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天下之魏无音》 正文 梆子 夜深人静好眠时,沈家南院的一间屋子仍旧亮着灯。 昏黄的光映着女子梨花带雨的脸,楚楚动人,她一袭白衣,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却是满面愁苦。 女子缓步走向房梁下,踩着绣凳,扬起手中白绫,她咬紧下唇,用力将那白绫打了死结。 这般去了,父亲便不会再逼迫自己了吧。 她已经留了书信,请求父亲不要为难表哥,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错,既然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她不信父亲真的会把她的尸体抬去付家! 白日父亲的话犹言在耳,“孽障,你就是死也是付家的媳妇,沈家的人绝不会不守信义!这婚约你是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得给老子嫁过去,商人又如何?便是个屠夫有你祖父的婚书你也得嫁!” 女子惨然一笑,目光悲戚,她和表哥情投意合,私奔被抓,父亲断不会容许他们再见面,她已经绝食两日,父亲仍未改变心意,以父亲刚直倔强的性格,她此生无望。 当啷一声,一个金属物件从女主袖中掉出,眉头微蹙,女子小心爬下绣凳,那是三年前表哥赠给她的一面古镜,便是死,她也要随身带走。 镜子巴掌大小,一面隐隐能看出女子清丽的容貌,眉若远山,目如秋水,只是此刻含了许多愁苦;镜子的另一面雕刻着一只灵鸟,闭目休憩,红羽灼灼如华,贵气逼人。 她很喜爱这枚古镜,平日都藏于袖中小心把玩。幸好没有摔坏,她摸着镜子边缘古老的铭文,小心翼翼吹去沾落的灰尘,反复打量,她想起表哥赠她古镜时羞涩的模样,心中好似蔓延着一株藤蔓,缓缓开出花儿来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表哥,我们终是有缘无份。” 眼泪不断滴落,女子将那古镜放入怀中,重新踩上了绣凳,但愿来世我们有缘做一对夫妻。 绣凳被踢倒,粉色的绣鞋不住踢踏几下,女子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 怀中的古镜恰在此时发出红色的光,笼罩着女子全身,随后那红光汇成小股的流光自女子口鼻不断钻入,直至红光消失,已经死去的女子睫毛竟诡异的颤动几下。 “啊,小姐,小姐!来人,快来人!救命啊!”值夜的丫头听见房中动静,不放心推门来探,竟瞧见让她惊恐的一幕。 深夜的沈府乱了套,听了下人回禀,沈正秋胡乱套上外袍,向女儿房中奔去。 “开门,快开门!”城南的一处医馆,沈家下人不住拍打房门。 “来了,来了!这大半夜的,又是哪家不得安生啊?"老大夫打着哈欠,取下了门闩。 “瞿大夫,快随我去,我家小姐病了!”来人得了吩咐,不敢言明,直拉着大夫的胳膊便要跑。 “等等,等等,药箱药箱!”瞿大夫取了药箱,上了沈府的马车。 夜空一轮明月高挂,孤零零的俯视苍生,古往今来,又有谁逃得了“情”之一字。 星矢陨落,另一颗黯淡的星却光芒大盛 大周都城的祭殿里,一身黑袍遮住头脸的男子观星自语:“师父,那可是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死而复生的沈小姐 旭日东升,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落下来,天青色的纱幔隔绝了床内的视线,沈迟小心挪动身子,只是硬撑着坐起的动作便让她头晕目眩,眼前发黑,待那阵不适过去,她便掀起帘幔,起身下榻。 这具身子已经沉睡了五日,此刻虚软无力,她急需补充体力。 “来人。”沈迟高声呼喊,发出的声音却是孱弱无力,还好沈家的下人还算尽职,不多时便有丫鬟闻声而来。 “小姐,你醒了!”杏色衣衫的小丫鬟惊喜非常,一边跑来扶住沈迟,一边对外呼喊,“小姐醒了,快去告诉老爷!小姐醒了!” 拔高的声音响在沈迟耳畔,她略微蹙眉,看那丫头几眼,转瞬轻声道:“锦儿,先给我倒些水喝。” “诶,小姐,你看我高兴的都忘了。”锦儿扶着沈迟在圆桌旁坐下,提了茶壶看了看,“小姐,这茶凉了,我去换新的来。” “无妨,先与我一杯。”沈迟渴极了,一连喝了三杯凉茶水,她知晓这具身子极需调养,便停了下来吩咐道:“叫厨房准备些吃食,我有些饿了!” 锦儿正愧疚让主子喝了凉茶,闻言连声答应,道厨房早已准备了吃食,就等小姐醒来。 她本是小姐房里的二等丫头,前些日子老爷把小姐身边的大丫头春香送到庄子上,反而提拔了她,她下定决心要好好变现,不辜负老爷的期望。 有下人端了水盆来为沈迟梳洗,伺候她更衣用食。 简单的清粥小菜,最是爽口开胃,她昏睡多日,正适合这样的饮食。 沈正秋虽是一州知府,却是清正廉明的好官,家风一向勤俭节约,作为沈家的独女,沈迟也在父亲的要求下严于克己,生活朴素。是以,她的闺房布置的也是简单至极,处处透着一番小巧素雅,唯独床边一张绣架上,绣一半的绝色牡丹,为这房中添了些许色彩。 “小姐,你真的醒了,仙姑算的真准!”锦儿看着沈迟大口喝着米粥,高兴说道。“仙姑是何人?”沈迟低声问道,睫毛轻颤,掩下眼底的波澜。 “便是落霞山清平观的玄真仙姑,她昨日不知怎的来到我们沈家,和老爷说小姐你今日会醒,老爷让我们小心守着小姐,如今小姐真的醒了,玄真仙姑果然法力高深!”锦儿伶俐说道,对玄真仙姑满脸崇拜。 玄真,倒是旧人了。 往日她藏在镜中随那沈小姐出游时倒也听闻了玄真如今的名声,想不到这么快便被发现,玄真究竟算出多少呢? 她借尸还魂,还不想被人当妖怪烧死。 沈迟放在袖中的手微微掐算起来,几番推演之下,莞尔一笑。 看来这玄真倒成了她如今的贵人了。 “小迟,小迟!”沈正秋自去衙门的半路急急赶回家来。 他今日本想休沐在家等候女儿醒来,衙门却传来公文,他才过东街,心里正惦念女儿,家里便来了消息,他派随从去衙门告知晚些再去,天大地大,女儿最大。 “爹爹。”沈迟起身迎接,躬身施礼,却被沈正秋一把握住了双手,“女儿,你没事就好。”往日威严的沈正秋此刻眼圈微红,双唇颤抖,一头黑发几日光景竟隐隐染上了白色,沈迟内心深处涌上一股悔意,她知晓是原身的意念作祟。 “爹爹,是女儿不孝,惹您担忧了。”沈迟低头垂目,小心告罪。 “你这孽障,真是来向我讨债的!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你过世的母亲交待?!” 他本以为女儿性情柔和软弱,绝食几日便会放弃,哪曾想这般刚烈竟然悬梁!早知如此,他也不能成全他们。 薛家那小子,不过欺辱小迟单纯善良,本以为他才学有限,为人浮躁了些,竟敢拐了他女儿私奔,他能轻饶了这等败类他就不姓沈! “女儿一时糊涂,做了错事,还望爹爹原谅,女儿以后再也不敢。”沈迟作势跪了下去。 沈正秋一把扶住,将她拉起,欣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身子弱,才刚刚醒来,别再折腾了。”复又恶声恶气补充道:“等你好了我再罚你!” “是,女儿全听爹爹安排。”沈迟抬头笑道。 沈正秋见女儿无恙,想起衙门的公文和上峰的催促,交代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沈迟一个人又躺回榻上,脑中闪过无数的片段缩影 前世的她站在祭殿水镜前,亲眼看着鲜血不断从她的眼耳口鼻中冒出,最终七窍流血而死,这样狠辣的毒c那般紧要的时刻,若不是身边人还有谁能逃脱她的占卜算计?! 她在古镜中无数次回想那日的场景,外界的人都传言她是为国而死,何曾有人怀疑那并非她的本意!她想起行祭礼前她的小徒弟为她预备的红尘醉,是他吗?那个总是带着微笑,恬静看着她的小小少年; 还是她最亲爱的姐姐?毕竟犯过一次错的人,总会容易犯第二次。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有一缕魂魄藏于古镜之中,借着沈家小姐的死重现人世,但她活了,便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她思虑甚多,疲惫至极,不觉又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日光西斜,她略一动身,锦儿便起身上前搀扶。 “小姐,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锦儿面色紧张,担忧问道。 “无事,我怎么又睡了过去?”沈迟扶额答道。 “瞿大夫来看过,说小姐你气血两虚,需得好好调养才是。”锦儿脆生答道。“厨房煎了药,等着小姐醒来喝,我这便传人送来。” 同那碗飘着苦味的汤药一同来的,还有玄真仙姑。 “沈小姐。”玄真手持浮尘,单手施礼。 “玄真仙姑,久仰。”沈迟回礼,在锦儿的搀扶下缓缓步入正厅。 那道姑四十左右的年纪,保养的极好,身姿挺括,自有一番仙风道骨。 玄真也在打量眼前的小姑娘,暗自猜测沈迟与那人的关系。 “小姐仍在病中,贫道前来打扰实不应该,但有一事困扰贫道多日,为解心头疑惑,只得冒然前来求教,还请小姐解惑。”玄真倒是直来直去。 沈迟也乐于同这样的人打交道,她温声道:“不知仙姑有何疑问?小女又能帮些什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仙姑问由来 玄真正色道:“不知小姐可知清平观中有一莲池,池中有一碧色荷花。” 沈迟听闻,眼神微动,她自然知晓。 “我知道,那碧色荷花是清平观的宝贝,常开不败,却在十年前突然衰败,根茎犹在,却不生长开花,实在可惜。”锦儿在一旁急忙道。她可是听家里的婆子丫头议论了好一阵,也是由此以后,清平观的香火大不如前,但还是有明眼人信任玄真仙姑,比如她啊,看小姐都醒了!仙姑说的多准! “正是,自那荷花颓败,我日日悉心浇灌,既不见它长好,也不见它根败绝种,便在五日前,那荷花竟焕发生机,重新长出嫩芽。”玄真的声音抑扬顿挫,让人不禁随着她的情绪忧伤喜悦。 五日前,正是真正的沈家小姐身陨之时,也是她重回人世之时。 “竟有这等奇事?!”锦儿不觉惊呼出声。 “听闻仙姑所言,那荷花必是品种不凡,世间少有,但其生于天地间,总逃不过万物之法。”沈迟面色沉稳,她声音柔弱娇媚,此时不急不缓的娓娓道来,倒是令人闻之舒畅。 “哦,那小姐以为如何?”玄真闻言,兴趣盎然,她见荷花异相,推算之下,只探到与这沈府小姐有关,便匆匆赶来。 沈迟略一沉吟,轻声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仙姑又何必究其根本,自寻烦恼,花开重现,于清平观总归是好事,随缘即是。” 玄真听得此话,细细思量,她自小修行,早有慧根,此番若不是涉及到故人,也不会乱了心神。 那人有自己的缘法,自己的道,生也罢,死也罢,旁人又何须干涉呢? 想通此关节,玄真朗声道:“没错,道法自然,随缘即是,沈小姐一语惊醒梦中人。”说着竟起身向沈迟郑重施礼。 锦儿挠头,小姐何事入了道,竟说出这般玄妙的话。 “无妨,旁观者清罢了。”沈迟安坐在椅子上,坦然受之。她妙目轻转,忽又道:“仙姑下山,可有其他事要办?” “并无,此处事了,我便回山中修行。”玄真疑惑道,“不知小姐?” “小女正有一事相求。”沈迟灿然一笑。 清平观虽自十年前气运有所减退,但玄真仙姑的名头却不是假的,运城的许多人还是十分信任崇拜这位仙姑。既然她主动送上了门,不用一用实在可惜。 当晚间沈正秋回到家中,听闻了自家女儿要随同仙姑修行的事,不禁急怒攻心,险些晕倒,他就知道这孩子没个省心! 不私奔了,改出家了?!那付家竟让她这般不情愿? 沈迟瞧见父亲的样子,便知他误会了。 “不是出家,只是随同仙姑学些道法,修身养性。”沈迟解释道。一旁的玄真点头称是。 沈正秋尴尬非常,这孩子说话也不晓得避讳,让人误会自己看不上道士便遭了,毕竟先前人家还来关心他女儿的安危。 “这几日我便要叨扰贵府了,沈小姐与我有缘,我便指点一二,当不得师父二字。”玄真对着沈正秋谦虚道,目色肃然。 “不叨扰不叨扰,能得仙姑指点,是小迟的福缘,仙姑随意。”沈正秋一向对佛道教法敬而远之,如今为了女儿倒是圆滑的很。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断绝那小子与女儿的往来,沈正秋摸着胡子暗道,自从沈迟被抓回来,隔壁的薛家便再未上门,他那小姨子愧疚不已,直言要好好收拾那浑小子,也不知腿打断了没? 薛家,薛言正凝神在书桌前作画,他仔细回想沈迟的模样,又小心提笔,袖口不觉染了墨色,身后的紫衣女子走向前观看,轻哼一声。 “哥,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把她画这么美有用吗?”薛媛一双杏眼生的天真无邪,说出的话却是冷酷无情,“那个小贱货如今非你不嫁,还用得着这么讨好她吗?”她摆弄着一旁的砚台,手指不小心蹭上了黑色,她嫌恶的皱着眉头,连忙拿出帕子擦拭。 “怎会无用?日日不得相见,薛某思之成狂,唯有潜心作画,以慰相思,此情此画,表妹自该无比受用。”薛言薄唇微抿,嘴角上扬,“听闻她好一通闹,半夜瞿老大夫都被唤了去,这般手段,我倒是小瞧了她,还以为她只是个木头人。” “你可小心,别进了我薛家的门,也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紫衣女子不屑道。 “傻媛媛,她若进了门还不是被我收拾的服服帖帖,真到她闹腾的时候,想必我也无须理会她是哭闹还是上吊了。” 薛言傲然抬首,又摇头轻叹,“你个没出息的,别总是在此处捣乱,娘得到消息说那付家公子近日会来淮州查账,你何不好好拾掇一番,先下手为强,不想做付家少奶奶了?” “我已经连续三日出门查探了,也未见有京都来的富贵人家,运城本身便是商贾云集,他付子陵自己不亮了身份,还真是不大好找。”薛媛气恼不已。 薛言放下手中的毛笔,轻弹妹妹的脑门儿,“笨蛋,淮州最大的客栈是哪家?” “四平客栈。”薛媛不情愿的说道,四平客栈名字虽然普通,内里可是一点不普通,装修奢华,服务周到,听闻上等客房的墙壁都一溜刷着金粉,屋内的夜明珠也是明晃晃的摆着,是以能够入住四平客栈上房的客人,非富即贵。 “那还不快去!他付子陵身为付氏的家主,出门你以为会住在哪里?”薛言恨铁不成钢的问道。 薛媛恍然大悟,“对对对,天呐!哥你真是太聪明了!”随即笑道:“以后我就做付家少奶奶,哥哥需要多少银钱我都随你花用,你就是运城知府的女婿,待哥哥考中便可一路亨通,到时候沈家又算得了什么!” 薛媛做着美梦,这就是薛家的计划,当年父亲病故,娘亲变卖家财,带着兄妹二人来投奔姨夫,娘亲恋慕姨夫,愿做续弦,他们也想有个做大官的爹爹罩着,哪知姨夫不为所动,竟拒绝了娘亲的提议! 姨母过世多年,姨夫竟还这般冥顽不灵,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们兄妹二人心狠了,沈家,迟早要在他们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那个有婚约的人 淮州是大周国的交通要道,南来北往,大多要经淮州歇一歇,靠着地理优势,淮州从百年前的小镇发展到如今人口密集的大城,成为大周国南部一颗璀璨的明珠。 付家是做粮食生意起家,如今生意更是涉及了茶油c布匹c票号等,但是鲜有人知,便是青楼酒馆的生意付家也有所涉猎。 比如,淮州的醉仙楼,近两年新开的销金屋。 听闻那儿的姑娘各有千秋,技艺非凡,不论你喜欢何种类型,都能在此找到令你心仪的那位,前提是你有银子。 能进醉仙楼玩乐的人,自然不会差了银钱,那楼里的姑娘也被养的如同大家小姐,眼界儿可高的很,一般的才子富商都入不了眼。 醉仙楼北面有一处偏避的小楼,花翠环绕,半遮半掩,时而能听见鸟儿欢快的鸣叫。 花魁惜凤端坐在三楼正厅,她素手轻抬,琴音轻快愉悦,瑞麟香自金色的鸟状香炉中萦萦绕绕散出,一时满室生香。 惜凤面若朝霞,凝望着榻上闭目休憩的锦衣公子,不觉手下曲子也缠绵起来,带着丝丝情意。 锦衣公子敲打拍子的手指顿住,一双俊眉微蹙,叹息道:“惜凤,下去吧。” “公子。”惜凤变了脸色,不知哪里惹得公子不快,跪俯在地,行动间,红纱轻起,如一朵飘忽柔软的云。 “无事,我想歇息下,你自去吧。”锦衣公子柔声道,声音带着说不出的魅惑,如一只小猫儿在心间挠啊挠 惜凤黯然,只得称是。 公子好不容易来一趟,她一曲尚未奏完便被赶出,不知要被姐妹们怎样笑话了。 恰有一少年模样的小厮敲门入内,见惜凤幽怨模样暗自发笑,这是本月第几个拜倒在他家公子锦袍下的姑娘呢?呃,要不要算上入城门遇到的那位,虽是个公的,也是拜倒在 “六子,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锦衣公子慵懒的开口,打断了小厮的沉思。 “少爷,那丫头被卖到乡下庄子上,小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她,我去,沈大人为官清正,对待家奴倒是舍得下狠手,那小丫头被毒哑了愣是说不出话”六子眉飞色舞正待讲一个长长的故事。 “说重点。”锦衣公子摇头,他这小厮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话痨。 “少夫人和她表哥私奔,被抓了回来,她悬梁以死明志,又被救活,如今正在家中和清平观的玄真道姑学习道法,修身养性。”六子正色道,作为少爷身边最得力的小厮,他还是很懂得看少爷脸色的。 “哦?悬梁都没死?”锦衣公子面露遗憾。 “是啊,少夫人福大命大,玄真道姑称与她有缘,主动留下的,如今外面的人都说少夫人大病一场,否极泰来,惹得仙姑垂青,仙姑还说少夫人是有大智慧大福缘的人” 六子还在喋喋不休,锦衣公子只觉得脑仁儿突突的疼。 “六子啊,你家少爷我还没娶亲吧?”他的贴身小厮,这一口一个少夫人怎么回事? “没呀,不过老夫人说了,今年差不多便要和沈家交换庚帖置办彩礼,年前便让你把亲事办了。”六子摇头晃脑,一脸无辜。 这锦衣公子正是付家大房唯一的孙子,付家如今的当家人—付子陵。 “你什么时候成了老夫人的贴身小厮?”付子陵戏谑道。 我去,老夫人的小厮,还贴身?!少爷越来越会打趣人了,六子苦着脸,求饶道:“少爷,主子们订下的婚事,可别殃及我这池鱼啊!” 付子陵暗笑他滑稽模样,却绷着脸道:“你这条鱼若是不好用,我便扔油锅里炸了,祖母想来也不会介意。” 六子吓得噗通跪在地上:“苍天可鉴,我这心里只有少爷一人啊,少爷交代的事,六子粉身碎骨也要替少爷完成!少爷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六子也要试着去摘一摘”六子越说越顺溜,直觉后面的话怎地如此耳熟? “小公子,跟了大爷我吧,大爷一定好好宠你,便是那天上的星星,你若想要,大爷也要试着去摘一摘!” 那个入城门时满脸胡子的傻大个!不是吧!六子狠狠的甩了自己一巴掌。 完了,少爷都气的不说话了! “很好,如今你越发长进了,今晚的饭六爷便不必吃了,雪球来这运城有些水土不服,你今晚便好好照顾她吧。”付子陵笑的畅快,六子却知自己触了楣头。 “喵~”一只雪白的大猫从水墨屏风后优雅走来,猫眼儿湛蓝,她好像听到主人在叫她的名字。 六子连连后退,他才不想伺候这个祖宗! 薛媛在四平客栈守了几日,茶水都快喝不起了,也未能见到付子陵的身影,气得她回家摔了好些器物杯盏,又被薛夫人一顿训斥,登时便病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家教极严c名声甚好的富贵公子,自踏入淮州便去了城中的烟花柳巷。 沈迟坐在书桌前,连连打了几个哈欠,不知何人如此惦念她? 她拿起玄真赠予她的三枚铜钱,口中默念咒语,为自己卜了一卦,卦象平和,有喜,自北而来。 素白的手指轻敲桌几,这倒提醒了她一件事,沈迟为何和薛言私奔,沈正秋为何不同意沈迟与薛言的婚事,便是因为原身在娘胎里便被她的祖父订下了一门娃娃亲,对方便是付氏商号的继承人。 当年告老归乡的祖父路中救了落难的付老太爷,付老太爷感念沈太爷大恩,得知对方儿媳正怀着身孕,便与酒醉后的沈老太爷订了这门亲事,若是男子便结为异性兄弟,若是女子便结为儿女亲家,这付老太爷老谋深算,想着法的和官家搭上线,自家孙子的终身便这样被拿来交换了,沈老爷和老太爷只晓得守诺重义,他们怎么不想想自己救了别人,还送人家一个媳妇,多亏啊! 不过对于如今的她倒是好事,付家的根基在都城。 都城啊,那儿可是她如今最想去的地方。 十年了,距离她死去如今已过十载,那些旧人可曾记得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表哥就是用来打脸的 当沈迟提出要见薛言时,沈正秋发了好一通火,这孩子真是鬼迷了心窍。他才接到付家老太君的婚书,准备商讨沈迟和付子陵的婚事,这孩子有完没完?! “这便同他结束了,以后再不会相见,只是有些事要说清。”沈迟神色端正,挺直了背脊立于沈正秋的书房中,“爹爹若是不信,可以在一旁监督。” “咳咳,嗯。”他们小孩子家家说话,他站在旁边监督,画面太美他不敢看,但那薛家小子确实不让人省心啊。 “既然如此,我便离你远一些监督好了,若有状况,你一喊我便能到。” “如此,多谢爹爹了。”沈迟微笑。 多好的父亲啊,她想起自己的父亲,自她离宫,六年未见,再回到宫中,她便知晓,她所有的不过是祭殿里空旷的孤独寂寥,那时她不过一十五岁,她死的时候也才二十,正是一个女子最灿烂的年华。 春日的海棠开的格外艳丽,沈府南院的小花园中,沈迟与薛言正坐在凉亭中饮茶,锦儿随侍在旁。 小亭一侧有水自假山流倾泻而下,池水中锦鲤四处游动,灵动鲜活,沈家这套院落很是雅致,也正因如此,沈正秋才花了大价钱买下,举家定居在此。 “表妹,多日未见,你可安好?”薛言目光灼灼的盯着沈迟,饱含深情。 若不知他真面目,沈迟也要被他骗了去,也难怪那个小丫头对他情根深种。 她恢复神志时便发觉自己困于镜中,那古镜正是她曾经的法器,不知为何流落民间,几经转手,到了薛言的手中,再后来,便到了沈迟手中。 “表哥这般挂念迟儿,为何不来探望?”沈迟拿起手中茶盏,轻声问道。 薛言闻之,放下心来,忽略了女子眼中的清冷。 自那日二人私奔被抓回,沈迟便被拘在家中,算着日子,也未曾有人来与他递信,他心中忐忑,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如今沈迟主动约他相见,还是沈府的大管事递了请帖,便知此事沈正秋也是知晓的,看来他们的事也算过了明路,任他沈正秋再顽固,也不会放着亲生女儿的性命不管。 他和妹妹可是说好了的,由薛媛去举发他们,将他们抓回,让沈正秋认清这个事实,奔者为妾,爱女如命的沈正秋断不会再为难他们,难道他真舍得亲生女儿的一条性命? 接下来沈父一定会假意斥责他几句,然后同意他们的亲事,最终还不是将沈迟送到他手上。 握着沈迟,他便握着沈家,握着他未来的官路。 思及此处,薛言心中得意,面上不显,他伸手抓住沈迟放在桌子上的手,柔声道:“表妹可是怪我?我也是怕姨夫为难,这几日在家中日日思念于你,夜不能寐,只得每日临摹你的肖像聊以慰藉,表妹若是不信,改日我便把画卷拿来与你相看。” 沈迟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嗤笑道:“哦,表哥画了我?我还以为除了惜凤姑娘表哥再不会画旁人了。” 薛言脸上的深情有一瞬间的破裂。 “定是哪个小人在表妹跟前乱嚼舌根,提这等乌七八糟的人损害表妹的清名。”薛言言之凿凿,一脸正气。 “表哥,你怎知惜凤是乌七八糟的人呐?我只是听闻表哥为醉仙楼的惜凤姑娘画了好些画像,这醉仙楼是什么乌七八糟的地方吗?不然表哥为何如此说?若这惜凤真是乌七八糟之人,表哥又为何要为她画像呢?这与表哥为我画像有何不同吗?”沈迟连连发问,故作懵懂,一双美目直直盯着薛言。 薛言擦擦额角的汗,柔声道:“表妹定是误会了什么,那惜凤姑娘是醉仙楼有名的歌女,醉仙楼是个酒楼,是他们老板请了我为惜凤姑娘画像,用来招揽生意,哈哈。”谎话越说越溜,薛言的声音也大了些:“表妹,你莫非吃醋了?那我以后便不再为她画像了。” 沈迟闻言却是大喝一声,拍着石桌怒道:“表哥逾越了!怎能将那青楼楚馆之女与我相提并论,再者说,你既喜欢卖弄才学,为了钱财与旁人作画,又与我何关,只盼表哥回去之后烧了我的画像,再不要提笔画我沈迟,小女可没银钱给你!” 薛言头一遭见沈迟发如此大的火,呆愣当场。 这怎么就他卖弄才学,以画易钱了?他明明是为了美人垂青,才给惜凤姑娘画的!等等,沈迟知道醉仙楼是何地,合着一开始就耍他呢! 薛言气极,但一想到长久以来的付出,便深吸口气,柔声道:“表妹,今日我不与你生气,你定是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改日我再来看你。” 晾她几日,有她求饶的时候,薛言打着小算盘。 “等等。”沈迟喊住了即将离开的薛言。 薛言轻笑,小丫头这就沉不住气了。 “这是你给我的小镜,还有鱼形玉佩,胭脂水粉,城外庙会买来的小风车”锦儿上前,拿出一个木匣子,将其中的东西一股脑的倒在石桌之上。 “表妹这是做什么?”这些东西都是他为了哄沈迟开心买的便宜货。 “没什么,只是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欠旁人什么,今日我既知晓表哥心系她人,往日种种便做不得数,你我今日算清往来,日后也好相见。”沈迟傲然说道,鬼才要再相见,以后这等货色在她面前便有多远,滚多远吧。 “好好好,我竟不知表妹今日是要与我断绝关系。”沈迟从未以这般凛然的姿态面对他,薛言今日忍了几次,耐心再好,也被激出真脾性。 “那我便都拿走好了。”说着竟将石桌上的东西都装入匣子中,想要一起带走。 锦儿挑眉,这些东西给她都嫌占地方,表公子还真是 “慢着,我话还没说完呢。”沈迟眼见薛言失了风度,如此小人行事,朗声道:“你给我的,你拿走,那我给你的,你是否还我?” 锦儿闻言乐了,她以往虽未在小姐跟前侍候,但从其他丫鬟处也听闻了不少小姐干的傻事,听闻为了给表公子过生辰,小姐可是连老爷珍藏的百里大人真迹都偷偷送了出去 “你,欺人太甚,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薛言气恼不已,他着实收了沈迟好些贵重物件,有她主动送的,也有他和薛媛连哄带骗弄来的,有些已被他送人变卖,如今又拿什么还她?! 沈迟看着桌上的东西,似乎在说那你现在做什么呢 “是你要还给我的!”这些破东西,他还看不上,不过是气不住罢了。 “表哥,若是你还不出,可以折成银子。”眼见薛言一张俊脸憋成猪肝色,沈迟又道:“哎,姨母寡居多年,带着你和表妹着实不意,罢了,往日便当作我心疼姨母照拂你们兄妹了,不过有来有往才是正理儿。”沈迟随意的拿起匣子里的古镜,轻蔑说道:“这些破烂就当表哥的谢礼,我勉为其难的收下吧,以后,表哥和表妹若是再看中什么,还是同我父亲说道去吧。” 手重重的掉下,沈迟的声音竟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薛言还未来得及想明白沈迟如此大的转变,却明白,不用还钱了。 “哼,表妹,以后别来求我原谅你。” 薛言气愤离开,沈迟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出了沈府,气郁难平,便直奔醉仙楼去了。 “好女儿,哈哈哈,爹爹误会你了!还担心你又要喝那小子的汤,如今爹爹便不再担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表妹这种生物 沈正秋从不远处的大树后走出,一把浓密的山羊胡随着他的大笑有节奏的颤动。 想起薛言气愤的模样,沈正秋心中一阵畅快,女儿终于开窍了! 沈迟笑道:“爹爹这下可以放心了。” “怕只怕这小子嘴上没个把门的,出去乱嚼舌根,坏我女儿名声!”沈正秋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他为人清正,不代表他不狠,若是能让他和春香一般就好了。 “无事,被人知道也没什么。”沈迟摇摇头,不在意的说。 “这怎么行,女儿家的名声有多重要!可不能为了瓦砾毁了我的宝玉。”沈正秋摸着胡子,脑子里已经在想如何让薛言闭嘴。 “爹爹忘了,女儿是有婚约的人,难道他们付家在意这些闲言碎语?若是在乎便退了这门亲事,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付家远在都城,又怎会知晓这里的事,即便知晓,又怎舍得退亲呢? “咦,说的也是。”沈正秋舒展了眉头,转念又为自己刚想出的计策夭折遗憾,“那也不能这样放过薛家那小子!”他可是很记仇的! 沈迟轻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他高兴不了多久的,爹爹且耐心看着便是。” ≈ap;ap; 玄真仙姑在沈府盘旋几日后便要离去,她本是修道之人不好久在这俗世。 沈迟并为阻拦,礼数周全的准备好谢礼,带着锦儿乘着沈府马车送玄真至城门外,并与玄真约定日后有机会再去看望她。 二人回程时却并未直接回到沈府,沈迟让马车夫先行离去,她则带着锦儿在街上四处闲逛起来。 说起来,这还是她拥有这具身子后第一次出门,道路两旁的商铺热闹无比,谈笑声不绝于耳,冒着热气的包子,踩着高跷的卖艺人,推着面人叫卖的货郎 一切是那样鲜活,一切是那样可爱。 便是在这样喧嚣的环境下,她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怦怦怦的跳动,她不断走着,走着,越走越快,到后来,干脆跑了起来 她还活着,真好,她又活了,真好。 “小姐,等等我啊小姐!”锦儿在身后拎着包裹不住追赶,早知道就不买这么多玩意了。 醉仙楼上,一个锦衣公子注意到楼下奔跑的两人,笑道:“这淮州还真是别具一格,连大家小姐都这般百无禁忌,当街奔跑,如若无人,啧啧啧。” 六子咬着嘴里的鸡腿,探身去看,只看得一个背影,公子没事干了吗?研究起淮州女子的喜好风情,啊,一定是为了更了解少夫人! 六子给了付子陵一个我懂你的眼神。 付子陵瞅他模样,便知这小子天马行空又不知想哪里去了,无奈叹气。 “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百味居里,红衣歌姬一首曲子唱的婉转动人,拉着二胡的老人家神情专注,看客们或随着曲调打着拍子,或互相谈笑晏晏c推杯换盏。 “小姐,你为什么不把送给表公子的那些东西要回来呢?”锦儿嘴里塞着桃花饼,眼睛瞪的溜圆,腮帮子鼓鼓的活像只河豚。 “别人用过的东西,我才不稀罕。”沈迟磕着白瓜子,神情不屑。 不这样闹一场,那把古镜如何顺理成章c不落痕迹的留下呢?薛家的兄妹没脸来要,她那个姨母可不是个省油的灯,现在把后路都堵死了,谅她也做不出什么文章,这可不是定情信物,不需要给交代也不需要归还,是沈迟和薛家兄妹礼尚往来而已。 “真是便宜他们了!”锦儿恨恨的说,直把桃花饼嚼的细碎。 “我都不生气,你何必为了那种人耗费心神。”沈迟夹了一个豌豆黄到锦儿碟中,柔声道。 锦儿受宠若惊,赶忙将嘴里的桃花饼咽下,“小姐,你好像忽然看开了呢?”自从小姐悬梁之后,变了好多,以前怎么会待自己这般亲近呢?以前的小姐待人处处有礼,却也疏离,更不会在大厅和这些平民一起用餐,出门也会戴着幕篱 沈迟睫毛微动,握着筷子的手在桌上转了一圈最后夹了一块桂花糕放进自己的碗碟中。 “这样不好吗?”她已经刻意去改变一些行为了,还是容易被身边的人发现啊。 “不,这样很好。”锦儿连连摇头,又重重点头。 小姐不再痴迷表公子,家里的氛围都好多了。 “沈迟,你在这儿啊?太好了。” 薛媛衣袂翩翩,挽着一旁的杏黄衣衫女子急急走来,带起一阵香风,但这香味混着汗味就不大好闻了 身后两个丫鬟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赶忙跟上。 沈迟认出那杏黄衣衫女子便是刘知县家的千金刘玉兰,也是薛媛的好友。 薛媛不客气的拽开锦儿,一屁股坐下,又拉着刘玉兰坐下。 “沈迟,你怎么不去雅间啊,这大厅人也太杂了,什么人都有。”说着翻了个白眼。 此话一出,周围好几个面露不善的瞧了过来,见是几个年幼的小姑娘,便没有理会。 “表妹真巧啊,听闻你病了,如今看来倒是大好了。”沈迟不动声色说道。 薛媛的丫鬟上前给二人倒了茶水,薛媛赶忙喝了一大口,皱眉道:“好了好了,躺了几天闷死了,今天我娘终于让我出门了,我才和玉兰约着上街逛逛。” “媛媛便似脱了缰的野马,今个儿可把我累坏了,说好了你来请客哟。”刘玉兰朝薛媛眨巴眨巴眼睛,薛媛心领神会。 “诶呀,这不是人家闷了好几天嘛,再说过几日便是我的生辰,我当然要出来为自己挑些衣服首饰,你说对吧,沈迟?”薛媛娇嗔,埋怨好友不体谅她,拉着沈迟的胳膊亲热无比。 沈迟嘴角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却仍旧亲热道:“媛媛闷了几日,疯了些也是自然。” 这叫什么话,薛媛气恼不已,但只道沈迟是个呆傻的,不会说话也正常。 “好好好,你们姐妹情深,偏我是个外人,罢了罢了,我才不与你们计较。”刘玉兰按照以往的套路摆摆手,假意说道。 她的父亲是沈正秋的下属,平日免不得对着沈正秋点头哈腰,但一想到沈迟在她和薛媛的作弄下经常狼狈不堪还不自知,心中便快慰无比。 “玉兰别生气,大不了我让表姐请客,给你赔罪。”薛媛红唇微翘,一双杏眼深深看着沈迟。 以往沈迟抹不开面子,又因着薛言的关系,少不了要出血请客。 今日沈迟却是淡然的捧起茶杯,默不作声,见二女齐齐盯着她,才缓缓说道:“百味居的雅间确实不俗,听说新来的厨子最是擅长烹鱼,二位今日可有口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今时不同往日 薛媛闻言,和刘玉兰交换了一个眼色,后者一脸笑意。 她就知道,沈迟还是一如既往的蠢。 “媛媛最喜欢吃鱼了,这敢情好。”刘玉兰笑着接道。 沈迟腼腆一笑。 “沈迟,我哥最近有来找你吗?我生病了他也不来探望我,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妹妹。”薛媛小声问道,假作气愤。 她这般说沈迟一定高兴,到时候还不是她说怎样便怎样。 “表哥几日前倒是来探望过我,不过他的媳妇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表妹还请慎言。”沈迟低垂着头,双手捏紧衣裙,似乎羞臊的不敢见人。 薛媛见状,脸上浮起嘲讽的笑,双手却抱紧了沈迟的一只胳膊,“好啦,不说不说,再过几日便是我的生辰,表姐不会忘记吧?” 这是提醒她送礼物呢。 薛媛不过十三岁,心思便这般多了,这便是平民家姑娘的日常吗? 她这般大的时候哪里又有姐妹同她戏耍c攀比呢?她便是想找个人斗嘴置气也无人可斗,有的只是无边的黑暗c疼痛,日复一日的训练c修习。 “表姐,你不会忘了吧?”薛媛又摇晃了她手臂几下,唤回了沈迟的注意。 “不会,自然记得了,不知表妹最近喜欢什么?”沈迟轻声问道。 见沈迟如此上道,薛媛开心不已,“翠金楼新出了一款鎏金红玉梅花钗,特别漂亮。”价格自然也漂亮的很,二百八十两。 “哦。”沈迟答道,目露思索,就在薛媛和刘玉兰等的不耐烦时,沈迟抬头朗声道:“锦儿,今天我们买的东西呢?” “这了这了。”锦儿拿起一旁凳子上的小包袱挤上前去递给沈迟。 沈迟动作轻柔的打开包袱,薛媛和刘玉兰瞪大了眼睛。 一个拨浪鼓,一支普通的玉簪,一个木雕的小狗,一团红绳 薛媛嘴角下耷,这都什么啊,沈迟的喜好越来越差劲了。 沈迟拿起那只普通的玉簪,插到自己发间,转头面对薛媛,脸上带着羞涩的笑,“表妹觉得这只玉簪如何?” 薛媛自是不想惹沈迟不高兴,敷衍说道:“甚好甚好。” “哦,那我就放心了。” 该不会要戴给哥哥看,先到自己面前求过关吧,薛媛暗自猜测。 刘玉兰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两声,她害羞的拿起帕子挡着脸。 沈迟笑道:“二位妹妹快去用膳吧,此时刚过午,楼上的雅间想必还有位置。” 该正经吃饭的人早就吃饱了。 薛媛闻言诧异问道:“沈迟你呢?”她还得留下来付账呢! “哦,我听闻表妹说起翠金楼新出的发钗,想先去看看,我的生辰就在媛媛之后呢。”沈迟欢喜道,有风吹过她耳边的碎发,她小心抬手捋到耳后。 便是戴着这普通的发簪也是清丽脱俗的模样。 薛媛略有迟疑,万一她不回来了 “听说翠安楼的饰品每一款都独一无二,去的晚了怕是要被人买走。”沈迟脸上似有焦急。 薛媛心中咯噔一下,对啊,晚了被旁人买走就遭了! “那沈迟你快去吧!早去早回!”薛媛急忙说道,临了又不忘嘱咐她早些回来。 “好的,表妹。” 沈迟带着锦儿告辞,薛媛叫来小二引二人去了楼上雅间 “小姐,我们去哪儿?”锦儿怀里搂着小包裹,急急问道,小姐不是真的要去翠安楼吧! “翠安楼啊,我刚刚说了呀。”沈迟步履轻松,走在街道上不时观看往来的热闹。 “小姐你真的要给表小姐买那支钗吗?我们银子不够啊!”锦儿苦着脸说道。 “谁说我要给她买呢?”沈迟一脸坏笑。 啊?!那刚刚你 “我可是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要买翠安楼那只梅花钗送给表妹哦。”自然也没有说过要请她们二位吃饭了。 不过,“银子不够了吗?”沈迟皱眉问道。 锦儿掏出身上的荷包,数了数里面的碎银,大概还有十几两。 前世她还从没有为这黄白之物发愁,沈迟随处一瞥,计上心来。 “锦儿,我们先去买两套衣衫吧。” 二人去了成衣馆,一盏茶的功夫两个偏偏公子走了出来,为首的青衣公子自然是换装后的沈迟,亏得她身量够高,如此扮作男子旁人若不仔细也瞧不出什么。 “小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小厮装扮的锦儿正了正头顶的发髻,紧张问道。 去翠安楼需要假扮成男人吗?去醉仙楼才需要吧!不是吧小丫头嘴巴成装下鸡蛋了。 “等下你就知道了。” 沈迟面带笑意,街上的小媳妇大姑娘见到如此俊俏的郎君向她们目送秋波,各个含羞带怯,有大胆的向沈迟怀中掷去鲜花。 沈迟拿起鲜花,随手戴在耳侧,惹得众女一阵欢呼。 完了,小姐一定是被表公子所伤,开始喜欢女人了!老爷知道该如何伤心啊!呜呜呜,锦儿暗暗思忖,她是不是应该带着小姐赶紧回家啊! 赌坊的门口,沈迟将一枚铜钱丢人一侧绿植中,携着锦儿大步入内。 还好还好,不是青楼,可这赌场是一个大家小姐该去的地方吗?! 完了完了,若是被老爷知晓她少不得受罚。 “今天的事不能让我爹知道,明白吗?”沈迟低声吩咐。 锦儿连连点头。 赌场内,热闹非凡,赌客们兴致高涨。或有捶胸拍腿懊恼不已的,或有大笑狂癫开怀畅饮的,间或闻得女子娇笑和尖叫声。 沈迟环顾四周,走向最热闹的赌桌,锦儿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ap; 百味居里,薛媛和刘玉兰毫无客气的点了店里最有名的菜品,也不管吃不吃的完,摆了满满一桌。 店小二来来回回,每报一次菜名便讲一番菜品的由来,添茶递水,好不殷勤,两人喜不自禁,又要了店里有名的桂花酿,本打算浅酌几杯,佳肴美酒,却是越喝越多。 “这鱼头汤不错,等走时候打包一份,就说给我娘,沈迟一定很高兴,嗝~”薛媛红着脸蛋,摸摸肚皮。 “我喜欢这个金乳酥,好吃,给我也打包一份!”刘玉兰扬着胳膊喊道。 店小二闻声赶来,笑道:“二位姑娘,是要打包吗?小店可提供食盒。” “打包,都打包!”薛媛醉醺醺说道。 “打包可以,姑娘请先将饭钱结了吧,还请二位姑娘见谅。”小儿客气说道,眼前二位衣着华丽,容貌秀美,应当不是那吃白食的主。 “钱?找沈迟啊,她来结账。”薛媛迷糊说道。 小二一位刘玉兰便是薛媛口中之人,便伸手向前。 刘玉兰摇晃着身子打开他的手,“滚开,让你找沈迟,又不是本小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那个行凶的人 两个躲在后侧打盹的小丫头此时也清醒了过来,见主子发火,以为那小二做了什么。 “你干什么?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竟敢如此无力!”刘玉兰的丫鬟大声斥责。 小二被推攘了一下,心头火气,仍旧客气说道:“这位姑娘,吃饭付钱天经地义,若是得罪了小姐小的自当道歉,可你们能否把账先结了?” “我都说了沈迟会付钱的,难道沈知府的女儿会赖你们不成?”薛媛和刘玉兰的钱今日花的所剩无几,若不是遇见沈迟也不会放开手脚大吃一顿。 此间的吵闹声已引起外人窥视,店里的管事也赶来查看,听见薛媛所言,斟酌几分,试探道:“小的是店里管事,不知哪位是沈知府的千金?” 若真是知府千金,这顿饭算他请了,若是打着幌子招摇撞骗,那便送去见官好了。 薛媛和刘玉兰面面相觑,不住摇头,二人酒劲上来,头晕眼花。薛媛的丫头见状,上前道:“我家小姐和沈小姐是表姐妹,这位刘姑娘是刘知县的千金。” 刘玉兰的丫鬟傲然点头,鼻孔轻哼一声道:“我家小姐能来你们这吃饭是你们的福气,若被老爷知晓你们如此怠慢小姐,不知要怎么发火。” 管事额头跳了跳,一会说是知府的女儿,一会说是知县的女儿,小姑娘家家嘴里没一句真话!吃白食就算了,还攀扯上官家子女,若被沈知府知晓,他这小店也不必开了! “官家子女亲眷也能在外随意饮酒作乐,借醉赖账了?可别污蔑了沈大人和刘大人的官声。”管事咬牙切齿,手一挥,身后便有随从上前绑了几人。 待天黑后仍不见女儿归来的刘县令,四处打探得到消息赶到百味居时,刘玉兰和薛媛,连同那两个小丫头已经刷了两大盆的碗碟了。 她们被人用水泼醒了酒,不断哭喊沈迟会来结账,管事都不再相信,小二拿着鞭子威胁四人,若不刷碗干活便要挨揍,薛媛被抽了两下老实了,和刘玉兰哭唧唧的刷碗擦碟,心里直把沈迟骂了百来遍。 “逆女,爹一张老脸让你丢尽了!”刘县令气得吹胡子瞪眼,面色通红。 管事将前因后果解释一番,刘县令再看看一旁的薛媛,哪里不知道自己女儿受人牵累。 他狠狠的剜了一眼薛媛,沈家千金他动不得,这个破落户的女儿他还不惧怕什么! 刘县令拿出饭钱的一半,管事的却不敢再收,连连告罪,刘县令硬塞了钱去,指明了薛媛的身份,领着女儿气急败坏的走了。 晚归的薛夫人得了百味居的口信,带着人将薛媛赎了回来。 “你这蠢货,被人耍了还不知道!”薛夫人衣着华丽,面色白净,颧骨微高,双唇偏薄,一付寡相,此刻气血上涌,脸蛋通红。 “娘,都是那个小贱人!你要为我做主啊!”薛媛跪在堂下,衣钗凌乱,狼狈不堪。 “你哥呢?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薛夫人坐在梨木椅上,以手为扇,消减火气。 “这几天都没瞧见哥哥,我要去找哥哥,让他去治沈迟,给女儿出气!”薛媛作势起身,气呼呼说道。 薛夫人饮了一口茶水,听薛媛此言重重将茶杯掷在桌上。 “够了,那小蹄子还没进家中,你三番五次戏弄她,若被她那护犊子的爹知晓,如何收场?别给你哥拖后腿了!” “难道就这样算了,女儿今天可是受了好些罪呢?”薛媛以膝前行,趴在薛夫人腿上嘤嘤哭泣。 “好了,我的儿,暂且忍耐一时,我便去寻了沈迟问罪,她未与你们同席,大可推托不知,倒是你大哥,近日总不见人影,我平时为他前途四处笼络关系,这孩子几日竟不来请安,看来我真把你们兄妹惯坏了!”薛夫人抚摸爱女秀发,轻轻安抚,提起薛言,气不打一处来。 是啊,都是哥哥,若是他把沈迟收拾的服服帖帖,今日她如何敢这般对她?!还说什么对付女子手到擒来,定叫她神魂皆迷,哼~ 醉仙楼里,莺歌燕舞,男男女女寻欢作乐,好不快哉。 三楼西厢房,正是醉仙楼四大花魁之一惜凤的香闺,此刻薛言正在惜凤姑娘的服侍下饮酒玩乐,另有几位妙龄少女在厅中翩然起舞。 薛言双面潮红,眼神飘忽,躺在惜凤莹白的双腿上不住打着酒嗝。 “再来,再来,她算什么东西,给惜凤提鞋都不配!我就是喜欢给惜凤画像,谁又管得着!” 他被沈迟嘲讽,心中不甘,又没脸面告知母亲妹妹,便跑到这醉仙楼一醉解千愁。 薛言嘟嘟囔囔,惜凤拿了案几上的葡萄来喂。 “好了薛公子,别再烦心了,这些话您说了几日了,还不嫌烦吗?” 惜凤柔声劝慰,心中却嘲讽不已。 这位薛公子算是她的爱慕者之一,长相俊俏,除了珠宝首饰,还喜舞文弄墨,连日送了几次惜凤的画像,倒是让旁的姐妹着实羡慕一番,惜凤心中欢喜,薛言也因此才能登堂入室,得她几日相伴,如今看来,不过是孬种一个。 “还是惜凤懂事,来来来,香一个。”薛言迷迷糊糊的搂着惜凤的脖颈,正待动作,门突然被撞开。 惜凤看着闯入的老汉,凶神恶煞,手持匕首,直向她处袭来! “啊——!”厅中的女子四处奔逃,惜凤脸色煞白,忘了反应,一股强烈的杀气让她动弹不得 “啊!杀人啦!” 惜凤脸上溅满了鲜血,双手不住颤抖,低头看去,竟是薛言被人一刀捅入心肺!她惊叫出声,恐惧之下竟大力推开了薛言,不住后退。 那老汉抓起薛言,竟是连捅数刀,血流如注。 “为为什么杀?”薛言虚弱的开口,声若蚊蝇。 老汉满脸痛恨,厉声道:“薛家小子,我找你找的好苦!你可还记得小霜?!” 薛言却是答不出了,他眼皮沉重,渐渐合拢,双臂下垂 老汉见薛言没了气息,狂笑三声,醉仙楼的护院接连赶来,老汉推开窗子轻飘一跃,就此消失在夜色中。 刘县令本就因女儿的事大动肝火,深夜方才歇息,又传来命案,大骂晦气。 待他赶至醉仙楼,瞧见死者家属竟是薛家,想起百味居之事,脸色更是不好,这薛家的人,竟会给他找事! 薛夫人趴在儿子的尸首上哭的肝肠寸断。 是谁害了她的儿子?她一生的指望全在薛言,是谁?!是谁毁了她的希望! 薛媛跪在身后,泪流不止,看到刘县令连忙上前跪下,抓着刘县令的衣衫直喊冤枉,请求刘县令为民做主。 “本官身为此处父母官,自然会秉公办理,调查出事实真相,尔等放心,待仵作验明尸身,查明死因,本官定会将凶手缉拿归案!” 刘县令熬然说道,命人将薛媛和薛夫人拉走。 随后将目击证人逐个带走审查,传人请醉仙楼的老板出面相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伪君子 红姑早在命案发生时便告知了付子陵。 青楼之地常有打架斗殴之事,开办醉仙楼之时红姑便请了许多武师来镇场,也嘱咐手下人留意,若有人携带器械进场便想法子赶出去,是以醉仙楼开门两年倒也未有大的事端,今个儿这事倒是头一遭。 “既来之,则安之,醉仙楼虽是做皮肉生意,倒未曾违背天良,做那等逼良为娼之事,也无甚可怕。” 付子陵安抚红姑,细细问了刘县令的为人喜好,便叫红姑去全权处理了。 薛言,不是她那未婚妻的好表哥吗?倒不知那女人如今该如何伤心了,付子陵心中冷笑。 薛言被杀的消息传到沈府时,已是第二日正午。 沈迟用过饭,正细细打量手中的珠钗,红玉晶亮,点缀成一株梅花样式,雕工繁复,还算精良。 “小姐,表公子死了,这可怎么办?”锦儿绞着帕子,焦急问道。 “死了便死了,什么怎么办?” 沈迟将珠钗放入盒中扣起,心却突然跳个不停,她知晓是因真正的沈迟还未完全离去。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她慢慢平复心跳。 那个杀她的人,她自然也不会放过。 “是啊,刘县令下令全程搜捕,听闻那凶手是个老人家,不对,好像是个中年富商!”锦儿疑惑不解。 “是个打扮成富商的老人家。” “哎?小姐,你怎么知道?” “猜的。” “” 午后,沈迟和锦儿又出现在赌场中,不过这家是城西的。 “公子,你很缺钱吗?” 昨个儿小姐一下子赢了三百两,整整三百两啊,买完发钗还余了二十两呢,不过去掉买衣服的钱,也就多了十几两。 “缺呀。” 沈迟走到场中的大鸟笼前,兴致勃勃的观看,鎏金鸟笼,笼中却是无鸟,笼门紧闭,聚财啊,比先前那家高明了些。 “公子,你可以向老爷要钱花啊?这个不太好吧。”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她可是一个正正经经有原则的丫鬟呢。 “不够。”沈迟趁人不注意,悄悄将鸟门开了一角,随后大摇大摆的走开。 锦儿跟在身后嘀嘀咕咕,誓要把自家小姐扭曲的心灵挽回。 “锦儿,你说买大还是买小?”沈迟拉着锦儿,悄声问道。 “咦?买大吧。” “好,五十两,买大。” 什么,这是她们今天身上全部的钱!锦儿的担忧不过片刻,因为她们竟然赢了! 接下来每次沈迟都问锦儿买大还是买小,五次过后,二人竟把把皆赢。 锦儿上了兴头,还待下注,却被沈迟拉走了。 “小公子,我们正赢着呢?怎么走了呢?” 小丫头浑然忘记之前要拯救自家深陷泥潭的小姐。 “再不走,难道要被赌馆的人抓走吗?”沈迟弹她的脑瓜蹦。 庄家输的多了怎会甘心呢?赢点算了。再说让锦儿染上赌瘾便不好了,今日时辰刚好,锦儿财气旺,是以她五次均让锦儿选择赌局。 “小公子,我们赢了五百两!”锦儿兴奋不已,乖乖,她一个月月钱才二两银子,这一会儿的功夫便赚了这样多。 “哎,可惜是过路财神,来得快,去的也快。”沈迟叹息,摇着手里的骨扇,姿态与大街上出游的富家公子一般无二。 “啊?”小丫头还未弄明白怎么回事,沈迟又施施然向东街走去。 “听说醉仙楼的杀人凶手今天早上便来投案自首了,县太爷升堂了!你们不去看看啊?” 街上四处传着消息,沈迟微微一笑,“走,锦儿,我们也去。” ≈ap; 衙门里,威严肃静,刘县令坐在正中,惊堂木一拍,高声问道:“堂下何人?” 跪在地上一身囚衣的正是昨夜闯入醉仙楼行凶的老汉。 “小人高何,今年四十三岁,冒乡人士。” 那老汉佝偻个腰,再不见昨日煞气,不过中年,竟是老态毕现,最奇特的是他嗓音尖细,不似一般男子粗犷。 锦儿远远看去,暗道此人有些眼熟。 “你因何杀人?与那薛言有何仇怨?你又是如何杀人的?速速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刘县令连声发问。 他本以为这案子要过些时日才能查清,哪知犯人自己送上门来,怪哉怪哉。为了让淮州的百姓知晓自己勤政爱民,他急急忙忙便将人收押,问了几句就开堂审问了。 一旁听审的薛夫人恨不得上前撕了那汉子,就是这个人毁了她最宝贝的儿子!薛媛拦住母亲,对那汉子目露怨恨。 “大人,我杀薛言是因为这畜生该杀!便是此刻我来投案也绝非愧疚,而是我已身无牵挂,生死由命了。” 众人闻言惊奇不已,还有人不想活的? “胡说,我儿一向仁孝,怎会该杀!你这娘娘腔杀了人还污蔑我儿名声,实在该死!”薛夫人忍无可忍,厉声辩驳。 刘县令惊堂木一拍,止住吵闹,怒道:“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妇人大呼小叫,本官怜你丧子,容你一旁听审,若再扰乱公堂秩序,便赶出去,板子伺候!” 薛家母子喏喏称是,不敢再言语。 薛夫人一早便递了条子给沈正秋,希望他亲自探查此案,但沈正秋言明断案审判,此时应归属刘县令协管,若定案后她仍有异议,可再行上告。 薛夫人只道是沈正秋推托,不愿帮忙,心中愤恨,此刻若再得罪刘县令,可如何是好。 “薛言仪表堂堂,看似正人君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c臭流氓,我可怜的女儿便是被他所骗,害了性命!”提起女儿,高何抬手拭泪,“他入山中了陷阱,被我女儿所救,那时小女不过十三岁,哪知竟被他花言巧语所骗,私定了终身,过后,竟然再无音信,小女终日郁郁寡欢,遍寻不得,最后竟自缢而亡呐” 围观的百姓恍然大悟,难怪要杀人了!骗了人家女儿,害的人家身死,这薛言真是造孽啊! “表公子真是过份啊!哎,还好小姐及时看清他的为人。” 沈迟心内剧痛,她知晓定是原身的魂魄影响所致,如今听此秘闻,该放下执念离去了。 “你胡说,我儿何时认得你这山野村夫之女!”薛夫人辩驳道,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死了还被泼脏水。 “夫人,你夫家可是原洛镇主簿?自你夫家病逝,你便携儿女来这淮州投亲,那时正是三年前!” “这些事一查谁都知晓,如何证明我儿便是害你女儿之人,保不奇是你认错了人!” 高何老泪纵横,“我如何知道?你那儿子是否天生足有六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局中人 薛夫人闻言,面色惊诧,薛言确实右足比旁人多了一趾! “若非小女相告,我又如何得知,夫人莫说我随便打听便会知晓此事。”高何面含讥讽,尖声高呼:“大人,小民为女报仇,死而无憾,那薛言是被我用匕首所杀,请大人定罪。” “他说的可是实情,刘公子真的生有六趾?”刘县令急忙问道。 薛夫人呐呐不言,有仵作来回,确实六趾。 “这薛言真是死有余辜啊,害人闺女一条性命,放谁身上不生气啊。” “是啊是啊,这汉子倒是有些血性,前来投案,官府应该从宽处理。” “这男人如此显老,必定是女儿的死对他打击太大啊!哎,可怜啊。” 眼见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刘县令连拍惊堂木,“肃静肃静!” 有狱卒到堂下师爷处耳语,师爷面露惊异,赶忙上前至刘县令身侧,悄声说了什么。 刘县令闻言,错愕不已,面色复杂的看了看堂下高何。 “今日本案暂且到此,嫌犯高何押至大牢,日后再行处置,退堂。” 怎么就退堂了?杀人凶手不该斩首示众吗? 薛夫人慌乱不已,同薛媛大声呼喊:“大人,冤枉啊!你要为民女做主啊!” 再无人理会二人。 沈迟望着被带下去的高何陷入深思,其实昨日她和锦儿就见过此人了。 百味居外,她曾被高何撞了一下,此人一身煞气,似有血光之色,牢狱之灾。 高何非但没有道歉,反而训斥了她。 “小姑娘家家,还是听家里的话,莫要与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他穿着一身极不协调的富贵装扮,嗓音虽然刻意掩盖,仍旧能听出尖细之音。 那人急急而去,沈迟捏起肩上一根白发,趁着锦儿追骂那人收入袖中。 昨夜趁着无人,沈迟才拿出那根白发,置于双手之间,曾经做过无数次的动作信手拈来,她集中念力,高何的命数便被探知。 这便是沈迟立身的根本,占卜推演,预知前事,探知过往,天命所归,大道无形。 了解一个人的命数并不困难,改变,才是艰难。 作为大周国曾经的国师,她曾改写过无数人的命运,而代价,便是她过早衰败的容颜和寿命。 重生为沈迟,她的本事并未丢弃。 “锦儿,我们去醉仙楼。” “哎,哎?” 此刻的刘县令,正烦躁的抓耳挠腮,他本想借着此案扬名,年终的评审也能好看一些,今年若是优等,他便有望升迁了!哪知竟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你查清楚了?看明白了?”刘县令小声问那狱卒。 狱卒上前,贴着刘县令的耳朵道:“看清楚了,大人!真是” “嘘~”刘县令左右看看,四周一切如常,轻咳了两声,“即是如此,你就小心看守,别叫人死了,此事容我考虑考虑,切不可透露给他人知晓,明白吗?” 狱卒称是,刘县令挥手赶人。 师爷摸着山羊胡子,上前低声道:“大人,此时还是早做决断为好。” 刘县令正心中纠结,不知如何是好,闻听此言焦急道:“我也想早下决断,多一天便多一分祸患。” “不如上报朝廷” “呸,看他年龄,明显不是放出宫的,私逃出宫本是死罪,可他不能死在我的手里。” 谁知道这人归属何人,又知晓哪些秘闻,若被他的主子知晓,自己眼下无事,保不齐被秋后算账。 “近些年并未有抓捕私逃宫人的文书指令啊。”师爷纳闷,难道此人是哪位主子放出宫的暗桩,看他一心求死的模样也不像啊,等等,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问题。 “大人,公公能生女儿吗?” 刘县令瞅着眼前师爷的一双绿豆眼,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头,“笨!不会是收养的吗?” “收养的都能如此情深意重,看起来倒是有些血性,不似那些没把的墙头草,软骨头。”师爷小心嘟囔,又被刘县令大力拍了一下。 “你要作死别带上我,宫里的人也是我们能议论的?公公怎么了?有钱有权,就是大爷啊。”刘县令感叹,显然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我们上报给知府大人,让他决断?”师爷摸着山羊胡,半晌才道。 刘县令暗暗思考,若被沈大人知晓此事,必然是鸡飞狗跳了以他刚正不阿的性子,定是要将此事上报朝廷知晓,到那时,他沈大人一人倒霉也就算了,若是上头追根究底,那他岂不就 “不行不行,万万不可。”刘县令连连摇头,忽然目露凶光,“一不做二不休,便让他死在狱中好了,他原本便是死囚犯,等一年死和现在死又有何分别,他不是一心求死吗?” “大人的意思是”假装谁都不知道这件事吗? 刘县令点头。 按照大周的律令,杀人者若为父母子女报仇,可执缓刑,但他们等不到来年了。世事无常,若有变数,如何是好。高何孤身一人,死了又有谁在乎呢? “他杀了人,本该以死谢罪,惊吓到姑娘,也是千错万错,但我体恤他为女儿复仇,一番慈父心肠,所以想请惜凤小姐帮忙。” 沈迟和锦儿离开衙门,便直奔醉云楼,惜凤姑娘受到惊吓,本是不见人的,但沈迟奉上五百两白银,欲知惜凤姑娘是否安好,着实让红姑感动,便破例让他二人相见。 “所以你拿五百两见我,竟是为那凶徒?”惜凤惋惜,多俊俏的小公子,可惜是个傻的。 “正是。”沈迟端正在绣凳上,望着床榻上仍面色惨白的女子,目光坚定。 “我怎么帮他?我又为何要帮他?”惜凤鼻尖一耸,似在嘲讽。 “因为姑娘是世间少有的善心人,也是一等一好福缘的人。” 她从不撒谎,见惜凤前,她并未有多少把握,见到真人,信心满满。 “好话不能当饭吃” “姑娘可有一个弟弟,失散多年?”沈迟打断了惜凤的话。 而惜凤当即坐直了身体,神情激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神棍还是高人 “你知道我弟弟现在何处?”惜凤抓住沈迟的手,焦急问道,因着心中有事忽略了掌心的柔滑。 沈迟抽出手掌,面含微笑,“我现在不知他位于何处,但知晓他定然活的很好,而且以后会大有出息。” 惜凤恢复了理智,嘲笑自己遇到弟弟的消息便失了分寸,连公子那般神通的人都未曾找到,眼前这位小公子又有何能耐。 “惜凤姑娘幼时家境贫寒,父母福缘浅薄,年幼便失去双亲,寄人篱下,想必姐弟的日子不大好过。”沈迟清冷的声音传来。 惜凤再次愣了,楼里姑娘的来历,除了红姑和公子,她们互相是不会说真话的,但这位小公子所言,却是句句属实。 “但惜凤姑娘是心善之人,也是有福缘之人,必然是逢凶化吉,得遇贵人相助。” 是啊,若不是遇到公子,她们姐弟叔婶一家早已饿死,为了感谢公子,她自愿受红姑训练,入了醉仙楼,只是,家乡的一场瘟疫,再也寻不到弟弟和叔婶的下落,也不知他们是死是活。 惜凤流下了眼泪,“魏公子,你若能帮我找到舍弟,惜凤做牛做马,无以为报。” “行善积德,便有福报,惜凤姑娘所求,早晚会实现的,只需守住本心,耐心等待。” 锦儿一脸不可置信,她家小姐这腔调像足了厨房二婶口中的神棍! 花五百两给一个青楼小姐看相,她家小姐真牛! 惜凤小姐却是泪雨涟涟,点头称是,“魏公子需要小女如何帮忙,但说无妨?” “那日凶手杀人,是不是只有你一人看见?”沈迟低声询问,一双美目勾人心魄。 “是,好像是吧,她们她们都吓跑了。”惜凤不确信的说。 “没关系,你咬定就好了,同是醉仙楼的人,她们不会拆你的台。”沈迟微笑,眉眼弯弯似狐。 “啊?” 待惜凤捋清了沈迟的话,方知沈迟竟是要她做为证。 “你只需说那人前来与薛言产生口角,互相争斗之下不慎将匕首捅入薛言腹中,是为误杀。” 这,这样真的可以吗?官府不会追究她伪证之罪? “官府若问你为何证词反复,便说之前受惊过度乱了神志,现在清醒过来不能冤枉了好人。” 这样官府就能信?惜凤怀疑的很,她可以帮忙,不代表要搭上自己啊,何况她和那人非亲非故 “余下的事便交给在下吧,还请惜凤姑娘信任在下。”沈迟满脸诚恳,“其实,姑娘的弟弟许是就在淮州。” 为了沈迟最后一句话,惜凤同意了,并且马上写了新的证词,摁了手印。 “还要向惜凤姑娘求一物。”沈迟将那证词揣入怀中,再次开口。 “何物?”惜凤诧异。 沈迟贴近惜凤耳语,惜凤面露红晕,羞涩点头。 不久便有侍女前来,递上一枚锦盒,沈迟打开,一枚小小的红色药丸躺在其中,沈迟目露笑意,起身像惜凤施礼,“多谢。” 只为了弟弟一丝的消息便愿以命相赌,这样重情的女子值得尊敬。 平民的手足情尚且如此,皇室血脉却要互相倾轧c争斗不休,沈迟拢了拢衣袖。 待出了醉仙楼,锦儿才回过神来,她家小姐除了给人看相,竟然还让人家替那位大叔做伪证!为啥?这都是为啥? “锦儿不觉得那位大叔有些可怜吗?”沈迟依旧不急不缓的走着。 所以呢?锦儿也觉得那位大叔可怜,但顶多哭一哭,断不会为他如此费力周旋。 “我需要一个护卫,那位大叔武功不错。” 姐姐放在梓鸾宫的暗卫,武功自然不差,但这并不是根本原因,曾经伪装成一位不起眼的公公,替姐姐做那般隐密的事,为何忽然出了宫,又如此颓然?姐姐怎会容许手下人的叛离呢? “小姐,你怎么会知道惜凤姑娘有个失散的弟弟呢?” “我算的呀。” “” “我们去看看那位大叔是否安好。” 醉仙楼上,望着二人离去的付子陵拿着玉骨扇轻敲几案,清风徐来,吹起他宽大的衣袖,整个人更添羸弱。 沈迟提出要求的同时,付子陵便收到了消息,这座醉仙楼是在他的掌控之下,他建这座青楼的目的之一便是收集情报信息。 如今这位魏公子,诱他楼里的姑娘做伪证,为了救一个有情义的杀人凶手,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公子,惜凤是挂念弟弟才答应魏公子的要求,若是此事有所疏漏,惜凤愿一人承担,绝不牵累醉仙楼和公子!”惜凤跪在厅堂中,如弱柳扶风,脸上却是少有的倔强。 “我又岂是那冷血无情之人,你一心牵挂弟弟,本公子又如何不知,只是连我都寻不得的人,那人竟有把握寻到?我有些好奇,也有些期待。” 付子陵回想那人的背影,但是有些面熟,是他见过的人吗?醉仙楼人来人往,他一番好记性此刻却搜寻不出是何人了。 “他叫什么来着?” “姓魏,叫魏无音。”却是一旁的红姑抢先说道,若不是看那小公子文质彬彬,有礼有节,待惜凤一番真心,她如何能让一个生人见惜凤呢?哎,男色惑人男色惑人。 这名字也有些耳熟,年轻的公子将玉骨扇在手中来回敲打,忽见厅中二人俱是神情不安的看向他,他唇角勾起一抹微笑,轻声道:“都下去吧,红姑教教那日的姑娘们,如何说话,别拆了我们惜凤姑娘的台才是。” 这便是要帮惜凤了,惜凤大喜,不住叩头。 付子陵叹息,他的红牌都被人说服了,难道他要和自己的人唱反调吗?这个魏公子看来是算准了醉仙楼的态度。 待二人走后,六子抱着消食回来的雪球上前。 “喵~”肥大的猫身拱进付子陵怀中,不住撒娇。 六子瞪眼,喂喂喂,作为一只猫怎么可以如此势利,对待自己就没这么温柔。 “喵~”肥猫回眸,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六子气结。 付子陵放下手中骨扇,摸着猫背,神情温和,雪球舒服的轻哼两声。 “少爷,老夫人来信了,说您如果到了淮州便去沈家请安,再讨论下成亲的事,她已经给沈老爷去过信了。” 老夫人还不知道他们早已到了淮州,还以为仍在路上未到呢,少爷安排了替身在路上,那些人以为少爷还未到淮州呢,其实少爷早已把他们的黑账都查了出来。 “祖母还真是挂念我的婚事,年纪大了大概想弄个娃娃出来玩玩。” “”六子无语凝噎,那你是去还是不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刘大人的心病 “薛家那蠢货才刚死,沈小姐哪有心情谈婚论嫁,还不知怎么恨我呢。” 这倒是,六子点头。 此间事了,付子陵本想明日便回都城,但这位魏公子来了,他倒是很好奇接下来他会如何。 “淮州风光倒是不错,一直竟未有机会游玩,本公子辛苦多日,决定犒劳下自己。”付子陵眨着眼睛,“我们明日去游湖吧。” “好啊!听说淮州的鱼格外鲜美,我知道湖边有座太白楼做的鱼很地道,少爷明天我就去准备。”六子喜笑颜开,全然忘记老夫人信上要他说服付子陵去沈家拜访的事。 “喵~”有鱼吃?带上我。 此时,沈迟正在衙门喝茶。 “你说你有办法让我生儿子?!”刘县令屏退了众人,焦急问道。 他本同师爷商量今夜如何结果了那位麻烦的公公,竟来人通传有人要见他,他心中烦闷哪有心思见外人,手下却拿出一个条子,看过条子他连忙赶走了师爷,请了那人进来。 此人正是化作魏无音的沈迟。 “没有。”沈迟摇头,面带揶揄。 刘县令一噎,“大胆,欺瞒朝廷官员,你该当何罪?!” 沈迟却是不紧不慢的品了一口茶,“若叫男子生娃,大人可实在难为在下了。” “我,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这哪儿来的人啊,有这么抠字眼的吗?! “我懂,大人不必忧心,大人是否经常身体疲乏,四肢酸软无力,心跳加速,夜冒虚汗?” 得,小姐又改行行医了,不当神棍了?锦儿最近受的刺激太大,已经见怪不怪了。 “对对对!公子说的全对。”刘县令一脸惊讶,这人不把脉不问诊竟然说出了他的症状,厉害厉害。 “难道我没儿子是因为这个?” “是,也不全是。”沈迟卖了个关子,瞅见刘县令期盼的眼神,她勾起一根手指,示意刘县令上前,刘县令赶忙哈下身子倾听。 “大人身边可有木姓女子,或者与木字相关的女子?” 姨娘里倒是没谁姓木,倒是夫人身边有个大丫头姓李。难道是她?刘县令眼睛一亮。 “与木相关即可,大人的儿子还要落在此女身上才是。”沈迟神在在的说道。 “我这就回去”刘县令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 “等等,大人,仅有此女还不够。” “还要怎样?”刘县令焦急,“哦哦,是否需要做什么法事?” 这刘大人还是朝廷官员呢,怎么这般迷信,不过他若不迷信,接下来的事也不好办了。 “非也非也,大人只需将那女子安置在一个有水的庭院中。” 刘家有池塘的住宅只有一处,便是大小姐刘玉兰的住所—兰心阁。 刘县令自然那也想到了,虽然把女儿赶出去她定会闹些脾气,不过为了生儿子闹就闹吧,他可是一家之主。 “有的有的,公子这样便可吗?” 沈迟摇头,“大人已年过四十,想诞下麟儿又哪里那么容易?” 刘县令气恼,“还需如何?” 沈迟却是慢条斯理的拢了拢衣袖,轻声道:“大人今日审问了一个人。” 那个公公?!刘县令敛起神色,上下打量沈迟,猜测他的身份。 “与你何干?” “不巧,那位大叔是在下一位远亲,他脑子不大好,经常犯迷糊,今日在下恰巧知晓此事便去了趟醉仙楼。”沈迟从怀中掏出惜凤的证词,“惜凤姑娘作证,我那叔叔并未故意杀人,实为误杀。” 刘县令接过证词细看,上面还有惜凤姑娘的签名和手印,这 “大人,您若想成功诞下一子,还需每日去城外栖霞山脚下的灵泉取水饮用,每日天未亮便出发,待太阳升起时带回饮用,取日出时的阳气,如此七七四十九天,定有成效。” 刘县令激动不已,如此便成了?那这高何他杀了也无妨。 “但是,还需一丸神药相助。”沈迟微笑,眉眼弯弯,“恰巧在我叔叔那儿。” 在个鬼?!狱卒把他浑身上下搜个遍,有个屁啊,若不是如此又怎会知晓他竟是个,是个公公! 刘县令正欲发作,瞧见沈迟笃定的模样,便知此人不过是拿那人来做交易。 是生儿子重要呢还是杀一个阉人重要? 刘县令是家中独子,三代单传,到了他这辈,这把年纪也没生个儿子,家里小妾一房房娶,没一个争气的!时间久了,成了他一块心病。 那阉人就这样出去他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嘛,是有个杀人凶手,但是人家误杀,衙门搜身?哪有啊,囚犯也有尊严的好吗?没见过有个公公,公公不是在宫里吗?怎么会在民间呢还杀人,开玩笑。 为自己想好了借口,刘县令面露微笑,“你那叔叔若是误杀到可保释,依照律令需五千银,你可有准备?” 沈迟笑笑,银子吗?赌坊里都是啊,大不了多跑几家了。 “大人明日开审,最迟后日,魏某便会带足银子。”沈迟起身,“自然还有大人的神药。” “好说好说。”就这么愉快的定了。 “现下,还请大人容许在下去牢中探望叔叔。”提前对对口供是必要的,劝服一个想死的人也不是那么难。 “可以可以,来人啊,给魏公子带路。” 衙门的监牢,潮湿晦暗,囚徒们见有人来不住呼喊c拍打,狱卒一面拿棍棒敲打一面怒喊“都老实点”。 虫鼠逃窜,监牢中不见天日,有人捉了老鼠玩乐。 沈迟走在监牢狭窄的过道中,目不斜视,狱卒们偷偷打量他,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公子胆子倒是挺大。 “高何,有人来看你啦。”狱卒打开了锁链,沈迟走进了牢门。 待人离去,沈迟走向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人。 “何公公,别来无恙。” 高何其实并不叫高何,他本姓何,单名一个秦字。 那人恍若未闻,不理沈迟,仍旧抱着双膝披头散发靠着墙壁,周围散发着酸臭的味道 沈迟贴近那人,低声道:“不知今年梓鸾宫的凤凰花开了没有?” 那人浑身一僵,转头看向沈迟,目光深深,如同鬼魅。 “你是来杀我的?” 我若不来,你才会死。 “你犯了杀人罪,我何须多此一举。”沈迟轻飘飘的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旧人 “哼,她想把我抓回去,让我受尽折磨而死吧?毕竟能从她手底下逃出的人还没有几个。”何秦压抑着声音道,那个女人,就是个魔鬼。 “她?我倒是不知,家父早些年入宫觐见陛下,我随同而去,在梓鸾宫中见过公公,那时公公还送我一只话梅糖,想来公公不记得了。”沈迟轻声道。 “你父亲是何人?”他那时倒有揣着话梅糖的习惯。 “淮州知府—沈正秋。” 沈大人倒是一个忠正廉明的好官,只是,“我从未听闻沈大人有个儿子。” 梓鸾宫的暗卫,除了武功卓绝,朝堂重臣的资料家私也要掌握的一分不差,他曾是暗卫中的翘楚,又如何不知晓这些。 沈迟贴近那人,拨开头发,露出耳朵,“何公公请看。” 小巧圆润的耳垂上确确实实扎着耳洞。 “沈大人为何要救我?”他一个私逃的宫人,在谁手中都是灾祸。 “何公公难道甘愿这般死去,这么多年颠沛流离之苦,是谁害得你如此?若非如此你那女儿又如何会被薛家小子蒙骗呢?”沈迟循循善诱,她想起当年宫宴上曾捡起的一方手帕,上面的青竹图样同何公公袖底的暗纹一般无二。 何秦的眼里闪过痛苦,他不是没想过报仇,但是对方的势力如日中天,以他如今的身体却是没有丝毫机会了,他本打算找到害死女儿的登徒子,便去阴间同她们娘俩作伴。 “何公公,这是你的机会,就看你是否要抓住了。”沈迟起身,“我已和县令约定好,明日会为你翻供,你若还想死,我也不拦着你。” 沈迟潇洒离去,留下何秦一人陷入纠结之中,若是沈大人相助,他藏身在此,可得庇护,以后伺机而动,瞧这位沈小姐不似凡人 罢了,他也没什么可输的,有人愿意陪他疯,他又磨磨唧唧的怕个什么!他早已失去做男人的资格,但他的心一直是火热的。 “公子!你总算出来了,快回家吧,一会老爷回家见不到你又该挨骂了!” 锦儿在监牢外焦急的等了好些时候,恨不得冲进去把自家小姐揪出去,别人家的小姐顶多逛逛饰品店,买买衣服吃吃喝喝什么的,她家小姐不是去赌坊就是去青楼,如今还爱上衙门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回家,路过百味居打点桂花酒回去给爹爹。”她还没忘要扮演一个乖女儿呢,况且这沈大人确实不错。 须知能让她说声“不错”的人,是真的不错了。 比如,现在大周的国师—卫左思,便是她曾称赞过的,亦是她当年唯一收的小徒弟。 ≈ap;ap; 午后,太湖边上。 春风和煦,晴空万里,捕鱼的船家戴着斗笠,撑着小舟游荡在湖面,偶有白鹭冲向水面,惊起鱼群,正是湖光山色连成碧,柳岸扶风醉人心,江南好时节。 付子陵身着淡紫长袍,袍内露出银色祥云暗纹,羊脂玉发簪随意插入发髻中,他面色如玉,下巴微抬,姿态悠闲的观赏着窗外景致。 六子在屋内追着雪球,“你给我站住,把我的鱼还回来!” 这猫趁着六子不察,偷了六子盘里的一尾醋鱼。 六子心痛,那可是他好不容易求公子赏的,如今就便宜这只猫了! 付子陵难得的放松心境,舒畅自在。 付家,盘根错节,内里波涛暗涌,又岂是表面那般平静祥和。 多少人等着看他出丑c跌倒,最好再也爬不起来。 他幼年丧父,是祖母和母亲看护他成长,又在他十二岁那年,力排众议拥护他插手家族事务,他用了八年时间才打击得叔父无还手之力,登上家主之位,付家给了他荣耀,也给了他责任。 淮州的账目他已核查清楚,回去之后少不得大动干戈,眼前的清静实在难得。 却不知哪个雅间传来女子的啼哭声,扰了这美景佳境。 “呜呜呜,玉兰,你帮帮我吧,你去求求你爹!我哥不能白死啊!”哀声痛哭的正是薛媛,好巧不巧,她们正在隔壁的雅间。 此处雅间隔音并不好,仅以竹帘相隔,加鸟兽屏风,绿植遮挡,一般人来此主要是冲这湖边精致赏景而来,却不是个谈事的好去处。 “媛媛,我也帮不了你,爹爹不知发了什么疯,昨日竟要我搬出兰心阁,他,他不会听我的。”刘玉兰绞着头发,心情复杂。 不仅如此,爹爹还死活要纳母亲身边的丫鬟李子,那丫鬟长相普通,身材壮实,人也老实,母亲对她一向放心,想不到爹爹老了老了竟如此荤素不忌。 这番话她自然没脸向闺蜜诉说。 “怎么会呢?刘大人只有你一个女儿,他怎么会不听呢?”薛媛急切的摇晃好友肩膀。 今日开堂,醉仙楼那女人不知为何竟说那凶手是误杀她哥哥,更奇怪的是刘大人竟然相信了,判了那人误杀之罪,误杀囚禁个十几年便出来了,可她的哥哥再也回不来了! “好了,媛媛!你冷静点!”刘玉兰抓住薛媛的手,“你与其在此求我,不如去求沈大人,怎么说你们也是亲戚,我爹结了案是要上报的,你们去知府衙门喊冤不就可以重新审理此案了吗?” 薛媛眼神慌乱,听得好友所言,慢慢冷静下来,姨丈一向待他们有礼疏离,知晓哥哥和沈迟的事对他们更是恼怒,如今哥哥已死,沈迟还会帮他们吗? 她想起沈迟上次害她们在百味居落难丢脸,心头恼火,难道真要去求那个小贱人?! 薛媛和刘玉兰走了,付子陵也没了赏湖的兴致,他发现了更有趣的事。 听起来,那位魏公子成功了呢。 “六子,走了。” 六子被雪球扑在地上,一头塞在猫身里,闻言费力的举起那只肥猫,吐出一嘴猫毛,“少爷,去哪儿啊?” 他要不要去拜访沈老爷请他不要插手这件事呢?还没做成女婿就去管老丈人的事貌似不大好。 那他要不要去提醒那位魏公子防范未然?他们又不熟他何必如此,与他何干啊?是啊,与他何干。 他想起那日少年清瘦的背影,悠闲的走在大街上,似乎没什么能压倒他,一切都成竹在胸,身后的小厮手舞足蹈,他的眼里带着笑意,可那笑意背后,又是怎样的孤苦呢? 不知为何,他竟能对那孤苦感同身受,他们明明没有相见c交谈,他就是能感受到,他是那样的孤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薛家母女 “收拾东西,回都城。” 付子陵很快离开了淮州,如同他来时那般仓促隐密,他留了口信给惜凤,若是魏公子找到了她的弟弟,要传消息与他。 惜凤感恩付子陵的帮助和记挂,对自己曾有过离开的想法感到愧疚。 谁又想一辈子沦落青楼呢?坐到花魁这个位置,若非有重要消息打探,她也不必勉强自己,一切皆随心意。 她们是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人,但是赎身从良,却要红姑和公子许可。 她在这青楼之地见得男人多了,对男人的幻想也渐渐少了,她倾慕公子,但更多是感激。 也不知她的弟弟现在何方,那位魏公子会帮忙吧。 惜凤站在窗边,目色深沉,手中握着一柄团扇,指尖的蔻丹红似烈火,趁着一双柔荑白如凝脂,有风骤起,珥珰叮当作响,一如她混乱的心。 沈迟带着锦儿早早的出了府门,待换过男装,便进了赌坊,大杀四方。 五千两,对于普通人来说是笔巨大的财富,对于几家赌坊,便是九牛一毛,算不得什么了。 尽管如此,沈迟赢够了钱,却不打算去了。 赢来的钱很快便会从手上流走,若非必要,她不喜欢做这个过路财神。 明日她便能去衙门赎何公公出来了。 “小姐,还好我们早回家,老爷的马车就在门外,今天提早回来了。”锦儿猫着腰,对束发的沈迟低声说道。 若是再晚一步,可就被老爷撞上了,到时如何交代?!难道说她和小姐去了四家赌坊,赌的她眼睛都红了吗?啧啧啧。 “哦?爹爹这么早回来想是有什么事,你去吩咐厨房准备些如意糕,配上蜂蜜花生,金枣蜜饯,等下给爹爹送去。” 锦儿应声便下去准备了。 沈迟手里握着牛角梳,一头青丝在少女手中挽个简单的发髻,挑了支简单的玉簪插上,素色天成,她选了一身胭脂色织锦缎,裙裾处绣着点点白色落梅,不过简单装扮下,女子清丽的身姿便多了妩媚,她对着镜子笑笑,镜中映出少女纯净美好的笑颜。 多好的年华,多好的皮相,不知是否是错觉,自她进入沈迟的身体,这幅面容也渐渐少了原身楚楚动人的气质,多了她独有的味道。 素手轻抬,一一抚摸起面部的每一个角落,她很爱这张脸,比起她原本那张过早衰老的面容,她爱极了这具年轻富有生机的躯体。 她想象若有一天以这副模样回到那些人身边,该是一件多么有意思的事情,她再也不需要把自己罩在厚厚的斗篷中,终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若说她魏无音苦了二十年,最后以沈迟的身份重生,那便是上天对她最大的补偿与恩赐吧。 不,这些还不够,她怎么能忘记自己曾经受过的苦痛呢?那日日夜夜的哀嚎,那殚精竭虑的谋划,最终不过是为她人做嫁衣,她最爱的亲人,朋友,爱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她难道不应该去算算这笔账? “小姐,小姐,你猜谁来了?”锦儿小跑进屋,她刚刚给老爷送点心,竟然发现了不得的人。 “除了薛家的人才能有谁。”沈迟收起脸上的神伤,淡淡说道。 哇,小姐越来越厉害了!锦儿冲沈迟竖起了大拇指。 “走,姨母和表妹来了,我怎么能不去见见呢。”沈迟在唇上涂上最后一口胭脂,带着锦儿向正厅而去。 乖乖,怎么觉得小姐气势强了许多!不过这样的小姐真好看! 还未走进,沈迟便听到厅中传来女子哭骂的声音。 “姐姐啊,你看看吧,妹妹如今可成什么样了!姐姐你走的早,爹娘也去的早,如今你那外甥被贼人害死,竟连一个公道也讨不到!”薛夫人一身素白衣裙,鬓角带着白色绢花,携着同样一身素白的薛媛哭倒在沈正秋腿边。 “天杀的贼人啊,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公道啊!”薛媛也在一旁声嘶力竭。 沈大人一脸窘迫,想扶起她们迫于礼数又不能动手。 “爹爹。”沈迟高声呼喊。 屋内的哭喊停了一瞬,也只是一瞬。 “啊——我不活了,干脆随我的言儿一同去吧,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弱质女流” 薛家母女还在抹眼泪干嚎,沈迟走近将沈正秋一把拉开,薛夫人的手臂一下磕到了地上。 沈正秋向女儿投去求救的目光,他待薛家一向有礼疏离,自从知晓这位小姨子的心思更是远远见了便躲了,待知晓薛言诱惑沈迟私奔,恨不得对薛家的人见一次打一次,现在两个女人围着他哭,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若是传出他沈正秋苛待亡妻亲眷,就不大好了。 “爹爹,厨房准备了虾饺,你劳累了一天,先去歇息吧。” 沈迟的话刚出口,沈正秋还未来得及反应,薛媛蹭的一下站起来。 “沈迟!你什么意思?!”这种时候还好意思研究吃什么? 待看见沈迟一身胭脂色,擦脂抹粉,薛媛心中更是气愤! “我哥哥才死不过三日,你就这般花枝招展,实在恬不知耻!” 薛夫人也连忙拉着女儿的身子借力站了起来,哎,年纪大了,跪着哭一会腿就受不住了。 “我穿什么用什么,是我的自由,与你何关?”沈迟云淡风轻,气定神闲,“薛言死了你该去找凶手,而不是问我,他又不是我夫婿,难道要我为他守孝?” 她记得原主曾和下人抱怨过,当年母亲过世,薛夫人带着薛言和薛媛来奔丧,那两位可是同样“花枝招展”,连样子都没做啊,若不是后来薛言使尽力气得到原主的芳心,小姑娘还要怨他们好一阵呢。 “你!” “好了,媛媛,不要再说了!”薛夫人拦住了薛媛。 这熊孩子!她们还指望沈大人帮忙呢,你当面冲着人家掌上明珠发火,人家还能帮你吗?!和她死鬼老爹一个样,蠢! “小迟,姨母也是没有办法才过来的,看在你死去母亲的面上,看在你言哥哥往日待你好的份上,你帮姨母求求你爹,那凶徒竟被判个误杀,这怎么可能呢?你言哥哥死不瞑目啊。” 薛夫人呜呜呜的哭起来,还不忘抬头给沈正秋一个幽怨的眼神,可惜她哭的脂粉花了,眼睛乌黑,实在无甚美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牛气的沈小姐 “薛言几日前同我大吵一架便离开了,我心中正烦闷不已,想不到他竟出了事,待得知他出事缘由,竟不知作何感觉。”沈迟走到一侧,拉着沈正秋坐下。 “哦?这其中有何内情?”沈正秋只得到下属上报说是那人在青楼与薛言起了争执,才手误将人杀死。这其中难道另有隐情? 薛家母子闻言知晓沈迟定是听到了外界传言,一面恨儿子(哥哥)不争气,欠了桃花债,一面又怪沈迟多事。 “薛言以前被一个乡间女子救了,又与人生了情意,私定终身,却不知为何最后抛弃那女子,那女子年纪尚幼,却被骗了身子,还有了身孕,便一根绳子吊死了。”沈迟一字一句道来,字字铿锵。 待说道最后一根绳子吊死直叫沈正秋心惊肉跳,他的小迟不是也差点步了那女子后尘吗?!对薛言怨恨更深。 “你胡说,哪儿有的孩子?那个凶手只说是她女儿想不开才死的,如果有了孩子,我哥怎么会不管她!”薛媛怒喊,这个沈迟一定是故意编谎话不让她爹帮忙的! 薛夫人却是眼神慌乱,她知晓沈迟说的没错,只是,那凶手在公堂之上都没能说出此事,沈迟又如何得知?! “是不是胡说,就要问问姨母了。”沈迟端起茶盏,润了润喉。 “娘,这是怎么回事?”薛媛转头看向薛夫人,看她神情不安,便知沈迟说的许是真的。 “你怎么能听她一面之词” “是不是一面之词姨母自然知晓,那高何如今还在狱中,想知真相如何一问便知。”沈迟轻轻放下茶盏,“若不是姨母出手,那女子想必也不会那般痛快的自缢身死,为薛言解决了一个后顾之忧,你很高兴吧?” 那时的薛父还未身亡,虽只是个主簿,也是有官身的人,她怎么容许一个乡野女子污了她宝贵儿子的声誉,她几番羞辱,那女子便再不上门了,她以为是那贱人知难而退,却不曾想竟一下子死了。 更想不到的是,后来家里出了事,他们举家搬到淮州,仍被那女子父亲找到,薛言也就此身死。 “那时高何以打猎为生,常入山几月不归,他以为住所周围设了陷阱,女儿又会些拳脚功夫,便安心入山,哪知再回到家中女儿竟已惨死,尸首都腐烂了,只留下一封绝命书告知原委” 沈迟缓缓说着,带着无尽的悲戚,这世间痴情可怜的女子何其多,又为何那般想不开呢。 沈正秋一掌拍在桌案上,“哼,这个薛言!” 若是此刻未死,他真想托来打一顿。 “你就是这般教育儿子的?!”慈母多败儿!不怪如此! 薛夫人见沈正秋发火的模样,身子不由自主的瑟缩。 “爹爹切莫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沈迟起身为沈正秋顺气,安抚道:“薛表哥已故去,想来如今也知道自己的错了,没准他们二人还能在阴间相见呢。” 什么?那女人死了也要缠着我儿?!薛夫人一口气上不来险些晕倒,薛媛连忙扶住她。 “高何为了女儿名声在大堂之上并未说出这般往事,否则百姓的怒火只怕要烧到姨母和表妹身上了。”沈迟走到薛夫人身边,上下打量着薛媛,“表妹有沉鱼落雁之貌,正当妙龄,想必说亲的人不少吧。” 薛媛挺了挺身子,轻哼一声,还没得意多久,便听沈迟道:“若是被众人得知表妹竟有个如此负心薄情的哥哥那些人,还会对表妹趋之若鹜吗?” 薛媛的心里咯噔一声,那她只怕要嫁不出去了。 沈迟满意的看着薛媛陷入沉思,又转身对着薛夫人,“姨母,逝者已逝,不论怎么样,表哥都回不来了,您以后可只有表妹能够依靠了。 对于沈迟说的话,薛夫人很赞同,可是,她的儿子就这样白白死了吗? “若是姨母继续闹下去,保不齐那高何为了活命将这段往事说出来,到时候,表哥死也死了,你们的名声也臭了,待那时,姨母又该如何?争一口气又不顶饭吃,何必呢?”沈迟嗤笑道,这两个人都如此爱惜羽毛,也许为了薛言会难过些时日,但最爱的还是自己吧。 “那也不能白白便宜了那凶手。”薛夫人眼前一亮,沈迟的话提醒了她,若是能要些银钱 “啧啧啧,姨母,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表哥死在那种地方,又是因为欠了桃花债,淮州的百姓可是很无聊的,您没事去茶楼听听就知道现在流传多少个版本了,您若是不怕寒碜,就继续去闹,到时候除了薄情寡性,薛家恐怕还要多一个贪财的罪名,你还是未表妹考虑考虑吧。” 沈迟看着面前沉思的两人,又下了一剂猛药。 “姨母一向偏疼表哥,但人都死了,还是为表妹好好打算吧。” 薛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怨怼,娘亲一向重男轻女,若不是长相出众,机灵了些,哪儿有今日的地位? 心中对于薛言的死放下了许多,以后再无人和她争宠了,连娘亲将来也要看她的脸色。 “娘,算了吧,若被人知晓,女儿以后如何嫁人?” 薛夫人瞧见女儿模样,心中既难过又无可奈何,既难过女儿为了自己的前途放弃为儿子伸冤,为无奈她确实只有这个女儿可以依靠了。 “算了算了。”薛夫人抹抹眼泪,这个沈迟以往竟未发现她如此能说会道。 待薛家母女离去,沈正秋却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探了沈迟好一会。 这是她女儿啊,怎么像换了个芯儿,他家女儿何事这般伶牙俐齿,步步为营了?他是该高兴呢,还是高兴呢? “爹爹,我脸上长花了吗?” “没有。”我怕自己眼花。 “那爹爹为何一直盯着我?” “小迟啊,你最近觉不觉得哪里不舒服?”莫不是被什么精怪上了身?! “没有啊,道玄仙姑说自我身死一回,便开了灵智,我也梦见好多神奇的景物,犹如在仙境中”沈迟一本正经的忽悠。 “哦?真有此事?!”道玄仙姑的法术还是信得过的,看来是女儿得了大机缘啊! “真的,不信你问锦儿。” 被点名的锦儿正在身后打瞌睡,闻言一个激灵,“小姐你真是太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醉酒 在审案的第一天,沈迟便对高何的说法起了怀疑,她离开牢房前,曾向狱卒借高何入狱时携带的物品一观,果然里面有小霜的遗物,以物占卜,确定他女儿是怀着身孕死去的,再联想到薛夫人的个性和人们偶然的谈论,心中便有了猜测,殊不知倒与真相不离十了 第二日,沈大人一早去了衙门,沈迟也紧随其后的出了门。 如今高何的案子已经定下,她只需要拿着钱赎人就是。 锦儿捂着胸口,一脸心疼。 “你怎么了?”沈迟端坐在马车中,手中还握着一卷书册,上面介绍着大周国的历史及近年大事件。 “小姐,五千两啊?”锦儿皱着眉头,五千两换一个大叔,不划算不划算。 “是啊,不过才五千两,真值。” 沈迟的唇角勾出一抹弧度,五千两买回冯家训练有素的暗卫,着实不亏。 若说冯家最高贵的人,便是当今的皇后,亦是她的生母,唤作冯芷。 她是个无情的有情人,说她无情,是对亲生女儿也舍得抛弃不顾,说她有情,是她对另一个女儿百般呵护。 而魏无音,便是那个被抛弃的可怜虫。 待二人到了衙门,交了赎金,高何,不,应该是何秦才被放出牢门。 刘县令亲自去了监牢,交代狱卒,见到沈迟笑弯了眉眼。 “魏公子,今早老夫特地赶去栖霞山下求灵泉,可是累惨我这把老骨头啊。”虽是抱怨,却喜色不减,若真能生子,这些也算不得什么。只是,那枚神药? 沈迟上前,从衣袖取出一个锦盒,借着两人身形遮挡,悄声道:“待七七四十九日后,刘大人沐浴焚香后便可服用,之后,你懂的。” “懂,懂,懂。”刘县令笑的脸上堆起了褶。 沈迟又细声细气道:“大人,日后有人向你求教秘法,可别把在下泄露出去啊,毕竟不是谁都有大人您这样的福气。” 这话说的刘县令通体舒畅,令他觉得生儿子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过,“魏公子,本官若有疑难寻你,该向何处啊?” 可别有什么副作用,找不见人咯。 沈迟似笑非笑的看着刘大人,“大人以后该事事顺利,定不会有什么疑难,不过大人若想寻在下踪迹,可去醉仙楼寻惜凤姑娘。” 刘县令意味深长的嬉笑两声,人不风流枉少年嘛,他懂的他懂的。 待刘县令离去,何秦才走上前来,他武力绝佳,耳力非凡,自然听得见沈迟和刘县令的嘀咕,对这位沈小姐又有了新的认知。 锦儿递上一个包袱,里面是沈迟为他准备的一套崭新的衣衫。 待何秦换过那身简朴整洁的棉布衣衫,锦儿又递上了草帽。 “以后,何大叔便是我的车夫。”沈迟面带深意的望向何秦,她今日仍是一身男子装扮,青翠色罗衣,月白色腰带绣的竹叶相连,乌黑的秀发整齐的梳成一个发髻,同色的绸带系在脑后,一派清新自然。 何秦的目光看到那腰间竹叶,目露哀色,他叹息一声,躬身道:“公子。” 沈迟点头,“暂时你不需要到我父亲面前,但是我保证,会尽快带你进都城。” 那里有何秦的恩怨情仇,同样也有她的。 何秦俯首,只要能回去报仇,变成鬼他也甘愿,又何须在意跟着谁。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心。” 醉仙楼,白日时分,楼里有几分冷清,但仍有人赖在此处饮酒作乐,一脸胡子的华服男子搂着身边的姑娘哼着小曲。 若论美貌,醉仙楼的姑娘已经是个中翘楚了,但是还是不及那日城门口他惊鸿一瞥的公子,那身段,那样貌,啧啧啧 男子眯着双眼,回想起当日场景,恰在此时瞧见一个绿影向他走来,他费力的睁开双眼,那人身姿飘渺,微风带起了他的衣袍发带,恍若仙人,他再揉揉眼睛,便见那少年一双星目弯弯,嘴角含笑。 实乃人间之极品啊! “美人~”男子用力向前扑去,霎时膝盖一软,面部朝下摔个狗吃屎。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走过他的身侧,一声煞气,旁若无人。 陪伴男子的姑娘赶忙上前搀扶,直笑他酒量不济。 胡说,他才不是喝多了,一定是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挣扎着爬起,扶着桌子看上楼上,刚刚的美人早已不见踪影。 沈迟是带着何秦来感谢惜凤的,若没有惜凤姑娘的一番证词,这个过场还不大好走。 “公子客气,这位侠士既已无碍,也算喜事,不知惜凤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二位喝一杯。”惜凤展颜一笑,脸侧梨涡深深,落梅妆衬得她更是娇媚动人。 “惜凤姑娘客气了,今日本该由我做东才是。” “不,二位救了在下,应是何某请客才是。”何秦双手抱拳,向二人郑重施礼。 锦儿撇嘴,这位大叔,你现在有钱吗?刚刚为了救你花了五千两呢!五千两! 显然何秦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神态微窘,低声对沈迟道:“公子,能否先借何某些个,改日定当奉还。” 惜凤掩唇偷笑,沈迟则是暗自感叹,她母后的暗卫都是这般可爱吗? “我们还是不要争了,今日便由惜凤姑娘做主吧。”沈迟略躬身,向惜凤点头致谢。 “好,魏公子今日可要好好尝尝我们醉仙楼的仙人醉了。” 仙人醉是醉仙楼的招牌酒,酒味醇香,入口绵柔,回味悠长。 沈迟的原身是不善饮酒的,但魏无音却是千杯不醉。 她从不曾知晓“醉”是何种滋味,人人都道“借酒消愁”,寻求“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洒脱,但她不可以。 作为大周国的小公主,后来的国师,她不能给敌人一点点可乘之机。 那她现在是沈迟,是不是可以,给自己一次机会,卸下所有的担子,只做一个普通的百姓,享有人的七情六欲。 房外渐起丝竹之声,沈迟和众人早已放开,喝的酩酊大醉。 她红着脸颊,抱着一坛小酒壶,仰躺在地,发丝铺满了身下莹白的毡毯,此刻红唇微翘,目光迷离,眼前似乎浮现出往昔的美好时光。 小小的女童踮着脚伸长了手臂,想要取那挂在树上的纸鸢,那是姐姐好不容易送给她玩耍的,可是一不小心就掉到了树上,小小的少年经过,掖起衣袍,几下就爬上了树,替她取回了那只蝴蝶纸鸢。 “哥哥好棒!哥哥好棒!”女童高兴的在树下一直拍手。 “给,小心点,再挂树上可没人帮你咯,小不点。”小少年皮肤黝黑,剑眉星目,气宇轩昂。 “我不叫小不点,我叫音音,你叫什么呢?哥哥。”女童软糯的问道,脑后扎起的羊角小辫晃晃悠悠。 “音音?好,我记住了,我叫赵弈,你便叫我弈哥哥吧。” 小小的女童和少年躲在一起玩闹了一个下午,那是她童年少有的快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北街书生 淮州北街,夫子庙里具是前来烧香祷告的学子家眷,再过些时日,便是三年一度的春闱。 “婶娘,我们出来有些时日了,夫子嘱托我今日去学堂寻他。”少年扶起身旁的妇人,温声说道。 那少年肤白羸弱,站在那儿却如青松般挺直有力,布衣纶巾,挡不住一派闲适风流。 “既然夫子寻你,你快些去吧,我一人归家即可。”那妇人气质温和,脸上带着岁月的沧桑。 “我会早些归来,婶娘一路小心。”少年施礼,与妇人告别。 待妇人转身离去,少年向街尾走去,待拐了两个弯,穿过一处小巷,便是淮州北集市。 此时集市上人声鼎沸,卖鸡鸭的小贩与客人讨价还价,举着幡布的算命先生逢人便问,桥边的阿婆举着新鲜的蔬菜不住叫卖,年幼的童子四处玩闹,撞了人做个鬼脸跑开,杀猪的大壮被自家娘子戳着脑门骂,众人一听,哦~原是他少收了孙家寡妇的买肉钱。 少年一路走来,不住同街边相熟的人打着招呼。 “刘阿婆,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李大哥,这鸡鸭看起来甚是肥嫩,定能大卖。” “张大姐,今日气色不错,是有何喜事吗?” “王大嫂,生气可不好啊。” 众人看到他都亲热的招呼回应。 刘阿婆拿起菜篮子里偷偷藏着的两个鸡蛋,叫着了走远的少年。 “启轩啊,启轩——” 谢启轩停下脚步,回身看去,见是刘阿婆,他笑容深深,上前迎去。 “阿婆慢些。” “启轩啊,这是我家母鸡今早下的蛋,我给你拿来了,你仔细揣着,回去给你婶娘补补身子。”刘阿婆说着便拉起少年的胳膊,小心将鸡蛋塞到少年手中。 少年握着鸡蛋,无奈道:“阿婆这鸡蛋您留着吃便是了,婶娘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别跟我客气,阿婆只有这鸡蛋能拿出手,你不收阿婆可是要生气的。”刘阿婆瘪嘴,假作生气。 “如此,启轩只得收下了。”谢启轩面露感激,朝刘阿婆恭敬施礼。 “别拜了别拜了,你们读书人就是礼节多!”刘阿婆扶起谢启轩,阻止他的动作,“若不是你替阿婆看信,阿婆还不知道我那儿子现在何方呢,如今得知他无事,我这心里也安生了。” “启轩别无所长,能为乡亲们分忧,便知足了。”少年稚嫩的面孔露出羞涩的笑意。 “你这孩子,学问这样好,日后一定能高中,到时做个大官,你婶娘也跟着你享福啦。” 刘阿婆说着吉祥话,把谢启轩上下打量,多好的孩子,若不是她家二娘子早已许了人家,真想拉来做女婿。 “阿婆说笑了。”谢启轩笑着否认。 下场应试,一朝得了功名,有了官身,就能光宗耀祖,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寒门学子,若非此径,还有什么出头之日呢?他苦读十载,自然是奔着最后的胜利而去。 谢启轩在集市东头有个摊位,说是摊位,不过是一方简陋的桌椅,摆放着文房四宝,平日都托放在不远的书店内。 他在此处代写信件,每次收取三文钱。 贫苦人家,能养活自己便已不易,又有几个识文断字,接到信件也不知写了什么,如那年纪大些的,眼睛都看不大清。 起初谢启轩只是帮助乡亲们读信,乡亲们不好意思总是麻烦这孤儿寡母,日子久了便将家中瓜果蔬菜送去,表达谢意,谢家的日子也好过了些。后来,谢启轩受了触动便在此为人代写书信。 他于学业用心,字写得也是甚好,规矩方圆,最得夫子欢喜。 时日久了,他收费实在,常有做生意的商铺慕名前来求字,匾额或是铺中菜单之类,只要能赚钱,谢启轩都去写。 那些附庸风雅又舍不得花大价钱卖古人真迹的老爷们,便私下派人求谢启轩在扇面作画题字,这是谢启轩最喜欢的活计,赚的赏银比前几项高了十几倍不止。 季夫子为此总是痛心疾首,说谢启轩辱没了学子的清名,失了骨气,但他又甚是喜爱谢启轩的聪颖好学,知晓他家境贫寒,能坚持读书,已是不易,是以,对待这个学生,心情也十分纠结。 谢启轩却是不理会外人说什么,他对于钱财有异于旁人的执着。读书考取功名,日后为官为民请命是他所愿,赚得银钱过上好日子也是他所愿。 若不是没有钱,他们一家又怎会四处奔逃,与亲人离散。 “谢启轩,想不到你还这儿呢,真是丢我们书院的脸!”嗤笑声传来,一个穿着锦衣绸缎的富家公子摇着扇子悠闲走来,身后的小厮也是一脸不屑。 “周继祖,你来这里干什么?”谢启轩见二人来者不善,心内感叹又要辜负这大好的春光了。 “自然是来看我们书院的谢大才子躲在这北街肮脏之处,做出这有辱斯文的事啦。”周继祖快步上前,讥讽道“今日谢才子赚了几个大钱啊,可否给小弟瞧瞧?” “既然周兄觉得此地肮脏,何必在此逗留,免得玷污你高贵的身子。” “小爷喜欢在哪儿就在哪,你管得着?”周继祖一拍桌子。 他今日约了佳人要去城北看戏,路过北街想起了谢启轩,便顺路拐了过来瞧他窘迫的样子。 “周兄若是无事,还请离去,不要耽误了谢某的生意。”谢启轩沉声道。 “生意?你说这是生意?哈哈哈哈—”周继祖狂笑,“真是笑死人了,摆个破木桌就做生意了,你怕是不知道做生意几个字怎么写的。” 周围的人对他怒目而视,却无人敢上前解围,不怪他猖狂,只因他父亲周力理是出了名的狂傲无礼,也是出了名的财大气粗。 周家明面是做粮食生意,是当地有名的富商大户,但不少人都说周力理做的是私贩海盐的勾当。 “周兄若是想做生意,谢某定然要请教一番。”谢启轩面不改色。 “呸,小爷我是要考取功名,将来做大官的人!” 他最讨厌谢启轩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在学院大家都敬佩谢启轩的才学,连季夫子都对谢启轩大加赞赏,他把谢启轩以字换钱的事捅了出来,众人竟然体谅他居多,真是气死人了! “你这生意人,今日便为小爷写幅字好了,写的好,小爷重重有赏,写不好,小爷砸了你的摊位!” 他自然不敢砸了这破书桌,若被季夫子知晓,不肯为他写举荐信,今年他可就没机会参加科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写一个字 大周的科举制度,除了要考察学子的才华,也十分注重学子的品性,若是学院的夫子不出具举荐信,他们是没有机会参加科考的。 而能够出具举荐信的夫子,自然不是泛泛之辈,都是闻名一方的大儒,受人尊崇,德高望重。 周家祖上是猎户,也有人说是山匪,后来不知怎么来到这淮州扎了根,改作了买卖。周力理做了一辈子买卖,只盼着家里出个举人,得个官身,对独生子的学业自然十分看重,花了许多功夫才将他送进学院,拜在季夫子门下。 春闱在即,周继祖不敢平添事端,惹他爹不快,但这臭小子,他今日定要好好教训。 “周兄既有心照顾谢某生意,谢某也不敢推辞,同在一处求学,今日谢某便免了周兄的银钱。”谢启轩挺直了背脊,朗声说道,“不知周兄所求何字?” “便写‘谢启轩是狗’五字好了。”周继祖收了扇子,狂笑出声。 谢启轩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怒气,他起身走向隔壁的酒铺,要了一杯烈酒。 “喂喂喂,谢启轩,写不出便去喝酒吗?你以为自己是太白诗仙要趁醉吟诗作赋吗?”周继祖举着扇子大喊道。 谢启轩喝了酒,回道桌前坐定,他提笔狂书,五个大字顺势而出。 周继祖以为谢启轩服了软,探身去看,草书缭乱,他费了好大劲才认出纸上所写。 “周继祖是狗。” “好啊,谢启轩你耍我!” 周继祖抓起谢启轩的衣袖,一手握拳,正待出手,却被身后的小厮所拦,小厮俯身耳语。 “少爷,你打了他,他这小人定要去季夫子面前哭诉,若季夫子听信了他的话不给您写举荐信,老爷责罚你可如何是好?!” 举荐信,举荐信,都是那封举荐信闹的! 有气不能出,他干脆叫周乌龟好了! 周继祖收回了手,恨恨的看着谢启轩,他转手撕烂了那幅字,犹不解气的踹了那书桌几脚,残破的书桌更加摇摇欲坠。 “谢启轩,你等着,有一天我周继祖定将你踩在脚底!” 周继祖带着小厮气愤离开,谢启轩稳了稳身子起身查看那书桌。 看来得找王木匠借把锤子重新钉牢一些了。 “小姐,那人也太可恶了吧,欺负人在先,还险些砸烂了别人的桌椅,真是恶霸!” 不远处的茶楼上,锦儿望着栏杆下摸摸收拾物件的书生,心生不岔。 沈迟那日醉酒醒来,发觉惜凤正坐在她床前,原是她醉倒之后,惜凤一直贴身照顾,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女子之身。 “姑娘扮作男身,几次入醉仙楼,惜凤竟未看出,实在眼拙。姑娘能有这番气度谋略,同为女子,惜凤惭愧。” 惜凤为沈迟保守秘密,连红姑也一并瞒了。 后来她要走了惜凤的一只桃木梳。 “恶人自有恶人磨,锦儿若是心疼那书生,便去帮他一帮。”沈迟放下唇边的茶盏,看向对面张牙舞爪的小丫头。 “小姐,真的可以吗?” 小姐最近说话神神叨叨的,该不是真的被玄真仙姑传了仙法?! “自然。” 当沈迟和锦儿来到那摊位前,谢启轩正敲打着那张摇摇欲坠的书桌。 待谢启轩一手拿着锤子,以衣袖擦着额头的汗珠时,先是瞧见一双胭脂色的绣鞋,绣着兰草的浅色裙边,抬首望去,日光下是一张秀丽的笑颜。 “姑娘可是要写字?”谢启轩起身,察觉手中还握着锤子,赶忙放到一侧,耳朵可疑的染上红色。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清丽脱俗的女子真是失礼。 “公子若有空闲,可否为小女写一个字?”沈迟开口,声如出谷黄莺。 “有的有的,不知姑娘是作何用途?”女儿家求字或是用作绣样吧,比如给长辈拜寿什么的。 沈迟思索片刻,才道:“还没想好。” “这”这位姑娘莫非也是来捣乱的? “你便写一个字就好,随意书写。”沈迟执着。 这姑娘和算命的周大伯套路有些像,该不会是他家的亲戚吧?改日问问 “好,姑娘稍后。”谢启轩收拾了书桌,拿抹布擦了擦手,冲沈迟羞涩笑笑,提笔略一深思,便写了个字。 “寻。” 沈迟仔细打量那字,心中计较几分,便仔细将那宣纸叠好交予锦儿。 “不知公子贵姓?” “不敢,学生谢启轩,是城中德文书院的学生。”谢启轩冲沈迟略略躬身。 沈迟回一福礼,细声道:“原来是德文书院的学子,幸会,小女姓沈,这是我的丫头锦儿。” 锦儿冲谢启轩嘿嘿一乐。 “原来是沈姑娘和锦儿姑娘,幸会幸会。” 谢启轩同许多人打过交道,无不赞他口齿伶俐,气度从容,今日对着面前的姑娘他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乱。 沉默 两厢无话,谢启轩更觉得尴尬,他绞尽脑汁的搜索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话题才对。 今天天气不错,一抬头,空中何事飘来一朵厚厚的乌云; 刚才的酒挺烈的,呸,管人家什么事! 刘阿婆太客气了给了我两个鸡蛋 谢启轩气结,他还是闭嘴吧。 “锦儿把字钱给谢公子吧。”沈迟仔细打量了谢启轩的面相,才出声招呼锦儿。 “哦,给你,十文钱。” 哎,小姐竟然如此打量一个外男,怕不是看上了吧,虽说这位公子文质彬彬的,长的也不错,可也太文弱了些,啧啧啧。 “不用这么多,三文即可。”只写了一个字而已,这为锦儿姑娘一脸挑剔是怎么事,莫不是写的不满意? “谢公子收下吧,耽误了你这么些功夫。”沈迟笑道,将谢启轩伸出的手臂推回。 为了几文钱来回推辞实在不大好看,“好吧,那便多谢二位姑娘照顾谢某生意了。” “不客气,以后还会继续照顾的。” 谢启轩笑了笑,躬身施礼。 二人离去,锦儿摸着怀里的字迹疑惑不解。 “小姐,我们还去哪儿呢?这几日城北都逛遍了啊。” “回家。”想找的人已经找到了,她只需再验证一番便可万无一失。 “哦,好啊,那我去找何大叔。” 何秦还在茶馆外等着他们。 待二人上了马车,驶向沈府时,锦儿无聊的趴窗却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事。 “诶?那不是表小姐吗?她怎么和刚才的恶霸在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私盐 说起来,自那日薛家母女求沈父未果之后,便再未踏入沈家的门。 沈迟险些忘了这二人,听锦儿说起,掀开车窗去看,正是精心装扮后的薛媛,她好像在和刚刚那位周公子吵架。 一丘之貉。 沈迟下了评断便放下了帘子。 马车疾驰而过,将薛周二人远远抛在后面 “你在别处生了气就拿我发火,周继祖你还是个爷们吗?”薛媛指着对面人的鼻子,高声骂道。 “我是不是爷们儿,你不知道吗?”周继祖没好气的说。 “你你个王八蛋。”薛媛俏脸煞白,若不是这个混蛋,她怎么会 “好了,好了,别打了。”周继祖抓住薛媛在他胸前乱扑打的手,“一会儿带你去翠安楼,看上什么随便买。” “真的?”薛媛眨巴着眼睛,几滴眼泪流了出来。 “真的真的,我的心肝儿,我刚刚是被姓谢那小子气得,你别生气了,气坏了可不美了。”周继祖顺手摸了薛媛的脸蛋。 “好吧,你可要说话算话。”薛媛破涕为笑。 “算话算话。”女人啊,花一点钱就老实了,那个混蛋如果也这么听话就好了。 周继祖的小厮在二人身后摇摇头。 哎,青天白日,少爷越来越肆无忌惮了,这薛家的小烈马不知能得少爷多久的恩宠呢? 上一位是城东柳员外家的柳小姐,芊芊弱质,才俩月少爷就腻了,啧啧啧。 ≈ 四平客栈的三楼,周老爷端着酒壶为一人斟酒,那人略瘦弱,穿着看似寻常的衣袍,腰间却挂着一方形白玉,上头绑着红色平安结,下头垂着一排流苏镶嵌着同色的玉珠。 “大人,这次的货已经分别运往青口镇c梅城和骊山附近,很快就会有一大笔银钱收回。” “恩,一路可有意外?注意些个,近日总有山匪出没,也不知是哪儿的流民逃窜出来作乱。” “无事,一切正常,大人放心,送货的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寻常山匪还入不得眼,再说从我爷爷就是做这个的,碰上了还不定谁吃亏呢!”周老爷一脸狠毒,他长相极凶,此刻露出杀意更显丑陋。 “不要弄出大动静,一般的小打小闹会有人替你们遮掩c收拾,闹大了我也没法保你,知道吗?”那人连声嘱咐,眼里透出轻视不屑。 若不是上头的交待,他怎么会和这种山匪出身的人在此同桌饮酒?! 周老爷看出那人眼里的轻视和责怪,强压下心头不悦,忙起身拱手施礼。 “大人说的是,小人一定安排手下人小心些,定不会坏了大人的事。” 这群王八羔子,老子在外面担风险,你们动动嘴皮子分了老子嘴里的肉不说,还敢给老子脸色看。 “坐下坐下,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那人慢声说道。 周老爷小心坐下,一脸感激。 “这次的红利” “在这呢,在这呢,小的早早就准备好了。”周老爷从口袋里取出一叠厚厚的银票。“一共八万两,等这次的货售空,还会有十万两紧张,哦,对了,这是账本,大人您核查一下。” 周老爷又从衣袖中掏出一本账册,恭敬的放到那人面前。 “嘿嘿,好说好说,这么多年了,本官岂会不相信你周老板。”手却伸向那账册翻了几页,“不过是上头的命令,都是为主子办事,弄砸了我也担不起。” “应该的,应该的。” 那人翻看几页后,见都核对的上就将账册收入怀中,“老规矩,还是得拿回去给上头过目下,过几日再还你。” 周老爷一边恭维一边给那人夹菜,“不急不急。” 那人又点了一遍银票,之后才拿起筷子不急不缓的吃了两口。 “都是隆昌号的票子,错不了。”周老爷又起身为那大人斟酒。 “恩,这家票号信誉还不错,这么些年没出什么岔子。” 二人办了正事,也有了功夫闲谈。 “听说背后的东家是都城的商铺呢,也不知道是哪家?”周老爷试探问道。 “呵呵,周老爷能吃下嘴里的就可以了,吃多了我怕你撑的慌啊。”那人瞥了眼周老爷,语带不屑。 “哪儿的话啊,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周老爷急忙否认。 “你也别着急,再过一年,朝廷就会颁发政令,只要得了这盐引,你便可大大方方的贩卖海盐,到时候钱不是随意我们兄弟赚吗?”那人拍拍周老爷的胸口,低声笑道。 周老爷闻言大喜,他就知道他这靠山不一般。 “若真有那天,小人可得多谢大人的提携之恩呐,小人在此先敬大人一杯。”周老爷一口饮尽,面色红润,激动非常。 有了盐引,其他的盐贩子他便不必放在眼里了,若是遇到直接举报给衙门好了,也不必他亲自出手,那时,他一家独大,岂不快哉! “好说好说。”那人举起杯子,浅酌两口。 “听说周老爷新进得个美人,不知伺候的如何啊?” 黄酒下肚,男人们总爱聊起女人。那人看不上周老爷,却和他有个相同的癖好,都喜欢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娇娘子,不喜稚嫩的大姑娘。 周老爷闻言,面露猥琐,“大人若想知道,明日便知晓了。” 两人交换了眼神,大笑出声。 “你这丫头去哪儿了?” 薛夫人看着女儿一脸春意,头上还戴着一支华丽的发簪,心头火顿起,儿子死去不过半月,这薛媛哪儿有一丝悲伤。 “去哪儿你关心吗?你给哥哥烧香拜祭就好了,何必管我?” 薛媛一脸厌烦,她最讨厌母亲这般管束她,往日她便是再晚些不回来,母亲也不会担心,哥哥死了才想起关心自己,哼。 “你这个死丫头,学会顶嘴了你!看我不教训你!”薛夫人瞧着女儿毫无悔过之心,火气直往上窜,若是手中有刀恨不得捅上几下才解气。 “放开我,你放开我!”薛媛不甘心被母亲捶打,不住推攘。 薛夫人见女儿竟敢还手,怒火中烧,顺手拿起手边的茶杯砸了上去 “啊——”薛媛惨叫一声,鲜血从头部流下。 薛夫人大惊失色,扔掉手中剩余的残片,“我不是故意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沈大人的担忧 瞿老大夫来看过,替薛媛上了药,包扎好,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薛媛头顶缠着纱布,伤口虽被处理过,还有丝丝血迹渗出,这一下,真是不轻! 她躺在床榻上,面朝墙壁,半声不吭,不知在想些什么。 薛夫人哭红了眼,为自己刚刚过激的行为后悔不已。 “媛媛,媛媛。” 薛媛并未理会。 薛夫人知晓女儿正在气头上,拿帕子抹了抹眼泪,又替薛媛掖掖被角,才小心翼翼的放下粉红色的床帐,脚步放轻离开了。 她过去一心扑在儿子身上,对女儿的心思便少了许多,薛安在世时对她唯唯诺诺,对女儿却是不错,薛夫人第一次念起薛安,若是亡夫还在世,她和女儿也不至于生分至此。 当年她见姐姐嫁的好,心生妒忌,便在父亲出门时,偷偷扮作了药童随着去了那户人家,她本以为若是同那家公子有了肌肤之亲,被旁人瞧见,即便做不了正室,做他家的小妾也是赚了,哪知她费心谋划,与她相拥入水的人却是恰巧在此处的薛安! 父亲认出了她,一气之下回去便病了,匆匆给她订了亲事,那薛安原本只是那家一户远方破落亲眷,因着此事,反而得了一个差事,远远的打发了。 她随瞧不上薛安只得个主簿职位,却也知晓那家人对她所为已然不快,只得憋着一口气嫁到了冒县,做了一个小小的主簿夫人。 薛安习惯了逆来顺受,偏安一隅,她气他不思进取,待他也自然没有好脸色,最终薛安病死。 她想到故去的姐姐,以及气度端正的姐夫,她带着儿女投奔了来,沈正秋待他们有礼却隔着距离,她几番明里暗里的示意,都被无情拒绝,渐渐也歇了心思。 她争强好胜了一辈子,没赢过姐姐,也没得到什么富贵权位,最疼爱的儿子遭人杀害,连自己一向瞧不上眼的丈夫也早早故去,留下一个女儿反而像是来讨债的, 薛夫人步履沉重,难道她的一生就要这样在无望和痛苦中度过吗? 薛府凄风惨雨,隔壁的沈府却是其乐融融。 沈府后院的秋居堂,远远就听到沈大人爽朗的笑声 院西的榆树飒飒作响,一片爬山虎生机勃勃长满了院墙,院根处随意散落几处翠竹,不知名的小花儿争相开放,为这翠色染上别样风韵。 沈正秋摸着胡子,坐在堂下石桌前,另一侧是个白净的中年男子,那人一身暗蓝色直襟长袍,略微发福的身躯宛如一座小山,此刻可捏着手中的酒杯朝沈正秋敬了去。 “沈大人公务繁忙,难得相邀,郭某实在受宠若惊。” “郭大人你我同为朝廷办事,正当多多协作才是。”沈正秋举杯相碰,二人一饮而尽。 石桌上摆着几样精心烹饪的菜式,八宝豆腐c醋搂鱼c松黄汤c凉拌甘菊苗具是百味居的拿手菜品。 “沈大人找在下前来该不会只是吃肉喝酒这么简单吧?”郭福宽眯着眼睛,厚重的嘴唇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郭福宽任职淮江府通判,不过从六品,比起掌一方要务的沈正秋,差了不知几何,但通判并不是一个可被随意轻视的官职,他有同沈正秋共同处理政事的权利,当然只是某一个或几个方面,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对知府有监督职能。 沈正秋平日里待人宽和有礼,在政事上却绝不含糊,官场上了得罪了一些人,但这郭福宽却是个妙人,眼界甚高的沈正秋都几次背后称赞他有大才,善处事。 有才华会做人,做得了实务又不被人眼红,这中间的分寸实在不好把握,但郭福宽做的很好,淮江上下的官员提起他都要说个好字。 沈正秋一度觉得以郭福宽的才能屈居在淮江实在可惜,几次提出要向皇上推举他入京升迁,都被郭福官以喜爱江南风景c都城寒凉为由而拒。 “我就不相信你真的只是贪爱江南风景才固守此地,以郭大人你的才华应该去更广袤的天地,为百姓谋福利才对。”沈正秋旧事重提。 “呵呵,沈大人,郭某感谢您的厚爱,只是人各有志,郭某实在不愿意回到都城,趟那汪浑水。”郭福宽笑容满面,说到后面却是面有唏嘘。 如今国力衰微,皇室内部却只知争权夺势,朝廷上下结党营私之风甚众,各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有识之士受贵族贬低,不得重用,试问这样的朝廷又有几人甘心为其效命呢? 沈正秋长叹一声,心知郭福宽的隐忧,当今圣上已年过五十,身体日渐衰弱,便是如他等一般臣子,皇帝又能保他们几时呢? “若是众位朝臣都如郭大人一般,天下百姓又有谁肯替他们做主呢?”沈正秋目露凝重,举头望月。 “呵呵,沈大人忧国忧民,郭某望尘莫及。”郭福宽抬手一鞠,又道:“今日我们不谈政事,只谈风月,你看如何?” 沈正秋大笑应允,二人久过三巡,渐渐有了醉意。 待郭福宽拜别离去,沈正秋独坐灯下,忧思难眠,今日他欲言又止,最后仍是没能忍住同郭福宽谈及淮州私盐一事。 最近几年,贩卖私盐日益严重,朝廷屡禁不止,淮江是江南一带生产海盐的重地,朝堂在此设了盐司衙署,饶是沈正秋恪尽职守,仍是避免不了淮江成了私盐贩卖的重地,他一度怀疑有人勾结盐商,破坏朝廷法度。 他本欲与郭福宽协同调查,揪出那幕后之人,郭福宽熟悉上下官员出面行走最合适不过,哪知郭大人偏守一隅,不愿搅入过多是非,这人虽是才能出众,偏偏过分爱惜羽毛。 罢了罢了,大不了多费些人力物力,浪费些个时间与人周旋 “小姐,老爷院子的灯熄了。”锦儿打着哈欠前来禀告。 小姐如今的行事越发摸不透了,连老爷的作息都敢偷偷打探了,了不得了不得。 “知道了,你快去睡吧。” 沈迟坐卧在床榻上,待锦儿走后,拿出手中的三枚铜钱,并着白日谢启轩那里求来的字,以及一枚打磨光滑的桃木梳,那上面零星夹了几根长长的发丝。 沈正秋疼爱女儿,她借了沈迟的身,白白享受了人家的父爱,心中愧疚,是以几日前她趁着沈正秋不注意拔了他一根胡须,为他起卦占算,好巧不巧,沈正秋的劫难就在今年,好巧不巧,她又遇到这写字之人。 沈迟拿起那把桃木梳,上面纹理清晰,花样繁复,入手细腻,闻之隐有香气传来,也只有醉仙楼的花魁姑娘才能将如此精致之物随意赠人。 她能遇到惜凤,看来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原来是你 淮州郊外,有一座餐酒茶楼,名思贤楼。 它隐于竹林之中,以竹篱相围,不过上下两层,却甚是开阔,下层以柱子相支,不时闻得鸡犬之声,原来那里畜养了各色家禽,各个怡然漫步,姿态悠闲。 远远望去,思贤楼不似一家酒楼,更像一处大些的农家宅院,但若登了二楼,方知内有乾坤。 九级台阶向上,进门便见中央铺着一块大竹席,常有人在此或坐或卧,手持书卷,潜心诵读,楼内四周放着桌椅,皆为青竹所制,桌上除了餐点茶酒,文房四宝亦是齐全,再观四壁,除去小窗,皆悬挂各家书法字画,角落里更有一排高大的木制书架,堆放着满满的书籍卷宗。 楼外翠竹深深,花影凌乱,莺啼婉转,楼内读书声切切,茶香萦绕。 说是餐酒茶楼,更似一处书斋。 最初建造茶楼的人喜好风雅,便将这座小楼置于山水之间,广邀文人雅士,谈经论道,以文会友。 如今这茶楼历经百年,传统未变,名声也传遍了淮州大街小巷,稚子老翁皆知竹楼的清雅之名,便是大周各地,也建起了不少类似的居所,但这思贤楼却是无出其右。 听闻思贤楼的主人极其神秘,少有人知他真面目,平日都是管事出面打理楼中事务,除非是遇到令楼主十分欣赏的人,他才会邀人共饮。 更有人言,思贤楼主广结善缘,交友遍天下,其实是不仕出的高人。 传言几分真假,尚未可知,但这思贤楼是明晃晃的摆着这儿,看得见也摸得着。况且他们每年会以名家书画c古籍孤本c珍贵的笔墨纸砚等作为彩头在此进行比试,若有人拔得头筹,主人家不仅赠予礼物,还会免去此人一年的茶酒饭钱,许其在此免费观书。 大多数人自是不在意那点茶水钱,不过是为博一个风雅名号,或是为那珍藏的书画c古籍c笔墨而来,若是能被楼主看中,更有数不尽的好处。 谢启轩却觉得,免一年茶酒c还能免费观书,甚好。 两年前谢启轩和婶娘才来到淮州定居,他用了两个月的时候就拜到德文书院季老夫子的门下,此事还曾引起淮江的学子们好一通感慨,毕竟季夫子收学生一向严格,一个外地来的学子,凭什么受到季老夫子这位大儒的青睐呢? 直到众学子与谢启轩相交,方知季老夫子眼光独到。 “启轩,今日思贤楼一聚,你必能拔得头筹!” “没错,这几年实在没什么新鲜的玩意能入本公子的眼,本公子看好你啊启轩!” “我是什么玩意吗?” “不不不,你不是玩意!” “” “启轩,我不是那个意思!喂,别走啊” 竹林中响起欢快的笑闹声,众学子你追我赶,衣袍鲜亮,自是一派少年风流。 待到了竹楼中,却见往日疏落的众人正围着一处桌案争相观看。 “咦?可是有什么新鲜玩意了,本公子去看看。” 同谢启轩前来的学子三两下挤到案前,原来他们在看一幅字。 字有什么好看的,启轩的字写的才好,一群没见过世面的 那学子尚未腹议完,便被眼前的字惊住了。 “好字!好字!” 谢启轩和其他同学已至桌前,他自然也看到了这副字—— 笔法苍劲有力,如行云流水却入木三分,暗藏机锋。 “中天悬明月。” 五字而已,却是各有千秋,章法疏可走马,密不透风。 宣纸为白,墨字为黑,那黑有轻有重,似乎带着节奏,轻重缓急,映上心头,朗朗乾坤,一弯明月高悬,风轻云淡,处处透着落拓飘逸,山高海阔,壮志胸怀,如江流向海奔涌而出。 “好!实在是好极!” 谢启轩赞叹,神情激荡,心中隐隐有什么被触动,他走至一旁,挥墨狂书。 学子们见他如此狂狷,竟不似平日那端庄有礼的自持模样,暗暗感叹:“又疯一个。” 原来如谢启轩这般受此字启发开始狂书悟字的人早有几个,此刻零星伏在桌案边,或凝思不语,或挥斥方遒 谢启轩的小楷写的极好,但少有人知,他挚爱草书。 他崇尚魏晋先贤的风流不羁,总是刻意模仿,此刻受那幅字影响,竟是下笔如有神助,一气呵成。 古人云:“书之妙道,神采为上,笔墨次之。” 字如其人,只有拥有自己的气质,所书所写才能独具气韵。 以往他临摹古人真迹自是不错,但字写到一定程度便要寻求突破,谢启轩在那门槛处窥探许久不得要领,如今偶然见到的这五个字竟打破了他长久以来的魔障! 他大笑三声,丢掉手中毛笔,直觉心中无限畅快! 有学子前去观摩,感叹谢启轩悟性极高,书法造诣更上一层。 “小姐,谢公子是疯了吗?” 锦儿站在角落,她亲眼看到一众学子对小姐写的字赞赏惊叹,心中自是骄傲,小姐却悄悄躲在此处看书,待她见到谢启轩,还未上前打招呼便见他同其他学子一般惊叹,而后便如癫狂一般。 疯了,真是疯了。 “他没疯。”沈迟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 先前见过她写字的学子此刻终于回过神,齐齐将她围住— “小姐师从何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造诣,我等惭愧。” 没错,没错,被一个小姑娘比下去了,真是丢夫子的脸,不过夫子也未必比得过啊~ “不知是哪家姑娘?可曾婚配?” 我去,这是谁?!无耻!太无耻了! “姑娘你收徒吗?我单身!” “” 锦儿挡在沈迟身前,如同母鸡护崽般张开双臂。 谁说学子最是重礼,这群书生怕不是要抢人吧?!还好现在还早,若是再晚些,人岂不是更多! 谢启轩见众人围着一个女子,听大家七嘴八舌的乱说一通才知晓那女子就是写字之人。 “中天悬明月。” 这般开阔的意境c力透纸背的笔法竟是一个小小女子所写。 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好奇惊叹有之,更多是敬佩。 谢启轩是一个君子,他尊重一切有才华有德行的人,季老夫子能在短短两个月收他为徒,除了他的聪颖才华,更看重的是他为人坦荡c真诚。 若是能与这般女子相交,定是人生一大乐事。 待谢启轩挤过黑压压的人群,见到沈迟时,心中有些意外的高兴。 “原来是你。” “是我,真巧。” 沈迟落落大方,对着谢启轩笑弯了眉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这届的学子不行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不知怎的,谢启轩忽然想起这首词。 “启轩,原来你们认识啊!快给本公子介绍介绍。” 有学子起哄,责怪谢启轩识得这般了不得的书法大家不给大家认识认识。 “我们也只是偶然见过一次而已。”谢启轩解释。 “不是偶然,我是特意请谢公子写字的。”沈迟神色认真。 什么?字写的这样好还去请启轩写字,蒙谁呢? 众人看着芝兰玉树的公子和娇俏而立的佳人,心中顿时明了。 原来如此,理解理解。 谢启轩是德文书院有名的美男子,仰慕者能从德文书院的大门排到北街的宏屿桥,如此便解释通了。 谢启轩却是疑惑,难道他代人写字的名声竟传的这般远,连沈姑娘都特意请他写字以观深浅。 “让姑娘见笑了。”谢启轩俯身施礼,脸上露出可疑的红晕。 这般糟糕的字,定是让沈姑娘看轻了,哎,天外有天。 沈迟知晓他误会了自己,却未解释,她走到之前谢启轩书写的桌案前,拿起那幅字。 “谢公子的字比起之前大有进益,且自有气韵,似公子这般年纪能有如此造诣,已是不易。” 沈迟埋头赞叹,谢启轩却羞红了脸,这姑娘貌似比他还小吧,这是夸他呢还是夸他呢? 这般真诚的神色,倒不像是嘲讽。 “只是谢公子心中似有急迫,这字如厉风疾劲,隐含肃杀之气。”沈迟挑眉,莞尔一笑:“公子与我,倒有些相似。” 谢启轩愕然,他的心思一向埋藏的极深,便是季老夫子,也不知他心中藏着怎样的不甘和冰冷。 温润如玉的有礼公子,心中藏着一头猛虎。 他定定看向眼前临桌而立的女子,好似第一次见面那般,不,这位沈小姐每次都带给他意外。 说起来,他们并不相熟,他连她的全名都未知晓。 想到这里,谢启轩心中竟有些委屈。 “不敢,姑娘的字谢某自愧不如,怎敢言相似。” 沈迟抿着嘴笑笑,收起那幅字画,“谢公子是有大才德的人,不必过谦。” “沈姑娘谬赞。” “谢公子这幅字可否赠予我,我爹爹最好书法,若是他见到公子笔墨,必然欢喜。” “不过区区一幅字画,再说远不及姑娘笔下生辉。”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沈迟将那幅字交予锦儿,回首对着谢启轩道:“公子年纪尚浅,一切只需静静等待,该来的总会来。” 又是这样神在在的话,锦儿抬头望天。 谢启轩心有触动,“沈姑娘两次求字,却不知姑娘芳名?”谢启轩忍不住出声相问,又觉得自己有些孟浪,这般大庭广众询问一个女子名讳,似有不妥。 “沈迟,我们也算见过两面,日后谢公子唤我名字即可。” 面前的女子如皎皎明月,竹楼之中有清风拂过,带来一派草色香气。 “好,沈迟。” “谢启轩。” 二人相视而笑。 锦儿眨眨眼睛,这些天小姐突然练起书法,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个谢启轩吧。 她忙里忙外买了好些纸笔,研磨研的手都酸了,小姐不是为了让老爷高兴才练字吗?那些学子都说小姐的字写的好,那定然是好的,为何? 锦儿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看向二人的目光也诡异起来。 小姐什么时候才能记起她是有婚约的人呢?她不能让小姐做错事啊! 哎,做一个丫鬟,也是很辛苦的。 “明月照积雪。” “好!好!这字写的不错,这是何人所写,为何没有落款铃章?”沈正秋摸着胡子诧异问道。 “是德文书院一位学子,名叫谢启轩,我本是听闻思贤楼素有清雅之名,今日便带了锦儿前去观看,想不到竟有意外之喜。”沈迟站在书桌旁,笑颜如花,“我就猜爹爹会喜欢的。” “还是小迟懂我,哈哈哈。” 老爷,你要明察秋毫啊!小姐她假公济私!锦儿在一旁挤眉弄眼。 奈何沈老爷沉浸在书法中,听不见小丫鬟内心哀嚎。 “恩,字不错,有些风骨,还是个学子?叫什么来着?”沈正秋举着那字舍不得放下。 “谢启轩。”沈迟含笑应答。 “好好,字如其人,虽有些狂傲,年轻人嘛,正常正常,不错不错。” 沈正秋连声赞叹,锦儿失望的垂下了头。 老爷,你女儿比他写的还好呢?你知道了岂不是要乐的上天?! 小姐练几天字便把一众学子比了下去,那个谢启轩看样子在学子中也是有些才名的,竟然不及自家小姐,这届的学子不行啊 沈迟瞧着自家丫鬟垂头丧气的模样,还不知她对本地学子的哀痛之情。 占天算地的大国师如何知晓一个小丫鬟的别扭心思呢。 前世的她独自居住在诺大的祭殿中,长夜漫漫,冷风戚戚,若不是做些什么,如何熬过那孤寂的岁月。 读书,写字,作画,抚琴,刺绣,练剑 一切独自可以完成的事她都试着去做,日子久了便有些门道。 祭殿不能豢养活物,除了她一个喘气的,便是连朵花草也无,那样长久的岁月,她都是一人度过。 祭殿中有三千五百块地砖,每一块都莹白无瑕,那是从天山开凿,经冰雪洗礼运自都城的,在大周朝已有近三百年的历史。 人人都视祭殿为无上的荣耀和至高的权利,她却觉得那是一个巨大的囚笼,囚禁了她所有的岁月,也囚禁了她所有的情感。 如今不过练习了几日,过往生疏的书法便慢慢找回感觉,前世那孤寂苍凉的寂寞也慢慢回到她心上。 沈迟望着府中层楼叠榭,庭院中各色鲜花争奇斗艳,竞相开放,耳中听闻各类鸟虫鸣叫,心中不觉无比满足赞叹。 这才是实实在在人世间的生活。 她会好好的生活下去,好好体会前世来不及享受的一切。 贪婪的呼吸园内的香气,沈迟想起谢启轩的五个字“明月照积雪。” 皑皑白雪,冷月如昼。 若是风清月朗,淡然自若的人,又怎会写出这般孤寂肃杀的意境。 一个人心里的不甘和苦痛,都将化作前行的动力。 谢启轩,你既是沈家爹爹的转机,可千万要争气些,莫要让我失望啊,更何况日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冤家路窄 一世的沉浮,魏无音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随意施舍自己善意的女子,若无所图,她怎会大费周章在众人面前展露才能。 都城,曾经是她触手可及c不屑一顾的地方,如今她要回到那个政治权利中心,却是要付出更多的心血c做更周密的谋划才是。 她一向不打无准备的仗。 为了成为一名称职的国师,她已经舍弃太多东西,重生归来,老天没有收走她一身本事,她自然要好好利用才是,哪怕再受窥探天机的惩罚! 天空响起一道惊雷,宁静的月夜忽然乌云聚拢,雷声阵阵,电闪而过,划破了天边黑幕。 “好好的怎么忽然打起了雷?” 同一片月色下,一身药香的清瘦男子举着清酒,喃喃自语。 雷声响了几次,渐渐又歇去了 “看来是闷声雷,干打雷不下雨!” 男子放下手中酒杯,一身青衫落拓,他斜躺在藤椅上,举着蒲扇,嘴里还哼着小曲,削瘦的脸庞上一会儿便染上醉意,似睡非睡。 “老爷,您到屋里歇息吧,怕是要起风了。”老仆手里拿着一方薄毯前来,低声劝慰。 “福伯,你看这夜色这样美,纵使乌云蔽月,也会渐渐消散,有竹声相伴,有美酒在旁,真是人生幸事。”男子睁开了眼,既未说好,也未拒绝。 福伯叹了口气,将那薄毯放于男子膝前,轻柔盖好,转身离去了。 “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 男子清越的嗓音吟出这两句诗,仅有竹林风声相和,除此,是长久的静默。 木桌上被砚台压着的一张宣纸被风吹折了过去,男子略一侧身,抚平那纸,上面的五个字映入眼帘。 “不过是晚些归来,竟错过如此妙人,可惜可惜。” 思贤楼中出现了一幅字,一时文人学子趋之若鹜,淮州城内掀起一股书法风潮,已故书法大家的作品也被收藏者抬高了价格。 “中天悬明月。” 传言那字是一女子所写,但见字之人皆不信,毕竟这笔力很难让人信服是一弱女子所为,便有人传言是笔仙现身,传字授予世人,这话倒是让不少学子信服。 人们宁愿相信是神力所为,也不愿承认自己输于一个弱质女流。 对此,谢启轩只是一笑而过。 “思贤楼近日去不得了,人山人海,还是这儿清静些。” 谢启轩环顾四周,面前的茶盏正冒着热气。 今日他本有事想找沈迟商量,待出了书院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去何处找她,心中懊悔前几日未问清佳人家住何方,便在此时瞧见从一旁书斋中走出的沈迟和锦儿,惊喜之下,连连感叹二人有缘。 沈迟此刻临窗而坐,闻言一笑,“你想读哪些书可以写下来,我父亲书房里藏书倒是不少。” 完了,小姐又开始打老爷书房的主意了,锦儿想起那幅百里大人的真迹,肉疼不已。 哎,小姐这几日连着在书院附近转悠,定是为了这谢公子! “怎敢劳烦,能受沈迟姑娘指点,我受益匪浅,这已是占了大大的便宜。”谢启轩只道沈迟客气。 “不麻烦的。”沈迟浅笑。 桌上两个白瓷碟中,一份摆着枣泥山药糕,一份摆着玫瑰香酥饼,另有一份果脯和坚果。 沈迟夹起一块枣泥山药糕,小口吃起来。酥白糕点做成花朵形状,上面点缀了翠绿的香草,入口清甜,香气怡人,沈迟眯起眼,脸上是遮不住的喜悦。 魏无音嗜甜,少有人知,身为大周国师,她要掩饰自己的喜好,每一餐的饮食不论欢喜与否,用量皆是一致。 没人可以窥探出国师的喜恶,应该说,国师是超脱于凡人的存在,是没有喜恶的,很长时间她也真的忘记自己的喜欢和厌恶,世间万物在她眼里都是一般颜色,食不知味,不知喜怒。 谢启轩看着眼前女子欢喜的模样,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能写出雷霆万钧c气势恢宏的字,也有这样毫不掩饰小女儿神态。 这是个神秘又有趣的女子。 “对了,沈迟,今日季老夫子向我询问那字是何人所做,我不知此事对你是否会有妨碍。” 这正是他想找她的原因,若是旁人,他便敷衍了去,可是季老夫子 沈迟抬眸,嘴边还沾了少许糕点的残渣。 “因为大家都看到你我相识,我”谢启轩解释。 “没关系。”沈迟看出对面少年的踟蹰,“你便告诉他是沈知府的女儿沈迟所作。” 谢启轩讶异,“你是沈知府—沈正秋大人的女儿?” “是啊。”沈迟擦擦手,沈迟准备消灭下一块糕点。 谢启轩火热的心似乎被浇了一盆冷水,她是官家子女c大家闺秀,自己不过是个寒门学子 不,他可以科考的,若是他考中,那他是否可以 谢启轩不敢细想,他甚至为自己忽如其来的想法惊愕,他们不过第三次相见。 他有些慌乱,连忙端起茶杯遮掩,茶水有些烫,谢启轩却是一口喝下,滚烫的热感自喉咙蔓延的胃中,谢启轩的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锦儿看着谢启轩面红耳赤的模样,有些奇怪,她探手到窗外,今天不热啊。 “咦,那不是谢启轩吗?”有人高声喊道。 楼梯口处站着来人,正是那日在北街欺负人的小霸王周继祖。 他一身绸缎制的长袍,手中拿着一把象牙扇,扇子坠了一块翠绿的环形吊坠。 瞧见谢启轩和沈迟,他状似风流的甩开手中白扇,缓缓朝二人走来,身后的两三个好友也跟着上前。 还真是冤家路窄。 “哟,这是哪家的小娘子,以前怎么没见过?” 周继祖打量着沈迟,越看越欢喜,这姑娘比薛媛貌美多了,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不可侵犯的模样,他还偏偏就爱这样的,不觉眼神便带上了轻佻放肆。 沈迟尚未说话,谢启轩噌的一下站起,“周继祖,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 “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啊,谢启轩你激动什么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血光之灾 周继祖摊开两手,问左右同伴。 同伴随声附和。 “谢启轩,你在学院招惹季姑娘也就算了,还在外面和别的姑娘啧啧,真看不出一向端正的谢公子是这般三心二意c脚踩两条船的人啊。”周继祖面带嘲讽,说完便和同伴一起放声大笑。 “你有什么便冲我来,何必侮辱季姑娘和沈姑娘,我们清清白白,也就你这等浑浊不堪之人才会把别人想到那般龌龊!”谢启轩回讽道,俊朗的面孔此刻如寒冰般冷峻。 “你说什么?我浑浊,我不堪?!”周继祖一拳打在桌面上,碟边的玫瑰香酥饼颤巍巍的掉出了瓷碟。 沈迟一脸可惜,浪费啊 “这位公子,我观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啊。” 沈迟抬头,似乎很紧张,白嫩的脸蛋染上了绯色,但神情却很是认真。 此话一出,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削减,周继祖和同伴们面面相觑,而后齐声大笑。 这谁家的小娘子啊,看起来如此貌美,说出的话竟如此好笑! “谢启轩啊,你从哪儿找来的姑娘?还印堂发黑,血光之灾?季老夫子最恨这些招摇撞骗的神棍,枉你还是季夫子的得意门生,真是辱没了夫子的名号!”周继祖笑得眼泪都流出,同伴们也皆是笑弯了腰。 “我可没有骗人。”沈迟语带娇憨,状似天真。 谢启轩还是第一次瞧见她如此模样,心内困惑不解。 沈迟朝他咋了眨眼。 “对对对,你没骗人,小爷近日恐怕要大祸临头了,哈哈哈。”周继祖朝那班同伴挥手,“算了,不需要本公子出手,看你谢启轩还能猖狂到什么时候。” 众人轻笑,随同周继祖走向对面的雅间。 若是被书院的夫子c同窗们知晓,谢大才子竟然与一个女神棍相交甚深,还不知会引起怎样的反映呢?若是季老夫子大怒之下取消了谢启轩的考试资格岂不快哉! 周继祖心情大好,到那时他一定买些鞭炮庆贺一下。 “会给你带来麻烦吗?”沈迟问道。 谢启轩摇头,“你不需要如此。” 他以为沈迟是为了化解双方的矛盾故意说的那番话。 “我是说,那位季姑娘。” 若是被谢启轩的红颜知己误会,确实麻烦。 谢启轩闻言,耳朵染上了一层粉,“不不,你误会了,并非他说的那般,季姑娘是季老夫子的孙女,偶尔会监督我们功课。” 哦,原来如此。 季老夫子的孙女,德文书院,她想起在古镜中似乎听到别人提起过,那是个冷如幽兰的美人,出身书香门第,才华毫不逊色书院中的男子。 “如此便好。”沈迟粲然一笑。 二人分别后,谢启轩脚步轻快的向北街走去,脑海中俱是那个娇俏的小人儿,他的唇边不觉露出一丝笑意。 考取功名是他的理想,如今又有了新的意义。 进了院门,却见婶娘佝偻着腰吃力的端着一个大木盆,他连忙走上前去接过,“婶娘,我不是说过这些衣服放着,下学回来我自己清洗吗?” “快到春闱了,不能让这些琐事耽搁你,婶娘身子好多了,能做的来。”婶娘紧跟在谢启轩身后,倒了水又伸手去抢。 “婶娘,读书不在一时,就当是让我活动活动筋骨也好,你身子刚好,快好好养着,莫要再让我忧心。”谢启轩捂紧了木盆,挪向一旁。 “你这孩子,怎这般倔强?!哎,若不是在外耽误了时辰,我早些回来清洗便不会被你撞见了。”婶娘哀叹,院中一侧摆放着另一个木盆,里面是谢启轩的衣物。 “婶娘?!便是我不在家中,你也不要做这些粗重活计,若是累坏了你,我如何能安心读书c参加考试呢?”谢启轩放下手中木盆,拉着婶娘坐在一侧板凳上。 “婶娘,启轩只有你一个亲人在身边了,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将来你还要看着启轩做大官呢,到时启轩请几个丫鬟婆子照顾婶娘,再也不让你受累了。” 谢启轩握着婶娘的手,柔声安慰。 若不是婶娘看护,那年他便死在那场瘟疫里了。 他一定要让婶娘过上好日子。 “孩子,婶娘知道你的孝心,我也不图你回报什么,你好好的考上举人,做个官,有算是为谢家光宗耀祖了,婶娘命苦,没有孩子,你便是我的亲儿子。”说着说着,婶娘留下了眼泪。 “看看你婶娘,还是这般爱哭,我们现在的日子已经好多了,以后会更好的。” 谢启轩递了帕子,婶娘抹抹眼泪,不好意思的笑了。 “是,你看我总是哭。”她收拾好情绪,手在粗布衫上蹭蹭,“饭菜都在后厨呢,我都切好了,就等你回来下锅呢。” “好,婶娘,我们先收拾下吃饭,吃完了你就去休息,衣服放这我来洗。” 婶娘知晓他的坚持,只得点头同意。 哎,也不知大姐儿如今在哪儿里,若是他们姐弟相聚,家里也能热闹些。 谢启轩回房脱下一身书生长衫,小心的叠放整齐,这是书院发放的统一着装,虽不是什么名贵布料,却是他最好最珍惜的一件衣衫。 他轻轻的抚平上面的褶皱,月白的衣袍还沾着茶楼里清淡的香气。 换上家常的粗布衣衫,谢启轩进了后厨。 古人云:“君子远庖厨。”谢启轩却是不在意的,若是连饭都吃不上,又谈什么君子呢。 婶娘因为照顾他,累垮了身体,他要尽可能的分担她的辛苦,他也想爱惜自己,但他还没有资格。 系上围裙,谢启轩点燃了灶火,放些干细木材,引着了火,又添些大柴进去。 待火烧干了锅,谢启轩从陶罐中舀了一汤匙的猪油扔入锅中,火很大,凝白的猪油脂很快化开,他用刀拢起案板上的葱花倒入锅中,顿时油花儿四溅,接着他又捏了把青菜扔进锅内,翻炒几下,添了水,盖上了锅盖。 家里的鸡蛋吃完了,刘阿婆送了他几次,他不好意思再收。 明日下学还是去出摊吧,若能多赚些银钱,便买只母鸡回来。 在财米油盐面前,谢启轩心中的旖旎一下消失了,他更深切的感受到两人的差距,她是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自己不过是个穷酸书生。 他看着渐渐腾起热气的大锅出神,心里竟闪出一丝怨怼。 为什么我就是穷人家的孩子,日子要过的这般苦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季师姐 大柴被烧的粑糍响,蹦出点点火星,谢启轩被烫了一下,忽地回了神。 他摸摸手上瞬间红起的一小块,眉头皱起,为刚刚的想法羞愧。 他怎么能因为权势地位怨恨自己的出身呢,他心里还是很爱他的父母,虽然他对他们的记忆已经很遥远了。 婶娘为了他,操劳过度,身子也大不如前,还有姐姐,他一定要找到她,他们一家人一定会团聚的。 他不能选择出身,便更要勤奋向上才对。 脑海中女子的身影渐渐淡了,在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之前,他又有什么资格? 饭菜烧好,谢启轩解开腰间的白布围裙,放置一旁,他端起一盘青菜,拿了一小盆米饭出去,婶娘瞧见去后厨拿了碗筷和萝卜咸菜。 这是他们每日重复的生活。 “启轩啊,今天出门我瞧见季姑娘了,她给我一块图样,说是让我帮忙给季老夫子绣个鞋样,我瞧着挺好看的,她说布料有些多,若是我能帮忙做出,剩下的便送给我了,我瞧着能剩挺多呢,能给你多做一双鞋呢。”婶娘吃过饭,边收拾碗筷边说。 谢启轩闻言微愣。 往日季师姐也总是这般找婶娘帮忙,以往未察觉有何不妥,但他想起今日周继祖说的话,觉得不能再这样让人误会了。 “婶娘你的眼睛近日不是有些不舒服吗?还是不要绣了。” “那怎么行,我病了这么久再不做些什么,可要闷死了,眼睛没事呢,可以的。” “婶娘,季姑娘为什么不找其他人帮忙呢,她家里又不是没有仆人。”谢启轩端起碗盆,起身向后厨走去。 婶娘跟在身后,“以前也不是没帮过” “以前是以前,总之婶娘你不要管这件事了,明天我会把东西拿去还给她。” “” 这孩子又哪根筋不对。 第二日,德文书院。 “你说那位写字的姑娘是沈正秋大人的千金?”季老夫子摸着花白的长胡子,惊叹道。 诶呦~或许太过震惊,一个不小心扯痛了胡须。 “正是。”下首的谢启轩点头答道。 “了不得了不得,一个女娃娃有如此笔力,难得难得。” 季老夫子起初以为是有人沽名钓誉,待看到他人临摹的作品便赞叹不已,终于在某一个深夜按捺不住去了思贤楼,见到传闻中的五个字。 果然非同一般! 竟是个女子么? 沉思的季老夫子忽略了一旁的学生,缓过神来见谢启轩仍旧端正立于堂下。 “那位沈姑娘是你朋友?” “算是吧,昨日我们在学院附近的茶楼谈论写字的心得,还被周继祖瞧见了。” “哦,启轩能有这样的朋友也算幸事。” 能写出如此不凡的字,此女必然非寻常女子,又是知府千金,启轩沉迷读书,性子耿直了些,若官场多几个人看顾,也是好事。 “是。” 午后阳光明媚,照在少年脸上,和煦温暖。 下学后,人群还未走散,谢启轩走在路上总有人指指点点。 “就是他啊,听说昨天和一个女神棍在一起喝茶呢,夫子最厌恶神鬼骗人之术了!” “真的吗?谢启轩可是季老夫子的得意门生呢,不会明知故犯吧,该不会是那女子貌美如花” “可怜我们季师姐一颗芳心都在他的身上,竟被这样糟蹋了,哎,放开那个美人,让我来!诶呦,你打我干嘛?” “别说了,前面的不是季师姐吗?” 谢启轩抬眼望去,果然前方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蓝衫女子。 他看了眼自己挎着的暗色布包,走向前去。 “季师姐,这么巧。” “不巧,我在等你。” 谢启轩面露疑惑,却未多想,他从布包中拿出一团暗青色布料,其中还有两张图样。 “昨日婶娘同我说,你让她帮忙做鞋子,只是婶娘近日劳累眼睛不大舒服,恐怕帮不上季师姐了。” 季幼清看着面前少年手中的一团布料,眼里染上一层凉意。 “不好意思,季师姐,你找其他人帮忙吧。”谢启轩仍旧举着那团青布。 季幼清只觉得那布料甚是刺眼,她一把抢过,转身离去。 “季师姐?季师姐我”还没问你找我什么事呢。 女人心,海底针。 谢启轩摇摇头,无奈离开。 “咦,幼清,你怎么来了?”季老夫子瞧见孙女冷着一张脸进门,放下手中的字问道。 季幼青将手中一团青布放置桌旁,对季老夫子俯身施礼,“祖父,你可曾听闻书院里关于谢师弟的传言?” “什么传言?” “大家都说谢师弟昨日和一个女神棍在茶楼喝茶,还说还说是谢师弟被那女子容貌所惑才失了分寸。” “哦?”季老夫子大笑出声,“哈哈哈哈,那幼清以为如何?” 季幼清不明白祖父为何如此高兴,他不应该生气吗? “我知晓祖父最恨那些相士c卜算之术,但是谢师弟为人端正,是德文出院出类拔萃的学子,幼清认为必是有人心怀不轨,故意散播谣言,坏谢师弟的名声,好让祖父疏远他,厌恶他。” 季老夫子点头称是,还好他这孙女没跟着瞎起哄。 “昨日启轩确实和一女子在茶楼饮茶,想不到今日竟传出这样混账的话。” “祖父怎知?” 她等在学院门口,便是想问谢启轩是否确有其事,难道他真的和别的女子在一起了?那人是谁,她怎么从未听谢启轩提起! “幼清先来看这字如何?”季老夫子指着摊在桌上的一幅字。 “中天悬明月。” “是最近流传的那幅字?”季幼清握着手中宣纸,微微颤抖。 这确实如传言那般! 她之前以为不过是那些附庸风雅之士互相吹捧所为。 竟是这般,她今年十七岁,已是淮江远近闻名的才女,但她自问是写不出这样气势磅礴的字。 “这字正是昨日同启轩喝茶那位女子所作。”季老夫子夸赞道,似乎那女子同他沾亲带故,与有荣焉。 是自己钟意学子的好友,便是自己人了,自己人。 “什么?!” 季幼青脸色苍白,先前有多惊叹多感慨,现在就有多不甘c多愤怒。 和谢启轩在一起的女子,能写出这样令人赞赏的字!这怎么可以?! “幼清是否十分惊讶,那女子刚好和启轩相识,你若有机会可让他帮忙引荐,让她指点下你,对你必大有裨益,听启轩说,他便是受了这五个字的启发,才冲破了书法上的阻碍,如今字写的越发精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月夜 季幼清已经听不进后面的话了,祖父和谢启轩这般推崇那女子,那她又当如何? 她自见到谢启轩,便觉得他与旁人不同,那时谢启轩请求拜在祖父门下,冬日里在书院门口长跪不起,祖父回到家,他便跟到季府门口去跪,是自己看不过他受那些苦拿了他的文章给祖父评看,祖父才起了惜才之心,力排众议将谢启轩收在门下。 虽然碍于女子身份,她不能在书院同他一起读书,但身为季夫子的孙女,她可以时常出入书院,二人总能碰面。 谢启轩文采出众,站在一众师兄弟中鹤立鸡群,如皎皎明月,她芳心暗许,却不敢说明。她知晓谢启轩家境贫寒,和婶娘相依为命,便经常找借口让他婶娘帮忙,实则是偷偷资助他们。 谢启轩是那样骄傲的人,她不愿伤了他的自尊。 她以为他们是有着这样的默契,她知晓总有些小姑娘暗地里偷偷去瞧谢启轩,但谢启轩对谁都一副模样,温润有礼,又避君三舍。 如今她小心翼翼爱着的人,身边竟出现了旁的女子,季幼清心中一阵慌乱。 “对啦,那位沈姑娘是沈知府的千金,这帮混小子竟然如此编排,看来明日我该制止这谣言。”季老夫子气恼说道。 知府的女儿吗? 知府的女儿又能如何?! 她不会认输的。 季幼清施礼拜别了祖父,神色复杂的离开书院。 沈府南院,沈迟打了个哈欠,活动下酸痛的颈部。 锦儿拿着一把缠着红毛线的银色小剪,打开灯罩,将烛芯剪短了些,橘色的烛火照的室内一片柔和。 “小姐,今日你早些休息吧,这都好几日了,再这样下去我可要告诉老爷了。”小丫头撅着嘴威胁。 小姐连着几日看书,眼下都冒出乌青了,若是病了怎么办,小姐太任性了,哎。 这小丫头越发大胆了,沈迟看向锦儿,无奈应道:“好,这本看完就睡。” 锦儿瞅着那书未剩几页,“好吧。” 一刻钟过去了,小丫头已经困的直点头。 “锦儿,你先去睡吧,等下我自己收拾。”沈迟柔声劝慰。 小丫头抹了把口水,撑着睁大眼睛摇头,“不不,等小姐睡了我才能睡。” “那好吧,这就收拾了,我们都去睡。”沈迟无奈笑道,好在今日想看的东西都已经找到,心中也有了计较。 锦儿连声道好,手脚麻利的收拾了书桌。 桌上的一本本除了淮州各地县志,还有朝廷的各年驿报,是沈迟缠着沈正秋借来观看的,只说自己想更多了解淮州。 她要帮沈正秋必然要弄清楚淮州的各地人情c风俗,以及官场环境,朝廷的驿报一年年看下来,倒是让她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自她死后,他们是越发肆无忌惮了。 母后,你的心里还有父皇,还有魏家吗? 这些时日她带着锦儿四处游走,除了谢启轩的缘故,也是为了近一步了解淮州的民生,见微知著,想必整个大周国都是差不多的形式。 只是,书本中透露的信息始终有限,若是能拿到更多的资料便好了,沈正秋最近为着淮州私盐的事情四处奔走,她总觉得其中没有那么简单。 有谁能够打探到淮州各官员的私密事呢?或者有什么机会能不露痕迹的接触他们,不需要接触其人,便是随身长带的物件便可 夜静虫鸣,孤月高悬。 侧室的小间传来锦儿有规律的呼吸,小丫头累了一整日,不时还打起鼾来。 沈迟仰卧在床榻上,双手交叉置于小腹之上,头发一丝不苟的散在两侧,身为公主的教养和礼仪已经渗入骨髓,即便过了十年,对于古镜里的她不过弹指一挥。 枕下不断发出幽红的光,笼罩着她的躯体,她是一缕幽魂,若不是借古镜之力,重生后也无法那么快行动自如。 这是以她的鲜血炼就的法器,也是她最后的依仗。 周家的一处偏院中,树影婆娑,烛火昏黄,窗子上映出紧密相拥的两人。 紧闭的房门中不时传来女子的呻吟,听得守门小厮面红耳赤,不住摸着身上一处。 这小蹄子年纪虽小,却是个浪荡货色,小厮心中不住咒骂,他跟着少爷也算见识过不少女人,像屋里这位如此胆大泼辣的倒是少见,看把少爷哄的,这么些时日也没腻! 小厮在门外不住幻想着屋内的旖旎春光,直到男人的闷哼声传来,小厮也长叹口气,他抹了抹手,快速跑到侧屋前唤人来抬水伺候。 薛媛随意披上一件紫色纱衣进了净房,莹白的双腿在烛光映照下更是诱人心魄,她抬腿进了浴桶中,有丫鬟上前伺候被她赶走。 待室内无人,一双杏眼染上恨意,她用力的擦拭自己的身躯,一下又一下,只把那块皮肤擦的通红,她才去擦下一处 若不是那日周继祖对她下药,她如何能失了清白! 付子陵没有等到,哥哥又被人杀死,母亲整日哭泣流泪,就连沈迟那个贱人也敢戏弄她,威胁她。 她在酒楼买醉,却被这个小霸王盯上 忆起那日的场景,薛媛不住颤抖,她环抱住自己,不觉沉在浴桶中—— “媛媛,媛媛?你洗好了吗?” 周继祖的声音透过浴水传到薛媛耳中,她冒出水面,大口呼气,待稳定了情绪,才娇笑回道:“就好啦!冤家,这也等不及。” 门外传来周继祖猥琐的笑声,薛媛最后用力清洗身体,才起身套上纱衣走了出去。 她被周继祖强占,已经不指望正经嫁人了,母亲上次砸伤了她的额头,现在那里还有一块伤疤,她谁都依靠不了,只有笼络住这个小霸王,博得一席之地才有出路。 “冤家,你今日似乎很高兴呢?”薛媛趴在周继祖怀里,揉着他的胸口媚笑道。 周继祖大掌搂着薛媛的玉肩,轻笑着点了她的鼻头道:“这你都看出来啦?爷今儿个确实高兴。” 书院里到处都是谢启轩的流言,他就不信季老夫子坐视不理。 这个谢启轩处处抢他的风头,连季师姐都对他另眼相看,他就不明白谢启轩那个穷酸样哪里招人稀罕,成日一副从容端庄的模样,他偏偏要毁掉他的假清高,把他踩到泥潭子里。 “少爷,过几日就是媛媛的生辰,你答应要替媛媛办酒宴的。”薛媛摇着周继祖的身子,嘟着红唇撒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欺人太甚 “没忘没忘,酒楼我都定好了,就在湖边的太白楼,他家的醋鱼很有特色,你不是喜欢吃鱼吗,这下可以一边赏景一边品尝美味了,看爷疼不疼你?”周继祖目光晶亮瞅着面前的娇俏人儿,这个小辣椒最近如一滩水似的化开,只把他缠的心痒难耐。 “少爷对媛媛真好。”薛媛用力的亲下周继祖的脸。“我就知道你最疼我,那媛媛的生辰贺礼?” “小心肝,爷怎么会忘呢,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周继祖被她撩的色心大发,一个翻身将薛媛压在身下。 “少爷你好坏”话是这么说,薛媛一双手臂却缠了上去。 “你不就喜欢爷这么坏吗?” 室内又想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女子的低吟和男子的轻哼,门外小厮顿时又有了精神 第二日,沈迟就收到了薛媛的请帖。 “太白楼。”倒是不错,听说鱼挺好吃,就是没人挑鱼刺,费劲。 “小姐,这表小姐上次一定生你的气了,怎么还会请你去她的生辰宴呢?”锦儿怀疑道。 “我是她表姐啊。”沈迟拿起一卷书册,准备翻看。 “” 听起来好有道理,不过你们是像平常姐妹那般友爱吗?表小姐每次不是给你下绊子。 看着自家小姐悠闲的模样,锦儿叹息,看来只能自己多警醒些了。 德文书院中,季老夫子痛斥了那些传播谣言的人,以周继祖为首的几名学子被罚站在门外。 “枉你们读圣贤之书,怎可造谣生事,人云亦云?罚你们在外站一日,中午不许吃饭,抄《周礼》两遍,三日后交给我!” 季老夫子年过六十,平日最重养生,嗓门也洪亮的很,此时吹胡子瞪眼不似往日温和,倒吓坏了一众学子。 “呸,什么大儒,还不是偏心徇私!”周继祖双手举着书本,小声嘀咕。 “嘘,别说了,若被夫子听到赶我们出书院如何是好?!”身旁同样一身华衣举着书本的公子诺诺说道。 “就是就是,继祖忍忍吧。” 若是被赶出书院,家中长辈不知要如何责罚他们呢。 周继祖恨的咬牙切齿,心中把谢启轩骂了百八十遍,都是这个烦人精,夫子怎么就听信了他的谎言呢?!说什么那女子是书法大家,二人在探讨书法心得。 我呸!那个小娘们是书法大家,他就把手上这本《周礼》吃了!不,吃三本! 太气人了!简直欺人太甚! 待过了午时,出去吃饭的人群三三两两的归来,冲着堂下昏昏欲睡的几人指指点点。 “看什么看,欠揍了是吧!” 周继祖对着过往的人大声嚷嚷。 学子们捂着脸匆匆走过,再不敢多说什么。 都是一群孬种! 周继祖得意的轻哼一声,待见了前方一道倩影,赶忙收敛了神色。 是季幼清。 季幼清每日都会给季老夫子送饭。 虽说家中有仆人可代劳,但季幼清常说不舍得祖父一人独自在书院用餐,年幼时便随家中老仆一同前来送饭,为祖父布菜,伺候在旁。 时间久了,人们也习惯了这个女子经常出现在书院中,而且她文采极好,常常同书院学子切磋,指点师弟们的文章,很受大家的敬重。 今日,她来的略晚了些。 “季师姐。” 周继祖眼睁睁看着佳人离去,一个眼神都未给他,心中不禁失落。 他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冷清的女子,便把她记在心上,奈何她是季老夫子的孙女,他纵使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唐突佳人,何况季幼清还是淮州许多名门公子的梦中情人。 他看上的女人对自己不屑一顾,却对那个穷书生另眼相待,别以为他看不出,季幼清见到谢启轩时,眼神都不一样,他御女无数,怎会不知晓季幼清是动了春心。 周继祖想到这,对谢启轩更添愤恨。 “幼清来了,我听说昨日你一整夜都在习字,上进是好事,也要注意身体啊。”季老夫子坐在桌前,看着自家孙女青色的眼圈,心疼不已。 他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如今在朝为官,二儿子因病早逝,三儿子整日游历,几个月才回来一次。 季幼清是二儿子的独女,他怜惜孙女幼年失怙,便领在身边亲自教养,加之季幼清天生聪颖过人,样貌出众,对他也是关怀备至,是以最得他的宠爱。 “让祖父忧心了,幼清以后会注意的。”沈幼青低头施礼,露出脑后一道洁白的颈线。 昨日季幼清回到家中,便开始狂练书法,她写了一整夜,一根紫毫湖笔都被她太过用力写断了 可是不行,不论她怎样写,都写不出那样气势恢宏的字! 她劳累过度,心中气闷,将近午时才硬撑着起身,坚持来给祖父送饭。 “哎,孩子,需知万事过犹不及,凡事要量力而为,循序渐进才是。”季老夫子知晓孙女一向要强,大概是生了不服输的心思。 “是,幼清谨遵祖父教诲。” 一如既往的乖顺,一如既往的执拗。 季老夫子不再说话,祖孙二人各自用餐,季幼清沉默的嚼着口中饭食,心中却犹如翻江倒海,难以平静。 她是淮州有名的才女,沈迟是何人她往日闻所未闻,女伴中对于知府女儿的传闻是此人单纯温和c弱质芊芊。 那样的人怎么能写出如此大气的字?! 一个人的性格或许会变,但字是长久以来的习惯养成,怎会突然说变就变呢? 何况字如其人,这字这人她找不到一丝一毫相似之处 难道,是找人代写? 季幼清的眼睛蹭的一下亮了,她觉得自己抓住了事情的真相。 饭后,季幼清整理食盒,她状似无意的问道:“祖父,谢师弟是亲眼看到沈小姐写字的吗? “那倒不是,启轩去时,那字已经写好了,是旁人所说。”季老夫子拿棉布擦擦嘴巴。 “幼清有何疑问?”他看向季幼清,接过对方递来的湿布巾擦手。 “无事,随便问问。”季幼清微笑,提起食盒,向祖父告别。 不是亲眼所见啊,那是不是就有作假的可能呢? 沈知府的千金收买几个学子为她撒谎造势也不是办不到啊。 季幼清嘴角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她脚步轻快,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若真是如此,她必要让谢启轩看清那人的真面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小骗子 待到傍晚,周继祖回到家中,将身子泡子热水中,只觉得浑身僵硬。 “诶呀,疼死小爷了,诶呀”他不住哼唧,若非昨夜他和薛媛闹的太过,今日也不至于到了午后便双腿打颤,教同伴好生笑话。 薛媛拿着白布棉巾伺候他沐浴,一双柔荑不时按着周继祖酸痛的胳膊。 “哎,舒服,舒服,这也按按,还有这” 周继祖得了好处,不时指挥薛媛,没过多久,薛媛的额头便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少爷,可好些了吗?”薛媛娇声问道。 “好多了好多了,等下你再给我按按腿,小丫头手法不错啊,从哪儿学的啊。” “以前娘亲身上总是酸痛,我特意跟女医学来的。”想不到今日竟然便宜了你,薛媛心中暗叹,那时为讨母亲欢心她可是没少折腾。 她几日未归家,也不知母亲是否有找过她。 “想不到你还是个孝顺孩子,诶呦” 薛媛一个晃神,手下使了重力,周继祖痛呼出声。 “滚滚滚,疼死老子了!” “少爷我不是故意的。”薛媛红了眼眶,一双手不知放哪里好,她情急之下俯身去吹那处被她按痛的地方。 周继祖瞧着她着急无措的模样,心中火气消了大半。 “好了好了,你先出去吧,让丫鬟来伺候我,把膏药给我找出来,等下按按腿。” “是。”薛媛听话的施礼离开,脸上犹带着泪痕。 待出了净房的门,却是瞬间恢复了平常模样,她擦去眼泪,轻哼一声。 唤来丫鬟进了净房,又找出药膏,她安坐在床边,想着两日后的生辰宴,到时候一定要漂亮的亮相,让往日看不起她的人再也不敢乱嚼舌根。 还有沈迟,她们是表姐妹,凭什么她就受尽宠爱,被保护在深闺,要什么有什么,她薛媛差在哪里,为何就要沦落到伺候这个人渣! 薛媛紧紧握住手中的青色瓷瓶。 如果当初沈正秋同意和母亲在一起,就不会这样了; 如果哥哥没有死,娶到沈迟,就不会这样了; 如果不是母亲偏疼哥哥,整日哭泣不理会她,她也不会跑出去喝酒,就不会这样了 都是他们,都是他们的错! 净房内传来周继祖和丫鬟的嬉笑声,薛媛眼中迸出恨意,这么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玩意还整日拈花惹草。 两日后,沈迟对着镜子仔细装扮一番,她喊了锦儿,拿出那枚鎏金红玉梅花钗。 “小姐,你不是说这钗子不送给表小姐吗?”锦儿拿着一只小巧的锦盒,取出那枚钗,脸上忿忿不平。 沈迟笑笑,接过那梅花钗,却是戴在自己头上。 “哈哈,表小姐若是看到,一定要被气死了!”锦儿拍手大笑。 “她气什么呢,这支钗虽然得她所爱,偏巧我也喜欢的紧,有好东西自然是要先紧着自己来了,往年生辰她可是没少从我这搜罗东西,只今年不想遂她的意罢了。”沈迟对着镜子整理妆容,势必要突显出那支梅花钗的精妙。 锦儿则连连点头,莫说往年表小姐的生辰,便是逢年过节,小姐的生辰,她都要来搜刮一阵,不知拿了沈家多少东西,怕不是蝗虫转世吧。 “何大叔准备好了吗?” “好了,在门外等好一会了。” “那我们走吧,哦,带上贺礼。”沈迟狡黠一笑,指了桌上一个青纹带搭扣的锦盒。 “这是什么啊小姐?” 小姐竟然还特意为表小姐准备了礼物!哎,傻小姐,人家那么欺负你,何必呢? “到时你就知道了。”沈迟神秘莫测,小丫头更是心痒痒的想知道了。 太白楼前,停了几处车马,店小二正招呼伙计将那些马车停到后院。 何秦随着那伙计去安置车马,沈迟交待了几句,又扔给他一个钱袋子便带着锦儿进了酒楼。 “沈迟,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薛媛一身紫色华服立在雅间门口,她头上插满了金钗玉珠,整个人金光闪闪,脸上画着浓艳的妆,额头贴着黄色鱼形花钿。 沈迟一下被她豪放不羁的妆容震住了,这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钱? 看着沈迟呆愣的神情,薛媛内心无比满足。 哼,羡慕吧,凭沈大人那吝啬样,才不会花大笔银钱给你置办如此华贵的衣服首饰。 沈迟,我终于有你得不到的东西了。 “表妹生日,我怎么会忘呢。”沈迟回复神情,手臂轻挥,锦儿向前一步递上锦盒。 “这是我给表妹的寿礼,还愿表妹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薛媛接过那锦盒,随手打开,见里面竟是一支普通至极的玉簪。 她心中气愤,沈迟竟然这么个破烂玩意来糊弄她! “上次我问表妹如何,表妹说‘甚好’,想来表妹是喜欢的,今日我便带了来。”沈迟幽幽说道。 锦儿伸长了脖子探头去看,咦?好眼熟。 薛媛初时疑惑,她什么时候能赞这种大街货为好?!待仔细看去,便想到了什么—— 百味居里屈辱的记忆霎时涌上心头,她恨恨的瞪着沈迟,待见到对方似乎不好意思的轻抚发髻,才注意到那只鎏金红玉梅花钗。 这个沈迟!她果然是故意的! 薛媛咬牙道:“多谢表姐记挂了。” 没关系,看你能得意多久,如今本小姐才不在意这些破烂玩意。 “不必客气,表妹。”沈迟微笑答道。 待薛媛让开了路,引沈迟入座,她才看清雅间里的情形。 桌子正东竟坐个男子! 是那日欺辱谢启轩的小霸王—周继祖。 说起来,上次她和锦儿从北街归来便瞧见二人在一起,看今日情形,他们相交甚密。 沈迟心中厌烦,面上不显,自然入座。 在她旁边的正是刘县令的千金—刘玉兰,其他几位除去薛媛往日的闺中好友,还有几个她不认得的女子。 几个女子神色不安,显然未想到今日竟有男子在场。 碍于薛媛又不好离开,况且门外还站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 那周继祖为薛媛办了生辰宴,自然要求她带好友前来,若是有哪个入了他的眼,岂不又是美事一桩。 奈何先前来的几位都是端庄有余,灵秀不足,唯一看的过去的刘玉兰还是刘县令的千金,他还不想惹上官家麻烦,只得暗自捶足顿胸。 待见了沈迟,顿时惊为天人,再一细看—— “是你,小骗子!”周继祖出声喊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生辰宴 沈迟尚未答话,薛媛却有些紧张,莫不是这混蛋瞧上了沈迟?她连忙娇声问道:“周少爷,你见过我表姐?” “你表姐?”周继祖疑惑问道,他记得薛媛有个亲戚是知府大人,不过与她家并不亲近,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对呀,她正是我姨夫沈知府的千金—沈迟呢。”薛媛拿着帕子捂嘴轻笑。 众女知晓这就是往日媛媛说过恋慕她那死去表哥的傻女了。 周继祖却是心中一沉,知府的女儿,他就更不能动了。 但是,谢启轩怎会和知府女儿相熟呢? 必是那家伙一幅好皮相,又引得无知少女犯傻,瞧瞧那日,这沈小姐为了谢启轩都撒谎装神棍,还叫他误会,他说那季老夫子怎么信了那小子,定是那小子告知季老夫子这女子身份,才叫季老夫子深信不疑,谁能信知府女儿是个神棍c骗子呢?! 周继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倒让薛媛吃不准他的心思了,这个沈迟,果然是个祸害! 周继祖忽而想到什么,啪的一下拍了桌子,引得众女一阵瑟缩。 “哎,他真是大意了,竟被谢启轩给算计了!” 薛媛不明白周继祖为何转瞬咬牙切齿,一幅愤恨模样,今日可是她的生辰宴,不能出任何茬子。 她在桌下悄悄扯了扯周继祖袖子,一双杏眼哀求的看着周继祖。 周继祖回了神,瞧见面前佳人一脸祈求的哀怨模样,心中顿时涌起无限豪情。 “小二,上菜!” 很快,精美的菜肴便一一上桌,周继祖财大气粗,连连招呼众人,好不殷勤。 沈迟默默看着二人眉目传情,接连不断的小动作,不禁皱起了眉。 “媛媛,看看我送你的生辰贺礼。”周继祖拍拍手,身后小厮躬身递上一个赤色暗纹锦盒。 薛媛想起周继祖曾说要给她一个惊喜,心中得意。 她羞涩的接过那锦盒,“周少爷,你真是太客气了,谢谢你。” 赤色锦盒被缓慢的打开,里面露出一枚玉笄。 薛媛心中略带失望,但不好拂了周继祖的好意,她尴尬的笑笑,将那枚玉笄拿起。 这是一枚奇怪的玉笄,入手冰凉细腻,光泽水润,一头刻着凤头模样,笄身布满了羽毛纹路,整体呈方扁状。 但是中间竟然用包金修补,显然是曾经断过,虽然修补的极为巧妙,但在这白玉笄上仍是突兀的很。 沈迟的脸色却变了。 “媛媛,你可不要小瞧了这只玉笄,这可是大周上一任国师的及笄之物啊!”周继祖大声说道,见众女一幅或惊叹或疑惑的模样,自得不已。 “我听爹爹说过,上一任国师法力高强,但是为了大周国的百姓,早早就去了,这竟是她的及笄之物吗?”有女子压抑着声音问道。 “如假包换。”周继祖得意的撑开象牙扇,“这可是我爹费了好大心思才弄到的玩意,说是有国师法力护持,能保平安的,而且这可是上好的和田玉,若非手工粗糙了些,中间还断了一截,也能值上许多钱了。” “国师大人戴过的,就算是个竹笄也是无价之宝了!媛媛,周少爷待你真好。” “是啊是啊。” 在场的女子早就瞧出了二人不同寻常之处,对周继祖的霸道荒唐也早有耳闻,只希望讨得二人欢心,早日结束这骇人的生辰宴。 “诶,你干什么?”薛媛听得周继祖介绍,在听众人吹捧,刚刚的不快早已消失,正是飘飘然时候,沈迟竟一把夺过了那发笄! “借来看看。”沈迟的声音平静无波。 手中的玉笄腻滑温润,她一点点抚摸上面的纹路。 这是当年她及笄时那人送来的,是那人亲手一刀一刀所刻。 国师戴过的 事实上,她只戴了一日,便收在了箱底,如同她不可见人的感情,一起封存在最深处。 怎么会断过?又怎么会成为恶霸讨人欢心的玩物?! 红色暗光汇聚掌心,沈迟正待察看—— “好了,看的差不多了。”薛媛见沈迟眼眶微红的模样,担心她又出什么幺蛾子,趁着沈迟走神,夺了回去。 沈迟垂下头,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所以,自她死后,便有人将她的物品随意处置了吗? “今日谢谢大家来为我庆贺生辰,媛媛敬大家一杯。” 薛媛收好锦盒,举杯邀酒,众人称不敢,各个端了酒杯喝个干净。 送什么礼物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告诉众人,以后她薛媛是周继祖罩着的人,看谁还敢得罪她! 国师的玉笄?!呸,她才不要戴别人戴过的东西,比起这个看着贵重实际毫无用途的物件,她更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 “媛媛,听闻这太白楼的师父做鱼头汤甚是美味,比那百味居有过之而无不及呢。”刘玉兰翘着兰花指,夹了一口醉虾忽而提到。 “哈哈,原来兰儿也是个小馋猫,你放心,我早已吩咐了店小二,怎么能错过这道美味呢。” 薛媛回给刘玉兰一个明媚的笑。 “这么久鱼汤还未上。”薛媛唤来身后丫鬟,让她去催促一声。 众女皆道薛媛太客气,今日的宴饮已经足够丰盛了,薛媛只是甜甜的笑,客气的招待众人。 沈迟放下手中碗筷,恢复了神色,她享受美食,但不代表和谁都吃的下饭。 早前她如此气薛媛,薛媛竟然没表露出气愤,也没有和她吵闹,还真是反常。 食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事若反常必有妖 “鱼头汤来咯~!”小二哥抻长了嗓音,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鱼汤进入雅间,薛媛的小丫鬟打着帘子,跟在身侧。 “让大家久等了。”小二说着抱歉的话,端着食盘小心向前。 沈迟回首,热气腾腾的鱼汤似乎刚从炉灶上端出,还响着咕噜泡声,白雾弥漫,一股辛辣的气味传来。 她的座位背对着雅间门,若是上菜,必然要经过她 薛媛和刘玉兰屏住呼吸,二人都停止了咀嚼,齐齐盯着那小二,似乎极其期盼这道有名的菜式。 那小二本是走的极稳,待到桌前,却是忽然一个趔趄,歪了身子 “啊——!” 女子尖叫声传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三人成虎 小二一张脸吓得煞白,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他好好的上着菜,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绊了他,手中的鱼汤便脱手而出了! 是谁?! 他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一桌客人,脸色变得煞白,不管是谁,他的这份工是保不住了!烫伤了贵人,掌柜的还不活扒他一层皮! 而且,他根本没看清! “饶命啊!小的不是故意的!是有人绊了我,是有人绊了我!” 小二连忙跪倒在地,不住磕头! 薛媛愣愣的坐在桌位上,看着眼前的一切。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受伤的是兰儿! 不是应该倒向沈迟吗?!她离的才最近啊! 她恨恨的看向沈迟,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这样也烫不到你! “还是快叫大夫吧,这么烫的一盆汤,还是在脸上,刘小姐,你要坚强啊。”沈迟站在刘玉兰身侧,状似哀伤。 刘玉兰的丫鬟早已吓的呆住,闻言立马朝外飞奔。 找大夫!对,找大夫! 小姐被烫成这样,若被夫人知晓,她她可没有活路了啊! 雅间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声,直把其他的客人都叫的心烦意乱,不少人纷纷探头来看,也有人离席而去。 管事的闻声前来,又被门口的大汉拦住。 周继祖只觉的脑仁疼,这好好吃顿饭,还把县令家小姐给烫了,他周家虽不怕刘县令,若被父亲知晓,少不得一番责骂。 “别哭了!”周继祖大吼。 “啊——!”少女的哭声更是惨烈,她被当头泼了一脸一身的热汤,如今身上脸上火辣辣的疼,她用手去摸,便好似摸掉了一层皮 她该不会毁容了吧—— 不,怎么会这样?!那盆热汤明明是洒向沈迟的!怎么就变成了她! 锦儿一阵后怕,刚刚发生了什么,她眼睁睁看着一盆汤洒向了刘小姐,不对,应该是自家小姐,若不是小姐突然起身避让了下,那小二身子一歪,那汤必然是洒向沈迟的! “好好的一盆汤怎么就洒了呢?”沈迟走到那小二身边,高声问道。 小二仍在不停磕头,他似乎吓傻了,嘴里不断的重复“有人绊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薛媛看着那小二,身边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是那个出去催菜的小丫鬟,她此刻一脸忐忑,脸色苍白。 薛媛瞪了她一眼,小丫鬟便向后退去。 刘玉兰已经哭晕过去。 “你这小子,犯了错还敢推到旁人身上,活的不耐烦了!我看太白楼趁早关了吧,竟养些蠢货!” 周继祖一脚踹在那小二身上,只把小二踹的咳嗽不止,小二捂着胸口叫唤,嘴里仍是喊着有人绊了他。 薛媛眼神一亮—— “沈迟,我好心邀请你,你怎能下此毒手,刚刚必是你绊了小二才烫伤了兰儿!”薛媛义正言辞,指着沈迟大喝。 “你这样恶毒,就算你是我表姐,我也不能包庇你!看你如何向刘县令交代,兰儿可是他的独女!” 小二闻言,心口一窒,什么!烫伤的是县令家的千金,他还有命吗?! “小二,你说是不是这个女人绊倒你,你才失手将那盆汤洒向了兰儿?!” 小二看着薛媛指向的女子,她表情淡淡的站在一旁,正是方才出声询问他的女子。 他其实并未看清是谁绊了他一下,只记得脚下有了阻碍,他向前栽去,然后似乎被人推攘了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越是回忆方才的事,就越不清楚怎么回事 这个姑娘年纪还小,一身锦衣,头上还戴着一枚别致的发钗,看来家境不错,想来便是做了错事,也有家中长辈帮忙料理他自己是承担不起县令大人的怒火的。 小二垂下了头,脸色变幻,很快便有了主意。 “是,就是这位客官方才绊了我!” 他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用力喊出这句话。 “就是她方才绊了我,我才不小洒了汤,烫了这位小姐。”小二抬头,看着沈迟,言之凿凿。 听到小二的说,薛媛简直要控制不住的笑起来。 沈迟,你以为你避开了那盆热汤便没事了吗?毁不了你的容,便毁去你的名声好了。 上次在百味居你戏弄我和兰儿,这笔账我可是一直没忘,今天你还戴着那枚梅花钗来我面前晃悠,哼。 故意残害县令之女,你爹也保不了你,众目睽睽之下,看他如何徇私枉法,他不是最公正廉明吗? 付家又如何会要你这样恶毒的媳妇呢?你等着被退亲吧!我薛媛这辈子的幸福毁了,你也别想好过! 薛媛的眼中燃烧着疯狂,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高兴,压着嗓音问道:“你说的可是真话?若是县令大人来问,你可知如何回答?” “小的知道,小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各种贵人。” 小二端正的跪着,方才的慌乱已渐渐平静下来,若想有活路,便只能如此。 周继祖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若是把此事推到店小二身上,也没人能说什么,处置了便是。 但若是沈迟 知府和县令如何斗他不管,但今日的酒宴是他做东,若是惹得两边都不快,他夹在中间岂不是冤枉。 若是知府大人怪罪,他还真得好好想想如何应对。 周继祖顿时对薛媛自作主张的行为埋怨不已,看来这表姐妹感情不怎么样啊 “沈迟,你怎能如此狠心?兰儿和我交好,我知晓你对我有所误会,但我们是表姐妹,有什么不能说开的,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的好友,若是她有什么不好,你叫我如何对得起她,又如何向刘大人交代。”薛媛痛心疾首,捂着胸口斥责沈迟。 众女闻言纷纷点点,悄声耳语,有胆大的也随声附和起来。 “这沈迟看起来乖巧,竟是个蛇蝎美人!” “没错,以前就听说她痴缠媛媛兄长,还与人私奔呢!” “啊,竟是这般品德不端之人!难怪了,看来今日准是她没错了!” “就是,就是,兰儿太可怜了!还好我没坐她身边” 沈迟听着屋内众人所言,面色却是不变,锦儿想要上前辩驳,被她拦住。 她走到那小二身前,低头望去:“你确定是我绊了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自食其果 少女晶亮的眼眸似乎能望尽人心,小二颤抖着嘴唇,最终还是咬牙答道:“是。” 沈迟轻笑,面向众人:“看来大家都觉得是我做的。” 众女畏惧她的身份,不敢当面直言,薛媛却是不管,“沈迟,你别以为谁都怕你,如今大家可都看见了,你想赖都赖不掉。” 沈迟不理会她,她走到那倾洒的汤汁前,鱼头洒在地上,豆腐也是七零八落,鲜红的汤汁漫的到处都是 她低头叹息:“好好一盆鱼头汤,真是可惜了。” 这人有病吧,使坏烫伤了人,还去惋惜一盆汤,她怕不是吓傻了吧。 “听闻太白楼的清炖鱼头汤最是纯正,鱼是当日临湖的渔民所送,豆腐也是在寺庙中订的正宗货,便是炖鱼用的清水也是附近的山泉水。” 众人点头,确实如此,正是太白楼对食材严苛的要求,才会引得富贵人家竟相光顾,这道清炖鱼头汤也是声名远播。 但这个时候聊吃的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在讨论陷害刘玉兰的事吗?! “我虽未尝过太白楼的这道鱼头汤,但也知晓他家厨子手艺精湛,熬煮的鱼汤奶白清亮,最是鲜美,但”沈迟话锋一转,指着地上的汤汁道:“这鲜红的汤汁是从何而来?难道太白楼的清炖鱼头汤改成了麻辣鱼头锅?这可不是我们薛小姐点的餐吧。” 周继祖闻言,用力拽起上菜的小二:“说,谁指使你来的?这根本不是我们点的菜,谁让你来害人的!” “小的冤枉!冤枉啊!这真的是你们点的菜,是个小丫头来说改做成辣锅的!” 小二双腿打颤,被周继祖凶狠的模样吓破了胆。 “小丫头?哪个小丫头?!”周继祖连声问道。 “就是那个!”小二费力的在屋内寻找,终于看到隐藏在角落中瑟瑟发抖的女孩,他伸出手臂指向了她。 正是之前被薛媛派去催菜的小丫头。 见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她,那小丫头浑身抖的更厉害了。 “沈迟,你别胡搅蛮缠,我是叫她去吩咐厨子多加辣,那又怎么样?这和你绊人有什么关系?!”深怕小丫头不打自招,薛媛急忙出声喝道。 “表妹,我知你向来不能食辣,菜里凡是粘上辣椒都从不食用,何以忽然变了口味呢?”沈迟幽幽说道,末了来上下瞥了一眼薛媛,最后定格在她的腹部—— “听老人言,酸儿辣女,表妹你莫不是”沈迟话未说完便住了口,还夸张的捂住嘴,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众女神色变幻,看向薛媛的目光带了探究和鄙夷,有人不自觉的后退半步。 薛媛心中气急,她让小丫头在汤中加辣,是为了让沈迟受伤时多些痛苦。 但她不能说! 竟在此处被她找到破绽,真是可恶! “难怪薛媛近日白胖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女孩们相互嘀咕。 虽知晓薛媛和这周家小霸王过往甚密,但若是未婚先孕,实在是败坏门风! 便是她们若是被人知晓往日和薛媛交好,也会影响名声,她们大多到了适婚年龄,或是订了亲,或是家中正在议亲,若是因此坏了姻缘,着实不值当! 今天的事谁是谁非和她们有何关系,还是早日脱身,远离这是非之地为上。 “媛媛,我忽然想起出门时娘叫我早些回去呢,我先走了,啊,生辰快乐!” “对啊,我爹也让我早些回去。” “我娘要考教我女红” “姐姐约我去翠安楼” “” 一时之间,女孩们三三两两的告辞离去,周继祖虽霸道,也不能绑了众人不让走,再说走了好啊。 走了他想怎么审就怎么审,到刘县令和沈知府面前也好圆话啊! 薛媛看着众人相继离去,而周继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心中气结。 这群人离开,背后不定怎么嚼舌根!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沈迟这贱人如此阴险狠毒! “沈迟,你满口胡言什么!我何时何时”剩下的话却是不好说出口,薛媛憋红了一张脸,气到极致却发不出火。 沈迟挑眉,歪头道:“表妹,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薛媛瞧她一副无辜模样,终是怒不可遏,大步上前,抬手便要打去。 “啊——” 薛媛的手臂被沈迟抓住,她用力挣脱却是如何也甩不掉。 沈迟何时有这样大的力气?!她不是像个小白兔一样动不动就要掉眼泪的吗? “今天的事还没完呢?表妹何必这般气急败坏。”沈迟甩开她的手臂,冷声说道。 沈迟走向那小丫头面前,眉目间皆是煞气,一向温和的小姑娘似猛鬼附身。 “你为何要绊那小二?是何人指使?” 小丫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劲摇头,“不不不,我没有我没有。” “沈迟,你什么意思,你问我的丫头是何人指使?你这是明目张胆的栽赃!”薛媛大声喊道,却不敢再上沈迟跟前。 “是不是栽赃,表妹心里清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不是我一贯对你太温和,你便当我软弱可欺!今日刘玉兰受你之邀在此受伤,你还是想想如何和刘县令交待吧。” 沈迟贴近薛媛,以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便真是我推的,谁又能耐我何?你以为刘县令会为个女儿和我爹对上?你以为我爹真的会罚我?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薛媛一双杏眼瞪得溜圆,她恨恨的看向沈迟,心中却是不断翻转。 刘县令不敢对付沈知秋,却可以向她薛媛问罪! 是她邀请兰儿参加生辰宴,是她叫的鱼汤,纵使她们之前已经互相通气,兰儿也知道那盆汤会洒,但那是洒向沈迟的! 她又怎会告诉刘县令是她们合谋陷害沈迟呢?! 她只会装作不知,装作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而沈正秋爱女如命,他不可能对自己女儿下狠手的 薛媛忽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像个笑话,她颓然的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目光空洞。 沈迟轻笑一声,她抬起那小丫头的下巴,一字一句道:“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要绊那小二?撒谎的人死后要下拔舌地狱的。” 小丫头身子抖如筛糠,不住看向薛媛。 薛媛听见沈迟的话,不觉绷紧了身子,她定定的看向那小丫头,眼神似要喷出火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罪魁祸首 “有时候,人以为自己大公无私,为了家人出卖一切,却不知所做的一切业障都要由亲人承受苦果。” 沈迟清越的声音传来,那小丫头顿时愣住,她咬紧牙关,最后看了眼薛媛,大声道:“是我,是我绊倒小二的,没有人指使我!” “我好像并不认得你。”沈迟挑眉,这结果倒是有些意外。 “是我看不过你总是一副高傲模样,我想替薛小姐出口气!”小丫头挺直背脊道。 “你不是薛家的丫头。”沈迟肯定道。 这个小丫头并非以往跟在薛媛身边的那个,那么,一个半路来的小丫头为了替薛媛出气不惜做此恶毒之事,甚至冒着得罪知府的风险? 薛媛的魅力什么时候这样高了? 若是旁人,她倒要思量思量这话几分真假,但薛媛嘛,呵呵 “薛小姐为人和善,奴婢母亲病重,府里的人要赶她走,却被薛小姐拦住,还出钱替她医治,此恩奴婢无以为报,奴婢知道沈小姐与薛小姐不和,便自作主张” 小丫头抓紧衣衫,眼泪不住流出:“沈小姐,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也没想到那盆热汤会歪了洒到刘小姐身上,都是奴婢不好!” “你这贱婢,我府中何时出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周继祖一脚踹到那小丫头心口,力道之大,那小丫头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周少爷,虽是你府上下人,但此事既然牵扯到我,又牵扯到刘小姐,便不能让你们周府随意处置了。”沈迟阻止了周继祖要继续踢打那小丫头的动作。 门外传来刘夫人的喊叫,几名衙役三两下挥开了守门的汉子。 “女儿!女儿!你怎么了?!” 刘夫人进门便发现了趴在桌前的刘玉兰,她奔向前去,想要抱住自己的女儿,却发现女儿一身一脸,污秽不堪,且皮肤红肿,竟不敢下手去碰! “天呐!女儿,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大夫!大夫!” “夫人莫慌,让老朽看看。”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上前替刘玉兰把脉。 “无事,小姐只是昏过去了,但这烫伤耽误不得了,快抬走抬走!”大夫小心替刘玉兰处理脸上的污秽,有衙役匆忙抬了担架前来。 刘夫人抹了眼泪,一贯端庄的做派再维持不住,她的女儿受了伤,这帮人竟无一人去寻大夫,也未将人送到医馆,若不是家中婢女来报她可怜的女儿啊! “兰儿好心来为你庆贺,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今天在场的人都别想脱了干系!”刘夫人朝薛媛怒吼,不待众人解释,又指挥身后衙役:“全都带走!” 薛媛有些慌乱的看向周继祖。 “刘夫人,今日发生这样的事,周某也很抱歉,但这罪魁祸首已经认罪了,其余的人刘夫人可否给我周家一个面子,就算了。” 有衙役认出了周继祖这小霸王,悄悄上前同刘夫人耳语。 周家在淮州官场有靠山,不知深浅,但一般的事是憾不动周家的,是以一般人家见了周家都要绕路走。 刘夫人在心里权衡利弊,老爷近日宠爱那个贱婢,对她日益疏远,若是得罪了周家,老爷她会不会借此发挥 “罪魁祸首是谁?!如此害我兰儿,我要将她千刀万剐!” 众人看向了那小丫头,周继祖眼珠转了转,上前道:“这贱婢害了刘小姐,罪大恶极,如何处置全凭刘夫人,周家会奉上纹银一千两,向刘小姐赔罪。” 刘夫人盯着那小丫头,眼神通红,若不是顾及人前形容,恐怕早已上前将人撕了解恨。 小丫头畏畏缩缩,在刘夫人的目光下瑟瑟发抖。 “将她带走!” 有衙役上前,用力扯了那小丫头向前拖去,小丫头踉踉跄跄才勉强跟上。 “等等。” 却是沈迟叫住了即将离开的刘夫人。 她想干什么?难道想要把我供出去?!她又没有证据,起什么幺蛾子啊! 薛媛瞪着沈迟,心中惴惴不安,唯恐沈迟将事情牵扯到她身上,周继祖不怕刘家,但周继祖能为她做多少,她实在不确定! “刘夫人,伤害刘小姐的可是两个人,还有一个,您别忘了。” “还有谁?!”刘夫人回首,怒气冲冲问道,难道周家是想包庇谁才这般容易让自己带走一个小丫头! “就是他啊。”沈迟手一指,正是跪在后面的店小二。 小二瞧见众人看下他,悬着的心又揪了起来,“不是,不是我!” 薛媛快跳到嗓子眼的心落了回去,还好还好。 “就是他端的汤,却被那小丫头绊住一盆扣在了刘小姐的身上,虽说不是故意为之,但这太白楼何时改了规矩,刚出炉灶滚热的汤就往客人桌上送?” 薛媛闻言,眉头跳了跳,这都被她注意到了!这个沈迟! “好啊,看来还是合谋!给我抓起来!” “冤枉啊冤枉,不是我不是”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押着两人离去,太白楼的管事趁机上前告罪说情也被刘夫人下令一并带走。 “事出在你这酒楼,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管事的欲哭无泪。 临行前,刘夫人却忽然回眸问沈迟:“这位姑娘我瞧着很是眼熟,不知是?” “家父是淮州知府沈正秋,在下沈迟,见过夫人。”沈迟略一福身。 刘夫人心中不知何种滋味,女儿和薛媛经常戏弄沈迟的事她也略有耳闻,但从未见这沈迟找上门来,也未放在心上。 上次兰儿在百味居被人戏弄,她还并未当回事,以为是巧合而已。 现在看沈迟一派从容,未有半分惊吓模样,哪里是女儿口中那个胆小呆傻的蠢人! 看来今日的事,并不简单! 刘夫人神色复杂的离去,一旁被衙役反手按住的小二却是慌了神。 他没听错吧,那个小姑娘是沈知府的女儿?! 所以,他刚刚是冤枉了知府千金?! 小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衙役大骂一身,喊人来一边一个驾着胳膊向前拖去—— “小姐,那个小丫头会不会死啊?”锦儿在屋内向外张望,轻声问道。 “不会,但会受些苦。” “哎,好好的为啥要害人呢?害人害己。” 锦儿同那小丫头差不多年纪,又同为丫鬟,不免心有戚戚,但一想到那盆热汤险些浇到自家小姐身上,顿时觉得那小丫头是罪有应得。 “是啊,害人害己,为何还要做呢?”沈迟嘴里附和锦儿的话,却是看向薛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茑萝花 薛媛刚才被衙役们雷厉风行的暴虐手段震慑,此刻犹如惊弓之鸟,“你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做的!” 沈迟轻笑,这薛媛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自欺欺人。 “想不到表妹平日也会行善积德,竟有人为你做出如此恶毒的事,真叫人意外。” 薛媛轻哼,不与她辩驳,此番伤了兰儿又赔进去个小丫鬟,还不知周继祖作何想法,她不想在节外生枝。 “今日表妹生辰,倒发生如此多不愉快的事,表妹若是得空该去庙里拜拜,顺道为刘小姐祈福才是。”沈迟表情诚恳,似为薛媛着想一般,“对了,今日表妹生辰竟不见姨母,不知她最近如何?” “不关你的事,沈迟,饭也吃完了,戏也看够了,你还不走?” 薛媛觉得沈迟句句话是嘲讽,再也不耐烦同她周旋,竟直接下了逐客令。 “谁愿意来啊,那小丫头说是冲我家小姐来的,还好我家小姐运气好没有受伤,否则老爷定不会放过你,哼。”锦儿见薛媛态度恶劣,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上前好一顿抢白。 “你,你个臭丫头也敢来教训我。” 薛媛气的抬手又要打去,沈迟却上前一步将锦儿拉到身后,“表妹这脾气真该改改,早晚要吃亏。” 她看了一眼周继祖,对锦儿道:“我们走。” 薛媛不敢再动沈迟,咬碎银牙怒气腾腾的看着二人离去。 转头却见周继祖面色不善的看向她,“我说,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周继祖虽是纨绔霸道,也不是傻瓜,看这表姐妹你来我往,再联想今日发生的事,心头便起了怀疑。 薛媛一双杏眼立马氲出水雾,表情哀怨的看向面前男子。 “我只是气不过,想教训她一下,哪知道那个小丫头自作主张,做出如此蠢事呜呜呜,我只是想捉弄一下她” “今日本是我的生辰,你又为我花了这么多心思,我怎么敢在这种场合闹事啊?呜呜冤家,你也要怪我吗?” “媛媛好苦,爹爹早早去了,娘也不疼,哥哥又莫名其妙被人杀了,再没人为我做主了呜呜呜本以为遇到你,一切都会好起来,想不到连你也不信我,呜呜,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薛媛捂着脸哭了半天周继祖也没个反应,她悄悄透过手指缝去看,见周继祖皱着眉头,表情似有松动,于是下定决定,作势朝雅间的墙撞去—— 周继祖见她如此,连忙上前抱住,“好啦,谁说不信你,不过是个小丫头,没了又怎么样,我怎么舍得你去死啊。”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混蛋。” 薛媛捶打男子胸口,手重重抬起,又轻轻落下,嘴里挣扎,身体却向来人怀里钻去。 周继祖被她在怀来拱去拱起了兴致,大掌朝下,嘴向那红唇掠去 “小姐,你不要生气,我看那个周少爷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有表小姐哭的那天。”锦儿皱着鼻子道,以为沈迟还在因为薛媛的缘故心中不快。 沈迟笑笑,“我没事。” 二人出了太白楼,迎面撞上一个人。 那人跌跌撞撞,形容憔悴,一身暗紫色绸衣皱皱巴巴,是薛夫人。 说起来,今日薛媛生辰,竟不见她那姨母,先前沈迟便有疑惑,待见了眼前之人,便怀疑她们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姨母。”沈迟后退一步施礼。 “沈迟,你在这儿了,媛媛是不是也在这?”薛夫人扶着沈迟的手臂,焦急问道。 “正是,便在楼上雅间,姨母一问便知。”沈迟轻柔的扯下薛夫人的双手,“今日表妹生辰,竟未见姨母,小迟心中正有疑问呢。” “哦,没事,没事,不过是她同我闹脾气了没什么大事。”薛夫人似乎察觉到自己的不妥,她捋捋头发,又整理下衣衫,“小迟啊,你早些回去吧,我便不和你闲聊了,媛媛该等的着急了。” 刚刚还不确定薛媛是否在此,现在又说薛媛在等她,沈迟心中好笑,却不露声色,“是,姨母。” 这薛家母女还真是喜欢自欺欺人。 若没有今日薛媛这场闹剧,她或许会提醒这对母女一二,但现在,恶人自有恶人磨。 能够因为姐妹间的嫌隙便想要毁去一个女子最看重的容貌,心肠何其狠毒! 何秦见沈迟二人走来,连忙驾着马车迎上前去。 他递给沈迟一个暗色的香囊,那香囊还散发着花草的清新。 “这是什么?”锦儿问道。 “是花籽,我叫何大叔帮忙买的。”沈迟打开那香囊看了下,灰色的壳子,黑色的种子。 这便是茑萝的种子吗? “这花儿很好种,也容易养,洒到土壤里,十日左右便能发芽,七月就可见花开了。”何秦细着嗓子解释。 这种花儿并不名贵,宫中也很少种,因它长成后常缠绕在附近的建筑之上,花开如星,多用在布置矮桓短篱,凉亭之侧。 除了一处,那里倒是种了大片的茑萝。 “很好,该如何打理还要劳烦何大叔了。”沈迟客气说道,将那香囊递给锦儿,“把它们种在院墙边,那儿正好有一幅木架,等花儿开了一定很美。” 她见过那样的美,所以才想珍惜。 只是七月,不知那时她能否看得到。 锦儿收起香囊,脆生答应了,又道:“原来小姐想种花草,若是小姐喜欢什么花,我们现在去寻来就是,这花籽现在种,要等到七月才开呢。” “锦儿可有什么主意?” “北街那处有个全淮州最大的花鸟鱼集市,不如我们去挑些回来吧。” “好,那便去北街吧。” 二人上了马车,何秦驾了一声,甩着马鞭,御车前行,朝北街驶去。 湖边春风阵阵,吹起马车上的帘布,露出少女沉静的容颜。 她的玉笄,一定要想办法拿回来。 “媛媛,媛媛你在哪儿?” 雅间里,薛媛和周继祖正打的火热,忽然听见薛夫人的呼唤,薛媛顿时白了脸,她连忙推开身上的人,起身整理衣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母女失和 待规整好自己,想起头上的伤疤,忽又觉得没什么可怕的,反正她的母亲早已不待见她了,她又何必在母亲面前假装呢。 思及此处,她坐回周继祖怀中,安抚刚刚被她推开的男人。 “你个小混蛋,吓我一跳,何人来了竟如此惊慌?”周继祖捏着她的脸蛋调笑。 “还能是谁,自然是我的好娘亲了。”薛媛一双藕臂环住面前的男人,语带娇嗔。 “原来是岳母大人。”周继祖语带惶恐,人却是仍紧紧抱着薛媛,凑上前去亲了下那红唇。 薛媛咯吱笑,又回亲了他,二人笑闹间,薛夫人来到雅间门外。 太白楼雅间的门,不过是一方竹帘,她清楚的看到屋内的情形。 薛夫人捂着胸口,直觉得心如火烧,这孽障! 她想冲进雅间,却被左右站立的两个彪形大汉拦住—— “让她进来。”周继祖高声吩咐。 护卫放开了薛夫人,薛夫人一得到自由,立马向屋内奔去。 “你这逆女!”薛夫人脸色煞白,指着薛媛道:“你还要不要脸了,光天化日,和外男在此厮混,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薛媛轻哼一声,从周继祖怀中起身。 “嫁不嫁人跟你有什么关系。”薛媛语带轻蔑。 周继祖打着哈哈,笑道:“想必这位就是岳母大人了,小婿周继祖,拜见岳母。”他装模作样的朝薛夫人俯身一拜,面上却没多少恭敬。 “你不要胡说,我女儿还没有嫁人,我哪儿来的女婿!”薛夫人摆手避开,语气不忿。 周继祖却不生气,他迈步走到薛夫人身边,哈着腰悄声说:“形式有什么重要,事实才重要。”说完,便哈哈大笑。 “你,你,你个混账!我和你拼了!”薛夫人闻言气的胸口不住起伏,她双手握拳想要捶打面前的男子— 却被薛媛一把推开,“够了,你别在碍我的事了,你还是回去给哥哥烧纸吧!” 薛夫人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这是她的女儿吗?这便是她呵护长大乖顺的女儿吗? 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薛夫人放声大哭,“媛媛,我是你娘啊,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你怎么能对我动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呜呜呜” 周继祖被这恼人的哭声震的脑仁疼,他掏掏耳朵,对薛媛道:“我去外面等你。” 说完便带着小厮起身离开了。 薛媛见周继祖面色不善的离开,对着薛夫人吼道:“够了!别哭了!” 薛夫人似乎被女儿狠厉的模样吓了一跳,止了哭喊,只抽噎不停。 “你有当我是你女儿吗?你有真心关心过我吗?以前你不在乎我,眼里只有哥哥,如今你又何必来管我?!” “不,媛媛,你是娘的孩子,娘也在意你啊!”薛夫人扯着薛媛的袖子,不住说道。 “若不是哥哥没了,你会正眼瞧我?从小到大,我就是你的出气筒,你对我好还不是想把我卖个好价钱,让别人高看你一眼。”薛媛用力甩开薛夫人,俯身质问。 “不,不,我没有” “你还不承认,现在我嫁不出去了,只能跟着周继祖,你要么乖乖的闭上嘴巴,我不会让你缺衣少食,要么,你就在这儿大呼小叫,弄的人尽皆知,毁掉我的名声,你看周继祖会不会饶了你!”薛媛恨声威胁。 薛夫人听了周继祖三字,觉得甚是耳熟,她往日联络各路官员亲眷,总有些见识。 怎么会是那个小霸王?! 即便是薛媛想脱身,那人不放手,也是不成的! 她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薛夫人忽然想起来时碰到沈迟,若是沈正秋出面呢,她的女儿还有救! 她将这番话说出,却被薛媛拒绝。 “胡说什么,哥哥死了,她没了着落,况且哥哥是因为另一个女人死的,还死在那么个地方,她心里不定怎么恨我们薛家呢?又怎会帮我。” 薛媛轻哼一声,未将今日陷害沈迟的事说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是这样吗?薛夫人有些不确信。 “你没看到,她今日对着周少送我的礼物发呆,心中正嫉恨呢,想不到你宁愿信个外人也不信自己的女儿!” 薛媛用力拍下桌子,吓得薛夫人一个激灵。 她的媛媛何时变成这般模样?想起往日乖巧伶俐的女儿,薛夫人不禁悲从中来。 “你回去吧,过些日子我会回家的。”薛媛从身上扯下一个钱袋,扔给薛夫人,“以后少来烦我。” 薛夫人接过重重的钱袋,嘴唇颤了颤,想说什么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我我走了媛媛,你,好好保重。” 看着薛媛的背影,薛夫人抹了抹眼泪伤心离去。 待室内恢复了平静,薛媛才小声哭了出来,她在楼上看着自己的母亲踉跄离去,心中剧痛无比。 为什么,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北街花鸟集市,沈迟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锦儿和何秦小心将她护在身后,避免被人撞到。 “想不到这里这么多人,以前也没这样啊。”锦儿抱怨,上次她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多人好吗? “锦儿姑娘上次来是何时啊?”何秦仰首挺胸的走在前面开路,闻言回首问道。 “额”那时候她还是个小豆丁,“大概是七八年前吧。” 扑哧—— 何秦忍不住笑出声,细声细气道:“县太爷的小妾都娶到七房了,你以为这集市还和以前一样啊?” 县太爷娶小妾和集市有什么关系,定是何大叔欺负她听不明白话呢,哼,连小姐都在偷偷笑,不和你们好了。 沈迟看着锦儿气闷的模样,心中好笑,她这丫头倒是个活宝。 说起来,前些日子她们为寻谢启轩在北街闲逛了几日,倒是未曾到过此处。 宏屿桥东是住宅区,桥西则是热闹的集市,她们所在的位置正是桥西偏北的花鸟鱼市。 不同于寻常集市,此处的摊贩并不吆喝吸引来客,他们在门店处摆出最鲜艳热烈的鲜花,造型各异,花香扑鼻;小巧的鸟笼被悬挂在店外栏杆处,里面精巧好看的鸟儿欢快的来回蹦跶,叫声婉转,惹人喜爱;便是有客寻价,也少有大声喧闹之徒,人在一处自然美妙的环境中,心情似乎都轻松许多,变得宽容和善。 大概是午后无事,一些闲散人士便喜爱在此处逗留,沈迟随着锦儿的喜好购买了几株花草,何秦留下沈府的地址,和店家商议了送货的时辰。 沈迟便在这一片祥和的景象中被一个老妇人吸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刺绣 那人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棉衣,袖口和裙边还打着几个补丁,头发用褐色的布块包裹,她面色憔悴,手中拎着一个小布包,脚步缓慢的穿过人群朝集市外围一间绣房走去。 这是一个体弱多病的穷苦妇人,跨过宏屿桥,在北街贫民区,随处可见。 但沈迟却悄悄跟着上去,锦儿仍在和店家讨价还价,何秦见状,瞥了眼锦儿,叹了口气跟上了沈迟。 “掌柜的,你看看这批帕子行吗?”妇人小心的打开手中布包,拿出里面的绣帕。 淡色的棉麻上绣了点点红梅,亦或是牡丹c海棠花样,绣工细腻,栩栩如生。 “谢大娘,说实话你这帕子在店里真是不好卖,你这绣的倒是不错,但是来买帕子的大多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图个新鲜花样,你这布料都是棉麻,一般人家的姑娘也都自己绣了,哪里舍得钱财来买,还有这花样,早过了时” 掌柜还待细说,瞧见那妇人垮下的脸庞,叹了口气,“谢大娘,我知你也是不容易,这样吧,这批手帕我便收了,全当我积德做好事了,以后你若是再绣,用绢布或者丝绸还好,这样的便不要了。” 妇人闻言,不住行礼,她感激道:“掌柜的谢谢你!这些帕子我整整绣了一个月呢,你若是不收,我的本钱都回不来了。” “先说好,价钱肯定不能高,七文钱一个吧。” “好的好的。” 那掌柜的点了七十文钱,递给那妇人,那妇人小心揣在怀里,走了出去。 沈迟见她走远,才从店门口处踏进,方才发生的事她尽数看在眼中。 “这位姑娘,需要什么我们店里应有尽有,有什么特殊要求也可以提。”掌柜见有客进门,热情上前招呼。 沈迟点头,作势左右看看店里的货品,掌柜的一路引她看那些贵重的丝绸制品,沈迟翻看了几个手帕布料,最后拿起了方才那妇人送来的手帕。 “姑娘真是好眼光,这几方帕子是我刚收的,你看这绣工” 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瞧的上的,能卖出去赶紧卖了吧。 沈迟摸着那手帕,似乎极感兴趣,“还有吗?” 什么?!—— 掌柜的睁大了眼睛,今天是走了什么运?! “有有有,姑娘若是喜欢这种棉麻料子的,我这还有许多。”掌柜急忙答道。 沈迟摇头,“我是说和这几方绣帕一样针脚样绣法的。” 那便是同一人所绣的了,若说这些绣品从外看去都是一般,但每个人刺绣的手法c风格各不相同,内行人一眼就能瞧出来。 看来这姑娘是懂些门路的。 “店内还有七块这样的,都是出自一人之手,姑娘若想要,我便宜一些,十文钱一块好了。”掌柜的恭敬答道。 “好,我都要了。”沈迟从身上取下钱袋。 “诶,这就给您放一起包起来。” 掌柜欢声应答,本以为是笔亏本买卖,没想到还小赚了下,看来还得做好事啊。 沈迟递给掌柜的两串铜钱,一串铜钱是一百文。 掌柜的正待说话,沈迟又拿出一块碎银递了过去,“不必找了,这钱你收着,若是那人再来卖帕子,你便收了来,有多少,我要多少,这二两碎银全当作订金了。” 还有这样的好事?!掌柜的眉开眼笑,连忙接过那银子。 “掌柜的,我这布包落在这儿了——” 那妇人的声音忽从身后传出。 她缓步走进店门,瞧见沈迟面前摊开的布包,里面俱是她刚刚送来的绣帕。 “这” 掌柜的不是说不好卖吗?她疑惑的看向那掌柜。 “哈哈,真是巧,姑娘,这位大娘就是绣这手帕之人啊!谢大娘,刚刚这位姑娘可是买了你全部的手帕呢。” 掌柜的殷勤说道,向二人解释。 沈迟神色自然,向那妇人略一福身,“原来是大娘所绣,小女佩服。” 谢大娘却是起了疑惑,面前的女子内里穿着藕色中衫,罩着同色刺绣纱衣,是上好的蚕丝所制。 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绣工便买了她全部的绣帕?她们这样的富贵小姐不是应该买丝绸缎面的绣帕吗? “不敢不敢,不知姑娘为何买了这许多帕子?” 沈迟羞涩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她绞着衣角,轻声说道:“是家父,想要考教我的女红如何,我我平日也有用心去学,但实在是拿不出手,不得已才” 沈迟咬着下唇,殷红的唇瓣叫她咬出了齿痕,似乎极其难为情,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 原来是个想作弊的小姑娘啊,看来这小姑娘的父亲很是严厉啊 掌柜的心中一动,他好像想到了一条生财之路。 谢大娘听了她的话,放松了神情,她对着沈迟温声道:“原是如此,但既然是考教你的女红,何须买这许多呢?” 是啊,一块就够了吧,掌柜的点头。 “自然是,以防万一,而且,不能让爹爹瞧见同样的帕子出现在旁人手中。” 哦,难怪这小姑娘不止买了这么多帕子,还把谢大娘以后的帕子都包了,这小姑娘倒是奸猾的很啊 掌柜的在心里下了定论。 “你这小姑娘。”妇人忍俊不禁,此时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因着季幼清的事,她察觉到谢启轩的担忧和不快,唯恐这又是哪家的小姐为了讨她那侄子欢心来变着法的照顾他们。 这位姑娘倒是从未见过,许是她想多了。 “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姑娘你还是用心学学女红吧,若是被你父亲发现,免不得要受责骂。” “这,家里的绣娘早前有事回了老家,后来便无人教导。” 沈迟说的倒是事实,那绣娘走后,原主绣一半的牡丹一直扔在那,她一心扑在薛言身上,又哪里有心思刺绣呢。 “大娘你绣工这般好,不然来教我吧!”沈迟忽然抬头,一双眸子晶亮。 “这”事情有些突然。 “你放心,月钱会按时付你的,每月二两,若是府上不便,我可派人前去接你到我家。”说完,又小心翼翼的看着谢大娘,似乎怕她拒绝。 这条件是不是太好!掌柜的和谢大娘齐齐吸了一口气。 便是淮州有名的绣娘也比这高不了多少,还要看主人家的脸色,这小姑娘真的做的了主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对与错 “只要我同意了,爹爹一定会答应的,你放心。”沈迟看出了谢大娘的迟疑,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双手。 “大娘你便答应我吧。” 女孩一张俏脸如同春日盛开的海棠,让人不忍拒绝。 “好吧不过,我傍晚需要早些归家。”不能让启轩知晓。 “好的。”沈迟开心的笑出了声。 “那这些帕子姑娘还要吗?”掌柜的忽然在身后问道,有了师父便不需要作弊了吧,他可是连钱都收了的。 “要,这些给我当样子,再买些绣线和棉布丝绸吧” 掌柜的脸上顿时笑出了褶,这姑娘诚心呐。 他仔细的选了些布样和绣线,连同那些手帕一起递了过去。 “老板心善,会有好报的。” 掌柜的心里美滋滋,这小姑娘还挺会说话。 “天气越来越闷,老板放一株富贵竹于堂前,会更清凉,没准生意也会越来越好。” 是是是,他也挺喜欢竹子的,小姑娘眼光不错,掌柜的连连点头。 沈迟和谢大娘出了那绣庄,锦儿和何秦便迎了上去。 “小姐,你是去买绣品了吗?”锦儿欢声问道。 她刚刚正杀价杀的痛快,一转身人都没了,还好没走多远便瞧见何大叔像根木头似的杵在绣房门口,她方才过去,小姐便出来了。 谢天谢地,小姐终于喜欢大家闺秀该喜欢的东西了。 沈迟点头,将手中布包递了过去,“是这位谢大娘绣的手帕,我瞧着都很不错,便买了下来。” 啊?!这么多! 锦儿正待说话,又听沈迟说,“何大叔,明日你便去谢府接这位大娘来我家,以后每日我会跟着大娘学一个时辰的刺绣。” “是,小姐。”何秦点头应答,心里古怪不已,这个小姑娘学刺绣? 他一直觉得沈迟有些神秘,探不出她的深浅,偏偏这小姑娘要做寻常女儿家的事,他又觉得违和,到底是为什么呢? “哇,小姐,你这么快就找好了绣娘,老爷知道一定很高兴。” 之前的绣娘离府,老爷找了好些绣娘来接替,小姐都说不满意,直到后来悬了梁 咦~小姐现在好好的,她何必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呢? 不过这个大娘怎么如此眼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 谢大娘与沈迟约定了明日授课时辰,便告辞离去,她心里高兴,每个月二两,便能多做些好吃的给启轩补身体了,还能给启轩多缝制些衣衫,那孩子要强又懂事,一件粗布衣衫补了又补 谢大娘摸着怀中的铜钱,脚步轻快的过了桥,朝卖肉的摊贩走去。 “大壮啊,给我切半斤猪肉” 几人回到沈府时,先前订下的盆栽也都送到,锦儿欢快的指挥小厮搬着花草,院中添了新的颜色,越发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沈迟站在窗前,窗边桌上正摆放着一株盛开的琼花,这花儿洁白无瑕,花大如盘,她小心揪掉琼花枯黄的枝叶,待身后传来人声,她才轻巧转身。 “何大叔,有件事,还要劳烦你去做。” 周家那小丫头今日肯替薛媛认罪,出乎沈迟的意料,但她转瞬便猜出一二,加之后来小丫头说的话,这答案便确切了几分。 那小丫头发质枯黄,头尖额窄,又下巴短促,鼻梁塌陷,这样的人命运多是不济,无主见c无福寿,能让一个胆小怕事之人抗下罪责,以身犯险,或是这小丫头有什么把柄在薛媛手中,或是薛媛手中掌握着她最珍贵的东西。 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呢? 小丫头提到了她的母亲,若真是如此,以薛媛和周家一贯处事的风格,沈迟不觉得那位母亲会受到薛媛庇护。 她派何秦出去,除了为验证此事,也为全了那小丫头一片纯孝之心。 为了自己心中想守护的人,抛弃良知c道德,沈迟不知该说她对还是错,但是她选择相信薛媛这个草包,却是押错了筹码。 此时的薛媛能维持自身便不错了,又怎么会在意他人的死活呢? 事实上,薛媛不仅没有庇护那小丫头的母亲,反而当晚便赶走那病重的妇人。 何秦偷偷躲在周家不远处一颗高大的槐树下,亲眼看到那妇人被周家下人一通棍棒赶了出去,那妇人咳嗽不止,破旧的衣衫也在刚刚的纠缠中撕破了,她艰难的爬起,嘴里还不停的嘟囔:“不要赶我走,我要等我的女儿回来,不要赶我走” 春日的夜晚有些寒凉,妇人不住抱着自己的膝盖,她蜷缩在周府的后门,瑟瑟发抖。 何秦耐心的等着,他曾经历过比这还要艰难的事,也见多了人间疾苦,心早已冷硬如铁,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执行任务,不过是相信那女子能带他回到都城。 报仇,是他唯一的指望。 月亮爬上了夜空,天幕中仅有几颗寒星闪烁,那妇人似是再坚持不住,起身挪动僵硬的腿,步履缓慢的朝一边的小巷走去,她需要水和食物,需要一处温暖的住所。 舌头不断舔舐上下唇瓣,她迷迷糊糊的朝不远处的天桥走去转过了小巷,她头一歪,再也坚持不住昏倒在地。 何秦便在此时出现。 他等着暗中窥视的周家人散去,等着这妇人走出周家的地界,他才如夜里潜伏的蝙蝠,扛起妇人,悄然离去。 何秦来回报时,沈迟并未避开锦儿,待听了来龙去脉,小丫头登时便怒了。 “什么?!表小姐也太可恶了,人家都替她认罪了,她竟然还把那小丫头娘亲赶走?!太可恶了!太可恶了!” 见自家小姐和何大叔一脸平静,锦儿疑惑道:“小姐,你救那个大娘回来,是要那小丫头翻供吗?就应该这样才对,看表不,看薛小姐如何抵赖,哼。” 沈迟却是摇摇头,“不成的。” “为何?”锦儿追问。 “若是今日,那小丫头当着众人的面指认薛媛,结果尚未可知,但此时,她却是万万不能再去翻供,否则,必死无疑。” 锦儿捂紧了嘴巴,不敢置信。 何秦则抬眸看了一眼沈迟,这个小姑娘果然和寻常人家女子不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马尾绣 “因为刘县令和周家都不会容许有人损害他们的颜面。” 沈迟淡淡说道,室内的烛火发出燃烧的滋滋声,“需知今日是周少爷做东请了众人,主谋虽是薛媛,但犯事的是周家奴仆,那小丫头承认是自己所为,便与周家撇清了关系,与薛媛撇清了干系,但她此时进了牢狱,再反口说是薛媛主使,你说周家人会如何想?外边的人会如何想?” 锦儿皱着眉头,摸着下巴思索:“会不会以为是刘县令暗中做了什么,让那小丫头诬陷周家。” “没错,人们并不在意真相如何,只是先入为主的认定,小丫头是恶仆,此刻外边大概会传遍,沈知府的千金险些被一个小丫头陷害,刘县令的女儿平白受了这无妄之灾。” “若小丫头翻供,人们必会猜测刘县令为女儿报仇要拖周家下水,何况下手的人确实是周家的。” “即便如此,那小丫头又怎会死,顶多是周家和刘县令两头掐啊。”锦儿一脸困惑。 沈迟却是轻笑出声,“因为刘县令并不想和周家为敌啊。” 周家是盘踞一方的地头蛇,官府都要卖他三分颜面,以往得罪周家的人,哪怕是有官身,也会莫名其妙的死去,谁又想惹上这样狠角色,刘县令混迹官场多年,淮州的水有多深,相信他比谁都清楚。 “既然不想为敌,便只能将挑起两家矛盾之人处置了,平息流言,维持两家表面的和平。” “他他他他他们敢随意杀人?!”锦儿瞪大眼睛。 “官府想要一个人闭嘴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每一种都不如就此死去来的痛快。” 沈迟伸出手,捏起锦儿头发上粘上的一颗落叶,把小丫头吓了一跳,锦儿摸摸自己的脖颈,只觉得浑身冷汗淋淋。 “早些休息吧,明日你要陪我一同学习刺绣呢。” “哦。” 锦儿浑浑噩噩的爬上了床,待熄了烛火,脑海中仍旧响起沈迟的话 人命便是这般被随意践踏吗? 她拉起棉被,盖住了圆圆的头顶,心中憋闷不已。 待到第二日起床,锦儿眼圈乌黑,没精打采的,连院中丫鬟邀她去看新开的花儿都懒得起身。 沈迟知她被昨日的事惊到,便放她的假让她去休息了。 何秦接了谢大娘前来,不见锦儿,才知她病了。 这小丫头,见人被热汤锅烫不害怕,听了一番话反而病倒,真是个纸老虎。 沈迟却是知晓,在日光下的栽赃再可怕也有迹可循,但人心底的谋算和自私却更令人恐惧。 谢大娘到了沈家,才知此处竟是知府的宅院,再见到沈迟,一双手不知往何处放才好。 “大娘勿需拘谨,平日我爹忙于公务,家中只有我和伺候的婢女,大娘只当在自己家中便是。”沈迟柔声安慰,吩咐了丫鬟拿了干果小食前来。 谢大娘坐在桌边的圆凳上,此刻捏着手指,满脸通红,“昨日不知小姐身份,多有失礼,还请小姐不要怪罪。” 沈迟倒了一杯清茶递上,“大娘,以后我们相处的时日还长呢,你这样客气我可要生气了。” 少女青葱的手指染着淡粉色的凤仙花汁液,衬得一双小手莹白如玉,谢大娘接过那茶盏,对上一双柔善含笑的眸子,心霎时安定许多。 “好,那民妇便叨扰了。” 刺绣,上辈子的魏无音曾经试过,但她只绣过一次。 那时候,她的手已经出现了皱纹,柔软的蚕丝被她粗糙的手指磨出了毛边,她绣了半张的屏风图便搁置了,这样粗糙的手艺拿出去只会被人嘲笑吧。 更何况,那个人也不会在意了。 多可惜啊,她想起在祭殿清冷的烛火中,绣架上那开了一半的茑萝花,她无声的静默,绵长的夜就那般坐到天明。 起初,她想偷偷把她绣完的,后来便是那场大战,再后来 她便沉睡在古镜中,成了如今的沈迟。 谢大娘仍在耐心的指导她针法,沈迟含笑应答,手下穿针引线,神情专注。 “这些只是最基础的针法,沈小姐平日只要勤加练习便好。” 谢大娘收起了手中针线,这位沈小姐天资聪颖,几番指点便掌握了手法和技巧,看来还是平日疏于练习啊 “是。”沈迟柔顺恭敬的回答,放下了手中绣品。 一个时辰的相处,谢大娘对沈迟谦虚柔和的态度很是喜爱,二人闲话家常,谢大娘渐渐放下心中的忐忑,和沈迟熟络起来。 “若论绣品的结实耐用,我倒想起家乡的马尾绣。”谢大娘抚摸着绣帕一角,神情温柔,眼中带着无限的追忆。 “马尾绣?”沈迟歪头疑问。 “是,马尾绣是我们族人刺绣的一种针法,还有平绣c挑绣c结线绣等等,但最常用的是这马尾绣,族中女子出嫁时,嫁妆里都有一份母亲为她绣制的背孩带,预祝她早生贵子。” 不知想到了什么,谢大娘的神色有些黯然。 “马尾绣特别在哪里呢?是用马尾做的丝线?”沈迟眨着眼睛,似乎未察觉到眼前人的忧伤。 谢大娘收起神色,为沈迟答疑解惑。 “是,马尾绣顾名思义,是取丝线裹马尾再进行缝制的方法,因为马尾坚韧不易腐化,绣品便能更长久的保持图案不变形,而且用马尾绣出的图案色泽光亮,明艳动人。” “听起来倒是很有意思。”沈迟一拍手掌,“大娘,你便教我马尾绣好了需要什么我来准备。” “这马尾绣技艺繁复,沈小姐若是想过沈大人的考量,其实不必”谢大娘有些惊讶。 “不不不,是我觉得这马尾绣很有意思想要多了解,大娘便成全我吧。” 沈迟摇了摇谢大娘的手臂,这番姿态做出不止谢大娘愣了愣,沈迟也愣了愣,但她仍旧保持脸上诚挚的笑容,眼睛像月牙般眯起。 “好吧” 谢大娘十多年来费心操持家里,和谢启轩虽是亲近,但谢启轩为人严谨,从未有过这番姿态。 有个女儿还真是幸福,谢大娘有些羡慕沈大人。 说起来,若不是家乡那次灾荒,她身边也该有一个女儿的 何秦送谢大娘归家时,沈迟还特意让厨房准备了一些糕点,谢大娘推辞不过。 “只是几种小食,为父亲准备时,多做了些,谢大娘可不要同我客气了。” 少女固执的坚持让谢大娘觉得自己若是不收,该伤了这小姑娘的心了,只得道谢接过。 马车缓缓离去,一抬轿子却停在了沈府门口。 “爹爹?” 正午的太阳最是热烈,一向勤勉的沈正秋都是在衙门中度过午休,今日这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宿命 一身官服的沈正秋下了轿子,他轻抚额头,似乎不适用突然的起身。 “爹爹,你怎么了?” 沈迟上前两步,走至一旁搀扶。 沈正秋摆摆手:“没什么,大概是最近休息的少,有些晕。” “小姐,老爷在衙门晕倒了,大家好说歹说才把老爷劝回来休息。”随同回来的小厮赶忙说道。 “多嘴!”沈正秋不悦的斥责那小厮,“老爷我这不没事吗?” 沈迟摇摇头,无奈道:“爹爹,你一向身强体健,今日晕倒定是累极了,衙门少了你,公务也有人料理,但你若病倒了,小迟可怎么办呢?” 沈正秋瞅着自家女儿黑圆的头顶,心中涌起一阵愧意。 “等下我便叫人请瞿老大夫来,一定要给爹爹开几味苦药才成。” “你这丫头”沈正秋失笑,却不再挣扎,由着沈迟搀扶,回到了秋居堂。 翟老大夫来把过脉,只道沈正秋是忧思过度,给沈正秋开了几幅补药,嘱咐他多加休息,注意饮食之类的便离去了。 沈迟将药包交给小丫鬟拿去熬制,自己拿了圆凳坐到了沈正秋床边。 “小迟啊,我真的没什么事,多休息就成了,药就不用吃了吧”沈正秋皱着眉头,拿余光瞄着坐在圆凳上绣花的女儿。 “爹爹,您好好歇息吧,今日我会在这陪你的。” 沈迟眼皮都没抬,一门心思研究手中的绣帕。 沈正秋咽了下口水,叹气道:“女大不由爹啊” 待沈迟放下手中的帕子,沈正秋已沉睡多时,看来她这位爹爹还真是勤勉务实啊。 沈家祖上也算是书香门第,一直都做着不大不小的官,到了沈老太爷这辈才坐上了鸿胪寺卿的位置,掌朝会c宾客c吉凶仪礼之事,说起来和祭殿的沟通倒应该多些,但沈迟与这位沈老太爷却从未见过。 她回宫那年,正是沈老太爷辞官之时,不止辞官,还带着一家老小随同沈正秋前往淮州定居。 就算他担心皇帝忌惮父子同朝为官,也不该如此痛快,何况朝中也不是没有先例。 她重生到了沈家,难道是有何因缘? 思及此处,沈迟手中快速掐算,几息之后,并未有何结果。 是想多了吗? 重生一世,她倒是有些草木皆兵了,沈迟笑笑,收拾手中针线。 丫鬟蹑手蹑脚的端来了汤药,屋子中顿时弥漫着苦味。 梦中的沈正秋皱着鼻子,拽了拽被子。 沈迟轻笑,吩咐丫鬟几句,一会儿的功夫,小丫鬟便端来了一小碟子蜜饯。 “父亲,你若是醒了,便把药喝了再睡吧,若是药凉了,还得再去温热。” 屋子里静默无声,沈正秋打起了鼾。 “父亲,良药苦口啊,你若不喝,我便一直在这等好了,晚些用饭也没什么的。” 沈正秋眯起了眼,鼾声不断。 “看来父亲是真的累了,女儿便先告退了,晚膳时再来唤你,这汤药若是再热一次,也不知是否得再加些药呢?” 沈迟似在自言自语,端起那药碗,作势离去。 “咳咳,小迟还在啊。”沈正秋起身,揉揉眼睛。 沈迟暗笑,转身将那汤药递到沈正秋身前。 “父亲既然醒了,先把药喝了吧。” 朱红色的食盘中放了一碗浓郁的汤药,正冒着热气,旁边还摆放着一碟甜蜜饯。 沈正秋苦着脸,端起那碗汤药,一饮而尽,他皱着眉头,接过沈迟递来的蜜饯,赶忙扔进嘴里。 哎,想他堂堂的知府大人竟然怕苦,若是被外人知晓不知该如何嘲笑他了。 沈正秋一连吃了几颗甜蜜饯才缓解了口中苦味,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女儿,不禁老脸一红。 “爹爹近日忙于公务,不知事情进展的如何?” 沈迟这突然一问,倒是解了沈正秋的尴尬,但想起私盐案子,心头不免沉重起来,他调查私盐案多时,已有些眉目,但每次都在关键时刻丢掉线索。 “哎,私盐贩子猖獗不歇,此番我多次部署,几次都教他们逃脱,若说官府中无人与他们暗自通信,我倒是不信了。” 沈正秋捏着胡须,神情严肃。 “哦?既然能探知爹爹部署,看来与之勾结的并非什么小鱼虾米了,不知爹爹可有方向?” 沈正秋沉吟片刻,沉声道:“这些日子摸着些门路,但尚不能确定,盐运司设立至今,运转如常,为朝廷多收了许多财钱,正是缓解当年与萧国一战留下的缺口,盐运司中派系复杂,若是有疏漏,此处倒是值得注意。” 沈迟收拾了药碗瓷碟,端坐了身子,“爹爹,衙门的事再急也要循序渐进,您还是要多注意身子,若是真如您所说,是盐运司中有人勾结盐贩,天长日久,总会露出马脚,爹爹无需忧心。” “哎,但愿真如你所说。”沈正秋捏着胡子叹气。 沈迟离开秋居堂,唤了丫鬟去厨房添了几样菜。 她曾偶尔听闻沈正秋在书房与人谈论私盐之事,平日来人传信沈正秋也未避忌她,联想今日沈正秋提及盐运司的事,她直觉此次沈正秋的劫难该与此有关。 “盐运司吗?” 当年,周太祖为避免富商敛财,将私盐收归朝廷管理,实行专卖政策,由百姓制盐,官府收盐c运盐,再销售给百姓。 大周的盐多由海边城镇的渔民煮海水所得,官府再他们制盐成本上加收一二钱,再大范围的贩卖至全国,赚取差价,此举既稳定了盐价平衡,又增加了财政收入。 而盐运司便是一个专门调节食盐一整个收购销售环节的朝廷机构,若是盐运司出了问题 沈迟望向天边的晚霞,夕阳沉入远山,金黄的日光透着氤氲的红,瑰丽又奇幻,但谁都知晓这飘渺的美丽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就好像,此时的大周。 若是有人控制了盐运司,加征盐量,或低价收购高价卖出,或者干脆贪了朝廷的食盐再低价由盐贩卖出,那实在是不太妙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不论是手握重权的高官还是身无长物的升斗小民,都逃不了一个“利”字。 她早已不是身负家国重任的魏无音,为何还要为这些无相关的人忧思呢?不是说好这辈子只为自己而活吗? 沈迟苦笑一声,她继承了前世的记忆,继承了前世的能力,这是否便决定即使换了一个身份,她仍旧逃脱不了自己的宿命。 是啊,宿命,多么让人悲哀又无望的词语。 沈迟握紧了拳头,这一世,除了她主动,否则没有人可以逼她! 红色的流光自怀中闪烁,沈迟拿出那枚古镜,镜面如水波般荡漾,沈迟慢慢平静心绪,镜面也恢复如常。 这面古镜由她的血孕育而成,与她休戚相关,沈迟抚摸着镜面,这是她唯一可以握住,陪伴她两世的物件,于她,更像是一个伙伴。 此刻,大周祭殿的深处,一个全身披着黑袍的男子忽然睁开了双目,他面色苍白,红唇艳艳,头部罩在暗黑的兜帽中看不清轮廓。 他颤抖的抚摸起自己的脸颊,寒冰室中,一片冷寂。 “师父,是你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思贤楼的邀约 沈家门前,一身书生装扮的男子伫立默然,阳光下他眉目俊朗,气质如松,身上的白衫虽浆洗的发旧,却是举止从容,神态自然。 沈府的管事上下打量男子,客气说道:“这位公子,我家小姐今早便外出未归,待她回府我必将这封请柬转交与她,还请公子放心。” “也好,是我来的不凑巧。”男子笑笑,面上有些失落。 “未知公子贵姓?”管事含笑问道。 “不敢,晚生姓谢,名启轩,您告诉沈小姐谢公子她便知晓了。” 管事手中握着一封红色的请柬,若是寻常男子给自家小姐递请柬,管事免不得要思量一番,但这个请柬却有不同,在那请柬的左小角端正印了一枚名章—思贤楼。 作为知府大人的管事,他自然是听过思贤楼的清名。 但是,连老爷都未曾收到过思贤楼的邀约,小姐她年纪轻轻管事心中疑惑不解,却未敢怠慢。 “好的,谢公子请放心。” 谢启轩告辞离去,管事收起那烫手的请柬,急急回到府中派了个小厮出去。 这事还是要告诉老爷一声。 沈迟同锦儿刚回到沈府,管事的便闻声前来。 “写的什么啊小姐?是谢公子邀请你吗?”锦儿脆生问道,不住打量沈迟手中的红色请柬。 “是思贤楼,明日申时,邀请我去思贤楼一聚。”沈迟收起手中请柬,向屋内走去。 “思贤楼邀请小姐?是思贤楼的老板吗?” 锦儿疑惑,那为什么是谢公子来送信呢?难道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迟看着自家小丫头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轻笑出声,“是思贤楼的主人,若是被名满天下的楼主知晓,你个小丫头只是拿他当做寻常酒肆老板,不知作何感想。” 锦儿瞪着眼睛,“楼主和老板有什么不一样的?” 沈迟眼珠轻转,笑答:“一样。” 她将手中请柬随意放在书桌上,便带着锦儿去看新买的那些丝线布帛。 “小姐,你怎么会想到去马肆买马尾毛呢?”锦儿捋着手中马尾线,困惑不解。 “谢大娘要教授我一门新的绣法,要用到的,你若有兴趣,可以一起学啊。”沈迟捏起一根马尾线,仔细打量。 锦儿闻言,连忙摆手,“算了算了,我还是去种花吧,绣花我真不行。” 沈迟摇头,这个小丫头精力充沛,活力无限,若是让她老老实实的待上一时半刻还真是难为她了。 “那锦儿姑娘便去把上次何大叔买回的茑萝种上吧,我可是一直在等你休息好呢。” 啊,小姐果然最信任的还是她!锦儿激动不已。 “好的,小姐我这就去。”小丫头放下手中马尾线,一溜烟跑了出去。 “喂,线还没分完呢。”这个鬼灵精! 沈迟叹口气,自己坐在房中将那马尾线捋的分明,拿布条缠绕。 下午谢大娘会来教授马尾绣的针法,其实,学不学的会她并不在意,她现在也没有十分想绣的东西,没有想要赠予的人。 但谢大娘的绣品,她倒是需要,少女嘴角露出一丝甜美的笑。 第二日申时,沈迟带着锦儿乘着沈府马车缓缓驶向城外的思贤楼,今日她穿着一身杏黄色的春衫,如瀑的黑发只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枚玉簪,垂下的长发披散在脑后,衬得一张小脸越发莹白精致。 竹影深深,鸟啼不绝,翠色的竹楼外一身白衫的男子早已站立多时。 沈迟在锦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谢启轩上前施礼。 “几日不见,沈小姐安好。” “几日不见,谢公子倒是越发客气了。” 二人相视而笑,锦儿挠着脑袋,心里只叹气。 谢启轩向沈迟解释由他送请柬的缘由,原来那封请柬竟是季老夫子托他相送的。 “季老夫子?想不到思贤楼竟与德文书院有关。” “不,并非是德文书院,听夫子所言,楼主是他的一位学生,此番托他送信,只是仰慕沈小姐的才学,听闻我与小姐相识,才请了夫子从中周旋。”谢启轩脸色微红,他也想不到那思贤楼的楼主竟会打听到这些,他很高兴有人把他和沈迟放在一处。 “哦?那你和这位楼主岂不是师出同门了?” 沈迟倒是有些诧异,这位楼主神龙见首不见尾,难道竟是和季老夫子有关? “不敢,听夫子说这位楼主学识渊博,颇有才华,但为人洒脱,不为礼教束缚,总是做些离经叛道之事,是以”谢启轩斟酌用词,不知该如何形容才是。 “是以,季老夫子对他亦是又爱又恨,人前从不主动向人坦诚这位学子的由来。”沈迟接过话头,平静说道。 谢启轩点头,眸中笑意缱绻。 二人并排向竹楼走去,沈迟察觉有一道目光自她下车便粘在她身上,她不动声色,待离那竹楼近了却是突然抬首望去—— 一张清冷错愕的面庞愣在竹窗旁。 谢启轩察觉到沈迟的停顿,顺着视线望向那窗边,只见一个蓝影闪过。 “怎么了?”谢启轩问道。 “无事,许是我看花了眼。” 沈迟轻轻摇头,拾阶而上,谢启轩疑惑的看向那窗边,复跟着沈迟向上走去。 竹门大开,屋中交谈声不绝于耳,待二人走进房中,便有人瞧见喊了谢启轩的名讳。 “启轩,这里这里!”是德文书院的学子。 沈迟注意到今日的人较比平常还要多了许多,除了德文书院的学子,还有一些年纪大些的文人雅士,他们或是举着酒杯谈论,或是手拿纶扇持书观看,有人摆了棋盘在一旁对弈,周围是看热闹的学子。 思贤楼倒是邀请了不少的人前来,只是不知今日是为何事。 谢启轩被同窗学子拉走,观摩某处的画卷,沈迟则带着锦儿朝角落的座位走去。 即是应了邀约前来,若真有事,主人家自会找上前来,沈迟决定以静制动。 锦儿为她倒了一杯清茶,沈迟巡视四周,却是未见方才窗口窥探之人,但她直觉向来较常人敏锐,她敢肯定,自她进了这竹楼,那目光便重新回到她身上,而且还多了一人。 竹楼一角的侧门中有人掀了帘幕,打开小门而出,那人一身蓝衫,姿态高雅,她径直向沈迟走来。 沈迟眯起眼睛,端起手中茶盏,小口啜饮。 “沈小姐,楼主请你一叙。”女子清冷的声音传来,她直直站立在沈迟身前,望向沈迟的目光满是疏离不屑。 “好,劳烦姑娘引路。”沈迟放下手中茶盏,起身示意。 女子转身,大步向那角门走去,沈迟带着锦儿缓步跟上。 “咦?那不是季师姐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哪了哪了?我怎么没看到!” “” 身后传来学子的议论,沈迟却是挑眉轻笑,果然红颜知己什么的是最麻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楼主的赠送 第三十九章楼主的赠送 角门后的空间比想象的还要开阔,同隔壁的大厅想比,此处却是布置的有些奢华。 一张硕大的山水屏风隔绝了里屋的视线,外间看起来是间书房,只是同样的竹制藤椅,却是铺着柔软雪白的狐裘皮毛,书桌上随意摆放的笔墨纸砚都是各地有名的珍品,任何一样拿到外面都是千金难求。 沈迟轻轻动了动鼻翼,满室墨香中她竟闻到一丝药香。 “叔父,沈小姐来了。”季幼清对着屏风后高声说道。 沈迟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木制的轱辘滚动,难道 一个青衫落拓,眉目清俊,略显消瘦的男子抿着唇自那屏风暗影中缓缓驶出,他坐在一架木制轮椅上,双手操纵着那椅子缓缓向前。 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几岁,竟是季幼清的叔父,难道他便是传闻中的思贤楼楼主? 沈迟悄声打量来人,待那男子停在距她不远处停下,沈迟才弯腰施礼。 男子点头回应,他指着一侧的竹椅道:“沈小姐不必客气,请坐。” 沈迟大方坐上那竹椅,季幼清走向男子身后。 “想不到思贤楼的楼主竟是季老夫子的小儿子。”沈迟看着那男子,轻声说道。 男子蹙眉,随后望了眼身后的季幼清笑道:“原来沈小姐和幼清是相识的。” “并未。” “我才不认识她。”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男子有些疑惑,随后向身后说道:“幼清,去泡些新茶过来。” 季幼清咬着嘴唇,也知刚刚反应过大,她回声是便出了房门。 “若是幼清有何失礼的地方,还请沈小姐看在鄙人的面上,多多包涵。”青衫男子拱手施礼,为自家侄女的失礼道歉。 “无妨,不过是小女孩心性罢了。”沈迟摆手,神态自然。 青衫男子闻言表情怪异,这小姑娘自己也是个小女孩吧,不过,能写出那样的字,便不能只当寻常女孩看待了。 “在下季隐,如姑娘所说,真是这思贤楼楼主,亦是季夫子的小儿子。” 沈迟点头,她果然没有猜错。 “今日冒昧邀请沈小姐前来,是因为上次沈小姐在此留的一副字。”季隐从书桌上抽出一张宣纸,正是那日沈迟所作。 “这些年季某行遍大江南北,沈小姐的字堪称翘楚。”季隐的眼中含着赞叹和欣赏。 “能得思贤楼主这般夸赞,小女子深感荣幸。”沈迟大方回应,笑容浅浅,脸颊处梨涡乍现,更添甜美。 “哪里哪里,季某一向爱才,也亏得朋友不弃,给了这名号,算不得什么,倒是沈小姐这字实在令我等汗颜。”季隐似是羞愧,不住摇头。 沈迟默然,这楼主今日邀她前来该不会只是夸奖她吧。 “其实今日邀请前来,确有一事。”季隐望着沈迟若有所思的模样,开口说道。 恰在此时,季幼青端着茶盘归来。 茶香萦绕,盖住了那抹药香,是上好的六安瓜片。 一杯清茶递到面前,沈迟望着眼前女子清浅的笑意,含笑说道:“多谢。” 季隐轻轻吹了茶盏,浅尝一口,又将茶盏放下,沈迟则将那茶随手放在桌边。 “不知季先生邀请沈迟前来所为何事?” 季隐哈哈大笑,而后又轻咳两声,季幼清连忙轻拍男子后背,季隐摆摆手道:“无事。” 他端正在轮椅上,轻声道:“其实是幼清告诉我你的消息,我才邀请你来的,也没什么事,不过是仰慕沈小姐的一手好字,顺道送些礼物罢了。” 红颜知己这么好心?沈迟有些不信,她可忘不了方才季幼清在窗边看她的眼神。 季隐回首示意,季幼青便自书桌上取下一个锦盒,那是一个青色底布,挥着回型字纹的细长型锦盒。 季隐将那锦盒放在手中,小心摩挲,随后郑重的递给了沈迟。 “这是什么?”沈迟问道。 “你打开就知道了。” 沈迟站起,接过那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副字,待展开那幅字,便如金戈铁马迎面而来。 ——是百里大人的字。 百里大人是前朝一位将军,他战功赫赫,忠心为国,却受前朝皇帝猜忌,最终死于皇权阴谋之下。 他同样擅长书画,被百姓称为儒将。 这样一位前辈的书画,确实是许多文人争相收藏的珍宝。 “这份礼物有些贵重。”沈迟合上那字,对季隐说道。 原主不明所以,把沈正秋珍藏的一副百里大人真迹送给了薛言,如今还不知在哪里,说起来她倒是应该去找找,卖了也不能便宜薛家啊。 “书画都是死物,只有遇到真正懂它们的人,才算有价值。”季隐望向沈迟手中的书卷,“这幅字,季某觉得非沈小姐无人能得之。” 这幅字是百里大人最后一次出征前所作,里面饱含了他对国家深刻的热爱和担忧,对打败敌军的决心和勇气,气势磅礴,正气凛然。 这幅字送给沈家爹爹倒是正合适。 思及此处,沈迟莞尔一笑,朝季隐躬身施礼,“那我便谢过季楼主厚爱了。” 季隐点头,这小姑娘大方爽朗,不卑不亢,倒是很合他的心思。 季幼清看着沈迟欢笑的模样,眼中刺痛。 笑吧笑吧,等下就有你哭的时候了! 现在你承受多大的赞誉,等下你便要承担多大的羞辱! 沈迟和季隐谈笑宴宴,二人博古通今,此番交流倒是有相见恨晚的意思,沈迟也终于明白为何这位才学出众的季三郎让季老夫子又爱又恨了。 没人注意季幼清悄无声息的出走角门,去向大厅。 待到日斜西山,沈迟望着天边将落未落的日头,季隐才察觉到已经过了许多时辰。 “真是抱歉,不知不觉天竟要黑了,我派人送你回家吧。”季隐对着沈迟歉意微笑,手操纵轮椅向前,想要喊人前来。 “不必了,我家的车夫还在外面等,多谢季先生好意。”沈迟拒绝,她起身施礼“天色已晚,此番小女便告辞了。” “好,日后有机会季某再邀沈小姐一叙。” 沈迟带着打瞌睡的锦儿走出角门,却见众人同时望向她,午后在此的众人竟是一个未走。 锦儿顿时清醒,如临大敌的将沈迟护在身后。 “沈小姐,听说之前名满淮州的五个字便是由你所作,老朽特来请教一番。”说话的是个花白胡子的老者,他一身白袍,似乎是哪家书院的夫子。 “正是,我等也是前来请教沈小姐的。”一同上前的是几个中年男子,他们逐渐形成合围之势,阻住了沈迟前路。 谢启轩自看到沈迟迈出角门便冲向前去,尚未来得及说话便被众人围住,此情此景,心中有些不忿。 这般围住一个小姑娘,是何道理,难道是怕人跑了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比试 沈迟自谢启轩身后迈出,她一眼便看到众人身后独坐一角的季幼清。之前她便怀疑这位“红颜知己”的用意,此刻见众人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哪里不知是何人捣鬼。 “谢谢你,我没事。”她走到谢启轩身边,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谢启轩脸色一红,他其实没做什么,只是挡在了她的身前而已。 沈迟转身,朝季幼清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她知道?她都知道?! 她知道还敢如此嚣张!真是欺人太甚! 季幼清用力握着手中茶盏,双眼如寒冰般直视沈迟,她等着,看那个欺世盗名之徒身败名裂。 “讨教不敢当,以文会友,互相切磋罢了。” 沈迟抬首走向人群中央,脚步未停,向那处最大的书桌走近。 “借过。”她对着眼前挡路的年轻学子微微一笑,眼神却清冷如霜。 学子诺诺的小步离开,后面的人相继让了出路。 “既然沈小姐不吝赐教,我等拭目以待,听闻沈小姐得楼主馈赠,得了百里大人真迹,不知可否借来一观。”为首的白胡子夫子忽而朗声说道,人群再次沸腾。 “什么?是百里大人的真迹!听闻百里大人最出名的《将军令》珍藏在思贤楼,难道就是那幅?” “这思贤楼楼主是否受人蒙蔽,这等娇娇弱弱的女子怎会写出那般气势恢宏的字迹?” “就是就是。” “我看一定是这小女子借他人手笔,蒙骗了楼主,才得到这传世珍品。” 少有的亲眼见证过沈迟写字的学子闻言愤然不平,向众人解释,却被大众的声音不住压下c斥责。 “还敢为这等小人说话,定是收受了贿赂。” 所有人都觉得沈迟并非写出那等好字的人,都等着看她笑话。 谢启轩有些错愕的盯着众人,不明白平日教养极好,端正有礼的众人为何忽然失态,齐齐向一个小姑娘发难。 沈迟听着众人议论,神色如常,从她拿到这幅字到走出那角门,期间除了她和季隐,只有一人知晓。 “楼主确实赠我一幅百里大人的真迹,但不知这位老先生从何得知,莫非思贤楼的规矩是赠人礼物要提前告知众人,弄得天下皆知吗?” 若是赠予旁人教人知晓,大多只会羡慕钦佩,如今众人不过瞧她是一介弱质女流,又少有人真正见识了她的才学。 沈迟声音婉转,带着小女儿家的柔顺,此刻她掷地有声,高声质问,却教那老先生有些踟蹰。告诉他沈迟得到楼主赠礼的消息是学院夫子的一位晚辈,平日尊师重道,才华出众,很受他的喜爱。 季幼清握着茶盏的手有些冰凉,她瞒着叔父告知众人,却是违背了思贤楼的规矩。 “沈小姐何必管我们从哪处得知,既然你如此说,此事便是真的了。”另一位中年模样的书生出声答道。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莫非这位大叔以为思贤楼赠谁礼物还要经过你的同意?”沈迟坏心眼的冲那位书生眨眨眼睛。 那书生看着人到中年,年纪却是做不了沈迟的大叔,听了沈迟的话,羞愤难平,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诚不欺我! 周围知晓此人的同窗闻言不禁失笑出声,看来这位仁兄平日也经常受人调侃。 “我要同你比试!”那位看似中年的书生气愤出声,脸色憋的通红。 沈迟望向窗边,日头渐渐落山,若是再晚些归家,沈家爹爹不定怎么担心了。 她看向眼前面色不善c双目通红的众人,朗声道:“好,还有谁要比试,一起来吧。” 众人哗然。 “此女实在嚣张,定要好好搓她的锐气!” “真是太小瞧人了,果然是未见过世面的大家小姐,读了两天书,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哎,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小小女子也敢出言不逊,真是有辱斯文啊!” 谢启轩看着场面转变的有些出人意料,不禁有些诧异。 他走到沈迟身边,担忧道:“得罪大家对你没什么好处,不如好好解释一下,我看他们定有什么误会。” “若要人服你,便要用绝对的权利,或者绝对的实力。” 沈迟丢下一句话再不理他,信手拿了桌上一只毛笔,在那宣纸上涂涂画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沈迟便丢掉手中毛笔,大步离去。 人群涌向桌边,有几个学子想要拦住沈迟,却被沈迟冷冽的眼神震撼,竟然不知不觉让开了前路。 谢启轩是离沈迟最近的人,他亲眼看着那个女子如何下笔,做出眼前的画作。 没错,那是一幅画。 先前的花白胡子夫子和中年书生早已快步上前,他们目光惊惧,似不敢相信,后面围上前的学子也争相观看,繁杂起哄的声音待看到那幅字画后全都静默无声。 季幼清在人群外仰首望去,心潮澎湃。 那个女人终于露出马脚了吧,谢启轩会失望吧,淮州的学子c书生会愤怒吧,毕竟被这样一个小姑娘戏弄。 那么,等待沈迟的一定是滔天的愤怒和谴责! 季幼清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她就不信那个小女子真的书法一绝,能让全淮州的学子信服! “这个小姑娘!不能让她走了!” 人群中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嗓子,沉静的气氛便被打破,有人四处张望,寻找那个小小身影。 “她出去了!快!快拦住她!” 年轻的学子朝门口蜂拥而至,不断呼喊,夹杂着学子被踩踏的哭嚎,有人扶起摔倒的学子,那人竟然不顾自己的伤势,要来人去追赶离开的女子。 季幼清望着眼前混乱的局面,面露嘲讽,什么知府家的小姐,还不是草包一个,看看眼前人们的愤怒和气急吧,她似乎能预想到沈迟悲哀的结局—— 千夫所指,羞愤欲死,痛不欲生。 当她走向那被人遗忘的书桌前,手放在那宣纸之上,另一双苍白瘦弱的双手拿起了那张轻薄的纸。 也许是人群过于嘈杂,竟无人注意大厅中想起的轱辘声,季幼清看着叔父舒展的眉头有些不解,他不应该生气吗?思贤楼被一个小女子蒙骗,身为楼主他不应该愤怒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思贤令 虽然季幼清不愿意承认,她在叔父身上竟察觉到隐隐的喜悦。 她心里有些怀疑,难道是自己猜错了?那个女人真的 不,不可能,沈迟那种大家小姐只是一个草包!叔父的喜悦绝不是因为这幅字!绝不是! 季幼清不断的说服自己,但是当叔父清冷的目光看向她时,她竟有些畏惧。 这个叔父,虽是季家人,与她并不亲近,若不是她说知晓五字书写之人,叔父怕是不会容许她这些日子在思贤楼内阁中随意出入。 “幼清,你让我很失望。” 季隐平静的开口,脸上甚至看不出生气的模样,季幼清却是脸色苍白。冷汗从她额头渗出,她无力的抓握住一旁摆放的竹椅靠背,指尖泛白。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季幼清坐在椅子上,冷风穿过竹林吹到她单薄的衣衫上,她才惊觉身上已被汗水浸湿,福伯拿了一件披风过来,放到桌旁。 “小姐,老爷让我送您回家。” 房中的学子早已各自散去,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学子聚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 连谢启轩何时离开,她也未曾注意。 所以,沈迟早已离开了吧,他们并未抓到她。 呵,“抓”,或者用“寻找”更恰当吧,此时回过神来,她才感觉到事情并非如她想象的那般。 可惜那幅字,她仍是一眼未看,不叫她亲眼所见,她真的不甘心! “小姐?” 福伯疑惑的看向她,季幼清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劳烦你了,福伯。” 她想回家,她要回家,她要泡个热水澡,好好思考今天发生的事! 距离那日思贤楼之邀已过半月。 沈家的门槛也快被踏破了,不知何时起淮州城内有名的媒婆好像约好了一般齐齐来到沈家求亲。 沈正秋平日并不在家中,沈迟也不见外客,这可苦了管事,同那些媒婆磨上个半日,便再做不得什么了。 “我家小姐早已订亲了,各位请回吧。” 管事每日都要将这话拿出说个十来遍,但登门的人仍是络绎不绝。 “亲家是谁啊?是我们淮州的吗?怎么从未听闻呢?” 难道沈知府的千金要嫁谁还要向你们这些媒婆报备吗?!管事的眉头跳了跳,他强压下心中不快,客气拒绝,好言相劝。 “是沈老太爷订下亲事,娃娃亲,对,亲家是都城的大户。” “哦,还没见过女婿呢,那孩子小时候老爷倒是见过。” “庚帖?没有没有,婚书上都写着生成八字呢,就差两家人商量定个日子了。” “诶呦,哪家大人的儿子也不成啊,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 清静了几日,又有媒婆上门,管事正准备拿之前的话来说,这些日子他已经掌握了和媒婆相处的各个精要,务必要在众人发问前将所有的话堵死,不留一丝活路!没错,若是失了先机他又要体验一把苍蝇在耳边乱飞的错觉了,那酸爽,嘶—— 正待张口,媒婆一句话又把他堵了回去。 “我不是给沈小姐做媒的,我是来给沈老爷做媒的!” 管事的脸停顿在一个怪异的表情,他留下信件表示会转交给沈大人后,客气的送走了那一步三扭腰的媒婆。 “老爷和小姐是招惹了桃花精吗?真是邪门。”管事的呼一口气,摇摇头将信揣在了怀中。 “招了桃花精”的沈迟每日除了同谢大娘学习刺绣,便是躲在房中读书。 那幅马尾绣品,已经完工了。在谢大娘的耐心指导下,沈迟也领略到这幅绣品的精妙之处,这是一幅不同寻常的绣品,至少放到淮州是找不到第二幅重样的。 玄色的底布上绣着丹凤朝阳的图案,形象粗犷,色彩鲜明,用彩色丝线包裹的马尾形成方巾上的突起,每一处空隙都用或明或暗的丝线填充绣满,边缘又用橙黄色和墨绿色的丝线包边。 送走了谢大娘后,沈迟将那块马尾绣品摊在桌前,这确实是一块特别又精巧的刺绣佳品。 沈迟满意的打量这副作品,随后将它折叠,小心放入怀中。 “小姐,最近家里来了好多提亲的人呢?”锦儿正在给房中的那株琼花浇水,想起从前院归来时恰巧碰到苦着脸的管事,不禁想起来这事。 “我不是订亲了吗?”沈迟收好那幅绣品,在书桌旁坐下,打开早上未翻看完的一本书。 “是啊,可今天来的那位说要给老爷订亲,小姐,你该不会要有个后娘了吧。”锦儿神情怪异的看向沈迟,却发现沈迟正盯着那本书出神。 “小姐?” 哎,又看傻了,若是个贤良淑德的主母便罢了,若是那等坏心肠的,小姐该多可怜啊,还不如早早的嫁出去了。对,要想办法让小姐意识到她是有亲事在身的,不能再由着性子同外面那帮学子胡闹了! 锦儿咬着手指,暗暗思量,到那时老爷便是纳十个妾,也不关小姐的事了。 沈迟眼睛盯着手中的书本,心里却想着锦儿方才的话,这群学子书生,竟打起结亲的主意。 原主身上有婚约,这些人无法,竟又走迂回战术,打起了沈正秋的主意。人有时候太出名,也是个麻烦,不过,这不正是她的计划吗? 她自然知晓,是那日在思贤楼中留下的书画起的作用,大概过不了多久,沈家爹爹便要来询问了吧。 沈迟从袖中拿出一块小巧的令牌,方方正正的形状上刻着“贤”字,这是事后季隐派人送给她的。 传闻中的贤者令,能够让每一个受到思贤楼恩惠的学子全力相助持令者一件事,这是思贤楼最大的权限。 季隐多年来四处游荡,去过不少的国家,也许正是他不良于行才对游历这件事有着特殊的执念,他走到哪里都会结交当地的名士,受他恩惠的人也不计其数,有普通的书生,也有朝中的重臣,没有人知道究竟有谁或者究竟有多少人,可以甘愿为他效命。 士为知己者死,这不是简单的一句空话。 沈迟能够如此痛快的拿到这张令牌,自然是得益于当晚所作的一幅画,这样看来,她倒是要感谢季幼清给了她这个出风头的机会,否则循序渐进,获得季隐的信任,也不知要多久了。 季幼清挑唆众人与她比字,她却偏偏作了一幅画,题了词。 那幅画显然引起了季隐的共鸣,勾起了他的心事,他才会如此看重自己。相较于思贤楼的看重与特殊待遇,眼前的小麻烦甚至称不上麻烦。 沈迟摸了摸怀中的那幅马尾绣,下一个,该是你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命如朝露 沈正秋近日有些头大,衙门里传遍了他家被媒婆踏破的传闻,但他十分不解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怎么忽然成了香饽饽? 虽说自家女儿温柔贤惠又善解人意,但忽然惹得如此多人家上门求亲还是颇感意外,瞧瞧,就连过去总是看他不顺眼的同知家都派了媒婆来,两人见面也不像以往那般针锋相对了。 说实话,他的心里除了烦恼还有一点小骄傲是怎么回事。 直到一位同僚向他求字,他才知晓自家女儿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沈正秋后知后觉的想起管事曾和他提起思贤楼曾邀请沈迟的事哎,大意了。 “爹爹,我早同你说了,是仙人在梦中给的指点。”沈迟端着在椅上,脸不红心不跳的忽悠着沈正秋。 “神仙还教写字?”沈正秋有些疑惑,他知晓了自家女儿的“丰功伟绩”后便赶回家中询问,茶还没喝两口,便被女儿的回答惊住了。 “当然,梦里一日犹如凡间一年,那仙人开启了女儿的灵智,还传授女儿许多书写绘画技法呢。” 沈迟一脸向往感动,双手虔诚的在胸前合十祷告,这令沈正秋有些拿不准了。沈正秋的眼皮跳了跳,他拿起桌上的茶盏掩饰,“哎,若真是仙人护佑,我也安心了。” 待他大口喝了一杯茶,口中竟满是苦味。“小迟啊,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想要什么礼物爹爹可为你准备。” 沈迟望向堂上安坐的中年男人,心中竟有了一丝亏欠,她轻启朱唇,柔声道:“并无,爹爹身康体健,便是女儿的福分了。” “我的小迟还是这般懂事,若是你母亲还在哎。”沈正秋长叹口气,似万分疲惫,“不若你生辰那日便为你母亲准备她最喜欢吃的珍珠翡翠汤圆吧。” 沈迟有些疑惑的望向沈正秋,后者心跳如鼓。 “怎么了?”沈正秋见眼前的人并未回答,沉声问道。 “没什么,大概是父亲累了,母亲生前并不喜欢汤圆这样的粘食。”少女低下头,似在难过,屋内有些沉闷。 “听说近日有许多媒人向父亲提亲,父亲大概是想为小迟找位继母吧。”少女的嗓音有些发涩,似乎在忍耐什么,“女儿早晚要出嫁的,父亲若是有合心意的人便娶进门吧,女儿也希望自己离开沈家后,能有人照顾爹爹。” “不,小迟你误会了” 沈正秋有些慌乱,觉得自己弄错了什么,起身想要解释,沈迟却是抢先起身施礼:“女儿有些不舒服,不能陪爹爹用餐了,女儿先行告退。” 望着匆匆离去的小姑娘,沈正秋心痛难当,竟让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误会了自己,哎,他本来有些怀疑自家的女儿是否换了个芯,毕竟自从沈迟“死而复生”后,发生的许多事都不似女儿以往的作风,但他今日试探,沈迟并未有何疏漏。 若是冒名顶替,哪里能连这样年久这样细微的小事都分毫不差呢? “难道真是遇到神仙了?” 沈正秋长叹口气,一个人孤零零的朝饭厅走去。他挚爱亡妻,多年未娶,带着年幼的女儿又当爹又当娘的,若是小迟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不知死后该如何向夫人交代。 沈迟透过院门的缝隙看着沈正秋缓步向前,身上笼罩着浓重的哀伤和苦痛。 “其实,你该恨薛家的。” 若不是薛夫人平日疏于管教,给两个孩子树立了投机取巧的榜样,若不是薛言故意勾引,若不是薛媛助纣为虐,沈迟又怎会为情而死。 可是沈迟若不死,魏无音又如何能复生呢? 阴阳相移,命如朝露。 “不管怎么样,我会替你报仇的。”沈迟说出这番话便回到房中,看来今日她不能出门了,这几日都要规矩些,以防沈正秋怀疑。 从怀中掏出那张方巾,将它小心放到枕下,沈迟又坐到书桌前,拿起一本书作势翻看,思绪却不知飞去了何方。 院中的花枝随着晚风浮动,花下重门叠叠,虫儿躲在廊下鸣叫,斜阳垂下小院,角落里冒出成片的嫩绿小芽 周家的一处院落,张灯结彩,四处绑了红绸,贴了喜字,看起来热闹非凡,但也仅仅是这一处宅院,因为纳妾是不需要那样劳师动众的。 周家只是请了一些相熟的亲眷前来,周继祖平日的狐朋狗友倒是来了不少。 “好啊,继祖,还以为你就是玩玩呢?竟然真纳了那个小辣椒。” “就是,看来这个小辣椒果然有些过人之处啊。” “别胡说了,我可是听说那个小辣椒有了小小辣椒” 一群纨绔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周继祖竟是浑不在意,若不是那个女人,他能被他爹好一顿责罚吗?!他也没想到他爹竟然发那么大脾气。 “不要以为只是一个县令,拿我们没办法你就无所谓,你怎么知道他何时会背后捅你一刀,拖你的后腿呢?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这是周力理校训周继祖的话,他是淮州一带有名的恶霸,人虽然不学无术c坏事做尽,但显然并不是一无是处,能走到今天的成就,和他的谨慎小心分不开。他心里痛恨官府的人,面上绝不会表露分毫,反而卑躬屈膝,极尽讨好之能事,让任何人都寻不了他的错处,但对于那些不如他的人,他便是犹如恶魔一般的存在。 周家占据了大量的农田c山林和商铺,大多都是这些年巧取豪夺而来,有官府撑腰,谁又能奈何得了他,只要明面上没有把柄,他就是堂堂正正的生意人。 但是周继祖为了一个女人设计知府千金,最后误伤了知县女儿的事,他是绝不能容忍的。 为了维持周家的颜面,他仅仅是命儿子到刘县令家送去了一千两白银表示慰问,但私下里,他却命周继祖赶走薛媛,甚至暗地里杀了那个女人。敢利用自己的儿子,挑拨周家和官府的关系,这个女人在他心里已经死了。 也许是薛媛命不该绝,在她被周家囚禁数日后,发现自己竟错过了月事,连番呕吐。 她怀了周继祖的骨肉。 想不到当日沈迟随意编造的谎话竟成了真。 周家人丁单薄,不知是否是祖上杀戮太重,周力理只有一个儿子是正室所生,便是周继祖,而两个庶女都是妾侍所生,他占有过的女人不知几何,却只有这三个子女,因此周力理对子嗣格外看重。 谁能诞下周家的子嗣,便是有功之人。因此薛媛不仅没有被赶走,反而被接进了新的宅院,受到周家人精心的照料,更被周继祖纳为妾侍。 “你们这群龟孙子,今天不把你们喝尿了我就不姓周!” “新郎官喝多了小心我们替你洞房啊” “滚!喝酒!谁不喝谁是王八羔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为妾 “如果能够产下儿子,周家便有我的立身之地。” 薛媛相信,以周家人对儿子的看重和她自身的聪慧,一定可以在周家站稳脚跟,周家可是实打实的富贵之家,到那时,沈迟一个知府千金又算什么。 她不信自己一辈子都只能做抬不起头的妾。 因此,当周继祖提出纳她为妾时,她很高兴的答应了。 她明白自己现在所有的一切全赖肚中的孩子,平日里更加小心,恨不得走路都要人抬,薛夫人也被接进了周家,照顾薛媛的身子。 薛夫人虽然不情愿女儿做妾,但周家财大势大,女儿又有了身孕,便只能委曲求全了。 “你苦着一张脸做什么,嫌弃我给你丢人了?!”薛媛用力拍着桌面,对着薛夫人恨声说道。 “媛媛,轻点,仔细手疼。”薛夫人上前小心揉着薛媛的一只手,连日的进补,薛媛圆润了许多,手掌都鼓了起来。 薛媛轻哼一声,由着薛夫人揉捏,一旁的丫鬟手里端着新鲜的梨子摆上桌案,薛媛尝了一口,又觉得酸心,张嘴便吐到身旁丫鬟的手中。 不知是否是错觉,薛夫人觉得女儿的脾气更大了。她盯着薛媛尚未鼓起的肚子,不过一月有余,还看不出什么,薛夫人却无比期盼这孩子能快快长大,顺利生产,最好是个男孩! 她住进周家才渐渐感到,她和女儿的未来都掌握在这腹中的孩子身上了。 薛媛脾气暴躁,对着下人非打即骂,诸多要求,周家都尽量满足,若是这个孩子有个什么薛夫人不敢相信周家会如何对待他们母女。 想到这里,薛夫人身上冒出了冷汗,再看自家女儿有恃无恐的模样不禁悲从中来。 “你干什么这样看我,是不是我出事了你才开心!滚,我不想看见你啊!”薛媛被薛夫人盯的发毛,心中不快,大声斥责。 薛夫人不想惹她不高兴,只得含着眼泪离开:“女儿,你别生气,你不想看到我我这就走,这就走。” 薛媛看着仓惶逃离的薛夫人,心中更是气闷,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自从大夫诊断出她的身孕,她便被周家小心供养起来,周继祖也被责令不能碰她,看见她都要绕着走,如今自己的母亲也视自己如洪水猛兽,薛媛心中痛楚难当。 都怪沈迟,若是她没有逃过那劫,刘玉兰还会来看望她,如今最好的朋友也远离她了,她身边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她不敢去探望刘玉兰,听说她的脸都毁了,整日哭嚎,刘县令和刘夫人吵了一架,刘夫人带着女儿回了娘家,但是不过半月,刘夫人又回来了,和刘县令相安无事的过起了日子。 刘玉兰,听说被刘夫人送到了乡下的庄子上。 毁了容的女儿,又不受父母看重,丢在乡下,又有谁在乎呢?薛媛有些心疼往日的好友,那日是她计划失当,不应该让刘玉兰坐在沈迟身边的,是玉兰说若是那小二没个准头,她也好推上一把 可是,为什么受伤的会是玉兰呢?薛媛想不明白。 玉兰,会恨她吗?薛媛摸着尚未拢起的肚皮,忽然有些害怕,她做的错事会不会报应在自己孩子的身上。 “阿弥陀佛,千错万错都是沈迟的错,若不是她,小女子也不会有了心魔,玉兰也不会受这无妄之灾,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薛媛小声嘀咕,不住祈祷,一旁的两个丫鬟面面相觑。 离开正房的薛夫人,只觉得头晕目眩,她失神的在院中胡乱穿梭,不知自己走到了何处,待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到了一处湖边。 周家堆金积玉,府中建筑豪华奢靡,便是这湖也是人工挖掘,石廊延伸至湖中心,建了一座凉亭,粉色的纱帐随风摆动,丝竹之声不断传来,夹杂着男女嬉闹的笑声,薛夫人看不清亭中之人,便借着假山掩藏身形,向前探去。 待她稳住身形,细细查看,方知亭中作乐的人,正是她的女婿——周继祖。 薛夫人的心中腾的燃起一团怒火,她的媛媛为这小子早早失了身有了身孕,如今还做了低人一等的妾侍,他倒是好,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她想上前斥责几句,脚步才迈开,只觉眼前一黑,竟昏了过去。 春日的天格外漫长,也不知多久月亮渐渐爬上了树梢,假山上的露水滴到薛夫人的脸上,她慢慢的睁开眼睛,目光所及是一片黑暗,待她适应了那黑暗,硬撑着想要起身,身下竟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薛夫人倒吸了一口气! 她不是人事不知的小姑娘,自然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忍着心中惊惧,薛夫人扶着假山小心起身,借着月光看到上衣还完好的穿在身上,只是有许多的褶皱,亵裤却被撕碎,放下裙摆只觉的凉飕飕的。 是谁?!究竟是谁敢在周家行此恶事! 薛夫人心中愤恨,却不敢大声呼救,她是寡妇,若被人知晓失了贞洁,不定传出怎样难听的话来。她忍下心中的恶心愤恨,小心抚平身上和发上的落叶泥垢,待她出了假山,才发现自己仍在白日那湖边。 四下张望,见无人注意,薛夫人便匆匆离去了,她却不知待她离去,有人去而复返,捡起了她掉落的一枝珠钗。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还将那珠钗放到鼻前轻嗅,脸上露出淫邪的笑,随后将珠钗揣入怀中,大摇大摆的向远处一处开阔的院落中走去。 “锦儿,把我之前穿的男装找出来。”沈迟坐在榻上,手中握着一卷书,黑发顺着她娇弱的身子披散在后,荧荧烛火衬得如玉的面庞更加柔和。 “小姐,你又要去哪儿?”锦儿怀疑的看向沈迟,这次是赌坊还是醉仙楼?天呐,这才几日,小姐又不老实了! “去见见老朋友啊,你不想去吗?惜凤做的水晶虾饺皇好久没吃了,还有醉仙楼的金丝薏米甜汤c如意合欢糕c红烧排翅c乌梅鸽子肉” 沈迟每报一个菜名,小丫头就咽一下口水。 “好的,小姐,我这就把衣服找出来,你一定要带我去啊一定!” 在美食面前,锦儿很没骨气的妥协了。 沈迟轻笑,随手摸出枕下的马尾绣品,不知明日惜凤该是如何高兴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丹凤朝阳 “魏公子可是许久没来探望惜凤了。”惜凤一边为沈迟斟了一小杯仙人醉,一边嗔笑道。 明知对面是个小姑娘,惜凤这话说的却是理直气壮的。 “惜凤姑娘莫怪,实在是魏某近日诸事缠身,寻不出空闲况且,有些事总要费些功夫的。”沈迟拿起面前的白瓷酒杯,小口饮尽。 这仙人醉,果然让人留恋。 惜凤听了沈迟的话,拿着酒壶的手有些微颤,她抚平心绪,为自己也斟了一杯酒。 “却不知事情进展的如何?”娇声软语,似是谈论一件平常不过事。 沈迟思量片刻,从怀中取出那幅马尾绣品,推到惜凤面前:“幸不辱命。” 惜凤有些疑惑的望向沈迟,随后紧张的展开那块方巾,随着她的动作,一幅丹凤朝阳的刺绣图案显露出它的全貌。 玄色的底布上,是突起的凤凰和金乌,惜凤颤抖的抚摸着方巾的每一处角落,这样的针脚c纹路,她怎么会忘呢?还有那别致的突起,那是她无时无刻思念的家乡独有的刺绣技法。 “你找到他们了!”眼泪不知觉的溢出,一向以笑脸示人的花魁情难自禁。 沈迟点头,她站起身走到惜凤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块绣帕,为惜凤轻轻逝去眼角的泪水。 “这块绣帕也是谢大娘绣的,我那里还有很多呢。” 惜凤闻言,连忙胡乱的擦去脸上的泪水,仔细打量手中的绣帕,上头是一枝怒放的海棠,针脚细密,是谢大娘惯用的绣法。 “你真的找到他们了!他们在哪里?!”惜凤高兴的将那绣帕贴在胸口处,连声询问。 沈迟蹲在惜凤身旁,轻声道:“是的,我找到他们了,就在淮州。” “快带我去见他们!我已经十年没有见到弟弟了!还有叔父c婶娘,他们都好吧。”惜凤激动的起身,拉着沈迟就要往外跑。 沈迟皱眉,“我只见到了你弟弟和谢大娘,至于谢大叔已经病故了。” 惜凤闻言,脚步微顿,难道是那场瘟疫,“我要去见他们,问问他们这些年怎么过的,叔父若是去了,他们又怎么生活的,魏公子你快带我去吧!” “你就打算这样去见他们?”沈迟挡在了惜凤的身前,“你已经十年没见过他们了,若是被他们知晓这些年你是如何过的,你说他们又该如何?” 惜凤闻言,面色惨白。 她只想早些见到家人,却未想到,如何向家人解释她所经历的一切。 当年她被公子买走本是告诉家人去大户人家做奴婢的,她也确实做了一段时间奴婢,若不是那时她病重,公子花了许多心思救她,她怕是早死了,没有人逼她,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要帮助公子的。 可是如今的自己,他们会理解c会接受吗?若是弟弟知晓当初自己为了一家人卖身后最终却进了青楼,他会不会愧疚心痛呢? 惜凤心里思绪万千,不知该作何决定,她捂着脸庞蹲下身子大声哭泣。 “惜凤,惜凤你没事吗?”门外传来红姑声音,她一边高喊一边拍门。 沈迟打开房门,对红姑笑道:“红妈妈不必担心,惜凤只是喝多了酒,有些想家。” 红姑侧身,打量身后的惜凤,见她并无大碍才高声道:“这丫头,何时酒量这般差了,醉仙楼就是她的家,可别再哭了,平白惹得客人不悦。”随后,又换上一幅讨好的面孔对沈迟道:“魏公子,惜凤有时候会闹些小性子,你可要担待些个啊。” “哪里,惜凤姑娘至情至性,魏某心悦之。”沈迟对着红姑施礼,红姑见面前公子举止有度,便不再纠缠。 “魏公子真是会哄人开心,那我便不打扰二位了。”红姑帮忙关上门,脚步轻快的离开。 沈迟在门口站了片刻,确认红姑真的离开才转身回到惜凤身边。 “如果你想赎身,我可以帮你。” 这并不是沈迟第一次提议,但同前几次一样,惜凤仍是摇头拒绝。 “你若是有难言之隐,不防直说。”沈迟有些奇怪,难道连弟弟家人她都可以不顾吗?如此坚持留在醉仙楼,倒是让沈迟生了怀疑。 “没有谁逼我,是我自愿留下的,因为我欠着公子。”哭泣的惜凤少了防备,对着沈迟第一次提到公子其人。 “公子?”是醉仙楼的幕后老板吗?沈迟早看出红姑并非主事之人,也在淮州城内暗中打探消息,却并未探知此人身份。 看来,是个年轻男子。 惜凤惊觉自己泄露了醉仙楼的秘密,连忙左右看看,起身关了小窗。早在和沈迟见面前,她便叫楼里的丫鬟带着锦儿去另一处吃酒了。 沈迟见她如此谨慎,斟酌几分道:“是他救了你的命。” 她曾经拿走了惜凤的一把桃木梳,里面还夹着几根黑发,便是那几根黑发,她才测出惜凤年少时曾有一劫。 看来那化劫之人便是这醉仙楼幕后老板,否则惜凤何以对他如此忠心呢? “是。”惜凤讶异沈迟竟猜想的如此准确,再想到她们初次相见眼前的人便知晓她的难处,也不觉得奇怪了。“魏公子,你神机妙算,所料不差,惜凤确实是被公子所救,因这救命之恩才主动留在这醉仙楼,为公子效命。” “看来惜凤姑娘留在醉仙楼是有任务在身。”否则哪个青楼的姑娘会说自己为老板效命呢。 惜凤咬咬牙,哀声道:“魏公子,惜凤知晓你并非寻常人,才对你坦诚相待,还望公子出去后,莫要将醉仙楼的事告知旁人。” “和我无关的事,我也懒得去管。”沈迟轻笑,“你放心吧,你既然帮过我,我又怎会恩将仇报呢?你有你的事,我不会胡乱说什么的。” “如此,惜凤多谢魏公子。”惜凤向沈迟端正的施礼,弯腰叩拜。 “你总不能一辈子留在这里,难道你一辈子都不见谢家人?”沈迟直视面前美丽女子双眸,似要看清她心内真实的想法。 惜凤有些踟蹰,她垂下头,低声道:“若是再过些时日,或许我可以脱身” 她似乎在等些什么,沈迟心中猜测,这醉仙楼的老板倒是引起她的兴趣了。 伴着窗前铃铛悦耳的声响,屋内只余下二人浅浅的呼吸声。 “我可以带你偷偷去看他们,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其实上次惜凤帮助何秦脱罪,已经算是帮了沈迟一次,但此时她又额外提了要求,显然有些不地道。 惜凤自然也察觉到了,她面色微变,仔细打量面前人的神情,平静道:“魏公子,这似乎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交换条件 “惜凤姑娘,先听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做。”沈迟一幅成竹在胸的模样,并未急着分说什么,反而起身走向几案前,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找到你的弟弟和家人,我已经做到了,带你偷偷去看他们,也并非什么难事。”沈迟摇晃着酒杯,看向惜凤,“若是你想同他们团聚,我可以帮你。” 惜凤正要说话,却被沈迟打断,“我不管你那位公子给了什么任务,我的意思是,你离开醉仙楼之后。” 见惜凤有些疑惑的看向她,沈迟解释道:“即便你那位公子有些手段,但为一个青楼女子重新建立户籍,抹去过往身份,怕是不易,况且,他肯这样做吗?” 惜凤有些迟疑,她若离开醉仙楼,在银钱上公子必不会少了她,不说别的,便是这两年她在楼中收到的礼物也足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但是掩藏过往的身份,重新开始,若非官府中有人,怕是不易。 如果她去恳求公子,念在往日的功劳,公子也必会答应,少不得要为她筹谋一番,但是付家内里暗潮涌动,公子只是看起来云淡风清。 她不想再给公子添麻烦,若是露了马脚,教人知晓醉仙楼和付家的关系 “有了新的身份,你便可以和谢家人相认,我可以帮你伪造这十年的空白,在官府中备案,你喜欢在淮州哪里都可以,甚至去开一家店铺。” 诚然,沈迟的话对惜凤有着极大的吸引力,若是对方真能做到,这比什么条件都吸引她。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还有,你让我帮你做什么事?若是有损醉仙楼的事,我不会答应的。”惜凤怀疑的看向沈迟,虽然眼前人真的找到了她弟弟,但她还不能毫无保留的信任。 沈迟轻轻鼓掌,开心道:“有足够的戒心是好事,证明我没有找错人,其实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至于凭据,我既然能让刘县令帮高何脱罪一次,自然也能让他帮我第二次。” 惜凤想起上次沈迟向她要的药丸,脸色有些古怪。 “这对你并非什么难事,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为什么不去试试呢?如果你答应,明日我便带你去见谢家人。”沈迟微微耸肩,表情轻松。 惜凤握着手中绣帕,目光凝视着不远处那幅“丹凤朝阳”绣品,心中几番思量,终是做了决定。 “好,我答应你,但愿魏‘公子’不会让惜凤失望。”她重重的咬着“公子”二字,盯着沈迟的双眼,想要看出什么,可惜面前人只是一幅无所谓的态度,竟看不出分毫。 “那么,合作愉快。”沈迟向惜凤遥遥举杯,嘴角噙着笑,而后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当沈迟同惜凤告别,扶着酒醉的锦儿摇晃离去时,在楼梯处却撞到了一个小公子,那小公子其貌不扬,看起来倒是憨厚,一身锦缎十足的富贵。 “长c长c长眼睛了吗?撞到爷c爷c爷你赔的起c起吗?!”他瞪着眼睛,一幅凶狠模样。 “对c对c对不起,本c本公子这就c就走了。”沈迟坏心眼的学着男子说话,腰间一扭,又把那人撞向栏杆,随后扯着锦儿大步离去。 “你c你c你c你给我站c站c站c站住!”那小公子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形,转身朝沈迟离去的方向大声喊道,抬腿就要追去。 “诶呦,这不是林小公子嘛,快来,我们惜云惜凤可是等你许久了”红姑瞧见这小公子,竟是扑身上前,一把扯过那小公子向楼上走去。 听得惜凤的名字,那小公子面颊露出红晕,他咧开嘴,笑道:“她c她c她们在等我,那我c我c我便不c不c不同方才那小子计c计较了。” 红姑一颗心跟着林小公子的话不知转了几个弯,好算听他把话说完。 “是是是,惜云惜凤正在房中等你呢,林小公子可是有几日没来了,我家姑娘们正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你呢。”红姑甩着帕子,甜蜜话顺嘴就来。 “真c真c真的吗?”林小公子听了红姑的话,双目晶亮,步伐也快了许多,刚才的不快顿时忘诸脑后。 “那是当然,妈妈我现在就去为你们准备好酒好菜,让她们好好陪陪你。” “谢公子是惜凤姑娘的弟弟?!”锦儿张大了嘴巴,坐在床榻上好似被人点了穴。 “对呀,不过锦儿姑娘你能小声点吗?惜凤还未打算同他们相认呢。”沈迟掏掏耳朵,叹气道,她就知道这小丫头得炸毛。 锦儿揉揉发僵的脸颊,又捏捏自己肥嘟嘟的小圆脸,嘶,好疼,不是做梦,“所以小姐你一直主动和谢公子相交,是在替惜凤姑娘找弟弟吗?” “是啊,不然呢。”沈迟神色如常,拿着小银剪修理桌上的琼花。 天呐,她还以为自家小姐看上了谢公子!还好还好,她家小姐还是有分寸的嘛。 “嘻嘻,小姐,你怎么知道谢公子是惜凤姑娘的弟弟啊,惜凤姑娘的弟弟不是叫谢大宝吗?” “名字可以改嘛,他们从家乡逃难,谢公子又入了德文书院,难道还要顶着个小名?”所以惜凤一直找不到谢大宝其人,她不知晓谢大叔已经过世,总是按照一对夫妇带着男孩的方向寻找,自然找不到了。 “可以小姐你怎么知道的呢?” “我算的啊。”沈迟理直气壮。 “”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小姐以前好像说过。 呸,这不是重点好吗?重点是她刚刚夸完自家小姐有分寸呢,怎么又开始胡诌? 嘤嘤嘤,小姐一定不信任她了。 沈迟清了清喉咙道:“锦儿啊,明天我们带惜凤偷偷去德文书院看看谢公子好不好,他们姐弟有十年没见了呢。” 锦儿垂着脑袋,不为所动。 “哎,谢大娘独自带着谢公子真是可怜,还好谢公子是个争气的。” 锦儿耳朵动了动,谢大娘是谢启轩的亲人?对哈,都姓谢,小丫头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到为何觉得谢大娘眼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偷偷看一眼 有一次,她和小姐在城北集市闲逛,看到过谢公子搀着一位妇人,那不就是谢大娘!小丫头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懊恼不已。 原来小姐早有预谋,说什么学习绣花呢,哼。 沈迟看着不远处坐在小榻上怨念颇深的圆脑瓜,接着说道:“惜凤姑娘不忍谢公子和谢大娘得知她如今境况,不敢与他们相认,哎,好不容易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竟只能偷偷看上一眼就算了,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 好像是很可怜。 “如果惜凤姑娘能够早日脱离苦海,同家人团聚就好了。”沈迟放下手中银剪,将那盆琼花放回原处。 惜凤姑娘好可怜啊,她人那么好,一点也不像二婶他们口中的狐狸精,还给她做好吃的呢。 小丫头终于抬起了头,她趿拉着鞋子,向沈迟快步走来,“小姐,我们帮帮惜凤姑娘吧。” “哦,我们怎么帮呢?”沈迟坐在一旁,看着小丫头焦急的模样暗笑不已,她的锦儿还真是个单纯的傻丫头呢。 锦儿愣在原地,左思右想,最后皱着眉头道:“赎身,对,赎身,我听二婶说有人从青楼里赎了女子回来做媳妇的!” 那这媳妇得挺贵 沈迟轻咳一声道:“你可知道惜凤姑娘的身价是多少?便是卖了十个你小姐我也买不回来啊。” 那么贵啊 “小姐,我们去赌坊吧!”锦儿挤眉弄眼,小姐那么厉害,银子什么的,不算事不算事。 噗嗤——沈迟没忍住笑出声,她捏了捏锦儿的小圆脸,笑道:“不需要的,等时候到了,惜凤姑娘自己就把自己赎了,但是我们还需要做些事帮帮她。” 第二日午后,德文书院门口。 沈迟自醉仙楼接了惜凤,马车便直奔德文书院而来,在过一会儿,便是学院下学之时。 “魏姑娘,你穿着女装,我险些认不出你。”惜凤有些疑惑的看向沈迟,这明明就是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怎么换了男装差距这么大,看不出一点女气呀。 沈迟浅浅一笑,“不过是些粗浅的易容术,糊弄人罢了。” 惜凤点头,她从公子那里倒是听过这种江湖手段,说起来,小时候有个人还对她使过呢,不知那人现在如何? “等下看到谢公子,你别激动啊,说好只远远的看着啊。”沈迟嘱咐道,她有点不放心,毕竟姐弟二人十年未见了。 “好,我不会激动的,只是,我已经这样久没见他,不知还能否认出”惜凤有些紧张。 “哎呀,惜凤姑娘,你就看最俊那个!谢公子跟你一样美的!”锦儿在旁边大声说道。 惹得沈迟和惜凤一阵轻笑,惜凤拿帕子掩了笑,轻声道:“可别当着他的面夸他美,他不喜欢别人这样说他。” “没有,没有,谢公子英俊潇洒,我也就现在随便说说。”锦儿连忙摆手,惜凤姑娘比谢公子还要美呢,这么看她她一个女孩子都受不了。 惜凤被锦儿夸张的模样逗笑,一直紧张的心情反而有些缓解。 她掀开车窗上帘幕一角,偷偷打量不远处的学院。 这就是弟弟读书的地方啊,听说弟弟拜了大儒季老夫子为师,弟弟果然是有出息的。 眼角慢慢渗出眼泪,惜凤察觉到有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心,她转头看去,对沈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见笑了,我心里有些忐忑。” 不知弟弟如今是何种模样,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若是照锦儿说的,他该生活的不错。 沈迟理解的握了握她的手,另一只手撑开帘幕,向外望去。 此时学院已经下学,学子们成群的往外走,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沈迟便在人群中望见那个身影。 他穿着和大家一样的月白长衫,如青松般傲然挺立,身姿卓然,脸上挂着和煦的笑。 “来了。”沈迟轻声道。 惜凤单手扒着车窗,目不转睛的盯着不远处的人群。 是他!是她最亲爱的弟弟! 她一眼便从人群中看到那个身影,她的阿弟仍是那般俊朗c可爱,她离开他的时候启轩才六岁啊。 十年了,她等了十年,曾经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如今真真切切的出现在眼前。 惜凤捂住嘴,害怕哭声惊动了旁人,不知何时竟泪如雨下。 “我思肥泉,兹之永叹。思须与漕,我心悠悠。” 她如此思念家乡,如此思念亲人,谁又能体会一颗流落在外孤寂的心呢?她在哭,心里却在笑,她的弟弟,真好。 谢启轩和往常一般下学归家,走在路上总感觉有谁盯着他看,待他回头却又瞧不见是谁,暗道自己太过敏感。 到了北街,他一路微笑着同相熟的街坊打着招呼,并未察觉有一辆马车正缓缓的跟在他的身后。 待谢启轩回到家中,打开院门,谢大娘体贴的来迎他时,不远处的围墙后,是偷偷窥探的三人。 是婶娘!她竟老了那么多,这些年真是辛苦她了。 惜凤强忍着上前相认的冲动转身跌坐在地,沈迟上前环住她,轻声安慰:“不急不急,总有一天你们会相聚的。” 锦儿扁着嘴,看着惜凤痛苦的模样竟也跟着掉下眼泪,呜呜的哭了起来。 “别哭了锦儿,若是惹人来看该如何是好?”沈迟无奈的看着自家多愁善感的小丫头,一把捞起浑身无力的惜凤,扶着她往马车走去。 何秦见三人如此,并未多问,只稳稳的驾着马车向醉仙楼驶去,主子要做的事,他从不会多嘴,这是他做暗卫时根深蒂固的观念。 “来日方长,以后你想看他便偷偷去看好了,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既然你不想让他们知晓你的过往,便要多加小心,莫要被他瞧见了模样。”沈迟看着对面的女子稳定了情绪,轻声说道。 她原本担心惜凤失控,便和锦儿今日换做女装,想着也好向谢启轩解释,但惜凤虽然有些激动,却很是自制,沈迟有些明白这女子的命格为何与众不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地图 能经历苦难的人才有资格品尝胜利的滋味。 “好,我会注意的。”惜凤擦干脸上的泪水,还从袖中掏出一面小小的铜镜,打理起仪容,待她收回镜子,先前那般的哭泣好似一场错觉,惜凤又变回了往日高高在上,骄傲美艳的花魁娘子,除了那红肿的双眼,沈迟找不到情绪的残留。 醉仙楼的花魁果然不同凡响,她对醉仙楼幕后之人越来越有兴趣了。 “你交待我的事,我会尽快去做,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当然,希望那时你自己的‘任务’也能顺利完成,一家团圆。” 锦儿摇晃着脑袋,左右看看二人,有些听不懂她们的话。 马车内重新恢复了寂静,直到惜凤下了马车,二人才简单的告别。 对惜凤来说,这大概只是一笔交易吧,沈迟轻笑,她要的可不仅仅是这样呢。 “锦儿,去百味居打些桂花酿回来。” “又给老爷打酒啊。” 沈迟从怀中掏出几枚碎银,递给了锦儿,“去吧,剩下的给你买零嘴。” 锦儿欢快的接过银钱,蹦下了马车。 何秦有些不明白,沈迟为何如此纵容这个毛丫头,若锦儿生在那个地方,怕是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 “何大叔,今日劳烦你了。”沈迟拉开帘幕,对着驾车的何秦脆生道。 何秦有些不适应,只点了点头,随后才反应过来马车内的沈迟大概是看不见的。 “上次我请你帮忙安顿的那位妇人还好吗?我们去看看她吧。”身后传来少女清越的声音,何秦想起她说的是那位被周家赶走的妇人,在酒楼害的刘县令家女儿被泼鱼汤那个小丫头的娘。 他那夜救了人后,就将她安置在一处简单的宅院中,偶尔会去照看一下。 “好。”何秦挥动起马鞭,马车疾驰而去,尘土飞扬,迷了路人的眼。 淮州城的大牢,依旧是那么的潮湿阴暗,沈迟站在监牢旁,看着牢中相拥而泣的母女,神色平静。 “大丫,你的脸怎么了?!”妇人尖利的声音传来,她拔开女孩凌乱的头发,那张稚嫩的脸上竟有一道烙印。 被唤作大丫的正是先前绊倒小二的小丫头,她慌乱的拽下头发遮挡,神情躲闪:“没什么,就是被用刑了。”眼见妇人要大声嚎叫,大丫连忙环抱住她,轻声安慰道:“不疼了,没事了。” “我可怜的女儿啊!”那妇人仍是没止住大声哭嚎起来。 有狱卒闻声前来,用力敲打着栏杆:“哭什么哭!吵死了!再吵赶紧滚!” 沈迟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那妇人似是受到惊吓,噤了声,抱着女孩瑟瑟发抖:“是,是。” 狱卒满意的轻哼一声,又拿着手中的棒槌离去,若不是看在银子面上,谁愿意放人进来看这个死丫头,这可是县令大人亲自交待让看好的人,况且县令夫人也亲自来审问过的,得罪了刘县令,这小丫头没好日子过。 “如果你们叙完旧了,能否容我说句话。”静谧的监牢阴风阵阵,沈迟开口打破了这沉静。 “恩人。”妇人拽着女孩转身,朝沈迟叩拜,“多谢恩人带我来见大丫,不然,我真不知道她如今是死是活”妇人凄然流泪,大丫在一旁为她拭泪,囚衣肮脏,她举着手臂有些无措。 沈迟轻笑:“我带你来是有条件的,你忘了吗?” 大丫有些慌乱,她险些害了眼前的女子,她竟会好心带自己的母亲来探望她?果然是有目的的,她们这些有钱人家的主子没一个好东西! “没有没有。”妇人急切摇头,她对着大丫欢快说道:“大丫,这位小姐说了,如果你能帮她,她可以帮我找份轻松的活计,等你出狱,还会给我们一笔银钱做路费回乡,你看,母亲的病还是她叫大夫来治的,如果不是她,我可早就死了。” 大丫的嘴里有些苦涩,先前薛小姐也是许了她好处,她才昧着良心做下这恶毒之事,害得刘小姐毁了容,她摸摸自己左脸上的烙印,上面的伤疤还未好透,一碰就疼,这不就是一报还一报吗? “沈小姐想要什么,如今奴婢身在牢狱,怕是帮不了沈小姐什么了。”这沈小姐不撕了自己都是好的,怎么会无缘无故那么好心。 “你可以的。”沈迟上前蹲下身子,直视着女孩的眼睛:“只要你帮我画出周家的地形图和守卫防备图,我就依照承诺,保证你的母亲平安等到你出狱,到时还会给你们一笔银子。” 周家是淮州的大户,宅院广阔,亭台楼阁,池馆水榭,层叠不断,若是外人进入一个不小心便要迷路,外人都传周家的湖底都藏着金子,所以才守卫森严,护卫们轮番值守,还要牵上几头恶犬来回巡逻 周家防范的如此森严,对仆人管教的也甚是严厉,外面的人想要窥探周家的全貌布局,并非易事,平日里进入周宅送菜蔬瓜果的也是周家店铺中的人,而且,他们每次都是送到固定地方便有人接应。 外人想要进入周家,着实困难。 “你,你要周家地图做什么?”大丫睁大了眼睛,磕磕绊绊的问道。 眼前的女子衣衫洁净,雪肤玉肌,与这晦暗污浊的监牢格格不入。 “这就和你无关了。”沈迟笑了一下,“你只要画出周家地形图,其他的不需要关心。” “我,我原本只是后厨的粗使丫头,薛小姐来了之后,管事婆子才让我去伺候她府里好些地方我也不清楚。”大丫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那就把你知道的都画出来,还要周家的守卫,你既然在后厨呆过,应该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轮值休息吃饭吧。”沈迟神色不便,循循善诱。 “好。” 离开前,大丫从怀中掏出一根红色编织手链递给了沈迟,这跟手链保存的很干净,显然这是大丫珍视的东西。 “我,我不知道沈小姐以后会不会去周家,但是,如果您能见到一个叫黄二的小厮,就把这根红绳给他,告诉他不要等我了。”女孩很难过,一句话哽咽说完,已经泪如雨下,她咬着唇瓣,脸上的烙印在干枯的头发后若隐若现。 沈迟接过那手链,放进衣袖中:“好。” 外面天色渐晚,日落西山,倦鸟归巢。 何秦驾着马车朝沈家驶去,沈迟拿出怀中的宣纸。沈正秋调查私盐案多时,周力理名声在外,虽未有人拿出证据,但空穴不来风,周家还是需要查探一番为好。 沈正秋身为一方知府,所做作为都要顾及各方势力,她一个小女子倒是不必如此,何况,她的玉笄还在周家呢。 “何大叔,今晚你便去探探路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夜探周家 沈迟为了沈正秋的事,费了许多周折,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她以为经过了死亡和背叛,她再不会相信任何人,更别提为谁付出。 可如今,她虽是拥有着沈迟的外貌,内里还是那个孤寂可怜的魏无音。 深夜的周家寂静无声,从外望去,仅有几处灯火发出昏暗的光,外门的守卫相互交谈,打着瞌睡,门口两座石雕狮子在月色下闪着幽亮的光。 何秦仔细看去,好家伙,狮子眼竟是猫眼石,敢把钱财这般肆无忌惮明晃晃的摆在外面,可知周家除了有钱,还有不同寻常的势力。 心里有了计较,何秦更加谨慎,外围的守卫看似松懈,但谁都知晓,这不过是周家的障眼法,借着夜色,何秦如同潜行的蝙蝠越过高高的院墙,依照先前大丫画的地图指引,向周府深处小心探去 “都说了我不吃!拿走拿走!”娇蛮的女声尖利高亢,在这沉静的夜里更显突兀。何秦藏在一颗树上,直觉这声音有些耳熟,向下望去,有婢女捧着食盘相继而出,“媛姨娘脾气也太大了,以往跟着老夫人,我也没受过此等闲气!”高个的婢女低着头同身侧的人抱怨。 “嘘,小声些,若被她听到了又该闹了。”身侧微胖的婢女紧张的向后看去,见无人注意才塌下肩膀,放松下来。 “怕什么,要我说她这胎就该生不下来,肚子还没显怀呢就吆五喝六的,若是哪天一个不小心” “胡说什么!这可是少爷的孩子,全家都盼着呢!”微胖婢女打断了同伴的话,“说是她有个什么不妥,我们姐妹能落到什么好?” 高个婢女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有些苍白,“我,我倒是疏忽了。” “哎,也不知薛夫人哪去了,这两日总不见她,若是她在跟前,我们姐妹俩也能少些责骂” 两人穿过回廊,拐向后院,何秦蹲在树上若有所思,他匆匆瞥了一眼房中仍在气恼的女子,向另一个方向掠去。 周力理没什么文采,却建了一座顶顶阔气的书房,何秦没费什么功夫,就寻到了此处,屋内并未点灯,房门口却守着两个护卫,身形强健,面色冷峻。何秦缩着身子悄声伏在屋顶上,心中计算着位置,小心揭开一块瓦片,月色下隐约竟是瞧见屋内有人! 男人和女人相互纠缠,在案桌上起伏,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何秦有些气闷,他冷眼瞧着,祈祷二人快些结束。余光扫向屋内其他处,隐约可见墙角摆放的硕大书架和柜橱,一侧的案几上摆放着彩瓶装饰,靠窗摆着几把木椅 在女人高亢的喊叫声中,二人结束了动作,男人怪笑的抓起一旁散落的衣物擦拭身体,女人有些畏惧的退后,环抱住身躯。 “怕什么,都是老相识了,还是刚刚没有叫夫人满意?”男人整理好衣衫,点燃了烛火。 灯光下女人的脸更显得苍白懦弱,何秦有些惊讶,因为他认得这女人。 “不不,你放过我吧,我已经很听话了。”女人抓起一旁的衣衫胡乱披在身上,骤然亮起的灯光照在她裸露的肌肤上令她心生羞耻。 男人摇摇头,丑陋的面容带着一丝笑意:“夫人何必害羞呢,鱼水之欢乃人生乐事,你夫家逝去已久,如今遇上周某该感激才是啊,以后你和媛媛在在府中相互扶持,不是正好。” 那瑟缩的女人正是薛夫人。 “不,媛媛做了你的媳妇,我们算是亲家,哪有”薛夫人发丝凌乱,薄唇轻咬,一向寡薄的脸上染上绯色。 “嘻嘻,亲家?跟了我周力理,不是比你做什么劳什子亲家好,日后你和你女儿穿金戴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男人上前一步,抬起薛夫人的下颚:“你若是不愿,我也有的是法子叫你主动求饶,可别忘了我老周的名号如何得来的。” 薛夫人眼中噙着泪水,在眼前男人的威胁下诺诺点头。 周力理满意离去,门口的护卫也随着主人离开院落,薛夫人匆忙穿好衣衫,简单整理了头发妆容便出了书房,沿着小路向何秦先前来的方向快步奔离。 何秦眼见仆从在院门落锁,四周静寂无声,才飞落在院中,他快速的推开书房门,闪身而入,在房中翻找起来 “什么都没找到?”马车内的沈迟掀着帘布,同驾车的何秦低声私语。 “是的,我探查了周家大部分宅院,都未有收获,不过,书房中似有机关。”昨夜他正费力解那机关,周力理竟然折返了回来,待在书房中写写画画,何秦也很奇怪一个笔都握不明白的大老粗在那墨迹个什么?最后他只得无功而返。 “也不算一无所获啊,至少证明周家确实有问题。”沈迟脸上挂着一丝浅笑,神色平静。 若何秦真查出什么,周家倒不值得她关注了,正是连何秦这样的高手都未查到什么,周家才值得深究。 周家名声太响,哪儿能如纸一般干净,如今不过证明,这个周力理,比她想象的还要谨慎。 “要不,我今晚再去一趟?”何秦有些不甘心,还没有他解不开的机关。 “好,有样东西应该在薛媛那里”沈迟低声嘱咐,前方忽然传来喧闹声。 一群百姓围着一处商铺叫骂,吵吵嚷嚷,店铺中间好似有人在说着什么。 “咦,前面发生了什么?”捧着酒壶从百味居出来的锦儿也看到了前方的热闹,好奇的伸长了脖子,惦着脚向前望去。 沈迟坐在马车上,视线比她高出许多,也仅能看到那商号的名字——隆昌号。“锦儿,你去打听下出了什么事。” 隆昌号,是大周数一数二的票号,全国各地都有它的分号,而且,隆昌号的东家,正是付家,她本就打算借这股东风,对付家的事自然要格外上心些了。 锦儿得了命令将酒壶放在马车上,一溜烟的挤进了人群中,她个子小又灵活,像个小泥鳅似的在人群中左挪右拱没多久,就见她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诶呀,小姐,说是隆昌号停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把你灌醉 锦儿爬上了马车,向沈迟转述了一番,原来是隆昌号内部整顿,生意暂歇。 “没事的,隔不了多久就会开张,大家伙都信任隆昌号呢,刚开始有些慌乱,后来都表示理解了。”锦儿手舞足蹈的解释。 “是淮州的隆昌号整顿,还是全国的隆昌号都要整顿?”沈迟支着下巴,表示不解。 整顿需要暂停生意吗?隆昌号是从付老太爷那辈开的基业,信誉一直很好,她在京时恰好听闻付老太爷过世,这样关键的时刻也未曾听过隆昌号要整顿歇业啊。 锦儿挠挠脑袋,“不清楚哎,那位公子没说。” “公子?”打理票号的不应该是胡子一大把的老管事吗? “是啊,那位公子好英俊啊,就是话太少了,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有些怕怕”锦儿捂着脸,一幅花痴样。 “锦儿啊,你早上吃的什么?”有感觉今天这小丫头有些不正常,莫不是也被哪家的鬼魂附身了? “一碗米粥,三个菜包,还有一碟小咸菜呢。”锦儿掰着手指回忆。 “” “小姐,你是嫌弃我吃的多吗?”锦儿表示委屈。 “没有。” 何秦甩着马鞭,马车向湖边飞快驶去,他有点理解沈迟为何宠着锦儿了,若是小霜还活着,也该像锦儿这般快乐,泪水在眼圈中打转,他仰头控制着心底的酸涩,所以薛家的人如今遭遇什么,他都不会有半分的可怜! 和太白楼遥遥相望的湖岸边,有一处食肆小摊。 一对老夫妇忙着招呼客人,简制的两张方桌,几把椅子,制作食物的料理台插着一根白色幡布,上面写着“鱼生”二字。 沈迟看那字,有些眼熟。 “是我写的。” 身旁的谢启轩笑道:“这两位老人家做的鱼生很美味,我也是上次帮他们写招牌才知晓此处。”他没有多余的银钱去太白楼,但这山野小食,别具风味,沈迟,也会喜欢吧。 “不错。”沈迟点头,不知是说字不错,还是这地方不错。 谢启轩替她拉开椅子,用袖子擦了几下,待两人落座,那老婆婆便上前询问:“谢公子,今日吃哪个?咦,这位姑娘可真俊哟!”老婆婆手在白色围布上蹭了蹭,对着二人喜笑颜开。 沈迟羞涩道谢,谢启轩点了菜。 “谢公子今日可是有事?”自从思贤楼一聚,二人在未见面,沈迟当然不会说自己曾带着惜凤偷偷跟了他一回。 谢启轩思索片刻,才道:“其实今日,我是来向沈小姐赔罪的。” 赔罪?是为了季姑娘吗? “思贤楼一别,我仔细回想此事,后来问过了几位同窗,才知他们是受人蛊惑让沈小姐受人围堵猜忌,是在下的错。”谢启轩离座起身,对着沈迟躬身施礼。 “与你何关呢?”沈迟同样起身,摇头道:“这世上的人要做错事,总要寻个由头,你不必什么都揽着。” 所以,她都知晓了?知晓是有人暗中作祟,中伤她的名声,诋毁她的才华,但是,她从未提过 “不管怎样,此事都是由我而起,谢某理应赔罪。”谢启轩又俯下身子。 沈迟伸手虚扶,摇头叹息:“今日春光甚好,我们不提这些。” 此刻,太阳斜挂在苍穹之上,蓝色的天,点缀着洁白的云,连同远山的黛色,一同倒映在湖中,岸边翠柳青青,小摊的老夫妇默契的处理手上的鲜鱼,隔壁桌品尝美味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这样静谧美好的时分确实不该说些煞风景的话。 “是。” 二人重新入座,不多时,老婆婆便端上了两道鱼生。 晶亮的鲜鱼肉被切割成屑,佐以白瓜子c嫩萝卜c黑木耳c芹菜c花生等一同摆在白色磁盘中。 沈迟眼睛一亮,拿起竹筷,大快朵颐。宫中也有相似的菜肴,名曰:金齑玉脍,不同的是,取材更高级稀有,但不如此时吃的畅快。 谢启轩见沈迟模样,便知她是喜欢的,这让他十分高兴。 锦儿瞧见,拉着一旁的何秦道:“何大叔,那鱼生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等下我们也试试吧。” “好。” 锦儿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位别扭的大叔今日竟如此好说话,怪哉怪哉,难道,何大叔是隐藏的吃货属性?小丫头眼前一亮,暗下决定,以后有吃的一定要分给何大叔一些。 “锦儿。”听到沈迟的呼唤,小丫头跳下马车小跑过去,没过多时又匆匆回来,何秦看着小丫头搬着一坛酒,胳膊上还挂着一个棕布包裹,有些诧异。 谢启轩看着那坛酒,同样诧异:“沈小姐,这是何意?” “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喝酒。”沈迟眨眨眼睛,向阿婆要了两个碗,酒香清淡,沁人心脾。 谢启轩失笑,“事先声明,我的酒量并不好。” “我的酒量也不怎么样,没事没事,练练就好了。”沈迟率先饮了一口酒,有些微辣,她放下酒碗,下巴轻抬,示意对面的谢启轩。 这动作有些轻佻,谢启轩却觉得沈迟做来,有些洒脱。 他不愿输给一个小姑娘,大口尝了一口,混着桂花香气的酒水直入脾胃,浑身说不出的舒畅。 “好。”他大喝一声,又连喝三口,白碗见了底,沈迟连忙倒满,谢启轩喝了两碗,脸颊变得红通通,沈迟仍是先前模样,碗里的酒也未见少。 “你是要把我灌醉吗?”谢启轩摇着头举着碗问道。 “对呀。”沈迟晃晃坛里的酒,“不灌醉你,怎么逼出你的心里话呢?” 谢启轩似乎在笑,他有些迷糊,他早说了,自己酒量并不好。 沈迟拿着手中的宣纸,满意点头,这是她趁着谢启轩酒醉叫他写的文章,果然人喝醉了写的东西也不像平日里那般一板一眼,字迹也狂放了许多。 “这种风格,沈家爹爹该喜欢吧。” 没错,为了给惜凤置办新的户籍身份,沈迟不惜哄骗谢启轩,走迂回路线,沈正秋一向惜才,若是能说动他,事情便好办多了。 沈迟叫上何秦,将醉倒的谢启轩背到马车上,锦儿在一旁将笔墨收拾到那棕色包布中。 小丫头拎着棕色包裹,还不望将先前的鱼生打包,回去让厨房二婶研究研究,没准以后能经常吃到这等美味了! 几人伴着夕阳离去,却不知这一幕被不远处华贵马车中的人尽收眼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婚期 沈迟怀中揣着哄骗来的文章,打算去书房找沈正秋“鉴赏”一下,却被管事的拦住说老爷有客。 沈迟抬头望天,太阳快要落山,只剩个圆头盖在远山顶上,这个时候有客到访? 不是熟人就是急事啊 待到晚饭后沈正秋迈着方步一脸喜悦的来唤沈迟,她才得知,访客确是个熟人,这事也确实是“急事。” “早前付家老夫人就来了信,商议你和付子陵的婚事,但这些日子爹忙着衙门的事,倒是耽搁了,还好亲家是识大体的,此次派了人专门来谈这事。” 所以今天来的人是谈论她的婚事?沈迟歪着头,没表示开心也没表示不开心。 沈正秋看着自家女儿呆愣的模样,有些心疼,养了十多年的闺女就要送去别人家了,哎。 “来谈婚事的是何人?”看来人身份就该知道这份亲事在付家人眼中重要与否了。 沈正秋的脸上带着喜悦:“一个不错的年轻人,说是和付子陵一同长大的结义兄弟。” 沈迟忽然想到白日隆昌号门前的事,所以是来处理生意顺带商讨婚事吗? “他还带了老夫人的亲笔手书,老夫人也是万般歉意,前些日子付子陵本欲亲自前来,半路家里生意突然出了变故,又赶回去处理,暂时家中离不得,这才派了付濯诚来,据说二人情同手足。”沈正秋满脸得意,对这婚事也是极为看好的模样。 不是说读书人都看不上商户吗?沈迟有些困惑是付家太好还是沈正秋太开明。“情同手足。”她重复这句话,她也有个情同手足的姐姐呢,不知她死后,姐姐该如何伤心了。 沈正秋看着忽然伤感的女儿,以为她是对婚事的恐惧和对家里的不舍,连忙劝慰道:“小迟啊,都城离淮州也算不得远,快马加鞭的半个月也到了,以后你嫁到都城爹爹会找机会看你的。”大掌摸摸女儿的头顶,又道:“女儿家大了都要成亲的,早晚的事。” 也知是劝慰沈迟还是自己。 “父亲,婚期定在何时?”沈迟忽而出声问道。不知道淮州的事来不来得及处理完。 “哦,是这样,因为你年龄尚小,爹也想多留你一年,便把婚期推到了明年春天,付家也很理解,他们怕你将来拘谨,邀你去都城住些时日,先熟悉熟悉环境。”顺便和付家小子培养下感情,哎,真是便宜那小子了。 “哦?这倒是不错。”明年春天的婚期,一切还来得及,沈迟露出微笑,沈正秋倒是误会了,“我就说你这丫头成日在家待腻歪了,能去都城游玩,开心了吧。” 沈迟腼腆一笑,并不解释。 “去吧去吧,整日陪着我这老头子也没什么意思,到了付家要守礼有节,莫要人笑话”沈正秋絮絮叨叨,似乎女儿马上就要离开。 沈迟望着外面天色渐黑,心中担忧何秦,抬头见沈正秋说的兴起,眼圈红红的模样,只得默然无声。 “哎,差不多就这些吧,若是有谁欺负了你,只管回家告诉爹,爹给你出气!”沈正秋有些尴尬的摸摸眼睛,看着自己女儿低垂的头,只露出脑后圆圆的一个旋。 沈迟乖巧称是,送沈正秋出门。 能够名正言顺去都城,自然不错。 悠悠午后,街道上少有行人,一脸马车缓缓朝醉仙楼驶去。 沈迟仍是一身绿衫男装,腰间袖口绣的竹叶为饰,此次她并未带锦儿同行。 “上次的鱼生甚是美味,锦儿去多买几份同家中厨娘共尝,看看能够仿制一二。” 一句话打发的锦儿乐呵呵的溜了。 昨夜何秦仍是未解开那机关,冯家的暗卫向来训练有素,一般的机关都难不倒他们,但何秦试了两次都失败了,他执拗于书房的机关,好似棋逢对手,玉笄都未去寻,这让沈迟更是慎重。 指尖在窗棂上轻敲,沈迟望着窗外有些出神,街道两旁的商铺鳞次栉比,货郎懒洋洋的挑着扁担,叫卖声拉得老长,天气越来越热,人也跟着困乏。 惜凤那里今日该有消息了。 醉仙楼,沈迟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她手中摇着一把纸扇,脚步悠闲,一副少年风流模样。 待到西厢房,却见惜云倚着栏杆眺望,见到沈迟,立时高声笑道:“诶呦,是魏公子啊,又来找惜凤?” 如果说惜凤是冷艳高傲的野百合,惜云则是开在红尘富贵里的绝色牡丹,此刻这位“红牡丹”媚眼如丝,对着沈迟娇笑不已。 沈迟挑挑眉,做出一个少年人该有的反应,她面含笑意,走到惜云身边,纸扇唰的一声并拢,挑起惜云的下巴,柔声道:“惜云姑娘可是吃醋了?” 惜云微愣,这和惜凤说的不一样啊,不是说这位公子不好女色吗? 双目对视,惜云暗叹,这小公子长的倒是俊俏,近些看更是美貌她轻巧推开那纸扇,朝沈迟靠近,一双柔荑抚着少年领口,呵气如兰:“魏公子玉树临风,惜云倾慕许久,不如” 沈迟面色平静,嘴角噙着笑,她一把握住惜云不老实的小手,摁在肩胛骨处:“不如什么?” 身后惜凤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似有人朝这厢看来。 惜云挣脱了沈迟的手:“不如我们改日再会吧。”她扬声媚笑,转身离去,又频频回头,好似不舍。 身后的人早已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去,沈迟侧目,一个宽厚的玄色背影正匆忙下楼,那人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窥视,突然回头,直直望向沈迟。 沈迟掩饰住眼底的惊骇,大方一笑,如同一个富家公子又观看起其他姑娘,余光却是注意着那人动向。 那玄色身影伫立一息,便回身离去了,沈迟的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收起嘴角的笑,眼里带着疑惑。 “魏公子!”惜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迟收起情绪,转身叉手施礼,“惜凤姑娘。” 惜凤施施然回礼,如同对待其他的客人一般,她引着沈迟进房,随即叫来丫鬟守门。 守门啊,沈迟忽然想起方才惜云毫无预兆的大声呼喊,此时想起倒是别有深意。她定定望着向她而来的惜凤,轻笑道:“惜凤姑娘今日有些不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无事牌 “哦?有何不同?”惜凤定住脚步,低头打量身上的衣衫,又伸手抚摸自己的面颊。 沈迟摇头,揶揄道:“姑娘今日格外美丽,而且格外温柔。” 她说的是真话,女人的直觉还是很敏锐的。 惜凤面颊微红,啐了她一口,正色道:“魏公子今日来的甚巧,你要的东西差不多了。” 惜凤走进卧房,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两个物件,一个是块方形白玉,上头绑着平安结,下头垂着一排流苏镶嵌的同色玉珠;另一件是块麒麟吊坠,下头还吊着一枚小巧的银色香球。 “这枚麒麟吊坠是盐运使张大人的,这枚方形白玉无事牌是李运副的。”惜凤递上两枚物件,对着沈迟解释,“惜云她平日里喜欢开玩笑,但是最重情义,李运副的无事牌便是我求了她帮我弄来的。” 这两个物件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惜凤虽没有说盗取的艰难,但是沈迟知晓,二人定是费了些功夫。 朝廷大员的贴身物件向来保管的极为小心,不然随便一件东西出现在青楼女子手中,也要引发民众的流言蜚语了,何况,大周国是禁止官员狎妓的。 “惜云姑娘热情直爽,魏某倒很是欣赏,可惜魏某做不得惜花之人了。”沈迟笑笑,拿着两个物件仔细翻看,似乎极为好奇。 “公子说笑了。”惜凤知晓沈迟是女儿身,也自然晓得她话中之意。“我去准备些茶水小食,魏公子慢慢看,只要今日能还回去便可。” 沈迟点头称是,手中却渐渐用力,隐有红光自手下冒出,转瞬即逝。 待惜凤回来时,两枚佩饰已被沈迟整齐摆放在桌上。 “魏公子可是看好了,这两件物品可有您祖上遗失之物?”惜凤端着食盘,轻轻放在桌旁。 “都不是,辛苦惜凤和惜云姑娘了。”沈迟淡笑,随手拎起茶壶,为二人各自斟了一杯清茶。 惜凤瞧着面前人神色如常,琢磨不透她的喜恶,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失望,她在青楼虽只有两年,受训练时也研究过不少察言观色c分辨人心的手段,此时却觉得全无用处。 “魏公子不必着急,日后定能找到的。”惜凤说着宽慰的话。 沈迟朝惜凤感谢的笑笑,拿起盘子里的金乳百香酥饼掰开一小块,小口的吃起来待两块糕点下肚,半壶茶水见光,沈迟眯起眼睛,满足的打了个嗝。 惜凤以袖掩唇,轻笑道:“魏公子可是早上未用过饭?” 沈迟摇头:“非也非也,实在是惜凤和惜云姑娘秀色可餐,小的只能看,吃不到,只能多吃两口惜凤姑娘的小食全当慰藉了。” “你这真是越发不正经了。” 明知面前人是个如假包换的小姑娘,偏生听了这话惜凤的脸上染上胭红,真是个顶顶不正经的小姑娘了。 沈迟插科打诨,其实她是在思考,越是想事情的时候越想吃东西,食物能带给她更多的力量和依靠。 “惜凤姑娘一切可还顺利,若有魏某能帮上的地方但说无妨。”沈迟柔声问道,想起方才门外瞧见的背影,心里升起猜测。 惜凤收敛神色,轻声道:“魏公子只管做好答应惜凤的事,其余的事,惜凤自有考量。” “那就好。” 沈迟告辞惜凤后,并未直接归家,而是带着何秦去了百味居。 茶楼里的歌女仍旧咿咿呀呀的唱着婉转曲调,拉二胡的老人家却是换了个中年男人。 “是他的小儿子病死的,可怜。” 周围隐约有人谈论猝然离世的老人家,可惜过后,又一如既往的点了曲子,吃喝玩闹。 不是自己的亲人,谁能保持一直的善心呢?即便是自己的亲人,谁又能永世缅怀不忘呢? 日子总是要过。 生死和离别总在轮番上演,但这天地太过广袤,生命也显得那般脆弱渺小,犹如投到湖中的一块小石子,掀起一片涟漪后总要沉入湖底。 沈迟静静的听着那歌女的吟唱,不知是否错觉,哪一种曲调此时听来都带着哀苦。 歌女下场后,茶楼的说书先生上台,他捋着长胡,头戴圆帽,清了清嗓,开始说起前人旧事,不外乎是些名家野史,市井传言。 人群渐渐热闹起来,有大声询问的,有私下说话的,沸沸扬扬,不复方才歌声带来的凄苦沉静。 “官府都来人了,抓了好些管事的,说是贪了东家的银钱。” “听说是付家掌权的清除异己呢。” “不是,是贪的银子,被人赃并获逮个正着,林掌柜的这下可惨了” “也该收拾收拾,看那林家的小结巴比官老爷都阔气,光靠他爹那点工钱,谁信啊?!” 沈迟端着茶盏,听着茶楼里的闲言碎语,她指尖轻动,敲打着案几,直到店小二殷勤的对着门口喊道:“李大人您来啦,二楼雅间给您留着呢。” 被称作李大人的人身形削瘦,一身暗纹锦袍合体规矩。店小二搭着白毛巾,殷勤在前引路,不停同那李大人说些吉祥话,李大人则含笑点头。 看起来和传闻中的一样黑,沈迟在心中暗笑,这位李运副李大人还是挺好找的。 离开醉仙楼前,她打听了那位李运副的喜好,知晓此人常爱往这茶楼里跑,听书吃茶,一派闲散模样。 她本打算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运气不错。 “何大叔,今晚不去周家了,我们换个方向。” 李运副年轻时曾犯过一个错,这个错足以毁了他官途,但他如今仍旧好好的在这江南富庶之地做着运副,协助盐运司处理朝廷的盐运,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美差。 一个犯了错的人不仅没有受到该有的惩罚,反而过的愈发滋润,这其中若没有什么猫腻,沈迟还真的不信。 沈迟指了李运副给何秦看,叮嘱了几句。 既然周家防备的如同铁桶,那便换个人查好了,她就不信他们露不出什么马脚。 “小二,来壶桂花酿。” 都说文人相惜,不知道把沈家爹爹灌醉后,他能否痛快答应替惜凤做户籍的事呢?沈迟摸着下巴,想起房中那张哄骗来的文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春雨 黄昏时分,德文书院早已空无一人,看守院门的老大爷也收起棋盘,准备去书院内巡逻一番。 腰间挂着一串钥匙,老大爷拿着扫把沿着小路向学院内走去,待行至东院,忽然看到孔圣人雕像下立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蓝衫,身材高挑,长长的黑发束在脑后,是个女子。 老大爷揉揉眼睛,走向前去,待看到那人侧面,才舒了一口:“季小姐,这么晚了怎么还没走呢?是季老夫子还在吗?” 季幼清转身,面色冷清:“不是,这就走了。” 她旋即转身离去,步伐沉重,老大爷摸摸后脑,只觉得奇怪。 天色暗沉,乌云密布,眼见就要下起雨来,老大爷双手合拢,对着季幼清离去的方向喊道:“季小姐,快些回家吧,天要下雨咯!” 回应他的只是一个孤寂的背影。 “这读书的女娃娃奇怪的很。”老大爷抬首看看孔圣人的雕像,小声嘟囔。 离去的季幼清并未回季府,自从思贤楼一事,她被叔父冷言打发,心中便如一盆热火被泼了冷水。 季家一门清贵,她最是钦佩的却是这个常年不在家的叔父。因为他文采风流,做事也最是肆意,这样的人生才不负人世一遭。 可如今,因着沈迟,她让自己最崇敬的人失望了。 季幼清摇晃着身子,一步步挪动,心中不断闪现那日的场景画面,多日来她受到学院学子的埋怨,大家忌惮祖父并不敢当面对她说三道四,可就是这样,那些嘲讽的目光却要将她淹没。 她是淮州多年难出的才女,是许多少年俊杰的梦中情人,可是一夕之间,她仿佛跌倒了谷底。 就是因为一幅画吗? 沈迟的那幅画,她终是见到了,她承认,自己输的彻底。 天空落起细密的雨,街上的行人纷纷疾走狂奔,躲避这忽如其来的雨。 季幼清仍旧缓慢的走着,她被行人撞到,似乎有人说了什么,她直愣愣的转身,才发现自己所在——宏屿桥。 是北街的那座石拱桥,是谢启轩家附近的桥,是她几次“巧遇”谢大娘的桥。 谢启轩啊,他如今是否也同其他人一般埋怨着她呢? 季幼清鬼使神差的朝谢家走去,她不敢敲门走近,只是停留在谢家不远的一颗柳树旁。树很大,柳枝茂盛,遮盖了一方小小的天地,留给她短暂的休憩之地。 她躲在树后,甚至能听到谢家院内谢大娘喊着收衣服的说话声,还有谢启轩偶尔说的责备的话。 季幼清嘴角露出一丝笑。 谁又能想到淮州第一才女的爱如此谦卑可怜呢?不,现在的第一才女该是沈迟了。 想到沈迟,季幼清心里有些复杂,她厌恶沈迟,是因为谢启轩对沈迟的亲近和袒护,如果没有谢启轩,她会很欣赏这个女子,甚至和她做朋友。 祖父或是知道了什么,叫她好好想想读书做学问是为了什么,她站在德文书院的圣人雕像下,一连思索了几日。 她并不是男子,不需要参加科考,许多人都不理解她为何下了那么多的功夫在学问上,可是,谁说读书就要参加科举,就要被周遭的一切评断呢? 女子,难道就不能读书做学问?难道嫁人生子就是女子一生的归属? 她虽然学了《女则》,但她想,她大概和叔父是一样的人。 春雨霏霏,季幼清在谢家门外的树下站了许久,其实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要站在这里,苦笑一声,季幼清决定离开。 一辆马车忽然驶进了她的视线,季幼清意识到一个问题,从她来到谢家门外,这辆马车好像就一直停靠在那处角落,她还以为车中无人。 马车路过,赶车人望了她一眼,季幼清却有些疑惑,因为那个赶车人太不像赶车人了。他虽然戴着草帽,但露出的皮肤却是白净细腻,看身形倒像是个少年郎。 马车上的帘布掀开一角,季幼清只来得及看到一双凤目,很美也很熟悉 她想不起何时见过拥有这样一双美目的女子。 “是什么人?她看到你了,会不会有问题?”马车里传来女子担忧的询问。 “大概是哪家躲雨的姑娘吧,不要担心,没事的。”男子沉稳的声音隔着帘布,伴着雨声传来。 沉默片刻,女子又道:“濯诚,谢谢你。” 赶车的男子握紧手中的马鞭,嘴角勾出一抹无声的笑:“这次任务完成,公子会答应你的请求,你不要太担心。” “恩,我只是想多看看他,若不是你那边已经得手,我也不敢让你带我同去。”坐在马车里的女子掀开帘布,露出一张小巧精致的脸,是醉仙楼的花魁惜凤。 “以后你们会一家团聚的,这样的天气还是少些出门吧,若是不小心”若是不小心伤寒,他会心疼的。 “什么?”惜凤缩在马车一角轻声问道。 “没什么,过几日票号的事情处理完我会带着沈家小姐一同回都城,那时你随我们一路回去见公子可好?” “沈小姐若是见了我,会不会对公子有所误会?”自家的未婚夫经营着家乡最大的青楼场所,是个女人都会不舒坦吧。 “你伪装下身份就好了,和她也无须多碰面,带她回都城是老夫人的安排。”付濯诚皱眉,若不是老夫人的安排,他才不想护送那位传说中娇滴滴的大小姐。 “好,我都听你的。”惜凤说完这句话,心里有些怪异,其实付濯诚比她还要小两岁,幼时的小弟弟忽然长大,浑身散发着男人独有的气息。惜凤放下帘布,双手压住怦怦跳的胸口。 帘布外很久没听到声音传来。 “为什么不行,爹爹?”沈迟手里还握着酒杯,脸上早已染上红晕。 她特意买了好大一壶桂花酿,就是要把沈正秋灌醉,再把谢启轩的文章给他评判,酒意之下,锦绣文章在此,她料想沈正秋定会生出爱才之心,为他破例一回,哪知,自家耿直的老爹竟然不同意! “文章做的好和户籍是两回事,难道他不愿意接受自己的亲姐做过贱籍,想要靠关系疏通来掩盖真相?”沈正秋虽是喝多了,说起道理来仍是头头是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真龙之运 “我告诉你,这样的人才将来就是做了官也会为了一己私利徇私枉法!他想掩盖什么,最后暴露他的就是什么!” 沈迟看着指指划划的沈正秋,大声喊道:“不是不是,错了,是我想帮忙才来找爹爹的,不是谢公子,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沈正秋起身,走到沈迟面前,一个巴掌拍在女儿头上:“小丫头自作主张,人生就要勇于面对真相!你胡乱替人做什么主。”说完,又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两口。 锦儿站在桌后,摇头叹息,看来同样的方法并不适用所有人啊,看嘛,老爷就不吃这一套,小姐悲矣。 沈迟摸着酒杯,看着沈正秋颇为无奈,所以说文官有时候就太迂腐,不像 不像边关的将士。 细嫩的手指扣着酒杯,锦儿怀疑下一刻,那酒盅就要被捏碎。 “小姐,我给你倒酒吧。”小丫头连忙上前抢过沈迟手中可怜的酒盅,却对上一双悲戚的双眸。 锦儿心里颤了颤,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姐这般模样,不,以前小姐也经常因为表公子这样哀怨,但最近小姐从来没这样啊,况且表公子已经死了呀!难道是因为谢公子?!小丫头心里有些混乱。 “爹爹,你不愿意是因为没有体会到惜凤的心情,有一天你会愿意的。”沈迟再没有说什么,她摇晃着起身,锦儿连忙上前扶住。 “我先回房了,爹爹。”沈迟摆摆手,推开了锦儿,待站稳后才平静的离开饭厅。 “这孩子”沈正秋无奈叹息,他哪里是喝醉了呢,不过是借着酒醉说出拒绝的话罢了。 他拿起桌上那张宣纸,反复诵读:“恩,文章写的好,字也好,小丫头还挺有眼光的”又想起沈迟说的事,沈正秋轻哼一声:“这混丫头,越来越不像话,青楼姑娘比老子都熟!” “若是你还活着该有多好,也好帮我劝劝这倔丫头,哎。” 远远站立的几个丫鬟低垂着头,只余下屋内的烛火嘶嘶作响。 第二天一早,沈正秋还未来得及出门,管事的就来禀报,有客来访。 来人正是付濯诚。 “这些礼品”不是聘礼吧。 “沈大人,这些是老夫人和公子送给大人和小姐的礼物,因为随行的车队路上耽搁了,今早才到。”付濯诚指挥着下人不断将箱笼礼物抬进院中。 “这怎么好意思”沈大人看着不断抬入的礼物咋舌惊叹,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有钱就是任性啊!瞧瞧,人参都是按捆的送 “哪里哪里,以后就是自家人了。”付濯诚身材雄壮,一身玄色长袍,衣角和绣口都是金线滚边,同色腰带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明珠,贵气逼人。 沈迟还未走进院落,便被这个背影吸引。 真像啊 和那日在醉仙楼瞧见的人一样,一样的身影,更重要的是,一样的气运。 似乎察觉到这炙热的目光,付濯诚霍然转身。 一个女子,还是个清丽脱俗的女子,只是这眼神 付濯诚有些厌恶的皱了下眉头,随后便若无其事的施礼:“这位应该是沈小姐了。” “对对,这就是我家小迟。”沈正秋高兴的为二人引荐。 沈迟才知,眼前男子便是付子陵那位结义兄弟。 “是自小便长在付家吗?” “付公子大还是你大啊?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家中还有旁人吗?” “” 沈正秋有些诧异女儿的自来熟,付濯诚见沈迟问东问西,对他极有兴趣的模样,心中更是厌烦。 果然和子陵说的一样,是个花痴蠢货! “沈小姐若是想入都城,请早做准备,票号的事处理妥当后,我会护送你一起回都城。” 耐着性子将问题一一解答,付濯诚丢下一句话便告辞离去了。 沈迟心中暗笑,若不是沈正秋在,他怕是连个笑脸都懒得伪装了吧。 付濯诚,十六岁,同付子陵一般大小,是付老夫人捡到的婴孩,自小便在付家,同付子陵一般长大,是付子陵的护卫兼玩伴,更是结义兄弟。 这就有趣了,一个弃婴,却有着真龙之运! 沈迟那日自醉仙楼离去,便一直思索此人的身份,搜肠刮肚也找不出能够对号入座的人。 是谁呢? 她父皇当年为了争夺帝位,魏家的直系血脉早已被打击的七零八落,若是尚存的,该是远在西南的六皇叔一脉,但是年纪却对不上。 或者是魏家的气脉真的尽了,便如同她前世占算的那般,江山易主,再不是魏氏天下 但这付濯诚,看起来实在眼熟。 他的眼睛是狭长的丹凤眼,鼻梁高耸,脸型特别像一个人,是谁呢? 沈迟坐在堂中出身,连沈正秋何时离去也不知,管家带着下人将付家送来的礼物核对入库,正拿着小册子仔细记录。 一个奴仆失手打翻了一个杯盏,那杯盏掉落在青石板路上,跌的粉碎。 沈迟确实忽然用力拍着桌子,站立起来! 奴仆吓得连忙下跪请罪,其余下人也放下手中物品,跪倒在地。 听说付家送的礼物都是少有的名贵品种,这个杯子看样子就不便宜啊,闯祸的奴仆脸色苍白,像管事的投去求救的目光。 “小姐,这”管事的斟酌开口。 “何大叔去哪儿了?”沈迟却是问了旁的事。 管事的松一口气,转瞬又愣住了,小姐的那个车夫古怪的很,平日并不与他们相交,这现在去了哪儿,他也不知啊。 “小姐可是要出门,我另安排一辆车马” “不必了。”沈迟打断了管事的话,沉吟片刻道:“若是他回来,叫他来见我。” “这,小姐,杯子”眼见沈迟就要离去,管事的终是鼓足勇气提了句,指了指堂下跪倒的大片。 沈迟疑惑,随即便明白管事所言。 “无事,碎了便碎了吧,剩下的小心些就是。” 见主人家不怪罪,奴仆们喜出望外,高声说着感谢的话。 沈迟终于想起来为何会觉得那付濯诚有些眼熟,那双眼和前世的自己有七分相似,自然熟悉,但是要说相像,付濯诚更像另一个人——当今大周的天子,宣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私生子 算算年纪,如果付濯诚真是父皇的骨血,那他出生之时,该是自己回到皇城之前的一年。 那时候,她不在王宫,被师父藏在祭殿的暗室中,每日除了修炼,外界的事向来不知。所以,那时候父皇竟有了一个儿子,而且看起来,母后并不知道。 母后若是知晓,付濯诚今日也没命站在这里了。 所以,父皇如今知道吗?按照付濯诚的命数,他很有可能便是大周未来的帝王。 而且,他是弟弟。 虽然沈迟不愿意承认,但付濯诚若真是父皇私生子,那他就真的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了。 弟弟啊,可是这个弟弟看起来不大喜欢她呢。 天意是要让付濯诚登上帝位吗?沈迟又想到一个人——惜凤。 原来她与众不同的贵重命格,缘由正是在此处,所以那日她在醉仙楼看到的人便是去见惜凤的人。 付濯诚和惜凤,龙凤配啊。 付家和醉仙楼果然有关系,没准惜凤口中的公子便是付濯诚或者是沈迟的未婚夫婿呢。 沈迟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付家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父皇如今也不知什么情况,即便他再不甘愿,也要从那个位置上退下来,就是不知他心中属意谁呢? 当年他和母后一心期盼她是个皇子,结果竟是个女儿。 母后怀她时已是费劲了心力,生产时也颇为艰难,太医说,母后若是再有身孕,怕是性命不保。 所以身为女子的魏无音便是个错误吧,即便贵为大周皇室仅有的两位公主之一,她仍是自小受尽冷落白眼,谁让她不是皇子呢? 父皇挚爱母后,后宫只得母后一人,真想不到那样狠心绝情的父皇竟也有真爱。 沈迟眼角滑落一滴泪水,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想起往事还是忍不住伤怀,真是,没出息啊。 不就是爱吗?不就是关心和疼爱吗?她不稀罕了! 父皇啊,原来你有儿子的。 “小姐找我,有何要事?”何秦回了府便听说沈迟找他,便急忙到了南院。 派锦儿守在门外,沈迟邀何秦落座。 “何大叔,我一直未问你,你是何时离的宫?” 何秦看着沈迟慎重模样,心中犹疑再三:“是宣德十八年的冬天,那年我领了一件差事,若是做好便可以离开皇宫,脱离冯家。” “脱离冯家?”沈迟嘴里默念,心中却明白了,原来何秦当真是冯家放在母后身边的暗卫,只是,“冯家岂是那么好脱离的?” 何秦苦笑一声,力握着脖颈上戴着的一枚玉珏:“是啊,我当年拼死一搏,不过是想带她脱离苦海,哪知道” “你当年领的差事是什么?”沈迟直直的盯着何秦,似乎要看尽他的心底。 何秦心里咯噔一下,他面色复杂,终是起身跪倒在地:“小姐,请原谅何秦,现在还不能说。” 沈迟看着跪倒在地的人,知晓自己并未让他完全信服。有朝一日,她能与冯家一战之时,何秦才会对她毫无保留吧。不过,她想要的已经得到了,能够让一个亡命之徒讳莫如深的事,她也能猜出几分。 沈迟上前虚扶,何秦也顺势起身。 “我知道你还不能完全信我,不过,那一日,总不会太远。”沈迟抬首一笑,不给何秦回答的机会,话锋一转道:“你去跟着那李运副,可有何收获?” 何秦放松了神色,“那位李运副果然有些问题。” 原来何秦跟了他李运副几日,发现他和周力理果然有牵连。 “虽说每次出门都小心遮挡了容貌,但这种识人的本事我老何还是有的。”何秦肯定的说道:“昨日他们还有四平客栈相会过,我听他们的意思,合伙贩卖私盐的事已经不是一两日了,那姓周的还交了一部账册给李运副。” “账册?”沈迟轻念,若是能拿到那本账册,私盐案涉及的人员便清清楚楚了。 沈迟看着何秦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疑惑:“何大叔,有何事但说无妨。” “是,是薛夫人。”不管怎么样,薛夫人也算是沈迟的姨母吧,这事还是说一下好了。 “她怎么了?”沈迟扬眉问道。 “我此番跟着二人,见周力理唤来一个女人伺候李运副,那女人竟然是薛夫人。”当然,场面多么不可描述何秦是不能说的,眼前的女子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姑娘呢,便是这两句话说完何秦也有些拿不准,小姐她明不明白伺候的意思呢?会懂的,毕竟是连青楼都去了几次的人 “薛媛不是做了周继祖的妾侍吗?”怎么她娘和周力理又扯上关系了,这周家还真是虎狼一窝,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这”何秦表情有些古怪,上一次是被迫的,这一次看起来是主动的,不过这种事他怎么和一个小姑娘讨论?! 他不是车夫吗?为什么总要做这种事! “算了。”沈迟摆摆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想再这些无谓的小事上浪费心神,何况薛夫人,并不值得。 听说原主的外祖父就是被薛夫人气死的。 “哦,对了,听他们说,好像有什么大人物要路过淮州,说是奉旨进京。”何秦忽然说道,“那位李运副还特意叮嘱周力理叫他小心些,不要去招惹那人。” 奉旨进京的大人物?还路过淮州 “听李运副的意思是沿途的官员都接到上头的指令,叫不要与之正面冲突。” 上头的命令?还不要正面冲突,显然这个上头不是皇帝,也是,都动了皇帝的钱了,哪能是皇帝的人。 能叫沿途的官员都听从指令,这背后之人的势力不可小觑。不过,“连背后之人都忌讳,这位大人物看起来确实有些份量啊。”沈迟感叹,看来淮州是越来越热闹了。 “过些时日我们就能进都城了。”沈迟轻声宣布这个消息,何秦有些激动,终于要回去了吗? 他等着这么多年,被沈迟从鬼门关拉回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自报仇雪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阴谋 周家。 薛媛眼见的胖了起来,脾气也越来越不好,周继祖也厌烦出现在她面前,便是来了也不过是小坐一会儿。 “娘,你看看他,每次来了不说几句话便走,我就那么让人讨厌吗?”薛媛向薛夫人抱怨,她肚子慢慢拢起,穿着衣衫却是看不出来。 “哎,少说几句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媛媛,要怪只能怪我们命不好。”薛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转瞬便红了眼眶,只得拿帕子遮掩。 “娘!连你也这样说,什么是命!我才不信命!”薛媛大声喝道。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要被困在这个院落里,守着那么个人渣过日子!同样是人,沈迟怎么就可以胡乱和男子在外饮酒作乐?还无人看管。 她都看到了,上次在湖边,她都看到了! 那个沈迟看起来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内里还不是个贱人,有未婚夫还和哥哥说不清道不明,如今哥哥去了,她马上又搭上个新欢! 薛媛看着好似认命般失了斗志的薛夫人,有些气闷,不知道最近娘怎么回事,总是这样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娘,我都看见了,那个杀死哥哥的凶手。” 薛夫人停下的哭泣,有些茫然的看着薛媛。 看吧,看吧,只有提到哥哥母亲才有精神。 薛媛忍下心里的记恨,愤慨道:“就是那个凶手,我在衙门见过的,他没有在大牢里,还好端端的活在外面逍遥呢!” 薛夫人一把抓住薛媛的双肩,摇晃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个凶手不仅没死,也没有被囚禁还好好的活在外面!这怎么可能?! “诶呀,娘你弄疼我了。”薛媛挣脱了薛夫人的钳制,大声说:“是真的,上次我不是闹着要吃太白楼的醋鱼吗?就是那次出门,我看到那个凶手和沈迟在一起!” “你说什么?沈迟!他们怎么会在一起?难道”难道她的儿子竟是被那贱人害死的! 薛夫人眼中闪着疯狂,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 “是真的,那个杀人凶手做了沈迟的车夫,我亲眼看到的!沈迟和另外一个男子喝酒,还让那个杀人凶手帮忙呢。”薛媛观察母亲的神色,小心说道。 对,生气吧!愤怒吧! 你那个外甥女不仅窝藏罪犯,还琵琶别抱! 外表一副清纯模样,骨子里坏透了! “怪不得刘县令判了误杀,怪不得,怪不得哈哈哈”薛夫人形容疯癫,最后竟怒极反笑。 “娘”薛媛小心拉扯薛夫人的衣角,却被薛夫人狠厉的目光震慑住。 “你说的都是真的?之前为何不提?” “当然是真的,之前怕娘亲太过伤心。”薛媛扭扭捏捏,露出小女儿神态,“若不是沈迟太可恶,我也不想让母亲徒添忧愁,哥哥他还去了多久啊,当初对沈迟也是用了心思的”薛媛呜呜哭了起来。 薛夫人愣愣的坐着,双手紧紧握住下裙,青筋暴起,不理会薛媛的哭泣。 她的言儿,她从小放在手心中捧着长大的乖儿子啊 沈迟!沈正秋! 原以为是言儿行为不端惹来杀祸,没想到竟是你们精心谋算! 凭什么言儿就要被埋在黑漆漆的地下,你们却还在逍遥玩乐! 她的一生在儿子死去,女儿离心后就了无生趣了,被周家的畜生强占,被当作货物一般交换,她忍辱至今,不过是为了女儿 可如今看来,竟是那般可笑,以为是命运,原是人为! 他们毁了她的安生日子,她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薛媛一边拿着帕子抹眼泪,一边偷偷打量薛夫人的神色,见她重新燃气斗志,心中暗笑。 她现在行动不便,但她娘可以啊,不仅能自由出入周家,还能去沈家呢。 “娘,我有个主意,可以给沈家个教训,给哥哥报仇。” “什么主意?”薛夫人冷冷的问道。 “还需要娘配合才好”薛媛嘴角带着一抹得逞的笑。 她早就知道娘的事了,如今她们娘俩同是天涯沦落人,总该要联手才对。 薛夫人闻言有些惊讶,被自己的女儿知晓丑事心里总归是羞愤的,但此时,她只有满腔怒火急需发泄,也顾不上许多了。 “你说沈正秋在调查贩卖私盐的事?”李运副穿衣的手一顿。 身后一个女人环抱住他消瘦的腰身,娇笑道:“我也是猜的嘛,上次找姐夫商量事情,在书房看到一封信。” “什么信?”李运副若无其事的扣上盘扣,抓过女人的手一把拽到怀里。 轻薄的衣衫滑落,这女人正是薛夫人。 “诶呦~”薛夫人娇嗔一声,拿拳头轻捶李运副胸口,“人家也没看清,就写着盐啊什么的,若不是大人你在盐运司当差,奴家才不要多这个嘴。” 李运副眼珠微转,抬手用力捏着薛夫人的下巴:“如此,我当多谢夫人了。” “大人。”薛夫人诺诺道:“我知大人必是不信奴家的,沈正秋虽是奴家的姐夫,但他从未对薛家有过恩德啊,相反,奴家的儿子受人杀害,他不仅不管不问,还让他那宝贝女儿将凶手赎出养在身边” 李运副随着薛夫人悲戚的声音手指松动,他就知道这女人不会平白无故给他传信,原来是和沈正秋有嫌隙。 “怎么,你想让我为你出头?”李运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薛夫人抬手环住李运副的脖颈,低声道:“大人,奴家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欺瞒您啊,这事只是奴家的猜测,是与不是还要大人调查” “呵呵,你这小东西,若是真有此事,少不得你的功劳。”李运副大掌摸了一把薛夫人,惹得薛夫人娇笑连连 薛夫人掩饰住眼底的得意,心中暗道,去调查吧,就怕你不去,她早已为沈正秋准备好了“证据”,沈家待她虽是不近,但也没禁了她的来往,她想进沈府放些东西,还是容易的很啊。 何况,买通几个下人讨论些不该说的事,也并未难事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沈正秋,这次我看你怎么翻身! 深夜,一个蒙着兜帽的黑衣人悄悄从周府后门进入,由着老仆引路,一直东走西拐到了周力理的书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诡计 门开了,房中唯有周力理一人焦急等待,见到来人急忙迎了上去。 “大人。” “嘘。”来人关上书房门,而后摘下兜帽,正是李运副。 “大人深夜来此,可有要事。” 平日二人为掩人耳目,装作不识,别提在周家见面了,今夜见李运副如此匆忙焦急,周力理心中直打鼓。 “我问你,我们的事你可告诉那薛夫人了。”李运副开门见山,急急问道。 “怎么会呢?她不过是个玩物,我怎会将如此重要的事告诉她呢。”周力理连连摆手,见李运副脸色不好,连忙追问道:“可是她有何不妥?若有问题,我们就” 周力理将手横在脖颈,摆出一个杀的手势。 “不不,若你未告诉她我们的事,她此事怕是要立了大功了。”李运副摇头说道。 “啊?究竟是何事啊?”周力理有些焦急。 李运副在屋内来回走了两个来回,才缓声说道:“我们怕是被人盯上了。” 周力理闻言左右看看,只觉得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谁?” “蠢货!”李运副瞧上那幅模样,大喝一身,而后又小心向屋外探去,转身道:“是知府沈正秋,薛夫人来报信,沈正秋正在追查走私私盐一案,我派人去核查,果然沈府有人偷偷议论此事,怀疑盐运司有人与盐贩子勾结,还在沈家搜到了两封信。” “他查到我了?”周力理闻言有些呆愣,这些年做这事确实是一本万利,他周家几代都吃不完,但人就是这样,越有越贪心,他早已经停不下来了。 “如果查到了盐运司,查到了我,你以为能跑得了你吗?”李运副气急败坏,这往日灵巧的人怎么今日竟蠢笨如牛。 周力理回过神来,一下跪倒在地:“大人!你可要救小民啊!” 他虽有家财万贯,也只是平民,官场若无人疏通帮衬,这走私私盐的罪过一经查处便是抄家灭门的罪过啊! “先起来,像什么样子!”李运副呵斥道,心中暗骂周力理平日里嚣张跋扈,关键时刻也是个软骨头。 “哎,哎。”周力理起身,拿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大人,这沈正秋是什么来路?上面那位就不能” “你懂什么?朝廷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沈正秋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除了皇帝,他谁的人情都不卖,因此也深的皇上信任。”李运副摸着胡须,心中暗自思量对策:“既然不是你告诉了薛夫人,便是她碰巧知道此事,并未有人蓄意引我们上钩。” 李运副一双黑豆似的小眼此刻炯炯有神,周力理听出了他的意思:“大人,这不会,那日若不是我多喝了酒,碰巧遇到薛夫人,她也不会出现在你身边。” “那便是沈正秋确实在追查此案了”李运副点头思索,目露冷色。 “大人,管他什么张大人,沈大人的,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周力理脸上露出狠色,他是亡命之徒,若有人真要了他的命,他便要先把那人的命拿来再说。 “不可不可,沈正秋再怎么说也是朝廷从四品大员,若有意外必会有人追究查探,皇上也不会坐视不管,一定要有个站得住的理由”李运副埋头苦思。 二人最后订下,周家派人暗中盯着沈正秋的一举一动,若有意外及时来报,李运副则上报上头,等候指令。 待李运副走后,周力理却是摸着八字胡,脸上露出狠厉的笑。 他早已习惯在这些狗官面前伏低做小,但真有事时候,还是得靠自己,他可不管上头怎么安排,若是安排他做个替罪羊扔出去背黑锅,难道他也要受着? 周力理横行淮州多载,要他放弃这泼天的富贵自是不可能,他便是霸王又如何?!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谁也别想挡了他的路! 周力理唤来心腹,低声耳语,片刻,那人便身手敏捷的消失在夜色中。 “小姐,这几日府中似乎有外人来过的痕迹。”何秦握着马鞭,悄声对身后隔着布帘的沈迟说道。 “是何人?”沈迟安坐在马车中,身旁放着一个包裹。 “尚不知晓,但这几日府门四处都有人盯梢。”何秦拉低了帽檐,余光打量周遭的环境。 沈家门外多了卖梨子的大娘,还总有挑着杂物的货郎不时前来叫卖,便是乞丐也多了几个 马车内沉默片刻,“何大叔,这几日要劳烦你保护下我爹了。” “小姐的意思是这些人是针对沈大人来的。”何秦诧异,他以为是自己暴露了身份,惹来仇敌。 “若是因为何大叔你,他们便该直接动手了,如今只是在此盯梢,怕是有什么预谋。”沈迟解释:“何大叔,上次我托你找人打的袖弩可有成功?” “打好了,等下去醉仙楼会路过那铁匠铺,昨晚我本该去取”但是他忽然瞧见薛夫人鬼鬼祟祟躲在沈府外,便跟了上去,除了回到周家,也未见薛夫人有何异常。 “小姐,昨晚我瞧见薛夫人在府门外有些奇怪,此事会不会与她有关?若是她瞧见了我,怕是要误会你和沈大人了。”何秦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 “便是不知晓,她对我们沈家怕是也没什么好印象了。”沈迟心中思量何秦的话,越发觉得沈正秋此番有些麻烦,她伸手捏诀,快速推算,眉头皱了起来。 “何大叔,等下到了铁铺,你放我下来便是,我自会去醉仙楼,你要马上去衙门,暗中保护爹爹,若是他要出门,你便亲自驾车带他。” “好。”何秦知晓沈迟做此安排定是有原因的,她从来不是一个任意妄为的人,因为只简略的回答一声便扬鞭催促,马车加速运行。 待何秦驾车离去,沈迟手中背着小包裹,走进那铁匠铺中。 她有事要找惜凤商谈,一早便将锦儿留在府中处理家事。 打铁的师傅袒着后背,刺着胳膊,不停敲击手下冒着火光的物事,黝黑的肌肤上汗珠不停滑落,屋内满是铁的生味和汗臭味。 沈迟面不改色的走进屋中,高声道:“师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白糖糕 打铁的师傅停下手中活计,抬头见是个漂亮小姑娘,嗤牙问道:“徒儿何事?” “” “我是替何大叔来取他定制的袖弩。”沈迟正色说道,并未因对方的调笑羞恼。 听闻是何秦让来的,打铁匠态度立马变得端正无比,他摸摸后脑勺,尴尬道:“哦,哦哦,老何让你来的啊,真是抱歉啊小姑娘。” 沈迟觉得这打铁匠大概吃过何大叔的亏 那打铁匠转身从身后壁橱出寻摸片刻,便拿出一把小巧的袖弩。“小姑娘你试试,我这手艺在淮州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的。” “好。”沈迟接过那袖弩,放在手腕上,调整角度。 这袖弩藏在衣袖中,也不会轻易被人发觉,最适合做暗器防身使用。 打铁匠在一旁絮絮叨叨的指点宣扬他这袖弩的好处,忽然一阵强风从耳畔驶过,他僵硬的侧身,伸手去摸,才发现一直袖箭插在他高盘的发髻上。 “这个”这个小姑娘也太凶了吧!不就刚刚调戏了下嘛 “不好意思大叔,手滑。”沈迟接过他递来的袖箭,神情自若。 打铁匠哭丧着脸,手滑?!开什么玩笑!明明就是故意的好不啦! “没事没事,以后要小心呐小心。”打铁匠笑嘻嘻。 沈迟瞅他一眼,道声谢,留下剩余未付的钱便离开了。 国师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她这副身子虽是比原本的要年轻有生机,到底是缺乏锻炼,敏捷度和力量都不行,看来以后要多做功课了。 作为知府小姐,出行可没有侍卫保护啊,何况前世的经验告诉她,靠人不如靠已。 永远要给自己留个后手。 或许来醉仙楼的次数有些多,连门口的龟公都认得沈迟了:“诶呦,魏公子来咯,又来看我们惜凤姑娘吧,快请快请。” 沈迟拎着手中小包裹,笑吟吟:“寻摸点稀罕玩意,给惜凤姑娘瞧瞧。” “有心了有心了,惜凤姑娘一定会喜欢的。”龟公殷勤的将沈迟引进门,唤了惜凤的丫鬟知会一声。 沈迟摸摸鼻子,以前她可是直接就上楼敲门的,这醉仙楼的规矩何时改了呀? 丫鬟很快来引路,带她去了二楼。 “你家姑娘有客?”沈迟试探。 “并无,只是前几日惜凤姑娘淋了雨,身上有些不好,若是一般的客人楼下知会一声奴婢便来替姑娘推了。”丫鬟是个圆脸的俏姑娘,细声为沈迟解释。 “哦,看来我在惜凤姑娘这里还是有些特别的。”沈迟笑眯眯道。 圆脸丫鬟也跟着笑,待送到二楼西厢房,唤了声惜凤姑娘便退下了。 看来是惜凤姑娘早有嘱咐,但这规矩可未必是惜凤姑娘立下的,沈迟想起那位极有可能是自己弟弟的人,嘴角轻笑。 “魏公子。”惜凤未施粉黛,有些憔悴。 “真病了啊。”沈迟进门摇头,上下打量惜凤:“病了也是病美人。” 惜凤噗呲一笑,关上房门:“魏公子尽会打趣人,你这模样若有人说你是女子当真难以令人信服了。” “哎,演戏会上瘾的,这种感觉你这样的美人不会懂的。”沈迟叹息。 惜凤掩藏轻笑:“行了,我可是硬撑着来见你,可别贫了。” 沈迟一边将小包裹放桌上打开,一边说着话,“给你送惊喜来到,这是今早谢大娘来府上时带的白糖糕,她自己做的,我猜你会喜欢,就给你带来了。”沈迟将包裹中的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白亮亮的糕饼。 惜凤闻言嘴角咧开了笑,她上次冒雨和付濯诚去看弟弟婶娘,回来后竟着了凉,此刻见沈迟为她带来的“惊喜”,不禁又哭又笑。 “诶我说,你哭啥,再哭我可不给你吃了,我就吃了一块呢锦儿都没吃到,不知现在在府中哪个角落埋怨我呢。”沈迟插科打诨,惜凤破涕而笑。 “不,我是高兴的,我有好多年没吃过婶娘做的东西了。”惜凤拿起那纸包,大口吃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滴在白色的糕点上。 “你慢点吃,没人抢。”沈迟怕她噎到,连忙盗了一杯清茶递了上去。 惜凤有些不好意思的擦擦脸,接过茶喝了两口,“谢谢你。” “哎,惜凤姑娘可先别急着谢了,你户籍的事我遇到点困难,不过你放心,这事我既然答应了你,必然会办得妥当,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沈迟在心里嘀咕,看来又要去会会刘县令了。 惜凤吃完了一块白糖糕,将剩下的糕点小心叠放起来,她依靠着桌子轻声道:“魏公子向来言出必行,惜凤是信得过的,而且我这边也不是一时半刻就成的,这事也急不得。” “怎么,惜凤姑娘的任务可是遇到了麻烦?” “并非。”惜凤摩挲这纸包里白糖包的形状,低声道:“我的事已经完成了,剩下的靠楼里姐妹便可,只是若要离去,我总要亲自向公子求个恩典。” 沈迟饮了口茶,顺口说道:“是啊,若是去都城最快也要半个月,算上回来的功夫,一点不耽搁也得一个月呢,我看这时间来得及。” 惜凤点头,忽然似醒悟般瞪着沈迟,后者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 “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沈迟装傻,见惜凤有些恼怒才轻笑道:“我不过是试探一下,现在倒是知道了。” 惜凤气极反笑:“我倒忘了,你是个神算子。” “非也非也,神算子也不是事事皆知,只不过事有巧合,大概是天意。”沈迟老神在在。 “你既已知道,便该知晓醉仙楼的背后有着怎样的势力,魏公子虽然聪明,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啊。”惜凤明着提醒,话里却透着威胁之意。 “看来这位付公子很能收买人心,我和姑娘已经这样熟悉,姑娘仍是防备我,实在令人心伤啊。” 沈迟说到“付”字时语气颇轻,恍惚让人觉得没听清什么,但惜凤听的很清楚,这个魏“公子”还真是不能小觑。 “我受公子恩惠,本就是付家奴仆,魏公子于我有大恩,但若是有人敢伤害公子,我惜凤也不会姑息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暗杀 沈迟看着惜凤一脸正经的模样,心里想的却是付濯诚那张冰块脸,也不知道这家伙踩了什么狗屎运,竟有这样好的美人相知相守。 不过,惜凤对付家如此忠心想到沈正秋之前提到付濯诚时说他和付子陵是结义兄弟,这付家是不是有些赚到了。 “你在想什么坏主意?”惜凤打断了沈迟的思考。 “没什么,我在想能做付家少夫人也不错。” “哦,你说的是沈知府的千金啊。”惜凤顺嘴说了句,表情有些不屑。 “你好像对她有些敌意。”沈迟兴致盎然,难不成付子陵手下的女人都对他有些不一般的感情? “算不得什么,听说是个花痴小姐。”惜凤摆摆手,她也是听付濯诚说的,再想到之前有关薛言和这位沈小姐的传言自然没什么好印象了。 “哦——”沈迟拉长了尾音。 这醉仙楼不是一向最得那些风流学子的喜爱吗?怎么无人替她正名呢? 转瞬又似想到了什么,她摇头笑笑:“这天下的男人啊。” 这天下的男人对着一个漂亮姑娘十有是不肯说另一位姑娘的好,想通了这点沈迟也不纠结了。 “我在说那沈家小姐,你说什么男人啊。”惜凤纳闷。 “没什么。”沈迟又道:“你什么时候启程?” 惜凤一脸怕了你的表情:“大概再有个日了。” 票号的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濯诚也快来消息了。 沈迟哦了一声,那付濯诚也快来通知她了,不过账本还未找到,沈正秋的劫难还未解 “惜凤姑娘,冒昧问句,你生辰几时啊?”沈迟笑嘻嘻望着对面的病美人。 “我说魏公子,按照以往的套路,此刻你应该告辞了才对啊。”惜凤有些气闷,她可是个病人呢。 “不不不,你也知道我还是有些本事的,我既然和惜凤姑娘投缘,少不得要替姑娘操份心,何况终身大事,哪个女子不格外关注呢。” 惜凤有些心动,她心底蓦然出现一个人的身影,脸上一红,娇羞道:“那你算算吧” 沈迟像模像样的捏着手指,几息之间,莞尔一笑:“恭喜姑娘了,佳偶天成。” 确实是好姻缘,虽然没有付濯诚的生辰八字,但这姻缘确实是极好的,当然,她顺道也算了下,最近惜凤大概是去不了都城。 那么,付濯诚也走不了,是不是代表,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呢。 “佳偶天成。”惜凤口中喃喃,脸色绯色更重。 “诶呀,惜凤姑娘你这脸怎么这样红,是不是发烧了呀,我看你还是好好休息,魏某改日再来探望。” 惜凤啐了沈迟一口,捂着脸蛋不知想些什么,沈迟则轻笑着离开了醉仙楼。 正是德文书院下学时,街上成群的学子相聚而行,有的背着书袋搭着同伴的肩膀笑容满面,有的则握着手中书卷不时皱眉相互之间讨论着什么,还有的腰间挎着长笛姿态风流 谢启轩近日忙于学问,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眼下也露出青黑痕迹。 “我说启轩啊,你该不会彻夜温书吧,你这样优秀的才还如此努力,似我等闲人该何处立足啊?”相熟的学子开着玩笑,几人相继大笑。 “启轩和你可不一样,少放在一起比较” “就是就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我去,就你们是好人” 谢启轩看着闹腾腾的几个好友,无奈摇头,他可没精力同他们想闹了。 上次他被沈迟灌醉,醒来时竟发觉自己坐在家门口,还是邻居大婶叫醒了他,着实丢脸后来,他便闷头读书,平日里谁若提起酒字他都要和谁急。 他定要有些出息,好较这小女子好看 至于如何好看,谢启轩的耳朵有些发红。 “喂,你们看前头鬼鬼祟祟那个不是周继祖吗?他又搞什么坏事了!”谢启轩身旁的一个学子摸着下巴说道。 “这小霸王准没好事,小爷我今天倒要看看他闹哪处。” “诶呦喂,可以啊,走,有你带路本公子也不怕。” “去去去,一群怂包” 几人互相拍打了几下,便偷偷跟上了,有人拉着谢启轩上前,谢启轩迷迷糊糊,无奈只得跟上。 但愿没什么坏事发生吧。 待几人跟到一处小巷,七拐八拐进了一处农家宅院,那宅院甚是破旧,远远就能闻到发霉的味道 “呸,周继祖该不会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私会哪家小娘吧。” 少年们闻言嘿嘿笑,这猜测让几人更是兴奋。 谢启轩叹气,正待告别几人离去,那茅草屋中忽然传来打斗声和喊叫声。 “我滴娘,不是私会小娘子,是上演全武行啊。” 几个少年娇生惯养,平日都是小打小闹的,突然听闻这草屋中的吼叫实在瘆人。 “我说,他该不会动真格的吧?”有人颤抖问道,几人有些后悔跟了上来,听说周继祖的老爹手里可是有人命的 “啊——”惨叫声传来,众人本就害怕,闻此凄厉的吼声更是双腿打颤,转身想跑。 “等等。”却是谢启轩抓住了要跑的那个。“你们听这声音像不像周继祖?” 惨叫声还在继续,夹杂着骂人的脏话,几人一拍大腿!“对啊,就是那浑小子!” 究竟是何人敢动这小霸王?!几人面面相觑。 他们是有贼心没贼胆啊,顶多就是占些口头便宜,今天这谁啊,下死手啊,看这惨叫声,把树上的鸟儿都要震落了。 “要不,我们去看看?”有人提议。 众人齐摇头,比周继祖还硬的茬,他们还不打算招惹。 “不必了,有人出来了。”谢启轩看着突然开启的房门有些疑惑,他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那人戴着草帽,穿着一身暗色的短打,干净利落。 他不是一个人,此时肩上还扛着一个昏迷的中年男人,那人一身锦袍,耷拉着脑袋看不清容貌。 似乎有些诧异屋外有人,那人出声道:“屋内有人受了伤,看模样应该是你们的同窗。” 嗓音轻细,不同平常男子,谢启轩皱眉,他总觉得这声音在哪儿听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