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落江湖》 正文 第1章 东有凤凰盘 那夕阳刚掉下去,昏山就没了声响,也就偶尔一阵微风穿过吓得连鸟都不敢多啼一声。寻常人自然是宁愿饶多十几日脚程也不愿从昏山赶路,不论是押粮的军队还是普通脚夫都谣传这山里藏着恶兽,唯有江湖人对此嗤之以鼻:笑话,便是最狠的牲畜都会破胆而死。当然很多江湖人也想,昔日销声匿迹的“盲剑”和“残墨”是否藏在此处,可饶是如此,也无人前去寻觅,毕竟曾经有部分呈英雄的傻子走进去后,也才到了午夜,尸体就被挂在山口荡来荡去。 “死秀才,都怪你多手,如今连几钱的酒都没的喝。”昏山密林之中居然出现一小口,本被隔绝室外的阳光射在林中木屋上,木屋前用高低不一的竹子七零八落地围成篱笆。篱笆之中也不知用什么手艺雕成的石桌坑坑洼洼,连个果盘怕也放不稳,桌前一男子滋了口酒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们扰了清净。”那男子对面坐着一位极似书生的人。他闭眼碰了口酒杯又将他放下,满脸怅然说道:“这酒,的确喝不下去。” “你说你眼瞎了,脑子是不是也不灵光了。你看看,自打杀了那几个人之后,个个把昏山传的玄乎成什么样。谁还走山道?没人走山道,我怎么偷钱换酒喝?就是连这点淡出味的水都是我出山去拿的。” “偷?你也说的出口?”书生对对方的话不以为意,看上去未有怒气。 “我怎么就说不出口了,不过话说我见的某人每次喝的挺欢。”男子搓了搓下巴,甚是有趣地看着对面想看出点什么笑话,“不过,说实在,万花谷的百花酿的确不错,当年你携口回来的味道,现在都忘不掉啊。” “哼!你这村夫,不提万花谷会要你命!”书生终于稍有愠色。 “我提怎么了,我告诉你纳兰折风,当初下棋输的可是你,我明明要求你拿两坛回来,你就带了一壶,你还有脸让我不提?!” 愣是所有江湖人也猜不到他们想得居然会是真的,如今坐在此处被人呛的一声不吭的人真是“盲剑”!“盲剑”何人?有人只知他是个瞎子,有人知道多一些:当年他独入万花谷偷取“百花酿”被谷主抓到,谷主欺他一介瞎子,逼他在花瓣落地前必须数清它们的数量,否则一生不得出谷。后来据谷中女弟子传说,那日纳兰折风便只是拔剑,却将所有花瓣收拢一堆留在地上后出门而去。江湖人不得不信,因为第二日万花谷便放言纳兰折风若再踏入谷中半步,定会有来无回。 至于“残墨”也的的确确是现在呵责的那人,但江湖中除了知道他名为白落凤之外,连他的出处都说不准。有人说他是人间第一道观罡治观的弃徒,有人根据他手中断剑“墨冥”臆测他是赫赫有名魔头血无痕的弟子总之就是没有往好里说。 “最近天下大会要开始了,我知道你没兴趣,但这次听外人传朝廷招揽了各个领域的好手,想要搅动江湖这锅汤。”白落凤看似未有人言中那般戾气,又趁着纳兰折风走神,抢喝几口小酒。 “与我何干” “你知道江湖的规矩:侠不犯民,士不为官。自然官府也不得干涉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过这次如果真如传言那般,那这世道可要变天了” “那又与你何干?” “哈哈,的确没我什么事。可你别忘了,若无事还好,可真要有什么动乱,你觉得以她在尘世的身份和性格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何况,我很久没看见落雪出鞘了。”白落凤察觉纳兰折风色变,立马改口寻找它话。 “哼!”纳兰折风将酒杯按在桌上,随后便起身离开。 “啧啧啧,这瞎子脾气还是这么差。”白落凤看见盲剑的杯中酒毫无荡漾,但桌脚已经嵌入土中难被抬起。“呵呵,总算逼你入世了,想来她也等了许久吧,看来有机会得去讨讨百花酿喝,这劣酒真的伤胃口,不喝也罢。” 白落凤也起身缓缓踱入屋中,只是他的身后那被遗留的酒杯酒壶缓缓化成尘粉散落风中 帝都之中,武侯府里,一人轻轻掀开茶盖平缓地吹起,也不理睬坐在他身旁的大汉。待茶温稍降些,又慢慢地端起茶杯极其轻松用嘴沾了下杯边,品了点茶入口又在喉中回味片刻才下肚。那人也不知是否抹了朱丹,嘴唇红到似要滴血,汉子也不时闻见飘渺的水粉气,他极想皱眉却又隐忍不发,甚是难受。 “魏公公,不知此次大驾光临所谓何事?”大汉总算待不了那人自己开口,先打破平静。 “哎,刘将军还是这直快。咱家不也只是为皇上办事,来问问那人手可召齐了没?怎么给你说的像不欢迎洒家一样。” “哪里哪里,刘某一介粗人能认识魏公公这般涵养之人实乃有幸,如今家中更是因为魏公公蓬荜生辉,怎么会不欢迎呢。”刘继宗自然明白当今皇帝迷恋求仙之术,早已多年不理朝政,纵然那些言官前赴后继苦苦相劝,除了多几个人挨板子根本没什么作用。而如今这老太监更是夺了司印,除了那龙椅未坐,还真可称九千岁。纵然年少有除奸革弊之志,可如今一家老小牵挂,活的风光才是王道,何必学那些楞青头自寻死路。至于奉旨办事,那更是没谱的事,现在天下都姓魏了,内阁那帮老家伙也是能避就避,根本不想惹火烧身,朝堂之上有点身份的基本都认这没后的作干爹干爷爷。 “咱家也不催你,可天下大会就快开始了,那群莽夫怕是忍不住了,咱家也是想着为皇上分忧啊。”魏贤丝毫不顾刘继宗的颜面,出言嘲弄。 “魏公公自当放心,这事哪还须您操心劳形的,我自有准备。” “刘侯爷办事,咱家哪会不放心,那咱家先走一步了。”魏贤咛完最后一口茶就起身让人抬架回宫。 刘继宗站在门口,看着魏贤远去,心里不禁无奈,他戎马一生,征战沙场,用性命换来皇帝册封的异姓武侯还不如这太监挨一刀活的痛快,如今卑躬屈膝也不知是福事还是祸害。自从这老王八不知哪根筋搭错想插手江湖之事,便要他四海之内寻找高手,用尽威逼利诱,连军队都曾用上。江湖之人固然硬汉,但能保命求荣谁不愿意干,即便的确弄死了几个,但大多数剩下成了朝廷的利器,就待到大会镇压群众了。 刘继宗远眺了一会儿天边,悠然长叹:“哎~杨清涟,你到底要怎么做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天下会 “天下会”其实并非是所有江湖人在意的事,有些人甚至谈此嗤之以鼻,因为说实在这只不过是为了争一个无用的虚名诞生的小打小闹,那些名门著教根本不在乎这种噱头,当势力达到一定的程度自然会得到江湖上最客观的评价和认可。因此每年“天下会”的举办来的不过是些三流九教,讨的也只是为了吹嘘的资本。但今年“天下会”却变得诡异难测,京城之中 任谁都感觉的到暗流涌动,似乎众多往日低调不语的势力一夜之间汇集进入京都。 造就如今局势的自然只因数月前朝廷下的一道旨意,其大意为:当今皇帝心怀盛世太平之志,然世间教派林立,冲突不断,故此号召天下所有门派借“天下会”召开,重新塑整以论高下,并且朝廷已下令凡是夺得桂冠,朝廷将予以圣旨承认该派天下第一地位,允诺有需之时必将出面施于援手。 即便所有人都视当今朝政荒乱,对所谓官方承认的桂冠毫无兴趣,但谁也不敢轻视它的财力物力和兵力,平日里大家都是单打独斗,靠的是一家之力,可一旦朝廷插手协助,往日能够相抗衡的天平一下子就会倾斜。 于是江湖上能摆的上台面的派争先恐后参与,倒随了魏贤的心愿,他听着底下人上报近日京城状况,心里暗自发笑:“这群江湖草莽,平日口口声声喊着光明磊落,若都不来参加天下会,此计自然不攻自破,可就是相互提防,怕对方拉拢朝廷壮了势力一家独大,因此造就如今蜂拥而至的局面。” 但稍后他眉头一皱,食指顶着下巴,不停地开始低语:“杨清涟,你这是为什么呢?嘶。。。。。。到底为什么呢?” 如此简单立功之计杨清涟为什么不留着自己用,这其中是否暗藏着漏洞,魏贤因此一直坐立难安,杨清涟完全可以凭此计立下大功一笔,赢得圣上欢心,其后借机树立威望和自己分庭抗礼,可他为什么不这么做? 杨清涟身居首辅,曾经自己未一手遮天的时候,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走到这一步的人,若说没有野心,愿意位居自己之下说什么魏贤也不信!可回想自己掌控全朝的过程,万数难计的文官看见苗头都跳出来上奏皇帝尽早除去自个儿这个隐患,但这其中唯独没有杨清涟! 魏贤回忆过去杨清涟的一言一行,思绪渐渐回到那日前去杨清涟府邸的情景。 “魏公公想有建树,有心为陛下分担,实在让杨某自愧不如啊。”杨清涟一听魏贤前来请求自己指点,赶忙放下手中茶杯握拳作敬服状,随后又冥思苦想许久这才又开口: “在下想到一策,恐怕也只有魏公公的权势和威望才能做到,就是不知魏公公觉得合适可否。” “但讲无妨。”魏贤脸上还是宽心样,但心里一下子警觉起来。今日明面上打着前来请教,其实是魏贤想再次确认杨清涟是否存有异心。 再者说如果杨清涟真心臣服自己,那以他的才干所献计策必定能够让自己如虎添翼。退一万步讲,要是自己不小心给杨清涟所表现的忠诚蒙骗过去,纵使他的计策中故意留下漏洞等自己造成损失,只要将来说一时蒙惑,亦可把责任推卸的干干净净。 “北书党”如今就是瘦死的骆驼却也比马大,可以说杨清涟就是北书党的支柱,只要他在一天北书党就不算倒下,只是不到万不得已魏贤不想随意触碰这个霉头,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但只要杨清涟被被察觉出丝毫异端,魏贤就是拼尽全力也要不留后患。 “先帝英明,山河一统,而今圣上圣明,四海荣盛,可唯有江湖之中各大门派纠纷不断,况有些势大之流对朝廷懿旨阴奉阳违,却又不留把柄,实属圣上心病,倘若魏公公能够解决这隐患,害怕丹青上留不下您的一笔?” 魏贤心中一颤,竟然有些意动。人哪!便是如此难求知足,这辈子温饱无忧就想大富大贵,大富大贵之时又想居高万人,身处万人之上又会去琢磨生后流名。 魏贤这些年杀了多少人他数不清,也不信真有因果报应,死后榨油锅这类危言耸听的话。可恶事做尽反倒对自己名声万般呵护,诚如杨清涟所说时至今日能让魏贤动心的除了金银珍宝,就剩下后世美誉了。 “先生快讲!”居高临下的魏公公时隔多年终于急了一回。 “由朝廷举办的‘天下会’要开始了,往年前来参加的人寥寥无几且都是无名之辈,江湖人从未看中此会那是因为所获利益并不足以让他们大动干戈,所以不如我们今年就加重筹码。。。。。。” “如何加重法?” “只要对外称获胜者不论任何方面将得到朝廷鼎力支持皆可。” “这不太好吧。。。。。”魏贤皱了下眉头,心中不满道:如果按你说的这么做,官方就会与江湖草莽勾搭上不说,朝廷每年又要多支出多少人力物力去支撑一个门派,这不是反倒增强了对方分割一处的实力么? “魏公公多虑了。”杨清涟盯着魏贤,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杨某可没说要真的给他们什么好处,朝廷的立场是虚的,那些江湖名门说是重情重义,但他们也会相互猜忌,怕对方得到朝廷支持后独大造成威胁,为了这个假想的威胁,他们必定争到头破血流,何况到时能争得第一的教派,底蕴势必深厚怎会缺少财物和人手,朝廷并不需要对他们付出什么。反倒是他们会成为江湖流派心中的隐患公敌,只要这种猜忌不断深化,各大门派总会有矛盾激化碰撞的一天,到那时四海之内的门派元气大伤绝不可幸免,如此魏公公可是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就削了八方势力。。。。。。” “好一招鹬蚌相争,好!好!好!”魏贤深知帝王最忌讳的是什么,那就是至高的皇权受到威胁,如今不少门派虽不可敌过千军万马,但地方拿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至使他们有极大限度为所欲为,这是不论多昏庸的君王都不想看见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借刀杀人的法子一本万利,魏贤心中反复咀嚼很多次也没发现杨清涟下了什么暗绊子,也就是说这个计划是可行的,只要自己能做到削弱各方实力,皇帝也算去了一块心病,也会更倚仗自己,到时中央独尊天下太平,自己权力和名望就更上一层楼! 魏贤满意地离开了,离开时他坐在轿上一直透过帘隙窥视杨清涟,他知道如果杨清涟真有二心一定会在此时表露出来,因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心怀不敬,必然在人一离开就拂衣闭门,但他的猜测却出乎意料的落空了,因为他看见杨清涟站在门前对着自己离去的方向作揖送别直至从视线消失为止。 回忆到此,魏公公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觉得自己找到答案去回答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杨清涟是真的屈服了。没错!如今满朝文武几乎都是自己的人,杨清涟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反抗,他只能苟且偷生跪倒在自己跟前。 所有都结束了,杨清涟!而我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那一日,杨清涟送走魏贤悄悄松了口气,魏贤居心何在,话中何等凶险他一清二楚!带着满背还未干透的冷汗,杨清涟走回自己的书房,但书房房门敞开,看似有人出入。杨清涟感到奇怪,平日没有自己允许谁也不能靠近这里,突然他脑中一闪灵光,大叫:“不好!”赶紧冲向房中。 魏贤难道声东击西?趁与自己交谈之时派人搜查?这个念头不断浮现,他的心直被提到喉咙。 “你何时也学会了这样?”一声轻叹止住杨清涟的脚步,书柜前站在一个黑影,他背对着杨清涟盯着着墙上挂着“明德于心”的字画头也不回地发问。 “你这么久没消息,怎么来了?”杨清涟似乎有些惶恐,刚踏进门槛的脚又缩了回去,干站在书房门口,“要不要喝点?我现在去窖中拿些过来。” “不必了,这人世太无趣,就寻了处地歇息一番。”人影转身,开始踱步打量起书房。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恩。” “折风他也还好?” “还不错,只不过眼睛还是瞎的。” “我知道你们还怪我” “谈不上怪,你自己想走的路,谁也挡不了。”人影慢慢走到杨清涟身前,借着射进书房的光线终于辨出此人身份:“残墨”——白落凤。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名震四海 杨清涟这几日时不时就站在书房窗口仰望天空发呆,白落凤一走多少年,江湖中甚至逐渐忘记曾经这位叱诧风云却是非最多的人物。 那天白落凤听到自己和魏贤交谈的全过程,他定是看扁自己,也绝对不再旁观。 “落凤啊,你怎么就回来了呢?”杨清涟无奈叹了口气,看向远处的天际,原本晴空万里的天色开始被乌云笼盖,滚滚乌云似乎袭向他的胸口让他喘息不已。 魏贤马不停蹄赶向武侯府,说实话底下那群人帮他敛财的方法可是一抓一把,但要是让他们想法子做点积德的事是不太可能的事,这种差事他也不指望那群干儿子孙子能够做好,如今整个朝廷上下能够办成这种有魄力的事恐怕也只剩下李继宗。 说起刘继宗魏贤就觉得胸口疼,作为异姓武侯刘继宗早年代皇帝征战四方,一生战役恐怕不下二三百场且无一败仗,可以说这半个江山都是刘继宗一手打下来的,也正是他功劳显赫加上为人低调,皇帝对他大施恩典,而且这人自从得天下绝色之后更是深居简出。加上他所统领的刘家铁骑并非直隶朝廷,仅是由刘继宗负责他们的军饷,他们对刘继宗可谓忠心耿耿万死不辞,再者朝廷的北方也得倚仗这群人守着,所以刘继宗地位居高不下,皇帝哪怕想削他兵权也得掂量士兵哗变的后果。 因此这个人魏贤动不得,也没能耐去动,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借用如今的权势拉拢,这也是他除杨清涟之外另外的心病,可他也坚信刘继宗虽然身为武夫但没理由无缘无故给自己找不痛快,把自己变为敌人。 几日之后,京城某一座很普通的客栈,两个男人在窗边悠闲地喝茶,其中一个转着茶杯,目光停留在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另外一个喝了几口茶,显然不太对胃口,眉头皱起很久,待小二拿来一坛小酒,这才满意发笑。 忽然邻座不知出了什么冲突,突然掀翻桌子,木桌上的茶水溅到那个正在发呆的男子背上,掀桌子的大汉怒气上头只知道骂骂咧咧,指着那两位男子大吼:“老子比他们先来,凭什么已经半个时辰了,还没上菜!” 店小二上前安抚却被一巴掌打到倒地不起,掌柜听闻闹声上楼查看,看见壮汉时心里就暗暗叫苦:最近京城不太平,鱼龙混杂,生意也变得难做,一旦忙起来自然顾及不到所有人,店小二难免看人识色,见窗边的两位公子一种与生俱来处事不惊的气质,衣冠虽只是寻常布料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褶皱,下意识的认定这必是这几日前来参加大会的某个门派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江湖人漂流四海讲的就是低调,能力越是大的人越是纤尘不染之感。 店小二当时暗喜自己识得泰山真面目,当然不自觉的特殊照顾,反观那粗犷大汉一眼瞧去就是不识粗细之人,这样的人地位高不到哪去,也就冷落忽视了很久。 “兄台还望能稍安勿躁,既是因为我们受到怠慢,在下在此向兄台赔罪。”二人之中,一身书生气息的人先站起来抱歉,让周围人不得不佩服他的涵养,背后都被壮汉弄湿一片却依旧面色平和。 壮汉瞥了一眼那人,嗓门抬得更高痛骂:“滚一边去死书呆子,道歉能管你爷爷饱?” “不如这顿就由在下请了” “老子像缺钱的人?”壮汉不依不挠,忽然间瞅见书生无神的眼神,哈哈大笑:“我说怎么有这么不长眼的坏爷爷心情,原来是个瞎子!” 话音刚落,一直在一旁事不关己的那位男子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向壮汉,眼中尽是玩味,嘴里嘟嚷着:“有胆子骂他瞎子哎” 壮汉仍不识趣,还想出口继续讥讽,却忽然感觉身子如落冰窟,寒气直刺骨髓。 “落凤,我们走吧,这世间和当年一样不改分毫,没趣。”书生脸上依然平静,却看不出任何祥和,他头也不回从壮汉身边擦肩而过,当他走过掌柜时放下一枚银子,“这是赔偿,还望掌柜见谅。” “唉唉唉,酒还没喝完呢!”应话的人来不及多喝几口,抱着没喝完的酒坛赶紧跟上前去。 周围的人还未来的及反应过来,掌柜也还诧异这人没打碎什么东西怎就留了银子间,二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回神意识到壮汉怎么丝毫不吭声时,身后一句大叫: “盲盲剑!” 一干人回头方看见壮汉从头到脚一身重霜,四肢居然被冻到定在原处,他的脚底霜气弥漫渐渐攀上桌椅,随后覆盖了整一面墙,之后整一面木墙开裂轰然倒塌,碎成冰快砸在地上。 “他他是盲剑,盲剑,盲剑回来了!”先前那个大叫的人再也掩盖不住震惊——多年前名震四方的“盲剑”纳兰折风竟然再现京都,那么他身边的难道是“残墨”白落凤! 在座所有听闻过二人名声的人顿时色变:白落凤,纳兰折风回来了!他们前来京都定是为了“天下会”?! 这一天,消息如离弦之箭席卷整个京都。 在京都之中无数宗门歇息的地方,无数的执权者拍座而起: “他们回来了!他们怎么回来了!” 万花谷之中,两个清新的女子单膝跪地,通报着同一个消息:“宗主,纳兰折风出现了。” 她们身前的高阶之上,一层紫色帘幕盖住了背后佳人的容颜,但依稀能看到她豁然起身,语气中还是透露了这位一向从容贵气的丽人的激动: “真的是他?你们确定吗?” “属下查看过现场,那种寒气定是纳兰折风无误。” 身影如同脱力般又坐回座上,隐约听到她喃喃自语:“这么多年,你终于肯回来了。” “但是宗主” “有话快讲!” “纳兰折风身旁似乎还跟着一人” “谁!” “据属下所知,他应该是白落凤。” “他怎么也回来了!” 帘幕终于掩不住怒气撕裂开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落雪出鞘 “天下会”终于在今年难得的一次万众瞩目中开始了,可一开始就掀起浪潮——朝廷居然也派人参与这次比武。开始有人嘲笑朝廷能招募来什么货色:侠士和为官之人一向泾渭分明,甚至可以说双方都彼此相互看不起,所以大多数人都死认朝廷招募的不过是一些骗吃喝的鼠辈,并且会输的毫无颜面,最终主导今年大会的只有那些势力庞大的宗门。 但当李继宗的那干人出现在高台之上时,众人倒吸口凉气——这是何等的手笔:“六毒”杨昭,“剑千手”崔韧竹,“金屠”嬴龚暘,“棋鬼”韩轩江,“食虎斧”阎道平。 在场所有人的观念在一瞬间发生了偏转,今年的“天下会”变数难测!众人心里辗转难定,少数人表情依旧平静;一部分人面色凝重;一部分已经看得出有退却之意,留下来仅打算驻足观望;而有些人已经带着自己的人黯然离场——李继宗带领的那些人随便一个都能屠尽空门。 “在场诸位应该看到,本届大会与往年不同,这几位是由朝廷钦定派任c本武侯认定的江湖义士,为的是筛选真正的能人参与夺魁,只要在场诸位能赢其中任意一个,就有资格赢得之后与在场其他各大门派比武较量的机会。但倘若今日无人能敌,本武侯除了受皇上特旨授这几位英雄为‘天下第一’称号,并特令他们成立天下第一宗!” 台上后方军帐之下刘继宗洪钟般的号令才落,场下后半部分人顷刻沸沸扬扬,偶有几句较大音量“不公”“偏私”之类的话语在场上回荡。 而前面的人去开始低头思量,沉默不语:朝廷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他们打算借江湖人之手削各门实力,说心中不恼那是不可能的,只要有点气血的巴不得摔杯而去,谁理他什么劳子“天下第一”。可凡事大局为重,难保有宗门能最终获胜赢得朝廷背后支持,只是此时贸然出手必定成为众矢之的,保不准就会元气大伤没有办法参与最终夺魁。 台前一阵死寂,刘继宗和那几人傲然立于台上,如同不可逾越的泰山俯视群雄,而那几人或闭目养神或斜视众人,有一两个甚至开始双目失神不知所想。 “嘿嘿,好几年没出来,这群人还是孬种。”晴空炸裂,一声大笑讥讽回响整片区域,“既然没人来,就让我们先上吧,我倒想看看天下又多出来几个好手。折风,去,打赢一个送你一坛三十年的女儿红。” 前半句刚有人听着恼羞成怒,出口大骂。可后半句一出,现场又陷入寂静。 ‘盲剑’——纳兰折风!他真的出现了! 人群中慢慢走出两位男子:一人一身白袍正在走向台上,他腰间碧玉相佩,出现人群之前便是宁静出世的味道,宛若初冬飘雪,雪落独梅的意境,若不是出现在此,所有人都只会觉得他是贵家公子;而另一站在台下观看的那位却相差甚远,就是平凡人家的麻衣粗布,干净倒也干净,可一配上刚才言辞就觉得像山野村夫或是市井混混。 只是没有人敢出声呵责,因为伴随着纳兰出现还能如此随性的人想想便知一二——“残墨”白落凤! “嘿嘿,刘武侯,不知你可要派谁助阵”白落凤在下面起哄。 帐幕之下久坐不动的刘继宗,一见白落凤他们的现身就愣着出神,待旁的士兵唤了他好几声才反应过来,对着找来的五人叹说道:“哎,几位自定吧。” “武侯,老朽愿先起个头。”五人中迈出了一个看似有百年岁数的老头对着李继宗低头叩拜。 一眼就认出这是“六毒”杨昭,若说江湖中能有人称得上用毒圣手,杨昭必算一个。但可能也正是善用剧毒,杨昭为人手段极其阴狠,断肠之痛百蚁噬身对他来说用来折磨人算轻的,杀人无形种蛊无影更是轻而易举,甚有传说他把自己炼化成百毒之躯,也正是如此他仇家无数却无人敢惹。 纳兰折风站在台上,“六毒”杨昭阴阴恻恻佝偻立于他的对面,似是一吹即倒。折风手一直紧握落雪剑柄,失明的双目此时如同古井一样波澜不兴,落雪的剑鞘在这一刻像冰面般反射阳光星星斑斑有些耀眼。 “嘿嘿,老夫有身之年居然还能与‘盲剑’交手,可惜我不会对瞎子手下留情。” “我也不会对老人家留手。” “好小子!”杨昭一吼之下五爪紧跟而上,直朝折风而去。 盲剑微低的头颅抬起,如墨的双目却泛起了灵光,落雪刹那从鞘中掠出,杨昭的五爪硬生生打在落雪之上,落雪在恍惚间弯曲了一刻,下一幕又反弹回去。“六毒”的食指就差分毫触及到折风的咽喉,呼啸而起的风带着恶臭扑向盲剑的鼻腔。 盲剑不用反应,借着落雪阻了他的攻势,又借用杨昭的那一掌的后劲向后急射出去。 “小子,反应不错。”杨昭不知是嘲是赞,音未落下人又疾驰而上。 “多谢。”纳兰反应也出人意料,他即可卸去剑上的余力,后脚跟重踏而上,剑尖刺向杨昭的掌心。 六毒的手掌丝毫不惧来者,一掌的气势一涨再涨,看似与扑食而下的狼蛛一模一样。而他的另一掌如同蓄力已久的蟒蛇,电光火石间突发猛攻,将袭来的落雪死扣抓到一旁。 台下的看众心瞬间提到嗓眼儿,纳兰是瞎子,这偷袭如何能挡住? 杨昭的手即将打向纳兰的门面,但一息之间,落雪的下半截剑身却迂回直指杨昭小臂刺去,看者一阵震惊,落雪居然有腰带剑的特性,能够柔软至此根据使用者的意愿发生改变。 杨昭直觉感到危险逼近,抓住剑的手立即松开,右手半空改道,拍向落雪的下半截。 落雪本就弯曲的剑身受杨昭一掌几近折叠,纳兰抓住剑的手又施一劲,剑为恢复原状把杨昭向后弹开。 杨昭连退四步,总算缓住剑的厉劲,他再次回神看向盲剑时,一直惺忪的浊眼开始有了亮光。 “老夫早就听闻‘落雪’此剑之名,今日所见果真不同凡响!”杨昭眯着双眼看着盲剑一抖手腕,落雪不停颤抖嗡鸣的剑身又再次归于平静。“落雪剑”此名并非是它的本名,纳兰曾经成名江湖时都未给予此剑正名,而是传闻有人过去侥幸在细雪时节中看见纳兰将此剑拔出借于友人欣赏,而当友人抓起剑柄衡量时,恰逢一片雪花落在此剑,让那友人震惊的时原本极其笔直的剑腰竟然被那一片落雪压得有些弯弧,从此“落雪”一名惊艳天下。 “只可惜,‘落雪’再如何神奇,说白了不过是上品的腰带剑。”杨昭得意一笑,“既只是腰带剑,老夫又有何惧!” 眨眼的瞬息还没过去,杨昭直冲而上,两掌先后而至,掌风带着极度的恶臭向外弥漫,台下不少人瞬间色变即可捂住自己口鼻,不顾一切向场外退出五六丈远。 纳兰折风丝毫不惧,再次直截了当向杨昭刺去。 杨昭暗笑:所有的腰带剑以柔为性,却也正是柔,它舍弃了刺c劈c砍的能力,纳兰折风这一下无非是故伎重演。 于是,他在刹那间稍微调动了一只手掌向,打算打中落雪剑尖的下一尺部位,因为若雪的特性它一定会再次弯曲,而自己只要掌握弯曲的弧度,让剑的反弹不再像刚才那么大,就可以借着这片刻用另一只手致纳兰于死地! 可也是这恍惚思考间,他直视迎面而上的纳兰折风双眼,即便明知他是瞎子,心里依然为毫无波澜的墨瞳无缘的慌张。 “不对!”杨昭刚意识到不对劲,掌心随即传来钻心的刺痛。 落雪刺破了杨昭整个掌心! “老人家,谁告诉你落雪是腰带剑了?” 纳兰折风的语气中透露着一股嘲弄,而手中的落雪再次弯曲,朝着杨昭的左眼刺去。 杨昭瞳大气未出,立即反应过来,忍着剧痛将受伤的手反向推开,但未料到落雪不断弯曲,杨昭心里大叫不好,即刻把头歪向一边,落雪的剑刃随后在他的侧脸划出一道血疤。 纳兰果断抽出落雪,但杨昭怒上心头,被穿透的右手死死钳住剑身,左掌蓄力又起向纳兰右肩击去,纳兰丝毫不怯,右掌从袖中亮出与杨昭正面相对。 但两人双掌相击的那一刻,彼此突然感觉不对,暗力一用各自向后退却,落雪随即从杨昭手中抽开,溅起半空血雾。 台下的人一身凉汉,盲剑和六毒的对决根本不是相互讨教,那可是实打实的生死相见。 “小子,有能耐,这么多年,你是头一个能伤我的人。”杨昭紧拽着受伤的右手,枯槁的脸半边被血迹染遍,显得狰狞无比。 “老人家,你也不错,这么多年,你也是在我剑下还能站着的第一人。”纳兰客气依然。 “哈哈哈!黄毛小儿,我倒还以为真有多大能耐,原来不过只是个喜欢口出狂言的人。”杨昭不怒反笑,老眼之中阴毒之色一闪,语调一沉再沉,“我原来以为你只是个瞎子,其实还只是个傻子,你可知老夫为何名为‘六毒’?” “难不成大有来头?” “哼!蟾蛇蝎蚣蛛为天下‘五毒’,‘六毒’称谓便是江湖赐老夫毒术的认可!”杨昭越发得意,“相信你与老夫较量时已经闻到一股恶臭,也知道那股恶臭是老夫掌功所致,所以你从不和老夫直接接触,甚至是最后一掌也是紧急退让。” 杨昭再也遏制不住兴奋,指着纳兰笑道: “但你可知,那不过只是老夫故意为之,其实老夫早已给你埋下了剧毒!” (ps:浪了元旦一天,嚯哈哈,晚来祝大家节日快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一剑绝迹 “老夫的‘毒’可是活的!”杨昭咧嘴笑开,枯燥的皱纹在这一刻拧紧在一块,“今日老夫可是在不知不觉中对你施了三次毒!” “这老家伙手法不错。”擂台的不远处,剩余的四人中一位中年人开口,他身上只披着寻常人家的麻衣,饶是一看像是宰牛的屠户,但他脸上道道伤痕显得心惊犯怵,增加了许多凶气,他双臂被一圈圈粗实的铁链缠绕着,铁链的源头死扣着背上两把巨剑,这两把巨剑都足有一人之高,剑身有两掌宽,不用说就能感受到千斤厚重,站在他旁边便能闻到巨剑上的铁腥味。 “哦?不知‘金屠’阁下看出什么?”刘继宗坐在位上,场上刀光剑影着实精彩,而如今杨昭手段更是层出不穷,这让他极其矛盾——纳兰折风,你必须输但千万别有事啊! “启禀武侯,这第一道毒是‘气味’,第二道毒是‘血’,第三道毒是‘剑’!”嬴龚暘回答道。 “此话怎讲?” “杨昭的手掌确实带着剧毒,只是要求要击中才能奏效,而与纳兰风这类人交手就算百个来回恐怕都触不到对方毫毛,所以掌不过是个掩饰,真正有用的其实是在与对方交手时,已经用内气挥发融入空气中的掌毒,也正是台下人退避的原因。以杨昭的能耐只要常人吸入一丝足以毙命,但纳兰折风似乎无碍,看来他修为的确深厚。” “嗯” “而血毒则是杨昭受伤后所下,江湖上传闻可不是空穴来风,这老毒物已经把自己修行到毛发都是剧毒,更何况是血液。对方抽剑的那一刻血液飞溅恐怕也是他故意为之,身手再好的人在如此近距离都没法一滴不沾,所以纳兰折风必中无疑。 最后一道毒就在落雪上,落雪刺破他的手掌,剑身就染遍了杨昭的血,杨昭之所以说自己的毒是活的,那是因为只要是用器之人,必定会附自己的内气于刀刃之上,使它们与自己产生交互,从而力求接近‘人兵合一’的境界,所以剑上的毒早通过内气的不断循环进入纳兰折风体内。 最重要的是修行之人所用内气其实是吸收外界五行之中自己能掌控的部分,因此不论是开始时弥漫的‘气’,雾化的‘血’,还是最后手上的‘剑’,这老毒物都是借着内气的来去进出将毒投入其中,只要对手是拥有修为的人,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将毒摄入体内!” “他的毒,窥食之蟒,跗骨之蛆。”刘继宗心中暗自叹服。 “我知道。”场中纳兰折风笔直静立,落雪被收入鞘中,“可我的内气不是从外界五行吸取,你还是小看了我。” “怎怎么可能!”杨昭的自豪瞬间被击碎,他施毒手法知者甚少,即便知道也无计可施,因为世间内气必须靠不断与外界转换才能生生不息。纳兰折风第一次与自己交手就知道根本已让人震撼,而他的话更是骇人听闻。 “你再看看你的伤。” 杨昭一被提醒,半身居然开始不禁颤抖,他感受到那股冰寒从手中传来,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就在他欲自己低头查看时,整个头颅竟然也被定住无法动弹,他发现到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冒着寒气,被划伤的半脸上的眼睛灼痛无比并且忽明忽暗, “哗!”台下一片惊叹——杨昭的身体由右手和侧脸为中心开始慢慢被冰晶覆盖,甚至他身下的地板因重寒析出了霰。 “你对我做了什么?”杨昭终于露出了惊恐,他感受到自己正慢慢被吞噬,体内的内气像被凝固住般,无法挪用。 “我用的方法和你差不多,只不过似乎我的寒气更甚一筹。”纳兰折风一步一步走向杨昭,“老人家,为了之后大会不发生太多伤亡,就委屈你了。” 杨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逃! 但他根本无法动弹! “救我!”这一声竭尽了他所有力气。 话没说完,他的身后一把束着铁链的巨剑横空出现,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直向前进的纳兰折风。 “你们输不起啊!”台下男子嘲笑的声忽响。 一道残影在半空掠过,众人还看不清那是何物时,巨剑就被击中在半空翻转一圈后垂直插向地面,而纳兰折风在这一刹那瞬化成白影。 “不可!”刘继宗大喊一声。 巨剑落地,半个剑身进入地下,掀起无数碎石,花岗岩铸成的擂居然被撞出一道深坑。 撞击声还未平复,所有人却早已看见纳兰折风站在杨昭面前,食指和中指并拢点在杨昭的眉心。 杨昭喉中的惨叫还没来得及吐出,一座冰雕就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我只是把他冰封,以他修为加上你们协助四五日就可从冰中脱离,半月之后就能化去内寒恢复原样。”纳兰折风朝着刘继宗方向说道,“至于这把巨剑,如果刚才妄想以此伤到我” 落雪出鞘,将那巨剑一挑而起,随后剑尖极其准确刺中巨剑剑柄中心,巨剑沿着原路疾驰而去。 嬴龚暘眼见自己的武器被纳兰折风“送回”,徒手就要接住飞来的巨剑,但触碰的刹那,一股刺心的冰寒从巨剑袭向心脏,嬴龚暘当即一甩铁链,眼到跟前的巨剑随即被抛向他处,再一次从半空坠落钻入地面。 “金屠”转身查看自己巨剑到底有何异样,却发现以剑为中心的地面在他回神的时刻被覆盖上了六丈宽的冰面。 “绝迹!”嬴龚暘一眼认出纳兰折风的招式。 “看来还有些见识,所以说不需要你帮忙。”纳兰折风转头对台下的白落凤不满嫌弃。 “一粒石子能做的事,搞那么大动静干嘛?”白落凤嘀咕。 此时听见白落凤低语,方才又看见那道残影的人吸了口凉气,一粒石子就把看起来如此沉重的巨剑击落! 嬴龚暘却盯着冰面暗自后怕,如果刚才自己未反应过来,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虽说冰面隔着如此远,可通过剑上铁链自己还是觉得冷彻透骨,传闻纳兰折风曾有一式剑法所释的寒气已经胜于凛冬飞雪时节的冷冽,能够真得做到“千鸟飞绝,万踪行灭”的地步。 那便是一剑“绝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我本三流人,自唱朝天歌 “好!”台下欢呼此起彼伏,纳兰折风的胜利似乎是为他们出了口恶气。 “多谢,承让。”纳兰折风仅是对着刘继宗方向抱拳,身板还是屹然不动。 “纳兰兄果然不负盛名,我等受教了,你已经有资格进入下一回合,所以还请你回去养精蓄锐”一人带着几名士兵将台上的“冰雕”抬回去,这人眉清目秀,也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打扮,和纳兰折风同处一台宛若成了才子对酒言诗的场景。 “梅兰竹菊”四君子,若说纳兰折风像是严冬独梅,这人更贴近翠色青竹,一眼就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难怪“剑千手”崔韧竹在江湖上更多是以“千剑公子”被人津津乐道。 “不必。”纳兰直接回绝。 “难道你想一人对完我们五人,这可坏了规矩啊。”崔韧竹面色依然和睦,但言语听得出他非常不满:纳兰折风丝毫不给他任何颜面,更是有要与自己交手的迹象,难道自己这五人在他眼里如此不堪,盲剑竟然认为能够一次性打倒所有人! “瞎子,该轮我了。”白落凤一跃而上站到了纳兰折风身旁。 “我一个人就够了”盲剑不肯退让。 “知道啦,知道啦,我只是不想输那么多酒”白落凤哈哈一笑,抓着纳兰的肩膀把他往后揪。 “说好了,那你输了就多欠我一坛。” “那我赢了?” “刚才那局我赢了还是要给我的。” “死瞎子,读的书都烂到肠子里去了!”白落凤出口骂道。 盲剑不再理会他行到台下。 “哼哼,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人伤的到他,这群人有点意思。”白落凤眯眼盯着李继宗那群人。 不错,纳兰折风中毒了,旁人或许察觉不到,但白落凤知道杨昭的毒还是渗入了他的体内,杨昭的毒毒性性强悍是有目共睹的,虽然现在不足以致命,可若要是让纳兰折风继续运功和他们交手,所中得毒就会随着时间推移进入肺腑,那时候纳兰不死也是重伤! “那位,就让我来奉陪到底吧。”白落凤下巴对崔韧竹示了示意。 “哼!在下有名有姓,阁下连名都不叫,真是俗气。”崔韧竹再有涵养也觉得白落凤此举是对他的蔑视。 “哈哈,我本三流人,自然比不上你们这些读书人高雅。”白落凤自嘲一笑,“何况大家都各怀心思,又何必把自己装的多像正人君子?” “你会为今天的话后悔的。” “希望如此。”白落凤似笑非笑,却没有任何举动。 崔韧竹再不多言,右手忽然一挥,一道剑光闪耀众人双眼,刺向白落凤。 “化气为器,不错。”光耀一滞,随后渐渐逝去光芒,“可惜太慢了。” 当所有人再次看清时,只见白落凤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住了眉心前的白剑。 “没想到你是主‘金’之人”白落凤两指稍一用力,光剑立刻化成粉碎,随后消失不见。 崔韧竹面色稍有凝重的同时,白落凤也郑重起来:所谓内气其实就是调用五行中自己能掌控的部分变为己用,这其中又属金行最有稀缺,因此能够对金行运用自如的人势必是名噪一方的高手,而这个崔韧竹内气雄厚到已经可以直接将金行锻造成兵器,纵使比不上神兵,也足以称为杀人利器。 “我倒想看看你能接下几把!”崔韧竹一手挥下,六把长剑再次浮现半空同时攻向白落凤。 “六把,还是可以的。”白落凤不退反进。 崔韧竹知道白落凤想要捏碎剑身,在两者快相撞得一刻六把飞剑瞬间散开,当白落凤两指皆空,六剑又同时迂返刺回。 白落凤来不及续力,匆忙一掌打向地面向身旁一侧躲闪,却见六剑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相续俯冲而下。 崔韧竹看见白落凤后力不足,操作六剑当即转向,其中三把过于贴近地面随后插入石中,另外三把直追而上,眼看就要追上白落凤,可白落凤另外一掌再出,半空又一次换道,三剑接连扑空。 “呼,看来真的没想的那么简单。”白落凤腾身之后站起,喘了口热气,“不过六把,的确可以接下。” “哼!”崔韧竹心说嘴硬,三剑拔地而起,另三剑重新调好剑道第三次攻向白落凤。 只见这次白落凤一跃而起,六剑紧随其后,从他的脚底至下而上。 白落凤却丝毫不惧,半空翻身向下掠去,即将碰上之际他看准时机抓住其中一剑剑身,剑刃划破他的掌心,白落凤丝毫不顾疼痛,手掌沿着剑身顺势而下,终于抓住它的剑柄,随后转动手腕,反转剑尖方向,一手持剑击开后来的飞剑,另一手两指借机点向其他飞剑剑身 场上光影飞掠,众人看见白落凤的身影在半空不断翻腾,飞剑速度极快,修为不深的人只看的见它们的剑影。但白落凤似乎完全躲过了所有伤害,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人发现场上的剑影逐渐减少。 “镪!”当倒数第二把光剑被白落凤改变剑轨穿进地面时,众人才晃神过来——白落凤真的接下了六把剑。 “多谢你的剑。”白落凤对崔韧竹朗朗一笑,五指一松,手中最后一把光剑立刻随风散去。 “再来!”崔韧竹在这一刻被激起了斗志,早已纵横江湖多年的他在又感受到时逢敌手的感觉,此时他只想倾尽全力去击垮眼前这个身穿麻衣的男人。 “好!”一身豪气伴随着眼前前来的二三十把飞剑,白落凤终于将手伸向了身后的剑柄。 “白落凤,难道不能用墨冥!”台下一直沉默不语的纳兰折风却同沉睡惊醒般,大喊制止。 “放心,墨冥不会出鞘,我也永远不会杀人”白落凤越讲到后面声音越小,他只留下残影,身形随即被崔韧竹唤来的剑掩盖其中。 在无数的剑影包裹中,不停的发出剑刃碰撞的叮鸣,久传不衰。 忽有声万丈笑语冲破云霄: “哈哈哈,我本三流人,自唱朝天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醉做尘世酒中仙 天空中利剑包裹成严实的球,剑的光芒甚至盖住了午后的烈阳,崔韧竹站在擂台之上,双臂敞开,飞剑不停的在他周围产生,又冲向剑群。 “白落凤!来吧!”此刻的崔韧竹终于放下风度,呈现出最原始的武者的痴狂。 众人能看见的就有“剑千手”一人傲立台上,无数的剑刃在半空中形成一条大道,犹如归山之虎不断的奔涌,谁也不知道剑群中心白落凤情况如何,有些人窃窃私语断言白落凤徒有虚名,其实早化成血水。 崔韧竹却皱起眉头,他看见密密麻麻的剑中白落凤竟然还在灵敏的闪躲,那把没有出鞘的墨冥在他的手中形成了一道墙,任何突袭白落凤的剑只要被他的剑鞘挡住,即刻就化为乌有。 更令他恐慌的是白落凤持着墨冥一剑而下,对着剑数数量最少的下方硬碰上去。 终于一道黑影从半空笔直下落,崔韧竹隐约看到有人影拄着剑身单膝跪倒在地,他心中大喜,以为白落凤必受重伤。 万万想不到的事发生了,白落凤没有过多的停留和招式,一坠而下后剑鞘直指崔韧竹重踏驰去。 崔韧竹明明看得着剑鞘,却突然有种深深的恐惧——他怎么也躲不开,白落凤的散发的气势宛若形成血盆大口的凶兽饕餮,早已把他吞入口中,那是经历尸山血骨后的杀气! “下!”崔韧竹在最后一刻凭借着危机本能拉回了自己的意识,双臂用力下挥,空中一直盘踞的剑群像准备多时的兵卒,只待这一声令下,万剑齐发! 千古奇观——剑雨! 所有看客内心的震撼一言难尽,飞驰半道的白落凤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群攻干扰,匆忙闪躲回击,略显狼狈。 等最后一排剑即将落完,崔韧竹看准白落凤此时力乏,手中一握,利剑现于掌中,他直接迎头而上。 “你知道我为何叫做‘剑千手’吗?”崔韧竹一边与白落凤打斗,一边得逞说道。 问句方停,白落凤顿时感受到对方使剑的速度提升不少。 “我不单单只是可以号令千剑,更是因为我的剑法快到幻化千剑!” “的确,天下绝学,唯快不破。”白落凤似乎跟不上的崔韧竹的剑速,仓惶侧身躲过一击,但身上的麻衣却瞬间被划破,鲜血染透了半块衣肩,他抓剑的右手手背也在不知不觉中割出了好几道口子。 “为何你还不拔剑!”崔韧竹看不下去,终于低吼一声,这一场较量他不只是求胜,更要胜得堂堂正正,彻彻底底。 “我自有不把剑的理由。”白落凤紧急转头又躲过一剑,但脸庞还是被剑气所伤,出现一条血痕,“但我承认你是我白落凤敬重的对手!” “天下绝学,并非为快不破。而是,为实不破!”白落凤话语一震,崔韧竹被这突然变重的语气吓得稍稍停滞,一息之间白落凤的左手即刻而起,居然抓住了崔韧竹变化无影的剑,崔韧竹心头一沉赶紧想把剑抽出。意想不到,白落凤不给这样的间隙,剑被他直接插入自己的左膀,左手死抓剑刃不放,右手手中的剑鞘随机而起。 在崔韧竹还想拔剑之时,白落凤剑鞘的剑端已经直抵他的咽喉。 现场一片死寂,随后如晴空乍破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掌声。 崔韧竹不敢动弹,他暗自咬牙,鼻梁皱起,眼中皆是不甘,最后他松开了剑柄,后退一步,低头抱拳:“多谢留情,技不如人,受教了!” “嘿嘿,运气,运气,都是因为墨冥对五行有些特别。”白落凤也放下墨冥,然后小心翼翼慢慢拔出左膀中的剑,当众不停呻吟:“哎,疼疼疼” 崔韧竹心中苦笑又觉十分无力,同时觉得有丝好奇:那把墨冥到底有什么机密?至今所学都不能逼他出剑,难道自己真的这么无能? 待白落凤收拾的七七八八后,崔韧竹这才扭头打算离开。 “我说,就别老披着读书人那股穷酸样。”白落凤轻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千招为虚,击中方时。打架就打架,其实真的很厉害,可是弄那么多好看的花俏招式干嘛。” 崔韧竹的脚步再也没有踏出下一步,他身子颤抖了许久,终于用力的转身对着白落凤再拜,声音中带着哽咽:“多谢指点!” “嘿,说话怎么都不利索。”白落凤拍了拍袖口上的尘土,然后摇摇晃晃地走下台去寻纳兰折风,嘴里不停嘀咕:“其实也没错,这身破布的确不怎么好看,看来得跟瞎子借身好行头欸!欸!死瞎子,跑哪去!” 夕阳又要落下去,还是间普通的客栈,白落凤坐在房间窗台上手里提着酒壶,没过一会儿就滋口酒,然后直愣愣盯着即将消失太阳,不知是问一旁自饮的纳兰折风还是在问自己:“天上就一个太阳,怎么老觉得昏山的太阳比这京都的好看许多?” 房中寂静许久,白落凤算是沉不住气,转头问纳兰折风:“瞎子,咱走了以后你说那群老东西敢不敢派人上去?” “不知道。”纳兰折风又自满一小杯清酒饮了下去。 “我说你个读书人,喝啥?”白落凤真心疼自己房中这两玉壶,他还打算自个儿一人独自享受到半夜,不过他没过一会儿就开怀,那壶就算是兑了先前的赌局吧,“其实咱们能搅得局都搅了,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吧,年纪越大就越怕死,哈哈哈,反正你中毒我受伤,趁现在多喝几口” 白落凤话还没说完,房门就响起来了,等白落凤应了一声,店小二打开门来:“客官,有人给您送了份请帖。” “嗯,下去吧。”白落凤唤走小二,刚看清手中请帖的出处,心中霎时间升起了惊疑,请帖的封面金沙一层,金灿灿镀着三个大字:“武侯府”! 抱着满腹猜疑,白落凤看完了请帖,其中内容大致是宴请白落凤和纳兰折风至武侯府参加夜宴,至于原因什么一概不说。其实也对,人家堂堂一介武侯,万人之上,请你江湖浪客已经是万分抬举,更何况特地下了请帖,那就是不来也得来,哪还需要什么原因。 而他们两人住处,二人本身就不打算藏匿起来,凭着刘继宗的能量找到他们两算是人易如反掌。 “刘武侯今夜宴请我们,你去不去?”白落凤询问纳兰折风。 “我不去。”纳兰折风还是自堪自饮,“你去,我中毒,养伤。” “你那毒只要不运功,隔个两日便好,倒是我的伤才是实打实的,凭什么我去!” “武候府中的酒想必是人间上品,你刚好去品几口。” “若真如此,你怎么不去。” “你去你带回来,若是我去我是不会给你带回来。” “既然如此,我便不带。” “你敢!”纳兰折风酒杯重放在桌上,原本完好无损的酒杯顷刻散成粉末。 白落凤一肚怨气离开客栈前去赴宴,现在的他打不过纳兰折风。当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角许久,纳兰折风才从窗口离开,他走出白落凤的房间并轻轻的关上房门,然后一口长叹: “白落凤,昏山也比京都清静啊” 他黑暗的视野中依稀浮现白落凤曾经还很年轻时喝醉胡侃说的话:“折风,这辈子,我想做个酒中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不为扬名为窥容 “不知夫人寻白某有何事”白落凤一口喝完手中的茶,抿下嘴唇后,似微笑般眯着双眼看着眼前的美妇,本来还道刘武侯请他的夜宴不知要卖什么药,没想到来了以后才知道居然是武侯那美貌名扬天下的夫人私自下的请帖,“原来夫人浩大的府邸只有这等下次的茶品,看来小子高看了刘武侯了。” “哪里,只是这下人不知招待,妾身还望您宽待。”美妇心中本想挫一下此人今日得胜后的傲气,没想到反被暗讽,立刻唤身后的丫鬟即可换上好茶。 “哈哈,有幸踏进这武侯府,白某还能有何不满。”白落凤品着温茶又用余光盘算着这个出身韵音阁,多年前被《仙魁录》评为榜首的女子,近乎十年的光景岁月洪荒并未在眼前的妙人脸上有任何磨损,她看似还是当年那录临摹那般:“丹唇翳皓齿,秀色若珪璋。云步转虚徐,侧眸黯屏凰。” 萧伊馨微微颔首,心中却念念道这人并非一般江湖莽夫。 “不知夫人如此抬爱有何见教?”白落凤打断了萧伊馨的思绪。 “妾身哪有那本事指点白公子。”萧伊馨用两只纤指轻轻触了下红唇,俏脸悄悄低垂,墨眉与那双目一样因为微微一笑似春柳般舒展开来,绝世的脸如同被称赞的少女心中欣喜若狂又极力克制万分羞涩,“白公子今日一展身技不知夺了多少姑娘芳心” “那不知夫人的心是否有被在下收获囊中。”白落凤突然插话,让萧伊馨有点措手不及,不过常人难以察觉她一瞬间色变。 “妾身自然欣赏白公子,所以想拜托白公子帮这忙。” “哦,不知什么忙,居然能有幸轮得到白某这等草民。” “白公子过谦了,妾身求得这个忙其实不值一提,不过是希望明日白公子比武能给个颜面,高抬贵手,事后整个刘府定有重谢。”萧伊馨怕被对方打断,又说到:“其实白公子明白,夫君只是接下皇上旨意,实属无奈,若此行有失朝廷颜面,定以罪过问,妾身心切夫君,还望公子体谅。” “哈哈,白某一介武夫不懂那么多门道,可这现今的天下大会用意何为,不用我白某多说,以夫人伶俐想必心中明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知道,天下人必然知道,可各路豪杰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想刘武侯并非是懦弱之辈,需要内人代他求情。况且当初他有这魄力向天下人下了这战帖,我白某就有这胆量回他一敬。” 俏妇听着白落凤的话,能感觉到这个古波不惊的面目下毋容更改的坚定,萧伊馨莞尔一笑又作苦闷状道:“白公子言重了,妾身自从嫁入这侯府哪还理会闺门外事,别人看的风光,其实这内心苦闷也只有自己知道。”美人感觉对方似有平息,脸色稍微凝重:“不过方才白公子一语惊醒梦中人,若真如您所说,那明日比试白公子不就更应该听妾身所言,毕竟您已经大败全场名士,白公子位处江湖第一已经无人辩驳,不必再与夫君手下冲突,伤了大家和气也忤逆朝廷本意,这其中利弊权衡,我想白公子比我更清楚。” 既然大家都是心中都清明如镜,萧伊馨也就直白了许多。 “夫人,这茶有点烫了”白落凤不知怎么忽然来了一句。 萧伊馨心道这人又想法子找茬,刚想唤来下人呵责一番也算做做样子,却突然回了神来,本变得阴沉的俏脸忽然煞白,待这刻清醒后还是掩不住一丝慌乱,赶忙施了歉礼:“白公子,妾身所言有失,还望海涵。” 萧伊馨身处韵音阁多年怎会失了眼力,常人都明了上等瓷器讲究胎身的薄透,越是这样越能体现原料的纯粹和工匠的手艺,瓷器自然珍贵。武侯府之中极品瓷具已经随处可见到待客的茶器拿出去都极为少见。这除了体现武侯府的大气,还迎合茶道温品寻韵的要求。试想每一个来者只要手拿起这样的茶杯,就能感受茶温从而清楚主人待客是否细腻用心。也正是这种难以察觉的细节让所有来武侯府的访客都自觉备受尊重,因此也让刘承宗在朝堂之上博得不少好感。 而白落凤手中的茶烫的冒泡,如同置于锅炉中烧煮一样,可这等高的的温度并未让极薄的茶杯有丝毫异常。萧伊馨在韵音阁数载若自说认识天下大半名侠豪客也不为过,可能做到对内气操纵如此炉火纯青,随心所欲的地步,定不超过十人。萧伊馨也就明白白落凤这是在告诉她,自己有这样的资本忤逆朝廷的意思,更何况一个刘武侯就更不放在眼中。 “夫人说笑了,不过既然夫人知道白某什么意思,便断了那些妄想吧。”白落凤放下茶杯,看着丽人继续说道:“夫人知道为什么在下能得人抬举给了个‘残墨’的名号?” “剑疾残影,汇血如墨!”萧伊馨忽然想起这几日帮刘承宗整理天下会参与者文案时瞥到的话。 “夫人,您手底下有人不太听话啊。”白落凤的右手一直握着桌上的茶杯,缓缓把玩不为所动。 萧伊馨脸色大变,她还未反应过来,白落凤的一直收着的左手凭空化出一掌,顿时整个厅堂如狂风叱咤,他们两人座前两侧待客的桌椅皆向大门砸去,厅堂的大门被撞的支离破碎,用花岗岩砌成的地板竟被划出一道浅沟,一直延伸至前院,沟的尽头便有个人昏厥在地上,刚才那一刹那他直接被掌劲冲了出去,直至撞上大门前的照壁方才打住。 而白落凤的目光此时才慢腾腾抬起看着侧身的萧伊馨,平缓说道:“我给夫人面子,这个人夫人自己处置。” 萧伊馨心中暗责此人鲁莽,同时震惊白落凤居然有如此醇厚的内力,能入武侯府作为客卿必定不是平凡之辈,但即便是突然袭击依然挡不住白落凤一掌。待唤来下人将伤着扶下去安置后,萧伊馨回到座上,看见白落凤还是怡然自得地喝着茶,内心有些气结,可自己软硬皆施都被对方毫不留情地回击,一时之间不知要说什么,厅堂中不免有些尴尬。 “夫人应该知道,江湖人做事除了讲道义最先讲的是利益。在下也并非不能答应夫人请求,至于条件么夫人自己觉得给的了白某什么呢?”白落凤忽然开口打破沉寂,他嘴角微翘,手指中又不自觉的拿起玉杯继续把玩,他眯着眼看着丽人,那姿态与市井流氓毫无差别。 “你!”萧伊馨顿时气火攻心,自身在韵音阁到嫁入武侯府以来,天下侠客名流和文武百官虽垂涎自己姿色,可谁不是一副正派,对自己行以高礼,皆君子相待。天下人都知道韵音阁并非明面上简单,何况自己名为花魁,更是无人有胆冒犯。再者自己已是有夫之妇,夫君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武侯,可这厮竟如此龌蹉下流,色胆包天!直把自己当做窑中女子,开口便有意做此交易,纵然萧伊馨素有涵养,也忍不住想破口大骂。 “哈哈哈,夫人真是开不得玩笑,在下蒙承夫人厚爱,今日有幸见识天下独娇,不枉此生快活,这所谓‘天下第一’的名头,不要也罢,不要也罢!”一阵朗爽大笑与水上清风一样,在萧伊馨身旁拂过,还未待声音落下,白落凤身形便消失在侯府之中,唯剩那一盏茶未有一丝涟漪地被放在桌上。 萧伊馨逐渐回过神来,才明白自己被这厮摆了一道。她刚要唤来丫鬟收拾,却突然发现那极薄的玉杯上像刚被划出什么疤痕,晶莹剔透。她慢慢拿起茶杯,就怕稍一使劲会被捏碎。 当她逐渐转动茶杯识出那划痕时,背后惊觉冷汗,心中又想起那个方才一直随意玩弄茶杯的白落凤,定在座椅上许久终于使上力气起身离开。 待丫鬟整理茶器时发现茶杯被损坏,不满嘀咕道:“谁这么没眼光,居然在这么好的杯上刻字。” 方见茶杯上用狂草一气呵成刻着: “一步两昆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修罗僧,掌天人 “酒呢?”白落凤才打算推开房门,纳兰折风的的声音就传入耳中。 “没有!”白落凤不给好脸色。 “你敢不带!”落雪出鞘在即。 “穷酸武侯府,只讨到了杯茶,哪来酒!”白落凤丝毫不惧,手伸向背在背上的墨冥。 “那算了”盲剑察觉到白落凤的举动,打心眼儿根本不信又很不甘心的松了口。 东方既白,微弱的晨光透过窗缝映在桌上,白落凤走到窗边,十指伸向窗沿,窗户大开,阳光肆无忌惮地冲进昏暗的房间,随之而来的晨风抚过他的脸颊。 “折风,走吧,好戏又要开始了!” 二人探身一出,身形立刻消失,即便是空气中的尘埃也没有被扰乱。没有人看见空中谁经过,他们一闪而过,连影子都没有留下。 今日擂台上依然空旷无比,二人站在熙攘人群中一言不发。 许久过后,白落凤摇了摇头,想要离去。却突然听见人群开始骚动,定睛一看原来是场上出现了俩道人影,他心中不知为何有些许安慰,可真看清那人正脸时,一股怒火袭向他的脑门。 “怎么了?”纳兰折风察觉不对,刚开口发问,台上那人身旁穿道袍的小童就已经发话:“我家师父听闻失踪已久的白落凤忽现京城,昨日更是力挫多位能人高手,如今特来寻他与他叙旧,不知哪位英雄知他行踪,我代我家师父感激不尽。” 道童的话其实还没说完,那人的目光已经直接盯着人群之中的白落凤。 “这难道是罡治观的玉玄子?”人群中有人询问。 罡治观,如今可谓最受皇帝得宠的道观,据说是因为罡治观应承当今皇帝炼成不死仙丹而受皇室十分器重。至于玉玄子,那不是只用修为深厚来形容就可以了,人人传说他早已度过一百五十个春秋,而如今依然神采奕奕,长须银鬓存于人间。 玉玄子三字一出,纳兰折风的脸也跟着凝重起来,在他们面前的人群却随着玉玄子的视线察觉到什么,自然向两旁退让,二人就这么暴露在玉玄子眼前。 白落凤欲拔要剑,立马感受到有人抵住了他的手:“不可动怒,墨冥不能出鞘。” 白落凤看着眼前一身仙风道袍的玉玄子,眼睛发红,手背青筋爆突,似要捏碎掌中的剑鞘,他咬牙切齿许久,终于压制住怒火将墨冥收回鞘中:“我流亡十载,师傅也被扔进万恶崖下思过四十年,筋脉俱断,你们还是愿不放过么!” “那魔头杀人无数,残害同门,罪有应得。” “他何过之有?不过是怀璧有罪!就因为这把墨冥,两千弟子不顾情面,对他痛下杀手,直到无路可走跳入万恶涯” “墨冥本就是世间凶器,应当毁去!” “你可知这剑在他心中的分量!” “放肆,老夫才是你曾经的师父,没想到我罡治观浩荡正气,居然养出了你这么个孽徒,还听信那魔头与同门师兄手足相残!” “为师之情?呵,你为威名远扬,用锁妖塔关了她两百八十年,怎么不念师徒情分!你为瞒住这秘密将我五脏震碎,弃至万恶崖下时怎不顾师徒情分!” “胡扯,那是她自愿的” “被夺妖丹,打回原形,押入锁妖塔伏罪四百年才能换你们帮我正道修成,她甘愿,我不甘心!我的师傅只有一人!可他,早死了!”白落凤面目狰狞,身影在原地消失,再现时已经出现在玉玄子面前,带着剑鞘的墨冥伴随着他的怒吼笔直而去,纳兰折风紧随其后。 “你们二人去挡住他。”玉玄子直接命令后方帐下的“金屠”嬴龚暘,“棋鬼”韩轩江——今日杨昭还未恢复原状,阎道平为给他疗伤也没有赶来,而崔韧竹一败之后似有收获不再露面潜心专研。 玉玄子好像早已做好今日的准备,连刘继宗都向二人传话今日大会他不会到场,一切皆由玉玄子决断。 纳兰折风不得不被二人拦住缠斗起来,留下白落凤孤身冲向了玉玄子。 “唯实不破断然不错!”玉玄子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两指伺机而动,“但你根本碰不到我!” “白落凤!”纳兰折风未觉先知,一刻间目眦欲裂转向玉玄子,黑洞般的双目断然显现杀意。 剑鞘鞘端居然被玉玄子的两指轻易夹住,白落凤现出无限惊恐的神色,身体根本不受控制被震飞出去,紧接着坠落在地翻滚好几圈,擂台石板被划出很长的坑道,白落凤满身血迹,飞扬的尘石和泥土铺满了他不停抽搐的躯体上。 “嘿”半死的人颤颤巍巍的用尽臂力想要撑起身体,但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裂声,整个躯壳又重重地倒在土坑之中。 所有人都看到白落凤小臂已经畸形地向身外搭拢,四肢的骨头恐怕早就震碎,可他们除了沉浸在诧异中什么也不知道:一切突如其来,玉玄子道法何等强悍?白落凤过去又和罡治观有何恩怨?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那具残破不堪的身体却慢慢力起,那人用自己的头颅抵着地面,努力地一寸一寸拱起自己的腰。 “我是人不是你们这些修仙的臭道士。”黑发倒垂在头颅上,根本看不清面色,只能听出他每一个字的发出都伴随着艰难的喘息和克制不住的血吐。“别想我给你们下跪!” “哼!当年我能震碎你五脏六腑,现在我就能让你断筋碎骨!”玉玄子一步步走向白落凤——刚才他与剑鞘一碰,立马将自己的道气通过墨冥攻入白落凤体内。 道气主五行,五行生内气。白落凤身体中的内气在刚才那一瞬间被忽来的道气搅乱,进而四处冲击白落凤的内脏。 纳兰折风似乎感受到玉玄子对白落凤步步逼近,也不顾体内未除尽的剧毒,落雪寒气一增再增——一剑绝迹,冰封百里! “绝——” “无相佛印!”晴空之中,一道金光打断盲剑的剑势,在玉玄子头顶上一股无与伦比的正阳之气迫袭而来。 “破律破戒破禅僧,嗜色嗜酒嗜sha佛!”韩轩江大惊,“空相寺——戒空!” “哼,弘宇和尚已经老到连自己的徒弟都管不住了吗?”玉玄子看似没有防备,却直接躲过凭空一掌,就连发鬓也没有杂乱分毫。 “嘿嘿,师傅闭关,闲来无事,我代他出来宣扬佛法。”戒空丝毫不顾及眼前的玉玄子,将跪倒在地失去意识的白落凤搭在肩上。 玉玄子内心稍起波澜:戒空是天生杀骨,这是弘宇和尚公开承认的事,将他纳入佛门就是想要扼住他的煞性,谁知道弘宇将他收为弟子后,这人根本不改劣性,寻花问柳,千杯求醉那是传遍江湖的笑话,更让人恐怖的是戒空身上的杀气从未被佛门度化,甚至愈演愈烈。 出家人不得杀生,穷凶恶极之人也得想法子劝导,可他不一样,直接一杀了之。纵然戒空一直以来灭的都是恶贯满盈之徒,却也犯了大戒。只是令人费解的是弘宇对此不闻不问,既然师傅都不顾名声,他人又哪有闲心去管,因此戒空又被称为“修罗僧”! 正是弘宇对戒空的默认让玄玉子清楚他在老和尚心中的重要性。罡治观如今倚靠皇室的确今非昔比,可弘宇早年传道许久,信众在民间多如牛毛,四十年前他就开始深居全心悟禅,世人常说弘宇是当今世上唯一能有舍利子的现世活佛,可想而知那老和尚的能耐和威望。 “你们休想踏出这里一步!”韩轩江见玉玄子浮现犹豫之色,立刻大喊,手中黑子一现,射向场外的一角。 “阵法的话,不知这次有人能不能胜得过我。”一句平淡的问话在“棋鬼”身后悠悠发出。 韩轩江汗毛乍起,转身不看此人是谁,一粒白子脱手而出。 “嘶,以棋作阵,头一次见,甚是有趣。”当韩轩江稳住身子后才发觉那人依旧好好的站在那儿,手中揣摩着他的白子掂量着。 韩轩江不自觉后退半步:没错,他的棋不单纯是用于进攻对手,更多的是在与他人交手时布下阵法,并且为了让棋子在此过程中不会受阻,韩轩江已经把出棋之力练到了断木穿石的地步,这样的力道杀人已经绰绰有余,此人是谁?为何能如此从容接下他的棋子并且看透他的手法? “曹阳明!”与纳兰折风胶着的羸龚暘看清那人脸时大吃一惊,盲剑趁此空隙一剑刺向他的胸口,羸龚暘即时反应,急忙用手挡住进攻,落雪击在铁链上,碰出道道火花,羸龚暘刚才只是本能防御,根本没有集中多少力气,受了一击之后,他随即将巨剑插入地中以作缓冲,但是依旧连退几丈后才稳住了步伐。 “没想到你也来了。”玉玄子面色平静,心中却翻江倒海:一个“修罗僧”已经棘手,可自己也只是惧那老和尚而已。但眼前这个衣带松弛,衣冠不整,莫约三十岁的中年男人却不一样,若说弘宇是半尊金佛的凡人,那此人就是判阴断阳的掌天人。 “天下无卦不能算,无劫不能改。”这句狂言出自此人之口,也验证此人之手。 “玉玄子太抬举曹某了,那都是虚有的名声,不必较真。”被人群围住的圈中,唯有此人所到之处畅通无阻,荣辱不迫的气场立于此地犹如遗世独立,予人平易近人之感却又感觉高高在上,拒人千里之外,“但今天这两人,曹某要是想带走还是可以的。” (ps:刘继宗手下有五人,之前少写了一个,现在加回来;“食虎斧”阎道平;各位路过有空留个书评,多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布衣之身纵天下 “若是别的事,曹先生的面子贫道还是要给的”玉玄子横下心来,空相寺又如何,曹阳明又如何,今日只要把他们的命留在这里,日后以扰乱大会之罪让刘继宗上奏皇帝,以朝廷巴不得杀鸡儆猴的想法,绝对会站在自己一边。那时皇权做靠山,空相寺那群秃驴也不敢造次。至于曹阳明,他行踪难觅,独来独往的风格八成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死了最多有人为他的陨落可惜,不可能会有人大胆前来罡治观造次。 万事考虑周全,玉玄子语气也硬了起来:“这件事,贫道得罪了!” “哎,玉玄子你是打算欺负我一个毫无修为的人?”曹阳明手负身后,一身布衣随风而起,面容略显可惜却看不出畏惧。 “我的阵法已成,你便是能走也走不得。”韩轩江站在玉玄子身边,方才的惊慌失措随着玉玄子态度的变化,已经恢复为从容得胜的神态。 “布阵之人讲究荣辱不惊,平心气和。唉,你还差得远些。”曹阳明脸色惋惜。 擂台之上,原本被击退很远的羸龚暘也平息了内气走到玉玄子另一旁,他们的对面曹阳明处在三人中央,戒空背着白落凤与纳兰折风分别立于曹阳明两侧。 气氛异常平静,但台下所有人的神经却像快崩断的琴弦,现在的局势已经乱了,谁也不知道其中的隐情,能做的只有在一旁观望。 “今日之事,实属唐突,还望各路豪杰体谅贫道除恶心切。”玉玄子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力道,传遍会场的每一个角落,“因为白落凤不只是罡治观的孽徒,更是十年前杀人无数的魔头——‘血无痕’的弟子,他手中的凶器墨冥就是‘血无痕’死前传赠与他!” 人群炸裂,江湖多年的传言居然是真的!“血无痕”是谁,那可是几乎把天下道观弟子都屠过一遍的侩子手,最后众道观竭尽精英弟子,将他逼到万恶崖后群力而上,付出死伤无数的代价,其中罡治观更是被夺去八百弟子性命才迫使“血无痕”力竭跳崖。 本来少数人从之前白落凤与玉玄子对话中就隐约猜到些什么,可又觉得过于不着边际自我否决掉了:万恶崖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无尽深渊,民间传说最接近地府的地方,所有凡间穷凶恶极之徒死后不得转世,所以化为厉鬼苟且在那非阴非阳之处。 传说亦真亦假,但那个地方确实犹如无底,不见曦月,落入其中怎么可能活下来。没想到“血无痕”那恶徒不但没有粉身碎骨,还留了个恶种在人间。 人家罡治观什么地位,玉玄子又什么身份,有必要拿逝去的八百弟子亡灵撒谎?于是众怒顿起,所有人开始声讨定要留下白落凤处之极刑以慰逝去冤魂。 “老道士,没看出来,活了一把年纪,阴险不减当年啊。”戒空看着台下大声叫嚷,面容扭曲失去理智的人群,恶狠狠地对着玉玄子骂道。 “这是众望所归,空相寺一向慈悲为怀,惩恶扬善。只要你放下白落凤,贫道看在弘宇大师面上既往不咎,保你全身而退。如若执迷不悟,我就当为弘宇清理门户。”玉玄子下了最后的通碟。 “清理门户?恐怕我师父不会答应。” “一个阵法,一个道士,一个莽夫就想拦下我,你们倒真看不起曹某。”沉默的曹阳明面色越发难看,最后不怒反笑,“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拦得住我!” “走!”戒空按捺不住打算一踏而去。 “等等!”曹阳明出言制止,他瞄着对面的韩江轩满意的笑了,“以地为盘,以人为子,以气为手,甚是有趣。” 韩轩江听闻此话,心中感觉有块巨石不断坠落——曹阳明居然一眼看穿他的所作所为:不错,之前他向四周埋下棋子布下阵法将此地化为“棋盘”,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阵法作为“棋子”。 这些“棋子”多多少少都是身负内气之人,那么以玉玄子的道气为“棋手”,主导“棋盘”上所有“棋子”的内气。而曹阳明等人深处“棋子”包围之中,早就被他变为“无气”的提子,也就是“死棋”,阵法之中的曹阳明他们将没有任何办法调用外界五行运作内气,只能任人宰割! “棋并非只是用于博弈,失子吃子不过是民间饭后取乐罢了。”曹阳明对韩轩江无奈摇头,眼中孤寂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狠光,“盘为方正,象地则也。道为正直,神明德也。棋有白黑,阴阳分也。骈罗列布,效天文也。你下的只是棋盘,我下的却是天地星盘!” 袖中手掌一张,先前接下的那粒黑棋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你知道我为什么站在此处不动?”曹阳明笑道,“因为这里是棋盘的天元之处,” “哈哈哈,可笑,棋技讲究边角争夺,起手天元皆是不入流的货色。”韩轩江心中的大定,这曹阳明不过是个金玉其表之辈,对着玉玄子得意道:“尊者尽快动手吧,早点为江湖除害,弘扬正道为好。” 黑棋下落,触地一刹,场中所有人面色极其诡异,片刻之后,他们表现痛苦万分,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绞动,修为较浅的人直接跪倒在地捂着胸口大吐鲜血。 “玉局翁?!”玉玄子在遥远的记忆中找到一个曹阳明曾有的称谓,“起手天元,百步已谋,落棋始终,如玉无暇。” “居然还有人记得它。”曹阳明笑了笑,然后对着韩轩江冷声说道:“寻常博弈,自然边角争夺最好,但阵棋有分,即便你把这里化为棋局,它根本上仍然是阵。天元为盘心,即为一,有一方生万物,天元之处便是阵眼之位,龙眼已夺,龙身无主自废。” 韩轩江阵阵冷汗,脏腑也开始疼痛,身旁的羸龚暘虽然一声不吭,但看他咬紧牙关的样子也肯定到了剧痛难忍的地步:曹阳明一子改变局势,玉玄子以道气形成的“棋手”无棋可下,处于六神无主的状态,造成了全场所有人内气混乱,这般下去必定死伤无数引起众怒。 “曹先生好手段,贫道佩服。” “彼此彼此。”曹阳明依然泰然自若,“所以到底是去解阵,还是继续和我们在此不停不休,我想玉玄子正派名流,不必我来教导怎么取舍吧。” “哼!”玉玄子看着场上越来越多的人倒地蜷缩,就连自己身旁两人也支撑不住身体,斟酌再三还是一跃而起前去解阵。 “布衣之身纵天下,曹先生果然不枉此名,若有来日贫道定会好生讨教。”空中留下玉玄子最后的不甘。 “告辞,后会无期!”曹阳明面色依旧,转身带着三人大步离去,身后无数的sheny为他们送行。 (ps:这章有些技巧不是很擅长,晚更抱歉,走过路过留个评论,多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羊皮之下 曹阳明一干人在京都销声匿迹,刘继宗也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动用太多人把京都掀个底朝天——他不是傻子,魏贤不把自己当敌人,那是因为这个国家一半兵力掌在自己手里,魏贤只是不想头顶上悬把斧子而并非和自己感情多好,倘若自己大派人手,难保那阉人为了除去心病以此为把柄,诬陷个企图谋反之罪。何况这件事并非自己本职,天下会办成也好毁了也罢,那都是你魏贤的主意,自己没必要趟这浑水。 天下会是办不成了,曹阳明一人把在场数百人弄的内伤无数,一来各派派来的人都是精益求精,人数并不算多,现在几近全军覆没,只能打道回府调节修养;二来刘继宗的手下杨昭给纳兰折风打的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崔韧竹给白落凤逼的不肯出来,韩轩江和金屠在阵法中内脏被搅的险些错位,能走路就不错了,剩下一个陆道平哪吃得消车轮战;最重要的是其实这次大会最终胜者是谁,所有人心中都各自有数,你再争下去也不过是个笑话。 于是,一天时间内各门派的人几乎全都离开京都,天下会这场闹剧总算谢幕。 天下会的乱事才平息半天,魏贤就黑着脸火急火燎地赶到杨府,他现在恨不得把杨清涟千刀万剐:这人出的什么馊主意!本来想让他们自相残杀,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现在倒好,才来了四个人,就把场面弄的一片混乱,可把朝廷颜面丢尽了,幸亏自己压得即时没传到皇上那去,不然又得受一顿训斥。 “魏公公怎有雅兴前来寒舍?”魏贤的轿子还没放下,门帘刚拉开一半,就听见杨清涟的声音,等他双脚着地认真一看这人全身收拾的十分紧落站在门口对自己作揖。 “哟~杨大人怎么知道我要来?”魏贤心中的气消了一半,同时开始好奇。 “府中下人认得魏公公的轿子,老远便看到轿子往杨府这边走,就入府同我上报一声,我便先来此候着。” “哈哈哈,杨大人客气了。”魏贤火气全消,五官集聚在一块,反倒高兴起来。 “魏公公请。”杨清涟退到一旁,托手让魏贤先行入门,魏贤倒也自觉应该,挺着胸趾高气昂踏进杨府。 “杨大人啊,不是咱家说你什么,可是你看你出的主意,这这该如何收场?”魏贤屁股刚落座就急得如热锅蚂蚁,也顾不得形象和桌上的好茶: 当今皇上是不管事,但只是不管他不关心的事。他能忍得下魏贤不代表魏贤掩藏的多好,而是因为魏贤在他眼里就是一条好狗,能够帮他看住下边众多的老狐狸。魏贤深知皇帝只要不天下大乱,除了不死仙丹,就只剩下这皇权他最记挂,也正是因为他明白这点,在皇帝跟前表现的无比顺从,才让他无法无天地活到今天。 当初利欲熏心没看出什么祸端,如今事到临头弊端方显:这次天下会是他借用私权昭告天下前来参与,成功了那是一统江湖有功。一旦失败传到皇帝那儿,让他知道自己权利已经强大到可以聚集天下人,疑心必起,保不准就是逾越皇权的杀头大罪! “魏公公一片赤诚,只不过好心办坏事想必皇上会体谅您的”杨清涟宽慰道,话才说一半就发觉魏贤色难。 “杨大人,当初可是你出的主意,这出了事,可不能咱家一人担着。”魏贤看着杨清涟说的轻巧,火气再次升起,不免带上威胁的语气。 “那是自然。”杨清涟却丝毫不急,话语一转,“可是公公您难道没看见其中的机会?” “什么机会!”魏贤正襟危坐。 “魏公公想想,这天下除了皇上本就至高无上,还有谁能和您平起平坐?” 此话一出,魏贤无比吃惊,心里的怒火立刻被十二分理智代替。 “瞧杨大人说的,咱家只是给皇上办事的奴才” 杨清涟注视着魏贤,无比严肃:“在下绝无陷害公公之心,此次可否安然度过,全凭公公裁断。” 魏贤看着眼前的杨清涟,在他的脸上只能看到坚定的决心。厅中陷入死寂,忽然魏贤拍桌而起,桌上的茶杯顿时被震到地上变成粉碎。 “刘继宗,罡治观!” 短短的六字却带着无尽的恨意和杀机。 刘继宗有刘家铁骑,不想被乱刀砍死就不能碰他;罡治观为皇帝炼制丹药,动它就是触了皇帝逆鳞。魏贤苟且那么多年才登上如今宝座,他不允许有任何人和势力威胁到他的将来,哪怕是微乎其微的可能也要扼杀。而现在这一个人和一座观让他夜不能寐,辗转难安。 “不错!所以我们可以借此机会削弱他们!”杨清涟食指敲击在桌上,“天下会失败,一是刘武侯识人不善,才让朝廷成了笑话;二是罡治观强行插手扰乱天下会,损坏朝廷颜面!” “可就这样,皇上最多苛责两句,哪会怪罪他们?”魏贤感觉刚看到的曙光顿时被熄灭了。 “这些只是前话,刘武侯未至大会监督现场,并勾结罡治观,使之无视朝廷公事而用来解决观内私情。不知这一奏上去效果如何?” 魏贤凉汗袭背——太狠了!按杨清涟这么一说,罡治观那是藐视朝廷威严,将自己地位置于朝廷之前,而因为刘继宗的纵容默认才使罡治观徇私。一个是江湖一流宗门,一个是手握兵权的武侯,他们两个之间的联系定会让皇帝坐立难安! “好!”魏贤乐的坐下直拍大腿,巴不得皇帝现在就召见他问话,刘继宗和罡治观这两根肉中刺得尽快除去。 再一次,魏公公兴高采烈的离开了,这次他连头都没回就急着回去让人写奏书:到底是要得罪两方势力,自己肯定不能出面;杨清涟目前还没看出有什么端倪,留着日后继续为自己出谋划策。所以只能找其他人做出头鸟。 杨清涟照旧对离去的轿子行礼很久,直到轿子消失才回到府内。 “出来吧。”大厅之中,随着杨清涟传唤后,一个年轻人从厅房后走出,他瞪眼怒目,上去就吐了口痰在杨清涟脸上:“罡治观蛊惑陛下,让它与魏贤斗个死去活来倒也快意。但刘武侯征战疆场,是一介忠良,你却为阿谀奉承陷害与他。若不是方才你将我死藏房中,派人阻拦,我必定打死那阉人!你不配做我师兄,告辞!” 年轻人头也不回愤愤离去,留下杨清涟一人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发呆。 “玉璋啊将来你就会懂得我的苦心。”杨清涟喃喃低语,眼神中却有着看不尽的狠辣,“呵,刘继宗可是北疆脊梁,罡治观还得炼成仙丹,皇上就是有顾忌都不会现在动他们。魏贤,你的奏章一上,就算是要和他们决裂,我给你铺的黄泉路也差不多了。” (ps:今天起晚了忘了更,走过路过留个书评点个收藏,多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危在旦夕 远离京都百里外的小道上,一辆马车飞驰,飞扬起的尘土还没落地,车就赶到几里之外,两匹马已经连气都喘不上来,但车夫却依然使劲驱着缰绳。 车夫是个和尚,一脸急态,他驾车一夜汗水早流不出来了,可他眼睛却瞪大如铜铃。 “折风,落凤怎么样了!”戒空手中的马鞭又抽在两匹马上,马已经被鞭打到血痕累累。 车中一片死寂。 “罡治观,早晚有一天要你血偿!”和尚再扬起一鞭,焦灼的心伴随着马蹄声起起伏伏。 “以你的寒气,最多再维持两日。”曹阳明面露惭愧地看着极度虚弱的纳兰折风,“可惜我没有修为,否则帮你逼出余毒就可以多支撑几天。” “无碍。”纳兰折风无力地靠在车墙边,他嘴唇发白,身体之中的寒气几乎快被抽干了,“这次多谢你能带和尚赶来。” 曹阳明天算圣手,所以纳兰折风不用问他为何知道自己有难,他现在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白落凤五脏俱损,身上多次骨裂,若不是用寒气凝固住他的内气,把他变成濒死之状,就目前的伤势根本经受不起体中内气的任何波动。 “还有什么办法救他?” “普天之下只有那个地方能救他。”曹阳明盯着纳兰折风,语气不容商榷。 “去就去吧,一定要救他!”纳兰忽显失落,随后对车外斩钉截铁道,“和尚,去万花谷!” 戒空听闻三字,扬起的马鞭停滞半空,瞬间又回过神来:“好!” 小道之上,铁蹄踏破无数泥石,疾风而去。 朝堂之上,此刻却一片嘈杂。 今儿早朝一开始礼部尚书樊祥联名御史大夫刘靖表明关于天下会有事上奏。 康嘉帝朱烨昭是知道这事儿的,本来打算今日退朝之后叫魏贤过来责问一番——这奴才最近越来越不听话,背着自己搞那么大的事,有必要敲打敲打。不过没想到现在有人自个儿提起,倒引起了他兴趣。 “启禀陛下,微臣以为天下会一事皆是因刘武侯勾结罡治观,无视朝廷威严,阻碍朝廷例行公事,其心可照!”樊祥振振有词。 官员中一些中间派树起耳朵认真地听着,心里咀嚼好几遍樊祥的话都觉得不对,樊祥和刘靖那都是阉党的人,今儿哪根线搭错了居然对上刘继宗和罡治观? “放肆,刘武侯一介忠良,怎会行你那龌龊之事!”沉寂的大殿中走出一人,指着樊祥和刘靖鼻子大骂。 此人名叫周元标,是北书党一员,人送外号“周疯子”,因为此人直言不讳,只要认为不对立马开骂,不分场合,不顾颜面。可他不要脸,其他人做官还是讲究体面,所以惹不起躲还不成,朱烨昭明知这人忠心耿耿,却十分头疼。 “倒是有些人图谋不轨,恶意诬陷。”周元标对朱烨昭低头行礼,双眼却一直瞟着旁边二人。“臣还听说这次天下会可是司礼监的魏公公私自召集的。” “皇上!魏公公是无心之过啊,但那也是想替皇上整治不听颁配的民间教派啊。”刘靖一副苦大仇深地跪倒在地,倒像是自己受辱,随后又抬起头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到:“若不是刘武侯纵容罡治观为所欲为,怎会生此事端,将我朝廷颜面丢尽?” 话音刚落,周元标又开始大骂,之后不断有人站出来彼此争论不休,吵到脸红脖子粗的地步。 “哼!朝堂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一瞧龙颜大怒,百官随即低头不语。 朱烨昭看这群人总算收敛,脑海中经过些许斟酌,一拍龙椅指着樊祥和刘靖大骂:“刘武侯可是护我河山的镇国将军,更是朕的左膀右臂;罡治观是天下名望颇高的道观,度化无数恶徒,保朕的大虞气数长盛不衰,你等二人无端污蔑,朕定要治你们重罪!” “请皇上明察。”二人匍匐跪地。 “谅你们也是为朕分忧,既是初犯,就同司礼监的魏贤罚一年俸禄。”天威难测,朱烨昭忽然面色就缓和过来,判了个轻罪,然后看向周元标,“至于你么,所言甚是有理,但公然扰乱朝堂秩序也是有罪,便罚半年俸禄吧。” “谢皇上。”三人磕头之后告退原位。 一场纷争似乎就此结束,可是所以官员都嗅到不寻常的气息,下了早朝后立即寻其他人商量。 事儿传到魏贤那里,却把他高兴坏了,康嘉皇帝最后的惩罚看似对他不满,其中却另有寓意:倘若刘继宗和罡治观在他心中真有他所言那么重要,那么他们三人绝不会只是罚一年俸禄这么轻。加上樊祥向他描述当场,皇帝居然思索片刻方才断决,说明他开始对两方的所作所为起疑。最后周元标更是让他吃了定心丸,无罪之言却硬塞给他责罪之过,毫无疑问周元标的话让朱烨昭心生不满,哪怕只是一点点,但这样的火星日后足以焚身! 刘继宗,罡治观,还有那个刚冒出来的周元标,你们死定了! 万花谷谷口,一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马夫拉开车帘进去把一人背到背上,随后小心翼翼地从车上下来,路过那两匹马时,特意腾出一只手抚了抚身旁一匹马的马头:“嘿,为了救他真的没办法,你们也受苦了。” 那马儿晃了晃头,戒空疲惫的咧嘴一笑,才带着白落凤快步要向谷中前进。 “戒空,停下来。”纳兰折风还是十分虚弱,被曹阳明搀扶走下马车。 “他快死了!”和尚心中多日的焦虑终于爆发了,“还管什么谷规,当年那事儿又不是我们的错!” 曹阳明带纳兰折风站稳,快步走上前去拉住戒空摇了摇头,戒空眼眶发红,最终不甘不愿地咽了口气停了下来。 “我等今日打扰万花谷多有冒犯,只因一事相求,还望谷主让我们入谷。”曹阳明对着空无一人的谷口施礼,朗朗回声足以传入深谷。 戒空背着白落凤,在原地来回踱步,嘴中的气息愈是焦躁,对着另外两人恶狠狠道:“还不派人出来的话,我们就杀进去!” 看两人不吭声继续干等,和尚十分不快地吞了口气。 “谷主说了,纳兰少主身中剧毒应当尽快入谷治疗;曹先生德高望重也请进来喝杯百花酿调养生息;戒空和尚杀气太重不得入谷,至于他身上的死人就更不能进去脏了谷内花药。”一声百灵脆音伴随着一张灵气的脸出现在谷口,来人是个莫约双十左右的姑娘,犹如初春未放的花骨朵儿。 “春棠,回去你告诉她,不救白落凤,我纳兰折风便不踏入这谷!”面色苍白的纳兰折风捂着胸口颤颤巍巍扶正自己。 “少主,你一走快十年了,谷主等了你这么久,你就不能进去看看她?”少女不顾另外三人状况,走上前去央求纳兰折风。 “我离去十载,她便还是如此任性不明事理,看与不看又有何差!”盲剑语气越来越冷漠,挣开春棠想要过来扶住的双手,眼中稍众即逝的痛苦伴随着决绝的话语:“今日若不让我们入谷,别怪我硬闯进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世上本无盲剑 “谁敢闯谷!”幽静的谷口传出嗔怒的声音,一名女子带着紫色纱巾出现在众人面前,若是白落凤还醒着的话难免又得在脑海中思索《仙魁录》是如何描述她的容颜的。女子蛾眉倒蹙,看着摇摇欲坠的纳兰折风,几度想迈步上前,但纱巾之下红唇一咬,又把心思收了回来。 “谷主。”春棠听闻声音立即转身施礼。 “你就这么讨厌我?”女子站立原地直视纳兰折风,视野中再也容不下其他,面巾之上泪光莹莹的眼睛,如同掩映在流云里的月亮。 “没有。”纳兰折风极其简短的回应。 女子被似乎被这简单的话激怒,终于将视野瞟掠向其他人,当望见戒空背上半死不活的白落凤时,原本哀怨的目光转变成憎恶:“你带他来做什么?万花谷不欢迎你们。” “我带他们来的。”方才和尚一见这女子,到嘴边的怨言又噎回肚中,现在好不容易对方问话,刚想回复却又被纳兰折风抢了去。 “你!”女子气结,羞恼到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紫莲,这么多年,你就不信我的话么,那事真的和他们两人没有关系。”不知是因为虚弱还是无奈,纳兰折风总算缓和语气,呼出女子的芳名——纪紫莲,当今世上包攘几乎天下所有灵花神草的万花谷的谷主,《仙魁录》中记载:当她褪去面纱,即使是万花谷里万花齐放也都会尽皆褪去芳华。只可惜美人娇颜难遇,从未有人能一睹风采,但仅凭一面紫纱就得到不少江湖豪杰追捧。 纪紫莲被纳兰折风唤了闺名,怒气才退了三分,一听又是为那恶人辩护,娇躯被气的颤栗起来。 “谷主莫要激动。”一旁原本沉默不语的曹阳明总算说话了,不是他不想,是真的没办法:前来万花谷大多都是寻求起死回生药材的人,谁不是卑躬屈膝,气软三分。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纳兰折风敢这么说话,换了其他人就是再大神通,敢说一句不敬,谷中无以计数的守御弟子可不是吃素的。 “依我之见,折风身受剧毒,这拖一时便难除一分,还请谷主看在我的面上让另外两人入谷吧。” 纳兰折风似乎精疲力竭,跪倒在地捂着胸口艰难喘气。曹阳明走过去一边拍抚他的背帮忙顺气一边提醒纪紫莲。 女子看着越来越难受的纳兰折风,拽紧拳头挣扎许久,恨恨地哼了一声转头就走,还没走出两步,头似转非转命令身后手足无措的少女:“春棠,把他带到药殿立刻排毒,至于另外三个人随便安排个偏房不必理会。” 纳兰折风还想多说些什么,身旁的曹阳明就已经把他扶起转交给春棠,经过他耳旁时低声道:“你千万不可多言惹恼她,白落凤的事由我处理。” 万花谷药殿之中,纳兰折风被泡在药桶中,熏热的水雾弥漫上空,桶中的人挥汗如雨,但面色却渐渐好转,滴落的汗水一碰到水面就被蒸成水汽,原本被药草染成墨绿色的浴水反倒逐渐清澈起来,身后两名药童过一会儿就用手测一下水温,自觉合适后便再次倒入药草。 纳兰折风感觉精神慢慢恢复清晰,一睁开眼睛就叫来忙绿的药童询问白落凤等人的状况如何。 “谷主说,少主如果再问白落凤他们的事,就把他们赶出去。”一直站在门外等纳兰折风苏醒的纪紫莲早猜透他的心思,听完纳兰折风和药童的对话像是出了口恶气悄然离开了。 纪紫莲自有算计,纳兰折风的伤是拖不得的,虽说等几日纳兰折风恢复了修为,也可以自行疗伤,但时间一久多多少少会留下烙印,所以她愿意放白落凤说到底是为了纳兰,对于白落凤从一开始就没有救治之心,那个人一定要为当年害了纳兰折风付出代价! “谷主,曹先生求见。”一名弟子进入偏殿。 “不见!” “曹先生说他知道谷主不会见他,但如果谷主想知道当年事情真相就必须见他。” 一股飓风以纪紫莲为中心,带着刺鼻的花香将偏殿里所有摆放整齐的桌椅席卷在一起。若不是那弟子听出纪紫莲语气不对,此刻恐怕早被掀飞出去。 “真相?真相就是那恶人害得折风变成瞎子!”狂风之中这位被天下人冠以绝代佳人的女子头一回如此厉声呵斥,震怒的容颜竟然把那个男弟子吓得面容失色不敢抬头。 “纳兰折风之所以双目失明,不是因为白落凤,是因为你!”偏殿大门,一身青衫无视殿中的杀意,笔直地走向纪紫莲。 “你先下去,我与你谷主有话要谈。”曹阳明袖袍一挥,原本受杀机而不能动弹的弟子如释重负,但他仍然不敢起身。 “下去吧。”在曹阳明踏入偏殿的一刻,这个地方似乎受他的气场感染竟然平复下来,情绪失控的纪紫莲随即恢复理智,让那弟子退下。 “纳兰折风那双眼的确是被白落凤所伤,但那是不得已的!”纪紫莲想从曹阳明的眼中看到因谎言而产生的慌乱,可等来的却是另一句出人意料的话。 “哎,世间本应无盲剑,最后却练就绝情寒霜,或许这就是我们四人能走到一起的原因吧”曹阳明那双睿智的双眼慢慢迷离,一句长叹像荡尽他心中千万难言之隐。 纪紫莲盯着眼前这个被世人称为最扑朔迷离的男人,也可以说是纳兰折风最好的朋友之一——他们四人曾经有着名动四方的辉煌,一切却又像南柯一梦戛然而止。 “绝迹落雪”c“无痕残墨”c“修罗恶佛”c“天算圣手”这四个名号,从纳兰折风离开万花谷,失去双目的那一天仿佛尘埃落定,逐渐分道扬镳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ps:明天考核,希望各位能多支持收藏,前戏经打好了,下一章开始让我们看看这四人到底有什么辛隐的往事成为江湖人被埋没的过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灭门之夜 “十年前,万花谷因为忘云川上的八色雪莲而险些惨遭灭门的事你知道吗?”曹阳明注视着纪紫莲,希望她能回想起什么,纪紫莲的确露出愤怒的神色,但那不是仇恨,曹阳明转身看着殿外如今欣欣向荣的美景,眼中掩盖上浓密的哀愁:“是啊,那时你昏迷不觉,醒来后就忘记一切,若不是江湖消息封盖不住让你知道些许,这血海深仇,折风会瞒着你一辈子。” 十年前,忘云川的每一个山峰都白雪皑皑,山脚莲荷漫塘,山腰桃花十里,而山头暖阳厚雪。万花谷就隐匿在群山之中,或许是天地眷恋,万花谷像个聚宝盆般凝聚了无数精华,众多世间难以寻觅的植被覆盖了整个花谷。 因此万花谷不仅仅是才子佳人流连忘返之处,更是道者修士向往的仙境,因为在万花谷之后的极天峰上,传说存在着名叫“八色雪莲”的神物,其八色代表着人生八苦,服下它便是直接革去凡人一生所有劫难,一步登天羽化成仙。然而凡事有得必有失,服下八色莲花的人若是心有魔障,最终就会化为不生不死的尸鬼。却问世间凡人有谁能心无他想,因此八色雪莲又被称为“奈何花”。 于是万花谷的每一任谷主所要做的不仅仅是传承,还要守护八色雪莲不被凡尘中人所得。万幸的是万花谷的传人至小都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凭借着谷中资源和自身天赋,每代谷主难寻一敌。 直到那一夜 “谷主谷中弟子们守不住了那些人已经向这里赶”话还没说完,那名舍命回来报信的弟子倒地长眠。 纳兰北燕心中头一次升起了如此不祥的预感:“几乎所有守御弟子都派出去了,竟然还抵挡不住,来者到底是谁竟有如此大能耐?” 只是这种不安随即被他压制下去,他慢慢向殿外走去,殿中的花香也越发浓郁,随手一挥殿外无数的花叶形成一股旋风向他包裹而来,一位美妇匆忙从殿后想要制止他,纳兰北燕却只留下句:“薇颖,带折风和紫莲还有其他幼子躲起来!” 花叶一散,北燕消失不见。 美妇刚伸出的手只能收了回来,她强行按捺下担忧的神态,向殿后急急走去。 离谷口不远处的上空,厮杀惨烈的战场忽现花雨,纷飞落尽,纳兰北燕出现在一座危耸的石岩上,当他看到死伤无数的花谷弟子,暴怒的咆哮震动了整座谷:“来者何人!” “嘿嘿万花谷谷主,在下前来讨要些东西,只是你谷中弟子不太情愿额”一身黑袍立在尸海之上,出现在纳兰北燕视线中。 “阁下这般遮遮掩掩,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北燕负在背后的手暗起掌力,随时准备抓住机会一招致对方死地。 “在下只是听说极天峰上的八色雪莲开了,若是谷主愿意给我,这面罩是为了日后相见不会尴尬。若谷主不识抬举,我这张脸你就是见了也只能到阎罗殿说去。”黑袍人仿佛看透了北燕的小动作,话到最后语气字字如针。 “八色雪莲本就是违逆天道之物,更不能落到你这狂徒手中!”纳兰北燕已知偷袭无用,俯冲而下,背后的掌直朝黑袍人面门而去, “谷主真以为自己修为无人能敌么?”黑袍人纹丝不动,也伸出自己的左掌迎头而上。 “轰!”两道掌相击时产生的余波立刻把地上的尸体撕裂开来,原本被花草覆盖不留间隙的地面被炸开一个七尺深的土坑,让人诧异的是黑袍人所立之处凸起一根土柱,血雾飞漫的空中却没有一滴血能滴落在黑袍上。 纳兰北燕在半空被拦截而下,落回地面,混乱的场地上他的身上也一尘不染,可没有人看见他缩回背后的手在不停颤抖。忽然间他的手掌感受到钻心的疼痛,当他伸出手掌时发现掌中有一个细微的针孔,他心头一沉,整个手掌没有几下的功夫就变为黑色,甚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肩头蔓延。 “蚀心草?卑鄙小人!你居然下毒!”北燕震怒。 “谷主还真是在谷里呆久了,见识少了。”黑袍人唧唧一笑,“这光明正大地杀也是杀,趁人不备地杀也是杀,怎么分卑不卑鄙。” “哼!你以为天下有几种毒我解不开!”北燕虽觉此人极令人不齿,但对这种阴招倒也不惧,意随心动,在他的背后万花谷中无数花瓣腾空而来,只要一附着到他的身上立刻消失不见。 “花引?”黑袍人此刻却毫无动作,反倒津津有味地看着纳兰燕北,眼中开始流露出喜悦:“呵,万花谷天地灵草各式各样,能提其精华灵力化作药引用于疗伤的功法真不多见,万花谷的谷主也有几分手段,只是” 纳兰燕北也觉得不太对劲,这人居然不趁此空隙攻击自己,只是剧毒在身无暇顾及太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头颅越来越沉重 黑袍人得意的笑了起来:“万花谷的确是世间名门,居然用谷中灵气取代普通修士的内气,将与此地的天人交感做到了淋漓尽致,自成一派,真的让在下着实佩服。可是谷主啊,我这毒除了放入蚀心草,还加了一样东西——药棘根!” “噗!”北燕吐出黑血,血方触地就凝固成块,连松软的泥土都渗不下去。 药棘草本是无毒之物,但为了能够扎根不断生长,它的根演化出将吸取的养料转化为剧毒贮存起来的功能,从而以此躲避虫蚁啃咬。 “那蚀心草加上药棘根毒性其实已经被弱化数倍,只是看似蔓延迅速。可你为快速恢复动用了花引,药棘根立马将它们转化为剧毒贮存到你体内哈哈哈,只要你吸食多少种花药,你就中了多少毒,纳兰北燕,我看你今天怎么活着回去!” 纳兰北燕眼前天旋地转,他知道自己难逃一劫,咬破自己的舌头令精神稍许清醒,借着黑袍人得意忘形的时刻,沿着他铁锈般的笑声,催动了所有气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向黑袍人,在对方发现他的动作时,纳兰燕北的胸腔喷涌出四五道藤蔓。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死吧!” “转神草!”黑袍人眼睁睁地看着即将把他吞没的藤蔓,却再也没有时间做出其他反应 (ps:今天有点发烧,还参加考试,宿舍断水断电五个小时多,嘿,想死暂时更到这,如过我能撑到十二点我会再发一章,希望各位收藏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只留恶鬼下阴间 传神草以血为水,以体为土进行栽培,其作用就是将人体中的精华传递给另外一个人,由于转神草出芽之计就是栽种者暴死之时,所以传神草都是待人快要灯枯油尽时才被催化发动。 黑袍人眼睁睁地看着藤蔓向自己扑来,一旦自己被它缠上,纳兰北燕身上的剧毒就会转移到自己身上,自己必死无疑! 纳兰北燕眼看就要抓住对方,但是从黑袍人身后竟然射来几道火流,不偏不倚地全打在藤蔓上,随后顺着藤蔓顷刻间吞噬了纳兰北燕的整个身体。 “焚”火海中的纳兰北燕无比痛苦,还没吐完一个字就倒在地上燃烧殆尽。 “哼!没想到万花谷的传承居然用上了传神草,难怪每一任谷主年纪轻轻却有着惊为天人的修为,更没想到纳兰北燕居然会死在小小的药棘根上!”黑袍人从生死线上被拉了回来,放肆又沙哑的笑声回荡在整座花谷。 “来人!给我把万花谷中所有珍贵的神草灵花带走,拿不走的全部烧掉!”黑袍人吩咐手下,转身又对身后穿着棕袍,莫约三十的中年男子十分平淡地说道:“今日我就算欠你的,万花谷中除了八色莲花,其他都是你的。” 棕袍人盯着他离去的背影阴毒地提醒:“别忘了不留活口。” “那是自然!” 极天峰的山脚,一位美妇带着几十个方才十几出头,修为善浅的弟子前往枯石潭旁的帘洞避难,当她眺望万花谷时火光冲天已经蔓延至正殿,纵使心中再有一万个不相信,泪水还是像断了链子的玉珠夺眶而出。 她身旁的一位少年看着满天熏烟,血丝布满了他的双眼,他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折磨:“娘!我们杀回去!” “折风!不准意气用事!”赵薇颖紧拽着纳兰折风的手,生怕他冲回去送死。 她的夫君如今生死未卜,赖以栖息的地方被烧杀抢掠,她和万花谷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眼前这几十个入世未深的孩子以及她的儿子——纳兰折风。 极天峰的山路崎岖,怪石嶙峋,百步九折,赵薇颖走在孩群的后面,怕有人落伍跌倒,到枯石潭的路程本不算远,但心中草木皆兵,速度难免放慢了很多。 当最后一道荆棘被劈开,一片毫无生机的景象出现在众人面前,脚下的枯草参差不起,飞湍直下击打在裸岩上,就连那瀑布落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都让人心惊胆战,离那潭水越近就越寸草不生——枯石潭。 这里是万云川死气聚集之地,原本飞溅起的水花一落到潭中就销声匿迹,此潭深不见底,潭面灰蒙蒙一片像是被盖上一层麻布,连位于枯石潭上方的天空似乎都黯然失色。 枯石潭的岩壁上有处帘洞,顺着凹凸不平的峭壁就能到达,但稍有差池落入枯石潭便会命丧黄泉,可是正是这样的地方却成了如今最安全的藏身之处。 赵薇颖万分小心地压下声音指挥着一干人准备爬上岩洞,忽然感觉胸口一痛,卡在喉咙的声音怎么也出不来。 “娘!”纳兰折风飞只听后面没了声响,刚好奇转回头却看见赵薇颖的胸口被一只血淋淋的手穿透,他不顾生死朝她飞奔而去, 赵薇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胸口那只手。 “快快跑” “嘿嘿,以为躲到深山老林我就找不到你们?”赵薇颖的身后走出一身被黑袍包裹的人,他一脚踹向手中的尸体,沾满鲜血的手随即抽出,美妇的尸体在地上翻滚后掉入了枯石潭,连水花也没溅起。 “为了永绝后患,我找你们找的好辛苦啊!”黑袍人冷笑的同时伸出了他的手,对着帘洞口凭空一拽,“差点就让你给跑了。” 跪倒在潭边的纳兰折风沿着黑袍人的手臂望去,惊恐地看到他毕生难忘的一幕:“紫莲!” 原本快爬上洞口的纪紫莲此刻被黑袍人一吸,双脚踏空掉入枯石潭中。 黑袍人却像是没有听到纳兰折风的嘶吼,看向其他因为恐惧而不敢动弹的孩子,随身一动身形消失在原地,影如疾风穿梭在他们之间而过,当他再出现在纳兰折风面前时,纳兰折风的背后全是被掏心而死的具具尸首——他们心脏被剥离的那一刻尚存知觉,直至感受到那非人的疼痛方才慢慢死去,每个人的脸上还余留着痛苦变形的表情。 “臭小子,你爹还想和我同归于尽,今天我就把你卸了,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吧!”纳兰折风瞳孔中那只恶爪越来越大,朝他着的右臂掠去, 突然半空中落下一把黑如玄墨的剑,朝那人天灵盖刺去。 那人惊觉威胁,即刻后退几丈。 剑,一半刺入的硬石中。 “你不能碰他!” “墨冥!”枯手被背横插直入的墨冥抵挡住,满是皱纹的老眼眯成一条缝,一个少年出现在他眼前,浑浊的眼珠此刻顿时瞪的老大:“你居然没死!” 少年认不出来者是谁,他带着恨意地盯着对方:“罡治观?!” “哈哈哈,玉玄子那老东西,连个孽障都弄不死,居然还让他把墨冥弄到手。”老者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露出和鹰鹫一样锋锐的目光,“今天我就把你的命和墨冥一同收下了!” 不等白落凤准备,两者之间的空气无缘无故开始扭曲,仿佛有东西将它拉长磨尖。 “去!”黑袍人一声令下,无数看不清的针尖射向白落凤的要害。 挥动的墨冥被激起道道火花,却还是挡不住这密不透风的进攻。 少年全身上下被扎进了上百根针,一具肉体千疮百孔。 被射穿的膝盖支撑不起身体,少年抓着剑柄一跪不起。 “呵,徒有墨冥又有什么用,今天就成全你们!”枯槁的双手朝着白落凤胸口疾驰而去。 “师父说过,墨冥夺的不只是天地五行,更是掠走世间阴阳,唯有这样方能现出它的本性。”白落凤支撑着剑缓缓站起,“但世间阴阳难分,而人是由阴阳所生,人血亦是如此。” 墨冥的剑刃抵在了白落凤的掌心:“筋脉中的血为阴弱阳强,但脱离人体的血没有人的生气,阴阳随天地开始平衡。” 鲜血染红了裸露的泥土,白落凤在墨冥沾染上血那一刻,一股带着血腥的杀气如万军奋起,风卷残云地向黑衣人奔袭而去,他紧握墨冥紧随杀气而上,眉宇下原本如墨的瞳孔此刻被杀意侵蚀变为赤红,极似溢漫而出的血池。 “人血中的阴阳没有天地间那样固若金汤,所以墨冥饮的是人血,留下的只有入狱恶鬼!” (ps:睡觉啊,明天看有没时间,大家多点收藏,觉得写的不咋地就留个言评论下多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万鬼来朝 “没想到你拜那魔头为师。”攻到半道的黑袍人发现白落凤与众不同的气势,稍稍吃了一惊,但反而更加兴奋:“万花谷匿藏魔头孽徒,老夫只能出此下策为天下除害,哈哈哈,这消息若是传出去,老夫又能名扬立万。” “无耻!” 一剑长虹贯日,寒风飒起,剑刃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鸣声从黑袍人迎面而来的手心笔直地穿入他的手臂。 “怎!怎么可能!”黑袍人难以置信,预想之中此时的墨冥应当四分五裂没有发生。 “道气?!你和罡治观什么关系!”白落凤手腕一转,墨冥的剑峰再入三分。 “啊!”黑袍人一声惨叫,脸上的黑布因底下的面目扭曲而褶皱无比。 “道气主天地五行又如何!”少年瞳孔中的血色越来越重,左手化拳奇袭。 黑袍人顾不上窒息的疼痛,右爪迎拳而上。 拳爪相碰,少年的气势却节节败退,咬牙忍住嘴中溢出的鲜血。 右碗抽剑而出,黑袍人掌心流血不止,白落凤不顾溅在脸上的血沫,墨冥稍收立进,向黑袍人胸口刺去。 只差丝毫,黑袍人另外一爪忽发暗力,少年反应不及,左拳经受不住连带全身向后甩出。 那人却不满与此,在白落凤即将被击飞时,抓住他的手臂将其拉回。 白落凤手中的墨冥来不及挡在前身,黑袍人的掌已经重击在他的胸口。 少年口喷腥血,却在这瞬息之间,手握剑柄一掠而过,随后再也停不下来地撞向远处的岩石上。 墨冥并未触到那人,但却生出一道锐利的剑气。 几尺的距离,黑袍人后力未足,仓皇后跃,剑气紧随而上。 那人速度快不过剑气,但稍微得到运气的时间,在剑气即将碰到他时,他挥臂而过,眼前的空气顿时炸开。 待烟尘散去,却见那人耸拉着被刺伤的手,两腿微曲分跨,另外一手捂着胸口,黑色的面部下滴滴鲜血淌落,可却依旧有力支撑身体。 他看向远处体无完肤地少年,方才他最后一剑到现在仍心有余悸——之前为了施毒徒手接下纳兰燕北的一掌已经让他受了些许内伤,否则绝对不会差点丧命在“转神草”下。而刚才若不是白落凤修为尚浅,只要再快一分,自己就无法催动道气紊乱身前空气中的五行,产生爆炸消去九成的剑气。 这就是墨冥的力量吗?能将一个十几岁的孩童实力提升到和自己八分能耐相匹敌的境界? 必须得到它! 黑袍老者心中生起强烈的贪欲,望着远处脸朝地面动弹不得的白落凤,刚想在原地平息气血再前去夺取墨冥之际,突然感到胸中翻涌不止,身体情不自禁地单膝跪下大吐鲜血,他眸中冷光射向半死少年:“这不是内气!” “那是怨气!”原本生息弱下的少年转瞬间气势又起,一手慢慢摸索到落在身旁的剑,反手插入土中,另外一手也随即搭在剑柄上,借着膝盖一寸一寸挪动下身,终于垂着头颅躬身站起。 白落凤早就没了人样,一口吐去嘴中鲜血,丝毫不给对方喘息机会,原本平静无比的剑此刻散发出道道黑气,剑锋一转,眸中再次浮现无穷无尽的杀意。 少年眼角流出两行血泪,束发凌乱不堪,“那是万恶崖下无数厉鬼的怨气产生的剑气!” 少年提气纵去,手中的剑却不停地发出亡者的哀嚎,一缕缕孤魂野鬼从剑中逃出肆虐在空中。 “邪不胜正,老夫今日就替天行道!”黑袍人手中凭空拔出一柄至纯无比的银剑,这一瞬间似乎枯石潭周围所有灵气流向了那拔剑的剑身,他的脚下原本枯黄的土地竟然冒出星星点点的嫩绿。 “仙气!”腾跃半空的白落凤大吃一惊,人间居然有人真的修炼出仙气,但随后仇恨怒火掩盖住了那点震撼,“你果然是罡治观的人,罡治观就没一条好狗!” 少年人剑一线,身后万鬼如潮,带着幽怨的哀嚎纷拥向前。 “这可是老夫以半数修为炼成的诛邪剑!”黑袍人挥剑而起,“老夫今日便是折了阳寿也要出去你这孽障!” 两剑相碰,本如枯叶落水不起一丝涟漪,忽然狂风大作,头上的方寸天空乌云密布。 群鬼犹如潮水一拥而上,可离黑袍人不到一丈就泯灭在空灵的仙气中,令人寒毛的哭啼声响遍了整座极天峰。 “你斗不过我的!”黑袍人磨牙切齿,仙气不停高涨。 少年丝毫不退,却见半空数不尽的魂魄带着灰烟形成一股洪流涌入他的体内, 万鬼来朝之象! 黑袍人的眼中惊讶一览无遗,而他面前的少年身上的死气越来越重,猩红的瞳孔片刻盖上一片阴云,眼角四周道道黑丝泛滥,直至最后眼眶中的眼珠时隐时现如同脱去皮囊的骷髅,黑袍人的视线像深陷其中再也挪不开了! 那股深渊般的恐惧袭向心头,当冷汗好不容易凉醒了他的神识时,他发现白落凤手中的墨冥上钻出无数的怨魂,它们沿着剑身一点点缠绕掩盖住了诛邪剑的散发仙气,一张张巨口扑向了他的手臂。 他再也支撑不住,松开了手中的剑,手急忙缩了回去。 墨冥失去阻碍,刺入了对方的左肩。 黑袍者痛苦难堪,生死关头无比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抬起右手忍痛抓住了剑刃,动用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又迅速地拔出了墨冥,并努力向右挥开。 白落凤也已经到了极限,再也接不下黑袍人最后反抗的力气,向后连连急退。 当他好不容易停下步伐抬头一看,那人已经逃之夭夭了。 “小子,来日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句狠恶的留言。 白落凤如释重负,如果再僵持一会儿死的就是自己了,可还没等他缓过劲来,身体立马打了个激灵。 “折风!” 白落凤受压着墨冥,吃力地抬起头寻找纳兰折风,看见的确实空无一人的枯石潭。 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他使劲地晃了晃头,终于模模糊糊地看到原本纳兰折风所在的地方留下了一双脚印,脚尖恰好直指枯石潭。他的脑海中突然想起纳兰折风最后喊出的那个人名,刹那间清楚了什么。 白落凤急忙想挪步到枯石潭前,心中不停地默念:“折风,你千万别跳进枯石潭啊” 可他还没挪出第一步,一股天旋地转的感觉袭上脑门,他再也支撑不住脱开了剑柄倒了下去。 朦胧中,他好像看到漫天的恶鬼朝他奔来。 “师父,看来你真的没说错,墨冥里的厉鬼使唤不得” (客官请留步,小二有话说:这是我头一次按照自己的想法写向往的江湖,没有yy,没有运气,没有无敌。很早之前我就想表达这样一句话:人在世上哪那么容易结仇,就像崔韧竹和白落凤,出鞘之时竭尽全力,拔剑之后更多的是胜负已分,我们情分就到。不会不甘心不服气就要报复,那样的人没有多少气量,也活不了多久。 之前有幸被人问话:为什么书里的人爱喝酒,爱吵架,这样子不太热血。在这里我回答这个问题:我希望笔下的每一个人都是平凡人,有喜有悲有欲求,不必生下来就以天下为己任,因为每个男生想象的江湖都是潇洒随性。 最后多说一句话:一个好的故事即便是对立方也能让人觉得他很有魅力,我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也希望能各位能在这本书中感受到这本书中这些人这么豁达地活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不胜黄粱一场醉 “当年落凤为护住折风性命,不惜放出墨冥中封存的千百恶鬼,若不是戒空带着弘宇方丈及时赶到,落凤如今不过是一具被夺舍的行尸走肉。”曹阳明转头直勾勾地盯着纪紫莲,过去的往事随风,对于他这种事外之人或许无关痛痒,但对于曾经年少的纳兰折风,白落凤的所作所为却足以让他一生铭记。 “江湖人只看戒空贪杀,说他是‘修罗恶僧’,就连你也不愿放他入谷,可这和尚有自己一番道理。”曹阳明脸上露出苦笑,似无奈又似感叹百味杂陈,“佛家讲究心怀仁德,可仁多易怯,杀不得恶人,阻不了孽障,止不了杀伐,等天道?等恶果?那时已经葬了多少人性命啊~或许这就是那秃驴心中的禅吧。” 丽人听着对方的话,面露迷茫,她不懂他突然提这些是为什么?可不等她张口询问,曹阳明迈着沉重的步伐即将离去。 “万花谷本是人间圣地,百年以来救死扶伤无数。武者义胆,医者仁心。莫说白落凤曾救下折风的命,即便是你如今能站在这里多少也受了他们的恩情。”带着萧瑟的背影曹阳明摇头叹气:“白落凤还剩不到半天的时间,生死一线全掌握在你的手中。后面的故事来不及同你讲,但劝你千万慎重” 纪紫莲愣在原地:自己受他们恩情?何时的事?为什么自己记不得了?还有那日灭门夜,曹阳明只说到纳兰折风跳下枯石潭救自己,那后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还活着? 无数的疑问笼罩心头,皓齿紧锁丹唇,许久之后脆如银铃之声从偏殿中传出: “秋芷,带我去戒空和尚那!” 方行不远的曹阳明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即便他已经表现的十分镇定,甚至算准了纪紫莲一定会因为那段过去而伸出援手,可只要她一刻不松口,那高悬的心就无法安然落地。 “落凤,这道劫我帮你度过,那我就先走啦” 万花谷蜿蜒的小道边花草拥簇,一人负手行在道上,像是喝醉一般摇摇晃晃,可脚下又如踏青云,一身长袍随风而起好不自在,身后的泥土上空留一排足迹寻不见那人去向。 极天峰的山脚,两块墓碑立于青山绿水间,碑上略有青苔却不嫌荒凉,反而平添了几丝生气,墓碑脚下还有熄灭不久的香火以及一尘余烬,几朵晨露未干的花朵摆在碑前,似乎在表露时有人经常前来打扫。 一道白袍立在碑前许久纹丝不动,仿佛已经融入天地间,清风吹过,发鬓与漫天的野草在空中纷飞,纳兰折风无神的双目却在凝视着碑上的两行名字,脸上依旧像往日般平静。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这里。”身后传来优璇的声音,纳兰却如同没有听到一样,只是盯着眼前的墓碑发呆。 “我已经对白落凤施了花引,也请了谷中医尊为他正位续脉,只是身上某些部位的瘀血阻塞还未排尽,断骨也一时难以恢复,不过性命暂时无忧。”佳人看着伫立萧索的身影,无缘地揪心起来。 “多谢。” “是谁能把他伤成这样?”纪紫莲心中十分疑虑,白落凤修为纵然不能独步天下,却也算得上超乎常人的境界,可如今若不是她的“花引”炼化了无数花药精粹加上谷中药尊的续脉圣手,白落凤恐怕难逃一死。 “罡治观!”三字出口,纳兰折风原本松开的双手即刻紧握成拳,他身旁原本绿意盎然的野草瞬间枯萎随风飘走。 “十年前,真的是他们害了师父师母?”纪紫莲感受到纳兰折风心中的仇恨,犹豫一番后还是忍不住轻声开口询问,透露着一股小心翼翼。 “阳明都告诉你了?” “恩,说了一些。” “那他人呢?” “秋芷说他已经走了。” “唉,这家伙,他还是怕落凤不想见他么”纳兰折风最后无故地说了一句,隐约中听到了背后几声啜泣。 “十年啦偌大的万花谷,委屈你了。”纳兰好似能看的无比清晰,慢慢回身走去用拇指轻轻地拭去丽人脸上的玉珠。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伊人泪痕红浥鲛绡透,不顾纳兰的手足无措,滴露浸湿了一片白袍。 欲动又止的手在半空停留了仿佛百年,最后伴随着听不见的轻叹落在了酥背上。 “紫莲,想听听后面的事吗?”纳兰折风像深怕惊吓到她一样,就是连呼吸都放慢了半拍。 “恩。”谁也想不到,本在世人想象中艳若桃李,却遥不可及宛若立于人间瑶台上的女子,此刻在一个永远欣赏不到她容颜的瞎子前变得楚楚动人。 纳兰折风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向纪紫莲诉说之后的故事,空中枯草打在他脸上,失明的眼珠却变得极其清澈,他仿佛能看见过去衰败的万花谷如今又草长莺飞,花没马蹄。 渐渐地,他在回忆中沉沦下去,就好像他刚跳进万枯潭,开始寻找少女的身影,水面上白落凤兵戈交加的剑鸣声在他耳旁回响,百鬼瘆人的哀嚎如同又回到这片天空。万枯潭的死气不停地侵蚀他的意识,死寂空荡的潭下甚至比如今失明后的漆黑还要恐怖。 他觉得自己也要沉睡过去,四肢像在不知不觉中被偷了力,怎么也用不上劲儿,他想他也要去见爹娘了——唉,真好,又感觉到娘亲揪着他的脸说他偷吃点心,爹在一旁要劝,被娘一瞪就不敢说话,紫莲站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笑话,啧啧,爹怎么这么没用? 忽然间,不知道是什么力道抓着自己往上拽,伴随的温度就好像冬日中的烈阳十分舒服,他努力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已经被缝上,他借着缝隙好像看到自己在空中上升,身边似乎有昏迷的少女,身底下的地面躺着的是自己记忆中白落凤第一次受伤的样子。 唉,纳兰把自己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怎么眼睛有种被灼烧的感觉呢?可能是风太大吧,人活一生,高不盈七尺,寿不过百年。但一晃十个春秋,有些人还是如此狼狈,就像斗不过罡治观的白落凤,就像寻不到仇人的自己,就像名声烂透的戒空,就像孤身一人的曹阳明,走到如今空空如也,甚至不胜黄粱一醉来的痛快。 (ps:写到今天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有多少人在追,或许文笔不好,没有人关注,可悲的不是被人批评,可悲的是无人议论,我真真希望有看见的人能在底下写点东西,让小二我知道:唉,我写的居然有人在读。多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生死抉择 脚下是无尽的深渊,深渊中无数带着鲜血,如同妖魔乱舞的手密密麻麻不停地往上窜,一寸紫衣在众手中一闪而过后立刻就被吞没。 “紫莲!”少年竭尽全力地想向紫衣消失的地方靠近,却觉得越行越远。 突然间一只黄褐的枯爪从手丛中愕然冒出,少年看见它穿透娘亲的背脊又不做任何停歇,朝着自己的咽喉而来。 “啊!”纳兰折风惊醒坐起,捂住胸口大吐浊气,待心跳稍许平复,他才发现自己身在床上,躺过的被单已经湿透一片。 “紫莲!落凤!”少年掀翻被褥,双脚刚着地就感到一阵眩晕,他踉踉跄跄地扶着床沿抓着桌子打翻两盏茶杯才拖着下半身把自己拉到了大门前。 “紫莲落凤”身上的力气仿佛随着满背的虚汗迅速流干,纳兰折风趴在地上抓着门槛想要探出身去。 “咣当!”铜盆落地声划破了整个庭院,月门下一个小和尚张着大嘴瞪着大眼面对着倒在门口的纳兰折风,兴奋地一蹦三尺后立刻变得手忙脚乱,一面想跑出去喊人一面又想上去扶起纳兰折风,不一会儿小和尚身朝房门跑去,却扭头拉长脖子对外大喊: “师父!师父!折风醒啦!折风醒啦!” 纳兰努力地抬起眼皮,看见满脸洋溢激动飞奔而来的小和尚,嘟囔了句:“这不省心的家伙怎么也来了”既而又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午夜,纳兰折风看见颗光溜溜的脑袋慢慢地伸了过来,戒空摇着纳兰折风的身体,转头朝身后唤道:“师父,他又醒了。” 纳兰折风瞅着小和尚满脸的尘土,倦容上挤出了点微笑:“你怎么来啦?” “是曹阳明,出事前天晚上他在我桌上留了封信,让我赶紧叫人赶来万花谷,说晚了就来不及了。”戒空挠着后脑勺,惭愧的低下头,眼眶中抹不去的哀伤难过,“我劝了他们很久,可寺里的师叔还有住持都不信我的话,说我胡闹,我没办法只能拉着师父一个人来了。” 他的背后一个老和尚抚着他的头,不自禁地在叹气:这傻徒儿天生杀骨,生性顽劣,可本心却并不坏,多年以前自己就知道。但那一晚他持着那封信面容失色冲入自己禅房时,自己还是心存疑虑,他像是看懂自己的踌躇,摔门而去后第二天就消失不见。 弘宇那一刻才觉得事情严峻起来,他连忙火急火燎地朝万花谷赶去,直到正午才在十几里外的山道上发现满身泥泞的戒空连滚带爬的跑着。 “多谢大师救命之恩。”纳兰折风想下地跪拜,立刻被发现苗头的弘宇按下阻止。 “哎~老衲明明得知消息却未能及时赶到万花谷,实属罪过” 弘宇一脸愧色,要不是自己耽搁了时机,万花谷绝对不会一夜之间满门惨死。除此之外,他心中还有丝后怕,如果自己未去寻戒空,他半道定会气竭而死。还有一事便是他对戒空口中曹阳明这个人感到震惊和佩服:江湖之中能观天象预天劫的人不在少数,但能知人劫并且提早如此之久的人,还是头一次听闻。 “大师莫要自责,若不是大师,小子早已命丧黄泉。”纳兰折风上身微鞠向弘宇道谢,随之转眼一变眼神中布满仇恨,“不知大师赶来时可见着我仇家?知他是何人?” 房中一片死寂,戒空看着弘宇欲言又止的嘴唇心中焦急万分。许久之后弘宇无奈地叹息,终于出声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那晚的确遇见他们,其中一人身着黑袍身负重伤,至始至终不肯开口,与老衲四目而对时可以感觉到他心神不宁,应当与老衲相识。另一人老衲看清他的面目,也识得那人” “大师可能告诉折风!”少年立刻抓住弘宇的手,脸上的愤怒一览无遗。 弘宇盯着纳兰折风很久,眉宇间皆是挣扎,松口时语气不自觉又轻了几分:“若贫僧告知后,不知小主有何打算。”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必以血偿!” “哎,虽已是意料之中,但还请小主恕罪,老衲不可出口。”这一刻,江湖之中德隆望尊的弘宇高僧在床头合并双掌,朝床上的少年曲腰不起,“出家人一向以仁为先,不得以杀止杀,贫僧明知对小主来说的确是不共戴天之仇,却真心不忍再掀引血战,逆了佛门规矩。” “师父老糊涂!”戒空看着眼前被人赞为贤哲的老和尚,眼中的泪再也止不住,即刻夺门而出。 纳兰折风双手拽破了棉被,口中的牙齿被他紧咬不放,他死死地盯着眼前低头的老和尚,双颊的颧骨不停挪动,最后他像是卸下了所有力气,手慢慢地从弘宇臂上滑落,头重重的靠在床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眼角一行热泪滴落在睡枕上。 “大师自有难处,折风还是懂的。” 弘宇并着双掌低头不抬,再也不敢与纳兰折风对视。 “不知我那两位朋友情况如何?”哽咽中纳兰终于想起了最重要的事,他顾不及身体虚弱又揪住弘宇的衣角。 “贫僧一入万花谷便感觉到极天峰山脚阴气聚拢,待遇见那二人时,他们自知纠缠起来会两败俱伤,最终带人退却。我便寻着那阴气源头找到正被百鬼袭身的落凤小主,凭借佛门僧侣练就的至纯正阳的佛气为其驱走了体内大部分阴气,却不知为何还有小部分竟如跗骨之蛆,老衲对它们无计可施,不过应该无伤大碍。”弘宇话到最后越是凝重,“至于你与另外一位小姑娘要不是落凤小主昏迷前勉强相告,现在恐怕已经葬身谭中,只是” 纳兰折风看着弘宇皱起的眉头,心中不安之感愈来愈盛。 “那潭不知为何死气浓重,小姑娘又落入其中时间甚久,死气已经渗入五脏六腑侵蚀体魄。凡尘中人皆有三魂七魄,三魂分为‘天魂’,‘地魂’和‘人魂’,分别被囚于天牢,束于地府和锁于人身,小姑娘身受死气,人魂恐怕已经被死气腐蚀了八分,若是剩余二分未能保住,七魄也会随之飞散,只是这三魂七魄本就非凡人所能掌控” “紫莲!”纳兰心里大喊,忽然回神过来记起了什么:“那我为何没事!” “纳兰小主体内不知何时中有寒毒,毒深已至和内气混为一体,潭中死气虽甚,但小主也能凭此支撑一二。” “可有办法救她?!” “并非无法可医。世间只有一物能够救她,那便是‘八色雪莲’,此莲本就含有度化世间‘八苦’神效,纵使不能修补小姑娘的人魂,却也可助其除尽死气,脱除生死之险。”弘宇和尚面色却丝毫不显轻松,“但若用此法,就是化去她现今‘死’的劫难来续凡间阳寿,将来有朝一日肉身老去腐化再也锁不住魂魄时,以小姑娘残存的人魂是不能像常人一样进行轮回。” 窗外忽就刮进一道寒风灭去了屋内的烛火。黑暗中,弘宇和尚吐出的每一个字如铁水般烙在纳兰折风心头。 “你可想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千尺寒冰难寒情 “那若是”纳兰折风再也说不出话,埋头捂在被上无声地颤抖着。 弘宇明白纳兰心中所想,却只能更无力地回答:“若是不治,那姑娘的魂魄或是直接被死气完全吞化;又或是肉体先衰锁不住人魂,到时剩余的人魂游离阳间,借助天地灵力自我修复,最后转入轮回,只是天地之间万物守恒,世间生灵产生多少灵力也就消耗多少,小姑娘若想回复人魂也只能随缘。” “所以她会魂飞魄散么?” 话已至此其实心中早有答案,这是一个没有结果的选择。弘宇沉默不语,他并非冷血无情,但佛家讲究的是最终普化众生,而非情系一情一物一事,修禅至今他看过太多人间疾苦,那颗饱经风尘的心也变得淡然平静,难以掀起丝毫波澜。 万花谷过去的夜是明星火萤,万虫齐奏,羁鸟空林的,但这一夜少年心中雷雨交加。 直到月落山涧,晨霞露角,一直坐在床上不知所想的纳兰掀被而起,年少的眼中第一次散射出无比的坚毅: “八色雪莲,我定要夺得!” 离开之前,纳兰折风先去探望纪紫莲,她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原本可人的脸颊如今一片死灰没有半点神色,纳兰折风抓起她的手时感觉像是一根枯死的芦苇,根本感受不到脉搏的跳动。他重新给她盖好被褥后转身离去——这是万花谷最后留给他的亲人,为了她纵使千难万阻又何妨! 最后想做的就是去看看白落凤,当他快走到门口时,房中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看来万花谷的药材不错,这么短时间你就可以下床折腾了。”他看见白落凤正手忙脚乱地穿上好几件衣服,阴郁的心头不免有丝好笑,“今儿天气没那么冷” “我问过戒空他师父,知道你要去极天峰,我寻思多给自己添件衣物,怕自己冻着。”白落凤一边自顾自忙活一边答话,拿起不知从哪搜来的裤子穿上,最后套上三两双袜子这才满意地站起来。 纳兰折风被白落凤突然间的话愣住,片刻之后他脸上浮现难以名状的表情。 “极天峰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只是未与弘宇大师说而已。” “我不知道。”白落凤拉了拉衣角,显然身上还有些伤还没好,疼的他咬牙咧嘴一副窘样,“不过你一个人不省心。” “你可知我为何中有寒毒?”纳兰神情变得极为严肃,语气中却又透出是一片神往,“六年前,那丫头不知从哪听闻八色雪莲,在我房中留下片纸之后居然孤身前往极天峰。待我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万幸的是忘云川中生灵温驯,我虽是心急却也不担心,当时怕爹娘得知后怪罪便没有通知他们,等我寻到她时两人已经到了‘攀天洞’口,那就是八色雪莲花开之处。 那时我自己也是好奇,心想既都到此处就顺便瞧上一眼。为了安全我便先入洞探路,但才刚踏入一步,还未走到‘孤寒池’边,不知何处竟然有人向我施了一掌,那一掌之后我就昏迷不醒。我再次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被看到房中字条的爹及时赶到救回,开始身体并无大恙,原本以为此事受了顿责罚就算揭过。没想到的是那一年阴月阴日当天,体内未被察觉的寒毒爆发,整个房间化为冰窟,若不是谷内医尊以针为引释放我体内的寒气,那时候就已经被冻死了。” 纳兰折风边说边解开自己的衣服,呈现在白落凤眼前的是苍白的背肤上布满了紫青的淤痕。 “从那年之后,体内的寒毒每至阴月阴日就会爆发,爆发之际全身没有一处不被冻伤,就连花引也束手无策。”少年慢慢地重新整理衣服,佯装无比随意地冲白落凤摆手,“此去生死未卜,我虽把你留在万花谷养伤,但万花谷最终被满门屠尽却不是因为你,何况枯石潭旁你救了我和紫莲性命,要说恩情也已经还完了,你没必要” “折风”纳兰折风的话还未说完,一只手掌用力地拍在他的肩头,“我们之间的事,没必要算得太清” 纳兰感觉喉结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后边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半响之后,他伸起自己低垂的手沉重地放在了那只手的手背上,他不经意蠕动自己的嘴唇,至始至终没有回头去看白落凤,因为只有这样白落凤才永远不会知道他的脸上早就流满了滚烫的泪水。 极天峰山脚,二人正打算快步入山时,远处一道人影在他们身后唤着他们名字,冲冲忙忙朝他们跑来。 “落凤!折风!等等!”戒空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擦着满头热汗断断续续说:“你们要去哪?带带上我” “太危险!”二人异口同声。 “折风,对对不起”小和尚手足无措地站在二人面前,他面色通红,恨不得把头钻到地里,还是以为纳兰折风心有埋怨,“师父他也是没有办法,若是他告诉你那两人名字让你去寻仇,日后传了出去,不仅空相寺会招到唾弃,这也会成为师父日后修佛的心魔” “弘宇大师已经救了我三人一命,我哪还能要求更多。”纳兰折风轻拍小和尚的肩膀,宽慰地劝说到:“你也不必自责,说到底我还要谢谢你,回去吧,别让弘宇大师担心了。” “那那我还是要跟你们一起去!”戒空无比执拗,声音有丝哽咽,“当年薇颖师娘救了我,现在整个万花谷只剩下紫莲妹妹了,我一定要救她!” 其实当初戒空是被抛弃在万花谷谷口的弃婴,赵薇颖心怀怜悯将其纳入为谷中弟子收养,直到后来弘宇大师来访万花谷看出戒空身附杀骨,这才将其带入空相寺。因此戒空若称薇颖师娘也不为过。 说起已故慈母。纳兰折风脸色稍微黯淡,可一眼看到身旁的两人心中也随之释怀,他把手搭在戒空和落凤肩上,一股壮志凌云的气魄随之而起。 “走!就让我们去闯一闯攀天洞。” 晨光下,三个少年踏出了最坚定的步伐。 若干年后,弘宇怎么一直想不透自己这徒儿为何会突然被激起杀心,成了江湖中让人谈及色变的恶佛。他可能永远也不知道在踏上极天峰的那一刻起,戒空心中就不再信佛了——是啊,万花谷立门两百余年,曾让多少人起死回生,可最终还是被人屠杀殆尽,那一夜佛在哪?师父是佛门高僧,却说要不违佛心宽恕恶人任其烧杀抢掠逃之夭夭,这时候佛在哪?纪紫莲还处及笄之年魂魄却几近消散,只能靠那得之难如登天的八色雪莲方能救治,这时候佛又在哪? 人心向佛,求来的却是恶人逍遥法外,好人痛苦万分,所以求它作甚!跪它作甚!天道不公,那就亲手屠尽人间冤屈。 长拜久跪身不起,佛心不悯凡人心。 儿郎豪杰百难袭,千尺寒冰难寒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舍命陪君子 三人马不停蹄,赶在日落时分到达了攀天洞,并在洞口前停下了脚步。 纳兰折风拾起一石子向洞中抛去,只听到石子弹起碰地几声后就没了声响。戒空觉得攀天洞并未像纳兰折风上山时所说那么诡异,打算先行入洞,可就在要抬脚时硬生生地又被人揪了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傻和尚!不要命啦!”纳兰不顾和尚一脸疼痛训斥道,然后绷紧身体贴着石壁十分缓慢地向洞内走去。 白落凤和戒空紧张兮兮地看着纳兰走入了第一步,发现他丝毫没有异样,两眼放光立刻学着他的动作一同前进。 方入洞口,还有一些积雪布在道上,山风滑过隧道时呜呜作响,外边本只披一件僧衣的和尚听到声响更加冷的拼命哆嗦。 三人靠在石壁上一步一步地挪动,壁上十分干燥,凹凸不平的岩石搁的让人难受,越往前越是伸手不见五指,就在三人懊悔怎么不带上火石时,一道亮光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他们加紧步伐向亮光移动,一会儿后刺眼的亮光褪去,当他们睁开双眼时无不目瞪口呆。 洞中别有洞天,波光盈盈的池面上是露天的洞顶直探极天峰顶峰,阳光透过顶上洞口射入洞内,洞口沿边融化的雪水顺着倒立的尖石滴落入池中,从洞口开始越往下,越是被冰覆盖,整一座攀天洞俨然成了晶莹剔透的水晶宫,倒映着洞中每一处角落的容貌。 白落凤看着与纳兰嘴中所言大相径庭的景象,心中稍有疑惑不自觉地停步思索。而跟前纳兰折风与戒空眼见孤寒池近在眼前,情不自禁地想上前查看一番。 忽然洞中温度骤降,极天峰顶口居然落下细雪,近岸的池面开始凝上一层薄冰,而湖中心却似滚烫的热水不断翻腾。 “不好!落凤!戒空!走!”纳兰折风最先察觉大喝,与此同时一道黑影破池而出跃到池岸。 三人定睛细看:其形若猿猴,鼻梁塌陷,额头凸隆,金目雪牙,白头青身,却只高五丈,颈锁大索,鼻穿金铃,四肢受铁石所束,从池中一跃而出后却走不出十丈远。 “无支祁!”白落凤一眼认出,心中大骇:道门书中记载无支祁乃上古水怪,所到之处风雷齐作,木石俱鸣。而且这牲畜知道水深浅及地势的高低远近,控水之术天地之间无人能及,若后非被大禹所封,压于龟山之中,必定还要做恶人间。 没想到极天峰便是过去的龟山,更没想到八色雪莲居然伴随无支祁而生。 戒空深得弘宇真传,多少知道世间妖物,白落凤话一出口他也反应过来即刻色变,匆忙拉回前行的身子,本能地揪住纳兰折风衣领向后狂退。 无支祁突袭未成,加之受困许久,嘶吼暴怒,整座洞府为其颤抖,落石不止,突然之间它的脖颈伸出百余尺长,恶口巨增,双獠裸露朝着戒空撤去方向直掠而去。 戒空眼睁睁地看着无支祁目鼻水流如泉扑面而来,他有心躲闪却被它喷出的腥秽涎沫熏的昏头转向。 无支祁眼见就要活吞二人,却感应到头顶邪气徒升,兽心竞有些畏惧,但它还未来得及缩回脑颅,一道剑气就打在它的脖颈上,但只是仅仅划出一条白痕。 无支祁吃痛,猿臂不停地锤击地面,砸出无数深坑,身上的铁链哐当直响,白猿恨其束手束脚,抓住它向四周使劲挥扫,一时之间攀天洞中烟尘滚滚。 白落凤落回另外两人身后,深吸了口凉气,他看着失控的无支祁,努力平复心中余悸,方才千钧一发之际他使出浑身解数发出的剑气居然未伤到白猿分毫。 “折风,事到如今,还取那八色雪莲吗?”白落凤出声询问。 戒空听闻此话,立即转头盯着白落凤,眼神中充满对白落凤打退堂鼓的担忧。 纳兰折风望着无比强悍的白猿出神,但眼中渺茫稍纵即逝,他十分坚定地回头注视着白落凤的眼睛:“为了紫莲,必取雪莲!” 白落凤稍微一愣,转而摇头自嘲道:“唉,都走到这一步,我还想这么多干嘛。”他身形一跃而起,手持墨冥一边向猿猴飞纵而去,同时对二人发号施令,“戒空与我去阻挠这孽畜,折风你身有寒毒却抵御得住寒气,稍后趁它不备赶紧下池取莲!” 戒空与纳兰不需多言,相视一笑紧随其后——戒空双掌合并呈于嘴前,口中吟诵佛经,全身随即包裹上一层刚烈之气;而纳兰折风提步疾驰,脚尖轻沾片叶就飘出几丈之外。 白落凤在铁链杂乱无章的攻击中左右格挡,他借着了烟尘手握墨冥抵着铁索擦出一路火花俯身潜至白猿身下。 墨冥冷光一现,欲要刺入无支祁的腹部。 白落凤以为得逞,却意料不到墨冥剑尖未入半分,他心头一震,自知要生事故,可那猿猴已经反应过来,两拳破风而下。 少年即将被夹成肉末之时,一道金光撞向无支祁的左目。 白猿纵使有金刚不坏之躯,其双目仍较柔弱,被击中后经受不住向后倒去c 两拳最终相碰,与白落凤擦肩而过,但其产生的气劲完完全全地冲击在他身上。 少年撞在岩壁上,随后脸面朝地坠倒下去。 “落凤!”戒空急忙收掌,向白落凤那边赶去。 白猿左目眼眶流血不止,过了片刻才缓过劲来,它忍无可忍,在一声怒吼中不顾胸前铁索嵌入肉内之痛,将身体涨至十尺之大,刨起脚下的沙石朝两人掷去。 戒空刚扶起白落凤,全然不知身后危险将至。 “闪开!”半身已起的白落凤发现飞掠而来的沙石,一手将小和尚甩到一旁,另一只手立马抓起墨冥挥剑抵挡。 “嘭!”剑终究抵挡不住所有飞石,少年被其掩盖坐瘫在岩壁之下口吐鲜血。 戒空顾不得脸上的擦伤,连滚带爬冲到白落凤身前扫走压在他身上的沙石,带着哭腔使劲叫着他的名字。 少年又咳出两口淤血,这才慢慢地睁开眼皮,对脸花的一趟糊涂的和尚安抚道:“没想到这孽畜这么强,不愧是上古灾兽,不过想杀了我没那么容易。” 他在戒空搀扶下摇摇欲坠地站起,墨冥又回到了他的手中,待洞中尘埃散去,无支祁的身影时隐时现时,少年露出沾满血丝的白齿,不知是否是错觉,他竟然有丝癫狂的笑起: “折风看来已经跳入孤寒池中,我也就能放手一搏了。呵呵,墨冥铸剑之时,每增一寸,便恶一分,铸至八分已经邪气凛然!今日就让你这孽畜尝尝天下第一凶剑的威力!”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寒水孤池避水现 八色雪莲此等违逆天道寻常之物,本不容许存于世间,所以它所生之地必是避阳之处,极天峰上终年积雪不化,而攀天洞中即使稍有暖阳进入却依旧一片冰天雪地,孤寒池里更是如此,其中的寒气相较于枯石潭中的死气来说就是另一番人间炼狱。 纳兰折风跳入孤寒池那一刻,刺骨的寒意迅速冻僵他的四肢,紧接着变得麻木失去知觉,最可怕的是原本体内平静的寒毒居然在此时爆发了,他的五脏六腑被冻到产生灼烧的错觉。 他万万想不到看似清澈见底的孤寒池实际上深不可测,孤寒池湛蓝如天的美景只是表象。水面之下只有些许透进攀天洞的阳光用来照明,少年咬着舌尖支撑着随时可能陷入沉睡的意识,举步艰难地朝着湖底下潜,心急如焚地四处寻找雪莲踪迹。 昏暗中,点点晶光在幽闭的池下闪现,纳兰折风顾不得许多,像是抓住一根稻草向那边游去。 转眼间,不远处那条细长的影子逐渐清晰,纳兰折风提神望去,一把露出一尺长的剑赫然立于池心,隐约间他看见似是一朵莲样的东西摇曳在剑与池底交界之处。 他心中大喜,精神恍然间清醒许多,可他越是靠近那把剑就越感觉身体周围的水像是被凝固住难以划动,最奇怪的是身上的寒毒竟然在此刻慢慢平复下来,他心中好奇:为何困住无支祁的孤寒池有一把剑可以完好无损地立在池底中央。 池中忽然起暗流,水如刀割打在纳兰折风身上,把他身上的白衣划出无数口子,而他的脸颊上鲜血从伤口渗出,染红了一片水域。强忍着绞心般的疼痛,纳兰拼命向前探出身子,伸手要去试探那剑。 手指方出,手心手背立刻被嫣红的血水吞没,十指连心痛不欲生! 终于,指尖触到了剑柄,可却没来得及用力,剑居然在让人难以动弹的深池中摇晃起来。 “避水剑!”纳兰折风心中大震,“我道那白猿身怀驭水之术为何动不得这孤寒池池水,原来避水剑在此。” 古书记载当年大禹治水,无支祁从中作乱,双方在桐柏山下展开恶战。禹先后派童律c乌木由出战,奈何无支祁深识水性,江水东引连连击退想将其镇压的巫士,直到最后禹授庚辰避水剑指水让路,破了无支祁的驭水之术,这才将其锁于龟山之中。 而无支祁被锁于池中后,恐怕先人为防其借寒池之水再祸人间,才将避水剑留于此地,将池水化作亘古不变的静水。 纳兰深知当年众巫士都难以降服的无支祁到底有多可怕,纵使它如今被束在攀天洞中,也绝非三人可抵,水上白落凤与戒空生死未卜,他只能相信他们还活着。今日只有借用避水剑制住白猿,三人才有可能全身而退。 纳兰折风嘴咬着压根,手伸向了避水剑的剑柄 孤寒池上尘埃散尽,雪猿盯着烟灰中走出的人影,只见那人衣服早就七洞八孔,干透的血将伤口和布线凝结一起,漫身的尘土已把衣服原有的色泽掩成灰蒙一片,他嘴角的血渍还未干透,满脸污黑显得狼狈不堪。 无支祁本就有通天灵性,知道抛掷土石一法颇有成效,面露喜色,巨口喷出热气,猴爪插入地中又抓起两堆碎石冰渣,先后朝白落凤奋力投去。 少年俯身侧过躲开第一道泥石,碎石撞在背后的岩壁杂七杂八地弹射回来,可他丝毫不顾身后危险继续直击向前,却见戒空从身侧跃到他的背后,无相佛印不停地把它们化成粉尘。白落凤清楚后背无忧,贴于身上的墨冥一闪而出,黑剑被横抓于手,所遇之物无不被分为两段,凝聚成团石堆硬生生地被他从中划出一条道。 无支祁只见滚石中一缕剑光异军突起,它赶紧举起猿手遮挡,剑韧从顶到底在它手中的铁索划出无数火花。 白落凤一击未成,也不多想凭空转体,而白猿感到臂上受力,毅然侧身猛地撞在石壁上想将少年碾碎。奈何白落凤双腿早已借着白猿巨臂施力一跃而去,最后落在几丈开外的地面上。 “这都不能伤它分毫么?”少年眯眼盯着粗实的铁索上只有一节小指深的切痕无奈摇头。 或许他想不到的是当年禹为永世封压无支祁不被其挣脱逃离,特地选用天外来物打造成这副陨铁将其铐住,无支祁千年以来想尽无数方法都没能让它有丝毫受伤,墨冥能做到此地已经无愧凶剑一称。 白猿原本稍有平复的情绪因为这一击再次暴动而起,它怒目充血不急后果地用着身体和二拳撞击石壁,攀天洞顶积雪成块坠落池中,岩壁经不住无支祁的撞击出现星网状的裂缝,壁上无数冰锥断裂扎入地面,整座洞府岌岌可危。 “落凤,在这样下去洞要塌了!折风怎么还不出来!”戒空扶着墙沿稳住身子,注视着池面无比担忧。 白落凤背对着小和尚一声不吭,身上一道浊气弥漫而起,手中冷锋一转,他的身影忽然在戒空眼中消失,所过之处只留下几丝宛若人形的黑烟正逐渐消散,戒空被惊得出神,赫然反应过:“落凤!不能解封墨冥!” 少年已至巨猿脚底,却如幽魂飘忽不定,他抓住无支祁腿上硬毛腾空而上袭向它的脖颈,墨冥抵着猿猴坚不可摧的皮肤一路划过,留下一道散着恶臭的焦雾。 外肤被腐蚀产生的剧痛让无支祁不再四处破坏,却在原地暴跳不停,两爪在身上使劲地抓挠。 然而白落凤步形十分诡异,身子如同失去重量在粗糙的猿身周围不断闪驰而过,背后只留下弥漫在空中的缕缕浓稠灰烟和条条致皮溃烂的剑伤。 “哼!金刚不坏又如何,墨冥剑中所含的阴气就是连黄石都可蚀成脓水!” 少年身上的戾气不断加重,当他攀上巨猿头颅时,双手紧握剑柄,一声怒吼中墨冥剑身朝下,剑尖向着无支祁头骨刺去。 然而就在此刻,白猿像是感应到什么,不再顾及身上流出黑液的伤口,朝着孤寒池笔直而出。 头上的少年被无支祁触不及防的转头撞的毫无防备,连人带剑像断线纸鸢,在孤寒池上一掠而过,击在壁上陷入其中昏死过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避水制白猿 孤寒池水花飞溅,一人嘴咬雪莲,手持白剑破水而出。 无支祁深知为时已晚,连忙刹住身子,二爪拔起身旁两根断截的石锥全力掷去,那人腾至半空哪来得及改道,石洞旁和尚一时心急只顾着昏厥的白落凤,根本不知脑门后面在这一瞬间发生何事。 石锥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接连而至,白猿双拳砸地长声怒吼以示威吓。 万般意料不到,原本来势迅勐的石锥却赫然停滞,宛如悬浮半空。猿猴定睛凝神,终于看见石尖之处竟然出现一道冰层,正以势如破竹趋势吞并两块石锥!攻势已去,石锥垂直坠落于地面碎成冰块。 无支祁眼前的寒气散去,白雾之中一少年单举左臂,五指张开正对着巨猿,他身形如袖中之剑笔直挺立,凝聚一线的眉宇丝毫流露不出对这上古灾兽的忌惮。 他居然一手挡下那两块尖石!白猿喉咙唔鸣作响,显然感到倍受威胁。 戒空被身后乍响惊得险些蹦起,他回头望去看见纳兰折风带着一身血痕却一副傲然英姿抬头直视无支祁。 一人一猿,一小一大立于两端无声地对峙。原本凶悍无比的无支祁此刻喷着粗壮的鼻息,竟然只是在原地焦躁咧着獠牙——它心中依旧存有忌惮,避水剑驭水之力远超其上,千年以来,被锁池中的它想尽无数办法破坏这把剑,奈何每每接近此剑,都能被其察觉,并借用寒池之水聚成道道无形城墙,将之拒在千里外。 无支祁终究耐不住气氛,具有慧根的它做了个赌:千年之前那是庚辰御剑,而如今持剑的只不过是凡人幼儿,根本不可能施出避水剑所有能耐。顿时兽性又起,孤寒池已失避水剑所镇,巨猿受困千年以来再一次御水制敌。 只看它双臂向上一挥,寒池中水如同待令之师瞬间活了起来,一道万丈水柱冲天而起,直接掩住洞顶阳光,悬于空中的池水犹如千尺瀑布伴随着猿爪一挥而下飞流直奔,宛若群马奔腾宣泄涌来。 戒空目瞪口呆,只觉得眼前掀起的巨浪足以把他压得粉身碎骨,待那浪潮狂袭而至之际,他急忙护在白落凤身上将其遮得严严实实。 纳兰折风竖起避水剑,但渺小身姿在水幕之前就像沧海一鳞极其微不足道。 无支祁嘶吼之声响彻极天峰,万云川中群鸟高飞,发出阵阵受惊之鸣。远在万花谷中的弘宇听闻此声后,忽然而起的不安之感让心头猛地一紧,他赶忙踏出房门紧盯着极天峰峰顶,胸中忐忑无比。 攀天洞中,本一泻而下的寒水恍然间分为两道激流,相互背道而驰击在岩壁上,浪柱的开口处正是纳兰折风与把柄避水剑在全力阻挡。 无支祁大有不甘,不知停歇地唤起池水突击猛攻。 水流之中,避水剑的剑刃飘点冰晶,再看那迎面而来的池水,方被避水剑割成两道就凭空凝结成冰,一时间攀天洞的半空中架起两道晶莹的天桥。 白猿一见形势逆转,脸色大惊,过去对避水剑潜藏的恐惧在这一刻暴露出来。它情急之下泄去看家功夫,张开恶口向着仍在抵抗最后一道水流的少年扑身而去。 纳兰折风原本还感到的吃力顷刻消退,未待他片刻欣喜,地上一块黑影正极速放大。 他抬头一看,白猿并握双拳举过头顶从天而降,仓皇之中,纳兰将避水剑急转朝向无支祁。 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空中最后的那一股急水竟然随着避水剑的转向也聚成一道粗实的水柱冲向了无支祁的侧身。 避水神剑,指水让路! 一介肉体凡胎竟然可驾驭此剑,无支祁被水流击倒在地时杏仁大的猿眼中皆是惊愕。 当它想再度站起反抗时,发现沾满孤寒池水的身体一寸一寸地开始冻结起来,它慌乱痛苦地想要捶碎身上的冰层,但两爪早已变成冰雕动弹不得。 透彻无比的寒冰终于掩盖上它不忿的猴眼,最后张牙舞爪的形态反倒看起有些滑稽。一代恶兽穷尽千年之久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原本的宿敌,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悲哀。可是纵使它打败了纳兰折风和避水剑又如何?背负肩上的陨铁终究要把它束缚在攀天洞中生生世世。 少年气喘吁吁,惊心动魄的胶着过后他竟然开始脱力,在攀天洞此等寒凉之地,身上冷汗依旧不止,心中升出一阵后怕:今日若没有避水剑,若无支祁不被困锁难动,那么一切将变数难分。 身后的戒空依然死死地抱着白落凤的身子,或许因为恐惧,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纳兰回头看到时不觉有些好笑,眼里却又感觉疼痒丝润:“嘿嘿傻和尚,没事了,那猴子暂时给封住了。” 戒空听到熟悉的喘气声,欣喜地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冻在池边的无支祁,兴奋地跪爬到纳兰身旁一股脑地发问:“折风,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打赢的?哎,你这剑哪来的?八色雪莲呢?” 少年苍白疲惫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润,应该是被小和尚逗乐,他小心翼翼地从衣中揣出一朵莲花,只见那莲花连根都保存的完好无损,仍旧光彩夺目,色彩斑斓。 小和尚痴痴地盯着雪莲,傻愣愣地数着上面的颜色,也不知有没听入纳兰后面的话: 六年以前,那是纳兰折风头一次靠近攀天洞,也是那时候留下了痛苦万分的寒毒,原本以为这毒是世间凶物或是恶人暗算所致,但是当他刚潜入孤寒池寒毒爆发到接近避水剑寒毒又悄然平复时,他才明白体内的寒毒并非毒物,而是避水剑潜藏在孤寒池多年,沾染上池中寒霜后释放出的剑气。 天兵神器本就颇有灵性,当年自己冒失冲入攀天洞,为防止惊动无支祁升起祸端,池底的避水剑便释放剑气来驱逐不速之客,这或许也是先人为何将它留在此地的原因吧。 至于那道本应该重创肉体的剑气却不知为何进入了体中,与自身内气相结合融为一体。当他再次来到攀天洞时,同属一源的气产生了共鸣,急于寻找本源的分支诱导了体内寒毒病发。而当自己碰到避水剑时,体内寻求到主根的剑气自然而然地就平复下来。 纳兰折风津津有味地向戒空分析着前因后果,他盘曲坐下爱怜地扶着放置两腿上的避水剑。千年以前先人铸就此剑保一方平安;千年以后此剑与自己结缘,伤也伤了,痛也痛了,到头来却又救了自己一命。果真命数此等玄妙之物,常人是算也算不清哪。 然而就在二人沉迷自己无限遐想中时,一直躺在他们身后的白落凤霎时睁开双目,泛着幽光的墨冥再次握在了他的手中。 (抱歉,太急了,章节出错了,重新调整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失目之悲,误伤之痛 戒空侧坐着快数到最后一色时,余光撇到背后黑影忽起,心里无缘感到慌张,他不待转头看清那是何物,奋力扑向纳兰折风,二人随即翻滚出去。 “臭和尚,发什”纳兰折风被这猛地一撞,浑身上下本就还未干透的伤口顿时刺烫难忍,他经受不住刚想破口大骂,却见一柄黑如玄墨的剑笔直地竖在两人原来所坐之地。 白落凤垂着头颅,戒空看不见阴沉面容下白落凤是何神态:他单膝跪地,一手五指紧握剑柄,墨冥剑刃向着戒空滑离的方向;一手掌心向地,掌下地面凹陷浅洼,可想力道之大。 “白落凤!你做什么!”戒空隔着老远宣泄满腹不满。 那边白落凤缓缓抬头注视远处还在抱怨闹骚的二人,双腿重压地面,按在坑中的手一弹而起,墨冥随之被抽出地面,人剑似是钢弩重箭飞射而出。 纳兰折风见情况异样,抓住戒空衣服把他向身后扔开,自己持剑迎面而上。相对瞬间,白落凤毫无亮泽的双珠落入他眼中,纳兰折风心中暗道不妙——邪剑噬主! 弘宇最终无法除去的阴气趁着白落凤意识昏迷之际夺舍了他的身体。如若任其肆意下去,白落凤本就支离破碎的身体定将不堪重负失力而亡。 戒空修佛不深,不曾有弘宇那种纯正的祛邪避阴的刚阳正气,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先把白落凤制住然后押回万花谷。可纳兰折风即使深知此理,可拖着这疲惫的身子心有余而力不足。 白落凤此时根本不论剑法,单纯是握剑刺出,收回两个动作,即便如此也让纳兰折风苦不堪言,他万般不想伤着白落凤,只能连连躲避。 与此同时白落凤带着雄浑叠音发出的喝声回荡在密闭的攀天洞中,如同四面八方有好几人同时发声,把纳兰折风吵的心神不宁。 终于,纳兰折风被榨干精力,神识一晃想要尽力脱开,眼前墨剑却仍旧密不透风紧追不舍,一道破风之声擦耳而过,他感觉到墨冥剑身近到几乎贴在眼皮上。 戒空心急如焚,只是一度混乱的场面让他无从插手,好几次他偷袭到白落凤身后想要将其击晕,未料到白落凤身如幽冥,轻捷无比,反倒让自己险些打到纳兰折风。 此刻他见纳兰折风躲过白落凤贴身一剑,心中刚为他松了一口气时变数忽起,墨冥居然在刹那间徒现剑气,带着腐蚀之性的黑气与高燎烈火般烧向纳兰的双眼! 厉声的惨叫将孤寒池的水面惊起条条波纹,纳兰折风手中的避水剑哐当一声掉落地上,双手直接捂住双眼跪地翻来覆去不停打滚。 带着骇人杀机的墨冥抓住时机,剑指眉心朝纳兰折风毫不犹豫地穿风而上。 “白落凤!”一道堪比平地春雷的乍响让攀天洞地动山摇,戒空洪钟的嘶吼在不知不觉中掺入了佛气传进白落凤耳中。 墨冥的剑尖已经抵在纳兰折风的额上并刺破了皮肤,却在这燃眉一刻停住了攻势,一条细微的血痕顺着纳兰的脸滑落下去。 “戒空快!”原本麻木无神的白落凤脸上现出了挣扎的神情,他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手中利剑被高举而起,重重地完全贯穿另外一掌,短时间内再也无法轻易拔出。 戒空佛掌后至打在白落凤后脖上,癫狂的白落凤两眼翻白轰然倒下,在他的身旁是痛死过去的纳兰折风。 “落凤,折风,走,我们回家。” 戒空一点点将两人分别搭在肩上,紧皱鼻梁死咬门牙一瘸一拐向洞外移去 夜深人静,枝杈倒映圆月,散漫乌云下如披雪盐的山道上逐渐探出三道人影,朝着万花谷步履艰难挪动着。 “师师父”小和尚肩负两人,听闻厚重的大门推开之声,根本未曾来得及看清眼前到底来的是哪人,凭着本能腾出一手向前伸了出去,只是抖动不停的双腿却在此刻再也支撑不住,颤颤巍巍地唤了一声就倾倒下去。 纳兰折风推开白落凤歇息的房门,看到床上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声响后,就自顾自坐到一旁茶椅上倒茶自品。 身后白落凤蓦然睁开双眼,他其实早就苏醒,眼睛直直地盯着床梁,在沉寂之中苦笑起来:“唉,明明最不敢来的地方,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被送了过来。” 纳兰折风未有回应,放下茶杯起身像是想要离去。 “当年,真的对不起”床上的白落凤吃力地支起身子支吾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纳兰折风脚停在了半空,片刻后用像是未曾放在心头的语气答道:“你也是为了帮我取那八色雪莲。何况我们之间,不应该算情分,不是么?” 今日往事复提让他心乱如麻,他没把故事对纪紫莲说全,他只告知八色雪莲挽回了她的性命,至于人魄受损的事只字未提。 他真的不怪白落凤吗?或许吧。十年的黑暗如影随形,他总安慰自己不过用了一双眼换了纪紫莲的命,很值!但不论多少次他都在懊恼为何偏偏是自己失去双眼。 那一夜后,已知真相的白落凤在房门之外对着里面仍处昏迷的纳兰折风一跪而拜后,心怀内疚悄无声息地离开万花谷。 纪紫莲体内人魂只剩二分,七魄也被削弱许多,由于魄主识的缘故,纪紫莲只剩七八岁前的记忆,但因此还原为赤子之心,心中念欲比寻常成人减少众多,使服用八色雪莲变得极其安全,有惊无险渡过此次险难。 弘宇怜她大病初愈打破佛戒,告诉她纳兰雁北携赵薇颖远行访友。 可折风失明之事是瞒不了她的,戒空不知情况,老实明说是白落凤伤了纳兰,但还未等他解释清楚,纪紫莲就愤然离去,闭门不再见戒空和弘宇。 戒空受弘宇所嘱不得告诉纪紫莲八色雪莲以及她人魂将破之事,更是有苦难言,却万万没想到这一误解就是十年之久。 “折风,你我这些年寻过那么多地方,何时听闻能修补魂魄的良方?”白落凤盯着纳兰折风不为所动的背影,忽然就询问道,“一生须臾百年,万花谷终究是你的归处,莫说你不知她对你的心意,难不成一世找不到办法你就一世避着她?” 房中又失了声响,就连茶水荡起涟漪打在杯壁之声都能听见。 “总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宛若春秋之后,纳兰折风盯着门外摇曳的盆景,一向孤冷如剑,无法动容的他居然喃喃低声不止:“我只是个瞎子,如今便是连她长什么样也只记得模模糊糊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乱象丛生 朱烨昭最近过的不太消停,自从他明显包庇刘靖等人弹劾刘继宗后,底下人就开始不太平了:今儿有人弹劾李继宗私吞军饷;明儿就有人骂魏贤贪赃务税 他十分清楚这群人相互诋毁的目的何在,所以也只打算像看戏子一样看他们在朝堂上争得脸红脖粗,只是越到后面他的耐性就越少:李继宗吞军饷不要紧;魏贤贪税不要紧。只要这天下不乱,自己能好好闭门炼丹一切都不事儿 于是,康嘉以身体不适,偶有力乏为由日日不上早朝,免得见了烦心。只是谁都料不到燎原之火居然因此还是被点着了。 午时的养和殿里,朱烨昭抓起桌上一本奏折就狠砸在连夜赶来刚踏门而入的杨清涟脸上,指着地上褶皱的奏书破口大骂: “陆洪春这厮!肆言惑众,沽名讪上,喊声狂妄!着特御卫拿午门前,着实打七十棍!革职为民,永不叙用!” 杨清涟被一下子打懵,立刻跪倒在地,脸一低不起,不过借着余光他瞥见上面的内容,这一看不要紧,差点就岔气过去。 奏折上白纸黑字,龙飞凤舞写着: “陛下春秋鼎盛,精神强骨,头昏眼黑之疾,皆非今日所宜有。 医家约:气血虚弱,乃五劳七伤所致,肝虚则头晕目眩,肾虚则腰痛精泄。 陛下尝英姿华发,威与天齐,未听闻有何疾兆,然以目前衽席之娱而至难理朝政,过往不曾有。吾恐陛下劳形炼金之术而忘保身之方,其为患与罡治观深系也。” 杨清涟被弄得那是哑口无言,这陆洪春也是人才,康嘉帝不理朝政这么多年多多少少被底下人抱怨过的,但每封奏书也只敢隐晦暗语言,给足了朱烨昭面子,所说到最后皇帝虽然只是口头敷衍死性不改,可好歹大家面子上过都的去:你继续做善听忠言的好皇帝,我继续当为圣分忧的好臣子,日子也勉强安安稳稳过去。 现在倒好,你陆洪春做魏贤的狗腿子想法子整罡治观就算了,偏偏要顺带怪朱烨昭因为他自己个人兴趣爱好误国乱纲。到这里也就罢了,最多触了下霉头拉出去打几个板子。人家这几天以“头昏眼黑,力不乏兴”为由推拖上朝,是个傻子都明白那只是朱烨昭被一群人闹烦了不想和他们见面的借口,你偏偏拿来做文章,说他行房肾虚那都是怪罡治观练得丹有问题。 康嘉帝是天子,更是男人。说他不行的不是疼爱的妃子,不是回春殿里的御医,也不是深更半夜时拿来交头接耳,就是一个礼部祠祭的六品官,还写在奏书里光明正大地呈上来。 不收拾他,这龙椅算是白坐了! 杨清涟很头疼,陆洪春想法子找死他管不着,但这封奏折的背后隐约有着魏贤的背影,一切就变得没那么简单了,今夜康嘉宣自己入宫不用多久就能传到魏贤耳朵里,若是真照朱烨昭这么办了,魏贤肯定会以为自己包庇罡治观,哪怕到时同他讲了其中的利害,那太监嘴上不说心中也定生间隙,介时长久以来的努力都会化为乌有。 所以纵然陆洪春被下油锅快炸成肉干,也得让他完好无损。 “皇上!陆洪春满口胡言臣定当严惩,只是望陛下悯其心忠贞,一路仕途艰险,莫革了官职。” 康嘉不干:合着所谓一片忠心就能乱给朕扣帽子?敢情你杨清涟站着说话不腰疼,想法子不让朕找回颜面? “若是再驳朕旨,便连你也去午门候着。” 这下算是完了,特御卫卯时摸着黑闯入陆家,抬着半道困意未去的陆洪春二话不说到午门七十个板子实打实地下去,陆洪春就这么在半梦半醒里昏死过去,特御卫板子打完了直接扔下满屁股是血的人回去复命,陆家人知道情况不对却又进去不得查看情况。 得亏恰逢早朝时间将至,开始有人路过午门,半道被墙边一滩黑影吓得半死,上前一看是瘫如死狗的陆洪春,赶紧招呼人抬他回府安置。陆洪春身板子也算硬朗,抬起时被颠簸了一下竟然醒了过来,拉着那个官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 这下可了不得了,陆洪春一事瞬间席卷整个朝堂,所有人都炸了锅,言官更是自惭形秽,人家六品礼部都敢直言不讳,进谏忠言,自个儿是老本行却做缩头乌龟,一时之间各大党派像是商量好的消除隔阂,统一战线,奏折如碟满天飞。 康嘉瞅着刚呈上来的一堆奏折心里那个窝火:早朝他可以不上,但奏折他还是要批,凡事都留一线,不然那群人的不满一旦达到极限就会罢事,整个朝廷便会陷入瘫痪。 可从陆洪春开始,最近奏折上的内容越来越不是给人看的,各式各样的谏言如雨后春笋纷拥而至,当他翻开周元标的折章时,心中怒火再一次冲上云霄。 “陛下之恙,并在酒色财气者也,夫纵酒则溃胃,好色则耗精,贪财则乱神,尚气则损肝” 洋洋洒洒上千大字,到了朱烨昭眼里那就只有一句话:你贪生怕死乱吞丹,沉迷酒肉乱色,你不病?谁病! 养和殿中,康嘉从早上一直骂到傍晚夕阳掩入山头还停不下来,骂到掀桌捣椅,泼墨扔纸,不用膳食。 总算不容易过瘾了,立刻又召杨清涟入宫,奏折扔到他跟前,火气跟着上来了:“先生看过奏本,说朕酒色财气,试为朕评一评。” 杨清涟心里很是无奈,刚要开口随即又被朱烨昭堵了回去。 “他说朕贪生怕死,谁人不惧生死?朕贵为天子,为我大虞支梁,潜心养性长生还不是为永治乐世所想?!”康嘉喘了口气,接着骂:“他说朕贪财,朕富四海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皆朕之财!又说朕尚气勇即是气,朕岂不知!人孰无气!” 康嘉唾沫横飞,千古以来难见的帝王失体一象有幸出现在了杨清涟眼前,也趁着皇帝喘气的机会,他终于有机会开口: “陛下切勿被左右心性,此无知小人误听道路之言” 朱烨昭大喝:“他就是出位沽名!” 杨清涟怕再纵其怒气会生起祸端,果断作揖拜首:“周元标所言是为博得清名,陛下重刑处之反遂其心意而损圣誉,若陛下置之不理,宽怀自处,圣德之名必载于青丹汉史。” 他怕又被打断,急忙接上最后一句:“臣知陛下胸襟度量犹如天地之大,何所不容!” 康嘉被一席话侃的难以驳回,也只得跟着闷声下来。 看这情形,杨清涟觉得事已了结,胸口方想呼出长气再美言几句打道回府,却突然被一句怒斥吓得哆嗦起来。 “朕就是气他不过!朕定治他,且行重处!若有人为其开拖,联名同罪!今日之事,朕要彻查到底,除尽朝中狂妄之徒!” 杨清涟的脸刹那苍白,他终于明白:乱象即始! (最近排版出错,老是修修改改没所以建议各位章节刚发时尽量不要观看,e,不便之处怪我怪我,所以请点击“加入书架”,谢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宁承胯下不忘恩 不日,周元标当即被剥去官籍,以欺君罔上之罪连家带口北放三千里。 北书党的周元标走了,魏贤没想到能尝到意外的甜头,不但抹黑刘继宗在朱烨昭心里的形象,顺带赶走了北书党的一大战力。于是,他指使樊祥等人增大对刘继宗和罡治观的弹劾,并加强对北书党的挑衅。 一石三鸟之计啊,你杨清涟即便现在对我顺势听从,可说到底你也是北书党的人,既然不是自个儿人,除去李继宗和罡治观同时剪去你的羽翼,让你永远翻不得身!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跟着落下,北书党的忍耐被消磨的一干二净:阉党诬蔑李继宗这个护国大将不说,就连你皇帝也不听劝诫,反倒恶惩忠良么?行,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一天后,北书党成员吏部员外郎沈石上书,支持周元标之言,康嘉二话不让他告老还乡;随后,吏部给事中姜得麒上书,支持先前二人,同时弹劾魏贤等人,康嘉对其撤职发配;没过多久,刑部主事联名刑部侍郎等六人复奏,康嘉不厌其烦依旧革职。 紧随其后的礼科左给事中张中梁,工部给事中吴修恒,户部都给事中丁照辉三人有过而不及,一挥笔墨写下:“圣上蒙心蔽耳,有辱宗社祖先。” 朱烨昭当即火冒三丈,令人拖他们下去施刑一百大板。 魏贤很满意地看见了自己想要的局面,自此北书党的人彻彻底底疯了:吏部尚书,礼部尚书,京都御史只要能拉得上台面的全部不留余力地上折子,乌纱帽到了现在如厕坑粪土,铺天盖地毫不犹豫地乱扔。 纷战之中,北书党元气大伤,终于回神发现有个人到现在还没吭声——内阁首辅杨清涟。做为党中顶梁,大家奋战不休,你却一旁观望沉默不语,怎么也说不过去。 于是,他们推选出一个人前去探询杨清涟的态度,这个人便是杨清涟同门师弟——李玉璋。 李玉璋轿子行到杨府前,他在轿中越想越是困惑:那日他在杨府被杨清涟藏匿起来后与杨清涟发生口角,其实只是自己一时气结,仔细想想杨清涟阻止了他也是防止一时冲动与魏贤发生冲突,惹来杀身之祸。 可如今魏贤明显对北书党想赶尽杀绝,杨清涟哪怕再怎么样也不该在此时忍气吞声任人宰割。 入府之后,李玉璋受了府中丫鬟提醒笔直走到后院的书房中去寻人,走到门前发现杨清涟居然拿着壶清酒在篱笆旁的石桌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身旁风吹竹林悉悉索索好不快活。 李玉璋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走过去夺了他手里及就杯酒反扣桌上,倒了的清酒湿透杨清涟前身。 饮者被突如其来打断发愣,一瞅居然是自己的师弟,脸上立刻展颜开笑,重新端好酒杯续满,推了一盏到来者身前。 杯子被一拍飞起,射入竹林销声匿迹,李玉璋指着杨清涟的鼻梁大骂:“朝中无数大臣为除恶贼前赴后继心力交瘁,而你却在这儿自顾享受,你可对的起党中众人?!” “我以为我不为所动,你们便能回神自省,谋而后动,没想到我还是太放心你们了。”杨清涟施施然放下手中的玉杯,苦涩地摇头道:“如今的魏贤一手遮天,以北书党一己之力处之不得,所做的只需制约便可。” 李玉璋被杨清涟的严肃弄的有些不自在,琢磨一番觉得有丝道理,可是他脑海中忽然想起那日杨清涟为魏贤出谋划策,婀娜奉承,嘴角冷笑一起哼声道:“现在恶犬登头,便是无力对峙,为先贤所授气节也要拼死抵抗,我看你是怕步了于公后尘,方找措辞推卸吧。” 于公二字从李玉璋口中一出,杨清涟掌着茶杯的手赫然滞在半空:那人,如今身在何方呢? 六年前,魏贤借康嘉沉迷炼丹一事投其所好,得圣宠恩获掌印司一职,至此以后原形毕露:贪赃枉法,贩官卖爵,增赋苛税无恶不作,朝中文臣见此苗头本欲打压扼杀,万万没想到魏贤竟借着康嘉想要作法以得“天命真言”一事,勾结道师在所谓的能与天神交流的道符上动了手脚,符上暗喻朝中深藏忤逆奸臣。 康嘉信以为真,向天询问是何许人也。最后,凡是曾打压排挤魏贤的臣子皆出现在道符上,满朝文武中数不清的人因为这虚无飘渺的的“天言”被康嘉随意找来的借口革职为民。随后魏贤又借此扶人上位,安插亲信增强羽翼,几近一手遮天的地步。 然而唯有国子监祭酒兼考功司给事中因于申言一向公正严明,不参党争而受幸免。但魏贤猜不到的是正是因为于申言一直谨遵士道,终究看不下他为非作歹,坑害百官,置百姓于水生火热中。 在一个灯火疏离的夜晚,于申言在铺开的纸张上写下了悲愤之心: 臣孤直罪臣于申言,弹劾掌印司太监魏贤十六大罪! 魏贤此时已经掌控掌印司,所有奏折都是由他过目再呈给皇上,当他看见于申言的奏折时,一股扑面的杀气从中而来,一本读下,魏贤冷汗涔涔,其中列举了他无数种种恶行,从排除异己c图谋不轨c杀害无辜,可谓世间万象,无所不包,字字见血! 多年的奴仆生涯让魏贤对这个人产生畏惧,他第一时间派人前去威胁于申言,要求他妥协,否者后果必定使他不堪设想。 让他再次想不到的是,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捂着腮板子回来了,就带回了于申言的一句话: “死便死吧,孤胆一身有何牵挂?请你转告魏公公,此事我一人所为,绝无悔意。” 既然敬酒不喝,那就只能磨刀子了——自那天起,朝中无数流言蜚语如刀山剑雨向于申言发起进攻。 作为国子监祭酒于申言掌管整个翰林府,而那时在其中深造的杨清涟深知其品性,又听闻朝中魏贤些许作乱的风声,意气风发的他自以为看破其中门道,竟煽动整座翰林府联名奋笔写下抗书,打算一举揭破那阉人丑态。 可是不等杨清涟完成奏疏,于申言就借着考功司一职上奏皇帝以扰乱朝纲为由将其发配南荒。 在离去京都未过几日后,深居蛮夷之地的杨清涟收到京都消息:于申言因家中查出与藩王暗地通信,以内官逆谋之罪秋后立斩。珍视名节一生的于申言,却死在让人诟病唾弃的罪上。别人看不出其中端倪吗?怎会看不出,《奏魏贤十六大罪疏》方呈不到两日就出事端,纵使先天愚钝的人都知道这背后是谁在栽赃陷害。但可有人敢言? 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 生平未报恩,留作忠魂补。 这是于申言生前刻在狱墙上的绝迹,哪怕到了黄泉路的最后一步,他依旧矢志不移望报隆恩,他用血淋淋的生命告诉了远在南荒的杨清涟:知其不可而为之,不负志也! 李玉璋看着不知想什么出神的杨清涟,忍不住开口道:“首辅大人怯如鼠辈藏于家中,想必不知外人如何议论大人吧?” “如何议论?” “唯命是从之流,阉人侍奉之妾尔!”李玉璋盯着杨清涟的脸,他用这最阴毒的话想让杨清涟勃然大怒摔杯而起,但令他失望的是杨清涟只是捧起暖好的清酒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神态自若地回了一声: “嗯。” 李玉璋彻底愤怒了,他拽紧袖中的拳头,咬着牙根一字一字地质问杨清涟: “大人如此置若罔闻,莫不是已忘于公知遇之恩!” “砰!”一声脆响刺破杨府,李玉璋闻声看去,杨清涟淌着鲜血的手中是被捏成碎片的酒杯,那一刻杨清涟脸上浮现出李玉璋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狰狞面孔。 “我从未忘记!” 多年以前,那位古板严肃的老头,那个嘴硬心软的人,借着最绝情的理由轻轻地把自己从危险的漩涡推开。 哪怕到了最后在瑟瑟秋风中,他依然出现在京都城门远远地给前去南荒的自己送行,离去之际传下人转交给年少轻狂的自己一信后消失在城门中: “倘若日后身处绝境,举国倾朝遍布狼野,亦需坚守道统始终,万勿轻言放弃!” 是的,这句话我一直记得,哪怕已经登高绝位,我也要隐忍,要咽下所有屈辱和折磨。满口圣贤仁德没有用,高喊正道除艰没有用。我要活下去,活到给他报仇的那一天,活到将魏贤置于万劫不复的那一天,为了那一天,我早已抛弃尊严不择手段! (ps:您随手的一个“加入书架”,却是对股笔成绩的巨大帮助,多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为伊三世不修禅 李玉璋走了,带着满腹的疑惑走的,他至始至终都不理解杨清涟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只记得杨清涟在寒竹喧嚣中拿起扫帚一下一下收拾干净地上的碎渣,他弓着身子的背影仿佛在二人一席谈话后颓唐了许多。 “玉璋,顺他们去吧。”杨清涟埋头轻嘱,“有朝一日会有人为他平反的会有人的” 他们指的是谁,杨清涟的意思是纵容阉党继续欺凌还是坐观北书党飞蛾扑火?李玉璋如同处在云雾之中,他好似明白前方隐藏着什么,却仍少了能够抓住它的感觉。 杨清涟察觉年少的师弟已经离去,终于收起佯装打扫的动作,他也不顾鲜血直流的手,就这么抓着扫帚望着天上的悠闲自在青云,这京都的天真的和在南荒时一模一样,但为何这人却比那山险水恶的南荒寂寞了许多。 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落凤,折风,不知你们的伤好了没有呢?如果有一天可以的话,能不能再像与南荒相识之初时一起放歌纵酒?我其实真的一点都没变啊 远离京都千里开外的“淮左庄”中,杨清涟并不知道他记挂的几人会出现在这里。 说起淮左庄无数人可都羡煞眼球,作为江阳第一商,淮左庄指染淮江以西的所有产业,不论什么领域多多少少都它的身影,所以淮左庄也成为天下间为数不多富可敌国的氏族。 此时此刻,淮左庄的庄主苏启天正坐在高亭下扶座眺望,一身紫锦黑绸无不显上位霸气,他没有寻常商人肥腰油脸,剑眉锐眼配上方正有棱的脸使本就魁梧的胸脯更显此人与地平宽的豪阔之气。 高亭前一片人山人海——苏家有女天下求,今日便是苏家嫡女招亲大喜之日。只见庄中筑起一道高台,有眼界的人一看就明了那高台是用玄武岩建成,这玄武岩取于焚云谷中,经岩浆常年沉淀又锻化积累在地底深层,被称为世间最坚硬的岩石。 但由于极难开采,国中也只有繁盛之城或是御敌要塞才在必要之处用上,可见何等珍贵。而淮左庄却随随便便拿来搭个高台,手笔之大足以见得。 闲人要问:淮左庄一经商之家为何要用江湖武夫的方式求亲。一想起来这问苏起天就盯着高台之上两道人影气恼头疼起来。 台上二人一立一跪迥然不同,其中站着那人眼如丹凤,眉似卧蚕。滴溜溜两耳悬珠,明皎皎双睛点漆。唇方口正,额阔顶平,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气宇轩昂,手中六尺白剑贴负身背好一副富家公子哥模样。 寻常外人只知苏家为商霸道,但却不清楚苏家势力遍布四海,从商入政皆有人之,苏家家大业大,又论平日大多接触更多是江湖中人,寻外人保庄护镖,坐镇后方到底是不靠谱的,所以为了让江湖人面面怯他苏家,不敢乱打主意,族中不少都是习武之人,就连苏起天自己也是藏名高手,而台上那位俊郎虎子是苏家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苏孔。 “要去救他?“人群中白落凤察觉到纳兰折风握住剑柄的手越加用力。 纳兰折风不理会他的话,就这样看着台中的另一道人影,气息还是那么平稳。 原来上面跪着的人是恶佛戒空。 “不想让这成为他悟禅道途上一辈子的孽障,就由着他吧。”白落凤理解平时目空一切,平静接近有些淡漠的纳兰折风为何这次看见戒空伤成这样无法忍耐,他明白在很久很久以前盲剑似乎也像今天的戒空,有着那么不甘地偏执,而如今纳兰折风到底放下未放下,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白落凤回看戒空,他双膝跪在那里,头死气地下垂,光头上被血迹覆盖一片,不知从哪流出的血顺着脸颊滑到下巴不断滴在僧袍上,他也想救他,即便坏了江湖人定的规矩从此被人唾弃,只要戒空活着他就可以很利落地把苏孔杀掉,但白落凤知道戒空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就在楼阁之后,纵然是死也不愿意自己玷污了他的骄傲,在那个女人心中的骄傲。 戒空睁不开眼睛,他知道苏孔是来杀他的,但他已经看不见苏孔在哪,下一手会重创他的哪个部位,他想站起来,他怕自己这样跪着的窝囊样给她看到。 “佛祖啊,我供了半辈子的青灯,你还不知足吗?偏要我一辈子就跪在你金身面前么?” “臭和尚,既然你都跪了,只要你投降,并承认自己是佛家出的败类,我就饶了你这贱命。”苏孔笑了,他终于在他表妹面前彻彻底底地打趴这秃驴,现在他用实力告诉江湖上所有人这个出自弘定圣僧所谓的亲传弟子不过是个想吃天鹅肉的垃圾。“哎呀,我看你如今也确实没那力气起来了,不然这样吧,磕头的力气还有吧,只要你把你头就这么放在地板上,我的话就作数怎么样。” 话刚落下,苏孔刹时发觉不远处有两道杀气在一息之间袭向擂台,却陡然停滞在边缘,但如蓄势待发的恶蟒,随时准备开始屠杀! “怎么?你也要动手?”纳兰折风眯起双眼紧紧锁死苏孔。 “如果他偏要逼戒空,今日苏家,定不留活口!”白落凤鞘里的残墨似苏醒的饕餮,弑劲瞬时笼罩整个会场,所有看者在瞬间感受到如三千尺坠落的瀑布般的杀气——一夫之勇,锐不可当! 无痕残墨!落雪盲剑!人群哗然,所有人不自觉地就为他们留出一个空缺。 “他们怎么也来了!”苏启天怎么也想不到被江湖人传如鬼神的两人会出现在此,即便他不愿听信那些谣传,可不久前他们一伙在断鬼崖屠尽八千追兵绝不会假,据说现在整个断鬼崖尸臭弥漫形成瘴气人兽不入其中。 苏孔也怎会不认识二人,族中更有不少人对二人不甚敬仰,现在他们杀意直指自己,其意味不言而喻,可事到如今自己绝无台阶可下,一旦自己心生退意将来被世人嘲笑的就不止是这臭和尚,更何况他盼今日可是盼了十几年,而今表妹面前他绝不能作出有损男儿气概之事。现在他唯一有所持的就是众多豪杰云集于此,只要他们俩稍有逾越之意定受千人反对,何况他们身处苏家,想来也只是威吓,断然不敢鲁莽行事。 不远处闺阁楼栏前的门终于被打开,一女子站在楼台上,她的目光越过无数人终于看见武台上的景象,那一刹她瞬时感到有把利剑贯穿了她的咽喉,曾经那个傻憨憨的臭和尚就这样跪在苏孔身前,她看不清他的身体是否在起伏呼吸,她能看见的只是模模糊糊血红的一片刻在他的全身,那曾今她怎么看都觉得呆的头此刻感觉随时都要掉下来一样。 “傻和尚!”女子使出全力唤出声来,但眼前早就模糊一片,她靠在阑干旁,最后无力地蹲下身躯,捂住红唇泣不成声。 “和尚,只要你滚回你破庙继续念经去,我便饶了你。”苏孔即便再呈不惧,可那越来越躁动的剑气还是让他不自主的惶恐,他心里清楚最算今日自己可以完胜并且仗着身处苏家可全身而退,以今日残墨和盲剑的愤怒日后定没有安生可过。权衡之下,强横稍加收敛。 “嘭!”半空中似乎发生了碰撞,不远处坐于高台上的苏启天站了起来,“难不成闻名江湖的残墨,盲剑喜欢出为人所耻的手段欺负小辈。” 苏启天的声音在这吵杂的环境之中依旧如同密室里的洪钟回荡四方。 “嘿嘿,什么小辈,不跟我们一样年纪么。”白落凤未理会他的指责,看似很随意地纠了错。 苏启天脸色即刻变黑,白落凤这看似不痛不痒的回话其实是警告他莫想拿江湖辈分压人,他们二人想做的要做的绝不会被威胁阻拦。 “既自认是小辈,口气还敢如此狂妄!”苏启天又另寻他法将理义揽到自己身上,今日他定不能让他们胡作非为失了苏家颜面,最有利的办法就是引起公愤群压。 纳兰折风不语,只是双目稍拢起来,似是被烈日耀到,但目光却笔直的射向对方。 “咔咔咔”四周人听到轻微的响声,当寻到响声出处立刻倒退几丈,只见纳兰折风足下的石地眨眼之间化为冰面随后裂开! “寒息!”苏启天从未想到盲剑如此凌厉,他并未大肆以气外噬,而就只是单纯地通过外肤泄出多余的气息,这样弱的气息就算是身旁贴近之人也难以察觉,可纳兰折风却达到改变外况的境界。 苏孔早已被二人惊住,如此精确的控制以及极具侵蚀力的内力纵然是苏启天也难以做到。他内心的狂横被盲剑无言的举止碾碎,胸口如同有只恶虎在深渊中忽然扑起,身上一下子湿透一片。 “落凤,折风,今天的事让我自己来,算我求你们了。”许久未发声的戒空沉重地抬起头颅,他五脏错位,筋骨震碎,即便只是呼吸都会让他血脉逆流出口。但他要忍,他怕她在哪一处看着他,他已经被江湖人笑话成没资格修那不死活佛的假和尚,不能再没用到连最后点自尊都拾不起来。 “你说的或许没错,我该老老实实在庙里敲钟,做一个和尚。可天弄愚人,遇见她,我哪里还有心参其他的禅,她便是我一世要悟的道。” 戒空忍住让人随时昏厥的剧痛,一丝一丝第抬起头来,他只感觉眼前半昏半红,肿胀的脸颊和凝固得血块已经让他无法彻底睁开双目。 “所以所以今天我便是叛出佛门,入了邪魔恶途也要做到把她带走!” 万里之外,普生寺内,老和尚手中紧扣的佛珠突然挣断,入定数十日的弘定睁开双眼,目光似乎拨云穿山眺望远方,终于无奈地长叹了口松气,眉头却越加紧皱,眼眶中不知是什么东西晶莹剔透,闪烁倒映着烛台的火光。 “哎,这傻徒儿,还是修了苦情佛么” (今晚排版问题,抱歉,最近卡文了,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加一下qq群:689277686探讨一下,多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初遇恶佛 淮左庄中,白落凤和纳兰折风无可奈何地盯着垂死的戒空,便是再想出手护他也已经找不到借口了,他们立在原定想了许久:凭他们如此关系为什么也看不清这过去没心没肺,活今朝醉今朝的和尚如今会成了这般模样? 六年前,通往在湘南延秦山道上,一位书生带着他磨灭的豪情和官文前去不毛之地任职,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于申言明明懂得自己用心,却要把自己发落到那个仕途灰暗的地方,在他的心中这个疑惑远远大于被贬的愤懑, 湘南是平时发配囚犯以及苗人聚居之地,专门供养恶水刁民,但是延庆虽然穷山恶水,可天留人活口,这个地方盛产比较特别的矿物——金。延秦不论当地土著还是流窜至此定居的人,既然天高皇帝远,那就靠山吃山吧。朝廷每年要求各地上缴税收,到了延秦这里当地衙门就带着上头四处走走,然后趁人不备突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喊穷:你自个儿瞅瞅,穷的连老鼠都养不起。 其实恶水出刁民,每一介前来任职的官儿都会面临两个选择:一c能体谅当地百姓艰苦生活,老泪纵横地接受百姓们的“打点慰问”。二c暴力不合作,最终任期一满人却走不出延庆。所以在延秦就出现官民相护的局面,对此朝廷就是知道当地乡绅土豪富得流油也没有任何办法。 杨清涟就此踏上了看不清尽头的延秦府县令的道路,等到了地方准备接任职位时发现怎么都找不到衙门,他瞅见一个老弱不堪的乞丐衣衫褴褛地坐在一残败不堪的屋前,老汉侧靠在门前柱上,舒爽地抠出脚心儿缝里的淤泥放到鼻前嗅嗅,又极度嫌恶地皱着鼻子把手中那滩泥搓在地上。 忽然他感到背后奇痒难耐,反手死劲挠背,不一会儿功夫手里多出了只米粒大的跳蚤,之后他像是报复一样,用两指捻着跳蚤送到两颗大黄门牙中,“崩嘎”一声把它嗑死了。 “老人家,您可知此地衙门在哪?”杨清涟恭恭敬敬地上前询问。 “衙门,这儿就是衙门。”老汉睁开稀松的睡眼,瞅着眼前出现的一身青衫,这年轻人虽是风尘仆仆,却依旧盖不住亮如点漆的眼睛里盎然的神色,看那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与这处地明显格格不入,老汉漫不经心地问道:“小子,外来人?” 这居然是衙门,杨清涟放眼朝里看去,也不知多久没人打理,房梁上青苔就如绿帘铺上好了几层,屋顶还透着几口天窗,几抽茂盛的爬墙虎倒挂而下,门墙周围黄芦和苦竹缭绕丛生,衙内房柱脱掉了好几块红漆,费极眼神才认得出公案的桌腿已经弯曲到和佝偻老汉无二。 “小子是刚上任的县令,老人家这衙门怎一个人都没有?” “我道延秦这处地儿谁还能长得这般俊俏,原来是赴职的县令大人啊!”地上原本还想扭身睡躺的老汉一听这话,也不顾两手指尖全是泥垢的指甲,立马蹦起抓着杨清涟的手上下晃荡:“哪里会没人哩,我就是这里的人。” “你是这衙役?”杨清涟面露狐疑。 “是哩是哩。” “那其他人呢?” “哎哟,杨大人,这延秦百姓都各自做活儿,老实本分地安居乐业,哪还需要当差的管事,这不浪费公粮么。”老汉双手一摊,一脸无辜。 杨清涟差点就坐到地上,知道延秦地方官一向不易,没想到是惨绝人寰的境界。 老汉起身看着杨清涟一脸欲哭无泪之状,眼中不屑一闪而过,方才的热情高涨转眼消失,他拍拍裤腿上烂成丝缕的寸布,然后又弹走肩头的苍蝇,收拾完后刚想抬腿离开,忽然眉角一扬又想到什么,折了回来对着杨清涟说:“王大人,近几日若有汉人乡绅前来拜访,提携些礼物你就收着吧,将来的日子就能安歇许多。至于那群苗人,你便由着他们性子,也就烧烧茅屋不时闹些事端罢了,但他们不懂汉话,不会来劳烦大人的。” 老汉临走时还很贴心地提醒了杨清涟一句:“大人尽早写下家在何许地方,若是日后有什么意外,老汉我也能给你家人传个信头。” 衙门是暂时没法进了,杨清涟只能寻到自己的住处安顿下来再谈其他。 一日之内接连的打击让杨清涟心如死灰,而唯一能让他有些欣慰的事是今后的住所除了因为有些时候无人居住盖了层烟灰之外并无大碍,杨清涟环顾狭拘的三座土房与一间小院,院里好生易养的柳树都已经只剩光秃的柳枝,檐下的燕窝也燕去留空,残留下几根被粪粘住的杂毛。 他心里一阵苦笑:这县令的住所就是连京都寻常人家都比不上啊可抱怨又能怎样,捧了十几年圣贤书的手向扫帚抓去准备大干一场。然而天不尽人意,他还没出劲儿挥扫,用芦苇杆做的扫把把底嘎吱一声断成节节短枝。 亥时时分,狗吠深巷,鸡盹圈中,好不容易收拾好的杨清涟正准备上床歇息,院里的木门就被砰砰叩响,他以为哪户人家有急事要报,立马套上御寒的外衣就小跑出去开门。 大门一开,只见一群粗衣麻裤打扮的人正打着灯笼聚成一团站在门前候着,原本吵吵嚷嚷众人听见院门打开声立刻安静下来,刚才叩门不停的那人见着杨清涟后,本不耐烦的五官瞬间就挤在一块。 “杨大人哪,这大半夜冒昧来访实在抱歉,可我家老爷听说今儿有个新县令初到此地,特地设了晚宴为大人您接风洗尘,还希望大人能给老爷个面子以尽地主之宜。”站在台阶上的家丁对杨清涟边说边行礼,驼着个背就要贴到地上。 杨清涟心中不快,他早上就到了此地,若是有心人最晚申时也能收到消息。你们可倒好,大半夜派几个家仆随心所欲地敲县令家门,再过一会儿便是地曹里的鬼魂都快游完人间打道回府了,设宴款待?谁信! 一想到今早老汉说的话,杨清涟心里就敞亮了许多,这些本地乡绅无非就想给他个下马威,看他今后能不能对他们言听计从,倘若今夜他真屁颠地前去赴宴,将来还不是被他们吃定任由欺负?! “劳烦回去告诉你家老爷,今夜夜深,本官这几日日夜兼程好不疲惫,想要今早歇息闭目养神,若是来日有空,本官定上门拜访多谢你家老爷厚款。”伸手不打笑脸人,杨清涟心里纵使有官威想发,但为日后防止留下口舌,他还是忍着性子婉转回绝。 他将那家丁扶起,随后把目光转向前面黑压压的人群,提着嗓门喊道:“本官今日疲惫难堪,实在抽不开神,希望你们回去替本官向你们老爷告声罪,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要紧事?” “啊~既然大人您实在困倦那自然得先顾得休息,大人的身体才是我们延秦府的根本哪!老爷也说了您若实在不便也不强求,可这小小心意”那人抬手向外一挥,另一个青袍小生捧着黑檀木盒走上台阶,等算好快行到杨清涟跟前时掐准时间豁然打开檀盒,在门前簇簇灯火闪射下,盒缝烁起的金光险些没把杨清涟眼睛刺瞎,盒中的物什罗列整齐任君抚摸。 “便是这檀盒都是珍贵名木吧?”杨清涟不等檀盒完全打开就抑住那人动作扣上盒盖,此后那手开始轻抚木盒。 真是上品木材啊,一掌摸去如此光滑无痕,不是亲眼所见定会以为抹了层石蜡。要是指头稍许用力,甚至还能感受到若隐若现的柔软。更让人惜以为宝的是盒上在灯火恍惚下还耀着缕缕金丝,细长稀疏宛若勾勒出规则可见的山峰。 “嘿嘿,赠与大人的东西自然得配得上大人的身份。”家丁端详着杨清涟陶醉的模样,心中大喜认为杨清涟与那先前那些贪官无异。 “木是好木”杨清涟食指放到鼻尖,细细地嗅着手中残留的幽香,迷离的目光却在家丁惊愕的眼中弯成一条钩月:“只是本官值不起这么多价。” “大人你便不多想想”家丁想上前拽住杨清涟的衣袍,没想到一脸撞在木门上,鼻骨传来的剧痛和脸上的刺屑让他疼痒难耐。 门后悠悠传出哈欠,然后声音越变越小最后失了声响陷入死寂:“本官真的乏了,不送。” 门前的家丁恶狠狠的对着木门,片刻之后对着门脚卯足力气吐了口痰,嘴里咬牙恶毒道:“死秀才,早晚让你知道延秦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土屋中,杨清涟听闻外头那些人被招呼走,躺在床上想要入眠却辗转反侧,黑夜里他的明眸注视着房顶,眼前挥不走的是于申言最后落魄的身影和那封言简义重的信。 突然他欣然起身推开窗户,远处高耸如云的峭壁中仿佛传来猿猴幽泣的哀鸣,夜空中乌云笼月蒙上一片阴霾,院中枯柳伴随晚风呼声披条作乱,他抓紧背上的衣袍越觉寒冷,稍有的睡意再次被驱逐,一个激灵后他望见天际边北斗频频闪烁着微光,罩在心头的阴云顿时一扫而空,他转身仓促找出纸笔纵横挥洒而下: 客行日日万锋头,山水南来亦胜游。 布谷鸟啼村雨暗,刺桐花暝石西游。 蛮烟喜过青杨瘴,乡思愁经芳杜州。 身在夜郎家万里,五云天北是神州。 恍然一夜醒神时,东方晨夕鱼露白肚在山中 既在其位,必谋其政。县衙门虽然暂时不能用,可杨清涟抱来桌椅,放好惊堂木和其他审堂工具就坐好在县衙门口充当门面,他把一切都算好了:没有师爷不要紧,主意自己拿;没有文书不要紧,文件自己写;没有衙役不要紧,在当地雇几个游手好闲的照样能打板,新的衙门就算这么开张了。 这么入定到了正午,杨清涟热到头晕目眩,眼前模模糊糊看着几道畸形的身影朝他走了过来,可还不待理好衣服,就有一道黑影像脱险狡兔飞奔而来,抓住桌角嚎啕大哭: “大人哪,小子委屈啊,大人一定要给小的伸冤哪。” 杨清涟一听这惊心动魄的哭嚎,赶紧俯身探头查看桌前问他出了什么事端。 那人赶紧开口指着身后哭道:“大人哪,这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残害良民!” 听他叫的那么严重,杨清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十几个壮汉围着两人推搡着朝他走过来。 “可是那十几人?”杨清涟指着壮汉们问道。 “大人您是眼花么!是被围起来的那两人。” 杨清涟气结: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二人吃亏,就你偏睁眼说瞎话。 “大人可别不信小的啊!你看小的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的,就是给那和尚打的,要不是家中伙计多了些,小的恐怕就找不到大人主持公正了。”那人一见县令大人满脸不信看着他,哭声更大。 杨清涟这才注意到他的脸,随后开始信服起来——可能真因为被打的鼻青脸肿了吧,老感觉五官没对上位置一样 等那二人被带到公案前时,杨清涟重拍惊堂木呵斥道:“你等二人为何滋事闹事,暴打无辜!” 谁知道不开口还好,这一声喝吼下去,被围住的其中一人怒蹦而起,指着杨清涟的脸就大骂:“你这昏官,难道不识好歹么,这贼人戏弄女子你便睁作眼瞎,莫不是昨日上茅厕屎糊了眼!” 杨清涟转目瞅了那人一下,开始以为是自己被太阳晒花了眼睛,揉眼细看——竟是真是个出家和尚! (ps:昨天嘞的的确确是因为停电没更,今天就补了4000字给你们,头一次一章写了这么多,有人问我会不会断更?这里听好咯:断更是不可能断更,一辈子都不会断更,可收藏又没人收藏,只能天天死码,又没女仔又没游戏,就希望你们在评论区讲话超好听点,个个都做人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无爹无娘我名戒空 “你这和尚好生狂妄,公堂之上对本官出言不逊!来人!拉下去先打三十大板再审!”杨清涟被那和尚顶头谩骂,这两日心里压抑的火气一下子就爆发出来,惊堂木一拍作响,两股直接脱离木椅,指着桌前的和尚招呼雇来的那几个混儿先施一顿杀威棒。 “大人!不可!”却听原本被十几个壮汉压着肩膀跪在和尚身旁的女子如莺啼喝止,忽如其来的尖脆声差点没把杨清涟吓得坐回去。 “小师傅也是为民女打抱不平,一时激动,还望大人网开一面,免了这顿责罚。”杨清涟转头看向女子,女子长得及其普通,就是连富贵人家的丫鬟姿色都比她强上半分,几块小雀斑零零散散布在脸上,只不过那水灵的双眼亮得可人,除此之外不论是衣着还是头上的发饰,与那乡中出生的农家女子没有二异。 毕竟人家一介弱女子,杨清涟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公堂之上自有秩序,你看这和尚满身戾气,不灭灭他的煞气,本官还怎能审案?”随后他又怕那女子担心,张嘴抚慰道:“这和尚对本官如何,不会影响本官公正办案,你就放下心吧。” “哼,姑娘不必跟这种昏官求情,若他有胆徇私枉法,和尚我定帮你找回公道!”那和尚倒挺硬气,自己挣开几个壮汉的手直径走向长凳上等着上刑。 “哼!着实打!”杨清涟被和尚的话一激,心里头那个窝火气儿噌噌直上,大手一扬命令那几个懒懒散散的混子动作利索点。 结果等那几个人挥起板子时,县令大人差点背气过去:“我说的是着实打!你们这般有气无力,是给这和尚搔痒?! “大人哪。”其中一人听见杨清涟对他们不满,停下手里动作嬉皮笑脸地发牢骚道:“大人哪,我们不像您过的滋润,这都到了晌午可是连早膳都没用过,哪儿有力气打板?” “就是啊大人。”另外一个人也随声附和:“何况这延秦府多少年没对百姓下重刑了,今儿我们要是帮大人把人家打到上茅厕都蹲不得的话,这事传出去我们兄弟几个名声倒是其次,可大人您爱民如子的形象不就没了响头?” “不如这样吧,大人。”看着杨清涟被呛的张嘴说不出话来,起先的那人眯眼奸笑把话接了回来:“等我们哥儿几个去吃饱喝足了再回来跟大人您慢慢探讨这板子是打还是不打,如何?” 几个打板的流子嘴上说是求人松口,可手头上直接甩手丢弃大板,根本不看杨清涟脸色,嘻嘻哈哈地就自顾离去。 “你你们”杨清涟探手想要叫回他们,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他手足无措。 底下给人干巴巴地盯着杨清涟,只见和尚满脸嘲弄从凳上下来,弯下腰拾起地上的板子道:“嘿嘿,怎么?难不成是要县令大人自己动手?真如此的话,那可是小僧的修来的福分哪!” 杨清涟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尴尬无比,最后实在没了法子,恶狠狠地放下悬在半空的袖袍瞪着和尚:“莫以为本官治不了你,若是审出个结果是你从中作恶,本官定让你罪加一等治你重罪!” 随后立马又换了个脸色对着那女子说道:“不知姑娘贵姓?这事的前因后果,有何原委能否同本官一一道来?” 虞朝规定未出阁的女子名对内,是不得轻易被外人所知,纵使杨清涟秉公审案也得小心翼翼。 旁边原先鼻青脸肿哭哭啼啼的人一见县令去问人家话,立马不乐意地赶忙打断:“大人,这女子粗俗鄙见,依她所言必容易黑白颠倒,影响大人断案,倒不如让小的” “本官要问谁话那是本官的事,需要你教!还有这和尚,任凭他人三言两语又想动手?!”杨清涟火冒三丈,瞧那厮长成这副嘴脸就不像什么良民。至于一边站着的和尚,一听人家对姑娘恶言相向,立刻撸起袖子想出手打人状,要让他呈堂对峙难保说到一半怒气上头就把人打了。 “还请小师傅平歇下火气。”那姑娘明白杨清涟难处,是明眼人就看出来这个官儿有名无实,同他说了估计也没什么作用,可又顾及对方体面她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小女姓苏,家中略经薄商,家父听闻延秦府盛产矿物,又适逢机缘听说这边有人出售矿地,奈何自身杂务缠身,家中又无兄长,只能由小女来此勘察协商” 姑娘瞥了一眼身后流里流气的小生,本就水灵的眸中像是波塘涌动,青袖掩着眼睛开始擦拭起来:“没想到同这人见面话还没谈一半,他就对小女动手动脚,还让这十几个汉子把人家围住,若不是小女拼死求救又有幸遇到小师傅路过,恐怕” “大人!纯属污蔑啊!”那痞气的小生一听这话,像是受了巨大冤屈,抱着桌腿又要哭起来:“大人你自己看她那长相,我就是花些银两去青楼随便寻些货色且不知比这好上几成。” “你再看我这脸上,分明就是她给不起价后心生仇意” “啪!”杨清涟拍响惊堂木,恨不得就给这人一脚,“哼!人家姑娘会平白无故拿自己清白开玩笑?” “大人哪!这无凭无据你怎么能任听别人满口雌黄啊!”可任凭他怎么哭丧杨清涟只是冷眼视之,那人一见县令无动于衷,居然拍了拍腿上的泥土,慢条斯理地站起来了,脸上哪有什么泪痕。 “嘿,大人既然不给小子伸冤,那小的只得靠自己了。”小生皮笑肉不笑对杨清涟抱了一拳,挥手带走那十几个壮汉转身离去:“希望来日见到大人时,大人还能有这等兴致坐于衙前断案!哈哈哈!” 夜入三更,杨清涟再度难眠,他忘不了白天姑娘离去时平静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打一开始她就不期望他能够帮她严惩那群恶贼,这比和尚肆意的嘲弄更加刺痛他的内心——真是讽刺啊,饱读诗书,一举高中,出身翰林的他竟连地方父母官都没有办法做好,为什么?为什么! 我谨遵圣教,除恶扬善,错了吗?匡扶正道,揭露丑态,错了吗? 没有错,如果我没有错,为什么于申言贬我?为什么延秦百姓欺压我?为什么苏家姑娘不信与我? 无数的疑问宛如蛆蚁不停地啃食着他原本豪情万丈的心,肚上的席被像是被灌了千斤铁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忽然中,外院一道骤亮惊动了深思无解的杨清涟,他感觉热浪隔着土坯墙炙烤整座屋子,他起身透过窗户一看,整座院子陷入一片火海,把这片上空照的晴亮无比,院中枯死的柳树在火蛇里纷飞枝条极其痛苦地呻咛挣扎。 走水了! 杨清涟惊慌失措,他被吓在房中摸索了许久才找到房门,可手刚触到木门刹时就被烫得收了回来。 难道命已至此?杨清涟瘫坐在地上身体,捂着头颅卷缩一起,我还没找到答案!我不能死在这里!可我怎么逃出去! 在他感觉到死亡犹如恶蟒张开巨口扑面而来时,房顶骤然发出响亮的塌响,房顶抖落的无数尘土险些将他埋没。 “走!”一字沉声大喝,杨清涟感觉自己被人拽起,当他放开遮着双眼的手时,身体已经腾跃半空,脚下是便满火浪的庭院。 “你!你是那和尚!”他借着月色抬头认真打量救了自己的人,愕然目瞪口呆,脸色一片苍白。 “嘿嘿你这糊涂官儿,恐怕见了鸡血都会发昏,竟胆敢来延秦当差,最后还不是得靠我这罪孽深重的和尚救你。”和尚提着着杨清涟脖上的衣领,阵阵发笑。 片刻沉默之后,杨清涟搁下脸皮艰难吭声询问: “你叫什么?” “无爹无娘,没名没姓,法号戒空!” (有兴趣探讨的加:1373356144,多收藏,多评论,感激不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生当有酒朝朝醉 延秦某个地方,白日那位叫屈喊冤的小生贼眉鼠眼地探好四周情况后,轻轻叩响了“贺府”大门。 门就开了道缝隙,露出个只眼向着门外上下检查了很久后,这才将门拉开刚好一人能挤进大小,把小生邀进去。 小生前脚刚踏入府中就四处张望,当他发现厅堂仍旧火烛相映,恨不得多生两条腿,迫不及待地像饿狗一样直奔过去。 “老爷,小的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带兄弟几个儿把事办了,那姓杨估计打死也想不到连他雇来打板的几个混子都被我们收买了,就等他难堪。”小生满面掐媚,恨不得贴到眼前这人鞋上,“老爷您是没看见,今儿早那狗官可算连头都抬不起来,小的这么多年头一次对官这么耍威风,唧唧” “恩,你就随白管家下去到库房领些赏银吧。”原本一直背对着小生的人转过身来,亮堂的大厅一下子照亮他削冷的脸庞,这人捋着嘴下黑羊胡,一手负在腰背,干瘪而多皱的面孔上两颗锋锐的眼珠微微眯起,凝视着院外的夜空——那个方向是县令居住之地。 延秦之所以称府,那是因为整个国中大多苗人聚居于此,朝廷是给苗人体面赠个好听罢了,其实地方也就县那么大,所以为何延秦府只有县令,不存在更高的官儿——根本用不着。 也就是因为朝廷在此把自身权力大大削弱,加上本地的乡绅土豪拥有自己本土名望势力,对朝廷委派前来任职的人根本不惧:一介县令能倒腾出什么浪? 可杨清涟就过分了,当面拒绝宴请就罢了,还给脸不要脸让自己派去的人吃闭门羹!既然你有胆子横,我就让你没步子跨! 至于那个被打发下去的小生边走在老管家后头边在心里遗憾到:可惜了那姑娘,唉,就凭她那细白嫩肉的纤手还有夺人魂儿的双眼,自己就知道她必定为了防范做了装扮,掩去原有的姿色。 这边戒空抓着杨清涟奔了许久,这才选了座屋檐,气喘如牛地将杨清涟随手扔到旁边,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这和尚手脚不能轻些!”杨清涟被摔个踉跄,朝着戒空吼道。 这一闹不要紧,却把屋里的人吵醒过来,背后头上的纸窗内立马有人掌灯查看状况:“屋外是谁?” 没想到还是女子的声音,恩?不对,这声音像是在哪听过杨清涟挤着眉头,大拇指托着下巴闭目回忆起来。忽然他一拍大腿,瞪着杏仁大的两眼哆嗦着食指朝和尚张嘴:“她不是” 话还没来得及脱口,嘴巴就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捂住。 “姑娘莫慌,是和尚我。”戒空一边对杨清涟使眼色让他不要做声,一边对着窗口应话。 “小师傅怎么半夜三更跑到小女屋下。”女子语气中明显带了几分警觉。 “姑娘莫怕,小僧只是担心白日那几个歹人行事未遂借着深夜谋害姑娘,所以在此为姑娘守夜。” 房中陷入寂静,杨清涟被堵得呼吸困难,抓着戒空的手掌使劲挣脱,和尚以为他又不老实想发官大老爷脾气,转眼一瞪像极庙中的怒目金刚,可把杨清涟吓得觉得他又要动粗,当即消停了下来。 “小师傅一片苦心,小女感激不尽,不过这夜深寒重,您不如先回去歇息,那帮恶人应当不会这么晚来找麻烦。”房中可算传出声音。 戒空挠着后脑勺对着窗户咧笑道:“无妨,姑娘便睡吧,我待天亮就走。” 房里传出叹气,苏家姑娘可能觉得劝不动他,回了句:“那小师傅多保重,小女一人独居实在不方便招待,您若是觉得冷着,便寻地方暖身吧,勿要太多记挂。” “知了,知了。”戒空对这石墙嘿嘿憨笑。 一旁杨清涟实在看不下去,使上全身劲儿总算把手推开,痛快的吞吐新鲜的空气,气喘吁吁地对和尚说:“你这么关心人家,莫不是和尚动了春心?” “唉!话可不得乱说,污了人家姑娘清白。”戒空寻了处平坦的地,也不打扫干净就坐上去,然后从腰边掏出一个葫芦,“再说,和尚也是凡人,动了心又怎么了?哎哟,你别说还真有些冷,我喝口酒先。” “和尚怎能喝酒呢?”杨清涟皱着眉头鄙夷地注视着这个戒律全破的和尚。 “唉,我说你这官儿,怎么这么呆板迂腐呢?就连待恩人都不会讲些好话么。”戒空抿了一下壶口,放下酒壶后盯见杨清涟一脸愤懑好气笑道:“嘿,也对,要不说你能给延秦随便个无赖欺负成这样。” 杨清涟咬牙恨恨,可人家说的句句属实没法反驳,他看着眼前摇头晃脑地说教,一副得道高僧的作势:“你可听好咯,这酒可是好东西,人高兴时要它,憋屈时要它;天气好时要它,冻得哆嗦时要它;有人来看你时要它,有人要走时也要它” “那何时不要它?”杨清涟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和尚被cha来的话打断愣了会儿,瞅着写满认真的杨清涟许久,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我道你这官儿被欺负得没脾气了,没想到对这种琐事却这么认真。” 笑完之后又知足地把酒壶放到耳边晃晃,听到里边儿还有声响后乐得如三岁孩提模样把酒壶捆了好几圈地系在腰间:“何时不要它?恐怕我去见菩萨前都要喝一口,毕竟死不也是件人生一件大事么。” “就你这德行,哪可能见得了菩萨,不被小鬼拉下阴曹地府都算是运气咯~”杨清涟总算抓住机会挖苦戒空。 “所以说你这官儿脑子不灵光吧,这忌酒忌色那是佛家先人定的规矩,皆因他们靠这样悟道得禅。可其实念不念经,敲不敲木鱼都无所谓,毕竟禅在人间,各有悟法,圣僧也是先得道才闻名,世人就争着模仿他们的方式。”戒空把手一摊:“你自个儿想想,若这些法子这么管用,怎么还有那么多人需要度化呢。” 杨清涟听着一席话对着戒空发呆,他挠破脑袋都猜不透这和尚哪来这么多听上去有几分道理的弯弯道道,渐渐地他也感觉到入夜温降,方才已经出了一身冷汗,现在全身觉得冷飕飕的,最后终于经不住冻,伸手向戒空讨要:“让我也喝一口。” “就你这竹竿身板,哪受得了哦?” “莫要瞧不上人,我若是喝的起,你要怎办!”杨清涟顿时被激怒,壮胆夺过戒空腰边的葫芦,拔开壶塞怕有人阻止他一样,一大口倒入嘴中。 还没过多久,那股慷慨激昂的劲儿就被脖内炽热的灼烧感取而代之,老感觉肚中有一团火冒出呛烟熏地喉咙疼痛发哑,他捂着脖颈,胸膛贴着大腿弯腰猛咳不停。 一旁戒空却被逗乐大笑不止,居然抓起杨清涟背上的衣服,把他腰板揪直,手里酒葫芦口对着他的嘴一顿死灌,嘴里还不停念叨: “喝,使劲喝,哈哈” 东方既白,苏家女子可是一夜未眠,一来是担心那和尚说了谎话,趁着半夜破窗而入;二来是这臭和尚昨晚不知和谁一起发了一夜癫疯,吵得让人睡不着觉! 她贴窗听着外面声响估摸消停了两个时辰左右,鼓起勇气推开窗户察看情况,可当她探出头时着实大吃一惊: 那和尚和县令正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ps:哈哈哈,又晚更了,抱歉抱歉啊,但你们还是要多收藏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除尽凡间恶,以敬天上人 杨清涟心里臊的厉害,暗骂了戒空十几遍还消不住火。嘿,县令酩酊大醉睡死在待字闺中的姑娘屋檐下,这话要是传出去,他还有何颜面在延秦立威整顿! 苏家姑娘透着窗缝看着杨清涟灰溜溜地走了,心里不觉好气又好笑,这看着正儿八经的县令怎么学那酒肉和尚做这么出格的事儿。 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手刚要合上窗户,背后地上小石粒被踩出一声微响立即让她警觉地侧过半脸,余光死死集中在那些难以被人察觉的角落上。 “露儿,是我。”一个黑影带着苍老祥和的声音,慢慢地从角落中走了出来,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凭空出现于此,“九叔来晚了,这两人闹了一宿恐怕把你弄得当心受怕的,要不九叔把他们” 苏家姑娘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经历这两日不间断的折磨后终于能松弛下来,她听到那人的话时不自觉又穿过窗隙瞄见屋檐下没有睡相的和尚,恍惚中又想起昨夜和尚同她说的那些话,不论是托辞还是真心,如今见他这副憨傻样,都忍不住悄悄地扬起嘴角。 “不必了九叔,这新来的县令估计也是个死读书的呆子,延秦一行恐怕比父亲料想的容易许多。”苏家姑娘转身时,先前那副在戒空面前呈现柔弱无比的气质荡然无存,反而是一股胜劵在握的自信油然而生,简直判若两人。 杨清涟如失了魂一样四处游荡,不知不觉中竟然又绕回到了自己的居所,想到变成一片焦土的宅院,就是连最后的安身之处都化为乌有,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甚至到了恨不得随处寻个地儿,瘫痪个把月的,管案牍公务做甚! 他塌着上半身,拖着下半身,前脚拉后脚的向废墟靠近,想去收拾下没烧坏还能用的东西。可就在离不到几十步时,他发现倒塌散乱叠在一块的木梁上有几个人影晃动。 待到走近时才发现居然是昨日打板半道溜走的那几个混混! “你们几个!在这里做什么!”杨清涟瞅见他们忙忙碌碌翻找瓦砾,像是在寻找些什么,不乐意地喝道:“屋子里可没值钱的财物!” “哟,县令大人在这!”昨日先抬杠的那个头头最先听到声音,他转身看到杨清涟好端端地杵在背后,明显呆一下,随即又换了面色,带着喜极而泣的模样招呼旁的人向杨清涟围了上去。 “杨大人哟,您说您多不小心哪,这天干物燥居然把房子给点了,我还以为你给埋在下面,呜呜~立马叫了兄弟想把你刨出来。”头头对着杨清涟直接毛手毛脚在身上一顿摸索,根本不顾这县令脸上乌云密布,雷雨交加,“我瞅瞅,唉,幸好大人您贾人福气,不然不得伤心死我们哥几个。” “您没事儿就好,延秦还得靠您撑着,我们几个也就来看看大人怎么样,其他的就帮不上什么忙了,告辞,告辞。”头头折腾完杨清涟,哭丧的脸比台上唱戏的还厉害,转眼就换成眉开眼笑,一点儿也不给杨清涟开口的时间,拱拱手就带人跑走了。 得亏杨清涟知道这种人口是心非,对他们也不抱什么希望,他看眼前狼藉满地心里添堵,就又迈步施施然地四处散心。 快走到县衙门前时,却看见一人一马正对着残破不堪的墙发呆。杨清涟不吭声走到他们背后,顺着那人视线看去才发现残垣断壁上有人用粪土泼了整面墙。 “没什么好稀奇的,这地方就是这德行。”杨清涟幽幽叹了口气,哪怕他不谐世事也想的明白:从他拒绝那白晃晃的银锭开始,本地的乡绅矿主就展开了排挤报复。 那人被身后怨气吓的跳出去,差点就糊在墙上。 “哦~我道还以为这里县令死绝了呢,连衙门都成了这副光景。”小生无心之言却成了杨清涟刺耳的嘲弄,他将发作之际,小生就与他问话:“那你可知县太爷在哪?” “额县太爷这几日要处理几件民务,挪不开身子,我是他师爷,你寻他有何事?”话说到这种地步,杨清涟可没脸承认自己是县令,于是随口找借口搪塞过去。 “哦~”小生面露几分尴尬,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塞给杨清涟后即刻调转马头,“这是京城有人寄给你们县太爷的,既然你是师爷就顺手转交给他吧。” 原来是驿使,杨清涟目送落荒而逃的人与马,好奇地拆开信件:自己都被发配到此等荒芜之处,京城中还有谁有这等闲情写信给他。 然而在他打开信后,才看了一眼骤然觉得五雷轰顶。 于申言遭遇不测! 杨清涟拿着信的手颤抖不停,他的目光紧随着墨迹纵横交替,眼珠不经意中湿润了起来: “此行定知不测,自受为己甘心。正途仁道,道阻且长。唯恨吾醒神之际,四面犬豺,无力回天。 夫人不莫贪生恶死,至激理义者不然,汝念此书切勿伤神劳心,君子以道就义,实属天悯大幸。然心虑尔行事独莽,不敢含笑九泉,特书此信以嘱:勇夫不必死节,苟存于世忍隐规避方成丈夫。 奈何阉人深知余性,纵欲委曲求全而后发,恐其不信,借数罪加身除之后快,莫不如先行一步。 今日之后,恐无缘一面,余深明汝心刚正,故敢托国于汝而蹈死不顾,延秦山水险恶,与今时朝象无异。余期子能以其为始,扫尽延秦乱态,方有能平奸寇之望。若汝仅止步于此,莫再觐见圣上对峙魏賊,否则难保身家性命,切记勿忘!” 在这封信中,于申言对赴死的那份坦然只是一笔带过,更多流露出的是对杨清涟的期望。在于申言眼中,这个慷慨激昂的儒生拥有了他期望中的浩然正气,却少了一份深思熟虑。 他期盼杨清涟能够在延秦不仅仅只是躲过魏贤的肃清,还可以学会如何孤身面对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他多么想活下去亲自教他啊,可是他的时间不多了,魏贤清楚他刚正不屈的秉性,所以不论他再怎么努力伪装奉承也是徒劳无功,那倒不如以死抵抗吧! 只是直到最后他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杨清涟誒,他希望这个学生能成为大虞未来遗留的火种,能够成为他从容地向死亡的支柱。 杨清涟含泪读完绝笔,他不敢让眼泪掉落在信纸上,他怕这副颓唐软弱之样被瞧见后会让于申言失望。 他小心翼翼地将信折回原来模样收入衣怀中,然后朝天努力眨巴眼睛让冷风划破眼眶中的泪水,通红的鼻子奋力吸气要把所有的涕液止住。 终于,他擦去了眼角浅浅的泪迹,低头重新正身理好身上衣袍。当再一次抬起头时,眼中原本密布的伤感被坚定的神色代替,他两手拽拳负在腰后,朝着荒废的衙门踏出一步又一步,早晨湿气未干的泥土上留下道道明显的足迹。 “于公,我便用整个延秦以慰你在天之灵!” (ps:经读者反映我的更新时间有问题,所以以后定在中午十一点发布,请各位收藏评论多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贪得无厌此清官 贺府厅中此时有七八人正坐于堂上谈笑风生,主座上贺丰秋笑盈盈地正和身边另一座上的人讨论今年矿业的盈利。 “贺老爷不愧是这延秦最有分量的人物,那二愣子县令既然不识好歹要碍我们财路,就是自寻死路!”厅堂两侧的客座上几个商贾老爷抓准时机拍起贺家老爷的马屁。 贺丰秋开怀大笑,原本被杨清涟憋在胸口恶气瞬时通畅许多,他正招呼丫鬟再给现场在座的人堪上好茶时,却见一个人从堂前的垂花门后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跑上台阶时因为太心急还险些被绊倒。 “老爷!老爷!”那人没在意厅中众客,身子没把住平衡,一个狗啃泥就摔到贺丰秋跟前。 “没规没矩!没看到老夫正招待客人吗!”贺丰秋被断了兴致,厉声斥责到。 那人听闻此话,抬头环顾四周,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磕头告罪:“各位大老爷,小的瞎了狗眼坏了老爷们雅兴,实在是有要紧事同我家老爷汇报。” 若是杨清涟在场,定能认出这人是今早带小弟在他宅院废墟里翻扒东西的头头。这人等不及在座老爷发话就挪着双膝,直起脖子贴在俯身的贺丰秋耳边窃窃私语。 贺丰秋原本还因陶醉在方才各个赞赏的迷离双眼,刹那间瞪大如盘,他一脚就踢在那头头的服上,怒不可揭地骂道: “没用的废物,让你办点事都能办砸!” 头头只手捂着肚子,却不敢哼出声来,只能把痛全塞回肠子里:“老爷,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可小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昨晚本来明明看到那狗官留在屋子里的,可等火烧完打算收尸的时候,他人就跟从地里蹦出来一样,要不是光天化日,小的还以为那姓杨的化成鬼了” 这头头若是只哭不说还好,但一瞅贺丰秋满脸怒色,心里实在发慌,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把事儿全说出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贺丰秋顿时感觉脸上被活脱脱被打了一巴掌,恼羞成怒又朝头头背上踹了几脚。 头头不敢闪躲,只得硬生生扛下来,心里头就盼着贺丰秋累了喘了就停下来了。当他听见这大老爷咬牙切齿挤出“滚!”的时候,犹如听到福音,又连爬带跑地朝门外逃去。 “这那姓杨的还活着” “贺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啊!” “那只要是个人都想得到跟我们脱不了干系啊” “那姓杨的怕不会来秋后算账吧!” 厅堂里,所有人都面布愁容,延秦对前来任职的官儿施的浅规矩街上逢人就能随处打听到。那傻官前日拒礼拂了他们面子,隔日衙门就被泼粪入寝招人谋害,他就是随便想想也能发现事有蹊跷啊。 延秦环山密闭,民风凶恶不假,但自古民畏官权那可是深入骨髓的,只要不发疯到打算和朝廷叫板,不论多小的官儿百姓都得给几分面子。 何况大虞奉行士农工商,商人地位居于末尾最为低下。这就是为什么贺丰秋他们明明自居延秦的土皇帝,还得每年给那九品县令备上厚礼巴结。 贺丰秋此刻被嘈杂的氛围弄得一团乱麻,他之所以派人把狗官居处点了,就是不想留下后患。到时朝廷派人来查,只要所有人统一口供说是他自个儿不小心翻了油灯引起的意外,固然会有疑点,却也得不出什么结果。 可如今这人却没死成,一旦他看出什么端倪,往上启奏,那延秦这块地便难保太平。甭说别的,就是金矿这摇钱树恐怕都抓不住在手心儿了。 其实贺丰秋等人太抬举杨清涟了,别说向朝廷帮请救兵,就是能愿意来个白吃白喝的推官他都会谢天谢地。 贺大老爷思索许久仍想不到什么法子,眼眸之中泛起狠光,对在场的人沉声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那姓杨的也不过是初生牛犊。若他硬抓着我们不放,哼!延秦此地乱匪盗贼甚多,有的是手段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见贺家老爷已经吭声,那些人也慢慢地平静下来,只是这颗定心丸还没吃下多久,下人就入厅上报:县令大人来访! 贺丰秋伸手连连下压,示意炸锅的众人镇定下来后,这才吩咐下人把杨清涟请进府来。 杨清涟前脚跟刚踏进门槛,只见一群人里一人行在前头,身后跟着都是些身着绫罗绸缎的贵气老爷,他心中暗念:想必这就是延秦份量最重的贺家贺丰秋了。 “早听闻县令大人气宇不凡,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贺丰秋心中有鬼,不自觉中放下了些身段,隔着十几步距离就已经拱手行礼,“这几日琐事繁多,未能及时前去拜访,还请大人海涵。” “贺老爷客气了,不是前日已经派人给本官现了心意么,这其他客套不做也无妨。”杨清涟接过贺丰秋的枯手,看起来像是十分体恤地安抚老人家心中的紧张。 贺丰秋一听杨清涟旧事重提,心里赫然警觉起来,可脸上依旧面不改色一副敬服:“哎呀,杨大人还不是谢绝了那点薄礼,此等清廉可真是延秦府的福气啊!我今日同各位老爷谈起还说到大人您这品性着实让人佩服。” 一干人在他背后随之交接附和。 “初来乍到哪敢多收什么,您说是吧!”杨清涟似有隐晦地笑了笑,贺丰秋却仔细琢磨起这话来:初来乍到不敢收?难道呆久了就敢理直气壮地拿了?这官儿难道不像看上去的那样么。 他仿佛看到了希望,更加抓紧杨清涟的手点头称道:“那是,那是。杨大人今后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我贺某还是有些能耐的。” 也不知杨清涟听没听懂其中的暗话,正当两人笑得更欢时,他却面露难色起来:“唉,其实本官今日来还真有事想请贺老爷帮忙。” “可谓何事?”贺丰秋察觉自己表现的有些急不可耐后,立即干咳掩去尴尬。 “这个贺老爷也知道,本官昨日一时疏忽致使家中失火,如今无家可归,听闻延秦此地贺老爷算是家境阔绰,所以本官厚颜来此想问贺老爷寻个住处。” “大人家中失火!”贺丰秋起先表现出满脸惊讶,等等!他说是因为自己一时疏忽,这是不是表明不追究责任了呢?直至听完后半句,贺丰秋算是看明白这个杨县令了——脏!祖宗十八代的脏! 我说难怪瞧不上那盒银锭,合着就想要座宅子,你要你早说,偏装作嫉恶如仇的模样,害得差人把火点了弄得刚才担惊受怕。 “唉,大人怎么能随便寻个住处呢?若是大人抬举贺某的话,我便为大人修座宅院,保证符大人心意。”贺丰秋眉开眼笑,不怕你贪,就怕你不贪! “这不太好吧。”杨清涟一副犹豫模样。 “怎会不好呢,能为大人做件差事可是我们的福分哪。” “呵呵,你这么一说本官倒不好意思提另一件事了。”县令老爷挠着后脑勺,流露窘迫:“我看衙门年久失修,过于残破” 贺丰秋原本满脸喜色骤然凝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贪,真他娘的贪! (ps:最近有人问我为什么剧情转到杨清涟这一块停不下来了,不见了白落凤和纳兰折风,小二在此申明一下:好的故事和酒一样,要慢慢沉淀才有味道。希望各位多说出自己的意见,多收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知行合一 “大大人,这这花销有些大了吧”贺丰秋被杨清涟狮子开口弄得不太情愿:杨清涟没有家眷,满了任期就会调离,在延秦这地界,寻块好地给这孤家寡人修座宅子还是没问题的,虽说代价比那盒银锭高出几倍,但也在他接受范围内。 可这重装衙门就不一样了,给官家办事只能挑贵的使,可以有多大那就得折腾多大,只要应承下来那可是无底洞啊,况且那破衙门好几年头没人动弹,修?重建还差不多! “那个本官也知道贺员外会有难处,所以这不来商量么?”贺丰秋怎么瞅县令老爷满脸憨笑都想一巴子给到脸上,却听他又提声道:“不如这样吧,今日适逢延秦府各处老爷齐聚一堂,能成为贺府座上宾的想必都是延秦举足轻重的人物,家底也会比寻常人家殷实吧,不如各位平摊如何?” 在场人一听杨大县令讲完这话,顿时傻眼了:瞧说的顺溜样,合着你都算计好了,体谅贺丰秋是假,想每人抠掉层皮是真! “这个,大人哪,延秦这地方您有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些人说是富裕,可要是搁京城,那可是连郊外老汉都比不起哟。”人群中有人开始抱怨。 “是啊大人,今年收成又不景气,我们过日子也是紧巴巴的。” “若说大人您要个几十两银子我们还是挤的出来的,可这要修缮衙门,可没那么多闲钱” 贺丰秋老脸上写满无辜,杨清涟看他们都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面色就越显过意不去,悲天悯人叹道:“本官也知道各位在此地生活不易,可这事的确非我一人所能及。” 他上半句讲完看着眼前这群人还是无动于衷的神色,像是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紧张兮兮地轻声细语道:“自古讲究礼尚往来,本官就透个事儿给贺员外吧。” 贺丰秋直勾勾地盯着县令大人的嘴,提起耳朵打着十二分精神,生怕他又想贪多点东西。 “其实各位老爷这么多年在延秦靠辛苦开矿发家本官不是不知。”贺丰秋一听这话立马想辩解,却被杨清涟摆手组织下来:“贺员外莫慌,本官没别的意思,君子爱财天经地义之事,本官也想安安稳稳地在延秦同各位享几年财源广进的滋味儿,只是这如今事情有些不太妙啊” 杨清涟察觉这群人注意力总算被抓住,顿了顿后一边拱手朝天一边正对他们加重语气沉声道: “当今皇上受天眷顾,不知哪天夜里竟梦见天人在湘南一带降下治福百姓之宝,还特嘱皇上醒后寻到那处地方,话一说完皇上便醒了。 皇上立刻找宫里的天师算卦,谁知天师做了法事算了一挂后上奏皇上延秦此处地伏王气,结有黄物!这黄物就是那金矿啊!” 贺丰秋被突如其来的话给哄愣住了,杨清涟知道他半信半疑,继续开口说道:“你道我为何来此地赴职?是皇上亲自下诏让我先来查看情况。 你可知先前那些没有上报的延秦官儿都怎的下场?皇上龙颜大怒,治他们欺君之罪北放千里!前日你送我檀盒,我是真心想收却是不敢收啊,你说将来朝廷下来人一瞅这矿被人动过,不得参我玩忽职守一本?我命都难保哦” 贺丰秋这下子真慌了:他们所谓的开矿那是往好听里说的,延秦府各处矿地看起来好似归私人所有,可其实朝廷名文规定:凡是金银铜铁矿,全权由官府经营,不得私自开采冶炼。所以实质上他们做的是盗矿重罪,被抓到是要杀头连坐的!不然也不用每年花那么大力气打点延秦县令替他们掩护。 “大人!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啊!”底下一群人又喧闹起来,七嘴八舌满嘴叫屈。 “唉,你偏领悟不得本官苦心,非要我说的如此明白。”受着杨清涟怪罪,贺丰秋却只敢满嘴诺诺,“本官让你们修缮衙门,你们心底不愿你以为本官不知?可这么做也是想法子给你们寻到活路。” 知道贺丰秋等人满腹疑惑,杨清涟给他们解释:“只要你们修了衙门,那也算做件公事,到时本官只需上奏延秦衙门年久失修,百姓生活又拮据艰苦,而所需审理案情繁多,不得不令人先用矿业以解燃眉之急。” “可是大人哪,就算你这么说,也抵不上我们这些年额借用的量啊”贺丰秋稍觉不太对劲,说出心中困惑。 “我说员外是忙昏了头,那来人只管看有无人私自开矿,哪里知道底下含了多少,介时大的矿洞留下,小的填了做个样子,本官难道还没这点关系给你们遮过去?” 贺丰秋连连称是,只是觉得肉疼无比:这要真按姓杨说的,那今后那些矿业可就被官家接手,哪有他们惦记的份。 “贺员外也别过多惊慌,这将来想要继续碰这矿业的法子也不是没有的。”杨清涟如同有窥心术一样,高深莫测地翘起嘴角。 “有何方法!还请大人明教,可别急刹老夫哟。”贺丰秋再也顾不上形象,像抓住救命稻草急忙追问。 “看在贺员外如此诚意,若是衙门这事办的好,本官就任你为延秦府的里长,县衙里人手不足是众所周知的,自然今后官家采矿一事暂且交给你们来代理,每年定量上缴,至于多出来的么本官权当不知,虽说不如先前得的丰厚,可身家性命和身外之物孰轻孰重,员外应当分的清吧。” 贺丰秋瞪大老眼,没想到杨清涟待他如此诚意,要是这般自己可就是名正言顺地碰那些金矿,即便不如以前谋的暴利,也至少过的太平许多,而且已经比料想的结果不知好了多少倍。 “是!是!衙门重修一事,贺某定当出尽全力,哪怕无人分担,我倾家荡产也会让大人满意。”贺丰秋如今巴不得把这活菩萨供起来。 杨清涟看着眼前众人争先恐后的嘴脸,对贺丰秋的话暗自冷笑:哼!经此一事恐怕他们挤破脑门都想往上凑。倾家荡产?若是能剥你一成的家底就不错了! 但不论各自心中如何想法,最终本不受人待见的芝麻县官却被一群人拥簇相送。 六年后的某个夜晚,杨清涟从身后的书柜上抽出一个厚重的盒匣,他慎重地打开盒盖,只见里面是一份泛黄的旧纸。他轻轻把它铺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抚平上面的褶皱,目光注视了许久,字迹依旧如过去那般清晰,仿佛还能闻见墨味。 是的,我终于明白这他给我的信的真正含义了,如今我做到了,我妥协了,却不是向黑暗妥协,而是现实的人心妥协。 在这个世上,能打败利益的只有更大的利益;能击垮贪欲的只有更强的贪欲!我已经掌握了致胜之道。 月色入户,桌洒白霜,万籁俱静的深夜里没有一丝灯火,却有一对目珠犹如夜空星点,晶莹闪烁,书桌前杨清涟击着杯子隐约能听出节拍,他的嘴里轻哼着当年远去南荒道上聊以自足的曲子: 长夜漫,泪湿衫,红尘弹指间。夜深沉,离琴声,君归还需问苍天?孤帆远,飞雁点,梦醒已千年。太一轮,变浮生,千世如水不留痕;年少壮,志不畏,漫漫路途险。天山寒,古道难,天涯羁旅望无边;易水剑,白衣怜,与君几擦肩?阳雪曲,谁尤念,功成已是归还年! 魏贤,这血债该还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金刚怒目为痴情 苏孔恐惧地凝视几丈开外的和尚,台下的人群却发出阵阵惊呼。台上跪地垂头的戒空举起面目全非的头颅时,浮肿耸拉的眼皮缝中发射出数道耀光,人们瞧见他的身体如玉般通透,自内而在散发出,犹如寺庙里坐于莲坛上的佛像金尊。 苏孔深知要生异数,不顾戒空人已濒死的状态,毅然决然地提剑要朝着他胸膛飞夺而入。 “住手!” 白落凤与纳兰折风二人异口同声斩钉威呵,墨冥带着剑鞘疾光飞逝般从背上脱出划过半空,想要赶上去挡在戒空面前。 “你们敢!”苏启天时刻察觉台上异动,一发现白落凤御剑弛去以为要对苏孔痛下杀手,腹中内气随意而动,化出掌风袭向墨冥。 就在掌气要将墨冥弹开时,不知何时附在剑上的寒气此刻凝成冰丝与掌气碰撞形成一朵冰莲花绽放消逝,而后那寒气毫不停歇架空沿起来时路途回击。 一切都发生在千钧一发之间,当弑人的寒气下一刻就要入侵苏启天内腑;当墨冥还差一丝方能赶到戒空面前;当苏孔的剑尖隔一发就要刺破和尚时,一座怒目金刚宛如高峰轰然拔地而起。 剑穿透了胸膛,戒空口中即刻呕出鲜血,当最后一滴血碰上膛前的剑时,他背后的金刚曲臂蓄力的手如同脱去了束缚陡然直下,所带气势堪比砯崖转石万壑雷,遮天掩月的掌心对着苏孔碾压坠落。 苏孔却因为此时过于惊慌,手居然失力脱开剑柄,呆愣地杵在原地抬头望着半空将至的巨掌。 “快跑!” 苏启天再也不顾威严形象,借着高台俯冲而去。他的话音刚落,台上炸鸣即起——金刚之掌完完全全打在了苏孔身上,掀起庞大气流四处碰撞,顷刻间尘烟弥漫久久不散。 所有人屏息瞪眼,片刻之后金刚从头开始逐渐回归众人视野中,无人不冷吸重气:只见金刚三头六臂,身着金甲,甲鳞历历可数,肩披紫金丝巾,青面獠牙,六目凸鼓慑人,脖戴骷髅串链,手臂壮如天柱,金身焕发纯阳刚气,竞压得些许人喘不过气来! “这这和尚怎能召出佛门金刚相助!”人堆中不少人听闻过戒空恶名,按理说若世间有佛,他这种罗刹当被夜叉降伏,如今怎的会让专镇妖魔的金刚显灵! “那不是所谓真的佛门金刚对吧。”白落凤注视着此时岿然不动的金像,询问旁边的纳兰折风——盲剑虽瞎却对所有气敏锐至极。 “恩,像由心生,那是和尚的佛气所化。”纳兰折风黑暗的世界中似乎也看见了一尊庞大的金躯屹立在触手可及的前方,“只是没想到,他的佛气如此磐厚。” 苏启天被之前的气浪碍住了身法落在地上,被震荡飘飞的尘埃无孔不入四处扩散干扰了他的视野,此刻他心急如焚,凭着感觉伸手用力一拂,却是一道飓风将眼前粉尘吹出一条镂空的通道。 金刚显现在通道尽头,它的手仍未从地上抬起,而戒空恰好被这极巅入云的庞然大物挡住,苏孔此刻必然凶多吉少! 苏启天心忧苏孔安危,只想破去那座金身,可纵然是他也对其心生难以逾越的敬畏之感,于是他将目光转向被尘土埋没的戒空身上,只要把他完全击倒,金刚自然退散! 外人看不清的台中,苏启天揭开了他真正的实力,一条条无形的利刃捅破烟瘴,对着金刚脚下蜂拥而至,隐隐间筑成擂台的坚硬至极的石料化成碎块乘风飞扬。 擂台外看不清状况的纳兰折风感到空气中的纷乱,他背负双手眉心死死锁住台上:“落凤,戒空有危险!” 飞舞的袖袍挡着面目的白落凤瞬间转头看向盲剑,墨冥即刻回到手中击飞几颗袭面的石粒,语气阴沉吭声道:“苏家人竟敢暗算他!” 正当二人腾跃半道,台中央气势骇人的气浪再次风驰电掣四散开来,打的让人措手不及!在场不少人被震荡至人仰马翻,白落凤与纳兰折风连连在地上退了十几来步才勉强稳住身子。 苏启天怎么都想不到那百丈金刚屈尊俯身,六臂其中两手把失血过多的戒空严严实实地盖入其中,他催动六成起劲完好无损地打在它的手背上可未有丝毫效果。 怒目金刚侧部的头颅缓缓低下,突出的金目正瞪着身形渺小的苏启天,这位威扬天下的淮左庄主刹那间感觉仿佛自己刀俎加身,即将面临审判往日罪孽。 心魔一起挥之不去,向来心中无畏的苏启天仰望金刚不自觉慢慢地停下了动作,它能吓鬼祛妖的怒目,高峨夺日的身躯都在彰显世俗凡人卑如蝼蚁之态。 金刚肩上最后两只巨臂拍向苏启天,迅猛之速让空气又刮起狂风卷起无数石块。苏启天心性到底比苏孔顽强,回神发现即将化成碎沫,两掌凭空出世,独有的御风之术被逼到发挥得淋漓尽致颇有几分移山倒海气魄。 然而事与愿违,巨掌锐不可当丝毫不被狂风滞留半分,在存亡绝续的霎时间,一股九幽彻骨的寒气骤起,冰霜弥散整片会场,金刚的巨臂一息之间被蒙上白雾,本所向披靡的攻势从掌底开始向着手腕以势如破竹之速转眼瓦解。 黑烟至上而下昙花一现,冻成冰柱的铁臂被墨冥一剑断去,眨眼间同附在其上的冰层散成星点金光闪闪的晶粒在半空飘零煞是好看。 苏启天慢慢撤去挡在脸前的双手,看见白落凤和纳兰折风冷漠地盯着他,他想张口言谢救命之恩,却发现片字言语卡在喉中发不出声来。 “救你,只是为了让苏凌露日后不恨戒空。”白落凤眸子中冷光闪烁,俯视方才被至纯阳气压得难以喘气而瘫倒在地的苏庄主,“既是二人比武,只要不辱为人气节,便是他今日死于苏孔手中也无话可说,但苏家今日所为,过分了!” (ps:各位我以后不再在这里发文了,已经和17k签约,欲知后事如何抢看17k)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修罗半心善,人无三分情 风尘渐定,众人总算能把持好身子擦明双眼看清状况。 然而几乎全部人都被眼前此情此景震撼地倒吸一口凉气:因坚不可摧而闻名于世的玄武岩建起的擂台如今坑洼遍地,放眼看去原本胜劵在握的苏孔陷在形若五指的深坑中昏厥不醒。 最惹人注意的还是那座怒目金刚,其肩上双臂不知被何人断去,原本耀人的金光此刻时隐时现。他跪地弯腰,用两手罩起戒空,穿过金刚晶莹剔透的掌心能看见胸中白剑的戒空垂着双臂耸拉脑袋双膝贴地不起,可纵使即便伤痕累累,他却依旧借着潜藏的意识直着腰膀不愿倒下。 漫天不知怎地下起金雪,熠熠生辉成了一片狼藉上醉人景象。然而伴随着它们的落地,废墟中着地的金雪竟然自行聚在一块,逐渐堆积成七道人形,随着时间稍加推移它们本模糊不清的轮廓开始明朗。 在场所有人被这一幕惊得不知发声动弹,无不屏息凝神观望七尊金人像——那七人五官此刻各自显印出喜、怒、忧、思、悲、恐、惊七种迥然不同的神态。 白落凤听见人群惊呼,转身把目光投向台中,在他发现那七位金身罗汉后,心神顿时振奋:“七情罗汉!” “这和尚悟总算悟出自己的禅。”纳兰折风像是看透了白落凤脸上的神情,竟在此时露出宽慰。 金刚仿佛被夺走了最后一丝力劲,在罗汉们完全成形之后便如同风化多年的白骨随风而去。而那七人罗汉即刻向戒空飞驰而入,落地之时七人双脚力道强劲达到踏破台面的地步,似要给人们在心头留下不肯磨灭的威慑。 他们绕成一圈,企图让毫无意识的戒空与外界隔离,莫看他们神色毫不相同,可躯体上蒸腾摇曳的纯正金气在昭告所有人:逾越半步,格杀勿论! 苏启天也看呆了,他真的不懂,佛门降魔金刚,伏妖罗汉通灵人间却是为护一介修罗!因为地处台后,借着刚才金刚还未散去遮住众人视线,苏启天先前失态之举倒并未被人发现。 当他掩着尴尬之色重新正衣时,身旁一抹丽影趁其不备从他身旁悄然拂过朝着不远处的戒空奔去。 “苏凌露!她过去干什么!”白落凤识出那人身份,脸色霎时刷白,那七情罗汉如今定是护主不让人靠近,她一毫无修为女子踏进半步必死无疑! “露儿!”苏启天心骤然紧缩。这瞬间,本剑拔弩张的三人明知赶不及救场,却仍然奋力起步想要挽回局面。 七尊罗汉感应有人朝此接近,原本因气氛平静而沉睡的金瞳刹时睁开,七人齐齐转身正对苏凌露前进方向,早已备好架势一触即发。 这一息的间隙却宛度春秋,台下看客有些人遮住瞪大眼睛,只敢透过指缝窥视情况;有些人失声捂口,凭空伸手想要把佳人捉回——下一刻就是血光惨象了。 可最终的景象让人口目结舌:七道金身让开了,就在苏凌露又靠近一分时,它们身上灼烧的金焰陡然熄灭,任由她接近没有知觉的戒空。 女子却对方才可能发生的危险熟视无睹,她一触到那人就再也抑制不住泪如梨花洒湿衣襟,戒空巍峨挺立的身姿像被哭声击垮,终于沉沉地倒了下去。 苏凌露胜比纤玉的指尖划过戒空充斥血渍的脸颊,那把长剑如此触目惊心,他膛前的衣布褴褛不堪染满腥血沾在伤口缝里。 眶中水晶落下融化凝结的血块,戒空像是感受到脸上那丝忽凉的温暖,眉睫颤巍抖动又一次撑开了重如灌铅的眼皮,他伸出沾满泥土的手努力想勾去伊人泪痕,可为何总觉得如此遥不可及,眼前此人此景怎看得这么如梦如幻? 他的手只伸到一半,带着怯怯的语气断断续续地张口:“凌…露,我…我没有输对么?” 苏凌露抓住戒空的手,深怕它再也使不起力气,那本就止不住的泪花倾盆而至:“傻和尚,你哪里会输。” “嘿...嘿...你就是我的佛...”朦胧的泪眼中,白落凤看见戒空久违的微笑,这笑与碰杯醉酒时不同,与胡打胡闹时不同,与度化难民时不同……修罗原来可以笑如初婴。 苏启天见苏凌露有惊无险止住了步子,但当他看见她怀枕戒空时,面色明显难看许多,冷冷对她喝到:“露儿!回来!” “爹!你还要把他逼到什么地步!”一向温文尔雅的苏家千金至宝看着再次深陷沉睡的戒空,心中的不忿压抑不住:“六年前您便开始逼他,已经六年了!把他逼的还不够吗!” “逆子!住口!”苏启天被当着如此多人面被自家女儿训斥,脸上再也挂不住咆哮起来。 白落凤与纳兰折风没有理会苏启天的怒火,直径走向台中二人。这一次,纳兰折风只是轻袖一挥,七道早因戒空力竭而供不了佛气的罗汉化为烟缕消逝。 “苏家姑娘,今日皆因我们唐突引起事端,白某在此告罪。”白落凤小心翼翼地低头拱手,随后缓缓蹲下身子,“戒空生命垂危,应当接受救治,容我们现在把他带走就此别过。” 苏凌露抬头盯着眼前男子,她知道他们是和尚最信任的人,她红唇紧咬,最终像是鼓足了勇气满目哀求到:“求你们一定要治好他,若是待他醒来后麻烦告诉他:凌露此生受愧。” 白落凤不敢轻易拔出戒空胸中的剑,只能用手捏断多余的部分,而后让纳兰借用寒气封住了伤口止住鲜血。 他把和尚一点点靠在背上背起,对着跪坐地上的苏凌露轻声说到:“苏姑娘也多多保重,和尚他最记挂的便是你。” 话落泪再下,白落凤忍去不看苏凌露悲容:唉,他们半生练尽天下武学,终不抵情一字伤人之深。 随后他转头盯向过去不可一世的苏启天,墨珠中是看不尽的决然:“苏庄主,修罗半心善,人无三分情。来日,我等定随和尚再来淮左庄拜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扬帆任尔八面风 “来人!把小姐带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房门半步!”望着苏凌露失了魂般目送白落凤等人离去,苏启天恼羞成怒,台下无数杂声嗡嗡作响传入耳中,总觉得众人所说的话不论什么都是堪比针尖的嘲笑。 苏启天气急攻心连连觉得头晕目眩,急忙晃头清醒,顿时想起除了苏凌露外,还有一人他忘了理会! 真是怒气蒙了神志,他这才赶脚前去察看苏孔伤势。但当身行其位时,映入眼帘的场景让他目瞪口呆,脸上的表情难以名状,本以为会非伤即死的苏孔除却衣裳稍有褶皱破损,沾染上几坯尘土以外,身上不带一丝血迹。 戒空从头到尾终未伤及苏孔分毫,只是用纯阳正气将其震晕,不论他是否出于苏凌露的原因,这个江湖中让人谈及色变的血色修罗在决胜一刻选择手下留情。 比武伤肤不辱尊,这是江湖人铭藏于心的信条,所求的是希望当自己身处落败的一天也不必受人蒙羞。 今日苏孔行举的的确确出格了,他人看在眼中不去批论那是畏惧苏家势大,苏启天召开比武大会揪其目的不过是想方设法断去女儿与那和尚的孽缘,没想到反酿成了苏家量小的笑话,真是天意弄人哪。 苏启天也是有苦难言,苏凌露兰质蕙心,苏家能拥有今天富甲天下的权势,有半成便是她的功劳,可惜天不作美就肯赋她个女儿身。 唉~到此也就罢了,但苏家嫡系一脉尽出男丁,得此瑰宝任谁不宠着护着,而择夫选婿自然也成了苏家头等大事——不论淮左庄下任庄主是谁,以苏凌露的聪慧都将是族中中流砥柱,要撑起苏家的未来。 可她意中人偏偏是个出家和尚,还是个臭名昭著的酒肉和尚!此事若成必定让人贻笑大方,苏家还有何颜面自言大家? “修罗半心善,人无三分情...为了苏家,我苏某人真的成了他们所说那般不齿吗?”苏家庄主往日雄姿英发背影此时突然显得黯然神伤,他清楚白落凤为何留下这一句话:苏家一直对不起戒空啊... 六年前坐镇延秦的杨清涟不费一兵一卒解决了当地遗留多年的盗矿祸患,被遣散的当地乡绅商贾马不停蹄地去准备银两为杨清涟建宅修衙门。 其中贺丰秋因为杨清涟提他里长一职更是笑不拢嘴:虽然此任没品没级,但是为官家办事也应该算是当差之人,一下子就助他从阶位之末脱离出来,以后这延秦府片大的地儿,论号令杨清涟第一他第二,最重要的是今后采矿将是高枕无忧啊! 杨清涟暂住贺丰秋名下一间宅院门口目送他们远去,若不是贺丰秋担心杨清涟看不上这拘谨之地同时怕他觉得自己会出尔反尔,早想将其赠予他。 然而贺丰秋永远想不到这位为他茶不思饭不想的县令大人其实已经把他的血抽了几成,杨清涟眺望那几人的背影眼底浮现出不屑的鄙夷: 说到底贺丰秋等人只是寻到疏漏才暴富的井底之蛙,他们被束于延秦看似逍遥自在却也无人问津,从而决定他们眼界仅有寸睫之长。 他让贺丰秋选做众人中的领头羊说透了是张无用的厕纸,贺家本身份量就在延秦举足轻重,又何需受他冠冕?让他身负一职只不过是想借他的手控制整个延秦的矿主而已。 至于什么皇上受眷更是无稽之谈,若是被他们知道自己是被贬官于此怕是要被气到肝胆俱裂。 按照杨清涟的办法,延秦金矿多少还是会损失些收到贺丰秋囊中,但朝廷每年税收指标对湘南地带放得宽容,换而言之就是他可以私下再作权衡,摸索到贺丰秋他们的极限,这样下去延秦每年征收的税务就能多上好几倍啊! 让县令大人落荒而逃的苏家姑娘这几日有些烦心,她本以为向延秦当地矿户购入矿地的事情会进展顺利,毕竟这些矿户是窃矿行径,连官府的许可都未得到。之所以要同他们谈价格是避免节外生枝,那些商户说白了是阔绰的市井流氓,其他不会闹事却能数一数二。 万万没想到才过了一日这群人态度就暧昧起来,不是不在家中就是闭门不见,苏家姑娘自然明白事情黄了,但想不到是什么原因让这群唯利是图的人忽然转变态度。 经过几波周折,她买通其中一户的管家东推西敲才探清楚那些人居然向她瞧不上眼的县令靠拢了! 这可奇了怪了,前几日借着事端她摸清了那新来县太爷的脾气,一句话就是死抱圣贤志礼的书呆子,这种人身在延秦势必受到排挤,连打点的必要都没有,怎么才过一日他就能收买了所有商户矿主? 不论那个白面书生隐藏着什么,苏家在延秦的计划不能停歇,苏家姑娘坐在客房中愁眉颦蹙,仍感觉脑海一团浆糊。正当她心烦意乱时,房外一阵喧闹侵扰了她凝神思索,她借着没有头绪,好奇地支起窗户俯视楼下情况,忽然波光如月的明珠亮起,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没过几日,延秦本就深受苗人所害苦不堪言的百姓发现,这无灾无难的太平日子里,苗匪竟然一反常态地频繁下山四处劫掠。 事儿传到杨清涟耳中,这刚解决心头一患的县令大人信心满满想着:延秦矿賊恶霸都不怕,还怕苗人挑事么? 可是逐渐地他发现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延秦四面环山本就没有太多平地耕种,加上汉人窜賊恶匪不断流入抢夺地界,众多苗民被驱入山中搭寨为王。 因为多年被汉人欺压生怨,山里头种植些作物只能刚好裹腹,于是时有苗人缺了干粮就下山掠夺财物,平日单纯烧伤打砸泄愤也不在少数。 他们人多势众,消息灵通,同时又兵分几路四处游击,官府往往顾及不暇,到最后疲于应付任由他们肆意妄为。 贺丰秋等当地大家往常是无人敢惹,但遇见苗人也只剩下头疼的份:人家根本不顾你是哪位,只要是汉人有钱有梁那就是抢,每年损失也不是小数。 过往灾年苗人就愈加猖獗,简直就是拖家带口下山吃喝,县衙府迫于民怨试过几次剿匪,但山中环境千变万化很难找到苗人聚居之处。 如果哪次有幸寻到也莫太早高兴,苗寨易守难攻,县衙那些普通人手常常被打的弃甲曳兵而逃。 因此,延秦苗患难以根除,现今更是毫无征兆地大举爆发,如果再不治理,不但会引发骚乱,自己的实力受到猜疑,此前刚给贺丰秋那群人心中留下的忌惮也将会功亏一篑! 行到如今,我不敢说险象环生却也步履艰难,我曾追寻圣贤之道却固执于理脱离生灵本心。 空山无人,流水花开。 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随心而动,随意而行,万法自然,成大事良方不拘正恶,透彻借用事世本源,无愧于心,无负于人,便是圣贤之道! 既然从一开始注定要孤身前进,这苗匪灾祸就阻不得我的步伐!纵使八面来风,我也驾舟而行! 不知何来吹风应景,袭起杨清涟背后长袍,他束紧衣领昂胸踏门而去... (ps:为什么那么多人看就是没人收藏咩,大过年的小二很苦恼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白面书生阎王心 想剿匪就要有兵,这点对于杨清涟来说是不大现实的,整个衙门在职人员只有当初他初来乍到时在门口看遇见的发馊老汉,拉上他只能是寻死的份儿。 过往延秦县令说是剿匪,其实更多只是做个样子安抚一下当地百姓情绪,人手皆是临时招来游手好闲之流,入山换几口气便算是“竭力为之”。 其实也不能都怪他们,千里做官是为钱,本生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已经捞不到什么油水,何必又把性命搭上。所谓明枪可挡,暗箭难防,今日你把别人老窝端了,延秦此地治安又不比京城,明儿人家翻墙送你去见阎王,那可是死了也不知道啊! 所以如今县令大人想有一番作为可谓困难重重,贺丰秋虽然不识几个大数,但这里面的门道他还是摸得透彻,所以当杨清涟又自己找上门时,他就开始琢磨那十八弯的肠子里到底在卖些什么药。 “贺老爷啊,过往苗匪来去无影,每次官府带人赶到他们便能及时撤退,这里面怕是不简单哪。”杨清涟用茶盖扇了几下杯口,伸脖呲溜吸入口热茶,兴许是被烫着,连忙咂舌把茶杯放了回去,脸上隐约有丝不快。 可这神情落去贺丰秋眼里就变味儿了,以为那茶不如他的心意,于是心中暗想这大人可是皇上心腹中人,必定阅茶无数,碰上一口就辩出好次,瞧这样子看来不是下人偷扣银饷就是茶商以次充好,看来的寻些时候问个清楚。 “大人可看出什么异常?”贺丰秋赔笑道。 “听说之前每次剿匪都是贺老爷您组织起来的?”杨清涟似无心随口一问。 “是啊,这些苗匪可是害的延秦百姓苦不堪言,贺某也是看不下去,借着能在县令老爷面前说上几句,便替民请命……”杨清涟一瞅贺丰秋本长的颇有悍气的脸此刻摆出一副哀天悯时的闺中怨妇模样,克制自己将烫茶浇在他头上的冲动。 “不知每次苗匪来袭,贺家损失多少?” “啊?!那算是...”贺丰秋被县令老爷无由的关怀问住,方想大吐苦水时,多年跌摸滚打的圆滑忽然让他意识到这话并不简单。 待他在脑海中把杨清涟话前前后后串起来后顿时回神过来,心中犹如重锤砸下咯噔剧响,已经到唇边的话硬生生被塞回舌头底下。 “大人哪!您可莫胡乱猜想啊,我贺某人衣食无忧何必串通山匪唱一场双簧啊!”贺丰秋哭丧着老脸极度委屈,若不是两人中间隔着桌子,非要摇起杨清涟衣肩以求清白不可。 “杨某也不想过多猜疑,可这真的太巧合了。”杨清涟见贺丰秋听明白他的话中话,随即唱起红脸:“按理说贺家金银不缺,何必行此不齿的勾当...” 贺丰秋听闻这话也不管里面有无讥讽之意,只以为县令大老爷理解了他,刚想拭去额上虚汗,没想到杨清涟的后半句话立马让他如坠深渊。 “可人总想名利双收,对吧?” 贺老爷欲哭无泪啊,他在延秦经营数载,也就盗矿能谋得暴利才让他忘死相夺,不然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犯这等杀头罪。名?能混到延秦的人都是摸鸡偷狗之辈,名声早就败光了,哪还想顾及这种虚有的东西。 奈何到了杨清涟嘴里什么都成了有理有据的东西,别看今天二人像在随便聊聊剿匪对策,但这瞧起来人畜无害的书生句句暗藏陷阱,意在直指贺丰秋明面高呼剿匪实则暗通苗人以俘人心的行径。 在贺丰秋还想辩解时,杨清涟却先开口了:“不过本官深知贺老爷并非那种为求名声而害人害己之徒,所以贺老爷不必心慌。” 这白脸唱的,把被唬到如坠落万丈深崖的贺丰秋感觉快要撞地时又被及时拉了回去,简直刺激到无法言语。 “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是。” “贺老爷为人我是信的过的,可家中的管家下人...”杨清涟再次低头喃喃自语。 我的姑爷爷,能不能一次把话讲完,一惊一乍谁吃的消啊!贺丰秋的心哪又被提到嗓子眼儿,就怕杨清涟再继续胡乱推敲下去,赶紧打断道:“大人若是对贺某府中谁有疑心,我亲自唤上来让您审上一审不就完了?” “这...不太好吧...”杨清涟脸上再次露出难色。 “使得,使得,万分使得...”贺丰秋怕他打退堂鼓,来日会心存猜忌留下祸患,迫不及待道:“大人想从谁开始?” “贺老爷平日府中要事一般与谁商量?”杨清涟单刀直入,明显就等着贺丰秋的话。 “来人,把何管家唤来!”贺丰秋现在只想洗脱清白,急不可耐地让人去叫平日打理家中琐事的管家过来。 没过一会儿,一个深衣麻布的老人步伐急促地从门外走了进来,行到贺丰秋二人面前虔诚地行礼:“不知老爷叫老儿过来是有何要紧事?” “恩,何管家,这位是县令大人,他有些话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听到没有啊?” 老头一听县令无端寻自己问话,以为哪里得罪了人家亦或惹了什么祸事,急忙跪倒在地颤颤巍巍扣首不起。 “老管家不必多礼,这不是公堂之上,本官只是有些寻常问题要问,你先起身吧。”杨清涟随和一笑,那管家听出这县令大人语气平和,发怵的心缓和了许多。 “大人尽管发问,草民定如实回答。” “恩,不知老管家家中还有何人?”杨清涟问到。 “回大人话,草民还有个婆娘和在同贺府做打手的小子。” “恩,本官清楚了,你先下去吧。”杨清涟简简单单地就挥手问完话,旁的贺丰秋和老管家还在诧异:这人把人火急火燎地叫来就这么随口问几句家常话时,他又开口不紧不慢地道:“这几日苗匪猖獗,老管家和家里人无事便少些靠近这周边的山林,毕竟本官希望延秦百姓都能安稳度日。” 老管家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县令好到有些反常了吧,非亲非故说这些体己的话,不觉有些感动停步再拜:“多谢大人提醒!” “呵呵,下去吧。”杨清涟始终保持着那张亲和的面孔,可身边的贺丰秋本红润的脸霎时苍白,那老管家不知前因后果听不出这里面的意思,但他很明显清楚杨清涟这是在*裸的威胁:别想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方才只是做个范例给贺老爷看,您可别给吓着。”杨清涟转头安抚心燥难安的贺丰秋说: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贺老爷可是延秦人物,将来本官还有很多事交付于你,府中若有些不安定的人到底不踏实,今日之后你就照这样敲打敲打他们,我想那些图谋不轨的暗中小人会稍加安分。” “大人提醒的是,提醒的是。”杨清涟话中“交付要事”算把贺丰秋又捧了起来,此前有些不满的心思转眼被扫除的妥妥当当。 临走之际杨清涟又对贺丰秋语重心长再三提醒:“贺老爷,此事就交于你负责,可莫辜负了本官对你的期望啊。” 这副诚恳模样险些把贺老爷感动的泪夺眼眶,握着杨清涟的手久久不能放开,像是多年交心好友,送出门外十几步这才打道回府。 转身的那一瞬,贺丰秋满脑子都是杨清涟和煦的微笑以及句句藏有暗语的话,他慢慢地抚平胸口后才发现背后的衣襟早已被汗水打湿,终于情不自禁重叹一句: 娘的,当官的真是惹不起! (ps:不用红包,不用盖章,只需收藏,只需收藏,快过年了,小二真的是两袖清风常相伴,活不如狗又一年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文弱儒郎狡狐面 贺家到底有没苗人的内线,杨清涟是不清楚的,往届参与剿匪人数众多根本无从下手查证。他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他必须趁着乱局让贺丰秋失去阵脚,对自己心生畏惧。否则一旦让他沉下心来发现县令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芝麻小官,莫说镇压苗人了,自个儿就会先横死在延秦街头。 该庆幸的是正因为贺丰秋行商多年,不知不觉中已经从匪气鲁莽的下流混子蜕变成以利为重的商贾,若是能掌握好他身上的这种品性,不断地为他权衡灌输利弊关系,就能实现让他在狗与狼两者间随时互换。 杨清涟随心一笑,迈着胸有成竹的步伐向衙门走去,打算瞅瞅衙门如今进展如何。 要说贺丰秋那群人对此事是无比上心,才两日功夫衙门缮修进度已经五六分有余,而且还扩建成大院套小院的四合宅庭。 当杨清涟还距几步时就能看见面阔三间的大门,明间过道的黑漆大门上用纯铜铸成狰狞兽头。由于此时他这个县令还没算真正入府,“仪门”如今还是关着的,所以不得不走一旁的“便门”进入大堂。 只见大堂中“肃静”“回避”牌分树两边,十八般兵器排列有序。青旗、皮槊、桐棍、蓝扇、官衙牌、堂鼓都已备好。显眼的四字“明镜高悬”横匾高悬堂上,刚漆好的江牙山海图上的红日鲜红欲滴,澎湃的浪潮仿佛不绝于耳。 杨清涟行至衙门后的别院,寻到书房钻了进入,刹时觉得大开眼界:房间放有张花梨大理石大案,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的笔如林高耸立。 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 眼前此情此景让他不知该何作态,只剩摇头:这贺丰秋用心过头了吧… 感慨一番后杨清涟借着此处清静无人,审时度势起来: 在延秦,其实并非所有苗人入山为匪,一些苗人与汉人通婚后不能拖家带口亦或年岁迟暮,既走不了跌宕的山路又受不起山中湿气等这些苗民就会留在县中,不得不与其他汉人居民共处生活。 想到这点,杨清涟赶紧行至书桌前墨洒白纸,写出了驾到延秦府多日以来第一道公文——颁布“十家联令”。 何为“十家联令”,通俗些说就是保甲连坐,以十户人家为单位,经衙门登记后,十家人每日彼此相互巡查,一旦发现有何异常必须上报,知情不报者被县衙门查获,所联十家一同定罪! 这道公文刚布置下去,延秦府所有百姓顿时炸开锅,一时人心惶惶,觉得前后邻居都有通匪之嫌,特别是对家有苗人的门户,恨不得住进别人家中时刻监视以免身受牵连。 杨清涟要的便是这种效果,苗人因为汉人对其生活地方的剥夺而变得十分注重族群凝聚,当爹娘兄弟姐妹被这般死死钳制住时,为了确保他们不被官府抓捕,山中的苗人就不敢轻易前去探望。 可最矛盾的是被留在县里的苗族老人没有劳作能力,需要他们时不时救济,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的焦灼迟早会让他们露出马脚。 但就这样还是防不住某些人抓住空隙通风报信,为此杨清涟觉得有必要再走一趟贺府。 贺丰秋是看见这县令老爷就头疼,昨日他走后贺府立马闹得鸡犬不宁,他费多番功夫把家中下人敲打个遍,其中最惨的还数何管家,自从被老爷点醒县令大人真正意思后,老骨头当场昏厥过去,今儿醒来后发现就是连走路都不自觉哆嗦两下。 所以贺丰秋巴不得赶紧上柱香把这活菩萨请走。 “真是麻烦贺老爷把大伙儿召来。”站在厅堂正中央,杨清涟向贺丰秋道了声谢,朗声对着左右宾客谈起话来:“在座大部分此前也粗略见过杨某,本官就不做赘述,今日让各位百忙之中抽空前来是为了谈谈如何平息近日苗人作乱一事。” 话音刚落,所有人纷纷议论起来:这如何剿匪不一直是官府决定的事么,何时还轮到他们发声了? 杨清涟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们安静下来,继续说到:“苗匪作乱已经成为延秦多年心头之患,过往延秦县令治理不当反倒使苗人越加狂妄,本官心疾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中,便想出一法子解决此害。” 他环顾四周见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顿了顿道:“在座皆是阔绰大家,想必府中多少有些护卫和武师,本官恳请各位能派遣这些生怀绝技的人组成队伍为民除寇,同时本官也会向本地武堂要求请出些师傅共同入山...” 杨清涟说得有点投入,没顾及到现场众人阴晴不定的脸色,正说到激动处赫然被人打断。 “大人,您何不向朝廷要兵前来,那可比我等不入流的武堂实力高上十几成。” 起来的是个粗犷汉子,他紧衣加身,体壮如牛,胳膊比房梁差不上几分,很容易就可以识出此人练武出身。杨清涟看向贺丰秋,对方干咳几声化去场面的尴尬,笑着回答到:“这位是延秦府雄武堂堂主罗达能。” “原来是罗堂主,久仰久仰。”杨清涟也不顾那汉子满脸傲气,拱手以示敬佩:“既能在坐于贺府,罗堂主的雄武堂必定是延秦数一数二的堂口。” “那自是不消说。”汉子冷哼一声。 杨清涟盯着对方脸上的不屑,心中苦笑自己这个光杆县令要想让延秦的三流九教真心臣服着实任重而道远啊,但他的脸上原本柔和的笑容逐渐消失: “罗堂主说言极是,朝廷派兵前来的确省下功夫,但您别忘了朝廷养兵是对外敌叛乱时方兵戎相见,若本官按罗堂主所言向皇上请兵,这折子上是写苗民造反还是说御敌入侵? 皇上明理朝政多年,视天下各族皆为一家,召令谨记和睦相待。苗人只是迫于生计夺人财梁并不伤人性命,罗堂主这是要我把事实往大里说欺君罔上还是直接忤逆皇上旨意,将苗民视为异族? 又或者说罗堂主其实是质疑本官治理延秦能力,想说本官在职无谋耽搁了各位过安定日子?” 几句帽子扣下来可把罗达能说的冷汗涔涔,他没想到这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有这般利嘴,将他驳得哑口无言。 贺丰秋见罗达能脸色难堪,及时出来打圆场:“杨县令莫要急心,罗堂主也只是剿匪心切,口不择言罢了。” 哪料到杨清涟脸变得比翻书还快,眼还没眨完他就换了副面孔对罗达能说到:“其实本官也知道堂主初衷甚好,但你想想就算真能调遣湘南军队,延秦地处荒僻一来一回至少得耽搁两日时间,百姓又得损失多少入冬的贮粮。 何况罗堂主的武堂定不是浪得虚名,怎会没有精英助我一臂之力?本官何必舍近求远去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再者说若是多年匪患平息,到时本官趁势奏本,皇上龙颜大悦,雄武堂又怎会止步于延秦?” 杨清涟真可谓风抚池塘滴水不沾,一摔一捧居然让那罗堂主对自己之前所言羞愧起来,他低头憨笑道:“大人教训的是...嘿嘿...草民鼠目寸光了...嘿嘿...” 县令大人这才对汉子满意的点头,连连夸赞他乃识时务之俊杰。待汉子知足坐好,厅中又恢复谈笑风生时,他蓦然转身对着贺丰秋犹如面对带宰羊羔一样奸滑地咧笑起来: “不知各位老爷考虑的如何呢?” (ps:今天多更一章,哈哈,如果等下还有时间,凌晨一点再发一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七日之约 夜空山鸟鸣,萧萧语竹林,月明抚袍巾,孤影陪人醒,杨清涟苦坐灯下许久预想今后打算,正值入迷之际房顶上散落的沙尘把他的神拉回来。 他晃了晃脑袋抖去头皮上的石沙嘀咕道:“贺丰秋不像是马虎的人,怎安排给我暂住的屋子此等不牢靠?!”随后他瞟见摇曳的烛火一拍大腿,满脸疼惜道:“哎哟,怎忘了关窗呢?难怪这灯耗的如此快!” 就在他起身离开椅子想去合上窗扇时,房顶上的瓦片像是被什么踩碎,紧随而来的哐当巨响,屋顶瞬间塌陷大块,碎瓦直接将书桌砸得粉碎! 杨清涟捂鼻驱走满屋的飞尘,当看见七零八碎的瓦砾碎屑不由心中大骇,这真是命悬一线哪,要是迟走半分保准命丧黄泉。 等过不久,杨清涟见房顶不再脱落,心中认定没多大危险后,小心翼翼地挥着袖袍慢慢地走近废墟,等喉咙被空中的烟灰呛得咳完几声,才缓缓睁眼探查情况。 只是他下一刻便被身前的景象勾住了目光:有把带鞘的剑直挺挺地竖立在废墟中,从屋顶口漏进来的月光如玉粉般均匀地泼洒其上。 县令老爷脸色既而变得比月色还要皎白,他拿捏好尺寸先踏出左脚在房洞下点点试探,当时又立即收了回去,确保没有任何动静才鼓着胆子探出脑袋,透过房洞至下而上仰望星空。 “你这狗官真是命大,没想到能躲得过我的飞剑!”头顶上清朗的嘲弄伴随着晚间的寒风让杨清涟榨出满背惊汗,他连连后退好几步子却仍旧平息不了心中的震撼。 屋中伫立瓦堆中的剑上仿佛有物虚晃而过,杨清涟听闻似有轻风呜鸣驰过破洞,只是眨眼的功夫里,一道人影仅凭两脚脚尖屹立于剑柄之上。 男子似乎不畏惧杨清涟会记住他的容貌,月光掩映下他的面孔被照出七分,此人莫约二十年岁,发束青纶,看似只经过随意打理,隐约看清他两道狭长的眉斜发入鬓,星目流转面上,身着寻常褐衣披身,束腰的带间不佩玉饰,实在找不出有何特别之处,放眼看去应不是豪门世家走出的浪公子。 杨清涟绞尽脑汁也回想不起何时与这人有过交集,见他面无恶意稍稍放宽了心,恭敬地作揖询问:“不知好汉是何处英雄?与杨某可曾相识?” “不曾相识。”男子简洁应答。 “既不曾相识,那便无怨无仇,好汉为何要伤我性命?” “私仇未曾有,今夜前来是为公愤。” “此话怎讲?”杨清涟满腹疑惑。 “你身为延秦父母官,苗人犯奸作恶让百姓苦不堪言,你却置之不理反与本地恶霸狼狈为奸,坐享重金豪宅,适逢我这几日逗留此地,便为那些冤屈百姓除此一害。” 未等杨清涟听完这番话,男子眼中精光骤现,身法随时再发,可气势方起,对面的杨清涟竟然抬起一直虔诚的头颅,冷声对其哼道:“看来壮士是想借本官博得佳名么?” “名利此等浮云也只有你这等人才视得珍贵,我自在江湖又何须身负累赘?”男子被杨清涟冷不丁地打岔,杀气恍然退去几分,脸上皆是鄙夷的神态。 “呵,我道还以为你只是个缺根脑弦的莽夫,没想到原来是个自恃清高的侩手。” “你说什么!”男子语气陡然重了三成。 “本官纵是贪昏之徒,但上有王法可依,下有国律可寻,你私自加害本官便是目无王法,此为一!”杨清涟咄咄逼人再无先前的惊慌: “延秦苗匪经营多年,根基深厚非一日所能及,你拿朝廷难除痛疾衡量本官功过便是有失公正,此为二! 你不知本官筹备平乱大计险些刺杀,置于延秦大乱不顾便是悬断是非一孔之见此为三!三罪加身,本官先前称你好汉真是抬举!” 三句问责铿锵有力让来者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不过片刻男子讥讽道:“好一张伶牙利嘴,若按你所说已尽心除匪,为何不见你有动作?” “谋而后动方能一击致胜!”杨清涟的脸上浮现笑容,自信有带着坚定。 男子语塞,目光在这个被延秦百姓背地暗骂毫无作为,与当地土豪劣绅沆瀣一气的昏官身上停留了许久,能够临危不惧,据理力争,拥有此等气魄的人怎会行辱没自己名节之事,想来真的是自己莽撞了。 “何时谋成?”男子去了原本的不屑,平声询问。 “七日!”杨清涟斩钉截铁道,句语中皆是让人信服的意味:“若是七日之后未有成效,你自来取走性命!” “好!”男子望着县令如此豪壮,十分干脆应下:“七日之后若是你能成功,我定登门负荆请罪!” 杨清涟拱手一握,随后伸手示意送客。 男子丝毫没有愠色,反而万般随和地对杨清涟说到:“若是人手不足,你到西边五柳旁的就酒庄寻我便可。” “这倒不必。”怎么也意料不到杨清涟居然回绝:“好汉练得一身好功夫,却是杀人功,苗人虽说作乱但也是大虞百姓,杨某不曾打算以杀止杀。” 那剑客想不到这县令口出此言,神色略滞之后露出狂笑:“就凭大人此话,我便信您有法平乱,今夜之事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无妨...”杨清涟宽怀展颜,眼见那人提身准备离去,及时出声玩笑:“好汉能否留下姓名?来日待你请罪时我也有个准备。” 人影窜出屋外,那把插入地中带鞘的剑紧随其后划出弧虹,晴朗的夜空掉落离人爽气的回音:“好汉不敢当,卑名白落凤!” 白落凤,杨清涟入耳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怎会有人取这名字,难道他不知落枝的凤凰不如鸡么?之后他又低头注视着被白落凤弄得一地狼藉的屋子,笑叹道:真是个有趣的人哪! 漫天随意驻留的明星如萤虫戏于池上,银河暗自流动最终归于东方,杨清涟穿过新开的天窗仰望夜空,忽觉虽然劳神多日,现今依然感到一阵舒心:七日之后,这延秦将属我一人掌中! (ps:杨清涟的线写的四五章了,说实话这些权谋很费脑子,写完之后删删改改七八遍怕留太多坑读者不满意,或者人物的刻画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因为给我提供参考的建议太少,我甚至不知道是好是坏,别人看了会不会觉得枯燥无味,难免真的心浮气躁,不好意思各位,但我真的希望如果你们真心喜欢这部小说,告诉我它还有哪里不足,还有哪些漏洞,多谢!qq:1148973713)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设法除賊 西边五柳旁的酒庄里,一弧黑影穿树而过,可就是连垂睡的柳枝都未被撩起惊扰。 酒庄的每盏窗入夜即闭,然而在那人即将撞上楼墙上其中某一扇窗户时,窗被及时掀开,黑影随即钻入其中失了踪影,酒庄外的宁静里仅有被人忘却收起的水桶荡漾井底,传出阵阵回声吓走了遮月乌云。 “半夜三更,你跑去哪了?”客房里,一位闭目男子轻声关上窗扇,也不知他是如何在黑暗中顺畅地行至屋中央的木桌前,手拿起火柴直截了当地划燃它,准确地点在灯芯上。 “你个瞎子,大半夜不睡,跑到我这儿做鬼吓人?”白落凤嫌恶他管的太宽,恶气抱怨。 瞎子身份就是纳兰折风,他也不恼仅仅拿起灯具踱步推开房门,同时淡淡地警醒道:“我们只是来此地带戒空回去,莫要多生事端。” 白落凤却仿佛没听进他的话,看他把自己房里的油灯带走照明,在背后骂道:“你个瞎子又看不见,拿走油灯做什么!” “我点的自然是我用着。”随着房门闭响,房里剩下白落凤的目珠还亮蹭蹭的在黑暗中闪烁,他总不能黑灯瞎火地为了盏灯又和瞎子打一架吧,无奈之后只好借着几缕月光四处摸索。 待他将剑挂好,平躺在床时,眼前都是延秦县令一副吃人的模样,瞅那唾沫星子恐怕就是墨冥也不够他利索 “我还以为书生都是痴傻呆样,怎么会生有这种人呢?嘿,听他说的话,倒是有几分好官的影子,七日以后入山剿匪要不要帮他一把?”白落凤心中暗自打算,不知不觉中沉沉入睡, 实质上杨清涟丝毫不惧白落凤会有苗人细作的嫌疑: 其一:苗汉两族关系临近水火不容的地步,延秦苗汉通婚也是绳枢瓮牖之家为承香火的下策,可见二者沟壑之深; 其二:以白落凤的身手完全能再次出手一招毙命,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和自己定下七日之约; 凭此两点他断定此人不是贺丰秋请来探他口风的好手就是真如他所言只是恰巧路过的义士。 但不论到底是哪种可能,经过方才的交谈,情况都对杨清涟是有利的。 因为若是前者的推断:一旦他回去禀报贺丰秋,贺丰秋必定心中踏实认为自己留有后手,将死心塌地全力以赴协助自己剿匪。 如是后者,那以那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秉性,纵明面上受自己拒绝不会出手,但为了减小伤亡他也极有可能暗中相助,从而减缓剿匪的压力。 至于方才的拒绝,杨清涟自有算盘:与其遂人心愿顺手推舟欠下个人情倒不如让他觉得本县令已经胜劵在握,多余之举不过锦上添花罢了。 白落凤死都想不到让他感慨众多的县令会摆了那么多门道,他也不知道在许下七日之约后的杨清涟正满腔兴奋地等日出东方。 当朝霞灼烧山头,杨清涟即刻破门而出,也不正好衣冠匆匆忙忙朝贺府跑去,街上早行的摊贩有些人识得新来的县令,瞧见他满脸急色向贺府方向,心里暗骂饿狗扑屎都不见得这么积极。 贺府大门大清早就给敲的砰砰直响,把整个内院的人全都吵醒,贺丰秋上了年纪本来嗜睡,加之昨夜一宿不敢合眼,本打算睡至日到三竿,突然被硬深深吵醒顿时一肚火气。 “谁啊!赶着催命投胎啊!”贺老爷起身下床更上外袍,外边的下人机灵听见房内自家老爷失了情绪痛骂,连忙敲响房门提醒到:“老爷,县令大人一早就过来拜访您。” 房内立马止了声,下人还正诧异里边不会突发什么状况,将耳贴近木门躬身仔细倾听时,房门咣当打开,下人即刻撞进贺丰秋怀里。 “你个不中用的!县令大人来府不提前通报一声,若是老夫在大人面前失了得体看我怎么罚你!”贺丰秋虎指直接敲在脑壳上,痛得下人咧牙抱头却不敢闪躲,诺诺应承告罪不停。 贺丰秋怒气消去一半,不再理会那下人,霎时换了副嘴脸笑盈盈地走向厅堂。 此刻杨清涟正等的口干舌燥,饮起待客的茶水,忽感觉无缘的冷战,耳边随之响起反胃声逼得他下肚的水又吐了回去:“哎哟,大人哪,这一大早怎好意思劳烦您亲自过来一趟。” 杨清涟起座受了迎面而来的贺丰秋一躬,笑吟吟地问道:“不知几位老爷可把人揪了出来?” 贺丰秋表露满脸佩服:“大人料事如神哪,其他人暂且不知,但我这府中真抓出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尔后对身后的家丁道:“把那畜生给我带上来让大人瞧瞧!” 两人入座不久,外边两个家丁就拖着个半死不活的人进来,他们随手往地上一甩,就退到两旁。 地上的人被重击痛醒,哼哼发出几声哀叫,杨清涟有些不忍直视:那人全身上下被鞭子抽的血肉模糊,背上的麻衣都被打到开裂,下半体不知有没有被打折,直视过去觉得这人已经无力蹬腿… 贺丰秋像是察觉杨清涟的不适,起声问道:“大人,这恶仆吃里扒外,贺某便自己动用家法整治一番,您应当不介意吧。” “家有家法,无规矩不成方圆,不介意不介意。”杨清涟强颜欢笑附和,如今他根基未成,大部分事还得倚仗贺丰秋,所以不能处处指责他有过错让其心升反感。 “老爷,小的真的冤枉啊…”底下人牟足了劲最终只能做到开口辩解一句短话。 “哼!你若冤枉昨夜为何鬼鬼祟祟要离开贺府!”贺丰秋持杯恶狠狠地砸到那家仆身上,满目正气道:“要不是大人足智多谋,老夫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个贱东西谋财害命!” 要问到底杨清涟给贺丰秋出了什么主意,这还得从昨日他向当场的富家老爷索要人力的事说起。 当时众人见雄武堂都拜倒杨清涟脚下,还听说匪患除尽便能被上报邀功,恨不得马上让杨清涟率兵入山,既而大破苗寨。 可就在大家跃跃欲动时刻,杨清涟却请贺丰秋退去两旁下人,让所有人靠在一起窃窃道:“如今剿匪已是上弦之箭不得不发,但还有一件事比此事更为重要——那就是内賊!” “大伙都知延秦苗賊来无影去无踪,每逢衙门同各位举兵围剿,他们都像是提早得知消息,做好万全之策应对。衙门本就人员不足...”话说到这,杨清涟老脸通红,顿了一下继续说到:”所以当下苗人最有可能在各府中安插探子!” 众人屏息凝神,就等杨清涟的金口玉言:“本官今日就要求各位回府后吩咐家中所有下人不得离府,认真打点好物什,明日随本官入山。入夜过后你们带上心腹呆在各府周围,当晚不经批准私自出府的全部捉拿!” 好一招欲擒故纵,于是贺丰秋当晚就照着杨清涟所说实行,没想到真捉住一个,二话不说让管家拖下去用皮鞭抽到皮开肉绽再开始审话。 没想到这人除了叫屈其余一字不提,这下贺丰秋没了办法,不得不等杨清涟来收拾这家伙。 县令大人坐于座上,双掌握着椅把,低眼瞟着瘫如死狗的下人,油然换发出肃静公堂的威严,下一刻他嘴中缓缓蹦出几个字:“这人不重要。” (ps:太困了,受不了了,就这样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流水一世载浮萍 月色入户,杨清涟却怎么都无法入眠,今早继贺府那个家丁后,其他几人也押来几个昨晚想要偷偷离府的家仆,送来时基本个个多少都受了私刑,可最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杨清涟全把他们放了。 若说那几人心中没鬼是不可能的,杨清涟之所以能毫无保留地相信延秦的富商不会私通苗人,那是因为这些商户老爷只为求财,而苗匪常年抢占货物让他们也损耗不小,巴不得除之而后快;并且他们从心底也根本瞧不起所受教化稍许浅薄的异族。 但对于这些下人就另当别论,只要苗民许诺好处收买,暗地传些消息也不是不可能。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被打到不省人事的地步,仍旧不肯招出与苗人有关的线索。 不过也正因为看到施行强硬之法效果甚微后,他才果断地让贺丰秋等人当场将他们从府中驱逐。 当然杨清涟并不打算轻易放他们离开,就在这些人相互搀扶踉踉跄跄前脚刚踏出大门后,杨清涟后脚就让贺丰秋派几个机灵点的手下,花几日时间时刻监视他们的动向。 敲山震虎的效果暂时达到了,即便这群人府中还有漏网之鱼,近几日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当下他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先前放走的鱼苗能够为他开路,帮助他在错综复杂的山林里快速找到苗寨。 此刻干躺在床上,杨清涟恨不得时间过的快些,又担忧派去的人会不会打草惊蛇使得前功尽弃。正当他琢磨着要不要这个时候再去贺府叮嘱贺丰秋几番时,被白落凤捅破没来得及补上的房,就希望你们能多评论帮我改进,愿意的话宣传宣传,嘻嘻,冲冲榜,多谢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杨清涟睁眼看见的是一片漆黑,估计被人晾在地板上已有段时间,他即刻爬起检查身子有没伤着,在确认平安无事后借着透过窗纸滤进来的光线开始认真打量四周情况:屋中甚是简陋,只在中央摆放了张四角木桌以及成套的椅子,桌上空无一物,连照明的油灯都不放置。 自己身在何处?那黑衣人把自己抓来有何企图?该如何逃出生天?杨清涟竭尽所能平复内心的恐慌,他移步走向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打算先弄明白自己被贼人藏在哪个角落。 正当他食指刚要触到之际,脸旁忽显荧光,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整个指掌下一刻就被钉在墙上,钻心剧痛在脑中炸响,杨清涟面目扭曲,使劲额头句良心话难保不被纳兰折风擒住。 就在以为暂时摆脱追捕时,空中的寒气却越来越重,戒空暗道带他们绕路终不是办法,得想法子寻地躲藏片刻。一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居然来到苏家女子暂居之处,情急之下不等打声招呼许人同意便破窗而入。 “这个...”戒空不知道屋里居然有俩人,此时脸臊的厉害,也不仔细看坐在桌前的女子到底是谁,先入为主地在光秃秃的脑瓢中猜测:莫不是苏家姑娘孤身在外找了个情郎幽会?这给自己撞见了以后人家还怎么见人? “那个...真...“和尚低头不敢正眼看人,只是仍然在不经意间余光一瞄,心底蓦然诧异:怎么眼前这人大白天的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顺着好奇,他趁机快速瞟过,立即发现情况有异常:那人披着黑衣面对自己杀气凛凛,看上去不像什么善茬。咦,他身后是不是还躺着个人? 然而在戒空识清地上的人的模样时,体内的纯阳正气陡然迸发,他漠然地对着眼前的黑衣逼问道:“你们,是谁!” (ps:这几天回头去看前面几章,发现节奏慢了,为了你们看剧情看的不难受,今日调回状态,希望你们能继续支持。还有哦,你们的收藏对小二特别特别重要,这个数据是网站拿来评判这书好坏的标准,所以拜托你们动手收藏,多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身中蛊毒 黑衣人看见戒空朝他身后看去的视线以及骤变的语气,立即提心默想:难道这庸人县令还能结识此等身手的人物? 正当屋中气氛凝重降至冰点之际,窗外传来骂声:“臭和尚!你以为跑的快就躲得过我们?” 转瞬间两道人影从远处接踵而至,一把剑柄从戒空脑后袭来顷刻押在他的喉前,背后白落凤得意喜笑悠然而起:“老实跟我们回空相...哎哟!瞎子,你想...” 纳兰折风察觉屋内情况异常,立马身手压下白落凤的头颅迫他止声,锁眉苛问身旁的戒空:“和尚,屋里另外的人是谁!” 白落凤挣去头上的恶手,本欲扬声恶骂的趋势听闻这话立即遏制下去,待他见二人屹然不动目视前方时,才发现还有外人在场。 不远处被接二连三的事故弄得茫然不解的黑衣人内心正翻江倒海:此人观其神态应当是个瞎子,怎知屋中还有他人!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戒空望着角落半死不活的杨清涟,伴随着阴森的语气以及隐忍的怒火,和尚脚下木制的地板顿时塌陷下去,断层的木板霎时翘起,木屑橫溅四方。 白落凤被戒空无端的怒气震得傻眼,随着他的目光终于发现昏暗的墙下趴着个没有声息身体,下一刻他收起架在和尚脖上的墨冥发出冷笑:“呵,没想到你们连手无寸铁的傻官都要欺负?” 黑衣人听着白落凤的话找不着北:这官痴傻?怎么可能!为了延秦矿资不被私家吞并,他甚至丧心病狂到将它拱手赠与魏贤!魏贤何人?大虞江山九千岁,一人只手能遮天,古今绝无的第一掌权太监!若是延秦落入他的腹中,以族中如今势力根本无法与之一争。 “九叔!” 四人僵持时刻没,本无人注意的桌边发出娇喝,黑衣人立即心领神会,身形向后爆退。 “瞎子!”白落凤当即心生不妙,一声令下纳兰折风脚尖刹那间刺出一面冰轨附在地上犹如吞天巨蟒风驰电掣而去。 然而最终还是晚了一步,黑衣人在电光火石中卡起地上昏厥不醒的人,将他挡在身前半空中,直对崛地而起的冰霜。 眼见冰霜就要撞上杨清涟,倏忽间纳兰折风冷哼一声脚尖只是稍稍挪动,冰轨在杨清涟跟前一分为二打在两旁的壁上,霎时环住黑衣人的三面墙化成冰镜。 “不想长眠此地的话,就把人交出来。”化去寒气的纳兰折风似是随口提醒,而屋中气温又陡然降下三分。 “三位少侠何必杀气重重呢?”先前传出女子愠音的地方施然走出一人,佼人容颜慢慢曝于光下。纵然是如今紧要关头,戒空与白落凤仍旧短暂地失神痴视——这丽人真是上苍精心雕琢出的翡玉啊! 她那乌黑如泉的长搭在肩头,发隙里玉钗松松簪起,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唇绛一抿,嫣如丹果,珊瑚链与红玉镯在腕间比划着,白的如雪,红的如火,慑人目的鲜艳,明黄色的罗裙着身,翠色的丝带腰间一系,顿显那袅娜的身段。 “那是我等相识好友,不知姑娘能否高抬贵手?”白落凤收好姿态朝女子问到。 “哎~小女子只不过是寻公子的朋友谈些要紧事儿,可是他偏要倔头,小女子也是逼不得已下了狠手。”那女子低眉颔首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待她瞧见不知如何应对的白落凤后,如花的脸上闪过狡黠一笑:“请公子容小女子再做一事,便将人朋友归还与您,九叔!” 黑袍人也不必等女子说清该做什么,当即从怀里不知掏出何物塞入杨清涟嘴中让他吞咽下去。 “你!”戒空心知被服下之物定不是好东西,想要上前制止可又无能为力,气结指着对方说不出话来。 女子从容地走向门口,黑衣人见女子打算离开,把手中的人直接抛向白落凤,赶忙转身跟上步伐。 杨清涟刚脱离歹手,纳兰折风的脚紧接施力,才褪去不久的寒霜俄顷增升。 “公子莫急,那县令体内中有苗家蛊虫,若是五日内找不到解药,他就会被啃到只剩下一副皮囊。”女子料想到纳兰折风会有所动,脸上分毫不惧:“解药被藏在他处,所以公子留些力气代小女子传个话:要是那人想活下来,他就必须得接受我的条件。” 不再给白落凤他们更多询问的时间,女子发出得逞的脆如铃铛咯咯声闭门离去。 晚间的观潮亭下,被白落凤救下并告知实情的杨清涟几乎整个身子瘫在地上,只留背膀靠在柱上,随意甩在一旁的手指中还挂着酒壶把子,却没能用力将其放正,任由它倾倒在地,壶中的酒漏了一地,浸湿了他股下的裤袍。 亭前是忽起忽落的江水,曲曲折折地绕着花草丛生的原野流淌,月光照射着开遍鲜花的树林好像细密的雪珠在闪烁。月色如霜,所以霜飞无从觉察,洲上的白沙和月色融合在一起,看不分明。江水、天空成一色,没有一点微小灰尘,明亮的天空中只有一轮孤月高悬空中。 “呵,苗家虱蛊么?”醉客喃喃抚着胸口,随后望天长叹,脸上皆是为难之色: 苗乱不平,延秦何以安宁?贺丰秋此人世故老辣,长此以往定会对自己身有仪仗之言起疑,难免会起二心。一旦他开始进行试探,以自身孤立无援的实情将会无法再次把他威吓住,届时苗民与豪绅同时作乱,恐怕自己会身首异处。 即便告辞之时白落凤曾答应他会帮他寻到解毒之法,可短短五日他与他又只是萍水相逢,怎能让他去信服这渺茫的希望。五日之后,若他不按女子所言照做,等待他会是蛊毒爆发,五脏六腑都会被其啃噬入肚依旧死路一条。 杨清涟眼前蒙起一阵雾水,视野中仿佛仍是身在十几日前泛舟刚离京时的情景,鸿雁不停地飞翔,鱼龙在水面跳跃,斜月沉藏在海雾里,碣石与潇湘的离人距离无限遥远,于申言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为何变得无比清晰。 这将死之人此刻从草丛中随处抽起一根木枝,铿锵有力地敲在玉壶身上,空旷的亭中声声曲调带着哽咽清嘹回荡: 亭江花夜,月涌江流。 心似晴空,理想当头。 鸿鹄春秋,身艰心囚。 人世相传,无穷不休。 你来我往,谁为先手? 成胜落败,敬于觥筹。 所谓随心,何惧封喉! (ps:今天卡文了,哎,还得做策划,忙昏头了,有点晚抱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摧花无情为解蛊 歌声荡漾整片秋景,延秦人家挂在门前的灯笼在冷风中岌岌摇曳,笼中的烛火仿佛被肃杀的气氛所染,烛泪流淌不止。亭后不远处的树林径口,白落凤与纳兰折风双双负手凝望着远处酣畅高歌的杨清涟,共同倾听风中的豪壮。 “瞎子,这官倒算对胃口,我也已经应下帮他解开蛊毒,继续我俩之间的七日赌约,我可不想胜之不武...”白落凤寻到借口,想让纳兰折风出手相助。 “你夸下海口和我有何干系?”盲剑撇清关系:“至于那赌约只能怪他命短,你也少了份丢人的罪。” “哼,若是他有能耐七日平去延秦十几年无法可循的混乱,自然受的起我受罪一拜。”白落凤撇嘴斜视纳兰:“再说你何时会有这等好心?不会是少了点把人找出来的本事?” 纳兰折风明知白落凤故意激他,可就是不愿瞧他脸上小人得志的嘴角,背后相扣的双拳骤然紧握,腰间收在剑鞘里的落雪悠然升起袅袅白雾,连续不断地飘到上空,不等片刻纳兰扬起嘴角反讥到:“莫拿自己那点本事随便量人长短。” 白落凤大喜,连连拍打纳兰的肩头哈哈笑起:“我就知道你心眼儿小,非得经气才能用心!不过...”白落凤口气轻重一转,奸笑里流露出好奇:“你怎么找到的?” 本面如静塘的纳兰折风不免多了丝得逞的满足:“今早那人大意了...” 霎时间白落凤明白折风为何要催出落雪剑气,纵使是一向对纳兰折风多为调侃的他此刻也只剩自叹不如: 先前因为杨清涟招人挟持,纳兰折风不得已将冰霜分为两道击在壁上。但即便如此,由于要挟之人所处位置三面皆被冻成冰镜,冰层曝在空气中无时不刻不刻地蒸发,最终弥散形成寒气。 常人第一眼见到都不以为然,觉得纳兰折风只不过用旁门左道,借内气形成不似五行常态的重霜达到慑人的目的。可相交多年的白落凤清楚:纳兰折风从不修内气,他的体内真正贮藏的是落雪中无穷不尽的冻骨剑气! 以黑袍人的身手绝对是修行之人,必须与外界随时交感。所以不论他怎么小心,都不能完全抵御纳兰霜霰的剑气侵蚀。话又说回来,既是剑气便有寻源本性,盲剑正是凭借黑衣人残存体内的寒气进行追踪。 此刻仰星望月的杨清涟不会知道在他的身后有两人掠空而去,竟真的为解他腹中蛊虫早早开始奔波。 延秦府不知哪处民宅子里,白日花容月貌的女子靠在窗边托着下巴闭目养神,似乎已经沉沦在百虫的鸣奏中。 站在她身边的正是对杨清涟下蛊的黑衣人,此时他已经脱去脸上的黑巾,露出几番欲言又止的神态。 “九叔,有什么话就说吧。”女子依旧保持原状,但她一开口就胜过整个午夜所有佳音。 “露儿啊,九叔就是不懂,那狗官都已经把延秦地藏金矿的事上报给魏太监了,我们还争什么呀?我可是听闻这太监不单单贪得无厌,如今已经指控全朝,苏家要想从他嘴里叼肉...”汉子明显有些心怯。 “咯咯,九叔你真信那官呆子有人接应他的话么?”女子终于睁开双目,红唇下皓齿皎过当空圆月,她简简单单地回眸一笑,窗外的繁星介时黯然失色,只听甜比浸蜜的声音脆起: “当初我曾顺势扮成受辱女子求他恶惩色賊,结果身为县令他反倒当堂受辱,以他那种刚直嫉恶的性子,若是有倚仗还不当场押了那几人狠狠重刑伺候,哪会到最后不了了之?” “你是说他在作慌?”汉子一脸震惊,那时杨清涟满脸恶气,堪比豺狼,自始自终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他是怎么也想不到是在扮假。 “恩…”女子又转头看向窗外:“其实也不然,既然他说出这话,说明已经动了意思,今早又是被人突然搅局,我担心他被救走后心存忌惮,自觉走投无路真的行此下策,所以才让你下蛊。只要他想活下去就不会轻举妄动上奏朝廷,我们自然还有机会。毕竟,这世间有谁不惜命呢?” 汉子深深地被自家侄女聪慧折服,心中感慨真如大哥所言:一切只需照她去做,苏家终会有独大天下的坦途未来。 就在二人陷入各自的想法,屋中一片寂静之时,房顶未有先兆突然破响,一道长笑绝于云端,随之彻响漫空:“惜命?那傻官偏偏就不是惜命的人!” 一把细长之物从天而降,分毫不差插在黑衣人脚前。 汉子蓦然面无血色,正当想退到女子身边好护她周全时,居然察觉腿根动弹不得。他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脚前的剑正源源不断输出霜雾,小腿转眼被覆上冰层,人与地与剑俨然密不可分。 女子起先意识到被人夜袭神色显露无措,等她看见随身的九叔被制住动弹不得后,立马强行镇定下来——看这架势,来者应无杀伐敌意,既然如此便有机会言谈周旋。 “姑娘家心思真是缜密,居然为了逼他就范下此毒手。可未想到我们能寻到此处吧?”人影落在地面,打头的那个人嘻笑盈盈,正步步逼近。而后面的却是闭目无情,直径走向穿地直立的剑。 “不知二位公子深夜不告而访有何目的?”玉人认出两位白日的不速之客,她提前开口想要徒增几分气势。 “嘿嘿~若姑娘不是做了亏心事,我等怎会如此不识抬举行这种龌蹉之事?”白落凤皮笑肉不笑地贴近女子绝世的脸。 “公子请谨遵礼数!”佳人的脸上浮起赤潮,不知哪来的勇气奋力推开了白落凤。 “谨遵礼数?那还请姑娘老实把解药教出来,也省过多麻烦。”白落凤懒得打那么多弯道,直接开门见山伸手索要解药。 “小女子已经说了,只要县令大人能按要求行事,五日之后自然安然无事...”女子见来者直截了当,也不再假惺作态。 “你真以为我不敢动手么?”白落凤不耐女子的倔强,他的耳边仿佛还不停传荡着杨清涟视死如归的高曲,语气变得同落雪散发的冷气般阴凉:“那傻官和我还有赌约未完,你别乱了我的兴致,否则在他暴死以前,我可以让你先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ps:今天家中有事,没有跟大家请假,抱歉!对不起!还有明天开始一日两更,希望大家支持依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一银换得买命钱 晨光爬上布满青苔的墙,本应该醉睡观潮亭的杨清涟不知何时离去,亭下只残留淡淡的酒香以及随风滚动的玉壶。 延秦府今天发生大事,县令大老爷赶着清早便放出官文:即日起凡是对下山抢掠的苗民,延秦府百姓携器抵抗允以无罪,且若能擒拿至县衙门,不论伤死皆以一匪一银赏赐。 消息一出立刻席卷整个延秦府引起轩然大波,几日来被苗人频繁欺压的汉家百姓无不痛快叫好,除匪的热情达到前所未有的高涨!延秦铁匠铺客人当天人满为患,更有数不清的壮年儿郎在庭院中霍霍磨起宰牛刀。 实际上不能太过怪罪延秦百姓凶暴,这里日子充裕的也不过是几家霸占矿资的豪绅,寻常人家皆是依靠山水养活一家几口,日子过得甚是紧巴。 上有天灾,下有恶賊,老子前半生也算天塌不怕浪子,只因为成家后不得不受这份憋屈,现在不论死活都能同县衙门领到一两银子,那顶上半季的粮食钱啊! 于是延秦府开始出现了怪像:百姓们纷纷将家中不多的物什摆到门口街上,苦等苗人再次下山作乱。 苗人果然不负众望来了,这些天他肆无忌惮地侵夺让他们意识到过往节制的行动委实委屈了自己,这群汉人胆小如鼠哪有当年刚入湘南的霸气?于是他们决定发扬一抢到底的原则,打算入冬前让寨中的所有兄弟实现发家致富。 他们刚踏入延秦府就直了眼:这是天气潮了还是汉人认命了?怎地还把家底都帮出来了? 虽说情况有些不太对劲,可如此多的干粮财物唾手可及,谁还有时间琢磨其他事儿。苗匪争先恐后一拥而上,抢着抢着突然发现这群汉人怎么还一一敞门出户朝自个儿这边走过来?定睛一看,各个掌中不是握着两把杀猪刀就是抓着砍柴刀。 苗人脑子发懵,不知不觉中停下忙碌的手,当眼前那些汉人如饿狼般扑食过来时,他们才后悔怎么刚才忘了逃走? 一时间,延秦大街小巷中血洒满道,放眼看去街上还掉落数不清残肢断腿,众多苗人倒在血泊之中再也无法站起,先前满脑子顾着多搬走东西而扔弃武器的他们,只剩下抱头鼠窜的份儿。 在他们中懂些汉言的人边狼狈逃离边指着汉人无与伦次地大喊:“杀...人!王...法!” 原本不提还好,话出人口,延秦汉人百姓更加红眼:王法?娘的,县令的官文就是王法! 不知是谁又在这紧要关头添上火油,如同暴雷霹雳高呼:“一人一银!” 最后的理智终于被压死了,苗人回头望去立马吓得蹦起三尺之高,过去窝囊软弱的好人仿佛吃了熊心豹胆,如浪如潮地蜂拥奋进直至所有苗人带伤躲回山林才心有不甘地撤去。 日落时分,延秦府明明不久前见了血光,四处都是抹不干净的血渍在土墙上开花,但汉家百姓却兴致浓浓,犹如秋收赶集,壮汉如扛猪羊地带着苗人还未凉透的尸体浩浩汤汤地朝衙门赶去。 杨清涟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个前来讨要银两的平民,正疲惫地抚着额头稍作放松时,贺丰秋却一脸心满意足地走了过来。赏赐的银两不必分说自然是这位阔绰的主儿出的,他倒也花的舒坦,几十两银子换来几十人恭恭敬敬地道声多谢老爷! 对于自己在那些普通人家的口碑贺丰秋还是有自知自明的,估计平时送瘟神骂街坊才会提起他性命,最为外人所致的是县南破庙里一个老疯子厌给自个儿拾来狗崽换上贺丰秋的名字,有事无事便走上街头痛骂:“贺死狗!又跑出去吃屎忘回家了!”云云。 可人家就仗着疯子的身份,让贺丰秋不敢跟他见识,甚至还担心哪日这人出了意外,所有人的心思就会往他身上靠,到时莫说自己,就是祖宗十八代恐怕都会给刨出来暗地咒骂。 今日能借着机会得那么几个人发自内心的道谢,贺丰秋感觉自己做了笔赚人的买卖。杨清涟明白他所思所想,懒得费力气与他客气。 蛊毒在身仅剩四日时间,他无法再顾及太多,必须想尽办法快刀斩乱麻,白天的公文就是最好的佐证:如此铁血措举势必会引发不少伤亡,弄不好会激化苗汉暴动,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 衙门内贺丰秋面发荣光与打算如何小心驶船的杨清涟絮叨不停,外边一个麻袍小生冒冒失失地从大门跑了进来跪倒在二人身前,头上的小冠早已掉在后头都没有发觉,不等贺丰秋苛责他不知体,小生赶紧上气不接下气地报道:“老爷!大人!有人...有人动了!” 此前低头不语的杨清涟刹时抬头,两眼骤亮险些失态跳起,他一掌拍在面布茫然的贺丰秋肩上:“哈哈!贺老爷,托你大福,镇苗之举势在必得!” 过了今夜就剩三日了,即便杨清涟做好赴死的准备,却仍旧按捺不住坐在观潮亭前独饮消愁,他望着江际停靠在烟雾迷蒙的沙洲小船,像是载起了天边的初生圆月,平湖上有意召唤起粼粼细浪,迷糊中听京城小馆中的《霓裳羽衣曲》,今夜就露宿外头又有何妨 玉杯中的酒又见底了,杨清涟随手想去拿起方才放置一旁的酒壶,然而身边的地儿摸了个便,竟然都没触着。在他打算转头细看时,耳外传来不满的抱怨:“枉我们在外头给你找解药,你却在这里喝酒,不厚道,忒不厚道!” 杨清涟被忽如其来的人声吓着,自然而然地跳起身子,这才看清原本位置旁边坐着白落凤,在他的身后清冷站着昨日见过的瞎子,杨清涟长吁口气松下绷直的身子笑道:“你怎么跑来偷喝我的酒?” 却看白落凤仰头张嘴对着壶口猛灌,片刻之后擦干嘴边的残留的酒水舒心地打个饱嗝:“嘿~我帮你找到解药,喝你口酒还不行了?” (ps:麻烦大家花个一分钟登录网站收藏一下,收藏数真的很重要,股笔在此谢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言胜过早 空静的林子被呼声惊醒,观潮亭前杨清涟抓着白落凤的双肩激动不已:“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杨清涟白了一眼,随后又灌起酒壶直至滴水不剩,才慢腾腾地对杨清涟说道:“不过现在不能给你。” 县官大人顿时愣神,以为白落凤是想讨要什么好处,他面露难色:“不瞒白少侠,本官来此地上任着实没带上盘缠,如今也是家徒四壁。” “你这是什么话?”白落凤忿忿道:“我在你眼里是趁人之危的无耻之徒么!” 瞪着杨清涟不解的表情,白落凤站了起来拍净腿上的尘土,直视着对方的双眼笑道:“我帮你解毒是因为你我之间还有赌约,我不想你输的不甘心罢了。倘若三日之后真如你所言,平去延秦府的贼乱我再将解药给你不迟。但是你若做不到,这解药给与不给,又有什么区别呢?” 杨清涟呆住了,但是未流出丝毫愠色,天上掩盖明月的乌云突然被震耳大笑喝退,只见杨清涟捧腹开怀怎么也停不下来。少顷后,他抹去眼角的泪渍,对白落凤抱拳道:“杨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白兄谅解。白兄所言极是,若是赌约不成,有无解药都是无差。” 二人相谈甚欢之际都没察觉到,在他们身后默默听闻这一切的纳兰折风露出满意的浅浅微笑。 杨清涟心中最大的困局已解,他也不介意二人身份,很亲拢地搭在白落凤肩上,回头对亭下的盲剑招呼:“外头风大,不如二位到寒舍品几口黄酒暖身如何?” 走在后头的纳兰折风却不适时宜地问起:“既然身无长物,那么多上等好酒又是从哪儿来?” 刚迈开步子的杨清涟腿瞬间悬在半空,被问的张口结舌:酒哪来的?当然是贺丰秋那干人送的,自从他们发现巴结这县令用实物比赠钱财容易多后,尽皆改变方向,又恰逢杨清涟深处是非之中无以解闷,便自然而然地留了下来。 白落凤咂舌怪罪纳兰多嘴,然后拍着杨清涟的后膀以表安抚:“你莫听那瞎子胡言乱语,收点小酒尝尝不算贪,不算贪。嘿嘿...他穷酸清高,咱就不和他计较,实在不行咱俩不醉不休,让他干看着就好。” 杨清涟被白落凤推搡着赶向住所,忽然间他脑海中闪过醉卧屋檐下自悟佛禅的花和尚,转头询问:“二位似乎与戒空师傅相识,不如叫上他一同畅饮?” 空气陡然凝固,杨清涟正以为自己个儿犯来哪句错话时,白落凤嗤鼻撅嘴向着身后的纳兰折风讽道:“哼!怪他,眼睛不好使偏自己捆那和尚,我们出去帮你讨解药回来时戒空已经挣脱绳子跑了。” 杨清涟心有疑惑,看样子白落凤似乎与戒空并无过节,甚至从那日自己遇险之时听他们间的口气更像相知已久的至交,怎会对其动粗? 他人恩怨自当不能多问,伴随着自警的心思,杨清涟带着二人踏着路间霜月往回走去。 苏家那二人又换了家客栈,先前匿藏在黑衣下的汉子如今已经失去必要,换上一身正常的着装,烛火照射下目炯双瞳,眉分八字,身躯九尺如银,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珠鬓环,腰系爽搭尾龟背银带,脚穿磕瓜头朝天皂靴,烨然若神人。他面露愧色尴尬说到:“露儿啊,这次全怪九叔,要不是中了那二人偷袭,你也不必交出解药...” 女子依旧雅态,轻轻抿了一口温茶低眉道:“九叔不必自责,也怪我未算到姓杨的居然结识那般好手。” 她的双眸注视着眼前灯火,眼前又浮现昨日二人阴狠的举止。 “折风!”原先轻佻的白落凤见女子不肯作声屈服,在一声令下后,站在女子称之为“九叔”的人跟前的纳兰一掌打在他的胸上,此前还因为被人偷袭得逞而瞋目切齿的黑衣人刹那间口唇发白不断颤抖再也说不上话,脸颊上的血色全都褪去宛若死去多日的尸体,睫毛上覆盖豆大的霜粒,整头黑发眨眼花白。 “你们做什么!”娇颜看见汉子口吐白雾快要冻死,奋不顾身地想要上前阻止。 “姑娘欸...”白落凤伸手按住了佳人的身子,立马又被她厌恶地打开,他直视她怒火喷发的墨珠冷笑道:“你尚且放心,这人暂时还不会死,但他之后能不能活下来就不一定了。” “啪!”一道脆响撕破静谧的深夜,纤指带来火辣辣的灼痛甩在白落凤脸上。他的手缓缓按在脸上,掌中摸到小叠纸包,应当就是杨清涟所中蛊毒的解药。 “还不让他收手!”若是目光能够杀人,白落凤早千疮百孔,死过上百回。 “瞎子!走!”白落凤将拍到脸上的解药放入怀中,视线不再停留在美人身上半刻,转身走向纳兰折风,路过汉子时按住他的左肩推了一把。 汉子再也支撑不住,随着白落凤的推力倾倒坠地,双臂使劲自抱蜷缩,想要汲取温暖。 苏家女子心疼不已,就在上前搀扶起人时,半步迈出门外的白落凤转过半分侧脸,冷漠地威胁道:“小姑娘,别想骗我们,若是这解药无用害人,只要那人身上还有寒伤,你们就是藏地三尺我们也能掘出来!” 烛火悠然熄灭,原来是灯芯燃尽,黑夜中女子眼中燃起的愤怒万分崭亮,魁梧的汉子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许久的寂静后,女子终于开口:“九叔,你先回苏家调养吧,料想他们也不敢去苏家撒野。” “露儿,这...” “延秦府的事你不必担心,我自会料理,你回到苏家后让爹派些人手过来,要快。”汉子听到最后一句不禁打了个冷战,他知道这慧若天成的侄女已经较上劲儿,除非将整个延秦吞并,并且向那二人讨回旧债方能消去她心头的火气。 然而此时心神受惊的壮汉根本没有留心察觉女子于黑暗中暴露出得意的嘴角:“哼,给你的解药只不过是延缓蛊虫破茧的期限,再过几日九叔平安归庄,自有人帮他疗伤,至于你们处心积虑想要救活的县令到头来不过一具皮尸!” (ps:本章有个细节需要各位注意,关系到以后剧情,希望自己发现,2333)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全身而动 三日时间虚晃过去,在这期间县令大人闹出了许多声响,更让人意外的事是自那日汉家百姓暴起,苗人如同绝了声响再也没有下山闹事。他们绝对想不到那群躲过一死的苗匪回到寨后含泪带涕地向族人哭诉:山下的汉人得了失心疯,全都悍不畏死地杀人搏命。 寨中刚被坏消息惊到人心惶惶,山下的探子紧随而来,其传递的最新情报更让他们坚信:下山等于玩命! 一夜之间,苗寨中所有苗人都收到近日不得出山的禁令,然而他们意料不到的事,在探子进入寨门的那一刻,草丛后一道黑影向山下疾驰消失...... 苗人是打算消停了,但杨清涟却在这时活络起来,起先他对苗家还有几分同情,毕竟这些年来若不是贺丰秋那群恶人作乱占地,他们也不必入山做匪。他之所以先整顿延秦矿商也是出于下一步能逐渐平和地将苗民转街回来的目的,只是几日以来他们所作所为实在让他失望: 苗汉两家一直处于抢与被抢的关系,但向来维系在大家都有口饭吃的平衡,权当是汉人对于他们的补偿。不过你们却受居心叵测的人怂恿,一来二去抢劫反倒成了习惯,简直是要断汉家百姓的活路,哪怕你们不是主谋,罪也当惩! 如今已经探明苗寨准确位置,是到了磨刀子算账的时候了。 于是前两日杨清涟放出榜文,召各处县民从家中有锣鼓带上锣鼓,没锣鼓的带上锅缸,不是论什么东西,只要能发出响声的全都捎上,自主请愿潜道苗寨附近,有多大声响弄多大声响。 但凡前往者,只需敲上一日便赏五十铜钱,若是连夜者再赐五十:期间可携利器以防不测,有幸抓获出寨苗民,不论死伤押回县衙赏银一两:倘若遭遇不测,查实之后补贴死者家属五十两。 榜文还没放出半个时辰,县衙门的门槛就被踏破:姑奶奶,就这么敲上一天就有五十铜钱,稍稍幸苦些可就有百文,在延秦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钱何时这般好赚?昨日见那些苗人抱头鼠窜的狼狈模样,不过是些欺软怕硬之徒,哪怕好歹有个万一家中凭着抚恤津贴,家中老小也能买口薄地温饱有余地过下半生。 这种万人空巷之景可吓坏了贺丰秋,瞅瞅这些人模样,腰间佩刀肩上捆锤,根本不向就冲那五十铜钱去的,分明是打算去苗寨劫人家口好回来换些赏银。登记名册的是个伙计都快忙不过来,放眼看去人流估计从衙门口排到南郊了。 然而杨清涟却丝毫未露出惊讶的面孔,如今此情此景阶在意料之内,可由于人数实在太多不得不分为几日的量,他当即宣布每人只能执勤一日,但表现出众可多加一日。人群立刻躁动争先恐后地向前涌挤——牟利就这几日时间,少一时辰都是损失! 至于赏钱这方面的出资,杨清涟当仁不让地转到贺丰秋头上,起先这唯利是图的老头满脸不愿:花些几十两得人敬语自然是好,可这延秦府大致算去只要不是个等死的懒汉,都想趁机赚多些滋润日子,心头粗略算算一人便是五十钱,就单来报名的空怕就有贰仟多人,那不是要抽他层血? 杨清涟也清楚仅凭几句恭言想让这老家伙转性是不可能的,当时就贴在他耳旁吹风:“贺老爷啊,只要你愿应和本官这次,延秦府金业每年上缴的数里我偷偷再给你留下两成如何?” “大人!你...你此话可...可当真?“贺丰秋激动到脸颊涨红,枯手颤颤巍巍地抓着杨清涟的袖角:延秦每年开采出来的金矿可是巨数,就这微微的两成都能让穷苦门户做上富硕人家。 “本官在你心里连这点能耐都没有么?”杨清涟佯装不满,张起杏仁大眼瞪着贺丰秋。 “大人误会,大人误会。”贺丰秋见县令面色不悦,随即换了副讨好的面色:“我现在就去让人把钱备好,保证让大人您后顾无忧。” 望着贺土财主兴冲冲离去的背影,杨清涟哼然一笑,若是这老太爷知道朝廷插手延秦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不知会作何感想?莫说只给他留两成,便是给延秦府所有矿商留两成也不过是他杨清涟简单的一句话罢了。 正当他低头随意查看下人登记的册子时,身后却响起一阵拍桌争吵:“怎滴!瞧不上外乡人还是怕我收钱不做事!” 杨清涟转身上前,越是靠近越发觉此人背影怎么如此面熟。待他走到人身侧探头一看,这满是憋屈的脸除了白落凤还有谁? “白兄怎么会在这里?”杨清涟甚是惊讶,江湖人身手如何评测他断然不知,但以那夜白落凤立于剑柄而不倒的身法想来差不到哪去,若说不愿屈尊入富人家做打手,随处开个武堂或是押镖估计日子也会阔绰。 白落凤仿佛知道杨清涟的困惑,腼腆笑道:“不瞒你说,我只是个随遇而安的走江湖人,如今年过十八春秋,却甚是拮据没,今日听见你这儿有得钱法子,便想过来试上一试。” 杨清涟哑然失笑,白落凤语气陡然一转指着记名的小生忿忿道:“可这人说我不像本地人,怕我言之无信到时寻不到人,不让我接着份差事!” 见他被碰一鼻子灰,县令老爷本想说让他到自己府中安歇即可,但转念一想顾及到对方尊严,他又收回了好意,亲自嘱咐伙计在本上记下他的名字, 白落凤看杨清涟话这么好使,赶忙对他说:“不介意的话你帮我把那瞎子名字也记上一笔,这人有些眼高,还以为自己住在谷里凡事自送上门。” 心中已经被逗乐,这俩活宝真是各有脾气,清楚白落凤所指是谁,脸上却还是一副虔诚:“不知那位少侠如何称呼?” “纳兰折风。” 苗人这两日可谓苦不堪言,也不知哪个牲口暴露了位置,竟然引来那群汉人日日夜夜在寨外敲锣打鼓,还有更过分的居然买来鞭炮一串接着一串噼里啪啦发响。到了最后实在受不住派人出去捉拿,可偌大的山林刚踏出去就被四面的噪音干扰,觉得到处藏人,草木皆兵。 偶然能够在错杂的林子中察觉个人影,不等靠近便已经消失不见,走前一看地上空留些造音之物。 然而让他们惊慌的不仅仅是这些:原先他们以为汉人出于胆怯所以不敢靠近寨子,随意打发几人出去威吓便可,未料到当天晚上回来的人只剩下三个,后来借着探子冒死上山带来的消息才知道:走丢的人全部给抓到县衙府换赏银去了! 苗家人这才意识到人家四处喧哗打闹是有目的的,从此以往凡事出寨必须三人结团方可准许。 可汉家百姓也不傻,见对方添人出行,自个儿也多叫几人见面二话不说宰刀奉上,即便领赏时不能一人一银那么实惠,却也足够让他们鼓足干劲地抓人。 更让他们心神崩溃的是汉人像是受人指挥,不定时地隔很长时间就消停一会儿,苗寨寨主多少懂点兵法,认为汉人首先是让他们疲惫不堪,再给他们喘息的时间休息,然后趁着他们养神之际守备松懈攻寨。 于是每次锣鼓声停下整座苗寨反而更加戒备起来,不知多久之后空寂的山林又被噪音充斥,他们才发觉不过是惊弓之鸟。长此以往,哪怕是寨主时刻警备,仍旧阻止不了底下守寨的苗兵慢慢失去耐性,有时纵使整片山林安静的诡异,他们还是懒散拄杖瞌睡。 到了第二日凌晨时刻,整座苗寨的颓气一发不可收拾,漫天的闹声堪比佳节庆祝让人无法入眠。 突然间,整座山林像之前一样陷入死寂,犹如阴日厉鬼巡街般瘆人,哪怕是夜间觅食的虫鸟都因为两日的闹腾空腹入睡,苗人沉醉在渴望已久的宁静中。 黑暗的山脚下,杨清涟闪光的眼睛对视着雄武堂堂主罗达能轻声问道:“罗堂主今晚可有把握?” 眼前虎背熊腰的汉子自从听过杨清涟为他规划好的宏图后对其向言听从,果断抱拳道:“大人您尽管放心,今夜我武堂精英定身先士卒,与在场所有延秦儿郎保大人凯旋而归!” 杨清涟满意点头不再过多言谢,命人灭去随行的火把,在星空上俯视而下,一片黑压压的人流小心翼翼地把脚尖点在枯叶上,悉悉索索挡开眼前的荆棘,浩浩荡荡地朝着深山中的苗寨而去...... 与此同时,绕着苗寨敲打一天的白落凤由于到了规定停声的时刻,一屁股坐在树下屈展身子放松。而在他头顶树干上盘坐闭目养神,已经偷懒到他不想再骂的纳兰折风此刻骤然睁开双眼,他厉声对底下的白落凤道:“那人离开延秦了!” 之前还面露倦意的白落凤瞬间转色,但他并无太大举动,只是重新站起望向来时的方向,眼中狠光在眶底漂浮,嘴里洋洋流露笑意:“我也知道,可他跑不了!” (ps:今天情人节,小二我汪汪一日只剩你们读者,希望你们能给我点温暖收藏评论一下,祝单身狗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23333)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为人非君子,一诺是千金 白落凤知道那跟随女子左右的汉子从延秦消失意味着什么,过了今夜杨清涟只剩下不到一日时间。 之前他也动过潜进苗寨捞个人出来为杨清涟解蛊,可后来转念一想:拥有炼蛊之术的皆是属于苗家人中凤毛麟角的巫士,倘若那寨子中存有此等人物的话,也不必被当地的豪绅逼到龟缩山林。 “瞎子,该动手了。”歇息片刻后,白落凤扶着树身站起,眸中凶光立显。话音未逝,苗寨外两身残影咻声消迹,连一片枯叶都未卷动。 距离延秦府十几里外,一人一马连夜向着北边疾驰而去,马蹄卷起飓风狂浪,那汉子的胸腹紧贴着马背稳如泰山,马脖和人身划成一条直线宛如穿云神箭,趁着月色清明拉近一瞧,正是女子口中的“九叔”人物。 汉子顶风回头眺望烈马奔过的方向,心中念念道:“露儿,九叔只能帮你到这了,希望那二人晚些发觉,不过......” 局势实属危急万分的当下,马鞍上汉子粗犷的面上却呈现出放心的姿态:“露儿,莫怪我们多事,当初为保安全,大哥特意吩咐庄中‘刀卫’暗地随行其后,想来差不多赶到了吧。” 然而就在此刻,他突然间感到左肩失去知觉,背后当即惊出冷汗,壮实的左臂顿时拉住缰绳,亮如黑蜡的黑马被口中的嚼环勒的发疼,前蹄即刻离地,马身直立而起。 汉子招架不住受惊的马匹,无意中松开了缰绳直接滚到地上,若不是身有内气,多年坚持强身健骨,这一下多抵去半条老命不可。待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半身的衣裤破烂了大半,袒胸露乳曝在月光底下,不顾脸上的擦伤,匆匆转头检查异样的臂膀。 “怎...怎么可能!是什么时候!”汉子聚精会神的眼中写满难以置信,连黑马惊慌逃离都没有察觉:肩头黑糊一块,像极被烧烂的腐肉,最可怕的是不论他如何用内气相逼都无法将其排出,甚至还扩大半指范围! 汉子凝视着诡异的伤口回忆,忽然他无神的眼光中像是捕捉到什么,茅塞顿开诧异道:“难道...是那个时候!” 脑海中在他深受冰困的时候,白落凤看似随心拍在他肩上的手此时仿佛魔爪让他挥之不去。 “没想到年纪轻轻便如此心狠手辣!”汉子除去恨意更多的是敬服:如此说来那二人从打开始就没相信过他们,难怪他们能够坦荡说出如何追踪他们的方法,原来是背地留有后手,心思如此缜密......等等! 此先沉思的双目陡然浮现惊恐状,他方才再次捕捉到当晚的细节,但被发现的秘密并未让他欣喜若狂,反而掉头往延秦府的方向十万火急地飞奔回去——那一夜,白落凤的手也按在露儿肩上! 汉子心中担忧的事并没有错,此刻相聚十几里外的某家屋中,女子咬着红唇,额上的汗如豆大,玉指使劲按在肩后想要压下传来的烧灼烫痛,每过一阵就犹如被揪起的琴弦绷荡入脑,佳人匍匐在地努力想要抓住桌角站起,但她像是被抽走最后一丝力气,刚摸到桌边的纤手重重地落在地上,生生地痛昏过去... 延秦府的屋檐上,两道矫捷的身影昙花一现后无影无踪。 半空中,探身向前的纳兰折风吭声询问先行半步的白落凤:“人远出了延秦,我已经感知不到埋在他体内的剑气,更无从得知那女子去向,你要如何找到他们?” 白落凤丝毫不减缓脚步,步伐又加快了许多:“瞎子,那天晚上我在他们身上留了些东西。” 盲剑瞬时刹住身子声音高了三分:“你难道将阴气烙进他们身中。” 发觉纳兰滞留下来,白落凤也跟着停下身子,转身漠然道:“不错。“ 向来宠辱不惊的纳兰的当即发怒:“你难道不知墨冥中的阴气是会附噬魂魄,稍有增幅便能夺舍凡人意识。” “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下次狠手!” “狠?你莫不是眼睛好了窥见那女子容颜心生色意?”纳兰意料不到平日轻率无心的白落凤竟会真正朝他责吼:“她在那官身上下了食腑之蛊,你怎不说狠心?我们让她三分好言相劝,她居然还不放手,你怎不说她狠心?呆官抗匪一救是救万万人,你却去怜一个心如蛇蝎为己之私的女子!” “那...那也不必如此...”纳兰折风的声音弱了下去。 “七日之约将到,傻官这架势恐怕是赢定我了。”白落凤笑的很满足,他看向苗寨扎驻的山头,似乎听见怕死又不畏死的县官喊破喉咙,带领一群汉家壮民闯入苗寨擒拿匪贼的场景。 “天下人无不打着正派面孔行下等苟且之事,罡治观里的道士是,空相寺上的秃驴是,江湖无数所谓名流正士依旧是!”提到后面三者,白落凤红丝密布的眼眶中尽是不忿,可到最终他还是噎下怨气,知足地笑起:“唯有这人儿,明着见风使舵,心眼却还不错。” 纳兰折风瞭望白落凤缓缓从身后拔出墨冥,将掷直投向高空,墨冥像是受了牵引直指东方破风而去,白落凤纵身跟随不作半响犹豫:“我白落凤算不上君子,可既然允诺保他平安,哪怕闯下天祸仍在所不惜。墨冥对世间阴气无比敏感,寻到人后要还是不肯就范的话,便让她尝尝人魂剥离之苦。” 盲剑不再言语反对,往日罡治观的弑师之痛,空相寺的无动于衷以及江湖人固执难改的成见让白落凤对于善恶有时过于偏执。或许是常年相伴墨冥左右,邪剑多少影响他的性情,今夜的白落凤纵使看似无比冷静清醒,然而吐露的每一字都掩盖不住杀意。 短促追缉后,墨冥悬浮滞住,鞘尖对着座落边角的普通房屋,鞘中的利剑嗡咛不止显得无比亢奋。 “哼!想躲?我说过就是入地三尺也逃不过我的掌心!”白落凤两指并和而下,剑与鞘急不可耐地冲向悄无声息的民宿。 正差几尺捅破窗纸时,墨冥蓦然被无形的铁器碰上,刮出朵朵花火,随即向后翻腾几圈再次回到白落凤手中,此前寂寥无人的四周忽起黑风卷席而来,风幕之后一道狮吼虎啸刺痛了他的耳膜: “毛头小儿,竟敢伤我家小姐,今夜让你瞑目下黄泉!” (ps:来晚了,小二也过除夕,自此送上晚来的祝福,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吉祥如意,随心所欲。当然,最重要的是在空暇时间更加支持《凤落江湖》,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苏家四刀卫 银月像罩住整片月空,远远眺望白落凤渺小的身影啃出圆月一斑,凌冽的目光瞟向房屋旁的小巷中。 “子母双刀?有趣。”亮光嗖声而过,回到无光的角落中,在此之后一只手猛然抓住墙边,一道魁梧的声影缓缓进入星空之下。 走出的人瞧着凶悍无比,其头上裹着芝麻罗万字是话长,实则瞬息,当白落凤做完一切措举安然无恙后,先前扎在纳兰肩上的子刀受召而回,方抵达双刀手中。 身在屋中的鞭刀阴恻一笑:“难怪有胆子对小姐下手,仅凭一己之力挡下‘刀卫’三人暗攻。小子,你还是有点本事。” 白落凤抬眼打量先前横空出世的刀卫,那人身穿一领紫绣团胸绣花袍,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环绦,脚跨大八,青筋凸出的两手紧握五尺苗刀。 实际上苗刀并非苗人之刀,乃是以刀身修长故而命名,其刀长三尺八寸,柄有一尺二寸,它集中了刀、枪两种兵器的特点,乃是刀中魁首。 用寒气冻结伤口的盲剑,不知因为疼痛还是紧张,额鬓冒出滴汗,他吞气吁喘:“苏家刀卫竟然来了三刀,看来他们口中的家中‘小姐’怕是嫡系亲传...” 然而盲剑话未说完,鞭刀顶上的屋脊爬出个人物冷声打断他的猜想:“三刀?真是不巧,苏家‘刀卫’钩刀在此!” 钩刀,又名钩草廉。刀尖形制为弯月,构于农家镰刀,因交战之时有勾夺他人兵器之能而得名。 纳兰折风噎声而止,片刻之后难言苦笑,按住白落凤的脊背:“苏家‘刀卫’不使寻常俗刀,偏是这些难见的奇刀让他们自成一家。落凤,恐怕我们今晚不见些血是不行了。” (ps:我说一下为什么这章节花了我两天才写出来,一是苏家刀卫既然以刀为名,小二就不得不查阅中国刀类,一看不要紧居然前前后后有二十种,之后为了选用有特色的刀不得不一一百度图片尽量描写出他们的特点和打斗时该发挥的特性,希望你们能够见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深入虎穴 “那可不一定。”白落凤放下握在身前防备的剑,笑吟吟地对着四刀卫道:“四位如此忠心护主当予敬佩,可若是我死了你们家小姐也撑不到天明。” 出于高处的鞭刀虎眼一瞪,两臂的盘蛇随时待发,两指直指白落凤鼻梁:“小子,你到底对我家小姐动了什么手脚!” “不过是把孤魂野鬼的死气注了些许到她身上。”白落凤丝毫不惧怒火冲冠的汉子。 鞭刀听此随之想起身后昏厥不起的小姐脖颈上蔓延的黑斑,顿时凶气更甚,臂上卧龙刹那冲刺而去:“如此年轻竟然修炼这些阴毒功法,看我今夜不把你的命留在此地!” “住手!” 然而正当曲折的鞭刀九节成线,眼看快要穿透白落凤喉咙时,一道震耳欲聋的喝退伴着有力的双刀不偏不倚击上鞭尾的刀片上,鞭刀随即偏离轨迹插入离白落凤脚板寸远的土中。 “看来还是有聪明人的。”白落凤浅笑得意。 出手制止的自然是子母刀,他怎么不想手刃白落凤,但正如其所言,能够调用阴阳两气的人不过是屈指可数的半步成仙道士与修禅悟佛高僧,对于这些人来说已经初窥凡间真律常伦,然而在场四人单论刀法保底也算万里挑一,一旦涉及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就显得有心无力。 此刻离天明最多还有三个时辰,去哪好寻符合要求的人出手相助,所以当务之急不是算账,而是接触小姐性命之忧。 “说吧,你们要怎样才愿意化去小姐身上的阴气?”纵使双刀竭力显得平静依然能听出他记恨的怒气。 “一命换一命。”白落凤无视方才鞭刀的进犯,摆出翩翩有度的模样:“你家小姐对我的朋友下了苗蛊,我只是来求解药的。” “何蛊?” “虱蛊。” 双刀注视白落凤许久,心中估摸量他不敢作假,终于松口:“你解去阴气,我给你解药。” “人都未见就能拿出解药,你莫不是想诓我?”白落凤不信。 “苏家人出行办事随身都会携六蛊,以备非常之需...” “哈!”白落凤忽然发出怪声,皮笑肉不下笑道:“我说那可人姑娘怎会那般狠心,原来是上下一气,难怪...” 四刀卫面色难看,白落凤也见好就收严肃地说:“废话不多说,若先让你拿出解药你估计不愿,若让我先去解她身上的阴气我也信不过你们...” “那你说该如何最好!”双刀气结,这人身手不错,怎么没有相配的德行。 “不如这样吧,我随你们其中二人进去,你们另外两人同时给这瞎子解药在外边候着,我也就放心许多。” “行!”双刀不假思索答应。 “你们这解药可要给真的...”白落凤边走过去边仿佛叮嘱:“不然,难保那天你们又要请我回来一趟。” 不待其他人发作,双刀提前咆哮:“你以为人人与你般奸险么!实在信不过,我就当场试毒再服药给你看。” “不必,不必。”白落凤伸手做出请意,跳上窗台一刻突然转头对纳兰折风来了一句:“瞎子,等拿了解药咱可要小心点,毕竟是傻官的救命草。” 白落凤身影消失在窗口,双刀指尖立弹,一撮纸包当即射向盲剑被他接住,随后一起淹没在黑暗中。 空巷无人的街头只剩下纳兰折风与钩刀、苗刀犹如木桩一动不动。 刚入屋站住脚跟,白落凤恍然感觉全身疙瘩立起,转头一看鞭刀眸中万道冷光想要射穿他的胸膛,讪讪一笑后,他直径朝被安置好躺在床上的少女身旁。 食指单刀直入挑开女子肩头的衣裳,赫然显出碗口大的黑斑,身后的鞭刀一见这人二话不说竟敢触碰自家小姐身子,戾气又起。 “不想她人魂受损成了呆子就老实点。”一句毫无波澜的语气却比命令呵斥好使,鞭刀瞬间硬生生吞下恶气。 白落凤指尖紧摁创口,此先骇人的黑斑骤然凝聚成一点,紧接着他连忙脱离女子的肌肤,一丝灰雾在昏暗的房间中随着白落凤的手指缓缓升起,与此同时另外只手中的墨冥抓准时机亮出一截,指上的灰气被凭空转悠几圈随即指引钻入剑身之中。 双刀被他三两下手*住,这似乎太简单了些,他隔着老远心怀冒犯瞥见小姐肩膀又恢复光洁一片,随即放下心头的沉石。 白落凤整好女子衣领又将被子盖的严严实实才起身伸懒腰,穿过二人枕着头自顾走向窗口:“回去交差咯。” 就在白落凤差一步跃出窗外,原本面布愁云的双刀眼角突现狠光。 “对人下蛊既是小姐所为,自有她的道理,得罪了。” 一柄子刀闪眼而过! “区区女子骗我就算了,你个壮汉也不讲江湖规矩么?”窗边慵懒的声响起,白落凤本毫无防备的背后在千钧一发时刻被反手向后剑鞘挡住。 双刀老脸一红,江湖人以信为先,但小姐一举一动必系苏家大计,逼不得已不得不暗下毒手。 “我只说给你真解药...” “你和他废什么话!”鞭刀见撕破脸皮,两臂上九节鞭当机立断向着白落凤握着剑柄的手夺空而去。 眼见就要废去那碰过小姐的脏手时,白落凤犹如后脑有眼,及时放开剑柄。 鞭节绕住剑柄,白落凤向前下压上身,另外一条鞭刀顷刻从他后脑勺上破风射出窗外。 “瞎子!解药到手!”白落凤边发出晴空霹雳的吼声边借用单膝原地转后,接住快要落地的墨冥。 鞭刀见他抓住鞘身,匆忙回拉缠在剑柄上的节鞭,想要夺去白落凤的兵器。 墨冥飒然露出几寸剑身,桌上刚点起烛火蓦然熄灭,房内无端地起阴风。 “剑出一截,邪增一分。”白落凤凝重地看着钩刀,“是你逼墨冥现出两截!” 眨眼之间,白落凤握在剑鞘中央的手上滑至最上端,拇指顶着剑柄使墨冥亮出的剑身不回鞘内。 鞭刀顿时发觉先前被拉扯的利器失去力道,眼前白落凤带着九节鞭与剑光向他攻来。 “闪开!”双刀眼见他危在旦夕,顾不得算计太多,当即想用子母刀阻下白落凤的步伐。 白落凤丝毫不看双刀攻势,握鞘之手奋力一挥,两端分别卷在鞭刀臂上与墨冥剑柄的鞭身被甩成弯曲波浪状,子母双刀随后完完全全碰上细长的节鞭反弹回去。 鞭刀不知何因,耳边充斥着过往刀下亡魂的哀鸣,这炸脑的乱音仿佛夺去他的神识,让他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 墨冥露出的剑锋从鞭刀侧颊划过一刹,鞭刀仿佛感到罗刹在脑中尖叫,锐利的撕吼犹如钢针贯穿两耳。 被割破的脸颊鲜血喷溅在地上,鞭刀却捂着双耳双膝跪地长啸。 方接下被弹返的子母刀的双刀急驰扶住摇摇欲坠的鞭刀,止不住的血顺着耳道染遍了他的双手。 “这只是给你们个提醒。”不知何时重返窗口的白落凤单脚踏上窗框,手中时已经入鞘的墨冥,月光照映下发亮的瞳孔此时更像四放的箭矢。 双刀抓紧头痛欲裂的鞭刀不敢妄动,眼真真地看着他纵身跳到街上。 街头如今蒙上重霜,之前立于对面监视盲剑的钩刀与苗刀双腿被结成冰锥。 白落凤走到盲剑身前庆幸笑起,他们之间的默契向来不需要明说,起先那句无里头的话实质上就是白落凤提醒纳兰对方言之无信,尽快动手的暗语。 那句“解药到手”叫出之际,纳兰折风便知突发事端,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落雪飞扎他们脚边,剑中寒气立马释放。 二刀想不到这个此前被双刀随手伤到的瞎子居然深藏不露,被冻到措手不及。 一直挺立胸板的白落凤在抓到盲剑衣领时再也支撑不住,险些摔倒在地。 纳兰折风察觉异样,果断扛起白落凤臂膀踏空远去。 “哎,没想到还是承不起这凶剑的死气。”白落凤心怀惋惜,但转而又知足道:“不过解药是真的,那官儿有救了。” “那女子的死气你除了吗?”得知白落凤并无大碍,又听见解药无假,纳兰接着提及另一个问题。 “嘿嘿,再怎么说那姑娘也算花容月貌,就这么香消玉殒可是天大遗憾,我怎么舍得下狠手呢?”白落凤搭着纳兰折风的肩膀,明明已到了弱不禁风的地步,可还是一副死性不改的模样:“那点阴气就是吓唬吓唬她,其实不用我去解,只要等到初阳升起,自然会被驱的一干二净。” 白落凤自言自语不停感叹苏家姑娘杏脸桃腮,他不知道纳兰折风别过的脸下露出淡淡的欣慰。 (ps:之前有读者看到白落凤对苏家姑娘下蚀魂的阴气,私信跟我说这种人作为主角之一性格不讨喜,今儿写到这我希望你们能看懂这个人的性格,同时也感谢这位读者对本作的支持,也希望各位多多表达自己对本书各方面的看法,小二在此谢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铲除苗乱 杨清涟意想不到计划会如此顺利,雄武堂的好手三两下翻上苗寨筑起的木桩墙,进去一瞧驻守寨门的苗兵七倒八歪地躺倒在地流着哈达子打起呼噜。 雄武堂的打手在悄无声息中轻而易举撂倒一片苗兵打开寨门,此刻就连苗寨寨主都陷入死睡不问外面是非,熟知兵法又如何,谁也经不起延秦府县令这么多天胡乱折腾,苗寨上上下下全把今夜难得的宁静当作杨清涟往常准时上演的疑兵之计。 当苗家兵民还沉寂梦乡之中时,杨清涟携延秦府上上下下数千壮汉堂堂正正地从大门潜入。 皓月当空,汉家儿郎眼中闪烁着红光堪比寨中的篝火,才踏进寨子半步,所有人犹如贪狼狩捕,顷刻四向扩散每个角落都不愿放过。 当睡眼稀松的苗人反应过来时,整座苗寨早就火光冲天,不到片刻功夫,过往被官府视为坚不可摧的苗兵慌不择路弃甲曳兵溃散而逃。 虽然杨清涟早在攻寨之前料想到此次镇匪会出现压倒性的局势,考虑到为了防止苗汉日后恶交,特意提醒手下民兵不到万不得已断不可痛下杀手,最后还抛出生擒赏银二两,杀敌致死仅予百钱,苗人已无意反抗仍无故伤人者重鞭二十的赏罚令。 然而汉家百姓一见苗人逃窜败相,曾经被欺凌的屈辱浮上心头,顿时杀心骤起,怒火蒙眼,空留县令大人呆在原地,什么千叮万嘱全抛在脑后,一时间腰间的宰猪刀,肩上扛的锄头,背上负着的砍柴斧朝天高举:“杀他娘的苗贼!” “罗堂主,快唤些好手拦下他们!”杨清涟担忧如此下去部分悍不畏死的苗人会狗急跳墙,引起不必要的伤亡,于是在纷争的杀伐中竭力命令他们止住杀手,可死人的哀嚎,漫天的怒骂掩瞬间淹没了他的声音,混乱之中杨清涟拉住罗达能的衣领赶紧派人控住场面。 汉子满脸为难:“大人...您...您瞧乱到如今这样...哪还停的下来啊!” “哟~傻官,我还以为你一定能赢下赌局。”半空落下两道人影,正是凯旋而归的纳兰折风与白落凤。 杨清涟喜极而泣,小跑过去,带着哭腔差点跪在二人跟前:“白兄弟,你可得想办法帮我镇住这场面。” 白落凤苍白的面容在火光的照射下难以被察觉,他看着无助的杨清涟无奈的叹了口气,收回搭在盲剑肩上的手,缓缓移向握在另外手掌里的墨冥。 纳兰折风察觉到白落凤细微的举动,紧忙动手按住他要抽剑的手:“你怕不是疯了,已经到了此等田地还想动用墨冥?” 疲惫的脸上露出安抚的微笑,白落凤用力推开纳兰制止的手道:“就拔出一截,应该没什么问题。” 盲剑知道他心意已决,不再阻遏,但最终还是放心不下,不经意中后挪半步,用自己的肩抵在白落凤的背上,防止他稍后力竭后倒。 “傻官,抱头蹲好咯。”一声令下,墨冥即刻亮出鞘外,霎时之间四周繁茂的树木被风吹袭至呜呜作响,仿佛孤舟上的嫠妇幽怨悲泣,沉溺窝中的归鸟陡然尖鸣,群鸟飞出深山遮住半边星空,转眼之间整座死寂的空山皆然喧嚣。 此前失了理智的汉民们身后徒然感到凉意,他们抬头望着聒噪难安的鸟群,挂在天上的玉盘逐渐被云层挡住,群山即刻宛如掉入墨缸中失去光洁。 整座苗寨的气氛当即变得压抑无比,十万八千里外的云雾似乎就降到头顶上,人们无不丢弃手中的伤人利器,躬身蹲地按着胸口大口吃气。 白落凤见达到成效,墨冥随之没入鞘里,他咬牙抵抗头晕目眩,对着蹲腿的杨清涟说道:“总..算给你收拾完...烂摊子。” 只是他脸上的微笑以及飘忽的目光在瞅见杨清涟的那一刻突然凝结不动——县令老爷居然在瑟瑟发抖! 墨冥可是凡间邪剑,仅白落凤所知此剑在争斗中是以催发凡人心魔,干预人的六感进而混淆识魄,每当剑身现出一截便产生幻视,现出两截便会出现幻听... 在场所有人,包括雄武堂的武夫最多也不过学了些外门功夫,对于墨冥的侵蚀他们势必动弹不得,意志薄弱者单就一截足以疯癫无常。 但是这官看来更像是被异象吓到,白落凤最终两眼翻白,视野一下子跳到天上,嘴巴里嘟囔着不论如何都要说出来的话: “我真的没救错人。” 一场风波终归平息下去,此夜苗人战死六十二人,重伤四十七人,轻伤不计其数,至于汉人仅有三人重伤,十八人轻伤,杨清涟凭七日时间扫平延秦数十载苗乱的壮举深深地铭刻在当地百姓心中,数千壮汉押着不可胜数的战俘以及过去被抢夺走的牛羊粮财载歌载舞向山下驶去。 行在队伍最前头的杨清涟不时回头检查担架上过度劳累的白落凤,他眼前依旧挥不去昨夜血腥残暴的屠杀,纵使身旁人们的欢声笑语幸福洋溢,在他眼中全无故演变成吃人的狰狞样,杨清涟明白在他心中的虎头铡要落下了。 相较于杨县令的毅然决然,苏家四刀卫此时却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自家小姐彻夜卧床不起,双刀心存顾虑,老觉得白落凤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对他动的心思,根本没有根治小姐身上的死气。 鞭刀已经恢复正常,此刻万分懊恼地坐在墙角自责:若不是自己如此冲动,小姐怎会到现在仍旧生死未卜。 其他二刀也焦躁地在屋中来回踱步。 “双刀,不如我们再他们抓回来!”苗刀处在崩溃的边缘,被逼到病急乱投医的地步,“不然庄主得知此事,我们恐怕...” “混账!你难道还看不清那二人实力,仅用一截剑刃锋便能伤到鞭刀的神识,还有那个来路不明的瞎子,体含跳出五行的寒气。你以为单靠我们四人能完全制服他们?”双刀正拊膺切齿之际,一个汉子破门而入。 四刀卫以为敌袭,正准备扑拥而上,亮目一看赶忙退却。 汉子进屋后立马翻找起苏家姑娘的人影,当他发现侄女安详躺在床上时,转头发指眦裂对着苏家四刀卫沙哑质问道:“露儿...露儿...她怎么样了?“ (ps:我去去~原来章节重复了,幸亏有人提醒我才改过来,多谢多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清涟之灭 淮左庄举办的比武招亲随着戒空一具怒目修罗以及白落凤与纳兰折风的干预不得不结束停办,富甲天下的苏家竟然喜欢一个出家和尚的消息相信不久之后将会席卷整个江湖,成为众人的饭后谈资。 然而身在当下,这些后果并不是白落凤一干人需要顾虑的事——戒空身受重创同时猛然用尽佛气的重荷让他必须回到万花谷接受治疗。 但三人行至半道之际,乡间城中人人相传的噩耗让白落凤决定与纳兰折风暂时分路而行,由盲剑一人带着神志不清的戒空快马加鞭赶回万花谷。 多日以前,三人不曾打声招呼便匆忙离去,对此纪紫莲一度暗生闷气。 当初盲剑出走数载好不容易回趟谷中竟然是为了偷得百花酿,盛怒之下她昭告天下对他下了禁入令。 如今旧情重演,纳兰折风救下白落凤的命后再次不告而别,全然将万花谷当作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哪有半分放在心上的模样。因此几日间谷中弟子无不如履薄冰,万事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差错受谷主责罚。 正当所有人被压抑的气氛折磨到苦不堪言时,纳兰折风却不打招呼,不行大礼火急燎燎地踏进谷口,纪紫莲的侍女兼护谷剑卫春棠立马迫不及待地冲回谷中禀报。 “你出去时就不能留张便条,我以为你又...”大殿中纪紫莲慢慢走近纳兰折风嗔怒埋怨,如今盲剑以单只形影的身份漂泊江湖,而玉人成为世间最受人敬重的“药谷”掌门人,自然不必再对纳兰称呼师兄,可就是这种平级的交流让她窃喜不已。 一向方寸自若的盲剑唯独对眼前的师妹失去镇定,他不自觉侧过正脸躲开纪紫莲若有若无的鼻息,脚跟背地向后稍稍挪动想要拉开距离:“苏家那边事态情急,戒空孤身前去我们怕苏家欺他老实,所以只能趁夜动身。” 纪紫莲察觉他的抗拒,执拗的性子一起,当即迈前半步,身子差些就贴在纳兰怀中,伊人踮起莲足注视着纳兰泛起血色的脸颊,此刻完全脱去身居高位的贵气:“你说完了?” 纳兰折风不敢再往后退,生怕师妹待会做出其他举动,他尽量把身子后倾,平复住慌乱的心绪想起此行目的,讪讪道:“戒空被苏家人伤到,所以...” 哪知方才浅笑娉婷的丽人顿时板起黑脸,拂衣转身冷笑道:“我还以为你心归谷中,原来还是有求请之,我问你若是那和尚此行无险你会回来吗?我偏是不救这一次你又能怎么样!” “紫莲...”纳兰清楚自己所做欠妥,面带愧色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劝她回心转意,他抬手想拉回逐渐走远魅影,终究咬牙遏制住这股冲动。 “要我救他也行,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纪紫莲刚硬起的心肠被时隔多年无端响起的呼声融化,她背身过去强撑着不显漏心软的痕迹。 “什么条件?” “我要你接下万花谷谷主之位!”佳人张合的红唇皓齿间传出不容置疑的命令。 白落凤趴在城墙头窥视着天牢口来回巡查的禁军,趁着夜色降临无人防备时掠走一个到角落小解兵官,打昏后七绕八绕拖至民巷中换上衣服,借着偷来的腰牌混了进去。 天牢何地?关押的全是朝廷高官重犯,守卫之严仅次于皇城深宫,莫说他白落凤一人独闯,哪怕是罡治观半步成仙的玉玄子也别想只手匹敌乱箭围攻。 那他为何深入险境?因为他在赶回万花谷的路上听闻风声,京中传出晴天霹雳:当今首辅杨清涟因贪污万两银饷,招人揭举后经朝廷查证情况属实,罪定十日后处刑问斩! 在叫苦连天,臭气熏天,错综复杂的诏狱中经过漫长的逐间逐间的寻找,白落凤终于找到蜷缩角落一动不动的杨清涟。 白落凤立马斩开门锁,快步上前拍打杨清涟的脊梁,呼叫他的名字。可正是这种紧要关口,不远的转角突然出现黯淡的火光以及狱卒的谈笑声。 这一刻白落凤透过余光看见杨清涟灰烂的囚服上的道道鞭痕,在狱卒即将发现牢房被破的一刻,良久注视体无完肤的囚犯的白落凤掌间骤然迸发掌风,不留余力地把前来监察的五名狱卒震晕过去。 确认四下无人后,他赶忙运气传入杨清涟体中。而随着内气的流入,之前昏迷不醒的杨清涟渐渐苏醒,总算开口回应呼声:“白落凤...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是梦哩。” “京中传言你犯了滔天大罪,我不信,就来看你。”此时白落凤想要扶直曲坐在地的杨清涟,陡然间看见他早被人砍断的双腿,空洞的裤腕中仅留下脓血不分的伤口。 白落凤霎时杀机弥散,怒不可遏问道:“是谁?!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嘿嘿,魏贼手下最凶的恶犬,京都禁羽卫统兵胡进忠。”杨清涟却一脸淡然道:“落在他手里我便料到会成这般惨状,你不必过多担心。” “我帮你解开锁铐,你跟我走吧!这官我们不当也罢!”白落凤整一张脸像灼伤般通红,脖颈和额两旁青筋暴突,“整个朝廷都不过是姓魏走狗,就是那昏君都不顾社稷,你想匡扶正道,最后有谁救你?谁救你!” “还有你们啊。”杨清涟笑了笑,他双目溃烂,烂肉黏在一起无法睁开,张嘴就有血丝滴落,但他脸上还是很满足的那种。 “可我不能走,白落凤,以前我只是想要替我的恩师报仇,我以为我能倾尽所有与魏贼相搏,但到了今天这一步,我才知道我对大虞的百姓放不下啊,放不下...” “锵!”手中的残墨割断了手链,白落凤想蹲下身想把杨清涟揽到背上,谁知道杨清涟伸出已经烂碎如丝的手轻轻推了推。 “落凤,大丈夫何惧生死,这不是你说的嘛。人生八苦,生死却不过自然常道,也唯有这苦应该看的最淡。现在,你们都有立身之地,我也就无牵无挂做番事业。” 白落凤回头看着被毁得狰狞的面容,却忽然从杨清涟的脸上清楚认识到,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为心中坚存的意愿活着。 白落凤恍然之间明白当初杨清涟写下的那一句“春秋能几载,愿求寸丹心”时心中所想所感。 “落凤,最后再帮我掌一次灯吧。我眼睛有些看不清了。”幽暗之中,白落凤听到杨清涟颤颤巍巍拿起饭碗的声音,一声脆响落下,他拿起油灯看见杨清涟拾起一块碎片,慢慢的靠近腿上发臭的烂肉…… 幽静的牢狱中只剩下火被风吹的晃动声,杨清涟用碎瓷割去了即将溃烂的碎肉,大腿之间宛如能看见白骨。白落凤咬牙陪着杨清涟,心中滴血:即便是最锋利的剑,当划破肌肤时,都会带来剧痛,何况那砸碎了的瓷片。 那晚,白落凤不知道自己怎么走的,只是仿佛听到自己身后,杨清涟依旧如曾经年少时在酒宴上一样,打起拍子唱到: “流水过轮台,聚饮一大白。酒醒人各方,只恨夜难长。不沾离别泪,路远留豪肠……” 之后五日,杨清涟已经开不得口了,禁羽卫统兵胡进忠情绪已经濒临失控,他好不容易有机会承魏贤心意,绝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于是他把目光瞄向了其他人——胡进忠相信这世上不会那么多硬气的人,朝廷里那么多呆子,他总会撬开某人的嘴,彻彻底底击垮杨清涟。 北书党随着杨清涟入狱而溃散,魏贤之所以没有进行大清捕是因为他认为除了杨清涟北书党的其他人根本没有能力掀起多大浪,只要整死杨清涟,北书党其他人再如何反抗只是螳臂当车。 而且由于杨清涟被捕朝堂和民间发生不小骚动,魏贤一直奉行温水煮青蛙的原则,他怕再逼下去难保北书党那群楞青头狗急跳墙。 但胡进忠估计自己等不到杨清涟自己开口了,他直接下令禁羽军逮捕了许光,刘明德。这二人一个只是七品给事中,另一个也不过是翰林学士。 胡进忠之所以拿下二人源于许光是杨清涟的同乡,而刘明德虽与杨清涟同是北书党人,但刘明德一直看不过杨清涟的做派,几次和他当堂发生口角,二人出了名的不和。 以他的想法是:与杨清涟两种关系的代表都被自己抓到手里,没有理由问不出什么,可万万没想到,这两人带给他无尽的不过是更多的愤怒和恐惧。 幽森的牢狱之中除了传出鞭子抽打声,便是嘶吼般的对抗: “这世上,没有贪赃枉法的杨清涟。”“呵,我若有辱杨公清誉,死后必受天下唾弃,后代沦为下等!”“苦刑而已,又能抵的上道伦?”“莫想诬陷,否则死后化为厉鬼,不得转世,我也要和你对质!”“杨清涟纵与我道不同,但也是刘某钦佩之人,绝不可被尔等鄙兽随意践踏!” 胡进忠怕了。这两个人被斩断手指,伤口泼上盐巴,肋骨棒杖相逼而尽碎,到最后胡进忠一怒之下下令砍去二人一腿,可除了无数的诅咒,回骂,和咬牙不屈,他根本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话。 这个魏贤底下嘴忠诚的奴仆穷尽一生都不会明白世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够支撑一个人去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 于是他把所有愤怒转移到杨清涟身上,杨清涟的嘴被针线缝了起来,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每日的鞭打以及酷刑中虫蚁啃食全身的疼痛让他知道大限将至,因此每一次清醒他都赶紧撕下身上的破布,用未干的血迹靠着直觉一笔一笔记下他最后的进言 这一日,终究到了,胡进忠用铁刷剥去了他身上最后一点肉,当被石锤重击在脊背后昏迷至午夜时,杨清涟想只要他能把怀里的破布送出去,自己再也不用扛下去了。 疼痛的哼哼哈哈声吵醒了狱卒,他走了过来站在牢房前看着这个曾经似乎高不可攀的人,可沦为阶下囚后纵使胡进忠怎么严刑逼问,他都不曾开口求饶。他想过如果自己被绑在柱上能否承受至今。 “我……我知道……那晚……你根本没晕过去……所以……它……托付给你了。”杨清涟整一张嘴都已经开裂,胡进忠缝上的丝线都掉落在地上,死寂一般的牢房中如同砂纸磨石的声音颤抖地响起。 狱卒盯着杨清涟,他不想接过他手中那几抹破布,因为杨清涟死后,胡进忠一定会翻查所有有关杨清涟的东西,若自己不交难保遭受灭是愚蠢,也能说是执着与信仰,就是这样一个简单而不平淡的人让我把心中所理解的忠与义写出来。 小二的书说的是仙侠,有人说这应该是一个凡人修仙高攀的世界,可我却觉得仙侠应当更注重“侠”而非“仙”,你我都是活在世间的人,都应当为自己身为人而感到骄傲,杨清涟的事迹便是这样的道理,我知道作为当今时代的我没有他生而为人的一股血性,但我希望有一天我也会有。 所以,杨清涟的故事一定会在小二的书中继续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世间尘人悼清涟 胡进忠不想杨清涟死,魏贤想做的是逼杨清涟录口供,只要杨清涟开口,他就可以光明正的一次性把北书党所有人连根拔起,所以胡进忠慌了,他之所以被魏贤选中就是因为他是禁羽卫统兵,可以最惨无人道的方法逼杨清涟招供。 可无论如何杨清涟不能死,至少不能死于他的手中,因为即便如今北书党势弱,可一旦知道杨清涟死于私刑,那群一根筋的二愣子最后的理智就会被熄灭,其形成的反击纵然不足以毁掉阉党,却也够让他们身受重创。 胡进忠捂着红肿的腮帮子从魏府出来,这期间他就怕这老太监一怒之下要了自己项上人头,可喜的是除了提心吊胆挨了一巴掌,脑门还给香炉砸了之外,性命暂且无忧。 虽然清楚自己巴结的想法泡汤,不过至少捡了条命,继续坐在禁羽军的首座上倒也不错,杨清涟烂命一条死不足惜,如今魏贤还需倚仗自己掌控京内军力,日后荣华富贵还是依旧,不可更上一层倒也保证前程无忧未尝不尽人意,剩下的烂摊子就交给怒不可遏的魏贤吧。 魏贤想死守杨清涟惨死的秘密,哪怕再拖个十天半月,这次只要他快刀斩乱麻,即便北书党那群呆子有所抗拒,损失也绝不会像等他们知晓消息那么严重。 他心里巴不得胡进忠立刻去死,但理智告诉他目前万万不能去触禁羽军的霉头,诬陷杨清涟招供,到时只需将供词上奏皇帝,借那昏君之手杀了杨清涟顺带除了北书党,断然不会伤自己一分一毫。 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最坏的情况也不过被参上两本,但他魏贤不怕名声臭,除了那群认下的儿子孙子,朝中哪个人正眼瞧得上他一个阉人,何况自己掌管司印,那奏折就是把他写的十恶不赦也传不到皇帝那去,如今上策已失,只能退而求其次。 但魏贤死都想不到杨清涟死的第二天,消息便传遍京城。 阳午门,由左斗章带领一群人从五更一直跪至午时,他们只有一个请愿:面见皇上,弹劾魏贤等佞臣迫害内阁大臣杨清涟。时至今日,奏书无用,朝奏没谱,只有当面与皇帝面前对峙方有一线胜望。 但魏贤封锁了一切消息,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这苦苦跪求,有人几次要冲进内宫都被禁羽军拦了回来。 “吾等朝中要臣,觐见皇上天经地义,尔等何敢阻拦!”终于有人无法遏制心中的怒火开始痛斥。 “禁军阻人,鼠辈敢尔?” 最后一丝火苗点着了! “杨公惨死,奸臣当道,朝中无人,民不聊生,此身官袍何用!吾等今日刀剑加身,定要上奏,纵死无愧!”左斗章挥臂奋起高呼,其后大臣竞皆相起,眼中燃起从未有过的怒火。 胡进忠没想到会出现如此惨烈的场面,他平生头次见到这群满口圣儒的书生会如此粗暴,他们争先恐后扑到禁军身上,拳打脚踢甚至如野兽般开始撕咬,地上血迹一片,他们嘴上还留着未嚼碎的人肉,那些体相单薄的手持衣靴,或锤或勒,死死不放,更有甚者杂碎饰玉,拼尽全力扎进禁军未被护甲包住部位。 禁羽军想不透这群文弱之人何能在一瞬之间如南蛮般攻来,他们被吓得未来的及拔刀,其实开始也不过装腔作势,纵然北书党这群人不受圣眷,可说到底也是朝中大臣,本不过想借着手有兵器吓吓他们尽早收了这闹剧,怎会料到会演变成一桩桩惨案。 胡进忠躲在木柱之后,哪敢上前发号施令,指不定就给拉进去手撕了,这群文臣疯了,不留理智,不顾后果的疯了,往日的担心受怕,过去的委曲求全,曾经的压迫残害在这一刻毫无保留的爆发了。杨清涟死了,连他都死了,还有谁能力挽狂澜,又能剩几个人独善其身,竟然只能玉碎,那就不为瓦全! 事情传到魏贤那去,不可一世的魏公公终于怕了,他想过最坏的打算却怎么想不到这群人居然动武,魏公公头一次觉得自己离阎王殿那么近。百官罢朝,拳打阳午门,就算皇帝是聋子也迟早知道这事儿,到时一旦他有心弄清事委,随随便便招个当事者觐见都会让自己毁于一旦。 自己这些年干过什么事自己最清楚不过,随随便便都是诛族之罪,他不甘心,十年啊,自己花了十年的心血就要毁于一旦吗? “我是九千岁!九千岁!我还没享够这荣华富贵,绝不能让他们怀了我的好事!”魏贤双掌紧握扶手,突然他像是寻到了必胜的办法,在殿中放生大笑。 阳午门后,胡进忠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就怕稍有动弹就被那帮疯子看见,当他还绞尽脑汁想法子如何逃遁时,身后一支皇帝亲兵却涌了出来,领头在距人群有些距离就拔刀高喊:“把这群乱臣拿下!” 左斗章其实也始料未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平日的作风背道而驰,自然他也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骚乱,可怒气上头不得不发,等打的那群禁羽军抱头乱窜时心中的火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但也是这时候居然有人插进来将他们一个个逮捕,其实在场所有人都一样,愤怒产生的力量早就被磨得差不多了,被人忽然这么喊了一声最后的那点胆气也灰飞烟灭了。 总算有人憋足了劲喊了一声:“我等朝中重臣,岂是你们说拿便拿的么?”在一记响亮的耳光后也没了声息。 一干人就无意中掀起了一场风波,有这么恍惚中被关进天牢。 左斗章看着牢房外的烛火,没有任何风吹却不断摇曳,他愣愣地看着它,终于悠然长叹坐到地上,快着地的一瞬间他感觉臀部似乎被什么搁到的疼痛,赶忙起身撩开地上的干草,居然翻出了一块玉蝉。 手中的佩蝉上沾着血渍如同倾洒上去般,左斗章越看越发觉得眼熟,他脑海中突然寻到曾经有那么个夏末初秋,有个人偶然听闻蝉鸣,忽就起兴,似心有感念:“垂緌饮餐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杨清涟,我有愧啊,我有愧啊……” 那玉蝉便是杨清涟很久以前相赠与他的佩玉。 白落凤一直没离开京城,那夜他在杨清涟身上种下了气,好随时感知死囚大致的情况,哪怕他明白自己不能去救他,仍然去做多此一举的事。 魏贤不会放过死去的杨清涟,纵然天牢中的死尸化成灰烬,那阉人也要拖出来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书呆子死磕了一辈子的圣贤至理,终其一生对自己唯一看重的就是名节,白落凤不想他死后受辱,走的不安宁。 当杨清涟身上的气消失的那一刻,白落凤即刻动身潜入天牢斩断铁窗,将墙捅出了半面窟窿,其声势浩大至惊动天牢守卫,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风机电掣地消失在城墙顶端带走尸首。 在此之后白落凤还允了银两招来些人手,在京都大街小巷,每个角落散布当今佐政首辅杨清涟受刑离世的死讯。 狱卒抓不到劫狱的逃犯,回到关押杨清涟的牢房里欲寻出些蛛丝马迹,然而在他们迈入牢门的那一刻,愕然发现残破的花岗岩上被人用利器刻出四个大字: “魏贼将诛!” 常年积雪不化的忘云川顶,醉雪亭前立着一块木碑,上头凿着:“知交杨清涟之墓” 白落凤提着杯酒壶坐在木碑前,在世人垂涎的百花酿被全部洒入土里后,他右手高举身旁的另一酒壶,左手撑着后倾的身子,双腿十分随性地弯曲,仰天自言自语,似与常日般同人交谈: “你说走过人世一遭无非最后生死一别,以前觉得你读了些书讲的有理,我信你。可如今,我不信,做人是不是就真当不得对人用情?来日阴阳相隔心口才不会比断去筋脉还痛。” 原本晴空万里的山顶飘起了细雪,雪花落在了逝去之人的坟头,白落凤嘴对着壶口面向苍天,不知是化去的冰晶还是夺眶而出的热泪在脸上横流不止。 “呆子,你看我给你选的地方是不是比京城干净许多?你瞧这六月的飞雪,老天他怎么现在才睁眼!”醉客敞胸站起,任由清风乱发,飞雪袭身,他吟起杨清涟因平乱相助而曾赠与他的高论:“风花雪月桃花涧,身沉蓬莱忘辰天。入尘侠影越龙岩,逍遥五湖纵横仙。” 诗声散去,白落凤踉跄地靠在坟头上呵呵直笑:“我哪有你说的那么神啊?还记得曾问我为什么爱喝酒吗?其实我也不知道,可能人醉忘事,又可能忘事醉人。但如今只有我独杯对月啊,傻官。” 纳兰折风走上醉雪亭,远远望见形色疯癫的白落凤,走上前去夺过他指间的玉壶,自己也猛地灌上一口,酣畅无比着坟头说道:“人世情欲这苦,你也受得甘愿了,痛快了。来,你请我们喝过那么多的酒,这万花谷的百花酿没尝过吧,我今日让你喝上一壶,不醉不休!” 二人立于墓前高歌畅饮,仿佛又回到多年前观潮亭下三人对着秋江花月谈笑甚欢,身居延秦的芝麻小县令心有不甘,借着酒劲在醉死睡去的纳兰白皑皑衣袍奋笔抒写心中难言之痛:“文安天下世辉,盛京如梦梦不回。十载寒窗泪终归,不甚黄粱一场醉。” 岁月匆匆,能夺走的是狂妄志满,夺不走的是满怀豪情。 (ps:有读者问本书的诗篇哪里找的,这里声明除了两首是借鉴,其他皆是原创,不足之处多有见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殉道之路 杨清涟行刑的那天,百姓站在刑场外看着侩子手里的鬼头刀落下,邢台上血溅三尺,断去的人头滚落在地几尺便被赶来的兵卒匆匆忙忙拾起带走。 站在刑场外穿着便衣的李玉璋在那时坚信台上的绝对不是杨清涟本人,毕竟以魏贤的为人,恨不得将所有得罪他的人从坟中刨出来当着世人的面再羞辱一顿,断然不会让师兄蒙脸得体受死,看来市井传闻有人暗中劫狱一事八成属实。 但是李玉璋的心中仍旧隐隐不安,像是隐约中有什么大事发生压得他胸闷气短,在杨清涟入狱期间,整个北书党想尽办法全力施救,日复一日的上疏启奏,甚至有人暗中托人向魏贤表明愿意服软,但所有的努力最终石城大海了无音信。 因为那一天杨清涟被逼无奈下图穷匕见,也是那一天魏贤才发现自己的眼中的这只狗居然化成时刻准备锁喉紧咬的贪狼,从那时候开始这位权势滔天的太监决定无论如何必须让杨清涟死无葬身之地! 所有因果都要从一份北疆传来的军报说起... 数十天前,朱烨昭召集朝会就边境关将上报的急函:“蒙人结兵大举进犯”一事进行商讨。关于北边蒙人一直是汉家世代头疼的问题, 樊祥先前离间皇帝对罡治观与刘继宗的信任,虽然被罚一年俸禄,但到底初达成效,事后得到魏贤的大赏特赏激动的险些拜倒称这无后的干爹为亲爹。 于是今天为了再得干爹欢心,眼珠子一转又跳了出来道:“皇上自可放心,不过是一群不开化的野人小打小闹,众所周知汉蒙两族所解仇怨长达百年,哪年他们侵犯北关不是被御关将军击退,所报军情哪次又不是说敌军来势汹汹,所图不过是多贪得朝廷下拨军饷,微臣以为这是有人想要借机贪赃...” 听得樊祥在前长篇大论,下边的人有喜有怒,怒的自然是拥护李继宗一派,这樊祥明显是在指桑骂槐,什么“有人借机贪赃”,明摆暗指李继宗有私人之利谎报军情之嫌。 “胡扯!”百官中站出一名悍将,此人名叫仇彦斌,出身刘继宗麾下的刘家铁骑,此刻见人诬陷自家将军,板脸上前呵斥:“北疆蒙人进犯局势之险乃是关边守将多次勘察所得情报,岂是你这种作享安盛的小人心胸所能臆测!” 康嘉一见两人又有在朝堂上歇斯里底的势头,赶紧作声打断争论:“仇将军骁勇善战颇有胆识,是刘武候赏识之人,较于战场杀伐之事眼光自然更为准确,樊爱卿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不成这么快便忘了上次的责罚?” “不敢。”樊祥见朱烨昭心生厌烦,加之提及之前定下的罪过,心知所谋无果,当即诺诺退下。 “朕以大虞江山为重,至于闲杂人有什么作祟之心,只要无碍大局朕便当是不知,兵部尚书可在?” 方才气馁的樊祥耳边捕到皇帝这话,瞬时抬起头来,眼中燃起兴奋之意,一句“闲杂人作祟之心”让他如同吞下定心丸,百般满意地回到位上闭目养神。 仇彦斌当然也听出皇帝的言外之意,随即想要再吭声在理论两句,话刚到嘴边却看到朱烨昭眼角厉色一瞥,自知多说无益施力退下。 “在。”一位老态龙钟的大臣颤颤巍巍走出位置,驼身握着朝笏等待康嘉号令。 “即日起北调三万抵御蒙人,三日之内必达辽关。” “皇上,这...”兵部尚书丁高旭面露不安。 “爱卿有何难处?”说句窝心话,朱烨昭还是比较喜欢丁高旭这类人,即便他一直旁观朝中党争,自认为将大臣玩弄鼓掌维护皇权至高,可像丁高旭这样活到一定岁头只求安全熬到养老回乡,谁都讨好不得罪却也不站任意一方的心态最让他省心。 “回皇上,若是调兵三万北上所需耗费粮饷...经户部勘算...国库...” “啪!”朱烨昭听出其中意思,龙颜大怒种拍龙椅质问道:“朝廷历年税收充盈,国库怎会空虚!” 百官立马鸦雀无声:国库为什么亏空,怎么亏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若不是你一边挥霍大修皇陵,一边忙活着炼丹建造祭坛以求成仙,加上多年来魏贤时不时克扣上缴税收,能剩点勉强度日算是上天保佑大虞不倒。 然而这些话又有谁敢说?北书党经此前抗议康嘉不上早朝元气大伤,如今不敢轻举妄动;武侯派基本都是武将,论起阴谋手段不如让他们哪怕再修十世都比不上阉党。 樊祥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如此下去北关无援必定有失,届时圣荣大怒下趁机参本嫁祸守将,他们都是刘继宗部下,顺藤摸关害怕泼不了他一身脏水? 至于守军已经边境百姓性命一概不虑,谁叫他们生得贱命活在纷乱之地,死了也罢,早点投胎来世寻个好人家。 “户部!户部!”朱烨昭见无人回答,气急之下放声大喝震动整个大殿。 “皇上...工部那边还急着皇陵缮修以及神坛造设,所给银两尚且不足...”上来的人吞吞吐吐似乎左右为难,魏贤万万不可罪不起,若是此刻上奏是这阉人弄的国库亏空,恐怕下了早朝就会家破人亡。 万般无奈之下,户部尚书只能让康嘉做冤大头火上浇油,他心中不停地念叨希望惊无险度过此劫。 “难道朕的皇陵建不得?!”朱烨昭果然拍案而起大发雷霆:“朕身乏不上早朝你们前赴后拥,口口骂朕愧对先皇,如今朕调好生息励精图治,你们却告诉朕国库损耗皆是因朕奢靡无度,纵观历史全朝哪朝哪代不修皇陵?!怎么到朕这便是劳民伤财之事,朕在你们眼里还是不是皇帝!” 群臣埋头不语,听着朱烨昭细数新仇旧账,仿佛是个受尽委屈的妇人终于找到机会抒发满腹怨气。 当大殿中回荡许久的悲愤后,皇帝瞧着满堂文武死皮赖脸耗着觉得不是办法,况且心中的积攒怨气也都吐完了。于是他随转身龙袍一挥,充满疲惫与不容置疑:“辽关告急一事,改日再议!” 仇彦斌等武侯派的人知道哪怕朱烨昭的决定多么不妥,此时也只得无奈退朝离场。 原本面布阴霾樊祥得意的笑了,他知道在康嘉眼里,北关军情真如自己所言不过一场作秀,不然怎会留着心情发火,还将它拖延不理?哼,你刘继宗失去圣眷指日可待。 人各有心,所思不同,但谁都不知道,此刻位列前排,向来苟同不语的首辅杨清涟在袖袍中死死地拽紧了拳头。 (ps:有读者私信问我怎么还没写杨清涟为什么死就跳到前面两章的剧情,不急不急,现在不是慢慢道来了么。 推荐:/book/l《残阳路31号》:一个懵懂少年的秘境之旅;一段惊心动魄的凶残搏击;一场血色弥漫的杀戮狂欢;残阳路31号,一段尘封旧事,带你走入古亭阳的旷世奇事。探险、灵异、恐怖、惊悚、推理,处处让你触目惊心。乱世与现实的碰撞,鬼魅与阴谋的博弈,生与死,爱与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善死无人问,为恶盛不衰 漫漫长夜里,孤灯独影下杨清涟执笔写下死劾:罪臣杨清涟呈以贤十大罪恳请陛下查之! 何为死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到你死我亡的地步决不罢休是为死劾。 杨清涟深知北疆蒙人压境不会有假,刘继宗此人虽说对魏贤作恶向来只求明哲保身,可涉及边关战事从不儿戏。 如今皇帝震怒,明显信了樊祥的鬼话,调兵北上已经无望,哪怕他一个不熟知兵法的文官知道一旦北境辽关被破,塞内无险可守,蒙人长驱直入剑指京都,到时沿途无不生灵涂炭,数之不尽的百姓家破人亡。 有心劝阻的朝臣言微人轻,竭尽全力不过飞蛾扑火,退朝之时杨清涟一直犹豫:到底是借用自身高位谏言奋力一搏,还是继续苟存后动,前者九死一生,后者尚怀希望... 纸尽墨干,杨清涟迈出房门,漫步在花园的蹊径小道上,行至尽兴还是回到了书屋前的石桌,沉醉晚风的迷离眼中似是缅怀又似盼望。 “星星知我心,千里送佳音。心事谁人知?共与星辰说。” 夜空下一幕是多么的熟悉,许多年以前也有个刻板固执的人彻夜不眠一诉衷肠。 于公,当年您万般嘱咐,纵使身处绝境亦要坚守正道仁德,我,做到了... 朝堂之上,众人目瞪口呆,北书党成员皆是惊愕注视着过往被他们视为懦弱不堪的杨清涟,他正长跪阶下,头颅一叩不起,双手高举掌中当康嘉的面亲手呈起折子,不知在殿中匿迹多久的声音铿锵有力地响起: “臣请斩魏贤首悬与世,以为人臣凶横不忠之戒!苟臣一言失实,甘伏显戮!” 阉党党臣诧然视之,杨清涟与魏贤交好无人不知,党中更是许多人想借他高攀魏贤,谁能意料到一份简单的战情居然暴露他的本性,此人俨然是位可怕的死敌,必须除之后快。 几十日来,从群臣抵抗他不上朝会再到现在因北方战况闹的鸡犬不宁,朱烨昭真的心累了,在他眼中杨清涟此举不过是想借势打压掌印司魏贤,即使他非常乐意看见底下这群人斗得不争不休,但依照如今的频率换做谁都吃不消啊。 “爱卿所言过重,朕权当你清早睡意未去...”皇帝摆手让杨清涟带着写好的奏本退下。 “皇上!臣告奸臣谋害大虞江山之罪!”杨清涟清楚此刻开始,他与魏贤彻底决裂,再无回头的机会:“北境军情实属急迫,魏贤暗中教唆...” “魏贤谋害朕的江山?杨清涟,你不要凭朝堂之上胡搅蛮缠,朕便会轻信。”康嘉失去最后的耐性,勃然大怒的他为显君威仅剩与任何谏言背道而驰的念头:“朕告诉你,你犯下强君挟众之罪,罚去一年俸禄,若谁再提北境军情,一律革去官位!” 杨清涟顿时心如死灰,他面朝黄毯不知道朱烨昭什么时候宣布退朝,当他六神无主地走出殿门时险些被高槛绊倒。 忽然身旁传出恶心的冷笑:“杨大人家中真是阔绰,居然能食熊心豹胆,樊某佩服。” “我杨清涟自己有胆,用不着借你身上的!”既是败局已定,杨清涟截然放下伪装,直面回击樊祥的威胁后扭头离去。 颜面尽失的樊祥站在原地对着远人离去的背影发下蛇蝎毒誓:杨清涟,你这么有种,我就让你死无葬生之地! 杨清涟的弹劾自然藏不住风声,魏贤感到愤怒的同时还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枉我一直将你视为己出还听信你给的“良计”,合着原来一直谋划如何背后下刀子,要不是此次侥幸遇上康嘉无心理睬,他风光无限的日子说不定到头了。 玩弄一辈子栽赃嫁祸的掌印司太监独坐孤位,绞尽脑汁计划了一个阴毒的报复:既然你告我祸害朱家江山,我便让你死在此罪上,死得可笑招人唾弃! 之后的事不用猜疑,魏贤遣人揭举杨清涟贪赃白银万两,同时命令胡进忠调用禁羽卫“搜查”出深藏杨宅*中的银箱,马不停蹄地将准备好的奏折呈上去给朱烨昭过目。 康嘉一看报上查出的银两数额,当即掀了白玉书桌,心底对朝中官员强势而日积月累的反感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好你个杨清涟,真是贪官祸国,口口声声说力援北上装的义正言辞,私下克扣朝贡税收,害的国库了剩无几,朕天经地义修个皇陵却被人骂挥霍无度,不治你还反了天不成?! 杨清涟清楚危机将至,自从被皇上训斥过后索性告假在声称在得了风寒闭门不出,终日坐于大厅充满不舍环顾着这座朱烨昭赞扬他功深劳苦而赏赐的偌大府邸,每多看一分嘴中的淡茶多苦一分。 不出两日,在禁羽卫蛮横地撞开大门入厅宣读圣旨时,他看见许久不见得于申言向他走来。 走吧,冠衣正带有尊严的走吧,粉饰太平你我都早已看厌。 李玉璋离开邢台原路折返家中,家丁来报有人刚才送来封书信,他的心眼霎时提起,刻不容缓地撕开了信封——仍是熟悉的墨香与字迹。 原本清明的目光随着飘忽字里行间逐渐朦胧: “见于此书时,我必深陷贼害,此去再无还家之日,所言权当永别赠言,毕竟生死之事,上天自有定数,我仅花费三十余年就能登此高位,人生已然如此。 行到如今,朝群百官各自分流,大致划为武侯派与魏阉党,还要暗藏江湖之中的罡治观,可叹三虎相争仍未达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临别之际,赠余四句口决: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倘若有朝一日你悟得其中精髓,北书复起,锄奸铲恶指日可待。 愚兄先行逐于公后尘,待此一朝属实为时已久,心中感言相见之际足以畅谈以至黄泉枯荒。 笔行此处,泪眼交加既喜既悲,百感千肠难述。 来日有幸,吾代汝向于公告安,切莫记挂。 吾瞑目矣。” 读至页末,李玉璋哽咽抽泣一塌糊涂,他的思绪仿佛倒回不久前监牢之中,师兄弟相隔一墙的情景。 此时此刻,往日的偏见与不满灰飞烟灭,年轻的李玉璋总算看清受人鄙夷的师兄的真心,他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师兄,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啊!” “愿益留意,不朽之业,终当在执事而为。”杨清涟看着李玉璋放声大哭,脸上依旧是从容浅笑,与当初忍辱负重深陷误解漩涡中的淡然不差分毫,甚至映射出无比自豪的光芒:“玉璋,不必如此,死得其所,死又何惧?” “你走吧,此处地湿气阴,小心伤了身子。”年轻的李玉璋听着若有所指的提醒,恍然发现在他的身上横溢着无限报国勇义之志,他从一开始便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 伴着行刑的结束,抄家的官兵随之而至,然而他们气势汹汹的走进杨府后,愕然发现所谓百官之首家中竟无余财。 人心造就世态炎凉,特别对于达官贵人来说,人走楼空的事可谓数不胜举,可现在府中下人尚未离去,他们主动凑足买口薄棺为宅子的主人送葬。 京城之中无数百姓听闻杨清涟悲惨离世后纷至沓来,官兵才知道逝去的人生前默默地在民间济困扬学。 他们最终悄无声息地退却,不是因为惧怕下人们的愤怒的目光,而是他们知道面前这座府邸的主人,神圣不可侵犯。 魏贤成功地整死了杨清涟,付出的代价仅是从多年贪下的滔天巨款里抽出毫毛万两,构造莫须有的罪名,最后捐入国库以备军需,博得居高自清的美名。 史官自认为后世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大虞史册记载:康嘉十二年,内阁首辅杨清涟主战蒙人,然其不料种余奸事昭示天下,受斩而卒。 公道自在民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一计藏千秋 康嘉实际并不想处死杨清涟,毕竟这么多年他也帮自己挡住了不少酸言恶语,起初他私下叮嘱胡进忠不得对杨清涟动用私刑,同时允许任何人探监看望,否则单以李玉璋初出茅庐的身份,就算借狱卒十个胆也不敢让魏贤仇敌好过。 朱烨昭万万想不到的是他的好心却让胡进忠嗅到了危机感,他清醒认识到皇帝只是正值气头,想拿杨找人做个教训,不出两日怒火消去,杨清涟定能毫发无伤的出狱,到了那时候等待他们的事无所保留的进攻。 虽然皇帝平日慵散,但并不代表不谙人事,他知道朝廷中随便个官多少都贪,莫说充公援北的万两银子,若是他一声令下彻查百官,恐怕搜出的钱财再修座城池也无妨。 可只要事不疏漏,国家政务能正常维序,大家知而不言相安无事,在这点上康嘉是聪明的,也仅是这点。 魏贤对杨清涟的惧怕并非在于他的官位,而是城府。试想一个人能够怀着仇恨潜伏在自己身边几个春秋,甚至获得了无比的信赖,其怀有的隐忍是无人可以比拟的。 为了防止杨清涟有生还的可能,魏公公贼眼灵机一动,连夜派人照着杨清涟的字迹临摹了一封密信,顺便咬牙又掏出五千两银子交于胡进忠,命他再上一道奏折,同时附上伪造的信函。 魏贤相信皇帝看完信的那一刻,杨清涟的死便是注定的。 不出所料,康嘉审视着胡进忠奉上的奏本,里头声称无意间从杨清涟书房找到了多余的白五千银锭,还未平息的怨气一涨再涨,而当他摊开信件时,杀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膨胀。 信中其实并没有写下任何谋反大计,仅是单纯慰问刘继宗退居闭门之后身体是否安好等的家常话。 但偏是这类普通的询问时刻在传达朱烨昭一个信息:内臣与外将勾结,必是生有二心! 魏贤为自己的妙计自鸣得意,局势完全按照预定的轨迹有条不乱地进行。 信为何这么写?主要源于魏公公对康嘉的了解:朱烨昭皇权的自负不允许相信在自己眼皮底下居然有人能堂而皇之地长篇大论讨论如何造反,所以反倒是平淡无奇的更容易引发他的猜忌——如此平常的话何不明着说,非要藏着掖着,除了有鬼还能有什么? 向来自以为把文武百官玩弄鼓掌的康嘉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他输在一个卑贱的阉人手里。 帝王的疑心病怂恿着他毅然决然降下圣旨,以贪赃枉法,欺君罔上之罪定杨清涟十日问斩! 京都最奢靡的摘星楼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吹笙品笛,尽都是公子王孙。执盏擎壶,停杯投箸,摆列着歌姬舞女,消磨醉眼。 魏千岁宴请座下无数儿孙庆祝胜利的辉煌,从今以后再无人敢有忤逆之意,模糊的视线只能看到桌前的各式各样的瘦燕肥环,他真的醉了,迷失在摘星楼灯红酒绿之中。 然而他察觉不到,在无意间一个细微的错误被忽略了... 静谧的万花谷里,酒醒的白落凤立于风雪飘乎的醉雪亭前的悬崖边上,一览洁白空旷的世界,重重高山尽皆拜倒足下。 身后的纳兰折风悄无声息地从醉梦中脱身,他轻步走向白落凤的身后,手掌拍在他的背上以示宽慰哀悼。 “此处纤尘不染多么配他。”白落凤仰望高空上的飞雪,敬服笑叹起来:“那晚他还求我回他的住所拿了样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盲剑不语,等待着白落凤伸入怀中的手抽出衣袍。 一本厚重的册子被白落凤捧在手上,他的语气陡然添上狠厉:“这是当年延秦府至今的帐薄,当地矿户每年应开采上缴产量都在这里。他从整顿延秦就已经开始,谋划了一场长达六年的清君侧!” “那官儿,从来都不傻。”纳兰回忆往昔杨清涟在任县令时期,恍然明白他的所作所为,不免一阵追思苦笑。 “瞎子,我想帮他完成遗愿。”白落凤转头望着被雪覆盖的坟墓,手中死死拽紧受人托付的账本:“我相信,以他的远见,纵然是死,也会留下为来日铲除魏贤的希望。” “江湖之人从不插手庙堂之事,以魏贼作恶多端,在身边定安插不少好手以求保身,单凭一人之力恐怕不能颠覆,况且杀他一人有何作用?你怎除尽遍布满朝的阉党?” “所以我要把他们都找回来,四海盟是时候该重聚一堂了。”白落凤的目光再次眺望天际,从上至下骤然焕发豪气。 “你既然心意已定,我便不做太多阻挠,只是天下之大,他们各分四方,你怕会很辛苦。” “怎么,你不陪走这一遭?”白落凤听出纳兰言语中的异样,扭头玩笑询问。 “落凤,我...可能不能和你相道而行了...”盲剑面露愧色,他能感受到此刻白落凤脸上露出的不解,“为了救戒空,我答应师妹接下万花谷谷主之位,如今无法再轻易出谷四处寻荡...” “哎~你总算开窍了,比起没头没脑地寻什么天灵地宝修复纪紫莲的魄伤,倒不如趁些时候多陪陪她。” 白落凤像是放下一桩心事,摆手制止纳兰几欲辩解的阵势,畅心松气后他忽然换下面孔,一显难得的严肃直呼盲剑的名字:“但是折风,将来有一天时机到了,能除去魏贤狗贼,你可愿意出谷相助?” “若是到了那一天,只要你传信与我,落雪定会为此剑走千山!” “好!那你在此等我!” 二人立于天地之间对面而笑,曾经仗剑天涯时的张狂戾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年岁二十五六的他们目睹无数离别,在悄无声息中焕发成熟,但那份对挚友的肝胆侠义似乎从未变过... (ps:匆匆回来赶稿子,很久没陪母亲大人出去,假期又要结束,能陪一分是一分,希望你们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凤落江湖》的初衷一直想还原以侠为重的仙侠世界,小二也一直杜绝自己无意间为了看的舒畅而写爽文,并且一直努力还原古代风格,不管是对于人物衣着谈吐,建筑构造,习俗习惯,官爵变动都借鉴史实考证,小二觉得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这些。 然而随着剧情的不断更替发展,小说的回忆与现况交织,读者的流失情况不断加重,开书之初虽然不比大神却对于新书来说乐观的走高成绩持续下滑,对此小二开始反思所写所为。 这几日来,根据读者的回复以及小二私下寻求的建议,才得知本书出现了众多的疏漏。 从对本书主人公性格形象过于模糊到主线的不明朗;从语言阅读吃力到古言化严重;从过重叙述到剧情精简....《凤落江湖》做的还不够好,失在了小二过于想当然的预期之中。 所以今日特写一章为各位看客表示抱歉的同时,简述一下前五十六章的头绪: 1.写到此处小二没有加入太多“仙气”,看起来更像是武侠作品,因为目前的主线对手是朝廷之中的魏贤,而非修仙习武之人,庙堂之争在于尘世,重心更是偏向杨清涟这种平凡之人,所以除了些许仙幻,小二一直执笔浓墨重彩描写朝堂党争之患。 2.关于人物模糊化问题,书中不太喜欢描写面貌原因是既然写贴近真实的江湖,小二不想死死设定好人英俊潇洒此类光环,书中一个人长得什么模样样,全权交给看者透过他的行为自己定夺。 着重分析本书四人: 关于白落凤,不论是武侯府与萧伊馨的较量还是曾经对苏凌露的实施毒手,我想我尽全力做到塑造这个人的性格。 关于纳兰折风,从他拼死救下纪紫莲到后来仗剑天涯寻在良药,以及隐藏对自己残疾的自卑,我希望不单单只看见他的高冷。 关于戒空,身负杀骨,不入佛门,自悟禅道,舍身娶亲,暂且不论他的举止是否真的鲁莽让人生厌,他也不过是一介凡人。 关于曹阳明,他很神秘,如今仅此而已,后续自行揭露。 3.留下伏笔太多,每一个写手都希望自己的书拥有特色,这是谁都无法逃脱的,《凤落江湖》也昧着良心不停挖坑期待能够挽留路过的读者,但由于更新速度太慢,使部分读者心生厌烦,借此深表抱歉。 以上仅以小二对个人的反省,常想做出一道不同的菜,没想到放错佐料做成一道黑暗料理,为此本书将停更两日从新对大纲进行调整。 白落凤他们的故事并非一人构建,期间无数好的人以及作品融入酝酿三年,极其不希望赋予厚望的他们败在个人手中,既然希望走的长远,有时就必须阔斧革弊,希望各位以宽广的心胸纵容小二一次。 除此之外,你们还有其他意见可以直接在评论区留言,闭关之日才能多些参考,多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誓必四海拜我朝 北疆,夜,遭受蒙人两日昼夜不停骚扰进攻的辽关陵城陷入苦战。 全城仅存的三千守兵爬上城头全力拼杀,终不敌。 蒙人焚城,陵城全军覆没,兵将四处溃逃。 陵城至此沦陷。 急报传到京城,魏贤盯着纸上的“陵城失守”四个大字,急得在座前来回打转,最终咬牙发出成为魏公公有史以来最雄性的声音:“把樊祥叫过来!立刻!马上!” 干儿子听闻魏千岁紧急传唤,急忙揣着隐隐不安地心火急火燎地赶往,待见到干爹时官帽已经东倒西歪不成体统。 魏贤盯着底下瑟瑟发抖的樊祥,直截了当地将急报丢到他的跟前,随后万分疲惫地倒在座椅上揉着鼻梁道:“洒家这次压不住了...” 樊祥扒过身前的奏本,眼中的恐惧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哇地嚎啕大哭起来,爬到魏贤身边死死磕着脑袋:“千岁!千岁!您可得想办法救我啊!这要传到皇上那儿,微臣可就要掉脑袋了啊!” 魏贤被认下的干儿子窝囊样气炸,一拍扶手喝道:“别哭了!哭什么哭!” 哭声当即止住,换成一阵一阵的抽泣:“千岁...当初为了替您离间刘继宗..我才声称北关战情紧急不过一场儿戏...如今陵城失守..皇上见了急报定会怪罪...我便是犯了诛九族的欺君之罪啊...小的一人性命倒是无谓...可若是牵连出千岁您...” 魏贤听到此话无比气愤,恨不得此刻把这不值钱的头拧下来。 生死一线,也无怪樊祥顾不上其他,头上干爹脾气自己还不了解?为了不受牵连,保不准人家会置之不理,甚至再踹上一脚以表清白。万不得已下,他只得稍稍提醒:若是老子出了事,咱俩干过的勾当我立马全招出去,一个都别想跑! 既然当了人家爹,加上这缺心眼儿的急了说不定就把自己给卖了,魏大人尽力平息肚中的火气:“北疆大乱必须上报给皇上...” 地板上的樊祥瘫坐在地,眼眸中慢慢浮现恨意,他刚想举起颤抖的手痛斥阉人不义,不想到对方下一句话果断让他继续装起孙子。 “不过洒家有办法保你...”公公抿唇笑起,犹若青楼老鸨:“陵城失守皇上必须知道,否则一旦蒙人深入丢的可是大虞江山,到时莫说是你,就是咱家也不过马下亡魂...” 樊祥哪管朱家江山沦落何样,自家性命才是上上之道,他的身子被魏千岁卖得关子吊的挺直。 “此事皇上得知以后,怪罪是少不了的,但耽误之急是想办法击退蒙人,介时皇上定会委派刘继宗麾下将领奔赴前线,既然大军北上自然少不了监军。”魏贤心起毒计而洋洋得意。 “洒家指派刘靖随行北上,等过几日便向皇上参上奏本,称陵城守兵因向朝廷索要银两不成,心生怨气私自弃城败逃,拱手将北关让与蒙人。”樊祥仿佛看见希望,两眼放出精光继续洗耳恭听。 “此时蒙人作乱,皇上鼎力支持刘家军抗敌是必要的事,但他们也只能受器重一阵。一旦北乱平定,陛下势必重新审度身为监军的刘靖的奏报。”千岁如同看见杨清涟必死的结局一样势在必得。 “加之先前洒家伪造的密信,莫看殿下如今一声不吭不愿言明,却恰恰说明他对刘继宗隐忍不发含有间隙。待此劫一过,哼哼!秋后算账,刘继宗哪怕立下战功,也不得不大削兵权,到那时候,满朝文武谁还能与洒家平起平坐!” 樊祥兴起高喝,不断拍着马屁赞赏:“千岁果真智比文曲,识载五车,小人一事劳烦千岁多多费心了。” “你是党中脊梁,洒家自然多下功夫。”魏贤对樊祥不着边际的话万分受用,即刻挥手潇洒道:“你便回去好生歇着,贬谪之罪总该受着,等过些时日风浪过去,洒家再帮你迁入朝中。” 樊祥晓得性命安保已经面若桃花,一听干爹还不忘自己仕途前程,更是笑不拢嘴,多次殷勤告谢后才愿离去。 只是当来客满意地迈出大门之际,魏贤眼角凶光紧随着门外的背影远去,在千岁的心中对干儿子唯剩一个念头: 自身受险居然胆敢威吓于我,此人断然不能留下! 康嘉拽着手中的急报分外眼红,怒气中烧的他直接召来魏贤痛骂一番,可责骂并不能了事。 喝退仅会不断磕头自捡的魏太监后,朱烨昭无奈地选择接受事实,当即以十万火急的作态传唤安闲多年的刘继宗商讨对策。 养和殿里,皇帝一改平日的难色,带着乞求的口气询问武侯:“刘爱卿,北关陵城失守,蒙人大举入关,你说此事如何是好?” “臣深居自宅,不问朝事,北疆怎会陷入如此险境!”刘继宗一脸惊讶,似乎现在才得知陵城战败。 朱烨昭没空斟酌刘武候所说是真是假,顿时愤然大骂:“若不是樊祥那厮轻言断之,怎会误了军情酿成大错!” 言至激动,皇帝抓起桌上的奏折就要乱扔泄愤,却在此时殿中一声不谐之音插入其中。 “皇上,当初杨首辅说过了!”同受召见的仇彦斌此刻低头握拳拜君,但言语间显露不出丝毫卑弱,而是浓浓的悲愤。 康嘉张开的嘴陡然定住,手中快丢出的折子停滞在半空,喉节上上下下最终发出思后悔长叹:“哎,他到底还是犯了贪赃之罪。” 仇彦斌不再多语,无力靠在椅背上的康嘉一转话题:“蒙人结兵深入中原,单凭朝中年轻气盛的武将朕担心不能胜任,所以希望刘爱卿能重返沙场扬我国威,朕授予威锦大将军主率六万大军北迎外敌!” 不待刘继宗乘下御令,朱烨昭转头凝视仇彦斌道:“至于仇将军,熟知兵法,早年亦跟随过刘武候抗击蒙人,朕封你为左将军辅佐刘武候,不知意下如何?” 金口已开,哪有推脱的余地,退居幕后安享清福的刘继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被重新启用以身报国的一日,行在宫内返家的道上时,武侯仍觉得是天未亮透自己还在梦中。 刘继宗人到中年,家有美娇,身有重爵,人生到此能有何求?即使他手握兵权,对于魏贤他还是不曾有对抗的妄想。 明眼人都看得明白这阉人祸国害民,可阉人本事不多,蛊惑君心却无人能及,李继宗府住家眷,无法像杨清涟孜然一身慷慨大义。 而对于身旁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的部下,他着实为方才的顶撞圣上捏了一把汗,苦口婆心劝诫道:“彦斌哪,为人不能过刚,过刚易折。何况深处宫中,暗中有耳,所言有失难免横遭祸害...” 宫内胡同间,仇彦斌忽然停下脚步,挺直脊梁坚守道:“小的只记住当年带领刘家军踏平疆外的刘将军,至于畏惧佞臣的刘武侯,小的高攀不起!“ “彦斌,你又是何苦呢?” “将军!”过去刀过眼眉,箭掠耳边都无所畏惧的八尺硬汉,现在流出最为军人所耻的眼泪,他在刘继宗跟前放下了黄金足膝,摘去头顶的盔甲,磕下沉重的头颅: “马蹄北去人南望,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大虞汉华夏,定让四海万国朝!这四句话教给我们的话,您忘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苗乱后事 年过六十的老刘出生在延秦府,到了很大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爹娘以及左邻右舍都是大虞的“逃民”或“弃民”,此地讲究大恶压小恶,本在他处犯下小罪的流犯被欺凌到不得不耕田缴税的农役以求生存。 所以老刘自小立下成为“大恶”的志向,他发誓长大之后哪怕打个喷嚏都能让延秦府抖上三分,使贺丰秋之类豪把自己作为座上宾好生招待,然后买下一亩三分地讨个婆娘雇点家丁农佣,风风光光地让这辈子过去。 于是从小到大不识大字的老刘偷鸡摸狗,蓄势伤人,家里无人敢管也不愿去。老刘的爹娘知道自个儿没有本事,不能让老刘像其他地儿的孩子安生成人,无奈之下他们只剩下盼自己的孩儿真能凭着一厢情愿在这种万恶横生的地方得以立足。 天有眷意,靠着拼死狠劲的老刘总算在延秦东角扎根立足,他的堂口多少有百来个打手,除却贺丰秋那样的大家以及雄武堂不敢招惹,其他小商小户都要给足他面子。 年轻时老刘觉得很幸福,幻想着总有一天他可以完成幼时的宏图伟业... 直到有一天延秦来了个青面小生,市井间传说那人是新到的县令,老刘听闻后不以为然,对贺丰秋一干人手段轻车熟路的他断定初来乍到的雏儿,不出三日必定忍耐不住延秦的乱象落荒而逃。 而当县令决绝地闭门拒绝上门礼的消息闹得众人皆知后,老刘曾自信地对着堂口的伙计打了包票:“我料那二傻子不久便会被抓去喂郊外野狗。” 然而让他掉了下巴的事发生了,才不出一日,向来在延秦横行霸道的贺丰秋竟然服服帖帖地跟着县令四处晃荡,过去无人问津的衙门热腾腾地拔地而起,除此之外听说县里的商户离谱地集资替书生修起豪宅。 之后县中发生的一切超乎了众人想象,看似文弱糟糟的新县令雷厉风行地实施计划攻克固若金汤的苗寨。 那一刻,老刘环顾着延秦府的百姓眼底散射的敬服,他觉得眼下万人敬仰,用热切的渴求等待着杨清涟审讯苗人的场景,正是他不断追求的目标。 杨清涟正襟危坐,对缮修好的衙门置之不理,命人搬来案桌凳椅,将门前广阔的场地上作了公堂,两边林立编好的衙役,放眼看去几丈外黑压压的被俘苗人捆成绳包跪在地上,汉家壮汉手中仍旧抓着各种利器围成密不透风的人墙丝毫不敢松懈。 “啪!”杨清涟重拍惊堂木,声色俱厉道:“苗族千人,多年犯民侵县,因官府体恤生活疾苦,故而容之,不想纵其嚣张气焰,几日以来劫掠无道,伤民无数。本官痛心延秦百姓,忍心围剿...” “过去我们苗人安居此地,若不是你们汉人抢掠我们田土,抢霸矿产,我们会入山为匪惹是生非?!”底下苗人之中,有人听不下去杨清涟满口胡言,终于克制不住,斗胆用生疏的汉话反驳。 不想话刚出口,背后无端踹出一脚,踩在苗汉背上无情践踏痛骂:“县令老爷讲话,哪轮到你插嘴!” “本官有命你罚他?”杨清涟拍桌而起,指着那个踹人的汉子,一副吃人的面孔:“此人扰乱秩序,自有本官定罪,又有你插嘴施行的份!” 在场苗汉两民皆是惊愕,被骂的人更是不解:明明为他打抱不平,怎么反而找到指责? “说是公愤,不过私情!”杨清涟紧揪不放,声音越来越大:“公堂之上万事依法,来人!将此人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衙役相互对视,都不敢挪开步子将那人架走:延秦人家关系错综复杂,随便一人此前都是有案底的恶人,民民相护,恶恶相挡,难保日后不被人暗中报复。 “怎么?不敢?给我打!日后谁敢借此生事,本官杀一儆百!”案桌后的县令老爷嘴角泛着阴森的冷笑:“本官倒要看看谁有能耐敌过昨夜本官身边的两位侠士。” 原先议论纷纷的汉家民兵当即噤若寒蝉,苗寨里黑云迫压的恐惧现在仍然烙印在他们的记忆中,即便是雄武堂的好手也坚信,就算整个武堂精英齐上也不是那二人的一招之敌。 得到保障之后,小吏案气宇轩昂地拖着哭嚎认错的汉民下去,再此期间无人敢出生阻拦。 县令算无遗策的形象通过一站深入人心让人钦佩,而今日他体现出的不容置疑足以使人望而生畏。 “苗家之罪罪关两族,实质所求无非心系族人生息,初衷无过,所行有失。”杨清涟不顾远处的惨叫,对着满头雾水忐忑不安的苗人们继续道:“鉴于昨夜攻寨本官指挥有误至于苗家伤亡惨重,权当多年所犯罪行的责罚...” 杨清涟之意便是放过苗人不予追究,然而话音刚落不满之声又起。 汉家儿郎眼见欺压自己多年的敌人沦为胯下阶囚,刚打算予酷刑以泄屈愤,然而县令居然打算无罪释放,怎么让人满意? 至于苗人更加记恨,昨夜自己族人死伤多少,凭什么一笔勾销? 县令仿佛不见他们脸上的情绪,环顾四周:“另昨夜无视本官警戒,入寨伤及苗家子民者自愿出行认罪,本官从宽处理;死不认罪后而查处者,罪连家户不徇私情!” 汉人哗然暴起,站成圈的汉子们气血方刚抓着手中的宰猪刀对着中心的杨清涟痛骂其为苗人贼狗。 暴乱一触即发,杨清涟却依旧如高悬明月挂于狂潮之上:“无罪之人照旧领赏,倘若犯上乱纲,纵然是本官碎尸万段,大军照旧压入延秦,谁都难逃加害朝廷命官的死罪!” 人群中,瞧见杨清涟不动如山的那一瞬间,老刘觉得,此生除了俯首,再无他想。 (ps:哎,只能这样吧,开学了,显得心有余力不足,努力更新依然断更,无奈还是无奈,但是签约了只能一直写下去,没什么好说的,晚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各位女神节快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墨冥凶现 延秦府重归平静,任谁也寻不到前几日民兵几近哗变的痕迹,攻破苗寨滥杀无辜的汉人如今被关入监牢,泄了苗人一口恶气。 当然并非每个人对杨清涟所作所为心服口服,曾有不少人摸黑潜入县衙府打算为牢中兄弟亲戚报仇解恨。 但等到第二天烈日当头之时,皆是神神叨叨地用双手夹着脑门,鬼哭狼嚎地游荡在街上,犹如失心疯狗,不让人靠近。其中更有甚者七窍充血,家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接回去后,历经十天半月才还魂清醒。 此事之后,延秦府百姓一口传开:年轻的县令是孤刹降世,专镇凡间万姿恶象!本藏怀报复之心的人只得打消念头,乖乖认下罪责。 关于苗人,杨清涟宣布当堂释放,同时昭告延秦上下将千余苗人并入其中,从今以后与汉家一同受朝廷律规管束与保护。 因为苗人暂时没有稳当糊口的家业,县令私下暗通贺丰秋让其中的壮汉随行帮助开采矿产。对于老奸巨猾的商贾,杨清涟自然得给他好处,允诺贺丰秋只需要提供三餐伙食即可,他们的工饷都由县衙分担。 老鬼头乐不开支,免费的人手谁会推拒,人手越多年末他能拿到的油分就越多,生怕县大老爷日后反悔,当即与他签下订契。 为了苗人能落户延秦,杨清涟特意为他们登下户籍,容许他们适当开荒扩地搭建屋棚居住。 家中羸弱的妇女可以自织苗家五彩绸缎供与集市贩卖;延秦地主当天也被勒令每家每户按比例挤出些田地租用给苗人佃农;苗家子幼儿童更是批准能够进入书塾,研读圣言志理... 县老爷忙得热火朝天,虽然他知道其中不足之处众多:苗汉一时之间难以融合,搞不好汉人会寻机欺凌,况且他对苗家人的“恩宠”,有些民众说不准已经心生不满... 但他必须利用出苗残余下来的威望尽量多行利事以求安稳,其余的小修小补需要待他根基稳牢后,再慢慢推进革除。 处理尽所有公事,杨清涟起身伸起懒腰,宛若面对一空长烟心旷神怡。他行至衙门阶上,拂去片地灰尘,铺开腰间的紧袍自迷沉醉地托腮坐于地上,慵懒的目光游荡在空旷无人的街道。 眼前,原本被人遗忘而乌烟瘴气的县府逐渐熙熙攘攘,行客袱裹匆匆,黄发垂髫依于行道两旁怡然自乐,闹市里相互引喝与田间此起彼伏的锄地锵音截然不同。 此刻前程似锦的光辉普照下,白落凤与纳兰折风却被困于空巷陷入苦战无法脱身。 “你这莽汉,不是已经知了那阴气无害!还来纠缠,真当小爷没有脾气?”白落凤盯着步步紧逼的苏家刀卫,不厌其烦地斥责领头的中年人。 “哼!胜邪凶剑岂是你这种黄毛小儿随意驭使,别想作势唬人!”来者正是苏家老九,白落凤对淮左庄视若珍宝的千金动手,即便是虚惊一场,但已经触及家族颜面,此子不惩,难道要让天下人都骑到头上? “没想到遇到识货的人。”白落凤瘆人笑起,身后的纳兰折风捂着淌血难止的胳膊咬牙坚持。 当下苏家刀卫围住小巷,且四人皆是重技轻修之人,盲剑无法感知他们活动,若不是白落凤死死相护,早就被子母双刀夺去性命。 “只要你们各断一臂谢罪,我便放你们离开。”苏思程清楚延秦受阻罪归二人,以侄女的聪慧只需除去眼下的强手,前方畅通无阻! “嘿嘿,连罡治观的老道我都不怕,你以为就凭这种排场就想把我吓住?”墨冥此刻当仁不让横于半空。 “口出狂言!”老九苏思程不快对方蔑视,掌手划风而下。 刹那之间,立于巷口的鞭刀雷蛇腾云,锐比破城之弓在狭小的巷道里长驱而去;匍匐潜藏于屋顶的苗刀遮空跃起,细长的刀身举于顶上即将劈下,好副开天气势;而在巷尾的勾刀实时定准白落凤剑轨,稍有破绽镰状刀头瞬间夺剑破防。 白落凤寸步不得离开盲剑,当机立断迎面接下鞭刀,剑鞘斜面撞上刀尖,鞭刀沿着墨冥鞘身顺势滑开,眼见对方汹汹来势被卸力躲过,掠过白落凤侧脸的半截鞭刀却出人意料地迂回刺向他的后脑勺。 电光火石间,白落凤虚晃侧身,手中的剑鞘极速抵着弯如钩月的鞭节擦出同样轨迹的曲弧,身子随着鞘的移动同时转向鞭刀刀尖,终于在刀刃割破额前的一缕乱发之际,已经到达鞭末的墨冥弹开了偷袭。 鞭刀刀卫发现计划出错,紧急拔回插入石墙中的武器,不等白落凤乘胜追击便退回巷口。 刀卫撤回的转息间,巷里漆黑的四面八方贸然吐出数不清的飞刀,来不及缓气的白落凤勉力招架,最后不敌被一柄利刃中伤,脊梁骤然溢出鲜血,浸透整片后背。 “没想到,仅靠一人居然接下我十八刀!”不知哪个角落里,一位中年汉子发出感慨之声,饱含敬佩与遗憾。 双刀行走江湖半辈子,向来追求刀出人死,子女二刀本就是器中异类,加之他精准的预判,能接下母刀之辈芸芸众多,可葬在子刀下的亡魂堆积如山。 方才十八刀,母子各半,纵横交杂,足以令人应接不暇,想不到此子看起只有双十左右的年纪居然能尽然接下。 白落凤探不到双刀心中的诧异,他现在唯有知觉背后炙痛火辣,此先的那刀在他背上划出的伤疤当有半臂之长,伴着血液的流失,他慢慢感到体力丢逝,局势一劣再坏。 苏家双刀果真不凡,虽不修内气,但倚仗多年磨练,不论是刀法还是刀力都做到独树一帜的境界。 “落凤,快走...”背后身负重伤的纳兰折风碰到白落凤湿漉铁腥的背部,察觉情况不容乐观,吃力拔出腰间的落雪,哆嗦粗喘道:“我挡得住他们...” 白落凤盯着连持剑所指方向都出错的盲剑,心底升起难平的恼怒,他收起从容假态,对着藏匿鞭刀身后的苏思程决然道:“能把我们二人逼到此地,你们苏家是二人。但今天我们不会死,因为你们,都会死在这把剑下。” “胜邪锻造半截之时,铸剑之人惧其扑面邪气,不得已将它造成短剑。”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白落凤紧紧抓着剑柄,面露歹恶,“可惜天下少有人知,他们以为的残缺凶剑,便是我白落凤手中得有剑尖的墨冥。” 深渊幽巷中。... 剑... 从鞘中缓缓脱出... 夜空中... 皎洁如雪的圆月... 化为血色... “剑疾残影,汇血如墨!” (ps:不敢断了,断了几天给编辑老大训的半死,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似鬼亦似仙,既疯也如癫 “快!让他停下!”原本沉着静候于县尾的钩刀再忆起那夜恐怖,顿时面无人色,他慌忙持起武器奔去,期望能够及时制止凶剑出鞘。 “当晚两截墨冥既然还不能让你们长记性,为表敬意,今日便让你们见识第三截的能耐。”白落凤根本不看背后攻来的钩刀。 语毕剑亮,星辰银河穆然收起亮光,躲入云后。 藏在暗中双刀见识过墨冥的噬血狂袭,十指即刻聚爪,此前被白落凤躲开刺没四周的母刀随之纷纷拔出,有序形成龙卷腾至半空归复主人手中。 而散落一地的子刀感应母刀离去,立刻直挺而起紧随其后,十八刀转眼消失在众人视野底。 千钧一发,钩刀即将穿进青年人背挑出脊梁之际,他忽然嗅到无端漫溢的腐臭味,难闻到胃里翻江倒海,肚中秽物快要呕吐出来。 钩刀大惊自以为招到暗算,立刻向后翻身,脚尖刚点地便再施力远远逃离,最终撑着镰钩压着起伏难定的胸膛,渴求多进几口气。 “你对我做了什么!”原本就怀有敌意的钩刀恨不得将白落凤肠胃全剖出来剁成万断以解新仇旧恨。 “一截浊目,二截幻耳,三截扰鼻。”白落凤抓着剑柄狰狞咧笑,堪比假面厉鬼,“你们不仁,休怪我不义。” 鞭刀看不住对方猖狂,臂上刀节顺着手势遁入土中。 “雕虫小技。”白落凤剑入大地,两条鞭刀随即被挑而起,仿佛被割去筋脉的地龙,尔后墨冥剑缠双鞭。 “去!”号令之下,卷成团绳的鞭刀转向迂回,胜于脱缰烈马,势不可挡地向刀源划空回去。 鞭刀刀卫多年以来头一次察觉掌中称手的武器如此叛逆,他完全遏制不住半道杀回的刀片。 “锵!” 空巷脆响金属碰撞之声,伸手难见五指的环境里两道火花昙花一现,本当刺断鞭刀双臂经脉的刀片眨眼间又折路击向白落凤。 同一时刻,许久不觉踪迹的母子双刀再浮出黑暗,却并不指向敌人,而是向四面八方扩开,毫无规律的稀疏扎在白落凤周边。 “苗刀...”鞭刀跳出阎王门,刚刚身死一线的急迫与惊慌耗去大量精力,若不是苗刀出手拦截,他此生恐怕再也拾不起任何东西。 “双刀!还不动手!?”苗刀心急如焚。 眼下钩刀已经被墨冥三截灭去士气,白落凤曾对鞭刀不可磨灭的伤害今天附加在自己身上时,他终于收起对鞭刀的蔑视。 邪刀催化心魔,对人七窍的侵蚀果真非常人所能提防。钩刀此刻极力提高专注,却仍旧隐隐忘却自己还存活世间。 钩刀宛若置身异处:腥熏日,人城开,鬼行街,魔乱舞,血如泊,骨铺路。 壮汉的嘶吼震碎像是惊醒沉睡的子母双刀,无声的静谧里,抓不住光影的飞刀横生突起。 白落凤暗道故技重演,正打算击败袭击时,突然发现许多本与他擦肩而过,射向地面的飞刀竟然如同得到后力,不止不休地随处穿梭,好几次险些刃夺存皮。 这一瞬,白落凤似处在刀冢之中,身旁坐着毫不知有何变故的纳兰折风,茫然的他纵有白落凤尽力保护,依然受到不少刀伤,盲剑半生第一次这般无力,所做的只能不断地蜷缩躯体。 “咻!” 苏家五人激动不已,白落凤二人狼狈不堪,身上衣物被坏成寸缕,与道上的乞丐如出一辙,随时可能命丧黄泉时,一柄子刀笔直地沿着小巷,穿过巷口三人体间的间隙,消逝远方。 “母子双刀,一子恋一母,你所作所为有违刀性。”刀风中的白落凤奋力敌开不知疲倦的进攻,目光凛冽:“纵使你不修内气,但天下万物有灵,你的十八刀想必被你折磨许久,今夜我就帮它们解脱!” 躲在暗处观赏蹂躏白落凤的双刀听见对方所言,心底咯噔一跳,紧张地抿湿干燥的嘴唇,反复地拷问自己:怎么可能!到底哪处出了差错,那小子怎么会看出其中门道! 哪怕是同行多年的其他刀卫也不知双刀为何拥有如此玄妙的刀术,苏家刀卫皆是不修内气,绝不可能以气御刀。 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双刀的十八刀其实全部出自同一块子母石,也就是说十八柄子刀,每刀都有十八把母刀可以共有对应。 当十八道母刀仅留刀柄曝在外界时,子刀由于不能嵌入母刀刀身,不得不没有间歇地寻找其他母刀契合,一旦所有母刀不给予它们归位,子刀便陷入循环无边的试探中,奔波在母刀与母刀之间,借此形成密不透风的刀龙卷。 “找到你了!”身在进退维谷的白落凤大喝一身,先前只显露三截的墨冥徒增一截,凝聚的剑气犹如找到猎物,专向着某处不留余力地奔往:“四截,浑口!” 伴着暗如夜空的剑气消融,角落下发出闷哼,少顷之后,一名壮汉扶着墙面一瘸一拐移挪出来。 “你...怎么发现我的!”口含瘀血的汉子百分不愿,最终忍耐不住,噗声大吐。 “墨冥胜邪,把控的是凡人心魔,贪嗔怒惧,都是它滋补干粮。我道明你的偏法时,你心有恐意,自然被我寻到。何况你不是以气御刀,之前又是如何收回母刀?别以为我眼瞎,看不见绑在刀柄上的丝线。” 白落凤对着空荡荡的巷道轻易地动了几下墨冥,原先没入墙土中的母刀宛如被什么勾引,转眼从中抽出安然落地,而聒噪纷杂的子刀察觉母刀刀身显露,不久便受到安抚归位。 “红尘未破,无甚牵挂,一命而已,只贪生杀!你,还未到这种地步。”白落凤断掉绕在剑上的细线,锋刃一转,步步紧逼:“每每墨冥出鞘,不染尘血必不收回。说吧,你们想怎么死?” 红月的窥视下,剑出四截的白落凤高高在上,众人眸中的他就是万恶崖下爬出的魄罗,似鬼亦似仙,既疯也如癫。 (ps:我检讨,我对不起本书读者,我不该断更,我有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两败俱伤 苏凌露的房间顿时被人撞开,先进来的苏思程黯然失色,其后急如风火的鞭刀背着昏死过去的双刀闯进屋后小心谨慎地将他扶到木椅上,断后的苗刀扛着呕吐不止的钩刀疲惫的倒在门口。 五人垂头丧气的同时,又难以平复脑海中怵目惊心的情景: 凶剑出世,当真如传闻所说——遮天蔽日! 持剑人杀红的瞳孔中泛着萤光,凄蓝的鬼火冉冉腾升,白落凤出收墨冥的动作不过迅雷之间,伴着双刀痛苦摔地,他手中显露四截的剑上,悠悠稠雾时隐时现。 五人刚才被白落凤释放的杀意震得纹丝不动,当他们感受到威慑撤去时,眼前异象险些让他们心脏跳出体外。 白落凤身后岿然矗立两道人影,它们无手无脚,全身上下浑然一体,开始之际根本分辨不清口鼻眼耳,偏是这种混沌深邃死死揪住了几人的目光。 正在他们意识越陷越深,仿佛世间所有事物都被吸进去时,黑雾豁然睁开两道青目,镶在其中的眼珠慢慢鼓出,睚眦欲裂。 苏家尚且清醒的人立马因绿眼点瞳传出的怨念吓得魂飞魄散,此先被拉走的神识犹如让人狠狠摔回肉体,全部不禁发了个哆嗦。 待他们可以动弹时,那两道黑影一前一后紧贴地面朝苏家人争相冲刺。 意志较为坚定苗刀见敌动身,不想它是何物,手起刀落,将已至跟前的黑雾一分为二,苗刀连贯地劈至地面,谁料当他抬起头时,被砍开的黑雾居然转眼愈合。 苗刀突睛暴眼,鬼眼之下忽张血盆大口,它的身长被拉到两人余高,直接将苗刀整个人至上而下吞并,随后完全融入他的身体。 短暂的黑暗恍如百年,纵然鬼影似乎对他的身子并未造成伤害,可那种入兽腹中的经历足以将苗刀最后的战意消磨的一干二净。 苏思程诧异地望着灰烟在苗钩二刀身上不见踪影,尝过白落凤阴气狠毒的他自然知道对方招招不可小觑。 今夜埋伏实属失算,他此前根据以及自己散去的噬魂阴气,估摸出白落凤手中把柄不轻易出鞘的剑当是秽邪之物。又从鞭刀与敌之间对决所发生的现象,更加断定剑的来历。 普天之下,有能耐蛊惑人心,瞒骗六识的只有邪剑胜邪。可他到底小瞧了白落凤的资质,竟然连现四截剑身仍旧清醒不被剑灵夺志。 虽说中下的阴气已经自行消散,但其对人魂的损害多少会有,所以并非苏思程袖手旁观摆起架子,而是当下血月占空,凶剑强行把今夜阴阳倒置,一旦各种情何况下运转内气,稍有差池便会因魂不守身走火入魔。 “撤!”万般无奈下,苏思程咬牙切齿下达他引以为耻的字。 话音未落,鞭刀双臂长蟒双双从白落凤侧耳掠过,趴在地上的双刀拼尽吃奶的力气,白落凤闪躲之后快要借机斩断鞭身,总算从怀中掏出最后一柄子母双刀,颤栗地做最后努力。 白落凤不曾想到鞭刀竟然是声东击西,双鞭被他避开之后,了当缠住龟缩在身后瑟瑟发抖的钩刀的身腰,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打断刀节往回拉的趋势时,子母刀成功脱节,刺向毫不知情的纳兰折风的要害。 剑鞘果断前去抵挡,当子母双刀咣当弹走后,白落凤才转头欲要抓紧时间重新拦截,却发现鞭刀已经施救成功。 至于子母双刀,亦是看准鞭刀回收的转瞬希望,恰巧抓住了鞭身,一同被拉回苏思程所在方位。 苏家无人不再恋战,一触到双刀与钩刀身子,另外三人立马奋力抓稳,跃足后撤。 眼见五人逃之夭夭,白落凤却不为所动,许久过后,万籁俱静,苏家人早不知远走何处。 墨冥砰然掉落,然而却是挺挺直立悬浮不倒,露出的四截剑身任凭白落凤如何施压都无法收入鞘中,缕缕黑烟包裹着墨冥,从剑的两端飘出弥漫,小巷陡然变得森冷刺髓。 白落凤咬舌撼动麻木的神识,可依然顶不过墨冥的反抗,如此十万火急之际,身后忽然伸出一手,使劲地握在削铁如泥的剑刃上。 鲜血流淌而下,暴动的邪剑却如同遭受洗刷一般,瞬间平静下来。 稍等片刻后,暗红的剑身蒙上寒霜,连结的阴气当即被截断,模糊间仍能看见似有生命的黑气在剑面与冰壳的间隙里乱窜,仿佛在寻求突破口。 笼聚在头顶的乌云缓缓消散,白落凤抓准时机锵的一声,将随时可能遗祸的剑重新关入囚牢中。 “折风,多谢了。”白落凤虚汗如雨,还没来得及把剑安置背上,整个躯体如同失去最后的力道,蓦然双腿跪倒地上,双手抵着地面,头上的长发仿佛捆上铅石的柳条尽皆下垂,掩盖住他半边脸颊。 “走...”此刻的白落凤上气不接下气,完全失去刚才凌驾他人之上的气势。 双刀万万想不到他被看破的刀术竟然让白落凤遍体鳞伤,倘若白落凤没有内气覆盖住伤口,伪装安然无恙,恐怕早被苏家刀卫发现端倪,与他耗到油尽灯枯的地步。 纳兰发觉好友伤势严重,连忙撑起自己不堪重负的身体,将脖颈钻到对方腋下,用手支着墙壁协助白落凤爬起。 冷月下,白落凤的脸布满刀伤,他分明的五官被染成赤红模糊,为防止血滴进入,他只得紧闭双目,与盲剑相沾的衣布也侵蚀了纳兰折风身上仅剩不多湛白部位。 二人相互搀扶,步履维艰地走出似乎无限延长的巷道,当怀抱巷外清新的空气时,白落凤还不忘调笑自嘲:“唉,瞎子,我们算是在阴沟里翻船吧。” 臂下的纳兰恬淡一笑,好似忘记不久以前的死里逃生,竟难见的风趣道:“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走遍天下万里路,哪有足下不染尘呢?” (ps:今天我画了纳兰折风的插图,等天亮后想个办法上传上去,让你们见识下他在我心里的模样,希望你们看了之后在评论区说说你们的感想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解铃还须系铃人   延秦府很平常的一个街道,一位面容普通的姑娘站于一座小酒楼旁的巷口东张西望,楚楚动人的眉宇下水灵的双珠似乎在盼望什么,她正是易容后的苏凌露。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自从苏家五人败退折回,双刀的气息时隐时现极度微弱,更让人不解的是当天看似没有到多少创伤的苗钩二刀近日时不时无端“摸眼瞎”,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缓冲才能恢复视觉。   经过不断的询问推敲,苏思程断定此事必定与那两道不知来历的黑影拖不了干系。   到底是苏家其中的顶梁柱,苏思程多年走南闯北专读野书杂册,见识自然广阔,否则也不会一眼认出白落凤手中的墨冥本来面目。他寻思普通大夫开的药方根本医治不了双刀的伤,既然邪剑剑气属于极阴,倘若以正阳之气灌入体中进行消和,恐怕有希望让双刀苏醒。   苏思程思来想仍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求助:此去淮左庄路途遥远,羁旅颠簸,按双刀的伤势不到半路怕就会一命呜呼,但延秦此处排去那夜的两人,还有谁有如此能耐呢?谁呢...   在他陷入冥思苦想时,久卧床上深睡的苏家千金嘤咛苏醒,苏思程明明仅隔着几步的距离,却用上所有脚劲快步上前照看。然而正当他要开口轻唤侄女时,一道铮亮的灵光划过他的脑海...   于是便有了眼下的情景...   “露儿,照那大夫所说的心肺为阳,脾肾为阴。子母刀之所以气短心衰,肾积脏水,恐怕就是受胜邪剑气所伤留下的后遗症...”哎,都是九叔的错。”苏思程了解自己的侄女,别看她平日文文弱弱,可涉及大是大非就会变得执拗无比,自己私自带领刀卫行动不说,最后还导致几人元气大伤,苏凌露心中有气是应该的,念在自己是她长辈才隐忍不发,却也一直刻板着脸,让他心里好生难受。   “九叔,客套的话就别说了。”即便脸上带着点点灰斑,仍挡不住女子愁怨时散发的我见犹怜的气质,“今天得赶紧找到那和尚,不然刀卫真的没法救治了。”   “露儿,你又怎知那和尚一定路过此地?”苏思程百思不得其解。   “我知道和尚是个贪酒之人,延秦这种穷乡僻壤比不得城中,此地的寻常百姓作活哪有时间饮酒享乐,至于豪绅自有酒窖也瞧不上寡味的寻常小酒。所以县中极少人会去贩酒,整个地方只有此地可以偶尔受人关顾,假和尚想要解瘾,自然只有这一处选择。”   苏凌露向来玲珑心思,她看准的事不会出现多少偏差。   这不,两人正四处张望时,酒庄里走出两个伙计,他们抬着个人儿,满脸嫌恶地将他直接扔到街上,指着醉如死狗的秃驴破口大骂:“死和尚,下次再来喝酒赖账,看爷爷几个不打死你!”   耳尖的苏四场顺眼看去,地上躺着的不就是运用佛门正气的那个和尚么?!   身旁香风忽过,原本呆在他身边的苏凌露此刻已经蹲在和尚身旁拍着他的脸不停地唤着:“小师傅...小师傅...”   梦里折花的戒空被人碰到,以为白落凤和纳兰折风两贴狗皮膏药又把他逮着,当即跳起身子打算周旋,拖着长长的鼻音断断续续道:“回...回去告诉那老和尚,小和尚我...我不...不拜佛了...”   苏凌露一顿好气:长这么大她遇见的和尚见到女施主不是腼腆内敛便是正气凛然,怎么就这个和尚满身痞气,一点都没有出家之人该有的涵养。   “小师傅,小师傅,是我,苏家的姑娘。”丽人心中自抚,既然有求于人,就得耐住性子。   和尚听闻是悦耳的娇声,酒即刻醒了三分。待他定睛一看,竟是不久前相识的苏家姑娘,又加上不曾与白落凤同行发现她真实身份,戒心顿时全无,不伦不类地嘿嘿憨笑:“原来是苏施主啊,真是有缘相见,小僧有礼,小僧有礼。”   “小师傅,其他事小女之后再与你说明,现在情况紧急,能否帮小女一忙?”苏凌露面露急色,碧洁的脖颈上升起几丝潮红,见戒空仍旧半醉半醒,面容更是幽怨,泪水夺眶而出:“小女的叔伯危在旦夕,眼下能救他们的只有您了...”   “啊!事关人命,快走,快走。”戒空听闻泣音,肚中剩余的醉意被全部吓醒,赶忙起身跺去腿上的泥尘,伸手想要扶住颤抖的苏姑娘,突然发觉自己一介僧人,更应该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立马把手又缩了回去,讪讪自圆尴尬:“小僧无意冒犯,无意冒犯,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苏凌露隔壁的客房中,双刀平躺在床,纵使此刻对外界毫无感知,他依然皱眉拱鼻,似乎十分痛苦。   “苏小姐,能否告诉小僧,他们身上的伤是何人留下?”坐在床边用内气探查双刀五脏六腑状况的戒空神色愈来凝重,最后放下按在双刀胸上的手掌,一改此前的态度,沉声询问苏凌露事情来由。   “哎,前些日子小女病重,这又身处异地,传信家中后爹娘甚是担心,特请几位叔伯不远万里前来照料,哪知...”苏家姑娘掩面拭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路上遇上了歹人,要不是他们平日练些门外功夫,恐怕小女就见不到她们了...”   “苏姑娘,请你说实话。”和尚的语气陡然变得严肃,“请告诉小僧,他们到底与何人交手!”   苏凌露在戒空的盘问下轻咬嘴唇,眼神有丝闪躲。   “那两人身有异物,你别当我看不出来,你可知那是何物?”和尚的目光转向不远处的汉子,紧盯不舍,咬牙吐出一字一句,“那是万恶崖下不能超度的枉死厉鬼,莫以为他们现在看起来安然无恙,每耽误一分,藏在体中的阴气便强一分!一旦秽物成长胜于人魂的刚阳之气,他们便会沦为游荡人间的活死人!”   房中所有人无不变色,苏凌露怯怯探声询问:“小师傅...那...可有办法能解?”   “能够操控怨念如此之深的怨灵与人较量,普天之下只有一人!此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这种禁术!”戒空语气徒增杀意,不再忍着性子兜圈,一把抓住苏家姑娘的手腕,出家人的善目里射出狠光,“告诉我!与你们交手之人如今是死是活!”   “哎,一切怪我鲁莽行事。”保持沉默的苏思程知道期满不下去,又惧戒空盛怒之下对手中的苏凌露不利,不得不难堪地开口道:“我们本无意冒犯...”   “无意冒犯竟让持剑之人动用邪剑本尊?”   苏思程被戒空的接连的盘问弄得哑口无言,从那日三人救走延秦县令时就可以看出他们关系不浅,想不到眼前的和尚单是从一人的伤势便能判断出是何人所为。   苏家老九最后的想要半真半假地搪塞过去的想法瞬时荡然无存,只得腼着老脸道:“苏某罪过,有眼无珠,无心与小师傅的好友为敌,我等五人不敌撤去,那二人应当无事。在下恳请小师傅能施展佛手,救下他们一命,来日我定登门拜谢。”   “邪剑之祸也是我那好友不愿看到的,至于如此夺人性命实在过于残忍...”戒空打量对方的一言一行,觉得不似有假,经过短暂的沉吟思量后抬头说道,可还不等苏思程流露喜色,和尚的面色再变难看:“但是如果那两人出了什么差池,你们也休想活命。”   苏思程有些心虚,说白落凤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苏家四人即便比不上绝世邪剑,但还不至于落魄到不能伤其分毫,更何况他们二人之中还有位毫无还手之力的瞎子。   “哼,贫僧虽说是个花酒和尚,但佛门济世救人行善之规还是必须要遵守的。”戒空察觉出苏思程的不自在,“可贫僧所能做的只不过是用金光佛气拖延残魂侵蚀的速度,至于如何解去,你们自求多福,眼下情况危急,恐怕只有邪剑之主方有办法。”   屋中陷入沉寂,但片刻之后苏思程爽快地应承下来,并未发觉和尚看向他的眼神中带有轻视。   “你答应的如此爽快,怕是以为能趁几日拖延寻得什么良方吧。”戒空两指点在苗刀眉间,并不明亮的客间里刹那间耀如晨光,在场所有人不自禁眯起眼睛,忍不住一窥盛状,他们眼前仿佛是初阳透过茂林缝隙般暖和,殊不知有人当头打下一棒:   “勿怪小僧多嘴,三魂六魄不似肉身仅靠重药便能医治,三魂本归轮回循途,岂是常人能随意触犯?何况协调阴阳此等高深莫测的诡术,除却空相寺上初窥天道的弘定高僧以及盛名道观中能炼灵丹的道人,亦或不为人知的大能,恐怕无人敢随意触碰这种拥有反噬夺舍的恶灵。”   被佛光拥簇的戒空琢磨透了苏家人的想法,一边着手压制一边淡然说道:“离此地最近的便是空相寺,纵使你们修得机缘,有幸请高僧出手相助,单程去往也要花十几日的时间。届时他们体中残留意识的阴气与借助人魂补养相融,哪怕是圣手仙术都无力回天。”   让人难以容忍的沉默之后,戒空注视着苏思程说出他最不想听到的话:“所以说,这几人性命何去何从,掌握在你手中。”   (ps:啊!!我画了白落凤,画了折风,上传不了...上传不了...qaq)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茶醒自悟   千秋皎皎空中霜色,花做主人;江光粼粼山影飘渺,舟为来客。   有两人拿出糙杯粗茶坐于院中谈笑风生,县老爷得以捡回性命功归养伤初愈的白落凤,想当然地开口闭口恩公称呼。   “直呼我名字吧。”白落凤听得变扭,浅笑道:“你是朝官,我不过草莽之辈,你对我恭敬会让我被江湖人羡煞的。”   “其实我也算一介弃民,才被发配此地,你这么说太过抬举了。”杨清涟滋了口淡茶,舒爽地长叹一声,仿佛要将白日的劳累一同排出体外,“哎,不过天高皇帝远,倒也闲得自在。”   白落凤皱眉嫌弃杯中寡味的清茶,听到县老爷暗藏的自嘲,放下手中的杯盏问道:“其他官员远发外地应该都会携家带口,怎么你孤家寡人一个,连个下手也没见着人影,难怪刚来时被人欺负得惨。”   “伟业未成,国患不除,何以为家啊?”杨清涟握紧茶杯,杯中的茶水被他的力道泛起涟漪。   “嘿,自己独处在如此险恶的地方,不觉得有些惶恐吗?”   “有人有事活在我心中,哪里会寂寞...”天空之中流星划过,像是挥挥作别,杨清涟感慨难得享受如此安然的夜色,放下一贯装出的架子,对白落凤调笑道:“你不也到了岁数,怎么未寻美娘子扎根,还成天在江湖浪荡?”   白落凤不信自己耳朵,向来一本正经的傻官竟然有幽默的时候,痴呆地看着杨清涟,似乎在向他索要些什么答案:“你说,一个人要退到哪里才不是江湖?”   杨清涟愣神,浮现为难之色:“我未混迹过半分,这个问题委实不能回答。”   “哼,你这呆官,果真没有风趣,我是要你回答我么?!”白落凤边聊边饮,早忘记手里不是美酒,此刻有些醉茶摆出埋怨:“难道连几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哎没趣,没趣,不要你讲了。”   官老爷无缘无故被人怄气,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拿出和稀泥的手段尴尬接话:“额...按照你的身法,置身江湖与退隐山中应是随心所欲的事吧。”   除苗之夜,眼前的年轻人仅凭握剑的气势便导致风云变幻,使在场所有人窒息难受,就连雄武堂派出的好手亦是不能幸免。   纵然杨清涟不曾踏足武学,不知江湖行者修为如何判别,可曾经呆过京都中的他知道,即便是禁羽卫中也无人会及他分毫。   “但你知道吗,有时候就算是刀剑在手天下无敌,也救不了你想救的人。”白落凤趴在石桌上,双臂无力地随意横放。   杨清涟听出其中的难言之隐,不敢深问,深怕揪起痛处,嘴上的话似是对白落凤说,又似是在聊以:“呵白兄啊,人世风雪,不能说停就停,既然是注定天命,总会不尽人意吧。”   “你这官说什么昏话!世上只有盼着苟活一生的懦弱之徒才会信天道定数!”白落凤豁然站起,摇摇欲坠地将腰间的墨冥摆在桌上,痛惋地摸着剑身后颓然坐下:“可惜我算是那种人,没用到连师傅传授与我的剑都无法把控...”   杨清涟顺着白落凤的动作端详着墨冥,此时它被收入鞘中,鞘身没有太多雕饰,仅呈现出简单的古朴之风,完全看不出有冥顽忤逆的嫌疑。   然而不论是镇苗当夜,还是前几日带伤而归,白落凤都虚弱到手无寸铁的寻常百姓也能夺他性命,难不成真如他所说,那盖世的修为全倚仗于手中其貌不扬的怪剑?   “白兄信人定胜天,我也信...”杨清涟逐渐恢复平日的认真,“但有些事,人总输给自己!”   “你这穷酸人又想说什么大道理?”   “下贬延秦,我孤身一人上任执法,不论是开始时的恶霸盗矿,白兄的携剑威逼,还是身中蛊毒不解,大破苗寨。杨某不敢说靠一人力挽狂澜,可所借外力,却是我赢来的!”   微醺的白落凤抬眼望向对桌的县令,恍然间不知是不是错觉,居然觉得他如此自豪伟岸,茶醉在不知不觉间慢慢散去。   “从贺丰秋到白落凤,清涟皆是不愿自弃绝境求生,所以延秦商贾惧我敬我,白兄愿意自降身份交我帮我。”   声调越来越大的杨清涟压桌站起:“即使不是习武修仙的我也知道刀剑不过称手的外物,应当依赖持器之主。反观你倒被剑左右,为其而哀,难道不是沦为剑奴?!”   白落凤的眼睛渐渐睁大,仿佛堕于深渊终于柳暗花明,不知何时开始竟然正襟危坐,面对杨清涟的教训:“君子处事,贵在执着,不在沉溺,心守所念,绪不受扰。”   隐约中,白落凤的脑海中有道身影慢慢于杨清涟身形契合,再也压抑不住潸然泪下。   他似乎又置身不见天日的万恶崖下,眼前是精衰力竭的师父,世人冠于江湖大恶的血无痕。   弥留之际,他用瘦弱的手抚着自己侧脸凄凉笑道:“傻小子,哭什么哩,你把我所有的本事都拿走了,该高兴啊...可惜你不开窍,偏学不会下手把我杀了...想要驾驭墨冥,只有变得无情无心才行哪。”   泣涕难止的白落凤不听劝说,老人却显出了无比的欣慰的安详:“嘿嘿,想不到我血无痕千夫所指,死时居然有这么个好小子传下我一身修为,开心,真的开心...”   大恶之人抽干最后的内气站起,腾跃半空把抱在怀里想要挣脱留下的白落凤高高抛起,一掌击打在他的背上,最后落入无尽的深渊。   年幼的白落凤被强大的力道震晕,呼啸而上冲向崖口,模糊的意识在隐约听见身下即将粉身碎骨的师父传来洪音,时隔四年终被唤醒:   “小子,日后带着墨冥,行遍天下时切记——三分轻狂,七分深藏...”   记忆如同破口的涌泉,瞬间冲醒多年困扰,他一把抓住杨清涟的手欣喜若狂:“杨兄,你说的在理!师父所说三分傲骨,不屈墨冥挟制;七分平实,不受戾气同化。”   “不知杨兄是否愿一见我驯服此剑?”   杨清涟见白落凤豁然兴起,自然不愿打断,毅然决然答应下来:“哈哈!杨某心中无愧,怎会惧怕玄说鬼怪?有何不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剑起荡乾坤   白落凤深吸口气,眉间一皱,墨冥唰声脱鞘而出,玄黑且不饰雕文的剑身给人厚实无比之感,虽说不上笨拙却觉得难以灵活自如。   就在墨冥完全呈现在杨清涟眼帘时,平静的风江花树美景忽然风云骤变,天狗遮月,旱天响雷。   “此乃大凶之象!”杨清涟方才豪情的面孔当即变得惊愕,即使他开始从白落凤的言语中已经些许了解此剑的险恶,但怎么也想不到冲天的邪气竟然能充盈到横生异象。   被黑气缠绕分不开身的白落凤已经无暇顾及杨清涟的安危,摆脱束缚的墨冥犹如刚被释放的极恶之徒寻到宣泄的对象,即刻分成数股涌流灌入他的七窍。   作为常人的杨清涟几时见识过修行之人这等命悬一线的场景,干急地左右徘徊跺脚,气道黑气盘着白落凤的手臂,仿佛群蛇绞尸。   随着黑气的蠕动愈加剧烈,四周的环境纷乱不堪,桌上的茶盏全部砸碎在地,被刮破的窗扇仅靠着最后几丝牵连在暴风中肆意翻转,狂风席卷整座屋子,撒乱架上摆齐的书册,冉冉烛火亦被熄灭,灯油淌在书桌上滴滴下坠,方才只是徐徐飘落的枯叶顷刻间堪比蜂群,成群结队地淹没暴露地面的树根。   成股的黑气渐渐弥漫成雾,把白落凤整个人全部笼罩住,他头疼欲裂,自觉前后无路,驻足原地等待黑暗腐蚀,明明时未过几刻,他却觉如度春秋几欲昏迷,天灵盖上好像有只魔手努力想要地他身体中抽离出什么东西。   闭眼想要脱离幻像的他却忽然感觉眼皮上过往一幕幕重新上演——镇妖塔中喘息的白狐,亡命逃跑狼狈的自己,万恶崖下惨死的师父,血流满门的万花谷,极天峰上致盲的纳兰折风...   “不论过多少世,你都救不了她,只能靠她求情苟活于世...”   “连罡治观都上不去,还想报仇,寻处安静的地方等死吧...”   “血无痕真是糊涂到死都没想到自己收了个废物,唧唧...”   “纳兰折风一辈子都恨你,就是你用邪剑害他瞎眼...”   “都怪你是个蠢货,万花谷灭门之夜一个人都没保住...”   “你就是瘟神,和你靠在一起谁都不会好过!”   ......   “我不是...你们说错了...我不听...你们都在骗人...”白落凤无力地跪下,拼命地捂住自己的双耳渴求阻隔脑海中埋怨的声音,他的头磕在地面,血与泪交织夹杂从缝隙中溢出,顺着眼角驻留在脸上归入泥土。   他颓然地捂住后脑勺蜷缩一处,最终力竭妥协回荡在他身旁的怪罪:“对不起...我真的不想...师父...芸儿...”   “落凤...”伴着沙哑的厉语,周围蓦然陷入幽静,白落凤抬起埋在手下的头颅,看见他的眼前出现一双道鞋:“落凤,抬起头来!给老夫抬起头来!我血无痕的徒弟不准跪任何人!”   “师...师父...”白落凤仰望傲然伫立,不怒自威的老人,宛若又回到曾经万恶崖的谷底,他像是找到依偎的孩童,抱住血无痕的腿嚎啕大哭:“师父,我不想抛下你的...徒儿也想把你一起带出谷...”   “胡说!”老人勃然大怒:“为师何时怪过你,哭哭啼啼,你是要我死不瞑目?!”   “可是...师父...”   “说那么多做什么?”血无痕放低了语气,唉声长叹:“我就怕你这傻小子想不开,成了日后修行路上的心魔,才放心不下,借助胜邪封存魂魄之能留下些残识...”   “落凤,师父一辈子视人命为草芥,从不奢求有朝一日尸骨得葬...”老人生前冷血凌锐的目光渐渐浮现慈祥:“求得如此有情有义的徒儿,是苍天厚待于我,你不必有愧,莫要听信剑中怨鬼谗言,你要记住:血无痕此生最不惋惜的事便是把你救出万恶崖。”   老人像是等待今朝已久,身躯逐渐消散朦胧,解脱地笑道:“你是人,何必让步无血无肉的兵器?拿着墨冥,让天下人好好看看,师父完成的剑从来不会伤及无辜!”   白落凤愣愣地看着故人再次逝去,许久之后恭恭敬敬地叩头谢恩,为其送行。   残影完全消失那刻,四周讥讽恢复原本的猖獗,白落凤终于明白为何那时候血无痕说世上只有真正革去七情六欲的金佛或是无情无义的魔头才能管束住墨冥的肆虐。   他扶着大腿站起,噪人烦心的玩弄随之停歇,周边的暗幕犹如蠕虫汇聚一起,形成密密麻麻的人群将白落凤围在中央,每个人形犹如失去自我意识的活死人,摇头晃脑地朝他走来。   “我不会死,奈何桥上的孟婆汤都不曾让我忘记她的模样,千年一梦又岂能让你们打碎!”白落凤抓紧双拳,仍由群魔拥簇而至,当他以赴死的决然走向寒潮,却见此前拥堵不堪的影流为他自动开出条阳光大道。   “没想到七窍魅惑未让他受七情六欲所困,泯灭自我!”四面八方传出重重哼声,潜藏在墨冥剑身中的众多厉鬼不甘道:“千百年来,头次有人未摒除人性抵挡夺舍...”   “嘿,总有机会的...只要有一天他对世间再无眷恋,守不住人魂,到时就是我们夺主之时...”   喧闹渐渐远去,白落凤仿佛如沐春风,前尘万年,历经沧桑的历代凶剑传人不知道,在涛涛岁月中,胜邪多出了一道御剑心法:   有情有心尘垢尽,唯识唯念诸法明。   与此同时杨清涟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外界的无端雷雨交加,稠密的乌云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在高空形成漩涡,而后开始螺旋下钻,转眼间化成庞大的龙卷,贯通天地灾降人间。   “落凤!落凤!”杨清涟按住自己的冠帽,衣袍中鼓足空气朝上掀起,他一边回头眺望紧逼而来的龙卷,一边朝着白落凤大喊,盼着他能尽早脱离险境,转危为安。   就在他想伸手进入黑雾中把白落凤拉入屋内时,一道刺眼的朱光照亮整片庭院,杨清涟赶忙止住自己的动作,最先显露出来的墨冥此时好似蜕去死皮,原本黑无一物的剑身表面豁然变为黑壳瓦解弹落。   杨清涟才发现曾几何时起,漫天险象发生转变:西方延绵不绝的长云似是黑龙翻腾,爪下火光烧云,明明子时夜分,天空半露朝霞,盖掩无限繁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轻泯恩仇   “九爷,我们兄弟几人虽说只是庶出,但毕竟也是苏家人啊!请您看在我们为苏家多年舍身忘死份上,救救兄弟们吧!”苏家暂居之处,   “我们苏家能走到今日,靠的是先重情后重利。”苏凌露低头安抚跪伏在地的四名刀卫,沉思之后转头对犹豫不决的苏思程说道:“九叔,他们的伤也是出于为苏家争气,那两人似乎与延秦县令交好,择日我们前去拜访,看能不能探出他们行踪好登门谢罪。”   “露儿,这...”   “九叔,此事就这么定下来吧,君子能屈能伸,我一介女子又需顾什么体面?”丽人心头还窝着一股气,不想再过多拖延,“姓杨的知道自己得罪苏家,估计也等着大事化了。”   “淮左庄”虽是商贾之家,明面上说排在最低阶级,但当财富累积达到一定程度,社会的等级约束便会被挣脱。   当今朝廷有谁不巴望着能够得到像苏家一样财大气粗的世家支持。所以纵使官仕排在阶级首位,可与苏家庄主相见仍得毕恭毕敬,有些官衔不到相应地位的人甚至还要倒回巴结。   延秦一行事与愿违,完全脱离了她原本预测:新来的县令也着实不简单,竟然隐隐在压住她一头;其中三次接触,苏家都节节败退,那横空出世的二人到底什么来历?特别是九叔口中持掌邪剑的青年人,能否与县令一同收买为己所用?   杨府迎来贵客,富可敌国的苏家千金带着重礼携着下人拜访芝麻县令。   庭院里,刀卫们没料到白落凤二人明目张胆与杨清涟同住一处,相见之时脸上不由几丝成王败寇的悲凉和羞愧。   白落凤以为几人还不知死,胆子大到来居宅闹事,当即要拔出墨冥酣畅一战。   苏思程见识过凶剑威力,即刻色变护住苏凌露。   正当局势一触即发之际,察觉出对方毫无敌意的杨清涟压住白落凤的手向来者谢罪。   “聚贤斋”里,杨清涟处于大位,苏凌露被安排在右边客座,被误认为贴身护卫的苏思程次之。   待茶看好后,杨清涟食指扣打着桌面最先开口:“我知道你们苏家特来此地想做什么,杨某人也并非不识好歹,但有什么事实不能静心商量,偏要动武?”   女子感觉自己的心跳不禁跟随他的节拍有点气结,当初是你宁死不屈,现在赔礼道歉后给足面子居然还卖乖,没好气道:“小女此行其实是向杨大人以及您府中二位豪侠过去的冒犯负荆请罪。”   “哈哈,若当初你换种方式,我们以茶会友,如今可能就是另番局面,哪里会滋生那么多波折。”县老爷仿佛习得读心术,捉摸透苏姑娘小心眼儿,哈哈一笑后笑容渐渐消散:“延秦府我愿意给你们苏家好处...”   苏凌露与苏思程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这倔人之前咬牙不松,怎么现在这么好说话?   两人的兴趣被杨清涟带歪,一时忘记为苏家刀卫求情,让白落凤出面疗伤的正事。   “我愿将延秦三成矿业赠予苏家。”杨清涟眼角的目光渐渐变得锐利,“但是并非没有条件。”   “有何条件!”本坐在座位上的苏家老九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询问。其实也无怪他失态,为能从插手延秦矿业,他不比苏凌露舒坦多少,先前损兵折将仍旧找不到突破口,眼下杨清涟给了他们希望,自然兴奋不已。   身后的苏凌露佯装解渴时噎住,轻咳一声。   苏思程在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过于轻浮,尴尬挠头坐下。   “不知杨大人有何条件?”佳人淡然相问,似乎此行目的单纯地为求白落凤疗伤,其余琐事一概不会关心。   “条件其实很简单,就是希望延秦府给予苏家好处时,苏家能够将你们的一些产业在此驻留,帮此地百姓发展生计。”杨清涟吹去热茶冒起的气泡,和善地说道:“何况这条件对苏家百利无害,希望苏姑娘能体谅我一地父母官的苦心。”   “如此简单?”美人面对不算条件的条件,心头总觉不对劲:主座上的年轻官儿,他心中的城府绝不货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其中到底卖什么药即便以她的精明仍然捉摸不透,忽然她想到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抬眼紧盯着杨清涟道:“这事杨大人真能做主?”   “当然!”斩钉截铁。   “大人当初不是说已经将延秦丰润呈以宫中掌印司的魏公公了么?”苏凌露步步紧逼,打定主意要让杨清涟显露马脚。   杨清涟突然噤声,许久之后爆发出朗朗大笑,笑声足以传到门外被人听见。   “你们说你们家小姐说了什么讨好的话让傻官高兴成这样?”白落凤朝对面笔直站立的苏家刀卫戏谑道。   “你!”刀卫见外人调笑小姐,怒不可遏。   “落凤,今天不许闹事。”与白落凤并排而立的纳兰折风出口苛责,明明二人同岁,盲剑反而更像年长之辈,知当下他们并非对手该讲究待人礼数,他对几人愧意道:“他这人放纵习惯了,还请各位体谅。”   “他们又打不过我,怕什么?”白落凤嗤之以鼻,随后脑勺立马受纳兰掴掌打断他的不满。   外头闹腾的欢快,屋里头却重归平静,杨清涟合上茶盖丝毫不惧与苏凌露对视道:“我若不这么说,能轮的到今日姑娘特地登门拜访么?延秦一亩三分地,换做是你甘愿拱手交出?”   苏凌露哑口无言不知下文该怎么应对,然而向来谦和面善的杨清涟一转态度傲然给出承诺:“苏姑娘,你要知道,也要相信,在延秦,没有我杨清涟给不了的东西!”   此刻招人无视的苏思程心头一颤,猛然好奇地注视着座上当初被判为愣青无能的县令,他听到侄女急促的呼吸声,知道她开始意动。   “不是杨某不相信苏家为人,为保日后任意一方不受损失,也监督县衙与苏家之中不出贪婪小人做鬼,希望苏家每年能把相关矿业帐薄交付县衙勘对。”杨清涟了冷不丁地又提出建议,待察觉对方有丝不满时及时贴上一句:“公平起见,我也会将衙门的帐本对你们公示,不知苏小姐意下如何?”   苏家二人立即舒坦,既然是对双方都不偏袒也不好故意挑刺,至于杨清涟仅分出的三成,苏凌露不打算再贪心争取多什么,她深知按杨清涟的雷厉风行的秉性,出口便是底线,没有必要想方设法抄底。   当苏思程走出房屋时,屋外的骄阳晒得他有些恍惚,稍稍有些沉梦初醒的感觉,没想到人家轻易答应下来,自己当初还费那么大的周折,叫什么事啊...   哪怕聪慧的苏凌露也猜不到,紧随其后送他们出门的杨清涟心头如释重负,笑吟吟的脸又灿烂几分。   他相信苏家进入延秦后势必想方设法扩大影响力,他们的野心说不定大到要把所有矿业吞并,但那般场景也正是他愿意看到的,因为当苏家走到与延秦密不可分的地步时,号称江左第一商的他们将面对与天下第一宦魏贤你死我活的博弈。   嘿!倾杯笑说红袖招,坐钓愿者入俎刀!   (ps:推荐首音乐,很好听:武侯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人在城在   李柏松算重活过的人,曾经的他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修出几丝内气能够纵横江湖行侠仗义,当他暴打当地欺压农户的知府后被拉充军才明白:这世上很多事,不是拳头大的人说了算。   所以当他步入军营之后,仪仗超于凡人的体魄从“百人敌”成为“万人敌”,他做的一切并非是保家卫国,而是源于他想借用战场平步青云的想法,努力朝着“不用拳头但话很重”的人前进。   只到有一天,他遇见一个人,那个人征战四方,让蒙人闻风丧胆,号称“金甲太师”!他开疆扩土,雄姿飒爽,双戟之下血流成河,身上煞气百鬼不敢入侵!   那时的李柏松从不想成就大事,可在初遇时,他看到在别人身上所看不到的东西,他心底想:或许杀遍四方的感觉,真的很棒。   于是,他在那人身边一留便留了四年...   四年中,那人功成名就,他也攀到辽关大将之位...   但那人却在最辉煌的时候戛然而止,独留自己坐守北疆,干等到蒙人大破边关,屠尽陵城...   要等的人一直没来,李松柏不甘心,他带领着辽关散兵退到埠城,他知道蒙人此时气势正盛,贪欲难以满足的他们定会长驱直入前来攻打...   只是,他,还想等...   等一直想见的那个人...   所谓的难民,就是房子给拆了,田地给烧了,妻儿都给杀了,让这群人上战场拼杀是不需要动员和奖赏的。   埠城,便是一个只剩难民的城池。   深夜,坐在帐中开始斟酌,埠城所驻扎的军营已经开始慢慢容不下那么多参军的难民,这样万一混进来探子私下密报,敌军必定警觉。   何况来势汹汹,绝不是仅靠城池特殊的设计所能抵御。于是,李柏松派遣收拢八千败兵把守城,剩余的人安插在军营之中大声闹腾,掩护召集不久的一万多名的难民训练,防止可能出现的内奸察识破李柏松得企图。   深夜,烛火摇曳,帐在一阵阵喧哗,李柏松刚打算起身查看,一群士兵怒气冲冲,手持兵器撞了进来。   “李将军!”领头的一个汉子将大刀插入桌中,明晃晃的刀锋正对着李柏松,显然来者不善,“今晚弟兄们有话跟你说!”   “哦?”李柏松睫毛都没有眨动,依旧不停地修改手中的策略草书。   “俺们听人说朝廷根本不会来援,连该发的军饷也没法到手里。”壮汉唾沫星子四处飞射,一拳打在桌上,吓得后面的士兵屏息提耳,“这样的话,凭什么要俺们送死,干脆撤军回乡算了!”   帐中死寂,所有人就等着李柏松承认朝廷的无情,他们立马能抄刀哗变!众目睽睽下,将军终于把目光从书折上移开,无关痛痒问道:“哦,你们听谁说的?”   “这个将军不必知道!我只需告诉我们是也不是?”汉子转身面向众士兵煽动道:“难道将军忍心看到弟兄们葬送在蒙人铁骑的马刀下么?”   李柏松侧过身,将腮子靠在手上,半个身子懒散地倚靠桌子,心中冷笑:看来探子造谣的本事挺高的,朝廷迟迟不送来旨意,他隐约明白此处恐怕真的凶多吉少,可他不敢,也不能说出去,怕的就是紊乱军心。、   但事到如今人心惶惶,要让大兵们突然开窍说什么他也不信,所以城中必有细作!   “嗯,朝廷暂无音讯...”事已至此,他不打算再隐瞒,平淡地张嘴陈述。   下面的人开始躁动不安。   “不过...”林肖撇了一眼,继续道:“哪怕只剩两万人,朝廷派不派援兵,埠城守不守的住我说了算,决不是凭你们瞎想断言!至于军饷,很足。等到发军饷那日,绝对每个人都有。倘若谁再敢造谣扰乱军心,杀无赦!”   年轻的大将看似漠不关心,语气中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戾气。   “妈的!老子打战这么多年,凭什么听着个屁大小子的!”   “呸!真当自己是个东西!”   “老子直接去劫军饷!回家种田去!”   “听他娘个狗屁!真以为打战跟过家家一样!”   ……   兵卒们开始谩骂,唯有带头的汉子咽了口口水,看着林肖慢慢伸出手来,指间轻轻地划过刀刃,刃锋被磨的掉下铁屑,擦出火花。   “国家存亡危在旦夕,匹夫有责!蒙人骑在我们头上了,孬种的才想会逃跑!”将军缓缓地抽出自己的佩剑,一刀落下竟直接把领头的汉子的大刀斩成两断,汉子心中胆颤,想要大声呼喊但感觉嗓子被浓痰堵住。   “李某没什么本事,但砍人头还是会的!”李柏松拾起截断的达到,手指悄悄用力,立刻化成碎片,数十道亮光从闹事人的喉结擦过。   这些士兵纵然身为常人,可多年的战争让他们拥有准确的预判,他们身体不由自主地想要反扑,然而即便如此回神过来时,刀片已经割破幕布消失于帐外。   鸦雀无声...   无人再敢上前一步,他们的目光距集在李柏松伸出的右手,其五指指缝中夹着刀片蓄势待发。   “将军!小子知错了!大人饶命!”领头的汉子第一个吓得跪地,使劲磕头求饶。   恐惧的情绪迅速扩散,后面围堵营蓬的士兵齐刷刷地跪下。   “呵呵,各位还有其他事么?”李柏松手指悄悄一挥,刀片散开,瞬间将营帐碎成布屑。   夜空之下,帐外一层层手持利器的人群手暴露在他的视野中。   “阵势挺大的,你们觉得杀了我之后,你们能逃到哪去?”林肖仍旧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众人。   “将军真会说笑。”汉子头冒冷汗对李柏松奉承笑笑,随后挥手打发人群:“快散啦!一切尽在将军掌握中!军饷足矣,无需俺们担心。”   在众人不知所措的目光中,将军站起,环顾四周,高举手中将军剑,大声喝到:“多年边乱,而今蒙人大犯,烧杀抢虏无恶不作,北关陵城被迫,四万守军也仅剩不到两万人。李某有愧,却不是对你们,而是愧对大虞黎明百姓寄予的守关厚望!”   半空的剑刃降下,安静地躺在李柏松手中,一下划破手心,血液低落融入土地,声音洪亮震慑:“今晚,我将血液融入疆土,哪怕埠城还剩一人,我也要让蒙人明白,大虞,还是有真正男儿在此死守埠城,绝不撤退!”   四周的士兵直愣愣地盯着人群中央的将领,呼吸不禁有些急促。   “身后是我国之疆土,是吾等妻儿老小世代生存之地!逃兵,还是凯旋归朝!你们自己选!李某不逼你们!”李松柏拔剑重重地插入土中:“但只要决定留下来,不论是谁,定要与所有人共生死!”   “共生死!”   “共生死!”   犹如甘草遇上火苗腾腾烧起,士兵们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举起手里的兵器对天呐喊,誓言响彻北疆!   (ps:灵感来了,1点后加更一章,2333)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铺骨千里   李柏松拖着疲倦的身体往城墙走去,费尽苦心总算镇住哗变,同时也看出城里甚至是军中存在隐患,看来计划得加快进行!他站在台上,扫视底下干劲十足的难民,他们是最后的希望,埠城唯一的王牌——他们绝对不能被探子发现,否则蒙人一旦做足的准备,神仙下凡也无能为力。   “命所有人从南门撤出,越快越好。”李柏松下令,他知道要把一大波训练稍有成效的难民埋伏起来,想不弄出声响都难,所以佯装撤退最好不过。   介时探子将会得到错误的信息:“军队不打算再守埠城,所以带领百姓撤离。”   李柏松想不到他准备的万全之策真的发挥了作用,因为不久之后埠城的某处角落,一只黑鸽向宁城的北方飞去.....   一日下来,难民陆陆续续转移的差不多,李柏松坐在城头,看着埠城北边的方向——一马平川,这会让蒙人的骑兵发挥到最大优势!他们前进的道路将会畅通无阻!   “想吃下埠城这块肉,没那么容易!”坚决的声影下,是趁夜挂满倒钩的城墙。   日落西山,黑云压城,远远望去的地平线上烟尘滚滚,李松柏只身伫立风中,泰然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战争。   城中留下的六千人,全部早已经部署完毕,两步一人都聚集在北门城头,手持弓弩——迎敌!   近了,越来越近了,蒙人的战马出现在漫天黄沙中,大军之后紧随罗列整齐的步兵以及数不尽的攻城梯。   “还是准备了这么充分么?”李柏松拖着下巴,紧皱眉头隐隐感到不安。   今日,命数怕有大变...   风尘仆仆的蒙人遥望远处被裹上刺的城池,胯下的战马望之生畏停蹄长吁。   “射!”一声令下,漫天的箭雨顷刻间向敌军落去,锋利的箭头刺破他们的盔甲。   即便如此情况依旧不容乐观,箭攻并不能阻挡敌人进犯的脚步。   疆外铁骑,向来以悍不畏死让人闻声胆寒,他们重武轻文,仿佛每个人注定为战场而生。在部族之中,最弱的战士也能用手中的刀刃抵挡呼哧而来的弓箭。   铁骑以惊人的速度靠近城墙,但李松柏满脸寻觅不到惊慌神色,反而急不可耐地等他们的接近。   “架炮!”李松柏大吼,城池上,器械轰鸣的声音响起。   说实在,炮这玩意派上用场的时候真的不多,虽说它威力无穷,可造价昂贵。康嘉年年投入那么多银两拿去炼丹,怎有心思造此等笨拙的大块头,所以导致除却京城架上几台做做样子,其余地方算是百年难得一见。   万幸的是,曾经国库充裕的时候,皇帝架不住辽关守将的请求,拨钱造了十几来台充作门面唬唬没有见识的北侉。   李柏松当初很谨慎,打算撤到埠城时,确保掩人耳目,提前把炮一块一块卸了藏在草垛里运进来,估摸着临近开战前两日才开始组装,要的便是打他个措手不及!   不止于此,为让蒙人知道自己看得起他们,李柏松打了个命令,身后一排排士兵手持一样武器,对准爬上攻城梯的敌人一阵乱射。   那样武器名叫“小铳”,虽然威力远不及炮的威力强大,但用来近身防御效果还是十分显著的,再加上弓箭紧跟其后,蒙人的死伤数目立刻上升!   只是即便如此猛烈的回击,蒙人毕竟人多势众,已经有不少人险些攀上城头!   关键之际,人不断地将潜在的创造力逼迫出来:   于是不知从谁最先开始,顺着从梯子上倒猪油,蒙人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一飞冲天,许多有胆子迎难而上的悍兵一不留神脚下打滑高高落下,倒霉的直接挂在城墙的倒钩上四分五裂。   墙头上的守兵见有法可依,纷纷效仿并将其改进,有些人把猪油倒下去后,一把火下去让爬上来的敌人化成火海。更有甚者帮出粗长的铁链,稍后一整条抹上厚厚的猪油,点燃之后化做火鞭,挂在城墙上晃荡不亦乐乎。   战争演变到最后,李柏松的部下突发奇想,借用草席棉絮等易燃物裹上,随处从城头抛下任由它飘荡。   这时已是深秋,加之地属荒芜的边疆,战场上拼命厮杀的蒙人还是会穿几件御寒的羊毛暖衣。结果可想而知,城头之下凄冷的叫声连绵不绝。   攻守之战僵持到月出东山,蒙人好像被激起杀性,愈加不屈不挠。   城底堆起一层尸体,死亡的恐惧推动他们倾尽全力——开始毫无理智地劈砍城墙。   李柏松紧盯着洪水猛兽般的敌人,忧虑之余暗松口气:以当前形势,守军造成攻击是有效的,开始破裂,敌人的疯狂不过是撤退的前奏。   的确,蒙人真的怕了,千里迢迢而来,打算满载而归,明明汉人大部分兵力在陵城被歼灭的十之八九,头上的城池兵力再如何强大也不可能过于辽关的数目,怎偏就在此被挡下脚步?   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是给城中守将最后的下马威,使这场战争成为笼罩的乌云永远让大虞忌惮!   “轰!”   模糊的星辰下,出乎所有人意想的巨响炸破每个人的神经。   埠城城头,此前稳然有序的守军忽然四处逃窜。   “墙塌了!墙塌了!”   短短的六字却比阎王催命符还要恐怖,李柏松望着城下喜出望外,一拥而入的蒙人,心眼即刻提起,对着城的另一方嘶吼道:“快!令南城外一万人马入城——杀敌!”   南门大开,难民部队瞬间与蒙人的人流混为一团。   城中,是一场屠杀,是凶如龙虎对战方拿起刀戟的百姓的屠杀。   一万,远远不够啊!   李柏松褪去肩上长袍,持剑高高从城头跃下。   乱战之中,一个毫无防备的蒙人被斩死蹄边。   将军握住马缰,万军丛中腰斩无数敌兵。   城外是看不见尽头的蒙人,他们肆无忌惮地补充进来,他的威猛引来重重包围。   忽然,不知从何处射来的暗箭穿透将军的肩膀!   短暂的停滞让蒙人抓住间隙,无数的刀剑转眼加身...   将军被砍下左臂,落于马下...   此刻,山峰间残余的赤红晚霞映辉天际,与当年李柏松见到刘继宗时刀尖上流淌的血渍一模一样...   “从辽关到京都,快马加鞭不过十几日行程,我李柏松却走了一辈子。”气虚的将军长跪京都方向追忆:“柏松从来不会跟错人,刘将军一定会回来的,待那时柏松还能相随护您左右...”   断剑支起不死者的躯体,他借着最后一口气拔出贯穿肩头的箭矢,犹如发愤的雄狮对如潮敌军咆哮:“来啊!吾乃虞朝大将李柏松!尔等贼寇,速速前来受死!”   莫妒将军穿金甲,尸埋沙场不求还!   (ps:写完了,我终于兑现诺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剑酒歌   当最后的曙光消失于黑夜中时,埠城也渐渐陷入死寂。   重兵包围之中,李柏松已无力再战,耳边的杀伐声仿佛消失不见,眼前又是京都盛世繁华,将军明明被伤到宛如刺球,可他却露出最温暖的微笑:“愚将...贺我大虞...千秋...万代...”   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宁死不倒!   提胆靠近李柏松的蒙人一步三退,待确认猛如恶兽的敌将终于死亡,掠夺者放出贪婪的目光:这可是汉人统帅的首级,拿去领赏值不少真金白银!   其中有人再也按耐不住,大喝鼓劲,一步高起半空挥刀便要斩下死尸的头颅。   “住手!”叠叠人群之后乍响制止,只见魁梧的蒙人熙熙攘攘地推出一条宽道,道上一匹千里悍马高昂踏来,黑马色亮如油,根本不去理睬道旁杀气腾腾的众兵,视线瞧向马背上的人时,就能理解为何这驾骑如此傲气。   “大人...”挺立的蒙人齐刷刷下跪拜服,马背上的人脸上布满黑胡,只留两道煞比饿狼的眼珠露在外面,壮实的胸肌撑开紧身的衣甲,在他的肩上披着由猎下的狼皮修成的灰袍,即便他不用下马,伟岸的身姿时时表明此人八尺有余,有常人大腿粗的手臂抓着染满鲜血的百斤狼牙棒,显然在场战斗中他终结了不少人的性命。   “两万残兵能抵下我草原八万壮士,你值得我多衮儿尊重。”马上粗犷的蒙人斜视着马下跪死的李柏松,像是在警醒四周急不可耐的部下,他扯下披在肩上的狼皮袍盖在地上的人儿头上,目光不再驻留驾马离开:“战士该有战士的死法,允予厚葬!”   火炬通明的埠城中,寒鸦吓破了胆盘旋在半空中四处窜飞,可似乎不论如何也逃不开肃杀的魔障。   高望天空,皎月是惧人间血腥埋入云后,然而此等瑕疵坏不了蒙人搜刮战利品的喜悦。   多衮儿目光跃上城头,再走一千多里就到汉人中枢,破入辽关之后,虽损失不小,却得到让人喜出望外的结果,前方道路无险可守,往后的日子当不必像攻打埠城艰难无比。   哼!汉人的王都,我定要取下上奉可汗!   于此同时,千里之外,刘继宗跨上马背,身后三万征兵浩浩汤汤朝着北方而去......   寻常的郊外,白落凤脖子以下的身子被埋到土里,一个面润微红的老头坐在他头顶,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一手提着陈旧的酒葫芦一手抓着墨冥撑着地面。   “臭小子,你要再敢乱动害我酒洒了,你就别想出来。”老汉无视屁股底下射来鄙夷的目光,从裤裆间直接把酒倒至白落凤湿漉漉的满脸,“我说你小子好几年没见,本事没大多少,脾气倒不小了?”   “呸!要你管!”白落凤朝上吐了口唾沫,连带酒星子沾在老头的裤腿上,“老不死的,娶不到婆娘给你洗衣服么?赶紧下来!身上臭的发晕。”   头顶上得人像是倒不听讥讽,用被白落凤弄脏的裤脚往他脸上蹭,自顾自话自怜哀叹:“哎~你说折风那小子忒不厚道,我也没几年被奔头了,都不知道来看看我。”   老儿做抽泣壮,又狠狠踩了踩白落凤的脸皮道:“我一见着他就觉得比你爽眼,瞧你长的磕碜,若不是人家瞎了,你怕早就死在落雪下。”   “呵,人家可不像你喝这种不入口的劣酒,万花谷的百花酿不知强上多少倍!”   “啥!你说啥!”邋遢不堪的老汉从“座椅”上弹起,常人都看不出一把年老的筋骨可以这般灵活,他揪住白落凤额上的头发将其扬起,惊诧地问道:“那傻小子回去了?”   之后把墨冥随手扔到一边,喜出望外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听说那东西喝上一口赛过神仙,哪日去药谷就让折风倒到浴桶,老头我边搓边喝,嘿嘿嘿~”   白落凤对着疯疯癫癫的背影白眼,身体不停钻动想把自己拱出开。   突然间,兴奋不已的老汉笑声停缓了下来,如同失望落空的总角小儿,又重新坐回白落凤头顶惋惜痛心道:“可惜谷里得小丫头脾气不好...”   “死老头子!我让你连明天的酒都喝不了!”不知何时,白落凤其中一只手从地下挣脱出,犹如破江卧龙钳向头上老汉的腰腹。   眼见得手之际,奔沉溺在痛惋的老汉似是随意伸出一手,宛若无意间抓住白落凤突袭的腕臂,竟然控制它反打在地面,尔后奋力将其踩在脚底板下不得动弹。   白落凤被飘起的烟尘呛得口鼻难耐,闭眼皱眉提嗓子咳嗽,却仍不服软地挣扎:“有能耐你当我出去!看我不把你剩下几颗牙拔了!”   “你觉得你现在和罡治观的老道差多远?”老汉还是灌着酒葫芦,不知是否是烟尘乱入其中,他的语气不经意间有丝苦涩。   “一指而已...”白落凤随之安分,颓然耸拉脑袋。   “他已经那么厉害了么?”老头砸吧嘴唇继续问道:“空相寺的老秃驴呢?”   “不知道,不过戒空已经化气成佛了。”   “呵,好小子...”褶皱犹如老根的枯皮上露出宽慰:“我就知道那痴情的花和尚有朝一日能够和寺里的和尚走出不一样的路。”   末了,老汉拍拍屁股起身极似嫌弃白落凤的头顶,随后他轻指一勾,被冷落的墨冥陡然出鞘准确地飞入手中。白落凤眼见邪气怨念构成的佩剑任由摆布,却未流露分毫惊讶,仿佛所有的一切天经地义。   “你还是太依靠剑了。”老头两指完整地划过剑身,此前算是死物的墨冥像注入生气顿时铮亮,“无痕铸成的剑果真不辱没他,可凭这你点功夫,镇妖塔还是别去了…”   四指轻轻翻动,横躺于掌的墨冥翻腾半空数圈,最终插入白落凤面前几尺的距离。   “不论你这次来求我什么,我还是不会答应。”老汉满目失望,驮着弓背亦如曾经离去退居时那样萧索。   “杨清涟死了...”白落凤低眉轻说,他知道这句话时唯一有可能让眼前的人留下的理由。   老汉如招天雷,即刻定在原地。   少顷之后,白落凤真以为看见曙光,老汉却只是轻轻无奈笑道:“那是他选的命,生死自择,何必怪罪他人,我没必要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唉,停今天一天   真的要做四张海报,还有一个两会总结报告,两个策划会议,真的忙不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六十八章:剑过天门   剑酒歌的竖起的手指放下一刻,埋在土中的白落凤大手拍向地面,身子随之而起,他长臂一张,被丢弃不远处的墨冥受到召唤,凭空划出道弧线归入他的手中。   白落凤不再多言,利剑朝着背对着他的剑酒歌笔直而去,下一刻将毫无防备的老头杀于剑下。   然而剑酒歌负在腰后的两指却准确地夹住剑尖,白落凤猛然觉得手中的墨冥不论如何都不得再进半分!   老汉丝毫不加理睬,两指轻描淡写一弹,白落凤顿时感觉臂与肩快要撕裂开来,纵使他动用另外一手欲要压制住右手,但仍旧无法握住剑柄,墨冥当即从五指脱离而出。   片刻以后,从地面爬起白落凤抬起头来,脸上尽是惊措:“你,不修五行!?”   曾经内气并未练到如今境地时,白落凤一直以为独步天下的剑酒歌一身绝世剑功是因为对五行的精妙利用,只不过自己修为不足以窥探其中玄妙。   但方才剑酒歌轻而易举的弹指,根本未释放任何内气,否则以墨冥的刚性,场面绝不可能如此风平浪静。   白落凤尽力平复臂上的剧痛,望着剑酒歌佝偻的背影,恍然间觉得如此望尘莫及:“难不成你已经做到道通阴阳了?”   “嘿嘿,别把我同秃驴老道相提并论。”剑酒歌摇着酒葫芦徐徐转身,混浊的老眼中闪烁不屑:“我可没那群老骨头那么死板。”   “哼,天底下习武之人皆修五行内气,半步为仙者方能初掌阴阳两气。”白落凤持剑再上,“我偏不信你这老不死还能超出三界定论!”   老汉仿佛老眼昏花,使力眯眼注视狂袭而来的白落凤,他纹丝不动的身形宛若天成似乎从天地初起便已经在那儿不可撼动。   还是弹指挥间,墨冥依旧被钳制不可动弹,剑酒歌额鬓杂乱的银发中,两眼浮现出轻蔑与微愤:“倘若你的本事就只有这些,还是老实回去给杨清涟守陵吧!”   “你以为,四年来我什么都没做?”白落凤露出得逞的狠光,“死了可别怪我!”   只见呼吸的刹那,墨冥陡然溢出浪潮般的鬼气,顺着剑酒歌的接触的点滴之地吞裹下去。   剑酒歌未料到白落凤留此一手,惊讶间急忙把指尖的剑头调转,持剑的白落凤顺势被剑上不可阻遏的力道甩到一旁。   “虽未得悟境,却凭墨冥奇剑指染阴气,小子,有点进步。”剑酒歌稍许表露满意,他看起来瘦若枯杆的手臂随意拂动,缠绕其上打算夺舍肉体的残魂鬼魄即刻四分五裂泯灭不见,衣如行乞的他依旧云淡风轻。   “我可不止这些!”白落凤卸去剑上所有重担,重新摆好阵势,老汉言语间天空黯然失色,墨冥喷涌出浓厚的死气幻化九道游龙,相互盘织交错,所过之处生灵枯竭风化。   “哦?已经掌控到这等境地?”在剑酒歌的眼中,整个世界的颜色似乎全被吸夺,尽是灰衰败态,然而他丝毫未表现出任何恐惧。   “剑过天门!”   老头面对来势汹汹的黑龙,仅伸出原先的食指一划而去,一道看不见的利风堪比穿云箭将九龙胶合的中心破出一天镂空的轨迹。莫以为这就结束,九龙一往无前的雄姿居然渐渐慢了下来,构成他们的黑烟犹如遭受牵引,顺着剑酒歌所指方向与龙身背道而驰。   当龙头抵达剑目标身前时,已经被瓦解到一阵微风就能吹散的地步。   剑酒歌志得意满,鼓了一口气驱散弱不经风的孤魂,在他打算出口再讥讽白落凤时,墨冥的寒光穿透还没来得及完全消散的烟雾,没有任何过多的花式,直截了当地刺向对手的面门。   剑酒歌自责大意,中指与食指立马并拢,借用指背打在剑上躲过奇袭。但是白落凤不给他缓气的机会,趁着被手指推开时的短短时间,忽出另外一手,毫不留情地冲向老汉胸脯。   明明快要触到之际,剑酒歌要有防备,也用另外一手戳向白落凤的掌心。可在相碰的瞬间,他察觉到迎来的掌击有所不同,头一次侧身回避。   当二者拉开距离时,剑酒歌回头看向白落凤的掌向,发现身后茂盛的林子秃光成片,不禁气急败坏,指着白落凤痛骂道:“你小子,真打算痛下杀手?!”   “呵,你不是没事么。”白落凤不以为然,藏匿背剑的手掌却被方才剑酒歌的反击弄得痛如灼烧,当他平复暗伤,剑与臂与肩与胸平如一线,直指剑酒歌,目光凌冽锋锐:“不知我这样你还能不能毫发无伤?”   语音刚落,林间的土地中钻出众多黑气,像极细蛇慢慢腾升最后集聚向白落凤,那是此地百年以来无数生灵死去之后残留下的死阴秽气,此刻皆因墨冥召与人间。   谁能知道这种随处可见的地方竟被人化成阴阳两极,在白落凤小腿之下土地绿意盎然,而在其之上的树木好似提早入秋枯黄无力。   剑酒歌没有顾及周边的奇观,他认真眺望排山倒海奔来的白落凤,隐约中又看见当年屠戮天下心不死,能与自己较之一二亦敌亦友的血无痕,老脸上的笑容愈加满意灿烂:   无痕,你的眼光一直没错,不论是铸剑,还是挑人。这小子当初仅因我一招之教悟出为实不破的剑道,如今对墨冥收放程度更是达到随心所欲的地步,而且看起来未被夺走本心,算是自成驭剑心法,此子良木可雕啊!   老人没有任何动作,可四周草木枝桠看起来被赋予灵气受人调遣,卯足劲儿地向他护去。   风卷残云,气吞山河,晴空之下万物随之意动,乱眼沙暴里,先前羸弱无害的老人仰天长啸,言辞之中的傲气似在昭告天地之间不过蜉蝣。   “世间独我剑酒歌,剑开黄泉乱浮生!”   (ps:不敢太监,也不可能太监,更新慢我的错,断更我的错,我只能表示内疚,但是我只想讲个故事,没什么其余要求,就这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六十九章:有来必诛   “剑去!”   犹如白虹贯日,陨星过夜,剑酒歌食指长引,盘旋在他身旁的残枝败叶连成洪流迎头而去。   “哼!休想凭这些凡物想拦住我!”白落凤单剑直入,背后是幻化为山丘般大小骷髅的遮天死气,劫掠之处无不腐烂成泥。   当二人完全对峙上时,白落凤预料的事并未发生,只见风卷之中不堪摧残的落叶不知受何炼化,轻而易举地将灰雾分割成缕缕寸丝。   小丘的壁面,失去剑酒歌掌控的草叶非但没有萎落,反而硬如钢针地钉在不远处的峭壁上,密密麻麻地将原先光秃秃的地方点缀成像是自然长出的草木,白落凤被定在其上,全身不停的挣扎仍不得摆脱。   “小子,认输吧。”剑酒歌捋着银花花的山羊胡子,身上还是之前的不整,却不沾寸片尘土变得肮脏凌乱,“你碰不到我的。”   “哦”白落凤停住身上动作,似笑非笑道:“真是如此?”   剑酒歌忽然毛骨悚然,愕然惊觉白落凤手中的墨冥不知去向何处,然而此刻已经为时以晚。在他的脚底板下,剑光破土而出,毫不滞留地刺向凸出的喉结。   老汉随即五指成爪盖住剑尖,但是掌下旋转直上的剑丝毫没有停下的痕迹,剑酒歌似乎终于支撑不住,脑袋向后仰去身子立刻后倾,手掌也随之撤离。   墨冥失去障碍,横冲九霄,许久之后方才笔直落地嵌入地下。   酿跄几步终于收好姿势的剑酒歌气喘吁吁,看起来费去不少精力,但他还是嘿嘿一笑:“没想到你能趁着我散去死气的间隙指引墨冥暗藏地下等待时机...不错...不错...可惜还是差了一点火候。”   “老头子,谁说的?你看看你下巴胡子。”被挂在壁上的白落凤喜形于色。   剑酒歌此时才反应过来,仔细摸起积攒下来的白须,一摸发现手感有异,果真少了一小截,想必是之前墨冥掠过时无意间割去,他当即怒火冲冠,抡起袖子朝着白落凤走去:“你知不知道,这胡子我留了多久,人家说越长活的越久,你一下子拿走我多少阳寿!”   白落凤见着武功盖世的老汉扔去一身功夫,学三岁孩童打起王八拳,逗的他笑得全身发颤抖落壁上木枝伏倒在地依旧抽搐不止。   “笑个屁,老子要是哪天死了做鬼也要拉你!”剑酒歌忿忿在白落凤背上留了鞋印才略微满足的迈腿离开,“不是说着急么,还不开走!”   “嘿,想去就去,一把年纪偏要嘴硬,何必装模作样才舒服呢?”在他身后爬起的白落凤出言奚落,剑酒歌到底能不能挡下那一剑白落凤是心知肚明的,莫说他出动全掌,恐怕只要他有心,纵使八方剑来也触不到他半分。   背对着他的剑酒歌一听,立刻吹胡子瞪眼跳起转身大骂:“说你赢了就赢了,再生多话,我就不去了!”   横飞的唾沫星子中,依稀可以看见满脸的胡渣下掩盖的潮红。   泉阳城,刘继宗收到了埠城城破的消息,李柏松最后的坚持让他久久不能释怀,他已经不理国事多年,所盼的无非是希望康嘉不会提起对他的忌惮与杀心。   万万想不到,他在军中留下的余威直到如今依然有人以命相护,刘继宗盯着桌上的沙盘,心神却又不在它的上面,从仇彦斌的俯首哭诉到李柏松的宁死不屈,他觉得自己真的少了太多东西。   “将军...将军...”仇彦斌拍了拍陷入沉思的刘继宗的后背终于将他唤醒,“将军,自蒙人攻破埠城,其后再无大将能挡下他们半分,在我们之前的邺城、彭流城纷纷失守败逃,不出三日敌军将达祠梁成,再不想法设法将他们击退,恐怕....”   刘继宗深知仇彦斌不敢说出的最坏结果——兵临京城!   “你说该如何最好?”将军不答反问。   仇彦病一番错愕之后立马反应过来,却又一言不发,粗指压在地图上从泉城出发,向北行而至最终目的,那出并未被标注处多么明显的地方名叫“梧州县”,此处比不上再往北部的祠梁城拥有高耸入云的城墙,更别提能攀上北疆边关重兵把守的实力。   然而刘继宗仅仅双目眯起,嘴角流露不被察觉的满意:“为何要选此地?”   “龙根所处!”短短四字堪比平地惊雷,字字扣人心弦。   梧州县虽只成一县,可那是太祖出生之地,大虞历任皇帝感念恩戴,把它看作龙气盛旺之所,无不下费苦工进行修整望保千秋万载。于是梧州县弹丸之地被筑成坚如碉堡的地步,单是希珍的炮台都绕着小县安装一周,明明可能百年都派不上用场闲置生灰,朝廷每年依然不厌其烦地拨款维护。   “但是梧州县位处蒙人进军东南侧,又有何法让停下他们快马加鞭的步伐折道攻打梧州县?”刘继宗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派人大肆传言此地对于皇家之重!”仇彦斌冷冷道,“蒙人现在士气正盛,气焰猖獗,只要以小股败兵引诱南下到梧州县,出于战无不克的自信,他们必定进行攻打。倘若能借机拖住,蒙人本已长途奔波,日久不克,易起疲兵之心,待那时我军才有希望反败为胜。”   “你可知此策是以皇家玄黄命数犯闲,哪怕最后梧州县安然无事,传到皇上耳中想必也会被断下不敬之罪!”   “但李柏松不能白死啊,将军!”面对刘继宗的警醒,仇彦斌克制不住心中的悲凉,再扣图纸,力道之狠竟把它戳破,“为人将臣,只论杀敌胜败,至于事后凶险一概不理!”   “哎”曾经万人之上的武侯收起专注的目光,像是把重担交付下任一样拍了拍仇彦病的胸口,当着眼前功勋远不及于他的下属放下身姿:“将士以战死沙场最为高荣,我,不如你与柏松。”   仇彦斌被李继宗举行吓到,那个过去高比泰山的背影,无数人仰慕的一代战神居然自言不如,他惶恐跪下道:“将军...”   “没什么好受不起的,彦斌。”武侯重回沙盘,目光逐渐坚定并且神采奕奕,好像经过漫长的沉寂后,又回到了属于他的世界,一掌拍下,声破铜钟,将令如山:“明日起,留下两万人由左将军仇彦斌驻守泉阳城,其余万人随我移兵梧州县。”   篝火摇曳的军帐里陡然杀气冲天。   “既犯我朝,有来必诛!”   (ps:忙完这几天我想我要投入这个自己喜欢的事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七十章:诡心谋药谷   仇彦斌瞭望远方,地平线上被马蹄踏起的滚滚黄沙刚落定不久,武侯沉重的手掌似乎方从他肩上挪开。他本想让刘继宗留守泉阳城,自己带兵深入梧州县引诱蒙敌。   但刘继宗不允,他知道想让蒙人掉头辗转攻打梧州县是个铤而走险的办法,但若以他本人大虞武侯的身份或许会多添道让他们愿意改道的保障——蒙人兽性贪劣却并非不懂兵法,能够俘获一朝名将,必将能让大虞士气土崩瓦解。   “若是蒙人没有中计,执意取下泉阳城,你要怎么办?”旭日东升启程之时,刘继宗询上马问出仇彦斌他心中最后的顾虑。   “人城共与存亡。”仇彦病斩钉截铁。   “不,你不能死。”武侯铿锵厉色,“不论用什么方法,你必须活着,活着站在这里等我回来!”   “我一定会做到对您的承诺,为了过去南征北战的辉煌,为了之前战死的兄弟,为了背后千千万大虞手无寸铁的百姓...”仇彦斌握着腰间的佩剑越来越紧,“泉阳城,仇彦斌誓必无人逾越!”   前线十万火急,京都中的魏公公也是坐立难安,他担忧的自然不是黎民百姓明日是否会死于蒙人马刀之下——敌军快打到祠梁城,再破两三城池便能入军京都,到那时他两条老腿哪跑得过四条腿的蹄子,只能到天上作享富贵。   而后他又转念一想发觉不对,自己明摆想的过于乐观,一旦蒙人逼近京城,还轮不到他们提刀,按康嘉的脾气知道被人打到家门口无力反抗,肯定先拿始作俑者樊祥问罪,以那王八羔子的做派保不准就把他魏贤先供出去砍了祭军泄愤。   至于朝廷派军出征更是没谱的事,魏贤虽然没上过私塾却好歹识数,根据先前上报的军情,蒙人可是集兵八万!三万对八万,刘继宗就是武曲星转世也不一定能赢,何况他多少年没挥刀子,英雄迟暮谁知还剩多少底料?其面对又是以一当十的壮硕蒙疆蛮人,别说打赢,只要能停下蒙人的步伐轻缓局势,就是叫你刘继宗爷爷给你上高香都没问题。   九千岁一筹莫展,悔恨当初不该轻信片言,一时冲动谎报北方战情打压刘继宗,就在他暗中盘算是不是趁现在还没东窗事发,先把樊祥除之后快时,掌印司殿门被大风直接吹开。   魏贤此刻杯弓蛇影,险些被吓得从座上滑下,却听门口传来空灵之声:“贫道忽来拜访,吓到魏公公,委实有罪。”   放眼看去,一位须长及腰的道人屹立堂前,一身古朴的道袍配上慈善面,更因细柳垂眉显得几分仙人气质,置于腹前的长袖交合,其中露出制作最为华贵的白毛拂子,无不在昭示他道家中地位与道法的超然。   来者正是罡治观的玉玄子。   魏贤脸上眉展颜笑,但并未站起恭迎,他位于高高台后稍探前身对着玉玄子道:“尊者怎有雅兴来洒家这地儿闲逛?”   道人似乎并不介意魏贤光明正大展示的傲慢,实际上即便他于江湖之中地位再如何超然,只要一日不平步踏云羽化登仙便算是大虞底下普通平民,所以阉人的做法并无不对,   玉玄子施然行礼,随后一挥拂尘两手抱与怀中说:“贫道不久前算到大人您似乎要遭劫数,于是今日不告自来想为大人平凶。”   “嘎哈哈!”九千岁以为这民间骗子又在故弄玄虚,提起尖酸的嗓门拍案大笑,片刻后拭去眼角的泪光,“尊者莫不是光天化日被热昏了头,洒家无缘无故哪来的劫数?”   “贫道自然不敢信口开河。”玉玄子直勾勾地与魏贤对视:“昨夜观星,九星有连线之势,而荧惑先入侵星心,其后不知去向,北方天狼南来,口向京都,天下恐生兵乱!”   魏贤大惊失色,虽然他不会看天象,但北方天狼奔来,蒙人进军的当下傻子都明白是什么意思,至于荧惑那可是妇孺皆知的妖星,传说千百年历朝历代覆灭之际,此星皆发生异动,按老道士评说此乃大凶之象!   “尊...尊者...”自认与天同齐的魏公公说话开始不太利索,他颤颤巍巍站起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这...这可是真?”   “贫道不敢多说修为高深,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道人没有慰抚魏贤,继续说道:“凶象已现,贫道本该先禀报皇上,可无意之间算上一卦时发现此处首当其冲,好奇之下过来查明,没想到...”   魏贤猛然咽下喉中的唾沫,难不成自己真要面临牢狱之灾?不行,绝对不行!我好不容易打倒了那么多人,甚至连杨清涟最终也不过功亏一篑,老天给了我那么多梦寐以求的东西,凭什么现在要把它们夺走。   宦官双目布满血丝,他不能接受得到后又失去的痛苦,他走下座椅,头次放下上位者的架子,谦卑问道:“尊者道行高深,可有法可解?”   “凡事各有命数,刘武候亲征北上,倘若他能成功,一切自然不攻自破。”   魏大人快气疯了,合着你这老道过来说了那么多还是要我干巴巴指望刘继宗?不过他没有显示出来,反而一副劳形伤神的憔悴模样:“尊者有所不知,此次武侯出征也不过带了三万人,前方传言蒙人召军八万,如何有凯旋的希望?难不成大虞真在劫难逃?”   玉玄子似乎也束手无策保持沉默不言,忽然老太监仿佛抓住希望握住了他的手,满脸油光兴奋道:“洒家听说道家法术能贯通天地,更有撒豆成兵一说,不知尊者能否出手相助,同朝廷共抗外敌?”   “哎道家确实有众多秘法...”玉玄子看着眼睛愈加睁大的魏贤,无奈叹道:“但也是祖师爷那般仙根灵慧的神人才能通晓,贫道百年来苦耕辛做还未修成正果,哪有您说的神力?”   魏贤听闻顿时泄气,然而稍后玉玄子的一番话再次燃起他心中的星星之火:“不过大人,想要协助武侯击溃来敌,并非全无办法。”   “何法!”魏爷爷深怕老道又把话噎回肚中,使力拽紧他的手。   “贫道虽然不能撒豆成兵,但却能炼丹药助大虞兵卒获得虎牛之力,莫说健硕的蒙人,哪怕是猛禽恶兽都能轻而易举制服。”玉玄子信誓旦旦,可立马又颓唐下来,“可炼制的药材不单数额巨大,更是世间难寻,只怕需要大人动用权势方能得到。”   “尊者但说无妨,只要是在大虞国境,为了天下河山,洒家便是抽筋拔骨也要将他寻到!”对于最后的救命稻草,魏贤急不可耐。   “此丹药方唯有灵气充裕的万花谷满足要求。”老道面露难色,最后像下了巨大决心一一道出:“但万花谷向来与外界无交,不问尘缘是非,自顾养育守护药谷灵草奇花,贫道恐怕它会坐视不理,不愿配合赠予...”   “哼!”不等玉玄子把话说完,魏贤便拂衣登位阴狠道:“它若胆敢不给,便治它叛国重罪!洒家真就不信,一个世外江湖宗门还抵的过朝廷重兵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七十一章:食癫弥勒   仇彦斌俯视城下的万马千军,派去梧州县的信使至今杳无音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守多久,李继宗又是否可以及时赶回支援,然而深处乱战的他完全没没有意识到,在这场攻守战中存在的漏洞——他为何能守那么久?   蒙人集兵八万,纵使在攻克边关,苦战埠城之后仍有七万左右,七万草原猛兽为何偏偏在攻打远不如埠城防备的泉阳城时拖拉已有三四日?答案不言而喻,蒙人做出了刘继宗与仇彦斌意料之外的事——兵分二路!   当日刘继宗赶在蒙人先头抵达梧州县,他先派人沿对方前进路途散播梧州县的消息,尔后遣两千人马轻车简从北上伏击半道,一起冲突立即佯装败讨,又保持固定的距离,成功引诱敌人改道进攻梧州县。   计划虽然成功,可敏锐的刘继宗发现前来的蒙人攻势远远未达到他想象的那般猛烈,于是当即反应过来——墙外的敌人绝不是他们的主力。   看来四肢发达的蒙人不傻,嗅到了其中的端倪。与此同时,眼下最主要的问题是不知道身在泉阳城的仇彦斌能否意识到这点,并且做出相应的对策。   梧州县果真是个好地方,四面石墙虽没有寻常城墙高耸,却也有它们六分高度,哪怕是入县的大门也完全经过技艺高超的机关匠人由玄铁打造成网格状,关门之时除非内部拉动开关外,任何办法都无法突破这道死死嵌入地中的县门。   刘继宗望着屡屡挫败却又不知疲倦的敌人,他们已经把整个县围住两日,若不是县的墙头上装有充足的炮火,他又借着提早前来数日时间,命人在县门几张开外挖下数不清的深坑长壕,有效遏制蒙人铁骑的冲锋,否则早被破城屠杀殆尽。   但是即便守城军使出浑身解数,颓势仍旧开始扩散,刘继宗心想:难道真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   他回看梧州县上下,心头涌起无尽的悲愤:如果走到失守的那一步,只能引爆埋在梧州县各个角落的火药,以敌殉城!   而目前他在期盼,期盼康嘉能够开窍派来迟来的增援。因为当初有一件事,刘继宗与仇彦斌两人心照不宣:   梧州县不仅仅是太祖龙腾之地,更是他老人家安寝归所。当年太祖晚年积劳成疾,落叶归根心绪愈发浓烈,于是命人建造皇陵,驾崩之后移迁厚葬梧州县。   所有刘继宗他们下了豪赌,赌康嘉知道梧州县遭受战火,事关太祖安宁以及皇室颜面,天子会下令增调重军赶往。届时就算给阉党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再为污蔑刘继宗而从中作梗阻挠。   只是不待将军盼来希望,异变再起!   五更,天初亮,大雾,墙头上的守兵换下一波值班,所有人绷紧神经,明明站着都能入睡,却只敢浅浅合眼,稍有风吹草动立刻捉刀警惕,检查周围无恙后再次安歇,反反复复疲惫不堪。   守夜的兵官刚交接完成,打算走到后方稍稍坐躺,忽然发现北方刮来一道五彩风障,顷刻笼罩住梧州县的石墙上。守军还来不及摸清奇怪的雾气的底细,四面八方就传来无数哀嚎声。   爬上墙头察看情况的兵卒随即发现满地打滚,痛苦呻吟的战友:他们要么口吐白沫不停抽搐,要么五官化脓溃烂,要么依墙呕吐腥物...   “快!快用尿!”其中一位百夫长发觉空气中五彩雾气,马上大吼四下命令道。   众兵心有灵犀,顾不得臊人体面,纷纷撕布脱裤浇上人尿捂住口鼻,部分人赶忙跨过倒下战友的身体重新加好炮台,其余的把受伤昏迷的人员台下楼墙。   果不其然,蒙人趁着五彩雾气打掩护,再次大军压进,刘继宗听闻声响扒开推搡的人群登上台阶。   “发生什么事!”武侯环顾狼藉,发现空中气色异样,底下疯狂的蒙人,叫出守卫军的统兵询问。   “将军!”统兵一瞧刘继宗没做好防范,焦急地解下脸上的破布欲要给他带上,“这五彩瘴气含有剧毒,将军莫怪小的无理,请您快快带上。”   刘继宗推搡回去,亲自给统兵重新戴上:“将军我虽没有江湖异世的好武功,但多年练就龟息之功,这点小毒倒也不惧。”   统兵受宠若惊,急忙谢恩,他似乎颇有见识,稍后转言道:“将军,这毒气怕是并非天成,当是蒙人中的巫士所为,不过是想大挫我们士气,用莫名的毒瘴乱去阵脚。幸好大伙早有防范,意外方出便知道蒙人打算借势偷袭,立马站到炮火位置,想来蒙人此计被人识破,不一会儿就会自动散去。”   刘继宗满意地拍了拍统兵肩膀,赞赏道:“不愧是能随我刘某人出征的人,甚好!甚好!”   “多谢将军谬赞。”统兵抱拳,头颅低着不起,耳根有些烫红,“将军,请恕小的不情之请,求您一定要想方设法医好受伤的弟兄们。”   李继宗愣了一下,随后和善地扶正统兵的身子,无比坚定说到:“那是自然。”   梧州县的临时作为主将坐镇之所的院内,刘继宗盯着桌上的卷宗愁眉不展:他深陷包围,无法派人南下给仇彦斌报信。而今军中已有两成的人因为吸入过多瘴气染上重病,县里能找到的郎中全部前去问诊医治,只是现在还没回个声响。   窗外炮火轰鸣的声音渐渐平息,应当是蒙人又一轮撤退。   可这样小打小闹的防御胜利他们还能坚持多久?答案或许只有天知道。   多年在京都安享太平繁华的武侯总算再次面对生死难题,然而在这个时候,门外的亲兵惊扰了他的思绪:“将...将军,后勤的伙夫求见!”   刘继宗眉头皱起,心中有些不满亲兵怎么随意放一个伙夫靠近。然而他又转念一想:眼下战况紧急,一介小小伙夫能有什么事需要他提胆闯来求见主帅?但纵然他百般不解,如今四面楚歌,当务之急是凝聚军心,万不得因为常识偏见导致有人怀恨在心,哪怕随便个伙夫说不定也会坏了大局。   于是,将军大手一挥说了声“准”。   帐外亲兵随即推开房门,光线有些昏暗的房间变得敞亮,刘继宗遮手盖在眉上,终于看清踏进门槛的人的形体,体态胖重堪比两个倭瓜上下连在一块。   待人清晰印入现眼帘,刘继宗才发现来者居然是个顶着大肚腩的和尚,其袒胸露乳,披在身上的黄色僧袍仅能罩住后背,再看他油光满面的头颅,几乎陷入两肩之中,脸上红唇厚实,小成一线的眼缝上拼着好似闺中少女费心画好的柳眉,至于光秃秃的头上层层赘肉耸搭在后脑勺。   刘继宗心想:好个伙夫生相,却怎么又是个福态模样的和尚?于是张嘴问道:“你可是底下人说的有事求见的伙夫?”   胖和尚只剩缝隙的眼睛根本不知看向何处,瞧他眯眼慈笑鞠了一躬,身上叠叠肥肉犹如水帘随之波动,不卑不亢道:“是也不是。”   刘继宗见他丝毫不愿卑躬屈膝,又度量他打扮怪异,粗肥的手掌肉嫩肤白,根本不像常年掌厨在军营中做大锅饭的模样,反倒像野游闲逛的行僧,便不禁轻言试探:“此话怎讲?”   “贫僧的的确确是被官家抓来入营做伙夫的和尚。”和尚按着自己的肚腩神似乐佛地笑道:“今日蒙人派出术士引来瘴气,对武侯您来说不可谓雪上加霜吧?但贫僧有法可解。”   稳如泰山的刘继宗仿佛感应到什么,胸腔中的心跳逐渐加快,他情不自禁的撑桌而起,换了种语气询问缘故:“大师是为何方神圣,还请助刘某人化去营中毒气。”   “一切好说,好说。”此前憨态可掬的和尚的眼角射出精光,他十指一合对刘继宗掷地有声介绍道:“贫僧人称‘食癫弥勒’,受杨首辅所托助武侯一臂之力!”   (ps:明天开始恢复更新,且看食癫如何破解围城之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七十二章:五行龙汤   “杨...杨清涟...”刘继宗一屁股坐回凳上,半响说不出话,许久之后他缓过气来,唏嘘长叹:“不知杨首辅怎么得知刘某今有一劫,还特意让大师降身随行?”   “杨大人曾经受恩许多江湖中人,其中有位异人愿意为他算上一卦。”食癫眯缝的眼眶微微敞开。“只是杨首辅相信为人讲究切实知行,不信命数,所以当时便让异人为大虞朝算了,今日武侯犯险自在卦中。”   刘继宗虎躯微微一震,当即领会和尚隐晦之意:既然过去异人为大虞算卦,却把他算了出来,那么表明此次出征御敌就是决定大虞命数的一战。陡然间,他觉得肩上的负担又沉重几分。   “佛家讲究因果,杨大人与贫僧相识有缘,贫僧自然愿意相助其愿。”   “敢问大师是何等能人可以如此奇异?能否介绍给我相识?”刘继宗急急切切,万般渴望能够得到天人护于左右。   和尚摇了摇头笑而不语,刘继宗见对方作态后尴尬地张口无言,明白食癫不愿透露,欣然坐下动之以情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眼下大虞岌岌可危,难不成还不足以让那高人出世效国?”   “将军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了?”食癫依然合着十指,弥勒笑面下的谈吐却让人无法开怀:“江湖中人纵使身怀绝技,但他们并非身有军籍,说白了依然是布衣黎民。将军不敢号令底蕴深厚的大宗大派伸手护国,反而责怪我们孤单形影的势小草莽未曾出面,若是杨首辅当初也怀着这种请求,最后怎会草草死于诏狱,无人超度?”   刘继宗哑口无言,脸上的红潮渐渐袭上额头,良久以后仿佛泄了力气瘫软下去:“我...对不起杨清涟啊...”   台前无动于衷的食癫不会告诉刘继宗当年为杨清涟算卦的人就是世人传说中不见首尾的曹阳明,如果当初固执的杨清涟愿意让天算为他自己算完劫数,现在那个恪守尽职的人还会不会健在人间呢?   “不知大师有何高深佛法,需要差人准备?”刘继宗经过片刻的缓冲,总算提起劲儿疲惫地问到。   然而下一刻,本无比正经的胖和尚说出让人掉牙的话:“哈哈,将军言重了,贫僧看起来像是个和尚,其实最擅长的不是传诵什么经文,而是做些小菜。”   刘继宗一时间被他得骇言惊呆,心中百转千回:打一开始看这和尚模样也不像苦修清禅的高僧,怕不是借用杨清涟名声诳人博得钱财?随之他的眼中披上几分怀疑。   “将军不要看不起厨子。”胖和尚恍然正色:“真正的厨人医学命理,五行阴阳缺一不可。”   食癫张开五指,在刘继宗期待的目光道:“只要将军能搜集到五毒,城中毒患游刃而解。”   “五毒可是夺命之物,怎么能够救治他们?”   “非也,非也。”食癫摆了摆手,“自古世间有三药:上药,中药,下药:上药是大补之物,例如皇宫中千年人参百年灵芝;中药是郎中所用主治世间病症;而下药则用五毒配制,以毒攻毒乃贫苦人家无奈之选,运用得当便能化都为宝。”   “且请问大师要怎么个做法?”刘继宗始终放心不下,他知道五毒可以入药,却从未听闻用来做以餐食供人解毒,因此他不得不颇多顾虑,稍有不慎赔进去的可不仅仅是军营的众多士卒,还有他们生后绵延千里的大虞江山啊!   “五行龙汤!”食癫单凭三言两语难以让座上人信服,他从袖中掏出一节竹筒,谨慎地转开盖子,在筒口露出小寸时,整间屋子顿时弥漫清新泌人的香味,刘继宗此前窝在心头的火气无由地平复下去。   台底下,手握竹筒的食癫自顾解释道:   “龙生九子,囚牛喜音乐蹲立琴头:嘲讽形似兽,平生好险又好望,多做殿台角上走兽,乐器台脚多以木制,五行属木对应肝。”   “螭吻口润嗓粗而好吞,遂成殿脊的蹲兽,取其灭火消灾;蒲牢居于海边,受击便大声吼叫,充作洪钟提梁的兽钮,助其鸣声远扬,五行属水对应肾。”   “狻猊形如狮,喜烟好坐,常铸丹炉之上;狴犴态似虎,御门官衙两侧立有其象。炼丹用火,使刑如火,五行属火对应心。”   “霸下盘于碑底,负屃聚于碑顶,五行属土对应脾。”   “睚眦天性嗜杀喜斗,刻镂与刀环,剑柄吞口,五行属金对应肺。”   “木肝,水肾,火心,土脾,金肺自成小周天地,相生相克以解病忧保平安。而天地五害,蛇栖于草树之中,性属木;蟾蜍藏于低沼,性属水;蜘蛛结网朝阳,性属火;蝎居在石沙下,性属土;蜈蚣百足结连,性属金。”   “五毒熬制成的五行龙汤,无病不可治,原理不过医补协调人体失衡的五行五脏。”食癫收回竹筒,“武侯日理万机,应当心火过盛,所以此汤闻起会有湿感土味,不知是也不是?”   刘继宗原本因食癫说的有理有据已经半信半疑,当下症状又被他分毫不差地指出后完全放下戒心,心头不禁抹去冷汗,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把和尚驱逐。   于是,武侯走出台座,伸手做出请态:“事态紧急,不知大师能否立刻动身?”   “欸”食癫推开刘继宗的手臂:“帐中中毒人数众多,所用五毒数量巨大,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集齐的。贫僧此次前来除开帮助将军解毒外,还有一事或许多少会帮到将军解开围城之险。”   “快快请讲!”面对预感的意外惊喜,刘继宗表现出无比狂热。   “不知将军听过庖丁解牛一说?”弥勒活佛喉咙中咕噜发响,极似待狩的猛虎凶光四散:“贫僧可是有一套称手的杀人法想要教授给军中的壮汉们啊!”   (ps:清明刚过,气温回升,希望各位能够享受夏日清爽,每一天都可以心向大海,春暖花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七十三章:永不言败   军营中,只见一位白花花的胖和尚靠着两支墩脚站立台上,台下黑压压的兵卒无不为他的双腿捏一把汗,深怕它们不小心就会折断。   和尚的手中抓着一把普通的厨房用刀,有些部分还能看出锈迹斑斑,众人抬眼打量这人:五官太过喜气而挤在一起,像极庙中卧躺弥勒,后唇红润大开好不滑稽。   不少人心底暗自琢磨,大将军无端召人过来观赏一个和尚耍菜刀,总不会是蒙人破城迫在眉睫,死前再搓一顿荤?   食癫不理会嘈杂的议论,默不作声地挪出放在刚宰杀的黑羊,和尚刀具利落挥下,在啧啧赞叹的目光中行云流水,当刀尖从羊尾划出刹那,羊皮带着新鲜的嫩肉宛若新春烟花,瞬间与骨头分离绽放。   “好刀工!”台下排山倒海的掌声与喝声纷拥而至。   在众目睽睽下,食癫高举起手中的宰刀,如雪铮亮朝四处反射天上烈日的耀光,直晃得人眼发晕。   场面鸦雀无声,所有人皆被那柄干干净净的刀完全震撼。   纵使是站与台后阅历硕丰的刘继宗也不禁被折服,此前食癫的简述萦绕耳旁:“古时庖丁解牛靠的是多年经验掌握牛体构造,知道何处筋脉经络相连,何处筋骨紧结,最后做到动刀甚微,骨肉崩解,如土委地的境界。”   “世间万物都有脉络可寻,这是不争事实。”慈祥和睦的弥勒脸浮现恶兽寻到待宰羊羔时的狰狞,“只要破坏这些脉络的节点,就算它是钢筋铁骨铸成最后也不过是一叠细沫。”   “我所传授的便是让你们知道凡人的节点到底在哪。”武侯回味着食癫的话,渐渐地与此刻台上他的话重合:“让贫僧助你们超度那些坑杀无数的孽畜吧!”   “大师,此刀法可有姓名?”   “一柄千丝!”   院中梧桐摇声沙,山影月来照明萤,漫卷旌旗咧风惊,炉中小火燃尽灰星暗藏,刘继宗在卷宗上点完最后一笔朱砂,刚想靠椅小憩,忽被屋外传来的诱香迷住。   在拘谨的院内,食癫自炒了荤素个半的小菜畅快地吃起,全然没有被围困者该有的悲愁,当他察觉房门拉动后,快手夹起一块鱼片放入碟中,呈给从走来刘继宗。   自从食癫妙法解去军中不明之毒,又在大庭广众下展示弹指灰飞的杀人手法,刘继宗对和尚外表的皮囊再也不敢有任何成见,他坚信食癫隐藏的部分绝非所平日显露的臃肿那么简单。   “将军来的正好。”和尚乐呵呵地笑起,“这可是贫僧趁着夜深,好不容易潜到郊外捞来的鲜鱼,配上绿酒当真赛过神仙。”   刘继宗无奈笑笑接过碟子,对食癫的敬重又添上几分,即便是借着夜色能够突破蒙人重重巡围,此人身手绝对了得。他捻起盘中的美味,鱼片薄到能够透视天边的圆月,尝上小口,嘴中顿时满是泉流清新的纯灵,混乱浑噩的大脑仿佛被冲刷至一干二净。   身居高位的武侯不缺山珍海味,却头一次觉得当下随处可遇的郊野食材比皇上赏赐的龙涎香还要诱人,他不由啧啧赞赏:“以大师的手艺,哪怕宫廷之中精选出的御厨,怕也望尘莫及啊。”   和尚或许最爱他人肯定自己手艺,在月如白雪的星空下咧开大嘴:“那是当然,与宫廷中闭门造车,想法子讨好一人的厨子想比,贫僧做的菜从无贫富贵贱的规格之分,但是是最有资格配的上风花雪月美景相称的美味。”   “风花雪月,人间最好风景,恐怕天上人都难看见啊。”刘继宗负手痴痴遥望,高空圆如玉盘的皎月上仿佛浮现府中金娇的媚颜,他怔怔地询问身边的食癫:“不知以大师眼光看这美景,有何作想?”   “我听闻将军因擅武扬名,没想到如今四面楚歌之下还有文人的雅兴。”和尚按肚仰笑。   “大师笑话了。”武侯不觉害臊,发亮的目光中隐藏着几分憔悴:“虽然这话不该出自于口,可能做的都做了,明日会不会兵败都是说不准的事。趁着还能睁眼多记些瑰丽事物,哪怕片刻也是足矣。”   “将军说什么呢?贫僧听不懂啊。”食癫的用小指掏着耳朵,漫不经心道:“和尚我游荡四方,只知享乐吃喝,从不考虑生死,看景便是看景,要我说:风是穿山过水拂面而来,花是零落成泥常开不败;雪是是日出消融檐上落白,月是咫尺天涯圆缺自在。”   “大师云走天地,胸襟当然开阔豁朗,你可知刘某怎么看‘风花雪月’的么?”刘继宗眉头皱的越来越紧,“风是盾持缨懂烽烟萦带,花是血溅五步抽尸残骸;雪是尤及马革裹尸闭棺盖,月是寡言史官心思难猜。”   俄顷稍后,刘继宗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向食癫开问:“大师,以您的远见,此次若是不幸兵败,李某该在史册上当几世罪人?”   “将军,杨首辅死的时候,其加身之罪昭告天下戒示黎民,您觉得他料不到后事?”食癫终究无奈,面前威武的万人大将或许仍有当年的文武韬略,但他的身上被名利,身家铐上了重重束缚。   “厨子的刀,僧人的珠,文人的志,士卒的旗,只要不死,就不能丢下。”和尚将多肉的手相互塞入僧袖中,满脸追忆:“生后之名自有后人评说,但现在梧州县驻守练刀的众兵,泉阳城上等待回援的仇将军,还有过去苦苦乞求我护您周全的杨大人都把所有希望放在您身上,所以作为岌岌可危的大虞的顶梁柱,将军是最没有资格说丧气话的人。”   “哎”刘继宗呼气长叹,似乎又沉重几分,粗眉成了解不开的乱麻死结。   “将军啊,我们要相信杨大人用性命换来的神卦。”食癫放下手中的竹筷,低眉自念佛经,“只要我们努力活着,那两个人一定会赶过来,一定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七十四章:药谷劫难   本该莺歌燕舞的万花谷现在也笼罩上沉重的气息,憔悴的纪紫莲坐于谷殿主座上酥胸起伏,显然在努力平息心中的怒火,在她面前有位身着赤红袍的中年男子。   男子面露雅笑尽表善意,一张干净无垢的脸配上前额飘忽空中的几缕长丝,时不时挡在犹胜朱砂的瞳孔,要不是眉梢以及夹藏在而后的几簇白毛,任谁也意料不到这位名扬天下,看似初出茅庐倜傥风流的焚天谷谷主尔今四十好几。   “焚谷主,万花谷刚经劫难,您变来唱这一出,到底是何意?”纪紫莲拽紧放在椅座上的拳头,语调一降再降直至冰点。   底下的焚煜天却不为所动,甚至眯起双眼品味起佳人责难的语调,纵使是隔着朦胧的巾纱,他仍能想象到背后娇颜因愤怒而袭上红潮的模样,传言万花谷谷主绝世美貌远播江湖,如今亲自感受当真不假,隔着远远便感到她散发的仙灵。   “焚某无意冒犯,但正如谷主所说万花谷局势刻不容缓,我实在不愿见到传承悠久,悬壶济世的药谷覆灭,所以提出此法解燃眉之急。”焚煜天做出悲痛惋惜之色,“加之前谷主纳兰折风已遭不测,万花谷更难逃此劫......”   “住口!”提及盲剑,纪紫莲哪怕是再能忍耐也不愿听下去,薄纱之后一道凌冽的掌声拍在桌案上,焚煜天脚底下当即窜出数条荆棘藤蔓,下一刻就能把他绞杀殆尽。   然而焚煜天毫无躲闪之意,只见他胸前九颗串成吊坠挂在脖颈的红色瑙石骤然大放光彩,瞬间将气势汹汹的植被焚烧成灰。   “呵,万花谷待客方式还真是奇特。”焚煜天不气不恼,使唤身后的下人将用木棍抬起的几大箱放在地面,随后倾身拜辞道:“本人这几人便在附近的村落住下,若是纪谷主想通了便派人通知一声,焚某马上动身前来。”   “送客!”纪紫莲施力一挥,纱幕后刮出劲风,竟把焚煜天身后的随处掀得人仰马翻,哪怕是几个沉甸甸的庞然大箱也被推挪出去,但焚煜天纹丝不动,只是袍尾被吹起几许,随后在两旁迎来的侍女陪请下施施然离开大殿。   帐后,纪紫莲被抽尽最后几丝力气,颓然靠在椅背上,几息之后她终于按耐不住胸口的酸涩,掩面失声痛苦起来——两日前,纳兰折风被打入枯石潭,至今不见尸首。   一切都因朝廷突然前来征用万花谷药草引起。   万花谷扎根百年,向来又以济人救命为本,大虞当下北境压进,前线死伤惨重,谷中捐出药草以助一臂之力本无可厚非,然而前来交涉的信使却罗列出一堆灵花妙草,其中不乏传言食之寿得百年,起死回生,修成半仙的绝世珍药,且其要求上缴量足以把万花谷代代积攒下来的底蕴掏空。   谷中纵使是寻常药草都有解毒袪伤的良效,罗列出此单的人其意不言而喻,不过是想凭仗朝廷号令搜刮一番,纳兰自然不愿按药单上如数上交,可到底不愿意轻易忤逆朝廷旨意,刚开始好言对信使询问:“不知官老爷是不是认错单子,还是皇上轻信道听途说,这里头列出来的可都是百年难遇的药材,花谷之中怎拿的出这么多?”   “哼!”信使一听纳兰折风言下之意在推脱,方才那声客套更是让他涨了气势——名门大宗又如何?还不是对朝廷畏之不得,更何况下这单子的可是魏贤魏大人,如今说话最大声的主儿,若是此事办不好,回去被剥职怕是轻的。   于是他挑眉怪声怪气道:“我眼睛亮堂着呢,怎会拿错单子!这可是罡治观的玉真人亲自提笔写的,要是谷中没有,真人岂会胡乱写下?”   来者一提及罡治观,纳兰折风便猜到七八分,那玉玄子老贼定是近几年道行进入瓶颈,又寻不得突破的法子,就开始垂涎万花谷的稀世药材想炼制丹药以求上进,想到此处他语气忽然少了几丝恭敬:“若是为增助前线将士救死扶伤,我万花谷中遍地良药,官大人尽管拿去,但您要的那些,纳兰真地交不出。”   “好你个纳兰折风。”信使横眉直指,瞪眼苛责:“尽然为万花谷一己之私不愿捐缴协助朝廷,置大虞疆境不顾,甚至是无视天子江山安危,若是你说的随处可寻的药草管用,要需要玉真人费心派我等来寻?”   盲剑面对信使的出言不逊,未显出任何愠色,很长时间半字不出,仅仅躬身听对方不停歇地降罪。   “最后再问你一次,这药你是交还是不交。”使官盯着面布平色,油盐不进的纳兰折风,阴恻恻地冷笑威胁:“要是你还是不配合朝廷懿旨,本官回去立马回奏皇上,到时来访万花谷的可不就只有本官一人而已。”   纵使纳兰折风身无官爵,但是他肩负万花谷谷主之位,在江湖中的地位也是少人能及,要不是他想给对方台阶,最后各退一步言和,何时能轮到一介小小使官对他任意责骂胁迫。尔今在懿旨背后隐隐还看见玉玄子的身影,更让他加深抗旨不从的意愿。   “恕难从命。”纳兰最后向着使官谢罪深拜,随后在不善之客惊讶的目光中缓缓挺直腰板:“那些稀草奇花乃花谷代代积攒而得,若是折风畏权上缴便是愧对历届谷主的呕心沥血。”   “好,好,好!”使官咬牙气结,枯皱的脸皮不禁抽动,他瘦若细枝的食指颤抖地指着纳兰折风:“万花谷好大胆子,看本官不带人铲平这猖獗之地!”   “啊!”伴着惊雷惨叫,盲剑空明的眼前,叫喧不断的人握着先前深处的食指渐渐跪地,纳兰拗住指头居高俯视,明明依然淡然无痕,身上高位者的尊气却傲然四散:“谷中宝药是用来救人生死,而不是满足某人成仙贪欲,回去告诉写此单纸的真人,若他想借机侵吞,先问我腰间的利剑愿不愿意!”   大殿之外,一道狂风骤然破入,刮地使官手掩闭目,只瞧人还未至雄声已到:   “纳兰谷主好口气,既然如此,贫道亲自来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七十五章:剑指真人 使官忽闻高声炸耳先是满目惊愕,然后瞬间狂喜,再也顾不得指上的疼痛,眸中烧起狂妄的焰火。他反身伸出另外一手朝着大殿之外撕心裂肺地大喊:“真人...真人...救我!” 纳兰折风手中不放瘦指,目光却紧盯着大殿门外,劲风刮起他的鬓发,刹那间他借着被抓住的寸指,将使官整个人完全向声源处一甩而过。 使官万万想不到纳兰居然胆敢对他如此无礼,感觉体内的骨架完全跟不上皮囊,二者快要相互抽离开。 “哼!纳兰谷主胆子不小啊。”伴着不满声,受惊者的感觉到后背犹如添上一双手掌,轻如棉花地把速度减缓下来。当他再反应过来后,耳根子下的汗毛触到若隐若现的呼吸。 “真...真人。”使官欣喜若狂,恨不得保住玉玄子的大腿痛哭流涕,“您可要替我...不对,是替朝廷讨个公道啊!” “玉真人耳风真是灵敏,居然接应的这么紧实。小子刚说不答应,你便出来打抱不平。”纳兰淡淡出言,却不难听出他对不速之客另有所指。 玉玄子不打哑语,直截了当道:“贫道还不是怕纳兰谷主借着自己势大欺人,一气之下有个万一,朝廷命官的性命可是金贵的很。今日除了贫道暗中助阵外,后边已经跟来万匹人马,以防万花谷抗旨不遵,横生意外做出叛反行径。” 盲剑相扣背后的双手暗中死死握紧,但脸上还是泰然自若:玉玄子带兵围堵药谷恐怕从信使启程入谷谈判之日便已经打算好了,看来老道对药单上的药材誓不罢休,甚至痴迷到完全不给万花谷留有退路的地步。 罡治观的真人此时对峙纳兰,他努力地想从对方脸上找出异样的微妙情绪,然而结果让他失落嫉妒。玉玄子深知自己道行:如今脱离常人五行,步入阴阳两境的玄妙地步。对于纳兰折风,其实力应当与那孽徒相差无几,完全可以做到弹指挥间使盲剑毫无反抗之力。 可纳兰的定性偏偏让他妒忌不能,作为修道之人本该讲究心如止水,顺其自然,信法天地。但玉玄子自从进入瓶颈万般无果后,打想方设法谋夺万花谷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有违修道常规,如此薄弱的定力必将成为道旅上的心魔阻碍。 而眼下伫立于他眼前的人,也定是清楚二人实力悬殊,对于生死仍能够做到不动如山,这让他自谥半仙真人如何淡定? 玉玄子明白或许现在打道回府,对于定性的锻炼他可以更上一层楼。只是直到最后,多年原地踏步的痛苦催促着夺药炼丹的执念完全掌控大脑——必须要让万花谷交出那些灵草! “既然纳兰谷主身不自知,忤逆天子圣意,贫道便先斩后奏以慑龙威!”打出最正义的言辞后,玉玄子推开碍事的使官,不再给盲剑任何机会,空气中的阴阳玄气骤然紊乱,形同此前废除白落凤筋脉的招数,先声夺人欲取性命。 殿堂之中,两人短短的几步距离内,大理石铺照成的地面居然以可见的速度开裂萎缩,盲剑在电光火石之间拔出落雪的同时向身侧闪躲开来,玉玄子道气横冲而过撞击在沿边镀金的台阶面上。 在使官肉眼凡胎里,拇指般粗的金边竟然化成无用的泥水,而避开险境纳兰折风暗自汗颜:倘若不是玉玄子的道气影响普通环境里的五行平衡,使袭击路线有迹可循,他早在老道举手投足间烂成废人。 “没想到纳兰谷主眼光如此亮堂。”玉玄子区区向旁迈开小步,落雪划出的寒风破在门柱,刹那间整片门板被薄冰层覆盖,谷外的橙阳透过凹凸不平的结晶散出七彩短虹,耀耀闪人夺目。 “玉玄子真人手段也足够老辣啊。”盲剑一抖落雪,剑身上的冰粒随之抖落一片,“看来真人多年来修仙未成,助人极乐的法子倒精进了不少。” 玉玄子被触痛处,鹰眼凌冽,燥人的阳气澎湃而出,虽比不上无想寺中刚烈的佛气纯正,但足以让藏匿檀椅后的官老爷口干舌燥,堪比双目睚裂直视三足金乌。 “刺骨寒气又是如何,看贫道不把它消融殆尽!”道人势在必得,手中夺目阳气浩荡而至,所过之处竟然害得过道两旁的顶梁高柱散发烤焦的气味。 纳兰感受到越来越近的灼伤炙痛,剑刃毫不留情地对玉玄子的掌心割过,奈何向来引以为豪的冰霜还未来得及成型就雾化转为滚烫的水珠四处飞溅,失明不知多少春秋的纳兰折风恍然间仿佛看见眼皮下无比黑暗的远方隐约有光。 顾不得脸上被烫起水泡,盲剑突进的身形顿时停滞,随后向后如过冰面滑退而去,但握剑的手微妙地稍转柄身,此先笔直一线的利剑陡然弯曲,宛若游龙卷布,动用轻薄的剑身顺势卸去玉玄子右手骇人的力道,剑尖却拐弯刺向对方的左肩。 道人想不到落雪居然拥有腰带剑的特性,待反应过来早已避之不及,失措之下他匆匆增加突进指掌的劲儿,打算更快地让手中积蓄的浩然阳气摄入纳兰体内,介时哪怕轻微伤及一肩也可以亡羊得牛。 玉玄子凭借迅雷般的思量,再不留任何顾及地与盲剑相互硬碰! 下一刻,左肩并未传来痛伤... 胜券在握的老道用余光惊恐地发现,那柄弱软的腰带剑居然因为碰上他的肩膀,剑身拧成麻绳状态,再次顺滑地弯曲改道! 那一剑,狠辣地破风掠至下喉! 势如破竹的手掌难以收回,它的每一刻前进都推动着剑尖更加逼近要害。 撕心惨叫带着迸发鲜血回荡大殿之内。 玉玄子身子从纳兰折风旁闪过,最终停止背对与盲剑几丈开外。 只见道人捂着自己侧脸,血迹染遍半个头颅狰狞无比,他缓缓转过怨恨地死盯着花谷谷主。 纳兰却仍旧一尘不染,方才电光火石,招招夺命的博弈似乎不曾发生过。他施施然举起落雪,用皎洁的袖袍拭去剑身上的污渍。 老道心有余悸,若不是生死一线时他拼力抵着落雪挪移半分位置,现在站在此处的断然不是少了张脸皮的模样。 “真人脸皮果真厚实,小子差点被碍到手抖掉了剑把。”纳兰风雅笑道,袖袍下落雪干净的剑尖几寸摇曳妖娆的姿态,快得让人难以捕捉残影。 不远处,噤声藏匿的使官只觉得眼前死寂的空间里,仅剩下盲剑手中利剑的翁鸣声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七十六章:一怒为红颜 玉玄子彻底被纳兰激怒,他自视天下无几人能及,向来多受江湖人尊崇敬畏,奈何今日却在阴沟里翻船,这事儿要传出去岂不降了自己威严,成了他人饭后笑料谈资? 纳兰似乎读透了老道的心声,轻蔑笑道:“以尊者的能耐,怕是被我碰到半寸布缕都会觉得受了屈辱,眼下却被去了层皮,有些许不甘也是应该的。” 盲剑说是轻巧,可玉玄子觉得这话如同盐巴,火辣辣地滋在受创的伤口上,他捂着一面横眉怒目道:“今日不夺去你半条性命,本尊道号日后反着来写!” 痛恨之下,玉玄子放下手掌之际,纳兰折风眼中明显稍稍一诧,因为此前老道士脸上碗大的疮疤奇迹般地复合了,仅剩下一条好像幼蛆的浅疤。 “我倒想看看你想使出什么手段。” “呵。你以为区区伤了本尊一下便有胜算?”玉玄子一阵冷笑,“生肤复肌玄术道法岂是你这瞎子有幸见着的。” 三言两语间,玉玄子手头两指并合,一改此前作风,不再做扰乱五行的举动,单屈身暴起,贴地扑飞,要是有外人能处在现场观看,必定能见着道士韧如青竹的体态,长驱而去的两指好比削尖的竹根,打算把纳兰胸腔捅出个窟窿。 老道一动,盲剑顿感压力之余跟本感知不到对方来去何方,他咽喉不自觉升降,明知夺命之险即将降临,却只能戒备原地无所作为。 然而就在微毫之间,大殿中轰鸣的破土之声震耳欲聋,玉玄子一往无前的攻势公然被人打断! 纳兰心底一颤,二话不说地向着跟前不留情地回赠一剑。 玉玄子眼见剑尖换头心脏,不再收敛所修道法,翻手触碰束缚自身的粗藤,另外一手中指与拇指完美夹住落雪剑片。生有嫩叶的藤蔓转眼飘落地面零落为焦土,而柔韧的落雪因为猛然阻遏,剑身弯成两半,剑尖与剑柄几近重合。 一触之后,玉玄子两指施力弹开两指间薄剑,纳兰顷刻间撞击在高阶上,嵌入石中几尺之深不得动弹。 “师兄!”殿门外,充满担忧的娇喝伴随着一道黑影飞掠进来。 然而佳人还来不及靠近重伤的盲剑,提手反击的玉玄子放下其臂,脚跟后挪半步,露出侧身朝向殿门,眼角冷光一现,近门的手腕抬起仍是弯曲此前两指随意挥弹,高阔的殿门间空气刹那爆发,一道丽影从烟尘内如断线纸鸢脱力飞出。 “紫莲!”纳兰折风吃力撑起上身,衣裳上的砂砾抖落坑内。 玉玄子见他还能动弹,完全不似当初白落凤那般半死不活,不禁有几分讶色:“出乎老夫意料,你比那逆徒长进不少。” “哼,阴阳之术不过克制五行内气,避水寒剑,你又能耐我几何?!”盲剑总归勉强站起,不顾性命地再次贴近玉玄子。 道人仿佛猫戏老鼠,饶有兴致,一退再退,直到二人冲至殿外,盲剑身上戾气愈是加重,落雪所到之处凝成雪花愈是繁杂。 “普天之下,你最不能伤的便是她”广袤的殿外广场上,纳兰捕捉到纪紫莲微弱的气息,想来是让匆忙跟随的护谷弟子安全接下,他的正脸终于转向玉玄子,此前表面的客套不见踪影,将其取代的只有冷酷的杀伐气息。 落雪剑刃反转,笔直地锋面恰好正对玉玄子的眉心一线。道人忽然感到脊背一阵刺骨寒凉,瞳孔之中倒影出纳兰聚集浑身寒气凝解落雪剑尖一点,刹那间谷外四方仿佛受到召唤,冥冥之中玉玄子发现自己的道袍无端地潮湿到足够拧出水来。 忘云川中的积雪居然迅速消退融化成滚滚清洪,八面而来向纳兰折风所在之处驱赶而来。 “引水东来!”玉玄子大骇,瞪眼望着漫天盖地的浪涛,难以置信地向盲剑大吼:“你就不怕淹了整个药谷!” “如若让药谷珍奇百草落入你这歹人手中,他日修成半仙还不作恶四方。”落雪剑指九霄,“倒不如让它们长眠药谷死海之中!” “慢着!”玉玄子急急厉喝,唯恐纳兰折风一剑而下造成水漫金山之势,“谷外可有万人围守,你难道不惜他们性命。” 盲剑听闻,手中利剑不由停滞,玉玄子瞧见架势,暗中窃喜,自以所图成功。 “你这修仙道人都是他们性命为草芥,我区区凡人又何必饶过他们。”原本遮日水幕陡然扩大,纳兰折风无情应到:“纵是无辜,但既然选择卖命,那便做好下葬的准备!” 避水剑在纳兰手中凭空翁鸣不休,恐是聚水神力已到极限,剑人衣袍却不粘寸滴雨露,顶上水涡旋转升起的卷风迫使整片花谷植被不得不扭头朝向半空,其中不少扎根甚浅花草早已脱离地面。 哪怕是远在谷外驻扎的兵卒也察觉异样,此前安心歇养吃食的马匹跟着百鸟离巢长唳而嘶声抬蹄,即便有人竭力安抚仍旧压制不住。 此刻面对滔天巨浪的玉玄子忽然变了语气,完全同先前的惊恐作态毫不相似,他眸中利光闪现,嘴角的寒笑转瞬即逝,老脸当即涨起血气,对着纳兰痛骂:“万花谷谷主抗旨不遵,贫道平心相谈怎奈你藐视朝廷,更是拿百万将兵性命相迫,今日本尊便替天行道,护一方平安!” 纳兰恍然明白自己着了玉玄子的道,他盯着对方有恃无恐的神态,心底幽然升起不安,他抬头看着落雪剑锋上无法散去的水流,自知今日恐怕九死一生,当机立断剑斩而下。 老道明白这便是纳兰最后的杀招,但仍旧云淡风轻。 洪流当前,佝偻的身影仿佛是沧海一粟无比渺小。 “纳兰折风,老夫敬你是条好汉,再问你一次,交还是不交!”千尺瀑流一泄而下,玉玄子从容伸出一手。 湍流之后,纳兰灿然大笑:“既称好汉,何惧黄泉!” 玉玄子得到答案,掌心一转,二者间万般雷霆阵势的急湍忽然转性。 “去!”道人一声号令,奔腾如江的雪水骤然回流,没有任何停留回击盲剑。 折风凭借一人,控发忘云川间百年积雪,体力早就透支殆尽,他眺望玉玄子逆转阴阳的玄法,惨淡一笑。 “到底,还是自不量力么......” 不等低语长叹完毕,盲剑的身影就淹没在水龙内,宛若陨落天星,砸向了极天峰山脚下不留生机的枯石潭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七十七章:四海盟   五日之后,万花谷一片花红,锣鼓咚锵喜庆无比,东池宴旁满满莺燕春花,来客停停当当,持杯共赏谷中美景,嘴中谈论今日新人好事。   淡香幽发的闺房中,纪紫莲无神地沿坐檀椅,低眉垂眼,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她头钗朱玉拥玫瑰,身有红衣绣凤凰,其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   背后派来打扮的丫鬟替她挽青丝,结双环,乔装鬓边百合,世人百甘一睹的柳腰身配上轻颦双黛螺,百媚自生。   隐隐清泪映入铜镜,深黄的镜中渐渐浮现玉玄子最后不屑的警告:“贫道念在万花谷百年以来救死扶伤无数,仅因现任谷主目中无人所误。如今纳兰以死,本尊不愿开杀,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七日以后万花谷必须交出单上药草!”   外边一声高响打破了美人回忆,背后的丫鬟轻轻提醒道:“纪谷主,该出去拜堂了...”   纪紫莲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她何尝不知紧随玉玄子其后的焚煜天暗中必定与老道有千丝万缕的勾当。可这也是万花谷最后的机会:   折风护药而死,她又怎愿意让他的努力白白浪费?不论焚煜天居心何在,事实上也只有两谷结盟才有让玉玄子以及罡治观忌惮的资本。   虽然,所谓的结盟需要联姻作为代价,但事到如今,还有哪条路能走?   绝代娇人仿佛木偶般隔着红幕任意听从外边人的施号,大堂中众宾客呼声越来越高,嘈杂的喝彩里焚煜天红光满面,下一刻他将夺得佳人。   然而正当第三拜即将落下时,却有一道疾光直接从二人之间横飞而过,随后嵌入壁中,随即缕缕腐臭的烟熏如涟漪似的蔓延至台前,竟将烛火也盖灭了去。   “焚煜天,人老心未老啊,竟敢把主意打到万花谷头上!”   焚煜天寻声找着来者,面色一黑,今日是他大喜之日,不但将万花谷谷主这绝世美人纳入房中,同时又是能掌控整个万花谷的机会,自己还宴请了如此之多的贵客,一旦婚礼被破坏焚云谷无疑会颜面扫地。   “还望白施主能看在老夫的情面,今日就莫生事端。”坐席中站起一个金裟和尚,白落凤听他声音识出那人是卧佛庙的星宇住持,此人也是德隆望尊之辈,世间听闻过他的人都相信他已经悟透佛道,再多几年修为甚至说不定能够达到凡间金尊的境界。   “我又不识得你这秃驴,我要如何给你颜面。”白落凤丝毫没有动容,装出一副素不相识的模样,“佛家人原来也讲究吃人嘴软了?”   “你敢对大师不敬!”坐席之中有人拍桌而起。   “今日是我和焚云谷聊聊私事的时候,外人不会参与进来,但是如果在座有人敢动一根手指头帮焚煜天,哼哼!”白落凤跨上殿门,皮笑肉不笑地直视星宇和尚,“四海盟定不留活口!”   所有人身子不自觉往座位上缩了缩,四海盟并不是江湖正统流派,甚至连常驻地所都没有,说句不好听的里面聚集的不过是独行之人,可天下阔大却无人敢侵犯四海盟里的任何人,因为他们之中随意走出一人皆会名动四方,更何况传闻之中四海盟内并非各行其道,一人有难,四海相助   “哈哈,没想到你这嗜酒酗色的家伙居然会跑来抢亲,我们怎么不会来凑热闹。”随着一声爽笑,白落凤身后慢慢有人登上台阶出现在众人眼前。   “笑面书生”刘常易,“无常判笔”李向高,“墨林竹雨”萧锡之。   会场之中无人不紧握扶手,这些人都曾是搅起一代风云人物,也都是存在于传言故事中的豪杰。   就拿刘常易来说,传闻他过去不过是落榜秀才子,为何落第不得而知,只是之后他愤然弃书立下毒誓一世不再考取功名,谁知他未过几年,当他再次出现时是以“一扇封喉”的名号撼动江湖,他手中的那把纸扇幻化千万,死于他手的对手死时都是被其纸扇割出万道血痕,最后失劲被一扇划破喉管而死。   还有那李向高,江湖皆说他获马良神笔,一笔一墨都可成真,作虎生虎,画龙得龙,旁人不知有多羡慕。可最令人闻风散胆的却也是他这只神笔,知晓他的人都听过这样的劝诫:对武之时,切勿染到笔上墨汁,否则即便身沾滴墨,墨也可化丝绞体,致人死地。   “嘿嘿,看这敢抢冰棺脸中意的人,真当我们死绝了么?”当所有人转头把目光聚集在门口时,忽然一阵沙哑声在他们脑门后响起。   所有人警觉回头,当在识出来者时,心眼一下提到喉咙:“八臂狼蛛”唐无夜!   唐无夜是谁?或许之前那些人的事迹存于传言之中,多少有些夸张,虚实难分,但唐无夜手中沾过的人血成百上千,其中更不乏贵族王侯之血。   只要行走江湖有些年头的人都清楚唐无夜是因何事迹一鸣江湖:屠尽宁王及其妃子子嗣五十余人,无声无响,直至第二日日上三竿内院丫鬟心有奇怪,敲门无人,行至房中血染满壁吓得半疯半傻,跌跌撞撞的跪爬出来。   宁王房中用熏臭的人血留下大字:“以祭亡母----唐无夜”   这么多年来朝廷重金派尽好手,可如今他依旧好好站在这里,而寻他的人最终都销声匿迹。八臂狼蛛也成了江湖中人封于唐无夜的诨号,意为“若有八臂,暗箭无影,毒胜恶蛛,杀人无形!”   四海盟居然收揽了这般无情杀客,所有人怎能不惧,刚才若不是他自愿发声,谁知自己性命会成他生死簿上下一个冤魂。   “小丫头还是不太懂事啊,怎么随随便便就把自个儿嫁给匹老马呢?”弱不禁风的老态现于人群背后,放眼看去那人好像无力到爬着台阶很久才气喘吁吁地上来——剑酒歌!   人生只求剑、酒、歌,对于这位所有人内心除了震惊,更多的还是敬重。纵然被江湖公认修行甚深的星宇和尚对剑酒歌也不敢半分不敬。   他可是纵横江湖六十载的人物,时至今日知道剑酒歌的人都清楚他的剑术已经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对于他来说,就算是手中的一指也胜过世间千千万万的宝刀名剑。   “白落凤这家伙不够义气,等会儿你要是被打的半死,我还是会救你的。”   “百面罗汉”戒空!为见人先闻声,随后屋顶轰然塌下一角,一只佛掌从半空缓缓降下,佛掌中侧卧着个衣冠不整的醉和尚,戒空修得苦情佛一事被广为流传后褒贬不一,有人说他离经叛道是佛教孽障,有人说他一代宗师,可戒空却对此无所谓,依然我行我素。   焚煜天心中暗惊,他想不到盲剑背后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势力,虽然他之前听闻些许风声,说是残墨和盲剑关系甚好,也料到今日白落凤会有劫婚替纳兰折风出头的可能。   只是焚煜天认为白落凤最多捎上戒空前来闹事,如果这样他一点不惧,因为宴请前来的宾客都是强悍之辈,当他们的面砸自己的场子就是不给这些人面子,到时他们也不得不知难而退。   可四海盟居然也掺和进来,这群自傲之人怎么会畏惧那些所谓的名门教派,如今杀机一触即发,到时四海盟一定会把这里变成血海之地。   万花谷大厅一片残垣,却一片死寂,无人敢有任何抱怨,焚煜天环视大厅之中这些平日名声远扬的贵客,竟然一个个低头不言,又或者转移视线到他处,焚煜天心里暗骂一群孬种!   其实所有人都清楚,之前出头不过是看白落凤孤单形影前来赴宴,谁不想趁机卖个情面,但现在四海盟不请之来,谁愿意做这只出头鸟,这场闹剧颜面上最终放不下的是焚煜天,锦上添花一本万利,但雪中送炭可能血本无归。   “不知墨冥剑主对于今天的事有何说法?”万万想不到最终开口责备的居然会是纪紫莲,美人掀开头盖,丽眸之中透露着如同利剑一样的冰冷。   白落凤却不理会,拿起邻桌上的酒樽道:“焚煜天,这世上有两件事我最看不惯,糟蹋好酒,唐突美人。”   没入挂壁中的墨冥咻声回到主人手中,杯中醇酒饮尽,持杯者不恼纪紫莲的语气里的嫌恶,自信而又坚定道:“若是连兄弟心头人都护不住,我当真就是废人。”   “找死!”焚煜天甚怒无比,他再也不顾及四海盟,声未落人先至,袖中的手出其不意,如烈阳中的三足乌,瞬间焚化半臂衣布,直冲白落凤的门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七十八章:人之弱   “焚煜天,你的为人可比不上你修的内气坦荡唉。”白落凤不惧扑面而来的热浪,甚是有心调侃一句。   手中黑剑一瞬即过,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激烈的火光交杂,乃至有些无聊。   但就这么一剑,焚煜天手中可熔金石的火气硬是被划成两截,所有人屏息惊叹这一剑的决然果断,然而他们不知道身临其中的焚煜天眼角一闪而过的惊慌。   黑火!   为何被腰斩的烈火根底会燃起星点微不足道的黑火!   焚煜天心中大骇,脖上剔透的瑙石刹那大放光芒,终于在呼吸之间弥补了火团的缺陷,眨眼的停滞之后,陡然恢复原先的冲劲,打向白落凤的胸膛。   刹那的光辉闪昏了白落凤的视线,当他眯眼注视想要看清时,一块拳头冲出光障,他匆忙起掌抵在胸前想要承下,拳头如期而至!   呛人的烟尘里,一道黑影极速退出。   旁人定睛一看,正是捂着胸口,面目烫红得像是从旱地里刚走出来的白落凤,虽然他强硬地死咬住嘴角,却仍然有血丝流下,低落在地如同绽放的梅花。   前来参加婚宴的宾客不由一喜:白落凤的身手固然上成,却又怎么比得了长年生活于焚云谷,拥有得天独厚优势又配有宝器的焚煜天?   戒空瞧见白落凤受伤,心急就要探身前去协助,却听见白落凤轻咳几声后喘气微笑道:“焚谷主当真不枉虚名,这一拳可比油锅烫上许多,只是墨冥的阴气你又能忍住几分?”   众人一听尽皆将目光移到另外一头,在那里魁梧而立的焚煜天缓缓露出挡在袖下的拳头,拳骨上依稀能发现几粒黑色斑点。   “那黑火是死气。”焚煜天直勾勾地望着伤势看起来比他严重的白落凤,冷笑道:“难怪它可以顺着焚火进到我体内,不过你觉得这点对我有用么?”   诚如焚煜天所说,五行之中金火二者偏向阳性,而像焚煜天这种把火行修到几近纯粹的地步,基本已经具有成阳克阴的能力。   “一点或许不行,可只要你我打下去,就不一定不行了。”   焚煜天面对胸有成竹的白落凤恍然大悟,知道再斗下去必定两败俱伤,到最后这场婚礼也会因为二人的殊死搏斗成为败笔落幕。   他瞟了一眼身后似乎一直无动于衷的佳人,随后咬牙不甘地对白落凤道:“你应该知道万花谷如今进退维谷,只有与我焚云谷结为伉俪共同进退,方有可能让朝廷中幕后之人忌惮做出让步。”   “你说的有理...”白落凤一副奉陪到底的架势,嘴巴里却吐出让焚煜天大吃一惊的话。   “既然你知道如此,又何必无理取闹,行这不利人利己的勾当!”焚煜天心底又喜又恼,喜的是白落凤的话隐隐有成全之意,恼是是他一开始就不该插手进来坏了良辰吉事。   “可我不答应。”   焚煜天额上青筋凸出,觉得白落凤有心戏弄于他,恨恨说道:“纪谷主都已经权衡利弊答应下这桩亲事,你这局外人有凭什么资格胡搅蛮缠!”   “我说过她是那冰疙瘩看上的人,他的人谁也不能随意作为筹码。”白落凤的话重了两分,墨冥剑尖又向前两寸,抓着剑柄的掌也握紧了两下。   “可他已经死了。”不待焚煜天再次恶言相对,他背后沉默寡言的丽人忽然出口,言词里不起一起波澜。   只是她红通的美眸,颤抖的娇肩愈是刻意按捺,内心的狂潮愈是难以抚平:“你又来胡闹什么,还想把他最后留下的东西都毁了么!当年做的还不够多么!”   “我不知道他真的死了没有,也许吧...”白落凤垂下眼帘,不敢直视,手中的剑慢慢放下,似乎在逃避什么,而丽人的话又比纵横内气更能让他附伤。   然而只是片刻,他的指,他的剑,他的脸又回复此前的坚定:“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朋友,是可以以命相赠的朋友。既是朋友,又怎能出言不信?”   “纵然你今天赢了,又能有办法护住药谷?”焚煜天冷笑一说,“不过只会看着它被夺走罢了。”   白落凤全身却猛然一震。   背后长立的剑酒歌的手上忽然也沁出了冷汗,他恍然发现白落凤剑势的变化,看来虽然刚韧,其实却软弱无比,至少比不上焚煜天固若金汤的两拳。   焚煜天的拳,就像是砯崖转石,不受束缚冷酷到一往无前。   而白落凤的剑上,却像是系住了一条看不见的线——他的情义、他的内疚、他的所思所向,就是这条看不见的线。   白落凤的剑是古来稀得的奇剑,是恶生九幽的凶剑!   但白落凤却是人,他不是绝情的厉鬼,又怎么驾驭的住嗜杀的凶剑?   剑酒歌明白,焚煜天已经知道白落凤的弱点,不是剑法上的疏漏,而是作为一个人与生俱来的缺陷。他很担心,因为无论多么小的弱点,以白落凤与焚煜天的身手,都是致命的。   可剑酒歌也知道,哪怕今天焚煜天会饶过白落凤,白落凤也不会绕过自己。   白落凤是痛苦的,不论最后结果如何,他都是痛苦的。   若是赢,他面对的将是罡治观对万花谷铺天盖地的吞食,凭他不敌玉玄子一指之力,又如何能守护住谷中代代辛苦余留的积蓄;而输,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纳兰折风最珍视的东西葬送。   现场陷入死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大堂中心的两人身上,此刻,即便是柱上蚂蚁触地之声也能听见。   苍白的墙,苍白的脸,苍白的剑。   白落凤重新抬起目光再去直视焚煜天的眼睛,除此之外,他还盯着那对随时喷发出烈火的双拳。   似乎这一刻,也只有这一刻,焚煜天每一个轻微的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甚至连每一根肌肉的跳动,也被他观察得仔仔细细,连一点都没有错过。   白落凤偏转剑锋,淡淡地说:“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七十九章:回归   焚煜天凝重下来,他不怕满脸自信的白落凤,他怕的是安静下来的白落凤。   一位剑客,当他安静下来,就是全力以赴,以命相博的时候。   果然,当焚煜天耐不住眼干眨下眼皮时,白落凤的剑宛若惊鸿,甚至还不等焚煜天的眼皮完全复位,它已经掠至眉心之前。   快,无比的快,快到等了片刻,白落凤划过的轨迹形成的微风才扑到两边看客人的脸上。   萧锡之一行人反应过来之后流露出得逞之色,唯有剑酒歌从一开始似乎就跟得上白落凤的剑轨,额头显出大大的川字。   的确,白落凤的剑很快,快到剑酒歌也暗自赞叹,可就这些还不够,剑的力道还不足以一剑夺命。   既然白落凤杀不死焚煜天,那么就只有被杀死的结局!   焚煜天顾及沉默的剑客,从白落凤脚跟离开地面逼近自己的那一刹,他背上的寒毛随之完全立起,而当剑尖瞬闪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清楚——自己不会死。   扭曲的脸,狰狞的笑,腾升的火全部从焚煜天身上浮现。   然而就在二者快要撞上时,厅堂之外猛然破入骇人的寒风,原本热腾宴会上的物什被掀地七零八落,玉杯里的美酒还未探出头就冻成冰块散落一地。   焚煜天忽然发现他的眼前多了一把剑,一把皎洁如月的剑。   分神之下,焚煜天侧开了半个身子的位置,本打算迎击的两拳仅留下一拳,亮剑差之分毫从腰际穿越而过。   白落凤此时一剑不敌,又恰好被焚煜天一拳震回了原位。   在场的人惊愕于方才电光火石所发生的事,霎时听见门外传来一句质问,随后一道人影款款走来:“我可不曾记得万花谷何时包办了婚事。”   焚煜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恍然间有种错觉,眼前的一定是梦,因为半道杀出的人正是定论必死的纳兰折风!   人们要么欣喜若狂要么瞪目结舌,没有可以平静如初的模样。   “你居然没死!”焚煜天指着纳兰折风,似乎见着鬼怪,高声嘶吼。   只有白落凤,仅仅用目光跟随着纳兰折风的每一步,当他快来到面前时,还用有点惋惜的口气道:“你居然没死。”   “恩,死了不就让你高兴么。”   纳兰折风不去理会焚煜天的叫嚎,浅浅地笑着回答,他很少笑,可他每次笑起来时比青楼的花魁都容易让人放松下来,白落凤很多次气不过他生的俊朗,非要行些激怒他的事让他有失得体。   但白落凤没有成功过,这次的讥笑也一样。   于是,他愤愤收回手里的剑,气呼呼地朝外走去,好像做了一件很亏本的事,对着折风不满道:“你的烂摊子,自己收。”   纳兰折风继续道:“为什么每次你看到我大多都是不开心呢?”   白落凤冷哼一声,背对着盲剑不耐烦道:“因为你这瞎子麻烦事很多,我讨厌麻烦。”   纳兰折风愣了一愣,他感受得到厅堂里唐无夜、李向高他们的气,所以他猜到讨厌麻烦的白落凤做了什么麻烦事,他咂嘴道:“你的脾气很臭。”   “那你也给我忍着。”白落凤转身,似乎调节好了情绪转过身子大言不惭道:“你喜欢的人可是我保下来的。”   原本站在烛火前,沉溺于震惊中的纪紫莲一下子把脸燃烧起来,她轻咬红唇,一对玉手紧紧相握抠着洁白的指甲,余光时不时瞄向纳兰折风,又仿佛怕给他看到一样,急忙收回盯着红裙下露出的金莲。   纳兰折风一直没恨过白落凤,一丝都没有。不论白落凤平时怎么骂他是个瞎子,也不怪白落凤多少次想法子欺负他是个瞎子,他都不会生气,甚至还有那么几点开心。   他觉得,也感受得到全世界都同情他是个瞎子,哪怕别人夸他剑法有多好,都是因为知道他是个瞎子才会多了几分欣赏、惊讶、赞叹。   只有白落凤从来不觉得他是个瞎子,让他觉得作为一个平凡人,即便是被捉弄到脸上写满王八,也很幸福。   可现在,他有点对白落凤不高兴,不高兴他怎么这么多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乱说些这种话,但是随后那点情绪如同水滴滴入海水产生的涟漪,慢慢消散。   “今天你走还是不走?”纳兰折风这时才理睬旁边的主客,仿佛刚知道那里杵着个人。   “不走!”焚煜天沉默了许久,总算涨红了脸憋出了两个字,“这桩婚事是纪谷主亲自答应下来的,传得几乎整个江湖都知道,若是今天我走,颜面又往哪里搁!”   “她本来不想答应的。”纳兰折风提醒道。   焚煜天沉声道:“不论她想不想答应,只要应下来就该讲信义。”   纳兰折风忽然安静下来,安静了很长时间,终于对焚煜天长叹道:“你若是走,今日之事便是算我失信于焚天谷,江湖人要耻笑便耻笑我吧。日后你们有需要我的地方,只要不失了道义,纳兰折风万死不辞。”   “哼!你也太抬举你自己!”焚煜天冷喝,双拳再次举起,“既然你把自己的命说的那么好,那就让我看看到底有多精贵!”   纳兰折风一见焚煜天动手,马上张开五指,洁白的落雪以迅雷之速穿过焚煜天的手背旁,回到他的手里尽听发落。   盲剑摆出了白落凤先前使出的那一式,那是他教给白落凤招法——剑断追影。   身后忐忑的白落凤,来不及询问纳兰折风身上发生何事,他沉着黑脸对剑酒歌嘀咕道:“他会不会死?”   老汉端详良久,缓缓道:“他的剑对别人不留余力,所以对自己也不留余地。”   白落凤咬牙不甘道:“你凭什么觉得他会输?”   剑酒眯眼歌道:“焚煜天的招,铸于深厚内气之上,又锻成纯阳火种,配上他胸前的引火瑙石,攻守坚如磐石,二十招之内杀不了他,死的便是要杀他的人。”   “何况你问我这话,不也是明白他会输?”剑酒歌又补了一句。   白落凤锁定着眼前已过十招的俩人,恨恨发语:“瞎子的剑法比我高明上许多,你觉得他会得不了手?”   “没有人可以在二十招内夺走像焚煜天这样人的命,纳兰折风也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八十章:剑惊群堂   堂中二人打斗达到已经达到难解难分的地步,纳兰折风的剑气居然没有一如既往地散出寒气,仅仅以凌冽绝情的剑对焚煜天步步紧逼。   距离第二十招愈是临近,白落凤额上的豆汗流的愈是频繁:纳兰的剑刺得越快,他的心跳的也就越快,他无比清楚一旦瞎子后劲用完,焚煜天必定能做到转守为攻。   第十九招,纳兰刹时弯下膝盖,另外一腿横跨向外降低下盘,两肩右高左低,落雪笔直斜上而去。   焚煜天仍旧不露慌乱,利剑疾来,包裹火焰两掌奋力合并,宝剑犹如被夹入虎口,瞬间不得动弹,一道热流顺着剑身迅速向外侵蚀。   盲剑挣脱不得,当即再降身子,与地面贴近仅剩一发之差,两脚向前轻滑,从焚煜天一侧腋下无声而过,轻盈如羽,不扬半点风尘。   陷入敌手的剑随之对折,下一刻上半剑身随着纳兰举止从焚煜天腰间擦过,剑刃已经割破他的外袍,露出其内衣襟。   焚煜天满背冷汗,断然卸去力道,两掌立刻朝外铺开。   落雪卯足的弹力随之释放,下一刻剑尖急忙回复原状,收力的焚煜天躲避不及,掌心立刻被划出血痕。   然而他不顾手中传来的疼痛,一心想到纳兰折风已经绕到他的后头,心急想要转身应对。   第十九招结束,只要挺过下一招,竭尽全力的纳兰折风必定折损于后劲有余的焚煜天手下。   只是万万预料不到,盲剑并未打算趁胜追击,夺回宝剑之后,他仅在三尺高度猛力翻转全身,欲要回到先前额位置。   柔软的腰带尖似乎跟不上纳兰的速度,还来不及变回笔直模样便被改道,在空中划出一道如同绳鞭挥舞时的轨道。   此刻当心受到偷袭的焚煜天向后便是全力一掌,却是完全扑空,而灵动弯曲的落雪再次趁机在他的臂上添了一道伤口。   第二十招以至尾声,纳兰折风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未显出任何力竭的败象,就在背对他的焚煜天刚好转身错愕之余,他陡然在瞬间刺出七剑。   七剑,同时并举,恰似纳兰凭空多出六把亮剑。   焚煜天的动作随着七剑落下静止下来,良久仍如雕像一动不动。   纳兰在闪光间已经站回原地,依旧那副遇风不乱的样子,好像不曾离开过般。   唯有剑上如同露珠滚动的血滴在告诉在座的所有人,这儿曾有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   “他的‘剑断追影‘,大成了……“白落凤望着陷入沉寂的大堂,吸下一口凉气:那七剑的快,绕是烛光映照下的影子相比之下也慢了半拍。   “没想到啊!这小子的剑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剑酒歌面露些许愧色,应当羞于方才所说之言,只是片刻他又摇头无奈笑道:”没想到我参了半辈子的剑,现在居然看走了眼,真的是老啦…老啦…“   只是老头子心底回味着方才令人叹止的剑招时,又隐隐觉得纳兰的剑上仿佛少了什么,那种怪异的感觉让他说不上口万分难受,最后索性抛了去,静观眼前变化。   然而一直处于暗处,渐渐被人忘却失了存在感的“八臂狼蛛“唐无夜经历了先前壮观后,他也感受到纳兰折风剑的变化:   过去纳兰的剑是冷剑,是由于他具备天赋异禀的寒气才铸名扬江湖的冷剑,那是一把配得上盲剑的飒爽举止而华丽的剑。   因为在这世上并非所有的剑出鞘都为了杀人,有时候一把剑的亮相或为了让人欣赏,就像舞姬为霸王秀剑;或为了让人折服,就像天下会上群雄相向把剑;或为了让人自省,就像崔韧竹从白落凤身上悟剑。   剑,本身是一件让人叹服的匠具,不一定出剑便要见血。   但现在纳兰的剑却是杀剑,一柄狠心致人死地,对人对己无情的绝情剑,因为不留情所以果断,因为果断所以可以快到无人匹及。   这勿关剑酒歌眼拙与否,毕竟剑下藏的是人心,人心又怎能如招法轻易窥探。   “八臂狼蛛“一生沾染无数尸血、人心已冷,他自然能感受到一柄剑的决绝,只要有了这中决绝,剑客就不再是剑客,而是杀手。   “你也觉得二十招以后可以反败为胜,对吧?”纳兰折风不再如过去一样漫身寒霜,可他现在的目光却比过去更加冷冽刺骨,“你没想到第二十一招竟然败了,对吧?“   焚煜天不甘的盯着纳兰折风,他的嘴想要张开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终于一阵砰然,焚天谷主壮硕的身子跪了下去,他的身子自上而下六处关节溢出血来,与赤红的衣裳融为一体。   “我让你走,你不愿走。”纳兰折风一步步走向焚煜天,最后他的落雪停在对方的眉心,“我不杀你,毕竟是万花谷先有失信义,有愧于你。”   剑缓缓收拢回去,纳兰俯视焚煜天平淡道:“既然我二人较量,你输于我一招,如今我拿下一剑偿回万花谷对你的承诺,如何?”   焚煜天的颧骨隐隐蠕动,良久之后终是从鼻里呼出一口长气,重重地低下高傲的头颅。   纳兰明白焚煜天的妥协,抬头看向一直在不远红烛前亭亭玉立的美人,慢慢挪步朝她走去,似乎生怕踏出的脚步声吓到了观望的纪紫莲。   焚煜天请来的宾客不敢出声——他们没有资格出声制止。   白落凤邀来的盟众不想出声——他们不愿破坏此时气氛。   纳兰换下握剑的手,在纪紫莲能闪烁出星星的瞳孔中,一把掀去她头上早被撩起的红头盖。   鲜红的方布在空中撕裂,布屑施然飘落。   纳兰却没有去拥抱纪紫莲,也没有任何言语,甚至碰都不曾触碰一下。   丽人的玉手停在半空,纳兰已经转身移步。   他平静的脸正对着四方来客。   他冷峻的背留给了待抚佳人。   纪紫莲恍然觉得曾经她最期盼心系的人又生疏了许多。   流干血滴的落雪示于众人,依旧如过往般干洁白亮。   “从现在开始,我纳兰折风,接任万花谷谷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八十一章:心不诚不为道   纳兰语惊四座,无人站出提出异议——人家本就属正统承位,何况有四海盟协助,谁会不识好歹自找无趣?   “没想到你小子命真的够大!”半空突然炸响,紧接着一道黑影闯进大门,不做任何停留笔直向着正中央的纳兰而去。   白落凤的心随即揪紧,他辩识出声音的主人是谁,却已经无法制止。   焚煜天下垂的头颅抬了起来,仰视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眼底掩盖不住内心得兴奋。   然而正在此时,现在他不远处的剑酒歌一跃而起,下一刻抓住那人的脚跟并狠狠地砸向地面。   焚煜天的神态一时间变化万千,直至稍后看见那人安然无恙着地后才不由自主地呼出闷气。   来者正是玉玄子。   老道神情复杂地盯着剑酒歌道:“你怎么来了?”   “听说这里有喜酒喝,自然要过来蹭蹭吃喝。”剑酒歌微微朝着纪紫莲点头,轻松道:“又看见丫头选错夫婿,耐不住性子多管了下闲事。”   玉玄子冷冷道:“没想到万花谷居然和你这老癫子还有交情。”   剑酒歌替他补上一句:“几坛酒的交情。”   “所以说你要拦我?”玉玄子已经握紧手里的拂尘。   “毕竟吃人嘴短。”剑酒歌低下身子,拾起地上几块碎石。   玉玄子清楚剑酒歌的动作:“你觉得你拦得了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老汉死死拽着掌中的石屑,嘴上劝解道:“其实你我都活到这个岁数,又何必同他们斤斤计较?”   “有些事不关岁数的事。”玉玄子直勾勾地瞄着剑酒歌,拂尘蓄势待发。   只是每次玉玄子的视线停留在对方身上得某个部位时,就会被剑酒歌的眼睛立马抓住。   尔后二人一动不动站在两端,仅剩他们的目光不停游走变化,但是没人敢吭声指责催促他们,因为以他们那种陆地神仙的境界,做到心随意动,意动招出不过举手投足的事,而胜败便是出招的瞬间。   终于当玉玄子的瞳孔对准剑酒歌的某处霍然扩大时,他搭在手腕上的拂尘也骤然挥出,须毛之下抖出一道狂风,刮地两旁反应不及的观众差些人仰马翻。   电光火石里,剑酒歌的蓄力的两指随着玉玄子出手顷刻弹开,两人动作在时间上分毫不差。   一切发生不过须臾,剑酒歌的枯手举在空中,玉玄子手中拂尘的白毛才翩翩垂下。   “好个‘一拂平江’!”剑酒歌放下手臂,不禁啧啧赞叹,“恐怕就算有蛟龙在世,暗藏于汪洋水底倒腾,有你这一手后也不过是只死龙。”   玉玄子却面部阴沉难堪,在众人惊愕的目光里,他收起的拂尘如同被割断的麦芒,千百条细丝洁毛犹如青发在半空纷飞飘絮。   一招,玉玄子败了!   “你以道论武,我以心问剑,你败于我,是你心不忠,不忠你修的道法。”剑酒歌注视着玉玄子,惋惜的摇摇头道:“如果你能一心一意,我怎会胜的如此轻松?”   玉玄子暗暗克制握着拂尘不禁颤抖的手臂,哑口无言。   不错,在刚才二人较量之际,玉玄子自以为耍了个聪明,居然用声东击西的法子妄想骗过剑酒歌。   可招法与兵法到底不同——对于招法来说,少一分投入便少一分威力。   剑酒歌见玉玄子闭口不谈,婉言相劝道:“文武才学,本就是永无止境。你的修为在世间又有几人能及,何必急功近利不择手段?”   “可我要做的是天上人,而不是单单的陆地神仙!”玉玄子年老的眼珠里射出无尽的狂热。   剑酒歌深知改变不了玉玄子的想法,挥了挥手道:“那你就回破道观琢磨别的办法吧,万花谷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面对强势的逐客令,玉玄子不怒反笑:“你以为区区退我一招会有用处?别忘了本尊代表的是当今朝廷,万花谷外现今还围着万匹人马,单凭你们几人能有什么作用!”   “事已至此,你连江湖规矩,为人廉耻都不要了么。”剑酒歌对玉玄子的眼神添上了几分悲悯,那种惋惜难得的对手的悲悯。   随后,剑酒歌偏过老脸,脸上刻板的皱纹像是波纹疏散开,他带着玩笑的口气对背后白落凤一干人问道:“一万人哪,怕么?”   “笑面书生”一开折扇,轻轻负在胸前拍打,微笑道:“能够一睹剑仙玄奥神功,这一万人小生权当是给您送来的下酒菜吧?”   白落凤瞅着外人总是对剑酒歌毕恭毕敬的模样,撇了撇嘴故意挖苦道:“这老鬼头多少年没碰剑了,谁知道杀人时手会不会抖得厉害。”   剑酒歌也不气不恼,如果白落凤能好生说话的话,那他就不是白落凤了。   间隙之中,剑酒歌又瞥见一边的金刚巨手中蠢蠢欲动摩拳擦掌的戒空,忍不住嘿嘿取笑道:“你这和尚怎么一听杀人,就和喝了鸡血一样,若是供奉的佛祖知道你染了那么重的血腥味,以后还怎么去西天极乐?”   戒空听到自己被剑酒歌说道,难得地不好意思低下头,用手搓了搓光溜溜的后脑勺,最后又厚颜无耻地昂首挺胸道:“和尚还要求万事皆空呢,可我佛号偏偏是戒空,你说我是不是和尚?”   玉玄子见他们自说自话,感觉自己受了冷落,恼羞成怒指着剑酒歌等人斥责道:“你们今日不但目无王法,还拂了在场那么多江湖人颜面,想完好无损地走恐怕是痴心说梦!”   “不想死的话,最好都别动。”被人无视的角落中,阴阴恻恻、嘶哑如沙的声音传入人们脑中,“八臂狼蛛”唐无夜说了今天的第二句话。   他扫视座位上某些站起,想要借助玉玄子作倚仗,打算向白落凤他们出口恶气的人们,无情的脸上皮笑肉不笑道:“诸位,今天的酒好喝?”   宾客们的脸刷然发白,他们巍巍颤颤指着唐无夜失声道:“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化腐散。”   简单的三字却让无数人面如土色。   普天之下,毒药数不胜数,却总有那么几种剧毒让人谈虎色变,化毒散便是其中一种:   一日之内,中毒者全身奇痒无比,外肤冒泡溃烂,最终脓水横流。但是化腐散令人恐惧的并非于此,它真正可怕的是当人毙命之后,其五脏六腑会演变为好比死去多月的尸体一般。   多年来,江湖中许多查不出凶手的诡案许多都似乎有化腐散的身影。曾有人断言只要用此毒杀人,哪怕是京城里专门破案的大内高手都无法辨别死者真正的死亡时间。   唐无夜是当今天下能位列三甲的杀手,就施毒来说,只要他愿意,不论何时何地何人在场,都无法阻碍杀人的步伐。   就算是剑酒歌也感慨幸好他与唐无夜交情尚好,否则即便喝口水都得担心老命会不会一下呜呼。   宴会上百杯美酒里的化腐散其实在宾客落座前就已经被唐无夜布置的妥妥当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八十二章:浪子愿归家   “想活着出去,就老老实坐着,待杂事平息之后自然给你们解药。”这是唐无夜说的第三句话,比剑酒歌叹为观止的修为更让人甘服。   此前憎恶他们的来客眼下却祈祷唐无夜一定要平安无事,有的人甚至暗地责怪玉玄子不问自来,害得自己也陪同一起下水。   宴会上的人们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呼出——唐无夜是夺命的杀手,一位杀手根本不必讲究与侠客一样正派,杀手的本职便是夺命,除此以外皆是空谈。   现场犹如绷紧的绳弦,但偏偏有人不识好歹去拨弄一番。   大殿之外,一名穿戴厚重盔甲的兵吏气喘吁吁地攀上台阶,丝毫不顾让人窒息的压抑,贸然冲入厅堂大声请报:“尊者!尊者!皇上特下急诏,命尊者携麾下部队即刻返回京城接受遣调,不得延误!”   皎月爬上山顶,倒钩模样不知钓住了多少星云,远方的林子蒙上雾纱好似神秘的美人待人拨撩,万花谷难得地恢复往日宁静,空气中的泥土味带着安谧的神效,连吵杂不住的风吹落叶都渐渐被安抚下去。   白落凤躺在草坪上,偶尔有草籽被吹到脸上。每当这个时候他就特别容易满足,来自四方的清风和身底下传来的花香都让他感觉生命是多么美好。   白日经过僵持后,受伤的焚煜天灰溜溜地被谷中子弟带走,玉玄子也借着及时赶来的急诏寻到台阶离开,除了唐无夜留下解药消失的无影无踪外,其他人都暂且留在万花谷游玩一番,至于那群无辜被牵扯进来的客人们一经散宴后便窘迫地各回各家。   其实白落凤有点同情不会享受的唐无夜,一个人如果只会杀人的话,那生活怎么还会有其他颜色呢?所以为了不同情自己,白落凤逼着纳兰折风拿出万花谷珍藏的百花酿。   一只蚂蚁爬上白落凤的鼻梁,他两眼都聚集在蚂蚁的触角上,漫不经心地问身边默不作声的纳兰:“你早日为什么不同她说话?”   “因为我想通了一件事。”纳兰瞥了一眼自娱自乐的白落凤道。   “什么事?”   “以前学剑,不是为了剑。”纳兰折风猛地灌了口酒,“多亏了那道士,从今往后一心为剑,再也无他。”   “可如果连练剑的理由都忘了,提剑还有什么意思?”白落凤轻柔地抓起迷路的蚂蚁,把它放回草地里后撑起半身反问道。   “要是连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其他?”   白落凤微微一愣,终于接不下话,他知道纳兰折风心底在自责,自责以前怎么没有练成独步天下的剑招——若是早些练成,万花谷后来也不会被玉玄子欺压不堪,他也不会掉入枯石潭,纪紫莲就不会无奈答应焚煜天的亲事。   可他也知道纳兰说的无情剑还是不完整的,一个真正想要无情的人怎会自责,怎会内疚,怎会又不顾性命杀回去?   白落凤不想让纳兰折风想那些伤心事,他故意寻到别的话绕开:“你猜酒壶里的酒还够喝几杯?”   “七杯。”纳兰折风淡淡道。   白落凤笑道:“你可别为了诓我随便说个数出来。”   “我称过,也数过了。”纳兰转头面对着白落凤,十分认真。   白落凤的笑突然凝固了,他的心仿佛随着纳兰的声音的消失一起落了下去,因为他知道喝酒的人却分心去数剩下的酒,他的心本就不沉浸在酒上——那是有多么苦闷难言啊。   二人再也挑不起相互唠嗑的兴致,一夜无话地咽下杯杯清酒。   在这世上,语短情长其实比语长情短更让人揪心,因为语长情短听了后也就作罢,不会去心疼什么。   可如果有人对你语短情长,你便觉得说的人心中难受的紧,心底会想他还在默默承受多少情绪,而自己能做的只是无能为力地干看着,也会暗暗替他难受。   半响之后,白落凤倒下最后一杯小酒,望着苍冷朦胧的夜空长叹道:“过几天,我想去北边一趟。”   纳兰折风皱了皱眉头道:“去找刘继宗?”   “恩。”白落凤轻轻颔首,目光中徐徐透露担忧,“你也知道现在蒙人压境,我又听闻有人从南下逃难的人嘴里探出口风,恐怕刘继宗这一战没想象的容易。”   纳兰折风沉默良久,终于道:“若真是那样,千军万马,你又能做些什么?”   “你了解我的脾气的。”白落凤又眯起眼睛,“哪怕做不了什么,我也要去找他,至少尽量护他安全,毕竟他是唯一能对得上那太监的人。”   “那万一不小心呢?”纳兰折风的眉头又紧了许多,他清楚白落凤心头一直有条刀疤,谁也阻止不了他去完成杨清涟留在世间的遗憾。   “应该不会的。”白落凤笑了起来,像极了三岁的孩童,“要是真那么倒霉,不就刚好省下回来费掉的脚程么。”   这下轮纳兰折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能起身回去多拿几壶酒回来陪白落凤畅饮不休。   清白的月光照在白落凤脸上,红扑扑的脸颊如同烂醉一般,白落凤扣着玉杯高声朗唱:   “清风能几快,流云下酒,当为我浮一大白。醉雨泼袍带,何须借觥筹,酩酊卧蓬莱。掬水而饮,捧掌做杯,浇这江湖块垒,岂不快哉?”   认识白落凤的人都了解他酒量其实很好,一个爱喝酒的人又一直喝酒的人酒量怎么会差呢?   他从来都没有醉过,每次都是酒坛空了人都还清醒着,毕竟心事多了,纵使三千酒水也醉不垮一个人。   所以白落凤爱装醉,只有装醉他才能装着他忘了某些伤心事。   酒,不好喝,却又是最容易脱苦的东西。   人打出生到死,不论流浪多久最后总要成家归家的。   白落凤出生时没有家,他不想死的时候也没有家,他已流浪得太久,虽然做一个表面无拘无束的浪子,好像也有很多欢乐,可是欢乐后的空虚和寂寞,却是很少有人能忍受的。   也很少有人能了解,失眠的长夜,曲终人散时的惆怅,大醉醒来后的沮丧……那是什么滋味,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才知道。   白落凤理解这种滋味,但他不愿天底下还会有人理解这种没有家的滋味。   北疆,他一定要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八十三章:心有菩萨   从万花谷到泉阳城的路程很远,纵使白落凤换着快马不停歇地抄着密林小道也得四五日时间。   原本白落凤以为北关纵使战况不利,也不过是陷入胶着的攻守战中。然而随着北上遇见的难民越多,从他们嘴里说出的话让他的心沉的越下去。   泉阳城的情况已经差到没谱了,白落凤没料到朝军居然面对的是数目多于他们数倍的蒙人全军。自从行程开始,已经两日没有睡了,马儿已经跑死了两匹,但他还是嫌它们太慢,他知道每多停留一刻,北关战局就险峻一分。   如果泉阳城失守怎么办?如果刘继宗被害怎么办?   愈是去想,白落凤愈是感到烦躁,他高扬马鞭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被尘土弄脏的衣角隐隐显露出血迹——因为走的是山道捷径,一路上已经遇见好几波拦路的山贼,好在他们身手不高,白落凤基本都是坐在一剑长驱,最终策马而去。   正在此时,胯下的马大喘两口粗气,一头栽倒下去,整座马身当即向前撅起,马背上的人顿时被甩了出去。   好在白落凤反应了得,即刻在半空中调转身体,好不容易才双脚安全着地,不过也因为马匹的对他的冲劲太大,划出好几丈才踉跄地停下步子。   紧接着在他走过的路后边也传出了马蹄踏沙之声,地平线上渐渐地出现几道身影,借着黄昏时晚霞的映衬,赶来的人在白落凤视野内露出了他们的容貌。   戒空,剑酒歌,刘常易,李向高,萧锡之。   他们,都来了。   “你跑的那么快,我们几个快跟不上你了。”剑酒歌吁声勒住马缰,随后小心翼翼地拿出捆在腰带上的酒葫芦,恰意的滋溜小口,仿佛他刚有过十万八千里一样,“我一把老骨头可不能像你这么折腾,俗话说欲速则不达,你越心急越容易乱了方寸,到时哪还有精力去帮助前线大将?”   “唉,剩下的路程也不多了,看那边炊烟,前边过几步估计就有村子,不如先停留一晚养精蓄锐。”戒空遥指半空中飘渺的白烟,提议道。   “你不累,马也累,总不能再累死几匹马吧?”李向高出言劝解。   “对啊,再赶路下去,恐怕人还没到泉阳就已经死在半路了。”刘常易加入其中。   白落凤听着他们的话,冲动的情绪也逐渐平缓下来,瞧着眼前风尘仆仆的朋友,又打量满身泞泥的自己,腔内皆是愧疚,总算恩地答应下来。   夜晚如约而至,可白落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眠久矣,脑子一想罢了,还是先寻些酒来让自己松弛松弛。   喝酒最需要的便是有人相陪,一个人喝酒是苦的,一群人喝酒就变成甜的。   白落凤琢磨了许久,由于村落不大,每家每户空不出那么多房间,所以他们一伙人就分开寻到愿意收留的人家,给了他们一些银两,凑活地过上一夜。   而刘常易,李向高和萧锡之留宿的地方与自己隔了好几座屋子,又加上此时临近午夜,白落凤不愿去打扰主人,所以不便捎上他们仨人。   至于剑酒歌他实在太能喝了,白落凤每次同他喝酒都觉得自己少喝了很多,所以也不能带上老头子。   可当敲开戒空房门时,却发现室内空无一人。   不眠人正觉得泄气,暗地责怪和尚大晚上不知所踪让自己不能尽兴时,突然想起进村时路过的一处被人遗弃的寺庙,整个人如同灌了鸡血般,十分精神地跃出矮墙。   白落凤很有把握戒空一定在那,因为戒空有个戒不掉的习惯:每次他要面对大事时,他都会老老实实地找个地方认认真真地求佛祖菩萨保佑。   身入北关就是关系生死的大事,这点白落凤比谁都明白,他疑惑不解的是:为什么平日不尊佛道,对其抗拒的戒空在关键时候愿意把结局交给他不信任的东西?   村口到此地的小路早被高至腰际的杂草淹没,那破庙似乎是从地里长出的蘑菇土里土气,伴随着虫鸣蛙叫,木鱼节奏的敲打声嘈杂其中。   寻常人是不敢走这种夜路的,晚间的寺庙,特别是这种废弃许久的庙阴气会比乱葬岗的还重。   据说是因为白日小鬼不敢在佛祖菩萨面前随意造次,只能等夜晚或者他们香火彻底断绝后聚集一起耀武扬威。   但白落凤不怕,他很平常地踏进草堆里,月光拉长了他的影子,有点像巡夜的阴兵,即便是藏在暗处的蛇蝎都缩回洞中。   当访客艰难地从草丛里挤出身子时,他身上已经沾上不少的草絮,瞧他一身衣着,哪还有一处说的上整洁的?可能是幼年的蝈蝈或者是不长眼的蚂蚁不小心爬进他的裤腿,挠的让人全身发痒。   步子迈出几步,耳根蚊子嗡嗡声就响几次,到最后实在受不了痒抓挠起长出大包的脖颈,白落凤气恼地拔起剑欲要挥斩去这一大片杂草时,半空的萤火虫却悠哉地停在他的剑上。   剑仿佛因为这只无心的虫子瞬间变得有千斤重,居然使人提不起它来,尔后整片草丛似乎得到感应瞬间欢腾开来,星星点点的荧光在头顶四处遨游穿梭。   白落凤觉得不应该责怪这么富含生机的美景,他懊恼自己居然忘了可以借用身法,弄得不但自己狼狈,还打扰那么多小东西不得安歇。   剑入鞘中,拿剑的人迈着轻盈的步伐,拨开寺门倒挂的蛛网,看见让人啼笑皆非的画面:露出棉絮的莲座上有个人正背对着他絮絮叨叨地念着佛经,手中木鱼敲得断断续续,偶尔还会空出手来啪的一声打走蚊子,一颗铮亮的后脑壳在昏暗中恍恍人眼。   “和尚不是不杀生么?”白落凤对他打趣。   “是不轻易杀。”和尚放下敲木鱼的犍稚,侧过脸招待白落凤,这人不出所料果然是戒空,“我给了那蚊子机会,赶走它三次,它回来三次,我就知道这祸害死性难改,所以替它度化,愿它下辈子改过自新。”   白落凤忍俊不禁,却偏偏不依不挠道:“你们佛门不有释尊割肉喂鹰么?人家肉都舍得,你怎么连点血都舍不得?”   “佛门追求众生平等,意为人与万物,吾与他者皆是同等珍贵,因此才不得杀生。”戒空拭去胳膊上的血印,“既然如此,我又何须放低自己,受其侵扰还得忍气吞声。”   白落凤张着嘴巴,吐不出一个字。   “就拿吸血的蚊蝇来说,以佛家道理讲它与我平等,所以凭什么只准它夺我身血,不许我反加其身?”   论起佛家大道,哪怕是一百个白落凤都抵不上一个戒空,所以白落凤唯有哈哈大笑,他心想着若是给那些自谥正道的家伙听见和尚的“歪理”,怕是要气歪鼻子大骂不休。   于是,白落凤饶有兴趣地逼问下去,期望戒空有找不到借口自圆其说的机会:“如此说来你是不听信佛的人,那为什么还要拜菩萨?”   “我拜的菩萨不是众生求的菩萨,是我心里的菩萨。”和尚合正十指,“众生求的太多,施的太少,所以众生的菩萨太忙,以至无暇顾及。但我的菩萨不一样,我寂寞的时候,菩萨也跟着寂寞。我拜他,是求他不要太过害怕寂寞。”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连寺外前一刻还高歌不止的虫儿都住了嘴。   “你怕,为什么还要来?”白落凤问道。   “我怕,但只要我心里的菩萨不怕,他就能保佑我,这样一想,我就慢慢不怕了。”戒空轻轻地拍了拍自己胸口笑着,随后又不自觉叹惋道:“可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菩萨保佑。我来,是为了他们将来不会感到害怕。”   白落凤不再追问了,他觉得哪怕多说一个字都是对戒空心里的菩萨不敬。   他看得起戒空,就像戒空看得起自己一样,他们都清楚:不论江湖人怎么非议唾骂都无法改变的一个事实——戒空是独一无二的和尚。   其实在这世上有很多天天诵经拜佛的“秃驴”,但他们不一定是真正的和尚;也存在许多爱喝酒杀生的“恶人”,本质却是真正的僧侣。   心里有菩萨的人,不管有没有头烙戒疤,不管是不是身披袈裟,也不管爱不爱食荤酒,永远都不会一直害怕寂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八十四章:城破,人来!   刘继宗知道梧州县扛不住了,他在这里守了五日,更贴切说已经在生死线徘徊了五日,但料想中朝廷派来的奇兵久久不现,他俯视城下伤疤累累的横墙,蒙人的尸体已经没过墙脚。   梧州县的拼死抵抗并没有消磨敌人的士气,反而欲激发他们对它势在必得的凶性。城中的粮食已经不多,弓弩即将消耗殆尽,连他所倚仗的炮火也只剩下每门五弹的地步。   武侯眺望天际,恰有鸿雁排排而过,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羡慕,他知道京都的武侯府中有一位倾城的俏人等着他的平安归去,这正是因此他可以在孤城中坚持至今。   眼下,归去无望......   在刘继宗身侧,有一个和尚敞开肚皮啃着油腻的狗腿,他仿佛根本没意识到再有一日梧州县将路无遗尸。   “大师胃口真好。”刘继宗转头苦笑地对着食癫说道,对于这个肥头大耳的僧人,武侯既是感激敬佩又是无奈惋惜。   若不是当日食癫的五行龙汤以及授予众将极易上手克敌的刀法,恐怕梧州县早就生灵涂炭,可他似乎又根本不关心两方胜败战况,那日之后单单伴随刘继宗左右任意吃喝不问其他。   胖和尚从城头扔下骨头,回味地吮吸着指头上残留的油水,恰意地打了饱嗝拍了拍肚皮道:“哈哈哈,贫僧只不过不想做个饿死鬼。”   武侯一愣,他一直以为眼前的和尚是不知险境才如此宽心,现在看来他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于是无不敬服道:“大师果真深得佛心。”   和尚嘿嘿一笑,转身要跳下台阶再去寻些美食打打牙祭。   “以大师的身手其实足以脱身重围,何必要留下受拖累呢?”食癫身后传来劝诫,和尚粗短的腿停下动作,他又一步作两步走回刘继宗跟前。   “将军心有所依,所以推己及人想贫僧有个活路吧。”食癫含着笑意的小眼好像看透了李继宗的内心,“可将军知不知道有时候正是因为舍不得才需要狠心舍得?”   刘继宗默不作声等食癫往下说去。   “将军莫忘了梧州县里留守着两千百姓啊...”和尚像是无心提及一句后负手摇头离开。   刘继宗身子不由一颤,像是被高处冷风吹醒般,他定在原地向着萧条的县内发呆,眼珠也许被飞沙吹地刺痛渐渐变红。   将军的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最终大喊:“来人!令梧州县百姓今日之内打点好行李!各营拾好装备,将所有羽箭炮弹搬上城头,不得有误!”   又一波疯狂的攻城浪潮退却,可没有人觉得值得放松欢呼,因为他们都知道:除了手中的刀,一切能够阻碍蒙人脚步武器都已经用到竭尽了。   蒙人也察觉到梧州县内的艰难,他们的进攻也为此延长了许多,从清晨开始一直打到了饷午。   不论是大虞的兵卒还是蒙人都清楚,下一次攻城将是城破人亡的时刻。   刘继宗注视着密密麻麻集结起来的士兵,多日以来他们连脸上的污垢都来不及擦拭,他们身上单薄的护驾无不是露着血渍刀疤。   众多士兵中,有的人舔着干裂的嘴唇,有的人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有的人微微挪动着僵硬的大腿...不论怎样,他们都在凝望着最前处的那个人,等待着下一道施令的下达。   沉寂之中,武侯慢慢低了下来,先是弯下左膝,随后整个人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里,他豁然拜伏下去:“本将对不住各位!”   “将军...”整片营地哗然,有人想上前将刘继宗扶起,可刚迈出半步又缩了回去,他们知道自家的将军为什么而跪,他们的希望随着他们的将军跪下而黯淡下去。   鸦雀无声...   刘继宗抬起了头,离近些的人隐约发现他眼眶里有东西在闪烁,有人不信自己的耳朵,不信那个统领万军,一国武侯的铮铮铁骨此时居然发出哽咽。   “入守梧州县是本将决策,可如今蒙人破城近在眼前,酿成四面楚歌大错,全乃我一人大过。”武侯按着泥土,指甲深深扎入其中,“为国兵将当护国安宁,我死不足惜,却不能让县中百姓死于马刀被我所累。”   人们的呼吸越来越粗,将军一扣自己头颅撞在地上:“今日跪拜,一跪诸位赤城追随,二跪诸位为国忠义,三跪则是求诸位护民周全。”   “蒙人围城,百姓不得逃匿,破城在即,唯有出城应战诱敌举兵主攻以护千民趁乱南逃之下下策,与此一行十死无生,本将明了强人所难,但还是请愿有人助我御敌至最后一刻。”刘继宗含泪抬头断断续续道:“如若你们有人所想保全性命,本将也断不阻拦,可放下兵戈,稍后与梧州县百姓一同撤离。”   武侯重新爬了起来,抽出腰间的配刀拼劲刺入大地:“本将誓与城共生同死,以血昭于蒙寇,今日域中,独我大虞一家天下!”   “生死共存!”   “以血昭寇!”   “一家天下!”   军营中,没有一人放下手中的兵器,他们高举臂膀,骄傲地如同得胜一样,声音冲破九霄!   金鸣响起,远方尘土飞扬,马蹄声惊天动地。   梧州县城门大开,为首的人坐骑枣红高马,手握长柄马刀,他银盔皑皑,双目亮如北斗炯炯有神,在他的背后的所有人昂首挺胸,面露恨怒,堪称狼虎之师。   “大师何必要与我共葬于此?”将军无奈地叹了口气,内疚地看向身旁马上懒懒散散的僧人。   “贫僧一条烂命,能和将军同死一处,那是往身上贴金的事。”   “哈哈哈,既然大师如此抬爱,西天路上,继宗再与您把酒言欢!”将军似乎放下重担,目光紧随着扑面而来的敌军,马刀向前挥去,卯足力气大吼令下:“杀!”   随后烈马踏风而去,快至看不见马上的人影,其后黑压压的士兵仿佛卧龙出世,久旱天雷,倾巢而出!   蒙人始料未及,抓破脑袋也想不到一直龟缩城内的虞军会鱼死网破。   一时之间,两军交融,却有不少蒙人败落马下。   纵使如此,战场之中,将军还是看见自己的兵倒下,他们或死物乱蹄之下,或死于刀刃相加......可不论是谁,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们就憋着那一口气,用手去一寸一寸摸索躺放的刀,用头一点一点顶起身子,用血一步一步地走向敌人......   将军的眼珠又红了,却不是哭,他长袍披背,红透半边晚霞;他披甲曳金,吃尽百刺千割;他斩戟断剑,震遍万人疆场......   那一天尸骨成河,那一天烈马失胆,可仍然有一柄刀不减风采,有一个人深入敌群破寒风,有一排盾不褪锐气,有一群兵忘死不屈骇虎龙。   坐骑的蹄子很早便被人偷袭斩断,将军身处地面忘我杀伐,他扯下捆在脖颈的披袍,反手从腋下探出一刀通透了背后举起弯刀的敌人的小腹。   然而就是这间隙,蒙人之中有人抓住时机,驱马突现在将军身旁,暗刀紧追而下,正中他的肩膀没入半片刀身。   将军吃痛,却立刻抓住了刀背,马上的蒙人脸色巨变,他发现不论如何施力都夺不回武器,不待他反应松开刀柄,竟然被拽下马背砰然摔在地上。   扬起的尘土遮挡了蒙人的视线,只是下一刻原本嵌入将军身上的马刀冲破了灰烟,在他惊恐的目光中笔直穿过了胸膛,死死钉在地上。   险象环生的乱战里,将军拔出染血的大刀,双手持器仰天大哮,一喝如同平地惊雷,四丈之内马惊人翻,无人不冷汗淋漓。   蒙人不敢轻易接近,数十人驾马将其包围并逐渐缩小圈子。   双刀如入无人之境,怒斩马蹄,血溅五步,一扫敌人喉结。   四方敌兵眼见吃亏,源源不断向这边赶来,几把长戟从高处陆续刺下。   将军两臂堪比兽夹死死钳住它们,俄尔虎躯大震,柱腿一字踏开,脚板踏碎地面深陷其中,他前身高扬,马上魁梧的蒙人当即随着挺起的长戟被挑半空。   戟棍顺着臂膀全部落入将军掌中,他竖起所有兵器,戟端正对坠落的敌人呼风钻入他们体内。   血雨之下,一人之上数道尸体伴随着他挥力甩开,又砸下不少骑兵。   将军以己当十,此刻有些疲惫,他驻刀瞄着徐徐奔来的蒙人,摇摇欲坠拔刀再战。   暗抢疾驰,终于贯过大腿,钉入脚下的厚土中,可将军仅仅膝盖稍微一屈就是不倒,手中的刀当急挥落斩断枪头,之后又被刀弹起迅速射出,红缨肆意飘舞,不远处一个蒙人的眉心正中枪镖应声倒地。   骁勇善战的蒙人何曾见过大虞有此悍将,再也不争首级,纷纷聚拢围剿。   马刀划空而下,将军再也挪不开受伤的大腿,扑通跪地不起,他的手控不住刀,他的刀离手而去。   蒙人居高临下,想在他脸上看见临死前的惶恐陋象,可将军的眼中除却愤怒再无其他。   将军哈哈大笑,他的牙上沾上的不知是谁的鲜血,他鄙夷地盯着蠢蠢欲动却又不敢再上前一步的蒙人:“贼寇,可敢杀我!”   一句猖言,倒让蒙人胯下的马儿不自禁后退。瞬息之后,他们看明白将军嘲讽的表情时顿时恼羞成怒,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继宗抬头看着落下的刀刃,真的耀得晃眼,他却昂起头颅,似是打算硬与刀锋对抗。   将军闭上眼睛,心中却是尘埃落定的安宁:“杨清涟,黄泉路上,我不愧于你!”   耳旁还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将军却感觉不到有人手起刀落,当他睁开眼睛时,看见有个人背对着他,十步之内皆是捂喉死不瞑目的蒙人。   那人手里的剑染足了鲜血,竟与墨黑的剑身共为一色,他屹立在那,看不出有丝毫慌乱。   将军惊呼一句,但立刻被四处轰杂的声音掩盖过去。   只见挡在他身前的人徐徐别过脸庞,咧嘴笑道:“你不会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八十五章:所谓高手不敌兵   刘继宗巴望着哀嚎溃逃的蒙人,他被白落凤驮在马上,当白落凤带着他杀出一条血路时,他才反应过来——梧州县尚且还有残喘的余地。   两人最先与戒空相遇,这贪杀的和尚毫无出家人的矜持,或许是怕伤了自己人,他并未化形成怒目金刚,可全身上下都仿佛被金石镀了一层,饶是蒙人吃力一击都无法留下任何痕迹。   和尚见着白落凤带着刘继宗驾马而来,心中大喜,迫不及待地力臂朝外一挥,本拥乱的战场上陡然炸出两只高到望不见顶端的佛手,佛手随着戒空的动作立马开出条阳光大道。   聚集冲锋的蒙人如同碎石被忽如其来的佛手扫得人仰马翻,在两侧堆成山丘,惨叫声延绵不绝。   戒空见多血腥丝毫没有心理负担,他随手截下一匹战马紧随白落凤身后。   二人明明自身不断前行,可梧州县似乎还是在难以企及的远方。   千军之中,纵使身负绝学又能如何?   白落凤的剑色被完全抹成红色,戒空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胯下的马穿梭兵戈之间难免受到刀伤,皆是摇摇欲坠。   正当这时,场中横生怪像,不知从各处奔来的恶虎雄狮,豺狼野豹闯入人群之中,四处扑杀防不胜防的蒙人将士。   白落凤眼中划过亮色,想来必定是“无常判笔”李向高完成他的画作“百兽图”,只是他心中的欣喜劲还没来得及退却,本晴空万里的天色忽然变得阴暗起来。   所有人不自觉地停下手中的武器抬头张望,不过片刻,他们脸上全是恐惧之色——黑压压的鸟潮居然铺天盖地俯冲而下。   在大虞士兵惊愕的眼中,数不清的蒙人瞬间被鸟群包裹,在哭天喊地的痛苦哀嚎中变得体无完肤,倒在泥土中奄奄一息苟延残喘。   “没想到就这点时间,他却连‘千鸟林’都画了出来。”白落凤无不叹服,趁机嚯嚯逼向目的地。   纵使鸟兽来势汹汹,可到底拼不过长年在疆外狩猎的蒙人,待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挣脱出反击时,却发现原本有血有肉的飞禽走怪在他们的刀下只剩一滩浊墨。   蒙人终于失措,此等画物成灵,撒豆成兵的神来之手居然潜藏在敌营之中。   恰在此刻,喧闹的兵马之中隐约传出道道琴声,起先无人不是质疑自己耳朵出来毛病——在这万人交战之际,莫说瑟笙乐响,便是平地惊雷恐怕也要被掩盖下去。   但没过多久,琴声仿佛就在耳畔越来越响,甚至超过数万人同时吼叫的力量,许多人的心神已经被勾了过去,手中的钢刀长戟哐当掉落地面。   白落凤嘴角上扬,他知道琴是“墨林竹雨”萧锡之的手笔。   琴声幽幽素素,似有风雨欲来樯倾楫摧的节奏,传入耳中犹如扁舟驾在巨浪端口随时会沉没下去。   大虞士气在短暂时间里略微消沉起来,可不待蒙人趁机进攻,琴声赫然偏转。   眼前好像浮现拔地而起的竹林顽强与暴风抗争,刚而不折,直而不断!原本孤弱的船帆底下突然崩塌,千尺骇浪尽皆涌入峡缝之内,尔后一股积蓄良久的熔岩喷溅而出。   虞朝士卒顷刻间完成蜕变,无意之中获得了勇气,体内好似有股力量暗流需要立即发泄出去!   蒙人眼中那些往日羸弱的汉人眼下一下子变得不可逾越,他们握刀的手忍不住地哆嗦,虞兵平地高峰般的身影击溃了他们最后的防线。   眼见前景大好,残墨却无端开始不听使唤,利剑嗡鸣不止,最终战胜白落凤的力气脱手而去。   剑若有所指,速速穿梭人海之间的空隙,尖端无人掌控却甚是游走自如,长虹一去只留遍地伏尸,蜿蜒小路转眼因为墨冥铺造完毕。   再也无人胆敢阻拦白落凤的脚步,不过随着俩人匆匆离去,背后的空隙屏息间又被虞蒙双方的厮杀填补上去。   就在距离城门只剩几步之遥,白落凤断然跃下重拍马屁,刘继宗还未意会白落凤的举止便被吃痛的马匹狂奔送入城内。   戒空勒紧缰绳,马蹄施然停步,和尚从马背跳下,长吁口气如释重负道:“若是再晚多一步,恐怕替他收个全尸都难。”   白落凤出神地眺望难解难分的沙场,对城楼大喊道:“死老头子,赶紧把剑还我!”   城门之下,一名佝偻的老汉缓缓从墙后出现,墨冥无比温顺地悬在半空紧随身旁,老头无心地摆了摆手,凶剑好比脱兔急急回到白落凤手中。   “我在这也不中用,之后只能看你们的了。”剑酒歌无视白落凤的怨气颔首笑笑。   白落凤哼气转身,根本不愿多撇剑酒歌一眼,显然还是放不下老汉轻而易举地从他手中明目张胆取走墨冥的芥蒂。   戒空不出声地对剑酒歌抱拳道谢,随后急忙追上远行的白落凤。   其实对于剑酒歌来说,一指开山皆是举手之内的功夫,可若是要他在乱军之中斩杀敌寇,这种翻云覆海的修为便失去作用,否则一念过后,蒙人固然会死伤无数,但也会错杀不少虞朝士兵。   兵人的战场不是侠客的擂台,剑酒歌用的剑亦不是哪个铁匠铁打出来的实物。   普天之下纵使明榜上排行前十的高手齐上攻之,老头儿都有把握立于不败之地,却偏偏对这种八面来风,有所顾虑的环境下提剑与人搏杀委实有心无力。   白落凤很是憋屈,以往与人对峙向来都是催动墨冥剑中漫天阴气,眼下却为了不误伤无辜不得不收敛起来。   “想来这就是为何真正江湖好手不上协军征战的原因吧,我还道那群人真是正道。”白落凤内心感慨,“嘿!果真不欺俗人都是屁话,沙疆之上管你有何绝学,全都只能是挥刀的寻常人。”   白落凤单纯凭借剑招送葬了一个又一个北蛮子,到了最后即使是骄傲南训的蒙马也闻见他脸上浓重的血腥失措停蹄。   “若是那瞎子在这,什么冰封绝迹花里胡哨的的玩意儿能使出来?怕不是早早多了几个窟窿,哈哈哈!”白落凤越杀越多,联想到纳兰折风都是诽谤的爽感,渐渐也忘却刚才心中不愉快。   恰在这时,盘旋半空的琴声再转,竟有鲨驱群鱼得胜之势,李向高神笔造出的百兽千禽真如拥有灵气,居然伴着琴声愈加凶恶。   虞兵受染,气势一增再增,隐隐有反压吞并之态。而自称战无不胜的蒙人有人居然开始败逃,一人怯战百夫无心,越来越多的蒙人弃甲勒马,向着来时的地方争相后退。   只是此时,正当虞兵准备趁势追机时,距梧州县交战处几里的旷野之外,截断天际的烟尘与地动山摇的踏蹄之力闯入了蒙虞士卒的视听范围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八十六章:不谓侠 梧州县萧索孤立平地之上,城外坑洼不齐,尽是堆积一起没有被埋葬的弃尸。冷风吹过万人屯瑟瑟哀鸣宛如鬼婴哭啼,竟吓得夺肉的乌鸦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半空扑腾瞎撞。 刘继宗活下来了,但现在的他必死还难受,不是因为身上征伐所受的重创,而是前来援助他的援兵险些把他气死。 “泉阳城危在旦夕,黄公公为何改道来此!”武侯怒不可竭,险些拍碎了桌上的墨砚,不过随着激烈的动作腿上钻心的刺痛让他不得不咬牙坐下。 “将军,药刚服下去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站在他身侧的食癫上前小心翼翼地帮衬。 对于一旁胖花花的和尚,刘继宗说不出更多感激的话,白日虽然被白落凤救下,可马上颠簸太久让他入城时失血过多奄奄一息,要不是心中还念着战况危急,那口气早咽下去了。可原本半步踏过鬼门关的他硬生生地被食癫一副汤药下去给拉了回来,脸上虽没恢复平常的红润,倒也没有苍白无力。 “洒家也是领君家的命,武侯莫要怪罪。”客厅上左位的宦官抬手告罪,可是脸上丝毫没有任何愧色,此人便是此次引领朝军夹击蒙人的钦使,亦是阉党成员黄怀恩。 刘继宗无力地靠在座上哀声长叹,最后愤懑不得道:“梧州县只是小城,泉阳城却是阻止蒙人进京最后一道关卡,怎么能因小失大......” 黄怀恩见刘继宗非但没有谢意,还隐隐怪罪他目光短浅,脸上顿时不好看了,他也不客气道:“梧州县可是宗庙所立之地,事关先皇安歇重事,怎能说因小失大!要洒家说,武侯您不是受命北上击敌么,怎还饶了大半路把蒙人招到了这里?莫不是故意要关外不开化的蛮夷羞辱皇家颜面?” “你!”刘继宗多日不寐、伤痛加身,早不能保持过往云淡风轻的气度,可黄太监偏偏一语命中要好,让他无法反驳。 当下的情况早就与当初和仇彦斌商讨的策略相差太多,自蒙人围城以后莫说想打听泉阳城的战况,哪怕踏出城门半步都会被剁成肉沫!所以刘继宗第一时间想得不是欢庆梧州大胜,而是泉阳破城之危。 “罢了!罢了!”武侯强压下不满在心里安慰道,阉党崛起几年里何等猖狂,即便是皇亲贵族都不得不退让三分,自己若得罪了这主儿,难保他不会一气之下打道回府,到时所有努力都将付之东流,于是放下身段恳请道:“还请黄大人明日随本将赶马援关吧。” 黄怀恩瞧刘继宗服软更是得意忘形,心想武侯又如何,只要攀上魏千岁谁胆敢低看自己?不知不觉中他喜上眉梢,动作却不急不慢,嘴里暧昧道:“洒家只收到旨意前来梧州县帮将军解燃眉之急,至于泉阳城那是将军的事,洒家何必涉险去与蒙人拼杀?更何况手底下一万人也是娘生爹养出来的,洒家怎可以视人命如草芥?” “泉阳城破,大虞几家能够幸免?到时人命连草芥都不如,你还在这装什么!”刘继宗心里破口大骂,可饶是脸憋成猪血般红,还是得强忍着咽下恶气,最后字字咬牙道:“泉阳得胜后,黄大人破敌骁勇,护国安宁的头功呈上陛下面前还怕少了荣华富贵?” 话已至此,烛火照耀下,黄淮恩贪婪的脸愈加灿烂。 旌旗飕飕挂在杆上,白落凤俯瞰灯火通明的梧州县,回想白日无数人惨死马刀的情景,胸腔堵得难受道:“经此一战,又有多少户人家落魄哭丧。” 城楼上,晚风钻入四人的衣中,长袍随之翩翩起舞。 “人间最不愿看见的字便是离别十七笔。”萧锡之黯然道,“想要护住大多数人的幸福就必须牺牲小部分人的幸福,可那大多数人的幸福与小部分人何干?人既已死,徒留不幸。” “既然此处祸乱平定,不如就请剑老前去一荡泉阳城?”李向高谈起剑酒歌时,满脸都是钦佩神往。 “方才姓刘的特地亲身向我们一一道谢,听说寻不到那老头子,恐怕料到梧州县围城一破,我们就会拜托他去解泉阳险势。”戒空打断了话,下巴轻轻撇起略显不满,“八成是嫌麻烦,趁着所有人忙着打扫战场偷偷溜了。” 萧锡之苦笑一番道:“难不成像他这种独步天下都高手都怕破了心境,坏了修为,所以对俗世能脱则脱么?” “坏了修为倒没可能,不过以他活了不知多久的岁数,对人之生死该到了不动心弦的地步吧。”白落凤眼里眼里蒙上一层薄纱,思绪飘忽十万里外,“说不定人家就是个修成人身的山妖老怪,再不过也是凌驾凡人的陆地神仙,又何必逼着他管这不值钱的人命。” 见气氛忽然变得沉重,白落凤连忙转过话题道:“没想到食癫和尚居然会出现在这儿。” “哈哈,那和尚两只眼睛就放在吃的上面,也不知姓刘的拿什么美味把他骗到这种险恶的地方。”说起食癫,戒空兴趣盎然,“他和我一样,爱酒食荤贪杀一样不落。” “人家寻常最多也就见见牲畜家禽的血,哪里像你动不动取人性命。”李向高哂笑道,最后还多补了句:“况且他在外名声比你好多了。” 方才引以为豪的戒空顿时向没了风的纸鸢,觉得自己的老脸掉了一地。 “呵呵,要是戒空与普通和尚一样天天在寺里坐莲念经,哪还有现在和我们一起站在这儿的机会。”萧锡之稍稍地替戒空解围。 和尚也是个打蛇上棍的主儿,急忙挺胸收腹高兴道:“还是奏琴的有眼光,你这整日只会作画的人哪里明白的了贫僧渡人之道。” 几人不由被戒空的话逗得开怀大笑,气氛一下子放松了很多。 白落凤目光闪烁,不经意道:“我问过食癫,说是被清涟叫来的。” 其余三人瞬间止住了笑声,沉默之中戒空最先呸声,愤愤道:“谁让他傻,明明认得哥几个,看那阉人不过眼,跟我们吱一声有那么难?我们不成会找话推脱?非要逞能把命搭进去,死的该!” 萧锡之轻轻叹了口气,站在他身旁的人都感受到弥漫出的寂寥:“这世间除却剑老那等高人,唯有他一人可以做到不受琴气饶心,真正地品到我的琴心......世间知音哪有两三成,恐怕此生再也无人听得懂‘墨林竹雨’了。” “嘿,那倔人还说过我的活画靠的是武人修为作成的,论不上真正的好画。”李向高自嘲笑笑,似乎那个曾经在众人奉承叫好里给他当头一棒的二愣子还在他眼前,“我还想日后有幸遇见他时单靠画技好好画一幅让他瞧瞧,看他还说我不及常人的画匠厉害。” “江湖中人多不胜数,懂几分深浅便自谓是侠。”白落凤握着腰上的剑柄,目光起先捉摸不透,“说实在你我都不过算是狂客,当不起侠字。” 李向高豁然大笑:“江湖自称为侠,官将皆是刍狗,偏偏想不到真侠只存高堂。” 白落凤望向刘继宗歇息的地方道:“北疆祸患平定之后,待他入京觐见后便是除奸之时。” “若他不愿出头呢?”萧锡之心有担忧。 “他欠我们救命之恩,以他的为人不会不答应。”白落凤眸中凛冽,“若他还有意置之度外以保全身,武侯府里可还有几百号人命,我不信他还敢不闻不问。” 三人皆是一愣,李向高咬牙艰难道:“拿手无寸铁的人做胁迫,是不是太......” 不想话说一半,萧锡之打断了他:“刘继宗若是不为,便是助纣为虐,一家哭何如一路哭,我等亦不是君子侠客,又何必思量行事正不正派!” “威胁当朝武侯,最坏的怕是他狠下心与魏贤结联反压,到时我们可是在劫难逃的死罪......”白落凤出言提醒。 戒空听闻赶忙笑吟吟地接道:“我是出家人,对于生死向来只是闲话。” 萧锡之道:“墨林竹雨存于世间是因为有人懂,既然懂的人不在,那抚琴的人在或不在已经不重要了。” 李向高呼出浊气道:“向高的画笔奉陪到底。” 白落凤不再多话,墨珠里却踊跃着欣喜,他的耳畔隐隐有从远方的山群内传出的豪歌: “不拜君恩浩荡山河永蔚,不拜高堂济世加身富贵,拜只拜我偶有荒唐这一回:一拜星月日辉予人岁,二拜不负纵世赠名讳,三拜纯酿美酒消愁醉,四拜天道侠规难测危,五拜江湖风尘平安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八十七章:四面楚歌 泉阳城下已经看不见一寸裸露的土地,哆衮儿眺望高峨的城墙,他万万没想到大虞境内竟然不止有一个李柏松样的人物,进京之路陡然间变得何其艰难。 每日进进退退的攻城以及难以估量的伤亡,蒙人帐营里开始有不少手下开始埋怨当初为何决定兵分梧州的决策,若是开始就以全军攻打泉阳,恐怕早就将南人的皇帝赶下高位。 多衮儿也心有懊悔,可同时暗中奇怪:粗略算下时日,按理说梧州县那边应该要被攻占下来传来捷报,可都过了六七日了反而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其实这位威名传破草原,被北方部族称作“五狼将”的汉子有自己的算盘:什么直入南人皇城的大话其实不过是战前为了鼓舞底下人卖命抢掠的借口。 倒不是多衮儿胆怯,而是他考量后得出的结论:纵使大虞鼎盛还没几年就开始有衰弱的迹象,可只要还未到满目疮痍的地步,蒙人强入中原的愿望绝对会成为两败俱伤的结局。 南人倒是好说,多少年来都捧奉坐堂天子,军队也只掌握在朝廷手中,普通人生出异心想要谋反倒腾出点名堂简直就是难如登天的事。 可塞外部落林立,一旦两国陷入死战,依附可汗麾下的部队定是折损最多的,届时要是有部落或者贵族趁机作乱引发起火,主将又征伐外地不能及时抽身回援,拥皇一派必成腹背受敌的窘境。 只是偏偏上天爱开玩笑,蒙人出兵南下开始之际本未有如今如此大的造势,究其根本是今年草原上牛羊遭受瘟疫,家家户户差不多死了七成有余。 眼见要入冬挺不到来年春天,可汗迫于民意以及贵族哀求下诏:以皇庭为主干,各族按人口比例出兵,整合承一支三万的入关大军,夺得南人粮物以度天险。 于是便发生了蒙人不会吹灰之力入关,辽关陵成的汉人卸甲溃逃的情景。 胜况传到多衮儿手中,身为北人敬畏的名将,他嗅到这场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胜利下暗藏的机遇,其中的利益绝非此次战捷缴掠的物资可以比拟。 之后,多衮儿为证实自己的想法特地审问被俘虏下的陵城大小官吏,毫无意外地得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虞朝宦官当政,连同陵城官员贪墨边将粮饷,所谓两万精锐的守军近五成皆是空额! 辽关无兵!此时不入中原,更待何时! 终于,蒙人各个部落联合皇庭集兵八万浩荡地向中原进发!向他们梦寐以求的极乐净土奔驰! 在此期间,多衮儿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被一时兴奋冲昏了头脑?铁骑南下真的能否成为蒙人崛起的转折点? 直到他遇见了埠城的李柏松,面对那密不透风的防守,他开始动摇自己的信念,甚至当蒙人史无前例地在于汉人对峙中损失近两万的兵力的现实摆在他面前时,他甚至心生退却。 可埠城还是破了,不是败于大将的失职愚笨,不是败于士兵的懦弱不战,而是输在没有援兵! 没有援兵!多么可笑!虞朝居然不愿增兵护住他们最后的防线! 当多衮儿看着马下跪死不倒的李柏松时,他心中盘算道:“埠城战败,莫不是他们养起的贪官将整个虞朝军队掏空,便是南人的皇帝昏庸短,宁可大军固守京都以保安危,也不愿让他们北上将敌人挡在关外!” 那一刻,多衮儿忽然觉得直取南人京都并非是不可能的幻想,甚至已经成为唾手可及的易事。 所以他才敢兵分两路,他才想取下被汉人称为龙脉腾起的梧州县。他不仅要夺走汉人的财富,他还要夺走他们的信仰! 只是泉阳城再次打碎了多衮儿的期望,他清楚城中没有援兵,他也看见汉人损失惨重,也感受到对方的防御越来越有心无力,可他偏偏没有办法踏上城楼一步! “难道我以多拼少,还拿不下南人最后的倚仗?难道我要灰溜溜地无功折返?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对的起可汗,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当上“五虎将”?”多衮儿眺望不远处的高墙,不断地拷问自己。 拉锯多日,士兵随行的干粮早就吃完,若不是靠先前一路抢来暂时还能坚持一两日,恐怕手下不少人已经杀马充饥了! “此次南下寄托了多少人的希望,堵上了多少人的性命!无功即是过!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要拿下泉阳城!”不论多衮儿多么具备为将的大才,蒙人与生俱来的不愿输的秉性一直流淌在他的血液中。 这种野性的凶性压垮了他最后的理智,他相信泉阳无援,只有坚持到下去,耗尽所有守军,那等来的将会是他的胜利!整个北蒙的胜利! 除却兵多马悍的资本外,多衮儿觉得自己还有王牌——梧州县。 偌大的陵城、埠城都架不住铁蹄的攻击,小小的梧州县迟早要沦丧在马儿的脚步之下。待占领梧州县的消息散播出去,泉阳城乃至大虞天下都会受挫,他们哪还会残留多少士气抵抗。 退一万步来说,纵使最后自己兵乏马疲,不便再向前深入,可只要梧州县握手中,他们就有资格与虞朝大开价码地谈判索求。 “今日,我一定要取泉阳守将的首级以解心头之恨!”多衮儿握紧拳头,赫然站起抓住百斤之重的狼牙棒走出军帐外。 “来人!攻城!” 听着雄浑的号角声再次响起,仇彦斌踏上城头,他知道自己又要面对多如虫蚁敌军。 泉阳城下是密密麻麻的蒙人,他们以重骑横扫四方,只讲最高效的冲击,所以他们摒弃了投石车乃至许多有效的攻城器械。 可是他们每个人都悍不畏死,无情地如同磨牙允血的野兽,许许多多的人踩着同伴堆积起来的尸骨,仅仅只为了更进一步。 李柏松死的时候仇彦斌不在现场,但他能猜到当时李柏松孤身千万兵马围而攻之的壮烈。 现在,仇彦斌也有了这种感觉,有了这种感觉就离死不远。 “李兄,我与你,或许是同样的命吧。”仇彦斌抬头仰视半边天,纵然他再如何强作顽强,脸上依旧不禁透出苦涩——朝廷没有如设想那般派来增援,刘武候从前去梧州县开始便失了音信,派去勘察的信使一去不返...... “将军,此地不全,您还是到后头去吧。”身旁的校尉看着憔悴的忧心忡忡的仇彦斌道。 “不必了。”将军摆了摆手,沉默了许久开口道:“我怕是害的你们还不了家了。” 字字滴血...... 校尉愕住,到底还是抑制泪光莹莹:“将军说的是哪里话...” “若是有个不幸,仇彦斌只能到阴间去偿还诸位的恩情了。” “将军,留下来是我们的选择。”校尉哽咽抽泣,用力地擦干眼眶里的泪水,不屈不挠地咬牙道:“身后还有自家爹娘,护不住泉阳和死又有什么区别?再怎么样也不能弯了咱汉人的脊梁!” 泉阳城不在塞外,可此时打在仇彦斌脸上的风却比严冬时还要寒凉瘆人。 “唉~我是个罪人啊。对不住百姓...对不住武侯...对不住啊...”仇彦斌盯着城下比前几日更加凶猛的敌人,眼中的决然逐渐明显,“既然如此,仇某只能以命祭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八十八章:风火燎城 “命人收集好剩余的桐油和火yao,眼下泉阳城岌岌可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立即鸣金,全军撤至南门与他们决一死战。”仇彦斌的鼻息无比粗重,“待蒙人涌入城内,放火烧城断不可犹豫!” 校尉急急告退下去安排,没有对即将来临的死亡有半分畏惧。 兵随将征,卒为帅亡,一切不必多言。 “哪怕要葬在泉阳城,我也绝不能他们留下半分好处!”仇彦斌疾步冲到城头,斩下一个钻空爬上来的蒙人,热血溅入他的嘴中有股淡淡的铁腥味,可他无暇感受这些,不停地在心中默念,“将军,您可要安好啊...” 多衮儿和他的军队已经疯了,若是早时遇到这种挫败,他们一定会不作任何停留地折返。可如今他们与城中的守军一样,都没有后路了,劫掠来的粮食即将消耗殆尽,就这样回来也注定捎上一家老小饿死在寒冬里。 他们和虞朝的兵不一样,仇彦斌只要守住泉阳照样可以同过往一样吃着调来的军粮熬到来年初春,可北方贫瘠的土地不允许他们在此时撤退。 既然退则必死,进则富贵,哪有不拼之理! 在一方前赴后继,另一方森严壁垒的交战中,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炸响,期间伴随着无数人的惨叫声,城楼之下不知是谁大喊:“城门破了!城门破了!” 墙上仇彦斌顿时改色,他如何也预料不到会发生此等荒诞之事——泉阳城的城门用的可是东北上等红松铸成,其外更是包裹几层铜皮,铜皮在足足钉上九九八十一颗大钉,怎么会抵挡不住蒙人区区数日的劈砍。 事到如今他怎会不清楚其中缘由,一行浊泪溢出了眼角,“既然连修缮城防的钱都敢吞脏!阉人实属千刀万剐啊!” “撤!”仇彦斌收拾好心中的愤恨一声令下,城头上所有人立即收好兵戎朝南门退如。 蒙人如梦初醒,未想到天眷在此刻降临!短暂的缓冲后,他们的血液前所未有地沸腾燃烧起来,一直久攻不下的郁闷全部在这个时候转化为狰狞的杀戮陆续爆发,他们觉得手臂比任何时刻都有力,他们也比任何时刻都更像用南人的血洗浸身体。 不用等待后军的进攻号令,蒙人大军如同洪水猛兽从城门瞬间灌入,一发不可收拾! 马蹄踏碎了地上的尸骨,马刀夺走了寥寥几个没来得及逃走的士兵性命,可这些还不够!还不足以平息他们的兽行! 汉人怯战早早撤离,不仅助长了蒙人的威风,过去对南人的蔑视在经历多日的打压死灰复燃,他们又回味起曾经优越的马上民族的自豪感。 所以他们不愿意去计较汉人会有留下什么后手,他们只想顺从自己的本性去追击消失的敌人,他们每个人都对天发誓:必定要让整座泉阳城纵使百年过后也会入夜百鬼森嚎。 多衮儿没有去阻拦他的士兵,因为他对泉阳守将也是恨之入骨,他纵容他们席卷屠杀整座泉阳城,不为大义,只为私愤。 披着羊袄的骑兵顺着陆续落单的虞朝士兵渐渐逼近南门,在那里苟延残活的南人经过这么久以来的负隅顽抗满打满算也不足五千。 逃?用什么逃!两条腿的人怎么跑的过四腿烈马! 当他们欣喜如狂地冲至南门,以为会看见一群败兵拼死挤破城门的情景,以为会上演一场狼入羊群的扑杀猎场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片整齐的列队,一排排负伤的士兵持着长戟庄重地屹立在原地,一个个沾满风尘的脸上写满视死如归! 风声鹤唳,泉阳城的出口,大门紧闭,无人出逃! “放!”站在三千守军前的红袍大将喝声一落,在他们背后一团礼炮随之升空,响遍整座泉阳城。 炫目的烟花消散,蒙人还反应不过来虞兵的意图,四周已响起穿云裂石的爆炸声。 “伏兵!停下!伏兵!”冲在最前的蒙人急忙勒住马缰,拼命遏制后头赶来同伴,飞驰的马儿或猛然被口嚼伤到,或受了从天而降的巨响,一时间受惊抬蹄,数不清的蒙人当即从马背摔落下来,更有不幸者死在后来居上者的足下。 “本将原以为自吹自擂,传如神乎的北方北夷鄙人有多厉害,连火yao爆炸声都能惊成这样,果真是没有见识,说到底还是未开化的野人。”仇彦斌指着乱手乱脚的蒙人对两旁士兵嘲讽说道。 前排的虞兵顺势大笑,后头的人虽不知发生何事,但也应时地附和笑起,短短时间里泉阳城的南边欢腾热闹无比。 而另一边安抚下坐骑的蒙人也接连意识虞兵耻笑他们的窘境,不由恼羞成怒,其中有一位蒙人恶狠狠地驾马走出,横着马刀指着仇彦斌的鼻梁用汉文蹩脚道:“败兵……不要嚣张……” 仇彦斌却不慌不忙地走出几步,隔着两街的距离喊道:“泉阳城是大虞境地,我在自家地界凭什么不能嚣张!” 随后他更是冷眼相向道:“现在城池已经被火势围截,你我注定要死在这里,死之前本将军还要再杀你们几个作临行之礼。” 通晓汉语的蒙人立马毫无血色,他环顾周围果真与虞将说的一般无二,吓得连连后倾身子险些从马尾掉下。而随行的蒙人见他失态,心急地要那人告知对方说了些什么,不等片刻尽皆到处张望,随后面色学前人模样苍白下去。 “你们卑鄙!”蒙人痛骂。 “哈哈哈,彼此彼此。”仇彦斌见蒙人吃瘪,舒爽地放声大笑的同时放下高举的手,身后的部下刷然亮起明晃晃的兵戈。 居高的蒙人勃然大怒,原以为最先入城能杀的汉人抱头逃窜立下头功,没想到虞人不知好歹玩起玉石俱焚,宁死也不愿成全他们的前程。 当下能走的只剩下仇彦斌身后的南门,蒙人在低迷以后很快地反应过来,一个两个怨毒且狂热地盯着守军背后的逃生大道。 活着出去,纵享受一世荣华富贵;留在里头,成为烈火下的一坯土灰。 功败垂成,在此一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八十九章:战歌 白落凤赶到泉阳城时城池已经沦为一片火海,火势已经蔓延到几里开外都能看见层层铺盖的狼烟,火光照亮了半边神州。 外头的蒙人止步城门,他们对这场大火始料未及,只知道大军还在冲入泉阳城时,北门无端爆破,长驱直入的部队直接被拦腰截断,几百号正在城门口的勇士当场被炸死,还有难以计数的人烧伤严重,滚躺在地喊破喉咙地叫痛。 熊熊烈火却不给他们逃生的机会,一下子顺着城墙燃起,还没死透的蒙人葬生其中,哭天喊地的瘆人嗷哭瞬间淹没在不断攀升的火光里。 蒙人望着火林内隐约可见最终化成碳灰的同伴,终于无可奈何地被阻隔下来,谁也不愿多靠近温度足以融化铁石的火墙一点。 火焰噼里啪啦作响,掩盖了天地间所有动静,城外焦灼等待火情变小的蒙人根本想象不到,在火蛇蔓延的城内,一场厮杀正愈演愈烈。 仇彦斌的鬓发已经被烧焦很大一块,刺鼻的肉糊味以及呛人的烟尘让他呼吸无比艰难,仿佛每喘一口气都不会再有下一口气呼出。 “将军,您还是快从南门出城,这儿靠俺们垫后。”亲兵王平安速速向仇彦斌靠拢,他的身上抹了不少灰屑,一边耳朵已经被人削下,半边大脸被鲜血染得面目全非,“等您脱离后,俺们便一把火堵了南门,彻彻底底把蒙人困死在城内。” “你说什么鬼话!”仇彦斌仿佛被人触到害处怒道:“三千儿郎同在此地,我还需要去哪!” “将军!” “你休的再提!否则我先斩了你!”仇彦斌抓住腾空扑来的蒙人手臂,被钳住手的蒙人疼到面目扭曲,手里的大刀哐当坠地,将军的剑果断地穿透了他的肚子。 入城的蒙人并不算多,但对于残余的虞兵来说拥有快马的敌人仍旧是泰山压顶难以抵抗。 不知不觉中以仇彦斌为中心,守军们自觉围城一圈挡在城南门口,奋勇抵御外围不断尝试冲击的蒙人。 “他娘的!谁让你们保护老子的!都给老子滚开!”仇彦斌双目通红破口大骂,丝毫没有儒将之风,“滚!谁让你们这么做的!信不信老子剁碎他!” 但不论仇彦斌如何谩骂,那道密不透风的人墙就是不愿散开,他看见越来越多的士兵洒血死去,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奋不顾身的顶替上去。 将生如此,死有何憾! “罢,罢,就让我留在最后替你们好好收拾再上路吧。”仇彦斌不再想去突围杀敌,他觉得自己活了半辈子总算切身体会到作为将士马革裹尸的幸福。 天不隧人意,人却不凉人心。 一列列人倒下,仇彦斌的剑也握的越紧,正当一骑冲破了最后两道人墙持刀冲向仇彦斌时,半空恍惚有长虹划过,随后马与人相继轰撞在血泊里。 利剑收归,剑上的血还未滴尽,距离仇彦斌几步近的王平安还来不及上前防备,一名褐衣男子已闪现于将军跟前打量道:“你可是仇彦斌?刘继宗派我来救你。” 仇彦斌听闻刘继宗三字当即回神过来接连道:“你是武侯派来的?梧州县状况如何?武侯他可还好?” “梧州县并无大碍,刘继宗同朝廷新派的援兵已兵发泉阳,我快了他半日脚程先来探查情况。”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仇彦斌全然忘却自己的处境如释重负。 可惜欣慰的神情还没停留多些时候,他又蒙上了几点苦涩自言自语道:“唉,我还是辜负武侯的期望......” 稍许过后,仇彦斌环顾周边浴血奋战的部下,心满意足对着白落凤道,“少侠不必救我,泉阳失守仇某难咎其职,唯有以死谢罪!还恳请少侠回去后替我带句话给武侯:彦斌不是死在敌人手里,而是被朝中的贪官污吏所害,若是武侯有心,便让他替我报这个仇吧。” “白某受的委托是救人,不是捎话,有什么话你自己亲自去说。”白落凤冷漠说道。 仇彦斌注视着执拗的白落凤,还想说些什么推辞时,突然感觉后脑受了重击,随即眼前暗了下去。 偷袭仇彦斌的人是王平安。 校尉将人牢固在白落凤的肩上,似乎终于放下挂念,不知是对谁说话:“天下不缺俺们这种不值钱的粗人,可是会打战的将军不多。” 白落凤的喉咙上下翻动,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内疚道:“对不起,我只能救一个。” “一个就够了。”平安最后看了将军一眼笑了,随后重新提刀朝着乱军飞奔而去,仅用背影留下一句话:“你一定要带好俺们的将军,告诉他泉阳城最后一个倒下的,是大虞的士兵!” 白落凤没有再驻足停留这一刻的生死离别,留给他的时间不够宽裕——城中遍地塞满了垂死挣扎的蒙人,区区一个白落凤根本不足以挽救当下的局面。 才与王平安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地上多了几十号人不敌蒙人长眠不起。此时南门已经开不得了,单凭剩余的守城军完全没有力量与精力掩护人推开沉重的城门。 来者抬头望了望通天高的城墙,即便是天下顶阶轻功的唐无夜在此都无法一跃而出,但白落凤对说出的话从不食言——因为他手里有剑! 他的人忽然窜起,一掠三丈,人身飞到一半时剑已出手,不偏不倚刺在他落脚的地方。 脚尖方触到剑身,人便矫捷地再次向上飘去,剑随着他手五指一张回归掌心,尔后又在刹那间掷到下一个落脚处。 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三两来回便踏在了城头的砌石上。 城下的王平安见着仇彦斌安然出城,胸口的巨石悄然落地,他振臂高呼:“将军出城,快放火烧了南门,让这群杂碎一个都跑不了!杀!!!” 聚拢的汉兵四向散开,脱了顾及地以命相搏,不知哪人腾手放了把火,彻底封住了泉阳城最后一条退路。 南墙的火苗蹭得比城池都高,泉阳城完全变成一簇巨大的篝火,似乎要把头顶的天烧穿。 越来越小的火圈内,守军们悍不畏死,呼声撼动石墙,那是他们送给大虞王朝最后的战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九十章:王侯何需屈人下 当刘继宗不顾身上还未愈合的伤口一路马不停蹄地朝泉阳城赶去时,前日派出去的斥候已经折返汇合大军。 “将军。”斥候隔着马车向里头汇报。 “快说,泉阳城如今情况如何!”虚弱的身体并未减少武侯的气势,他急不可耐地催促道,由于话说的太急难免牵动伤势,鼻腔里传出哼哼的作痛声。 “兵败城焚。”斥候短短吐出四字后就垂头驾马随行,大气不敢多出。 马车内忽然陷入死寂。 “将军?”斥候偏偏倾身打听车里的动静,在他叫声叫唤了好几声无人应答后终于冒犯地掀开车帘瞄了几眼。 这一看,吓破了斥候的胆,身子赶忙缩了回去,一不小心止不住动作当即掉落马下,但他根本不顾头破血流,张开塞满泥巴的嘴大喊:“来人!来人!将军昏过去了!快来人哪!” 行进的军队即刻停留下来,经过一番手忙脚乱后,刘继宗悠悠醒来,不过看起来气息又微弱了不少,他抬眼便看见车厢内的食癫,再转头瞧了瞧居然连黄怀恩都在这儿。 “将军重创未愈,又忽然气血攻心,所以昏厥过去。”食癫虔诚地向着宧官行了佛门礼节便告了退。 和尚下车时看见斥候还匍匐在马车前瑟瑟发抖,一副听候发落的模样,便走过去宽慰道:“你起来吧,武侯没有什么大碍,稍后若他传话让你进入,尽量避重就轻地说。” “谢...谢高僧。”斥候喜极而泣,毕竟刘继宗昏死过去若真要怪罪下来他必定难咎其职。 车里头黄怀恩满脸关切:“刘武侯现在感觉好些了么?要洒家说这道儿颠簸的都不像是给人走的,那个草兵还不开眼的刺激您,如今模样哪儿利于调养,到时候还怎么同洒家挥兵痛击北夷,不如照洒家说的停下来歇息半死日。” 其实黄公公当初被刘继宗允诺头功时一时脑热,现在想想也是后悔,他奔流在京城安逸惯了,哪里受得了长途征伐。 何况一路走来他想明白了一些事:身处当今朝廷,拼上老命争来的圣眷哪有靠魏千岁这颗大树管用,再说此去泉阳那面对的可是蒙人的主力军,刀剑无眼保不准就一命呜呼,还谈个屁荣华富贵! 于是黄太监越想越慌,,越走越不得劲,恨不得立马转头回京,可话又放出来了,脸面到底拉不下去,所以想法子能拖则拖。 刘继宗不理会黄怀恩碎言碎语对外唤道:“人还在外面候着吗?” “在!在!”车外赶忙应道。 “进来答话。” 一阵悉悉索索后,斥候紧张地单膝跪在刘继宗跟前。 武侯靠在榻上艰难地挪上腰板,吃力地喘气问道:“可有见仇彦斌撤出泉阳城?” 斥候大汗淋漓,生怕刘继宗又昏过去,又想不出其他说法,只得硬着头皮轻嗡道:“卑职去的时候整座城已经被火堵死,没有打探到仇将军及旗下军营的消息。” 刘继宗的嘴唇颤的厉害,双眼瞪直快要掉下来,黄怀恩生怕他喘不下这口气帮他捋了捋背,武侯好不容易缓过来,最后重重地塌了下去绝望道:“泉阳城留守一万人马,再怎么折损也不会无迹可寻,彦斌...” “蒙人似乎也因为火势进不了城,现在正在城外结营,看阵势应该是想等火灭了以后过城。”斥候觉得不能城亡一事上做太多停留,直接汇报了其他情况。 万万想不到原本听到城破都没多大反应的黄怀恩这时候激动起来:“你说什么!城外还有蒙人!” “是...是...”斥候一头雾水。 结果不答应还好,一听到斥候回答黄怀恩更加激动当着刘继宗的面骂道:“仇彦斌这厮着实,守不住城也就罢,泉阳以少敌多洒家也理解他,焚城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他做了也罢,没想到把整座城都烧了还没将蒙人挡回去。” “黄大人,仇将军如今凶多吉少,你有何苦为难他呢?”刘继宗不悦道。 黄怀恩冷笑道:“畏罪诈死也说不定。” “黄统领!”刘继宗听闻阉人死咬仇彦斌不放顿时怒了,直接以职务称呼,“仇将军能够抵御多余三四倍的蒙人坚持到今日,已经算做到极限!战败在即,难不成还要满满当当地将城送给北夷?焚城之举至少还把敌人留在原地不得动弹,望你慎言!” 黄怀恩一下子被凶得愣住了,像他这种人是在欺软怕硬的行列,你退一尺他就敢进一丈,以往刘继宗为了大局尽量忍耐,可现在仇彦斌下落不明早已耗光了他所有脾气。 “启程时本将已经吩咐好人先行一步,应该差不多快回来了,到时情况如何自见分晓。”刘继宗不想再争论仇彦斌的功过,他只盼望白落凤能尽快回来,给他带个好消息就够了。 “哼!那洒家就按将军的话办。”黄怀恩僵持了一下选择了退步,不说刘继宗的异姓侯爵在那儿,就是此刻在军中他的身份也比自己高,自己只是临时领命做了个统领,哪怕是一万人数,按规制来讲其实官职连刘继宗从行的监军都不如。 “你,下去吧。”刘继宗疲倦地打发走斥候,随后传唤来副将下令道:“让所有人继续动身加快向泉阳城进军,既然那群蒙人敢在城前扎营,本将便从后方包抄,看他们往哪里跑!” “不行!”身旁又传来反对的声音,黄怀恩赤耳脖红盯着刘继宗道:“既然蒙人想过城,我们应该迂回到泉阳南门,待火势降下第一时间抢先入城,继续借城楼抵御蒙人的骑兵,如此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黄统领最稳妥的办法其实也是最怕死的办法吧。”刘继宗皮笑肉不笑道,死太监心里打什么小九九他怎么看不透,无非是担忧与蒙人正面冲突遭遇不测,想龟缩城内以求安稳。 黄怀恩被戳穿心思恼羞成怒争辩道:“洒家怎么就怕死了!洒家要是怕死怎么会不远万里来这儿!倒是刘武候的法子才真是鲁莽,万一我们赶到之时城内大火灭完,蒙人后背受敌狗急跳墙结果南下!那京都中陛下的安危谁来保证!” “火没那么快灭的。”刘继宗冷冷一句。 “啊!”黄怀恩如同听到天大笑话讽刺道:“武侯又不在泉阳,怎么知道火什么时候消散?不如这样吧,洒家带着领过来的人马回京保障皇上周全,将军你再依你自己的办法想怎么来怎么来,洒家也不会去碍你。” “你敢!”刘继宗勃然大怒,大手呼地拍在案桌上。 “洒家怎么不敢!姓刘的,你别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要不是洒家增援,你以为你能走出梧州县在这神气?!”既然撕破脸皮就没必要好声好气,黄怀恩也是一巴掌下去道:“洒家背后可是魏大人!待洒家回京之后立即上奏皇上:是你让梧州县陷于危难!是你的人烧光了整座泉阳城!到时看你的爵位还能不能保住!” “你当真要回去?”刘继宗语调降了下来。 黄怀恩在气头上,哪留意到刘继宗眼神的变化,更是威风赫赫道:“怎么?怕了?你现在怕也晚了!洒家这就走人!” 言毕,人起身要去掀开帘幕。 “来人!把这阉人给本候绑了!”刘继宗对着副将指着黄怀恩厉声道。 “姓刘的!你敢!” “我怎么不敢!”武侯直接伸手抽了一耳光,只把黄大人打的眼冒金星,“真当本候受了伤就有胆子踩到头上!本候当年北伐杀了那么多人,还怕你区区个太监不成!” 之后他又转头呵斥副将:“干看着做什么!还不动手!有什么干系本将军顶着!难不成要我亲自抽刀?!” 副将何时见过刘继宗堂堂大将军有这副流氓样,吓得哆嗦拔剑将人押了出去。 刘继宗无视黄怀恩出去前怨毒的目光,他靠在拉紧了身上的狐裘陷入沉思:是不是追随自己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好比李柏松因为敬他死的尸骨无存;好比仇彦斌因为信他走的渺无音讯... “固守泉阳?守他个什么劳子!”将军的目光从朦胧到忽然机灵过来,犹如时光回流到了年轻时刻,他脸上浮现轻蔑的笑容:“从泉阳城到埠城都是大虞的境地,要守去北关守!本候倒要瞧瞧过了这多年,北方那群人长进了多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九十一章:杀人夜 泉阳城已经近在咫尺,傍晚时分赶路的军队能看见西边山头各燃着两个太阳,每向前多行一里就能感受到空气燥热一分。 自从最后放了脾气绑了黄怀恩后速度明显快上了许多,除非是短暂的搭锅吃饭否则他们根本不停下脚步,估计今夜巳时就能到达目的地。 值得一提的是万人统领被撤下后虽然哗然惊讶的人不少,倒也没掀起多大的波澜,一来黄大人只是临时抓来兼任差事和底下人感情并不太熟络;二来他们多少听闻刘继宗在梧州县的所作所为,对他的好感至少比养尊处优得黄怀恩强上许多。 可怜的阉人得势这么多年,如今就和霜打的茄子跟在末尾无人问津,毕竟有人把他与刘继宗的谈话放出去了,这时候谁敢对他亲近难保不会给误解成怯战立场。 刘继宗从那以后也没有再出过车厢,偶尔只是问马车两旁随行的人是否半路遇见过什么人或者是离泉阳城还有多远。 待得到回答后便默不作声地放下窗帘,然后过了不久又不厌其烦地询问,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频繁。 任谁都知道此刻的将军是受阻的洪流,只缺一个决堤之口让他爆发,为了不触碰这个霉头各营的校尉上上下下反复叮嘱,无意中使大军的调度效率一下子高了不少。 “可有收到什么消息?”刘继宗再次探出头问道。 被问的护卫脸上比哭还难看,武侯一个时辰问了他不下十次,偏偏没有什么好消息让他安歇,护卫无奈道:“启禀将军,再过两个时辰我们就到泉阳城...暂时...暂时没有消息……恕属下直言将军还是多加调养恢复身子才是当务之急。” “我知道了。”武侯不以为意,明明猜到是这个回答却还是难免失落。 然而正当他垂下手时,前方一名小卒驾马飞奔而来,脸色颇为激动连说话都磕磕巴巴:“报...报告将军!壮...壮士带着仇...仇将军回来了。” 刚躺下去的刘继宗马上坐起屁股,赶忙掀开帷幕道:“快!快让他们过来!” 白落凤成了花野猫子狼狈不堪,他将仇彦斌架到马车里头平静道:“人,救出来了。” “这……”刘继宗急忙倾身接应,他昏厥的人担忧道。 “带出来时折腾了下,过后你让食癫过来给他瞅瞅。”白落凤显然不愿意在车中呆太久,在离开时似乎斟酌了很久忍不住多提醒一句:“泉阳城的一把火差不多烧死了三四成的蒙人……里头的汉兵也都留在那儿了……虽然这话我说的不合适,但我希望你不要再让死去的人失望……” 刘继宗望着车门外呆了许久,当他回神时白落凤已经不见踪影,武侯凝视了身旁躺着的仇彦斌,心底的某一块地方似乎出现了松动。 明哲保身,无愧心否? 月亮升到冷清清的天空,白晃晃一片晶莹。月亮从树林边上升起来是那么明亮,大地被它照得铺上一望无际的白霜,为初冬平贴了寒意。 可就是这么晴朗的夜晚还是看不见天上的银河,因为泉阳城的火光掩盖住群星的光辉,哪怕是远方黑黝黝的群山都被照亮。 刘继宗他们总算看见了城池的全貌,而在城的北门两里地处正是多衮儿驻扎的营地,其间隐约传出高亢兴奋的喧闹声。 蒙人仅留下少许值班巡逻的人,卸下前几日攻城时的重担,当片刻的哀悼过去以及胜利的喜悦涌上心头,困在城内的同伴已经被他们抛到九霄云外,甚至还有人开始庆幸以后分功抢财时可以多得一杯羹。 多衮儿放下了对大虞最后的忌惮,泉阳城的失守象征着南人失去最后的庇护,经此以后除非他们有天神降世才有可能在南方苟延残喘,至于收复失去的版图简直是无稽之谈。 不过至今现在仍有一事让他觉得有些反常:梧州县为何还没传来消息,按理说不论胜负那头也该派人吱一声,总不可能死绝了吧。 然而这一丝顾虑随着帐外的部下饮酒划拳声两下就打消了——连泉阳城这类数十丈的城楼都沦为手下败将,小小梧州县能闹出什么浪花! 多衮儿抿了一口奶酒,开始打起算盘:泉阳一战损失不小,南下固然不能在短期内继续进行,可只在入驻城内就等于在虞朝要害处埋下暗疾,等到他们恢复元气后打下汉人的京都便是探囊取物。 再则有梧州县握在手里,在铁蹄踏遍大江南北前先狠狠地宰他们一笔,反正自汉人占领中原肥沃的土地后历朝历代积攒下来的财富留给死人也没什么用。 “来人!派几个人快马去梧州县!”多衮儿放下酒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粗犷道:“跟那边的人说别在原地耽搁赶紧回来汇合,要高兴也等着可汗登上汉人的皇位再高兴。” 月渐渐攀上高处,此时正是午夜,原本存在的风声,虫声都彷佛已销声匿迹,只有在空荡荡的带有血腥味的空气中不时扩散着几声鸟的呜咽声。 白落凤和萧锡之他们正借着月光打开酒壶盖,一人轮上一口暖暖身子,在他们旁边是还冒着热气的尸体。 死者惨状不一,胸口了然一剑的明显是白落凤杀的,全身皆是黑墨便是李向高的手段,而胸口深陷下去肋骨尽断的死前遇见的人当然是戒空。 “你这琴痴,林子里哪儿声音不对劲儿辨的出来。”白落凤叹服道,“我怎么觉得哪儿都一样,听不出什么门道。” 萧锡之满面春风打趣道:“因为你是白落凤,而我是萧锡之啊。” “唉,这佛气用来半夜杀人真是不方便。”戒空放松地甩甩手,却是对无相功自带的佛光绽放无可奈何,“要不是皮糙肉厚,还真不能保证不用功法把这人截下。” “你再忍忍,过一会儿还怕你杀到抬不起手。”萧锡之对和尚的脸皮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四人坐在山丘上眺望底下的敌营,泉阳城地处低洼,整片地形呈“凹”状。也得亏当年建城的人料不到这儿会变成如今的光景,将城毫无顾虑地建在盆地的正中央,不然泉阳城只需稍稍往高处挪动一点,刘继宗就绝不会占据如此好的地利。 近两万的人马待命原地稍作歇息,把几日来赶路的疲倦缓缓,将军已经下达命令两更天时夜袭蒙人,再此之前不得见任何火光,所以才有方才戒空叫苦的一幕。 明月渐渐滚了下去,蒙人的营地里除了偶尔有被城内大火照得不能入眠的战马嘶吁声外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正当乌云彻底遮住天上的半月,林间传出的徐徐清风撩动着蒙人的美梦,车内的刘继宗与林里的白落凤骤然睁目。 风高人静夜,该杀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九十二章:霸王对金刚 二更天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本该宁静的营地中忽然在黑暗中爆震耳欲聋的嘶吼声,睡眼惺忪的蒙人这才发现——汉人攻进来了! 许许多多的壮汉长眠梦乡里再也不会醒来,而被惊醒的人还来不及披衣寻找兵器抵抗便死在飞横而来的刀下,场面乱如烂粥。 多衮儿被外头的吵闹声惊醒,急匆匆地从床上爬起,当他掀开帐篷后才发现情况不妙,源源不断的虞兵从四周高地冲入营中,他们挑翻火捧四处砍杀畅通无阻。 汉人的兵从哪来?这是多衮儿第一个反应。 答案呼之即出:梧州兵败!多衮儿瞬间把所有联系起来,自出征以来双腿头一次颤得厉害险些坐倒地上。 到底是草原名将,危机时刻他果断地从帐后钻出,随手顺来拴在道旁的马匹,滴水不漏地爬上马鞍驾马绝尘而去。 没有主心骨领导的蒙人如同无头苍蝇四处逃窜,其中有人目睹将军扬长而去更是仓皇失措,失心疯般地边跑边喊:“兵败了!兵败了!” 虞兵从未把蒙人打成这种境地,一时间越战越勇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杀到蒙人片甲不留。 白落凤一干人却没有参战,他们护着刘继宗坐镇后方,当然还有没有往日神气的黄大人。 刘继宗的伤随着食癫接连几记苦药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他站在高丘上胸有成竹地注视着低处压倒性的战役,他恶趣地让人把黄怀恩带到前头,指着底下溃散的敌人道:“黄统领可还觉得刘某鲁莽了?” 黄怀恩哼哼别过头不愿说话,摆出不服气的脸板。 “若论做官高攀,我比不上你黄大人,可论起行军带兵本候还是有信心一个抵俩。”将军若有所指道:“若是大人回去还想上奏泄泄心里不快,记得笔墨用的多些,不然怕是写不完今夜抗你命令直接参战的两万人。” 阉人脸忍不住抽搐,他终于明白魏爷爷搞垮了那么多人,就是不愿意动平日深居简出的刘继宗——这是个地位与城府并存的人。 让他黄怀恩拿今晚的事弹劾,恐怕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莫说奏折呈上去皇帝一瞧:呵,人家抗命反倒打了胜战,你倒好事后还敢泼脏水,除了无能狭隘还有什么! 再者退一万步讲,皇上真的吞金丹吞到糊涂信了自己的话,最次了。也不过让刘继宗功过相抵不允赏赐。 这武侯不拿赏日子照样活的下去,可底下当兵的拿不到赏那就不单单抱怨抱怨两声而已,老子拼了老命杀敌还不是为了多点钱财养家糊口,说没就没能不把天拆了。 到时某些人随口来句:是黄公公向皇上告的状让你们白忙活。那些当兵的莽子还不得找他拼命,保不准哪天走夜路就给人下黑砖死让你都不知道怎么死。 “哪敢哪敢,将军不愧运筹帷幄,是洒家鼠目寸光。”黄怀恩讪讪一笑,笑容却比茅坑里的臭石头还难看。 “有人要逃走了。”白落凤冷不丁蹦出话来。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继而发现撤退的蒙人中有匹快马在重围之中冲出了条血路,马蹄过处竟然无人可作一合之敌。 “传闻北人五狼中有一人有撑鼎神力堪比史上霸王。”刘继宗的目光追上那人的速度,难得露出敬佩的神态:“看他举着半人大狼牙棒如若无物,单凭这臂力足以比下大虞所有将士。” “嘿!既然如此,让我去会会他吧!”戒空磨拳擦掌蠢蠢欲动,狂热的目光看向白落凤,只等他答应。 “你这和尚……”白落凤笑骂,还是点头道:“去吧。” 戒空刹那脱离地面,如同无形飓风从原地冲向了目标。 刘继宗被和尚掀起的烟尘呛得咳嗽,待他顺了气后有点担忧起来:虽然这么远看去多衮儿的体型只剩下个轮廓,但和尚的身子板看上去就不像多精壮的人,如何能与人家一较高下? 然而当他不小心瞄见戒空离去时的地方后心中的猜疑立马烟消云散——硬土上留有足以掩没脚腕深的鞋坑! 与此同时,一股脑想要北撤的多衮儿惊觉危险靠近,他急忙回头查看情况,天边一道忽来的光耀闪昏了他的眼睛,下一刻整个世界倾倒,他已经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唉!打架就打架,偏偏弄个佛光出来,创出这功法的人怎么想的。”多衮儿的趴在地上,视线里有两双脚慢慢靠近,他抬头一看竟是南人和尚。 悍将本松弛的手掌即刻抓住棒头不说一二横扫而过。 戒空向后下仰,狼牙棒上的锥子恰好点过眶上的睫毛,他觉得面上劲风席卷而过,随后脑壳前传来轰然碎石巨响。 和尚因此失了平衡,踉跄栽在地上翻滚出几丈远开外,在他爬起摇头晃脑抖落身上的石粒之际,狼牙棒当头而下。 “没想到你居然也修得内气!”戒空有感而发,一条臂膀转眼镀上金层与棒槌相撞。 沉闷的金属声回响战场,四散开的气浪冲击的周边士兵人仰马翻,居然腾出了一片空地。 “不坏神功!”多衮儿出人意料地吐出中原话,诧异地看着戒空感觉情况好不棘手。 “那叫铜人,可惜小爷学的不是别人家的本事。”戒空捂着刚刚吃下棒子的手臂,显然还是被它伤得疼痛难忍,然而他仍旧不减半分狂妄,一改昔时“贫僧”的称呼道:“没想到蒙人也会说汉化!既然这样事儿好办多了,死了也别说欺负你!” 话音消落,一尊金刚拔地而起巍若泰山,多衮儿难遮目瞪口呆的神态,金刚之下的他渺如蜉蝣一粟,两人不久之前造出的空地又大上了半圈,逃亡的蒙人抬头痴痴看着金象,个个以为汉人的庇护神显世,争相拜伏念念饶命。 多衮儿见族人连最后残余的逃生欲望都已经殆尽,自知大势已去。想要力挽狂澜唯有击败眼前的庞然大物,他仇恨地盯着金刚,抛开掌心内的狼牙棒,摆出战死不休的阵势。 戒空咧牙大笑,话语中少了许多蔑视:“没想到你多少还有点骨气,既然如此贫僧奉陪到底!” 六臂金刚一手托着戒空,剩余五臂聚拢一点,集力破空拳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九十三章:刀下不留人 东方既白,泉阳城的火烧到现在势头已经弱了不少,整片区域已经没有了昨夜振聋发聩的闹声,放眼看去城门前人头攒动,往日骑在马上嚣张气焰的蒙人被缴了器械一个个跪在虞兵列成的大圈内。 刘继宗命人把多衮儿押解上来,到底是北国名将,纵使与戒空对拳受了内伤还是需要六个壮汉使出吃奶的力气才能制住。 当这位连破三关的猛将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戒空贴在白落凤耳旁悄然道:“此人果真拥有盖世神力,我那金刚五臂给他赤手空拳震碎了三只。” 白落凤惊讶地打量起黝黑的敌将,即使如今已经把披在他头上的狼皮掀走,可他身上那股喋血的杀伐戾气却比饿狼更加咄咄逼人。 刘继宗瞟了瞟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多衮儿,依然面不改色直接忽略了对方有意释放出的威压对两侧人道:“蒙人都是这种脾气?输的比赢得还傲?” 多衮儿身后的士兵一听将军说出这话,急忙要把他强压下去,可扣住他就万般困难,又如何能让他下跪?士兵急得嗓子发烫,最后迫不得已拾来木棍朝膝盖狠狠敲下。 棍子打在腿上,两双腿依旧笔直如松,棍子却砰然折成两段。 刘继宗见状示意气累到喘吁吁的士兵退下,负手靠近多衮儿道:“本候佩服你的骨气,可惜骨气不能免死,否则你说不定还能见到你们派往梧州县的人马。” 多衮儿紧绷的脸终于松动了,纵使他猜到些什么,可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把他们怎么了!” “杀了,祭天。”刘继宗的气质由祥和转眼变得阴霾。 多衮儿如遭晴天霹雳,这次不用人帮忙噗通跪在地上低头自语,随后饿虎扑羊用头向着刘继宗的腹部撞去。 士兵们吓得连连拉住捆在他身上的绳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阻下了多衮儿的攻势,但战囚根本不顾勒在脖子上的麻绳,不依不饶地叫吼道:“那可是一万人的性命!你居然都杀光了!汉人何时敢如此对待战俘!你们这帮禽兽!禽兽!” 武侯冷冷盯着多衮儿任他辱骂,一直等他骂到声音发哑才吭声:“骂完了吗?骂完了该轮你们上路了。” 俘虏顿时噤声,顷刻后情绪更加激昂:“我们是降军!你这么做是有违你们虞朝礼制!” 此时黄怀恩不知从哪冒出来凑到刘继宗身旁劝解道:“刘将军,大虞一直优待战俘,这事若是外传出去有损大虞国威,万万不可莽撞啊!” “是谁把黄大人放出来的?”刘继宗不理会阉人满嘴道理。 于是讲究礼仪的黄统领被最不礼仪的方式请了回去。 “至于你们,也配和本候谈礼制?”将军讽笑道,声色透出他不平静的情绪:“你们破关时礼制在哪?杀死李柏松和埠城所有守军时礼制在哪?围攻泉阳城军逼梧州县时礼制在哪?你告诉我在哪!” 刘继宗再次迈到多衮儿跟前,伟岸的身姿挡住了初露的晨光:“你说的没错,大虞一直以礼仪立邦,以德化服人,不曾持强凌弱,对于你们北国亦是广施恩德。不论你们多少次出尔反尔无视两国契规犯我边境村庄,我朝依然照例开放商市往来贸易,敞开国门大张教化,铁器农耕任尔学之!” “可你们呢!”武侯伸出指头一扫全场蒙人,“满嘴礼制,偏偏三分人样还未学得,七分兽性根深蒂固,一如今日犯我中原杀我百姓,北关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将军喃喃自语:“佳兵者不祥之器,我却不是圣人非要不得已而用之。你们杀了大虞良将,灭了近两万兵马,俘虏又如何?俘虏便有资格洗尽烧杀抢掠的罪孽?那是逼你们刀下的鬼魂死不瞑目!” “大虞要立国威震四海就从今朝开始!”刘继宗一泄恶气,顿时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掏空了,他无情地撇了心惊胆颤的蒙人最后一眼,最后头也不回地走入城门。 空中飘来悠长的三字——“杀了吧。” 那一天泉阳城的北门横尸遍野,血流成河;那一天大虞的士兵全灭蒙军夺回所有失地;那一天冷瑟已久的天气忽然光临大地,普照整座泉阳城;也是那一天大虞所有战死的士兵们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战争已经收尾,白落凤打算离去的消息被告知刘继宗,武侯拖着倦乏的身子前去送行。 白日依山尽,黄云动风色,将军在南门设下简陋的临行酒敬于几位爽客:“此次得胜多亏几位少侠,刘某感激之言便不再多说,来日回京若是你们愿意赏光可再来武侯府一叙。” “哈哈,到时刘将军可别嫌弃我们寒酸就好。”白落凤干完一杯,将酒杯放回盘上。 “哪里,哪里。”刘继宗饮下烈酒,万般感慨道:“可惜刘某身在高堂,少侠自由江湖,往后也不知会不会有这种闲情雅致。” “我等漂泊闲人,自定去留。缘分到时自然就会见着,何必学那些文人多愁善感。”白落凤宽慰道。“说不定不久后便需要将军出手相助。” 刘继宗不知是不是猜到白落凤话中的意思,豪爽一笑:“若是刘某有那能耐绝不推脱吝啬。” 白落凤也不再多去劝说什么,拱手一句告辞,爽快地与其他人离去。 而武侯的笑容却慢慢僵硬下来,他望着四人离去的背影长叹:“杨清涟啊,你这些朋友可是要让本候左右为难啊。” 随后他决然回到马车内,仿佛预见到某些即将发生的事:“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这次这么对姓黄的,回去后还不知要怎么闹腾。” 晚霞笼罩下,分道扬镳的两伙人奔向了他们心中各自构想出的漫漫前路。 (ps:股笔没有向各位求打赏什么的,就是希望你们能够有空点个收藏,写个评论鼓励鼓励我自己,真的拜托了!第一卷差不多到以及尾声了,我一定把之前所有的坑完美填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九十四章:天威难测 刘继宗凯旋得胜班师回朝是一个月后的事了,据说当天康嘉皇帝亲临城门迎候,前来庆贺的百姓络绎不绝,一时间京都锣鼓喧天万人空巷好不喜庆。 金銮殿上朱烨昭自然大嘉褒奖刘继宗一番,笑叹得武侯一人得半壁江山。随后又夸奖魏贤推举有方,得幸黄怀恩赶到及时增援,方能有后来大败蒙人的机会。 刘继宗也不为了贪功领赏使劲给自己脸上添花,反倒附和皇帝对黄怀恩的兵贵神速以及魏贤的识人眼光颇多赞词,最后又向朱烨昭告假称自己身上的伤未好,长途跋涉有些吃不消,希望可以回府养歇。 康嘉听了连续慰问好几次他的身体情况,在准许了刘继宗的请求后又下诏派宫中的御医前去照料,甚至嘱咐人多添些难求的药材送到武侯府帮助武侯早日康复。 这便是刘继宗处事之道,也是他为何能在党派林立,阉党作大的当下无人冒犯的原因:得罪黄怀恩不打紧,只要让魏贤脸上好看就行;赏赐多少不打紧,只要万万不要功勋盖主便可。 黄怀恩没想到前些天还扣着自己丝毫不给脸面的刘继宗居然这么快换脸色,不过等他仔细一想就明白了:嘿!这武夫还知道回京后不是他的地盘,不敢横了!看洒家不让魏公公整治整治你,哪怕整不死也要让你恶心出口气! 于是下朝之后他立马去寻魏贤,但到了掌印司才知道自家大人被皇上宣去有事商议,兴致勃勃的黄大人只能灰头土脸的回去。 玉文殿内魏贤跪在下边很久,早就跪的腰酸背疼,只是台上朱烨昭埋头看着奏折一直不吭声,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皇帝发话。 康嘉手里的奏本换了好几帖,里边大多都是吹捧皇恩浩荡,大虞命数大通才能时此次北征成功之类的废话。最后他实在对语言无味不胜其烦,索性把它们丢在一边,目光移向了殿下的人身上。 魏千岁还在心里鼓动康嘉到底在什么心思时,玉桌前的人发话了:“此次北征御敌得胜,朕很欣慰。” “都是归功皇上泽福还有将军带兵有方。”魏贤不解皇帝无端来的这一句话,只能硬着头皮说好话。 “还有那个黄怀恩。”朱烨昭提醒道,“既然有功便不能横夺了他人的功劳。” “是是是,奴才谨记皇上教诲。” “你也觉得朕言之有理。”康嘉似笑非笑。 “皇上所言字字珍言,哪有不在之理。”魏贤越觉得皇帝难测,不知不觉中汗流浃背。 “既然功不可没,那罪也自当难恕。”朱烨昭冷不丁来了一句。 “对……诶……”魏贤只顾迎合,哪想到康嘉语锋突转。 “你自己看看泉阳城那群人干的好事!”康嘉把奏本啪的一声甩在魏贤跟前,忽然大发雷霆:“从太守到都督居然都在侵吞朝廷拨的银两,若不是仇将军上奏,朕还不知区区几人竟然能把城门砍破。” 魏贤心惊胆颤扫着字墨,台上的皇帝火气越加旺盛:“还有那时战和两议,樊祥几人力争主和,莫不是知道一堆废铜烂铁招架不住,一同计划好了欺瞒朕!” 魏千岁见万岁爷居然记得老账,赶紧丢了本子摆好姿势开始磕头谢罪,康嘉却不吃老药阴阳怪气道:“朕记得不论是泉阳太守还是樊祥都是你举荐上来的吧!” 火已经烧到自己身上来了,老太监快要招架不住忙着想为自己辩护时,朱烨昭稍后蹦出来的话吓掉了他半条老命:“当初是你呈上来说查到武侯与内阁有染,可以今日来看武侯淡泊心性会有所图?” 阉人心里暗自叫苦:洒家可没说那些话,最多不过隐隐暗示了些,偏偏是你愿意顺着猜想过去最后处死杨清涟,怎么现在怪到自己身上! 只是埋怨归埋怨,话万万说不得,魏贤带着哭腔道:“奴才该死!受人蒙蔽却不自知,求皇上息怒!奴才一定彻查这些贪赃枉法欺上瞒下的人。” “既然如此,朕给你十日时间,查!狠狠地查!若是查不出朕唯你是问!”康嘉咬牙切齿道。 千岁带着痛并思痛的模样唯唯诺诺地退下,当他跨过门槛时诚惶诚恐的表情忽然消失,转而流露出的是不屑的脸色,站在殿上望着他背影若有所思的朱烨昭永远也不知道他眼里的奴才竟然会有如此大不敬的神态。 与之相当的是魏贤也想不透康嘉为什么无端发这么大火。 一切其实是因为刘继宗,因为他在朝会期间对黄怀恩表现出的忌惮让皇帝感觉到不痛快。 在朱烨昭意识中刘继宗是自己赐的爵位,普天之下除了自己谁都可以不怕,但是此前他分明有意将功劳多分给黄怀恩以表示好。 黄怀恩是谁的人?明眼人都清楚他是魏贤的亲党。那么问题来了,他堂堂一个皇帝给的地位凭什么压不过一个奴才底下的奴才? 自傲天下无人匹敌的康嘉头次觉得自己的脸被人扇了一则重重的耳光,所以他必须警醒魏贤,他要让阉人明白:所有的一切只要是我朱烨昭给的,什么时候想收回来就什么时候收回来。 养狗可以,喂狼绝对不行! 回到掌印司的千岁越想越觉得不舒坦,倒不是因为担忧皇帝降罚,而是被人骂的狗血淋头实在窝火,为了给自己顺气他唤人把樊祥招了过来。 还不知道风雨欲来的樊大人刚摆好讨好的笑容去见干爹,一入门马上被劈头盖脸一顿口水。 “你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魏贤气得开回踱步,觉得实在无可发泄,直接把桌上的笔筒砸到干儿子头上,“净给洒家找不痛快。” 樊祥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谁有惹千岁不高兴,干脆安安静静地等他劲头过了才轻声询问。 魏贤经过打骂气消了不少,将事情经过一并告知,又补多了句:.“陛下让洒家深究此事,看来你们这次是逃不掉的。” 樊祥一听这还得了,干儿子不救你还要救谁,顿时痛哭流涕,悲怆之声简直生不如死。 “哭哭哭!那你说洒家怎么救你!”干爹被哭声扰的发慌,不满地苛责道。 不想刚刚还寻死觅活的樊祥听闻魏公公有救自己的意愿,堂堂男儿也不顾未拭干的纵横劳累阴毒道:“千岁,此次事端皆是因为求仇彦斌而起,既然如此我们便设法除了他,泉阳城的案子还有什么可查!” (ps:回来晚了,但还是按约定更一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九十五章:正不胜邪 自康嘉给的期限一半没到,魏贤便写好奏书呈了上去,奏书内惯例般请罪开头,然后吹嘘一番皇帝慧眼如炬识出奸寇小人,又言明查清泉阳郡守的罪行的确是属实的事。 至于樊祥主和不过是人各有所思,最多算他不通军事不明前线隐情说出的胡话,俗话说无其能不谋其职,樊祥所为恳请皇帝罚他半年俸禄以儆效尤。 而关于自己,魏千岁称往后举荐后生必定知微知章错不再放。 一件被魏大人夸大到让樊祥如履薄冰的事便如此容易一笔带过,而泉阳城的太守其实早在泉阳城面临大军来袭就弃了官印逃走,说到底看似会引起轩然大波的上下整治被全部推卸到一个找不到踪影的人身上最终草草收尾。 朱烨昭并不关心魏贤如何去办此事,他单纯是为敲打罢了,至于城门的事故反正蒙人都打退了还自找什么麻烦。 正当康嘉心满意足地要放下折章时,文末的内容却引起了他注意:“当日泉阳不敌,守将焚城,梧州受困多日,满目疮痍,尔今两城内荒藉潦倒,民声怨载,多为落难逃亡,朝廷应速速赈发粮款以平人祸,请陛下夺断。” 漂亮!不愧是势大不倒的魏千岁,“人祸”二字硬是把刘仇二人的功变成过,加上有赈灾做文章表皮,谁能看出他的除人意图? 当初刘继宗围困梧州县,他只急着想如何把来敌挡回关外,眼下得胜大捷给朱烨昭带来的兴奋已经过去,他的注意力一下随着短短几笔黑字转移回来: 当初让明明是让刘继宗你北上抗蒙,怎么不打一声招呼人就跑到梧州县,那儿可是先帝长眠圣地,要不是黄怀恩去的及时保住了梧州县,自个儿亲爹的遗骨还不让人挖了!到时皇家颜面,大虞龙根何去何从! 还有梧州县焚城一事,刘继宗为了保全仇彦斌性命,不得已在事后上呈的战历上写作出演空城火攻的良计。 但在此时康嘉的眼中成为武侯包庇亲信的罪证:明明守城不力之过竟敢篡改成驱敌有方之功,如今泉阳民不聊生你还敢隐瞒,真当朕久居深宫好骗不成! 自视百官皆为奴才傀儡的朱烨昭不会知道,他的自负,他对至高皇权的执念,他性格里的所有缺陷早成为臣子们玩弄他于股掌间最致命有效的倚仗。 于是他根本不出任何差错地按照魏贤给他安排的路走下去。 刘继宗不明白北征也完结了一段时间,康嘉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传唤自己。 武侯伏着头保持着行礼姿势,从早朝过后皇帝遣人去府中把人叫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刻了,康嘉还是一声不吭盯着他。 “爱卿也站累了,便坐到一旁吧,朕有事与你说。”皇帝终于开口,刘继宗告谢过后正襟危坐在檀木椅上。 “爱卿的伤养的如何?” “托皇上鸿福,已经去了八成。” “爱卿的伤是好的差不多,可泉阳城的伤却一直不好。” 听到泉阳城三个字刘继宗的心当即提了起来:果然!客套完了,该认真了! “请皇上赐教。”武侯重新站了起来,毫不犹疑地躬身拜作揖。 “朕听说泉阳百姓流离失所,你可知有此事?” “臣不曾知。”话到此地,多年沉浮官场的刘继宗怎猜不到焚城一事被人告发,当下除了装糊涂别无他法。 “你不知?你当然不知!”康嘉的脸色说变就变,“泉阳民坠涂炭,焚城罪将却敢谎称战功,还不是因为有你这个武侯在后面才有恃无恐!” 武侯见康嘉怒不可遏,慌乱中跪地不起感言肺腑道:“陛下!当日泉阳势危,蒙人一旦入城必以此为根据,进可深入南下,退可坐守城池!届时大虞少则失去北方领土,多则江山岌岌可危!仇彦斌为阻挡蒙人得逞,焚城一举实属无奈啊!” “既然你知道泉阳如此重要,还携军梧州做甚!!”朱烨昭大发雷霆,直指刘继宗痛骂:“借口!全是借口!” 武侯苦不堪言:若不引兵梧州朝廷怎会派兵援助,没有朝廷援助死守泉阳也不过是延长败局。 可这些不能说,康嘉也不会明白。他只认为刘继宗胆子大到了哪怕亡了一座城都不惧天子大怒。 之前是魏贤,现在是你,都反了不成! “来人!拟旨!”皇帝看着无言以对的武侯,笃定魏贤所奏是真,气急败坏宣来贴身太监道:“仇彦斌焚城害民,以假冒真,犯欺君之罪,令禁羽卫即刻逮捕入狱,不得有误!此人三司无需问审,七日后斩首示众!” “皇上三思啊!”刘继宗泪如泉涌。 康嘉见武侯到这时候还偏袒爱将,不由气极反笑,他抽出一封信纸狠狠打在刘继宗头上:“当初魏贤从杨清涟家中抄出来的东西,朕一直不信!可你所作所为让朕难以不信三分!” 如果魏千岁在这,他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朱烨昭这么做,当初为了打压武侯派捏造出莫须有的东西,一旦被对方知道只会徒增裂痕敌意。 可惜他千算万算都算不到皇帝会失去理智把信亮出来,往日不小心忽略掉的隐患最终转为祸根等待时机爆发。 武侯如临深渊打开信纸,才看了一眼全身顿时从头冷到脚跟,他含着复杂的眼神注视着玉台上的皇帝,明知百口莫辩但依旧启齿道:“陛下,老臣冤枉!” “是否冤枉,用不得你提醒,朕自会明察。”朱烨昭打断刘继宗的申述,拂袖而去时对他下了判决:“今日起你便在府中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见朕!” 刘继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李柏松战死沙场他保不住,泉阳城近万守军死于火海他保不住,如今连好不容易带回来的仇彦斌他还是保不住。 “为人将臣,只论杀敌成败,事后凶险一概不理。”武侯低喃仇彦斌曾对他说的话,心中一阵绞痛,他在内心呐喊:“可你我忠为将臣,却遭奸人诟陷,天不开眼!圣不贤察!” 或许半辈子居高安稳的刘继宗在这一刻体会到了杨清涟生前的滋味,他拽紧手里的信封,快步向掌印司方向走去。 “魏贤,此去我舍脸相求。若你不应,哪怕是两败俱伤我也要与你一斗到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九十六章:汝必死 “武侯的伤势未好,怎么动身来掌印司闲逛?”魏贤见武侯来访,自然明白他是为何而来,但嘴上丝毫不提,仿佛与仇彦斌入狱没有半点干系。 刘继宗却磨耗不起他开门见山道:“彦斌年轻气盛,偶尔处事过于冲动,若是无意冒犯到公公还望多多海涵。” 魏贤听完刘继宗一番话,好似受了多大诬蔑气愤道:“洒家还以为武侯赏脸来喝杯茶水,您说的是什么话!洒家与仇将军共事一君,互相帮衬都来不及,哪来冒犯一说?” “今日早朝公公也还知道仇彦斌因焚城一事惹怒陛下,昨夜已被禁羽卫捉拿入狱,七日之后问斩以告天下。”武侯见阉人油盐不进的模样,咬咬牙继续道:“方才我也被陛下宣去训了话,眼下该回府思过,能救彦斌的只有公公您了。” “武侯何必呢,既然圣意如此怎能是你我可以左右的。” “黄统领增援此次出征,想来他是最清楚的人。既然公公难做,本候只能去找他了。”刘继宗顿了顿,一副惋惜模样自顾自说道:“本以为是彦斌鲁莽,本候特地想以《九州四海图》赠予公公代他谢罪……” “武侯请留步!”魏贤忽然喝住了起身离开的刘继宗,脸上堆满了褶子笑道:“虽说黄大人知晓真相,但官场中的事靠一人一张嘴说的清么?倒不如让洒家来着手,事情说不定会有转机。” 刘继宗早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只是脸上依然不动声色地感激道:“那多劳烦魏公公了。” “好说,好说。”魏千岁这才眉开眼笑道:“武侯放心,洒家估摸着也是哪个底下人不明事理误会了仇将军所作所为胡乱上奏!武侯放心,仇将军忠肝义胆朝中谁人不知,洒家一定会吩咐下去命人查清此事,到时必会给还仇将军清白。” 二人之后又相敬了几杯闲聊了许多其他事情后刘继宗才以背负待罪之身告辞回府,魏贤自然很殷勤地表露要出门相送,可脚跟半寸未离原地。 待武侯万般推辞独自离去后,魏贤盘着手中的杯子重新落座,眼珠子里时不时散发精光,他当然清楚刘继宗无缘无故扯出黄怀恩是为何意——那是在提醒魏贤,他明白仇彦斌入狱不是黄怀恩背后作祟便是所谓朝中第一人在暗中使力推动。 说实在魏贤陷害仇彦斌本就单单想转移康嘉怒火宣泄的口子,保住不省心的干儿子而已,顺便趁机压制刚凯旋得胜的刘继宗让他不要太得意忘形,至于把人得罪彻底并非是所需要的局面。 万幸的是刘继宗也清楚以自己如今在皇帝心中的份量是改变不了对仇彦斌的判决,所以他才没有撕破脸皮给了一个台阶,俩人经过明枪暗箭几个回合,最终达成心照不宣的承诺。 想到《九州四海图》魏太监就一顿兴奋,那可是“古来绝笔”王孟希的巅峰之作,倾尽三十尺的画布画遍天下群山冈峦、江河湖水,亭台楼阁、茅居村舍,水磨长桥…… 相传此画描绘精细,意态生动,景物繁多,气象万千,构图于疏密之中又多有变化,以披麻与斧劈皴相合,其中设色匀净清丽,于青绿中间以赭色,堪称唯一能揽足帝王江山的宝作! 掌印司内的魏公公笑出了声:他又赢了!不光达到最初的目的,还额外得一神迹,区区仇彦斌算得了什么! 入夜时分,武侯府完全没有权贵人家温馨热闹,哪怕是供人欣赏占地几公里的荷花庭都风声鹤唳。 刘继宗很快差人把画送到魏贤的府邸,他疲惫地坐下来,桌案边的茶水已经凉透却未曾品过一口,仅是对着拿在手里一封皱巴巴的信纸发呆。 忽然,屋外传来轻微的响声,武侯当即抬头盯着房门,手已经伸到桌下抽出藏在夹层内的的匕首——萧伊馨早就回房入睡,食癫被安排再客房居住,除了守夜的卫兵下人们也纷纷安歇,这个时辰又有谁会靠近书房? “武侯不必防范了,是我。”木门轻轻被推开,午夜的访客小心地迈过门槛像是怕惊动熟睡的晚风,来者穿着暗灰色外衣的白落凤。 “我知道你回来,没找到你来的这么早。”刘继宗收回了桌下的手苦笑道。 “已经很晚了。”白落凤承接道,“晚到仇将军身陷诏狱。” “我知道你是杨清涟的人。你也有恩于我,但有些事我不能帮你。” “我不是他的人,我是他的朋友。”白落凤直勾勾看着座位上得刘继宗劝道:“武侯,你已经在府中沉寂太久了。” “我不这么做,那人不会放过刘家军,到时边关又由谁守?大虞江山又靠谁护?”武侯亦是沉重,多年来的夹缝求生让他苦不堪言。 “此人一除,还需担心刘家军安危?还需忧虑无人镇疆?”白落凤反驳道:“何况仇将军之罪他必有参与。” “彦斌的事我自会处理。”李继宗不敢直视白落凤,“他不会死的。” 屋内再次归于宁静。 片刻后,白落凤开腔问道:“你去求魏贤了?” 武侯抿着凉茶杯默不作声。 “你想过没,他因为放了仇彦斌你饶过他,那以后就还会有像泉阳守军一样的人死去!”白落凤不禁提高了自己的声调,眼前浮现当日泉阳城内做出的无奈抉择,“我是江湖人,哪怕武功再高,也只能救一人。但你是官,即便手无寸铁,也能救万万人!” “隔墙有耳。”刘继宗放下茶盏,缓缓闭目靠在椅背上不再作声。 白落凤明白他在逐客,亦不厚颜逗留,背上的剑鞘盖不住墨冥的寒光,幽冷的剑气伴着幽冷的话消失在了空气中:“过几日我再来找你,希望你会改变主意。” 而此刻天下脚下的天牢里,潮湿阴暗的环境与躁人的蚊虫无时不刻不在侵蚀着每一个犯人。 其中一间牢房内,蜷缩在角落的仇彦斌艰难地睁开眼睛,他听见有一对清晰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人影最终停留在他的牢房前。 “造化弄人,怀功将与阶下囚只有一夜之差。”那人缓缓蹲下注视着里头的人悄然哀叹。 囚犯看着人影自顾从袖袍里掏出一副纸包穿过木桩放在地上。在人脸贴近的刹那,仇彦斌认出对方到底是谁,但不知道他的来意,也唤不出他的名字。 “你不死,刘继宗不会痛下决心与魏贤为敌。”来者将纸包向里挪了挪,他的语气十分平和,平和到不像是个要来夺人性命的人,“这记药服不服下去看你自己。但你不忘了,若不是因为泉阳城门以次充好,万人何须葬于火海……” 话音刚落,人已消失在转角处,药包静静躺在原地,短短的几句话将尽未尽,不断回响在罪将脑海中。 熏臭的草堆上,仇彦斌撑着自己坐起倚靠在墙沿,他注视着小小的纸包许久最后惨然一笑,不带有任何犹豫地将它拾起,扬起了自己的头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九十七章:与我何干 李继宗刚从天牢里出来,看来和魏贤的话起了作用,虽然仇彦斌没受到太好的照料,可至少没有遭受皮肉之苦。 牢中的罪将似乎也从自己的处境感受到端倪,他隔着囚房拉着武侯的衣角恳求道:“将军答应我,千万别为彦斌做屈膝之事。” 刘继宗将他的手放入掌心,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没事的,我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 “将军,我不怕死。”仇彦斌拽着刘继宗的手死死不放,“我是怕李柏松和就在泉阳的弟兄们死的不甘心哪。” 刘继宗半塌在轿子中,方才的对话依旧历历在目,外头的拜谒声打破了他的思绪:“翰林学生,于申言旧徒特来拜见武侯。” 轿子的窗帘被掀开,一名儒生跃入武侯视野之中,此人面若中秋之月,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却丝毫没有女气,而身上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更是将他衬出一副书生意气。 “于申言......”刘继宗回想了些时候终于记起此人:“那不是前首辅杨清涟的旧师么?看你这年纪,该不会是杨大人的师弟?” “正是。”李玉璋俯首答道。 “这么说来你也是来做说客的?” “说客自有人来做,学生今日是有东西给武侯过目。”书生神秘道。 “哦?那随本候入府吧。”刘继宗被吊起性子破例准许。 “诺。”李玉璋退到轿子后边跟着它走入了武侯府。 书房里,两人一站一立,刘继宗先开口道:“是什么东西需要如此隐秘。” “将军请看。”李玉璋从怀中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拿进一看竟是当初杨清涟在牢中托付给白落凤延秦府的帐薄。 武侯接过后开始细细端详,还没翻了两页面色大变,立马抬头质问道:“这种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是有人留给学生的,不过这只是抄本,可能那个人对学生也并不完全放心。”李玉璋平静道。 刘继宗却大吸口凉气,区区一指厚的账本却是记载延秦府六年以来开采金矿出入凭证,而其中上缴给朝廷的不足一成!随着他查看的越多心跳速度也变得越快,当他翻到最后一页时两张薄薄的信纸掉了下来。 武侯伸手展开,仅瞧了一眼整个人险些从座位上跌落下来,里头写的正是当年杨清涟承诺将五成的盈利让与魏贤的书信,而另一张则是魏贤答应帮助杨清涟提升官阶的回信。 “账本是抄本,信却是出自原手。”李玉璋附加了一句,脸上更加坦荡,“如今我敢将此物先给武侯那便不怕武侯将它泄露出去。不说其他,哪怕里面记下贪赃的银两都够寻常官员杀几回头了。” “既然如此你直接交于圣上,又何必多此一举拿给我看。”刘继宗突然有些让李玉璋进来,手里的账簿简直是块烫手的山芋,一旦被阉党人所知,纵使是他身为异性往后也不一定架得住他们群而攻之的阵势。 “但魏贤不是寻常官员。”儒生没有任何忌讳单刀直入道:“单纯拿北征御蒙来说,将士粮草军饷还要东挪西凑才勉强足够,这些事情岂是一道奏纸弹劾能解决了的?” “凭此账本尚不能言胜,本候一介武夫又能做什么?” 李玉璋直起身子,不顾身份阶层双手按在书桌上沉声道:“武侯说的没错,田土赋税、盐铁课税、运河堤坝工程只要查起来贪墨者绝不止账本中所记人数,贪墨钱财也绝不仅仅只有区区两亿三千石,不止延秦一处,京都十三省还有更多这样的人!” “但他们为什么能夠在数年来肆行贪墨而愈贪愈烈,就是因为在他们头上有一群权势昭天之人。”儒生越说越气愤,完全抛开书生文绉的形象:“自阉党兴起以来,莫说朝廷百官,哪怕亲王,郡王,皇室,宗亲不是屈尊淫威就是同流合污。” “李翰林,有些事说不得。”刘继宗想要制止。 “就是人人皆知,人人不言!”李玉璋激动的站起:“阉党拉拢皇亲贵族,借规制允诺私利,贿赂之财可谓见者心骇,一个亲王一年供禄米五万石,钞两万贯,锦缎六十匹,纻丝三百匹,绢五百匹,纱罗一千匹,冬布一千匹,夏布还要一千匹,其他开支更是繁不胜举。” 武侯见劝不住他的架势,只能任由他愤慨:“而皇室宗亲,宫中宦官,各级官吏所兼并田庄占天下之半皆不纳赋,小民百姓能耕之田不及天下半分却要纳天下之税!” “李翰林莫忘了本候也是你嘴里的高官权贵。”刘继宗苦笑道。 “没错,武侯也占了其中一份。”没有虚伪回避,也没有见风使舵,有的只是痛心疾苦:“就拿延秦而言,每年存留粮米四十三万六千石,可供给府衙禄米却要一百一十三万石,两年存留之粮尚不能供皇室一年禄米,恶水穷山被逼无奈怎会不生刁民!” “你说的没错,本候若不与魏公公好交好怎能得到如此之高的俸禄。”刘继宗果断的承认下来,可下一刻他的神情变成无人知己的痛怒:“可没有这么高的俸禄,朝廷又不付军饷,本候如何养的起刘家军!没有刘家军谁去守北关!你还是我?” “军饷何去武侯心中不知?”面对愤怒,儒生没有半分畏惧:“拔除阉党贪官,武侯还需以私囊济公事么!” 刘继宗在白落凤之后,再次落阵下来,他痛苦地用手掌掩盖住脸叹道:“若与之为敌,彦斌便真的没救了…本候不想到最后一个人都留不住啊…” 这句刘继宗用来推辞的借口,何尝又不是他的真心话呢? 谈话不悦而终,李玉璋带着不甘离去。 短短两日,从白落凤到李玉璋,甚至是牢中的仇彦斌似乎都在逼着李继宗迈出一步,他们清楚当今朝廷唯有手握兵权的武侯还存有与魏贤叫板的实力。 可刘继宗就是不愿踏出那一步,因为在他眼前有无数曾与阉党作对的人尽皆倒下:于申言、杨清涟以及无数东书党的成员最后都死无葬身之地! 他不想冒这个险,也没必要去貌这个险,官僚的思想已经逐渐腐蚀曾经惩奸除恶的心,康嘉的所作所为亦是寒了过去忠贞不渝的念,保家卫国是他的军职,除此以外朱家的江山任姓魏的折腾去,与他何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第九十八章:武侯遭害 仇彦斌死了,明明昨天见面还好好的! 当刘继宗让牢头领着他照常探望时,囚犯以非常怪异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武侯的心忽然不安起来。他轻声唤了几声,随后两手抓着木桩整个头几乎钻进进缝隙大声呼喊起来,但仍然没有得到回应。 牢头慌忙地打开铁锁,冲进去拍了拍仇彦斌的背,当手心触碰到僵硬测躯体时他一下子预料到要坏事儿了。 牢头的两指使劲哆嗦地靠近鼻子,眼睛顿时瞪大直接瘫坐在地上,紧接着惶恐地爬起跪在地上求饶道:“武侯恕罪...仇将军...已...已遭不测...” 从几日李继宗连续的探望,牢头能够看出死去的人肯定受武侯十分看重。这种人哪怕明天就要处刑了,今儿也得好生相待,可偏偏现在人横死在牢房内,怎不让他一个小小人物惊慌失措。 “还不快去叫人!”刘继宗暴怒吼道。 牢头连滚带爬跌跌撞撞跑了出去,留下刘继宗独自一人隔着牢门忤在原地看着里头已经凉透的尸体,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没有办法发泄出来,他推开解锁的大门,脚下每一步都如同走到火石上。 地上的人似乎死的非常痛苦,其右手捂着胸口,左手朝着牢门的方向伸出,五根指在地上抠出五条疤痕仿佛想要爬到前头喊人救命。 武侯慢慢跪了下来,轻轻抬起仇彦斌的头枕在臂上,看着原本俊爽的五官被七窍流出的鲜血染得不成人样泣不成声,他小心地拭去被咬烂的嘴唇上的尘土,终于放腔号啕大哭。 “彦斌!本候答应过你会带你出去的啊你怎敢出尔反尔!”武侯抱着再也醒不过来的人把头埋在他的怀里痛哭流涕,当他紧紧地抓起尸体外边下垂的手臂放入手中时,赫然发现仇彦斌倒扣的手掌下掩盖着用血写下的遗迹——“刂又”。 武侯恍然愣住,他仔细端详地上歪歪曲曲的笔画,确定不是有人故意伪造出来的,一时间堵闷的胸腔顿时喷发出无尽的怒火。 “刂又”正是贤字其中上半部分! “魏贤!你明明答应过我会放过他的!”刘继宗的手掌反复搓抚着地上的印记,手背上的青筋凸出地越来越明显,直至他把血字完全擦去后才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回地上。 武侯重新站了起来,拳头拽着咯吱发响,嘴里的牙齿死咬到快要粉碎,死寂的牢房内微弱的噗呲声突然划破了宁静的空气。 刘继宗大吐出口鲜血,豁然倒下...... 整个武侯府上下人心惶惶,武侯夫人终日坐在床边照看不省人事的刘继宗,没过多久倾国的花容憔悴了不少。至于宫中更是闹得鸡犬不宁:罪将悄无声息地死在天牢里,武侯更是呕血晕厥在内,不论哪一件事都让康嘉暴跳如雷。 说实在朱烨昭对于这位保卫朱家江山的大将没有任何嫌恶之情,即便偶尔情绪失控难免说些重话,但心地还是带有感激多些。所以得知刘继宗出了意外,立马下诏派出许多御医过去诊断情况,同时召见禁羽卫统军胡进忠领命严查仇彦斌的死因。 然而太医一诊不要紧,居然诊出武侯五脏深重热毒,或许因为他身为武将体态比常人壮硕短期看不出来,但是仇彦斌之死成了诱发毒性加剧对心脏的侵蚀。 消息传回宫内,皇帝龙颜大怒,直接把派人把刚出宫的胡进忠叫了回去:“刘卿身居高爵,岂是误食粗粮遭受剧毒?必是有人图谋害之!三日,朕只给你三日时间,若三日之后还抓不出谁敢对朕的亲臣痛下杀手,朕先拿你试问!” 这边胡进忠磕着响头心惊胆战地退了出去,那边揪人心弦的刘继宗躺在床上缓缓睁开了眼。 靠在床头半睡半醒的萧伊馨听到动静立刻挪了上去道:“侯爷,你醒啦?” 刘继宗温柔地拍了拍玉手,安慰道:“你受累了。” 硬撑到现在的佳人在此时不再刻意压抑自己的担忧,但不想在刘继宗面前太过失态,只能忍泪佯低面,含忧半敛眉道:“侯爷是家中的顶梁柱,自己不护自己安全,是把妾身放到哪去?” 不久前经过无数生离死别的武侯脸上流露暖色,不论外头风雨多么艰险,只要回到她面前,他都能感觉自己非常的安心。 男人充满宠意地伸手替丽人舒了舒后背,耐心地等她止住了梨花泪水才开口问道:“我昏睡的时候,魏贤那边可有让人传来什么消息?” 萧伊馨听刘继宗多年来头次恶狠狠地直呼魏贤名字,娇躯不禁震了一下,随后迅速恢复到正常的脸色道:“不曾来过。” “欺人太甚!”武侯靠在枕上,一拳重重地砸在被褥上。 “妾身记起来了!”萧伊馨忽然急急走到屋内的茶桌上取来一封信道:“之前有个不肯透姓名的人来府上叮嘱下人要把信交给侯爷,妾身当时一心想着照顾侯爷险些忘了此事。” 这个时候会有谁送信过来?刘继宗满腹狐疑的撕开信口,信封里只有一张黄纸,黄纸上寥寥几句话却透出苍劲险挺的笔力;“说者拉拢无望,欲以侯府上下胁之,望君戒备。” 刘继宗看着信封上的字墨沉入思索中:说者为谁?李玉璋还是白落凤?李玉璋仅是翰林书生,无权无势不可能打武侯府的主意。而白落凤的话,在遭受自己拒绝后心生此念绝不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他是江湖草莽,行事不必谨遵圣贤理德,何况还结识不少身手了得的家伙。 但是送信的人是谁?他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情?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觉得胁迫府内手无寸铁的人不义?还是单纯不想看到他刘继宗被逼无奈与魏贤为敌? 武侯呆呆地对着这封信出神,他似乎隐约感觉到有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手暗藏在漩涡之后掌控操作着他做出选择。 “贫僧听说武侯醒了,过来瞧瞧。”门外忽来憨喜的笑声解开了刘继宗紧锁的眉头,他朝房门对外边守门的护院命令道:“快让高僧进来。” 伴着清脆的木门推开声,一块胖乎乎的肥肉披着裹不紧的僧袍摇摇晃晃走了进来,使看的人担心他会撞到屋内的家具。 萧伊馨见衣冠不整宛如弥勒的和尚,脸颊不由漫上一抹红霞,自觉地向刘继宗道:“侯爷,多亏这位高僧熬出比宫内太医还神奇的汤药才救醒了您,妾身在这多有不便先下去了,您便替妾身谢谢他吧。” 刘继宗点了点头,夫人随即起身款款对食癫行了告退之礼后落落大方地迈着莲步走了出去。 “这次又劳烦大师了救了继宗一命。”武侯想要掀开被子起身道谢,最后还是被食癫按捺下去制止住了。 “武侯客气了,就当作贫僧还几日借宿在您府上的饭钱吧。”和尚嘿嘿笑着。 “大师说的是哪里话,只要您愿意呆在这,那是府里的福气,您愿意住多久便住多久......” 食癫摆了摆手打断了刘继宗的话:“贫僧见武侯现在谈笑自如,心底已然放心了。至于武侯府,贫僧的邋遢习惯总归住不惯。” 刘继宗听出和尚的去意,再次忘却虚弱的身子从被褥中挤了出来,想要下地挽留道:“大师觉得有什么不满只管提出来,继宗一定按您的意思去置办。” “哈哈,武侯府安逸还来不及,贫僧这种常睡破庙的人哪会嫌弃。”食癫捧腹大笑,尔后渐渐平下气道:“可惜贫僧是想吃遍天下的人,山珍海味自然喜爱,杂米菜梗不会嫌弃。只要做菜的人手法好,那便是麸穅树皮也愿意尝尝。” 武侯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和尚却陶醉其中地说下去:“所以武侯不必留我,等那日贫僧真的没饭吃,再来您这儿讨要。” “好!只要大师愿意,武侯府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着。” “多谢武侯,多谢武侯。”食癫知足的合掌微拜,可是脸上的褶纹正慢慢展开,他低声若有所指道:“临走之前还有件事想要提醒武侯。” “大师请说。” “贫僧之前去府内的厨房查看过,里头做菜的材料、供人的饮水、入锅的佐料等都没有问题。所以说武侯是不是因为在外头不小心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才身中热毒?”和尚神神秘秘的模样还没眨眼的功夫,立马又换成亲善的笑脸:“当然若是贫僧妄加猜断,还请武侯不要怪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继宗仿佛醍醐灌顶,想起两日前在掌印司饮下的茶水,眼中添上了几层浓重的疑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东有凤凰盘 通知一下章谜底揭晓 尽请期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