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若梦》 正文 第一章第一节 路见不平 作者:燕山月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辛稼轩的一首《青玉案.元夕》道尽了天下繁华,令人读之尤忆往昔。 这年七月,在距扬州三百余里的一座小城,城内一派车水马龙的繁华气象,当是时正天下太平、四海康宁。 城内楼宇栉比鳞次,赶集的人群正熙熙攘攘、人声鼎沸。青石铺就的大街上忽地蹄声急速,一乘马飞驰而来,马上乘者乃一名粗豪的汉子,虬髯如漆,腰间挎一柄弯刀,看装束便是一名官差。 他催马急奔,手上的马鞭不住抽打道上不及避让的人群,嘴里骂骂咧咧:“滚开滚开,没见老爷赶路么!”忽地一名孩童从一旁窜出,要去瞧对面道上小贩的冰糖葫芦。 白马飞驰而至,眼见孩童定然无幸,两旁的路人不禁惊呼,许多人掩面不忍看那孩童被马践踏的惨状。 白马化作一团白影,眼见便要倏然而过。 说时迟那时快,一名灰袍道人猛然抢出,右手一探,已然抓住马缰,白马受惊一声长鸣,声嘶入云,前蹄高高踢起,道人手上运劲一扯,白马兀自站定,鼻子呼哧呼哧的喷着白气,前蹄却再也不能踢起。 这一下变起俄顷,马上的官差猝不及防,骨碌碌的从马背上滚了下来,一头撞在青石板上,直痛得呱呱大叫。 他爬起来后嘴里兀自“仙人板板”、“龟儿子”的咒骂个不停。 这时又闻蹄声杂沓,鸾铃响处,十余匹健马从远而至,为首的一名官差滚鞍落马,说道:“姬老三,你在此搞什么鬼?” 那姓姬的官差道:“童大哥,兄弟正在赶路,这牛鼻子好没来由,惊了我的坐骑,害我摔了一跤!” 那姓童的官差不由得打量眼前的道人,只见对方十八九岁,丰神俊逸,身穿一件灰色道袍,黑鞋白袜,显得甚是整洁。 此处方圆十数里本是风沙频发之地,不知此人为何浑身上下却无半点风尘之色。 姓童的官差道:“是你拉了我兄弟的坐骑?” 那道人说道:“正是在下勒住了这位差大哥的马。” 姓童的官差道:“好大的胆子!我等正送知府大人的加急文书,你是哪所道观的?” 那道人道:“这位差大哥的马践踏百姓,贫道是以出手干预,贫道武当派清风。” 姓童的官差道:“嘿嘿,还抬个武当的名号来吓唬人,旁人或许怕你武当,咱们公门中人又几时将武当派那些牛鼻子瞧在眼里了!” 这时旁边一名官差接口道:“大哥,我瞧着这牛鼻子的模样很像最近杀人越货的那个江洋大盗。” 姓童的官差道:“我瞧也有八九分像,抓回衙门再说!” 两名官差不由分说,欺身上前捉拿清风,两人身法灵动,步履矫捷,显然是公门中的好手。 清风眼见官差蛮横无理,鱼肉百姓直如家常便饭,又瞧得刚才官差竟在人群熙攘大街中放马疾行,当真是把人命视作草芥一般,心里不免着恼。 自己在山门终日勤勤,谨守清静无为之道,此次奉师命下山送信函至终南山,行色匆匆,又做过什么作奸犯科的事了? 当下他更不打话,身形莆动,让过官差锁拿,道袍一拂,一招“分花拂柳”,分别拂中两名官差左右手腕,官差手腕一痛,铁尺、锁链当啷啷的掉在地上,抬手一看,手腕上红通通的五条指印。 两人又惊又怒,当中一人喝道:“兀那杂毛,要造反么?” 呼喝声中,他抡拳又上,“恶虎拦路”、“旋风扫叶”,清风右手一格,肩头顺势一撞,那官差腾腾腾倒退数步,几乎跌倒。 清风侧身闪过踢来的一脚,右手拿住来足,一推一送,官差登时直跌出去。 两名官差乘隙抢上。 一名官差手执长枪,枪杆一振,抖起碗口大的枪花当胸刺到,清风矮身避过,身形一闪,欺身直进,左臂一振击在枪杆上。 官差虎口剧痛,长枪脱手,清风右手疾抓,揪住他的前襟,“嘿”的一声,扬眉吐气,手臂长处,官差直如断线纸鸢般飞起,跌入官兵人堆中。 一名官差一声不吭,拔出单刀,“呼”一刀从后砍至,清风闻得脑后风生,头也不回,右脚反踢,清风直如长了后眼一般,这一脚正正踢中官差的手腕。 那官差单刀脱手跌落,清风更不转身,陡然倒退,右肘在官差胸前的膻中穴一撞,那官差捂着胸口痛得慢慢蹲下。 清风恨其从后偷袭,飞起一脚,将他踢了个跟斗。 那姓姬的官差瞅准一个空挡,发拳往清风的后心击去,清风向前一扑,让开他袭来的一拳,手掌后击,切对方的手腕。 姓姬的官差倏然变拳为爪,要拿清风的小臂,清风喝一声“来到好”,手臂一缩,屈肘横撞对方胸口。 姓姬的官差一卸马步,侧身让过。 再拆数招,清风左掌“单鞭”直击来人面门,姓姬的官差“退步跨虎”,计算好清风掌不及之处,双手如钩,直拿清风手腕,清风似乎并未留意对方的擒拿,姓姬的官差正暗忖得手,清风腰身一震,陡然在来人肋下印了一掌。 这一下后发先至,正是武当太极十三式的螺旋劲,以腰为轴,劲由脚跟而生,发之于指掌,故而后发先至。 这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姓姬的官差的肋部,他闷哼一声,肋骨已被震断两根。 他不敢恋战,随即退开。 一名满脸麻子的官差“呼”的一拳迎面打到,待得拳头快触及面门,清风猛然伸出食指和中指在官差手腕一夹,双手用力急夺,连使三次劲,手腕却似铸在对方双指中,却哪里动得了半分? “麻子”相貌本陋,现一张圆脸更是涨得通红,脸上星星点点的麻子跃然而立,竟似呼之欲出一般。 不一刻,“麻子”脸上已涨成猪肝一般颜色,汗水涔涔而下,手腕直如被两根烧红的铁条夹住,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从手腕传过来,若非上司同僚俱在,他早已失声叫了出来。 清风猛地放开手指,手臂圈转,在“麻子”肋下连点两指,肋部乃人皮肉薄弱之处,“麻子”痛得入骨,他不敢再用强,只得退开。 一名黑脸官差走近“麻子”问道:“田大哥受伤了?”“麻子”哼了一声,说道:“点子爪子硬,大伙儿得留神。” 那黑脸官差名叫刘飞雨,人送外号“铁鞭刘”,顾名思义,自然是说他擅使铁鞭了。 刘飞雨道:“道兄亮兵器罢,没的说在下胜之不武。”清风道:“贫道以一双肉掌接接尊驾的高招。” 刘飞雨心里道:“这牛鼻子年少气盛,竟自托大至此。今日不重重的教训他一下,他还真不识得天高地厚了。” 他为人老成持重,向来工于心计,虽觉以一条铁鞭对清风空手未免在一众同僚面前有失颜面,但想到武当剑法冠绝天下,一手剑中夹掌的绝技更是变幻莫测,鬼神见愁,这霉头能不触自是最好。 他算计甫毕,当即打个哈哈:“好、好、好,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 今日老夫本着这身老骨头不要也要当一回后浪,让我们的武当少侠扬名立万,嘿嘿,嘿嘿!” 两人拉开架势,拆了二十余招,刘飞雨不禁暗暗心惊,清风在他的铁鞭之下兀自攻的多守的少。 刘飞雨一下闪避稍慢,嗤的一声,后背的衣服已被撕下了一块,他担心清风趁势追击,手上的铁鞭使一招“乌龙取水”,直卷清风手臂,清风右手一刁,来拿他手腕,刘飞雨铁鞭“回风拂柳”倒卷过来,清风衣袖一挥,已夹手夺过他的铁鞭。 刘飞雨失了兵器,不敢恋战,双掌一错,一招“推窗望月”向前推出,他的身子却向后暴退。 清风顺手掷出铁鞭,那铁鞭绷得直如投枪一般,向刘飞雨射去,刘飞雨吓得脸色大变,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兵器竟有如此一招。 他骨碌碌的在地上一滚,那铁鞭啪的一下直插泥土中,离刘飞雨身边不过数寸,若非清风手下留情,刘飞雨这一下必定铁鞭穿身而入。 刘飞雨面如土色,一时不敢再上前索战。 这时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 官差簇拥着数名捕快来到,刚到的捕快并不急于出手,一来他们身份较那些官差高得多,寻常心高气傲惯了,此时加入战团,不免掉了份儿。 二来他们平常勾心斗角,各怀鬼胎,都想让对方的人出乖露丑在先,自己收拾残局坐享渔利,是以都不上前夹攻,只是袖手旁观。 清风与官差斗了不久,又将数名官差打伤。 一名捕快微笑道:“廖大哥,你再不出手,你的属下恐怕要糟。” 那姓廖的捕快哼了一声,道:“一个臭牛鼻子都收拾不了,一帮饭桶!都给我退下罢!”他声若洪钟,话音震得在场的人耳朵嗡嗡作响。 场上的官差依言退下。 这姓廖的捕快名叫廖大可,擅使判官笔点人穴道,他飘身下场,说道:“朋友,亮兵器罢。” 清风见对方已手执判官笔,他知今日之事已非言语能解,当下也不客气,噌的一声拔出后背长剑。 廖大可喝一声“好!”判官笔“平明寻羽”疾点清风肩井穴。 清风横剑一封剑身微转,剑锋已贴着判官笔横削而至,廖大可判官笔从下急拦,双笔交叉,清风不等剑招使老,涮涮刷三剑,在廖大可的上中下路各刺一剑,只听得“当当当”三声,廖大可眼明手快,连挡三剑。 两人越斗越紧,廖大可兵器挟风,声势也颇为惊人。 清风在漫天笔影中犹如穿花蝴蝶一般穿来插去,不时剑中夹掌,轻飘飘的拍出一掌,正是武当派的劈空掌法。 他掌势看似柔弱无力,实则暗蕴内力,廖大可每次一触清风掌力,胸口气机都不觉一滞,身法步法便顿得一顿。 斗到酣处,廖大可眼见清风又是一掌劈来,竖起判官笔急挑清风手腕,哪知清风这招是虚招,忽地变掌为勾,一下抓住廖大可的判官笔头,运劲急夺,清风运起内力一带一崩,喝一声“撤手”。 这一下含精蓄锐,内劲外烁,廖大可只觉一股大力从笔尖传至,他忽地松手,右手曲肘横击清风左肋,本着兵器脱手也要打得清风肋骨断折。 清风只得缩身后退避开他这一肘,廖大可已接住跌落的判官笔。 围观的众人见场上的两人各施一手绝技,都不禁喝了一声彩。 又拆了二十余招,清风施展轻功,左穿右突,满场游走。轻功乃武当功夫一绝,他时而像长空落雁,时而又如灵猫捕鼠。 廖大可一笔点空,陡觉脑后风生,他听风辨气,知道清风从后袭来,当下转身已然不及,只得右掌横扫,去劈清风手腕。 廖大可这一招看似平淡无奇,实则蕴含铁砂掌的内劲,他力聚掌缘,只要一触到敌人的肢体,内劲立吐,如蛇吸食,端的是又狠又毒。 哪知他右掌刚与清风手掌相触,内劲将吐未吐之际,忽觉手臂上的曲池穴一麻,整条手臂登时酸软无力。 廖大可大惊之下,上身前扑,以免敌人从后面追击,晓是他久历江湖,应变急速,手上的穴道才没被清风拿住,然而即便如此,他肘弯处仍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显是刚才被清风手指拂中。 廖大可又羞又怒,虎吼一声,判官笔向清风一轮急攻,他一着急,丹田真气不纯,清风瞅准他一招使老,一掌击在判官笔上,廖大可握兵器不住,只得撤笔,他兵器一失,形势登时急转直下。 清风蓦地收住剑招,说道:“阁下还是捡回兵器再上,没的说贫道胜之不武!” 廖大可素来心高气傲,他如何肯当众捡回兵器再斗?他哼了一声,愤愤然退下,兵器也不要了。 此时一高一矮的两名捕快对望一眼,会心一笑,那身材较矮的捕快道:“高大哥,咱们兄弟俩有多少年未曾联手抓人了?” 那身材较高的汉子抬头望天,似是在回忆往事,片刻他方道:“少说也有五年了吧。” 身材较矮的捕快道:“可不是么,自从那次咱们一同到关外抓捕毛海舟那独脚大盗,咱哥儿俩便总是机缘不凑巧了,想不到今日咱哥儿俩抓武当派的人。大哥上还是小弟先上?” 身材较高的汉子微笑不语,身材较矮的汉子便道:“那小弟先献丑了,小弟不成大哥再施神技!”身材较高的汉子点点头便不再言语。 原来那身材较矮的汉子叫左青黄,身材较高的汉子叫高乃苍,两人是津门捕快一流好手,均是六扇门出类拔萃的人物。 左青黄擅使铁尺,长于千里追踪。高乃苍擅使鹰爪擒拿手,长于抓捕。 江湖人送左青黄外号“黄狗”,高乃苍外号“铁鹰”,一则据苏轼《江城子·密州出猎》“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讽刺两人是朝廷鹰犬,二则也是对两人所擅功夫的总结。 左青黄使一对铁尺,铁尺尺头处铸了缺口,用于锁拿敌人兵器,故有时又可作双钩使用。只见左青黄使开双尺,“勾、拿、劈、刺、连、带、挑”,招数狠辣,势急力沉。 清风剑走轻灵,“金针度厄”、“凤鸣于野”,使出武当游龙剑法与左青黄游斗。双方翻翻滚滚急拆五十余招,兵器兀自未相碰一下。 斗到分际,左青黄左铁尺“雾锁横江”,欲锁住对方长剑,右手尺“霸王开山”,砸向对方剑身,眼见这一下对方兵器非撤手不可,左青黄正自暗喜。 忽见清风长剑一振,剑身嗡嗡作响有如龙吟,剑尖刹那间仿佛化作点点繁星,正是游龙剑法中的绝招“微风簇浪”、“星散河野”,名称虽雅,但剑招虚虚实实,变幻莫测,让人委实难当。 左青黄瞧得眼都花了,却哪里还顾得上锁对方长剑?眼见青光霍霍,剑气森森,稍有迟疑,身上不免多几个透明窟窿,他急忙中使一招“倒卷虹”,铁尺划了个半圆封住面门,忽觉右腿一痛,足三里穴已被清风踢中。 左青黄右腿登时酸麻不堪,几欲跪倒。 清风凌空跃起,“星落长空”,长剑居高直击而下。左青黄功夫当真也有过人之处,在间不容发之际顺势一个懒驴打滚,骨碌碌的滚了开去,虽狼狈不堪,总算捡回一条性命。 他只需迟疑片刻,便会被清风的长剑钉死在地。饶是他身经百战,这一刻死里逃生,也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清风收住身形并不追击,他还剑入鞘,又回复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刚才的生死相搏并不曾发生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第二节 玄武游身 蓦地人影一闪,来人右手“苍鹰搏兔”,疾抓清风襟前衣服。 清风不敢怠慢,双手使一招“铁栏栅”接过来招,来人倏然变招,变点为勾,直拿对方手腕,清风变招也甚为迅捷,双手一翻急扣对方手腕。 双方手腕一碰,各自退开,心下均感诧异:“此人功夫竟恁地了得!” 出手的正是“铁鹰”高乃苍。 高乃苍为人木讷,素不喜言,是以在公门中混得不如左青黄。 左青黄最喜吃喝又擅搓麻将推牌九,故衙差捕快皆喜与其结交,但功夫荒废日久,已是大不如前。 每每左青黄与众人觥筹交错赌博厮混之际,高乃苍却闭门不出,埋头苦练,八八六十四手鹰爪擒拿手日见老辣。 其实左青黄亦自知,论真实本领,自己与这位曾经不相伯仲的同僚是日见距离,故每逢要外出抓捕狠角色的时候皆要拖上高乃苍同行,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指望那帮平日溜须拍马的同袍。 此次他自忖对付一个年轻小道士必定手到擒来,贪功冒进之下便抢着先出手,高乃苍素知左青黄行事风格,并不与他争功,及至见他落败才出手。 高乃苍与清风拳来脚往拆了数十招,高乃苍鹰爪擒拿手诸般变化融合了各种招式,隐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勾、拿、锁、别、折、扑”运用得得心应手,招式纯任自然,触手即发。 清风连使武当“长拳三十式”、“绵掌”、“无极拳”,招式千变万化,让人眼花缭乱。 高乃苍在漫天的拳影掌影中似立于潮头的礁石,时隐时现,载浮载沉,但任由潮水如何飞花溅玉的拍打,或吞或吐,礁石始终屹立不倒。 高乃苍以不变应万变,见招拆招,见式破式,却是越战越圆转如意,然而见武当拳法掌法如滔滔长江之水连绵不绝,妙招迭出,也不禁暗暗佩服,心里自忖:“自己与他年纪相若时,又哪有他那样俊的功夫!” 忽地“啪、啪、啪”三声响过,三颗弹子径直向清风上中下三路袭去。 清风一个铁板桥避过上、中两路弹子,眼见第三颗弹子直奔清风腰眼,清风双手一撑,上身急挺,这时高乃苍只需顺势进击,清风难以遮拦必受重伤。 却见高乃苍踏前一步,衣袖轻拂,已然将弹子卷住,却不上前乘势追击清风。 清风起得身来,哈哈一笑,道:“高兄侠名有一个‘铁’字,高兄的朋友同僚自然也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了,今日一见,手段果然高明。贫道这就认输,束手就擒,哈哈、哈哈!” 高乃苍如何听不出清风讥讽之意,脸色一沉,忽地欺入官差人丛中,夹*过一名捕快手上的弹弓,啪的一声折断扔在地上。 身形一晃又回到清风面前,朗声道:“高某虽身在公门,然蒙朋友错爱,江湖上薄有微名,今日兄弟与道兄切磋武艺,谁个要是插手,便是瞧不起高某了。” 清风说道:“高兄果然英雄,咱们拳脚上再见真章!” 此时半空中彤云密布,时而吹起几缕怪风,风中数乘马驰来,来人身着便装,当先一人策马来到左青黄身边,解下腰间一块铜牌扬了扬,左青黄忙不迭道:“啊,原来是王爷府上的......” 那人摇一摇手,示意他止住,随即凑近左青黄身边与左青黄耳语几句,左青黄一边听一边点头,其后他走到一名老者马前躬身一揖,正要说话,那老者摆摆手,神情甚是倨傲。 左青黄不敢多言,躬身退开。那老者也不理会其他官差,定睛瞧着场上高乃苍与清风的打斗。 高乃苍与清风又斗在一起,高乃苍连施几招狠招,这几招是他糅合了虎爪、龙爪、鹰爪,闭门苦思数月所创,清风从未见过如此招式,应变稍慢,左袖嗤的一下被高乃苍手爪扯下半边,左臂被抓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官差见高乃苍一招得手,不禁欢声雷动。 高乃苍道:“得罪了!” 清风脸一红,道:“好说。”只见清风身法一变,使出武当派绝技玄武游身拳。 这一路玄武游身拳原是武当派的开派祖师张三丰所创,乃武当派镇山绝技,素来秘而不宣,江湖中人对其知之甚少。 这路拳法师传授业异常严苛,非心术良正者不传,非根器锐利者不传,非本派嫡传弟子不传。 张三丰外号“邋遢道人”,落拓不羁,未成名之前那是相当的不修边幅,一年到头无论严冬酷暑,皆穿一件衲衣,时人又称之为“张邋遢”。 有一回张三丰云游至武当山,在武当山的“邋遢崖”面壁九年结庐潜心修炼。 忽然有一日张三丰见一朱雀与金蛇相争,一开始朱雀跳跃灵活,居高临下,或啄或扑,占尽优势。 金蛇游身躲闪,只能偶尔伺机反击,似乎处于劣势。斗到后来,朱雀力气耗尽,被金蛇一下咬住。 张三丰看完蛇雀相斗而大受启发,他在悬崖上苦思数日,以在少林寺习得的部分“心意把”功夫为根基,创出这套玄武游身拳。 这套拳“以柔克刚,后发至人,辨位于尺寸毫厘,制敌与擒扑封闭”。 及至后来,张三丰又在此拳法的拳理功法基础上增演出若干套武当名拳。功成之日,张三丰放声长笑,赋诗于“邋遢崖”:九年无事又无诗,默默昏昏不自知。或卖疯来或卖癫,无人识我是真仙,若人要问家何处,山在桃园洞口边。 这路拳法张三丰一开始命名为“灵蛇游身拳”,但练到后来,周身真气鼓荡,身法变幻,实是人莫能测,这又哪是什么蛇了,简直宛若神龙现身一般,遂拟叫作“神龙拳”。 后来他一想,这“神龙”是自己所创,自己岂不成了神仙?张三丰得悟大道,心中早已风光霁月,不禁哈哈一笑,自语道:“张三丰啊张三丰,你也未免太小觑了天下英雄,你又安知后世能人志士不能创出更高明的拳法?” 最后这路拳法命名为“玄武游身拳”,意为奉真武帝君为尊之意。 张三丰是由道入武,纯出自然,浑然天成,犹如挖好渠之后引水,水到乃渠成。 又如从高处山顶处推石而下,顺势而下,高屋建瓴,从山下推大石上山顶,自然是艰辛千倍了。 他是千百年不世的武学奇才,靠一己之力开创一派宗风,较之少林派的达摩祖师也不遑多让。 但练就上乘武功往往讲求一个“缘”字,随缘任运,实在是半分也勉强不得。 武当派上乘功夫除了需要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之外,更为特殊之处在于特别重视内丹功法,只有练得龙虎交媾,水火既济方能有成。 但内丹功法的修炼又和修仙练道一脉相承,并非日夜苦练就能成就,如果没有无我无为,天人合一的根器,实是以砖磨镜,缘木求鱼,终是一无所得。 张三丰本人就并非仙风道骨,其人无论寒暑都只穿一件百衲衣,不修边幅,邋里邋遢,被时人称为“邋遢道人”,但张三丰成名后世人谁也不否认其是活神仙一般的人物,连当时的皇帝老儿想见他一面也是不能。 故无论习武修真,若不挣脱世俗樊篱,终是无法登临顶峰得窥大道,然则世上有张三丰的根器及机缘者又有几人? 张三丰开辟武当山道场后,入室弟子有丘玄清、卢秋云、刘古泉、杨善登、周真。 习练玄武系列高深功夫时,又数带脉和冲脉最难打通,带脉和冲脉在人身若有若无,极难揣测,练功时往往产生各种幻想,或鬼魅入室,或美人随卧,或喜或怖,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练功者一旦心神收摄不住,轻则真气走岔,落得半身不遂。重则鲜血狂喷暴毙当场,端的是凶险异常。 玄武游身拳拳诀中,除载明练功方法外,总不忘提示种种艰险,如“过三关,走泥丸,早把三关九窍穿”、“难攀折,怎奈何,步步行行龙虎窝”、“匠手高强牢把舵,一任洪波海底翻”、“欲向西方擒白虎,先往东家伏青龙”、“运起周天三昧火,锻炼真空返太无”等等。 其时丘玄清在武当真武观习练玄武游身拳内功,练至关键时刻,忽见五鬼摄入,张牙舞爪扑来,他稍微错愕之际,真气逆冲,眼见就要走火入魔,幸得张三丰以不世修为助其强行震摄方躲过一场大劫。 自此武当派立下极严门规,凡内功、道法修为未有深厚根基者,不得修炼玄武游身拳等效宏凶险的功夫,以免戕害其身,流毒于世。 清风一来功力尚浅、习练尚未纯熟,二来限于年龄、悟性,这一路玄武游身拳的威力只发挥得不到一成,饶是如此,高乃苍已被他的拳招逼得不住倒退。 又拆数招,清风使出玄武游身拳中的一招“云龙三现”,只见他脸上一阵潮红,倏地又转为青色,刹那间变换三次,这正是玄武游身拳的内功心法,真气沉降、阴阳互换,犹如太极图上圆转游动的阴阳双鱼。 高乃苍瞧着清风这忽轻忽重,似真似幻的身法,竟一时茫然无以为对,忽觉手腕一痛,右手脉门已被清风扣住,一条手臂登时酸麻不堪。 清风反扭高乃苍的手臂,左手掌就要往高乃苍的手肘击落,这一击之下高乃苍的手臂关节势必节节寸断,一身鹰爪擒拿手功夫便要废了。 清风心如电转:“这铁鹰为人还算正直,方才如不是他,自己不免要被铁弹子打中,撕了自己的袖子也没出言相辱。” 他心念及此,立收左掌,飘然退开数步。高乃苍正闭目待死,不料对方却放开自己,这一下大大的出其意料之外。 清风道:“高兄,贫道多有得罪。”高乃苍道:“在下不是道兄对手。” 清风道:“高兄手下留情在先,贫道功力尚浅,这一路拳法不能久施,彼此斗将下去也不知鹿死谁手。” 高乃苍道:“武当乃武林泰山北斗,在下输得口服心服,就此别过。” 清风道:“好说好说。” 高乃苍一抱拳,转身便头也不回的离众人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第三节 八臂仙猿(1) 这时只见后来的老者跃下马来,他一身葛布衣裳,双臂长垂过膝,他说道:“武当功夫果然了得,老夫自不量力,来领教尊驾的神妙剑法。” 清风还未搭话,那老者身旁的一名官差只觉腰间一轻,佩剑早已被老者拔出。 原来此人名叫袁宏道,外号“八臂仙猿”,二十年前他已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后来不知为何,竟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江湖中人有传他与渤海的虎鲨派火拼,灭了虎鲨派,自己也伤重而死。不意今日他竟重现江湖。 袁宏道长剑向前轻轻刺出,不徐不疾,正是武当剑法中的一招“清风徐来”。 清风对本门的剑招实是烂熟于胸,这招“清风徐来”在练剑喂招时不知跟师兄师弟拆了几千几百次,当即使一招“举火燎天”竖剑封格,“流星赶月”,剑锋下撩反击。 这一下连消带打,确是武当派玄门正宗心法。 袁宏道喝一声“好”,长剑不及与对方剑锋相交,从直刺变为横削,“嗤”的一声,清风道袍右袖子已被割破,他虽未受伤,却已满脸通红。 这一剑袁宏道只消加得半分劲力,剑锋稍长,清风一条胳膊早已卸了下来。 袁宏道又道:“老夫再来领教武当派的拳脚绝招。” 言毕右足缓缓踢出,使的正是一招“蛟龙出海”,这招乃武当派的入门功夫,武当派几乎人人会使。 清风侧身欺进,右手一抄一勾,“抱虎归山”,已然将袁宏道右足拿在手里。 正待运劲贯出,忽觉袁宏道右足如枯树滑石,又仿似有千斤重,不单无法借力使劲,反而被一股大力带得身不由己往前冲,踉踉跄跄跨出两步方稳住身形。 袁宏道并不上前追击,冷冷的道:“武当功夫亦不过如此。武当派与朝廷为敌,包藏祸心,密谋作反,余党已纷纷落网,你还不束手就擒么?” 清风一听,脸上勃然变色,他道:“难道敝派师长已遭尔等毒手?”袁宏道神色木然,并不答话。 清风道:“好,贫道再领教阁下几招剑法!” 袁宏道冷笑道:“嘿嘿,贵派死缠烂打的功夫倒是独步武林。” 清风道:“看剑!”他话音刚落,手上长剑已然刺出。 袁宏道一见清风的剑势,不禁“咦”了一声,只见清风的长剑疾风暴雨般向他刺到。 清风使的正是武当派的“玉碎剑法”。 武当功夫以借力打力,圆转如意、轻灵活泼为要旨,然而这一路“玉碎剑法”三十六招无一守招,全是进攻的招数,己方门户大开,目的是与敌人同归于尽,取的是“玉石俱焚”之意。 这路剑法原是在敌人极端厉害,己方要遭大祸时使的拼命打法。 袁宏道蛇行鲤跳,左遮右挡,堪堪避过清风三十五招势如癫虎的进攻,清风长剑掷出,正是最后一招“托体同山”。 此招名称取自陶渊明的诗句“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是玉碎剑法最后一招,也是最为悲壮的一招。 长剑掷出不求刺中敌人,而在敌人催避躲闪时飞身扑上抱住敌身,如在山崖等险地,则和敌人同时滚下山去。如在平地则以己方头颅与敌首相撞,但求双方碰个*迸裂而役。 只见清风长剑掷出后双臂蒲张,如大鸟般扑到,倏然将袁宏道抱住,不及袁宏道还招,两人已然双双滚落在地。 这一下大出袁宏道意料之外,虽知高手过招往往自重身份,绝少像流氓地痞打架斗殴般搂抱撒泼,满地打滚,这一下猝不及防,袁宏道竟自挣不脱身,及至见清风一头撞到,方如在噩梦中惊醒,头一侧险险避开。 总算袁宏道深得通臂拳精粹,功力又比清风深了许多。 他不待清风头颅第二次撞到,上身随屈就伸,施展通臂拳解裁之法,蛇一般从清风紧箍的双臂中脱出,一个“怪蟒翻身”从地上跳起,右手呼的一拳,便朝清风天灵盖砸落,这一下竟使了十成力,端的是裂石开碑。 眼见清风定然无幸,忽地旁边人影一闪,一只手掌在清风头越难听,也不想与之夹缠不清。他一抱拳道:“来日在下再拜上,今日先谢过了。” 樊一虎道:“好说,他日还望少侠多指教。”说着也是一拱手。 他双拳一合,暗中潜运内力,上身微躬之际,一股阴柔内劲向骆龙骧袭到,这招“童子拜佛”表面看是似是搭礼,实则以阴柔内劲伤人。 骆龙骧陡觉微风拂胸,已知对方在暗地里下手。他想:“此人也太不够光明磊落了些,表面一副道貌岸然,暗地里却用此阴损之招。” 他心中微愠,当即也是抱拳施礼,一股内功自掌间发出,两股力一阳一阴一撞,樊一虎身形一晃,退了半步,骆龙骧却在原地站定。 樊一虎本来想用暗招伤人,这下反而自己吃了亏。他性本阴沉,哪里肯善罢?只听见他高声道:“今日少侠不肯赐招,怕是因为瞧不起樊某罢!” 明眼心细之人见樊一虎一拜之下竟自后退半步,脸上神色甚是奇怪,便猜到定是樊一虎吃了暗亏,只是他偷袭在先,倒不好说别人卑鄙无耻罢了。 骆龙骧眼见今日情势,不以武技压服众人,便难收场。 他心念及此,便朗声道:“如此只好领教阁下高招了。”围观众人见今日两高手施展绝技,如此机会可遇不可求,当下都瞪大了眼珠子,唯恐错过一招半式。 樊一虎有意在众人前炫技,只见他衣衫挥舞,拳风虎虎,拳影飘飘,将一路伏虎拳使得风雨不透,圆转如意之极。 围观众人见樊一虎竟能将原本极坚的伏虎拳使得刚柔相济,守时如临渊岳峙,攻时如蛟龙出海,不禁暗暗叹服。樊一虎使到妙处,围观众人喝彩之声雷动。 骆龙骧见对方拳法造诣极深,当下也不敢大意,他施展师传的指法,指指点点,只守不攻,只在樊一虎凌厉之极时消解其攻势,却不主动抢攻。 樊一虎却是吼声连连,蹿尚伏低,势如猛虎扑食一般。两人拆了五十余招,樊一虎兀自奈何对方不得,他这一路伏虎拳使出来固然威猛无俦,却也极耗内力,时候稍长他便额头见汗,出拳便不如先前快捷了。 官差一方中几名好手瞧得暗暗心惊,眼见樊一虎全力施为,对方却只守不攻,即使打成平局,樊一虎已算输了一筹,他们均想:“江湖上何时出了如此一位高手?” 他们凝眉苦思,一时想不到是哪位高人手下的弟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第四节 八臂仙猿(2) 这时只听见马蹄声响,两乘马从西北方急驰而来,马上是两名劲装汉子。 那两匹马的脚程好快,瞬间已掠过围观众人绝尘而去。忽然那两匹马头圈转,又向人丛这边驰来。 马上两名汉子勒住缰绳,翻身落马,拨开人丛瞧着场上骆龙骧与樊一虎比武。 两人瞧了片刻,蹙眉不语,脸上神色晦明不定,其中一名矮胖汉子道:“大哥,你瞧这小子是什么路数?” 另一名高瘦汉子摇摇头,显是没有瞧出对方武功家数,过了片刻,他自语道:“素闻龙虎门武功在西南首屈一指,门中高手甚多,怎地却奈何不了一名后生小子?” 他见场上樊一虎步履稳健,出招狠辣,武艺亦自不凡,然而所使的招数却总是落不到骆龙骧身上,相反骆龙骧在樊一虎的重重拳影中穿来插去,显得游刃有余。 樊一虎久斗不下,额头已然见汗,再过不久非输不可。 两人又看片刻,矮胖汉子道:“大哥,咱们还是赶路吧,瓢把子催得如此急不知何事?” 那高瘦汉子点点头,两人便挤出人丛策马而去。 场上骆龙骧与樊一虎又拆了十余招,樊一虎已处守势,骆龙骧瞅准樊一虎拳招的一个空挡,右手五指向他的太阳穴拂去,太阳穴乃人身几大要穴道之一,只要被击中,轻则重伤,重则立毙。 樊一虎大惊之下,忙使一招“虎抱头”,双手护住面门。 骆龙骧侧身闪进,右足踢向樊一虎小腿后侧,樊一虎此时想要变招已然不及,他小腿眼见立折,骆龙骧足面只在他小腿上轻轻碰了一下,并不发劲。 樊一虎知道是对方脚下留情,他满脸羞愧,朝骆龙骧一抱拳便退了下去。 蓦地一名五十余岁的汉子轻飘飘的跃入场中,正是江湖上人称“梅妻鹤子”的梅文奇。 他朝骆龙骧一拱手,说道:“今日不会会少年英杰,自称英雄也是枉然,来来来,咱们搭搭手。” 他话音未落便迈开步子,便绕骆龙骧急奔,也不管对方愿意不愿意。 只见他脚下踩着八卦方位,脚不点地般跑将起来。初时在场的人还可见梅文奇身形,后来他越跑越快,衣袖挟风,只化作一团灰影,一人说道:“是梅花掌!”这种掌法足踏八卦方便绕着敌人溜滴滴的转,如果想要看清他的身形才出招,不免头昏目眩,但他的身形方位更换太快,极易将对手打倒。 骆龙骧曾听师父说起过江湖上的种种人物,知道这“梅妻鹤子”自创的一套梅花掌法极其难缠,他说道:“在下功夫废弛日久,只怕不是梅老师的对手。” 他边说边拉开架式,呼的一拳直击向对方,他不管对方绕到前还是绕到后,使开师传拳法拳拳进击。 果然梅文奇见骆龙骧一拳打到,身形略侧避了开去,脚下丝毫没有慢下来。梅文奇却不敢开口说话,他这一路掌法一经奔跑起来,最忌口开气泄。 不少围观之人见这路“梅花掌”招式繁复,加之脚下生风,瞧着瞧着,不少人眼前便生幻景,头晕沉沉的直欲睡去。 那些功力较深的人也瞧的暗暗心惊,心想:“如果现在与梅文奇比拼的人是我,却不知道怎接他这一路梅花掌法好了。” 有些人则想:“如果场下的人是我,恐怕早就被绕晕了。” 斗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骆龙骧一脚踏入一处泥坑中,前身不由一倾,梅文奇好不容易逮着骆龙骧一个失误,焉能不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他身形一闪,已绕到骆龙骧的背后,一招“绕梁余音”,呼的一掌直击骆龙骧的后脑。 骆龙骧不能向前趋避,转身迎敌也是不及,他听得脑后风声劲急,知道这一掌要是被梅文奇打实,自己非死即伤。 危急中他右掌后劈,两人手腕一交,梅文奇被骆龙骧的内劲震得胸口生痛,他未及变招,骆龙骧已贴身欺近,右肘如铁,直撞他胸口的神封穴。 梅文奇不敢硬接,右手“踏雪寻梅”去勾骆龙骧手肘,骆龙骧这一肘并不击实,中途倏地变肘为抓,一下子已扣住梅文奇的奇门穴。 梅文奇胸口要穴被制,双掌登时软了下来,上半身酸麻不堪,然而他脚下生风,下半身依然在急奔,骆龙骧借势上推,梅文奇在自己奔跑之势及骆龙骧一推之下,整个身躯便腾空而起。 这几下兔起鹘落,旁人瞧得无不瞪目结舌,不少人只觉眼前一花,梅文奇已被骆龙骧擒住举起,其中的细节却没瞧清。 骆龙骧扬眉吐气,嘿的一声,将梅文奇掷出。 梅文奇人在半空,穴道被点浑身没半分力气,他想这一摔非被跌得头肿脸青,出个大大的洋相不可。 不料他整个身躯平平飞出丈余,脚一碰地却稳稳的站定,穴道也自解了。他知是对方手下留情,给自己留了面子。 梅文奇一站定,抱拳道:“小兄弟手下留情,在下感激不尽,梅某认栽了。” 说罢向袁宏道等人团团一揖,转身离去。 袁宏道越众而出,他道:“老夫今日见识少侠神技,当真大开眼界,然而今日之事总要有个了断,老夫这幅老骨头只好陪少侠练练了。” 袁宏道的功夫在众官差捕快中首屈一指,俨然便是众人的首领。众人见他出场,一时便安静了下来,再无人出声。 骆龙骧抱拳道:“小子领教前辈高招!” 袁宏道使开他的成名绝技“大圣劈挂拳”。这一路拳袁宏道下了数十年苦功,早已练得炉火纯青,端的是招中藏招,式中蕴式,攻守严密,法度森严。 原来袁宏道素喜在急风聚雨中练功,掌影飘飘,吼声连连,时而猛喝,掌风拳影中隐隐有风雷之声。 袁宏道连攻一十二招,骆龙骧窜高伏低,如数让开袁宏道的拳招。 猛地袁宏道一声暴喝,仿佛半空中打了个炸雷,“灵猿献桃”、“烘云托月”、“乌龙盘打”,三招几乎并作一式使出,快到无伦,真如有八条手臂同时出招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第五节 虎踞余威(1) 骆龙骧只觉对方拳未到,拳风已刮得脸上生痛,一口气几乎便透不过来,胸口处闷不可当。 他倒吸一口气,左拳右压,右拳左压,这一招“舞花坐山”乃少林拳中的收势,原平平无奇,但凡习武之人几乎人人会使,然而他一招使出,竟以拙胜巧,袁宏道满天的拳影刹那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袁宏道只觉自己的双臂被对方一股劲力粘住,两人一触即合,彼此手臂贴着胸膛,胸膛贴着手臂,呼吸相闻,就此僵住。 袁宏道见对方手臂压来,急运内力相抗,只觉对方内力平平,与自己相去甚远,忽然对方内力似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正待运劲顺水推舟,发力把对方打得筋断骨折,在他前劲将尽后力未继之际,只觉一股浑厚的大力如排山倒海般推过来。 他大吃一惊,一下轻敌几乎便着了道儿,吃惊之下连忙抱元归一,一点一点卸去敌人来劲。 此时两人已到了比拼内力的地步,彼此相持不下,丝毫无取巧的余地。 一旁观战的官差见机会难逢,两名官差挺起长剑便向骆龙骧后腰刺去,骆龙骧被袁宏道的内劲逼住,无暇顾及背后敌人。 清风清啸一声,挺剑上前相救,被左青黄、刘飞雨各挺兵器从旁截住,清风一时无法靠近骆龙骧,眼见骆龙骧便要命丧当场。 蓦地嗖嗖两声响过,紧接着当当两声,那两名官差长剑被打落地。 这一下突如其来,左青黄、刘飞雨、清风等人不由得停下手来,各自跳开。 只见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队百十人的镖队,当头一面大旗上绣着“虎踞镖局”四个金字,旁边一面镖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孟”字。 旗下一名大汉三缕长须,相貌威武,身旁一名趟子手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显是女扮男装,她手上还掂着一支铁镖,刚才的两镖便是她所发。 袁宏道、骆龙骧不知来人是敌是友,强拼内力必两败俱伤,是以均慢慢收了内劲,最后各自跳开。 那长须汉子抱拳道:“在下虎踞镖局孟剑雄,途经贵地,向各位借光通行,不便之处还望海涵。” 原来围观众人里三层外三层,早将道路塞得水泄不通。众人光顾着瞧骆龙骧等人打斗,却未留意镖局众人何时来到。 众人一听,不少人不由得啊的一声轻呼,虎踞镖局号称“天下第一镖”,总局与各地分局镖师伙计合计千余,端的是家大业大。 总镖头孟剑雄,号称“一剑震八方”,一把白虹剑曾横挑江南江北两地绿林好汉。总瓢把子杨继盛,人称“杨无敌”,更是传奇式的英雄人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第六节 虎踞余威(2) 左青黄等人见眼前之人相貌堂堂,不料便是虎踞镖局的总镖头孟剑雄,他抱拳还礼道:“孟总镖头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孟剑雄道:“不敢,孟某不过一介武夫,贱名何足挂齿?今日小女鲁莽,还望各位恕罪!” 左青黄道:“好说好说,令爱一手‘追魂夺命镖’让兄弟大开眼界,孟总镖头‘拳、剑、镖’三绝技当真虎父无犬女!” 孟剑雄道:“小女失礼之至,舟儿,快过来给各位伯伯陪不是!”原来孟剑雄的女儿闺名孟晚舟。 孟晚舟小嘴撅得老长,姗姗的走过来朝左青黄等人一揖,她没好气的道:“小女子给各位擅长车*战、倚多位胜的英雄伯伯陪不是了!” 围观的不少百姓哄的一声笑了起来。 孟剑雄低声斥道:“舟儿,休得无礼!” 转头对左青黄道:“小女自幼疏于管教,顽劣得紧,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孟晚舟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左青黄等一干人心中有气,然而他们以车*战围攻骆龙骧、清风却是事实,这许多的百姓瞧得一清二楚,又如何否认得了? 左青黄讪讪笑道:“小孩子家不懂事,又何罪之有?哈哈,哈哈!” 孟剑雄道:“不知各位跟两位小哥有何过节?冤家宜解不宜结,揭过这道梁子,化干戈为玉帛岂不美哉?” 青黄道:“咱们奉命抓捕逃犯,这两人竟敢拒捕。” 孟晚舟用手指刮刮脸皮道:“不害臊!打不过人家便罗织罪名,假公济私!” 孟剑雄道:“舟儿不得无礼!”孟晚舟吐吐舌头,不再言语。 孟剑雄续道:“各位差大哥可有追捕逃犯的榜文?” 左青黄一张脸涨得通红,他说道:“当然有,喏,榜文便在此!” 他伸手入怀,掏出一张榜文,顺手打开。 众人定睛一瞧,上列五名逃犯姓名相貌,然而榜文上五人不是虬髯大汉便是一脸横肉的凶顽之徒,又哪有与清风、骆龙骧二人相仿之人? 左青黄见众人眼光异样,忙不迭道:“嫌犯易容改装也是常事,不抓回衙门详加审问,如何能验明正身?” 孟剑雄转头对清风道:“小道长与‘武当四侠’中的张道虚道长怎生称呼?” 清风道:“便是家师。” 孟剑雄道:“那便是了,小道长一手嫡传武当剑法当真了不起。当年我与杨老镖头押一支镖在襄阳被数百贼人围攻,幸得武当几位道长援手相救,否则孟某的脑袋只怕早被‘襄阳二虎’的鬼头刀砍了。一别十余载,不觉老之将至,却无缘当面跟几位恩公称谢一声......” 左青黄等人一听,不由得面面相觑,不曾想孟剑雄还与武当派有此一层瓜葛。 孟剑雄道:“各位差大哥只怕与这两位小哥有些许误会了,武当门下人人侠义,另一位小哥小小年纪武艺高强,只怕也不是鸡鸣狗盗之辈,况且与小道兄意气相投,武当派又哪会与奸人合污?大家同是武林一脉,可别让奸徒从中挑拨,自相残杀起来才好。” 他身处京城久了,言语间自带一股居高临下的威严气度。 那些官差虽在公门,然平素哪里见过如此气象之人?不由得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虽知虎踞镖局在京城屹立二十余载不倒,黑白道统统吃得开,更是京官告老还乡、升迁外调护持家眷财产的不二之选,期中不乏京官大员、地方督抚,任何一个,只怕这群官差也开罪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第七节 虎踞余威(3) 此时官差从中一名素衣老者走出,他向孟剑雄抱拳道:“老朽袁宏道,见过孟总镖头!” 孟剑雄一听,连忙翻身落马,拱手道:“原来是‘八臂仙猿’袁老爷子,孟某眼拙,当真该死!” 袁宏道道:“老夫久疏江湖二十余载,不想贱名还有人识,总算年纪没活在狗身上!” 孟剑雄道:“袁老爷子以一套‘大圣劈挂拳’威震山东时孟某还是一无知小儿。在袁老爷子面前,又哪有孟某说话的份?” 袁宏道道:“当年杨继盛在沧州扬威,老朽也恰好在场,彼此喝过一杯水酒,我喊过他一声‘杨兄’,嘿嘿,这份交情可不能不顾。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他日武当派的好朋友遇上我这些好朋友,大伙儿可要多亲近亲近!” 孟剑雄道:“如此剑雄先替杨老镖头谢过袁老爷子了,袁老爷子何时有暇到京城,还请务必到虎踞镖局来盘桓十天半月,好让晚辈略尽地主之谊!” 清风道:“即使来了千军万马,武当派也接着,敝派自三丰祖师以来,又惧过何人?” 袁宏道自重身份,并不与清风作口舌之争,他向孟剑雄一拱手,道:“老朽他日再拜杨老镖头,今日就此别过!” 孟剑雄道:“剑雄恭送老前辈。”说罢一直将袁宏道送至路口,袁宏道上马扬鞭,一干官差向清风、骆龙骧二人恶狠狠的瞪了几眼,便紧随袁宏道而去。 孟晚舟待孟剑雄返回,嘟囔道:“一老家伙,倚老卖老,爹爹理他作甚!” 孟剑雄道:“胡闹!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孟晚舟道:“不就是一个什么臂什么猿的家伙么?我瞧他功夫也稀松平常得很!他跟爹爹比起来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孟剑雄白了她一眼,不再理会她。 孟剑雄转头对清风、骆龙骧道:“两位少年英杰今日路见不平仗义执言,实乃我辈侠义楷模,孟某徒有虚名,当真惭愧之极!” 清风、骆龙骧连忙还礼。 清风道:“孟总镖头助我与这位少侠脱困,清风还未谢过,有哪敢以侠义道自居?若非这位少侠相救,清风只怕早已毙命,恩公请受清风一拜。”他说罢便要向骆龙骧下跪叩谢。 骆龙骧连忙扶住清风道:“小子年轻识浅,不过侥幸拆了对方几招,若不是孟总镖头解围,只怕性命难保,又哪是什么恩公了?再说若不是孟姑娘发镖相助,小子早已受伤了。” 说罢,他向孟剑雄、孟晚舟深深一揖。 孟剑雄连忙还礼,孟晚舟却是大大咧咧,她抬头望天,装作没瞧见,她道:“本姑娘行侠仗义之事实在是罄竹难书,这点儿小事也不必介怀!” 孟剑雄笑道:“今日孟某一见两位小哥,心中高兴得紧,都是少年英雄,两位也不必自谦。是了,说了半天还未请教这位少侠高姓大名。” 骆龙骧道:“小子姓骆,贱名龙骧。” 孟剑雄道:“好名字!好名字!令尊定是饱学之士,否则也起不了如此妙名。” 骆龙骧脸上一红,随即面现悲戚之色,他黯然道:“小子实乃一孤儿,不知生父母是谁,出生后由师父拾回,便跟着师父姓骆。师父与释家渊源极深,常言‘要成诸佛龙象先作众生牛马’,龙骧与龙象谐音,骧又是马之意,一语相关,便给小子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孟总镖头、清风道兄,想我乃一介孤儿,又哪里配得上一个‘龙’字了?细想之下,时常觉得惭愧得紧。” 孟剑雄、清风见骆龙骧将自己身世和盘托出,丝毫不加隐讳,心中对他又增几分好感。 孟剑雄道:“骆少侠幼失双亲,着实让人扼腕,然而自古英雄不问出处,骆少侠年纪轻轻武艺已然至斯,假以时日,定是人中龙凤。” 清风亦道:“戴大哥武艺高强,更兼侠肝义胆,有暇时定要上武当一聚,我师父和师祖见了戴大哥定然喜欢得紧。” 骆龙骧正要谦逊几句,一旁的孟晚舟叫道:“爹爹,你这位老侠再要跟两位少侠啰嗦个没完,可要误了咱们住店的时辰啦!” 孟剑雄微笑道:“小女顽劣,还望两位勿怪!然而咱们镖局天黑前必须住店倒也不假,他日两位再到京城虎踞镖局一聚,咱们再痛饮一场。” 他说罢,向身旁不远处的一名镖师招了招手,那镖师会意,在坐骑的行囊处取了两个油布小包走近孟剑雄身边,孟剑雄取过油布小包,又在自己的镖囊处掏了几支铁镖放入包内, 他说道:“今日孟某也没什么好的物事送给两位小兄弟,这几支铁镖就留给两位作个纪念,还望勿推辞才好。江湖上的朋友有识得孟某的,见了这镖多少还给孟某些许薄面。” 骆龙骧、清风不好推辞,只得接过放入怀中,又向孟剑雄拜谢一翻解围脱困之恩方与孟剑雄依依惜别。 清风因担心武当山有变,故马上动身赶回武当而去,临别时再嘱骆龙骧办完师门之事后务必上武当再聚。 骆龙骧连声应允,他与清风相识不足半日,然而彼此惺惺相惜,此时将要离别,竟不舍起来,然而师门之事亦不能延误,最后两人只好洒泪而别。 骆龙骧收拾行囊,向西而行,觉孟剑雄所送的小包甚为沉重,他少年人心性,一时好奇,便掏出那油布小包打开。 只见里面有几支铁镖,铁镖上刻有一个“孟”字,另外还有一叠金灿灿的金叶子,他想这位孟总镖头果然气度不凡,出手竟如此阔绰,改日到京城得送他一件什么样儿的礼物作回礼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第一节 镖路迂回(1) 再说孟剑雄带领虎踞镖局一行重新上路,走了约莫两个时辰,此时镖局众人沿着一条小道前行,镖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骡队走得甚慢。 小道两边是光秃秃的石山,道上尽是些细碎的石块,骡队须得一匹跟着一匹的前行。 头骡带着花翎,脖子上套着大大的一个铃铛。骡夫一手牵着骡子的笼头,一手轻轻的拍着骡身,嘴里“喏喏”的轻声吆喝着,一边催促着骡子前行,一边以示安慰。 头骡领着骡队不徐不疾的前行。此时头骡的领头作用尤为重要。头骡若神态安闲,步履稳健,后面跟随的骡子便不敢造次。 走镖讲究的是晓行夜宿,天黑之前必须到客栈投宿。 天上的彤云早已散去,眼前斜阳如血,归鸦阵阵,这一带方圆十数里竟甚是荒凉,人烟稀少不用说,连兽迹亦自罕见。 孟晚舟第一次跟随父亲在外走镖,既兴奋又好奇,此时她男扮女装,一身劲装打扮,美目流盼,俊美异常,只是举手投足间不免带有些女孩儿的脂粉气。 骡队翻过一个山坳,前面豁然开朗,眼见一座巨大的山峰矗立在旁,路旁是如刀削般的陡峭石壁。 山峰巨大的身躯遮去了落日的余辉,仿佛巨人一般,拉下长长的身影。 骡队一走进山阴的一面,冷飕飕的风不时吹至,众人均觉身上一凉。 正在此时,骡队后面忽然蹄声杂沓,两匹黑马八蹄翻飞,卷着滚滚尘头直奔而来,在寂寂旷野中分外显眼。 待得两匹马驰近,众人才看清马上所骑的是两名汉子,一胖一瘦,胖子骑在马上,就像一个肉球在马背上上下颠簸,及至跑近,众人见他满脸肥肉,形相跟寺庙里的弥陀倒有几分相像。 瘦的汉子留有两撇短须,两眼精光逼射,神情肃穆,一脸的精悍之气。 骡队的马锅头眼见马匹飞驰而至,忙让骡夫约束各自骡子,免得骡子受惊乱跑乱窜酿出祸来。 两名汉子自顾扬鞭奋蹄,从骡队旁掠过,目不斜视,似乎骡队压根儿就不存在一般。 两匹马刚掠过骡队,忽地胖子拴在马鞍上的水囊绳子一松,水囊跌落在地,胖子并不勒马,一个筋斗翻下马,右手一抄,已然抓住地上的水囊,双足发力,嗖嗖嗖的脚尖在地上连点三下,“八步赶蟾”,一个圆滚滚的身躯已至马臀。 他飞身跃起,左手抓住马尾一借力,一个“倒骑龙”,凌空翻了个筋斗,又稳稳的落在了马鞍上。 众镖师见胖子露了一手上乘的轻身功夫,心里不觉暗暗称赞。 孟剑雄眉头一皱,心中暗忖:“想不到在此僻壤竟遇到功夫这样俊的人物,那高瘦汉子功力也自不弱。” 他隐隐觉得这一趟镖有些不妥,但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妥,一时又说不上来,望着前方苍茫暮色,不禁怔怔出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第二节 镖路迂回(2) 孟剑雄正自沉思之际,忽听见孟晚舟道:“爹爹,莫不是今儿咱们遇上了劫镖强人的探马?我听苏叔叔说他二十年前走的那趟镖,在云盘山黑虎沟也是这般有探马非驰而过的呢。” 孟剑雄道:“傻孩子,净瞎说。你看他们的装束,是一般的粗布麻衣。衣服、发鬓上蒙了厚厚的一层尘土,马鞍上挎着沉甸甸的干粮袋和水囊,马儿毛色光亮,却是刚换的脚力,这不是一边换马匹一边星夜赶路又是什么? 再说了,这一路都是山,强人的探马伏在山上探视就好啦,又哪要巴巴的跑这大老远,这敢情是闲得慌出来放风么?” 孟晚舟侧着头听孟剑雄讲完,好奇道:“爹爹,那马儿只一眨眼就过去了,你咋看的那仔细了?” 孟剑雄一捋着如漆长须,呵呵一笑,说道:“爹爹吃盐多过你吃米,过桥多过你走路。瞧得多了,自然识得。” 孟晚舟又道:“往后孩儿得多跟着爹爹走镖,也好长些见识呢!” 孟剑雄摇头叹息道:“你就是贪玩,女孩儿家也不呆在闺房里多做些女红,你娘这会儿肯定又在责怪我啦。” 孟晚舟道:“我才不要学那些女孩子家的针线活呢,将来孩儿要像爹爹一样,一柄长剑横挑两江好汉,‘一剑震八方’的名号威震河朔,那才是威风呢。爹爹,你上月教我的那套‘飘雪剑法’孩儿早练得出神入化啦,要不现在就使给你瞧瞧?” 孟剑雄微笑道:“小孩子家也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谁会夸自己剑法‘出神入化’的?幸亏后面的师兄师弟素知你顽皮胡闹,又不是外人,否则别人笑都要笑死啦”。 顿了一下,孟剑雄正色道:“咱们学武之人,需得时刻紧记‘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满招损、谦受益,这可是咱们祖师爷留下来的祖训,舟儿,你可得好好记在心头,知道么?” 孟晚舟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 骡队中突然一阵骚乱,原来一头骡子口吐红色血沫,跪倒在路旁,后面的骡子无法再行前进,骡夫纷纷走近看个究竟。 领队的马锅头蹲下查看了骡子吐出的血沫,皱眉不语,孟剑雄翻身落马,拨开围观的趟子手和骡夫伙计,向马锅头问道:“怎么回事?” 马锅头道:“一匹骡儿像是中了毒!” 孟剑雄道:“中的什么毒?” 马锅头道:“像是断肠草的毒,怕是骡儿沿途偷吃了路边的断肠草。” 孟剑雄道:“还能驮东西走吗?” 马锅头摇头道:“只能牵着走,怕是不能再驮重物了。” 孟剑雄微一沉吟,猛地拔出靴筒的一柄短刀,递给马锅头,冷冷的道:“宰了!” 马锅头接过短刀,双手不由得有点儿颤抖。 那骡子不知是由于中毒难受还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眼眶中一泓清泪,后来竟扑簌而下。 骡夫们与骡子朝夕相对,跋山涉水,骡子既是他们的身家财产,又是他们的朋友伙伴,眼见此情形,大家不禁黯然。 那骡子的主人是一名二十余岁的汉子,此时更是抱着骡子的颈项一边抚摸一边不住的垂泪。 马锅头拍拍那名汉子的肩膀,道:“二娃子,起来!这是道上的规矩。” 那汉子不敢违拗,站起来背过身去不住的抹泪,不忍再看。 马锅头一咬牙,挥刀向那骡子的脖子抹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第三节 镖路迂回(3) 说时迟,那时快,马锅头的短刀眼看就要割断骡子的咽喉,突然剑光一闪,“叮”的一声响过,一柄长剑架开了马锅头的短刀。 拔剑的正是孟晚舟,她转身向孟剑雄道:“爹爹,你看那骡儿多可怜,眼泪都掉下来了。你常教诲孩儿‘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饶了骡儿一次,留它一条性命,孩儿把马让出来驮它背上的东西,好么爹爹?” 说着拉着孟剑雄的手一阵摇晃。 孟剑雄一生尚武,走南闯北,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婚后得一子一女,及后儿子夭折,对这个宝贝女儿更是加倍的疼爱。 女儿出生在大明湖的舟楫上,他正携娇妻北上。女儿在傍晚时分临盘,其时湖光潋滟,渔舟唱晚,一派绮丽之色,他便给女儿取名“晚舟”。 此时这条曾以一把长剑令江北绿林闻风丧胆的男子竟不忍拂了女儿的心意,看到女儿的脸庞,仿佛依稀又见爱子的音容笑貌。 想起儿子两岁时拖着自己的手,一边笑一边说:“爹爹我要骑大马,爹爹我要骑大马。”自己便趴下乐呵呵的让儿子骑在背上,一边爬一边叫。 二十年弹指一挥,直如白驹过隙,儿子倘若健在,今年应该也二十有余了,也许长得比自己都高了。 想到这些,孟剑雄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马锅头见孟剑雄沉默不语,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他又提起手上的短刀,踏前一步,对孟晚舟道:“大小姐的好意大伙心领了,但规矩是规矩,你且让开些,我结果了这畜生。” 孟剑雄见女儿一副哀求的神色,心中一软,转头对马锅头道:“算了吧,能治么?” 马锅头霁然色喜,连忙道:“要得,要得,只需在骡儿的耳朵划个口子放点血,再喂些拌有解毒药粉的青稞,赶明儿到集上开两服药灌了就不碍事啦!” 孟剑雄道:“就这样吧。” 马锅头喜孜孜的卸了骡子身上的重物,拿出一把柳叶刀在骡子的耳朵割破一个口子,放血治疗,后又喂了些带解毒药粉的青稞。 那骡子的主人更是跪在孟剑雄父女前千恩万谢。孟剑雄一摆手,示意大伙各自归位,他收回短刀,径自走开。 孟晚舟跟在他的身后,走得数步,孟晚舟道:“爹爹,舟儿不让你杀那骡儿你生气了么?” 孟剑雄道:“爹爹要是连这也生气,早被你气死好几回了,今儿还有得命在么?” 孟晚舟格格一阵娇笑,说道:“孩儿以后听爹爹话就是了。” 孟剑雄道:“嗯,你晓得‘得饶人处且饶人’很好,也不负爹爹一番教诲,但江湖险恶,须得处处小心谨慎,知道么?” 孟晚舟道:“孩儿记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第四节 镖不喊沧(1) 晚霞吐尽最后一抹余晖前,镖局的骡队终于抵达苗家集,集市上最大的一家客栈叫“德盛居”。 此时客栈的大门上早就点起两盏大大的红灯笼,客栈的阁楼足有六层高,厢房一百余间,后院宽阔,围墙高耸,在这小镇上也算是气派了。 客栈是苗家集最大的财主古善人所开。 这古善人年轻时外出闯荡经商,专门往包头、祁县、蒙古草原一带贩丝、贩茶,由于经营得法,积敛了巨额钱财。 到老了落叶归根,回到乡下广置田产,其人乐善好施,节日斋僧,庙会唱戏,那是一样都少不了的,及后又在集上开了方圆十数里最大的客栈“德盛居”,生意却也做得红红火火。 “德盛居”院墙足有一丈高,用坚硬端方的山石砌成,石隙用糯米浆混了石灰浇过再夯实,端的是坚固异常。 古善人常年在西北边陲行商,这客栈亦自照着西北一带的客栈建造。原来西北一带自古民风剽悍,山西蒙古接壤之处更是盗贼横行,是以当地的客栈无不高墙深垒。 客栈的掌柜伙计往往也有功夫在身,否则小至争吵拌嘴,大至盗匪劫掠,最后无不刀枪相见,没点功夫在身只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再说此时,“德盛居”的曹掌柜早已站立在“德盛居”朱漆大门前,带着两个小厮,正踮着脚尖往街的尽头不住的张望。 镖局一行因赶了一天的山路,此时早已人困马乏,各人按安排好的房号进入房间,镖车停放在客栈的地窖里,里三层外三层,镖局的镖师伙计轮流整夜值守。 这“德盛居”在建造之初也当真考究,仿佛早已预计好镖车来停当一般,地窖是用上好的大理石砌成,石与石之间竟紧密得连蝉翼薄的柳叶刀刃也插不进去。 地窖内石壁的凹陷处点着数十盏琉璃灯,照的四周光如白昼。十八名劲装汉子将镖车围成一圈,森严戒备。 在地窖口把守的镖师叫童万周,为人老成持重,使一把雁翎刀,是山东金雁门的好手。 孟剑雄一拱手,对胡掌柜道:“掌柜的,有劳了。” 胡掌柜作揖回礼,道:“孟镖头一路辛苦了,快请进小店歇马。” 孟剑雄手一招,镖局随行的镖师、趟子手、伙计一行骡马车辆鱼贯而入。 胡掌柜待得车马全部入店后,吩咐小厮连忙关上客栈大门。孟剑雄转身对胡掌柜道:“兄弟按规矩照会一下,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说罢,躬身一揖,胡掌柜连忙还礼,说道:“孟镖头请自便。赶明儿东家略备薄酒再行接风。” 孟剑雄道:“不敢,小可叨扰贵主,何克以当。” 胡掌柜知道镖局入店定然要里外巡查,寒暄几句后自行告退。 孟剑雄叫来镖师郝大镇、童万周、史三彪,轻声吩咐道:“带兄弟们‘三巡’。” 所谓的“三巡”即:一巡店内人员有无“异相”,以防歹人预先潜藏。镖师目光如炬,一打量歹人面相,心中已有计较。 二巡店外有无“异风”,预防贼人跟踪尾随,此由轻身功夫极佳的镖师越墙走壁,在店家院墙内外、房道:“这一路的不洗澡,臭也臭死啦。” 心虽极不情愿,却也不敢违拗父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第五节 镖不喊沧(2) 是夜一场豪雨终于降临,至天明仍毫无止歇之意。 孟剑雄只得安顿镖局众人在客栈内继续停留,好在王员外并非归心似箭,只要路上无凶险,他一路游山玩水回乡亦无妨。 大雨纷纷扬扬的下了一日,半空中乌云尚未散去。 这一日,孟剑雄与虎踞镖局众镖师伙计围着一口大锅吃饭,此乃镖局的传统,便是同甘共苦之意。 孟剑雄与众人端着一口瓷碗,蹲在地上,吃的是同一锅的饭菜。 孟晚舟素知父亲的脾气,饭菜虽略嫌粗陋,她却不敢吭半声。 她蹲在孟剑雄身边,唏里呼噜的吃着面条,不一刻夹了一块肉到孟剑雄碗里,笑着道:“爹爹你吃。” 孟剑雄嗯了一声,却不言语。 过了片刻,孟晚舟侧着头问道:“爹爹,大伙儿为何不坐在凳子上吃饭?如此蹲着,形相好像有点儿不雅。” 孟剑雄道:“咱们押镖的走的多半是穷山恶水,又哪会时时有凳子好坐?在野外若有异风,一站起便要迎敌,这是镖局的老规矩啦。” 孟晚舟正要搭话,忽然一名伙计走进,他朝孟剑雄说道:“孟总镖头,王员外请你和孟家小姐到楼上的厢房一聚。” 孟剑雄听见东主要见他,心里虽觉异样,然而他是总镖头,却不得不见。 他对童万周等几名镖头嘱咐几句,便与孟晚舟跟着那伙计穿过数道回廊,来到一雅间外。 伙计引路至房间门外后自行离去。此处正临一个大大的荷塘,外面雨声滴滴,落在荷塘里淙淙有声,凉风拂面,又别有一番景致。 楼下是客栈大堂,宾客尽收眼底,尤有居高临下之感。此层除这一雅间外再无其他房间,显是供贵宾独享之所。 孟剑雄敲了三下门,王员外说“请进。”孟剑雄、孟晚舟方推门而入。 两人一入房间,只见房内已经摆了一桌子丰盛的酒席。 王员外夫妇、王家小姐、德盛居掌柜、古善人还有两名乡绅均在席间。 余人一见孟剑雄父女,均离座相迎。王家小姐更是拖着孟晚舟的手拉她到自己身边的座位坐落,两人神态亲密。 古善人道:“久闻虎踞镖局的孟总镖头大名,今日得见,当真三生有幸!” 孟剑雄抱拳还礼道:“不敢,在下不过一介武夫难登大雅,古员外乃人中龙凤,在下神交已久,今日偿愿,幸甚至哉!” 古善人道:“孟镖头言重了,想我古某不过是一介商人,除了多两个钱,又有甚过人之处了?今日诸位好朋友济济一堂,古某当真高兴得紧。” 两人便说边入席坐落。 王员外道:“镖局素有同吃一锅饭的规矩,今日私下请了孟镖头来,还望孟镖头恕罪!” 孟剑雄道:“王员外有宣,剑雄自当效劳!” 众人边说边觥筹交错饮宴起来,孟剑雄、孟晚舟只以茶代酒,众人知他要务在身,亦不强劝其喝酒。 古善人极其善谈,滔滔不绝的讲起他数十年的所见所闻,期间更讲起杨继盛帮他押数百万两银子到蒙古草原做生意的往事。 言语间对杨继盛极是钦佩,其与杨继盛的交情亦极深。孟剑雄曾听杨继盛讲过他与古善人的诸多往事,现在听古善人从其口中说出,知道他所言非虚。 德盛居的各种美酒佳肴络绎不绝的送上,众人喝得豪兴勃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第六节 镖不喊沧(3) 此时外面的雨却越下越大,打在屋檐出噼啪作响。 楼下的住客食客见外面风急雨劲,一些人便埋怨起来。 一名汉子道:“唉,这雨直是没完没了的下,却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一汉子接口道:“可不是么,整日价的不是吃便是睡,着实无味得紧。” 众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忽然见一名书生踩着木屐踢哒踢哒的走进大厅来,他约莫五十来岁,后颈插一柄破旧的纸扇,衣着也不甚光鲜。 食客中有人一见这寒酸秀才,便高声喊道:“韩秀才来了,这回大家有乐子啦!” 一中年汉子道:“韩秀才,快来快来,这边坐,大伙碰到这鬼天气,都快憋出个鸟来啦,你见多识广,给大伙讲个故事解解闷儿。” 那韩秀才在大厅中间的一张大圆桌坐下,早有伙计送上杯盘小食。 韩秀才喝了两口酒,慢条斯理的嚼着花生米,旁边不少人仿佛早已等得不耐烦:“老韩,你别光顾着吃,大伙儿还等着你讲故事呢!”“你边说边吃!” 韩秀才道:“老韩找算命先生看过,今年这一榜定中举人,日后给大伙儿讲故事的余暇只怕越来越少了。” 一汉子道:“这话你十年前老子还是小屁孩的时候你便说了,如今还不是老样子?” 那汉子旁边一名年纪稍大的长须汉子道:“老弟你少数两句成不成,难不成你想今日大伙儿闷死不成?” 韩秀才嘿嘿一笑,却不甚在意,他道:“有道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老韩多考几回终究能金榜题名的。” 一老者插嘴道:“就是就是,从前有个人就是考了好多次才中榜的,后来他还作了一句诗的,大意是考上进士了,高兴得紧,不知怎地,自己骑的马儿也跑得比往日的快,竟然一天便看遍了城里的花。” 韩秀才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众人都点头称是。 韩秀才又道:“今日难得大伙儿人齐整,敝人就讲讲故事吧,不知大家想听什么故事儿?” 一汉子道:“大伙儿见客栈外插着几面镖旗,上面写着‘虎踞镖局’几个字,有一面有绣着一个‘孟’字。听人说趟子手里有一个女扮男装的美人儿,仙女下凡一般!大伙儿倒想听听虎踞镖局这一趟镖有何来头。” 韩秀才道:“嘿嘿,不是我老韩吹牛,要说这‘虎踞镖局’是事儿呀,这方圆百里之内只怕除了我秀才公便找不到第二个能说清楚的人了!” 众人又纷纷催促他说下去。 韩秀才又呷了一口酒,方从后颈处拔出他那破折扇来,啪的打开,霎时间大厅上鸦雀无声。 敢情此君打开折扇便要开坛,果然他清了清嗓子,便滔滔不绝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第七节 镖不喊沧(4) 韩秀才道:“这‘虎踞镖局’哪,可是京城第一大镖局,当仁不让地也是天下第一大镖局了。总瓢把子叫杨继盛,嘿,那是响当当的脚色。 诸位要是武林众中人,若不识杨继盛的大名,那可就像当兵的不识关云长,读书的不识孔夫子一般,不免笑掉同行的大牙。 杨继盛早年创立虎踞镖局,那是全凭一拳一脚、一刀一枪的打下的基业,他北至辽东,南至儋州,西出楼兰,东临渤海,没有他没到过的地方。 他最早在山西一带发迹,一开始镖局名为‘龙盘镖局’,后来他迁到京城,大伙儿想哪,京城可是天子脚下,天子自然是真龙了,为了避讳,杨继盛便将镖局改名为‘虎踞镖局’。 要说在京城开镖局子的也很多,然而为何杨继盛的虎踞镖局能称为天下第一大镖局呢?过中缘由恐怕便不是人人得知了。” 韩秀才顿了顿,喝了口茶,续道:“总算我秀才公博览群书,读万卷书亦行万里路,诸位今日有耳福了。 原来杨继盛经历了一件事,令他名声大噪,武林同道对他另眼相看,黑道白道人人对他写个‘服’字!要说这事儿呀,大伙儿可得先要晓得‘镖不喊沧’。” 众人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韩秀才又道:“大伙可知啥叫‘镖不喊沧’?” 众人齐问:“啥叫‘镖不喊沧’来着?” 韩秀才“咝”的一下呷了一口酒,又削了两颗花生吃了,接着摇头晃脑的道:“这‘镖不喊沧’么,是道上的规矩。 所谓班门不弄斧,兰亭不挥毫,见了皇帝要跪,见了夫子要拜,各行各道都有自个儿的规矩。 这沧州是啥地方呢?嘿嘿,那可是老幼妇孺人皆习武艺,连条狗扑腾的架势都与别的地不同,藏龙卧虎那是不消说的了。 谁要是在沧州地界耀武扬威,那真是寿星公公上吊----嫌自个命长。 所以镖局走镖有一条规矩,在沧州地界内不得喊‘合吾’。一旦犯了这规矩,除非你有惊人艺业,否则这镖算是栽了。” “喊这一嗓子的人是谁呢?是镖局的一名趟子手的弟弟。 话说这名趟子手姓孟,出镖之前刚好闹肚子,他又不敢跟镖师说不去,思来想去就想出了个馊主意。 他有个孪生弟弟,那自然是与他长得一副模样了,外人极难分别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他就让他弟弟替他当一趟镖的趟子手,反正趟子手也就充个数,真正护镖的是镖师,而且这趟镖是杨老镖头亲自走,自是万无一失。 谁知道阴差阳错,镖车走到山东济南,老镖头临时改了路线,经临沧州再到苏杭。 这天大早上路,趟子手纷纷展开镖旗,这孟家小子夜里没睡好,睡眼惺忪之际便依往常一样便喊起了‘合吾’。 镖队中谁都晓得在沧州地界不能喊‘合吾’,只有他这个冒牌趟子手不知道规矩。他这一嗓子喊过,四周突然鸦雀无声,大伙儿都惊得呆了。 果不然,镖队刚走了几步,一条大汉站在大路中间拦住去路嘿嘿冷笑。 杨老镖头自知理亏,一拱手跟对方说道:‘这位英雄,在下是虎踞镖局的杨继盛,途经贵地,未曾拜谒,手下的弟兄无意中冒犯了贵地的规矩,当真唐突的很,老汉这就给贵地的父老投上拜帖,还望恕罪。’ 大伙想哪,这杨老镖头威震京城,虎踞镖局全国上下千余镖师伙计,他自称有罪,那是相当的客气恭谨了。 哪知拦路的好汉一阵冷笑,说道:‘杨老镖头的镖车咱是不敢留,但是自古‘镖不喊沧’我想老镖头不会不知道吧? 今日在下不才,斗胆向杨老镖头请教一二,若是老镖头胜了,贵镖局以后经过沧州随便怎么喊,若是在下侥幸赢得一招半式,说不得,只好留下贵镖局的这面老虎大旗了。’ 大伙儿要知道,这镖旗可是镖局的命根子啊,瓢把子亲自护镖,镖旗被人扣了,那算是栽到家了。 杨老镖头知道事已至此,不露一手绝活那是无法圆场了,自己可是肩负镖局上下千弟兄的饭碗哪。 双方约定比武三场,第一场比暗器,第二场比兵器,第三场比拳脚,谁赢得两场就是谁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第八节 沧州扬威(1) 第一场比暗器。 沧州好汉让人端了四只碗来,又在每只碗均斟满清水,他把两碗水向空中一抛,水碗落下时他右臂一震,腰一挺,两只碗便稳稳当当的落在他的左臂和头上,连一滴水也没有溢出。 沧州好汉身形一晃,已跃上一旁的高台上。 他不经意间显露了一手功夫,围观的乡邻彩声雷动,虎踞镖局众人却倒抽一口凉气。 杨老镖头也像沧州好汉一般擎上了两碗水,跃上高台。 这一下是既考暗器功夫,又考究轻身功夫。 己方在攻击对方的时候,还要保住自己手臂上、头上的水碗,进退趋避之间容不得半分闪失。 沧州好汉道:‘杨镖头请了。’ 杨老镖头道:‘小兄弟请!’ 杨老镖头知沧州好汉自居晚辈,断然不会先出手,坏了武林规矩,当下也不客气,左手在衣囊中摸了一把铜钱,以‘刘海洒金钱’的手法直打出去,铜钱有直飞,有绕弯,端的是先声夺人。 那沧州好汉也在口袋中一掏,五指齐施,以‘漫天花雨’的手法发出一把铁菩提子回敬。 只听得周遭叮叮声响不绝于耳,铜钱与铁菩提子在半空中相撞,悉数落地。 围观的众人彩声雷动。这杨老镖头未使飞镖却是何故呢?原来钢镖固然厚重凌厉,极易毁伤敌人,但稍嫌笨重,携带的数量也不能过多。 铜钱却是较为常见,轻薄小巧,携带方便,更兼途中可供使用之资。 所谓的保镖、走镖,那镖师自然是要会打镖了。当得起这‘镖’字,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练打镖得下三样苦工‘一练手,二练眼,三练心’。 ‘练手’得手悬一十八斤的石头碾子,手背放一碗满满的茶,半个时辰之内,只要茶水溢出一滴那就算功夫没到家,这一练就得三年。 三年后功夫到家了,得舀满一勺子油,瓶口上搁一铜钱,油往铜钱口穿过流进瓶,如内铜钱口粘了丁点油渍,那也算功夫没过关,还得继续练。 ‘练眼’得先走三年‘鸡步’。” 众人一听,不觉愕然,纷纷问道:“这不是练眼神么?怎么又练起步子来了?” 韩秀才道:“大伙有所不知了,这雄鸡走路无论是跑还是蹦,鸡头总是平稳异常,此为其它飞禽走兽所不及,故这‘鸡步’练的是正头颅,藏眼神,与人打斗时才能在跳跃起伏中不失方寸。 再后来就要盯各样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功夫要练到一眼扫过,便数得出地上啄食的麻雀有几只。 第三层功夫便是‘练心’,练功者要蒙着双眼,不以目视而以神遇,全凭一心,练功的时候师兄弟相互喂招,初时用的是木刀木剑,及至后来就用真刀真剑,准头稍有偏差,血溅当场是免不了的。” “再说杨老镖头使出其平生绝技‘子母甩手镖’。 前镖发出,沧州好汉眼见一镖向自己袭来,身形一转,正要避开,忽然后发的一镖在前发的钢镖上一撞,前镖登时改了方向,斜飞而至。 沧州好汉不及闪避,‘啪’的一声,手臂上的一只碗被击得粉碎。 镖行众人欢声雷动。 沧州好汉脸上一红,左手急扬,三枚铁菩提分上中下三路向杨老镖头打到。 杨老镖头听风辨气,也是三枚铜钱发出,铮铮铮三声,铁菩提子被钱镖一一磕落。 双方又你来我往相较了几个回合。 杨老镖头在衣囊中一探手,暗想糟糕,铜钱所剩无几。 那沧州好汉却是口袋鼓鼓,想是铁菩提子还余甚多,就如此一分神,一枚铁菩提子在杨老镖头耳边擦过,几乎打中他的脸颊。 杨老镖头想:‘今日只要稍有差迟,不免碗跌水倾,淋一头水事小,折了镖局的威名事大,说不得,只有冒一次险了’。 他心念甫毕,双臂一振,两只碗水直飞上半空,双手如疾风般连扬几扬,将剩下的铜钱、钢镖如数发出。 这一下暗器自四面八方袭至,沧州好汉左闪右避,窜高伏低,但两碗水仍被击毁,他心中一凛,杨老镖头的两只水碗正自落下,他要发暗器打对方的水碗已然不及。 他正要认输,杨老镖头竟未接住落下的水碗,当啷声中,二碗尽皆摔碎。 杨老镖头道:‘在下的碗儿也碎了,这一局算平局如何?’ 这一下大出沧州好汉意料,其心揣揣,只得说道:‘承让了。’ 语气中已谦恭了许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第九节 沧州扬威(2) 第二场比的是兵器。 沧州好汉使的是单刀,杨老镖头使的是长剑。 沧州好汉在父老乡邻睽睽众目之下更是抖擞精神,一手五虎断门刀守时如山岳凝重,攻时如风卷残云,十数招一过,沧州好汉刀势劈风,兀自进攻的多,防守的少。 杨老镖头却是剑走轻灵,身随剑走,时而韬光隐晦,时而气势如虹,剑招连绵不断。 沧州好汉只觉对方的剑势一阵轻,一阵重,宛若大河之水,绵绵密密,无有尽时。 斗到酣处,沧州好汉‘猛虎出柙’,刀锋横削,杨老镖头一闪,只听见喀喇喇一声,校场上一根碗口粗的木旗杆应声而断。 围观的人群齐声喝彩,镖局的大伙儿却暗暗为杨老镖头捏了一把汗,心下自忖:‘瓢把子虽英雄了得,但究竟不比对方正值壮年,时候一长,精力恐有不逮,若然稍有闪失,虎踞镖局这块牌子算是砸了!’ 又斗了三四十回合,沧州好汉八十一路五虎断门刀已然使过一遍,兀自奈何杨老镖头不得。 沧州好汉专门精研五虎断门刀,求精而不求多,于其它刀法却是毫无涉猎。 杨老镖头表面似乎处于劣势,实则以逸待劳,伺机而动。这时沧州好汉不免心里焦急,只得又从头再使一遍刀法,中间将部分招数颠倒变换。 杨老镖头闯荡江湖数十年,打过的架自然是不少了,沧州好汉重复的招数如何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这时沧州好汉使一招“藏头缩尾”,缩身收刀,紧接着一招“龙行虎步”,举刀直刺,再回刀一拖。 这两招原本是极妙的招式,一守一攻,攻守兼备,然而正由于彼此相辅相成,浑然一体,在运用的时候反而不容易变通施为。 杨老镖头目光湛湛,心如悬镜,如何不识得其中的利害之处? 杨老镖头一招‘鲲鹏展翅’,高高跃起,凌空舞了个剑花,沧州好汉果然使出‘藏头缩尾’。 杨老镖头倏然变招,身形急坠,‘囊萤映雪’,剑身在日光下反射,沧州好汉只觉眼前一花,但此时他‘藏头缩尾’后刀身递出,使出‘龙行虎步’早已习惯成自然。 杨老镖头大喝一声,‘穿针引线’,长剑竟直穿进沧州好汉的九环刀上的数个刀环中,右手转了数圈,刀剑同时脱手,铛啷啷的跌落在两丈之外。其时全场鸦雀无声。 这一招‘穿针引线’当时真是险到极点了。 顾名思义,这一剑要从功力与自己相若的高手兵刃中穿过,实则比平常娘儿们做针线活时穿针不知又难了多少倍。要练成这一招,没有十年的苦工是绝不能练成的。 其时杨老镖头拱手说道:‘在下十余年来较技中兵刃从未脱手,今日领教小兄弟刀法,实是高明,佩服佩服!这场不分胜负,咱们再比比拳脚。’ 其实杨老镖头锁住地方兵器在先,却不乘势追击,论兵器,其实沧州好汉已输了半招。 沧州好汉心里如何不晓得,然而要当场认输,却又心有不甘,毕竟场面上自己一直占优。当即手一拱,抱拳道:‘不才再领教阁下的拳掌绝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第十节 沧州扬威(3) 这第三场便是比拳脚。 这一场还未开始比,杨老镖头心想:‘倘若自己两场占优,恐怕是大大的不妥。’” 众人不禁问道:“杨老镖头连赢两场,挫了对方的锐气,乘机为镖局扬名立万,那不是大大的好事么?为何又是‘大大的不妥了’?” 韩秀才道:“嘿嘿,大伙儿这就不晓得了吧。自古镖局走镖,三分靠本领,七分靠人面。倘若不谙熟人情世故,任凭你三头六臂,本领再高也是枉然。 这人面要是混熟了么,江湖道上的各路人马,套上‘交情’二字,谁也得给你面子,这镖就走得顺当了。所以说镖师的本事再大也不能盛气凌人,要不然在这一行肯定混不下去。” 韩秀才续道:“杨老镖头使的是杨家六合掌,沧州好汉使的是沧州大洪拳。话说沧州好汉这最后一局是志在必得,使开家传的沧州大洪拳,向杨老镖如狂风骤雨的袭来。 沧州大洪拳刚猛绝伦,是极霸道的外门功夫。 这杨家六合拳讲究的是后发制人、绵里藏针,可算是内家拳了。 拳理中虽有以柔克刚的说法,不过也要看双方的功力如何。倘若刚猛的外家功夫练到极处,这柔的拳招就不一定能克制得了,反之柔的功夫练到极处,刚猛的功夫与之比拼也就必然落败。 这一轮拳脚功夫的比拼当真是龙争虎斗,打得那叫一个飞沙走石、日月无光。” 韩秀才此时停顿下来,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想必是刚才讲了这许多,嗓门兀自有些许沙哑。 众人正听得起劲,忽见他不讲了,心痒难搔,于是纷纷催促:“韩大哥,你倒是继续往下讲呀!” 韩秀才咂咂嘴,说道:“我刚才讲到哪里了?” 众人异口同声的提醒:“飞沙走石、日月无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第十一节 沧州扬威(4) 韩秀才道:“噢,是了。话说当是时杨老镖头与那沧州好汉斗得难解难分。说时迟、那时快,沧州好汉抡起砂锅似的拳头往杨老镖头的胸口‘砰砰砰’就是三拳。 杨老镖头不敢怠慢,左手阴,右手阳,一勾一带,化开对方这三拳。 沧州好汉手腕一沉一翻,‘沉底炮’由下而上直击杨老镖头下颌。杨老镖头身一侧,一个虚桩,卸去对方来势,接着‘白鹤晾翅’横扫杨沧州好汉腋窝。 两人换了几招,倏合倏分,均是暗暗佩服对方。 沧州好汉心想:‘杨继盛忒地了得,果然名不虚传,这路六合掌柔中蕴刚,确是真功夫’。 杨老镖头心想:‘这后生功夫精纯,当真不容小觑,再练得几年,自己恐怕不是对手’。 两人盘旋一周,沧州好汉‘乌云盖道:‘在下甘拜下风,日后杨镖头的镖局子在沧州地界随便怎么喊也不妨。’ 杨老镖头谦逊一番,又向沧州的父老投上拜帖,彼此大开宴席,饮宴一番等便不在话下。 自此以后,沧州地界对虎踞镖局抹去‘镖不喊沧’的规矩,这事儿也一传十十传百,武林中人尽皆知,虎踞镖局声誉鹊起,终于成了京城第一镖局。 至于那在沧州误喊‘合吾’的趟子手么,杨老镖头完事后并无半句责罚之言,仿佛这事儿压根便没有发生过一般。 然而那姓孟的趟子手焉能不明白杨老镖头宽宏大量之恩,他到杨老镖头处负荆请罪。 杨老镖头却摆一摆手,说这事儿就此过去了,大伙儿都是自家弟兄,有福同享,有难也得并肩子上,谁让咱们同吃一锅子饭? 那姓孟的小子后来为报恩,留下来真的当了趟子手,他勤练武艺,后来与杨老镖头一同出生入死最是拼命,他真名叫孟剑雄,外号‘一剑震八方’,便是这次护镖的镖头了。”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不由得对门外的几杆子镖旗多望了几眼。 韩秀才又道:“孟镖头名扬四海,剑法极好那也不用说了,他门风家风更是严谨,门下的弟子没一个飞扬跋扈,恃才而骄的,是以江湖上的名声极好,武林同道都极给面子于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第十二节 蓝缎汉子(1) 此时外面的雨势终于变小了些,雅阁内王员外、古善人等人自然对韩秀才所讲的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对孟剑雄更加敬佩。 孟晚舟全然不知道父亲年少时还有如此一段往事,吃惊之余对父亲更加钦仰。 孟剑雄道:“剑雄年幼时的荒唐之事让各位见笑了,其实在下干过的荒唐事又岂止这一桩了?剑雄实非完人,江湖上朋友送的诨号时常让在下无地自容得紧。” 古善人道:“孟总镖头侠义为怀,门风纯正,在江湖上那是有口皆碑,来来来,老朽再敬孟总镖头一杯!” 孟剑雄又谦逊了几句,众人开怀畅饮,这些不在话下。 这场大雨一连下了数日,终于放晴,雨后道路湿滑,山洪暴发亦多,虎踞镖局众人只得在德盛居再停留数日。 这一日,古善人找到孟剑雄道:“再过两天便是万里云万老爷子的六十大寿,孟兄与小老儿同去祝寿否?” 他连日与孟剑雄相处,彼此熟络之下便称兄道弟起来。 孟剑雄一听,脸有难色,他想:“自己重镖在身,倘若离开客栈,如有异风,如何能当?” 古善人察言观色,他道:“孟兄大可放心,镖车停当在小老儿客栈,倘若有甚闪失,在下赔与孟兄便是。 这方圆百里,贼人就是吃了豹子胆老虎心,也不敢在万老爷子摆寿宴期间闹事。要是出了事儿,不但小老儿不答应,万老爷子也是不能袖手的。” 孟剑雄心想:“万里云在方圆百里确是地头蛇,若镖局途经他的地盘遇寿不拜,就是那些歹人不来找碴,姓万的也会找碴。到时反倒是自己理亏了。” 他心念及此,哈哈一笑,说道:“古兄言重了,剑雄这几两镖银,在古兄眼里不过是破铜烂铁一堆,又何足道? 剑雄不过在想,万老爷子大寿,得备一份什么样的礼物方能称万老爷子的心? 万老爷子的寿宴定然英雄云集,剑雄不过一区区武夫,萤虫之光与日月同辉,心中实是惶惑得紧了。” 古善人道:“孟兄弟‘一剑震八方’的名号名闻遐迩,万老爷子最爱结交英雄好汉,他一见孟兄弟你,定然喜欢得紧。 至于寿礼嘛,老哥已为你准备停当,小老儿与继盛兄数十年交情,小老儿的礼物便是老杨的礼物,咱们两家不分彼此,旁人也是眼红不得的。”说罢他哈哈大笑。 孟剑雄点头称是,他心想:“古善人与杨老镖头兄弟相称,说起来自己尚低他一辈,自然不便违拗他的意思。” 古善人续道:“小老儿虽说不上巨富,但还算薄有田产,百十万两银子凑合凑合还是有的,若虎踞镖局的镖银在敝处有何闪失,小老儿就是变卖家资也是要陪给孟老弟的。 遥想当年小老儿带着五百万两银子到蒙古草原做买卖,那真叫一个气吞万里如虎。如今老了,不中用啦,呵呵!” 孟剑雄一听,不禁想:“这老儿年轻时当真也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第十三节 蓝缎汉子(2) 古善人虽说帮孟剑雄置办礼物,然孟剑雄极讲礼数,他自然要自行购置些祝寿的物事与古善人一道拜寿。 这日清晨,孟剑雄与郝大镇、童万周便到附近的市集置办寿礼。 此时大街上人群涌动,车马声喧,原来是日正是赶集的日子,四乡八邻的人都到集市买卖物品。 孟剑雄、郝大镇、童万周穿过横街的一处岔道,一干人在此摆卖,老少咸集,鲜果琳琅、鸡鸭聒噪、活鱼乱跳。 忽然六七名汉子挎着皮袋从岔道尽头走来。一名汉子走到一名白发老妇的摊档前,那老妇正摆卖石榴,那汉子向老妇收取五钱银子的地租。 老妇哀求道:“老爷行行好,我这石榴全卖了也不值两钱银子,如何够交五钱银子的地租?家中老汉病重,我卖了石榴还等着银子去抓药,请老爷高抬贵手!” 说罢哀哀痛哭起来。 那收租的汉子愠道:“这儿的规矩你又不是不懂,人人都像你那样讨价还价,老子还收个屁的租!再要啰嗦,便要收七钱银子了。” 老妇苦苦哀求,那汉子兀是不允。 孟剑雄见老妇可怜,正欲上前替她付了银子?岂料收租汉子一脚将老妇盛石榴的篮子踢翻在地,口中喃喃咒骂:“一大清早,给你个瘟神坏了彩头,现在就是给老子五十两银子,老子也不要,快给老子滚!” 那一小筐石榴骨碌碌的滚了一地,老妇哭哭啼啼,一面抹眼泪,一面忙着去捡地上的石榴,许多石榴或是粘了地上的沙土,或是碰破了皮,有几个更是滚进了旁边的水沟中。 孟剑雄心中不忍,但地痞流氓欺压百姓,自古皆然,加之与地方官府勾结,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实不足为怪。 如此之事实是管不了这许多,加之有镖在身,更不便多生事端。孟剑雄暗中摇头,想待那地痞离去后拿些银子接济那老妇便了。 忽然一条大汉不知何时走近,身后跟着三名汉子,似是他的同伴。 那大汉身穿蓝缎,粗手大脚,他上前抱拳道:“这位爷请了,在下瞧着这老人家着实可怜,她的租金由兄弟付了便是。” 收租汉子道:“今儿就是天王老子来说情,她也不能在此摆卖,否则其他人有样学样,日后老子还混个屁!” 那身穿蓝缎的汉子道:“尊驾何等样人,焉能和乡下妇人一般见识?瞧在在下这张老脸份上,揭过这道梁子如何?” 收租汉子听他如此一说,不禁上下细细打量眼前之人,只见对方身材虽高大,然而不过是乡农模样,想必是哪里的耕田汉子今日来赶集来着,他心念及此,当即嘿嘿冷笑,说道:“阁下耕田佬一个,又不知有什么面子值得老爷给了?” 那蓝缎汉子道:“如此说来,尊驾是不想给在下面子了?” 那收租汉子冷冷的道:“老子奉劝你一句,多管闲事的人活不长!” 穿蓝缎的汉子道:“那咱们可得看看谁的命更短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见啪啪啪数声响过,原来他身后一名身穿粗布衣裳的汉子踏前一步,一手便抓住那收租汉子的衣襟提了过来。 他左右开弓,连打收租汉子十七八个耳光,收租汉子双颊登时肿了起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数颗牙齿。 收租汉子的同伴一见,便欲上前助拳,身穿粗布衣裳的汉子如法炮制,每人均被他打了十七八个耳光,他身法实在太快,形如鬼魅,围观的人还未瞧得真切,他已然打完退回蓝缎汉子身后。 蓝缎汉子道:“怎样?在下还够格管这桩闲事吧?” 那数名汉子每人吐出数颗牙齿和满嘴鲜血,眼见面前的人武功高强,哪敢再言语?正欲转身离去,蓝缎汉子道:“慢!把刚才收的银子悉数退还给乡亲们,今日起不许在此再收一文钱,否则若被我碰见,嘿嘿!” 只见他左脚踏前一步,也没见他如何使力,地上便多了一个深盈半尺的足印。 那些收租的汉子哪里还敢再说半个不字?众人连滚带爬的狼狈而去。 那身穿粗布的汉子道:“大哥,要换在十年前,这帮鼠辈的脑袋怕是早搬了家,哪还用得着跟他们啰嗦这许多。” 蓝缎汉子道:“三弟,你我从前杀业太重,虽知得饶人处且饶人,这等泼皮教训他们一顿便是了,也不必取他们性命。” 穿粗布衣裳的汉子道:“大哥所言甚是!” 蓝缎汉子又道:“咱还要帮老爷采办一些物事,这便去吧。” 孟剑雄等人见这几名汉子侠义为怀,有心结交,但如上前相询,又不免唐突,只好作罢。 众人转了半日,买了些礼物便赶回德盛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第一节 荒野露营(1) 再说骆龙骧,他辞别清风后,一路追踪师门需要找的恶人。 那恶人也当真狡猾,在言家集、周家庄等地迂回数日后便取道南下,骆龙骧在一处集市买了一匹黑马,循踪追去,沿途一带却甚是荒凉。 山间村落乡情淳朴,比之城郭中的茶楼酒肆又是另一番风味。 这一日骆龙骧策马驰出百余里,眼见天色已晚,前面仍是起起伏伏的丘陵,一路上竟未见农家。 他唯恐马儿过累,夜间山路崎岖别了马脚,于是解鞍下马,让坐骑在山路边嚼些野草,回复力气。 他一人一马行不多时,忽听见水声淙淙,一条小小的山溪蜿蜒眼前,溪水清澈见底。 他走近溪边,捧了一捧水洗了洗面上的尘土,但觉溪水清冽,他捧水喝了数口,溪水竟隐隐有甘甜之味。他拉过坐骑,马儿便在溪边啪嗒啪嗒的喝起水来,马尾不停的摆着,显得十分惬意。 骆龙骧放眼望去,只见东面绵绵山坳,林木萧疏,两边是一片平坦的草甸。 这时四周只偶尔有鸟儿回巢的鸣叫,除此以外却甚是宁谧,仿佛天地间便是只有他一人一马存在一般。 骆龙骧放眼四野,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想起世间的繁华处尔虞我诈,不禁甚是感慨,古人曾言:“结庐在人境,心远地自偏。”自己心中仍纷纷扰扰,只怕远未达到心如止水的境界了。 骆龙骧见草甸潮湿无法过夜,待马儿喝足水后,便策马向山坳跑去,走了约莫非半里路,便见山石嵯峨,他在一处山坡寻了一岩洞,又在附近折了些树枝,在岩洞内生了一堆火。 待火堆烧得差不多后,即用泥土把火堆烧剩的炭火全盖灭了,把未燃尽的树枝放到岩洞外,他到洞外又寻了些落叶草梗回来,覆在泥土上。 如此一来,岩土下炭火的热气便将潮湿的泥土烘干,山洞内的发霉味道也减轻了许多。 骆龙骧又把剩下的树枝燃着,在洞口处烧了旺旺的一堆火,附近纵有猛兽亦不敢入洞侵扰。 他把马匹系于岩洞不远处的一棵树干上。那黑马连日来与骆龙骧相处久了,这时候离他稍远,便嘘溜溜的叫了起来,不住的往后退,扯着缰绳。 骆龙骧唯有苦笑,心想:“这牲口也怕落了单,自己形影相吊,怕是较之这牲口尚有不及了。” 他只得解了缰绳,把马牵到洞口处,又找了根粗大的树枝,折断了插入地下,将缰绳系于树桩上,那马儿这下也就再也不叫不闹,自己在火堆旁慢慢的嚼着草,悠然自得起来。 骆龙骧生怕马儿夜里饿着,又去割了一大把草料回来,他忙了这许久,肚子终于咕咕的叫了起来,他才想起一路奔跑驱突,已有半天粒米未进。 骆龙骧走出岩洞外,说不得,只好到外面打些猎物祭祭自己肚中的五脏神再说。他展开轻功,向草地处奔去,他向草丛深处一路寻去,查看能否找到些野兔山鸡之属。 找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四下俱寂,却一无所获,他心想:“夜幕将至,想是山獐之类早已躲回了洞中。”他正丧气,忽闻几丛齐腰深的草芒处有咕咕的叫声,他不敢再前行怕惊走了猎物。 骆龙骧伏在地上,不一刻,那咕咕的叫声越发响亮,又过片刻,终于见一个野鸡的脑袋伸了出来,四下张望良久,未见危险,便向身后又咕咕的叫了几声。 此时草丛中窸窣作响,几只小野鸡跟着母野鸡走了出来,小野鸡咝咝的叫着,步伐稚嫩,想是刚学会走路不久,由母野鸡带着到外面觅食,此时正赶回巢穴。 骆龙骧一摸口袋,口袋只有数锭银子和两枚钢镖,这钢镖便是孟剑雄送他留念之物,他一想之下,不禁哑然失笑:“用这天下第一大镖局总镖头的钢镖去打野鸡,他日孟剑雄知之,不知作何感想!” 他手握钢镖正要发出,猛地想起自己将这母野鸡打死,那一队小野鸡没了母亲,终究也难逃一死。 他想到小野鸡活活饿死的惨状,心中不禁恻然,要么把小野鸡也打死,这样当然一了百了干净利落,但如此一来,自己又与那些灭人一门的恶人有何区别? 他不禁想到自己的身势,心中更觉凄然,自己当年不过也如这小野鸡一般,性命悬于别人一念之间罢了。 骆龙骧怔怔出神,始终下不去手,待他回过神来,那一队大小野鸡早已没入草丛中不见了踪影。 骆龙骧苦笑几下,拍拍自己的肚子,心里道:“肚皮老兄啊,今晚可要委屈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第二节 荒野露营(2) 骆龙骧走出草地,沿着原路折回,见马儿山洞依旧,他在洞中盘膝而坐,默默用起功来。 此时他收习的内功更加深厚,不多时只觉丹田处一股暖流慢慢聚集,似汨汨细流汇入湖泊,湖泊之水越来越充盈,其后慢慢沿着任脉上行,冲过百会穴又顺着督脉缓缓下行,经会阴穴又重回丹田。 如此循环往复,每转一周,他便觉周身说不出的舒服,如沐春风,和和融融,慢慢的腹内竟不觉饥饿之感。 原来内功练到深处,便有“气足不思食之说”,说的是元气游走周身,周身经脉通畅,心跳呼吸若存若亡,四肢百骸不需五谷充实,便可自给自洽。 是以古代修仙练气之人,便存百日不食的传说,传说固然有夸大之处,然而此间内气运行而致辟谷亦有一定道理。百日不食或许未足信,但几宿不进食想来是无妨的。 不知过了多久,骆龙骧悠悠坐起,他睁开眼,已见满天繁星,他这一打坐,昏昏默默,竟有数个时辰之久。 骆龙骧只觉全身宛如在温暖的泉水中国浸泡过一样,周身疲惫无影无踪,腹中也不甚饥饿,他心想:“此种内功确实神妙,到了一定的境界便每练一遍进境愈速。” 但骆龙骧每次醒来后便停止收集,他深知凡事顺其自然最好,练高深的内功更是勉强不得,倘若贪多务得,反而对自己有损。 师父所说的“敛气入骨”他尤觉自己尚未达到,自己顶多是在“行气入膜”的阶段,要更进一步只怕尚需时日。 他在洞口外面活动片刻,便又想坐下练功,他想起功法总纲上记载的“顺则生、逆则死”,心中一凛,这种内功前人必定练过,许多人所解的“顺则生、逆则死”多半是以为顺着任督二脉运气,不得逆运真气,殊不知这固然包括运气之法,其中更加是蕴含顺乎自然,不强练蛮练之意。 原来每门高深的内功,入门进境固然不易,然而一旦有了小成,便使人生出欲罢不能之感,这是人的本性使然,便如一个人本是破落户,要他安贫乐道是极易的,一旦有朝一日他成了暴发户,此人必越发的贪婪,将金钱视若性命,要他割舍,断无可能。 天下武人争强好胜着多,当神功初成,无不欣喜若狂,不自觉的便日夜苦练,如此一来便在不知不觉中埋下祸根,许多功夫极高之人寿命反而不如常人,便是此中道理。 骆龙骧望着满天繁星,想到人世无常,不由得叹息一声,想必先贤早有所料,是以将此功法珍而藏之,师父亦不轻传。倘若人人苦修,反而流毒天下! 又行两日,前面山势越发的陡峭,数里后再无路可走,一座巨崖横亘面前,直插云霄。 骆龙骧打算先把马儿放掉,再攀过这道山崖。连日来这匹马与他朝夕相处,此刻它仿佛便知要与主人分别一般,眼中竟滴出泪珠来,骆龙骧见之,心下亦极难过。 他心道:“骆龙骧啊骆龙骧,你放一匹马尚且如此,不说与江湖上那些心狠手辣之辈相比,就是较之一般的武人也远远不及。如果被师父他们见到今日的情状,估计无一例外的要笑我此人婆婆妈妈,妇人之仁了。” 骆龙骧卸去马的鞍辔,拍拍马的头,说道:“马兄啊马兄,我可要自己爬过这座山崖了。你这就去吧,跑到大山里去,可别给人逮着,拉磨套车,最后被宰了吃。” 那马儿在他身边挨擦一番,骆龙骧在马臀拍了几下,马儿向他瞧了几眼,终于撒开四蹄向一旁的群峦中跑去。 骆龙骧手足并用,花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方攀过那座险峰。他顺着山势而下,行不多远便见一座市集,附近人烟稠密,颇为繁华。 他在市集处徘徊数圈,未见那恶人的踪迹,便先到客店投宿再作打算。他找了一家临街的客栈住下,用过晚饭稍作歇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第三节 调虎离山 到二更时分,骆龙骧从房间窗户蹿上屋檐,伏在暗处张望。等候了约莫半个时辰,只见大街西北角处人影一闪,向城中一钱庄而去。 骆龙骧心想定是那恶人银根紧缺,深夜去钱庄盗抢来着。他不动声息,悄然跟了过去,他怕打草惊蛇,不敢靠得太近。 前面那黑影一闪便跃进钱庄院子内。 骆龙骧在外面的暗处守候,他要等对方出来再将他擒获。谁知等了大半个时辰,竟听不见院子内有半点动静,他暗觉不妥,跃入钱庄察看。 骆龙骧轻功甚高,钱庄值守的护院自然无法发觉。他在院子内走了一圈,在一处院落中见一家丁模样的汉子摊倒在地,显然是被人点了穴道,附近有一道暗门。 骆龙骧恍然大悟,原来那黑衣人定是从钱庄的暗道出了外面,然后逃遁而去。他心中懊恼自己阅历太浅,终于着了道儿。 骆龙骧出了钱庄后门,径直追去。一路上可见依稀足迹,显然那恶人的轻功也极高。 足迹至一座尼姑庵处便没了踪迹。骆龙骧不禁暗暗纳罕,不知那恶人三更半夜到尼姑庵作甚,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骆龙骧跃入庵中,庭院内有打斗痕迹,数把长剑折断,花盆碎了一地,花草狼藉。骆龙骧缩身闪过数道回廊,只见一间禅房房门半掩,里面一灯如豆。 骆龙骧蹿上屋檐,双脚勾住瓦檐,一个倒转珠帘,倒挂着向下面望去,但见禅房内空无一人,原本摆放在房间中央的功德箱已被砸开,铜钱撒了一地,地上斑斑血迹,一直向外延伸,周围说不出的诡异。 骆龙骧轻轻跃下,循着血迹寻去,穿过数道庭院,那血迹便止于一座庵堂前。 庵堂的窗户现出数个人影,显是有人坐在堂中。骆龙骧一脚踢飞房门,猱身窜入,单掌横于胸前,以防敌人在暗处偷袭。 那扇房门啪的一声便飞了起来,待尘埃散去,映入骆龙骧眼帘的却是几名尼姑的尸身,只见数名尼姑或坐或卧,定在窗户边、长椅上,地上还横七竖八的躺着数人。 骆龙骧伸手往各尼姑鼻孔一探,均已气绝,但见每人嘴角处一丝血线流出,面上却无狰狞之色,显然是被人用重手法刹那震死。 此时月光从窗户斜斜的照进来,冷冷的洒在庵堂中,四周悄无声息,就像死一般的寂静。 骆龙骧虽身负绝艺,但见眼前惨状,他的手也不禁微微发抖。他料静慈庵的尼姑身有武艺,还自不弱,然而凶手一下便将她们毙于掌下。 从几名尼姑伏地的姿势判断,有些人准备迎敌,有些还不及反应,然而每人未还一招半式便被击杀当场。凶手手段毒辣自不用说,这一份内力也是罕有。 骆龙骧没有从原路返回,旋即从窗户窜出,他在窗台处一点便跃上房顶,举目四眺,只见惨淡的月色下,殊无半个人影,天地间此刻仿佛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骆龙骧追出数里,旷野之下仍不见凶手踪迹,他料凶手多半折返城中,他只得返回客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第四节 势利掌柜 骆龙骧一大早上起来洗漱完毕,到客店楼下用过早点,正要到外面查探那恶人的踪迹。 忽而一名大汉掀帘而入,只见他虎头虎脑,面有风霜之色,手里还提着一个硕大的包袱,但见他走起路来却步履轻捷,轻飘飘似不甚用力。 那汉子入得店来,把包袱往柜台上一搁,向掌柜道:“店家,要一间上房,四个人住的。” 掌柜的姓马,正在噼噼啪啪的打着算盘算账,马掌柜只用余光一扫那汉子,便知那汉子没多少油水,客栈的上房定然要留给那些出得起高价,油水丰厚的贵客。 马掌柜道:“客官来得可真不巧了,上房都已满啦。要不您搭个混铺,赶明儿有客人退房了你再入住如何?” 那汉子正待答话,店外走进一个五十余岁的汉子,穿一件宝蓝色的丝绸马褂,叼着一个镶翡翠的鼻烟壶,脖子挂一条小指粗的黄金项链,端的是珠光宝气。 马掌柜一见,马上迎上去,打躬作揖的道:“哟,洪老爷,是什么风把你老送到小店来呀!小二,上等的雨前龙井伺候着。” 那洪老爷鼻尖“嗯”了一声,道:“明儿要到周庄见知府老爷,今晚先到你这住上一晚。” 马掌柜道:“洪老爷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蓬荜生辉那。小二,快快收拾东厢那间最大的房间让洪老爷歇息。” 方才进店的汉子一听,道:“掌柜的,刚才我要开上房你又说没有,现在怎么又有了?” 马掌柜眼珠子骨碌一转,道:“这是洪老爷早前预定好的,预定好的。” 那汉子一听怫然不悦,道:“你那混铺留给那些狗崽、猪崽住吧,老爷今日就要住东厢那间大房,要不然,当心老子砸了你这鸟店。” 马掌柜心想:“嘿,今儿来了个又穷又横的外乡佬,也不擦亮招子瞧瞧这是什么地方?不给他点颜色看,还真以为这儿就是他后院那一亩三分地了!” 当下也不接话,对店小二道:“带洪老爷到西边的雅间先看茶。” 那洪老爷一走,马掌柜啪啪的击了两下手掌,叫道:“肥龙、瘦虎、二狗、三驴、王五麻子,这位客官大老远的来辛苦了,给他放松放松。” 他话音甫毕,也不知从店内什么地方,一下子钻出高矮胖瘦的五名汉子,上前便要动手。 那汉子嘿嘿的冷笑两声,说道:“老子今日就要杀猪屠狗,好好的准备一桌酒菜!” “肥龙”当先发难,双手一扯胸前的衣服,露出毛茸茸的胸膛,他是店里面专事杀猪杀羊的屠工。 一只油腻腻的大手十指箕张,一手便来抓那汉子的前襟衣服,他满以为对方定然或闪或避,岂知一抓得手,正自愕然,陡然觉得手掌已被对方按住,那汉子一转腰,“肥龙”手腕被别转,痛得他几欲跪倒,但他倒也硬朗,竟强忍剧痛,吭也不吭一声。 “瘦虎”眼见“肥龙”吃亏,飞身上前,“鸳鸯连环”,直踢汉子的下三路,他人瘦腿法也快,一眨眼已踢出两脚。 那汉子手上稍稍运劲一带,“肥龙”硕大的身躯不由自主的冲前半步挡在前面,“瘦虎”的两脚如数踢在“肥龙”身上,“肥龙”终于忍不住“哎呦”一声喊出来。 “瘦虎”总算及时收脚,第三脚才没往“肥龙”身上招呼。 “瘦虎”跨前半步,侧踹汉子的腰眼,那汉子右掌斩落,正中“瘦虎”脚踝,“瘦虎”脚踝几欲折断,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二狗”“三驴”是店内的打杂小厮,见“肥龙”、“瘦虎”或受制或受伤,不敢空手上前助拳。 “二狗”抢进厨房,拿了一把剔骨尖刀,“三驴”在门后抄了一根木棍,两人使个眼色,唿哨一声,一前一后往那汉子袭来。 “王五麻子”倒也笃定,并不急于上前夹击,只是站在一旁掠阵。 “三驴”的木棍当先袭到,那汉子一侧身,手臂一揽,已把棍子夹在腋下,手腕一用劲,“三驴”不及撒手,往前冲了两步,那汉子一脚将他踢倒。 “二狗”的尖刀刀光闪闪,从左及右劈到,那汉子脚一勾,将一张长凳勾得立起,“扑”的一声闷响,尖刀已砍在木凳上,不等“二狗”抽刀,那汉子伸手一探,已抓住“二狗”手腕,“喀喇”一声,“二狗”手腕关节已被扭脱。 此时“肥龙”早已痛得面如猪肝一般的颜色,额头的汗珠涔涔而下。 “王五麻子”乘隙抢上,那汉子将“肥龙”一个肥大的身躯一举而起,向“王五麻子”猛掷过去,“王五麻子”躲闪不及,两人撞在一起,登时扑翻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马掌柜早已吓得躲在柜台底下瑟瑟发抖,那汉子把他一把从柜台底下揪出来,厉声道:“现在有上房了么!” 马掌柜忙不迭道:“有的、有的,请好汉爷饶命!” 那汉子从包袱中掏出一定银子,足有十两重,啪一下丢在柜台上:“给大爷住最好的房,拿好酒好菜伺候着些。” 马掌柜道:“不敢、不敢,好汉爷大驾光临小店,小店蓬荜生辉、蓬荜生辉那,银子是不能要的。” 那汉子道:“大爷我从不白吃白住,叫你收得便是收得!” 说罢“啪”的一声把单刀在柜台上一放,马掌柜慌得两股颤颤,几乎又要跪倒在地:“小人这就收银子,好汉爷莫怪、莫怪!” 心下暗自嘀咕:“你早点亮出你的银子,这架就不是不用打了吗!” 此时“肥龙”、“瘦虎”、“二狗”、“三驴”、“王五麻子”还跪倒在地兀自不敢起来。 那汉子道:“都给我滚吧。”那五人如获大赦,连滚带爬的走开了。 不久客店外又来了三人,均头戴斗笠,斗笠又大又圆,几乎遮住了整张面,那三人见了那汉子,微一点头,也不说话便径直上客房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第五节 寿宴风波(1) 骆龙骧见那四人形相与自己要找的那恶人相去甚远,且瞧各人动静似乎长途跋涉而来,他也不甚在意,径直出了客店。 时至晌午,街头上的人议论纷纷,都在说昨夜静慈庵的尼姑被劫杀之事。 骆龙骧听了半日也未听出关于凶手的线索,他心绪郁郁,信步到一饭庄坐下,叫了两碟素菜、一壶茶、一碗白饭,独自一人埋头吃起来。 那店小二见他叫的菜略显寒碜,自然一副懒洋洋无精打采的样子招呼着。偏生那饭庄门可罗雀,生意也不甚好,那店小二也清闲得很。 骆龙骧吃罢饭菜,店小二上前收拾碗筷,他见骆龙骧衣饰朴素、愁眉不展,只道他短了银钱,正自发愁。 店小二道:“客官若手头不宽裕,小的倒是有个法子让客官暂时解了燃眉之急。” 骆龙骧好奇心起,想听听店小二有何法子,他想难道对方想喊他入伙打家劫舍不成? 店小二见骆龙骧不语,更认定骆龙骧手头欠裕,他道:“过两天便是城内万老爷子的寿辰,万老爷子极是豪气,凡是前来祝寿的,随手便会给个四五两银子。吉利话说得好的,他老人家一高兴,十两二十两银子那也是随便给。” 骆龙骧问道:“我可与万老爷子不相识,没的到其时被他的家人轰出来,那面子可挂不住了。” 店小二白了骆龙骧一眼,没好气的道:“这位客官对城里大户人家的规矩倒是生分了。这祝寿就是图个热闹喜庆,入门便是客,哪有驱赶客人败兴之理?” 他看了一下四周,见身旁无其他人,又压低声音道:“万老爷子的寿宴,像客官如此打秋风的没二百也有一百,人家万家庄也不在乎那几百两银子。” 店小二言下之意便是说骆龙骧从乡下来,没有见过世面。 骆龙骧只得讪讪的笑着,他心想:“那姓万的既然是一方大豪,前来祝寿的人必多,寿宴上人多嘴杂,或许能听到要找的人的消息也未可知。” 他谢过店小二,会了饭钱,便回客店等着过两天去拜寿。 过了两日,骆龙骧依店小二先前指点,向城北方向而去,在城郭北边,远远便瞧见一座高大的宅子。 骆龙骧走近一瞧,果然庭院深深、气派非凡,只见那院子高高的院墙,全由青砖砌成,朱漆大门前两只硕大的石狮子镇守左右,模样甚是威武。 门前左右两侧上下马石系着数十匹高头大马,前来祝寿的客人络绎不绝,“恭喜!”“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声音不绝于耳。 万里云在大门外亲自迎接众宾客,他神态矍铄、满脸红光,声音极是洪亮,每一位宾客他都或握手或拥抱,“兄弟”、“大哥”、“贤弟”之声此起彼伏,一时好不热闹。 骆龙骧跟着着众人道贺几句,万家庄的家人给了他五两银子,他心中苦笑,顺步随祝寿的人群入得大厅,在西首挑一个靠墙角的座位坐下,早有家丁奉上香茶,每斟一杯,家丁便躬身道:“贵客请用茶。”礼数甚周,果然是大户人家的派头。 骆龙骧定睛一看,不禁又是一惊,只见那些茶杯、茶壶全是翡翠雕成,盘子筷子之属也是银子做成,手工精致,似出自能工匠人之手,富贵之气逼人而来,心中不禁颇为吃惊。 与他一桌的人绝大所数彼此并不认识,多是来打秋风的,大家心照不宣,自然也无人说破,与身旁的人说声“幸会、久仰”之类,便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骆龙骧心中好笑:“幸会还马马虎虎说得过去,久仰却不知从何说起了!” 宾客鱼贯而入,孟剑雄和古善人也在其中,他两人是贵宾,便被安排坐在了大厅靠前筵席。 骆龙骧自知此时自己身份尴尬,是以并不上前与孟剑雄相见,他所坐的位置极偏,孟剑雄背对着他,自然也见不着他了。 万府正要开席,一名老者与两名大汉大踏步走进大堂,那老者进来后大喇喇的便道:“万老爷子今日大寿,老夫拜寿来迟,略备薄礼一份还请笑纳!” 万里云道:“贵客光临,老朽未克远迎,还望恕罪!”那老者道:“好说、好说。” 万里云转头对儿子道:“安儿,给贵客摆座。” 万里云的儿子万安国说了声“是”,便走到那老者身边接过寿礼,正准备引那老者上座,忽然那老者右手一勾,已然扣住万安国的左腕脉门,一下把他扯近。 这一下变起俄顷,万安国猝不及防,那老者出手太快,纵使他一身武艺,亦一下着了道儿。 大厅上一时鸦雀无声,众人都瞧得呆了。 万里云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他说道:“好朋友跟大伙儿开个玩笑,大伙儿可别当真!来来来,咱哥儿俩亲近亲近。” 他久历江湖,应变奇快,说着便去拉那老者的肩头。 那老者冷笑一声,拉着万安国退开数尺,他道:“万老爷子,今日可要得罪了。” 万里云道:“好朋友不知有何见教,不妨先放了人,慢慢说来,只要老朽力所能及,定当效劳。” 那老者道:“咱名人不说暗话,万老爷子只要交出那两件物事,老夫拍拍屁股走人。” 万里云道:“不知是哪两件物事,好朋友和否言明?” 那老者咳嗽一声,说道:“万老爷子给咱装起了糊涂,嘿嘿!幸得我家主人早已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只是咱们这些下属么,既要替主子分忧,然而我们一无他老人家的盖世武功,二无他老人家的宽广胸怀,为人做事不择手段起来,让人瞧不起也是有的。” 万安国道:“尊驾要杀便杀,大可不必如此啰嗦!” 那老者道:“要杀你还不容易?人要死总是最容易的,好好活着,却难得多了。” 万安国喝道:“你待怎样?” 那老者道:“也不怎样,老夫掌力一透,你下半辈子便是废人一个,有生之年也不会快乐了,然而万家只要交出那两件物事,老夫自然放手,且改日奉上黄金朱玉一箱作为万老爷子的寿礼。” 说着又咳嗽几声,良久那老者方续道:“万老爷子当真贵人善忘了,二十年前的事儿说忘便忘,嘿嘿!嘿嘿! 咱们主人为了寻这两件物事,几百兄弟没日没夜的奔走半年有余,又折了几名兄弟才查探得知,当年那车夫,原来是如今大名鼎鼎的万老爷子,当真是世事如棋!可叹、可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第六节 寿宴风波(2) 万里云一听,脸上神色一变,然而他颜色马上回复如常,他朗声道:“好,老朽给你便是。” 说罢哈哈大笑,他笑声未歇,身形蒲动,右袖陡然向那老者拂去。 老者今日陷于龙潭虎穴,焉能不留神戒备? 他在万里云大笑时已潜运内劲,岂料万里云衣袖拂在万安国身上,老者只觉一股劲力从万安国身上透了过来,他手腕一震,扣住万安国的手不觉一松。 说时迟那时快,万里云双指如钩,直挖老者双目。老者无奈,只得举掌相抵,万里云也变指为掌,两人以硬碰硬,啪的一声闷响,两人各自退开两步。 万里云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老者嘴角也流出一道血线。 这一对掌两人均受内伤,万安国不及追击敌人,连忙挡在父亲前面,以防敌人追击。 万里云面如金纸,对万安国道:“不碍事。” 老者冷笑道:“好一手‘流云飞袖’!” 万家的家丁纷纷上前要擒那老者及他同来的汉子,宾客中有与万里云相熟的也蠢蠢欲动,准备上前助拳。 只见与老者同来的两名汉子冷笑数声,一拳一个,把五六名冲在前面的家丁打得口吐鲜血,纷纷倒地。宾客中的三人冲上前去,只三招两式亦被打倒。 万安国正要上前与那两人相拼,那两汉子挟着那老者已迅步窜出,几个起落已然没了踪影。 万安国正要追赶,万里云道:“穷寇勿追!”万安国只得折回。 这时众宾客纷纷过来慰问,有的更是拿出自己的治伤灵药给万里云,万里云一一道谢,其后他道:“老朽受伤虽重,然而只需静养数日便无妨,多谢大家关心。” 众人又纷纷咒骂那老者及其党羽,只是大家狐疑那老者要万家拿出什么物事,以至于大闹万里云的寿宴,万里云却宁可拿儿子的性命犯险也不肯拿那物事交换。 经那老者如此一闹,万里云的寿宴自然不欢而散,万里云身受内伤,需要调养自然无法饮宴,众人正要各自离去。 忽然砰的一声,大门被人踢开,映入众人眼帘的是四条黑衣大汉,这四大汉生的是一般模样,身形魁伟,穿一身紧身衣,肌肉虬结,想必是孪生兄弟,只是身材、神态各异。 排第一的目光森然、不怒自威。第二那个豹头环眼、腰细足健。第三那个身材敦厚、傻里傻气。第四那个舌头长吐,龇牙咧嘴。 众人见了这四个半人半兽的,皆感诧异。 骆龙骧一见那带头的大汉,便认出是在客店与“肥龙”等人打架的大汉,心想后来的三名头戴斗笠的汉子想必是其余三人,不知此四人今日来作甚。 带头的黑衣人道:“姓万的,乖乖的拿出那两样东西,否则别怪咱兄弟几个不客气!” 此时前来贺寿的宾客兀自未散去,不少人心中不忿,均觉对方走了一拨又来一拨,不免欺人太甚。 万家上下更是着恼,先是来人打伤了万里云,现在又来人索要什么劳什子东西,在一众亲朋好友面前,万家算是丢尽了面子。 万安国再也忍不住,怒喝道:“哪里钻出来的黑熊、野猪,吃了豹子胆、老虎心吗?敢来万家庄捣乱!” 他话尤未了,那四名怪人中的两人同时窜出,一下执住万安国前襟衣衫,万安国双手横格,却哪里格得开? 两怪人同时一掀一掷,万安国直如腾云驾雾一般飞起,砰的一声跌撞在一桌酒席上,圆桌哗啦一下便塌了,只见杯盘狼藉,酒水四溅,他动了数下,再也爬不起身来。 万安国素得万里云真传,却在一招之间被打趴在地,万家上下一时无人再言语。 两怪人露了一手功夫,宾客中也再也无人敢小觑他们。 孟剑雄见两怪人身份怪异,自忖自己出手也未必讨得了便宜,更不用说还有另外两人在虎视眈眈了,他有重镖在身,更是不会轻易出手。 万里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说道:“让老夫.....老夫....领教....咳咳!”他身受内伤,一气之下说话亦自不畅。万家家人连忙扶他坐下。 原来这四人便是江湖上人称的“秦岭四怪”。 这“秦岭四怪”的父母原来是秦岭大山中的猎户,其父在一次猎兽中跌落山崖惨死。 其时猎户妻子已有身孕,及至分娩之日,历尽痛楚产下这四胞胎,后终因失血过多而死。是日大雪封山,猎户家地处偏僻,离村民聚居村落又远,竟无人知晓母亲产后身亡。 四名婴儿在母亲的尸身旁哭了一日一夜,第二天奄奄一息,已然快哭不出声来。后来一名山上道观的道人下山路过,听见微弱的婴儿断断续续的啼哭,循声寻来,才见这一幕惨剧。 道人把婴儿的母亲草草收敛安葬,抱了这四名婴儿到山上的道观。道观里的道人全是男的,自然没有奶喂这四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一名道人提议把婴儿送到山里刚分娩的猛兽巢穴中哺乳,能救得这四条性命也未可知。古语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救人四命,这一下造了二十八级浮屠,自是大大的功德了,虽佛道殊途,但有好生之德却是共通。 众道人虽觉得这未免太也异想天开,但看着四条人命油尽灯灭,终究不忍,好在秦岭山高林密,猛兽自是不少,道士又对附近的兽群稔熟之极,四名道士各抱一名婴儿便分头去找刚生产的野兽。 也确实该这四名婴儿命不当绝,道士们仗着轻功了得,施展轻身功夫翻山越岭、攀藤附葛,乘着野兽外出觅食之机,终于分别将四名婴儿放进了虎穴、狼窝、熊洞、豹巢,只是怕一下放四个会被母兽察觉出异样,故分而放之。 这母虎、母狼、母熊、母豹觅食回来对着嗷嗷待哺的婴儿丝毫不假怀疑,待之如同己出,与其它幼兽一同喂养无异。 这四名婴儿吃了月余兽乳,不单捡回性命,还长得敦厚壮实,只是与母兽小兽相处日久,难免染了一身野兽的气性。及至道人将四人抱回教以走路、言语等,四人与常人无异,只是说话不太利索,偶尔也会对人咆哮,对月嚎叫几声。 道观的道士本不知婴儿的父母姓甚名谁,干脆依四人的“养母”分别取名“虎痴”、“豹头”、“狼孩”、“熊力”,原是戏谑之言,但道人远俗、山民淳朴,听着反倒亲切。 及至这四兄弟长大成人,又得到道观道士传授,四人天赋异品,筋骨强健,竟练就一身惊人武艺。其后四兄弟依然重操父亲旧业当起了猎户。 四人生性单纯,力大无穷又有功夫在身,平常猎些獐子、野鹿、野猪吃,用兽皮、腌肉下山换些盐巴米粮,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只是四人视老虎、豹子、野狼、野熊为再生父母,是以从不猎杀,偶尔还和狼群、野熊围猎其它野兽。 四人身上留有幼时的野兽体味,老虎、豹子、野狼、野熊闻得,皆视为同类,厮磨挨擦,显得甚为亲热。 四人原不知谁是大哥二哥,只得按照山中野兽的尊卑自己排行,如此虎痴便成了大哥、熊力便是二哥、豹头是三哥、狼孩是四弟。 有一年秦岭大雪封山,冬季特别漫长,直是千山鸟飞绝,万径兽踪灭。山上的老虎实在找不到猎物,终于在一个深夜数十头饿虎下得山来,围了山下一个村子。 群虎张牙舞爪眼见就要吃人吃牲口。幸而四兄弟接到消息赶将到来,虎痴仰天咆哮,巨掌拍翻了带头的两头猛虎。 众虎闻得虎痴身上的同类气息不敢上前围攻撕咬,后来村民亦不忍群虎冻饿而死,各家各户凑了些雪鸡、冻野猪肉喂与众虎,在四兄弟的约束下群虎终于退去。 次年春暖花开时,老虎咬死了十数头糟蹋庄稼的野猪留在原地,亦不拖走吃掉。 是时村民猎户皆纷纷议论,说是众虎来报答雪中送食之恩云云。是故秦岭一带猎户不打虎,虎亦不伤人,人虎相安无事和睦共处了数十年之久。 又有一年,一群盗匪欲在秦岭一带占山为王,劫掠过路客商,虎、豹、狼、熊四兄弟听得信息,纠合了山里的虎、狼、熊、豹群起而攻之,直撕咬得群匪哭爹喊娘、抱头鼠窜,遗下十数具尸身狼狈而逃,从此“秦岭四怪”的名号不胫而走。 四兄弟人虽生得粗莽,但从不欺负四乡八邻,此次却不知为何千里迢迢从秦岭赶来找万里云的晦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第七节 秦岭四怪 此刻万家便成了砧板上的肉,任由四怪宰割,万里云却兀自不肯交出那两件物事。 一名前来贺寿的宾客终于忍受不住,他踏步走出,大声说道:“在下曾受万老爷子恩惠,如今他老人家有难,难道咱们就是些忘恩负义的畜生么?老子今日就是性命不要,也非要斗一斗这四位好汉不可!” 他说得慷慨激昂,在座不少曾受惠于万里云的人脸上均觉一热。 众人也不见四怪如何移动身躯,只见四条黑影一闪,豹头当先扑到,那汉子正要出拳迎敌,虎痴一扑一掀已将他掀翻在地,他还未回过神来,狼孩双手将那汉子死死扭住,熊力巨掌当头击落。 四人分进合击,配合得天衣无缝,那汉子眨眼便要命丧当场。 四怪若论单打独斗,每人的功夫也不甚高,然而四人联手,便如捕猎一般,当真让人难以应付。 孟剑雄眼见四怪如此迅捷,他要发镖救人已然不及。在场的其他宾客瞧得目瞪口呆,一时愣在哪儿。 说时迟那时快,蓦地一条人影窜出,正是骆龙骧。他眼见被擒住的宾客便要血溅当场,是以出手救人。 他飞身扑到,硬接熊力一掌,熊力掌力也当真惊人,骆龙骧向后翻了两个跟斗方卸去他的掌力,熊力巨大的身躯一晃,手掌一阵发麻,这是他从未有过之事。 骆龙骧一落地,飞脚踢向狼孩,狼孩只得松开手爪,骆龙骧一扯之下将那宾客拉开。那人刚才在地府门前徘徊一遭,此时仍惊魂未定,两眼发直,兀自说不出话来。 四怪大吼一声,先后扑向骆龙骧。 豹头速度最快,当先扑到,狼孩紧随其后。骆龙骧矮身一矬,已从狼孩和豹头的夹击缝隙中钻过。 豹头最是敏捷,又反身扑到,骆龙骧身形猛地定住蹲下,豹头“豹子抢食”伸手直抓骆龙骧咽喉,骆龙骧一缠一勾,已搭上豹头手腕,全身凌空荡秋千一般荡开,豹头从未见过如此怪招,被拖得一个趔趄几乎跌倒。 总算他身手矫捷,拿住身形后右手急提,仗着力大,把骆龙骧整个提起,左手四指并拢,直如尖刀一般刺向骆龙骧小腹,这一招败中求胜,又狠又准,围观的宾客中不少人暗暗为骆龙骧捏了一把冷汗。 骆龙骧顺着豹头一提之势往上急窜,堪堪避过豹头左手的一插,右脚尖在豹头的中庭穴上一点,已闭住豹头的穴道。 不及豹头倒下,骆龙骧已将豹头架起,在空中转了半个圈,双掌运劲一推一送,豹头直往追至的虎痴迎面撞去,虎痴见豹头硕大的身躯飞至,只得双手接住顺势放下。 骆龙骧招数连绵攻上,一招“两面三刀”,右掌运劲如风,在虎痴左边劈三掌,右边劈三掌,虎痴急忙招架,但已被迫得手忙脚乱,正待反扑,陡然脚下一痛,右脚已被狠狠的跺了一脚。 虎痴痛得怪叫一声,“饿虎擒羊势”就要扑上,蓦地怀里多了一物,定睛一看,却是骆龙骧又把穴道被点的豹头塞到他的怀里,豹头俨然成了对方一件武器。 虎痴投鼠忌器,怕伤着兄弟,空有一身虎力,却总碍手碍脚施展不开,只得抱着豹头先退到一边。 这时熊力追至,巨掌如蒲扇般扫到,骆龙骧顺势扑倒在地让过熊力掌势,这熊力也当真机警,瞪着铜铃般的大眼骨碌碌的瞧着,并不上前追击。 骆龙骧打了个哈欠,干脆翻过身来呼呼大睡,熊力蹑手蹑脚如野兽捕食般靠上前,正待双手去抓住对方背部衣服,忽然哧溜一下,骆龙骧从熊力的裆部倒退滑过,熊力身材高大,转身不便,他正要转过身来。 陡然背后风声飒然,骆龙骧“割袍断义”,掌势如刀,嗤的一声响,熊力只觉得裆部凉飕飕的一下,裤裆已被割了长长一道口子。 原来骆龙骧的师父生性滑稽,不拘小节,时常给一些怪招起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开玩笑。这招出其不意从敌人裆部钻过,原本是大大的不雅,他却偏要取一个冠冕堂皇的名字,名曰:“割袍断义”,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割掉别人的袍袖之类,哪会想到是割别人的裤裆? 总算骆龙骧不欲伤人,否则熊力早已血溅当场。熊力慌忙用双手死死捂着半边黑魆魆、毛茸茸的屁股,一张原本黑黝黝的脸此刻涨得紫红,他垂首站立,却再也不敢上前进招,生怕手一松便当众出丑。 众人见这黑大汉霎那间变成扭捏的小姑娘,憨态可掬,想笑又不敢笑。 狼孩瞅准机会,“呜嗷---”的怪叫一声,声如狼嗥,张着白森森的牙齿纵身扑上,骆龙骧抄起一把酒壶吸了一口,猛地转身一口酒水喷到。 狼孩眼前一阵迷雾,正待伸手去抹,蓦地嘴里多了团软绵绵、滑溜溜的东西,原来骆龙骧乘狼孩张口扑来之势,顺手将半只油鸡塞进狼孩嘴里。 慌乱中狼孩只觉小腹一痛,又被踹中一脚,这一下痛彻心脾,不免折了锐气,转身便逃。 骆龙骧双手齐施,两根筷子飞出,噗噗两声,已打中狼孩灵台、魂门二穴,狼孩登时定住,只见他伸腿抬足,仓惶后顾,嘴里还塞着半只油鸡,浑身却动弹不得,宛如石刻木雕一般,只是眼珠还在滴溜溜的转,张皇欲逃的神色跃然脸上。 那边虎痴终于把豹头安顿到一边,便势如癫虎的猛扑上来。 骆龙骧与虎痴两人拳来脚往瞬时拆了十余招,这虎痴也非泛泛之辈,刚才被骆龙骧一阵怪招急攻,缚手缚脚施展不开,这时只见他跳高伏低,吼声连连,把一套猛虎拳打得虎虎生风,也颇具法度。 其余三怪看得暗暗心惊,方才只道对方用怪招使诈,说到真实拳脚功夫未必及得上自己兄弟,现在瞧得骆龙骧拳脚挟风,均想:“即使你一拳我一脚的实打实,自己在他手下又走得了几招?” 骆龙骧有心试一下虎痴的功夫,虎痴“黑虎掏心”一拳当胸袭到,骆龙骧双脚不丁不八,上身不闪不让,用手一格,硬接虎痴这一招,待得与对方手臂一碰,运劲推出,虎痴硕大的身躯只是晃了晃,竟未跌倒,骆龙骧心道:“此人练到如此境界也是不易了。” 他哪里知道虎痴此时已难受非常,胸口气血翻涌,喉咙发甜,几欲呕血,只勉力支撑。 骆龙骧臂上再加两成力,虎痴运劲相抵,脚下的青砖“咯剌剌”的裂了两块。 骆龙骧一压,待虎痴旧力已尽新力未继之际,瞬间转身换掌,双手已按在虎痴的小腹处,内劲引而不发,他只需内力一吐,虎痴脏腑受震,非受重伤不可。虎痴瞪着吊睛大眼,却不敢稍动,过了片刻,他方道:“投降!放手!” 骆龙骧一笑,撤去双掌,又在狼孩、豹头身上或捏或拍几下,内力所到之处,两人身上的被点穴道立解,登时活动如常。四怪虽凶悍,然而却极守信用,输了便是输了,穴道解开后也不耍赖使诈。 万里云命下人进内堂取了一条宽大的裤子给熊力换上,熊力这才如释重负,如获大赦般放开捂着臀部的双手,迅捷无伦地套上了裤子。 四怪拜倒在骆龙骧面前,骆龙骧将四人一一扶起,问起事情的缘由,四怪说得结结巴巴,语无伦次,颠三倒四,众人细听之下才明白。 原来前些日子四怪后山豢养的老虎、熊、豹子等忽然不动不吃,奄奄一息。一日晚上一封书信射到四人住处,信里要四怪来万家庄抢两样东西,一样是一把黑色的长刀,另一件东西是一件和尚袍,得手之后用两样物事换解药。留信之人唯恐四怪不通文字,还画了数幅图画附在上面,端的是“图文并茂”。 四怪眼见这些猛兽日渐衰弱、奄奄一息,不得已只好不远千里风风火火的赶来万家庄抢东西。 众人一听不禁又是狐疑又是好笑,宾客中有精通医道的,问明四怪所养的野兽中毒症状,原来下毒之人的下毒本领并不甚至高明,下慢性发作的毒药又要比下当场让人兽毙命的毒药难得多了。 宾客中有个叫“赛扁鹊”的大夫,他道此种毒药并不难解,他拟了药方开了几服解读的药。万家庄又命人飞鸽传书至秦岭山下一友人,让他按药方抓药投喂给四怪的猛兽吃。 四怪见众人帮他们解了猛兽的毒,十分感激,称谢一番又向万里云再三请罪,心中却恼极下毒要挟他们之人。 万里云襟怀极广,儿子虽受伤,却是外伤,休养数日应无大碍,他哈哈一笑道:“好朋友不打不相识,哪里又有什么罪了?” 大厅上重整杯盘,众人开怀畅饮。四怪其实秉性极其淳朴,说话直来直往,毫无机心。 万里云把骆龙骧拉到身边,再三拜谢他的救助之恩。孟剑雄与骆龙骧见面寒暄问候一番不在话下。 此时大厅上烛火煌煌,照得四周光如白昼。万里云吃了治伤灵药,又运气调息,内伤已无大碍,他心里一高兴,便高谈阔论起来。 万里云道:“在座的各位都是好朋友、好兄弟,有件事儿万某再对各位遮遮掩掩便不够朋友了。今日万某应对大伙儿讲个清楚明白。那两件物事是一把东洋长刀和一件僧袍,这两样东西是万某二十年前得到的.......咳咳...咳咳....” 他一激动,牵动内息,不免咳嗽起来。家丁奉上一盏茶,他喝了两口又继续说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第一节 往事如烟(1) 万里云喝了两口茶,顿了一顿,续道:“二十年前,那时我还是个车夫,赶着骡马走南闯北,最北到过关外的漠河,最南到过儋州。 那会儿还是穷汉一个,几匹马、一套车,便是全部家当,加上漂泊不定,自然是谈不上娶妻生子的了,好在大伙儿几个赶车的相互依凭,混口饭吃倒是可以。如此一想,倒也乐得个逍遥快活。 那年隆冬大雪,哥儿们几个押一车毛皮从塞外到扬州。 车队一行走到扬州地界,距扬州城尚有五十里地。 我心里盘算着这一车货到扬州一卸,这一程起码能挣个三四两银子,顺带到扬州城买些丝绸回家给老爹老娘做套新衣裳过年。 从塞外赶车也是够苦的,那鬼地方撒泡尿都顷刻变成冰坨子。我老家在韶州,虽说有些年份也能见到冰雪,但终究与北国的严寒有天壤之别。 那时我耳朵冻得长满红疮,又痒又痛,嘴唇也被冻裂了几道大大的口子,一舔一口血。 这一日忽然下起了偌大的风雪,积雪有二尺来厚,马儿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大伙儿都冻得瑟瑟发抖,只能抱着马儿的脖子取暖。 一路的走走停停,停下来的时候还得不停的跺脚,只要你不动一会,腿脚马上失去知觉,懒洋洋的想睡过去,许多赶车人就这样一睡,便永远醒不过来了。 那时大伙一边不停的跺脚一边用家乡话骂:‘蒲你阿母,这都什么鬼天气!’不少人‘鬼老天、贼老天’的咒骂个不停。 那会儿我们个个都是些粗人,脏字自然是不绝于口了。 我把手伸进我‘红孩儿’的鬃毛里取暖,‘红孩儿’是我的马,那年四岁,正当年轻力壮,它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不一会马鼻上便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霜。 我心痛之极,生怕累坏了它。嘿嘿,干我们这一行的,其实对自己倒不怎么在乎,反正贱命一条,值不了几个钱,然而心疼牲口,牲口要是病了垮了,一家老少生计便没了着落,所以风雪一大,我们自个儿不穿也得把大衣盖牲口上。 可能大伙要问了,这车上不是装着皮货么,哪里还会冷的着?大伙儿可有所不知了,咱们赶车押货的,不说有东家的伙计跟着,我们自个有带头的老大,就相当于带路的头马、头骡了。 车上的货物那是万万拆不得的,谁要是起了坏心眼,那就甭想在这一行混,不单止以后没了主顾帮衬,行里的叔父也会将你逐出门墙,在乡亲面前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咱们这些个赶车的是穷,然而却穷得有骨气。 说来我和‘红孩儿’也是有缘。有一回我到蒙古贩茶,在半路遇到它,它那会瘦的皮包骨,病恹恹的,它的主家牧民说只要五斤茶叶就让我牵走,要不是过几天也是把它宰了吃。 我心中不忍,用五斤茶叶换条牲口的命,也是不亏的。后来我到城里牵着它到一老郎中那瞧瞧,那老郎中把病马当病人治,‘红孩儿’吃了几服药,气息愈来愈好,不几天居然又活蹦乱跳起来。我这一好心捡了个大便宜,老天其实待我也是不错了。 我们的车队走走停停,风雪却愈来愈大了。幸亏我们还剩一坛子老白干,每人轮流喝上一口,身子才稍稍暖和了些。 在急风朔雪中,忽然远处红影晃动,一人从远处正向我们这边走来。 那人来得好快,待那人走得近些,我才看清是一名身穿红色僧袍的僧人,年纪约莫四十出头吧,只见他僧袍鼓荡,也不知是风吹的呢还是他怎弄的,他走在雪地上轻飘飘的,仿佛不甚用力,又好像御风而行一般。所过之处,雪地上只留下浅浅的印痕。 那会儿我虽然是个赶车的粗人,但也学过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这红衣僧人轻功虽算不上踏雪无痕,但也是极高的了。 红衣僧人身后十余丈跟着两名小和尚,红衣僧人道:‘快快跟上。’此时虽然风急雪劲,但他中气充沛,说话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开去,一字一顿犹在耳边。 那两个小和尚一边不住的追赶,一边气喘吁吁的喊:‘师傅等等我们,我们...你等我们...一等...’一阵风吹过,小和尚的喊声淹没在风中,再也听不真切了。 我瞧着这一老二少的三名僧人,心中暗觉诧异。 待得那红衣僧人走近,我一打量,只见他目似朗星,面相慈和,俊俏中又带着三分文雅,一分和蔼,真让人不觉想看多几眼,我不禁在心里想:“果真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连和尚也这般俊俏,更不用说这儿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了!” 风雪又下了约莫大半个时辰,便渐渐变小了。 红衣僧人与我们一路前行,忽然前面见两人在行走,在雪地上一脚深一脚浅的很是狼狈。 待走近一瞧,原来是两名妙龄女子。一人穿着名贵的绸缎衣衫,一副贵家小姐的模样,另一人却是丫鬟打扮。 那小姐明丽如雪中盛开的梅花,肌肤胜雪,淡雅怡然,是她映衬了白雪还是白雪映衬了她,那会儿我竟有点傻傻的分不清了。 我只瞧了她一眼,一种自惭形秽的念头陡然涌上心头,便再也不敢多看。 小和尚一见两名女子忙不迭低眉合什,不敢正视,生怕被别人误以为有轻薄之举,那红衣僧人却神色如常。 我一见登时对红衣僧人的好感便减了几分,心想:‘这和尚估计也不见得是什么持戒精严的高僧,多半是徒有其表,其实满肚子坏水也未可知。’ 再走不远,前面是一条小河,河水潺潺,竟有部分未结冰,想必是上游有温泉之类,以致河面没被冻住。河中间有几块大大的浮冰,有功夫的人自然可以施展轻功提纵术跃过去的,但这小姐和丫鬟定然是跃不过去的了。 若蹚水过去当然也可以,但上岸之后如无干鞋干袜子更换,这脚非冻坏不可。 我们这些常年在外面赶车的人自然是备有若干鞋子袜子了,蹚水倒是不打紧。 我们这些赶车的更是不敢叫她们骑上我们的马过河,这荒郊野外,男女授受不亲,万一出了岔子,中了江湖上的仙人跳什么的,那可当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眼见半空中彤云密布,天色将暮。天一黑,这孤身两个女子身处荒郊旷野,那可是大大的危险了。那小姐丫鬟自然理会得,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红衣僧人道:‘你们把两位女施主过背河如何?’ 那两个小和尚四手乱摇,道:‘师父,这可万万使不得,寺中的戒律我们可不敢有违。’ 红衣僧人道:‘女施主过不了河,丢在这荒野中又该如何?’ ‘这....’小和尚一时语塞。 红衣僧人向那两名女子问道:‘两位女施主可愿伏在贫僧的背上让贫僧带过河去?’ 那会儿我心中暗自叹了一声:‘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但如今和尚也难过美人关,世风日下,道德沦丧至此,焉能不让人黯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第二回 往事如烟(2) 那小姐微一迟疑,最后望望天色,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红衣僧人便驮起那小姐,踊身一跳,落下时脚尖在河中央的浮冰上一点,借力跃起,一下便稳稳的落到对岸。 他放下小姐,便如法炮制,将那丫鬟也驮过了河。 我们的马队也陆续过了河,那小姐和丫鬟走了约莫一里路,指着旁边的村落便说到家了,她们邀红衣僧人到家中喝口热茶。 红衣僧人道:‘贫僧还要赶路,多谢施主美意了。’两女子再三称谢便去了。 我们一行人又走了数里,那两名小和尚忽然止住,一人道:‘师父,弟子两人有一事要请教,还望师父指教。’ 红衣僧人道:‘何事?’ 另一名小和尚道:‘师父时常告诫我们要持戒精严,然而师父今日背女施主过河,岂不犯了寺里男女授受不亲的戒律?’ 红衣僧人道:‘众生若有执念该当如何?’ 一名小和尚道:‘佛说当放下。’ 红衣僧人道:‘这数里路上是你们没有放下那两名女施主还是为师没有放下那两名女施主?’那两名小和尚默然不语。 当时我听着红衣僧人的话,总觉得有甚禅理,然而我根器驽钝,终归是没有悟到什么。 过得半晌,风雪便止住了,地上的积雪却厚。 忽听得远处銮铃响起,约有十余乘马从东北方驰来,我想:‘能在如此厚的积雪上跑的马儿,也算是不可多得的良驹了。’ 不一刻,我瞧见一团毛茸茸的家伙在雪地上急奔,及至奔近,才看清是一头狐狸,只见这头狐狸浑身雪白,通体没一根杂毛,这皮子要是做成狐裘,那可是一件难得的珍品。 那雪狐仿佛对这一带的地形稔熟之极,专挑那些积雪不深的地方跑,或跳或窜,或滑或滚,却是不敢有半分停留,只是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紧。 待那些马奔得近了,我瞧见那些马匹俱是高头大马,身高腿长,难怪在雪地跑得如此之快。 马上乘者背弓负箭,锦缎皮靴,马鞍上挂满了狍子、獐子之类的猎物。 原来是一伙出来冬猎的,瞧那派头不是豪商巨贾就是王亲贵族,想必是一路追踪那雪狐至此。 那雪狐仿佛也知道自己现时命悬一线,没命的向前奔突,但它四条小腿又哪里能跑得过那些高头大马?只怕时候一长,终究沦为猎人的囊中之物。 红衣僧人当然也瞧见此情此景了。 只见那头雪狐一下钻进一丛小树林中,不一刻又反身奔出,一下蹿到红衣僧人脚下,呜呜的低声叫起来,仿佛在哀求那僧人庇护一般。 我当时瞧得张大了嘴巴合不拢,嘿!这小家伙莫不是成精了,竟求起人来。 大伙儿可晓得它奔入又奔出却是为什么?当时我也是一头雾水,后来细想之下才恍然大悟,原来它是故意把足迹留下,让追捕它的人以为它钻进树林了,然后它反身奔出时仍踩在原来的足迹上,如此一来只有一道足迹,追它的人当然不会怀疑它又跑了出来。 那两个小和尚也大是惊讶,那红衣僧人笑笑,躬下身去,那雪狐便哧溜一下蹿入他宽大是袖子中。 这时候马蹄声更近了,当先一名汉子寻近,见雪地上的雪狐足迹仍未被雪花覆盖,他马鞭一指,道:“那小家伙钻进树林去了。” 另一名汉子道:“这小树林不大,不怕它跑上天去。” 余人唿哨一声,驱马跑进那小树林,奋蹄扬鞭,打得积雪纷纷扬扬,欲将那雪狐惊吓出来。 然而众人忙活了半天,却一无所获,连个狐狸影子也没见。此刻那小家伙正躺在红衣僧人的大袖中呢。 “喂,和尚,瞧着一只白色的狐狸了么?”那红衣僧人默然不语,那两个小和尚低头合什,嘴里喃喃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那汉子又问红衣僧人:‘和尚,问你话呢,哑巴了么?’ 红衣僧人摇摇手,又指指自己的嘴巴。 那汉子哈哈一笑道:‘哈,原来真是个哑巴!’ 一名身材矮小的汉子道:‘老子瞧这帮赶车佬獐头鼠目、鬼鬼祟祟的,定不是什么好鸟。十有八九便是他们逮了那狐狸藏了起来。大伙儿一搜便知。’ 我们一听,皆义愤填膺,我心想这矮子好横,但对方甚有来头,我们自然惹之不起,谁让我们命苦,只是个赶车的呢? 那矮子话尤未了,便要上前打开我们的货物。 我们的头儿自然不肯了。他姓冯,叫贵川,他老家在贵州四川交界,是以父母给他起这样一个名字。平常我们都叫他做‘冯老大’。 他上前道:‘朋友,我们是行脚的,这货物一打开,兄弟们的饭碗算是砸了。山不转水转,望达官爷赏口饭吃!’ 咱们行脚的押运的虽是些寻常货物,然而世道不太平,路上遇上些拦路劫掠的强人也是有的,是以我们也会一些粗浅功夫,也都佩有兵刃,危急关头的时,说不得,只好并肩子上了。 那矮子道:‘一帮乡下佬,给大爷提鞋也不配!’ 他话音刚落,我只觉眼前一花,啪的一声响过,冯老大已被他打了一个大大的耳光,脸上五个指印清晰可见,那矮子仍站在原地,似乎并未并未动过。 他身法迅捷,轻身功夫尤为了得。冯老大料不到那矮子倏来倏往,直如鬼魅一般。矮子余党皆哈哈大笑,显是得意之极。 冯老大在一众兄弟面前如何下得了台?他明知自己功夫和对方相差甚远,但为了大伙儿这口饭,无论如何也要和对方斗上一斗。 冯老大愤愤不平的道:‘阁下亮兵刃吧!’ 矮子道:‘对你这样的乡下佬,还要用兵刃?嘿嘿,当真可笑之极!’ 冯老大涨红了脸,当下也不言语了,右脚踏前一步,使一招‘仙鹤梳翎’,单刀由下向上反撩。 矮子侧身斜步,右手反勾,来夺冯老大单刀,这一下又快又狠,冯老大回刀急剁,才勉强没被矮子夺了兵刃。 矮子仿佛有意在余党面前卖弄功夫,双手或勾或拿,或锁或抓,使的尽是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冯老大虽兵刃在手,然而功夫与对方着实差得太远,十数招一过,已被对手逼得手忙脚乱,顾此失彼。 斗到分际,矮子清啸一声,右足飞起,踢中冯老大手腕,冯老大单刀被踢飞,单刀飞上半空后又掉下来,直挺挺地插在雪地上。 矮子那伙人齐声喝彩,他们在大雪天的出来打猎,本来便是为了寻乐,更盼着多生些事端出来才好玩。 冯老大兵刃脱手后更不是冯老大的对手了,被矮子急攻数招,登时左支右绌,但矮子并不急着把冯老大打倒,像是猫捉老鼠一般,随意玩弄。 不一会儿,嗤的一声,冯老大风后背的衣服被撕去一幅,啪的一声,右边脸颊又挨了重重一个耳光。 冯老大羞愤难当,他吼声连连,但浑身在矮子的掌力笼罩之下,全然没有还手之力。 我实在不忍再看下去,走上前道:‘大哥,你退下,待小弟来会会这位达官爷!’ 我的功夫比起冯老大来还逊一筹,虽知自己上阵也是飞蛾扑火,无济于事,但看着自己兄弟被欺辱,仍忍不住出手干预。 此时我瞧了一眼那红衣僧人,只见他双手拢在袖里,正在悠然旁观,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儿。 我心想:‘好哇!我们没抖出你藏着狐狸的臭事,这会儿你倒瞧起热闹来了!’ 但现时那帮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才是正主,我倒不便立马找红衣僧人的晦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第三节 往事如烟(3) 矮子拍拍身上的积雪,冷笑道:‘刚才哪位英雄说要上的?嘿嘿!’ 我明知不是他的对手,但有言在先,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矮子神情倨傲,双目望天,鼻孔轻哼了一声。 对方那伙人纷纷起哄:‘张大哥,使一使你的本领给兄弟们开开眼界!’ ‘教训下那乡下佬,好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张大哥,依我说你别打了,让那乡下佬给你磕八个响头,叫八声爷爷算了。’ 矮子被众人吹捧,得意万分,只见身子一蹲,右脚一个扫堂腿刷的一下,冰雪纷飞,竟在地上画了一个齐齐整整的圆圈。 他解下自己的腰带蒙在眼上,说道:‘咱们在圈内玩玩,老子蒙着眼,不还手,谁跌出圈子,谁就算输。输了的叫对方三声爷爷,如何?’ 我当时已是骑虎难下,明知对方如此有恃无恐,定有极厉害的武功,但却不能不答应。 我见矮子蒙着双眼,还用腰带扎住双手,我心里想:‘难道他有隔山打牛神通,把我打倒不成?’ 我心中惴惴,一上前便使一招‘进步亮掌’向他推去,我使的是‘小洪拳’。 这路拳法但凡学武之人几乎人人会使。 矮子仍是嘿嘿冷笑,当真不还手,我心想:‘你也忒托大了些,这一推就算是个石头也要摇几摇。’ 我比他高出半个头,身高占优,不料刚推到他身上,陡觉得一股吸力将我手掌吸了过去,随即对方身子一抖,我手臂发麻,身不由主的连退数步,几乎便要踩到圈子外面。 我万未料到对方有此一着,背后冷汗直流,被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颤,心想这三声爷爷怕要叫定了。 此时矮子趁势而上,沉肩在我身上一撞。我一个踉跄已跌到圈子的边缘,他只要再撞一下,我非跌到圈子外不可。 我正自绝望,忽然听见一股细小的声音传到我耳边:‘踢他的下盘试试。’ 那声音如蚊子般细碎,但却极清晰。那会儿形格势禁,我不及细想,抬腿便朝矮子左胯踢去,矮子并不躲闪,此时我又听见嗤的一声轻响,紧接着噗的一声,我已然踢中矮子的左胯,对方身形晃了一下,左腿似站立不稳。 这一下我又惊又喜,矮子愕然,想必他料不到我竟一下便踢得他动弹不得。 此时那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推他上身。’ 我不及细想,双掌推出,只听到嗤嗤两声,我双手一推已推在矮子身上,这一下矮子身上却没有生出反击之力,他身子一晃,竟被我推出圈子。 四下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矮子才大声的咒骂起来:‘哪个乌龟王八蛋竟敢暗算老子,给老子站出来,看我不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他嘴里骂个不停,但身子始终站不起来,似已被人点了穴道。 这时一名脸色镗紫的中年汉子轻飘飘的跃下马背,他走近矮子,在他身上连拍几下,那矮子只是哼了两声,仍是委顿不起。 那中年汉子朗声道:‘不想这儿还藏龙卧虎,不才当真眼拙了。’ 那汉子目光如炬,逐一从我们脸上扫过。我目光与他目光相接,不禁激伶伶的打了一个寒颤。 我想定是那藏于暗处的高人点穴手法甚是奇特,若非他本人旁人无从解开。 那中年汉子对我一拱手道:‘还请高抬贵手,解了我兄弟的穴道。阁下真人不露相,刚才得罪,我替我兄弟谢过了。’说罢他抱拳作揖。 然而他的同伴却鼓噪起来:‘暗箭伤人,算哪门子好汉?’ ‘哪个施暗算的乡巴佬有种的站出来,跟老子光明正大的干一场,不管你是神仙妖怪,五招之内必要你现出原形。’ 那汉子扫视众人一眼,想必心中了了。 眼前只有那红衣僧人气度高华,其余人不像身怀绝技。那汉子道:‘大师,不知我等何处得罪了你?’ 红衣僧人神情愕然,那汉子又问了一遍,红衣僧人方用手扯了一下旁边小和尚的僧袍,说道:‘喂,人家问你呢?’ 他身旁的小和尚被吓了一跳,连忙道:‘罪过、罪过,小僧并非什么大师。’ 红衣僧人道:‘你法号‘大悲’,不是大师又是什么了?’ 小和尚羞赧得红了脸,这一次却是话也说不出来,只得连连摆手。 那汉子冷笑道:‘敢情大和尚是来消遣在下来着。’ 红衣僧人道:‘小僧法名并无一个大字,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那汉子道:‘十招之内让你现出原形。’ 他话犹未了,左脚踏前一步,左掌呼的一声发出,这一招势大力沉,地上的积雪被那汉子的内力激引,有如被狂风卷起,那掌风夹着风雪,端的十分骇人。 红衣僧人嘴里哇哇大叫:‘乖乖的不得了,打死人啦!’他双手乱舞,脚下踉跄,慌乱中滑了一跤,几乎跌倒在地,但那大汉这一拳却被他歪打正着的避开了。 我们都替他擦了一把汗,那帮纨绔子弟在马上嘻嘻哈哈,大声说笑:‘宋大哥打得妙极!’‘好一招‘急风朔雪’’到此我才知那个汉子姓宋。 红衣僧人避开了姓宋汉子的一掌,然而身法步法毫无章法,他想下一招非将对方被打得筋断骨裂不可。但我实在瞧不出红衣僧人武功家数,姓宋汉子大喊一声,右脚扫出,第二招已发出。 红衣僧人仍是十分狼狈,只见他双手抱头蹲下,最后竟手足并用向前爬去,用抱头鼠窜来形容他并不为过。 说来也怪,姓宋汉子这一脚便落了空,他余劲未消,哗的一下踢在旁边的一棵小松树的树干上,只听见咔咔声响,那松树竟自折了。 姓宋的汉子踢完这一脚,对方的人齐声喝彩:‘宋大哥好腿法!’ 我们都不觉暗暗摇头,心想姓宋的也忒狠了,对一个文弱僧人用这种阴狠的杀招,这一脚要是踢中了,红衣僧人怕是要躺在床上度过余生。 我们当中有几个伙计着实看不下去,纷纷叫道:‘和尚,你下来,让兄弟替你练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第四节 疾恶如仇(1) 红衣僧人想是被那姓宋汉子这一腿吓破了胆,他拔腿便跑。 这一跑起来,他的脚步却是十分迅捷,那姓宋的汉子竟一时追他不上,但对方岂是易与之辈? 姓宋汉子提气急奔,他下盘功夫当真了得,踩在雪地上激起冰雪无数,红衣僧人脚步却极是虚浮,一路的摇摇晃晃,有时甚至滑上一跤,似无半点功夫底子。 眼见姓宋汉子便要追上红衣僧人。姓宋汉子左手向前抓出,手爪已碰到红衣僧人的僧袍,红衣僧人向前一挺,脚下一滑,嘴里又喊:‘乖乖的不得了,要出人命了,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救命,阿弥陀佛!’ 姓宋汉子连抓数下,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两个人在雪地上兜了一个大圈。 时候一长,不少人便瞧出点端倪,姓宋汉子一言不发,竭尽全力的向前急奔仍赶不上红衣僧人,红衣僧人或奔或窜,时而呼喊时而挤眉弄眼的搞怪,似并未用尽全力。 这一下高下立判,是以姓宋汉子的第三招至第十招始终无缘施展出来。 又追了两圈,那姓宋汉子已额头见汗,他叫道:‘和尚,有种的停下来,咱们好好打一架。’ 他的余党一听,纷纷附和:‘光逃不打,算什么好汉?’ ‘没错,和尚有个屁功夫。’ ‘和尚脚底抹油的功夫还是不错的。’ 红衣僧人哈哈笑道:‘有种的你追上来!’ 姓宋汉子气得七窍生烟,又发力向前急追,红衣僧人‘哎哟’一大喊,便向远处松林跑去,两人转了一个圈,身影便隐没在松树林中。 过了片刻,红衣僧人当先奔出,姓宋汉子紧随其后,只见姓宋汉子衣衫凌乱,前胸后背的长衫被撕了好几道口子,姓宋的汉子口中污言秽语的骂个不停,想来必是在松树林里遭了红衣僧人的暗算。 两人一追一赶,绕了个弯,又追进了松树林,这一次出来时姓宋汉子脸上赫然印着两个黑黑的巴掌印,脚上的一只靴子也不知哪里去了,赤足在雪地上奔跑。 这一下大家都瞧出来了,红衣僧人功夫定是极高,姓宋汉子压根儿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他要痛下杀手,姓宋汉子早已没命。 这一次,红衣僧人等姓宋汉子靠近,他忽然定住身形,姓宋汉子一下收势不住,脚下一滑,便向红衣僧人身上撞去。红衣僧人伸出两根手指,姓宋汉子撞到红衣僧人的手指上,咕咚一声便倒在地上。 红衣僧人又奔入那群纨绔子弟中,手指肘撞,有些还来不及反抗,有些只是三招两式,便被红衣僧人点倒打倒,十数人顷刻间便委顿在地。 红衣僧人用机弩对准姓宋汉子的眼睛,姓宋汉子面如死灰,我当时也打了一个寒颤,心想:‘这和尚疯疯癫癫,只要一按机括,莫说姓宋汉子一对招子,就是脑袋也要穿个透明窟窿。’ 姓宋汉子那帮人平常飞扬跋扈惯了,但想到机弩穿脑而过的惨状,不禁也面露惧色。 红衣僧人道:‘尔等用此机弩涂炭生灵,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这机弩的利箭及身?世上因果报应最是不爽,嘿嘿!’ 姓宋的汉子低声哀求道:‘小的该死,冲撞了大师,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大师网开一面。’ 红衣僧人道:‘网开一面亦无不可,尔等以后再用机弩打猎又当如何?’ 姓宋汉子道:‘我等以后若再打猎,便死的连那些猎物也不如。’ 红衣僧人道:‘好,以后再打猎,便如此弩!’他随手一扬,那机弩竟然随风碎成碎片,纷纷扬扬的伴着残雪在空中飘飞。 那些纨绔子弟一见,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红衣僧人道:‘都给我走吧。’那伙人如获大赦,骑上马没命价的跑走了。 红衣僧人此时方将那雪狐放出,那雪狐在他身边转了数圈,呜呜的叫着,半响才一步一回头的离去。 我们见那伙人去得远了,纷纷走近红衣僧人道谢,彼此交谈中我们才得知红衣僧人法号‘天心’,在扬州虎跑寺出家。走了两里地后,天心与两名小和尚与我们道别,我们继续赶往城里而去。 我们的马队又行数里,便在路旁的一家酒馆打尖。我们正吃着面条,门外马蹄声响,约十余匹马正从南向这边急奔而来,到酒馆不远处便停了下来。 为首的一名汉子头戴纶巾,身穿一件宝蓝色绸缎长衫,一副文士模样,在他身后跟着高矮胖瘦的十余名汉子。其中一名汉子道:“大哥,我们没命的在马背上急驰了七日七夜,想来离那瘟神早已远了。” 那文士模样的汉子脸上尽是忧蹙之色,显得心事重重,他还未说话,另一名汉子道:“大哥,今晚说什么也得睡一觉了,否则就是我们受得了,牲口脚力也受不了。” 那文士模样的汉子道:“不可!那人哪有这般容易摆脱得了?大伙儿赶紧将就对付些吃的,马上向西急驰,过了鹰嘴岩和老爷庙,便是青龙帮的地界,其时大家方可缓一缓。” 十余汉子牵马走到酒馆门外,将马栓在客店前的木桩后便鱼贯入得店来,客店的伙计一见来了一帮大主顾,自然上前殷勤照应。 那文士模样的汉子道:‘店家劳驾来五盘熟牛肉,一瓶白干酒,我们吃完便走。’ 说罢在怀里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那银子足有五两重,那文士模样的汉子又道:‘劳驾给咱们快点儿准备酒菜,剩下的银子不用找续了。’ 店伙计一见,那酒菜顶多一两银子便可会钞,剩下的他自己便可入了腰包,他高兴得眉花眼笑,忙打躬作揖,为客人小跑着张罗去了。 不一刻,酒菜便流水的送了上来,店伙计又端了一壶茶来,笑道:‘这是小店珍藏的上好雨前龙井,送与客观品尝,还望客观笑纳。’ 那文士模样的汉子道:‘如此多谢了。’ 那十余人大吃大嚼,像是极长时间没有吃过一顿饭一般。只有那文士模样的汉子眉头深蹙,他夹了几块牛肉吃了,喝了两杯茶便放下筷子不再吃。 余人风卷残云一般将桌上的酒菜吃了个精光,店小二又为众人添了些酒菜。 忽然店外一阵风吹过,店外的酒旗被吹得猎猎作响,大风过后,一个人影缓缓走来。 那人身材甚高,穿一身粗布衣裳,衣裳上还有好几处补丁。他头戴一顶大大的竹帽,帽檐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他这一身的装扮,乍眼一看与一般的农夫无异,但不知为何,他在客店门前一出现,我便老觉得浑身不自在,究竟为何这样我也说不清楚。 他走进店内,在一张空桌子坐下,又将背上一个长长的黄布包袱解了下来,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响声很是沉闷,想必是包袱里的物事极沉重。 邻桌刚才还在有说有笑的几名汉子全都停了下来,刚才还在哭闹的娃娃也止住了哭声。 我的心不知怎的突突乱跳得厉害,我只看了那汉子一眼便不敢再看,只是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双脚忽然好像不听使唤了一般,竟无法移动半分。 那人拿了桌子上一只杯子,倒了茶水,自顾自的喝了起来,却是对谁也没瞧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第五节 疾恶如仇(2) 我回眼一瞧那些先入店的汉子,不觉一惊,只见那十余汉子面如死灰,人人像是待宰羔羊,只有一两个人还在大口大口的吃着剩余的饭菜,仿佛这顿便是这一辈子最后的一顿饭。 其人却放下了筷子,目光呆滞。我生平第一次看到如此情景,瞧着这一帮人的神色,心中竟有些不忍起来。 一时间店内静得连绣花针掉落地上也能听得见,我心想:‘这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周围冷森森的,仿佛人世阳界霎时间定住。 那十余汉子估计也像我一般感受,后来我看见一名汉子提着茶壶定在那儿,杯中的茶水早已溢出,顺着桌子流到地上的青砖,滴答有声音。 那汉子却浑然不觉,过了良久他身旁的汉子想是实在忍不住了,用手肘撞了一下他,提醒他茶水泻了。 哪知他一撞之下,那汉子却咕咚一声应声倒地,他双目圆睁,手足僵硬,竟自吓死了。 那文士模样的汉子面色更加苍白,终于上前向那带着斗笠的汉子道:‘尹大侠可否宽限几日,待在下料理完兄弟的后事再来领死?’ 那戴斗笠的汉子嘿嘿嘿的冷笑数声,转身出门而去。 他行走得极慢,丝毫没有高手的模样,然而他一离开,所有人才舒了一口气,仿佛胸口的大石头一下子撤去一般。 我当时只道那戴斗笠的汉子好不容易追上那十余名汉子,岂能轻易放过对方,不料那文士模样的汉子一句话,他便离去,倒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待那戴斗笠的汉子远去,那十余汉子中的一人道:‘大哥,咱们并肩子上,跟那贼厮鸟拼了,也不见得定然会输!’他话虽如此,只是说话的声音兀自不住颤抖。 那文士模样的汉子道:‘你忘了辰州双杰的死相了么?’先前说话的汉子一听,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终于低头不语。 不一刻,那文士模样的汉子默然走出店外,余人抬了那被吓死的汉子的尸身紧随其后,众人打马而去。 我们吃喝完毕后,行走不远便是一个小集,小集上有我们的一个货主,我们交了一部分货物给他,收了银子,货主留我们在他家中盘桓两日。第三日,我们整拾车辆货物又再前行。 前面的路可是比之前的难行了许多,我们走在一条羊肠小径上,越走越陡峭,路上全是细碎的石块。我们走走停停,走过一个山坳,前面豁然开朗,原来是一条大河,河水湍急,虽正值寒冬,也不见冰封。 那羊肠小道便悬在大河一侧的半山腰处。走在我们前面的是一名老者,年纪约莫五六十岁,提着一杆硕大的烟杆,那烟杆金光灿然,似乎便是用黄金打造而成。 他正吞云吐雾,烟斗仿佛一个小火炉一般,正吸得好不惬意。他身旁是一个劲装汉子,一身的短打衣裳,腰间悬着一根齐眉棍。 那劲装汉子道:‘封兄,几年不见,老哥的功夫是越加精深了,小弟是万万不及啊!’ 那老者道:‘老夫年纪大了,越来越不中用是真,怎比得上老弟你风华正茂?’ 那劲装汉子呵呵一笑,又道:‘那点子是何来头?夏老二在信中说得十万火急,却又不言明。’ 老者道:‘估计是硬爪子,否则夏老二也不会同时约咱们哥儿俩。嘿嘿,其实只消老弟你一人出马,天底下还哪里有摆不平的点子!’那 劲装汉子道:‘老哥过誉了,兄弟何克能当!’ 我心想这两人好大的口气,却不知是何来头? 那劲装汉子又道:‘封老哥,咱们比赛一程脚力如何?瞧瞧谁先到达山边往山上攀登而去。 我隐隐觉得那天晚上定是有事情发生。 我们的马队顺着那羊肠小道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又小心翼翼的过了一道极其险要的断崖,便是那‘鹰嘴崖’了。马头大哥冯贵川说过了‘鹰嘴崖’便是‘老爷庙’。 我心中忽然想起那文士模样的汉子曾提起过‘老爷庙’这个地方。 我们又行数里,始终不见人家,转过一个山坳,眼前是一座破落的山神庙。 冯贵川道:‘前面荒凉更甚,今晚只好在这庙中寄宿一晚了。’我们都说只好如此。 大伙走近那山神庙,只见破壁残垣,蛛网密布,庙门半掩半开,显是废弃了极长时候。 大家推门鱼贯而入,我只觉一股霉味扑面而至,令人掩鼻不忍闻。 我们又到庙外折了些枯枝,撩开层层蛛网,在庙堂中央生起了火堆,烟火总算驱走了些怪味,后来我们把货物卸下,骡马系在庙门前,大家围着火堆坐下,又各自拿了些干粮出来吃了。 到了傍晚时分,太阳将要下山,我推说到外面解大手,便到了庙外面。那会儿我好奇心重,总喜欢瞧热闹,心想今晚此处定有一场恶斗,定要好生瞧瞧。 果不然,不远处的山岗处几个人影嗖嗖的掠过,其后分别将身形隐没在大树上、草丛里,一人在地上挖掘着什么,后来又盖上泥土。 我大气也不敢出,蹑手蹑脚的摸了过去,在一丛大大的草丛中躲了起来,准备瞧热闹。 其时夜幕将至,然而尚有微霞在天,目之所及仍可瞧见不远处的物事。 忽然两名男子一前一后追着过来,前面的汉子边跑边喊救命,后面的汉子提刀穷追不舍,前面的汉子道:‘大哥我都把银子给你了,你就不能饶在下一条性命?’ 后面的汉子道:‘他nn的,老子不杀人灭口这银子能花得安心吗?’他手上的单刀向前面的汉子急砍,前面的汉子自然而然的挥手一架,咔嚓一声,他的一条臂膀便整个卸了下来。我瞧得胆颤心惊。 那行凶的汉子一刀得手,第二刀便向对方当头砍落,忽然当的一声,那行凶汉子手上的单刀不知被什么物事打得飞了出去。 这时人影一闪,一人出现在眼前,此人头戴斗笠,便是在酒馆出现过的那汉子,他道:‘夺人钱财则已,何必多伤人命!’ 那行凶汉子转身便逃,那断臂汉子浑身鲜血,断臂兀自掉落在地上,他大概见有人相救,此时便再也支撑不住,向后便倒。 那戴斗笠汉子上前伸手去扶,蓦地咔嚓一声,一个硕大的铁夹夹住戴斗笠汉子的右脚。那断臂汉子骨碌碌的滚开。 便在此时,阴暗处闪出十数人,将戴斗笠汉子团团围住。我咋眼一看,在场的有那文士打扮的汉子、之前在小道上遇见的劲装汉子、老者、道人均在其列。 其中一人道:‘尹天仇,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嘿嘿!’这时候我才知道戴斗笠的汉子叫尹天仇,他便是大名鼎鼎的‘嫉恶如仇’尹大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第六节 疾恶如仇(3) 原来先前那汉子宁断一臂,与另一同伙合力演的一出苦肉计,尹大侠救人心切,不免中了他们的奸谋。 尹大侠想必被那铁夹已死死扣住,他腿上鲜血直流。其时埋伏众人纷纷上前围攻。 尹大侠虽遇险境,但仍应变神速,只见他飞起一脚,踢向那道人,那道人不敢硬接,后退数步避开对方腿攻。 另一汉子从后扑上,双臂如铁,死死扼住尹大侠咽喉,想将尹大侠扳倒在地。 尹大侠手肘后撞,那汉子口中鲜血狂喷,终于松开了手,慢慢的瘫软在地。 尹大侠双手运劲想掰开那铁夹,但对头焉能让他有余暇?他一去掰那铁夹,余人便上前或进攻或扰敌。 一黑须老者嘿嘿冷笑两声,道:“尹天仇,这夹子精钢铸成,专为你量身打造,还不束手就擒,还要大爷们多费力气吗?” 一白脸汉子道:“姓尹的,这铁夹上有毒,你挨不过一时三刻了,我劝你还是早投降为妙。” 那道人道:“在道爷手上还敢猖狂,速纳命来!”说着呼呼两声,手掌向尹大侠拍来,出掌方位奇诡。 尹大侠苦于一脚被制,掌法威力无法全部发挥,幸他左脚尚能移动。他上身晃了几晃,避开那道人形如鬼魅的进击。 旁边一名黑衣汉子见有便宜可占,悄无声息的抡起铁棍,呼的一下便往尹大侠下盘扫去。 尹大侠抬左足一踏,便踩住铁棍,接着他飞起一脚朝那汉子踢去,那汉子被踢得直飞出去,嘣的一声撞在一树干上,又骨碌碌的滚了开去。 这时道人又猱身而上,向尹大侠连劈数掌,场面极是凶险。 尹大侠左掌格横开道人手掌,一个头锤撞在一名汉子的胸口,那人猝不及防,被撞得直跌出丈余。 此时一把长剑向尹大侠当胸刺到。尹大侠深吸一口气,胸腹立向内收了数寸,对方长剑一下刺空,他不待敌人变招,左脚陡然踢出,那人长剑脱手。 便在此时,一把单刀又从后劈到,尹大侠头一低,避过劈来的刀锋,手肘撞在那使剑汉子的胸膛上,那大汉向后便倒。 一人见同伴受伤,猱身抢上,伸右掌向尹大侠抵来,尹大侠同出右掌迎击。两人手掌一碰,那人口吐鲜血,他以硬碰硬,这时已受内伤。 余人见尹大侠发狠出手,已连伤己方数人,一时不免折了锐气。 那一干人围着尹大侠缓缓的转着圈子,只要他们寻得一丝一毫的时机,便会杀招尽出,至对方于死地。 忽然数人大喝一声,同时兵器尽出,一时间,刀、剑、烟斗、铁钩同时朝尹大侠攻至。 尹大侠功夫确实了得,千钧一发之际,他使一招‘醉卧沙场’,双脚仍死死的钉在原地,身子斜斜的贴地而卧,整个腰板仿若无骨一般。 他这一招与一般的‘铁板桥’功夫又有极大的不同。‘铁板桥’是向后直仰,双手撑地,像板凳一样横在地上,但尹大侠这一招‘醉卧沙场’却是脚不动,全身委地,避敌袭击更胜一筹。 如此一来,他身后的刀枪剑棒均落空。未及敌人回过神来,尹大侠大喝一声,背后的长剑出鞘,刷刷刷三剑,将那老者、劲装汉子、道人逼退数步,如不是他的右腿被钳制住,乘势追击之下,那三人非中剑受伤不可。 一汉子眼见同伴危急,软鞭‘乌龙绞柱’直卷尹大侠右腿,尹大侠长剑斩落,鞭剑相交,不等那汉子变招,尹大侠长剑掷出,长剑洞穿那汉子的大腿,将他钉在地上。 余人见尹大侠脚中铁夹,身中剧毒,仍能在刹那间重创对方,一时不敢再上前围攻。 这时我见尹大侠腿的渗出的已是黑血,心想时候一长,他终究不免毒发。 原来围攻尹大侠的汉子皆远远退开,想是要等尹大侠毒发后才上前处置。 尹大侠长叹一声,说道:‘尹某纵横半生,不能死在英雄好汉手上,却命丧于尔等鼠辈之手,嘿嘿,可叹!’ 一汉子道:‘姓尹的,你死到临头,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兵不厌诈,你栽在我们手上还有何好说?’ 尹大侠道:‘临死前,尹某只想知道死在何人手上。’ 那汉子桀桀怪笑,模样极是得意,他说道:‘尹大侠可真是贵人善忘了,六年前你在甘凉道上干的好事这么快便忘记了吗? 尹大侠道:‘哦,原来是夏世英、夏世杰兄弟!’ 那汉子道:‘不错,我便是夏世杰,六年前蒙尹大侠所赐,我兄长先是被毁了一双招子,最后被逼举刀自刎,我亦被尹大侠劈了一剑,几乎性命不保,幸好天可怜见,我夏世杰总算命不该绝,嘿嘿! 五日前我接到青海派邬安常邬大哥的飞鸽传书,说你尹大侠不远千里一路从青海追杀他,我想心狠手辣乃是你尹大侠的座右铭,断然不会放过要追杀的人,所以今晚咱们在此又见面了!’ 我一听,心里想:‘这杀兄之仇,剑伤之恨,焉有不报之理?尹大侠这回怕是在劫难逃。那邬安常想来就是在酒馆处遇见的文士模样的汉子了。’ 夏世杰说罢,他扯开上衣,露出胸前肌肤,只见一条长长的疤痕从他右边的锁骨一直延伸至左边小腹。他受了如此重创,竟能熬过来,也着实不易了! 夏世杰道:‘我学艺不精,技不如人,受伤原本也无话可说,但我大哥却被尹大侠打瞎了一对招子最后自刎,却不知他犯了什么弥天大罪?青海派的邬大哥素来行侠仗义,不知又是哪里惹着了你尹大侠?’ 尹大侠眸子一翻,森然道:‘尹某一生最痛恨的便是奸臣贼子,那是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姓邬的为夺掌门之位,结党营私,先是毒杀师父,再坑杀大师兄及门下百余人,如此之人畜生不如,我尹某但有命一天,便不会放过他。 你大哥当年勾结官府,克扣发放给灾民的赈灾钱粮以肥私,期间更是自甘堕落,动手弹压领不到赈灾钱粮的灾民,打死打伤灾民数十人。 那年河南蝗灾之后接着便是水灾,十室中有九户易子而食,这些你大哥有跟你说过吗?当年我念你只是帮忙偷运赃银,那一剑才没划深两寸,留你一条性命。嘿嘿,想不到今日栽在你手里!’ 夏世杰道:‘姓尹的,你今日死到临头却还含血喷人!这些仅有你一面之辞,我大哥不在人世,更无从对证,全凭你一张嘴信口胡诌!’ 尹大侠道:‘邬安常之事青海派人尽皆知,他要赖也赖不掉。 至于你大哥之事,嘿嘿!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年我从河间府一直追踪你大哥到甘凉道,他的所作所为,尹某瞧得一清二楚,他在河间府与贪官傅秉文密谋侵吞灾民赈灾钱粮,他们鬼鬼祟祟的商量了一宿,尹某便在屋檐底下听了一宿。 其后你大哥将装有赃银的马车乔装成运煤马车。有一次车厢在路上倾侧,跌出一批银子,银子上还烙有官府的印字,是也不是? 你当时便问你大哥这些银子是怎么回事,你大哥夏世英便说,银子从哪里来你不用管,反正以后咱兄弟俩共享富贵,这些银子咱们二一添作五。 到了西安之后,便杀掉所有车夫灭口,是也不是?在甘凉道上,有一日晚上你偷偷摸进马棚,提刀准备杀人,后来被石子打飞手上的单刀,是也不是? 你右腕、左边大腿各中了一石子,现在伤疤还在吧?不信脱了裤子让在场的众位好汉瞧瞧!’ 尹大侠一口气把当年的情形说了出来,我听得直是寒毛倒竖,心想倘若被这一伙人发现,老子脖子上的这颗脑袋怕是掉了九成九。 夏世杰被尹大侠问得哑口无言,一张脸在夕阳的余晖下更是映得血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第七节 疾恶如仇(4) 只听见尹大侠又道:‘在甘凉道上,我和夏世英斗了一百多回合,用长剑破了他的单刀,后来他跪地求饶,说愿意将赃银运回分给灾民,还把自己家中一万两银子也捐出来用于赈灾。 我一时犹豫,他却突然发射毒针,我挥袖将毒针反击回去,他的一双招子也就毁了。 这是他咎由自取,须怪不得旁人。夏家历来出响当当的人物,上一代夏存义夏老师更是锄强扶弱的英雄好汉,不料后来养了两个不知廉耻的家伙。’ 夏世杰怒道:‘姓尹的,你死到临头,嘴巴最好放干净些!’ 尹大侠道:‘尹某今日中了你的奸计,无话可说,这就动手罢,别啰嗦这许多!’ 夏世杰道:‘好!老子今日便成全你!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周年!’他单刀一摆,上前便向尹大侠当头砍落。 尹大侠想是离毒发不远,他摇摇欲坠,身子一侧,竟未能完全避开夏世杰这一刀,夏世杰的刀锋在他右臂划了一道口子,登时鲜血染红了衣袖。 夏世杰一招得手,出手更是毫不留情,单刀又向尹大侠斜刺刺的削来,这一刀眼见尹大侠无论如何也躲避不开了。 当时我武艺低微,夏世杰一方又人多势众,我眼见尹大侠要遭难,纵使出去相救也是枉自搭上一条性命,后来每当想起这事儿,心里总是惭愧得紧。 忽然当的一声大响,原来是那使烟杆的老者架开夏世杰的单刀,夏世杰怒道:‘封大哥,你这是干嘛!’ 那姓封的老者道:‘夏老弟,姓尹说的事儿是真是假?’夏世杰道:‘姓尹的血口喷人!’ 尹大侠道:‘嘿嘿,尹某心狠手辣不假,却从不打诳语,那大贪官傅秉文归案后的伏辩把这事儿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尹某要有一个字说错了,便是猪狗不如的家伙!’ 那姓封的老者道:‘夏老弟,你之前跟兄弟们可不是这样说的,这事儿要是跟姓尹说的那样,我瞧你大哥这仇不报也罢!’ 那道人道:‘封大哥说的不错,咱们兄弟义气深重不假,却不能不分好歹!’ 夏世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众人见他如此神情,便知这事儿多半便是像尹大侠所说的那样。 夏世杰一言不发,猛地他单刀向尹大侠急砍数刀,那姓封的老者距夏世杰最近,他伸出铜烟杆去挡夏世的单刀,岂知夏世杰发狂之下力气仿佛大了数倍,姓封的老者的烟杆竟被他的单刀砸得脱手飞出。 道人挺剑迎上,当当当一连挡开夏世杰势如癫虎的数刀,那使铁钩的汉子道:‘夏大哥,佟大哥,咱们可别伤了兄弟义气,快快住手!’ 然而夏世杰哪里听得进去?那道人自然也一时罢手不得。 一名矮胖汉子猱身抢上,在尹天仇嘴里塞了两颗丸子,道:‘解药,快服下!’ 尹大侠想也不想便吞下那两颗丸子。 那矮胖汉子道:‘你不怕我给你服的是毒药?’ 尹大侠道:‘陕西‘土行孙’土十郎不是那样的卑鄙小人!’ 那矮胖汉子道:‘多谢,谬赞了!’ 姓封的老者此时捡回烟杆,插入扣着尹大侠的铁夹缝隙,用劲一撬,他的烟杆在他运足内劲一撬之下,竟弯了起来,夹子却仍未完全打开,然而尹大侠的右腿只要松得一松即抽腿而出。 他服了解药,双脚一旦自由,登时精神一震。只见他呼呼两掌向夏世杰拍到,夏世杰单刀立马被震飞。 夏世杰面如死灰,双手垂下,也不挣扎也不逃命,他凄然道:‘夏某今日被朋友出卖,没的好说,这就去跟兄长团聚。姓尹的你动手吧!’ 尹大侠道:‘今日尹某杀你,料你死也不服,尹某已将事情说清,他日你要报仇,随时来找我尹天仇便是。’ 夏世杰大笑数声,便头也不回的走下山岗。 剩下的道人、姓封的老者等人极是尴尬,这一战两败俱伤,尹大侠替伤势较重的几个运功疗伤。 他以一敌众,仍打得对手一败涂地,若非对方用计下毒,今日这一伙人非死无葬身之地不可,现在他自己中毒受伤之下仍不忘救治别人,端的是英雄好汉一条,道人等一干人均脸现钦佩之色。 临末尹大侠道:‘尹天仇在此谢过各位不杀之恩。’其他人连忙拱手还礼。 那道人道:‘咱们倚多位胜,着实不光彩得紧,只因夏世杰说尹大侠欺人太甚,要赶尽杀绝,我等方出手相助,怎料此人全是信口胡吹,更是侵吞赈灾粮款的帮凶,害得咱们几乎错杀好人,还平白无故伤了这许多弟兄!当真.....当真......’他一时竟说不下去。 姓封的老者等人又骂夏世杰为虎作伥云云,后来众人与尹大侠一一道别,就都下山岗而去。 我等众人远去,见四周没有动静才从草丛中钻出来,奔回老爷庙。 第二日早上我们马队出发,一路上不断的交货给货主,如此过了好几日才到扬州城。岂知在扬州城便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儿,当时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这又得从那天曾出手相助的天心和尚说起了。 我一到扬州城,便听旁人说起,他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乃扬州四大名僧之首。 天心和尚早年曾东渡扶桑学画,苦学数载后将扶桑画技与中土画技融会贯通,终成一代大家。 他画技高超,更精通音律,对佛法尤有见解,扬州城内无数豪商巨贾、官宦人家以得他一幅画作为荣,能请到他独奏丝竹,演说佛法,那更是之音,是大大的不得了之事。 他在虎跑寺出家,时人去虎跑寺绝大多数不为烧香礼佛,只为见天心和尚一面。 然而就是如此一位名僧,这一日忽然有一妙龄女子抱着一个还未满月的娃娃到虎跑寺,说是她和天心和尚所生,还说年前因到虎跑寺上香,被天心下药迷倒,才不得已有了孽种,如今她被逐出家门,本欲一死了之,后来终究不忍那娃娃死于自己怀抱,是以把那娃娃给回他的和尚生父。 要说这也是死无对证的事儿,出奇的是天心并无半句辩白,说确有其事,并接收了那娃儿。 一代名僧不料却是一代y僧,这一下整个扬州城不免沸反盈天。 一时间扬州城内到处是谩骂天心之声,什么‘y*女’、‘厚颜无耻’‘衣冠禽兽’等等,反正你所能想到的肮脏言辞,全都加在他身上,准没错儿。 更有十数守节寡妇出来控诉,说天心就是如此荒y无道,她们说虎跑寺进香数度被天心调戏,但因自己守节如山,天心才没有得逞云云,除了口诛笔伐,扬州城内更是到处烧天心的书法画作、经书曲谱,一时火光烛天,狼烟滚滚,咒骂声讨之声不绝于耳。 曾几何时天心的书画曲谱洛阳纸贵,如今却人人视之如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出了如此一桩丑事,天心自然无法再在虎跑寺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第一节 两雄相遇(1) 这一日晌午过后,我在扬州城内闲逛,不知怎地便逛到了一座寺庙的后门,后来我才知道那寺庙便是虎跑寺。 这时我见寺庙的后门咿呀一声打开,一个和尚抱着一个婴儿出来。 我定睛一瞧,好家伙,那不是天心又是谁? 只见天心抱着那婴儿到了虎跑寺外,后面并无人跟着,先前他那两个徒儿已不见了踪影,想必是早已跟他断了师徒名分,他从寺院出来后走过几条横街。 我好奇心起,心想:‘现已银货两讫,反正没什么事儿,不妨跟着去瞧瞧热闹。’ 这时天心抱着的婴儿哇哇啼哭不已,想必是饿了。天心走到一处饭庄门前,从僧袍的袖子处掏出几串铜钱出来,跟店里的伙计说道:‘施主,贫僧买一碗白粥,一碗白饭。’ 那伙计‘呸’的一声,一口唾沫吐在天心脸上,嘴里喃喃咒骂:‘老子的粥饭就是喂猪喂狗,也不卖给你这花和尚。抱着个孽种招摇过市,也不怕丢人!’ 我曾见过天心的功夫,心想:‘这伙计只怕要倒大霉,天心只要动一下手指头,店伙计不死也得重伤。’ 哪知天心只是一笑,随即又到旁边的饭庄买饭买粥,这次又是被骂了出来,其后更是有一帮孩童在他背后不远处扔石子扔土块,边扔边唱:‘老淫僧,不害臊;抱小子,满街跑。’ 不知为何,我心里觉得一阵发酸,是同情?是怜悯?是感伤?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其实像我们这些赶车的,走南闯北,饿殍遍野见过,朱门酒肉见过,人世间的凄凉离落,见得不可谓不多,但这次对这个‘花和尚’天心,不知怎的,竟恨不起来。 或许因为他在雪地上帮过我们的缘故吧,我当时在想:‘万里云啊万里云,你这人真是混账到家,别人帮了你一次,你便感恩戴德,倘若别人再多给你一点好处,你岂非认贼作父之事也做得出来?’ 不怕在座各位见笑,我虽然心里骂自己混账,最后还是给天心买了一碗饭一碗粥,粥和饭还让店家添了些青菜。 我将粥饭端给天心,我说:‘大师父,这两碗粥饭你收下吧,就算你饿得,你怀里的小孩可饿不得。’ 天心单掌向我行礼,说道:‘阿弥陀佛,一粥一饭莫非前缘,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施主的粥饭之恩,贫僧只怕今生无以为报了!’ 我连忙说道:‘大和尚,一碗白粥白饭又有甚恩惠了?你快快给这小孩喂食吧,你看他都快哭不出来了。’ 天心道:‘施主所言甚是。’他随即用嘴将热粥吹凉,喂给那婴儿吃。 这时原来跟在天心身后的那些小孩改为朝我身上扔石子土块,我一转身喝道:‘你们这帮臭小子,再扔这些劳什子,瞧老子不扭掉你们的脑袋!’ 那些孩童见我凶神恶煞一般,发一声喊,便都跑散了。 我施舍了这一粥一碗,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岀的快活。从前也听有些人说布施是欢愉的,但我总想不通这是为何:‘你们不劳而获,当然快活,老子钱都没了,挨冻挨饿,还快活个屁!’ 遇到天心后,我终于尝到了一次布施的欢愉,但我一见天心的情状,又不禁暗暗摇头,实不知他日该当如何,然而转念一想,我自己也不禁失笑:‘老子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海自身难保,吃了上一顿不知下一顿在哪,这下还倒担心起别人来了。’ 那婴儿吃了半碗粥,想是填饱了肚子,便沉沉睡去了。 天心抱着那婴儿,到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单房,客栈的掌柜倒没怎么为难天心,我正想离去,这时客栈走进一人,他头戴一来也怪,任尹大侠势剑如何变幻,妙招迭出,天心那柄长刀,只左砍右砍,上砍下砍,全然无章可循,偶尔天心胡乱劈出一刀,似乎是无心之作,尹大侠登时便要收住剑势,回剑挡格。两人各出数十招,刀剑竟未相交一下。 这时三个农夫模样的人挤进人群,三人是一般的模样,直如一个模子印出来一般,是以我便朝他们多看了几眼。三人互递了一个眼色,便又挤出了人丛。 过不多时,三人又从人堆中探出头来,这次却是一个在正北,一个在东南角,一个在西南角,三人各据一个方位。围观的人皆在凝神看场上的比武,我却对他们留了神。 此时观战的人群之中有人大喊:‘尹大侠,快杀了贼秃为扬州除害!’‘天心贼秃死有余辜!’声音愈喊愈烈。一些瞧热闹的婆姨更是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忽地尹大侠仗剑直刺,中途圈转横削天心的颈部,天心忽然蹿出两步,手中长刀竖起,竟不理会尹大侠横削过来的一剑。 瞧热闹的人不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眼见尹大侠这一剑下去,天心的人头非飞向半空不可。 就在此时,三道钨光从三个不同的方位向尹大侠射到,直似流星赶月,迅捷无伦。我当时也没瞧清楚,只见三个农夫模样的人手一扬,便有钨光射出。 尹大侠的剑削向天心,暗器又是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而来,他避无可避。 说时迟那时快,天心手里的刀一摆,当的一声便磕飞一枚暗器,接着他僧袍急振,又将其余两枚暗器收入袖中。尹大侠的长剑接着天心的脖子,愣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收住,凝如山岳。 我虽武艺低微,却也知道这一下其实又要比砍断别人的脖子难上好几倍。 三个农夫模样的汉子眼见功败垂成,转身便钻进了人群之中。尹大侠暴喝一声,说道:‘鼠辈,你我兵器上见生死!’ 那三人哪敢停留,早就脚底抹油,溜得没影儿。 尹大侠并不急着去追赶,一拱手对天心道:‘天兄,多谢救命之恩,待我宰了这三名鼠辈,回头咱们再斗。’ 天心道;‘小弟在此等候尹兄。’尹大侠急追而去,不到一盏茶功夫,他又走回,长剑上兀自滴着鲜血。 我想那三人定是凶多吉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第二节 两雄相遇(2) 尹大侠与天心又斗将起来,双方拆了四五十招,忽然叮的一声,刀剑相碰,尹大侠的长剑被天心的长刀削去一小截,天心跳开两步,道:‘尹兄换过兵刃再战。’ 尹大侠摇头道:‘不碍事。’挺剑上前又再进招。 这次两人以快打快,剑光刀影乱舞,忽地当的一声脆响,尹大侠的长剑又被天心的长刀削去一截。 天心一下止住,他说道:‘在下兵刃上占了便宜,赢了尹兄也不光彩,尹兄稍等。’ 他转身向围观的人问道:‘哪位英雄借长剑给在下一用?’ 观战的人多半不耻天心的行径,然而见他面对追杀他的对头,却不肯占对方半分便宜,倒有几分英雄末路之感。 一中年汉子解下自己的长剑,上前递给天心,道:‘大师请用我的剑。’ 天心道:‘多谢这位大哥了!’ 天心接过长剑,食指中指在长剑的一端一捏,崩的一声响过,那长剑断了一截,正好与尹大侠的长剑相对。 天心道:‘尹兄请!’尹大侠道:‘有僭。’ 两人同使残缺的长剑斗将起来。天心的剑法竟不弱于他的刀法,与尹大侠斗了个旗鼓相当,一时难分高下。再斗片刻,这时已近晌午。 尹大侠一收长剑跳出圈子,他道:‘肚子饿了,咱们明日再斗如何?’天心道:‘甚好。’ 尹大侠与天心皆收起兵器,同入客栈大堂。天心要了清粥喂那婴儿吃了。 尹大侠在大堂的一张桌子坐下,其时我也跟着走进客栈大堂,在一靠墙角的桌子坐下点了酒饭。 过不多久,天心想是喂完那婴儿吃食,他出得大堂中来。我与他目光相接,他微一点头,却不上前与我相认,想来是怕给我惹来祸事。 尹大侠向天心招招手,示意他走过来,天心一笑,信步走到尹大侠那一桌子坐下。 尹大侠道:‘天兄饮酒不饮?’ 天心道:‘小弟今日再破酒戒,与尹兄豪饮三斗,岂不快哉!’ 尹大侠哈哈大笑道:‘天兄豪气干云,倒是小弟多虑了。明日咱们生死相见,还管清规戒律那些劳什子作甚?来来来,小弟先敬天兄三杯!’ 说罢斟满三大杯酒,咕嘟咕嘟的一饮而尽,天心也跟着斟了三杯酒饮尽。 尹大侠一拍桌子,大声叫道:‘小二!’店小二忙不迭小跑过来,问道:‘这位爷有何吩咐?’ 尹大侠道:‘给爷儿俩上最好的酒菜,少不了你银子!’说罢,丢了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在桌子上。 小二两眼放光,连忙点头哈腰的说道:‘爷只管放心,小的这就去办,保证爷您称心如意!’不多久,小二便流水似的送上鸡馔、烧鱼、木耳、炒鲜笋等诸般美味菜肴。 这时客栈掌柜拧着一坛酒过来,赔笑道:‘小可一眼便瞧出两位客官海量,自忖小店的藏酒也中不了客官的意,小可特亲自到城南的‘琥珀居’打了一坛子十年陈‘琥珀光’来,给两位客官尝尝。那酒一打开泥封,满室的异香扑鼻,倒出时果见是琥珀一般的颜色。 尹大侠道:‘好酒!多谢了!’天心只是微微一笑,似清风拂月。 我瞧着天心的笑容,不知为何,心里隐隐作痛,那会儿在想,这和尚倘若不出这档子事该多好,这超然于尘世的笑意,又岂是一个奸佞之徒所能有?然而眼前的一切,又不由得我不信天心便是如此样人。 这时只听见尹大侠道:‘尹某一生最是痛恨奸臣贼子,有一日在凉州城碰见一伙强人要抢一位老人家的牛,天兄,你猜小弟怎生对付这伙歹人?’ 说罢,一仰头将一杯酒引尽。 天心道:‘尹兄自然是一刀一个将他们杀的干干净净了。’ 尹大侠道:‘如此倒是便宜他们了。我将他们一一点倒,卸去他们一身功夫,让他们在老人家的地里干一年苦力,反正牛干什么他们干什么,牛吃什么他们吃什么,若然胆敢造次,便如此桌,我说着便拍下桌子的一角,便是这般!’ 尹大侠在桌子轻轻拍了一下,那桌子的一角便倏然掉落在地,边缘有如刀削斧劈一般齐齐整整。 客栈周遭的人看得目瞪口呆,我心想:‘这一掌要是拍在人的脑袋上,那还了得!’ 天心微微一笑,说道:‘尹兄神功盖世,那伙强人自然是不敢造次的了。’ 尹大侠道:‘神功什么的小弟不敢当,天兄的功夫可比小弟高明得多了。当然小弟这点末技要治治那些毛贼也是可以的。他们一见,连忙磕头应允。 一年后,小弟再回去一看,好家伙,老大爷家里鸡鸭成群,谷子堆满了粮仓。 我对他们说,这回便饶了你们的狗命,日后胆敢为非作歹,如若被我知晓,决不轻饶。’说着,尹大侠又将一杯酒饮尽。 天心微笑着听尹大侠讲他的江湖往事,也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过不多时,一坛子酒已被两人饮尽。 尹大侠又把掌柜叫来,道:‘再给爷儿俩上五坛好酒!。’掌柜想是见尹大侠出手阔绰,连忙风急火燎的去置办美酒去了。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掌柜的又买回了五坛酒回来。掌柜的把酒放在尹大侠和天心那桌子上便自行去了。 尹大侠慢慢地斟了一碗酒,说道:‘又有一回,小弟在福建泉州府遇到一件奇事,你猜是什事情?’ 天心自然猜不到了,便随口问道:‘是什么事儿?’ 尹大侠道:‘那一年泉州府很多几岁的小孩儿夜里莫名其妙的失踪,官府查察了许久也没半点头绪,后来便在各个城门增设兵丁搜查出城之人,也没有发现有可疑之处,然而城里的小孩还是隔三岔五的没了踪迹。 一时间城里满城风雨,有小孩的家家自危。当时我也觉得此事甚是蹊跷,于是连续半月在夜里追查,后来我才得知,原来是泉州城的大财主何坤得了心痛症,不知是听了哪个恶医的话,竟然每隔十天半月便用一个小孩儿的心肝和人参鹿茸之类大补药材炖着吃,用以续命。 何坤家中金银成山,于是请了几个功夫极高的人帮着偷别家的小孩儿,偷回来后挖了心肝来吃,尸身便埋在何家的后花园处。 我知道真相后,悲愤异常,是夜我穿了夜行衣悄悄潜入何府,将这老不死的还有那几个帮凶击杀当场,只是小弟还是稍迟一步,一名小孩儿被那伙畜生剖开了胸腹,我终于没能救回那小孩儿一命!’ 说到这,尹大侠咕嘟的把一碗酒喝完,又斟了数碗酒饮尽。 尹大侠又道:‘是了,今日若不是天兄容让,小弟只怕早命丧天兄刀下了。’ 天心道:‘小弟用异邦的长刀斩中土的侠士,岂不让天下英雄好汉唾骂?小弟私心甚重,不愿背此骂名,却非不想赢尹兄!’ 尹大侠道:‘天兄有心谦让尹某岂能不知?这把宝刀似非我中土之物,不知有何来头?’ 天心道:‘昔年贫僧曾于扶桑学画,期间扶桑友人赠贫僧一刀,今日与尹兄共赏之。’尹天仇道:‘如此天兄让小弟开眼界了。’ 天心进客房取了包裹,又从包裹中取出一条状物事,拆开包裹在外面的灰色油布,赫然便是那把长刀。 这时离得近了,我才瞧清楚那长刀约莫三尺五寸,黑鞘金口,刀柄亦呈黑色。 天心拔出刀身,霎时间周遭俱是一凉,如寒江浸月,冷气森森。 天心将长刀倒转,把刀柄一端递给尹大侠,尹大侠接过,仔细打量,赞道:‘此刀确是宝物,与我中土的刀剑又似不同。’ 天心道:‘此刀乃扶桑漱石坊第三十三代坊主小野次郎所铸。漱石坊三十三代均以铸刀为业,故称‘刀职人’。’ 我一听,心道:‘三十三代人都当铁匠,倒也难为了这一家子。’ 尹大侠道:‘三十三代人铸一刀,焉有不精良之理?我中土俗语云‘富不过三代’,无论文武,要传三代俱是很难的。这‘刀职人’亦可谓苦心孤诣之辈了。’ 天心道:‘是时我于扶桑拜访漱石坊小野次郎先生,心中亦同尹兄之念。小野次郎四代同堂,已九十有余,小弟作画一幅以为见礼。 老先生则将他亲手所铸的刀供我挑选,我便选中了这一把。老先生则称此刀是他八十岁那年所铸,是用山上的陨石所锻,外观最差,却最是锋利无匹。 选刀也讲一个缘字,此刀今日得见其主,其心甚慰。又言小弟将来必定步入空门,得成大德。 老先生一语成偈,小弟终于还是出了家,至于大德云云,却羞煞了小弟。小弟性情乖张,到头来辱没了师门是真。’他说到后来,声音已有点哽咽。 尹大侠道:‘天兄,世间这恩恩怨怨,原是最难说清。小弟之行径,在旁人眼中,又何尝不是怪癖荒诞之极?大丈夫立于世,但求问心无愧,又理会那些闲言碎语作甚?来来来,小弟与天兄痛饮三杯,一醉方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第三节 地痞寻衅 两人正说着,楼下一阵喧哗之声,只听见一汉子的声音喊道:‘天心淫贼,快给老子滚下来!’ 接着又有人喊:‘天下和尚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老子今日便要为江湖除一大害!’ 天心仍在喝酒,似丝毫不以为意,尹大侠却变了面色,他愠道:‘天兄,莫让外面的一群野狗扫了咱们的雅兴,待兄弟替你打发了。’ 说罢,也不见他如何离座,人已从窗户窜出,只听见外面啪啪啪数声清脆的响声响过,想必外面叫嚣的每人均被尹大侠扇了个老大的耳光。 不一刻,尹大侠又从窗户中飘身而入,天心道:‘多谢尹兄替小弟解围。’ 尹大侠道:‘嘿嘿,那些野狗要感谢天兄才对,天兄一出手,他们十条狗命也没了。’ 过不多时,只听见楼梯响处,又有十余汉子手持长剑铁鞭等诸般兵器入得店堂。 为首的是一独眼汉子,他一见天心,便道:‘好哇!不要脸的花和尚原来在此,今日老子便要打这个抱不平,替咱扬州城的良家妇女出口恶气!’ 尹大侠正要开口,天心道:‘尹兄,这些老兄是找小弟晦气,这回就让小弟接着吧。’ 尹大侠点点头,不再言语。 天心道:‘不要脸的和尚在此,阁下就请动手罢。’他说话仍是那么和蔼,毫无戾气。 独眼汉子与一青衣汉子双双抢上,一人使拳,一人使掌,拳风掌影几乎同时向天心袭到,天心左拳与独眼汉子以硬碰硬硬,右掌与青衣汉子对了一掌。 独眼汉子腾腾腾的倒退三步,青衣汉子与天心对的一掌却无声无息,青衣汉子脸上青气大盛,显是潜运内力与天心相抗,不一刻,他的脸色由青转白,额头见汗。 独眼汉子见己方一招之间已各自吃亏,他高声叫道:“科郎码爪子硬,大伙儿抡盘子鞭托。” 他说的是江湖黑话,意思是和尚功夫厉害,大家抄家伙一起上。 一黑衣汉子拔刀在手,朝着天心刷刷刷的连劈三刀。 青衣汉子兀自与天心的手掌粘在一起,他右掌一带,青衣汉子转了半个圈,黑衣汉子这三刀便往青衣汉子身上招呼,青衣汉子眼见黑衣汉子刀光霍霍往自己劈来,想要闪避,但苦于手掌被天心粘着,如何能动弹得了? 他闭眼不敢再看,陡觉头顶一凉,帽子已被黑衣汉子削落。 原来黑衣汉子突见青衣汉子身子一闪挡在前面,情急之下他手腕使劲往上翻着,这一刀便嗖的一下削落青衣汉子头上的帽子,只要他变招迟得片刻,青衣汉子非变了无头鬼不可。 黑衣汉子劈为戮,刀尖慢慢朝天心腹部伸去,刀尖离天心近了,他才使劲往前刺。 天心哈哈笑道:“这一次不砍了?”黑衣汉子这一刀便贴着他的肚皮而过。 独眼汉子刚才与天心对了一拳,他揉了揉胸口,深吸一口气,猱身又扑上。 一时间独眼汉子等一干人从四面八方攻上,西边一汉子使一条齐眉棍,贴地扫天心双足,东边一肥胖汉子使双钩子,专往天心头脸招呼,他的双钩银光闪闪,舞将起来,让人不觉眼花缭乱。 青衣汉子手掌一直与天心粘着,每遇险招天心便将他或牵或引,众人怕兵器伤了同伴,往往在间不容发之际收招,被弄得手忙脚乱,极是狼狈。 独眼汉子大声喊道:“老三,你先退开!”青衣汉子何尝不想退开,但苦于被天心内劲吸住,此时便如拉线木偶一般。 暮地天心举起青衣汉子,转了一圈,众人纷纷退避,天心奋力将青衣汉子向屋梁掷去,他腾云驾雾一般直飞而上,总算他应变也快,一下死死抱住横梁,无论如何也不敢放手。 天心衣袖随手拂出,独眼汉子等人的兵器被震得纷纷脱手,一干人前胸前衣裳均被震裂,然而却没人受伤。 当时我想,如不是天心手下留情,这伙人恐怕早就血溅当场了。 黑衣汉子着地滚进,他在怀里一掏,掏出一包物事,迎面朝天心掷去,那物事在半空散开,白茫茫的一片,原来是石灰。 说时迟那时快,独眼汉子拾起一把长剑,朝天心急掷而去。 两人一人散石灰粉先让天心睁不开眼睛,一人突施暗算,手段恁地阴毒。 天心身形侧闪,退开数尺,那长剑噗的一声,插入他身后的柱子中。 这时只听见尹大侠道:‘打不赢别人就用这种下三滥手段,不害臊吗?’ 那黑衣汉子道:‘老子对付上流人用上流手段,对下流人用下流手段,对付那秃驴,用再下流的手段也没枉了他。’ 尹大侠道:‘刚才那一拂别人只要加得一成力,你便要到阎王爷那报到,你还不知好歹吗?’ 那黑衣汉子道:‘老子可没有让他手下留情。’ 尹大侠道:‘你恩将仇报,跟畜生又有甚分别?’ 黑衣汉子冷笑道:‘你这庄稼汉,给老子滚到一边去!’ 他说着不冷不丁飞起一脚,像尹大侠下身踢去,这一下变起俄顷,尹大侠似不及察觉,这一脚结结实实的踢在了他的裆部。 围观中不少人啊一声叫了起来,这一脚踢下去,尹大侠怕是非受重伤不可。 哪知尹大侠仍站在原地,那汉子却直飞出丈余,双手捂着右脚,他一言不发,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想是被震断了腿骨。 余人捡起跌落的兵器,然而摄于刚才尹大侠震断那汉子腿骨之威,一时倒也不敢上前发难。 这一帮人想来便是平日横行乡里的泼皮无赖,这次听天心大师在此,便存心前来戏弄殴打一番,以折辱一下这平日里名扬扬州城的一代名僧。 尹大侠冷冷道:‘你们平日里白吃白拿之事只怕没少干吧!’ 独眼汉子道:‘老子吃喝全凭老子的拳头换来,如果你的拳头够硬,不妨也试试!’ 尹大侠道:‘天理昭昭,难道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独眼汉子磔磔怪笑,说道:‘老子只要今生快活,来世是牛是马又哪里管得着?’ 尹大侠道:‘如此最好不过,有些事儿尊驾马上便管不着了。你们单打独斗还是并肩子上?’ 独眼汉子想来见尹大侠震断同伙腿骨之威,心头仍然发怵,然而又不甘心就此认怂。 他说道:‘我们兄弟七个便如一人,对方一人我们是七人接着,对方一百人我们也是七人......’ 尹大侠摆一摆手,说道:‘并肩子上,不必多言。’ 那伙人发一声喊,拿着单刀、木棍、*,一起朝尹大侠身上招呼。 我当时一看,心想这伙泼皮定然要糟,他们如一对一,尹大侠或许还会手下留情,但如果他们一起上,尹大侠出手便未必容情了。 果然我见尹大侠夹*过一名汉子的铁棍,双手一拗,铁棍登时弯作一个铁圈,当当两声,尹大侠分别砸飞一名汉子的单刀和一汉子的铁钩。 一伸手抓住独眼汉子倒提起来,‘啪’的一声响过,独眼汉子头下脚上,倒插在桌子上,他双脚乱蹬,却一时无法挣脱。 一矮胖汉子眼见情形不对,转身便朝楼梯口跑去,尹大侠抢上两步,一把抓住那汉子后心衣服,手上用劲急掷,矮胖汉子腾云驾雾一般撞上一名逃至楼梯口的汉子,两人委身坠地,再也爬不起来。 尹大侠向前一扑,避开一汉子从后偷袭踢来的两脚,陡然转身,抓住两名汉子的后颈,两手一合,两人脑袋相碰,登时晕了过去。 此时独眼汉子终于从桌面上挣脱了开来,他正想逃走,尹大侠用脚在地上一勾,勾起一把单刀,刀光闪处,独眼汉子的三根手指、一只耳朵已被削落,一时血流如注。 尹大侠举刀便要当头劈下,独眼汉子跪在地上咚咚咚的不住磕头,哀求道:‘英雄饶命,小人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要赡养,小人的一只眼睛被人弄瞎才变得如此乖张,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尹大侠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独眼汉子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是独眼不识泰山,不知英雄是谁。’ 尹大侠道:‘我便是尹天仇。’ 独眼汉子一听,面如死灰,敢情是碰上了江湖上人称‘活阎王’的‘嫉恶如仇’。 他浑身发抖,不住的打哆嗦,尹大侠一见,这一刀便劈不下去。 尹大侠道:‘我数三下,若然尔等还在我眼前,嘿嘿!一.......’ 还未等尹大侠数到二,那一众泼皮便捡拾受伤的同伴连滚带爬的走得人影不见。 刚才被天心掷上横梁的‘梁上君子’正顺着屋梁爬下来,刚爬到一半,听见尹大侠数到一,吓得从半空中直掉了下来,他骨碌碌的在地板上滚了数下,终于一瘸一拐的追着同伴而去。 尹大侠与天心哈哈一笑,重整杯盘,又再饮宴谈天起来。 尹大侠道:‘天兄仁厚,总有些人不识好歹,小弟可不比天兄仁慈!’ 天心道:‘观音大士千人千面,或露慈相,或露威相,俱是一般的救苦济世情怀,慈或威原无分别。尹兄神威伏魔,也合慈悲之道。’ 尹大侠道:‘小弟于佛法一道,见识实是粗浅得紧。’说着,他深深的叹息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第四节 恩义两难 这一晚尹大侠与天心聊到深夜才离去。 第二日晌午过后,尹大侠方到客栈门外,天心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两人见面互一拱手,便各取兵器到客栈外斗将起来。 这次相斗两人用的俱是长剑,两人翻翻滚滚斗了数百回合,折了三把长剑,兀自不分胜负。 太阳一下山,两人不约而同的罢手,跳出圈子,扔了手中长剑,哈哈大笑。 我当时在想,尹大侠与天心也许均不想致对方于死地,然而又不得不全力相搏,这场争斗只能有一个胜者,只能有一个人活着。 待得太阳一下山,两人便像放下一件极重大的事儿,这一日,总算彼此还活着。而明天,谁死谁活,便无从知晓了。想到这些,我心中也不禁黯然。 尹大侠与天心两人重开酒宴,举碗对饮。 酒过数巡菜过五味,尹大侠道:‘天兄救过小弟性命,然而小弟....小弟......’他一时哽咽,竟说不下去。 顿了一顿,尹大侠续道:‘倘若小弟将天兄杀了,小弟便立马自戕,以报天兄救命之恩!’ 天心道:‘尹兄可千万别这样想,小弟救尹兄,乃一命换一命,就是用尹兄的一命换这小孩儿一命,咱们两不亏欠。’ 尹大侠道:‘天兄放心,小弟如侥幸赢了天兄,小弟自当抚养小公子成人,小公子长大后要为父报仇,小弟释从尊便,皱一下眉头便不算好汉!’ 天心道:‘多谢尹兄,如此小弟便再无牵挂。若小弟侥幸赢了尹兄一招半式,尹兄还有甚未竟之事么?’ 我一听,心想道:‘好家伙,这两人倒是互相安排起后事来了。’ 当时我竖起了耳朵仔细听尹大侠有何未了之事,只听见尹大侠道:‘若小弟死于天兄手下,便劳驾天兄把青海派邬安常那欺师灭祖的匹夫宰了,以慰青海派被他虐杀的百余怨魂。’ 我不禁愕然,本以为尹大侠要天心安顿家眷、收拾安葬之事,万没料到他至死不忘的竟是追杀江湖上的败类,自己身后之事竟一件也没有。 天心道:‘尹兄放心,小弟定当依照尹兄的意思去做,小弟连破淫戒、酒戒,也不差把这杀戒也破了。’说着他连干数碗酒。 天心又道:‘小弟三十年来,从未像今日这般直抒胸臆,尹兄仗义执言,从不藏私,小弟死于尹兄手上,也是欢喜得紧的。’ 我听了天心此话,心中不禁又怅然若失起来。 尹大侠道:‘天兄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可磊落得多了。那些伪君子小弟见之不免倒胃之极,小弟又何曾试过像今日与天兄这般畅饮了?’ 尹大侠一碗碗的喝着酒,喝得又快又急。我心想:‘像他如此喝法,酒量再好最后也得喝醉,其时天心只要在他头上轻轻一掌......天心能*女香客,只怕.....只怕.....’那会儿不知为何,尹大侠一遇险境,我便替他担心起来。 然而尹大侠并不以为忤,他一碗一碗的又喝了数十碗,最后口齿不清的道:‘天兄,小弟...小弟....呃....你在小弟的天灵盖上印上一掌,小弟这条性命便......还与天兄.....一了百了......’ 最后尹大侠‘轰’的一声倒伏在桌子上,便再也抬不起头。 那会儿我才有点明白尹大侠为何喝了这许多的酒,眼前这和尚既救过他的命,却又是江湖败类,他杀之是为忘恩,他不杀则为负义,恩义不能两全,他心中焉有不愁苦之理?他倒是盼着醉了,对方将他一掌打死,如此反而解脱了。 其时天心慢慢走到尹大侠身边,我当时心眼直提到嗓门眼上,我心想:‘天心这一下定是要下毒手了,他只消在尹大侠身上轻轻的拍上一掌,尹大侠就算不死也得重伤,明天这场架便不用再打了,他带着自己的孽种从此远走高飞,江湖上再也无人奈何得了他。’ 哪知天心走到尹大侠身边,把自己的僧袍解下披在尹大侠身上,并未出掌相击,我好奇心起,想瞧瞧天心是如何处置这醉酒的仇家的。 只见天心回到座中,一人独酌起来,他喝了数杯酒,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忽地他朗声道:‘屋檐上的好朋友,外面风霜露冷,何不进来大家共饮一杯?’ 我不免觉得奇怪,窗外只有皎皎明月,又哪有什么人在? 我侧耳听了一会儿,四下俱寂,周遭仍是悄无声息。 天心说道:‘外面的好朋友不肯赏面,在下可要得罪了。’他话音未落,我眼前人影晃动,天心已飘出窗外,只听见当当当数下响过,紧接着便是啊啊啊几声喊叫,几个人影从客栈外的屋檐跌落天井。 一名蒙面汉子举刀砍到,天心侧身让过,右手一探,已抓住他的后颈,蒙面汉子飞起一脚踢向天心肋间,天心左手在蒙面汉子小腿上一点,点中他的足三里,蒙面汉子这一脚登时便踢不下去。天心右手一推,左手一送,蒙面便直跌出去。 这时又有数名蒙面人拿着刀棍铁鞭抢上,天心冲入人丛,如法炮制,手法如出一辙,然而那一干人无一幸免,全被他掷飞。 我当时想:‘瞧来人均非庸手,他们眼见天心用同样手法掷人,天心逼近时早有防备,然而天心仍是一掷一个,这份功力当真骇人。’ 天心将那些蒙面人掷出后,又飘然回到座位,坐下继续拿酒杯喝酒,仿佛刚才之事从未发生过。 这时我忽然觉得气氛是大大的不对,那些被天心打伤、掷飞的人竟无人吭出哪怕半点声响。 大堂东西两边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 只见坐在大厅西边的是一名汉子,年纪约莫五十出头,面色蜡黄,一张长脸似无血色,他眉毛极浓,两边太阳穴高高突起,坐在凳子上比旁人还高出一个头。 他端着酒碗一碗接一碗的喝着酒,那端着碗的手青筋凸现,布满了老茧,显然是外功极强。 东边坐的是一名白须白眉的老者,他面色红润,脸上的肌肤光洁无暇,左手握着一把葵扇,不时扇一下,时而端起茶杯轻啜茶汁,举手投足之间一派仙风道骨,他一双眸子偶尔一闪,便有精光透出,显是内功修为极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第五节 青龙帮众 这时楼梯响处.数名青衣人上得楼来.最后是一名三十来岁的少妇.她一袭绿裙如水.婀婀娜娜的走上楼来.只见她笑魇如花.相貌甚美. 过了片刻.那白须老者道:`青龙帮白凡遇见过大师.大师别来无恙!` 我当时想这老者难道便是江湖上人称`白饭鱼`的青龙帮左护法那脸色蜡黄的汉子想必是右护法江上青了. 只听见天心道:`托白护法的福.小僧虽流离颠沛.然寝食尚可.白护法身心可安` 白凡遇道:`白某自年前于虎跑寺得仰大师神采.竟有如神佑.遇事顺利.此乃托大师洪福也.` 天心还未说话.只听见那少妇道:`哎哟!好标致的和尚!难怪这许多姑娘家......嘿嘿!嘿嘿!` 白凡遇道:`这位是敝帮的十四当家`奕三娘`.` 奕三娘娇嗔道:`老白.什么三娘.四娘的.人家的小名叫素卿.` 白凡遇一笑.道:`大师近日之事在下也有所闻.大丈夫立于世.区区女子又算得了什么那些所谓的侠义道少见多怪.甚为可笑.大师若不嫌弃.到我青龙帮中任挑几个年轻貌美的歌姬带走.好生享享齐人之福罢了.` 奕三娘道:`老白.你可别教坏了人家.素卿瞧着什么*云云定有跷蹊.大师如此品貌.姑娘家踏破门槛尚求之不得.又哪用得着使如此下流手段` 天心道:`谢施主美言.然而此事确是小僧的不该!` 白凡遇干咳几声.道:`男子汉一时血气冲上头.把持不住也是有的.大师大可不必为如此芝麻绿豆的小事介怀.若有人与大师啰嗦.给老白报个信.敝帮上下是不能袖手的.只是今日老白斗胆.要带走此处一人.还请大师高抬贵手.敝帮上下感激不尽!`说着向伏在桌上的尹大侠一指. 天心道:`这位尹兄因小僧而醉.未醒之前小僧定然要护其周全.他酒醒后.贵帮与他的恩怨小僧就不便插手了.` 白凡遇道:`这姓尹的魔头一旦醒来.不免多伤人命.大师难道忍看众生涂炭且他只为追杀大师而来.如此......如此.......` 天心道:`小僧性命如一蝼蚁.不足一晒.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义之所在.实不容辞.` 奕三娘两眼一亮.说道:`啧啧.如此有情有义之人当今世上又去哪里寻` 白凡遇道:`如此敝帮只好得罪大师了.` 天心道:`好说.` 白凡遇话音刚落.那些青衣汉子上前刀剑齐施.刀光霍霍.剑光闪闪.舞出一道刀剑之墙.隔在天心与尹大侠之间.使之不能救援尹大侠.后面的两名汉子软鞭挥出.直缠天心双足.使其不能纵跳过去救人 其余青衣人一个使判官笔.一个使峨眉钢刺.一个使一根熟铜棍. 使判官笔的青衣人`双龙抢珠`.疾点尹大侠腰间的命门.悬枢两大要穴.使峨眉钢刺的青衣人猱身扑上.直扑尹大侠背部. 使熟铜棍的青衣人`横扫千军`直扫尹大侠双足. 数人几乎同时出手.分进合击.教人避得了左便避不了右.顾得了上便顾不了下. 天心双袖挥出.两股劲风刮过.我还没有瞧清怎么回事.便听见叮叮当当.噼噼啪啪的数声响过.刀剑.鞭棍掉了一地.那峨眉钢刺不知何时插在了横梁上.兀自还在颤抖不已. 与此同时.江上青猱身扑向尹大侠.伸掌往尹大侠后背按落. 只见人影闪动.那人身法好快.正是天心.江上青想必还不及瞧清来人模样.两根指头已伸至眼前.他纵然可以掌力一吐.震伤尹大侠.然而如此一来.自己的一对招子不免也毁了. 事起仓促.避险乃人之本能.江上青脑袋后仰避开天心的双指.天心手掌略沉.双指如钩.又来锁他喉咙.江上青后仰时主宰已失.只得撤回按向尹大侠背心的左掌.急忙上架拆解天心来招.天心不及与江上青手掌相交.手掌横移.尹大侠连人带椅.已稳稳的移开数尺. 这几下虚虚实实.变幻莫测.两招在千钧一发之时于敌人手下救走一人.逼退敌人半步.干净利落.端的是巧妙之极. 我后来是有样学样.在敌人手下救回犬子.而我的功力其实与当时的天心差得远了. 江上青.白凡遇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似乎心领神会.江上青高高跃起.他这一跃高出天心头话声音又软又糯.说话声中.她腰间的软剑`噌`的一声已然挥出.出手又快又狠.直点天心的咽喉. 天心一笑.也拔剑出手.他几乎与奕三娘同时出剑.但他一剑挥出.似乎漫不经心.长剑却比奕三娘的剑快了一倍. 奕三娘急忙低头躲闪.天心一剑过处.如清风拂面.奕三娘正准备凝神接战.不料天心却已还剑入鞘. 我见天心挥了一剑.奕三娘低头避开.天心还剑入鞘.双方似乎并未分出高下.突然有人啊的一声.指了一下地板.我循着那人指的方向瞧去.只见地板上一件金灿灿的物事甚是夺目.一名青衣人上前捡起一看.赫然是半边金耳环. 奕三娘一摸自己左边耳朵.不禁面色一变.她左边耳环已被削下半边. 原来天心随手一剑.奕三娘低头躲闪时.天心剑锋过处.已将她半边耳坠削落. 这一招时机掌握之妙.劲力拿捏之准.那是不用说了.关键还如此的轻描淡写.随意挥洒.自非一般的高手所能做到. 奕三娘道:`谢谢哥哥剑下留情.小妹就此别过.哥哥好自为之.` 天心双掌合什还礼.道:`白兄.江兄的穴道两个时辰后便会自解`. 奕三娘望了一眼天心.带着青龙帮的一干人转头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第六节 说武论技(1) 是夜尹大侠一直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半夜天心的小孩儿哇哇啼哭,我实在忍不住去看一下,我对天心说道:‘大师父,这小孩儿脸蛋红扑扑的一片,额头滚烫,想是得了风寒症,得找大夫开几服药。’ 天心道:‘只是我一旦去找大夫,只怕有歹人来害尹大侠。’ 我道:‘如师父信得过在下,那我去找大夫便是。’ 天心道:‘如此多谢施主了。’ 我道:‘也没什么可多谢的,在下就是跑个腿。’我说罢便匆忙到外面大街而去,寻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找到一家药材铺子。 我拍开药铺的大门,把药铺的郎中喊了起来,我推说是自己的孩儿生病了,可不敢把实情相告,生怕那郎中不给天心的孩儿看病。 那郎中倒也不嫌三更半夜,披上衣服便随我而去,到了客店,我抱过那小孩给那郎中瞧。 那郎中望闻问切一番后,在白纸上写了方子,我又跟着他回药铺抓药,后来把药在客店熬了,送到天心面前。 我说道:‘大师父,我把药自己先喝一两口,江湖上人心险恶,可不得不防。’ 天心道:‘施主又怎会是歹人?贫僧还不至瞎了招子。’我一听,心中甚是感动,只觉得这一宿的路也没白跑。 那小孩儿喝了汤药后不多久便睡去,也不哭闹了。天心便在凳子上打坐养神,他自然要守在尹大侠身边。我自己就回房歇息去了。 第二日的晌午过后,尹大侠、天心二人继续比武。也许他们这一道结,除了武力,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可以化解了。 只是这一次尹大侠说在外面比试天心难免惦记孩儿安危,如此甚是不公,不如就在客店的大堂比试。 天心说了声‘谢了’,尹大侠一抱拳,道:‘天兄,请!’天心道:‘尹兄请!’ 尹大侠右拳向天心当胸袭到,这一拳却是直来直去,没有半分的取巧。天心侧身让过,出掌横击尹大侠面部,这一掌出手极缓,但掌未及尹大侠面门,掌风已吹得尹大侠须发皆扬。两人换了一招,各自退开。 对拆了七八招,尹大侠掌法一变,每出一掌便猛喝一声,掌风飒飒,天心的僧袍被刮得飞扬起来。天心却是施展轻功,满场游走,并不与尹大侠硬接硬架,只见他红衣飞舞,脚下越奔越快,不时劈出一掌,不多时我已瞧不清天心的身形,只见眼前红影晃动,头昏沉沉的。 这时只听见啪啪几声,原来放在不远处的酒壶茶杯等物事被两人的掌力震得碎裂开来。 我心想尹大侠这路掌法威力极大,然而所耗的内力亦多,天心却进退趋避,伺机反击,时候一长,尹大侠只要后力稍有不继,天心便有机可乘。 过不多久,天心忽然跳出圈子,说道:‘且住。’ 尹大侠也收住了掌势,他问道:‘天兄有何见教?’ 天心道:‘对不起,小弟忘了尹兄腿上有伤,腿脚不灵便,小弟是大大的占了便宜。’ 尹大侠道:‘不碍事,天兄请进招。’ 想是尹大侠连斗数日,腿脚上在老爷庙被夹子所伤的创口终于发作。 天心不言语,只是微微一笑,伸出食指,我只道他要向尹大侠进招,岂料他快速无伦的在自己小腿上连戳三指,小腿登时鲜血如注。 这一下可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尹大侠似乎也没有料到,他急忙道:‘天兄这是作甚?’ 天心道:‘如此才与尹兄对等,否则这场架打起来便无趣了。’ 围观的大多数人都痛恨天心*香客的无耻行径,但我当时见他磊落光明,不肯占对手半分便宜,不禁暗暗佩服。 尹大侠踏前一步,撕下自己的衣襟,为天心裹腿上的伤口,我当时在想:‘这和尚也太大意了些,对头此时只要手指一动,便可闭了他的穴道,这架还用打么?’ 天心只微微笑着,并不阻止尹大侠替他裹伤,待尹大侠包扎好后,天心道:‘有劳尹兄了,咱们再来。’ 这一轮的比武跟刚才的又有不同,天心站在原地,单掌一掌一掌的劈出,掌力或雄奇或飘忽,每一掌击出,有时掌势挟风,有时平淡无奇,有时如鬼怪怒吼,摄人心魄,有时又如和煦春风,让人懒洋洋的欲睡过去。 尹大侠道:‘好!天兄的‘六道轮回’掌法乃天下绝学,小弟即使死在天兄的掌下也不枉了!’ 说着,尹大侠双掌推出,四掌相交,无声无息,两人身形俱是一震,腾腾腾,各自退开三步。这一下对掌两人功力悉敌,却是谁也赢不了谁。 两人微一迟疑,又猱身扑上,这次两人均施展小巧的擒拿手法,都要拿住对方关节,折服对方。然而两人对擒拿手均稔熟之极,各种解裁之法了然于胸。 两人以快打快,常常手指一触对方肌肤便立刻变招。如此一来,谁也没拿住谁,两人翻翻滚滚斗了数百招,兀自不分胜负。 斗到分际,尹大侠一招‘起凤腾蛟’,凌空跃起,右爪如大鸟般向天心的天灵盖抓落。天心一低头,右手‘乌鹊南飞’反勾尹大侠右腕。 尹大侠人在半空,变招也极为迅捷,他左足尖点向天心头罢两人哈哈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第七节 说武论技(2) 这时忽闻旁边厢房传来婴儿的哭声。 尹大侠道:‘啊!小公子想必饿了,该喂食了,咱们明日再斗如何?’天心道:‘甚好。’ 天心将那婴儿抱出,叫店小二端了碗米汤来,便一勺一勺的喂那婴儿吃食,那婴儿想来饿了半日,此时一有吃的,便舔食起来。 尹大侠叫小二收拾好周围被震碎的茶杯茶壶等物事,又对客栈掌柜说道:‘这儿打坏的东西我全部照价赔偿,稍后再给我上一桌子酒菜,银两不会少了你们的。’ 掌柜的见两人武艺高强,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连忙吩咐伙计去张罗。 天心在喂那婴儿的时候尹大侠早已摆好一桌子酒菜,酒菜有荤有素,天心喂完那婴儿抱回房中,其后又出来大厅坐落席间。 尹大侠道:‘天兄,你腿上的伤怎样了?小弟这还有些金创药,你且拿去再敷些。’ 天心道:‘谢尹兄美意,伤势不碍事的。’两人干了一碗酒,边吃边谈论起来。 只听见尹大侠道:‘天兄你刚才那招‘人鬼殊途’指力是大大的古怪,小弟可差点接不住了。’ 天心道:‘这一招的诀窍在于运气于中庭、鸠尾二穴转三圈,再经曲泽、内关,最后凝气于中冲发出,尹兄只要在小弟抬手之际,点小弟上述诸穴中的一个,小弟这招便不灵验了。’尹大侠点头道:‘若非天兄说破,小弟可破不了此招。’ 我当时心想道:‘和尚把自家功夫的绝招关键所在和盘托出,下次相斗,焉有不败之理?这天心和尚未免也太天真了些,不晓得江湖人心险恶。’ 天心道:‘尹兄刚在有一招腿法甚是精妙,小弟本来用右脚扣住尹兄的左腿,右掌向后横扫尹兄的颈项,意欲将尹兄绊倒,岂料尹兄左腿反扣小弟的右脚。这一下反客为主,小弟便差点反被尹兄绊倒,此招精妙之极,还请尹兄指点一二。’ 我想:‘尹大侠说不说他功夫的要诀可难说得紧了。’ 尹大侠道:‘此招名为‘倒折桂枝’,乃当年‘千跌张’传下的技艺,后来我师父又稍加变化,这招的口诀是‘横来竖破竖找横,连消带打要舒肩。捋手本是顺手化,此中腰腿暗粘连。’在对方别住我腿脚,要将我按倒时,我气聚丹田,腿脚反别对方,此为闪进,随即腰、腿、肩合一,突然反制对方。这自然是反客为主的道理了,但仍要出其不意方能奏效。小弟没料到天兄下盘如此稳固,小弟直如蚍蜉撼大树,这招小弟还是第一次失手。’说罢哈哈一笑。 尹大侠生怕自己讲得不够透彻似的,竟离席到大厅中间将此招演练了一遍,又将内劲外烁之道详详细细的讲解了一遍。 天心又道:‘尹兄拳招中有一招以肘击小弟胸腹,劲力大得异乎寻常,此招小弟想来,真乃破敌的无上妙招!’ 尹大侠道:‘这招名叫‘倒撞钟’,是从僧人每日的晨鈡幕鼓中悟出的,钟锤撞击大钟时将直击之势转为震颤之势,刹那发出使铜钟之声响彻山野。 这招妙处更在一个‘倒’字,内劲的运使与一般的直来直去截然不同,我之双手握住敌之双手便似手握钟锤,一拖一送之下,便全部卸去敌人来势,敌人纵有千钧神力亦难逃束缚。 将敌人之力卸脱后,在敌前力既尽后劲未继时,我内劲逆转,手肘反撞敌人胸腹,此时敌人周身处于脱力情状之下,被自己手上劲力与我肘上的劲力合而猛击,威力是极大的。 然而天兄的拆解方法更妙,小弟与天兄接手时,这一招使出便如坠云中,劲力发之如泥牛入海,实乃小弟平生所未见。’ 天心道:‘小弟使的那招叫‘野径迷石’,原来是用来拆解大力金刚拳、铁掌功等刚猛拳招的,当时尹兄出手太快小弟实是无暇细想,只得使出此拙招以求自保。 这招双掌虚虚实实,切对方手腕,内劲左右手阴阳互换,一旦碰触对方劲力便阳劲变阴劲,阴劲变阳劲,化开敌招。此招的精髓便在一个‘迷’字,所谓人不知我而我独知人是也。’ 尹大侠道:‘妙极、妙极!好一个‘人不知我而我独知人’小弟从前总是想着以己之刚猛对敌之刚猛,如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免落于下乘了!’ 我心想道:‘好家伙,这两人直是一个疯来一个痴,那明日的架还有个屁得打。’不过我在一旁听着,无形中却也领会到许多武学中高妙的道理,相较之下,我自己从前所学的拳脚,实是连三脚猫也不算。 两人越谈越投机,此前的生死相搏此时从他们口中说来,直如同门师兄弟探究武学之道,时常一人一拍大腿,连呼‘哎呀,当时我可想错了!’时而一人高呼‘妙极、妙极!’说到激动之处,两人手舞足蹈的比划起来,却都是点到为止,并非真打。 后来他俩谈论的武学道理越来越深奥,我听了也就不甚明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第八节 铁手神捕 两人正自谈得兴起,外面一阵喧哗,数把凶巴巴的声音嚷道:‘闲杂人等统统回避!’‘让开让开!’‘老家伙,瞎了你的狗眼,没瞧见公人办差么?一旁挺尸去!’ 掌柜的连忙出去瞧瞧是发生何事,他刚走到门口,只见几名公差手持铁尺、铁链挤了进来,身后跟了一群瞧热闹的人。 公差们一见大厅上的天心,一人大声道:‘虎跑寺的花和尚老兄,你昨晚在临江府干的好事遮掩不住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罢几名公差如狼似虎的上前便去拿天心,天心左手轻轻一拨,右手轻轻一架,一名公差一个踉跄向前冲出几步,几乎跌倒,另一名公差腾腾腾的倒退三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其余公差纷纷呐喊:‘兀那秃驴敢伤人拒捕,胆子不小哇!’ ‘你的事儿早已传遍扬州城,还敢继续顶风作案,我瞧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大老爷正在升堂等候,识趣的乖乖跟我们走一趟,否则,嘿嘿!’ 公差们呐喊纷纷,就是没有人敢上前去拿人。 这时只听见一把声音说道:‘无耻鹰犬,快滚!’说话的正是尹大侠。 我心想:‘昨天晚上天心和尹大侠一直在酒楼,又哪里有功夫到外地作案?除非他有分身之术。’ 一名官差道:‘哪里钻出来的乡下佬,有种的再说一遍试试!’ ‘滚!’尹大侠依然只说一个字。 为首的一名公差说道:‘此人定是那淫僧的同伙,亦算帮凶,一并拿下了!’ 刚才那两名公差被天心一带一推,前跌后倒,大出洋相,如何在同僚面前下得了台?他们见天心是硬手,见尹大侠一身粗布衣裳,黑黝黝的坐在那里,其貌不扬,两人急于找回场子,互递一个眼色,怪叫一声,一左一右向尹大侠扑去。 一个手持铁尺上打‘雪花盖顶’,一个挥舞锁链下打‘老树盘根’,分别向尹大侠头顶和双足击去,只听见‘咔嚓’‘砰砰’数声响过。 我只觉眼前一花,两名公差已飞了出去,落下时哗啦啦的压垮了两张桌子。 尹大侠双手捏着公差所用的铁尺两头,也不见他怎么用力,已将铁尺弯成一个铁圈,又拿起铁链随手一扯,铁链登时崩成数段。 这些公差平日欺压百姓,自然是像家常便饭一般,一见尹大侠露了一手功夫,哪里还敢上前啰嗦,但就此离去,当着这许多百姓睽睽众目之下如何下得了台? 那些公差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场面尴尬之极。 过了一阵子,其中一名捕头模样的公差才走上前抱拳道:‘这位好汉爷功夫高明,我等万不是对手,只是天下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这位淫.....淫......师父昨夜潜入临江府孙财主家中,因奸不遂,连杀孙财主夫妇及女儿三人,人证赃证俱在,怕是难逃公道!’ 我向天心望了一眼,只见他笑眯眯的并不搭话,既不恼怒,亦不争辩。 尹大侠道:‘你说人证赃证俱在,人证在哪?赃证又是些什么?’ 那公差道:‘凶案现场留有念珠一串,上面刻有虎跑寺的标记,还有戒刀一把,上面血迹未干,孙府内的一名做浆洗的姆妈夜里上茅房,亲眼见一光头男子身穿红色袈裟越墙而入,后又听得孙员外的惨叫声。’ 尹大侠又问道:‘那女工可曾看到光头男子的模样?’ 公差道:‘这个...这个....倒不甚清楚。’ 尹大侠道:‘孙员外夫妇距离孙家小姐的闺房有多远?’ 公差道:‘须穿过好几道月牙门和数重院子。’ 尹大侠道:‘孙员外和孙家小姐尸首有何情状?’ 公差说道:‘孙员外夫妇身中数十刀而役,孙家小姐......孙家小姐,尸首衣衫不整,刀伤也有数处。孙府家中仆人起来见此惨剧,一大早便到衙门击鼓鸣冤。’ 公差说到此,恶狠狠的望了天心一眼,旁边围观的众人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我当时心想:‘如果我昨夜不是亲眼见天心与尹大侠喝酒,听公差如此述说,却也怀疑是天心和尚做的案子。’ 这时一名外形枯槁的老者拨开人丛,走了进来,只见他形貌虽瘦,但双目炯炯有神,一双手青筋突现,一瞧便是练家子。他一见尹大侠便抱拳道:‘原来是尹大侠在此,小老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尹大侠只拱拱手便算还礼。 那些公差一见这老头者,当即上前躬身行礼道:‘小的们见过何大人,什么风把你老人家吹来了?’原来此人名叫何铁凝,破案追凶无数,江湖上人送外号‘铁手神捕’,乃京城第一捕。 何铁凝道:‘昨夜的案子惊动了御史大人,大人特命我前来协助扬州陆大人破案!’ 那些公差当即眉花眼笑,说道:‘有你老人家坐镇,哪里还有破不了的案子?小的们正头疼这案子呢,你老人家便来了。’ 何铁凝微微一笑,问道:‘你们又怎会和尹大侠动起手来?你们有几个脑袋够掉?’他言语间仿有一股威严,令人不敢逼视。 带头的公差说道:‘你老有所不知,这乡下....尹大侠.....护着凶手,还打伤了我们两位弟兄。’ 何铁凝脸色一沉,怫然不悦,说道:‘胡闹!尹大侠又怎会护着什么凶手?他老人家说那人不是凶手便不是凶手,尹大侠没要你们的性命,已是手下大大的留情了。你们可知尹大侠的外号是什么?’ 那些公差一听尽皆愕然,何铁凝道:‘他老人家便是大名鼎鼎的‘嫉恶如仇’!’ 公差中有听说过的马上‘啊’的一声,神色甚是窘迫。 尹大侠道:‘算了,莫要吓坏了这些小朋友!尹某乡下佬一个,又哪里当得起什么大侠之名了?’ 何铁凝躬身道:‘小老儿当年在杀虎口一役中,若非尹大侠出手相救,小老儿及兄长早成西川双煞的刀下鬼。尹大侠的救命之恩小老儿今生粉身难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第九节 白夜追凶 那些公差不禁面面相觑,断然想不到这位乡农模样的人竟是这六扇门中一等一高手的救命恩人,刚才幸亏未对他群起而攻,否则此时自己恐怕早吃大亏。 尹大侠摆一摆手,说道:‘那些陈年旧事又提它作甚?何兄如不嫌弃,一同来喝几杯如何?’ 何铁凝道:‘尹大侠此言可折煞小老儿了,小老儿为尹大侠提鞋牵马恐怕也不配。’ 尹大侠一笑,再不言语,只满满的斟满了一杯酒,送到何铁凝面前,何铁凝一见连忙双手接过,一仰头饮尽,在场的公差垂手而立,目不敢斜视。 何铁凝抬眼一见天心,脸上神色略变,但随即回复如常。尹大侠道:‘我为何兄引见一位朋友,这位便是虎跑寺的天心大师。’ 天心微笑颔首,何铁凝道:‘大师名号早已如雷贯耳,小老儿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天心微笑道:“这位施主此刻心里恐怕在想,今日见到贫僧可谓糟糕之极,本想前来捉拿小僧,然而又碍于尹兄的面子,却不好下手。’ 何铁凝道:‘小老儿虽是公门中人,难以像尹大侠一般行侠江湖,却也不是鼠肚鸡肠之人。今日小老儿在尹大侠面前讨了杯酒喝,尹大侠的朋友便是小老儿的朋友,旁人若要啰嗦,小老儿定然不依。日后大师若犯科作奸,查有实据,被小老儿碰见,小老儿自当秉公执法,大师对小老儿也不必容情。’ 何铁凝相貌虽不奇伟,然而说话间却也有一股豪气。 尹大侠道:‘此言甚是,来来来,在下敬两位一杯。’天心、何铁凝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此时官差驱散了门外围观的人群,全站在门外守候,像是没得到何铁凝的命令,谁也不敢离去。 尹大侠喝过数杯酒后何铁凝说道:‘何兄对昨晚扬州城孙员外家的案子可有头绪?’ 何铁凝道:‘小老儿听属下的差值说是一和尚下的手。小可到现场瞧过,此间确有诸多疑团未解,若能得尹大侠指点一二,可胜过小老儿奔走驱突了。’何铁凝简单的说了凶案现场情况,与刚才公差所言大同小异。 尹大侠道:‘你瞧是和尚做的案么?’ 何铁凝道:‘这个....这个....当真难说得紧了,当然许多没出家之人光头也是有的,然而......然而......要说这袈裟么,却又像是出家的和尚了。’ 尹大侠转身对天心道:‘不知天兄杀个人要砍几刀?’ 天心笑道:‘阿弥陀佛,这个小弟也不知,想必一试便知了。’ 我一听,心想:‘难道这和尚要杀人不成?’ 只见天心对何铁凝说道:‘施主可否借佩刀一用?’ 何铁凝当即系解下腰间佩刀递给天心,天心取过佩刀,也不见他如何拔刀,我只觉得眼前青光一闪,紧接着红影晃动,天心已飘然出了大厅,刀锋朝着站在门外的数名公差一挥而过,然后又轻飘飘的回到酒桌前坐下。 那几名公差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忽然一阵风吹过,公差胸前的衣衫竟然随风片片飘飞,就像数十只蝴蝶在半空中飞舞一般。 众人一见,无不骇然。 我心想:‘天心只是挥了一刀,便将那几名公差的衣衫削成碎片,难就难在那衣衫并不当场破裂,更不伤及公差的皮肉。他要杀人,又哪里要砍十数刀?只消一刀,被砍之人的脑袋怕早已飞上了天。他这手轻功莫说那睡眼惺忪的佣人瞧不见,就算一流武林好手只怕也未必能察觉。’ 何铁凝也是大吃一惊,他赞道:‘大师好刀法!’ 尹大侠道:‘依何兄之见,天兄几刀可杀一人?’ 何铁凝道:‘说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也不为过。’ 尹大侠道:‘天兄如能一刀致命,安得连砍那孙员外十数刀,弄出这偌大的动静来?’ 何铁凝恍然大悟,他屈指敲着自己的额头说道:‘老糊涂了,老糊涂了,小老儿如何忽略了这重要的细节,凶手虐待杀孙员外夫妇后,径直向孙家小姐的闺房而去,轻车熟路,不是事前打探清楚便是有内线指引,然而天下之大,如何擒获凶手归案?小老儿不敢班门弄斧,还请尹大侠指点一二。’ 何铁凝接着又说了一些现场凶案现场的情形。 尹大侠道:‘凶徒破窗而入,竟压垮了窗边的茶几,轻身功夫自然不甚高明,身形料想还甚肥硕,凶徒虽砍孙员外夫妇十数刀之多,然而落刀井然有致,现场血迹竟不飞溅,寻常定经常用刀。依尹某愚见,何兄只要紧闭城门,仔细搜查光头肥硕,且常用刀之人必有所获。’ 尹大侠喝了一杯酒,又道:“嘿嘿,官家之事,尹某本不想管,然而此人早知天兄之事,然后故意乔装改扮,意欲嫁祸于人,自己则鱼目混珠,溜之大吉,用心未免也太歹毒了些!” 何铁凝道:‘多谢恩公相助,小老儿这就去分派人手,把这贼子抓捕归案。’ 尹大侠道:‘全仗何兄神手了。’ 何铁凝向尹大侠深深一揖,道:‘恩公往日的恩义,小老儿今生今世只怕.......只怕......无以为报了。’他说着,声音竟哽咽起来。 尹大侠温言道:‘何兄为人清明,便是对尹某最大的报答了。’ 何铁凝道:‘是,小老儿谨记恩公教诲。’说罢,向尹大侠、天心一抱拳,转身带着那些公差而去。 尹大侠待何铁凝去得远了,说道:‘老何为人不坏。’ 天心道:‘否则尹兄当年也不会救他。’ 尹大侠道:‘天兄乃空门中人,小弟乃江湖中人,你我可以说处江湖之远,独善其身、行侠仗义自然是不难的。老何身在公门,又在京城,可谓居庙堂之高,他要仗义执言、为民请命却又比你我难得多了。官场中此种人本来就凤毛麟角,若再冷了他们的心,贪官污吏气焰更炽,黎民百姓不知要多受多少罪了。’ 天心道:‘尹兄心忧天下苍生,小弟只苟且于空门中,可万万比不上尹兄了。’ 尹大侠道:‘天兄从前的事迹小弟亦有耳闻,着实是佩服得紧的,唉,可惜......可惜......你我不能早几年相识!’ 说到此,尹大侠神色黯然,天心亦俯首不语。他们一碰触到天心最近发生的这档子事,便都仿佛刻意的回避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第十节 天心月圆(1) 这夜我在客房中睡得正酣,朦朦胧胧中听见有敲门声,我披衣起床,打开门探头一看,门外站着的竟是天心和尚。 他见我后微微一笑,道:‘小僧与施主数番相逢,亦算有缘。期间更蒙施主施饭施药之恩,小僧甚是感激,今夜特来道谢一声。’ 我说道:‘大师曾在雪地救过在下,在下虽是粗人一个,但知恩图报的道理也是懂的。大师的事小人不敢胡乱评说,小人只是做小人该做的东西,却不管其他人说些什么了。’ 天心道:‘施主福缘深厚,日后定当大富大贵。’我想这不过是天心说的客套说话,当时也没细想什么。 只听见他又道:‘小僧今夜来与施主道别,也没什么贵重东西送给施主,只有一把长刀、一件新的僧袍送给施主留个纪念。若施主不嫌弃小僧的东西肮脏,还望收下。’ 我道:‘大师的东西又哪里脏了。只是小人想这把刀锋利无匹,是一把价值连城的宝物,小人恐怕受之不起。至于大师的僧袍,是大师御寒之物,小人更加不忍心要了。’ 天心淡然一笑,道:‘这些物事小僧往后只怕用不着了,如果施主不愿意要,小僧不免觉得此生遗憾之极。’ 我连忙说道:‘大师言重啦,既然如此,那小人收下便是了。’ 天心当时霁然色喜,把手中的包袱递给我,仿佛便是了却一桩极重要的心事一般,他的神色依旧那么冲和平淡,我看着,总觉不是滋味。 看着天心离去的背影,我愣愣的站在原地半天。 第二日尹大侠又与天心比武,数日来两人比武之事传得沸沸扬扬,惊动了整个扬州城,前来观看的人自然越来越多。 尹大侠与天心功力相若,斗了多日皆平分秋色,我心中倒是盼着他俩打个平手,最*手言和。 这一日的比武两人更是抖擞精神,妙招迭出。 斗到精彩之处,尹大侠道:‘天兄留神,兄弟的‘倒撞钟’来了!’ 我曾在大厅上听过两人谈论武艺,知道尹大侠这一招威力奇大,摧枯拉朽、裂石开碑不在话下。 天心道:‘小弟的‘野径迷石’来接接尹兄的绝招!’ 我也知道天心的‘野径迷石’虚虚实实、变幻无方,是拆解‘倒撞钟’的不二妙招。 尹大侠双手像两道钢箍一般套向天心,天心双掌急挫,去切尹大侠的手腕。他们既然预先说破招式,定然是想用尽全力试一试自己和对方的功力,招式虽威猛,然而却无性命之虞。 尹大侠双手一套一收,果然被天心变幻无方的掌法避开,他想也不想,右肘撞出,却听见‘扑’的一声闷响,天心竟没能避开尹大侠这一击。 尹大侠千钧之力的一击便打在天心的胸腹之间,我当场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天心整个人像断线纸鸢一般直飞而出,人在半空,已然口中鲜血狂喷。不等他身子落地,尹大侠已飞身上前把他接住。 尹大侠抱着天心,带着哭腔道:‘天兄,你......你.....这又是何苦?’ 此时天心兀自吐血不止,一时说不出话来。 尹大侠这一招用足十成功力,天心又是有意不运功抵御,试问血肉之躯又哪里能承受得了尹大侠石破天惊的一击? 在尹大侠一击之下,天心势必五脏六腑俱裂,肋骨节节寸断,即便大罗金仙在此也乏术回天。 尹大侠急忙盘膝而坐,左掌按在天心的丹田处,右掌按在天心的灵台穴上,想是将他浑厚的真气注入天心体内,以为他续命。 过了良久,天心方睁开双眼,咳出一口鲜血,他淡然一笑,道:‘尹兄,小弟要走了,你......你.....’他说着又吐了一口血。 尹大侠落泪道:‘天兄,你不要说话,待小弟运功替你疗伤。’ 天心摇了摇头,道:‘尹兄不必费心了,小弟等不了多久啦。’ 这回尹大侠泪流满面,也说不出话来。 天心又道:‘尹兄不必难过,小弟是以自己一命换他人一命。’ 尹大侠道:‘天兄曾救过小弟一命,来换这小孩儿一命,又哪里需要再换什么命了?’ 天心凄然道:‘便是用小弟一命换这孩儿生母的一命。’ 尹大侠哽咽道:‘天兄怎不早对兄弟说,就是一百人一千人一万人的性命小弟也饶了!’ 天心道:‘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嫉恶如仇’绝不能为小弟如此无耻之人徇私。’ 尹大侠只是摇头,只是流泪。 我瞧着这一幕,心里竟凄怆欲哭,后来终于掉起泪来。在场不少人亦纷纷掩面而泣。 这扬州城一败类伏诛,本应大家弹冠相庆,然而那时那刻,那儿只有悲伤,只有悲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第十一节 天心月圆(2) 这时忽然人群中挤进一对男女,扑通一下跪在天心面前,那女子哭道:‘天心大师,小女子罪该万死,嫁祸于你,其实他才是孩儿的生父!’ 那女子身旁的男子咚咚咚的不住磕头,脑门上鲜血直流,却丝毫没有止歇之意。 众人不禁愕然,大厅上一时鸦雀无声。 那跪在地上的男子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小生一时糊涂,和表妹有了亲骨肉,然而小生早与城里钱庄的贾员外千金有了婚约。小生一时猪油蒙了心,想先娶了贾员外的千金,过得一两年再纳表妹为妾,然而表妹有了小生的亲骨肉,此事只怕终于隐瞒不住。 我们一商量,便推说是大师所为,心想大师是得道高僧,慈悲为怀,定然不会揭穿此事。然而这些日子我们夜夜梦魇,良心难安,再也.......再也......隐瞒不下去!’ 尹大侠虎吼一声:‘呸!尔等两只畜生如此害人,待我一掌........’ 天心声音微弱的道:‘尹兄,小弟用命换了......换了......’他话未说完,尹大侠连忙道:‘是,是,是,天兄不必说了,小弟晓得。’ 天心淡然一笑,说道:‘尹兄保重,小弟走了......三十年来狼藉,西壁打倒东壁。如今收拾归去,水天依旧一色......’ 说完,天心头一侧,便溘然长逝。 那日整个扬州城全城恸哭,那日本来朗朗晴空,最后竟下起如席大雪,至天心埋骨之日方霁,天心灵骨安葬之日天边更现一轮明月,经夜不落。 后来我又陆陆续续听到一些关于天心大师的事儿。 原来天心早年曾东渡扶桑学画,苦学数载后将扶桑画技与中土画技融会贯通,终成一代大家。 天心在扶桑学艺期间,他才华横溢,率性磊落,又为人谦和,全无扶桑男子的乖戾自大,故钟情于他的扶桑女子甚多,其中一位便是名为美智子的大名家女子。 美智子家族显贵,相貌绝美,父辈本将她许配给另一位京都门当户对的大名之子,然而美智子与天心一见倾心,发誓此生非天心不嫁。 美智子的父辈当然强烈反对,然而美智子却矢志不渝,她终被赶出家门。 天心与美智子成婚后,继续潜心学画,他除偶沽画作外,全无额外收入,寻常生活之资全凭美智子白天到市集上贩售些瓜果蔬菜,晚上替人浆洗衣服所得支持。按扶桑国当地风俗,女子嫁作人妇后便应在家相夫教子,在外抛头露面者易遭人嘲笑鄙夷。 相较之下,像美智子这样的望族之女在外谋取营生,又要比一般的女子艰辛不知几倍了。 天心数度欲终止学艺携她返回中土,然而美智子却不依,她说夫君不学成,她誓不还中土。 数载后天心终于学成,携妻返回中土,他画技高超,更兼精通音律,不久便名噪扬州城,倾慕他的女子无数。自古苏杭的美色便与号称六朝金粉的秦淮之地分庭抗礼,若说中土的美色有十分,那苏杭定得其七。 然而天心对苏杭的美与媚却视若无睹,对身边的歌姬舞姬冷若冰霜,更不纳妾,他常对友人说世间女子论风骨,论颜色,又怎及得上他的美智子万一? 然而,然而终于有一日他还是决定舍他的美智子而去,去寻求他所谓的佛法与众生的解脱之道。 不难想当其时,他也会嗫嚅许久,实不知如何对妻子开口,她舍弃了亲人跟着他漂洋过海,她舍弃了自尊为他沿街叫卖,无异于乞讨。她本应是名门望族的贵妇,他没有她也许根本无法学成归来。他为她作的第一幅画仍挂在墙上,他为她许过的诺言如今却要散落在风中...... 他最终还是跟她说了他出家的决定,他以为她会掩面而泣或呼天抢地,然而美智子却异常平静,她说:‘中土有一句诗叫‘金龙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我第一眼见到我的夫君时便知是人中龙凤,如今,美智子是时候归去了。’她平静的收拾了她的行囊,飘然东归。 天心出家后于释家的律宗、净土宗尤有心得,终成一代名僧,他声誉日隆,然而在他心中实是对妻子有千般的愧疚,万般的柔情。 他修为甚高,本应心无挂碍,色空不二,然而这份愧疚却始终挥之不去,倘若他的妻子怪他、怨他、骂他、恨他,他倒是容易解脱,然而偏偏美智子待他如初识,甚至不曾有过一句怨言....... 他想度化更多的众生,然而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唯一的一份真情,却被他伤得体无完肤!也许,他偶尔也会在月下叹息:此心堪比月,更与何人说? 而尹大侠据说在天心大师埋骨灵塔前跪了七七四十九日,此后豹隐江湖,是由于愧疚,还是因痛失知己,旁人便无从知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第十二节 万里赠刀 我回到老家,辞了原来赶车的差事,做起了一些小买卖,一开始是小打小闹,然而我每每想起天心大师,尤觉钱财云云俱是过眼云烟,是以对这些身外之物也不甚在意,只是想广交天下豪杰。 后来不怕在座各位见笑,这买卖反而越做越大,这自然是好朋友帮衬和照应的缘故了,然而正如天心大师所言‘一饮一啄莫非前缘’,世上的凡此种种皆有因有果。 本想就此过了这一辈子,直到上个月,忽然有人向老夫索要天心的宝刀和他的僧袍,软硬兼施,威逼利诱。 我虽不知道来人要此两件物事作甚,然而隐隐觉得此中关系甚大,且定然与尹大侠有关。老夫纵然家破人亡,散尽家资,也不能让这些人的奸谋得逞,否则又如何对得住逝去的天心大师? 万里云说到此,大厅上的众人才恍然大悟!此事虽隔二十载,然而听万里云说之,仍不免令人低徊不已。 只听见万里云续道:“老夫将此事跟各位说了,是福是祸,徒安天命,然总觉得某些奸党正在布下一个极大的阴谋棋局,望在座各位匡扶正气,可不能让那些狼子野心、涂炭苍生的歹人得逞!” 大厅上众人纷纷道:“老爷子请放心,咱们绝不能怕了那帮歹人!”“咱们跟那些害人的王八蛋势不两立!”“嘿嘿,就是性命不要也要和他们斗一斗!” 众人同仇敌忾,气势登时大盛,后来又纷纷商量对策,约定向亲朋好友、师门长幼互通声气,广散英雄帖等等不在话下。“秦岭四怪”更是义愤填膺,直言抓到那些歹人直接便喂了老虎野狼。 此时大门打开,数名身穿蓝色衣裳的汉子风尘仆仆的赶进来,孟剑雄认出当先一名汉子正是前几天在集市上遇到的蓝衣汉子。 蓝衣汉子一进门,走到万里云身边,他见万里云面如金纸,他急道:“老爷受伤了?”万里云点点头,说道:“不碍事,休养几日即可。” 蓝衣汉子道:“奴才该死,回来晚了,不能护老爷周全。” 万里云道:“你有要务在身,如何能顾得了这许多。那事儿办妥了么?” 蓝衣汉子道:“托老爷洪福,那事儿办妥了。” 万里云道:“如此就好,你快去歇歇。” 蓝衣汉子几人答允一声,躬身退下。 众人又慰问了万里云几句,便纷纷告退。 骆龙骧与孟剑雄见了面,彼此相谈甚欢,后来也依依惜别。 再说骆龙骧沿路返回投宿的客店,忽听得身后马蹄声响起,他回过头来一看,见是一匹健马正向自己这边驰来,马上一名仆人打扮的中年汉子,口中叫喊:“公子请留步!” 骆龙骧驻足原地,那仆人模样的汉子转眼便策马赶到,他勒停坐骑,翻身落马。 骆龙骧定睛一瞧,来人正是万里云府上见过的蓝衣汉子。 骆龙骧上前抱拳行礼道:“阁下找在下不知何事?” 蓝衣汉子道:“敝上准备了薄礼一份,命小人送来,还望公子笑纳!”说着他解下背上的包袱,双手呈上给骆龙骧。 骆龙骧却不伸手接过,他道:“在下无功不受禄,这礼物万万受不起!” 蓝衣汉子道:“小人临出门时,主人说这只是一点微薄的心意,权当给公子留个纪念,却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主人说了,如公子不肯收下,让小人自断双足,爬着回去。” 骆龙骧心想:“这万老爷子也真是的,哪有人如此送礼的?”他心念及此,便对蓝衣汉子道:“贵主不过是开开玩笑罢了,这位大哥可不能当真!” 蓝衣汉子见骆龙骧拒收礼物,当即从马鞍处抽出一把短刀,挥刀便往自己大腿砍去,骆龙骧大吃一惊,未料此人竟如此刚烈,当真要砍了自己的双腿。 骆龙骧中指轻弹,蓝衣汉子手上的短刀便被他手指一弹,准头一偏,便砍了个空。 骆龙骧道:“这位大哥切勿误会,在下遵照贵主之意收下礼物便了。” 那汉子见骆龙骧终于肯收下礼物,脸上喜极,他随即牵过马缰,说道:“敝上说这匹马也送给公子做个脚力,这马并非什么良驹,公子将就骑着。” 骆龙骧见这匹马,浑身红色,无一条杂毛,四足修长,确是良驹无疑,他知如果再推托,那汉子说不定又要自残,只得拱手道:“如此在下感激不尽了,改日再拜上贵主。” 蓝衣汉子道:“公子请了!”他把马缰一放,倒退着向后跃出丈余,这一手轻功倒是俊极,他又倒退走了几步,方才转身飞奔而去。 骆龙骧等蓝衣汉子走得不见了人影,方打开那包袱。只见包袱内有纹银一百两,一件长条状的物事,用黄绢包着,还有一封信函。 骆龙骧拆开信函一看,上面写道:“骆少侠敬启:今奸邪欲害尹大侠乱我武林之心昭然若揭,老夫老矣,死不足惜,唯尹大侠一生英雄侠义,因老夫以损万一则老夫万死莫赎,老夫他日黄泉下又如何有脸见天心大师?少侠武艺高强、心地良正,两件信物当托之。少侠持信物面见尹大侠,详而告之,尹大侠若重出江湖,则武林苍生幸甚。奉上薄资,权作盘缠,望少侠勿却。万里云顿首。” 骆龙骧打开那用黄绢包着的物事,果然里面是一把黑黝黝的东洋长刀,另有一件僧袍,两件物事形相古旧,显是久历岁月之物。他观望一番后将那两件物事收起,上马扬鞭而去。 一路上骆龙骧想着当天尹大侠与天心的往事,兀自唏嘘不已,如今江湖群魔乱舞,自己师父也因种种原因发誓不涉江湖,倘若有师父还有尹大侠等人匡扶正气,又焉能让群丑如此猖狂?自己年轻识浅,江湖经验尤缺,只怕来日大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第一节 途中孤女 再说虎踞镖局一行,这日天朗气清,终于要出发上路。 临别时古善人甚是不舍,他让家人准备了一大堆礼物相送,他时而指着一堆物事说这是给杨老镖头带的土产,时而又指着另一堆物事说那是给杨家老太爷扯的衣裳,接着又是给杨家孙子打的穿戴又是给杨家七姑八大姨带的礼物。 古善人与杨继盛是世交,孟剑雄自然不敢推了给总瓢把子的孝敬,结果这桩桩件件,大包小包,足足驮满了十匹骡子之多。 随行的镖师趟子手无不眉花眼笑,按镖局规矩,一趟镖获得的酬劳按人头均分,上至总瓢把子,下至车夫伙计人人有份绝不徇私,便是取有“有福同享之意”,只有如此在道上遇到劫镖的“饿虎”,镖行的人才会并肩子拼命。 镖局众人皆大欢喜,要说跟着大名鼎鼎的“一剑震八方”走镖,凶险断然没有,孟总镖头面子大,交情广,请客送礼的倒是络绎不绝。 孟剑雄途中兴之所至,指点一两手功夫,那却是终生受用不尽了。 这一干人中要数孟晚舟最是心花怒放,他父亲在京城只是一介武夫,京城中达官贵人如过江之鲫,寻常自然少有人巴结,有时遇到一些纨绔子弟上门挑事,还得低声下气的自认倒霉,巴巴的赔上笑脸。 这一出来可是翻天覆地,武林中人一见她父亲哪个不是竖起大拇指称赞,面露谦恭之色?一些达官乡绅不好意思当面夸孟剑雄,便拐着弯儿夸孟晚舟,夸人品、夸武艺、夸相貌,有明夸有暗赞,听得孟晚舟心花怒放,初时她还极力谦逊一番,最后越想越觉得对方说得在理,倒是从前自己把自己瞧低了。 孟剑雄看在眼里,不觉暗暗摇头,但旋念一想,女儿稚气未脱,又是女孩儿家,胸无城府也属常情,便不忍扫了她的兴。他想等哪天与她独处,自己再好好的开导于她便了。 此行一路无事,只是多了这许多辎重,不免苦了那十数匹驮着重物的骡子。 虎踞镖局众人一路南行,走了数日便进入常州地界,这一带群山嵯峨,道路极其难行。行了两日,镖局一行改走水路,雇了两艘乌篷大船顺流而下。 这一下倒是省时省力得多,然而水路的坏处便是一条水道上小帮小派林立。若都去拜会,不免不胜其烦。若不拜会,又多遭骚扰。 虎踞镖局的大船行了十数里,已然被岸上的、水上的各路人马跟踪了数回。有些旧相识一见是孟剑雄,心领神会,一拱手便率下属散去,有些新帮会可让孟剑雄颇费周章。 连日来虎踞镖局的镖师伙计一次次的如临大敌,又一次次的被孟剑雄化解,虽无凶险,然而众人被一通折腾,不免形神俱累。 这一夜,虎踞镖局的大船快进入湖州地界。孟剑雄叫人拿来纸笔,在一张薄如蝉翼的黄绢上写了数字,又将黄绢卷成一小卷,塞入一根小小的芦管中,两端滴了蜡封,又从怀中取出一方竖状的印鉴,在那封口处轻轻一按,上面赫然印了一个“孟”字。 他转头对孟晚舟道:“舟儿,叫郝师哥取信鸽来。”孟晚舟答应一声便走出舱去,不久便与郝大镇一同掀帘入舱。郝大镇双手递上一只竹笼,笼内正是一只咕咕叫着的鸽子,孟剑雄打开笼子,取出信鸽,又将芦管系在信鸽足上,他让郝大镇给鸽子喂了些玉米和清水。 末了孟剑雄抚摸了一下鸽子身上的羽毛,然后手一松,那鸽子咕咕的叫了几声,扑簌簌的振翅飞起,转眼间便消失在天际。 孟剑雄放完了信鸽,郝大镇、孟晚舟等一干人均不敢打扰他,众人垂手而立,默不作声。 孟剑雄心内波澜起伏,他想起路上所遇,总觉得有些地方定然不妥,但至于何处欠奉,他一时也琢磨不透。他行走江湖数十年,身上自然而然有一种常人所没有的敏锐触感,这种触感殊非与生俱来,此乃长年在刀枪剑林中打滚,在阴谋诡计中厮混所得。 他飞鸽传书到虎踞镖局的分局,要分局在湖州一带照应,心中总算稍微安顿了些。 过了良久,孟剑雄抬起头来,目光所及,见众人神情木然,他心中一动,心想可别让大伙儿士气低落。 他舒了一口气,说道:“舟儿,平日里就数你话最多,现在怎么也不言语了?”孟晚舟道:“孩儿怕打扰了爹爹的思量。”孟剑雄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伙儿日后小心些便了。哼!我孟剑雄生平见过的贼子难道还少了?” 众人听他如此一说,方如稀重负。走镖之人最怕总镖头也没了主意,那可是群龙无首,树倒猢狲散。 孟剑雄道:“孙猴儿,你带两名伙计到岸上采购些果点、烧鸡、烧肉。大伙儿连日来也辛苦了,今晚大家好好吃一顿乐呵乐呵。” 那弟子答应一声便飞快的去了。“孙猴儿”真名孙二候,此人口齿伶俐,手脚利索,脑子最是灵光。孟剑雄转头又对孟晚舟道:“舟儿,你带几个伙计挂上些红灯笼,把烛火都挑明了。” 孟晚舟答应一声,转头便出了去。她此人最喜热闹,寻常节日里添灯挂彩她最是拿手。孟剑雄又吩咐人去添置桌椅,安排人手轮流值守,这些不在话下。 原来镖局护镖长徒跋涉,一路上又需严阵以待,故此人困马乏,人人心绪紧张,时候一长,不免心疲力悴,此时便需镖头调节,却不能一味强调严苛,否则遇到歹人,镖局的人不战而溃也是有的。 高明的镖师固然勒令部属极严,但也要时时插科打浑,诙谐幽默,讲述些沿途的风土人情,博众人开怀一笑,如此遇到凶险时方能人人用命,奋勇争先,若一味棒打口喝,实难令上下归心。 镖局众人饮宴一番,虽无酒水,却颇为尽欢。正当众人收拾残羹,准备轮流休息之际,岸上传来一阵女子的呼救声和数名男子的调笑声。 那女子的呼救声极是急速,男子的数个声音却满是轻薄之言,什么“小娘子莫慌,陪你哥哥好好耍。”“哥儿们几个轮流来,小娘子还怕没人疼。”之类的话一阵阵的传入镖局众人耳中。 孟晚舟一听,铮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愤然道:“爹爹,咱们上岸去宰了那帮欺负女流的畜生!”孟剑雄冷冷的道:“大伙儿收拾碗筷,开船,岸上之事咱们一概不管!”孟晚舟道:“爹爹,这姑娘家岂不是要......”她话未说完,孟剑雄插嘴道:“镖局走水路时的规矩你不懂么?”孟晚舟只得低头不语。 原来镖局走水路时,对岸上所发生的任何事不得过问,唯恐岸上的人设下圈套,故意引镖局中人上岸,镖局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不免人镖尽失。 虎踞镖局一行自然无人敢不遵孟剑雄之命,然而见此情形,众人心中也不禁黯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第二节 猛虎出柙 虎踞镖局的大船鼓帆顺流而下,越行越快。 孟剑雄坐在船舱中正自闭目养神,忽然舱帘一掀,一人探入头来,正是孟晚舟。她叫了声“爹。” 孟剑雄闭目道:“何事?” 孟晚舟掀帘入内,她走到孟剑雄身边,蹙眉不语。 孟剑雄此时方睁开双眼,说道:“何事惹咱们孟大小姐不高兴了?” 孟晚舟端起茶几上的龙井茶递给孟剑雄,嗫嚅道:“也没什么事儿,孩儿就是想爹爹了,故此进来瞧瞧。” 孟剑雄接过茶盅,微微呷了一口,说:“往日你给爹爹端茶倒水,不是揍了别人,便是挨了别人的揍,今儿非此非彼,嘿嘿,倒是太阳从出西边出来了。” 孟晚舟笑道:“每次都是爹爹护着孩儿,爹爹最疼舟儿,爹爹是当世的大英雄,大豪杰。” 孟剑雄没好气的道:“嗯,爹爹是大英雄大豪杰,果然不错。马屁拍完了,没事爹爹可要用功啦。” 孟晚舟走到孟剑雄的背后说道:“舟儿给爹爹捶捶背,再向爹爹讨教几个问题。” 孟剑雄说道:“有何为难之处?是功夫还是诗词文章?” 孟晚舟道:“是爹爹寻常教孩儿的做人道理,孩儿忽然有些稀里糊涂起来,得向爹爹请教。” 孟剑雄道:“你倒说来听听。” 孟晚舟道:“爹爹是当世的大英雄大豪杰反正是江湖上人尽皆知之事,也不必说了。爹爹平常无论是教导门中弟子还是孩儿,都说咱们江湖儿郎最是义气为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方是英雄本色,孩儿没说错吧?” 孟剑雄点点头,说道:“你倒是没忘记爹爹平日的教诲。” 孟晚舟续道:“孩儿平常听私塾的李先生说,《荀子》中说‘不闻不若闻之,闻之不若见之,见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学至于行止矣。’陆游也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爹爹,这些读书人迂腐之言,可算得数么?” 孟剑雄道:“傻孩子,荀子是千年一遇的圣人,比肩孔孟,陆游是大诗人,家国天下。二人学问车载斗量,又怎是迂腐之言了?” 孟晚舟道:“那圣人与侠义道都是要咱们言行合一,是也不是?” 孟剑雄道:“这个当然。” 孟晚舟眨了眨眼,说道:“那岸上的姑娘遭人欺负,咱们却袖手不管,岂不与爹爹寻常教导孩儿的道理大大相违?” 孟剑雄全身一震,神色肃然。 孟晚舟见父亲刹那定住,心中不禁突突乱跳,只道这次必然要挨父亲一顿惨训。 孟剑雄不语良久,最后叹息一声,说道:“你说得没错,理是这个理儿,然而咱们有镖在身,镖主的身家性命全系在咱们身上。咱们押镖的规矩,水路镖对陆路上的事一概不问。如果被贼人骗上了岸,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却怎生是好?如果连爹爹都不守规矩,又如何叫其他兄弟伙计去守规矩?” 孟晚舟低头不语,眼眶里满是泪水,孟剑雄见女儿一副可怜的模样,心中一软,抚着她的头发说道:“你年纪还小,江湖上的事儿自然不全然明白,要不然爹爹这次怎会带上你走一趟?以后等你长大啦,经历过的事儿多了,便明白爹爹今日的苦衷。爹爹并非爱惜自己的身与名,而是今日之事,不可为、不能为。” 孟晚舟想到岸上那女子终是难逃魔掌,自己镖行这儿百十人披坚执锐,却是见死不救,心中不觉气苦,眼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 孟剑雄温言道:“好啦,你去陪着王员外家夫人小姐说说话,也好照应着点,别想太多了,真是个傻孩子。” 孟晚舟还待说什么,只见孟剑雄已然摆摆手,示意她离去。孟晚舟不敢违拗父亲的意思,她转身掀帘而去,脸上的泪痕兀自未干。 孟剑雄看着女儿离去的身影,摇摇头,微微叹息一声,口中自语道:“这孩子。” 他转身出了船舱,向正在巡查的郝大镇、童万周招了招手,两人连忙从旁边的大船跳了过来,躬身行礼道:“总镖头有何吩咐?” 孟剑雄道:“传我的话,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靠近我的船舱,所有兄弟伙计兵器出鞘,留神戒备,另派兄弟下水跟船,提防贼人在水下凿船。此外岸上无论发生任何事,不准停船,不得上岸。” 两人躬身接令,便分头布置去了。 孟剑雄转身入舱换上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解下自己的白虹剑,随手拿过一把普通长剑。 他从船的后舱蹿出,脚一点已轻轻跃上岸。他功夫高出其余镖师甚多,加之早吩咐其他人不得靠近他所在的船舱,是以谁也没有发觉他换了行装上岸。 孟剑雄一上岸,便施展轻身功夫急纵,他惟恐去晚了,方才的女子不免早被玷辱。 他施展轻功,很快便赶到事发地点,远远瞧去,只见四名汉子在调戏那女子,那女子东奔西跑,四名汉子嘻嘻哈哈的故作阻拦,如像猫捉老鼠一般。 孟剑雄几个起落向前急蹿,临近他猛喝一声“住手!” 那几名汉子作贼心虚,陡然见一黑衣蒙面人,心中均是一惊,全都停下手脚愣在原地,定神一看,发现只有孟剑雄一人,心中登时一松,四人俱是一般心思,自己这一方有四个人,对方只有一个人,动起手来自然赢多输少。 一满脸麻子的汉子道:“朋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奉劝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孟剑雄道:“朗朗乾坤之下欺辱良家妇女,还有王法吗?” 麻脸汉子道:“王法?老子手上的家伙便是王法。”他从靴筒中拔出一把亮晶晶的匕首扬了扬。 一秀才模样的汉子见孟剑雄在那一站,不丁不八,自有一股威严气势,虽然见对方孤身一人,但心中实在不愿招惹此人,只听见他说道:“这娘们欠了咱兄弟的银子还不了,钱债肉偿,天经地义,朋友这个打抱不平还是悠着点为好。” 那女子抽泣的说道:“壮士明鉴,奴婢是被这几个恶人拐来的,此前彼此根本不相识,何来借贷?” 孟剑雄道:“姑娘,你说的可是实情?” 那女子道:“黄天可鉴,小女子今日若有半句虚言,叫我日后生子世代为奴,生女世代为娼。” 孟剑雄行走江湖数十年,目光犀利,他察言观色,心中已然了了。他哼了一声,转头对那四名男子说道:“敢问各位可有这位姑娘的借据?” 麻脸汉子汉子道:“借据就在爷爷身上,就怕你没本事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第三节 暗渡陈仓 再说孟晚舟到了王员外家眷所在的大船,只见窗外有镖师手执单刀来回巡逻,那镖师见是孟晚舟,微一点头,自到另一边巡查去了。 孟晚舟一头钻进船舱,见王员外正和王夫人在喝茶闲谈,王家小姐坐在一旁做女工。她向王家小姐招招手,示意她走出船舱来,王小姐见是孟晚舟,便向母亲耳语几句,接着便走出了船舱。 孟晚舟道:“王姊姊,小妹有一事相求,不知姊姊可否帮忙?”王小姐道:“孟妹妹哪里的话,不知奴家有什可以效劳之处?”她自幼在闺中熟读诗书,说话比孟晚舟文绉绉了许多。 孟晚舟道:“姊姊可否借套衣裳我穿一夜,明日早上定然还你。” 孟晚舟这话大出王家小姐意料之外,随即她会心一笑,问道:“妹妹要艳丽些的呢?还是要清雅些的?要丝绸织的呢?还是要花布缝的?要西洋的晚礼服呢?还是要南国的云香纱?这些姊姊都还有些,保让妹妹的情哥哥瞧得掉了魂儿。” 她只道孟晚舟向她借衣裳定是城内有她的相好,今日押镖途经,顺道私下约会,自然要精心打扮一番。 孟晚舟脸上一红,支支吾吾,她既不敢否认,生怕王家小姐起疑借不到衣裳,又不好承认,免得更加难为情。 那王家小姐见孟晚舟支吾不语,扭捏作态,心中更加认定孟晚舟是去私会情郎,否则又何必天一黑便向她来借衣服?又不敢光明正大的借,非要把她支开到船尾来说。 王小姐在孟晚舟耳边悄声道:“妹妹别难为情啦,凭着妹妹神仙一般的美人儿,没人惦记才怪呢,不知妹妹的情哥哥是王孙公子呢,还是武功高强的盖世豪侠?”孟晚舟被她说得脸上发烫,双手搓着衣角,一时说不出话来。 王小姐见她羞赧,也不再追问她的情郎是谁了,续道:“妹妹到我的内舱自己选衣裳好了。”孟晚舟点点头,王小姐拖着她的手进了船舱。 两人经过王员外夫妇身边,王员外夫妇见惯女儿与孟晚舟聊天,也不以为怪。 王小姐向父母眨眨眼睛说道:“爹、妈,孩儿和孟家妹子讨教些刺绣的活儿。” 王员外微笑着向孟晚舟点点头,王夫人笑道:“你可要向孟家妹子好好学着些女红的功夫。” 王小姐道:“是,孩儿晓得。”说着嫣然一笑,携着孟晚舟的手入了内舱。 原来孟晚舟此行所带的尽是趟子手的衣服,没一件女儿家的衣裳。孟剑雄约束弟子极严,即便是自己女儿,也绝不允有私。穿着这身趟子手衣裳上岸打抱不平,别人一眼便能瞧出来,是以孟晚舟心中一计较,便来向王家小姐借一套女装,改头换面一番再上岸救人。 王小姐和孟晚舟入得船舱,王小姐打开她的行囊,只见里面五光十色、琳琅满目的尽是些美轮美奂的衣裳。孟晚舟与王小姐身材相若,她心中焦急,哪有心思一件一件的挑选,随手拿起了一件素色衣裙,便到床上拉上布帘换上。 孟晚舟一出来,王小姐连声称赞道:“妹妹穿着这条连衣裙真是嫦娥下凡一般。妹妹这腰身,啧啧啧,姐姐看着心里都妒忌,如果能束一条蓝色的腰带那就更好看了。” 孟晚舟接过王小姐的腰带系上,便欲奔出船舱,王小姐连声道:“哎哎,妹妹你不化个淡妆么?姊姊这儿有现成的胭脂水粉。前阵子是爹爹的朋友送的,听说是扶桑国进贡给朝廷用的,还剩了些爹爹的朋友便差人送了来......” 孟晚舟哪里有心绪跟王小姐涂脂抹粉,她急道:“姊姊有黑纱么?” 王小姐道:“妹妹要黑纱作什?”“遮面用的”孟晚舟道。王小姐道:“黑纱倒是有一条,不过是姊姊平常包裹内衣用的,妹妹如不嫌弃拿去便了。” 孟晚舟道:“如此多谢了。” 王小姐翻了一条黑纱出来递给孟晚舟,她笑着说道:“妹妹真是急不可待的想见那情哥哥了,那情哥哥一定俊得紧吧,要不妹妹也不会跟掉了魂儿似的。” 孟晚舟讪讪一笑,不置可否。王小姐心想:“这孟家妹子也太猴急了些,连脂粉也不抹便去会情郎,却不知为何又用黑巾蒙着个面?”她心中纳罕,却也不便多问。 孟晚舟低声道:“姊姊,若旁人问起,你可要替小妹守秘密,就说我一直在船舱里陪着你。”那王小姐笑道:“姊姊保证守口如瓶,妹妹放心好了。”王小姐心道:“原来她是瞒着父亲去私会情郎,怪不得这般鬼鬼祟祟,神神秘秘。” 孟晚舟谢过王小姐,一转身便出了船舱。 这时船舱外值守的是镖师洪天南和杨中英,孟晚舟朝两人招了招手,洪杨二人即快步走来,孟晚舟待两人走近,在两人耳边道:“洪师哥、杨师哥,小妹刚才在王小姐船舱里闲谈时听到外面有异响,咱们可得小心提防,莫让贼人有机可乘。你们赶紧到船的那一侧巡查,我在这一侧把守,咱们分头行动,见机行事。” 孟晚舟是孟剑雄的女儿,虽喊洪杨二人一声师哥,但论身份,洪杨二人哪敢违背孟晚舟的话?加之孟晚舟又是负责照应王员外的女眷,洪杨二人更不起疑。 洪天南、杨中英如临大敌,急匆匆的便往船的另一侧奔去,恍惚间竟没留意孟晚舟换了一身女儿家的装束。 孟晚舟见洪天南、杨中英神色紧张,心中不禁好笑。她待洪天南、杨中英离去,轻轻一跳,便跃上了岸。她从小跟孟剑雄习武,得遇名师指点,虽限于年纪功夫未见老练,但功夫根基扎得甚好,轻功尤胜一般武人。 她一路施展轻功向镖船前行相反的方向而去,这是她初出江湖,独自一人去锄强扶弱,心中既紧张又兴奋。她往路旁的树林几个纵跳,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第四节 误中奸计(1) 孟剑雄一来轻功比孟晚舟高得多,二来孟晚舟在船舱中找王家小姐借衣裳时孟剑雄已出发,是以孟剑雄比孟晚舟先到了许多。 孟剑雄是镖局总镖头,他不愿多伤人命,免得和官家纠葛不清,只想吓跑那四个歹人了事。 那四名汉子见孟剑雄一身黑衣,又用黑布蒙面,言语间更是毫无底气。四人均想:“可莫被这贼厮鸟三言两语唬住,待我们走了来捡个现成便宜。” 麻脸汉子道:“朋友,你要打抱不平也要留下一手绝活才行,光说不练,算哪门子好汉?” 站在四人中间那汉子虬髯如戟,脾气最是暴躁,见孟剑雄罗嗦了这许久,心中已老大不耐烦,他怒吼一声说道:“呔,兀那匹夫,给我回家抱娃娃吧!”说罢,双拳向孟剑雄当胸袭到。 孟剑雄亦不拔剑,身形轻轻一闪,已避开那汉子的双拳,那汉子双拳打空,怪叫一声,右腿横扫,孟剑雄跃起避开,那人见孟剑雄一味的躲闪,轻视之意更盛,一招“拨草寻蛇”中宫直进,右掌直击孟剑雄小腹。 孟剑雄见对方越来越放肆,当下右掌下按,那汉子右腕被孟剑雄按住,登时动弹不得。孟剑雄用手猛的抓住那汉子的胸口衣襟,整个将他提了起来,手臂一挥,那人直撞向一株大树上。 那虬髯汉子半空中正欲使一个鲤鱼打挺,倒过身子稳稳落地。岂料真气一提之下,胸口一阵疼痛,手足哪里听使唤?砰的一声响过,虬髯汉子撞在树身上,便晕昏了过去。 原来他被孟剑雄一拿之下,便中了孟剑雄家传的“蝎尾手”。 孟剑雄四指一扣住虬髯汉子的胸口,尾指便快速无伦的在他胸口膻中穴处刺了一下,这一下与一般的点穴手大相径庭,真力凝于指尖,出手又快又狠,敌人不及看清,便着了道儿,就像蝎子的尾针刺人一般,故称“蝎尾手”。 其余三人见孟剑雄露了一手功夫,无不诧异,均立在原地不敢妄动。那麻脸汉子说道:“嘿嘿,想不到阁下是会家子,倒是咱兄弟仨眼拙了。” 孟剑雄道:“山不转水转,各位自便吧。”那麻脸汉子道:“今日得遇高人,不搭搭手,咱兄弟三人就算死了也不甘心,在下领教阁下几手高招。”说罢,他在地下的包裹抽出单刀,说声“请了”,一刀便往孟剑雄身上砍来。孟剑雄微微一笑,空手接他的单刀。 麻脸汉子一怔,道:“阁下不用兵刃?”孟剑雄道:“刀剑无眼,大家红莲白藕,又何必伤了和气?”麻脸汉子道:“好,果真艺高人胆大,在下领教阁下空手入白刃的绝活。” 孟剑雄踏前一步,待对方刀刃劈到,身一侧,避开刀锋,反肘撞向那麻脸汉子的左肋,那麻脸汉子不待招式使老,刀锋横拖,这下变招也甚为迅速。 孟剑雄号称“一剑震八方”,虽以剑法见长,然而刀法也甚精。他在刀剑上浸淫数十载,见麻脸汉子的刀法,不禁暗暗点头,心想此人的刀法只怕比镖局里的镖师还高明许多,此人有如此成就,亦殊为不易,可惜不走正道,否则单凭他这一刀,便可交个朋友。 孟剑雄见对方横刀拖来,似削非削,似砍非砍,孟剑雄右手捏个剑诀,并不后退躲闪,反而抢进麻脸汉子的刀圈中,迸指点他肋下的章门穴,麻脸汉子的一刀登时落空。 麻脸汉子想不到对方竟敢舍身犯险,此时自己手里的单刀再也砍不着对方,又见对方手指如剑,直插自己的章门穴,大惊之下,身子倒退数步,方拿住身形。 他见孟剑雄空手相斗,一招之下,不单解了自己的进攻的招数,还连消带打,逼得自己撤刀后退,小觑之心登时收起,他一怔之下,接着使开家传刀法向孟剑雄疾风骤雨一般砍来。 他欺孟剑雄空手,自己使兵器,再怎么也占了不少便宜,快攻之下,对手再难躲闪。 孟剑雄见对方刀沉力猛,出招快捷,也不敢怠慢,他在麻脸汉子的刀光中穿来插去,偶尔双手“勾、拿、带、抓、撞、缠”反击数下,那麻脸汉子手上的单刀数次几乎被孟剑雄夺去,但他也当真凶悍,每次均本着同归于尽的打法,猛剁狠砍,逼得孟剑雄收招缩手。 孟剑雄如若拔剑与他相斗,不出百招,那麻脸汉子必然落败,但他一来自忖用空手也能赢麻脸汉子,二来是想用空手斗败他,他的同伙便知难而退,免得夹缠不清。他私自离开镖行众人时候不能太长。岂知那麻脸汉子要赢孟剑雄是大大的不能,但孟剑雄一时半刻要夺他的兵刃也是不易。 又斗数合,孟剑雄瞅准麻脸汉子一招使老,四指并拢,在麻脸汉子面门扬了扬,反手撞中他的斑尾穴,麻脸汉子哼了一声单刀脱手,随即倒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第五节 误中奸计(2) 那秀才打扮的汉子一袭长袍,外表甚是文雅。他折扇轻摇,上前抱拳道:“阁下武艺高强,兄弟今日输得心服口服,咱们这就将这位姑娘放了,还请阁下高抬贵手。” 孟剑雄不愿多生事端,见对方求和,正好给对方一个台阶下,趁机罢手,当即抱拳还礼说道:“好说。” 这时另一条大汉却不依,他大声说道:“四弟,怕这贼厮鸟甚的,老子先杀了这贱人,咱们兄弟联手,不信收拾不了这贼厮鸟。” 孟剑雄定睛一看,见那汉脸上留着一条长长的刀疤,这一刀从左额砍至右颌,一条长长的疤痕如蜈蚣攀附在脸上,令人望而生畏。 秀才模样的汉子道:“三哥,今儿便算了,咱也没兴致陪这娘儿耍了,这到城里吃酒去。” 那“三哥”操着屠牛尖刀,更不打话,便向那姑娘砍去,孟剑雄正要出手相救,“四弟”伸出折扇去挡“三哥”的尖刀,当的一声,刀扇相交,火花四溅。 “三哥”这一刀使足了劲,砍得“四弟”的折扇一偏,然而“三哥”这一刀被阻得一阻便砍不着那姑娘。“四弟”的折扇似乎用精钢铸成,受了这一刀竟未折断。 “三哥”老羞成怒,虎吼一声,举刀又向那姑娘砍去,“四弟”又是用折扇一格,他终是没有“三哥”的力气大,加上扇子短小,这一下便几乎挡不住“三哥”的刀,他口中不停地喊:“三哥,休伤人命!休伤人命!”喊声急迫,形势显是困窘至极。 孟剑雄眼见那“三哥”只要再砍数刀,非取了那女子性命不可,当下捡起麻脸汉子掉落在地上的单刀,大喝一声“撤手”,一刀从下往上反撩,当的一声大响,“三哥”屠牛尖刀被他一刀砸得脱手飞出。 孟剑雄潜运内力,一刀将“三哥”手上的尖刀砸飞,他手臂亦感到一阵酸麻,心中暗忖此人膂力不俗,再一看手上的单刀,刀口卷起,显然是与“三哥”的尖刀相碰所致。 就在此时,孟剑雄只觉右腿微微一痛,那“四弟”反身向后跃开丈余,他往右腿一看,只见裤管上有两根细细的针尖露出,月光之下闪着悠悠蓝芒。 孟剑雄心中一凛:“想不到中了贼子的暗器。” 原来那“四弟”趁着孟剑雄砸飞“三弟”尖刀之际,右手一按扇柄上的机括,折扇内所藏的钢针激射而出。 孟剑雄急于救人,对“四弟”虽有留神,但“四弟”离他甚远,折扇又是极短小的兵器,未料到他折扇里面竟藏有机关。 “四弟”偷袭得手,当即退开,他怕孟剑雄中了暗器之后情急拼命。 孟剑雄见自己腿上中了毒针,恼怒异常,但他所历凶险不知凡几,此时他强压怒火,“铮”的一声,长剑出鞘。 他横剑当胸,如临渊岳峙,那三名汉子见他那架势端的是名手风范,心中也不禁暗暗喝了一声彩。 这时只听见那“四弟”笑道:“在下施以突袭,原来非光明磊落的好汉所为,只因阁下的武艺太高,兄弟单打独斗,不是阁下的对手,不得已而为之,还望恕罪。” 孟剑雄大腿生痛,他挺剑上前,道:“在下领教尊驾的高招。”那“四弟”笑嘻嘻的说道:“在下自当奉陪。”他话虽如此,但脚上生风,不住的围着孟剑雄绕圈子,却不靠近。 孟剑雄迅步上前,向“四弟”一剑刺到。他一出手,剑风虎虎,隐隐有风雷之声,使的正是他的成名绝技“风雷十三剑”。这路剑法一经施展,有如疾骤雨,威势惊人。 麻脸汉子见孟剑雄使了几剑,脸上突然变色,说道:“阁下可是人称‘一剑震八方’的孟剑雄孟总镖头?” 孟剑雄道:“正是区区。” 那麻脸汉子道:“怪不得阁下武艺如此高强,我栽在阁下手上也不算丢人了。” 孟剑雄道:“好说。” 他口中说话,手上的剑却不曾稍缓,一剑连着一剑,一剑紧似一剑,呜呜风生,最后便如狂风怒吼一般。 那“四弟”脚下生风,不住的奔跑,接了孟剑雄数十招,趁隙还反击数招,招招不离孟剑雄身上要穴,又快又狠。此人内力深厚,功夫绝不在那“三哥”之下,刚才招架的狼狈相状自然全是装出来的。 孟剑雄盘算着一百招之内必然拿下那“四弟”,斗了六七十招,“四弟”虽招架的多,还招的少,但招数却毫不散乱。 孟剑雄右腿后来麻麻痒痒的竟自没了痛楚,他心中一凛,用手撕开裤管,只见一条黑线缓缓的向上蔓延,他当即醒悟,原来那针上喂有剧毒,怪不得那“四弟”不断的诱他来追,他奔跑得越快,气血运行得越快,毒质上行的也就越迅速。 又过片刻,他整条腿便像是被砍去了一般,已然全没了知觉。孟剑雄心中暗叫糟糕,稍有不慎,今日便要命丧于此。 这时只听见“四弟”哈哈大笑,说道:“孟总镖头,在下的毒针还算可以吧!“ 只听见当的一声,孟剑雄手中长剑落地,接着他哼了一声,显得十分痛楚,紧接着孟剑雄跌倒在地,全身抽搐,“四弟”暗忖这毒性发作原没有那么快,但他转念一想,定是刚才孟剑雄急追狠斗,血气运行过快,所以毒发得也快。他又见孟剑雄浑身抽搐,正是毒发相状。 那“四弟”见孟剑雄如此情状,大声喊道:“姓孟的毒发了!”“四弟”过了片刻,又道:“孟总镖头你老人家威震江湖,虎踞镖局咱们更是惹不起。为免日后麻烦,今日对不住你孟总镖头了,咱们只好杀人灭口。你到了阴曹地府可别怪咱们兄弟四人,要怪就只好怪你孟总镖头和虎踞镖局名头太响。” 虎踞镖局近年的名头虽已大不如前,但是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杨继盛在武林中人面极广,开罪了虎踞镖局的总镖头,端的是后患无穷。 “三哥”哈哈大笑,说道:“姓孟的你也有今日,什么狗屁‘震八方’,震你个奶奶!” 他话音未落,忽然青光一闪,“三哥”暗叫不妙,想要退开,但终于晚了一步,只觉得大腿一痛,一柄长剑已穿过他大腿,将他钉在地上。 原来孟剑雄久历江湖,他虽然身处险地,却临危不乱,他暗中盘算那麻脸汉子被自己点了穴道,一时三刻穴道不会自解,那黑须大汉被自己摔飞不知死活,眼下只有那“三哥”和“四弟”两个硬手。 “四弟”看着自己,凝神戒备,偷袭其他不易得手,只有那“三哥”离自己较近,防守不严。 他故意摔剑在地,然后又假装倒地抽搐,趁那“三哥”得意忘形之际,捡起身边的长剑运劲掷出,这一掷是他“风雷十三剑”的救命绝招,名叫“魁星坠地”,专为将敌人钉死在地而创,加之这一掷乃他生平功力所聚,是以“三哥”只觉得眼前一花,大腿已然中剑。 长剑穿过他的大腿,余劲未消,又将他钉在地上。 “三哥”惨叫一声,动弹不得,长剑已刺穿他大腿经脉。他不敢拔出长剑,生怕这一拔便血流不止,不免当场了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第六节 误中奸计(3) 那“四弟”一见之下,哪敢再攻上前?他见“三哥”的惨状,生怕孟剑雄故技重施。 “四弟”发足便跑,心想跑得越远越好,只需再过不久孟剑雄定然毒发,到时再收拾他不迟。 孟剑雄岂能不知个中道理?一旦“四弟”跑开,自己中毒甚深,自然无法追赶,不久必登鬼域。千钧一发之际,孟剑雄探手入镖囊中,铁镖在手,他精神为之一震。 孟剑雄手一扬,两支铁镖激射而出,“四弟”听见脑后风生,知道有暗器袭来,他不及转身,就地一滚,那两支铁镖扑扑两声打在他身边,镖身直没入泥。他暗叫一声“好险”,起得身来舍命前奔。 孟剑雄见双镖打他不中,又掏出三颗飞蝗石,这一次三石齐发,分上中下三路向“四弟”打去。“四弟”避开了前两颗,最后一颗终于没能避开,正中他的魂门穴,他跑出数步便跌倒在地。 孟剑雄喘息一阵,摇摇晃晃的走近“四弟”。他虽身中剧毒,但心智仍清,知道自己在重伤之下所发的飞蝗石虽打中对方穴道,但劲力定然不足。 那“四弟”被封穴道不久便会自行解开,是以必须在“四弟”身上补上一掌方为妥当。 “四弟”见孟剑雄走近,焉能不知对己不利?他猛吸一口气,强提真气,将残余内劲运于左手,向孟剑雄拍去。 孟剑雄眼见“四弟”右掌竟能举起,他心念电转:“自己重伤之下与对方对掌,即使伤了对方,自己亦难免受创,此后敌人只需静养半个时辰,必能重新行动,自己半个时辰之内定然毒发,是时不需敌人动手,自己早登鬼域。” 他心念及此,待手掌快要与“四弟”手掌相触之际,突然变掌为指,将全身内力凝于食指上,一下子便戳中“四弟”小腹的气海穴。 “四弟”一掌拍空,暗叫不好,果然小腹一痛,气海穴已被点中,这一指乃孟剑雄全身残余功力所聚,虽是一指,却沉重异常。 “四弟”只觉周身气血一晃,头晕目眩,直欲作呕,抽搐几下终于瘫软在地。孟剑雄这一下虽在中毒重伤之下,却变招奇速,出手仍又快又狠。 孟剑雄正欲伸手进“四弟”怀中看是否有解药,然而脚步踉跄,终于站立不稳,扑通一声倒在“四弟”身旁。 四周一下子寂静无声。 过不多时,不远处的草丛窸窣作响。 原来那虬髯汉子被孟剑雄一抓一掷,撞在树干上昏了过去。此时悠悠转醒,虽然头脑还不大灵光,但见己方三兄弟和敌人均躺在地上,已明白了八九分。现在只有自己能动,只要上前补上一刀一掌,敌人登时便要了账。 他虽是兄弟中排行老二,但武艺却比其余三人差上了一大截。四人结拜是按年龄大小排行,而非以武功高强论辈,是以他被孟剑雄一抓一掷便吃了大亏。 麻脸汉子道:“老二,这厮便是虎踞镖局的孟剑雄,快砍了他,否则后患无穷。”那“老二”在地上捡起一柄单刀,那单刀原是麻脸汉子的兵刃,被孟剑雄夺去后砸飞“三哥”的屠牛尖刀,刀刃已然卷曲,但要砍人的脑袋仍可胜任。 “老二”提刀狞笑着一步一步走向孟剑雄。 “老二”走近孟剑雄身边,说道:“若是一般道上的朋友,咱们念在武林同道的份上,义气为先,放你一马也无不可,但孟总镖头威名赫赫,日后要找兄弟寻仇,嘿嘿,咱们脖子上的脑袋未免有点儿不太稳当了。” 孟剑雄长叹一声,说道:“今日孟某落入奸人之手,多说无益,你们动手吧。”孟剑雄知虎踞镖局在自己的严令之下,谁也不敢上岸来救,是以盼救兵来搭救定然无望。 他自腰以下已全然没了知觉,浑身忽冷忽热,冷的时候像掉进冰窖,热的时候像被抛进火炉,时而牙齿打颤,时而双颊通红。他知自己离毒发已然不远。 孟剑雄中毒受伤之下无力反抗,只好闭目待死,“老二”走近孟剑雄,呼的一刀向他当头砍落。 忽然不远处一人喊道:“住手,休伤我爹爹!”接着人影闪动,一人倏然窜到,手中的长剑直刺“老二”的后脑,这一下人未到,剑先到,出手干脆利落,倒是名家风范。 那“老二”这一刀若继续砍落,即使杀了孟剑雄,自己脑袋不免也多了个透明窟窿。他回刀挡格,当的一声响过,来人倒退三步,“老二”在原地立定不动。 刀剑一交,两人高下立判,双方功力悬殊。“老二”知来人内力与自己差上了一大截,惊怖之心立收,细细的打量眼前的人来。 只见眼前是一衣饰华丽的少女,身姿婀娜,手中长剑莹如秋水,只是黑纱罩面,瞧不清面相。 孟剑雄大吃一惊,听来人的声音不是自己的女儿是谁?只是用黑纱蒙着,又是一副富家女子的打扮,与女儿原来的一身趟子手的装束大相径庭。 此人正是孟晚舟,她赶到时看见父亲倒在地上,“老二”手执单刀要杀孟剑雄,孟晚舟大惊之下不及细想,一剑便朝“老二”后脑刺去,“老二”回刀挡格,刀剑相交,她手中长剑几乎脱手。 孟晚舟甫涉江湖,临敌应变经验奇缺。她如在“老二”回刀之际立刻变招,连刺几剑,“老二”背对着她,非吃亏不可。 孟晚舟虽一击不中,但总算保住了孟剑雄的性命。 那“老二”见孟晚舟一女子前来救援,却不知她是否有援手在旁埋伏,他冷笑两声道:“你们有多少人还是并肩子上的好,免得大爷麻烦。” 孟晚舟道:“姑娘一人便可收拾了你这恶贼,又需要什么人帮忙了?” “老二”一试之下,便知对方并无余党在旁埋伏,于是更加有恃无恐。 孟剑雄在地上听着两人对答,暗暗着急,他心想女儿这样说登时便露了底,若说虎踞镖局的大队人马马上赶到,敌人也不敢痛下杀手,这下敌人知道只有女儿孤身一人,情势可是大大的糟糕。他心中焦急,但他口舌僵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二”喊道“看刀!”呼呼两声,朝着孟晚舟连砍两刀。 孟晚舟举剑招架,两人拆了二十余招,孟晚舟便不敌,被“老二”点中穴道。 “老二”一把扯去孟晚舟面上的黑纱,只见这少女明艳动人,脸庞与孟剑雄有几分相若,相比他们掳来的女子可要美艳得多了。 那“四弟”虽然委身在地动弹不得,他余光瞧见孟晚舟的模样,口中嘻嘻一笑,说道:“妙极,妙极。” 麻脸汉子笑道:“哈哈,咱们兄弟今晚是丢了芝麻捡了西瓜,早知道如此,又何必为那婆娘斗得五败俱伤?这姑娘可比咱们掳来的婆娘胜了百倍,哈哈、哈哈……咳咳……”他大笑之下,牵动内息,受伤之处疼痛不已,不由得咳嗽起来。 孟剑雄神色凄然,此时他身上发冷,但心中更冷,自己死不足畏,只是搭上女儿的性命,这可冤了,且女儿被杀之前必受尽*。 “老二”手提单刀又向孟剑雄走来,他冷笑道:“刚才有人来救,这一次怕是天皇老子也救你不得了!”他用尽全身之力,向孟剑雄当头砍落。孟晚舟啊的一声大叫,急得晕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第七节 白衣怪客 此时忽地传来“嘿嘿”两声冷笑,月色下只见一个白影在树梢间飘飘荡荡、若隐若现。 “四弟”等人定睛一瞧,那似是一人影,他身穿白袍,袍中又似是空荡荡的一片,漂漂荡荡的挂在树梢上,在溶溶月色下,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甚是诡秘。 孟剑雄久历江湖,知道对方这手悬挂在树梢的轻功当世使得出的绝不超过五人,即使是杨继盛也没这份功力。 杨继盛当年在沧州扬威时所使的轻功“美人挂画”已是绝佳的功夫,他也只能运气于背,贴在墙上片刻。而此人全身挂于树梢上,轻飘飘的如鬼如魅,他将自身功力凝聚于一点,吸附在树枝上,这份功力即使是杨继盛当年巅峰之时亦无法比拟。 孟剑雄此刻反而心如止水,对方如是敌人,反正自己父女横竖是死,如果是帮手,就算十个“老二”也不是来人的对手。 那“纸人”轻飘飘的随风而落,脚一点地竟毫无声息,这一下有如长空落雁,轻功之高,孟剑雄自忖自己再练二十年也未必及得上。 “纸人”脸上毫无表情,神色僵硬,似蒙上了人皮面具之类的物事,如不是他的眼睛偶尔还会眨动,真让人怀疑是见着了鬼魅。 “纸人”一张口,竟说出一个“滚”字,这自然是对那“老二”说的。盖因现场除了“老二”,其他人不是身上中毒受伤就是穴道被点,更无人能滚得动了。 如果“老二”识趣,马上离去或许能躲过一劫,偏偏他此人头脑不大灵光,性情固执且暴躁,他怒极反笑,道:“江湖上装神弄鬼的神棍大爷我可见得多了,穿个孝服,带个鬼面就想出来唬人吗?老子可是给吓大的!” “三哥”虽动弹不得,但脑子却明显比”老二”好使了许多,他觉得不对劲,便提醒“老二”道:“二哥留神,莫着了道。” “老二”却不以为然,他道:“一个神棍,又有什么劳什子本事了?瞧我的!”他话音刚落,飞起一脚,向那“纸人”的小腹踢去。 只听见噗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喀喇喇数声,随后便是砰的一声大响。 原来“老二”这一脚运足了十成力,结结实实的踢在了“纸人”的小腹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老二”一脚踢中,心中正自窃喜,心想这一脚非让那神棍肝肠寸断不可。 他欢喜劲还没过,陡觉得一股大力排山倒海的反震回来,他的一条腿哪里受得住?腿骨顿时被震得断成七八截,这一震之力余劲未消,又将他身子返弹震飞,跌落在两丈之外的地上。 这一摔之势甚重,跌落时断骨移位倒刺入肉,更有一截刺穿肌肤,白森森的露了出来。“老二”哼也不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余人见那“纸人”一招之间便将“老二”震得腿骨折断,死活不知,无不张大了嘴巴,作声不得。麻脸汉子等三人面如死灰,孟剑雄看出“纸人”功夫极高,但一招之下便几乎置人死地,倒也大出他意料之外。 孟剑雄原想“纸人”起码三四招才能制住!“老二”。他与“老二”交过手,“老二”较之麻脸汉子等人尚有不及,但绝非泛泛之辈。麻脸汉子等人此时更是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纸人”要杀他们直如捏死只蚂蚁一般的容易。 “纸人”调转头来,朝“四弟”缓缓的走去,“四弟”吓得浑身寒毛倒竖,他乃一介亡命之徒,却怕死之辈,凶顽狡诈自不必说了,但那“纸人”身上隐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杀气,他与“纸人”的目光一接,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心想此人莫不是从地府出走的阎王,让人瞧着浑身不自在。 “四弟”见“纸人”向他走来,只恨爹娘生少两只脚,否则定然头也不回的抱头鼠窜而去。“纸人”走到他跟前,说道:“解药。” “四弟”可比“老二”识趣得多,乖乖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递给“纸人”。“纸人”并不伸手来接,衣袖一拂,那瓷瓶便像有一根绳子吊着一般缓缓的送到孟剑雄面前。 孟剑雄伸手取过,拨开瓶塞,倒出数颗朱红色的药丸,他拿近鼻子一闻,那药丸自有一股奇异的清香,他知确是解药无疑,便向“纸人”点点头,示意解药是真的。 “四弟”道:“解药现先服三颗,此后每日服一颗,连服三日,伤便不碍事了。” 孟剑雄依言将三颗红色药丸服下,片刻后只觉大腿上麻痒之感慢慢消褪。原来毒针的毒性发作得快,服了解药之后退得也快。又过片刻,孟剑雄的大腿渐渐的有了知觉。 那“纸人”负手而立,不闻不问,似乎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孟剑雄挣扎着站了起来,走近“纸人”双膝下跪,他向“纸人”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响头,说道:“今日孟某蒙恩公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敢问恩公尊姓大名,好让孟某日后做牛做马以报恩公万一!” “纸人”仍是昂首望天,并不答话,随手指指孟晚舟。 孟剑雄会意,走过去在孟晚舟身上连拍几下,但孟晚舟仍动弹不得。孟剑雄又帮孟晚舟推宫过血,孟晚舟被封的穴道仍未能解。 原来那虬髯汉子的点穴手法是奇特,非常人可解。孟剑雄一时不觉甚是尴尬,他贵为天下第一大镖局总镖头,却解不开江湖下三流地痞所点的穴道,要是传扬了出去,岂不叫人笑话?他当然也不愿让虬髯汉子碰女儿身体。 正当孟剑雄一脸茫然之时,那“纸人”衣袖轻拂,孟剑雄突觉一股劲风扑面而致,劲风过后孟晚舟挣扎几下,竟慢慢的站了起来。原来那“纸人”衣袖一拂之下,已潜运内劲解开了孟晚舟的穴道。 孟剑雄心中更觉诧异,这一手功夫俨然是江湖失传已久的“流云飞袖”神功,当年的天心和尚最擅此功,眼前之人精通此术,难道他便是二十年前那位天心和尚?孟剑雄心中一震,却不敢相询。 他对孟晚舟道:“还不快过去给恩公磕头!”孟晚舟言走到那“纸人”面前跪下,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 “纸人”摆一摆手,示意她起来,孟晚舟又磕了几个头,方站起身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第八节 湖海双蛟(1) “纸人”伸手凌空虚抓,“四弟”那把钢骨纸扇噗的跳起,直投入“纸人”掌中,他在扇面一捋,扇面上的纸便脱落,只剩下扇骨,他双手一揉一搓,那精钢铸成的扇骨便像面团一样被他搓成了一团。 “纸人”再捏几下,一柄折扇早成一个钢球。他将那“钢球”掉在地上,用脚踩了几脚,“钢球”便成饼状的一块。 “四弟”吓得挢舌不下,哪里还敢做声半句?“纸人”道:“日后尔等再敢为非作歹,便有如此扇,滚。” “四弟”等人如获大赦,孟剑雄听了那“纸人”的说话,走到了麻脸汉子身边,解开了他被封的穴道,又到“四弟”身边解了他的穴道。“四弟”又将“老二”救醒,四人正要离开。 孟剑雄冷冷的道:“各位不留下万儿来,未免不够朋友吧?” 四人杀人灭口不成,却不肯当面示弱,秀才模样的汉子道:“我兄弟四人江湖上人称‘衢州四杰’,‘杰’字不敢当,兄弟倒是同心。” 孟剑雄道:“好哇!山不转水转,改日孟某再上门讨教!” 四人知道孟剑雄定会上门寻回今日这一场子,秀才模样的汉子道:“我兄弟四人在衢州恭候孟总镖头大驾!”说罢,四人或抱或扶一瘸一拐的离开。 “纸人”又去解开那名被掳来女子的穴道,对孟剑雄道:“安置好她!”随手向那女子一指。 孟剑雄道:“请前辈放心,这姑娘交给孟某便是。” “纸人”点点头,轻轻一纵跃上树梢,转眼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孟剑雄经过刚才一番生死恶斗,心中更加牵挂镖局众人的安危,他大腿中了毒针,伤及腿骨,那毒针仅有丁点针尾露于肌肤之外,稍一动便疼痛得厉害,幸好他所中的毒解了七八分,性命却是无虞。 孟剑雄对那女子道:“不知道姑娘高姓大名,是何方人士?” 那个女子道:“小姓丁,因被人贩子虏了卖给那四个恶徒,幸得大侠及小姐舍命相救,大恩大德今生今世无以为报!”她说罢,便跪倒在地,向孟剑雄父女不住的磕头。 孟晚舟连忙将她扶起,说道:“姊姊不必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中人义不容辞之事。” 孟剑雄又道:“我是虎踞镖局的镖师,姓孟姑娘若不嫌弃,先跟我们到镖局的大船上,等到了镖局分舵,让分舵的胡掌柜安顿好姑娘,调派人手送姑娘回乡,不知道姑娘意下如何?” 丁姑娘道:“小女子全凭恩公吩咐。” 孟剑雄又道:“如此甚好,咱们事不宜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妙。”丁姑娘便点头应允。 孟晚舟拉着丁姑娘的手,向虎踞镖局大船方向急行而去。孟剑雄腿脚虽不灵便,但却不需要人扶,三人行不多时便看到镖局大船。 孟剑雄说道:“舟儿,你先陪丁姑娘上船,旁人问起便说丁姑娘是咱们的远房亲戚。” 孟晚舟答应一声便携着丁姑娘的手前行。 孟剑雄在远处见两人俱已上船,方在岸上一阴暗处施展轻功,纵上镖船的桅杆,他轻功甚好,在黑夜中如大鸟般落在船帆上。 待巡查的镖师走远,他双足勾住了桅杆,脚上头下溜下桅杆来,一闪身便到了自己所在的船舱。他侧身而入,却是谁也没有察觉。 孟剑雄入得船舱,找来一柄薄刃小刀,在炉灶上烧了刀刃,轻轻割开大腿的皮肉,又找来镊子夹住针尖将毒针拔出,毒针所沾之血已成黑血,闻之腥臭异常。 他将毒针用布包好放在桌子上,他又割开了伤口,挤出了不少黑血出来,最后在伤口处涂上去腐生肌的金创药,用纱布包扎好。 待一切做妥已是半夜,他经一番恶斗,又身中剧毒,此时放松下来,方感到周身酸软不堪。他上了床榻,盘膝而坐闭目用起功来。 孟晚舟与丁姑娘回到镖局的船上,两人同住一船舱,丁姑娘连日来饱受惊吓,此时方得脱虎口,孟晚舟又找了些糕点给她充饥。 丁姑娘边嚼着糕点边回想起自己的遭遇,最后不禁伏在桌上嘤嘤婉婉的哭了起来。 孟晚舟知她触目伤怀,也不去劝她,那丁姑娘哭了一会才止住,抹了一下泪水对孟晚舟道:“多谢姊姊与伯伯的救命之恩,如若不然,我现在定然受了坏人欺侮,求生固然不能,求死亦自不得。” 孟晚舟柔声安慰她道:“姊姊一路来已说了数十个谢谢啦,够啦够啦,姊姊放心好了,我爹爹最是好打不平了,这样的事他每年都要干上好几回。” 丁姑娘道:“孟伯伯固然是行侠仗义的大英雄,孟姊姊也是行侠仗义的俏女侠。”孟晚舟从来未听旁人夸过她是女侠,心中不免得意非常,早就将刚才生死相斗的凶险抛到了九霄云外。 两人又拉起了家常,至三更时分方同铺而眠。 是夜一夜无话,镖局的大船顺流而下。 孟剑雄细细的回想那“纸人”的武功身法,只觉得诡异异常,却瞧不出是何家数,他连猜数人,但仔细推敲之下均觉不对。对方对己无恶意倒是可以确定,否则他一出手,自己十数招之内必败无疑。 又过数日,孟剑雄毒质早已拔尽,但全身酸软无力,仿佛大病初愈,全然没有了往日顾盼神飞的风采。 经此一役,他更觉自己实未臻一流高手之列。所谓的剑法通神,“一剑震八方”云云,不过是朋友的吹捧之言罢了。 第二日,孟剑雄一大早便起床,他依旧和衣而睡,睡觉时剑不离身。他强忍腿上痛楚,一步一足印的在各船舱巡查,为免旁人瞧出他腿脚受伤,每步皆走得异常缓慢。 镖局众人见总镖头巡查,皆抖擞精神,卖力做事,除了孟晚舟、丁姑娘外倒是没人瞧出异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第九节 湖海双蛟(2) 这一日黄昏,镖局的大船顺流南下。 镖局众人早早便用过晚饭,一到入夜,镖局众人轮流值守,加强戒备。 此处湖泊甚多,芦苇荡、杂草塘有如星罗棋布,湖泊河流之间水道相通,最是利于贼人设伏逃遁。 这时夜色将暮,两岸归鸦阵阵,水鸟啾鸣之声不绝于耳。 孟剑雄在船舱内盘膝而坐,闭目静听周遭动静,船舱内烛火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忽然桅杆上咔的一声轻响,响声虽小,孟剑雄却已察觉到了异样。 他一手执起座前长剑,两步窜至舱门,耳贴门框,凝神静听。此时除了湖风及鸦叫鸟鸣之外并无异响,他确定船舱外没敌人埋伏之后方掀帘而出。 孟剑雄啪啪击了两下手掌,镖局的镖师、趟子手刀剑出鞘,刷的一下已据大船各处要害位置,期间更无半点喧哗凌乱,人人屏息凝神,准备迎敌。 孟剑雄朗声道:“草丛中的好朋友,何不出来相见?” 过了片刻,大船左右两侧的芦苇草一阵耸动,十余名手执长刀的黑衣汉子挺身而出。当先一人是一名四十出头的汉子,只见他身材魁梧,一脸的英悍之气。 那汉子嘿嘿嘿的冷笑几声,对孟剑雄道:“一块肥骨刚到口!” 孟剑雄道:“就怕骨多鲠喉。” 那汉子道:“水中有鱼游。” 孟剑雄道:“自家地里下网。” 那汉子道:“一群豹子满山跑。” 孟剑雄道:“那是狗捉。” 那汉子道:“今年地里好收成。” 孟剑雄道:“六月飞雪雨打霜。” 原来孟剑雄与对方带头的说的是江湖上的“切口”,又叫“春点”。 江湖上素有“宁给一锭金,不教一句春”的说法,“春点”乃江湖中人代代口授,不立文字,能对得上切口的,便是在江湖上混口饭吃的同道中人,彼此虽互留面子,相互照应。一旦对不上切口,常常刀枪相见也是有的。 孟剑雄与那汉子所说的“春点”,大意便是那汉子看上了这一路镖,孟剑雄则说大家都是道上的朋友,可别弄错了对象。 那汉子听孟剑雄的“春点”对得极是在行,语气便平和了许多,但仍不甘心,他又道:“朋友,山前无路绕着走,打平登舟登正了!” 孟剑雄道:“合字上的朋友,水路陆路是一家,朋友若作朋友斗,别招子不明,又闪了腰子!在下虎踞镖局孟剑雄!” 那汉子一听,马上收起了兵器,拱手道:“尊驾便是虎踞镖局人称‘一剑震八方’的孟剑雄孟总镖头么?兄弟失礼了!” 孟剑雄拱手还礼道:“好说,尊驾可是人称‘湖海双蛟’的马天虎、马天彪兄弟?” 那汉子拱手道:“在下正是马天彪。” 孟剑雄道:“马大哥与京城的柳仲元柳老英雄怎生称呼?” 马天彪道:“正是马某姑父。” 孟剑雄道:“哎呀,那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柳老英雄与咱们虎踞镖局的杨老镖头可是好朋友。” 马天彪喜道:“孟老哥的大名如雷贯耳,我姑父时常在信中提起,说孟大哥如何英雄了得。我好几回想到京城拜访老哥,后来想到兄弟做这行当,大哥可是京城里的达官爷,小弟冒昧求见,没的给老哥家门抹黑,所以一直没有成行。” 孟剑雄道:“马大哥这样说可是不把我当兄弟了,想我孟老二不就是个拎着家伙混口饭吃的粗人么?又哪里是什么达官爷了?来来来,马大哥入舱来,咱们兄弟二人好好唠嗑唠嗑。” 孟剑雄有兄弟二人,他排行老二,宗族中人喊他“孟老二”。 马天彪见孟剑雄英雄豪爽,也是暗暗佩服,说道:“蒙孟大哥不弃,兄弟这便失礼了。” 转头对身后数十汉子道:“兄弟们都回去吧,回去后跟大当家的说一声,就在咱们地界内给孟大哥拉拉船,开开路,大伙儿照应着点。” 孟剑雄连声道谢,拉着马天彪的手直入船舱,其余镖师见孟剑雄与马天彪称兄道弟,便都放心了,也纷纷撤去了兵器。 孟剑雄又吩咐给马天彪手下众人每人十银子,马天彪推辞不下,便叫众人上前谢过。马天彪手下众人见孟剑雄出手阔绰,喜孜孜的便回寨去了。 马天彪也甚懂规矩,孟剑雄邀自己到船上喝酒,他就自己一人前往而已,却不得叫上属下一众兄弟。盖因镖局护镖,不得与绿林同行,否则雇主有疑,如护的是人镖,更会令雇主受到惊吓,一旦官府过问起来,镖局不免有瓜田李下之嫌,可是百口莫辩。 孟剑雄邀马天彪上船喝酒而不避嫌,便是把马天彪看作是自家兄弟,孟剑雄有这份度量,马天彪依江湖规矩,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打虎踞镖局的主意,更要在他的地界内保虎踞镖局这一趟镖的平安。 孟剑雄与马天彪相谈甚欢,最后一聚年纪,孟剑雄长马天彪三岁,于是马天彪便喊孟剑雄作大哥。 孟剑雄道:“贤弟如不嫌弃,做哥哥的走完这一趟镖,向老当家告个假,到贵地盘桓十天半月,天天与兄弟把酒言欢,已不美哉?” 马天彪说道:“孟大哥此话当真?做弟弟的这就回去修葺蓬荜,等着大哥大驾光临。” 孟剑雄道:“孟老二什么时候讲过大话?” 两人越说越投机,马天彪好武成癖,在湖州一带开山立柜,后来创立了飞鱼帮,飞鱼帮在湖州一带势力极大。 帮众多是打鱼为生的渔民,加入飞鱼帮只是为对抗官府的横征暴敛,却非以打家劫舍为主业。 偶尔遇到路过不懂礼数的镖局行商,也只是暂时扣了他们的镖银和货物,对方只要请一两位中间人摆上一桌子“和头酒”,说上几句客套话,多数放还。 孟剑雄此次腿上中毒受伤,歇了数日,且虎踞镖局在湖州有分局,中毒后孟剑雄精神不振,其他镖师见他神情委顿更不敢打扰,是以镖船经过飞鱼帮的地界,虎踞镖局偃旗息鼓,低调潜行,并未行拜山之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第十节 风雷掌法(1) 虎踞镖局的大船一进入飞鱼帮地界,即引起帮中耳目注意,盖因镖局大船装的是镖银,镖银之重与其它货物之重不同,大船吃水有别,差别虽微,但这又如何能瞒得过常年在水上混饭吃的飞鱼帮众的眼睛? 马天彪一接到手下的探报,即点了数十帮众乘船而来。他见孟剑雄气宇轩昂,中气充沛,知是劲敌,又听他所对的江湖“春点”不卑不亢,知道此人非同寻常。 果然孟剑雄所在的虎踞镖局总瓢把子杨继盛与柳仲元极有渊源,加之虎踞镖局在湖州也有分局,虽不比京城总局气势恢宏,然在总局积威之下亦不容小觑,湖州分局几名武艺极强的镖师,在湖州一带交游甚是广阔。 马天彪的功夫是他姑父柳仲元所授。他父亲早年被仇家所杀,马天彪从小便由叔父抚养成人,他自幼丧父,脾气极其倔强,习武后更是苦练不辍,功夫在马家年轻一辈中可谓出类拔萃,然而他脾气虽倔,为人却极重义气,帮众倒是极服他。 马天彪道:“孟大哥的‘风雷十三剑’名震江湖,小弟不才,今日想向孟大哥讨教几手拳脚功夫,不知大哥可否赐教?” 武林中人如登门求教云云,通常不是踢馆,便是比试功夫,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双方嘴上说的客气,实则暗中较劲,谁也不肯甘拜下风。 虎踞镖局号称“天下第一镖”,盛名之下不免树大招风,登门“求教”的人常年可谓络绎不绝,但绝大多数都是一些纨绔子弟,有真实本领的寥若晨星。 虎踞镖局对这些“求教”之人,先是好言相劝,说咱们镖局子里的镖师不在,切磋也是不必了云云,将对方胡吹海捧一番,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对方见镖局如此谦恭,碍于面子多半自行引去。更有甚者觉得镖局的人够朋友,彼此成了至交好友也是有的。 彼此在酒席上觥筹交错之际,镖局中人随便露一手半手功夫,如抄住跌落的酒杯,坐折胯下的椅子等。 上门踢馆之人见之,知道镖师是硬手,便会知难而退。如对方银两短缺,镖局还会给个二两三两银子作为盘缠。也有些认死理的或技痒难当者,非要与镖师切磋比试,镖局推辞不下,便安排对方到一间房,大门紧闭,只剩下镖师和切磋之人。 双方兵器拳脚比试一番,谁输了都对外界说大家打成平手,不伤和气。镖师常年凭手上的家伙吃饭,外表谦和,内里实有一股拼命的狠劲,实战经验尤丰,是以多半十战九赢,鲜有败绩,这当然与有真本事的高手往往不到镖局找茬有关。 有真本领的人不是与镖局的总瓢把子有交情,便是念及人家也是将脑袋别在了裤腰上混口饭吃,同是江湖中人,彼此都不容易,实在没必要上门砸人家饭碗。 孟剑雄在江湖混迹二十余载,与人切磋不可胜数,却几无败迹。一来是因他为人谦和侠义,江湖上的好汉素仰其为人;二来他的剑法确有独到之处,约束弟子及家眷极严,是以门人家眷与旁人也不曾积怨;三来他“一剑震八方”的名头甚响,一般人绝不敢随便招惹于他。 此时孟剑雄道:“愚兄不过一介莽夫,又哪里有什么真功夫了?倒是愚兄想见识见识贤弟柳家拳法。” 马天彪道:“大哥的‘风雷十三剑’小弟万万接不了三招,姑父在信中常提起孟大哥有一套“风雷掌”,也是武林中的绝技。 江湖中人只道大哥剑法精绝,殊不知孟大哥这套掌法也是独步古今。 小弟不才,早年也练习过几年粗浅拳脚功夫,倒是想大哥指点一二,好让小弟开开眼界。” 孟剑雄为人谦和,但听马天彪如此推崇自己这套掌法,心中也不禁暗暗得意。 原来孟剑雄这一套“风雷掌”是孟家独创的掌法,由“风雷十三剑”推演而来,去其狠辣迅捷,扬其大气磅礴,得其圆转雄浑。自古传子不传女,除孟家的长子嫡孙,从不传外,是以旁人极少能窥。 孟剑雄出道于镖局,用兵器与暗器与人过招的多,用拳脚对敌极少,加之孟剑雄一脉单传,是以江湖中人对这一套掌法知之甚少。马天彪的姑父与杨继盛极其熟络,平常互有来往,但他也只听杨继盛说起孟剑雄这一套掌法而已,却也不曾亲眼见过。 孟剑雄心中窃喜,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贤弟过奖了,老哥哥有这一套掌法不假,但独步江湖云云却万不敢当。今日贤弟既然要老哥哥献丑,老哥哥唯有从命了。” 镖局众人见孟剑雄要与马天彪切磋武艺,便纷纷依照规矩退出船舱。孟晚舟知道父亲腿上中毒受伤,伤及肌骨,毒质刚刚拔尽,元气未复。她走到孟剑雄身旁,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道:“爹爹,你腿上的伤......”孟剑雄朝她摆摆手,示意她也出去。 孟晚舟虽担心父亲的伤势,但也知道父亲与马天彪只是印证武艺,并非以生死相拼,又知父亲素来将江湖上的朋友瞧得极重,如不比武,不免拂了马天彪的面子。 船舱的舱门关上后,孟剑雄拱手对马天彪道:“贤弟请了。”马天彪拱手还礼道:“大哥请。” 孟剑雄是大哥,依照规矩由他先发招,马天彪需让孟剑雄三招方能还手。 孟剑雄的“风雷掌”奥妙在于内力的运使。掌法时而急速,时而缓慢。急时如风云变色,电闪雷鸣。缓时如柔风拂面,暖若春熙。快时内劲如决堤洪水,刹那间天崩地坼,缓时内力如游丝缠腰,令人在不知不觉中被缚住手脚。寻常人听见“风雷掌法”的名称,只道是刚猛绝伦,却不提防他暗流涌动,一动手便不免吃亏。 孟剑雄左手按于腰间,右掌向前劈出,正是“风雷掌”中的起手式“风起云涌”。马天彪右足斜踏出半步,成半弓步状,左掌抱于胸前,右手成掌贴于右腿处,似枕石而卧,正是马家拳中的“归卧故山”。 孟剑雄这一掌掌至半途,内劲瞬息发出,呼的一声,当真有如平地起风雷。马天彪喝一声“好掌法”,他身一侧,堪堪避开孟剑雄这一掌,步法也是极巧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第十一节 风雷掌法(2) 孟剑雄连发三招,第四招后,马天彪便出手与孟剑雄过起招来。 两人换了数招,马天彪暗暗佩服:“江湖上传言孟剑雄的功夫只是比虎踞镖局的总瓢把子杨继盛稍逊,在虎踞镖局中坐第二把交椅,今日一试,果然非虚。自己与姑父试招之时,姑父似乎也没这般功力。” 两人又拆了二十余招,马天彪使出了一招“仆步崩拳”,趁孟剑雄右掌回撤之际,斜身突进,这一拳乘其中流,击其未济,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 孟剑雄前臂要被击中,非受重伤不可。马天彪不若伤人,这一拳呼的一声击出,途中急收了三成力。 岂知孟剑雄右掌回收之后,手臂微微旋转,这一招“雨疏风聚”回收之劲比击出之劲更大,便如潮起潮落,潮涨之时当然气势汹涌,潮落之际那股回吸之后势也不容小觑。 果然马天彪这一拳打到半途,只觉一股大得异乎寻常的劲吸来,不由自主的向前冲了一步,拳头便失去了标的。 孟剑雄手臂一旋之下,已缠住马天彪手腕,趁势后拖,马天彪向前冲出两步,心中吃了一惊,暗忖自己脚步不稳,孟剑雄只需脚下一扫,自己非倒地受伤不可,轻则跌个狗啃泥,重则腿骨立折。 他心中正自惶急,忽觉一股柔和的力在他手上一托,他便稳住了脚步,孟剑雄反而直跌出两步方站稳身形。 孟剑雄抱拳道:“贤弟拳法精湛,做哥哥的不是对手,再比下去,只怕要输得狼狈万分!” 马天彪心中岂能不知是孟剑雄存心相让?孟剑雄为顾全他的面子故意假装不济。 马天彪道:“孟大哥可折煞小弟了,大哥手下留情,小弟岂能不知?” 孟剑雄道:“要说手下留情,刚才却是贤弟留情在先,否则愚兄手臂早已断了。” 两人说着便打开舱门走出。 众人见孟剑雄拖着马天彪的手有说有笑的走出来,就知道两人定然平分秋色,握手言和。众人见这样自然皆大欢喜。 孟晚舟更是担心孟剑雄黑夜斗凶徒,中了剧毒后内力损耗甚巨,担心父亲身体虚弱之下,若输了一招半式,不免堕了一世英名。这时见父亲神采奕奕的走了出来,马天彪脸上尽量是谦恭之色,知道这一场比武定然是孟剑雄占了上风。 孟剑雄与马天彪出了船舱,在船头摆了酒席,相互又畅谈起来。两人互相佩服,一直谈到深夜,马天彪方引去。虎踞镖局有了飞鱼帮的照应,水路上一路自是顺风顺水,再无人敢来骚扰。 又行一两日,湖州分局的镖师前来接应,孟剑雄等人在湖州分局休憩了数日,补足给养,期间又让分局派人将丁姑娘送回原籍。王员外在湖州更有若干相识旧友,不免前往拜会盘桓一番,孟剑雄也正好养伤,恢复元气。 虎踞镖局湖州分局在湖州一带势力甚雄,与官府捕快、豪商巨贾更是熟络,孟剑雄的镖车在湖州境内自然安然无恙。 湖州的丝绸天下闻名,孟晚舟瞧着那些五光十色的绫罗绸缎,直是挑花了眼睛,全部买下断无可能,要她选择舍弃其中的一件,却也千难万难。 孟剑雄二十余年前曾在湖州闲居数月,如今故地重游,却是物是人非,心中自然另有一番感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第一节 小鬼缠身 再说骆龙骧离开万家庄后一路探寻要追踪之人。 这一日他牵了马匹,放开四蹄,策马扬鞭的跑了起来。过了约莫一盏茶功夫,坐骑已然气喘吁吁,再跑数里,马儿更是前蹄跪地,差点把他从马背上颠了下来。 骆龙骧心中纳罕,坐骑虽说不上是千里良驹,但膘肥体壮,最不济也不会只跑数里便气短力竭。 他见马匹口吐白沫喘着粗气,也不忍用强,只得拉起跪在地上的马儿,牵马缓步前行。 行不多时便到了一处大市集,市集上行人络绎不绝,人声鼎沸,叫卖声更是此起彼伏,一派生机勃勃的气象。 骆龙骧见行程也不甚急,是夜干脆在市集上住一晚,待次日马匹复力再行。 骆龙骧在客店睡至半夜,忽闻院子内“啪”的一声轻响,声音极是细小。他内功深厚,耳力极好,一听便知有夜行人投石问路。 声响过后四周重归寂静,想是投石的夜行人正在聆听有无动静。 过得片刻,院子内又是“噗”的一声细细的声响,显然是有人从围墙外面跳了进来。又过片刻,“啪啪”两下,接着又是“啪啪啪”三下声响过,想是先前跳入院子内的人正和院外的同伴互通声气,接着又有一人跳进了院子。 骆龙骧心想连日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且去瞧瞧是何方神圣在捣鬼。 他穿好衣衫,轻轻的从窗户窜出,接着脚尖一勾,便勾住屋檐,身躯像蛇一般轻轻的溜了下去,待快到地面,他双手触地,身子一缩便闪进了一处墙角,期间连半点声响也没有发出。 相较之下刚才那纵入院子之人轻身功夫是大大不如骆龙骧了。 骆龙骧俯身贴地一听,听见不远处有作作索索之声,他施展轻功悄无声息的掠了过去,转过几重庭院,一处假山水榭,月光之下果见两名身穿夜行衣的汉子闪进了假山后面。 骆龙骧心想:“难道遇到了窃贼?” 他为免打草惊蛇,不敢靠得太近,他轻轻一纵便在一棵树后隐没身形。 只听见假山后那两人压低了嗓门,正窃窃私语,骆龙骧凝神细听,只听见一人说道:“大哥昨天的妙计,今日果然凑效,那点子的坐骑果然趴了窝。” 另一人说道:“点子可有察觉不妥” 先前说话那人道:“没有,只道是牲口连日来赶路累了,全然没瞧出被人动了手脚。” 另一人说道:“站在街口打探消息的伙计说牲口还能走,说不定过得两天便可复原脚力。” 先前那人道:“他奶奶的,贾老六卖给咱们的巴豆定是长了蛀虫,药力也太差劲了些,赶明儿叫兄弟们砸了他那鸟店!今日我亲自买了新鲜的巴豆熬了大大的一盘豆汁拌上麦麸,保管点子的牲口明日在路上川流不息、一泻千里!” 另一人道:“此计甚妙。” 先前那道:“大哥立此大功,今年定会升个香堂副堂主什么的,到时可得多多关照小弟啊。” 另一人说道:“咱们兄弟俩有福同享,还分什么彼此?” 先前那人道:“是、是,小弟失言了,大哥勿怪。” 另一人道:“咱哥俩这就动手干他奶奶的。” 两名黑衣人从假山后窜出,往马厩处寻去,骆龙骧从后尾随两人,两人丝毫未觉。到了马厩后面,一汉子隐身在暗处,另一名汉子绕了个圈转到门后,突然出手点了看马小厮的睡穴。 那小厮身子一软,便瘫倒在地沉沉睡去。那汉子一招手,另一名汉子从暗处窜出,他身上携带一袋物事,想必是两人所说的伴有巴豆汁的麦麸。 两人入得马厩,倒出麦麸。骆龙骧的坐骑见有新鲜麦麸,前蹄刨地低声嘶鸣,盼着给它喂食。 骆龙骧轻轻跳到那两名汉子背后,在两人环跳穴上各踢一脚,两人登时跪倒在地。 骆龙骧道:“你们两个家伙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干些什么勾当,快从实招来!” 不料那两黑衣汉子神色甚是倨傲。 其中一人说道:“要杀便杀,老子皱一下眉头便不算好汉。” 另一人道:“从背后偷袭,不知又算哪门子好汉?要说我们偷偷摸摸,难道尊驾的行径便光明正大了?” 骆龙骧被这两人恶人先告状,反过来抢白了一顿,当真哭笑不得,他心想:“自己突然出手点了他们的穴道,这两位仁兄心里自然大大的不服气。” 他走过去分别在两人腰间拍了两下,解开两人的穴道。 此举倒令那两黑衣汉子大出意料之外。两人对视一眼,嘴角泛起阴测测的微笑,其中一名汉子说道:“嘿嘿,尊驾果然艺高人胆大,这便解了咱们兄弟两人的穴道。” 骆龙骧道:“两位仁兄现在可以说明来意了吧。” 另一名汉子道:“那还得看你有没本事!”他话音刚落,猛地飞起一脚,向骆龙骧踢去。这一脚事前无半点征兆,端的又快又狠。 骆龙骧待他这一脚将要及身,倏地侧身闪过,右手已拿住他的小腿,左手食指在他腰际章门穴上一点,那汉子穴道被封,软绵绵的又瘫倒在地。 另一汉子见情势不对,也不管同伴死活,双脚一顿,便欲跃上房了,请好汉爷饶命!” 骆龙骧道:“在下洗耳恭听!” 那黑衣汉子命在倾刻,哪里还敢嘴硬?他道:“咱们兄弟两人是巨猿帮的,我大哥姓程,我姓安。我们奉了帮主之命在此给点子.....给好汉爷....造点儿麻烦。” 骆龙骧道:“什么麻烦?” 那姓安的道:“帮中兄弟一商量,想出了一条妙.....计策,便是在好汉爷的坐骑上做手脚,好让好汉爷歇着,途中给马儿喂些巴豆。谁知道贾老六这厮竟卖了一些虫蛀的巴豆给老子,他奶奶熊,老子不打断他的狗腿便不姓安。” 他话到此处,见骆龙骧脸色难看,总算他没笨到家,忙道:“幸亏好汉爷吉人天相,贾老六这厮一辈子卖假货原是大错特错的,这次却对了一回,他的狗腿嘛,看在好汉爷的面子上,也不必打了。” 骆龙骧手一紧,说道:“休要啰嗦,接着说下去。” 那汉子又道:“是、是,好汉爷的坐骑也当真是不同凡响,吃了巴豆也不甚拉稀,就是跑得比寻常慢了些儿,嘿嘿,这样的神驹小人可是第一次见。 后来我和大哥见好汉爷的神驹如此深神勇,小人该死,晚上又拌了些有巴豆汁麦麸,便想喂给那神驹吃。小人最是糊涂,其实好汉爷的神驹就算全吃了这些麦麸,都想来也是无碍的。再后来的事不用小人说,好汉爷也知道了。” 骆龙骧道:“我与贵帮无冤无仇,贵帮为何要与我为难?” 姓安的汉子道:“这个小人便不甚清楚了,小人只听帮里的兄弟说,有一晚一个蒙面人找到帮主他老人家,商量了大半夜,至于商量的事儿,在下两人职位低微,帮主也不会对咱们说,我们只是听吩咐做事。” 骆龙骧想他也说得在理,十之八九便是那恶人与巨猿帮帮主有交情,让巨猿帮对付自己,他好脱身逃遁。 骆龙骧道:“你们不怕我们把马卖了再买新的么?你们的巴豆只怕也没什用处。” 姓安的汉子道:“是、是,好汉爷自然是大大的聪明,但咱们帮主也不笨,他跟负责盯梢的人说,只要到了市集,瞅准时机,便派人将好汉爷的银子妙手空空了来。” 骆龙骧等人心想:“这招今日不说破,倒是不易提防。” 他想到此,便将那两名汉子放下,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骆龙骧道:“你们都滚吧,回去跟你们帮主说要再耍花样,我挑了巨猿帮的老巢!” 那两汉子连忙齐声道:“是、是,咱们这就回去禀报帮主。” 骆龙骧顺手解开了二人穴道,两汉子连滚带爬的离去。 骆龙骧不觉好笑,回到房中又睡。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他便起床洗漱完毕,解马出发。那马儿没再吃巴豆,休息了一夜,力气恢复了大半。 骆龙骧控辔前行,不觉心潮起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第二节 荒山恶战(1) 他心想自己行藏既露,沿途其他帮派之人受那恶人蛊惑,定多生事端,自己虽不怕对方,然而斗将起来必多伤人命,反而中了那恶人的奸计。他思忖至此,便决定避开大路,专挑乡间小道而行。 这夜骆龙骧便在一荒郊斜坡处露宿,他在一巨岩后安顿下来,坐骑便系在身旁。 睡到半夜,骆龙骧忽地朦朦胧胧听见马蹄声自远处向他这边跑来,他翻身坐起,从大石后探头张望。 月色下只见当先两乘黑马跑在前头,后面五乘红马似在追赶前面的黑马。 五匹红马越追越近,忽然其中一乘黑马悲鸣一声,前蹄下跪,轰然倒地,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原来从后追赶而来的一名汉子一支甩手箭打入黑马马腹内。 黑马上的一汉子跃下马背,另一匹黑马上的女子圈转马头,勒定了马。 那红马上的五人也下了马,为首的一人约莫五十来岁,面带精悍之气,他悠悠道:“贤伉俪日前在本帮总坛不辞而别,咱们帮主拳拳盛情,两位此举未免冷了他老人家的心!” 那汉子道:“贵帮黄帮主的美意愚夫妇心领了,只是黄帮主所言之事愚夫妇有心无力,我们夫妇二人临走前将黄帮主所赠之物如数奉还,也不算缺了礼数。” 那老者呵呵一笑,道:“敝帮虽只是江南的一个小帮派,但总算还未到别人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步。贤伉俪这一别,他日传扬到江湖中,本帮几千弟兄如何还有面子在道上混?” 那汉子道:“愚夫妇不走也走了,陆香主待怎样?” 那陆香主道:“黄帮主说了,要么在下请贤伉俪回去,要么在下自己提着脑袋回来。” 那汉子哈哈一笑,道:“如此看来,今夜我夫妇二人非得埋骨伏荒野不可了?” 陆香主道:“不敢,江湖中人说起贤伉俪的刀剑联璧,谁个不知哪个不晓,埋骨荒野的是在下也未可知。” 话已至此,双方均觉多说无益。那汉子拔刀在手,他妻子亦长剑出鞘。 红马一方的五人各持兵器,将对方夫妇二人分隔开来。 那汉子刀光霍霍,进攻的多遮拦的少,他独力斗陆香主与另两名黑衣汉子,兀自占尽上风。陆香主使一根镔铁棍,招式也颇为老辣。 与那女子相斗的是两名黑衣汉子,那两人一使软鞭,一使铁禅杖。 双方斗得甚是激烈,那使铁禅杖的汉子膂力甚大,硬砸狠扫,一条铁禅杖使得呼呼风响,那使软鞭的汉子招数却阴狠如蛇,不时借着铁禅杖之威补上一两鞭,或抽对方脑门,或缠别人脚踝。 那女子剑法精奇,开始时占尽优势,然而过不多久便气喘吁吁,出招软绵绵的毫无力度。 骆龙骧心想:“这女子要不是内力太差,剑法却可赢那两黑衣汉子。” 不一刻,那女子一剑刺出,被使铁禅杖荡开,使软鞭的乘隙攻上。那女子头一侧,避开那汉子的软鞭,但鞭尾反抽上来,唰的一下,抽中她的左肩,她啊的一声惊呼。 那汉子见妻子情危,刷刷刷三刀将三名敌人逼退两步,转身飞奔而来,人未到,刀先到。 那使铁禅杖的汉子陡觉手上的铁禅杖似有百余斤力压将下来,他心中一凛,定睛一看,原来对方单刀压在他铁禅杖的杖头上,他从小天赋异禀,力气甚大,却不信对方单刀能压住自己手上的兵器。 他运劲上抬,正想倒砸敌人,忽然手上一松,在他的劲力将发未发之际,铁禅杖的杖头向上急跳而起,如此一来,他肋下不免露出空档。 那汉子连砍两刀,使铁禅杖的汉子登时手忙脚乱,急退两步,方才避开对方这两刀。 那使软鞭的汉子见对方招数迅若惊雷,他不敢硬接,软鞭使一招“乌龙取水”去缠对方单刀,却哪里缠得着?数招一过,也被逼得不住倒退。 此时陆香主和另外两黑衣汉子赶至,接过那使刀汉子,又斗在一起。 过得片刻,不远处三乘红马驰来,显是陆香主一方的援手赶至。 新来的三名黑衣人滚鞍落马,一声不吭的直取那使刀汉子。三人均使一把钢钩,钩尖白光闪闪,显是用精钢铸成,分上中下三路向使剑汉子袭来。 使刀汉子喝一声“来得好”,单刀入鞘,使开空手入白刃功夫,贴向其中一使钩汉子,那人一见便举钩直刺,又快又狠,使刀汉子侧身让过,一伸手已拿住那汉子的手腕,右肘一撞,撞中那汉子肋下章门穴,他夹手夺过钢钩,当当两声,挡开其余二人刺来的双钩。 那两名汉子虎口迸裂鲜血直流,但那两人却甚是凶悍,竟不撒手,举起钢钩又猱身攻上。 使刀汉子大喝一声,飞脚将其中一人的钢钩踢得直飞上半空,他当胸一拳,打得那黑衣汉子受伤吐血。 使刀汉子一下接住从半空中跌落的钢钩,他双钩在手,连攻七八招,剩下那名汉子登时手忙脚乱,出招已不成章法,数招一过,也被使剑汉子震脱兵器,点了穴道。 骆龙骧眼见使刀汉子大展神威,不禁暗暗喝彩一声,忽然使剑汉子一个踉跄,几乎摔倒,跌了数步,方勉力拿住桩。 陆香主嘿嘿怪笑,道:“怎样?是不是觉得丹田气提不起来?” 使刀汉子道:“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第三节 荒山恶战(2) 陆香主道:“你夫妇早已中了我帮的化功散,还不束手就擒?” 使刀汉子面如严霜,抽刀在手,刷刷刷三刀,又准又狠,已是拼命的打法。 陆香主与另两名黑衣人上前接招,然而他们的打法却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旨在拖延时间,待使刀汉子内力一失,便成待宰羔羊。 那女子想是也知今夜自己夫妻命悬一线,她抖擞精神,长剑连施几下杀招,只听见“噗”的一声,长剑刺在那使铁禅杖的汉子左边肩胛处,那汉子也当真凶悍,不顾长剑及身,竟将上身向前一送。 那女子的长剑又刺进几分,鲜血喷出溅了那女子一脸。 就在此时,他十指箕张,向那女子抱来。那女子终究是女流,似这般的蛮打之人是见所未见。 她一惊之下,倒退数步,长剑也顾不得拔出。使铁禅杖的汉子踏前几步,插在他左边肩胛处的长剑兀自还在震颤不已。 那女子失了长剑,又被旁边两人夹击,那使铁禅杖的汉子更是狂性大发。她专研剑术,长剑一失,拳脚功夫并非她所长,时候一长,不免迭遇险招。 眼见那女子形势却极为不妙,他丈夫数次想向妻子移近,但都被陆香主的镔铁长棍逼了回来。 斗那女子的两名男子早已将那女子逼得脚步散乱,三人又斗数招,那女子束头发发箍被铁鞭抽断,她尖叫一声,头发披散开来。 又拆两三回合,那女子后背的衣衫嗤的一声,被撕去了一块,虽未伤及肌肤,形势却是极是困急。 那两汉子其实早已可将那女子伤于刀掌之下,然而每次均手上收了劲力,只逼得那女子尖叫连连,以此扰乱他丈夫心神。 果然那汉子听见妻子的惊呼之声,他心中一急,陆香主乘隙进击,镔铁棍的棍头在那汉子的手臂上扫了一下,他单刀几乎脱手,右臂受伤,只得刀交左手,出招便不如之前迅捷。 骆龙骧在巨石后见陆香主等五人施用此法对那使刀男子,不由得暗暗摇头。 他心想:“瞧这五人如此行径,却非大丈夫所为。大丈夫赢就赢,输就输,又岂可用此下三滥的法子?”他手上扣了两枚石子,倘若那陆香真要杀人,他可就不能不管了。 又斗数回合,陆香主一棍砸向那汉子的单刀,那汉子单刀脱手飞出。 那汉子长叹一声,凄然道:“今日我栽在尔等手下,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陆香主用棍点了那汉子的穴道,他嘿嘿冷笑道:“咱们兄弟数人自知单打独斗可不是贤伉俪的对手,事前只好在贤伉俪的饮食中下了些化功散,否则,以两位的功夫,咱们几个只怕早做了无头鬼。为了保住脖子上这颗脑袋,说不得只好用此下三滥的手段了,幸好本帮从没以名门正派自居,较之那些用下三滥手段的名门正派人士,总要好些!” 那汉子道:“阁下等人的功夫高明之极,下毒手段在下更是甘拜下风。黄帮主有甚对头对付不了?又何必费煞苦心的要请愚夫妇出手?” 陆香主笑道:“阁下这可就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贵夫妇二人刀剑合璧之下,江湖上就算有人可以应付,也总是大大的头痛,手忙脚乱一番。” 那汉子哼了一声,说道:“黄帮主苦苦相逼,就不怕愚夫妇先答应下来,到其时出工不出力,那黄帮主又有何法子?” 陆香主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陡然收起了镔铁铁棍,神态很是失望,说道:“阁下此言非虚,这一层老夫却没想到了。” 陆香主顿了一顿又道:“幸亏黄帮主英明,留了后着。老夫给你们瞧一件物事,瞧完如果你们仍坚持要走,老夫亦不便挽留。” 说完他伸手入怀取出一件物事,在那汉子眼前一晃,片刻即便收起来,说道:“瞧仔细了么?” 那汉子脸上勃然色变,颤声道:“你,你……你……”连说三个“你”字,却一句也接不下去。 他身旁不远的妻子见丈夫突然声音也变了,张皇之态见于颜色,这是她自认识丈夫以来所未见,丈夫一生刚毅勇猛,这次何以惊惧至此? 那女子道:“师哥,他们给你瞧的是什么物事?” 使刀汉子沉吟不语,似在苦苦思索权衡,然而始终没回答妻子的问话。其时月色溶溶,映在他铁青的脸上,犹为可怖。 骆龙骧离众人极远,他目力虽好,但也没瞧清那老者给使刀汉子所看的是何物,但此物于使刀汉子定然极重要,倒是不言而喻。 陆香主似甚为得意,不住的嘿嘿冷笑,过了半晌,他道:“你现在还想一走了之么?” 使刀汉子长叹一声,说道:“师妹,咱们跟陆香主走一趟吧。” 他妻子见丈夫如此神色,料陆香主给丈夫瞧的物事定然非同小可,丈夫如此说来定有他的缘由。 两人是同门师兄妹,有些事儿不用说出口,早已心意相通,她点点头,还剑入鞘。 陆香主道:“这就是了,大家都是好朋友,又何必多伤和气?哈哈,哈哈!”他又叫余党留出一匹马给使刀汉子夫妇骑,夫妇二人一言不发,上马跟着陆香主等人而去。 骆龙骧看着双方一行人离去,心中纳罕,却猜不透陆香主他们要使刀汉子夫妇做何事?他寻思良久仍无头绪,便又躺下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第四节 青面恶人 第二日骆龙骧继续前行,中午时分,终于寻得那恶人的蛛丝马迹。他寻踪追去,不久便见一青影向江边掠去。那人身法极快,瞧身法便是要追踪之人。 骆龙骧大喝一声“哪里走!”那人一回头,只见他脸上套着一青铜面具,想是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那青面人一见骆龙骧,便向江边的一叶扁舟奔去,他一上舟楫,便用竹篙一撑。那小舟便向江中飘去。 骆龙骧紧随青面人其后,他奔近江边,提气急纵,亦掠上那小舟中。 此时江风劲急,似有暴风雨临近。 那青面人脸上戴着一副青铜面具,瞧不清他的神色,他目光从面具的双孔透出,又冷又狠,直如狼眼一般冷峻。 骆龙骧第一次与青面人照面,不觉凝神对敌。 青面人挥掌劈来,出手毫不容情,招招取人要害。 骆龙骧使开师门所传的掌法迎敌,只见他左手在前,右手按于后,似拉非拉,似架非架,全身似坐于右足上,这一招“混沌初开”,非十年寒暑不办。无论敌人是攻是守,是进是退,他均有极厉害的后手伏着。 两人在船楫上拳来脚往的斗了起来,两人俱是一般心思,均是要抢得靠近船仓的一侧,将对方逼向船舷的外缘,只需倚着船舱或桅杆,拳招发力,对方无可依凭,势必跌入水中,自己必然胜出。 青面人似熟习水性,对船只方位,左右颠箕之势稔熟至极,他脚掌使劲抓着船板,全身随着船身起伏,微微调整,使身形不致左右摇摆过甚。 他手上劲力逐渐加重,出掌如刀削斧劈,招招往骆龙骧左侧招呼,势要逼得骆龙骧挪向靠近江水的一则趋避。 骆龙骧虽也识水性,然涉水甚少。他内劲运于双足,但船身在湍急的江面上左右摇摆,上起下伏,实无规律可言。 他胸口气闷难当,渐渐的头也开始发涨,腹中鸣响,便欲呕吐,此乃不习惯坐船者不适之症,原非大碍,然而二人正以性命相搏,青面人登时大占便宜。 又过片刻,青面人便占得靠近船舱的一侧,将骆龙骧逼向船舷,骆龙骧只需再退两步,足下便是涛涛江水。 他不敢再硬接硬架青面人来招,只得施展以柔克刚之法卸去来劲,两人又拆了二十余招,青面人身形屹立如山,足下不动,手掌发出的劲力伴着呼啸的江风,威势逼人。 骆龙骧只勉力招架,招式不敢用强,否则被青面人掌上劲力一逼,定然跌入江中。 青面人眼见自己已然立于不败之地,心中窃喜,他招式一变,双掌变拳,使的全是大开大合,硬接硬架的招式,“横扫千军”、“霸王举鼎”、“犀牛望月”,一连三招,又快又狠。他不求伤敌,只求与敌人的躯体接触,便运劲将对方弹入江中。 此时江风更急,船又无艄公掌舵,被江风一吹,暗流一带,船身在江中转了半个圈,这一下突如其来,两人顾不得相斗,骆龙骧十指紧扣船逢两边的竹条。 青面人援出手来,急奔两步,拉住桅杆垂下的一条绳索,脚尖在一蹬,整个人便如荡秋千一般荡了出去。他人在半空,从衣襟处掏出一根长索挥出。那长索一头带有铁钩,一下子抓住岸边的树干。青面人借势跃上江岸。他脚一点地,便窜入江岸边的树林中,刹那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骆龙骧初涉江湖,应变不若对方神速,他也无钩索之类的工具,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青面人逃脱。 他不擅撑舟,忙活半日,才将那舟楫靠岸。此时青面人早去得远了,他极是懊恼,却也无可奈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第五节 比武夺帅(1) 骆龙骧上岸后骑上马,顺着林荫小道一路驰入城中,他心中丧气,便到一处茶馆歇息。 他喝了两壶茶,又吃了两张面饼,正想会钞离去。这时听见靠墙一桌两汉子说话。 只听见一汉子道:“赵老哥,咱们这一程只怕有苦好吃了!巴巴的跑大老远的去送什么信!” 另一汉子道:“可不是么,从前都是用鸽子带的信,不知这次为何偏要咱哥儿俩亲自送!” 那姓赵的汉子道:“只怕这次因为事关重大,鸽子如在半途被人射下了或被老鹰叼走了,岂不糟糕?” 另一汉子道:“话是这么说,那也不能就给几钱银子给咱们作盘缠,路上连喝个酒也不够!” 姓赵的汉子道:“嘿,主子就怕你老哥在路上喝酒误事,才没多给银子。” 另一汉子道:“他奶奶的,老子爱喝个酒没错,但什么时候误过事了?他不让老子喝,老子偏要喝!” 姓赵的汉子道:“大哥你别跟我急,这又不是兄弟的意思,小弟当然知道老哥你喝了酒劲头更足。大哥你银子不够,小弟这有。” 另一汉子道:“嘿,还是兄弟你够意思。不过这银子老哥可不白拿你的,等干完这一票,老哥分到的银子管够买下一个酒馆子,到其时老弟你吃的喝的全记在老哥账上。” 姓赵的汉子道:“大哥此话怎讲?” 另一汉子压低了嗓子道:“不瞒老弟你,瓢把子这次要......劫......这镖油水是大大的足。” 那汉子生怕旁人听见,声音低得几不可闻。骆龙骧内功深湛,耳力极好,他隐约听见“劫镖”二字,心中一动:“难道是劫虎踞镖局孟大哥的镖?”他又竖起耳朵留神再听。 只听见那汉子续道:“这次瓢把子说带上我,这份银子可少不了咱的,到时候,嘿嘿,看谁还敢小瞧了你大爷!” 姓赵的汉子道:“是、是,老哥你手上的活儿够硬,小弟跟大哥可不能比了。” 另一汉子道:“范睢、沈澄那些臭老九寻常趾高气昂的,把老子瞧得忒低了,这一票老子卯足劲,干他奶奶的。咱喝好了就回府,赶明儿送信去。” 姓赵的道:“嘿嘿,小弟往后可要跟着老哥你混了。” 另一汉子道:“今个儿老哥我高兴,索性跟老弟你再说个事儿,老爷这次送信便是去请能人吞了五行门的地盘,只要咱手上的家伙够硬,以后的银子还不是花差花差的来么!” 两人埋首笑了几声,往后便说一些推牌九、逛窑子的事,骆龙骧不再细听。他会完钞便走出酒馆,在一条巷子暗处等那两人出来。他想此事如与孟剑雄有关,可不能不管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酒馆那两汉子走出来,向城南方向走去。骆龙骧远远的跟着两人,尾随其后而去。那两汉子也没察觉有人跟着,走了约一盏茶功夫,便到了一座大宅子门前。 两人敲开门,和家丁打了招呼,便走进门去。家丁咿呀一声随手关上大门。 骆龙骧看来数眼周遭的物事,认准那宅子的位置,便打算晚上前来打探。他找了家客栈住下,到了二更时分,换了夜行衣,绕到白天那两汉子所在的大宅后院。他窜上围墙,又轻轻的跳到一株大树上,伏了许久,确定下面无人时才轻飘飘的跳下。 他顺着墙根,在一座假山后隐没身形。 过不多久,两名家丁挽着灯笼一摇三晃的走近。只听见一名家丁说道:“我刚才在大院这边往这边一瞧,好像瞧见有个黑影儿在树下。” 另一家丁道:“张老三,大半夜的你别吓人成不成?” 那张老三道:“我也瞧得不是很真切,那黑影一闪便不见了,难道遇见鬼了?” 另一家丁道:“真是越说越瘆人,下回当更我换李二狗搭档,当真怕了你这张嘴。” 张老三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两人又并肩走了十数步,另一汉子道:“我老觉得后面有甚物事跟着咱们,咱们一起扭过头来瞧瞧如何?”原来此君素来胆小,黑夜中从不敢回头后望。 张老三呸了一声,道:“刚才还埋汰我吓人,也不知现在谁吓谁!” 两人一同扭过头来,却哪里有什么影子? 骆龙骧跟在后面,听得两人疑神疑鬼,不觉好笑。 那两家丁没瞧见骆龙骧,再不言语,操着小碎步顺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道急急而行。不多久便来到一大厅前,两人信步走进大厅。 骆龙骧等两家丁走进大厅后,缩身躲在墙角,一阵夜风吹过,他趁大树枝叶婆娑,树影摇曳之际,窜上大厅旁的一棵大树枝桠间,从枝叶的缝隙向大厅内张望。 只见大厅内烛火煌煌,正中的一张大师椅上一名长须及胸的老者端坐其上,脸色红润,头了。范老爷子这边有甚要求不妨直说,钟某不自量力,一些小事还能应承得下来。” 那汉子道:“钟爷哪里话,咱范家何德何能,敢对五行门有甚要求。咱们的人就是被五行门的人揍了,也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没啥子好说。” 灰衣老者大概听对方总是跟他打哈哈,脸上便露不悦之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第六节 比武夺帅(2) 这时坐在太师椅上的白须老者忽然睁开眼,他道:“钟老英雄此次来乃为两家化干戈为玉帛,老朽感激不尽。犬子言语不恭之处还望海涵。” 那姓钟老者道:“范老爷子哪里话,范贤侄年少英雄,老夫倒是佩服得紧。” 白须老者道:“睢儿,还不快向钟老英雄告罪?” 刚才说话那汉子道:“是。”转头向姓钟的老者道:“小子范睢,向前辈请罪了。” 姓钟的老者道:“贤侄言重了。” 白须老者咳嗽一声,道:“五行门与范家堡世代交好,又岂能因门人口角之争毁了数代人修来的福址?对个别行止不端者老朽已重责之,即使范家儿郎亦概莫能外。来人呐,带肇事之人上来!” 范家上下听白须老者一顿说辞,皆低首不语,神情肃穆。 过不多时,只见两名家丁拖了一汉子上来,那汉子浑身血污,身上被打得皮开肉绽,让人不忍久视。 白须老者道:“便是此不知好歹的畜生,贪图口舌之快,到五行门招惹是非,惹得两家有隙。老夫已重责其二百皮鞭,五十棍杖,十日内不得进粒米滴水,活得活不得,就瞧这畜生自己的造化了。” 白须老者言语不急不缓,范家上下无不惴惴。 骆龙骧在树上瞧着这一幕,不觉也是惊呆了,实不知范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姓钟的老者道:“范老爷子家风良正,着实令人敬佩!” 白须老者道:“老朽门下出了如此不成器的畜生,这张老脸实是无处可挂。幸得钟老英雄也不是外人,否则岂不让人笑话?” 他说着,朝那浑身是血的汉子摆摆手,旁边两名家丁马上上前将那汉子拖了出去,那汉子头歪到一边,双眼翻白,不知死活。地上斑斑血迹一直延伸至门外,让人观之不禁骇然。 只听见白须老者又道:“钟老英雄来一趟可不容易,睢儿,给钟老英雄备薄礼一份,聊表心意。” 姓钟的老者道:“范兄,这,这.......老夫如何敢当?” 白须老者道:“钟大哥,若你还把小弟当兄弟的话便收下,如此方让小弟稍得心安。否则小弟唯有一死以谢天下了!” 姓钟的老者道:“哎哟,老哥这是哪里话。”他正说着,那叫范睢的汉子已托着一个托盘上来,托盘上金光灿然,足有五百两黄金之巨。 范睢又当着姓钟老者的面把黄金用绸缎包好,恭恭敬敬的呈到姓钟老者面前。 姓钟的老者兀自犹豫是否收下如此厚礼,范睢等一众家人仆人齐刷刷的跪下。 姓钟的老者连忙道:“哎呦,大伙儿这是.......” 范睢道:“钟老英雄不收下咱们的心意,我等只好一直跪着了!” 姓钟的老者无奈,只好收下那包着黄金的包袱。他道:“哎呀,老夫这.......这......这和事佬做得.......” 白须老者道:“天色已晚,老朽想钟老哥还要回五行门那儿说道说道,其时还请老哥多多美言几句,就说姓范的何德何能,萤虫之光敢与如月争辉?” 姓钟的老者道:“范老哥哪里话?老夫不自量力,这事儿就包在老夫身上了。往后两家和和美美,有银子大家一起挣,有饭大家一起吃,老夫也就不虚此行了。” 白须老者道:“如此便有劳钟大哥了。睢儿,恭送钟老英雄。老朽腿脚不灵便,不能亲自迎送,还望老哥恕罪。” 姓钟的老者道:“范大哥太客气了,小弟这就到五行门那说道说道去。” 范睢躬身请姓钟的老者出门,亲自为他在前面引路。 骆龙骧瞧着姓钟的老者离去,他在树上呆了许久,却也不见范家再商量此事,他心中狐疑,最后也只好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第七节 比武夺帅(3) 骆龙骧出了范家大宅,回到客店房中,他脑海反复想着整日来遇到之事,总觉其中必有不妥,然而此中之人有何不轨图谋,却又不得而知。 第二日早上他牵了坐骑,一路的走走停停,在大街小巷徘徊数圈,不觉信步来到郊外。 此处杨柳依依,和风煦煦,湖面如镜,群峦倒影,别有一番景致。 骆龙骧正欣赏着湖光山色,忽见不远处两名汉子步履匆匆的向他这边走来,其中一人便是昨晚在范家堡见过的范睢。 范睢和另一壮汉边走边道:“咱们的人没瞧错么?那点子真的在附近?” 那壮汉道:“李二狗说是亲眼瞧见的,是那点子准没错儿。” 范睢道:“嘿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老家伙落到咱们手上,可奇货可居了!” 骆龙骧越听越奇怪,却不知他们说的点子是谁?他装作观赏风景,在湖边携手而立。 忽然旁边一树丛出窜出一垢面少年,跟在范睢二人身后,那少年道:“前面两位大爷,你偷了本小爷的银子,还不快快还回来。” 骆龙骧一听不觉愕然,他想范睢乃范家少爷,五百两黄金送人还算是薄礼。再瞧那少年,衣衫陈旧,蓬头垢脸。范睢又怎会偷他的银子? 范睢二人不予理会,径直往前走。 那少年见范睢二人脚步不停,他紧跟其后,便滔滔不绝的数落起范睢来。 他一时说范睢人品太差,见到东城的鲁财主便卑躬屈膝起来,连磕一百八十个响头,称自己是“孙子”,然而鲁财主偏不要他这个“孙子”,给一顿乱棍赶了出来。 一时说范睢功夫差劲,比武输给城西的胡屠户,却死不认账,结果被胡屠户打得满地找牙,最后钻了胡屠户的裤裆,苦苦哀求之下才捡回一条性命。 一时又说范睢看上城南的冯寡妇,为了谋冯寡妇的家产,竟巴巴的当起了“倒插门”,最后被冯寡妇休了,不得不净身出户。 那少年说得有板有眼,还不时学着范睢的语调说上几句,当真唯妙唯肖。 骆龙骧听着不觉大是诧异,他心想:“难道范睢当真如此糟糕?此少年又是谁?竟对范睢了解至斯?” 初时范睢还将那少年的话当作耳边风,后来听那少年天花乱坠的胡吹起来,不觉越听越气,他想自己何时又认识什么冯寡妇了?至于胡屠户、鲁财主云云,更是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 范睢忽地转头,大喝道:“好小子,看爷爷不敲碎你的满嘴狗牙!”飞身便向那少年扑去。 那少年见范睢扑来,哎呦一声轻呼,转身便跑。 范睢道:“在爷爷手下你也跑得了?”脚下加劲,向那少年追去。 骆龙骧沉思片刻,再一抬头,见范睢追着那少年,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近。 范睢脚步沉稳,下盘功夫极是扎实,内力也足。那少年脚步轻盈,似也会轻功,然而身材瘦削,长力却不及范睢,时候一长,定会被范睢追上。 那少年沿着湖畔急奔,范睢在后急追,与范睢一起的汉子想是瞧出范睢早晚会追上那少年,是以也不上前堵截。 那少年再奔跑片刻,范睢从后追上,五指如钩,抓向那少年头颈。只听见刷一声,少年头巾被扯去,露出一头乌黑秀发,原来是一女扮男装的女子。 范睢一愣之下,丢掉手上的头巾,道:“原来是一臭丫头!瞧老子不掀你的皮拆你的骨!” 他一伸手,嗤的一声,又撕掉那女子后背的一片衣衫。那女子尖叫一声,才开始露出惊慌之色。 骆龙骧不忍那女子遭范睢毒手,伸手在身旁的大树上掰下数片树皮。 他仍然背手而立,余光一扫,瞧准方位,潜运内劲手指一弹,一片树皮便向范睢的环跳穴射去。 范睢正自急奔,猛地觉得右腿环跳穴一麻,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第八节 比武夺帅(4) 骆龙骧中指连弹,两片树皮又分别射中范睢的肩井穴和中庭穴。 范睢半边身子一麻,不觉愣在原地。 与范睢同来的汉子察觉异常,奔上来问道:“少主人,有何不妥么?” 那女子见如此情状,她也当真机警,只听见她向一旁的树林喊道:“爷爷打得好,爷爷打得好,嘿嘿!” 范睢和他的同伴向着林子一望,哪里有半个人影?范睢道:“姓叶的老狐狸老奸巨猾,只怕......只怕......着了他的道儿!” 另一汉子道:“是了,定是那老狐狸故意引咱们来,自己好在暗处下手!” 范睢道:“快快离开此处为妙。”另一汉子点点头,在范睢的身上连拍几下,替他疏通气血。 骆龙骧一来距离范睢极远,而来树皮极轻,范睢被击中的穴道只是气血暂时迟滞,却未完全闭住。 范睢的同伴在他身上拍打拿捏片刻,即解开穴道。二人不敢停留,狠狠的看了那女子一眼,便悻悻而去。 那女子远远的跟在范睢二人背后,一顿冷嘲热讽,待二人去得远了,她才回过头来,侧着头看着骆龙骧。 骆龙骧见她年纪约莫十五六岁,衣衫陈旧,容色却颇为俏丽,一双大眼不时闪着狡黠的光芒。 骆龙骧被她瞧得甚难为情,便问道:“姑娘瞧我作甚?” 那女子道:“刚才是你发的树皮么?” 骆龙骧道:“在下可不会如此手段,你不是叫着‘爷爷打得好’么?那定然是你爷爷打的了。” 那女子道:“呸!你拐着弯讨人便宜,说我是你孙女么?” 骆龙骧哑然失笑,道:“在下可没这意思,刚才那树皮就算是在下打的吧。那两人凶恶得紧,我劝姑娘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那女子道:“我可没叫你救我,所以也不欠你的情。” 骆龙骧道:“是在下多管闲事,这人情可不能记在姑娘账上。” 那女子咯咯一阵娇笑,道:“你这人当真有意思得很。你不把这账记在我身上,我偏要记着。下次等你遇险,我还你便是。” 骆龙骧心中好笑,他想以你此等身手,遇险时只怕泥菩萨过海,自身难保。 骆龙骧道:“是了,刚才姑娘说那追赶你之人的事儿是真的么?那人真的如此不肖?” 那女子笑道:“那都是我临急信口胡诌的啦!” 骆龙骧道:“姑娘如此急才,在下佩服!”他不若与对方纠缠,拱拱手道:“在下还有事要办,姑娘请了!咱们后会有期。” 那女子道:“你往后遇到为难的事儿便到城西的‘月华楼’找我吧。” 骆龙骧道:“多谢姑娘美意。”他翻身上马,向城中奔去。那女子仿佛也有要事在身,只见她步履匆匆的向西而去。 骆龙骧回到城中,他转了数圈,只见不时有身穿短打装束的劲装汉子走过,一瞧便是武林中人。他们三五成群,有时也彼此打招呼,“师兄、师弟”等称谓不绝于耳。 骆龙骧在街头买了两碗茶喝,便顺口问那伙计道:“兄台可知最近城里有甚热闹的事儿吗?为何这许多人聚来城中?” 伙计道:“客官定是外乡来的了,过几天便是五行门三年一聚的盛事,舞狮子唱大戏,要热闹好一阵子呢!客官刚好赶上,定要瞧瞧了。” 骆龙骧心中一动,想起那晚范睢等人说什么与五行门有过节,不知此事是否与范家堡有关。他又向伙计问了五行门聚会之事。 原来五行门三年一聚,这日凡是五行门的门徒均来拜祭祖师,五行门门徒极广,是以每三年的聚会声势极大。 从前的三年一聚乃门人通过比武推选新掌门的日子,新掌门上任伊始,定然要大宴数日,然而近代掌门却不依这规矩,所谓的“推选”也是旧掌门与自己的几个弟子搭搭手,做个样子意思一下,完全没了从前那种实打实拼的擂台比武,不过门中三年一聚的传统还是延续了下来。 骆龙骧心想范家堡此前又是送信又是广邀能手,估计也与五行门的聚会有关,数日之后,这谜底想必就要揭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第九节 比武夺帅(5) 骆龙骧想再过几日五行门的聚会一开,范家堡如有图谋,其时必有动静,现只需耐着性子等待数日即可,要追赶的恶人失去了踪迹,是以也不急着走。 连日来他静下心观此处的风土人情,倒也怡然自得。 这一日骆龙骧选了家酒楼,便到二楼独酌起来。 不多时一名中年少妇走上阁楼,在靠窗处坐下,她衣饰华贵,身姿丰腴,红光满面,腰间悬着一把短剑。刚一坐下,便叫了满桌的果品点心之属,斟了茶水,一人便大嚼起来。 又过片刻,楼梯处踢踏声响,一名五十余岁秀才模样的男子上得阁楼中来。 他见那中年贵妇旁边的一张桌子无人,便在那桌子处坐下。刚坐下,那男子便大声的招呼店小二过来。 店小二见来了主顾,应允一声,便兴冲冲的小跑了过来,满脸堆笑的问道:“这位客官不知要些什么吃,小店的香酥盒子、油炸丸子、黄焖大虾可是远近闻名,您老要不要来点?” 那男子道:“今个儿老爷只要一壶开水!” 店小二道:“你不要点其它的什么吗?” 那男子道:“大爷今日要清清肚肠,就要一壶开水。” 店小二笑容立收,没好气的道:“这位爷你要清肚肠,大可以在府上自行烧上十壶八壶开水,也不必来小店这儿。” 那男子道:“大爷偏要来这儿喝水,瞧瞧这儿的肥猪是如何满桌子的大吃大嚼的。” 旁边的贵妇一听那男子此话,不觉勃然色变,她抬头道:“鬼穷酸,你说谁呢?” 那男子道:“大爷便是说那些有个把臭钱便满大街显摆的婆娘。” 那贵妇大手在桌上一拍,嚯的站了起来。 那男子笑道:“怎么着?难不成你想打架来着?” 那贵妇怒道:“老娘今日便宰了你这瘦猪!”说话间已然短剑出鞘,一道寒芒向那男子刺去。 酒楼上其余客人见有人打架,便纷纷趋避,有的会钞而去,有的把桌子挪到一边瞧起热闹来。 酒楼的掌柜急匆匆的赶来想劝架,却哪里劝得动?双方势成水火,已然追打起来。 只见那贵妇剑光霍霍,招招刺向那男子要害,那男子手舞足蹈上蹿下跳,形相甚是狼狈,他一边躲闪一边嘴里大声叫喊:“哎唷,乖乖的不得了,打死人啦。” 众人见那贵妇的短剑贴着他脸颊、手足擦过,有时剑尖在他身后刺到,剑尖再进寸余必伤及肌骨,都不禁暗暗为他着急。 倘若他哪一下躲得晚了一丁点,不免命丧那贵妇剑下,但说来也怪,那贵妇的短剑总是只差毫厘便可将他毙于剑下,每次均被他险险躲过。 两人又缠斗片刻,那贵妇已把大厅上的一众茶壶杯筷、碗碟桌椅砸斩得稀烂,却没有粘到那男子的一角衣衫。 此时围观的人越聚越多,众人交头接耳,窃声议论,那贵妇的一张脸涨得通红,猛地她银牙一咬,伸手在腰间革囊一掏,三柄飞刀在手,她娇斥一声,飞刀出手。 她这一手飞刀前刀先发后至,后刀后发先至,第三刀待对方闪避前面两刀时再激射而出,三刀齐施,奇诡异常。 果然那男子见她飞刀发出,口中惊呼:“哎唷,不得了,媳妇儿要谋杀亲夫!” 围观众人又是好笑又替他着急。那男子一个懒驴打滚,避开第一柄飞刀,他身体刚触地,第二柄飞刀却后发先至,“噗”的一声已插入他的胸膛。 众人不由得“啊”的一声惊呼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第三柄飞刀如追风逐电直般射向他面门,那男子躯体委地,眼见避无可避,骆龙骧想出手相救也已然不及。 众人舌挢不下,竟连惊呼也忘了,不少人闭目不忍看那男子被飞刀插面的惨状。 周遭霎时间鸦雀无声。 骆龙骧迅步上前,想瞧那男子是否还可救治。 忽然那男子腾一声跳起,众人均被吓了一跳,那贵妇一怔,也是大出所料,不由得倒退一步。 只见那男子嘴上咬着一柄雪亮的飞刀,他右手原放在怀中,此时右手伸出,插在他胸口的飞刀“当”的一声跌落在地,想是他在飞刀及胸那一刹右手夹住了刀刃,飞刀便插之不入,但旁人看来,倒像是飞刀插在了他胸口一般。 这两下可谓险到了极处,只要稍有不慎,飞刀不是穿膛而入,便是割断了指头。 此时围观的众人掌声雷动。 骆龙骧心想:“此人的功夫其实甚是高明,刚才的狼狈相状自然全是装疯卖傻之举。倘若真打,那贵妇未必是他对手。” 那贵妇见那男子露了如此一手功夫,一时迟疑,不知是否继续上前进招。 那男子向鼓掌的围观之众团团一揖,笑嘻嘻的直不把刚才的凶险情状放在心上。随后他又向那贵妇拱手道:“在下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那贵妇哼了一声,并不打话。 那男子笑嘻嘻的把数两银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对掌柜道:“掌柜的,这儿打坏的物事我全赔了。” 掌柜连声道:“多谢多谢!” 那男子又向众人一揖,便转身离去。那贵妇想是被刚才的一顿搅局,也意兴阑珊,过得片刻也下楼离去。 骆龙骧见双方和气收场,心中也甚慰,他回到座中,继续喝茶。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他正想会钞离去,一模身旁的包袱,包袱内竟空空如也,里面的银子、万里云所赠的僧袍长刀全部不知所终。 他心中刹那凉了半截,自己终日防范,不料还是着了道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第十节 比武夺帅(6) 骆龙骧想丢失了天心大师的遗物,假如落入奸人之手,拿去蒙骗尹大侠,那可大大的不妙了。 他细想之下,只道定是刚才自己瞧那贵妇与那男子比武时被人顺手牵羊了。一摸身上,幸好万里云给他的书信犹在,怀里还剩几钱银子。 骆龙骧把剩余的碎银会了钞,便下了酒楼。他牵了坐骑,信步走在大街上。去哪里寻回自己丢失的物事,却一时毫无头绪。 到了傍晚时分,眼见夕阳西沉,他饿了大半天,身上连一文钱也没有,看着街道旁热气腾腾的面馆菜馆,只好望洋兴叹。 他正自丧气,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喂,前面的大哥请留步!” 骆龙骧回头一看,只见一名身穿绿色长裙的姑娘正向他招手,他细看之下,只觉对方面容依稀,仿佛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那姑娘迅步走近,笑着道:“大哥哥不认得我了么?” 骆龙骧瞧了片刻,终于哦的一声,他道:“原来是姑娘你。” 原来来人便是那日他在湖边出手救过的女子。 那姑娘道:“那天我们走得太匆忙,姓名也没留下。我姓叶,叫慧中。不知大哥哥高姓大名?” 骆龙骧不禁莞尔,心想:“这姑娘古灵精怪,如说她‘秀外’,还可以称得上,至于‘慧中’,只怕南辕北辙的相去甚远了。” 骆龙骧道:“我姓骆,名龙骧。” 叶慧中道:“不想在此遇见骆大哥,小妹请骆大哥吃酒如何?” 骆龙骧道:“谢谢姑娘美意,只是在下还有要事,还是改日吧。” 叶慧中道:“我瞧大哥愁眉不展,不知遇到甚烦心事儿?不妨说来听听,小妹或许能帮上忙。” 骆龙骧道:“不瞒叶姑娘,在下丢了行囊,里面有盘缠和很重要的物事!” 叶慧中笑道:“那很重要的物事定然是骆大哥相好送的定情信物了,否则大哥也不会急成这样。” 骆龙骧满面通红,忙不迭道:“不是、不是,那物事是一位前辈送给我的,可丢不得。” 叶慧中咯咯笑道:“只要不是定情信物便好,至于其它物事嘛,小妹保管帮骆大哥寻回便是了。” 骆龙骧心想这小姑娘狡狯得很,当真有法子也未可知。 骆龙骧道:“如能如此,在下可感激不尽了。” 叶慧中道:“大哥哥你忘了么?我说过你有为难之处时我帮回你。” 骆龙骧道:“是、是,叶姑娘所言非虚。” 叶慧中道:“只不过小妹有一不情之请,这数日大哥哥可要按小妹的说话去做,不知大哥哥能否应允?” 骆龙骧道:“在下一切听从叶姑娘吩咐便是。” 叶慧中道:“那咱们先吃过晚饭再说。” 骆龙骧道:“这、这......在下囊肿羞涩,只怕......只怕......”他从未试过让姑娘家请吃饭,不免极是难为情。 叶慧中道:“小妹让你做的第一件事儿便不答应了?” 骆龙骧无奈,只好跟着叶慧中走进一家饭庄。 叶慧中要了酒菜,骆龙骧饿了大半日,早已饥肠辘辘,便老实不客气的吃起来。叶慧中只陪着吃了点菜肴便放下筷子。 骆龙骧边吃边道:“叶姑娘不知有甚妙计寻回在下丢失的物事?” 叶慧中忽闪着一双大眼道:“你忘了我是刁钻古怪的小丫头了么?” 骆龙骧一时语塞,只得讪讪的笑着。 叶慧中又道:“大哥哥放心好啦,过几日你丢失的物事定会完璧归赵的。” 骆龙骧道:“是了,那日你为何要追着那姓范的骂?” 叶慧中道:“那天我爷爷被仇家打伤,正在湖畔不远处一草堂运功疗伤,如被那姓范的逮了去,定然凶多吉少了。 我只好去引开他,要不是大哥哥出手相救,小妹只怕早遭了那姓范的毒手。大哥哥那一手弹树皮的功夫当真了不起!” 骆龙骧道:“那也没什么,不过是认穴准头好一点儿罢了。” 叶慧中道:“那你教教我!” 骆龙骧道:“那可要先练劈空掌,五年后练好了劈空掌再学木人桩,三年后再练二指禅,三年后二指禅有成再练三年一指禅便马马虎虎能成了。” 叶慧中吐吐舌头道:“那岂不是要下一十四年苦功?” 骆龙骧道:“那还是最快的了,只要其中的一项有一点儿不到火候,只怕时候还得长些。” 叶慧中道:“那小妹还是先不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第十一节 比武夺帅(7) 骆龙骧与叶慧中吃完酒饭,并肩走出饭庄,骆龙骧道:“咱们明日哪儿聚头?”叶慧中道:“明日你到上次咱们见面的湖畔找我吧。” 骆龙骧点头答应,正想牵马离去。这时只见数名汉子奔来,叶慧中道:“哎呦,糟了,范家堡的人要来抓我啦!” 她话犹未了,一名汉子已然奔近。那汉子吃吃冷笑道:“姓叶的小*,老子这回瞧你往哪儿跑!” 叶慧中道:“谁说我要跑了!” 那汉子道:“又演空城计?老子这回还会上你的大当?” 叶慧中道:“这回谁跑谁是狗熊!” 那汉子道:“便是如此!” 这时那汉子的余党也已赶至,顷刻便成合围之势。 叶慧中躲在骆龙骧背后,在骆龙骧耳边道:“骆大哥,这回便瞧你的啦!” 对方领头的汉子道:“原来有个小白脸相好撑腰,我说这丫头片子今儿个怎地有恃无恐呢!” 另一汉子道:“这小白脸只怕中看不中用。” 叶慧中道:“待会儿可别来求你姑奶奶饶命!” 骆龙骧道:“要杀了他们么?多伤人命似也不甚好!” 叶慧中道:“大哥只需将他们每人一只手一条腿打断便可,他们的狗命也不必全取了。” 那数名汉子听骆龙骧、叶慧中两人肆无忌惮的在商量着如何收拾他们,不觉大是恼怒。 那带头的汉子想是数次中过叶慧中的诡计,此时怒极反笑:“老子便擦亮招子看阁下如何废了老子的一手一脚!” 骆龙骧道:“妹子你先走开,免得刀枪无眼,殃及池鱼便不妙了。” 叶慧中答应一声,瞧瞧四周围着自己的汉子,却不知怎生走得开。 骆龙骧道:“妹子勒紧腰带。” 叶慧中依言扎紧自己腰间的蓝色腰带。 骆龙骧手一探,已拿住叶慧中腰带的一头,喝一声“起!”手上劲力吐处,叶慧中整个身子腾空而起,轻飘飘的越过一众汉子,稳稳的落在数丈之外。 骆龙骧施展轻功,一下冲近那带头汉子。 余人大声呼叫,唿哨连连,“点子情急拼命,大伙儿留神!”“莫中了点子声东击西之计!”“快截住点子的退路”“抄家伙!” 带头汉子身旁两人不及亮兵刃,情急之下张开双臂,一左一右便来抱骆龙骧。 骆龙骧手指并拢,在那两汉子肋下连戳两下,使的均是重手法,那两人当场闭过气去。 骆龙骧十指如钩,猛地抓住两汉子胸口的衣衫,在周身横扫一圈,后面涌上的数名汉子猝不及防,一下避让不及,砰砰数声,与那两那汉子撞个正着,顿觉眼前金星乱舞,立足不稳摔倒在地。 骆龙骧双手一推,将手中抓住的两汉子向前掷出,两人又撞倒数人方才止住。 骆龙骧如法炮制,一抓一掷,顷刻间便有数人被撞倒。余人见骆龙骧厉害,纷纷退开。 带头汉子此时也傻了眼,眼见骆龙骧双手抓来,虚虚实实,如真似幻,不知怎躲才好。他情急之下,双拳击出,也不管打得着打不着敌人了。 骆龙骧双手一圈,已扣住他手腕脉门,反手便将带头汉子的双手别转背后。他手上加劲,那汉子不觉“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骆龙骧道:“阁下可得擦亮招子看在下如何扭断这双手了。” 那人痛得冷汗直流。骆龙骧要断他手足,终究心有不忍,便反手点了他的穴道。 那一群汉子哼哼唧唧的无一人爬得起来。 叶慧中拔出一名汉子的腰刀,道:“嘿嘿,本姑娘说过,要砍你们每人一手一足,现在瞧你们还有何好说!” 那群汉子中便有数人出言求饶:“叶姑娘是大大的好人,你老人家行行好,可别砍在下的手足。” “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可别跟咱们一群乌合之众一般见识。” “叶姑娘直是天仙下凡一般,自然是不会跟咱们这些低三下四的人一般见识的。” 眼见叶慧中脸如严霜,提着刀一步一步走近,那群汉子不觉心经肉跳。 他们中有人脑子灵光的,见骆龙骧面相可比叶慧中慈和许多,便转向骆龙骧求起情来:“公子爷你发发慈悲,咱们这些人上有老下有小,为混口饭吃不得已忠人之事,请你劝劝叶女侠。” “公子爷与叶女侠天造地设的一双,如此神仙美眷,自然也是大大的好人。” “这世上叶女侠只听公子爷的说话,旁人的话她都不爱听。” 骆龙骧见一群汉子越说越离谱,在一旁不觉甚是尴尬。 叶慧中脸上一红,她目光闪亮,面上却现欢喜之色。 一汉子又道:“叶女侠有如此一位武功高强的相好哥哥,心中柔情蜜意,自然欢喜得不得了,又哪里会砍我们的手足?不过是跟咱们开玩笑罢了。” “如果不是我们误打误撞,叶女侠只怕也不会遇上如此一位好哥哥。” “这叫天赐良缘,早打早相识,早抱胖娃娃!” 叶慧中“呸!”的一声道:“一群好不要脸的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姑娘看着就心烦。” 骆龙骧道:“咱们还是走吧,他们的手足暂且留着,下次再敢惹事咱们再砍不迟。” 那群汉子异口同声道:“不敢、不敢,咱们再也不敢了。” 叶慧中道:“今日碰着我大哥算你们走运!下回再敢啰嗦,不砍了你们的狗头才怪!” 那群汉子又异口同声道:“谢叶女侠不杀之恩!” 叶慧中嫣然一笑,对骆龙骧道:“骆大哥,咱们走吧。” 骆龙骧应允一声,随手解了数名汉子的穴道,便与叶慧中并肩离去。 两人一路前行,良久不语。 又行一阵,叶慧中道:“刚才那些家伙胡说八道,骆大哥不用理他。” 骆龙骧道:“他们为保性命,阿谀奉承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两人说完,又是一路沉默。 约莫走了半里路,叶慧中道:“大哥在想什么?” 骆龙骧道:“我在想范家堡还有五行门日内必有一场风波。” 叶慧中道:“我想也是这样。” 骆龙骧道:“咱们露了行藏,只怕他们对咱们有了提防,要打探消息可有点不便了。” 叶慧中道:“大哥说得极是,不如咱们乔装改扮一番,混到五行门的大会里瞧瞧?” 骆龙骧道:“叶姑娘好计策!” 叶慧中嫣然一笑,道:“那咱们可得先把马儿藏起来。” 骆龙骧道:“咱们把马儿找户农家先寄养着。” 叶慧中点头称好。 两人牵马缓缓而行。 一路上叶慧中尽谈些江湖轶事,她言语风趣,见识甚广,时而旁征博引,时而插科打浑,常引得骆龙骧捧腹。 两人说说笑笑,不觉已来到一处农家的茅屋前。 叶慧中用碎银向那农户买了身粗布衣裳,又将骆龙骧的高头大马与农家的老驴子换了,说借驴儿一用,马儿在此处寄养数日,给五两银子。 那老农见天上掉下个大馅饼,此处漫山遍野的草甸,那马儿吃几日如何花得了五两银子?欣然答允之余,更怕骆龙骧他们改变主意,待得牵过马缰,立即上马,驰出老远。 骆龙骧、叶慧中二人一笑,牵过驴子便前行。 此驴年纪固然甚大,更有一脚瘸了,背上有一道深痕,想是套磨日久,竟在肩背上磨出沟来,身上的毛稀稀落落,目光落寞,让人瞧着殊感凄凉。 两人对望一眼,见对方换了一身行头后,变成一副下里巴人的模样,均感好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第十二节 比武夺帅(8) 这日傍晚五行门在城西的掌门大宅内大排筵席,五行门有上千弟子到场,另外前来贺喜的宾客也自不少。 骆龙骧与叶慧中牵着那头瘸腿的老驴,乔装改扮成一对小贩兄妹前往道贺。 五行门在本地势力甚大,前来道贺的宾客上至豪商巨贾下至乡农小贩,不一而足。 两人胡乱杜撰了一个外号,骆龙骧自称“翻江虎”、叶慧中自称“陆上蛟”,两人的外号既寻常又俗气,自然也不会引人注意。 骆龙骧、叶慧中投上拜帖,便有咨客带二人到宾客一侧的酒席坐下。 这时五行门的众弟子陆续来到大厅东边聚集。众人衣冠簇簇,雄姿抖擞,倒也十分英武。 排在前面的是四名汉子和一名中年妇人。各人后面跟着一众同门。 叶慧中道:“大哥,前面那五人便是五行门的五大弟子啦。” 骆龙骧顺着她的目光所指瞧去,只见排在前头那五人中当先一人穿着短打,上身肌肉虬结,身材甚是扎实。 第二人身段较矮,两条手臂又短又粗,双目炯炯有神。 第三人又高又瘦,双目半开半合,似未睡醒一般,然而两边太阳高高突起。 第四人却是个驼子,一脸的精悍之气。 第五人是个中年妇女,身材丰腴,腰悬短剑。 骆龙骧瞧着那中年妇女,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不禁凝神思索起来。 叶慧中在骆龙骧耳边轻声笑道:“大哥怎地瞧着人家神不守舍起来?” 骆龙骧忙道:“我总觉得那妇人在哪见过。是了,那日我在一酒楼见她发飞刀打人,后来全被人收了去。她的一手飞刀功夫可俊得紧。” 叶慧中笑道:“你再瞧人家,她回头给你一飞刀可不妙了。” 骆龙骧道:“妹子可别开玩笑,没的别人真误会为兄是轻薄之徒。” 叶慧中伸伸舌头不再言语。 这时大厅内奏起丝竹管弦之属,仆人也流水似的在各席摆上酒水。 与骆龙骧同桌的是七八名小贩模样的汉子,想是咨客将骆龙骧、叶慧中二人当成小贩,是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将二人分派到小贩这一桌酒席上来。 同桌的数汉子喝了几口酒,便打开了话匣子,各自攀谈起来。 一名三十余岁的汉子对旁边坐着的老者道:“老哥,你瞧五行门今日的比武大会会推选出新掌门么?” 那老者道:“嘿嘿,小哥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吧,要搁从前,这‘比武夺帅’那是大大的热闹,如今就摆个样子,大伙儿酒足饭饱该散就散了吧。” 同桌的另一名二十出头的汉子不禁好奇,问道:“如今为何又与从前大相径庭了?” 那老者道:“嘿嘿,你们倒是问对人了。不是老夫倚老卖老,亲眼瞧过五行门‘比武夺帅’的现今恐怕也没几人了。” 那三十余岁的汉子道:“你老倒是给大伙儿说说。” 那老者压低了声音,道:“这五行门自开派以来,祖师爷爷便立下一项规矩,每任掌门人执掌门户满三年,便要举行盛会,广邀门徒比武较技。 胜出之人便可挑战旧掌门,三百招之内能击败旧掌门的就可荣登新掌门。 正因有了这规矩,五行门百余年来强手辈出,功夫越来越高,每任掌门均功夫了得,然而到现任掌门爷爷那一辈,嘿嘿,这门规便被掌门与门中几位耋宿废了。自此以后五行门掌门功夫一代不如一代。 所谓的‘比武夺帅’也就做做样子而已。这几年五行门又是开钱庄又是开酱园,买卖是做得甚大,然而生意大了,门中能人少了,不免被旁人觊觎,这范家堡便时时刻刻想着和五行门争地盘。” 骆龙骧那日曾听茶馆的伙计提起过五行门的“比武夺帅”大会,今日再听同桌的老者一说,不觉心想:“五行门把‘比武夺帅’的规矩改成世袭,贤良正直者只怕反出的甚多,留下的俱是阿谀奉承之辈,又焉能不人才凋敝?” 只听见那老者又道:“五行门从前的掌门先要在众多弟子的比武中脱颖而出,更要击败旧掌门,十数年的苦功那是不在话下了,更要经历诸多磨练方能有成。 到了现今掌门父辈,功夫已差了一大截。不是老夫大言不惭,明年咱们的拜帖只怕要投给范家堡了。这地盘,嘿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第十三节 比武夺帅(9) 那老者正说着,忽然鼓乐声歇,五行门众弟子一起刷的站了起来,一名白白胖胖的汉子从大门缓缓走入大厅。有人大声喊道:“掌门祖德威老师到------” 大厅上众人哗啦啦的鼓起雷鸣般的掌声。 骆龙骧定睛瞧去,只见这位五行门掌门一身宝蓝色的绸缎,笑容可掬,身材略显臃肿。他边走边笑着和两旁弟子、宾客点头示意。 大厅内的掌声良久方罢。 叶慧中俯在骆龙骧耳边低声道:“大哥瞧这祖掌门的武艺如何?” 骆龙骧道:“真实本领不知如何,只是寻常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惯了,便难免丢荒了武艺。” 同桌的老者低声与身旁一汉子道:“等会的‘比武夺帅’祖掌门便与大弟子、二弟子装模作样的较量一番,把两名弟子打翻在地,大家皆大欢喜,继续喝酒听戏便了,嘿嘿!” 这时只听见一名五行门弟子高声道:“请祖掌门致辞!”四下又响起掌声。 待掌声稍缓,祖德威走上大厅一处搭好的高台,道:“今日是我五行门‘比武多帅’的大好日子,各位好朋友也前来捧场,祖某深感荣宠。祖某恬摄掌门之位,匆匆数载,夙兴夜寐,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尤觉力不从心,愧对诸贤。 望今日门中弟子奋勇争先,将祖某取而代之,也好令祖某愧心稍安!” 叶慧中在骆龙骧耳边道:“这姓祖的当真好不要脸!” 骆龙骧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这时大厅的正中哗啦一声放下一幅大大的锦缎,上面“比武夺帅”的四个金漆大字赫然入目。 叶慧中低声道:“五行门这仪式倒是做得有板有眼,旁人不知的,还真以为门人凭真本事夺取掌门,哪里晓得却是挂羊头卖狗肉!” 骆龙骧道:“只不知范家堡会不会来捣乱一番?” 叶慧中道:“这当真难说得紧了。” 两人正说着,大厅外一把雄浑的声音喊道:“沈醉沈老英雄到------”喊话之人中气充沛,内力好生了得。 叶慧中道:“一说曹操,曹操便到啦!” 同桌的老者也道:“嘿嘿,找茬的人恐怕到了!” 老者身旁的汉子问道:“这沈老英雄又是何方神圣?” 那老者道:“这姓沈的原是川中一独脚大盗,擅使一套醉八仙拳,江湖人称‘沈醉翁’。当着他的面人们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山水之间’,背地里却称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钱财。’” 两人说话间,只见数十汉子簇拥着一名五十出头的老者走入大厅。 只见那老者须发斑白,颔下留着一缕山羊胡子,手执烟杆,一身的短打装束,神态甚是矍铄。 他向众人一拱手,道:“老夫沈醉,给各位问安了!”他声若洪钟,众人耳朵嗡嗡作响,四下杂音立收。 祖德威与数名弟子迎上去,祖德威道:“不知是什么风吹了沈老英雄来,祖某有失远迎,有罪、有罪。” 沈醉道:“老夫听闻五行门‘比武夺帅’大会乃武林一大盛事,便不请自来,当真唐突得紧了。” 两人寒暄一番,沈醉便大喇喇的在首席的一个座位坐下。五行门又新开了数席,供与沈醉同来的数十汉子入席坐下。 待众人俱已如数入席,沈醉道:“请祖掌门继续主持大局,不必理会老夫。” 祖德威又客套了几句,方转身离去,他在一名弟子耳边耳语数句,那弟子便急匆匆的出门而去。 这时鼓乐又起,五行门一众弟子纷纷到大厅屏风后面列队准备比武较技。 祖德威则偕同数位五行门耋宿到宾客席间敬酒。 祖德威在数名豪商巨贾间一轮敬酒之后,便举着酒杯来到沈醉这一桌,对沈醉道:“祖某敬沈老英雄一杯。” 沈醉道:“不敢,沈某当敬祖掌门才是!”说罢举杯一饮而尽,祖德威也干了杯中之酒。 沈醉神情亲热,上前便来握祖德威的手,祖德威也伸出右手相握,岂料一握手之下,祖德威只觉仿如握到一块烧红了的铁板,不禁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他运劲一甩,想将沈醉的手腕甩脱,然而右手却似被铁钳钳住一般,却哪里甩得脱?一时间黄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涔涔自己而下,脸色也涨得血红。 沈醉哈哈大笑。 祖德威身旁的师弟祖德贤一见便知师兄吃了亏,他打了个哈哈,也举着酒杯走近沈醉身旁,说道:“沈老英雄,来来来,咱们哥俩也亲近亲近!” 他勾肩搭背,似是在劝酒,又似在套近乎,其实左手已从后面搂住了沈醉的肩膊,运劲便要将沈醉压在桌上。 沈醉右手顺着祖德贤来势,从他腰间穿过,反手一下便扣住了祖德贤左手脉门,右脚一缩一挤便占住了祖德贤中门。 他右手暗运内劲,祖德贤站立不稳,一个趔趄,一头栽在一盘清蒸鲤鱼上,登时汤汁淋漓,鱼骨刺面,情状甚是狼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第十四节 比武夺帅(10) 三师弟祖德寿眼见沈醉收腰弯腿,马上便要发难,他左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杯酒,说道:“大伙儿都是好朋友,有话好好说,千万别伤了和气。” 他左手举杯,右手搭在沈醉肩头,手上用足十成力,满以为定能压得沈醉当场坐回长凳去。 陡觉右手一股大力反震上来,祖德寿立足不稳,一个踉跄向前冲出两三步方稳住了身形,他左手上的酒早已溢出撒了一地。 祖德寿外号“泰山压出你的老窝在哪儿,明儿老子不砸了你的龟儿子,龟孙子老子十八代祖宗不姓程!” 旁边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说道:“程老哥,明日你真上门找他的晦气呀?” 那人悄声说道:“我生父母将我送人养的才姓程,老子真正的十八代祖宗本来就不姓程。” “这老不死是‘王八吃秤砣’,他的狼子野心还不是‘独眼龙瞧老婆’!” 此君为显文采,最好用歇后语骂人,旁人有不明就里的便问“喂,六师兄,‘王八吃秤砣’咱们知道啥子意思,‘独眼龙瞧老婆’嘛,不知又是甚意思?” 那“六师兄”道:“‘独眼龙瞧老婆’就是一眼全见了。” 问话的人道:“六师兄的文采硬是要得!” 五行门一众弟子越说越带劲,直把祖德威和本门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同时把沈醉数落得不名一钱。 五行门众人正骂得起劲。 忽然灰影一闪,原来沈醉向五行门大弟子韩三洪冲去。 韩三洪早凝神戒备,然而也未料沈醉身法如此之快。两人一言不发便动起手来,江湖上的客套话也自免了。 韩三洪一招“乌龙探海”双拳直捣沈醉前胸,沈醉“丹凤朝阳”左手横档韩三洪来拳,右手成勾,直啄韩三洪太阳穴,两人你来我往,登时斗了起来。韩三洪拳势沉重,走的是刚猛一路,沈醉身法灵动,进退趋避中擅打人穴道。 斗到酣处,沈醉在韩三洪手臂、肩头等处连点三下,但韩三洪浑身肌肉虬结,更兼练有一身铁布衫功。沈醉手指及身时他肌肉收缩,或抖动或斜步急引,沈醉手指距离他的穴道处便偏开寸余,竟未将韩三洪点倒。 沈醉道:“好!弟子总算比师父强一点点,也算青出于蓝!” 说罢二指“双龙抢珠”直插韩三洪双眼,韩三洪左手竖掌遮拦。 沈醉陡然变招,二指屈成鹰爪状擒他手腕,韩三洪“金丝缠腕”,不闪不退,五指亦搭上沈醉手腕,两人手指一触对方手腕,随即向后一跃一拖,均要把对方拖倒在地。 两人同时发力,以硬碰硬,一拖之下,沈醉陡然收劲,顺势上前,十指如钩,扣在韩三洪腰间,“啪”的一声把韩三洪贯在地上,右脚便踩在韩三洪脑门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第十五节 比武夺帅(11) 这时五行门二师兄冯英全抢上一步,双手直上直下的朝沈醉打去,他是五行门二弟子。 冯英全心想师兄不济,自己便未必不行。他也不想自己耽于酒色,功夫荒废日久,实比韩三洪高明不了许多。 只见沈醉脚下踩着韩三洪,正眼也不瞧一下冯英全,左手拿着大烟杆吞云吐雾,右手随意挥洒,指指点点,似也不甚用力,那边厢冯英全却是上窜下跳,吼叫连连,连吃奶的力也用上了。 斗不多时,冯英全已呼吸急促,额头见汗,背处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湿大片。 冯英全猛地飞起一脚向沈醉踢去,这一脚虎虎生风,声势也甚吓人。 沈醉猛喝一声“去吧”,右手烟杆在冯英全小腿上一点,冯英全一条腿登时便软了下来,但他去势未衰,仍顺势前扑,沈醉在他腰眼一推一送,冯英全一个硕大的身躯便像腾云驾雾一般直飞出大厅,“扑通”一声跌落大厅前的水榭里。 水榭处原养着数对白鹅,被突如其来的庞然大物吓得引颈振翅,嘎嘎乱叫。 大厅外一阵呱噪过后,四下重归寂静。 五行门中人见对方连败门中两名好手,被他的威势所慑,一时无人敢再作声。 只听见沈醉朗声道:“大伙儿还是并肩子上的好,如此一拳一脚的比下去,不知要比到猴年马月,还不如一战定生死的痛快!” 骆龙骧一听,心想:“此人竟狂妄至斯,古语云双拳难敌四手。这儿五行门千余弟子,两千只手也不止,即使猛虎熊罴,力气尤有竟时。难道他还有甚惊人的艺业未使出来?” 祖德威也是脸色难看,他又惊又怒,正自窘迫之际,一名五行门弟子匆匆走进大厅,冲到祖德威耳边耳语几句,祖德威脸上神色大变。 过了半响,祖德威对沈醉道:“我道阁下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有范家堡在背后撑腰!” 大厅上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叶慧中在骆龙骧耳边低声道:“想来是范家堡已动手把这儿包围啦,最后来个瓮中捉鳖,嘿嘿!” 骆龙骧道:“范家堡当真老谋深算,只是五行门也太大意了些。” 叶慧中道:“这倒不全怪五行门大意,我爷爷此前已打探到五行门曾邀了一个姓钟的老家伙到范家堡说和的,那姓钟的回来便言之凿凿说范家堡绝无与五行门为难之意。” 骆龙骧想起那晚在范家堡那姓钟的老者,他收了范家堡五百两黄金的事儿,于是点点头。 叶慧中又道:“这姓沈的与范家堡的人里应外合,这一场架打下来,只怕五行门的亏便吃大了。” 骆龙骧见沈醉的功夫远超五行门众人,他带来的数十精壮汉子料来也是好手,五行门虽人多,然而瞧刚才各人的行止,有真本领的实是寥寥。 沈醉啪嗒啪嗒的抽着旱烟,良久他抖抖烟灰,又将烟杆在鞋底处敲了敲,方慢条斯理的说道:“范家堡众人是老夫的好朋友,老夫打架来帮忙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若祖掌门不服,大可以找张家堡、李家堡的人来助拳,老夫倒是欢迎得紧!” 沈醉顿了一顿,又道:“其实这场架也不是非打不可。五行门只需应允老夫三件事儿,老夫拍拍屁股走人,赶明儿奉上厚礼一份,以补今日冒昧之罪。否则,嘿嘿!这热闹却好瞧得紧了!” 祖德威一听,不知这老儿要他们答应什么事儿,当下形格势禁,也不管了这许多,先答应着送走这瘟神再说。他想到这,便道:“沈老英雄不妨说来听听!” 五行门众人见局势似有回旋余地,便有人开始附和:“老不......老英雄与本派握手言和,实乃武林大幸。” “自古以和为贵,天下红莲白藕,五百年前便是一家,不战乃兵家最上策。” “老乌......老英雄刚才只是和咱们玩儿,咱们礼让客人为先,刚才的事儿大家就当瞧了个把戏,可别当真。” 沈醉道:“第一,五行门任何人从今之后不得再踏入君山半步。” 五行门众人听罢,不禁鸦雀无声。 祖德威道:“这个...那个...未免欺人太......欺人过了些,沈老英雄可否宽限几日?如此重大的事,容我与门人商议商议再定夺。” 君山乃五行门祖庭所在,如割让出去,直是跟欺师灭祖没多大分别,五行门中个别有血性之人一听,立马血往上涌。 一名汉子大声说道:“君山乃我祖师爷当年与开山帮数十好手斗了七日七夜,凭一人之力,以双拳一剑夺得,又怎能在我辈中失却?沈先生此要求未免过分了些吧!” 沈醉哈哈大笑,声震屋宇,说道:“说得好!贵祖师爷以一己之力夺得君山福地,何等的英雄!今日老夫便要效法贵祖师爷,亦是以独力斗一斗这儿的英雄。自古能者居之者,这花差花差的江山也要轮流坐坐了。” 五行门众人听他虽然强词夺理,然而君山既是武力夺得,旁人今以武力取之,究竟也说得通,不由得一时语塞。 祖德威道:“这个嘛.......那个......先生,这第二、第三件事不妨先说来听听。” 祖德威心想君山是祖师爷发迹之地没错,但他父辈的坟茔坟并非在君山,山还不是有几块石几株树?哪儿的山也一样,反正山周遭多的是,换座山岗自己照样做掌门,懒得与这老儿相争,没的被他当场连窝端了,其时倒是大大的不妙了! 他十余年来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这种以身家性命相争的事儿,他能免则免,能避则避。 至于丢脸失威,那是少不免的了,但面子又值几个钱?两相权衡之下,还是自己的脑袋和家中的娇妻美妾银子要紧。 沈醉道:“第二,洞庭湖全域归范家堡所有,五行门不得再打洞庭湖一滴水的主意;第三,五行门的掌门令符由老夫代为保管三年,期间五行门上下必须听从老夫调遣。如遵循第一二条,这掌门令符三年后老夫自当奉还。” 沈醉说完第二第三个条件,大厅上五行门众人又惊又怒,世上再不要脸之人此间亦说不岀奉承的话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第十六节 麻衣老者 沈醉道:“贵门如不应允老夫的三个条件,不妨划下道来,咱们比划比划,各位车轮战呢,还是并肩而上?我瞧还是并肩子上好些。” 说着,他脚上加劲,被踩在脚下的韩三洪“啊”的一声惨叫,登时晕了过去。余人听见韩三洪惨叫一声便口吐白沫,双眼翻白不知死活,心中无不惴惴。 五行门众人正自丧气,忽听见门外哭声触天,呼天抢地的甚是凄凉,众人愕然,抬头望去,只见一老者身穿麻衣孝服,煮着龙头拐杖,正颤危危的走入门来。 众人定睛一瞧,只见那老者七十余岁,双目深陷,脸色焦黄,仿佛一阵风吹过便可把他刮跑。 大厅中人见他这副模样,也没太在意,有些人想:“不知是哪家出了白事?”有些人心中更是在想:“瞧那老者也熬不过三天两头便得驾鹤西去,性命终有竟时,实无必要恁地悲戚。” 众人又纷纷把目光重回祖德威、沈醉身上,不料那老者呼号一声,即扑入五行门大厅中来,他一进得门来便扑嗵一声跪倒在堂前哀哀痛哭,倒不似作伪。 大厅内各人面面相觑,实是猜不透这老儿是什么来头,不少人便窃窃私语:“我瞧这老头儿是悲伤过度,又老眼昏花,是以认错了灵堂。” “遇上这档子事,相当的晦气。” “莫不是姓沈的找来唱双簧戏吧?” “我瞧这老儿有点邪门。” 沈醉不觉皱眉,心道:“祖德威这家伙找来这老头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虽觉奇怪,但自恃武功高强,也不把这种江湖技俩放在心上,但料定必是祖德威安排来搅局的,只冷眼旁观,瞧对方怎生个演戏法。 祖德威却是另一般心思,他想:“姓沈的已技压众人,在场的人没一个是他对手,还安插这老头儿来插科打诨,实不知他居心何在。” 双方均暗自纳罕。 只见那老者边嚎哭边说道:“祖师爷爷啊,请你瞪开眼瞧瞧你前面这帮不肖的徒子徒孙,你老人家埋骨的地方拱手于人,一帮龟儿子、龟孙子屁也不敢放一个,呜哇哇!” 听他这一说话,五行门众人均觉脸上一阵灼热,祖德威心道:“果然是姓沈伏下的道儿,瞧他下面的把戏如何演法。”他不动声色的站在原地。 那老者续道:“祖师爷啊祖师爷,人家总说我这老不死年纪一大把,咋还死皮赖脸的活在这世上,我是想瞧瞧你这帮猪狗不如的徒子徒孙怎生把你一手创下的基业败个精光,我不瞧明白,死也不瞑目啊!” 祖德威一听老者的说辞,心中一震。 沈醉却越听越奇怪,他想:“既是祖德威喊来的帮手,何以倒似在暗讽五行门众人的不肖?” 祖德威等人见那老者颤危危,大概也没几天好活,现时强敌当前,是以对他说的话也不怎放在心上。 只听见那老者又道:“遥想当年五行门是何等威风,拳打北方十省英雄,脚踢南陲五地好汉,江南江北的武林同道没一个敢说‘不服’二字。” 骆龙骧听着,心想:“这老儿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吹的是好大口气,依他所言,岂非五行门便是武林泰山北斗?如若这样,五行门今日何以落得如此田地?” 只听见那老者咳嗽一声,续道:”如今有些后生小辈,自然会说老夫恬不知耻,今日在此厚着一张老脸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唉......这也难怪,谁叫五行门自十三代掌门敬德公之后,武艺大不如前,门人分崩离析,威望江河日下,不说与少*当等大门派相比了,就是较之黄山、泰山等小门小派亦有所不及。 咱们好些人把老祖宗的武艺丢得差不多了,但留须拍马的功夫却一日千里,嘿嘿!咳咳.....” 他此言一出,大厅内霎时间鸦雀无声,五行门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极是尴尬。 那老者说话虽极不客气,然而他所说的确是五行门现状。众人一时又猜不到他的来头,到底是本派的耄宿,还是与本派极有渊源的前辈高人,但听他的语气直是长辈教训后辈一般,人人心中不禁纳罕。 老者又道:“本来嘛,要执掌武林一大门派,定然是以德为先,如果无德,那他的武艺再高也是枉然。然而何谓有德,却又是众说纷纭啦。 有的说有得便是在家孝敬父母,在外尊敬朋友。有的说有德便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反正各有各的道理,但大伙儿想过没有,偏偏有些自称是有德之人,满嘴的仁义道德,实则一肚子坏水,为了一己私利,擅自更改门规,说什么祖宗不足法,应以德为先。如此数典忘祖,为的便是自己的子孙长摄掌门之位。” 那老者说话的时候,祖德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便如走马灯似的变幻不定。老者话音刚落,祖德威已拍案而起,他怒道:“兀那老匹夫,你受何人指使前来此处指桑骂槐,含血喷人?” 老者冷笑道:“老夫只是说事实,让在座各位评个理儿,又招谁骂谁了?” 祖德威道:“依你的妖言,咱们学武应比拼的是什么?难道有武无德亦可么!” 老者道:“咱们学武之人,比拼的自然是武艺,不比武艺,难道比拉屎放屁不成?” 在场的人哄然大笑,他言语虽粗俗,然而在场的多是五大三粗之人,本来就不甚通文理,对文绉绉之言更是厌烦,他这样反而中了在座许多人之意。 老者道:“武德自然也要紧,无德之人便不应收入门来。有德才能授以武艺。一旦大伙儿习武了,谁的武艺高强大伙儿便听谁的。 有些人平日里满口的文治武德,到头来别人欺上门却连个屁也不敢放一个。老夫倒要请教,这算哪门子好汉?别人倏来倏往,咱们却当起了缩头乌龟,实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五行门众徒平日里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有本领的人本来便寥寥。今日眼见沈醉一方的人数虽少,然而人人精悍,外面更伏着范家堡众多援手,形势是大大的不妙,不少人便立刻转为“骑墙派”,袖手旁观起来。他们要察定哪方得势便倒向哪,是以大厅上再无人吭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第十七节 夺位阴谋 沈醉在一旁啪嗒啪嗒的抽着旱烟,冷眼旁观。 忽然五行门一名六十余岁的老者道:“叶知秋,你在此装神弄鬼,旁人不认得你,难道老夫便不认得你么?” 大厅上众人向说话之人望去,只见这老者须发斑白,缓缓的从五行门众人中走出。 五行门众人认得此人便是本门耋宿孙寿民,他是祖德威的师叔,比祖德威尚高了一辈。 祖德威一听“叶知秋”三个字,心头一震,他隐约记起自己父亲曾跟他提起本门一位武艺极高的前辈姓叶,当年便因瞧不惯废除“比武夺帅”成例而离开本门,后来不知所踪。 只听见那麻衣老者道:“五行门总算没全瞎。” 孙寿民哼了一声,道:“叶知秋,你反出五行门数十年,如今重出江湖,难道还能安什么好心么?怕是趁火打劫来着!” 只听见叶知秋道:“嘿嘿,数十年来姓叶的隐居于穷乡僻壤,本想耕田打猎度此残生,不料有一天忽然让我发现五行门的掌门令符是假的!” 他话音刚落,大厅满座皆惊,众人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祖德威一张脸涨得通红,就连沈醉也面露诧异之色。 孙寿民阴恻恻的道:“叶老儿,你躲在乡下当了数十年缩头乌龟也便罢了,今日竟来妖言惑众,欺下犯上,你可知罪!” 叶知秋冷冷道:“姓孙的,当年五行门掌门敬德公突然得急病而役,第二日祖继志接任掌门,说是敬德公在临终之前传位于他。 当时敬德公的卧房中有祖继志在内的五名弟子,后来祖继志接任掌门之位。 此事本来便极蹊跷,敬德公武艺高强,内力深厚,即便得病也不至突然离世。事情真相本来除房中五人便再无人知晓,偏偏祖继志独揽大权后利欲熏心,想着自己子孙万世得掌大位,又恐其余的四名师兄弟争夺,故借种种籍口,罗织罪名,诛杀其余四人。 那四人中的三人分别被追杀,终于一命呜呼,然而上天有眼.......” 叶知秋话未说完,忽然数道寒芒向他射去。叶知秋举起拐杖,当当数声,将数把飞刀击落,原来他的拐杖是铜铁铸成。发刀的正是孙寿民。 叶知秋道:“嘿嘿,若非心中有鬼,又何必杀人灭口?” 孙寿民道:“姓叶的,你出言侮辱本门,本门人人得而诛之,今日便有你没我!”他说话间已然猱身而上,直取叶知秋。 五行门弟子见本门两位前辈动起手来,一时不知所措,许多人心中狐疑,听刚才叶知秋之言,隐隐觉得掌门祖德威祖辈得掌门大位似有不可告人之秘。 他们中虽多是阿谀奉承之辈,然而牵涉到弑杀师尊的大事大非,不由得谨慎起来,是以无人上前相帮孙寿民。 祖德威此时亦不便出面,否则嫌疑更大,他只盼着孙寿民将叶知秋击杀当场,从此本门这重大秘密便埋于烟尘中,永不见天日。 叶慧中见场上两人相斗,脸上关切之情见于颜色。骆龙骧见她如此神色,便拉拉她的衣袖,低声道:“喂,你觉得他们谁会赢?” 叶慧中瑶瑶头,却目不转睛的瞧着场上两人相斗。 孙寿民急于杀人灭口,一出手便是五行门最霸道的“五雷轰顶”掌法,双掌如风,直如五雷轰顶般的向叶知秋袭去。 叶知秋也使出“五雷轰顶”掌法迎敌。 两人打了个照面,便四掌相对。啪的一声闷响过后,两人身形俱是一摇,各自退了一步。两人缓得一缓,猱身又上,对到第七掌时两人嘴角已见血丝流出,叶知秋却比孙寿民多退了两步。 叶慧中不由得“啊”的一声轻呼出来。 场上叶知秋身法一变,掌影翻飞,未触对方身躯便已变招。 两人武功同出一门,均是对本门的掌法拳招稔熟之极,不待对方招式使老便生化出其他招式。 孙寿民在半盏茶的功夫之内连换七八套掌法,骆龙骧也不禁暗暗佩服,心想:“此人倒是博学得紧,招数变化直是无穷无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第一节 趁火打劫 叶知秋与孙寿民各施本门掌法.两人以快打快.竟未重复使用过一招半式. 叶知秋一来比孙寿民年长许多.精力逊孙寿民一筹.二来他似新近曾受内伤.内力有所不继.然而叶知秋紧守门户.孙寿民一时倒也不易攻进去.叶知秋伺机反击数下.招式颇为凌厉.孙寿民不敢过于紧逼.两人斗将下去.鹿死谁手当真难说得紧. 骆龙骧凝神瞧着场上孙叶二人相斗.正默默揣摩二人招数的精微奥妙之处. 忽然沈醉清啸一声.道:[嘿嘿.孙老哥.待小弟助你一臂之力.送这老不死归西!”他话音刚落.便飞身上前.向叶知秋一掌劈去. 大厅上众人不禁愕然.就连祖德威也感不解.这姓沈的今日明明是来拆五行门的台.何以此时反帮起五行门来 原来沈醉此人最工心计.他想今日五行门在场的虽只有千余之众.然而未及参会的五行门门徒何止万计今日一旦祖德威倒台.被其他英明之人取而代之.到其时自己便扎手得很了.就是祖德威与来人两败俱伤.五行门分崩离析.他这个太上掌门也当不成.要重新聚合众人.又谈何容易他思前想后.左右盘算.还是觉得先保住祖德威这软骨头对自己最为有利. 再说叶知秋在沈醉.孙寿民的夹击之下.数招后已被逼至墙角.他退无可退.只得背靠着墙勉力支撑. 沈醉最是歹毒.他用足全力.一掌又一掌像排山倒海的向叶知秋劈去.眼见叶知秋再过片刻非受重伤不可. 叶慧中脸色大变.她猛地猱身扑出.拔出短剑向沈醉刺去. 骆龙骧万未料到她会突然出手.想阻止已然不及. 沈醉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右脚反踢.正好踹中叶慧中手腕.叶慧中短剑脱手飞出.叶慧中被他一脚的威势所摄.一时不知继续上前攻敌还是退开好.沈醉一踢之下.叶知秋 总算缓得一缓.不禁大口喘气. 沈醉一脚逼开叶慧中.又向叶知秋攻去. 猛地他见眼前灰影晃动.一人已闪到面前.说时迟那时快.啪的一声.来人已接过沈醉的一掌.两人各退一步.沈醉又惊又怒.来人掌力似不弱于自己.他定神打量来人.见对方乃一乡下少年.二十余岁年纪.他不知对方来历.当下拿住身形.不再进击. 那乡下少年正是骆龙骧.他见叶慧中遇险.便离席出手接了沈醉一掌. 骆龙骧道:[在下还请老前辈高抬贵手.” 沈醉心想此人招式甚是奇怪.刚才与对方对了一掌.自己竟占不到甚便宜.于是他道:[不知仁兄如何称呼” 骆龙骧道:[在下贱名何足挂齿在座的各位高贤在此.哪有在下留下名之处” 沈醉心想:[你嘴上说的倒好听.他日江湖上传扬出去.说我沈醉翁怕了一后生小子.连人家万儿也没问出来.你不说难道我还瞧不出你武功家数么”他打了个哈哈.道:[兄台不肯说名字那也无妨.但是咱们江湖中人红莲白藕.本是一家.咱们亲近亲近.”说罢.他张开左臂便来搂骆龙骧右肩.这一下似是寻常的套近乎.沈醉潜运内力.左臂轻描淡写的压下去.实则一压之下便有千钧之力. 沈醉以为自己一压力之下.对方不是坐倒在地便是运劲硬扛.他一收劲对方必然一下子窜得老高.不免出个大大的洋相.岂料他一压力之下.对方竟纹丝不动. 沈醉心中不忿.他催动内力.加劲往下压.陡觉自己的力一下子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正自愕然.忽觉腹下衣衫微动.一股暗劲朝自己腹部涌来.小腹乃人身的软弱之处.一旦受了高手的重击.不死也得重伤.他连忙向后跳开两步.方始站定. 旁观众人眼见沈醉一下搭上骆龙骧肩头.只一下便如遭雷击般跳开.显得甚是突兀. 幸好骆龙骧不愿惹事.倒也没有上前再让沈醉难堪.沈醉道:[嘿嘿.后生可畏!” 骆龙骧淡然一笑.道:[老先生兄言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第一节 趁火打劫 叶知秋与孙寿民各施本门掌法,两人以快打快,竟未重复使用过一招半式。 叶知秋一来比孙寿民年长许多,精力逊孙寿民一筹,二来他似新近曾受内伤,内力有所不继。然而叶知秋紧守门户,孙寿民一时倒也不易攻进去,叶知秋伺机反击数下,招式颇为凌厉,孙寿民不敢过于紧逼。两人斗将下去,鹿死谁手当真难说得紧。 骆龙骧凝神瞧着场上孙叶二人相斗,正默默揣摩二人招数的精微奥妙之处。 忽然沈醉清啸一声,道:“嘿嘿,孙老哥,待小弟助你一臂之力,送这老不死归西!”他话音刚落,便飞身上前,向叶知秋一掌劈去。 大厅上众人不禁愕然,就连祖德威也感不解,这姓沈的今日明明是来拆五行门的台,何以此时反帮起五行门来? 原来沈醉此人最工心计,他想今日五行门在场的虽只有千余之众,然而未及参会的五行门门徒何止万计?今日一旦祖德威倒台,被其他英明之人取而代之,到其时自己便扎手得很了。就是祖德威与来人两败俱伤,五行门分崩离析,他这个太上掌门也当不成,要重新聚合众人,又谈何容易?他思前想后,左右盘算,还是觉得先保住祖德威这软骨头对自己最为有利。 再说叶知秋在沈醉、孙寿民的夹击之下,数招后已被逼至墙角,他退无可退,只得背靠着墙勉力支撑。 沈醉最是歹毒,他用足全力,一掌又一掌像排山倒海的向叶知秋劈去,眼见叶知秋再过片刻非受重伤不可。 叶慧中脸色大变,她猛地猱身扑出,拔出短剑向沈醉刺去。 骆龙骧万未料到她会突然出手,想阻止已然不及。 沈醉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右脚反踢,正好踹中叶慧中手腕,叶慧中短剑脱手飞出。叶慧中被他一脚的威势所摄,一时不知继续上前攻敌还是退开好。沈醉一踢之下,叶知秋 总算缓得一缓,不禁大口喘气。 沈醉一脚逼开叶慧中,又向叶知秋攻去。 猛地他见眼前灰影晃动,一人已闪到面前。说时迟那时快,啪的一声,来人已接过沈醉的一掌,两人各退一步。沈醉又惊又怒,来人掌力似不弱于自己。他定神打量来人,见对方乃一乡下少年,二十余岁年纪。他不知对方来历,当下拿住身形,不再进击。 那乡下少年正是骆龙骧,他见叶慧中遇险,便离席出手接了沈醉一掌。 骆龙骧道:“在下还请老前辈高抬贵手。” 沈醉心想此人招式甚是奇怪,刚才与对方对了一掌,自己竟占不到甚便宜,于是他道:“不知仁兄如何称呼?” 骆龙骧道:“在下贱名何足挂齿?在座的各位高贤在此,哪有在下留下名之处?” 沈醉心想:“你嘴上说的倒好听,他日江湖上传扬出去,说我沈醉翁怕了一后生小子,连人家万儿也没问出来。你不说难道我还瞧不出你武功家数么?”他打了个哈哈,道:“兄台不肯说名字那也无妨,但是咱们江湖中人红莲白藕,本是一家,咱们亲近亲近。”说罢,他张开左臂便来搂骆龙骧右肩,这一下似是寻常的套近乎。沈醉潜运内力,左臂轻描淡写的压下去,实则一压之下便有千钧之力。 沈醉以为自己一压力之下,对方不是坐倒在地便是运劲硬扛,他一收劲对方必然一下子窜得老高,不免出个大大的洋相。岂料他一压力之下,对方竟纹丝不动。 沈醉心中不忿,他催动内力,加劲往下压,陡觉自己的力一下子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正自愕然,忽觉腹下衣衫微动,一股暗劲朝自己腹部涌来。小腹乃人身的软弱之处,一旦受了高手的重击,不死也得重伤。他连忙向后跳开两步,方始站定。 旁观众人眼见沈醉一下搭上骆龙骧肩头,只一下便如遭雷击般跳开,显得甚是突兀。 幸好骆龙骧不愿惹事,倒也没有上前再让沈醉难堪。沈醉道:“嘿嘿,后生可畏!” 骆龙骧淡然一笑,道:“老先生兄言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第二节 巧舌如簧 叶知秋无沈醉从旁夹击,危局立解,他精神一震,连施几下妙着,逼得孙寿民倒退数步。 沈醉一见,便欲上前助孙寿民。 叶慧中道:“嘿嘿,一把年纪,当真好不害臊!一见别人武艺高强,便当起了缩头乌龟,先前的神气劲哪儿去啦?” 沈醉怒道:“臭丫头胡说些什么?” 叶慧中道:“我是说有些人就知道欺负老弱妇孺,说什么‘不妨并肩子上’之类的不惭大言,然而一遇到强手,立马便怂包了。嘿嘿,当真好笑!” 五行门众人一听,均觉叶慧中说得在理,刚才沈醉还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嚣张模样,等到和骆龙骧过了一招,便马上态度谦逊起来。这前倨后恭太也明显,不少人心中暗骂沈醉混蛋。 沈醉道:“老夫见这位小哥气度不凡,很是中老夫的意,又有什么怂包不怂包的?”他言语间颇有结纳骆龙骧之意。 叶慧中道:“刚才不知道是谁说在座的人人都是草包?” 沈醉面色一变,怒容立现,却不便反驳,他刚才打韩三洪等人打得痛快淋漓,确实说过此话。 叶慧中又道:“这位沈大爷小觑天下英雄之心实是‘独眼龙瞧老婆’一眼全见!”她言语犀利,口才了得,对五行门数落沈醉的话信手拈来。说到言语尖酸刻薄,这位沈大爷可不是叶慧中的对手。 沈醉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旁的叶知秋与孙寿民也不觉停下手来。 叶慧中道:“这位沈大爷么,今日在此可谓威风八面了,然而二十年前,沈大爷在鸡公山一战,输给了鸡公山瓦窑寨的丁大牙。 原本胜负乃兵家常事,可沈大爷当时的行径却有点儿不甚光彩了,大伙儿猜是什么?” 五行门众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是什么来着?”众人乐得见沈醉出乖露丑,是以和叶慧中一唱一和起来。 沈醉脸色更加难看,站在那一言不发。 叶慧中道:“沈大爷打架输了也便罢了,关键是丢下新婚的妻子落荒而逃,这黄家娘子也真命苦,前世不知作了何冤孽,竟遇人不淑至此。 后来又被丁大牙掳上了寨子。沈大爷不敢上山索回妻子,后来去城里一户大户人家那偷了二千两银子,巴巴的托人送给丁大牙,才把黄家娘子赎了回来。 第二年黄家娘子便生下了一个白胖小子,只是这位沈家公子倒底姓丁还是姓沈,可当真难说得紧了。” 叶慧中一把伶牙俐齿,叽叽呱呱的数落了沈醉一顿。 骆龙骧听叶慧中一溜的说下来,其中更是触及沈醉二十年前的心头之痛,不觉心中不忍。他数次打眼色给叶慧中,示意她别说下去,然而叶慧中却装作没看见。 这一段往事沈醉引以为生平的奇耻大辱,当年的知情者后来几乎被他杀光,却不知这小姑娘从何处听说此事。 沈醉怒极反笑,脸上惨然变色,叶慧中见他面目忽然变得甚是狰狞可怖,不觉也害怕起来。她不由自主的挨近骆龙骧身后。 只听见沈醉道:“小妮子,今日老夫便留你不得了!”说着身形蒲动,如大鸟般向叶慧中扑来,他人未到,拳风已吹得叶慧中脸颊生痛。 骆龙骧知沈醉已动了真怒,叶慧中断不是他的对手。 他踏前一步,向沈醉劈出一掌。 沈醉一个撤步,反身横扫一拳,这一下既卸去对方来势,又侧击对方手腕,连消带打,招数极是高明。骆龙骧似不及收掌,依然直击沈醉而去。 眼见沈醉便要击中骆龙骧手腕,沈醉心中暗喜:“想不到这小子竟大意至此,这一次你的手腕非断不可!” 当他的拳头与骆龙骧手腕刚要接触,骆龙骧突然变招,手掌略收,一下子便握住了沈醉的拳头,这一招由极刚的劈掌变成极柔的握拳,却蕴含了武学上阴阳互换的极深道理。 沈醉拳头一下被握住,心中不禁愕然,但高手过招,胜负往往于电光石火之间,岂能容他分神? 他错愕之下,骆龙骧已反扭他手腕,总算他武艺也极高,危急中飞起一脚踢向骆龙骧手腕,骆龙骧不若两败俱伤,手指在沈醉手腕上轻拂一下,便退开半步。 沈醉只觉手腕处火辣辣的一阵疼痛,抬眼一望,见手腕处几条红色印痕,一招之间竟被对方占了便宜,他怒火更炽。 骆龙骧拱手道:“我妹子刚才出言欠妥,在下替我妹子向老先生陪不是了,还望老先生海涵!” 叶慧中道:“嘿嘿!沈老先生老羞成怒,只怕未必海涵得了!” 沈醉道:“小贱人,老夫今晚不将你活剥了便不姓沈!小子,不妨划下道来,咱们再比划比划!” 叶慧中道:“那可好得紧了,我大哥人生得老实,只怕你这老儿赖账!” 骆龙骧在一旁听两人越说越僵,不觉眉头紧蹙。 沈醉道:“怎么比法老夫奉陪到底,没的说老夫以大欺小!” 叶慧中眼珠子骨碌一转,说道:“好呀,大哥,你就到外面荷池上和这老儿比划比划!” 她人虽刁钻,然而心水极清,眼见沈醉与五行门众人较量时下盘稳固,知道此人下盘功夫扎得极深,是以想了一条馊主意,要让沈醉出个大大的洋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第三节 荷池相争 这时大厅内外均插满火把挂满灯笼,周遭照得光如白昼。 大厅外是个大大的池子,掌门祖德威笃信风水,这池子乃聚财之用,平常也种有睡莲在其中。 叶慧中一指外面的池塘,对沈醉道:“我大哥便在那睡莲上与你这老儿斗一斗,若我大哥输了,在下任凭你处置,要是阁下有个闪失,不知又怎说?” 沈醉愠道:“如果老夫输了,也任凭你处置!” 叶慧中道:“若你输了,姑娘家也不要留下你这老儿,没的碍手碍脚。这样吧,你就滚出君山,永远不得打洞庭湖一滴水的主意!这儿的各位都是见证。” 她此话乃刚才沈醉对五行门众人所说,现叶慧中引而用之,五行门众弟子齐声叫好。 沈醉气得几乎背过气去,他怒道:“无知小辈,竟敢在老夫面前放肆,好!便依你说的!” 他纵横江湖数十年,寻常颐指气使惯了,又哪里能容旁人如此奚落? 叶慧中瞧他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不免心中有气,便索性再激他一激,她对骆龙骧道:“大哥,等会你跟沈老英雄比试的时候可不能用全力,赢个一招半式便了,你‘一苇渡江’的绝技可不能使,否则被天下好汉说咱们欺他年纪老迈,传到江湖中去,这个....哪个....嘿嘿!” 她不用把话说完,旁人早已明白她话中所指,果然沈醉一听,气得条条胡子几乎倒竖起来。 骆龙骧心想:“我又哪会什么‘一苇渡江’的绝技了?”再一转念,想定是叶慧中胡诌乱编来迷惑沈醉的。 骆龙骧当先走出大厅,他踊身一跃,便跃上一块睡莲上,姿势美妙,轻飘飘的似不甚用力。他顺手拔起插在池中的一根竹篙,执在手中。 沈醉也跟着走出大厅,只见他脚步沉稳,显是下盘功夫极其扎实,每踏出一步,地上是砖块被他踩得咚咚作响。沈醉自知轻身功夫并非自己所长,然而刚才把话说满了,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食言,否则自己一世英名今日便化为乌有。 他一咬牙,跳上池塘边的一根立柱,双足一点,也跃上池塘中的一株睡莲上,那睡莲又大又圆,本可承受一人之重,但脚下不能加劲,否则定然会洞穿莲叶。 睡莲在水中左摇右摆,极是不稳,如此一来,上面的人既要攻敌,又要稳住身形,同时还要提防敌人用竹竿刺穿莲叶,只要莲叶被刺破,人便落入水中,如此便算输了。 沈醉脾气本就刚愎,从不服软,心想今日不把这牙尖嘴利的臭丫头毙于掌下不算完。 此时只觉脚下软绵绵的,似虚非虚,似实非实,他自六岁习武以来,首先练的便是马步站桩,数十年来只要双脚一着地,便自然而然的生出一股抓地之劲,端的是落地生根,直如吃饭睡觉一般纯任自然。 沈醉浑身的劲一下沉,那睡莲叶哪里承受得了?只听见“哧溜”一声轻响,便似要裂开。 他连忙提肛收劲,他下盘不敢沉下,十成功夫便去了三成,但他艺高人胆大,自忖自己脚下无根,敌人也是这样,自己手上的功夫也不见得就输给了那小子。 骆龙骧执篙在手,向沈醉道:“前辈请赐教!”他深知沈醉是硬手,叶慧中的性命全系于自己手上,是以凝神对敌,丝毫不敢大意。 祖德威等五行门中人知道沈醉今日是挟掌门以令五行门众人,此时倒是希望骆龙骧得胜,至于叶知秋,他孤身一人,风烛残年,也不怕他翻得起甚大浪,慢慢收拾不迟。 沈醉道:“小子不必假惺惺,有什本领只管使出来!” 骆龙骧道:“有僭了,前辈请。” 沈醉也不客气,竹篙一点,便像骆龙骧袭来。两人脚踩莲叶,在荷池上斗将起来。 沈醉见骆龙骧的招数与少林棍法相近,每一招似也稀松平常,使起来似是而非,似无心,似有意。他看着看着,心中疑窦重生。 骆龙骧此时竹篙圈转,直刺沈醉手腕,这一招本是极寻常的招数,绝无半点花巧之举,沈醉竹篙划了半个圈,还了一招“风里云烟”从相反方向去绞骆龙骧的竹篙,如两竹篙相交,沈醉是顺势,骆龙骧却是逆转,骆龙骧必大为吃亏。 两条竹篙将交而未交之际,沈醉陡觉对方竹篙一股巨大的粘力往自己竹篙上粘来,他暗叫不妙,想不到对方内力竟如此强横,正待加催内力与对方抗衡,突觉竹篙上的力道一下子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醉上身不由自主的前倾了一下,脚下的睡莲叶子吱吱作响,就在他前倾的一刹那,骆龙骧的竹篙向他迎面点来,一时间难辨虚实。情急之下,沈醉左手衣袖一拂,才堪堪挡开骆龙骧这一竹篙。 骆龙骧竹篙在水中一点,睡莲像一叶轻舟,径向沈醉迎面撞去。两人一靠近,左手刹那间换了三四招,最后啪的一声轻响,两人左手掌交了一掌法,脚下睡莲叶子均向后移开。 两人再斗片刻,骆龙骧内息如氤氲紫气从丹田处腾腾而升,至头顶百会穴后贯于四肢百骸,他将一套少林达摩棍法尽数施展开来,着着进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第四节 门户之变(1) 斗到酣处,骆龙骧挨近沈醉,一掌劈到,掌风飒飒,几乎刮得沈醉睁不开眼。 兵器比拼中又夹拳掌原是极平常的招式,沈醉武艺极高,心中自然了了,然而他断然未想到骆龙骧此时于此方位劈出一掌。 这一掌既快且怪,他倒退一步,后脚已踩在莲叶的边缘,其时他已退无可退,只得横掌当胸,封住门户,准备硬接骆龙骧一掌。这招不求伤敌,但求自保。 哪知骆龙骧早已算计到沈醉后退方位,他右脚扫出,这一脚无声无息,与刚才所劈罡风飒飒的一掌大异其趣。 沈醉横掌当胸,陡觉下盘风声微异,他暗叫一声“不妙”,连忙脚尖一点,向后翻了个跟斗,方险险避开骆龙骧这一脚。 沈醉人在半空,陡然脑海电光火石的一闪:“糟糕,忘了脚下是一片水塘!” 原来骆龙骧这一脚极隐蔽,常人断难避开,然而沈醉的修为也到了听劲而不以心念的境界,在生死相搏的瞬间,用心想如何见招拆招往往已然不及,故高手过招肌肤毫发微有异风所动即可感知,四肢便起了应和,顿生应变之招,这倒是比心念快了许多。 沈醉一个后空翻迅捷无伦,旁人见他一气呵成,竟能避开骆龙骧如鬼如魅的一脚,也不禁暗暗喝彩。 这要是在平地,沈醉这招闪避自然是妙到毫巅,然而此时双方对敌却是在水塘的莲叶上,只听见“扑通”一声,沈醉整个掉入水中。 只见沈醉手足并用,上下扑腾,口中哇哇大叫。原来他不识水性,荷塘又深,眼见便要溺水沉下去。他输了骆龙骧一招,未必与此无关。 骆龙骧连忙把竹篙向他伸去,沈醉一把抱住竹篙,死活不肯放手。原来溺水之人神智惊慌,一旦手中抓到任何物事均视之为救命稻草,断不会放开。 骆龙骧被沈醉一拖之下,整个人前倾,眼见脚下的莲叶便要翻侧,他也势必落入水中。 叶慧中大声喊道:“大哥,把竹篙插到水中,快放手!”原来她心念最速,沈醉一旦把骆龙骧也拖下水,两人这场赌赛便算打平。 骆龙骧听见叶慧中喊话,猛地醒悟过来,他将手中竹篙运劲掷出,那竹篙“淙”一声,半截直没水中,沈醉依然死死抱住那竹篙。 骆龙骧左摇右摆数下,方稳住身形。 叶慧中在荷塘边又拔了一根竹篙掷给骆龙骧,骆龙骧接住后连撑数下,便靠近岸边,双足轻点,跃上岸来。 众人掌声雷动。 沈醉同来的汉子向五行门讨了一只木舟,将沈醉接上岸来。沈醉浑身湿透,大是狼狈。 叶慧中正要张口数落他几句,终于被骆龙骧止住。 骆龙骧道:“前辈不识水性,晚辈大大的占了便宜,这一场只算平手。前辈还有何吩咐?晚辈洗耳恭听!” 众人见骆龙骧明明取胜,却为沈醉找台阶下,没当场驳了对方面子,心中大是佩服。只有叶慧中在一旁嘟着嘴,一脸的不以为然,他被沈醉骂了一句“小贱人”,心中仍在着恼呢。 沈醉道:“少侠的好处老夫毕生不敢忘!”他人虽凶狠霸蛮,然而极讲信用,比武输了亦不来无理纠缠。他一拱手,便带着随从的数十汉子转身离去。 祖德威等人见沈醉一走,登时长舒一口气,众人还未回过神来,猛然听见大院外面喊杀声震天,原来外面范家堡的人已动手。 大厅上的宾客不禁变了脸色,范家堡素以凶顽著名,除非不出手,出手便要对方死无葬身之地,端的是心狠手辣,阴魂不散。 五行门虽暗弱,阿谀奉承之辈亦多,然而还算守江湖规矩,对一带的商人百姓颇为回护,是以人人情愿依附五行门,不愿受范家堡节制。 祖德威执掌的五行门与范家堡数度交锋,均处下风,近些年更是逢斗必败,已然锐气全无。 最近两家的小喽啰发生些小摩擦,祖德威竟不得不巴巴的请中间人到范家堡说情调停。 祖德威等五行门之众听见外面杀声震天,不禁慌了手脚,平素那些把祖德威吹嘘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弟子此时噤若寒蝉,再也不吭半句。 祖德威在大厅上来回踱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众宾客亦极惶恐,双方火拼起来,不免殃及池鱼,此时出去也只会被当成五行门的人,范家堡又焉能放过? 祖德威道:“大家......大家......有甚退敌良策么?” 叶慧中道:“嘿嘿!还请英明神武的祖大掌门以他的大德感化范家堡,救大伙儿于水火之中!祖大掌门以德为先,只怕大伙儿去跟敌人拼杀,他老人家也不中意。” 祖德威岂能听不出叶慧中话中讥讽之意?然而大敌当前,自己首当其冲,直是火烧眉毛般惶急,实是无暇理会叶慧中。 忽然一名负责在外戒备的五行门弟子浑身血污的冲进来,指着大门方向道:“范家堡.......他们......”一句话未说完,人已倒地气绝,临死前眼睛仍瞪着门外。 接着又有数名弟子前后脚的闯进大厅,人人身受重伤,血流满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第五节 门户之变(2) 孙寿民道:“咱们先护送祖掌门冲出重围!”说罢向五行门数名得力弟子一挥手,立刻有十余名精壮汉子答允一声“是!”便上前拥着祖德威,准备向大门冲出。 此时只见后院火光烛天,原来范家堡的人已放起火来。滚滚浓烟冲天而起,火光浓烟中只听见“啊!啊!”的惨叫声不绝,想是五行门在外戍卫的众弟子不敌,临死前发出的惨叫。 骆龙骧眉头紧皱,他初出江湖,从未遇过如此阵仗,不由得一时没了主意。 叶慧中此时却站在叶知秋的旁边,关切的问这问那,低声耳语起来。 骆龙骧回过头来向叶慧中问道:“如今咱们该如何是好?” 叶慧中道:“不忙,让祖德威那小子先冲一阵吧。” 骆龙骧道:“再过片刻只怕咱们也冲不出去了。” 叶慧中一笑,道:“骆大侠武艺高强,还怕范家堡那几个瘪三不成?我给你引见我爷爷。”说罢朝叶知秋一指。 骆龙骧“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对叶慧中道:“你怎不早说,小子见过叶前辈!”说着便向叶知秋拜下去。 叶慧中笑道:“你又没问我。” 叶知秋连忙扶起骆龙骧,道:“骆少侠不必多礼。老夫这孙女古灵精怪,还望少侠勿怪!” 叶慧中在一旁道:“爷爷,谁古灵精怪了?你一见这小子便胳膊肘往外拐了。” 叶知秋道:“这丫头自小没了爹娘教诲,老夫又过于溺爱迁就她,所以向来刁蛮任性!” 骆龙骧道:“叶姑娘其实聪明得紧的,人也直爽,自然是前辈教诲有方了。” 叶慧中脸一红,道:“大哥的吹拍之功真是一日千里来着。” 叶知秋呵呵一笑,道:“骆少侠小小年纪,武艺高强,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自愧不如,当真惭愧得很。” 叶慧中嘟囔道:“一老一小一见面便互相吹捧个没完。” 骆龙骧、叶知秋相视一笑。 叶知秋道:“骆少侠往后可得帮着老夫好好管教这丫头,我瞧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少侠你。” 骆龙骧窘道:“前辈可千万别这么说,在下这数日来倒是被叶姑娘指得团团转。” 这时一股浓烟直冲入大厅中来,原来火势已蔓延至大厅的屋檐,转眼便要烧到屋梁处。 叶知秋道:“咱们到大厅外再说。”骆龙骧、叶慧中应允一声,三人便携手往外冲。 此时五行门余众和宾客也纷纷冲出来。 忽然一群人急冲冲的向众人这边跑来,待那十数人跑近,骆龙骧等人才瞧清原来是祖德威、孙寿民等人。 只见祖德威胡子被烧了一半,头发散乱,一件长袍撕了数道口子,孙寿民也是一脸的烟火之色,脸上、身上溅满斑驳血迹,余人亦丢盔弃甲,形相甚是狼狈。 众人显然刚才经历一场苦斗。 祖德威等人未及喘息,后面又有一群人挺着亮堂堂的兵器追将过来。当先一人大喝一声:“祖德威,速速出来受死!” 祖德威吓得两股战战。 孙寿民走上两步,怒道:“范家堡的狗杂种,莫要欺人太甚!” 那汉子道:“呸!老子先宰了你这老乌龟!” 那汉子一声怪叫,持一把匕首上前没头没脑的向孙寿民交叉乱划,另一汉子一摆熟铜棍,也向孙寿民劈头盖脑的打过来。 孙寿民仍站在原地不动,待匕首、棍子将要及身,呼呼两拳向那两汉子当胸袭去,两人只觉得孙寿民拳力沉厚,不敢硬接,各自飘身让开。 他们未料孙寿民功力如此沉厚,退开两步,又一前一后合击孙寿民。 三人又斗数合,范家堡那边又有一高瘦汉子加入战团,而五行门这边除孙寿民外却人人身上带伤,一时无人上场接过来人之招。 那高瘦汉子一双肉掌似比其余两人的兵器尚厉害三分,每拍出一掌,孙寿民或斜引或后退,却不敢直撄其锋。 过得片刻,孙寿民呼吸越来越促,脸上涨得通红,须发皆竖,显然是将体内的内力催动到了极处。 那高瘦汉子亦卯足劲,他每劈出一掌,便猛喝一声,脚下仿佛系着两个千斤重的石锁一般,每一步走得均是极沉重。 二人此时已是纯内力相拼,双方再也无法取巧,如此斗将下去,内力稍差的一方即令不死也非受重伤不可。 对方使棍和使匕首的汉子乘隙抢上,直击孙寿民要害,眼见孙寿民必然无幸。 祖德威等一干人见对方功夫了得,无人敢上前救援。 叶知秋走上两步,便要接过那两使兵器汉子之招。 叶慧中道:“爷爷,你内伤未愈,不可再动手!” 叶知秋道:“五行门的人不能死于外人之手!” 骆龙骧道:“前辈,就让小子代劳吧。” 骆龙骧言毕,抢入人群中,他双掌翻飞,或勾或拿或抓或打,霎时间那两汉子的棍棒匕首已被他夺去,他又抢入范家堡众人中,随夺随扔,周遭当啷之声不绝于耳。 范家堡之人兵刃被夺,顿时折了锐气,有些立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余人见骆龙骧如此神威,心中无不凛然,但均想己方有十数好手,竟奈何不了一个赤手空拳之人,日后传扬出去,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第六节 门户之变(3) 此时范家堡冲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五行门众人奋力抵挡,然而范家堡人数既众,出手又狠,五行门人心涣散,哪里抵挡得住? 范家堡的人冲进大院后见人便砍杀,混乱中也不管是五行门门徒还是前来观礼的宾客了。 骆龙骧眼见范家堡的人如此凶残,不禁热血上涌,他抢了一把长剑,冲向范家堡众人。范家堡的人想是事前谋划甚周,今夜所穿的装束全是清一色的黑色,腰间系有一根红腰带。 骆龙骧长剑落处,便有一名范家堡的人中剑受伤,要么被刺中手腕,要么被刺中腿脚,一时鲜血飞溅,兵器纷纷落地。 期间范家堡亦有数名好手与骆龙骧对拆一两招,但最终被骆龙骧或扭脱关节或持剑刺伤,再难上场应战。 突然范家堡的人群中一老者大声喊道:“先围住这小子!” 他此言一出,霎时间便提醒了其他人。范家堡众人一想果然不错,自己这一方的人挤在一起,碍手碍脚的施展不开,以至被对方一轮急攻抢了先手。 此时大院内挤满了人,范家堡的人也不敢放暗器,怕误伤自己人。来人各据方位,将骆龙骧团团围住,却不靠近。如此一来,双方便僵在原地。 骆龙骧一轮急攻后慢慢调匀呼吸,待呼吸渐畅,丹田一股暖流升腾而起,又缓缓流至手臂。他清啸一声,手上运劲,剑尖陡然咝咝作响,一剑递出,剑光化作数点寒芒直取前方几名敌人。 那数名汉子见他剑招奇诡,一时间被逼得手忙脚乱。斗了片刻,已有两名汉子手腕中剑,兵刃脱手,鲜血直流,只得跳出圈子,由其他人补上。 骆龙骧乘着受伤的汉子退下,新人尚不及补上之机,乘隙连刺数剑,逼得左右两边两名汉子退后几步。他猛然一转身,一个肘捶重重撞后面一名汉子胸口,那人猝不及防,胸口肋骨当即断了一根,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混乱中只听见那老者又喊道:“小畜生剑法了得,废了他的长剑便不碍事了!” 一名光头大汉虎吼一声,挺着两把大铁锤抢上,他双锤一合,便要砸骆龙骧手中长剑。 铁锤沉重异常,若被它砸中,长剑非断不可。骆龙骧长剑一偏,削那大汉手腕。 那大汉舞开双锤,虎虎生风,他天生神力,独辟蹊径,练就一身霸道外家功夫。 骆龙骧匆匆一瞥,见大汉的双锤血迹斑驳,显然上面沾了不少五行门弟子的鲜血。他一剑向那大汉拦腰砍去,那大汉运锤一格,当的一声大响,两件兵器相碰,溅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那大汉右腕一麻,正自一愣之际,骆龙骧掷剑于地,潜运内劲,嘿的一声,右掌拍在大汉的铁锤上。大汉只觉胸口气闷,喉头一甜,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他在骆龙骧内力掌击之下已受内伤。 这时一使单刀的汉子挥刀上前夹攻,骆龙骧夹手夺过他的单刀,当的一声,随手将一汉子的齐眉棍削为两截。刷刷两刀,又砍中两汉子的手臂。 余人见他刀法凌厉,只怕于他的剑法有过之而无不及,骇然之下,纷纷退开。 这时只听见叶知秋大声喊道:“五行门众弟子,结五行大阵!” 原来五行门有一秘传下来的“五行阵法”,分“金、木、水、火、土”五门,五门相克相生,阵法一经驱动,便滚滚而来,威力极大。 五行门众人见今日已到生死存亡关头,此时听见有人喊结阵对敌,也不管叶知秋与现任掌门有何过节了,说不得只好奋力一博,保住性命要紧,是以尚能勉强行动的人纷纷站到五行位置中。 然而五行门在祖德威治下,武功废弛日久,阿谀奉承之辈为多,祖师传下的阵法早已忘得差不多,此时强敌之下,又岂能于瞬息间结阵迎敌? 叶知秋见众人稀稀落落的站在五行方位上,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有些七歪八斜,端的是站无站相,坐无坐姿,不是一群乌合之众又是什么?他长叹一声,心想难道五行门气数已尽,今日真是覆灭之时? 叶慧中道:“爷爷,只怕他们这阵法未必管用!” 叶知秋道:“唉,一群饭桶!祖师爷瞧见今日情状,活着也非被气死不可!”他窜入阵中,将站错方位的五行门弟子一一推拉归位。 五行阵结阵之法祖德威也是懂的,然而阵法变化的诸般奥妙之处却不通晓,盖因其祖辈掌门之位来之不正,是以并未得到阵法真传,用之对敌不但收效甚微,反易被敌人聚而歼之,是以祖德威不敢用五行阵拒敌。 此时要传授阵法的变化之妙也已然不及,叶知秋只好粗略讲解,让五行门众弟子各使五行门中“金木水火土”各路拳掌兵器功夫,听他指挥走动。变化微妙是谈不上了,然而总算将阵法驱动起来。 那边骆龙骧将范家堡众人连伤数十人,范家堡的进攻势头终于缓得一缓,否则五行门众人未及结阵便被冲散了。 叶知秋站在五行阵中“金”字一列,他大声道:“咱们过去接应骆少侠!”五行门众人缓缓向骆龙骧那边靠去。 此时范家堡数队增援人马又先后赶到,此次范家堡倾巢而出,更纠集众多江湖好手,务要将五行门聚而歼之。 五行门众人见范家堡今日声势,俱感惊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第七节 五行阵法 五行阵缓缓发动,该阵法发动后如星移斗转,期间又按九宫八卦方位互应,以克敌制胜。 五行门此阵一经施展,众人登时与先前乌合之众的情状判若云泥。 范家堡的人论单打独斗,俱比五行门的人强了许多,但五行门众人组成阵法,运使开来,范家堡众人一时摸不透对方底细,只得避其锋芒。 叶知秋大声道:“骆少侠快退入阵中!” 骆龙骧听见叶知秋喊话,向前连冲几下,范家堡的人知其武艺了得,不敢阻拦,片刻间骆龙骧已冲入五行阵中。 叶知秋道:“少侠快站到无妄位!” 骆龙骧对五行八卦方位亦有所知,他数步即站到相应位置,他武艺远超余人,一旦加入阵中,五行阵登时威力大盛。 只见他他双臂一振,已将范家堡数人的兵器夺了过来,那数人还未反应,便被骆龙骧抓住胸前衣襟掷出阵中。 左右数名范家堡同袍见骆龙骧是硬手,便各挺兵器上前左右夹击,骆龙骧向他们连劈两掌。 那数人只觉两股大力排山倒海般涌来,正欲抵挡,此时五行门离火、坎水方位的人杀将过来,范家堡数人未及迎击骆龙骧劈来的两掌,已被五行门众人砍杀当场。 众人见五行阵建功,阵外的门徒纷纷呐喊助威,说到嘴功,范家堡不免相迎见拙,盖因五行门众平素喊惯各式口号,此时见自家得势,焉有不卖力叫嚷之理? 骆龙骧有五行门众人从中策应,断无后顾之忧,他着着抢攻。骆龙骧内力浑厚,招重力沉,困在五行阵中的范家堡众人要应付他已是十二分吃力,若再加五行门的人从中援手,断然讨不了好。 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范家堡已死伤近百人,余人更是左支右拙,过得片刻,又有十数人受伤毙命,惨叫声在夜空中回荡不绝,听之分觉凄厉。 阵外范家堡的人欲救援困在阵内众人,无奈五行阵发动后要想从外面攻进去却是千难万难,再过不久,阵内范家堡之人必死伤殆尽。 骆龙骧不欲杀伤过甚,对阵内范家堡的人道:“尔等还不束手就擒?快抛下兵器投降,免却一死!” 一名浓须大汉怒道:“呸!投降你个大头鬼!爷爷......”他话未说完,已被五行门众的大刀削飞脑袋,人头骨碌碌的滚出老远,血染黄土。 范家堡众人一见,锐气登时大挫,不少人抛下兵器投降,余人见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亦效同袍投降。 骆龙骧和叶知秋点了范家堡投降众人的穴道。 阵外范家堡之众见五行门竟能于败局中起死回生,还杀伤俘虏己方数百人,不由得又惊又怒,再斗下去即使灭了五行门,己方也必付出惨重代价。 然而此时双方势成骑虎,今夜能否罢手,当真难说得紧了。 叶知秋朗声道:“范家堡当家的出来说话!” 范家堡人众中有人咳嗽一声,众人纷纷让开,只见一穿黑衣的中年汉子从人群中缓步走出。 烛火之下,出来之人正是范家堡的少堡主范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第八节 擒贼擒王(1) 范睢道:“嘿嘿!五行门今日难道选出了新掌门吗?怎换了一老头儿说话?” 祖德威此时委顿在地,他面对范家堡今夜的围袭兀自心惊肉跳,眼见对头已是铁了心要灭五行门,他不敢出面说话。 叶知秋走上两步,道:“范家堡与五行门百余年来和睦相处,井水不犯河水,怎的今日要赶尽杀绝?” 范睢道:“嘿嘿,洞庭君山乃我范家历代祖地。当年念你五行门无枝可栖,方借地尔等暂时栖身,岂料世上好人难当,恶人当道,这一借便是‘刘备借荆州’。本来这也罢了,不意你们后来竟喧宾夺主,这买卖都让你们五行门占了,咱们范家堡难道吃西北风不成?” 原来五行门在君山洞庭一带势力甚广,门徒尤擅经商做买卖,人又比范家堡和善得多,是以行商旅客均喜与五行门做相与。 五行门的生意越做越大,范家堡的生意可不免要门庭冷落了。 五行门中人一心闷声发大财,范家堡行事越来越狠,甚至勾结黑道抢劫行商之事也时常发生。如此一来,其经营的买卖更是雪上加霜。 近年范家堡竟打起了五行门的主意来,祖德威为人暗弱,面对范家堡的挑衅却是一退再退,终于酿成今日灭门之祸。 叶知秋见今日范家堡众人来势汹汹,己方的五行阵虽挫折了范家堡的锐气,然范家堡元气未伤,双方火拼起来,最终吃大亏的恐怕是五行门。他和骆龙骧当能全身而退,然而这儿的五行门人及宾客难免横死当场。 他心中忧戚,脸上却不动声色。 叶知秋道:“五行门做买卖向来公公道道,这许多相与今日也在这儿,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就是将五行门灭了,你们的日子也未必见得会好过!” 范睢冷笑道:“叶老儿,那日你在阳明湖畔被咱们的人打伤,又施诡计遁去,你道小爷今夜便认你不出么?” 此时叶慧中走近骆龙骧身旁。 骆龙骧低声道:“妹子有何退敌妙计么?” 叶慧中道:“如今之计之好拖延时候,看有无人来救了。” 骆龙骧道:“只怕范家堡早已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外面的人想进也进不来。” 叶慧中低头不语,显然也在苦苦思索退敌良策。 骆龙骧不敢打扰她,只听见叶知秋又道:“姓范的,你们不施下三滥的手段偷袭,不见得便赢得了老夫!” 范睢哈哈大笑,道:“有道是兵不厌诈,你们今日栽了,还有何好说!” 叶知秋道:“五行门弟子遍布大江南北,弟子不下万人,就算你今日杀光了这儿的人,五行门其他弟子一样会找范家堡算这笔血债!” 范睢道:“待我们杀光了这儿的人,再一把火烧了你们的祖庭,江湖上从此便没了五行门这一门户。余党不投降的,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嘿嘿!嘿嘿嘿嘿!”说着,范睢仰天长笑,笑声甚是得意。 叶慧中在骆龙骧耳边悄声道:“大哥,擒贼擒王!” 骆龙骧猛然醒悟,他见范睢正得意大笑,时机稍纵即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第九节 擒贼擒王(2) 骆龙骧施展轻功,向范睢急冲而去。范睢只觉眼前一花,骆龙骧欺至眼前,他笑声兀自未歇,骆龙骧已伸手点中他天突、灵墟、鸠尾三处大穴,一把将他提了过来。 范睢一来与骆龙骧武功相差太远,二来正自得意大笑,放松了防范,终于被骆龙骧一击得手。 骆龙骧举着范睢在头顶转了一圈,倏然退回五行阵中。 范家堡众人见骆龙骧擒住了范睢,一时也傻了眼。众人投鼠忌器,又哪里敢用手上的家伙往骆龙骧身上招呼?万一骆龙骧拿少堡主作盾牌可大大的不妙了。众人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骆龙骧举着范睢离去。 五行门众人见骆龙骧将范睢擒了过来,登时士气大振。 叶知秋道:“少堡主也太不小心了些,只好暂且屈就一下了。” 范睢破口大骂道:“呸!老子中了你们这些乌龟王八偷袭的下流手段,要杀便杀,老子皱一下眉头便不算好汉!” 五行门众人听他被擒还嘴硬,于是纷纷出言讥讽。 一人道:“说咱们偷袭,不知范家堡今晚的行径又算什么了?难道事前给咱们投过战书?” 一人道:“哎,张大哥,这叫贼喊捉贼,你未免少见多怪了!” 又有人道:“就算咱们是乌龟王八,不知堂堂少堡主又何以被乌龟王八一下抓住?少堡主只怕连乌龟王八也不如!” 有人又道:“嘿,依我说少堡主被咱们五行门的小英雄一把便提了过来,半空中四脚乱蹬的模样还真是跟抓王八一模一样!” 五行门众人武艺是不甚高明,骂功却非范睢这位少堡主所能及,众人骂得兴起,把骆龙骧也说成五行门的人,直气得范睢几欲吐血当场。 范家堡众人见范睢被对方擒去,一时无计。 叶慧中走近骆龙骧身边,道:“大哥好功夫!” 骆龙骧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忽然范家堡人众中一阵骚动,有人大声喊道:“范堡主到!” 喊话声中,数十名精壮汉子簇拥着一白须老者走到阵前。 骆龙骧定睛一瞧,果然是在范家堡见过的那位白须老者。此时只见他双目精光逼射,与当夜在范家堡见到他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全然不同。 这位范堡主名范仲卿,便是范睢之父了。 叶知秋上前抱拳道:“叶某见过范兄。” 范仲卿道:“叶兄当年与小弟一别,不想便是二十余年。这些年小弟时常念着叶兄当年对小弟的好处,只是叶兄侠影难觅,小弟不免心绪郁郁。今夜一见叶兄英姿,尤胜当年,小弟心中甚慰!” 骆龙骧心想此人当真口蜜腹剑,明明布下天罗地网,费煞苦心要将五行门满门诛灭,砌词却如此堂皇。 只听见范仲卿又道:“叶兄,今夜小儿与祖掌门闹了点儿小别扭,两位后生不识规矩,难道咱们两个老家伙还能跟他们一般见识么?叶兄放归小儿,小弟亦撤去人马如何?”他语气平和,似乎眼前两家火拼便如过家家一般。 叶知秋冷笑数声,道:“只怕范公子一旦得归,这儿的千余人无一人有命活得过明天!” 范仲卿道:“叶兄言重了,范某又岂是那些言而无信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第十节 天网罗织 此时孙寿民浑身血污,颤巍巍的从人堆中站起,原来他跟范家堡的人对掌,两人俱受重伤,数度吐血。方才坐在地上运功,这时才稍稍调匀内息,听见范仲卿说要先放范睢,心中愤怒,是以站起说话。 孙寿民道:“姓范的,你说话便跟放屁一样,此前你不是说两家和好,互不侵害么?如今......如今却......咳咳......”他被范家堡的人打成重伤,心中气闷,一激动便内息不畅,咳嗽不止。 范仲卿道:“你们以为抓了犬子便奇货可居,用以要挟老夫,嘿嘿!如此想法却大错特错了。” 祖德威接口道:“什么大错特错?尔等敢上前一步,老子先宰了范睢这小畜生!”他堂堂一掌门,今夜被范家堡欺得像丧家犬一般,心中早已怒不可遏。 范仲卿呵呵一笑,道:“各位稍安勿躁,请瞧瞧墙头再说!” 范仲卿啪啪啪的击了三下手掌,只见五行门大院的围墙上霎时间立起数百名弓箭手,人人弯弓搭箭,箭头在月色之下闪着幽幽蓝芒,显是喂了剧毒。 范仲卿道:“只要老夫一声令下,在座各位不免都做了箭下鬼!” 叶知秋道:“即使咱们要死,也得先宰了姓范的小子!” 范仲卿哈哈大笑,说道:“咱们行走江湖,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死生有命,用小儿一条命灭了五行门满门,值了!” 范睢此时大声喊道:“爹爹,快下令放箭,射死这帮狗杂秃,孩儿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他倒也够狠,虽陷敌手,仍十分倔强。 范仲卿道:“老夫亦不愿多伤人命,只要放了小儿,这儿的人老夫保证不动一根毫毛!” 他这一招离间计果然厉害,前来观礼的许多宾客纷纷恳求祖德威下令放人。 “祖掌门,还是先放了范少堡主吧,没的范家堡一放箭,咱们都成了箭下冤魂!” “是啊,是啊,咱们这些来喝酒的与今晚之事全然无涉,祖掌门可不能拉咱们下水,让大伙儿陪着一起死!” “在下家里的少妻稚子还等着在下回去,还请祖掌门发发慈悲啊!” 祖德威一时拿不定主意,他既怒又怕,今晚之局面实难收拾,然而范睢却不是他抓回来的,他又如何能求骆龙骧放人? 一旦放了范睢,自己手上一张牌也没了,其时范仲卿下令放箭,自己又如何能得避大难?他左思右想,鼠首两端,一味的搓手踱步,却始终拿不定主意。 只听见范仲卿又道:“祖掌门想好了没有?老夫耐性可不是太好!” 宾客中不少人纷纷躁动,有些已在喃喃咒骂,有些人更是拔出兵器,顷刻间便倒戈相向。 叶慧中在骆龙骧耳边道:“骆大哥,姓范的老狐狸果然狡猾,竟施起了反间计来。” 骆龙骧道:“这回咱们只怕不放姓范的不行了。” 叶慧中道:“姓范的小狐狸可不能放,否则老狐狸定然放箭!” 骆龙骧道:“这可如何是好?” 叶慧中道:“让我去激这老狐狸一激,咱们再相机行事。” 骆龙骧点点头,低声道:“万一姓范的放箭,咱们不免万箭穿心,你怕么?” 叶慧中道:“和哥哥死在一起,小妹高兴得紧,只是牵连了这许多无辜的人可不美了。” 骆龙骧见她神色自若,脸上泛着红潮,殊无惧色,他心想:“你我死在一起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了?这叶姑娘当真稀奇古怪得很。” 他自孩提时便跟着师父青灯黄卷,打坐习武,于女孩儿家的心思却是一窍不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第十一节 出言相激 叶慧中走前数步,对范仲卿道:“范老爷子,范家堡今夜秣马厉兵,突袭五行门,不知五行门又是何处开罪了范家堡?” 范仲卿道:“咱们两家又有什么仇隙了?不过误会一场!” 叶慧中道:“既然如此,这儿的宾客与两家无涉,范老爷子先放了他们,咱们再释放少堡主如何?” 范仲卿被叶慧中如此一说,不觉一时语塞。范家堡如放了这儿的宾客,五行门放手一搏,或拿范睢作为要挟,其时孰胜孰负可就难说了。 他正自犹豫,想说几句搪塞之言。此时宾客中不少人大声附和,纷纷叫称自己与此事无关,要范家堡让道放人。 范仲卿打了个哈哈,朗声道:“大伙儿稍安勿躁,今夜两家相争孰非老夫所愿,只要小儿得脱,老夫保证各位毫发无损!” 叶慧中道:“范老爷子说来说去,就是不肯先放了那些与此事无关的人。我瞧范家堡今夜调集了这许多人马,不把大伙儿赶尽杀绝,又怎能全部抢了大伙儿的家当和地盘?” 众宾客一听,纷纷交头接耳。 只听见叶慧中又道:“三十年前,范家堡也如今日五行门一样,夜里被仇家围了,最后一门被杀得鸡犬不剩。其时的范老爷子还是跳进了自家粪池,用龟息之法憋了大半夜的气方得脱险。 自此范老爷子便像变了个人似的,除非不出手,出手便灭人满门,杀得那是干干净净,粪坑也不忘舀干了看有无留下活口。嘿嘿!嘿嘿!” 众人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凉意,盖因范家堡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做事做绝,瞧今夜的架势,真有将众人悉数诛戮之意。 范家堡三十年前被诛灭满门之事,江湖上传言甚广,然范仲卿如何得脱大难,真相却极少人知晓。范家堡对外只是宣称范仲卿当时恰好外出躲过一劫。 范家堡将此事引以为奇耻大辱,谁也不敢在范家堡的人面前提起这事,否则便有杀身之祸。 果然叶慧中话音刚落,只听见呛啷啷的声音响成一片,原来范家堡众人已刀兵出鞘,人人脸现杀气。 范仲卿森然道:“听这位姑娘刚才所言,显是对范家堡之事知之甚详。哈哈,好极,哈哈......”他笑声未歇,人已像大鸟般直扑叶慧中。 范仲卿身法太快,五行门的人谁也没反应过来。叶慧中见范仲卿一扑来势劲急,竟不知该如何躲闪。 蓦地人影闪动,啪的一下接了范仲卿一掌,范仲卿一个后空翻,又稳稳的落回原地,出手之人亦倒退一步。 出手的正是骆龙骧,他见范仲卿身形一动,便知要对叶慧中施以毒手,危急中只得出手救人。 两人换了一掌,均暗赞对方功力了得。 骆龙骧拱手道:“前辈乃一代宗主,又何必跟小姑娘一般见识!” 范仲卿刚才一击不中,若再出手不免失了身份,他缓缓道:“少侠的功夫甚是高明,老夫佩服,却不像是五行门的人,大可不必赶这趟混水。少侠若要离去,请自便吧。” 骆龙骧正想谦逊几句,缓和气氛,孰料叶慧中见有骆龙骧这座靠山在,范仲卿定然伤她不得,便又有恃无恐起来,她朗声道:“刚才如不是这位少侠出手相救,小女子只怕早已命丧范老爷子手下。小女子不过道听途说,区区数言,范老爷子便痛下杀手,若抢了范老爷子的生意,打了范老爷子的饭碗,范家堡又岂会留他于世?” 五行门及宾客均暗暗点头,觉得叶慧中说得在理,今夜即使暂时得脱,他日范家堡亦必寻仇,即使与范家堡合作共事,亦伴君如伴虎,倒不如今日便与范家堡争个鱼死网破! 范仲卿怒极反笑,他大笑之下,震得周遭的树枝树叶扑簌作响。笑声甫歇,只听见他朗声道:“少侠今日是护定了这女娃儿了,是也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第十二节 突出奇招 骆龙骧道:“前辈请息怒,在下只想双方化干戈为玉帛,大家有话好说,动刀动枪只会多伤人命,反增仇隙。” 范仲卿道:“少侠瞧这丫头是想化干戈为玉帛的模样么?” 叶慧中做个鬼脸,说道:“咱们可没找齐人马到范家堡打哈哈!” 骆龙骧向叶慧中连使眼色,示意她见好便收,范仲卿功力极深,不是好对付的角色,惹怒了他定然没好果子吃。谁知叶慧中装作没看见,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骆龙骧只得向范仲卿道:“前辈不如与五行门握手言和,在下礼送范前辈出了辕门,再送还范少堡主如何?” 范仲卿道:“老夫兴师动众,却要败兴而归,又如何向跟随老夫而来的众位好朋友交代?老夫今日一退,岂非被江湖上的朋友笑话?” 骆龙骧还未答话。 叶慧中高声道:“大哥,小妹有一疑问还想向你请教?” 骆龙骧暗暗纳罕,却不便不答话,只得说道:“不知有何疑问?” 叶慧中道:“小妹想问,什么物事在水下或者粪坑之类的地方能憋气最久?” 骆龙骧道:“那自然是鱼虾之类的东西了。” 叶慧中道:“要有手有脚的才算。” 骆龙骧道:“那定然是乌龟王八了。” 叶慧中拍着手,哈哈笑道:“大哥说得对,有些乌龟王八之流,别人要追它杀它,它便憋着气躲在粪坑中,一躲就是大半夜,嘿嘿,端的是十分了得。” 骆龙骧还未回过神来,五行门不少人已哈哈大笑起来,有的人高声说道:“姑娘说的这乌龟王八恐怕是姓范的吧!” 有的道:“借问乌龟何处有,渔翁遥指范家堡。” 骆龙骧尚未会意,五行门众人一听叶慧中之言,便明白她话中所指,马上打蛇随棍上,接过话锋讽刺起范仲卿来。 范仲卿满脸怒容,一把白胡子不停的颤抖,他右手一举,墙头上的弓箭手把箭对准了叶慧中等人。 骆龙骧不禁蹙眉,以他的功夫要拨开乱箭闯出并不难,然而却救不了在场这许多人。眼见范仲卿马上便要发难,不知如何是好。 蓦地叶慧中拉过他的右手,在他手心写“掷人,突袭”。叶慧中向范睢一憋,又向骆龙骧打了个眼色。 骆龙骧会意,他朗声道:“范前辈千万莫放箭,在下这就送归少堡主!”他中期充沛,声音远远的传了开去。只见他单手提起范睢,嘿的一声,扬眉吐气,范睢整个身躯便直飞范仲卿而去。 这一下突如其来,范仲卿父子情深,自然而然的便伸手去接范睢,蓦地眼前似乎除了范睢外,还多了一个人影,原来骆龙骧在掷出范睢后,如影随形,也向范仲卿撞到。 墙头上的弓箭手先是见范睢向范仲卿飞去,接着眼前一花,骆龙骧也贴着范睢向范仲卿飞去,弓箭手自然不能朝着少堡主和老堡主放箭。 范仲卿右掌一伸,先是托住范睢的身躯,骆龙骧也跟着撞到,他伸出左掌,向骆龙骧腹部按去。这一掌无声无息,却凝聚了他八成功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第十三节 一击得手 骆龙骧左臂斜引,格开范仲卿来掌,脚一点地,顺势已转至范仲卿身后。他右掌一招“阳关三叠”,横扫范仲卿后脑。 这一招又快又狠,是“三十六死手”中的一式。敌人一旦中招,即便有三条性命,也难续阳世,故名“阳关三叠”。 范仲卿右手撑着范睢,转身不便,陡觉脑后风声飒然,他大吃一惊,知道敌人从后袭来。 后脑乃人身要害所在,一旦被敌击中,死伤难料。他于电光石火中不及细想,左掌绕到脑后,便要硬接骆龙骧来招。 骆龙骧不待与范仲卿手掌相接,已变扫为勾,一下已拿住范仲卿手腕脉门。范仲卿登时半身一麻,骆龙骧趁机点了他大椎、灵台二穴。 这几下兔起鹘落,范家堡的人只觉眼前一花,骆龙骧已制住了范仲卿。 本来范仲卿武艺极高,骆龙骧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一招之间便把他制住,盖因范仲卿一来爱子心彻,接住范睢时已然分神,二来他未料骆龙骧竟在顷刻间如影随形的向己袭来。当然,若骆龙骧武功稍差,只要让范仲卿缓过一两招,他必能有解裁之法,断不会让骆龙骧一招得手。 骆龙骧左手提着范仲卿,右手提着范睢,大踏步向五行门众人走去。范睢原来便被点了穴道,穴道现时兀自未解。 范家堡众人又惊又怒,惊骇之意较之愤怒更甚。眼见老堡主和少堡主双双被擒,敌人如入无人之境,哪里还敢稍有异动? 五行门众人待骆龙骧走回五行阵,方掌声雷动,范家堡众人不禁黯然,墙头上的弓箭手也撤下了弓箭。 叶慧中见骆龙骧擒了范仲卿和范睢回来,这两人奇货可居,五行门今夜之围不解自解。她甚是得意,上前便对范仲卿道:“怎么样?老乌龟和小乌龟一起被抓了回来,看你还神气什么?” 范仲卿闭目不语,范睢穴道被点,一双眼抬头望天。 叶慧中道:“嘿!当了俘虏还敢给脸色本姑娘看!瞧本姑娘不赏你个老大的耳刮子!”说着抬起手掌便往范仲卿脸上扇去。 骆龙骧微微一笑,抬手轻轻挡开叶慧中的手,道:“士可杀不可辱,还是算了吧。” 叶慧中道:“哼!要不是我大哥,今天老乌龟小乌龟非被揍不可!” 祖德威见范仲卿父子被擒,颜面丢尽,如今两人在五行门手上,不怕范家堡翻得了天,是以又神气起来。他对范家堡众人道:“范家堡的人听着,你们的堡主、少堡主俱已被擒,还不快快抛下兵器投降,难道还要咱们先宰了你们堡主不成?” 范仲卿高声道:“范家堡众上下听着,别管老夫死活,对五行门之人格杀勿论!老夫与他们玉石俱焚!” 五行门众人一听,范仲卿这老儿被擒还敢如此猖狂,纷纷咒骂起来,范仲卿十八代祖宗俱被问候,自然无一幸免。不少人碍于骆龙骧的面子,动手打范仲卿自是不能,于是纷纷向他吐唾沫。 范仲卿眼见五行门众人群情汹涌,他死倒是不怕,然而最怕遭当场*,一时三刻也死不去,是以也不敢再出言声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第十四节 止戈为武 骆龙骧朗声道:“今夜五行门准备不周,被范家堡围困,范家堡两位堡主亦一时大意,陷于五行门之手。 两家相争势必两败俱伤,其时被其他帮派渔翁得利,如此意气用事又有何益?不如两家握手言和,方为上选!” 他内力浑厚,中气充沛,一字一顿皆传入在场众人耳中。他两擒范家堡头领,倏来倏往,如入无人之境,众人早被他神功所折服,此时听他所言句句在理,不少人皆暗暗点头。 范家堡众人俱是一般心思,今夜老堡主和少堡主被擒,无论如何也讨不了好,不如就坡下驴,挽回面子撤退为妙。 此时范家堡一方的人众中走出一银须老者,他向骆龙骧拱手道:“老朽乃范家堡总管,小姓应。依老朽愚见,少侠所言甚是,两家不如就此罢手,贵门送归两位堡主,咱们亦自行引去,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骆龙骧尤未答话,叶慧中已接口道:“世上哪有如此便宜之事?咱们本姑娘不是英雄,小里小气了!” 应总管装作没听见叶慧中之言,不再理会她。 骆龙骧打开包袱一瞧,只见万里云赠送的东洋长刀,还有一件僧袍,自己的银两,随身衣物等均原封不动的在里面。 叶慧中凑近骆龙骧耳边道:“瞧清楚了?是你的物事么?” 骆龙骧点点头,低声道:“此物对我极是重要!” 叶慧中道:“那算是便宜了那一老一少两只乌龟。” 骆龙骧向应总管道:“的确是在下遗失之物。” 应总管道:“老夫将此要紧物事完璧归赵,少侠请收下。” 骆龙骧道:“如此多谢了!” 应总管又对墙头上的弓箭手道:“将弓箭抛下墙来,把箭囊亦抛下,全部退出十里,不得回头!” 墙头上的弓箭手依应总管之言,弓箭全部弃之在地,然后纷纷跳下围墙离去。 应总管一摆手,范家堡众人退后五十步,步调齐整,毫无散乱之象。 原来应总管此人甚是精明,他先是把骆龙骧的包袱归还,再撤去弓箭手,让五行门众人放下心头大石,也不出言求骆龙骧放两位堡主。五行门如不放人,便显理亏,即使双方火拼起来,范家堡众人必同仇敌忾,奋勇争先。 骆龙骧和叶知秋等人见应总管如此安排,对望一眼,叶知秋点点头,示意放人。 骆龙骧道:“应总管,你们退出五里,我等礼送两位堡主回去。” 应总管道:“好,便是如此!”他向范家堡众人一挥手,带着一众人马后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第一节 七宝琉璃(1) 骆龙骧衣袖轻轻拂便解开范仲卿、范睢腿脚上被点穴道,他带着范仲卿、范睢缓缓前行,五行门众人跟在后面。 应总管率领范家堡众人缓缓后撤,撤出离五行门掌门大宅约五里方止住。 骆龙骧道:“两位堡主,在下多有得罪,还望海涵!”说着,他在范仲卿、范睢身上连拍几下,解开两人被封穴道。 范仲卿哼了一声,并不答话。范睢脸上神色木然。 应总管拱手道:“少侠,我等就此别过!” 范仲卿道:“少侠武功盖世,他日老夫若不真刀真枪的向少侠讨教一番,此生不免抱憾!”他故意把真刀真枪四字语调说得极重,显是讥讽骆龙骧偷袭之意。 范睢恨恨的瞪了骆龙骧一眼,道:“有些人只怕不敢真刀真枪的斗一场,就会使些偷鸡摸狗拳!” 骆龙骧知道范睢、范仲卿中了自己的偷袭,心中兀自恨恨难平,他也不跟两人一般见识,微微一笑,抱拳道:“在下何德何能,敢跟两位争一日长短?若论真实本领,定是在下输了!” 叶慧中见范睢、范仲卿败军之将,此时兀自嚣张跋扈,蛮横异常,心中大是替骆龙骧不忿,她眼珠子一转,便高声道:“范少堡主说的不错,咱们是只会使些偷鸡摸狗的伎俩,然而不知范少堡主是属鸡呢还是属狗?” 五行门众人哄堂大笑。 范睢气得脸色煞白,却一时答不上话来,过得片刻方恨恨的对叶慧中道:“臭丫头,他日落入大爷手上,看不抽你筋剥你的皮!” 叶慧中道:“范少堡主要欺负我一介女流自然是易如反掌了,然而在别人手上却被老鹰抓小鸡一般提来提去,当真是大大的英雄,大大的好汉啊!” 范仲卿听叶慧中一张利嘴咄咄逼人,再纠缠下去只怕场面更加难堪,于是对范睢道:“睢儿,莫跟那丫头片子一般见识!” 范睢道:“是,孩儿谨遵爹爹教诲。” 范仲卿手一挥,范睢、范仲卿领着范家堡众人悻悻而去。 待范家堡的人去得远了,五行门众人欢声雷动,今夜人人劫后余生,心中感自庆幸。 今夜范家堡行动谋划之周,调集人马之众,绝非一般的挑衅惹事,实是冲着灭了五行门而来。 众人回到五行门掌门大宅,又调派人手四周防御,救死扶伤,人人又忙碌一番,这些不在话下。 五行门唯恐范家堡卷土重来,祖德威又飞鸽传书,召集门中各香堂口的人前来总堂加强戒备。这日又陆陆续续来了三千余门人。 众人说起范家堡此次围攻,纷纷破口大骂范家堡阴狠歹毒,然而不少人心想,范家堡此去只怕定会重来,找回昨晚那一场子,骆龙骧一走,叶知秋年纪老迈,只怕再无人有本事率领众人迎敌?至于祖德威,瞧他昨夜行径,又哪里有半分的指望得上? 众人你望望我,我瞧瞧你,端的是大眼瞪小眼,一时彷徨无计! 此时叶知秋朗声道:“大伙儿稍为静一下,老朽有话说。” 叶知秋在五行门中辈份极高,昨晚幸亏得他和骆龙骧出手,否则五行门便有灭门之灾。 此时众人听见他说话,便安静下来。 叶知秋朗声道:“昨晚老朽未及说完的话,趁着今儿大伙人齐,老朽在此一并说了。” 他顿了一顿,续道:“当年祖继志诛杀同门四位师兄弟,其中三人被杀,剩下一人也被逼得跳崖自尽。那些追杀他的人亲眼见他跌落万丈深谷,自然以为他不活了,然而上天有眼,他跳下山崖后被崖下的一株松树阻了一阻下跌之势,虽然摔断了一条腿,却没摔死。” 祖德威听叶知秋说到此,不禁又惊又怒,他喝道:“叶老儿,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叶知秋冷笑一声,道:“祖掌门莫急,听完老朽的话后再说老朽胡说八道不迟!” 孙寿民昨晚与范家堡的人交手,身受内伤,此时伏在一张卧榻上,再无力助祖德威。 五行门不少人昨晚听叶知秋说到一半,已是十分狐疑,现时更觉叶知秋所言的定是本门所隐藏的一个重大秘密,多半祖德威的祖辈便是弑杀师长的衣冠禽兽,众人经历了昨晚一场风波后,心中对祖德威已是鄙夷之极,就连平素最爱吹拍的几名弟子也闭口不言。 祖德威脸上一阵红一阵绿,却不敢对叶知秋发难,一来他武艺未必及得上叶知秋,二来还有骆龙骧这大高手在旁,瞧骆龙骧与叶慧中的亲密模样,多半是叶老儿请来的帮手。 叶知秋又道:“那名弟子在巨崖下昏迷了一日一夜,后来被一打柴路过的樵夫救了回家,他养了三个月的伤,终于痊愈,只是腿脚因伤太重,走路不免有点瘸。伤愈后他厌倦了江湖上的尔虞我诈,便在群山中隐居,再不问世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第二节 七宝琉璃(2) 祖德威冷笑数声,插嘴道:“既然这位前辈决心不问世事,不知你姓叶的又如何知道这许多的事情?这不是信口胡诌又是什么?反正这位前辈也不能前来作证!” 叶知秋道:“然而这世间之事却偏有如此凑巧,老朽便见过那前辈。” 祖德威道:“阁下下面的故事定然是那位前辈碰巧遇见了你,然后告知了这桩桩件件的事儿。嘿嘿!当真编得一手好故事!” 叶知秋道:“祖掌门难道又要杀人灭口不成?” 祖德威默然不语,他自知功夫差劲,如何敢在众目睽睽下击杀叶知秋? 叶知秋道:“老朽是说给本门弟子听,至于大伙儿如何评判,老朽可管不住大家的嘴巴。” 这时五行门众弟子纷纷高声道:“请叶前辈给咱们言明当年敬德公之事!” “请前辈主持公道!” “谁敢阻挠叶前辈,便是本门公敌!” 祖德威见门人如此声势,心中也不禁栗然。 叶知秋道:“多谢大伙儿的信任,老朽今日即便肝脑涂地,亦要把真相和盘托出!那年我因瞧不惯本门有些人的种种行径,一怒之下便愤然离去,然而对本门的列位前辈大德,却时常心怀感恩之念,是以每年都会到本门列位前辈的坟前拜祭。 那一年我到敬德掌门的墓前拜祭,白天因怕碰到同门,多有不便,是夜二更时分,我携了香烛等物事便上得山去。刚到敬德公墓前,便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向这边奔跑而来。 当时我大是疑惑,心想这大半夜的除了自己,谁又会上山来?难道也是像自己这般晚上来拜祭师长?我闪身在一矮树丛中藏好。 过不多时,只见一老者向这边奔来,他腿脚不甚灵便,一条腿跑起来有点瘸,后面有数个黑影在追。 那老者奔近墓前,猛地收住了脚步。后来追来的人顷刻间也追到老者身后。 我仔细数了一下,追来的有五人,只听见一人道:‘贾老儿,你不交出那宝贝来咱们就是追到天脚底也不会放过你,你若识趣,交出那宝贝,咱们也不为难于你!’ 那老者哼了一声,道:‘你们五人跟踪老夫至此,难道还能安什么好心么?老夫交出来是死,不交出来也是死,今夜咱们挣个鱼死网破,老夫即便无幸,拉上几个垫背的也甚好!’ 那五人对那老者似颇为忌惮,不约而同后退半步。 只听见那老者又道:‘嘿嘿,十余年来老夫隐居在穷乡僻壤,本想以耕田打猎度此余生,不料还是被你们找了出来,看来今晚是在劫难逃了!’ 一汉子阴恻恻的道:‘贾老儿,你躲起来当了十数年的缩头乌龟,难道还不够吗?那物事的主人又不是你,你拿着别人的东西,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那老者冷冷的道:‘你们祖掌门要的东西不在老夫身上。” 那汉子道:‘当年欧阳敬德那厮最是喜爱你,他临终前数日你还伺候在他卧榻前,他不把那物事的藏匿之所告诉你还会告诉谁?’ 那老者道:‘哼,老夫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尔等畜生,最好你们把老夫一刀杀了,那物事便永远也没人知道在哪了!只怕你们杀了老夫,无法回去跟姓祖的交差!’ 那五人显然也明其中道理,五人跟那老者相搏,即便能赢,五人之中只怕也有折损。他们又不能下重手打死对方,否则不免断了线索。五人投鼠忌器,敌人却是全力相拼,这一架打下来胜负倒也不难预料。 五人只有将眼前此人生擒过来,逼迫他说出他们要寻之物的藏匿之所。数人俱是一般心思,当即散开将那老者围在核心。 那老者冷笑道:‘闲了十多年,今晚老夫这身老骨头是要动上一动了。’ 一汉子道:‘贾老儿,你亮兵器吧,没的说咱们五人欺负你一个。’ 那老者道:‘老夫十多年没宰过猪羊了,但宰五条狗又要动什么刀子?’ 那汉子道:‘贾老儿,是你自己托大,可别说咱们没提醒你!到其时只怕你跪下来喊我们三百声爷爷也未必管用。’ 那汉子话音未落,那老者身形一晃,已欺近他身边,出手如电,啪啪两声,已打了那汉子两记响亮的耳光。他一张脸涨得通红,然而忌惮对方了得,却不敢贸然进击。 这时天上的云层被风吹开了些,月色淡淡的透了下来,只见那老者站在原地,垂手而立,那五名汉子也不再言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电商江湖》之戏说马道长 马道长何许人也,某宝的掌门人,地球人几乎都知道(非洲某些部落除外)。牛人二字不足以形容其万一也。 试举例一二:上茅房尿尿时碰到孙正义(软银老板),用尿尿的时间谈妥4000万美元融资(男同胞自己测算下时间,女同胞此处忽略); 当年李1道长被万千网友视为神棍及诈骗犯,并对他施以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式的口诛笔伐(吓得李道长至今不敢出来露面)。 众人一扒李道长讲辟谷的课堂照片,马道长赫然在列,网友顿时炸开了锅,马道长逆天的对大家说:”李1就是我朋友了,怎么着吧。” 满座皆惊。 众人追问:“为嘛” 马道长:“bee,面试官礼貌的告诉他,对不起马先生,我们担心你会吓到就餐的小朋友。 没辙,马道长只能蹬个三轮车在西湖边一边收废纸一边送杂志,那会要多凄凉有多凄凉。所以马道长在语录中说:最困难的时候没有人能够帮你,你只能左手温暖右手。这恐怕是马道长当时现实和内心的真实写照。 马道长的融资之路其实也挺崎岖,到北京、上海、广州,没人愿意给他一毛钱,后来的idg等风投都后悔错过马道长,说只要当年投了马道长,现在什么都不用干了云云。马道长到美国硅谷找钱,也是碰了一鼻子灰,他的英语反正没有帮上忙。最后只能找了日本人sun正义。 今天很多人有民族情节,说阿里是日本人的阿里等等,其实大家有没有反思过我们的融资制度,我们那几个史诗般的互联网公司创始人融资都让那些铁骨铮铮的男儿抹了英雄泪。 马道长他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官二代。 他是三次高考失败者,他是十佳大学青年老师。 他有着理想主义的乌托邦,也有着商人的庸俗与狡黠。 他登上过时代杂志的封面,他背过编织袋到义乌进货。 他天生身材瘦小,他自诩武功高手。 他高傲着自己的高傲,他卑微着自己的卑微。 所以尽管马道长雷语不断,但大家都或多或少了解他的过去,这样的一个人有着常人都有的种种缺点,反而衬托出马道长的真性情,偶尔还带一点可爱,大家对他的乖张也就一笑置之,再说了,谁没在他家的某宝买过东西呢?都不好意思翻脸,是吧? 说开马道长顺带说说sun正义,很多人不知道孙何许人也,另一牛人也,曾经的亚洲首富。 正义同学是韩裔日本人,从小有大理想,后留学美国,但没有留恋美帝的优越工作和惬意生活,毅然回到当时乌烟瘴气的岛国日本。 开了家皮包公司,某天正义同学一拍大腿,顿悟商战之无上心法,即赋诗一首:一流攻守群,道天地将法,智信仁勇严,顶情略七斗,风林山火海(以兄弟的诗词造诣,第一次看都似懂非懂)。 员工正一头雾水,老孙又迫不及待登上公司唯一一个箱子对全体员工(算上孙本人共三人)宣布他的宏图大计:今年内要成为全日本最大的软件批发商,成立软件银行。大家猜结果如何? 结果是孙的梦想真滴成为现实,就在当年。但当时的情形是,第二天公司仅有的两名员工都跑了,工资也不要了,他们以为老板间歇性精神病发,公司实在没法呆。 其实日本人天生视公司为第二个家,有时比家都重要,如果不是因为老板太雷人,通常是不轻言放弃职位的(关于日本人和社会,参见《菊与刀》,这里就不深谈啦) 哈哈,扯的有点远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电商江湖》之东哥传说(1) (根据江湖路边社采访写成,至于传说,就真的只是传说) 东哥何许人也,另一牛人也!j东瓢把子,以终结阿里为己任。 没有骗大家,举个栗子看看就知道了。 “逼juan马道长” 可能用“逼juan”这词儿不大恰当,总之大概是收个份子钱之类的吧。 前面说了马道长的牛皮之处,就是面对这么一个牛人,东哥硬是敢带着一个编织袋上阿里88总坛收钱。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东哥想在宿迁建一个呼叫中心,增加就业,顺便扶扶贫,连慈善也一并做了,何乐而不为?东哥当时天真的这样想。 但十多年前东哥可没现在的财大气粗,否则也不会巴巴的上门要别人的钱,甚至压根儿没多少人认识他。直到最近,马道长在一次行业聚会中见到东哥真人,才惊叹:“哇,东哥原来这么年轻呀!”可想而知那会儿马道长压根不鸟东哥。 不单止东哥,马道长几乎对谁都不鸟,尤其反感募捐这事儿(参见马道长原话:在镁光灯下的捐款,十块钱就够了)。 东哥上门收钱自然碰了个大大的钉子。 估计连阿里88的二楼都上不去,就在大堂坐着,喝了杯桶装水,傻傻的等着马道长接见。 但阿里对客人还算客气,因为担心被差评。兄弟猜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猜的哈).......前台客服小妹晒出一个招牌微笑:“亲!咱家道长外出云游去啦,不在浙江总坛。” 东哥当然不是傻子,彼时的阿里正高速成长,杭州总坛正忙得鸡飞狗跳,马道长不在家?!谁信(后来马道长在传记中说漏了嘴,那会他天天在杭州总坛道观里和大洋对面的美国投资人打电话,气的手机都摔了三台)。 反正东哥最后离开,一毛钱都没收到,临走时大概要前台的妹子转告马道长:“今天对我爱理不理,明天让你高攀不起(大概意思哈,原话兄弟没听见)”。 客服妹子:“谢谢亲的建议,嘻嘻!” 就这样东哥和马道长结下了梁子。 与“新姐姐”不得不说的故事 “新姐姐”何许人也?投资女皇(真名“千度”一下你就知道)。 翻开新姐姐的投资清单,瞎!这都哪跟哪,活脱脱一部选男人的编年史。 新姐姐投资的都是什么人?简单来说---“男人”,复杂一点来说---“厉害的男人”。 在此列举一二:zhen功夫老板达标同学;wa哈哈老板庆后同学;四只松鼠燎原同学(外号:章三疯);网难丁三石同学(真名自己“千度”一下你就知道);英才网杰贤同学,andsoon….(貌似没有女的)。最牛和最被人津津乐道的当然是投资了东哥。 “杀手的感觉” 这是新姐姐第一次见到东哥的感觉,总之被东哥震撼到了。 什么是杀手的感觉,兄弟从没体会过,所以也说不清,被女生说“哗,你好酷,很杀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答案空白,现实中的我们大多数收到的是“好人卡”。 但东哥的气场就是不一样,在新姐姐看来东哥就是她要找的mrright,浑身散发着雄性荷尔蒙,而且是杀手的雄性荷尔蒙。 东哥从北京到上海谈融资,机票都是新姐姐买的,新姐姐在后来的回忆录中也不讳言:我就是担心其他投资人抢走东哥。 一个素昧平生的女皇为见你还要倒贴机票,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这是一种国际主义献身精神。 兄弟我每次到上海,都是自己买张绿皮火车票颠颠的去颠颠的回,反正没有女生给我买过车票,更不说机票了。 东哥在此之前见过很多投资人,都没有谈成。后来他见到新姐姐,扭扭捏捏、战战兢兢的伸出两个指头(杀手在钱面前也得低头):融资200万美金。 生怕被别人拒绝。 今天东哥当然是腰缠数十亿美金的土豪了,但当年,为了那点儿融资,真的是英雄气短。 后来新姐姐哈哈一笑,东哥以为又黄了,正准备拾起自己那破包走人,没想到新姐姐伸出一根手指头。 东哥:“100万?” 新姐姐摇头:“给你,1000万---美金。” 东哥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东哥拿了钱就开始“烧”,扩张品类,打造物流体系。 那会的j东确实好,买支铅笔---免费送货;买个冰柜---免费送货。 反正轻至毛线,重至泰山,只要有得卖,你敢买,一律送货,还是免费。 那会儿很多男生都喜欢在jd买3c,因为直接,便宜,天天“月黑风高,老刘专场”。 没有某宝的许多弯弯绕,讨价还价,为那两核桃三枣子和掌柜的吵来吵去。男生天生怕比来比去买东西。 jd的快递小哥还贼好,有一次,大雨天,朋友买了个冰箱,这哥们住8楼,jd快递送货到楼下,二话不说就背着冰箱爬楼梯,最后看着他浑身湿透远去的背影,我眼圈都红了,人心都是肉做的不是? 那会儿用某宝的快递“三通一达”是怎样的体验?一句话,谁用谁知道!没跟快递小哥吵过架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网购过。当然现在好多了。 j东上市那天,站在东哥背后的是新姐姐,不是奶茶。 为什么奶茶没去?兄弟我猜是这样的(猜的哈,不是真的)。 上市前夜。二人聊起微信。 东哥:小天,在? 小天:在。 东哥:我们j东商城上市啦,明天一起去纳斯达克敲钟(表情:龇牙)。 小天:……. 东哥:一起去敲钟好么(表情:红脸、愉快)。 小天:敲你个头还差不多。商城的名字是你的前任和你名字的合写,我去丢人现眼么?你把商城改成“天东”“*”我就去。 东哥:这。。。。。商城的名字值1000个亿耶。 小天:(表情:怒)。 这下大家知道为什么奶茶没去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电商江湖》之东哥传说(2) “现代伍子胥” 东哥烧光从“新姐姐”那融来的一千万美金,总算把j东做得有一定规模。 那会儿搞b2c的还有一家叫新蛋的,新蛋的当家人没有东哥狠,东哥那是成本价在卖,新蛋还考虑一点的盈利,但那时候两家差距还不大。 东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融资之路,原本还挺顺利,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那是一段东哥最最不堪回首的岁月,让我们撑着记忆之船回到2008年。 08有什么大事儿,没错,有咱们举世瞩目的帝都奥运,还有雷曼兄弟的大厦倾塌,华尔街金融风暴,还有就是咱们的大a股灾。 这一连串的多米诺骨牌倒塌造成了世界范围内的金融海啸。 说起金融危机,可能大家会觉得离自己很远,是的,要是你就一普通老百姓,可能感受不会很强烈,但是对于那些急需融资的电商而言,无异于死神催命。 因为资金就是电商的血液,而且还是外部输血的血液,一旦拔掉那根导管,甭管你识飞天遁地,马上死翘翘。 j东就遇上了这次百年不遇的危机,说起东哥也是够倒霉的,本来在中关村卖着光碟,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结果遇上了千年不遇的“非典”,这次好不容易把摊子搞大一点了,又遇上了金融海啸。 一夜之间原来有意愿投资的人都走得人影不见,人人对j东视为洪水猛兽,一只要吸血的巨兽。 在最艰难的时刻,东哥挨个去见投资人,但他听到的都是奚落、嘲笑、质疑...... 比如说你家商城跟sun宁、guo美比有什么优势呀?你拿什么搞得过那两位大哥呀等等。今天看来大家都觉得很好笑,现在那两家被东哥搞得只有半条命了,反正半死不活,但当时那些投资人就是这么发难的。 东哥好说歹说,就是没人愿意给钱。 j东的整体估值从2.5亿美元一直降到3000万美元,差不多降了十倍。 最困难的时候公司差不多员工的工资都发不出了,第二个月就要倒闭。 东哥这边凄风苦雨,那马道长的阿里又如何呢? 马道长正翘着二郎腿在西湖边品着雨前龙井呢! 那为嘛马道长没被金融海啸整的死去活来?一言以蔽之,马道长的是收摊位费、收广告费模式,你在某宝开店就要打广告、就要交个保证金什么的。 经济环境好的时候小贩多一点,不好的时候小贩少一点,他自己又不压货,顶多租金和广告费少一点,所以马道长一点都不担心。 东哥就不同了,他一边要建市场的摊位,要建仓库,要买送货的车,雇送货的人,最最要命的是他还要把货从厂家那买断,然后再卖给消费者。 钱一旦跟不上,这就要了命了,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整个j东立马解体。 在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里,硬是让东哥愁白了头(额头前的一撮头发白了)。虽然没有伍子胥那样愁白了整头的头发,但也是够凄凉的了。 “有情有义新姐姐” 新姐姐的确是东哥命中的贵人,在东哥最艰难的时刻,还是新姐姐挺身而出,又投了东哥800万美金,j东这才没有马上倒闭,但800万元美金对于已经走在高速路上的j东,也是杯水车薪。 因为,j东根本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就得死,这就有点像在高速公路上急刹车一样。 然而这800万美金已经是新姐姐能拿出来的最大限额了,这在当时的金融环境下已很不容易,那会儿新姐姐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一旦东哥完蛋,她也得跟着完蛋。 好在新姐姐的人脉还是杠杠的,她找到了香港的某基金伯韬同学。 伯韬同学也是搞投资的,眼光也是贼毒,他与东哥一聊起来,就觉得东哥有点意思。 这也许与新姐姐给他吹过风有很大关系,估计新姐姐在伯韬同学面前没少说东哥的好话,比如说东哥就是一商业杀手呀,是顶级掠食动物呀,是帅哥,是老姐的心头好,老弟你看着办吧云云,反正在她的心理暗示之下伯韬同学有点先入为主了。 这在心理学上还有科学依据的,就是假如一个厉害的人说另一个人比他还厉害,听者必定会觉得被说那人一定很牛13。 故事峰回路转,伯韬同学毅然投资,还不止自己投了,还拉上千度的彦宏投了,国内一众投资人见彦宏都投了,也一窝蜂的跟着投。 彦宏的千度多牛13,只要它愿意(人肉你),你将无所遁形,甭管你是多大的骗子。用今天的话叫“大数据”,那会儿还没有这一叫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电商江湖》之大小马的相爱相杀(1) 前面已经说过,马道长烦东哥,因东哥不单止和他抢饭碗,还敢上阿里总坛收个小钱什么的,马道长以侠义道自居(在总坛外号“风清扬”),甚至洗发水用的都是“清扬”牌,忽然有一天左冷禅拿着个编织袋就上华山神女峰收小费,你说马道长生气不生气?当然生气。 生气到什么程度,大伙儿听听道长语录就知道了。 马道长:“j东将来会成为悲剧,这个悲剧是我第一天就提醒大家的,不是我比他强,而是方向性的问题,这是没办法的……所以,我在公司一再告诉大家,千万不要去碰j东。别到时候自己死了赖上我们。” 又曰:“j东不用我去灭,他自然会自生自灭。” 看到了么,马道长恨得牙痒痒。 其实马道长心胸还算豁达,很少如此的不喜一个人,他甚至跟当年360的周大炮都能一笑泯恩仇,就是让化藤作了一个艰难决定的那位牛人。 那是因为j东与马道长的阿里有竞争么?也不全是,当年化藤家的“啪啪商城”与阿里竞争更加白热化,两家差点没打起来,但马道长也没发表《论啪啪商城的倒掉》等言论,虽然啪啪商城最终还是倒掉了。 那马道长喜欢谁? 答案是化藤。 你没看错!马道长就是那么剽悍,剽悍的人生无需解释。 化藤何许人也,我不敢介绍,怕被大家打,因为大家肯定说我在慢性谋杀,介绍他纯粹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慢性谋杀,名言,谁说的忘记了。) 为什么说马道长喜欢化藤同学喜欢到骨子里?理由如下: 一、家境好(家在邓爷爷亲手画的那个特别的圈里,光家里那自留地就值半个亿,虽然他总是强调自己出身普通家庭)。 二、长得帅(这个不用说,参见化藤同学的肖像)。 三、理工男(马道长天生理科不好,所以特崇拜理科好的,东哥如果是理工男可能马道长会对他印象会改观一点)。 四、大长腿(看看与马道长的身高差)。 五、不张扬(与马道长的聒噪正好互补)。 六、会赚钱(企鹅号早期是什么赚钱做什么,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总结一下化藤:他高傲,但宅心仁厚,他低调,但受万人景仰,他可以把神赐给人类的企鹅,运营得出神入化,造出堪称竞争对手恶梦的商业模式,他究竟是神的化身,还是地狱来的使者?没人知道,但是可以肯定,每个人都给他一个称号——小~~马~~哥。 再来看马道长对化藤的印象,举个栗子: 马道长:“因为您的朝九晚五的工作方式在2013-2015年就是自杀。今天,天气变了,企鹅走出了南极洲了,他们在试图适应酷热天气,让世界变成他们适应的气候,与其等待被害,我们要力推‘来往’,大家杀去南极洲,到企鹅家该砸的砸,该摔的狠狠摔。兄弟们动起来,好好搞啊!” 对比下上面马道长对东哥的评论,大家一定发现二者的不同了吧。 没错!马道长对东哥是近乎恶狠狠的诅咒,对化藤却像情人间的打情骂俏。 在论坛、沙龙、开会上只要遇到化腾同学,马道长马上没了往日的傲娇,不信大家到网上看看两人的照片,马道长拿着自己的手机给化腾同学看,化腾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马道长一副热脸贴到冷屁股上的媚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电商江湖》之大小马的相爱相杀(2) 在此不得不说说化藤同学。化藤同学创办了深圳企鹅公司,原本名不见经传,还差点数十万块钱便卖掉,因为那会儿就连化藤同学也不知道企鹅如何赚钱。 企鹅作为通讯软件是给人聊天用的,你也不能收那些聊天人的钱,一收费,人家拍拍屁股走人,压根儿不会再用你,所以化藤打死也不敢收费。 但不收费,企鹅可要吃东西,它自己又不会找吃的。企鹅小的时候还好,只有十万人在线的话,化藤的处理器还勉强够用,但是随着在线的人数越来越多,企鹅越长越大,化藤自己都害怕了。 每天几百万人在线!天!自己搞出个啥怪物,每天一分钱没赚着,光运营和维护便要花个几万块钱,这事儿换谁谁急! 化藤同学也不例外。没办法,那会儿深圳的房地产还没像如今的火爆,否则化藤只要卖掉自家的一个厕所便企鹅吃一年。 无奈化藤找了idg融资。 idg叫了化藤到家中,从早上一直谈到第二天凌晨两点,说了许多也问了许多,他们想拷问化藤的企鹅如何盈利,也就是将来怎样才能自己喂饱自己,最好还能抓点鱼什么的。 但化藤可不比马道长能说会道,能在尿尿这短的功夫忽悠1000万美金回来。 结果idg的vc问了个通宵,化藤还是开始那句话:“我也不知道以后怎样赚钱。”vc差点没晕倒,化藤要在战争年代被俘,绝对是忠贞不屈的好战士,他绝对不会招供,他甚至连吹个牛,编个故事什么的都不会,充分体现了理工男的特质,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让他歪曲事实门儿都没有。 后来整得投资人也没了脾气:不知道以后如何赚钱,你让我怎样投你?! 正想把化藤礼貌的请出去,让他回家静候佳音什么的,有个投资人说,还是算了,给他两百万人民币吧,就冲他这种不知道怎样赚钱,就老老实实说不知道的傻劲,起码不是骗子是不是?就当花两百万买张彩票啦,万一中奖了呢? 这真不好说,idg后来真就中奖了。 后来的企鹅在化藤同学的喂养和*下不断变异,越来越大,越来越凶,企鹅凶猛!成为互联网江湖中人的恶梦。 那idg岂不是发达了?没! 故事是这样的,idg在企鹅的估值涨了数倍后,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没想这瞎猫碰到死耗子,乱来也能挣几倍的钱,200百万的几倍也不少了,有大一千几百万的进账,特开心!一开心之下便把企鹅的股份卖给了其他人,钱落袋为安。 后来企鹅上市涨了多少倍?涨了500倍!你没看错,就是500倍!所以idg说自己二十几年搞投资什么的,满世界的跑,忙得像条狗一样,其实当初只要拿钱都投了化藤的企鹅,那啥也不用干,翘着个二郎腿,赚的钱是现在的十倍还多。 化藤平常在企鹅公司也十足安静美男子的范儿,从前甚至基本不接受采访什么的,有着潮汕人一贯的低调和内敛。 马道长是满世界的飞,化藤刚好与他相反,特讨厌见陌生人,就喜欢在他是实验室倒腾点什么。 据说化藤在企鹅公司开会什么的也不嚷嚷,企鹅公司的会议特安静,大家也不会争得脸红耳赤什么的,为嘛?因为化藤崇拜技术,典型的技术男。 你说你的dieaok,那麻烦你证明下你的牛13之处,如果其他人或者团队说自己更ok,也没关系,你证明下你的竞争对手的傻13。 压根儿没什么好争的,是吧? 所以企鹅的各种会议上便充斥着敲打手提电脑键盘的声音,都在证明自己的牛皮之处。 可怕的薇信便是这样诞生的,是小龙同学在广州的企鹅实验室孵化出来的,它为终结它的母体企鹅而生,这就是技术的可怕之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电商江湖》之大小马的相爱相杀(3) 化藤是理工男,在深圳企鹅公司也没什么架子。据说在深圳企鹅总部,每天上下班数千人,但电梯就那几台,于是上下班就有好戏看了。 电梯是一位难求,每次都像蝙蝠早晚出洞入洞时那样壮观。进电梯时黑压压的一片,出电梯时也是黑压压的一片,在电梯里更是挤得谁也瞧不清谁,因为都是前胸贴后背。 奇葩的是化藤也跟大伙一样挤电梯,压根没什么领导专用电梯什么的。 据说有那么一回,企鹅的员工一大早便像往常一样拼了老命往电梯里塞,直至电梯最里层的人杀猪般嚎叫:“挤不进了,别往里挤了!”为止。 电梯顺利到达企鹅所在楼层,员工出来后正庆幸今日的劫后余生,忽然发现最里一斯文儒雅的帅哥正拼命护着自己的眼镜,被挤成人干状。 众人定睛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我的乖乖,那不是老板化藤是谁?! 化藤戴上眼镜,从电梯出来后又蹦跶了几下才恢复原来的体积和高度,他跟大家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便拧着他的公文包(里面多半是手提电脑)若无其事的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马道长的道观里有没有专用电梯不知道,反正化藤没有! 深圳便是这样的一座城市,你可以说她是一座移民城市,你可以说她没有任何的厚重感,但这里的人就是蔑视权威,不谙政治。他们绝大多数人的脑子里面没有所谓的领导观念。 深圳除了企鹅还有许多世界级的牛皮公司,有时候不得不说,人的观念决定着一家公司的成败,尤其是创始人的观念更是公司的灵魂所在。 企鹅之所以厉害,因为它把网络即使通讯这一领域做到了极致,并绑定了海量的用户,然而企鹅在电商领域,又为何败走麦城,搞不过马道长的阿里和某宝呢? 其实企鹅成也技术,败也技术! 刚开始的时候,企鹅在互联网技术方面确实比阿里牛皮许多,注意我强调的是刚开始的时候哈,现在阿里的技术也非常的牛了。 一开始阿里其实只是家销售公司,谁也瞧不起,企鹅更加是正眼瞧也不瞧他了。当时招聘的时候,用马道长的话说只要不是残废的,应聘阿里的基本都录取了,因为实在找不到人。 你是211的大学生你会选择一家天天上门推销软件的公司吗?绝大多数不会是吧,那些天之骄子都去阿藤的企鹅家工作了,年薪30万+,马道长家的阿里多少月薪?600元人民币,包吃一餐,你没看错!就是600大元,是人民币,不是美元。 当初阿里的人用四个字总结——乌合之众。 企鹅呢,也是四个字总结----天之骄子。 按理说马道长根本搞不过阿藤,阿藤分分钟秒了马道长才对,但是,大家不要忘一个定律,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便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前提是你不要悲观,拥有超级自信! 马道长的技术是不行的,员工也不行,但他最大的长处是会忽悠啊,哈哈,说难听一点便是洗脑。大家看过圣斗士没有?圣斗士在雅典娜的洗脑之下连黄金圣斗士也能打败,最后秒天秒地,无所不能! 在阿里马道长便是那个雅典娜,专职负责忽悠,专业术语叫“价值观”,换个名字,马上高大上是吧? 于是马道长就对大家说啦“今天很残酷,明天很残酷,后天很美好,但是绝大多数人死在明天的晚上!” 大伙儿一听,老带劲了!因为现在不过是今天和明天的晚上,大家一定要坚持到后天什么的,眼前的苦也不算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章第三节 冷月无声 五名汉子唿哨一声,便猱身扑上。那老者施展擒拿手,勾拿抓拍,五名汉子虽手持兵器,却奈何那老者不得。 斗到酣处,老者一声长啸,发掌向一黑须汉子推去,黑须汉子连忙用双钩刺老者的手腕,老者手腕一伸一缩,已让过他的铁钩,啪的一声,推在他的右肩上,黑须汉子哼了一声,铁钩跌落在地。 老者反掌劈出,击向一矮子砍来的一刀。那矮子正欲躲闪,但终究晚了一步,这一掌啪的一声击中矮子肩膀。 他大叫一声,仰天便倒,黑须汉子叫道:‘三弟,伤得怎样?’抢上两步,呼呼两拳,向那老者迎面袭到。 那矮子口吐白沫,白眼一翻,身子抽搐几下,便僵直不动,其余四人皆大呼‘三弟!’ 这时一黑脸汉子与一黄脸汉子双双抢上,口中喝道:‘老匹夫,我跟你拼了!’与黑须汉子联手夹攻那老者。 三人势如癫虎,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那老者进退催避,穿来插去,如数避开三人的连环进击,但三人情急拼命,老者数次想夺下三人兵器,却未能得手。 剩下一名汉子,悄悄绕到老者背后,判官笔连下杀手,疾点老者背后的灵台等诸般大穴。 老者斜跨一步,反手一勾,已抓住判官笔的笔头,他用力一扯,喝声‘撤手’,那使判官笔的汉子不敢硬夺,急忙松手。 老者判官笔在手,登时精神一振,挥笔当当两声,挡开黑须汉子的双钩和黄脸汉子的铁棍,正欲踏上一步伸手去抓黄脸汉子的铁棍,陡见刚才委身在地的矮子持短刀在老者的大腿上插了一刀。 这一下突如其来,我瞧得心惊肉跳。 只见那矮子骨碌碌的滚出丈余,随后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与刚才一副垂死之貌全然不同。 那老者怒喝道:‘狗贼,敢暗中伤人!’ 原来那矮子极工心计,他本着硬生生接老者一掌,装着中掌毙命,乘老者不备,拔出短刀在老者大腿上插了一刀。那老者一时大意,竟中了他的暗算。 这一刀直没刀柄,那老者受伤甚重,他正要举足去追那矮子,猛地上身一摆,几乎站立不稳。 猛地听见那矮子喊道:‘大伙散开,这老儿中了毒刀,撑不了多久啦!’ 原来那矮子想必在短刀上想涂了毒药。 那黑须汉子道:‘贾老儿,识趣的快投降,否则毒气攻心,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你不得。’ 老者道:‘好奸贼,手段恁地阴毒!’ 矮子哈哈笑道:‘有道是无毒不丈夫,老子斗智不斗力,谁叫你不多长个心眼!’ 那老者深吸一口气,说道:‘狗贼莫得意太早,瞧我的!’他发足向离他最近的黑须汉子追去,那黑须汉子知老者定施杀手,他不敢接战,转身便跑。 老者两个起落,已追至他身后,右手如钩,疾抓他后颈。黑须汉子听得脑后风生,身子突然急停,头一缩,屈肘撞向老者前胸。 老者侧身闪过黑须汉子的肘捶,右手变抓为撞,扑一声重重的撞在黑须汉子的后脑上,黑须汉子的颈骨立折,脑袋一歪,眼见不活了。 老者一转身向黄脸汉子追来,黄脸汉子见黑须汉子一招之间便被击毙,眼见老者追来,只吓得魂飞天外,展开轻功急奔,我瞧他轻功甚佳,暗忖老者仓猝间未必追得上他。 只见那老者右手一挥,手上的判官笔如风驰电掣般直向黄脸汉子后心奔去,噗嗤一声闷响,判官笔穿胸而过,黄脸汉子哼也不哼一声便栽倒在地。 那老者又先后追上使判官笔的汉子和使单刀的汉子,数招之间已将两人击杀当场。 他所使的功夫却是五行门正宗功夫,招招均是本门的救命绝招,有几招就是我也不会使,只是从前曾听师父说起本门有几招秘不外传的绝招,乃祖师爷所创,每任掌门择一两名得意弟子传授,却不是人人可学。那时我瞧那老者的功架,确是本门弟子无疑。 那矮子先是中了那老者一掌,受伤之下更是逃跑不快,他见逃无可逃,一咬牙,挺起短刀反向老者扑来。 那矮子的短刀‘插、划、刺、剜’,招招不离敌人全身要害,拳谚有云:‘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他将一个‘险’字发挥得淋漓尽致,且他短刀上有毒,更让人忌惮。那老者一双肉掌一时倒也难拿下矮子,只是不住闪避,伺机进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章第四节 暗夜之瞳 两人又拆了二十余招,那老者已脚步踉跄,我正要跳出去助他,猛地那老者连施几下杀招,将矮子手上的兵刃夺了过来,接着一掌击在矮子背上。 矮子口中鲜血狂喷,向前冲出几步,终于跌倒在地。 老者虽将矮子击倒,然而彼时也不住喘气,他稍为调顺呼吸,便对矮子道:“今日老夫也不杀你,你回去告诉祖继志,做人最好见好就收,可别把事情做绝了!”说着便伸手入矮子的怀里去搜寻解药。 矮子躺倒在地,一时动弹不得,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老者来搜身。 老者在矮子怀里搜索一阵,掏了一个朱红色的瓷瓶出来。矮子恨恨的道:“姓贾的,今日老子栽在你手上没话好说,然而我兄弟三人的血海深仇却不能不报,日后你最好别被老子找到,否则可别怪老子不客气!” 老者道:“嘿嘿,你倒是块硬骨头,老夫随时恭候大驾光临!”他说着拔开那瓷瓶的瓶塞。 猛地那老者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月色下只见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蜈蚣咬住他的脖子,那蜈蚣身子兀自在半空摇晃不停。 这一下突如其来,老者顺手把蜈蚣扯下摔在地上,又用脚将蜈蚣踩死。 矮子哈哈大笑,说道:“贾老儿,这下你还不到阎王爷那报到?”那老者踏前两步,右掌在矮子天灵盖上连拍两下,矮子当场毙命,老者却也一头栽倒在地。 我当时见此情形,急忙跳出,窜到老者身边,扶起他半截身子,只见他脸上黑气满布,显是中毒极深。 我又到矮子身边,用刀挑开他的衣衫,此人擅长使毒,我也不敢伸手入他怀里摸索。 矮子身上除了几锭碎银,再无他物,我想此人也当真歹毒,身上不单止不带解药,还在瓶子里放了剧毒的毒虫。 我走近老者身边,点了他胸口数处穴道,让他不致一下毒气攻心,又在他灵台穴处输入数道真气。过了片刻,他方悠悠转醒。 我对他说道:“在下是五行门的叶知秋,在此拜见前辈了!” 老者道:“啊,你便是知秋,好极,好极。” 我道:“前辈千万别分神,待我帮你把毒气逼出去!” 老者摇摇头,说道:“不必费心啦,我马上便得去见祖师爷他们了。本门的令符和石室的钥匙便在.......”他抬手一指前面敬德公的墓穴,一句话未说完便溘然长逝。 我又输了数次真气入他体内,终究是回天乏术。其后我把那四名汉子拖到山脚下埋了,又将那位前辈的遗体在一处山坡安葬妥当,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 回头我仔细想那前辈的话和他所指的方向,心里寻思:“难道本门的令符和什么钥匙便在敬德公的墓里? 这也不对呀,敬德公当初暴毙,后事便是祖继志操办的,祖继志定然将敬德公可能藏令符的地方搜了个遍,又怎可能把本门的令符放在敬德公的墓穴中呢?又或者埋在敬德公坟墓周边的地下?这似乎也不可能。” 我寻思半夜,始终不得要领,要发掘前辈的坟茔,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有时在想,也许是那位姓贾的前辈临终前毒发,神志不清,随手一指,其实并无其他意思也未可知。如此一来,我便将此事放下,也不去细想了。 如此又过了好几年,我依旧每年选一日深夜到敬德公的墓前拜祭,想起数年前在敬德公墓前的一场恶斗,不禁甚是唏嘘。 这一年的清明,我又来到敬德公墓前拜祭。这夜天朗气清,月色淡淡的也不甚明亮。我拜祭一番后,在墓前磕了几个头,正欲起身离去。这时我忽然感到有一道幽幽的眼光在瞧着我。 其时夜风习习,周遭万籁俱寂,我虽身怀武艺,然而独自在这荒山野地陡遇如此情景也不禁打了个激灵。 我猛喝一声“谁,出来!”接着铮的一声拔出长剑。 四周仍寂静无声,我环视一圈,确定四周无人埋伏,心想也许是附近的狐狸山猫等野兽躲在一旁,自己连日的赶路,身倦神疲,是以幻听幻视。 我又跪下拜了几拜,口中喃喃说道:“弟子叶知秋,今夜前来拜祭,望敬德掌门保佑我五行门。”我刚抬头,又感到那道幽幽眼光闪过。 这次我确定绝非是自己幻觉所致,我向后倒退两步,右掌横于胸前,随时准备迎敌。 我朗声道:“朋友,鬼鬼祟祟的躲在一旁装神弄鬼算什么好汉?出来决个高低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章第五节 令符疑云 我待了良久,始终不见敌人踪影,于是使出本门的龙啸功,气凝丹田,连声长啸。只见四周的枝叶萧萧而落,却不见人影。 祖德威等人知道本门确有龙啸功这门功夫,然而却是极难练,门中会使的人凤毛麟角,不意叶知秋这老儿竟能练成,心中又是佩服又是愤恨。 这龙啸功一旦施展,潜伏的敌人要是不现身,时候一长,非得心脉受震,神智错乱而役不可,较之少林的狮吼功尚有不及,然而也是一门极厉害的功夫了。 叶知秋又道:“我施展了龙啸功片刻,见四周仍毫无动静,便开始疑心起来。孤魂野鬼作祟我是不信的,这其中必有蹊跷。 我决心探个究竟,心想刚才自己是跪下磕头起来时察觉异样的,再试一回或许能瞧出点端倪,于是又伏下身去,然后慢慢站起来。 果然又有一道光闪过,这回我算是瞧清楚了。原来那异光便在墓前的一尊石雕獬豸右眼发出,那獬豸与我齐腰高,是以我跪拜完站起来时方能瞧见。 我连忙上前瞧那獬豸的右眼,细看之下终于察觉獬豸的眼部位置石块略有异样,仿佛是挖空后又填上去的,若非年长月久的被雨水冲刷,断难被人察觉。 獬豸眼中可能藏有宝石之类的物事,故而才会在夜里发出异光。我想到此,便取出一把薄刃匕首,轻轻挑开獬豸眼睛附近的尘土,果然发现一条细细的缝隙。 我用匕首插进裂缝中,沿着裂缝细细的剖开。不一刻,一块圆形的石块便现眼前,我轻轻的一抽,那石块竟喀喇一下被抽了出来。我眼前霎时一亮,只见一块夺目的宝石出现在眼前。我取出一瞧,那宝石呈七种不同颜色,浑然天成,美轮美奂。 我心头一震,此莫不是本门的掌门令符‘七宝琉璃’?否则除了本门的‘七宝琉璃’之外,世上又哪去寻如此一件神物?” 叶知秋说到此,五行门众人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众人知道本门令符叫“七宝琉璃”确实不错,却从来没见过。祖德威及其祖辈皆说重宝不能轻视于人,是以珍而藏之。 叶知秋接着道:“我取出‘七宝琉璃’后,又在石窝子里一摸,里面仿佛还有东西。我掏出一瞧,只见还有一块铜牌和一把钥匙。 我想这是前辈留下的物事,定有甚深意,于是连同‘七宝琉璃’一道放入怀中。此时我猛然醒悟,敬德公为何将这些宝物放在獬豸眼中。那獬豸半伏在地,试想前来墓前之人若非虔诚拜祭,断不可能跪下,也就不能发现獬豸眼中有异样。 那墓地是敬德公生前便造好的,祖继志等一干人在安葬敬德公前定然将墓室细细的检查了数遍,无异样后才将敬德公葬入墓中,后来绝少来拜祭,自然发现不了此间秘密。 此后数年,我仍隐居僻壤,始终不愿卷入江湖的是是非非中,只想着本门若有一德才兼备的掌门出世,老夫将本门令符完璧归赵,便算了却平生一桩心事,此身残躯便不枉了。然而这几年我明查暗访,却发现本门阿谀奉承者、溜须拍马者多,祖继志的子孙更是越来越混账,荒唐之极,又哪有当年五行门半分的侠骨义胆?愤懑之余亦大是唏嘘。 直到有一日,数名蒙面夜行人在道上要收老夫的‘买路钱’,大家言语失和便动起手来。打斗中我怀中的宝贝不慎掉了出来被对方的人瞧见。 这一架打下来我毙了他们中的三人,却终于让一人逃脱了。此后便不时有人跟踪我,我知道此事走漏了风声,日后是大大的麻烦,于是便搬离了原住处,准备和孙女远避他乡。然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后来又被范家堡的人盯上了,终于在数日前中了他们的奸计,被打得受了内伤。至于后来的事儿,想来大伙儿也知道了,老夫便不赘言。” 叶知秋说着便从怀了掏出一个油布包,打开层层包裹的油布,最后一层油布褪去,众人眼前一亮,一块呈现着奇异光芒的宝石赫然在目,每一块不同颜色的宝石上分别用小篆雕着“金、木、水、火、土”五字,形相古朴,这不是传说中的五行门令符又是什么? “见令符如见掌门”,五行门众人纷纷跪下。祖德威见众弟子皆跪拜,他犹豫了一下,终于也跟着跪下。 叶知秋将“七宝琉璃”高举过顶,口中念念有词。五行门众人肃然不语,人人脸色凝重。 骆龙骧自然不知叶知秋口中念的是什么,他瞧着五行门众人的行止,一时茫然。 过了良久,叶知秋方站起,将“七宝琉璃”恭恭敬敬的放在一张高桌上,他朗声道:“众弟子请起!”五行门众人这才陆续站起。 只听见叶知秋又道:“大伙儿现在总算明白事情的真相了!” 五行门人纷纷对祖德威叫骂起来:“祖德威,你这欺师灭祖的狗东西!” “呸,没成想老子这些年喊这样一个畜生作师父!” “大伙被他骗了这些年,真是,真是.......” “得细细的把这厮剁了,以慰祖师在天之灵!” 祖德威眼见门人哗变,群情汹涌,只吓得他脸色煞白,手足不住的打哆嗦,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来。 数名五行门的弟子摩拳擦掌,便要上前来擒祖德威。 这时只听见叶知秋高声道:“大家稍安勿躁,听老夫一言。”此时五行门中数他辈分最高,又持有掌门令符,众人俨然已将他当作掌门。他一言既出,众人便不觉安静下来。 叶知秋又道:“祖德威虽不肖,然而弑杀敬德公的却不是他本人,现在真相大白,他掌门是做不成了,然而大伙终究还是叫过他一声掌门,咱们今日把他剁了自然是解了心头之恨,却也成弑杀掌门的逆徒。多行不义必自毙,今日就留他一条性命,让他去吧!” 祖德威听叶知秋此言,又是惭愧又是佩服,叶知秋光明磊落,相较之下自己不觉形秽。他断断续续的道:“如此.......祖某多谢.......多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章第六节 新任掌门(1) 这时一人从担架上颤巍巍的站起,原来是孙寿民,他浑身血迹斑斑。 叶知秋道:“你也走吧,看在你舍命御敌的份上,老夫亦不难为于你!” 孙寿民嘿嘿冷笑数声,凛然道:“姓叶的,成王败寇,孙某可不领你的情!”说着提起右掌,啪的一声在自己天灵盖上击落,当即毙命。 祖德威见孙寿民自戕当场,不觉脸色大变,他生怕夜长梦多,向叶知秋一拱手,便头也不回地跃上墙头越墙而去。 五行门经此巨变,所剩之人悉皆以叶知秋为尊,此时众门人齐刷刷的跪下,异口同声道:“请叶前辈接任掌门大位!” 叶知秋连忙跪下还礼,道:“大伙儿快快请起!老夫风烛残年,如何能当此大位?还请大家推选年轻有为之人继任掌门为是!” 一弟子高声道:“前辈武艺高强,辈分又高,你不能接任掌门谁又能接任掌门?” 另一人道:“就是就是,除了前辈你,谁做掌门大伙儿也不服!” 一人道:“前辈不肯出任掌门,范家堡的人卷土重来,咱们群龙无首,只怕大伙儿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议论纷纷,都要叶知秋接任掌门。 叶知秋等众人议论之声平复后方道:“大家的美意老夫心领了,本门积弱已久,又经此大劫,定要选一位德才兼备、武艺高强之人方可重振往日声威,否则远的不说,就是范家堡上门找回昨晚那场子,也是应付不了的。 老夫并非不愿为本门效力,如挟本门令符赶走现任掌门而自坐尊位,又如何能服众? 再说本门素有‘比武夺帅’的规矩,祖继志为篡权夺位而废之,老夫若效其行径,与姓祖的又有什么区别?” 五行门众人听叶知秋说得句句在理,不由得默然无语。 顿了一顿,叶知秋续道:“依老夫愚见,咱们今儿个便恢复祖师爷定下的规矩,新掌门由‘比武夺帅’胜出者接任,励精图治、图强御侮,大家意下如何?” 叶知秋话音刚落,五行门众人轰然叫好。 叶知秋又道:“大伙儿休整三日,三日后咱们再‘比武夺帅’!” 众人齐声答允,然后陆续散去。 骆龙骧见五行门不日将选出新掌门,心中也替五行门感到欣喜,他正要向叶知秋道别,不料叶知秋与叶慧中已来到他跟前。 骆龙骧道:“叶前辈,五行门大事将定,在下就此别过!” 叶慧中道:“骆大哥,你住上十天半月,待小妹陪大哥在君山洞庭好好游玩一番再走不迟!” 骆龙骧道:“叶姑娘的美意心领了,然而在下尚有师命在身,只怕不便久留。” 叶慧中嘟囔道:“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师父呀、师命什么的,没了你你师门便没人做事了么?” 骆龙骧被她抢白得一时无语,只得讪讪的笑着。 叶知秋道:“小丫头休得无礼。” 叶慧中撇撇嘴,扭过头去不理骆龙骧,她双手搓着衣角,眼眶中却满是泪水。 叶知秋对骆龙骧道:“骆少侠仗义出手,扶本门之将倾,对本门实有再造之恩,少侠大恩不言谢,老夫厚着一张老脸,斗胆再求少侠一事。” 骆龙骧心想:“五行门眼见就要选出新掌门,不知叶前辈还有何事要求自己呢?难道要自己去刺杀范家堡范睢父子?” 他心中纳罕,便问道:“小子不敢当,不知前辈有何为难之事?只要不违背侠义道,小子定当效劳。” 叶知秋道:“骆少侠,此处讲话不便,可否借一步说话?” 骆龙骧道:“前辈请。” 叶慧中也是好奇爷爷有何事相求骆龙骧,只听见叶知秋对她说道:“慧中,你也一起来吧。”叶慧中只好跟在骆龙骧、叶知秋两人后面。 叶慧中擦了擦眼中的泪水,骆龙骧见了,问道:“你为何流泪?” 叶慧中道:“没什么,刚才沙子吹入眼啦!不碍事的。”说着便咯咯的笑起来。 骆龙骧道:“嗯,不碍事就好。”他心想:“这小姑娘时哭时笑的,当真稀奇古怪!” 两人说着,叶知秋便将两人带到一厢房。小厮见是叶知秋,连忙上前打招呼,接着进了厢房将为骆龙骧三人沏了香茶,随即便掩门而去。 叶知秋待小厮关门离去,拉过叶慧中,对叶慧中道:“跪下!” 叶慧中正自茫然,陡觉一股大力从叶知秋手腕传了,她不由自主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叶知秋自己也扑通一声跪下。 骆龙骧大吓一跳,他忙不迭道:“叶前辈、叶姑娘,你们这......这是.......快快请起!” 他伸出双手去扶叶知秋,岂料一扶之下,陡觉叶知秋浑身无比沉重,他知道定是对方运功相抗。骆龙骧不敢强来,只得跟着也跪了下来。 叶知秋道:“骆少侠,姓叶的爷孙二人今日有事相求,此事虽不违背侠义道,然而却定然会令少侠大大的为难。老夫恬不知耻,还望少侠看在五行门一门的份上,勉为其难!” 叶慧中心中突突乱跳,心想难道爷爷要将自己许配给骆大哥,好让自己有了归宿,从此无牵无挂?但如此相求,对方如不应允,岂不让人大大的难为情? 她平素虽大胆泼辣,然而遇到女儿家的终身大事,终究是害羞,此时不由得满脸通红,头低得不能再低。 骆龙骧道:“前辈不妨说来听听,小子如力所能及,定当效劳。” 叶知秋道:“骆少侠瞧我家这小丫头人品武功怎样?” 叶慧中脑海中嗡的一声,霎时间一片空白,陡觉整个身子飘飘荡荡,犹如灵魂出窍一般。 骆龙骧嗫嚅道:“叶姑娘人品武功无疑是极好的.......” 只听见叶知秋叹息一声,道:“唉,骆少侠不忍拂了老夫这张老脸,违心之言,老夫岂能不知?老夫本想将一身功夫传授给这丫头,无奈她学稀奇古怪的事儿甚精,学武却死活不肯下苦功,到头来武艺只能稀松平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章第七节 新任掌门(2) 骆龙骧道:“叶姑娘年纪还小,武功有此成就已殊为不易,待她年纪稍长,武艺突飞猛进也未可知。” 叶慧中听骆龙骧和爷爷二人谈论的并非她的终身大事,这时才稍稍回过神来。 叶知秋又道:“五行门众阿谀奉承之辈多,真才实学之人少,如此窘境想来骆少侠亲眼目睹,老夫也不必多言。本门现今弟子无论人品武功,俱无上乘之人。 老夫那小丫头亦不堪重任。本门又与范家堡结下如此深的梁子,大祸临头指日可待,老夫深受师恩,却眼见同门受戮,想救却力不能逮,唉.......”他说着说着,竟垂起泪来。 骆龙骧见叶知秋流泪,一时手足无措,连忙道:“前辈先勿悲伤,有何计策大家从长计议便是。” 叶知秋道:“老夫倒有一计可力挽狂澜,只怕少侠不肯应允!” 骆龙骧道:“前辈但说无妨。” 叶知秋道:“老夫斗胆,请少侠暂时拜在老夫门下,少侠武艺高强,只需学得本门拳脚皮毛,在比武大会上技压众人料来不难,其时少侠接任掌门,自然实至名归。” 骆龙骧听了叶知秋的话,良久不语。 叶知秋道:“少侠定然想老夫末技不配当师父了。” 骆龙骧摇头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这事儿未向我师父他老人家禀明,这......这......” 叶知秋道:“少侠尊师平日所教如何?” 骆龙骧道:“师父常言学武之人当行侠仗义,济困扶危,以天下苍生气运为己任!” 叶知秋道:“尊师是世外高人定然不假,若尊师今日在此处,难道他便忍看五行门分崩离析,被仇家聚而歼之,人人横死么?” 骆龙骧又沉吟良久。 叶知秋道:“骆少侠出任本门掌门不过一时权宜之计,他日老夫必面见令师,言明今日困境,向尊师负荆请罪。” 骆龙骧道:“在下师父知晓今日之事想必不会责怪在下,只是在下若在‘比武夺帅’中夺得掌门之位,岂不成了欺世盗名之辈?” 叶慧中此时插嘴道:“骆大哥担任掌门后重振本门雄风,待下一次‘比武夺帅’之日将掌门让出,岂不成就一桩美事?”她脑筋倒是转得极快。 骆龙骧一想,如此亦无不可,否则五行门今日的困局倒是不易收拾。 叶知秋见骆龙骧有答允之意,连忙拖着叶慧中向骆龙骧磕头答谢。 骆龙骧慌忙道:“叶前辈、叶姑娘,千万不可!”他不敢制止两人,只得自己也跪下磕头还礼。 叶慧中首先跳起来,拍拍手,笑道:“好啦好啦,咱们骆大爷总算勉为其难答应了!” 骆龙骧扶起了叶知秋,自己方缓缓站起。 叶知秋道:“老夫虽与少侠有师徒之名,却是有名无实,当真惭愧得紧,自此以后老夫这条性命算是少侠的啦!” 骆龙骧道:“叶前辈言重了,小子何克能当!” 叶知秋道:“那少侠今日先好好休息,明儿老夫再来教少侠一些五行门的粗浅拳脚如何?” 骆龙骧道:“如此有劳前辈了。” 骆龙骧与叶知秋、叶慧中三人一起出了厢房,叶知秋又让家丁领骆龙骧到一雅间休息。此雅间在大院的西南角,院子栽满竹子,骆龙骧推窗一望,满眼绿意,四周倒甚是宁谧,他安顿下来便在床榻上盘膝而坐,用起功来。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忽然听见门外敲门声,骆龙骧下床开门,只见门外不是别人,正是叶慧中。此刻她换了一袭雪白的衣衫,正婀婀娜娜的站在门前,手上还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数碟酒菜与点心,还有一小壶酒。 骆龙骧道:“你找我么?” 叶慧中道:“不是找你找谁呀?” 骆龙骧道:“有何事?” 叶慧中道:“爷爷生怕饿坏了你骆大爷,特命小女子给骆大爷送吃的来啦!怎么?你骆大爷不欢迎?” 骆龙骧一笑,知道这小姑娘一张利嘴,说多了定然是自己吃瘪,于是让开身子让叶慧中进房。 叶慧中将酒菜点心在桌子上摆好,便站在一旁,垂手而立,对骆龙骧道:“奴婢请骆大爷用膳!” 骆龙骧道:“你别一口一个骆大爷啦,听着怪别扭的,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叫我便喊一声‘喂’,如此就好了。” 叶慧中噗嗤一笑,道:“好啦,喂,过来吃东西啦。” 骆龙骧坐下,拿起筷子,见叶慧中仍是站着,便道:“你不坐下和我一起吃么?” 叶慧中道:“小丫头可不敢和咱们的未来大掌门同桌吃饭!” 骆龙骧道:“嗯,未来大掌门骆大爷偏要姓叶的小丫头一起吃,否则骆大爷可就不吃了!” 叶慧中咯咯笑道:“哪有像你这样的掌门?掌门得有掌门的架子和威风。” 骆龙骧叹道:“唉,只怕我就是当了少*当的掌门还是一副乡农的模样儿,好在我这便宜掌门不是真的,否则天天端着这么一个老大的架子,那可糟糕得很了。” 两人边说边吃起酒菜来。 骆龙骧只见桌上摆着的是一碟香酥鸭子,一碟黄焖醉虾,一碟蟹黄狮子头,一碟清蒸鲫鱼,一碟素鸡,一碟麻婆豆腐,另有两小碟青菜,数道点心。 骆龙骧道:“只怕咱们两人也吃不了这许多。” 叶慧中道:“你每样都尝尝,也不必每样菜肴都吃个精光。” 骆龙骧道:“那岂不甚是浪费?” 叶慧中道:“这些菜肴也不值几个钱,都是我到市集上买的,大哥要喜欢,我天天做给你吃。” 骆龙骧道:“只怕我这样一个粗人吃如此精致的菜肴,暴殄天物了些。” 叶慧中嫣然一笑。 骆龙骧夹了几样菜吃,只觉各样菜肴味道均甚是绝美,酥脆的酥脆,鲜嫩的鲜嫩,有些入口即化,有些回味无穷, 他不禁竖起拇指啧啧赞道:“想不到你烧菜真有一手,如果你把烧菜的一半劲儿用在学武艺上,只怕我也不是你的对手啦。” 叶慧中道:“学武一板一眼的又苦又累,哪有烧菜好玩!” 骆龙骧道:“我可宁可站桩练拳了,这等巧功夫我可学不来,日后谁要是娶了你,可口福不浅了,呵呵。” 叶慧中脸上一红,低头不语。 骆龙骧自知失言,一时也颇为尴尬。 不一刻,叶慧中叹息一声,道:“小丫头终究是小丫头,长得又丑脾气又不好,哪里会有人喜欢了?不比咱们骆大爷,武艺高强,人人敬仰!” 骆龙骧不知叶慧中为何忽然伤感起来,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章第八节 新任掌门(3) 过了良久,叶慧中悠悠的道:“大哥的心上人定是一位大大的美人儿了,不知是天南的小家碧玉呢,还是海北的大家闺秀?” 骆龙骧道:“我是孤儿,从小便跟着师父不是习武练功便是打坐念经。我师父常说我是天生的和尚命,一辈子恐怕难与姑娘家结缘。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云云,却不知从何说起了。” 叶慧中啊的一声,道:“原来大哥是孤儿,那身势比我还可怜了,我起码还有爷爷呢。那你师门中没有师姐师妹么?” 骆龙骧道:“我门中都是些师父收养的孤儿,俱是男子,并无女子。” 叶慧中道:“那你们一帮大老爷们平日里岂不闷得慌?连个说话的伴儿也没有。” 骆龙骧心想:“没有女子为何又会闷得慌呢?”他道:“门中师兄弟彼此要好得紧,平日里说话的少,念经的多,师父常说多言必积口孽,师兄弟间闲言甚少。师父又说世间爱别离、憎怨会、求不得诸般烦恼苦楚,皆因世人种种虚妄生之于心,诉之于口,是以剪不断理还乱,如藤附葛,无有尽时。” 叶慧中吐吐舌头,道:“我要是像你一样,一天到晚不说话,闷也得闷死啦。” 两人说说笑笑,相谈甚欢,不觉窗外夕阳西沉,红霞满天,已近黄昏。 叶慧中见酒菜吃得差不多,她担心扰了骆龙骧休息,便道:“骆大哥,你今晚好好歇息,赶明儿还得跟我爷爷练功,小妹先告退了。” 骆龙骧道:“你累了一整天,也该回房好好休息啦。” 叶慧中道:“我倒是不累,就是爷爷一教我功夫便头痛欲裂,明儿还是我给你准备酒菜,你想吃什么?” 骆龙骧道:“我平素吃的随意惯了,倒没有什么讲究。” 叶慧中嫣然一笑,道:“倘若人人都像你骆大爷一般,天下的厨子只怕都没了营生。” 骆龙骧呵呵一笑,道:“可不是么!” 叶慧中收拾了桌上的碗筷,便飘然而去。 是夜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骆龙骧一大早便起床。他刚穿好衣衫,便听见敲门声。开门一看,叶慧中已乘了一盆的清水站在门外。 叶慧中道:“大哥洗漱完了我再去取些点心来。” 骆龙骧让她整日的伺候着,心里极是过意不去,接过脸盆,说道:“我自己来便可以了。” 叶慧中等骆龙骧洗漱完毕,把洗脸水端走,其后又取了数碟点心来,只见有饺子、素饼、包子之属,每样俱捏成飞禽走兽模样,相状栩栩如生。 骆龙骧道:“如此好看的点心我看着都舍不得吃了。” 叶慧中道:“骆大爷赶紧吃啦,爷爷等会就来,可别饿着肚子练功。” 骆龙骧只得吃了早点,每一样的味道俱是绝美,他心想自己已然起得够早,叶慧中要做这些早点,恐怕五更天便得起来。他如此一想,心中更觉歉意。 叶慧中待骆龙骧用过早点,又为他沏上一壶清茶方离去。 骆龙骧休息了半柱香功夫,叶知秋方来到。不待叶知秋入门,骆龙骧忙上前迎接。 骆龙骧道:“前辈宣晚辈过去便是,可不用亲自前来。” 叶知秋呵呵一笑,道:“老夫可不能倚老卖老。” 骆龙骧知道今日叶知秋要教自己五行门的功夫,便双膝跪下行拜师之礼。 叶知秋不待骆龙骧跪下,便将他扶起,叶知秋道:“骆少侠万万不可,咱们私底下可不必多礼,老夫最是不屑世间的狗屁礼节,大丈夫行事以心印心即可,大可不必理会世人那一套劳什子礼法。” 骆龙骧道:“前辈教训得是。”他知道世上高人多不被所谓的礼节规矩所苑囿,如硬要行礼反而不被对方所喜。骆龙骧师父便是如此样人,是以他也见惯不怪。 叶知秋又道:“少侠只当与老父切磋武艺便成,大可不必把老夫当作师父。” 骆龙骧道:“小子技艺低微,还望前辈多多指教。” 叶知秋一笑,不再言语,他拉开架式,打了一套五行拳。五行拳是五行门的看家拳法,五行门入室弟子人人会使,拳招质朴,内劲外烁之道却颇多,端的是易学难精。 叶知秋将五行拳从头到尾演练了一遍,打完后他让骆龙骧试着打一遍。骆龙骧拉开招式,依样将五行拳打了一遍。 骆龙骧打完后,叶知秋怔怔的站在原地,眼中满是诧异之色,他抬头望天,喃喃自语道:“奇了,奇了.......” 骆龙骧还道自己练得不好,让这位叶前辈大是苦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章第九节 新任掌门(4) 原来骆龙骧依样打的五行拳招招沉稳老练,便似下过十数年苦功一般。有些招式就是叶知秋本人也没骆龙骧功力精纯,诚然骆龙骧有些拳招与五行拳的运劲之法尚有差别,然而他内劲运使之妙,较之五行拳原来的招式反高明甚多,隐隐然有青出于蓝之势。 叶知秋一时想不透其中原因,不由得大是诧异,他哪里知道,骆龙骧自小跟随师父习武,他为人本质朴,既无家室所累,又无情愫所牵,随缘任运,心中空明一片,习武进境甚速。 骆龙骧师传的内功更是奇特,与一般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的内功截然不同,比五行门的内功实要艰深许多。 此时他练五行门的功夫就像烧熔的铁水浇铸到模子中一般,自然而然的成型,但倘若不是用铁水浇铸,而是用铁块锻造打磨,自然要较前者费时费力得多了。 叶知秋想了半日始终不得要领,后来只好作罢,只道骆龙骧学武天赋极高,便又继续在招式的一些细微之处对骆龙骧详加点拨。其时若论真实功夫,骆龙骧其实比叶知秋高出许多,但他为人天生淳厚,对叶知秋所教的法门仍洗耳恭听,用心紧记。 后来叶知秋教到一招“倒转乾坤”,此招需内劲刹那在丹田与涌泉穴之间转换,劲力一阴一阳,稍有差错,不但打不着敌人,自己反而会岔了真气,是以极为难练。 叶知秋演示一遍,然而内劲之道却非言语动作可闻可见,内息搬运实是无迹可循。叶知秋自知此招之难,唯恐自己说得不够透切明白,又连说带练的做了一遍。 最后叶知秋道:“骆兄弟你擒住老夫双手,施展此招试试,如此老夫方知骆兄弟你练得对不对。” 骆龙骧道:“如此小子可要得罪前辈啦!” 叶知秋道:“不碍事,你全力施为便是。” 骆龙骧道“前辈留神,在下有僭了。” 叶知秋点点头,骆龙骧双手施展擒拿手一下抓住叶知秋双臂,叶知秋只觉一股大力如潮水般涌到,心想眼前这年轻人内劲实是浑厚。 他于这招“倒转乾坤”实是稔熟到极点,化解之法自然了然于胸。叶知秋双手反勾骆龙骧手腕脉门,化解骆龙骧的擒拿。岂料一扣之下,只觉对方左腕冷如寒冰,右腕炽如烙铁,叶知秋双手一震之下便失了标的,竟扣不住骆龙骧脉门,正待再次运劲,陡然脚下一轻,已被骆龙骧头下脚上的凌空举起。 这招的后半招便是将敌人头下脚上的倒撞在地,敌人不死也得重伤,端的是又快又狠。骆龙骧自然不会使后半招,他将叶知秋稳稳放下,倒退两步,躬身道:“小子该死,出手不知轻重,还望前辈恕罪!” 叶知秋哈哈一笑,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这套五行拳定可在小兄弟手上发扬光大,为武林放一异彩!” 骆龙骧道:“前辈言重了,小子何德何能,敢妄自为尊!” 叶知秋叹道:“当年我练此招时,还要比骆兄弟年长几岁。那时我丹田真气怎么也运不过膝盖,更不用说运至涌泉穴了。我施展此招时不是沉下去的真气提不起来,就是丹田的真气沉不下去,这招只要真气沉降差了分毫,便威力大减。说来惭愧,似小兄弟这般举重若轻,老夫自己也做不到。” 骆龙骧道:“不瞒前辈,在下其实初时也不甚明了此招的要领,只是前一阵子机缘巧合,在万家庄听万里云老爷子讲起当年天心大师和尹大侠比武时尹大侠使过一招‘倒撞钟’,拳理似和前辈教的招数有暗合之处,便误打误撞的施展出来,当真胆大妄为,胡闹之极!” 叶知秋叹道:“尹大侠和天心大师武功数十年前已臻化境,尹大侠更是一代人杰,侠风至今仍人所共仰,唉,可惜.......小兄弟能听人说起两人当年的比武详情,当真也是福缘不浅了!” 骆龙骧道:“可不是么,我师父他老人家提起尹大侠也是赞不绝口的,只是时常感喟不能与他切磋武艺,不免极是遗憾。” 两人说着说着,不觉已是正午。 忽然听见叶慧中的声音传来:“爷爷,骆大哥,该吃午饭啦!”她人未到声先到,转眼便推门而入,只见她手上挽着一个食盒,兴冲冲的跨入房来。 叶慧中把食盒往桌子上一放,说道:“爷儿俩辛苦啦!赶紧填饱肚子再练。爷爷,你内伤刚好点,可得多歇着点儿!” 叶知秋道:“爷爷的内伤不碍事,就是骆兄弟为了咱五行门辛苦啦!” 叶慧中转头向骆龙骧问道:“大哥的功夫练得怎样了?” 骆龙骧道:“我很是驽钝,没少让叶前辈费心。” 叶慧中咯咯的笑道:“早知道你这人呆头呆脑,本门的这套五行拳弯弯绕特别多,嘿嘿,想当年以本姑娘的天赋异品,学了一年多才勉勉强强入门。你嘛,估计马马虎虎也要两年!” 骆龙骧微笑道:“是、是,在下天赋自然要比叶姑娘差了许多。” 叶知秋听叶慧中黄婆卖瓜的自吹自擂,又好气又好笑, 他说道:“小兄弟千万别跟这小丫头一般见识。” 叶慧中道:“爷爷,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叶知秋道:“如果骆小哥学武的天赋不高,那这世上就没学武天赋高的人了。我只教了他一遍,人家便全学透了。” 叶慧中道:“爷爷,他把咱们的本领都学全了,以后他欺负我怎办?” 叶知秋道:“你不去惹是生非,人家好端端的去欺负你干么?” 三人说话间叶慧中已摆好了满桌酒菜,叶知秋素知这小孙女古灵精怪且擅于烹饪,但见桌上数道菜精美异常,不单食材很难采购,烹饪起来更是极耗功夫,寻常她绝不肯轻易做,不知今日何以一做就是好几道。 骆龙骧练了半日拳脚早已饿了,捧起碗筷便风卷残云的吃起来。叶知秋已上年纪,但也吃了两碗饭。叶慧中在一旁给两人添饭夹菜,她自己只将就着吃些。 叶知秋、骆龙骧两人吃着吃着,便又谈论起武学拳理来。叶知秋听着骆龙骧所说的拳理,有些他从前想也未想过,而叶知秋临敌应变经验比骆龙骧多得多,两人裨补缺漏,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章第十节 新任掌门(5) 叶知秋、骆龙骧两人吃完饭又再学练拳招,如是这又过了一日,叶知秋已将一路五行拳、一套四象掌、一套五雷掌全部授与骆龙骧。第三日叶知秋只是给骆龙骧喂招,让骆龙骧熟习前两日所学的拳法掌法。 这数日来叶慧中变着法儿的烹饪菜肴,骆龙骧美味佳肴倒是吃了不少。初时叶慧中偶尔也在骆龙骧学拳间插科打诨,借故取笑,后来见骆龙骧出招越来越猛,拳风掌风压得她几若透不过气来,便把说到嘴边的戏谑之言又吞回了肚子里。 到了第四日,五行门张灯结彩,重开“比武夺帅”大会,门中弟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数十名身手矫健的弟子悉皆上场比武较技,擂台上拳来脚往,一时斗得甚是热闹。 大会依旧采取祖师传下的规例,众人又推选了数位年纪较大的门人执中裁判。叶知秋因骆龙骧要上场比武,为免落人口舌,是以不愿出任评判。 骆龙骧在台下观看台上比武之人的招数,他见有数名五行门弟子拳脚功夫也甚是娴熟,招式运用也颇精妙,然而功力却稍嫌不足,有时出招之人明明一拳既出,只需再快得一分,对手非中拳受伤不可。有时出招之人一掌击在对手的胸口上,对方身形只晃得一晃,竟毫发无伤。骆龙骧看了数场比武,心中不禁大摇其头,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 叶慧中站在他身旁,问道:“骆大哥叹息什么?” 骆龙骧道:“没什么,没什么.......”他生怕被人误解自己挟技自重,目中无人。 叶慧中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定然在想,场上比武之人都是些脓包,功夫太也稀松平常!” 骆龙骧双手乱摇,急忙道:“你可别瞎说,免得被人听见,惹出甚乱子来!” 叶慧中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这时只听见旁边有人哼了一声,一把声音瓮声瓮气的道:“五行门再不济,也轮不到旁人在此说三道四!”说话的正是五行门大弟子韩三洪。五行门中数他武艺最高,数日前他输给了沈醉,心中憋着一股闷气,他对此次比武志在必得。 叶慧中正欲抢白韩三洪几句,骆龙骧扯扯她衣角,示意她别旁生枝节,叶慧中只好瞪了韩三洪一眼不再言语。 擂台上又赛数场,上场打擂的弟子武艺越来越高,斗到精彩处,连骆龙骧也不禁喝了数声彩。 此时台上的擂主是小师弟谷贤昭,他入门的时日不长,平日总是埋头苦练,真实本领反而比一些油头粉面的师兄师姐要高,他连败数人,一时无人上台挑战。 此时韩三洪哼了一声,一闪身已跃上擂台,他身法轻灵,步履沉稳,在擂台上一站,不怒自威。谷贤昭一见上来挑战的是大师兄,未战便怯了三分,他知韩三洪的铁布衫极厉害,出手狠辣毫不容情。 谷贤昭抱拳躬身道:“小弟见过大师兄!小弟不是大师兄的对手。” 韩三洪哼了一声,说道:“今日是‘比武夺帅’,小师弟不必过谦,进招吧!” 谷贤昭道:“小弟再练十年也不及大师兄万一,小弟不敢在大师兄面前班门弄斧。” 韩三洪道:“上得这擂台哪有不动手之理?看招!”他话尤未了,已欺身直进右手疾抓谷贤昭前襟衣衫,谷贤昭自然而然运手相格。 韩三洪冷笑道:“还说不敢班门弄斧?这不弄上了么!”他不理谷贤昭的挡格,左手一抄,已抓住谷贤昭的腰带,嘿一声把谷贤昭整个举了起来,随即大喝一声,把谷贤昭掷下台去。谷贤昭哇啦啦的压倒了一张桌子,跌得甚是狼狈。 韩三洪这一下先声夺人,台下观战的五行门弟子无不耸然。 裁判喊了数声,五行门众弟子无人上台挑战韩三洪。 韩三洪甚是得意,他向四周团团一揖,微笑道:“众位师兄弟承让啦!” 裁判朗声道:“今年‘比武夺帅’决出的掌门是........”他话音未落,忽听见一把声音道:“慢!”众人一愕之际,只见一人影跃上擂台,众人定睛一瞧,来人正是骆龙骧。 韩三洪见是骆龙骧,脸上神色骤变,他说道:“今日乃本门‘比武夺帅’之日,这位骆少侠难道是来踢场子么?” 骆龙骧抱拳道:“在下也是来打擂的,向韩师兄讨教几招。” 韩三洪愠道:“你不是本门弟子,来打什么擂?分明来找碴!” 这时只听见叶知秋在台下朗声道:“台上这小子是老夫的关门弟子,叶某未及时给大家引见,在此向各位同门告罪了!”叶知秋在五行门中辈分极高,日前又出手救了本门,众人对他所言虽觉突兀,然而又不得不信。 韩三洪道:“好!在下便领教阁下高招,但在下有言在先,今日比武需得用本门功夫,如果哪位用些旁门左道的功夫,即使赢了在下,本门数千弟子也是不依的。”他自诩对本门功夫稔熟之极,旁人断难赢他。 骆龙骧道:“韩师兄说的在理,在下便依韩师兄。” 韩三洪道:“请!” 骆龙骧道:“韩师兄请!” 韩三洪急进三步,双拳向骆龙骧击来。骆龙骧侧身闪过,连让韩三洪三招。骆龙骧是叶知秋的弟子,若论辈分实比韩三洪要高出许多,但他为人谦厚,仍依足师门之礼出手让招。 三招过后,骆龙骧仍只守不攻。韩三洪只道骆龙骧胆怯,一连急攻数招,均被骆龙骧施展轻身功夫避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章第十一节 新任掌门(6) 韩三洪见自己的拳脚始终沾不了骆龙骧半角衣衫,他蛮劲发作,大吼一声,使出五行门的五雷掌法,招招不离骆龙骧周身三十六大穴。此时场上哪里还是比武?韩三洪分明想取了骆龙骧性命,然而五行门的“比武夺帅”却不禁使用杀招,上了擂台便各安天命,事后也不得报复。 叶慧中在台下瞧得心惊肉跳,她深知五雷掌法招数毒辣,只怕骆龙骧不还手之下,稍有不慎不免中掌受伤。她情急之下,高声喊道:“骆大哥,快出招!” 骆龙骧待韩三洪将一路风雷掌法风驰电掣般使完,仍是双手下垂,并未还招。两人一攻一守,若论轻身功夫,韩三洪早已是输了。 韩三洪愤然道:“姓骆的,有种你别东躲西藏,跟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骆龙骧微笑道:“韩师兄留神,在下出招了!” 韩三洪只道骆龙骧有甚厉害招数,他瞪着铜铃大眼,屏息凝气,待骆龙骧攻来。骆龙骧右膝微弯,右手握成鹰爪状,左手下探,正是一招“拿云捉月”。这招“拿云捉月”在五行拳中并非甚高明招数,刚才韩三洪将小师弟谷贤昭掷下台去使的便是此招。 韩三洪一见,吃吃冷笑:“班门弄斧,当真可笑之极!”倘若骆龙骧施展别派功夫,他或许尚有三分忌惮,但见骆龙骧施展的是本门功夫,且又是寻常招数,戒备之心立收,轻视之意登时大盛。 韩三洪转胯扭腰,左掌按压骆龙骧来犯之爪,这招“转轴拨弦”正是拆解“拿云捉月”的不二妙招。 岂知骆龙骧左手疾进,快得出奇,竟后发先至。韩三洪一转腰马之下,竟未能避开骆龙骧的左手来犯,只觉腰间章门穴一紧,左臂又酸又麻,原本去按骆龙骧的左手软若无力,一愣之下已被骆龙骧整个举起。 韩三洪穴道被制,浑身使不出半分力气,他双目一闭,心想对方定然像自己掷谷贤昭那样将自己扔下台去。岂料骆龙骧只把韩三洪举起片刻,随即便将他稳稳的放下。 骆龙骧退开三步,抱拳道:“韩师兄承让了,刚才小弟施以突袭,这招不算,韩师兄请再赐招。” 韩三洪一张脸涨得通红,他脚一着地,随即拿桩站稳。骆龙骧道:“小弟还是刚才那招‘拿云捉月’,韩师兄留神了。” 韩三洪心想:“兵不厌诈,实者虚之虚者实之,你说还使‘拿云捉月’,定然使别的招数诱我上当,老子可没那么笨!”他双脚不丁不八,双掌护住胸腹,静待骆龙骧出手。 骆龙骧右膝微弯,右爪前探,左手下引,仍是一招“拿云捉月”。韩三洪这回算是瞧真切了,他大喝一声,也不使“转轴拨弦”去躲闪拆解骆龙骧来招了,双拳一招“丁甲开山”上下猛力击出,但求以硬碰硬,将骆龙骧打得掌骨寸断。 骆龙骧中途并不变招,他右臂略沉,左手微抬,已让过韩三洪双拳。韩三洪双拳蓦地失了标的,一怔之下又被骆龙骧整个儿举起。 骆龙骧把韩三洪缓缓放下,对韩三洪道:“这次是小弟取巧,韩师兄不算输小弟亦不算赢,韩师兄请再赐教。” 韩三洪羞愤交加,把心一横,心想今日既然落得如此田地,就是败了也要和对方争个鱼死网破。他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一张脸已成酱紫色。 骆龙骧道:“韩师兄留神,小弟的‘拿云捉月’又来了!”骆龙骧果然又使前招。韩三洪屈膝探手,竟依样画葫芦,也是一招“拿云捉月”。他使足十成功力,立心要和骆龙骧拼个两败俱伤。 台下观战的门人中功夫较高的已瞧出这次双方再无取巧,纯以功力相拼,功力差的那个定然不死也得重伤。 叶慧中在台下也瞧得心口突突乱跳,她虽知道韩三洪不是骆龙骧的对手,然而似这般以命相博,成败悬于一线,稍有闪失不免命丧当场。 骆龙骧有心折服这平日里骄横不可一世的五行门大师兄,是以并不收招,他急催内力,吐气扬眉,一声闷响过后,右手与韩三洪右手以硬碰硬触在一起。 韩三洪只觉右腕一痛,腕骨咯咯作响,随即一股巨大无比的力度如潮水般涌来,胸口气闷难当,喉咙发甜,浑身的气血似要从口中呕出。他一阵晕乎,也不知左手何时被对方抓住了,身子一轻,便几欲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韩三洪恍惚间只觉一阵暖流从右手传上,胸口凝滞的气血登时通畅,他悠悠转醒,睁开眼见骆龙骧站在自己跟前,左手正握着自己右手,那股暖流便从骆龙骧的左手传来。 骆龙骧道:“韩师兄与小弟同使一招‘拿云捉月’,不分胜负,再比下去小弟可要招架不住了。” 韩三洪此时就算脸皮再厚,也知廉耻二字怎写,他朗声道:“韩老三服了,只有骆师兄当得本门掌门!” 台下众人掌声雷动,齐声高呼“骆掌门!骆掌门!” 骆龙骧走下擂台,门中众耋宿纷纷上前道贺,门人焚起香烛,准备让新任掌门跪拜祖师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章第十二节 新任掌门(7) 骆龙骧道:“小子无知,蒙各位师长错爱,然而小子今日必须向各位约法三章,否则小子万不敢担当掌门大任。” 五行门众人纷纷道:“掌门有令,大伙儿没有不遵从的,请掌门训示!” 骆龙骧道:“第一,本门从今以后,自下而上,同辈须以兄弟姐妹相称,师长不得以长辈自居呵斥同门,晚辈亦不得阿谀奉承师长。同门晚辈可自行选艺高者为师,不得拉帮结派相互倾轧,凡有媚上者必逐出本门。” 众人一听皆齐声答应:“本门深受姓祖的流毒遗害,正是应当正本清源!” 骆龙骧见众人并无异议,心中也甚慰,他续道:“第二,本门众兄弟姐妹需勤练武功、正德威仪。咱们学武之人行走江湖,有武无德与有德无武皆不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多行不义定然行而不远。门中武技高者当然被推崇,然而若恃强凌弱,欺压同门百姓者必逐出门墙。” 五行门这十余年来暗弱不已,常遭范家堡等帮派欺压,不遭别人欺负已属不易,若说恃强凌弱是断然没有的,但在门中师兄欺负师弟的事儿倒时有发生。 这时一人道:“倘若门中的师弟师妹不服管教,咱们做师兄师姐的又该怎样?” 骆龙骧道:“师弟师妹不服管教,触犯门规的,自当由本门另派专人执中裁判,师兄师姐断不得借管教之名责打辱骂同门,否则今日的师弟师妹变成他日的师兄师姐,媳妇熬成婆后依样画葫芦,流毒直是无穷无尽,本门又焉能中兴?” 众人听了骆龙骧的话,不少人暗暗点头,绝大所数遭遇过同门倾轧陷害的弟子心中对这位新任掌门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骆龙骧又道:“这第三,是本人只任三年掌门,三年后本门‘比武夺帅’决出新掌门,本人不再参与三年后的比武。” 五行门众人一听,除叶知秋、叶慧中二人早知骆龙骧的心意,不觉奇怪外,余人皆大为诧异。五行门人多势众,门徒遍及中原岭南各处,诸如祖继志之徒不惜弑师灭祖争夺掌门之位,担任掌门好处之多足见一斑,眼前这年轻人武艺高强,只怕三年后本门亦无人是其对手,但却不愿再继任,焉能不让众人诧异? 一白须长者道:“本门遭逢大劫,好不容易才出了一位像骆师弟这样的少年英雄任掌门人,三年后只怕本门仍无人能出骆师弟之右,骆师弟其时难道便忍心离大伙而去么?” 众人亦跟着纷纷叫喊:“就是啊,骆师兄三年后不参与比武,大伙儿对比武选出的人也是不服的。” “到时难道骆师兄忍心看着本门又四分五裂么?” “没有骆师兄坐镇,只怕咱们连范家堡的人也对付不了!” 众人心中均觉骆龙骧武艺高强倒在其次,难得的是为人光明磊落,襟怀坦荡无私,与祖德威等人相比直是天壤之别。好不容易盼来了这样一位新掌门,三年后却悄然离去,众人焉能肯依? 骆龙骧见众人对自己极是拥戴,真情溢于言表,丝毫不似作伪,心中也是十分感动,然而他与叶知秋有言在先,却不能不遵约定,他自己对掌门之位亦殊无贪恋之意。 这时五行门一名六十余岁的老者道:“骆掌门不愿在下届的‘比武夺帅’中争夺掌门之位,亦不算坏了规矩。这三年里骆掌门精心点拨大伙儿功夫,咱们武艺定然精进不少,其时难道还怕了范家堡那些犊子么?再说了大伙儿还有三年光阴,大家动之以情,其时掌门肯留任也未可知!” 众人听他如此一说,都觉甚是有理,现时如不答应骆龙骧的条件,他不接掌门位,五行门不免立马失去一位独当一面的掌门。祖德威一去,五行门拉帮结派之人是谁也不服谁,内部早已四分五裂,恰好骆龙骧不属于门中任何一派,武功又技压众人,由他接任掌门最合适不过,他若不接任,五行门马上内讧,局面再难收拾。三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期间沧海桑田,世事变幻殊无定数,却是谁也说不准了。 不少人都是如此心思,于是纷纷出言附和:“说得对,咱们对骆掌门的约法三章没有异议!” “只要骆师兄肯做咱们的掌门,给大伙儿约法三十章又何妨!” “就是、就是,到时只怕掌门师兄舍不得离咱们这些娇滴滴的师妹而去!” “那咱们可得替掌门师兄好好物色一位国色天香的小师妹,好拴住骆师兄的心!” “刘师哥,我瞧你家妹子便长得不错,赶紧让她拜入本门!” “那骆师兄定是一辈子也不愿意走了!” 众人越说越兴奋,开始尚有分寸,后来却是越扯越远。 骆龙骧深知五行门众人嘴上功夫厉害,只怕一时三刻难与往日油腔滑调的恶习作别,只得暗自摇头苦笑。 众人一番哄闹之后,纷纷拥着骆龙骧到祖师爷的神像前。骆龙骧行了跪拜之礼,叶知秋又把掌门令符“七宝琉璃”正式传与骆龙骧。 五行门选出新掌门,依例大排筵席,敲锣打鼓的欢庆三日,又广发帖子告知武林同道,这些不在话下。 范家堡的眼线探知五行门选出一位武功极高的门人作掌门,仔细打听之下发现竟是当晚挟持范家父子的少年。范睢父子领教过骆龙骧的功夫,知道此人的厉害,可不比祖德威那软柿子,是以一时按兵不动。 骆龙骧、叶知秋又悉心指点门人功夫,五行门在外的弟子知道门户有变,纷纷赶回,既为拜见新掌门,又防范家堡的人上门寻仇。 范家堡当日虽碰了老大一个钉子,但得知此刻五行门整顿门风,正秣马厉兵枕戈待旦,却也不敢上门挑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章第十三节 山崖宝藏(1) 这一日骆龙骧正在自己的房间中打坐,叶知秋前来问安,骆龙骧开门迎了叶知秋入房。 两人寒暄几句,叶知秋道:“小老儿有一事可要告知掌门。” 骆龙骧道:“叶前辈,咱们私底下说话你叫在下贱名即可,万不可称在下作掌门。” 叶知秋呵呵一笑,说道:“小老儿是五行门的人便得依门中规矩,否则没的被旁人笑老夫为老不尊!” 骆龙骧拗他不过,只好由得他。 叶知秋压低嗓门道:“老夫有一秘事需得禀告掌门。” 骆龙骧道:“前辈请讲!” 叶知秋道:“老夫得到‘七宝琉璃’之事在数日前已跟大伙儿说清楚了,然而有一事却因当时人多嘴杂,此事又事关重大,是以不便当众言明。” 骆龙骧道:“前辈想得甚是周详。” 叶知秋道:“我在敬德公墓前石兽中取出掌门令符,与令符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块玉石和一条钥匙,玉石上面刻着一副图案,就是这块玉石了。” 叶知秋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一块玉石来,他把玉石放在骆龙骧面前的桌子上。骆龙骧取过玉石,只见是一块翡翠玉石,通体晶莹剔透,上面雕着一副图案,寥寥数笔也不甚精美,似是随意之作。 骆龙骧道:“前辈,不知此玉石有何玄机?” 叶知秋道:“这还得从本门争夺掌门的事儿说起,当年祖继志之所以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全因觊觎掌门之位,然而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后来我听说背后还隐藏着一个重大秘密,就是当年敬德公无意中得到一份藏宝图,祖继志等人狼子野心,为得到藏宝图竟趁着敬德公患病,逼他交出藏宝图和掌门令符,然而阴谋却未得逞,后来祖继志等人相互猜忌,终于自相残杀起来。” 骆龙骧道:“如此说来皆因这份藏宝图惹来这许多祸端了。” 叶知秋道:“唉,可不是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人财迷心窍起来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后来我拿到掌门令符和这块翡翠玉石,瞧着这玉石琢磨了许久,终于被我发现,图案上所绘的地点就在咱们总舵附近的群山中。” 骆龙骧奇道:“难道当年敬德掌门没发现藏宝的地点么?” 叶知秋道:“这老夫就不晓得了,大抵是敬德掌门觉得未到发掘宝藏的时机吧。” 骆龙骧点头称是。 叶知秋道:“敬德掌门当年将掌门令符与此钥匙、翡翠玉石放在一起,便是将此重宝传于下任掌门的意思,老夫今日终于遂了心愿,此后便再无牵挂了。” 骆龙骧道:“前辈还是三年后将此重宝传予下任掌门为是,小子当掌门不过一时权宜之计。” 叶知秋道:“难得掌门如此大义,然而宝物和人也讲求一个缘字,至于此宝物掌门是否传给下任掌门人,全凭掌门自己意愿,本门可没‘比武夺宝’的规例。” 骆龙骧默完不语,不肯接收叶知秋所传的钥匙和玉石。 叶知秋见他蹙眉不语,于是又道:“掌门不必马上下决定,咱们先到藏宝的地方瞧瞧亦无妨。” 骆龙骧终究年轻好奇,于是点头应允。 叶知秋又与骆龙骧闲聊许久,将五行门种种门规与骆龙骧说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叶知秋留下玉石、钥匙便告辞离去,两人约定第二日到附近的群山中探探那藏宝埋藏的地点。 第二日一大早,叶知秋依约来找骆龙骧,两人带了绳索、铁斧、铁钉诸般攀山物事便动身出发。刚走出大门不远,便听见后面有人喊:“喂,你们两人鬼鬼祟祟的干么去?” 来人正是叶慧中,骆龙骧唯有苦笑。 叶知秋道:“小丫头一边去,不许跟着咱们!” 叶慧中道:“哼,谁跟着你们了?你们走你们的,我走我自己的。” 叶知秋、骆龙骧两人转头便走,叶慧中在后远远的尾随而来。 叶知秋叹道:“让这丫头盯上了,她非跟着咱们不可,要不咱们改天再去?” 骆龙骧道:“就让叶姑娘和咱们一起去吧,她也不是外人。” 叶知秋对这个孙女是束手无策,骆龙骧也无可奈何,唯有向叶慧中招了招手,让她走上前。 叶慧中跳着走上前,笑着说道:“这可是你们求着本姑娘一起的,可不是我巴巴的求你们!” 骆龙骧道:“咱们一想,没有了叶姑娘的大驾光临,只怕大事不成,于是便巴巴的求姑娘你一起去了。” 叶慧中笑道:“可不是么?还算你们识趣!” 叶知秋摇了摇头,走在前面带路。 叶慧中与骆龙骧并肩而行,问道:“咱们去干甚大事儿?” 骆龙骧道:“是甚事儿可不便在此说了,你到了便知。” 叶慧中也知路上人多嘴杂,于是也不再追问。 走了约莫五里路,到了偏僻的山间小道,三人施展轻功,在山林中穿行。 三人一施展轻功,功夫的底子便马上显露出来。叶知秋身法轻盈,虽年事已高,但功力精纯,步履又密又快。 骆龙骧内力深厚,步子迈得不快,走得甚是随意,在叶知秋身后不徐不疾的跟着,丝毫没有落下的迹象。 叶慧中走了一程,虽未气喘额头却已见汗珠,只是勉力跟着叶知秋和骆龙骧,但她生性要强,却不开口让前面两人放慢脚步等她。 三人又走数里,叶慧中呼吸已见急促,落下骆龙骧两人一大截。 骆龙骧见她走得吃力,于是折了根树枝,让叶慧中抓住一头,他自己握住另一头。叶慧中只觉一股大力从骆龙骧那头的树枝传了过来,顿时身子一轻,不由自主的向前迈步,如此一来走得可是快了许多,也不甚用力。 叶慧中道:“骆大哥,如此你不累么?” 骆龙骧微笑道:“不碍事的。” 三人又行数里,叶知秋忽然停下,他转头对骆龙骧道:“怕就在附近了。你们在此等一下,我在附近瞧瞧。”他说完便独自走开,仔细端详附近地形。 这时骆龙骧才低声对叶慧中说明事情原委。 叶慧中听完,说道:“爷爷把秘密守得真严实,连我也不告诉。” 骆龙骧道:“叶前辈定然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这事儿多一人知道,那便多一分危险。” 叶慧中想起最近范家堡的偷袭、五行门的变故,当真危难重重,若不是有骆龙骧援手,自己爷孙两人能否安然度过难关当真难说。她对骆龙骧点点头,不再言语。 过了约莫一盏茶功夫,叶知秋折返回来,他说道:“再走半里应该就到啦!” 叶慧中知道此去是挖一个大大的宝藏,不由得心中突突乱跳。 三人行了半里,眼前却是一道断崖,光秃秃的几乎寸草不长,哪像有什么宝藏之地? 骆龙骧把那翡翠玉石递给叶知秋,叶知秋拿着端详半晌,喃喃道:“玉石上刻的就是这儿,难道看错了?” 骆龙骧、叶慧中凑近瞧那玉石上的图案,上面所画的图案确实与眼前的山崖有几分神似,然而如此一道山崖,总不能整道掘平了寻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九章第十四节 山崖宝藏(2) 骆龙骧、叶知秋正自暗暗纳罕,忽然叶慧中叫起来:“啊!你们瞧瞧,这玉石图案中有一个凹下去的小白点,可能便是藏宝的所在地!” 骆龙骧、叶知秋其实也瞧见那小白点,但两人均想这不过是所刻画图案的一部分,又或者是雕刻的人无意中挑了一下,从没想过这是指示藏宝地点的诀窍所在。 三人再一比对那白点与断崖的比例,白点所标示的位置应在断崖的中间处。 骆龙骧道:“叶前辈你们在下面等着,待我爬上去瞧瞧!” 叶知秋与叶慧中执意要与骆龙骧一起攀爬,骆龙骧道:“等我先上去探探路,累了再换你们上去,要是咱们三人都上去的话,有甚不测便没人来接应了。” 叶慧中与叶知秋听骆龙骧说得在理便不再争辩。 骆龙骧携了绳索、斧子、铁钉等物事,便向崖了一遍。 叶知秋道:“宝物极可能藏在断崖的某个洞穴中,然而如何能找准洞穴的位置,倒是有点儿难。” 叶慧中眼珠子骨碌碌的转,显然是在想法子。骆龙骧与叶知秋知道这丫头鬼点子最多,故便都不出声打扰她。 过了一会,叶慧中问道:“假如你们是藏宝的人,你们会把宝藏放在山崖的什么地方?” 骆龙骧搔搔头道:“我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什么宝藏。”叶慧中屈起食指在他额头敲了敲,笑着说道:“天生的乞丐命!我不是说假如么!” 骆龙骧窘道:“这个......这个......我有甚宝贝也会交给我师父,断然不会自己藏起来!” 这时叶知秋接口道:“倘若我有重宝,却不会放在山崖的洞穴中,一来埋藏的时候招人耳目,二来自己要取走也容易走漏风声。” 叶慧中道:“所以我瞧宝藏或许不在这山崖上。” 骆龙骧道:“这就奇了,那玉石上的图案岂非故意捉弄人的?” 叶慧中道:“玉石所刻的图案也不像是假的,否则当年的敬德掌门也不会如此珍而重之的把玉石和本门的‘七宝琉璃’放在一起。只不过....只不过.....那位前辈将图案刻在玉石上,未免太直白了些。”她说着说着,又低头沉思起来。 此时已近晌午,骆龙骧和叶知秋腹中已感饥饿,两人不便打断叶慧中的思绪,于是对望一眼,取出干粮来将就着吃些。 骆龙骧对未能寻到宝藏倒无多少失望,于他而言,寻到宝藏固然值得欢喜,若寻不到亦无伤大雅。他师父常言,人生于世,如幻如露亦如电,不过一具臭皮囊,到头来哪个不得灰飞烟灭?要这许多的金珠宝贝实是无用之至。 他见叶慧中仍在皱着眉头苦思,便把一块面饼递给她,低声道:“先吃点东西再想也不迟。” 叶慧中接过骆龙骧递来的面饼,嫣然一笑,说道:“咱们的骆大掌门视钱财如粪土,不像乡下小丫头这般财迷心窍。” 骆龙骧道:“我师父说凡事皆讲个‘缘’字,能找到宝藏是缘,找不到宝藏也是缘,有些事儿勉强不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章第一节 风起飘萍 叶慧中道:“乡下小丫头可不像骆大掌门那般大彻大悟,这敬德掌门把掌门令符尚藏得如此隐秘,藏宝图定然不会如此直白,日后咱们慢慢再琢磨不迟!” 骆龙骧道:“确实如此!” 骆龙骧、叶知秋两人又顺着绳索爬上山崖,在山崖的半腰细细的察看了一番,确定没有隐藏有洞穴方下了断崖,拔除钉子收了绳索。 三人白跑一趟,心中虽不免失望,但三人并非贪图钱财之人,回去的路上倒也谈笑风生。 三人回到五行门总堂用过晚饭,骆龙骧与一众五行门弟子在议事厅谈起自己此前一路的见闻,众人听他说起虎踞镖局、万家庄等所见见闻,不禁对尹天仇等英雄起了相惜之念,又觉骆龙骧要追踪的“青面人”极是诡秘,都猜不透此人究竟是何来头。 寒水堂堂主冷渊道:“属下总觉最近江湖上有一股子不对的味儿,属下手下的弟兄探听到一些本应分布在五湖四海的江湖人物近来蠢蠢欲动,不知是何缘故?” 聂风堂堂主钟云起道:“如果这些江湖人物是范家堡那帮狗杂种邀来对付本门的,咱们可得防范着些!” 骆龙骧道:“我此前碰巧听范家堡的人说起要劫镖什么的,说是一票大买卖,好像有人邀范家堡的人去助拳。” 叶知秋道:“本门重整以来,上下一心,谅区区范家堡亦不足为虑,就是掌门与虎踞镖局的孟镖头有过交情。朋友有难,咱们可不能不报个信儿。” 骆龙骧道:“师父此言甚是有理。”他与叶知秋虽无师徒之实,但在五行门众人面前仍以师徒相称。 叶知秋道:“冷堂主,你说说你听到得消息给大伙儿参详参详。” 冷渊道:“是这样的,上个月我堂下三名弟子到江南省亲,他们三人为了早日回乡,夜里也在赶路。有一日夜里碰见一黑衣人跳入一座大宅,那人轻功当真了得。我堂下那三名弟子好奇起来,便伏在围墙暗处想看个究竟。 过不多久那黑衣男子竟掳了一名年轻女子出来,他手上抱着个人仍能轻飘飘的越过围墙,光凭这手轻功,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脚色了。 本门的三名弟子见对方夜入民宅又抱了个女子出来,心想定然不是甚好事儿,于是从暗处跳出来大声喝住对方。那黑衣人先是愣了一下,后来嘿嘿冷笑。本门三名弟子抽出兵器便与黑衣人斗了起来。 唉!说来惭愧,咱们三个对别人一个,硬是让对方打掉了兵刃,三人身上都挂了彩。好在打斗声惊动了大宅的主人,护院武师和家丁纷纷涌出来助阵,黑衣人无心恋战,大笑数声,便扬长而去。他一展开轻功,没一个人能追得上,在重围之下竟全身而退。 后来我听弟子回来说起这件事,又让他们演试了一下黑衣人的身法步法,我猜这黑衣人便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采花大盗花常在!” 钟云起道:“这花常在一向在西川一带犯案,素足不出西川,不知此次因何来江南?” 冷渊道:“如果单是采花大盗来江南尚不足为奇,奇就奇在湘西的郝氏兄弟,凉州的戴家拳传人等等诸多武林人士都向江南一带聚集,这就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骆龙骧道:“难道这些江湖之士便是冲着虎踞镖局这支镖来的?” 叶知秋道:“关键是这些人每一个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脚色,有些行踪飘忽,向来独来独往,有些家世显赫,名望极隆,为何竟都瞧上了虎踞镖局这趟镖?再说虎踞镖局号称天下第一镖,总瓢把子杨继盛在武林中人脉极广,惹上了岂不大大麻烦?” 钟云起又道:“属下最近更听说‘嫉恶如仇’尹大侠重现江湖,可不知是真是假?” 骆龙骧啊的轻呼一声,说道:“如若尹大侠重现江湖那最好不过了,如此我便可把万里云万老爷子的书信转交于他,了却万老爷子一桩心事。” 钟云起道:“反正最近江湖甚不平静,本门不也经历了诸多风波么?” 众人想起五行门这次浩劫,均不免唏嘘,是以众皆默然。 忽然冷渊一拍大腿道:“哎呀!兄弟想起来了,有一回我听一位在京城的亲戚说起虎踞镖局的总镖头孟剑雄儿女相貌极美,这花常在是出了名的采花大盗,这一趟莫不是冲着孟剑雄的女儿来的?” 五行门众人听冷渊如此一说,不少人觉得有理,然而叶知秋等人均想:“要说这采花大盗瞧上虎踞镖局总镖头的闺女,铤而走险非要摸老虎屁股一把,也勉强说得过去,但西北的戴家等名门望族的儿郎瞧上孟剑雄闺女非得劫镖强抢,这便有点匪夷所思了。” 骆龙骧道:“孟总镖头的千金无疑是极美的,本人也见过,只不过.......只不过.......”他想说只不过也不至于到了倾国倾城,令江湖豪客群起而夺之的地步,然而想起孟晚舟的一颦一笑,竟心跳加速起来,这“只不过”后面的话便说不出了。他忽然想,那些江湖豪客既想要财又想要人也未可知,这人财兼得,岂不妙哉? 钟云起却打破砂锅,问道:“掌门师兄,只不过什么?” 骆龙骧道:“我是说只不过这世事难料得紧,何等样人都有,像冷师兄说的那样也不奇怪。” 赤土堂堂主向厚道:“哎呀!想不到咱们掌门师兄还亲眼目睹过天下第一镖总镖头闺女的芳容,不知这位孟姑娘比起咱们的叶师妹来怎样?” 向厚向来爱开玩笑,说话也心直口快。 骆龙骧脸上一红,窘道:“这个......这个.......当时小弟也没仔细瞧孟姑娘,免得被人误以为小弟是轻薄之徒。”骆龙骧见叶慧中此时不在议事大厅,才稍微松了口气。 向厚道:“兄弟我瞧那孟姑娘可比不上咱们叶师妹美貌!” 钟云起道:“那孟姑娘令姓花的大盗闻风而动,品貌与小师妹各有千秋亦未可知。” 冷渊道:“我瞧还是叶师妹美些!” 向厚道:“冷兄,何以见得?” 冷渊郑重其事的道:“大伙儿瞧咱们掌门师兄见了那孟姑娘正眼也没瞧一下,可是瞧着咱们叶师妹便像掉了魂儿似的,这不是因为叶师妹比孟姑娘美得多又是为什么?” 骆龙骧满脸通红,连忙摆手道:“冷师兄可别乱说,小弟.......小弟.......”他心中一急,下面的话竟接不下去。 众人存心与骆龙骧开玩笑,见他窘态可掬,不禁哈哈大笑。 叶知秋坐在一旁笑眯眯的喝着茶,他却不生气,他知众人故意与骆龙骧开玩笑,其实并无恶意。骆龙骧心地淳厚,他倒是盼着自己的孙女能和骆龙骧结成秦晋之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章第二节 迟迟吾行(1) 叶知秋待众人笑过一阵方道:“大伙儿静一静,听老夫一言。”冷渊等人见叶知秋有话要说,便纷纷的止住了笑声,收起了笑容。 骆龙骧如获大赦。 叶知秋正色道:“此次群魔蠢蠢欲动,对于江湖正派之士总不是好事。自古正邪不两立,咱们五行门虽偏安洞庭一隅,然而匡扶正气之事却不能不尽微薄之力,不知在座各位有何好计策?大伙不妨说说,最后请掌门定夺。” 钟云起道:“他奶奶雄,按老子说咱们派数十弟兄把那采花大盗什么的乱刀分了,杀他个下马威,看他狗娘养的还敢来捣乱不!” 冷渊道:“钟兄所言自然有理,然而依兄弟愚见,此次幕后主使者必定储心积累,纠集的群邪不知有多少。咱们在明,他们在暗,这可得从长计议,联络江湖各帮各派侠义之士共商义举为妥。”冷渊向来心思缜密,众人听他所言,都不觉暗暗点头。 向厚道:“冷兄、钟兄说得都对极,咱们既要揍那帮狗杂种,又要联络各路豪杰把幕后操纵之人揪出来,干他奶奶的!” 众人纷纷踊跃献策,一时议事大厅上好不热闹。 叶知秋待众人商议了许久方咳嗽一声,说道:“大伙儿说得都极好,咱们听听掌门有何高见!” 大厅上众人一听,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骆龙骧见众人都注视着自己,一时微感尴尬,他说道:“刚才听了各位的计策,我觉得都十分在理。我年轻识浅,高见自然是谈不上了,不过这些日子我总在想,咱们习武强身健体不就好了么?大家安居乐业,干么非得你打我我打你,惹出这许多的腥风血雨?后来我又想,自古争来争去的人无非一为权,二为利,这次许多人未必为了那区区镖银,只怕背后还有更大图谋,不知是否为了一统江湖的野心?” 众人听了骆龙骧这番话,皆默然不语。骆龙骧说得直白,但人人都觉得江湖此番风雨欲来,只怕来日大难。五行门卧榻之下更有范家堡觊觎在旁,一旦江湖惊变,范家堡焉有不借尸还魂之理?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少人不禁暗暗忧虑起来。 骆龙骧见各人不语,便道:“不过大伙儿也不必过于忧虑,自古邪不胜正,江湖上的能人异士定有化解的法子。依本人愚见,我找孟剑雄总镖头报个信儿,好让他有所提防,虎踞镖局势力甚广,只要作好防范,谅也不惧区区毛贼。咱们另派兄弟给万家庄的万里云老爷子送个信,让他广邀武林同道,共商大计,想来也不怕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翻起甚大波澜!” 冷渊道:“掌门师兄说得好,咱们便依掌门师兄所说的去做,但掌门师兄要给孟剑雄送信,岂不要离开总堂?大伙儿可舍不得师兄这就离开!” 众人纷纷附和道:“是啊,是啊,掌门师兄接位没几天便离去,咱们可不依。” 骆龙骧见门人甚是不舍,便道:“我这一去长则月余,短则十数日便回来。我不在时请师父还有冷堂主几位师兄坐镇总堂,大伙儿好好习练功夫,想来也是无碍的。” 五行门众人又是一番挽留,真情溢于言表,但骆龙骧坚称孟剑雄于他有解围之恩,此番自己定然要亲自前往,否则便有违侠义道。 众人见骆龙骧不顾个人安危道义为先,均十分佩服。众人与骆龙骧相处数日,这位新掌门全无架子,武艺既高,为人更是坦诚,此刻分别在即,竟都不舍起来。 议事完毕后,骆龙骧便回到住处收拾行装,准备第二日动身。他忙活半日,方想起快有一日未见过叶慧中了,心想自己此去终究不能带她一个姑娘家在身边,否则一路孤男寡女瓜田李下,不免落人口舌,于叶慧中的名声极是不利。她安顿下来正好跟着叶知秋好好练功,然而总觉临行前应与她道别一声。 到了黄昏时分,骆龙骧仍不见叶慧中的影子,他想这丫头向来贪玩,此刻定是到哪里玩儿去了,是以亦不急着寻她,想着明日一早再找她便了。 是夜一夜无话,第二日骆龙骧一大早便起床洗漱。忽闻敲门声,骆龙骧开门一看,却是叶慧中来了。 骆龙骧微笑道:“昨日哪儿去啦?整日都不见你。”他见叶慧中手里拧着一个包袱,双目通红,仿佛哭过一般。 叶慧中道:“昨日我去把你的马儿赎回来啦。” 骆龙骧心想着丫头定是听到自己要走的风声,然后把自己从前寄养在农家的坐骑赎了回来。 骆龙骧道:“啊!差点儿可把它忘了。” 叶慧中幽幽的道:“骆大掌门贵人善忘,莫说一匹马儿,就是把一个活人忘了也没什么稀奇。” 骆龙骧一时语塞,只好讪讪的笑着。 叶慧中又道:“我把咱们骑过那匹瘸腿的驴子也买过来啦,可不忍心看着它再回到原来主人那受苦。” 骆龙骧忙不迭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叶慧中道:“驴子尚有人关心,有些人只怕还及不上一头驴子。”她说着说着终于忍不住垂下泪来。 骆龙骧看着她竟哭起来,一时不免慌了手脚。他于武功一道精研甚深,无论遇到多强横的对手,总有法子对付,然而面对一个姑娘家的哭哭啼啼,却不知从何入手。 好在叶慧中只哭泣片刻,便擦干泪水,说道:“大哥马上要动身了,我不该哭哭啼啼的,我送大哥一样物事,大哥带着上路行么?” 骆龙骧连忙道:“当然好,当然好!” 叶慧中把手上的包袱打开,原来包袱内是一件新衣裳。叶慧中道:“大哥试一下合不合身,我的针线活儿可粗糙得紧,望大哥不要嫌弃才好。” 骆龙骧接过衣衫到内堂换了。那衣裳的大小长短正好合身,针线做工也极细致。他想叶慧中可没给自己量过身,这丫头全凭寻常目测便做得如此合身,当真也是难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章第三节 迟迟吾行(2) 骆龙骧细看之下,只见那衣衫一角隐隐还有数处泪痕,那不是叶慧中的泪水又是什么?她定然是花一日一夜赶做了这件衣裳给他,期间又感伤得掉下泪来。 骆龙骧换好了衣服,走出内堂。骆龙骧道:“衣裳正好合身,就像用尺子量过一样。” 叶慧中上前看了一下,又让骆龙骧转身,确定衣服合骆龙骧的身,她如释重负,说道:“嗯,幸亏还合身,否则要改可来不及了,就是针线走得还是有些粗糙。” 骆龙骧道:“这衣裳做工已很是精细了。” 叶慧中道:“大哥要去见孟总镖头的千金,如何能没有一件新衣?别人做我可不放心。”她说着,又把一包银子、一包金叶、干粮水囊等诸般物事放入骆龙骧的包袱中。 捡拾完毕,叶慧中幽幽说道:“大哥最放心不下的还是那位千娇百媚的孟家姊姊,至于乡下丫头终究是乡下丫头,就是以后见不着也没什么。” 骆龙骧道:“我只是去给孟镖头报个信,孟总镖头往日有恩于我,倒不是专门为了去瞧孟姑娘。” 叶慧中柔声道:“大哥去瞧谁那是自个儿的事,也不必向谁言明。小妹只望大哥一路上多保重,大哥心地太好,不免.....不免容易吃亏.......”说到后来,叶慧中的声音已然有些许哽咽。 骆龙骧道:“我知道啦,我又不是不会来了,你也别难过,你在这儿跟爷爷练好本领,岂不是比跟着我在外风餐露宿强百倍千倍?” 叶慧中转过头拭去眼中的泪水,回头堆笑道:“那倒是,大哥要出门了,小妹高高兴兴的才对,干么哭哭啼啼的,呵呵......” 骆龙骧见她双眼通红仍强颜欢笑,心中也极是不忍,然而他素不擅巧言哄人开怀,一时倒不知说什么安慰叶慧中才好。想起这十数日与她经历的一波三折,心中也泛起丝丝伤感。 两人默然而立,一时无言以对。 过了良久,叶慧中方道:“待我再做一桌子酒菜,大哥吃完再走好么?” 骆龙骧本想说不愿她太劳苦,让她好好歇息,然而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忍住。 骆龙骧点点头,叶慧中嫣然一笑便飘然而去。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叶慧中便做好了酒菜,把十数碟菜肴送到骆龙骧房中。叶慧中烹饪完酒菜心绪仿佛好了许多。两人对面而坐,叶慧中不住的给骆龙骧夹菜,竟有说有笑起来。 骆龙骧生怕她把一股愁苦全放在心里不能释怀,便对叶慧中道:“你有不高兴的事儿便说出来,可别憋在心里。” 叶慧中道:“小妹哪有甚不高兴的事儿?大哥此去与孟家姊姊相会,正是天作之合,小妹很快便要有大嫂了,小妹高兴还来不及呢!” 骆龙骧还想解释几句,然而他一想到孟晚舟的倩影,一股莫可名状的滋味便涌上心头,他心想自己就真的为了给孟剑雄送信才去找孟剑雄么?自己就真的不想见孟晚舟么?孟剑雄堂堂总镖头,没有自己的报信难道真的不能应付那些盗贼?还是不过是自己想见孟晚舟的一个藉口而已? 他心中问了自己很多遍,却无答案。 两人各怀心事,默默的夹着菜扒着饭。这也许是骆龙骧最不知滋味的一顿饭菜,这也许是叶慧中最难以下咽的一顿饭菜。 直到中午时分,五行门众弟子纷纷前来与骆龙骧道别,叶慧中方收拾碗筷。 叶慧中走近骆龙骧身旁,低声道:“大哥,等会我就不到大门送你啦,我去抓山雀玩儿!” 骆龙骧知她不忍与自己话别,便向她点点头。叶慧中拎着食盒,一转身掩面而去。 骆龙骧瞧着叶慧中离去的身影,不禁茫然,他只觉心中空荡荡一片,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滋味,然而却也觉得此行叶慧中终不便与己同行。 叶知秋瞧着孙女的神态举止,焉能不明白孙女的心事?然而世间一个情字,最是强求不得,他暗暗叹息一声,便领着众人上前与骆龙骧道别。 五行门中弟子见新掌门外出,许多人便自告奋勇要跟着骆龙骧同去,说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骆龙骧对众人道:“大伙儿的好意我心领了,然而此去人多反而会走漏风声,还是我一人前往为是。” 众人见他去意已决,亦不便强留。这时早有五行门弟子牵过骆龙骧的坐骑。那马儿久未见主人,一见骆龙骧便四蹄刨地,伸过脖子来在骆龙骧身上挨挨擦擦,神情极是亲热。 骆龙骧与五行门众人一一握别,然后翻身上马,向众人一拱手,便策马扬鞭而去。他也不晓得孟剑雄的镖队现时走到哪里,只知道上回与孟剑雄分别后虎踞镖局一路往钱塘方向而去。骆龙骧略为沉思,便策马往东骑去。 他知道虎踞镖局在江南势力甚雄,孟剑雄武艺既高,为人又老成持重,一般的盗贼也不敢轻易招惹于他。若盗贼要劫镖定然布置周密,断然不会在江南繁华之地贸然出手,只要孟剑雄有了防范,贼人也极难得手,是以骆龙骧并不急于星夜赶路,而是不徐不疾的前行,沿途留心有甚武林人物出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章第四节 恶虎拦路(1) 再说孟剑雄一行在杭州休憩半月有余,孟剑雄腿上的伤势早已痊愈,虎踞镖局众人养精蓄锐,一扫疲态。这日孟剑雄终于率领虎踞镖局众人继续上路。 虎踞镖局众人取道向王员外的老家漳州府而去。漳州知府章福居与虎踞镖局瓢把子杨继盛有数十年交情,章福居当年上京考殿试的盘缠便是杨继盛所资,只要孟剑雄一行踏入漳州地界,此行便算是功德完满了,盗贼纵吃了豹子胆老虎心也不敢在漳州地界劫虎踞镖局的镖。 虎踞镖局一行经福安、古田进入延平府地界,再行数日,漳州已然在望。自杭州一路来风平浪静,连道上的小帮小派亦不见来叨扰。王员外常年在外做买卖,想到不出数日便荣归故土落叶归根,不禁大是感慨。 直至此时,孟剑雄方心中稍宽,这一趟镖虽有波折,但总算有惊无险,只要再过两日,镖车到了漳州,自己肩上的担子便算卸了。 同行的镖师趟子手心中也暗自欢喜,孟剑雄为人素来正直无私,这一趟镖分得的花红定然不少。 行至晌午时分,镖队在大路旁停下歇息。孟晚舟催马跑至孟剑雄身边,说道:“爹爹,到王员外老家还有多远脚程?” 孟剑雄道:“道上顺当的话还要走两三日吧。” 孟晚舟道:“咱们到了漳州后在王员外家中歇马么?” 孟剑雄微笑道:“交接了镖银,咱们马上便得上路。” 孟晚舟嘟囔道:“咱们在王员外家歇上一两日也不碍事吧?” 孟剑雄道:“这是走镖的规矩,再累也得上路,可不能叨扰了镖主!” 孟晚舟道:“那咱们南下广州府游玩十天半月,岂不妙哉?” 孟剑雄道:“你就只知道玩儿,你娘此刻在京城正日夜担心呢。” 孟晚舟道:“娘有甚好担心的,我爹爹可是天下鼎鼎大名的‘一剑震八方’。再说了,古语云:‘虎父无犬女’,本姑娘的剑法虽说不上震八方,然而震个一两方也是可以的,哪个毛贼若不识趣,嘿嘿!可莫怪本姑娘剑下不留情!” 孟剑雄听女儿自吹自擂,不禁失笑,他知此刻若对孟晚舟说“谦受益、满招损”云云,女儿定然左耳进右耳出,是以他干脆不再言语。 孟晚舟续道:“爹爹,到了漳州后咱们坐大船取道南下到广州府好不好?” 孟剑雄道:“海上的贼人只怕比陆上的还多,况且风急浪大终日颠簸,令人恶心欲吐,到其时你这个‘一剑震两方’女侠只怕不怎么顶用。” 孟晚舟咯咯娇笑,说道:“那咱们骑马南下,孩儿听说广州府物华天宝,好东西极多,孩儿倒不缺什么,这趟出门却不能不给娘亲带些手信。” 孟剑雄想到远在京城的妻子,心头一热,便不再言语。 镖局押完镖后镖师趟子手倒不必按原路返回,很多时候便是结伴沿途游玩而归。众人若取道南下亦不算坏了镖局规矩,且广州府也有虎踞镖局的分号。 孟晚舟见父亲不说话,她深谙父亲性格,过得两日再游说一番,父亲多半会应允自己的请求,然而此刻却不能不依不饶,否则孟剑雄定然当即拒绝。 孟晚舟对孟剑雄道:“爹爹,孩儿再去照看照看王员外家眷,咱们可不能有丝毫大意。”说着便携剑朝王员外夫妇所坐的马车走去。 孟剑雄见孟晚舟为南下游玩,此刻故作殷勤,不禁摇头一笑。 镖局众人休憩完毕后又走了两三里地,途中在一处茶馆用过午饭继续赶路。 到了申牌时分,孟剑雄一行人途经一处松林,松林旁矗立着嵯峨石山。孟剑雄见此处虽有山有林,却非险山恶水之地,料不至有贼人在此行劫。 孟剑雄朗声道:“兄弟们加把劲,走过这树林,前面就是咱们晚上歇脚的市集了!” 镖局众人应允一声,继而齐声喊起镖局的合吾来。一时人马精神抖擞,甚是威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章第五节 恶虎拦路(2) 虎踞镖局一行又走了约莫半里路,忽见不远处一褴褛老者赶着一驾驴车哼哧哼哧的前行,车上堆着一大堆干麦秆。老者身后是三名穿着破旧的汉子。 镖局众人见前面几人形相破落,想是附近赶集的乡农,亦不甚在意。 只是前面那数人行动甚是缓慢,那老者赶着车更是一摇三晃。虎踞镖局众人很快便来到那老者等人身后,镖局众人齐呼合吾。 一般路上的行人若遇此情景,必趋避至道路一旁,让镖局众人先行,然而那老者和数名汉子却像聋子般置若妄闻,依旧在前我行我素。 虎踞镖局在前开路的趟子手高声喊道:“前面的父老兄弟,相烦让一让道!” 那老者道:“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干么要咱们给你让道?” 趟子手道:“这位老父台,咱们镖局百十号人马,能不能让咱们先过去?” 老者道:“镖局便了不起吗?要让道也不是不行,得问问我家的短尾巴老爷乐意不乐意?”他所说的短尾巴老爷自然是那头瘦驴了,那驴子被老者吆喝几声,不单不靠到路旁,反而发起了驴脾气,停在原地不走了。 趟子手将前面所见所闻飞报孟剑雄,孟剑雄正在镖队居中策应。押镖途中拦路刁难,乘机敲诈者极是常见,孟剑雄一听趟子手所言,便知对方定是想讹几个买路钱。 孟剑雄道:“给他们五两银子吧,咱们快到漳州府了,不可多生事端!” 那趟子手答应一声,便又赶到镖队前列。只见那老者和那数名汉子竟席地而坐喂起驴子来,众人好不惬意。趟子手强忍怒火,上前对老者说道:“这位老父台和众位大兄弟,虎踞镖局途经贵地,还望行个方便!”说着,趟子手双手奉上一锭五两重的银子。 老者接过趟子手递来的银子,趟子手趟子手满以为对方定是笑而纳之,谁知那老者把银子一抛,说道:“五两银子便想打发咱们,老爷我给你十两银子,请你们退后,先让咱们爷儿几个走了你们再走!” 趟子手一张脸涨得通红,他手按刀柄,低声斥道:“朋友,敢情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那老者道:“怎么?光天化日之下难道你敢行凶不成?” 那趟子手强遏怒气,又策马飞报孟剑雄。孟剑雄眉头一皱,他身旁的童万周道:“待我去瞧瞧!” 孟剑雄点点头,他深知童万周为人持重,嘱咐道:“好言相劝,莫多生事端。” 童万周道:“孟大哥放心,老童晓得。”他说罢,策马驰至镖队前头。 童万周跟随孟剑雄行镖多年,江湖道上的人物会过甚多,他目光一扫挡道者已然心中了了,这哪是什么庄稼汉,分明是存心敲竹杠的道上人物。 童万周拱手道:“在下虎踞镖局童万周,见过各位好汉爷!” 那老者抬头望天,装作没听见童万周的说话。 童万周道:“朋友,灯笼扯高,招子放亮点,我有法子教猴崽子亮相!”童万周说的是江湖隐语,意思是让对方莫装神弄鬼,自己已瞧穿对方的把戏。 那老者嘿嘿冷笑并不搭话。 这时孟剑雄吩咐史三彪等镖师团团户住王员外的大车和镖车,自己策马上前瞧个究竟。 童万周对孟剑雄低声道:“老合扎手,条子扫、片子咬吧。”他意思是说拦路的存心挡道,只能动手了。 孟剑雄不动声色,上前抱拳道:“在下虎踞镖局孟剑雄,敢问各位英雄高姓大名?” 那老者打了个哈哈,说道:“原来是‘一剑震八方’孟总镖头大驾,咱们这些乡下佬大名是没有的,小名倒有几个,老夫给孟总镖头引见引见。” 他说罢,指着那数名汉子道:“这位便是‘一剑震九方’三脚猫、那位是‘一剑震十方’癞头张、最边上那位是‘一剑震十一方’蛇皮阿四。老夫比他们要差些,人送外号‘半剑震四方’,至于贱名嘛,嘿嘿!不提也罢。” 童万周等人一听,气得火冒三丈,眼前之人分明在挖苦孟剑雄,众人当啷啷的抽出兵器,怒目圆睁眼,只待孟剑雄一声令下,便将眼前数人劈于刀下。 孟剑雄见对方数人在自己百十人虎视眈眈之下竟毫无惧色,知道对方定是狠脚色,要么附近必伏有同伙策应。他铮的一声长剑出鞘,朗声道:“并肩子念短,棵子里可有鹰爪孙!”孟剑雄话中之意是树林里还伏有敌人,大家别说话,准备迎敌。他说话以内力送出,如虎啸龙吟,一为壮己声威,二为警示敌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章第六节 恶虎拦路(3) 忽然听见山坳处马蹄声响,不一刻只见两匹马拖着一大车麦秆向镖局众人急奔而来,马车后两名农夫模样的汉子边追边喊,像是马匹脱缰而去。 山道本来便狭窄,焉能容得下那马车通过?镖局众人此时已刀剑出鞘,只要那马车闯过来,说不得只好将马匹击打当场。 马车呼啸着越奔越近,镖局众人严阵以待,无暇顾及那老者和数名汉子。马车离镖局众人约莫还有两丈远,追赶的农妇猛地抽出一把弓,燃着了一支火箭,射向马车的麦秆。 孟剑雄一见,暗叫不妙。 马车上的麦秆遇火即着,霎时间燃起熊熊烈火,想是麦秆内藏有硫磺火硝之属。镖局众人见一团火球直冲过来,登时乱了阵脚。那马匹见尾巴毛发着火,狂性大发,没命价似的冲向镖局众人。转眼间镖局被马撞翻被火烧伤十数人。 孟剑雄飞身抢上,出手如电,一下抓住马缰。那马匹被他一拉之下,前蹄刨地竟踢之不起,发起狂来猛蹬后腿。童万周、史三彪双双猱身抢上,举刀劈断系在马身的绳索,那熊熊燃烧的火车登时与马分离。童万周一脚踢在车轱辘上,将那大车踢得移开数尺,车上的火苗便烧不着镖局众人。 镖局众人刚松了一口气,猛地那老者所牵的驴车又着起火来,驴子受惊,向前驱突起来,便如拖着一个火球向镖局众人奔来。原来那驴车上同样用麦秆覆着硫磺火硝之类的物事,那老者在镖局众人忙于应付着火马车时悄然点燃驴车上的麦秆。 驴车与镖局一行离得本来就近,这一下淬不及防,镖局众人又再大乱。镖队中的骡子见了烟火,也跟着乱跳乱,有几匹骡子挣脱缰绳,乱冲乱突起来。 孟剑雄、童万周、史三彪等人忙于应付着火的马车,其余镖师更无人有孟剑雄的膂力,能一下制住狂奔乱突的骡马。 就在此时,松林中一阵唿哨,霎时间飞箭如雨,向镖局众人射来。敌人的一轮火攻箭雨之下,虎踞镖局死伤了三四十人。 混乱中孟剑雄向童万周、史三彪使个眼色,童史二人会意,三人边挥动兵器边退至镖车和王员外的大车旁。 镖车和王员外的大车早有数十镖师趟子手团团护卫,孟晚舟亦执剑守在王员外的大车旁。众人竖起藤牌,挡住飞来的羽箭。 孟剑雄一靠近镖车,众人顿觉心中一安,纷纷挥舞兵器挡开来箭。 过得片刻,虎踞镖局众人终于安顿下来,那驴子也被镖局众人击杀。 松树林中埋伏的敌人想是见羽箭已无法伤及镖局众人,于是便停了下来。树林中又是数声唿哨,一大群头蒙黑巾的贼人呐喊着从树丛中冲出。 孟剑雄目光一扫,便知来敌约有二百余人。他身经百战,现见敌人现身,一颗心反而定了下来。护镖最忌敌暗我明,双方亮兵器对阵反而对己有利。 孟剑雄朗声道:“在下虎踞镖局孟剑雄,哪位好汉是当家的?请出来说话!”他瞧对方此阵势料今日必有一场恶战,是以也不用道上的“春点”相询了,干脆直截了当与对方的头儿搭话。 这时候只见群盗中走出一黑衣汉子,他身材甚伟,双目炯炯,鬓染青霜,脸上仿佛蒙了人皮面具之类的物事,表情略显僵硬。此人想必便是统领群盗的盗魁了。 那盗魁走出阵前,一拱手,朗声道:“原来是孟大镖头,久仰、久仰!”他说话声若洪钟,却又句句刺耳,让人听着浑身不自在。 孟剑雄一见正主出现,心中反而笃定起来,他拱手还礼, 对盗魁说道:“在下孟剑雄,率虎踞镖局众伙计途经贵地,未及拜谒,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盗魁哈哈一笑,说道:“咱们兄弟众人也是碰巧路经此地,却又碰巧遇上孟大镖头,真乃天作之合,既然天意如此,今日只好向孟大镖头借二百万两银子花花了。兄弟失礼之处,还望孟大镖头海涵!” 镖局众人一听,人人激愤,对方明明储心积累,在此埋下伏手,却说什么彼此偶遇。 孟剑雄当然能听出对方正话反说存心挑衅了,他不动声色,说道:“这位好汉说笑了,孟某及一众兄弟不过受人钱财,在刀口上厮混浮生。朋友赏脸的,孟某有口粗饭吃;朋友不赏脸的,这项上的人头不妨请朋友提了去!”他言语不卑不亢,意思却是最明白不过,对方若要劫镖,彼此只好凭手上的家伙定生死。 要知孟剑雄跟随杨继盛走南闯北数十年,大大小小的阵仗不知经历过多少。他为人谦厚,拦路的若只想讨个过路钱,他定客客气气的送上,还不忘彼此攀个交情,日后好卖个面子,不来与虎踞镖局为难。但若碰上道上的“饿虎”,那说再多的客套话也是徒劳无益,这时候只好拼死一搏了。今日瞧群盗的架势,不是“饿虎”又是什么? 虎踞镖局众人见孟剑雄说话越来越硬,知道今日情势凶险,人人做好拼命准备。镖师们选择了吃护镖这口饭,便料定有朝一日用自己的血祭这面镖旗,此时人人怒目,手握兵刃,准备上前拼命。 那盗魁怪眼一翻,桀桀怪笑,说道:“老朽哪里敢拦孟总镖头的大驾!更没本事取孟总镖头项上的人头,但老朽这帮兄弟怎样想的,老朽可管不着了!” 群盗一听,释皆大笑。一贼人跳上了马背,大声道:“大伙儿这趟跟大哥出来,就要瞧瞧虎踞镖局当年沧州扬威的豪气今日还剩几分,杨继盛这老儿还有几分老力气!” 孟剑雄听他出言不逊,言语辱及镖局的总瓢把子,心中怒火渐盛,他脸若笼霜,手按剑柄,随时准备发难。 只听见盗魁又道:“孟总镖头先别瞪眼珠吹胡子,老朽说个事,请大伙儿评个理。虎踞镖局号称‘天下第一镖’,财雄势大,但天下事,天下人管,虎踞镖局再怎么横行,终究绕不过一个‘理’字。” 孟剑雄听盗魁话中有话,像是虎踞镖局做了甚亏心事,得罪了江湖同道。他此人严于律己,最是重江湖道义,当下便拱手道:“孟某愿闻其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章第七节 恶虎拦路(4) 只听见盗魁道:“前些日子老朽有一位拜把子兄弟的女儿在京城凤来楼唱戏。咱们这些乡下人出身低贱,那也不用说了。可咱们穷也穷得有骨气,那女娃儿卖艺不卖身,整个凤来楼从老鸨到小厮无人不知。 半年前,杨继盛这老儿的二公子,嘿嘿!便是京城鼎鼎大名的杨家二少爷,瞧这女娃儿长得标致,硬是包下她全部场子,说什么杨家在京城要一个妞儿,没有要不到的,自古戏子无情,你抛头露面的不就为了银子吗?只要你从了本少爷,金山银山任你享用不尽。 那女娃儿倒有骨气,硬是不从,最后被杨二少爷勾结官府、软硬兼施逼得投井自尽。尸身七日后方被找到,却早已肿涨得面目全非。嘿嘿!咱们穷苦人家女儿的命便不是命,他杨继盛儿子的命便金贵,嘿嘿!这世道当真妙得紧了!” 孟剑雄听了盗魁的话,心中不禁黯然,他知杨家那两位公子爷从小娇惯异常,老爹的武艺没学得一成,声色犬马却是样样皆精。杨家后继无人倒也罢了,虎踞镖局上下却为之蒙羞。 这些年有本事有能耐的镖师陆续离去,绝大多数是因瞧不惯杨家这二位少主。镖局原是老一辈镖师和杨老镖头一拳一脚,一刀一枪,用命拼回来的。 镖局大伙同吃一锅饭,同饮一壶酒,同睡一个炕,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一趟镖下来上至镖师下至趟子手,苦乐共享,金银同分,大伙聚的是义,散的是财。然而杨家大少爷视财如命,二少爷贪杯好色,两人自幼便享尽荣华,又焉肯和镖师这样的武人同吃同穿?同睡一铺更是打死也不愿意,他们怀中抱的是温香软玉,一满身汗臭的汉子躺于卧榻之旁,又怎能安睡? 两位杨家少爷更是整日价和京城里的公子哥儿宝马轻裘,招摇过市的厮混在一起,杨老镖头年事渐高,他的拳、剑、镖三绝技传子不传女,到杨继盛这怕是要失传了。 杨继盛也每有呵斥,然而杨老夫人明里暗里的护着两个宝贝儿子。数年间有真本领的镖师几乎出走殆尽。孟剑雄也知自己独力难支,这一两年间他已两鬓霜侵,但杨老镖头当年对他的知遇之恩又岂能不报? 杨继盛虎父犬子倒也罢了,若是寻常人家,也与旁人无涉,偏偏这两位少主两张嘴尖酸刻薄,如镖师对他俩稍不低眉顺目,此二君便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处处与人为难。那些身负绝艺的镖师本就自负,自然不甘折腰摧眉。杨家的一干下人,上梁不正下梁歪,有样学样出口伤人、动手打人之事实是不枚胜举。 英雄每多屠狗辈,真正的能人志士又岂能以出身论之?然世风日下,虎踞镖局大厦将倾,又岂是他孟剑雄独一人之力所能挽? 孟剑雄听盗魁所言,自知八九是杨家理亏,便拱手道:“杨家犬子行止不端,自古多行不义必自毙。老英雄亦可亲临京城兴师问罪,若要公论,孟某决不偏私,然而今日孟某甲胄在身,就是舍了性命,也不得不护镖主周全,还望老英雄见谅!” 盗魁冷冷道:“姓杨那小畜生老朽自然要宰,今日偶遇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一剑震八方’孟老兄,不切磋切磋岂不抱憾余生?” 群盗听盗魁如此一说,纷纷大声附和。群盗中不少人中气充沛,说话之声远远的传了开去,显是内功深湛。孟剑雄眼见饿虎环伺,不禁暗暗心惊。 忽听群盗中有人呵呵大笑,笑声时而像洪波涌起、巨浪滔天,令人听之心惊肉跳;时而又像冤魂附身、如泣如诉,令人听之毛骨悚然。 孟剑雄知道江湖上有通过将内力运于哭笑声中扰人心魄的功夫,他大喝一声,犹如晴天打了个霹雳,那发出哭笑声的贼人内力逊孟剑雄一筹,只得止住了哭笑声,否则定受内伤。 虎踞镖局众人除孟剑雄外,俱是打了个哆嗦,犹如猛然在梦魇中惊醒。 这时群盗中抢出四名汉子,那四人来得好快,镖局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四名贼人已至跟前。孟剑雄剑光霍霍,直刺其中一名身材矮胖的汉子。那人一低头,手中判官笔疾点孟剑雄胸口膻中、鸠尾两处大穴。孟剑雄侧身滑步,让过对方来势,手中白虹剑一招“疏影横斜”,斜削矮胖汉子判官笔。只听见当的一声响过,矮胖汉子倒退半步,判官笔几欲脱手。 镖局众人见孟剑雄一招便逼得敌人倒退,正欲喝彩,却见其余三名敌人像老鹰抓小鸡一般将史三彪、童万周、洪天南提了起来,转眼便奔回贼人阵中。 史三彪、童万周、洪天南三人在镖局此行中武艺仅逊于孟剑雄,不意竟于一招间便被对方生擒而去。镖局中其余镖师趟子手无不骇然。 与孟剑雄交锋的矮胖汉子见同伙得手,哈哈一笑,倒退数步,三个起落便跃回己方阵中,他体形虽胖,身法竟十分迅捷。孟剑雄不愿孤身深入虎穴,亦不追赶。 群盗这一下先声夺人,镖局一行不禁人人凛然。 此时群盗齐声呐喊,声震山野,贼人眼见便要群起而攻,镖局一方万难抵敌。 那些骡夫马夫哗啦一声齐刷刷蹲下,双手抱头。原来按车马夫行脚规矩,遇到劫镖的强人,镖局一方将要失镖时,骡夫马夫便要双手抱头蹲下,以示不掺合任何一方。劫镖得手一方按江湖规矩便不能难为这些车夫。 忽然听见一把声音喊道:“兄弟们,孟总镖头平日待大伙仗义,家中没老少要养的跟着老子拼了!”原来是马锅头喊话,他钦仰孟剑雄为人,此刻大敌当前,不忍袖手不理。 那些骡夫马夫一听头儿喊话,呐喊一声,又齐刷刷的站了起来,竟无一人蹲着。 盗魁见镖队中的车夫如此行止,手一扬,示意群盗暂时止住。他哈哈笑道:“哈哈、哈哈,有点意思,想来这位孟镖头与杨继盛那老畜生为人有别!否则一帮车夫又焉会甘愿为他而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章第八节 恶虎拦路(5) 这时群盗中一青衣中年男子走出,他轻摇折扇,穿着打扮甚是文雅,他笑嘻嘻的说道:“瓢把子所言极是,咱们一涌而上没的被江湖上的朋友笑话,说咱们以大压小,就会欺负哪些车夫马夫。咱们这帮兄弟哪一个不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一下子便折了虎踞镖局的大旗,岂不是无趣得很?” 盗魁点点头,显是同意青衣男子的说辞。 孟剑雄道:“不知尊驾怎生称呼?” 青衣男子冷笑数声,说道:“本公子姓花!” 孟剑雄啊的轻呼一声,说道:“尊驾难道便是江湖上轻功卓著的花常在花公子?” 青衣男子笑道:“不错,正式区区!” 虎踞镖局余人方知眼前此人便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采花大贼花常在。此人一直在西川一带作案甚多,被众多武林正派人士追堵围截,却从未能伤及他分毫,一方面纵因其为人机警,另一方方面亦因他轻功实在太高,他一旦撒开双腿,要追上他却是千难万难。 孟剑雄抱拳道:“久闻花公子轻功独步武林,今日一见,果然人如其名。不知何方神圣能请得动花公子的大驾?孟某可是受宠若惊了。” 花常在道:“孟总镖头抬爱了,花某本一闲云野鹤,某日恰逢许多好朋友说起孟总镖头的拳剑镖技压中原,虎踞就、镖局更是天下第一镖,百无聊赖之下便跟着朋友来凑凑热闹!” 孟剑雄道:“花公子言重了,孟某技艺低微,虎踞镖局更不值一晒,恐怕要令花公子失望!” 花常在打了个哈哈,说道:“哈哈,哈哈,孟总镖头说虎踞镖局不值一晒,那就把这面老虎大旗送给咱们,咱们回去把上面那虎头换成一只乌龟一只王八,如此便名副其实了。” 镖局众人听见花常在出言不逊,纷纷喝骂起来。 花常在笑道:“虎踞镖局到底是老虎还是乌龟王八,也不必耍嘴皮子,你们当中哪个接的了本公子三招,那今日便大可离去。” 孟剑雄要坐镇中军,不能轻易出手,他正自沉吟,忽见马锅头走出数步,说道:“小人斗胆接这位花公子三招,如小人不济,命丧当场也就是了。倘若小人侥幸接得了好汉爷三招,那请好汉爷放了孟姑娘如何?” 孟剑雄大声说道:“老马,别逞能!没的妄送了性命!” 那盗魁哈哈大笑,笑声震得两旁的松针阵阵散落。他笑过一阵,朗声道:“嘿嘿!连个套车的居然也不怕死,老夫倒是第一次见!” 马锅头道:“孟姑娘为人心肠好,救过小人骡队的骡子,骡子就是俺赶车人的性命,孟姑娘等于救过俺的性命。小人性命大不了今日还了孟姑娘便是。” 花常在笑嘻嘻的转头对孟晚舟道:“哎哟,在下早就对孟家妹子慕名已久,想不到孟家妹子人长得标致,心地还好,啧啧!哥哥是越发的喜欢了。妹子,你瞧哥哥的本领大不大?” 他话音刚落,人便倏然倒退,也不见他怎抬腿伸足,头也不回的向后蹬出一脚,马锅头本来距他三丈有余,但花常在倏去倏来,形如鬼魅,马锅头虽有防备,然而还是躲不开他这一脚。 只见马锅头像断线纸鸢一般直飞出去,人在半空,一口鲜血已然狂喷而出,胸口数条肋骨已被花常在踏断。总算他身子硬朗,才没当场毙命。 如此一来,镖局众人更是噤若寒蝉,众人心中均想:“单是这姓花的镖局里除了孟剑雄外便没人是他对手,更遑论还有其他盗贼了。” 孟剑雄心中也是冷了半截,他自己一脚踢飞马锅头勉强也可做到,但如要像花常在那样倒退着踢出,以自己的轻功造诣却做不到了。 花常在孟剑雄道:“” 花常在嘻嘻笑道:“孟家妹子可是要跟在下走了哟!”说着便要上前拿孟晚舟。 此时群盗中一汉子站出来,朗声道:“花大哥,冤有头在有主,咱们找虎踞镖局姓杨的晦气便是,却不能欺负女流!” 花常在笑嘻嘻的道:“古大哥莫不是也瞧上了这位孟姑娘,要和小弟争抢来着?” 那汉子昂然道:“花大哥,咱们这一趟来纯为一个义字,倘若欺侮女流之辈,跟姓杨的狗贼又有甚分别?如此行径岂非让江湖上的好汉笑话?” 那汉子说得慷慨激昂,群盗中不少人大声附和,花常在见了孟晚舟后早已心荡神驰,眼见群盗中不少人都向着那姓古的,他也不便当场撕破脸皮。 花常在眼珠一转,便计上心头,他朗声道:“兄弟自从见了孟姑娘后,便铁了心要娶她为妻,兄弟文才武功,不见得会输给哪位名门正派的公子爷。咱们江湖中人自然是以武为先。兄弟不才,与孟镖头和孟姑娘各比试一场,孟镖头和孟姑娘胜了在下,兄弟作壁上观,自此不存他想。若兄弟侥幸赢了孟姑娘和孟镖头一招半招半式,孟镖头便将孟姑娘许配给在下,大家意下如何?” 群盗轰然叫好。刚才说话的汉子听花常在如此一说,也不便再多言。 孟剑雄心想:“你花某人江湖上恶名昭彰,谁个不知哪个不晓?现竟大言不惭,说什么要娶别人女儿为妻,当真无耻至极。不过他这样说也好,以自己之力与花常在相斗,最不济也不见得便会输给他。倘若群盗群起而攻之,当真无半分胜算,那盗魁神气内敛,更是劲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章第九节 恶虎拦路(6) 盗魁说道:“那先由花兄弟领教孟总镖头的高招!” 孟剑雄情知今日一番苦斗在所难免,多说无益,只好放手一搏了。他走出阵来,说声“请”,便等花常在出手。 花常在依旧笑嘻嘻的一副浑不在乎的模样,他轻摇折扇,轻飘飘的也走出阵来。此人轻功当真了得,脚步之下竟未扬起半点尘埃。 只听见花常在道:“孟总镖头拳、剑、镖三绝技就是较杨继盛亦不遑多让,今日花某就先领教孟总镖头的拳掌绝技吧。” 花常在此人虽一副浑不把孟剑雄瞧在眼里的模样,其实一肚的花花肠子,他心里早算计清楚,孟剑雄号称“一剑震八方”,剑法自然是他的看家绝技,拳脚、暗器虽也精绝,然而终归不及他的剑法难缠。 孟剑雄亦不与花常在多费唇舌,说声“好”,便解下腰间佩剑抛给孟晚舟。孟晚舟接过父亲的白虹剑,拔剑在手,在一旁替父亲掠阵。 花常在收起自己手中的折扇,一拱手,说道:“孟总镖头,花某得罪了。”他以江湖晚辈自居,轻飘飘便先向孟剑雄拍出一掌。 孟剑雄略一闪身,避过花常在击来的一掌。岂知花常在此招乃虚招,他倏然间已转至孟剑雄身后,猛地双拳齐出,直击孟剑雄背心。孟剑雄如被花常在这两拳击中,脊柱非断不可。 虎踞镖局众人见花常在身法极快,不禁暗暗替孟剑雄担心。 孟剑雄却似浑然未觉花常在从后袭来的双拳,他待花常在拳头将要触及身躯时,上身一侧一沉,右拳支地,左脚直取花常在小腹。 这招乃孟家“风雷拳法”中的“沉舟侧畔”。表面看似平淡无奇,然而临阵对敌却收效甚宏。此招是“风雷拳法”中险字诀中的绝招,施为时诀窍在于时机必须掌握得恰到好处。用得晚了固然后背被敌人击中,自己身受重伤;用得早了敌人有了提防,这一脚便踢之不中,且敌人从容变招,或闪进或侧击,或施扫堂腿,己方非吃大亏不可。 孟剑雄行走江湖数十年,所历凶险不知凡几,今日局势危如累卵,是以一出手便是险招。 旁观众人见孟剑雄应招轻描淡写却直指对方要害,心中无不暗暗称赞。 花常在慌忙中双拳击空,又见孟剑雄左脚已踢至小腹,自己如要变招已然不及,他轻功当真举世无双,情急之下脚尖轻点,上身硬生生向后平平移开两尺,才险险避开孟剑雄踢来的一脚。 花常在虽未被孟剑雄踢中,却被弄得十分狼狈。孟剑雄也不乘隙追击,立在原地等花常在站稳。花常在脸上一红,他愣了一下,又猱身而上继续索战。 孟剑雄正与花常在比试,不久只听见不远处一书生模样的少年背着一破旧包袱不徐不疾的走来。 那书生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的喃喃自语,想是背诵着些《大学》、《中庸》、《孔子》之类的文章。时值朝廷开殿试之年,路上常有些读书人上京赶考,众人也不觉奇怪。 那书生见路上聚了许多人马,想是觉得有甚热闹好瞧,更是加快脚步赶了过来。群盗中有数人不待那书生走近,便大声的吆喝起来:“喂,寒酸秀才,快滚快滚,这没甚好瞧的!”“过来瞧你大爷不打断你的狗腿子!” 那书生似不甚惧,反而高声道:“嘿嘿!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不若与人。”说着便走到群盗和镖局众人这边来。待那书生走近,众人只见他一身的衣衫破旧不堪,还补了好几处补丁,脸上满是尘土污垢,也不知他是掉进了泥坑中还是十天半月没洗漱了,整个落魄文人的模样。 群盗想是怕书生走漏风声,两名汉子一左一右,上前拿住书生的手腕,将他连推带搡的挟至群盗阵中。书生口中不住之乎者也的说着,众人也不晓得他说什么,此时孟剑雄与花常在正斗得激烈,也就没人留心他。 书生被两名贼人扣住,数次挣之不脱,后来也不挣扎了,反而索性饶有兴味的观看起场上孟剑雄、花常在两人的比武起来。 场上孟剑雄、花常在两人又翻翻滚滚的拆了十数招,花常在只觉对方招数劲力忽轻忽重,时快时慢。平常他和甚多拳脚沉重的高手对战,但全然不像今日那样缚手缚脚。孟剑雄的拳法固然刚猛,然而拳招中通常刚中蕴含一股极怪异的阴柔,令花常在防不胜防。 又斗了五十余招,花常在渐处下风,他轻功固然甚高,然而孟剑雄的拳招就像一张罗网,慢慢的越收越紧。花常在就像网中的一尾游鱼,渔网未全收之时鱼固然可前冲后突,然而却怎么也不能破网而出。 虎踞镖局和群盗中不少人均看出花常在的窘境,镖局众人眼见孟剑雄便要得手,心中不禁欣喜异常。 猛地花常在招数一变,只见他双腿微曲,上身下蹲,以侧身对敌,他臂不离肘,肘不离肋,以守代攻击,待敌人拳招击到时方快速无伦的施展擒拿手,勾拿、折、别,招式也颇为凶狠。 原来这路擒拿手乃花常在师门秘传技法,主要用于黑夜中或在极狭窄处与敌人搏斗。众人见他拟败中求胜,不少人也暗暗称赞了一声。 孟剑雄见花常在突然变了招数,他叫声“好”,也是招数一变。只见孟剑雄每劈出一掌便卷起一阵罡风,每打出一拳,拳风带过,刮得花常在脸上隐隐生痛。 旁观者中很多人一时瞧不明白孟剑雄拳路用意何在。刚才孟剑雄所施拳招十分刚劲中倒有四分柔劲,眨眼工夫他的拳路却全是阳刚之势,拳理中有“阴阳不偏方妙手”之说,如此岂不犯了拳家大忌? 两人以快打快,转眼间孟剑雄已攻出三十余招,每一招无不是开碑裂石之作,花常在哪敢直撄其锋?孟剑雄每招都似有千钧之力,一招还未停歇,另一招又来,就像大海的浪头一般,一个接着一个打来。花常在倘若强行施展擒拿手去拿孟剑雄,只怕还未折断对方关节便被孟剑雄打得筋断骨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章第十节 虎口夺食(1) 花常在勉力支撑,他心绪却极清,孟剑雄拳招如此刚猛定难持久,任你孟剑雄内力再强,终有耗尽之时,其时他再施展上乘轻功乘隙下手,不愁孟剑雄不着他的道。果然孟剑雄又攻出三十余招,便见脚步迟滞,出手亦缓了许多。 孟剑雄一招“空穴来风”,出招慢了一下,竟被花常在刁住了手腕。花常在心中狂喜,他立马施展擒拿手去折孟剑雄的手腕。 哪知他尚未发力,已被孟剑雄整个举了起来摔在地上。原来孟剑雄故意让花常在拿住手腕,突然从极刚之劲中化出一股极阴柔的螺旋劲,顺势将花常在拦腰抱起,再摔在地上。 孟剑雄一招得手,他只消上前一脚,花常在不死也得重伤,然而群盗强手如林,孟剑雄赢了一局只想和对方说和,是以未当场取花常在的性命。 孟剑雄一拱手,说道:“尊驾承让了。”说着便去扶花常在起来,免得他在同伴面前出乖露丑。孟剑雄还未扶起花常在,陡觉一股甜香迎面扑来,他眼前一阵恍惚,紧接着胸口一痛,胸口的膻中穴已被点中。 原来花常在此人狡狯异常,孟剑雄将他摔倒而不施杀手,他不单不感激孟剑雄手下留情之恩,反而乘孟剑雄伸手来扶之机,衣袖一拂,将他的独门*“迭魂香”发出,待孟剑雄神智恍惚之际,闭了孟剑雄的膻中穴。 孟剑雄一跤跌倒,盗魁飞身上前,又在孟剑雄身上补了两指,将孟剑雄提了过来。 虎踞镖局众人见孟剑雄被擒,一时慌了手脚,不知是去抢回孟剑雄还是跟群盗拼命。 花常在哈哈大笑,说道:“兵不厌诈,君子斗智不斗力。孟总镖头也太不小心了些!哈哈、哈哈!” 镖局众人纷纷破口大骂花常在无耻。 孟晚舟仗剑上前,对花常在道:“无耻之徒,快快放还我父亲!否则休怪本姑娘不客气。” 花常在嘻嘻笑道:“哥哥偏不放,瞧妹子怎生不客气来着。” 孟晚舟持剑便向花常在刺来,花常在轻飘飘的退开两步,嘴里嚷道:“哎呦!不得了,谋杀亲夫啦!” 群盗轰然大笑。 孟晚舟斥道:“呸!好不要脸的家伙!” 花常在笑道:“哥哥哪里不要脸了?刚才咱们约定我与孟总镖头还有妹子各比试一场,如在下赢了,妹子便要跟我走。” 群盗见孟剑雄已然被擒,虎踞镖局余人直如待宰羔羊,众人嘻嘻哈哈,只想多弄些乐子出来。 只听见有贼人叫道:“花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孟姑娘还未与你比试呢,说不定孟姑娘能赢你。” “就是、就是,我瞧还是打赢孟姑娘再说,这世上也没有赢了父亲便视为赢了女儿一说。” “说不定花兄瞧着孟姑娘便晕倒了,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孟姑娘也不是没有赢面!” 群盗纷纷打趣,反而帮孟晚舟说起话来。 花常在哈哈一笑,说道:“众位哥哥说得对,小弟便与孟家妹子比试一场。孟家妹子,这回输了可不可赖账啰!”说着向孟晚舟眨眨眼睛。 孟晚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花常在又道:“和孟家妹子比试么,在下可使不得用拳脚刀剑,没的打在妹子身上,痛在哥哥心上。不如在下捆住双手,孟家妹子随便用拳脚兵器,在下擦伤了点儿皮毛便算输了,妹子以为怎样?”说罢,他也不等孟晚舟应允,顺手扯断一条马缰,捆在自己手上,又让旁边的一名贼人拉紧绳索,最后打了数个死结。那贼人情知花常在有恃无恐,笑嘻嘻的按花常在的吩咐捆绑打结。 孟晚舟眼见不与花常在比试便救不回自己父亲,她沉吟片刻,对花常在道:“如本姑娘赢了,你可要放归家父。” 花常在道:“这个自然,这里众位兄弟都是见证,哥哥可不会骗你。” 孟晚舟一咬牙,说道:“好,便是如此!”她话音刚落,便出其不意,一剑朝花常在刺去。 花常在笑道:“哎哟!小妮子可狡猾得紧,不过哥哥喜欢,嘿嘿,嘿嘿!”说着他俯身前扑,一下避开孟晚舟刺来的一剑。 孟晚舟剑光霍霍,连施展数招狠招,要将花常在挑于剑下。花常在左右躲闪,但他双手被捆,无论如何还不了手,如此岂不有输无赢?镖局众人和群盗均心中在想。 孟晚舟有刺数剑,她一剑快似一剑,一剑紧似一剑,眼见再施数招,非割伤花常在不可。忽然“噗”的一声,花常在口中喷出一颗石子。原来花常在刚在前仆时乘机用罪在地上含了数颗小石子在口,这时当暗器喷出。 花常在功夫本就高出孟晚舟甚多,这一下又是出其不意,那小石子竟荡开了孟晚舟的长剑。 虎踞镖局众人见花常在用口中吐出的石子便能弹开孟晚舟的长剑,心中虽恼此人作恶多端,但也不由得不佩服此人的功力之纯,应变之快。 孟晚舟一击不中,手臂反被震得又酸又麻,在众目睽睽之下又羞又急。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想哭又不能哭。孟剑雄见女儿愣在那儿,明白她初涉江湖便遭如此变故,定然心荡神驰,他马上朗声道:“舟儿,放长击远,百炼指柔!”。 “放长击远,百炼指柔。”乃孟家风雷十三剑中的练剑要诀,意思是扬长避短,不与敌人贴身硬拼,而是以柔克刚,伺机攻敌。 孟晚舟当即会意,她不再直刺狠削,左手捏个剑诀,剑身划了半个圆圈,施展“旋”字诀,剑势圆转如意,“珠帘暮卷”、“玉女穿梭”,一连两招剑光霍霍、却是虚多实少。 花常在又“噗、噗”两声,吐了两颗石子出来,但孟晚舟早有防备,这两颗石子竟未能击中她的长剑。只是孟晚舟忌惮花常在所吐石子威力惊人,长剑倒也不敢在花常在身上刺实。 数招一过,花常在口中的石子已然吐尽,他笑着道:“嘿嘿!今日在下只怕要做孟姑娘的剑下之鬼了,不过能死在姑娘剑下,花某做鬼也是快活的!” 孟晚舟见他口中石子已然吐尽,又恼他出言轻薄,抢上一步,剑身急振,“寄意寒星”、“霜林尽染”,连出两招厉害杀着,长剑直刺花常在身上膻中、鸠尾、神阙几大要穴。 花常在喝一声“来得好”,只见他待孟晚舟的长剑刺至胸前寸余,上身突然一侧,长剑便贴着他的胸膛擦过。他猛地头一低,竟张开森森白齿,一下子咬住孟晚舟的长剑。 这一下变起俄顷,孟晚舟全然没料到花常在有此怪招,情急之下便用力回夺取长剑。她满以为可割花常在一个唇开口裂,哪知一拉之下剑身就像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孟晚舟正自惊愕,陡觉一股大力反震过来,她长剑脱手,剑柄在巨阙穴上一撞,登时全身酸麻,立足不稳,向后便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章第十一节 虎口夺食(2) 花常在双手一崩,捆在手上的绳索登时断成数截,他上前两步,一下搂住孟晚舟的腰际,笑嘻嘻的说道:“哎呦,可不能摔坏了我未过门的娘子!妹子,哥哥的戏法变得好不好?”旋即向孟剑雄道:“岳父大人在上,小婿这厢有礼了!” 孟剑雄气得几欲晕倒,他惊怖之余又懊恼异常,女儿这次落入花常在这采花大盗手中,还能有什么好事?当初便不该让女儿跟自己出来,此时就是让女儿自杀免遭*也是不可得了。 一刹那孟剑雄心中万念俱灰,心想自己还有甚面目留在世上?不如死了干净。他默默运气,只要将周身残余的真气凝集得一点点便逆运真气震断心脉,但他只稍一运气,丹田处便似有无数把刀子在挖在刨一般,痛得冷汗直冒。原来盗魁的点穴手法甚是奇特,只消穴道被点之人稍为运气,丹田便剧痛难当。 这时忽然有人高声叫喊:“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呜呼悲哉!”众人不禁愕然,陡见刚才那邋遢书生跳将出来,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 原本拉住那书生的贼人不知怎的,手一滑那书生便像泥鳅一般溜了出去。那两贼人一愣之下,猛然觉醒,慌忙上前想将那书生拉回来,但那书生狂态尽发,疯疯癫癫,两人一时竟追之不上。他边跑便说道:“方才小生见这位花兄缚住了双手依然能打人,这戏法着实好玩得很,在下也想试试,不知花兄可否赐教?” 花常在见眼前之人年纪轻轻,一副书生模样,不似身怀绝技,他有意在孟晚舟面前显露自己的功夫,如何肯示弱?只见他“啪”的一下子打开折扇,摆摆手示意追赶书生的贼人暂且退下,他笑嘻嘻的道:“本少爷只对漂亮姑娘感兴趣,至于阁下嘛,嘿嘿!不才可没断袖的癖好!” 书生道:“原来花兄刚才是变戏法和孟姑娘开玩笑的,那便不是以真功夫制住孟姑娘,这赌赛当然不算,那孟姑娘可得走了。”说着朝孟晚舟走去,伸手便要扶起孟晚舟。 花常在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让那书生救走孟晚舟?只见他身形一闪,已欺近书生,折扇一拦,说道:“你开口闭口说本少爷的功夫是戏法,想必有惊人艺业,如本少爷在原地接得了你三招,又该如何?” 书生道:“在下偏居僻壤,又有什么惊人艺业了?只是寻常劈柴砍树多了,倒不信有人在原地不动便劈不着,除非是变戏法。在下若砍不着花兄,那便任凭花兄处置,若在下侥幸让花兄受了点伤,这个.....那个.....嘿嘿!” 花常在怒道:“什么?本少爷会在你手下受伤?” 书生道:“倘若花兄恰好运气不好,有个失手,不知又该当如何?” 花常在怒极反笑,说道:“不知阁下想要花某做什么?” 书生道:“在下只想花兄放了孟姑娘。” 花常在道:“你胜得了花某再怜香惜玉不迟!”他杀心已起,暗忖等会猛下杀手,非把这不知死活的楞头青当场毙于掌下不可。 原来此书生便是骆龙骧乔装改扮的。那日他向东寻找虎踞镖局一行的踪迹,到了杭州地界便打探到孟剑雄等人向福建而去。他策马日夜狂奔,一路循踪追来,然而路上风平浪静,不似有人要打虎踞镖局的主意。他遥遥的跟着虎踞镖局众人,只要镖局众人进了漳州城,他便打算独自悄然离去,也不去惊动孟剑雄等人了。 这日他在山路间缓缓而行,忽然看见数名汉子施展轻功赶路,那几人的轻身功夫当真了得,走得又快又稳。骆龙骧不禁留了神,他躲在一处树林中待那数人离去后方取了一套旧衣换上,有到一山坑处滚了一身的泥巴,再扬尘往脸上一抹,便成一副落魄文人的模样。 骆龙骧赶到时群盗已将虎踞镖局众人围了起来,花常在与孟剑雄正在较技。 孟剑雄此时虽被擒,但他行走江湖数十年,目光如炬,仔细端详之下便认出来人便是此前相识的少年骆龙骧。 孟剑雄初时见骆龙骧来助拳,不禁暗自狂喜,但见群盗人多势众,武艺又高,心想自己死则死矣,又何必拉骆龙骧垫背?他不敢与骆龙骧相认,对骆龙骧说道:“少侠有心相助,好意孟某心领了,只是....只是....少侠还是快快离开此地,没的枉自送了性命。” 那盗魁阴恻恻的道:“嘿嘿,现在想到要走,未免有点儿晚了。” 孟剑雄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伙贼人今日怕是要杀人灭口,再说也是徒劳。”当下不再言语。 群盗见劫了如此一支大镖,生生砸了虎踞镖局的招牌。己方人多势众高手如云,自是有恃无恐,此刻乐得见有人插科打诨,正好寻寻乐子。 只听见群盗纷纷起哄:“花大哥,这小子说你的功夫是变戏法,你不露两手真功夫,倒叫他瞧小了。” “你瞧孟姑娘撅起了小嘴,显然是不服花大哥你。” “你用戏法擒住了孟姑娘,即使让她做了婆姨那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哪天她被哪位‘树大哥’,‘草大哥’用戏法制住,半推半就之下,嘿嘿,花大哥头上的帽子难免有点绿油油了。” 偏偏骆龙骧好不识趣,他向群盗团团一揖,说道:“各位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小弟佩服之至、佩服之至哪!” 花常在气得脸都绿了,他自出道以来谁不知道他的大名。他轻功卓著,风流潇洒,更自命文才武功俱妙,此时同伙起哄纷纷,教他如何下得了台? 骆龙骧说道:“在下山野村夫一个,剑是不会使的,柴刀倒倒可比划几下。” 孟剑雄心想:“这骆兄弟未免也托大了些,那姓花的岂是易与之辈?” 骆龙骧四下环顾,见一骡夫腰间挎了一把柴刀,于是向他问道:“这位大哥可否借刀一用?” 那骡夫眼见今日之事自己和骡队估计都得陪葬,正自犹豫,花常在道:“你这老儿把刀解下,好生瞧着这位少侠是如何把花某劈成数段!” 那骡夫忙不迭将柴刀递给骆龙骧。骆龙骧接过柴刀,说声“谢了”。只见那柴刀年长日久遭风霜侵蚀,刀身早已蒙上斑斑锈迹,只是刀口像是刚磨过,倒有些锃亮。 花常在依旧缚了双手站在原地,他一副浑不在乎的模样,对孟晚舟笑嘻嘻的道:“孟姑娘可要瞧清楚了,好生看着哥哥有没有使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章第十二节 虎口夺食(3) 群盗又七嘴八舌的纷纷叫嚷:“快砍快砍,今晚大伙还得喝花大哥的喜酒。” “花大哥不如让这小子砍个七八刀,好让孟小姐日后对你死心塌地。” “不知花大哥今日又有甚高明法子对付这小子,你猜孟姑娘是希望花大哥赢还是希望这小子赢?” “废话!当然是希望花大哥赢了。” “我瞧倒也未必。” “如果你缚住双手让我砍三刀,你猜嫂子是希望你赢还是我赢?” “他奶奶的,老子先阉了你再说!” 在群盗的调笑声中,骆龙骧拿着柴刀在手上掂了掂,捋起袖子,站到了花常在跟前。 花常在道:“好了吗?你可要用尽全力砍。” 骆龙骧道:“砍到你可不能报官,今年在下还要赶考,算命先生说了,在下今年定能金榜题名,日后封妻荫子、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 花常在早已不耐烦,说道:“不报官不报官,咱们生死各安天命,跟谁也不相干。”他杀心已起,马上便要横施杀手。 骆龙骧道:“花大哥,你瞧仔细了,在下这次可要从上往下砍。”他生怕花常在没有听明白,用刀自上往下虚劈了一刀。 花常在道:“动手吧!” 骆龙骧果真一刀自上而下砍至,只是这一刀似乎用力过猛,他脚步浮浮,一个踉跄向前冲出,同时一刀便劈下。骆龙骧这一刀使得鸡手鸭脚,模样极其难看,还比不上一般的樵夫砍柴把式。 群盗轰然大笑。 花常在得意的向孟晚舟眨了眨眼。孟晚舟脸一红,扭开头不看他。 花常在双脚不动,上身向前一摆,轻轻巧巧的便避过刀锋。骆龙骧一刀砍下,上半身便失去了主宰,当的一声,柴刀砍在石块上,溅起数星火花。便在此时,骆龙骧手上的柴刀似乎被石头一碰,腾的一下反撞上来。花常在“咦”了一声,只听见刀风飒飒,那柴刀直奔他胯下而来。他大吃一惊,这一刀若砍实了非成了太监公公不可。 花常在应变也当真神速,在电光石火间,他双膝一紧,竟硬生生的夹住了刀身,只是双膝被震得又麻又痛,但他死活不敢松劲。 骆龙骧道:“当真对不住,这一刀砍在石头上又弹了回来。”他双手一抽,便把柴刀抽出,也不趁势追击,等花常在站直了身子方道:“在下要砍第二刀了,这一刀拦腰砍来。”花常在不禁冷汗顺着脊背涔涔而下,他说声“好”,潜运内力,吸气收腹,凝神接战。 骆龙骧这一刀果然平平的砍将过来,去势甚是缓慢,似乎这一刀吸取了上一刀用力过猛差点栽倒的教训。 群盗一看,不少人大笑起来,心想这乡下书生如此砍法,怕是连棵大草也砍不断。 花常在眼见对方这一刀砍至,连忙呼气收腹,上半身一下便折倒在地上。对方这一刀果然落空,他正待反身弹起,用肩头将骆龙骧撞得口吐鲜血,忽觉腰间刀风飒然,风声是大大的不对劲。 他余光一瞥,吓得几乎背过气去,原来骆龙骧这一刀横砍过来,本来去势甚是缓慢,他折腰委地,小腹便露出空挡,这一下转瞬即逝,骆龙骧却拿捏得恰到好处。花常在若此时返身而起,势必将小腹撞到敌人的刀口上,登时便有开膛破腹之祸。 总算骆龙骧不欲将他击杀当场,刀刃只在他小腹上轻轻拂过,花常在一件长袍登时裂开一道大大的口子。 花常在直起身子,顿时满脸通红,他也知道对方手下留情,否则刚才那一刀便要了自己的性命。 骆龙骧割这一刀出手极快,群盗中除了几个武功极高的人外,余人均未看出其中端倪。 群盗中几个武功高明的见骆龙骧割这一刀,脸上不觉森然变色。骆龙骧这一下由重及轻,又由轻返重,看来平平无奇,却是蕴藏了武学中极深的道理。这手劲只要稍微有一点偏差,不是割不破花常在的长袍便是将花常在开膛破肚。这柴刀又非利刃,施为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那盗魁道:“嘿嘿,少侠真人不露相,却是老夫眼拙了,当真惭愧得紧啊!” 孟剑雄是使剑的大行家,如何不识得个中道理?他在骆龙骧劈出第一刀时,便瞧出他的不寻常之处,虽见骆龙骧脚步踉跄狼狈万分,然而一击不中柴刀反撞的一瞬间,他瞧得真真切切,骆龙骧手腕微微一抬,柴刀便如潜龙升天般腾地而起,如骆龙骧手上再加得两成力,只怕花常便夹不住那柴刀。看到骆龙骧砍第二刀,刀势轻重瞬息转换,换了自己,如用极锋利的刀剑也勉强可以做到,但若是这钝口的柴刀,要割开花常在的长袍又不伤及对方的肌肤,自己便恐难为了。 此刻孟剑雄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一个念头:“今日或许有救。”但他环视四周,见影影绰绰的尽是敌人,高手不知凡几,心中不禁又凉了半截。 孟剑雄忽喜忽悲,患得患失之际,骆龙骧对花常在道:“花兄,在下第三刀要来了,这回是从中间砍。上回失手弄破了花兄的衣裳,贻笑方家,实是失礼之至。呜呼,时不利兮刀不逝,遥想项羽当年封狼居婿,狼加草草,悲哉!痛哉!” 群盗见他摇头晃脑,颠三倒四的念念有词,也不知他念的是什么八股文章,但见此人疯疯癫癫,出刀乱七八糟,花常在却神情肃穆如临大敌,不禁暗暗出奇。 不少人心中狐疑,周遭寂然无声。 花常在目不转睛的盯着骆龙骧手上的柴刀,一刻也不敢分神,只要骆龙骧这一刀砍完,他便马上挣脱手上的束缚,立施杀手将这乡下小子毙于掌下。 这时骆龙骧一刀便向花常在当胸砍来,花常在这回学机灵了,他凝住身形一动不动,要待对方的招数使老方拧身趋避,如此一来,对方想变招也已不及。 岂知他正待侧身避开骆龙骧这一刀时,只觉胸前似有一块大石压住,登时气机不畅,这时他上身哪里还转得动? 花常在正想潜运内力相抗,然而骆龙骧手上的柴刀已当胸劈到,若不躲闪,立刻便被开膛破肚。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脚下不动的允诺了,全身后倒,骨碌碌的着地一个“懒驴打滚”,滚出一丈有余,方避过骆龙骧这一刀。 这一下不免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均不明白花常在这回何以像粽子一样滚出老远,瞧骆龙骧这一刀当胸砍来,招式也是稀松平常之极。 花常在站起身来,脸上铁青一片。骆龙骧笑道:“花兄,最后这一招你可是存心相让了,好教在下放了孟姑娘。要孟姑娘做妻子云云自然是跟大家开玩笑的,大家千万不可当真!” 花常在此人虽贪心花好色,行止卑劣,但从来说一不二,倒是十分讲信用。他一拱手对骆龙骧道:“尊驾武艺高强,花某今日认栽,孟姑娘之事再也休提。孟姑娘如何处置,悉随尊便。” 群盗一听,均感诧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章第十三节 虎口夺食(4) 骆龙骧衣袖子轻拂,已解开孟晚舟身上被封穴道。孟晚舟缓缓站起身来,想起刚才被花常在制住,心中又羞又怒。她一获自由,便冲到孟剑雄身边,要解孟剑雄身上的穴道。 孟剑雄低声道:“舟儿,站住!听少侠吩咐,不得胡来!” 他江湖经验尤丰,若此刻孟晚舟若贸然行事,不免招致群盗围攻,骆龙骧纵有三头六臂,毕竟双拳难敌四手,骆龙骧纵然能脱困,但镖局众人不免遭殃。 孟剑雄道:“舟儿,快谢过少侠救命之恩!” 孟晚舟听父亲如此一说,登时醒悟,当即转身对骆龙骧道:“多谢少侠仗义相助。” 骆龙骧道:“孟姑娘不必多礼,在下也是稀里糊涂,浑浑噩噩,误打误撞,孟姑娘身上的伤不碍事么?”原来群盗一开始用箭射镖局众人时,孟晚舟右臂被流矢擦伤。 孟晚舟道:”只是皮外伤,不碍事的。” 孟晚舟话未说完,群众纷纷起哄:“好体贴的哥哥!” “唉!唉!” “祁老三,你他娘的叹息什么?” “我叹息花大哥煮熟的鸭子,到嘴边了却硬生生的被人夺了去!” “人家孟姑娘可不是鸭子,是天鹅!” “哎---” “许老四,你他娘的又叫唤什么?” “老子在叫唤自己怎不晚生几年,遇上劫镖这档子事,老子拔刀相助打抱不平,英雄救美!” “呸!人家孟姑娘嫁了你,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再说你那三脚猫功夫自身难保,又怎‘救美’?” 群盗纷纷调笑,却是幸灾乐祸的居多。 忽然群盗中一人冷冷道:“原来小兄弟是会家子,倒是咱们眼拙了,在下愿拜领高招!” 此人名叫古大千,素以剑法见长,一手追风夺命剑陆毙猛虎水击长蛟,威名播于天山南北。他为人向来自负,花常在这种采花大盗他不屑与之为伍。古大千这一趟来劫镖是受了他人之托,所托之人对他早年有救命之恩,倒不为镖银而来。 古大千见同伙拦下虎踞镖局的镖车,一些人言语污秽,更欲毁人女儿清白,早已十分反感。及至见骆龙骧三招内便逼得花常在认输,他却是大大的不以为然,他心想:“你这采花大贼只是轻功了得,拳脚兵器未必有甚了不起,更是不该托大缚住双手原地不动,这才让那疯疯癫癫的书生占了便宜。这书生固然有武艺,但与自己相比自然以卵击石,今日正好显一下本领,好震慑众人。” 骆龙骧道:“小生刚才侥幸,更因刚才那位花大哥缚住了双手让在下砍,在下方赢得一招半式。这位大哥拿着明晃晃的宝剑,这个....那个....小弟可万万不是对手了。再说即令小生侥幸赢了,又有下一位英雄上来比试,小生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能应付得了这许多英雄好汉的车*战,小生还是及早认输为妙。” 群盗听骆龙骧表面示弱,实则话中暗含讥讽之意,于是纷纷喝骂:“鬼穷酸,斗你还用得着大爷们车轮战?输给你的话,老子十八代祖宗不姓顾!”“古大哥好好教训这小子,免得他口出狂言!” 古大千冷冷道:“尊驾武艺高强,在下又怎敢小觑?咱们比比兵刃,如在下输了一招半式,绝不继续来啰嗦,尊驾随便救走镖局一人,如此还算公平吧?” 骆龙骧见此人虽与盗窃同流,但气宇轩昂,眉宇间自有一股凛然正色,不像有些贼人那样形相猥琐。他收起戏虐之意,一拱手正色道:“这位大哥说得甚是有理,便是如此。”他本想依然用那柴刀对敌,但对方既然正式叫阵,自己再行止乖张,不免显得过于目中无人。 他正自踌躇不知用甚兵器对敌才好,孟剑雄道:“少侠如不嫌孟某是败军之将,请用孟某的剑好了。” 骆龙骧道:“孟总镖头哪里话,就怕小子不擅使兵器,折了孟总镖头的宝剑。” 孟剑雄道:“孟某今日栽了,身家性命难保,一口剑又算得了什么,少侠请拿去吧。”他穴道被点,此刻仍躺在地上动惮不得,他的白虹宝剑孟晚舟使时被花常振落在一边。 骆龙骧道:“如此在下拜领了!”他走过几步,拾起白虹剑,只见这口白虹剑形相古朴青气森森,也算得是一柄利刃。盗魁只是哼了一声,并不阻止骆龙骧去捡拾孟剑雄的佩剑。 古大千道:“少侠请!” 骆龙骧道:“有僭。” 骆龙骧长剑刺出,正是孟剑雄“风雷十三剑”中的一招“疏影横斜”。 古大千曾见过孟剑雄使这一招,知道这一招是侧击敌人,攻敌之不得不救,招数也算奇妙,但略嫌刻板呆滞,对方只要竖剑一封,便可轻轻巧巧的化解了去。他心中冷笑,长剑正待封格,哪知骆龙骧手腕一抖,剑光登时化成三点寒芒直奔他上中下三路。 古大千“咦”了一声,连忙撤步后退,险险避开这一剑三击。 这一下不仅群盗大出意料之外,孟剑雄也是瞧得呆了。这路“风雷剑法”他从小练习,一招一式早已烂熟于胸,就是在睡梦中也不会记错,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招“疏影横斜”竟有如此巧妙后着。 孟剑雄怔怔出神,他从小习武练剑,师傅是严师,管教极严,招式只要稍有偏差,轻则责骂,重则痛打,如此一来门人又怎敢有丝毫逾矩?孟剑雄当了镖师之后,他为人木讷方正,莫讲剑招一板一眼,就是庭院中的花花草草也长在该长的地方,绝无丝毫出格。然而武艺本身却是死学活用,招式练的时候是死,一招一式的基本功打得扎实,日后方能有成。用的时候是活,临敌对阵千变万化,又要审时度势而施为。 骆龙骧见古大千竖剑封格,显然是对各家各派剑法甚是精熟,他不待“疏影横斜”这一招使老,半途中使了半招昆仑剑法中的“阳春融雪”,一招之间即令古大千乱了方寸。 又斗了数回合,孟剑雄也瞧不出骆龙骧剑法的家数。只见骆龙骧剑招中又蕴含着不少拳脚的招数,“抓、拿、钩、打、锁”往往于剑光中突施几下擒拿手,古大千便忙于变招应对。这少年剑法中的招数有少林的达摩剑法、武当的清风剑法,还混有昆仑派的凝霜剑法,套路极是繁杂,似乎并非同一师父所授,然而他招式使得甚是灵活,又不拘泥于少*当昆仑各派原来的招数。 孟剑雄又想:“这几派招数固然大异其趣,内力的运使也千差万别,要融会贯通,斗那劫镖的贼人当真是难上加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章第十四节 虎口夺食(5) 其实古大千心中正如孟剑雄所想,只是他身在局中体察得更深,他眼见骆龙骧一招“芦苇渡江”刺来,想也不想,侧身撤步,长剑从下往上反撩,这招他拆解过不知几千几万遍,早已不用脑筋细想,但对方中途招式已变成了武当剑法中的“坐看云起”,陡然生出一股粘劲,长剑粘着他的剑身连转数圈。 骆龙骧转的是顺圈,古大千转的却是逆圈,古大千长剑几乎脱手,幸好他应变也甚快,“怪蟒翻身”,一连倒跳两个跟斗,方才止住。这一下攻的固然极其诡异,防的亦妙到毫巅,观战的人群不禁掌声雷动。 古大千虽勉力化开骆龙骧剑招,然而先手尽失,一时进退维谷,他暗暗心惊。两人又拆数招,长剑相交,叮的一声脆响过后,古大千的长剑已被骆龙骧手上的白虹剑削断,古大千脸上一红,拿着半截长剑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是继续拿断剑进攻好,还是弃剑认输好,场面大是尴尬。 原来那白虹剑本已锋利,在骆龙骧内力的灌注下坚刚更甚,两剑相交,白虹剑轻轻巧巧的便削断了古大千的长剑。 骆龙骧道:“这位大哥请换一把长剑再斗。” 群盗中有人掷了一把剑过来,古大千伸手接过,不出数招,长剑又被白虹剑削断。这一次古大千恨恨的把半截断剑扔在地上,正要认输,骆龙骧道:“在下自恃宝剑锋利断人兵刃,赢了也不算好汉。哪位英雄借长剑给在下一用?” 群盗中一汉子走出,说道:“小兄弟光明磊落,令在下好生佩服!如不嫌弃就用我这把长剑罢。” 骆龙骧拱手道:“如此在下谢过了!” 这时古大千也重新换了另一柄长剑,他两次被骆龙骧削断兵刃,心中又羞又恼,却又着实忌惮骆龙骧的剑法。这回彼此兵器相若,骆龙骧再无便宜可占,他心想自己务必先紧守门户,再图争胜。他心念及此,手中长剑舞作一团白光,登时将自己周身罩住。骆龙骧见古大千守得极是严密,他一时倒也攻之不进。 骆龙骧脚下加劲,围着古大千不住转圈,他长剑瞅准了一个空档,向前挺剑疾刺,双方兵刃一撞,两人手臂均感一阵酸麻。 骆龙骧心想:“若与对方招招以硬碰硬,自己即便赢了,最后内力耗损亦甚巨,要打发其余贼人倒是难为。自己诚可脱身自保,料群盗也留不住,然而虎踞镖局众人便不免要遭殃了。” 他心念及此,脚下滴溜溜的不断转圈,欺到古大千背后,便快速无伦的连刺数剑,不等招式用老,人已易位,如此一来,古大千瞻前顾后,守御的圈子有时便出露破绽。 观战的群盗中不少人与古大千相识,知道此君剑法了得,怎地今日遇到这少年却总是缚手缚脚?全然没了平日挥洒恣意的风采。瞧这少年的剑法招数似乎也甚平常,有时见古大千长剑只需再递前半尺,便可挑了这少年,但古大千却撤剑后退横剑当胸,如临大敌。有时古大千在团团剑光中踢出一脚,眼见那少年无论如何也躲闪不开,但古大千却硬生生的收回了腿脚。 群盗中有人实在忍不住,便纷纷议论起来:“张大哥,古老六怎么搞的?这一剑收得大是不对劲。” 旁边的人沉默不语,思忖良久,后来终于摇头道:“我也瞧不出他使的是什么名堂,难道.....难道....不会,绝不会......” 先前说话的汉子道:“张大哥,你吞吞吐吐的干么?难道什么?” 那“张大哥”道:“没什么,定然是我瞧错了,这功夫失传了二百余年,江湖上识得使的,早已朽败成灰,决计不会再有传人。” 先前说话的汉子心中狐疑,又问了“张大哥”数遍,那“张大哥”始终不再搭话。 孟剑雄仍躺在地上,他竖起耳朵来听,那“张大哥”的话他只听了个大概,听那“张大哥”话中之意,似是骆龙骧所使的功夫路数极其奇怪,但这门功夫早已失传。 孟剑雄再观场上两人相斗,留神瞧着骆龙骧的剑法,他看了一会,猛然醒悟,贼人的剑法其实并非泛泛,只是骆龙骧剑招中所夹的拳招甚是怪诞,让贼人施展不开他剑法的长处,于是不免处处受制。 这时只见骆龙骧脚下生风,越奔越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章第十五节 虎口夺食(6) 古大千越战越是心惊,骆龙骧奔跑得快,出剑亦愈加迅捷。只听见叮叮声响不绝,两人长剑碰撞之声如炒豆般密集。古大千眼前开始时还可以看清骆龙骧剑光身影,后来直如乱花眯眼,影影绰绰间早已分不清哪是人影哪是剑影。 古大千只得挥舞长剑护住周身要害,然而时候一长终究要输。他一张脸涨得血红,猛地一咬牙,高高跃起越过骆龙骧,在距骆龙骧丈余处站定。 只见古大千眦目欲裂,双足微屈,蓄劲待发,登时杀气大盛。他准备使出天山派的镇山绝技“夜逐单于”。 孟剑雄见古大千忽然跳出圈子,持剑凝立不动,他一见古大千如此架式,心中暗叫一声“糟糕!”他是使剑的大行家,虽限于悟性功夫未臻绝吗?脱裤子放屁,尽说废话!” “锋兄,姓孟的如何又成了那小子的岳父了?” “你没听见刚才花兄说要是比武赢了姓孟的和孟姑娘,孟姑娘便跟他走么?现在那小子又赢了花兄,那小子不做姓孟的女婿又做什么?否则又何必巴巴的来只身犯险救人?” “锋兄所言甚是有理,这小子当真邪门!” 孟剑雄见骆龙骧向他走来,他说道:“少侠,请先救王员外的千金。” 孟剑雄这下却大出骆龙骧意料之外,他心想此人宁可自己和女儿的性命不要,也要先让东主女儿脱险,也算是难能了。 其实骆龙骧哪里知道,孟剑雄所想到的是自己保护不了东主一家的周全已是万万不该,稍有一线生机,又如何能恁地无耻,弃东主一家不顾,自己和女儿先行偷生? 骆龙骧依孟剑雄所言,将王家小姐从马车中扶了出来,那位王员外乃一介生意人,想是也经历过不少江湖风波,此刻夫妇二人倒没有哭哭啼啼。二老在王家小姐耳边低声嘱咐几句,王员外便挥挥手,让女儿赶紧离去。骆龙骧牵过自己的坐骑,扶王小姐上马。 盗魁冷眼瞧着这一切,只是冷笑,却未加阻止。 王小姐坐在马鞍上,骆龙骧将她送出数百步之外,自己便只身返回。王小姐下马牵着缰绳,却不愿独自离去。骆龙骧一见,知她不肯舍自己的双亲独自偷生,再者她如现在离去,群盗以为她去通风报信,定追而杀之。 骆龙骧道:“姑娘你远远的站在这儿,如果瞧见我和镖局众人覆没,赶紧上马向漳州府驰去,万不可回头!如果我和镖局众人有幸得脱,咱们再一起走!” 王小姐咬着嘴唇,点点头。 骆龙骧转身奔回群盗和镖局人丛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章第十六节 墨雪双侠(1) 那盗魁见骆龙骧奔回,冷笑数声,说道:“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阁下武艺高强,看来我们也得出一生力军方能与阁下勉强过过招了。”他转身叫道:“庄大侠、温女侠,今日就让咱们瞻仰一下‘墨刀雪剑’的神采如何?” 孟剑雄心头一震,倒抽一口凉气,他既惊且叹,不意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墨雪双侠”竟入劫镖贼人之列! 只见群盗人丛中走出一男一女。男的四十来岁,神态肃穆,目光冷峻,喜怒不形于色,穿一身黑色长衫,外形甚是英挺。那女子是一名中年美妇,长发披肩,一袭素色衣裙,显得淡雅怡然,若不是她腰间悬着长剑,瞧她一副娇怯怯的模样,断难让人相信她是武林中人。 原来那男子名叫庄慕渊,女子名叫温庭月,既是同门师兄妹,又是夫妇。庄慕渊皮肤黝黑,使一把乌金单刀;温庭月肌肤胜雪,使一把亮银长剑。夫妇二人行侠仗义,在江湖中闯出极大的万儿,得了个“墨刀雪剑”的雅号,也有人称他们为“墨雪双侠”,只是二人行踪飘忽,江湖中与他们接洽过的人极少。 骆龙骧一见此夫妇二人,便想起在那夜在荒野夫妇二人夜斗“陆香主”的情景。当是时他们被“陆香主”等人预先下毒,后来不敌被擒。那汉子一见“陆香主”手上的物事,便慌得变了面色,“陆香主”等人似抓住了夫妇二人甚把柄,继而要挟于他们。 温庭月温言道:“小兄弟,瞧你年纪轻轻的,又哪能斗得过这许多人?还是赶紧回家吧,没的爹爹妈妈此时正在盼着你回去呢。”她好言相劝,便是想让骆龙骧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骆龙骧低声道:“温女侠,我是孤儿,从小便没爹没妈。” 温庭月轻吁一声,柔声道:“唉,可怜的孩子!”转头又对丈夫道:“师哥,咱们的........咱们的.......说不定有一天也像这位小兄弟一样孤苦无依,没人疼爱!”说着她眼圈一红。 骆龙骧瞧着温庭月一副慈母模样,语气又极温和,丝毫不似作伪,他想起自己的凄迷身世,不禁垂首而立,神情黯然。 群盗与镖局众人面面相觑,没成想这位名动江湖的“墨刀素剑”温女侠如此容易动情,于弩拔剑张之际对敌人竟舐犊情深起来。 庄慕渊轻咳一声,说道:“这位少侠武功高强,只怕愚夫妇也不是对手!” 温庭月道:“他年纪轻轻,又怎抵挡得住咱们二人的刀剑联璧?唉,咱们的.......只怕也小不了他几岁。” 庄慕渊轻轻叹息一声,柔声道:“师妹,你总是心慈手软。你难道忘了咱们的.......还在别人手上么?” 温庭月听丈夫所言,脸色一变,然而马上又回复如常,她说道:“师哥,咱们是要杀一人方能救一人,又如何能配得上一个‘侠’字?‘墨雪双侠’从今日起便已死了,江湖上再无这号人物!” 庄慕渊道:“师妹说得对,咱们从今往后再也不配称一个‘侠’字。” 众人听着庄慕渊、温庭月二人对话,隐隐觉得二人似有难言苦衷。 骆龙骧心中了了,对庄慕渊、温庭月二人道:“贤夫妇出手便是,刀剑之下对小子也不必容情。小子如果有一位像温女侠这样的娘亲,就是死也瞑目了。” 温庭月道:“傻孩子,你亲娘定然比要我好得多了,当年她弃你而去定有说不得的苦衷,你可千万别怪罪于她。若非如此,世上又哪有一位娘亲肯舍自己的心肝宝贝而去?” 骆龙骧眼圈一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庄慕渊道:“小兄弟要尽力施为,若不斗败愚夫妇二人,又怎去寻你的亲爹亲娘?” 骆龙骧点点头。 孟剑雄躺在地上思潮起伏,他曾听杨继盛说过,庄慕渊、温庭月夫妇二人刀剑招数一正一反,一阴一阳,正合了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倘若两人任何一人单打独斗,刀法剑法原也稀松平常,然而两人一旦刀剑联璧,登时便如混沌初开、紫气东来,威力比原来何止增强了数倍。 原来庄慕渊、温庭月二人的师父原是同门师兄弟,有一年二人无意间得到了一部刀法剑法古谱,但古谱的总纲却残缺不全。两人只得各自依照自己的理解和领悟,揣测总纲残缺内容。 上乘武学本难窥堂奥,差之毫厘更是谬以千里。师兄弟二人盲人摸象般胡乱猜测,得出的结论更加相左。 偏偏两人脾气古怪,又爱争强好胜,相互争吵拌嘴实不可胜数。其中一人说据古谱下本部的招数阴柔者较多,内劲自然要与招数相合;另一人却说招数偏阴柔是不错,但其中是柔中蕴刚,内力再是阴柔一路就不对了,内劲应为阳纯一路为妥当。 师兄弟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只感叹师父仙逝得太早,否则这个难题当可由师父定夺,却比两人徒作口舌之争强得多了。两人各执己见,后来干脆各自修习,依着自己的法子各练各的。同是一般的招数,师兄使时阴恻恻的一片愁云惨雾,师弟使时却是金戈铁马、阳气大盛。两人相互一试招,竟斗了个旗鼓相当,谁也胜不了谁。 有一日仇家寻上门来,仇家使的是单刀,先是将师弟砍了数刀,又在他背后劈了一掌。师兄眼见师弟命在顷刻,虽平素两人素爱拌嘴,但毕竟同门情深,不等仇家劈第二掌,便挺起长剑上前救援,斗了十余回合,他也被仇家砍中大腿,登时鲜血如注。 两人眼见性命不保,也顾不上争吵拌嘴了,为保命只得同时出手攻敌。岂知联手使了数招,种种神异之象便现,直杀得那仇家遍体鳞伤,抱头鼠窜大败而逃。 师兄弟二人方领悟到这套刀法剑法一阴一阳、一正一反,武功高的当然可同使,他俩武艺稍差,但两人同使竟歪打正着,暗合了古谱总纲要旨。 庄慕渊、温庭月夫妇二人刀法剑法阴阳互补,阴阳变化瞬时而变。对方以为是虚招,其实是实招,加之出招极快,对手又哪里每次都能猜得准?其实虚实变化,阴阳互易,无论是兵器还是拳脚,原是寻常之极,眼见两人刀剑精妙之处在于两人同使,正合道家“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法旨。夫妇二人如影随形,变化出千头万绪的招式。 这套刀法剑法另一妙处便是将本来是相克的两种内劲运使至相生,便如烧红的铁水注入极寒的冰水中,两者相融,突然生化出滚滚浓烟和腾腾热气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章第十七节 墨雪双侠(2) 庄慕渊对骆龙骧道:“要是单打独斗,咱们夫妇二人无一人是小兄弟对手。若是愚夫妇二人刀剑联璧,小兄弟只怕要取胜也是不易。” 温庭月续道:“我夫妇二人今日之事实有难言的苦衷,小兄弟若不幸命丧我夫妇二人刀剑之下,我夫妇二人待私事一了,定双双自绝于小兄弟墓前。”她虽一副柔弱温婉的模样,然而这几句话却说得甚是坚决。 骆龙骧道:“庄大侠、温女侠,倘若在下死于你们之手,你们也不必自刎,只需答应为在下办一件事即可!” 旁人均不解,骆龙骧要庄、温二人办什么事儿。 骆龙骧道:“你们只需将在下的包袱交给尹天仇尹大侠即可,在下纵在九泉之下也感激不尽了。”说着向马背上的黑色包袱一指。 群盗中有人听骆龙骧提起尹天仇的名字,不禁轻轻的“咦”了一声。盗魁脸上接连抽动两下,他脸上虽蒙了人皮面具之类的物事,然而明眼之人仍能看出他的不自在。 庄慕渊哦了一声,说道:“小兄弟放心,愚夫妇二人定当竭力而为。”他也不问骆龙骧到底与号称“嫉恶如仇”的尹天仇有甚瓜葛。 温庭月温言道:“小兄弟,我剑招一旦发动,便似覆水难收,你千万要小心在意才好。” 庄慕渊亦道:“小兄弟若将愚夫妇任何一人击溃,或能取胜。” 骆龙骧那夜在荒郊曾见温、庄二人与某帮派的黑衣人相斗,知道温、庄二人所说的正是破解夫妇二人刀剑联璧的诀窍所在,温、庄二人在阵前不惜点破,骆龙骧心中不禁暗暗感激。 虎踞镖局一干人等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只道是庄慕渊、温庭月战前故布疑阵,以迷惑骆龙骧,是以不少人几乎忍不住便要出言提醒骆龙骧当心上当。 庄慕渊向骆龙骧一拱手,说道:“如此愚夫妇要得罪了!” 骆龙骧执剑还礼道:“请赐教!” 庄慕渊、温庭月再不多言,刀剑齐施,向骆龙骧攻来。 骆龙骧见过庄慕渊、温庭月施展的刀法剑招,心中早就默默回想二人在荒野战时的身形步法,此时眼见庄慕渊、温庭月同时攻至,他不敢大意,凝神接招。 只见庄慕渊一刀劈来,激起的罡风震得骆龙骧衣衫飘起,温庭月却是反身一剑,无声无息的从下往上划来,这两招相反相成。 假若只拆解庄慕渊的单刀其实并不难,只需卸马侧身,又或退后半步横剑挡格,即可消解其来势,但无论骆龙骧是后退还是侧闪,温庭月的长剑早已在后面候着,她如影而至,如此一来,却叫人甚是难防。 骆龙骧先是挡开了庄慕渊迎面劈来的一刀,身形一闪,欲避开温庭月的夹击,却听见“嗤”的一声,右手衣袖已被温庭月的长剑划开一道口子。这下虽未受伤,却是险到极处,这一剑只消再前得寸许,骆龙骧早已经血溅当场。 群盗见温庭月一剑建功,不禁欢声雷动。虎踞镖局众人却似一盘凉水从头浇落,心中凉了半截。 孟剑雄在一旁观战,心中也是暗暗着急,心想骆龙骧要是在这场比试中输了,他自己纵然会丢了性命,镖局众人也在劫难逃。孟剑雄心如电转,不断思索破解庄慕渊夫妇刀剑联璧的法子,然而庄慕渊、温庭月二人的招数三分奇怪中又带有七分诡异,偏偏又威力奇大,孟剑雄一时也想不出破解之道。 此时场上庄、温两人一阵急攻,骆龙骧瞻前顾后,已迭遇险招,若不是仗着轻功了得,早已毙于庄慕渊、温庭月刀剑之下。 那盗魁情知庄慕渊、温庭月刀剑联璧之能,只是今日一见,也不由得暗暗心惊,自忖此刻即便是自己场中与之相较,也未必能拆解得了这两人的招数。这两个人的招数瞧起来颠三倒四,然而一旦发动起来竟如此玄奥,不禁令人称奇。 众人目不转睛的瞧着场上三人相斗,只见温庭月朝骆龙骧小腹直刺一剑,如银蛇寻穴。庄慕渊单刀挟风,反削骆龙骧后脑,两人招数一阴一阳,一正一反。无论骆龙骧格挡还是躲闪,庄、温二人的刀剑立时便生出变化,如影随形的攻击骆龙骧的空档所在。 庄慕渊、温庭月的刀剑如穿花蝴蝶一般,虚虚实实,招数层出不穷,两人的步伐更是奇怪,虽急速奔跑,脚步却又丝毫不乱,瞬时便将骆龙骧困在核心。 两人刀剑齐施,招数如长河之水滚滚而来,晓是骆龙骧一身武功,也只勉力支撑,时候一长终究落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章第十八节 墨雪双侠(3) 孟剑雄瞧着庄氏夫妇在日光下舞动留下的影子,猛然想起自己弱冠之年学剑的时候,他父亲曾吟诵过的一段话:“既于渔阳得神剑,只手独运捷于电。唯遇拍位已入门,颇恨不如双器便。乃知昔刀未全可,立有并用故贯贯。今以剑法用右刀,得过拍位乃用左,手眼清快身脚轻,出峡流泉风撼火。亦恨我不见古人,亦恨古人不见我......” 这几句话似歌非歌,似诀非诀,又似是在记载一段前人的往事,原本载在孟家剑剑谱总纲中,但后面的两页却已残缺迭失。 这段话最是契合眼前三人相争的形势。孟剑雄想这段话虽不知所云,但先辈将其载于剑谱总纲之内,定有其深意,或能破解今日墨雪双侠的刀剑也未可知。 孟剑雄心如电转,回忆总纲后面的数段口诀,他越想越是惊诧,后面的口诀本极其艰深,然而一对照眼前庄温二人的刀剑招数,竟隐隐有克制破解之意。但即便是孟剑雄父亲,对剑谱总纲中的要义也领会不全,孟剑雄较之其父更逊一筹,一来由于剑谱残缺不全,二来也因剑谱只是文字记载,精微之处还需口授方能窥其堂奥。孟家所得的仅是剑谱,却非剑谱主人口授身教,是以孟家的“风雷十三剑”有些地方总是得其形而不得其神。 孟剑雄想当下形格势禁,只要骆龙骧一败,自己与镖行众人性命不保,是以他也顾不得祖传剑法不得外传云云的诸多禁忌了,今日只好念给骆龙骧听。只是苦于穴道被点,一时提不起气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一口残存的真气凝于丹田,便一句一顿的将剑谱总纲中的一段口诀念了出来: “剑出须记与手齐,低怕点来高怕提,每进半分亦不好,自然外术不能迷。刚在他力前,柔乘他力后,彼忙我静待,只管任君斗。惟有剑法好,身手一齐下,敌人千金勇,知法便不怕。后人发兮前人至,顺人势兮借人力,不招不架疾又疾,临敌自然能尔尔.......慎厥初,惟厥终。惴惴小心,如临于谷。执中无权,犹执一也。以逸待劳,不战而屈......” 骆龙骧虽在打斗之中,但孟剑雄运了真气所说的话仍听得清清楚楚。 孟剑雄每念一句,丹田内真气激荡,便似有数把小刀在丹田处乱攒乱刺一般。骆龙骧一听,心中一动。 其时早有两名汉子执刀架在孟剑雄脖子上,厉声斥道:“姓孟的,你再啰嗦,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镖局一方的人见贼人架刀要挟孟剑雄,人人不平,不少人纷纷嚷道:“这比武又没说不允许别人说话!” “就是,有真本领还在乎旁人说什么吗?” “那对夫妇早晚要输,咱们帮帮他们算啦。喂,你们听好了,老子把祖传的刀剑秘诀传给你们,颠三倒四、五颜六色、乱七八糟......” “以二敌一,车*战,又不知怎算了?” 镖局众人眼见骆龙骧便要输,故以纷纷出言相激,恨不得把水搅浑,骆龙骧能浑水摸鱼侥幸得胜。 群盗见庄慕渊、温庭月稳操胜券,也不跟镖局众人贫嘴。那用刀恐吓孟剑雄的贼人见孟剑雄额头冷汗淋漓,神色痛楚,也不再理会孟剑雄,转头又去瞧场上三人比武。 孟剑雄躺在地上,丹田处一阵阵抽搐,他心想:“这少年纵天资聪颖,但在这电光火石间又如何能一下子参透口诀的玄妙之处?自己说了直如没说一般。”他心中叹了一口气,闭目不忍再看场上三人比武。 那庄慕渊、温庭月二人的刀剑越使越快,到了后来直如疯似魔一般。 骆龙骧听见孟剑雄所说的口诀,心想定是孟剑雄有心相助。此时温庭月长剑当胸刺到,他虽一时参不透歌诀含义,但仿佛黑夜中有人点着一道火折,火折转瞬即逝,然而他心中仍是一亮。 “每进半分亦不好,自然外术不能迷......彼忙我静待,只管任君斗......” 骆龙骧一下醒悟,庄慕渊、温庭月二人所使的招式已然纯熟至心领神会的地步,自己临场再行拆招,终究是慢了一步,且无论如何应对,庄氏夫妇另一人总能施以奇袭,自己焉能有不败之理? 骆龙骧想到此,眼见温庭月长剑刺到,竟门户大开,不招不架。温庭月万未料到骆龙骧竟如此应招,长剑刺到一半,不知继续刺向骆龙骧好还是换成下一招好。按原来的刀剑套路,这一剑平平无奇,刺至半途,敌人定然或格挡或躲闪,无论敌人是格是闪,庄慕渊后面都伏着极凌厉的杀招。 温庭月只道骆龙骧势穷力竭,她一咬牙,手腕一抖,长剑便猛刺了过去。 围观中不少人不禁“啊”的一声惊呼,眼见温庭月这一剑非将骆龙骧刺个透明窟窿不可。 温庭月的剑尖将要触胸之际,骆龙骧后退半步,侧身避过她迅捷的一击,庄慕渊全未料到妻子那一剑直刺过来,他仍按部就班挥刀横削骆龙骧后脑,下一招挥刀缠足已蓄势待发。他单刀削至半途,陡见剑光煜煜,妻子的长剑已及面门,慌乱中也顾不上砍骆龙骧的后脑了,连忙挥刀上格,当的一声大响,刀剑相交火花四溅。 庄慕渊、温庭月均是一愕,两人对视一眼,唿哨一声又双双向骆龙骧攻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章第十九节 墨雪双侠(4) 骆龙骧一边躲闪庄慕渊、温庭月的刀剑,一边细细回想孟剑雄所说的口诀。当他念到“不招不架疾又疾”这一句时,不禁想起师门剑诀动静篇中的口诀:“心生静方可辨其动,权之于前,详其将动,因地窥情,合时定性,彼若轻操,我宜廉静。二目若眊,胸少六韬。”自己师门所学与孟剑雄所说的口诀一加印证,竟大道同归。 骆龙骧就此一分神,只听见“嗤”的一声,左边裤管被温庭月的长剑划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 骆龙骧一凛,立刻收摄心神,他想明白了个中道理,虽危不乱。只见他提气急奔,手中长剑舞成一团白光。庄慕渊、温庭月各持刀剑紧追而至,三人又翻翻滚滚的斗在一起。 三人越斗越快,突然“啪啪”数声响过,原来镖局中有几个内力修为较浅的人晕倒在地,他们初时还见场上三人,后来三条人影夹在刀光剑影中化成黑白两道光圈,再到后来突然觉得头昏目眩,顷刻便栽倒在地。 旁边的同伴慌忙将倒地的人扶将起来,按了好一阵子人中,那数人方幽幽转醒。镖局中大多数人都已闭上眼不敢再看,有些人本已被点了穴道滚倒在地,此时天旋地转,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此刻身处之地如真似幻。 孟剑雄调匀气息,丹田处气机慢慢顺畅,他被点的穴道有一两处竟被他冲开,手足也不甚麻木了。孟剑雄观场中三人相斗,初时他以为骆龙骧必败无疑,及后见骆龙骧竟能数次于千钧一发之际躲过庄慕渊、温庭月二人的杀招,不禁又燃起一丝希望。 场上三人越转越快,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初时庄慕渊、温庭月紧追在后,及至后来便慢慢显出三人内力修为的高下。庄慕渊还能勉力跟上骆龙骧的步伐,温庭月却已见气喘,脚步也慢了下来。但只要骆龙骧脚步稍缓,温庭月便又跟了上来,骆龙骧要彻底挣脱庄、温二人的束缚也是不能。 三人又奔两圈,骆龙骧清啸一声,反身向温庭月扑至。温庭月不料骆龙骧竟突然停下,她想也不想,自然而然地挥剑直刺骆龙骧小腹。骆龙骧连施数下狠招,将温庭月逼退三步。 骆龙骧这几招每招均暗蕴内力,温庭月只觉自己的长剑每与骆龙骧的长剑碰撞一次,虎口便是一阵酸麻,胸口气息迟滞。若论内力,温庭月与骆龙骧可差上一大截,她吃惊之余,不禁身形一顿。 此时庄慕渊已回过头来,他担心骆龙骧伤着妻子,墨刀劈风,急向骆龙骧当头砍落。 骆龙骧抛下手中长剑,闭起双目,他听风辨气,上身略缩,已避过庄慕渊的刀锋。他不待庄慕渊回过神来,已疾步上前贴着庄慕渊。 两人呼吸相闻,庄慕渊的墨刀此时向下砍落,要变招回砍骆龙骧已然不及。但庄慕渊身经百战,变招也颇为迅捷,他屈肘急向骆龙骧小腹撞去,岂料骆龙骧早防他此着,左手扣住他脉门,右手一勾,已将他右手上的墨刀夺了过来。 温庭月见丈夫遇险,长剑几乎同时贴地卷到,直削骆龙骧双足。骆龙骧抬起右足,一下便踏住了温庭月的剑身。温庭月的长剑一失庄慕渊单刀相佐,立刻孤剑难鸣,破了庄慕渊的单刀,温庭月的长剑便不足为虑,是以骆龙骧一下便将她的兵刃踏于足下。 此处骆龙骧只消算计得稍差分毫,不是被庄慕渊的单刀砍中,便是被温庭月削去双足,若非艺高人胆大,实是难为。 温庭月也不去夺骆龙骧踩在足下的长剑,反而后退数步,说道:“小兄弟神功盖世,愚夫妇不是对手,今日认栽了!”转头又对那盗魁道:“愚夫妇技艺低微,今日之事没脸再管!” 众人见骆龙骧初时被庄慕渊夫妇刀剑逼得险象环生,数次几乎命丧当场,但只听了孟剑雄几句不知所云的话,竟在生死系于一线间逆转形势,连败两大高手,这份悟性实是骇人。 群盗见他虽制住了庄慕渊,却不乘势立施杀招,武功既高,人更侠义,群盗中不少人都暗暗点头称赞。 骆龙骧恭恭敬敬的拿着庄慕渊夫妇的一刀一剑,倒转刀柄剑柄,递到二人面前,道:“在下虽赢得一招半式,然而实属侥幸,两位容让在下在先,孟总镖头出言相助在后,若非如此,在下早已一败涂地。两位的刀剑合璧,变幻无方,妙绝天下,日后只要稍加变化,在下定难招架。” 庄慕渊、温庭月却不接过刀剑,庄慕渊道:“败军之将,还有何面目要回兵器?小兄弟请留下这一刀一剑,日后传言江湖,便说愚夫妇栽在小兄弟手上,口服心服!” 温庭月亦道:“小兄弟不必过谦,假以时日定能名扬江湖,只是今日之事须得从权,古语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虽败于骆龙骧手下,却仍不忘提醒他此时还身处险地,不可意气用事。 骆龙骧心想:“这夫妇二人胜即胜,败即败,倒不失为磊落之人,刚才自己两次刀剑及身而未受伤,未必不是对方手下留情之故。” 他心念及此,当即朗声道:“大丈夫以武行天下,一时胜负殊为小事,他日寻师访友,砥砺精进,又是一条好汉。庄大侠、温女侠光明磊落,江湖中人哪个敢笑话,兄弟我第一个不答应!”他连败数名高手,此间说话隐隐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庄慕渊、温庭月见骆龙骧言语之间为自己留足了面子,颇有回护之意,心中大是感激。二人接过刀剑,庄慕渊道:“少侠高义,在下有生之年不敢忘怀,少侠哪日有空,还请务必到天目山盘桓几日,也好让我夫妇二人多受些教诲!” 骆龙骧抱拳还礼道:“不敢、不敢,他日还望两位大哥多多点拨小子才是。” 庄慕渊点点头,温庭月与丈夫心意相通,二人便闪身退到一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章第二十节 蒙面盗魁(1) 骆龙骧胜了墨雪双侠,此次他再不需孟剑雄提示,径直走到王氏夫妇马车旁,将王员外和王夫人带出重围。那王家姑娘见父母脱险,自然满心欢喜,但她却不敢声张,生怕惹怒了群盗。王员外与王夫人在鬼门关处走了一遭,此时与爱女重聚仿有隔世之感,王夫人喜极而泣,与爱女抱在一起。 骆龙骧低声嘱道:“三位千万不可马上走开,否则贼人定上前阻拦!” 王员外点点头,骆龙骧于他一家有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是以他也不多言。 骆龙骧嘱咐完王员外一家后又走回群盗与镖局众人间。 盗魁见骆龙骧复返,他咳嗽一声,徐徐道:“想不到少侠剑法如此高明,恕老夫先前眼拙,没瞧出少侠原来身怀绝技。老夫斗胆,敢问少侠尊师是何方高人?大家武林一脉,同气连枝,倘若是好朋友,可别大水冲了龙王庙。” 原来他见骆龙骧武功高明,又看不出他武功家数,怕是哪位武林耋宿的弟子,若伤了他,对方师尊追究起来可是后患无穷,是以先问明骆龙骧的门户师承。他此举表面似示弱,实则为己方撇清关系。如骆龙骧说出师承他,他便套交情,让骆龙骧不便再插手眼前之事,其时分一份银子给骆龙骧便了。如骆龙骧不说自己师承,那也无妨,对方师长找场子时便推说不知道对方门户,不知者不罪,来个死活不认账。 骆龙骧初涉江湖,哪里识得盗魁的奸猾之处?他不愿暴露师父名讳,向盗魁道:“在下师父乃乡下一教书先生,寂寂无名,前辈想必不认识。” 盗魁心想:“原来是野路子,究竟是个雏儿!既然你不肯说,那可休怪我无情!”他打了个哈哈,道:“既然如此,老夫这副老骨头不陪少侠玩玩,可当真说不过去了。” 骆龙骧心想:“只要胜得了此人,今日的困局或能解,索性激他一激。”想到此,他哈哈笑道:“前辈这几根老骨头只怕也不甚经敲!” 盗魁道:“经不经敲可不能光凭嘴皮子。” 骆龙骧道:“这个自然,今日咱们不打一架只怕枉了这许多英雄好汉喊你一声‘大哥’。在下不才,让你老人家十招再还手。” 盗魁愠道:“要是老夫在拳脚上输给你,这些镖师镖银便是你的,老夫拍拍屁股走人!要是阁下不慎有个闪失,不知又该如何?” 骆龙骧道:“若在下输了,今日之事自然是没脸再理,要是在下赢得一招半式,虎踞镖局上下便跟在下走。” 盗魁冷冷道:“今日之事老夫可没能耐大包大揽。老夫只能管得了自己,至于其他人与虎踞镖局的过节,老夫可不便插手了。” 骆龙骧心想:“群盗显然是以你为首,如今却将带头之责推得干干净净。”想到此他心中不免有气。 其实骆龙骧有所不知,劫镖当然是由盗魁牵头,但这一干人中不乏武林大豪和后起之秀。这些人啸聚在一起,固然是因虎踞镖局这些年树大招风,骄横之气日盛,少镖头全然没把武林同道放在眼内,及至杨继盛年老后虎踞镖局人才凋零,那些早年曾被虎踞镖局倾轧的人,在虎踞镖局全盛之时不敢有异言,虎踞镖局中落后纷纷跳将出来找回场子。 盗魁被推举为群盗首领,群盗称其一声大哥固然没错,然而他要勒令群盗却有所不能。 骆龙骧心想今日只好出手制服盗魁,否则不知何时是了局,但他也知道此次比武的凶险,先前几人他已赢得十分侥幸,盗魁乃群盗首领,武艺自然只有比先前数人高,不会比先前数人低。 盗魁已打定主意,今日定要将眼前这小子毙于足下,否则自己在众人面前颜面无存。他杀心大盛,脸上却不露形迹。 古大千感激刚才骆龙骧为他存了颜面,对骆龙骧道:“小兄弟,刚才你胜了墨雪双侠,咱们有言在先,胜一人救一人,小兄弟这就镖主一家带走,没必要再赶这趟浑水!” 孟剑雄亦道:“少侠义薄云天,对孟某父女已仁至义尽,今日先带王员外一家引去为是!” 其实盗魁也极是忌惮骆龙骧的武功,他自问若论兵器,也未必是骆龙骧的对手,加之他年纪轻轻,武艺已然至斯,他师父的武功不问自知。若这小子死缠烂打,自己这一方纵然可倚多为胜,然而自己这张老脸日后在众人面前无论如何也不甚光彩。倒不如顺坡下驴,籍此收场为妙,是以他对孟剑雄等人劝说骆龙骧先行离去倒不出言相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章第二十一节 蒙面盗魁(2) 盗魁展开架势,他招招相因,连环进击,竟不容骆龙骧有任何喘息之机。 原来这一路铁腿功要旨在于招招紧扣,前招未尽,后招又至,招数绵绵无尽。咋看似是乡下村夫市井屠沽之辈乱踢一气,实则暗藏法度。 骆龙骧从未见过如此腿法,当下进退趋避,窜高伏低避开盗魁的腿击。 盗魁一眨眼功夫已踢出三十六脚。这些招式他早已烂熟于胸,使出来不假任何思索,其神妙之处还在于一般人使出三十六招,期间定要换气数次,或呼或吸。一旦换气,劲力不免缓得一缓,然而他这一路连环腿却是一气呵成,出腿如风,直逼得敌人透不过气来,但己方却毫无衰竭之象。当然如此长时屏气出招,定要下大苦功不可,殊非一朝一夕之功。习练时先要在水下闭气半个时辰,及后日日练习,潜入水中时候不断增加,直至练到能在水中闭气停留一个时辰,方能在水下施展拳脚。 倘若说闭住气在水中一动不动半个时辰,许多内功深湛的武林高手用龟息法也可做到,但如闭住气同时又拳打脚踢,那倒是极其难为了。盖因在水下越是动弹,所吸的气消耗得越快。这一过程由浅入深,不经一番寒彻骨当然是不行的。 盗魁一口气风驰电掣的踢了六十四脚,骆龙骧左躲右闪,堪堪避过盗魁这六十四招,他长舒一口气,胸中迟滞的气机才得以稍稍平复,他心中道:“这盗魁的腿法也当真邪门。” 还未等骆龙骧缓过神来,盗魁踏步上前中宫直进,施展第二路铁腿神功,抬腿又向骆龙骧踢来。骆龙骧侧身一闪,闪在一棵松树后面,只听见咔嚓一声,盗魁右足所及,一株碗口粗松树当场折断,端的声势骇人。 群盗彩声雷动,镖局众人怦然心惊。 盗魁的铁脚功脱胎于少林派的十二路谭腿,其后一位武林异人在谭腿的基础上变化增益而来,招式更贴近实战,不求花架,招式凶狠,被踢中之人往往非死即伤。 铁腿功练习极其艰苦,号称“十年不出门”,不下十年以上的苦功,难成大器。习练之人先要走三年鸡步,练得小腿坚实,再踢木桩,踢小树,最后需一脚踢断半尺厚的石碑方算有成,更有水下闭气等习练方式。 盗魁练成后更有奇遇,较之其师功夫更深。但凡腿脚功夫了得之人走路步子必然沉重,常常一步踏出,足下尘埃四溅,此为由轻及重。盗魁走路却是极其轻盈,表面上看就像没练过腿功的常人一般,实则腿功极高之后由重返轻之象,这比那些腿脚肌肉虬结之人更是厉害。 群盗中有认识盗魁之人,心中均想:“这场比试看似不如刚才刀剑比试凶险,然而双方均灌注内力于拳脚中,一拳一脚,均可制人死命,较之刚才的刀剑相争,凶险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骆龙骧见盗魁踢断松树,此绝非一般的花拳绣腿,他深知不可与盗魁以硬碰硬,余光一瞥,见路旁一侧满是乱石,当下提气急纵,两个起落,已跃入乱石丛中。 如此一来群盗纷纷鼓噪:“有种的出来决个高下,凭地利躲躲闪闪算哪门子好汉!” “你想在石丛中设伏突袭,以为咱们不晓得你的奸计么?做你的青天白日梦!” “当家的不用跟他比了,咱们赢啦!” 群盗见盗魁本已占上风,骆龙骧用计取巧,霎时间群情汹涌起来。他们在乱石丛中设伏突袭虎踞镖局一行,却又不说了。 骆龙骧朗声道:“咱们学武之人不论何时何处皆可能遇到敌人,又分什么山石间还是平地了?难道诸位好汉此前在乱石中伏击虎踞镖局时,孟总镖头一见便跳脚大喊,在石丛中设伏不算,咱们再到山下的平地打过?” 孟晚舟此时虽然身处险地,仍忍不住“噗嗤”一笑。 虎踞镖局众人眼见骆龙骧胜负攸关自己的生死,于是纷纷放开嗓门喊叫:“少侠言之有理,老匹......要是在石丛中胜得了少侠,咱们口服心服,要是胜不了少侠,咱们死也不服!” “少侠打了这许多场,你们车*战,不知又算哪门子好汉?” “少侠说得对,要不解开咱们绳索,咱们到山下平地处痛痛快快打一架,谁要是输了,谁便是狗子养的!” 说到骂人,群盗可不是镖局众人的对手。一来镖局众人早已憋了一肚子气,此间正好趁机发泄,骂个够本。二来镖局中趟子手极多,趟子手功夫是不行的,但说到骂人的本领,绝非群盗所能及,他们骂人可是一个腔调一个意思,拐弯抹角、含沙射影,极尽变化之能事,有些暗亏群盗吃了还不己知。群盗叫骂了一阵子,便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盗魁为了在众人面前显示本领,“噗噗”数脚,将山间的石头踢得石屑纷飞,群盗轰然叫好。 骆龙骧仗着轻功了得,在山石间穿来插去,进退趋避,盗魁腿功虽厉害,却一时也奈何他不得。 骆龙骧在山石间游走不定,确有取巧之嫌。又斗了约莫半盏茶功夫,盗魁的四路铁腿功已全部使过一遍。骆龙骧虽迭遇险招,盗魁却仍伤他不得。 铁腿功长于刚猛绝伦,却不在招式变化繁复。盗魁平日与人相争,四路腿法不待使到一半,对手通常便已倒地。今日招数全部使过一遍尚未建功当属首次。 骆龙骧见盗魁又复施原招,心中对他的招数已心中了了。盗魁的招数变化较之墨雪双侠的刀剑联璧尚有不及,盗魁自然也明白招式重复不免让敌人瞧通了套路,是以他将原招的先后顺序稍加变化,又或是将原招攻击的部位稍加腾挪,但如此一来,这与他平素练熟的招式便有所不同。 这一套功夫实是武林前辈呕心沥血千锤百炼之作,其实他只要全力施为,纵然招式如前,骆龙骧亦不敢直撄其锋。他这样一变化,却弄巧成拙,前招与后招之间衔接之处便略显突兀,反而让对方有隙可寻,如此反倒帮了骆龙骧大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章第二十二节 蒙面盗魁(3) 骆龙骧刚才连斗几大高手,真气已然不纯,此时他只守不攻,默默调顺呼吸。过得半炷香功夫,只觉丹田处气机渐畅,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脚尖连点,轻飘飘的跃上一处巨石上。 那巨石一声“有僭”,伸足便朝骆龙骧踢来。骆龙骧也知盗魁这次发难形如拼命,当下不敢怠慢,凝神接战。 盗魁此时已下决心杀人灭口,脸上杀气大盛,每一脚均直奔骆龙骧要害,丝毫不假余地。 盗魁连踢七八脚,骆龙骧连闪七八下,盗魁的招数如数落空,但骆龙骧也不敢硬接他的招数,只得不住后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外传 第十章第二十三节 蒙面盗魁(4)   盗魁堵在了靠近乱石的一侧,以防骆龙骧蹿进石丛中。他双手如钩,锁拿骆龙骧的双腕,右足前踢,使的正式他的看家绝技“刮地风”。这招并不在四路铁腿功中,单独成招无双无对,然而又快又狠,一招便制人于生死之间。   骆龙骧曾听师父评说天下各门各派武功,知道铁腿门“刮地风”的厉害,这一脚一旦踢中敌人,敌人非死即残。又见盗魁上身微弓,显是蓄势待发,他心如电闪,自己与对方无冤无仇,刚才盗魁在巨岩上跌来自己尚不乘人之危,转眼间他便要下此狠手,此人实不足悯。   骆龙骧对古大千、庄慕渊夫妇尚有三分惜英雄重英雄之念,对盗魁却无甚好感。他心念甫毕,暗将一股内劲凝于双腕上。   盗魁果然来扣骆龙骧双腕脉门,嘴角露出一丝狞笑:“你自命不凡,如今终究是着了我的道。”他双手一触骆龙骧手腕,只觉一股劲力反弹,如遭雷击,不由得浑身一震,心中暗叫不妙,但此时盗魁右足已向前踢出,他一扣一踢平常不知练过几千几万遍,实是到了不假思索的地步,出腿比心念更快。   盗魁一脚踢出,又急又劲,果然刮起一股罡风,扬起滚滚尘沙,威势甚是逼人,但一触到骆龙骧躯体,似乎一下子踢了个空。陡觉一股大力推来,右腿一痛,咔嚓一声,大腿关节似已被卸脱。这一下突如其来,只吓得他魂飞天外,魄散九霄。   原来骆龙骧运劲于臂,震开盗魁双手,趁着盗魁一愣之际,左手三指迸成剑状,右手横掌成刀,快速无伦的在盗魁的气海穴上戳了一下,右掌同时砍在他的肩井穴上。   骆龙骧使的正是墨雪双侠的绝招“南辕北辙”和“北雁南飞”。这两招并作一式,一正一反相反相成,又怪又快,敌人极难防范。他与墨雪双侠苦斗多时,时常留心两人招数精妙之处,现时却是现炒现卖,用在了盗魁身上。   墨雪双侠刀剑合璧的招数精妙绝伦,骆龙骧也几乎败在两人的刀剑之下,盗魁哪里会想到骆龙骧会突然施展墨雪双侠的招数?猝不及防之际终于失手。   盗魁穴道被点,气机受制,这一脚“刮地风”踢出去便徒有其表,表面威势骇人,实则内息空空失了准头。   骆龙骧点了盗魁的穴道,恼他滥施毒招有违天阙,是以又施展擒拿法中的卸字诀,卸脱了他的膝盖关节。这三招快速无伦,三招便如一招使出,旁人眼里这两个人一触即分,定睛去瞧时盗魁已受伤倒地。   盗魁一倒地,刹那间四周寂静无声,群盗均不觉傻眼,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孟剑雄自忖自己若不用兵器,徒手也接不住盗魁的铁腿。这少年却能够令盗魁倒地,还卸掉了他的关节,却大出其意料之外了。   盗魁膝关节脱臼,再加上他脱臼之后小腿仍然前踢,一挫之下,关节脱臼处移位更甚。但他也当真硬朗,虽痛得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不断滴下,却愣是吭也不吭一声。   骆龙骧正要上前擒住盗魁,突然一左一右两股巨大的劲力推来,知道定是盗魁的党羽出手救人。他不及细想,挥掌迎击。只听见啪啪两声响过,骆龙骧身形一晃,来人倒退两步。此时群盗中的另两人乘机将盗魁抬起奔回阵中。   盗魁被放在地上,过了半晌,群盗中有人欲扶他起来。两人将盗魁扶起后一放手,盗魁又坐倒在地,这一下腿伤之处痛得更甚,盗魁不觉哼了一声,脸现痛楚之色。   这时群盗中有人瞧出盗魁被卸脱了关节,恐脱臼处不及时接上,时候一场长,不免伤了筋骨。一人上前伸手抓住盗魁小腿胫骨,一手按住盗魁大腿,左手一拉一送,咔嚓一声,帮盗魁接上了脱臼关节,手法极是利落。他刚才瞧得真切,盗魁穴道被点,他又在盗魁后背连拍几下,一股内劲注入盗魁体内,满以为盗魁的穴道便可立解。   那贼人见盗魁半身仍不甚灵便,便问道:“穴道解了吗?”盗魁摇摇头。   原来骆龙骧的点穴手法甚是奇特,那贼人也不懂解法,他正要出言让骆龙骧解开盗魁穴道,只听见盗魁说道:“大伙并肩子上,给老夫细细的剁了这小子,以泄老夫今日心头之恨!”   群盗一时无话,他们见骆龙骧独力斗败了己方数人,赢了却不伤人性命,最后一场却是盗魁下狠手在先,骆龙骧也只卸脱了他的关节,倘若骆龙骧趁势追击,盗魁纵有十条性命也丢了。盗魁输了便要众人群起而攻之,实不是英雄好汉所为,但盗魁既然令出,众人又不便违拗于他,群盗一时踌躇,却无人上前动手。   一汉子走近盗魁,说道:“瓢把子,咱们有言在先,只是单打独斗,是不是放他走算了?”   盗魁恨恨的道:“呸!老子是输了,大伙儿却没说过愿放他走,咱们此行是劫镖,还讲个屁的江湖规矩!今日把这些人乱刀分尸,咱们不说,日后江湖上有谁知道?!这叫无毒不丈夫!”   那汉子退开邹眉不语,他心想:“对方刚才容让在先,己方却如此行径,与江湖上那些下三滥之人又有甚分别?”   群盗中有数十人是盗魁亲信,听盗魁如此一说,便有十数人当啷啷的拔出兵器,向骆龙骧道:“小子听着,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周年,你也别埋怨咱们,怪就怪你自己多管闲事,咱们给你多烧些纸钱便了!”   骆龙骧纵声长笑,声震山野,他朗声道:“在下今日见识了这许多响当当的英雄好汉,死也不枉了,还啰嗦些什么,并肩子上吧!”他转头又对孟剑雄等人说道:“孟总镖头,在下今日终于还是救不了各位,还望各位恕罪。”孟剑雄两目含泪,道:“少侠哪里的话,孟某庸碌半生,大江南北也走过不少地方,今日能与少侠这样的人物力战而死,这一辈子也不枉了!”   十余盗贼将骆龙骧围在核心,骆龙骧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群盗并不上前动手,他们忌惮骆龙骧武功了得,谁也不敢先出手,但群盗人数既众,亦不乏好手,骆龙骧要想全身而退,恐要经一翻恶战,孟剑雄等人却定然无幸。   骆龙骧连斗数名高手,内力消耗甚巨,他调匀呼吸,准备一出手便立施杀手,击杀先动手的贼人于当场。   盗魁说道:“老子身上的穴道犯不着要那臭小子来解,只需再过五个时辰,老子的穴道便可自解。”盗魁此时在群盗围成的圈子外,膝盖兀自疼痛难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第一节 路见不平 第十一章第一节 重出江湖(1)   这时突然听见一把声音响起:“好了不起的英雄,好了不起的好汉!”声音似乎是从地下传将上来,时近时远,仿仿佛佛,幽幽冥冥,声音过后人人却又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彻彻。   众人心想:“纵有鬼魅,也不至于在大白天出现。”错愕之余,便都忘了拼斗。这里的高手何止数十,竟无一人识破那人藏身之处,此人武功之高实是匪夷所思。   过了片刻,众人眼前一花,只觉青影闪动,定睛看时,只见一头顶硕大斗笠的老者站在众人前面。他约莫五十余岁,身材高大,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瞧不清面目轮廓,然而他一出现,众人便觉被一股凛然杀气包围,情不自禁的不敢喧哗言语。   老者向盗魁走近几步,森然道:“别人不识得老夫,难道你也识得老夫吗?”   盗魁浑身发抖,颤声道:“小人蒙......开恩不杀......”他牙齿打颤,断断续续,最后竟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老者又道:“二十年前你亲口答应过老夫什么?你自然以为我死了,老夫二十年来不问江湖之事,嘿嘿!你的想法倒是妙极!”   群盗中不少人大是诧异。有些人想:“这老家伙是何来头?瓢把子平日里大刺刺的,谁也不瞧在眼里,何以见了这老儿竟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有些人想:“杀人不过头点地,瓢把子何以这般跪在地上可怜巴巴的乞求?当真怪事。”有些人想:“咱们这许多人并肩子上,还怕这老儿作甚?难道他有三头六臂不成?”   骆龙骧想起在万家庄万里云讲起尹天仇与天心和尚的往事,再观此人的言行举止,心想眼前此人十有八便是豹隐江湖的尹天仇。他走上两步,抱拳恭恭敬敬的道:“前辈可是人称‘嫉恶如仇’的尹天仇尹大侠?”   老者道:“老夫正是尹天仇,想不到二十年没在江湖上行走,还有人识得老夫的诨号。”说罢,他眼睛一翻又道:“你这娃娃行侠仗义很好,但有一点却做得极为不妥!”   骆龙骧恭身道:“是,前辈说的极是!”   尹天仇道:“你又知道我说你有何地方不妥了?”   骆龙骧道:“前辈说在下不对,定是在下错了。”尹天仇哈哈一笑,说道:“你这娃娃倒也有趣。老夫是说你刚才为何只是卸了他的腿骨便了,他用‘刮地风’这样的狠招对你,你也应该踢他一脚,让他尝尝下半辈子一瘸一拐的滋味。”说着往盗魁一指。   尹天仇此言一出,盗魁额头见汗。   尹天转头对盗魁道:“你师父传你功夫时让你立过什么誓?今日你明明白白的对你这些狗爪子说说。”他言语间似有一股不可抗拒的魔力。   盗魁见到尹天仇本已惊怖,此时被他说破师门禁忌,更是毛骨悚然,浑身发抖如坠梦魇。   尹天仇对盗魁道:“你不说,老夫替你说说。你先前脚下扫出的那一记‘刮地风’,脚尖是直挺挺的向外的,而非用腿内侧踢出,嘿嘿,当真好的很啊!”   盗魁听他如此一说,脸色更加苍白。   众人心中大是不解:“用脚尖踢还是用脚里侧踢,这横竖不就是个踢么?不知又有何不同?”   只听见尹天仇续道:“若脚内侧扫踢,这‘刮地风’虽狠,也顶多将人腿骨踢断,断骨尚可接续。请名医接上骨头,又治得及时的,以后行走也不碍事。若遇上庸医,又治得晚了,也不过是走路一瘸一拐,但终究不伤人命。   脚尖外踢,这一脚下去,力惯脚尖,对方的腿骨寸寸断裂再难接续,这一条腿算是废了。这也罢了,比武较技,拳脚无眼,受伤致残是常事,也怪不得旁人,但这一记‘刮地风’,右足一踢之下,便顺势前踏,下面一招‘冲天炮’,双拳贴着敌人胸腹直击而上,击打敌人的下颌。   敌人要么牙齿夹断舌头而死,要么头骨碎裂。手法重的,敌人当场毙命。手法阴毒的,敌人再过数天而役。老夫所说可有半句虚言?”   众人听完,不禁面面相觑,先前人人先入为主,以为铁腿门自然是腿功厉害,想不到手上的拳招还有这样的狠毒招数。   骆龙骧听尹天仇娓娓道来,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仔细一回想,刚才盗魁那一脚确是脚尖径直往自己小腿踢来,自己手上只要稍微慢得一慢,又或者盗魁被闭的穴道气机稍晚一点迟滞,被盗魁这一脚双拳击中,是怕自己现在已尸横就地,又或是在地上痛得翻滚哀嚎了。   盗魁听尹天仇言毕,不由得面如死灰。   尹天仇道:“老夫今日再涉江湖,不愿开杀戒,只要他留下,其余的野猫野狗都给我滚吧!”说着朝盗魁一指。盗魁低眉顺目,不敢有丝毫反抗辞色。   一些年轻贼人却未听过“嫉恶如仇”的名号,盖因尹天仇豹隐江湖二十年,名头已非当年人人皆知。那些贼人虽觉尹天仇一身肃杀之气,但初生之犊不畏虎,他们有些人平素打家劫舍、横行无忌惯了,如何能因尹天仇一句话便罢手?   群盗中十数人均想:“你纵然有天大本事,咱们数十人齐上,还怕你个糟老头怎地?就算你从前名头甚响,但长江后浪推前浪,你年纪老了,还能有几斤老力气?”十余人俱是一般心思,互递一个眼色,心中已打定主意。   其中几个贼人是盗魁邀来助拳的,事前已打听好这趟镖有大大的油水可捞,此时他们心想:“瓢把子他自己那份镖银不想要,自己可不能空手而归。”他们并非盗魁部属,并非唯盗魁马首是瞻。   一名贼人跳将出来,大声说道:“尊驾不留下几手功夫,就算兄弟应允,只怕有样物事不肯应允!”尹天仇道:“谁不应允?”那汉子说道:“兄弟手上的吃饭家伙不知道应允不应允?”   尹天仇哈哈大笑,笑声过后,他说道:“还有谁手上的家伙有异言,一并出来吧!”   群盗中又有十余人走出,其中五人并肩站在一起,尹天仇道:“老夫隐居二十年,江湖上许多后生好汉都不识得了!”   盗魁对尹天仇着实忌惮,今日之事被尹天仇碰见正不知如何了局,此时见有十余人站出与尹天仇叫阵,正合他心意,盗魁心想:“今日最好聚歼了这姓尹的,再杀光虎踞镖局众人以绝后患。”   当下他打了个哈哈,说道:“你们这些后生小子,竟不识尹大侠大名!尹大侠若不教训教训你们,你们还不知天高地厚了!”他先撇清关系,就算党羽输了,尹天仇也怪罪不到他头上来。当然同党赢了,并取了尹天仇的性命那是最好不过。   上前挑战的贼人听盗魁如此一说,心中了了,一汉子道:“若一对一的比试,未免小瞧了前辈高人。咱们齐上,也好见识见识伊大侠的绝世武功。”   群盗中不少人听他如此一说,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需知这帮贼人龙蛇混杂,当中一部分人心胸磊落,因看不惯虎踞镖局近年来的跋扈嚣张,只想让虎踞镖局栽个大大的跟斗。有些人却是贪婪虎踞镖局这趟镖的镖银,他们平常做惯了无本钱买卖,这一趟正好趁火打劫,大大发一笔横财。   有些人平日里作奸犯科,为逃避官府抓捕和武林正派人士追杀而结党而行。他们绝大多数人压根儿没把尹天仇放在眼内。   群盗中一名汉子站出来说道:“伊大侠,在下山寨里还有百十号兄弟,这一次我要是空手而回,怎向嗷嗷待哺的众兄弟交代?难不成说我老齐见了尹大侠的身影便夹着尾巴逃也似的跑回了山寨,让留守的兄弟喝西北风吗?”   他学识有限,一时间也想不出用“翘首以盼”来形容,干脆用“嗷嗷待哺”来表达。他乱用成语固然可笑,然而在场的群盗及镖局中人多数是武人,也没人笑他用词不当。他此话一出,代表山寨出来劫镖的贼人均暗自点头,那汉子道出了他们的心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第一节 路见不平 第十一章第二节 重出江湖(2)   尹天仇心中百感交集,他此次出山固然是为了到天心和尚墓前拜祭,同时也是为了瞧瞧当今江湖是否像他的老友凌霄道人说的那般不堪。   原来上两个月凌霄道人到伊天仇隐居的天柱峰盘桓数日,两人相谈甚欢,然而凌霄道人谈起江湖之事,却不住的摇头叹息,说现江湖善恶不分,倒行逆施者众,从前江湖中人为谋生计,卖艺保镖又或啸聚山林劫富济贫,但行有行规,大多数都是守规矩的,如今却是怙恶不悛、背信弃义者横行。   一开始尹天仇还说自古善恶正邪,岂是你我能分?恶者未必不存善念,善者未必不庇恶人,后来凌霄道人说了江湖上几件事情,只听得伊天仇须发俱张拍案而起。   当年江湖中人提到“嫉恶如仇”,哪个不敬畏三分?凶顽之徒更是望风而遁。如今他本人现身当场,不料群丑粥粥,不但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打定了主意对他群起而攻。若不是当年他误杀好友天心大师,深责自己行事鲁莽,此时早已出手让群盗血溅五步,又哪会与之啰嗦这许久?   不料如此一来,他风格与二十年前大相径庭,不单那些年轻贼人轻慢于他,即便二十年前见过他,被他出手教训过的数名年长贼人心中也大是疑惑。要知道二十年前的伊大侠寡言欠语,能听见他说话的多是被他追杀,临死前他丢下的片言只语。   那数名年长贼人当年还只是小偷小摸,犯案时被伊天仇碰见,略施惩戒。二十年后,伊大侠何以变得如此婆婆妈妈,这几名贼人也大是诧异。他们当年是见过尹天仇出手的,如今就算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与同伙围攻尹天仇,但心中都盼同伙把伊天仇除掉,是以他们袖手旁观,站在圈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兀自坐山观虎斗。   尹天仇冷冷道:“老夫这副老骨头不知还能不能够受得了各位的敲打?”   骆龙骧道:“前辈,小子虽技艺低微,然愿为前辈先接他们几招!”-   孟剑雄穴道已被骆龙骧解开,此时他站在骆龙骧身旁,亦道:“孟某这条性命是捡回来的,今日就还给少侠和尹大侠吧!”他说着便向孟晚舟望了一眼,眼神中又是坚定又是慈爱,续道:“舟儿,爹爹今日便一死以报杨老当家当年知遇之恩,你....你......以后.......”他声音哽咽,一时竟说不下去。   -   孟晚舟泪流满面,说道:“爹爹,孩儿绝不独自偷生,孩儿和爹爹死在一起!”   尹天仇道:“嘿嘿,尹某还未出手便哭哭啼啼,就像尹某就要被乱刀分尸了似的!”转头又对骆龙骧道:“小朋友心地倒好,且瞧老夫的手段!”说着他踏前一步,仰天喃喃的道:“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天兄,小弟当日与你一别,双手便再没沾过人血,今日只好破戒了!”   他自言自语,那几个年长贼人一听,不知怎地,忽觉一阵凉意从脚底升起,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尹天仇说罢,负手而立,对群盗喝道:“进招吧!”   十余名贼人中一人说了声“得罪”,余人各挺兵器抢上前向尹天仇攻去。   尹天仇右手一探,已执住一贼人胸口衣衫,将他整个举了起来,手臂长处,那人便如腾云驾雾一般直飞出去,啪的一声撞在一株松树的树干上,登时昏了过去。   尹天仇不待转身,左手反勾,已扣住另一贼人的手腕,运劲一拧之下,那贼人手上的单刀便拿捏不住,当一声跌落在地。那贼人也当真凶狠,飞起右脚,直踢尹天仇下盘。尹天仇右手反劈,啪的一声闷响,那贼人腿骨立折,惨叫一声随即倒地。   一黑脸大汉大喊一声,张开猿臂来抱尹天仇,他胸口长着一撮黑魆魆的胸毛,此人一身横练铁布衫功夫,不惧拳脚,寻常的刀枪也伤他不得,他只道一把抱住尹天仇,余党定会刀剑齐施,把尹天仇剁了。   黑脸大汉一抱之下,不意竟自得手,正待运劲紧箍敌人。尹天仇一个头槌向后撞出,他猝不及防,鼻梁吃痛,脸上顿觉有潺潺热血淌出。他一惊之下,尹天仇头一低背一躬,使一招“仙鹤梳翎”,那大汉一个肥大的身躯从尹天仇头顶直飞而过。   尹天仇踏上一步,右拳正中他脊背,这一拳潜运内力,裂石开碑,黑脸大汉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已身受重伤。   一长着两撇鼠须的汉子唿哨一声,使一把雁翎刀着地滚进,刷刷数刀便朝尹天仇双足砍去。另一光头汉子见状挥动软鞭向尹天仇当头抽来,两人一上一下,便成上下合击之势。尹天仇喊一声“来得好”,一矮身便转至光头汉子背后,一手执住他后颈倒提了过来,往鼠须汉子的刀幕撞去。   光头汉子惊呼失声,手上软鞭来不及击打尹天仇,他保命要紧,挥鞭向雁翎刀卷去。鼠须汉子滚身在地,只觉得眼前鞭影重重,他手上雁翎刀向上急撩,一下便砍中光头汉子的手臂,对方登时鲜血淋漓,同时他手腕一痛,原来被光头汉子的软鞭击中,他腕骨登时断裂。一招之间,两人俱已受伤。   尹天仇将光头汉子掷在地上,飞脚将他踢开,这时他听得脑后风生,原来一独眼汉子使一把铁尺从后攻到。尹天仇侧身让过铁尺,右手一捞,已抓住铁尺尺头。   独眼汉子陡觉自己握手的一端铁尺如烧红的烙铁,热得烫手,他连忙缩手。尹天仇侧踢一脚,将独眼汉子踢得飞出两丈之外,他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便再也爬不起来。   尹天仇铁尺一扬,将攻来的在铁尺上绕了数圈。那使的汉子一见如此,兵器也不要了,转身便欲逃走。尹天仇大喝一声,右手已拿住他后颈,顺势将他提起,左掌如风,便往他头顶百会穴击落。那使汉子的弟弟眼见尹天仇这一掌击中,大哥非当场毙命不可。   危急之际,他奋身纵起,便去架开尹天仇这一掌。孰料尹天仇这一掌乃是虚招,他左手一抄,使汉子的弟弟身在半空无从借力,一下子便被尹天仇拿住后颈。尹天仇双手一合,两兄弟以头碰头,俩人哼也不哼一声便昏了过去。   尹天仇一拳击出,将一身材高大的贼人打得向后翻了几个跟斗,顺着斜坡骨碌碌的滚了下去。尹天仇随手抓掷,又将数名汉子丢下山坡,他力透指尖,一抓之下便闭住敌人身上穴道,被他抓中的人均是全身一震,四肢酸麻难当。   众人见他如此武功,无不骇然。先上的十余贼人眨眼工夫便人人受伤,这还是尹天仇手下留情,若非如此,这些人多半早登鬼蜮。   群盗心中均想:“这人号称‘嫉恶如仇’,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功夫当真深不可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第一节 路见不平 第十一章第三节 重出江湖(3)   只是群盗一方杀红了眼,群盗中又有四名汉子呐喊着冲上围攻尹天仇。   尹天仇衣袖一拂,那四名汉子胸口均吃了一记。每人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原来尹天仇这一手“流云飞袖”功夫乃得自当年天心大师的指点。虽比不上当年天心大师“流云飞袖”那般神妙,但他内功深湛,又受天心大师指点功法的关键所在,是以对门功夫便有如数十年造诣一般。   那四名汉子每人各断了两根胸骨,又陆续吐了数口鲜血。这已是尹天仇手下留情,他只需手下再加两成功力,四名汉子折断的胸骨便会刺穿心肺,性命难保。   忽地又有数人抢上,一四十余岁的汉子右拳当先袭到。   尹天仇反手勾他手腕,刚触对方手腕肌肤,陡然一股极大的粘劲将尹天仇劲力化开。尹天仇“咦”了一声,不意群盗中竟有如此内家高手。他知此人是劲敌,当即向前迈出半步,左手去点他的璇玑穴。那汉子右手穿向尹天仇左臂外侧,来拿他的肘关节。   两人换了一招,心中暗赞对方了得。   尹天仇退开两步,说道:“阁下与豫州戴家沟戴潜戴老拳师怎生称呼?”   那汉子道:“正是家父。”   尹天仇“哦”了一声。   原来那汉子便是戴家沟戴潜的长子戴宗,戴家拳以绵里藏针、以柔克刚著称,在中原武林声誉极隆。   这时又有数名贼人上前夹击,戴宗道:“贾兄、闫兄,你们暂且退下,我来会会尹大侠。”   转身又对尹天仇道:“尹大侠请!”   尹天仇道:“戴家拳开宗立派以来,出的都是英雄好汉,没一个孬种,如今,嘿嘿!”   戴宗脸上一红,说道:“尹大侠是说在下孬种?”   尹天仇哼了一声,冷冷道:“为虎作伥,阁下的行径不见得有甚光明磊落吧?”   戴宗道:“家母早年曾蒙受朋友所救,在下今日受朋友之托强出头,本自不该,但孝义不能两全,在下这条性命尹大侠取去便是。”   尹天仇道:好,阁下进招吧!”   戴宗一拱手,说道:“尹大侠请!”   尹天仇摆一摆手,说道:“不必啰嗦。”   戴宗转头对身后的同伴说道:“我与尹大侠动手期间,谁也不许相助,谁也不许放暗器。谁要暗中出手,便是与我戴某为敌!”他知道尹天仇自恃身份不会先出手,于是踏上一步,一招“孤雁出群”,右手直击尹天仇太阳穴。   两人翻翻滚滚的拆了五十余招,兀自不分胜负。   尹天仇刚才与群盗相斗,二十年来未与人动手,那些人毕竟武功与他差得太远,打起来不算尽兴。这一次与戴宗相斗,见对方招式颇有精妙之处,不禁豪兴勃发,他双掌翻飞,越打越快。戴宗一开始仍可凭借内家拳法中的以柔克刚,借力打力之法与尹天仇斗个旗鼓相当。   四十余招后,尹天仇的掌力不断加重,戴宗以柔克刚之法运用起来不免不如先前灵活。他只觉胸口似有一块大石压住一般难受,一口浊气竟吐之不出。有时眼见尹天仇一掌劈来,他一引一带之下,如蚍蜉撼树,尹天仇归然不动。   好在尹天仇见他招式精妙,运用巧劲化解敌人的重手法确有可圈可点之处,才不立施重手将他击倒。尹天仇心想:“此人能够招架自己四五十招,也算难得了。”心中不免起了惜才之念。   斗到酣处,尹天仇左掌劈出,势大力沉,戴宗不敢单掌硬接,于是出双掌抵住尹天仇左掌。   尹天仇喝一声“好!”右掌如刀,反砍戴宗的左臂。这一掌凌厉至极,掌未到,掌风已刮得戴宗脸颊生痛。戴宗苦于双掌被制,无力回击,想躲闪亦自不能。   这一掌只要砍实了,他的一条手臂飞折断不可。尹天仇将真力凝聚于掌沿,戴宗手臂一断,尹天仇只要稍为加劲,他右边肋骨也非跟着折断不可,其时脏腑受震,这条性命只怕已丢了大半条。   戴宗此次助拳头确有苦衷,他一路来几乎从不与人说话,一来他功夫极高,平常孤傲惯了,对谁也没瞧在眼内;二来他也不愿与群盗同流合污,否则以他之能,加上墨雪双侠,骆龙骧就未必能够讨得了好。   群盗中大多数人见戴宗一副鼻孔朝天,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便瞧他不顺眼,所以也无人与他称兄道弟。这时他遇险,群盗中站得近的竟无一人出手救援,这固然与他有言不许助拳在先,另外也与他平素为人有莫大关系。   戴宗运气于右肋,准备硬接尹天仇这一掌,本着不要一条臂膀,也要护住心脉。   尹天仇掌缘与戴宗手臂相触,却不催动内力。他后撤两步站定,朗声道:“你刚才不让其他人围攻尹某,尹某恩怨分明,咱们一报还一报,谁也不欠谁,你自便吧!”   戴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呆呆的站在原地。他向来自负,功夫得到家学真传,行走江湖罕逢敌手,如今却一败涂地。一来他受人恩惠不得不报,心中气苦;二来他苦练二十余年,今日大败辱没家门。   他越想越是悲戚,不禁仰天哈哈大笑,他笑了一会,笑声中犹带哭腔,令人听之不禁恻然。   忽地戴宗脚尖勾起群盗刚才跌落的一把单刀,只见他右手执刀,往自己左手臂砍去,咔嚓一声,一条左臂已被砍落。他右手将单刀一抛,接住正自掉落的右臂。   这一下变起俄顷,人人均始料不及。   戴宗朗声道:“尹大侠,在下卸了这条手臂,那才叫谁也不欠谁!今日之事在下尽力了,在下不是尹大侠的对手,各位请了!”   尹天仇道:“戴家的儿郎都是好英雄、好汉子!”他此话像是在称赞戴家家风,实则称赞戴宗够豪爽够硬气。   戴宗一听,感激之情见于颜色,他说道:“下在旧恩已报,尹大侠他日有何差遣,送个信来到戴家沟。”   尹天仇道:“好!”   戴宗拎着他的断臂大踏步下山,对群盗却是再也没瞧一眼。   骆龙骧见戴宗虽与群盗为伍,但豪侠之气直追尹天仇,心中也不禁暗暗钦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第一节 路见不平 第十一章第四节 重出江湖(4)   群盗中的高手释皆败于骆龙骧和尹天仇手下,余人要么武艺有所不济,要么被尹天仇的神功所慑服,此时再无人敢出阵挑战。   尹天仇又问了数声有谁不服,周遭鸦雀无声,无人应答。   尹天仇走近花常在身边,冷冷道:“听说你尽做些采花之类伤天害理的事儿,嘿嘿,胆子不小哇!二十年前,江湖上的采花贼被尹某杀得干干净净,不想二十年后春风吹又生,这些无耻之徒又长出了一茬,嘿嘿!”   花常在作贼心虚,吓得浑身打颤,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原本轻功极好,撇开双腿,旁人未必能追得上他,然而此时却是连逃跑的勇气也没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尹天仇道:“我虽听说你为非作歹,然而二十年前我立下重誓,余生除非亲眼所见,否则便不出手惩奸。你这就滚吧,再做伤天害理之事被我瞧见,嘿嘿,那可当真好得紧了!”   花常在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接着连滚带爬的下了山去。   尹天仇见花常在远去,转身对盗魁说道:“你滥施狠招,犯了师门大戒,尹某可全瞧在眼里,你还有何话好说?”   盗魁面如死灰,颤声道:“在下全凭尹大侠发落。”   尹天仇道:“你先歇五年吧。”   话音刚落,尹天仇欺近盗魁身边,出手如电,在盗魁乳下连点两下,盗魁只觉两股真气透胸而入,任督二脉气机瞬间迟滞。他心中大惊,微一运气,只觉得胸前膻中,腿部环跳等多处大穴一阵刺痛,忍不住轻轻的了两声。   尹天仇道:“念你一开始没下令乱刀剁了镖局众人,今日留你性命。五年之内,你只要一运气使劲,胸腿便会疼痛不堪。只要修身养性,五年后隐患自除,否则你必经脉逆转而死。   盗魁满头大汗,瑟瑟的道:“谢尹大侠宽大发落之恩。”   尹天仇朗声道:“自古有镖必有贼,大家凭本领混口饭吃,那也无妨,然而取人钱财不伤人性命,更不能毁人清白名节。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谁个不服,不妨给尹某划下道来!”   他立于阵前,神威凛凛,群盗哪敢有异言?众人拱手,齐声道:“咱们便依尹大侠之言!”   群盗扶着盗魁,驮上受伤的同伴,释皆引去。   墨雪双侠走到骆龙骧跟前,庄慕渊道:“小兄弟,咱们就此别过,有暇务必来天目山寒舍一聚。”   温庭月亦道:“愚夫妇与少侠甚是投缘,日后定当再聚。”   骆龙骧与两人惺惺相惜,此刻大事已了,分别之际甚为不舍,他忽然想起庄慕渊、温庭月两人在荒野中与那些黑衣人相争,两人似受某帮派要挟。个中情由他不便相询,却有心助两人脱困。   他在怀中取出一枚铜牌,低声道:“小弟也没什么东西送给庄大哥、温女侠,这个铜牌乃五行门信物。如有人为难于两位,两位取出铜牌,便说五行门的骆某拜上,庄大哥的事便是骆某的事,旁人或可卖小弟个面子。”   庄慕渊啊的一声轻呼,低声道:“原来小兄弟便是五行门新任掌门,愚夫妇有限不识泰山,当真该死!”   骆龙骧道:“庄大哥言重了,不瞒庄大哥,五行门也是由小弟暂摄掌门之位,论真实本领小弟还粗浅得很。”   庄慕渊道:“无论如何,小兄弟这番情义愚夫妇感激不尽!”   骆龙骧正要谦逊几句,此时尹天仇也走了过来,他内力深不可测,江湖经验尤丰,想必早已猜出庄慕渊夫妇所处的窘境。   庄慕渊、温庭月见尹天仇走近,两人抱拳行礼。   尹天仇道:“两位便是江湖上人称墨刀雪剑的‘墨雪双侠’么?”   庄慕渊道:“不敢,愚夫妇岂敢在尹大侠面前称一个‘侠’字?”   尹天仇道:“尹某近日听江湖中人谈起两位,都是竖起拇指称赞。两位若有难处,就说尹某与两位有一面之缘吧。”他言毕,向镖局中的车夫要过一把柴刀,伸出食指,只见他运指轻描淡写的在柴刀上比划数下,那铁铸的柴刀刀身上便现出“嫉恶如仇”四字。字字皆深嵌入内,如刀刻斧凿,若非亲眼所见,绝难令人相信此乃人力所为。   原来庄慕渊夫妇的儿子被人掳去,挟为人质以逼迫两人供其驱使。此时两人有骆龙骧所在的五行门和大名鼎鼎的“嫉恶如仇”相助,挟持庄慕渊夫妇儿子之人断不敢妄动。五行门势力深广,尹天仇更是一大杀神,哪个还敢太岁头上动土?   庄慕渊躬身双手接过尹天仇递来的柴刀,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方道:“愚夫妇何德何能,敢蒙尹大侠如此大恩?”   温庭月道:“尹大侠大恩愚夫妇只怕今生粉身难报!”   尹天仇道:“两位不必谢尹某,天道循环、善恶有报,两位好自为之,亦不枉你我今日相见一场。”   庄慕渊、温庭月二人再三致谢,最后方转身施展轻功离去。   墨雪双侠一走,现场再无劫镖之人。   孟剑雄经此一役,心灰意冷,神情委顿不堪。他在尹天仇、骆龙骧两人面前一下跪倒,咚咚咚的向两人磕了三个响头。   镖局众人见总镖头跪下磕头,也跟着跪了下来。骆龙骧连忙抢上前去扶孟剑雄,他说道:“孟大哥何以行此大礼!”   孟剑雄却仍跪地不起,他说道:“虎踞镖局这一百多号人的性命全仗少侠和尹大侠所救。孟某今生粉身难报,请尹大侠和少侠再受我等一拜!”   骆龙骧道:“孟大哥,使不得、使不得!”他见孟剑雄坚持不起,又不敢强行将他扶起,只得自己也跪下还礼,他也向孟剑雄和虎踞镖局众人连磕了数个响头。   孟剑雄一见,慌忙又要磕头还礼。   尹天仇道:“你们你来我往的相互磕头,何时方休?孟总镖头,你的响头尹某可不敢领受。要是传扬出去,没的被江湖中的朋友说我尹某为虎作伥。我出手一来是路见不平,二来是见你在途中曾出手救人。来来来,尹某把这三个响头还你!”他说罢,当即跪倒在地,伏在地上咚咚咚的向孟剑雄等人磕了三个头。   孟剑雄吓得脸色煞白,正要磕头还礼,突觉面前似乎有一堵无形的气墙阻挡,他欲躬身而不得。待尹天仇磕完头站起,拍拍身上额上的尘土,这堵无形的墙方消失。   孟剑雄知眼前这位尹大侠武功既高,脾气更是古怪,当下也不敢出言相谢。   尹天仇道:“你的外号叫‘一剑震八方’?”   孟剑雄道:“那是江湖朋友送的诨号,剑雄从不敢当!”   尹天仇哼了一声,续道:“‘一剑震八方’,好大的口气!今日这儿不少贼人恐怕就是冲着你孟总镖头万儿来的吧?你是不敢当,但你手下的人敢不敢当,可不知道了!”说着往虎踞镖局的镖旗一指。   原来镖局除了标有“虎踞镖局”四字名号的镖旗外,还有镖师的镖旗。这一趟镖由孟剑雄押送,镖师旗帜上便绣着一个大大的“孟”字。原是用于告知沿途黑白两道,这趟镖由孟剑雄保。虎踞镖局中除了杨继盛外,武功便以孟剑雄为最,是以镖局将孟剑雄的外号“一剑震八方”也绣在了镖旗上。   孟剑雄当然知道自己的外号绣在镖旗上了,一开始他也觉得颇为不妥,但手下的弟子和镖局的伙计纷纷说“一剑震八方”的名号他孟剑雄不担得起天下还有谁担得起。   杨继盛见了也捋须微笑,说孟总镖头便代表咱们虎踞镖局,我虎踞镖局不说震八方,震个十六方亦无不可。孟剑雄见杨继盛如此说便不再言语。其时虎踞镖局如日中天,谁敢来摸老虎屁股?   孟剑雄面现愧色,对尹天仇道:“前辈教训得极是。剑雄这就毁了这面旗子,永不敢再用,他日昭告天下,说孟剑雄永不敢当此名号,请江湖朋友再也休提!”   尹天仇道:“你这名号不免将天下英雄小觑了!江湖朋友的抬举,言过其实也是有的,有些抬爱之言,咱们可不能全然当真。”   尹天仇话锋一转,又道:“听说杨继盛这老小子虎父犬子,两个儿子极其混账,虎踞镖局贤能之士出走的出走,告老的告老,诺大的镖局全凭你一人照应,这些年想来也殊为不易。你曾暗中出手救人,此举甚好。若非如此,今日之事尹某也懒得理会!”   孟剑雄冷汗顺着脊背涔涔而下,原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尹天仇全瞧在眼里,当晚挂在树梢的那名白衣怪客自然便是尹天仇了。自己当日也是顾虑重重,当日的一念之仁方致今日得脱大难,倘若当时执念不坚,今日镖局上下倾巢覆卵在所难免。   尹天仇顿了一顿又道:“若救人之女,自己的女儿反被奸人所害。仗义之士到头来含冤负屈, 却无人为之执言,善者得恶报,恶者得善终,那天底下谁还会再行侠仗义?谁又会再为天下苍生奔走呼告?尹某一生最不能容忍之事便是如此。若等什么来世再报,谁又知道有没有来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第一节 路见不平 第十一章第五节 重出江湖(5)   镖局众人纷纷救治受伤同伴,所幸受伤众人中伤势虽有轻重,然而性命却无虞。镖局所准备的内外伤药一应俱全。原来自古镖局押镖途中时常与人动手,双方死伤在所难免,是以治伤之药必定备足。镖局中各人均练过救死扶伤的法子,以备在野外自救。   众人手法甚为娴熟,于是扎担架的扎担架,包伤口的包伤口,敷药的敷药,过不多时便料理停当。众人整束车马,又再上路。   受伤的人中以马锅头的伤势最重,他被花常在踢断数条胸骨,吐血甚多。孟剑雄帮马锅头接好断骨,尹天仇又从怀中掏出一颗朱红药丸给他服下,他胸口的疼痛才稍缓。   孟剑雄念他出面救女之恩,命孟晚舟将马锅头扶上担架,自己和孟晚舟抬着担架前行,马锅头推辞不得,只好任孟剑雄父女抬着走了。   镖局众人劫后余生,各人虽受惊一场,灵魂出窍兀自未回,然而最凶险的局面已过去,此时倒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欢慰。   众人崔马缓缓前行。孟剑雄要把自己和女儿的马让给骆龙骧和尹天仇来骑,尹天骆龙骧两人执意不肯。   尹天仇对孟剑雄道:“此处前行数里便是大角镇,那儿是大市集,料贼人也不会再来骚扰。我与小兄弟先行一程,在前面等你们,如有变故尔等放烟火为号。我定然会前来救援。”   孟剑雄恭身道:“剑雄谨尊前辈之命。”   尹天骆龙骧并肩而行,尹天仇有心试试骆龙骧的轻功,于是迈开大步,越走越快。骆龙骧跟在他后面不即不离。尹天仇见这少年竟能跟上自己脚步,心中暗暗称赞。他脚下渐次加劲,到了后来竟似足不点地一般向前飞掠。   尹天仇向前一冲,便落在骆龙骧前面丈余,初时骆龙骧被尹天仇落下,后尹天仇见他在后面又不徐不疾的跟了上来。   尹天仇说道:“小兄弟的功夫很好啊,不知令师怎生称呼?”   骆龙骧道:“家师闲云野鹤,不愿徒儿在江湖上提及他的名字,还望前辈见谅。”   尹天仇心想:“江湖高人隐姓埋名,倒也常见。”他心中风光霁月,自然不把这些繁文缛节放在眼里,当即呵呵一笑,说道:“世外高人多不愿招摇,若论武艺,徒弟已然如此,令师武艺只怕尹某也有所不及。”   骆龙骧忙道:“前辈过谦了,小子才疏学浅,家师久疏江湖,萤虫之光又怎能与日月同辉?”   两人谈笑间,足下却不曾稍缓。骆龙骧对这位尹天侠的敬佩更增一分,他心想:“自己全力奔突,仍赶不上这位前辈,他却举重若轻,似并未用尽全力。”   其实尹天仇心中诧异较之骆龙骧更甚,眼见这少年口中说话,还能跟得上自己,跑了半天山路,脸不红呼吸亦不加重,这份轻功这份内力,自己像他如此年纪时恐怕尚有不及。须知施展轻功时最忌说话,一旦说话,口开气泄,一股真气往往便提不起来,脚步自然而然便慢下来,功夫稍差的更会出现上气不接下气的情状。   尹天仇道:“小兄弟内功极好,似是少林派的,然而又不全像少林刚猛一路的功夫,倒叫人啧啧称奇了。”   骆龙骧道:“家师与少林派极有渊源,当年不愿卷入少林顿渐两派之争,是以反出少林,隐居于荒村僻野之中。家师的功夫我十成之中没学到一成,想来很是惭愧。”   尹天仇道:“嘿嘿,老夫在小兄弟这般年纪的时候,功夫可比小兄弟差得远了。”   骆龙骧道:“前辈过谦了,晚辈在前辈手下只怕走不了一百招。家师说起前辈来也是敬佩得紧的,时常叹息自己无缘与前辈谋面,否则向前辈讨教一二,也不至于如蛙坠井,徒存孔见。”   尹天仇微笑道:“令师溢美之辞,尹某可不敢当。”   骆龙骧说道:“晚辈在前辈面前可不敢打诳语,有一回我们师兄弟几人听见师父长吁短叹很是懊恼。我们只道自己用功不勤惹恼了师父,于是纷纷跪在师父面前,请师父责罚。后来师父让大伙起来,说不关我们师兄弟的事,我们又问那是何事让师父忧心了?师父便说,可惜自己这大半辈子没做过什么恶事,所以‘嫉恶如仇’尹大侠自然也会不来找他这村夫,否则能和当世大侠过过招,岂不胜过自己在这荒村隐姓埋名苦练数十年?我们师兄弟一听不由得面面相觑。”   尹天仇哈哈大笑,说道:“听你如此一说,尹某也觉得异常遗憾,改日定当登门拜访令师,以慰平生!”   骆龙骧道:“前辈若能前来盘桓,家师定然高兴得很了。”   尹天仇道:“令师乃方外高人,定然不像尹某以末技甚嚣江湖之上,两者相较,云泥立判。”   骆龙骧忙道:“尹大侠说笑了,佛经有云:出世觅菩提,恰如觅兔角。自洪荒以降,哪一尊菩萨不是与众生同一悲仰?救人于水火中又比独善其身难得多了。”   尹天仇笑道:“令师见地实是尹某所不能及,他日定当拜访讨教,否则尹某这一生不免又失却一知音!”   两人怕离虎踞镖局众人太远,于是放慢脚步边走边谈。   过了约莫两炷香功夫,远处隐隐传来车辙声响,那自是虎踞镖局一行赶来了。   孟剑雄虽知尹天仇在前策应,只要有他“嫉恶如仇”的金字招牌在,路上的牛鬼蛇神自会远远避开,但他押了数十年镖,人不离镖车左右,早已习惯成自然。   虎踞镖局经此一役,自孟剑雄以下全成惊弓之鸟,但虎踞镖局终是京城第一大镖局,虽盛名难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众人重整旗鼓强抖精神,亦无丢盔弃甲随头丧气之状。   孟剑雄仍手按剑柄时刻戒备,镖局上下只要见孟剑雄的手掌上按在剑柄上,心就定了三分。   尹天骆龙骧早就听见虎踞镖局车马銮铃声响,待镖局众人两人约莫半里路,尹天仇道:“咱们上去瞧瞧。唉,杨继盛的儿孙当真不争气!”说罢不禁大摇其头。   骆龙骧心想:“尹大侠外冷内热,他是孟总镖头的救命恩人,反而上前迎候,这等心量岂非常人能有?”他心中想着,也跟在尹天仇后面。   虎踞镖局一行走近,孟剑雄见尹天仇早在路旁等候,他一见之下,便扑翻在地磕头行礼,镖局余人也随之跪下。   尹天仇忙上前扶起了孟剑雄,说道:“好啦,不必多礼了。”孟剑雄两行热泪唰的流了下来,只觉得眼前此人既威严又慈祥,行侠仗义却又不以恩人自居,实是自己生平所未见。自己与女儿还有镖局上下全是他所救,自己实不知如何能够报得了人家。他哽咽道:“剑雄,此生……此生……只怕报答不了前辈……”   尹天仇道:“嘿嘿,可别这么说,说不定哪天老尹到你宅子要饭来着,又或是到你家中叨扰一年半载,其时你便觉得老尹面目可憎得紧啦,倒不如当初给贼人一刀咔嚓了干净!”他这一说,镖局众人虽不敢笑,但心中均觉这位大名鼎鼎的“嫉恶如仇”,倒不似江湖传言那样凶神恶煞。   虽知镖局众人上至镖师下至趟子手皆是武人,平素写字观画云云莫不是附庸风雅之举,心中实对这些诗词歌赋老大的瞧不起,也着实厌烦之致,然而为了显示自己文武全才,并非一介粗人,只得捏着鼻子读写诗书。   碰到那些文绉绉的书生,心中其实嗤之以鼻,那些之乎者也又哪有“他妈的”“他奶奶熊”等骂起来痛快?   镖局众人见尹天仇全然没有架子,心中倒生了几分亲近之意,有些人竟会想:“最好是贼人卷土重来,跟尹大侠大干一场,打他个落花流水,也好出出心中那口闷气。”这日镖局众人被伏击,此时心中兀自不忿者甚多。   镖局众人又走片刻,前方不远处便是一大集,直到此时,镖局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大家方有说有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第一节 路见不平 第十一章第六节 重出江湖(6)   孟剑雄与尹天仇、骆龙骧三人并排而行,神态甚是恭谨。   尹天仇道:“孟总镖头,咱们到前面的市集歇脚,没坏了你镖局的规矩吧?”   孟剑雄道:“晚辈谨遵前辈之命。”他顿了一顿,续道:“剑雄斗胆有一事相求,还望前辈应允。”   尹天仇道:“什么事?”   孟剑雄道:“请前辈万万不可称剑雄作‘总镖头’了,这名头可让晚辈羞得无地自容。晚辈此等末技,给前辈牵马提鞋也不配。”   尹天仇哈哈一笑,说道:“你是虎踞镖局的总镖头,又怎的错了?你的风雷十三剑、风雷掌法也不是无可取之处,只是遇到那些贼人人多势众,你女儿又被他们抓住,自然心神难定。倘若以一敌一,你全神贯注,未必便不可与那些贼人周旋一番!”   尹天仇一听,不禁心头一热,尹天仇这句话不褒不贬,切中肯綮,那正是他大败的关窍所在。若论真实本领,以孟剑雄的功夫却也不会三招两式便被对方制住。   从前孟剑雄与杨继盛一同押镖,有时也会遇上“饿虎”,便是那些不讲交情,杀人劫镖的大盗了,通常杨继盛冲杀在前,孟剑雄护镖在后,杨继盛并无后顾之忧,即便他赢不了贼人,也断不会仓促落败。再加上是时杨继盛正当盛年,功夫胆气皆壮,比武过招从未落败,更是号称“杨无敌”。   这“杨无敌”的名号一喊出来,贼人常常还没动手便先怯了三分,孟剑雄等数名功夫相若的镖师将镖车团团围在中央,贼人要攻破这道护卫圈夺走镖银也非易事,然而今日情势却是孟剑雄既要御敌又要护镖,瞻前顾后心神散乱,女儿又被贼人挟持,不免乱了方寸,是以落败被擒也是常情。   这夜虎踞镖局在大角镇打尖,镖车停放在大角镇最大的客栈悦来居。镖车停放妥当后,孟剑雄便来请尹天仇、骆龙骧两人饮宴,然而尹天仇独来独往惯了,不愿受虎踞镖局的礼遇,更不愿以恩人自居,是以拉上骆龙骧,说到镇上走走,顺便打探下贼人有无其他党羽跟来。   孟剑雄知尹天仇乃当世大侠,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是以也不足为怪,他将尹天仇恭送出客栈大门,直至尹天仇、骆龙骧二人的背影隐没在街角,才独自返回客栈房间。   再说尹天仇、骆龙骧边走边谈天说地,一老一少却甚是投缘。   走了一程,骆龙骧道:“前辈,咱们觅一酒楼坐下举杯再谈如何?”   尹天仇道:“小兄弟此言甚是。”   其时华灯初上,街道上十数家酒肆客人络绎不绝,倒也十分热闹。两人挑了一家靠近河边的酒楼,上了二楼,在一临河的雅间坐下。骆龙骧又叫了酒菜,两人便浅酌起来。   尹天仇感慨道:“今晚此情此景,老夫不禁想起二十年前和一位好朋友豪饮较技的情形。一晃眼便是二十载,当年的絮语尤在耳边,却不觉老之将至,可叹、可叹!”   骆龙骧道:“前辈说的好朋友定然是虎跑寺的天心大师了。”   尹天仇哦了一声,奇道:“小兄弟也知此事?江湖上知道我和天心大师之事的人应不甚多了。”   骆龙骧于是将在万家庄的所见所闻简单讲了一遍。   尹天仇听完默然不语,像是沉浸在当年与天心大师相识相知的回忆中。过了良久,尹天仇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幽幽的道:“当年要不是我鲁莽,天心大师亦不至于枉送了一条性命。”   骆龙骧道:“前辈大可不必过于自责,凡事因果互化,天心大师乃得道高僧,焉能不勘破个中道理?他与前辈一战是舍小我而存大我也未可知。”   尹天仇听骆龙骧如此一说,不由得一愣,他说道:“小兄弟慧根极深,倒是尹某二十年来不能释怀,可谓愚痴之极了。”   骆龙骧道:“前辈过奖了,前辈义薄云天,又岂能是小子所能及?只是小子从小便没了爹娘,被师父捡回收养,青灯黄卷之下对世间的凡此种种,不免都较常人看得淡些。”   尹天仇哈哈一笑,两人举碗对饮。   骆龙骧放下酒碗取过包袱,将万里云托付他转交的长刀取了出来,又取出万里云写给尹天仇的书信呈上。   尹天仇一愕,接过天心大师当年所使的兵刃,铮的一声拔刀出鞘,只见刀身如墨,寒气森然。尹天仇见了故人之物,不禁潸然泪下,他抚摸着那把东洋长刀,泪水一滴一滴滴在刀上,口中喃喃自语:“没错,就是这把刀,天兄,二十年了,你走了整整二十年......”   骆龙骧知道尹天仇极其重义,是以也不去劝慰他。   尹天仇过了许久,方拭去泪水,对骆龙骧道:“老夫聊发少年狂,让小兄弟见笑了。”   骆龙骧道:“哪里,前辈重情重义,乃性情中人。”   尹天仇又看了万里云写的信,他奇道:“最近江湖上难道有甚邪魔外道挑起种种是非,好让各门各派自相残杀么?老夫远离江湖二十年,当真孤陋寡闻了。”   骆龙骧道:“我师父也说江湖上近年来鬼影幢幢,大有风雨欲来之势。”他把江湖上发生的数桩事情说了一遍,又说起师父要他追踪的青面人。   尹天仇凝神静听骆龙骧述说,待骆龙骧言毕,他一拍大腿,说道:“既然这些贼子要乱我家国邦民,老夫可不能独善其身不管不顾了!”   骆龙骧喜道:“有尹大侠坐镇,那些邪魔外道又焉能成得了气候?”   两人又举杯痛饮。骆龙骧本非好酒之人,但尹天仇一身豪迈气概溢于言表,骆龙骧不由得也豪兴勃发,酒到杯干起来。   两人对饮数巡,尹天仇问起骆龙骧所说的青面人,骆龙骧道:“此人武艺极怪,小子数次与他交手均被其摆脱,小子的功夫似无法克制他的拳掌,对方的内劲更是怪异,隐隐便是小子师门内功的克星。”   尹天仇道:“小兄弟不妨试演几招青面人的功夫来让老夫瞧瞧。”   骆龙骧于是拉开架式,将他与青面人交手时对方所使的招数一一施展开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第一节 路见不平 第十一章第七节 重出江湖(7)   尹天仇看了骆龙骧演试的招式,沉吟半响,最后方道:“这‘青面人’的武功招式是极之古怪,似不是我中土武功,然而又似与我中土武功极有渊源。老夫倒是想起三十多年前曾经交手过的人,此人姓铁,叫铁中旗,外号‘铁罗汉’。   听说他曾在少林出家,因偷盗寺中的佛宝舍利被寺监抓住,当众重责百余丈,打得他遍体鳞伤,重伤吐血。后来少林寺抓到了罪魁,才知道他是被人栽赃陷害的,然而寺内的和尚死要面子,兼之铁中旗辈分低微,也没人替他平冤,寺监更是当这事没发生过。   铁中旗怀恨在心,在一风雨交加的晚上潜入藏经阁,盗了数本武功秘籍和药典,之后反出少林,回到山东老家隐居。他凭着盗得的武功秘笈,练成了一身极厉害的外家功夫,终于得了个“铁罗汉”的万儿。   那年我在京城打探到一贼子通敌卖国,在兵部偷到了一张各处关隘的布防图,还有机封兵部绝密的信函。那贼子得手后便设法将这些物事偷偷送到关外的鞑子那儿。   我从京城一直追那奸贼,那贼子也当真狡狯。他不从京城出关到关外去,而是中途兜了个圈跑到山东,准备坐船出海再到辽东。   我追了他七日七夜,那贼子中途不断换马,坐骑接连倒毙了好几匹。后来他被我追得急了,便假装上门祝寿,跑到铁中旗山东的家中。当时铁中旗大厅正在摆寿宴。我见那贼子入了铁府,便跟着追了进去。   我正要动手拿那贼子,一老汉声若洪钟,朗声说道:‘今日兄弟摆几杯水酒请亲朋好友一聚,哪里的乡村匹夫到此胡闹?’   我说道:‘在下尹天仇,为擒奸贼,擅闯贵庄,冒昧之处还望恕罪。’   那老汉道:‘这里的人都是老夫的宾客朋友,又哪有甚贼子了?’   我向那奸贼一指道:‘就是这贼子私通胡虏,要给鞑子送信。一旦奸谋得逞,中原百姓从此水深火热,那书信尚在那贼子身上,倘若我搜不出那奸贼通敌卖国的书信,我尹某立刻挖了这对招子给你。’   铁中旗道:‘入得这道门来便是老夫的宾客,又岂能容人搜身轻侮?出了这座庄子,老铁便管不着,但在寒舍内搜身,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我说道:‘老爷子重义气,讲交情,自然是对的,但今日之事关乎天下苍生气运,又焉能与个人交情相提并论?这奸贼如果逃脱,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遭殃,其时国将不国,又何以家为?大丈夫以天下苍生气运为先,自己的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铁中旗道:‘哼,皇帝换了一茬又一茬,也没见百姓有甚好日子过,你瞧这筚路蓝缕又有谁管了?嘿嘿,你尹大侠名满江湖,自然是整日价家啊国啊的挂在嘴边,在下村夫一名,只求老婆孩子热炕头,官府隔三岔五的上门横征暴敛,你尹大侠却又怎的不管不顾了?   在下今日便领教尹大侠的高招,如在下输了一招半招,尹大侠再来抖你的威风不迟!”   我说道:‘若被鞑子的铁蹄打进关来,这桌子酒才叫害人无数,你为国除奸,天下英雄好汉钦佩还来不及,哪个又会取笑于你?’   然而那铁老儿十分固执,说什么也不肯让我拿那贼子,我们一来二往说僵了便要动手。他一脚踢中一张红木椅子,那椅子哗啦一声便垮了。我暗暗心惊,心想:‘这一下要是被他踢中,自己比那椅子定然也好不了多少。’   我说既然如此尹某只好得罪了。铁中旗说了声‘好说’。家人宾客纷纷退开,腾出大厅的一块地方来。   我担心那贼子趁乱逃脱,一出手便是快招狠招,以求速战速决,只有制住了铁中旗才能擒住那奸贼。   我们两人翻翻滚滚斗了百余招,兀自不分胜负。此人号称‘铁罗汉’,外家功夫当真有过人之处。   我追了那贼子数日,体力消耗也甚巨,那时我内力还未到火候,只是仗着比对方年轻,凭着一股狠劲与对方拼斗。我知道对方的铁掌功、铁腿功厉害,也不敢与他贴身缠斗。后来打着打着,我瞥见那狗贼正趁着旁人聚精会神观战,正慢慢挪着步子退到门边,他只要一出此门,跑进附近的山林,我要抓他便千难万难了。   我心中一急,侧身躲闪时稍慢了一些,便几乎被铁中旗一脚踢中后腰。我情急之下回身作势扑向他,他马上后退一步,双掌微挫,虚位以待我攻进他的圈子。但我这一招原是虚招,不单没有前扑,反而向后翻了个跟斗,左手一下子被扣住他儿子胸口的穴道,将他高举过顶,右手便朝掌便朝他儿子的天灵盖拍落。   铁中旗见爱子危在旦夕,他大喝道:‘休伤我儿!’扑上前双手来架我的右掌,其实我哪里会要他儿子的性命?不过是诱他来救,我右掌一缩,铁中旗双手架了个空,我手指连点他胸口数处大穴,随后将他儿子放下,说了声‘得罪’,发足便追那奸贼。   那奸贼拔腿便往大门外跑去,我几个起落便冲到了他身后,发掌向他后心击去,那贼子还想挣扎,后来还是被我擒住了。   我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搜了那奸贼的身,搜出写给鞑子的通敌信函,又交给在场几位年纪较大的乡绅,请他们当众宣读信函的内容。众人确认那奸贼便是内奸无疑,也就无人言语了。   后来我问铁中旗:‘现在你怎说?铁中旗道:‘在下技不如人,让客人在自己家中丢了脸,要杀要剐悉随尊便,在下要是皱一下眉头便不算好汉。’我说道:‘尹某今日多有得罪,搅和了你的寿宴,心中万分过意不去,日后定当再摆一席寿酒赔罪。’   铁中旗嘿嘿冷笑,说道:‘尹大侠侠名播于大江南北,今日老夫输得口服心服,手段果然高明得很哪!’临了他特意干笑了几声。   我当然知道他心中不服,我说:‘今日事出无奈,用计是不得已,他日尹某再登门求教,再和尊驾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便了。’   铁中旗说道:‘那最好不过,如不领教尹大侠的手段,老夫死不瞑目。’   后来我们便约定一个月后再比试一场。   我抓住那奸贼出了城外,一刀把那狗贼的人头砍了,将他的尸身挂在城门的旗杆上,又把他送的信原原本本的抄在了一张大大的宣纸上,贴在城门上,他卖国所得的黄金百两及书信原件仍然放回那贼子的衣服里面。此后我提了那奸贼的人头到城外的关帝庙后殿空地埋了。”   尹天仇问道:“小兄弟,你猜我干么要把那奸贼的人头埋在关帝庙后殿?”   骆龙骧道:“前辈定然是想他下辈子能做一个关老爷那样的忠臣义士。”   尹天仇呵呵一笑,说道:“小兄弟猜对了一半,可我却有另一层意思,你猜是什么?”   骆龙骧搔搔头,说道:“前辈另外的深意在下可就猜不着了。”   尹天仇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说道:“其实我也是为了那贼子的家眷着想,只要他人头还在,官府定会查出他是何方人士。   通敌卖国,那可是移九族的大罪,他一家老小自不用说,就是亲朋好友,不问亲疏通通都得杀头。他私通外族之事自然是极其隐蔽的,亲属朋友又哪里全然得知?如此被诛连,不免冤枉至极了。”   骆龙骧听尹天仇说完,不觉怔怔的愣在那里作声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第一节 路见不平 第十一章第八节 重出江湖(8)   后来我听江湖上的友人说,铁中旗把那次失手被擒引以为平生奇耻大辱,若非我行踪不定,他早已找上门来,断不会等上一个月。   那次输给我后铁中旗把自己关在屋内,闭门苦思破解我拳招的法子。他苦心孤诣原是不错的,但也正因为此陷入自己所设的觳中,画地为牢而不自知。   虽知天下武功高深之处在于活用,拳法中除了有一些招数伏有极厉害的几招后着外,一套拳法拆解开来一招有一招的用法,高手盖知其妙,故返璞归真,临敌运用之妙存乎一心,那便是千变万劫的上乘功夫。   这好比下棋一样,你就算将天下的棋谱背诵得滚瓜烂熟,但下棋的时候对手便未必按棋谱上规例的一着一着下,熟背棋谱要对付庸手固然可以,然而要赢国手却难了。   铁中旗越是想赢我,便在此中的泥淖中陷得越深,但他却不自知,他以为在招式上给我讨了巧,若论真本领未必便会输给我。   那日我依约上门找铁中旗比武。我越墙而入,却听见有婴儿的啼哭之声,原来这日正好碰上铁中旗儿媳生产,一家人忙得不亦乐乎。   铁中旗独自一人坐在大厅中,想是等着我上门找他。我入了大厅,对铁中旗说道:‘我今日有备而来,你家中正逢添丁,比武难免分心,咱们三日后另约地点再比试如何?’   铁中旗冷冷道:‘多谢尹大侠给我几天安排后事。’   我说:‘要安排后事的那个人是我亦未可知。’   铁中旗道:‘尹大侠名重江湖,老夫却偏安一隅,若担心在下借地利倚多为胜,大可多约帮手,有多少人老夫也接着。’   我说:‘就尹某一人赴约,尹某身边若多了一猪一狗,便猪狗不如。’   铁中旗道:‘老夫也是孤身一人,身边若多了一牲半畜,在下便牲畜不如。’   我说:‘好,就凭阁下这句话,便可交阁下半个朋友。’   铁中旗道:‘老夫死在尹大侠手下,此生也不算枉了。   我说:‘上次我赢你全凭取巧,这次咱们公公平平打一架。若你赢了,尹某给你磕头,若你输了又怎说?’他哼了一声,说道:‘我输了便把这两条腿砍给你。’   我说:‘那也不必。’   他说道:‘不必多说,你我恩怨他日在拳脚上做个了断,咱们凭真功夫判生死,谁也不怨谁。’   骆龙骧听到此,忍不住说道:‘哎哟!那铁老爷子怕是恼上了你了,非要斗个鱼死网破不可。’   尹天仇笑道:‘可不是么!小兄弟,不是我爱慕虚荣,比起千千万万老百姓的性命,自己那点荣辱得失又算得了什么?那铁罗汉的胸襟也忒小了些。’   后来我和铁中旗便约定三日后到附近的叠翠峰上比武。   三日后我依约独自到了叠翠峰。过不多时,便见铁中旗也上了山峰来。我们见面后谁也没说话,过了一阵子,我想到自己到这老儿家中大闹一番,虽说是情非得已,但终究是自己让对方的寿宴不欢而散。   我抱拳向他深深一揖,说道:‘尹某叨扰了阁下的寿宴,深感不安,在这里向老先生赔不是了。’   铁中旗摆摆手,说道:‘世上是非本难分清,多说无益,你我今日作个了断便是!’   我见他眉头深蹙,须发俱白,再回想起他摆那桌寿宴,毫无排场可言。细想之下,酒水菜肴甚是寒碜,心中不觉起了恻隐之念。”   尹天仇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续道:“江湖人言尹某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心有恻隐云云自然也没人信的,嘿嘿!”   骆龙骧道:“江湖人言不足全信,前辈那是舍身取义,对恶人之善便是对好人之恶。”   尹天仇道:“二十年前,尹某也像小兄弟这样想,但后来经历的事多了,又有了不同的想法。有时候所谓的恶人便是被人硬生生逼成的。所谓的好人,暗地里却作恶甚多。这世上的善恶谁又分得清楚了。我竟凭一己私念妄图分清世间善恶,当真愚痴之极,愚痴之极.....”   尹天仇说到此处,脸上尽是苍凉之色。   骆龙骧也不禁黯然,他说道:“前辈高见小子不敢妄论,然小子想大丈夫为人处世,但求无愧于心,千秋功罪,留予后人评说便了。”   尹天仇说道:“小兄弟此言甚是。再说我见铁中旗确是孤身一人前来,心想此人倒也守信,否则他大约门人帮手前来,此处他是地头蛇,我倒不易对付了。   我们两人说了声‘请’,便动起手来。我们翻翻滚滚的拆了数百招,斗了个旗鼓相当。后来我故意显得力不从心,似被他的招数克制住,渐处下风。铁中旗以为他冥思苦想月余的功夫凑效,便大胆进招。   又斗了二百来招,我故意卖个破绽,等铁中旗的招数使老,一下闪至他背后拧住了他的双臂。我正要发力将铁中旗制服,他前冲半步,右脚反蹬。我移形换位已然不及,这下两人定必两败俱伤,但相较之下,我从背后别住铁中旗的双臂,只要一运劲便可将他的双臂拧下来,自己一条右腿虽受重创,然而终究占了便宜。   我正要运起内劲扯断铁中旗双臂,他的右脚已然踢中我的右腿,然而铁中旗一触到我大腿,却立刻收住了劲。我见他没有伤我之意,也立刻松了手上的劲力向后跃开。   待铁中旗转过身来,我抱拳道:‘阁下腿下留情,尹某谢了!’   铁中旗道:‘一双臂膀换一条腿,老夫还是输了!’   我说道:‘阁下后发先至,尹某重伤之下劲力恐怕也卸不下阁下两条臂膀,然而阁下这一脚下去,尹某定然要当一辈子瘸子了!’   铁中旗道:‘老夫一双臂膀被折断,不过是一山野中的糟老头子被废了,也不算得什么,然而大名鼎鼎的尹大侠瘸了一条腿,那天下为非作歹之人可不免要弹冠相庆,击掌相嬉,其时老夫的罪孽可就深了。’   我当时呆呆的愣在原地,久久作声不得。这场比武原是我胜了,但是我却没半点的高兴劲儿,反而觉得满心的凄凉。”   骆龙骧听尹天仇说到这里,也不觉甚是感慨。那铁罗汉倔强固执固然不错,但他行事磊落,又不似那些奸佞小人。   尹天仇续道:“铁中旗后来又说,老夫输了,无话可说,回去就卸了这条大腿。日后尹大侠传言江湖,就说老夫输在你手下,口服心服。老夫回家料理完一点家事,三日之后你到老夫的庄子上便可见到独脚的铁罗汉了。   我说若非老先生脚下留情,尹某只怕现在已变成瘸子了,阁下没输,尹某也没赢,咱们到此为止!我还待说些什么,但铁中旗摆摆手示意我不必再说,接着他一步一步的挨下了山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第一节 路见不平 第十一章第九节 重出江湖(9)   我随后也下了山岗,在附近寻了一家客店投宿。我心绪郁郁,便到客店楼下喝酒,要了两盘卤牛肉,又叫了两壶酒,边就着牛肉边喝起闷酒来。   过不多时,忽地听见大厅外马蹄声响,一匹马从正北方急驰而来,待马匹奔近,只见骑马的人一身朝廷侍卫装束。他满脸风尘,座骑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   那马儿到了客店门前,骑马的侍卫一下勒住缰绳滚鞍落马,他双脚一着地,冲入店内端起一把茶壶倒了杯茶水便咕嘟咕嘟的喝光,随即放开嗓门喊:‘店家,快取些水和牛肉葱饼来!’   掌柜的见是朝廷武官,不敢怠慢,连忙命伙计取了两包熟牛肉和一壶水,还有数张葱饼过来。   那侍卫收了水和葱饼、卤牛肉,丢下五钱银子便抢出客店。掌柜一见便追了出去,问道:‘达官爷不在小店歇歇再走么?’   那侍卫道:‘大爷尚有紧急公务在身,在马背上将就对付着些便了。’他跃上马背,扬鞭绝尘而去。   掌柜自讨了个没趣,只得讪讪而回,他喃喃说道:‘朝廷也不知道搞什么鬼,这送公文的一天过了好几趟。’   这时一名坐在西首的汉子说道:‘他们好像全都是奔着铁庄而去,不知道铁庄出了何事?我瞧这些送公文的定是京城来的八百里加急。’客店掌柜道:‘可不是么,这八百里加急一送,不是要别人脑袋,抄家灭族,便是朝廷要地方筹集钱粮,准备打仗。唉,这回又不知道要掉多少脑袋了。’   我一听那些送信的人是奔着铁中旗的庄子而去,心中一动,便竖起耳朵留神倾听,然而听了半天,那些茶客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当时我越想越不对,心想铁中旗这老儿固执得紧,莫要回家真的把自己的腿给剁了,那倒是我欺人太甚了,而且那些朝廷侍卫直奔铁庄而去,多半没好事儿。   当下我酒也不喝了,付了酒钱出了客栈,找了条偏僻的小路,认准铁庄方向,便施展轻功赶紧去。   我抄的是小道,越过两个山岗,竟赶到了那些侍卫前面。我下了山岗,往大路中间一站。侍卫前后有三人,分乘三匹马。他们见我拦在路中间,便勒住了缰绳。   当先一名侍卫大声喝道:‘兀那匹夫!挡大爷的道,要作死么?’   我说道:‘三位去铁庄何事?’   中间一侍卫似是他们的头领,低声斥道:‘拿下了!’   旁边一侍卫趋马上前,伸手便往我脖子抓落。我顺水推舟,一下卸开他的来势。那侍卫抓了个空,大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拒捕!吃了豹子胆、老虎心吗?’   我冷笑一声,说道:‘大人说的不错,小可豹子胆老虎心全吃过,今日倒是想尝尝鹰爪胆、走狗心的滋味!’   那人听我如此一说,倒退两步。这些京城里的禁军侍卫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对方稍不低眉顺目,便会老拳相加。他们自然是极少遇到顶撞他们的人。   三人细细的打量了我几眼,大概见我其貌不扬,也不像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倒像一莽汉,他们同僚有三人,我只是孤身一人,相较之下也就不甚惧了。   我一瞧不禁摇头叹息,那名侍卫道:‘乡下佬,你叹什么鬼气来着?’   我说道:‘可惜了你一身的武艺,不去行侠仗义,却甘当朝廷鹰犬,欺压良善,所以叹息。’   那侍卫道:‘老爷倒要瞧瞧你有甚惊人艺业,敢在这信口雌黄。’   我说道:‘惊人艺业未必有,但要收三只野鬼的魂,只怕也不甚难。’   那三人自然不信,以为我是在唬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呛啷啷的兵器在手,一人使一条,一人使一把铁尺,一人使一把鬼头刀。   我冷笑道:‘三位还是一起上的好,我这两只脚移动半分便算输了,到时如何处置,悉随尊便。’   三个人唿哨一声,齐挥兵器欺上。   尹天仇喝了一口酒,顿了一顿,骆龙骧问道:‘前辈后来杀了他们么?’   尹天仇说道:‘这三人虽然可恶,平日里作威作福,欺压百姓之事怕也没少做,但却没有他们伤害忠良的凭证。这次奉了皇命而来,也怪他们不得,然而动手拿人使的均是重手法,倘若拿的是一般人,非致人伤残不可。我也没杀他们,只是制住了他们,好好的教训了一番。’   骆龙骧道:‘前辈教训他们的手段定然是高明之极了。’   尹天仇道:‘高明是算不上,只是夺了他们其中一人的软鞭,将他们痛打了一顿,直打到他们身上没一处衣衫是完好的,又撕开了他们的公文来看。原来朝廷是让他们到铁中旗家中索要‘白虎续魂丹’。   我恍然大悟,此前我也曾听说铁中旗据从少林寺中盗出的药典中秘方,配制成一味对治中风偏瘫有奇效的‘白虎续魂丹’。我猜想定然是这味奇药的种种神效传到了朝廷中去,朝中的达官贵人为向皇亲国戚献媚,便派人隔三岔五的来索要丹药。   这‘白虎续魂丹’极难配制,炮制过程繁复,里面所需的几味药更是难找全,铁中旗纵有心进贡,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短时间内可炮制不出丹药了。铁中旗交不出丹药,便是对皇上不忠,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铁中旗焉能不愁眉苦脸?   再说那三名侍卫见我撕阅了密件,吓得脸色大变。   我说这密件我要走了,我让你们先跑一盏茶功夫,我从后面追来,谁跑的最慢我就宰了谁。他们一听自然是恨爹娘生少两只脚,没命价的往前奔去。   后来过了一盏茶功夫,我从后追上,又将他们点倒。那跑在最后的侍卫吓得屁滚尿流,连求饶的话也说不出了。我说你们丢了公文,已犯下弥天大罪,今日暂且先把你们的脑袋搁在你们的脖子上,日后再有欺压良善之举,再取尔等狗命。   说罢我在他们三人的后颈上各吹一口凉气。他们听完便连滚带爬的走了。’   尹天仇说到此不禁哈哈大笑,后又续道:‘后来我去了一趟京城,这三只狗崽子倒是夹着尾巴做人,也没有了以前的嚣张劲儿。’   骆龙骧好奇道:‘那三人丢失了朝廷的密件,朝廷不知如何处置他们了?’   尹天仇道:‘后来我听说他们回到了京城禀报,在路上遇到了鬼打墙,三人失心疯的打了一架,公文也毁了。他们的上司见这三人狼狈不堪,浑身是伤,倒也不起疑心,可能这三人平常武艺在侍卫中也算高明,上司想谅也没人能同时将这三人伤成这样。   他们上司也不敢声张,只是禀报上头说事情已然办妥,对公文丢失之事含糊其词,此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至于他们到哪里寻了些药丸之类的物事瞒天过海,倒不甚清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第一节 路见不平 第十一章第十节 重出江湖(10)   尹天仇又道:“我打发了那三名侍卫后,心想铁中旗这老儿固执得紧,莫要回家真的把自己腿给剁了,那倒是我欺人太甚了。再说朝廷断不肯就此善罢甘休,叫铁中旗携家眷到外地暂且避一避为妙。当下我不敢停留,认准铁庄方向,便施展轻功赶去。   到了铁庄已近黄昏,其时残阳如血,铁庄大门紧闭,上下一片死寂,连鸡犬的叫声也不曾听闻。我正要上前磕门,忽然大门咿呀一声却打开了,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铁中旗。   只见他面无表情,见我后点点头,便说道:‘尹大侠想是一天也不肯等,迫不及待的要取老夫这条腿来了!’   我说道:‘铁老师可别误会,尹某登门只为报个信。尹某可没赢铁老师,如铁老师非得剁了自己一条腿,尹某只好也剁了自己的腿还给铁老师了。’   铁中旗嗯了一声,脸上神色稍缓。   我又将途中打了朝廷侍卫,毁了密件的事儿说了一遍,最后说道:‘铁老师四世同堂,不比尹某孤身一人,还是暂且避一避为好!若用得着尹某,不妨吩咐一声!’   铁中旗点点头,说道:‘尹大侠的好意铁某心领了。’他顿了一顿,转身走入内堂,片刻又出来,递给我一个黄杨木匣,说道:‘老夫这儿还剩下半瓶‘白虎续魂丹’,这药尹大侠想是用不着,然而江湖上的朋友有甚头疼昏聩,或许还有些许用处,还望尹大侠不嫌老夫寒碜才好!’   我当然知道‘白虎续魂丹’的珍贵了,否则朝廷也不会动用大内侍卫八百里加急来夺,于是对铁中旗道:‘‘白虎续魂丹’乃天下奇药,铁老师还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为好。’   铁中旗脸一沉,说道:‘尹大侠既然嫌老夫的物事难登大雅,留着它又有何用?!’说着举起手便要把那木匣往门前的青石板摔去。   我深知这老儿脾气倔强,不要他的东西只怕误以为我瞧不起他,于是只好躬身接过他手上的木匣,道:‘铁老师如此盛情,尹某只好厚着脸皮拜领了。’   我与他打了两次架,对他的功夫也甚是钦佩,不知不觉中对这老儿倒有几分好感。那会儿忽然想起他在寿宴中的话:官府隔三岔五的横征暴敛,你尹大侠却又怎的不管不顾了?我心中一动,这老儿脾气是古怪,然而若非官家对他苦苦逼迫,他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想到此处,心中不禁甚是唏嘘。   我作别了铁中旗,又在铁庄附近徘徊数日,见铁中旗变卖家当举家迁走,朝廷再无派人前来叨扰方离去。   后来我听说铁中旗举家迁至西域,便从此没了音消。此后十数年间,西域出了数名功夫极高的高手,招式间隐约便有铁中旗的武艺传承。那盗魁便是铁中旗的再传弟子之一,从前我碰到他时他的功夫还不到火候,今日一见,却是进境神速,然而中原武林固步自封,大有人才凋零之象,还不比西域边陲苦寒之地!唉!’   尹天仇说道此处,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骆龙骧听他说起旧日往事,不禁也甚为感慨。.   两人边喝酒边谈论武艺及武林诸般往事。   骆龙骧虽得名师传授,然而武学之道实是需在实战中摸爬滚打方能成其大,师门所授仅是敲门砖而已,日后成就全仗个人阅历悟性,否则各门各派中的内功招式均是同师所授,各派中人的功夫又怎么会高低强弱参差不齐?   尹天仇自幼得异人传授,随后游历各地,与各派高手切磋印证功夫,其时已臻于化境,日后他又行侠仗义,秉恶除奸,与凶悍阴毒之徒恶斗,期间生死系于一线不知凡几,故其临场应变的经验非一般高手可比。他对武学之道直透重关,常常切中肯綮,骆龙骧与他谈论,无形中对其所学更添一份见解。   尹天仇道:“有些人我和他相识甚久,十数年间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我看到对方便心烦,倒是与小兄弟一见如故,滔滔不绝起来。”   骆龙骧与尹天仇相识不足半日,便觉得他这位世人所称的“嫉恶如仇”行事光明磊落,豪气逼人之余,又不会端着架子,心中甚是喜欢。两人越谈越投机,一老一少竟不觉相见恨晚起来。   骆龙骧师父虽待他如同己出,然而师父终究是师父,师门中种种规矩门人岂敢不遵?儿时练功稍有懈怠,受到师父责罚也是有的,是以他对师父始终既敬且畏,但这位尹大侠与之无话不谈,有些话他对师父也不曾说过,此时与尹天仇竟倾囊相谈,遥想当年一代名僧天心大师与尹天仇苦斗几日,最后竟成刎颈之交,今日想来大抵侠之大者其趣相投,以心印心,倒不在相识时候长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第一节 路见不平 第十一章第十一节 流水无情(1)   尹天仇道:“小兄弟,尹某痴长你几岁,你我今日一见如故,意气相投,如不嫌尹某唐突,咱们结为金兰如何?”尹天仇神色恳切,不似是戏虐之言。   骆龙骧心想:“尹大侠二十年前已名动江湖,即使是少林、武当掌门,也只与他平辈论交。当世称得上一个‘侠’字的,无人能出其右。自己初涉江湖,与黄毛小子无异,又岂能与当世第一大侠称兄道弟?”   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嗫嚅道:“这个......这个......小子岂敢与当世大侠以兄弟论交?”   尹天仇正色道:“小兄弟是说尹某高攀了吗?”   骆龙骧连忙撒手摇头道:“非也、非也!”   尹天仇道:“若非尹某高攀,不知小兄弟为何推托?”   骆龙骧道:“家师提起前辈时也只敢以晚辈自居,家师常言自己比起尹大侠,还多有不及。前辈与在下结为金兰,在下岂不比家师的辈分都高么?”   尹天仇哈哈一笑,说道:“小兄弟侠肝义胆,尹某敬佩还来不及,那些礼教辈分,咱们又理它作甚?”他顿了一顿,又道:“小兄弟尊敬师长,原是极好的,令师之处日后尹某与他言明便了。”   骆龙骧心想:“尹大侠何许人也?自己再不应允,倒显得瞧他不起,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他心念及此,当即双膝下跪,咚咚咚的向尹天仇磕了三个响头,尹天仇也跪下行了叩拜之礼。   两人又斟满了一碗酒,一饮而尽,喝完哈哈大笑。   骆龙骧道:“前辈...”尹天仇摆一摆手,说道:“贤弟,日后你我‘前辈’二字再也休提。”   骆龙骧道:“是,大哥教训得极是。”   尹天仇道:“今日与贤弟结义,也没什么东西给贤弟,这半瓶‘白虎续魂丹’就当见面礼吧。”说着尹天仇解开身边的行囊,递给骆龙骧一包袱。   骆龙骧推辞不下,又恐尹天仇不悦,于是双手接过,只觉包袱颇为沉重,里面似不只有半瓶药丸,然而却又不便当即打开包袱查看,便谢过尹天仇,把包袱收下。   尹天仇又把天心大师当年所用的佩刀摩挲许久,最后长叹一声,还刀入鞘,将佩刀递还给骆龙骧。   尹天仇道:“贤弟将这把刀还给万里云吧,这是天心大师当年赠给万里云的,为兄却不能逆了天心大师的意思。”   骆龙骧:“大哥放心!小弟定然将天心大师的信物还给万庄主。”   尹天仇点点头,续道:“为兄这便动身,到天心墓前拜祭,与贤弟就此别过了,他日咱们相聚再好好秉烛夜谈一番!”   骆龙骧知道马上便要与尹天仇作别,他与这位“大哥”虽相识不足半日,然而同生共死、意气相投,早将对方视作知己,此刻分别在即,竟难过得要流下泪来。   他心中虽有千般不舍,然而江湖萍聚,如风吹飘絮,雪泥鸿爪,焉能有半分可挽留之处?尹天仇更是世外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自己此次与他相遇,已是福缘甚厚了。   尹天仇见骆龙骧神色不舍,便道:“为兄也想与贤弟相处多些时日,然而贤弟初涉江湖,行走江湖经验尤要自己践行,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日后方能成器,还望贤弟不要怪为兄才好!”   骆龙骧道:“大哥所言甚是,小弟当铭记在心!”   尹天仇哈哈一笑,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拍拍骆龙骧肩膀,闪身出了客店,眨眼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骆龙骧瞧着尹天仇远去的背影,一时间怅然若失,良久方想起还要回虎踞镖局落脚的客店与孟剑雄等人碰头。他喊来店小二结了账,提起尹天仇所赠的包袱正要离去,觉得包袱甚是沉重,刚才他不便在尹天仇面前打开,此时好奇心起,终于打开包袱一角观之。只见里面有一木盒,想必是装有“白虎夺魂丹”的盒子了,另外的却是黄澄澄的一堆金叶子。   原来尹天仇为人豪爽,送了骆龙骧一包金叶。骆龙骧心想这位大哥不单豪气逼人,心思也颇为缜密,想是见自己衣饰寒碜便送了些盘缠给自己。   他为人素来淳朴,于钱财等身外之物瞧得甚轻,当下也不多想,提了包袱出了客店,顺着原路回去虎踞镖局歇息的客栈。   骆龙骧回到虎踞镖局落脚之处时,孟剑雄等人早在大厅摆了十余桌酒菜等候尹天仇、骆龙骧归来。虎踞镖局众人正襟危坐,谁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众人今日经历一场浩劫,若非尹天仇、骆龙骧二人出手相救,此刻早已掉了脑袋,怕是没有一张嘴能吃得上饭。   众人见骆龙骧踏入大厅,便刷的一声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喊道:“恩公,请入席上座!”   骆龙骧平素为人随和惯了,何时见过如此场面?一时倒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孟剑雄见骆龙骧甚不自在,于是上前把骆龙骧拉到自己身旁,随即朗声道:“大伙儿都坐吧,等会挨个儿过来给恩公敬茶!”镖局押镖不能喝酒,是以众人以茶代酒。   骆龙骧连忙拱手道:“孟大哥言重了,小子愧不敢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第一节 路见不平 第十一章第十二节 流水无情(2)   孟剑雄又问起为何不见尹天仇侠踪,骆龙骧说尹大侠还有要事在身已先行离去。又说尹天仇让他带话,不能陪伴在镖局众人左右深感歉意。后面的话当然是他不想让孟剑雄难堪而杜撰的了。   孟剑雄心想尹天仇乃当世大侠,自古隐逸之士多不愿与世人羁绊,此时不道而别也不足为怪。他对尹天仇极其敬重,于是走出大厅天井处,向着尹天仇离去方向下跪再拜。   临了他拖着骆龙骧的手步入大厅,命大开筵席。虎踞镖局众人此次可谓虎口重生,上至总镖头孟剑雄下至趟子手,对骆龙骧无不感恩戴德,当下虽无美酒助兴,众人以茶代酒,觥筹交错之余流水价的上前给骆龙骧敬茶,大厅上已是一派沸反盈天之象。   孟剑雄为人处事素来严谨,但经此一役尤觉浮名不过如云烟过眼,自己兢业半生,到头来还不是几乎落得个身败名裂?这时眼见镖主老家在望,镖局众兄弟伙计举杯一乐也是人之常情,是以他也不横加干涉,只坐在骆龙骧身边,笑眯眯的看着镖局众人给骆龙骧敬茶。   骆龙骧本是孤儿,从小便与青灯古佛相伴,何时见过如此场面?此时受尽镖局众人夸奖吹捧,不禁甚是难为情。他心想:“要是师父在场见自己如此行径,定责怪自己有违本门清规,非大大的生气不可。”   他又想到尹天仇,自己这位新结拜的“义兄”,自带一股煞气,端的是不怒自威,他若在估计镖局众人不免局促许多。   一时又想到叶惠中,不知她此时正在玩儿还是在她爷爷的管教下勤练武功?以她贪玩的天性,此时只怕在玩儿的居多,又或正用甚稀奇古怪的法子在作弄别人,然而一想到叶慧中在他离别时的莹莹泪光,心中不禁又甚是难过。   骆龙骧正自思潮起伏之际,忽然听见一把轻柔的声音在身旁响起:“骆大哥请用茶。”   骆龙骧一愣,眼前一少女正端着茶盏拱手而立。来人正是孟晚舟,只见她一袭粉色的衣裙,薄施粉黛,真有如夜风中盛开的芍药,摇曳生姿。   原来孟晚舟白天打斗时身上的衣裳弄破数处,到了客店她向王家小姐借了套衣裙换上。她既换了王家小姐的衣裙,不便再女扮男装。她本已长相秀美,此时于一众昂藏汉子中,更是万绿丛中一点红,显得分外娇艳。   骆龙骧连忙站起还礼,他此前早已见过孟晚舟,都是穿着一身趟子手的衣裳女扮男装,却不曾见过她如此的精心打扮,这时被她容光所逼,竟不由自主的慌了神。骆龙骧不敢正视孟晚舟,喝了茶还了礼,说句“孟姑娘客气了”便匆忙坐下。   孟晚舟久居京城,见过的场面可比骆龙骧多得多,只见她落落大方,喝干杯中茶水后盈盈的走到父亲孟剑雄身边座位坐下。   镖局众人慑于孟剑雄平日威仪,自然不敢对孟晚舟有一星半点的言语轻薄,同桌而坐的王员外却是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孟贤弟,你有此相貌出众的千金,平日上门提亲的媒婆怕是踏破了门槛!”   孟剑雄道:“员外说笑了,小女自幼顽劣,于诗词女工一道极是粗疏,平日里还喜欢舞刀弄枪,好人家哪个敢要?孟某与拙荆对她的终身大事颇为头疼是真!”   孟晚舟脸上一阵潮红,轻声说了声“爹”,便低头不语。   王员外哈哈一笑,说道:“孟贤弟过谦了,小女与令爱相识月余,对孟姑娘的刺绣功夫可是赞不绝口的。小老儿见过令爱赠给小女的一幅刺绣,擘丝细过于发,落针如毫,细观之了无痕迹,当真是大大的了不起。如小老儿没猜错,这可是江南顾家世代秘不外传的‘顾绣’技法!”   原来孟晚舟为感谢王家小姐昔日借衣裳给她,在湖州闲暇时便刺了数幅刺绣送给王小姐作为赠礼。   孟剑雄听王员外称赞自己女儿女工了得,心中亦十分欢喜,但口中仍逊道:“员外过奖了,小女那三脚猫功夫又岂能登大雅之堂?不过拙荆姓顾,娘家在江南倒是真的。员外目光如炬,卓识不凡,孟某佩服之至!”   两人哈哈一笑,举杯饮尽。筵席虽无美酒,然而一番死里逃生之后,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众人开怀畅饮,倒也相谈甚欢。   只见王员外放下茶杯,叹道:“小老儿半生走南闯北,所历风波也不算少了,不料今日竟遭强盗,若非孟总镖头与骆少侠带领众兄弟以命相搏,只怕小老儿此刻已身尸旷野,瞧着老家的地,也入不了祖先的坟啊!”   孟剑雄道:“王员外言重了,孟某护镖主周全乃职之所在,让贼人惊扰了员外一家,又有何值得称道之处?倒是骆兄弟独斗群贼,力挽狂澜!”   王员外点头称是,又道:“骆少侠年纪轻轻武艺已然至厮,小老儿今日是大开眼界了,只是不知少侠师父高姓大名?”   骆龙骧道:“家师闲云野鹤,在江湖中寂寂无名,从不准弟子提起他老人家名讳,还望员外见谅!”   王员外知道武林高人一般不愿别人提及其讳名,以免弟子借师名在外招摇,是以他也不再追问,他说道:“如此观之,骆少侠师父定是武林高人无疑,非我等俗人能论之。是了,不知骆少侠侠乡何处?待小老儿安顿家眷后定上门拜上高堂!”他心中感激骆龙骧的救命之恩,想日后登门拜访。   骆龙骧黯然道:“小子自幼便是孤儿,由师父抱养,实不知生父母是何人。”   王员外不料骆龙骧竟是孤儿,自知失言,神色不由微窘。孟剑雄见此连忙圆场道:“骆兄弟,自古英雄不问出处,实不相瞒,老哥太爷爷那代也是遗孤,后来为裹腹活命还上山当过绿林。老哥与骆兄弟可谓同源!”   孟剑雄为了不让骆龙骧自悯身世,竟当众说出自己家世隐秘。骆龙骧心中感激,说道:“孟大哥推心置腹,小弟好生过意不去。”   孟剑雄道:“这有什么?咱们武林中人,为人处事对得起天地良心便了,又不是甚王侯将相,讲那些劳什子宗族传承作甚?”   王员外亦附和道:“孟贤弟所言极是,想小老儿还不是一介小商小贩,愧位下九流之列?小老儿高祖从洛阳逃难至漳州,期间与父母失散,后来也不知找着没有,其实也与遗孤无甚分别。”   孟晚舟听王员外拼命往“孤儿”二字上靠,仿佛孤儿便是这世上最吃香身份,穿凿痕迹太也明显,不由得噗嗤一笑。   王员外道:“孟贤弟,令爱相貌绝美,又师出名门,小老儿唐突冒昧问一句,不知令爱寻着心仪的娘家没有?”   孟剑雄听王员外相询,似非随意而言,于是正色道:“愚夫妇还不曾为小女寻着娘家。”   孟晚舟听见父亲谈起自己的终身大事,不免满脸通红,她垂首低眉,不敢说半句碎语。   王员外又道:“孟贤弟觉得骆少侠人品武功如何?”   孟剑雄道:“骆兄弟武艺高强,人品端正,实乃人中龙凤!”   骆龙骧听孟剑雄如此一说,连忙道:“孟大哥这话可羞煞了小弟,小弟万万不敢当!”   孟剑雄微微一笑,说道:“孟某从来有一说一,不打诳语!‘武艺高强,人品端正’八字骆兄弟当不得,武林后起中又有谁当得?”   王员外一拍大腿,说道:“那不就结了!骆少侠少年英雄,孟姑娘年轻貌美。两人郎才女貌,可谓天作之合。孟贤弟,你的乘龙快婿不就坐在你身旁了么?”孟晚舟一听,脸上红得更是到了脖子根,头埋得更低了。   孟剑雄心中对骆龙骧极是喜欢,他于日前被骆龙骧所救,感恩戴德之余,自诩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也不能报答骆龙骧万一,却不曾想过将自己女儿许配给骆龙骧,让救命恩人做自己的女婿。现时经王员外一提,倒觉得骆龙骧与自己女儿极是般配,只是不知骆龙骧是否定亲,于是他说道:“员外所言甚是,只是不知骆兄弟如此人品是否有别的淑女捷足早登?又或其师可曾为骆兄弟与别家订了亲?”   骆龙骧既是孤儿,那他师父便代行父母之责,是以孟剑雄有此一问。   骆龙骧闹了一个大红脸,他眼角也不敢瞧孟晚舟一下,只悄声道:“小子还不曾订亲。”声如蚋蚊,旁人几不可闻。   孟剑雄哈哈一笑,说道:“哈哈!正如古人所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此乃天意,天意!赶明儿孟某亲自登门向令师说亲去!小女顽劣,有骆兄弟如此武艺的人管着她,才好令她不敢造次。”   其时男女婚事讲求父母之命媒约之言,父母媒约之外即为私定终身,可是有悖伦常。   骆龙骧脑海中一片空白,心中说不出是喜欢还是彷徨,整个人如坠云中,不知今夕何夕。   王员外眼见玉成一桩美事,也甚是高兴,他笑道:“骆少侠与孟姑娘大婚之日,这杯喜酒小老儿可是非喝不可!”   这时同桌的王小姐也喜道:“孟妹妹可喜可贺,连姐姐也羡慕得紧了。啊哟!妹妹还不快去敬骆家哥哥一杯?”   孟晚舟哪敢接过王小姐的话头,她平日里的一副伶牙俐齿此刻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孟剑雄只道女儿害羞,也不以为然。他见骆龙骧并无反对之意,心中也是大喜,正思量着待护镖之事一了,便回京与老妻一道登门拜访骆龙骧师父,为骆龙骧、孟晚舟两人说亲。   是夜众人饮宴尽欢而散。   盛宴之后,孟剑雄挽着骆龙骧的手,把他送至客栈一厢房内。这房间本是掌柜歇息用的,既宽敞又明亮,坐北朝南,夜风习习吹进房内,令人觉得分外惬意。   孟剑雄为表对骆龙骧感激之情,特地花了数倍银子让掌柜让出这房间供骆龙骧夜宿。孟剑雄既是总镖头,银子又花得到位,掌柜也乐得卖个面子给他。   骆龙骧见房内窗明几净,陈设古雅,自己一人住如此偌大厢房,心中极是过意不去,他对孟剑雄道:“孟大哥,小弟独自一人住如此大的房间似颇为不妥。”   孟剑雄道:“贤弟,按理说今夜老哥哥便应与贤弟同睡一铺,彼此秉烛夜谈,继而喝他个酩酊大醉方休,但贤弟白天力斗群贼,功力损耗甚巨,今夜若不好好行功休息,恐怕有伤身子。老哥哥今晚还得值夜,提防贼人来犯。”   骆龙骧道:“大哥所言甚是,要不小弟先与大哥一同值上半夜,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孟剑雄道:“贤弟为虎踞镖局两肋插刀,白天更是性命都不要拼命护着大伙,如晚上贤弟还要操劳,镖局众兄弟不免要骂我这个总镖头不近人情啦!再说想来舟儿也不答允,她定然要说他老爹亏待了她未过门的如意郎君,回到京城到她娘那儿告老哥哥一状,拙荆怪罪下来,那可不妙得紧了,呵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第一节 路见不平 第十一章第十三节 流水无情(3) 骆龙骧将孟剑雄送到房外,孟剑雄再三嘱咐他好好歇息方才离去。骆龙骧待孟剑雄走远后才回到厢房,历经白天与群盗的生死相搏他也确实累了,在床上调息运功半个时辰遂和衣躺下,过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骆龙骧忽然听见院子外喀喇一声轻响,仿佛有人不经意间踏断一根枯枝。骆龙骧内功深湛,虽于熟睡之际,但体内真气流转,自然而然起了应和。 他猛然觉醒,心想难道白天引去的群盗又卷土重来?他不敢大意,于是竖起耳朵留心倾听。只听见外面那细小的声响过后,一时再无声息,过了良久,又响起细小的沙沙声,像是有人蹑脚踩在落叶上。 骆龙骧细听之下,那脚步声竟是绕过他所在的厢房向院子西北角而去,西北庭院便是孟剑雄的住处及镖车停当所在。来人显是不愿惊动骆龙骧,是以绕了一个圈子转到西北方位。 骆龙骧愈加起疑,他料来人定非善类,于是待那脚步声走出数丈,便悄悄爬起,开了房门,乘着树木假山掩映,追踪前面那人而去。 他跃过数株大树,张目望去,果然见前面有一人影,只见那人身姿婀娜,似是一女子。她脚步甚轻,轻功也颇为了得。骆龙骧心中一动,他心想:“瞧那人的身法,功夫是有的,但似乎也不甚高,难道就只凭她一人来劫镖?还是只是前面探路的探子,外面埋伏了许多好手?” 骆龙骧怕打草惊蛇,不敢靠得太近,又穿过一处庭院,前面孟剑雄所在的厢房已然在望。骆龙骧轻轻跃起,落在一处瓦脊上,顺势前扑,头下脚上的贴在屋檐的一角。他轻功甚高,加之身法灵活,前面那人似未发现后面有人跟踪。 那黑衣人又走十数步,忽然一把声音低声斥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重地!”原来是在外围放暗哨的镖师童万周。 那黑衣人似并不惧怕,也未转身逃走,反而向童万周迎了上去。 童万周喝道:“再往前走,休怪老子手上的家伙不客气!” 那黑衣人摘下蒙面的面巾,悠悠说道:“童叔叔,你不认得舟儿了么?” 童万周啊了一声,显是十分诧异,他说道:“大小姐不睡觉,跑来此处作甚?” 骆龙骧在屋檐处听那人自称是孟晚舟,心中一惊,又见黑衣人摘下面巾,果然便是孟晚舟。他心中突突乱跳,心想好在刚才没跟得太紧,否则被人发现,自己大黑夜的跟在一个姑娘家身后,瓜田李下,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惊讶之余,身子紧紧贴在屋檐处,更不敢发出半点声息,只盼孟晚舟快点离去,自己好回到厢房中去免一场尴尬。 只见孟晚舟站在原地,对童万周说道:“童叔叔,我爹爹在哪儿?” 童万周道:“孟大哥正守在镖车旁呢!” 孟晚舟道:“麻烦童叔叔帮忙进地窖跟我爹爹说一声,就说舟儿有要事找他。” 童万周见孟晚舟神情严肃,他也不便多问,便道:“那大小姐在此稍候片刻,我到地窖请孟大哥上来!” 孟晚舟点点头,说道:“那有劳童叔叔啦!” 童万周见孟晚舟深夜来找孟剑雄,知道定有要事,于是转身匆匆而去。 过不多时,孟剑雄执剑从不远处的一厢房走出,原来那厢房下面便是地窖,镖车便停在地窖下。孟剑雄不徐不疾的走来,孟晚舟见了孟剑雄,便朝他招招手,喊了声“爹爹”。 孟剑雄初时听童万周说孟晚舟要找他,也是满心疑惑,此刻见到女儿,便问道:“舟儿,大半夜的你不去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 孟晚舟嘟囔道:“爹爹,舟儿有些事儿要跟你说,本来想赶明儿说的,又怕到其时多有不便。” 孟剑雄道:“你这丫头还有觉得有不便的时候?何事你赶紧说吧,爹爹还要回镖车处值夜呢!” 孟晚舟道:“爹爹,可否借一步说话?” 孟剑雄听孟晚舟所言,知道其中必要蹊跷,他对身旁的童万周道:“童贤弟,你先回地窖值守。”童万周答允一声,便转身而去。 孟剑雄待童万周离去,又对孟晚舟道:“咱们就在这厢房说话如何?”说着往身旁的房间一指。 孟晚舟点点头,于是孟剑雄在前,孟晚舟在后,两人先后入了厢房。随即房间内的蜡炬被点亮,烛光从窗内透了出来。 骆龙骧倒悬在屋檐上,大气也不敢出,他情知孟剑雄功夫虽不及己,然而江湖经验极丰,稍有异响必然会惊动他。此时骆龙骧又不便离去,反成偷听他人私语之人。骆龙骧正自惶急,孟晚舟的声音却从厢房内传出,她已压低声音,然而骆龙骧内功既高,听力极好,仍然可听清孟晚舟所说的言语。 只听见孟晚舟说道:“爹爹,孩儿有几句话憋了很久,今夜定然要说与你听。” 孟剑雄情知自己这宝贝女儿平素是有一说一,心里从不藏私,今夜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觉得甚是奇怪。他温言道:“是不是又闯什么祸啦?” 孟晚舟摇摇头,随即抿着嘴唇又低下头。 孟剑雄以为她闯祸心虚不敢说,于是又柔声道:“就是闯了祸,你说给爹爹听,爹爹不怪罪于你便是了。” 孟晚舟仍然摇头。 孟剑雄又问了数次,问孟晚舟是不是想家了,是不是想妈妈了,甚至问她是不是与王家小姐闹别扭了,孟晚舟俱是摇头。 孟剑雄奇道:“这些都不是,那是什么事儿?” 孟晚舟低着头,被孟剑雄问得急了,方扭扭捏捏的道:“爹爹,你今晚说将孩儿许配给......许配给......骆大哥,是当真的么?” 孟剑雄恍然大悟,哈哈一笑,说道:“傻孩子,此等终身大事,还能拿来开玩笑么?”他顿了一顿,续道:“你怕爹爹说话不算数,说把你许配给骆小哥,然后又变卦是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第一节 路见不平 第十一章第十四节 流水无情(4) 孟剑雄的话骆龙骧在屋檐处听得清清楚楚,他脸上一阵炙热,但心里油然涌起一股甜甜的滋味。 只听见孟晚舟悄声道:“爹爹你想哪里去啦?孩儿......孩儿.......只想一辈子做爹娘的贴身小棉袄,不愿嫁人!” 孟剑雄温言道:“傻孩子,你孝顺爹娘当然是好,然而却不能说一辈子不嫁人的傻话。有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便是如此,爹娘又怎能误你一辈子?” 孟晚舟听孟剑雄如此一说,急得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孟剑雄终究是武人,心思不及女子细密,若她的夫人在此,察言观色之下,定然明白女儿话中另有所指。偏偏孟剑雄是一介武夫,心思向来直来直去,又哪里晓得那些细腻的女儿情怀?他只道女儿又闹起小性子了,于是对孟晚舟说道:“好啦,赶明儿咱们还要赶路呢,快回去睡吧。” 孟晚舟一着急,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一跺脚,说道:“爹爹,舟儿这辈子也不嫁骆大哥!” 孟剑雄不禁愕然,屋檐处的骆龙骧心中也是一震。 只听见孟晚舟续道:“舟儿今晚来找爹爹便是要说清楚这事儿,舟儿......舟儿......已有心上人了......” 孟剑雄此时方恍然大悟,原来女儿深夜找他,便是想让自己推掉她与骆龙骧的婚事,他奇道:“从前怎没听你提起过?” 孟晚舟悄声道:“孩儿不敢对爹爹说。” 孟剑雄又问道:“可曾对你娘说过?” 孟晚舟道:“也不曾跟娘说过。” 孟剑雄道:“那小伙子是何人?咱们可曾识得?” 孟晚舟道:“他、他......他便是户部尚书严大人的公子。” 孟剑雄哦的轻呼一声,说道:“爹娘可是从没跟严家有过往来。” 孟晚舟道:“爹爹你忘了?去年的正月,严公子和他爹爹到杨老当家府上拜访,那时舟儿与爹爹也杨老当家那作客。” 孟剑雄略为沉吟,片刻方道:“哦,我想起来了,那天中午咱们还吃过一顿饭。” 孟晚舟道:“就在那时,舟儿......舟儿心里便有了严公子......”说到后来,她声音越来越细。 孟剑雄问道:“你们后来可曾再见过面?” 孟晚舟摇摇头。 孟剑雄有道:“傻孩子,你们就在那天打了个照面,此后又不曾再见过,你又怎肯定那严公子对你有意思了?” 孟晚舟正色道:“舟儿与公子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公子瞧着舟儿的眼神,舟儿便可断定严公子心里也只有舟儿一人。” 孟剑雄不禁哑然失笑,然而见女儿说得认真,也不忍拂了她的一番憧憬。他叹了一声,说道:“咱们一押镖的,又怎配得上人家堂堂朝廷大员的公子哥儿?傻孩子,你可得想明白了。” 孟晚舟道:“舟儿不管严公子是朝廷大员的公子,还是家道中落的穷书生,舟儿心里只有他,他心里也只有舟儿,如此便够了。” 孟剑雄心想女儿天真烂漫,又怎明了大户人家中最是讲究的门当户对?他顿了一顿,又道:“可是骆少侠救过咱们的命,爹爹亲口许下的诺言......这、这,要爹爹食言,又怎开的了口?!” 孟晚舟说道:“孩儿也知道此事令爹爹甚为难做,骆大哥救过孩儿没错,孩儿这便把性命还给骆大哥!”说着拔出腰间佩剑,一下便往自己脖子抹去。 骆龙骧在不远处的屋檐瞧得真切,他心中一阵刺痛,一阵茫然,说不清是何滋味。他见孟晚舟要拔剑自刎,想要救人已然不及,正自惶急,只见孟剑雄已夹手夺过孟晚舟的长剑,孟晚舟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滴答滴答的流了下来。 孟剑雄本来还想责备女儿几句,但见女儿哭得悲切,心中一软,柔声道:“好啦,舟儿别哭啦,此事待爹爹回京与你娘从长计议。” 孟晚舟仍不住的抽泣。 孟剑雄又道:“你要再哭,把骆大哥吵醒了,他问起何事?那可不好交代啦。” 孟晚舟一听,果然止住啼哭,掏出手帕拭干眼泪。 孟剑雄怕她又干自刎的傻事,于是对她说道:“今晚你哪也别去,就陪着爹爹镇守镖车吧。” 孟晚舟应允一声,孟剑雄又重重的叹息一声,两人灭了灯烛,便双双走出房门,朝着镖车所在的地窖而去。 孟剑雄心想,女儿情窦初开,见那严家公子玉面修身文质彬彬,一见之下芳心暗许也是有的,然而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女儿如何能入严家的门?还是待回京城后与老妻一起好好开导于她便了。再说那侍郎家的公子,只怕早有别的大家闺秀登门求亲了,焉会巴巴的等他一介镖师的女儿? 孟剑雄想到此处,虽心中仍感烦躁,但细想之下也略为宽心。 骆龙骧此刻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他与孟晚舟数次见面,日前更是共历生死,孟晚舟明艳动人,听得孟剑雄要将孟晚舟许配给他,他心中有七分喜悦,三分彷徨,实不知师父对这门亲事是何态度,正不敢相信自己与孟晚舟喜结良缘之际,突然听见孟晚舟说她早已心有所属,这一下有如晴天霹雳,他的心仿佛一下从云端坠至冰窟,整个愣在那儿不知所以。 骆龙骧攀在屋檐处良久,直至感到手足麻木方顺着墙角溜了下来。他从原路折返所住的房间,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耳边尽是孟晚舟刚才说过的话。就这样,他一直坐到外面公鸡打鸣,客店伙计给他端来洗漱用具。 骆龙骧洗漱完毕,又用过早饭,孟剑雄便来厢房瞧他。一见面,孟剑雄便问道:“贤弟,昨晚休息得好么?”骆龙骧不愿孟剑雄瞧出端倪,便道:“昨晚小弟休息得极好,就是辛苦了大哥通宵值守!” 孟剑雄道:“咳!值夜这点小事又算得了啥子?今日便可到漳州城王员外家。这支镖一了,老哥哥可要与贤弟痛饮三日方休!” 骆龙骧道:“小弟自当奉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第一节 路见不平 第十一章第十五节 流水无情(5) 两人客套一番,外面虎踞镖局的镖车已然整拾妥当,孟剑雄便与骆龙骧一道走到外面大院中。骆龙骧见孟晚舟今日仍是一身趟子手的装束,她双目微红,想是昨晚哭过的缘故。她见了骆龙骧,便上前打招呼,落落大方,倒无羞赧情状。 辰牌时分,镖车起行,孟剑雄与骆龙骧并肩走在前头。他跟骆龙骧说起江湖诸般旧事,十分的健谈,许多事骆龙骧却是闻所未闻。孟剑雄一身豪气,见识甚广,骆龙骧也颇为佩服。 到了申牌时分,虎踞镖局一行终于进了漳州城。王员外老家便座落在漳州城的东北角,王家的仆人早已先于王员外月余将家宅修葺一新,其时已洒扫捡拾干净迎候主人归来。 镖车一到漳州城城门,王员外家仆、亲戚、乡邻百十人便一拥而上,与王员外一家攀谈起来,一时场面好不热闹。 孟剑雄执剑在镖车旁护卫,他形貌威武,闲杂人均不敢靠近。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王员外的亲友仆人方与他建礼完毕,孟剑雄才指挥镖车起拔。待镖车停入王家库房,双方交割完毕,王员外便迎接骆龙骧、孟剑雄到大厅坐下。 王员外道:“这一程多亏孟总镖头、骆少侠尽心护卫,小老儿脖子上的吃饭家伙才得以保住,两位无论如何要在小老儿寒舍住上十天半月,好让小老儿略尽地主之谊!” 骆龙骧、孟剑雄两人自然谦逊推辞一番,然而王员外无论如何也不肯放骆龙骧、孟剑雄二人离去,骆龙骧、孟剑雄见盛情难却,只好先应允下来。 骆龙骧心中却如打翻了酱醋瓶一般,五滋六味萦绕在心头,他甚至不敢再看孟晚舟一眼。 这夜王员外大排筵席为虎踞镖局与骆龙骧众人接风。饮宴完毕,骆龙骧回到卧室,他想已将虎踞镖局这支镖护送至镖主府上,此行再无牵挂,不如就此离去,免得孟剑雄为许配女儿给自己的事为难。如此不道而别虽却了王员外的一番盛情,然而相较之下还是及早离去为妥。 想到此,他略为收拾了随行衣物,又将孟剑雄早前送他的金叶用包袱包好,跃上屋梁将包袱悬于梁上,又执笔写了一封书信,大意是自己尚有师命在身不便久留,上次相送的金子不敢无功受禄,此行不辞而别还请向王员外告罪云云。 骆龙骧留了书信在桌上,又用砚台压好,便从窗户越窗而出,跃上房顶施展轻功向城外奔去。 到了城外已是初更时分,四野寂寂,一轮明月悬于头顶,骆龙骧脚不点地般向前冲,越奔越急,脑海里尽是孟晚舟的倩影,耳廓边却是当晚孟晚舟说过的话:“舟儿这辈子也不嫁骆大哥!”那十一个字犹如十一把锥子一下一下刨在心头,他的心滴着血,一阵阵的抽搐,一阵阵的疼痛。 骆龙骧不禁想起自己的身世,他是谁?不过一介孤儿;她是谁,天下第一镖总镖头的千金。即使自己武艺再高,终究不过一介武夫,又怎及京城户部尚书的公子爷万一?自己出身寒微,终究配不上高贵的她,永远永远也配不上...... 他越想越是凄苦,时而自责,时而自怜,到此时他方依稀明白叶慧中在他离别时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所蕴含的心酸和凄凉。当日叶慧中也许便如他此时一般心痛,但他那时,却全然不懂。 骆龙骧不知越过几道阡陌,也不知蹚过几道沟壑,他只竭力的奔跑,才终于没让眼眶中的泪水淌下来。 又跑了大约莫两个时辰,骆龙骧终于感到疲惫,眼前便是一片水田,他一头栽进田中,任由泥水沾湿了全身,幕天席地的躺着,不住的喘气。天上一轮明月渐渐偏西,而他,仿佛已厌倦了眼前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远处的村庄升起袅袅晨炊,骆龙骧不想惊吓到早上下地的农家,终于爬了起来。他浑身泥水,形相甚是狼狈,他也不去收拾,挎起行囊又继续向僻野走去。 骆龙骧不知走了多长时候,衣服从湿漉漉到被烘干,干了的泥巴结在衣衫上,有如蟹壳般坚硬。他想,佛经上常说人生来便是一具臭皮囊,又何必在意形貌的脏与净?干脆也不去浆洗那一身脏衣裳了。只是他把《金刚经》、《法华经》等诸般经典默讼数遍,心中依旧无限神伤,他唯有摇头苦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第一节 路见不平 第十二章第一节 白衣少女(1) 到了傍晚时分,骆龙骧行至一市集,是时华灯初上,街道上车水马龙,商铺客栈的灯笼照得满街亮堂堂一片。酒肆的酒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些横街小巷也热闹非凡,蒸包的铺子、炒菜的饭庄,热气腾腾、人声鼎沸。不远处便是高耸的钟楼,城墙上彩带飘飘,仿佛还在回味昨夜的那场繁华。 骆龙骧走在热闹的街头,但他内心却一分分的冷去,形影相吊,是的,他只是匆匆过客,再多的浮华于他又何干? 忽然一把沙哑的声音斥道:“鬼穷酸,快滚开,别挡了老爷的买卖!”原来路边一卖煎饼的小贩嫌骆龙骧肮脏,怕他扰了客人光顾,于是出言斥责。 骆龙骧也不去争辩,悻悻的走开。他初遇情障,心中悲苦,满脸满身的泥污,也不去投店住宿,在城西寻了棵大榕树,索性在榕树下将就过一夜。他想,自己本来便是个可怜之人,又何必与那些衣饰光鲜的人为伍?他一日滴水未进,倒在树下的青石板上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枝叶间漏下的晨曦终于把他照醒,耳边尽是啾啾鸟鸣。骆龙骧揉揉惺忪睡眼,爬起呆坐在一旁。此时已有陆陆续续的人群前往集市赶集,一妙龄女子与母亲携手走过,两人走到骆龙骧身旁,那妙龄女子对她母亲说道:“妈,你瞧这乞丐多可怜,咱们施舍两文钱给他吧。”说着她把两枚铜钱丢在骆龙骧身前。 骆龙骧正要婉拒,说自己并不缺银钱,然而他还未及开口,那女子的母亲便将女儿丢在地上的铜钱拾起,对那妙龄女子道:“柔儿,你瞧这乞丐年纪轻轻,又不缺胳膊少腿,却懒洋洋的在此行乞,这样的懒虫咱们可不能便宜了他。”说着轻蔑的瞟了骆龙骧一眼,拖着女儿的手扬长而去。 骆龙骧被人无故数落一番,心中苦笑,心想自己日前还被人视为大英雄大豪杰,然而一旦落魄,却受尽冷眼,世态炎凉至厮,焉能不令人唏嘘! 他边感叹世事无常,边失魂落魄的前行,行至街口的一块青石板处,索性半躺下来,看形形的人从眼前匆匆而行,皆为名利而往,不觉若有所悟。 这日晌午过后,竟刮起狂风来,远处滚滚尘头像巨兽般扑入城来,尘头过后,又下起指头大小的冰雹。直至午后,天方稍为放晴,然而阴郁之色犹在。此时街上行人纷纷归去,行商小贩也收拾锅碗炉灶之属准备回家。 骆龙骧依旧躺在那青石板上,观着眼前的风云变幻、世事无常。他心想,佛经常言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又云色空不二,此时的天地变色与之前的天朗气清应无分别,自己又何必与众人一般趋避之? 他正思潮起伏,忽见街角处转出一白衣少女,她于红尘中款款而来,那雪白的衣衫,在风沙中竟似未染半点尘色,她的容貌莫说在如此乡间偏壤之地,即便在六朝金粉的金陵亦自罕见。她秀眉轻蹙,似满怀心事,身后不知道何时跟着一群男子,中间有上了年纪的大老爷们,也有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他们三五成群,后来跟随者愈众,然而他们无论是年长的还是年幼的,均无发出半点声息。他们与那少女始终保持着十余丈距离,这一段路似有一股魔力牵引着他们前行,又似是一堵无形的墙,阻隔着他们继续往前靠近,令他们求之不得,却之不舍。 沿途的女子瞧那少女一眼,不免自惭形秽,不由自主的掩面而去。也有老妻少妇见自己家中男人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有气,扯耳朵拉衣裳,连拖带拽的将自己男人拖回家去。 她们的男人无限眷恋的瞧那少女一眼,忽然觉得眼前的妻子面目可憎起来,心中一股酸涩的滋味油然而生:“我与她,怎不相逢未娶时?”但旋即又想:“我这等凡夫,又怎可与她神仙一般的人儿相配?”如此患得患失、心神仿佛之际,被扯得出了血的耳根似也不觉甚疼痛了。 那少女自顾徐徐前行,仿佛不曾留心周遭的一切。 她从骆龙骧身旁走过,骆龙骧瞧清她的容貌,心神不由一荡,心中啊的一下惊呼失声。从前他只道孟晚舟便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世间无女子能出其右,不料眼前这少女比孟晚舟又何止美上十倍。 骆龙骧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美人,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心中更是深责自己定力太差,这一年半载来没半分长进。待那少女走过,骆龙骧方睁开眼。 只见那少女向前走出不远,便在前面一卖馒头的小贩前停下,递了数枚铜钱给那小贩,想是向那小贩买馒头。那小贩像是中邪着魔一般,用油纸包了两个馒头放在蒸笼旁,也不去接少女递来的铜钱,他张大了嘴巴,如泥塑木雕一般,愣在哪儿说不出话来。 那少女放下铜钱取过馒头便又再前行,她走了数步,竟折返回来。她走到骆龙骧身旁,将手中的一个馒头下,说道:“你一定也饿了,分一个给你吧。”那少女想是将骆龙骧当作行乞的乞丐了。 骆龙骧刹那间如坠云端,想要说声多谢,然而瞠目结舌,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少女嫣然一笑,起身又再前行。待她走远,骆龙骧方回过神来。他拾起地上的馒头攥在手里,一时说不出是感激还是惶惑,他没有跟在那少女身后,反而起来向相反方向而去。常言红颜祸水,他不愿再效那些凡夫行止,被眼前美色所惑。 过不多时,天上下起了淅沥细雨。骆龙骧想今夜就是想在大树下过夜也是不能了,只好找个客栈先住一晚。他打定主意,一路北上追踪那青面怪人的行踪,查明那怪人的行迹身份后便向师父复命,然后将五行门掌门之位禅让,从此便隐退江湖,伴在青灯古佛前,再也不问世间俗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第一节 路见不平 第十二章第二节 白衣少女(2) 骆龙骧用过晚饭,他把那少女送给他的馒头左右的翻看,却始终不忍将它用于裹腹。他想起白衣少女的音容,心神仍不由得一荡。骆龙骧强摄心神,他想那少女难道是山精树怪所变?否则何以有如此勾魂摄魄的魅力?只怕那些追随她而去的男子要凶多吉少了。 他思潮起伏,只觉那少女送给他的馒头仿佛仍留有一丝淡淡余香。骆龙骧叹息一声,终于还是把那馒头揣入怀中。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忽然客店外脚步声响,密匝匝的仿佛有数十人前来投店。伙计前后上下的张罗,一时好不热闹。一名伙计给骆龙骧添完热水,自语道:“真是活见鬼了,怎的今儿突然有这许多人来住店?” 他正要擦干桌子上溅落的水滴,外面一名伙计直撞入来,气急败坏的道:“掌柜的让你领新来的住客添水沏茶!” 那伙计道:“你说今日撞了什么邪?平日这个时候咱们早已洗脚歇下了。” 后来的伙计道:“咳!你是没瞧着,刚才有一美貌姑娘来投店,东家的吓得双腿发软,现在还没回过神来。这不,她倒引来了一群大老爷们!” 先前那伙计道:“你一会说是美貌姑娘,一会又说东家被吓个半死,这不是前言不对后语么?” 后来那伙计道:“咳!那姑娘漂亮得像观世音菩萨下凡一般,咱们凡人见了,你说吓不吓得掉魂!” 两人说着便一同走出厢房,到店堂张罗去了。 骆龙骧听两人如此一说,心想难道那白衣少女也到这客店投宿来了?只听见外面一阵混乱之声,客店大门外更是蹄声杂沓,显是有人骑马而至,店堂处又是一阵喧哗。 过了不久,骆龙骧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他打开房门,见是客栈掌柜。掌柜点头哈腰,脸上堆笑,对骆龙骧道:“小可想和公子商量个事儿,不知公子方便否?” 骆龙骧道:“不知掌柜的找小生有何事?” 掌柜道:“不知公子可否腾出这房间?至于房费么,小可愿退还公子所付银子,另外小可再奉上二两银子,聊表歉意!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骆龙骧道:“小生今晚就住这厢房,哪也不去!” 掌柜甚是为难,他搓着手,最后一咬牙竖起一根手指头,对骆龙骧道:“小老儿给公子十两银子,公子退了这房间如何?” 骆龙骧冷冷的道:“在下虽不富裕,倒也不差那十两八两银子。” 掌柜见骆龙骧铁了心不退房间,只得悻悻而去。骆龙骧心想这掌柜也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非得要把自己请出去。他正自琢磨掌柜的用意,不一刻,听见脚步声响,接着又是咚咚咚的一阵敲门声,那敲门声愈发急速。 骆龙骧开门一看,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只见又是掌柜上门来找。掌柜捂着半边肿得老高的脸,左眼也黑了一圈,右边脸五个指引清晰可见。 掌柜见到骆龙骧后,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咚咚咚的磕起头来。 骆龙骧一头雾水,他连忙扶起掌柜,问道:“先生这是为何?” 掌柜边磕头便哀求道:“请公子爷大发慈悲,公子爷若不肯腾出这房间,小老儿这条老命怕是保不住了!”他声带哭腔,满脸的指痕乌青,不似作伪博取同情。 骆龙骧道:“要在下腾出房间亦无不可,然而总要向在下说明缘由吧?” 掌柜向左右两侧张望了一下,确定无其他人在旁,方压低声音道:“不瞒公子您,小店刚才来了一伙凶巴巴的人,明晃晃的大刀架在小老儿的脖子上,说无论如何今晚就要住在小店,要最好的房间,否则,否则便咔嚓了......”掌柜不敢说下去,在自己的脖子上作了一个砍的手势。 骆龙骧道:“原来如此,既是这样,在下也不要先生的银子,把房腾出来便了。只是现时天色已晚,在下可不知哪里寻客店投宿好了?” 掌柜道:“公子大人大量,小老儿在此谢过了。若公子不嫌弃,大可在院子的杂物房将就睡一晚。公子别见怪,那小房说是放杂物的地方,实际是小可存放茶叶、酒水之处,里面有几坛三十年陈的女儿红和几把雨前龙井还凑合,公子大可将就着用些。” 骆龙骧道:“如此谢了!” 掌柜打躬作揖道:“公子爷可真是小可的再生父母也!” 骆龙骧心中好笑,心想我可生不出你这老儿。他收拾了行囊,便与掌柜一同到院子一角的杂物房,待骆龙骧安顿下来,掌柜又亲自送了一桌子上好的酒菜来。 骆龙骧知道掌柜吝惜,也不去开他的女儿红和雨前龙井来喝,只吃了些饭菜便停下了碗筷。待店小二收拾了桌上的残羹,骆龙骧见时候尚早,于是便到院子里踱步。他走过数重院落,见二楼一房间一灯如豆,窗户映出一人影。那人影身姿婀娜,似是一女子的身影。骆龙骧心中一动,心想难道那白衣少女便住在此房间? 此时骆龙骧见有十数名汉子三三两两也在庭院里散步,他们时而抬头望着二楼,时而窃窃私语。 骆龙骧仔细一听,只听见一汉子低声说道:“啊!今夜能与美人共处,当效古人以天为帐幕,以地为枕席,如此良辰,焉能辜负?即便身死,此生亦无憾矣!” 另一汉子道:“孙秀才,你之乎者也的卖弄有个屁用,那美貌姑娘又听不见。像她那种怯生生的美人,说不定就喜欢兄弟我这样粗犷的男人!” 又有一汉子道:“两位不必争了,美人既不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亦不喜欢俗不可耐的农夫,只有像在下这样文武全才的名士方能得到美人的心!” 他话音未落,刚才说话那两汉子一起“呸”的一声,一人说道:“余兄此言差矣!”另一人道:“放你娘的臭狗屁!” 骆龙骧听旁人私语,料那白衣少女也住在这个客店。他踱步片刻,便回到那杂物间,脱去鞋子上床打坐用起功来。 到了半夜,骆龙骧尚在用功调息,忽然听见喀喇一声轻响,似有夜行人路过。他心中一动,心想难道遇到窃贼?心下好奇,便在窗户缝隙向外张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第一节 路见不平 第十二章第三节 白衣少女(3) 过得片刻,只见两个黑影从客店墙角闪出。那两人打个手势,其中一人在墙角俯身蹲下,另一人退后数尺,接着向前窜出,在同伴身子上一踏,借势纵上屋檐。那人接着垂下右臂,刚才蹲下那人一跳之下便挽着他的手臂上窜。 两夜行人眨眼便纵至二楼,端的是无声无息。骆龙骧再定睛瞧去,只见一夜行人猫着腰走至一房间窗外,用唾沫沾湿食指,在窗纸上捅破一洞。随后另一夜行人从腰际掏出一烟斗模样的物事。 骆龙骧见二人行径,心中了了,敢情这两位老兄是要往房间内喷迷魂香之类的物事,好让房内的人中毒昏倒。骆龙骧心想,这两人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自己可不能不管不顾了。 骆龙骧再瞧一下夜行人要下手的房间,似便是那白衣少女的房间所在。他轻轻推开房门,闪身而出,在庭院一株老槐树上掰下数片树皮,手指轻弹,一片树皮便朝着二楼的夜行人急射而去。 窗外那夜行人正要打着火折点烟,忽然一声轻响,手中火折不知怎的竟自灭了。他以为风大吹熄了火苗,于是又再打火折。 谁知如是这一连数次,每次火折均亮而复灭。此时他旁边同伴拍拍他的肩膀,向下怒了努嘴。那夜行人向下望去,月色下只见一书生模样的人正背着手在水榭旁,似在欣赏月色。 那两夜行人知今夜遇到高手,下面的书生负手而立,已能灭了火折,自己万万不是此人的对手。两人换了个眼色,顺着墙角溜下,向骆龙骧恨恨的望了一眼,便越墙而去。 骆龙骧见两夜行人识趣离去,他不愿多生事端,是以也没出手惩戒两人。他回房守了一夜,打后再未见有人前来生事。 第二日一早,骆龙骧目送那白衣少女离去,方收拾行藏,到柜台结账离店。 骆龙骧取道北上,到了申牌时分,他便早早投店住下。他心想世事终有定数,有些事自己急也急不来,倒不如悠然北上,只需尽力为之便了。连日来他心绪积郁未平,此刻倒有几分厌世之感。 骆龙骧早早便上床和衣而睡,岂料刚到酉时分,店外传来一阵喧哗嘈杂之声。他心中诧异,便穿上衣衫打开窗户,原来又是昨日的白衣少女前来投店!骆龙骧心中苦笑,心想一连数日,自己与此人倒有几分缘分,只是不知今夜还有无夜行人前来窥探叨扰了。 骆龙骧闭目养神,到了三更时分,只听见窗户咚咚咚的响了三下,随后咿呀一声,窗户竟被掰开一条缝隙。骆龙骧心想“这伙歹人想是恼自己碍手碍脚,要除自己而后快了!” 他艺高人胆大,倒也不惧来人。只听见一把沙哑的声音压低嗓门道“子,有种的随爷爷到外面见个高下。你要当缩头乌龟也可以,老子一把火烧了这鸟店,不免殃及其他人!” 骆龙骧心想,此人要放火倒是会祸及无辜,不如到外面教训教训对方,让他们知难而退便了。他想到此,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那人见骆龙骧竟敢孤身应战,便道“嘿嘿!果然英雄出少年!要得!”他一摆手,与身旁的一同伴从客店墙头跃出。 两人向东边的山坡发足急奔,骆龙骧紧跟其后。那两人跑不多时便见气喘,下盘虚浮,似内力不继。骆龙骧生怕两人钻进山坡下的草丛,其时再难寻觅二人踪迹,是以提气急追,几个起落便追至两人身后丈余。 那两人想是感到敌人便在身后,突然双双向山南奔去,山南那面却是光秃秃的石壁。 骆龙骧心想“你们若钻进山下的草丛,倒是棘手之极!南边便是断崖,无路可走,这下反而不怕你们逃脱。”他脚下加劲,直冲而上,突然前面两人倏然转过身来,各出一掌向骆龙骧劈来。 两人急奔之下停住、转身、发掌一气呵成,双脚钉在地上稳如泰山。 骆龙骧吃了一惊,他稳住身形,向左边斜斜蹿出,避开两人发来的两掌。两人刚才一路气喘吁吁的情状,想来全是装给骆龙骧看的。骆龙骧暗暗心惊,料敌人一番布置之下,定是为了取自己性命。 他稍一定神,向右手边的敌人反击一掌。那人头顶油光可鉴,是个秃子,他哼了一声,出掌硬接骆龙骧来掌。两人手掌相触,那秃子身形一晃,倒退两步方稳。 骆龙骧道“再接我一拳!”那秃子这回不敢硬接,右手从左掌下穿出,一勾一引,便欲化开骆龙骧拳招。骆龙骧右拳变爪,反拿秃子肘关节。两人手腕一搭,便各自退开。 秃子的同伴身穿灰色道袍,俨然是一道士。他脸上毫无表情,只在一旁冷眼相看,似并不急于上前助拳。 骆龙骧施展擒拿手向秃子抓去,秃子功夫逊于骆龙骧,他不敢硬接骆龙骧来招,便展开身法满场游走,在危急关头时,着同归于尽的打法施展一两招狠手。 骆龙骧不想与之两败俱伤,又要提防在一旁掠阵的道人,是以数次收回拳招,秃子才侥幸得脱。道人见秃子左支右拙,险象横生,却始终不出手夹击骆龙骧,反而堵住骆龙骧下山的道路。 骆龙骧见敌人一人与自己游斗,一人封死自己退路,像是故以拖延时候,惧怕自己此时离去一般,难道有甚图谋? 这数月以来他游历江湖,见识渐丰,猛地骆龙骧心中电光火石的闪过一念头,是了!敌人故意引开自己,只怕是为了让其余同伙好向客店那白衣少女下手!他心念及此,不觉冷汗直冒。 骆龙骧作势向秃子扑去,秃子见骆龙骧忽然变招,奋身向自己扑来,不觉一惊,不由自主的退后三步。岂料骆龙骧这一扑是虚实,他反身向一旁的道人横扫一脚。这一下突如其来,便是效仿当年尹天仇擒活铁中旗儿子的招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第一节 路见不平 第十二章第四节 白衣少女(4) 那道人未料骆龙骧有此一着,总算他应变也算神速,急忙中倒退两步,单掌护胸,以防骆龙骧乘势追击。骆龙骧见他退后,上身一侧,便从道人留下的空档滑过。 道人见骆龙骧不上前进击,反而向前窜出,他哼了一声,道“子想溜,没门!”话间已如影随形的贴了上来。 骆龙骧急提一口气,向山坡下奔去。他料道人、秃子的同伙定会对白衣少女不利,心中着急,如何会和那道人、秃子纠缠?他施展轻功,迈开大步,便脚不点地般向前急奔。后面的道人、秃子紧追不舍。开始时道人、秃子与骆龙骧保持着丈余距离,时候稍长,三人的功夫底子便显现出来。骆龙骧内劲深厚,功力悠长,一路越奔越快。道人脚步轻灵,轻身功夫似也不错,跟在骆龙骧身后,一时也不至落后。那秃子功力显是逊了一筹,落在骆龙骧、道人身后三丈有余,却是越追距前面两人越远。三人又奔数里,道人也渐渐落下。 骆龙骧向客店方向掠去,他深恐去晚了那白衣少女不免遭人毒手,是以屏息运气,将丹田内一股真气激引得淋漓尽致。 待离客店约莫一里有余,果见客店周遭已人马声喧,数百火把将客店团团围住。 骆龙骧心中吃了一惊,他早知今夜有歹人要对那白衣少女下手,却想不到对方为一区区女子,竟啸聚了这许多人马。眨眼间他又奔近数十丈,只见围着客店的人马衣饰各不相同,他收住脚步,在客店旁的一处墙隐住身形,再探头向外打量。 只见堵住客店大门的一群身著青衣的汉子,各人头上扎一红巾,人数约莫有三四百人。当先一人是一尖脸猴腮汉子,骑一匹青骢马。只见他一勒马缰,拱手向左右一揖,尖声尖气的道“在下青红帮魏立三,敢问今夜幸会的可是苗疆金蚕寨、云南虎跳峡、浙南龙游帮的好朋友?” 骆龙骧心中又是一惊,心想今夜除了江南一带颇有势力的青红帮也就算了,不知苗疆、云南、浙南这三处原是天南地北各不相干的帮派何以也掺合了进来?他心中纳罕,于是竖起耳朵细听。 只听见西边一苗人装束的中年妇人悠悠道“苗疆金蚕寨苗金凤,在此见过魏堂主了。”她身后是百余人,却是妇人居多。江湖上素有苗人最擅下蛊毒的法,蛊毒无影无息,杀人于无形,是以苗人虽人数不多,却不能觑。 魏立三在马上欠一欠身,声“幸会!” 这时西南边的人堆中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越众而出,对魏立三、苗金凤分别一拱手,道“魏堂主、苗寨主请了!在下虎跳峡公冶羊。” 魏立三拱手还礼,道“啊!原来真是公冶寨主大驾光临!” 苗金凤道“妇人久闻公冶寨主八八六十四手快刀旱逢敌手,是西南响当当的脚色!想不到今夜竟在此无名镇幸会!” 公冶羊道“不敢!想在下不过是西南边陲莽汉一名,又岂敢在魏堂主、苗寨主面前称雄?!” 这时西北方人丛中一声干咳,一把声音道“今晚能和魏世兄、公冶世兄、苗贤妹不远千里相聚,妙哉!妙哉!”话的正是浙南龙游帮帮帮主龙少游,他边话边摇着折扇从帮众中走出。 公冶羊、魏立三、苗金凤等人正想还礼,忽然不远处马蹄杂沓,片刻间街角尽头闯出一彪人马,人数约有数百人,人人腰挎弯刀,白衣百裤。魏立三眉头一皱,嘴角两撇短须微颤,今夜在青红帮地界一下啸聚了这许多不速之客,想是甚出其意料之外。 那数百匹马踏在大街的青石板上,马蹄声在寂寂静夜中远远的传了开去,显得分外清脆。大街两旁客店民宿无不门窗紧闭,想是被这肃杀之气所逼,竟无一人敢推开门窗瞧热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