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元》 《初元》正文 第一章,黄河游子初至,光天化日杀人 你在河里游过泳吗? 游过! 那你游泳时穿越了吗? 张汉被捞上船的时候,意识并不清醒,他顺着河水飘得太久太远,实在太累了。 河里挣扎了半天,直到撞到这艘大船,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声音虽然不大还是引起了船夫的注意,那位积年的老船夫没有迟疑抓着绳子跳进黄河中救人,所以张汉还活着。 张汉精神有些恍惚,除了头疼欲裂的溺水原因,还有一船古人的指指点点,让他不知所措,好在,他又顺利的晕了过去,心想着不用解释了。 几日后,黄河北岸。 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下面还有黄色的河水滚滚东去,一望无际。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返,不复返啊!不复返。”这是第三次来这里了,确定回不去了。 同时回不去的还有这位面发皆白,身容枯瘦的老人,他挥着手臂向北怒吼着“渡河!渡河!渡河!”。他要是能回去多好啊! 张汉脑子里又浮现一位风波亭里威仪雄武的中年大汉,他驻剑而立,因无法光复汉土而神情萧索,满脸不甘。 张汉默默的说了一句“你离得也不远!你要是回的去,中华因你而崛起!”。 各种思绪纠缠,张汉抬起头,挺着胸,歇斯底里的大叫着,发泄着;良久才平静下来。 他终于想通了,既来之,则安之。 那么为中华之崛起,奋斗吧!张汉举手喊了一句口号,向新世界宣布他的到来。 津野驿位于徐州府西侧,黄河北岸;由于南岸宋军时常侵袭,北岸蒙古人屯兵于此。 初来津野驿,张汉满心以为能看到古风古色的楼、阁、亭、榭;但入眼的却是满目疮痍,焚烧过的木质建筑只剩遗址,推到的墙垣连砖瓦也被穷困人家捡走搭建自家院子。 张汉只能遗憾的想,有机会去徐州府城观赏一番,可是自己现在连吃饭的能力都没有,还是先顾着眼前吧。 由于蒙古人一直是处于攻势状态,控制着黄河中下游,黄河北岸还是有些来往客商。 而黄淮之间最近几年都是战区,南宋几年的坚壁清野政策使得黄淮之间,处处烽烟,简直可以称得上,千里无鸡鸣,白骨露於野。 所以张汉即使有心投宋,却也不敢冒着死亡的威胁,南渡投宋,只能在这窝着观看时局,以求生存。 幸好,救他的胡家是蒙古朝廷治下的世侯,世代居于此地,而张汉尽管不是此时代的人,但家乡话说的贼溜,又长的白净;没有被当做流民或逃奴;否则张汉说不定就被某个粗壮大汉,喊一句:“你瞅啥!”顺手给砍了。 津野驿在黄河河坝的高处。 如果站在二楼,就能远眺黄河北岸;它还有半客栈性质。 津野驿如今住着数十个蒙古兵,据说是刚侵袭南岸回来的百人队,出门的时候胡叁特意嘱咐不要靠近哪里,蒙古人高高在上,对汉人生杀掠夺丝毫没有顾忌,特别对他们这些,在前些年还是金朝子民的汉儿,更是敌视。 张汉虽知道危险,还是禁不住有些好奇,那些在这个时代,让世界为之颤栗的蒙古人,是何等模样,做何等姿态; 一边瞅着,一边走着,在经过大门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位女子的尖叫声;如此尖利和绝望!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津野驿的客房方向。 张汉驻足观望,乱世之中,这种声音怕是常见,尽管有些自我安慰,他这样想着。 正想着,一个上身的妇人猛的扑出窗外紧接着又被拽了回去,惨叫声又响起,接着是一声男子的惨叫声。 张汉有着措不及手的错愕,救还是不救?在脑子里盘旋着,可是更大的声音叫喊着:“别惹事!别惹事!” 张汉脑子里良知与懦弱争斗的同时各种杂念纷飞;然而事情却另有进展。 那妇人披着衣物,散着头发,着双脚从破败的驿站大门里不要命的冲出。 随后奔来的人,却身着黑色皮甲,是位满副武装的蒙古兵,他满脸络腮的胡子,头发短到像是光着头的和尚。 这位蒙古兵在门口,拦住了妇人,伸手抓住她的头发,猛的往后一拉;那妇人整个身子向后仰飞。 啪! 一声落地。 那位蒙古兵,用膝盖顶住妇人的胸部,把她压在地上,从妇人嘴里抠出一只满是鲜血的物事。 竟然是一只耳朵,然后他嗤笑了一声,就从背后掏出弯刀,扬手砍了下去,血溅满身,如同地狱使者。 直到那妇人身首两处时,张汉仍伸着手,没反应过来。 就这样杀人了?我要不要喊?要不要跑? 报警? 脑子太乱,张汉不知所措! 其实他与事件发生地并不远,仅仅数十米。 只是这件事太突然,太残暴;刚刚还想救人的他,恨不得喊一声:“要不要这么残暴!要不要这么突然!我是新来的!麻烦照顾一下,让我适应适应啊!” 可是在这个蒙古铁蹄碾踏世界的时代,刀与血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残忍和血腥才刚刚开始。 望着不远处呆若木鸡的和尚,突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难得见到汉儿秃着脑袋,嘴角溢出淡淡的嗤笑。 那拗黑的面孔,望着张汉,又咧嘴笑笑,说道:“兀那和尚,把这堆烂肉拖出去,超度一番,看爷爷给你找了一份功德可好!?” 说完。 手中的弯刀甩了一个花式,无声入鞘;耀武扬威的走回了津野驿内。 张汉只听得那汉子说的话,又看见那妇女的尸体,脸色发青,腿脚不听使唤,却不敢不听吩咐。 此刻,他忘了,忘了要上让中华为之崛起,忘了改变历史,脑中只有恐惧,无形而存在。 良久,才把尸体拖离门口,又把头颅捧回身体,找了一面芦苇席盖住; 他跪在那里,轻轻的诉说着, 像似道歉,又像安慰。 然后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了胡茂仁家。 胡茂仁见张汉回来,又听他讲了津野驿发生的惨事;便让胡叁安顿张汉,自己一路奔去胡德胜家。 这些天徐州府总管何伯策按蒙古人的要求,抽调出两千余人的兵丁,要组建汉儿军,随蒙古大王忽必烈伐宋,每镇抽二百人;趁这个机会胡兴福,授意胡家组建二百兵丁。 津野驿作为一个渡口小镇总人口不过千余户的小镇,这出兵二百就是把胡家男丁一次给抽干了血脉,胡茂仁作为一族执掌的当家人,不得不用尽办法找齐这二百多口人,多日无果之后,只得去徐州府买些被抓回的南人,再以本族壮年男子为骨干,拉起一只队伍;而张汉就是他在回来的路上顺手救的。 因为出兵时日已近,蒙古人看不到胡家所出之兵,蒙古派来的监督建军的官员就成了胡家急需解决的棘手问题。 胡德胜出了一个主意,贿赂督查征兵的百户突巴兀立达。让他睁只眼闭一只眼不追寻兵丁的来历,然后宽待几日。 这位蒙古蛮子刚从南岸回来,满身无处发泄,找了几个青楼暗娼女子夜夜,却玩腻了之后,便把目光伸向了镇中的良家女子。 得知蒙古人来了津野驿,各家大闺女小媳妇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突巴一时也没处寻人,便把此事说给了胡茂仁。 胡家远支的一个小娘子边被突巴看上了。 昨天夜里小娘子突然失踪,胡茂仁心知肚明却仍安排人帮忙寻找一番,心想过几天突巴玩腻了,自然会放回来。 哪知今早就给突巴砍掉了头颅;至于死一个女人,胡茂仁虽有些不忍,但是他更关心突巴是不是受了何总管的唆使故意要拿胡家开刀。 因为何家是张柔的人,胡家却是跟着李璮讨生活。 虽然明面上很和气,可是背地里刀子下的不断,奈何徐州府归中路军治下,胡家受制于人,只能勉强支撑,俯首做小。 胡茂仁这厢汲汲不安的找胡德胜商议且不提。 张汉却是一夜不曾合眼,作为突然回到历史的一个独立自然人,这种压抑的孤独感,像似噬心毒虫般直至内心深处。更加可怕的是乱世的不安全感以及亲眼见到杀人的恐惧,让他思绪一直在扭曲,难以思考任何事情。 直至鸡鸣时分张汉才带着噩梦进入浅眠。 张汉住的是胡家的柴房,鸡鸣时分,胡家的老仆便进来拿柴引火,张汉便红着眼睛出门锻炼身体。 刚刚回来就见胡肆送来一些吃食,那个十余岁的小人儿红着眼睛,放下吃食便出去了;不曾说一句话,张汉也没有心思说话,就在柴房里呆着,胡思乱想。 午时,胡叁进来请他去正厅见胡茂仁;路上跟他讲那天杀妇事件的缘由。 那个女人叫胡青妹是胡肆的堂姐,才十六岁;千户突巴当晚糟蹋过这个苦命女人之后,便被他的亲卫兵带走了,十个蒙古兵。 这个女人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就咬掉了一个畜生的耳朵跑了出来,只跑到门口便被在门口的突巴杀害了;然后张汉看到的事情经过了。 张汉听完就说一句“乱离人不如太平狗”,胡叁惊愕了一下,满脸赞同的直点头。 张汉来到正厅,胡茂仁正在沉思;见张汉进来,只是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张汉这两天一直不断构思自己的来历,却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口,只能尽量少说话,多观察。 “和尚近日多遭惊扰,胡某妄请担待;前日和尚言称府西人士还请言明出于何寺,某好送和尚早日归寺,免得寺里担忧。”胡茂仁虽没直视,余光却一直打量着张汉,心想若是真的大寺院的和尚,就结一番情谊也好,他落河遇难被胡家救起,怎么说都要承胡家的情;如若是扮假和尚的乱兵逃卒,正好填了那二百兵口,至于沙场上马革裹尸也比现在被水淹死得好,总的来说,是胡家有恩于他。 张汉哪知这津野驿胡家如今是这番观景,本就也不是什么寺庙里的和尚,只能说自小孤苦无依,只能扮假和尚讨生活,又遭了兵祸;正是飘叶浮萍无处可依,所以哪里都不用送了;如今已无处可去,请胡老爷收留,已报救命之恩。 望着胡茂仁满意的神色,张汉还以为蒙混过关了,却不知这正合了胡老爷的意。 一番安排之下,张汉跟着胡叁去了安排兵丁住处的林地,在河岸树林的另一侧;近二百人正在那里安营扎寨。 领头的是胡德胜的二儿子叫胡兴寿;此人中等个头,面白,胡须并不茂盛有些发黄,身穿褐色长袍,脚扎黑色皮靴,神情冷峻,第一眼望去给人感觉不好相处。 胡兴寿知道有张汉这个人;张汉被救起时他就在船上,那条船是从徐州府拉人回来的路上赶巧救起张汉,而船上拉的那些人是从徐州府的蒙古人手中买来的奴隶,这些奴隶是蒙古兵自黄河南岸侵袭是掠来的人口;因离河岸不远,才能被安排运到河北岸来,那些来不及运送的奴隶早就被屠杀在蒙古兵的铁蹄之下。 张汉被救起时胡兴寿就给其父说过,如张汉不是和尚,那就给安排到军营里来,因为他一米八五上的个头又身材健硕,对于当兵来说实在是个好材料,但因其肤色较白,又是短发,还光着身子,怎么看都像糟了兵匪的和尚或是贵人也说不定,所以他们决定等人醒了再说。 胡叁给胡兴寿解释一番缘由之后,张汉被安排伐树的活;胡叁带着他领了一把斧子,又把他介绍给一位小头目名叫孙诚,四十来岁,面色焦黄,黄的有些发黑。 此人是胡叁的副手,来的路上胡叁已经给张汉解释过,也推心置腹的一番结交;承诺一段时间熟悉后,就让张汉顶替孙诚作为自己的副手,张汉自是微微奉承几句听从安排,却不知这一步步走下来,处处有人安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二章校场初识认不识,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三日后,津野驿校场;早操点卯后,其余人等回了草舍营地,张汉却跟着胡叁回到了胡家 他们要套牛车去津野驿领口粮,军需。 两辆牛车缓慢行驶中。 胡叁问道:“汉哥无事之时,可否教授愚弟识字,老爷常常嘱咐小弟平时无事,可学些蒙学识得几个大字,也奢望着将来奔个前程。” 经过几天相处,胡叁见张汉见识非凡,便相信了张汉是高僧门下的和尚能识文断字,便有现在一提。 张汉斜躺在牛车上,应承道:“叁哥儿要学字,某还是能帮衬上的,不过叁哥是胡老爷假子,难道以前蒙学也不曾去过?” 听言胡叁神情失落的摇摇头;“老爷膝下无子,前些年还迎了偏房却还是不曾添丁;早些年买肆哥儿进家作为假子,某不过沾了肆哥儿的光。” 想着前日见到的胡肆,确实穿着讲究;叁哥儿怕是年纪大些,只是占了假子的名儿罢了,说着前车进了津野驿站。 驿站位于坝上,呈东西分布,大门朝西,东面是近百米方圆的校场,再东面是几座木制阁楼;大门门脸是酒肆客房,大门两边两个蒙古兵正在和胡兴寿攀谈 他从车上指着两坛给蒙古兵看,然后蒙古兵伸手指了指客房的某一间;然后两辆牛车便被放进校场。 赶车进了校场,一群汉人衣饰的兵丁早已赶着牛车在校台前等候。 校场里牛车共十六辆,约莫着,这个千人长突巴手下汉军就八个百人队,其余就是蒙古兵。 想来张汉虽不知蒙古兵制,但蒙古人少,各处占领之地投降的兵丁却众,也是分出小部分兵力监制各处降兵,进而大小相制,和宋朝内外相的制兵制几乎是同等道理。 呜聿聿,一群蒙古兵骑着骏马沿河坝奔腾而来;为首的汉子光着膀子、秃头、胸口纹着狼头、纹身上处处疤痕,正是杀妇的蒙古人。 他双腿夹着马腹一只手回屋着马鞭,另一只手提着弯刀却能轻松自如的控制着马匹快速行进,胡兴寿几个为首的急忙越众而出,右手抚胸部行礼。 胡叁小声说这个秃头就是突巴,蒙古兵驻徐州府的百户之一,平时就驻防津野驿一线。 张汉见突巴回首与身后蒙古兵骑兵说笑着,又拿鞭子指着张汉两人说着蒙古语引来一阵大笑,张汉眼前却浮现那张绝望的脸庞,默默的说了“等着吧!”收拢情绪他又仔细观察蒙古兵的动向。 蒙古骑兵被突巴带着围汉儿兵跑了几圈,搞得校场内尘土飞扬;然后沿着河岸奔腾而去。 张汉知道应该是洗马去了,心里却想着蒙古人虽人数不多,却是全民皆兵,弓马娴熟,如今金国刚灭,收罗的溃兵不知有几十万,还要征兵建军,看来南征大宋朝指不定已经开始了,然而张汉却不知,此时忽必烈已经进驻汝南一线,跟南宋打得如胶似漆。 蒙古骑兵走后,一个身罩蒙古长袍的汉人老者才蹒跚而至;先是一番宣扬蒙古军威,又是一番大汗仁慈,最后才宣布众人开始领口粮。 口粮是未脱壳的麦粒二十袋,军服根本就是灰白麻布成匹的,十匹。 张汉见麦粒沉重,布匹较轻便让胡叁去搬,自己去抗沉重的麦袋,至于胡兴寿则跟着那老者去领皮甲箭矢。 刚刚抗了几袋放到牛车上就听到领布匹的那边响起了起哄的声音,张汉本不欲多事,却听得胡叁的惨叫声。 忙放下麦袋走了过去;由于他个子较高,行至人群处几下拨弄就走进里圈。 只见胡叁被一个瘦小却有三十多岁的汉子压在地上,那汉子一边压着胡叁一遍用手拍打他的头部,嘴里谩骂着:“跟爷爷抢啊!再抢啊!” 张汉急忙上前去捉住这汉子的手,猛地一拉便把这汉子甩到一旁。 把胡叁拉起护到身后,看向这个汉子,防止被他偷袭,那汉子爬起来之后见张汉人高马大的不敢上前,却在周围人起哄的声音之下赤红了脸,脚下发力,挥拳打来。 张汉虽没当过兵,但是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打一个一米六几的小个子却轻松自如,避过打来的拳头,伸手一推又把这人推倒在地。 胡叁见到有机可乘,猛地扑过去骑到这人身上就是一顿乱锤。 张汉刚想去拉胡叁,就见人群被拨开,一个矮壮汉子抢到前面一个劈掌打在胡叁脖子上,就见胡叁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张汉这才反应了过来,急忙上前帮忙,伸脚往前就踹,哪知道新来的矮壮汉子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侧身避过踹来的大脚,一样扯着张汉的脚裸一甩。 张汉就像刚才被他甩走的矮个汉子,被甩出去摔落一旁。 张汉深知遇到了身手高明的老兵,不敢轻易出手,爬起来摆出架势唬道:镇上胡老爷的儿子都敢打,你这泼皮是不想出镇子了”。 那矮壮汉子扶起他的兄弟,斜眼耻笑道:“莫说你家胡老爷的儿子,就是你老爷自己来了,爷爷也会让他躺在这里爬不起来。”话音一落,就引起一片起哄的叫好声。 这时身穿蒙古服饰的汉人老者慢慢走来,身后还带着两个蒙古兵。 他神色严谨的喝骂道:“尔等泼皮破落户,今日不教教你们什么叫规矩,尔等就不知道马王爷长了三只眼。全部绑起来,打十鞭,示众三天”。 听了这个声音那矮壮汉子身体抖了一下,张汉却还不知道鞭十下什么概念,只顾着拍醒胡叁了,扶他起来。 两个蒙古兵上前踢了矮壮汉子一脚,操着不标准的汉语:“走吧,柱子那里”说着手指校场东侧的几排柱子。 四人被绑在柱子上,其中一个蒙古兵抽出腰上的鞭子,甩一个响花;“啪!”的一声,震得张汉耳膜嗡嗡直响。 蒙古服饰的老者听到鞭响眉头一皱,淡淡吩咐了句别弄死了,便转身而去。 十鞭子过后,张汉已经疼昏过去;待他慢慢醒来时,只觉得牙齿松动,脸庞一涨一涨的发疼,想来是鞭子扫到了脸上,心里想着可别毁容了。 抬头看看了看天色已黑,校场上空荡荡的,来时的牛车也没了,想来胡兴寿叫人拉走了;他苦笑一声,无怨无故的打了一架,还挨了十鞭,示众三天,这都是什么事啊!。 转脸望向旁边的胡叁,他还昏厥着。 倒是胡叁旁边的两个汉子已经醒了,他们还有一句没一句的嘀咕着什么事情。 张汉怕胡叁出事,喊了他几句。 一会功夫,胡叁也慢慢转醒,接着胡叁就嗷嗷的叫了起来;引起旁边两位几声嗤笑。 听闻旁边嗤笑,胡叁咧咧嘴,止住叫喊,扭头望了望张汉;道:“连累哥哥了,都是俺的错。”说完就听旁边瘦个子叫道:“狗物事,还知道错;你家爷爷得东西都敢抢!” “没领到手,就算不得你的,某家就拿的了;狗物事!”胡叁恨恨的反驳起来。 两人一言一语的还原事情的经过。 原来是领布的时候,胡叁拿到一匹布被老鼠咬坏的严重,就想给旁边的麻布堆里换一匹。 瘦小汉子眼尖,立马抢上去夺回,然后推搡着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张汉听得他们分说吵骂,无语的闭目养神起来,身体的被绑的麻木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全身上下各种疼痛,腰上被鞭子打的最多,可能伤到了肋骨。 张汉想着这几天恐怕难捱了,不知胡家老爷会不会来救胡叁,随便把自己也给救走;不然的话,真的这样绑三天,恐怕就给折腾废了。 夏末的深夜,一群蚊子围着四人上下纷飞,他们不时的摇头抖腿难以入眠。 这时一阵轻轻的脚步走近。 借着月光,胡叁惊喜的小声叫道:“老爷”张汉赶忙看去,不是胡老爷是谁,心里一片欢喜,心知事情可能有些转机。 胡茂仁轻声“嗯!”了一声,手里的竹篮轻轻放下。 他说道:“叁哥儿,俺交代你多少回了,出门事事需忍让,特别是在蒙古人的眼下,咱们胡家这一脉到老朽这里无所出,还指望你能传下香火,你可长点心吧。” 胡叁羞愧的底下头,轻声道“俺知错了!老爷”。 确实自胡叁被胡茂仁领回胡家五年有余了,自半大小子养至到今十岁,虽不至于当成亲生儿子,却也不曾亏待过。 “如今兴寿在镇上威望愈高,某家年纪也大了渐渐的压不住了,尔等若是不能支撑门楣;咱这一脉的祖业怕是尽归兴寿那一脉了,你还不知轻重否?” 胡茂仁走到胡叁身后轻轻地解开绳子,又到张汉身后解开绳子,自顾自的说道:“和尚受累了,先吃些东西填填肚子吧。” 胡叁挣脱绳索,强忍着伤痛,伏地说道:“让老爷费心了!孩儿已知错了”说完便叩首三下。 张汉也忍者疼痛跟着双手作揖,谢道:“谢胡老爷费心看顾!” 他扶着胡叁坐下,两人也是饿极了,就着开水吃掉了篮子里的几个面饼。 看着他们吃着东西,胡茂仁咳嗽一声道“吃完你们自去营地休息,蒙古人那边某家已经打点好了,记着,万不可再触怒他们。某家先回了” 说完胡茂仁便轻轻度步而去。 望着远去的胡茂仁,张汉自是打心底的感激,先不说落水时被胡家救起,如今惹事被示众又被他救。 自来到此地十余天,感觉自己确实落了胡家天大的人情。 两人受了十鞭伤的不轻,几个面饼并没吃完,张汉望了望被绑的两人低声跟胡叁说了几句,胡叁恨恨的看了他们一眼,点头同意。 张汉蹒跚着拿起面饼给两人嘴里一人塞了一块。 瘦小汉子急匆匆的吞下,而壮实汉子却摇头不肯吃下;张汉轻声道:“示众三天,恐怕蒙古人也懒得给你们饭食,你如今不吃,可能撑得过去? “好男儿当留有用之躯以待来时。”听闻张汉如此说道,那汉子才把面饼吃下。 他们吃完之后,张汉又把瓷罐里的水给两人喝了几口,这才提着篮子扶着胡叁蹒跚而去。 刚走几步听闻后面那汉子轻声喊道:“某家张季谢过,敢问和尚姓名?”。 张汉摆摆手扶着胡叁继续前行没有回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三章风起云涌正当时,背弃恩人难负义 一二五九年,农历九月 津野驿格外宁静,黄河水面冒着青烟匆匆东去,这才九月初,天气冷的让张汉受不了,据说前些年更冷,最近这几年要好多了,真不知北方的俄罗斯人怎么活下来的? 张汉猜测现在可能是小冰河时期,怨不得蒙古人四处征战,真冷啊! 麻布长袄的张汉赤脚踏进河边,一番洗漱之后,担着两桶水望营地而回。 已经来到元初时代近三个月了,张汉心底还是淡淡的叹了一声,那个世界的亲人们都还好吗?有没有想念自己,自己真的很想念他们。 他很想告诉他们迫于这个世界各处都是战争的压力。 这段时间每天都是早睡早起,抓紧一切机会锻炼身体,并且学会了骑马和射箭,如果能回去的话,一定表演给他们看。 可是真的能回去吗?张汉又沉默了下来。 想了一会,忽然想到如果自己写一封信藏起来,到几百年后让人交给自己或自己的亲人,或许能够让他们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情况。 不过,随即他就哑然失笑起来,那个时代的自己并没有收到自己的信啊! 那就是自己没有成功?或是自己来到了平行世界? 回去的路才走来一半,就见孙诚把袍子卷在腰上,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远远的看到张汉,顾不得喘息喊道:“张军头!可算找到您呢,小胡百户聚兵,您快回去吧!” 张汉诧异的问道:“咋回事?出啥事了?宋兵打过来了?” 近几天听胡叁讲蒙古人在单州西边渡河,所用船只,怕有千艘之多;蒙古侵宋的战争终于又一次开始了? 因为张汉他们组建的汉儿军就是准备南征的兵源之一,所以近几天因为蒙古兵大批渡河的事,引起了营中众人议论纷纷,怕是要开战了。 孙诚接着说道:“邳州万户张邦直,徐州总管何伯策一行人在今夜将进驻津野驿,据说是合兵一处,去打南人;大胡百户和小胡百户接到何三爷的通知,让今天傍晚之前修筑好津野驿客房,这不小胡百户急着让俺找军头回去擂鼓聚兵。” 孙诚帮忙把桶里的水倒掉;张汉有些无语的看着孙诚;对于这个人张汉有着无法理解心情。 此人虽看着木讷老实,但在营中人缘极好。 据说当过兵,也不知是什么兵;营里训练,战场上的各种情形都能说上一两句;营里两百人他好像大多都能叫上名字,其余几个小头目也都敬重他;但是他没事就缠着张汉打听来打听去的。 张汉本身来历蹊跷,就不想被他缠着;但是此人好似认准了他,哪里都能被他找着。 张汉在胡叁的百人队里分属贴身管理人员,主要负责操练时击鼓; 他和孙诚赶到营地时大多兵丁都是穿戴整齐的站在营地校场中的胡家大帜之下,胡兴寿和胡叁面色严谨的站在营地最前方。 见张汉赶到,胡叁望向胡兴寿。 胡兴寿手臂上举,身后的号角兵立刻吹起三段长声。 张汉与另一名胡兴寿手下的鼓手立刻举起手中鼓槌使劲敲响三下; 然后就是等待约三十息,再次敲响三下,一共三次。 三次鼓声和号角声后,所有人员皆站立于营地之内。 胡兴寿与胡叁见自己百户内的人员到齐后,按着他们商议好的分工,各自带人出营。 胡叁带着自己麾下的百人一行来到津野驿蒙古兵校场。 那位蒙古服饰的老者正在校场内指挥手下驿兵更换箭靶和草人;见胡叁等人赶到挥手示意上前。 胡叁带着张汉和孙诚忙上前抚胸行礼道:“见过何奥鲁”。 这老者名何勇,何伯策的七叔,奥鲁是主管一府汉兵的招募事宜的主管。 徐州府的奥鲁本是何伯策的兼职,但私下徐州南部各镇的族老和镇长给予他高帽,故称其为何奥鲁。 何勇倨傲的吩咐道:“何总管与张万户今夜会宿于此地,尔等若是稍有差错,吾必砍了尔等的首级。” 胡叁原本便惧怕与他,如今听此一言更是低头连连说道:“不敢,不敢,必尽心服侍上官,不敢有半点差错。” 张汉居于其后并没有出声,但心里却想着,自己还看不清这徐州府错综复杂的形式。 张汉这些时日趁着锻炼身体的时间,早上在镇里各处乱逛。 街里巷里的小道消息倒是听了不少,加之于他本是对宋末元初不是太了解的历史知识,对于这块宋元前沿战场之地的形式也猜测出几分敌我态势。 目前河南诸路汉军总管张柔驻于汝南,正在与忽必烈准备南侵进攻南宋的大胜关,目的是夺取长江重镇鄂州。 山东诸路汉军总管李璮从山东东路南下涟水一带南侵,进攻泗水一线,目的正是扬州府。 但作为汉族世侯的两部汉儿军人马,明里暗里争夺徐州、济州和滕州一线统治权利,蒙古上层统治者可能早就心知肚明,但依然放任他们争斗。 徐州府的胡家胡德胜长子胡兴福,就是李璮手下的亲近千户,这是孙诚告诉他的。 李家早就在十余年前就一直是徐州府暗地里的统治者,而何伯策则是张柔的得力手下,去年因功被张柔推荐为徐州府总管万户;但是何伯策是穷苦人家出身,本身家族没有多少势力,所以在徐州府维系艰难。正好忽必烈南侵,进驻汝南,而李璮手下的邳州总管张邦直作为东路军的将领他要去汝南代李璮拜见忽必烈,并随军作战。 何伯策与张邦直约定在津野驿汇合,有邳州新建汉儿军二千人,徐州新建汉儿军二千人,百战老卒一千人共组成五千人马为山东西路军,供蒙古人南下驱使。 李璮本人已经度过涟水前线,进攻怀远军,与夏贵正在纠缠中。 至于眼前的徐州府情势,张汉知道的是,何奥鲁针对胡家的手段极其低劣;但是胡家好像并没有办法抵制;以至于处处被动挨打,张汉眼瞅着事情一步步发展,却也没有好的办法;就是有,目前也不是他这个外人能说道的。 何奥鲁让胡家把津野驿内的家具包括被褥都换一遍,而且必须在天黑之前完成清扫和更换;胡叁虽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带着人手,回到了胡家老宅。 胡叁一人独自进了胡家老宅,给胡茂仁见礼后,他一一叙说经过后;胡茂仁让胡叁请张汉进去。 张汉漫步踏进前厅,给胡茂仁一礼;胡茂仁连忙虚扶一下,道:“和尚多礼了,某家让你进来;却是有重事托付与你。” 张汉听了非常诧异,虽然知道这些反叛金国的汉族世侯,每一个都是一时豪杰;但是这拉人入伙的节奏,却也忒马虎了些吧,毕竟自己的来历出身,胡家并没有知晓明晰。 胡茂仁像是知道了张汉的诧异,轻笑道:“某家识得和尚也有几月余了;某家见汝时常打熬身体,处事也不偏不倚,颇有分寸;某虽见识浅陋,却也长得眼睛,识得英雄。” 让二人坐下之后,胡茂仁接着说道:“俺们胡家虽不是名门豪族,但也在这徐州府扎根数十载了,如今家门不幸,某后继无人;但也不得让俺们胡家断的香火。这事,还要拜托和尚尽一些心力,可否?” 张汉虽没吃过这套识英雄重英雄得戏码,但也回答得有模有样。 毕竟受了胡家救命之恩,他道:“胡老爷抬举了,某能苟活于世,全赖胡家援手;如能出卑微之力,但请吩咐,某家必效犬马之劳。” 张汉临时说出这番话,却是吃力之极;毕竟不是这个时代之人,脑子里过了好几遍才说出口。 但是在胡茂仁看来,此子说话之前,再三思索;想必是言而有信之人;心中对张汉得看法又高几分。 “和尚可知这张万户与何总管汇兵于此”胡茂仁让胡叁去沏茶。 张汉颔首示意知道,说道:“听说了,说是咱们这队人马跟着南去汝南,汇合忽必烈大王的中路军南下鄂州。” “不错。确有此事,而且就在今日。”胡茂仁神色严谨起来道。 张万户此番渡河南去,却留下一后辈要北去兖州,因一些缘由护卫人手不足;到时我胡家要派人随行。 和尚不知,我胡家祖上与张万户张邦直祖上本是亲家之宜;和尚与叁哥儿若随同护卫,到时免不了刀风剑雨加身。 “当兵本就是提了脑袋别在裤腰带的事情,但是吾儿兴安刚刚年满十六,且尚未娶妻;这一路生死难测,老朽心中难安,今天特意找和尚来,就是希望和尚路上对兴安看护谨慎,勿要遭了劫难”胡茂仁摇头叹息道。 张汉听闻此事,觉得自己本就是胡家下属;如此之事,但属理所当然。但胡老爷如此说,张汉站立起来一礼,后道:“胡老爷,还请放心,若是张汉能站着回来,绝少不了叁哥儿一根汗毛。” “呵呵!好!果然是忠勇之士。”胡茂仁也站起来回礼道:“万望和尚费心照看。回来之后,胡家必有答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四章汉儿将军难结义,百战争锋又一回 戍时三刻,夜虽不深;但是张汉等人在河岸渡口处已经站立了近半个时辰。 胡兴安和胡兴寿近贰佰人的队伍早已不成队列,甚至有人轻轻地蹲在灯火照不到的暗处。 好在河里昏黄的灯光开始显现,一艘三桅巨轮慢慢的在黑暗的夜色里缓缓浮现。 随之而来的,战马奔腾的震动声,却在身后的远处响起; 张汉心里明悟般的知道,巨船随之而来的是邳州的张邦直;而后面战马奔腾的是徐州府何伯策。 张汉心里突然很想知道是谁在等谁,尽管现在还不知道谁在等谁? 但是,如果知道是谁在等谁,那么就可以得知,这场比较意味严重的汇合,是谁在掌握主动权;毕竟自己的小命还是比较珍贵的;还不想轻易的就损折在这风起云涌,大时代之下的小小波澜里。 随着战马骑兵的临近,何伯策的鸣角“呜呜呜!”的响起。 大船上也回应的“呜呜呜!”响起鸣角。 大船直接停在码头,踏板随之搭上廊桥;一个头戴红樱翱兜盔,身穿锁子甲的年轻小将当先一步,率着一队兵丁,疾步而下;警戒四周,四下勘察一番后挥手示意安全。然后二十余精锐甲士开路,四十余岁,身材略显单薄的张邦直威风凛凛的下了大船。 他身披大红色披风,头戴凤翅盔,身着明光铠,胸口的护心镜镜映出了火把通红的亮光;红色的披风顺着河风飒飒作响,邳州万户的威严这一刻尽显其中。 胡兴寿当先一步,跪拜道:“恭迎张将军!”后面众人紧随其后。 张邦直一语未发,身后裨将喝到:“带路!” 津野驿的夜从未如此热闹过,四处灯火通明。 何伯策带着自己麾下的精锐骑兵已经进驻驿站之内。 未靠近津野驿,张汉就见简易的拒马,在上河坝的路口摆了三层;每层拒马后有三人一组站岗,精锐黑甲战士十人一组来回巡视;这仅仅是半个时辰就完成了,张汉不得不赞叹这些训练有素的军人执行力超强。 快走进拒马时,张邦直回首观望身后众兵卒,目光盯着不知是什么时候换了衣服躲进众人的那个红缨小将神色有些担忧;干咳一声后,他朗声道:“今夜承蒙弟兄们漏夜相迎,明日点卯之后,尔等将随某家与何将军西去怀远军征战南岸,今夜尔等要枕戈待旦,明日之后,尔等上了战场务必打出咱们汉儿军的威风,莫丢了咱山东好汉的名声。” 迎到津野驿大门的何伯策与手下众将面面相觑,面对这不合时宜的讲话;其中一名黑脸的嗤笑道:“病脸张这是发哪门子癔症,这黑灯瞎火的。” 何伯策皱着眉头问道:“除了咱从府里带来的一千人,其余的人马摸清底细了没。” 何勇一旁回道:“除了十八里铺的刀疤刘,拉起的二百人不听使唤,就属二龙山下来的二百大寇水泼不进,一时难以辨别;不过,明日他们过了河到了邸陕手里,也就成了瓮里的王八;任咱们收拾了。” 何伯策细细思索了一会,道:“刀疤刘他爹是红袄军的余孽,要不是当年红袄女势大,咱们早清了这帮余孽;如今这徐州府咱们是外人,莫要阴沟里翻了船;小心他们就是;夜里都警醒点,明早汇合了邳州的人马早点渡河。” 何勇等人低头听命;时张邦直则来到了近前,大笑道:“何兄!何兄安在?。 何伯策快步上前大笑道:“哈哈哈!张兄多日未见,气色甚好啊!来、来、来、快入席,愚弟要好好的敬上三杯。”就这样张邦直与何伯策互相谦让着进入津野驿。 张汉等人则夹裹着那红樱小将回到了营地;张汉等人建造的大帐内,胡兴寿,胡叁,胡茂仁,孙诚,等十余个恭请那红甲小将上座,然后一起跪拜道:“拜见少府”。 张汉正纳闷少府是个什么称呼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胡家的人不说,其他几个小头领,据张汉所知,是从徐州府买来的奴隶;他们竟也知道此人身份并下拜称少府;那么其中的事情他忽然明白过来。 顾不得想太多,张汉跟着胡兴安一起跪拜。 李岱蛮有兴趣的打量着张汉,见众人都跪拜之后;才一一把众人扶起道:“各位无须多礼,某是李岱,相信众位都知道某是何许人也。” 张汉心想老子还不知道呢,但是他不敢说出口。 但是看这情景;自己怕是上了贼船。 原来这一营二百余兵怕是人家早就安排好的,自己一个外人,突然被丢进来;怨不得孙诚着老家伙没事就给自己聊天,怨不得感觉这伙人像大多都认识;本以为他们是一起买来的奴隶,认识也不奇怪;但是个个舞枪耍棒的,好像没什么人害怕要去打仗了。 真是后知后觉啊!张汉正懊恼着;就听孙诚说道:“属下孙诚,代二龙山孙仲拜见少府。” “属下王野义,代十八里铺王豁子拜见少府” “属下张九弟,代微山寨张无僧拜见少府” “属下柴松,代梁山泊柴牛拜见少府” 听到此处李岱精神一震,忙道:“梁山泊也来人了?不知柴叔叔近来可好?” 柴松听此一问,倍感荣耀;忙道:“回少府,当家的能吃能喝,最近还纳了一位小妾;劳少府挂念。” 张汉心里直呼,果然,果然;这帮家伙都是一伙的;但唯独胡茂仁,胡兴寿与胡兴安沉默不语;看来这些人都是有背景有来头的;只是名义上在胡家手下,实际上胡家只是明面上的一个棋子;怨不得胡茂仁不让别人护卫胡兴安,而找到了自己。 李岱望了望孙诚,道:“二龙山的人手如今在何处?” 孙诚笑道:“俺们二龙山的人手早就到了微山湖上,现在何大胆的那个傻叔叔还以为俺们都进来徐州府了呢?等明日汇兵时;何大胆怕是要吐血了。”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也是跟着得意的笑了起来。 李岱摆摆手,严肃道:“现在笑还太早,不说何伯策就在不远处,就是突巴的二百蒙古人也在此地,咱们今夜能顺利的上船再笑不迟。” 孙诚站起来,抱拳道:“回少府,俺们来此地四月有余,各个山头的人马也都捋了一遍其中几个来历不明的都控制起来了,三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刚刚进来的时候,就让人去给砍了。” 他朝外面喊了句:“孙杰”。 听到呼喊后,一个瘦小个头的男子提着一个麻袋进来。 进来的人张汉认识,竟是平时十分腼腆的家伙;他是和张汉一起擂鼓的另一名鼓手,张汉牙都开始疼了。 孙杰进到大账内,把手里的麻袋往地上一扔,咕噜噜;三个涂满鲜血的人头从麻袋中滚了出来。 胡茂仁看到人头,身体猛地一颤;这三个都是津野驿的人,还有一个竟是胡家本族外支。 孙诚瞪了一眼胡茂仁,接着说道:“还有一个就在账内。”说着望向了张汉;又接着说道:“不过属下只是查不清其来历,不敢断定其身份;就是此人。” 他的手指向张汉。 张汉的心肝脾肺肾都开始疼了,奶奶的!平时给老子说敬重读书人,信佛;这坑其老子来眼都不眨啊~ 张汉心知在不辩解,恐怕要跟脑袋说再见了;急忙跪拜道:“少府明察,小的只是个逃难的和尚,蒙胡老爷搭救才委身军中;并不是奸细。” 抬头望着李岱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胡茂仁又不替自己说话,急忙道:“小的会摆弄火药,顶尖的高手。” 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先说了看,不然人家万一嫌自己碍事,给砍了呢?” “哦!?”李岱不置可否的站起来,在帐中走了几步;挥手道:“先看着吧,不要跑了。” 又指使手下甲卒去外面查勘情况。 约二刻钟,出去回来禀报,除何伯策的探子撒道十里方圆,没有蒙古兵的踪迹; 李岱看向王野义,王野义忙道:“申时属下已经安排所有马匹藏在北面杜家村里;蒙古兵服饰也已经准备妥当。” 李岱掐着时间算着,现在已是亥时;等子时出发;现在应可以先动起来;对众人道:“大船已经开到二里外的十八里铺;咱们子时出发,现在都回去收拾行装,至于那些不愿跟着走的南人,砍了!” 众将起身应是,依次而出;大帐内只剩胡茂仁、胡兴寿、胡兴安和张汉;见众人出去后,胡茂仁连忙跪拜道:“老奴给少府请罪;胡家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是老奴管教不严,请少府责罚。”胡兴寿和胡兴安连忙一起跪下;至于张汉根本没有勇气起来。 李岱叹了声气,道:“兴福大哥远在涟水一线征战南朝,俺们在北面守家都不能守得安稳;将来兴福大哥回来问俺们:“家呢?”,俺们怎生回答?胡叔叔自己斟酌吧!,夜深了胡叔叔还是回去吧。|”说着摆摆手躺在坐榻上闭目养神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五章将军金甲夜不脱,夜半军行戈相拨 子时,夜深人静之时;大多人已经入睡了。 津野驿西面五里处的胡家营地,突然亮起几道火光,这引起哨探的注意;何伯策早就安排他们盯梢,漫长的等待,终于有事发生,哨探看清状况可以回去复命,并喝上一口热汤时,他们身后十余名黑甲士兵猛扑过来;暗夜里看不到刀光,但是鲜血流淌的血腥气,却随风的很远。 李岱一行约一百五十余人趁夜北行;当他们在杜家村换上蒙古兵服饰时,远在津野驿西侧的胡家营地,火光冲天;至于被火烧焦尸体上的宋兵服饰;能让人一眼看到是宋人袭击了此处营地。 两个时辰的夜行,一行人总算赶到了十八里铺;王豁子个子不高,身材矮壮;扛着一把大刀站在寨门口,见一众人人马奔来,就带着麾下远远的迎来,喊道:“小王爷!可是小王爷到来?” 当年红袄军在山东奔战反金时,李璮的父亲李全称过王;红袄军虽被解散成了蒙古的汉儿军;但老一辈红袄军麾下还是延续了以前的称呼。 李岱见王豁子远远迎来,不顾夜色正浓,快马加鞭的赶上前来;下马道:“王叔叔辛苦了,怎的还迎过来了。” 王豁子趁着火把微弱的光亮,见确实是李岱,忙下跪叩首道:“俺们放心不下啊!那何大胆岂是好相与的,您不不知,俺们这些弟兄这一年来吃何大胆了多少亏。” 李岱扶起王豁子,一起往寨门走去;轻笑道:“津野驿哪里有张叔叔看着何伯策,明日他们就要带兵去宋州汇合邸陕,就是背地里有什么刀子他也使不出来;何况俺们一路小心从事没留下什么破绽。” 李岱话音未落,后方两声警哨响起,急厉而短促。 王豁子大叫一声,不好!铁箍似的双手紧紧握住李岱的胳膊急促道:“快!快进寨子。”说完拉着李岱就往前奔,后续的队伍也是一阵慌乱,二百余口就这样乱纷纷的冲进十八里寨。 突巴甩着马鞭狠狠的打在战马的屁股上,吃痛的战马又是一阵加速狂奔;本来汉族两家世侯背地里的争执,作为高高在上的蒙古人是不用理会的,但是这一次李璮做的过分了;忽必烈大王要南征用的汉儿牲口也敢动手脚;这次就算他是塔察尔家的女婿也要让他挨鞭子。 愤愤不已的突巴越想越生气;本来他就授着徐州府新建汉儿军的监军一职,如若徐州府新建汉儿军还没出门就跑了一半,他恐怕就不是吃鞭子能逃得过的事情了。 又想到何伯策驱使他来十八里铺时说的话;“某见过的蒙古雄鹰,那个不是有着锐利的双目;怎么到了兀立达家,就变成了瞎眼的雀儿,汝若今夜再跑了十八里铺的汉儿兵;就是闹到塔察尔家的王府上,也要砍了汝的脑袋。” 耶耶的!啥时候俺们蒙古人受过这窝囊气!等撒吉斯回来了俺们就要兵来砍了这汉蛮子;正想着突然前方传来尖锐的哨声;知道是前方遇敌,突巴心中一喜;忙拉住缰绳,喝令全军修整;毕竟这一阵狂奔马力消耗太多,等下若是冲阵,胯下战马无力奔跑,就成了战场上的活靶子。 突巴带来近百蒙古骑兵稍事修整后,赶至十八里铺寨门。 李岱等人进寨不久,就听一个蒙古骑兵在寨门外喊话,让开寨门迎接百户突巴;李岱低头喝骂道:“何大胆长了颗狐狸心;自己来不了,就让蒙古人来追。”心想这下王豁子一伙肯定去不了兖州了,那件事也兵少了干不成,但也不能被蒙古人发觉,只能到了微山寨再想办法了。 无奈的对身边的王豁子说:“王叔这次是去不成了,本来还想做完这次,带着您回益都;恐怕您明天要去汝南了。” 王豁子露出满嘴豁牙笑道:“俺们这次落到张柔手里怕是回不来了,替俺们兄弟给王爷稍话,就说俺们红袄军个个都是好样的,俺们全家老小就托付王爷照顾了。” 王豁子让手下打开后门,目送李岱一行人趁着天色将明前远去;回首吼了句:“直娘贼!这大半夜的叫魂啊!就是蒙古大王来了,没有何总管的军令俺们也不能开门。等着吧!“ 突巴远远的听到王豁子的叫喊,心知天亮之前进不了寨,又怕王豁子一伙趁夜而去;只得分出五十骑绕道十八里铺后看守等待天明再说;蒙古人马快,却正好与李岱队尾砰个正着。 张汉与胡兴安随着众人匆匆出了十八里寨,刚出门只半里路,两名蒙古探马追上了后队,一时间蒙古的鸣角声和汉儿军的鸣哨声几乎同时响起。 因孙杰看守紧跟张汉他们,就在他们身后,此时他深深的看了张汉一眼道:“你们先行,俺们断后,胡家小哥看好此人;”说着扬起手中的大刀,掉转马头向后冲去。 李岱这队人马断后的正是二龙山的孙诚带领的十余人;孙诚刚刚听到身后马蹄声响起,因蒙古探马马首栓有响铁,奔马时,响铁相击远远地就能分辨来人身份;知是蒙古人的探马,近乎本能的吹起鸣哨,带人迎向来骑。 “嗖!”一只箭矢从耳耳边飞过,插进了身后兄弟的身上,直接将其射落;因没有携带弓箭,孙诚只能伏在马背,脚后马刺狠狠的插进马腹,战马嘶鸣,几十米瞬间即至,狠狠与蒙骑兵撞在一起。 看不见的弯刀带着风声砍向孙诚的位置,孙诚右手倒提大刀,往上横档,叮的一声,刀鞘被压倒身上,他借着马匹翻倒的一刹那,倒提刀把,抽出随身弯刀向着对方骑兵方向一甩,就感觉刀锋划过甲帷的摩擦感传来,此时孙诚身不由己的落在地上,虽然没有伤到人,但是他急忙翻身朝路边滚去;身后的来骑不断地从身边冲过与蒙古骑兵战在一起。 没有光线的战斗最是要命,孙诚深知自己人多,蒙古骑兵只有两骑,肯定有一骑已经回去报信;蒙古援兵顷刻间就到,喊了一声“火!”;后到的五骑点起火把,扔向了正在争斗的几人之间; 孙诚借着火光就看到与自己相撞的蒙古人,从马上拉下一名二龙山的弟兄,弯刀已经插进其胸口,另一名蒙古骑兵借着火光又一次搭弓,正在瞄准;孙诚大喝一声,扑向引弓的蒙古兵; 在地上的蒙古兵拔出弯刀,去拦截孙诚,说时迟那时快;一根长枪带着呼啸的风声,一下子把拦截孙诚的蒙古兵串在了地上。 眼看孙诚扑了上来,那蒙古兵把箭头指向孙诚;待箭矢射出后,拔出弯刀砍向孙诚;孙诚只觉手臂一沉,但是仍旧把手中的小刀插进蒙古兵的腹部,然后顺手一拉,开膛破肚。 那蒙古兵弯刀还未砍下,就觉得全身力气一泄,只来得及用脚一沓,踩在孙诚脸上,把他蹬出去;扭着马头就往回跑,没几步就掉下马来。 孙杰见孙诚被蒙古兵登出急忙上前,就见蒙古人掉下马来;急忙下马扶起孙诚,道:“没事吧,阿爷!伤到哪里了?” 孙诚没好气的回答,“死不了,快看看其他几个怎地了!”。 不用孙杰去看,其他人已经拿着火把过去查看,其中一人回来道:“赵老六没气了,李狗儿还喘着气,也快不行了,刀扎的那么深;”说着手比划出半尺来,又道:“麻脸儿刚刚掉马了,老七去看了,也不知能不能成。” 孙诚叹了口气,说道:“别楞着了,快走,突巴这孙子一会儿就能坠上咱们。”他把手臂上的箭矢拔掉,用它指着孙杰道:“把老六,李狗儿放在蒙古人的马上,我跟十八乘一匹马,走,走,走!” 几人一通胡乱收拾,骑着马快速离开了这片战斗过的地方。 短短的半刻钟接触,蒙古骑兵二人死亡;汉儿兵三人死亡,一人受伤;几条活生生的性命,就在不经意间消失在众人眼前;而敢战的汉儿兵在优势情况下,与蒙古兵的战损率几乎超出一倍。 微山湖边是慢慢的芦苇丛,清晨的浓雾打湿了众人的衣物;不过没人在意这些;借着吹过的微风,张汉能看到四条小船慢慢的靠近岸边,二龙山的孙诚他们和死去的三人第一批首先被送上一条船,李岱带着自己的亲兵上了另一条船,在李岱的吩咐下张汉也跟着李岱一起上船。 先前的战斗张汉并不知情况,他看到二龙山的人,回来是带着三尸体来的,孙诚受伤了他也看到了,但是张汉还是心中欣喜;毕竟只去了十余人,还大部分回来,连尸体都带回来了,那就说明是胜了;只是一众人沉着脸,气氛沉闷,张汉也不好胡乱打听; 但是大家看到小船划过来时,李岱和那些汉儿兵明显松一口气的神情,让他猜测大概已经安全了。 就这样张汉坐着小船,迎着浓雾划向未知之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六章山路犹南属,河源自北流 清晨的阳光驱走浓厚的晨雾,张汉在大船上匆匆的睡了一会,由于是战时,有不知道此去何方,将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心神不定;也睡不安稳;便在舱内往外四处查看。 微山湖盆狭长,呈西北东南走向;作为前世的张汉也曾来此游玩过;如今故地重游,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由于昨天夜里视线不好,今天一早张汉登上这艘仿唐制的海鹄战舰,才发现其之大,绝对可以装载两百兵卒。 但是李岱等人带着两百兵卒和两艘大舰向北方一路直行,赶去微山岛之后还要增加人手;如此诡秘,显然他们想要干的事情也会是惊天之谋。 此时张汉身份尴尬,李岱等人不认为他是自己人;而他又无法把自己祖上三代拉出来晒晒,因此张汉就躲到船舱里不路面,少生事由;然而事情还是找到了他。 柴松是个黑矮的胖子,据说此人祖上是前朝后周皇帝柴荣,当张汉知道此事时真想问一句:“可认识小旋风柴进?”毕竟柴进也是梁山好汉;此时梁山泊的主人又叫柴牛。 可是望着柴松冷峻的神情,张汉只得无奈跟着他出了舱门;李岱有请,说的很客气啊。 战舰是两层结构,但这艘战舰却在两层之上加了一层;这一层只是一个大厅,看来是军官们用来指挥的议事厅;厅中的楠木雕花靠椅上铺着一套虎皮坐垫;李岱正端坐于上,双眼盯着一件瓮罐状的物事。 见张汉进来,他站立起来指着这个瓮罐道:“可识得此物?” 张汉见他神情还算温和,自己也不是磕头虫,就胡乱的拱拱手,走至跟前仔细观察这个瓮。 因为昨天夜里自己提到过火药,今早李岱有第一时间把自己叫来,看来这个事物必定与火药有关;瓮有西瓜大小,翁口用胶泥封住露出一点短小的竹筒,竹筒口引申出一截麻布捻成的细绳;张汉右手捻了一下细绳,上面涂满油脂。 此时张汉心中安定,这是个炸弹;当然张汉可不会这么说;开口道:“此物是轰天雷,以火引燃此物,投掷出去可以引爆一片地方,木石皆碎!少府!某说的可对?” 李岱神情淡淡的点头道:“不错,确实是轰天雷,你们这些和尚道士的,果然善于玩弄此物。不过,你要是只会弄些个爆仗之类的杂耍,今天这微山湖里的鱼虾可就能饱餐一顿了。” 张汉微微一笑,那神态绝对是迷之微笑;心里恨不得唱给他听:“一硝二硫三木炭!一硝,二硫呀!三木炭!”咬咬嘴唇止住笑意,道:“此瓮内装有硝石等物,混合而成;遇火则炸裂;一般用于守城;但破不得铁甲,若是里面的火药做的差了还可能爆不了,成了哑弹。” 李岱听他说完这些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和尚果然精通此物,的确是个人才;某家府里倒也有些精于此物的大匠;和尚到时回去可以与其探讨一番。” 李岱正与张汉说着,厅外孙杰匆匆禀报道:“少府!俺家阿爷昏了过去;昨夜里中了一箭,怕是染了毒的箭;求少府使人救治。”说着在厅外“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李岱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孙诚是二龙山孙仲堂兄,更是当年跟着祖母红袄女打过金朝的红袄军直系班底;如若在此断送了性命,委实可惜了。 李岱跟着孙杰一路来到中仓二层,见孙诚躺在通铺上,面色涨红,身体不时地抽搐。忙对着孙杰问道:“随船的杨博士呢?可曾看过孙军头。” 十八里铺的王野义正在旁边,道“杨博士刚刚去了下仓取药,即刻便回。”正说着一名身穿褐色学士服的老者抱着一包药材进了房间。 杨博士把药材交给孙杰吩咐道:“碾碎了给他灌下去,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这才对李岱行礼道:“少府!老朽刚刚已经给孙军头伤处放了血,但是他一夜未眠,加之箭上粘有剧毒;等下给他喝些解毒的药物,若是今晚之前情况好转,也就挺过来了。否则,唉!” 李岱闻此言语,也跟着深深叹了口气;回礼道:“博士费心了;孙军头是有功之人,还望博士能尽心施救。” 张汉远远的看了一眼孙诚,见他回身颤抖,面色涨红;猜测他是由于中毒箭之后,引起的病毒性发烧,当务之急在于退烧,便出去拿了一条麻巾,用水湿透。 来到孙诚的通铺时,李岱已经出去了,只有王野义看护在旁,便道:“某把湿巾放在他头上,也好去去火气。” 王野义跟张汉在津野驿相处过几个月,知道这个和尚行事稳重,也算的上见识渊博;便依其意,把湿巾放在孙诚额头上;问道:“和尚也懂医理?” 张汉看着他吧湿巾放上去,就放心的回道:“倒是在书上学到一些救治之法,算不上懂。” 因为这里是通铺,人员众多,听闻张汉如此说;黑胖的柴松在不远处喊道:“俺们早就打赌和尚是哪家庙里跑来的,俺猜你是从南京法云寺的大道高僧,只有那里的和尚会给人瞧病消灾,是也不是?” 张汉无语的看向这些议论纷纷的人,大多都认识;无奈的说道:“早就给你们说过咯,我的寺院没有名字,只是个小庙;如今已被乱军烧毁,俺也找不到地方了;你们休闹,我出去了。” 张汉落荒而逃,没有跟脚的痛他是深刻理会到了。 很快到了夜里,微山岛已经近在眼前;原本以为又有英雄相聚,迎来唱往的戏码;但是另一艘同样的战舰早已等候多时;仅仅几个旗语两艘战舰一前一后快速向北行驶而去。 第二天的清晨天空已经阴云密布,看来用不到半个时辰就会下起雨了;前面领航的微山湖舰,放下了一艘海鳅型小艇,不一会儿便来到张汉所在的船舰;张无僧不是和尚,是个穿着儒衫的文士,只是身高八尺有余,略显威猛。 李岱并没有去相迎,据说张无僧是金朝起义的官吏,后来加入红袄军的,张汉理解李岱对于红袄军的老人 做出晚辈的姿态,但是对于李璮早年撒出去的棋子发展的势力;就要拿出主家的威严来,不然后者很容易生二心,藐视主家。 张无僧上船后,仅仅跟相熟的几人打了几个招呼,便登上三层;不一会几个寨子的主事人都登上三层;张汉看左右无事便来到了孙诚的通铺,就看见孙杰不在,可能去了三楼;只有胡兴安在孙诚旁看护。 张汉走进来给胡兴安拱拱手,没有说话;原来这两天胡兴安和胡兴寿刻意疏远张汉,就是见了也不说话;所以张汉心中难免有些气愤,但是毕竟受了胡家的救命之恩,所以有些事也能看得开;只是不再主动接触他们。 胡兴安毕竟年轻些;见到张汉颇有些不好意思;拱手道:“和尚不要怪罪俺,这些天出的事俺家也是不好给主家交代,但是俺绝对相信和尚不是别家的奸细。” 孙诚已经醒来,见胡兴安如此说,他半躺着也说道:“某家也是要给和尚赔礼了,当时事实如此,俺也不能不把事情说清楚,不然事后若和尚出了问题,俺们二龙山也是不好和主家交代。” 张汉微微一笑,摆手道:“孙家哥哥不必如此,俺也晓得是如此道理;谁让俺来历不清,如今俺也只能做出一番事情来证明俺是清白的,就是不知怎么能帮上大家,这些天大家都是神神秘秘的一直在赶路;人手越来越多,看来这是要干一场大买卖啊。” 孙诚笑道:“听你这说话,倒是越来越像俺们这些草莽中的人了,听说微山寨的人也到了;怕是过不了几天这场买卖就开始了,到时候和尚自会晓得是啥事情。” 张汉见孙诚不愿多说,只得问他身体状况,和他说一些这几天养伤要注意的事情;让孙诚越来越对张汉刮目相看。 三层议事大厅内,李岱神情有些恍惚,坐着沉思;其余各家寨子的主事都议论纷纷,显得有些兴奋;原来微山寨的张无僧接到消息,忽必烈已破大胜关,但是四川大王末哥来使请忽必烈做准备争夺汗位;那边来了消息说让俺们加快行程,王先生已经在济南府等候。 李岱敲了敲桌子,神情凝重;“传令各部,立即全速前进,直奔梁山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七章 堂上谋臣帷幄,边头猛将干戈 南宋,开庆元年,九月初三。 阳逻堡北岸,香炉山上。 董文斌小心翼翼的盯着前方几十双脚,生恐哪一位不小心摔了一跤,那都可能影响当前一路势如破竹的大好战况;数十位重要人物前更是有一位天之骄子,当前广阔大地下,最大国家的王;而且很有可能成为天之子;那可就要看今天的会议的结果了。 抬头望去,黑压压的乌云带着湿热的云气扑面迎来;忽必烈的马靴踏着踏着山顶的泥泞,一步一步走到一块巨石前,盘坐于上,又把靴子脱掉,用手刀削黏在上面的泥土。 姚枢已经是五十五岁的老者;被张文谦搀扶着爬上山顶,已是气喘吁吁;见忽必烈停在山顶的石头旁盘坐,也就来到下首的小石头上歇息。 忽必烈见他坐在一旁,便开口道:“敬斋先生何必执意上山,本王不过上来看看南朝风景,山路难行,先生何必遭罪一番。”尽管忽必烈知道这些人都在想什么;想要干什么;他依旧要给他们发挥的空间,让他们表现出自己的智慧和韬略。 姚枢一样脱了靴子盘坐于上,回道:“王上要看南朝风景何必急于此时?这万万里秀丽河山,以后驰马中原哪里看不得?想必北还的注意已定。”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忽必烈摇头苦笑道:“知我者先生也!”。 见董文斌在侧,心想真还没询问过中层军官的想法,便问如若此时退兵如何? 董文斌随侍在侧,闻言,苦笑道:“王上,咱们从汝南一路破了大胜关,克了虎头关;如今只要拿下这阳逻堡,沿江而下;临安指日可破;咱们就这回去了?臣不愿。” 姚枢听到笑而不语。 忽必烈望了望刘秉忠,又看向他身后的张文谦。 刘秉忠与张文谦对视一眼,他道:“王上睿智绝伦,不管可汗现在伤势如何,咱们在南地征战,远离中枢;若有不轨之徒进谗言,我等何以畀之,如若可汗真的驾崩,我等何以处之?” 忽必烈听了也不言语;穿上靴子,从山上往下面大江望去。 一望无际的湖水,被风卷起层层波浪,眼前浓墨般的乌云,像张牙舞爪的黑龙,随时可以扑下来。 他心想,这般情形与我蒙古大军何其相似;如若我等有足够的实力便卷起滔天之水,冲破这湖,打破这天;肆虐于这满是财富的南朝天下;若实力不足;便是和风细雨般;丝毫动摇不了这波涛起伏的湖面。 忽必烈唏嘘道:“江南秀丽丰茂,宋人善于理财,故财货充足;孤若取之,何必怕那些谗言小人之辈;且听聪书记说说看。”刘秉忠现任忽必烈随身史官,但他亦是忽必烈麾下智囊。 刘秉忠对忽必烈拱拱手,回道:“臣说的没记的多;还是让善甫兄说说看吧!” 廉希宪此时只有二十九岁,虽然年轻但是位高权重;正儿八经的京兆宣抚使;忽必烈正牌跟班小弟;见到众人都看向他,他也不推辞道:“先发而制人,后发而被人制。此乃恒古不变之理;王上今权欲重,军欲强;正当其时;天命在我,时机在我。当早做打算,若事机一失,则万巧莫追,悔之晚矣!” 忽必烈笑道:“善甫这翻道理,吾早已知晓,如今尔等如何看?。” 董文斌只是小小千户,随侍之人;问道他时还能回复几句,此时不敢插嘴;但是因参与如此搅动天下风云的大事,现在已到决策之时,大王麾下智囊个个绞尽脑汁,想说服忽必烈;决策之日就在今朝。尽管只是旁听,董文斌却早已是激动的浑身颤立。 他努力的稳住握剑的双手,就听得耳边响起姚枢的声音。 姚枢沉声道:“我等早已确定此事千真万确,但是无功而返,争夺汗位总是名不正而言不顺;如今赶过去,关外怕是汗位已定,倒时,咱们空手而归,阿里不哥若是一面诏书,吾等皆为待罪之囚;臣下还是认为全力拿下鄂州;以功勋而屈全军,继汗位。” 廉希宪抬头正色道:“鄂州城坚兵众,南人纷纷来援,何时可攻破?如是月可破,咱们还能周旋一番,如是一年半载的还僵持不下;则大势已去,吾等皆与待罪之囚有何不同?” 张文谦接着廉希宪的话语道:“臣附议!速回!” 姚枢望向躲藏于后不曾说话的王文统,王文统得到授意;朗声道:“臣有异议!” 忽必烈有些奇怪,这个总领漠南汉地军国庶事府里的户部主事可以参与发言吗?明显专业不对口啊?但是忽必烈仍然示意他可以说。 王文统理了理官帽,正色道:“臣奉命转运粮四十万担,草六百万担;兵器,箭矢数万;三日前以至黄陂城内;如若就此离去,恐落于南人之手,以至养虎为患。臣以为,不可速回!” 忽必烈心中烦闷;此时此事麾下众人犹不能众口一言;何以决策;如是走错,便是史书如何写孤?一个笑话吗?不,决不能走出半点差错。 “吾,必为天下主。” 望了望手下众人;只有商挺一言未发,深知此人睿智谋略,便亲自问道:“孟卿何不说一说。” 商挺微微一笑,道:“王上既问策于吾,某就说一说咱们现在的优势。” “其一,王上现任总领漠南汉地军国庶事,执掌汉地大小事务,尊贵无比,便是漠北拥立新可汗;短时之内,未必能奈何我们。” “其二;王上南征拥兵十余万,汉儿兵更是几十万余;便是新可汗已经继位,吾等手下数十万大军,亦可为之一战,何况汉地距关外较远,咱们需要时间,他们也是。” “其三,新粮已入库,甲帷也有新到;汉地为王上之根本;有根之水亦可肆虐于关外,征服他们。” “其四,吾等南下征宋,先损可汗于四川,再败南朝于鄂州,诸位莫忘了云南的兀良合台;若是咱们不能帮他一把;恐怕咱们退走之后;他已无路可去;最后咱们还要背起这个罪名;臣下以为,速退极为不智,不可取也。” 忽必烈点点头,商挺所说,点点直指要害,都是他最为担心的问题;他便问道:“孟卿何以教我?” 商挺既然敢说,心里早有对策。 “无非两件事;一是稳固军心,民心;可使随员每日到千户营宣讲王上之荣耀,千户以上加官一级;并持银牌,统军令于中军大帐,以防奸诈; “二是战和;历年来,南朝每每打不过金朝;便就割地求和;我等应在南朝未知大汗出事之前,打出优势来,然后引诱其南朝求和;这样咱们就可以,以胜者之师北上。” 忽必烈闻言大喜,这才是成事之策;牢固根本,则风雨不侵;然后再北伐叛逆,立于不败之地。 又看看随侍在旁的蒙古族人;个个沉默不语,或懵懵懂懂;让他们攻略城池,则侵夺如火,让他们成万世基业,则手足无措;难怪这万万里锦绣山河,数千年来都是汉人的天下; 忽必烈心中感叹,便又鼓励自己想到;南朝腐朽,自己数万铁骑肆虐天下,未必不能君临天下。但要把这些才华横溢之人尽数纳入麾下,将来必成大事。 手中的匕首望铠甲上轻轻一敲,引起众人目光;忽必烈豪气干云道:“诸位不必再议;本王计议已定;传谕诸军,明日卯时全军出击;不拿下鄂州,本王绝不北上。” 众人见忽必烈心中已有定计,再说无用,纷纷称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八章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 由济州至济南最快的途径是走京杭运河,沿途经兖州,泰安至济南府;每年邳州,徐州,滕州,济州的盐课都是由四州汇聚到济州,然后由济州运往济南府。 朴不花押着近八十万贯的盐课税赋,已经由济州出发;往年都是走京杭运河这条路,沿途蒙古军寨众多,岸上更是重兵把守,把山匪流寇来回反复扫荡,所以转运税赋粮草不用担心半路宵小作祟;但近年来,泰安州旱情严重,各处民寨偷偷掘闸放水,竟使得运河水位下降,不能来往通行; 今年初,原先担任总领漠南汉地军国庶事的牙鲁瓦赤被蒙哥汗驱走至山东路任转运使;可能自觉前途灰暗,更加贪墨无耻;严令山东各地盐课税赋需本月初运转至济南府,否则便是降职问罪。 无奈,朴不花只得带着近八十万贯的巨额财富,由济州出发沿南清河至梁山泊,由北清河至济南府;不然恐怕难以在规定日期内将税银转至济南府。 三艘大船中,朴不花的坐舰居中,前后两艘护卫;共载兵六百余人,全部是赤马探军中的精锐;但是蒙古人不善水战,朴不花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两艘大船进入梁山泊大湖之内,朴不花严令各船进入临战状态,只要半天即可驶出梁山泊,渡过最危险的地段,但是前方船只突然响起尖锐之极的警哨;他心中顿时一惊,敌袭!!! 柴牛儿作为李璮手下众将之一,一直隐藏在梁山泊内,缓慢聚兵;如今已有两千余人;如今李璮暗地里自称燕王;聚兵近五万余众;就是统领山东等地的塔察尔王亦只能下嫁其妹,来笼络这个山东的无冕之王;这就更加让李璮气焰嚣张。 李璮拥军如此之巨,仍然上书宋兵势大,不可敌之;要求截留山东东路全部税赋,蒙哥汗严词拒绝之后,李璮那肯罢休, 着柴牛儿打探,得知邳州,徐州,滕州,济州的盐课由梁山泊转运,于是派兵夺银;李岱便被派出主持此行。 哨探得知三艘大船进入梁山泊内,李岱使柴牛儿统领十艘战舰前方拦截,自己率两艘战舰堵住朴不花回去的河道。 张汉等人隐在梁山泊入口处,听闻远处战鼓擂擂,李岱一声令下,数十桨手齐力划船,战舰如同出弦之箭划过湖面,迅速进入南清河口。 朴不花见前方十艘战舰夹着火势凶猛的小舟急速向自己推进;忙下令两艘护卫舰应敌,自己的坐舰则向来时的河道逃窜;探马赤军都统耶不失急厉反对,怒道:“蒙古的雄鹰何时变成的兔儿;未战先逃;爷爷要砍了你!” 朴不花面容扭曲,喝道:“是你那四百健儿重要?还是这八十万盐课重要?若失落税银,我等那个不会被抄家灭族?俺来问你,可要抄家灭族?” 耶不失听闻气势顿时已逝,狠狠的反驳道:“贼子早有准备,我们往后逃遁,恐怕河道已被封堵;还不如战死;保全族人。” 运银大船,船桨倒划;朴不花来到船首,远远的望见两艘战舰横在来时的河道上,喝骂道:“直娘贼的乌鸦嘴!把床子弩都搬过来,快快快!”。 探马赤军铁骑纵横天下,但是船战并不精通;好在朴不花身为千户,倒是经历过几场;蒙古兵把八架床子弩架在船首,五十余人张弓以待。 朴不花对着众兵卒喝道:“闯过去全员赏银五十贯,闯不过,今日就死于此!尔等明白?” 众将齐声喝道:“明白!” 运银船在朴不花的激励下,桨手齐喝口号;快速冲向两艘拦在河道中间的战舰接缝处。 李岱见运银船加速驶来,喝道:“敌舰冲阵!接舷,准备,左右船撞角顶住!” 身边的传令兵,跟着齐声喝道:“敌舰冲阵!左右船撞角顶住!接舷!” 两方战舰此时已近二百余米,几乎同时双方弩矢划空而来,甚至有两根箭矢撞在一起。 张汉此时已经是全副武装,因为是水战,李岱给战士们准备的是藤甲,藤盔;张汉是第一次见到,因为张汉身材高大,又懂轰天雷,李岱特别把他安排进特别队。 这个队伍只有十人,每人背负轰天雷两颗;登船接舷之后,在敌舰内引爆,简直是九死一生之举。 张九弟看着不足二十岁,一脸的短须整治的整洁干净;是张汉来到这里少见的俊朗男儿。 他看张汉有些紧张,安慰道:“和尚无须太过紧张,等下接舷之后,大家都站立不稳,待横板搭过去后,跟着俺直往里冲;或许能逃得一命;说着自己就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他不觉得张汉能活过这趟。 笑声未止,便有一根弩矢射穿船舱,插进一名汉儿身上,把他钉在舱内。 张九弟见到此景,怒骂道:“直娘贼!狗鞑子!”众人都怒骂不止,好似缓解心中惶恐。 张汉脸色涨红,口中跟着怒骂;但心中惶恐依然不减。 接着,船身剧震;船舱上面箭矢钉在木板上的咄咄声不止;直到上面有人大喊:“接舷了!接舷了!” 张九弟大喝一声:“接舷!后退着死!” 当先窜出底仓。 张汉仅隔着两人,右手手握着朴刀,左手举着圆盾护住胸口;跟着冲出底仓。 到了甲板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被弩矢钉在甲板上的几具尸体,大片的鲜血顺着甲板上的孔洞流到湖里,染红湖面;脚下不敢停留,身后还有人冲出,不然执法的军官刀就砍过来了。 此时李家军战舰的撞角竟然都被折断,运银船的船首挤在两艘战舰之间; 几道缆绳被弩箭带着插进运银船船舱之中;几名蒙古兵卒正在挥刀砍断缆绳; 而本船上的弓箭手对着砍绳的蒙古兵射去,敌兵中箭而倒;又有几人冲上来砍绳。 整个战场让张汉觉得竟然杂而不乱,然而张汉却想不了太多; 张九弟一马当先,纵身一跃,脚下踏着已经落到敌舰上的横板上;脚下又是一点,便飞身扑到敌舰船弦; 手中朴刀探出,身子急速旋转;长刀便划了一圈;躲闪不及的两名蒙古兵被刀划伤,甲板顿时清出一片空地来。 由于张汉所在的船,只有一块横板搭载敌舰上,两船之间还有三米多远的距离; 前面的一人紧跟着张九弟跃了过去;另一艘也有人跃上运银船; 张汉见有机可乘;便放下手中的朴刀,从身后解开轰天雷,腰里取出火折子,嘴里一吹,便有火苗冒出。 说时迟,那是快;张汉用火苗点燃轰天雷,用麻布包裹着双手猛扔出去;就见轰天雷落入运银船甲板上,竟无人发觉。 此时前面的三人都已跃到敌船之上; 张汉捡起朴刀一咬牙,纵身一跃,脚下踏着横板飞身扑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九章 鸿雁初飞江上,闲中仍有笑语 落地的一刹那,几柄长枪便顺着张汉的位置扎了过来;张汉哪敢停留,脚下发力,身子就往运银船的另一侧冲去;前面不远处就是冲上甲板的张九弟几人。 突然“砰!”一声巨响;刚刚张汉扔过来的轰天雷猛然炸开,船弦侧顿时蹦倒一片。 张汉此时也被震倒,就感觉腿上猛的一紧,随之剧痛传来;一支长枪捅在他腿上;张汉深知挺不过这一劫,就白白来到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牙根紧咬,滚身挺进敌圈,朴刀顺着面前敌人大腿处就砍。 运银船在插进两船之间后,径直前冲;两艘战舰被船速带起,由横变为竖着;但更利于李家军马接舷上船;一时间数十人跳到运银船上。 耶不失带着五名全身重甲,手持巨斧的蒙古兵,一路由船首砍到船尾;困住运银船的缆绳也被砍断;另一侧朴不花同样带着五名重甲一路砍了过来,眼看运银船冲出束缚;就要扬长而去; 砰!又是一声巨响。不知哪一位壮士,也点燃了轰天雷。 船身为之一震。 趁这个机会,张九弟冲着底仓门口冲了进去;张汉眼看着耶不失那战神般一路横砍过来的情形,哪敢迟疑,紧随着张九弟冲进底仓,回首的那一刻,竟瞧见自家的船在往后移动。 随着眼前一暗,张汉冲进底仓见张九弟连砍数名桨手,还要往里冲;张汉一声巨吼:“炸船,船要走!” 顾不得脚上痛的要命,张汉往怀里一摸,心下顿时凉了半截;火折子竟然掉了。 身后的几名蒙古兵跟着进来底仓,清理窜进底仓的两只老鼠。 张汉急中生智,喝道:“轰天雷!”把没有点着的轰天雷扔了过去;底仓顿时哗然起来。 这是底仓啊!若是轰天雷就这样炸开,半个底仓的人都要死在这里;几个蒙古兵不要命的扑向张汉扔出的轰天雷;拿起来想也没想的从底仓门口扔了出去。 张汉趁着这个机会,挥着朴刀杀到张九弟跟前;张九弟由于和众多桨手拼斗已浑身是血,但张汉喊了一声轰天雷,桨手们发了疯似的往仓门口挤去。 张汉朴刀一挥护着张九弟躲在舱底一角,低声喝道:“再不引爆,都要死在这里!” 张九弟扭头看到张汉,哈哈大笑道:“和尚!好!好汉子!”说着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出火苗,点燃拿出的轰天雷,大叫一声:“来啊!陪爷爷下地狱吧!”原本被桨手们挤得突不进来的蒙古兵,此时已经砍杀过来,见着张九弟确实已经点燃轰天雷,顿时进退两难。 其中一名身着重甲的喊道:“船沉了,一个都跑不了!”说着仗着重甲,硬扑过来;张汉牙根咬碎,顶着手中圆盾和他撞在一起,心中愤恨之极大声道:“爷爷死了还能穿回去,信!不!信!” 张九弟眼看着火苗烧进轰天雷的竹筒里,使劲往外一扔。 一名蒙古兵不怕死的扑过去,想和刚才一样把它扔出去;刚拿到手里就见眼前火光一闪,轰天雷炸开;蒙古兵顿时被冲到仓顶死的不能再死了,底仓被轰天雷炸出一道石磨大的口子,数不清的湖水顿时涌入底仓。 没被爆炸泼及的桨手们疯狂的呼喊着,船破了!船破了!由底仓往外冲去。 朴不花正和跳过来的汉儿兵战在一起;听闻内舱桨手们呼喊着冲了上来;立刻回头砍向桨手们,怒斥他们道:“回去!回去堵上破口!”但是由于轰天雷在舱内爆炸,桨手们死伤惨重;哪有回去的道理,就躲着朴不花的砍杀往外冲。 朴不花杀进舱底,见湖水已经淹到腰前那么深,顿时一阵绝望。 就是堵上破口,运银船再也跑不掉了。 张汉在轰天雷爆炸时,正举着盾和蒙古重甲兵撞在一起,重甲兵被爆炸的冲击波顶起,狠狠的把张汉压到船舱上,但也把余波都尽数替他挡下;张汉顿时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耳中轰鸣。 湖水涌入后,冰凉的湖水刺激醒了他,张汉一番打量;几乎所有的桨手都逃了出去,仓口又进来一位重甲蒙古兵;此人进来后,竟然不杀向张汉;呆呆的站在那里。 张汉趁这机会,扭头寻找张九弟,张九弟此时已经昏厥,口鼻渗出大股鲜血。 塌咔咔!由于进水太多,船身已经开始倾斜;张汉和张九弟两人身形竟然浮出水面;朴不花见到两个头戴红缨的敌方人员还在舱内。 朴不花顿时怒火中烧;用蒙古语大骂一声,脚下发力要过去砍杀他们;但是船身已经倾斜,不便行走,便把手中的巨斧扔了过来。 好在张汉手中的圆盾未扔,举着圆盾挡了一下;但巨斧也把张汉砸进水里,正好张汉腿部受伤,若是没水张汉还不敢过去,此时他借着藤甲的浮力,拔出腰间的短匕首就游了过去; 张汉数十天来的怒气和委屈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眼前又浮起津野驿的那一刻,双手抱着胡青妹的头颅说的那句话“等着吧!”。 朴不花扔掉斧头后,重心不稳,倒了下去;等他重新爬起来时,张汉已经游了过来,朴不花并不会游泳,只得抓住一侧仓板,免得再次跌倒;张汉游至跟前,匕首往他头部一桶,只听到叮一声,捅到护甲上了。 张汉见他重甲在身捅不进去,便腾出一只手抓住他头甲上的凤翅,猛的拉住;用匕首顺着脖子见得缝隙捅了进去;朴不花一声惨叫,双手松开仓板转而抓住张汉张汉顿觉身体一沉,藤甲被朴不花抓出,一起带进水里。眼看着湖水灌进舱内越来越多,张汉挣扎了几下竟不得脱身。 此时张汉手臂突然被人拉住,他借力用脚狠狠的蹬住朴不花的身体,顿时脱开身来。 张九弟满脸是血的笑道:“和尚真真好样的!你这条汉子俺张某交定了!” 张汉也笑道:“快拉倒吧!船都沉了,出去出去。”说着两人搀扶着游到仓口,出了舱门一看,外面甲板上几乎都是李家军的人马,蒙古人在船舱破了时已经军心大乱,大部分人都已跳船逃生,只有数十名重甲兵还在负隅顽抗。 张汉和张九弟不敢招惹重甲病的目光,就又躲回仓口;两人相视一笑,猫在门口等着战斗结束。 不一会儿,由于后仓装载着大批重物,船头慢慢翘起,蒙古的重甲兵站立不稳,被李家军统统赶到湖里,张汉和张九弟才冒出头来;此时船舱外众军士已经呼喊起:“万胜!万胜!”。 张汉和张九弟也爬出底仓,跟着发自心底的呼喊:“万胜!万胜!”···· 这时柴牛儿派来支援的两艘战舰才刚刚行驶到战场,李岱站在大舰船首,意气风发,待众人热情稍稍平息,他才传令道:“派人上船把船固定好,搜救伤者;莫要让船沉了。” 新来的两艘战舰,一前一后把运银船用绳索绑住,止住下沉;各队有条不紊的搜救受伤人员;张汉和张九弟已是筋疲力尽,边躺着被施救,一边聊了起来。 张九弟躺在那里笑嘻嘻的问道:“和尚是第一次战斗吧!开始时俺以为你死定了呢!哈哈哈···”又是一阵狂笑。 张汉无力的坐起,腿部受伤较重;巴掌大的口子,有半寸深;好在刚刚用麻布狠狠系住,不然光流血就把自己弄死了。看看翻起的皮肉,伤口只有淡淡的血丝继续流淌;放心的回道:“老子以前是个和尚!那里打过仗还好撑过来了。” 张九弟听闻顿时一愣,老子当过和尚? 收藏,评论,推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十章,倦鸟归巢扬帆远,假装圣手施岐黄 张九弟死了。 回益州的路上,第二天死的。 张汉一直没有给他解释“老子”是自称,不是骑牛的那个。 很是遗憾! 李岱没有因为一个手下的死亡而收敛那骄傲的神情;张无僧也没有因为子侄辈的死去而伤心,可能大家都习惯了。 整船的人都很兴奋;李岱发了赏钱,十贯!只有张汉有些不能释怀,昨天张九弟还挥着朴刀,犹如猛虎下山,今天就蒙着麻布在张汉旁边躺尸了。这让他想起以前在视频上经常看到的一句话:“完好了回家吃饭,玩不好全村去你家吃饭”。 可惜,看样子张九僧估计不会给你摆饭了;张汉遗憾的对着张九弟嘟囔着。 那个姓杨的博士进来了;他满面愁容的走到另一个伤兵旁,柔声问道:“怎么样?肚子还疼吗?”。伤兵死的太多他都麻木了。 这个兵是李岱从益州带来的近身侍卫,可惜身上精良的战甲也没能护住他柔软的肚子;一根箭矢扎了进去。这条汉子尽管面色苍白,仍然挤出一丝微笑道:“还行,不是很痛。” 张汉刚刚还听到他痛的不停呻吟,如今还死撑着说不痛;嘴硬真不是好事,不给医生说实话,真是要在作死的路上狂奔吗? 他努力的转过身,向杨博士说道:“博士啊!咱能给弄点热水吗?这家伙肚子上都发炎了,在止不住发炎,都要烂到肚子里去了,还有,你们给他裹伤的麻布是那个死人身上撕下来的,就不能用热水烫一下吗?。” “热水?可是船上没法生火啊!”杨博士为难道。“裹伤布还要用热水烫?”杨博士又诧异的问道。 张汉感叹着,没文化害死人啊!手指着几个伤兵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听我的,肯定死不了。” 杨博士狐疑的看着张汉脸上的迷之自信,不敢下定决心。 倒是被指的几个伤兵,连连喊道:“博士,俺们信和尚!这人从大庙里来的,有奇术!” 杨博士听得众人如此说,便也不再犹豫,说道:“某去请示少府,尔等稍带片刻。”杨博士出去后,伤兵几人中,有人又对张汉道:“和尚可要仔细,俺还没给俺家传宗接代,莫要把俺们弄死了!” 张汉哭笑不得,这几个家伙嘴里相信自己,心里还是不安。忙道:“小事,小事!某家治好太多了,手到擒来。”然后众人又是一番恭维。 李岱正在使人清点抢来的银课,虽说是八十万贯;但几个州里早早的都兑换为金锭和银锭;因怕手下人私藏,他便亲自盯着。杨博士来到跟前见几大箱金锭,明晃晃的,嘴里咽了口唾液道:“少府,那津野驿站带来的和尚自称有奇术,能治金伤,俺来请示。可否让他施展一番,不然有几个伤的重的怕是熬不过。” 李岱听闻此事,诧异道:“和尚还会治金伤?”转念一想也对,大庙里的和尚道士很多都会岐黄之术,和尚会几手也在情理中,便赞同道:“那是甚好,让他施展吧,对他说,治好一人某家便再赏他一贯。需要什么配合尽管开口。” 杨博士为难道:“和尚刚刚就说要热水,您看是不是停船去烧些热水,再出发。” 李岱脸色一沉,断然拒绝道:“不行!可使人在甲板架起炉灶,注意莫要烧了船。去吧!” 杨博士领了命,一边使人烧水,这才来到伤兵仓内;对张汉讲道:“和尚,少府同意汝给他们治伤,还需要甚,都给俺讲,某去准备。” 张汉面露喜色,想了想道:“热水,新麻布,金创药,针,线,剪刀,小刀。”,在杨博士出去前,又补充道:“还有酒,小刀要锋利些才好。” 杨博士一番忙活,把东西准背齐了;又惊动了几个头领;张无僧,柴牛儿,柴松,王野义,孙诚等几人围拢过来要观看张汉救人。张汉见来了那么多人,也不怯场;用眼神示意杨博士来搀扶自己,可惜是媚眼做给瞎子看,杨博士满脸无辜的看着他。 就这样瞪着 无奈,张汉只得自己努力起身,扶着仓板道:“还请诸位搀扶一下,某行动不便。”还是柴松机灵点,马上上前架着张汉。 张汉先走到一位趴在床上的伤兵,示意杨博士解开他身上的麻布,再一次媚眼做给瞎子看后,张汉只得说道:“某家行动不便,还请一位心灵手巧的,来动手。” 一群大老爷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承认自己心灵手巧,那不是娘们吗? 最后还是胡兴安站出来,道:“俺给和尚打下手吧,不过俺也不是心灵手巧的,和尚说怎么弄吧!” 张汉先让胡兴安解开先前绑的麻布,看到伤兵背后一道近四十公分长的伤口,,心里暗叹,这要胡乱裹伤不死才怪。又让把新麻布用热水烫上几分钟,同时让他把伤口开始腐烂的地方用刀子挖掉,由于没有止痛,伤兵一直痛的呼喊;让其他几个伤兵心里直打鼓。 挖掉烂肉之后,本想用酒精搽拭一番,但是张汉尝了一口酒后,直接放弃了;又酸又涩的度数太低。让胡兴安把针穿上线之后,把伤口缝合起来;直听的他直摇头,太凶残了!太凶残了!死活不肯下手。 无奈张汉只得斜坐床上,自己动手,但是只扎一针,这名伤兵便放弃了,大喊道:“和尚住手,和尚住·····求求你,爷爷住手吧;俺不治了。”张汉哪能如他意又缝一针,伤兵病疼的直滚;张汉只得授意胡兴安打晕他。 一会缝好之后,张汉拿起金创药,一看只有那么一小团药膏;回首问道:“博士忒小气,这点药膏还不够他自己用。”杨博士一番解释后,张汉才知道,原来金疮药军中并不发放,只有高级将领或有钱人家,才重金求的药馆里给配制一些;底层的小兵们那用得起这么金贵的东西,都是用干净的草木灰洒在伤口上消炎止痛。 张汉只好让杨博士弄点刚刚生火时留的炭灰,和这团金疮药鞣制成一大团,分出一些给伤兵敷上;然后让胡兴汉给伤兵从从新裹上消过毒的新麻布。 就这样一番医治下来,张汉也筋疲力尽。最后才轮到自己,由于没有止痛药,张汉只能细细嘱咐胡兴汉一番,才提心吊胆的被胡兴汉打晕,同时心里祈祷他别扎到自己腿上的动脉。 张汉醒来时,夜色已是深沉;大多人已经睡着,只有孙杰在身旁守着;张汉有些诧异的问他,:“怎么不睡,在这看着俺,怕俺瘸腿跑了?” 孙杰不知他是在玩笑,忙解释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只是,只是俺耶耶他手臂上的伤,最近老往外流脓血,知道和尚有奇术,俺守着您是想让您给瞧瞧!” “幺!这都用上您了,明显地位上升呢!”张汉心底暗喜;摆手道:“这都不是事,明天早上让孙老爷子来,俺瞧瞧。” 孙杰欢天喜地的走了,可是张汉有些口渴,望了望黑乎乎的船舱内,只得嘟嘟囔囔的再次躺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十一章 又借菩萨施奇术,赢得醉酒三两瓮 一抹橘红色的旭日光辉,从支起的船舱窗棱缝隙投射进来,映在张汉的微微有些发白的脸上;突然孙杰粗犷的大脸从窗外探了进来,吓得张汉一个激灵,差点失手扇了过去 在孙杰的一番收拾下,张汉很快起了床; 苦于不能走路,只得让孙杰搀扶着去了孙诚的仓室;此时孙诚已经面色焦黄的躺在床上,张汉看到顿时感到不妙;怕是得了破伤风,这下就麻烦了。 指使孙杰把胡兴安喊来,把孙诚手臂上的伤翻出来仔细观察,原本只有红枣大的伤口现在已经鼓起成馒头般;不得已,张汉只能让胡兴安把刀子消毒后,剜掉已经发紫的烂肉;然后狠狠的放掉了半碗多血;让孙杰求得金疮药敷于伤口上;喊来杨博士又解释一通,让他开了一剂退烧的方子,然后张汉实在无能为力了,本身就不是医生,只得按以前知道的方法胡乱的医治。 这厢里一通忙活还没完成;那边李岱又亲自来到下仓,找到了张汉;昨日听说张汉能治金创,没来得及看;今天早上去了伤病仓了看了看,见众伤病神色见好;就过来找他。 张汉见李岱进来,急忙见礼,李岱上前一步挽住他道:“只听得大家呼你为和尚,还不知壮士姓名?” “属下姓张,单字汉。”张汉回道。 “哦,倒是跟张统领是本家,是个好汉子。汝能炸了蒙古人的船,立了大功,今又救治众人;确有不世之材。咱们李家有功必赏,本统领,今代府里赐你良田百亩,良宅一进,金百贯;望汝再立新功。”李岱泼水似的洒下好处;张汉却有些懵懂,毕竟还不知道价值几何? 但不耽误他道谢,双手合拳,一躬到底; “谢少府赐,属下感激不尽!” 李岱受过一礼,才说出此行要事;伤病仓里那个腹部中箭的侍卫兵,却是,还有些身份,叫徐子敬,是益都行省相公府的公学教授,徐之纲之子,更是李岱的外支堂兄。 张汉见其伤至腹中,自己只能治些简单的皮外伤,便没有医治;如今李岱亲自来请,张汉只能实情相告道:“某家只习得皮毛之术,徐兄伤至內腹,某怕是无能为力了。” 李岱也知其伤至內腹,待到益都或可寻名医救治;但此去怕是还要三日有余,待赶至益都,子敬怕是回天无力了,只得说道:“尽人事,听天命!张兄可无后顾之忧!” 张汉只能带着胡兴汉,杨博士返回伤病舱内;把消毒的程序做到极致后,杨博士亲自动手。 杨博士本名杨溢之,本是个秀才,近年来连年征战,金朝已亡,蒙古帝国倒也举行过几次科举事宜,但无奈山东地界,半独立于蒙古帝国,都是李璮私自进行科举,内里舞弊严重,多次不中;只得托身以医馆内做个账房先生兼职写药方;后结识李岱后,一直追随与他,又是个半吊子医师,开个药方都提心吊胆的,何况此次要给人开膛破肚。 在张汉的指使下,杨溢之颤抖抖的用剪刀剪开包扎的伤口,张汉仔细观察;徐子敬腹部伤口敷着上好的金疮药,外表看来倒是没有发炎之状,但是伤口左侧鼓起一团,张汉猜测是肠子被箭矢伤到,但是没有处理,好在,伤口也没长实,但是伤口太小没法看到内里,只能扩大伤口。 张汉怕徐子敬开刀后,痛的撑不住,又让人把他捆着,再打晕;又吩咐胡兴安看着已有转醒迹象再来一下。 杨溢之强忍惶恐神情,用刀割破徐子敬的腹部;扩大伤口,一次,两次,张汉直观看的脑门发紧。 忍不住吐糟道:“杨博士这是在救人,还是凌迟呢?” 杨溢之恼羞成怒,手中的刀子猛的一放,怒喝道“秃和尚无礼,某家……某家治不了!汝来治!汝来治!” 张汉见杨溢之发火,自知言语上得罪了他,忙赔不是,道:“博士息怒,俺多嘴,俺多嘴!您看这姓徐的汉子再不医治怕是要死了,您快点动手吧!好歹救人一命胜做七级浮屠是不是?” 胡兴安也跟着劝了几句,杨溢之也想跟,这秃和尚学到些奇术,便心下发狠;拿起刀子,使劲对徐子敬腹部,狠狠的挑了一刀。 好在没有伤到什么大的血管,只有小股鲜血流了出来;杨溢之按着张汉的吩咐,手伸进去,掏出已经凝结的血块,又轻轻把伤到的肠子扯出一些。 张汉仔细观察一番后,看到肠子上,确实伤到一块,但是不大,让杨溢之用消过毒的细绳拴住;然后敷上少许药膏,留了一个活结,心想以后肠子长严实了,把绳子直接拉出来算了。 殊不知后来差点害死徐子敬。 然后让杨溢之清理完所有淤血,便缝合了伤口。 待几人专心致志的,做完简陋的手术后,回过头来;就见身后十几人都在围着观看。 原来众人船上无事,听说和尚又在救人,便下来围观;此时见到这番破腹救人之术,顿时看着张汉。 惊为天人。 张汉见众人失魂落魄的模样,知道古人治病,从来都是施针吃药。 外伤都是敷药后,纱布裹紧; 哪见过这些西医的招数,便用手抚了下,并不存在的秀发,朗声道:“经此施术后,倒有七八成把握,救回徐兄;诸位不必担心了;若是诸位有心了解,此治金创之术,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待将来兄弟们少些死伤,也算我佛慈悲。”。 众人见张汉如此说,彼此相望一眼。 同时,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和尚真真是在世的菩萨!” 苦笑不得,这次真的坐实成和尚了。 待众人散去,被杨溢之搀扶着上了顶仓。 李岱摆了一桌酒席,亲自相迎,扶着张汉坐下,兴奋的道:“和尚真是在世奇人,李某这里替堂兄多谢则个。” 张汉不便站立,只得虚扶道:“少府高抬张某了,一点小手段罢了。” 看的杨溢之,心里直泛酸水。 自己给少府效力几年了,也没见这么客气过。 待众人按次序坐好,张无僧首先开口道: “张小兄弟这一番作为,某家看到眼里,心里深知,如此奇才当不是他人派来的探子,否则岂不是大才小用,把宝贝当破烂扔了。”说完哈哈的假笑几声。 他见张汉自称张某,不以贫僧自称;心知,他不欲以和尚身份示人,便重声叫其张小兄弟;可见心思活泛的当家之主。 柴牛也唱和道。 “张小兄弟的确是当世奇人,据俺所知忽必烈帐下有个刘秉忠也是个僧人,据说,得了南唐寺虚照禅师的真传,佛法高深,于忽必烈身边,劝其向善,止了蒙古人许多屠城之举;当真也是在世的活菩萨。 汝二人,一术一理当得佛门真传矣!” 张汉不知此人,只得微笑不语,高深莫测。 李岱倒是知道此人,便道:“某倒是知道此人,咱家王相公便是得此人举荐,现如今,南下跟随忽必烈伐宋,竟得以重用;为咱山东东路得了莫大的好处;看来,他也是个慧眼识英雄的法师;竟不知佛门里如此兴盛,人才辈出。” 张无僧望着一个莽夫,一个自作聪明;心中无语,人家不愿提佛家,你们还一口一个僧人的说;只得劝酒,招呼众人吃饭。 张汉难得跟一众高位一起吃饭,自然是赔笑唱和,一顿饭吃的是,众人皆尽兴,唯有读书人; 杨溢之,心中泛酸,再喝着酸酒吃到最后;忽然发现这秃和尚喝了两瓮水酒,竟然还能面不改色,直到其他人,皆酒醉不起,张汉竟然若无其事的,还能让自己扶他回去。 杨溢之一时间也颇为无语的想:“这和尚还有甚多本领?叫人深不可测啊!” 发晚了。。还是要求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十二章,香炉山上雄鹰展翅,阳逻堡下将军战死 墨云滚似地遮黑了半边天,河风夹杂着碎雨胡乱的拍在人的脸上,生生作痛。 香炉山上下来后,忽必烈带着麾下谋士将军聚于大帐;听着帐外渐渐如瓢泼似的雨花击打声,帐内诸人皆默不作声;忽必烈神色沉重的再次打量众人,无人敢与之对视。 “啪!”忽必烈把马鞭重重的摔在地上,喊道:“张荣实!” “末将在!”张荣实出列,跪拜于地。 “尔于今夜率汉儿军三千,由北岸进攻阳逻堡。拿不下阳逻堡,自己把脑袋砍了” 张荣实浑身一颤,不敢抗命。“末将领命!” “解诚!”。 “末将在!” “尔率舟师水军于河口拦截宋军水师来援;务必不得放一人上阳逻堡!”忽必烈双目阴森昏暗,在烛火的照耀下,如吞噬人的野兽。 “本王还需死士一千,直击南岸宋军大营;何人敢去!” 众将用眼色互相打量,一时间竟无人应答;沉默约十余息。 “末将愿往!”董文斌一甩披风,跨步上前;几步之间走出了决绝之意。 “好!好!酌汝从汉儿军,回回军,探马赤军中挑选勇士,如有不从,立斩!”忽必烈终于神情中露出一丝喜色。 姚枢内心里叹了一口气;跨步上前,劝道:“王上,今夜风高浪急,雨势凶猛;待雨停出兵,或可减少损伤。” 张柔一直不敢出声,见姚枢上前;也快步上前道:“风高浪急,怕不能尽全功;王上三思。” 史天泽亦出列,俯首。 忽必烈眉头皱起,眼神飘向廉希宪;廉希宪越众而出;跪拜道:“臣附议,王上三思!” “呵呵呵!”忽必烈冷峻如万里冰山,轻蔑的骂道:“尔等食君之禄,却不思君之忧;如豚犬之物,闻之恶臭,见之污眼。” 缓缓的从地上捡起缠了金丝的马鞭;狠狠的甩在廉希宪背上。 “蒙古健儿从草原征逐至沙漠;多少英魂随着雄鹰呼啸苍穹;何曾怕过!今夜谁还敢在劝;孤就让他试试此时这湖里活不活得人。”忽必烈站在高处俯视众人。 帐外的雨,越下越急。 两道身影顶着蓑笠,踏着水花和泥泞缓缓走进;阻止了侍卫进去禀报;赵璧和郝经在外听了一会,待此时帐内平静下来;二人相视一笑,同时出声道:“帐外,赵璧(郝经)求见!” 忽必烈听闻,沉声道:“进” 赵璧,郝经解下蓑笠,浑身湿透的衣物不停的往下滴水,也不做收拾,径直入内;“拜见王上!” 忽必烈见二人满身是水的冒雨赶至,心中感动;道“快请起!给二人上些热马奶。” 二人再次拜谢,郝经先开口道:“刚刚臣在外依稀听闻,王上今夜令诸将冒雨进军?” 忽必烈欣慰的神情还在脸上未曾散去;下一刻就冰冷冷的道:“说下去”。 “既然是进攻,不若全军齐上;胜可速退;败亦可速退。”郝经面无惧色。 忽必烈收敛错愕的神情,细细思索片刻;又走出帐外,观看雨势;最终缓缓道:“传令,前军即刻开拔,左军半个时辰后出击阳逻堡。”马鞭一指,指向董文斌“汝即刻选锋,一个时辰后登不了南岸,后军连汝等一起斩杀。” 史天泽,张柔,,解诚,董文斌同声道:“领命!”。 四人即刻转身,龙行虎步的离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武矶山上,狂风呼啸,大雨倾盆;哨望塔上的宋兵刘八斤正抱着弓箭昏昏入睡;突然听到寨门处传来声响;猛的惊醒。在他探头往外张望时,一根疾驰的箭矢穿破雨幕,射进他的胸口;刘八斤只是啊的一声惨叫,坠落于地。 寨子里的营房里,一个中年宋兵围着火炉拨弄柴火;突然听到一声模糊的惨叫,不敢确认,又仔细侧耳倾听,房外只有瓢泼大雨,击打木制建筑的哒哒声;不放心的他站起来走到房门口,往外张望;只见黑暗中无数个模糊的身影,踏着泥泞稳步向营地走来。 “敌···敌袭!!”中年宋兵发出惨烈的嚎叫。 这声惨叫好似惊动了暗夜里的潮水,无数黑影像破闸的潮水迅速涌入;片刻,便蔓延到整个武矶山上。 寅时二刻,浒黄洲南岸 吕文信正在岸边寨子里呼呼大睡;突然岸边瞭望塔上响起惨烈的号角声;被惊醒的他猛的翻身,顾不得穿靴,直奔门口,吼道:“何事鸣角?何事鸣角?速回!” 门口传来一声回答“诺!”,然后五息之后,两个侍卫亲军闯入房内给他披甲。 半刻钟内,吕文信已坐在白虎堂,执夜巡检吕师麟披着全身甲帷仍健步如飞,进入堂中纳头跪拜道:“禀都统,阳逻堡方位十二烽火台,六台烽火示警,应该是遭到蒙军进攻。” 吕文信心神剧震,颤声道:“连日大雨倾盆,他们怎敢!怎敢?”,半晌才咬牙道:“若丢了阳逻堡,浒黄洲就守不住了,立刻集结所有战舰,援兵阳逻堡。” 吕师麟想要劝阻,犹豫了一下;仍旧听令,集结战舰。 一个时辰后,阳逻堡北岸;二十一艘宋舰一字排开,靠上阳逻堡码头。 此时,武矶山上仍是喊杀声不断,吕文信一马当先,带领近三千宋卒直奔武矶山下阳逻堡;三千宋卒刚有近二千人马行出阳逻堡码头;早就在码头埋伏的蒙古万户霸突鲁,带着一彪人马从山脚杀出。 吕文信眼见中了埋伏,心中愤怒交加;向吕师麟喊道:“中计矣!!吕巡检带中军杀出去,本都统率前军殿后;儿郎们生死由命,在此一搏。随我杀!。” 吕师麟身为巡检,自是带着巡兵来回穿梭,此时正在中部;听得吕文信愤怒的呼喊声,已是牙根咬碎;但是都统军令已下,只得嘴角含血的吼道:“诺,中军随我杀出去。” 此时,霸突鲁带着兵马从中截断宋军,吕文信扭头杀向抢先奔来的霸突鲁部;吕师麟率着中军迎向另一侧埋伏的蒙军。 一时间,阳逻堡山上,山下,杀声震天。 从武矶山上看去,宋卒由阳逻堡码头像是一条火龙探出,而两部蒙古军队的火把队形犹如两根锋矢,直插火龙中部;而火龙头部则缓慢回首,迎向一侧锋矢。 当吕文信与霸突鲁部快要交锋时,一阵密集的箭矢,像刚刚天上落下的雨点,在宋卒阵型中洒下;霎时间,崩散开来,散出来的是血花;近百宋卒倒地不起,就连吕文信身上也中了几根箭矢,好在他有重甲护身,并不畏惧,但手下的伤亡让他恨不得食人血肉。 当先突进来的霸突鲁使着一杆大枪,当先的几匹重装战马,踏在泥泞中的双腿,几乎崩断;但是它们仍旧被驱使着冲向人群;大枪带着呼啸声,由下往上挥起;当枪刃卡着一名宋卒的骨头,带着他的躯体飞向半空时,他绝望的眼神,转向南方,南方有他的妻女; 但是,他深知自己是回不去了! “永别了,我的亲人!”闭上眼睛,他落入正在厮杀的人群中。 吕师麟率着巡检的骑兵,重重的冲进来袭的蒙军中;手中的长剑犹如暗夜里的风,轻轻的飘过一名蓝眼睛蒙古兵的脖间,带出一抹看不清的温热;战马一声哀鸣,他从马上飞身扑下,剑尖由一名敌军的嘴里插下,直至腹中。 来不及抽出长剑,顿觉身后一股巨力砸重后腰;忍不出一口鲜血喷出,抱着被杀死的敌军翻滚在地。顺着翻滚的方向,拔出手中利剑,他发出肺腑的怒吼,怒吼声夹杂着喷出的血液,杀!!! 未出码头的宋卒得到撤退的号角声后,迅速奔向来时的战舰;突然,当先的几十名宋卒,听到天空传来的破空声,仿佛天降的箭矢,瞬间插满阳逻堡码头。 天色将明,已是卯时时分。 张荣实站在站在舰首,不用火把也能在模糊中看清岸上的大部分战况。 “出击!”张荣实带着近百艘轻型渔舟潜伏在码头,冒着疾风暴雨,整整一夜,就待此时。 牛角粗狂的进击声,震动着整个河岸;像是引起连锁反应;一阵又一阵,蒙古军团相似一头凶恶巨兽,露出了凶残的獠牙。 吕文信拄着长枪,望向河中渐渐露出犹如冥火般的渔舟,心下绝望至极;他喃喃的念道:“希望麟儿脱得此难,保佑我吕家世代昌荣。”说着手中的长枪,向前缓缓挺起,嘴里发出最后的怒吼:“杀敌!” 周围随行的侍卫亲军也明白,这是最后的挣扎;他们随着吕文信一同冲向漫天的敌军,怒吼着,“杀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十三章 江山处处添新坟,益都路上郭巨侠 sd东路,益都府,云门山脚云河村。 “鸡屎啊!恁阿娘去府里卖鸡子也该回来了,快点把麸子磨好了;晚上阿爷给你做窝窝吃。”郭来喜拿起瓜瓢从木桶里舀出半瓢清水直灌进肚里;清冷的井水冲进胃里,冲散了胃液,冲走了那重重的饥饿感。 半大小子的郭鸡屎,肩上扛着麻绳,麻绳的那一头套着石磨上的领杆;听得阿爷说晚上吃窝窝,他拉的更起劲了;直转了半刻钟才扶着石磨坐到地上歇息。 “阿爷,昨儿葛老财家的柴鸡,在村头草窝窝里抱了个窝,说不得明个儿就能下个鸡子,俺去偷了让俺娘给换个饼饼吃好不?昨个儿,甜妞吃的饼饼掉地上,给俺捡了吃了,真香!”郭鸡屎满脸陶醉的想着饼饼嚼碎了混着唾液入喉的香甜,美滋滋的说。 “啥子?吃了个饼饼!乖乖来,真是好福气。恁阿爷都几个月没吃过饼饼了,想起来都馋得慌。”郭来喜站起来,松掉鸡屎肩上的麻绳自己背上,继续拉磨;鸡屎见阿爷开始拉磨,便到旁边把麦麸一把一把的添进磨眼,石磨不停的把麦麸磨成粉,顺着石磨边缘挤出。 鸡屎看着麦麸,心里把它想成面粉;然后被阿娘做成饼饼,口中津液不停渗出,满嘴甘甜。 这时,鸡屎阿娘挽着竹篮慌慌张张的跑进自家土院子,拉上篱笆,胸口不停的起伏。 郭来喜看到,不慌不忙的拉着磨,低头问:“慌啥子?这大府城脚下,还能来土匪了不成?” 鸡屎阿娘歇息一阵,才回道:“倒不是土匪,几个骑马的大官人,围着咱们村转了好几圈了,俺和隔壁牛牛阿娘躲在草稞子里半天才敢出来,一路跑的急,差点把鸡子蹦碎了。”说着,庆幸的数着篮子里的几个鸡蛋。 “官人?李家大王不是去了南面打仗了?前几天俺还见几船官兵顺着河往南去呢!这刚太平才几年,打完金国打宋国,咱们农人都打死完了算个球!”郭喜来嘟囔着把肩上的麻绳一扔,又拿瓢饮水。 鸡屎听说外面来了官人,跃跃欲试的站在篱笆里往外张望;就见数十人牵着马匹缓缓向自己家行来。 “来了!来了!”鸡屎发了疯似的嚷嚷着,跑向草屋里躲起来。郭来喜忙张望一下,拉着鸡屎阿娘躲在石磨后面。 刚躲好,就听一个外地口音的汉子,门口喊道:“有人吗?俺们路过,讨口水喝!”。隔着篱笆看到院里的木桶有水,就说道:“看,那不是水嘛!”一脚踢开篱笆就去掂木桶。 张汉拿着手巾抹着额头上的汗,看着孙杰旁如无人的进人家院里拿水喝,心知这个时代法律意识淡薄,私闯民宅啥的,根本没有人觉得不对;也就巴望着桶里水够这十几口人喝,别轮到自己就没水了,干着急。 几人轮流的喝了几口,就坐在郭来喜家里的木凳上休息。 张无僧着急把张九弟等人的遗体埋掉,不然进了城更是无法处理;又想找个风水好的地方;这才拉着张汉这个假和尚,在进益都之前,找个好的地方做坟墓。 张汉倒是不会看风水,就照以前听人谈风水讲的,找了个背山面水,晒着太阳,水淹不到的地点,装模作样的说是风水宝地,张无僧一看,确实也不错,就同意了;这一行人顺着村子就进来,准备买地。 看着藏在石磨后面的郭来喜,张无僧挤出一点微笑道:“那老者,过来过来,俺们有事问询”。 郭来喜看着这伙不似强人,抖着身子跪在地上跪拜道:“官人好!好··” 张无僧指着院子外的几棵老柳树,问:“俺们是益都李行省的家将,刚从外面打仗回来,俺们族人死了几个,准备埋在哪里!那是谁家的地方?” “是,是葛老财··不,不,是葛方家的;俺们村里的蓍老,就在村中石瓦院子住着。”郭来喜还是忍不住抖着身子回道。 张汉喝过水,无事便围着院子观看;见到石磨,便试着推了几下,倒是不算太沉;又捏起一点麦麸粉细细观看,心中感叹古人农家之贫穷艰苦。 突然一个半大小子从草屋里窜出,在地上捡起一块面饼就往嘴里塞; 原来是孙杰喝完水,觉得有点饿,便掏出干粮吃了起来;吃了几口觉得被汗水打湿有些馊了,便扔在地上。 张汉见鸡屎趴在地上也不起来,捡着地上的面饼就往嘴里塞,一时间心中酸楚难耐,差点落泪。便过去扶起他,用手抚着他的后背道:“慢些,慢些,不够俺还有;不要噎着了。” 鸡屎听到面前身穿军装的和尚说还有,满眼放光的盯着他。 张汉掏出怀里的干粮,放在鸡屎手中;望着干瘦拗黑的男孩,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流淌。回想自己那么大时,也挨过饿,去偷地里的红薯吃;一时间心中怜悯之心泛滥,又从怀里掏出一缗大钱,放在他怀里。惹得旁边几人忍不出大笑起来,纷纷取笑道:“和尚又发善心了!” 原来张汉在津野驿时,经常就把营地里吃剩的伙食用桶背着去镇里送给流浪乞儿;所以孙诚指认他来历不明时,也在言语中回护他,不然,那么紧要的劫银之事要做,哪能在身边留个隐患。 张汉摆摆手让他们不要闹,嘟囔着:“见不得这些事,总忍不住出手。” 张无僧见众人歇息够了,便带着众人去葛方家里买地。 商议了半天,两贯钱买下了老柳树旁的一亩地;请了村中石匠刻了一块石碑;众人祭拜一番,便沿着村道望益都府城赶。 村口的小石桥边,郭鸡屎站在桥上不时地望村里张望;直到听见马蹄声响起,才忍不住的跳起来站在路中间。 张无僧一骑当先,远远的看到看到郭鸡屎在桥上张望;便放缓骑行回首道:“和尚,你的债主来了。” 张汉没听懂,一脸茫然的看向前面,见到郭鸡屎前面拦路;便催马过去,道:“小伙子啥事?拦路抢劫吗?” 郭鸡屎满脸通红的喊出声道:“俺··俺要顿顿吃饼饼,俺要跟你走。” 张汉颇为无奈的说:“你知道俺们是干嘛的?是兵,是要打仗的,是要死人的!刚刚埋的那几个看到没?那就是打仗死的,你还要去?” 郭鸡屎想着刚刚村里埋下的几个坟包,忍不住退了一步;但是又往前走了两步,梗着脖子,留着眼泪喊道:“俺想顿顿吃饼饼,俺不要再吃麸糠和草根;死了都不要?” 张汉无奈的回首看向张无僧;后者做出你随意的神色。他望着郭鸡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郭鸡屎”引起众人一番哄笑道:“好名字!” 从今后你叫郭巨侠! 说完张汉拉起郭巨侠,两人共乘一骑随着众人远去; 不远处藏在草棵里的郭来喜,死死的攥着草根;泪流满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十四章 梦断京华故倦游 只今芳草替人愁 原本张汉不愿多事,两年后李璮兵败被杀,益都生灵涂炭;恐怕郭鸡屎到死都吃不上几回面饼,带着他 出去闯闯,或许还能躲过这一劫。 益都府的城楼愈来愈近,张无僧马鞭也挥得愈来愈快。 城门楼就在眼前,护城河的木桥上往来不息,张无僧一拉马缰,战马嘶鸣声中站立而起;泪流满面的他想着;多少年了,那个骑着战马娇艳巧笑的身影已经逝去,而自己也是垂垂老者,多少次梦中的呼唤,都抵不过近乡情怯,今天终于有来到了益都。 正是人面不知何处去,将军重温旧梦中。 城门处,一众马车驶出来,约十余辆。 他忙拭去眼角老泪,打马避让;后面众人也都纷纷避开,毕竟如此阵势出来,想必非富则贵。 望着单匹双轮的马车,张汉啧啧出声,原来古代都是如此出行,怨不得大多货物都是用船转运,这样的马车确实拉不得重物。 车上的青衫老者也打量着身穿军装,骑在战马上的张汉;搞得张汉也暗自纳闷,为什么到哪里都有人先打量自己,难道自己有什么不对? 原来张汉不知道,古人讲究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即使和尚也都是蓄着胡子,只有他光秃秃的脑袋一个,因洗头不便,又把自己的脑袋刮的光亮。 就在倒数第二辆车经过时,车子突然停下,车里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是和尚!是和尚!” 和尚咋了?正纳闷间,就见一个脑袋从车窗探出,张汉一打量,却是被自己开腹治伤的徐子敬;抱拳道:“子敬兄这是何去?” 徐子敬忙使人前去唤自己的老父,支着身子道:“和尚兄弟,某家本要在府里答谢,奈何家父调至外县,吾随家父一起外调,正思无缘答谢,幸在此地相遇,真乃万幸之至。” 张汉放下郭巨侠,自己也下马回礼道:“无妨无妨!子敬兄养伤要紧,某家只是适逢其会,值不得什么。” 刚刚打量的青衫老者,疾步走来,作揖拜道:“刚刚老朽还猜测,汝是不是医治吾儿的圣手?想不到果然如此;老朽徐之纲,拜谢恩公。” 忙扶起徐之纲,“值不得什么,徐教授多礼了。” 别人都知道徐之纲是益都相公府里的教习,杨溢之在救治徐子敬时却偷偷告诉张汉; 李璮的亲生父亲是徐希稽;而徐之纲则是李璮的本家哥哥;这层关系一般人却是不知道的。 徐之纲为人刻板守礼,在儒家思想的洗礼中,算是道德楷模; “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汝救吾儿性命,更是难以回报; 只是···只是某家当下授滕州县尉之职务;怕不能在益都为高僧洗尘。”找来管家吩咐一番,却是把益都府城的一处宅院送于张汉做落身之处。 张汉百般推辞不得,李岱骑着骏马从城门处出来。 徐之纲见李岱迎来,袖袍一甩,道了一句:“恕徐某无礼,待高僧行知滕州地界,徐某当扫榻以待!告辞!”说完便扬长而去。 李岱伸手欲留,却长叹一声;默默的目送徐家众马车,缓缓远去。 张无僧好似知道内情,站在李岱身后良久,才低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徐教授为百姓计,不愿战火肆虐,却不知蒙古大军过处,寸草难生;吾等亦是为汉家江山作伐,孰对孰错,后人自有定论。” 李岱神情低落,掉转马头缓行进城;望着城内川流不息的人群,许久才说:“我汉儿祖祖辈辈生活于此,如今却是沦落到三等人境遇,究竟是何等道理,才让教授怨躬身迎外族人为主;儒家啊!儒家!你究竟要告诉我们什么?” 张汉随后在人群中,听到此言也默默思索;此时汉儿万万人,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拿不动刀,使不动剑。 益都相公府的大门口,两座石狮子比成年人还高,知客门人守在侧门处躬身送走出来的客人,张无僧和李岱两人径直从侧门进去。 张汉和孙杰等人却是进不得相公府,只能去相公府不远处的别院,这还是因为是小头领的身份。 徐之纲的管家也是一路随行,张汉耐不住其纠缠,在孙杰等人的劝说下,只得跟他去了徐之纲送的宅院处。 就在相公府隔着两条街。 徐之纲是相公府的教授,每天要教习李璮的儿子孙子辈,住的也就不会太远。 张汉跟在管家身后,心神却还在刚刚张无僧和李岱的对话中沉思。 此时蒙古人全族不过只有几百万人,驱使各族俘虏和降兵征战四方,是什么延续和支撑他们如同战争机器般肆虐。 汉人此时有五千万人还要多,是什么困住了他们的手脚?这些问题张汉觉得很有必要弄清楚,所以一路都在沉思。 可是刚刚来到这个时代不算太久,又一直瓢泊不定;没有时间仔细想,又没有当代的杰出思想人物来交流,闭门造车出来的东西恐怕自己都不认可,杂无头绪的思考只得终止。 好在管家已经掏出钥匙开锁,张汉也就开始打量这个宅院。 入目首先是青苔布满的石墙,墙下是三寸的水槽,上面生长的杂草已经枯黄; 巷内石板路面参差不齐,却不会绊倒行人;大门就在巷子的中间,是两扇木门。 门上贴着两尊门神,门框上是木刻的对联。上联:祈福应知福,福祉常缘善念。下联:盼春该识春,春光永驻仁心。横批:福至仁家。 横批上面还有一块匾额,上书:徐宅。 大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四娘子书; 张汉看到这块牌匾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这要是李璮造反失败,这牌匾就是自己造反的罪证;。 看来这宅子打死也不能要了;不过来都来了,进去看看也行,权当参观民俗了。 大门打开后,入眼的首先是正堂的牌匾;翰墨流芳 然后通往正堂的右边是一片竹林,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蜿蜒至竹林深处,在门口只能看到一角高挑的重檐伸出竹林之上,想必那里是水榭边的八角亭。 正堂的左边是一座木质结构的回廊,回廊中栽种着几棵梅花树,姿态悠然如迎宾之舞。 当第一眼看到它时,张汉知道自己恐怕要住在这里了。 后边两进院子还没有看,只是前院,张汉就已经觉得此处居家养性的胜地。 管家伤心的打量着院内的一些事物,眼圈泛红;又深深的望了望张汉,只说了句别糟蹋了这好地方,作揖 下拜,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汉望着管家远去的背影,觉得有些羞愧;刚刚还死死的拒绝;转眼间,连回绝的勇气也提不上来。 一边仔细观赏院内风景,一边自嘲的想:人生真是处处是惊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十五章 归也休,去也休,不成人上觅封侯 “我饿了!” 鸡屎说的话真配不上刚刚取得名字。 “知道了!”真是煞风景啊! 看到鸡屎腼腆的神情他也认了;都是自己的债。 想吃啥? 鸡屎在犹豫不定让张汉看着好笑。 反正自己包裹里还有几缗大钱,吃饭暂时还不愁,更何况还有机会挣钱。 不过,张汉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在益都属于哪方面的? 医生?恐怕不是那块料,真去给人瞧病怕被人打死。 汉兵?可是人家李岱根本没打算让自己继续混在军营。 改造轰天雷?但是这几日也不见动静,。 又是毫无头绪,张汉发现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算了,反正小命被人家攥在手里,听安排吧! 此时被张汉念叨的李岱正在相公府李璮的书房;而坐在主位的却不是远在涟河一线的李璮,而是他的嫡子 李南山,而下首正坐的是王文统的儿子王尧。 王尧饶有兴趣的盯着李岱,李岱跪在二人面前,俯首听训。 在二人看不到的脸上,神色狰狞恐怖。 李南山面色沉重,训斥道:“即使不能路过济南,也可使人迎王家舅舅上船后再返;何故不声不响独自带人而回。” 李岱低声反驳道:“弟身负重命,且船上携银八十万之巨,怕途中再生事由;故没有接应王家舅舅;还请王家舅舅宽恕愚侄。” 说着,李岱给王尧叩一下。 王尧立刻起身避让,然后搀扶李岱起身。 李岱身子还未站直,一卷书籍刷的砸在他的头上;他赶忙再次跪伏。 “混账!某家可没让你起来。”李南山站起来冷冷的说道; “汝还敢狡辩,明明是怕舅舅邀了你的功,故丢下他独自赶回益都;咱李家不缺那点财货,丢人现眼的东西!” 李岱伏在地上,笼在袖子里的手几乎纂出血来,忍着愤怒低声沙哑的说:“愚弟知错!万望哥哥息怒。” 王尧见还不够火候,便在旁边轻声劝道; “此时某家也略知一二,当时子敬身受箭创,青山也是迫不得已;急忙赶回益都;某绝无怪罪之意;望南山贤侄宽恕青山,许他戴罪立功。” “可有此事?”李南山神色恢复平静。 “有此事,但愚弟并不是只为子敬;重在船上银货;弟,也是领了父亲的命令,故不敢耽搁。”李岱听着王尧往徐家上面扯,急忙辩解。 “还知道领了父命,却不知自己姓徐还是姓李?滚!” 李青山也不想让王尧继续看笑话,便一句话把李岱赶了出去。 见李岱出去,王尧心里直摇头;觉得自己这个表侄太过仁慈了。此时正是李家崛起之时;如能北驱蒙元,南下残宋,这万万里大好江山还不是李家囊中之物;现在不去把这些未来将成皇子的“隐患”一一拔除,待到来日,怕是悔之晚矣! 李青山如今任职平滦万户,也是经久阅历的枭雄;平滦远在津东,与益州之间夹杂着史家和张家两大世侯,平日里维系艰难;王家又是小户出身,王尧身边没有助力;自己这个益都行省的长子嫡孙影响力日益薄弱; 王尧亲自倒了一杯水送至李青山手中,慢悠悠的坐下后说:“姐夫赶走徐之纲之事,扬州那边还不知情;平滦与扬州的生意怕是会受很大影响。” “怕倒是不怕,但至少会受些影响;好在某前些时候结识泉州浦家蒲寿晟,据他说,他是泉州提举市舶使蒲寿庚的哥哥;如果咱们能弄些蒙古马给他,他愿意高价相取;只是,咱们也是缺少马匹;蒙古人看的太紧,好多马贩都给抓了;没有其他门路可行。” 两人一起沉思起来,倒是王尧灵机一动想起来一件事; “塔察尔汗被蒙哥汗赶回北地后,欲取高丽,前些日子吾还见过高丽太子王倎;他向忽必烈哭诉塔察尔汗占据高丽北部,不肯撤兵;某与他相谈一番得知,金仁俊与塔察尔汗此时正在相持不下;想必塔察尔汗现在十分需要一样事物?” 王尧狡黠的一笑,看向李青山。 李青山迟疑了一下,说道:“粮食!用粮食换战马?” 王尧微笑以对;李青山激动的站起来喊出声:“此计可行!” 张无僧在院中就听到李青山训斥李岱;声音之大,半个院子都能清晰的听见;看见李岱愤怒交加的出来,心中暗暗叹息。 李岱勉强给李青山一个微笑,说:“此时田将军不在益都,某也无权调动微山寨的兵员,望张叔叔恕罪;不若明日与胡家兴寿同去海州;近日父亲或会至海州修整,到时张叔叔亲自见田将军,或许可使微山寨迁至益都。” 张无僧也知李岱此时处境艰辛,无望其助力;便望向厢房; 李岱看此情形,心中暗叹无助;双手一抱道了一声:“惭愧!”便出了相公府。 张无僧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岱走出相府,继续等待着厢房中的李家嫡子;心中坚定的想;此时必要让微山寨撤出徐州;截留盐课一事整个sd两路震动,梁山泊已是全员撤出;微山寨在众目睽睽之下独力难支;若行至海州再返,怕是寨里早已鸡犬不留了。 张汉领着郭巨侠站在街上吃着酱饼,一路优哉游哉的往相公府别院走去; 来到别院门口,就见胡兴安和胡兴寿在门口洗马; “这是要出远门吗?”张汉把胡兴安拉到一旁低声问道。 “嗯,去海州;兴福大哥在连海一线,俺们去投奔他。”胡兴安神色不定的回答他;看出来胡兴安不想去海州。 就继续问他:“这刚来益都半天,就要走?身子不乏吗?要不要某家找少府求个情,宽限几日。” 张汉这是打肿脸充胖子,自己才认识李岱几天,就开始给别人说情。 胡兴安毕竟年轻,见在船上张汉和几位头领相处不错,还一同喝过酒;倒是有些意动,低声道:“不是宽限几日;俺不想走,海州离家太近,俺就想在益都待着;说不定哪天混出来了,光宗耀祖的回去。” 张汉拉远一步,上下打量着胡兴安;取笑道:“个子不大,志气不小;好吧!某去试试,说不定你就留下来陪和尚念经了。” 郭巨侠捡到一句笑话,在后面“嘿嘿嘿”的直笑。 张汉转脸看过去,他就嘿不出来了;倒是张汉笑的直不起腰。 “啥事?笑的那么起劲。”孙杰掂着一桶水,从院内出来;他比胡兴安还要矮一些的身材,给水桶拉低的像一个侏儒; 胡兴安怕他取笑,急忙道:“和尚说你个子不大,弯腰更小;小心跌到桶里淹死。” 孙杰把水桶放在胡兴寿旁边,笑嘻嘻的回道:“和尚说俺小,俺就小,回去给俺爷说,就说和尚能妙手把俺折腾高了,让俺爷找他拜把子就行。” 张汉想想孙诚那看似老实,实则满肚子坏水的劲儿;心下发虚,急忙一脚踢在郭巨侠的屁股上,吼道:“笑!笑个球!进去收收咱的家什,回咱们家;别跟这些犊子扯淡!” 鸡屎嘴里小声嘟囔着,又不是俺在这里扯淡,低头就往院里顶。 “哎!哎!和尚,和尚”孙杰拉住张汉不让走,看了看相府别院大门;又把张汉拉至一旁,小声道:“和尚哥哥哟!您那宅子怎的样?大不大?能住多少人?” 张汉一愣,心知二龙山来了近二百人;梁山泊一战死伤了不下一百;还能战的只有九十多人,其余的兵大都是发些钱钞遣散回家的命运,那些缺胳膊少腿的现在还在不能动弹。 当下反问道:“那些伤兵,城西大营里不给住?” 孙杰神色低迷道:“还能战的都单编一率,起不来的都给抬到城外的草棚里等死呢。俺爷还在那里照应他们。” 张汉毫不犹豫的继续追问,“有多少?” “加上梁山泊和津野驿来的,怕不下一百个。”孙杰神色振奋起来,急忙道。 “一百个!住不下啊!少府就没说什么?”张汉那里顶多住上二十多满了。 “唉!咱们拼死得来的钱钞,还没下船就被相府的府兵接收了;少府稍要争执,被南山少府踹了一脚;俺们···” 孙杰正说着,李岱和杨溢之二人骑着战马从相府方向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十六章 富贵吾应自有,功名不用渠多 孙都统何在? 李岱耸立在马上直接问孙杰,看到张汉只是点头示意,不愿多说。 “城门口的草棚那里,伤病营。”孙杰深深的看了李岱一眼,压下心中不满。 “命他速来见某!” “是!”孙杰拴马石上解开一匹驮马,骑着去了城门。 “和尚!徐家的宅院可能入眼?”李岱收敛心中愤慨,和颜悦色的跟张汉说话。 心中早知道徐家送宅子有猫腻,张汉平静的回道: “翰墨流芳太高雅,某家学识浅薄,承受不起。” “哦?那句祈福应知福,福祉常缘善念。未曾看到?”李岱眉毛一挑,轻笑着说。 “看到了!仁者心地,徐教授深得孔孟之道;麾下敬服。”张汉心想李岱此人年纪不过二十余,倒是生的一副好心思。 “和尚过谦了!汝的妙手岐黄之术,某也是敬服不已;”说着李岱下马挽着张汉的臂膀,深切的说道:“如今益都城门处的伤病营,每日死伤甚众,本少府见之心中甚痛,都是吾家的子弟兵,和尚若能任职伤病营都统,好歹救回几条性命;也算是给佛家积了天大的阴德。” 张汉心中自是百般愿意,脸上却浮起羞愧的表情。 “张某虽出自佛家寺院,却没有念过几天经文释义,如能以此回馈养育之恩;某自当竭尽全力,回报我佛,回报少府。” “那某家代伤病营众弟兄,拜谢!”李岱后退一步,深鞠一躬,张汉连忙扶起他,连说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徐家亦是我母家,那举子巷的宅院我倒是经常居住那里;如今张都统新迁,不如今夜就在那里庆贺一番,可好?” “极好!”张汉觉得要是拒绝了李岱,恐怕这宅子明天就可能变成李宅了。 使杨溢之再次等候孙诚,李岱与张汉,还有刷马的胡兴寿,胡兴安几人便在李岱的带领下去了举子巷。 是夜。 张汉端坐于主卧侧室的圆桌旁,桌上的油灯幽暗不明,昏黄的光映着他的脸庞也昏暗不明。窗外传来的咳嗦声和痛苦的呻吟声;让这里的情形仿佛鬼宅般。 孙诚坐于对面,神思不知道跑到哪里;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呆着。 “吱呀!”孙杰拉开房门,肩上扛着几套被褥当先走进来;接着是胡兴安扛着竹席进来。 “胡家兴寿和微山寨张统领没来?”张汉见只有两人进来便开口问。 胡兴安默不作声,孙杰嗤笑道:“胡家就叁哥儿留下了,其余人马明日坐船去海州;至于张统领已连夜回了微山湖,怕是过几日,老少妇孺都会迁至益都来。” “那二龙山不怕济南张荣报复?毕竟这八十万贯盐课都要张家补足;李相公在济南府一带的势力怕要全部给拔除干净了吧!”张汉盯着孙诚,诧异的问道。 “唉!当然怕,俺们二龙山老少足有三千多口;没有大船转运,怕是连徐州府也出不了。少府明日和胡家兴寿统领一同去海州,俺也跟着去,指望着相公老爷指派个得力的人手,不然,唉!;”孙诚倒是没有隐瞒什么,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明白。 “张邦直不是张荣的儿子吗?怎会助咱们劫他张家的银货?”张汉趁这个机会,有一搭没一搭的询问孙诚;孙诚想了想,还是回答道: “张荣其实快要死了,他的嫡子张邦杰早死,问题就出在邦杰死后,张邦直想要袭爵;张荣不许,让邦杰的儿子张宏袭了爵位;张邦直打蛇不死,最后在济南寸步难行,只得投奔李相公,李相公碍于情面,便让张邦直做了邳州的行军万户。” 张汉唏嘘的对孙诚说道:“真是人生何处不争斗,今日不斗明日斗;少府的日子也不好过吧?听说运银船回到益都的那一天,给李南山踹了一脚?” 不待孙诚回答,张汉先拿起茶壶给他添了一杯水;然后道:“某刚刚答应少府整治伤病营,这心里不踏实啊!老哥哥!这不明不白的,万一给少府惹上麻烦那可是万死莫辞了。” 孙诚静静的盯了他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凭汝的妙手岐黄,只要尽心尽力,这益都府除了李相公,怕是任谁都要让你三分;倒是俺们这些挣命的蠢人,一辈子也就这个样子了;巴望着子孙辈能过上个好日子,也就没在世上遭这一回罪了。”说完他把目光转向孙杰,眼中充满怜爱。 张汉倒是明白了李岱现今的处境,身为庶子的他处处受几个成年哥哥的打压,身边羽翼未成,忍气吞声以求发展;只是还不明白,二龙山远在徐州府境内;如何能和益都的李岱勾搭上,不知其中内幕;但不妨碍他清楚的看到,二龙山才是李岱的嫡系势力。 倒是伤病营,某还未曾到过,不知内里情况如何?还请老哥哥指点一二。 城西门处有一片河地,前些年河水干枯,就荒芜起来;李相公在益都连年征战,伤兵残卒愈来愈多,好多无家可回,又上不了战场的残卒便给安置在那里;昨日我在伤病营照顾二龙山的弟兄时,检点一番;里面怕是有近千户残卒在里面生活着。 轻轻啄了口热水,孙诚继续讲述。 由于怕影响军心,李相公使人挖了河道,派了精兵巡检;可是治标不治本,受伤的兵卒愈多,渐渐的伤病营还在扩充;尾大难掉;李相公也是进退两难。 前些日子,李相公南伐涟海一线;李南山使人克扣伤病营每月发放的伙食;在精兵的弹压下,伤病营内乱成一片,不时地有受伤较重的老兵死亡;今日俺使人知会少府;便把二龙山的弟兄都给弄出来了;说道这,某倒要替二龙山的弟兄拜谢张都统。 说着孙诚站起来躬身作揖一拜;张汉连忙搀扶道:“本就是少府安排的地方,怕是某家不要这宅子,就会赏给你二龙山的孙都统了,你到是会做戏。” “呵呵!”孙诚见张汉是个明白人,就干笑两声,不做掩饰。 张汉眼睛一转,又问道:“二龙山远在徐州,老哥哥对这益都府的情形到是摸的通透啊!” 孙诚笑着指了指张汉;轻骂;滑头的小子。 那要说道二十多年前了,那时宋蒙两国联合伐金,俺们二龙山起初是宋国新任两淮北路安抚使徐希稽的侍卫亲军,正规的大宋精锐兵马;金国刚没那会儿,俺们驻扎徐州府轮戍;谁知蒙古兵马没声没息的杀将过来,大部分兵马都惨遭杀戮,只有俺们侍卫亲军护着徐家老少逃上了二龙山;后来李相公得知俺们的境遇后,使人接走了徐家老少;俺们却被留在二龙山成为了蒙古的民寨。 这些年俺时常下山采买,便到益都领些财货回去;所以俺对益都有所熟悉;后来得知徐家送来了外支女子嫁与李相公,还生了一子;于是俺们二龙山作为徐家在北地的唯一据点一直跟护卫着少府;这事也是李相公知晓同意的。 孙诚如此诚心诚意的一番说来,张汉倒是知晓了当前谋主李岱的根底;心中一松;想不到李岱在南宋那边还有根底;看来即使将来情形有所不堪,南逃之后还会有落脚的地方。 老哥哥今夜确实安了俺张某人的心,在此拜谢。 张汉站起来作揖,孙诚却不搀扶,大刺刺的受了一礼;然后笑道: “这个乱世小老儿也算看透了,你来我往,刀来箭去的,终归会归于平静;至于谁家好男儿成就这惊天伟业;还要看你们年轻人了;日后吾家犬子还要和尚多多看护才好。” 张汉端坐于对面,正色道:“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某家绝不是忘恩负义之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十七章 山才好处行还倦,诗未成时雨早催 次日一早,张汉还未起身,听见院内人声鼎沸,抬头一看房内几人皆已起床出去;心内暗自惭愧了一声,连忙起身出门。 徐家的宅院是三进的宅院,前院不必多说,二进宅里东西厢房已被众多伤兵占据;张汉等人住在三进宅里; 张汉出门就看到郭巨侠在后院劈柴;胡兴安和孙杰,孙诚皆不在院内,便问道:“前面何事那么吵嚷?” 郭巨侠放下斧子,搽拭额头上的汗回道:“这不是早上开伙嘛!孙统领早上带人牵回一头大豚,前院正在宰杀;闹哄哄的!” “哦!”的一声,张汉算是回他,自己打来一盆凉水,找来拿起柳枝就是一番洗刷, 这是在这个时代最不方便的一件事。 洗刷过后,他径自来到中院,见院中不知何时埋了一根大腿粗细的原木;一头大猪被吊在原木上,血已经放干,猪肾也被分为两扇;一位光膀大汉正挥舞着砍刀分割猪肉; 此人张汉认得正是二龙山众人中被称为老七的汉子。 众人见张汉出来,都出声问好;张汉也不一一回应,让其各行其事,就在门口观望;二龙山众人既然出了伤病营,也不归张汉管辖,何况他还没有赴任,只是口头答应李岱,即知李岱今日要去海州。 想必此事今日必有结果。 果然,前院大门被推开。 孙诚带着孙杰和胡兴安回来了; 他径直走到张汉面前,递来一件文书。 张汉打开观看,上面最大的两个字是:告身; 下面书写:兹有徐州府人张氏名汉,屡有军功,具岐黄之妙术,救诸军于金创,今委任益州行营下属西营百户之职。 下面是时间,宪宗九年九月癸亥;然后是印章,上面盖有益州州治的印章,并无签名。 然后是知莱州事的盖章,签名是李青山;还有一个印章是益州行省千户李青山印,并有签名。 原来李岱叫李青山;张汉看了半天才看明白; 孙诚待他看完之后,才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某还要去海州,现在咱们去西营,交接一番;杨博士正在西门处等候;西营里原大小事务他最清楚,俺们走后就有他与你商议营内大小事务,你是主官他协助你。” 张汉点点头,二人便出发至益都西门; 益都作为山东西路的行政中心,李氏一族的根本之地;自是人口众多,贸易繁盛;因是蒙古治下,其中蒙古人,回回人抬眼可见。 街面上,人来马去络绎不绝,以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 一路行来样样惊奇,物物罕见; 张汉这才算看到了古代繁华都市上的一景; 在孙诚的催促下,花了许久功夫才行至西门; 此时杨溢之正在城门口一边喝茶,一边盯着几位耍着胸口碎大石,口中喷火的艺人,他们呼来喝往的正招揽行人,吸引眼球; 孙诚看见他,便在远处呼喊;杨溢之恋恋不舍的扭过头走过来; 他付了一枚大钱赎回拴在城门口的驮马,一行三人沿着护城河来到不远处的益州府西营。 远远望去,一处山丘上数百人呼喝喊号,十余处吊楼车来回转动,把营门口的方形石块吊至已建成的基座上;看似像在建城。 张汉还没见过古人的营造之法,满眼奇形怪状的搬运建筑,啧啧称奇。 杨溢之心里暗笑他是土包子,神色倨傲的解释道:“这是在营造瓮城,用不了多久,就会筑到益都城墙处,到时候与城墙连城一片;任他百万雄师也难以攻克此地;相公真是好气魄;不过这钱钞花的也跟流水似的;真是个无底洞呐!” 张汉默不作声,孙诚倒是笑道:“咱们山东东路的财富都聚于此,相公他老人家花掉些许,不算什么。倒是咱们几万精兵每岁兵饷钱钞,甲具维护,也都大概值那么一座城了。” 其实孙诚有句话没有往下说,既然有那多钱钞可使,唯独伤兵安置上处处遭人诟病;惹得满城风雨。 其实张汉也在想此事,心想,每年兵饷粮草,筑城维护,攻伐遣兵那样不得巨额花费;怕是没有余力顾及伤兵安置了; 三人来到西营门口,杨溢之拿出身上的银牌交于营门口守卫统领;便有一人进去禀报; 约半刻钟,禀报之人回来,把银牌交还杨溢之;让三人进入营中。 除了正在筑城的几百民工外,营寨中近千人正在操练;百人一组,或挺枪刺杀,或骑马奔行;有射箭的,也有一刀一盾相互拼杀的。 其中人员甲帷比之张汉在津野驿训练时精锐几倍。 但是独独没有见到蒙古人,全部是汉儿兵。 沿着校场边缘行走,张汉便把心中疑问问出来,杨溢之解释道: “蒙古兵也是有的,在临淄县淄水北岸有蒙古老营在哪里;约三千探马赤军和二千回回军看护老营;他们是塔察尔汗的直属族人,主要是看护李相公家二夫人;就是塔察尔汗王府下嫁到益都的那位公主。平时只能在王府附近看到他们;咱们益都附近还轮不到他们逞强。” 正说着,三人已经走到一处大寨门口,早有侍卫亲军在门口相迎;带着三人进入寨内大厅。 姜思明见杨溢之带人入内,忙从主位走下来,笑道: “杨博士不与少府分忧,又跑到西营来蹭俺家的酒水不成?” 杨溢之忙行礼道:“见过蒋总管!” 姜思明忙扶起他,回礼道:“博士多礼!都是老熟人,有甚事安排?” 杨溢之把张汉的告身拿与他观看,并解释道:“少府见伤病营愈来愈众,特幕来岐黄妙手张氏子,张汉,打理营内事物,以缓益都中军士愤懑之心。” 姜思明稍稍看过之后,便笑道: “好事!好事!这伤病营闹事的事儿,搅得满城风雨;连吾手下兵士训练受伤都不愿去哪里,只得在西营内硬挺着;若能解决此事倒是安了众将士的心。” 杨溢之便拉着张汉见礼,姜思明连忙扶起他道: “早就听说青山少府幕来一位能开膛破腹救治金创的在世华佗,想不到俺姜某能亲眼见到,真乃大幸矣!” 张汉连忙谦虚道:“愚人张某,只识得金创小术之一二;当不起总管夸赞,过誉了!过誉了。” “军中不得饮酒,还到姜某休沐之时;请张兄弟赏光,到舍下小酌几杯;算是给兄弟接风洗尘。” 姜思明大咧咧的就邀请张汉回家喝酒,毕竟将军难免阵上亡,谁敢保证自己不会中个箭,挨个刀啥的。 杨溢之旁边笑着插言道:“张和尚倒是个能喝的,三两瓮是灌不倒他的;届时总管大人还要多备几个助手才是!” 张汉只得连说:“取笑了!取笑了!” 姜思明看着杨溢之再此纠缠的意思,是要他亲自送张汉到伤病营。 但是考虑到李南山和跟随忽必烈的李彦简等人之间的纠葛; 他还不想过多的陷入其中;便使人喊副将孟鲠前来。 张汉见孟鲠的相貌长而削瘦,颧骨高起,双睛神采异常,身材伟岸高挺;身着休沐之时所穿的圆领灰色澜衫。 孟鲠也不打量营内众人,径直对姜思明施礼下拜道:“总管何事吩咐?”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孟千户请起,见汝休沐无事,又在营中;某家便想请你,送这位岐黄圣手张统领去伤病营赴任,这是告身。” 说着把张汉的告身递与孟鲠。 “好事!走吧!”孟鲠心直口快,简单明了的说。 杨溢之却是不怎么待见孟鲠,但也没有办法;只得让张汉三人先跟着去; 待其余人都出去,他才对姜思明讽刺道:“蒋总管推的一手好磨盘!” 姜思明无奈的回答:“杨博士,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相府里的那些烦心事那个不腻歪;倒是博士你掺和其间乐不思蜀的,也不怕将来祸事临头。” 杨溢之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捶着腰部,笑呵呵的说道: “你们姜家远在宁海州作威作福,俺们小老百姓只能在这泥水里头翻跟头;作壁上观的好事俺们还没资格。倒是宁海州运来的咸鱼俺家倒是吃完了,也不知明日里俺们老杨家汤水里会不会淡出个鸟来!” “呵呵!博士说笑了,宁海姜家可没让益都的弟兄们少过一口盐水;明日里,某家让盐肆里的伙计去贵宅讨口水喝;博士可不要拒之门外了。” 姜思明转过身去,一脸嫌弃的神色深藏在眼底; 待坐到主位上时,已是春风满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十八章征起适遇风云会,扶颠始知筹策良 天空是通透又湛蓝的;空中飘荡的云朵洁白无瑕,仿佛能闻到香甜的气息;远处葱翠的树林和透明的溪水勾画出仿佛世外田园的美景。 孟鲠坐在马上像一把未出鞘的剑,身形挺直端正又不失锋锐;张汉在其身后,不时地打量着孟鲠。 他见到孟鲠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身上有一股浩然正气,让人为之信服; 虽然张汉到此时才听他说一句话;但第一感觉就是这么认为的;孟鲠是张汉觉得最像“古人”的古人; 过了溪水不远处,是一处洼地,洼地中心是一座巨大的营寨。 营寨门口十余汉兵把守,见到孟鲠带人来至;当先守将抱拳见礼,孟鲠三人下马回礼。 “吾带西营百户张汉前来交接伤病营;李百户可在?” 孟鲠盯着守卫军头不疾不徐的问。 “禀千户,麾下已经十余日不曾见过李百户来此;据说他前些日子跟着梁山泊柴牛千户南去海州了。”守卫军头面带怒色,沉声回道。 “也罢,军中自有法度;营中头领还有谁在?”神色沉如水,面容平静的孟鲠把马拴在门口的拴马桩上。 守卫军头抬头看了杨溢之一眼,说:“杨过之百户在营内,还有··还有” 孟鲠锐利的眼光一下扎在守卫军头脸上,其身体一挺大声道:“宣抚副使王磐使人送十斛粮食,正在营内发放,吾等不敢阻拦。” 听闻是王磐,孟鲠神情为之一缓带头走进营中。 数十根朽木连成一排搭成的架子,上方用细棍捆成房顶,茅草敷严实后,再用麦秸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盖上;标准的茅草房数十间;无门无窗,只有飘飘荡荡的一块麻布遮挡。 看到这里张汉心里为之一紧;这就是伤兵们仅以生存的地方? 太可怜了! 待走进茅草房内一看,心里更是愤怒;恨不得指着李璮的鼻子大骂一通。 没有温室效应的九月,即使白日也感觉不到什么温暖;几根木棍上放着干草的床能有一丝温暖?身上盖着的单薄麻布怎能抵御夜里寒气的侵袭? 怨不得听说伤兵营每日都要抬出去几具尸体;这样的条件下,李南山再克扣掉粮食給汲,只要雪一下来,这满营的伤病怕是要死绝了。 怨不得李璮造反只有几月间便给忽必烈扫平,失了民心再失军心;李家何德何能会重振汉家荣耀? 徒增笑料罢了。 张汉默默的跟着孟鲠继续向营内走去;营中心还算整齐的茅草房子门口,乌压压的人群围着。 守门军头抢先一步喊道:“孟千户查营都让开!”说着连推带拉的打通一条道路。 孟鲠带着张汉和孙诚就沿着通道来至中心。 十余辆斗车满载脱了壳的麦子让这群饥寒交迫的伤兵眼睛发直;但是王磐派来的二十余家丁,手持棍棒看护着,也不至于让伤兵们哄抢。 为首的中年文士还不算抢眼,倒是他身后的四个年轻士子,吸引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因为他们正不停的把麦粒盛给伤兵,得到粮食的伤兵千恩万谢的赶忙离开,回去煮食。 孟鲠和中年文士互相打量了一番;中年文士先开口道: “可是孟鲠,孟统领当面?” “正是鄙人,先生如何称呼?”孟鲠拱手下拜。 “晚生李稚宾,乃宣抚副使王磐之婿。”李稚宾回礼后,让那四个士子过来见礼; 说:“此乃益都名士,王公盛赞的儒将,孟鲠孟千户。” 四个士子依次报名见礼;“东平学府李谦、徐琰、孟祺、阎复,见过孟将军。” 孟鲠微笑的赞许道:“听闻元好问在东平学府提点东平四杰,想不到今日竟能当面,孟某不胜荣幸。” 张汉旁边听到元好问的名字,心中一动;却是想起还是学生时,在课本上给元姓某人画了一条毛茸茸的大长腿;不知当面之后,场面何等尴尬。 徐琰又一拜回道:“四杰之称不敢妄称,元师也已逝去;惜不能供奉左右。” 孟鲠有要事要办,不愿久谈;直言道:“宣抚副使好意,西营愧领;只是只是兵营之事军中自有法度;宣抚副使若要济民兵于水火,还请直去姜总管处督办,若无军令,这营地还是不要进来为好。” 正聊着开心,孟鲠突然翻脸;李谦几人脸色赤红起来,严复更是大喝道:“尔等不愿救治伤众,吾等尊师善心为民救济,尔等又不许救济;难道非要饿死这营中苦难之人才罢休不成?” 此话一出,顿时营内群情激愤;大声喝骂李氏的、指着孟鲠吐口水的、脱了衣服晒伤口的、一时间整个营里如同油锅里浇了一盆凉水,沸沸扬扬。 若是再不阻止怕是引起营啸也未可知。 张汉虽然赞同严复的话语,但是他就要接任伤病营,若是此时不能安抚众人,后面即使有绝好计划,众人不听安排也将功亏一篑,何况营啸一起,他几人怕是不能活着走出这伤兵营了。 他立刻举手示意众人安静,朗声道: “吾乃新任营中统领,今日即是来赴任的;尔等也该听说过某家;就是那个开膛破腹,施术救人的和尚。”说着他取掉头盔,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营中并没有放弃诸位,只是南方战事吃紧,军中粮草药品要先供应正在打仗的弟兄们;咱们吃点苦,忍一忍事情马上就会解决;今日,宣抚副使大人安排人送来粮食也是和李相公商议好的;”说着张汉走到斗车旁,抓起麦粒从手中滑落。 “看!这香喷喷的麦子已经运至营中;如今可暂解吾等挨饿之苦;明日本统领将使人从新安置营房,在雪落之前为大家营造一个避寒之处;尔等还不谢过李相公和王相公?” 张汉嘴里说着好听的话儿,眼睛却使劲盯着孟鲠;如若他不能使王家众人同意自己所说的这一番话,这场面乱起来,已经不是他们几人能阻止的了了。 孟鲠如何不明白当前状况,他把腰中弯刀拿到手中,走近李稚宾;冷声问道:“李先生以为某家弟兄说的可对?”心中暗想若是出声不对,便先以扰乱军心之罪,砍了他,镇住场面再说。 李稚宾暗叫不好,心中怪罪严复多嘴;本就是好心来送粮,为家岳博一个善心为民的好名声;怎地就弄成了这个地步;看着孟鲠一步一步逼近,他只得喊道: “严复多嘴!本就是李相公和王相公一番好意;为何搬弄是非?若不是李相公安排,咱们岂能进到这军营里来散粮?”李稚宾即刻给众人拱手下拜道: “诸位不要嚷闹,这里的事情李相公和王相公已经着手解决,吾等送粮,这位药师和尚治病;相信很快诸位就可以把身体养好,把病治好;离开这里。” 听了这番话下面众人窃窃私语起来,尽管这样话大多数人还是不信,但是碍于营门口有着近百精兵看护,即便出了事情,这些人也难能逃得出去,何况这益都整个都是李家的地盘;这些人能闹得过他们? 孟鲠看到底下的人情绪已经缓解,便把守卫军头拉到一旁低声道:“把你们率的人都调过来,分粮的事接手过来,王家众人赶出去。” 守卫军头手里捏一把汗,立刻领命挤了出去。 张汉见孟鲠已有定策,便攀爬道斗车上指着众人喝骂道:“你看你们像什么样子?都给耶耶排好喽,那个不听话的今天就不给他吃粮食了,快点快点,排起来;” 又给孙诚使眼色,孙诚立刻喊道:“俺先来的,俺要排前面,别等会发到俺就没有了,再饿俺一宿算球!” 于是,下面众人便开始你推我拉的排起了长队;张汉见那些缺胳膊断腿的人总是被推出队伍,立刻前去扶起,低声给他们说:“跟在某家后面,某给你们单独发。” 就这样一个一个扶起来,然后排到后面,不一会就有五六十人跟在身后,如同贪吃蛇般汇成一条长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十九章 二三豪俊为时出,整顿乾坤济苍民 夜里的篝火被风吹得左右晃动,瓮盆里的水被烧的沸腾起来,张汉面对着篝火席地而坐,神思不知道飞到那里去了;杨过之在对面不时地打量新来的统领;心中的不安在脸上越来越明显;李北山跟着柴牛去了海州,扔下这个烂摊子给自己;无粮无药的他面对着这满营伤众早已筋疲力尽,他心里默念老天保佑这新来的统领可不要畏难而退,不然自己这个权百户的帽子恐怕迟早丢在这里。 张汉盯着篝火入迷,神思还沉浸在中午的事情里;自己怎么就对那几个士子生出了杀心?在新中华十八年精心培育出来的自己,仅仅几个月就沦陷了?杀人这样严重的事怎么就会轻易的从自己心底冒了出来? 一根木柴被烧出了鳞状的裂纹,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张汉的目光探了过去,然后就看到火光后那几双饱含着畏惧、希望、愤怒的双眼;被自己看到后慌张躲闪的神色;是求生的依偎还是绝望的纠缠,张汉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明日先去找谁? 王磐!不行?今天的事情他肯定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李稚宾回去详说后,他一定会沉默观察不肯轻动。 李南山!也不行?他既然已经拿定主意要逼得伤兵营解散,肯定会坚持到底;况且自己是李青山幕来的,说不定会有危险。 姜思明恐怕也不行,今日他来都不愿意来这营里,肯定会避而不见。 唉!恐怕只有孟鲠还算有些良心,算得上是个君子;明日去找他出出主意或许能想条出路。 抬头望着天空中闪烁不停的星光,肺里深深吸进一口凉凉的空气;精神为之一震。 “夜色已深,某就不回去了;杨百户也是辛苦一日了,还请早些回去休息吧!” “上官面前不敢称百户,叫俺过之即可;上官既然不打算回去俺也就陪着上官在此住一宿,俺去找两个铺位去” 杨过之起身走进身后营中还算好些的茅草房里,张汉心中有些安慰,毕竟不是人人都昧着良心做事;这杨过之,不错! 身旁的木盆里随便找了一只瓷碗,盛着瓮里的稀粥;坐在一旁哧溜哧溜的吸着,他忙了整日还未吃一点东西,也是饿的不行。 围着篝火的众人看到新任统领如此做派;眼中希望之火燃烧的比篝火还要旺盛;下拉的嘴角在没知觉的情况下慢慢的望上弯,笑意泛生。 杨过之找的铺位放了双层的草栅子,四层麻布被衾整齐的铺在草栅子上; 张汉冷冷的道: “从哪里抢来的送哪里去!也不怕冻死了人家!”。 “不是,不是抢来的;是俺的被衾,这几日李百户不在,俺怕营里闹出了什么大事,就收拾了几床被衾在这里住下;上官若不信,可问询他们。” 杨过之指着同在房内的十余个伤兵;张汉顺着门口一一打量一番;这里住的都是身体大致完好的壮年人,或是瞎一只眼,或是少一只耳,或许还有一些原先是头领的人物; 默默的打量一番,张汉不再出声和衣而卧;凌晨时分,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好似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哭声,尽管墙上的栏栅用泥巴堵住了缝隙,但是带着寒气的风像是没有阻挠般钻进房内;紧紧擞住被衾之后,依然感觉不到被窝里有丝毫温度。 唉!不知是今夜第几次叹息;张汉起身跺了跺,实在无法入眠了就出了房门顺着哭声走去。 皎洁的明月犹如温润的玉盘,但洒下的月光却没有带来丝毫温度;就着月光来到哭啼的源头。 杨过之蹲在门口抽着烟袋,直到张汉走到跟前才发觉有人走来;抬头望了望,竟然是张汉,慌忙起身的他一下站不稳就要跌倒,张汉伸手扶住了他问道:“怎么回事?” “老李头没挺过去,走了!”低沉的嗓音有些难受,“前几日断粮之后他的情形愈发不好,今日给他多吃了一些稠粥,可能是心里一放松,没挺过来;唉,早晚的事!这些苦命人!” 拍了拍杨过之的肩膀,张汉撩起麻布,弯身进入房内; 一排铺位约有三十余个,一共三排;死的老李头在二排中间位置,大多数人都没在睡觉,或麻木的看着,或凄恍的悲涕;有三两个跟老李头要好的在旁边守着,死去的老李头被麻布被衾盖着,一个衣衫破烂约十多岁小娘拉着那条苍白枯瘦的手臂低声哭啼。 愈发的沉默,便是张汉来到跟前也无人理睬;他默默地看了会,转身走出草房。 “怎么还有幼童在营里?”张汉蹲在杨过之旁边,伸手拿过他的烟袋,重重的抽了一口。 “老李头不曾婚娶,无子无女;小娘是他从府城边乱葬岗捡来的;原本快要死了;老李头省下自己的口粮给活命过来,这一来一去的,阎王老子却是不做折本的买卖。” 看着张汉熟悉的吞云吐雾,杨过之哀叹的神情好似缓过劲来。 “营里有多幼童?多少老卒?多少手脚麻利的壮卒?” 亲身体会过寒冷之后,张汉把盖房子放在首位要解决的事情;先弄清楚有多少可用的人手再做打算。 “幼童约有十余个,老卒有三百余;壮卒约一千五出头,至于手脚麻利可以使唤的也有五百余吧;如若将养十余日,还要更多。” “怎会有那么多可以使唤的?这不是伤病营吗?”张汉有些诧异。 “唉!那些伤的重的恐怕来不到益都就死在路上了;能来的又不能跑动的也撑不过几日便死了;”杨过之望房里看了看,小声说:“这里大多都是些腿断胳膊折老卒,大约是不想在上战场了,很多可能是自己弄折的。” 张汉楞了楞,又重重的抽了一口烟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仿佛要把所有的惆怅吐出来。 漆黑的夜空在东方露出了一丝鱼肚白,渐渐的半个天空开始发亮;最初的那丝鱼肚白开始发黄,游过的云彩也是半黄半灰;直至云彩变得发红,成为朝霞,白昼来临。 张汉迈着冰凉的脚步,来到营门口;还未换班的兵卒,胳膊挽着枪柄把手放在嘴边哈气。见到张汉出来,一名机灵的小卒跑去营里牵马。 守卫统领拳头放在胸口,给张汉行了一个军礼; “西营丙营率长祁雨时见过百户!” 张汉亦同样回礼, “祁兄客气了,有劳弟兄们护卫周全,待休沐之时,还请赏光至寒舍小饮几杯;谨聊表谢意!” 那小卒把马牵来交给祁雨时,他牵着马让张汉上马;同时回道:“谢张百户相请,麾下定去叨扰” 张汉翻身上马直奔西营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二十章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晨曦照在橙黄的锁子甲上耀出刺眼的光芒,孟鲠便在这光辉中缓步行来。 看着张汉厚重浓黑的眼袋,他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对于这个新任伤病营统领所要面对的难处,孟鲠心知肚明;原本就一直照看伤病营的他曾经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俺们好的解决办法,如今见张汉一入职便有所行动心里也是十分的欣慰。 “麾下见过孟千户!” “张统领何事找吾?请入内叙话。” 听着西营内呼和号令的操练正忙,张汉只能说: “不了,还请孟千户移步,咱们走走。” “好” 两人缓步行至溪水边;张汉打着哈欠松开缰绳,让马儿自己去吃草;他躬身施礼,怅然道: “还请孟将军救咱们伤病营众多弟兄一名!” 孟鲠早就等着他说话,故意惊奇问道: “张统领是杏林圣手,都救人不成?某如何救得了伤病营众多弟兄?” “唉!昨夜张某夜宿营内,看着众多弟兄衣不蔽体,痛不能寐;可恨自己无财无势,解不得这困苦之局。” 张汉把脸皱成一团,使劲抹了抹眼泪;把悲情演的似模似样。 孟鲠毕竟是古人,没有对后世演员的演技直接碰撞过,见张汉如此悲沧;心下一软也就不再绕弯子。 “伤病营成因复杂,益都这里又是多事之秋;所以一直悬而不决;如今营内死伤愈多,众口纷纷;想必益都上下压力也不小;某与汝虽相见不长,但某却知张统领是良善之人,而杨过之虽无才干却也尽得心力;蒋总管不欲多事但也算守得军中法度;” 张汉听得直点头,眼中充满期盼的看着他; 孟鲠微微一笑 “此事难在平滦万户李南山那里,他在平滦举步维艰,缺粮少马;本就是冲着钱钞来的;他在益都各种搜刮抢夺;就是看在李相公不在益都才如此横行无忌;所以你要坚持一些时日,待李相公南伐回师;你的处境便会好上许多。” 张汉苦涩的笑了笑,神色低沉。 “如若李相公半年方回,这营内还能剩几个活口?不妥!不妥!” 孟鲠也是为难的叹了口气,想想也是,半年之后恐怕营内的面孔都换一遍也不止吧! 沿着土路来回度步不止,终于他还是开口道: “你想怎样?” 张汉抬头正色道:“吾要粮千斛,云门山脚下地百亩。” 孟鲠倒吸一口凉气,愣愣的盯着他道:“你疯了?” “一次买断!”张汉十分镇定且清楚的说。 “什么?一次买断?”这个词很不好理解,孟鲠有些迷茫。 “就是这些伤兵残卒不能去战场之人,张某一力担之;但每年益都相公府要给某粮千斛,地只要这一次;以后都不会再要。如此可行?”张汉其实心里早有定计,只是这个法子需要熟悉情势之人斟酌一番才好实施。 “地倒是好说,伤病营本就在云门山脚下,在扩大一些也无妨;只是粮嘛!,可是李南山此次来便是搜掠粮饷的,你一次要粮千斛怕是没什么可能。” 孟鲠真是对这个新来的秃和尚刮目相看了;如此正色出声,想必心中早有成竹;便是帮一把也好,反正都是为了伤病营的几千弟兄; “张统领既然心意如此,孟某便舍身为之;有一人或能成此事。” “谁?” “李东山!” 张汉心下明了,“莫不是李南山的大兄?” “正是!此人与吾交情匪浅;他深得孔孟精髓又不喜刀戈,便在相府接替徐之纲做府内教授;等吾去营内知会一声,咱们即刻就去寻他。” 孟鲠做起事来雷厉风行。 “善!” 张汉欣然同意。 古人登门造访从不空手而去,即使是因为公事;孟鲠让张汉在街边买了两斤糕点,十斤水果掂着来到相公府;这点东西应该是给门房之类的人物预备的;这一点张汉心地知道;毕竟小鬼难缠嘛! 相公府门人一如既往地温润待人;毕竟作为山东地区最高行政中心的李相公府,绝对不会再用威吓和凶横来证明自己的实力。门房随手收些小礼物更是不值一提,毕竟能做门房的都是李家本支一脉;不然哪能识得那些亲朋故友。 虽不用搜身但是仍有两个门子跟着他们进入相府;一路上假山莲塘,古树竹林,亭台榭阁无不精美十分;可是张汉他们心中有事,无心观赏。 不知连续进了几道门,转了几个弯;这才来到一处学堂之类的院子内,几十蒙龄学子坐于课堂摇头晃脑的背诵诗句;一位年近三十白面书生手里握着书卷,缓步从学堂内走出; “见过东山先生!”孟鲠当先施礼;张汉也跟着作揖。 “吾多次相邀,孟兄都以公事繁重不来;今日怎地自投罗网,来来来,咱们先手谈一局。”李东山嗜棋如命,最好与人下棋;这课堂都要仍在一边;先与孟鲠手谈一局。 “今日吾来找先生却有紧要之事,还请先生施以援手。” 孟鲠脚下生根,李东山根本拉不动他。只得问道“何事?” “府西有一伤病营,先生可知?” “倒是知晓!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连吾这个不出家门的二世子耳根也不得清净,你是为此事而来?” 李东山神情悠然的请他们俩到学堂内的八角亭里就坐;见孟鲠点头称是,让随侍的侍女去沏茶,接着道: “此时吾能帮上什么忙?听说有二千余人,吾每月的例银可不够他们吃的。”李东山眉头轻皱,想到了乌压压一片人吃饭的情形。 “呵呵!倒是不敢用先生例银;只是南山少府克扣伤病营粮饷一事影响过大;这种办法终归不是治本之道,还需从长计议。” 孟鲠指着张汉介绍道:“这位是伤病营的新任统领,张汉张百户;他心中已有不成熟的想法,或可解决伤病营之事;故带此人来相扰先生。” 张汉看着这个二世祖般悠游闲适的李家大少爷,也不知能不能压住凶横霸道的李南山;只得道: “麾下的确有些不成熟的想法,还请先生指点一二;伤病营内有兵卒一千八百余人,其中伤重者约千人左右;此千人不适劳动只能嗷嗷待哺;但仍有八百余人可以工代饷;” “这样吗?据说前两年也有商户要赎买兵户;可是由于压制不住士兵闹成哄乱,商户也因此被杀害;如此汝还愿接手此事?” 李东山严肃的把此事说给张汉知晓,只见他沉默了许久仍坚定而沙哑的说道: “即知此事艰难决绝,吾既然选择济世救人;故不会因艰难而退缩;望少府成全。” 张汉站立而起,后退一步;双膝重拜于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二十一章 山远近,路横斜 人的一生中会有很多的磨难,尽管每个人的磨难都不相同,它却无时无刻不在身边萦绕。受冷挨饿是磨难,病痛折磨是磨难,衰老虚弱是磨难;欲求不得亦是磨难。 而欲便是磨难的根源,原本只想保住小命的张汉现在也有了“欲”。尽管只跟那些伤病孤苦的兵卒住了一夜,他就有了救人的;有了想法就要去做,张汉从来不是拖沓的人;李东山那里只说尽力安抚李南山,没给确切的说法;可能李东山有他的难处,也可能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张汉只得拜谢孟鲠后独自回到徐宅,那里有郭巨侠和他的行李。 郭巨侠本就是冲着张汉来的益都,没有理由留下;再说徐宅里的人他并不是很熟悉;所以他跟着张汉在坊市里采购了一些锄头被衾的杂物和两头驴子回到了伤病营。 此时才过晌午,太阳正在头顶; 大多数残卒伤兵都在营内干燥的地方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站在营地中央的张汉有些怒其不争,这些人本该自力更生,互相团结在一起求生存的;可是他们现在就嗷嗷待哺的张着嘴,等待李家喂食;难道还不知道李家已经要放弃他们了吗? 让郭巨侠看着行李,张汉找来了杨过之;一番商议之后张汉决定分营;把伤病营分为伤营和病营。 伤营里应该全是不能上战场的残疾之人;而病营里应该是还可以回到战场的士卒。这样把伤病营分开后,那些可以回到战场的老卒应该会得到李家的尽心救治;而这些无家可归的残卒就是张汉要尽心尽力搭救的主要人口了。 杨过之找来了二十余或少耳或缺鼻或瞎一只眼的残卒;这些人大多年轻健壮,可以驱使;张汉把他们领到营地最南的边缘,沉声开口道: “汝等皆是无亲无故之人,如今上不得战场,回不了家乡,今后有何打算?” 众人一番沉默,望着新来的统领问询;相互看了看,脸色都是晦涩哀愁。 “吾等只盼相公能发些安家财物或是少许田土也好;难不成那个还想一辈子滞留此地不成?”一位少了两只耳朵的残卒低声涕语,不时抹泪。 这番话引起了乱哄哄的一片附和,张汉摆摆手道: “如今汝等还不明白?这伤病营就是让你们送终于此鬼窟,如若益都府中再克扣粮饷,寒雪一至汝等很难活过冬天。”张汉厉声打断了这些人的哀怨和祈求,直接指明当前的状况。 “如今山东一路什么状况还要某家与尔等细说分明?李璮相公招兵买马,修缮城池自是志存高远;恐怕益都的每一分钱钞都已细分用处了,何处来的钱钞与尔等南宋遗民遣散分发?” 二十余人同时哭啼下拜道:“求统领搭救!吾等必为统领驱使。” 张汉见得众人知晓利害,便不再分说,吩咐道: “吾已求得这云门山脚百亩之地的使用之权,汝等把这墙寨破出一处大门来,上山砍伐树木然后用驴子拖到营里,今天夜里之前咱们要起一处大寨,务必能遮风挡雨,遮挡风寒。” 又吩咐他们回去和相熟的兵卒知会一下,凡是愿意来山上伐树的,明日里他愿买一头大豚给大家改善伙食;众人一听喜不自禁,忙从从回到营里呼朋唤友。 不一会营中兵卒散散碎碎的有近二百人自认为还能被驱使,匆匆赶来;杨过之轻声告知张汉,这些人中怕有不少人是打着上山猎取猎物充饥的想法混进来的。 张汉大手一挥,喝道:“山上或有野兽野菜,诸位食之无妨;但是如有抢夺争执,或私自跑去城下村舍祸害民物者,本统领亲自斩之!” “不敢违命!”众人皆答道。 祁雨时望着营南对着山脚处新开的大门,一时颇为无语;毕竟没有接到命令,新来的张统领就如此妄为,他本身就有失职之罪;只得来此询问。 张汉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人的命令,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伤病营此时在益都的处境;即使自己做的再过分一些,只要李南山不出声阻止,其余官吏将领应不会来理会他们;毕竟他们才是一个泥坑,谁也不愿沾染。 “祁率长多虑了,今日某与孟千户共去相府议事;东山少府对于益都子弟兵竟处于如此境地十分震惊;特吩咐本百户多家照看这些苦命的兵卒;所以吾才敢如此行事,未提前告知率长是张某失礼!勿怪!勿怪!” 张汉把事情尽望相府和李东山身上靠,想来祁雨时不会去相府问询,只能找孟鲠;想必孟鲠也不会理会这些事,把事情压着才对。 二百于口劳力,尽管有些伤残在生存的压力下,他们也是焕发出惊人效率;至傍晚时分已经运到营内近百棵樑木,本来营中多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卒,对于军中营造之术十分精通,无需张汉安排,营中资格较老的匠师便担起营造事物。 夜至丑时,一座巨型营寨便拔地而起。 张汉围绕着营寨转了一圈又一圈,这寨子是他来自后现代的第一座建筑;亦是给当前营内众人的一座希望的丰碑。如此意义的建筑怎能不让他为之激动不已,抚摸着一根根梁柱和原木,他良久之后才问杨过之: “如此可能体现出某家的体恤之心?可能让众人看清某家之决心?” “众人之心,统领尽得之!”杨过之双膝跪地,大呼道。 “吾等谢统领爱护,愿誓死以效之!”营内众人见杨过之这个被信得过的博士,心悦诚服的跪拜;众人也都纷纷下跪呼喊。 自古以来那些受苦难的人,可能不需要太多的爱护,只有那么一点点心意能够让他们感受到;那么他们便会以各种形式来回报。 张汉汗颜不止,按他的想法这才是第一步;可是得到的效果却超出他的预料,只能暗自感叹古人之纯洁。 夜里,寨内未曾封顶的大寨里灯火通明;没有载歌载舞,没有推杯换盏;有的是扶老携幼的照顾老人的情形,还有推衣换食的争执不下的感动之情。 有了生得希望,仿佛每个人的良知都焕发出了青春;这份情能存活多久张汉不知道;但是他心底暗暗发誓,要让这些苦命的人儿活出一番不一样的精彩。 第二天一早,天空刚刚露出灰白的光;众军士早早的带着斧锯在山脚大门处等候,因为祁雨时安排兵卒守住寨门;众人就席地而坐,却没有一个人去喊醒正在沉睡的张汉。 辗转反侧不曾入眠的杨过之也在门口守护着;安排众人把早起的伙食煮沸之后,大家依次而取,没有往日的争夺推嚷;这是哪个新来的统领仅仅两天便带来的成果;杨过之不禁心里叹服,这是他想做而又做不到的事情,而张汉做来仅仅是举手投足般轻而易举。 揉了揉眼睛,张汉望着寨门处众人期盼的眼神,知道这把烧着的希望之火会燃烧到很久,他便径自找到祁雨时让他放行;乌压压的一群人涌进山里,今夜将建成第二座大寨,张汉很有信心。 望着伤病营灯火通明的连夜赶工,孟鲠心里涌起说不出的滋味;像他常说的一句话“军中自有法度!”。 张汉没有任何人的命令,仅仅有李东山的同情就火急火燎地开始动员,施工。这是对于军中法度来说肯定是不对的,但是对于眼前需要搭救的伤病营来说,如同久旱逢甘露来的正是时候。 但是如若府城中任何一位相关官吏来制止,并收押张汉,于情于理都是符合的。恰恰这就是孟鲠觉得不合理的事情。 他只能在心底默默的拷问自己。 这天下到底怎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二十二章 窗外胡兵乱纷纷,异志豪杰藏且深 昏暗的天空中,狂风裹着暴雨呼啸着掠过江面,轰隆隆的雷声让胸腔也跟着共鸣,一道道闪电轰入水中,像一把把利刃插进水中,闪闪发着刺眼的光芒。 一艘艘战舰扬着风帆,冒着雷鸣向浒黄洲行进,蒙古帝国从未有过如此多的战舰。 张荣实觉得此时可能是这辈子最耀眼的时刻了,以后如此辉煌的战绩不可能再遇到了;仅凭三百蒙曈小船和三千水兵,俘虏大舰近百,歼敌无算;如此耀眼的战绩怕是蒙古帝国自建国以来头一份吧! 所以他冒着雷霆风暴也要赶回浒黄洲请功;或许不止是请功吧! 窗外的雨愈下愈大,雨点乱纷纷的打在船舱上,如同胡乱敲击的鼓声,让人烦躁不安,也打断了他的思绪。 摸了摸腰间用牛皮包裹的信函,张荣实兴奋的心思也淡了几分; 这世上啊!无有远虑,必有近忧! 正在迷迷糊糊将要睡着时,一阵由行走造成的铁甲摩擦声传入耳内。 阮思聪立刻警醒起来,他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最终结果,将由这个即将进入舱门的人宣告。 尽管自己被抓住的后果,早已在脑海中想过无数次; 可是,当最终的脚步走近时。 他的小腹突然一阵阵酸麻,腥臊的黄色液体顺着裤袄流到地板上;这让年近四旬的阮思聪羞愧难当。 张荣实打退了在青山矶来援的吕家舰队,顺势封锁了整个长江航道。 只是还没过两个时辰,就有一条小鱼落网。 这个叫阮思聪的水军统制他是见过的,当年宋蒙联合灭金在归德府一战中主持往返水运的将领就有他;是江海的麾下。那时自己还是一名小小的营统制,金国的官兵。 当时自己之所以投向蒙古,也就看准了有这么一天,果不其然;唉!尽管自己猜的很准,但是就是高兴不起来啊! 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 这是说自己吗?可是如今这世道啊!!张荣实胡思乱想的踏进了底仓,准备先确认了送这份信函的人再做打算。 望着被困成一坨的阮思聪,张荣实也不打算放开他;用刀柄挑起被雨水打湿,又贴在脸上的乱发,仔细查看。 果然是他!只是不知他何时去的合州?而从他身上搜出的密信的内容,却实打实的确认蒙哥汗如今的状况,今后的事态如何发展,真不是自己一个小小万户能判断的了。 看着脚下被吓的尿液横流的南宋将领,皱着眉头没有多问什么;这样的事自己应该知道的越少越好;不然,谁知道那些满肚子坏水酸儒们会怎样对付知情者。 “何时能到浒黄洲南岸?让桨手再快些!!!” 张荣实从怀中拿出那封密信又仔细观看了一遍,心中想着:看来蒙哥汗真的是不行了;蒙古帝国的船舵今后该谁来执掌呢?俺们张氏一族又将何去何从? 不知提前派人送给张柔的密信是否到了他手中? 电光一闪,照亮半个天空。 张荣实知道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响彻天空的雷鸣。 是夜。 亳州万户张弘彦披着蓑笠,带着十数人当先走进浒黄洲州府旁的一座宅院;守门的张氏族人见到他龙行虎步的过来,急忙下拜。 “奉吾父之命给先生送些驱寒的汤药,尔等且用心守护。” 此话是说给那些拿着长枪守卫在一旁的蒙古兵听得,忽必烈对手下这些谋士爱护有佳的背后,未必没有严密的监视。 还算干净整洁的厢房内,郝经拿着左传津津有味的读着;脚下的热汤已经不再往外冒热气,他却没有察觉;张弘彦脚下皮靴重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才诧异的看向房门。 “咚咚咚!先生,学生奉父亲之命给您送些驱寒的汤药;” 张弘彦的声音让郝经露出欣喜的神情,对于这个聪明睿智的学生他是真心的喜爱;一边让他进来,一边示意旁边伺候的婢女给他搽脚。 张弘彦推门而入,回首道:“端进来!”。 一名矮壮的老卒捧着一壶冒着热气瓷罐放在茶几上,转脸对着郝经笑了笑。 郝经手上的书突然掉落在地,他一把抢过搽脚布,对着婢女呵斥道:“笨手笨脚的,出去吧,没有我的呼叫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我考校学生!” 望着出去的婢女,张弘彦让随行的兵卒守好门口,自己轻轻关上房门。 “元帅怎地亲自前来!莫不是有要事?”郝经直接了当的问道;他原是张柔万户府里的教授先生;因张柔赏识其才华横溢,便推荐到忽必烈帐下;算是在总领漠南汉地军国庶事府里安插一个帮手。 张柔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巾,先搽拭干净手上的雨水,才从怀里掏出一份信书,递与郝经查看。 郝经趁着烛光快速的默读一遍,脸色越来越沉重。 “这是原件?”郝经沉声问。 “不是!原件还在荣实手上;这是荣实手书;千真万确!” 张柔取出瓷罐上盖着的瓷碗,倒出了三碗热汤分与三人;然后望着郝经。 “这是宋将王坚写与贾似道的秘信,如此确实了蒙哥汗已死元帅此来何为?” 郝经摩挲着纸张犹如珍宝,但是没有弄明白张柔暗暗潜入浒黄洲找自己有何含义,但此信由自己交给忽必烈,想必日后在其王座前还能再进一步,也可更好实现自己的抱负。 但是这信是张柔截获的,想必以张柔此时的地位和身份想必已经想好策略,自己如何能从中获取自己的好处还要细听分说。 “呵呵,此信详细的描写了合州战事的经过,先是汪德臣受伤而亡,现在蒙哥汗又是受落石而亡,史天泽败退北还;而吕文德必定会由重庆府东来复仇!西路军溃败,咱们要同时面临整个大宋的反戈了,先生以为如何?” 张柔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尽管数十年戎马生涯打造出了一副铁一般的身躯;但是毕竟身体老了,睁眼时眼部松弛的肌肉绷不紧了,像是眯着眼般打量着郝经。 “蒙古帝国的疆域太大了!唉!” 听闻此话,张弘彦诧异的盯着这个博学的恩师,听他继续道: “黄金家族一直以来紧靠着游牧民族的习俗承接帝位,如今蒙哥汗突然亡故,蒙古帝国势必会四分五裂;阿里不哥在和林根基虽深厚,但王上麾下数十万铁骑在手,未必不能反转乾坤;而金国灭亡以来汉地诸世侯被拆的四分五裂,驻西而屯东或驻北而屯南,各方相互忌惮,难成大事,元帅以为如何?。” 郝经说东而指西,看似不是回答张柔的问话,但是张柔却陷入了沉思。 “元帅北顾不如南看!” “南?宋人积弱,不值一哂!”张弘彦插了一句。 郝经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封密信便是三郎使了力气,才得到的;不然那宋将阮思聪怎会跑到鄂州来,此时贾似道还在汉阳府招揽人手呢!” 张柔喝了口热汤,深深的出了一口气;好似放下了千斤重担。 “三郎自投南以后,东奔西跑的不知遭了多少罪,我这个当爹的真真是对不起他!” 张弘彦震惊的看着张柔,口瞪目呆;接着又是欣喜异常;心中想着三哥竟然没死,那个死在归德的哥哥又活过来了! 因为牵扯较多,郝经不便多说;但是此信如何处置?想必不会藏匿起来,便有开口道: “先前王上对蒙哥汗生死大多猜测,如今已有确实之物,想必北归之事会再次引起风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二十三章 天道无耳若怪兽 缚涕悲辱犹生还 第一座营寨是圆形架构,直径约六十步; 一根根原木围成的营房内挤满了残疾的士兵;虽没有仔细查数,但估值两百余人口的话,只多不少。 这些伤员的伤残状况都是缺胳膊少腿的,但都是身体情况硬朗,近期不会轻易死亡的人员。 张汉手中握着点名册,逐一点名; 点名后发现,其中约八十余人竟没有在册;看来这个伤病营里的状况还真是混乱。 出了第一座营寨,来到新建成的第二座营寨。 这座营寨呈长方形,直径达百米;宽约三十步。 按张汉的要求,里面躺着的都是患病的伤员,大都是四肢健全的,很大一部分是各种疾病缠身,绝无战斗力。 约有四百余口病患或是呻吟,或是哀痛的辗转反侧; 拍拍脑袋,正是头疼啊! 好在杨过之提着药篓,如穿花蝴蝶般四处乱窜;把这里的统计工作交给他,自己抽出时间来写个计划书。 来到营中,进入给自己刚盖好的小屋内,郭巨侠正在烧水,张汉也没理他,径直找出自己的行李,又拿翻出从徐宅顺来的纸笔,却发现屋内,连个写字的桌子也没有。 苦笑着摇摇头,张汉又到寨门口找到祁雨时,借套桌椅。 祁雨时脸上憋着笑,心里感叹着张统领身为百户官,却如此窘迫; 忙吩咐身边副手把守卫室的桌椅给送过去 才笑道: “百户大人新履重任,些许小事使人来吩咐便可,下官不敢劳累大人亲自跑来,正是折煞了下官。” 张汉笑着摇摇手;“祁率长客气,俺是个劳累命,得了个苦差事;往后还要劳祁率长多多照顾才是。” “不敢!不敢!”祁雨时客气得很,对着医中圣手不敢倨傲。 张汉也不多耽误,帮着拿起椅子回到自己的营房; 铺上草黄色的白纸,压上镇纸;摆上砚台,倒上些许热水,一边磨墨,一边思考着如何下笔。 “益州行营西营区丁四营整顿计划书” “第壹条从新登记造册营内人员········” 油灯昏黄的灯光,随着钻进房内的微风轻轻摆动,弄得张汉挺直的身影在墙上来回晃动; 郭巨侠不敢出声的躲在墙角,用崇拜的目光望着张汉,直直的胡思乱想;吊炉下的木柴熊熊燃烧着,不时“啪啪”作响。 开庆元年,九月二十三的夜,就在那个奋笔疾书的背影身后慢慢流过。 地球依旧在缓缓转动,历史也不曾应为他的到来有所改变; 但是那条不知为何来到历史长河上游的小鱼,正在尝试着,第一次摆动那幼小的尾巴。 九月二十四的黎明未曾迟到,营外吵杂的声音不再死气沉沉; 士兵们自发的从山上往下运着原木,手脚利索的伤兵在懂营造的老师傅指挥下,一座一座的起着营寨;一切显得生机勃勃。 就这样匆匆一旬而过,张汉身上的百余贯钱物也即将花费殆尽;正在为伤兵挖腐肉的他有些神色恍惚,尽管焦黄的脸正对着伤处,但微眯着的双眼有些无神。 十月已过的近十天,丁四营应该到的粮饷还没有消息; 这十多天里,伤组二百多人,有十二人去世,病营这里死去的更多达四十四人,还有二人伐树不幸遇难; “啊!”被挖腐肉的伤兵一声痛呼,张汉抬眼望去,却是刀子划进了肉里;忙用麻布匆匆包裹,正手忙脚乱时,祁雨时满面春风的匆匆而来。 “张百户!张百户,快快,粮食,粮食来了!”祁雨时大声呼喊着。 伤兵营内一时躁动起来,张汉忙起身迎了过去。 “当真!”扯着祁雨时的衣袖张汉有些激动; “不敢欺瞒大人!粮饷就在门口;可是···”没等祁雨时说完,张汉抬腿就往寨门口跑去。 刚出了营门,就见一青年身着左衽的蜀锦绣花长袍,骑在枣红战马上,打量着新砌的营寨,那人神情冷峻,威严的目光审视着所看到的的一切; 整齐的营寨方方正正一字排开,三丈宽的石板路分叉各个营房门口,还没有施工完成;手脚不是很健全的士兵无人看守下,有序的而紧张的劳作着。原先那些矮小纷乱的老宅房早已被拆除,整个营内给人第一感觉就是整齐。 张汉有些迟疑的看着他,但很快被营门口那一石一石粮食所吸引,脚步不由得望门口挪动; “大胆!”那锦衣青年身后的一名百户装饰的壮汉手中鞭子甩出一声脆响,狠狠的打在张汉腿上;那刺骨的痛像是渗进了骨头里,吃过一次鞭罚的张汉再次尝到了苦头;一下跪坐在地上。 “不可!”祁雨时出来就见到这一幕,嘴里不由的发出声;又紧接着闭嘴。 “参见南山大人!”祁雨时跪伏于地,跪下之时还向旁边痛的直咧嘴的张汉使了个眼神。 张汉捂着腿,怒视着挥鞭的百户; 根本没有看到祁雨时的眼神; 直到那百户又是一鞭子把张汉的骄傲和自尊打得粉碎时; 他才慢慢的体会到;这个愚昧的时代,稍微泄露出对他的一丝恶意。 “参见··咳··参见大人!”张汉没有再捂住痛处,跪伏于地,低头低语。 李南山皮靴轻动,马儿轻轻的掉转头来;他狭长的眼睛冷漠而幽深,眼中余光盯着这个身宽体壮的新晋百户,没有说话,没有表情; 就这样盯着一会儿,脚下轻动,马儿又是掉头一转,轻抬马蹄出营而去。 望着远去的一队人马,祁雨时心中满是说不清的滋味; 又抬头对着留下的百户道:“李上官辛苦,可否交接粮饷?” 那身着簇新盔甲的李百户,不理祁雨时,傲慢的盯着张汉。 缓缓的从怀里掏出一贴书纸,冷幽幽的说道:“令!兹有新晋西营区丁四营百户张汉,违律擅行,不尊法纪;破坏行营,祸害山林;依军律当斩!”。 望着愤慨的祁雨时,脸上满是慌张和绝望神情的张汉; 慢慢接着说道:“行省相公天德召尚,惜兵如子;故,念张氏百户新晋高位,虽不知尊卑,却仍有旧功;酌有司轻示雷霆,以表拳拳护子之心。益都行省相公,李。” 祁雨时怕张汉不懂规矩,抢先又下拜道:“相公恩德!” 峰回路转的张汉脑子里懵懵的跟着跪伏于地,喊道:“相公恩德!”。 以为就这样结束了的张汉,刚想站起来,就听到李百户轻蔑的继续道; “益都行省府,平滦万户令!” 张汉只得再次跪下。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有司议罪;” “西营万户总管令!相公天恩,镇军司法度有偿,罪在西营,下辖西营区丁四营百户张汉领刑,鞭!四十。以儆效尤,如次再犯,以此罪再议。” 尽管心中怒意冲天,张汉还是再次拜伏,开口道:“谢平滦万户,谢姜万户!” 李百户趾高气扬的喝道:“行刑!”。 身后两员兵丁,押着张汉跪在营寨门口,甩起鞭子“啪啪作响”。 二十鞭之后,张汉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李百户挥手制止行刑,慢悠悠道:“令!行省相公府东山万户;西营区丁四营百户张汉虽有过错,念其治营有功,医术有方,着其戴罪立功;如不能让丁四营重振旗鼓,面目一新;加议其罪”。 此时的张汉已经昏昏沉沉,那里还听得到; 李百户也不理会他,径直怒斥祁雨时道:“请权百户杨过之交接粮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二十四章 蓬鬓哀吟乱城下 就问你气不气? “气不气?” 气死算了! 张汉自问也是真心,为了伤病营的众人做打算!虽行事有些鲁莽,但是却也没什么大的私心! 可是呢,这个结果不可接受;不允许接受。 可是啊!形势比人强,万般无奈的苦果,自己含着泪也得吞下。 于是便找人发泄。 看着毛手毛脚的郭巨侠,手里拿的什么? 那块破布干什么的? 昨晚还用它搽脚呢!有没有? 拿这玩意就往自己背上乱抹一通,生怕死不了; 是不是! “滚出去!你!” 张汉的吼声远远的传到营门。 十分委屈的郭巨侠,板着脸出去了。 营门值班的祁雨时,听见; 无奈的望向杨过之;想说什么。 就见杨过之眼中流露;掩不住的喜色, 他双眼略眯,开口问; “事情已定论了?” “真要分营?” “我们也要撤回去?是他!” 还指了指那边。 “递上去的,那份整顿计划起效果了?” 杨过之与祁雨时还算亲近,见他一连串的发问,无奈的笑了笑; “养生司!” “把济慈院撤了,两家合并;反正那里全靠捐赠为生,现在改为军办,把无家可归的老卒安置那里;救治好还能战的军士还在这里养伤,丁四营改为名了。” 杨过之悠悠的说道;话匣子打开了,没等祁雨时发问;就神秘的说; “听说叫,军区医院!” 左右打量一下,瞧四处无人; “听说是东山少府亲自写的奏函;海州那里也要搞!青山少府在海州升了万户了!。” “不得了,啧啧!”回首望向脾气持续爆发的营房; “厉害呀!不过眼前这关不好挺过去了!” “怎么样!拉一把?说不定还有更大的好处。” “嗯?” 祁雨时神思一会,还没消化完这些重磅消息; “拉一把?”很快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实力不允许啊!这神仙打架似的;咱才几斤几两,沾着就死;俺还是回去伺候姜万户得了。” 祁雨时嘴上如此说,望着营房的方向,眼神也有些灼热。 “唉!” 张汉找理由把郭巨侠赶出去,自己趴在榻上,陷入迷茫的沉思。 来到这里之后,办过的一些事情;在脑中慢慢的反思一遍, 最终的出一个结论; “轻浮!幼稚!鲁莽!” 单单这些,不是最主要的危险; 傲慢! 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自己打心里就对跪拜有着最明显的抵触,自小接触的是人人平等的教育,对于遇见爵位较高的贵族,就要跪拜;这事真心接受不了。 如果这些事情,可归于行为上的傲慢; 打心里,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这种心里瞧不起古人的傲慢,才最危险。 自己将会被这个世界,无理由抹杀! 这是反社会罪!!!正二八百的,反社会啊! 尽管趴在榻上没动,但是总结这些反思之后,已经浑身被冷汗湿透;他想起, “在船上,酒醉了,拍了李青山的肩膀时,杨溢之阴冷的笑;” “刚到益都门口时,大刺刺接受徐之纲拜礼,张无僧的诧异和毫无端由的怒意。” “拜见姜思明,未曾拜下去;便被姜思明轻轻扶住,姜思明的诧异!” 这一切的一切,可自欺欺人的理解为; “这些虚礼无人重视!” 若有人在意呢? 毕竟,这是个最讲究“礼仪”的时代 无知和弱小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心里一直不停的默念多遍;直到牢牢记到内心深处,成为将来做事的基石。 农历十月底的中午, 骄阳的温暖已经不能普渡众生; 阴冷处的地面,湿气严重; 有些底蕴的伤兵,早早套上厚厚麻袍; 四肢健全的,在寨门口晒着太阳,懒洋洋观望着。 杨过之忙前忙后的招呼着,指手画脚;颇有官风; 他已是益州总管府养生司医林郎,权百户也改为百户; 益都与别地不同,李璮独霸益都府;除了蒙古诸军外,底层官制混乱不堪;也是李家称这里为新占州府;以军治地,故意弱化蒙古统治;所以除各项税赋上缴中央;其余军政都有李璮一而言之。 养生司来人,匆匆把伤营二百余口拉走;杨过之与在门口同样晒太阳,养伤的张汉拜别之后,心底喜气洋洋;不但升了官,还终于离开了这个伤病混杂的烂泥塘;尽管以后还要接受益都一州送来的残废兵卒,但是总归是个正规衙门;上面有人顶着。 张汉心里盘算着,杨溢之什么时候回到这里;尽管军区医院的果子给杨溢之摘了去,好歹自己还落了个副院长的名头; 伤营已经空了,病营里剩余的五百多人,能死的都死了; 小伤的在他近一月的照顾下也都各回各营; 现在想到当初李青山,匆匆忙忙把伤病营扔给自己; 他却跑到海州为那八十万两税银邀功请赏。 好事他得了,烂摊子自己也收拾了;顺带得罪了李南山,差点丢了小命;这益都怕是不能再混了。 去海州吧!这里危险了;自己冒冒失失的一通乱搞,还不知留下了什么未知的遗祸? 李青山刚的了个万户侯;尽管庶子出身的他,恐怕雄心不小;自己好不容巴结上他这艏小船,还要跟紧了,再说万一将来李家有什么不测,海州离宋境近,跑路也方便。 “唉!不测是肯定要不测了;毕竟历史上没有李璮这位皇帝。” 找谁呢?韬光养晦的李东山怕是不会再见自己了。 孟鲠是个好同志啊!自己虽没有彻底解决伤病营的事情,但是方法陈条也交给了李东山; 益都的动作也搞了起来;至于以后还有什么弊端就看各人施政了。 孟鲠虽不至于承什么情,但是作为主管千户,事情有了进展;找他办事也好说话是不是?毕竟这些事情他也有份参与。 看着可行啊! 正思考着什么时候去找孟鲠。 门外,胡兴安领着一位青衫文士,缓缓走进营寨。 张汉眯着眼打量着,却是李稚宾前来; 前些日子,孟鲠和他可是落了王磐的面子的;强行把他收买军心的事搞黄了。 “搞事来了?”张汉不由的寻思着;只觉后背发痒,心里不安。 这是给李南山搞出了后遗症,见人找他,就下意识认为是来搞事的。 待李稚宾走近跟前,见他身后随员提着一份黄纸包裹,心中警惕才微微放下;毕竟搞事的,不会带礼物来搞事,怕是来找自己看病的。 果然,张汉诚心与他见礼一番后; 他便直言,王磐有事相请,毕竟张汉地位不高; 有些事说是来请,只是招呼一下,不去也得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二十五章 幸亏那个人是我 江水淼淼,天色深沉。 水中的鱼在寒冷的江波中游动,渡口那边飞起了成双成对的白鸟。 云烟四处缭绕,渔人唱着渔歌,划过渡口,终归会在在芦苇丛的深处,缓缓隐去。 一袭青衫,双手背在身后,气定神闲,遥望浩浩破涛如怒; 如若再能吟上一首肝肠断,张汉便是活生生一位,江湖断肠客。 可惜早已吃惯了五谷杂粮,脑子里全是烦心琐事;哪有闲情逸致,风花雪月。 王磐的鹿庵在渳河之畔,李璮亲命人所建;其中意味难明。东平总管万户严实曾拜其为尊师,按说严实如今形势虽不算好,但是在东平府总比在益都好些吧,毕竟益都路的宣慰副使都已经不干了。 “李兄,早听闻宣慰使王大人早年中进士时,曾征辟为归德录事判官而不仕;世人皆称有奇志,而名满天下;如今能面见老大人,某正是三生有幸。” 李稚宾笑道:“世人缪赞而已,当时金庭式微,兵荒马乱的,家岳不欲远行而已。” “哦!老大人真是眼光独到,未雨绸缪。”张汉的马屁拍了一路,李稚宾见过拍马屁的,没见过为了怕马屁,连脸都不要的。 不过,张汉毕竟连个正式的官都算不上,散官还是官吗?李稚宾还能勉强理解。 “不知,宣慰使大人找下官何事?”毕竟连姜思明都批了出差的假条。 “到了就知道了。”李稚宾不愿多说,只得天南海北的闲聊。 倒是让张汉了解了当今天下发生了那些大事。 蒙帝国中路军包围了长江重镇鄂州;南宋理宗皇帝拜贾似道为右丞相,进入鄂州抵御;一时间千军百将在鄂州城下拼杀不止。 蒙帝国蒙哥大汗在合州重伤,返回和林;也有说是已经驾崩。 张汉深知蒙哥汗是死了,接下来将会是忽必烈和阿里不哥的皇位之争,最后以忽必烈胜利,奠定了元朝铁骑纵横天下的注脚; “颇有些时不我待的感觉啊!” 李稚宾已进入楼船休息,张汉独自观景,自嘲了一句。 天下棋盘 有雄主纵横天下,南压大宋,北揍小弟;成就一代大帝。 有权相力撑残朝,调兵遣将,独入危城;抵御百万雄师。 有枭雄心生奇志,招兵买马,暗自蚕食;欲做螳后黄雀。 霎时间九州舞台,你来我往,纷纷扰扰;几人能看通透? 幸亏那个人是我。 张汉心里高兴也有,紧张也有;不过眼下自己还是人下之人;这么大的舞台,何时能让我唱上两句啊! 渳河之畔有诺大码头横与河中,登上码头,早有马车在旁等候; 一路上尽是石板铺就的大道,里许长。 王府坐落于路边,一路行来商铺林立,热闹繁华。 王府的门脸是五间高房,最两侧是门房,门朝院里; 再里侧是两道中门 中间的大门封闭着,屋檐上绿琉璃瓦,好不气派。 府邸分东、中、西三路,中路是中堂;西路是妇人们的居所;所以李稚宾径直的带着张汉从东路进入府邸。 东路的前院正房前,牌匾上书“鹿庵”两个鎏金大字; 张汉进入后,被安置偏房饮茶; 约饮了三杯茶水的时间,李稚宾才姗姗来迟,请张汉道东路后院客厅。 一位描眉画黛的青春女婢,早早等候在客厅门口;见二人来便开樱口道: “老爷还未到来,请张博士入内稍侯。” 既称博士,那便真是看病了 张汉心里一万个卧槽飘过,真把自己当医生了不成;臣妾做不到啊 张汉进入客厅,表面上对着厅中字画观摩欣赏,其实心里直在打鼓,外伤金创还好说,就是消毒缝合那些事,治不死人。 若是头疼脑热的,只能让他买三九感冒灵了 王磐是个清瘦的老头,一身紫色锦袍;五十多岁,走起路来衣带生风,不像是病人; 主客分座之后,王磐细细打量着张汉;面色虽有些略黄,但精神不错;身上穿的略显臃肿,因该是前几日被处以鞭刑,伤势未好裹着绷带; 两手自然放于膝上,神情平淡,不卑不亢。 “张博士此来劳苦,老朽虽知张博士前些日子受到了伤害,不该此时相请,但是宅内幼子有些状况,不是很稳妥,还请博士施以圣手。” 王磐虽一脸严肃,说话却没有以势压人。 张汉平静道:“下官虽略懂些岐黄,但都是乡村俚夫的手段,用到贵宅尊位身上怕有些不妥,某听说益都城内几家医馆的坐馆博士,都是医中杏林,国之圣手;难道不能为宣慰使解忧?” “倒是请过,只是幼子吃过几幅药,但效果不甚了了,反而愈加严重;还烦博士劳心。” 李稚宾站起施礼,张汉忙站起道“不敢不敢!” 王磐平淡的挥挥手,李稚宾便带张汉望西院而去; 厢房内的六岁小儿,在床上躺着,脸色蜡黄,腹部高高鼓起;双眼无神; 张汉走近细查一会,又把小儿衣物全部脱掉细细观察全身;神色沉重。 王磐之女,李王氏坐在一旁抹泪不止;神情哀痛,精神低迷; 王磐只有一女,便是李王氏;李稚宾虽娶了王氏之女,诞下一子;却也是,先前早就预定姓王,将来继承王家祖业的过继子。 在古代,幼儿夭折是常见的事;尽管王氏是高门显贵,却也没有办法避免; 张汉却知道这是抵抗力的问题,古人常说 “穷人家的孩子好养活”却不知为什么好养活? 张汉神色沉重的出了厢房门,李稚宾也跟着出来; “李兄想必知道此病吧?” “蛊!” “哦?蛊?”张汉有些诧异;才想起来现在是古代,因为就算是未来依然有吸血虫肆虐。 好吧!“蛊”就蛊吧。 “李兄,药圣的《千金药方》应该读过吧?” “腹大肢细,腹坚如石,此终生之疾。”李稚宾颤声说出,如同挖肝切肺般痛苦。 “那李兄认为,下官能治?”张汉有些无奈的说道。 “张兄圣手!还望劳心诊治。鄙门虽称不上显赫,区区千金还是可以奉上。”李稚宾知道这种病任谁都不会说,包能治好;但是如此幼儿,摊上这种病,恐怕夭折之事,不可避免,即使是偏方也想尝试一二。 “听闻张兄最近处境不是太好,鄙人不才,但家岳。” 张汉眼睛一亮,但是又无奈的摇摇头 “此乃绝症!” “不求治愈,能保命即可!”李稚宾要求放低了一些,希望能求得一些祖传偏方。 两人在院中商谈,那幼子在房中疼痛难忍,哭啼撒泼,一时间厢房内,乱成一团; 李王氏嘤嘤哭啼,待出门看见张汉两人在门口,也不顾身份,径直跑到面前跪下哭啼哀求; 张汉如同被锥子捅一下,跪的不诚恳,都要挨打;您这是要弄死我不成? 忙伸手就扶李王氏;抓着她细软的胳膊,把她使劲拉起来;完全忘了古代还有男女授受不清之谈。 李稚宾脸色发青,身体止不住颤抖,他怒斥道 “成何体统!还不起来,在这丢人现眼,回去!” 一则不知张汉能不能救人,就算能救也不用下跪,有份。二则李王氏这一跪,就显得他作为男人,却对此事毫无办法,更凸显出他的无能; 人死是小,面子最大!呵呵 张汉忙松开李王氏,对着李稚宾说道: “李兄,下官虽无法治愈贵子,但是更重要一事,与你分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二十六章 名以正体,字以表德 秋到长门秋草黄,画梁双燕南飞去。 趁着天黑前,在赶回益都的路上张汉默默前行;回想王家的所作所为,让他认识到当权者的酷厉; 照顾幼子的四名女婢说是已经处理干净,那仿佛清理灰尘般“干净”怕是把人埋在地下了吧。 王家防止传染的措施,也做的没有毛病,粪便有专人深埋处理,饮食上也是专人开灶,。 张汉只得把前世所知道的挽救措施一一写给李稚宾。 竟换来了王家赠与的诊金壹佰贯,使用的是南宋发行的涟州会子。 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算是古代的支票吧。 仔细把玩着这些会子,心中难免好奇。 薄薄会子上,中间印着“涟州会子库”。上部左侧刻印“大贰贯文省”。右边刻印“第叁佰贰拾捌拾料”; 中间是伪造会子的犯罪说明和举报私刻会子的奖赏;下面是防伪的花纹,好像是一艘大船的刻画。 账房先生,非常客气的给了壹百张贰贯面值的会子; 并说明,去益都兑换只得百贯,并要缴纳百分之叁的手续费; 如若去宋境涟州兑换,能得壹百二十贯,但要缴纳百分之五的手续费。 更深深的嘱咐,如若两年之内没有兑换,涟州会发行新的会子; 到时候,以旧换新的话,要折损一半;在涟州也只能换回五拾贯。 “唏!”张汉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规矩;简直是敛财害民的愚蠢手段!南宋这样玩经济,不亡国倒是见了鬼了。 赶到丁四营时,天才中午。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杨溢之,不在是以前的杨溢之了; 李青山截获的八十万贯盐课,对于李璮来说正是久旱逢雨露。 不光李青山,海州得了万户的职位,杨溢之也因功,得了军区医院院丞职位; 名曰“军医丞”,正八品。 本应从属于太医院,但是,这个“军医院”根本搭不上太医院的边,只能在益都行省里,分出一个衙门来。 这不伦不类的官职,正是李璮欲制定新官制的产物。 能轻易得来的,从来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官职的制定自古以来施政者从来都是慎之又慎;怎能如儿戏般,轻许。 张汉回到丁四营时,杨溢之已经在营内,指手画脚的赶人了。 毕竟是个新衙门,本来张汉能容忍的本地,混进来的破落户和流浪汉,通通给杨溢之赶了出去; 详细登记造册的好处再次体现,杨溢之对此是欢欣喜悦的;毕竟又给军区医院减负了不是。 听说张汉回来,他便领着杨过之,胡兴安等人迎出大寨。 看到满面笑容的杨溢之,张汉神情自然,以下属之礼拜见; 杨溢之也是坦然等张汉行完礼,才道:“和尚兄弟,真是实干之才,不过区区月余,便把这烂摊子看个通透,还弄出一套可以实施的计划来;真乃宰相之才。” “院丞缪赞了!此乃下官本分。”张汉心知这是宽慰之语。 “哦,副院丞谦虚了;这近千受了大苦的弟兄,往后还需副院丞尽心救治才是。” 杨溢之看着张汉比往日规矩了不少,压住心中惊奇;说了一些客套话。 客套一番后,拉着他进了入已经建好,临时的新办公衙门里。 一边走,杨溢之一边介绍他的新规划;原先守卫驻扎的区域已经被清理出来; 调动的工匠,都是原先在益都修筑城墙的一部分工匠; 就近取材,十分便捷,相信很快便会营造出一个簪新的衙门来。 杨溢之意气风发的解说着; “这里一片地,背山面水,正对阳光,新设军医院办公衙门就建在这里;五间门脸大房,是守卫军士的军舍和大门;中间办公大堂和三间诊室;左院五间厢房,是咱们临时休息的地方;至于右侧五间厢房,则是将来咱们的药房;” 张汉对于古代营造这一块,不是很了解;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便默默颔首,表示赞同;直到进了临时营房,看到一群约五六十岁的老者,在一起吃茶谈论,便有些惊奇;用问询的目光看向杨溢之。 杨溢之俯视也带着审视,望向原来的同事,低咳一声;原本交头接耳的众医者,无奈起身道:“见过杨院丞!” “呵呵” “这是张副院丞,原先见过的不提;还没认识的;现在认识一下。” “见过张副院丞” 张汉见原先各营请不动的老夫子,都乖乖的坐在这里;心中也是不解; 但碍于前些日子,给自己定下的低调原则,就谦逊的给各个医院博士,一一招呼。 张汉见杨溢之走到正堂主座坐下,各人也都回到座位,;唯有左侧首位空余,便看向杨溢之; 杨溢之心知他不是太懂规矩,便请他入座左侧首位; “奉山东诸路行省相公令,海州,益州新设两所军区医院;差鄙人履院丞之职;此乃相公亲令;鄙人虽才疏学浅,却不能辜负相公大人拳拳爱兵如子之心;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扫视一圈,众人皆凝神细听,杨溢之满意的继续道:“诸位皆是本院丞旧识同事,客套话也勿需多言;各营随军医吏目,自今日始;皆划为军区医院管辖,月奉由五石,改为五石五斗;冬夏季发放军医服两领,其余些许福利,本院便不一一再述;以后会有军医院条例公示。” 说了这些,口渴难耐;却发现案上无有茶水;只得继续道: “自今日始,各随军军吏目便在军医院当值;若有随军之务,则另行安排;每日点卯,不得缺席;考评由每季为一轮,每轮考评为中或中以上者,三年则提为副教授之职,月奉十石。五年提教授之职;月奉二十石。考评为下者,连续三季;则以退聘处理,终身不得以博士履官。” 杨溢之洋洋洒洒说了一通,下面众人,有面色欣喜的,也有哭丧着脸的; 有真才实学的,面露欣喜,已看到晋升之路; 没有真才实学的,则哭丧着脸;思考着以后的退路。 张汉沉思着,杨溢之所说的这些事情,虽然跟他写的计划有些许改动,但大体上还是一致的。 见到杨溢之把文案传给自己,便细细观看一遍,递与下首之人; 杨溢之话没讲完,歇息片刻接着讲; “益都东营是蒙古人的事,自有蒙古贵人照料;西营,共计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八个千户营;自明日登记造册之后,每营新来救治之兵卒;需自备口粮,或缴纳银钱;每营随军吏目,不得把本营伤患,擅自接进医院内救治;违者以罚银双倍,并考评降级处理。望各位博士,勿要触犯律法,勿谓本院言之不预也。” 待会后,各随营博士各自回去; 张汉被杨溢之单独留下 杨溢之笑盈盈的坐在张汉一侧。 “和尚,咱们都是一个马勺里,舀过饭的弟兄,哥哥这里,就给你直言了。” “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给他们听得;你看,咱们军医院隶属宣徽院;尽管这时节宣徽院也不存在了;但制度上还是一样的;医监,医政两个吏目,哥哥给你留一个怎么样?” 张汉虽然不是太懂医药局的规矩,但是他有南去海州之意;便不与他纠葛,只道: “下官能蒙院丞照顾,感激不已,职务之事,但请院丞做主;下官听从安排便是。” “如此甚好!那便医监好了;”杨溢之利索的便给张汉安排了职务; 心中更是快活不已;医监这一块油水少,权利大;啥事都能问上一句;但是医政这一块,主管全院随营博士,考勤俸禄;更是整个军医院核心;即使张汉想要,自己怕是也得找个理由拒绝; 如此他主动选医监这一块,杨溢之却颇有一种亏欠之感; 想了想,问道:“和尚年庚可有三旬?” 张汉给他问的一愣; “差一年便而立之年!” “名以正体,字以表德;未曾听你讲过字号,可是未曾取?” 张汉摇头,便讲和尚只有法号,那有取字号的; 杨溢之思考一会道: “你的文案是上书与东山先生的;不妨找他给取个字号;于你将来会是极大助力。” 张汉楞了一下,没有说话; 细思量一番,拒绝道:“东山先生是贵人门第,岂是俺们乡村野鄙之人轻易见到的,何况取字这等琐事;岂能劳烦于他。” “哥哥此番回来,也有拜见东山少府,得了他的殷殷嘱托;倒是能引荐一下,也未可知!” 杨溢之积极的劝说,并指出路子来。 张汉对于李家是想极力摆脱的,如若让李东山给自己取了字,这个关系,可就不是能说的清的;便婉拒道: “愚弟听说孟鲠,孟千户文采学识也是极好的,早先也请他取个字;他也答应了,只是,一时间他也未曾想好;过几日,某家,再去拜会,说不得,就得了一个字回来。” “此事,倒是劳烦哥哥的一番心意了。” 说着很抱歉的望着杨溢之。 杨溢之心里骂着: “这个死木鱼脑袋,怎么就那么的,不开窍呢!” 但是也无可奈何 只能不了了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二十七章 益都人坊 如果说“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是对世界变迁,外部压力的无力呻吟,饱含哀怨之意; 那么“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就有些乐观的精神了,不管是苦中作乐,还是寄往将来会更好;总有那么一丝迫不及待,改变现状的味道。 想来还是后一句好一些。 绵绵小雪正是合景 下雪了; 尽管只是小雪缠绵,还是让杨溢之夜不能寐; 回想去年,临近大年夜的那场大雪,能让一个营的伤兵死伤过半,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本来好好的杨百户,硬生生成了杨博士;因此被撤职; 好在大家都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他这个替罪羊的遭遇,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轻微惩罚; 如今刚刚成立军医院,正是升官发财的时候,可不要因此再栽一次跟头。 睡不着的杨溢之,便叫上张汉,冒着雪花,巡视医院。 胡兴安打着灯笼在前面,杨溢之在中间,张汉在后头;最后头还吊着个郭巨侠; 一行人一脚一脚,把蓬松的积雪踩得“格叽格叽”的响。 本来看着下雪,正好是围着红泥小火炉,趁夜给胡兴安和郭巨侠两人补习识字的好时候; 偏偏杨溢之非要喊着他出来巡夜;让张汉有些无奈。 本来这些事情由杨溢之主管,也是他自己揽下的活,可偏偏他能调动的人手抽不出身来,这样窘迫的境地,让张汉引以为戒; 并深刻的认识到,十三世纪什么最重要?人才!人才最重要,要干什么事,都离不开能干成这个事的人。 对于自己将来要干的事,如若不亲自培养,将来肯定也是这个窘迫的境地。 近几天从市面书坊里买到的一些书籍,除四书五经外,《千金方》《本草纲目》《难经》《内经》《伤寒杂病论》等一些医药类书籍也能轻易购买到;只是沈括的《梦溪笔谈》是张汉一直想买的,只是书坊里轻易是买不到的,想来只能找孟鲠想想办法了。 想到孟鲠,张汉心里总有些歉意;自己遇到一些事情总会去找他,莫名的对他有了很大的依赖感。 还记得上次去找他时,求他给自己取了一个字;当时情景微妙。 他说张姓源于姬姓,是人祖黄帝的姓氏;自古以来张氏人才辈出,成为历史不可或缺的注脚; 今吾等生于乱世之秋,苟活于外族铁蹄之下;当为世人之悲哀。他仰天长叹,内心有无法言说之悲愤;良久才继续说:“《周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前有张姓先贤,便取名于此,可知是谁?” 这个张汉当然知道。 “横渠先生,张载。” “嗯,不错!”孟鲠满意的点点头,不若你也取名于此,“自强。怎么样?张自强” 张汉听闻此言,念道:“张自强!张自强!”怎么念怎么不对味,咋感觉那么土呢!好像后世烂大街的名字。 忽然灵机一闪,道:“吾名汉,自以汉家儿自居;不如从汉朝先贤中找;记得汉家有“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您看怎么样?” 孟鲠有些惊讶,又有些迷惑;那叫:“张必诛?杀气有些太重了吧!” 张汉心知他是开玩笑,无奈求饶道:“孟兄莫要取笑了。”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你心中杀气过盛;以后凡事要记得;上天有好生之德,且“君子以厚德载物”。 “张远德” “好,远德。” “远德兄!莫要走丢了。”杨溢之已经进入营房内,仔细观察一番了;应有的热水,炉火都已备齐;兵士们盖得寝具,也都是杨溢之亲自采买发下的;毕竟李璮新得八十万贯财货,也能舍得这些芝麻绿豆般的财物。 张汉走进营房,只见杨溢之身穿棕色熊皮袄上,雪花融成水滴,在昏黄摇曳的灯火下一闪一亮;再看周围士卒羡慕的眼神,心知这次杨溢之收买人心的举动给他自己破坏了大半,只得强行劝慰道: “白天某家亲自安排过一遍了,各营房吏目也都亲自查探过病情;今夜又是小雪,料想应是无碍。” 杨溢之也是察觉到周围眼神有些微妙,便应声退出了营房,心中暗叹一声,事无巨细,不用心不成啊! 张汉正欲了解海州诸事,便邀请他回营房小酌一杯; “所谓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某房里虽没有绿蚁酒,但是还要问声院丞,能饮一杯无?”张汉亲自打着灯站在杨溢之旁,笑着问。 “哈哈,难道远德兄有雅兴;敢不从命。” 小小的桌子上,摆着四个小蝶;凉拌的藕,凉拌的萝卜;水煮的黄豆芽,水煮白菜;旁边火炉架子上,还座着一个瓮盆,里面是一只柴鸡;简简单单的一顿夜宵对于张汉来说可是花费不少。 尽管杨溢之现在已经看不上这些吃食,但是男人喝酒,向来不问什么菜的。 劣质的黑瓷碗里,盛着昏黄的酒液,不算浓重的酒香让张汉舌生津液; 他先举一杯,与杨溢之同饮;便开始了忆往事的前奏。 三杯下肚,正是谈兴正浓的时候。 “夏旗儿龟缩不出;对得起“下跪”的名字,怀远城指日可破。” “孙诚已是千户,正在海州修整;二龙山已尽数迁至海州。” “张无僧的微山寨,遭强盗侵袭,死伤过半;也已迁至海州。” “相公近日欲回益都,李青山海州新设万户军。” 张汉把想知道的事情,问了个遍;才把醉醺醺的杨溢之送回营房; 翌日一早,张汉早早的带着胡兴安和郭巨侠来到益都城中。 三人匆匆的在街上喝过粥饭,打听了“人市”的方位;人市与牛羊市在同一市场内。 牛羊市场 十余丈宽的街面,两侧各有约两丈宽的茅棚 昨夜的小雪铺满了茅棚的顶部;早早起了炊烟的茅棚上积雪融化,滴滴答答的流着。 街面上戚戚冷冷的;地上的泥水混合畜生尿液,坑洼里骚气冲鼻; 有的茅棚里是空荡荡的,也有的里面,小羊三两只;直到市场里进去了约一半时,周围茅棚里开始有奴隶的出现;有老有少,亦有妇女。 茅棚被铁链锁着,里面的奴隶,蓬头垢面,浑身破烂不堪,裸露处或是伤口,或是青肿。 有甚者,是和猪羊锁在一起,或是有的趴在那里不动一动,可能已经死去,却无人理会。 这一圈走下来张汉看的眼角直跳,人间之惨状,莫过于此。 直到走近一个较长的茅棚边,看护的是位麻袍老汉。 他身上厚重的羊毛袄上洁白如雪,头戴一顶灰色羊毛毡帽,两侧的护耳下搭至肩,黑色的麻巾一圈一圈的裹住了嘴鼻。径直的围上来,满面微笑招呼着; “贵人是要羊豚还是驱口?小店这里羊豚肥壮,不管是宰杀或是殖养都可;若是要驱口的话;” 他推开身后木板门,让张汉观看;在旁解说道:“都是南边新送来的驱口,老妇幼童居多;壮实一点的都给蒙古贵人送去附城了;便宜得很呢。” 张汉见他贩卖的人口,都在木板房里,心下有些释然;辛亏还有些人,不至于漠视生命。就要往里面观瞧一番;这时,手臂突然被人拉住。 胡兴安拉住张汉的手臂,待他回头,轻轻的摇首示意;张汉不明其意,只得带着两人继续前行; “怎么了?” “等下再看看,里面多得是插草自卖的;这里新送来的驱口,大多没有遭过太多罪,容易逃跑。” 听了胡兴安的这番解释,张汉心里不是滋味;心中暗骂:“真他娘的什么事啊!!” 一行人继续往里行走;不过数百步后,两侧茅棚不见了,只有一个一个身穿破烂衣物或者就是身披茅草的 的人,或依墙而座或躺在地上;每个人头上都戴着,用茅草编成一圈的无顶草帽。 看着有人前来,仿佛饿狼般匍匐于地;或哀求,或叩首;嘴里都是求人买自己的话语; 在张汉看来,这里如同地狱般,直让想他掉头逃蹿。 苍茫阴冷的天空,寒风呼啸;冒着寒潮的秃鹫,挥舞着翅膀,凌冽的目光凝视着大地,如同死神般挑选着猎物。 益都坊市里炊烟寥寥,那些当代被称为“驱口”的凡人们,围着新来的主顾,期望能躲避死神射来的目光。 稳定了一下心绪 张汉有些手足无措的望着胡兴安;想让他出些主意。 胡兴安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大声呵斥;待到一会儿,周遭安静下来才示意张汉上前挑选。 他满眼望去,净是哀求的目光;但是心底明白,这些苦命人不是他现在能救得起的。只能挑选十岁以上,二十以下的男子,足足挑够二十人时,便不再挑选,望着还剩下近百人,只能闭眼不看。 倒是有位中年妇女,急忙跑回自己蹲着的墙角,拉拉扯扯的拽出两位十余岁的幼童,苦苦哀求;张汉不忍回绝,但是又不能带回去太多人口;只能让胡兴安带着挑选的二十余人出坊市;自己留下给付买人口的钱货。 望着那些贩卖自己儿女的父母,带着欣喜和绝望共存的表情;张汉此时觉得自己如同恶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二十八章 插标卖首与医学实验 十贯银钱,轻轻的就散出去了;不管这些卖儿女的,最后能够得到多少? 张汉扭头离开,不敢再回头看一眼。 走出坊市,如同脱离地狱般。 胡兴安带着那二十余人在坊市门口等待着; 张汉知道,没有给坊市的税务官缴上人头税,这些人他是不能轻易带走的。 二十人,一人三钱的人头税,不过六十钱; 待那些插草为标的苦人儿,要出这坊市,不知被盘剥的能剩下几文钱,还未可知? 他们行至益都城门时,众人已是怀抱着各种羊皮,兔皮,麻布等物资;这是张汉准备给这些新来的小子们准备的衣物,回去自己动手缝制,毕竟成衣太贵,张汉那点钱物是不够这样挥霍的。 出城也是要交税的,待清点人数时;竟发现赫然多了两个,张汉仔细打量,见最后两个十余岁的小童竟然是那位中年妇女拉扯出来,自己却没有收留。 他往四周细细查看,果然,那妇女悄悄的在不远处跟着;便走过去,把一贯大钱塞进她的手中;轻声吩咐道:“要好好保重身体,在我这里他们不会轻易夭折的。我带他们去城西新建成的军医院里安置,你若是想见,便去找他们。” 那妇女伏在地上叩谢,直到他们出了城,身影再也看不到,才发出母兽般低声呜咽。 杨六郎是个矮胖个子的伙头军,原先伤病营的伙头军的牌子头;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军医院的是灶火郎;主管军医院的伙食。 “大哥,那姓张的弄了几十个小孩来蹭咱伙食。这可不是小数目啊,您看怎么办吧,时间一长咱这可是亏空不起啊!”杨六郎掂着肚子,来到杨溢之面前直嚷嚷道。 张汉正在和杨溢之,商议军医院学堂之事;就听杨六郎快言快语;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杨溢之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张汉。 待杨六郎看清张汉就在房里时;也不怵他,狠狠的瞪了张汉一眼;摆明了当你的面,告你状的嚣张模样。 揉了揉脸颊,让自己笑的自然些;张汉硬拉着杨六郎坐下,解释道: “六郎兄误会了,这军医学堂之事;院丞也是知晓的,不过,未能通知到六郎兄也是某做的不对;这里给六郎兄陪个不是,” 说着给他鞠了一礼,又看向杨溢之。 杨溢之脸色一肃,怒斥道:“坐什么坐,出去!” 杨六郎哼哼唧唧的出了门去;杨溢之这才苦笑着跟张汉感叹一句: “唉!远德兄看笑话了;这些人呐。” “学堂之事,乃军医院之根本。”张汉站在堂手道。 “这道理,我也知道;不过,连这军医院都是新创,行政办公的大堂也未建起来,哪还有余力再建校舍,再说,就是校舍能建好,学子们吃喝住行,书籍笔墨,助教教授;哪一样不是要开销;负担太重了,不是?。” 杨溢之苦笑着,摇了摇头; “再说,学堂乃是诸州学政之事;咱们私开学堂,未免有藐视州治之意,越俎代庖之嫌。” 见杨溢之说了一通,皆是推脱之语;便按下心思,另想他法道:“院丞说的确实有道理,不过下官人都找来了,也不能再送回去了;不若如此,院里出钱物把校舍给建了,至于吃喝住行,书籍笔墨;暂时某家来解决,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商议,可否。” 杨溢之心知张汉也是为了院里考虑,不能为难过甚;便很“为难”的答应了。 郭巨侠不停的烧开水,胡兴安用剪刀把二十二名学童,全部剪成了和尚头;不过半天功夫这些学童们便被打扮的焕然一新。 甲营的病房都空着,张汉暂时把他们安置在那里。 由于杨六郎仍然坚持不给孩子们供应伙食,张汉决定让他们自力更生;张汉每月有十石俸禄,便不再折算成钱物,拿来给孩子们作粮食; 中午跑步,锻炼身体;下午识字学习;就这样匆匆十余日而过。 天空湛蓝,落日斜照,几缕欲尽未尽的白云缠于山腰。 浮松上,黑白映衬;松枝如手,几欲托雪回青天。 白云、斜晖,青松、雪峰动静相衬; 如果不是缺钱,张汉心想就这样老死算了。 新校舍已经建成,张汉,胡兴安等人也从军医院搬到新校舍内居住; 由于是自己要住,张汉也舍得下些本钱;床柜书桌等杂物让匠人们一起收拾全了。 可是几十个半大小子吃食,还要笔墨纸砚;花钱如流水般。 真是个无底洞啊! 这时张汉又想起了王磐家的那个幼子,希望他还没死。 胡兴安租好了一艘快船,二人连夜赶往鹿庵。 门人通报不久,李稚宾便匆匆赶来迎接。 五岁的小童气色比以前要好一些,张汉离开时给李稚宾安排,要每日以臭蒿熬汤服下;这些日子以来幼童鼓胀的肚子虽没消瘦,但是每日疼痛的时间却却日渐减少。 张汉细细查问一番,知道这个情况并没有除根;便开口道: “病情虽有好转,却日有性命之危。某今日又想起几道失传已久的良方,只是贵公子千金之躯,故不敢尝试。” 李稚宾听闻,喜上眉梢;急迫道:“可放心一试!最坏的情形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不是吗?”。 张汉有些无奈,难道不能发散一下思维吗?非要在你儿子身上试药? “贵公子千金之躯,不便试药;找几个同样病症的人来试,岂不是更好?” “对对对!是极,张院丞思虑稳妥,李家感恩不已。”李稚宾有些语无伦次。 “那便请李兄找些同患此疾的病者来,当然在王府肯定不成;还需另寻他处。” 李稚宾对此事当然同意,泌水之侧王家的别院也有很多。 李稚宾便选了一个清幽之地,带着张汉和胡兴安住了下来;由于家里还有几十个半大小子,便安排胡兴安回去照料。 从王家预支了五百贯钱物,安排胡兴安带回去;张汉决心要把王家幼童的病情给稳定下来;最不济也要求能活个十年八年的。 翌日一早,要找的病人未到,张汉要求的益都名医倒是到了两位。 张汉知道就算血吸虫被杀死了,还有肝脏等已被损坏的器官还需调养;这一块他也不懂太多,只能寻求帮手;便要求找五位医馆的坐堂博士来共同医治。 傍晚时,病人先到一位中年妇人;原先家里已经无望医治,就这么让妇人坐等病死;王家只是轻轻一个通知,病妇家里便急匆匆的把人送来了。 两位博士,一位姓唐,五十余岁的年纪,花白胡须,身体还算健硕。另一位姓赵,三十有余;上唇有短须,面色拗黑;身材矮壮,想必是习武之人。 两人早听说城外伤病营有能开膛破腹,缝纫心肠的金创圣手;早就想见识一番,没想到能在这里相遇。 三人聚在一起,张汉简要的说明了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二位博士被惊的口瞪目呆,连连说着“不可能,不可能!恐害人性命。” 张汉神情平淡的反问:“如不治,病人是否能痊愈?如若治愈,“医圣”之名可担否?” 就这一句话便打消了二人退缩的念头; 于是三人便开始讨论治疗流程。 第一步先驱虫是无可置疑的;血吸虫杀不死,便在府内无限繁衍,直至病人死亡;后续一切都是空话。 数千年来,所有医者都卡死在第一步上;这也是二位博士退缩主要原因。好在张汉知道青蒿素对血吸虫有杀死的作用;便告诉二位,王家幼子在短时间内服用臭蒿汤,身体状况有所好转;给他们吃了一剂“强心丸”。 于是三人便吩咐药童连夜熬制臭蒿汤给患病妇人喂下,每四个时辰一次。 那妇人喝下臭蒿汤不久,便开始疼痛难忍;哀哀惨叫,由于每个病人都会有一定时间如此发作,三人也就没有在意,只是聚在一起讨论杀虫药物。 不久又到了三位医博士;一通分说之后,就变成六人讨论;其实只是五人讨论,张汉只是静静的听他们讲,并不参与发言。 就这样过了两天,又陆续送来四位病患; 众人并没以同样方法对待,分别又用了苦楝皮、雷公藤、使君子、蛇床子等药物分别灌下; 就这样又是匆匆五天 除李稚宾每天都会按时来问询一下进展,其余就是六名博士,对六名病患的每天疼痛次数问询,喝药之后排泄物的观察,以及各病患腹部肿胀程度和硬度的对比记录。 除一直喝臭蒿汤的妇人,腹部软化和疼痛减轻较明显外,其余五人只有疼痛次数有些许减少,并无明显进展。 最终六名博士欣喜的决定,给其余五名患者同时服用臭蒿汤。 而张汉看到妇人已有明显好转迹象之后,心中总算放下一块巨石;决定先回学堂照看一下再返回继续观察。 奈何其余几位博士,不肯放他归去;他便决定把后续治疗再提上来。 腹部肿胀的医理张汉不懂,只能给几位专业博士提示是肝部损伤,要调理;于是激烈的讨论又开始了,各位博士都有自己的祖传秘方;张汉也乐得看他们争论不休;僵持不下。 最后决定一人开一副药方,分别施诊。 张汉实话实说,不会诊治;便把那分配给他的妇人让给大家共同商议一副药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二十九章 逃跑主义 渳河旁,李家小院。 天色微明,院内出了大事,医人致死,就是古代也是大事;好在病患送来之前,王家便有约定,医治效果未明,生死勿论。 送走哀哭连天,悲伤欲绝的病患家属,诸位医学博士齐聚一堂,唉声叹气的讨论得失。 “重症需下猛药,但内脏调理宜缓不宜急。” 唐回春抚着胡须忧心忡忡的对着诸位博士规劝。 “唉!想不到他年轻健壮竟是最先撑不住的;腹部积郁已渐渐消失,竟···唉!可惜了。” 汪杏明是后来的博士;也是他手中的那位年轻血吸虫患者,上吐下泻发热不止最后撑不住撒手而去。 张汉慢慢的翻阅各人的诊治记录;最后轻咳一声。 “尽管有人没有撑过去,但是咱们的成果还是有的;首先黄花蒿对杀死“蛊”虫是有效的;仅仅这一点诸位便是立了天大的功德,往后医学历史上诸位怕是要与华佗扁鹊齐名了。” 诸人也是面露喜色,互相看了一眼;唐回春站起来拱手道。 “吾等只是微末之功,药方也是院丞大人祖传之方;却是不敢贪天之功。” 张汉深知血吸虫之患没有那么容易治愈,但是今日成果在防患血吸虫和治疗早期患者绝对有奇效;而且这些天经过与几位坐馆医者讨论,知道此时竟是血吸虫病极少爆发的时期,特别是北方地区,患者相对较少;可能是小冰河期带来的影响,天气过冷,大多数血吸虫卵都被寒冷的气温杀死。但南方湿热,想必患者较多若是把此方传过去,想必对那些身受此患的病者是天大的福音;但想要迅速的传播过去,还要几位医学博士的帮助。 想到此点,张汉便把想法给诸人说出;却引来一片沉默。 良久,有位身穿员外服的胖医者开口道:“某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诸位细听分辨。” 张汉心下明了,这些坐堂医者绝大部分都是医馆的东家;此方在北方地区牟利不多,但是售与南方地区,可是一笔绝大财富。 其实不管是售卖途径,还是无偿传播最终此方都会在数年内传遍大江南北;任谁也不会迂腐到只愿无偿传播,圣人到如此地步才是脑子有问题。 “某家安和堂愿把此方制成散剂,售卖与泉州等地;那里有吾家分店。”胖医者刚说完,赵姓博士赵继云便开口道; “延和堂也能把此方售与泉州,杭州等地;制成散剂更不在话下。” 唐回春笑着摆摆手,缓和堂中气氛道:“何必如此着急表态;某家回春堂比尔等差了?诸位皆是体面之人,勿要伤了和气,还是先听听院丞大人的意见再说。” 张汉笑着寻思了一会,见众人皆是期盼之色。 “此方虽是吾祖传之方,但是天下苦“蛊”久已;更不敢以此方牟利而害芸芸众生,此乃医者仁也。” “现今此方能不能根治还是未知之数,不若过几日,待诸位患者病情稳定之后,再议售卖之事;也是为着确定此方之功效,勿要害了将来患此疾之人。” 诸人知道不易操之过急,都颔首同意。 “我等今日聚于此,乃是王家府上邀约而来;不若五日之后,待尘埃落定之后;把王家幼子治愈好了才无后顾之忧。” 待稳住众人,各行其事之后。 张汉独自一人出了院门,来到河边散步,沉思。 这一刻,真的心动了。 自来乱世之后,一直没有细细思索过;心中一直有南逃宋境的想法;只是身份问题一直是个隐忧,巧合之下随着李青山来到益州;原本以为搭上一棵大树,谁知竟是条破船;李氏兄弟内斗不休;李璮此人亦是志大才疏,山东东路反元之路已迫在眉睫,最终结果可以预测。 但是就他所知,北地战乱年年,人心思定;即使李璮麾下也有不少反战之人做出隐晦举动,徐之纲,孟鲠皆是反对战乱,与民休息思想的代表。 山东虽不稳,但是三两年之内还可生存,毕竟自己在此刚刚站住脚,生存不是问题; 南逃宋境虽势在必行,但是孤家寡人,身份不明;恐怕刚到宋境就会给人当奸细抓起来,凄惨致死。 今日之事,却是个转机;柳暗花明又一村。 借几家医馆的关系,弄一个南宋合法的身份;往泉州或杭州一躲,再买块宅院;想必十余年的安稳日子还是能保证的。 唉!好不容易在益都弄了一个合法身份,还是百户之职;就这样放弃,真是不舍啊; 沿着河岸也不知走了多远;望着岸边行色匆匆的路人,面黄肌瘦;困苦不安。 生活?不存在的;只是生存而已。 转而想想,来这个时代之前,自己不也是个毫无存在感的小人物吗? 或许用“人物”这个词是高抬自己了吧; 在那时候自己也只是生存而已;生活!呵呵,不存在的; 没日没夜的上班加班,连个病也不敢生,生存而已。 反而在此时此地被那些人需要,被那些人敬仰的感觉,以前确实没体验过啊! 有种淡淡的不舍在心头缭绕。 有种淡淡的不甘在心里发芽。 过去和现在像是幻境,慢慢的在脑海里分不清楚。 觉得以前的生活才是个梦境;荒诞的梦。 这是个人生的岔路口,那一边是天堂?那一边是地狱?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这篇《孟子》书前几日才读过,当时读到尽兴时;曾幻想自己努力奋斗,凭着先进的科学知识;哪怕现在吃苦受罪,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带着麾下百万甲士,大手一挥,冲锋号响起,人人奋不顾身,灭元蒙如土鸡瓦狗而。 可是今日 现实不过刚刚开了一个缝隙,如同狗洞;自己却要迫不及待的爬过去。 一切自以为是的坚强、奋斗、努力;那些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美好词汇,都如同泡沫般,烟消云散。 可笑啊!可笑! 逃跑主义的思维如同溃堤巨浪,冲刷着二十一世纪自诩为精英的弱小心灵; “不过土鸡瓦狗尔!”张汉狠狠的吐了口唾液,用脚狠狠的捻着地面。 “啊!!!”像个疯子一般用树枝摔打着河面,发泄着,狂吼着;静静的,一个人。 良久,发泄了积蓄已久的负面情绪;张汉慢慢度步往回走,一个心里压抑着太多事情的人,心里总有受不住的一天。 现实依旧是现实,没有目标的昨天,还在浑浑噩噩度日。 能看清未来的今日,却承受不了孤独。 思绪慢慢的沉淀下来,张汉也走到渳河变得小院;这里有着几位医学博士,用心的研究着自己的未来;尽管他们看不清将来是什么样的? 无知者无畏,这是个褒义词。 天色将晚,李稚宾带着家仆急匆匆的冲了出来;看到张汉度步而回,先是有些喜悦又沉下脸来道: “张副院丞外出了?”不等他回答接着道:“最近蒙古人在此地来往频繁,院丞若有所需尽可知会一声,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王家却不好与益都州府交代。” “某在码头闲逛一时;未曾知会一声,还望李兄恕罪。”张汉温和的致歉。 发觉李稚宾此时态度有些强硬,心知此地大小事务他都知晓详细。 那几名血吸虫病患者如今治疗到一定地步,算是成绩斐然;李稚宾幼子之病,想来即使少了他这个始作俑者,也可慢慢治愈;故如此态度有些改变,张汉也能猜到。 心智稳定下来的张汉没有在意这些小事;微笑着与李稚宾一前一后进入小院。 客厅里诸位医者都在,张汉推让李稚宾座了主坐;待仆人端上茶水之后,李稚宾迫不及待的对着张汉开口道: “如今试药之事几近完成;成果斐然;吾家幼子可否提上日程;内子每日以泪洗面,吾实在承受不住这些煎熬。” “正要与李兄商议此事;吾等今日会诊讨论了用药分量之事与急缓之事;杀完蛊之后还要调养肝脾內腹,昨日有患者逝去,便因內腹调理之药过于猛烈;恐幼子不堪药力伐身,故要延缓几日,才好诊治。” 说完转头望着诸位博士;诸人皆点头称是。 唐回春站起拱手道:“院内几位患者,皆是四个时辰便服药一碗;亦不知黄花蒿是否有毒,贵府幼子恐不适合如此服药。” 李稚宾也点点头道:“吾儿前些日子都是一昼夜煎服一碗,虽然腹部有所消瘦,但最近效果不是太好;正想问询各位是否加重药量?” 张汉摇摇头,心底有些盘算;便接话道: “恐怕不能急功近利,既然效果已有显现;还是慢慢调理为上策。” 唐回春等人亦是满脸赞同的点头称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三十章 鄂州战事 历史不过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开庆元年十月;鄂州城外。 碧空下的长江,像一条张牙舞爪起伏狂翻的怒龙,带起的汹涌波涛好似延绵无尽;向东激冲奔去。 波涛之中一艘飞虎战舰随波起伏,全身黑色皮甲的张荣实站在船尾。 他脸色铁青,回望着江面一字排开的数十座大舰,心中怒火中烧。 “万户,拔都儿傲慢无礼,非要逆风迎战;咱们先撤回浒黄洲吧,看他怎么死;”身后的小校双臂抱拳恳请新任水军万户张荣实,撤回岸上。 “拔都儿不习水战,死不足惜;咱们这些汉兵若是未战先逃,尔等的脑袋,明日就会挂在辕门示众。” “驴日的孬种!把咱们手中的飞虎船都藏到芦苇丛里;若是拔都儿战败,冒死也得把他救出来。”张荣实一脚踹在身后小校腹部,把他踹下甲板,滚进舱内。 “尊令!”小校连滚带爬的跑到船首,不停的打着旗语。 拔都儿不习水战;霸突鲁虽习水战,但他却冷眼旁观,想必会看着拔都儿陷入死战而不救;这仗还怎么打? 心中郁气难平,张荣实恨得咬牙切齿。 数十艘三千料大舰在波涛起伏的江面上一字排开;封锁了鄂州上游的三江口。 旗舰上霸突鲁坐于顶仓的红木椅上。 头戴无沿铁盔,铁盔的两侧垂下两耳牛皮护颈;黑色皮甲上缀满鳞片状的甲叶,战群亦是黑色,同样布满甲叶;脚下牛皮战靴的顶端固定着尖尖的撞角,脚跟处夹着两片巴掌大小的铁片护脚。 他沉思着不动声色。 一身暗红皮甲的拔都儿嘴里讥笑道: “木华黎家的,这身铁甲在水里能护着你去长生天,见到你阿布和额吉莫忘了告诉他们,你是怎么死的。” 霸突鲁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 “没了这副甲,你以为我就能在水中浮起来了?你最好祈祷船不要沉了,否则你的脑袋我必定给大王呈上” 说着重重的咳嗦两声,腹部疼痛难忍;不由得想起那宋军小将惊艳的一枪,虽被护甲挡住,但內腹里伤势严重;南人得勇猛亦不下于蒙古勇士啊! “看也看了,你就回去吧!吕文德想要进入鄂州,还要问我手中弯刀同不同意;哈哈哈!”拔都儿笑的猖狂至极,随即下船返回自己的座舰。 霸突鲁嘴角阴沉的笑了笑,心中知道军中族人皆看不起宋军;却不知吕文德刚刚冲破了史天泽在重庆封锁,正一心为自己的族人复仇夹怨而来,不服管教的小辈扛不住,就死在这里吧。 是夜, 丘震亨匆匆走近舰上议事厅,见吕文德坐于案前饮酒;轻声道: “西风正紧,宜动。” 吕文德醉眼迷离,摆摆手。 西风烈,号角嘶鸣! 百艘战舰分两侧快速行沿江面东进。 最前方几百米处,数十艘海鳅船堆满木柴火油,趁着风速,如同箭矢般。 上面载着的水兵见不远处,敌方迎来的战舰隐约出现; 便点燃海鳅,随后钻入水里等待自家战舰行来。 不久,海鳅船窜入敌阵火光四起; 敌明我暗。 漫天弩箭如同雨下,霎时间一字排开的蒙古舰队便有十余艘战舰如同刺猬般满身是刺。 哀嚎不绝的蒙古舰队开始反击,再看不到敌方的情况下,弩车只能胡乱的往对面乱射一通。 又是一番号角嘶鸣 看不见的夜色深处,快速冲出两排战舰,犀利的撞角破开狂风,直直的插入敌阵。 先头的吕氏战舰撞开蒙古战舰,却不停留;只有一阵火箭如雨撒过,便毫不犹豫的往前继续冲。 待先头大舰穿透敌阵,两方战舰战作一团;但吕氏战舰还能保持阵型,蒙古舰队却乱做一团。 着了火的蒙古舰队意图靠近吕氏战舰,想要接舷;吕氏舰队便如游鱼般始终保持距离;无穷无尽般的箭雨把蒙古战舰烧成一团火球,绝望的敌军不停的跳入江中。 拔都儿脸色焦黑,举着巨盾喝骂着桨手;心中一阵绝望;原本心中盘算着手中战舰挡住吕氏舰队;双方接弦之后,便以重甲横扫所有敌舰;哪知根本连敌方船只的边都靠不上;只能被动挨打。 张荣实在下游三里处观望着,原本还以为拔都儿再蠢也能坚持一下,自己手下飞虎舰突袭而出,即使不能打败吕氏舰队,双方互持也好;哪想到拔都儿只想与吕氏接舷;被人家如同遛狗般虐杀。 无奈只能全船多插火把,浩浩荡荡的前去接应。 吕氏舰队见敌方来援,便收缩阵型;拔都儿等舰趁势逃出;两方汇合后匆匆撤退。 而吕氏舰队则慢慢前压。 鄂州高大的城墙在夜色中缓缓浮现。 是役,吕氏舰队大破拔都儿部;吕文德趁夜色进入鄂州城。 鄂州城城楼观台上,一位朱红官服四十余岁的文官拿着望筒,静静的观望远处江面上的战场;待蒙古舰队缓缓撤退时,他大叫一声: “好!高安抚副使且看。” 高达笑了笑;拿起望筒看了看,淡淡的说道:“拔都儿败了;张世杰!” “末将在!” “安排由龟山渡引吕制置使进城。” “是!” 对于高达的冷漠反应,贾似道脸色平淡。 荆湖地区军中将领沆瀣一气,勾连甚众。自己威望不足,高达这种态度还算好些,起码还能指挥的动;曹士雄、向士壁等人根本不理会自己,甚至抗命不从也是常有的事。 对于吕氏的“黑炭团”自己是期盼已久;吕氏已臣服与自己。 当初度宗皇帝继位时,还想让谢方叔复相;笑话!若不是吕文德出面臣服,少不得要他家破人亡。 放过一个谢方叔,得来一个吕文德;呵呵。贾似道得意的扶着山羊胡须,期待吕文德的到来。 江流被两旁蓦然收窄的崖壁紧夹,和江流底许多暗礁阻遏下,不甘屈服的激流奋起挣扎,形成一圈圈旋涡。 败退的拔都儿沮丧的真想跳进旋涡,溺死江中算了;怎有脸回去面见大王。 张荣实也不理会拔都儿,眼瞧着大舰过了急流,到了白浒渡。 深夜的蒙古大帐内,灯火通明;一干将领皆默不作声,张柔站在厅中禀告着鹅车制造的进度。 忽必烈脸色阴沉;没等张柔说完;直接打断了他的禀告,厉声问道:“还未回来吗?” 怯薛军侍卫长安童沉声道:“已在白浒渡上岸,一个时辰内可至。” “兀良合台到那了?”忽必烈按下心中怒火,蒙古军不习水战,且专横跋扈;奈何又不能让汉儿独自领军,此战之罪自己无可推脱。 “已入静江府,连破辰、沅二州,直抵潭州城下;与向士壁纠缠中,南来的宋军基本被他拖在潭州。”安童低语道。 “倒是不愧为怯薛长,让阿术回去吧;命他们从潭州向鄂州进发;吕文德进了鄂州,此城已坚不可破;得做北归的打算了。” 忽必烈突然觉得很累,便摆摆手喝退手下诸将; 安童问询拔都儿如何处置? 忽必烈也没心思训斥拔都儿;冷声道:“撤万户职,打入奴军。酌张荣实暂领水军。” 郝经与张柔退出大帐两人结伴而回; “那人现在何处?” “已入贾似道幕僚;信也已送到他手中。想必贾似道已确定此事不是谣言,否则他怎敢进入鄂州。”张柔神秘的笑道。 “嘘!”郝经警惕的打量四周,“小心隔墙有耳。” “呵呵;季儿还在鄂州;吕文德进入鄂州;他倒是无忧了。”张柔压低声音,满是笑意。 “李庭芝走后,赵与訔做了淮南制置使;这个豚犬般的东西,被李璮在东路攻夺涟水三城;正与夏贵在怀远军对峙;李璮此次运气不错。” 郝经与张柔轻声的解说着东路军的消息缓缓走进夜色深处。 深沉夜,星光璀璨之极;踏着浓郁的露水吕文德见到还在等候的大宋右相,枢密使贾似道。 吕文德,安丰人,魁悟勇悍;依靠由自己亲族及家乡樵夫、炭农等编成的“黑炭团”。数十年间,江陵,襄阳、鄂州、播州、重庆、四川;南征北战,功勋卓著;现贵为重庆路制置使;虽然有自己拉扯过一把,但是其能力自是军中翘楚。 望着这位风尘仆仆的重军统帅,贾似道急忙站起欢迎; “不敢劳相公起身。”吕文德向前一步,单膝下跪道。 “君乃国之重臣,吾起身一迎;不为过,不为过!”贾似道欢喜的把他扶起; “君此以来;鄂州坚也!哈哈哈!” “黄州安抚副使高达,鄂州都统权州事张胜,见过吕制置使。”两人躬身见礼,吕文德微微一笑算是还礼;转头对贾似道说道: “麾下此来,路遇天使携圣旨来鄂州;无从进入,便一起带来了。”说着转身让出一人。 监察御史饶应子携中纸而来,当堂宣布宋度宗赵禥钦命; 调大宋右丞相,枢密使贾似道移司黄州以震诸军速援荆湖战场。 贾似道的脸色瞬间脸色惨白;指着饶应子连声疾呼:“这这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三十一章 我无尔诈,尔无我虞! 天还未亮,天空中的云朵上却白了起来,云朵下层却依旧阴沉昏暗,如同此时鄂州之危局,虽有腊梅之芳香,确要经寒霜之磨砺。 大宋右丞相贾似道跌坐在于灯火昏黄的厢房,神情沮丧。 幕府长吏翁应龙,躬着腰身端来一碗稀粥,劝慰道:“相公莫要烦闷了,眼瞅着天就亮了,您一夜未眠,还是睡一会吧!等天亮了,咱找吕制置使再行商议,也好过您一个人苦苦煎熬啊!” 贾似道神情恍惚的往窗外望了下望,无神的点点头道: “你不懂,莫做声语!” 说完便去榻上和衣而睡。 这厢里大宋相公才睡不久,那城外“咚咚咚!”的战事又起。 鄂州城外的蒙古大军,战鼓震天;蚁附城墙的蒙古驱口漫山遍野,尽管喊杀声震动天际,却很快被箭雨覆盖,消失。 只有蒙军回回炮抛来的巨石,砸的鄂州城内房屋,倒塌不止;还算有些效果,一时间城内哀嚎遍地。 直惊得贾似道,一个激灵从榻上站了起来连喊几声:“韩震!韩震!” 阮思聪听到房内惊慌的呼叫声;匆匆跑来,大礼叩道: “相爷勿慌!下官在此。” “你怎在此地?韩震呢?翁应龙那?”贾似道红着眼睛追问。 “韩参军与吕制置使已上城墙抗敌监军;翁长吏正在前院收拾行囊?” 阮思聪媚笑着回道。 “收拾行囊?” 贾似道狐疑的问。 “翁长吏说有备无患,免得真要走时措手不及。 阮思聪趁着翁应龙不在猛下眼药 “某到觉得翁长吏未免操之过急了。” “滚!” 贾似道不耐烦听这个。 “是!是!” “回来。” 阮思聪刚到门口立刻转身跪拜伏地而回; “相爷吩咐!” “倒杯茶去!” “好!好!得令!”他乐呵呵的跑去倒茶。 贾似道匆匆吞了些吃食,急匆匆的赶到鄂州州治衙门,等待鄂州诸统兵官前来。 良久,待他内心已平静下来。 细细思索着 忽必烈称要率兵十万,直下临安行在。 不管是不是真的;吾都要前去黄州阻拦;不然无法与官家交代! 若放任敌军,直接奔袭杭州行在,恐怕朝堂之上的吴潜,深宫之内的闫贵妃,都等着把自己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可是,此去黄州虽路途不远,但蒙古人却在途中烧杀掠夺,来往穿梭。 一个不小心便是横死疆场的结局。 唉! 鄂州不过有五万余守城兵卒,本来防守力量就有些虚弱,又不能带太多军卒护卫,否则鄂州失陷,自己罪过大矣!。 轻身前往,却真的是九死一生啊! 贾似道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狠狠的咒骂道: “贼娘球!不管是朝中谁陷害,此次若不死于黄州,必叫他抽筋扒皮、死无藏身之地。” 约莫半个时辰后,高达,吕文德和张胜来至到州治衙门,见贾似道端坐于上;拜倒参见。 贾似道坦然受了一礼,朗声正气道: “吾欲从官家中旨,前去黄州主持援兵事宜;鄂州之事全托诸位了。” 说着他走下主位,向三人躬身一礼。 三人不敢见礼,忙避身侧让。 吕文德深深一叹, “相公万金之躯,焉能立于危墙之下;还是下官去吧!” 贾似道听闻,心中欣慰之极,却摇头道:“吾为枢密之长;可号令诸军;去黄州之事非吾不可。” 吕文德见如此,便道: “我军新来只有五千甲士,与相公带去黄州,好一路护卫。” 贾似道不语,盯着高达默不作声; 高达与之相对良久。 他心知,贾似道怕吕文德初来鄂州掌控不了局面,要分自己的兵,可是不管自己分与他多少,都是有去无回,何况去黄州一路凶险,外面蒙军不下二十余万,自己弟兄怕是要死伤甚重。 他便低着头,坚持不做声; 张胜见两人相持,便开口道:“黄州武定诸军都统制张世杰,随高大人在鄂州糜战良久,此去黄州正是他的辖区,不若让他随相公去黄州;正好做个向导。” 高达见有台阶可下,心想张世杰正是吕文德手下小将,与自己并无深切关系,便道:“如此甚好!” 吕文德心知,如此危急之时,正是用人之际;如贾似道降罪于高达;对守城不利; 便劝道: “好!吾婿孙虎臣亦是一员猛将;可带重甲甲士五百护送相公前去黄州。” 贾似道也知此时鄂州战事危如悬卵,不易分兵过多;且人再多,也不会多于城外二十余万蒙军;小股突围才是最好的选择。 两日后,长江北岸。 孙虎臣无奈的让手下军卒躲藏起来,其实此去黄州不过两百余里,大军纵马疾驰下两日即可到。 可贾丞相行军两个时辰,便下令躲藏起来;让探马再探五十里,如此往返,反而容易招致蒙古人的发现。 “报!” 远远的十余骑探马飞速奔来,孙虎晨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果然。 “东南发现蒙古骑步混合编队,近千余人。” “再探!” 孙虎臣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摩挲着下巴,狐疑的念叨着: “蒙古人的骑步混合编队,蒙古人怎么会有甲士在荒野流窜,而不去攻伐鄂州城?” “报!” 再次有数骑探马回来。 “十里外有蒙古轻骑百余,向我方疾驰;请相公示下!”出言的正是带着探马统制张世杰。 韩震听闻,拔出手中利刃把贾似道护在身后。 贾似道毕竟是进士出身;虽然惜命,但是危急时刻自有一番气势; 他拨开韩震,大声道:“吾等行迹既已暴露,那便破阵而行,冲杀过去吧!孙虎臣听令!” “末将在!” “尔等先行破敌,吾等随后,直奔黄州;不得停滞!如若吾不死于此地,随护诸将皆官升两级,赏钱千贯;且行!” 贾似道吼的脖子上青筋翻滚;声嘶力竭。 众将皆大声道:“敢不为相公效死!” 霎时间,马蹄声如雷,一干将士迎着蒙古骑兵奔去。 两兵交接间,蒙古轻骑勒马射箭;一时间箭如雨下,可孙虎臣一行皆是俱甲重骑,尽管满眼尽是箭雨却无人躲避;箭矢打在他们身上只发出叮叮作响的声音,丝毫无伤。 这些蒙古轻骑见无法伤及敌军,便呼喝着一股脑的散去; 孙虎臣率军驱赶几十里外,顾及贾似道无人护卫便打马而返。 回来时,却见贾似道站于高坡之上;一行被蒙古骑兵掠夺的大宋子民皆跪拜于地。 贾似道把落难众人一一扶起道:“此乃兵战凶危之地,我大宋受此劫难,却是苦了天下百姓了啊!” 说完已是老泪纵横。 待见待到孙虎臣一众匆匆赶来;又道:“速去,速去;逃得此难,万不要再落入鞑子之手。” 说完便带着众兵卒匆匆往黄州奔去。 开庆元年十一月,黄州州治衙门 贾似道金色鱼鳞战甲迎着阳光,反射出耀眼光芒,如同天将般站在城头,望着各州府前来援应的数万将士,旗帜凌乱,士气低迷。 心中很是焦急。 据阮思聪送来的合州呈文,蒙古帝国蒙哥汗重伤,返回和林;此时正是蒙帝国乱政之先兆,也是大宋帝国苟延残喘之机。 奈何忽必烈一心侵略宋地,竟怎地还不回去争夺汗位,在此纠缠不休; 不得已,只得派宋京前去假借商议和谈之事;附带密信;告知忽必烈 “吾已知晓蒙哥汗重伤不日将亡;蒙帝国群龙无首,正是混乱之时,且蒙古大军虽众,破不了鄂州城防,尔等士气日益低迷;吾已知尔等撤军在即必不会追击;望尔以汗位为重,不要在此纠葛误了大好时机。” 而宋京已去数日,却不见回音;心中焦急难耐。 浒黄洲,白浒镇,忽必烈大帐。 宋京见过忽必烈后,被扣留于蒙军偏帐,心中虽害怕至极,却也知道忽必烈不会害他性命,毕竟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他焦急难耐之时,却不知蒙古军中已是再三商议;定下撤军之策。 忽必烈、兀良合台,霸突鲁,廉希宪,郝经,张柔、赵璧等数十文臣武将齐聚一堂; 忽必烈虎踞于上,诸将文臣端坐于下;赵璧则站于堂中听令。 “汝去鄂州城上,拿此呈文与吕文德观看。” 且言:“尔等以天下苍生之情来与吾请和;吾本奉命南征,不欲就此而返;尔等负隅顽抗,蒙古大军之下,万物皆为齑粉;但念苍生之故,且許尔等求和之意。” 忽必烈沉思一会,继续道: “汝见我军旗帜远离,便速速离开;” 说完又令霸突鲁率甲士两万驻守浒黄洲;这才俯视众人道: “南征之事,于此城而止;诸位且与我北伐不臣之徒;铸万世基业!” 望着蒙古大军最后的旗帜慢慢的消失于黄州城墙之外。 刘整已整军待发; 那么一场战役打下来,贾似道却没有得到多少蒙古正军军卒的首级; 心下难看至极。 “呜呜呜!” 号角嘶鸣中,刘整带着贾似道的严令,尾随于蒙古后军之尾; 早已离去多时的忽必烈,没想到贾似道反悔之举;尽管再三小心翼翼的后军,仍是被刘整缠住厮杀;无奈留下数百断后之卒,算是断尾求生。 贾似道得了数百蒙古首级,便匆匆写就捷报;与人头一起送入临安;把一场弥天之功据为己有。 是夜,黄州城中 风尘仆仆的张世杰从騣草坪战胜而归,夺回粮草军械无算;一车车,一排排,直让刘整郁闷不已,不过三千人马出去,怎么能得来如此之多军资。 而黄州武定诸军都统制府内,阮思聪坐于案前,热一壶浊酒;沉默的等待张世杰的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三十二章 青萍起于微末,炉火还需风箱 燕山雪片大如席,益都的雪,虽然没有席片那么大,但是鹅毛大小确实是有的。 冬至以来的第二场雪,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冻结了。 “呵!” 张汉推开木屋门,双手深深的笼进袖筒里,口中呵出的那股白气在空中渐渐地凝结起来,缓缓飘落于地。 如此奇景张汉却无奈的撇撇嘴,这是能渗透进骨头里的冷,这样的天气,对于13世纪的困苦人民来说,简直是每天都要发生的灾难。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是没有夸张,确确实实古代人民的生活写照。 “吱吖!” 对面的房间门也被推开,孟耿捂着脑袋也走了出来。 自从张汉这座小学堂被孟耿知道以后,这里就成了孟耿常来之处,每次休沐以后;便来充做教授先生,即使是教授蒙学也打消不了他的热情。 “早呀!” 郭巨侠,早已收拾整齐抱着一抱木材经过这里,给孟耿打了个招呼。 “早” 孟耿有些不好意思,昨夜与张汉拼酒拼个烂醉,果然,杨溢之称其为“酒缸”,名副其实。 胡兴安带着众学童正在除雪,没有了生存的压力,小伙子们,都渐渐地活泼了起来,胡兴安难得放纵他们一次。 张汉正在灶房取火,古代取火的方式有两种,常见的便是用燧石取火,富裕的家庭便用阳燧取火。 所谓阳燧是金属制成的,尖底杯,放在太阳光下,使光线聚在杯底处,杯底放入芦苇花。 春夏时很容易就能取火,秋冬时则看太阳光的强度。 当然,这种东西打磨费时耗力,价格昂贵,张汉是用不起的。 此刻他正在灶房撅着屁股用火石敲击,只是轻轻几下,火苗旺盛的燃烧起来。 相对于关心那些国家大事,张汉更喜欢摆弄这些衣食住行的小事。 就像这样,能轻易的使用火石取火;竟然也可以带来小小的成就感,这让张汉怀疑自己是不是“堕落”了? 不久,锅里沸腾了面汤,蓖子上摆满了热腾腾的烙饼。几碗咸萝卜是学童们补充盐分的唯一来源。 张汉对一天三顿饭的执着,是学童们对他喜爱的唯一支撑,因张汉平时对他们压迫太狠了,无论是读书还是锻炼。 吃过简易的早饭,孟耿离开了学堂。经过大门时,他抬头看了看学堂大门的牌匾。 “微末草堂” 三寸厚的木板上刻入了深深的一寸;然后涂上墨汁,由于张汉,刻入的是简体字,但孟耿竟然也识得,心中不由得纳闷,字体竟然也懒得写全。 这是张汉起的名字。 孟耿理解为学童们都是买来的乞丐流民,身份低贱,如微末般毫不起眼,无人关心。 清萍起于微末 将来学童们若学有所成,名副四海,不要忘了自己起于微末。 而张汉取此名字的意思是,学海无涯,即使一个人刻苦学习一辈子所学到的知识,相对于学问的大海也只是如微末般,毫不起眼。 古代医学都是世家传承,虽然个大书院里也有医科教授,但很尴尬的是,有钱有权的不愿意读医科,更向往圣贤之书,无钱无势的也读不起,就算读也是读圣贤之书,所以称董仲儒为千古罪人亦不为过。 回春堂里,张翰坐在客房里悠然的,喝着茶。 看着忙碌的唐回春,不由得感叹着自古以来,医生都是一个吃香的职业。 “远德兄倒是稀客,请用茶请用茶。”唐回春招呼着张汉用茶自己也美美的,倒了一杯,喝到肚里。 用眼光问询张汉的来意? 前些日子张汉把药方,以每家药堂一千贯的价格卖了出去。并承诺三年之内,不在透露此药方的内容。 如今才过几天,怎么就找上门来?唐回春疑惑的看着张汉。 “呃,是这样的,听说唐兄手上开有一座浴堂?” “是的,怎么?” “烧煤的?” 张汉笑盈盈的问道。 “对?” 唐回春对张汉的拐弯抹角有些无奈。 “我那有个微末草堂,不知唐兄可知?” “倒是知晓,远德兄仁德兼备,乃我益都之福泽。” 唐回春并不吝惜马屁,阿谀奉承之词,但心中所想的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没时间。 “是这样的,如今大雪封路。各处煤厂也被大雪所封,某各处求煤而不得,不得已求到唐兄这里,还望唐兄给个方便”说着张汉站起来,躬身一礼。 唐回春稍微犹豫了一下,问道: “不知远德兄所需几何?” “五千斤即可。” “那倒是问题不大。”唐回春点点头。 “一万斤呢?”张汉立刻得寸进尺。 此话问的唐回春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指着张汉道: “远德兄你呀……!” “可,可,一万斤亦可。” 张汉连忙躬身,拜谢。 又在回春堂购买了百斤硝石和百斤硫磺,便离开回春堂来到街口的铁匠铺里。 在铁匠铺里定制了自己所能知道的工具如,夹子、钳子、镊子、剪子、大刀、小刀、大锤、小锤,又比划着给铁匠解释说着,才弄成了一个炉子。 由于刀具铁器是管制物品,张翰只得拿出军医院的告身作证明,好说歹说铁匠才他同意给打制,并为这些东西付出了将近千钱,也就是七贯。 不过三两日间,张汉所需的煤,定制物件都给送到微末草堂里; 隔壁杨溢之很是诧异张汉哪来的那么多银钱;不过他也没有多理会微末草堂着个只进不出的“怪物”。并且生怕张汉再次找他开口;全身心诊治院内伤员;以求能进入李璮眼眸。 张汉花费大量银钱,弄来这么多物资;是想实验一下炸药和枪械是否能在短时间内制成;黑火药不必说,只要配方正确,并没有多大难度。 倒是张汉准备制作的猎枪却是有些难度;合格的枪管有技术上的难题,而且即使枪管有办法制成;前期也只能制作出燧发枪;至于后期慢慢发展张汉倒是有信心;毕竟是杀人利器;不管那个野心家得到它都会视为珍宝,不惜大力投资研制。 而只要能制作出比蒙古弓箭更厉害的步兵武器;即使孱弱即将灭亡的南宋都可以完虐蒙古铁骑。 然而这一切都必须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下偷偷进行实验;否则被人识破的话,自己恐怕将沦为“人肉制枪机。” 微末草堂的后院,炉火烧的旺盛;打铁的声音“叮叮荡荡”,很有韵律。 后院的小门被长长的锁链缠了足足五道,郭巨侠对手拉式风箱很感兴趣;来回推送,起劲得很。只有张汉皱着眉,望着煤炉上的一堆铜钱,失望不已。 “温度达不到!使劲拉!再快!再快!”张汉站在炉火旁呵斥着,可是郭巨侠已经疲惫不堪,炉火上的铜钱依旧纹丝不动,没有融化的迹象。 张汉并不知道铜的融点是多少度。但是却清楚的了解,益都私刻铜钱的贵族豪门不在少数;那就表明一件事;铜的熔点在他们那里没有难度。 “炉子还是小了!”最终张汉制止了郭巨侠继续拉风箱的举动;再拉下去他要吐血了。 下午张汉领着郭巨侠在山腰各处寻找,最终在上脚下的一块巨石后寻到了他所需的红色黏土。这种黏土成分是什么张汉并不了解,但他知道烧砖,烧瓷都是用它。 摆弄着这种黏土,张汉自嘲道:“真他妈是什么都知道一点,就是什么都不会?” 随后领着学童们一次一次的用板车往回运送,两天时间;足足堆积了一人高,十米方圆的黏土。 黏土制成的炉子足足有两米长,一米宽;一米高。这个炉子完全参照了益都城内铁匠铺的打铁炉制造;制成之时张汉已经累瘫了;躺在微末草堂的床板上,思考着是不是放弃算了;一切经验都要靠摸索;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难关等着他破解。 在这滴水成冰的日子里,一直在暖炉的郭巨侠很是兴奋;他把炉火烧的旺旺的,找个角落蜷缩着睡的口水横流;如不是张汉怕他煤气中毒,把他赶出去;估计他会真的死掉。 暖好炉之后,他们二人开始再一次尝试熔铜的尝试;在郭巨侠死命的推拉下,风箱发出嘎嘎的哀鸣;炉火渐渐的冒出头来,由暗红变橙红,最后变得赤红。 在炉火橙红的时候张汉就把一个破铜钟放进炉中熔炼;随着炉火变化,铜钟也开始由绿变红,由暗红变橙红。在变成赤红时开始一点点的软化。 张汉用铁钩子戳了一下,很容易的就戳进去了。这让他很高兴,恨不得抱着郭巨侠亲一口;可是看到郭巨侠满脸煤黑;就轻轻的赏了他一脚;喝道:“使劲拉!” 当铜钟渐渐的熔成一团炽热的铜水,张汉急忙用铁舀子舀出来倒入早就做好的陶范里。 一个,两个····一共十个陶范,随着铜水淹没每一个陶范; 剩下的只能等待铜水冷却下来看看铜管是否铸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三十三章 火枪与炸弹 张汉没有用凉水,直接冷却枪管,让那十二个陶范自然冷却。 两人就直勾勾的盯着陶范,守着辛苦几天才换来的劳动成果。 三个时辰后,铸成的铜管已经变得温热,可以触摸;张汉迫不及待的把陶范翻过来,用锤子敲击铜管。 “啪啪!”两声陶范碎裂; 铜管也跟掉落在地;原本还指望着,陶范能再使用几次;可惜没考虑到热胀冷缩的原理。 冷却过的铜管,死死的卡住陶范,没有直接挤碎已经是狠给面子了。 张汉拿起铜管仔细查看,铜管的外口直径,有约5厘米宽,内口直径2厘米多一点;。 由于铜管前端没有切割,显得不是很圆润,不过后面还要加工,这些都不是问题。 铜管的外表有些凹凸不平,虽然陶范内外壁都仔细打磨过;但是依旧给铜水的高温,侵蚀的凹凸不平。 望着铜管内部细细观察,里面竟然凹凸的更深,这根铜管不能做枪管了,容易炸膛,好不容易铸造的铜管就这样废了。 张汉失望的把剩余的铜管都给敲出来,来回仔细观察,只有三根仔细打磨的话,或许堪用。 把三根铜管拿到工作台上,思考着后续的制作步骤;因为铸成的时候,就把上端整个浇满;所以这就是一个一端有口,一端封死的铜管。 用自制铁锯,慢慢在铜管上端,慢慢的来回推拉; 由于铁锯不算好使,近一个时辰才把它锯开。 接着是打磨;本来张汉想弄个水磨或者风磨来做动力;但是跟孟鲠打听了一下,就放弃了;这时代木匠都是匠户;本来就有服不完的劳役,没有官府调派不会私自出来接活;何况,不管是风磨,还是水磨要求工艺较高,花费更高。 目前只是试验阶段,他还不想搞得太引人瞩目。 不过张汉也有自己的土办法,把一张废弓的弓弦取下,换成牛筋;再用牛筋缠住一根铁棒,铁棒上再缠绕细细的铁丝。 把制作的打磨工具插进铜管里;来回拉动弓身,就这样慢慢研磨铜管,直到包铜管内壁磨得光滑。 当然这样的粗活肯定交给郭巨侠来干;张汉还得配制火药。 黑火药的配方是“一硝二磺三木碳”,这个基本配方在后世是烂大街的货色;但是宋末元初之际,这种火药配方还在摸索之中;宋元交战中也有使用突火枪,轰天雷这种东西;但是由于适用范围过窄,双方还没意识到这种武器发展成熟之后的威力。 只有轰天雷这个炸弹性质的东西,使用面算宽一些;张汉前些日子也使用过,虽然威力不俗,但是就他看来,如若是改进过的铁制炸弹,那么大的火药量,当时那条船就能炸成两段,船上的一切都得给崩飞了; 当时只是炸出一个大洞,可见火药配比不对,威力小了十倍不止。 炭自家就有,早已切碎碾成粉状。 硝和硫磺都是唐回春药店里送来的,古代都是用来制皮;反而作为药用的不多。 毕竟大多药都是内服的,这些谁吃下去谁死的东西,只能作为外敷药,倒是有过医生想拿来做金疮药;但是那种伤口上撒硫磺的举动,只会让伤兵拿起刀,把医生砍成八瓣。 按照配比掺在一起,然后洒上水,慢慢的揉成一个个小颗粒。 看多简单,张汉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嘿嘿笑出声,然后憋着兴奋回去督促苦力郭,加快研磨铜管。 监督着做苦力的郭巨侠,手里拿着茶杯悠然细品;脑中思索着铜管要留多长才合适,好像记得是铜管越长射程越远吧! “唉!不确定啊!还得慢慢实验。”嘴里叨咕着,突然他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东西;手榴弹! 这个东西是“轰天雷”的改进版;只需要做一个小铁盒,一个竹筒,然后用纸做一个火药捻子;简简单单啊!丝毫没技术含量。 而且没必要关心小铁盒的表面是否光滑,反而越粗糙越好,最好满是裂纹。 想着想着,越想越激动;哪些作废的铜管,只要把开口的一端封死,留一个小口,用来往里灌火药;正合适。 张汉连忙跳起来,拿起废铜管望炉子里一捅;亲自拉起风箱,准备制作。 郭巨侠一惊一乍的满头问号,看着张汉忙碌,他手上的活却没停下。 不一会铜管就烧的通红,拿出来,砰砰砰砰!几锤子下去,就开把开口合在一起,只有指甲大的小口没有粘合。 往水里一放,嗤嗤直冒烟;待冷却之后;张汉拿着铜管返回火药的收藏室,灌满火药之后;拿出纸把火药团城一缕药捻子,塞入铜管之内,然后用黏土堵死预留的小洞。 “丑陋!”张汉打量着越半米长短的铜管;估摸着爆炸后的威力;自己只是凭着记忆胡乱堆积出来的东西,毕竟以前也没制作过;威力不好说;但是就这,比电视上的那种,抗战时期的木制手柄手雷要大几倍的庞然巨物,炸起来也会厉害很多吧。 找个地方试试吧,不过越远越好,张汉打定主意。 因为这玩意不知道威力,药捻子燃烧的时间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张汉只得又做出几个药捻子;在室外空地上实验。 这时取火又成了一个问题。 在这时代,取火都是用火折子;而火折子,火镰子、火石、火折子是一套,较好的火折子的纸制作方法是以白薯蔓浸水中泡浓,取出捶扁,再泡加棉花、芦苇缨子再捶,晒干,加硝、硫磺、松香,樟脑等易燃物质和多种香料而制成的。 最后折成长条状,拧为绳,晚间燃之时无火,放在竹筒里,用时取出一晃即燃,很易燃,但是这是有钱人家和军用的东西。 这东西好多古书都有记载制作方法,属于普遍的民用东西;但就一个字,贵! 张汉以前倒是有过一个,打仗时给弄丢了;最近因为有了火镰子,便没有购买; 因为后续炸弹的制作也要用到黄磷;制作火柴倒是很方便;由此以后贩卖火柴倒是有很大的利润啊!张汉沉浸在想象中,不能自拔; “对!火柴。” 咋没想到这玩意呢,技术含量低;容易大批量制作,而且不用担心市场前景; 看看!看看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吧!制作武器繁衍出来的民用东西,那在古代都是宝贝。张汉使劲的嘚瑟起来;因为没人张汉就乐得咧不开嘴;也不怕别人看见。 拿起一根木棍,塞进还在燃烧的铸铁炉上,一下就燃烧起来。 点燃火药捻,观看它燃烧的时间长短;待几根火药捻都烧完;张汉得出结论,平均每根火药捻约三十公分长,在十秒左右才能烧尽。越细的火药捻子,燃烧越慢;越粗的火药捻子,燃烧越快。最快七秒左右,最细的应该超过十秒。 看来火药捻子还要再细一些,另外最好弄个竹筒给手榴弹装上,然后再弄个黄磷起燃装置;不过这个要精细,急不来,需要慢慢摸索。 吃过晚饭,郭巨侠已经换了一个铜管打磨;张汉则拿着郭巨侠打磨好的铜管在封闭的那一端开洞;开好洞之后,便把枪管早已作好的木制枪托上;固定上只能简陋一些,用u型铁栓,把两端磨尖,轻轻敲进枪托;把枪管牢牢压在枪托上。 看着这把粗狂怪异的枪,张汉摸索着下巴;给他起了一个名字“雷鸣”。 用以纪念这世界上第一把火枪;当然在张汉的意识中,古人用竹筒制作的突火枪,那也叫枪?即使也有铁制的枪;都给他下意识的忽略了。 拿起雷鸣瞄了瞄,嘴里还“砰砰”的给它配音,张汉现在就想来一发;可是草堂里那么多孩子,别给吓到了;况且军医院和益都西营都不远;给惊扰到了,还要麻烦的很。 压下试枪的念头,又得考虑子弹的问题; 枪内打什么呢?陶片是现成的,用锤子砸碎,捻成小小碎片就可以用。 但最好的还是用铁珠,把铁融化成铁汁,流进细细的模具里,然后快速用刀切成细细的一段一段,扔进水里自然就能凝聚成圆圆小铁珠子;不过很是费事;半天不知道才能制作多少个。 不过,现在实验阶段,还是先弄一点出来;这样才能配得起雷鸣;张汉咧咧嘴,鄙视的看着那些弄碎的陶片。 让郭巨侠停下手中打磨铜管的的活;草堂的铸铁炉再一次燃烧起来,张汉两人忙活着把一些废旧残破的刀身,枪头,和盔甲扔进炉子里融化。 随着细细的铁汁掉落水池中,冒出大量的水汽,淹没整个房间;一批又一批铁珠诞生在那简陋的草堂铸造房里。 天空中星光闪烁,人世间一片安宁;在冰冷的温度下,战争和阴谋仿佛被冻结;以待温暖的时候再次降临;。 草堂中熟睡的孩子们呼吸均匀,面带微笑。 张汉和郭巨侠身体虽有些疲惫;但精神集中的忙碌着。 开元元年腊月的一天,就这样缓缓流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三十四章 如龙如虎尚蹉跌 疏疏的树木漏下几点星光,月亮迎着行云匆匆前行;不知是月动还是云行;亦或是观看这清冷寂寥景色的人在行; 高耸的群峰寒气逼人,一座佛寺的遗迹屹立在山顶;昔年富丽堂皇,如今破墙残垣;可惜的只是梁武帝佛陀永伴的一厢情愿,如今只有张汉和郭巨侠猥猥琐琐的趁着天色未明,走进这座残垣。 深山老林,破庙残垣;野雉孤鸣,群狼呼啸; 怎么看都是野怪狐仙出没的场景,郭巨侠却一点害怕的意思也没有,毕竟谁要是扛着五十多斤的东西,在凌晨天色微明时,就爬上一座三千多米的高山上,恐怕也只有躺在那里,再也不动的心思了。 张汉警惕的四处打量着;怕狼,苍狼啸月;看着很美好,但咬起人来就不美好了。 这地方是张汉打听了许久才选定的试枪地点; 在山峰之上东方望去,一抹晨曦微微泛红,空气清冷而干净,爬山的疲劳在观景中慢慢缓解;只有郭巨侠的喘吸声与景色不协;看在他呼出的热气像似一道雾柱般,张汉选择原谅他。 两人无心说话,就这么休息良久。 待朝阳的光芒射入残寺的檐顶,张汉推了推郭巨侠;二人踏入残寺没有大门的院中。 一堆篝火在院中燃起;这是用来点枪的。 毕竟还没有做出激发装置,那玩意需要精细的铁匠手艺,这恰恰是张汉所不具备的;只能临时用火棍手动点燃。 枪管里被塞入用纸包裹好的火药,然后再塞入比指甲还小的铁珠。 枪管尾处的小洞被锥子捅了一下,细碎的火药立刻从洞里流出少许;然后把药捻子在塞进去; 如此一番折腾,张汉简直心生绝望;这要是打仗,死十回都够了。 郭巨侠头顶是无檐铁盔,前胸罩着半身铁甲;耳朵还用麻布堵着。 雷鸣被郭巨侠握在手中,瞄准着刚刚被立在石板上的木板,五十步远;木板上还碳灰画了三个圆圈,充作靶心。 张汉用火棍点燃药捻子,立刻躲到郭巨侠身后。 “砰!”如旱天巨雷般一声巨响;木板炸碎,木板后的石板也被击出西瓜般的豁口。 枪口一阵黑烟窜出如同妖魔,激发口也有小股黑烟,迅速染黑郭巨侠的脸部。 郭巨侠往后一个跌抖,迅速又站稳了; 张汉先是把郭巨侠一阵摸索,确定无事,才去观察枪击的威力。 木板炸碎了,石板也被击出豁口;张汉满意的点点头,望着口瞪目呆的郭巨侠笑道:“威力如何?” “ 嗯!嗯!好像打雷了。”郭巨侠手臂颤抖着,根本没有看到枪击效果;耳中嗡嗡直响。 “拿来我看看。”把雷鸣拿在手里,仔细观察枪管,除了微微有些烫手,并无异样; 炸膛这种事对于劣质火枪来说应该是常有的事,不过这支枪枪管已经打磨超过两天;枪管的厚度达到半寸多厚;应该不会炸膛。 把枪口朝下重重的敲了几下,未燃烧殆尽的火药灰,梭梭的往下掉。 又用准备好的木棍缠着麻布,往枪管里使劲旋转,清理干净枪管,再次试射。 这次是张汉亲自试射;距离一百步。 “砰!”又是一枪,新的木板没有炸裂;铁珠只是深深的嵌入木板。 看来五十步和一百步的效果差距很大。 五十米左右,铁甲完全可以打穿,一百米,看来是破不开铁甲了;不过若是没穿铁甲的话,被枪打到就要看运气了,毕竟击中要害也能打死人。 试枪的效果并不算好。 因为此时的蒙古反曲弓射程已经达到三百步,用破甲箭的话二百步之内能穿铁甲;不过这种反曲弓要一石以上的力气,再能达到三百步射程;普通人有几个能有如此力气。 反而这种燧火枪,普通人和妇女都可发上一两枪;搞个全民皆兵不成问题。 试过枪之后,张汉把已经做好的土质手雷拿出来准备实验;由于不知道这玩意的威力,只好找个坡度较深的地方,点燃之后,扔了出去,迅速的找个安全的地方趴下。 许久不听声响,张汉也不敢下去查看;只得等待。 约摸着有半个时辰了,张汉才全身披挂的下去寻找他的土制手雷。 那三十公分长的铜管就静静的躺在那里,铜管的开口处对着一片残余的灰烬; 张汉敲了敲脑袋,看来这个手雷给他制成了烟花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张汉和郭巨侠一路灰头土脸的下山。 实验的结果已经出来,雷鸣还要继续研究激发装置;手雷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了;不过失败是成功之母,他也没有放弃研制手雷的想法;。 毕竟手雷是守城利器,现在研究的方向不对,还是可以借鉴轰天雷的制作方法。 “还有有跟古人学习的一天,真是丢了热武器时代的脸了!”张汉不由得自嘲起来。 回到草堂里,学童们依旧两点一线的学习锻炼;孟鲠作为一个老师好像比千户官更加称职。 冬日里没有战事,军卒们也疏于训练;孟鲠却没有严加管束,看来他在西营遇到了困难,有些心灰意冷;时常跑到草堂喝酒或教授蒙学。 军医院监管的事情大都交给了胡兴安;杨溢之也乐得张汉疏于监管,这一切好似其乐融融的。 假象在临近新年的这一天被打破。 正在后院打磨枪击装置的张汉突然听见草堂前院的吵杂声;心中有些诧异,毕竟这个没人理睬的小小世外桃源,一直以来除了学童们的读书声和嬉笑声难得有其他动静。 胡兴安匆匆忙忙的闯进后院,急声道: “蒙古人,一群蒙古人来了;就在草堂门口。” 张汉双眼微眯,立刻把手中的东西扔进一个麻布包里,把包裹塞进座椅下的暗洞里后随着胡兴安来到草堂前院。 数十威猛的蒙古骑士立于课堂门口,神色平淡冷峻;对于张汉的到来,只有一人上前问话,待知道来人便是微末草堂的主人时,便把他放进课堂。 微末草堂的课堂上,一位身穿洁白狐裘,脚踏熊皮软靴的男子正坐于讲桌旁手持黑子;对面孟鲠则手持白子举棋不定; “这才多久就下起棋来;正是棋痴不成!”张汉虽心中腹诽不已,但仍规规矩矩的上前躬身行礼;现在他已是从九品的军医院副丞,虽是芝麻绿豆般大小的官员,但已经不用再做磕头虫了。 李东山没有理会张汉的行礼,笑意盈然的看着孟鲠举棋不定; 张汉就站在那里看着,亦是神色平淡;不卑不吭。心中却迷惑着,这又是怎么了? 待孟鲠丢弃棋子,认输时;李东山才转过头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张汉。 “不曾想青山吾弟从徐州捡来的小子,本事不小;“蛊”疫之患甚于刀兵,医家近千年来,闻之变色的疫病,到头来被区区庶子轻轻治愈;汝可流芳千古了。” 孟鲠闻言亦是惊讶的望着张汉,他有着君子不窥视他人的美德;便不曾打听张汉如何得钱之巨。想不到是这样的; “先生缪赞,下官乃是机缘巧合得了治”蛊“的方法;不敢居先人之功。” 张汉心里苦笑不已,就知道帮助王磐家里治病的事根本瞒不过益都方面;李璮给王磐远离益都的地方安置豪宅,未必有什么好心;但自己只是给幼儿治病,应该不会引起益都方面的窥视。 “时疫之难,难于涉川。”李东山站起来,围着张汉转了一圈; “此次某来不是威逼你的药方,那点东西还瞒不过州府;是塔察儿王府有位贵人要去和林,听说咱们益都有位能医时疫的医者;便下函相请。” 李东山满面含笑的说完,又打量着草堂墙壁上挂着张汉写的四个大字,“木秀于林”。 “唉!三日之后到州府衙门听令。” 李东山走到门口又转过头,神色俱厉对孟鲠道:“如龙如虎尚蹉跌,况乃竖子贪天功之语勿要再言,非要试试益都的刀戈利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三十五章 而今识尽愁滋味 自李璮迁益都州治到海州后,益都总管司和宣慰司便空置下来; 唯留下益州军民总管府府掌管益州军民事; 自那日被李东山亲点到益都总管府听命后,便被总管府知事杨泽安置到相府别院。 已经过了两天了;相府别院一直守卫森严。 这是怕他逃跑吗? 逃跑也得有地方可去,举目无亲的他,简直就是悲哀本身。 一位身高八尺的络腮大汉被放进相府别院;此人姓刘名成;李璮麾下千户;张汉见过。 二人虽不熟,但是亦有几面之缘;倒也不算生疏; 刘成并不健谈,寡言少语。 半个时辰后 又进院子一人,他身穿黑羊羔皮袄,头戴软角唐巾,脖子上白襕插领盖住了嘴角,黄鞓角带紧紧地勒着腹部,脚下皂靴粘泥半湿;看来是远路而来。 他一进门见二人盯着他,未语先笑道:“王立,见过二位。” “涟水王立?”刘成沉声问道。 “千户刘成?”王立依然是未语先笑;表情温和。 “嗯!”声音低沉,刘成神色有些沉重。 张汉见二人认识,突然觉得情景有些熟悉;心下发虚道:“二位,烦请相告咱们被关在这,是要干什么?” 二人一愣,相互看一眼; 刘成开口:“张兄着急想知道?。” “难不成自己偷偷造枪的事情被发现了?不对,就是被发现了,他们应该也不懂那玩意威力多大!不会如此行事。” “等会知道了,不着急,事不大。”王立笑眯眯的,安抚着脸色突然有些泛白的随军医者。 此时急促的马蹄声从益都总管府门口传来,李南山一身黑狐裘袍走进总管府; 总管府知事杨泽一路小跑到面前见礼。 “都安排好了?”李南山有些着急直接问道。 “王立已在州府内,张姓医丞也已到府内。”杨泽知道李南山的时间紧迫;又补充一句:“姓张的还不知道情况。” “先不要知会他,让他糊里糊涂的跟着吧;去不去他说的不算;何况这是一场富贵,说不定他还乐不思蜀呢!” 李南山觉得自己说的多了,干咳一声,匆匆离去。 益都相公府中门大开,李璮的马车从大门缓缓而出。 四匹纯白色蒙古骏马踢踏而行;车辕是朱漆雕木涂金虎头,车厢上花纹缭绕,厚厚的白熊皮包裹车窗;驾士头戴火狐皮貂帽,身穿窄袖紫罗袄;手中纹金长鞭空中一甩; “啪!”鞭声嘹亮预示着座架将行。 待车架渐渐远去,后续随行的车队才慢慢跟随而去。 其中吊尾的一辆马里,张汉和王立,刘成三人随着车身摇摆中沉默无言; 张汉心中苦涩慢慢的泛滥到舌根,虽然没人告诉他此行何去;但是他早已猜到此去何方。 燕京! 为什么要我去?为什么带着我? 就因为塔察尔的一句话? 恐怕是蒙古人害怕了时疫吧! 毕竟连皇帝都得时疫死了。 张汉恶毒的揣测。 他越是想逃离野蛮嗜血的蒙古帝国,到头来反而越是靠近旋涡的中心。 这让他觉得委屈,失望和愤怒。 自来到这时代,一路小心谨慎,甚至卑躬屈膝;从来都是低调做人小心做事,不想引人瞩目;可是越是小心翼翼,越被人来回摆弄;只要稍有利用价值;嗜血的苍蝇便尾随而至。 李青山如此,李璮亦如此,只有孟鲠···· 想到孟鲠,张汉深深的叹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的接触,慢慢的发现孟鲠和自己如此相似;讨厌战争,讨厌争权夺利;同情弱者,乐于助人,可世事不问品德。 那些自以为是的想法;却是任人拿捏的把柄。 私贩人口、贪赃纳贿,呵呵;不去的话这恐怕就是他们准备的借口吧。 杨泽怎么不去查查他的本兄,也不过是被人操弄罢了。 尽管张汉心中怨气难平,但仍是阻止不了北去的车队缓缓行进,自己的小生活,小算盘;都在这些幕后黑手轻轻摆动下碾为齑粉。 宋历,景定元年,三月初一,开平。 觐见忽必烈的队伍浩浩荡荡,愈来愈长。 山东诸蒙古王在塔察尔的号召下齐聚于开平;欲推举忽必烈称汗。 李璮身为塔察尔的女婿,自然首先拜会岳丈; 而随行而来的众人则在蒙古包里呆着,王室重地不许他人随意出入。 虽然已经开春,但气温仍旧寒冷;蒙古大帐内,炭火缭绕。 王立笑嘻嘻的烤着羊腿,不时地用鼻子闻闻;快烤好时,把羊腿送到张汉面前。 “师傅还在气?俺们这些蝼蚁般的东西;去哪里?干什么?什么时候由俺们说的算了?想开点吧,这举国欢庆的时候,师傅你哭丧着脸会被砍头的!” 尽管张汉还没答应,他却坚持这么喊着。 他笑嘻嘻的吓唬张汉,一边用手在脖子前比划着。 张汉斜着眼看了他一下,又低下头好,似昏昏欲睡; 心中却琢磨着 在益都时相府别院有甲士把守,这是以前不曾有的;说明别院里有事情不能被人知道。 但是当时只有自己在别院里,但自己“特殊”吗? 应该不算,除了金创之术还拿得出手,其余自己也没显摆过啊? 王磐家治病的事? 难道是来治疗血吸虫?不可能吧北地苦寒,血吸虫在这基本绝迹了,也不可能。 “涟水王立!”当时他自报家门,有着特殊含义;还没到济南就缠着拜自己为师,三十多岁了,至于到处找师傅吗? 难道是想借自己的医生的身份掩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张汉狐疑的打量着王立。 王立利索的用解手刀把羊腿分成一块块的,余光却发现张汉暗暗打量着他,心中暗骂: “这孙子心思太深,一路上好话说尽,尽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他不答应的话,就瞒不住他了;只得实言相告了,万一他露馅了岂不是害得爷爷我也跟着倒霉;真不想告诉他啊!” 刘成看到王立拿张汉毫无办法;犹豫着站起来要说话; “我同意!”张汉幽声道。 “什么?”刘成一愣,随即都露出笑容坐了下来。 “拜见师父!”王立倒也干脆跪于地,吭吭吭,三个响头把名位定下来。 张汉轻轻的扶他起来,又坐下来盯着案几上的肉块;幽声道:“某是不是回不去了?” 王立眼角跳了跳,拿着精美的瓷盘,把切碎的羊肉放进去。 送到张汉面前笑嘻嘻的: “您看,这盘子很精美吧,可盘子再好也只是盛肉的,若是饿极了,谁还会管用盘子还是用手;来来来,多大事!师傅您吃肉。” 张汉嘴角抽了抽,颤颤抖抖的把盘子里的肉用手塞进嘴里; “王兄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自己就是“盘子”; 肯定不是“肉”。 “还叫什么王兄!师傅,我幼名立贤,您称我为小贤便是。” 王立一副随侍小厮的做派。 刘成眼皮直跳,不忍再看,只是一个劲的吃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三十六章 开平诸事 阴山北麓,金莲川 湛蓝的天空白云朵朵;坨甸与沙丘之间的天堂草原上牛羊满地。 闪电河南岸;蒙古包一排排,一片片仿佛没有边际;被蒙古包拱卫在中间的是一座土石建造的城池;此城呈正方形,南北直径约两千米; 中间最大的建筑是一座宫殿,宫殿大门上四个鎏金大字“皇太弟府”。 府中大殿上人声鼎沸,坐于金座上的忽必烈亦是笑容满面的再次推脱了群臣的劝进。 西道诸王合丹、以木哥,阿必失哈、合必赤、蒙哥;东道诸王塔察尔,也松哥在前列。 怯列门、霸都鲁、兀良合台、耶律铸、安童,拔都、阿里海牙、失吉忽秃忽按将序列于左侧。 史天泽、张柔、张荣、李璮等位于贰左; 赵璧,许衡、姚枢、郝经,窦默、杨惟中;廉希宪,阿合马,八思八位于右侧; 原汉地世侯的幕僚杨果、杨奂、宋子贞、商挺、李旭用、徐世隆、王鹗;等位于贰右。 浩浩荡荡的近百人再次齐声劝进; 忽必烈言:“可!” 亲王以木哥以国礼扶皇帝登宝位毕,鸣鞭三响。 侍仪使拜通事舍人,分左右,引擎执护尉、劈正斧中行,导至大殿外。 侍仪使、导驾使、引进使、同内侍官,引宫人擎执导从,入至宫庭,捧牙牌跪报。 俟后妃、诸王、驸马以次贺献礼毕,典引引丞相以下,皆公服,入日精、月华门,就起居位。 通班唱曰:“文武百僚、军国重事。诸子臣等。拜!” 就此,忽必烈遵从汉家礼仪,就“皇帝”位,建元“中统”。 开平府大宴三天。 三天后,命右三部尚书怯列门、平章政事赵壁领蒙古、汉军于燕京近地屯驻,平章塔察儿领武卫军一万人屯驻北山,汉军、质子军及佥到民间诸投下军于西京、宣德屯驻。 李璮,张荣,张柔等原汉地万户分于山东,河南,山西等地驻守。 蒙哥初征四川时撒吉斯被征为幕僚;他在四川等地饱受时疫折磨,围攻合州之时,蒙哥汗麾下将士十之五六患有水土不服,痢疾和血吸虫等疾病困扰; 王磐在拜见塔察尔王时,只是随口一提自家府里幼子患有“蛊”病竟被治愈,而益都已有治疗“蛊”疾的药丸售卖时,撒吉斯便记在心里; 于是便有张汉被迫跟随于李璮来至开平,听令于撒吉斯麾下。 开平的三月,白天干热烤人;夜晚则冰冷如冬; 天色近晚,张汉拖着疲惫的身躯来至太医院临时办公处;此时院里已经冷清许多;不像白天那么多病患和医生吵杂异常。 许国祯为光禄大夫、提点太医院事;今日就是他在值班;看着张汉带着王立回到太医署;笑着问道:“远德兄辛苦,南院匠户营里情况怎样?” 张汉疲惫的倒了一碗水,径直喝下才回禀道:“蒙古人下手太狠,鞭子甩起来,骨头都鞥打碎;再者好多匠户水土不服,身体虚弱;再这样下去南院匠户营怕是要死伤过半了。” 许国祯望了望门外无人,才说道: “唉,修城诸事紧要;北面说是也要登基称帝;这城防大事由不得刘仲晦不下死力,听说燕京郊近的数万民夫悉数转为匠户,迁至开平筑城;到时还不知能有多少匠户活着到达开平。” “撒吉斯大人到燕京了?”张汉提起精神问道。 “到了十余日了,怎么还想着去燕京?”许国祯有些不愉快,盯着张汉问。 “哪有的事!跟着许大人日子过得充实又自在;再说您不也升我为医学提举了嘛;要我说,我就能做个接骨疗伤小事,用不着升那么高的位子;正八品呢。”张汉嬉皮笑脸的回道。 对于这些元朝任职的汉人官员,张汉的态度亲近,说话也是随意;但是那些蒙古官员就有些难伺候了;动不动便是怒斥鞭抽,所以这些汉人官员一直都很团结。 “这就对了,咱这太医院虽然现在有些简陋,人员不足;但是再过几年看看,就是你这位,怕是做个提举也不在话下。”许国祯用下巴点点王立。 王立尽管也是疲惫不已,还是那样未语先笑,道:“谢大人提点,小子感激不尽。” “呵呵,咱们汉儿都是一家人,这北地兵荒马乱;铁甲横行;再不团结些,怕是活不长久;你看匠户营的那些“驱口”;每日死伤甚多,死了也就死了;连个裹尸的人都没有,咱们还是好好的在这治病救人为托,怎么说都是积德行善的事,你说呢?” 许国祯拨了拨案几上的油灯,对着张汉一个劲的劝慰。 “得了您!别再说了;某家这就去休息,明个儿还要继续守着南院的匠户营。”张汉真是怕了这个脾气好的上官;站起来拱拱手;就带着王立出去了。 “呵呵!这小子。”许国祯继续伏案书写手中的文案; 一会功夫,窦默带着小厮进入医署,许国祯连忙起开迎接。 “子声兄何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进之兄,此来是要告别的;明日我即将返乡,听说太医署里新进一位能医”蛊“疾的医科圣手;故此来拜会一番,讨教些医理,也好回乡救治家乡诸人。” 窦默说着一礼,“你也知道肥乡湖泊繁多,疫疾横行;最怕蛊虫缠身,轻者一生缠绕,重则积年便亡。” “唉!天下苍生疾苦甚多,兵患,疫疾,饥荒,那样都是要人命的,就咱们这些措腊大;能救得了几个?” 刚刚还鼓励张汉的许国祯,此时亦是唉声叹气。 “哦,来的真不巧;那小子刚刚回舍休息了;我这就叫人唤来。”说着让门口当值小厮去传唤张汉,又把窦默让于主坐。 “那小子刚来时,某也是好奇慎重,便考校一番;哪知是个半桶水的,除外科还能知晓些新奇医理,其余了了;我倒是让他写了份关于医“蛊”呈条;您给观摩指点一番。” 说着许国祯把一本呈条递与窦默。 窦默招小厮把灯提近,细细观看;不时点头;最后合上呈条笑着道: “好你个许子声,如此珍宝之物,不早早与我观看,是不是想要藏私;好与陛下换些财物?”窦默打趣的与许国祯道。 “呵呵,这上面医理是极好的;听说也经过医患诊治,只是咱们不能道听途说不是?还得看最后医治结果,要不您老就先不还去?待过几日,找患疾者试它一试?” 许国祯倒是不想让窦默回乡;毕竟从忽必烈的皇太弟府邸出来的老臣旧识在开平的已经不多了;许多事情办起来很是吃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元》正文 第三十七章 开平诸事(二) “听你称他为小子,想必是岁更不大。” “倒是有些年轻;未到而立之年。” “人之体,生而有虫;终生伴随,人灭虫灭;虫灭人亡,是为共生之理。这番医理怕不是而立之前能有所得吧?哪家出来的小子?”窦默摩挲这那本呈文;幽幽的问道,目光有些深邃。 “嚯!你倒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听说以前是个寺庙里出来的;嗯,现在头毛还没长全呢!” 许国祯倒是不在意这些东西,什么佛门、道士、儒家、黄老的;掺杂政治利益的太多,分的太清,什么事情都做不纯粹;他是个纯粹的医者,只想治病救人,什么东西啊,只要好用,能救治疾患;他就想拿来用一用。 “外面那些僧人道士的,又要搞甚子佛道辩论会,去年岁道家辩论失利,十七名道士变成了僧人,燕京以西的大部分道院也改为僧院;如今憋着劲,趁上位登基的时机,想要翻盘呢?” 窦默身为翰林院侍讲学士;时常陪伴忽必烈身边讲学,对于开平府,甚至整个蒙帝国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了解一些。 “翻盘?”许国祯回到案几旁,继续书写他的著作;头也不抬的说道; “有僧子聪在,八思巴都封为国师了;这些道士都是些不开眼的。” “呵呵,开不开眼他们都得来,不搞出些事情,怕上位把他们遗忘了;如果真这样继续下去,这天下还能剩几家道观?倒是难为续任的教主张志敬了。” 窦默品着香茗,说完神思有些远离。 “说的是啊,僧子聪当时在皇太弟府里,就是拔尖的那一撮,如今愈发出挑。当时的“聪书记”,如今还有几个敢喊的?” ‘呵呵,哪来的酸劲啊!你许国祯如今在这开平府里也算是盛名卓著了,任谁见了你,还不得打躬作揖的,毕竟谁还不患个病啥的。’窦默笑着摇摇头,取笑道。 “倒是不假!呵呵!”许国祯也跟笑道,神情有些自得。 说完就是一番沉默; “怎的还不来?”许国祯又想起了张汉。 正说着,正堂外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张汉与王立走到堂外等着传禀。因为有外官在,此时不宜乱了规矩。 “还等什么等?子声兄又不是什么外人。”许国祯声音有些尖昂。 “下官张汉,见过窦大人。”张汉赶忙进入堂内拜见,因传唤时,许国祯的随侍便说明来人身份和事由。 窦默就着烛火打量着这个年轻人片刻,把手里的呈文递了过去;问道: “这个医理是你书写的?” “是” “这番医理出自何处?” 卧槽,这怎么说?张汉一番迟疑,难道说是几百年后书上学的?真这样说,能把他给气死。 “不知名的古书上写的,当时某家还是个小和尚。”张汉开始编故事了。 “哦?那个寺院?”窦默来了兴趣,追问道。 “无名古寺!”张汉要骂娘了,这怎么编下去啊!!! 窦默沉默了一会,不再继续追问;谁都有个难言之隐,自己不好逼迫下去,只得转问其他。 “海云法师可识得?” “没听说过!”张汉见没有在来历问题上继续追问,心下稍安。 “八思巴呢?可有牵涉?” “国师大人,那能不识?下官卑微,无有牵涉。” “哦,外面那些僧人道士的破烂事,勿要参入其中。”窦默满意的点点头,嘱咐一些。 二人说话时,旁边侍立的王立低着头,听到窦默说外面的僧道之论,神色若有所思。 “这篇呈文,老夫就带走了,汝要在给进之兄摹写一篇。”话虽然是对张汉说的,脸已经转向许国祯。 许国祯点点头,便吩咐张汉回去休息。 待出了堂中大门,来到宿下;王立感慨的说道:“翰林侍读窦大人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啊!” “怎么?有兴趣?”对于这个强迫拜师的家伙,张汉一直找机会试探着其身份来历;心里已有七七八八的猜测。 “嗬,哪能攀得上呢!倒是你真的不认识海云禅师?”王立笑嘻嘻的笑脸未曾变过,迷惑的问道。 “一定要认识?”张汉躺在床上斜着眼反问。 “哎!你平时都关注什么呢?海运禅师贵为北方佛教宗师,上任佛教掌教;你个和尚竟然不识得自家祖宗?”王立话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哪来那么多祖宗,再说我早已不是和尚了,你要是缺祖宗,可以把头毛刮掉,到宣慰司找八思巴国师去。”张汉抚摸着自己已经长到耳后的头毛,反诘道。 “呵呵,火气那么大!某家也是不喜僧人,他们大多是不识劳作的米虫,啃噬着民脂民膏,与国无用。”王立笑眯眯的摇头感叹道。 “此语太过偏颇,不予评论!”张汉没有说话的心思。想了想还是说道: “你也是有学问的人,难道没听说过“君权神授?”有信仰是好事,勿伦僧道,教义都是教人行善积德,养身育体;这一点起码是好的;但是一旦牵扯到利益,它们都想占据神坛的最高点。反而落了下乘,沦为政治倾轧的工具;就像外面的那一群。” 王立有些惊奇的打量着,这个不起眼的小小医学提举;能说出这样一番言语的,恐怕非得宗师级别的人物才能考虑的事情吧;不由得高看张汉一眼。 他坐在案几旁,沉思着,没有继续聊天; 又仔细的翻看着张汉带来的医学书籍,突然发现书籍后面给撕掉许多;出声问道:“怎么被撕掉这多正看着起劲呢!” “哦,被我搽屁股了。”张汉有些睡意,含糊的回答。 “你!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王立气愤道。 张汉难得见到王立气急败坏,反而来了精神; “咋的,还不让搽屁股不成?” “有厕筹都不用,用书籍!尊驾的屁股真是娇贵!”读书人有着敬字如身的本性;凡带有文字的纸页都会系数收藏,对于用纸张替代厕筹的事,有着天然的反感;毕竟造纸不易。 “呵呵,没听说南地富贵人家,都开始用上了专门的黄纸,用来便后搽拭。这也有人辱斯文?”张汉兴趣盎然的反驳。 “起码那是没有字迹的纸吧!你这算什么?”王立真的不想理他了,气呼呼的回到自己的床铺上,翻头便睡。 张汉无语的躺回床上,望着房顶发呆;想着明天南院匠户营的事宜,受伤和被鞭挞的伤者众多,太医院也没有给他们用太多药物的意思,只能苦熬求生,唉!乱世之人不如犬,不是亲眼所见,难能相信啊,想着,想着,慢慢的也沉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