口饭入肚就放下碗筷,对着前不久自动重启的手机,软件一个个开启又一个个划掉,在她们看来也不知道廖韵之到底在干什么。 尤翘楚看不过去,觉得单单她和时一两个兀自唱着双簧很是没劲,就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不吃饭吗?” “不舒服,吃不下。”廖韵之低声底气的说。 “好吧,那你休息会,一会再吃。”尤翘楚对着那几乎完整的套餐觉得可惜,最值钱的那块肉还一口都没咬呢。 廖韵之本来胃口就小又因没什么食欲而吃得不多,时一只是简单的以为她是真的肚子不舒服吃不下,没想太多过分在意。 而所有的异端都有其最本质的原因,只有她心知肚明。 晚上廖韵之跟时一谈起这件事后她才知道,理由无他,时一隔着手机屏幕只觉得懊恼,中午怎么就没多问几句,多留个心。 廖韵之因中午得知叶承彦先前发给她看的腹肌照也发给了他同班的女生,致使她的思绪纷乱繁杂,食不知味。 廖韵之说。 “心好累,总感觉他好像对我不一样,却总是一次次听到他对我好像对其他人一样。” “继续的话很累人,我倒羡慕你,默默喜欢,然后不会听到太多他的绯闻。” “班上的、隔壁班的,感觉他们总是有意无意的和我说些叶承彦什么的之类有关的内容。” 时一终于明白这个女生想方设法的在他面前佯装自然热情,一点点猎取不远不近的猎物,内心却同样承受着各种错综复杂,想过放弃,却依旧相信迹,努力屏蔽伤心的信息,却无法掩盖。那种仿佛全世界都注目着他,被迫曝光在她目之所及的范围内的现实正努力蹂躏着她摇摆的心,却只能暗自沮丧。 校运会结束后过不久是叶承彦的生日,“愚蠢”的廖韵之紧张到不行,一次次反反复复问时一的意见,一次次的精心改进方案。挖空心思的想要弄得尽善尽美又富有别致,澎湃的心想变得与众不同。 “隔天一早就在想今天是你过生日,我要做什么。不想在凌晨打电话怕吵到你,中午又怕打了聊不久,特意选在晚上想打给你,还没到五点就开始想是要七点给你打电话,还是八点打给你,你比较有空,好不容易熬到了八点你却关机了。之前想好的所有话题一下子都没用了,我在想你应该是去庆祝生日了晚点回来再打。结果你回来后却不怎么理睬。本想问你,你难道不怪我最近为什么没找你吗?可能你是无所谓吧。运动会那天我听说你把你的照片发给了你班上的一个女生,你说过你的照片只发给几个好朋友的,我那两天真的很不开心,不开心我有什么办法吗,我就不理你,甚至后来还躲着你,我生气,气你,也气我自己怎么那么烂。但是有什么办法,说好不要理你,可是周五在年级走廊里你一打招呼我又很LOW地理你了,当初信誓旦旦地说不理你的话全都抛在了脑后。拜托你,如果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话那我就不要你的好了,今晚我真的很讨厌你一句我去睡觉了就可以忽视我的感情,忽视我的存在,如果你都是这样那我也承认,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每次想要放弃是你又总是让我感觉我不一样,天蝎座性格造就了我的敏感,我也讨厌爱胡思乱想的我,现在只求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以后见面不要打招呼了吧。” 以上是她码给那位心如止水的当事人最真挚无奈的告白,心怀侥幸的期许他会有所挽留。可隔天叶承彦只是回了个再简单不过的字眼:“恩。” 廖韵之却因他的肯定回答而击碎了心,自此杳无音讯,学会了不惊不扰。 廖韵之曾愚蠢的把叶承彦的联系方式屏蔽、拉黑、删除,过后又很没骨气的加了回来,她唯一的傲气就是自此以后再也不跟个傻逼似的主动找他聊天,尽扯些天南地北没用的话题,冷场又尴尬,还要极力想着如何圆回来。 “最好笑的哪是我努力挖掘研究出的笑话,分明是我自己好吗!”廖韵之坐在震耳欲聋的KTV包厢内,一声声地哭诉,哭累了,唱歌,唱到尽情。那天时一和尤翘楚谁也没敢和她抢麦。 在她的身上时一仿佛遇见了另一个自己,见证了所有因为爱情而努力付出的少女心思,小心翼翼的设想考虑又心存私欲的计划方案,会贪恋多聊一会儿天的感觉,会生气自己的情绪被牵着鼻子走,会因为自己与他人别无二致而失望……于此种种的巧合都透着股蓄意。 “时一,你说,你老实告诉我,我到底该不该继续放纵自己的情感喜欢他?”廖韵之唱到情深处,拿着麦克风对着时一一遍遍的质问。 时一答不上来,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感情的事太劳神伤精,倾注太多心血,最后却毫无所获,这笔买卖划不来。不过她并没资格讲这句话,以前,在她对廖韵之喜欢叶承彦这件事并不知情前,她总觉得欣慰,欣慰自己的好友都不至于沦落到苦心暗恋他人这般的如此困境,需要她这么安慰。 廖韵之努力克制着情绪,趴在时一肩上啜泣,哽咽地说着:“时一我真羡慕那些人。旁人的爱情简单概括起来便是,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可为什么轮到自己则是,我喜欢他,他却不得而知。” 时一知道廖韵之口中的旁人并不包括她,她和廖韵之也不过都是相差无几的境遇。 然后廖韵之又突然从时一肩窝处抬起头,热泪盈眶地直视时一的眼睛:“不对,不得而知还能自欺欺人,可是他拒绝了我。”说到最后廖韵之掩面嚎啕大哭。 尤翘楚一次次用手顺着廖韵之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多说无益,时一自己都无法自我安慰,让她以什么理由来说服廖韵之放弃。 在擦干眼泪看清现实后,体育课,操场上,廖韵之会故意转身躲避由此经过的叶承彦。 “其实每次我都不想怎样,但是他又总是像昨天体育课那样,故意呆在那,好像想让我看到过去找他一样,这样又让我想歪,他是不是想怎样。” 旁观者永远也无法料想到一个平日举止幼稚无聊的女生会因为一个已不相干的男生而一个晚上频繁更改签名四次。 接连几日为了避而不见,沉淀心境,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课间操向班长请假,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空荡的教室内。 因为叶承彦的狠心打破了廖韵之所有的美好幻想。而对方浑然不觉、无动于衷。 后来廖韵之告诉时一,其实叶承彦的生日当晚她收到了同班生的告白。起先她一面等着叶承彦回复信息,一面陪着那名同学闲聊只当是打发时间熬过这不知所措的分秒。 廖韵之一开始是真的全然不知后续的发展会演变成如此,不然她定会扼杀这个开始,不留给尴尬任何一丝滋生的境地。她自认为只是纯粹的与好友里的同学聊天,时间倒也过得极快。 她聊了一整晚,却也等了一整晚。 对方告白时,她愕然了,也拒绝了。 所有的故事反转都发生在了那天生日当晚——雨夜中。廖韵之终于明白“无巧不成”的现实含义,她在等叶承彦的时候,越至深夜越觉心冷,玻璃心一截截的破碎,叶承彦的形象也轰然坍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用她的话说“我都感觉今夜凌晨的雨都是为我下的”。而与此同时却是始料未及的告白,她突然间觉得所有的戏剧性都发生在了她身上。最后因没心情下线了。 “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你会选择谁”这是她漫长的追逐过程中累积的伤心、失望后,拖着疲惫的心问出最为现实却始终没有准确答案的情感问题。 时一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多可笑,心刚碎了,就有另一个人来补,可惜他不是我爱的人。” “其实我也想了下,我一直在追逐我喜欢的人,如果我回头看,也许不会那么累。” “时一,我终于体会到他对我说出口的决绝,不带一分情感。原来拒绝别人如此轻而易举、毫无波澜。我自己都如此,又怎能奢望他对我有所念想,怪他不懂我。” 留恋是滋养犯贱的摇篮。 时一以第三者的立场静观着一位青春期少女的小心思因某个魂牵梦绕的男生而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各色的生活细节揉杂成一团,最终形成一段捋不直,道不完的青涩回忆,这份无果的追逐终将转化为一场漫长的道别。 尤翘楚对廖韵之说:“他没有,从来都没有想过,你做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等廖韵之情绪终有好转,安定了心绪后,一次交谈中她和她们说:“想和男朋友去打第一个耳洞。”彼时仍旧单身的她又自嘲的笑笑,“但可能有点久了,要等到我结婚了。” 她哪是她自认为的差劲女生,只要她愿意,谈场恋爱根本不在话下。 只要……她愿意。 她是在等一个她作为叶承彦女朋友的时机款款向他走去。 尤翘楚向来交际圈广泛,她生性放荡爱自由,此前分分合合的谈过几个,好在都好聚好散,不至于像时一和廖韵之现如今仍在一棵树上吊死。 经历这段挫折后,唯一让时一和尤翘楚略感欣慰的是,廖韵之知轻重,虽在中考前的几次市质检中水平发挥略有不当,成绩忽起忽落,但好在梳理好情感后,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卯足了劲,取得了理想的成绩。 这之间的那段日子里,她无数次蠢蠢欲动的起过联系叶承彦的念头,但一想到中考在即,就按压了下去,硬生生的斩断了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中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她“不知廉耻”地打了叶承彦的手机号码,时一可以想象出电话接通前廖韵之随着手机听筒中冗长的“嘟嘟”声,心率极其不平稳的感觉,一颗心脏险些跳出胸腔,她是在给自己最后一次“不要脸”的机会。 意料之内,叶承彦再次拒绝了她。这次她真切地听清楚了叶承彦隔着手机字句清晰的从嘴里吐纳出:“抱歉。” 毫无波澜的歉意。 挂断电话后,廖韵之由无声的抽泣转为不可控的哇哇大哭,就像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不顾脸面,撕心裂肺。 尤翘楚说真的很佩服廖韵之的毅力,不顾脸面,跌跌撞撞,勇往直前。如果换作是她,她根本做不到如此,坚持至今。 廖韵之是真的喜欢叶承彦。 她给她们的解释是没遇到对眼的人,暂时先不换目标,可是事实就是她打从心底里觉得任何人都比不过叶承彦,谁都没有他好。 之前在喜欢的人面前那么小心翼翼维护彼此情谊的女生,却恰恰是最愿意为爱涉险的人。 廖韵之心如死灰。 但她没料到的是自己一次次的死灰复燃。 尤翘楚看不下去,训斥说:“喜欢到入骨就是他妈的倒贴!” 暑假那次尤翘楚的邀约,廖韵之坐在沁人的甜品店内嘴里紧咬着吸管,单手支撑着下巴,隔着一整面的玻璃墙,室外的景象一览无遗。 时一持着一小勺的冰淇淋送至廖韵之的唇边,暗示她该将视线收回,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物上。廖韵之配合地张嘴吞下。 “容易走神的人多半心怀鬼胎。”时一说,说完后她后悔了,惊觉说错了话,自己开的玩笑一点都不恰当,她是怕廖韵之又因叶承彦而心事重重,不死心。 “现在已经不仅是鬼胎这么简单了,简直都幻化成人形,就差没走到眼前。”尤翘楚插嘴,结果被时一的一记白眼瞪了回去,只剩下一阵毫不掩饰的笑。 “我只是觉得周边变化挺大的。”自初三起,学业繁重,她们已很久没有好好的一同走在街上舒心的散心。 “喏。”尤翘楚朝玻璃墙外的方向扬了扬头,用手指一一指明其中的变化。 时一和廖韵之耐心聆听着她的讲解,眼珠随着她的指尖转动。最后落在了不远处正侧身站立在街道旁打着电话的少年身上,他不时探身向前往左右两旁的街道张望。 廖韵之下意识的躲闪,将视线收回,搅动着面前的饮品,低头不作声的喝着。 “他怎么在这?”尤翘楚和时一显然是慢了半拍,对视一眼后,把目光转向廖韵之,一同问出彼此的疑惑。 廖韵之有点无语,这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我怎么知道。”她现在只祈求不要碰面才好。 如果换作以前她们大可保证这份机缘巧合下隐藏着廖韵之蓄谋已久的成份,但今非昔比。 廖韵之对她们的疑心病不予理睬。 时一摇头叹息,感慨一句:“命中相生。” “没相克就不错了,还命中相生,那早八百年都干嘛去了。”尤翘楚愤恨不平。 “恐怕与他命中相生的另有其人。” 如果是以前她们定会悉心照顾廖韵之的情绪,说些委婉的话安慰她,可就算处处绕道避开现实,她也仍旧次次被现实扇了响亮的耳光。 所以,她们也就不再避讳,直抒胸臆,总比间接性伤害来的强。 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廖韵之不顾身旁的争论,望着玻璃外同行的一对男女,难掩失望之情。 起初她扭头是担心隔着一整面的玻璃会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曝光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过后才想起玻璃外的人根本看不到室内的动静,此举无疑是自己的多虑,才敢再次把头扭向他站立之处的方向。 他同身旁俏丽的少女迎面走来,这才看清他的全部面容。 “我们走吧。”廖韵之斜跨搁置一旁的包,起身欲离开。 “可是这么走出去不就正好在门口撞了个正着,那多尴尬啊。”尤翘楚是在替廖韵之尴尬,她自己其实倒是无所谓,可显然对方并不领情。 “总好过坐在这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等着他们上前打招呼,客套的回一句好巧,相互寒暄几句,等他们在附近的桌前落座,眼神还会不时在空中交汇。这样就不尴尬吗?”廖韵之显然按捺不住,她招架不了这么窘迫的局面,她控制不住。 “在这也呆的够久了。”廖韵之一边朝门口的柜台走去,一边掏着包里的钱。 “也许你说的没错,韵之心中的那枚鬼胎如今真的幻化成人形,走到了她的眼前。”尤翘楚用手遮掩着嘴,靠近时一,跟在廖韵之身后小声说道。 结账,转身,朝门口走去。每一个举动都刻不容缓,带着假意的淡然。 廖韵之从内而外推开右边的玻璃门,而此刻叶承彦正握着左边的门把欲从外向内推开。 两人站立在原地,都不再进行下一个动作。 到底还是难逃一面。 廖韵之内心沮丧,嘴角还是在叶承彦叫住自己的名字时微扬,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其实哪是那么夸张的事,也不过是一个暑假,如她口中那般的恍如隔世,廖韵之对叶承彦倾注的所有欢喜都像是昨日重现。 这种回答完全是在情理之中,客套而应景,无任何多余词缀。 停顿了几秒,礼貌性地朝叶承彦身旁的女生简单的眼神示意以示招呼后,继续手中的动作,将推门的幅度拉的更大,以方便全身而退。 头顶晴空万里,却无法驱散廖韵之心中那片风雨欲来前,令人压抑的乌云。 29 廖韵之突然发了一条动态。 “突然想起一句话,我不会一辈子爱你的。你要相信,这句话的可信度为八成,还有两成是挣扎,徘徊,不甘心???。” 时一在底下评论:“我把八成的爱留给你,两成的挣扎、徘徊、不甘往肚里咽。” 尤翘楚不明所以的回复一个符号:“?” 廖韵之半小时后把这条动态删了。 是尤翘楚按耐不住先在三人群里冒泡。 “叶承彦怎么了?”尤翘楚嗅到了一丝异样的端倪。 两分钟后,廖韵之回:“分手了。” 紧接着补充一句:“我提的。” 然后时一和尤翘楚各自在聊天界面前错愕了好几秒,缓不过神的是因为后半句。 她们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提起叶承彦了,时一也没太过问,尤翘楚更是没空过问。 廖韵之想说的话太多,故事里的每一件小事,小事中的每一个细节,更细致于叶承彦说话时的神态和词句间的情绪变调,都成为她印刻于心的反复揣摩,千丝心绪繁杂纷乱,随意抓起一头来讲,都是缠乱成麻的团。 但廖韵之只是神色淡然的输入对话框:“最后他伸出手想抱抱我,我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没有回应,他向前走了几步,我就往后退了几步,他执着得靠过来轻轻抱一下,随后我扭头就走,他说这么果断吗,头也不回,我就走得更快。” 此前是有多么拼命想要靠近,当下就有多么固执想要逃离。 尤翘楚不信,廖韵之有多喜欢叶承彦她是知道的,就算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她也不相信廖韵之是主动解除关系的那一方,她看不进廖韵之噼里啪啦敲出来的一个个迟钝的文字,她直接拨出一通语音通话。 刚一接通,尤翘楚才说出一个“你”字,廖韵之已是无法克制的泣不成声,容不得尤翘楚试探性地说完一句完整安慰的话,她竭力抑制生理上的悲戚起伏,却只是徒劳的把控成断断续续收不拢的哽咽。 时一和尤翘楚都不再说话,静默得任由另一端的宣泄,她们什么都没问。 时一在校社团活动日,高一下快结束的后半学期,加入了播音部。 廖韵之好她怎么突然选择了,时一倒还算认真的思索后回答:“就挺感兴趣的。” 当然这只是答案其中的一部分,而廖韵之要问的是另一部分。 “你填资料表的时候一定是想着林越的。”廖韵之笃定。 廖韵之和叶承彦分手后,一切如常,比当初的求而不得后更为释然,最起码,表面上是。 时一点点头,又摇摇头。 除了高三年段仍在紧锣密鼓的备战中,高一高二的学生闲散而欢乐。 陈桠楠不意外的固守阵地,自始至终不受楼道里、操场上的嬉笑欢腾所分散一丝注意力,她就那么粘在座位上一科接一科的刷着题。 时一在操场上大致逛了会,每个社团在篮球场上都占有一个固定的摊位宣传,有很多有意思的小玩意儿,四点的时候在阶梯教学厅还有社团表演,尤翘楚本想拉着她去,时一想想算了吧,就选择先回班,她上楼的时候正好碰见班主任下楼,然后在班级所在楼层的楼梯口拐角处相遇,他拿着薄薄的几页纸装订好的小册子。 “时一啊,一会这文理分科信息表传下去,让每个同学都核对清楚个人信息,确认无误后在最后一栏签名,放学前放我办公桌上。” “哦,好。”时一乖巧地接过。 她一边往班里走,一边随手翻阅班级同学的文理填报意向。 其实大多数的决定都是意料之内的选择,理科的名单整整排了两页纸,文科也才只是半页多。林越报了理科,宋因冉报了理科,陈桠楠报了理科……这些都没什么好意外的,直至她的视线在文理名单分界线处凝固、呆滞,江则排在选文名单的第一个,理科名单截止的后一位。 “江则,文” 时一脑中“嗡”的一声,乱作一团,难免不令她联想到文理志愿表那天江则所说的话,但她隐藏了自己可有可无的好,在将文理分科信息表传到江则面前时,也只是神色如常地递上准备好的黑色水笔,静候在旁。 时一就这么安安静静的陪着陈桠楠,又干巴巴地等着每一个回班的同学确认签名。 她始终翻在印有林越信息的那一页,失神地看着这两个组合而成的字良久,似要穿透。 江则坐在原位,在教室另一头注视着时一凝滞的背影。 直至窗外突然传来一致的口号声,才打破这份互不相干的静默和谐。 是高考临近前的动员,高一和高二同学组成一团在教学楼下整齐划一的呼喊着口号为高三生助力,学长学姐一致趴在楼层窗栏上向外探头以同等热情的欢呼回应着学弟学妹们的用心。 时一被鼓舞人心的振奋拉回当下,也不由好的挪动脚步往窗边走。 楼下热烈激昂的加油助威后大家围成一圈,中间空出一大块场地留足活跃空间表演。 林越站在外围人群里,仰着头,朝着班级所在的窗栏处高举着手挥动,又生怕那儿的人没留意到,又加大了摆动的幅度。 下午五点的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落在白净的短袖校服上衣。 时一在楼层上,缓缓从墙边露出右手略有羞涩的微微晃动,渐渐舒展的笑,都朝向他。 林越看到时一的回应,像个得意的孩子,又忽地脱离人群向她的方向加速奔来,在教学楼口消失。 时一仍站在那,看着无比闹腾的人群,内心隐隐期待,她在心里默读着秒数,1、2、3、4、5……66、67。 她听到楼道口由远及近,渐渐放慢的脚步落地声,实实在在又踏得她心慌无比,最后在班级后门口止住,彻底无声。 “时一。”林越在时一身后隔着一整块板报的距离。 林越最近很喜欢喊时一的名字,一遍遍的喊,却大多情况都没什么事,只是临时起意,就好像事先并没什么实质性的理由,喊完才后知后觉该说些什么好,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却总是时不时的不受控脱口而出。 他每每喊时一名字,越发觉得她的名字熨帖温心,而时一总是茫然的转向他,满脸堆着问号。 “没什么,”他声如蚊呐,稍稍别开了眼,似有罪证不敢正视,“就只是……只是想叫叫你。” 林越无论何时喊时一,哪怕次次如此毫无厘头,她总会不厌其烦的回应他,她一直在那,就那么在那。 时一背着光转向他。 林越挠挠头,偶有少年的局促:“我还以为你在哪呢,在操场找了一圈。” “我刚回班不久,逛完社团的摊点,就没去看社团表演了。” “我刚去玩了些小游戏,想着应该拉上你一起的,但你既然想呆在班上,那就一块儿呆着哪也不去了。” 你站在那,我们就哪也不去了。 林越说得很自然,是时一不断延伸的想象让她脸上微微泛红,林越没觉察出来。 江则站在时一身边,包括刚才,他们彼此招手,他都显得多余。 他唯一比林越看得真切、了然的,是时一悄悄红透了的耳根。 林越从课桌抽屉拿出习题册,还特意挑了本语文的,卷着笔袋离座,走到时一身后空着的位置坐下,哗啦啦地翻着页面。 “今天李女士布置的作业是第几页来着?” “八十九页的期末测试卷一。”时一边说边转身把文理分科信息表递给他。 林越在时一回答自己的问题时,其实已经翻到了那一页,他明知故问,偏要找些有的没的刷存在。 他什么时候这么无聊了?他内心暗骂了句幼稚。 不过他是真没记作业的习惯,全凭印象,时一是知道的。 林越只是大致看了眼面前的表格,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正准备落笔,就见前面的人身躯突然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倏地转身,在他刚写完一个横的笔画,试探性地问一句:“你……确认清楚了吗?” 林越木讷的点了下头。 时一疑惑的把信息表摆向她的方向,再次确认一遍,嘴里低声流畅地背诵着一串数字:“你手机尾号好像是63不是68吧。” 对于林越刚刚的肯定,时一显些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 林越又定睛细看了一遍,手机号码那栏的确打印错了:“是63。” “你把错误的手机号划掉吧,然后把正确的写在下面,插缝写小点应该还是可以看得清楚的。” 林越拿起黑色水笔,笔尖在即将触及纸面的上方处突然停顿,想了想又搁下,时一看着他拿起、放下,本想他修改完就收走,却不见他有下笔的意思。 目光从纸面上离开,稍稍抬眼就正对上他的视线:“怎么了?” “我字太大,写小不好看,你帮我写吧。”林越把自己的笔交到时一手里,还帮她摆正信息表,十分在理的模样。 时一犹豫了一下,就握着林越的笔,笔杆上残留着他掌心的湿濡,低头认真而顺畅的帮他修改好错误的手机号。 时一写的每一个数字,都能一点点勾起他嘴角的弧度,不是那种一一对照的生涩,是熟记于心的自信。 在他敏锐的捕捉到时一几近无声的说话气息里竟是自己排列组合而成的手机号的那一刻,他眼里流动着的是明亮愉悦的色彩。 “好了,应该没问题了,”时一收笔,盖好冷落在旁的笔帽,“要不你再看看?” “时一,”林越又再次喊了声她的名字,无比真挚,“我们当了四年同班同学,却没机会成为同桌,会不会有点可惜。” 他最近总在回忆,回忆那三年他与她的重合点,除了他总是一次次恬不知耻的在时一登记作业时坐在一旁心安理得地抄着语文作业,除此之外呢?还有些什么? 时一错愕在那,刚微张嘴,林越就抢先一步回答:“我会。” 他说得坚定无比,音量因急于肯定在空旷安静的教室内而稍显大了些。 时一可以感受到身边陈桠楠翻页的声音停止了很久,眼角余光的延伸,所对的江则的方向,也不可避免的被吸引了来。 “我会,”林越又再次强调了一遍,确认时一真的准确接收到他的信息,“我会可惜。” 时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咫尺少年满是期待的面容。 高中后认识的林越,总是“稍有不慎”刷新她的印象认知。 他比她以为的,更招人喜欢。 “如果……如果我也报了文科呢。”林越气势稍显不足,弱弱地问出口,小心翼翼地捕捉着时一细微的神情变化。江则可以,他也可以。 “你学理挺好的。”时一眉眼低垂,拿过信息表,收好,当下她真希望划掉她名字后面的“文”硬生生地改成“理”。 林越坚定的对她说他会,没成为同桌他会可惜,而当初的她也想随心而行对他说,林越,我跟你学理吧。但这种一股脑的决然很快被成绩排名的冲击抑制住了。 高一的最后几周过得很快,期末考试结束并没立刻放暑假,留校讲评试卷三天外加半天闭学式,老师改卷效率太高,留校讲评试卷的第三天早上各科成绩就出来了,下午年段排名表已列好,文理科的班级分配也安排好了,就感觉一天之内,做好了所有的学期收尾,校规定学期结束时平时存放在班级内的本一律清空带回家,不得留存在课桌或者柜内,大家边收拾边叽叽喳喳的询问身边的同学高二被分到了几班。 一整摞的,包是塞不下了,多余的也只能抱着回家了。 大家都把该带回去的叠在桌面上,站在教室后方看,课桌内空空如也。班级内闹腾的男生不少,本来教室也不大,组与组之间的过道并不算宽,却还是撒开欢的推推搡搡,路过时一这桌的时候一个在后面没把握拉扯的力度,一个在前面侧身躲开,正好撞上时一的桌角,桌子偏移的幅度过大,在桌上摞起来的高高的顷刻间全成了牺牲品,伴着周围几桌女同学的尖叫。 两个追闹的男生也停止了,僵在那显得分外无措,慌乱得忙说对不起,弯身想帮忙将散落一地的都捡起整好来弥补因自己的失误给同学造成的麻烦。 时一和陈桠楠一桌的都散在四周混在一起,陈桠楠全程没说话,只是蹲在那一本本捡起,旁边的男生更显尴尬,帮忙的动作愈加笨拙。 “没事,我们自己来就好。”时一先出声缓和气氛。 直到一本学校统一分发的笔记薄正好落在时一面前,封面上没有名字,时一打开内页,好知道是她的还是陈桠楠的。学校每学期都会发一整套各式各样的本子,诸如作文本、英语小册纸或空白的笔记薄之类的,其实大多都用不完,成为学生平时做题时随意抽出一本的草稿纸。 陈桠楠有个习惯,她会拿一种各科老师使用率不高的本子当做专门的草稿本,大多情况下,大家都随意撕一页在上面寥寥草草的尝试各类解题思路,草稿纸上东一块西一点的插空写,用完就丢,但陈桠楠不一样,她会规规矩矩的从上到下的用完一页再翻开另一页,每页纸的左上角都会标好是哪份练习的哪一题的草稿,她的好习惯为归纳错题和检查解题步骤提供了很好的做题痕迹,所以时一总能在陈桠楠做练习时看到放在一旁随时待命的“正经”的草稿本,后来时一也借鉴了陈桠楠的好习惯,以至于现在混乱在一块儿的,无名无氏无标记,她也不清楚到底是谁的。 时一随手翻到一页辨认字迹,却不小心看到夹在密密麻麻的理科解题过程中突兀的中文“林越”,字很小,被好几个斜杠划掉,试图遮盖销毁,但不彻底,她一眼就认出。 仿若受到一记重锤,喉咙干涩说不出声,这种相似感,就如她平日里想题无解时随性的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却不小心反复写了好几次“林越”这两个字,又惊得赶忙讲草稿纸揉成团扔进废纸篓里,好似整个心思都落在那了,回不过神来,整份习题磨磨蹭蹭地写完,却仍记挂着那个名字。 半天才吐出一句蹩脚的话:“桠楠,这你的。” 时一把草稿本合上还给陈桠楠,在归类整理的陈桠楠抬头看了眼,轻轻嗯了一声,接过。 她以为,她所以为的陈桠楠是那种除了学习,其他一概妄想分得她半分精力的好学生。 她想错了。 有些细微,在此时,终于得到了合适的正视。 为什么林越来座位找她时,身旁的陈桠楠笔尖总会带着迟疑,写题、翻页的速度也稍慢了些,时一之前一直仅以为是因为林越来找自己的关系而干扰了陈桠楠的思路,并没太过多想,现在,这些微弱的纹路渐渐清晰。 校门口人流涌动,肩上的包很重,抱在怀里的一摞很沉,她担心一不留神再次被撞散,那就真的太狼狈了,所以在越发往下垂时她总时不时向上抬一抬重新调整下手势。 她的心绪跟身体承受的重量一样沉甸甸的。 林越突然站在她面前,挡了她的去路,不等她多说什么就自然地接过她手里。 时一被这突然伸来支援的手和因自己一下子释重的手臂,讶异的目光顺着对方刚劲有力的手臂对上林越澄澈的瞳孔。 “走的还挺快,也不等等我。”林越似有怨念,“这么重,也不知道让我帮忙。” “还行。”时一没好意思,欲从林越手里拿回自己的,“还是……我自己拿吧。” 林越未卜先知般,时一刚稍有动作,他就灵敏的半转身背过去点:“我倒希望你多麻烦麻烦我。” 林越的声音不轻不重,正正好能飘进时一耳朵里,时一刚刚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拉了拉包的背带。 “毕竟下学期就分班了。”林越又说,突又义正言辞道,“但你还是能来找我的,实在不行,我去找你也可以。” 林越说这话时别扭的像个四五六岁的孩子,他那时总以为他们的关系飘忽脆弱得需靠那一道道难缠的数学题巩固,似是只有数学题的存在,时一才会多向他靠近几步。 有时时一会一连下来问好几道,一半的习题她都无从应对,林越刚讲解完一题,她又小心翼翼地翻页,指着另一题,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察言观色,然后温温吞吞地说:“还有……这题……” 时一在数学题面前显得分外不堪一击的怯懦,她甚至一度自我怀疑能不能学好它,如果她多独自较劲些,是否也能顺顺当当的得出标准答案。 可林越总能适时出现,站在呆滞地咬着笔杆的她身边指出自己的解题漏洞。 数学题和林越俨然就是一个共同体,林越搬着凳子坐在时一身边,他们挨得很近,构成了高一的后半段时光。 连一贯对语文放任随缘的林越,也渐渐在成绩上有了起色,而她还在一步步的摸索,投注大量的精力才换来期末考看起来还算不错的成绩。 “林越,谢谢你。”高一的最后一个从同一个班级里放学出校的傍晚。 “你别说得好像……说得好像我们以后没可能的样子。”林越因为时一突如其来的感谢,弄得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见时一一时语塞,他又慌慌张张地补充说:“我是说,我们以后还是可以一起做题的,我语文成绩还不稳定,剩下的两年……你再教教我,可以吗?” 林越最后的那声“可以吗?”说得轻柔,绵绵柔柔的,有着殷切的期盼。 “恩。”时一为自己这莫须有的难为情,一直不太敢直视前方,只是一味地看着脚下的路。 林越心底缓缓地舒了口气,差点露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2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14√ 尤翘楚后来是这么在时一和廖韵之面前评价何佑禹的:“简直是披着羊皮的狼。” 尤翘楚说这话的时候,她们正盘腿坐在足球场边的塑胶跑道上。 尤翘楚絮絮叨叨的满是怨念:“我他妈,入部已经快一个月了,何佑禹这家伙从第一周开始就让我打扫足球部卫生,我至今连个球都没学到。” 尤翘楚愤恨地拔着脚边的草,用力的一根根揪着巴不得被她连根拔起,仇视的眼神锁定着在球场上绕着一颗足球肆意奔走的何佑禹。 直至本在球员脚边转悠的足球,撞到了球框,偏离了原定的路线,朝尤翘楚这滚来,被她脚抵着才停止了滚动。 “尤翘楚,踢过来。”球场中央的何佑禹用力的朝她挥手喊叫。 “使唤起我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尤翘楚翻着白眼本不想理他,让他自己过来取,可奈何周围的人跟着起哄。尤翘楚掷下了手里的草,拍拍手,站起来,把所有愤怒的意念集中在脚尖,大力的一踢还不忘放句狠话,“老娘是来踢球的,不是给你当下人差遣的!”然后故意作对般,何佑禹越是向她招手示意往那踢,她越是忤逆他,偏不,对准另一个与他距离较远且无人看守的方向狠命踢。 抬着下巴,洋洋得意地看着何佑禹追着球跑,报复完的快意感油然而生,这才大快人心地坐下继续拔着草:“当下人好歹还给工资呢。你们说是不是?” 时一和廖韵之笑而不语。 “亏你们班的楚妤同学还任劳任怨,殷勤的任他宰割。”尤翘楚看向时一,指了指刚打扫完,从足球部教室背着包走出来的楚妤,“反正我是不想再干这事了,吃力不讨好。” “当初还不是你说他有点姿色,然后屁颠屁颠的加入足球部吗?现在是干嘛,看腻了?”时一不以为然,全当尤翘楚的话为耳边风。 “我都和你们说了,我加入足球部不是因为何佑禹,是真想学点什么,你们想想啊,你会其他女生所不会的技能,会不会觉得很酷,挺有成就感的那种。”尤翘楚扳着身子苦口婆心的解释。 “那楚妤还会跳舞呢。”廖韵之不服,“你去学个来?” “那可不一样,唱歌跳舞太俗,随随便便都能弄出点花样,还不适合我,我要的是英姿飒爽的与众不同。”尤翘楚沉醉在自己勾画的美好蓝图里不能自拔。 时一和廖韵之像看着神经病一般盯着尤翘楚。 “还有啊,我算是看出来了,楚妤压根就是喜欢何佑禹,不然你说一个好好的学跳舞的气质型美少女,报个足球部是几个意思。”尤翘楚犹如发现新大陆,凑近时一和廖韵之耳边小声说。 时一不屑于此,白了她一眼,还以为什么呢:“我早猜到了。” 楚妤一步步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她们噤了声,假装跟没事人一样看着那伙人把球踢来踢去。 那些人踢的差不多了,她们也都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学长,卫生打扫完,我先走了,这是钥匙。”楚妤恰到好处的笑容,钥匙放到何佑禹的手心。 “恩,先回去吧,不早了,快到清校时间了。”何佑禹怜香惜玉,温声细语。 “那我也走了。”尤翘楚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准备转身就走。 “等等,把足球拿回去。”何佑禹伸长了手,托着球。 “快清校了,学长。”尤翘楚在“学长”二字上,刻意放软了声音,强咽着一股令自己不断作呕的恶心感。 “你刚才干嘛了?”何佑禹置若罔闻,反问道,“今天卫生不是你打扫的吧。” “帮你捡球啊!”尤翘楚说得理直气壮。 “你还好意思说。”何佑禹也不管她如何强词夺理,“拿回去。”又把球朝前伸了伸。 “何佑禹!”尤翘楚简直要吼出来。 何佑禹不管不顾,硬是摆着非要尤翘楚把球送回去才放她走的态度。 时一和廖韵之对视了一眼,也无可奈何,冷眼旁观。 尤翘楚没办法,只能气鼓鼓的拿着球走人,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一把夺过何佑禹手中的钥匙,憋闷着一股气,甩头大踏步的走。 时一和廖韵之跟在后头。 尤翘楚把球安分的放在属于它的位置上,关上足球部的门,正要上锁,何佑禹倚着门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别急着锁啊,我还有东西要拿呢。” “明明你自己要回来拿东西,干嘛还非要让我帮你把足球放回来啊!”尤翘楚差点没被突然放大在她面前的超欠扁的嘴脸吓得半死,彻底炸了,“浪费老娘的时间!” “我喜欢啊!”何佑禹摇晃着脑袋,乐悠悠的推门进去。 这话简直火上浇油,彻底引燃了尤翘楚这颗一触即发的炸弹。 “你他妈给我滚!”尤翘楚一把扯过廖韵之帮她拿在手里的包,甩到肩上,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这足球部我死也不呆了!” 留下何佑禹愣在原地。 时一和廖韵之全程观望状,不发一语,对着何佑禹歉意的笑笑,摊手无可奈何状,然后跟着尤翘楚离开。 “啊!真是吃亏,做牛做马,任他差遣了近一个月,什么都没捞到。”尤翘楚烦躁的挠着头发,后又想通作罢,“算了,说起他来就气。你们要吃什么啊,不要客气,尽管点吧。” 今天是尤翘楚的生日,她们三个本来计划着早早结束尤翘楚足球部的事,然后走人去庆生,却被何佑禹扣留到这个点,她们出来的时候清校铃已经打响了。 尤翘楚还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她们还担心,大餐还没开吃,尤翘楚她自己倒是先被气饱。 “那倒不会,这样岂不是更划不来了。”尤翘楚不以为意。 “放心吧,花钱这事,我们不会让你少出的。”时一和廖韵之没心没肺的“讹诈”她。 话虽如此,但她们一页页翻着菜单,看着精美的食物,再比对下标价,摇着头心里默默否定掉,到底是下不去手啊。 最后合上菜单,把决定权交给尤翘楚。 “何佑禹这个混蛋,你们是不知道,简直衣冠禽兽,你们不了解内幕,刚开始我也被忽悠的以为是个很好相处的学长,好商好量的。”尤翘楚果然还是按耐不住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点完菜,服务员离开后,刚还说提起何佑禹就来气的人,现在又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叽叽喳喳的宣泄她的不满。 “说好不提他的呢。”廖韵之看怪胎般盯着尤翘楚。 “别急,先让我把话说完。”尤翘楚先一吐为快。 “那次我打扫完卫生把钥匙还给他,他丫的竟然还想让我跑腿去帮他买水。”尤翘楚敲桌,“重要的是他自己明明放了瓶矿泉水在球场边!他给我的理由是矿泉水常温,他要冰的!带汽!我想着,买就买吧,多大点事,早点打发完回家,反正小卖部也不远。然后啊,我就买了瓶冰可乐,跑去给他,速战速决的那种,结果因为跑太快,他拧开可乐的时候滋了他一身,他以为我报复她,心理不平衡,故意晃的。我就吼回去,你丫的,自己偏要的“汽水”,早知道我就如你愿多晃几下,来点猛的。他彻底懵了,然后梁子算是结下了。” 服务员一一上菜,时一和廖韵之兀自夹着菜、倒着饮料,默默听着尤翘楚讲话配合点头,还不时相互推荐刚送入嘴的食物:“这道菜不错啊,你尝尝。” “这家伙明知我不是吃素的,偏还来劲了,一次次得寸进尺。”尤翘楚叹口气,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时时置她于爆炸边缘的人,她终于动起了筷子,“你们刚才说哪道菜不错的?” 这话题一下子也转的太快了吧。 “这道这道。”廖韵之笑嘻嘻的指着她面前的那道菜。 “我后来觉得任由他激怒我这样可不行,我一定要沉得住气,让他知道我也是一个收放自如的人,不然就得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他那么来劲,我偏不中计,没准过阵子他觉得没劲了,就不打算耍我了。”尤翘楚还在喋喋不休的发表着评论。 在她们看来,尤翘楚并没做到收放自如,何佑禹也还在继续招惹她。 “那你说他怎么就不找楚妤的茬呢?”既然都说到这了,时一索性就着这个话题下饭配菜。 时一和廖韵之订的生日蛋糕做的差不多了,廖韵之离开去楼下的蛋糕店取。 “他脑子有病呗!”尤翘楚想了想后又说,“这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我想是来自军训时泼了人家一身绿豆汤的罪恶感。” 尤翘楚说的如此振振有词,时一无言以对。 “好吧好吧,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不知道的以为你喜欢他呢。” 尤翘楚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想太多。” 廖韵之提着一盒生日蛋糕进来,放在桌子中间,点上蜡烛。 尤翘楚性格中保留了太多尖锐的点,她嗤之以鼻的东西很多,但与她脾性所不符的反差之处在于,她仍旧会执着于一切古板而单一的形式流程,庆祝任一于她来说意义非凡的事,并乐此不疲。 尤翘楚高高兴兴的闭眼许愿吹蜡烛,时一和廖韵之在一旁唱着生日歌,然后欢呼鼓掌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这样她才算是度过了一个圆满的生日。 “所以呢,那次叶承彦找你干嘛?”尤翘楚先开口质问,话题的主人公一下子由她转向了廖韵之。 廖韵之低头不语,良久开口,弱弱的说一句:“他说他分手了。” “真快。”时一评价了一句,“在一起没多久吧,暑假那会才看到他和他女朋友的。” “他们中考前就在一起了,当时我不知情,所以才因此拒绝了我吧。”廖韵之为他辩驳。 “那肯定也没多久,以月为单位计算的爱情时限,随随便便一对情侣都能做到。”尤翘楚全然不顾廖韵之的想当然,直戳漏洞,“那他想干嘛。” “他说我挺好的。” “这不废话,要他讲。”尤翘楚气不过。 “他说可以试着考虑一下在一起。” “真他妈自以为是,就算试着考虑一下,也轮不上他说这话。你别光说他说了什么啊,你是怎么想的?” “我答应了。”廖韵之底气不足,缩着肩准备挨揍。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廖韵之松口答应在前,现在也于事无补,时一不发表过多的言论。 “虽然我知道这么说不对,但你真的可以不计前嫌?”尤翘楚反问。 廖韵之默然。 “你可以大度到不追问他,缝合种种嫌隙,淡然自若,甚至笑脸相迎,但你不可以像一个甘愿卑躬屈膝的拾荒者,轻而易举的捡拾洒落一地的不快,撕心裂肺的喊叫和抽抽搭搭的哭泣,堆满废纸篓的是你一张张接连不断擤鼻涕的废纸和殷勤填补却争相从镂空处钻出的兜不住的爱。这些你都无所谓吗?” 时一循循善诱,她知道为时已晚,廖韵之自动迈出去的那一步怕是怎么都收不回来了,但她就是想告诉她,即使她不管不顾的视若无睹,但作为闺密,她们真真实实的帮她记在心里,替她不值。 “韵之,我们是你的娘家人,希望你嫁的好。”尤翘楚感性地说,“我们为你苦尽甘来高兴,也为你前路渺茫担忧。” 她们希望她过的好,实实在在的好。 “我怎么可能不计较,正是因为太过计较得失,所以才不忍数次努力付之东流,我没有理由拒绝亲自找上门的机会,宁愿心甘情愿的舍身试险。”廖韵之哽咽,低低的倾诉,“你们说的我都懂,但是我喜欢他啊,我能怎么办?”她置身其中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糊涂。 怪不得其他,只怪在那一句,她喜欢他啊,她能怎么办? 谁说结果不重要,在廖韵之这儿,结果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所有的铺垫只换来自欺欺人的一句:“没事啊,尽力就好了。”那才是她对自己最大的心寒。 纵使她们上百句的劝诱,也敌不过廖韵之的心之所向。 但廖韵之心知肚明,无关利弊。她很开心,因为她们自始至终都时时系念着她的心事,记挂着她的幸福。 “不管怎样,我们都真心实意的祝你幸福,那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她们不会忘记,廖韵之为了走到这一步,磕磕绊绊铺设开来的不易。 最后她们不再聊廖韵之和叶承彦,一杯杯喝尽的饮料,一口口入肚的佳肴,一声声爽朗的大笑结束了尤翘楚十七岁的生日。 尤翘楚回到家后,在空间发了条状态,祝十七岁的自己生日快乐,并贴上了她们三人亲密的合照和她双手合十的许愿照。 不过三分钟何佑禹就找上门Q她,先是恭维的说几句漂亮话祝她一句生日快乐,后是里里外外数落了自己一遍,说是早知道今天她生日,说什么也不耍她玩。 “知道错了?” 何佑禹发了一个龇牙嬉笑的表情承认。 “礼物呢?” 何佑禹又发了一个礼物的表情。 “滚!”尤翘楚觉得这个字还不够狠,发送出去还不够解气,又补发了一条,“你当我三岁小孩哄?少来忽悠老娘,不过是比我多吃了几个月的奶,我妈要是早生我一个月,你也不过是跟我同年生的同级生。” “你要什么?下次我补给你?” “别想我再原谅你!”尤翘楚撂下了狠话决心不再搭理他。 奈何何佑禹后来又接连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没得到尤翘楚半点反应。 24 时一握着带有体温的手机,点开林越当下发来的最新语音消息,在漫天烟火的哄乱声中炸出了那句“我想你了”。 大年三十晚,除夕夜。 她懒洋洋地曲着腿摊在沙发上,对面的大屏电视自顾自地播放欢庆喜气的跨年晚会,客厅一角的牌桌上是大人手法娴熟的“唰唰唰”洗牌声伴着交杂在一块听不真切谁和谁说什么的闲谈。 时一错愕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半响都没缓过神来,只是干巴巴的盯着那个因为点开而早已消失了未听语音消息的提示红点的语音框。 “我想你了。”这四个字简短,时长七秒,是前三秒的犹豫沉默,中间三秒的温声轻语和最后一秒的静默无声。 时一再次点开,握着手机的右手赶忙将出声口紧贴着右耳,左手紧捂着左耳以隔绝外界杂音,这次她听得更清楚了,四个字字字清晰入耳,她确定她没听错。 妈妈和阿姨们从男人们的牌桌旁撤离,手里握着一捧磕完的瓜子壳,张手,撒进了茶几边的垃圾桶内,又各自重新从袋子里抓了一把放在手心。 “时一,往边上坐点,给阿姨留点位置。”妈妈指着沙发一角的位置示意她。 时一懂事地往边上挪了挪,尽量离大人们远了些。 她们相谈甚欢,接连不断的是一个又一个用牙齿咬开瓜子壳的咔嚓声。 她思绪万千杂糅成一团,不知道如何回话,又正好她爸喊她烧壶水,重新沏茶端给牌桌上的大人们。 她摆弄着茶具,往一个个空杯里添茶水,身旁突来的手机铃声,震得沙发垫嗡嗡作响,吓了她一跳,险些被手里刚烧好的热水烫到。 她暂且搁下手里的东西,迟疑了两秒,接起。 “时一,是我,林越。”林越沉稳的气息从手机里传来竟意外地更富有磁性。 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打电话还是头一回,就算平时学习的交流、问作业,也只是输入对话框。其实林越不用自报家门,她也能从音色中辨别出他,她心心念念好几年的男孩,有着不同于他人的会令她下意识紧张到不自觉咽口水的嗓音。 “恩。”她轻轻应一声表示在听,林越不知道的是,他的来电提示出现在时一手机显示屏里的并不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而是她存入手机很久却不敢拨出的准确无误的联系人名。 她早已把他归档保存,他不知,她便佯装得对细微处粗心而大意。 然后是无言的通话。 林越想问时一,你就不好我怎么知道你手机号?前十几分钟发给你的语音消息你听了吗? 他想当然的认为时一并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相比之下,她也许更在意他这通电话的目的与接下来所要说的内容。 所以他选择过滤掉他单方面的好。 他的尴尬与无措卡在喉间,正准备说出口一个“你”字,就听到手机里传来许是时一她爸喊她的声音,又弱弱地呑下了后续的话。 时一她爸催促了一声,她赶忙转头朝牌桌看了眼,接话道,来了,又对着林越说:“我爸喊我,你等等。” 她把手机搁在桌上,就起身端着几杯茶水往牌桌那走,空留林越耐心地对着无人应答的遥远而嘈杂的环境,任凭通话时间递增,他只顾整理着合适的措辞,想着近日有趣的话题。 林越打这通电话其实并没带着某种明确的目的性,该怎么开场又该说些什么,甚至于在拨通之前他都没想好,又担心显得过分刻意与拘束,又不愿顾虑太多最后反倒不敢按下拨通键,他不是个喜欢瞻前顾后的人,这不像他,而他只是很自然想着,他们很久没联系了,多久呢,其实好像也不长,放寒假到现在也就两周多吧,他想和时一聊聊新鲜的事与生活的乐趣还有……间接的想念。 时一竟有点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心揪揪的,她宁愿自欺欺人,是因为衣服穿薄了,客厅漏风,手脚受凉了。 但她清楚的知道,不是,她面对林越,用尤翘楚的词汇来表达就是其实内心是个怂逼。 她总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畏首畏尾的在进退间徘徊不决。 诸如当下的这句回话:“你还在吗?” 客厅太吵,室外的烟火声太杂,她拿起手机捂紧听声口就往卧室里钻。 “妈,我先回被窝里了,外面太冷了。” “让你多穿点吧,你非不听。”免不了被唠叨一句。 “还是被窝里暖和。”时一笑嘻嘻回答。 “再过半小时就跨年了,你爸这牌也打得差不多了,一会儿零点一起放烟花,你可别睡着了。”妈妈在门外嚷着,时一已经把房门带上,又提大音量问了句,“听到没?” 时一隔着厚重的门板,闷闷沉沉的一句话:“你们放吧,我一会就睡了。” “恩,在,我在听。”林越的语气里透着极力证明自己存在感的急迫。 时一不知道要聊些什么,林越又想跟他谈些什么,两秒的无言后是林越尴尬的两声傻笑:“今晚烟花挺美的。” 时一觉得挺逗的,大概是想象着林越对着空气难为情地挠着后颈的模样,她抬头看了看窗外漫天烟火炸开的流光溢彩,“啾!”升空、“嘭!”四散,却很煞风景的打趣他:“恩,就是有点吵。”带着刻意的小小的不悦。 时一光是想着林越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听着林越勉强的附和,那带着渐渐微弱而不自信的语调:“是有点……”以至于当下的她,太过沉浸于此,因无线电波而成为彼此有声牵挂的默契,她竟忽略了林越话里明显的破绽——她在老家的小镇里,自是有接二连三的烟花观赏,年年如此,大同小异,没什么可惊艳的,可林越身在市区,是明令严禁燃放烟花爆竹的。 “你要睡了吗?” “还没,那是骗我妈的。”时一又往被窝深处陷了陷,整个人都被温暖包裹着,语调也不自觉得变得格外柔和。 林越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明显的没话找话,说出一句:“快开学了。” “恩,寒假挺快的,大概……大概再过一周吧。”时一扳着手数着日子。 “真希望快点开学啊。”林越由衷的一句感叹。 “为什么?”时一不由的好,没忍住,不客气的噗嗤一声笑出,为句末暴露了他难得如孩童般真挚期待的感叹词。 “因为,”林越顿了顿,继续说,“因为可以早点见到想见的人……比如你。” 时一渐渐收拢了笑,窝在被窝里的舒适身姿突然僵住,她该怎么接话,她脑袋里盘旋着那条她还未做回复的简短语音。 “林越,你真让人心动。”她极力抑制内心的波澜,又不忍嘴角微微一笑,宠辱不惊的说出一句赞美。 真的很难不让人心动。时一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带着莫名的暗自神伤。自作主张地帮他补充着后续的话,比如她,比如何佑禹,比如尤翘楚,比如江则……等等等等,都是别无二致的想念。而此刻,只是因为林越与她通话,暂时省略了后面的他们,单单说了个她,才会令她措不及防的悸动。 “你什么时候跟何佑禹学得这么油腔滑调的?”时一带着微微刻意的不悦反问道,她不想对这些没由来的过于计较,她怕她太过认真,最后反道闹了笑话不好收场。 “我是说真的。”林越委屈地替自己申辩。 她竟开始觉得此时的他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我相信。”虽然略微牵强,但时一决定暂时先搁下这个话题不再展开,她赶紧转移话题,生怕自己再与林越纠缠于此下去,会牵引出自己不合时宜的告白,向他一一招供这三年多来的心思,“你……你作业都写完了吗?”硬生生的开启另一个话题。 “恩,昨天刚写完的。” “哦。”时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也刚写完。” 林越很快意识到了场面的一度尴尬。 “家附近开了家手工自制冰淇淋店。” “冰淇淋?”时一听着林越自然吐露的“家”字,想入非非的羞涩,听来颇有种“我们家”的意味。 “恩,前几天刚开业。” “这个季节开业?”不太合适吧,冬天的冰淇淋店,与夏季相比,正常来说生意大多惨淡。 “恩,不过第一天挺多人光顾的,第二天也很多,第三天也不少,第四天稍微人少了点,第五天就不是很多了,最近只剩些寥寥无几的客人。” 林越细致的观察与认真的分析,冷不丁的好笑,时一毫不掩饰的笑出声:“大哥,你是去那蹲点了吧。” “没有,就是没事在附近转悠转悠。” “怎样?好吃吗?” “额,我还没进去过。” “你光在附近散步,也不进去尝尝鲜吗?”时一诧异道。 林越嘿嘿傻笑了两声:“听说挺好吃的,就是开得不合时宜了点,”然后问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再过三四天吧。”时一掐着日子数着天数,“怎么了?” “没。”林越稍稍矜持了些。 “恩?” “我其实想说,家附近的冰淇淋店开业了,我想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吃。” 时一怔住了,半响说了个愉悦的“好”字。 他们后来聊了很多琐碎和八卦,比如初中一对被大家尤为看好的两人分手了;初中基本毫无互动的两人毕业后竟告白在一起了;初中的年段长和隔壁班的语文老师快要结婚了……而当林越说到当年五班的孙小小时,时一不知道怎么接茬了。 孙小小中考成绩不理想,毕业后进了所“尼姑庵”——幼儿教育职业学校。初中时,她一是以清纯惹人爱的外貌而“闻名”,二则是以分分合合斩不断的桃花运。提起孙小小这三个字,时一的第一反应是尤翘楚,因为尤翘楚是时一目前所知,情史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一个样貌样含蓄清新,一个张扬“风骚”。第二反应是——她喜欢林越。 孙小小,一个一度出现在林越参与的球场上甘当后勤,递毛巾送水跑腿,最后在男厕所口被婉拒的女生。那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林越有意思,但真正令人咋舌的应该是,前一天还兴致匆匆的告白,第二天就挽起了学长的手出现在学校食堂,大家甚至曾一度怀疑孙小小对林越的告白到底走没走心。 “那你说她谈了那么多任,走心了几任?” “鬼知道。” 后面这事就翻篇了。 时一在尤翘楚面前提起过她,就感情这事拿来比较,那会儿尤翘楚不高兴地抗议:“什么叫半斤八两,简直差远了,孙小小那是来者不拒,我这是择优录取。况且啊,我还是很自爱的,谈归谈,却不乱来,当时全年段都传她不知道跟多少个男生发生过关系,不过啊,我也没谈几个吧,除去一些潜在关系的暧昧对象,正儿八经在一起的也就那么三四个吧。她可比我厉害多了,隔两周换一个,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可我谈恋爱也就你们了解实况。” 尤翘楚说的没错,她再怎么玩也有底线与原则不僭越,时一玩笑性的带着“哦?是这样吗?”的神色质疑,重新上下打量了一遍尤翘楚,毫不遮掩的“嫌弃”。 “你这什么眼神呢,说真的,如果说我是明里犯贱,那她就是暗地发骚了。我那是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所该承受的性感,她那是带着虚伪的清纯。” “我其实也很专情的好不好,就是运气不太好,烂桃花扎堆,没遇到合适的人。” 尤翘楚在时一面前辩解。 时一第一次发现林越竟是也有如此碎碎念的一面。 而这些她都知道,远比他知道的早,毕业分手了的那对,她后来偶然在街边的奶茶店碰见她与身边的陌生男子举止亲昵,她好友列表里那对看似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换了情头,而空间里也不断刷屏着同届生对老师的结婚祝福。 但她没戳穿,对于林越分享着过时的消息,依旧觉得新鲜而有趣,她耐心的听着。 “孙小小你知道吗?”林越小心翼翼的试探。 “五班的班花?” “恩。” “还是挺有名的。” “怎么说?” “追求者挺多的。” “恩,这倒是。” “这答案你似乎不太满意?” “也不是,就突然想起,想跟你随便聊聊。” “我还知道她跟你告白过。”时一本来没打算提这事的,她怕显得太过八卦。 “你知道?”林越莫名的喜出望外。 “应该说全年段没有人不知道吧。” “不是,我就是挺诧异的,我还以为你不太关心这些事的。” “略知一二。”对,她的确不太关心这些有的没的,时时都可能更新的年段咨询,但和林越所挂钩上,她都忍不住侧耳倾听几句。 “你后来为什么拒绝了?”既然都聊到这了,索性多满足些她的好心。 林越诧异时一在学习之余也并非不是没有关注过他。 但其实不止如此,时一对林越的风吹草动在意得要死。 “感觉……不太合适吧。”林越回想当时的场景。 “那怎样的算合适?”时一顺势提问,也满足自己的小小私心。 “我所喜欢的就是最合适的。” “恩。”虽然毫无信息可循,但这答案令她也无从再追问下去。 他们聊了很多没营养的话题,时间一点点流失,房门外的牌桌早已散了,隔着堵墙,隐隐约约的传来挂壁电视里中央卫视的跨年晚会现场全民齐声在台下倒计时的一致欢呼。 “快到十二点了。”时一不由的在心里跟着外头的节奏一齐默默倒数。 最后,当数到0时,他们竟不约而同的对彼此说出简单而真挚的祝福:“新年快乐。”说完两人都默契的笑了笑。 零点整,又是新的一天。 时一礼貌性的道了声晚安,林越回以同样的晚安。 她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在即将挂断通话的前一秒:“等等。” “恩?” 时一深吸一口气,咬字清晰的平缓吐出:“我也想你。” 不容对面给出任何反应,就急匆匆的赶忙挂断。 时一身躯平躺在床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在毫不消停的烟花声中,带着微热体温的手机被她紧捂在胸口,胸腔内“砰砰砰”的心脏律动打乱了她的一切思维。 她利落地掀开棉被翻身下床,拉开窗帘,趴在窗台上,撑着脑袋隔着玻璃窗看绚烂的烟花。 “今晚的烟火真的很美。”她痴痴地想。 把她拉回现实的是尤翘楚不合时宜的消息提示音外加振动。 “亲爱的,你啥时候回来?” 她完全能想象得到尤翘楚输入消息时一脸有求于人的贱兮兮表情。 “再等个三四天吧。” “到时作业借我。”直接说明意图。 “哪科?” “恩……全拿来吧。”尤翘楚毫不客气。 “天呐,你都没做吗?再过一周就开学了,三四天时间补得完吗?” “不至于不至于,之前也有向其他人东抄抄西写写的,但还是没写完,这不现在准备重新查缺补漏一遍,索性向你一次性都借来啦。” “‘查缺补漏’这词不是这么用的吧。” “哎呀,反正你懂的,等你回来呦,”末了还补充一句油腻的告白,“爱你。” “是啦是啦。”时一只得由着尤翘楚。 退出和尤翘楚的聊天框,她这才看到江则零时零分发给她的祝福:“时一,新年快乐。” “谢谢,新年快乐。”她客套的回复。 “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了。” 时一刚发送完成,江则立马回复了她。 “没,但是已经准备睡了。”她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也不好交代刚和林越挂完电话不久,时间也的确不早了,她选择以此为由结束尴尬的聊天,“你也早点睡吧。” “恩,晚安,有空聊。” 时一从江则的“有空聊”中隐隐觉察出些许失望。 “晚安。” 虽说是打字,但时一能明显的感知到自己面对不同的人,其对于她的特殊性,只有她知哪怕同一字眼,所体现的语气与情感都不尽相同。 不同的是心境,而不是说出口的那句话。 她在心里又友善的说了一句晚安,继续抬头欣赏烟火。 28 林越在讲台上念自己的作文时,李女士站在教室边上,大家都专注的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时一却不太敢直勾勾的长久注视着他,一会抬抬眼看着前方也是刻意掠过林越,只要不是聚焦在他身上,边上的一切都能成为她分散的点,一会又低下头去盯着自己课桌上的作文纸,她又在心里通篇快速默读了一遍,以保证一会轮到自己上台时能如此气定神闲,顺畅结束。 全班一致的掌声意味着林越结束,掌声平息,李女士紧接着就喊了时一的名字,示意轮到她了。 时一起身走向台前,带着自己的作文纸,与下台回位的林越正好目光交融,然后站定、开始。 林越眼中的暖意与期待令她心慌,匆匆就避开了。她一直对这个环节有种矛盾的心理,以前倒也不会,最近越甚。她全程念着作文稿,双手捏着边沿,手心沁着汗,一眼都没离开过文字,余光都不曾微微留意台下同学的面孔是何反应,她的视线完全紧紧的笼罩着手中薄薄的纸,一字一句透过眼睛输入脑中再从一张一合的唇齿间流出。 林越以前的作文课,只顾埋头刷题,谁在台上念什么作文都不如他笔下的一连串公式吸引。时一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在台前读自己作文时略表难为情的呢?是那次林越又心存侥幸的在李女士作文课上写理科题被她抓个正着。 李女士没多说什么,只是从教室边上不紧不慢晃悠着绕到后排然后静静地站在林越桌边,她就那么站在那,没有一点声响、一点示意,依旧自然的关注着讲台上的同学,周身散发着无法忽视的喜爱,林越突的被李女士投在自己习题册上的阴影怔住,笔尖顿住不敢继续,很识趣的搁笔盖上笔帽,合上习题册收回课桌里,把晾在边上的作文纸重新在课桌上铺平,挺直脊梁骨,重新目视前方,从头到尾,动作井然有序,就当做什么都没被戳穿一样。 那时,在讲台上念着高分作文的正是时一。 林越不慎跌入了她的余光,清晰的语句衔接一下子断了,本能完整念完的句子,中途口误,停顿了两秒,纠正后又重新将这个句子完整的读完,后半场林越听的很认真,那次作文课结束后,林越给时一发了条消息:你写的作文真招人喜欢。 时一没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赞美,就因为他今天被迫从题海里拉回语文课堂,难得正经听回作文课? 时一回他:可不止我一个。 林越回的迅速:只有你一个。 时一没再回他,心里的瓶瓶罐罐一下子被打翻,酱醋茶混在一块,梗在心头难平息。 时一退出聊天页面,锁屏,手机塞回包最里层。 他们在同间教室里小心翼翼的用着手机,隔着嘈杂的课间。 自此之后的作文课,林越只做一件事,等待李女士口中唤起的那声时一,然后见她缓缓站起、离座、上台分享的背影,时一最近把长发梳起成高高的马尾,微微晃着,几根拢不起的碎发别在耳后,搅得他心痒痒。 今天周五,本来下午四节课,因高一年级家长会,学校要求提早一节课放学。他们开始在教室上本周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家长已经在多媒体报告大厅就坐。 老唐的数学课没好意思拖堂,时一是妈妈来开的家长会,她想着去足球部待着写会作业然后等家长会结束一同回家。 家长们在门外走廊等着,时一包收拾的飞快,迎上了妈妈温暖的目光,她背着包走上前,在一片混乱中指着自己的位置:“妈妈,家长会结束记得给我发消息,我到时在校门口等你。” 妈妈说了个好,然后走进去,时一看见妈妈在自己的位置正确落座,才转身朝楼梯走去,她迈下几级台阶后,江则就在后头叫住了她,她站定回头看了眼,他已来到身后。 “你包拉链没拉好。”江则在她头顶说道。 时一向后伸手在包外沿摸了摸,的确没拉好,她本想卸下一边背带,把包挪到身侧,把拉链拉好再背上。 不等她这么做,只听背后“哗啦”一声,是江则帮她拉好了。 她回了句谢谢。 时一见他没背包,手里拿着几页装订好的纸:“不回家吗?” “班主任让我帮忙交个材料去教务部。” “哦哦。”时一默默点了点头,机械的应答了两声,似想到了什么,又抬头问他,“班里最近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吗?或者班主任那有什么材料需要我们整理统计的?” 如果不是正好碰到江则交材料提到这个,时一险些忘了自己还是个副班长的职位,似乎好一阵都没她什么事了,现在想起,觉得不太踏实。 “放心吧,该整理的我都弄好了。”江则本想扯扯她的马尾,但没伸出手去,只是说道,“早点回家吧。” 时一更不好意思了:“下次记得叫我一块弄。” 江则笑得很暖,没回答。 她不放心又强调了一遍:“不能让我这个副班长太轻松。” “有我罩着你,不好吗?”江则嘴角仍旧微微勾着。 “不好。”江则越是这样,时一越心虚。她其实很想说,要不我跟你一块去教务部交材料吧,可又觉得现在说这话显得多余,只能暗自提醒下次自己要主动点问。 “知道了。”江则不可否认内心难掩的小失落,嘴角弧度却没松下来,“如果我记得的话。” 时一推开足球部的门的时候,里面只有楚妤一个人,时一已经很久没在放学时间来足球部了。 楚妤专注地写题,时一在她对面坐下,也拿出作业放在桌上。 只有进门那会,彼此对视微笑,然后默契的埋头解题。 “你也在等家长会开完吗?” 时一因为一道数学大题犯难了,而楚妤写题的进度似乎也停滞不前了有一会。 楚妤愣了下,然后对她点点头:“嗯。” 一阵沉默,楚妤有时候想题思绪无解时会盯着窗外看好一会,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足球场,然后回过神来又继续面对棘手难缠的题目。 楚妤望向窗外的时候,时一也会不自觉地被吸引了去朝外头看,何佑禹和队友们在操场上踢球,林越也在其中,她一下子明白了。 楚妤痴迷沉醉的模样,明眸牢牢跟随着球场上尽情放肆的活泼身影,她难以抵挡楚妤侧颜由衷的美好。 许是察觉到时一的目光,楚妤神色慌乱中微微透着腼腆地笑:“今天……今天的数学卷子好难啊。” “恩。”时一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自己无掩饰的直接举动。 然后鸦雀无声。 一道难题进行不下去,愁眉不展,暂且跳过,继续后面的题目,也不容易,做题进度进行的一点儿也不顺利,时一很苦恼,她呆呆地盯着试卷上东一块西一块的空白处,她真的不适合学理。 林越在她身后微微弓着背,唐突的气息令时一身躯不敢动弹,僵在原位,抿嘴等候。 有点近。时一想。 林越看了眼题,思索了一会,就扯过时一边上的一把椅子挨近她,洋洋洒洒在草稿纸上写着详尽的解题步骤,她的视线随他顺畅的笔尖而滑动,她的思绪从题中挣脱,注意力渐渐游离在外,林越握笔的手骨节分明,领口解开一颗扣的白色校服被头顶的“吱呀吱呀”转的风扇吹得微晃,撩得“春心荡漾”,一滴未干的汗滑过喉结,眼睫轻颤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头发还留有指间随意抓过的痕迹…… “今天的作文课就你一人上课分心了。”林越保持着写题姿势,只是嘴里说着与笔下毫不相干的内容。 时一以为自己又被抓包了,赶忙看向别处,她兀自郁闷,分心了? 她又满脸问号转过头去,看到林越并没将视线脱离试卷看向她。 “就只有你一人,”林越声音没底气的弱了下去,“没有专心看向我。” 他说得很虚,正好算出了最后的答案数值。 时一脸倏地泛起了粉红,她第一反应是偷偷看向楚妤,她怕自己多想,更怕自己多想以为旁观者会多想。 楚妤的笑意味深长,低下头去,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就当做自己是个乖乖做题的小透明。 “我……我那会……在想……一会就该轮到我了。”时一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回答他。 而实际上是,他曾把目光在她身上逗留,不偏不倚,她知道。 “大家都统一抬头,只有一个人,低头看着自己的课桌,毫不配合。”林越似有“怨念”,“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反而表现得特别的明显……让我忍不住注意你……” 时一哑然,是她……做错了? “我有认真在听。”她弱弱地解释。 林越有点哭笑不得,重点不是这个。 “总之……总之就是你下次别搞特殊了。”反正你要看着我,林越内心想。 在等待家长会结束的放学时光里,热气渐渐退散,他们坐得很近,他静静的待在她身边做着相同的卷子,不时侧目,看她磕磕绊绊解数学难题时的愁闷模样,他们并排坐在一起,一不留心手肘便能碰到对方的距离。 时间一晃而过,林越说:“这个学期结束,我们就是整整四年的同班同学。” 因为再次相遇而重新留意她,而却才只是真正开始了解这个叫时一的女生。 时一若有所思,停笔:“距离高考还有两年。”她说的委婉含蓄。 她在算时间,在算在下一个好运来临前,他们还有多少可以相处的天数。 她不贪心了,高二文理分班的事,是在警醒自己的学生职责,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难能可贵,他们进了同一所高中,分到同一个班级,处着同样的交友圈,排着同样的课程,看向同一块黑板,做着同一份作业,拖着同一课的堂…… 而未来两年,这些诸多重叠的点,只伴有踩着机械的铃声相关联。 时一不想多想,她只关注当下、此刻,近在眼前的人是林越。 妈妈发来消息时,作业也写得差不多了。 她随口咕哝了一句:“数学真的很难。”无可奈何。 时一跟楚妤和林越说了再见。 林越不着急,气氛使然,关爱同学:“还不回去吗?家长会也结束了,一会就清校了。” “过会吧。”楚妤点亮手机看了眼屏保上的时间。 楚妤的这个动作在林越解读看来很像某种多余的解释,换层意思,其实与时间并无关,她想多留会儿。 林越终于想起该怎么回答时一临走前的随口一句。 今天他们没有一块儿回家,时一脑子里不断回放着林越的侧脸,手机是信息提示的振动,她点开。 “你不需要什么都会。” 过了两秒,又是一条他的消息。 “有我在就好。” 时一不可抑制的嘴角翘起。 林越满心充盈着愉悦感,迎着傍晚的微风,又重新投入绿茵茵的球场怀抱。 尤翘楚谈了恋爱,足球部也去的少,她大多情况就是踩着点放学,跨上沈适的电动车后座去约会。何佑禹一如既往的在放学后踢球,尤翘楚也不再与他吵吵嚷嚷,楚妤每天都会在足球部准时报到,虽然足球部没人明文规定要如此,而大多情况,只是她一个人待着,然后写作业到清校。 清校铃响起,何佑禹才与队员结束踢球,回到足球部,带上包,时一后来才知道,楚妤每一天学校生活的结束都是在等何佑禹的一句,回家吧。然后她乖乖的收拾好包,何佑禹会等她,队友们一一离开,而她等着何佑禹锁好门,再一同走出校门。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们互不干扰的做着各自的事,而她多了一份心甘情愿的等待。 何佑禹肩上甩着个兜着足球的,问楚妤:“这么喜欢待在足球部写作业啊。” 楚妤答:“因为清静,还能一个人独占大大的办公桌。” 何佑禹忍不住被她的可爱打败:“这样很让我怀疑,你加入足球部的目的,就是为了好好找个地写作业的。” “也不是没可能。”楚妤笑得很甜。 “高二彻底结束的时候,我也要全力以赴的备战高考了。”何佑禹说得有些怅然。 “你要退足球部了?” “也不算退吧,打比赛是不太可能了,也不可能每天放学都在操场踢球了,时间应该会被卷子填满,但偶尔还是会来足球部玩玩的。” 楚妤思绪万千。 何佑禹说这话的时候,想的是尤翘楚,他会想,如果现在面对的说话对象是她,他跟她说这话,尤翘楚大概会爱搭不理的回一句:“你爱来不来。” 尤翘楚在的时候真的很吵,没完没了,叽叽喳喳,他的生活太一成不变,而尤翘楚是鲜活生动的,他很喜欢跟尤翘楚抬杠,然后听着尤翘楚咬牙切齿的念叨他的名字几欲火山喷发,他有种诡计得逞的爽感。 他看着尤翘楚沉浸于恋爱的蜜罐,和时一她们在校食堂的餐桌上分享着微小的甜蜜,然后兴冲冲的背着双肩包一颠一颠的往校门口跑。 他偶尔也会发出邀请,问尤翘楚是否来看他球赛,是否一起打游戏。 而她多数情况,会犹豫一会,然后吞吞吐吐地说一句:“要不改天吧。” 他们不再吵吵嚷嚷,虽然还保留着之前的相处模式不可避免的偶尔互怼上几句,但又多了一丝不知缘由的不自在的客气,尤翘楚整体都变得比以前稍微柔软了。换作以前的她拒绝,情绪会中透着理直气壮的任性,说一句老子没空,而这情绪多半只是单纯的因为被轻易惹恼后心里的那句“何佑禹今天又这么欠揍”,现在的她,面对何佑禹一次又一次的询问,竟因无端的罪恶感不忍拒绝,只得说着下一次。 而何佑禹一直没等到尤翘楚口中的下一次,最起码在尤翘楚粉红冒泡的恋爱阶段,更多的则是,在尤翘楚的下一次到来之前,何佑禹拿捏着合适的机会重新计划着下下次、下下下次……该以什么借口自然的展开。 他以不同的方式,发出不同的邀请,他在这一次的被动等待里进行着下一次主动邀约的准备。 下一次的时间一次次无限定延长,尤翘楚也在不得已的拒绝中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何佑禹最后不再问了,他选择全然等待。 何佑禹想着,尤翘楚的改天吧,大概是要盼到她万一哪天分手了才能到头。 尤翘楚忙于奔波并乐此不疲于学习和恋爱的均衡发展,他撇开私心,不谈喜欢,也分不到她一星半点的时间。 他后来问尤翘楚:“你知道你欠我不止一局游戏和不止一场观赛吗?” 尤翘楚坦荡无畏地摇着头回他:“还你就是了。” 这是尤翘楚和沈适分手后的事。 而这又都是后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3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24 时一握着带有体温的手机,点开林越当下发来的最新语音消息,在漫天烟火的哄乱声中炸出了那句“我想你了”。 大年三十晚,除夕夜。 她懒洋洋地曲着腿摊在沙发上,对面的大屏电视自顾自地播放欢庆喜气的跨年晚会,客厅一角的牌桌上是大人手法娴熟的“唰唰唰”洗牌声伴着交杂在一块听不真切谁和谁说什么的闲谈。 时一错愕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半响都没缓过神来,只是干巴巴的盯着那个因为点开而早已消失了未听语音消息的提示红点的语音框。 “我想你了。”这四个字简短,时长七秒,是前三秒的犹豫沉默,中间三秒的温声轻语和最后一秒的静默无声。 时一再次点开,握着手机的右手赶忙将出声口紧贴着右耳,左手紧捂着左耳以隔绝外界杂音,这次她听得更清楚了,四个字字字清晰入耳,她确定她没听错。 妈妈和阿姨们从男人们的牌桌旁撤离,手里握着一捧磕完的瓜子壳,张手,撒进了茶几边的垃圾桶内,又各自重新从袋子里抓了一把放在手心。 “时一,往边上坐点,给阿姨留点位置。”妈妈指着沙发一角的位置示意她。 时一懂事地往边上挪了挪,尽量离大人们远了些。 她们相谈甚欢,接连不断的是一个又一个用牙齿咬开瓜子壳的咔嚓声。 她思绪万千杂糅成一团,不知道如何回话,又正好她爸喊她烧壶水,重新沏茶端给牌桌上的大人们。 她摆弄着茶具,往一个个空杯里添茶水,身旁突来的手机铃声,震得沙发垫嗡嗡作响,吓了她一跳,险些被手里刚烧好的热水烫到。 她暂且搁下手里的东西,迟疑了两秒,接起。 “时一,是我,林越。”林越沉稳的气息从手机里传来竟意外地更富有磁性。 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打电话还是头一回,就算平时学习的交流、问作业,也只是输入对话框。其实林越不用自报家门,她也能从音色中辨别出他,她心心念念好几年的男孩,有着不同于他人的会令她下意识紧张到不自觉咽口水的嗓音。 “恩。”她轻轻应一声表示在听,林越不知道的是,他的来电提示出现在时一手机显示屏里的并不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而是她存入手机很久却不敢拨出的准确无误的联系人名。 她早已把他归档保存,他不知,她便佯装得对细微处粗心而大意。 然后是无言的通话。 林越想问时一,你就不好我怎么知道你手机号?前十几分钟发给你的语音消息你听了吗? 他想当然的认为时一并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相比之下,她也许更在意他这通电话的目的与接下来所要说的内容。 所以他选择过滤掉他单方面的好。 他的尴尬与无措卡在喉间,正准备说出口一个“你”字,就听到手机里传来许是时一她爸喊她的声音,又弱弱地呑下了后续的话。 时一她爸催促了一声,她赶忙转头朝牌桌看了眼,接话道,来了,又对着林越说:“我爸喊我,你等等。” 她把手机搁在桌上,就起身端着几杯茶水往牌桌那走,空留林越耐心地对着无人应答的遥远而嘈杂的环境,任凭通话时间递增,他只顾整理着合适的措辞,想着近日有趣的话题。 林越打这通电话其实并没带着某种明确的目的性,该怎么开场又该说些什么,甚至于在拨通之前他都没想好,又担心显得过分刻意与拘束,又不愿顾虑太多最后反倒不敢按下拨通键,他不是个喜欢瞻前顾后的人,这不像他,而他只是很自然想着,他们很久没联系了,多久呢,其实好像也不长,放寒假到现在也就两周多吧,他想和时一聊聊新鲜的事与生活的乐趣还有……间接的想念。 时一竟有点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心揪揪的,她宁愿自欺欺人,是因为衣服穿薄了,客厅漏风,手脚受凉了。 但她清楚的知道,不是,她面对林越,用尤翘楚的词汇来表达就是其实内心是个怂逼。 她总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畏首畏尾的在进退间徘徊不决。 诸如当下的这句回话:“你还在吗?” 客厅太吵,室外的烟火声太杂,她拿起手机捂紧听声口就往卧室里钻。 “妈,我先回被窝里了,外面太冷了。” “让你多穿点吧,你非不听。”免不了被唠叨一句。 “还是被窝里暖和。”时一笑嘻嘻回答。 “再过半小时就跨年了,你爸这牌也打得差不多了,一会儿零点一起放烟花,你可别睡着了。”妈妈在门外嚷着,时一已经把房门带上,又提大音量问了句,“听到没?” 时一隔着厚重的门板,闷闷沉沉的一句话:“你们放吧,我一会就睡了。” “恩,在,我在听。”林越的语气里透着极力证明自己存在感的急迫。 时一不知道要聊些什么,林越又想跟他谈些什么,两秒的无言后是林越尴尬的两声傻笑:“今晚烟花挺美的。” 时一觉得挺逗的,大概是想象着林越对着空气难为情地挠着后颈的模样,她抬头看了看窗外漫天烟火炸开的流光溢彩,“啾!”升空、“嘭!”四散,却很煞风景的打趣他:“恩,就是有点吵。”带着刻意的小小的不悦。 时一光是想着林越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听着林越勉强的附和,那带着渐渐微弱而不自信的语调:“是有点……”以至于当下的她,太过沉浸于此,因无线电波而成为彼此有声牵挂的默契,她竟忽略了林越话里明显的破绽——她在老家的小镇里,自是有接二连三的烟花观赏,年年如此,大同小异,没什么可惊艳的,可林越身在市区,是明令严禁燃放烟花爆竹的。 “你要睡了吗?” “还没,那是骗我妈的。”时一又往被窝深处陷了陷,整个人都被温暖包裹着,语调也不自觉得变得格外柔和。 林越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明显的没话找话,说出一句:“快开学了。” “恩,寒假挺快的,大概……大概再过一周吧。”时一扳着手数着日子。 “真希望快点开学啊。”林越由衷的一句感叹。 “为什么?”时一不由的好,没忍住,不客气的噗嗤一声笑出,为句末暴露了他难得如孩童般真挚期待的感叹词。 “因为,”林越顿了顿,继续说,“因为可以早点见到想见的人……比如你。” 时一渐渐收拢了笑,窝在被窝里的舒适身姿突然僵住,她该怎么接话,她脑袋里盘旋着那条她还未做回复的简短语音。 “林越,你真让人心动。”她极力抑制内心的波澜,又不忍嘴角微微一笑,宠辱不惊的说出一句赞美。 真的很难不让人心动。时一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带着莫名的暗自神伤。自作主张地帮他补充着后续的话,比如她,比如何佑禹,比如尤翘楚,比如江则……等等等等,都是别无二致的想念。而此刻,只是因为林越与她通话,暂时省略了后面的他们,单单说了个她,才会令她措不及防的悸动。 “你什么时候跟何佑禹学得这么油腔滑调的?”时一带着微微刻意的不悦反问道,她不想对这些没由来的过于计较,她怕她太过认真,最后反道闹了笑话不好收场。 “我是说真的。”林越委屈地替自己申辩。 她竟开始觉得此时的他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我相信。”虽然略微牵强,但时一决定暂时先搁下这个话题不再展开,她赶紧转移话题,生怕自己再与林越纠缠于此下去,会牵引出自己不合时宜的告白,向他一一招供这三年多来的心思,“你……你作业都写完了吗?”硬生生的开启另一个话题。 “恩,昨天刚写完的。” “哦。”时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也刚写完。” 林越很快意识到了场面的一度尴尬。 “家附近开了家手工自制冰淇淋店。” “冰淇淋?”时一听着林越自然吐露的“家”字,想入非非的羞涩,听来颇有种“我们家”的意味。 “恩,前几天刚开业。” “这个季节开业?”不太合适吧,冬天的冰淇淋店,与夏季相比,正常来说生意大多惨淡。 “恩,不过第一天挺多人光顾的,第二天也很多,第三天也不少,第四天稍微人少了点,第五天就不是很多了,最近只剩些寥寥无几的客人。” 林越细致的观察与认真的分析,冷不丁的好笑,时一毫不掩饰的笑出声:“大哥,你是去那蹲点了吧。” “没有,就是没事在附近转悠转悠。” “怎样?好吃吗?” “额,我还没进去过。” “你光在附近散步,也不进去尝尝鲜吗?”时一诧异道。 林越嘿嘿傻笑了两声:“听说挺好吃的,就是开得不合时宜了点,”然后问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再过三四天吧。”时一掐着日子数着天数,“怎么了?” “没。”林越稍稍矜持了些。 “恩?” “我其实想说,家附近的冰淇淋店开业了,我想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吃。” 时一怔住了,半响说了个愉悦的“好”字。 他们后来聊了很多琐碎和八卦,比如初中一对被大家尤为看好的两人分手了;初中基本毫无互动的两人毕业后竟告白在一起了;初中的年段长和隔壁班的语文老师快要结婚了……而当林越说到当年五班的孙小小时,时一不知道怎么接茬了。 孙小小中考成绩不理想,毕业后进了所“尼姑庵”——幼儿教育职业学校。初中时,她一是以清纯惹人爱的外貌而“闻名”,二则是以分分合合斩不断的桃花运。提起孙小小这三个字,时一的第一反应是尤翘楚,因为尤翘楚是时一目前所知,情史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一个样貌样含蓄清新,一个张扬“风骚”。第二反应是——她喜欢林越。 孙小小,一个一度出现在林越参与的球场上甘当后勤,递毛巾送水跑腿,最后在男厕所口被婉拒的女生。那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林越有意思,但真正令人咋舌的应该是,前一天还兴致匆匆的告白,第二天就挽起了学长的手出现在学校食堂,大家甚至曾一度怀疑孙小小对林越的告白到底走没走心。 “那你说她谈了那么多任,走心了几任?” “鬼知道。” 后面这事就翻篇了。 时一在尤翘楚面前提起过她,就感情这事拿来比较,那会儿尤翘楚不高兴地抗议:“什么叫半斤八两,简直差远了,孙小小那是来者不拒,我这是择优录取。况且啊,我还是很自爱的,谈归谈,却不乱来,当时全年段都传她不知道跟多少个男生发生过关系,不过啊,我也没谈几个吧,除去一些潜在关系的暧昧对象,正儿八经在一起的也就那么三四个吧。她可比我厉害多了,隔两周换一个,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可我谈恋爱也就你们了解实况。” 尤翘楚说的没错,她再怎么玩也有底线与原则不僭越,时一玩笑性的带着“哦?是这样吗?”的神色质疑,重新上下打量了一遍尤翘楚,毫不遮掩的“嫌弃”。 “你这什么眼神呢,说真的,如果说我是明里犯贱,那她就是暗地发骚了。我那是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所该承受的性感,她那是带着虚伪的清纯。” “我其实也很专情的好不好,就是运气不太好,烂桃花扎堆,没遇到合适的人。” 尤翘楚在时一面前辩解。 时一第一次发现林越竟是也有如此碎碎念的一面。 而这些她都知道,远比他知道的早,毕业分手了的那对,她后来偶然在街边的奶茶店碰见她与身边的陌生男子举止亲昵,她好友列表里那对看似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换了情头,而空间里也不断刷屏着同届生对老师的结婚祝福。 但她没戳穿,对于林越分享着过时的消息,依旧觉得新鲜而有趣,她耐心的听着。 “孙小小你知道吗?”林越小心翼翼的试探。 “五班的班花?” “恩。” “还是挺有名的。” “怎么说?” “追求者挺多的。” “恩,这倒是。” “这答案你似乎不太满意?” “也不是,就突然想起,想跟你随便聊聊。” “我还知道她跟你告白过。”时一本来没打算提这事的,她怕显得太过八卦。 “你知道?”林越莫名的喜出望外。 “应该说全年段没有人不知道吧。” “不是,我就是挺诧异的,我还以为你不太关心这些事的。” “略知一二。”对,她的确不太关心这些有的没的,时时都可能更新的年段咨询,但和林越所挂钩上,她都忍不住侧耳倾听几句。 “你后来为什么拒绝了?”既然都聊到这了,索性多满足些她的好心。 林越诧异时一在学习之余也并非不是没有关注过他。 但其实不止如此,时一对林越的风吹草动在意得要死。 “感觉……不太合适吧。”林越回想当时的场景。 “那怎样的算合适?”时一顺势提问,也满足自己的小小私心。 “我所喜欢的就是最合适的。” “恩。”虽然毫无信息可循,但这答案令她也无从再追问下去。 他们聊了很多没营养的话题,时间一点点流失,房门外的牌桌早已散了,隔着堵墙,隐隐约约的传来挂壁电视里中央卫视的跨年晚会现场全民齐声在台下倒计时的一致欢呼。 “快到十二点了。”时一不由的在心里跟着外头的节奏一齐默默倒数。 最后,当数到0时,他们竟不约而同的对彼此说出简单而真挚的祝福:“新年快乐。”说完两人都默契的笑了笑。 零点整,又是新的一天。 时一礼貌性的道了声晚安,林越回以同样的晚安。 她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在即将挂断通话的前一秒:“等等。” “恩?” 时一深吸一口气,咬字清晰的平缓吐出:“我也想你。” 不容对面给出任何反应,就急匆匆的赶忙挂断。 时一身躯平躺在床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在毫不消停的烟花声中,带着微热体温的手机被她紧捂在胸口,胸腔内“砰砰砰”的心脏律动打乱了她的一切思维。 她利落地掀开棉被翻身下床,拉开窗帘,趴在窗台上,撑着脑袋隔着玻璃窗看绚烂的烟花。 “今晚的烟火真的很美。”她痴痴地想。 把她拉回现实的是尤翘楚不合时宜的消息提示音外加振动。 “亲爱的,你啥时候回来?” 她完全能想象得到尤翘楚输入消息时一脸有求于人的贱兮兮表情。 “再等个三四天吧。” “到时作业借我。”直接说明意图。 “哪科?” “恩……全拿来吧。”尤翘楚毫不客气。 “天呐,你都没做吗?再过一周就开学了,三四天时间补得完吗?” “不至于不至于,之前也有向其他人东抄抄西写写的,但还是没写完,这不现在准备重新查缺补漏一遍,索性向你一次性都借来啦。” “‘查缺补漏’这词不是这么用的吧。” “哎呀,反正你懂的,等你回来呦,”末了还补充一句油腻的告白,“爱你。” “是啦是啦。”时一只得由着尤翘楚。 退出和尤翘楚的聊天框,她这才看到江则零时零分发给她的祝福:“时一,新年快乐。” “谢谢,新年快乐。”她客套的回复。 “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了。” 时一刚发送完成,江则立马回复了她。 “没,但是已经准备睡了。”她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也不好交代刚和林越挂完电话不久,时间也的确不早了,她选择以此为由结束尴尬的聊天,“你也早点睡吧。” “恩,晚安,有空聊。” 时一从江则的“有空聊”中隐隐觉察出些许失望。 “晚安。” 虽说是打字,但时一能明显的感知到自己面对不同的人,其对于她的特殊性,只有她知哪怕同一字眼,所体现的语气与情感都不尽相同。 不同的是心境,而不是说出口的那句话。 她在心里又友善的说了一句晚安,继续抬头欣赏烟火。 19 上午第二节课是化学课,时一翻遍了包和抽屉都没找到化学课本,翻来倒去焦急了很久才回想起昨天刚把借给尤翘楚,她还没还给时一,时一也忘了提醒她,自己今天有课要用。她上楼走到尤翘楚班级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眼哄闹的班级课间,托靠近门口座位的同学帮忙传话叫尤翘楚出来。 “尤翘楚,有人找。”那人随意朝里大喊了一声。 尤翘楚本还在和后头的男生打闹,听到喊话先是条件反射性地应了声,然后才转回头看向站在门口找她的人,发现是时一,才有所反应,立马从桌抽屉里拿出时一的化学课本走到门口给她。 “你也知道我找你是来拿课本的啊。”时一没好气地说。 尤翘楚兀自尴尬地傻笑了两声,然后解释道:“我这不是忘了嘛,不然一早就给你送过去了,你一会化学课?” “对啊,我刚还找了会,以为被我丢哪去了,这才记起来,就冲上来找你了。”时一歪头略过尤翘楚朝里大致搜寻了一遍,“怎么没见韵之。” “她啊,刚上厕所了。” 何佑禹下楼路过尤翘楚的班级时,看到站在她班级门口的时一抱着本正跟她交谈什么,他也不假思索地顺势走近插上话来套近乎:“呀,时一这么巧啊,你也在这。” 何佑禹还没彻底走到她们身边,尤翘楚正好面对着走廊的方向就先看见了他,忍不住白了眼:“你干嘛!” 他只是挑眉装酷,笑意不明。 时一转身看到来人,先是一时语塞,却也友好的回应了句:“学长。”当是尽上下级关系的礼貌。 她所处的位置其实挺尴尬的,时一所自认为的关系中,她和何佑禹并不算多么亲近,中间的关联多半靠总是和他相互拌嘴的尤翘楚维系着,才能还算不错的隔三差五的照面、互动。尤翘楚总是一口一个何佑禹的叫,直讳他的全名,但给时一的感觉是虽表面不融洽的隔阂,但底子里的关系是相互无所顾忌的好。可时一不一样,她和何佑禹相较尤翘楚和他还是隔着层不捅破的膜,在学校,何佑禹大她一级,彼此也没好到她可以自如的称呼,除了一句学长,她想不出其他比较适中的叫法。 何佑禹让她别见外,她却怕是别扭,他也就无所谓一个称呼方式了。 时一知道,若是尤翘楚听了她的心里话,顿是立马跳脚三尺高,急于撇清而嚷嚷着:“我呸!鬼才跟他关系好!” “打招呼啊!”何佑禹纯然无害的讨好样,牛头不对马嘴的问答。 “我说你怎么在这?”尤翘楚一声绵长的叹息,“何佑禹,我发现跟你说话是真累。”满是丧气的不耐。 “上厕所呗,正好路过,看见时一在你班门口,就顺道打声招呼以示友好。” 尤翘楚显然不信他的说辞:“神经病吧你,你那层楼又不是没男厕,还特意跑到楼下,竟在时一面前装热情,图谋不轨什么啊!”说罢还加了个白眼。 “骗你干嘛,你是不知道,我那层楼的男厕不知道谁吃坏了肚子,在坑里释放毒气,熏得我刚走到门口就退出来了。”何佑禹一副我话搁这了,信不信由你的无赖。 尤翘楚半信半疑的端倪,就算真像何佑禹说的这样,但她总觉还暗含着令一层别有深意。 廖韵之从厕所回来,他们三人挡着门口,基本占据了一半的通道口,廖韵之要进去,里面的同学要出来,只留给他们半个身形的宽度,迈开半个步子,怎么侧身偏进去都不对,犹豫着怎么开口。 “你们三个让让,挡道了。”廖韵之先开口,实在是无可奈何。 尤翘楚跟何佑禹说起话来还来劲了,旁若无人。 廖韵之本来想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回到位置上补课堂笔记的:“翘楚,你笔记借我下。” “嗯,拿去吧,就在桌上。”尤翘楚对廖韵之挥了下手表示随意,他们识趣的往旁边退了退,不再据着门口说事,尤翘楚显然并不准备放过何佑禹,余光轻蔑的上下扫视了一遍,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别以为我不知道,三天两头在我班级附近晃悠,我见你从我教室窗边路过的次数可不少。诶!韵之,你先别走,你说是不是?何佑禹自以为不经意的从我们班窗前走过。” 廖韵之刚走两步听到这又好地折了回来,正巧尤翘楚又拉她来做人证:“还有这事?”可显然是她并没太注意过。 “你没见过?上次我还提醒你看窗外有个傻缺路过来着,你不记得了?”尤翘楚一脸不可置信,自己的人证竟然失忆了! “额......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吧。”廖韵之尴尬的试图挽回点什么好强撑着尤翘楚的气势,似是有这么一回事,最起码表面上得帮尤翘楚打圆场。 “小样,你还挺关注我。”何佑禹先是一阵红,后硬着头皮忽视掉被人抓包指出的难为情,反倒一脸嘚瑟样。 “我呸!别自恃清高了。”尤翘楚不屑地说,又一转语调,扮演起一位苦口婆心的点化者开导何佑禹,立着实打实的好人牌,“真的,你要是看上我班里的哪个姑娘就直说,直接追不就好了,成天从我班的窗前飘来飘去我看着烦。”到底最后才是重点。 “我高兴,你管我!”何佑禹瞪着眼。 “磨磨唧唧的,是不是男的!” “我要真追了,你可得帮我罩着点。”何佑禹转念一想,又服软了下来。 “好说,好说。”尤翘楚阔气的摆摆手,语意停顿,“不过……让我帮你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何佑禹靠着墙,有的是闲情逸致和尤翘楚谈条件。 尤翘楚想了一会,打了个响指说:“这样吧,你每天变着样给我送零食,就学校小卖部里的,怎样?不难吧。”尤翘楚一点都不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何佑禹给她送吃的,就是间接性给他光明正大的理由,得不偿失。 “你高兴就好。”何佑禹只是笑。 时一和廖韵之基本插不上话,可怎么听怎么觉得怪,她们觉得剧情的走向并不应该如此。 尤翘楚是真傻,而何佑禹则是顺水推舟。 她怎么就没想过其它可能性呢? 上课铃正好打响,各自散去回班上课。 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林越从小卖部买了两包薯片回班,刚打开就被附近同学接连不断伸上前的手瓜分干净,稍远点的,但凡能听到零食拆袋的声音也就都如狼似虎的扑上前去。 时一目睹了江则和林越的座位被包围的惨状,她没想去分一羹,起身准备下楼去饮水机打水喝。 林越从中艰难的抽离出来,把两大包薯片留给他们,紧接着自己也拿着空水瓶下楼盛水。 他们前后脚,相距十来步的步幅,时一走在前面没注意到后面跟着林越,以至于当她拿着打开的空水瓶等水流把它装满的时候,林越来到她的身边,一块站在饮水机前静静的举着水杯对着出水口时,时一下意识地紧张了下。 出水口水流小而慢,她紧张得不知道作为同班同学该不该说些什么总好过无视,两个认识的人无声的并排接着水,这气氛很怪异,但她作罢了,就这样保持着接水的动作静默无言,时间渗进水流,一点一滴填满空瓶子。 时一先装满水杯,正拧着盖准备先离开一步,林越叫住了她:“时一。”他从兜里掏出两小包的尖角脆,放在掌心,伸向时一,摊开,“留给你的。” 时一对当下意料之外的情况有些措手不及,她看看林越,又看看他掌心的零食,再看看他,几秒内脑中自问了无数遍下一步该干嘛,伸手接过,还是婉言谢绝。 “那些人太疯狂了,太显眼的零食在班上是保不住的,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零食,我自己突然嘴馋去小卖部买了点,但我想着留给你一些。”林越的手并没收回去,零食还摊在掌心对着她的方向,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时一犹豫了两秒,接了过来,揣进兜里,说了声谢谢。 她突然有种私藏着林越的好的窃喜感,收入囊中,谁也夺不走的满足感。 “你玩游戏吗?”林越试探性地问一句。 “什么游戏?” “英雄联盟……差不多这类的。” “我很早以前还会玩些小游戏打发时间,但英雄联盟这类对我来说的大型游戏,没接触过,不过我知道你们男生基本都有在玩这款游戏,略有耳闻。” “恩,算是吧。”林越说,“你如果哪天想玩的话,跟我说,我带你。” “等期中考结束后吧,有空了,你再教我。”时一点头答应了,她何尝不想顺着林越的喜好慢慢摸索其中的乐趣进而转为某种共同的话题而了解。 林越无端的问话并非凭空产生,上次中午在足球部里蹭空调冷气休息的时候,尤翘楚和何佑禹已经在里头呆了有一会,他们分别坐在桌子的两侧,火热地讨论着这款游戏,虽中间尤翘楚会调侃何佑禹几句,但总体上却是相较平日里前所未有的和谐与平静。 玩英雄联盟的女性玩家也不少,但林越所认识的女生中真正对其感兴趣的寥寥无几。他见过为追求某个男生而刻意接触这款游戏以拉近距离为目的的女生,一段时间内兢兢业业的一局接一局的游戏,锻炼熟练度、提高等级,却以玩不上手退了场另辟蹊径。他也碰到过游戏白痴女友被游戏大神男友万般保护,秀满全场。 尤翘楚作为女性玩家,是不多见的痴迷,技能操作水平熟练,上手快,英雄角色涉猎面广,是个配合极佳的队友。 林越是在那时从尤翘楚和何佑禹的交谈中才知道原来她也玩,竟玩的还不错。 尤翘楚的游戏时段主要集中在周六晚上,而何佑禹的游戏时段比较分散,看心情,有空了就约熟人上线打两三盘,心情好也打游戏,状态差也打游戏,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因素,他也曾好长一顿时间搁置过游戏没上线,来来回回,可总也没舍弃过它。 何佑禹某次周六晚上线无意间发现尤翘楚竟也在线,就兴高采烈地点开她的对话框,发去消息:“想不到你也号这口,怎么早不和我说啊!”有种久逢同道中人的悲壮,竟还是个女的!手机按键上打字的手都透着鼓激动。 “我玩不玩告诉你干嘛,老娘现在没空理你。”尤翘楚正在兴头上,双手离不开鼠标和键盘,手机消息提示灯闪闪烁烁,她隔了好几分钟才回的何佑禹,原因是正在等二十多秒的重新复活,这才抽空回了句。 “下盘一起啊!”何佑禹没理她怎么说。 尤翘楚后面也懒得搭理他,最起码在这局结束前。 何佑禹就静静的在线上等尤翘楚游戏结束,却等来的是尤翘楚的咆哮,她输了,然后是噼里啪啦的消息气泡,抱怨队友渣、送人头、态度消极、还内部掐架互看不爽…… “他丫的,总能碰到一两个智障,明明说好等团还自己冲上去,说好撤退还回头补一击。很好!结果我方团灭,对方一路无阻地带小兵推倒我们水晶。” 何佑禹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尤翘楚的咬牙切齿,特别集中体现在“很好”二字上。 “来来来,我带飞,躺赢。”何佑禹意在收拢民心。 收到的却是尤翘楚的鄙夷:“你行不行啊,带不带得动啊!” 尤翘楚最后还是松了嘴,答应和何佑禹组个队试试水,探探实力。他们开着语音,相互配合倒也挺顺风顺水的,后面接连玩的两三把都赢了,何佑禹嘚瑟到起飞:“我的技术还不错吧。”他等着尤翘楚夸他几句。 “还行吧,不坑就是了。”尤翘楚只是平平的评价了这么一句算是认可了他的游戏水平。 “尤翘楚,你夸我一句会死?” “你不嘚瑟会死?能不能成熟稳重点?” 何佑禹气不打一处来,不夸就算了,反而还讨骂,他鼓着腮帮子,不计较。 可他不能无视尤翘楚的话,说他不成熟?不稳重? 后来何佑禹固定每周六晚上线同尤翘楚开语音打游戏,尤翘楚平时对他的爱搭不理,在游戏里摒弃前嫌做一名合格的支援队友。即使前一天相互还拌着嘴,何佑禹软硬兼施都拿尤翘楚没办法,愣是连发十几条的消息都不带尤翘楚的一句理睬。起初的争执尤翘楚嫌烦了还会回一个“滚”字打发他,后面隔三差五的“事故”重演,尤翘楚这头倔驴怎么都拉不住的,但好在没有什么事是一场赢了的游戏所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场。 虽也不至于百战百胜,但好歹胜率还算可观。 何佑禹契而不舍的连发好几条变相求和的话都遭到尤翘楚的冷眼相待,最后是一句“玩不玩游戏?”才破开了一条与冷战事件本身根本不搭边的突破口。 “上线。”手机就在咫尺处,尤翘楚幸灾乐祸的享受何佑禹“求饶”的姿态,端着“错不在我”的架子,可总还是没能在这句话前绷住,何佑禹在等着她的首肯,她得稍拉低点架子,体现在隔了好几分钟才回这么一句认可的话。何佑禹后来总结过经验,讨好的话要说,还不能敷衍,得连发十几条起底的消息才行,不然在尤翘楚那显得不够诚恳,最后再扯上游戏来垫背,不出十分钟,就能得到尤翘楚叫他上线的消息,他知道,尤翘楚明明刷着手机偷乐,还死命捍卫毫无用处的矜持,她装,他陪。 何佑禹有时候自己也不禁思考过这么一个问题,他妈的,自己是不是有病? 何佑禹一边抱怨尤翘楚真难伺候,一边却又一次接一次的屡试不爽。 但不是每次无缘无故的争执,都能在当晚或隔天的一句“玩游戏吗?”打消了。作为一名合格的高中生,对于尤翘楚来说首先得端正学习态度,她也并非打游戏成瘾不能自控,上学的天数里,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并不少,过后再洗澡“净化”身心,然后整些有的没的,捣腾到差不多的时间后乖乖地按时上床睡觉,她惜时,对于睡眠这件事格外,她精力充沛了一整天,入睡后才算真正的消停下来。所以有时尤翘楚周一就和何佑禹怼上,要死皮赖脸和他抗争一周才能在周六晚和解,憋屈的是何佑禹,巴巴求饶的是何佑禹,可次次挑衅尤翘楚的也是他。 尤翘楚有一次忍不住了,当面大声质问他:“何佑禹,你没病吧?” “怎么了?”何佑禹饶有兴致地听她把话说完。 “不惹我会死?” “不戏弄你我心里痒痒,难受。”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在尤翘楚那看来真他妈欠揍。 “受虐找打?”尤翘楚恨他恨得牙痒痒,就光凭这一副不时在她面前晃荡的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真遭人厌。 “是。” 何佑禹后来是这么劝慰自己的,无论尤翘楚怎么恶语相向,只有顺着她的话回答,才有报复得逞的快感,他照单全收,她也拿他没办法,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反驳的无措,又是他变相的乐趣所在。 “你神经病啊!”尤翘楚只能想出这么一句对于何佑禹来说司空见惯的话,打在他被尤翘楚日复一日磨砺得越发皮糙肉厚的脸上,不痛不痒。 尤翘楚心里得承认的是,和何佑禹开语音打游戏,挺有意思的,最起码不冷场。何佑禹总会扯些最近上看到的搞笑段子或班里、年段、学校的见闻趣事分享给她听,她不一定会笑,也不一定心思都挂在他说了什么内容上,但她喜欢这种随时有人在她旁边唠嗑些没有营养含量的话,何佑禹没要求她句句都有回应,甚至在尤翘楚板着一张苦瓜脸,听着他自以为搞笑的冷笑话并对着耳麦笑得夸张到直不起腰来时,也只是得到她的一句“呵呵”,宛若跟自己连线通话的是个傻子,可何佑禹即使一心二用,也能顾好游戏,一边滔滔不绝的讲连同着指挥,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游戏界面,双手不停的控制技能按键。 但有一点何佑禹就想不通了,尤翘楚从没接过何佑禹的电话骚扰。她可以接受游戏语音,但就是不想和他打电话聊,管他要说些什么,他打来,她挂掉,他再打来,她再挂掉,他契而不舍的打,她契而不舍的拒接。 “什么事不能QQ聊?”尤翘楚不耐了。 然而尤翘楚话虽如此,可实际情况是,何佑禹一条连一条没完没了的消息气泡,她都不带一句鸟他一下的,简单回一两句意思下,可谓是敷衍的十分明显。 所以何佑禹喜欢和她打游戏,并肩作战,无关输赢。耳机里传来的声息总好过对话框里冷冰冰的字眼,所以何佑禹喜欢刻意惹怒她,尤翘楚才会触底反弹,话里带着“生气”。 但即使这么看似不友好的关系,却能一直死磕着,尤翘楚也并没真心和何佑禹闹掰过。 何佑禹远比她好哄,难得有那么一两次尤翘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祈求原谅谢罪,只要稍放软些语气,三言两语,他就俯首称臣、不计前嫌,被打发得服服帖帖。 时一曾对于他们的关系疑惑过,明明两人彼此也才认识半个学期,却有向着一辈子方向发展的冤家架势。 尤翘楚抵死不承认,对于时一口中的“一辈子”三个字。 她说“一辈子”太慎重了,安在他们身上不合适。 时一也没细究,一闪而过的念头毫无章句细节可探究,可有时候这些不究其因的点,连成串,蛛丝马迹都可循。 时一当时没想过喜欢,她只是纯粹的觉得他们小打小闹,嘻嘻哈哈也挺好的,真的,就这样也挺好的。 林越问尤翘楚:“时一玩吗?” 尤翘楚说:“她啊,一般是拒绝游戏的。” 尤翘楚没说出的后半句是,在时一的选项内,林越从没被其列入一般情况。 她是拒绝游戏的,但她不善于拒绝喜欢的人。13 时一后来跟她爸妈说,自第二周起每周六都将会去“新状元”补习她较薄弱的科目——数学和物理,她爸妈同意了。 临出门前江则还发来短信。 “出门了吗?” “差不多了。”时一已经走到玄关处换鞋,现在是下午两点五分,她又不放心的发了一条短信,“是两点半的课吧。” “恩,我等你。” 时一没再回复。 她从家附近的车站过去,十分钟的车程,算上等车时间,到站时差点两点二十。 她没想到江则说的等她是指车站。她一下公交就听到江则喊她的名字,她原以为他是指在补习班等她来。 她后来没有再跟林越提起这事,林越也没来问她。 她怀疑那天林越的“在意”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她和江则一同走进容纳二十个人的小班教室时,基本已经坐定,她随着江则选了个靠前的位子,林越进来的时候也就顺其自然的坐到江则旁边。 林越一点都不惊,就如意料之内般。 “你们之前也坐这吗?”时一环顾了一下教室。 “恩,不过其实都是随意的,在一个位子坐久了,长此以往也就成了各自固定的座位,不会有太大变动。”江则拿出补习班教材。 “你没教材吧。”林越突然开口,看向时一干净的桌面。 “没,一会发吗?”时一顺势问江则,明明是林越问的话,她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把疑惑抛给江则解答。 “应该会。”江则答。 老师正巧走了进来,这个班除时一外,其他人都是很早之前就在这补的习,所以老师一眼就认出了新来的时一,走过来抱歉的说:“打印机坏了,教材下次补给你,你先和旁边的同学一起看一下吧。” “恩。”时一点头。 “我的先给你用吧。”林越主动递了过来,是厚厚的一整册打印纸,与市面售卖的教材无异,独特之处在于里面所归纳的知识点和习题都出自一三附教师之手。 “你不做笔记吗?”时一犹豫着接过。 “你帮我写吧,就直接写在上好了,我另外再拿笔记本记,也就这么一次课而已。” “还是算了吧,我和江则先凑合着看,不麻烦你了。”时一还是觉得不妥,还了回去,每个人的学习程度不同,笔记方式也不尽相同,她无法心安理得的在林越的教材上勾勾画画,说完后又觉得过于自作主张,征求江则意见,“可以吧?” “当然。”江则笑笑,已经把摊开到正确的页数,一半的页面移向时一。 “那你怎么就舍得麻烦江则?”林越面无表情的也把教材翻到同样的页面,话不知不觉间透着一股劲儿。 时一看了看江则,垂下了眼,盯着面前共享的教材答不上来。 她真自私,自私到与其拒绝林越也不愿麻烦他,但她没敢说实话。 “没事啦,我和时一一起看比较方便点。”江则缓解气氛的尴尬,虽说一起看,可又把教材往时一这推了推,基本三分之二的页面偏向她这。 这样她反倒更不好意思,假装调整教材却不动声色的又往江则那微挪了点。 林越看在眼里是两位相互间客气的推让。 “好吧,随你们。”林越不想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你们”这个词由林越对着时一和江则说,时一硌得慌。 其实这样对江则挺不公平的,课上江则顾着时一,就算记笔记也只是在教材上简单标注下,若要详细的记下定要一会时间,江则写字的手臂也就会挡住页面。 时一面露难色,小声和他说:“你可以把教材先挪过去记,写完再一起看。” “没事,我回去再整理一遍也是一样的。”江则不听劝。 “好吧。”时一也没办法。 她一边顺着江则的教材跟进老师上课进度,一边认真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重点。 一个半小时的数学课结束时,离下一堂物理课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时一起身去上厕所时经过林越身后,她留心看了一眼,他在做李女士昨天布置的周末作业——一份练习卷,林越极认真的根据题目要求在文中各段间寻找答案依据,时一的目光随着林越拿在手中的黑色水笔笔尖在各行间来回穿梭以判断他的阅读速度。 她从厕所回来时林越已经开始下笔。 “这个作业不急的,下周三才讲评。”时一好心提醒。 时一惊讶于林越竟会把语文作业携带在身,这份优待此前只属于数理化,据时一对他的了解程度,林越可是会把语文作业压到最后才动笔的人,毕竟他一直遵循着数理化最先,其他各科次之,语文最后的顺序写作业,所以类似那晚语文作业赶得匆忙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我怕到时候又光顾着做理科题,还是先解决掉比较安心,不麻烦你了。”林越没有停笔。 林越是在气不过刚才她拒绝他时说的那句话,所以现在原话奉还给她。 时一重新品味了一遍这几个字,懊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够婉转,没能传达给林越她确切的意思。 现在听来,果然不好受。 “上次谢谢你了。”林越顿笔。 “哦,没事。”时一客气的摆摆手。 林越是在感谢她的临场发挥,不然因他自身原因而殃及到她,他过意不去。 时一想到陈桠楠也在这个班,转头朝后看了看,她的位置靠后倒数的几排,低头做题。 时一每每注意到她时,她总是这副状态,生人勿近免打扰。 她转回头,隔着中间的几排人,也就不准备突兀的去惊扰她。 回去的时候,时一和林越上了同一路公交车,江则还在站点等着,时一握着车窗旁的把杆,江则在窗外对她说小心点,时一回以微微一笑,后又对林越挥手再见。 时一的身子随着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前进,窗外熟悉的街景不断变换,她想起那次升旗时她看着升旗台上明晃晃的江则,林越在离她最近的地方问她,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没有回答。 江则的视线不断尾随着时一所在的公交车,直至公交远去,没了影,时一望着他,彼此都不再是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江则于她,与那个暑假她在公交行进的渐行渐远中模糊了视线的“新状元”无异,闪着光,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呢?她也想知道。 她看了看站在附近的林越,莫名有股尽在咫尺的踏实感。 两人一路上静默无言,到站下车后,林越才开口:“明天下午有空吗?” “恩。”时一与他四目相对,不问原因。她原以为他们会一直保持着这份不言不语到家,然后连句再见的招呼都不打,转进各自的楼房里。 “那两点小区门口见?”林越已没了从补习班延续至公交车上的闷闷不乐,眼里是除却乌云的晴朗。 时一一口应答:“好。” 很多时候,她对林越是不求原因的,且她一直对他有空。 昨晚放学到家后,时一一直没打开过包,作业更是只字未写,她本也就打算补完习,晚饭后再合理安排好时间,好好的写那些多到光是想想就手软的练习题。但区别在于,因为她答应了林越明天下午一起出门,那周日的下午算是已经没了,也就表示她所能支配用于写作业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她一吃完晚饭,就心无旁骛的坐在桌前,不留喘息的马不停蹄写作业。 时一从楼底出来的时候,林越已经站在小区门口等她,她远远的看见,小跑过去。 临出门前她还在敞开的衣柜前挑挑拣拣,最后一咬牙选择了一条及膝的浅蓝色连衣裙。自初中起在校一直都是穿统一着装,节假日里她也没单独跟男生出过门,更别说如此“心机”的穿着裙子出现在林越面前。但穿裙子到底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刚才的小跑,她还要顾着掩着裙摆。 “我很喜欢蓝色。”时一刚在林越面前站定,林越就直白的上下打量她今天的装扮,看似在分享自己的喜好实则是毫不吝啬的赞扬。 “我就当你夸我了。”时一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大胆的给林越的话强印上单方面的理解,以掩盖紧张。 “走吧。”林越不客气的笑出声。 时一很放心的跟着林越上了公交,不问目的地,林越朝公交后车厢的座位走去,时一自然的跟着他,踌躇了一秒,坐在他身旁。 林越的位置靠窗,伸手在时一面前试风向,然后微微起身,调整他头顶上冷气口的转轮,把它偏向了自己,吹到时一那的冷风一下子弱了许多,他才坐下。 时一为他的体贴入微说了声谢谢,又换位思考道:“风往你那吹,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一会就到站了。” 林越总是这样,微小处见柔情,令人心醉。 “你就不问问我去哪吗?不好下,就这么答应跟我走?”林越看着今天别样的时一,眼里是化开的蜜意。 “到了就知道。”时一淡然处之,她就是如此,如此不争气,林越稍给点好处,走向她,她就如摇尾乞怜的小狗眼巴巴的跟着人家走。 跟他走。 女人应有所保留,保留份神秘感,再加之欲擒故纵的伎俩,她也不过如此,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对话本应时一按耐不住好问林越,然后林越卖着关子忽悠她,结果时一反客为主。 因为不知道目的地,所以到站的时候是林越提醒她下的车。 “你要买手机?”时一看着眼前的建筑物——手机城。 “不是,把手机拿来刷机而已。”林越双手插兜走在前头。 他们搭乘扶梯上了二楼,进了一家就近的手机店,出来招呼的是一男一女的营业员,林越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们,时一乖乖的站在旁边。 “手机是不是设置过多次密码?”女营业员摆弄着手机,查看状况,说着话时眼神不时往时一这瞟。 时一不解,状况外的看着林越。 “应该没有吧。”林越答的不是很肯定,也回看了一眼时一。 她不是很懂这跟刷机有关系吗? 两位营业员把手机拿走后,时一和林越百无聊赖,时一趴在玻璃柜前看着一台台陈列在内的新款手机借此打发时间,林越倚靠在旁,享受的看着时一犹如站在琳琅满目的橱窗前,痴痴的望着里头裹着锡箔纸并折射出斑斓色彩的糖果的小女孩,眼里是不动声色的宠溺。 看完了,时一发现店门口架着的大屏液晶电视正播放着周星驰主演的《大话西游》吸引了不少驻足观望的路人,她朝门口指了指,只会了林越一声,也随着那些人一同站在不屏幕前投入其中。 她很早之前就看过,再看还是忍不住动容了。 时一走过去的时候影片已经播放到一半,她不顾左右,认真的看着里头的剧情,快结束时,人也一个个散去,时一看到了最后,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店门口,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男营业员拿来了两把座椅放在林越旁边:“叫你女朋友过来坐会吧。” 林越没有否认,说了声谢谢,觉得时一看得差不多了,径自走向她:“过去坐会吧。” “好了吗?” “还没,应该还有一会。” “哦。”时一觉得干坐着也是等,总需找些事打发时间,商场内憋闷,呆久了反而不自在,“我去外面透口气,顺便在附近转转,一会就回来。” 时一没叫上林越。 林越同意后,时一搭乘电梯下楼,他一个人回去坐在其中一把刚拿来的座椅上,一只手撑在空着的另一把。 时一也不知道去哪逛,就随意走走停停的乱逛,失望的是放眼看过去,附近是随处可见的卖电子设备的摊贩,不是手机贴膜、手机壳就是随身听,这类小物件,并不足以勾起她的兴趣。 没走多久,她又折了回去,快到手机城商场门口的时候,竟被几滴从天而降的小水珠砸在脸上,今天出门时她还暗自庆幸天气不错,无晴无雨,也用不着撑伞,所以她想当然的没有备伞,现在想来,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她伸出手,水滴已有渐渐落下汇成雨的趋势,时一赶忙往前跑,好在没怎么淋到,她刚安心的踏上瓷砖板,身后,门外是哗啦啦落雨的声响,暂且躲过的侥幸,可问题的关键是一会他们还要出去,而他们两人都没带伞! 时一走进店里的时候,刚好营业员把刷完机的手机交还给林越,林越给了钱后,就见到急匆匆进来的时一。 “外面下雨了。”时一说话的语调都满是焦虑。 “你没淋到吧。”他看了看时一,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湿的。 “好险,差一点就要淋雨了,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见外面的雨声。” “先走到门口吧,一会去买把伞。”林越和时一边走边说,“你有看见外面卖伞的吗?” “额,我也没太注意。”时一感到抱歉,自己刚才出去都在逛些什么啊,需要的时候却没留心。 “看看吧。” 到门口的时候,雨势已经很大了,挤着一堆没带伞而不知所措的路人,堵在那,勉强留着一条小道供有伞的人过去。 林越透过玻璃门看了看外面的小摊小贩:“那有卖伞的,你先等我会。” 他还没等时一开口阻拦,就奔进了雨帘里。 林越撑伞向她走来时,时一盯着伞面的颜色嗤笑出声:“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蓝色。” “刚才随手拿了一把,就挑了喜欢的颜色,结果是一把不算大的遮阳伞,看来比较适合你。”林越撑伞走到她面前,伸向她,时一配合的钻进伞下,踩着湿漉漉的地板,踏下去溅起的小水花,伞沿上顺滑而落的水帘,圈中了雨中伞下彼此依靠的他们。 时一置身其中,终于理解廖韵之欢呼雀跃着和她描述与叶承彦那一小段相互依存着同一把伞的心情,不亚于此。 小小的满足感先是自给自足,后又自娱自乐。 “你靠近来点吧,伞太小了。” 林越身上还有着未干的水痕,几滴晶莹的水滴沾在他的发间,时一注意到他不断调试伞把倾斜角度的手和不断被雨水侵犯的右手臂。 时一向里靠了靠,挨得更近。 “这附近有充值游戏币的地方吗?”走了一段路后,林越看了看周围,开口问。 “刚才好像有路过一家。”时一搜寻着记忆。 林越把伞递给时一,走出伞下进入店内充值。 时一安分地站在店外等着林越,她想着刚才出来的那趟可算没白逛。 店门口架着一台烤香肠的机子面对着街道,老板不明状况的对着撑伞等在外的时一说:“买热狗吗?” “她跟我是一起的。”林越抬头对老板说明。 老板看了她一眼意义不明的会心一笑。 他们一块撑伞走向车站的时候,林越说起手机店的营业员错把她当成他女朋友,所以在问是否多次修改过手机密码时不时与她进行空中眼神交流,错以为是她掌控他的手机。 “你手机密码经常修改吗?你自己不知道?” “那手机是我爸的,他换了新机,这部也才没买多久,就给我了。” 他说热狗店的老板,在他解释完后,咧着嘴笑。 这些时一都没注意到的细枝末节,林越看懂了其中的意味深长,她后知后觉的知晓了一言一句中的端倪都不过是旁人眼中的错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4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12 无论晴雨天上学时一都有备伞的习惯,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徒步回家,挤公交是件累活,上下学高峰期,家长接送,车流量、人流量大,本十五分钟就可以到家的路程,因交通状况在路上拖拖拉拉的耽搁着,久时都够她走一个来回。也许只有当皮囊赤裸裸的曝光在烈日下她才有普天之下人人平等的欣慰,性别使然亦或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时一与这个年龄段的普遍女生无异,对外在的皮囊分外在意已无需多言,更何况她今天身体状况一点都不良好。 她出了教学楼,就独自撑起了晴雨伞,林越走在附近,她只觉得怪异,她长久以来都处在暗处才胆敢明目张胆的窥探其一举一动,未曾有过直接“牵引”着他以循着她的轨迹前进。少女的矜持由不得她主动递伞过去邀他共撑,时一走得慢,林越也不急,她又尽量让步伐迈的小些,好让林越走到前头,却也是徒劳,如芒在背的滋味好不自在。 他们隔着一把伞的距离,默不作声的默契,阳光照射在他身上耀眼而炫目。 她还有很多所不知道的,但她想知道的更多。 她居住至今的小区,隔着一栋栋楼房竟还有另一个与林越息息相关的人存在,而她毫无觉察。 她越是尝试多了解些,越是清楚地懂得自己知之甚少,又明白地知道自己所能触及到的极限在哪。 初中时,因为家与学校距离较远,林越像多数学生一样选择住校,周日傍晚归校,周五傍晚离校。所以,时一从没在上学路上偏巧遇见过林越,再加之如若不是节假日廖韵之和尤翘楚的邀约,真可谓是足不出户的宅女,时一不由感叹他们缘浅,但又不愿单纯以此作为评判的标准。林越自是不可能每周末都来,也没既定的时间,偶尔来这没被撞见也实属正常,她这么安慰自己。林越只告诉她,他爸妈离婚了,她却不知道他们离婚后他跟了谁。 弘毅在校走读生,一部分会选择在校食堂就餐,所以他们午休要么是在班级安静的自习,要么是趴在课桌上小睡一会,总之按照校规,这段时间严禁吵闹。时一猜测,无论林越跟了他爸妈任意一方居住,许是外婆家较学校更近些,来往方便,能更好的安排作息时间。 “你以后中午都回家吗?”林越走在右后方。 “恩。”她独自撑伞,有着自私的心虚。 “好。” 时一最近总觉得林越言简的回答让她摸不着头脑,指意不明。 是否是短时间内接触过多,反倒适得其反,离她所认知的林越越来越远。 什么叫好?她不懂他的思维逻辑。 “外婆家近,正好能天天去看她。”林越像是在和时一交待汇报些什么,犹如他们彼此联系的通行证,少了这一道关卡,就无法继续坦然同行。 她知道。 时一径直越过公交站点,朝前继续走,她想快点到家,免受身心的煎熬。 “你喜欢走回去?” “因为近。” “我们应该会一起走。”林越说的多理所当然。 时一却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不敢往深处想。她就当按话的表面的浅层意思理解,因为同路,所以难免碰见。 林越是赠予她滴水之恩的人。 “我以后可能会搭公交,不一定的。”她受不了和林越看似亲昵的同步。缓缓归家路上全是独自一人的臆测与幻想。 “好。”林越答的爽快,一副任何决定都顺由着她的模样,“下午的课你还上吗?” “我会和班主任请假的。”时一知道林越的想法,他想问她是否一起去学校,如果不去要不要帮她请假,而她免去了他代为传话的步骤,越过他,自行会去跟班主任说明情况。 她开始怀疑,自己哪来的自信觉得林越这么乐意为她效劳。 以前她总私心的希望能和林越多些接触,无论以何种方式都可多了解些他的喜好,直接或间接的令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她跟一般女生相比在他眼中略有不同,因此有些多的联系和共通之处。可到底,所谓的略有不同,也不过是多了一层她喜欢他的情愫,真的步步接近,她反而有些怯场。 反倒是她差点忘了林越许是心中有主的人。 林越又何必温水煮青蛙。 她又何必死抠他话里的字眼,句句当成美文赏析般拆解他的意思,引出另一条别有深意的含蓄,而又多半是自己多心又矫情。 她收回此前想要多加了解他的话。 但她不否认,她所有的小情绪和自艾自怨都来自对他知道的太少的不甘和知道的太多的不安。 下午的课,时一请假没去上,她在家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下午,身体状况明显好了许多。 晚上林越用QQ消息发给她一列的作业清单。 时一只回了句谢谢,便不再有下文。 她重新拿出了那张宣传单,看了又看。 到底初二下学期时,关乎林越在补习班有个喜欢的女生这则传闻是如何无缘无故的进了她的耳呢?她想不明白。她所信以为真的是无风不起浪。她所确信的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暗恋他。 起因、经过和结果一概不知是对她最仁慈的惩罚。 时一如今有些按耐不住,在线的QQ头像和点开的对话框,都在引诱她大胆地问出心底的疑惑。喜欢总归要明明白白,不明不白太过憋屈了。虽然她喜欢了这么久也没少自我委屈。 千百回转还不都是一个他。 “初中时听说你有喜欢的女生,也是新状元的?”时一鼓足了勇气,踌躇再三,删删减减打字后,这目的已经够明确了。 “没,你从哪听来的。” “没什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来自当事人的否定。 “怎么了?” “没什么,帮你的追求者问的而已。”时一气定神闲地守着对话框内的消息,抑制不住的笑意。 “谁?”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女孩子脸薄,就当为她保留份痴心妄想。”时一说,“我准备写作业了。”时一很好的把握了主动权,亦进亦退由她拿捏,她乐享于此,话题点到为止就好,结束的理由充分且理所当然。 时一思考过,后来她之所以与林越频繁联系大概得益于此。 第二天早上时一在校门口对面的小卖部拿着瓶矿泉水正准备结账的时候,赫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今早出门忘带的水杯,她顺其抬头看他,意料之内的是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林越。 “你今早出门忘带水,我正好走到小区门口,阿姨认出了弘毅的校服,我就主动代劳了。”林越扬了扬手里时一今早出门前灌满的温水水杯。 “哦,谢谢。”她接过,放下刚拿在手的矿泉水,同林越离开了小卖部,朝校门口走去。 “你晚上也住你外婆那?”时一紧握着手中温热的水杯。 “恩,目前是。”林越答。 “我还以为你只是中午呆在那。”时一本想继续说,晚上回家,可想到林越爸妈离婚的事,是说不出口的,后半句咽进了肚里,她该让他回哪个家呢。 “我住我外婆那了,也方便上下学。”林越笑笑。 “我妈可能是想着我没走远,下楼拿给我吧。” “应该是,阿姨看到我跟你穿同级校服,本来还担心没准不是一个班,看似还准备拿回去。” 弘毅各级学生的校服款式都不同,校方以此来区分各个年级。 “那你怎么确定那是我妈的?” “因为阿姨跟你那晚穿着睡衣折回去的方向一样。”林越开着玩笑。 时一听出了重点,不作声。 “开玩笑的,我认得你的水杯。”然后又好言相劝。 事实如此,她还能怎样。 自此以后,时一竟养成了一种习惯,掐着钟点等待着差不多该出门上学的时间。 宋因冉后来和她没再有过多的接触,时一觉得大概是自己于她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同班同学,无多余的价值需要靠拉拢时一来借机为她和林越搭桥认识。其实时一本就没帮她什么,只是提供了林越的名字,后期的努力全凭她一己之力。她得了林越前桌的风水宝地,又如愿当了林越本希望时一胜任的学习委员之位。 这些都无关紧要,却又至关重要。 时一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何佑禹是在班级课间,他以足球校队队长的身份和另外一名部门成员代表校足球部去高一各班纳新。 怎么形容时一对他的第一印象呢,何佑禹滔滔不绝的笼络人心,要说他能说会道?听起来过分拘泥于自身对好学生的刻版印象,实则不然,何佑禹有着玩世不恭的专注与深情,玩世不恭的是他魅惑人心的脸,专注与深情则是深如幽潭的双眸。 楚妤填写完部门成员资料表递交时,给时一的错觉是,带着托付终身的庄重。 温声细语的一声学长,何佑禹彬彬有礼的接过。 楚妤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时,他旁边的队友反倒先不正经的小声嚷嚷:“这届学妹质量不错啊!” “你看上哪个了,我努力努力。”何佑禹挤眉弄眼。 “努力泡到?先说好啊,我看上的你可别想抢,先到先得的规矩听过没。”旁边的那人先搁下话,内心潜台词大抵是,你我相识一场,我算是看走眼了。 “我努力努力,把人家妹子拉进我们部门,牵根红线,收入你的囊中可好?够义气吧。”何佑禹特仗义大气的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人,挑了挑眉。 “思想觉悟够高啊,一点就通!”那名队友表现出,你竟也是这种人,果然没看错你的喜出望外,“兄弟,同道中人啊!” 他们之间相互调侃的对话结束在打响的上课铃,收完本班的入部资料表,秒转变得恭谦有礼:“打扰了。” 江则再一次来问时一是否考虑清楚有去“新状元”的意向时,她选择了妥协,果断表示同意,回复的消息里已没了初次提及时的种种多虑与斟酌。 “需要带路吗?要不我们先在你家附近熟悉的站点碰面,然后再一起去。” 江则并不知道时一的家,平时上下学的路线,他俩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方向,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麻烦他。 “不用了,之前路过那看到过,离我家也不算远,不过几站而已,我自己搭公交就好。” 江则的QQ号常亮,每次无论是他找她讨论班级事宜,还是她传送班级资料给他,江则永远保持在线状态,随时待命状。 林越开始隔三差五的找她问作业,大抵的聊天开场白都如此。 “今晚什么作业?” 时一觉得其实自己已和江则的状态没差,她时时刻刻都在等着林越的消息,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复。 她清清楚楚的列好各科作业单一条条的发送出去,并在后面注明好作业要求和收交日期。 虽林越并不是天天都问她作业,但只要有一次,他起了这么个开头,时一便开始静候着毫无规律可言的下一次、下下次…… 一来二去,时一估摸出了林越会找她的时间点大致是在晚上七点多,所以她最无法安心写作业的便是七点到八点这个时间段,写写停停,而过了八点她也就专心致志的不再过分关注手机消息动态,林越大概是不会找她了。 她的心理斗争大抵也不过如此。 她整顿好一切,十一点熄灯上床。 “睡了吗?” “没有。” “语文阅读理解能拍给我看看吗?前面数理化作业耗时太长,怕是来不及好好写语文作业了。” 时一二话不说,翻身下床,就着台灯的光线,重新打开刚整理好的包,拿出语文阅读理解的练习册,翻到自己写的那一页,拍下答案发送过去。 “谢谢。” “还有吗?” “没了。” 时一这才拉上包拉链,安心的回到床上。 语文课也是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上课,但她跟老唐不同,老唐在黑板上解题时,算到一定步骤会敲着黑板,抛出一个问题:“然后下面怎么解?”他会不时与台下的同学互动,以保障大家确实都有在认真听讲,得到整体良好的回应后,继续后面的演算,解出答案时,还要再问一遍:“听懂了吗?”大家多半会点点头,然后他甚是满意的继续下一题。 语文教师,同学们私下尊称她为李女士。李女士则正好相反,一板一眼的授课,她的教学方式集中体现在文言文阅读上,她在上面兀自翻译重点字词和特殊句式,同学们较随性些,犯不着如老唐课上那般时时紧绷着弦,担心他不时抽问解题思路。李女士只有一个要求,上课不准吵闹,这就宛如塑造专心听课的假象。 李女士极少提问,作业布置下去,也多半是隔段时间统一讲评一次,同学们以她的答案为标准自行批改核对。 而班上并不止只有一个如林越般严重偏袒数理化的人,所以,对于那些对语文不太注重的学生来说,语文课俨然成了他们专注数理化习题的天堂,大家早已司空见惯且相互掩护、配合默契。 但这并不代表李女士不管不顾不提问,就如此时,毫无预兆的点名抽查。 “林越,你起来回答一下你对这篇文章里画横线句子的理解。”李女士双手撑在讲台桌两边。 林越被这措不及防的点名,条件反射性的先站起来再说。 数学大题解到一半,不得不停笔,他扯过了刚被自己撇到一旁置之不理的阅读理解练习册。 “第五篇,第三题。”江则微微挪动嘴唇,小声提醒。 林越顺着他的提示,翻到那一页。 时一已经看到李女士脸上微怒的晕色,一触即燃。 “把你的数学练习卷给我收起来!” 林越无奈照做,只得认真地看起了阅读题。 这篇文章他根本没读过,又正巧是他昨晚问时一拍照发来答案的那篇,自己还好死不死的撞枪口上。 但好在在时一的协助下完成了作业,满满当当填的都是时一的答案。 他把练习册拿在手中照念。 答案详尽有理,略抚平了李女士皱起的眉头,暂且逃过一劫。 “坐下吧。”后又补充一句,“别再让我再在课堂上看你做其他科的题!” 林越乖乖坐下,又从课桌抽屉里抽出了一半页面的数学试卷,他还挣扎在刚才未解完的大题上,看了一眼,恋恋不舍的往课桌里推了推。 林越准备一篇篇翻阅练习册里没看过的文章,只是纯粹的当美文看,不做阅读理解和赏析,于他倒也是个打发语文课的不错的选择。 班级一角就有设置图角,专放些近期的杂志和报纸,亦或是各自从家里架上贡献出的好,供班级内的同学传阅。林越偶尔理科题做到疲惫或毫无头绪时,就会主动去翻看些杂志,转换下思绪。所以语文阅读理解教材,就相当于是这么个作用。 他现在正在弥补昨晚偷工减料抄来的这篇,李女士正在讲解的文章。 “时一,你读读你所写的这题答案。” “哪题?”林越莫名紧张,文章读到三分之一的部分他停下来问江则。 “还是刚才提问你的那题。”江则答。 “这题怎么还没结束,这都第几个了!”林越惶恐道。 “时一是第五个了。除了你刚才的答案她比较满意外,后面又点了三个。”江则淡然的摇了摇头,“她都不满意。” “所以她今天算是跟我们杠上了?” “大概是吧。” 时一镇定地站了起来,林越紧张兮兮的看着她。 林越刚才是照着她写的答案一字不漏的念了出来,她当然不可能按照原本的答案再重复一遍,只能重新组织语言,换个角度赏析。 文章她昨晚细读过,即使出其意料的被点名,但还是能顺畅的完整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她拿着练习册,念着毫不相同的字句,装得逼真,就像真如事先写好的一样。 15 宋因冉作为学习委员自是经常出入年级办公室,更何况她现在又是李女士钦定的语文科代表,但凡有点可以表现的机会,都事事争先,语文课上踊跃发言已是不用说,课后又缠着老师刨根问底更是如此,所以李女士喜欢这个随时随地都对她所教授的科目满是求知欲的好学生。 当李女士托人传话让宋因冉去年级办公室,从她办公桌上把随堂练习册抱到班级并发下去时,宋因冉一脸讨好地拜托她的后桌林越。 “林越,你现在有空吗?”宋因冉转了个身子靠着椅背,面对着林越。 “恩,有事吗?”林越收起了上一堂课的教材,从桌抽屉内取出语文,下一节课就是他最头疼的李女士的课了。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趟年级办公室,帮我把我们班的练习册一起抱到班上?” 林越有点为难,自从上次被抽点到,此后的语文课他真可谓是谨言慎行,活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在课堂上拿他开刷,以起到杀鸡儆猴的示范作用,更别说在李女士的火眼金睛下偏移半毫非分之想。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惹不起还怕躲不起不成。自那后,他见李女士都绕道走,尽可能避免相互照面的机会。 “你不用进办公室的,你只要在门口等我出来就好。”宋因冉似是看穿了林越的犹豫不决。 此举真可算是令人无从拒绝。 “好吧。”林越勉强答应。 不管怎样他们都算是同班同学,更何况如果不出大的变动,今后一年都有份前后桌的情谊在,互帮互助自是不可免,况且宋因冉眼巴巴的等他同意。 “其实语文老师人很好的,你只要认真对待她布置的作业,好好听课记笔记,她也就不会难为你了。” 其实林越很想告诉宋因冉,自己对李女士的畏惧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是年年岁岁间接性的积累,他对语文这门学科不感冒也就顺其自然的易招惹语文老师的偏见,他对事不对人,但偏偏事与人存在某种摆不脱的联系。 “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是比较为难的地方,我也能酌情处理。”宋因冉笑嘻嘻的说,“上次语文老师点你起来念的那题是时一的答案吧,我后来检查作业的时候看到你们两的答案一模一样。” 林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否认。 时一在讲台上擦着上节课黑板上留下的板笔记。白色粉尘扑扑的迎面飘,身后是宋因冉跳跃的音调和不时回应一两声的林越,一齐走出班级前门。 时一进年级办公室归还上一堂课老师遗漏在班级电脑上的U盘时,看到的是林越仍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宋因冉把作业抱出来,百无聊赖的模样,惹来由此进进出出的同学不时多看两眼。 林越看见了她,与她眼神交汇了一两秒,她便进去了。 时一进去的时候,宋因冉已经和李女士交谈的差不多了,任课老师不在办公桌前,时一把U盘放在了桌上,准备撤离时,宋因冉正对着那摞得极高的练习册无从下手,她好心上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宋因冉有一秒的踌躇,后点头答应说谢谢。 时一知道她在考虑什么,可宋因冉现在又不能直接叫来门口等她的林越,但又担心时一太过热心帮到底,好不容易叫来林越也就无处施展了,可这一大叠练习册又总该先抱出办公室再说。 时一有时候真该感谢父母给了她一副睹微知著的女儿身,省去了许多弯弯绕绕的不必要。 “我就帮你抱到门口。”离开了李女士的办公桌,时一抱着半叠的练习册,对宋因冉说。 “好。” 林越背靠在门口的墙面上已有一小会,宋因冉终于从里头出来,时一在他面前停下,他赶忙从她手里接过,说了声谢谢,时一回了句不用。 时一本想先行一步回班,林越叫住了她。 “这本是你的吧。”林越从自己抱着的那叠练习册中,抽出了压在中间的一本以朴素简约的包装纸作为外壳皮的练习册,递给她。 “恩。”时一伸手从林越手里接过,反正一会也是要发的,就先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本。 “还有包皮的习惯?” “怕是改不掉了,也不全包,常用的几本练习册和课本而已。”时一尽量让这对她来说稀松平常的事也传达给林越以同样的感觉,但这解释看样子是白费劲了。 “而已?”林越抓着字眼,并不能很好的明白时一某些生活细节中的执着。 “我可不想让我的裸奔。”时一耸耸肩,料是林越不懂她的无奈。 时一难得的幽默配以严肃认真的表情,在林越看来有种少见的反差可爱。 她从小就有包皮的习惯,最开始是上小学时,老师有严格要求哪几本是必须在外皮上加个封套的,有些老师要求更甚,还必须是白色皮,她不喜欢市面上卖的透明封皮上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规格还不统一。她觉得这就是老师对学生最早的行为规范,跟小学生上课双手叠放在桌面上,端端正正的听课是一个道理。因此时一上小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刚拿到新,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让妈妈用纸质较厚的挂历纸帮她包皮,挂历纸的正面是当月日期和各式各样的图,她会翻过来选择背后白净的那面当的封面,然后又让妈妈在正中间写上科目名,右下角写上她的名字和班级,这才完成。时一那时字体还没成型,她怕自认为歪七扭八不够严肃的字毁了“精心包装”的新,等到后来字体定型下来后,她也慢慢学会了自己包皮,每一本都选择别样的包装纸,不再在上面添字,久而久之,哪种封皮是哪本的,她一眼就能区分。但那时已是初中生,老师不再拘泥于这些形式,同学们也多半嫌麻烦觉得没必要,已没了包皮的习惯,就算真有些人在意面是否褶皱,角是否会卷翘,也会选择去文具店里买全透明的塑料封皮。高中更是没有人如此,所以她在这方面就稍显得与众不同,这成为她保留至今外化于形的习惯。 每每老师总夸她卷面整洁,字迹端正,犹如打印出来的黑色铅字,批改她的作业都赏心悦目。 她后来想过,这都归功于她自小对不成型时歪七扭八的字体的自我嫌弃。 “那也帮我把我的语文课本包一下吧。” “你确定?”时一看了看自己手中练习册的封面,淡雅简洁的颜色,虽不是花里花俏的明艳色调,但到底不是适合男生的款式。 “包装纸背面没图案吧,就反过来那一面朝外用。”林越毫不见外,还为时一支招。 “也行,你要是喜欢。”包这事不麻烦,一本语文也就三两下的事,时一答应了。 时一离开后,宋因冉按耐不住好心,反问林越一句:“你喜欢这样的?” “我看时一包的挺好的,就想换上自己的试试感觉,不然我每次看她那么不厌其烦的精心呵护每一本教材,总给人种她的跟我们的不一样错觉,更具吸引力。”林越不以为意。 “哦。”宋因冉黯然失色了些,无言以对,她其实想说,她日日收发作业,次次接触过时一带封皮的时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林越是真没客气,语文课一结束,他就拿着语文走到时一桌前:“拜托了。”又转念一想,“顺便帮我写上字。” “封面写字吗?”时一确定林越的要求。 “语文两个字就算了,我想着给它换了个皮囊,境况会不会有所改善,就当新的面貌,新的开始吧。” “好。”时一低笑,想到的是他昄依佛门,改邪归正,可这不过是他眼不见为净的另一套说辞。 “你就帮我写名字吧。” “还有吗?” “没了,简单点,这样就好了。” “那我今晚弄完明天给你吧。”时一把林越的语文收入包中,又停止了动作,“今晚的复习作业需要用课本吧。” 林越迟疑了一下,难为情的开口:“也是,要不……把你的语文借我。” 时一顿了顿,直视进他的眼中,以求其真实性。 “我会小心点不弄皱的。” 时一莫名觉得搞笑,她没在担心这个,这简直是他不必要的多虑,但她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拿出自己的给他。 “你告诉我吧,怎么把字写的这么方正,横竖撇捺都像那么回事的。”林越把时一的课本拿在手里翻阅,找到今晚要复习的篇目,掠过她一笔一划详尽的笔记,面对时一确认,“是这篇吧。” 时一点头。 “难不成你的字还是盗版不成?什么叫像那么回事?哪回事?” “高仿的那种。”林越嬉皮笑脸,不着调的开着玩笑,又正经的补充一句,“字迹端正,卷……” “打住。”时一立马出手制止,“别说了。” “怎么了?” “怕骄傲。”时一一本正经的说。 林越被她的话一时噎着。 她想起初中那次林越从球场回来,坐在她身边,随意从一叠作业堆里抽出了一本认真的抄写,说的是同此时相差无几的话意。 她听腻了,颠来倒去都是毫无二致的词。 但凡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半点关于夸赞她的话大多也不过就这么一句,他们口中所惊叹的,她那犹如打印出来的铅字字体,却连好看都算不上,方方正正,一板一眼,毫无笔锋可言,一点艺术特色都没有。人人都这么夸她,这俨然已成为了一张甩不掉的标签,直至她开始怀疑真如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吗?却没人重新定义对她的印象,除此以外呢?她还有些什么足以令人惊叹。没人会夸她长的好看,身材好,皮肤白等种种,外貌上的优越感从不属于她,就仿佛她所有的闪光点都在“字迹端正,卷面工整”这句话下不值一提,逊了色,一层层漆染在外的是她听过无数次以致不痛不痒的变换语调。那内在学识修养和气质呢,也不一定,她此前尽过的努力所得最大的回报就是实现了十六岁的生日愿望。 她现在最不希望的是在林越口中重复听到类似的夸赞,起初是为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而高兴,但相近的话听多了,便有种变样的不入心,往后她开始沮丧,除初次之外似是没有什么能令林越记住她的地方,她希望林越能发现些她别样的好,除此以外的好。 林越虽暂住在外婆家,和时一同一小区,但时一并没刻意重新调整日常作息时间以顺理成章的求得一份“巧合”,还是按照以往,该干嘛干嘛,而这恰巧是她不自知的最为刻意的举措。 假装自然实则不然。 她到班的时候,林越还没来,她先将他的放好在他的桌抽屉里。 宋因冉来的早,已经开始准备早读的教材。 “时一,你喜欢林越吗?”宋因冉认真地凝视着她,一目了然的是她脸上写着的所期望从她嘴里听到的否定答案,她在等她摇头说个不字。 今天轮到时一值日,她来得早,班上除了她俩暂时没别人。时一看了看她,回视她的灼灼目光,她没有一下子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而是反问一句:“你喜欢林越吗?” “恩。”宋因冉一愣,重重的点了下头。 她当然知道她喜欢林越。 “如果我也喜欢他,你就不喜欢了吗?” “怎么可能?” 宋因冉是惊叹就目前的表面情况而得出的结论与自己的想法有所出入,前半句是时一怎么可能喜欢林越,后半句是她怎么可能会因此不喜欢林越。 “他人喜欢与否,并不妨碍你继续喜欢她,不是吗?” 时一没说出实话,但她说确是实话。 “时一,我喜欢林越。”宋因冉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 所以她不能喜欢吗? 就算论及先来后到,话语权也掌控在时一手中。 时一不再多说。 宋因冉是来时一这求心安的,她希望她们能是同一战线上鼎力相助的队友,但其实她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都紧绷绷的拴在林越这跟难以挣脱的绳上自我束缚,相互拉扯,甚至挤兑。 昨天傍晚时,值日生已经把教室卫生扫得很干净了,今早她只需简单检查下是否有遗漏的角落,以免早读课有检查部的学生来扣分。 时一把打扫工具放在卫生角,林越从后门进来,走向她:“何佑禹想把尤翘楚约出来吃个饭,让我拜托你。” “他要为上次的戏弄道歉?” “完整点说应该是为上次在她生日当天戏弄她而道歉。” 时一狐疑地看了林越一眼,林越当时不在场,却和何佑禹同属足球部。 “他应该自己去说的。” “他说尤翘楚一定会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他的,她已经一周不来足球部了。” 这下算是彻底闹掰了。尤翘楚的脾性她还是知道的,说一不二,火气虽大但来得快去的也快。 “让我跟她说?”时一指了指自己,“也未必就能赴约,她还气着呢。” “说是把她骗出来,就当是你约她的。” 时一虽然内心嘀咕着,觉得这事处理的不太妥帖,尤翘楚若知道自己出卖她,准又得炸,但何佑禹派林越来拉拢自己,他和尤翘楚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越摊手连连摇头,表示作为中介传话人的自己也是被逼的。 课间操结束后,时一在人群里搜索着尤翘楚和廖韵之的身影,费力地挤开人群拉住她们。 廖韵之还不知情,暂时无人帮腔,时一又不好意思一下子直入主题,怕这样反倒显得突兀得不真诚,尤翘楚起了疑心。 她们弯弯绕绕的说了些其它的事,时一独自一人绞尽脑汁准备随时支出一条话题水到渠成的引向何佑禹的事。 何佑禹跟在操场的另一头,尤翘楚看见时甩开脸,扯着时一和廖韵之的胳膊就大步走,全当没看见这么个大活人,时一转头向后看了眼,和泄气的何佑禹有那么一秒心照不宣的会意,他的眼里写着“拜托你了”的哀求。 时一哀怨的叹着气,被一旁的尤翘楚听进去了。 尤翘楚对何佑禹的不爽体现在硬生生的把时一的头摆正,让她别理他:“别管那只疯起来乱咬人的野狗。” 时一哭笑不得,“野狗”这词安在尤翘楚身上竟也有种半斤八两的意味,尤翘楚抓狂起来也没什么人样。 更何况,何佑禹已“沦落”到需摇尾乞怜、呜咽求关怀的境地,尤翘楚仍是摆着一张臭脸在那端着。 她是该心疼他,还是该说他活该。 时一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这周日出去玩吗?” 她说完,心虚的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 “好啊,好啊,去哪?吃饭逛街吗?”尤翘楚瞬间阴转晴,立马欢快地点着头,就怕她反应不及时时一反悔,过了这话的实效性,“难得你这么主动,真是不多见。” “随你定。”时一勉强扯了下嘴角,不忍戳破真相。 06 第二天下午,年级组织了拔河比赛,以缓解枯燥无味的军训。高一年段共十个班,两两对决,五个班取胜后,再抽签决定其一直接晋级,如此层层选拔直至判出前三名。 每班各取六男六女共十二人参赛,二班与四班比赛,同学们坐在树荫下休息时,彬哥在周围巡视了一圈,在大家的踊跃报名中,挑选了几个看过去身形较突出的同学,林越、江则、宋因冉和劳动委员周安余皆有上场。 时一接触的人少,十二个人中暂且认识这么点。彬哥在前面讲解如何排兵布阵,各个坐在地板上仰头看着他。 待双方上场后又在旁调整队形,男女左右交叉站,脚抵着脚,身体往后仰。裁判哨声吹响后,剩余的同学应和着彬哥的口号“一二一二”的高声喊,队员们配合号声随着节奏往后拉。 结束时,判二班获胜,引来的是四班不爽的哀嚎声,口口声称说是裁判在开始前数错人,从队伍中退了一个人出来,双方人数不均衡,事后反应过来才觉不对,这才导致二班取胜,坚决要求重新再来一场。 “分明就是你们事先多算了一个人,这才被裁判拉了下来,我们凭什么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二班其中一个男生立马表示不服,站了起来,表明立场,态度坚决,对着四班的方向毫不客气的撂话,周围的人也跟着拥护着。 对方也反唇相讥表示不服,说二班投机取巧,赢得不光明,这才不敢再应战。 两方各持己见吵得不可开交,因这无从证实真伪的结果。 而裁判全当这是小孩子求胜心切的自尊心作祟,结果已如此判定无法更改,后面还有别班的比赛,身外事者全当笑料,看看就罢。 后面的几场比赛,各班也更警惕些,以此为失败案例的借鉴,裁判、各自班主任和围观者都实实在在的核实人数以防有所疏漏。 二班拔河队员归队时,还是不时传来四班的嚷嚷声,一来一回吵了几句,也是无果,班主任也都是明事理的大人,制止了本班同学的胡闹,大家也就都只得乖乖呆在本班碎碎几句,只把对方当作惹人厌的蚊呐声,坐在队列里观战。 彬哥在比赛结束后,自己掏钱去学校里的小卖部抱了箱矿泉水回来,放在班级前面,有需要的人一个接一个走上前去拿。 时一自己有水杯,在军训前就去过饮水机打满了水。她坐在第二排,一个人拿着水杯仰头喝着,不料竟被后头再熟悉不过的音色一声叫唤,那已含在口中正准备咽下却还没顺着咽喉入肚的一口水噎了个正着,却不好意思朝前对着别人的后背喷出,只得用手捂着嘴硬生生的咽下,猛呛了好几口。 她也不知道在别扭啥,人家只当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声称呼,可明明与他人口中别无二致的叫唤自己的名字,从林越嘴中说出入了她的耳,反倒让她自己胡乱抹上了些别样的滋味。 等她稍缓过来后,对着后头的林越问了声怎么了,他略表关心的问了句没事吧,而后道明本意,想让她让前面的人拿瓶水好递过去给他。 时一拧上手中水杯的瓶盖放在身边的水泥地上。拍了下坐在前头辛琦琦的肩,让她从前面的纸箱里拿瓶水,刚递到她手里,后头又听见江则赶忙顺势说出口的话。 “顺便帮我也拿一瓶,谢谢。” 时一应了声,表示知道了,辛琦琦又从纸箱里掏出一瓶,时一两瓶一块递过去。 她想起以前常看的玛丽苏偶像剧中屡见不鲜的剧情,男主大汗淋漓的从球场中央跑回到在看台上观赛的女主身边,一把夺过女主已经沾了口的水瓶毫无顾虑的仰头喝尽,无论当下他们的关系如何,是暗流涌动还是早已表明心意,女主的呻怪,男主的无赖亦或是女主的娇羞,男主的窃喜,都算是某种心照不宣的情愫。 可现实是,轮到她这,也不过是个递水的小角色,毫无二致。时一双手圈腿,头抵着膝盖痴痴的想。 她向来不屑于不切实的幻想,到底是少女怀春,却求而不得惹得思虑重重。又厌烦的觉得自己真是矫情,驱赶着盘旋在脑中怀揣着南瓜马车少女梦的另一个自己。 在后来的比赛中,二班发挥欠佳,最终没能获得前三名,惹得四班一脸也不过如此的冷嘲热讽。 虽气不过,却也不屑一顾,但与四班的梁子算是因此结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也都乏味无趣的很,整日在这一小块场地内反反复复的训练着。 林越也没再主动向时一搭过话,哪怕如今日这样举手之劳的一个寻常请求也不再有,这也难免令她觉得此前忽然而至的热情也不过是三分热度的错觉。 军训即将结束的最后一晚,年级组织在教学楼一楼的多媒体大厅看电影。荧幕拉下,全场熄灯后,只留有投影仪投射在大幕上的光与影,是《举起手来》,这部在时一从小到大的数次军训中命中率极高的搞笑影片。她坐在阶梯大厅的座椅上看着前面每一帧都再熟悉不过的画面,接下来的剧情如何,哪个片段最令人捧腹大笑,播放进度到哪都了然于心。她初看时便觉得有趣,往后不知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笑点有所提升还是因为此片在她的学生时代出镜率过高进而已逐渐索然无味,也许都有。 大家在重点情节处毫不掩饰的笑得张扬,她坐在其中只觉得木讷,犹如异类。 陈慕姿笑得不能自己,却也不忘关心她:“挺搞笑的。” “恩,的确。”可她话出口却没有与之相应的表情,全程静默,令人难辨真假。她见陈慕姿一脸的不可置信,见状,补充说明缘由,“我之前的几次军训挺经常放这片看的,看多了就觉得还好了,但我是真的觉得搞笑。” 陈慕姿会心一笑。 “彬哥不在我出去透口气。”时一指在让陈慕姿帮忙打掩护,“如果他来了问起你就说我上厕所了。” 大厅内密密麻麻的人头,此起彼伏的笑声,门窗禁闭,诺大空间内的气流已与室外阻隔,几架立式空调呼呼吹着冷气,却也只是将众人的二氧化碳周旋其中。时一干坐着无聊,又觉得憋闷,彬哥等众班主任聚集在大厅一侧的座位上,她借机从后门溜出,铺面而来的是股夹杂着清新空气的热浪。 陈慕姿无暇顾及其他,满口随意的应了声,时一也不知她听进了多少。 校内一角有一处小花园,平日里学校既有安排职工修剪枝丫、打理草坪,也属于学生劳动包干区的一部分,每周定期分配给各班轮流捡拾落叶与垃圾,暑假期间,学校空荡许多,小花园疏于打理,植被肆意生长。 时一在红花绿叶的掩映中坐在蘑菇亭下,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教学楼、学生宿舍、食堂灯光早已熄灭,但安装在教学楼顶的几盏明灯仍旧恪尽职守的为操场和过道照明。 相比之下小花园的灯光稀疏,外面的人要想窥探里头的动静只能隐约可见晃动的阴影,但也是看不清晰的。她随意打量着视线可及之处,正好眼尖的发见林越独自一人在小卖部处逗留的身影,挺直而修长的身板,倚靠着玻璃柜,对着店内背后陈列着的东西指指点点,结账后手里拎着一听汽水,背光而行,不知是要往哪个方向走。 时一躲在暗处,明目张胆的循着林越的轨迹调换视线方向,直到他离自己所处的位置越走越近、越走越近……这才慌了神。 他该不会也来这吧?她暗想。 她惊得脊背瞬间发凉,又不知道该挪到何处,只能顺势掏出手机,屏幕亮度尽可能调暗些,低头假意在翻阅着什么。 她知道他来了,正向她靠近,他踏着草坪与枯枝,行走时裤缝间的摩擦声,清晰可闻的稀疏声都入了时一机敏的耳中。 “你也跑出来了?怎么躲到这偷玩手机了。”林越毫不避讳的在时一身边坐下,慵懒的靠着木制椅背。 “里面太闷了。”她假意露出一脸你竟然也来了的惊,把头从手机屏幕前抬了起来。 她不动声色的近距离仔细打量起林越那握住易拉罐骨节分明的右手,单手操控着铁罐,驾轻就熟,食指轻巧的在罐环上一翘,“呲”的一声是打开易拉罐环后气体迸裂的声音,吱吱作响,气泡争先恐后的往开口处冒。林越漫不经心的单手打开易拉罐环,动作顺畅而撩人,换作别人,时一定会觉得耍帅且装逼。 她自是吃他的这一套,管他如何浑然天成的做作。将无意间从他身上发现的细微之处,收入囊中,暗自欣喜。 私心也不过如此。只要主语是他,她都觉得新鲜而有趣。 “要吗?我再去买一瓶。”林越把亲手开启的汽水递到时一面前,欲起身。 “不用了,我不渴。”她内心虽很想立马接过,肢体却伸手阻拦,将已递到面前的冰汽水重新推往林越的方向。好沁凉的触感,“谢谢。”还不忘十分礼貌的道了声谢。 林越微微仰头喝了一口,瞄了一眼时一还拿在手中散着微光的手机,看到停在QQ列表处的屏幕后,难掩暧昧:“等谁的消息呢,远处走来就见你一直盯着手机看。” “没有,挺无聊的。”林越话一说完,时一就机警的把手机锁屏,最为微弱的光线也彻底没了,夜色又暗了几分。 他应该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她刚才打开却忘关闭他独属一栏的分组。 “《举起手来》这片从初中军训时就开始放,哎,真没劲,操场四周亮堂堂的,就这隐秘些,敢情副班长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也许目前就这一观点他们算是达成了共识。 时一没回话,林越口中的“副班长”三个字飘荡在空中、听在耳里尤为刺耳。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他见时一没打算回他,沉默反倒觉得尴尬,不如以一问一答的形式,兴许还能聊些什么打发时间。 “前不久,在你去小卖部之后。”她对他一直有求必应,话刚出口,就觉得说多了,她这么说不就摆明了林越到这来之前她就注意到他了? “你看见了?” “还需要看见吗?手里拿着不就是了,难不成你要说你这刚从冰柜里取出的汽水,是从家里带来的,易拉罐上还一直往外冒着‘汗’?”她镇定自若的自圆其说。 “也是,刚还说准备再给你买一听呢。”又仰头喝了一口。 时一嘴角微翘,却没为自己的随机应变笑出声。 林越继续说:“我还以为你会填报附中的,那时你说挺多人报附中,我以为你口中的‘很多人’便是在说你自己,没想到这么巧,我们竟然还在一个班。” 时一有时候巴不得林越宛如自己肚中的蛔虫,一股脑的把所有心事都告诉他,剖白内心,对着他大声高喊,天底下哪来那么多的巧合,他们能上同一所学校一点都不巧! 人们总说“无巧不成”,可最为讽刺的是,中人们所乐见其成的巧合与水到渠成的缘分都是凭一人之力主观捏造。 可她做不到,也宁愿自欺欺人的把一切都归咎于彼此命运本该如此,况且能在一个班不就足以佐证吗? 她有些矛盾。 蓄意实则是在誓死与命运作抗衡,待得逞又一脸与我无关和听天由命的抵赖。 “我估分不太准,没有孤注一掷的决心,弘毅保守点。”她无奈的谦虚着,“而我当时是真以为你会报附中的。”她如实的诚恳道。 “我爸妈离婚了。”林越话出口,是毫无波动的语调。 时一有些错愕,不是因为内容,而是因为林越竟会对自己如此坦白,不亚于让伤疤重见天日,还真诚的叮嘱她,伤口很疼。 也许是气氛使然,四周阴暗无比,撕开、缝合也都是悄无声息的事,无关痛痒。 暑假那次尤翘楚以她所知晓的关于林越的信息为饵约她出去,说的便是此事,当时知道的人不多,毕了业,同学间的消息也就时断时续,没人会八卦着刨根问底,大家对此知之甚少。 她静静坐在一旁听他说,不插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初三下学期,我总觉得家里气氛有点不太对劲,跟以前相比凝重了许多,我当时只当他们太注重我的学业,怕我分了心,不敢弄出太大动静,难免压抑。我爸妈都有各自的事业,虽没有对我时时嘘寒问暖,但最起码从未怠慢过父母的职责所在。他们忙于为生计拼搏事业、忙于为我奔波学业,却忘了为自己经营爱情。在那个死板、庸俗而迂腐年代,两情相悦本就不易,他们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可到底是没熬到最后,婚姻状况岌岌可危,仅有的联系便是身为独子的我,而我应当早该知道他们既然可以因情而起,自是可以无爱而分。” 冰汽水早已没了刚才气泡不断涌现时的声响,只留有顺着铁皮罐光滑的曲面滑至木椅上那一圈还未蒸发干透的水渍证明它的存在。 “他们为了我行走于变幻莫测的职场中,也为了我选择暂时的隐忍,百密必有一疏,他们怎么可能做到事事俱全。中考前我发现了离婚协议,没说破。终于我考完了,自我解放了,也解放了他们。”林越仰头喝下最后一口,甘畅淋漓。 “所以,这便是你没以最理想的状态发挥实力的根本原因?” 既然林越已能敞开心绪话昨日,她更是不用装出一脸不必要的紧张来可怜他。 “怎样算我最理想的状态?考个如江则一样的瞩目成绩?”他嗤笑。 时一没说话,不知道该怎么接。如果现实真如他所言,她也觉得理所当然。 “说到底还不就是我心里素质差,他们要离婚也是他们的事,不会因为我的成绩波动有所改变,我可不想把这当作借口成为情有可原的惋惜,临场发挥也属于实力的一部分。” 学生总喜欢在考试结果公布后懊恼,对着试卷上的钩叉对错指指点点。诸如一开始我本来写对了,如果当时没有犹豫再三的一再涂改就好了;早知道就认真审题了,我把题目要求“正确的”看成“错误的”等等。 时一想起那晚班会上台竞选发言时,看到教室后面那块黑板上的箴言“态度决定一切,细节决定成败”。只知在考场上栽了跟头,一味的归咎于“本来”和“早知道”,却不肯检讨自身,承认知识漏洞。在误打误撞后,又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副理所应当的架势。 “少自信了,我可没准备这么安慰你。”林越说的头头是道,她再为他留有余地也是多此一举,还不如逆鳞而上,摆出一副“你想错了”的面孔,“你心里素质差已经无需否认了,如今能说的这么宠辱不惊,也都是后话,当时还不就是一个因此紧张兮兮的看不开的男生。” 林越释然,不置可否:“副班长端起架子来果然不一样,说话也一套一套的。”竟有心思开起了时一的玩笑。 “你别恶心我了,也不是我想当的,用不着时时刻刻张嘴闭嘴的用这身份提醒我。”时一弯腰拔了根草,用指甲掐断,反复如此,直到变得细碎,手一松,又散入草地里,底气不如刚才。 “我没那意思。”林越开始紧张的解释,努力调整说话语气,尽可能的让时一从中明白他话里的无心之意。 “鬼知道你哪个意思。”而她又故作钻牛角尖,死扣字眼,然后大度的作罢,“算了,是我自己心里素质差,怕担不起这个责任,不怪你。” 她情绪的快速转换如期惹来林越爽朗的笑声。 恍然间,时一觉得,在这月明星稀的夜色中,有那么片刻他们像极了小打小闹的小情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5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08√ 廖韵之喜欢叶承彦已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这段早恋始于初三上学期,她将心事掩藏的极好,旁人看不出半点端倪,而时一和尤翘楚更是后知后觉。廖韵之毫无一点儿特立独行的举措,按照稳定的作息和熟悉的习惯生活着,皆属日常百态,所以即便是在亲密无间的时一和尤翘楚的日日相伴下也并未从中察觉出一丝一毫令人不对劲的地方好心生怀疑。 初三时,班主任根据班级各位同学的学习情况拟定了一次又一次的座位调动,但她们三个的座位却没一次是相邻的,隔着同班同学,分散在教室的各个方位上。 时一因为是学习委员的关系,课间总免不了收交作业、登记名单、汇总成绩等工作。应届毕业生在学校领导的“精心呵护”下,其所在班级的楼层也是最高的,按其意便是远离“外界纷扰,专心备考”。时一曾想过向班主任辞去学习委员一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才更为妥当。大战前的自觉性与约束性,使得初三年段较低年级相比安静了许多,课间偶尔会传来一小部分同学在班级过道或者楼层走道里喧哗打闹的声响,但总归不敢肆意妄为。归咎其原因不外乎于此,一则是楼层太高,课间时间太短,在诺大的操场和教学楼的楼梯间来回跑动时间已过去大半,此举简直吃力不讨好,二便是多数人选择坐在座位上埋头与习题奋斗,一人如此,众人如此,稍懒散些便显得格格不入,再加之醒目的倒计时,更显得人心惶惶。哪怕你稍安分些呆在教室里与同学探讨错题,即便是装装样子在自己的座位上毫无效率的随意翻看着知识点都能聊以**。 但她的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事,事后就被丢弃了,往大些说临时辞去职务未免过于自私,往小处讲继续下去也全凭“万一呢”的私心。 不用说,林越是她所有侥幸念想的起源。 她们三个就是在如此的状态下,忙里偷闲的在教室后方的窗口旁凑在一块调整着因学习压力而紊乱的气息,大口大口的透着气,呼吸着在开敞的窗口处灌进满怀的清新,搓揉着干涩的眼睛和酸疼的脖子。 那天像无数个晴空万里的日子一样。 开端起自廖韵之状似无意的一句:“你们觉得叶承彦怎么样?” 廖韵之这么无端的一句问话,是后续她们所知晓的一切故事由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地转为顺理成章的端倪。 如若当事人没有开口半句,她们定不可能妄自从蛛丝马迹里窥探些什么。 而要到很久以后她们才领悟出话外音不过是一句无声的隔空喊话“不管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啊!”带着抵死不屈的倔强。 时一的第一反映是一脸茫然:“什么?”她是没听懂这个陌生的名字。 “叶承彦?”尤翘楚扭曲着脸,带着一脸与我无关的审视。 “谁啊?”可想而知,时一定是不认识这名同级生,她交际圈窄,整日局限于班级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缘浅,除了班级内熟识的同学和经常出现在年级光荣榜上略有耳闻的名字,其他人算是一概不知。所以廖韵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只觉得生疏,时一转向尤翘楚。 她们只是面面相觑。 随后尤翘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感慨:“啊!他啊!”时一本以为她知道些什么,紧接着是令人大失所望的,“我不熟。” 看来也不过如此。 时一只是扫兴的白了她一眼:“真是高估你了,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详情。”枉费了她的一番期待。 “不就是我们楼上那个班的嘛,好像是一个热爱篮球的男生,午饭过后从学校食堂走出来回班的路上就挺经常看到他在篮球场上的,不然便是傍晚放学时,就这么两个时段。这些我还是知道的,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没兴趣,就没去多加了解。”尤翘楚摇摇头又瘪瘪嘴,刚一脸不屑一顾的说完,就瞪大了眼睛,张嘴吃惊道,带着狰狞,“你不会吧!” 尤翘楚揣测出了廖韵之没由来的意图。 尤翘楚把一只胳膊搭在窗框上放松,微调了站姿,两腿交叉站立,更显慵懒。时一站在她的身侧,背靠着墙,静静地听。 两人嘴里是不谋而合的“啧啧啧”的咂嘴声。 她们头又往后靠了靠,让与她们面对面站着的廖韵之后退几步,然后从上到下重新审视揣摩了一遍,就好像无声的应答:“你今天没病吧!” 廖韵之被她们看的浑身不自在,泄气的斜了下眼,以示抗议。可焦点全然不在时一和尤翘楚之间,自始至终都望着窗外,慢悠悠的说一句:“干嘛啊!大惊小怪的。” 时一和尤翘楚灵光闪现,突然顿悟般的扭过头,转身趴在窗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远处的那片篮球场,热切的搜寻。她们所在楼层较高,光线强烈而晃眼,从这看过去,只能看到三两体型相差无几的男生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时一看不清楚,在好事者尤翘楚眯着眼伸长了脖子的指指点点下,算是看了个大概,只是个身形的大概。 那是廖韵之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提起自己喜欢的人。时一知道,廖韵之开口的那句问话本就不是重点,她更不在意她们的答案如何,只是略微通报好友一声。 心事有人诉,就是莫大的幸福。 自此以后,时一和尤翘楚总在廖韵之的面前以叶承彦的名义逗弄她,毫无关系的一句句再自然平常的对话,都能被尤翘楚扭曲歪解,生拉硬扯上叶承彦的名字,直到如愿的引来廖韵之一脸“你们够了啊!”的娇羞,毫无对策的无可奈何,又好气又好笑。 甚至廖韵之开始自我反省,当初告诉她们自己的心事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她们每调侃她一句,她就感叹一声“误交损友啊”,带着满腔的悔意。 但说实话,虽然她时时悔不当初告诉时一和尤翘楚这个秘密,却也只是嘴上逞强,而心里泛着一股暖意,就好似她和叶承彦的关系真在她与好友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联系更为密切,仿佛一切美好的幻想下一刻就会成真。 甚至后来,为了更近一步探求真相,看清叶承彦的真容,也为了满足时一的好心,她们三人约好在体育课后故意站在篮球场旁观望远处早已蓄谋已久的廖韵之在他的指导下打篮球。 篮球场由三块完整的活动区域并列而成,课间人来人往,她们三个站在最外沿蹲点。可偏偏较近的两块场地被低年级的占了,导致叶承彦和他的伙伴们选了最靠里面的那块场地。 “啊!怎么离这么远。”尤翘楚愤恨完,就急匆匆的拉着时一想绕着球场外圈往前走,刚迈开两步就被廖韵之截住了。 “别啊,站在这看就好了吧。”廖韵之阻止了她们,生拉硬扯的把兴致高涨的两人拉回原地。 尤翘楚甚是不满的白了廖韵之一眼,扁扁嘴,只得独自咕哝,言听计从的泄气应了一句:“哦!” 尤翘楚其实见过叶承彦的模样,她纯粹是凑份热闹,可相比之下反倒是尤翘楚更为激动。 时一是真没见过,但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楼梯口的擦肩而过,叶承彦留给她的印象并没被她植入脑中,更何况她此前是没听说过他名字的,就算留心多看了一两眼,没有准确的名字等基础信息与之匹配,也便过后就忘。 尤翘楚觉得不可思议:“不应该啊。” 但考虑到时一平日里状态,刻意嘲笑道:“算了,虽然不是很懂你走路时注意力都放在哪,但一想到就算迎面走来一个熟人,也不见得你能立马反应过来打声招呼我也就不怪你了。” 就是因为这种状况时有发生,她们才敢站在时一的立场考虑,是真的没看到,不是故意佯装的。 一开始尤翘楚不能理解她,一脸震惊的直视她的双眼:“你今天有擦亮眼睛出门吗?” 或者是“就是因为你老这样,偶像剧里男女主无意中的偶遇才没在你身上发生,好姻缘都不观顾你了!” 话末想到时一喜欢的是时常碰面的同班生林越,这个假设站不住脚跟,也就不攻自破了。 最后懒得再搭理时一了,索性直接严肃的说上一句:“你是真瞎!” “是不是那个?”时一刚说完就伸出手直直的朝着那群人里指,问着一旁的廖韵之想确认下。话落还没伸直的手不由分说的就被廖韵之硬生生地按了回去,廖韵之背对着篮球场,对着两位急得在原地跳脚:“能不能低调一点,别这么明目张胆的指来指去,被看到了怎么办。”她那过分焦急的模样惹得时一和尤翘楚一阵阵的耸肩憋笑。 “拜托,离的够远了好吗!” 就算眉飞色舞的往叶承彦的方向跑,屁颠屁颠的背影还带着克制中的少女羞涩。 廖韵之与时一和尤翘楚分开前还不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嘱咐:“别总是死盯着他看,很尴尬的好不好。” 她是真的很认真。 真的,即使过分直白的看着叶承彦也会令她尴尬到死的程度。 时一半模糊的评价了一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显然,即使她这次戴上眼镜,也不见得能看的多清晰。 但放弃对于她们来说哪是件容易的事,越是有所进展越是想要归根结底。 从此以后,她们总是在课间操结束后趁着混乱的人群乱入其中,在廖韵之的眼神示意下以适当的距离尾随其后,廖韵之时时提醒要低调,担心稍有差池便会闹得“满城风雨”。她们就这么数次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的刹那间妄图看清真面目,却屡次下来以跟不上他的步伐无疾而终,很是挫败。 “是挺不错的。”等到真正看清的时候已经是几周后的事,依旧是楼梯间的拐角处,努力终有所获。 不同桌的她们,密集的人群中,一分分的情感在阳光下蒸腾。 那段日子里,廖韵之对时一分外殷勤,总是掐着适当的时机主动走到时一桌前问她:“作业多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抱到年级办公室里?” 起先时一不知情的时候只当廖韵之是良心发现懂得心疼她,有时作业本厚、科目多、作业量大,一册一册的习题堆叠在一起,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然后一趟又一趟的抱到各科老师那,一个人送去年级办公室的确很吃力。年级办公室在她们所在班级楼层的上一层,也就是叶承彦所属的楼层。 一开始时一不懂内幕,只是觉得怪,就算当天需要收交的作业量少,廖韵之也心甘情愿且乐此不疲的跑腿。知道真相后,也就了然一笑,随她去了,也算是替她自己省事。 廖韵之是在等时机,等经过叶承彦班级门口时一次相互打着照面的巧合。 校运会持续了两天,本班安排的座位正好紧临着叶承彦所在的班级,低处前几排方便走动的位置已占去大半,时一、廖韵之和尤翘楚不得已坐在眺望台的最高处,坐定后时一才发现叶承彦与她中间就隔着一位他的同班同学。时一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旁边愁眉不展地摆弄手机的廖韵之。 “完了,我手机突然卡机了。”廖韵之一直反复敲击着手机屏幕,死命按住开关键,想重启手机,却毫无半点起色。只专注于手机屏幕的她,根本没会意到时一的讯息。 时一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重重的用手肘捅了廖韵之一下。 廖韵之见手机仍旧毫无反应,索性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让它自生自灭,想着一会应该就好了,这才有空闲回应时一。只见时一朝着她右边的方向努嘴、斜眼。她微微探头看了下才领会到,掩饰不住的惊喜。 “翘楚,你手机借我一会。” 那会时一仍旧使用着诺基亚,自是不适合拍照,而尤翘楚在有换手机的打算起时,就已盯准了触屏新机。 廖韵之高举着尤翘楚的手机“不择手段”的努力抓拍高清画面下的叶承彦,但由于位置角度的问题,就算时一有意为其让道朝后仰着身子,横隔在他们之间的还有那名叶承彦的不知趣同班生,廖韵之摆弄着手机好一会却找不到一个正好的取景点,关键是第一张的大胆偷拍还被当事人抓得正着。 由于看台位置布局不合理的问题,排班位置没整顿好,后来没多久他的班级换了场地休息,她们也坐到了较靠下的阶梯上。 赛前点名的准备工作正好在本班前的那块空地,广播里一遍遍通知提醒,体育老师拿着旷音器一次次催促讲解。准备参赛的廖韵之离开前也不忘叮嘱时一当叶承彦出现在本班前面点名处亦或是比赛过程中经过前方跑道时定要记得捕捉下镜头里的他,一声声郑重的嘱托,二话不说就把早已离席参赛的尤翘楚的手机强塞到她手里。 时一应着廖韵之的话,全程不敢有一刻分神走心,循着叶承彦的运动轨迹,配合的拍下几张出现在镜头中的叶承彦。 那么努力的当一名好的拍摄者的廖韵之,除去模糊不清,毁得不行的照片,最后也仅收获了两张像样的侧脸照。 虽然时一不知道如今那两张来之不易的照片被她怎么处理了,些许已经删了,但那一刻时一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认真记录下了一个性格开朗阳光的女孩为满足爱情的私欲而想在他面前将心怀鬼胎的自己展现得更自然一些的笨拙模样。 时一想起廖韵之曾用及其陶醉的神情形容着那天早晨上学途中忽逢大雨,躲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门口避雨,犹豫着该不该一鼓作气冲向班上,而意料之外的是叶承彦正好撑着伞从另一条来校的路上看见了她,拍了下肩膀以示招呼,然后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主动邀请同撑一把伞的绅士风度。时一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家伙内心的窃喜,以至于廖韵之后来跟她慢条斯理的描绘他们是如何穿过校园的林荫道,她又是如何在行走中无意的碰撞着他的手臂,难掩娇羞的少女心在雨天里顿时已如艳阳高照,散发着光和热。 廖韵之无论何时何地神采奕奕的朝向叶承彦所处方向,才是最为真挚、显露于色的喜欢。 雨天那天当晚她就发了一条说说“一把伞,肩并肩”后面还连带着笑脸和掌声的表情。 时一和尤翘楚一阵调侃:“就不怕他看见?” 后来廖韵之犹豫再三,觉得的确太露骨和矫情了,趁着当事人没刷空间状态前赶忙删除。 但不论怎样,存在与否,都是一块印记。 小题大做皆因情起。28 林越在讲台上念自己的作文时,李女士站在教室边上,大家都专注的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时一却不太敢直勾勾的长久注视着他,一会抬抬眼看着前方也是刻意掠过林越,只要不是聚焦在他身上,边上的一切都能成为她分散的点,一会又低下头去盯着自己课桌上的作文纸,她又在心里通篇快速默读了一遍,以保证一会轮到自己上台时能如此气定神闲,顺畅结束。 全班一致的掌声意味着林越结束,掌声平息,李女士紧接着就喊了时一的名字,示意轮到她了。 时一起身走向台前,带着自己的作文纸,与下台回位的林越正好目光交融,然后站定、开始。 林越眼中的暖意与期待令她心慌,匆匆就避开了。她一直对这个环节有种矛盾的心理,以前倒也不会,最近越甚。她全程念着作文稿,双手捏着边沿,手心沁着汗,一眼都没离开过文字,余光都不曾微微留意台下同学的面孔是何反应,她的视线完全紧紧的笼罩着手中薄薄的纸,一字一句透过眼睛输入脑中再从一张一合的唇齿间流出。 林越以前的作文课,只顾埋头刷题,谁在台上念什么作文都不如他笔下的一连串公式吸引。时一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在台前读自己作文时略表难为情的呢?是那次林越又心存侥幸的在李女士作文课上写理科题被她抓个正着。 李女士没多说什么,只是从教室边上不紧不慢晃悠着绕到后排然后静静地站在林越桌边,她就那么站在那,没有一点声响、一点示意,依旧自然的关注着讲台上的同学,周身散发着无法忽视的喜爱,林越突的被李女士投在自己习题册上的阴影怔住,笔尖顿住不敢继续,很识趣的搁笔盖上笔帽,合上习题册收回课桌里,把晾在边上的作文纸重新在课桌上铺平,挺直脊梁骨,重新目视前方,从头到尾,动作井然有序,就当做什么都没被戳穿一样。 那时,在讲台上念着高分作文的正是时一。 林越不慎跌入了她的余光,清晰的语句衔接一下子断了,本能完整念完的句子,中途口误,停顿了两秒,纠正后又重新将这个句子完整的读完,后半场林越听的很认真,那次作文课结束后,林越给时一发了条消息:你写的作文真招人喜欢。 时一没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赞美,就因为他今天被迫从题海里拉回语文课堂,难得正经听回作文课? 时一回他:可不止我一个。 林越回的迅速:只有你一个。 时一没再回他,心里的瓶瓶罐罐一下子被打翻,酱醋茶混在一块,梗在心头难平息。 时一退出聊天页面,锁屏,手机塞回包最里层。 他们在同间教室里小心翼翼的用着手机,隔着嘈杂的课间。 自此之后的作文课,林越只做一件事,等待李女士口中唤起的那声时一,然后见她缓缓站起、离座、上台分享的背影,时一最近把长发梳起成高高的马尾,微微晃着,几根拢不起的碎发别在耳后,搅得他心痒痒。 今天周五,本来下午四节课,因高一年级家长会,学校要求提早一节课放学。他们开始在教室上本周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家长已经在多媒体报告大厅就坐。 老唐的数学课没好意思拖堂,时一是妈妈来开的家长会,她想着去足球部待着写会作业然后等家长会结束一同回家。 家长们在门外走廊等着,时一包收拾的飞快,迎上了妈妈温暖的目光,她背着包走上前,在一片混乱中指着自己的位置:“妈妈,家长会结束记得给我发消息,我到时在校门口等你。” 妈妈说了个好,然后走进去,时一看见妈妈在自己的位置正确落座,才转身朝楼梯走去,她迈下几级台阶后,江则就在后头叫住了她,她站定回头看了眼,他已来到身后。 “你包拉链没拉好。”江则在她头顶说道。 时一向后伸手在包外沿摸了摸,的确没拉好,她本想卸下一边背带,把包挪到身侧,把拉链拉好再背上。 不等她这么做,只听背后“哗啦”一声,是江则帮她拉好了。 她回了句谢谢。 时一见他没背包,手里拿着几页装订好的纸:“不回家吗?” “班主任让我帮忙交个材料去教务部。” “哦哦。”时一默默点了点头,机械的应答了两声,似想到了什么,又抬头问他,“班里最近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吗?或者班主任那有什么材料需要我们整理统计的?” 如果不是正好碰到江则交材料提到这个,时一险些忘了自己还是个副班长的职位,似乎好一阵都没她什么事了,现在想起,觉得不太踏实。 “放心吧,该整理的我都弄好了。”江则本想扯扯她的马尾,但没伸出手去,只是说道,“早点回家吧。” 时一更不好意思了:“下次记得叫我一块弄。” 江则笑得很暖,没回答。 她不放心又强调了一遍:“不能让我这个副班长太轻松。” “有我罩着你,不好吗?”江则嘴角仍旧微微勾着。 “不好。”江则越是这样,时一越心虚。她其实很想说,要不我跟你一块去教务部交材料吧,可又觉得现在说这话显得多余,只能暗自提醒下次自己要主动点问。 “知道了。”江则不可否认内心难掩的小失落,嘴角弧度却没松下来,“如果我记得的话。” 时一推开足球部的门的时候,里面只有楚妤一个人,时一已经很久没在放学时间来足球部了。 楚妤专注地写题,时一在她对面坐下,也拿出作业放在桌上。 只有进门那会,彼此对视微笑,然后默契的埋头解题。 “你也在等家长会开完吗?” 时一因为一道数学大题犯难了,而楚妤写题的进度似乎也停滞不前了有一会。 楚妤愣了下,然后对她点点头:“嗯。” 一阵沉默,楚妤有时候想题思绪无解时会盯着窗外看好一会,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足球场,然后回过神来又继续面对棘手难缠的题目。 楚妤望向窗外的时候,时一也会不自觉地被吸引了去朝外头看,何佑禹和队友们在操场上踢球,林越也在其中,她一下子明白了。 楚妤痴迷沉醉的模样,明眸牢牢跟随着球场上尽情放肆的活泼身影,她难以抵挡楚妤侧颜由衷的美好。 许是察觉到时一的目光,楚妤神色慌乱中微微透着腼腆地笑:“今天……今天的数学卷子好难啊。” “恩。”时一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自己无掩饰的直接举动。 然后鸦雀无声。 一道难题进行不下去,愁眉不展,暂且跳过,继续后面的题目,也不容易,做题进度进行的一点儿也不顺利,时一很苦恼,她呆呆地盯着试卷上东一块西一块的空白处,她真的不适合学理。 林越在她身后微微弓着背,唐突的气息令时一身躯不敢动弹,僵在原位,抿嘴等候。 有点近。时一想。 林越看了眼题,思索了一会,就扯过时一边上的一把椅子挨近她,洋洋洒洒在草稿纸上写着详尽的解题步骤,她的视线随他顺畅的笔尖而滑动,她的思绪从题中挣脱,注意力渐渐游离在外,林越握笔的手骨节分明,领口解开一颗扣的白色校服被头顶的“吱呀吱呀”转的风扇吹得微晃,撩得“春心荡漾”,一滴未干的汗滑过喉结,眼睫轻颤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头发还留有指间随意抓过的痕迹…… “今天的作文课就你一人上课分心了。”林越保持着写题姿势,只是嘴里说着与笔下毫不相干的内容。 时一以为自己又被抓包了,赶忙看向别处,她兀自郁闷,分心了? 她又满脸问号转过头去,看到林越并没将视线脱离试卷看向她。 “就只有你一人,”林越声音没底气的弱了下去,“没有专心看向我。” 他说得很虚,正好算出了最后的答案数值。 时一脸倏地泛起了粉红,她第一反应是偷偷看向楚妤,她怕自己多想,更怕自己多想以为旁观者会多想。 楚妤的笑意味深长,低下头去,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就当做自己是个乖乖做题的小透明。 “我……我那会……在想……一会就该轮到我了。”时一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回答他。 而实际上是,他曾把目光在她身上逗留,不偏不倚,她知道。 “大家都统一抬头,只有一个人,低头看着自己的课桌,毫不配合。”林越似有“怨念”,“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反而表现得特别的明显……让我忍不住注意你……” 时一哑然,是她……做错了? “我有认真在听。”她弱弱地解释。 林越有点哭笑不得,重点不是这个。 “总之……总之就是你下次别搞特殊了。”反正你要看着我,林越内心想。 在等待家长会结束的放学时光里,热气渐渐退散,他们坐得很近,他静静的待在她身边做着相同的卷子,不时侧目,看她磕磕绊绊解数学难题时的愁闷模样,他们并排坐在一起,一不留心手肘便能碰到对方的距离。 时间一晃而过,林越说:“这个学期结束,我们就是整整四年的同班同学。” 因为再次相遇而重新留意她,而却才只是真正开始了解这个叫时一的女生。 时一若有所思,停笔:“距离高考还有两年。”她说的委婉含蓄。 她在算时间,在算在下一个好运来临前,他们还有多少可以相处的天数。 她不贪心了,高二文理分班的事,是在警醒自己的学生职责,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难能可贵,他们进了同一所高中,分到同一个班级,处着同样的交友圈,排着同样的课程,看向同一块黑板,做着同一份作业,拖着同一课的堂…… 而未来两年,这些诸多重叠的点,只伴有踩着机械的铃声相关联。 时一不想多想,她只关注当下、此刻,近在眼前的人是林越。 妈妈发来消息时,作业也写得差不多了。 她随口咕哝了一句:“数学真的很难。”无可奈何。 时一跟楚妤和林越说了再见。 林越不着急,气氛使然,关爱同学:“还不回去吗?家长会也结束了,一会就清校了。” “过会吧。”楚妤点亮手机看了眼屏保上的时间。 楚妤的这个动作在林越解读看来很像某种多余的解释,换层意思,其实与时间并无关,她想多留会儿。 林越终于想起该怎么回答时一临走前的随口一句。 今天他们没有一块儿回家,时一脑子里不断回放着林越的侧脸,手机是信息提示的振动,她点开。 “你不需要什么都会。” 过了两秒,又是一条他的消息。 “有我在就好。” 时一不可抑制的嘴角翘起。 林越满心充盈着愉悦感,迎着傍晚的微风,又重新投入绿茵茵的球场怀抱。 尤翘楚谈了恋爱,足球部也去的少,她大多情况就是踩着点放学,跨上沈适的电动车后座去约会。何佑禹一如既往的在放学后踢球,尤翘楚也不再与他吵吵嚷嚷,楚妤每天都会在足球部准时报到,虽然足球部没人明文规定要如此,而大多情况,只是她一个人待着,然后写作业到清校。 清校铃响起,何佑禹才与队员结束踢球,回到足球部,带上包,时一后来才知道,楚妤每一天学校生活的结束都是在等何佑禹的一句,回家吧。然后她乖乖的收拾好包,何佑禹会等她,队友们一一离开,而她等着何佑禹锁好门,再一同走出校门。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们互不干扰的做着各自的事,而她多了一份心甘情愿的等待。 何佑禹肩上甩着个兜着足球的,问楚妤:“这么喜欢待在足球部写作业啊。” 楚妤答:“因为清静,还能一个人独占大大的办公桌。” 何佑禹忍不住被她的可爱打败:“这样很让我怀疑,你加入足球部的目的,就是为了好好找个地写作业的。” “也不是没可能。”楚妤笑得很甜。 “高二彻底结束的时候,我也要全力以赴的备战高考了。”何佑禹说得有些怅然。 “你要退足球部了?” “也不算退吧,打比赛是不太可能了,也不可能每天放学都在操场踢球了,时间应该会被卷子填满,但偶尔还是会来足球部玩玩的。” 楚妤思绪万千。 何佑禹说这话的时候,想的是尤翘楚,他会想,如果现在面对的说话对象是她,他跟她说这话,尤翘楚大概会爱搭不理的回一句:“你爱来不来。” 尤翘楚在的时候真的很吵,没完没了,叽叽喳喳,他的生活太一成不变,而尤翘楚是鲜活生动的,他很喜欢跟尤翘楚抬杠,然后听着尤翘楚咬牙切齿的念叨他的名字几欲火山喷发,他有种诡计得逞的爽感。 他看着尤翘楚沉浸于恋爱的蜜罐,和时一她们在校食堂的餐桌上分享着微小的甜蜜,然后兴冲冲的背着双肩包一颠一颠的往校门口跑。 他偶尔也会发出邀请,问尤翘楚是否来看他球赛,是否一起打游戏。 而她多数情况,会犹豫一会,然后吞吞吐吐地说一句:“要不改天吧。” 他们不再吵吵嚷嚷,虽然还保留着之前的相处模式不可避免的偶尔互怼上几句,但又多了一丝不知缘由的不自在的客气,尤翘楚整体都变得比以前稍微柔软了。换作以前的她拒绝,情绪会中透着理直气壮的任性,说一句老子没空,而这情绪多半只是单纯的因为被轻易惹恼后心里的那句“何佑禹今天又这么欠揍”,现在的她,面对何佑禹一次又一次的询问,竟因无端的罪恶感不忍拒绝,只得说着下一次。 而何佑禹一直没等到尤翘楚口中的下一次,最起码在尤翘楚粉红冒泡的恋爱阶段,更多的则是,在尤翘楚的下一次到来之前,何佑禹拿捏着合适的机会重新计划着下下次、下下下次……该以什么借口自然的展开。 他以不同的方式,发出不同的邀请,他在这一次的被动等待里进行着下一次主动邀约的准备。 下一次的时间一次次无限定延长,尤翘楚也在不得已的拒绝中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何佑禹最后不再问了,他选择全然等待。 何佑禹想着,尤翘楚的改天吧,大概是要盼到她万一哪天分手了才能到头。 尤翘楚忙于奔波并乐此不疲于学习和恋爱的均衡发展,他撇开私心,不谈喜欢,也分不到她一星半点的时间。 他后来问尤翘楚:“你知道你欠我不止一局游戏和不止一场观赛吗?” 尤翘楚坦荡无畏地摇着头回他:“还你就是了。” 这是尤翘楚和沈适分手后的事。 而这又都是后话。 26 时一推门而入,足球部开足的冷气扑面而来,正对林越,她当下内心诧异了下,想想也就没觉得有什么好怪的。 林越见有人进门便抬头打了声招呼,时一特意选了个稍稍斜对角位置坐下,看着他低头入神地在习题册旁的草稿纸上演算,又不好过分一直盯着对方看,百无聊赖的在座位上东瞅瞅西看看,然后又被他专注的神态吸引了去。 “选理?”尤翘楚率先打破平静的局面,上半身微微往前探了探,大致瞄了眼林越所做的科目和进度。 时一利落的把视线收回,看向尤翘楚。 “可能……也许吧。”林越不确定的犹豫着。 尤翘楚又把问题抛给一旁傻愣的时一:“你勒?” 在座的三位目光立马一致投射至时一身上,时一本只想安安静静坐着听尤翘楚能和林越唠唠嗑磕些有的没的,没料到话题主角转换得太快,自己一下子成为了事件的中心点。 林越很认真在等她回答,她余光里他关注的目光锁定,似要精确捕捉她启齿的每一个字句,令她无端的紧张,然后慢吞吞的说出一句:“不知道。” 话题戛然而止。 这种气氛很怪异,林越在写题,翘楚在教韵之微博评论——就表白墙这事如何能增长她正牌女友的气焰,体面的逼退不必要的骚扰。就她一人,没带习题没带手机,干愣着旁观,着实像个傻逼,本想来足球部午休的,可林越在对面,她又不好意思就这么当着面趴桌上小歇一会,太肆无忌惮了点,她太顾忌形象了,特别睡相这类如此毫无防备的状态。 冷气吹够了,她想了想还是去班上看会儿,背背政治好些,虽然热了点,闷了点,但不至于现在这么局促不安,刚起身才微微拖动了椅子,发出与地面突兀的刺耳摩擦声,尤翘楚就警觉地拦住她问:“上哪儿去?” “空调吹得有点冷,我回班休息背会,政治在班上。”她很勉强的胡诌一个借口逃脱。 尤翘楚不信,林越虽什么都没说,但拉开他所在位置的抽屉,取出空调遥控器,调高了几度。她俩看向了调控遥控器的声源,那几声按键的“滴滴”气氛骤然凝固,林越调好后又放了回去,关上抽屉,继续写题,浑然无觉,可笔尖又顿了顿,然后才抬头正面迎上时一,不确定的建议着:“要不……你把政治拿到这里来背吧?” 时一不知怎么回他。 尤翘楚看看她又看看林越再看看她。 “你可别傻,外头得多热啊!”尤翘楚光是想想室内外的温差,就满是嫌弃。 “是你太吵了。”时一倒很不客气的把问题归咎于尤翘楚。 “哦。”尤翘楚干巴巴的发出一个单音节,只能勉强随她。 室外是热了不止一点,但是自在多了。她不紧不慢的往教室的方向走,寻思着彬哥什么时候会找她谈话。 这次半期考刚结束没多久,紧接着月考也近在眼前,当还在归整上场考试的错题时,下场考试的准备也容不得半点懈怠。就上次半期考成绩排名和近期学习情况合着各科老师的如实反应,班主任时不时会单独叫班级同学在午休、自习课或放学去办公室面谈。 班里人面谈过的已经有一大半了,除去个别她认为学习稳定名列前茅的不必多此一举,比如江则、宋因冉、林越(如果暂不论语文的话),也是时候轮到自己了,光是这么想想,也还是有点心虚,暂不说班主任会不会来找她,光是她自己也并不满意。 楼道拐角处准备上楼时,险些和来人撞上,好在适时止步了,没看清来人先是条件反射性的开口说声对不起,然后抬头,发现是刚好下楼的江则。 “额……江则。” “回班?” “恩。” “吃冰棍吗?”他站在那,与时一隔着半臂宽的距离,就像一场酝酿已久的邀约,话题衔接得恰到好处。 “不……”她正要脱口而出的“不用”二字拒绝,脑内却不由自主的一闪而过那已成型的实物画面又勾起了口腔对阵阵冰凉刺激的如实渴望,“吃。”她重重点了下头。 江则请的客,一根冰棍成功成为了她学习道路上的绊脚石,她被这个夏天收买了。 小卖部不远处有颗百年老树,树干很粗壮,枝繁叶茂。弘毅建校148年,它也就存活了148年,字碑上凹刻着它与校史。 江则建议去那坐会儿,她同意了。 树很大,围台较高,他们借着旁边的一小节台阶上去,在绿荫的遮蔽下在其边沿坐下,她垂晃着腿。 “想好报文理科了吗?” “文科吧,”时一把最后一口冰棍融在嘴里,“不出意外的话。” 他们吃得很快,水泥地升腾起的热气,暴露在38摄氏度的高温天里的冰棍,正一点点顺着最外层往下滑,除了嘴里的其他以外地方都不是冰棍最终的归宿,时一容不得自己慢条斯理地看它一点一滴消融在艳阳天里化作一摊粘腻的水。 比起刚才对尤翘楚的回答,这次她倒显得多了几分笃定。 附近没有垃圾桶,她两个指头捏着根光棍转着玩,她也就呆呆的盯着看,不知如何处置。 “我如果跟你说我也想报文科呢?你会不会觉得意外?”江则很体贴的把时一手里吃完但无措的棍子拿过来,连同自己的那根一并塞进刚刚还没丢掉的塑料包装里,暂搁一边。 时一先是一愣后很礼貌的再次道谢。 “不意外。”时一摇摇头,说得真诚。 江则略有惊讶,转头看她微低着的侧脸,耐心的等她下文。 “你学文学理都很优秀,”语气里不无羡慕,“你如果跟我说,你突然腻烦了理科既定的颠来倒去的公式理论,想寻点死板而啰嗦的概念意义来挑战大脑负荷,我也信。” “是吗?”江则反倒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自己就这么欠虐吗。 “我每年看新闻公布各省文理状元都惊叹他们简直挑战人类智商极限。”时一身体微微往后撑了点,看着头顶一片绿叶悠悠的飘到脚下的那块地上,“文理状元只有一个,而你是这批入围者,最起码在我认为是。” “我就这么优秀?”江则反问时一,捕捉明眸中流转的笃定。 “是啊。”时一拖着尾音带着俏皮的笑。 时一微微歪头看他,那一刻江则恍若是自己被她眼中明亮亮的太阳恍眼了,他很想伸出手,将手掌放在她的头顶搓揉,来回击她难得表露的可爱。 江则目光不自觉便停留在时一拢在耳后的柔顺黑发:“你头发长长了。” “恩,挺快的,一不小心就这么长了。”时一低头看着自己那安分地贴着校服的直发,她挺直了脊梁,手伸到后背触着最末端的发尾比着,差不多在肩胛骨位置再微微向下,上一个夏季,才勉强及肩,掩饰不住的满意,“夏天到了,该扎起来了。”又苦涩的笑笑。 “什么是意外?”江则突然反问道。 “意外?”时一不解的看着他,想问他现在说的是哪件事还是指其实他只是单纯的想知道这个名词解释。 “你说你会报文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江则说,“而我想问,什么样的算是意外会让你选择理科。” 时一想了想,该怎么好好跟江则表达这层意思:“当我感性战胜理性,一时想不开效仿你找罪受的时候,就算是意外。” 时一打趣的说完这番话的时候,江则已经不动声色地窥进她心底的那层含义。 “我希望在文科班能见到你,时一。” 江则后来在文科班的日子时常想起时一对他说的这句半遮掩半真实的话,他好几次想对时一“招供”自己的内心。 而时一一直以为只有她一人知道这个不外宣的小秘密——她时时在面对林越,徒劳地竭力用理性克制感性。 他想接管她的无端任性。 她现在口中的这句话:“你真任性。” 他全当是彼此约定的另一种说辞。 “但你有资本。”时一嗫嚅道,只有微乎其微的气息,有些事她得承认。 除去此,他们聊了学校周边新开的一家寿司店好评如潮,聊了学校对面的文具店里新进的某款中性笔出水顺畅,聊了最近食堂的各样菜式咸淡如何…… “下午第一节什么课?”江则问。 “政治。”时一答。 “要小测来着。”他似才反应过来,但语调平淡镇定。 “恩。” “你背一遍吧。”江则探寻道。 时一满脸写着疑惑,什么意思? “我昨晚临睡前看了眼,也不知道记住多少,你把知识点背一遍,我就这么听着,相互强化下记忆。” 时一同意了。她清了清嗓子,微微挪了挪身子,而后缓缓开口。 午休时段的校园很安静,在百年老树的庇荫下,只剩蝉鸣,他静静地坐在时一身边,听着她清晰流畅地背诵着每一个熟悉的知识点,心满意足。 他很庆幸,青春里的某个午后,他私心的把她留着身旁,共享着某个时间段,听她背诵自己早已熟记于心的内容。 他没告诉时一,他很喜欢听她说话,不紧不慢、徐徐道来,叠加着时光里的故事在此刻晕染、蔓延,他会开始想象她每一个人生阶段的模样,就像透过当下遇见那个背着手站在老师跟前端正背诵的小学生。 背完了,时一转眼看他:“记起来了吗?” “记起来了。”他笑得暖,看着阴影外的那片灼热的光,“这个夏天很长。” “恩,上个春天很短。”时一点点头。 而夏天藏着春天的心事。 “回班吧。”时一轻巧地跳下台,随手拍拍裤子上的灰。 下午自习课的时候后桌拍了拍她的肩递给她一张小纸条,暧昧的挤眉弄眼:“江则给你的。” 时一没展露过多表情供他解读,只是礼貌的接过,说了句谢谢。 她展开,写着:小测很顺利,放学一起吃寿司吗? 她本想说不用了,毕竟她什么也没做,可刚要在小纸条上提笔回复,还没落笔,班主任就进来了,她赶忙将小纸条塞进练习册下面,继续写着答了一半的题,班主任在桌椅过道上来回巡视了一圈班级同学的自习状况,确定大家都在好好利用时间,没人开小差,然后很自然地在经过时一位置时轻声说了一句:“时一,你跟我来一下。”就往教室门口走去,她大致心里有了底,也就很坦然了,把作业放在一边,听话的起身,跟在班主任后面进了年级办公室。 班主任在自己办公桌前坐定,然后示意时一也坐在旁边那张凳子上,时一摇了摇头:“没事,我站着就好。” “可能要一会时间,没事,坐下吧,就聊聊天。”班主任言语温和。 时一内心挣扎了一下下,还是选择坐下。 “本学期的大小考试成绩心里都有数了吧。”班主任从抽屉里拿装订成册的年段成绩排名单,翻看到时一那一栏。 时一点点头,主动承认:“恩,不理想。” “不是说不理想,”班主任摇摇头,“老师只是觉得你可以更好。” 时一不说话,她不知道她可以好到哪程度,但她心里有底,她知道还需努力得更多。 “老师想听听你对自己现阶段学习的认识,和对文理分科的想法。” “理科成绩太平,文科也不够突出,与其他同学的分值拉不开,名次进步幅度小。”时一清晰的分析,她已经在心里事先预演了很多次。 “恩。”班主任点点头,怕串行用手指着名册上的信息比对着看,就她目前的各单科成绩与在她排名之上,综合分年段前几的同学比较,分值具体差距在哪,哪些科目还能更好点,总分还能再拔高多少…… 恩,这些她都懂,她还是很有礼貌的聚精会神听着班主任讲话。 班主任对学生很用心,他分析的每一个点和给出的建议,都是建立在真真实实地掌握该同学的具体学习情况,细致到有一本专门为班级同学而准备的笔记本,里面记录了每一个学生的各科学习情况和从课任老师那所了解到的信息,不同颜色的笔加以备注强调。 谈话中途会偶尔翻开笔记本翻看是否还有重要的讯息被自己疏漏:“过几天就开家长会了,到时文理分科的事也该定下了,回去和家里人好好商量讨论下再提交文理志愿表。” “谢谢老师。” 似是全世界的人都在同一天催促着她做出某种抉择。 她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地球在运转,她停滞不前就是倒退,成绩带来的不欢愉感是会令人下笔沉重的。 她翻出习题册下的小纸条,毫无心思:今天就算了,改天吧。 刚刚在草稿纸演算到一半的步骤已经毫无记忆,又不得不从头来过,她暗自无奈的叹气只得是一抹无声的气息。 时一机械的推算、不对、划掉、重新、不对、再划掉……她最后放弃了这一道题,而很不幸运的,接下来的其他题目她大多都没能算出结果就夭折在密密麻麻的草稿中,直到下课放学。 林越来问她是否一起去操场看球赛时,她很挫败的回复:“我想回家。” “好,我跟你一起回家。” 好几次好几次……喜欢要呼之欲出,所以她选择闭嘴。24 时一握着带有体温的手机,点开林越当下发来的最新语音消息,在漫天烟火的哄乱声中炸出了那句“我想你了”。 大年三十晚,除夕夜。 她懒洋洋地曲着腿摊在沙发上,对面的大屏电视自顾自地播放欢庆喜气的跨年晚会,客厅一角的牌桌上是大人手法娴熟的“唰唰唰”洗牌声伴着交杂在一块听不真切谁和谁说什么的闲谈。 时一错愕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半响都没缓过神来,只是干巴巴的盯着那个因为点开而早已消失了未听语音消息的提示红点的语音框。 “我想你了。”这四个字简短,时长七秒,是前三秒的犹豫沉默,中间三秒的温声轻语和最后一秒的静默无声。 时一再次点开,握着手机的右手赶忙将出声口紧贴着右耳,左手紧捂着左耳以隔绝外界杂音,这次她听得更清楚了,四个字字字清晰入耳,她确定她没听错。 妈妈和阿姨们从男人们的牌桌旁撤离,手里握着一捧磕完的瓜子壳,张手,撒进了茶几边的垃圾桶内,又各自重新从袋子里抓了一把放在手心。 “时一,往边上坐点,给阿姨留点位置。”妈妈指着沙发一角的位置示意她。 时一懂事地往边上挪了挪,尽量离大人们远了些。 她们相谈甚欢,接连不断的是一个又一个用牙齿咬开瓜子壳的咔嚓声。 她思绪万千杂糅成一团,不知道如何回话,又正好她爸喊她烧壶水,重新沏茶端给牌桌上的大人们。 她摆弄着茶具,往一个个空杯里添茶水,身旁突来的手机铃声,震得沙发垫嗡嗡作响,吓了她一跳,险些被手里刚烧好的热水烫到。 她暂且搁下手里的东西,迟疑了两秒,接起。 “时一,是我,林越。”林越沉稳的气息从手机里传来竟意外地更富有磁性。 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打电话还是头一回,就算平时学习的交流、问作业,也只是输入对话框。其实林越不用自报家门,她也能从音色中辨别出他,她心心念念好几年的男孩,有着不同于他人的会令她下意识紧张到不自觉咽口水的嗓音。 “恩。”她轻轻应一声表示在听,林越不知道的是,他的来电提示出现在时一手机显示屏里的并不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而是她存入手机很久却不敢拨出的准确无误的联系人名。 她早已把他归档保存,他不知,她便佯装得对细微处粗心而大意。 然后是无言的通话。 林越想问时一,你就不好我怎么知道你手机号?前十几分钟发给你的语音消息你听了吗? 他想当然的认为时一并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相比之下,她也许更在意他这通电话的目的与接下来所要说的内容。 所以他选择过滤掉他单方面的好。 他的尴尬与无措卡在喉间,正准备说出口一个“你”字,就听到手机里传来许是时一她爸喊她的声音,又弱弱地呑下了后续的话。 时一她爸催促了一声,她赶忙转头朝牌桌看了眼,接话道,来了,又对着林越说:“我爸喊我,你等等。” 她把手机搁在桌上,就起身端着几杯茶水往牌桌那走,空留林越耐心地对着无人应答的遥远而嘈杂的环境,任凭通话时间递增,他只顾整理着合适的措辞,想着近日有趣的话题。 林越打这通电话其实并没带着某种明确的目的性,该怎么开场又该说些什么,甚至于在拨通之前他都没想好,又担心显得过分刻意与拘束,又不愿顾虑太多最后反倒不敢按下拨通键,他不是个喜欢瞻前顾后的人,这不像他,而他只是很自然想着,他们很久没联系了,多久呢,其实好像也不长,放寒假到现在也就两周多吧,他想和时一聊聊新鲜的事与生活的乐趣还有……间接的想念。 时一竟有点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心揪揪的,她宁愿自欺欺人,是因为衣服穿薄了,客厅漏风,手脚受凉了。 但她清楚的知道,不是,她面对林越,用尤翘楚的词汇来表达就是其实内心是个怂逼。 她总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畏首畏尾的在进退间徘徊不决。 诸如当下的这句回话:“你还在吗?” 客厅太吵,室外的烟火声太杂,她拿起手机捂紧听声口就往卧室里钻。 “妈,我先回被窝里了,外面太冷了。” “让你多穿点吧,你非不听。”免不了被唠叨一句。 “还是被窝里暖和。”时一笑嘻嘻回答。 “再过半小时就跨年了,你爸这牌也打得差不多了,一会儿零点一起放烟花,你可别睡着了。”妈妈在门外嚷着,时一已经把房门带上,又提大音量问了句,“听到没?” 时一隔着厚重的门板,闷闷沉沉的一句话:“你们放吧,我一会就睡了。” “恩,在,我在听。”林越的语气里透着极力证明自己存在感的急迫。 时一不知道要聊些什么,林越又想跟他谈些什么,两秒的无言后是林越尴尬的两声傻笑:“今晚烟花挺美的。” 时一觉得挺逗的,大概是想象着林越对着空气难为情地挠着后颈的模样,她抬头看了看窗外漫天烟火炸开的流光溢彩,“啾!”升空、“嘭!”四散,却很煞风景的打趣他:“恩,就是有点吵。”带着刻意的小小的不悦。 时一光是想着林越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听着林越勉强的附和,那带着渐渐微弱而不自信的语调:“是有点……”以至于当下的她,太过沉浸于此,因无线电波而成为彼此有声牵挂的默契,她竟忽略了林越话里明显的破绽——她在老家的小镇里,自是有接二连三的烟花观赏,年年如此,大同小异,没什么可惊艳的,可林越身在市区,是明令严禁燃放烟花爆竹的。 “你要睡了吗?” “还没,那是骗我妈的。”时一又往被窝深处陷了陷,整个人都被温暖包裹着,语调也不自觉得变得格外柔和。 林越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明显的没话找话,说出一句:“快开学了。” “恩,寒假挺快的,大概……大概再过一周吧。”时一扳着手数着日子。 “真希望快点开学啊。”林越由衷的一句感叹。 “为什么?”时一不由的好,没忍住,不客气的噗嗤一声笑出,为句末暴露了他难得如孩童般真挚期待的感叹词。 “因为,”林越顿了顿,继续说,“因为可以早点见到想见的人……比如你。” 时一渐渐收拢了笑,窝在被窝里的舒适身姿突然僵住,她该怎么接话,她脑袋里盘旋着那条她还未做回复的简短语音。 “林越,你真让人心动。”她极力抑制内心的波澜,又不忍嘴角微微一笑,宠辱不惊的说出一句赞美。 真的很难不让人心动。时一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带着莫名的暗自神伤。自作主张地帮他补充着后续的话,比如她,比如何佑禹,比如尤翘楚,比如江则……等等等等,都是别无二致的想念。而此刻,只是因为林越与她通话,暂时省略了后面的他们,单单说了个她,才会令她措不及防的悸动。 “你什么时候跟何佑禹学得这么油腔滑调的?”时一带着微微刻意的不悦反问道,她不想对这些没由来的过于计较,她怕她太过认真,最后反道闹了笑话不好收场。 “我是说真的。”林越委屈地替自己申辩。 她竟开始觉得此时的他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我相信。”虽然略微牵强,但时一决定暂时先搁下这个话题不再展开,她赶紧转移话题,生怕自己再与林越纠缠于此下去,会牵引出自己不合时宜的告白,向他一一招供这三年多来的心思,“你……你作业都写完了吗?”硬生生的开启另一个话题。 “恩,昨天刚写完的。” “哦。”时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也刚写完。” 林越很快意识到了场面的一度尴尬。 “家附近开了家手工自制冰淇淋店。” “冰淇淋?”时一听着林越自然吐露的“家”字,想入非非的羞涩,听来颇有种“我们家”的意味。 “恩,前几天刚开业。” “这个季节开业?”不太合适吧,冬天的冰淇淋店,与夏季相比,正常来说生意大多惨淡。 “恩,不过第一天挺多人光顾的,第二天也很多,第三天也不少,第四天稍微人少了点,第五天就不是很多了,最近只剩些寥寥无几的客人。” 林越细致的观察与认真的分析,冷不丁的好笑,时一毫不掩饰的笑出声:“大哥,你是去那蹲点了吧。” “没有,就是没事在附近转悠转悠。” “怎样?好吃吗?” “额,我还没进去过。” “你光在附近散步,也不进去尝尝鲜吗?”时一诧异道。 林越嘿嘿傻笑了两声:“听说挺好吃的,就是开得不合时宜了点,”然后问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再过三四天吧。”时一掐着日子数着天数,“怎么了?” “没。”林越稍稍矜持了些。 “恩?” “我其实想说,家附近的冰淇淋店开业了,我想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吃。” 时一怔住了,半响说了个愉悦的“好”字。 他们后来聊了很多琐碎和八卦,比如初中一对被大家尤为看好的两人分手了;初中基本毫无互动的两人毕业后竟告白在一起了;初中的年段长和隔壁班的语文老师快要结婚了……而当林越说到当年五班的孙小小时,时一不知道怎么接茬了。 孙小小中考成绩不理想,毕业后进了所“尼姑庵”——幼儿教育职业学校。初中时,她一是以清纯惹人爱的外貌而“闻名”,二则是以分分合合斩不断的桃花运。提起孙小小这三个字,时一的第一反应是尤翘楚,因为尤翘楚是时一目前所知,情史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一个样貌样含蓄清新,一个张扬“风骚”。第二反应是——她喜欢林越。 孙小小,一个一度出现在林越参与的球场上甘当后勤,递毛巾送水跑腿,最后在男厕所口被婉拒的女生。那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林越有意思,但真正令人咋舌的应该是,前一天还兴致匆匆的告白,第二天就挽起了学长的手出现在学校食堂,大家甚至曾一度怀疑孙小小对林越的告白到底走没走心。 “那你说她谈了那么多任,走心了几任?” “鬼知道。” 后面这事就翻篇了。 时一在尤翘楚面前提起过她,就感情这事拿来比较,那会儿尤翘楚不高兴地抗议:“什么叫半斤八两,简直差远了,孙小小那是来者不拒,我这是择优录取。况且啊,我还是很自爱的,谈归谈,却不乱来,当时全年段都传她不知道跟多少个男生发生过关系,不过啊,我也没谈几个吧,除去一些潜在关系的暧昧对象,正儿八经在一起的也就那么三四个吧。她可比我厉害多了,隔两周换一个,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可我谈恋爱也就你们了解实况。” 尤翘楚说的没错,她再怎么玩也有底线与原则不僭越,时一玩笑性的带着“哦?是这样吗?”的神色质疑,重新上下打量了一遍尤翘楚,毫不遮掩的“嫌弃”。 “你这什么眼神呢,说真的,如果说我是明里犯贱,那她就是暗地发骚了。我那是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所该承受的性感,她那是带着虚伪的清纯。” “我其实也很专情的好不好,就是运气不太好,烂桃花扎堆,没遇到合适的人。” 尤翘楚在时一面前辩解。 时一第一次发现林越竟是也有如此碎碎念的一面。 而这些她都知道,远比他知道的早,毕业分手了的那对,她后来偶然在街边的奶茶店碰见她与身边的陌生男子举止亲昵,她好友列表里那对看似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换了情头,而空间里也不断刷屏着同届生对老师的结婚祝福。 但她没戳穿,对于林越分享着过时的消息,依旧觉得新鲜而有趣,她耐心的听着。 “孙小小你知道吗?”林越小心翼翼的试探。 “五班的班花?” “恩。” “还是挺有名的。” “怎么说?” “追求者挺多的。” “恩,这倒是。” “这答案你似乎不太满意?” “也不是,就突然想起,想跟你随便聊聊。” “我还知道她跟你告白过。”时一本来没打算提这事的,她怕显得太过八卦。 “你知道?”林越莫名的喜出望外。 “应该说全年段没有人不知道吧。” “不是,我就是挺诧异的,我还以为你不太关心这些事的。” “略知一二。”对,她的确不太关心这些有的没的,时时都可能更新的年段咨询,但和林越所挂钩上,她都忍不住侧耳倾听几句。 “你后来为什么拒绝了?”既然都聊到这了,索性多满足些她的好心。 林越诧异时一在学习之余也并非不是没有关注过他。 但其实不止如此,时一对林越的风吹草动在意得要死。 “感觉……不太合适吧。”林越回想当时的场景。 “那怎样的算合适?”时一顺势提问,也满足自己的小小私心。 “我所喜欢的就是最合适的。” “恩。”虽然毫无信息可循,但这答案令她也无从再追问下去。 他们聊了很多没营养的话题,时间一点点流失,房门外的牌桌早已散了,隔着堵墙,隐隐约约的传来挂壁电视里中央卫视的跨年晚会现场全民齐声在台下倒计时的一致欢呼。 “快到十二点了。”时一不由的在心里跟着外头的节奏一齐默默倒数。 最后,当数到0时,他们竟不约而同的对彼此说出简单而真挚的祝福:“新年快乐。”说完两人都默契的笑了笑。 零点整,又是新的一天。 时一礼貌性的道了声晚安,林越回以同样的晚安。 她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在即将挂断通话的前一秒:“等等。” “恩?” 时一深吸一口气,咬字清晰的平缓吐出:“我也想你。” 不容对面给出任何反应,就急匆匆的赶忙挂断。 时一身躯平躺在床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在毫不消停的烟花声中,带着微热体温的手机被她紧捂在胸口,胸腔内“砰砰砰”的心脏律动打乱了她的一切思维。 她利落地掀开棉被翻身下床,拉开窗帘,趴在窗台上,撑着脑袋隔着玻璃窗看绚烂的烟花。 “今晚的烟火真的很美。”她痴痴地想。 把她拉回现实的是尤翘楚不合时宜的消息提示音外加振动。 “亲爱的,你啥时候回来?” 她完全能想象得到尤翘楚输入消息时一脸有求于人的贱兮兮表情。 “再等个三四天吧。” “到时作业借我。”直接说明意图。 “哪科?” “恩……全拿来吧。”尤翘楚毫不客气。 “天呐,你都没做吗?再过一周就开学了,三四天时间补得完吗?” “不至于不至于,之前也有向其他人东抄抄西写写的,但还是没写完,这不现在准备重新查缺补漏一遍,索性向你一次性都借来啦。” “‘查缺补漏’这词不是这么用的吧。” “哎呀,反正你懂的,等你回来呦,”末了还补充一句油腻的告白,“爱你。” “是啦是啦。”时一只得由着尤翘楚。 退出和尤翘楚的聊天框,她这才看到江则零时零分发给她的祝福:“时一,新年快乐。” “谢谢,新年快乐。”她客套的回复。 “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了。” 时一刚发送完成,江则立马回复了她。 “没,但是已经准备睡了。”她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也不好交代刚和林越挂完电话不久,时间也的确不早了,她选择以此为由结束尴尬的聊天,“你也早点睡吧。” “恩,晚安,有空聊。” 时一从江则的“有空聊”中隐隐觉察出些许失望。 “晚安。” 虽说是打字,但时一能明显的感知到自己面对不同的人,其对于她的特殊性,只有她知哪怕同一字眼,所体现的语气与情感都不尽相同。 不同的是心境,而不是说出口的那句话。 她在心里又友善的说了一句晚安,继续抬头欣赏烟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6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14√ 尤翘楚后来是这么在时一和廖韵之面前评价何佑禹的:“简直是披着羊皮的狼。” 尤翘楚说这话的时候,她们正盘腿坐在足球场边的塑胶跑道上。 尤翘楚絮絮叨叨的满是怨念:“我他妈,入部已经快一个月了,何佑禹这家伙从第一周开始就让我打扫足球部卫生,我至今连个球都没学到。” 尤翘楚愤恨地拔着脚边的草,用力的一根根揪着巴不得被她连根拔起,仇视的眼神锁定着在球场上绕着一颗足球肆意奔走的何佑禹。 直至本在球员脚边转悠的足球,撞到了球框,偏离了原定的路线,朝尤翘楚这滚来,被她脚抵着才停止了滚动。 “尤翘楚,踢过来。”球场中央的何佑禹用力的朝她挥手喊叫。 “使唤起我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尤翘楚翻着白眼本不想理他,让他自己过来取,可奈何周围的人跟着起哄。尤翘楚掷下了手里的草,拍拍手,站起来,把所有愤怒的意念集中在脚尖,大力的一踢还不忘放句狠话,“老娘是来踢球的,不是给你当下人差遣的!”然后故意作对般,何佑禹越是向她招手示意往那踢,她越是忤逆他,偏不,对准另一个与他距离较远且无人看守的方向狠命踢。 抬着下巴,洋洋得意地看着何佑禹追着球跑,报复完的快意感油然而生,这才大快人心地坐下继续拔着草:“当下人好歹还给工资呢。你们说是不是?” 时一和廖韵之笑而不语。 “亏你们班的楚妤同学还任劳任怨,殷勤的任他宰割。”尤翘楚看向时一,指了指刚打扫完,从足球部教室背着包走出来的楚妤,“反正我是不想再干这事了,吃力不讨好。” “当初还不是你说他有点姿色,然后屁颠屁颠的加入足球部吗?现在是干嘛,看腻了?”时一不以为然,全当尤翘楚的话为耳边风。 “我都和你们说了,我加入足球部不是因为何佑禹,是真想学点什么,你们想想啊,你会其他女生所不会的技能,会不会觉得很酷,挺有成就感的那种。”尤翘楚扳着身子苦口婆心的解释。 “那楚妤还会跳舞呢。”廖韵之不服,“你去学个来?” “那可不一样,唱歌跳舞太俗,随随便便都能弄出点花样,还不适合我,我要的是英姿飒爽的与众不同。”尤翘楚沉醉在自己勾画的美好蓝图里不能自拔。 时一和廖韵之像看着神经病一般盯着尤翘楚。 “还有啊,我算是看出来了,楚妤压根就是喜欢何佑禹,不然你说一个好好的学跳舞的气质型美少女,报个足球部是几个意思。”尤翘楚犹如发现新大陆,凑近时一和廖韵之耳边小声说。 时一不屑于此,白了她一眼,还以为什么呢:“我早猜到了。” 楚妤一步步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她们噤了声,假装跟没事人一样看着那伙人把球踢来踢去。 那些人踢的差不多了,她们也都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学长,卫生打扫完,我先走了,这是钥匙。”楚妤恰到好处的笑容,钥匙放到何佑禹的手心。 “恩,先回去吧,不早了,快到清校时间了。”何佑禹怜香惜玉,温声细语。 “那我也走了。”尤翘楚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准备转身就走。 “等等,把足球拿回去。”何佑禹伸长了手,托着球。 “快清校了,学长。”尤翘楚在“学长”二字上,刻意放软了声音,强咽着一股令自己不断作呕的恶心感。 “你刚才干嘛了?”何佑禹置若罔闻,反问道,“今天卫生不是你打扫的吧。” “帮你捡球啊!”尤翘楚说得理直气壮。 “你还好意思说。”何佑禹也不管她如何强词夺理,“拿回去。”又把球朝前伸了伸。 “何佑禹!”尤翘楚简直要吼出来。 何佑禹不管不顾,硬是摆着非要尤翘楚把球送回去才放她走的态度。 时一和廖韵之对视了一眼,也无可奈何,冷眼旁观。 尤翘楚没办法,只能气鼓鼓的拿着球走人,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一把夺过何佑禹手中的钥匙,憋闷着一股气,甩头大踏步的走。 时一和廖韵之跟在后头。 尤翘楚把球安分的放在属于它的位置上,关上足球部的门,正要上锁,何佑禹倚着门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别急着锁啊,我还有东西要拿呢。” “明明你自己要回来拿东西,干嘛还非要让我帮你把足球放回来啊!”尤翘楚差点没被突然放大在她面前的超欠扁的嘴脸吓得半死,彻底炸了,“浪费老娘的时间!” “我喜欢啊!”何佑禹摇晃着脑袋,乐悠悠的推门进去。 这话简直火上浇油,彻底引燃了尤翘楚这颗一触即发的炸弹。 “你他妈给我滚!”尤翘楚一把扯过廖韵之帮她拿在手里的包,甩到肩上,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这足球部我死也不呆了!” 留下何佑禹愣在原地。 时一和廖韵之全程观望状,不发一语,对着何佑禹歉意的笑笑,摊手无可奈何状,然后跟着尤翘楚离开。 “啊!真是吃亏,做牛做马,任他差遣了近一个月,什么都没捞到。”尤翘楚烦躁的挠着头发,后又想通作罢,“算了,说起他来就气。你们要吃什么啊,不要客气,尽管点吧。” 今天是尤翘楚的生日,她们三个本来计划着早早结束尤翘楚足球部的事,然后走人去庆生,却被何佑禹扣留到这个点,她们出来的时候清校铃已经打响了。 尤翘楚还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她们还担心,大餐还没开吃,尤翘楚她自己倒是先被气饱。 “那倒不会,这样岂不是更划不来了。”尤翘楚不以为意。 “放心吧,花钱这事,我们不会让你少出的。”时一和廖韵之没心没肺的“讹诈”她。 话虽如此,但她们一页页翻着菜单,看着精美的食物,再比对下标价,摇着头心里默默否定掉,到底是下不去手啊。 最后合上菜单,把决定权交给尤翘楚。 “何佑禹这个混蛋,你们是不知道,简直衣冠禽兽,你们不了解内幕,刚开始我也被忽悠的以为是个很好相处的学长,好商好量的。”尤翘楚果然还是按耐不住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点完菜,服务员离开后,刚还说提起何佑禹就来气的人,现在又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叽叽喳喳的宣泄她的不满。 “说好不提他的呢。”廖韵之看怪胎般盯着尤翘楚。 “别急,先让我把话说完。”尤翘楚先一吐为快。 “那次我打扫完卫生把钥匙还给他,他丫的竟然还想让我跑腿去帮他买水。”尤翘楚敲桌,“重要的是他自己明明放了瓶矿泉水在球场边!他给我的理由是矿泉水常温,他要冰的!带汽!我想着,买就买吧,多大点事,早点打发完回家,反正小卖部也不远。然后啊,我就买了瓶冰可乐,跑去给他,速战速决的那种,结果因为跑太快,他拧开可乐的时候滋了他一身,他以为我报复她,心理不平衡,故意晃的。我就吼回去,你丫的,自己偏要的“汽水”,早知道我就如你愿多晃几下,来点猛的。他彻底懵了,然后梁子算是结下了。” 服务员一一上菜,时一和廖韵之兀自夹着菜、倒着饮料,默默听着尤翘楚讲话配合点头,还不时相互推荐刚送入嘴的食物:“这道菜不错啊,你尝尝。” “这家伙明知我不是吃素的,偏还来劲了,一次次得寸进尺。”尤翘楚叹口气,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时时置她于爆炸边缘的人,她终于动起了筷子,“你们刚才说哪道菜不错的?” 这话题一下子也转的太快了吧。 “这道这道。”廖韵之笑嘻嘻的指着她面前的那道菜。 “我后来觉得任由他激怒我这样可不行,我一定要沉得住气,让他知道我也是一个收放自如的人,不然就得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他那么来劲,我偏不中计,没准过阵子他觉得没劲了,就不打算耍我了。”尤翘楚还在喋喋不休的发表着评论。 在她们看来,尤翘楚并没做到收放自如,何佑禹也还在继续招惹她。 “那你说他怎么就不找楚妤的茬呢?”既然都说到这了,时一索性就着这个话题下饭配菜。 时一和廖韵之订的生日蛋糕做的差不多了,廖韵之离开去楼下的蛋糕店取。 “他脑子有病呗!”尤翘楚想了想后又说,“这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我想是来自军训时泼了人家一身绿豆汤的罪恶感。” 尤翘楚说的如此振振有词,时一无言以对。 “好吧好吧,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不知道的以为你喜欢他呢。” 尤翘楚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想太多。” 廖韵之提着一盒生日蛋糕进来,放在桌子中间,点上蜡烛。 尤翘楚性格中保留了太多尖锐的点,她嗤之以鼻的东西很多,但与她脾性所不符的反差之处在于,她仍旧会执着于一切古板而单一的形式流程,庆祝任一于她来说意义非凡的事,并乐此不疲。 尤翘楚高高兴兴的闭眼许愿吹蜡烛,时一和廖韵之在一旁唱着生日歌,然后欢呼鼓掌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这样她才算是度过了一个圆满的生日。 “所以呢,那次叶承彦找你干嘛?”尤翘楚先开口质问,话题的主人公一下子由她转向了廖韵之。 廖韵之低头不语,良久开口,弱弱的说一句:“他说他分手了。” “真快。”时一评价了一句,“在一起没多久吧,暑假那会才看到他和他女朋友的。” “他们中考前就在一起了,当时我不知情,所以才因此拒绝了我吧。”廖韵之为他辩驳。 “那肯定也没多久,以月为单位计算的爱情时限,随随便便一对情侣都能做到。”尤翘楚全然不顾廖韵之的想当然,直戳漏洞,“那他想干嘛。” “他说我挺好的。” “这不废话,要他讲。”尤翘楚气不过。 “他说可以试着考虑一下在一起。” “真他妈自以为是,就算试着考虑一下,也轮不上他说这话。你别光说他说了什么啊,你是怎么想的?” “我答应了。”廖韵之底气不足,缩着肩准备挨揍。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廖韵之松口答应在前,现在也于事无补,时一不发表过多的言论。 “虽然我知道这么说不对,但你真的可以不计前嫌?”尤翘楚反问。 廖韵之默然。 “你可以大度到不追问他,缝合种种嫌隙,淡然自若,甚至笑脸相迎,但你不可以像一个甘愿卑躬屈膝的拾荒者,轻而易举的捡拾洒落一地的不快,撕心裂肺的喊叫和抽抽搭搭的哭泣,堆满废纸篓的是你一张张接连不断擤鼻涕的废纸和殷勤填补却争相从镂空处钻出的兜不住的爱。这些你都无所谓吗?” 时一循循善诱,她知道为时已晚,廖韵之自动迈出去的那一步怕是怎么都收不回来了,但她就是想告诉她,即使她不管不顾的视若无睹,但作为闺密,她们真真实实的帮她记在心里,替她不值。 “韵之,我们是你的娘家人,希望你嫁的好。”尤翘楚感性地说,“我们为你苦尽甘来高兴,也为你前路渺茫担忧。” 她们希望她过的好,实实在在的好。 “我怎么可能不计较,正是因为太过计较得失,所以才不忍数次努力付之东流,我没有理由拒绝亲自找上门的机会,宁愿心甘情愿的舍身试险。”廖韵之哽咽,低低的倾诉,“你们说的我都懂,但是我喜欢他啊,我能怎么办?”她置身其中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糊涂。 怪不得其他,只怪在那一句,她喜欢他啊,她能怎么办? 谁说结果不重要,在廖韵之这儿,结果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所有的铺垫只换来自欺欺人的一句:“没事啊,尽力就好了。”那才是她对自己最大的心寒。 纵使她们上百句的劝诱,也敌不过廖韵之的心之所向。 但廖韵之心知肚明,无关利弊。她很开心,因为她们自始至终都时时系念着她的心事,记挂着她的幸福。 “不管怎样,我们都真心实意的祝你幸福,那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她们不会忘记,廖韵之为了走到这一步,磕磕绊绊铺设开来的不易。 最后她们不再聊廖韵之和叶承彦,一杯杯喝尽的饮料,一口口入肚的佳肴,一声声爽朗的大笑结束了尤翘楚十七岁的生日。 尤翘楚回到家后,在空间发了条状态,祝十七岁的自己生日快乐,并贴上了她们三人亲密的合照和她双手合十的许愿照。 不过三分钟何佑禹就找上门Q她,先是恭维的说几句漂亮话祝她一句生日快乐,后是里里外外数落了自己一遍,说是早知道今天她生日,说什么也不耍她玩。 “知道错了?” 何佑禹发了一个龇牙嬉笑的表情承认。 “礼物呢?” 何佑禹又发了一个礼物的表情。 “滚!”尤翘楚觉得这个字还不够狠,发送出去还不够解气,又补发了一条,“你当我三岁小孩哄?少来忽悠老娘,不过是比我多吃了几个月的奶,我妈要是早生我一个月,你也不过是跟我同年生的同级生。” “你要什么?下次我补给你?” “别想我再原谅你!”尤翘楚撂下了狠话决心不再搭理他。 奈何何佑禹后来又接连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没得到尤翘楚半点反应。 30 高二的开学第一天,时一刚从楼里拐出来,就看见不远处小区门口林越推着一辆崭新的山地自行车等在那。 林越撑着车把手,单腿踩着地,时一慢慢走近。 林越看见来人,先是主动的打声招呼:“早啊。” “早。”时一也回以同样的笑意。 还不等时一问,他就以迫不及待的向她展示:“我让我爸给我新买的自行车。” “挺好看的。”时一仔细打量了下整体车身构造,挺好的,“就是这后座……是后来加上的吧。”显然,与整体男式自行车酷炫的画风有些不搭。 “恩,我想着可能需要,就让老板帮我多加了个后座。” 时一点点头。 然后相顾无言。 “你要不要……坐上来试试?”林越问得小心翼翼。 时一倒一反常态答应得很爽快:“好啊。” 令林越微微吃惊:“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呢。” “那……要不你先骑去学校,我慢慢走着去也行。”时一顺势绕起了小心思,半玩笑半认真。 “别别别,我载你。”林越突的慌乱。 林越将车身偏过去些,好让时一更容易侧身坐上后座,时一微微挪动了下,调整了个舒适的点,林越敏锐地看出刚坐定的她无处安放的手:“你抓着我衣服吧,我会慢点骑。” 时一泛着微小的紧张,两手轻轻的拽着林越校服的两角。 “你真不怕自己掉下去啊。”林越低头看了眼被攥着毫无感觉的小衣角,时一仿若只是象征性的抓着两端小得可怜的布料。 “喏。”林越只得哭笑不得的主动拉着时一的手,让她好好抓紧些。 这些触碰从未有过的亲昵,却像日日习得的自然。 时一觉得是自己别扭了,这样不好。 “你别嫌我重就好。”她听话的任他摆弄着自己手心里紧抓的他衣角的布料面积。 等弄好这些,林越才放心的摆正车身,目视前方自信地朝学校的既定路线骑去。 “你等我很久了吗?”时一侧身并着的双腿随着车身微晃,她在后座上看着熟悉的街景试探性问着把控车头的少年。 “你怎么就知道我在等你啊?”林越怕时一听不清,回答时微侧着头,少年昂扬的强调从前头传来。 时一虽在心里咕哝着不然还有谁,但还是一时被问懵了,为自己擅作主张的带入噎得神色慌乱:“不是……我是说……” 林越没等她圆回去:“也没多久吧。” 顿了顿又说:“我想着一早就能见到你,就开心了好久。” 林越刚放暑假时便让他爸买了辆自行车给他,那时离开学还有两个月之久,他却对着崭新的车和新安的后座翘首以盼了一整个假期。这些暗戳戳的喜欢,他想一点一滴的表达,缓缓渗入到时一的内心。 他不知道她能不能完全接收到这些话里话外的情感,但他光是如此便整个人充盈着兴奋因子。 时一在心里默默回答了一句:我也是。 她拉着林越衣角的手抓得更紧了些。 林越最近真的很喜欢抢答,生怕所思所想被拦截在时一几欲说完的话下。 他第一次觉得暑假两个月有点长,他本想拉上何佑禹、尤翘楚和廖韵之好叫上时一一块随便出门去哪玩玩都好,结果却不巧放假没多久时一就和爸妈回老家呆了大半个暑假,好不容易等她回来,林越又想着借由暑假作业见个面,却又正好被总是临时抱佛脚抄抄写写的尤翘楚预订走了,时一本想说要不让林越拿些老师不怎么细查的作业来,帮他写点,进度快些,林越又推推拖拖地说着没事,可以向别人借,他也本只想让时一把作业留自己这,这样一来一回也能见上几面。他这个暑假也没干什么,补习之余偶尔拉上何佑禹找块场地踢踢球,也释放释放何佑禹高三的压力,剩下的大多百无聊赖的时间里多半做题,暑假的前半段他就已做得差不多了,所以当时一提议要不作业拿来帮他做点时,他生怕被拆穿,再怎样,满满当当填写好的暑假作业和自己的借口不一致怎么说得通。 所以这个暑假也就这么干巴巴的过去了。 时一不知道此时该回应什么,才不尴尬不暧昧。 林越又说:“以后我载你上下学吧。” 高一时,时一不想显得太过刻意,偶有几次写作业至清校等来从球场回班拿包的林越,偶有几次班级值日林越主动帮忙说放学一块儿走,她也日渐习惯她刚收拾好包准备起身,林越就隔着座位叫住她,让她等等自己,一题就好。 就好似他总担心她会跑了不等他一样。 时一有时候包收拾的慢,再三在脑内确认一遍今晚的作业清单,该带哪些回去;林越有时包整理得飞快,见时一收拾得差不多了,抓准时机再一齐朝后门走去。 “不知道会不会拖堂。”沉默良久,林越显些以为她不会再回答他了。 “没事,我在校门口等你。”林越赶忙回答,急于打消时一这些对他来说不是事儿的顾虑。 时一考虑了一会,还是觉得不太好:“其实也不远……” 林越听这话,就知道时一想说什么,立马堵住她的话:“就这么定了啊,说好了,你别放我鸽子。” 现在不是远不远的事,是他想载她一起上下学。几乎就差一句跟我走吧。 已经进入学校路段,林越车速平稳,穿梭在或眼熟或陌生的统一着装的人流里。 时一不再拒绝,这天早晨的风很轻,少年结实的背触手可及。 在离校门口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 “要不就在这停下吧。”人流量越发密集,已掠过几张熟悉的面孔,瞳孔里一致放射着惊的情绪,她实在不好意思就这么安然地坐在林越的后座然后在校门口淡然的停下,“走一小段。” 尤翘楚挽着廖韵之的手腕走在路的右侧,见他们从身边骑过去,时一背着身对她们,面朝车身左侧,尤翘楚不管不顾的就在后头大喊:“你们俩!” 很顺利的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其实以学校为中心圈个圆一男一女同骑一辆车还是挺扎眼的。 时一听见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就转头朝后看去,林越也很快理解了时一意思。 “好吧。”他其实不介意,但也听话的缓缓在路边停好。 他本也想从车上下来,推车陪着时一一块儿走一小段路,时一见势立马阻止:“要不你先去学校地下停车场停车吧,我等会翘楚和韵之,一会停车场口见。” 林越转头朝后看了下,尤翘楚她们见他们在前面停车正不紧不慢的踱过来,尤翘楚朝林越招了招手,林越也挥挥手回应。 “也好。”然后他脚放回踩踏板先骑向学校。 时一回头看了眼尤翘楚和廖韵之怎么还没跟上,就见她们小跑到时一身边。 “很大胆嘛。”尤翘楚把手勾上时一的肩,笑得不怀好意。 “想什么呢!”时一已预知到尤翘楚肯定会调侃一番。 “开学第一天,暗恋对象载着上学,幸福爆棚!”尤翘楚表情浮夸,又忍不住八卦,“你们不会是经过一个暑假已经在一起了吧!” 时一真是白眼翻上天了。 “别说我没提醒你啊,”尤翘楚突然凑近,悄悄地说,“开学这两三天,教导主任执勤呢,专抓你们这些早恋的!” “哪跟哪啊。” “那你这进度有点慢啊,”看时一这表情,好吧,她想早了,尤翘楚瘪着嘴摇了摇头,“你这样不行啊,你和林越这剧龟速更新得我想弃剧了。” 时一只是回以一声生硬的“哦”字。 时一她们走到时,林越已经停好车等在那儿了。 尤翘楚眨巴着眼,竭力表现出不遮掩的暧昧,生怕在场的某人不知道她话里有话,拍拍他的肩:“新车不错嘛。”就像在夸一句小伙子不错嘛,有两下子。 新的分班通知前两天就出来了,尤翘楚和林越同在理科重点班,时一和廖韵之同在文科重点班,这个结果时一很满意的,虽说文科重点班不乏几个之前高一班级里的同学,可现在总算有个知心的好友一起。 文科统一在二楼,理科班分布在三四楼两层。 时一的教室正好在楼梯口旁,尤翘楚说了声:“中午记得一块吃饭啊。” 廖韵之嫌她碎碎念:“记得记得,哪次不是一起吃的?” 尤翘楚嘿嘿傻笑两声:“你俩就好好呆班里,等我下楼找你们。” 然后时一和廖韵之就进班了,林越和尤翘楚就继续往四楼走。 “你们俩真的是磨磨唧唧的。”尤翘楚没头没尾的来这么一句。 林越没听清,尤翘楚心想算了:“没什么。” 江则跟时一一个班,时一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她没心理准备的是,新班主任主张男女同桌,其实文科班的男生本就不多,男女三比七比例,却又正好安排她和江则一桌,但也挺好的,总比别人来得熟悉,而且有一个段一当同桌,是再求之不得的了。 廖韵之是时一的前桌,平时课间总会转过身来找时一聊天,倒也不算是聊天,学习上的难题她更习惯和时一探讨,偶尔穿插些日常。自从和江则同桌后,时一渐渐习惯性的依赖江则,江则有时写题写得差不多了,会稍稍停笔休息会,看看窗外的绿色,又看看身边埋头苦算无果的时一。 林越那次对时一说,四年同班同学,却没机会成为同桌,他会觉得可惜。 江则时时在想,最起码在这件事上他是幸运的。 高中的数学课越学越宛若天,老唐负责文理重点班的教学。 那天的课讲评练习卷,很多常见的题型老唐省去了板,而只是简单口述了下大致解题过程,可就连复杂些的大题板也开始偷工减料了,不论什么题型在老唐讲来都是三下五除二的事,“这题不应该啊”。 时一倒也想像他说的这般的信手拈来。 老唐讲题前都会先问一遍学生,哪些题是大家普遍觉得有难度的,他会在自己的那份做上标记,然后就专挑这几题讲,其他基本没什么大问题的就留给同学们自己课后相互问了。 “选择第六题听懂了吗?” 班级一片静默。 “好,那接下来第九题是吧。” 这种情景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这节数学课,时一始终处于信息处理滞后的状态,她刚消化完老唐的上一题,下一题已经讲得差不多了,无奈只能先搁一搁,继续跟上后一题了,她就这么跳一题跳一题的听着这堂慢半拍的课。 江则突然传过来一张小纸条。 “下课我教你。” “好。” 时一按照折痕的纹路折好传回去。 “时一,数学倒二大题你听懂了吗?老师讲完我又算了几遍,总觉得还是哪里怪怪的。”廖韵之满面愁容地转过身,怕影响同学自习,小小声地说。 江则眼底无以名状的柔色,撞入了廖韵之眼中。 时一气馁,无奈地摇了摇头。 时一只需稍一摇头,江则就搁下笔,拿过草稿纸,开始讲题。 廖韵之有段时间发觉,江则最帅的时候莫过于此。 廖韵之经常性转向后桌,频频看到的画面是:时一和江则凑近,攻克着同一张的练习卷,还有……江则专注的看着时一解题。 江则耐心的一步步讲解解题思路,然后中途顿一顿,问时一这个部分是否听懂,他渐渐领悟到时一给出的反应所包含的信息,她若点头,他便继续往下讲,她若闷声不吭不表态,他便重新再梳理一遍刚刚的步骤,直到她完全理解。 他永远按着她的步调走,永远照顾她的情绪,永远不厌其烦的一遍遍为她讲解其实本相差无几的题型,可再碰到时它稍一转换下方式还是轻而易举把时一难住了。 然后廖韵之就又默默转了回去,此情此景,她都不忍心打扰。 一开始廖韵之以为江则是在一旁默不作声地“辅导”时一,好及时纠正,但久了,她发现其实更多的时候他在看时一,只是看她。 江则依旧是班长,副班长另有他人,时一没再参加竞选,比她优秀的人比比皆是,阴差阳错的副班长还是算了吧。 江则更多的时候提供给她的是无需多言的帮助。时一真的很感谢他的存在,就好似他存在本身便是为她排忧解难。 她一直不愿意麻烦江则,却又处处需要麻烦他。 时一通常第三节课课间,水杯见底,江则正好也喝完了,询问过后便拿起她空空的水杯,又很体贴地问廖韵之:“要不要也帮你一块装水?” “谢谢啦。”廖韵之递给他。 后来竟固定如此,江则就这么心甘情愿的成为了她们日复一日的“打水小弟”,在第三节课课间拎着三人份的水杯走出教室后门。 时间久了,时一就真的很不好意思了,明明同时需要装水的是三个人,却总是江则一人跑腿,其实准确来说是她一个人,廖韵之还只是偶尔几次的顺带。 江则只满不在乎地说顺便而已。 两三周后,时一想了想:“我们轮着来吧,一人一周。” 江则忍俊不禁:“那就一起吧。” 最后从江则帮时一变成了两人一起,在固定的时间点下楼装水。 同桌后的他们,“正好”、“顺便”是时一时常从江则嘴里听到的词。 “江则,你有空吗?”时一习惯性问题前礼貌地问一句。 “有。哪题不会?”江则立马停止刷题。 “要我帮你打水吗?我正好要去。” 江则的“正好”总能踩在时一刚喝完水没多久的当口。后来,即便时一暂时不在座位,江则也很自然的拿过她的空杯,不正好、不顺便,可她回来时,桌上已是满满一杯温水。 江则对时一永远有空、永远正好。 在时一对江则保留的高一印象中,他是不怎么吃零食的,偶有几次往学校的小卖部跑,也只是因为体育课当天忘带水杯买瓶矿泉水而已。 可文理分班后,时一开始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当他在午休时拆开某包薯片,两人慢动作播放般咀嚼;当他在电脑课上悄悄塞给她一颗糖,各自躲在显示屏后面双唇紧闭;他们分享着同一罐益达,融入寂静无声的自习中…… 某个课间,时一和廖韵之勾着手结伴去厕所。 廖韵之试探性地问出口,尽可能是当做无数个不经意间的琐碎日常:“时一,你觉得江则怎样?” “他很好啊。”时一几乎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廖韵之犹豫着该怎么继续下去。 “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初中遇见林越的那三年,你会不会喜欢江则?”廖韵之细细观察着时一的面部变化。 时一沉默了一会:“他真的很好。” 除了“很好”她再也想不出更为贴切的形容词。 “哪个女生不喜欢。”时一隔了一会又说。 廖韵之也不可否认,江则的好令人难以抗拒。 “包括你吗?” 也许、大概、可能……会吧。 而事实是她喜欢林越,心知肚明。 “如果,就可能包括;但现在,不包括。” 在大家哗啦啦下楼去操场升旗的周一大课间,林越慵慵懒懒的跟在时一后头,假意漫不经心问出一句:“学习还顺利吧。” “恩……还算是。” “恩。”林越怅然若失。 时一手里攥着张演讲稿,边慢慢地走边碎碎念过稿子,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被班主任钦点成这周一国旗下讲话的班级代表。 每周周一的升旗仪式后,先是学校领导讲话,然后是各班轮流派学生代表发言,最后是教导主任点评上周的德育工作,而这周正好轮到时一班级。 稿子反复修修改改了一周,昨晚也顺了好几遍,时一想着尽量能做到半脱稿,可她还是抵不住紧张。 “我先去趟厕所,你们先走吧。”时一手心沁着汗。 刚才那节课,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会在全校师生注视下上台演讲的事,有时看着黑板上“唰唰唰”的板,脑子却突然放空好久,临下课前还灌了好几次水,越喝越渴。 廖韵之:“按准备的来就好了。” 尤翘楚:“放轻松,放轻松。” 时一点点头,拿着稿子就往公共厕所的方向走,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林越不吭声的跟在后面,看着时一哧溜一下就进了女厕。 “要不要我帮你拿着稿子啊。”时一刚进去,林越就站在厕所门口对着女厕的入口问。 无人应答,过了几秒就见时一折出来,把两张被她捏得边角微皱的稿子塞他手里,又灰溜溜的进去。 时一全程没怎么抬头看他,林越竟忍不住被她兀自紧张的可爱模样逗笑了,纸张还留有时一掌心的余温。 时一出来,径直走向林越:“谢谢。”拿过自己的讲稿。 她没想到林越竟跟来了。 “别紧张。”林越语露关怀。 “我没紧张。”时一嘴硬。 可她下意识深吸口气的细微举动出卖了她。 林越跟在一旁强忍笑意,觉得这样不太好,硬是克制了自己。 时一又“咻”的一下瘪了下去:“林越,我有点太紧张了,怎么办。”内心里的自己已经急得直跺脚了。 她也知道她太紧张了,可她越知道越想镇定,越做不到。 “你只需要看着我就好了。”时一湿漉漉的目光更加水灵,林越的心也忽地被击中,某块地方柔软的塌陷下去。 他喜欢时一内心的坦诚,手足无措的求助于他,真真切切地问他一句怎么办,他会真实的觉得他才是那个被她真正依靠的人。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他没多想,就做了这个粉红的举动。 时一怔在原地。紧张感瞬间被羞涩取而代之。 动作完了,林越才慢慢涌上一丝延迟的难为情。 人群一致朝操场涌动,时一手中的讲稿被她攥得更紧,两人局促不安的呆在厕所门口看这看那就是不敢看对方。 “下周轮到我了,”林越看向别处,“换你安慰我……”说得小声。 15 宋因冉作为学习委员自是经常出入年级办公室,更何况她现在又是李女士钦定的语文科代表,但凡有点可以表现的机会,都事事争先,语文课上踊跃发言已是不用说,课后又缠着老师刨根问底更是如此,所以李女士喜欢这个随时随地都对她所教授的科目满是求知欲的好学生。 当李女士托人传话让宋因冉去年级办公室,从她办公桌上把随堂练习册抱到班级并发下去时,宋因冉一脸讨好地拜托她的后桌林越。 “林越,你现在有空吗?”宋因冉转了个身子靠着椅背,面对着林越。 “恩,有事吗?”林越收起了上一堂课的教材,从桌抽屉内取出语文,下一节课就是他最头疼的李女士的课了。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趟年级办公室,帮我把我们班的练习册一起抱到班上?” 林越有点为难,自从上次被抽点到,此后的语文课他真可谓是谨言慎行,活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在课堂上拿他开刷,以起到杀鸡儆猴的示范作用,更别说在李女士的火眼金睛下偏移半毫非分之想。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惹不起还怕躲不起不成。自那后,他见李女士都绕道走,尽可能避免相互照面的机会。 “你不用进办公室的,你只要在门口等我出来就好。”宋因冉似是看穿了林越的犹豫不决。 此举真可算是令人无从拒绝。 “好吧。”林越勉强答应。 不管怎样他们都算是同班同学,更何况如果不出大的变动,今后一年都有份前后桌的情谊在,互帮互助自是不可免,况且宋因冉眼巴巴的等他同意。 “其实语文老师人很好的,你只要认真对待她布置的作业,好好听课记笔记,她也就不会难为你了。” 其实林越很想告诉宋因冉,自己对李女士的畏惧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是年年岁岁间接性的积累,他对语文这门学科不感冒也就顺其自然的易招惹语文老师的偏见,他对事不对人,但偏偏事与人存在某种摆不脱的联系。 “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是比较为难的地方,我也能酌情处理。”宋因冉笑嘻嘻的说,“上次语文老师点你起来念的那题是时一的答案吧,我后来检查作业的时候看到你们两的答案一模一样。” 林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否认。 时一在讲台上擦着上节课黑板上留下的板笔记。白色粉尘扑扑的迎面飘,身后是宋因冉跳跃的音调和不时回应一两声的林越,一齐走出班级前门。 时一进年级办公室归还上一堂课老师遗漏在班级电脑上的U盘时,看到的是林越仍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宋因冉把作业抱出来,百无聊赖的模样,惹来由此进进出出的同学不时多看两眼。 林越看见了她,与她眼神交汇了一两秒,她便进去了。 时一进去的时候,宋因冉已经和李女士交谈的差不多了,任课老师不在办公桌前,时一把U盘放在了桌上,准备撤离时,宋因冉正对着那摞得极高的练习册无从下手,她好心上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宋因冉有一秒的踌躇,后点头答应说谢谢。 时一知道她在考虑什么,可宋因冉现在又不能直接叫来门口等她的林越,但又担心时一太过热心帮到底,好不容易叫来林越也就无处施展了,可这一大叠练习册又总该先抱出办公室再说。 时一有时候真该感谢父母给了她一副睹微知著的女儿身,省去了许多弯弯绕绕的不必要。 “我就帮你抱到门口。”离开了李女士的办公桌,时一抱着半叠的练习册,对宋因冉说。 “好。” 林越背靠在门口的墙面上已有一小会,宋因冉终于从里头出来,时一在他面前停下,他赶忙从她手里接过,说了声谢谢,时一回了句不用。 时一本想先行一步回班,林越叫住了她。 “这本是你的吧。”林越从自己抱着的那叠练习册中,抽出了压在中间的一本以朴素简约的包装纸作为外壳皮的练习册,递给她。 “恩。”时一伸手从林越手里接过,反正一会也是要发的,就先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本。 “还有包皮的习惯?” “怕是改不掉了,也不全包,常用的几本练习册和课本而已。”时一尽量让这对她来说稀松平常的事也传达给林越以同样的感觉,但这解释看样子是白费劲了。 “而已?”林越抓着字眼,并不能很好的明白时一某些生活细节中的执着。 “我可不想让我的裸奔。”时一耸耸肩,料是林越不懂她的无奈。 时一难得的幽默配以严肃认真的表情,在林越看来有种少见的反差可爱。 她从小就有包皮的习惯,最开始是上小学时,老师有严格要求哪几本是必须在外皮上加个封套的,有些老师要求更甚,还必须是白色皮,她不喜欢市面上卖的透明封皮上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规格还不统一。她觉得这就是老师对学生最早的行为规范,跟小学生上课双手叠放在桌面上,端端正正的听课是一个道理。因此时一上小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刚拿到新,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让妈妈用纸质较厚的挂历纸帮她包皮,挂历纸的正面是当月日期和各式各样的图,她会翻过来选择背后白净的那面当的封面,然后又让妈妈在正中间写上科目名,右下角写上她的名字和班级,这才完成。时一那时字体还没成型,她怕自认为歪七扭八不够严肃的字毁了“精心包装”的新,等到后来字体定型下来后,她也慢慢学会了自己包皮,每一本都选择别样的包装纸,不再在上面添字,久而久之,哪种封皮是哪本的,她一眼就能区分。但那时已是初中生,老师不再拘泥于这些形式,同学们也多半嫌麻烦觉得没必要,已没了包皮的习惯,就算真有些人在意面是否褶皱,角是否会卷翘,也会选择去文具店里买全透明的塑料封皮。高中更是没有人如此,所以她在这方面就稍显得与众不同,这成为她保留至今外化于形的习惯。 每每老师总夸她卷面整洁,字迹端正,犹如打印出来的黑色铅字,批改她的作业都赏心悦目。 她后来想过,这都归功于她自小对不成型时歪七扭八的字体的自我嫌弃。 “那也帮我把我的语文课本包一下吧。” “你确定?”时一看了看自己手中练习册的封面,淡雅简洁的颜色,虽不是花里花俏的明艳色调,但到底不是适合男生的款式。 “包装纸背面没图案吧,就反过来那一面朝外用。”林越毫不见外,还为时一支招。 “也行,你要是喜欢。”包这事不麻烦,一本语文也就三两下的事,时一答应了。 时一离开后,宋因冉按耐不住好心,反问林越一句:“你喜欢这样的?” “我看时一包的挺好的,就想换上自己的试试感觉,不然我每次看她那么不厌其烦的精心呵护每一本教材,总给人种她的跟我们的不一样错觉,更具吸引力。”林越不以为意。 “哦。”宋因冉黯然失色了些,无言以对,她其实想说,她日日收发作业,次次接触过时一带封皮的时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林越是真没客气,语文课一结束,他就拿着语文走到时一桌前:“拜托了。”又转念一想,“顺便帮我写上字。” “封面写字吗?”时一确定林越的要求。 “语文两个字就算了,我想着给它换了个皮囊,境况会不会有所改善,就当新的面貌,新的开始吧。” “好。”时一低笑,想到的是他昄依佛门,改邪归正,可这不过是他眼不见为净的另一套说辞。 “你就帮我写名字吧。” “还有吗?” “没了,简单点,这样就好了。” “那我今晚弄完明天给你吧。”时一把林越的语文收入包中,又停止了动作,“今晚的复习作业需要用课本吧。” 林越迟疑了一下,难为情的开口:“也是,要不……把你的语文借我。” 时一顿了顿,直视进他的眼中,以求其真实性。 “我会小心点不弄皱的。” 时一莫名觉得搞笑,她没在担心这个,这简直是他不必要的多虑,但她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拿出自己的给他。 “你告诉我吧,怎么把字写的这么方正,横竖撇捺都像那么回事的。”林越把时一的课本拿在手里翻阅,找到今晚要复习的篇目,掠过她一笔一划详尽的笔记,面对时一确认,“是这篇吧。” 时一点头。 “难不成你的字还是盗版不成?什么叫像那么回事?哪回事?” “高仿的那种。”林越嬉皮笑脸,不着调的开着玩笑,又正经的补充一句,“字迹端正,卷……” “打住。”时一立马出手制止,“别说了。” “怎么了?” “怕骄傲。”时一一本正经的说。 林越被她的话一时噎着。 她想起初中那次林越从球场回来,坐在她身边,随意从一叠作业堆里抽出了一本认真的抄写,说的是同此时相差无几的话意。 她听腻了,颠来倒去都是毫无二致的词。 但凡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半点关于夸赞她的话大多也不过就这么一句,他们口中所惊叹的,她那犹如打印出来的铅字字体,却连好看都算不上,方方正正,一板一眼,毫无笔锋可言,一点艺术特色都没有。人人都这么夸她,这俨然已成为了一张甩不掉的标签,直至她开始怀疑真如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吗?却没人重新定义对她的印象,除此以外呢?她还有些什么足以令人惊叹。没人会夸她长的好看,身材好,皮肤白等种种,外貌上的优越感从不属于她,就仿佛她所有的闪光点都在“字迹端正,卷面工整”这句话下不值一提,逊了色,一层层漆染在外的是她听过无数次以致不痛不痒的变换语调。那内在学识修养和气质呢,也不一定,她此前尽过的努力所得最大的回报就是实现了十六岁的生日愿望。 她现在最不希望的是在林越口中重复听到类似的夸赞,起初是为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而高兴,但相近的话听多了,便有种变样的不入心,往后她开始沮丧,除初次之外似是没有什么能令林越记住她的地方,她希望林越能发现些她别样的好,除此以外的好。 林越虽暂住在外婆家,和时一同一小区,但时一并没刻意重新调整日常作息时间以顺理成章的求得一份“巧合”,还是按照以往,该干嘛干嘛,而这恰巧是她不自知的最为刻意的举措。 假装自然实则不然。 她到班的时候,林越还没来,她先将他的放好在他的桌抽屉里。 宋因冉来的早,已经开始准备早读的教材。 “时一,你喜欢林越吗?”宋因冉认真地凝视着她,一目了然的是她脸上写着的所期望从她嘴里听到的否定答案,她在等她摇头说个不字。 今天轮到时一值日,她来得早,班上除了她俩暂时没别人。时一看了看她,回视她的灼灼目光,她没有一下子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而是反问一句:“你喜欢林越吗?” “恩。”宋因冉一愣,重重的点了下头。 她当然知道她喜欢林越。 “如果我也喜欢他,你就不喜欢了吗?” “怎么可能?” 宋因冉是惊叹就目前的表面情况而得出的结论与自己的想法有所出入,前半句是时一怎么可能喜欢林越,后半句是她怎么可能会因此不喜欢林越。 “他人喜欢与否,并不妨碍你继续喜欢她,不是吗?” 时一没说出实话,但她说确是实话。 “时一,我喜欢林越。”宋因冉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 所以她不能喜欢吗? 就算论及先来后到,话语权也掌控在时一手中。 时一不再多说。 宋因冉是来时一这求心安的,她希望她们能是同一战线上鼎力相助的队友,但其实她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都紧绷绷的拴在林越这跟难以挣脱的绳上自我束缚,相互拉扯,甚至挤兑。 昨天傍晚时,值日生已经把教室卫生扫得很干净了,今早她只需简单检查下是否有遗漏的角落,以免早读课有检查部的学生来扣分。 时一把打扫工具放在卫生角,林越从后门进来,走向她:“何佑禹想把尤翘楚约出来吃个饭,让我拜托你。” “他要为上次的戏弄道歉?” “完整点说应该是为上次在她生日当天戏弄她而道歉。” 时一狐疑地看了林越一眼,林越当时不在场,却和何佑禹同属足球部。 “他应该自己去说的。” “他说尤翘楚一定会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他的,她已经一周不来足球部了。” 这下算是彻底闹掰了。尤翘楚的脾性她还是知道的,说一不二,火气虽大但来得快去的也快。 “让我跟她说?”时一指了指自己,“也未必就能赴约,她还气着呢。” “说是把她骗出来,就当是你约她的。” 时一虽然内心嘀咕着,觉得这事处理的不太妥帖,尤翘楚若知道自己出卖她,准又得炸,但何佑禹派林越来拉拢自己,他和尤翘楚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越摊手连连摇头,表示作为中介传话人的自己也是被逼的。 课间操结束后,时一在人群里搜索着尤翘楚和廖韵之的身影,费力地挤开人群拉住她们。 廖韵之还不知情,暂时无人帮腔,时一又不好意思一下子直入主题,怕这样反倒显得突兀得不真诚,尤翘楚起了疑心。 她们弯弯绕绕的说了些其它的事,时一独自一人绞尽脑汁准备随时支出一条话题水到渠成的引向何佑禹的事。 何佑禹跟在操场的另一头,尤翘楚看见时甩开脸,扯着时一和廖韵之的胳膊就大步走,全当没看见这么个大活人,时一转头向后看了眼,和泄气的何佑禹有那么一秒心照不宣的会意,他的眼里写着“拜托你了”的哀求。 时一哀怨的叹着气,被一旁的尤翘楚听进去了。 尤翘楚对何佑禹的不爽体现在硬生生的把时一的头摆正,让她别理他:“别管那只疯起来乱咬人的野狗。” 时一哭笑不得,“野狗”这词安在尤翘楚身上竟也有种半斤八两的意味,尤翘楚抓狂起来也没什么人样。 更何况,何佑禹已“沦落”到需摇尾乞怜、呜咽求关怀的境地,尤翘楚仍是摆着一张臭脸在那端着。 她是该心疼他,还是该说他活该。 时一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这周日出去玩吗?” 她说完,心虚的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 “好啊,好啊,去哪?吃饭逛街吗?”尤翘楚瞬间阴转晴,立马欢快地点着头,就怕她反应不及时时一反悔,过了这话的实效性,“难得你这么主动,真是不多见。” “随你定。”时一勉强扯了下嘴角,不忍戳破真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7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13 时一后来跟她爸妈说,自第二周起每周六都将会去“新状元”补习她较薄弱的科目——数学和物理,她爸妈同意了。 临出门前江则还发来短信。 “出门了吗?” “差不多了。”时一已经走到玄关处换鞋,现在是下午两点五分,她又不放心的发了一条短信,“是两点半的课吧。” “恩,我等你。” 时一没再回复。 她从家附近的车站过去,十分钟的车程,算上等车时间,到站时差点两点二十。 她没想到江则说的等她是指车站。她一下公交就听到江则喊她的名字,她原以为他是指在补习班等她来。 她后来没有再跟林越提起这事,林越也没来问她。 她怀疑那天林越的“在意”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她和江则一同走进容纳二十个人的小班教室时,基本已经坐定,她随着江则选了个靠前的位子,林越进来的时候也就顺其自然的坐到江则旁边。 林越一点都不惊,就如意料之内般。 “你们之前也坐这吗?”时一环顾了一下教室。 “恩,不过其实都是随意的,在一个位子坐久了,长此以往也就成了各自固定的座位,不会有太大变动。”江则拿出补习班教材。 “你没教材吧。”林越突然开口,看向时一干净的桌面。 “没,一会发吗?”时一顺势问江则,明明是林越问的话,她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把疑惑抛给江则解答。 “应该会。”江则答。 老师正巧走了进来,这个班除时一外,其他人都是很早之前就在这补的习,所以老师一眼就认出了新来的时一,走过来抱歉的说:“打印机坏了,教材下次补给你,你先和旁边的同学一起看一下吧。” “恩。”时一点头。 “我的先给你用吧。”林越主动递了过来,是厚厚的一整册打印纸,与市面售卖的教材无异,独特之处在于里面所归纳的知识点和习题都出自一三附教师之手。 “你不做笔记吗?”时一犹豫着接过。 “你帮我写吧,就直接写在上好了,我另外再拿笔记本记,也就这么一次课而已。” “还是算了吧,我和江则先凑合着看,不麻烦你了。”时一还是觉得不妥,还了回去,每个人的学习程度不同,笔记方式也不尽相同,她无法心安理得的在林越的教材上勾勾画画,说完后又觉得过于自作主张,征求江则意见,“可以吧?” “当然。”江则笑笑,已经把摊开到正确的页数,一半的页面移向时一。 “那你怎么就舍得麻烦江则?”林越面无表情的也把教材翻到同样的页面,话不知不觉间透着一股劲儿。 时一看了看江则,垂下了眼,盯着面前共享的教材答不上来。 她真自私,自私到与其拒绝林越也不愿麻烦他,但她没敢说实话。 “没事啦,我和时一一起看比较方便点。”江则缓解气氛的尴尬,虽说一起看,可又把教材往时一这推了推,基本三分之二的页面偏向她这。 这样她反倒更不好意思,假装调整教材却不动声色的又往江则那微挪了点。 林越看在眼里是两位相互间客气的推让。 “好吧,随你们。”林越不想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你们”这个词由林越对着时一和江则说,时一硌得慌。 其实这样对江则挺不公平的,课上江则顾着时一,就算记笔记也只是在教材上简单标注下,若要详细的记下定要一会时间,江则写字的手臂也就会挡住页面。 时一面露难色,小声和他说:“你可以把教材先挪过去记,写完再一起看。” “没事,我回去再整理一遍也是一样的。”江则不听劝。 “好吧。”时一也没办法。 她一边顺着江则的教材跟进老师上课进度,一边认真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重点。 一个半小时的数学课结束时,离下一堂物理课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时一起身去上厕所时经过林越身后,她留心看了一眼,他在做李女士昨天布置的周末作业——一份练习卷,林越极认真的根据题目要求在文中各段间寻找答案依据,时一的目光随着林越拿在手中的黑色水笔笔尖在各行间来回穿梭以判断他的阅读速度。 她从厕所回来时林越已经开始下笔。 “这个作业不急的,下周三才讲评。”时一好心提醒。 时一惊讶于林越竟会把语文作业携带在身,这份优待此前只属于数理化,据时一对他的了解程度,林越可是会把语文作业压到最后才动笔的人,毕竟他一直遵循着数理化最先,其他各科次之,语文最后的顺序写作业,所以类似那晚语文作业赶得匆忙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我怕到时候又光顾着做理科题,还是先解决掉比较安心,不麻烦你了。”林越没有停笔。 林越是在气不过刚才她拒绝他时说的那句话,所以现在原话奉还给她。 时一重新品味了一遍这几个字,懊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够婉转,没能传达给林越她确切的意思。 现在听来,果然不好受。 “上次谢谢你了。”林越顿笔。 “哦,没事。”时一客气的摆摆手。 林越是在感谢她的临场发挥,不然因他自身原因而殃及到她,他过意不去。 时一想到陈桠楠也在这个班,转头朝后看了看,她的位置靠后倒数的几排,低头做题。 时一每每注意到她时,她总是这副状态,生人勿近免打扰。 她转回头,隔着中间的几排人,也就不准备突兀的去惊扰她。 回去的时候,时一和林越上了同一路公交车,江则还在站点等着,时一握着车窗旁的把杆,江则在窗外对她说小心点,时一回以微微一笑,后又对林越挥手再见。 时一的身子随着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前进,窗外熟悉的街景不断变换,她想起那次升旗时她看着升旗台上明晃晃的江则,林越在离她最近的地方问她,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没有回答。 江则的视线不断尾随着时一所在的公交车,直至公交远去,没了影,时一望着他,彼此都不再是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江则于她,与那个暑假她在公交行进的渐行渐远中模糊了视线的“新状元”无异,闪着光,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呢?她也想知道。 她看了看站在附近的林越,莫名有股尽在咫尺的踏实感。 两人一路上静默无言,到站下车后,林越才开口:“明天下午有空吗?” “恩。”时一与他四目相对,不问原因。她原以为他们会一直保持着这份不言不语到家,然后连句再见的招呼都不打,转进各自的楼房里。 “那两点小区门口见?”林越已没了从补习班延续至公交车上的闷闷不乐,眼里是除却乌云的晴朗。 时一一口应答:“好。” 很多时候,她对林越是不求原因的,且她一直对他有空。 昨晚放学到家后,时一一直没打开过包,作业更是只字未写,她本也就打算补完习,晚饭后再合理安排好时间,好好的写那些多到光是想想就手软的练习题。但区别在于,因为她答应了林越明天下午一起出门,那周日的下午算是已经没了,也就表示她所能支配用于写作业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她一吃完晚饭,就心无旁骛的坐在桌前,不留喘息的马不停蹄写作业。 时一从楼底出来的时候,林越已经站在小区门口等她,她远远的看见,小跑过去。 临出门前她还在敞开的衣柜前挑挑拣拣,最后一咬牙选择了一条及膝的浅蓝色连衣裙。自初中起在校一直都是穿统一着装,节假日里她也没单独跟男生出过门,更别说如此“心机”的穿着裙子出现在林越面前。但穿裙子到底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刚才的小跑,她还要顾着掩着裙摆。 “我很喜欢蓝色。”时一刚在林越面前站定,林越就直白的上下打量她今天的装扮,看似在分享自己的喜好实则是毫不吝啬的赞扬。 “我就当你夸我了。”时一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大胆的给林越的话强印上单方面的理解,以掩盖紧张。 “走吧。”林越不客气的笑出声。 时一很放心的跟着林越上了公交,不问目的地,林越朝公交后车厢的座位走去,时一自然的跟着他,踌躇了一秒,坐在他身旁。 林越的位置靠窗,伸手在时一面前试风向,然后微微起身,调整他头顶上冷气口的转轮,把它偏向了自己,吹到时一那的冷风一下子弱了许多,他才坐下。 时一为他的体贴入微说了声谢谢,又换位思考道:“风往你那吹,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一会就到站了。” 林越总是这样,微小处见柔情,令人心醉。 “你就不问问我去哪吗?不好下,就这么答应跟我走?”林越看着今天别样的时一,眼里是化开的蜜意。 “到了就知道。”时一淡然处之,她就是如此,如此不争气,林越稍给点好处,走向她,她就如摇尾乞怜的小狗眼巴巴的跟着人家走。 跟他走。 女人应有所保留,保留份神秘感,再加之欲擒故纵的伎俩,她也不过如此,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对话本应时一按耐不住好问林越,然后林越卖着关子忽悠她,结果时一反客为主。 因为不知道目的地,所以到站的时候是林越提醒她下的车。 “你要买手机?”时一看着眼前的建筑物——手机城。 “不是,把手机拿来刷机而已。”林越双手插兜走在前头。 他们搭乘扶梯上了二楼,进了一家就近的手机店,出来招呼的是一男一女的营业员,林越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们,时一乖乖的站在旁边。 “手机是不是设置过多次密码?”女营业员摆弄着手机,查看状况,说着话时眼神不时往时一这瞟。 时一不解,状况外的看着林越。 “应该没有吧。”林越答的不是很肯定,也回看了一眼时一。 她不是很懂这跟刷机有关系吗? 两位营业员把手机拿走后,时一和林越百无聊赖,时一趴在玻璃柜前看着一台台陈列在内的新款手机借此打发时间,林越倚靠在旁,享受的看着时一犹如站在琳琅满目的橱窗前,痴痴的望着里头裹着锡箔纸并折射出斑斓色彩的糖果的小女孩,眼里是不动声色的宠溺。 看完了,时一发现店门口架着的大屏液晶电视正播放着周星驰主演的《大话西游》吸引了不少驻足观望的路人,她朝门口指了指,只会了林越一声,也随着那些人一同站在不屏幕前投入其中。 她很早之前就看过,再看还是忍不住动容了。 时一走过去的时候影片已经播放到一半,她不顾左右,认真的看着里头的剧情,快结束时,人也一个个散去,时一看到了最后,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店门口,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男营业员拿来了两把座椅放在林越旁边:“叫你女朋友过来坐会吧。” 林越没有否认,说了声谢谢,觉得时一看得差不多了,径自走向她:“过去坐会吧。” “好了吗?” “还没,应该还有一会。” “哦。”时一觉得干坐着也是等,总需找些事打发时间,商场内憋闷,呆久了反而不自在,“我去外面透口气,顺便在附近转转,一会就回来。” 时一没叫上林越。 林越同意后,时一搭乘电梯下楼,他一个人回去坐在其中一把刚拿来的座椅上,一只手撑在空着的另一把。 时一也不知道去哪逛,就随意走走停停的乱逛,失望的是放眼看过去,附近是随处可见的卖电子设备的摊贩,不是手机贴膜、手机壳就是随身听,这类小物件,并不足以勾起她的兴趣。 没走多久,她又折了回去,快到手机城商场门口的时候,竟被几滴从天而降的小水珠砸在脸上,今天出门时她还暗自庆幸天气不错,无晴无雨,也用不着撑伞,所以她想当然的没有备伞,现在想来,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她伸出手,水滴已有渐渐落下汇成雨的趋势,时一赶忙往前跑,好在没怎么淋到,她刚安心的踏上瓷砖板,身后,门外是哗啦啦落雨的声响,暂且躲过的侥幸,可问题的关键是一会他们还要出去,而他们两人都没带伞! 时一走进店里的时候,刚好营业员把刷完机的手机交还给林越,林越给了钱后,就见到急匆匆进来的时一。 “外面下雨了。”时一说话的语调都满是焦虑。 “你没淋到吧。”他看了看时一,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湿的。 “好险,差一点就要淋雨了,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见外面的雨声。” “先走到门口吧,一会去买把伞。”林越和时一边走边说,“你有看见外面卖伞的吗?” “额,我也没太注意。”时一感到抱歉,自己刚才出去都在逛些什么啊,需要的时候却没留心。 “看看吧。” 到门口的时候,雨势已经很大了,挤着一堆没带伞而不知所措的路人,堵在那,勉强留着一条小道供有伞的人过去。 林越透过玻璃门看了看外面的小摊小贩:“那有卖伞的,你先等我会。” 他还没等时一开口阻拦,就奔进了雨帘里。 林越撑伞向她走来时,时一盯着伞面的颜色嗤笑出声:“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蓝色。” “刚才随手拿了一把,就挑了喜欢的颜色,结果是一把不算大的遮阳伞,看来比较适合你。”林越撑伞走到她面前,伸向她,时一配合的钻进伞下,踩着湿漉漉的地板,踏下去溅起的小水花,伞沿上顺滑而落的水帘,圈中了雨中伞下彼此依靠的他们。 时一置身其中,终于理解廖韵之欢呼雀跃着和她描述与叶承彦那一小段相互依存着同一把伞的心情,不亚于此。 小小的满足感先是自给自足,后又自娱自乐。 “你靠近来点吧,伞太小了。” 林越身上还有着未干的水痕,几滴晶莹的水滴沾在他的发间,时一注意到他不断调试伞把倾斜角度的手和不断被雨水侵犯的右手臂。 时一向里靠了靠,挨得更近。 “这附近有充值游戏币的地方吗?”走了一段路后,林越看了看周围,开口问。 “刚才好像有路过一家。”时一搜寻着记忆。 林越把伞递给时一,走出伞下进入店内充值。 时一安分地站在店外等着林越,她想着刚才出来的那趟可算没白逛。 店门口架着一台烤香肠的机子面对着街道,老板不明状况的对着撑伞等在外的时一说:“买热狗吗?” “她跟我是一起的。”林越抬头对老板说明。 老板看了她一眼意义不明的会心一笑。 他们一块撑伞走向车站的时候,林越说起手机店的营业员错把她当成他女朋友,所以在问是否多次修改过手机密码时不时与她进行空中眼神交流,错以为是她掌控他的手机。 “你手机密码经常修改吗?你自己不知道?” “那手机是我爸的,他换了新机,这部也才没买多久,就给我了。” 他说热狗店的老板,在他解释完后,咧着嘴笑。 这些时一都没注意到的细枝末节,林越看懂了其中的意味深长,她后知后觉的知晓了一言一句中的端倪都不过是旁人眼中的错觉。 07 “如今想来我从小到大所担任过的职位总是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时一微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双腿上把玩着衣角,既然话题至此,又何必扭捏作态,不等林越开口,旁若无人的继续说,“我读小学时,曾当过挺长一段时间的小队长,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职务。学校方面一直都很注重安全教育,每当放学铃响时,大家各自收拾完包后就按照自己所属的回家路线站队,一列一列的排在过道上,当时我家是我属小组成员里头最远的一个,老师就让我当小队长排在队伍的最前头,确保这个队列里的每一个同学都安全回家,并做好登记工作实时向老师汇报,后来我也因此光荣的成为少先队员。” “所以事件的开端在于你家最远?”林越迟疑了几秒,侧身问道。 “是啊,想不到吧,红领巾少先队员的称号来得如此轻而易举。”时一再次想来,仍觉得无奈,不无庆幸,“初中时,我担任学习委员你是知道的。” “恩。”林越轻声应了下,表示肯定。 “但你不知道由来,开学注册报到时,新生都要填写一堆的个人资料,班主任见我字迹端正,卷面写工整,后来找我谈话,说是在还未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由我暂时担任,而这一当就是三年。” “可事实证明,你的确能胜任。”林越毫不犹豫的回答,以板正时一的“光辉形象”。 他又怎知“责任”二字对时一意味着什么。 “班主任只知以字如其人来推测我做事条理清楚,毫无根据,我却因为这无端降临的职务,费尽心思的在学习的各方面体现卓越成绩,以不枉这头衔和他对我这毫无倚仗的信任。”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我做不到拔尖,但也足以令我沾沾自喜,每次大考完后看着年级光荣榜,我都宛如劫后余生。” 时一比任何一个人都注重自身形象,她既是老师眼里勤恳的好学生,又是长辈口中贴心的好孩子。 时一心思细腻,所有不言于色的喜悦皆因她享受学有所成带来的快感,学习是她唯一得以自傲的筹码,努力与回报成正比是现阶段最划算的交易,但凡从中尝点甜头,便足以鞭策着她在学海无涯中力争上游。 她不想白担这职位毫无作为,遭人“不过如此”的鄙夷。 但如今不同了,她处在人生的令一个阶段,高中的课业繁重,她自是有所心理准备,她不一定能保全自身。九门学科一股脑的堆在同一个时段,将她的生活填的满满当当,俗话总说“笨鸟先飞”,她偏偏因怕“笨鸟插翅难飞”而忧心忡忡。 副班长的职位必要有优异的成绩加以辅助才可熠熠生辉。她想。 “学习是学生的天职”她信这句话。 林越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任何职位可不只是一个称呼如此简单。”时一总结陈词,她这是在委婉的告诉林越,她避之不及的一切种种都可因他无心的一句提议,扭转局势,而所有萦绕在她心中经久不散的想法岂是三言两语就能一笔带过的,“其实也挺好的,我也因此更加卖力的读。” 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 不论如何,豁然开朗并无坏处。 林越定定的看着她,目不转睛,他开始重新认真的审视面前这个絮絮叨叨的女生,以求填补过去三年的欠缺,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时一,此刻她一字一句倾吐展露内心的想法,乐此不疲的分享人生的某刻片段,自信而昂扬。同一张面孔下判若两人的她,好似两个特别的灵魂在他面前重叠,合二为一成此刻真实的她,时一周身竟笼罩着强大的磁场,他不愿稍加偏移哪怕分毫视线角度,从中捕捉平衡的支点。 林越很久没有回话,话末,时一疑惑的转向林越,确认他是否在听来推测自己还有没说下去的必要,或者还是说是自己的话题太过干涩无趣? 她不自觉微偏的着头,眉头微皱,张开伸出的手在林越呆滞的双眼前挥了挥,以拉回他的注意力,把焦距定格在眼前的事物。 竟没想到却被林越一把抓住,厚实而温暖的手掌紧贴着掌心包裹着她纤细的右手,因常年持笔生出些粗糙硌硬的茧,是最为真实的触觉,时一有一秒的愕然也不形于色,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波涛汹涌,如此直接的举动惊得她不敢动弹,然后又很知趣的慢慢从中抽离,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林越暖心的回答:“我在听。” “我是不是扯太多了。”她顿觉气氛有点微妙,小心翼翼的重新摆正坐姿,眼神飘忽不定,思绪也连带着有些游离。额前垂了几缕细碎的发丝,她习惯性的用刚才与林越触碰过的右手顺了顺及肩的秀发,把干扰着视线的发丝别在耳后。傍晚刚洗过的头发,现在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她尽量不露痕迹的深吸一口气,用力嗅了嗅空气,还隐约可以闻到清新的洗发水香味。 而她一系列的细微动作都在掩饰刚才的尴尬,最起码她自认为如此。林越可以如此淡然处之,她定不能犹如惊弓之鸟。脸颊竟有点点逐渐升温发热,所有的迹象都是下意识的,她大可以管控住面部表情,但不能修饰掩盖的生理表现却又真真实实。右手的每一个举动都带着迟疑,略感僵硬,似是已经抽离了自己,不受所控。 女生心思缜密细腻,内心捣着鼓,还努力把持着情绪,林越自是无法参透时一的局促为何。 “没有。”林越觉得好笑,而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可爱。 然后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时一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刚才林越毫无征兆的亲昵举动,只听得见在那一刻脑中嗡嗡作响,有如什么东西突然之间炸裂了一般,思绪也跟着中断,张了张嘴,又放弃的闭上了,无论什么话题都衔接不上,只能随口胡诌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搪塞这段无声的空白:“盛夏里的蚊子真多,看来是选错地方了,不该来这喂蚊子的。” 然后很配合的用手扇着脚边,驱赶着什么。 军训以来的这些日子白天里总是穿着长裤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得已而为之。晚上相较白天,略有一丝凉意,时一洗完澡时自然舒畅许多,便没多加顾虑的挑选了一件牛仔短裤,也没喷洒什么防蚊虫叮咬的花露水涂抹,主要是一开始也没想到会跑到花园这透口气。 也不知道蚊子具体在哪个位置转悠,她随便挥了挥,又尴尬的笑了两声,只觉得滑稽,便不再乱动,用拇指指甲在大腿上被蚊子咬得凸起的红色小包上横竖狠狠的掐了个“十”字。 “小卖部应该有卖花露水之类涂抹的膏药,我去看看。”林越刚说完话,就作势要起身。 “男生的细致入微的确很讨女生欢心。”时一本只是客观的评价一句,可话出口,却满是不对劲的酸意,“你就是这么拨撩女生的?”后半句她音量低了下来,说得及其小声,眉眼低垂,看着腿上另一个红包又掐了个“十”字。 “什么?”林越反问了一句,指向不明,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想再确认一遍是否听岔了。 “没什么。”没听到就算了,也好,一时脑热,把内心疑惑说了出来到底是不好的,幸好他什么都没听见,“我是觉得差不多该回班了,溜出来太久不太好,你也别买了。” “我没有。” “恩?”时一为林越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是那种雨露均沾的人,你别误会我了。” 林越听见了。 所以,林越目前的所作所为,言下之意是……他撇清时一对他的误解,她不敢过早妄自断定、想入非非,只当是他的好心。 但这话对着时一说着实有些怪异,她努力不让自己想偏,这与我无关的话不过是当下善意的谎言。 “哦。”她不知如何回应比较合适,只能有些心虚的简单应了下。 “那我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大厅吧,影片放映完是要点完名后才能回宿舍的。”时一好意提醒,她没等林越回话,就二话不说的兀自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还努力表现得每一步都走得自然且稳当,却不自主的加快了脚步,逃离这是非之地。不留结伴而行的机会,所以话开口也是不留余地的婉拒。 “登记工作在你那吧!”林越对着急匆匆的背影喊道。 时一顿了顿步伐,微微一怔,没有转过身,恶狠狠的回了句:“别想赖掉。” 林越是个祸害,最起码对她而言是这样。时一咬牙切齿,恨自己的没骨气,亦柔亦刚随意凭他拿捏的滋味好不自在。 林越到底是怎么想她的,她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林越是她望尘莫及的深切渴望。 等她回去的时候影片放映的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原本只打算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透口气,不知不觉时间竟也消无声息的滑走。 时一弓着身子遁入黑暗里,溜回到了座位。 她刚坐定,陈慕姿略有责备:“还以为你去去就回呢,也在外面呆太久了吧!” 时一深感歉意,往众班主任座位的那一侧看了一眼,虚心的问了句:“彬哥来过吗?” “来过两次。” “两次?”时一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因震惊而条件反射性的尖着嗓子,显得格外滑稽。 “不过还好,第一次来的时候只是交代周安余一会散场后安排一些同学留下来检查大厅卫生,光线挺暗的没太注意你。”陈慕姿语调平静,时一也略微缓了口气。 如果被彬哥发现自己身为班干部也不通报一声就随便离开,那真的是太说不过去了,以身作则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第二……” “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旁边有好一会,然后就发现你没在,来问我。”陈慕姿没等时一说完,就赶忙接话,“吓死我了,我当然只能说你去上厕所了,好在他第一次没发现,不然两次时隔这么久,你还没回来,谎话都要不攻自破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 “谢谢你了。”时一又不好意思道。 “对了,当时就你和林越不在座位上,虽然江则也说他是去上厕所了,但到现在还没回来,应该也跟你一样呆不住吧,听说你们之前也是同班,看过的电影自然觉得没趣了,情有可原。”然后又话锋一转,“你碰见他没?” “……”陈慕姿的突然问话,令时一始料不及,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镇定地回答说:“没有。” 表情和语调都拿捏的十分真诚。 而刚才的那段叙述中,对于时一来说另一个侧重点在于,陈慕姿听说了她和林越曾是同班同学,也许不止她一个。 “哦。”她简单应答,也没再多问,她信了。 时一有点矛盾,她希望陈慕姿一脸暧昧的探过神来意味深长的笑笑说:“啊!少骗人了,是不是一起约好的?你俩是不是有一腿啊!相互喜欢的那种。” 随后她掩盖不住的娇羞一笑:“怎么可能啊,你想太多了。” 然后对方全然不买账的一脸不捅破的心知肚明。如果陈慕姿真这么说,她没准还会在心里反驳一句,其实她只说对了一半,他们不约而同,且只是她喜欢他。 而她知道娇羞一笑不是她的作派,她只会如刚才那样不露声色的撇清他人从她这探听种种的可能。 但陈慕姿一脸漠不关心的一个哦字,难免令她黯然神伤了一下子。虽然只是一下子。 看吧,在别人眼中都觉得自己跟林越是碰不到一块去的人。时一暗想。初中同学又如何,缘分也只局限于此。好像陈慕姿刚刚的那句问话只为更进一步确认他们并没太大能引人想入非非的关系。 电光火石之间是擦不出的花火。 陈慕姿信以为真。 但她又诚挚的希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她自己了然于心就好。 林越姗姗来迟,正巧赶上了点名。散场后只留下了几名男生检查卫生,女生先行一步回宿舍。 后来时一又想了想,林越自是那种不随意给人添麻烦的人,即使他人如何威逼利诱,不可撼动的便是他的原则,与她副班长一职和是否会念在早已认识而帮忙开脱无关。 他凭什么觉得她定会偏袒他?凭着这层纸糊的关系,既不牢固还随时一戳就破,横隔在两者之间,模棱两可,或明或暗的面目。 时一睁着眼睛平躺在自己的凉席之上,蚊帐包围得严丝合缝,她盯着上面的床板,睡不着。这一夜无眠,大家各自怀揣心思辗转反侧,虽然与前几夜熄灯后的夜幕降临的氛围一样,但到底还是能听到偶尔翻身的床板咯吱声和翻动被单的轻微声。 身旁手机提示灯闪烁。 廖韵之说,他找我了。 对话框内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她知道廖韵之的意有所指为谁,而这也不过是又一个难熬漫漫长夜的无眠姑娘。 断不净,舍不得,离不开。 世事变化万千,你我也难逃于此。 05 时一到班时,人基本已经就位,各个小团体簇拥一团,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时一她们从后门进的班级,所以一下子便看到了林越所在的位置,她故意没往那个方向看,也刻意尽量绕道躲远些,选择一个相对保守的距离坐着,不过也还好他当时正在和江则聊天,没太注意周围的动静。她有点难为情,为傍晚的一时冲昏头,事后她其实开始后悔了,现在面对他只觉得羞愧至死,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就算时一有心避而远之,但宋因冉并不理解她的苦楚。眼尖的发现林越周围所剩无几的空位,嚷嚷着:“时一,那有空位。”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那走。 时一只得紧咬下唇,以表达自己的抗拒,但却拗不过宋因冉的执着。 她怎会不知道宋因冉赤裸裸的诉求,明里暗里都汇成了“她喜欢他”。 时一能怎样,她只能默不作声的迁就着宋因冉,被她推搡着一步步步入延伸向林越的光明大道。 刚坐定,班主任正好从前门走上讲台,宋因冉没来得及与林越打招呼,就听见彬哥在前面做自我介绍,大家也就都安静了下来,端正坐好,紧接着就让同学们去班级门口的走廊按身高从矮到高排队,然后男男女女交叉着往里走,同学们从左至右,从前往后的顺序坐。 在这个荷尔蒙分泌旺盛的青春期,老师为防早恋,选择同性做同桌,又为相互督促,以保证学习效率,选择男女交替排位,所以最后安排完座位,纵观全班的局面便是,每张同性课桌旁皆是异性。 在排队时,宋因冉数着旁边男生队列里林越的序号,又暗自参照班级排位规律,比对自己所身处的位置,虚心拜托周围同学,对换队列站位,终于如愿换了个林越前桌的位置。时一都看在眼里,而她顺其自然,与陈桠楠为一桌,排在了宋因冉的斜前方第二组第三桌,较班级中心的位置。 “现在你们所坐的就是今后班级的固定座位,如果往后有某些特殊情况,个别同学的座位会稍加调整。如果有同学因视力问题,需要往前排调的现在可以举手示意下。”彬哥巡视了一圈,全班鸦雀无声, “那就这样确定下来了,为大家的视力考虑,以后每两周自觉换一次组。” 大家都齐声回答是。 “那接下来就是这次班会的主题,竞选班干部。”彬哥转身面向黑板拿起白色粉笔写下这次竞选的职务,有正副班长,学习委员,文艺委员,宣传委员,劳动委员和各组组长。 本想让同学们逐个走上讲台进行自我介绍,若有中意的职位想参与竞选,也可补充自身的竞选优势拉票。可因为时间有限,最后变成了省去自我介绍环节,直接由参与竞选者的上台陈述。 时一认真听着彬哥讲话,心里想着傍晚她对林越的承诺。 奈何放在抽屉里的手机来了消息,震动了整张铁质桌子,发出嘟嘟的声响,她一个激灵,立马拿起手机,尴尬的看了眼仍在讲台上振振有词的讲解班规的班主任,还好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彬哥刚还讲到教学楼内严禁私自使用手机,她为躲过一劫暗自舒了口气,又对陈桠楠说了声抱歉,最后才将手机解锁。 “QQ:你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来自“他”。 时一给所有的QQ好友都备注上了他们的本名,放置在对应的分组里,关系亲近些的则除去他们的姓氏,另创建一个组别,放在所有组别的最前头,以方便寻找。但唯独林越不同,他既没被署上自己的全名,也没放在本该的“初中同学”分组里,更不是亲近的人。林越的特殊性使她不愿将他与其他人对等,又不想生硬的备注上他的姓氏,最后索性选择重新创建一个独属于林越的分组,放在最后一栏,以试图斩断自己躁动不安的心,并一再的暗示自己别无事献殷勤。她曾无数次将分组栏划到最底层,点开,看他在线或者离线,然后又关闭。她的这个习惯就这么反反复复延续至今,只是为了确认他的确实实在在的存在于她的好友中,或明或暗的QQ状态,似是证实彼此的某种联系,就像她特意为他在心中清了一块地。 她也曾给林越换过无数个备注,简单些时单字“林”,如果你要问她为什么不是“越”,她会觉得过于亲昵曝露了心意。矫情时也曾备注过“别找他”,天真的以为对自己决绝些便可“相安无事”,却始终受困于“喜欢他”的魔咒中,不得脱身。但这份紧紧守护的小心思却熬不过漫漫长夜,她蜷缩在被窝中,周身紧靠着实物的踏实感,之外便是被一份虚无的黑暗笼罩,大胆将他的备注改为“我喜欢你”,就好像真的将这份隐藏的爱意在对话框中编辑发送了出去。她就这么靠着仅存的臆测与幻想聊以**。 三年却从未联系过,空白的聊天记录足以验证。 尤翘楚说她,追不上,却停不下。 而如今,打破这份空白的是他发送过来的一个带着墨镜,嘴角闪着光的得意表情。 时一朝他所在的方向往后看去,他一脸得逞的邪魅笑。她自是知道他意有所指。宋因冉以为时一在看她,满脸疑惑。 时一看了眼彬哥视线所及之处,确定安全后,微微低头,在桌抽屉的掩护下,快速的在手机按键上打下几个字“我没忘”,然后调至静音,放回课桌抽屉里,楞神了几秒后,考虑到林越万一再有消息来,又很挫败的把手机调成震动,揣进兜里。 她暗骂自己没志气。林越却不再回话。 林越在后头将时一连贯的手足无措看得一清二楚,对着她的背景抿嘴偷笑。 令时一吃惊的是,竞选者一个接一个的上台发言,占据了班级三分之二的人数,看似与世无争,实则怀揣着各自的心思。不过也合情合理,以多年的学生经验来看,但凡往后参评奖状亦或是期末等级评定为优的皆是平日任劳任怨的班干部,大家自是蜂拥着想谋求一席之地。 而真真正正对此不屑一顾的则是静坐在时一旁的陈桠楠。 “你不想去竞选些什么职务吗?”时一很好。 “这些琐碎,只会干扰我学习,高考凭的是一纸成绩,这些也不过是为自己的人生履历添色,再多的荣誉与奖状也敌不过最终实打实的分数。” 时一默然不再多说什么。 江则最后以绝对的票数优势成为班长,已是时一料想之中的事。楚妤获得了文艺委员以一票之差取胜。而最为意想不到的是宋因冉竟也同她一样竞选学习委员,且两人以相同票数并列第一。 如果是别人她当然不会多虑,但一天的表现,令时一很难不把她的踊跃与林越联系在一起。 班主任本想以举手表决来定最后学习委员的归处,江则却突然起身,站在靠后的位置上,面对全班,向班主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老师,刚才您漏选副班长,不如由宋因冉担任学习委员,时一担任副班长的职位,也省去了一道竞选项目的程序,一举两得。” 引来的是全班一片唏嘘。 时一很尴尬的坐在原位,看着黑板上,黑底白色的写着与宋因冉一样笔画数的正字。 大家都在猜忌种种原因。 而林越只是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身边是江则倏地起立与坐下椅子摩擦地板的尖锐声。 班主任赞同江则的提议。在右边那块显示结果的黑板上,正班长江则的下面,一笔一划写下“副班长:时一”。 宋因冉心满意足的得到了学习委员的职位。 她只是觉得江则为何没把她与宋因冉的职位对调,全凭偶然。 班会结束后,大家都收拾着准备离开教学楼往宿舍走去。时一走到后门时,江则叫住了她,将一张表格递到她面前:“这是刚从班主任那拿的表格,你就负责女生宿舍,让她们把QQ和联系电话等资料都填好,每个人都要加入新建的班群。” 同学们一个个的往外走,时一自觉的退到边上,以免挡着门口,一时之间还没进入作为副班长的工作状态,但还是认真听江则交待事项,舍友们见状和她打了声招呼,先走一步。 林越经过身旁时,在时一的余光中,他的视线并未朝她这偏移分毫。却拍了下江则的肩,特慷慨的说了句:“我先走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把时一拱手相让,拜托江则照顾好她,否则吃不了兜着走的既视感。 而这全是时一的错觉。 江则只是笑笑,应了声:“嗯。” 结果出来了,她误打误撞的成为了副班长,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最后反倒是她过分在意。 “我先存一下你的QQ和联系方式吧,班委工作上的事也好交流,不了解的地方也可以问我。”江则掏出手机,随时待命。 时一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清晰的从嘴里蹦出,看着江则在手机显示屏上记下一串数字,然后又重新核实,确认无误后,收起手机。 班级里的人已寥寥无几,最后的几个同学见劳动委员已经开始检查班级卫生,准备关闭门窗灯,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也就急匆匆的走了。 反正已经留到最后,也不差这么几分钟,时一和江则便一块帮忙核实在地板上是否还留有碎纸屑。劳动委员道了声谢后,时一和江则先行一步,也就顺理成章的一道走回宿舍,劳动委员则负责锁门。 时一其实觉得有点不知所措,她不认识江则,她所得到的信息也不过是来自“新状元”的宣传单和下午军训时从同学谈话中偷听的一二。 却也没主动打破这份沉默。 “中午林越帮你打汤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只是顺手助人为乐,直到看到傍晚你们并肩自然的聊着天。后来林越和我说你是他初中时的学习委员,曾经待他不薄,就是少言寡语些。他还让我帮你拉拉票。”江则不咸不淡的谈起她和林越,就好像谈论日常琐事一般稀松平常。 “我们的确没怎么说过话。”时一接话,实话实说,又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你看见他中午帮我打汤了?” 其实也许,林越真的只是顺手舀了一勺,无论站在那桶空荡荡的汤桶前的是谁,不会因为对象的改变而显现出不一样的结果。 “该说你是注意力全在那碗汤呢,还是全在……”江则觉得好笑,看了看身旁拘谨的人。 时一为他故意拖着不说完的话,而怔了一下。 “那碗汤呢。”江则笑得狡黠,就像班会上时一转回头看到林越后,与对话框中的表情如出一辙,“我当时就站在你后面,跟你搭话的那个。” 还好还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却吃惊的看向他:“啊!是你啊。” 江则默认了。 “我当时没太注意其他,人太挤了,我担心洒了。”这倒是实话,“不过我知道你的,你不仅是中考状元,而且你……”她越是极力弥补当下的窘况,越是言多必失。 “我妈的确是弘毅的校长,她今年在高三理科重点班教数学。中午那些女生的话,多少我还是有听到的。” 江则对这类话题并不敏感,反倒是时一的支支吾吾显得多此一举。 “你说林越让你帮我拉票,可为什么我反倒成了副班长?”她选择换一个相对轻松点的话题,与当事人谈论从别人那偷听来的咨询,着实不应该。 “我原先的确投了你一票,后来一时口快,鬼使神差的就变成你了。”江则说的轻快而毋庸置疑。 而时一只看见一个身影由远及近踩着一个个照明灯打在水泥地板上的光圈迎面缓缓走来,开口就是一句不明所以的责备:“走的真慢。” “怎么了?东西落教室了?” “没,全宿舍就你带了钥匙,我回去时看他们几个在宿舍门口蹲着等你回来,隔壁宿舍看着觉得太可怜,收留我们,鬼知道你还得磨蹭多久,还不如我舍己为人,自己多走点路。”林越一脸义愤填膺。 “那我先走了,拜拜。”时一说完就大踏步的往前走,只留两人原地干巴巴的目送她朝女生宿舍走去。 “江则,你觉得时一人怎么样?” “挺好的。” “嗯,我也觉得挺好的。” 然后默契的保持沉默。 “走吧,不是等急了吗?”江则拉了拉林越,提醒他。 尤翘楚后来跟她说,班上个别女生不买账,最后没当成班长,却也凑合着得了个副班长的职务,但还是气不过跑票的那几个女生。 廖韵之只能安慰她,本来就不是所有女生都附和着她,分明是她自说自话的自以为是。 “班会后,我和韵之下楼看见一个男的和你站在班级后门,谁啊?”尤翘楚隐隐的八卦心。 “班长江则,就是中考状元那个,你知道的。当时我们在谈论事情。” “哦!那不就是今天食堂排队站你后面的那个,我说怎么有点眼熟。” “你看见了?”时一十分吃惊,觉得不应该啊,隔着里里外外的人。 “你不知道?” “我后来知道了。” “傻子眼力全是林越。”尤翘楚对时一的迟钝表示无奈。 就像她平日总劝诱她,傻子才在一棵树上吊死一样。 “我们的餐桌就在附近不远处。”廖韵之说。 “开学后各个社团纳新,有什么想法吗?”如今尤翘楚也已很少念叨时一,她自是知道就算她费劲唇舌,也拧不回这匹倔强的驴。 一腔孤勇撞南墙,一片痴心难回头。 “暂时没这打算。”她总觉得揽了一个副班长的职位,今后必定有一堆的事需要做,学习和工作,她做不到一心多用,丰富课余生活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暂时搁置一旁。 “我准备加入足球部。” “为了何佑禹?”廖韵之隔着屏幕嗤嗤的笑。 “算不上。” “但也脱不了关系。”时一戏谑的笃定。 得到的是尤翘楚满屏的汗颜。 “真不是。”连辩解都显得无力。 时一回到宿舍后就立马一间间的跑班级女生宿舍让她们一个个在表格上填写详细资料,事情忙完后洗漱上床,已经接近十点的熄灯时间。 大家累了一下午,没有所谓的深夜卧谈。 她手机里的群消息已经炸开了锅,时一把它设置为接收但不提醒。她把空调被罩过头顶,屏幕亮度调成夜间模式,以掩盖墨色中刺眼的光线,她对着手机望眼欲穿,是在等林越的消息。 她划动着群消息,一条一条认真的看着,以旁观者的姿态揣摩着林越夹杂在其中活跃的消息内容,像过去三年那样。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直至他不再在群消息中出现。颓然的把手机放在枕边。 屏幕再次闪现,有消息进入。 却等来了江则的好友请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8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04 午休时间楚妤回宿舍将脏衣服脱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就一个人在阳台上一遍遍的洗刷上面的污渍,可毕竟是件白T,绿豆汤的痕迹十分清晰的烙印在那上面,再多的洗衣粉冲泡也做不到焕然一新,本想向隔壁几个宿舍的同学借漂白液可无果,最后只能简单搓揉几下,尽量淡化上面的痕迹,而后晾晒在阳台上。 下午三点的军训正式开始,为预防过分直接曝晒在毒辣的太阳下,女生们各自都在裸露的肌肤上涂抹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防晒霜以尽可能的减少紫外线的侵犯,学校方面也十分体谅新生,在军训的通知上也特意强调让大家应做好必要的防护措施,可在军训期间佩戴自己的遮阳帽。 年长我们三四岁的教官体谅我们新生身子骨“娇贵”,特意将本班安排在一块阴凉地训练,又隔三差五的让我们在原地休息几分钟,喝喝水,擦擦汗,在我们自由支配的这么几分钟内,为活跃气氛还不忘鼓舞我们一起唱军歌,亦或是跟隔壁班排的同学拉歌,却都是纯粹比谁嗓门大。 在周围同学闲聊之际,时一灵敏的听到这次中考状元原来就在我们班,是最后排靠右的一个呈现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的一个男生,他不同于所有初中生标准的男生寸头发型,而是中间的头发比两侧略高点,以不至于那么一板一眼。解脱了教育局对初中生的硬性要求,在暑假期间重新打理自己的形象以迎接新生活也不无道理,只是没想到这个叫江则的学霸,也这么不拘一格。 时一终于亲眼目睹了这个被“新状元”充当为营销手段,印刷在一张张对外宣传为人传阅的传单上的焦点。 她看了一眼,扭回头,继续偷听旁边围坐一团探讨新生中某几个引人注目的“传人物”。 有女生的地方一定不缺少闲言碎语。时一并不算是一个喜欢与人家长里短、闲来无事八卦他人私事的女生,但却无法阻止自己忍不住伸长耳朵凑近分一羹的癖好。 她只是听听就好,从中汲取某些对自己有益的讯息,不评头论足,不轻易干涉。 她确认了楚妤的舞蹈特长并肯定她的先天美貌。毕竟在初中阶段只有艺术特长生才可在获得校方批准下免去剪短长发的强制性规定,而唯一的要求便是在校内必须将头发梳好盘起,走在人群中自是难免投来几分艳羡的目光,更何况她从小练习舞蹈,举手投足的气质与出众的外貌相得益彰。 所以楚妤初中时被认定为校花也毋庸置疑。 时一觉得有点扫兴,这些女生说来说去都难免从最为浅显直观而肤浅的方面探讨,而这些从初印象便可判断出一二。 直到她们的话题又再次扭转到中考状元——江则身上。 “听说,江则的妈妈是弘毅的校长。”一个女生拉进了小团体的距离,更凑近“漩涡中心”几分,捂嘴轻声说道。 “难怪他报考弘毅,我原先还挺纳闷,按往常看状元一般都花落一三附中,弘毅虽也是重点高中,但到底位在其后,稍逊一点。” “到底是有个在重点高中教学的妈,儿子是中考状元脸上多有光,安排在身边紧盯着也挺好的,在学校方面也好照顾,弘毅再怎么不如一三附,好歹也是排名第四,数一数二的高校。” “我要是有一个……”另一个又不免感慨,话到一半其余几个立马承接着后话应和着,“这样的妈多好!” 然后就是几声相互嘲讽的窃笑。 时一听至此,内心不由冷笑几声,表面却波澜不惊。 常人只懂得将他人的成就归功于其所拥有的优渥资质,却不愿正视其为之付出的努力与自身的懒散。 时一相信将任何人置于与江则同等的先天条件下也不见得定能取得与之相当的荣誉。 她曾以为某些东西远在天边,却因为缘分而相互联系,中考状元和她一个班,校花与她一个宿舍,这些不约而同的巧合一起撞进了她的生活,成为为人乐道的闲言碎语。 当天下午的军训预计五点半结束,五点新生还在训练时,本班队列旁就三三两两结对经过一群身着球衣的男生,大家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去,笔挺的军姿和稍斜的目光在教官眼中只觉得滑稽。教官特意的轻咳一声后又立马端正态度,目视正前方,不敢稍加懈怠,却又在原地转体训练中走了心,顺势偷瞄了几眼足球场的方向。 训练结束后大家都一哄而散,偌大的足球场已经里里外外的围上了好几圈人,时一虽对足球有兴趣,但还是耐不住炎热的夏季所带来的身体黏腻的不适感,晚上七点半班主任还要在班级召开一场班会,中间才两个小时可供支配,她得用来洗澡、洗衣服、吃饭并整理宿舍,除去陈桠楠的漠不关心,其他舍友本想怂恿她一块去凑个热闹,但还是被时一婉拒了,她不舍的往哄闹的足球场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她和陈桠楠一前一后的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去,不亲近也不疏远,却始终保持着相较适当的距离。 她一直注视着前面陈桠楠孤独的背影,穿梭在混乱的人群中,周身笼罩着“生人勿进”的屏障。 所以当林越站在自己身边有意搭话的时候,她也是慢半拍的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呆呆的看着前面机械的走着,宛如丢了魂,独留躯壳的行尸走肉。 “前面那个你舍友?”林越顺着时一呆滞的视线看去,最后又把目光落入时一的眼中。 时一一时半会儿慌了声,在她看来如此亲昵的举动,林越直勾勾的盯着她试图想深入眼底一探究竟,令当事人一瞬间措不及防,条件反射性的躲闪目光,结结巴巴的回答着他的问题:“是……是……是。” “不去足球场观赛吗?”林越不禁失笑,他头一次亲眼所见,时一竟有在自己面前无措惊慌成怯懦兔子一般的时候,印象中的她,也许是因为学习委员的身份,总是端着一副拘谨的模样,在学习方面,不敢稍加松懈,在工作方面,不敢稍加怠慢,总是在自己可掌控的范围内勤勤恳恳着。 “人太多了,我想着还是先回宿舍整顿下,毕竟今晚还有一个班会。”可她却又一秒重新调整了心绪,调控着面部表情,“你呢?” “你知道今晚彬哥召开班会的主题吗?” 彬哥是男生们给班主任张彬新取的绰号,下午的军训他有来巡视过两三次,听说他是教体育的,同学们一片哗然,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体育老师都能轮上这差事,也是男生宿舍的生管老师,更是学校教务部的一员。综上所述再加之其近三十的年龄,叫来顺口,与之映衬,只稍一下午就在大家的公认下叫开了。 如今这个时代已没哪个学生真能在背地里老老实实的称呼老师来谈论种种。“老师”这个称呼已然变为场面话。林越没回答她的问话,兀自抛出自己的问题,虽是疑问句,可话中语气已是知晓答案的肯定。反正她没有很在意自己的问题是否能得到他的回答,她也只是顺势一问。 “不知道。”她诚恳的摇了摇头,表示很愿意听他解答。 “今晚要选暂时的班干部。”林越毫不避嫌的与时一一道走着,中途遇上江则,他还主动自然的打了声招呼。 江则笑笑,朝她看了一眼,很配合的快步往前走。陈桠楠也许是听到什么,往后看了看,又很淡漠的扭回头去。 时一全当是他的好人缘作祟,内心竟有种背地里做错事的胆怯,仿佛自己的小心思在这招呼声和眼神对视里稀疏被觊觎。 其实说是暂时,不出意外基本以后便被正式确定了。 “你有中意的职位吗?我可以投你一票。”其实时一想问所以呢?这种事似乎和自己没多大关系,如果林越是想凭借着他们过去三年的同学关系来拉票的,她自是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他那边。 “时一。”林越顿了顿,嗤笑一声,似是对时一的想当然表示不可置信,随后停下脚下的步子,重新端正了态度,“我希望你评选为学习委员。” 时一终于敢迎上他热切的目光,她希望他接下去说些什么,来解释对她突如其来的期望。 可他什么都没说,两人只是面对面无声地站着,留给她的是自行脑补的一大片空白。 可她竟鬼使神差的应答了一句:“好。” 而后又似是玩笑的补充道:“如果没竞选成功,可别怪我。” 她没问,她什么都没问。 她没有追究,林越为什么希望她当学习委员。 她也没告诉林越,她其实很懒,无心在新的班集体中谋个一官半职。 过去她当学习委员是偶然,而后是私心,如今是因为他无端的期望。 因为他,她从来都毫无缘由。 “你对足球感兴趣吗?”林越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嗯……多少有点。” “那篮球呢?” “一般般吧,足球更盛些。”时一很疑惑林越怎么突然又和她研究起这个了,“怎么了?” “为什么?” 又是抛出一个新问题以填补对方的问话。时一有点无奈却也还是耐心的说明原因。 “总感觉,篮球的战况更激烈些,球场上的每一次针锋相对都能引起围观群众的闹腾,篮球场子相对比足球场小,双方之间的每一次碰撞,队员球鞋与地板的摩擦声,篮球的落地声都能引燃全场,节奏强烈而刺激,我受不了,但反观足球就好多了,球员满场跑,挥汗如雨,我喜欢静静的观战,等待结果,别人图的是热闹,我图的是兴趣。”时一倒是很认真的向林越袒露自己的想法。 所以这算不算让他多了解了自己一点。 “你呢?”时一再次问话。 “我喜欢足球。” 话题终于由她引导,林越开始顺着她的方向回答。 “我最喜欢C罗。” “卡西让我关注足球。” “C罗让我喜欢上足球。” “然后他们都在皇家马德里。” “所以我喜欢皇马。” 时一默默的听着,却没告诉他其实自己对这方面不算很了解。尤翘楚总说她善于做一个倾听者,她不否认,她的确一直如此。 “我是因为喜欢柯南。”时一不好意思的说道。 意料之中传来林越几声毫不掩饰的大笑。 时一只是翻了个白眼,也不再多说什么。她就该猜到自己说出真相准会得到对方如此强烈的反应。 和当初自己向廖韵之和尤翘楚说明缘由时同样的嘲讽态度。 尤翘楚当时的原话是:“时一啊,我知道你爱柯南,但只是没想到你爱的如此深沉,连并着他的喜好一同成为你的‘信仰’” “放屁!”时一当时立马摆正立场,“被你说的这么夸张。” “好吧,你笑吧,反正也是事实。”时一气不过却也破罐子破摔。走路的步子也加快了。 “别生气啊,我只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觉得…..觉得……”林越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措辞。 “觉得好笑?” “觉得有意思!嗯,有意思!”林越终于想起一个相对中肯的词,来对刚才的冒失作出一个解答。 时一也不准备跟他继续纠缠,稍微放缓的步子也表明了她的宽宏大量。 林越笑笑,都看在眼底。 当相互道别各朝自己所在的宿舍楼走去时,林越突然开口叫住了她:“时一,我发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趣,这算不算是意外的收获。” 时一一瞬间怔在原地,双脚动弹不得,也没转身去看林越说话时的表情。 林越,这算是什么意思。 可她还是大言不惭的回了句:“你没发现的地方还多着呢。”却抑制不住嘴角轻微上扬的的弧度,低头浅笑。 还好背对着他。 林越目送着时一转身进楼道口,也迈开步子朝自己楼层走去。眼角眉梢满是心情舒畅的雀跃感。 时一一步步的拾着台阶向上走去,她第一次,第一次在林越面前这么大胆自信的证明自己的存在过。 时一在洗衣服的时候,舍友们才回来,说是中午洒了楚妤后背一整碗绿豆汤的那个男生所在球队赢了。 在看客们叽叽喳喳的哄闹声中,得知他叫何佑禹,是大一级的理科班学长,兼任足球校队队长,代表学校参加过不少比赛,也取得过丰硕的成绩,可谓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之所以那些队员们在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期间能在校内踢球,说是因为老师让他们进来帮忙打扫卫生,整理些开学前的材料,所以也就在得到允许后,新生当天的训练结束的差不多时跑去足球场踢球。 “难怪中午吃饭时见到几个与新生的气质‘格格不入’的男生,还穿着球衣,我当时还纳闷,怎么还有新生结伴来校内踢球。”时一一边洗衣服,一边听陈慕姿在一旁叽叽喳喳的把得到的讯息与她分享。 “比赛结束时,还有个女生迎上去讨要学长的QQ号和联系方式。”陈慕姿满脸惊讶,“所以后来那些围观的女生也就毫不矜持的都扑了上去,学长就这么里里外外的又被圈了好几层。本来啊,楚妤也想……” “时一你洗完澡了是吗,澡堂还有热水吗?”楚妤见话题突然扭转向自己,立马插嘴,并提高音量来掩盖陈慕姿正要说下去的话。 陈慕姿也很知趣的不再多说什么。 “嗯,还有,快去吧。”而时一从陈慕姿刚才的阐述中也大致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那人好像是你闺蜜吧,我也没太细看,总觉得像是中午来找你的尤……” “尤翘楚?”她暂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陈慕姿,以得到确认。 “嗯。” 这的确像她的处事风格,但也没必要这么猴急着想认识吧,这也才第一天。时一想起她中午吃饭时听到尤翘楚对何佑禹的赞美之词。 当舍友们整顿完各自的事情后,大家又一道去食堂吃晚饭,在一块走去教学楼的路上时,时一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拿出,是一条来自尤翘楚的QQ交流群讯息。说是群,也不过就她、廖韵之和尤翘楚三人。 “哈哈,六班的班长职位非我莫属了,你们就等着吧。” 这么没由来的一句话,弄得时一一头雾水。 “我还没问你,傍晚大庭广众之下讨要学长联系方式,是什么鬼。” “你当时也在场看见了?”廖韵之回。 “没,我没去观赛,是后来听回来的舍友讲的。” “我那是为班级女生谋福利。” “?” “今晚我们班会竞选班干部,尤翘楚想当班长,在女生那拉票,她们开出的条件是能搞到学长的联系方式,就心悦诚服的败在她的石榴裙下。谁知道这家伙说时迟那时快,球赛一结束就立马冲上前去,弄得学长一脸状况之外,但好在结局是令人满意的,而她的班长职位也算是坐实了一半。”廖韵之嫌打字解释起来麻烦,最后索性发了语言,时一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 “那男生呢,男生人数多吗?”她就这么自信女生全票通过? “女生人数可比男生多了三个。” “而且男生应该也会有少数投票……吧。”尤翘楚继续补充道,却越说越没底气。 “哎,不说了,班主任来了,静等结果吧。” 尤翘楚说这话时,时一正好刚到班,收起手机,正准备随便找个位子坐下。12 无论晴雨天上学时一都有备伞的习惯,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徒步回家,挤公交是件累活,上下学高峰期,家长接送,车流量、人流量大,本十五分钟就可以到家的路程,因交通状况在路上拖拖拉拉的耽搁着,久时都够她走一个来回。也许只有当皮囊赤裸裸的曝光在烈日下她才有普天之下人人平等的欣慰,性别使然亦或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时一与这个年龄段的普遍女生无异,对外在的皮囊分外在意已无需多言,更何况她今天身体状况一点都不良好。 她出了教学楼,就独自撑起了晴雨伞,林越走在附近,她只觉得怪异,她长久以来都处在暗处才胆敢明目张胆的窥探其一举一动,未曾有过直接“牵引”着他以循着她的轨迹前进。少女的矜持由不得她主动递伞过去邀他共撑,时一走得慢,林越也不急,她又尽量让步伐迈的小些,好让林越走到前头,却也是徒劳,如芒在背的滋味好不自在。 他们隔着一把伞的距离,默不作声的默契,阳光照射在他身上耀眼而炫目。 她还有很多所不知道的,但她想知道的更多。 她居住至今的小区,隔着一栋栋楼房竟还有另一个与林越息息相关的人存在,而她毫无觉察。 她越是尝试多了解些,越是清楚地懂得自己知之甚少,又明白地知道自己所能触及到的极限在哪。 初中时,因为家与学校距离较远,林越像多数学生一样选择住校,周日傍晚归校,周五傍晚离校。所以,时一从没在上学路上偏巧遇见过林越,再加之如若不是节假日廖韵之和尤翘楚的邀约,真可谓是足不出户的宅女,时一不由感叹他们缘浅,但又不愿单纯以此作为评判的标准。林越自是不可能每周末都来,也没既定的时间,偶尔来这没被撞见也实属正常,她这么安慰自己。林越只告诉她,他爸妈离婚了,她却不知道他们离婚后他跟了谁。 弘毅在校走读生,一部分会选择在校食堂就餐,所以他们午休要么是在班级安静的自习,要么是趴在课桌上小睡一会,总之按照校规,这段时间严禁吵闹。时一猜测,无论林越跟了他爸妈任意一方居住,许是外婆家较学校更近些,来往方便,能更好的安排作息时间。 “你以后中午都回家吗?”林越走在右后方。 “恩。”她独自撑伞,有着自私的心虚。 “好。” 时一最近总觉得林越言简的回答让她摸不着头脑,指意不明。 是否是短时间内接触过多,反倒适得其反,离她所认知的林越越来越远。 什么叫好?她不懂他的思维逻辑。 “外婆家近,正好能天天去看她。”林越像是在和时一交待汇报些什么,犹如他们彼此联系的通行证,少了这一道关卡,就无法继续坦然同行。 她知道。 时一径直越过公交站点,朝前继续走,她想快点到家,免受身心的煎熬。 “你喜欢走回去?” “因为近。” “我们应该会一起走。”林越说的多理所当然。 时一却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不敢往深处想。她就当按话的表面的浅层意思理解,因为同路,所以难免碰见。 林越是赠予她滴水之恩的人。 “我以后可能会搭公交,不一定的。”她受不了和林越看似亲昵的同步。缓缓归家路上全是独自一人的臆测与幻想。 “好。”林越答的爽快,一副任何决定都顺由着她的模样,“下午的课你还上吗?” “我会和班主任请假的。”时一知道林越的想法,他想问她是否一起去学校,如果不去要不要帮她请假,而她免去了他代为传话的步骤,越过他,自行会去跟班主任说明情况。 她开始怀疑,自己哪来的自信觉得林越这么乐意为她效劳。 以前她总私心的希望能和林越多些接触,无论以何种方式都可多了解些他的喜好,直接或间接的令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她跟一般女生相比在他眼中略有不同,因此有些多的联系和共通之处。可到底,所谓的略有不同,也不过是多了一层她喜欢他的情愫,真的步步接近,她反而有些怯场。 反倒是她差点忘了林越许是心中有主的人。 林越又何必温水煮青蛙。 她又何必死抠他话里的字眼,句句当成美文赏析般拆解他的意思,引出另一条别有深意的含蓄,而又多半是自己多心又矫情。 她收回此前想要多加了解他的话。 但她不否认,她所有的小情绪和自艾自怨都来自对他知道的太少的不甘和知道的太多的不安。 下午的课,时一请假没去上,她在家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下午,身体状况明显好了许多。 晚上林越用QQ消息发给她一列的作业清单。 时一只回了句谢谢,便不再有下文。 她重新拿出了那张宣传单,看了又看。 到底初二下学期时,关乎林越在补习班有个喜欢的女生这则传闻是如何无缘无故的进了她的耳呢?她想不明白。她所信以为真的是无风不起浪。她所确信的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暗恋他。 起因、经过和结果一概不知是对她最仁慈的惩罚。 时一如今有些按耐不住,在线的QQ头像和点开的对话框,都在引诱她大胆地问出心底的疑惑。喜欢总归要明明白白,不明不白太过憋屈了。虽然她喜欢了这么久也没少自我委屈。 千百回转还不都是一个他。 “初中时听说你有喜欢的女生,也是新状元的?”时一鼓足了勇气,踌躇再三,删删减减打字后,这目的已经够明确了。 “没,你从哪听来的。” “没什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来自当事人的否定。 “怎么了?” “没什么,帮你的追求者问的而已。”时一气定神闲地守着对话框内的消息,抑制不住的笑意。 “谁?”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女孩子脸薄,就当为她保留份痴心妄想。”时一说,“我准备写作业了。”时一很好的把握了主动权,亦进亦退由她拿捏,她乐享于此,话题点到为止就好,结束的理由充分且理所当然。 时一思考过,后来她之所以与林越频繁联系大概得益于此。 第二天早上时一在校门口对面的小卖部拿着瓶矿泉水正准备结账的时候,赫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今早出门忘带的水杯,她顺其抬头看他,意料之内的是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林越。 “你今早出门忘带水,我正好走到小区门口,阿姨认出了弘毅的校服,我就主动代劳了。”林越扬了扬手里时一今早出门前灌满的温水水杯。 “哦,谢谢。”她接过,放下刚拿在手的矿泉水,同林越离开了小卖部,朝校门口走去。 “你晚上也住你外婆那?”时一紧握着手中温热的水杯。 “恩,目前是。”林越答。 “我还以为你只是中午呆在那。”时一本想继续说,晚上回家,可想到林越爸妈离婚的事,是说不出口的,后半句咽进了肚里,她该让他回哪个家呢。 “我住我外婆那了,也方便上下学。”林越笑笑。 “我妈可能是想着我没走远,下楼拿给我吧。” “应该是,阿姨看到我跟你穿同级校服,本来还担心没准不是一个班,看似还准备拿回去。” 弘毅各级学生的校服款式都不同,校方以此来区分各个年级。 “那你怎么确定那是我妈的?” “因为阿姨跟你那晚穿着睡衣折回去的方向一样。”林越开着玩笑。 时一听出了重点,不作声。 “开玩笑的,我认得你的水杯。”然后又好言相劝。 事实如此,她还能怎样。 自此以后,时一竟养成了一种习惯,掐着钟点等待着差不多该出门上学的时间。 宋因冉后来和她没再有过多的接触,时一觉得大概是自己于她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同班同学,无多余的价值需要靠拉拢时一来借机为她和林越搭桥认识。其实时一本就没帮她什么,只是提供了林越的名字,后期的努力全凭她一己之力。她得了林越前桌的风水宝地,又如愿当了林越本希望时一胜任的学习委员之位。 这些都无关紧要,却又至关重要。 时一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何佑禹是在班级课间,他以足球校队队长的身份和另外一名部门成员代表校足球部去高一各班纳新。 怎么形容时一对他的第一印象呢,何佑禹滔滔不绝的笼络人心,要说他能说会道?听起来过分拘泥于自身对好学生的刻版印象,实则不然,何佑禹有着玩世不恭的专注与深情,玩世不恭的是他魅惑人心的脸,专注与深情则是深如幽潭的双眸。 楚妤填写完部门成员资料表递交时,给时一的错觉是,带着托付终身的庄重。 温声细语的一声学长,何佑禹彬彬有礼的接过。 楚妤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时,他旁边的队友反倒先不正经的小声嚷嚷:“这届学妹质量不错啊!” “你看上哪个了,我努力努力。”何佑禹挤眉弄眼。 “努力泡到?先说好啊,我看上的你可别想抢,先到先得的规矩听过没。”旁边的那人先搁下话,内心潜台词大抵是,你我相识一场,我算是看走眼了。 “我努力努力,把人家妹子拉进我们部门,牵根红线,收入你的囊中可好?够义气吧。”何佑禹特仗义大气的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人,挑了挑眉。 “思想觉悟够高啊,一点就通!”那名队友表现出,你竟也是这种人,果然没看错你的喜出望外,“兄弟,同道中人啊!” 他们之间相互调侃的对话结束在打响的上课铃,收完本班的入部资料表,秒转变得恭谦有礼:“打扰了。” 江则再一次来问时一是否考虑清楚有去“新状元”的意向时,她选择了妥协,果断表示同意,回复的消息里已没了初次提及时的种种多虑与斟酌。 “需要带路吗?要不我们先在你家附近熟悉的站点碰面,然后再一起去。” 江则并不知道时一的家,平时上下学的路线,他俩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方向,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麻烦他。 “不用了,之前路过那看到过,离我家也不算远,不过几站而已,我自己搭公交就好。” 江则的QQ号常亮,每次无论是他找她讨论班级事宜,还是她传送班级资料给他,江则永远保持在线状态,随时待命状。 林越开始隔三差五的找她问作业,大抵的聊天开场白都如此。 “今晚什么作业?” 时一觉得其实自己已和江则的状态没差,她时时刻刻都在等着林越的消息,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复。 她清清楚楚的列好各科作业单一条条的发送出去,并在后面注明好作业要求和收交日期。 虽林越并不是天天都问她作业,但只要有一次,他起了这么个开头,时一便开始静候着毫无规律可言的下一次、下下次…… 一来二去,时一估摸出了林越会找她的时间点大致是在晚上七点多,所以她最无法安心写作业的便是七点到八点这个时间段,写写停停,而过了八点她也就专心致志的不再过分关注手机消息动态,林越大概是不会找她了。 她的心理斗争大抵也不过如此。 她整顿好一切,十一点熄灯上床。 “睡了吗?” “没有。” “语文阅读理解能拍给我看看吗?前面数理化作业耗时太长,怕是来不及好好写语文作业了。” 时一二话不说,翻身下床,就着台灯的光线,重新打开刚整理好的包,拿出语文阅读理解的练习册,翻到自己写的那一页,拍下答案发送过去。 “谢谢。” “还有吗?” “没了。” 时一这才拉上包拉链,安心的回到床上。 语文课也是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上课,但她跟老唐不同,老唐在黑板上解题时,算到一定步骤会敲着黑板,抛出一个问题:“然后下面怎么解?”他会不时与台下的同学互动,以保障大家确实都有在认真听讲,得到整体良好的回应后,继续后面的演算,解出答案时,还要再问一遍:“听懂了吗?”大家多半会点点头,然后他甚是满意的继续下一题。 语文教师,同学们私下尊称她为李女士。李女士则正好相反,一板一眼的授课,她的教学方式集中体现在文言文阅读上,她在上面兀自翻译重点字词和特殊句式,同学们较随性些,犯不着如老唐课上那般时时紧绷着弦,担心他不时抽问解题思路。李女士只有一个要求,上课不准吵闹,这就宛如塑造专心听课的假象。 李女士极少提问,作业布置下去,也多半是隔段时间统一讲评一次,同学们以她的答案为标准自行批改核对。 而班上并不止只有一个如林越般严重偏袒数理化的人,所以,对于那些对语文不太注重的学生来说,语文课俨然成了他们专注数理化习题的天堂,大家早已司空见惯且相互掩护、配合默契。 但这并不代表李女士不管不顾不提问,就如此时,毫无预兆的点名抽查。 “林越,你起来回答一下你对这篇文章里画横线句子的理解。”李女士双手撑在讲台桌两边。 林越被这措不及防的点名,条件反射性的先站起来再说。 数学大题解到一半,不得不停笔,他扯过了刚被自己撇到一旁置之不理的阅读理解练习册。 “第五篇,第三题。”江则微微挪动嘴唇,小声提醒。 林越顺着他的提示,翻到那一页。 时一已经看到李女士脸上微怒的晕色,一触即燃。 “把你的数学练习卷给我收起来!” 林越无奈照做,只得认真地看起了阅读题。 这篇文章他根本没读过,又正巧是他昨晚问时一拍照发来答案的那篇,自己还好死不死的撞枪口上。 但好在在时一的协助下完成了作业,满满当当填的都是时一的答案。 他把练习册拿在手中照念。 答案详尽有理,略抚平了李女士皱起的眉头,暂且逃过一劫。 “坐下吧。”后又补充一句,“别再让我再在课堂上看你做其他科的题!” 林越乖乖坐下,又从课桌抽屉里抽出了一半页面的数学试卷,他还挣扎在刚才未解完的大题上,看了一眼,恋恋不舍的往课桌里推了推。 林越准备一篇篇翻阅练习册里没看过的文章,只是纯粹的当美文看,不做阅读理解和赏析,于他倒也是个打发语文课的不错的选择。 班级一角就有设置图角,专放些近期的杂志和报纸,亦或是各自从家里架上贡献出的好,供班级内的同学传阅。林越偶尔理科题做到疲惫或毫无头绪时,就会主动去翻看些杂志,转换下思绪。所以语文阅读理解教材,就相当于是这么个作用。 他现在正在弥补昨晚偷工减料抄来的这篇,李女士正在讲解的文章。 “时一,你读读你所写的这题答案。” “哪题?”林越莫名紧张,文章读到三分之一的部分他停下来问江则。 “还是刚才提问你的那题。”江则答。 “这题怎么还没结束,这都第几个了!”林越惶恐道。 “时一是第五个了。除了你刚才的答案她比较满意外,后面又点了三个。”江则淡然的摇了摇头,“她都不满意。” “所以她今天算是跟我们杠上了?” “大概是吧。” 时一镇定地站了起来,林越紧张兮兮的看着她。 林越刚才是照着她写的答案一字不漏的念了出来,她当然不可能按照原本的答案再重复一遍,只能重新组织语言,换个角度赏析。 文章她昨晚细读过,即使出其意料的被点名,但还是能顺畅的完整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她拿着练习册,念着毫不相同的字句,装得逼真,就像真如事先写好的一样。 02 七月初,中考成绩公布,七月中旬,各校站公布录取名单。时一没敢去查,不是担心自己考不上,而是担心十六岁的愿望破灭。她既相信自己的能力,也肯定林越的实力,唯一不敢作为赌注的便是他们的缘分。 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画面停留在弘毅学校站首页,鼠标箭头搁置在录取名单查询窗口,就差点进去。 这种结果明晃晃的端正摆在某一处,一个按键距离的紧张感,不亚于中考前一夜的辗转反侧。 电脑旁的手机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廖韵之,然后接起。 知晓成绩的隔天,她就随着老爸去了手机城,换了一款触屏新机,虽说原先的约定是等到录取名单公布后再买,但他老人家在看到成绩后甚是满意,比预估的分数还高了二三十,就爽快的对着柜台小姐挥出一张银行卡,几个密码数字下去,一笔钱就卷进了别人的账户。 那几天里,但凡亲戚朋友,亦或是隔壁邻居家的叔叔阿姨来他这探点口风,礼貌性的关心几句。他那逢人就夸的架势,即使话未出口,那满面春光的洋洋得意,都足以说明一切,就差没摆上几桌请宴喝酒,请鼓手在自家门口吹捧几声,点上鞭炮庆祝。 弄得她自己只能故作矜持的在一旁谦虚的回话:“正巧题型在平常练习里都见过,运气好罢了。“ “恭喜啊!你如愿以偿了。”刚接通就是廖韵之轻快的声音。 “什么?”虽能大致推测廖韵之所言为何,但还是犯傻的想进一步确认,心脏在胸腔内躁动。 “你还没看啊?”廖韵之满是惊讶与无奈,“我还以为最按捺不住想知道结果的就是你。” “恩,还没。”时一失笑。 一开始我也这么以为。 握着手中的鼠标,食指按下左键,新的页面跳了出来,她滑动着上面的滚珠,班级名单分布有序的一个个排列下来:“不过,我正在看了。” “2班,你和林越都在高一(2)班。” 廖韵之说这话时,时一正巧看到了屏幕上双方的名字,无以言状的心绪。 她盯着这两个名字晃神了好久,直到被手机里的喊话拉回现实:“你到底听没听我讲话啊?” “什么?” 时一虽然嘴里应答了一句,可注意力并不在谈话的内容上,满腹疑惑。 高一年段的班级排序无优劣之分,因为是平行班,自然无法看出自己此次中考成绩在本校的状况,但本班同学的座号却是逐一按成绩分配。她是6号,可是,林越的座号竟然在她之下,隔着十来个人,位列18。 难道因为自己超常发挥?那也不至于把他甩这么远啊。还是他发挥失常?这种分数对他来说的确有失水准。林越就算得个高一年段第一名的头衔她都不觉得怪,不仅是因为中考前几次模拟测试的优异成绩,更因为在时一心中他值这个价位。 “我说,天助自助者,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廖韵之扯着嗓子喊,生怕时一听不真切。 这句话是她第二次听到,上次是自我说服,而今是廖韵之对她的鼓励。 她始终深信不疑。 当下的境况,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林越18号,在我之下,不应该啊,你知道他这次的中考成绩吗?“ “不知道。”果然,这家伙根本没在听我讲,时一的一句不着重点的话浇灭了廖韵之此前的热情,”总之,你要懂得把握机会。而且你现在应该为高中又能在一个班朝夕相处而庆幸,而不是关心这些无关痛痒的排名。“ 也是,本就不处于同一交际圈内的彼此,又怎会知晓其中的缘由,廖韵之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廖韵之说的没错,是该庆幸。她与林越的联系仅靠着那一丝得之不易的侥幸得以维持。却又显得有些可悲。 她显然放错了重点。 “你和翘楚在6班?“ “恩,你才发现啊。“廖韵之平淡的一句话又似是轻责,”不过好在大家都能在同一所高中,我也就不太在意分班了。“ 挂了电话后,时一打开QQ,从初中组的联系人里找到林越的账号,点开对话框。 “恭喜你考上了弘毅。”太刻意,删除。 “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和我一个班。”太热络,删除。 “你的志愿录取情况怎样?”太假,删除。 最后只得作罢,退出,关闭手机显示屏。 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赤裸的求知欲,现在又何必在这份得偿所愿面前力求他的首肯。 这样太蠢了,一点也不像她一贯的作风。 中考后的这个暑假,享有毕业生独权的时一一个人慵懒的窝在房间内追番,以此来犒劳艰苦奋斗后还能在众人心中塑造光辉的好学生形象的自己。 空调,西瓜,冰棍,WIFI,就构成了一整个夏季。 即便如此,夏日的酷暑难耐也令她喜欢不起来这个多事的季节。它的到来就意味着升学,毕业,分离和新的环境,这代表着她要主动去适应周遭的一切,如此才能有条不紊的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不断推进自我的人生进度条。 它是过去和未来的节点。是另一番新风貌。 所以当耐不住寂寞的尤翘楚毫不客气的一通电话,不由分说的就将她约出门,在一家特别有情调的咖啡店,一开始她是拒绝的。 下午3、4点钟的太阳依旧足以“致命”,撑伞走在街上的她,还是无法忍受从地面不断向上冒的热气,人行道旁不时开过的汽车所遗留下的浓重尾气和迎面吹来的一股股热风都几度令她后悔出门这个决定。 直到她踏上赶赴约定地点的公交车,充足的冷气驱散了暂时的燥热,这种无奈感才得以缓解。 还好车上人不多,还好只是距家两三站的路程,还好公交车上的冷气够足。她自我安慰的坐在后排座椅上,自我催眠的洗脑着。 尤翘楚曾经告诉她,如果公交车上有足够的空位供她选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排。 时一当时还不解的问她:“为什么?” 她一脸鄙视的看了时一一眼,然后特义正言辞的说:“前车厢的座位都是给那些老弱病残孕的人士坐的。” “可有些座椅上并没标注这是专座。” “这都是潜意识的道德素质使然。”她说,“你难道受的了一会满车厢的人盯着你一个年轻人稳如泰山的坐在原位,而对一旁摇摇欲坠的扶杆老人置之不理?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应该的吗?”时一笑笑。 这种潜移默化形成的不成文法则相较于白纸黑字的明文章法更考验人心。 国家宪法中并没强制规定不给老人让座就是犯法。可即使如此,当你把个人道德素养坐在身下,就会顿觉如坐针毡,硌得人生疼。 这是人心约定俗成的人性。 没人会以法律制裁你的这种行为,可你就是知道,这种做法是错的。 就像饭前便后要洗手、不随地吐痰的道理一样简单。 “是应该的,我这只是考虑个万全之策,以防哪天自己身心疲惫,还要顾虑人性道德。这种把自己陷入两难境地的处事方式一点也不像我的作派。” “也是。”时一对其煞有介事模样点点头。 “我事先声明啊,我可不是自私自利的青少年,无论怎样还是会秉持着应有的道德素养。”尤翘楚又补充了一句。 她不懂时一说的也是,是指对其“万全之策”予以肯定,还是对其处事作派的默认。 “恩。” 她们都不是圣人,没无私大度到将自身利益置之不理,只不过更懂得在一定可转圜的余地内运用好既定的准则。 这个点出门的人比较少,时一隔着紧闭的车窗向外看去,除了不时有几辆计程车擦身而过,路上的人影简直少的可怜,三三两两的路过,多半能聚集在一块的地方便是公交车站。 明晃晃的光线直射下,晒得人视线涣散。车厢内还剩有多余的空位,却唯独她倚杆站立。 从身形、面貌和着装打扮看过去,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生。留着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平直的刘海长度只达到比眉毛略高一点的地方,油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简朴的白T配着七分牛仔裤。 这标准的初中女生发型是教育局统一规定的,要求是五官必须悉数曝光在老师们的可视范围内。成年人的思维古板僵硬,每半个月一次的着装检查严苛到令不少女生炸毛,却也无可奈何。初二那会曾经有几个女生因没达到要求,校领导亲自操刀,当众剪成了他们所谓的标准发型,但其实丑的不像话,那几个女生哭哭啼啼了好一阵。所以大家宁愿每半个月去一趟理发店,让理发师在自己的意愿下一点点的剪短成满意的不逾越校规条例的发型,也不愿意大庭广众之下,一声不留情面的咔嚓下去,成了一个多月都缓不过劲来的悔意。 不过后来,在初二升初三的那个暑假,听闻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有一个女生固执得要闹跳楼,非要誓死捍卫自己的长发到生命最后一刻,与校领导死磕到底,家长也前来求情。学校才不得不取消了留长发这一禁令。 可至今时一都不知道,当初那个“英勇就义”的新生是谁,她的一次壮举改变了全校短发女生的命运,解除了大家外貌和心灵的枷锁。 也无从考证此事的真伪,不过好在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尤翘楚那阵子总念叨:“本来就是啊,校规有必要非要那么一板一眼吗?私立校还搞得这么不通情理。” 起先上车坐定时,时一并没注意到她,直到司机一个大转弯,措不及防,她喝水的手没抓紧,矿泉水瓶和辅导练习一块落地砸出的一声沉闷巨响,“嘭!”的那一下,她的视线才从窗外收回。 待车稳定行驶后,她就立马蹲下,先将辅导练习拾起,从背包里掏出纸巾一遍遍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还好矿泉水瓶喝了一大半,所剩无几,洒在上的水并不算多,是还可以拯救的境地。等觉得差不多后才又将那个空瓶捡起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看来是个好学生。这是时一最终得出的结论。 最后她又把焦点聚集在了那个女生抱在怀里的那本辅导上,白纸黑字打印的一整册,封面赫然印着“初升高衔接教材”这几个字样,右上角标注着“新状元”的补习班招牌。 这一发现更加佐证了她的想法。 看来是同一级的学生。 这个补习班她是知道的。毕业典礼那天在校门口碰见过,发传单的一个男生走到她面前介绍这个招牌,讲了好一会关于暑假辅导的各科优惠套餐和师资力量,说是还有名校老师在里面授课,不过这些东西令她一点都心动不起来,却不好意思拒绝一个费了半天口舌诚挚邀请你进去撒钱的大人,最后只能简单登记下,还留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她自己的,一个是她爸的。 那人还送了一张广告单给她,不过她看都没看一眼,扔在了一个离他很远的垃圾箱内。 事后尤翘楚在电话里教训她说:“你是傻逼吗!就不会留个假的,还把你爸都给搭上了。” 其实她确实挺烦这些不必要的骚扰电话。 可还是理直气壮的对着手机吼回去:“你好意思在他一直在旁边指指点点的要你填这填那的时候扔下笔,回一句‘老子不填了’就撒腿跑吗!看着人家大热天那么敬业的‘拉客’,你好意思吗!尤翘楚!你!好!意!思!吗!” 最后折服在了尤翘楚的“好意思!“下,字字铿锵有力,她刚才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气焰一下子就没了。 而她,不好意思的后果是,这个暑假初,就接到了“新状元“补习班打来的电话,她又不好意思的和人家唠叨了好几分钟,虽然话费钱不是她出的。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拒绝。 前几天,就是在中考成绩公布后的那几天,她爸不知从哪弄来“新状元“传单,回到家一个劲的劝她说:”我看你在家也是闲着,不如上上衔接班也挺好的,这样开学进度也跟得上,高中也不容易啊。前阵子人家还打电话问我呢,一开始我哪懂那么多,也不了解具体情况……“ 她爸简直跟被人迷了药一样巴拉巴拉了很长一段时间。看来那补习机构发现小的劝说不成,就去老的那“施咒“。 可不是吗,不然她爸怎么会这么死心塌地的胳膊肘往人家钱兜子里拐。 她当初就不该心软,那么坦诚的填那一堆没用的个人资料,何苦呢!真是自作孽! “所以呢,你怎么说的?“时一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电脑屏幕,动漫的字幕一句接一句。她爸在那一个劲的说,她思维都无法集中,接连几句内容都没跟上。听烦了,索性按下暂停键,对着他回了一句,她只想知道结果,只想知道她爸把那通电话怎么着了。 “我就回了一句,我会好好考虑的,然后就挂了。“她爸见自家女儿终于肯耐心的搭理自己,内心是雀跃的,”你看,这传单上写了,今年中考状元就是在那补的习。“ 搞了半天原来这才是重点。看来这广告打的不错,内容还更新了。借着中考状元的光,一定没少捞钱,又是一批为了孩子的未来赴汤蹈火的往补习班里砸钱的无知大人。 “新状元”,这名字取的不错。 她当时随意伸手接过她爸递来的传单看了一眼,中考状元的名字好像叫江什么来着,她不记得了。 她一直挺纳闷的,为什么明明前排还剩有可供选择的座位不坐,硬是倚着扶杆捧着本在那看,站不稳不说,还洒了水把她“珍爱”的辅导弄湿。 得不偿失。 可能好学生都这样,心里拧着一股偏执的劲儿,生来就与众不同,是一种她无法参透的思想境界。 直到那个女生下车,在时一渐行渐远的视线内走进了那家“金碧辉煌”的属于好学生的知识殿堂——“新状元”,那块红底白字的大招牌,是这个暑假留给时一最深的印象。 她惊觉,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尖子生们为力争上游而不断挑战超负荷的知识储量,但她不同,如果哪天她真应了她爸的话,去“新状元”补习,那原因无他,便是学习进度跟不上,需要花额外的精力课后请老师帮忙温故知新。 他们补习是为了超前预习,而她是为了不拖后腿。 现如今她所能得到的都是侥幸,包括理想的中考成绩。 想到这,她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新状元”的站点后一站就是她们事先约定碰面的地方,听说是新开的,尤翘楚就拉上她和廖韵之过来尝尝鲜。 此次的小聚不过是打着庆祝彼此如愿考上心仪高校的幌子,实则是陪尤翘楚消遣无聊的暑假生活。 这种雅致的场所只适合怡情叙旧话家常,食物精致而昂贵,偶尔来个一两次也就罢了,倘若隔三差五的来蹭空调,这可消费不起。 炎炎夏日,除了空调房和游泳池,走到哪都是遭罪。 况且来的路上,高温的街道差点没把她晒成智障。 所以一开始她是拒绝的,直到尤翘楚以她所知晓的关于林越的信息为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9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32 林越周六的时候有轻微低烧,吃完晚饭就早早睡下,房间内的空调也忘了开,蒙着被子捂着,最后被热醒,整个后背都湿淋淋的一 大片,他看了眼锁屏上的时间,十点半,还不算太晚,他第一时间便是点开时一的对话框。 “刚刚做了个梦,梦见江则跟你告白了。” 时一回的很快:“然后呢?” “还好梦醒了。”林越舒了口气,起身准备去倒点温水,脑袋还有点昏沉沉的。 时一哭笑不得:“你的梦可真敢想。” “我现在又有点想重新回去继续这场梦,好知道梦里的你会怎么回答。”林越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喝了口,又输入了一串字,“想想还是算了,醒来问现实的你比较好。”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睡?”林越的话让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总不可能真跟他正儿八经的讨论这不切实际的梦,来延续梦里的情境,所以她选择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 “有点低烧睡了会儿,楼下的药店应该还开着吧。”林越也真没再执着这个梦,内心不由嗤笑了一声,他这都在想什么呢? “营业到十一点半。”时一回,想了想又紧接着多提醒了一句,“记得多喝热水。” 她其实想叮嘱他:趁诊所还开着赶紧出门看病,吃了药早点休息,晚上空调别调太低。斟酌了会,怕说多了反而啰嗦还显得过分在意,最后只打出了一句“万灵药”——“多喝热水”。 林越看着对话框,抿着嘴还是抵不住要上扬的弧度,梦醒后的现在,他挺高兴的,盯着时一的消息气泡越笑越暖,万分配合地又灌入了一大杯温水:“我有在喝。” “恩。”时一的回复反而很矜持。 “有没有人夸你总是秒回?” “好像没有。”她被他问的有点懵,不知道林越是怎么能突然扯到这件事上的。 隔了一会没收到林越的回复,内心惴惴不安。 “怎么了?” 不一会就是一段密密麻麻的回复。 “高一的时候每次找你问作业,不一会就能收到你码的工工整整的作业清单,有时候语文作业被我拖得有些晚了,顾不上好好写,问你答案,你也很快拍照给我,上次凌晨一点醒来发你消息,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你竟也回复了,你说你正好刚醒,我还挺吃惊的。” 她其实挺心虚的,她对林越的消息设置了特别关注,除了在校设置静音外,大多时候都把手机提示音开着较大的音量,就像日复一日的将手机放在咫尺近的地方,特殊的声音以方便做出及时的回应。有次时一、尤翘楚和廖韵之在肯德基吃东西,隔壁桌的一个男生手机突然响起特殊关注的消息提示,她下意识的想到林越,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看,喜欢一个人的心情都一个模样,有些特殊都来自心甘情愿。 “是吗?”她不想多聊这个问题,他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她只能佯装得自己没太注意然后又话锋一转,“你出门看病了吗?” 林越把脱下的睡衣挂在衣架上:“已经换好衣服了。” 走到玄关处:“正在穿鞋。” 拿了串放在一旁鞋柜上的钥匙,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出门了。” 每一步都让时一清楚的知道此刻的自己在干嘛。 时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不假思索地拿着手机跑到阳台,林越一会儿会从她家楼下经过走出小区门口,从她家的阳台处能看得一清二楚。 时一见林越由远及近渐渐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忽站定,低头打字。 时一手机又窜进一条他的消息:“我看见你了。” 时一从手机屏幕上抬头,朝斜下方看向他,白晃晃的路灯钻入他漆黑的眸里是流动的明亮,见他拿着亮着的手机屏幕朝她挥挥手,相视一笑。 林越又低下头打字,时一的手机界面仍保持在他们的对话框,时一紧握着手机等着,不出所料,没一会又是一条他的消息。 “今晚没什么星星。” 她抬头,漆黑如墨的天,零零散散缀着几颗相隔甚远的星星。 “你要准备睡了吗?” “还没。” “好,等我。” 然后时一见林越走出小区门口,隐匿在拐角处,她仍旧站在那,呆愣愣地看着孤零零的星星。 她爸爸从房间里出来关客厅还亮着灯,见她趴在阳台上望着天空发呆,也凑过去,站在身后一同看与平时毫无二致的天,不明所以的问一句:“看什么呢?” “没,看星星……”时一被突兀的声音险些吓了一跳,转头就灰溜溜的离开阳台回房。 “早点睡觉。”她爸爸又在身后叮嘱一句。 “医生开了药,打了针。”林越看完病,边走边发消息,“你在干嘛?” “在和你聊天啊。”时一满心欢喜,她在跟喜欢了很久的男生聊天,不自觉带着心声轻扬的语调和盘托出。 时一说这话时其实并没多想,林越问她,她老老实实的回答,可林越收到消息后,本再正常不过的话他多看几眼竟悄悄升腾起别样的甜。 他站在药店门口,看着时一的消息,从各个角度揣摩着她话里的种种可能性。 他站在那,自言自语:好像细想下这么回也确实没毛病,反倒显得他这问题问的有点多余。 他微摇着头笑话自己,好像个智障在做阅读理解。 林越边往小区的方向走,边打着字回复时一的消息,彼此都在专心的和对方聊着天。 “时一,我想和你通话。” 时一一时间六神无主,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还是不免让人心生紧张,她其实不太会聊天,又担心不知道说什么好以至于万一在电话内尴尬的冷场。 她正愣神之际,林越又一条消息:“现在方便吗?” 她:“恩。” 林越立马打来了电话,指腹向绿色接通键滑动,她接起,手机屏幕从聊天界面转变为显示着林越名字的通话界面。 这两个字,不论什么时候看,都令她不由心生紧张,一揪一揪的。 他蹑手蹑脚的关好门,换上拖鞋回了房间,电话接通:“刚到家,我先换个衣服。” “我也刷个牙。”时一也骨碌碌的翻身从床上起来,动作迅速的钻进厕所。 她把手机带在身边,放在洗漱台镜子旁的隔层上,彼此都能听到听筒里传来的窸窸窣窣声响。 林越衣服换的很快,他没说话,关好房间内的灯,躺在床上,能很清晰的听到时一的动静。 牙刷与牙齿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的“唰唰”声,清水在口腔内搅动的“咕噜咕噜”声,打开水龙头冲洗残余泡沫的“哗啦啦”声。 林越耐心的等着她弄好一切,直到她重新拿起手机,清爽地说一句:“我好了。” 这一晚林越絮絮叨叨的讲了很多话,东拉西扯,比平日更旺盛的倾诉欲,他想说很多很多的话,跟她分享很多很多的趣事,大的小的无关紧要的事,他脑袋昏昏沉沉反倒打开了话匣子。 “初中那会因为对语文不上心,经常被语文老师叫到办公室训话,十次里头总有七八次你在场,在旁边空位上帮忙改当天的小测本,你一本本改,一个个登记,就坐在那背对着站着挨骂的我,我当时就觉得挺糗的。” 时一在语音里轻笑出声:“你现在也对语文不太上心,紧要关头了才知道紧张,才舍得认真对待,挨一次骂才长一点儿记性。” “那三年,你在我的记忆中大多时候是个倔强的背影,留给我印象也是一个总埋首于班级四十多份本子中的学习委员,对着四十多份眼花缭乱的字迹和一张满是记号的登记表。 “一边是语文老师对我苦口婆心的念叨,一边是你对着默写本勾勾叉叉没停过的手,我那时想,如果我也像你每天对着背诵的内容看四十多个来回,语文成绩最起码不至于太惨不忍睹。” 时一没告诉林越,她那时作为学习委员兼顾语文科代表,语文课后去办公室帮忙改小测本是她在被动的枯燥而机械的工作内容中珍贵的主动,是最为充盈的干劲儿,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有林越“做伴”,时间好像也没那么无聊了。 她那时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他这么久,她那时想着毕了业就算了吧,她时常在对心里的那个声音喃喃自语说,“我就喜欢三年,就三年,不能再多了”可志愿填报的时候另一个不甘心的声音萦绕不散,重复着另一种可能性,“万一呢?” 她以为三年是个分界句点,可尤翘楚说,那是迈向另一个三年。 她更喜欢他了。 时一是既好笑又心疼的:“语文老师不厌其烦的抓你来办公室开导你,相差无几的话,那三年我也听了好几十个来回。” 林越讪笑。 “我发现我有点后知后觉。”林越悠悠地又起了个头。 “为什么这么说?”时一接话。 时一突然想起尤翘楚跟她说过的话,尤翘楚说她刚认识沈适那会,还处在彼此熟悉的阶段,但相互的好感其实是在每日持续不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萌生的,她后来翻看他们起初的聊天记录,都有点不敢相信那时的自己竟能在几近无聊透顶的话题中动了少女心。 她事后想来觉得挺不可思议,边划着聊天记录边嘟囔着这都聊的什么啊?可当时脑热,只觉得真有趣。 时一好地凑过去看:“你们平时都聊什么啊?” 尤翘楚随意划到一段给她看。 “早,今天早上好冷啊。”沈适七点多的消息。 “是啊。”那会还处在寒假,尤翘楚近九点才懒洋洋的醒来回复。 “又冷又不敢穿太厚。” “为什么呀?” “一会要帮我妈做事,穿太厚不方便,而且做着做着就热了。” 然后又发了一条:“一件短袖套一件卫衣。” 在南方11℃离不开床的冬天里。 尤翘楚竟也认真的回:“我穿了三件,打底的一件,长袖无帽卫衣一件,有帽加绒一件。” “没什么特别的,”尤翘楚把聊天记录清空,“但好像都这样,陷入恋爱的人都显得呆萌。” 尤翘楚说如果不翻聊天记录,都无从审阅自己,原来她也是个会耐着性子告诉对方,天冷时她一件件的往身上套了哪些衣服的人。 尤翘楚说:想和你聊下去的人,不会一次性把话说尽,而是一句模模糊糊的话留给你回复的空间,让你主动问个为什么来延续。 只要他想说,她都愿意听。 “后知后觉你的存在。” 时一默然,心底泛起一阵酸,她无从回答。 听筒里只剩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林越带着干涩而低沉的嗓音: 身上盖着薄毯,手机紧贴着耳边,闭着眼,惬意而享受的听着深夜里时一懒洋洋的腔调,放松而舒适,静谧的夜里只留有对方的声音,像很多个睡前他点开时一录制的音频,舒缓的音乐伴着柔和的音色,很好入睡,分外好眠,但今夜更甚于之前。 他仿佛可以从时一的说话间感受着她呼吸的频率,心跳靠得很近很近。 林越的声音渐渐放软,鼻息间的慵懒有别于白天里清朗的少年音,时一这才发现,全身神经放松的林越,只稍轻微一声似从鼻腔内发出的低低回应,都有着无从忽视的诱惑。 他真的……太撩人了,一呼一吸间都很难让人不喜欢。 但时一记得他末了犹如似有怨念的小孩,更她“抗议”。 “自从文理分班后,我们不在一个班,没人帮我记作业了,也不会像你一样将把做好的语文作业借我,理科班的优秀作文我觉得都写得不如你,我们不在一个楼层,你又总宅在教室,初中的时候你作为学习委员,默默学习的好学生,这会才发现你数学总要人教我总觉得我们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了,但其实课间操总能碰见,你说你学习还算顺利,总感觉你不需要我了” “你要准备睡觉了吗?”林越吃过药,大概药效起来了,昏昏沉沉欲入睡,可还是与睡意抗衡着,手机贴在耳边,没完没了的说这话,时一很认真在听,最后声音渐渐微弱,直至均匀的呼吸声传入时一耳中,她轻轻的说了声晚安,挂了电话。 “晚安,周一见。”发了条消息。 林越后来半夜醒来,看着时一的留言,又沉沉的睡去。 林越起的很早,昨晚睡多了,七点就给时一发了条消息:“下午要不要出来写作业?” 时一醒来时近九点半,回了个好。 25√ 时一裹着系带睡袍,披头散发的缩着脖子,四仰八叉的躺在铺好的棉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光溜溜的天花板,一个激灵,翻身下床,行动利索的打开衣柜,她决定好好收拾下自己,然后出门碰运气。 在玄关处穿鞋时,她妈探出个脑袋问她:“去哪玩?” “倒垃圾。”她把钥匙塞进兜里,门刚开了条缝,冷风就涌进来,脖子空荡荡的漏风才想起似乎忘了啥,折回房间缠上了条围巾,抽屉里搁置了一个寒假的手套,索性也给捎上,装备齐全些,又对着卫生间内的镜子照了又照,稍捋了捋碎发拢在耳后。整理完这一切,才重新把刚脱下的鞋穿上。 她妈见她如此折腾,又疑惑的确认一句:“倒垃圾?” “恩。” “几点回来?” “去去就回。”时一系好鞋带,起身,“妈,还有哪的垃圾需要我一块儿拎出门扔了的?” “那些我今早出门买菜时下楼都给顺手扔了。” “好,那我出门了。”时一嘭的一声关上门,把已经从房间里提到玄关口本要带出门的那袋垃圾给落下了。 只留下她妈错愕地站在那,看看那袋被遗忘的垃圾,又看看牢牢关上的门。 二十分钟前,时一还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玩手机,直到林越的QQ在线状态由wifi切换成移动数据。 她想起了尤翘楚和那句她时常信奉的话:无巧不成。 然后催促着时一:“你难道就不想跟林越多发生点什么?” “多发生点什么?” “故事啊!”尤翘楚俨然过来人的口吻,对着时一的不争气叹息,“你就甘心这么平平淡淡的再度过三年啊?” 时一沉默了。她不甘心。 不知道是不是她单方面的错觉,她似乎和林越走近了些,但到底还是被动了点。 “你到底在怕什么啊,以前在学校也总是尽可能避免接触,能躲则躲,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到底是怕别人知道你喜欢他,”尤翘楚顿了顿,“还是怕他知道你喜欢他。” 时一很久才弱弱的说出一句:“都是。” 尤翘楚那时问她:“时一,你就没想过让林越喜欢上你吗?” 她答不上来。 但她现在想明白了,她有所求,有私欲。 尤翘楚出门打的、夜跑、商场购物……都能碰上陌生人来找她要联系方式。 “你不能等着林越来你家敲门,巧合是要自己创造的。” 时一站在那家手工自制冰淇淋店的正对面街道,旁边是棵光秃秃的枝干,时不时的两三辆小汽车从面前呼啸而过,卷起一阵冷风直往她脸上呼,她定定的凝视着街对面的招牌,掏出手机,拨通了早就熟记于心的那串号码,按出:“林越。” “恩。” “我想吃冰了。” 说出话的要负责,所相应的要由他来兑现约定。 “好,我马上到。”林越不可抑制的喜出望外。 时一在这头,笑得心满意足:“好,我等你。” 她想起《穿越时空的少女》中17岁的少女不断跳跃时空,只为改变少年离她而去的事实。她第一次看时就因里面的两句台词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在未来等你。” “恩,马上就去,跑着去。” 像极了此刻。 她后来反复看了很多次,感动依旧。 她在川流不息的街头,第一次身临其境,她斗志昂扬,她想永远做故事的女主角。 尤翘楚来找时一拿作业的时候,全程一个劲儿的傻笑,时一把早已叠放好的作业往她怀里一塞,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傻乐呵什么呢,中彩票了?” 尤翘楚把作业先放到一边,连人带着屁股底下的座椅往时一那紧挨着,时一下意识的身体后倾了点,脸上明显写着“你又想干嘛”的情绪,扫视她怪异的一举一动,尤翘楚把时一往回拉了拉,贴近时一的耳边,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我谈恋爱了。”说完还莫名腼腆的屏息期待着时一惊喜的表情。 “哦。”可出乎意料的,时一只是淡淡然的应一声,略显敷衍。 “你怎么这么冷漠?”尤翘楚不可置信的惊讶,“不应该八卦下?问问我他是谁?哪所学校?有没照片……之类的。” “何佑禹啊。”时一十分镇定,反倒是尤翘楚显得过于大惊小怪,“我猜到了啊,何佑禹啊,我们几个不是都认识吗。” “屁勒,怎么可能是他!”尤翘楚正色道,语调上扬,不容置疑的否认,“我就说你怎么这么事不关己,一点都不好,不是何佑禹。” “不是何佑禹?”尤翘楚的解释让时一不得不拉回注意力,开始重新正视尤翘楚的面容,脸上满是明显的期待,呼之欲出的倾诉欲向时一表达着“你倒是多问问我啊,多好下啊”。时一目光聚焦于对面眨巴眨巴的水灵灵的大眼,探其可信度。 “不是。”尤翘楚微笑着摇摇头。 “真不是何佑禹?”时一再次强调确认。 “真不是。”尤翘楚再次微笑着摇摇头。 时一有点想不通了。 “你不喜欢何佑禹吗?”时一反问。 “我有男朋友了。”尤翘楚万分诚恳的表明立场。 “不是,我是说在这之前。” “恩……他这人还不错……”尤翘楚犹豫了一下,还算客观的折中评价了一句。 “哦。”时一刻意重音的表达一声对这不满意回答的感慨。 “不是啊,时一,你是不是放错了重点?这件事好端端为什么会扯上何佑禹。”尤翘楚突然回过神来,才稍觉话题的方向转换得不太对,她本想跟时一谈谈新任男友,分享恋爱的喜悦。 “我就觉得……你俩挺顺眼的。” 尤翘楚原模原样的回以同样的哦字。 “是上次给我们看过照片的黑框男?”时一在脑内搜罗了一遍尤翘楚近期在她们面前所提过的异性,回想起那次元旦汇演。 尤翘楚暧昧地摇摇头,晃动着食指SAY NO! “我没跟你们提过的,你不会知道的。”尤翘楚又笑得得意。 “那你自己说吧。”时一把身体的重心往椅背上靠,彻底的放松了下来,准备静静的听尤翘楚一一交待清楚。 尤翘楚和沈适在一起是寒假的事,已经两周了,沈适是隔壁体育院校的学生,大尤翘楚两岁。 “重点是又高又帅!”尤翘楚满脸的骄傲,兴奋地滑动着手机相册给时一看,嘴里是一百万个满意,“打篮球还特别酷。” 时一看了几张,的确正如尤翘楚所说的那样又高又帅,可看着尤翘楚新任男友沈适的照片,脑中挥之不去的却是何佑禹对时一的坦白,她没让尤翘楚继续往下翻,而是问她:“你喜欢他吗?” “喜欢啊,这么帅的男生我为什么不喜欢?”尤翘楚双眸闪着光的灵动。 弄得反而是时一不知道怎么回她了。时一其实也并没多袒护何佑禹而为他占票为他说话,她选择顺其自然,选择尊重尤翘楚的选择,所以她不再多说。 然后顺理成章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可避免的便是尤翘楚一个劲儿的秀恩爱。 尤翘楚曾在沈适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截了两张他们视频通话的截图甩到群里,这是她第一次秀恩爱的证据——状似无意地蜻蜓点水般似有若无的公然晒图。 尤翘楚去商场购物,对着服装店内一整面的全身镜拍了张万分般配的合照,贱兮兮的在群里说着,只是想秀个恩爱。所谓爱情奢侈的烦恼不过就似她那句秀之余还不忘毫无痛痒且可有可无的矫情抱怨:“我很烦为什么当时袋子在我手上?” 他俩的情侣经济生存原则大致体现在于从不AA,比如吃饭,买零食,送礼物……沈适出钱,比如买个包子,尤翘楚出。 彼此最好的时候,尤翘楚对沈适简直称心如意,谈论到某些男女话题时,她都不忘捎带上一句,“我男朋友这点不错”、“这里我要夸下我男朋友”...... 她对他的满意度毋庸置疑,以至于当追尤翘楚的男生跟她提议说,没有男朋友考虑下他时,尤翘楚立马回绝:“有病啊,我男朋友那么帅,不需要。” 即便如此,时一也没觉得沈适有多特别,她相信尤翘楚是爱他的,但时一所以为的这种爱与尤翘楚在他之前所交往的每一任无异,就像热恋时所描摹的爱大多相似,而沈适也将经历她历任男友中无差别的爱情历程——起初口口声声的真爱,日后无感时都会遭到尤翘楚的无端嫌弃。 高一下学期,各科老师都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申文理分科的重要性,大多数人目标明确,为着各自的权衡,朝着既定的路线走。 各科学习优异,成绩突出的基本都毫无悬念的选择理科,可但凡理科比文科稍逊色些,哪怕成绩普遍均衡却不够出彩的女生,都不出所料的会往文科方向考虑。 时一很犹豫,从小到大,学习的方向都不偏不倚按着设定好的轨道走,该学什么,该着重把握什么,该朝着哪个目标努力,她都有着明确的想法,可自从上了高中,她迷茫了许多,她的短板越加突显,长板也没得到特别好的发挥,在此之前,她天真的觉得,差距不大的天赋是能用后期十足的努力补足的,她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的踩在当下阶段的人生印记上,中考也收获了良好的效益。可她现在想不明白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学习被她搞得一团糟,她总是勉强维持着目前的好成绩。可那些微乎其微的天赋差距才最为致命,分水岭的沟壑越陷越深,为什么有人能一眼就看穿解题思路,为什么有人外语语感如此浑然天成? 就像她在为数理化解题而忙得焦头烂额时,尤翘楚还能悠闲自得的经营着爱情,为无足轻重的细节烦恼。 南方的春季格外短暂,夏天来得早,天很快热了起来,因此时一中午选择在校食堂就餐。 尤翘楚最近特别容易咋咋呼呼的,一点就着,本各自和谐的吃着餐盘里饭菜,她一心二用,一边心不在焉地夹着面前的午饭往嘴里送,一边专心致志地控着藏在餐桌底下的手机,突然筷子一拍桌,震了震,毫无征兆的飙出一个脏字,成功引起周围几桌人的侧目,然后状况外的大家又都相安无事的继续转回去吃饭。 “干嘛?”廖韵之见大家不再往这看,才询问尤翘楚到底什么情况。 “就沈适的体校微博表白墙啊,不知道哪个女的偷拍我男朋友,投稿博主求联系方式,然后被我朋友发现艾特我啊,结果被我发现还他妈不止一条,我往下滑,发现近期竟然有三四条!”尤翘楚怒了,筷子扔一边,也不管面前没吃完的饭,把手机搬到桌面上来页面转给她们看。 “干嘛呢,不想活了?公众场合公然把手机拿出来也不怕被抓。”时一赶紧把手机推回去让她收起来。学校最近教务部对校规校纪查的严,时不时总有人巡视。 尤翘楚瘪瘪嘴配合的收起手机揣兜里,一面委屈巴巴地嘟嚷着:“这是我男朋友!” 一面稍显不耐的一手插着腰,一手对着脸扇着风压抑着烦躁的情绪:“真是哔了狗了,受不了这些人!” 何佑禹端着餐盘搜寻了一圈食堂,与正好抬头面对着的时一目光相接后,径直往这走,很自然的把餐盘往尤翘楚旁边的空位一放,落座。 “你干嘛!”尤翘楚转头没好气的质问他,眼神凌厉的上下扫射。 “找你吃饭啊,”何佑禹说着理所当然的理由,自然的夹着饭菜,又见尤翘楚搁置一边的餐盘,伸出“罪恶”的筷子不客气的把她的一块肉往自己嘴边送,尤为浮夸的眼前一亮,还意犹未尽的评价一句,“这道菜不错!”然后又准备再夹块肉走。 “吃吃吃就知道吃,拿去!拿去!”尤翘楚嫌弃的把自己餐盘都推给何佑禹,眼烦心乱。 尤翘楚不太想搭理何佑禹,又回到“正事”上对着时一和廖韵之讨论起刚才的话题,低声发着牢骚。 何佑禹也不帮腔搭话,难得的安静,嘴里倔强地啃着块排骨,腮帮子鼓着,手里的筷子却闲不住的时不时往尤翘楚的餐盘里夹点什么。 “一会你们就去那条微博下面评论,就说有女朋友了,别打扰人家。” “恩。”时一和廖韵之点头。 “不行,”尤翘楚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妥,又认真思考起对策,“这样会不会不够狠。” 她俩就等着她,全凭安排。 “记得评论完艾特我,再加上一张我和沈适的合照!我一会就发给你们!恩!很好!” 时一一面点头配合着尤翘楚的指令,又偶尔瞄一眼何佑禹从尤翘楚那夹走了什么,她不由得想象,何佑禹好像一条跟在尤翘楚身边多年的狗。 “记得把我夸好点!要多发几条!”尤翘楚又不放心地嘱咐道。 何佑禹不插嘴不打趣,全然事不关己的模样,出的安分。 说他完全屏蔽餐桌上的谈话,时一不信,他专心致志的吃饭,并不代表他不关心与尤翘楚有关的话题。 直到他突然来一句:“接吻照有没有?床照也可以的。我帮你发,要多绝有多绝。” 何佑禹平淡地说着欠揍的话,场面一下子安静了,时一只是笑,控制着嘴角上扬的幅度,埋头吃饭,不参合。 “何佑禹,你想什么呢!能不能思想纯洁点!”尤翘楚没好气的把被自己冷落已久的餐盘抢回来,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又恶狠狠地端起何佑禹打的还剩半碗的紫菜汤半仰头就一顿猛往嘴里灌,一滴不剩,眼里满是嘚瑟的得意“报复”。 何佑禹也没阻拦,而是在尤翘楚霸气的把空碗不轻的往桌上一放,舔净嘴角最后一滴汤汁,得逞的挑衅时,欲起身:“你要是还想喝,我就去帮你打汤。” 不同于有事没事的嘴欠,尤翘楚被他的认真劲儿给说懵了。除了偶有的一两句在尤翘楚听来尤为刺耳的话,何佑禹出乎意料的体贴,反倒令她不自在,尤翘楚微微一愣,事情的转变方向不按“常态”发展,她难得为自己的幼稚感到没劲,支开话题,转而问他:“中午足球部有开空调吧。” “有。”何佑禹点点头。 “那我中午在那呆着吹空调没意见吧。” 尤翘楚说完才发现这“剧情”不太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暗自骂了句脑抽,她什么时候这么正经礼貌的征求过何佑禹意见了。 “你想什么时候呆着都随你。”何佑禹又从尤翘楚那夹了些菜走,很顺畅。 这次尤翘楚没多说什么阻止,她只是不解,既然他这么不喜欢自己的配菜,为什么还要点。 她们草草扒拉着剩下的饭菜,收拾好餐盘,跟何佑禹招呼了一声,先走了一步。 何佑禹吃着最后的一些饭菜。 尤翘楚思来想去还是不对劲,在去体育部的路上对着她们嘀嘀咕咕的念叨:“你们就没觉得何佑禹这学期变得……变得有点不太正常?成熟?稳重了点?” 时一和廖韵之听她继续说。 “换以前,我说一句,他怼一句,总喜欢和我唱反调,烦得很。今天吃饭,我就突然发觉他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反而显得是我太幼稚?他这样我反倒适应不过来了,虽然还是会偶尔说着我听着就来气的话,你们就不觉得吗?” 转头看了看时一,又看了看廖韵之。 “你们没感觉吗?” 她俩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在那吃饭,不说话呛我,我总觉得他有心事,闷闷不乐却还喜滋滋的从我这夹肉,他到底心情是好还是不好啊。不过,他啃肉的样子,真像我养的一条狗,可爱得有那么点招人喜欢。” 尤翘楚就是这么怪,何佑禹和她对着干时,她总是在她们面前损他这损他那的百般挑剔,各种不顺眼;现在,他一反常态的顺从她,她反倒念念叨叨的25√ 时一裹着系带睡袍,披头散发的缩着脖子,四仰八叉的躺在铺好的棉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光溜溜的天花板,一个激灵,翻身下床,行动利索的打开衣柜,她决定好好收拾下自己,然后出门碰运气。 在玄关处穿鞋时,她妈探出个脑袋问她:“去哪玩?” “倒垃圾。”她把钥匙塞进兜里,门刚开了条缝,冷风就涌进来,脖子空荡荡的漏风才想起似乎忘了啥,折回房间缠上了条围巾,抽屉里搁置了一个寒假的手套,索性也给捎上,装备齐全些,又对着卫生间内的镜子照了又照,稍捋了捋碎发拢在耳后。整理完这一切,才重新把刚脱下的鞋穿上。 她妈见她如此折腾,又疑惑的确认一句:“倒垃圾?” “恩。” “几点回来?” “去去就回。”时一系好鞋带,起身,“妈,还有哪的垃圾需要我一块儿拎出门扔了的?” “那些我今早出门买菜时下楼都给顺手扔了。” “好,那我出门了。”时一嘭的一声关上门,把已经从房间里提到玄关口本要带出门的那袋垃圾给落下了。 只留下她妈错愕地站在那,看看那袋被遗忘的垃圾,又看看牢牢关上的门。 二十分钟前,时一还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玩手机,直到林越的QQ在线状态由wifi切换成移动数据。 她想起了尤翘楚和那句她时常信奉的话:无巧不成。 然后催促着时一:“你难道就不想跟林越多发生点什么?” “多发生点什么?” “故事啊!”尤翘楚俨然过来人的口吻,对着时一的不争气叹息,“你就甘心这么平平淡淡的再度过三年啊?” 时一沉默了。她不甘心。 不知道是不是她单方面的错觉,她似乎和林越走近了些,但到底还是被动了点。 “你到底在怕什么啊,以前在学校也总是尽可能避免接触,能躲则躲,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到底是怕别人知道你喜欢他,”尤翘楚顿了顿,“还是怕他知道你喜欢他。” 时一很久才弱弱的说出一句:“都是。” 尤翘楚那时问她:“时一,你就没想过让林越喜欢上你吗?” 她答不上来。 但她现在想明白了,她有所求,有私欲。 尤翘楚出门打的、夜跑、商场购物……都能碰上陌生人来找她要联系方式。 “你不能等着林越来你家敲门,巧合是要自己创造的。” 时一站在那家手工自制冰淇淋店的正对面街道,旁边是棵光秃秃的枝干,时不时的两三辆小汽车从面前呼啸而过,卷起一阵冷风直往她脸上呼,她定定的凝视着街对面的招牌,掏出手机,拨通了早就熟记于心的那串号码,按出:“林越。” “恩。” “我想吃冰了。” 说出话的要负责,所相应的要由他来兑现约定。 “好,我马上到。”林越不可抑制的喜出望外。 时一在这头,笑得心满意足:“好,我等你。” 她想起《穿越时空的少女》中17岁的少女不断跳跃时空,只为改变少年离她而去的事实。她第一次看时就因里面的两句台词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在未来等你。” “恩,马上就去,跑着去。” 像极了此刻。 她后来反复看了很多次,感动依旧。 她在川流不息的街头,第一次身临其境,她斗志昂扬,她想永远做故事的女主角。 尤翘楚来找时一拿作业的时候,全程一个劲儿的傻笑,时一把早已叠放好的作业往她怀里一塞,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傻乐呵什么呢,中彩票了?” 尤翘楚把作业先放到一边,连人带着屁股底下的座椅往时一那紧挨着,时一下意识的身体后倾了点,脸上明显写着“你又想干嘛”的情绪,扫视她怪异的一举一动,尤翘楚把时一往回拉了拉,贴近时一的耳边,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我谈恋爱了。”说完还莫名腼腆的屏息期待着时一惊喜的表情。 “哦。”可出乎意料的,时一只是淡淡然的应一声,略显敷衍。 “你怎么这么冷漠?”尤翘楚不可置信的惊讶,“不应该八卦下?问问我他是谁?哪所学校?有没照片……之类的。” “何佑禹啊。”时一十分镇定,反倒是尤翘楚显得过于大惊小怪,“我猜到了啊,何佑禹啊,我们几个不是都认识吗。” “屁勒,怎么可能是他!”尤翘楚正色道,语调上扬,不容置疑的否认,“我就说你怎么这么事不关己,一点都不好,不是何佑禹。” “不是何佑禹?”尤翘楚的解释让时一不得不拉回注意力,开始重新正视尤翘楚的面容,脸上满是明显的期待,呼之欲出的倾诉欲向时一表达着“你倒是多问问我啊,多好下啊”。时一目光聚焦于对面眨巴眨巴的水灵灵的大眼,探其可信度。 “不是。”尤翘楚微笑着摇摇头。 “真不是何佑禹?”时一再次强调确认。 “真不是。”尤翘楚再次微笑着摇摇头。 时一有点想不通了。 “你不喜欢何佑禹吗?”时一反问。 “我有男朋友了。”尤翘楚万分诚恳的表明立场。 “不是,我是说在这之前。” “恩……他这人还不错……”尤翘楚犹豫了一下,还算客观的折中评价了一句。 “哦。”时一刻意重音的表达一声对这不满意回答的感慨。 “不是啊,时一,你是不是放错了重点?这件事好端端为什么会扯上何佑禹。”尤翘楚突然回过神来,才稍觉话题的方向转换得不太对,她本想跟时一谈谈新任男友,分享恋爱的喜悦。 “我就觉得……你俩挺顺眼的。” 尤翘楚原模原样的回以同样的哦字。 “是上次给我们看过照片的黑框男?”时一在脑内搜罗了一遍尤翘楚近期在她们面前所提过的异性,回想起那次元旦汇演。 尤翘楚暧昧地摇摇头,晃动着食指SAY NO! “我没跟你们提过的,你不会知道的。”尤翘楚又笑得得意。 “那你自己说吧。”时一把身体的重心往椅背上靠,彻底的放松了下来,准备静静的听尤翘楚一一交待清楚。 尤翘楚和沈适在一起是寒假的事,已经两周了,沈适是隔壁体育院校的学生,大尤翘楚两岁。 “重点是又高又帅!”尤翘楚满脸的骄傲,兴奋地滑动着手机相册给时一看,嘴里是一百万个满意,“打篮球还特别酷。” 时一看了几张,的确正如尤翘楚所说的那样又高又帅,可看着尤翘楚新任男友沈适的照片,脑中挥之不去的却是何佑禹对时一的坦白,她没让尤翘楚继续往下翻,而是问她:“你喜欢他吗?” “喜欢啊,这么帅的男生我为什么不喜欢?”尤翘楚双眸闪着光的灵动。 弄得反而是时一不知道怎么回她了。时一其实也并没多袒护何佑禹而为他占票为他说话,她选择顺其自然,选择尊重尤翘楚的选择,所以她不再多说。 然后顺理成章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可避免的便是尤翘楚一个劲儿的秀恩爱。 尤翘楚曾在沈适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截了两张他们视频通话的截图甩到群里,这是她第一次秀恩爱的证据——状似无意地蜻蜓点水般似有若无的公然晒图。 尤翘楚去商场购物,对着服装店内一整面的全身镜拍了张万分般配的合照,贱兮兮的在群里说着,只是想秀个恩爱。所谓爱情奢侈的烦恼不过就似她那句秀之余还不忘毫无痛痒且可有可无的矫情抱怨:“我很烦为什么当时袋子在我手上?” 他俩的情侣经济生存原则大致体现在于从不AA,比如吃饭,买零食,送礼物……沈适出钱,比如买个包子,尤翘楚出。 彼此最好的时候,尤翘楚对沈适简直称心如意,谈论到某些男女话题时,她都不忘捎带上一句,“我男朋友这点不错”、“这里我要夸下我男朋友”...... 她对他的满意度毋庸置疑,以至于当追尤翘楚的男生跟她提议说,没有男朋友考虑下他时,尤翘楚立马回绝:“有病啊,我男朋友那么帅,不需要。” 即便如此,时一也没觉得沈适有多特别,她相信尤翘楚是爱他的,但时一所以为的这种爱与尤翘楚在他之前所交往的每一任无异,就像热恋时所描摹的爱大多相似,而沈适也将经历她历任男友中无差别的爱情历程——起初口口声声的真爱,日后无感时都会遭到尤翘楚的无端嫌弃。 高一下学期,各科老师都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申文理分科的重要性,大多数人目标明确,为着各自的权衡,朝着既定的路线走。 各科学习优异,成绩突出的基本都毫无悬念的选择理科,可但凡理科比文科稍逊色些,哪怕成绩普遍均衡却不够出彩的女生,都不出所料的会往文科方向考虑。 时一很犹豫,从小到大,学习的方向都不偏不倚按着设定好的轨道走,该学什么,该着重把握什么,该朝着哪个目标努力,她都有着明确的想法,可自从上了高中,她迷茫了许多,她的短板越加突显,长板也没得到特别好的发挥,在此之前,她天真的觉得,差距不大的天赋是能用后期十足的努力补足的,她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的踩在当下阶段的人生印记上,中考也收获了良好的效益。可她现在想不明白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学习被她搞得一团糟,她总是勉强维持着目前的好成绩。可那些微乎其微的天赋差距才最为致命,分水岭的沟壑越陷越深,为什么有人能一眼就看穿解题思路,为什么有人外语语感如此浑然天成? 就像她在为数理化解题而忙得焦头烂额时,尤翘楚还能悠闲自得的经营着爱情,为无足轻重的细节烦恼。 南方的春季格外短暂,夏天来得早,天很快热了起来,因此时一中午选择在校食堂就餐。 尤翘楚最近特别容易咋咋呼呼的,一点就着,本各自和谐的吃着餐盘里饭菜,她一心二用,一边心不在焉地夹着面前的午饭往嘴里送,一边专心致志地控着藏在餐桌底下的手机,突然筷子一拍桌,震了震,毫无征兆的飙出一个脏字,成功引起周围几桌人的侧目,然后状况外的大家又都相安无事的继续转回去吃饭。 “干嘛?”廖韵之见大家不再往这看,才询问尤翘楚到底什么情况。 “就沈适的体校微博表白墙啊,不知道哪个女的偷拍我男朋友,投稿博主求联系方式,然后被我朋友发现艾特我啊,结果被我发现还他妈不止一条,我往下滑,发现近期竟然有三四条!”尤翘楚怒了,筷子扔一边,也不管面前没吃完的饭,把手机搬到桌面上来页面转给她们看。 “干嘛呢,不想活了?公众场合公然把手机拿出来也不怕被抓。”时一赶紧把手机推回去让她收起来。学校最近教务部对校规校纪查的严,时不时总有人巡视。 尤翘楚瘪瘪嘴配合的收起手机揣兜里,一面委屈巴巴地嘟嚷着:“这是我男朋友!” 一面稍显不耐的一手插着腰,一手对着脸扇着风压抑着烦躁的情绪:“真是哔了狗了,受不了这些人!” 何佑禹端着餐盘搜寻了一圈食堂,与正好抬头面对着的时一目光相接后,径直往这走,很自然的把餐盘往尤翘楚旁边的空位一放,落座。 “你干嘛!”尤翘楚转头没好气的质问他,眼神凌厉的上下扫射。 “找你吃饭啊,”何佑禹说着理所当然的理由,自然的夹着饭菜,又见尤翘楚搁置一边的餐盘,伸出“罪恶”的筷子不客气的把她的一块肉往自己嘴边送,尤为浮夸的眼前一亮,还意犹未尽的评价一句,“这道菜不错!”然后又准备再夹块肉走。 “吃吃吃就知道吃,拿去!拿去!”尤翘楚嫌弃的把自己餐盘都推给何佑禹,眼烦心乱。 尤翘楚不太想搭理何佑禹,又回到“正事”上对着时一和廖韵之讨论起刚才的话题,低声发着牢骚。 何佑禹也不帮腔搭话,难得的安静,嘴里倔强地啃着块排骨,腮帮子鼓着,手里的筷子却闲不住的时不时往尤翘楚的餐盘里夹点什么。 “一会你们就去那条微博下面评论,就说有女朋友了,别打扰人家。” “恩。”时一和廖韵之点头。 “不行,”尤翘楚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妥,又认真思考起对策,“这样会不会不够狠。” 她俩就等着她,全凭安排。 “记得评论完艾特我,再加上一张我和沈适的合照!我一会就发给你们!恩!很好!” 时一一面点头配合着尤翘楚的指令,又偶尔瞄一眼何佑禹从尤翘楚那夹走了什么,她不由得想象,何佑禹好像一条跟在尤翘楚身边多年的狗。 “记得把我夸好点!要多发几条!”尤翘楚又不放心地嘱咐道。 何佑禹不插嘴不打趣,全然事不关己的模样,出的安分。 说他完全屏蔽餐桌上的谈话,时一不信,他专心致志的吃饭,并不代表他不关心与尤翘楚有关的话题。 直到他突然来一句:“接吻照有没有?床照也可以的。我帮你发,要多绝有多绝。” 何佑禹平淡地说着欠揍的话,场面一下子安静了,时一只是笑,控制着嘴角上扬的幅度,埋头吃饭,不参合。 “何佑禹,你想什么呢!能不能思想纯洁点!”尤翘楚没好气的把被自己冷落已久的餐盘抢回来,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又恶狠狠地端起何佑禹打的还剩半碗的紫菜汤半仰头就一顿猛往嘴里灌,一滴不剩,眼里满是嘚瑟的得意“报复”。 何佑禹也没阻拦,而是在尤翘楚霸气的把空碗不轻的往桌上一放,舔净嘴角最后一滴汤汁,得逞的挑衅时,欲起身:“你要是还想喝,我就去帮你打汤。” 不同于有事没事的嘴欠,尤翘楚被他的认真劲儿给说懵了。除了偶有的一两句在尤翘楚听来尤为刺耳的话,何佑禹出乎意料的体贴,反倒令她不自在,尤翘楚微微一愣,事情的转变方向不按“常态”发展,她难得为自己的幼稚感到没劲,支开话题,转而问他:“中午足球部有开空调吧。” “有。”何佑禹点点头。 “那我中午在那呆着吹空调没意见吧。” 尤翘楚说完才发现这“剧情”不太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暗自骂了句脑抽,她什么时候这么正经礼貌的征求过何佑禹意见了。 “你想什么时候呆着都随你。”何佑禹又从尤翘楚那夹了些菜走,很顺畅。 这次尤翘楚没多说什么阻止,她只是不解,既然他这么不喜欢自己的配菜,为什么还要点。 她们草草扒拉着剩下的饭菜,收拾好餐盘,跟何佑禹招呼了一声,先走了一步。 何佑禹吃着最后的一些饭菜。 尤翘楚思来想去还是不对劲,在去体育部的路上对着她们嘀嘀咕咕的念叨:“你们就没觉得何佑禹这学期变得……变得有点不太正常?成熟?稳重了点?” 时一和廖韵之听她继续说。 “换以前,我说一句,他怼一句,总喜欢和我唱反调,烦得很。今天吃饭,我就突然发觉他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反而显得是我太幼稚?他这样我反倒适应不过来了,虽然还是会偶尔说着我听着就来气的话,你们就不觉得吗?” 转头看了看时一,又看了看廖韵之。 “你们没感觉吗?” 她俩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在那吃饭,不说话呛我,我总觉得他有心事,闷闷不乐却还喜滋滋的从我这夹肉,他到底心情是好还是不好啊。不过,他啃肉的样子,真像我养的一条狗,可爱得有那么点招人喜欢。” 尤翘楚就是这么怪,何佑禹和她对着干时,她总是在她们面前损他这损他那的百般挑剔,各种不顺眼;现在,他一反常态的顺从她,她反倒念念叨叨的开始猜测他的心思。 尤翘楚有时候连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时一其实真的很想问尤翘楚一句,你真的对何佑禹没有感觉吗?一点都不心动?开始猜测他的心思。 尤翘楚有时候连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时一其实真的很想问尤翘楚一句,你真的对何佑禹没有感觉吗?一点都不心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0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09√ 校运会当天上午的项目结束后,中午她们三人结伴在学校附近的餐饮店吃饭,尤翘楚孜孜不倦的说着有趣的话题,时一配合的不时附和几句,发表自己的看法,回应自始至终精力旺盛的尤翘楚是时一作为听众最得体的表现形式。可反观廖韵之自落座后一直被低气压所笼罩着,勉强的简单应答一两声,对着面前的食物挑挑拣拣,随意吃了几口饭入肚就放下碗筷,对着前不久自动重启的手机,软件一个个开启又一个个划掉,在她们看来也不知道廖韵之到底在干什么。 尤翘楚看不过去,觉得单单她和时一两个兀自唱着双簧很是没劲,就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不吃饭吗?” “不舒服,吃不下。”廖韵之低声底气的说。 “好吧,那你休息会,一会再吃。”尤翘楚对着那几乎完整的套餐觉得可惜,最值钱的那块肉还一口都没咬呢。 廖韵之本来胃口就小又因没什么食欲而吃得不多,时一只是简单的以为她是真的肚子不舒服吃不下,没想太多过分在意。 而所有的异端都有其最本质的原因,只有她心知肚明。 晚上廖韵之跟时一谈起这件事后她才知道,理由无他,时一隔着手机屏幕只觉得懊恼,中午怎么就没多问几句,多留个心。 廖韵之因中午得知叶承彦先前发给她看的腹肌照也发给了他同班的女生,致使她的思绪纷乱繁杂,食不知味。 廖韵之说。 “心好累,总感觉他好像对我不一样,却总是一次次听到他对我好像对其他人一样。” “继续的话很累人,我倒羡慕你,默默喜欢,然后不会听到太多他的绯闻。” “班上的、隔壁班的,感觉他们总是有意无意的和我说些叶承彦什么的之类有关的内容。” 时一终于明白这个女生想方设法的在他面前佯装自然热情,一点点猎取不远不近的猎物,内心却同样承受着各种错综复杂,想过放弃,却依旧相信迹,努力屏蔽伤心的信息,却无法掩盖。那种仿佛全世界都注目着他,被迫曝光在她目之所及的范围内的现实正努力蹂躏着她摇摆的心,却只能暗自沮丧。 校运会结束后过不久是叶承彦的生日,“愚蠢”的廖韵之紧张到不行,一次次反反复复问时一的意见,一次次的精心改进方案。挖空心思的想要弄得尽善尽美又富有别致,澎湃的心想变得与众不同。 “隔天一早就在想今天是你过生日,我要做什么。不想在凌晨打电话怕吵到你,中午又怕打了聊不久,特意选在晚上想打给你,还没到五点就开始想是要七点给你打电话,还是八点打给你,你比较有空,好不容易熬到了八点你却关机了。之前想好的所有话题一下子都没用了,我在想你应该是去庆祝生日了晚点回来再打。结果你回来后却不怎么理睬。本想问你,你难道不怪我最近为什么没找你吗?可能你是无所谓吧。运动会那天我听说你把你的照片发给了你班上的一个女生,你说过你的照片只发给几个好朋友的,我那两天真的很不开心,不开心我有什么办法吗,我就不理你,甚至后来还躲着你,我生气,气你,也气我自己怎么那么烂。但是有什么办法,说好不要理你,可是周五在年级走廊里你一打招呼我又很LOW地理你了,当初信誓旦旦地说不理你的话全都抛在了脑后。拜托你,如果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话那我就不要你的好了,今晚我真的很讨厌你一句我去睡觉了就可以忽视我的感情,忽视我的存在,如果你都是这样那我也承认,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每次想要放弃是你又总是让我感觉我不一样,天蝎座性格造就了我的敏感,我也讨厌爱胡思乱想的我,现在只求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以后见面不要打招呼了吧。” 以上是她码给那位心如止水的当事人最真挚无奈的告白,心怀侥幸的期许他会有所挽留。可隔天叶承彦只是回了个再简单不过的字眼:“恩。” 廖韵之却因他的肯定回答而击碎了心,自此杳无音讯,学会了不惊不扰。 廖韵之曾愚蠢的把叶承彦的联系方式屏蔽、拉黑、删除,过后又很没骨气的加了回来,她唯一的傲气就是自此以后再也不跟个傻逼似的主动找他聊天,尽扯些天南地北没用的话题,冷场又尴尬,还要极力想着如何圆回来。 “最好笑的哪是我努力挖掘研究出的笑话,分明是我自己好吗!”廖韵之坐在震耳欲聋的KTV包厢内,一声声地哭诉,哭累了,唱歌,唱到尽情。那天时一和尤翘楚谁也没敢和她抢麦。 在她的身上时一仿佛遇见了另一个自己,见证了所有因为爱情而努力付出的少女心思,小心翼翼的设想考虑又心存私欲的计划方案,会贪恋多聊一会儿天的感觉,会生气自己的情绪被牵着鼻子走,会因为自己与他人别无二致而失望……于此种种的巧合都透着股蓄意。 “时一,你说,你老实告诉我,我到底该不该继续放纵自己的情感喜欢他?”廖韵之唱到情深处,拿着麦克风对着时一一遍遍的质问。 时一答不上来,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感情的事太劳神伤精,倾注太多心血,最后却毫无所获,这笔买卖划不来。不过她并没资格讲这句话,以前,在她对廖韵之喜欢叶承彦这件事并不知情前,她总觉得欣慰,欣慰自己的好友都不至于沦落到苦心暗恋他人这般的如此困境,需要她这么安慰。 廖韵之努力克制着情绪,趴在时一肩上啜泣,哽咽地说着:“时一我真羡慕那些人。旁人的爱情简单概括起来便是,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可为什么轮到自己则是,我喜欢他,他却不得而知。” 时一知道廖韵之口中的旁人并不包括她,她和廖韵之也不过都是相差无几的境遇。 然后廖韵之又突然从时一肩窝处抬起头,热泪盈眶地直视时一的眼睛:“不对,不得而知还能自欺欺人,可是他拒绝了我。”说到最后廖韵之掩面嚎啕大哭。 尤翘楚一次次用手顺着廖韵之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多说无益,时一自己都无法自我安慰,让她以什么理由来说服廖韵之放弃。 在擦干眼泪看清现实后,体育课,操场上,廖韵之会故意转身躲避由此经过的叶承彦。 “其实每次我都不想怎样,但是他又总是像昨天体育课那样,故意呆在那,好像想让我看到过去找他一样,这样又让我想歪,他是不是想怎样。” 旁观者永远也无法料想到一个平日举止幼稚无聊的女生会因为一个已不相干的男生而一个晚上频繁更改签名四次。 接连几日为了避而不见,沉淀心境,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课间操向班长请假,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空荡的教室内。 因为叶承彦的狠心打破了廖韵之所有的美好幻想。而对方浑然不觉、无动于衷。 后来廖韵之告诉时一,其实叶承彦的生日当晚她收到了同班生的告白。起先她一面等着叶承彦回复信息,一面陪着那名同学闲聊只当是打发时间熬过这不知所措的分秒。 廖韵之一开始是真的全然不知后续的发展会演变成如此,不然她定会扼杀这个开始,不留给尴尬任何一丝滋生的境地。她自认为只是纯粹的与好友里的同学聊天,时间倒也过得极快。 她聊了一整晚,却也等了一整晚。 对方告白时,她愕然了,也拒绝了。 所有的故事反转都发生在了那天生日当晚——雨夜中。廖韵之终于明白“无巧不成”的现实含义,她在等叶承彦的时候,越至深夜越觉心冷,玻璃心一截截的破碎,叶承彦的形象也轰然坍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用她的话说“我都感觉今夜凌晨的雨都是为我下的”。而与此同时却是始料未及的告白,她突然间觉得所有的戏剧性都发生在了她身上。最后因没心情下线了。 “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你会选择谁”这是她漫长的追逐过程中累积的伤心、失望后,拖着疲惫的心问出最为现实却始终没有准确答案的情感问题。 时一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多可笑,心刚碎了,就有另一个人来补,可惜他不是我爱的人。” “其实我也想了下,我一直在追逐我喜欢的人,如果我回头看,也许不会那么累。” “时一,我终于体会到他对我说出口的决绝,不带一分情感。原来拒绝别人如此轻而易举、毫无波澜。我自己都如此,又怎能奢望他对我有所念想,怪他不懂我。” 留恋是滋养犯贱的摇篮。 时一以第三者的立场静观着一位青春期少女的小心思因某个魂牵梦绕的男生而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各色的生活细节揉杂成一团,最终形成一段捋不直,道不完的青涩回忆,这份无果的追逐终将转化为一场漫长的道别。 尤翘楚对廖韵之说:“他没有,从来都没有想过,你做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等廖韵之情绪终有好转,安定了心绪后,一次交谈中她和她们说:“想和男朋友去打第一个耳洞。”彼时仍旧单身的她又自嘲的笑笑,“但可能有点久了,要等到我结婚了。” 她哪是她自认为的差劲女生,只要她愿意,谈场恋爱根本不在话下。 只要……她愿意。 她是在等一个她作为叶承彦女朋友的时机款款向他走去。 尤翘楚向来交际圈广泛,她生性放荡爱自由,此前分分合合的谈过几个,好在都好聚好散,不至于像时一和廖韵之现如今仍在一棵树上吊死。 经历这段挫折后,唯一让时一和尤翘楚略感欣慰的是,廖韵之知轻重,虽在中考前的几次市质检中水平发挥略有不当,成绩忽起忽落,但好在梳理好情感后,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卯足了劲,取得了理想的成绩。 这之间的那段日子里,她无数次蠢蠢欲动的起过联系叶承彦的念头,但一想到中考在即,就按压了下去,硬生生的斩断了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中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她“不知廉耻”地打了叶承彦的手机号码,时一可以想象出电话接通前廖韵之随着手机听筒中冗长的“嘟嘟”声,心率极其不平稳的感觉,一颗心脏险些跳出胸腔,她是在给自己最后一次“不要脸”的机会。 意料之内,叶承彦再次拒绝了她。这次她真切地听清楚了叶承彦隔着手机字句清晰的从嘴里吐纳出:“抱歉。” 毫无波澜的歉意。 挂断电话后,廖韵之由无声的抽泣转为不可控的哇哇大哭,就像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不顾脸面,撕心裂肺。 尤翘楚说真的很佩服廖韵之的毅力,不顾脸面,跌跌撞撞,勇往直前。如果换作是她,她根本做不到如此,坚持至今。 廖韵之是真的喜欢叶承彦。 她给她们的解释是没遇到对眼的人,暂时先不换目标,可是事实就是她打从心底里觉得任何人都比不过叶承彦,谁都没有他好。 之前在喜欢的人面前那么小心翼翼维护彼此情谊的女生,却恰恰是最愿意为爱涉险的人。 廖韵之心如死灰。 但她没料到的是自己一次次的死灰复燃。 尤翘楚看不下去,训斥说:“喜欢到入骨就是他妈的倒贴!” 暑假那次尤翘楚的邀约,廖韵之坐在沁人的甜品店内嘴里紧咬着吸管,单手支撑着下巴,隔着一整面的玻璃墙,室外的景象一览无遗。 时一持着一小勺的冰淇淋送至廖韵之的唇边,暗示她该将视线收回,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物上。廖韵之配合地张嘴吞下。 “容易走神的人多半心怀鬼胎。”时一说,说完后她后悔了,惊觉说错了话,自己开的玩笑一点都不恰当,她是怕廖韵之又因叶承彦而心事重重,不死心。 “现在已经不仅是鬼胎这么简单了,简直都幻化成人形,就差没走到眼前。”尤翘楚插嘴,结果被时一的一记白眼瞪了回去,只剩下一阵毫不掩饰的笑。 “我只是觉得周边变化挺大的。”自初三起,学业繁重,她们已很久没有好好的一同走在街上舒心的散心。 “喏。”尤翘楚朝玻璃墙外的方向扬了扬头,用手指一一指明其中的变化。 时一和廖韵之耐心聆听着她的讲解,眼珠随着她的指尖转动。最后落在了不远处正侧身站立在街道旁打着电话的少年身上,他不时探身向前往左右两旁的街道张望。 廖韵之下意识的躲闪,将视线收回,搅动着面前的饮品,低头不作声的喝着。 “他怎么在这?”尤翘楚和时一显然是慢了半拍,对视一眼后,把目光转向廖韵之,一同问出彼此的疑惑。 廖韵之有点无语,这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我怎么知道。”她现在只祈求不要碰面才好。 如果换作以前她们大可保证这份机缘巧合下隐藏着廖韵之蓄谋已久的成份,但今非昔比。 廖韵之对她们的疑心病不予理睬。 时一摇头叹息,感慨一句:“命中相生。” “没相克就不错了,还命中相生,那早八百年都干嘛去了。”尤翘楚愤恨不平。 “恐怕与他命中相生的另有其人。” 如果是以前她们定会悉心照顾廖韵之的情绪,说些委婉的话安慰她,可就算处处绕道避开现实,她也仍旧次次被现实扇了响亮的耳光。 所以,她们也就不再避讳,直抒胸臆,总比间接性伤害来的强。 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廖韵之不顾身旁的争论,望着玻璃外同行的一对男女,难掩失望之情。 起初她扭头是担心隔着一整面的玻璃会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曝光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过后才想起玻璃外的人根本看不到室内的动静,此举无疑是自己的多虑,才敢再次把头扭向他站立之处的方向。 他同身旁俏丽的少女迎面走来,这才看清他的全部面容。 “我们走吧。”廖韵之斜跨搁置一旁的包,起身欲离开。 “可是这么走出去不就正好在门口撞了个正着,那多尴尬啊。”尤翘楚是在替廖韵之尴尬,她自己其实倒是无所谓,可显然对方并不领情。 “总好过坐在这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等着他们上前打招呼,客套的回一句好巧,相互寒暄几句,等他们在附近的桌前落座,眼神还会不时在空中交汇。这样就不尴尬吗?”廖韵之显然按捺不住,她招架不了这么窘迫的局面,她控制不住。 “在这也呆的够久了。”廖韵之一边朝门口的柜台走去,一边掏着包里的钱。 “也许你说的没错,韵之心中的那枚鬼胎如今真的幻化成人形,走到了她的眼前。”尤翘楚用手遮掩着嘴,靠近时一,跟在廖韵之身后小声说道。 结账,转身,朝门口走去。每一个举动都刻不容缓,带着假意的淡然。 廖韵之从内而外推开右边的玻璃门,而此刻叶承彦正握着左边的门把欲从外向内推开。 两人站立在原地,都不再进行下一个动作。 到底还是难逃一面。 廖韵之内心沮丧,嘴角还是在叶承彦叫住自己的名字时微扬,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其实哪是那么夸张的事,也不过是一个暑假,如她口中那般的恍如隔世,廖韵之对叶承彦倾注的所有欢喜都像是昨日重现。 这种回答完全是在情理之中,客套而应景,无任何多余词缀。 停顿了几秒,礼貌性地朝叶承彦身旁的女生简单的眼神示意以示招呼后,继续手中的动作,将推门的幅度拉的更大,以方便全身而退。 头顶晴空万里,却无法驱散廖韵之心中那片风雨欲来前,令人压抑的乌云。 08√ 廖韵之喜欢叶承彦已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这段早恋始于初三上学期,她将心事掩藏的极好,旁人看不出半点端倪,而时一和尤翘楚更是后知后觉。廖韵之毫无一点儿特立独行的举措,按照稳定的作息和熟悉的习惯生活着,皆属日常百态,所以即便是在亲密无间的时一和尤翘楚的日日相伴下也并未从中察觉出一丝一毫令人不对劲的地方好心生怀疑。 初三时,班主任根据班级各位同学的学习情况拟定了一次又一次的座位调动,但她们三个的座位却没一次是相邻的,隔着同班同学,分散在教室的各个方位上。 时一因为是学习委员的关系,课间总免不了收交作业、登记名单、汇总成绩等工作。应届毕业生在学校领导的“精心呵护”下,其所在班级的楼层也是最高的,按其意便是远离“外界纷扰,专心备考”。时一曾想过向班主任辞去学习委员一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才更为妥当。大战前的自觉性与约束性,使得初三年段较低年级相比安静了许多,课间偶尔会传来一小部分同学在班级过道或者楼层走道里喧哗打闹的声响,但总归不敢肆意妄为。归咎其原因不外乎于此,一则是楼层太高,课间时间太短,在诺大的操场和教学楼的楼梯间来回跑动时间已过去大半,此举简直吃力不讨好,二便是多数人选择坐在座位上埋头与习题奋斗,一人如此,众人如此,稍懒散些便显得格格不入,再加之醒目的倒计时,更显得人心惶惶。哪怕你稍安分些呆在教室里与同学探讨错题,即便是装装样子在自己的座位上毫无效率的随意翻看着知识点都能聊以**。 但她的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事,事后就被丢弃了,往大些说临时辞去职务未免过于自私,往小处讲继续下去也全凭“万一呢”的私心。 不用说,林越是她所有侥幸念想的起源。 她们三个就是在如此的状态下,忙里偷闲的在教室后方的窗口旁凑在一块调整着因学习压力而紊乱的气息,大口大口的透着气,呼吸着在开敞的窗口处灌进满怀的清新,搓揉着干涩的眼睛和酸疼的脖子。 那天像无数个晴空万里的日子一样。 开端起自廖韵之状似无意的一句:“你们觉得叶承彦怎么样?” 廖韵之这么无端的一句问话,是后续她们所知晓的一切故事由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地转为顺理成章的端倪。 如若当事人没有开口半句,她们定不可能妄自从蛛丝马迹里窥探些什么。 而要到很久以后她们才领悟出话外音不过是一句无声的隔空喊话“不管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啊!”带着抵死不屈的倔强。 时一的第一反映是一脸茫然:“什么?”她是没听懂这个陌生的名字。 “叶承彦?”尤翘楚扭曲着脸,带着一脸与我无关的审视。 “谁啊?”可想而知,时一定是不认识这名同级生,她交际圈窄,整日局限于班级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缘浅,除了班级内熟识的同学和经常出现在年级光荣榜上略有耳闻的名字,其他人算是一概不知。所以廖韵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只觉得生疏,时一转向尤翘楚。 她们只是面面相觑。 随后尤翘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感慨:“啊!他啊!”时一本以为她知道些什么,紧接着是令人大失所望的,“我不熟。” 看来也不过如此。 时一只是扫兴的白了她一眼:“真是高估你了,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详情。”枉费了她的一番期待。 “不就是我们楼上那个班的嘛,好像是一个热爱篮球的男生,午饭过后从学校食堂走出来回班的路上就挺经常看到他在篮球场上的,不然便是傍晚放学时,就这么两个时段。这些我还是知道的,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没兴趣,就没去多加了解。”尤翘楚摇摇头又瘪瘪嘴,刚一脸不屑一顾的说完,就瞪大了眼睛,张嘴吃惊道,带着狰狞,“你不会吧!” 尤翘楚揣测出了廖韵之没由来的意图。 尤翘楚把一只胳膊搭在窗框上放松,微调了站姿,两腿交叉站立,更显慵懒。时一站在她的身侧,背靠着墙,静静地听。 两人嘴里是不谋而合的“啧啧啧”的咂嘴声。 她们头又往后靠了靠,让与她们面对面站着的廖韵之后退几步,然后从上到下重新审视揣摩了一遍,就好像无声的应答:“你今天没病吧!” 廖韵之被她们看的浑身不自在,泄气的斜了下眼,以示抗议。可焦点全然不在时一和尤翘楚之间,自始至终都望着窗外,慢悠悠的说一句:“干嘛啊!大惊小怪的。” 时一和尤翘楚灵光闪现,突然顿悟般的扭过头,转身趴在窗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远处的那片篮球场,热切的搜寻。她们所在楼层较高,光线强烈而晃眼,从这看过去,只能看到三两体型相差无几的男生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时一看不清楚,在好事者尤翘楚眯着眼伸长了脖子的指指点点下,算是看了个大概,只是个身形的大概。 那是廖韵之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提起自己喜欢的人。时一知道,廖韵之开口的那句问话本就不是重点,她更不在意她们的答案如何,只是略微通报好友一声。 心事有人诉,就是莫大的幸福。 自此以后,时一和尤翘楚总在廖韵之的面前以叶承彦的名义逗弄她,毫无关系的一句句再自然平常的对话,都能被尤翘楚扭曲歪解,生拉硬扯上叶承彦的名字,直到如愿的引来廖韵之一脸“你们够了啊!”的娇羞,毫无对策的无可奈何,又好气又好笑。 甚至廖韵之开始自我反省,当初告诉她们自己的心事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她们每调侃她一句,她就感叹一声“误交损友啊”,带着满腔的悔意。 但说实话,虽然她时时悔不当初告诉时一和尤翘楚这个秘密,却也只是嘴上逞强,而心里泛着一股暖意,就好似她和叶承彦的关系真在她与好友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联系更为密切,仿佛一切美好的幻想下一刻就会成真。 甚至后来,为了更近一步探求真相,看清叶承彦的真容,也为了满足时一的好心,她们三人约好在体育课后故意站在篮球场旁观望远处早已蓄谋已久的廖韵之在他的指导下打篮球。 篮球场由三块完整的活动区域并列而成,课间人来人往,她们三个站在最外沿蹲点。可偏偏较近的两块场地被低年级的占了,导致叶承彦和他的伙伴们选了最靠里面的那块场地。 “啊!怎么离这么远。”尤翘楚愤恨完,就急匆匆的拉着时一想绕着球场外圈往前走,刚迈开两步就被廖韵之截住了。 “别啊,站在这看就好了吧。”廖韵之阻止了她们,生拉硬扯的把兴致高涨的两人拉回原地。 尤翘楚甚是不满的白了廖韵之一眼,扁扁嘴,只得独自咕哝,言听计从的泄气应了一句:“哦!” 尤翘楚其实见过叶承彦的模样,她纯粹是凑份热闹,可相比之下反倒是尤翘楚更为激动。 时一是真没见过,但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楼梯口的擦肩而过,叶承彦留给她的印象并没被她植入脑中,更何况她此前是没听说过他名字的,就算留心多看了一两眼,没有准确的名字等基础信息与之匹配,也便过后就忘。 尤翘楚觉得不可思议:“不应该啊。” 但考虑到时一平日里状态,刻意嘲笑道:“算了,虽然不是很懂你走路时注意力都放在哪,但一想到就算迎面走来一个熟人,也不见得你能立马反应过来打声招呼我也就不怪你了。” 就是因为这种状况时有发生,她们才敢站在时一的立场考虑,是真的没看到,不是故意佯装的。 一开始尤翘楚不能理解她,一脸震惊的直视她的双眼:“你今天有擦亮眼睛出门吗?” 或者是“就是因为你老这样,偶像剧里男女主无意中的偶遇才没在你身上发生,好姻缘都不观顾你了!” 话末想到时一喜欢的是时常碰面的同班生林越,这个假设站不住脚跟,也就不攻自破了。 最后懒得再搭理时一了,索性直接严肃的说上一句:“你是真瞎!” “是不是那个?”时一刚说完就伸出手直直的朝着那群人里指,问着一旁的廖韵之想确认下。话落还没伸直的手不由分说的就被廖韵之硬生生地按了回去,廖韵之背对着篮球场,对着两位急得在原地跳脚:“能不能低调一点,别这么明目张胆的指来指去,被看到了怎么办。”她那过分焦急的模样惹得时一和尤翘楚一阵阵的耸肩憋笑。 “拜托,离的够远了好吗!” 就算眉飞色舞的往叶承彦的方向跑,屁颠屁颠的背影还带着克制中的少女羞涩。 廖韵之与时一和尤翘楚分开前还不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嘱咐:“别总是死盯着他看,很尴尬的好不好。” 她是真的很认真。 真的,即使过分直白的看着叶承彦也会令她尴尬到死的程度。 时一半模糊的评价了一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显然,即使她这次戴上眼镜,也不见得能看的多清晰。 但放弃对于她们来说哪是件容易的事,越是有所进展越是想要归根结底。 从此以后,她们总是在课间操结束后趁着混乱的人群乱入其中,在廖韵之的眼神示意下以适当的距离尾随其后,廖韵之时时提醒要低调,担心稍有差池便会闹得“满城风雨”。她们就这么数次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的刹那间妄图看清真面目,却屡次下来以跟不上他的步伐无疾而终,很是挫败。 “是挺不错的。”等到真正看清的时候已经是几周后的事,依旧是楼梯间的拐角处,努力终有所获。 不同桌的她们,密集的人群中,一分分的情感在阳光下蒸腾。 那段日子里,廖韵之对时一分外殷勤,总是掐着适当的时机主动走到时一桌前问她:“作业多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抱到年级办公室里?” 起先时一不知情的时候只当廖韵之是良心发现懂得心疼她,有时作业本厚、科目多、作业量大,一册一册的习题堆叠在一起,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然后一趟又一趟的抱到各科老师那,一个人送去年级办公室的确很吃力。年级办公室在她们所在班级楼层的上一层,也就是叶承彦所属的楼层。 一开始时一不懂内幕,只是觉得怪,就算当天需要收交的作业量少,廖韵之也心甘情愿且乐此不疲的跑腿。知道真相后,也就了然一笑,随她去了,也算是替她自己省事。 廖韵之是在等时机,等经过叶承彦班级门口时一次相互打着照面的巧合。 校运会持续了两天,本班安排的座位正好紧临着叶承彦所在的班级,低处前几排方便走动的位置已占去大半,时一、廖韵之和尤翘楚不得已坐在眺望台的最高处,坐定后时一才发现叶承彦与她中间就隔着一位他的同班同学。时一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旁边愁眉不展地摆弄手机的廖韵之。 “完了,我手机突然卡机了。”廖韵之一直反复敲击着手机屏幕,死命按住开关键,想重启手机,却毫无半点起色。只专注于手机屏幕的她,根本没会意到时一的讯息。 时一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重重的用手肘捅了廖韵之一下。 廖韵之见手机仍旧毫无反应,索性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让它自生自灭,想着一会应该就好了,这才有空闲回应时一。只见时一朝着她右边的方向努嘴、斜眼。她微微探头看了下才领会到,掩饰不住的惊喜。 “翘楚,你手机借我一会。” 那会时一仍旧使用着诺基亚,自是不适合拍照,而尤翘楚在有换手机的打算起时,就已盯准了触屏新机。 廖韵之高举着尤翘楚的手机“不择手段”的努力抓拍高清画面下的叶承彦,但由于位置角度的问题,就算时一有意为其让道朝后仰着身子,横隔在他们之间的还有那名叶承彦的不知趣同班生,廖韵之摆弄着手机好一会却找不到一个正好的取景点,关键是第一张的大胆偷拍还被当事人抓得正着。 由于看台位置布局不合理的问题,排班位置没整顿好,后来没多久他的班级换了场地休息,她们也坐到了较靠下的阶梯上。 赛前点名的准备工作正好在本班前的那块空地,广播里一遍遍通知提醒,体育老师拿着旷音器一次次催促讲解。准备参赛的廖韵之离开前也不忘叮嘱时一当叶承彦出现在本班前面点名处亦或是比赛过程中经过前方跑道时定要记得捕捉下镜头里的他,一声声郑重的嘱托,二话不说就把早已离席参赛的尤翘楚的手机强塞到她手里。 时一应着廖韵之的话,全程不敢有一刻分神走心,循着叶承彦的运动轨迹,配合的拍下几张出现在镜头中的叶承彦。 那么努力的当一名好的拍摄者的廖韵之,除去模糊不清,毁得不行的照片,最后也仅收获了两张像样的侧脸照。 虽然时一不知道如今那两张来之不易的照片被她怎么处理了,些许已经删了,但那一刻时一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认真记录下了一个性格开朗阳光的女孩为满足爱情的私欲而想在他面前将心怀鬼胎的自己展现得更自然一些的笨拙模样。 时一想起廖韵之曾用及其陶醉的神情形容着那天早晨上学途中忽逢大雨,躲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门口避雨,犹豫着该不该一鼓作气冲向班上,而意料之外的是叶承彦正好撑着伞从另一条来校的路上看见了她,拍了下肩膀以示招呼,然后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主动邀请同撑一把伞的绅士风度。时一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家伙内心的窃喜,以至于廖韵之后来跟她慢条斯理的描绘他们是如何穿过校园的林荫道,她又是如何在行走中无意的碰撞着他的手臂,难掩娇羞的少女心在雨天里顿时已如艳阳高照,散发着光和热。 廖韵之无论何时何地神采奕奕的朝向叶承彦所处方向,才是最为真挚、显露于色的喜欢。 雨天那天当晚她就发了一条说说“一把伞,肩并肩”后面还连带着笑脸和掌声的表情。 时一和尤翘楚一阵调侃:“就不怕他看见?” 后来廖韵之犹豫再三,觉得的确太露骨和矫情了,趁着当事人没刷空间状态前赶忙删除。 但不论怎样,存在与否,都是一块印记。 小题大做皆因情起。 30 高二的开学第一天,时一刚从楼里拐出来,就看见不远处小区门口林越推着一辆崭新的山地自行车等在那。 林越撑着车把手,单腿踩着地,时一慢慢走近。 林越看见来人,先是主动的打声招呼:“早啊。” “早。”时一也回以同样的笑意。 还不等时一问,他就以迫不及待的向她展示:“我让我爸给我新买的自行车。” “挺好看的。”时一仔细打量了下整体车身构造,挺好的,“就是这后座……是后来加上的吧。”显然,与整体男式自行车酷炫的画风有些不搭。 “恩,我想着可能需要,就让老板帮我多加了个后座。” 时一点点头。 然后相顾无言。 “你要不要……坐上来试试?”林越问得小心翼翼。 时一倒一反常态答应得很爽快:“好啊。” 令林越微微吃惊:“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呢。” “那……要不你先骑去学校,我慢慢走着去也行。”时一顺势绕起了小心思,半玩笑半认真。 “别别别,我载你。”林越突的慌乱。 林越将车身偏过去些,好让时一更容易侧身坐上后座,时一微微挪动了下,调整了个舒适的点,林越敏锐地看出刚坐定的她无处安放的手:“你抓着我衣服吧,我会慢点骑。” 时一泛着微小的紧张,两手轻轻的拽着林越校服的两角。 “你真不怕自己掉下去啊。”林越低头看了眼被攥着毫无感觉的小衣角,时一仿若只是象征性的抓着两端小得可怜的布料。 “喏。”林越只得哭笑不得的主动拉着时一的手,让她好好抓紧些。 这些触碰从未有过的亲昵,却像日日习得的自然。 时一觉得是自己别扭了,这样不好。 “你别嫌我重就好。”她听话的任他摆弄着自己手心里紧抓的他衣角的布料面积。 等弄好这些,林越才放心的摆正车身,目视前方自信地朝学校的既定路线骑去。 “你等我很久了吗?”时一侧身并着的双腿随着车身微晃,她在后座上看着熟悉的街景试探性问着把控车头的少年。 “你怎么就知道我在等你啊?”林越怕时一听不清,回答时微侧着头,少年昂扬的强调从前头传来。 时一虽在心里咕哝着不然还有谁,但还是一时被问懵了,为自己擅作主张的带入噎得神色慌乱:“不是……我是说……” 林越没等她圆回去:“也没多久吧。” 顿了顿又说:“我想着一早就能见到你,就开心了好久。” 林越刚放暑假时便让他爸买了辆自行车给他,那时离开学还有两个月之久,他却对着崭新的车和新安的后座翘首以盼了一整个假期。这些暗戳戳的喜欢,他想一点一滴的表达,缓缓渗入到时一的内心。 他不知道她能不能完全接收到这些话里话外的情感,但他光是如此便整个人充盈着兴奋因子。 时一在心里默默回答了一句:我也是。 她拉着林越衣角的手抓得更紧了些。 林越最近真的很喜欢抢答,生怕所思所想被拦截在时一几欲说完的话下。 他第一次觉得暑假两个月有点长,他本想拉上何佑禹、尤翘楚和廖韵之好叫上时一一块随便出门去哪玩玩都好,结果却不巧放假没多久时一就和爸妈回老家呆了大半个暑假,好不容易等她回来,林越又想着借由暑假作业见个面,却又正好被总是临时抱佛脚抄抄写写的尤翘楚预订走了,时一本想说要不让林越拿些老师不怎么细查的作业来,帮他写点,进度快些,林越又推推拖拖地说着没事,可以向别人借,他也本只想让时一把作业留自己这,这样一来一回也能见上几面。他这个暑假也没干什么,补习之余偶尔拉上何佑禹找块场地踢踢球,也释放释放何佑禹高三的压力,剩下的大多百无聊赖的时间里多半做题,暑假的前半段他就已做得差不多了,所以当时一提议要不作业拿来帮他做点时,他生怕被拆穿,再怎样,满满当当填写好的暑假作业和自己的借口不一致怎么说得通。 所以这个暑假也就这么干巴巴的过去了。 时一不知道此时该回应什么,才不尴尬不暧昧。 林越又说:“以后我载你上下学吧。” 高一时,时一不想显得太过刻意,偶有几次写作业至清校等来从球场回班拿包的林越,偶有几次班级值日林越主动帮忙说放学一块儿走,她也日渐习惯她刚收拾好包准备起身,林越就隔着座位叫住她,让她等等自己,一题就好。 就好似他总担心她会跑了不等他一样。 时一有时候包收拾的慢,再三在脑内确认一遍今晚的作业清单,该带哪些回去;林越有时包整理得飞快,见时一收拾得差不多了,抓准时机再一齐朝后门走去。 “不知道会不会拖堂。”沉默良久,林越显些以为她不会再回答他了。 “没事,我在校门口等你。”林越赶忙回答,急于打消时一这些对他来说不是事儿的顾虑。 时一考虑了一会,还是觉得不太好:“其实也不远……” 林越听这话,就知道时一想说什么,立马堵住她的话:“就这么定了啊,说好了,你别放我鸽子。” 现在不是远不远的事,是他想载她一起上下学。几乎就差一句跟我走吧。 已经进入学校路段,林越车速平稳,穿梭在或眼熟或陌生的统一着装的人流里。 时一不再拒绝,这天早晨的风很轻,少年结实的背触手可及。 在离校门口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 “要不就在这停下吧。”人流量越发密集,已掠过几张熟悉的面孔,瞳孔里一致放射着惊的情绪,她实在不好意思就这么安然地坐在林越的后座然后在校门口淡然的停下,“走一小段。” 尤翘楚挽着廖韵之的手腕走在路的右侧,见他们从身边骑过去,时一背着身对她们,面朝车身左侧,尤翘楚不管不顾的就在后头大喊:“你们俩!” 很顺利的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其实以学校为中心圈个圆一男一女同骑一辆车还是挺扎眼的。 时一听见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就转头朝后看去,林越也很快理解了时一意思。 “好吧。”他其实不介意,但也听话的缓缓在路边停好。 他本也想从车上下来,推车陪着时一一块儿走一小段路,时一见势立马阻止:“要不你先去学校地下停车场停车吧,我等会翘楚和韵之,一会停车场口见。” 林越转头朝后看了下,尤翘楚她们见他们在前面停车正不紧不慢的踱过来,尤翘楚朝林越招了招手,林越也挥挥手回应。 “也好。”然后他脚放回踩踏板先骑向学校。 时一回头看了眼尤翘楚和廖韵之怎么还没跟上,就见她们小跑到时一身边。 “很大胆嘛。”尤翘楚把手勾上时一的肩,笑得不怀好意。 “想什么呢!”时一已预知到尤翘楚肯定会调侃一番。 “开学第一天,暗恋对象载着上学,幸福爆棚!”尤翘楚表情浮夸,又忍不住八卦,“你们不会是经过一个暑假已经在一起了吧!” 时一真是白眼翻上天了。 “别说我没提醒你啊,”尤翘楚突然凑近,悄悄地说,“开学这两三天,教导主任执勤呢,专抓你们这些早恋的!” “哪跟哪啊。” “那你这进度有点慢啊,”看时一这表情,好吧,她想早了,尤翘楚瘪着嘴摇了摇头,“你这样不行啊,你和林越这剧龟速更新得我想弃剧了。” 时一只是回以一声生硬的“哦”字。 时一她们走到时,林越已经停好车等在那儿了。 尤翘楚眨巴着眼,竭力表现出不遮掩的暧昧,生怕在场的某人不知道她话里有话,拍拍他的肩:“新车不错嘛。”就像在夸一句小伙子不错嘛,有两下子。 新的分班通知前两天就出来了,尤翘楚和林越同在理科重点班,时一和廖韵之同在文科重点班,这个结果时一很满意的,虽说文科重点班不乏几个之前高一班级里的同学,可现在总算有个知心的好友一起。 文科统一在二楼,理科班分布在三四楼两层。 时一的教室正好在楼梯口旁,尤翘楚说了声:“中午记得一块吃饭啊。” 廖韵之嫌她碎碎念:“记得记得,哪次不是一起吃的?” 尤翘楚嘿嘿傻笑两声:“你俩就好好呆班里,等我下楼找你们。” 然后时一和廖韵之就进班了,林越和尤翘楚就继续往四楼走。 “你们俩真的是磨磨唧唧的。”尤翘楚没头没尾的来这么一句。 林越没听清,尤翘楚心想算了:“没什么。” 江则跟时一一个班,时一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她没心理准备的是,新班主任主张男女同桌,其实文科班的男生本就不多,男女三比七比例,却又正好安排她和江则一桌,但也挺好的,总比别人来得熟悉,而且有一个段一当同桌,是再求之不得的了。 廖韵之是时一的前桌,平时课间总会转过身来找时一聊天,倒也不算是聊天,学习上的难题她更习惯和时一探讨,偶尔穿插些日常。自从和江则同桌后,时一渐渐习惯性的依赖江则,江则有时写题写得差不多了,会稍稍停笔休息会,看看窗外的绿色,又看看身边埋头苦算无果的时一。 林越那次对时一说,四年同班同学,却没机会成为同桌,他会觉得可惜。 江则时时在想,最起码在这件事上他是幸运的。 高中的数学课越学越宛若天,老唐负责文理重点班的教学。 那天的课讲评练习卷,很多常见的题型老唐省去了板,而只是简单口述了下大致解题过程,可就连复杂些的大题板也开始偷工减料了,不论什么题型在老唐讲来都是三下五除二的事,“这题不应该啊”。 时一倒也想像他说的这般的信手拈来。 老唐讲题前都会先问一遍学生,哪些题是大家普遍觉得有难度的,他会在自己的那份做上标记,然后就专挑这几题讲,其他基本没什么大问题的就留给同学们自己课后相互问了。 “选择第六题听懂了吗?” 班级一片静默。 “好,那接下来第九题是吧。” 这种情景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这节数学课,时一始终处于信息处理滞后的状态,她刚消化完老唐的上一题,下一题已经讲得差不多了,无奈只能先搁一搁,继续跟上后一题了,她就这么跳一题跳一题的听着这堂慢半拍的课。 江则突然传过来一张小纸条。 “下课我教你。” “好。” 时一按照折痕的纹路折好传回去。 “时一,数学倒二大题你听懂了吗?老师讲完我又算了几遍,总觉得还是哪里怪怪的。”廖韵之满面愁容地转过身,怕影响同学自习,小小声地说。 江则眼底无以名状的柔色,撞入了廖韵之眼中。 时一气馁,无奈地摇了摇头。 时一只需稍一摇头,江则就搁下笔,拿过草稿纸,开始讲题。 廖韵之有段时间发觉,江则最帅的时候莫过于此。 廖韵之经常性转向后桌,频频看到的画面是:时一和江则凑近,攻克着同一张的练习卷,还有……江则专注的看着时一解题。 江则耐心的一步步讲解解题思路,然后中途顿一顿,问时一这个部分是否听懂,他渐渐领悟到时一给出的反应所包含的信息,她若点头,他便继续往下讲,她若闷声不吭不表态,他便重新再梳理一遍刚刚的步骤,直到她完全理解。 他永远按着她的步调走,永远照顾她的情绪,永远不厌其烦的一遍遍为她讲解其实本相差无几的题型,可再碰到时它稍一转换下方式还是轻而易举把时一难住了。 然后廖韵之就又默默转了回去,此情此景,她都不忍心打扰。 一开始廖韵之以为江则是在一旁默不作声地“辅导”时一,好及时纠正,但久了,她发现其实更多的时候他在看时一,只是看她。 江则依旧是班长,副班长另有他人,时一没再参加竞选,比她优秀的人比比皆是,阴差阳错的副班长还是算了吧。 江则更多的时候提供给她的是无需多言的帮助。时一真的很感谢他的存在,就好似他存在本身便是为她排忧解难。 她一直不愿意麻烦江则,却又处处需要麻烦他。 时一通常第三节课课间,水杯见底,江则正好也喝完了,询问过后便拿起她空空的水杯,又很体贴地问廖韵之:“要不要也帮你一块装水?” “谢谢啦。”廖韵之递给他。 后来竟固定如此,江则就这么心甘情愿的成为了她们日复一日的“打水小弟”,在第三节课课间拎着三人份的水杯走出教室后门。 时间久了,时一就真的很不好意思了,明明同时需要装水的是三个人,却总是江则一人跑腿,其实准确来说是她一个人,廖韵之还只是偶尔几次的顺带。 江则只满不在乎地说顺便而已。 两三周后,时一想了想:“我们轮着来吧,一人一周。” 江则忍俊不禁:“那就一起吧。” 最后从江则帮时一变成了两人一起,在固定的时间点下楼装水。 同桌后的他们,“正好”、“顺便”是时一时常从江则嘴里听到的词。 “江则,你有空吗?”时一习惯性问题前礼貌地问一句。 “有。哪题不会?”江则立马停止刷题。 “要我帮你打水吗?我正好要去。” 江则的“正好”总能踩在时一刚喝完水没多久的当口。后来,即便时一暂时不在座位,江则也很自然的拿过她的空杯,不正好、不顺便,可她回来时,桌上已是满满一杯温水。 江则对时一永远有空、永远正好。 在时一对江则保留的高一印象中,他是不怎么吃零食的,偶有几次往学校的小卖部跑,也只是因为体育课当天忘带水杯买瓶矿泉水而已。 可文理分班后,时一开始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当他在午休时拆开某包薯片,两人慢动作播放般咀嚼;当他在电脑课上悄悄塞给她一颗糖,各自躲在显示屏后面双唇紧闭;他们分享着同一罐益达,融入寂静无声的自习中…… 某个课间,时一和廖韵之勾着手结伴去厕所。 廖韵之试探性地问出口,尽可能是当做无数个不经意间的琐碎日常:“时一,你觉得江则怎样?” “他很好啊。”时一几乎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廖韵之犹豫着该怎么继续下去。 “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初中遇见林越的那三年,你会不会喜欢江则?”廖韵之细细观察着时一的面部变化。 时一沉默了一会:“他真的很好。” 除了“很好”她再也想不出更为贴切的形容词。 “哪个女生不喜欢。”时一隔了一会又说。 廖韵之也不可否认,江则的好令人难以抗拒。 “包括你吗?” 也许、大概、可能……会吧。 而事实是她喜欢林越,心知肚明。 “如果,就可能包括;但现在,不包括。” 在大家哗啦啦下楼去操场升旗的周一大课间,林越慵慵懒懒的跟在时一后头,假意漫不经心问出一句:“学习还顺利吧。” “恩……还算是。” “恩。”林越怅然若失。 时一手里攥着张演讲稿,边慢慢地走边碎碎念过稿子,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被班主任钦点成这周一国旗下讲话的班级代表。 每周周一的升旗仪式后,先是学校领导讲话,然后是各班轮流派学生代表发言,最后是教导主任点评上周的德育工作,而这周正好轮到时一班级。 稿子反复修修改改了一周,昨晚也顺了好几遍,时一想着尽量能做到半脱稿,可她还是抵不住紧张。 “我先去趟厕所,你们先走吧。”时一手心沁着汗。 刚才那节课,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会在全校师生注视下上台演讲的事,有时看着黑板上“唰唰唰”的板,脑子却突然放空好久,临下课前还灌了好几次水,越喝越渴。 廖韵之:“按准备的来就好了。” 尤翘楚:“放轻松,放轻松。” 时一点点头,拿着稿子就往公共厕所的方向走,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林越不吭声的跟在后面,看着时一哧溜一下就进了女厕。 “要不要我帮你拿着稿子啊。”时一刚进去,林越就站在厕所门口对着女厕的入口问。 无人应答,过了几秒就见时一折出来,把两张被她捏得边角微皱的稿子塞他手里,又灰溜溜的进去。 时一全程没怎么抬头看他,林越竟忍不住被她兀自紧张的可爱模样逗笑了,纸张还留有时一掌心的余温。 时一出来,径直走向林越:“谢谢。”拿过自己的讲稿。 她没想到林越竟跟来了。 “别紧张。”林越语露关怀。 “我没紧张。”时一嘴硬。 可她下意识深吸口气的细微举动出卖了她。 林越跟在一旁强忍笑意,觉得这样不太好,硬是克制了自己。 时一又“咻”的一下瘪了下去:“林越,我有点太紧张了,怎么办。”内心里的自己已经急得直跺脚了。 她也知道她太紧张了,可她越知道越想镇定,越做不到。 “你只需要看着我就好了。”时一湿漉漉的目光更加水灵,林越的心也忽地被击中,某块地方柔软的塌陷下去。 他喜欢时一内心的坦诚,手足无措的求助于他,真真切切地问他一句怎么办,他会真实的觉得他才是那个被她真正依靠的人。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他没多想,就做了这个粉红的举动。 时一怔在原地。紧张感瞬间被羞涩取而代之。 动作完了,林越才慢慢涌上一丝延迟的难为情。 人群一致朝操场涌动,时一手中的讲稿被她攥得更紧,两人局促不安的呆在厕所门口看这看那就是不敢看对方。 “下周轮到我了,”林越看向别处,“换你安慰我……”说得小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1 最快更新初恋终有晴最新章节! 18 当六点半的闹钟响起,时一拖拖拉拉的起床,无精打采地做着一系列与往常无异的出门准备,睡眼惺忪的她就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怕是熬不过今早的课了。 爸妈还没回来,没有人为她准备早餐,整理好一切,空腹出门。 时一准备去学校附近的早餐店解决早饭问题。此前一直听说有家由一对老夫妻经营的备受好评的老店,可她一直没去过。 她简单点了一碗现磨豆浆、一颗茶叶蛋、一个油条和一个馒头。她来的早,空位较多,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面朝店门口。 江则进来的时候,她正用手里的勺子搅动着那碗刚煮好的热豆浆为它散热,江则一进门就惊的发现了她,自然地走过去,坐到她的对面。 她舀起一勺豆浆,放嘴边吹了两下,小心谨慎的喝着,深怕被烫到,正好对上了江则的视线。 “你今天怎么也来这吃早餐了?”江则有种久逢知己的喜出望外。 “我爸妈有事回老家了一趟,今天中午才回来,没人给我煮早饭。”时一左手握着那块馒头,右手一条条撕下塞入嘴里咀嚼。 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奶奶端来了江则刚点的一笼蒸饺和小煎包。 时一其实一大早不太喜欢吃肉包类油腻腻的东西,腻的流油,还担心一不小心沾得满嘴都是。但是此刻她看到摆在江则面前刚出炉的金灿灿的煎包,不自觉的吸引了去。 “要吃吗?”江则倒是显得十分热情,似是看穿了她,把那盘煎包往时一这推过来了点。 “好吃吗?”时一犹豫了一下该不该接受江则的好意,但光是看着就已垂帘欲滴,形式性的装腔作势一句。 “这家煎包不错,你试试吧。”再加上江则的劝诱。 “谢谢。”时一动筷夹起一个细嚼慢咽,是真的好吃,好吃到无以言状,说不出话来,眼前一亮得直称赞,“很好吃,你早上经常点这个当早餐吗?” “没有,这家店的各式早点我轮换着吃才不腻。” 江则大方地想继续与她分享那一笼的蒸饺和煎包,她摆手拒绝了,指了指被她抛弃一旁的那半块没啃完的馒头。时一吃完一个煎包的时候就已经很满足了,美食点到为止即可,她自以为还没和江则好到随时随地都毫不客气的地步。 “期中考复习的怎样了。”江则端着豆浆大口喝。 “暂时还没,不过这周也要开始着手准备了。”时一把油条沾着豆浆吃,泡软后夹起,这是从她爸那影响来的习惯。 她又拿起那颗套在透明塑料袋里的茶叶蛋,在桌上滚了一下,外壳变得更碎些,她把它放在桌上,隔着塑料袋,左手指尖小面积的摁着蛋,右手再一点一点把碎壳剥下来,刚接触蛋的指腹没多久又烫得缩回,一来二去不过才剥了三分之一的壳。 江则看不下去,主动帮忙,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一个光溜溜的蛋展示在她面前。 时一说着谢谢,又不由自主的试探道:“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她对自我的设定远比这个高,最起码在这些微不足道的生活小事上不足以沦落到不能自理的地步。 江则好笑道:“宋因冉次次缠着让林越帮忙抱作业,我只是顺手帮你剥个茶叶蛋而已,怎么就矫情了。” 她怎么就矫情了,她在感情上的扭捏作态和斤斤计较远比这来得猛烈。 时一不好回话,更无从反驳。 她被一整颗蛋黄噎着,猛灌了两口豆浆,对宋因冉的情况不予置评。 “学校图馆里的自习室中午人多吗?”时一还是选择换个话题讲,关注眼下的事比较实际。 学校期中考时间安排在下下周三到周五,九门学科。时一打算把中午的时间利用起来,泡在自习室里抓紧复习,高中学习是真的紧张,她已深有体会,半个学期过去,数学必修一已经彻底教完了,老唐还刻不容缓的往下教第二本。从上周开始他就洋洋洒洒的发了好几套练习卷,意在学生自主,他如此吝啬时间的一个人能暂停课程进度,挪出两三节课为学生集中讲解习题里大家的通病算是最大的仁慈。老唐按着课程进度,一板一眼的照着教材授课,不时穿插些经典例题解析。他自是什么苦口婆心的话都不用说,一下课就被同学里里外外团团围住,一个个拿着练习卷请教他,周围的人不管自己起初是否要问同一道题,也都认认真真的拿笔记。 大家的求知欲如饿狼扑食,这就是老唐如此心安理得的马不停蹄的往下教授新的知识点的主要原因。 “换作平时的话找个位子坐不难,但是最近期中考,大家都一致的选择呆在自习室里复习,我也不敢保证能有空位,如果吃完午饭早点去占位的话,还是能捷足先登的。”江则一本正经地替时一分析道。 时一不吱声,思考对策,江则说的对,跟她有同一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除了争分夺秒,别无选择。 突然一声怪里怪气的男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呦,这么巧啊,正副班长在这一块儿吃早饭呢。” 江则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是同班一个好事的男生。 江则先是问了时一一句:“吃完了吗?” “恩,走吧。”时一抽了两张纸巾擦擦嘴,背起包和江则一起走出去。 “说吧,什么时候的事。”那名男生用手肘捅了捅江则胸口,笑得奸诈,眉眼轻佻的暗笑道。 “你小子脑袋里装什么呢!”江则拍了下他的后背,余光偷偷瞄了一眼时一,嘴角抑制不住勾着笑。 那个男生疑神疑鬼的在时一和江则之间来回比划:“少忽悠人了。”后微微凑上前去用鼻子有样学样的嗅了两下,“我闻到了一股奸情。” 时一不发一语的站在旁边,胸怀坦荡。 江则张张嘴还未吐出一个字,又被那个男生堵了回去:“别急着狡辩。”一把勾住了江则的脖子,嘴巴凑近江则的耳朵,耳语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 但其实并没刻意掩盖音量,时一就站在那听着他一个人自编自导一整出戏,像是马上要完成什么大事,拍着胸脯向江则保证。 情绪丰沛,情感饱满,那人暧昧的眼神周旋在他们之间,时一从中读取到的信息是,你不用说,我都懂。自以为特仗义的保守着何种惊天大秘密。 她全当是与她无关的玩笑话。 她其实很想说一句,你真的想多了。 但又怕越是极力为自己辩解,那人越是紧揪着不放,没完没了的从字眼中曲解她的本意。 在索然无味的学习中探求点同学间的八卦消遣,她不是不懂得这种人的存在趣味。 不出所料,早上的四节课,时一都是浑浑噩噩的熬过,眼皮困的直打架,意念根本战胜不了睡意,困到她时时担心自己上课中途随时都可能没有把控住度就一股脑的趴到桌子上昏睡过去。 她之前看过其他同学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模样,千百怪,敌不过睡意,又强撑着自己看黑板,眼皮一睁一合的翻着白眼,头一点一点的窘态,然后惊醒,老师没发现,又自我放任,她就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垂下去的头幅度越来越大,最后终于缴械投降,贴向了桌面。 尤翘楚就是个例子,她在初中英语课上就没少睡过,得益于她当时的位子正好靠着面墙,就开始肆无忌惮的时常在课堂上摆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然后几乎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倚靠着那面墙,稍有点精神就在那转笔,一晃神就半睁半眯着眼,右手无力的握着笔杆。时一永远也忘不掉初三那会的英语课堂对于尤翘楚来说格外难熬,她实属惯犯,Miss Huang经常会上课中途停下很认真的盯着她,用愤怒无比的音调喊着她的英文名,她以被惊醒的状态踌躇了一会后才慢悠悠的站起来。据她的经验之谈,为了表现自己没有偷偷睡觉,不能被惊吓的太明显立马站起,缓慢的起来是为了体现自己有在思考Miss Huang的问题,这样才显得正常一点,可事实是她所有的自以为是的掩饰都是无用功。当然时一和廖韵之一直无法理解她的思考境界,一直都是,直到现在。而很长一段时间大家耳边挥之不去的是Miss Huang叫着尤翘楚英文名那极具震撼力的嗓音。 不过她所有的欲盖弥彰在旁人眼中都是漏洞百出。 为了防止此类太过张扬的情况发生而引起老师注意,时一单手撑着沉重的头,一来生怕脖子一歪,手都托不住,二是头枕着手微低,假意看状,制造认真听课的假象。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沦落到和尤翘楚一样的处境。 她知道在气氛紧张的课堂上所有的遮掩都太假,但这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她记笔记的手写写停停,课堂笔记也断断续续,落在纸面上的笔尖,很久才提起,在纸面上留下了不少深深浅浅晕开的黑点,甚至一个不注意笔尖就不客气的在卷面上划了条痕迹。 陈桠楠中途用手肘碰了碰她支着的手臂两三次,示意她清醒点,注意些老师飘忽不定的视线,时一感激陈桠楠为她打掩护,让她有惊无险的平安度过一节又一节的课。 老师一说下课,她的意志力彻底土崩瓦解,不管不顾的倒头就贴向桌面。 陈桠楠不忍好问她:“你昨晚干嘛去了,难得见你困成这样,复习太晚?” 时一前额枕着手臂,趴在桌面,闷声闷气的回了句:“周末时间太紧,出去玩了趟,晚上回家才赶的作业,又正好失眠。” 期中复习的那段时间里,时一中午基本上算是都和江则一块呆在学校自习室。 大致流程是中午放学铃响,江则到她座位旁等她,一块去学校附近某家店草草吃完午饭,再一道去自习室复习。 时一其实并没约江则让他陪着自己,可期中考充当彼此暂时的学习伴侣也不失为一种良策,江则主动走上前,她也没拒绝,换作平时时一更喜欢一个人呆着,以便全神贯注的投入,复习这类事,三五成群的结伴难免会演变成另一种消遣,她又考虑到万一自己有些难题还可以请教江则,况且江则也自有复习计划,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他自有分寸,他懂得克制与专注,学习上的事,她自是放心他的。 一男一女频繁成双行动,再稀疏平常的一举一动都在有心人眼中变了味,但平心而论,他们并没支开人群,如此又反倒引来无关人士接二连三的别有深意。 但凡他们两人一凑一块被熟人撞见,那些人就会暗戳戳旁边人,或扯着对方的衣袖口,一齐用暧昧不清的笑意以示招呼。 时一自知那段时间里她和江则走得近些,空余的时间里他们都呆在一块探讨学习,她自问问心无愧,可也抵挡不住他人的流言蜚语。她本想对这些有的没的置之不理,可和他们同样在自习室里复习的本班同学也不少,各种别样的想法一时之间在好事者那传开了,她扰得她做不到心无旁骛地学习,她一边告诉自己专注在眼前的事情上,一边耳朵又不听使唤的凑上去瓜分一羹他们的谈话内容,学习效率也算不上多高。 江则置若罔闻,她也无心搭理别人,任凭天花乱坠的措辞。 最后越演越烈,成为了班内不为人道却心知肚明的某种暗语。 只要提到时一和江则两者中的某一方,大家就会不约而同的自动牵扯到另一方。 生物课上老师提问时一,赶巧前一秒她神游被逮了个正着,没注意听讲而致使答案零碎,尴尬得支吾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江则适时主动举手救场,引来全班一阵哗然和唏嘘,老师不解其意,扳着脸敲桌让他们安静点这才好听清同学的发言,他们才暂时闭了嘴,但时一的眼角余光中满是他们不合时宜的偷笑,甚至于还留有绵延不绝的拖着尾音的一声“哦~”。 后来更夸张,不论是数学老师找一男一女上台板解题思路,还是语文老师偶尔要求的现场课文朗读,此类种种本应均等的“表现机会”硬生生的把她和江则捆绑成似是超市陈列在货架上的某种套装组合亦或是促销日的优惠赠送小样般强扯为一块兜售。 这种欢脱热闹的课堂氛围,他们屡试不爽,只要老师一准备点名,他们就异口同声的“举荐”时一和江则,老师不明所以的顺应群众呼声,他们只得服从指令,此举既间接性保全了他们被抽中的可能性而暂且幸免于难,又满足了他们拉帮结派地看热闹不嫌事大。 十六七岁的青春,满是不究其因的附和,时一告诉自己,她不能表现的比他们还在意,这是她所能自我捍卫的最坚定立场。 考前的那周三晚林越发消息来问她:“你最近中午没回家?”。 “恩,在学校自习室复习。”她隐约的不安。 她可以说算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怎么和林越说过话,如果时间界定在初中,那是再习以为常不过的状况,不值得她深究,但自他们机缘巧合又成为同班同学再加之又因某种特殊原因同住一小区,或多或少的交流时断时续,但好在还有隔三差五的三言两语成为时一没由来的安慰——他们其实关系还是不错的。可自从她一头扎进到期中复习后,时一偶尔从题海中挣脱扳着手指细数他们有多少天没说过话了,确切点应该就是从凌晨的KFC后算起至此刻。 她会在上学途中想林越到底出门没,然后放慢脚步等他跟上来;她会在面对无果的解题思路时想如果换作是林越应该很快就能计算出结果,然后等着他发来手机消息问她今晚作业;她会在入睡前一次次刷新动态和列表栏想他这个点到底睡没,然后手机提示音调大放置枕边入睡…… 这些似是每日的必修课,都容她反复斟酌。 后来,这些日子里,他们没怎么交流接触过的日子里,她又为自己增添了一项,她想,林越是怎么想她和江则的,在班级沸沸扬扬的起哄声里。 林越发了个“哦”,然后很久没回话,久到她还以为就这么结束了话题,她静静地等着对话框里重新跳出一条他的消息,像班上其他同学那般八卦的来问上一句你和江则是不是在一起了。 她甚至为此设想过,如果林越真来问自己,她要怎样字斟句酌的整理合适的措辞,不着痕迹的使其信服她和江则没什么,如何拿捏出一副置身事外般轻描淡写的语气。 可林越什么都没问,只是一句普通的鼓励:“好好复习吧。” “恩。” 她是真没什么特别到容自己较真的。时一想。 林越后面是真的没再回话。 时一当时在桌前复习物理,看着习题册里的接二连三的题目无从下手,来回翻看答案解析也毫无头绪,她挠着垂散的头发稍显不耐。这么久以来,她终于尝到了即使密密麻麻的答案摊在你的面前,无从驾驭的虚弱感袭来,又不得不面对,一题题耐着性子硬逼着自己专注其中。 初中时,班上有三两个不学好的男生,整日吊儿郎当混日子,门门学科不及格,即便中考倒计时的步步紧逼,他们满脸是听天由命任人宰割的不在意。时一作为学习委员,积极履行本职工作,他们自然成了她收交作业的重点监督对象,老师又秉着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的信念,带动他们的学习热情可想而知落在了她的头上,但这其实对于她来说是个难题。 纵使她有心助他们一臂之力,可对方自甘堕落,她也无计可施。 她印象中最深是一个叫唐林的男生,他虽时常和另外两个不学无术的同学厮混在一块,可相比较之下,他算是一个蛮有上进心的男生,就是空有一腔好好学习的热枕,成绩却仍旧毫无起色的那种上进。 唐林是那些次次考试,次次挂科的同学里唯一紧张过分数的,在倒计时从三位数掉到两位数的时候。 有次老师把数学测试卷发下来讲评,课后时一本要向他收交前一晚的英语作业,他扭曲着一张脸把卷子摊在时一面前问她:“你听懂了吗?” “哪题?”时一看着他填满整张卷子空白处的红笔字。 “就是课上讲的那些。” “马马虎虎吧。”时一这么说只是为自己留有一定余地,她也不敢保证课上听懂的习题,课后自己掩上答案笔记重新演算一遍还能像听讲时一样顺畅。 “这题老师是怎样简便运算的?”唐林指着其中一题。 时一暂时搁下手上收到一半的作业本,打开他的数学,翻到与本题所考察的知识点有关的那一页,用自己所理解的方式相互结合着讲着解题思路。 “听懂了吗?”末了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唐林静静的注视着那道题,把课上的板笔记和时一草稿上的解题步骤对照着来回看,是真的在认真思考。时一看穿了他许是没听懂,委婉的说,“我可能讲太快了,我自己也不确定算不算简便,可能我理解起来还是和老师讲的方法有点出路的。” 这时旁边路过一个平时成绩中等偏上的男生,探头往唐林卷子看了一眼,自我感觉甚是良好的说:“这题不是很简单吗?套用下那个公式,再转换下,结果不就出来了。” 唐林只是尴尬的笑笑,让时一先去忙,如果改天有不懂的题目再去问她。 后来的那段时间,大家各自忙碌学习,无暇顾及其他,就算被别人请教也是如这般草草总结性的说下大致思路,根本无法耐着性子一步一步随着对方的理解程度解析那繁琐的过程,在信手拈来的题型前胸有成竹,转眼又狼狈的紧抠那一两分看似不起眼却攸关命运的小细节。 那时的她还不懂,她跟正巧路过,随意瞟了一眼别人那满满当当红笔痕迹卷面的男生的区别就在于,她没把心中那句不负责任的话——“这题不是挺简单的吗?”脱口而出。 现在是晚上近十一点,她次次卡在各类习题上,毫无进展,做不完一套完整的练习卷,这和初中时驾轻就熟的在各科题海里畅游的她不一样。 这次换作是她对自己说,这题不是挺简单的吗?可怎么就不会呢? 是啊,怎么就不会呢?她苦恼着。 时一终于切身体会到唐林的处境,感同身受。 那次之后,唐林再也没问过她任一题的解题思路,而是独自面对着各式各样层出不穷的习题钻着牛角尖。她有时上课不经意间偏头就能看到教室一角专心致志记板的唐林,偶尔老师交代的例行检查的错题修正情况,无一例外的都能看到唐林清一色的红字。可唐林的上进心并没为他带来良好的收益,中考前的市质检并无多少起色,漏洞太多,磕磕绊绊需要填补的坑比比皆是,中考成绩也并没出现什么所谓的迹。 那刺目的大片红留给她的是挥之不去的陌路人。 10 军训结束后,离九月一号正式开学的日子还有两三天,对于时一来说宜宅在家中调养休息。 不出所料,一到家,迎来的是她爸妈毫不夸张的一句:“真是黑了一圈呢。”扳着她的身子左瞧瞧右看看。 “能不黑吗,这大热天的。”她提着行李往自己卧室里走,边走边一件件卸下手里的东西,“戴着帽子在树荫下训练已经很知足了。” 她一个人提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挤公交到家着实不易,熬过了烈日下的军训,差点没昏厥在汗臭逼人的车厢内。 当下唯一想做的就是舒舒服服地洗完澡,浸在冷气充足的空调房内,裹着厚度适宜的空调被美美地睡上一觉。 手机搁放在枕边,睡意朦胧中不知厌烦地震动,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大到吓得她一个激灵,尚存的一丝清醒,竭力睁大仍带着倦意的厚重眼皮,朝着声源摸索而去。 屏幕光线刺痛了她,眯着眼,陌生号码? “喂?”时一半梦半醒,勉强地问了声,带着困意,开口出声后是略带沙哑的音色,又认真地咳了两下,调整着嗓音。 “你刚睡醒?”对方小心谨慎地试探,听在时一耳中的话音一下子柔了起来。 “恩……没,我也差不多该醒了。”是江则,她听出来了。 当时她只记得把联系方式告诉对方,事后自己反而忘了存。时一条件反射性的如实回答,又善解人意的怕江则多虑以为是他吵醒了自己。 “怎么了吗?” “我中午时发QQ消息给你,见你不在线没回,想着一会上线应该就能看见,可仍没看到你的回复,就想着要不打个电话试试。” “哦,抱歉,我今天到家后就在床上昏睡过去了,帐号一直没登录,所以暂时还没看,我一会就上线。”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班级同学的电子档录入整理,我中午已经弄好一大半了,你只要检查核实一下就好了,文件我也发过去了。” 江则的声线温和舒缓,入耳是一片怡然舒心。 “恩,好的。”时一把手机拿离耳边,放在眼前看了下显示屏上的数字,不知不觉竟已是五点多了,夏季里窗外的天色还很亮。 她说完后,对方没再说话,却也没挂断,她在等江则继续交代些什么,接下来是几秒短暂的沉默。 蒙在空调房里吹久了冷气,翻身起床只觉得头昏脑胀,一开始图个爽快直接调低至十六摄氏度,后面睡过去了也没再在意室内温度,只是一次次用被子裹紧自己,缩成一团。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她不知如何是好,对方半天没个响应,她只能自觉的主动开口多问些。 “你……”江则吞吞吐吐的憋出了个“你”字。 时一没懂。 “恩?” “你有上补习班的打算吗?” 其实这句话说出口并没什么令人觉得不妥帖的地方。时一并不多心,补习班又不单是为差生开设,它自有培优、补差两种级别,她自不用那么敏感,对号入座。 江则话里显得有些不自在。 “可能……也许吧。”她也不太确定,她爸之前和她商量过,被她一口回绝了,现在反倒有点摇摆不定。 经过军训期间与同班同学的相短暂处,时一自觉有了压力,听着他们一个个谈论着某某中考成绩多么多么优异,谁谁谁还参加过市里的知识竞赛得了名次,虽然她中考成绩也毫不逊色于他人,足以拿得上台面与他人匹敌,可单凭如此,少了些锦上添花的选项,还是单调干涩了些。不单是她,人人如此,人生总需些相得益彰的备选项才可熠熠生辉。但也只能暗自叹着气,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 “我是真心觉得挺好的,就和你说说,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打算,我们可以一起。” 时一开始回想至今与江则的交往细节,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让他透过谨言慎行的自己看到躯体下疲于上进却被逼无奈的本质。 时一对学习的热枕残存些懈怠,但总还是有些无法挣脱的现实状况在身后鼓舞着她应当如何做才能成为常人眼中的更好。 “我怕你误会,不是自以为是的对你成绩指指点点什么,你这么优秀,我是想着你如果有这个意愿的话,我想提早先预订下你。”江则笨拙的解释,带点越描越黑的趋势? 她突然觉得贴心,江则是在照顾她的情绪。 “我知道,理解。”时一自顾自地笑出了声,她感谢江则如此高看她,即使是形式性地夸赞一句她优秀,她心里也觉得美滋滋的。 她又想了一遍江则刚才说的话,总觉得好像哪里听着怪怪的,带点不自然。 是想提早帮我预约下课程吧。时一想。 “哪的?”她爽快的问话。 “新状元。” 新状元啊~新状元啊!时一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这个名字,感慨了一遍又一遍。 “帮忙做推广能捞得什么好处啊?我伟大的班长。”时一没有立马答应,倒是先恶趣味的随意探探口风,就当没事多闲聊两句。 “没有。”江则说的义正言辞,又一下弱了气势。 这反倒让时一来了点兴致,翻着眼看着天花板思考着,今天跟她打电话的江则总觉得跟之前留给她的印象略有出入。 “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开学第二周周末开始的课程。” “我看看吧。”时一有点犹豫,拿不定主意,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与“新状元”挂钩的人,“你知道陈桠楠也在那补习吗?” “知道,之前正好和我在同一个补习班里授课,不过当时还不认识她,是开学后才知道她的名字。” 其实时一只是随口一问,也不为探听什么。这下时一更是觉得“新状元”神圣不可侵犯。 “那开学见了。”江则友好地说,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急不可耐地轻快。 时一轻“恩”了一声。 可想而知,她如果跟她爸妈商量准是毋庸置疑地怂恿她去,所以主要原因还在于她自己的意愿,其实也没所谓,就是觉得好像还没到那时候,可如若非要说出个所以然,但凡涉及到学习,怎样的借口都不足以为她自己辩解。 她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已是七点多,一点点浓重深沉的夜色,是她小学作文中无数次提及但无论翻倒了多少瓶墨汁,也不足以呈现的最自然真实的面貌,若隐若现的闪烁。 小区门口的那条街巷摊位都已摆好只等人来人往光顾,华灯初上,夜市喧闹,唯一与其不搭调的是她穿着粉嫩少女心的及膝睡裙趿拉着人字拖和画风不太对搭的两袋垃圾。 垃圾桶安置在小区门口,她刚拍拍手准备转身就走,原路返回竟被迎面走来的少年迎面撞了个正着。 真的,时一发誓,她只是下楼扔个垃圾,别无因此撞出个“天上掉馅饼”——缘分的他想。 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却偏巧遇见了避之唯恐不及的林越。 她暗叫不妙,下意识的迅速用手理顺头发,及肩短发打理起来容易是她当下唯一庆幸的事,傍晚起床后只是随意摆弄了两下,既不会客也不出门,也没太在意,现在是悔青了肠子。 “你家住这?”林越指了指附近的几栋单元楼。 “额……恩。”她能怎么办,恨不得掘地三尺,落荒而逃。 她光着脚丫子,连脚指头都紧张得用力缩着,下摆空荡荡透着风的睡裙飘来摆去地贴着肌肤怎么穿都不自在,不停紧咬着下嘴唇上的死皮。 她发现自己总有个改不掉的坏习惯,但凡心里紧张些,明明答案无可置疑,刚启齿却习惯性的卡壳了一下,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三分的犹豫不定,给人以捏造实情的假象,仿佛时刻考虑着得以使人信服的对策。 林越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她相信他信了,就冲着这身再居家不过的打扮。 时一穿着睡裙,窘态百出,对面那位还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简直遭天杀的。 “我先回去了。”她低头行色匆匆,所有细微的小动作都不敢大幅度地张扬开来,简直羞愧难当。 今天宜休养,忌出门。 她得以引以自傲至今的便是她的克制。 千帆过尽仍面如初色。 她没心思再管林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所居住的小区楼下,而她今晚的穿着与平日在他人面前塑造的中规中矩形象冲突太多,时一想着,这会不会又令林越“另眼相看”。 她笑不起来,是欲哭无泪的矛盾。 开学前一晚,楚妤发来了QQ信息。 “时一,你有何佑禹学长的QQ号吗?” 楚妤称呼何佑禹,叫的礼貌而亲切。 “我帮你问问。” “谢谢。” 这已经无需她隐隐揣测什么。 正巧尤翘楚在线,她就把受人所托的原委告诉了她。 “最近总是这样,一个两个陌生好友跑来加我,开口就是一句请问有何佑禹学长的QQ号吗?”尤翘楚发来的语音信息里带着极度的不爽,话虽如此可事实证明她还是不假思索的把何佑禹的号码发给了所有有求于她的人。 时一又复制给了楚妤。 “我是打算加入足球部听说他是校队队长,加下问清楚些比较好。” “恩。”她不准备多说什么。 楚妤何必多解释一句,平添这份多余。 她都明白。 “谢谢。”楚妤又说了一声。 她在日记本上重重的记了一笔:哪怕下楼倒个垃圾,也记得要打理好自己。谨记!标星号,下划线。 时一早早上床,临睡前还刷着空间,林越在线,没多久头像就暗淡了,她看到后也安心地放下手机去睡觉。 第二天她装着一包的空气到班,包内干净得只听得见铅笔盒随着她一步步晃荡的声音,换句话说得好听点,她满载期待。 却在入座后看到陈桠楠准备就绪的桌面泄了气,打开的铅笔盒、卷面清晰的演算步骤、眼花缭乱的草稿、擦拭过后的铅笔屑散落一角。时一拉动包拉链时已没了早晨出门前一气呵成的顺畅,包一瞬间瘪了下去,不留一点可供自得其乐的空间,强制挤跑了“新鲜出炉”的期待感,就像搁置在空气中吃剩的苹果核一点点氧化发黄。她又压了压包,好塞进桌抽屉,然后再默默地掏出唯一的笔盒,小心翼翼不让码得整齐的学习工具发出不合时宜的一丁点儿声响。 陈桠楠换了一本练习册,微卷的页角,已过三分之一的题量。 开学第一天早读课的任务就是发,按班主任的指意是,班上所有男生在江则的带领下一同去库领,一本本拎放在讲台上,堆叠在一块,剩下女生中的班委负责按顺序一本本的发放在各个同学的桌面上。 时一怀里抱着一摞即将走到江则和林越桌旁时,避开面上几本略有磨损的和底部沾染了些尘土的新,特意提早不着痕迹地从最中间抽出两本更为崭新的放在面上。 时一走到他们桌旁看似随意地放了两本新在桌上后,江则把早早准备好的宣传单从挂在课桌旁的包里拿出,越过林越递放到她手中那些还没发完的本上,意味深长地笑笑。 时一没多看,了然地腾出另一只手,单手折了两折塞进校裤口袋里,继续往前走,发着剩下的。 林越只觉得他们之间无声的举动充斥着某种别有深意,视若无睹地低头翻看刚发到手的语文。 过了几分钟,合上无趣的课本,扔回课桌抽屉里,又从一叠里抽出一本数学,继续翻看:“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有吗?”江则认真地抄着黑板上宋因冉刚写好的课程表。 没有就没有吧,林越暗暗地想,也不追问什么。 而江则的言下之意却是,我们看起来是这样的? 时一刚发完回到自己的座位整理好,第一节上课铃就打响了。 进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老师,高瘦如竹竿,腰间别着一长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串,右手拿着一本教科,仅此而已。 陈桠楠收起了自己的练习卷。 他从门口走进来后就只是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大家今后这一年的英语科任老师,姓刘。” “听说是学校的副校长。”声音不知从后头哪个方向传来的。 时一觉得纳闷,生活中总有些无端的声音适时地充当旁白的解说,阐明某个人的身份,贴上当事人本不愿特意强调凸现的标签。 大家坐得更端正笔直。 所有人都在等着刘副打开教材,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让同学们打开今天上课内容所在的页码,讲解新词、语法、难句和美文,按照一切程序化的教学步骤照本宣科。 刘副没再多说什么就洋洋洒洒的在黑板正中央写上一句话。 “He is thest man,I will marry.” 然后请同学按照初步理解自行翻译。 大家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没人愿意主动站起来回答。 “班长是谁?”刘副翻了翻手里的名单,又合上。 江则站了起来,众望所托,枪打出头鸟,江则因其身份无辜躺枪。 刘副以手示意,又让他坐下:“叫个女生吧,女生翻译比较合适,也更有感觉。” 全班哄笑一片。 时一一瞬间心漏掉了一拍,咯噔了一声,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 不出所料。 “副班长呢?不会也是个男生吧。” 时一缓缓站了起来,接受大家一致齐刷刷的目光。 刘副倚靠在讲台桌旁,对照着桌上今早刚贴上去的座位名单。 “时一?” “恩。”时一轻咽了一下口水。 “你来说说你对这句话的理解吧。”刘副特慷慨的对她说。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像是摊上了什么好事。 时一又极其认真地看了一遍黑板上的句子,严谨地在心里揣摩,索性直译:“在我至今所认识的男生里,你是我最想嫁的。” 说完她自己反倒先不好意思了一下。两只手不安地翻动着英语的边角。 一片指意不明地唏嘘。 过分直白的阐述却适得其反的显得矫情。 “非他不嫁。”时一不知哪根筋搭错,竟觉得刚才的解释没翻译出其本意达到预期的效果,又重申了一次。 这次唏嘘更甚。 刘副笑的暧昧而不掩饰:“真是痴情。” 他让时一坐下,又摇摇头,不再卖关子:“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他也如时一一样,先是直白地翻译,又精炼地概括,“死也不嫁。” 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10 军训结束后,离九月一号正式开学的日子还有两三天,对于时一来说宜宅在家中调养休息。 不出所料,一到家,迎来的是她爸妈毫不夸张的一句:“真是黑了一圈呢。”扳着她的身子左瞧瞧右看看。 “能不黑吗,这大热天的。”她提着行李往自己卧室里走,边走边一件件卸下手里的东西,“戴着帽子在树荫下训练已经很知足了。” 她一个人提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挤公交到家着实不易,熬过了烈日下的军训,差点没昏厥在汗臭逼人的车厢内。 当下唯一想做的就是舒舒服服地洗完澡,浸在冷气充足的空调房内,裹着厚度适宜的空调被美美地睡上一觉。 手机搁放在枕边,睡意朦胧中不知厌烦地震动,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大到吓得她一个激灵,尚存的一丝清醒,竭力睁大仍带着倦意的厚重眼皮,朝着声源摸索而去。 屏幕光线刺痛了她,眯着眼,陌生号码? “喂?”时一半梦半醒,勉强地问了声,带着困意,开口出声后是略带沙哑的音色,又认真地咳了两下,调整着嗓音。 “你刚睡醒?”对方小心谨慎地试探,听在时一耳中的话音一下子柔了起来。 “恩……没,我也差不多该醒了。”是江则,她听出来了。 当时她只记得把联系方式告诉对方,事后自己反而忘了存。时一条件反射性的如实回答,又善解人意的怕江则多虑以为是他吵醒了自己。 “怎么了吗?” “我中午时发QQ消息给你,见你不在线没回,想着一会上线应该就能看见,可仍没看到你的回复,就想着要不打个电话试试。” “哦,抱歉,我今天到家后就在床上昏睡过去了,帐号一直没登录,所以暂时还没看,我一会就上线。”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班级同学的电子档录入整理,我中午已经弄好一大半了,你只要检查核实一下就好了,文件我也发过去了。” 江则的声线温和舒缓,入耳是一片怡然舒心。 “恩,好的。”时一把手机拿离耳边,放在眼前看了下显示屏上的数字,不知不觉竟已是五点多了,夏季里窗外的天色还很亮。 她说完后,对方没再说话,却也没挂断,她在等江则继续交代些什么,接下来是几秒短暂的沉默。 蒙在空调房里吹久了冷气,翻身起床只觉得头昏脑胀,一开始图个爽快直接调低至十六摄氏度,后面睡过去了也没再在意室内温度,只是一次次用被子裹紧自己,缩成一团。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她不知如何是好,对方半天没个响应,她只能自觉的主动开口多问些。 “你……”江则吞吞吐吐的憋出了个“你”字。 时一没懂。 “恩?” “你有上补习班的打算吗?” 其实这句话说出口并没什么令人觉得不妥帖的地方。时一并不多心,补习班又不单是为差生开设,它自有培优、补差两种级别,她自不用那么敏感,对号入座。 江则话里显得有些不自在。 “可能……也许吧。”她也不太确定,她爸之前和她商量过,被她一口回绝了,现在反倒有点摇摆不定。 经过军训期间与同班同学的相短暂处,时一自觉有了压力,听着他们一个个谈论着某某中考成绩多么多么优异,谁谁谁还参加过市里的知识竞赛得了名次,虽然她中考成绩也毫不逊色于他人,足以拿得上台面与他人匹敌,可单凭如此,少了些锦上添花的选项,还是单调干涩了些。不单是她,人人如此,人生总需些相得益彰的备选项才可熠熠生辉。但也只能暗自叹着气,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 “我是真心觉得挺好的,就和你说说,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打算,我们可以一起。” 时一开始回想至今与江则的交往细节,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让他透过谨言慎行的自己看到躯体下疲于上进却被逼无奈的本质。 时一对学习的热枕残存些懈怠,但总还是有些无法挣脱的现实状况在身后鼓舞着她应当如何做才能成为常人眼中的更好。 “我怕你误会,不是自以为是的对你成绩指指点点什么,你这么优秀,我是想着你如果有这个意愿的话,我想提早先预订下你。”江则笨拙的解释,带点越描越黑的趋势? 她突然觉得贴心,江则是在照顾她的情绪。 “我知道,理解。”时一自顾自地笑出了声,她感谢江则如此高看她,即使是形式性地夸赞一句她优秀,她心里也觉得美滋滋的。 她又想了一遍江则刚才说的话,总觉得好像哪里听着怪怪的,带点不自然。 是想提早帮我预约下课程吧。时一想。 “哪的?”她爽快的问话。 “新状元。” 新状元啊~新状元啊!时一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这个名字,感慨了一遍又一遍。 “帮忙做推广能捞得什么好处啊?我伟大的班长。”时一没有立马答应,倒是先恶趣味的随意探探口风,就当没事多闲聊两句。 “没有。”江则说的义正言辞,又一下弱了气势。 这反倒让时一来了点兴致,翻着眼看着天花板思考着,今天跟她打电话的江则总觉得跟之前留给她的印象略有出入。 “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开学第二周周末开始的课程。” “我看看吧。”时一有点犹豫,拿不定主意,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与“新状元”挂钩的人,“你知道陈桠楠也在那补习吗?” “知道,之前正好和我在同一个补习班里授课,不过当时还不认识她,是开学后才知道她的名字。” 其实时一只是随口一问,也不为探听什么。这下时一更是觉得“新状元”神圣不可侵犯。 “那开学见了。”江则友好地说,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急不可耐地轻快。 时一轻“恩”了一声。 可想而知,她如果跟她爸妈商量准是毋庸置疑地怂恿她去,所以主要原因还在于她自己的意愿,其实也没所谓,就是觉得好像还没到那时候,可如若非要说出个所以然,但凡涉及到学习,怎样的借口都不足以为她自己辩解。 她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已是七点多,一点点浓重深沉的夜色,是她小学作文中无数次提及但无论翻倒了多少瓶墨汁,也不足以呈现的最自然真实的面貌,若隐若现的闪烁。 小区门口的那条街巷摊位都已摆好只等人来人往光顾,华灯初上,夜市喧闹,唯一与其不搭调的是她穿着粉嫩少女心的及膝睡裙趿拉着人字拖和画风不太对搭的两袋垃圾。 垃圾桶安置在小区门口,她刚拍拍手准备转身就走,原路返回竟被迎面走来的少年迎面撞了个正着。 真的,时一发誓,她只是下楼扔个垃圾,别无因此撞出个“天上掉馅饼”——缘分的他想。 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却偏巧遇见了避之唯恐不及的林越。 她暗叫不妙,下意识的迅速用手理顺头发,及肩短发打理起来容易是她当下唯一庆幸的事,傍晚起床后只是随意摆弄了两下,既不会客也不出门,也没太在意,现在是悔青了肠子。 “你家住这?”林越指了指附近的几栋单元楼。 “额……恩。”她能怎么办,恨不得掘地三尺,落荒而逃。 她光着脚丫子,连脚指头都紧张得用力缩着,下摆空荡荡透着风的睡裙飘来摆去地贴着肌肤怎么穿都不自在,不停紧咬着下嘴唇上的死皮。 她发现自己总有个改不掉的坏习惯,但凡心里紧张些,明明答案无可置疑,刚启齿却习惯性的卡壳了一下,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三分的犹豫不定,给人以捏造实情的假象,仿佛时刻考虑着得以使人信服的对策。 林越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她相信他信了,就冲着这身再居家不过的打扮。 时一穿着睡裙,窘态百出,对面那位还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简直遭天杀的。 “我先回去了。”她低头行色匆匆,所有细微的小动作都不敢大幅度地张扬开来,简直羞愧难当。 今天宜休养,忌出门。 她得以引以自傲至今的便是她的克制。 千帆过尽仍面如初色。 她没心思再管林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所居住的小区楼下,而她今晚的穿着与平日在他人面前塑造的中规中矩形象冲突太多,时一想着,这会不会又令林越“另眼相看”。 她笑不起来,是欲哭无泪的矛盾。 开学前一晚,楚妤发来了QQ信息。 “时一,你有何佑禹学长的QQ号吗?” 楚妤称呼何佑禹,叫的礼貌而亲切。 “我帮你问问。” “谢谢。” 这已经无需她隐隐揣测什么。 正巧尤翘楚在线,她就把受人所托的原委告诉了她。 “最近总是这样,一个两个陌生好友跑来加我,开口就是一句请问有何佑禹学长的QQ号吗?”尤翘楚发来的语音信息里带着极度的不爽,话虽如此可事实证明她还是不假思索的把何佑禹的号码发给了所有有求于她的人。 时一又复制给了楚妤。 “我是打算加入足球部听说他是校队队长,加下问清楚些比较好。” “恩。”她不准备多说什么。 楚妤何必多解释一句,平添这份多余。 她都明白。 “谢谢。”楚妤又说了一声。 她在日记本上重重的记了一笔:哪怕下楼倒个垃圾,也记得要打理好自己。谨记!标星号,下划线。 时一早早上床,临睡前还刷着空间,林越在线,没多久头像就暗淡了,她看到后也安心地放下手机去睡觉。 第二天她装着一包的空气到班,包内干净得只听得见铅笔盒随着她一步步晃荡的声音,换句话说得好听点,她满载期待。 却在入座后看到陈桠楠准备就绪的桌面泄了气,打开的铅笔盒、卷面清晰的演算步骤、眼花缭乱的草稿、擦拭过后的铅笔屑散落一角。时一拉动包拉链时已没了早晨出门前一气呵成的顺畅,包一瞬间瘪了下去,不留一点可供自得其乐的空间,强制挤跑了“新鲜出炉”的期待感,就像搁置在空气中吃剩的苹果核一点点氧化发黄。她又压了压包,好塞进桌抽屉,然后再默默地掏出唯一的笔盒,小心翼翼不让码得整齐的学习工具发出不合时宜的一丁点儿声响。 陈桠楠换了一本练习册,微卷的页角,已过三分之一的题量。 开学第一天早读课的任务就是发,按班主任的指意是,班上所有男生在江则的带领下一同去库领,一本本拎放在讲台上,堆叠在一块,剩下女生中的班委负责按顺序一本本的发放在各个同学的桌面上。 时一怀里抱着一摞即将走到江则和林越桌旁时,避开面上几本略有磨损的和底部沾染了些尘土的新,特意提早不着痕迹地从最中间抽出两本更为崭新的放在面上。 时一走到他们桌旁看似随意地放了两本新在桌上后,江则把早早准备好的宣传单从挂在课桌旁的包里拿出,越过林越递放到她手中那些还没发完的本上,意味深长地笑笑。 时一没多看,了然地腾出另一只手,单手折了两折塞进校裤口袋里,继续往前走,发着剩下的。 林越只觉得他们之间无声的举动充斥着某种别有深意,视若无睹地低头翻看刚发到手的语文。 过了几分钟,合上无趣的课本,扔回课桌抽屉里,又从一叠里抽出一本数学,继续翻看:“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有吗?”江则认真地抄着黑板上宋因冉刚写好的课程表。 没有就没有吧,林越暗暗地想,也不追问什么。 而江则的言下之意却是,我们看起来是这样的? 时一刚发完回到自己的座位整理好,第一节上课铃就打响了。 进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老师,高瘦如竹竿,腰间别着一长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串,右手拿着一本教科,仅此而已。 陈桠楠收起了自己的练习卷。 他从门口走进来后就只是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大家今后这一年的英语科任老师,姓刘。” “听说是学校的副校长。”声音不知从后头哪个方向传来的。 时一觉得纳闷,生活中总有些无端的声音适时地充当旁白的解说,阐明某个人的身份,贴上当事人本不愿特意强调凸现的标签。 大家坐得更端正笔直。 所有人都在等着刘副打开教材,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让同学们打开今天上课内容所在的页码,讲解新词、语法、难句和美文,按照一切程序化的教学步骤照本宣科。 刘副没再多说什么就洋洋洒洒的在黑板正中央写上一句话。 “He is thest man,I will marry.” 然后请同学按照初步理解自行翻译。 大家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没人愿意主动站起来回答。 “班长是谁?”刘副翻了翻手里的名单,又合上。 江则站了起来,众望所托,枪打出头鸟,江则因其身份无辜躺枪。 刘副以手示意,又让他坐下:“叫个女生吧,女生翻译比较合适,也更有感觉。” 全班哄笑一片。 时一一瞬间心漏掉了一拍,咯噔了一声,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 不出所料。 “副班长呢?不会也是个男生吧。” 时一缓缓站了起来,接受大家一致齐刷刷的目光。 刘副倚靠在讲台桌旁,对照着桌上今早刚贴上去的座位名单。 “时一?” “恩。”时一轻咽了一下口水。 “你来说说你对这句话的理解吧。”刘副特慷慨的对她说。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像是摊上了什么好事。 时一又极其认真地看了一遍黑板上的句子,严谨地在心里揣摩,索性直译:“在我至今所认识的男生里,你是我最想嫁的。” 说完她自己反倒先不好意思了一下。两只手不安地翻动着英语的边角。 一片指意不明地唏嘘。 过分直白的阐述却适得其反的显得矫情。 “非他不嫁。”时一不知哪根筋搭错,竟觉得刚才的解释没翻译出其本意达到预期的效果,又重申了一次。 这次唏嘘更甚。 刘副笑的暧昧而不掩饰:“真是痴情。” 他让时一坐下,又摇摇头,不再卖关子:“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他也如时一一样,先是直白地翻译,又精炼地概括,“死也不嫁。” 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相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